《庶族》 001采选令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大魏朝,元武十一年春,边陲,常乐县。 冷风肆虐,杨柳未发。 常乐县城外十里处有个十里坡,此坡并非因为离城十里而得名,乃是因为自此至十里以外皆荒无人烟寸草不生,是个闹鬼的头号宝地。 十里坡并非天生鸟不拉屎野草不生,传闻十几年前番邦来犯的时候,此间作为主战场,沁染了数以万计的将士骨血,自此冤气阴气大盛,才落下个寸毛不长的毛病。 眼下春风尚未临幸,阴森森的凉风直往骨头缝里钻,正常人鲜少来此,于是便得意了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没事就来逞个把英雄,收拾个把人。 叶长安便是常客。 十里坡的迎风处,被人为挖了一个深坑,坑边上站了两个负责望风吓唬人的小崽子,叶长安便坐在当中,居高临下的瞅着坑里的少年。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薄衣五花大绑,缩头缩脑的蹲着,几度尿意上涌,却是不敢有怨言。 叶长安再次裹紧了身上的衣裳,抬头看看天色,耐心即将告罄,“孙德才,你倒是挺能熬啊,要不你跟这考虑一宿如何,熬不到明儿早上,我可就当你自愿解除婚约了,天寒地冻的,你不嫌冷,我还冷呢。” 孙德才张了张口,死活不愿松口。 这俩人的婚事,说来儿戏的很,叶家孙家早年闹着玩似的口头结了儿女亲,原也不曾落于纸书当成个事,约莫三年多以前,也就是叶长安十三岁那年,她爹叶坊正不知中了哪门子邪,忽然旧事重提,上赶着落成了这门亲。 而后没多久,叶坊正便去了关外,至今下落不明。 坊正便是管理街坊的小吏,并非官员,却得是坊间推举出来的德高之辈,叶长安她爹别无长处,老好人一个,没事的时候会去到关外贩些皮货生意,家里算是小有积蓄,所以总能时常接济邻里,名声自然不错。 可自从他失去踪迹以来,名声却不上不下起来,有人言其被劫财劫命,十有八九不能回来,有人却说他投敌卖国成了蛮人走狗,连累家中孤女的处境也变的尴尬起来。 孙家之所以不畏尴尬勇往直前坚持履行婚约,多半是因为叶家那颇为丰厚的家底。 孙德才哭丧着脸,叶长安向来说话算数,把他扔野地里的事她真干的出来,知道挣扎徒劳,但还是想垂死挣扎。 “长安……” 叶长安冲他掀眼皮子。 “叶长安,不是我不同意解除婚契,父母之命,岂好由我们做主破除呢,何况采选在即,婚约一除,你我皆在采选之列,岂不是……莫非你想参加采选!” 孙德才冻抽筋的脑袋终于转了个弯,想到叶长安在这个节骨眼上解除婚约,极有可能是想参加采选,简直想吞只蛤蟆来压惊。 东都皇室三年一次采选,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今年又与往年不同,令旨规定凡适龄男女,十二至二十年岁者,皆在采选之列,言外之意便是不只求女,男子亦求。 这诏令一出,怕不是要炸了锅,采选女子还也罢了,采男子去洛阳城,总不可能是入朝为官吧,但凡有点血性的儿郎,有几个愿意去谄媚贵人的。况士族庶族天差地别,对于庶族中人而言,即便最终得以入了洛阳城,也无法跟士族中人比肩。 这几日常乐县的未婚郎君,抢媳妇都要抢破了头,孙德才好容易有个现成的,哪能甘愿让她飞了,可叶长安若是真想采选入洛阳城,那恐怕就真拦不住了。 “不是,叶长安,你脑子是坏掉了吗,洛阳城那是咱们这些寒门中人去的地方吗,你又不是穷困潦倒缺衣少食,怎至于沦落到低三下四谄媚士族的地步呐!” 叶长安显然是不想与他解释半分。 站在旁边的一个小崽子哼了一声,故作穷凶之相,朝坑里踢了一脚土,正糊在孙德才脸上,“你少说些废话罢,我们叶老大的事也是你能过问的!麻溜签了婚契完事,不然这就把你活埋了。” 孙德才混着鼻涕吃了满嘴的土,恶心的想吐,“吕二口!连你也敢欺负我,你等着,你们都等着,我娘不会饶了你们的!” 吕二口下意识往叶长安跟前退了一步,色厉内荏的指着他,“你个没断奶的怂球,就只会往你娘怀里钻,谁怕你,呸!” 孙德才连哭带喊娘,叶长安牙酸的扣了扣耳朵,长腿一收跳至他眼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唬的孙德才身往后仰,“你你你想作甚!” 叶长安抽出短刀绕到他身后,刀尖挑破他的手指,快刀斩乱麻的在几张契书上摁了手印,然后顺手割断他束手的马绳,收好契书一腿迈上土坑,动作一气呵成,以至于孙德才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她迈出一丈远,身后方传来鬼哭狼嚎的叫唤声,“啊啊……杀人了!娘,我被叶长安杀了……” 叶长安眉角一抽,心说幸好走得快,挺周正个郎君,聒噪的像只麻雀。 她对另外两只小崽子招手,“把他带回去,收摊了。” 连吕二口都瞧不上孙德才这样的,哼哧了一声,一边拽着孙德才,一边跟另一个小崽子炫耀:“还得是我叶老大,干净利索快刀斩乱麻,痛快!就这模样的,给我都不要,你说叶伯他当年到底怎么想的啊?” 不过他虽然瞧不上孙德才,但是心里的疑惑却跟他一样,叶老大这个节骨眼上解除婚约,难道是真的想进洛阳城吗? …… 几人进城的时候,闭坊时辰将至,叶长安本想去官媒衙门取些东西,想想今天的正经公务还没办,回去不大好交差,遂作罢,琢磨着要不要连夜将事给办了。 她未办的公务便是替张屠户家的娘子说媒,叶长安托她爹的脸,在官媒衙门挂了职,没什么大出息,但却是她眼下安身立命的依仗。 媒官不入流,未尝是人人都做得,需得有过人的口才,通达的人情,还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品,叶长安哪样都不占,就是拳头硬,气势足,在她看来,一切能用拳头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自从东都下了采选令,男男女女都操心着人生大事,于是忙坏了一干媒人,除了给那些不愿被列入采选名单的人及时婚配外,还要协作县令大人上报整理户籍,为防有人隐瞒虚报年龄,需得严格筛选排查。 虽然令旨上规定了采选年龄,但实际十二以上未婚配者,皆在户籍筛选之内,过了婚配年龄而未婚配者,都要由官媒衙门强行婚配。 她现在欲要去寻的这位薛皮匠,便是其中之一。 薛皮匠自称薛六,来常乐县的年岁不长,也就最多两三年的光景,是原先张皮匠的亲外甥,因家道中落爹娘亡故而投奔亲舅舅,却不想人未至舅舅又先走一步,最终便只剩了一个皮匠铺子给他。 不过意外的是,他制皮的手艺活比他舅舅了得,久而久之却也混了些名堂出来,就是传闻他有些古怪,接什么样的活计全看心情,寡言少语又不怎么与人来往,所以至今也没说上个媳妇。 至于张屠户家的娘子,亦是要过婚配年龄的老姑娘,如果能把这两位说和成对,就算是去了官媒衙门两大难事。 此时日头西偏,呜咽了一整日的西北风终于得以停歇,叶长安将依然冰凉的双手从袖笼中取出,聚在嘴边呵了一口热气。 闭坊鼓声催人,叶长安紧走几步,踩着最后一个鼓点来到了薛六门前,舒了口气,屈指欲敲门。 忽有一阵充满暖意的香气,刁钻的从门缝墙角飘散开来,味儿虽然寡淡,但非常让人眷恋,如果硬要掰扯一二,大约就是一日忙碌归家后,她爹熬一锅汤羹等她的滋味。 这么一琢磨,叶长安顿时感觉肠胃一阵抽搐,十里坡的阴风格外剐人,她早晨生吞的那两只粿子已然消耗的渣都不剩,被这汤羹的香气勾引,抗议的天翻地覆。 正寻思着要不要先去填饱肚子再来,门扉忽的一声吱哇开启,叶长安的手指尴尬的屈在半空。 叶长安:“……” 她最讨厌走道没有响儿的人,跟见不得人似的。 不过眼前这位,确实有点一言难尽,入目所及,先是被其堆云砌墨长须黒髯糊了一脸,整张脸上除了鼻子一官全须全尾的露着,其余皆不分明,再瞧其衣着,身披一条不知所谓的及地长袍,脚踏露趾木屐,浑身上下都莫名的弥漫着一股颓废懒散之气。 除了身形颀长,暂时没发现其他可取之处。 长的的确是高大,叶长安在女子中已然属于鹤立鸡群一类,站在他面前,却只堪到肩头而已。然其高则高矣,倒是没有骇人的压迫感,叶长安不惯仰视于人,遂退后一步与之对视。 不待她开口,薛六先道:“不防进来再言。” 叶长安一愣,没想到是他先开口,眼下闭坊之时,确实不便在外逗留,遂从善如流的跟在他身后进门。叶长安一双眼睛盯在他根骨分明且修长有力的脚踝上,不由自主随着木屐的节奏行走。 这么厚重的木屐,为何她听不见响儿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2薛皮匠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院子不算小,却因为堆满杂物而显得局促,走进来会闻到一股非常明显的皮臭味,这是从事皮匠一行皆不能避免的,不过院中杂物虽多,却并不显凌乱,规整的十分利落,跟之前老张皮匠在时大相径庭。 这人不论从长相还是做派,跟老张皮匠完全不是一路,细想想倒是有几分意思,叶长安之前从未注意过他,竟隐约有些可惜。 就着尚还暗淡的天光,叶长安饶有兴致的巡视一圈,目光停在一个装满水的大木盆上,里头泡发的是几根动物筋腱,她一眼无法辨别出是什么畜生身上的,但却看的出来成色皆上乘。 如此上好的筋腱,却不知他要做什么。 “不知郎君的皮匠手艺是何处学来的?”叶长安状似无意的提了一句。 薛六没有立时答她,转而去灶下,往汤锅里撒了一勺盐花,捏着勺柄搅动了两下,“叶媒官可用过晚饭?” 叶长安的肠胃不争气的抗议了一声,自打进了院子,那牛肉汤的香气就不住的往鼻子里钻,若非她涵养功夫向来练的好,大概口水都要流足三尺。 “不曾。”她认的十分坦荡,完全不以踩着饭点进人家门为耻。 薛六看她一眼,转身去食柜中端了几个碟碗,摆上小木几,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似乎就是转了几下身的功夫,一桌看上去很像样的晚饭就备齐了。 两大碗牛肉汤,一盘切好的酱牛肉,另有冷饭干粮,卖相随意的很,却莫名勾人,薛六随意归拢起披散的长发,率先跪坐在蔺草席上,“残羹剩饭,随意用些。” 叶长安撇嘴,随意的接受了他残汤羹剩饭的邀请,暂时决定看在这碗牛肉汤的份上,给他说一个像样的媳妇。 她先舀了一口牛肉汤慰藉了空荡冰冷的肠胃,正琢磨着要不要捡一只干粮泡汤吃,忽然瞥见对面某只修长的手,正端了小半碗冷饭往热汤里拌,耐心的搅拌了好一会,才慢条斯理的舀了一勺往嘴里填。 常乐县地处西北边陲,饮食大都粗狂,叶长安平日是鲜少吃米的,大概一辈子也无法理解江南士族一粒米都能嚼半天的境界,薛六虽然哪哪都不像江南士族出来的,但其矫情程度可堪一比。 “手艺不见得皆要人教,教的未见的比学的好。”薛六放下碗筷才开口,“叶媒官闭坊不归,不怕巡夜武侯发现么?” 叶长安的思维正停留在为何他会先她一步吃完以及他居然现在才回答她的问题上,忽然被他转嫁了问题,才想起正事未说,“此时过来叨扰郎君,乃是为着县衙要重新核查户籍一事,郎君来常乐县后,户籍一直没有落实,如此便不能判定是否在采选之列。” 薛六被黑髯遮了半张脸,平白就多了几年岁的沧桑,所以单看外型来说,实在不像二十岁以下的小年轻,叶长安如此说,皆是套用客套官话,言下之意就是想问问他多大岁数,以及方不方便上户籍。 毕竟这年头黑户太多,大都有见不得光的难言之隐,问的不够委婉,很容易被人直接轰出去。 薛六看着神叨叨的,脾气好似不错,就是总答非所问,反问她,“叶媒官可有想过做些别的,小小年纪做这一行,似乎并不容易。” “我如果没进官媒衙门,这会大概已经去打家劫舍了当土匪了,你说我做哪一行比较容易些呢?” 常乐县屁大点个地方,她叶长安的大名也算是家喻户晓,几乎没人不知道她没了爹娘,说起她来除了感叹就是唏嘘,却没人觉得她当媒官养自己糊口有甚不妥,所以在她听来,薛六的关注点非常的与众不同。 “当土匪啊,好志向。”薛六居然还十分认真的做出一番思考之态,“叶官媒很有这方面的气质。” 叶长安:“……” 终于知道他为何一把年纪还说不上媳妇了,明摆着是嘴欠。 她克制着脾气,说道:“我此来,还有另一项要务,却不知郎君可有婚配?如果尚未婚配,我这里倒是有一桩合适的。” “果真如此,我洗耳恭听。”出乎意料的,薛六应的很痛快,暂时没发现任何恨娶恨嫁的迹象。 “是渔溪坊的张家娘子,年芳十九,品貌是属上乘,且乃家中独女。”叶长安唱书似的把张娘子的基本情况与之描述一番,见之无甚反应,又续道,“张娘子之父乃屠户,算是常乐县中数得上的富户,十分看中未来东床的才行,我觉得郎君甚为合适,且屠户皮匠自有关联,是乃缘分。” 叶长安有点编不下去,作为媒人,原则上要挑好听的话说,互为介绍的时候尽量突出对方的优点,比如回头介绍薛六的时候,便不能言其行为乖张举止可疑,看上去像个伪装的江洋大盗之类。 但张娘子其人,美则美矣,富则富矣,却再无其他可取之处,通常这种时候,考验媒官口才以及演技的时候就到了,如果此刻坐的是一位资深媒官,大概还会说些秀外慧中贤良淑德,娘子郎君配的天上有地上无之类不要钱的奉承话,并且不会凸显任何违和感。 叶长安作为媒官的道行显然有限,她之所以能在一干媒官中脱颖而出,靠的不是一张嘴,多半是她那很具有土匪气质的脸。因为多数情况下,她所经手的都是问题钉子户,比如到了婚配年纪拘不婚配者,待交由官府强行婚配时各种不配合的,再比如婚配双方因为彩礼闹的不可开交的,诸如此类不等,但无一例外的,可以好好说话的并不多。 像薛六这般老老实实听她介绍的委实少见,意外之余倒生了几分感慨,早知道他如此配合,该给他挑个好一点的。 “叶媒官是想说,我看起来比较像吃软饭的?” ……叶长安尴尬的挠了挠鼻子,“当然合不合适,还得郎君自己决定。” 薛六嗯了一声,不知道算是应还是没应。 “长安二字,取的是哪两个?” 嗯?叶长安摸不着头脑,媒人的名字有那么重要吗! “就是长久安乐之意。”叶长安解释说,“是家母随意取的。” “哦?令堂可是西京人?” 叶长安的母亲的确不是此地人,但也没人说得清具体是哪人,因为她是个哑人,还是个很有姿色的哑人,通常生的好看的冷美人大都跟人有距离,何况她并不能正常与人交流。 当年她落魄至此被叶长安她爹所救,后来便顺理成章的结成姻缘,不过美人不得长命,叶长安六七岁时她便去世了,是以叶长安对她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因为即便是母女之间,亦无多少温情可忆。 “叶媒官不要误会,说起长安二字,总会想到怀念故地之意,便妄测令堂亦是此意。”见她难于启齿,薛六解释说,“西京长安,正是家父祖籍之地,一时感慨。” 怪道薛六此人粗狂中带着那么点贵族雅气,竟是有些出处的,毕竟生在西京的人,便是平头百姓都跟他们不是一种做派。 “郎君话说远了,如果郎君有意与张家娘子见一面,十五那日文庙坊的庙会,我会设法让二位私下见一面,重上户籍一事,烦请明日去县衙公廨走一趟,届时我会等候郎君。” 薛六不置可否,看样子是同意了,这与叶长安事先预想的不大一样,此行顺利的叫人疑窦丛生,但她不是个杞人忧天的人,事儿来了解决事,没有平白提心吊胆的道理。 叶长安起身拱手,“多谢郎君的牛肉汤,改天若是有闲,我请郎君喝一回正宗的。” 这是谢他款待呢还是寒碜他牛肉汤做的外行呐,薛六胡子底下的嘴角一抽,心说没见过这么以怨报德的小娘子。 小娘子不光以怨报德,形迹也十分与众不同,敢在闭坊之时随意到人家串门子的,通常都不是一般人,瞧她兜着手闲庭适步,转脸的时候眼角眉梢勾出的那么点机灵气,一看就是有恃无恐惯常走夜路的。 “郎君能做弓?” 走到院子的时候,叶长安拾起一根半成的弓弦,状似无意的问他。 “如你所见,暇时会做一些,卖给普通猎户所用。”薛六反问她,“娘子擅弓?” “不擅。”叶长安挑眉看他,“弓弩箭羽之物,难免会联想到战争,在我看来,凡事学以致用才作数,我又不上战场,学之无用,况有时你擅长某样技能,大概就注定要为其所用。郎君可知当年秦未将军,臂力惊人箭技无双,天赋异禀又如何呢,终抵不过战死沙场的命运,可见这东西还是不要轻易擅长的好。” 薛六隐在暗夜中的脸僵住一瞬,竟然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 “郎君留步,告辞。”叶长安没有劳烦他开门关门,直接翻墙院离开,轻盈的如同跳墙的猫。 薛六眉头一挑,果然是个惯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3闹上门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夜里上房爬墙对叶长安来说不算什么事,坊门对她来说更是形同虚设,她熟门熟路的回到家,天已经黑透,乌漆摸黑空空荡荡,索性也懒的亮灯。 冷不丁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硬邦邦的像是块石头,叶长安一琢磨,就知道指定是孙德才他娘扔的,这婆娘记恨她退了婚,指定又憋着什么幺蛾子等她。 叶长安绕过满地的石块,推门进了自己房间,只脱了外衣便瘫倒在炕上,就着牛肉汤的暖意,十分满足的闭上眼。 自从家里剩她一个人,叶长安过的基本就是这种夜里不点灯,吃了就上炕的日子,如此不像样的作息时间并非全无好处,最直观的就是第二天可以按时起来上职,不过少年人睡不嫌多,所谓的按时,就是只容她起身擦把脸,去厨房掏一只凉粿子,然后一边干嚼,一边踩着时辰按时到官媒衙门。 不过今儿运气不大好,粿子刚好吃完不剩,她才想起来是昨天忘记买新的,但好在她晚上吃的足,自觉可以撑到午饭时分不成问题,于是省下了这一时半刻的功夫,她居然提前了那么几步赶到衙门。 然后得以瞧了一出好戏。 开市的时辰通常比较热闹,不过今儿却被官媒衙门抢了风头,叶长安站在看热闹的人后面,一时都没找到个缝往里钻,于是只好认命的站在圈外听了几耳朵。 “你们官媒衙门里头的人都是管进不管教的吗?办的那叫人事吗!居然胁迫我儿签什么解除婚约的契书,你们到底是说媒还是拆媒呐!” 这嗓子不唱戏真是屈了才,叶长安十分牙疼,孙德才那口条跟他娘比起来倒显得可爱多了。也不知道昨晚上吕二口他们怎么处理的,居然没把那孙子给吓唬住,她娘又是扔石头又是上门闹,看来是已经把她给卖了。 孙德才她娘通过过硬的口条跟极富煽动力的控诉,成功的笼络了大批围观听戏的街坊,场面一时有点激愤,叶长安就钻了个空,默默挤了进去,正待往里走,却叫他娘逮了个正着。 “说的就你叶长安,别跟没事人似的,大家都瞧瞧这什么态度呐,打伤我儿子还这么若无其事的,实在是太可气了呀!” 叶长安不着痕迹的抽走了衣袖,孙德才她娘戏演的足,居然顺势就歪倒在石阶上,“瞧瞧跟衙门沾边的地方就是欺负人呐,知道你厉害我打不过你,但是道理总要讲吧?你爹叶坊正,多么老实的一个老好人,临走求到我们眼前,说把闺女交给我们孙家,我们好心好意的应了,一早就把你当亲闺女待,没想到你现在出息了就不认了,这种节骨眼上解除婚约,是嫌我们碍着你去洛阳城当贵人了嘛?” “咦!原来是这么个缘故啊,小小年纪就这样有成算,真不愧是她那个狐媚子娘教养出来的呐!” 不知谁家妇人多了一句嘴,叶长安原本若无其事的眼神立时就冷了下来,刀子似的刮向人群中,议论声顿时就落了下来,有那些不想惹事的干脆热闹也不瞧了,散开来该干嘛干嘛去。 有关她娘的议论由来话长,能被叶长安一个眼神唬住亦有缘故,说起来还是叶长安的娘没去世之前的事,人美是非多,到哪都是真理,所以她娘即便是个不会说话的美人,也没逃了受人非议的命运。 叶长安她娘名唤彦娘,来路不明,又生的白净好看,一看就知道不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闺女,落魄到边陲穷县城,说她没有故事都没人信,自来是非总跟龌龊沾边,所以街坊邻里瓜田李下的,传出来的故事半点都不新鲜。 当时惹恼了叶长安的那位妇人着实不怎么长眼,恰逢彦娘病重,说其乃是因为得了脏病才命不长久,又言其来常乐县之前便有了身孕,叶坊正其实是捡了媳妇又捡了姑娘。这话叶长安如何能忍,当即就集合了平日跟她一起玩闹的几个小崽子找上门,愣是打落那妇人两颗门牙才算完。 小小年纪就拉帮结伙的干掉别人门牙,长大了得祸祸成什么样那,再加上她做媒官以来的各种恶劣事迹,谁会傻的为了几句闲话跟自己过不去。 孙德才她娘再能唱戏,都没敢当众拿她娘说事,方才那位走了嘴的妇人,回家大概要考虑考虑门牙的去留问题了。 “孙家阿婶。”叶长安半蹲下来跟她说话,“已经摁了手印的契书,靠您这么闹是不顶事的,再者我得纠正一下,一来我爹不至于下作的求你们孙家收了我去,再者我叶长安可没沾过你家一粒米,待如亲女的话不要想当然的往外吐,再让我听见一回,就别怨我不顾念这点情分了。” 孙德才他娘是出了名的泼皮不要脸,倒是也害怕叶长安召集那帮小混混们找麻烦,但并不能甘心就这样了事,结不成亲捞不着叶家家产就算了,她宝贝儿子挨揍的事不能算完,再者也不能让这一肚子坏水的丫头风光。 她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不唱撒泼打滚这一出了,一手叉腰,朝着屋里头招呼,“你们管事的媒官可在,咱旁的不说,私底下绑架伤人的事要说道说道吧,这可是触犯法规的勾当,我儿这会还躺床上起不来呐,这事我得上县衙门找理去!” 这是抬出法规来说事了,叶长安琢磨着可能是没把孙德才打明白,打明白了,就知道县衙法规不好使了。 “阿婶,县衙衙门还隔着两条街呢,我公务在身,就不送了。” 她孙家阿婶的脑门简直要升烟。 “德才他娘!你家德才让人给绑了,就丢我家门口,你快去看看呐!” 老远跑来个妇人,张口就是噩耗,孙德才他娘一惊,险些哭出来,连滚带爬的就跟着那妇人往家走,“是谁这么缺德带冒烟啊,我儿如何了,伤着没啊,一定又是那帮兔崽子,你们给老娘等着……” 唱戏的一边嚎一边退场,看戏的顿时一哄而散,站在最后面的薛六便显得鹤立鸡群起来。 叶长安一挑眉,“郎君来的倒是早,你且等我一会。” 薛六点头,等她进去后,想了想又忽然提步跟了上去。 官媒衙门算不得正经衙门,落到常乐县这样的小县城,其实就是一间旧私塾改造成的小公房,里头分散几张桌椅,零星坐了几个人。别看地方小,在编媒人却不少,且也分了高低等,里头管事的是一个妇人,三十余岁,形容精明。 方才孙德才她娘嚷嚷了半天,皆不见她应声,并非怕事,也不是护短,乃是不想管,一来看叶坊正几分薄面,二来顾念叶长安尚有用,不然依着叶长安的往日事迹,早不能在此立足。 她不言语,可堵不住其他人的嘴,见叶长安进门,便开始七嘴八舌,“呦,长安那,方才怎么个意思,跟孙家掰了啊,真想去洛阳城呐?” “这是人之常情,我要有长安的姿色,我也打这主意!” “就是这个道理,攀龙附凤人之常情嘛!” 叶长安朝诸位笑笑,照单全收。 “咦!这不是薛皮匠吗,长安你很能干嘛!” 大家的注意力又转向后面跟进来的薛六,对于叶长安的工作水平表示非常满意,这位薛皮匠可是出了名的不好相与,寻常媒官去他家,多半要吃闭门羹,却想不到很给叶长安面子。 薛六环视一周,眼神投放在角落里的叶长安身上,她的位置既偏且窄,那么细长的身子都要挤着往里进,很是费力的寻出一份户籍名单,而后朝他走来。 “走吧郎君,我事儿可多着呢。” 薛六不置可否的跟上,走到半道的时候,吕二口不知从哪钻了出来,他挂了一身的肥肉,走哪先要喘两声,笑嘻嘻的跟薛六告了个罪,便拉着叶长安到一边嘀咕,“老大,孙德才那王八蛋孙子,居然就这么把你给卖了,他娘的昨儿就是打轻了,再逮着机会,我一准揍他个半死!” 叶长安一愣,“方才不是你们绑的他?” “方才?没有啊,我一早听说孙子他娘来官媒衙门闹事,就着急忙慌赶过来的。”吕二口挠头,“也不能是孔小刀干的,他不拉上我,通常不干坏事。” 叶长安蹙眉,“成,我知道了。” 吕二口被老大打发走,便知她有公务,寻思着老大也怪不容易,怎么也得替她排解点麻烦,便回头去寻孔小刀,走路上才反应过来,方才跟着老大那位不是薛六吗,心里一乐,心说叶老大就是能忽悠啊,这老小子居然也能说和通。 吕二口大号吕松,由名而知,其爷娘对他的期望多么感天动地,然而眼下来看,除了脑袋生的尖翘如松尖,其他没有一处在期望值以内,又因其行二,便得了一个吕二口的外号。 他要去寻的孔小刀,正是昨日十里坡的另外一个小崽子,俩人只十四五岁的年纪,自小就爱跟着叶长安瞎混,虽然不大干什么正经事,但彼此都当自家兄弟待,但凡谁有点事,皆两肋插刀不在话下。 孔小刀大号孔昭,家里开的是铁器铺子,自小就爱摆弄刀剑兵器,小刀之名便是由此而来。孔小刀这会正在铺子里打制一把新的刀,就只穿了个汉襟,半光着膀子干的热火朝天,老远瞅见一个陀螺似的东西滚过来,便放下手里的家伙,一边擦汗一边走过去。 “你家是指望不上你这个闲人了吧,见天的净看你滚大街了,能干点正事不?” 吕二口喘匀了气,才道:“就是正事来着,昨儿咱俩不是威胁孙子,让他回家别乱放屁吗,这孙子到底把咱老大给卖了,今儿一早他娘就去官媒衙门闹。” “这事全常乐县都知道了,没旁的事我回去干活了啊。” “听我说完呐!”吕二口凑过去说,“孙子他又让人给绑了,你说这事是不是蹊跷,不是咱的人干的,常乐县还能有谁跟他过不去啊!” 孔小刀一怔,“又绑了?挺会挑时候啊,也没准是他惹到别的什么有头脸的人呐,这小子天生挨揍的命,不稀奇吧?” “稀不稀奇瞧一眼不就知道了嘛,反正我感觉这里头有事,没准跟叶老大就有关呢,你难道不好奇是谁替咱出了这口气吗?” 孔小刀想了想,回头披了件衣裳,便跟吕二口偷摸去孙家打听事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4擅入者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这厢跟薛六上户籍,见他原籍填的是长安,方想起他晚上说的却是真的,心说大地界出来的人落魄到此,到底是怪可惜。她在一旁瞧的刻意,细瞧了几眼他手指上缠的布条,某些做手工的人,有时候会特意保护常用的手指,但也仅限于仔细之人,老皮匠那会可没这毛病。 鉴于他的一双手生的实在是好,故而这毛病也就无足轻重。 他今日倒是没穿木屐,身上穿的依旧是长袍,晚上看不仔细,白天这么一瞅,并没有想象中邋遢,随意懒散中透着那么点仔细。 是个怪有意思的人。 “叶媒官有甚指教?”薛六放下笔转身看她。 “没有,就是觉得郎君的手生的不像是做活计的手。” 薛六低头看了一眼,“不做活计难不成当摆设么,你要是夸我,我可以虚心接受。” 油滑,叶长安在他脑门上又加了一层标签,从他手里接过户籍本子,“稍等。” 叶长安去替他走程序,薛六便在原地等她,一旁主簿抬头看他,问道:“郎君可是拖了叶媒官说亲事?” 薛六眉头一动,“正是。” 主簿脸上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郎君那,我劝你啊还是另寻一个媒官的好,这位可是常乐县里头出了名的恶媒,胡乱牵线搭桥,强买强卖,不同意就上手,说个婆娘至于这么跟自己过不去嘛,我看你还不如应召采选呐!” “竟是如此吗?”薛六表示讶异,“我瞧叶媒官人还不错吗。” “我问你啊,她与你说了谁家娘子啊?” “渔溪坊张屠户家的。” “哎呀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张家招的是上门女婿,你要是娶了他家娘子,见了祖宗都要被戳脊梁骨的呀,何况他家那位老姑娘,长的是挺好,你想想那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还没嫁出去那,没人愿意娶的呦!” 这张家姑娘在主簿口中,顿时成了豺狼虎豹红颜祸水,谁娶了都要倒八辈子霉的光景。 叶长安正在县令处磨牙,县令大人看着户籍簿奇道:“这个薛六竟是西京出身那,而且居然才二十出头,我还以为要年过三十了那!” 叶长安没睬他。 “长安那,这媒你就别给他说了,我看就应召采选吧,难得还是西京出来的,总能有点可取之处吧,你不知道我最近愁成了什么样子,咱们县里头,稍微拿得出手的郎君们都不愿参选,愿意去的吧就全是歪瓜裂枣,我上报的名额都要不够数了!” 县令大人一边声情并茂,一边试图去拉叶长安的手寻求安慰,被她一巴掌拍开,“怎么个意思啊县令大人,符合条件的皆要参加采选,歪瓜裂枣里头也有歪的像样的吧,顺着模样挑呗,薛六又不在采选之列,你作甚要强买强卖。” 县令的手顿时一片红肿,心说这小娘子哪哪都好,就是手劲大的不像女人,脾气又不好,动不动就上手,手被糊成这样,回去如何跟家里的宝贝们交代那! “长安……呸,叶媒官,你这就糊涂了不是,年龄还不兴动个手脚吗?再说没准人家也愿意那,你给那薛六说媒有甚好处呢,他这把岁数,要成亲早成了,拖到现在必有缘故,你没准就是出力不讨好!哎呀如此一琢磨,这个薛六很可疑那,不行,我得尽快上报核查才行。” “县令大人,我劝你还是少动些歪心思,没准哪天抱错了大腿丢了官帽,十有八九就是歪了心的报应。” “你你你说句好话会死吗!” 叶长安诚恳的点头,“会。” 县令大人七窍生烟,“叶长安!你别忘了你也在参选之围,你要是现在求我纳你做小妾,我会考虑替你除名,不然,你就擎等着进洛阳城给士族们玩弄去吧!” 采选范围如此广泛,其实并非尽是好处,比如入选之人会根据地界大小分出个三六九等来,说白了门槛看似公平,实则规则重重,被选中的人如是小地界庶族出身,就算入了洛阳城,也没有在士族上层立足的机会,最终或成为侍女,舞姬,妾室不等。 总之命运未卜,生路曲折,与父母亲人难再相见,这也是许多人不愿参选的因由。 叶长安撇嘴,“那就有劳县令大人替我报个名,比起当你八房,还是采选比较适合我。” “好你个叶长安!”县令大人指着她离去的后脑勺一通臭骂,险些气中风。 叶长安出来之时,主簿正讲到激愤处,说的是他家弟媳的二表妹的大表舅鳏夫再娶的故事,媒人正是叶长安,那鳏夫看中的是邻村的一个未出嫁的小娘子,本来郎有薄财女有貌,后来愣是被叶媒官塞了一个克死过三个男人的寡妇进门,不同意就是一顿暴揍,惨绝人寰还没处说理。 “所以说薛郎君啊,想要后半辈子生活幸福,一定要远离叶长安,积极报名采选……” 小主簿嘎嘣停住,冲着忽然冒出来的叶长安干笑三声,继续埋头笔耕不辍。 薛六看向她,“都妥当了?” 叶长安点头,“郎君若是有采选之意,记得要上报。”她手指身后的小主簿,“还是找他,另外别忘了找他要回扣,多一个人,得二钱。” 小主簿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家的钱袋可能被惦记了。 “叶媒官亦在采选之列,岂非也要上报?”薛六问道。 叶长安走了两步回身看他,“我估计县令大人会代劳的。” 薛六动了动嘴角,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县衙内堂。 …… 吕二口孔小刀二人去孙家听了几句墙角后,便直奔城门口。 常乐县临近关门,往来西域胡商常路过此地,所以城门处常见各地商人进出,算得上是个热闹的地方,而这几天往来之人尤为繁多,皆因十五那日的庙会而来。 两人急匆匆穿过人群,愣是仗着脸熟,窜到了城门堪验处,吕二口有个小表兄乃城门小吏,今日恰巧他当值。 吕二口上前与之勾肩搭背一番热络,几句话说的他家表兄眉开眼笑,吕二口问道,“今日开城门那会,可有什么奇怪的人进城?” 表兄被他哄得开心,没在意的掏了份过往名册扔给他,“去自己瞧去,每日往来那么多人,我瞧谁都不顺眼,非要我说我也说不上来,你瞧着哪波人奇怪再来问我。” 吕二口跟孔小刀暗搓搓的跑到无人的地方翻册子,其实也无甚目的性,要是单瞧份登记名册就能捞到海里的针,那才叫奇事。 两人无非是想来碰碰运气,孙德才那孙子,一直以为是他们绑的,已经把以叶长安为首的几个土匪祖宗八代都挖出来骂了一遍,吕二口跟孔小刀二人听的火冒三丈,非要把那罪魁祸首找出来不可。 损事干多少都成,黑锅一口也不能背。 “这么着真能找出来吗?”孔小刀对此十分不抱希望,别说只单看名册上的人名,就是人活生生站在眼前,也不见得能找出来。 吕二口看了几眼就开始泄气,他书没读几天,认字认的稀松二五眼,看起来着实费劲,把名册往孔小刀身上一丢,“你来看!他娘的,气死我了,这分明就是来坑我们的嘛,我就最痛恨打人不露脸的龟孙子,有能耐打人,有本事露脸啊!” 孔小刀耐着性子一页一页翻找,努力做出一番不暴躁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想把册子撕了完事。 “你有没有注意听,孙子说抓他的人是一个还是几个?” 吕二口挠着自己尖翘的头顶,想了好一会,“好像大概,是一个?要不是两个?” 就知道这脑袋瓜子指望不上。 “那就证明人肯定不多。”孔小刀仔细分析着,一边看来往商贩登记,忽然眼神落在一页名册上,不由皱了眉,“二口,你记得康怀义这个人吗?不,也许不是这个名字,但是姓康的人你有印象吗?” “康什么玩意?”这么拗口的名字,吕二口哪里记得住,“咱们这里有人姓康吗?” 就是少见才记住了这个姓,但如何都想不起来是在哪听来的,孔小刀想的入神,吕二口一把夺了册子过去,“我来瞧瞧。” 吕二口挑挑捡捡的看了个大概,心里一阵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不大确定的问道:“往年开春的庙会,有这么多胡商来吗?” “走,跟我去文庙坊!”孔小刀诈尸似的拽着吕二口就要跑。 “你这是要作甚!等我把名册还了呀……” 吕二口一边跟他表兄打哈哈,一边盯着着急投胎的孔小刀,“那什么,改天请你吃好的啊表兄!” “这着急忙慌的是要作甚,小刀是吃了耗子药了吗……” 吃了耗子药的两只小崽子,神叨叨的往文庙坊而去,叶长安趁着午食的时候,买了一袋粿子送回家。 她身前抱着不小的一袋粿子,一只手摸索着掏钥开门锁,冷不丁有一形容张扬又风骚的物件晃进了她眼中,那物件心安理得的挂在她家门墙上,叶长安眯着眼,就着开锁的姿势,好生端详了一下。 像是个五彩璎珞,看形状不是鹌鹑就是只花公鸡。 是哪里来的菩萨丢了吉祥物,还是位只会翻墙头的,有这么见不得人的菩萨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5不速客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没理会墙头上的五彩鹌鹑,一边进门,抱着粿子去往厨房。 粿子新鲜出炉尚有余温,里头加了枣子而分外香甜,叶长安抓了一只在手上,一边嚼一边瞅地上的石头。 石块大小不等,丢的毫无章法,看得出来,孙德才她娘是抱着砸穿她家窗户去的,只可惜没一块命中,倒是有那么几块离着窗户不远,只可惜就差一点……嘶…… 叶长安吸了口凉气,还真有一块砸中的!不止中了,正卡在木窗棂里头,她伸出手指,用了些力气才抠出来,窗棂上不可避免的豁了个洞。 孙德才他娘什么时候练过隔山打牛吗,这力道,打进骨头缝里都不成问题。 看来常乐县最近不大太平呢。 旁晚下职后,叶长安拎着两份牛肉汤,再次踩着点敲响了薛六家的大门。 敲了两声没人应,她直接推门而入。 薛六坐于院中,埋首做工,她进来也没动动眼皮子,叶长安瞅了瞅厨房的方向,径自走进去,把牛肉汤倒进锅子,重新加热熬煮。 等到牛肉汤的香气飘满了院子,天色业已暗沉,薛六放下手里磨了七八成的皮子,起身走进厨房。 叶长安半弯着身子,捏着勺柄搅动汤羹,侧身的剪影融入暗沉的光,晦暗不明中带着那么点沉静的美好,跟平日不大一样。 “我这人不爱欠人情。”叶长安等汤羹煮沸,便盛装在碗中,“不还请一回,可能会睡不着。” 薛六不置可否,照例去端了冷饭干粮酱牛肉出来,一样的饭食,变了味的牛肉汤,闻起来,确然比他煮的好那么一点。 “叶媒官自己不常食晚饭吧。” 这都看得出来,所以薛六当个皮匠的确是屈才。 “所以郎君是算准了我今日会来,故意不做晚饭嘛?” 薛六笑,“我不过是算准了叶媒官是个言必行的人。” “原来郎君其实是个算命的。” “多谢抬举。” 叶长安学着薛六,将一小碗冷饭泡在汤羹中,慢慢搅动,“郎君不上门锁,是在等什么人来吗,不会是等我吧?” “我做工的时候,不大喜欢中途起身,索性不上锁。” “郎君有没有听过这种说法,对人不设防的人,通常不是因为他胸怀宽广,能以最大的善意看待世人,而是因为他对自己充满了自信。” 话说的一本正经,表情全不是那么回事,再配合她分外随意的吃相,薛六十分怀疑,这话根本就是她自己胡诌的,除了有点影射试探他的意思,诌的没什么毛病。 薛六不置可否,一边吃一边随意的扫了她几眼,见她吃了几口汤饭后眉峰微敛,好似没有吃饱的样子,便又抓起一只干粮啃了两口,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薛六几不可见的动动嘴角,心说这饭量怕不是得赶上一个汉子。 叶长安受其不那么友善的气质以及毫无拘束的举止所累,看上去像是个养糙了的姑娘,但其实长的非常精致,再加上眼下灯下瞧人,越发衬出几分柔和。 不过柔和二字不怎么适合她,尤其眼角一点泪痣,恰好勾在了上扬的眼线处,仿佛不经意间抖落的墨点,氤氲出了几分朦胧的妖意,低垂眼睑的时候,好似要斜飞出鬓。 若非一身布衣所困,或许会张扬出天际。 薛六多看了两眼,才若无其事的继续搅动汤羹。 叶长安吃饱喝足,起身告辞,“郎君不要忘了十五的庙会。”她忽然上下打量了一下薛六,才发现这厮依旧脚蹬木屐,然后将要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换不换衣裳也就那么回事了吧,这厮恐怕瞧不上张家姑娘的。 叶长安这次没翻墙头,走了正门,然而她前脚刚走,后脚就跟了一个翻墙头而入的家伙。 兵乓一阵过后,扯着嗓子喊道:“啊啊爷要冷死了,这鸟地方如何这样冷那!” 薛六嘴角一抽,此时他很想回叶长安一句,门锁难防小人,高墙最怕遇上不要脸的人。 …… 叶长安再回家的时候,挂在墙头上耀武扬威的五彩鹌鹑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哼笑,心说还是位念旧的菩萨。 她懒的开锁,翻墙进了自家院中,走到窗户底下摸索一气,果真又在窗棂上抠了块石头出来,叶长安琢磨了一会,摸黑进了她爷娘的屋子。 这里久无人进,一股泛着霉味的烟尘气扑面而来,她捏着鼻子,就着透窗而入的月光,来到墙边的一排柜子旁。 她不常进这个屋子,更加没有翻动过这里的物件,所以习惯性的只看不动,她从身上掏了一只火折子出来,点燃后,就着有限的一点亮光,细细观察柜门,发现在柜门边角处,有一极细的划痕,像是某种尖利的丝条所致。 叶长安脸上晦暗不明,蹲在地上出了会子神,然后灭掉火折子,起身回到自己房间,四仰八叉的往炕上一躺,以最快的速度扫空脑袋里的杂乱思绪,以求尽早入睡。 没有什么是比睡觉还重要的。 翌日一早,叶长安准时进衙门上职,今日她要去渔溪坊张家,与张家娘子约见面的时辰地点,还未出门,便被刘媒官叫住。 “长安那,你真要去见张家娘子嘛,要不我替你去跑一趟得了。” 刘媒官是个热心肠,知道她跟张家不那么对付,好心替她跑一趟腿。 叶长安回说,“便不劳烦刘嫂子罢,您不是吃过张娘子的亏吗,横竖要有人去,还是我自个去吧。” 整个官媒衙门,并不止刘媒官吃过张娘子的亏,前前后后,不说全部阵亡,也亡的八九不离十,不然不至于落在叶长安头上,归根究底不是媒人的问题,是说媒的对象不好伺候。 至于张家跟叶长安的龌龊,还得从彦娘那头说起,彦娘传闻中的姘头里面,就有张屠户的身影,是以张娘子跟她娘,从来都不待见彦娘,彦娘没了就不待见叶长安,总之没有道理的厌恶到底。 张屠户家门面不小,十分容易辨认,叶长安只身前往,见院门大开便走了进去,张家有门房,叶长安打招呼说明来意,由门房通传,片刻功夫,就瞧见了张娘子的身影。 张娘子闺名知贤,本人跟名字半点不沾边,但长的是真好看,嫩柳儿似的身条,鹅蛋脸弯月眉,乍一看娴静可爱,一张嘴就变了味,丝丝冒着刻薄气儿。 “呦,是叶媒官啊,稀客嘛,有甚指教那?” “指教谈不上,是来与张娘子约见面时辰的,十五日庙会,薛郎君同意与您见一面。” “他同意我还没同意呢,常乐县是没有周正的男人了吗,又臭又老的破皮匠,配进我家门吗?” 叶长安抄手,不咸不淡的掀了一下眼皮,“常乐县并非没有周正的男人,其中五成不愿做上门女婿,三成没有才学又无上进心,已经被令尊明确拒之门外,剩下的两成,一半寒酸小气,一半性情不投,皆被张娘子自己回绝,眼下常乐县中,年龄条件合适的,唯有薛郎君一人。” 言下之意,常乐县中的郎君,除了嫌弃张知贤的就是被张知贤嫌弃的,自己把自己耽搁成了老姑娘,连薛六也拒绝的话,就只能往鳏夫里凑合了。 张知贤秀眉倒竖,估计此刻很想咬她一口。 “官媒衙门的媒官都是这样做事的吗,不满意还不兴别人拒绝不成,叶媒官说话夹枪带棒,若非我宽容不与你计较,早该与你们管事媒官诉状,等闲不合规的媒官还是趁早撵回家的好!” 叶长安又言:“若是我没记错,我们管事官媒亦在张娘子你的诉状之列吧,连我也不能让张娘子满意的话,那您就只能去临县找媒官,不过通常情况下,不予受理。” 张知贤怒极反笑,“我听闻叶媒官正准备着去洛阳城那,怪道口气如此强硬,是已经不把我们这些寒酸乡里瞧在眼睛里了啊?” “十五那日午时,文庙坊关家茶铺见,张娘子记得要好生打扮,薛郎君的眼光可能非常高哦。”叶长安不接茬,交代完了便扬长而去。 叶长安之所以如此笃定她会去,是知道张知贤不会应召采选,再拿薛六吊一吊胃口,依着张知贤的为人,指定要去寒碜他一番,顺道打她叶长安的脸。 “她脑袋没毛病吧!”张知贤指着叶长安远去的后脑勺骂道,“那臭皮匠还挑三拣四,跟叶长安合起伙来寒碜我呐!你们都傻愣着作甚,方才怎么不把她给我打出去啊!” 张家的几个家下人缩头缩脑面面相觑,心说谁敢去撵叶长安那,不知道孙德才被她打成什么熊样了吗,跟她动手,嫌命长吗! 叶长安搞定了张知贤,便转而去告知薛六约见时间。 正赶上薛六不在家,且门还落了锁,叶长安心奇,还当这厮真能夜不闭户呢,敢情就是装模作样来着,她失笑摇头,正待转身离去,却忽然听见院子里有些微响动。 薛六家里是养了老鼠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6被抓包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驻足,竖起耳朵听墙角。 起初只是很轻的脚步声,夹杂着碰触物件的响声,不仔细分辨,就只当是进了耗子,但叶长安知道是个人,从脚步声辨别,一定不是薛六。 近来常乐县的贼都很会钻空子嘛,胆大妄为不说,还毫无顾忌,里头悉悉索索的,居然自言自语起来。 “啊啊啊啊爷要疯,看管犯人吗,为什么还不回来!” “所以说这家伙根本不是人那,这种弓如何拉得开呀!” “……” 叶长安听的不是很真切,干脆借力翻上墙,那家伙背对着她,手里摆弄着一把弓,绣花枕头似的,无处下手。 此人之形容,分外扎眼,以至于叶长安都没来得及好生端详他手里的弓,便叫其难以言说的外形给吸引住。 在常乐县尚还寒凉的初春,这家伙居然只着了一件薄绸单衣,还是时下最为流行的半臂式,因其一度极具争议性,曾被许多假正经的儒生所诟病,不过很受时下年轻人喜欢,所以穿的并不算稀奇。 然套在这厮身上,就平白多了几分轻挑,轻挑中还透着风骚,叶长安饶有兴致的一路往下看,身形倒是很有卖点,宽肩窄腰,屁股还很翘,腰上装饰玲琅满目,之中就有一个眼熟的,便是曾挂在叶长安家墙头上的五彩鹌鹑。 叶长安冷哼一声,飞速翻身而下,几个箭步就冲到那家伙跟前,趁其不备之时,勾住他的脖颈,反身将其压制在地上,扯了他身上的革带,迅速束其双手,动作之快,竟让一个大男人反应不及。 “哪里来的狂放采花贼!光天化日就敢占爷便宜,你……” 文子欺冷不防对上叶长安的脸,那一瞬间的感受,就如同被万马踩了脑袋,人生中头一回产生了自我怀疑,他居然被一个小娘子偷袭成功! “哎呀呀不得了,快让我瞧瞧常乐县的小娘子是不是都生的三头六臂虎背熊腰,呀呀疼……” 文子欺的双手被她反拧住,疼的呲牙咧嘴,眼睁睁看着小娘子在他脑门上耀武扬威,“让小娘子劳累多不应该啊,要不还是我主动些?” 叶长安冷哼,心说果真是个不要脸的,那领口都快开到肋下了,怎么没冻死呢。 “能耐不小啊。”叶长安一把扯下他腰上的五彩鹌鹑,“想找什么不如干脆告诉我啊,翻箱倒柜的多累,穿成这副模样爬人家墙头,不知道的还当是谁家的大公鸡飞了,累不累啊你?” “哪能累呢,翻姑娘家墙头的时候,从来不嫌累,呸,谁翻墙头了!我是……”文子欺想起来,他来的时候,的确是翻墙头进来的,险些闪了舌头。 “不是,你谁啊,想占便宜就直说嘛,衣服都让你弄脏了,如何见人那!” “我还想问你谁呢。” “爷是……诶!你回来的正好,快把这个白日乱翻墙头的采花贼抓住啊。”听见门响,文子欺好似见了救星,“你瞧瞧世风日下成什么样啊,说扒人衣裳就上手扒,这野蛮娘子你认得吗?” 薛六见到这幅场景,那心情跟文子欺见到叶长安时差不多,就离开一会的功夫,文子欺这货就能出点幺蛾子,关在家里都能让叶长安逮住。 “原来是郎君相识啊。”叶长安把文子欺丢在地上,起身抖抖身上的土,“郎君金屋藏娇,是我冒昧了。” 薛六:“……” 谁爱藏这种娇。 薛六一眼瞧见叶长安手里的五彩缨络,顿时明白了什么事,知道这是文子欺惹毛了叶长安,该着有此待遇。 但文子欺能让她治成这熊样,薛六还是很吃惊。 “我临时有事出去,叫叶官媒官久等了。” “噢,你就是那个小媒官那!”文子欺废了好大力气才挣脱开革带,怪自己没早点反应过来,“薛六,这仇我替你报了,身为一个媒官,大白天翻别人墙头,企图对一个妙龄美少年不轨,看我告不死她!” 文子欺朝薛六挤眉弄眼,示意他配合两句,薛六发自内心的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么个玩意,但此时若不开口,文子欺必倒大霉。 “子欺是我旧识,有冒犯处,叶媒官还请手下留情。” “郎君的旧识,平日喜欢爬墙头那。”叶长安举着手里的璎珞给文子欺看,“这位妙龄美少年,可认得这只鹌鹑?” “混蛋!你们家鹌鹑长这样,那是鸳鸯,鸳鸯!” “这么说,你是认了?那孙德才,也是你绑的。” 文子欺梗着脖子冷哼,“是又如何。” 叶长安看向薛六,“莫非郎君对我有甚意见不成,我这个人虽然不大好说话,但并非不讲道理,有什么话最好当面与我直说,弯弯绕绕这一套,我不吃。” 岂止不吃,薛六心说若不是他回来,文子欺恐难全须全尾的离开常乐县,这姑娘还真不是个顾忌身份的主儿。 “叶媒官,今日之事,我与子欺对你不住,烦请勿要放在心上,算某欠你一个人情。” 叶长安笑笑,把五彩鹌鹑丢给文子欺,“既然郎君开口,便下不为例,不过未免今后误会,我得把话说清楚,与郎君说亲,乃是按规矩行事,若郎君自己有甚打算,不妨提前告知于我,是拘不婚配还是想进洛阳城飞黄腾达,我都不会拦着,张娘子的约见,我可以替你推了。” “无需推约,十五日我会按约定前往。” “那好,明日午时关家茶铺,郎君请按时赴约。”叶长安走到院门处又回身看着文子欺,“我说妙龄美少年,这身行头在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小边城,可吃不消哦。” “嘿!瞧我这暴脾气。”文子欺指着叶长安,“爷穿甚关她屁事,这要是在洛……” “子欺,能不能消停会。”薛六瞅了他一眼,转身去收拾被文子欺仍在地上的弓。 叶长安一走,文子欺就开始上窜下跳,满嘴的不服气,“白渊,这种气你也咽得下去?不是,你真打算在这个烂地方成家立业啊,小媒官坑你看不出来吗,那个张什么来着,我早都打听过了,上门女婿那,你脑袋让驴啃过了吗!” 薛六懒的接茬,文子欺撸胳膊挽袖子,脑门上幽幽冒着白烟,撸完了袖子发现怪冷的,又放下来,“我真是替你操碎了心那,你如何还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啊……”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家里又呆不下去了?”薛六问他。 “唉,别提了好不好,闹心,我是听闻要采选,怕你应付不来,不过你放心啊,我很小心的,保证没人发现。” “没人发现?”薛六斜睨他,“都让人逮着现形了,还没发现呢?” 文子欺的气焰顿时矮了三分,“失误嘛,谁知道小媒官心肠如此歹毒,明明看见了我的鸳鸯,故意装没看见,早知道我就不戴身上了,这可是陌瑶小娘子亲手打的呢,丢了我可心疼。” “还翻了人家东西?” “胡说八道!爷至于眼皮子那么浅吗,她家能有甚好东西值得我去翻箱倒柜啊,我这不是怕你被人强拉去婚配上户籍,想替你治一治那小媒官嘛,我连她家院子都没进去,诶,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这里的小娘子都那德行吗,祖上是出过土匪吗,可气可气,看我以后早晚让她倒霉!” 薛六眉梢一动,莫非还有其他人? “子欺,叶长安这个亏,你最好咽下去,谁让你挑事再先,这回就算扯平了,下回再落人家手上,别指望我救你。” 文子欺干吞了一口唾沫,“白渊,你这是始乱终弃的先兆吗?” …… 叶长安回官媒衙门的路上,遇上了吕二口。 见天就看小胖子在大街上东跑西窜,居然也没有跑瘦,的确挺神奇,叶长安招呼他去胡同口没人的地方,“都跑岔气了,怎么着,孙德才又让人揍了啊。” 吕二口扶着墙根大喘气,他可是货真价实的跑了大半个常乐县,脑袋都跑大了,“不是,不是孙子。”他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老大,是孔小刀,找不着他了,我去他家铺子问过了,一大早就出去,到这会都没见人影,我,我有点害怕,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叶长安一听就知道有事,“你俩又捣鼓什么去了,别着急,喘匀了气慢慢说。” 吕二口便把这两天的事跟叶长安老实交代。 昨日他俩去了文庙坊,出了点不大不小的岔子,其实从始至终,吕二口都没闹明白孔小刀心里打的甚注意,就是跟着他没头苍蝇似的在文庙坊瞎转悠。 “小刀,你是发现什么了吗,坑咱们那家伙莫非就身在文庙坊?” “你先别问,我也说不准,跟着我就对了。” 孔小刀跟吕二口这种事无巨细都挂在嘴上的不一样,大事小情讲究个分明确凿,没有十拿九稳的事,一般都埋在心里,除了叶长安偶尔能从他嘴里套点话出来,其他人想都别想。 是以吕二口唯有认命的跟着,文庙坊这个地方,有常乐县最大的商贸交易所,相应的往来之人就比较杂乱,因着十五那日的庙会,这几天已然是人满为患,大街上随处可见异域胡商的身影,邸店酒肆家家爆满,热闹的很。 孔小刀看上去像在找什么人,他能找什么人呢,吕二口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眼里胡商都长一个模样,难不成他还真能从那个名册上瞧出什么来吗? 就在吕二口跑到绝望的时候,孔小刀进了一家邸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7暗中访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今年的文庙坊,人多的前所未有,似吕二口这种身形,走哪都遭人嫌弃,偏偏孔小刀还专往人多的地方凑,小胖子已经被挤出了一脑门子火,心说也就是他好性儿,换成叶老大来,早不耐烦跟着了。 想起叶长安来,吕二口小声跟孔小刀嘀咕,“我说小刀,不然找叶老大来吧,她眼皮子比咱广,找人也快啊。” 孔小刀常以勇士自居,虽然心甘情愿的跟着叶长安,却又不能认同吕二口这般饿了就知道找娘的心态,一提她,孔小刀的英雄气又开始作怪,“叶老大忙着呢,咱回头再跟她说也是一样的,嘘,从现在开始,你紧着点眼色,我好像有眉目了。” 有眉目了?吕二口只瞧见他盯了一伙人好一会子了,从一家酒肆出来,便一直跟着。那是一伙地道的胡商,三两人一帮,约摸七八个人的光景,依着吕二口的经验来看,这伙胡商的规模一准不小。 从装扮来看,这七八个人都像是领队模样的,如果再加上跟队的压货的,少说三五十个人,当然这算不上特别大的规模,但来往常乐县的商队中,绝对算是数得上的。 他们从酒肆出来,进了一家邸店,铺子名唤钱记,两个小崽子没有立刻跟进去,在周围装模作样的转了几圈方才进去,钱记里的小伙计钱三瞧见他俩进门,很有眼色的上前打招呼。 “呦,这不是吕小爷跟孔小爷吗,什么风把二位吹来的?” 孔小刀谨慎的寻摸一圈,然后招呼他到一边说话,“三儿,哥今儿不是来叙旧的,我有点小事请你帮忙,你嘴巴严实点,不准跟人提起知道吗?” “这哪能呢,您二位的面子还不好使吗,有什么能效劳的尽管吩咐便是,我保证不朝人透露半个字。” “兄弟上道。”孔小刀勾肩搭背的与他问道:“方才进来的那伙胡商,看样子场面不小啊,可知晓什么来头?” 钱三想了想回说:“他们啊,是不少人,没都住我们店里,单这几个领头的就十几个人呢,好像是贩皮货香料的,成色都不错,我们掌柜还收了好些呢,不过什么来头不大清楚,出手倒是很阔绰,咱们店里有一半都是他们包的,给的银子不老少。” “那这里头,可有人姓康?” “康?你这么一问,我好像隐约记得是听过,但记不分明是不是这伙人里头的。” 孔小刀沉吟,“他们住哪几个房间记得吗?” “这当然记得,不过他们住的比较分散,后院有几间,二楼也有,你们若要行方便,我可以安排。” 半个时辰后,孔小刀扮作店小二,顺利进了其中一间,十三四岁的少年,长的再高身量也有限,是以这么一打扮,还挺是那么回事。孔小刀低头哈腰的走进去端茶送水,以不引人注意为前提,间或偷瞄房间里的人。 进门之前,房间里尚有说话声,他进去后,骤然集体沉默,估计是在说些要紧话,不过孔小刀并非来听机密,他主要是想认人,在想不起名姓的时候,看看身形容貌,没准能记起一二。 他先后进了两三个房间,均无发现,这一间的人较其他几间多一些,房间分了里外,孔小刀就着转身的功夫,飞快的瞄了里间一眼。 里面有三个人,其中一位背向而立,只这么一眼的功夫,孔小刀就觉的他有几分眼熟,他不及多想,迅速退了出来,看见候在楼下的吕二口冲他打手势,再瞧外头的天色,心知坊门要关了。 孔小刀只好暂时作罢,毫无犹豫下楼而去,此间楼梯不算宽敞,孔小刀下去的时候,正有一人往上而来,完全陌生的面孔,胡商装扮,孔小刀没有在意,侧身与他让路。 待胡商走过去之后,孔小刀方转身,将要迈步,忽然顿住,他充满怀疑的再次回身看了一眼,感觉自己可能有点魔障。 上楼梯那位不同于房间那位,若说房间里见到的胡商只是有些模糊的眼熟,这种模糊充满了不确定性,很有可能是在哪瞧见过的路人,但上楼那个,却是似曾相识。 身形举止似曾相识,容貌却完全陌生,这种感觉不是太奇怪了吗,孔小刀晃晃脑袋,紧走几步跟吕二口汇合。 “刀哥,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现了什么?” 吕二口一边着急他的发现,一边催促他往家走,毕竟上房爬墙对一个矮胖子来说,委实有难度,他不能像叶长安孔小刀似的随心所欲,只能老老实实踩着点回家。 孔小刀不耽误他,与他迅速出了邸店,“二口我问你,方才你可瞧见什么熟悉的身影吗,比如与我一道上下楼那个,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 “奇怪?哪里奇怪,那些胡商不都一个模样吗,反正熟脸没瞧见,看装扮的话,在我眼里都差不多。” 孔小刀便不问他了,“那成吧,咱都先家去,明儿再说。” 再后面的事,吕二口便不知道了,直到见到叶长安之前,他都没有寻见孔小刀。 “老大,这都已经过晌午了,小刀怎么也该家去吃饭吧,别说家里,咱经常去的包子铺都问过了,饭都不吃是要升仙吗!” 叶长安听了来龙去脉,心知孔小刀定是有甚发现,然后自个憋着去查验了,“别着急,只要他没出常乐县,我早晚能找到他。” 有叶长安这句话,吕二口心里顿时踏实了,屁颠屁颠跟着他家老大往文庙坊而去,叶长安嘱咐他,“待会不着急露面,尤其你,莫要在钱记附近出现。” 吕二口意识到了问题可能比他想象的严重,“那起子胡商真有问题不成,小刀不会着了他们的道吧?” “还不知道。” “老大,要不我这就回去喊人去,凭他们人再多,还能越过咱们这帮地头蛇吗?” 叶长安拍拍他头顶,“乖啊二胖,去关家茶铺等我,能不惹事的时候就尽量消停,我先去瞧瞧再说,如果闭坊前我没出现,你就先行回家,最好去小刀家里知会一声,就说他在你家住下了,我心里有数,不用担心我。” 吕二口此时只恨自己没生两条大长腿,关键时候一点忙都帮不上,坊门于他而言,就是隔了一座洛阳城的距离,打死都迈不过去,只能作罢。 “那,那老大你可千万小心啊,那帮胡商人数可不少呢!” 叶长安挥手,示意他可以滚蛋了,她只身一人靠近邸钱记,却并不着急露面,而是躲在足够隐蔽的地方瞧着。 常乐县的每条街道都是她所熟悉的,哪里可以隐藏,哪里观察人不容易被发现,都在她脑袋里装着,此时距离关坊门还有挺长的一段时间,那些胡商必然还在外面逗留,如果里面真有什么可疑之人,她冒然露面只会跟孔小刀一个下场。 她现在已经八九成肯定,孔小刀一定是遇上了熟人,要么是还未能确定,正躲在哪儿猫着,要么就是被熟人先下手逮住了,眼下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会是什么样的熟人呢,叶长安简直满心好奇。 果然闭坊之前,吕二口没能等到叶长安,只好揣着一肚子不安回家,除了编几句瞎话安抚孔小刀爷娘之外,他能做的就是滚回自家被窝里坐等天亮。 也不知是心里装着事还是隐约生了不详的预感,一向沾枕就睡的二口小胖,夜里如何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石磨一样在炕上滚,唬的他爹以为是小崽子到了思春的年纪,还琢磨着改日与他说房媳妇,殊不知单纯的吕二口心里惦记的尽是兄弟以及老大。 叶老大到底回家没有那,别回头孔小刀没找着,她再丢了,他好想哪位过路神仙赐他一身翻墙上房的本事,哪怕去叶老大家里瞧一眼也成呐! 此时抓心挠肺的吕二口并不知道,正有一位好心的神仙替他潜入叶长安家中,得出的结论便是,叶长安尚无归家的迹象。 十五将至,夜色却昏暗异常,本该萤亮的满月像是被什么糊住了脸,不肯露出半分,一个几乎可以没入暗夜中的身影,巧妙迅捷的躲避着夜巡人的耳眼,在常乐县算不上宽广的坊市之间穿梭。 当大部分坊市都归于寂静的时候,文庙坊中的许多货栈邸店尚有灯火,明日便是庙会,商人们都赶着各自准备,且胡商不太受夜禁的限制,街上偶尔还能见几个醉酒胡商的身影,巡夜武侯亦不会在这几天与他们为难。 对于巡夜的武侯而言,一年之中,除去上元节那几日不必夜禁,也就只得庙会这几日偷闲,象征性的在大街上走走,有些比较造次的,甚至还会喝几口薄酒,皆睁只眼闭只眼。 有两个小武侯颇为闲适的边走边聊,依稀瞧见街头处过来一个胡商,此人不似其他胡商东摇西摆的醉熏模样,正向他们走来。 两个小武侯不自觉的收起散漫的姿态,仔细盯着不慎分明的身影,随着距离不断缩短,他们同时感到一股莫名的冷意。 “叨扰二位武侯,敢问甲昌货栈如何行走?” 这胡商的汗话意料之外的标准,但靠近之后的压迫感也同样让人心生畏惧,明明言语客套,却并不能叫他们放松半分。 待胡商走远,俩人才松下心神,其中一个武侯疑惑道:“此人来的方向是不是有些奇怪,那个方位好像没有什么邸店货栈吧,他……” “嘘……少管闲事的好,走了走了,只当没瞧见罢。” 两个武侯暗搓搓的走开,叶长安从暗影中出来,看了眼甲昌货栈的方向,悄声跟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8暗夜行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甲昌货栈是文庙坊内数得上的大货栈,位于坊西僻静之地,此时灯火通亮,尚有运货的佣夫进出。 一个领头模样的人在旁督促道:“快快抓紧些,天亮前,所有东西都要准备好的!” 叶长安躲在离货栈不远处的茶棚中,茶棚几乎四面空旷,遮挡的十分勉强,她仗着胆子大对地形熟悉,不怎么担心被发现,而且从这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货栈的一举一动,冒险也不在话下。 她之所以会跟到此处,不光是因为方才那个行迹可疑的胡商,还因为瞧见了熟人。 叶坊正在的时候,常与胡商往来,其中有一个姓康的胡商,叶长安对他很有印象,她小的时候对胡商十分好奇,曾经偷偷跟在她爹后面想见识一二,后来被她爹发现,便干脆引她去见了面,当时她还唤过他康叔。 而这位康姓胡商,此时便在货栈内里的隔间中,透过一扇只用来透气的小木窗,叶长安瞧见他正在与人问话,此人正是钱三,还有方才那位形迹可疑的胡商亦在其中。 钱三被吊绑在墙边,形容狼狈,看样子像是睡梦里给拖起来的,连外衣都没有穿,没用严刑拷打就已经吓破了胆,有甚说甚,“我就是一跑堂打杂的,都是爷,人家请我行个方便,我哪敢怠慢啊,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康怀义欺身上前扼住钱三的脖子,明显失了耐心,“少跟我装糊涂,他跟你打听什么了,别以为没人瞧见你们勾肩搭背的说话!” 钱三刚开始的时候尚还抱有希望,以为不过是群胡商,大概是孔小刀进去房间的时候露了什么马脚或是惹了他们不高兴,西域来的这些番邦蛮子最是疑神疑鬼,生怕叫汉人算计了去,这才绑了他来打听话。 他咬紧牙关死不承认,料想他们也不能奈他如何,何况钱三也确实不知道孔小刀要作甚,最多就是隐瞒了他打听过康姓之人的事,毕竟可能的情况下,他并不想得罪孔小刀。 但是眼下钱三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先不说扼在自己脖子上的这双手下了多大的狠劲,单是坐在一旁默不吭声的那个胡商就足够叫人心生冷意。此人打进门起,就莫名的叫人生畏,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戾之气,绝不是普通胡商该有的。 钱三很快就喘不上气,那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绝望瞬间就侵遍全身,窒息的痛苦让他深切体会到了生死的残酷,他丝毫不敢再怀疑对方的杀心。 “怀义,不要在这种时候生事。” 就在钱三差一点要绷不住的时候,另一个胡商忽然开口,康怀义松开了钳制,钱三被呛到喘不上气,脑袋一片空白。 康怀义甩手转身,与同伴用夷言交谈,“昨天有个汉人小子混进我们的房间,今日早上,他再次鬼鬼祟祟的出现在邸店附近,被葛荣发现扣押住,却是问不出什么来,若非怕惹事,早便去他们家中灭口了。” “你们被认出来了?” 康怀义面露凶狠,“恐怕是的,我来过常乐县几次,有人认出我也并不稀奇,况且早年的时候,我与姓叶的丫头照过面,虽说小孩子家家的闹不出什么大事,但是谨慎为上,我总有不安之意。” “你是想说,葛荣对那个丫头有庇护之心?” 康怀义一怔,正待说些什么,外头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什么人!” 原本坐着的那位胡商,离弦箭似的冲出货栈,好似一只随时准备袭人的头狼,果断又迅猛的冲在所有人之前,几乎是眨眼间就站在了叶长安躲避的茶棚跟前,暗夜中一双眸子铮亮阴鸷,几乎不曾把茶棚看穿。 叶长安便躲在离之最近的一家院墙后面,心提在喉咙里,克制着呼之欲出粗气,此人速度之快超出她的预料,杀气之浓烈几乎要冲破这层不堪一击的土墙,若非她反应迅速,这会大概已经没命了。 她唯一可以依仗的便是这些胡商不敢在百姓宅院里公然惹事,如果他执意要抓她,叶长安不见得有胜算。 僵持的时间十分漫长,叶长安可以感觉到扑在墙面上的眼神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他似乎是在衡量,衡量她的深浅,如果她抵抗不住,自然会露出马脚,所以叶长安唯有让自己镇定,哪怕咬碎了后槽牙。 近半刻的时间,胡商方离去,叶长安不敢轻举妄动,仍旧在原地躲藏,她心里非常清楚,人虽然是走了,却不见得有放过她的意思。 康怀义迎上来,看向叶长安的方向,蹙眉道:“算他命大,您可猜得出是何人监视?” “派个人去把他放了,至于能不能活到天亮,就看他的命。” 康怀义顿时明白,这是准备引线钓鱼了。 “吩咐诸人,皆要谨慎小心,常乐县里头恐是藏了高人。” 高人?康怀义看着他晦暗不明的脸,心中不无纳罕,他们此行做足了准备而来,并未得到任何消息,能有谁提前盯上他们呢? 钱三被泼了满身的酒,由一个胡商佣夫押解着扔到一处僻静街角,那佣夫遵循上命,将钱三打晕,并把一只半空的酒壶塞进他手里,是要做出一副醉酒倒在街边的样子,钱三只着单衣,还尽数被酒水浸湿,夜里气温骤降,冻死是迟早的事。 大晚上的被派来干体力活,佣夫有些气急败坏,把钱三扔地上后,还不忘先踹他两脚解气,而后又在他身上搜寻一气,大概是没找到什么值得顺走的东西,又加踹了两脚,哼哧了两声正待转身,脖子上忽然传来钝痛,连个白眼都没来得及翻,直接倒地。 叶长安明知道是个坑,还是毫不犹豫的跟过来,管不得是不是有人暗中跟着了,先把钱三救下要紧,她蹲在地上,一边解佣夫身上的衣裳,一边谨慎的四下观望,三两下扒了佣夫的厚衣给钱三裹上,然后学他们把剩下的半壶酒倒在佣夫身上,空酒壶往地上一砸,登时摔了个稀碎。 刺耳的响声引来一连串的狗吠,叶长安将钱三架在肩膀上,颇为吃力的负重而行,她一双晦暗的眸子被阴沉的月色笼罩,里头蓄满了莫名被挑起来的怒意,少年人独有的气性一下子就凝成了一团火,结结实实横亘在心口。这些胡商不管目的为何,都已经戳了她的逆鳞,在找到孔小刀之前,他们抛什么饵她都接着。 叶长安有钱三这个负累,没办法离开文庙坊,只好寻了一家相熟的客舍进去,店掌柜识得叶长安,很知趣的没有多嘴询问,便找了一间空房让他二人暂住。 钱三身上没挂什么伤,就是冻得不轻,进来暖和的屋子,又被叶长安掐了几下人中,没多久便睁了眼,他一瞧见叶长安,立马像是见了救星,“叶媒官,小刀可能也被他们绑了,我不知道小刀怎么招惹了他们,但是那波胡商很有问题!” 难得钱三脑袋没冻糊涂,知道是叶长安冒险救了他,且眼下看来,能救孔小刀的就只有叶长安了。 “你都听到了什么?”叶长安没想到钱三还能有所发现,算是意料之外。 钱三便一股脑将自己知晓的告诉她,“我夜里被人从店里拖出来,一路带到甲昌货栈,他们只是问我小刀是谁,家住在哪里,为何要扮作店小二进他们的房间,皆让我给搪塞过去了,我寻思着指定是小刀跟他们生了嫌隙,未见得就有大仇怨,咬死了不认,这些胡商也不能如何,没成想他们是真的动了杀心。” “叶官媒你想,咱这里虽然山高皇帝远,但惹出人命来也不是那样容遮掩过去的,这些胡商入关做生意,动辄到了要取命的地步,不是有鬼是什么,何曾见过这样凶悍的胡商,啊,说起那个后来的胡商,脸生的很,脸上那样长一条疤,别提多狰狞了,当着我的面,用的都是夷言。” 钱三常与胡商打交道,倒是能听懂几句夷言,不过十分有限,“我听他们提到了扣押,所以我猜小刀肯定是在他们手上,估计是没有问出什么,这才绑了我去,还有其中一个人叫做怀义,还提到了一个名字,好像是葛荣。” 这两个名字皆不曾听过,叶长安默默记下,“钱三,这次是我叶长安欠你一个人情,今后若有难处,但凡我帮得上一定竭尽所能,不过常乐县你暂时不能留,需出去避一阵子再说。” 钱三倒是没想到过这一层,“都是相识的街坊,自然不能帮着外人,要不是叶媒官仗义,我还不是冻死街头的命,不过真到了要出常乐县避风头的地步了吗?” “是必须走,你听我的,你们掌柜那里我来打招呼,有可能的话,明日坊门一开你便出城。”叶长安毫不犹豫。 “成!我听你的,小刀那里就靠你了,万事小心。”尽管还有顾虑,钱三还是决定暂时出去避一避。 叶长安这厢安顿好了钱三后又趁夜离开,在她去钱记继续查探的时候,那个丢弃佣夫的街口,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此时已入深夜,外头的温度堪比寒冬,佣夫即便没有被打晕,这会也已经冻到僵硬,叶长安把他丢在这里的时候,大概就没考虑过他的死活。来人伸手在他鼻底探了一探,倒是还有气,他见不远有个小巷子,便做主把他拖进去。 巷子背风,还有一些杂草,运气好的话,大概还有活命的机会,这些草原来的汉子,当是比汉人抗冻些,那人安放好佣夫,确保无人跟着,这才再次没入黑夜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9闹县衙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十五这日的庙会,对常乐县的百姓来说,可是比年节还要热闹的日子,坊门提前三刻开启,那些老早就候等的商贩一股脑的涌入街市,险些将坊卒给推到,坊卒气急败坏的呵斥这些赚银子不要命的蠢货,只可惜无人理睬。 熙攘声汇成一种别样的热闹,由各处坊门四散传开,比每日晨鼓还要扰人清梦,文子欺的鸳鸯蝴蝶梦就这样被无情的斩断半截,简直要跳脚。 “啊啊啊!又不是年节,不能让人多睡一会嘛,小酥手我还没摸够呢!” 文子欺闹起床气,衣服都懒得拾掇,直接披了棉被出来,见薛六早已经在院子里劈柴了。 “你居然起这么早!”文子欺身披棉被,十分讨嫌的在薛六跟前晃悠,“哎呀,你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老实说,是不是昨晚上被哪家小娘子赶出来了,一大早上的,跟谁过不去呢?” 薛六一斧头砍下去,震飞的木块差点糊在文子欺脸上,文子欺机灵的避了一下,又不要脸的凑上来,“不对,眼圈都黑了,一宿没睡吧,你不够意思啊,有可乐的地儿,怎么不带我去啊!” 薛六扔下斧头,穿上大长袍,就着桶里的凉水洗了把脸,“你鱼袋在身上吧。” 文子欺下意识的捂紧棉被,防备的后退半步,“你要作甚,打的什么注意!我告你啊,我可不会随便亮身份,你是生怕我爹找不到我吗?” 薛六瞅他,“没带也无所谓,你一会去县衙,能让人鞍前马后听你话就行。” “去县衙?你又憋着什么坏呢吧,噢,别是怕我坏了你相亲的好事吧!”文子欺自觉已经看穿一切,可劲的挖苦他,“好歹兄弟一场,有点信任行不行,你要说你真铁了心要在这鸟地方成家立业,我怎么不得竭力成全你啊,把我指派到县衙去,那不诚心害我吗,可怜我一片苦心,都成了驴肝肺呦……” “你话这么多,到底是怎么泡到姑娘的。”薛六冲他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是要紧事,非你去办不可。” 薛六言简意赅的跟他指明要做的事,确没有明确告诉他因由,但这不妨碍文子欺与他的默契,他眼神一亮,“白渊!你这是终于想通了吗,我就知道嘛哈哈……” 薛六嘴角一抽,“不想惹人眼,就莫要穿你那身花枝招展的衣裳。” “有吗,那可是我最普通的一身衣裳那!” “……” 半个时辰后,文子欺换上薛六的衣裳,老大不情愿的去往县衙。 县衙一早上都不太平,起因是有衙役在公廨门口发现了一封匿名诉状,说是钱记的一名伙计大晚上都被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县令大人老早就打算着今日休堂一天,预备着跟家里的几房小妾去赶庙会的热闹,还未及出门的,就被这纸诉状给堵了回去,顿时火冒三丈,将报信的衙役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老爷我如何交代你们的!有事压到明日再报不行吗,这种匿名诉状理他作甚,等苦主上门再说不迟!” 衙役委屈至极,“大人,这并非是我们没有眼色,实在是不得已啊,您还是先瞧瞧诉状再说?” 县令气急败坏的接过诉状,还不忘在衙役脑门上糊了一下,打开扫了一眼,登时噎住,诉状上言,若县令大人今日不开堂审理,明日就把他携小妾休堂外游的事捅出去。县令心里那个恨就不提了,这明摆着又得罪了那路神仙,公务时间出游就罢了,关键是小妾太多坏了规制,上头怪罪下来,又要扯出一堆乱子来。 可恶可恶,要是让他逮到这个见不得人的鼠辈,一定放狗咬死他! “还愣着作甚,伺候老爷我去公廨升堂啊!” 县令大人被扫了兴,底下所有人都不敢大声出气,外头一片热闹,公堂冷的掉渣。 “派个人去钱记问问,是不是真有这回事,那伙计是真让人掳了还是自己跑了,人家掌柜的到现在都没露面,没准就是无关紧要。” 县令大人心里还惦记着早完事早回去陪小妾,态度十分敷衍,只要那掌柜说不出个所以然,就预备着结案了事。 但他这厢刚吩咐下去,后脚就有衙役慌张来报,“大人大人,外头来了个大人,自称是东都来的,说是要见您。”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县令头昏脑胀,“放屁!什么大人会吃饱撑的到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界来,你们一个两个的脑袋都让门挤了吗,但凡有这种自称是某大人的,皆是糊弄人的,以后通通给我轰出去!” 谁家大人出门还不得备个轿撵前呼后拥的,何况是东都来的,怕不是早嚷的人尽皆知了,偷偷摸摸的一个人上门,不是骗子是甚! 县令大人正感叹自己流年不利一大早就撞鬼,骗子大人已经大摇大摆的进了门。 文子欺穿了一身不合心意的衣裳,正浑身长刺的没好气,听闻县令要把他轰出去,直接踹翻了拦路的衙役进门。 这位自称是东都来的上官,油头粉面衣着随便,瞧瞧那是什么打扮,衣袍大了不知道裁剪吗,邋遢散漫身无正气,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县令大人心里已经十分确定他就是个骗子,这就要招呼人来打他出去。 “你们都是饭桶吗,私闯公堂该当何罪,还不给老爷我轰出去!” 文子欺皮笑肉不笑的扫视诸人,唬的衙役不敢上前,他看向一脸愤怒的县令,“窦德仁,你胆子挺肥啊,知道爷谁吗就敢轰我,你去问问梁建章见了爷要不要磕头,再决定要不要轰。” 文子欺不顾县令大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一屁股蹲在公堂上,反正衣袍不是自己的,脏了也不心疼。 县令大人大号窦德仁,在这常乐县中,大概还无人敢直呼其名,这也就罢了,梁刺史的大名他居然也说喊就喊,这小子是吃了豹子胆来的吧! 可窦县令挤在牙边的狠话却迟疑的不敢往外放,他狐疑的打量文子欺,这家伙虽然不像好人,但一张脸生的到有些东都士族公子的意思,不过单靠长相实在不足以让他相信文子欺的身份,县令大人再次板起脸,“大胆狂徒!何以在此放肆,刺史大人的名讳岂能直呼!” 窦县令摇摆的心重新归位,心说这家伙太狡猾,明知道他一年都见不着刺史大人一回,怎么可能去找他求证那,明摆着诈他吗! 文子欺心说就没见过这么不开窍的蠢货,他冲县令招手,“来来,爷给你瞧样东西。” 窦县令满心防备,迟疑着挪过去,“我警告你啊,这可是县衙大堂,休得使坏。” 县令大人两只绿豆眼不停的在文子欺身上转,生怕自己一旦靠近,他就会生出三头六臂来抓他,可是忽然间,文子欺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样物件,窦县令猛的张大嘴,不安分的绿豆眼顿时聚成了逗眼,膝盖不听使唤的就软了下去。 …… 比文子欺还早醒的吕二口,破天荒的没顾上吃早饭,晨鼓响第一声的时候就出了家门,一口气跑到叶长安家门口,哐哐开始砸门。 门锁未开,但吕二口知道叶长安夜里经常不开门锁,不敲两下不能死心,可敲了十几下无人应,吕二口的心顿时就沉到了谷底,他一屁股顿坐在地上,唉声又叹气。 老大果然是丢了,官媒衙门未到上职时辰,叶长安断然不会早到,也就是说她一晚上都没回来,她没回来,孔小刀就没找到,此时的吕二口忽然有了江山压身的沉重,寻找老大跟小刀的重任要全落在他肩上。 吕二口抬起袖子抹了一把汗,蓄势待发一样猛地站起身,往文庙坊而去,叶长安不让他在钱记露面,可是不去钱记就没办法下手,所以还是要去,他忐忑不安的猫在钱记附近的巷子里,踌躇着要从哪进去好。 此时的街市非常热闹,钱记门口不停的有人进出,吕二口窝着一身肥肉,艰难的蹲在墙角,眼不错的盯着每一张脸孔,但再怎么看,这些胡商在他眼里也都一样,实在不知道小刀是发现了什么熟人,也不知道该避着谁。 蹲了不足两刻钟,吕二口就坚持不住了,心一横,管他有什么熟人,先混进去再说,于是吕二口趁着人多的时候,做贼似的进了钱记。 似钱记这种邸店,亦会与商贾做些中间贸易,所以往来之人很是不少,店里的小二忙不过来,便无人注意贼头贼脑的吕二口。而此时的吕二口已经忘记自己是一个胖子的事实,最大程度的发挥了一只陀螺的速度,灵巧的穿过大堂直奔后院。 钱记的后院既是客舍也是小型货栈,到处都是押货的伙计,吕二口琢磨着,孔小刀跟老大如果都是在钱记丢的,十有八九就是被关在某处,俩大活人不太可能曝于人前招摇撞市,会不会就是装作货物运出去的呢? 吕二口简直要佩服自己灵光的脑袋,他清了清嗓子,一改方才做贼一样的姿态,若无其事的扎堆到一帮小伙计身边,一边装作观摩货物,一边跟他们闲聊。 “小兄弟,你是来议货的么?”有个小伙计忽然出现在吕二口身后,拍拍他的肩头。 吕二口脑子一懵,下意识转身,心说这就算是假戏真做被商贾盯上了吗?他装模作样的哼哧两声,点头道:“你家可有上等的皮货?” “别的不敢说,皮货一定是上乘,去瞧一眼您就知晓了。”小伙计拍着胸脯保证。 吕二口现在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跟他过去瞧一眼,自我安慰说,没准就有什么发现呢? 小伙计领着吕二口进了一个小货仓,里面堆满了各种皮货,却是空无一人,有一种久不见光的清冷和着皮毛的味道弥漫。二口小胖平日跟叶长安他们在一块的时候,脑袋总是比他们慢半拍,但是此时此刻,他心里猛然咯噔一下,不甚灵光的脑袋忽然就意识到了危险。 那小伙计如此奇怪的引他过来,分明就是要图谋不轨,自己怎么就这么笨呢,吕二口装作对皮货不满意的样子就要转身退出去,可即便他反应及时,也没逃过被敲晕的命运,后脑传来一记钝痛,立时就晕了过去。 吕二口心里只闪过一个念头,这下真的完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0 捏面人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县令大人看见文子欺的鱼袋,立时就给他跪了。 如果他眼睛没瞎的话,坐在公堂上这位不像好东西的邋遢郎君,至少是个三品官。 “下官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您赎罪,您屈尊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如何不提前打声招呼,下官也好早作准备迎接。” 反正不管那金鱼袋是真是假,窦县令都要先告饶,至少在他看来,天底下还没几个人敢拿着个假的金鱼袋招摇撞骗,就算他真是撞了邪,那也先稳住他再说,是假的跑不了,是真的那就更要巴结。 文子欺就见不得这种嘴脸,不耐的打断他,“得了,提前打招呼,不是没有这样的惊喜了吗,我原本不想亮身份的,你可别给我说漏了嘴!” “下官哪里敢,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县令从地上爬起来,作势就要去搀扶文子欺,“大人您上座,地上怪凉的,都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看座上茶!” 文子欺却不给他装孙子的机会,打断他,“起来不着急,爷来一趟,可不是为了喝茶的。” 窦县令心里一凉,便知道这位上官大人定是有备而来,而且看上去并不像是好事。 “大人,有什么事咱进内堂再说不是一样吗,您这样屈尊降贵的,下官心里实在汗颜。” “窦德仁,我听闻常乐县最近不甚太平那?” 窦县令一愣,本能的先套了一番官话,“大人您这话从何说起那,下官任常乐县令数年,不说夜不闭户,那也绝对不敢有宵小来犯,您瞧街市上一片太平和乐,在边陲之中,算的上是繁华了吧?” 窦县令嘴上说的繁花似锦,心里却不住的嘀咕,心说最近并没有听闻有甚不妥之事呀,何来不太平一说,别是上官诈他的话吧,这些东都出来的大人个个生了八个心眼,实在是太坏了啊! 方才被他指派去钱记的那个衙役,因为文子欺忽然出现,并没有来得及出去,这会听了文子欺的话,心里马上就联想到了钱记伙计失踪的事,故而不停地给他家县令大人打眼色。 窦县令冷不丁瞧见衙役与他挤眉弄眼,终于想起来那封匿名状,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不会这样邪门,那匿名状就是他投的吧? 文子欺忽然笑了一声,笑的窦县令脊背发凉,“窦县令有所不知,近来柔然等地又有蠢蠢欲动之势,官家对往来胡商检察严格,咱们常乐县也算的上是胡商常聚之地,可不能大意啊。” “是是,确实不能大意。”窦县令脑门上都要沁出汗了,听他这口气,没准是官家派来暗查的巡查官。 “可是我怎么听说,有家邸店的伙计夜里忽然失踪了呢,还有窦大人一早怕是没来得及出门吧,没听闻文庙坊的街市上发现了一名酒醉不归的胡商吗,夜里天寒地冻的,差点没冻死呢,怎么巡夜武侯都不出门的吗,这么个大活人没瞧见,万一出了人命,岂非又是一桩口实落于胡人之口?” “居然有这等事?”窦县令彻底慌了,恶狠狠的剜了衙役一眼,心说这样大的事如何不报! “大人实不相瞒,钱记伙计失踪的事,下官正在着人调查,至于夜不归的胡商,的确没来得及询问,是下官失职,我这就派人去安抚!” “你且慢着。”文子欺拦住他,“钱记里头住的皆是胡商吧,那伙计夜半失踪,有机会下手的多半就是这些胡商,你且先莫打草惊蛇,把最近来往胡商的登记名册给我取来,再将昨夜文庙坊里夜巡的武侯找来,爷要亲自勘察。” 窦德仁现在哪里还敢放一声屁,这会肠子都悔青了,心说自己真是够蠢的,如何没想起来胡商这回事那,这下来了东都的上官来查,一准是有什么人潜进来了,不然哪家三品大官吃饱撑的来这瞎晃悠。 窦县令至此不敢再有任何意见,老老实实按照文子欺的吩咐办事。 …… 未到午时,叶长安便来了关家茶铺左近,她昨夜其实回家睡了一会,只不过一大早就出了门,跟吕二口走岔了而已。 那封匿名诉状便是她一大早投掷在县衙的,倒也并不指望窦德仁找人,就是想借机查一查钱记,她笃定孔小刀还在钱记,能名正言顺进去查验的唯有县衙役,所以才有了这样一出。 至于二口小胖的倒霉遭遇,叶长安尚还不知,她现在要先解决的是薛六跟张知贤见面的事。 叶长安独坐茶铺一角,此处既可看到铺子里所有的角落,又能兼察街市,她常带人来此见面相亲,掌柜通常都会给她留位,茶水亦是免费。 今日庙会,文庙坊的每个角落都塞满了人,从这里看街市,商贩行人不绝于目,有个捏面人的小商贩被挤到茶铺边上,居然也围了不老少的人,茶铺里头胡戏唱的热闹,茶铺外头叫卖讨价声连连,说是沸反盈天也不为过。 说是庙会,其实跟庙扯不上半点关系,依的是文庙坊的庙字,一年只得这么一回,比上元节还要热闹几分,叶长安年年都坐在这里看同样的热闹,所以半分也不觉新鲜。 她昨夜睡的不足,这会有些犯困,估摸着那二位大约也不会按时来,索性睁着眼假寐。 薛六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她支着脑袋伏在桌上,整个文庙坊里头,应该就只有她不在这热闹里,睁着大眼看着挺精神的,其实魂儿早就跑了。 不过叶长安虽然心不在,但警惕性一点不差,薛六一进门她就注意到了,十分纳闷他是如何做到挤人堆还能按时到的。 “郎君还是另外找位子的好。”见薛六毫不犹豫的坐在她对面,叶长安提醒道。 薛六不在意的坐下,“叶媒官这里现成的空座,我看就挺好。” 今日这种热闹,店里根本没有空位,别说空位,能站着喝口茶就已经不错,不过叶长安提前给掌柜打过招呼,瞧在老面子上,到时候寻个空位还是不在话下,况且她所在是这种位子,想来张知贤也瞧不上眼。 薛六大概是没考虑过张知贤的问题,只单纯觉的她选的这位子很好,他透过窗户看了眼围在面人摊子周围的小娃娃们,问她:“叶媒官看起来好像没有休息好。” “郎君缘何对我如此关注呢?”叶长安不怎么客气的反问。 她不喜欢与人兜圈子,这个薛六哪哪都透着怪异,更别说还有个来路不明又讨嫌的友人,不止翻她家墙头,还总是变着法的打听她的事。 再有昨天被她丢在大街上的那个佣夫,不知是谁把他移放到了巷子里,她才不信过路的那几个醉汉胡商能有这等好心,怕不是早就闹的人仰马翻了,至于那个佣夫的主人,恐是巴不得他冻死在外头的,如此才好借机生事不是。 常乐县进了人,除了昨夜那个来路不明的胡商,便只有薛六那位友人,尽管叶长安不能肯定什么,却也始终没有打消疑心,她认为薛六一定不是个简单人。 薛六但笑不语,起身去到窗边,探出身子拍拍捏面人的老翁,“我可以试试么?” 那老翁眼不离手,兼顾四方,笑呵呵的应着,“郎君请随意,小老今日忙不过来,东西都在,你只管做便是,是做来讨小娘子欢心的吧,你这个小娃会哄人呐!” 这老翁不紧好说话,看上去还很和善通达,薛六颇为好奇的打量他,照着他捏面人的样子,学着做起来,“您这手艺是打哪学的?” 老翁嘿嘿一笑,“别看我这哄娃娃的把戏不上台面,可是传了几辈的老手艺,里头的精细处才是要紧,可不轻意叫人知道呢。” 薛六挑了一根竹棍,揪了一团面在手里揉捏,叶长安这会就又有些看不懂他,他年纪轻轻却锐气全无,说话做事只得三分,端的叫人看不透,做起磨皮子捏面人这等极为沉闷无聊的活计时,又很自得其乐,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当个皮匠来的。 薛六捏了个小人,上色之前,只能勉强认出是个人,花红柳绿的穿戴好了后,也就只得三分像个人,他举着自己的杰作端详了一会,忽然用细竹签沾了一点青色,在小人的眼角处落了一点。 大概他对自己的杰作甚为满意,转身就递给叶长安,“之前得罪之处是薛某不对,叶媒官就莫要再计较。” 叶长安嘴角一抽,真是难为他这一番别出新意的道歉,这面人捏的独树一帜,堪称一股清流。 面人捏完,已经过了午时足有三刻,张知贤方姗姗来迟,她今日穿的甚为鲜丽,手里提了个小木盒,进门就招呼掌柜的,“我每次坐的那个小隔间有没有打扫干净呀。” “这……”掌柜的十分为难,他倒是能替老主顾寻个普通的座位,但她常去的那个独间却是一早就订了出去。 “莫要跟我打马虎眼,别的地方我是不会坐的,没有我可就去别家了。” 掌柜的无奈的看向叶长安,叶长安见状走过来,跟张知贤说道:“张娘子,薛郎君那里是有空位的,今日这种情况,你还是将就些,整个二楼都被县令大人给包了,让哪儿都不合适。” 叶长安开口就把窦县令给卖了,张知贤脸再大也不敢跟县令大人叫板,忍了一口闲气,不情不愿的朝薛六走去。 掌柜的擦擦脑门上的汗,不安的看着叶长安,他想说县令大人一早是定了位子,但就这么把他卖了真的好吗…… 叶长安笑笑,“掌柜的安心,大人今日顾不上你的,方才多谢费心了。” 张知贤寻到薛六的位子,却并没有坐下,先是挑剔的打量他几眼,然后道:“你是薛郎君吧,这里如此嘈杂,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如何?” 薛六呷一口茶,说的慢条斯理,“张娘子迟来了三刻,想来路上辛苦,不妨先歇歇脚。” 张知贤一噎,她打心眼里嫌弃这样的位置,也嫌弃薛六跟叶长安,但是张知贤分寸还有,尤其在人前不会外露。不过薛六的态度倒是很让她意外,不卑不亢还不容人抗拒,张知贤不能反驳,只好不情愿的坐在叶长安之前的位子上。 当张知贤坐下来对上薛六的目光,她不由怔了一下,以前没有注意过这个臭皮匠,现在猛然发现,他跟其他的郎君当真不太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1乱贼入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如果说叶长安看待男子,会首先看他高几丈宽几许,眉里行间正邪与否,以及能否深交这类信息的话,张知贤便只看他是否配与自己比肩,以及能否托付终身,对此她很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在她眼里,常乐县中大多数的郎君都入不了她的眼,而她看到薛六的第一眼,就觉的这人不简单。 薛六虽然穿的怪寒酸,但是眼神却很从容,跟那些见了她目光或躲闪或谄媚的郎君大不一样,这第一眼的好感,令张知贤勉强接受了这个位子。 “我听闻薛郎君是西京人?”张知贤将拎着的木盒放在桌上,招呼店家过来,“给我端碗酪浆来,要甜一些的。” 薛六看了眼桌上的小木盒,“张娘子是从胡商处买的香料?” 张知贤揉了揉发胀的腿,“是啊,今年的香料好似不抵往年,香气太烈了些。” 薛六眉头一皱,不知为何,心里隐约生了一丝不安,他视线瞟向窗外,见叶长安离开,遂问道:“听闻张娘子与叶媒官有过节,却不知所为何?” “她啊。”张知贤的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些微嫌弃,“薛郎君来常乐县时日不长,怕是不知道她娘的事吧。” 薛六饶有兴致的问道:“确然不知。” 张知贤喉咙里轻哼了一声,跟薛六说起彦娘的事,“她娘啊,可不是什么正经女子……” …… 叶长安手里举着薛六捏的面人扎进人堆,估摸着窦德仁这会理应派了人去搜查钱记,是时候过去瞧瞧的,然而实际情况是窦县令并没有派人去,倒是进了一帮泼皮闹场。 钱掌柜此时相当绝望,这些泼皮跟叶长安那帮小崽子混混不一样,只要有人给足了银钱,让他们杀人放火都行,平日横行乡里无恶不作,去店铺里欺诈钱财是常有的事,多数店家图个清净平安,大都愿意破财免灾。 钱掌柜算得上是老江湖,这种事不是没遇上过,上来就给足了银钱打发他们,但没成想他们压根不接,非说是来找人算账的。 据那帮泼皮所言,道是他们有个兄弟昨夜被两个胡商打的起不来床,重伤的那位兄弟说胡商就住在钱记,所以他们是来找人的。 钱掌柜对此心知肚明,找人不过是幌子,一准是有人出了银钱专来找茬的,不是找钱记的麻烦就是针对那帮胡商,所以这时候给多少钱都不好使,只能认倒霉。 十几个泼皮里外里将钱记封堵住,只给进不让出,外头的人见状不敢进来,里面的人惶惶着要出去,原本生意兴旺的钱记,顿时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康怀义此时正在钱记后院的房间内,开了一道门缝观察外面情况,见有两个泼皮进了后院,忙阖上了门。 “怎么回事,如何这时候会有泼皮闯进来?”康怀义看上去有些不耐。 屋内另外还有两个胡商,一个是昨夜一并出现在甲昌货栈的那位,另一个便是葛荣。 葛荣皱着眉来到窗户前,侧耳听了听动静,说道:“街市上常见这种以欺诈为生的泼皮,并不奇怪,或者只是凑巧进来,想谋些钱财。” 这话让康怀义稍安,但是忧心未除,他并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任何意料之外的岔子,眼下看来外面的这些泼皮似乎来者不善。 院子里很快响起了吵嚷声,为首的两个混混长的形容高大,所到之处皆一番闹腾,他们行事毫无顾忌,不紧将押货的伙计们打的东倒西歪,货仓里的货物亦难免遭殃,这哪里是来找人,分明是要打家劫舍。 院子里又过来几个泼皮,这下连旅舍房间也没能避免遭殃,皆被他们用脚强行踹开,无人的房间便只管翻找东西,见了人先要暴揍一顿才罢,整个钱记皆一片哀嚎。 “这叫只为谋钱来的?”康怀义彻底坐不住,眼睛看向屋内始终不置一词的人,“叶护大人,您看……” 曹鲁用手指摩挲着脸上的疤痕,毫无波澜的说道:“杀了便是,这些人不足为惧。”他看向葛荣,“你抓的那俩人别忘记除掉,迟早都跑不掉,留在手里才是祸患。” 葛荣面上一怔,“是,叶护大人。” 说话间,闹事的泼皮越来越靠近他们的房间,房门处,葛荣与康怀义各置一边,破门之时,俩人藏于门后不动,那泼皮大摇大摆的进入,见屋内有人,便直朝他行去。 “喂!说的就你,转过脸来给大爷我瞧瞧。”泼皮见曹鲁毫无反应,便有些恼怒,正欲给他些教训,伸手就让人给挡住。 那泼皮震惊无比的看着曹鲁转过来的脸,一瞬间便被他脸上那道充满戾气的疤痕给慑了魂去,他张开的嘴巴还未来得及喊出一丝声响,便被曹鲁给拧断了喉咙,脖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叶长安过来的时候,钱记已经闹腾了好一阵子,她见钱记一片萧条,便知情况不对,转而进了对面的铺子打听情况。 对面的铺子此时同样热闹,皆是聚在一起议论钱记的,叶长安没听出个所以然,便去询问此间掌柜,那掌柜也不知道有没有亲眼瞧见,说的绘声绘色,“哎呀可不得了那,听说是死了人,十几个泼皮进去闹,最后跑了没几个,真是天降横灾,这是招谁惹谁了你说。” 叶长安眉头紧蹙,情况跟她预想的不太一样,为何会忽然有泼皮上门呢,这些泼皮虽然不讲道理,断没有随便杀人的毛病,除非是受人指使,要么便是有人激怒,难道是昨夜的那两个胡商真有什么问题…… 叶长安从铺子里出来,左右张望一番,忽见一人在钱记附近徘徊,而后又迅速离开,叶长安心神一动,认出那人是县衙的一名衙役。 县衙的衙役装作路人在钱记观望,这明显就是反常,那帮泼皮肯定跟县衙脱不了关系,叶长安毫不犹豫的穿梭进人群,尾随那衙役往县衙而去。 然而街市上人多拥挤,常常寸步难行,她只好转到人少的小巷,预备抄小路过去,陡然记起手里还拿着某人的杰作,低头一看,已经被挤变了形。叶长安实在不忍见一个眼角有泪痣的面人被挤成一团,尝试着去捏了两下,试图将它恢复人形。 面人上涂了颜色,她手上不可避免的被染上,捏了两下过后,她隐约闻到一丝奇怪的味道,此味道极为寡淡,不那么容易分辨,叶长安把手指凑到鼻子底下仔细分辨了许久才嗅出一点端倪,却是忽然脸色大变,这颜料里有硫磺与麟粉的味道! 叶长安灵光一动,暗叫不好,绝然放弃了去追那名衙役,转身快步朝关家茶铺跑去。 文子欺蹲坐在县衙大堂,身边散了满地的过往商旅名册,他一边极快的查看上面登记的名字,一边问旁边的两个武侯昨夜巡夜的事宜。 两个武侯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不晓得眼前这位是何方神圣,但是一点没妨碍他们心里的畏惧,这是做贼心虚的惯常反应,谁让他们昨晚上的确是偷懒饮酒了呢? “这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有那么一两个胡商不懂咱们夜禁的规矩,您也知道,咱们常乐县的庙会就如同上元节一般隆重,所以这些胡商即便违反夜禁,咱们也不好惩罚……” “说重点,我问你们有没有遇见什么人,那个醉酒的胡商,你们竟是没看见吗?” 窦县令在旁呵道:“大人问你们话,不知道好好说吗,什么叫不好惩罚,我是那样要求你们的吗!” 两个武侯面面相觑,脑门上开始冒冷汗,“大人,那个醉酒的胡商是真没瞧见,至于遇见什么人……” 文子欺一双眼睛始终在名册上快速排查,他明知道就算有什么人混进城,也断不会用自己的真名,但总是该有些蛛丝马迹的。那帮进钱记闹事的泼皮是他让窦德仁花钱雇的,为的就是去打草惊蛇,如果是衙役出面,有心人便会故意收敛不让人察觉,但若是一帮无所顾忌的人去闹事,就很容易露出马脚。 他们去了这许久都不见回来,多半是遇上麻烦跑了,普通的胡商,可没有治住泼皮无赖的本事。 “窦大人,你们常乐县过往的胡商不少嘛,这种名册登记可过于放水了。” “是是,保证以后改正,往年其实并没有这么多的,今年不知为何猛然增了许多,我们人手不够,就减省了些。” 文子欺手上动作一滞,人数陡然增多定然不同寻常,可是只看名册又没什么线索,他扔下手里的册子,转而翻找了这之前一两个月的登记名册,一边还没忘了那两个武侯,“至于什么?” 那两个武侯思想斗争良久,心一横,吐了真话,“回大人,是卑职失职,昨夜我们的确是遇见了一个问路的胡商,是去往甲昌货栈的,那人是有些奇怪,长的也挺吓人,我们一时害怕就没敢多问,只怕遇上的不是什么好人,惹上麻烦。” “长的有多吓人那,你们倒是跟我说说看。” “当时天黑,我们瞧得并不是多清楚,但就觉的这人阴森森的可怖,隐约记得他脸上好像有道疤,我就只偷瞄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你说他脸上有道疤?”文子欺忽然抬起头,“那人可有这么高这么壮?” 文子欺比划着,紧紧盯着那两个武侯,见他们害怕的点点头,心道一声坏了,他扔下手里的册子,把窦德仁揪过来吩咐道:“给爷听好了,速派人去梁建章那里求援,另外你手下有多少衙役,通通都给我召集起来,那什么劳什子庙会赶紧停了,想活命的都给我滚回家关上门待着!” 窦县令吓的不轻,“大人,是真有柔然人进城了吗?这可如何是好啊,我们人少不顶用啊……” “不顶用也要顶着,还不快去!”文子欺像是被火烧了眉毛,匆忙吩咐了窦德仁,便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往文庙坊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2乱起时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张知贤正说到兴处,说起彦娘跟叶长安,她简直有太多的牢骚要吐,横竖跟薛六也寻不到别的话说,便将那母女俩的事迹从头讲到尾,间或不咸不淡的嘲讽几句。 “在我们常乐县,没有人不知道他们家的那些破烂事,最可怜的就是叶坊正,媳妇闺女都不是自己的,末了还没落个好下场,出关几年,哪里还能回来,有娘生没爹养,所以叶媒官长成个小混混根本不足为奇。” 薛六手里捧着茶碗,听的十分投入。 张知贤都要把自己说饿了,连喝了两碗酪浆也不顶用,她对着窗户外头捏面人的老翁喊道:“捏面人的,给我捏个糯米团来,不要沾染颜色那,再裹一层蜜糖。” 老翁乐呵呵的应了,糯米团蜜糖都是做面人的材料,单独盛放着,捏个糯米团也容易的很,他三两下捏好,用竹签挑了,在熬制的蜜糖锅里滚了一圈出来,油亮亮的颜色看着就馋人。 等蜜糖稍凉,老翁从窗户外头递进来,“娘子您受累,小老摊子上走不开。” 张知贤看向对面的薛六,“薛郎君,便劳烦你帮我递进来吧。” 薛六白听她说了一遭故事,对此不置可否,遂起身去拿糯米团子,他正要去接,赫然瞧见那老翁伸进来的胳膊露了一截十分不协调的小手臂,手臂处的肌肤光滑结实,跟露在外面的相差甚远。 除此之外,在其手臂处还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疤痕隐隐露了端倪,这疤痕所在的位置,正是柔然军惯常刺刻标记的地方。 薛六瞬间就想通了关键,毫不犹豫的狠狠捏住他的手腕。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老翁猝不及防,他本能的就要抽手,却暴露了与外形极不相称的气力,薛六哼笑,用夷言说了一个人名。 那人脸色大骇,心知已经暴露,便不再装模作样,迅速从身上掏了一个放信号的烟丸,赶在薛六抢夺之前放了出去。 “该死!”薛六去抢烟丸的时候被他钻了空子,那人趁机挣脱开,从捏面人的摊位上端来烧的火热的碳盆,一股脑丢向薛六。 薛六本能的闪躲开,滚烫的炭火从窗户进入茶铺,顿时引发一阵尖叫。张知贤离得近,好几块烧红的炭球迎面朝她飞来,她慌乱中举起手边装香料的木盒,脸倒是幸运的挡住了,但手就惨了点,正被一块炭球打中,她手上吃痛,木盒应声摔落,里头的香料不可避免的散落出来。 薛六大喝一声,“张娘子快躲开!”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动乱,那些流窜在街市上的商贩随时都可以点燃火信引发暴乱,孩童手里的面人,妇人们捧着的香料,各处可见可不见的火种,相继在很短的时间内点燃,不到一刻的功夫,文庙坊已经火光四现。 叶长安没来得及赶去关家茶铺,便叫四散逃命的人群给堵住去路,周遭不断有新的火光燃起,其实并不足以引发大火,最大的目的恐怕只是引发骚乱,但随着火点增多,不可避免的会烧到更加易燃的油料竹木等物,大火烧起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叶长安心里记挂孔小刀吕二口他们,眼下却有些寸步难行,她整个人被拥挤的人群推搡,站立行走都不容易,周边已经有几个小娃娃被踩踏在地,哭喊一片,叶长安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她心下着急,无奈之下,双手攀扶在身边一个块头高大的郎君肩头,借力腾起身子,又在他肩膀上踩了一脚,这才跳上路边的一处高台,正待寻找可逃离的路线,忽然被人群里突兀的刀光闪了眼。 叶长安眼神皱缩,猛地扑向那个手里带着家伙的人,堪堪抓住他欲要行凶的手,只不过被救的那位并没有预料到危险就在身边,就再次挤入了人群中。 叶长安死死压住他拿着刀的手,在不大的空间内进行着艰难的拉锯对抗,“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来行乱!” 对方是个身形强壮的男子,叶长安跟他比力气显然落了下风,只好趁身体靠近之时屈膝攻其要害,待那人吃痛之时,夺下他手里的刀狠狠刺其腹部,那人倒在人群中,然而并没有人注意他,因为这般倒下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叶长安至此才明白,这些胡商根本就是来屠城的,燃火只是引起恐慌,杀人才是最终目标,所有人身边都有隐藏的凶手,她能救一个却救不了所有人,不行,得想法子让大家尽快逃出城才行。 文子欺这会的想法跟她不谋而合,他从县衙出来,原想跑去文庙坊跟薛六汇合,没成想文庙坊已经一片混乱,他压根挤不进去,心知自己晚了一步,柔然人已经不可阻挡的发动了。 文子欺迅速调整方案,领了半数的衙役往城门方向而去,柔然人如果要攻城,城外必有支援之人,需赶在围城之时杀出一条路,不然全城的人都得被一锅端了。 然而情况比他们想的要遭的多,在城中胡商发出信号之时,城外埋伏的柔然人也在同一时间围城,城门此时已经乱作一团,守城的小吏只顾自己跑路逃命,城门大开,俨然是要迎接进城的阵仗。 常乐县中并无正规军驻守,单靠这几个不顶用的县衙役实在不成事,文子欺颇为头疼,他迅速安排着手底下这几个不知能扛多久的衙役,与他们下了死命令,“都给我听好了,柔然人攻城,可不是来闹着玩的,如果你们还想活着,还想自己的家人活着,就拼尽全力来守护你们的常乐县!” 前一刻还吊儿郎当的骗子上官,一下就转变成奋勇抗敌的将士,虽然看起来依旧违和,但却没有人再去质疑他,更加不敢有怨言,因为生死关头,所有人都不想枉丢了性命。 吕二口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真的被埋在一堆皮毛中当作货物运出了钱记,至于到了哪他不知道,但肯定已经出了城。 他在半途的时候便已经醒来,似乎是行了挺长的路,依照他的判断,常乐县中不会有这样远距离的地方,他并不知道自己命运如何,所以不敢出声,皮毛闷人,等到终于停下的时候,吕二口感觉已经忍到了极限。 只是停下后便没了声响,吕二口感到非常奇怪,到底是什么人将他打晕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不是想要他的命吗,还是说只想用皮毛把他活活闷死那! 在三魂七魄即将离体之前,吕二口尝试着扒开了一道缝隙,他开始十分谨慎,生怕外头有人直接拿刀把他捅了,但是看来看去,似乎一个人都没有,他胆子渐渐大了起来,用尽力气把压在身上的皮毛掀开。 吕二口撑着笨拙的身子站起来四下张望,这里是一个破旧的货仓,在他旁边同样停了一个押运的货车,此地离城有些远,所以比较荒废,他们费那么大功夫把他运到这里,是让他自生自灭吗,不是太奇怪了吗? 吕二口盯着另一辆小货车,车上铺满了干草,底下隐约是个木箱,他忽然灵机一动,这里会不会也藏了个人呢! 二口小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扒货车上的干草,心里想的是里面如果真的有人,那会是孔小刀还是叶老大呢,如果有人,为何只有一个呢? 他先是敲了敲木箱,然而里面并无响应,于是心里的不安更重,不会是闷死了吧,想到这里吕二口再不敢耽搁,拼了吃奶的力气把木箱子撬开,发现里面果然是有个人。 “小刀!”吕二口看清了脸,惊喜讶异并存,但是现在没有时间让他吃惊,因为孔小刀仍旧昏迷,看上去不怎么有生气。 孔小刀的确是比他惨点,他被关了一天一夜不曾吃喝,在木箱子里闷了这么久,自然没有吕二口醒的快,不过也并没有大碍,被吕二口不得章法的乱拍一气,居然也醒了。 “咳咳!”孔小刀险些被拍出内伤,他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没好气的瞪着吕二口,“我好容易撑到现在,让你拍死了得多冤啊!” 吕二口见他醒了,心里一松,差点蹲在地上,无人的时候得自己咬牙挺着,好容易遇见孔小刀,肩上的担子顿时卸了一半,“刀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我稀里糊涂就被人打晕了,还以为你跟老大都遭了不测,对了,为何不见叶老大啊,她没跟你关在一块吗?” “叶老大也不见了?”孔小刀惊讶。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听说你不见了,便独自去了钱记,昨天一夜都没回家,我以为她跟你一样遭了不测,这才跟着去找你们,然后就这样了。” 孔小刀皱着眉头,有些一言难尽,“城里一定是出事了,那帮胡商没安好心。” “没错!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吕二口跟着义愤填膺,“你是不是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啊,对了,你到底是遇上什么人了那,总是一声不吭的,害的老大也不见了,她到底去哪了呢?” “老大应该不会有事的,知道我们为什么现在还安然无恙吗?”孔小刀叹气,“你一定猜不到我看见谁了,” “能别卖关子了吗!” “是叶伯。” 吕二口顿时目瞪口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3入困局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甲昌货栈内,佣夫伙计们个个手持钢刀,一改之前卑微之态,浑身涨满了杀气,自城内第一颗烟丸炸起的时候,他们便蓄势待发,依照计划开始攻占常乐县。 堆在货栈中的皮毛香料不过是掩盖兵器的幌子,动乱开始之时便使命般的曝露凶光,不见尸山血海不肯罢休。 康怀义振臂高呼,“你们是来自草原的勇士,魏人杀我可汗,灭我族人,我们的使命就是用魏人的头颅来祭奠他们!杀魏人,可汗万岁!” “杀魏人,可汗万岁!”柔然人具是振奋,好似一群蓄势待发的狼。 葛荣在旁看着,并不与他们一同激愤,康怀义安排好了攻城事宜,走进来看他一眼,“怎么,在汉人堆里待久了,身上的血性也没了吗?” 葛荣道:“不过是去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容易的很,留着血性去杀该杀之人。” “看来叶护大人说的没错,你还真是生了怜悯之心,那两个小子到底没舍得杀吧?”康怀义眯着眼看他。 “迟早都是个死,有什么舍得舍不得,两个小崽子罢了,活不长的。” 康怀义对他的心慈手软不屑一顾,不过他说的却也没错,常乐县里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黄羊,屠城攻占也是眨眼间的事,确实不怕两个小崽子生事。 “我希望你遇上那个丫头的时候,不要让叶护大人失望。” 葛荣哼笑,“你太小看我了。” 叶长安此时仍旧躲在那堵院墙后面,这户人家里只留一个老妪,她进来的时候,已经死在了院子里,不消说,柔然人已经开始闯入人家屠杀。叶长安胸中胀着一口气,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疼,她不敢去想其他人的下场,她熟悉的那些街坊,官媒衙门里的人,还有孔小刀吕二口他们的家人。 她现在只能抱着最后的希望来找孔小刀,在这之前她再次去了钱记,钱记里头已经一片狼藉,掌柜的跟几个店伙计均已丧命,如果甲昌货栈仍旧没有孔小刀的踪迹,那他十有八九已经遭遇不测。 但听方才的声音来看,甲昌货栈就是他们的据点,这里被早有预谋的占据,以供他们谋划,而昨夜遇上的那个胡商一定就是他们的头领。 叶长安耐着性子等那些喊打喊杀的柔然人离去,这才谨慎的翻出墙头,仍旧借茶铺做遮挡,观察货栈里头的动静。 货栈紧闭大门,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她觉的现在不是犹豫小心的时候,城内的乱象不等人,如果柔然人的头领就在里面,她会毫不犹豫的先擒王,尽管面对昨晚那个人,很有可能是以卵击石。 叶长安弓着身子退后两步,脚掌蹬在地上蓄势,快速穿过中间隔着的一条街,然后就势翻滚,猫着腰来到货栈后面的隐蔽处。 货栈用来透气的窗户非常小,而且位置很高,倒是方便叶长安观察,只是她这次运气并不好,还没听清楚里面的动静,迎面就飞来一把钢刀,若不是她躲得快,这会脑袋大概就已经成了两半。 “昨晚上让你跑了,居然还敢来送死!”康怀义从货栈里跑出来,跟葛荣一起,分两面围堵叶长安。 叶长安在他们发动的那一瞬间就借力上了屋顶,手里握着一把短刀,待看见其中一人的头顶时,飞快冲他扑下去。 这人比她预想中反应要快,但是却不及昨夜那人半分,叶长安没有男子那般强壮的气力,靠的只能是速度上的敏捷,此人与她五五之间,不过叶长安先发制人,在他避开之前狠狠刺伤了他的手臂。 叶长安翻滚在地稳住身体,预备趁机发动第二波攻势的时候,冷不防对上方才被她刺伤之人的脸,一下子就愣住。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但是叶长安对他莫名的熟悉,这种熟悉不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是实实在在的肯定,此人的身形举动,甚至是气息,对她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即便他换了张脸,也不能阻挡这种熟悉感。 对面的人也同样愣住,他们双双错过了最佳的攻击时机,神情复杂的看着彼此。 “怎么葛荣,见了这丫头还是下不去手吗,要不要我替你动手?” 叶长安狠狠瞪着后来的康怀义,几乎在一瞬间就想通了所有的事,她再次看向那个叫葛荣的人,原来他是叫葛荣吗? …… 文子欺这边的情况亦不顺利,这群衙役果然是指望不上,即便有勇猛杀敌的心,也没有跟柔然人抗争的身体,他们疏于训练,空有架势没有气力,几乎是对上就完蛋,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死了大半。 文子欺巧妇难为,只好亲自上阵,他派人堵住城门,城墙上也安排了人镇守,一旦发现柔然人攻城,便往城下投石,而他自己则要尽可能的斩杀混进城的柔然人。 文子欺好日子过了两年,筋骨都快要伸展不开了,当然他也没打过如此窝囊的仗,手下没有一个可用之人,自己出谋划策自己冲锋上阵。 “你们城中可有连通城外的水渠?”他抓了一个衙役来询问。 “倒是有一个,不过不太可能……” “不过个屁,找几个伶俐点的去守着!” 文子欺跟这些个废物蛋简直无法沟通,直接下了死命令,也幸而他及时想到,差一点就出了大事。 这之前一刻,有两个贼头贼脑的小崽子靠近了连通城外的水渠,正是打城外赶回来的孔小刀跟吕二口,他们俩个好容易躲开围城的柔然人,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这里,尤其是吕二口,两条粗短腿险些跑断,而孔小刀两日未进食,同样是强撑到这里的。 “刀哥,这里真能进城吗?”吕二口一屁股蹲在地上,对着深渠望而生叹,他不会水啊,这不是要他命吗,何况这么冷的天,下去还能活着出来吗? 孔小刀之所以知晓这里能进城,全赖叶长安之前跟他提过,其实他心里也发毛,并不知道能否顺利游过去。 “走吧呆子,除了这里我们没有第二种选择,还是你觉的城门比较容易进一些?” 城门口现在全是柔然人,过去跟进了狼群无甚区别,吕二口几经斗争,还是无法抗争要跳渠的命运。 然而就在吕二口好容易下定决心要往下跳的时候,忽然有一小队柔然人出现,他们正是跟踪二人找到这里来的,可怜两个小崽子自以为十分谨慎的甩开了他们,但是终究稚嫩,不仅自己没有跑掉,还暴露了一个可以进城的路线。 孔小刀立时警钟大作,他身上的刀被收走,此时唯有赤手空拳,这一小队柔然人约摸七八个,但是个个比他高出大半个脑袋,想要在他们手下取胜似乎很难。 “二口,你先走,去找人守住水渠,快!” 吕二口简直想哭的心都有了,他知道自己动手不灵光,但是让他眼睁睁看着孔小刀去送死,简直比让他跳进凉水里还难受,可眼下别无选择,如果他们俩个都交代在这,那这些柔然人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城,而城中一点防备都没有。 吕二口看着已经跟柔然人交手的孔小刀,大吼一声,埋头冲了上去,“小刀哥你去,这帮蛮子交给我,我不会水,会误事的!” 这傻子居然真的冲来,孔小刀暗道该死,就他那两下子,都不够人家玩的,可是这小子不会水,下去恐怕也是个死,罢了,索性就赌一把。 吕二口误打误撞的撞倒了一个柔然人,孔小刀扑过去,趁机夺了他手里的刀,当他刺破他喉咙的时候,手本能的哆嗦一下,他强压下第一次杀人带来的不适,心知现在不是恐惧的时候,如果这些柔然人不死,常乐县的百姓就会死,他们没有选择。 然而这一下之后,便彻底惹怒了柔然人,也同样被人看出来他们不过是在装腔作势,其实就是两个甚事不懂的小娃娃,连杀人都会哆嗦。 柔然人不顾一切的朝他们俩杀过来,吕二口那一瞬间心都吓停了,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心里想的就是等死,可是忽然间,孔小刀冲在他身前,狠狠把他推进水里。 孔小刀提刀砍倒离之最近的一个柔然人,然后跟在吕二口之后跳下水渠,死命拉住吕二口,拼了命的往城内游。 身后不断有柔然人跟着跳下来,孔小刀不敢回头,手里还拖着一个胖子,对他而言非常吃力,他长这么大都没有遭遇过这样的困境,可是想到城中的百姓,想到下落不明的叶老大,还有自己的家人,孔小刀又蓄满了力量。 不管怎样,他们都要尽力活着。 渠水冷的刺骨,孔小刀的腿开始抽筋,二口小胖不会憋气,下水这么久早就耗干了气息,在身后不安的挣扎,这样以来,便更加重了孔小刀本身的负担,一切都沉重不可量,前方狭窄的通道口就那样近在咫尺,可对于分毫必争的逃命者而言,却又那样漫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4不要命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有三五个县衙役守在水渠旁,在他们看来,这条水渠既窄且深,想要从这里进城是件很难的事,何况天儿这样冷,能下水的都是英雄,所以他们认为文子欺纯粹是想太多。 是以当水下传来挣扎声音的时候,衙役们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这水渠里有人,不是我听错了吧?” “还真叫那位东都来的上官猜中了不成!”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各自都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但水下的声音越来越强烈,且不断在向他们靠近,听上去人数还不少。 “是真的有人!不好,柔然人进城了,快,去找人来!” 几个衙役顿时慌了手脚,有人去喊人支援,有人提着刀等在渠边,一旦发现有人上来,立刻就能砍下他的脑袋。 孔小刀万万没想到,他九死一生的穿过狭窄渠口,好容易得见天日的时候,等着他的是又一场惊吓。 “是我是我!孔小刀!”孔小刀刚冒出头来,迎面就迎来一把大刀,魂飞魄散的又沉下去。 “孔小刀?” “是我是我,你们会水的赶紧下来,有柔然人进城!” 孔小刀喊人下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二口小胖还被卡在渠口,一大半身子都进不来,幸得那起子柔然人水性不好,下了水的都有些自身难保,不然等他们追上来,吕二口当即就能让人家分尸成两截。 吕二口那体型,关键时候都能当沙袋堵河滩,此时简直无比完美的堵住了渠口,孔小刀有一瞬不那么地道的想,把他堵在这里抵挡柔然人,简直不能再合适。 下来两个衙役,连同孔小刀一起七手八脚的把吕二口拽出来,彼时距离第一个柔然人冲过来只差分毫,孔小刀手起刀落,把第一个柔然人的尸体堵在了渠口。 水渠这边有了人把守,想来柔然人不能再无所顾忌的过来,且柔然人大都不会水,算是暂时解决了一个麻烦,孔小刀托着昏死过去的吕二口上岸,几乎累瘫在渠案边上。 “小刀,你们如何会在城外呢?”有相熟的衙役给他们拿来干衣裳,“你们既然逃出去了,作甚还要回来呢,常乐县已经危如累卵,怕是要完了。” 孔小刀正给吕二口按压腹中积水,听完此言顿时颓然,“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街坊邻里的都还好吗?” “唉……别提了,柔然人忽然攻城,我们根本猝不及防,城中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人,我们还未来得及家去看一眼,若不是有位东都来的上官顶着,我们怕是早就成了一盘散沙。” 孔小刀鼻子一酸,这就挣扎着要回家去看一眼,他一巴掌打在吕二口脸上,“吕胖子快给我起来呀,不知道家里乱成什么样子了吗,柔然人都进城了,我们都要完了!” 十四五岁的少年,内心还未坚强到可以承受一切,却又不得不强忍着满腔的酸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站起来,“那位上官在哪里,我非要去杀光这群蛮子不可。” 如果有可能的话,孔小刀很想回家里看一眼,但是所有人都告诉他没办法回去,城中几乎已经被柔然人占领,他一个人单枪匹马,纵使有所向睥睨之能,也不可能穿过这重重险阻。还有那位东都来的上官,看上去无能的很,居然也拦住他的去路,他们凭什么都拦住他呢,满腔愤怒的少年并不能明白。 “果然是初生牛犊啊。”文子欺累成了孙子,无限感慨的看着想要上天入地的小崽子,“你要想去喂柔然人的刀,我保证不拦着,牵挂家人嘛都能理解的,去吧去吧……” 孔小刀死死握住手里的钢刀,眼里的愤怒随时都能聚成一把小飞刀,然后直接在文子欺身上戳个洞,没有人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他此刻宁愿死在柔然人的刀下,也绝不能认命的等在这里,然后听见亲人死去的消息。 于是他毅然决然的冲向城中,不顾任何人的劝阻。 文子欺才不会在一根筋的傻子身上浪费时间,年轻人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撞着撞着就学会转弯了,如果那小子还能活着回来的话。 其实文子欺现在比谁都想撂挑子撒手,若非记挂薛六那个蠢货,他早就拍屁股走人了,那家伙命大,不会这样容易就挂了吧? 一刻过后,薛六领了一波人聚集到城门口,皆是他路上救下的百姓,其中就有挨了好几刀的孔小刀,以及花容已失色的张知贤。 他找到文子欺,跟他了解了城外的情况,神情非常严肃,“怪我没有提早想到,现在看来已经没法出城了。” “出城?”文子欺哼了一声,“如果不怕被剁成肉馅的话,可以试试,这些人没一个能指望的上,我看啊,咱俩趁早跑了得了。” 薛六看向身后的百姓,“有没有人愿意留下来守城的,愿意的站到这边,不愿意的我会让人送你们去县衙暂避。” 他没有给人犹豫的时间,几个弹指的功夫,没站过来的人便要通通被送往县衙,张知贤赖着不肯走,她手被烫伤,一路跟着薛六死里逃生,在她看来待在薛六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但是薛六不留无用之人,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她的要求。 其实留下的寥寥,其中还有身负重伤的孔小刀,他险些被柔然人砍死的时候,是薛六救了他一命,他不知道这个一直沉如一谭死水的皮匠有多少本事,但是他现在很愿意配合他,这个人身上莫名有种让人信服的气场。 “薛大哥,我虽然受了伤,但我还能撑住,我想留下做点什么。”不觉间,孔小刀已经改了称呼。 薛六不置可否,在他眼里就只有生死两种区别,不存在受伤与否的问题。他眼睛搜寻着留下来的人,默默计划着什么的时候,没忘了找叶长安的身影,他一路逃出来,皆没有发现她的踪迹,这丫头机灵的很,逃命该是不成问题,就怕她去犯傻。 “薛六!你不是跟我们老大在一块吗,我们老大呢?”清醒过来的吕二口听闻薛六逃了出来,忙不迭过来找寻叶长安的身影,可他找了半天却十分失望,叶老大根本没有逃出来。 孔小刀老早就想跟薛六提叶长安的事,可是几番挣扎都没张开口,没有人比他知道城里的严峻情况,人家好容易逃出来,如何能要求人家重新返回去救人呢,他死死拉住吕二口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你干嘛啊孔小刀!”吕二口狠狠甩开他,“你都不关心老大的死活吗,你难道不想想她为什么现在都没出来吗!” 叶长安好歹比他们有用,一个人跑出来的机会很大,没出来的原因只有一个,肯定是回头救人了,吕二口当然也记挂爷娘兄妹,可是他没有本事回去救他们,他还知道但凡有一丝可能,叶长安定会代替他去救人。 站在一个相对弱者的立场,吕二口似乎更容易接受亲人不能得救的现实,能不能救出来全看命,可是他不想叶长安代替他们去送死。 孔小刀无言以对,他只恨自己不够强大。 “我回去看看。”薛六波澜不惊的说道,“子欺,这里就交给你了,如果我没回来,想办法自己保命。” “不是你还真为了那个小媒官……”文子欺差点跳脚,但他同时又知道,跳脚也没用,这家伙犯起轴来谁也拉不住,“罢了罢了,我是管不了你了,我算是看明白了,这辈子认识你,一定是造了几辈子的孽。” 薛六再次回头,吕二口差点傻眼,“薛六他真的回去了!他能行吗?” 孔小刀叹道,“看见我这模样了吗,要不是他,我这会大概已经见阎王去了。” 吕二口张大了嘴,一脸的不可置信,“这老小子这么大能耐吗!他不就是个磨皮子的吗?” 叶长安此时已被康怀义跟葛荣双双围住,进退维谷。 她嘲弄的哼笑一声,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命运,“康叔,别来无恙啊,劳烦您亲自取我的命,不是太不敬了么,我好歹叫你一声叔呢。” 葛荣的眼皮不自觉抖动了一下,一言不发,跟他不同,康怀义对眼前这个喊他叔的娃娃没有丝毫波动,他说要给葛荣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其实并不能真的相信他,他打算亲自解决了这个多事的丫头。 康怀义率先动手,提刀朝叶长安砍来,葛荣慢半拍的跟上,他眼里或许有些许动容,但手上丝毫没有放水的意思,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围攻一个小丫头,看上去很不像样。 薛六寻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马上出手,而是暗中观察这两个柔然人,他知道这两人不是要紧人物,所以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好奇的是叶长安的反应。 叶长安明显跟他们认识,动手的时候不时带着犹豫,跟她以往无所顾忌的作风不太一样,这也是他第一次观察叶长安的动手,因为在此之前他一度非常好奇,是什么样的能耐可以把文子欺制住。 答案就是不要命。 这丫头完全就是野路子,街头混混打架的路数,但是不能否认有时会很有用,打架的时候,有效的打发才能保命。 最终薛六得出一个结论,丫头真是彻头彻尾的给养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5步步惊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已经歪了的叶长安这会正处在下风,这怎么看都是一场势不均力不敌的争斗,何况她还时不时顾忌着那点可笑的情分。 拼命的时候,有所顾忌的一方必然要吃亏,这是叶长安无数次拼命中得来的教训,她抹掉了嘴角的血迹,依然全力对抗康怀义,为此不惜挨了葛荣一刀。 “葛荣!你他娘还在犹豫什么,快替我杀了这丫头!”康怀义被叶长安缠住不能脱身,气的脑门冒火。 叶长安已经打红了眼,她心里憋了太多不甘,尽数都发在了康怀义身上,几次把弱点暴露给葛荣,如果葛荣心狠,这会叶长安早就成了刀下亡魂。 是的,他心疼这个孩子,虽然他认为这很多余,但有可能的情况下,还是想她能活下去,可如果是在某种取舍的前提下,他仍旧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在康怀义即将被叶长安宰了之前,葛荣终于对她举起了刀,然而待要砍下去的那一刹那,忽有一块石子凭空飞来,准确无误的打在他手腕上,葛荣吃痛,刀落在地上,与此同时,叶长安手里的短刀挑断了康怀义的一只手筋。 康怀义惨叫一声,重重跌落在地,叶长安用短刀架在他脖子上,“说!你那个头领在何处?” 康怀义狞笑一声,出其不意的从身上掏出一个烟丸,此信号一发,很快就会有柔然军过来支援,叶长安没想到他这时候会放烟丸,本能的躲闪开,康怀义趁机回砍一刀,叶长安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中刀。 电光火石之间,叶长安忽然被一股大力推开,紧接着传来康怀义不似人声的惨叫,血腥气混杂着呛人的烟气弥漫开来,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饶是叶长安胆子大,亦不禁被眼前的惨状惊了一下,就在她的左手边,整条胳膊连带着半个肩膀,血呼啦的横亘在地,她甚至还多看了两眼那无比渗人的切口,心里由衷地赞叹了一句好刀法,比张屠户祖传的杀猪刀法精准漂亮多了。 康怀义几乎瞬间气绝,脸还停留在死前无比震惊又扭曲的表情中,一副活见了鬼的样子。 “还行吗?”薛六看她。 叶长安的视线木然的从康怀义脸上移开,而后看向从天而降的薛六,几乎要不认得他,她站起身来说,“我没事。” 葛荣见康怀义瞬间惨死,本能的就要逃跑,虽然他不知道薛六是何方神圣,但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只可惜他的意图没能逃过薛六的眼,一把钢刀破空而来,对穿了他的一条腿。 “薛六!”叶长安大声阻止道,尽管知道自己不该喊,那一瞬间终究是没忍住,好在薛六没有真的要下死手。 薛六并没有过分纠结于她的情绪,“走吧,柔然人很快就要来了。” 叶长安眼中涌动着悲伤与愤怒,她知道眼下应该离开,但心中的郁气急于寻找一个发泄口,于是一边将康怀义的尸体托进货栈,一边对薛六道:“郎君救命之恩我记住了,你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薛六眉头紧皱,他一眼就看穿了叶长安的意图,那是他熟悉的表情,愤怒,不甘,破釜沉舟。 “动作快些。”薛六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帮着她把康怀义的尸体拖进货栈,然后又将重伤的葛荣打晕,仍在远离货栈的地方。 货栈中还留有不少掺了硫磺硝石的香料,叶长安把这些香料洒在货栈的每个角落,而后与薛六退出来,就躲藏在还未来得及卸货的车马后面,不过须臾后,收到信号而赶来的柔然人就到了。 货栈外空无一人,柔然人会本能的以为是康怀义引他们过来,于是毫无防备的涌入货栈,与此同时,薛六推动装满了皮货的货车堵在门口,叶长安则点燃了火折子扔进货仓,在火光乍起的时候,俩人快速逃离。 甲昌货栈内部多为木质结构,燃烧的很快,伴随着硫磺燃烧时散发出的气味,进入货栈的柔然人很难逃脱,然而叶长安并未因此感到畅快之意,反而压抑了更多的仇恨,连带着对葛荣的那份难解的怨恨以及这满城的伤逝,一并加注在了这些柔然人身上。 日光按部就班的西落,跟以往没有任何不同,原本该沉浸在归家的热闹中的常乐县,今日却提早沉默,闭坊鼓声始终没有响起,也不会再响起,日渐暗红的夕阳笼罩在这一片可怕的死寂中,透出异样的诡异。 叶长安一言不发的在常乐县的每个角落穿梭,不知她是想找什么人还是想作甚,薛六一直跟着她,只在路过自己院子的时候说了一句,“稍等。” 叶长安也跟了进去。 她之所以没有离开,是想确认还有没有可救之人,还有她所关心的那些人,比如孔家吕家,比如刘媒官。今日庙会,乱起之时大多数人都聚集在文庙坊,不得不承认柔然人挑的时机非常好,常乐县至少有七成的人没有逃出去,虽然知晓他们生还无望,可叶长安还是想确认一眼。 倒是薛六的意图很让人好奇,他在常乐县没有可以牵挂的亲友,有能力独自逃命却返回来救人,难道只是陪着她来送死吗,叶长安可不会这样自作多情。 薛六家明显有被搜查过的痕迹,上次来还规整有方的院子此时一片狼藉,一切可以藏人的地方都被破开,柔然人不留活口,可谓赶尽杀绝。叶长安觉的自家大概也难逃这般命运,好在她没有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便没有回去,所以她非常好奇薛六回来干嘛,不会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家中余财吧? 薛六走进厨房,在堆放柴火的地下有一个藏东西的洞,幸而柔然人性粗,翻找的没有这般仔细,里面藏的几把弓弩还在,其中就有文子欺把玩的那只。 他将弓背在身上,手里另外拿了两只弩,预备着给叶长安一只防身,这东西上手快,即便不会拉弓也无妨,薛六迅速收拾好来到院中,却发现叶长安在摆弄一只弹弓。 那是薛六闲暇时做来打鸟用的,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寻常人家的小崽子们常玩的东西,但是薛六这个弹弓又有不同,如果是那些惯常玩闹的小崽子们拿在手里,兴许根本拉不开,就算能拉开,力道精准度也很难把握。 他饶有兴致的看叶长安放了一颗石子上去,瞄准了墙外的老槐树,适应了一下手感后,便十分顺利的打了出去,正卡在树皮上,居然没有掉下来。 倒是很有些意思,这弹弓乃适应薛六的力道而做,筋骨非常硬,非老手而不能打的精准,弓弦硬拉力大者回弹越好,速度便会越快,相应的威力就越足,如果没有一定的气力以及多年的练习,根本无法打中,甚至不能拉开。 叶长安显然是个中好手。 “郎君这弹弓做的不错,可否借我一用?”叶长安摆弄了一会甚是中意,嘴上说是借,实际早已收入囊中。 薛六歪歪嘴角,一把弹弓而已,实在不值得计较。 “用铁球打威力会更好。”薛六找了一些配合弹弓用的小铁球给她,“再给你一把弩,关键时候还得靠它保命。” 叶长安早便注意到他拿的两只手弩,制式与精良度均不是民间私装可比,这样优质的弩她没有用过,有人白给自然没有不接的道理,虽然她认为还是弹弓打起来更方便一些。 “郎君藏了这样的好东西,怨不得要冒险回来取,不知郎君接下来可有甚打算。”叶长安不怎么见外的把手弩别在腰间,还顺道在院子里找寻其它趁手的家伙。 薛六对她这种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他问道:“你昨夜可曾见过他们的首领?” “没有照面,是个危险的人物,据说脸上有道疤。”叶长安一边说一边观察他,他好似并没有什么反映,并且对昨夜的事供认不讳。 薛六自然是不会有甚反应,文子欺已经告知他曹鲁来了的事,而且到了眼下的田地,实在没有瞒着什么的必要,更别说薛六压根没想瞒,这丫头迟早会猜到。 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商议起事情来就容易的多,薛六说了自己想法,“趁着天没有黑透,我想去县衙一趟,如果我想的没错,县衙应该已经被曹鲁占据,在县衙避难的那些百姓大概凶多吉少。” 倒是跟叶长安不谋而合,最开始的时候,县衙是相对安全的地方,那里至少有衙役护卫,有县令在,城中百姓流落在外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即便知道去县衙不过是暂时保命,但当时别无他选。 当然运气好的话等来援兵,没准会有几分希望,但眼下看来,援兵暂时指望不上,柔然人亦比预想中无所顾忌,竟是长驱直入的直接占据县衙,叶长安跟薛六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因为但凡有一丝希望,他们都不想放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6拼死救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天尚有一丝光亮,却也不过是黑暗前的垂死挣扎,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暗夜彻底吞没,月亮早早的就挂在天上,然而面对着满城的萧条,今夜的月亮圆的有些讽刺。 县衙中灯火通明,内中早已被柔然人占据,后院里,窦县令被吊在正厅圆柱上,这曾是他引以为傲的两根大柱子,估计打死也没想到自己会用这种方式跟它们亲密接触。他此时形容十分狼狈,裤腿湿了半截,具是尿失禁的表现,衣衫破烂不知死活,远看就像一只用来祭祀的猪头。 窦德仁的那几房宝贝倒是比他好点,串成葫芦似的绑在一处,个个花容失色引人怜惜,只可惜曹鲁不喜美色,也不许手下人喜,除他之外,所有人都忍得辛苦,却是无人敢挑战他的命令。 是以这些看守俘虏的柔然人看上去格外暴躁,能看不能碰,只能靠虐待俘虏来出气,这事曹鲁不会管,在柔然人眼中,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魏人都是废物,还没有草原上的黄羊来的有用。 如此以来,之前送来避难的百姓们就倒了大霉,眼下已经死伤大半,意味着有无援兵都已经没有意义。 曹鲁此时正在窦德仁的书房翻找一些往来书件,大概是想借此深入了解大魏朝堂内部的有关事宜,不料窦德仁平生最擅长敛财巴结之术,官做的稀松二五眼,别说朝堂事宜欠奉,连地方政务也沾不着边。 “你居然自己活着回来了。”曹鲁放弃寻找,面色不愉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葛荣,“东西找不着,还搭上了一个康怀义,你说我是不是太相信你了,嗯?” 葛荣被薛六废了一条腿,同时也彻底失掉叶护大人的信任,不可信之人就等同死人,所以葛荣已经生念全无,唯一觉得亏欠长安那孩子许多,所以想在死前尽可能给她留条生路。 “叶护大人,我对可汗的衷心天地可表,也从未忘记过魏人灭我族人之仇,然而力有不歹,终是辜负了可汗厚待。”葛荣抬起头来,“我虽然没能取得那女人十分的信任,但是始终坚信那孩子就是当年陆谦之女,我相信有她在,定能聚集失散关外的青凤军。” “你坚信?你的意思是说那女人很可能把线索留给那孩子了?”曹鲁对他所言仍有质疑。 “是,我曾经在那女人身上发现过一个锦囊,只可惜那女人防备心重,不知道给藏到哪了,她死后也没找到,我相信那就是寻找青凤印的关键!” “哼,说了跟没说一样。”曹鲁说着不信,心里却在思度他的话,“你想护着那丫头,说话半真半假,做事拖泥带水,已然不可信,留着你只会坏事。” 曹鲁眼中忽然爆发凶光,陡然上前扼住葛荣的喉咙,只听骨头一声断裂,葛荣气绝倒地。 叶长安跟薛六这会各自躲藏在院墙外的大树上观察县衙的动静,薛六的注意力皆在曹鲁身上,在他看来,那才是最危险的所在,但只可惜,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叶长安的注意力却在被俘虏的百姓身上,她发现其中有一个人被吊在高处,底下约摸围了十几个妇人,茶壶配茶碗似的摆的齐整,不知道的还当是摆了什么高明的阵法。吊着的那个很好辨认,正是怂货祖宗孙德才,除此之外她还瞧见了一个熟面孔,便是刘媒官。 叶长安眯着眼观望,实在不知道这算是几个意思,亦不知道除他们之外还有无其他人活着,但不管怎样,便是冲着刘媒官,她也要冒这个险。 旁边只有三两个人看守,她估算着距离,脑中一遍遍想着如何行动,对此她没有跟薛六做任何沟通,因为她知道他们的目的不一样,也许在他看来救人只是多余,并不值得冒险,但在她眼里,这才是主要的目的。 那几个看守的柔然人下手毫不留情,手里的马鞭抽打在他们身上,老远都能听见皮开肉绽的声音,叶长安那暴脾气早已经忍到了头,手里的弹弓拉到极限,瞄准了一个柔然人的喉咙就打了出去。 薛六已经料到她会沉不住气,对此他不敢有任何异议,这种情况下他若是阻止,估计下一刻弹丸就会对准自己的喉咙,这丫头下手之黑是他生平仅见,至少他是没见过用弹丸直接锁喉的人。 如此倒显得他后背上的弓愚蠢至极,一颗弹丸就能解决的事,干嘛要浪费一支箭。 叶长安连发三颗弹丸,干掉了三个柔然人,具是一下毙命,很好,暂时没有惊动其他人,她揉揉疼到麻木的手指,飞快的跳进院墙中,借着蹬在墙上的那点弹跳力跃向半空,一刀割断了吊着孙德才的马绳。 幸而孙德才的嘴巴已经堵住,不然这怂货一定会哭爹喊娘,其实有可能的情况下,她宁愿吊着的人是别人,可家仇国恨面前,不是计较个人喜恶的时候,谁在这她都要救。 然而接下来的变故让叶长安无比后悔自己的冲动,她实在应该再讨厌孙德才一些,讨厌到不会出手救他的地步,这样底下的十几个妇人便不会惨死。 原来孙德才与底下的十几个人都绑在一起,是个此消彼长的死扣,他掉下来的同时,束在那些人脖子上的马绳便会立时收紧,瞬间就取了十几个人的性命。 叶长安一下就跪倒在地,只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她愤怒的夺下孙德才嘴里的破布,“这是怎么回事!” 孙德才立时匍匐在地嗷嗷大哭,“长安,叶长安,救我,求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想死啊……” 叶长安此时只想把他大卸八块,她一脚把他踢出几丈远,她不会杀他,却也不再管他。 “真是精彩。” 一个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忽然出现,这气场跟昨晚上那人一模一样,叶长安防备的抬起头,终于看清了曹鲁的脸。一条长疤自眉间起爬过了半张脸,一直延伸到颈侧,那疤痕累带的周边皮肉都陷了进去,其狰狞程度甚至能让叶长安想象到当时豁开的模样,一刀横切,皮开肉绽。 她眼中忽然闪现康怀义被切断的肩膀,心说风格倒是挺一致。 “你就是姓叶的那个丫头?”曹鲁问道,“倒是比葛荣有决断的多,只可惜稚嫩了些,你可知方才是为何?” 叶长安看向他,同样不带一丝温度,“其他人在哪里?” 曹鲁自顾跟她解释道:“刚才那个孩子求我饶了他,我看他哭的可怜,就与他做了个交易。”曹鲁指着仍在哀嚎的孙德才,“他要活命可以,得用十二个人的命来换,他可是没有犹豫的就同意了,当然前提是会有人来救他。” 叶长安紧攥着拳头,她昨夜冒死救下钱三,所以曹鲁算准了她还会来,挖了坑引她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重要之处,值得别人如此拐弯抹角的把她挖出来。 “汉人自以为重义气,实则不然,死到临头的时候没有人不顾忌自己,看在你还有些义气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别,不劳你赐我活命的机会,别没事抢阎王爷的饭碗,不知道闲事管多了短命吗。”叶长安果断的拒绝了曹鲁的好意,“还有多少人活着,带出来瞧瞧吧,都这种时候了,说多了没用,怎么造孽是你的事,我怎么救人也不牢你费心,大不了多我一个。” 叶长安完全就是个混不吝的光棍,根本不吃曹鲁那一套,反正命在这,大不了就交代了,谁也别想威胁她。 曹鲁显然十分不悦,口才明显不是他所擅长的,他还是更习惯直接动手,“也罢,反正留着你也无用,常乐县就在这里,掘地三尺总能找到的。” 他在找什么?叶长安猛然想起家里那只她从未开启过的柜子,早说她就回去瞧一眼,不过想来是没有什么的,不然哪里还等着她去翻找,莫非跟彦娘有关? 叶长安未及多想,便有无数柔然人向她围拢过来,他们有的手持钢刀,有的举着手弩,好像把她当成了什么厉害的危险人物似的,阵仗摆的很吓人。 这种时候硬撑才是傻子,叶长安没有当英雄的心,她之前就想好了撤退路线,只不过没想到会被包围的这么严实,既然是险中求生,冒险是必须的。 叶长安迅速作出反应,几乎在柔然人还没有完全围拢过来的时候便先发制人,她手里抓了三颗弹丸一起打出去,然后拼着被射成筛子的危险,翻滚到离她最近几个柔然人跟前,用短刀砍伤了他们的腿。 不过预想中的弩箭没有飞来,她对面的一排柔然人却应箭倒地,方才空中传来弓箭破空的声音,连精力高度集中的叶长安都听见了,那足以穿破天际的声音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三箭连发,一下干掉了十几个柔然人。 曹鲁心神大动,盯着箭羽射来的方向,脸上的长疤痉挛般的抖动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7跑为上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城门处的守卫已是强弩之末,柔然人大举进攻,守城兵弹尽粮绝。 文子欺擎着一把十分不趁手的弓,对着城下攻城的柔然军射出仅剩的一支箭,然后把弓狠狠砸在一个正往城墙爬的柔然人头上,那柔然人惨叫一声跌下去,顿时砸倒了一片。 “跑吧,还愣着作甚!”文子欺率先跑路,身后的几个人大梦初醒似的反应过来,心说这就完了? 仅靠这些不中用的县衙役撑了大半天,委实已经不容易,文子欺黔驴技穷,对着城下乌泱泱的柔然军无计可施,只好跑为上计。但这不妨碍他在诸人心中孤胆英雄般的伟大形象,他一人斩杀十数柔然人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如果再来个誓死捍守抗争到底,那绝对是可以载入史册的民族英雄。 只没想到此英雄能屈能伸,说跑路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 “这位英雄好汉真好箭法!”吕二口一边跑的呼哧带喘,还没忘了赞叹一句文子欺,方才一箭射杀三个柔然人的画面犹在眼前挥之不去,其震撼程度绝对能在吕二口生平所见中排前三,当然他生平也确实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都说当年的秦未将军可百步穿杨一箭数杀,那可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我做梦都想见一见那是个什么场景,大概或许也就这样厉害了吧,想不到我死之前还能见到,真是死而无憾……” 吕二口赞叹起来简直滔滔不绝,其他人并没有任何触动,当然有触动也发不出来,他们可是在逃命啊,上百个县衙役加上城中剩余的男人,到现在却只剩了不到十个,多么凄凉悲壮的逃命场面,谁有那心思赞叹一个死了多少年的大将军。 文子欺被夸了一句英雄好汉,尾巴差点藏不住,“百步穿杨那都是糊弄人的知道吗,谁有那闲工夫去射树叶啊,不过数杀什么的也没那么夸张,大概也就跟我不相上下吧。” 这下大家都不淡定了,逃命也没忘了问一句,“好汉原来认得秦未将军吗!” “岂止认得,当年我们还并肩上过战场那!” 这就厉害了,谁能看得出来这位风骚又不着调的白面家伙居然还上过战场那! 不过英雄好汉也好,励志当英雄好汉的也罢,此时都一样狼狈着,常乐县城已经尽数被柔然人占据,往哪跑都找不着活路,只能仰仗着对地形的熟悉游击躲藏。 “大家要不去我家吧。”受了伤的孔小刀忽然开口,“我家里有个地窖,应该能暂时躲一躲的。” “你家还有地窖?我怎么不知道!”吕二口非常讶异。 孔小刀一边引路,一边解释说:“其实我都差点没想起来,我爹以前挖来藏粮食用的,后来说是招了鼠灾,然后就给封起来了,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藏人。” 别无他法,只好先去他家碰碰运气,说要回家的时候,孔小刀是非常忐忑的,一路过来满城的尸体,对于还能遇见活口这回事已然不抱希望,所以他很怕回家见到亲人的尸体,虽然知道凶多吉少,但更怕亲眼看见。 孔家的铁器铺子应当算是抢夺的最为惨烈之一,因为兵器铁器都是他们所需要的,前后几番洗劫,几乎连块完整的铁片都没有了,孔家人今日去了文庙坊摆摊子,家里只留了几个工匠伙计,具已丧命,孔小刀见状腿脚一软,险些跪倒。 “刀哥!”吕二口扶住他,“你可坚强点啊,现在就剩我们几个了,大家都一样难受,不管怎样,先躲起来再说。” 吕二口嘴上劝人,到底也没忍住抽泣,出事以来大家都没能回家看一眼,看见孔家的惨状就仿佛见到了自己家,不由悲从中来,气氛一下子就沉默起来,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中涌动着沉闷的哀伤。 孔家的地窖封尘多年,大家废了好大劲才重新挖开,也幸而是尘封已久,这才没被柔然人找着,安顿好了一帮子病残,文子欺便琢磨着怎么去找薛六。 “小刀!你家居然有弩啊!”吕二口忽然喊了一句。 文子欺脑袋一炸,忙点了火折子过去看,因为吕二口这一吆喝,大家都纷纷去找可以照明的家式,原本黑洞洞的地窖很快有了亮光。 吕二口摸到弩的那个地方,铺满了发了潮的干草,而就在干草底下,居然藏了几把手弩,这玩意其实不允许民间私有,多数人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摸一摸,忽然找出来几把,跟见了奇景似的。 除此之外,还找出来不少刀剑匕首等物,文子欺看了看,制式都是仿照军用,那几架手弩成色也不错,他试着摆弄几下,心说总算是找到了趁手的家伙。 “你们来看,这又是什么?”吕二口翻东西翻上了瘾,钻地鼠似的到处挖洞,好像能挖出什么宝贝来似的。 他找的这东西看上去到真像是个宝贝,是个方木盒,按照一般规律来说,藏的这样机密,通常都是个大宝贝,众人屏气凝神的盯着木盒,等着答案揭晓。 不过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盒子一开,并没有什么金光闪闪恍瞎眼的宝物,只有一块好像令牌一样的物件,众人不知所谓,文子欺却是眼睛一亮,猛地把令牌夺过来,受了刺激似的翻来覆去看。 上面只得两字,青凤。 …… 曹鲁对于凭空而来的那两箭分外震惊,宽大的身躯好似遭了雷劈,险些站立不稳。 紧接着当空再来一箭,曹鲁狼狈躲闪,凭着他的快速反应还是没能完全躲过,肩膀上蹭出了血,然箭头去势不减,一连射中了两个柔然人。 那熟悉的疼痛感让曹鲁打了个激灵,他迅速架起一只弩,对着墙院外的树上回击,与此同时,得以喘息的叶长安终于冲出包围圈,翻墙逃出了县衙。 叶长安算着薛六那几根箭怕是已经打空了,再不跑就彻底要玩完,曹鲁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一旦给了他反击的时机,十个薛六都不好使。 薛六确实是打空了箭,见叶长安已经脱身,毫不恋战闪身撤退,但曹鲁明显不打算放过他,很快就追了上去。 薛六故意引着他往相反的方向走,连着跑了几条街,居然也没能甩掉曹鲁,薛六干脆不跑了,劲敌在身边,逃也逃不掉,索性结结实实打一架。 曹鲁此时就如同一只被端了窝的狼,猛然见了仇人,不咬死他不罢休,俩人撞上就是几记猛攻,一个死咬住不放,一个欲除之而后快,招招都是下死手,乌漆墨黑的街道上,回荡着肉搏的沉闷声。 “你果然还活着。”曹鲁被一脚踹到墙边,兴奋的喘着粗气,“缩头乌龟似的藏在常乐县,我可有点瞧不上你了。” 薛六同样没得什么好,肋骨上挨了一拳,这家伙可是吃肉喝血长大的,强悍的不像人,一般人让他揍一拳,骨头立马就能断几根。 “托你惦记没有死透,你倒是比以前更不要脸了。” “你当年辱我之仇找不着人报,当然要算在魏人头上,他们都不在我眼里,杀死他们跟捏死蝼蚁无异。” 薛六哼了一声,“那就再让我辱你一回罢。” 一言不合再次交手,曹鲁抽出身上的匕首,白刃对空手,薛六非常吃亏。 俩人焦灼的时候,叶长安迂回到附近,虽然天黑视物不清,她还是饶有兴致的观战,光听声音,就知道他们一定很疼。薛六空手吗,她挑着嘴角,能耐还真是不小。 跟曹鲁交手当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薛六始终都这样认为,尤其对方手里有家伙,稍不留神就要挨一刀,不过几次生死关头的关键时候,总能有一颗弹丸恰到好处打在曹鲁身上,虽然曹鲁皮糙肉厚不怕疼,但架不住打的人下手黑,几番下来,把曹鲁疼够呛。 高手过招不得有一丝分神,曹鲁被激怒的同时,心神也会起伏,便给了薛六反击的机会,但即便这样,曹鲁也并不容易被打到,这家伙生命力太强,当年那般重伤他,居然还活的这样嚣张。 就在此时,从另一个方向忽然飞来一箭,破空之时所有人都听见了,但这一箭的时机跟位置计算的都很准,听见了也很难及时做出反应,彼时薛六正与曹鲁互相较劲,谁也不能动谁半分,这一箭对准了曹鲁,极准的一箭锁喉。 这不止要功力,更要默契。 叶长安看着对面的某个方向,意味深长的挑着嘴角。 曹鲁倒地的时候,地面都为之一颤,薛六松了口气,感觉骨头大概都已经散架了。 “哎呀我打的怎么这样准那,百步穿杨算得了什么呢!” 文子欺摇着尾巴出来,就差在脑门上挂个射箭英雄的牌子。 薛六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我恳请你以后能别拿我的命开玩笑吗?我保证他没你想的那么硬。” “你不觉得我们配合的很完美吗?”文子欺踢了一脚已经死透的曹鲁,“这孙子死的也不冤了。” “你哪来的弩?” “是那家铁器铺子里找到的,唉我跟你说啊……” 文子欺话还没说完,薛六就听见某人离开的声音,听上去大约不怎么高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8置死地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谁!” 文子欺瞬间架起弩,对准了叶长安离开的方向,薛六抬手制止,“别动!” “不会是小媒官吧?”文子欺忽然明白了什么,收了弩弓呵呵一笑,“命还挺大吗,我说你这样不要命的护着她,到底什么缘由啊,难道说她是……” “你那边情况如何?”薛六问打断他。 “不如何,招架不住只能躲起来了,曹鲁只是个打头阵的小角色,大头还在后面,梁建章那王八蛋给爷装死,恐怕不会及时赶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你们找到了多少武器?这玩意是仿制的吧,想不到常乐县里还有这等能工巧匠。”薛六抢过文子欺手里的弩,放在手上掂量。 “岂止是巧,简直是胆大包天,刀剑匕首样样不缺,手弩一共有五只,具是仿照军用制式,厉害吧,这要在洛阳城,那不得诛九族啊,这还没完那。”文子欺凑到他耳根小声道:“还找到一块青凤令,我看可不像假的。” 薛六眉峰倒竖,“你确定?” “也不是十分确定吧,反正我瞧着不像是假的,不过我没有说什么,东西还在那个小崽子手里,这可是惹祸的东西呦!” 薛六亦有些不可思议,但眼下不是思量这个的时候,须得想想怎么逃出去了,在这之前得先找点吃食,毕竟逃难的日子还长的很,不能空着肚子。 攻城的柔然人此时已经大举进城,取代原本一片死寂的坊街,变的嘈杂而危险,薛六跟文子欺举步维艰,小心翼翼地在街市里穿梭。 托之前那波柔然人的福,大部分的店铺都被洗劫一空,想找点吃的委实不易,只能摸索着碰碰运气,薛六找到一家糕点铺子,琢磨着柔然人不大爱吃这玩意,没准能有点剩余。 薛六猜想的不错,在城内吃食不缺的情况下,柔然人当然会优先选择吃肉,这家铺子不在闹市区,很幸运的没有被抢,铺子里现成的食盒,薛六把能装的一股脑都塞进去,尤嫌不够,恨不得把铺子也搬走。 “差不多得了,这穷乡僻壤的糕点能吃吗?”文子欺有点嫌弃,“还是去肉铺碰碰运气吗,吃肉才有力气啊!” 这种时候他还挑三拣四,好日子过烧了吧! “想法不错,你可以去碰碰运气,毕竟是一等一的神射手,柔然人算甚。” “这么多年你可终于说了句公道话,有进步嘛,你等着,看我如何狼口夺肉!”文子欺嘿嘿一笑,明知道薛六故意挖苦他,可就是吃这一套,居然真打算去找肉吃。 然等他刚迈出糕点铺子,立时又炸了毛似的蹦回来,“有人过来了!” 薛六侧耳一听,的确有人马经过的声音,看样子来人还不少,俩人来不及外逃,只好迅速藏到铺子后堂的小房间里去,房间前面有食柜高台挡住,后面直通后院,一旦有人发现,可以极快的撤离。 但在此之前,薛六要听听外面是何方神圣。 来人的确不少,可以骑马进城的,身份想来也不低,一行人恰好停在离铺子不远的街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马上之人正是柔然的二王子,汉名称作阙勒,他一双鹰眼扫视着一片狼藉的街市,眼睛在那家糕点铺子上停留。 “曹鲁死了多久了?” 跟前立时有人回说:“不出三刻。” “这城里还有活口?” “这个……县衙中好像还有几个。” 阙勒冷哼一声,“实在是蠢,城里藏了高人,居然事先都不知道,若非他大意,也不至于丢了命,险些坏了我的大事!” 阙勒忽然从马上下来,走向糕点铺子,他走的十分谨慎,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要作甚,皆凝声不发,周围一时只余他踱步的声音。 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毛,文子欺手里的弩一直对着外面,只要阙勒进了射程以内,他会毫不犹豫的扣动弩机。薛六暗骂自己大意,方才他被曹鲁所伤,定是有血迹留在了门外,这厮对血腥味太敏感了。 阙勒不光敏感,生性还多疑,走到那食柜前面便不肯再进,不知是确认了没有人还是知道有人却不敢进,他驻足良久后转身离去,对外面的人说道:“派人在城内所有的食铺与药铺里守着,再将县衙里的当地人给本王找来。” 薛六一直屏气凝神,等阙勒等人离去,这才跟文子欺从后院离开,看来吃食是不用再找了,得尽快回去孔家藏身的地窖,如果他猜的没错,要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全城搜查,那地窖也并不安全。 叶长安比他俩先一步回去,亦顺道带了干粮粿子等吃食,见她回来,吕二口只想抱头痛哭。 “老大!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哇……” 见了满城的尸体后乍然见到活人,大家多少都有些激动,叶长安拍拍吕二口的脑袋,“行了,再哭把柔然人召来。” 孔小刀张口想问什么,又咽了回去,低下头,连看她的勇气都没了,叶长安过去坐在他身边,递给他吃的,“先填饱肚子吧,我们总要活下去的。” 孔小刀一听这话便再也没忍住,埋头呜咽起来,明知道希望渺茫,还是期待能有奇迹,叶长安既然说了这样的话,那就是再没有希望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因为大家的心里都一样悲痛。 “我一定要杀光这些柔然人!”孔小刀一拳头打在地上,积蓄的愤怒似要把地凿穿。 或者没有人能真正理解这个少年在那一瞬间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悲愤与责任,柔然人附于他的灭族之仇几乎要冲破他尚还单薄的身躯,近乎残忍的褪去了他年少无忧的过去,灌注了他一生都要为之付出代价的仇恨。 叶长安揽住他的肩膀,坚定道:“会的,小刀,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老大,我们会活下去的对不对?”吕二口鼻涕眼泪的挂在脸上,“我们有个大英雄呢,你还不知道吧,要不是有他在,我们城门早就失守了,他一箭能打死两个人呢……”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我安慰,吕二口好像抱住了菩萨大腿似的不撒手,仿佛只要有那位救世主一样的大英雄在,他们就能所向睥睨。 大英雄正巧回来,被人夸了个正着,险些又要上天,“小兄弟还那么有眼光呢,你放心啊,只要有我在,保证各位全须全尾的出去,等以后到了洛阳城……” “子欺!” 薛六跟在后面,没能拦住他得瑟到天上的尾巴,洛阳城三个字一出口,顿时无人说话。 文子欺在洛阳城待了两年,大概是忘了士庶有别这回事,那可不止是一个洛阳城的距离,简直就是银河天界的距离,天壤云泥都不足以形容。士族出身有多么得天独厚,庶族出身就多么悲沧艰难,这两种人生来就对立。 文子欺一句洛阳城,瞬间就在这不算大的地窖中划开了楚河汉界,架起一道如何也迈不过去的天阶,他意识到自己说脱了话,亦有些尴尬。 吕二口心目中的救世菩萨瞬间跌落在地,成了好看不能用的泥菩萨,连带着心里那点不切实际的希望一并摔了个七零八碎,他不安的看了眼叶长安,脑袋一缩,大气都不敢出了。 叶长安歪在地窖壁上,长腿盘起,抓了只粿子不置一词。 薛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瞪了文子欺一眼,转而出去检查地窖口的布置情况。文子欺抓抓脑袋干笑两声,深觉现在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也不能解决眼前的尴尬,索性跟着薛六出去。 叶长安瞥了二人一眼,三两下吞完了粿子,她此刻到不像其他人那般纠结于文子欺的身份,她对此早有猜测,她只是本能的提防他们的用心,柔然人毫无预兆的攻城,文子欺巧而又巧的出现,未免太引人怀疑。 毕竟这些上层士族为达目的,从来都是无所顾忌的,谁又知道他们是否有什么谋算呢? 薛六遮挡好了地窖口后进来,取来装着糕点的食盒,边分给大家边说道:“柔然人很快会再次搜查,我们得尽快想办法出城。”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大计划弄点有点不知所措,但是鉴于方才的尴尬,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皆不约而同的看向叶长安。 出城,他们还能出城吗? 薛六递了一块糕点给叶长安,她看一眼没接,“我已经吃饱了,吃食不多,还是留着吧。” 薛六没有勉强,自己勉强吃了一块,糕点太甜,他总是不爱吃的。 “我同意出城。”叶长安做出决定,“我们的位置并不安全。” 曹鲁死后,柔然人定然已经发现他们的存在,不可能任由他们这些隐患活命,常乐县屁大点地方,想找几个人简直太容易了,她不由想起刘媒官她们的死,柔然人手里有孙德才这么颗老鼠屎,实在不能不防。 这个决定再次让大家变的沉重,从早晨到现在,好似过了几年那么长,开坊时的热闹犹在耳边,到了晚上却已经经历了几番生死,而再过一两个时辰,他们将要再次冒险逃命。 逃命既是赌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9猪队友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孙德才半死不活的被带到阙勒跟前,他一条腿被叶长安踢断,嚎的哭爹喊娘,阙勒乍见哭成这样的男人,不由皱眉愣住,俨然是因此打开了新认知的大门。 “这是个什么东西!”阙勒问道。 “呃,他自称是叶长安的未婚夫,道是可以帮咱们找到他们的下落。” 下属将叶长安夜闯县衙的事大致交代,阙勒轻蔑的哼道:“这种可以出卖未婚妻的人,凭什么要我相信呢?” 这意思是要弃之不用了吗? 孙德才一听这话,顿时顾不上哭嚎,连滚带爬的扑到阙勒脚下,“大人!相信我,我知道他们在哪,真的知道,叶长安她很不好对付的,对常乐县又熟,一定会下绊子妨碍您的,是她出卖我在先,我才不得已如此,但是我一定不会出卖大人的,只求给我一条活路……” 这人连哭带说都不用喘气的吗?阙勒皱眉,好容易插了一句打断他,“我只给你三次机会,说出他们在哪。” 孙德才顿时不哭了,只要找到叶长安,他就能活命,而且还有三次机会,这可比叶长安他们孤注一掷逃命来的强多了。 月至中天的时候,县衙里有大队柔然军分朝城中三个方向疾行,与此同时,叶长安跟薛六在外寻找逃生用的车马。 十几个人说多不多,但是想要逃出昌乐县城,必定是离不了快马,至少也要有辆马车,虽然这种横冲直闯的逃命方式非常作死,却不得不为之。 可是整个昌乐县城,除了窦德仁违规私有的几辆马车外,别处连只马都不多见,柔然人倒是骑马,却并没有马车进城,且数量亦很有限,总之他们唯一能走的路就是去县衙明抢。 此时的常乐县,已经不似前几个时辰那般萧瑟,随处可见的柔然军以及亮如明昼街道,使他们的行动更加艰难,叶长安跟薛六行至离县衙只有一条街的时候,便无法再进。 他们出来之前没有料到路上如此困难重重,跟事先估算的时间相差甚远,等天亮之后,逃跑只会更加艰难,且按照事先约定,如果他们没在既定时间内抢到马车回去,文子欺便会带其他人冒险走水渠出城,然而柔然人已知水渠所在,必定守卫重重。 叶长安蹲在一条暗巷中,眼睛紧盯着对面的县衙,方才她见有柔然人分队而出,预想情况比他们想的还要糟糕,她上好了手中的弩机,忽然对身边的薛六道:“两个弹指,你能跑到那个方位么?” 她指了指县衙后院的方向,那里是窦德仁居住之地,马车一定会藏在那里,县衙里头尽是柔然人,正经的灯下黑,然而想要不动声色的闯过去,就必须要快而又快,至少要赶在柔然人作出反应之前。 薛六觉的自己可能是被小瞧了,不过他没有言语,转而问她:“你可会御马?” 叶长安的视线短暂的在他身上停了一下,“你不是薛六吧,我不问你隐居常乐县有甚目的,但是生死关头别累带无辜之人。” 她倒是没放什么狠话,但这语气大致已经给他判了死罪,但凡他做点什么不当举动,估计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她宰了。 “还有,我没骑过马。” 薛六:“……” 他可能又问了一句蠢话,寻常人家如何能摸到马呢,没骑过马并不稀奇,倒是他这个会骑的纯属不打自招,她现在大约已经把他跟文子欺那货归为一类,都是东都出身的混账士族。 “你知道马车的具体方位吧。”薛六说道:“到时候我负责引开人,你去把马车赶出来。” 叶长安:“……” 她好像是说了她没骑过马吧,这人对谁都这么无条件相信吗,还是说他实在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疯子那! 薛六歪歪嘴角,“你尽力就是。” 叶长安心说那她可就自己看着办了啊,反正同伙都不怕被坑,她有甚好怕的,冒险玩命什么的,她叶长安可从来没皱过眉头。 叶长安莫名就被挑起了一丝兴奋,她眯起眼,瞧准了将要落脚的地方,好似一头伺机而发的豹子,不过眨眼的功夫便窜到了对街尽头,在柔然军反应过来之前,一下没入了暗处。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薛六跟的非常及时,几乎跟她前后脚到达,她记得他是比自己晚了一瞬的。叶长安对自己的速度很有自信,倒是薛六这老胳膊老腿的让她意外。 俩人一阵风似的钻空子窜过来,居然成功的避过了柔然军的眼,然而接下来才是重头戏,马车一出,就是要拼命了。 按照事先约定,叶长安去窦德仁的后院找马车,托早上县令大人要出游的福,马车是现成套好的,她想也没想便跳上去挥动马鞭,饿了一天无人搭理的马又遭遇无妄之灾,没好气的哼哧两声,不情不愿的扬了扬前蹄,往后门狂奔而去。 叶长安没骑过马更没赶过马车,但是她起过驴并且看别人赶过驴车,这应该差不太多吧…… 薛六做好两手准备,如果她没能顺利的赶出马车,便会回头去代替她,眼下似乎是成功的样子,薛六便进行第二手准备,他要去另外抢一匹快马。 马儿嘶鸣之时,便已经惊动了柔然军,然而随即又被乍然出现的薛六吸引了去,登时警钟大作,朝着他一人而去。 薛六的眼里此时只有那匹快马,四面八方的弩箭后知后觉包围而来,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明明眼睛对准了唯一目标,却能巧妙的躲过每一只弩箭,仿佛全身都生了眼睛一般。 他飞快掠至马背上,身体未稳之时就御马而行,这马仿佛通了人性一样与他配合默契,没有丝毫不悦的举动,叶长安偶然瞄了他一眼,便觉十分不公,原来马跟马也是不一样的,她眼前这匹大概不是什么好马。 大约是感受到了来自叶长安内心深深的歧视,马开始不满的躁动,横冲直闯就是不肯走直道,这无疑是浪费最佳时机,柔然人很快会发现偷马的小贼不止薛六一个,而赶马车那位气焰嚣张且似乎更容易对付,于是不少围攻薛六的柔然军毫不犹豫的转而攻击叶长安。 叶长安被忽然涌上来的柔然狗追在屁股后面咬,情急之下狠狠抽了一马鞭,这次马被彻底挑起了脾气,脱缰野马似的直往前冲,由于赶车人是个没有经验只会下死手的家伙,马儿猛冲的势头无法控制,眼见着就要往墙上撞。 叶长安心里哀嚎一声,心说窦德仁养的马真是比人还要蠢,你是那翻墙上树的料吗! 与此同时,一队柔然军进了孔家,还在忐忑等候的几人顿时警钟大作,这么快就被找到,难道叶老大他俩已经失手了吗? 孔小刀咬牙忍着疼,这就准备随时冲出去拼命,吕二口拉住他,“小刀,你这满身的伤,如何能出去送死呢,我们藏在这里不做声,没准就能骗过那些柔然人呢!” 吕二口这想法就天真了些,文子欺道:“小子,这可不是躲避不开化的畜生猛兽,找个洞藏起来就能万事大吉,这可是人,有脑子的,只要在洞口放把火就能闷死你信不?” 自从知道文子欺的身份,吕二口他们就本能的对他有防备,再也不是敬重大英雄的时候了,文子欺说点什么,他就想跟他反着来,“这也未必啊,没准他们根本发现不了呢,几次三番来搜东西,不就没找到吗?再说我们别无他法,出去也是送死啊!” 孔小刀家中这个地窖其实并不难找,之前是因为封闭太久不易发现,现在可是重新凿开的,翻新的土是骗不了人的,再者柔然人忽然又来一次,定然不是漫无目的,说不定他们早就暴露了。 文子欺懒得跟这些天真的小崽子理论,只说道“你们这些小崽子啊就是没经历过真正的人间疾苦,想当然的很,怎么知道我跟你们不是一路人,就避我如猛兽吗?那外面的那些柔然人也并非士族,你们怎么不出去与他们为伍那,所以是你们自己打心眼里看轻了自己。” 吕二口无言以对,但是又不愿苟同,不服气道:“反正你们都是关键时候只顾自己的,柔然人都屠城了,却不见有援兵支援,分明是不把我们瞧在眼里!” 文子欺扔了一把弩机给孔小刀,“想活命吗,想活着出去,你们现在就只能无条件相信我,那位小刀兄弟受了伤,拿着弩机防身吧,玩过弹弓吗,这玩意容易的很,看谁不顺眼就对着谁扣弩机,我打头阵冲出去,你们跟紧了,能不能活命,就看自己造化。” 剩下的几人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身边的武器,心里的芥蒂抵不过危及生命的困境,他们现在似乎真的只能依靠这个东都来的纨绔。 薛六临走的时候,在地窖封口处撒了不少香料,文子欺躲在底下听上头的响动,待柔然人靠近地窖口之时,猛然发力打开封口,上铺干草泥土一并香料等物一起扬撒在柔然人身上,再趁其不备的时候,举刀砍杀。 文子欺就这样砍出了一条路,以供身后的人有足够的时间冲出来,不过柔然人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多,杀了眼前这几个,扔有人不断围拢过来,文子欺可以以一敌百的往前冲,但身后这些残障人士就非常吃力。 断后的那位是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守城的时候自愿留下来,靠着一身的蛮力支撑到现在,然而终究不是武将之身,跟凶悍的柔然军近身搏命的时候就露了短处,没走多远就被砍倒在地,他拼了命的抱住两个柔然人阻挡他们的去路,身上已经被砍了数刀。 “李哥!”孔小刀撕心裂肺的喊道,不过眨眼的功夫,已经有两个同伴倒下,孔小刀顿时如同受了刺激,不顾一切的返回头,对着柔然人叩响弩机。 “小刀!快回来啊。”吕二口都要哭了,孔小刀这个笨蛋一个人冲回去,那不是找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0惊魂时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真正准备弃车而逃的时候,忽闻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哨声传来,这口哨吹的沉稳而不焦躁,非常具有某种安抚力,连周遭刀剑弩机的杀戮声音都奇迹般的沉了下去。 那匹怒撞东南墙的蠢马瞬间受到了蛊惑一般,脑袋一转,决定不以一己薄力挑战一堵墙的权威,叶长安登时松了口气,好歹是保住了一辆马车。 薛六这家伙平时是闷了点,关键时候倒是很靠得住,待马车重新走向正途的时候,叶长安回头看他,这人单枪匹马周旋在箭飞如雨的包围圈中,明明不甚张扬的气场忽然就强悍起来,仿佛只要有他在,千军万马都可以挡在身后。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叶长安好奇的想,盛极一时的秦未将军也不过如此了吧。 文子欺对着这群毫无章法又感情用事的崽子们只能望而生叹,只好跟着返回头,想以一己之力解救落难的同伴并非不可以,但你要有足够自救的能耐,跟着送死毫无意义,只会累带更多人。 孔小刀一个只凭意气用事的少年显然不足以应对这样的场面,弩机不怎么会用,射了两箭就不肯再配合他,反而成了无用的累赘,他身上带着伤,又不比叶长安灵敏,很快就成了柔然人磨刀的把式。 文子欺冲过去大手一捞,不由分说的把孔小刀从刀下揪出来,这混小子居然还张牙舞爪的要去救人,被怒火冲头的文子欺一掌劈晕,抗在肩上就往外跑,此时有大批柔然人围攻过来,剩下这三五个人如同海上的几片落叶,随时都会被刀箭吞噬。 好在危急关头,一辆横冲直撞的马车闯进来,在孔家门前不甚宽广的道上一路碾压,叶长安站在马车上举着刀左右砍杀,生生在他们的包围圈外豁出了一条口。 柔然人压根没见过这样疯癫的车马,吃了药似的不要命的往前冲,下意识的让开身,生怕下一刻就成了疯马的蹄下亡魂,文子欺便趁着这个空荡闯出来,肩上扛着一个,手里还托着一个胖子。 他这辈子头回打这么累人的仗,扔麻袋似的把两个不省心的小崽子丢到马车上,而身后仅剩的另外俩人却深陷包围之中,若要回头,大概真就要交代了。 “长舌鹌鹑,你来驾马车!”叶长安把缰绳扔给文子欺,自己举着马鞭一跃而起,马鞭挥出去,灵蛇一样甩来了围攻的柔然人。 文子欺被迫驾车,心里已经将叶长安吊起来抽了百八十鞭,长舌鹌鹑?亏她一根粗俗又没教养的细麻杆好意思说他,她要是个男人,早让她投胎八百回了! 叶长安这回是踩中了文子欺最不该踩的那条尾巴,活活把文子欺的心眼扭成了针眼大小,他手里缰绳一转,毫不犹豫的调转了马头。 吕二口顿时急了,在马车上上窜下跳,“喂喂谁让你调转车头的,我们老大还在后面那!”见他无动于衷,吕二口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揪住文子欺的衣服,“你个混蛋,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再不停下,我就把你推下去!” 吕二口那分量压在身上,命不好的能当场吐血,文子欺被他揪住衣领,顿时勒的眼花缭乱,再加上一个不安分胖子在马车上滚来滚去,威力堪比地动山摇。本来文子欺手里没有马鞭,马就不怎么听话,这下更好了,整驾马车在道上陀螺似的原地转圈,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柔然人立时就被踹出老远。 文子欺在灵魂出窍之前,一拳头打翻了挂在身上的猪头,吕二口如何能受的住他这么一下,三两下滚进马车里,活活把昏迷到底孔小刀压的咳了几声。 “哇……”吕二口力气用尽无计可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还边嚎,“叶老大,小刀,我对不起你们,我没用啊呜呜……” 文子欺脑门上的青筋都要爆了,那感觉比跟泼妇对骂三天还要闹腾,他好歹稳住了再次发疯的马,吼道:“都给我闭嘴!再哭把你扔下去,我有说不管她吗,帮不上忙还尽给我裹乱,懂不懂事那!” 吕二口抽搭了一声,表示不怎么懂。 “臭麻杆儿,给我马鞭!”文子欺对着好容易冲出来的叶长安吼道。 叶长安扶着一个受伤严重的,掩护着另一个上马车,她把马鞭扔给文子欺,“会不会驾马车啊,这么长时间都没冲出去,带他们走,不用管我。” “谁他娘想管你来着!”文子欺没好气的抽动马鞭,利落的驾车转身。 叶长安一边要托举着受伤的同伴上车,一边还要应对身后的刀箭,身上早不知道中了几刀,疼得已经麻木,但是这种时候她不能吭声,如果连她也倒下了,他们仅剩的这几个大概就真的走不出去了。 所有人都为叶长安捏一把汗,在她还没来得及上车之前,便再次被柔然人缠住,而马车却已经绝尘而去。 这种取舍的时候,文子欺不会优柔寡断,一车人跟一个人的选择显而易见,他早已经见惯了这样的牺牲,战场上的死亡比之残酷百倍,见多了自然就很少受感情左右,叶长安这种行为他干过,也见别人干过,有命的活下来,没命的回不来,实在是再寻常不过。 此时天已经蒙亮,可是属于这几个人的黎明尚还遥远至极,城中所有的柔然人都被这边的打斗引过来,阙勒亲自御马追出来,誓要将这几人斩于马下。 薛六赶过来的时候,文子欺已经驾马往城门方向疾驰,他一眼看见陷入包围中的叶长安,忍不住替她捏了一把汗,丫头翅膀还没长全呢,居然就学会掩护别人了,这种包围阵仗可不是街头混混打架,她到底是应付不来的。 薛六赶到她身边,掠过层层包围冲她伸出手,“快上来!” 叶长安在气力将要耗尽的时候等来了薛六,他若是不出现,她这条命可就真的交代了,她最开始可能真的高估自己许多,想着剩她一人的时候或者比较容易逃脱,却没想到如此困难,倒是过足了一把孤胆英雄的隐,代价就是差点送命。 那长舌鹌鹑居然真的扔下她不管,实在可恶至极! 叶长安被一股大力生生拽上马背,她小小惊了一下,这人看着寻常,气力居然这么大,她倒是知道山外有山这回事,但这几日见的山有点多,凭空冒出来一个就这样有本事,还是很让人有挫败感。 “薛六,我这个样子,是不是正好给你当箭靶子了。” 叶长安坐在他身后,可不是现成的箭靶子吗,薛六逃命关头都忍不住笑将出来,他双腿一夹马腹,笑道:“坐稳了,若是信得过我便只管抓住了,尽量让你少挨几下。” 叶长安才不会与他客气,双手锁住他的腰,心想若是有箭射过来,她就拿他做挡箭牌。 城门处的柔然人倒是比预想中的少些,大概是没想到他们能真的冲出城,但也并不容易,毕竟他们战斗力有限,能指望上的人就只有两个半,文子欺一边驾马车一边要应对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羽,要不了多久就是极限。 “你身上带了火折子吗?”薛六忽然问道。 嗯?他想火攻吗,叶长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但是仅有两只,你来拉弓,我来帮你点火。” 薛六身上带了一些掺有麟粉硫磺的香料,还有一小瓶桐油,有叶长安这么个一点就透的帮手,倒是轻松不少,在箭头上撒上香料抹上桐油,薛六展臂拉弓,箭放出的那一刻,叶长安点了一根火折子扔出去,精准的点在箭头上。 火光在空中燃起,急速滑过即将破晓的夜空,城门口原本要围攻阻挡的柔然军顿时乱作一团,溃不成形,不少柔然人被火烧中,痛苦的满地打滚。 薛六连出两箭,城门处已是火光四起,文子欺毫不怜惜的狠狠抽了几马鞭,这马一晚上惊心动魄,早已经不知道惧怕为何物,对着乍起的火居然也没有停歇,只知道身后抽它屁股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马皮都要抽破好几层,除了往前冲,它别无选择。 这马虽然被窦德仁养怂了,倒也算是经历过刀山火海,在冲出城门的那一瞬间,自觉已经浴火重生天下无敌,越发趾高气扬的撒丫子狂奔,到把文子欺吓够呛,心说这马是彻底疯了吗,它知道路怎么走吗? 文子欺这厢好歹出了城,薛六跟叶长安还在拼死挣扎,叶长安此刻是由衷的开始佩服薛六,她坐在他身后,居然真的没挨一下疼,他身后是生了眼睛吗,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躲避空中飞来的箭。 完了还说一句,“知道什么人最可恶吗?” 叶长安十分好奇。 “瞄不准还要乱放箭的人。” 叶长安:“……” 那也只是打不着你吧,反正她一点没觉得这些箭有放过她的意思。 “抓稳了!”薛六喝了一声,同时加快马速。 叶长安心下一惊,本能的回身看了一眼,只见约两丈开外,一匹快马正紧追他们而来,马上之人拉着弓,而箭头对准的方向正是他们二人的后脑勺。 叶长安的心跳顿时跳露了半拍,心说这位可一点不像瞄不准的人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1生死关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他到底想要对准谁的后脑勺!还是干脆想把他们俩人穿成串那! 叶长安琢磨着这事有点玄,假如后面那位也是个极为擅长拉弓射箭的,一箭穿俩根本不是什么事,所以她难道只能翻到马腹底下去吗? 她好像根本没这本事。 “你来抓住缰绳!”薛六忽然侧身,没商量的把手里的缰绳扔给她,而后自身后抽出一支箭,侧回身与阙勒拉弓相对。 弓弦被他拉到极致,那让人牙疼的紧绷声使叶长安下意识哆嗦一下,她第二次被薛六赶鸭子上架,可是座下这匹草原快马跟窦德仁养的那匹可能不是一个物种,骑马跟骑驴也不在一个档次,她甚至连缰绳也抓不住。 伏在他后背的时候感受不到这种强悍的速度,迎面吹来的寒风也并不刺骨,但是现在却尽数转嫁到叶长安身上,她上来就被凛冽的冷风呛住,从五脏六腑到四肢百骸,生生把她涨成了一只球。 “身子伏低,你是想当箭靶子吗!” 薛六拉弓的间隙腾出一只胳膊肘,不由分说的把她拍到马背上,叶长安崔不及防的吃了一嘴马毛,忽然就理解了吕二口往日被挤兑时的心情。 真他娘的想打人。 薛六当然没有余心思考她的心情,他此时一半身子都悬在外面,浑身都处在紧绷状态,阙勒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这一箭决定生死。 俩人配合尚算默契,一系列动作不过眨眼间,这突如其来的变动让阙勒愣了一瞬,箭头失了目标,他必须要重新瞄准。 就在这一瞬,薛六的箭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射出,等众人应过来的时候,箭身已经同时穿透马喉跟阙勒的大腿,阙勒跟马一并翻倒在地,人马嘶吼声混杂,响彻天际的哀嚎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 他们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数年前,那位让人闻风就能丧胆的少年将军,箭无虚发,没有人可以从他箭下逃脱。 柔然王子生死不明,柔然军顿时乱作一团,没有人能阻挡薛六的箭,只能任由他们冲出城门。 而叶长安却不大明白,他可以一箭射杀一匹悍马,为何不杀死那个柔然头领呢? …… 文子欺一行闯进了一片枯木林,拉车的疯马大概是药效过了,再次想不开的往树上撞,结果不甚被两棵树卡住,这才算是结束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自杀式的逃命。 文子欺双手抱头,好险就刮花了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他劫后余生般的深吸了两口气,然后气急败坏的跳下车,转到马头前面指着马鼻子就开骂:“你以为你是天神坐骑吗!逞什么能装什么大尾巴狼,哪哪都装不下你了吗,老子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要不是这两棵树拦着,你还能上天吗!” 这马疯跑了一夜,马蹄子都要磨出烟火味,四条腿更是抽筋到站不稳,身子卡在两棵树之间,翻着白眼大喘气,哼哧哼哧的好像一只驴。 老子还没闲累呢,你坐车的吆喝个屁! 文子欺跟一只翻白眼的蠢马掰扯不清,决定就让它保持这个姿势站到明天再放它出来。 文子欺四下观察一番,发现对这个地方不怎么熟,逃命的时候顾不上别的,只能任由这匹拉不住的蠢马东跑西窜,眼下倒是安全了,可要是迷路了就麻烦了。 还是等薛六找过来再说吧。 马车里的四位残障人士同样没好多少,吕二口四仰八叉口吐白沫,眼珠子直愣愣的盯着车顶,好半天才找回神志,“小刀,刀哥,你还好吧?”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方才马撞树的时候,他刀哥的脑袋好像撞到了哪,反正听起来怪疼的,再后来吕二口没坐稳,雪上加霜的又压在他身上,不知道有没有压吐血。 “刀哥啊,你可千万挺住啊,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外面那小白脸没完,都是他心黑把你打晕的!” 文子欺:“……” 他就不该管这几个狼心狗肺的玩意。 “这到底是哪儿啊!”吕二口探出脑袋来,瞅了瞅这荒凉的枯木林,一阵凉风吹来,怪阴森的,“你把我们骗到这荒郊野岭的,是不是要把我们卖了那!” “小胖子,我这人不爱吃人肉,但真饿了的时候也不嫌弃,你再不闭嘴,头一个就吃你。” 吕二口不甘示弱的站在马车上瞪他,“才不怕你,我现在就驾车回头,你一个人留在这喂狼吧!” 吕二口试图把那匹蠢马拽出来,然后弃文子欺不顾,但是蠢马不肯配合他,宁愿卡死在树上也不往前走,吕二口急了,“你是不是蠢,不跑想饿死在这里吗?谁知道这里有没有小白脸的人那!” 那马哼哧了两下,四条腿踌躇着不知是要前进还是后退,看上去十分焦躁不安的样子。 文子欺却忽然警钟大作,这马虽然蠢,但动物灵性还有,它一定是感知到了什么危险所以才不肯走,即不肯往前也不敢后退,那他们很可能被包围了。 “快回到车厢里不要出来!” 文子欺跳上马车,不由分说的把吕二口推进车厢,他自己则顺势爬上树,居高临下的观察四面动静。 他方才早该想到的,在这种荒芜的边陲,像这种枯木林就是最佳的藏身掩护之地,这里很可能埋伏着魏军中人。 他们既然做好了防护柔然人进犯的准备,为何不进常乐县支援! “这帮混账!”文子欺低声咒骂了一句。 “梁建章可在?让他给爷滚出来!”文子欺站在树上吆喝一声,他这一吆喝不要紧,立时有两只箭迎面飞来,显然是没拿他当爷。 文子欺猛地一下腰,差点一头栽下去,他气急败坏的从树上下来,不敢再当活箭靶子。 “是哪个不长眼的放箭,给老子出来!” 文子欺这一天屡次受到质疑挑战,差点开始自我怀疑,心说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真是不懂事,这要搁在洛阳城,早都跪下来喊他爷爷了。 “何方宵小胆敢在此造次!”一个头领模样的人隔着老远喊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柔然人奸细,放下武器不准动!” 嘿!真是活见了鬼,文子欺心说他怎么不知道梁建章手底下居然还有如此尿性的小将,真是久不在道上混,连他文大爷的脸都不好使了吗! 那位十分尿性的头领逐渐靠近,终于露了脸,还真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将,他不屑一顾的看着狼狈到花容失色的文大爷,抬了抬下巴问道:“你谁啊,为何闯进我军阵营,找死呢吧!” 文子欺见此人尚且健壮,却是面红齿白一脸稚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真是颇有他自己当年的风范。 “你个小娃娃不懂事,爷不跟你计较,去把梁建章喊来,柔然人入侵,他居然好意思不露面。” 初出牛犊的小崽子们大概都兼顾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魄,那小将就咬定了文子欺不是什么好人,端的不肯给面子,他招呼手下小兵,“去把他们都给我绑了,身份未确认之前一个也不准放!” 文子欺遇上个愣头青,几张嘴都说不清,只能任由被五花大绑在树上,心说老子死里逃生没让柔然人打死,居然栽在自己人手里,等他得了势,迟早要这不长眼的娃娃磕头认爷爷。 薛六跟叶长安九死一生逃出常乐县城,顺着文子欺前头凌乱又疯狂的车辙印追来,到达枯木林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但是薛六没糊涂到跟着马去撞树的地步,故而在外徘徊。 叶长安见他面色凝重,遂问道:“这枯木林是有问题吗?” “但愿没有问题。”薛六将马拴好,徒步走进木林,“一会不管遇见谁都别冲动。” 叶长安撇撇嘴,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薛六走的非常谨慎,好像生怕惊动什么似的,在踏进枯木林的时候忽然顿住,两只脚一前一后要走不走的。 叶长安正纳闷呢,周围却忽然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正有无数弩箭对准他们,方才薛六但凡再多迈半步,这会俩人就是现成的箭靶子。 “我们是常乐县跑出来的庶民。”薛六半抬双臂,一边观察四周的动静,“逃命至此,还望手下留情。” 果然周围不再继续动作,而后走出来一个少年,正是方才绑了文子欺的那位小将,名唤隋衍。 他打量二人,狐疑问道:“庶民何来的战马?” 这位小将大概是个嫉恶如仇的,像是文子欺那种耀武扬威拿身份压人的,他就不吃那一套,反倒是薛六这样放低姿态比较好使,不过好使归好使,仍旧不能打消他的怀疑。 “逃命时候抢来的。”薛六四平八稳的回说,倒也并没有撒谎。 “抢来的?二位本事不小啊,到现在我还没瞧见一个活着跑出来的。”隋衍又打量落后一步的叶长安,更奇道:“呵,还有个女的,糊弄谁呢!” “女的怎么了,瞧不起谁那!”叶长安这暴脾气,最不能忍歧视女子的混账,何况还是一帮见死不救又歧视女子的混账,“要不是你们这帮缩头乌龟不进城救援,常乐县至于逃不出来一个人吗!” 薛六暗叹,这姑娘还真是一点就着,他下意识的把她挡在身后,怕她吃亏。 隋衍冷哼一声,他长这么大还没让个女人挑衅过,甭管他们是不是庶民,都得让她知道男女有别的道理。 “你要是接得住我两拳,我就放你们进来,如何?”隋衍指了指叶长安,这就算是单方面下了战书。 眼下看来,这战书还非接不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2秦未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可真没怕过谁,尽管知道自己本事有限,却从来都是输人不输阵,拼了命也得争口气。 于是双方撸胳膊挽袖子,这就准备要开战,薛六却抢先一步把叶长安挡在身后,对隋衍道:“我们并非要闯进去,只是前面有同乡误入,如果您高抬贵手放了他们,我来接你的拳头,多少都行。” “原来真是一伙的啊。”隋衍哼笑,“那就莫要怪我出手了,你那位同乡,可怎么看都不像好东西。” 隋衍率先出招,举刀朝薛六跟叶长安攻来,俨然是要单挑俩人的架势,薛六一手接招,一个人就挡住了隋衍的攻势,他胳膊架在隋衍举刀的手腕上,隋衍竟是不能再进半寸。 隋衍少年得志,对一身的功夫自负的很,乍然遇上高手,立时就被挑起了斗志,眼神都认真了几分,此时早已把女人男人什么的丢在一边,专注的跟薛六过招。 “停手!都给我停手!”木林深处忽然传来制止的命令,然而打的正兴的隋衍不怎么甘心,仍旧跟薛六较劲。 虽然他已经让薛六揍了好几拳,却是越挨揍越来劲,因为他知道薛六没尽全力,非要逼着他使出全力才甘心,薛六无可奈何,只好夺了他手里的刀,又将他打倒在地,这才作罢。 梁建章气急败坏的跑过来,上来就对隋衍一通责骂,“你是怎么回事!居然连文副将也敢绑,幸得文副将不与你计较,不然看你如何收场!” 文副将之名号,像是隋衍这种年纪的就不一定熟悉了,听在耳朵里也不会放在心上,区区一个副将,都算不得正经官职,但早两年从军之人却对其熟悉的很,听闻文副将之名,皆对这位虚头八脑的年轻人另眼相看。 副将不过是个副手,但须得看是谁的副手,文副将正是当年秦未将军的副手,由于他在军中确然是没什么正经身份傍身,除了一些真正与他上过战场的兵将知道他有几斤几两之外,其他人倒是更容易买他另一重身份的账。 文子欺他爹乃当朝尚书令,除此之外,他还有个了不得的外祖母,正是文和大长公主,据闻大长公主十分喜爱这个外孙,凡在洛阳城提起文公子之名,无不仰望敬重,就算没有发自内心的敬重,至少也得巴结。 不过梁建章知道他的脾气,不大喜欢别人叫他文公子,反正不在洛阳城,便投其所好的叫他文副将。 隋衍确实不大了解文副将其人,但却知道洛阳城文公子的名号,姓文又能让梁建章犯狗腿病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位众星捧月的文公子。 但是知道了,也没让隋衍多看文子欺两眼,反而懊恼自己方才没打他一顿,他刚让一不起眼的庶民打倒在地,正懊恼呢,哪有那功夫去管一个公子哥。 梁建章见他混账,更逮着机会数落他几句,完后再跟文子欺赔不是,“毛头小子不懂事,没跟您照过面,实在是冒犯了,这样,您跟您这些朋友屈尊到我那,我来设宴赔不是。”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文子欺不给他好脸,“柔然人还占着城呢,你让我去你那吃喝享乐,骂我呢吧,梁建章你别给我岔开话啊,让你出兵支援常乐县,你装死呢!” “这话如何使得!”梁建章既委屈又为难,“我是压根没有收到您的信儿啊,我要早知道您在常乐县,拼着违抗上令也得去救您不是,我手底下有几个人您也清楚,没有等来上令与援军之前,我不敢发兵那!” 梁建章此人一向阳奉阴违,仗着大司马的脸,压根不把文子欺放在眼里,又因着往日与文子欺有过几回龌龊,怕是知道文子欺就在常乐县,这才拖故不发兵的。但他这番托词本身没毛病,文子欺既无军权又无正经官职,他所谓的命令完全不具有实质效应,恐怕是巴不得他死在常乐县。 梁建章死猪不怕开水烫,知道文子欺不能奈他如何,但这些托词落在叶长安耳朵里就是无比可笑,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狗屁不通的矛盾理由,她只知道他们不发兵的理由就是自己怕死。 牺牲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县城,牺牲一城的庶民,在他们眼里就是理所应当。 “我来领兵。”薛六冷不防的提了一句,“阙勒不会让你等来援军的。” 包括叶长安在内的所有人皆愣住,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放在薛六身上,这是哪来的庶民口气这样大,疯了吗? 梁建章先是被阙勒二字吓了一跳,待看见薛六之时,眼睛蓦地瞪大,活见了鬼一样倒退两步,指着他的脸说不出话来,“你你……” 薛六无声而立,头发胡子遮住半张脸,却挡不住他眼里的震慑之意,虽然着这双眼看上去仍旧平静无波,可梁建章实在对这双眼睛记忆犹新,除了他,除了那个人,没有谁可以拥有一双能杀人于无形的眼眸。 “庶民薛六。”薛六抄起手,对着梁建章颔首,“我不得不再提醒大人一句,阙勒就在常乐县,他随时都会率军攻入,这么个小树林可挡不住他,到时候凉州危已,大人可得自求多福。” 梁建章嘴上两撇小歪胡子几乎要抖落下来,他下意识的看向文子欺,似乎是想跟他求证什么,文子欺冲他咧嘴,“梁大人,我这朋友可不是一般人,他说的你最好听听,实在不成我们还可以跑,你却是要死守凉州,如果你认为靠这个毛还没张全的娃娃就能打败阙勒的话,就当我没说。” 梁建章差点一屁股蹲地上,他这会简直想跪下来喊他爷爷,“文副将,您瞧您这话怎么说的,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柔然人占我大魏国土,我们理应追讨回来,既然您在这里,卑职不敢托大,一切您说了算!” 文子欺满意的拍拍梁建章的肩膀,“梁大人深明大义,那我可就越俎代庖了。” 柔然人攻城突然,如果不是文子欺派人传信出来,梁建章哪里可能提早在此布军防御,再者常乐县实在无足轻重,离要地又远,一时半会打不到凉州去,所以梁建章心大的很,就算后来官家怪罪,他也想好了托词。 但是他不知道来的人是阙勒,阙勒此人极为善战,狡诈且阴险,当年秦未将军与他打的两败俱伤,秦未最终舍了一条命才压制的他安生几年,梁建章自认没有秦未那本事,跟阙勒对上必死无疑,是以他巴不得这个薛六替他出头。 不,他不是什么薛六,他就是秦未,死而复生诈了尸的秦未。 “如何能用一个庶民领军!”隋衍头一个不服气,“他会打仗吗,他懂兵法吗,凭什么带领我们那!” 梁建章这里心知肚明,别人却对薛六无所知,一个庶民来领军,这些人恐怕都得撂挑子。 “我说的话都不好使吗!”梁建章呵斥隋衍,“文副将这位朋友能单枪匹马从阙勒手里逃脱,你行吗,领军自然还是你来,他只负责在旁辅助,但我警告你别托大,阙勒不是你能小看的!” “文副将您看这样安排可行?”梁建章转头又陪着笑,“军中的规矩您应该清楚,不是不给您面子,实在只能如此。” 不给薛六实权,谁又能听他指挥,傻子也看出来梁建章在故意刁难他,反正规矩摆在这,谁也不能说他什么。 文子欺见薛六跟他点头,便心知他有数,于是笑呵呵的揽住腿脚发软的梁建章,“梁大人如此深明大义,我如何能难为你,打仗的事交给他们,咱们回营叙叙旧,如何?” 这叙旧二字意味深长,梁建章心里恨得牙痒痒,“对对,您说的对,您一路受苦,军营里旁的没有,喝杯热茶还是可以的……” 文子欺拿捏住了梁建章,剩下的兵将再不情愿,也得接受一个庶民要对他们指手画脚的现实,薛六无可无不可,他回身对上叶长安,便知她心里的想头。 “你且跟子欺回军营,小刀他们重伤不明,大概需要你。” “不,我想跟你一起。”叶长安看他的眼神透着复杂,复杂中带着祈求之意,“我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薛六岂能不知道她作何想,家破之仇,任是谁都意难平,她恨极了柔然人,想亲手手刃仇人,为此不不惜祈求于他,这难得一见的示弱,甚至让薛六有些受宠若惊。 这姑娘可从来不与人低头的。 但是薛六不能应,“姑娘,这是军营,你若是信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是军营,不是混混帮会,不可能任由一个女子随进随出,更不能允许她上阵杀敌,她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谁也帮不了她。 叶长安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四肢百骸的愤意与不甘,她猛地抓住薛六的手臂,定定地看着他,“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帮我,不,帮整个常乐县赶走柔然人,我可以信你吗,秦未将军?” 薛六一怔,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而后微微一笑,“我尽量吧,在我回来之前,莫把军营拆了。” 叶长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3何去从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梁建章所驻营地距离凉州不过三十里,他身为凉州刺史,来军营的时候屈指可数,多数时候都是待在府邸享乐。先皇迁都洛阳以后,凉州并不作为重要军事要地,因此裁撤了许多兵力,又因柔然人消停了几年,军中兵将骨头都要养软了,他这个刺史更是心大如斗,日子过的及其滋润。 是以军营之散漫无序可想而知,梁建章此时只庆幸自己脑袋一时发热来营地住了两日,营帐里好歹还有些殚精竭虑的痕迹在,把文子欺领进来的时候有言可表。 “文副将莫要嫌弃,我这几日见天愁的吃不下睡不着,大帐里糟乱些,要不我给您另外收拾一处干净的帷帐,您进去歇一会?。”他把文子欺让进营帐,又揪住外头一个小将说道:“还不快去沏壶热茶来。” 文子欺进去又忽然又退出来,正瞅见梁建章跟小将挤眉弄眼,他装没看见的笑笑,“梁大人跟我客气甚,我知道你这里物资紧张,不讲究,倒是我那几个兄弟朋友你得让人照看好了,我就跟他们凑合着便罢。” “是是,文副将一向是与民同甘苦,虚怀若谷之品行令我辈敬佩,我一早就吩咐了军医,说话就过去瞧,您的面子我如何能怠慢。” 梁建章奉祖宗似的把文子欺请进去,只觉头大如斗。 叶长安等人被领进一处单独的营帐,没多时便有军中郎中进来给瞧伤,孔小刀跟另一个称作张巍的人伤势较重,张巍伤了腿筋,大概会终生跛脚。另外还有一个名唤蔡崇嘉的少年,看上去有些斯文,咬牙拼了命坚持到现在,身上亦满是刀伤箭伤,他们之前都不相熟,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而生死相依。 只是身体上的疼远不及心里的沉痛,逃出生天的那一刻不是欢喜雀跃,也不是感慨痛苦,有的只是无力与缄默。 叶长安坐在一边默默看着大家,有人给她上药的时候便伸出胳膊配合,并不多言。吕二口见大家皆沉默无言,十分不安的靠近叶长安,小声道:“老大,那个什么文副将到底是何许人那,好像很有面子的样子。” 叶长安挑眉看他,“怎么,你可是有甚想法?” 吕二口晃晃脑袋,坚决道:“没有,绝对没有,我这不就是好奇问问吗,不问清楚了,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无家可归前途茫然,可不得七上八下吗。 叶长安说道:“你可知秦未将军?” “这如何能不知道,那可是我打小就崇拜的英雄。” “你说的那小白脸,就是他的副将。” 吕二口:“……” “老大你不是唬我吧!那小白脸……” 那小白脸其实还是有两下子的。 吕二口这心情顿时又纠结了一百八十圈,那小白脸虽然人有点欠,还是个士族小白脸,但是能跟秦未将军混的人,那都是有能耐的人,在他看来,都是英雄。 有可能的话,他很想成为那样的人。 叶长安见他不说话了,隐约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们这四个侥幸逃出城,从此成了彻头彻尾的无根浮萍,何去何从都是问题,当然他们有自己的想法,叶长安不能够拦着,说到底她自己也迷茫。 直到孔小刀醒来的时候,才打破了帐中难以言说的沉默,他明显愣了一愣,似乎不大明白前一刻还在刀下拼命,这会为何已经安然躺在了营帐里,这还不是普通营帐,这是军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谁把我打晕的,李哥他们怎么样了,常乐县怎么样了,你们怎么都坐着……” 孔小刀一着急,扯动伤口疼的呲牙咧嘴,他一路晕过来,着实还糊涂着,吕二口见他刀哥没给撞成个傻子,感动的想哭,“刀哥,呜呜……你可算是醒了,我们已经逃出来了啊,现在在军营里,我们都活下来了!” “我们都逃出来了?那常乐县呢,柔然人都赶出去了吗,我还要去杀敌呢,我要把他们都赶出去,我们常乐县……” “小刀,常乐县已经没有了。”叶长安平静的插了一句。 这一句话让四个人再次沉默,常乐县没有了,他们的家没有了。 吕二口又不争气的抽泣起来,昨天还跟爹娘说话呢,他娘问他为何不吃早饭,他因为着急还嘟囔了几句,他爹好像说要给他找媳妇…… 可是眨眼间这一切都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了,吕二口从来没这样委屈过,他一直觉的日子还长,有爹娘兄妹疼他,有能罩他的老大,一辈子在常乐县吃喝不愁,没事还能靠他老大的面子耍耍威风,谁也不敢小瞧他。 什么洛阳城,什么士人贵族,那都是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屁,他半点都不羡慕,他很知足啊,可是为什么还要收走他这点卑微的拥有呢? 吕二口哭的大家心里更不好受,孔小刀离家两天,连爹娘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他没有吕二口心里这些腻腻歪歪的哀怨,他有的只是无处发泄的仇恨,他宁愿留在常乐县跟那些柔然人同归于尽,也不愿坐在这里唉声叹气。 “这里是军营没错吧,我要参军,我要打仗,我这就要回去为大家报仇!” 孔小刀气冲冲的站起来,说话就要奔赴前线跟柔然人拼命,吕二口扑上来拉住他,哭的更凶了,“刀哥你别去啊,你要是再回不来了,我可要怎么办啊,我现在就只剩你跟老大了呀……” 孔小刀只恨不得把这个没有气性的怂蛋踹飞,哭有什么用呢,就因为只剩下他们几个,他才要冲在前头啊,不然还指望吕二口这个笨蛋去送死吗? “二口你别拦他,让他去。”叶长安说道。 “老大……”吕二口抓住孔小刀的手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满脸的不知所措。 孔小刀趁机挣脱开他,一头冲出营帐,外头只有几个小兵来回巡视,皆奇怪又戒备的看他,他不知道你这里是哪,离常乐县有多远,路要怎么走,没有人来告诉他。 孔小刀被这一瞬间的茫然彻底打败,挫败的蹲坐在地上,再也没忍住,低声呜咽起来,困兽一样凄凉。 他这么一哭不要紧,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人没了,后来连文子欺都惊动了。 “怎么个意思这是,受这点伤不至于疼到站不起来吧?”文子欺摇头晃脑的打老远过来,瞧这里里外外愁眉苦脸的人,顺脚戳了戳埋头蹲在地上的孔小刀,“小子,可有点给我跌面儿啊。” 孔小刀吸了吸鼻子,没好气的站起来,横看竖看都看他不顺眼,“是不是你把我打晕的,你为何要打我!” “打人是孙子,我那可是救你。”文子欺睁眼说瞎话,“毛还没长全就想救人,能耐的你,老老实实滚回去吃饭,先长两斤肉再学着别人慷慨赴死,有你真疼的时候。” 还不到十五的半大小子,跟这种整天叫嚣别人要长毛的老年人委实有代沟,长那么多毛有用吗,他一张小白脸是如何有脸说别人不长毛的! “你那么能耐,你怎么不去打柔然人那!”孔小刀憋了一肚子难听话没好意思说,不甘示弱的瞪着他。 “呵,你还真别拿这话将我,老子在道上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吃奶那!”文子欺训儿子似的非要跟人家一般见识,“区区几个柔然人,何用我亲自上阵,有你薛六爷够使了。” 薛六?孔小刀差点把他忘了,他看上去的确是比这小白脸有用多了,但是上阵杀敌并不容易啊,想到这里他又挫败的低下头,自己还要靠薛六来救,却妄想着上阵杀柔然人,更可气的是,他不能不承认这小白脸说的话,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弱者。 “薛六他……”孔小刀支吾着,“到底是什么人?” “你六爷啊可不是什么好人。”文子欺嘿嘿一笑,“草原上的狼见过吗?他可是出了名狼祖宗。” …… 隋衍其实没正经打过什么仗,如果偶尔端几个土匪窝也算的话,那他也算是有过几个手下败将,但这日渐荒凉的边陲,连土匪都欠奉,别说让鸟拉屎,连只鸟也瞧不见。 少年人有点冲劲自信是好事,谁还没打年少的时候来呢,薛六冷眼瞧着,是块可造之才,就是太过急功近利了些。 被文子欺那番长毛论刺激过后,隋衍更不知收敛为何物,带了一队人就要去常乐县收拾阙勒,巧的是阙勒也存了攻打凉州收拾魏军的心,两军就这么在半道撞上了。 薛六这个插不上话的狗头军师压根没得个正眼,自然是没人把他放在眼里,隋衍初出茅庐干劲十足,倒也打的柔然人仓皇逃窜,一身本事还没处使的隋衍哪里由得他们跑,喊打喊杀的追着人家到了常乐县城脚下。 结果不期然的掉进阙勒挖的坑,一队人死伤大半。 隋衍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等屈辱,他们先冲过来的小半数人尽数被绊马绳给绊倒,又被一张铺天大网兜住,如同关在笼中供人屠戮的畜生,头领被捕,剩下的那一半人就慌了手脚,弩箭从四面八方射来,顿时一片哀嚎。 阙勒此时端坐在城楼上,无动于衷的看着城下杀戮,他被薛六的箭横穿大腿,又被垂死挣扎的马压过,整条腿恐怕是要废了,然而正是这种疼进骨髓的滋味让他得以坐在这里,等待那张久违的脸出现在眼前。 三年前他被秦未一箭穿心,但是他命大活了下来,而薛六深陷包围遭万箭穿身,他以为他必死无疑,还一度十分可惜,因为在他眼里魏人皆无能,难得有个让草原勇士都惧怕的汉人对手,所谓英雄苦无敌手,失去秦未的魏人不堪一击到让他丧失胃口。 可是现在秦未又回来了,他居然真的回来了。 阙勒对着城下某个身影勾了勾嘴角,抬手止住往城下射箭的柔然军,用嘴型道了句别来无恙。 薛六此时很想劝他一句,他那张脸真的不适合笑,太吓人了。 隋衍倒是还没被穿成筛子,但也受了伤,他万万没想到薛六会随后跟来,意外之余又不由生疑,他防备的看着坐于马上的薛六,“你到底是谁,为何你一来柔然人就停止攻击,你可是柔然奸细!” 他这一句奸细不要紧,原本围在薛六身后的魏军纷纷后退,避瘟疫似的跟他保持距离。 而就在此时,魏军之中不知是趁机谁放了一记冷箭,箭头直冲薛六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4一城灭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隋衍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吓了一跳,他手下之人何时这样有血性的,居然能如此当机立断。 薛六嘴角一邪,身未动头未回,竟是徒手接住了那当空一箭,他将箭羽在手里掉了个,反手扔回了射箭之人的箭囊中。 “瞄不准的时候还是别浪费箭的好,不知道军费一向紧张吗?” 偷偷射箭那人差点给吓尿了,隋衍立时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他恶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暗骂梁建章小人之心,居然在他手下安插了眼线,这也就罢了,净干这些背后偷袭的下作勾当,太他娘丢人了! 但随即他又神色复杂的看向薛六,心里唯有一个疑问,他到底是什么人! “啧啧,魏人还是这么擅长自相残杀呢。”阙勒遗憾的看着方才的一幕,“你怎么就吃亏不长记性呢,为这样的同伴出生入死,值得么?” 阙勒招招手,立时过来两个柔然人,一左一右的压着一人,他们听从指令把那人吊在城楼上,一时间满城的鬼哭狼嚎。 气吞山河算什么,孙德才这嗓门能把山给哭炸了。 薛六蹙眉看着城墙上吊着的玩意,也不知道绳子够不够他这样扑棱,再使使劲,估计自己都能掉下来。 “这可是这城中唯一的活口了。”阙勒又指着隋衍等人,“你不是自诩大义么,看在老交情的份上我卖你一个人情,二选一,救下的那一方我便放过他们。” 阙勒这种刁钻恶趣味真是万年不变,还不忘给他下个套,救一个普通庶民还是一群兵将,其实不是什么难以选择的问题,但对于某些自诩深明大义的英雄而言,大概是不能忍受对一个庶民见死不救这回事。 而他周围这些虎视眈眈的魏军对他半分都不信任,他一旦选择了救下孙德才,估计下一刻他就得倒霉。 但薛六眼下只是薛六,英雄主义跟他没有半分关系,况且这种无聊的选择在他看来真的多此一举。 薛六擎弓展臂,箭头毫不犹豫的对准了落网的隋衍的脑门,周围一片惊叹响起,他甚至听见了弩机齐刷刷对准他的声音。 隋衍死死盯住他,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惊人举动来。 薛六有些恶趣味的冲他勾了勾嘴角,这小将倒也沉得住气,没让他吓尿了,不像吊着的那位,放的水都滴到城下了。 下一刻,薛六转而举臂上扬,弓箭离弦而出,目标直指城楼上的阙勒,柔然人大骇,方才还镇定自若的阙勒亦不由慌了手脚,忍着腿上扎心的疼扑向一旁,他一点都不怀疑这个疯子的杀心,所以根本不敢赌。 然而那只箭却只是射断了吊着孙德才的绳子,当箭身没入阙勒身后的城墙时,阙勒才知道自己又让他耍了一回。 阙勒面色不善的看着他,嘴角却别有深意的勾着。 谁也没料到孙德才掉落在地的那一刻,周围忽然起了大火,生生在两军之间隔起一道火墙。 火起的那一刻,阙勒便消失在城楼,他方才那挑衅的笑意味深长,他其实根本没有恋战的意思,他在城墙上装模作样的摆这一道乌龙,无非是不甘心被薛六射断腿,顺便确认一下老相识是真的死而复生。 诚然他最开始是打算着攻进凉州,但他万万没想到会遇上此生劲敌,所以不得已放弃计划遁走。 来日方长,他们迟早会再对上的。 薛六在火起的那一刻便纵马冲到城下,把个半死不活的孙德才救下,阙勒一走,整个常乐县瞬间被大火吞噬,一城付之一炬。 他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给叶长安的交代,柔然人是赶跑了,常乐县也算是彻底没了。 隋衍狼狈的被人救出,对薛六仍旧满腹疑问加怒火,他想问他为何不干脆杀了那个柔然头领,反而要去救一个毫无用处的庶民,但又觉的自己方才丢了人,自己都是靠人家救的,似乎也没那个脸面去指责他什么,毕竟薛六不是他的属下。 一行人信誓旦旦的出兵,垂头丧气的回去,不过好在是赶走了柔然人,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十分打击人,从隋衍到手下小兵都有些抬不起脸来。 唯独薛六挺无所谓,就是驮着一个浑身尿骚味的玩意实在遭罪,要说孙德才还真是命大的很,落在柔然人手上居然能留着口气回来,且还是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不定是积了几辈子的大德呢。 那城墙其实压根摔不死人,顶多就是摔断腿,阙勒根本就是拿他来刁难薛六的,这种无足轻重的人对阙勒来说,死活都无所谓,但不管怎么说,常乐县全城覆灭,能活一个是一个吧。 他们回到兵营已至深夜,不过兵营中没有一个人睡的着,灯火通明好像在等他们凯旋似的,其实纯粹是文子欺不让他们刺史大人睡,所以大家都不敢睡罢了。 梁建章这一天简直心力交瘁,自从把文子欺这尊瘟神请回来,他寿数都平白少了十几年,这都深更半夜了,文子欺还一本正经的端坐在他营帐里“秉烛夜谈”,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话说,嘚啵了大半宿都不带重样的。 听闻薛六他们回营,文子欺二郎腿一收站起身,“一转眼都这么晚了啊,梁大人辛苦,便不必出营帐了,我代你去瞧瞧罢了,有我这位朋友在,一切都不在话下。” “不敢辛苦不敢辛苦,还得有劳文副将代下官整顿军纪,您要是不来,我可就真的抓瞎了。” 梁建章这会哪里还敢有什么主张,甭说有个让人头疼的文大公子,光是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秦未就能堵住他十张嘴,虽然人家现在并没有表明身份,但架不住梁建章自己心里有鬼。 待文子欺走后,梁建章立时收敛了方才狗腿的嘴脸,阴沉着脸在帐中走来走去,不多时,他的贴身侍从刘淇猫着腰走进帐内,进来后还不忘瞧瞧周围动静,防贼似的防着瘟神文子欺。 梁建章把他拉到里头低声问道:“如何,消息可有递出去?” 刘淇道:“大人您放心,我已经代您给大司马去了飞书,另外家里也已经派人做了部署,不怕他们上门查。” 梁建章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半分,这已经不是部署与否的问题,除了他没有人知道他们面对的是多么棘手的人,谁能想到秦未会死而复生呢,可知他一出现,整个大魏朝会引起多么大的轰动吗? 梁建章才不会只当他是个因为柔然人攻城而侥幸逃出来的庶民薛六,他要不是早有预谋回来伺机报复那才是活见鬼,他明明没有死,却在常乐县,他梁建章的眼皮子底下躲了三年! 梁建章不由想起三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战,柔然军大举进犯北防边境,秦未率军迎战,彼时情境与今日极为相似,边镇戍兵紧缺,援军迟迟不来,只能靠秦未跟他的嫡系部下殊死抵抗,后来秦未深陷包围寡不敌众,与嫡系全军覆没。 梁建章时任镇督副将,亲身参与了后来的扫尾战,当然前提是秦未灭了柔然当时的汗王,并重伤了阙勒,这才导致柔然军不得不退,他们所谓的胜利不过是以秦未的牺牲为前提,且没有人比梁建章更清楚,那所谓的援军把戏,是大司马亲自授意的。 谁又知道秦未会再回来呢,他既然回来,根本没有理由放过他们,所以他在认出秦未的那一刻,本能的就想先下手除掉他,只可惜没有成功。 梁建章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大司马暗中叮嘱他要对此次采选多上点心,难道大司马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吗,还是说这一次的采选,根本就是另有目的。 思及此,梁建章脑门上开始冒冷汗,眼下看来大司马已经指望不上,他难保不是打着牺牲他的算盘。 梁建章猛地抓住刘淇的胳膊,眼里闪着凶光,声音里带着阴险与害怕:“今夜就动手!” 刘淇吓了一跳,“大人!这……” 那几个庶民倒也罢了,文子欺可不是什么随便就能除掉的人那,无缘无故的死在凉州,洛阳城的贵人们还不得把他们活剐了。 “顾不得那许多了!”梁建章想了想,“那几个庶民中,你挑一个给我带过来,不是说隋衍又带了一个回来吗,就留下他,先把他们除掉我才能安心,后面的事我自有对策。” 梁建章如此笃定,刘淇唯有照办,不过眼下有个不大不小的问题,以文子欺为首的那几个刁民,似乎根本没有要睡觉的意思,杀人越货的勾当哪样不是要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好办那,他们不睡,压根不好下手啊! 叶长安他们的确是睡不着,待听闻常乐县化为灰烬的时候,所有人心里都空荡荡的难受,孔小刀他们几个当时就跪倒在地,面向常乐县的方向猛磕头,额头触及黄土的声音是那么让人揪心,可是他们好像失去感觉似的一个接一个,因为那里有他们的亲人,他们得一个个来祭奠。 叶长安无人可念,只是沉默着看他们,从今往后,常乐县的一切就成了他们心底深埋的痛,而带给他们伤痛的那些人,注定要成为她一生的敌人。 薛六回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叶长安跟他算账的准备,也做好了几个小崽子跟他咋呼的准备,就是没料想到他们会这样。 薛六那颗久不波动的心肝忽然就感同身受的抽了一下,别开眼,看向不知道在哪的故乡,良久后收回目光,不期然的对上叶长安注视的眼,小小楞了一下。 这姑娘看他的眼神太复杂,复杂到他忽然有些心虚,他大概不知道哪又得罪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5望前程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薛六受了些刀伤,原本打算要点药自己回来包了完事,却不想被两个小崽子硬拉去医帐包扎,看来这番生死没白历,好歹是得了这俩崽的好脸。 孔小刀是念着他的救命之恩,想表示点什么,吕二口见他刀哥忽然跟薛六示好,还好的非常别扭,于是本着替他受伤的刀哥排忧解难的原则,主动拉扯薛六去瞧郎中。 “六爷,您是个能耐人,为了替我们赶走柔然人受伤,如何能不在意呢?” 他什么时候又成爷爷辈了?一定是文子欺那碎嘴吹嘘的。 “小伤,不碍事。” “这还小那,要换成是我早疼死过去了。”吕二口狗腿的替他开道,“烦请让一让啊,为何都不走了?” 兵营里的医用帐篷从来都是个热乎的地方,今日新添了那么多的伤员,哪里有地可让,吕二口本想厚着脸开个后门,但瞧外面候着的伤员一个比一个严重,薛六这种实在只算是轻伤,如何好意思让人家让道。 “六爷你等着,我去给你讨些药来,回头我亲自给你上药!” 吕二口这么一坨肉球挤进去,简直如同灾难,大家为了不让自己伤上加内伤,只好给他让道,薛六失笑,退到后面等他。 就在他退到旁边的时候,有两个看不出是什么身份的人出现在医帐外,医帐有前后两个出入口,他们绕到后门进去,而后没多久便抬出一人来,薛六心下生疑,隐在暗处多瞧了几眼。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抬着的那个应该是孙德才。 他们单独抬了孙德才去作甚? 有关他救回孙德才这事,叶长安到没有说什么,但是薛六以为她一定不怎么想看见他,之所以放任孙德才还活着,估计也就为着那点同乡的情分,其他人不消说,没有人给孙德才好脸色,巴不得他死了干净。 薛六又冷不丁想起阙勒最后看他那一眼,那种狡诈里藏了无数阴谋的眼神,让他觉的孙德才这事好像不那么单纯,阙勒是不把人命当回事,但他同样不打无用的牌,孙德才这种贪生怕死的小人,最容易成为别人手里的刀。 薛六跟吕二口取了药回到营帐,大家都对他的伤十分关切,薛六表示没有大碍,但吕二口还是不由分说的把他搀扶到叶长安旁边,“老大,您包扎的比我们像样,这样细致的活儿还得你来。” 薛六:“……” 说好的他亲自包扎呢? 叶长安干这样的活计十分趁手,以往她自己或者兄弟受伤,都是她来处理,吕二口卖人情的时候压根没考虑这么多,反正谁来都一样,重要的是要表达那份心意。 薛六根本没往心里去,也不指望这几个毛手毛脚的家伙如何,但见叶长安二话没说的就要替他动手,便把说要自己上药的话给咽了下去。 有人代劳何乐不为。 文子欺一旁酸不溜的说道,“你俩这小没良心的,我为了救你们也挂了伤,怎么不见你们这般殷勤那!” 然而没有人关心他此时争风吃醋的那点小心眼。 孔小刀冲他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说的这点伤不叫伤吗,见惯大世面的英雄,这点伤忍忍就过去了。” 文子欺被噎了个半死,皮笑肉不笑的看这俩不识好歹的东西:“小子,有你后悔的时候,你们六爷上阵杀敌好使,可是想要前程还得找你文爷我,别怪我到时候不带你玩。” “哼!”众人回给他一片白眼。 文子欺:“……” “文大人,您真的能给我们前程吗?”一直坐在角落里不言语的蔡崇嘉默默问了一句,他这么一问,大家皆欲言又止的看着文子欺。 叶长安的手顿了一下,见薛六看过来,便又若无其事的给他继续包扎。文子欺虽然欠抽,但是他看的很准,他们这几个人心里或多或少的都憋着话要说。因为他们很想知道文子欺跟薛六到底是何方神圣,又能否带他们走出这场困境,他们想要报仇,想要有一天出人头地,靠自己的力量显然是天方夜谭,他们都需要一个能仰仗的贵人。 文子欺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脱口而出的大话也谨慎了几分,“那得看你想要什么前程,旁的不敢说,你们若要去洛阳城混,我的面子还算好使。” 薛六没好意思打他的脸,文大公子的脸面是否好使,那得建立在他爹能否让他出门的前提下。 蔡崇嘉脸上豁然升起了希望,“果真如此,我想读书,想有一天能出人头地,我什么活都能干,不怕吃苦的!” 蔡崇嘉跟叶长安这帮混混们志趣不大相投,他从小就只对书本感兴趣,但出身庶族的百姓很少可以有正经念书的机会,朝堂被门阀士族垄断,庶族中人想要通过读书来出人头地根本是妄想,文子欺那张好使的面皮显然是给了他希望。 大家嘴上不待见文子欺,但却知道他一定是个有身份的人,刺史大人在他们眼里就是比天大的官,见了文子欺居然跟条狗一样谄媚,足可见文子欺的分量,如果他真的能给他们庇佑,那真的可遇不可求。 “读书啊。”文子欺咂咂嘴,他自己不学无术,也看不惯文人那副嘴脸,但不妨碍他卖弄脸面,“小事,给你寻一个书堂便是,若不是我瞧不惯国子学跟太学里头那帮人,把你弄进去也无妨。” 在他嘴里的小事,可是蔡崇嘉一辈子梦寐以求又够不着的东西,现在的文子欺在他眼里,那就是比天上神仙还要金光闪闪的存在,看他的眼神都透着崇敬。 这话题一开,其他人都坐不住了,张巍先道:“那我想上阵杀敌行吗,我这腿虽然不灵光了,但我力气大,我能行!” 这就更不叫个事,兵营里从来都不嫌人多,别说他一个,再来百八十个都不成问题。再有吕二口跟孔小刀二人,他俩心里猫挠似的想问一句,但又不想给文子欺长脸,孔小刀想着既然从军不是问题,那就没必要再问了,况且薛六看起来比他在行,有机会求他也是一样。 吕二口嘛就有点不大好启齿,他嘿嘿一笑,问道:“有没有既不想读书又不想从军的去处呢?” 众人:“……” 那还要你作甚。 “不是,你们不能这样看我啊,我虽然肩不能扛脑袋也不大灵光,但我……”二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他能干点啥,他眼珠子转向叶长安,希望她能给点提示,无奈叶长安没看见,只好硬着头皮装模作样,“我可以跑腿啊,我可是我们老大的左膀右臂,既忠心又可靠,还通人情,没有我说不上话的人!” 这么想想,他吕二口还是很有本事的嘛! 文子欺很不厚道的扑哧一笑,“这样啊,我看有个地方挺适合你。” “是吧是吧!”吕二口一脸自豪。 “就举荐你去宫里当内侍吧,非常附和你的资质。” 吕二口:“……” 文子欺这辈子大概都不能在吕二口心里有翻身之日了。 叶长安默不作声的给薛六包扎好伤口,薛六低头看她,跟着问了一句,“不知叶娘子可有甚打算?” 叶长安不甚在意的掀了掀眼皮,“我啊,还找个地方当我的媒人就成。” ……她到底是多爱这一行,薛六心里不打厚道的琢磨着,洛阳城往后可有热闹瞧了。 这厢逃出生天的少年们在憧憬着未来,孙德才却苦命的托着受伤的腿去见梁建章。 孙德才这两天胆子都给吓肥了几分,面见大人物这种事也是一回生二回熟,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只要给他活路,怎么着都成。 他现在面如死灰,连哭的力气也没了,他只要不哭,看上去还是有几分人样的,梁建章心事重重的端详他两眼,不知道怎么就从那张狼狈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姿色来,让刘淇给他擦了脸,又对着细瞧。 孙德才心说这位大人倒是讲究,问个话还要擦脸。 “你是常乐县人?” 孙德才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刘淇踢了他一脚,“正经回话,说说你是干什么的!” 这一脚可能是踢中了孙德才哪根不好的筋,他打了个激灵,又开始了哭唱模式,“回,回大人,我叫孙德才,常乐县人士,我我是良民没干过坏事,我娘,我爹……呜呜他们都没有了……” 梁建章:“……” 真是个特别的郎君。 “行了行了!谁问你这个了。”梁建章没好气的摆摆手,“我问你,其他那几个庶民你可认得?” 孙德才挂着两行热泪,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认得啊,那个娘子还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呢,她可不是什么善岔,剩下那两个都是她手下的小弟,不干好事的,我可是好人,大人您明察啊!” 他明察个屁,梁建章不耐烦的让刘淇把他领下去,“就别送回去了,长的倒还说得过去,就是人蠢了点,扔到里头调教两天再说。” 刘淇顿时意会了梁建章的意思,这就命人把孙德才领走,梁建章想了想又把刘淇唤到跟前,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抬手做了一个砍杀的动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6反被擒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尽管文子欺虚怀若谷的表示可以跟几个庶民挤在同一个帷帐,但六七个人住在一起终是拥挤的很,何况还有叶长安这个大姑娘,兵营里再紧张,到底也能倒腾出两个帷帐来匀一匀。 于是刺史大人这就派了人过去,单独把叶长安请了出来,文子欺跟薛六亦另有营帐。 此时距离天亮已经没几个时辰,叶长安了无睡意的跟在两个小兵后头,走着走着忽然觉的不大对劲,周围乌漆墨黑一片安静,距离方才的营帐也有些远,难道为了区别男女,要把她送到这样偏的地方吗? “有劳二位,我看再走都要走出大营了,难不成是要我住到大营外头吗?” 其中一个小兵道:“倒也不至于住到外面,但是要住的偏一些,您也知道兵营里不留女子,我们刺史大人是看在文公子的面子上,这才……” 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叶长安给反制住手脚,“这才?你们刺史大人没教过你怎么编瞎话么?” 叶长安什么鬼把戏没见过,想干坏事的人没一个能逃过她的眼,她摸出小兵身上藏着的利器,在他喉咙处抖了抖,“怎么个意思,这玩意留着防身那,害怕大半夜在兵营里被人抢了吗,那位也最好给我站住,我扔家伙可没有准头,不定削你哪儿。” 另一个见势不妙想要跑的人也吓的不敢再动,他举着双手转过身来,“这位娘子你误会了,我们刺史大人真的只是想给您方便来着,这里可是军营,不能动手,不能动……” “长安小心!” 被叶长安制住的那个人忽然亮出了另一把凶器,有赖薛六这一声提醒,叶长安才得以避开,她毫不留情的抹了小兵的脖子,一脚踹到地上,又飞出手里的匕首,正打在另外一人的脑袋上。 血腥见多了心也冷三分,叶长安现在杀人手稳得很,一点都不会发抖,不过方才薛六的称呼她很不喜欢,她从不让人随便喊她长安,自从叶坊正走后,她甚至开始讨厌这两个字。 有空得给他讲讲这个道理。 不过现在是没空计较,很明显,连兵营里也已经不太平。 薛六跟她情况差不多,他跟文子欺刚进了一个营帐,就遇上了偷袭,不过他俩命好,偷袭的阵仗也大,知道他俩不好对付,梁建章可谓下足了血本。 薛六逃出来的第一刻就想到了叶长安,好在他能及时找到她,假如她遇上的跟他们一样阵仗,凭她一人之力十有八九难逃出来,幸好丫头机灵,半路就识破了诡计。 “走,去救小刀他们!”薛六塞了一把长钢刀在她手里,率先一步冲出去。 那四个残障不知道能不能应对,叶长安心里一阵发慌,没有迟疑的跟着薛六一道冲过去。 被薛六丢下的文子欺,暗骂了他一句始乱终弃,然后孤身一人去找梁建章算账,这厮简直是吃了狼胆,灭口都灭到他头上来。 梁建章做贼心虚,大帐外早就围了几圈护卫,弩箭手里三层外三层的一致对外,上阵杀敌都没见如此威武的排场。 文子欺往当中那么一站,差点气乐了,“梁建章你出来,我保证不打你,你好歹也是带兵打过仗的,缩头缩尾的像什么样子。” 梁建章真没想到他能这么快摆脱暗杀,心里不是不发毛,毕竟暗杀跟明着相对不是一个性质,尽管他并不认为文子欺能在这样的阵仗下逃脱。 “不要听信他胡言,他根本不是什么文公子,他是假冒的,给我杀了他!” 梁建章不由分说的给文子欺扣上冒牌货的帽子,杀一个冒名顶替贵人的骗子那就又不一样了,没人能证明他就是真的文子欺,甚至文子欺自己都没有佐证,死了也百口莫辩,梁建章完全可以死不认账, “嘿,跟我玩这一套!”文子欺还想说点啥,无奈梁建章一点机会都不留给他,直接命人放箭,文子欺不得不躲,耍猴似的上窜下跳,稍微一分神,一支箭就贴着他的脑袋飞过去。 “你大爷的梁建章……” 文子欺这下真的火了,心说今天非扒了这王八蛋的皮不可! 叶长安这边更没好多少,梁建章对付这四个残障的法子十分简单粗暴,那就是瓮中放火捉鳖,连弩箭手都不用浪费。 叶长安冲进大帐的时候,四位残障皆不省人事,她暗骂梁建章卑鄙,连下迷药这种下三滥都用,四个人里头重伤一对半,另外一对半指望不上,何必要下这样的死手。 她找到孔小刀,先在他脑门上泼了一碗水,然后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好一会才把他折腾醒,“小刀快醒醒,能走吗?” 想把四个大男人背出去实在有难度,能醒一个是一个,孔小刀虽然受伤严重,但好歹能自己走出去。孔小刀醒来后看见眼前情形,管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咬着牙去背断了腿的张巍,叶长安则先把相对轻一些的蔡崇嘉给背出去,而后再次返回去救吕二口。 但二口这种身形,一般人实在没勇气背他,所以还是想办法把他弄醒为上。 然而二胖皮糙肉厚,叶长安糊了他两巴掌都纹丝不动,十分坚定的横死在地,这帐篷说白了就是靠几根木头骨架支撑,烧不了多一会就要塌,叶长安见时间来不及,只好放弃叫醒他,把人往肩膀上一抬,心说咬咬牙背出去完事。 可是她咬碎了牙也就将将把他捞起来,二胖子胖的十分奇特,横看竖看都是一个球状,个字又比叶长安矮很多,她的手根本无处安放,弓着身子往他肉眼难辨的腰上一抓,只抓到了一手的肉。 “二胖子你他娘就不能少吃点吗!”叶长安铆足力气没能成功,腿脚一软,双双倒在地上。 倒地的时候手肘不甚被火燎了一下,登时一阵钻心的疼,叶长安气的踹他一脚,很想就地把他剁成肉馅。 “你是想一块死在里头吗!”薛六解决掉外面的小兵后冲进来,见叶长安被困在火中不能动,立时一阵气血上涌,平时挺聪明个姑娘,遇到困难不能喊人吗? “能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吗秦将军?”叶长安指着烂泥一样的吕二胖,“你来试试。” 薛六:“……” 薛六心说一个大男人还能抬不动一只胖子吗,二话没说伸手去捞吕二口,然而他实在是低估了一个昏迷了的胖子的实际分量,力气没用够,反而被他拽的一个踉跄。 叶长安十分不厚道的噗嗤一声,遭了薛六一个大白眼。 “笑什么,不怕咽气呛了嗓子吗!” 薛六原本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两年蓄养的那点好气性尽数被一个胖子消耗殆尽,真的太丢人了,他一怒之下加了把子气力,直接揪着吕二口的衣裳把他扛起来。 “我说秦将军,有没有人说过你心眼其实挺小啊。” 薛六:“……” 敢说秦将军心眼小的,恐怕早都见阎王去了。 待他们冲出去后,帷帐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坍塌,薛六把吕二口丢在地上,感觉胳膊上的刀口都有挣开的迹象。 “从明天开始每天只给他吃一餐,省的吃多了浪费。”薛六面无表情的扔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径自往梁建章的帷帐处去。 先逃出来的孔小刀等人无不莫名其妙,好端端的为甚要苛待一个还在长身体的娃娃。 孔小刀问道:“老大,薛六这是怎么了?” 叶长安笑说:“没事,上了岁数,不小心闪了腰。” 走半道的薛六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让自己绊倒。 …… 文子欺被弩箭逼的退无可退,又无法脱身,衣衫松动发髻凌乱,细看一眼的话,好像还断了一绺头发,形象已经碎一地,待薛六赶来,他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他娘怎么才来,愣着作甚,上啊!” 薛六见他如此狼狈,心气顿时顺了不少,然后迅速搭弓上箭,目标直指梁建章贴身的几个弩箭手,他一箭出手,至少倒下了三四个人。 梁建章险些让他吓尿了,嗓子都破了音,“来人,快来人!把这两个乱贼给我打死!” 文子欺借机翻滚在地,赶在弩箭手换箭之前一跃而起,踩着最前一排的弩箭手腾身,一脚把梁建章踹进了大帐。 这一脚踢的委实不轻,梁建章一口老血喷出来,感觉脊梁骨都要碎了。 “我看你还敢跟我装神弄鬼!”文子欺揪住梁建章的衣领,一把将他从地上薅起来,“来来好生看看,爷是假的吗?” 与此同时,闻声而来的隋衍等人不明所以,以为是他们要造反,纷纷上前把薛六围住,“薛先生,我敬你是条好汉,但没必要在军营行凶吧,你果真是柔然人派来的奸细吗?” “我要是奸细,你还能活着回来吗?”薛六指着被文子欺拖出来的梁建章,“你们梁大人无故暗杀文公子,险致其丧命,你说我们该不该坐以待毙呢?” “不要听他胡说!”梁建章被文子欺揪着还死鸭子嘴硬,“他们都是假冒的,快杀了他们!” 隋衍糊涂了,站在原地不知哪一方说的是真,梁建章营前的护卫明显是早有防备,也就是说他自己心里一定是有鬼,但薛六等人也确实很有可疑。 “梁建章你挺能耐啊,谅我不敢杀你是吧?”文子欺一脚踹向他的腿窝,硬生生把他压跪在地上,对隋衍道:“小子,挺聪明的娃娃可得学会跟主子,今儿要没有我们,凉州都保不住,就这位,梁建章,故意领兵不发,试图杀害皇亲国戚,致使一城覆灭,就单凭这些,我就敢就地格杀,谁要是敢有异议,那就跟他同罪而治!” 尽管梁建章还在谣言文子欺是个冒牌货,但整个兵营里的人都或多或少被文子欺的话镇住,顶头上官跟天潢贵胄之间的抉择,暂时来看还是后者的“淫威”较重。 大多数人本能的认怂,文子欺跟薛六二人,一个有权一个善战,眼下谁都不好惹,没必要跟自己小命过不去,至于那位平时耀武扬威实际不怎么得人心的刺史大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薛六收了家伙,缓缓说道:“梁建章犯上,与其同谋者收押,至于梁刺史,暂时就绑在旗柱上以儆效尤,待官家下发处置令再定其罪。” 不疾不徐掷地有声,薛六一介布衣,此时此地却无端叫人生畏,就连一旁的天潢贵胄都显得黯然失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7大忽悠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梁刺史被无情的挂在兵营旗杆子上供人瞻仰,他手下与之狼狈为奸的那些兵将也被一并收押,至此并没有算完,文大公子作势要代官家揪出这些在地方作威作福的官员,那些往常惯会巴结梁建章的郡太守,以及贪图享乐不作为的大小官通通没能躲过,皆被文大公子给扒拉下来。 整个凉州一时间都官心惶惶,生怕这位东都来的大公子哪只眼瞎了,不分青红皂白的累及无辜,无不盼着官家信使赶紧到达凉州,把这妖货给收走。 而可怜的梁刺史已经展览了好些日子,蓬头垢面的挂在兵营里,每日要风有风要土有土,一身滋润的油皮在边陲粗砺的风沙中日渐灰败,看上去好不凄凉。 不过另有一位比他好不了多少的难兄难弟,此时正围着兵营跑圈,偶尔路过梁大人跟前,彼此都能听到对方心里的哀怨叹息。 此人正是被殃及的池鱼吕二口,他对于自己的这场无妄之灾深感莫名其妙,好容易历经生死活下来,饿了两天不说,还差点让梁建章活烤了,最后死里逃生的醒来,却被平白减了两餐饭食。 要说大家都没得吃也就罢了,可是别人吃他只能眼巴巴看着的滋味知道有多折磨吗?他们家虽然算不上富庶,好歹能吃饱饭,往日他爹娘生怕他掉一斤肉,恨不得一天喂他五顿,现在可好,一天一顿还不见荤腥,完了要多加两个时辰的训练,去给人家当长工也不至于这样苛刻呀,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他招惹的可不是一般人,自从薛六来军营后,往日懒散疏于操练的兵将们每天自觉自愿的早起,谁也不知道自己为甚会如此想不开,明明人家薛六并没有强制他们,就好比哪天官家站在他们眼前,他们必须要努力做做样子一般。 可是起早真的好冷啊,几个小兵缩头缩脑的来到练武场,还没走进便听到有搏击声音传来,再往前一瞧,小兵们顿时来了兴致,纷纷围上前观望。 武场上打的难舍难分的俩人正是叶长安跟隋衍,在枯木林里的时候,俩人就欠着一场较量,上两天隋衍见着叶长安便主动要求跟她过招,这事一度引的整个兵营沸腾,代表隋小将跟叶老大的两方各自不相让,这厢还没开打,助阵双方就已经狗咬狗的不可开交。 叶长安本不想搭理他,如此一来不打都下不来台,只好不情不愿的跟他较量。对自家身手特别自信的人都有这种见人就想过两招的毛病,隋衍就是这种人,往日兵营里的人都干不过他,很有种苦无对手的惆怅。 被薛六撂倒的时候虽然没脸,但也挑起了他的好胜心,后来又看几个大老爷们整天在叶长安屁股后面喊老大,更加的不爽,薛六干不过,先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娘们撂倒再说。 只不过最终结果有些差强人意,俩人实际也没分出个胜负来,隋衍是四平八稳的军中打发,对上叶长安这种野路子,颇有中秀才遇上兵,怎么也搅和不清的意思。而对于叶长安来说,不到生死关头要拼命的时候,根本激不起她任何斗志,反正以不吃亏为前提,输赢都无所谓。 但毫无疑问的是,俩人打的非常畅快,即便这只是隋衍单方面的想法,是以这以后,隋衍有事没事就想跟她干一架,让叶长安十分头疼。 大清早被人从热被窝里薅起来的滋味太糟糕了,叶长安此时简直生无可恋,所以打人的时候就带了不少起床气,隋小将挨了好几拳,却是越挨打越觉通体舒畅,到最后叶长安实在是打烦了,收手撤招蹲在地上,死活不动了。 “不打了不打了,大清早的累不累啊,你要实在想挨揍,我给你推荐个人怎么样?”叶长安不怀好意的嘿嘿一笑,“文大公子是一等一的好手,我对上他,没几下就被他打趴下了,你要想提升功夫,就得找比自己厉害的嘛。” 隋衍不由皱了皱眉,想起文子欺那张如花似玉的小白脸,发自内心的不想认同他本事比自己强这种可能。 他没打过瘾,没好气的对着围观小兵挥手,“都看甚!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能耐吗,等柔然人再打来,你们拿什么保命,每天起这样迟,像什么样子!” 看热闹的纷纷龟缩着脑袋,各自散开操练,隋衍这两天战斗力十足,手下人一并遭殃,自从在柔然人手下吃了亏,他就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操练这些虾兵蟹将们,如此还尤嫌不够。 除他们之外,孔小刀近日也十分卖力,伤还没好全乎就争强好胜,每天按时起来练功,大家都各自铆着一股劲,谁也不忍心拦着他。 孔小刀过来练武场,不好意思的来到隋衍跟前问他,“那个,能不能请你教我怎样用刀呢?” 隋衍打量他两眼,“怎么,想来从军吗?” 孔小刀的确是想从军,也更想学好功夫,几日相处下来,他知道隋衍功夫不错,还是正经的军中招数,舞刀弄枪非常专业,孔小刀往日虽然也自己练,但毕竟没有个正经人教他,自觉很不成样子,这才放下身段来找隋衍。 “那没问题,好歹这些人中,你还像个样子。” 这话正好让后来的文子欺薛六二人听见,文子欺顿时不乐意了,“你这叫什么话,我们怎么就不像样了啊?” 隋衍冷哼一声,“不服来打啊!” “不打,大清早的,我脑子又没毛病。” 隋衍:“……” 好巧不巧的,正赶上吕二口跑圈回来,受这话刺激,顿时开始怀疑人生,“谁说不是呢,好歹给吃饱了饭啊,我脑子都跑懵了,老大,能给口饭吃吗?” 叶长安方才发了一身汗,正浑身粘腻的不想动,闻言抬了下沉重的眼皮,表示爱莫能助,“我自己还饿着呢。” 不给饭这回事可不是她定的,罪魁祸首还在跟前,找他说理去。 薛六的眼神在她身上扫了一下,又看向烂泥一样瘫在地的吕二口,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心说饿了几天,身上一点肥肉没掉这回事当真是奇迹。 “先起来用早饭吧。”薛六忽然大发慈悲,吕二口简直受宠若惊。 他可以吃早饭了吗,由于他每天只得中午一顿,早饭对他来说已经成了可望不可求的奢念,如此也不累了,连滚带爬的起来,恨不得三两步就冲进帷帐。 然而等早饭分到吕二口头上的时候,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就只有一块粗饼吗?”根本不够塞牙缝啊? 其实军中用餐本来就粗糙简单,其他人也不过是多一块粗饼加小半碗清澈见底的米汤,并几块只够塞牙缝的肉干而已。 叶长安没有异议,饿了的时候吃什么都无所谓,连一向穷讲究的文子欺都没说什么,见怪不怪的填饱肚子,薛六更是家常便饭一样吃的津津有味。 期间叶长安还刻意多看了他两眼,想起他吃白米牛肉汤时的矫情,还以为他是个细致讲究的人,没想到也很能凑合,愣把粗饼都吃出了白米的优雅。 吕二口苦哈哈的嚼着粗饼,恨不得一口当十口来吃,饶是如此也很快嚼完,然后发现更饿了。 “老大,我们什么时候能去洛阳城那,去洛阳城能不能让我吃点好的,你看我都瘦了!” 众人:“……” 文子欺终于找到可乐的事,捂着肚子笑了半天,“小胖子,饿的时候吃自己啊,既能减肥还能抗饿,多好啊,不是我吓唬你,宫里招内侍可不要这么胖的。” 吕二口不想搭理这个恶人,他是真的瘦了啊,多么委屈的一件事。 叶长安吃完了最后一只饼,缓缓道:“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洛阳城的。” 吕二口吓的都不知道饿了,其他人皆不解的看向她,不是说好的去洛阳城,念书的念书,从军的从军吗,他们这几天无不幻想着往后的日子,不论在洛阳城多么艰难,都要出人头地争口气,她为什么不去呢,不去洛阳城,她又能去哪呢? 薛六蹙眉看着她,不知道这姑娘到底在想甚,单凭她一个女子想在这世道混下去,那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都别这么看我啊,去哪不是活呢,当土匪也不错啊。”叶长安开玩笑似的,谁也猜不透她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那我也去当土匪!”吕二口不明所以的跟着凑热闹,“反正老大去哪我就去哪!” 然后遭了一众白眼。 孔小刀心说这个呆子,这种事哪有往上拱的,怎么也得劝着点才对,虽然他不知道叶老大是什么想头,但能看得出来她是在跟自己置气,当然也有可能是跟别人。 叶长安笑笑,站起身,“好啊,愿意来的我都欢迎,你们慢慢吃,我出去消消食。” 就这点塞牙缝的东西有甚好消的。 吕二口好似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知所措的看着大家,然而没人顾得上他,因为都很不知所措。 薛六跟着站起来往外走,走出两步还不忘回头加一句,“吕二口今日多吃一块饼,明天加跑半个时辰。” 吕二口:“……” 他方才吃的饼可以先吐出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8十里坡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薛六不远不近的跟着叶长安进了马厩,这姑娘居然在挑马。 兵营里的马她一个都没看上眼,转了一圈,还是靠近了从柔然人那里偷来的那匹,薛六脑门突突直跳,她一个从没骑过马的人,心能不能别这么大。 “秦将军你来的正好。”叶长安招呼他,“能教教我怎么御马吗,骑马跟骑驴,差不太多吧?” 薛六失笑,“应该差不多,你可以试试。” 他这么一说,叶长安心里就有底了,她先抓了一把干草,酝酿着去培养下感情,不过等她正要靠近草原马的时候,旁边的另外一只发出了不满的抗议声,哼哧着口水往叶长安身上喷。 叶长安心说马也会吃醋吗,她转过身去好奇的看它,这匹马身量有点小,不只比草原矮小,连马厩里其它的马都不如,矮挫挫的夹在中间,看起来很不成样子,不过它个头虽然小,脾气不小,马蹄子不安分的刨来刨去,还试图去挤兑比它高壮的邻居。 “这是个什么品种,如何混进兵营里来的?” 薛六说道:“它是县衙的那匹。” 叶长安乐了,去看了眼它伤痕累累的屁股,总算认出了一起逃命的伙计,“怪不得这么挫,不过也不能全怪你,得怪窦德仁。” 那蠢马仰着脖子撅着腚,天然有一种目视天下的自信,丝毫不以自己的先天缺陷为耻,反倒觉的自己是立了大功的,所以对于叶长安不先来给它喂草这回事十分不满。 好歹是常乐县里逃出来的马呢,叶长安这么想着,便先解了它的缰绳牵出来,决定先用它试试手,还不忘叮嘱它几句,“我可跟你约法三章啊,你要是再敢往什么地方撞,我回来就烤了你。” 薛六顺手解了那匹草原马,跟在她后头一道出来,“与我去个地方吧。” “好啊,秦将军。”叶长安欣然接受。 薛六暗自摇头,这丫头自从猜到了他的身份,便总是不肯与他好好说话,估计已经把他列入到不是好人不可交的行列。 叶长安艺高人胆大的翻身上马,俨然是把马当成了驴的心态,并没有如何当回事,她试着夹了夹马腹,正期待着马跑起来的速度,可惜那马并不搭理她,要走不走的原地踏步,一副要出游的悠闲姿态。 叶长安:“……” 这玩意是不是净跟着窦德仁出去闲游了,这都是什么毛病! “这马大概是没被人骑过。”薛六跟上来说道,“不太习惯被人驾驭,你多试几次就好了。” 怨不得好吃懒做目中无人,都是惯的,整天就跟着梁建章吃喝玩乐了吧! “挺好的一匹马,愣是被养的不如一头驴。”叶长安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你啊幸亏是遇上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救,这样吧,我先给你起个名,你以后就跟着我混。” 薛六总算是知道了她那一帮小弟是怎么来的了。 叶长安琢磨了一会说道:“就叫六顺吧。” 薛六:“……” 六顺:“……” 叶长安自觉这名字起的吉祥又顺遂,温柔的拍了拍马屁,“走吧顺儿,可不能叫草原上来的给比下去,别看它长的吓人,实际跟你没多大区别。” 薛六座下的那匹草原马虽然不是顶好的品种,但跟六顺比起来,那正经是高低贵下一眼便知,那马生的高壮威武,枣红色的身子油光锃亮,打六顺跟前走过去的时候,正眼都不给它。 反观六顺,一身灰不溜的杂毛,好像一面白墙上生了霉斑,单看的时候是匹马,跟人家比在一块就成了驴,偏偏它还充满了自信,想凑过去跟草原马打声招呼,见人家不睬它,不甘心的跟了上去。 叶长安给气乐了,敢情这就肯走了,难不成以后都得有美色诱惑才能出门吗! 薛六在前头引路,没敢走太快,保持在能一眼看到她的距离,她那匹马没有准,骑马的人更没准,生怕来个人仰马翻。 叶长安嫌六顺走的慢,然而无论怎么诱骗它都不肯跑起来,死皮赖脸的非要凑在人家屁股后面谄媚,无奈它只要一靠近,人家就躲它,三番两次没成功,六顺不开心了,猛地一发力,猝不及防的跑了起来。 叶长安差点被它闪了腰,六顺自顾自的耍威风,压根没把它的新主人放在眼里,跑到草原马眼前的时候,还冲它翻了个白眼,然后趾高气扬的超了它,哒哒哒四蹄狂奔,尾巴还不忘甩人家一脸。 薛六跟草原马具是满脸黑线。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六顺药性上来,皇帝宝座都敢拱,撒了欢的往前跑,又不知道要跑到什么鬼地方去。薛六急忙往前追,但是他越追,六顺跑的越快,小短腿十分感人,愣是把比它高半个身子的家伙甩在后面。 叶长安总是感同身受了文子欺他们的悲惨经历,就这疯劲撞树上,能活着都是命大,窦德仁到底给它吃什么了! 好在叶长安悟性强,骑马上手很快,混乱中倒也能勉强稳住,暂时没发生人仰马翻的惨状。可薛六心还吊在嗓子眼呢,一旦从马上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双腿一夹马腹,将速度提到极致,不管六顺再快,总是快不过草原马的。 跑了小二里地,薛六才撵上六顺,他腾身而起,翻身坐在了叶长安身后,缰绳被他拽在手里,叶长安一颗心顿时就归了位,这人不管到哪,都能给人以磐石的稳重感,仿佛只要有他在,就没有应付不了的困难。 薛六以自身的力量稳住发疯的六顺,六顺不服气的扬起前蹄,不住的抗议挣扎,叶长安没有防备的撞上了薛六结实的前胸,那感觉如同撞上一堵墙,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这人是铁打的吧,他整天裹着长袍蹲在那里磨皮子的时候,谁能想到那副不起眼的皮囊下裹着的是这样一副铁骨呢,想到这里,叶长安心里又开始别扭,尽管她崇敬当年的秦未将军,但更讨厌藏头露尾不真诚的家伙。 六顺这只泼猴也怕撞上佛祖,如何折腾也没用,老老实实被薛六收拾服贴了,累得像驴一样直喘粗气。 “还是我来骑吧。”薛六说道,“这马从未跟人磨合过,你这样太危险了。” “不太合适吧秦将军。”叶长安没想到他还赖着不下去了,“你这样白救我几回,不怕我给赖了么。” “搭几条命换个别的称呼吧,就当还人情了。” “那不是欺负人么,我这个人吧,自认为还是很讲义气的,从不白占人便宜,虽然秦将军可能看不上我们这点人情,但我总要还的。” “姑娘,不能把什么话都给占了。” “你看你这人,多不知好歹啊,怕你吃亏还嫌我脸皮厚。” “我怕我更吃亏。”薛六加快马速,“坐稳了,好好学学怎么骑马。” 叶长安:“……” 让六顺耽搁一会,薛六一路都没有放慢速度,经过了一段不认识的路之后,叶长安认出了他要去的方向,是常乐县城外的十里坡。 常乐县虽然付之一炬,但十里坡还是原来的样子,叶长安挖的那个土坑还在,她其实有打算回来看看的,但是一直没鼓起勇气,她害怕看到一片废墟的常乐县,更害怕看到熟悉的过往。 “知道十里坡是怎么来的么。”薛六下马后,冷不丁问她。 叶长安坐在最高的那块土坡上,正想脱口而出十里坡那个用来吓唬小娃娃的传闻,琢磨着那必定不真切,细想想她还真是不知道十里坡的由来,尽管她一度在此占山为王。 薛六在她旁边坐下,望着这十里荒芜,反问她:“还能记得十年前的事么?” 十年前啊,叶长安盘起腿,支着脑袋想了想,她如何不记得呢,那时候彦娘死了,她成了没娘的娃,虽然有娘没娘差别也不大,但小娃娃吗,总会孤单害怕,当人变的敏感的时候,就会对一切记得特别清楚,比如谁偷偷丢她石子,谁见了她就绕道走,她都记着仇呢。 她知道薛六想说的一定不是这些,可对那个时候的她来说,这些是最重要的。 “你不知道并不奇怪,恐怕记在心里的人也不多。”薛六说道,“因为很少有人知晓这方圆十里埋的是什么人的骨血,陆将军知道么,他就是葬身此地。” “陆谦将军?”叶长安还是听过的,但总觉得那号人物离自己遥远的很,就好比她打死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跟秦未并肩坐在十里坡上一样。 “那确实可惜的很。”叶长安忽然感到一阵阴风吹过,意识到自己屁股底下很可能也埋着什么人的时候,她就有点坐不住,跳到她自己挖的坑旁,用脚一点点往坑里填土,万一这里也埋了谁,她不是等于掘人坟吗。 “陆谦是我的老师,十年前,我曾经来此地找寻他的遗体,但是没找到。” 叶长安填坑的动作一滞,抬起头仔细端详着薛六的脸,半晌来了一句,“原来秦将军的年纪真的不小了啊。” 薛六真想把她填进坑里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9常乐难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秦未就已经是让蛮敌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了,当然秦将军生的威武英俊,若能去掉那一脸的黑髯,看上去也就是个刚过二八的少年郎,端的不必耽于年纪。 大魏朝有秦未的存在,足以震慑四方,三年前他舍命重创柔然人,换来边境几年的安稳,别处不表,单是身处边陲的这些百姓心里,无不竖立着秦未的丰碑。 他年少成名,合该要有少年人的轻狂,桀骜也好不知收敛也罢,在叶长安看来都是常态,以前他们说起秦未将军来,无不形容其风采飞扬,是神明一样的存在,因为大多数人觉得那是他们穷其一生都难到的高度。 然眼前坐着的这位,满身暮气锐气全无,实在跟他们心里所幻想的相去甚远,没有人知道他死而复生背后的隐情,一个原本应该狂放意气的少年将军,却化身成最下等的庶民薛六,藏于边陲一隅,朝夕对着几块臭皮打磨,不知是耗了岁月还是磨了性情。 “所以秦将军是想说,你隐没在常乐县三年,就是为了怀念亡师?”叶长安好整以暇的看他,“然后好巧不巧的赶上了柔然人攻城,吓跑了阙勒,趁机当了一把英雄,又借此铲除了几个不作为的狗官,只等官家下令表彰一番,最后凯旋回到洛阳城,够有心的啊。” 薛六不置可否,她不知道各种隐情,但说的并不算错,他不是个习惯解释的人,不管是以前遭人忌惮打压,还是后来不被人理解,他从来不放在心上,当然那时的秦将军并非抱着什么清者自清的良好心态,他轻狂的眼中根本没有谁的存在。 “我要是你,就一定会去洛阳城。”薛六开口,“你觉的我匿名隐迹是别有用心,三番两次救你更是充满了隐情,索性就去洛阳城查清楚,然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岂非更附和你的性情。” “你这样说好像也有道理唉。”叶长安点头,“那秦将军来常乐县,是否也存着这样的目的呢,秦将军如此在意我去不去洛阳城,不会这么巧,我就是你仇怨里的一部分吧?” 薛六失笑,“如果这就是你的逻辑,其实未尝不可,至少我认为,去洛阳城当媒人还是很不错的。” 叶长安终于把自己挖的坑填好,用脚踩了踩,还鬼使神差的默念了几句安好,然后缓缓说道:“我娘死后烧成灰,是我亲手把她撒在十里坡的,她觉的这里清静自在,我想你的老师陆将军即便寻不到尸骨,大概也在这里的某个地方过清静日子吧。” 薛六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半晌微微一笑,“你说的不无道理,这里即便遍地尸骨,大概也比有些地方清静。” 薛六起身去牵马,“要不要顺道去常乐县看一眼?” 叶长安没有反对,如果有可能,她还想再看一眼常乐县,看一眼或许就可以忘记了。 据说常乐县的大火直烧了两天,边陲天干风大,烧起来就是没完没了,没有人会为一城死人浪费水源,所以只能任由它烧着,烧到无物可烧的时候,自然就灭了。 可当亲眼所见的时候,仍旧不免心凉,这里曾是边陲最热闹的小城,套用他们县令大人常用来自我安慰的一句形容,就是边陲小江南,这么听着听着大家就听到心里去了,皆非常满足于自己眼下的生活。 不过眨眼间,这里就成了一片废墟,叶长安凭着记忆找寻着自己住过的地方,找寻着官媒衙门的地盘,还有堆满街坊遗骸的文庙坊,无不黑墟一片,大风一刮,什么也寻不见。 或者几年后,这里就会成为第二个十里坡吧。 “如果我是阙勒,可能会留几个活口。”薛六站在她身后,“留在县衙里的人,没准还有人活着。” 叶长安回头盯着他,“你是在安慰我吗,那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 “你放走阙勒,我不认为他们活着比死了好多少,你说呢秦将军?” “也许吧。”薛六没在意她的嘲讽,“活着还是比死了有希望的。” “像秦将军这种视名誉如粪土的大人物,估计也不在乎身上多几盆脏水,你们心里想的都是大局,真到了要取舍的时候,牺牲一城庶民算得了什么呢,更不会考虑咱们这些小庶民的心态,大多数的人其实并没有忍辱负重的勇气,落入柔然人手里,对他们而言就是等同于死。” 薛六从没有听叶长安说过长篇大论,仔细琢磨琢磨,他好像也没有反驳的余地,她说的那些大人物,当然也包括他在内,大抵就是这个样子的,她倒也没有不切实际的冤枉了谁。 “的确应该把你带去洛阳城的。”薛六笑说,“估计叶娘子跟洛阳权贵对骂的时候会很精彩,能打一架就更好了。” 叶长安:“……” 此人的脸皮当真比牛皮还厚。 回兵营的时候,俩人一路快马加鞭,叶长安一个人骑着六顺,没再出现中途发疯的悲剧,估计是让薛六给训老实了。 到兵营之时已近黄昏,往常这个时候,还能瞧见隋衍练兵的场景,今日却出奇的安静,守在大门外的几个小兵见叶长安他们回来,无不端着一副古怪的表情看他们,看的叶长安心里发毛。 “兵营里是不是招贼了?”叶长安道。 薛六不知瞧出了些什么,眉头轻敛了一下,随后不动声色的走进去,而后便瞧见几个贼头贼脑的家伙撅着腚在大帐外头打转。 正是以吕二口为首的几个家贼,包括孔小刀跟蔡崇嘉他们,不知道大帐里藏了什么好东西,值得他们如此窥视。 “呀!老大回来了。”吕二口眼尖,老远看见叶长安跟薛六,顿时顾不得看西洋景了,一溜烟都跑过来,然后就冲着薛六傻笑。 叶长安:“……” 都吃耗子药了吗,瞧瞧那贱到闪闪发光的眼神,快要流下来的哈喇子,跟苍蝇盯着蛋似的。 “我居然见到了活的秦将军!”吕二口那样子感觉离跪下来认爹不远了,“老大你还不知道吧,薛六就是秦未将军啊,活生生的秦未将军啊,一定是我爹娘在天显灵了,让我心目中的大英雄死而复生,六爷,呸,秦爷爷,你是上天封神再转世吗!” 孔小刀他们默默地往旁边挪了几步,实在不想跟这么个丢脸的玩意称兄道弟。 薛六整张脸都抽了一抽,十分慈爱的拍拍吕二口的脑袋,“有空替我谢谢你爹娘。” “一定一定!” 吕二口满眼星星的望着薛六的背影,人家都走进大帐了,哈喇子还没收进去,“老大,是不是很神奇,薛六他居然就是秦未将军唉,你怎么一点不激动啊!” 叶长安翻了翻白眼没搭理他,问孔小刀他们,“什么情况,是东都来人了吗?” “是啊,据说是东都来的大官,连小白脸都老实了,还说要我们所有人都去洛阳城。” 说到这个,吕二口又收不住激动之情,“是官家亲自下旨唉老大,我们是不是要发达了,一定是咱们英勇杀敌的英雄事迹传进了官家耳朵里,他要亲自见我们那!” 蔡崇嘉缓缓说道:“我倒是觉的不尽然。” “崇嘉怎么说?”叶长安与蔡崇嘉几天相处下来,发现他话虽然不多,但很有想法,念过书的人说话跟吕二口他们就是两个味,所以很想听听他的想法。 “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言,当年秦将军战死沙场,有人说是他遭了官家以及朝中大人物的忌惮,还有人说他其实是勾结柔然人,有某乱之嫌,秦将军没死,反而隐匿在咱们常乐县,难保这个传言不是子虚乌有,所以我觉的官家要咱们去洛阳城,保不齐就是因为这个。” 蔡崇嘉的话叶长安大致是听懂了,薛六当年死的不明不白,谁也不知道内中隐情,万一官家真的有忌惮之心,肯定怕薛六藏在边陲三年,谋划了什么私人势力,这么一来,那洛阳城里就更没好事等他们了。 这哪里是什么天降好事,分明是无妄之灾,而且这灾祸他们还躲不过去,洛阳城是非去不可了。 前来传话的那位东都贵人不是旁人,正是文子欺的债主,时任黄门侍郎的宋尹,也就是文子欺嫡嫡亲的姊夫。 文子欺这辈子最怕两个人,一个是他父亲,一个是她阿姊,至于他姊夫宋尹,则是个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那位,宋尹生性刚直,但为人特和善,时常关照他这个内弟,然而遇上公事公办的时候,那整个就是他阿爹地二,端的不会转个弯。 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得了文公青睐,招为东床,自从宋尹来了军营,文子欺就一路陪着笑脸,端茶倒水不在话下,就差跪下来给他捏脚了。 原因很简单,文子欺用来吓唬窦德仁的那只金鱼袋,就是他从宋尹那里骗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0想越狱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文子欺此时恨不得寻口大缸把自己罩起来,他那张对着谁都能耍贱的脸皮最怕对上宋尹这种刚正脸,就如同挂了人脸的妖怪,一旦对上照妖镜,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 “姊夫……”文子欺大姑娘似的撮着手,“那个,我阿姊还好吧,我未出世的小外甥还好吧,都挺好是吧。” “拖你惦记着,你如何不问问我好不好?” 文子欺嘿嘿一笑,脑袋不由自主的缩了缩,感觉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他姊夫没让他阿姊扒了皮,已经算是看在他未来小外甥的份上了。 文子欺生了出洛阳城的贼念头时,就算准了这个,他与宋尹说的托词是要出城踏春几日,进出赶上夜禁的时候,有鱼袋在身上比较方便,彼时他阿姊刚诊出喜脉没几日,宋尹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故而没仔细分辨文子欺的花言巧语,这才让他溜了。 宋尹想起这个气就不打一出来,一个夹在丈人跟小舅子之间的人是那么容易混的吗,自从文子欺跑了,他老丈人就没给他几次笑脸,嘴上不说,心里如何能不埋冤他。 是以官家要派人来凉州报信的时候,宋尹十分有眼色的把这差事揽在身上,才换了他媳妇跟丈人的好脸色,他要不来,保不齐这家伙还要跑。 薛六打账外进来,终于打破了这场磨人的对峙,宋尹把目光放在薛六身上,同时站起身来与他拱手行礼。 “薛先生” 宋尹当然知晓薛六就是当年的秦将军,但他以自家身份见礼的时候,仍旧以薛六的身份视之,毕竟当年的秦未将军已死,人死灯灭,至于他这盏灯还会不会再重新燃起,那不是宋尹说了算的。 秦未这个身份,得看他自己想不想要回来,或者说要看官家还肯不肯给。 不过知情者未必懂人情,宋尹知人情有分寸,正是他的过人之处。 “宋侍郎高升。”薛六与他回礼。 宋尹表示惭愧,他这两三年的确是仕途顺畅,娶了文公之女是其一,自家为官有道是主要,他身为官家近侍,十分受官家看重,那金鱼袋便是官家破例赐的,他一个四品官正经没有佩金鱼袋的殊荣。 “薛先生,某此趟过来是代官家传口谕的,官家听闻薛先生击退柔然军的事大为感动赞叹,特命薛先生与众位勇气一并进宫封赏。” 薛六并无任何动容,只说道:“有劳。” 文子欺这时候插了话进来,“姊夫大老远来一趟,先歇几天是正经,正好白渊还有些琐事要处理,是吧白渊?” 薛六眉头一挑,立刻看透了文子欺的花花肠子,这厮害怕回家挨训,正是要打着他的幌子拖延。 宋尹为难的看着薛六,“实不相瞒,某来之前,官家特意嘱咐过要立时动身,此外牵扯到梁刺史之事,皆需尽快回京处办才好。” 这明摆着是堵死了文子欺的后路,他如丧考妣仰天长叹,怨念世道不公! 薛六爱莫能助的看着文子欺,说道:“既然官家有令,那遵从便是。” 宋尹至此才算是由衷的舒了一口气,他来之前,还真怕薛六为难于他,这家伙当年可是出了名的不好说话,违逆上谕也不是一回两回,一旦他跟文子欺合起伙来抗命不归,宋尹还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如此,明日一早便动身,薛先生跟诸位勇士若还有什么要事未办,需尽快了结了才好。” 这边商讨好了动身事宜,叶长安等人的确是要抓紧预备,尽管众人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但到底是要去离家遥远的洛阳城,心理上的建设远比收拾行囊要重要的多。 此外隋衍亦要与他们一道进京,一个边陲小将得以入洛阳城飞黄腾达,理应是件高兴的事,此时却不见他有任何溢于言表的激动之情,反而一个人在练武场上操练,打累了便坐在场上发呆。 叶长安刚从帷帐中出来,耳朵边还回绕着吕二口一系列的豪言壮语,一人嚷嚷了一个时辰都不消停,整个洛阳城都要装不下他。 是以她看见有些消沉的隋衍时,便颇为好奇的走过去。 隋衍见叶长安过来,仍旧要与她比划,“你来的正好,正无聊呢,来,比划两下啊?” 叶长安翻了个大白眼,径自坐下来,“你还能不能有第二种人生追求那,整天只知道傻卖力气。” “哼,不卖力气难道还卖脸吗!所以说你们女人就是浅薄。” “哎哎,能别整天瞧不上女人成吗,女人都招你惹你还是对你始乱终弃了,有本事你一辈子别跟女人打交道啊!” 隋衍不想与她掰扯,后仰着身子看天。 边陲虽然艰苦,但天格外好看,隋衍想着,明日大概就看不到了,所以说那些嚷嚷着要进洛阳城的笨蛋委实没见过世面,洛阳城的天哪有这样好看呢。 “我说,你这么苦大仇深的是为甚,进洛阳城难道不比这里有前途吗?”叶长安问他。 “洛阳城有甚,哪里比得上这里自在。”隋衍干脆仰躺下来,“你以为那里是什么好地方吗?” 叶长安若有所思的看他,心里想的是,每个人都有他们不为人知的故事,这个动辄只会喊打喊杀的少年,原来也有他不可言说的深沉。 跟隋衍这般沉默的反抗不同,文子欺表现的十分焦躁,夜深人静的时候,还一个人在大帐里踱来踱去,他这一晚上转的圈都能绕洛阳城走一遭了,明日一早就要远行的人,为何如此想不开,不为别的,他不想回去。 文子欺对洛阳城倒也没有十分哀怨,若说吃喝玩乐招摇过市,没有比洛阳城还带劲的去处了,他一个被人捧在天上的大公子,日子怎么过都滋润,哪像这荒凉不堪的破地方,待两天就莫名的灰头土脸。 可文子欺一想到回家要面对他爹那张铁铸的脸,脑子里就有一万个不想回去的念头在叫嚣,他当年之所以心甘情愿的跟着秦未在杀场上混,一多半都是因为受不得他爹闹的,可能因此得了什么毛病,一回家就浑身不得劲。 虽说这次薛六回京,文子欺如何也不能丢他一个人回去,无奈自己这一关怎么也过不去,心说只能对不起兄弟了,还是趁早跑了吧。 文子欺打定了主意要跑,这就不敢再耽搁,先把脑袋抻出去望了望风,见巡夜的小兵暂时不在视线范围内,做贼似的弓着身子溜出去,恨不得把自己缩减成一块炭球。 兵营的大门自然不能走,要走就走后面的围栏,文子欺一早就打探过了,这围栏虽然造的比一般的要高,倒不至于能困住他,只要躲开了人,出去的机会还是很大。 文子欺好容易溜到围栏下,躲在粮草帐子后面观望,兵营里的围栏大都要加一些防范,比如围栏用的木头都削的非常尖,或者干脆派人守着,梁建章大概格外怕死,很奇葩的在每根木栏上多加了一道匕首一样锋利的铁片,那尖头磨的不比匕首差哪去,反正遇上命不好不长眼的鸟落在上面,可以当场开膛。 考验个人真功夫的时候到了,文子欺深吸几口气,蓄了满身的力气往前冲,正待一鼓作气起跃之时,忽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慌忙收了去势,扭头就往藏身的地方跑。 他没命的跑回头,却不期然撞上了另一个躲在这里的人,方才因为惊吓而跑岔的气,此时一股脑都涌上脑门,差点当场吐血。 心说这都是什么鬼,大晚上跑路还能遇上同道中人! 这位当真是同道中人,文子欺强压着砰砰直跳的心肝,好容易等巡夜的人离开,又叫眼前这张脸惊的差点咬掉舌头。 正是与文大公子心有灵犀的隋衍小将。 反正不知为何,这俩人就是天生的八字相克,打第一天认识就互相看不顺眼,见面连个笑脸都欠奉,此时因为做贼相遇,反倒有些难兄难弟的宿命感。 “你作甚在这?” “你想跑?”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了还不忘互相哼一声,然后发现此情此景实在不宜置气,因为他俩必须靠在一起才能勉强藏住身体,于是只好暂时互不计较。 隋衍说道:“你居然想直接跳过去,真是异想天开,知道跳过的人都什么下场吗?”他瞅了瞅文子欺裆下某个地方,下场不言而喻,估计能直接进宫当内侍了。 文子欺下意识的加紧臀部,逃跑的心思顿时去了一半,为了过两天舒心日子把自己搞成个残疾,委实是得不偿失。 “说的好像你有办法出去一样。”文子欺不甘示弱,“还不是一样躲到这里来了。” “我自然是有办法,这围栏有一半是我督造的,你说寻个漏洞还不容易吗,哪像你这么想不开,直接奔着开膛去的。” 文子欺:“……” 看在隋衍有办法出去的份上,他决定暂时先忍了这口气。 隋衍倒也没藏着掖着,招招手,“跟我来。” 俩人就这么一道鬼鬼祟祟的往隋衍所说的地方去,那地方离这里不远,没多大功夫就到了,正待靠近围栏之时,忽有一瞧不真切的黑影出现在视线中,看身型约摸是个人,就站在围栏旁,好像专门等他俩似的。 他俩不约而同的脑袋一炸,心说坏了,这下是真的跑不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1洛阳城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隋衍跟文子欺一前一后愣在半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黑影里的人现身,正是宋尹。 “二位是出来散步还是赏月呐?” “好巧啊姊夫,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哈哈……想不到你也来赏月啊哈哈!”文子欺藏在隋衍身后,恨不得把自己跟他并成一个人。 天上的残月应景的隐入了云中,边边角角都不想配合他,三个男人站在乌漆抹黑的夜下,这画面要多诡异就多诡异。 宋尹比他们早来一时半刻而已,要问为何这样巧,自然是全赖有心人提醒。宋尹来之前还将信将疑,以为文子欺不至于下作的半夜逃出军营,没成想一抓就是俩,若非对文子欺的尿性了然于胸,一准让他蒙混过去。 “这是明日要回家激动的睡不着了吧。”宋尹走过来,“巧了,我乍来此地亦是难眠,既然二位了无睡意,不如去我那喝杯酒,隋小将也一并过来如何?” 文子欺强行揽住隋衍的肩膀,哥俩好的哈哈一笑,“姐夫难得有兴致,我们自然乐的去,走走别客气了都!” 宋尹的脾气文子欺知道,他愿意装没事的时候就趁早配合,假如这时候他们要是故作聪明的说什么困了要睡觉之类的托辞,一准要倒霉。 隋衍不情不愿,的确是想推了,但架不住给文子欺强行压着,心想要不是遇上这个丧星,自己没准早跑了。 “认命吧兄弟,遇上我姊夫,你就算是栽了。”文子欺跟隋衍咬耳朵,“你放心,我姊夫好说话着呢,不过千万别指望灌醉他,不然你会后悔的。” 有可能的话,隋衍真想一拳头把他打到围栏上头开膛破肚,这家伙真的糟糕透顶了。 于是乎,妄想半夜逃出兵营的难兄弟,只得沦落到跟宋尹彻夜小酌的结局,谁也不知道三人都聊了些甚,反正天亮之时,一个被抬出去,另一个要赖别人搀扶,一身酒气,双目通红,一副执手相看泪眼后又诉尽衷肠的模样。 倒是宋尹还好端端的走出来,半分彻夜酗酒的样子都没有,见着了薛六说道:“薛先生若是准备妥当了,便即刻动身罢。” “随时都可以出发。”薛六看看烂泥似的两人,“便寻辆马车,把二人装进去,看样子不到晚上醒不了,宋郎中好酒量呐。” 宋尹拱手,“还说得过去吧,他俩近乡情怯,难免易醉,倒是宋某该谢过薛先生。” 薛六嘴角一抽,深觉现如今在官家跟前混的人越发能言善辩颠倒黑白,乡还相距甚远,这得情怯到什么时候! 一行数人,醉酒的醉酒,受伤的受伤,须得套两辆马车,速度难免要受限,而去洛阳城的路远比想象中还要遥远,一边是近乡情怯,另一边是远离故土,心中各有各的忐忑。 相较于其他人的忐忑,吕二口在见到洛阳城城门之时,那点忐忑顿时烟消云散,他激动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南天门外。 洛阳城门巍峨耸立,还未到跟前,便已然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即便叶长安他们无数次设想过洛阳城的雄伟宽广,但真的看在眼里的时候,仍旧震撼,若把常乐县放在这里头,也就最多占一两个里坊大小。 “老大!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我们真的来到洛阳城啦!”吕二口此时半分也不觉得自己丢人,他就是小地界出来的,就是没见过这么高大的城楼,虽然不懂其意义何在,但不妨碍他赞叹。 叶长安说道:“你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洛阳城。” 是那座只看到洛阳二字,就会生出隔了千山万水之困的都城。 “老大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不然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文子欺笑话两人可笑幼稚的对话,“这才哪到哪,城门还没进那,等到了内城,你是不是得晕过去呐!” 反正吕二口现在就想晕了,才不管他的嘲讽,谁叫他们天生有代沟。 虽然没人会真的笑话他,但吕二口的确是有些露怯,此时不过将进外城门,离内城还遥远的很。 这么远远看着,城门口排了许多等着勘验进城的人,宋尹走在前面过去打招呼,他有皇命在身,自然是可以通融。 叶长安忽然就觉得索然无味起来,洛阳城比别处高,字比别地大,城门口排的队都长,除了无限麻烦之外,与别的地界没什么差别,进去了不过还是四四方方的把人困起来罢了。 她看了眼薛六,这厮自从进了洛阳地界开始,脸部表情就越发的少,尽管因为满脸胡子的原因,有表情也都是藏着掖着,可在别人或激动或沉默的面对洛阳城的时候,薛六看上去就平静从容的不太正常。 “郎君之前是欠了别人银钱吗,如何一副要面对债主的模样?”叶长安凑过去小声说道。 薛六笑,“叶娘子是在注意我吗?” 每当这家伙想欲盖弥彰的时候,就会表现的非常欠揍,叶长安不戳穿他,“可不是吗,往后跟着郎君混,总要打听清楚你的过往,万一背了一屁股债被人杀上门,我们也好提前划清界限。” 薛六摇头,“你还真是现实。” “人在道上混,可不得现实点吗?”叶长安哈哈一笑,骑着六顺哒哒哒往城门走。 一行人进了外郭城,需绕至西明门进内城,入西明门时,便要例行下马查验,按照规制,叶长安等庶民不得御马而入,即便宋尹讲明因由,城门小吏也着实为难了许久,最后不得不赖文大公子之面,这才得以通融。 一入西明门,叶长安他们这些小庶民立时就会感受到阶级之别,他们从常乐县逃出来的时候皆灰头土脸,连身正经衣裳也无,幸而进洛阳城之前,已在驿馆中沐浴更衣,饶是如此,跟城中的衣着光鲜依旧格格不入。 而在他们将至外城门的时候,一行人的踪迹便已经进了大司马耳中,一行几人,男女人数,以及样貌穿戴,事无巨细。 在说到薛六之时,大司马的眼皮子动了动,“能确定是他吗?” 汇报之人谨慎道:“有八成确定。” 之所以只得八成,全赖薛六那一脸黑髯,一张脸遮去了五六成,是个人也不敢肯定。 大司马不悦的皱眉,“官家那里如何说?” “已在太极殿候等。” 大司马的脸色晦暗不明,“梁建章可有送至廷尉府?” “这个,好似是没有,看样子官家想面见他。” “呵,文公的这位东床当真越发能干了那,到底是官家想见,还是文公想让官家见呢。” 梁建章待罪之身,进出宫门需有官家手谕,在行至阖闾门之前,便有随行小吏跟宋尹说道:“宋侍郎,是否该将梁建章送至廷尉府呢?” 宋尹看了眼那小吏,笑了笑,“官家命某将罪臣带回,自然有面见之意,送至廷尉府如何妥当。” 这话堵的小吏不敢再言,梁建章这种身份牵扯良多,进了廷尉府就难保还能活着出来,千里迢迢带他回来,要是不明不白丢了命,岂非白费力气。 不过梁建章仍旧不能入阖闾门,除了宋尹与薛六,其他人暂时都不得入内。 宋尹进去之前,想起自家小舅子来,“子欺是否该归家瞧瞧你阿姐呢,不是念叨一路小外甥了吗,我数月不在家,心中甚是挂念他们母子二人,不如子欺带我回去先看一眼?” 文子欺抓着脑袋嘿嘿傻笑,这些人中,他是不需要进宫的,偏厚着脸一路跟到宫门口,无非是想拖延回家的时辰,有可能的话,能跟薛六一道家去便是最好不过,只可惜到底没逃了宋尹的眼。 “那什么姊夫啊,我这不是怕长安他们初来乍到的不适应吗,有我从旁照应着,他们心里也踏实些,阿姊那里第一眼想见的人自然是姊夫你嘛,我去了不是惹她生气吗,要不我还是等着姊夫一道……” 宋尹板起脸,吓的文子欺不敢再白话,方才被他拉下水的叶长安等人并不打算配合他,闹的文子欺好不尴尬。 “你不回家也成,宫中几位贵人也常念叨你,先进去请安问候也是得。” “那那我还是回家吧!”文子欺一想起要面对宫中那些妇人,便宁愿回去被他阿姊拧耳朵。 赶在宫中内侍过来之前,文子欺一溜烟跑了,撇下他要照拂的这些兄弟们,跑的头也不回。吕二口纳闷,不是说小白脸在洛阳城很有面吗,关键时候跑的比兔子还快,谁追在他屁股后面讨债吗? 文子欺在的时候聒噪讨人嫌,他这么一走,好似又有些空落落的,眼前壮丽巍峨的宫门,望而无际的宫殿,还有一排排面无表情的门将,无不释放着难以承受的压力,尤其薛六与宋尹进宫之后,滋味更加不好受。 官家跟前的冯内侍亲自到宫门外接迎,话说的十分客套,其实就是来进行入宫前的最后一次例行检查,也不知是常规如此还是只对他们这样,看起来官家此人非常小心谨慎,不然何须对几个庶民如此顾忌。 轮到要查验叶长安的时候,冯内侍出于好奇多端详了几眼,这一端详不要紧,倒让冯内侍想起了一个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2表忠心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冯章久在官家跟前混,见过的人不论高低贵贱,皆不计其数,自有一套处世原则,并不似有些士人见到庶民时那般嫌恶,更不会问不该问的话,他奉命出来说白了就是搜身检查来的,可又不好做的太明显,因为那样很容易得罪人。 他跟宋尹客套几句,倒是没怎么查验薛六就请他进了宫门,这俩人是眼下往后都不能得罪的,至于那几个庶民,暂时还不得入内,依着官家的意思,须得好生查验一番,可在看见叶长安的时候,他忽然就改了主意。 隋衍他是知道的,不必细究,另外吕二口孔小刀几人,就是半大不大的几个少年,依照他的观察,都是些涉世未深之人,眼睛还藏不住心,浅显的很,这种人不会有甚胆子干出格之事,至少现在不会。 他的确没想到这之中还有一个女子,且眼下看来,这个女子比任何人都有存在感,她一身布衣,手抄袖静立一旁,不慌乱不卑亢,不自觉的就占了主导之势,关键模样生的也不俗,而且很有几分故人的样子。 官家的意思并不见得多么看重这几个庶民,至于见还是不见,那得看是否值得见,所以冯章这第一眼的印象至关重要,他若回去说一句不足为道,那官家往后便不会在意他们,相反若他说一句有问题,官家可能很快就会除掉他们。 “既然是个小娘子,便不必细究了吧。”冯章跟查验搜身的内侍说道,原本要上前例行搜身的内侍立时就停手退下。 这就等于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甭管叶长安往后是好是歹,留一手总是于己有利。 叶长安心领神会,微微颔首以示感谢。 冯章道:“官家敬重几位勇士,特命某来赐赏。” 吓唬完了再赏俩甜枣,这是题中应有之意,赏的也不算多,一人两方银锭,反正要是实在不想见,打发银钱就很说得过去了。 叶长安他们这些人生活称不上拮据,但银锭绝对是头一回摸,不止不嫌少,反倒觉得自己一定是发了财,抱着俩银锭,后半辈子都不愁了的模样。 冯章将诸人反应尽收眼底,呵呵一笑,“官家日理万机,时间有限的很,劳诸位在此等候,若今日不能传诏,且等来日再提。” 说完浮尘一扫,原路退回宫中。 吕二口都傻眼了,“老大,你掐我一下成不。” 孔小刀自告奋勇的代劳,抓了一把肉狠狠拧了一圈,“多拧几圈也使得。” 吕二口都没感觉疼,他啧啧道:“谁说洛阳城的贵人不好相与的,多么和善通达啊,见面就赏银子,以后能经常来不?” 叶长安斜睨他一眼,“要来你自己来,不知道天下没有白讨便宜的事吗,长点心行不行。” 孔小刀脸色立时就不大好,“那如何,这银子要还回去吗?我反倒觉得这里的人都精道的很,说话只说三分,见人看着挺客气,实际上谁也不知道他们心里作何想,这银子拿的真不踏实。” “我劝诸位一句吧。”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隋衍冷不丁哼了一声,“该你拿的你就拿,该糊涂的时候别故作聪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千万别杞人忧天。” 是啊,叶长安想,该来的躲不过去,该讨便宜的时候绝不吃亏,欠我们常乐县多少条人命呢,这点交代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他们打发人的手段。 薛六与宋尹来到太极殿,宋尹留在殿外,只薛六一人进殿,殿中只坐了官家一人。 薛六跪地行礼,“庶民薛六……” “将军何故!”官家自宝座下来,拦住薛六将行未行的跪地大礼,“真的是将军,你能回来真乃万幸!” 薛六都不好意思再跪了。 官家见了薛六,好似见了归来游子的亲娘,险些就要老泪纵横,抓着他胳膊的手还象征性抖了一下。 薛六道:“陛下精神依旧。” 既然官家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认了他,薛六倒也免了装模作样,如此就算是君臣相见了。 这也不算是恭维的话,官家正值壮年,的确精神的很,他重新做回宝座,由衷的叹了口气,“白渊不在的这两年,朝中琐事日重,孤肩上的担子,外人看不见罢了。” 唱完了重逢接茬诉苦,薛六心知肚明,只听官家一人诉说着漫长的开场白。 “当年噩耗传来,孤痛心至夜不能寐,将军为我大魏鞠躬尽瘁,却落得个魂落他乡,孤无数次企盼白渊能绝处逢生,如今看来,是上苍开眼,能再见白渊,孤此生无憾。” 官家收了收悲痛的心情,继续道:“此次柔然人来犯,幸得白渊力挽狂澜,是天不亡我大魏!只是白渊既然尚在人间,缘何不回京?” 薛六道:“臣当年重伤频死,幸得村人相救,将养了两余年才得以重生,若非此次变故,便要就此归隐。” “归隐岂非我大魏之失,白渊正当年,到底可惜了,若身体未能根治,还是回京慢慢调养的好,既然回来了便只管安心,另外常乐县幸存的几个庶民,孤也打算好生安抚,既然是凉州刺史之失,导致一城覆灭,孤理应有个交代。” 官家如此深明大义,薛六倒不好拒绝了,没得把别人的前途给推了,当然他原本也没打算推,只是想不到官家这两年越发擅长笼络人心,没等他引导一二,官家自己就上道了。 看来官家跟大司马之间,已不像往年那般君臣一心了,官家需要收拢新的心腹。 “官家厚爱,臣积伤成疾,恐难再当大任,倒是那几个侥幸逃出来的孩子十分难得,虽是庶民之身,但皆有报国之念,还请陛下与之通融。” “理应如此。”官家道,“白渊之府邸,孤一直留着,你既然回来了正好方便入住,只是骠骑之号不好再用,孤另赐你归德一号。” 骠骑将军位列二品,只是此号当年已经随着秦未的死封入史册,史不可重立,没有再记一笔死而复生的道理,除非秦未不是秦未,但官家一上来就堵了这条道,故而复生的秦未只能改封别的号。 然归德二字又很值得推敲,因为前无定例,没有对应的品级它就只是个空号,你说他跟原先封号一般品级也行,说它是低品级甚至不入流也行,好赖全屏官家说了算。 薛六拱手谢恩,告辞退去,官家后又招宋尹入殿。 宋尹行礼,“陛下,梁建章已被臣带回,亲您示下。” 官家的脸上此时已经不见任何情绪,又回到往日深沉之相,“梁建章当真未出兵?” 宋尹道:“回陛下,此事军中兵将皆可佐证,当日柔然人起乱长乐县,常乐县县令曾派人求救,梁建章一直驻扎在距离常乐县二十里处,并无发兵。” 官家沉吟:“常乐县逃出来的那几个庶民,依你看如何?” 宋尹心里一怔,斟酌道:“依臣看,就是几个普通庶民罢了,是跟随薛先生与子欺逃出来的,皆身负重伤。” “嗯,你一路辛苦,先退下吧,至于梁建章,孤就不见了,你亲自将其送至廷尉府,命严加审问,不得出人命,就说是孤亲授。” “是。” 待宋尹等人退下后,冯章进殿,小步跺至官家身后,替他揉捏起肩膀来,“陛下,那几个庶民臣已经见过了,几个涉世未深的少年郎而已,臣看着不足为惧,大概就是命好逃出来的。” 官家眯着眼应道:“如此就由他们去吧,若有人给他们求前程,通融一二便是。” “臣醒得了,陛下放心便是。” “梁建章之事,你如何看?” 冯章犹豫:“臣不知内情,但常乐县尽毁,梁刺史一个失职之罪恐是逃不脱的。” 官家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你少跟孤装糊涂,梁建章是谁的人,你心里会没数?” 冯章干笑两声,“倒也并非臣装糊涂,延兵之罪可大可小,岂能随意牵扯,万一就是他自己贪生怕死不发兵,臣总不能凭白冤枉了谁去。” “就你不得罪人。”官家捏了捏眉心,“恐怕是知晓子欺在常乐县,才借故不发兵的,子欺那小子我还是了解,若不是惹恼了他,不会轻易跟谁过不去,光是意图暗杀子欺这项罪,孤就不得不深究了。” 冯章琢磨着这话,斟酌道:“陛下所言甚是,不过臣琢磨着,另一方面来说,这亦是薛先生与陛下表衷心之意,有他在,陛下当能安心,柔然人定然不敢动的。” 梁建章一向以大司马马首是瞻,薛六上来就先除掉梁建章,等同于是跟官家卖好,毕竟一个秦未的份量还是举足轻重。 官家斜睨他一眼,“数你花花肠子多,就别喊薛先生了,回都回来了,咱们秦大将军,如何能委身这样屈贱的名字。” “是,臣改过来就是。” “得了,去替孤拟诏书,明日就送至将军府。” “呃……陛下,秦将军向来不住将军府,您忘了嘛?” “我都把这事给忘了,秦将军可从来都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儿。”官家的脸色晦暗一瞬,“找不着的话,就去文府问问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3有家回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秦未的将军府就在西阳门以北的永*康坊,此地距离宫城极近,邻居皆是上品或超品级大官,乃官家当年特意赏赐给他的。 之气派辉煌不言而喻,官家甚至连家仆侍女都安排妥帖,知道秦将军孑然一身,光棍一条,端的不叫他费半点心思,只可惜秦未不识抬举,除了赏赐当日进去住了一宿,而后就没再进去过。 倒也不能怨秦未不会享受,他常年在外领兵打仗,一年里头在洛阳城待的日子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索性就在他之前的小院子里对付两宿,求个清净,最主要的是他自己的院子离城门口近,出个门方便。 叶长安等人初来乍到,只得仰仗秦将军,所以皆要暂住秦府,一行往宫门出来,便去往城东小市区,那周边的里坊多为中下级官吏以及百姓居住,门户明显低矮了许多。 秦未的这个院子还是老早置办的,位置相对远离嘈杂地带,拐了几条街后进入,一座不大不小的宅院出现在眼前,看起来极为安逸舒适的样子。 当然这与几个小崽子心目中威风八面的将军府八竿子打不着,尤其一路见过诸多气派的门扉后,心中更是纳闷,莫非秦将军往日活的如此清苦不成? “秦将军,我等皆来府上叨扰,心中委实惭愧。”蔡崇嘉面有羞愧道。 他这么一说,大家也都不好意思起来,寄人篱下总是件难为情的事。 可秦未就是没在叶长安脸上看到惭愧二字。 “这是我自己的院子,粗陋的很,不是官家御赐的将军府,不必见外,莫非几位还把我当外人不成?” 大家一路走过来患难与共,当然亲近不少,虽然都已经知晓秦未的身份,可秦将军还跟薛六那会一般无二,时间长了,大家就不再刻意端着这点心理上的不适应。 “这种时候你们倒矫情起来了。”叶长安笑说,“秦将军平易近人,你们跟他生分了反倒凭白扯了距离出来,何况落难之时不拘于人助,待奔了前程后再还便是。” 如此一说,大家就不再别扭那点心理不适,皆想着往后努力奔前程。 秦未掩嘴笑笑,心说这些小崽子们到底还是吃叶长安那一套,这姑娘一肚子歪理,还能掰扯的有理有据叫人信服,哪天要真占山为王,山头指定不小。 秦未家的黑漆大门上空无一物,连块写着秦府的牌子都没有,倒是也未落锁,看样子还有人住,叶长安不禁好奇,莫非秦未还有家人? 秦未上前叩门,好半晌才听见有响动,里头传出一个老者的声音来,问道:“敢问是谁啊?” “是我,白渊。” 里头的人明显怔了一下,好半晌才想起拉开门闩,手哆嗦的不成样子,门开启的那一刻,老人已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将,将军,居然是将军!老朽不是在做梦吧?” “于伯,是我白渊,有话咱进去再说。” 于伯上了年纪,揉了好几回眼睛,不住的盯着秦未瞧,生怕眨个眼的功夫人就没了一样,让这一帮刚没了爹娘的崽子们酸了眼睛,他们已经没了家可回,更没有朝夕企盼相见的家人在等他们。 叶长安跟在后面,不大愿意参与这种引人涕下的场面,于是一个人打量着秦未的院子,院子是个小两进,不算大也不算小,跟临近宫城的高门宅院没法比,比寻常百姓家住的又讲究宽敞许多,可见说秦将军生活清贫便不怎么成立,因为依着叶长安观察来看,秦将军的宅子简单又透着讲究。 倒是颇为符合秦未这种不随波逐流又很讲究细节的性子。 院子里看来就只有于伯一个人住着,但是边边角角打扫的很洁净,只在后院的角落里种了几样小菜。 “我想着公子有一天魂归故里,总会来这里看一眼的,所以我便做主替您留着这个院子,没想到老天开眼,您真的回来了。”于伯总是忍不住老泪流淌,说两句就收不住。 “劳您费心了,院子您照看的很好,原本我只是过来碰碰运气,没成想您一直守着。” 秦大将军明显是不怎么擅长说感人肺腑的话,倒是吕二口拉着于伯巴巴说个不停,“于伯您放心,这是如假包换的秦将军,我们的救命恩人,可厉害了,我们以后就跟着他混了,您有什么活计尽管指派我们几个来干,保管妥帖,您上了岁数,合该让小辈伺候着,从今儿起,您就是我阿翁啦!” 人家于伯清净了半辈子,头回遇上这样能说会道小胖子,儿子还没有,就凭白多了一个胖孙子,胖孙子叽里咕噜大半天,他总共也没听懂几句。 于伯早年是陆谦将军的家仆,后来一直跟着秦未,打秦未小时候就起便照看日常起居,一直跟到现在,看得出来秦未很敬着他,家人一样看待。 冷清了许久的小院子,头一回充满了人气,多了几个小崽子就是不一样,里外里帮着忙活,孔小刀边边角角的查漏补缺,吕二口则负责生火做饭,别看小胖子平日游手好闲,家事活做的像模像样,于伯瞧了几眼颇为满意,总算找出这个便宜大孙子的可取之处来。 “小胖子累不累啊,来来过来于伯这里歇歇。”于伯冲着满头汗的吕二口招手。 吕二口正生火呢,“阿翁啊,你等我一会成不,我不累呀。” 于伯看样子是有甚要紧事,不等吕二口过来,便端了一杯热茶过去灶台旁,吕二口受宠若惊的接过热茶,“您看您还亲自端来做甚,洛阳城这么暖人的天儿,我喝口井水就成。” “少年人火力就是旺那,但也不能食无顾忌,井水喝不得的。”于伯四下瞅了一眼,悄声问他,“小胖子,那个女娃娃是跟你们一道的嘛,生的可是俊俏。” 吕二口不假思索,“那是,我们老大可是我们县城里头数一数二的,就是她这人吧不大在意这些个,整天跟咱们混在一起,假小子似的,所以没什么人说她长的好看。” 于伯闻言又细瞧了两眼,“看样子也就十五六岁吧,性子也挺讨人喜欢,不错。” “您看的准,不光讨人喜欢,身手还好着呢,谁要讨她不喜欢了,擎等着挨揍吧。” “嗯,身手还好,那就更合适了。” 于伯自言自语的,吕二口这种慢半拍的脑子一时不能反应过来,听见有人夸他们家老大,跟夸自己一样,他跟于伯一道看着在菜园子里捣腾菜的两位,还喜滋滋道:“就说秦将军吧,别看我们平常跟他处的和睦,实际上心里怕着呐,人一害怕吧,就不怎么能自在,您瞧我们老大,该说什么的时候绝不含糊,有时候我们都替她捏着汗呢,生怕她那脾气惹了秦将军不高兴,可最后不但甚事没有,还总能逗的秦将军笑,虽然那笑跟没笑都一样,但整个人的气场就不一样了,反正不知道您有没有见过,对着我们的时候,可真没那样过。” 于伯想了想,他好似也没有过这待遇,遥想秦将军从小到大,也就对着陆将军的时候和气些,从来都是一幅冷淡疏离的样子,一去三年回来吧,看着人跟过去是不大一样了,眉眼间少了许多戾气,但人若是天生不善相处,那是根子上改不了的,去了戾气也不见得就会热情,还是一样没人味。 正在菜园子里争论的两人,自然不知道灶台下的心心念念,叶长安正拔菜的时候,秦未凑过来问她:“姑娘,你之前下过田地么?” “没下过啊。”叶长安拔的正起劲呢,一颗颗连根拔起,带的土星子满天飞,好不过瘾,“怎么了秦将军,有甚指教那?” 秦将军见她头发丝上都沾上了土星子,顿时也不想指教什么了,“没甚,你继续吧,回头洗菜的时候,别忘了把根去了。” “我说秦将军,话别说一半啊,菜根也能吃啊,知道你讲究,我们不是穷日子过惯了不舍得扔嘛。” 也不知道谁讲究,真到了吃的时候,她要能吃一口菜根,秦未保证跟她姓,关键是青菜拔了根就算了,葱韭之类的根拔了不是浪费吗,不过秦将军自然不能跟她争论,跟欺负小娘子似的。 “这么说叶娘子往日做饭的时候,都是连菜根一道下锅的?” 秦未觉的这个还是有必要问一问,听上去丫头糟了不少罪的样子。 “对啊,我都是一起煮的。” “那你吃了吗?” “没吃啊,太苦了,吃不下去。” 秦未:“……” 这人还能让人好好说话吗! “姑娘,要说我不吃菜根,你能饶了后头的那些菜根吗?” 叶长安乐了,“秦将军,您直说您不吃不就完了吗,瞧这费劲的,我还以为我哪做错了呢,你这说话说三分的毛病是得改改,是显得高深莫测了,可别人听着费劲呐,多不利于交流啊!” 敢情还是他错了,秦将军惜字如金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在他手底下混的人,要没几分一点就透的本事,早给丢出去了,如今修身养性待人和善,反倒叫人挑了理出来。 “是,给叶娘子添麻烦了。” 叶长安摆手:“没事,我是那计较的人吗,帮我找个盆来成吗秦将军?” 秦未无奈摇头,好脾气的给叶老大找盆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4欺负人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宋尹押解梁建章去往廷尉府,廷尉徐康年亲自出来迎接,“宋侍郎如何亲临!” 宋尹拱手,“有劳廷尉大人,官家命某过来是有话要传,梁建章乃要犯,需严加看管审讯,不得有失误。” “既是官家口谕,某自当亲力亲为,这就陪宋侍郎去牢中走一趟。” 二人一边客套寒暄,一边往牢中而去,似梁建章这等要犯,通常需要另辟一处单独看管,待遇自当比一般的犯人好些,但也意味着不太好出去。 廷尉府的大牢,宋尹来过几次,有几个狱中小吏都认得,之中一个名唤柳城的小吏,模样生的讨喜,人也会来事,老远就迎上前引路,“二位大人安,这回送来的定然是要犯吧,二位这边请,都是现成的独间,最里头,保管妥帖。” 宋尹道:“柳城那,这位可是官家特意叮嘱过的,你可得好好看严实了,若无官家或廷尉大人的手令,谁来也不准见,更不准带走审讯,可听明白了?” 柳城拍着胸脯,“您包在我身上,我柳城办事,大人们尽管放心!” 徐康年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痛快,谁不知道宋尹是文公的人,文公一向与廷尉府关系不咸不淡,宋尹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一旦梁建章出了什么差池,罪责都在他徐康年头上。 柳城引他们到最内里的一间牢房,开了锁头,把梁建章押进去锁上链条,这梁建章自从成了落网之鱼,浑浑噩噩不成个人样,直到自己被锁住了,仿佛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于是开始挣扎。 “我要见官家,我不要被关进廷尉府,我是冤枉的,我没罪……” “梁大人,我廷尉府也不是吃人的地方,你若是冤枉,自然会还你清白。”徐康年板着脸打断他的话,面色不愈地看着牢中的小吏,“都给我长点心,出什么差错,谁也担待不起!” 徐廷尉生了一张阴郁脸,被他这么一呵斥,连柳城也不敢嬉皮笑脸了。 “宋侍郎,既然人进了我廷尉府,烦请官家放心便是。”徐康年对宋尹说道。 宋尹再次拱手,“既如此,某这就回宫跟官家交代,廷尉大人留步。” 宋尹离开后,徐康年顿时冷了脸,招手唤来狱丞耳语:“三日后提审梁建章,要速战速决。” 狱丞干惯了这样的事,立时明白了徐康年的命令,“是,大人放心,定然查不出纰漏来。” 徐康年点头,遂即离开大狱,狱丞返回头来又嘱咐柳城,“这几日你多盯着些,任何人不准靠近,送进去的东西皆由你亲自查验,饭食就免了,梁大人喝多了油水,想来比别人抗饿。” 柳城又挂上了笑呵呵的脸,“狱丞大人,您放心便是,小的一定照看好梁大人。” 狱丞向来信任柳城,交给他便只管放心的离开,只等着三日后的提审,只是他不曾注意到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在柳城嘴角一闪而过的狞笑。 …… 第二日天刚亮,文子欺就去秦未家里敲门。 这时辰能立时出来给他开门的只能是于伯,秦未倒是起来了,但不想搭理敲门的人,他一猜就知道是文子欺,除了他,没人会在这种时候来讨嫌。 “大家早啊!”文子欺倒是会做人,拎了早点来上人家串门,所以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呐于伯,拿去热着,我周不周到,细不细心!” “文公子,您又打算跟这住几个月啊,上回买了两只酱鸭,住了小半年。” 于伯真是太不给面儿了! “于伯啊,您老记性不好了,我最多住过一个月,哪有那么长。” 他在院子里一嚷嚷,其他人都睡不着了,叶长安穿戴好出来,说道:“呦,文公子起的早啊,我就说嘛,刚入夏而已,哪来的勤快蚊子在外头扰人清梦那。” “嘿!”文子欺正要还嘴,待看见叶长安走出来的房间时,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你你你……你如何会睡在白渊房间里那!啊,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是如此的有心计,你下流无耻不要脸,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小媒官不是什么安分人吧,上回还试图调戏我来着,垂涎我这种妙龄美少年就罢了,连老男人都不放过!” 秦未:“……” 叶长安抱着胳膊,一只脚踩在石阶上,打量这位妙龄美少年,这厮一回到洛阳城,立马改头换面,穿的跟只花孔雀似的,比上次那身还风骚,她不怀好意的笑笑,冲他勾勾手指,“美少年,过来再让我调戏一回怎么样,上次可没能尽兴那。” 文子欺双手抱胸后退数步,一副贞洁烈女的下作样,秦未想说这家伙最好退到大门口,他一准助他一脚然后关门上锁。 叶长安势要流氓到底,把他逼到墙根地下,扯了扯他的衣裳,“呦,今儿换了一只鹌鹑啊,跟上次那只不是一人打的吧,我说文大公子,你这样上街,就不怕人打你吗?” 文子欺护住他的鹌鹑,“你管我,多的是娘子仰慕本公子,你还是省省吧,跟没长开的柳条似的,爷八辈子都瞧不上你!” “说的好像谁能瞧上你似的。”叶长安哼了一声,进厨房叼了两只包子出来,手上沾的油“不小心”地往他身上蹭了一下,哼着小曲走开了。 “啊啊啊!”文子欺那模样简直要吃人,“这是我的新衣裳啊,你要不要脸啊叶长安!” 叶长安回头,吃惊道:“呀!对不起啊,眼神不好,要不我给你洗洗?” “洗个屁啊洗,过了水的衣裳还能穿吗!” 此时过来的吕二口嘿嘿一笑,“能啊,你要嫌弃,不如给我啊!” 这衣裳少说也能卖俩子吧,吕二口心里琢磨着。 文子欺登时如同糟了雷劈,“啊啊没法活了,白渊那,你家里如何住这么多人嘛,我还想过来躲几天清净那,这都什么人呐!” 秦未掀了掀眼皮,一副你爱住不住的模样。 文子欺咬咬牙,跟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他好容易在家里熬了一宿,趁他爹禁足之前跑出来,万万没想到秦未家里业已不是净土,跟这几个乡下来的小庶民住一块,实在影响品味。 无奈他没有多余衣裳,又实在不想回家,只好去翻找秦未的衣裳。 于伯提醒他,“文公子,我家将军已经搬到书房了,您去那换妥当。” 有关于在哪屋睡的问题,一大家子男人,就只有叶长安一个女子,地方委实不好安排,秦未之前吃住办公皆在前院,后院大概就没踏进去过,后院几间屋子留给吕二口他们几个少年正合适,那叶长安就不好跟他们凑在一块,于是她就只好住在前院。 当然这么安排也不尽是巧合,至于各种因由,大概只有于伯心里清楚,叶长安倒是无所谓,不过住在别人家里,总要守人家的规矩,于是便对此安排没什么异议。 秦未之所以把自己房间让出来,是因为只有他屋子里有单独的浴堂,再然后便只有公用的,男女共用委实不太方便,如此来看,秦未倒是后悔没住将军府,那里房间多且方便,就不必这样伤脑筋。 文子欺换衣裳的时候,冯内侍正巧上门宣召,他对着秦未非常客气,笑呵呵说道:“秦将军接旨吧。” 秦未跪地听旨,冯章道:“即日起,封秦未为归德将军,享二品殊荣,着三日后入卫尉上任。” 冯章亲自将诏书送到秦未手上,“秦将军,官家说了,您有伤在身,上任一事不着急,走个流程罢了。” 秦未接旨,“有劳冯大人。” 秦未这厢看不出喜怒,在后院听墙角的文子欺心里就不大痛快,待冯章离去,忍不住出来抱怨,“这是糊弄三岁小儿吧,什么狗屁归德将军,听着好听,屁也不是,去卫尉当职,那不就是等于给洛阳城看大门打杂吗!” “什么意思那?将军不都是大官吗?”吕二口亦从后院窜出来,“什么叫看门打杂啊?” 这话叶长安也想问,听文子欺这意思,官家似有明奖暗贬之意,封秦未这官,大概不是什么讨喜的差事。 秦未道:“将军分好多种,不上前线的将军,大概都是游手好闲的混日子,没什么差别。” 秦未不知道是心大还是早有预料,并不当成个事,官家此举的确叫人不得要领,看上去照例封了将军,又是二品殊荣,其实并无实权,没有实权的将军,也就是个混日子的,可能又怕秦将军太无聊,才把他指派到卫尉。 卫尉一署职责较为繁杂,既负责禁卫之责,又统辖司卫监以及城门校尉,登闻令等处,说白了就是洛阳城的大管家,当然在文子欺眼中,就是属于看门打杂。 虽说卫尉位列九卿,但跟秦未无甚关系,他并无实职,去了并不管事,反倒让大将军之名变的不伦不类。 回过味来的小崽子们都不大高兴了,“不上前线的将军要来何用那,这不是欺负人吗!” 的确是挺欺负人的,叶长安琢磨着,看来秦将军跟官家的关系真如传闻中那般紧张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5慈父心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官家这边一下旨,秦未将军死而复生的事瞬间就传遍了洛阳城,甭管是激动不已的,别有用心的,还是将信将疑的,无不想亲眼瞧一瞧秦将军的脸,因为不看一眼不能心安,谁知道是不是个假的。 可见多数人还是不能相信死而复生这种事,不过官家虽然欺负人在先,却站出来替秦未正了名,说是秦未当年奉密令隐匿常乐县,为的就是伺机引出柔然人,若非凉州刺史不作为,定能一举歼灭柔然。 所以整口大黑锅就扣在了梁建章头上,不出意外的话,他指定没有好下场。 如此就不算是死而复生了,也就是说秦将军根本就还活着,如此一来大家就不再疑心,有事没事的就想上秦府来套套近乎。 换成是以前的秦将军,根本不存在套近乎这回事,秦府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概不见客,大概是秦将军过了三年平民生活,体味了一把民间疾苦,性子也随和起来,凡事上门来问候之人,大都有机会一睹秦将军之容,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秦府每天都有客来访,像秦府所在的这种小市区,鲜有如此多的达官贵人来,一时间好不热闹。 有赖秦将军这般不厌其烦的见客所致,叶长安他们很快就有了前程归属,谁不想卖秦将军一个面儿啊,甭说这等小事,便是给叶长安他们谋个官都不在话下。 最终孔小刀与张巍二人如愿进入洛州戍兵阵营,蔡崇嘉则进入四门学上课,文子欺最初为了以示自家能耐,想直接把蔡崇嘉弄进太学,但要进入太学,至少得是五品以上官荫子弟,就算有文大公子跟秦将军两人的面子,也得经过层层考核方能进入。 然而蔡崇嘉基础较差,于是秦未以为,硬要进太学于他并不有益,索性先入四门学,便是四门学,亦需一定品级的官宦子弟才能进入,至于往后能否进太学,便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至于叶长安,进的仍旧是官媒衙门,当然洛阳城的官媒衙门比起常乐县的官媒衙门来,亦不可同日而语,打交道的尽是洛阳城的贵女公子之流,并不能像原先那般无所顾忌,为人处事皆需谨慎。 这日乃叶长安上职之日,特意早起了两刻功夫,穿戴整齐后出门,于伯居然已经做好了早食。 有家人跟没家人真是天差地别,她忽然就不合时宜的对洛阳城生了几分感激之意,想着往后每天如此倒也不错,上职下职,家里不必常年落锁,厨房也有烟火气,多么像人过的日子。 于伯在厨房招呼她:“叶娘子,快来趁热吃了早食。” “谢谢于伯的早食。”叶长安端起酪浆一饮而尽,又抓了一只加了甜枣的粿子,“于伯,我能带在路上吃吗,今日要迟了不太好。” 不等于伯说甚,秦未忽然出现在厨房说道:“官媒衙门离着不远,不耽误你吃早食,大街上顶风吃粿子,像什么样子。” 叶长安:“……” 得,你们洛阳城大地界,规矩多,她招惹不起!叶长安一边腹诽一边往嘴里塞吃食,就是把粿子当成秦将军吞下去的。 “可不是吗叶娘子,时间来得及,不着急你慢慢吃,回头啊我们将军送你过去,迟一会也没人说什么的。” 叶长安差点给噎死,心说上头有人就是不一样那,她是不是能每天去点个卯就走人呀? “莫拿她当不懂事的娃娃。”秦未忽然板起脸来,觉的于伯未免小题大做,没见过谁家上职还要人送的。 于伯笑呵呵的没当个事,跟了他家将军这么多年,没人比他更了解,他家将军真生气的时候往往不会说甚,但惹他生气那人必定要倒霉,像这种明显就是嗔怪的语气,通常代表他正不自在,亦有可能是被人说到了心里,然后故作反驳。 叶长安撇撇嘴,心说这厮回到洛阳城就开始装模作样拿官威,在常乐县的时候闷声不响又会做人,多讨人喜欢啊!她暗自哼了一声,一气之下又吞了一只肉包,对于伯说道:“我吃好了,就先走一步了,您甭担心我啊于伯!” “哎哎不担心。” 叶长安前脚走出大门,秦未后脚就跟着一道走出来,叶长安纳闷地问道:“哎,秦将军这么巧也出门呐?” 秦未嗯了一声,“上职。” “咦?官家不是说准许在家养伤的吗,这么早去上职做甚!” 秦未瞥她一眼,“不知道别人跟你客套的时候,通常不能当真吗。” 叶长安摇头,“我一直挺当真的,所以秦将军往后不想对我客套的时候,千万别跟我装模作样,我一定不会跟你客气的。” 秦未感觉脑门又开始疼了。 官媒衙门就设在河南郡府边上,洛阳城的各级官署基本都集中在御道铜驼街两边,从阖闾门至宣阳门依照品阶依次排开,河南郡府大致落在清阳门与铜驼街之间,正是距离小市以及百姓居住密集区不远之地。 秦未要去的卫尉还要再往北上,总体来说算是顺路,所以自然而然的就跟在叶长安身后。 开始的时候叶长安没说什么,直到要拐一条街进河南郡府的时候,见秦未仍旧跟着,于是问道:“秦将军是否绕远路了?” 秦未一本正经道:“我正巧要去河南郡府一趟,替列位知会一声上户籍的事。” “嘶……秦将军凡事亲力亲为,实在让吾等过意不去,其实您不来也无妨的,我回头自个跑一趟便是,横竖这种事我是做熟了的。” 秦未眉头一挑,觉的这小娘子十分不识好人心。 “老实说秦将军,您是怕我头回来走丢了吧?”叶长安退到他身边来,“其实没什么的,我也不是甚事不懂的娃娃,更不是头一回上职,不用人送的,不是显得我好像没断奶似的吗?” 秦未:“……” 叶长安不顾秦将军将要蹦出来的青筋,不怕死的继续添油加醋,“您真的不用事事为我操心,虽然我发自内心的非常感动,其实吧秦将军早年若不是那般为国为民殚精竭虑,这会早该娶妻生子了吧,我看秦将军很有几分为父之愿那,不如自己趁早生一个疼着多好啊!” 秦未此时发自内心的想掐死她清净。 这丫头不止不会跟人客气,还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谁要不长眼惹她一回,后半辈子大概都没好日子过。 若不是生的模样还算讨喜,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个未知数。 “叶娘子,我得奉劝你一句,这里不是常乐县,不是你插科打诨的地方,言行举止稍有差错,没准就是灭顶之灾,官媒衙门那种地方什么人都不缺,三教九流达官贵人,还是在意点好。” 叶长安要笑不笑点看他一眼,“谢谢你好心提醒啊秦将军,反正生死有命赖不着谁的,我先走一步,回见!” 就她那皮笑肉不笑的脸,哪里是在谢他,秦未不禁暗自摇头,心说方才大概又招惹她一回,本来出身地位高低贵贱这种话,对她来说就是不能碰的逆鳞,自己一时气急,又高人一等的教训她一通,说白了他实在没有能教训她的资格。 今天大概不是什么好日子,多说多错,自从回了洛阳城,他真是越发沉不住气了。 秦未最终还是去河南郡府走了一趟,路过官媒衙门的时候,装作无意的往里瞥了一眼,其实什么也没瞧见,但不免做贼心虚似的,自嘲实在多此一举,这丫头对付三教九流比谁都有经验,他没事瞎操什么心。 难道说他当真生了几分慈父之心? 叶长安人在官媒衙门,的确没瞧见一晃而过的秦未,不过有人确是看见了,正是总管事赵媒官。 叶长安进官媒衙门是有人打过招呼的,此事赵媒官心知肚明,不然单凭叶长安一个外地来的庶民,哪里能这般轻易进来,虽说官媒衙门并不是什么正经官署,但能进这里头当职的人,哪个不得是沾亲带故能走点关系的。 要是赵媒官没看错,方才过去的那位应该就是这两日传的沸沸扬扬的秦未将军吧,干他们这一行的,第一要具备的能耐便是识人,不光要认脸,说起谁谁谁来,从家世到年纪品行,甚至往上蹈三辈的事都要门清。 所以秦未现在虽然胡子拉碴,又做贼心虚的走得快,到底没逃了赵媒官的火眼金睛。秦将军何曾是那种没事会往他们这等小官署门前瞎溜达的人那,赵媒官心思稍微那么一动,大概就猜到了叶长安走的谁家后门了。 如此再瞧叶长安的时候,赵媒官就多注意了两眼,小娘子生的高挑俊俏,的确是个美人胚子,但身为一介庶民,再如何好看也进不了将军府,何况没人比她更清楚,秦将军当年就是棵不开花的铁树,任凭家世样貌再好的娘子也入不得他的眼。 难道说姓叶的这位小娘子还有其它什么隐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6好差事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赵媒官自己心知肚明,却没有挂在脸上,任由其他几位媒官不明所以的刁难新来的。 有句话秦未没说错,官媒衙门这种地方的确什么人都有,捧高踩低是大多数人的天性,尽管他们自己也未见的高贵到哪去。 洛阳城这个地方就如同吃人的妖怪,进来乍看光鲜亮丽,实际人人心里都住着心魔,上层士族奢靡成风,奢靡里头还要分出三六九等,谁比谁会享乐,谁比谁高雅有学问,谁又比谁出身高,祖上兴盛了几代都要拿出来掰扯。这种攀比之风层层侵染,哪怕缩放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官媒衙门里,都硬要分出个高低贵贱,好像不如此就抬不起头来一般。 听闻叶长安只是边陲小地方来的庶民,看她的眼神立时就多了几分轻蔑,只要是别人不如自己的时候,大都能心安理得。 有一个姓方的媒官,三十岁上下,属于下等士族,跟河南郡府里的一位主薄沾亲带故,本朝主簿皆乃长官亲吏,故而权势地位较重,是以这位方媒官向来自觉良好,除了赵媒官以外,谁都不大放在眼里。 “原来乃常乐县人士啊,上过户籍没有啊,没上户籍之前,在我们衙门可没办法登记在册呀。” 叶长安眼皮子动了动,心知这位是在故意刁难,她又不是不懂门道的人,即便有这种不成文的流程,却没人会拿出来刻意说事,这里又不是正经官署,只要有门路,江洋大盗都能混进来。 “那便改日再登记好了。”叶长安十分配合,“敢问您如何称呼,下回登记可还是找您?” 谁不知道登记之事是管事亲自负责的,赵媒官没说什么,方媒官便越俎代庖的多嘴,被叶长安如此回问,脸色顿时便有些尴尬。 “你啊小地方来的就是不懂规矩,这事得劳烦赵媒官亲自来,连个眉眼高低都不会看。” 叶长安歉然道:“那是我逾越了。” 叶长安见无人搭理她,便知其他人是在故意看笑话,这个方媒官自视甚高的出头找茬,正如了别人的意,都想借此来观察她叶长安到底深浅高低。 她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脾气并不比什么人好,但有一点好处是不会事无巨细的与人计较,似这种不疼不痒的鸡毛蒜皮,她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当然该打脸的时候也不会含糊,不过一般情况下为图个清静,便懒得计较。 方媒官在她这里没顺气,见她自顾找了个空位坐下,便又说道:“叶娘子,咱们这里的规矩是没登记在册的媒官便不能上职,你都不问问能不能坐吗?” 叶长安心说这还有完没完了,坐她们家的地盘了吗? 叶长安笑了笑,“有人来我再让便是,不过您的意思我倒是糊涂了,莫非上职与否是凭着登记来定的吗?” 又有一媒官笑说,“方媒官快别跟她开玩笑了,一个座位罢了,叶娘子你尽管坐便是,既然来了,自然就要上职的。” 方媒官得了台阶,嘴上还要压人一句才肯算完,“就你会做人,岂不知叶娘子这样的年轻人,初来乍到就要赖人提点,不然往后吃了亏岂非得不偿失。” “前辈提点之情,叶长安记在心里了。” 见她还算懂事,方媒官便消停了,赵媒官等人看在眼里,暗道叶长安小小年纪很懂得看人脸色,眉眼间并没有初来乍到的小心谨慎,面对着或刁难或冷眼旁观的一屋子前辈,神态自如,毫无惶恐之意。 可见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好拿捏。 叶长安刚来没多一会,官媒衙门就来了一大帮子人,这帮人一看便知来头不小,个个锦衣华服人模狗样,走到哪都自带开道之效。 叶长安好奇的打量几眼,约莫有四五个人,皆是公子哥的打扮,极尽轻佻张扬之能,跟文子欺比起来简直不相上下,总算知道文子欺为何如此风骚了,原来洛阳城里的公子都一个德行。 为首的一位中等身量,红唇白面,稍有圆润的脸一看便知富贵,他一进门,赵媒官立时就站起身,“贺公子一早大驾光临,可有甚指示?” 这位贺姓公子乃开国县公贺云之子贺添,正经的世家公子,他手中执一把羽扇,装模作样扇了两下,扫了众人一眼,“赵媒官明知故问吗不是,没事谁到你这来那,自然是来说媒啊。” 其他媒官很有眼色的纷纷起身让座,无奈贺公子瞧不上眼,“行了,这种位子如何坐得,没得坐皱了我的新衣裳。” 身后另有一个瘦高的公子,面相较之骇人一些,口气不善的说道:“都装什么糊涂啊,全洛阳城都知道咱们贺爷心有所属,前阵子不是着人来打过招呼的吗,不放在心上怎么着,有营生上门都不上心,怕贺爷亏待你们吗?” 全洛阳城不光知晓贺添心有所属,还知晓他属意的那位娘子压根看不上他,不是有营生不做,是实在出力不讨好,两家都是得罪不起的权贵,且人家娘子根本就拒绝媒官上门,有力也没处使啊。 似赵媒官这等见多识广的媒官,见过强娶的,见过痴男怨女不能在一起的,更有女子倒追的,就是没见过贺公子这样来为难媒官的。您稀罕人家娘子,要么去跟人家小娘子套近乎,要么就让自家长辈去游说,实在不成仗着家势权威去抢都成,明知道小娘子无意,却硬要媒官上门,关键人家压根闭门不见,总不能爬墙进去吧? 要爬墙也该是贺公子爬呐! 可官媒衙门又不能得罪贺添,这要来一句说不成,那往后就不得好日子过了,瞧门外站的这几位,那得牵连多少世家。 “贺公子您别急,说媒这事是个喜事,着急不得,上回贺公子派人来的事我记着呢,当天就亲自去了徐府,只是大概去的不巧,徐娘子不见客,后来又去了几次,皆因故没见到,是以才拖到今日。” 赵媒官说的可谓相当含蓄了,知情的人都听得懂,就是见官家也不至于几次都见不着吧,明摆着是人家徐娘子不想见。 说到这里,叶长安就算是闹明白了来龙去脉,心说这位贺公子要么是好日子过烧了作天作地,要么就是痴情想不开,倒是也不排除他实在属意这位娘子,又不愿强取豪夺委屈人家这种可能。 “赵媒官,本公子能亲自过来,是相信诸位的办事能力,洛阳城里头不找你们,难不成还要本公子去找那野媒婆吗!” 看样子贺添是打定主意要讹上官媒衙门了。 “你们就说这事能不能办吧!”方才那个瘦高公子一脚踩在椅子上,像是世家子弟里头的土匪,“这点事都办不好,我看官媒衙门也该重新换人了!” “齐梁,对诸位媒官客气些。”贺添的视线冷不丁停留在叶长安身上,“咱们这里头还有这样年轻的小娘子,脸生的很,是才来的吗?” “贺公子您说的没错!”方媒官开口先笑两声,那模样跟介绍自家闺女似的,“您别看她年岁小,说媒的本事一等一的好,说媒这事就包在咱们官媒衙门没问题,您就擎好吧!” 赵媒官不由皱眉,她这么大包大揽的,万一最后没说成可如何是好,何况新来的叶长安还不知道有几斤几两,要是弄巧成拙,没准连秦将军也得给得罪了。 此时的赵媒官倒有些后悔没挑明她的猜测,方媒官沉不住气为难叶长安,她自己当了好人,又不担责任。 叶长安讶异地看着方媒官,“您不是开玩笑吧,方才不是说没登记在册不得当职的吗?” 贺添脸色明显不大好看,叶长安虽然不情不愿的跟着一道站起身,但浑身上下都没有分恭敬之态,要么是她眼拙不认得几位大驾,要么就是没脑子。 “这是何意?找个不懂事的来搪塞公子我吗!” “长安呐,你这就不懂事了不是,登记不过走个程序,贺公子的事要紧。”方媒官极力解释,“贺公子您放心,长安很能干的。” “是啊贺公子,方媒官说的再没错的。” 这满屋子的媒官,叶长安被方媒官难为的时候没有人说话,此时倒是口径一致的把叶长安推出去,生怕贺添指名道姓的指派给谁,这可是连赵媒官都碰了钉子的,隔谁头上谁倒霉。 叶长安嘴角勾着淡笑,算是彻底看清楚了她未来将要共事的这帮妇人,不过对她而言这根本就是习以为常的事,常乐县的时候,除了刘媒官对她尚有几分人情,其他人都是这种德行,照样是哪桩亲事不好说才会丢给她。 说白了她当媒人以来,便没遇上过什么好差事,再往深了说,即便明知不是什么好事,她也只有遵从的份儿,因为这同样是她眼下赖以生存的差事。 “要我接并非不可以。”叶长安看向贺添,“但是贺公子得配合我,不行的话,您还是另找别人的好,至于最后能不能说成,得看缘分,当然,您若觉得我这么说属于坑人的话,我建议您还是去抢亲比较实际。” 贺添觉得好笑,认为这姑娘很会异想天开,“不能什么话都让你说了,这样吧,你说的我都同意,但有一点,若这事不成,诸位以后还是换个别的营生吧。” 叶长安无可无不可,很痛快的应了,可其他几位媒官的脸色却齐刷刷的难看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7遇贵人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贺添看上的这位娘子不是旁人,正是廷尉徐康年的幺女徐应桐。 当然叶长安并不知个中牵连,自然就没有她们的顾忌,说成说不成谁都不能保证,既然她们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她推出去,那相应的命运就理应系在她身上。 理是这么个理,可不代表其他媒官就能接受,打发走了贺添几尊大佛之后,媒官们就开始七嘴八舌的埋冤叶长安。 “叶娘子啊,你怎么能那样跟贺公子提要求那,那不是诚心惹贺公子生气吗!” “就是说那,这下好了,我们所有人都要跟着你一起倒霉,这话怎么说好呢?” 方媒官更来气,“小小年纪就如此刻薄算计人,真的心太坏了!” 她倒是还嫌别人心不好,叶长安照单全收的听完了大家的指责,笑了笑说道:“不然你们另请高明好了,在座的哪位不比我经验多呢,想来是不在话下的。” 诸位都被她堵的说不出话来。 方媒官气急,“赵媒官你来评评理,这都是什么事,见我们倒霉她就这么开心吗?” 赵媒官沉着脸听她们七嘴八舌的吵,一直没有吭声,她虽然名义上是这里管事,却并不代表她有足够的权利凌驾诸人之上,又不是分了等级的官员,说白了大家都差不多,各自有自己的心思,她并没有权利制止或是责骂。 但此刻方媒官的话越说越难听,她不得不开口说一句,“既然大家方才都同意叶娘子接了此事,便一切听她的吧,叶娘子初来乍到,有什么事多帮衬着些,都是替咱们官媒衙门长脸,就别分你我了。” 叶长安听的出来赵媒官并不十分情愿,只是鉴于贺添逼迫,又没有更好的法子,才勉为其难的默认她来接,不过赵媒官总算是说了一句公道话吧,事已至此争吵无用,只能听天由命的看叶长安如何处理。 想要说媒,总是要先多了解一下两家的情况,还有一些当地民俗,指望这一屋子妇人是没可能了,所以叶长安便趁着空闲一个人去街市上转悠。 行至城西大市区,叶长安不由惊叹于洛阳城街市的繁华,此处距离世家贵族聚集区非常近,是以其奢华程度均不是东城小市区可比,随处可见衣着讲究粉饰华美之人,这么着比较起来,文子欺搁在这里真不算特别张扬的,白嫩的脸皮也不值一提,毕竟他还没夸张到涂脂抹粉的地步。 叶长安走在这群人里头,自觉像个讨饭的,素面朝天一身布衣,十分不成个样子,不过她脸皮厚,倒也不觉丢人,很守规矩的走在庶民该走的道上。 走了一会忽有铃声响起,铃声清脆悦耳煞是好听,只是略显急促,另有车马声随之而来,原本行走在街上的人皆驻足靠边站立。 叶长安不明所以,在原地愣了一会,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便引来了喝斥之声。 “长公主车驾,前方庶民速速避让!” 叶长安眉头一紧,心说这都是什么破规矩,道路够宽并非走不下,何况有专供贵族车驾行驶的路,做甚非要行人避让,关键还如此不客气。 “你是不要命了吗,还不赶紧让道!” 她正想瞧瞧这位长公主是何方神圣,便忽然被人揪住胳膊拖到路旁店家门外,叶长安没看清人,倒是先认出了声音。 “咦?是隋衍小将那。”乍然见了熟面孔,竟有几分亲切之感,“不知道不能随便偷袭练武之人吗,要不是你,我早把人撂地上了。” 隋衍换了身行头,看上去像模像样的,竟有了几分世家公子的意思,他冲叶长安翻了白眼,“你算哪门子练武之人啊,不过就是会几招野路子罢了,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 “野路子怎么了,不服再打一架啊!” 隋衍哼了一声,“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改天再比!我说你怎么一个人跑这边来了,不懂规矩很容易倒霉的,你是傻吗不知道避让,要不是我拉住你,你现在早让马鞭抽飞了。” 叶长安好奇地看着声势浩大的车驾从路中间经过,那车需得并行四匹马拉着,这么一看,道路是显得有些不大够用,方才路边有一摆货摊的商贩避让不及时,好些个货品都被踩散一地,不过随后就有侍从扔给小商贩足够多的银钱,那小商贩一边捡钱一边磕头,看上去很是满意。 正经的有钱就是爷,看上去这位长公主还算不上恃强凌弱,要的就是排场跟足够的方便,赔钱也不在话下。 “瞧见没有,惹不起的,以后遇上这样的趁早避开,你是没瞧见那种不讲理的,伤了人扬长而去的多了去了。” “方才那位长公主地位很高吗?” 隋衍冲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没事别瞎打听,以后有时间我跟你细说,总之啊初一十五的别上这边来,长公主每月这两日都要去永宁寺祈福,一路都是开道而行,烦着呢!” “哦对了,你要没旁的事赶紧回去,一会啊城门就要封了,到时候你回不去就麻烦了。” “封城门做甚?”叶长安心道洛阳城真不是一般的事多啊,怎么一惊一乍的。 “嗨,别提了,廷尉大牢跑了要犯,要不了多久就要全城搜捕了,你啊该回家回家,没事别出来瞎晃悠就对了,算了,我还是送你进内城吧,你这破脾气在洛阳城吃不消的。” 她这脾气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来刺激她,她明明很讲道理的呀! 倒是隋小将跟兵营里头那个只会打架逞英雄的愣头青不大一样了,这么看着,还蛮会关心人的嘛! …… 且说秦未头一天去卫尉府上职,闹的官署从上到下一片惶恐,卫尉曹严倒是知晓官家下过这么一个指令,但是完全没当回事,哪个官署里头没有几个挂名吃闲饭的贵人,谁还当真来上职啊。 没成想秦将军独树一帜,真的按时按点来点卯。 “秦将军,您来可是有甚指示那?”曹严此人生的不甚高大,连带着胆魄也不足,所以看上去唯唯诺诺,见了谁都矮人一头。 “自然是奉官家之命来上职啊。”秦未反觉他问的奇怪,“曹大人没收到旨意吗?” “呃,收倒是收了的,不过官家说秦将军您旧伤未愈,可能要修养一阵子,所以没想到您会来。” “无妨,官家体恤,某怎好因此耽误公事。”秦未径自坐下来,看着惶恐不适的曹严,“曹大人站着做甚,你该干嘛干嘛,你才是卫尉府长官,不必顾忌我,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吩咐便是。” 曹严都要哭了,面前坐了一尊大佛,如何能不顾忌那,何况这尊大佛天生自带骇人气场,整天同坐一室,屁股底下得长多少刺出来那。 还说什么尽管吩咐,他哪里敢吩咐什么嘛! 曹严欲哭无泪的坐在自己位置上,桌上的公文一个字都没看进眼里,总觉得脑门上悬了一把刀,随时都能掉下来。不是传闻秦将军当年待人严苛杀人不眨眼吗,万一他哪天不长眼惹了秦将军不高兴,会不会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被他砍死在这里呐! 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秦将军,毫无自知的释放着骇人气场,没事还要来了卫尉府往日的公务记录,审查官似的认真观摩。 期间有其他官员进来汇报公务,皆不自觉的远离秦将军而行,低头耷拉脑的来到曹严面前,小声说道:“大人,各处城门刚刚都被封了。” “什么!”曹严下意识的拔高音量,后来想起秦未还在,又不自觉的压低声音,明明是正常的汇报公务,搞的跟土匪接头似的,“谁封的,做甚封了啊!” “我说曹大人。”秦未打断蚊子哼哼似的二人,“贵署往常都是这般说话吗,还是有甚机密要务不能说与某听呢?” “不不不,您误会了秦将军。”曹严拍了下桌子,“你是怎么回事,早上没吃饭吗,秦将军都听不见了不知道吗!” 被无辜训斥的下官非常冤枉,只好硬着头皮重新说道:“回大人,是新上任的城门校尉封了城门,据说是昨夜廷尉府跑了要犯,正全程搜查呢!” “是什么要犯跑了?”不等曹严问,秦未忽然站起身问道。 下官登时腿肚子一紧,结巴道:“回,回秦将军,好像是那位凉州刺史不见了,据说廷尉大牢还死了人,到现在仍旧毫无线索。” 秦未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谁有那么大能耐能从廷尉大牢抢走一个要犯呢,廷尉府又不是纸糊的,唯一的可能便是内部人自己干的,可是又没道理啊,徐康年跟大司马穿一条裤子,比起闹失踪,要说梁建章不明不白死在廷尉大牢没准更可信一些。 “这位同僚,不知新上任的城门校尉是哪位?” “回秦将军,新上任的城门校尉是武昌候家的公子,隋衍。” 原来是隋衍啊,秦未心说这小子看来还有些魄力。 “如次,我便代曹大人去看一眼吧。” “啊!求之不得!”曹严喜出望外,这等出力不讨好还带有一定危险性的公务,实在没有人比秦未去更合适。 曹严总算是体会到了秦将军带来的那么一点好处,歌功颂德的把他送到官署大门口,秦未从卫尉府出来,一直沿着铜驼街往南而行,在将至宣阳门的时候,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打眼前而过。 正是叶长安,身边跟了一个碍眼的隋衍,看上去聊的还挺热乎。 秦未动了动眉头,心中不合时宜的升起一股自家闺女要被野小子染指的惆怅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8淡操心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廷尉府大牢丢了人,从上到下一片阴云密布,那可是身份敏感的要犯,官家亲自叮嘱过要严加看管的,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从廷尉大牢飞了,简直是可以载入史册的奇耻大辱。 今日原是提审梁建章的日子,狱丞一早就进大牢准备,确是没瞧见昨夜当职的柳城,于是一边暗骂他偷懒,一边自己去开锁提审梁建章,然而梁建章没瞧见,确是见到了被丢在牢中柳城的尸体。 狱丞当时脑袋就炸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告知廷尉大人,起先徐康年没敢大肆声张,只利用廷尉府的势力暗中巡查,并忙去信求大司马指示。大司马斟酌良久,命徐康年速将此事报于官家,而他自己则紧随其后入宫面圣。 官家闻言大怒,当即训斥徐康年一通,怨其为何不早来上报,从早上开城门到现在,足足耽搁了两个时辰,便是生了乌龟腿的逃犯也早该跑出城了。 官家打发徐康年亲自去搜寻梁建章,找不着便维他是问,徐康年倒霉催的挨了一通臭骂,最后若是找不着人,廷尉一职也不知能不能保的住。 大司马进宫乃是另有考量,梁建章身份敏感,牵扯的头一个便是大司马本人,太容易被人大做文章了,他必须得赶在一切不利于他之前率先出手。 “陛下,臣听闻梁建章跑了,心中大为惶恐。” 官家意味不明的看着他,“子成惶恐是为何意啊,可是有甚见解?” “臣以为此事必有蹊跷,廷尉府一向守卫严格,如何会有人潜入大牢带走要犯呢,必定是大牢内部人干的,最好是先从大牢当职人查起,便不难揪出幕后主使。” 官家不咸不淡的应声,“那么子成以为,这幕后主使最有可能是谁呢?” 说到这里,大司马忽然跪地,“陛下,此事臣先与您告罪,梁建章早年的确乃臣举荐为凉州刺史,皆因其早年抗争柔然之时立了功,确不曾想边陲几年安逸,导致其贪图享乐延误大事,心中亦是不齿其作为,盼望着廷尉府能以正视听。” “然必有人误会臣顾念旧情,如此便易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表面上看梁建章消失乃于臣有利,实则不然,正是混淆视听之险恶用心,故而臣恳请陛下严查不怠!” 官家蹙眉沉吟,此事一出来,他的第一反应的确是大司马所为,恐怕是个人都要往他身上想,毕竟梁建章与他牵连日久,难保不知其密,只要梁建章不在,大司马便能高枕无忧。 然而细想想,他方才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如果明知都会怀疑到他头上,那他为何还要吃力不讨好呢,依着官家对大司马的了解,让梁建章死在牢中倒更像他所为,故弄玄虚玩失踪不是他的做派,如此人心惶惶的搜查,反倒容易弄巧成拙。 如此一来,此事可就好玩了,谁会故意陷害大司马呢,还是说根本就是大司马自己玩的计中计,皆没有定论。 与此同时,尚书台。 左丞将梁建章失踪之事一并官家指令告知文显,“文公,上谕令全城戒严搜捕,听闻大司马刚从宫中出来,看来此事必有蹊跷。” 文显抬起头看他,“此事不得妄议,上谕还说什么了。” “上谕还说此事由廷尉与卫尉协办,咱们尚书台督办,务必做好城内安抚工作,不得引起恐慌。” 文显沉吟,“城门不是已经关了吗,官家如何现在才下旨?” “起先城门是关了,却是城门校尉下令关的,廷尉府延误上报,官家好似挺生气,还命廷尉大人亲自搜查梁建章下落,至于卫尉那边,听闻是秦将军亲自过去瞧的。” “秦未?”文显捋了捋长须,“秦将军归来。某还未能见一面,那城门校尉是哪个,他倒是机灵的很。” “文公不知,城门校尉是才上任的,就是武昌候家的那位庶子隋衍,刚从边陲回来,听说梁建章不作为,他倒是立了功的。” “哦?倒是个有前途的孩子。”文显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家那位只知胡作的混账儿子,眉头不自觉的紧了紧,看上去一脸的愁容。 别人家的机灵孩子隋衍小将,此时正没头没脑的被秦将军逮着问话,看上去秦将军好似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言语神态皆不大愉悦,跟边陲时的和善模样大相径庭。 “从开城门到现在,各城门出入记录你可有详查,有无可疑之人?” 隋衍回说,“我已然查阅两遍,并无可疑之处,但私以为,假如梁建章逃狱是有人谋划,想蒙混出城并非难事,恐怕已经错过了最佳搜查时间。” 秦未皱眉,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徐康年此人狠辣有余魄力不足,遇事顾忌太多必然会误事,看来是有人想利用梁建章做一盘棋局了。 叶长安不明所以的听两人一问一答插不上嘴,好半天才听明白什么事,她拍拍隋衍的肩膀,“可以啊隋小将,你这是升官了吗,城门校尉,听起来怪威风的,那是不是说以后想出城的时候找你都好使那?” 秦未抿着嘴角,心说一看城门的有甚可威风的,还有这俩人不是见面就掐吗,什么时候如此和谐了那! 隋衍不好意的挠挠头,“你快别笑话我了,是家里人给张罗的,其实我倒是宁愿在军营里头打仗操练,不过你以后要是出城不方便的话,可以来找我。” 叶长安嘿嘿一笑,“如此甚好。” “隋校尉是无公务可做了吗?”秦未打断两人,又板着脸对叶长安道:“你不是上职去了吗,做甚在大街上晃悠?” “还不兴我出来体察民情吗?” 用得着媒官来体察民情吗…… 隋衍尴尬的看两人大眼瞪小眼,说道:“那什么,我还有公务在身,先走一步,改日再叙。” 叶长安冲他挥手,“改天请你喝酒啊,我还有事要请教你那。” “现在城内乱的很,我送你回家。”秦未不由分说的劝归某人。 “秦将军,城门校尉是个几品官啊,看不出来隋衍家里还挺有本事嘛。”叶长安径自问道,“其实隋衍是挺好玩的,看着咋咋唬唬没脑子,还长了一身的刺,一旦相熟了吧,又觉得他人挺好的。” 秦未挑眉,“叶娘子欣赏这样的?” “还好吧,谈不上欣赏,交朋友嘛,就得交简单实在的,比那些涂脂抹粉的公子强多了。” “你方才去城西了?” “是啊,还遇上长公主的车驾了那,差点就挨了鞭子,还好是隋衍拉住我,所以这个洛阳城那,真不是个好地方。” “你遇上了长公主的车驾?” “是啊,怎么了?” 秦未没再说话,不知道心里又琢磨甚,叶长安撇嘴,觉得这人阴晴不定的。 将要到秦府的时候,秦未才又开口,“隋衍乃武昌候之子,你若是与之相交,便多主意些。” 武昌候?叶长安咂咂嘴,洛阳城是不是遍地公子哥那,随便一个人都是爷,不过隋衍既然家世如此显赫,做甚要到边陲去吃沙土,万一哪天上战场丢了小命,多想不开啊。 秦将军实在替不省事的闺女操碎了心,想说既然她喜欢隋衍这样的,便由她去,从来男女之事最禁不得阻挠,越拦着越出事。但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似武昌候这种家门,先不说有没有可能娶一个庶民进门,便是普通友人都不见得被允许,秦未是怕她不知内情吃亏。 不过看上去,丫头是未能领会他半点良苦用心,秦未暗自叹气,对她说道:“你先回家,饿了有于伯做饭,没事别上街瞎溜达,我可能要迟些回来。” “噢。”叶长安还在琢磨隋衍的事,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待秦未走后她才反应过来,秦将军这是在跟她汇报行程吗? 他就算不回来,难道她还能如何吗? 叶长安撇撇嘴,独自先回了家,甫一进家门,就看见院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锦盒。 “叶娘子你回来了。”于伯说道。 “于伯,这是做甚,家里添了这么多东西呀。”叶长安绕着那些锦盒走,都快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叶娘子不要见怪,是文公子买的,且要搁置一会的。” 就听于伯这见怪不怪的口气,便知道文子欺经常干这事,这么些个锦盒,一个屋子大概装不下吧,这货是把家都搬来了吗? “哎哎,小媒官你回来的正好,帮我挑一套衣裳,我一会要出去穿的。”文子欺在院子里挑挑拣拣,好多衣裳还没能进屋就给抛弃了,实在造孽的很。 “你确定要我帮你挑吗?”叶长安光看盒子都已经眼花缭乱,真要让她挑,大概一件都看不上,因为一件比一件风骚。 “算了算了,你的眼光还不如于伯呢,那还是帮我把衣裳搬进去,装不下的就放在白渊屋子里,他那地方空的很。” 叶长安下意识就想刺他两句,想了想又吞回去,觉得得瑟成这样也怪不容易,何况院子里连个落脚地都没有,就算她不帮忙,于伯也得帮。 “小媒官今日上道啊!”文子欺美滋滋的看着叶长安给他打下手,心里痛快的不得了,“这样吧,难得你让爷顺眼一回,待会去酒肆吃酒带上你,去,随便挑一身衣裳换上,别给爷丢人。” 叶长安眼角轻抬,心说如此倒也省了她自己出去瞎转悠,于是痛快应了,全然把秦将军的忠言逆耳抛在了脑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9五公子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换了衣裳出来的时候,文子欺跟于伯皆目瞪口呆。 叶长安浑身都不自在,对着满屋子张扬鲜艳的衣裳挑了半天,好容易挑了一套能勉强上身的,穿上的那一刻,自我感觉能与花公鸡比肩。 “花蚊子,我要不还是穿自己的衣裳去吧,大不了扮成你的侍从嘛,这样太别扭了呀!” 文子欺托着下巴打量她,啧啧道:“小媒官,你果然是比较适合当男人啊,就这么穿,爷很满意,你那身衣裳当侍从都瞎,趁早别想了,爷跟前随便一个侍从都比你穿的好。” 叶长安:“……” 于伯一直盯着她看,她出来的一瞬间,于伯眼中忽然就记起了一个人的影子,但是又并不分明,眨眨眼再看,叶长安还是叶长安的样子。 “叶娘子这样穿很好看。”于伯由衷的说道。 “是吗?难道不奇怪吗?” 叶长安找了一件中规中矩的对襟长衫,虽然没有半袖,也没有露锁骨,但还是感觉松松垮垮的不正经,不过好在她身量长,勉强能撑起文子欺的衣裳。她本身长得比一般姑娘英气些,头发束起来时眉飞入鬓,这么比较起来,比那些涂脂抹粉的公子还更有男子气一些。 文子欺不由分说拉着她出了门,路上一直叮嘱她不要乱讲话给他丢人,叶长安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全当他放屁。 文子欺领她去的还是城西大市,叶长安这般改头换面,又有文大公子领着,走到哪都有人瞧,即便走达官贵人才能走的道也毫无违和感。 二人一路东拐西拐,最后却进了一条深巷,叶长安奇怪文子欺去的地方居然不是闹市,外头各大小酒肆无数,哪里都是热热闹闹,莫非他要去的不是什么酒肆,他不会是去找姑娘吧! 叶长安立时就又些后悔跟他来,心说花蚊子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文子欺来的这家倒确然是家酒肆,只不过跟别家不太一样,单看名字便知店家独到,名唤井香。 其实真正走进去便知此处并不冷清,在井香门外一侧就站了许多侍从,看见这些侍从的时候叶长安终于知道文子欺为何嫌弃她的衣裳,假如她当真穿着自己的衣裳来,估计门都进不去,不消说,这里定是达官贵人常来之所。 实则井香的确有不成文的规矩,从来侍从不给进门,也就是说只能主人自己进去,侍从皆要守在门外。 如此不禁让人好奇,此间掌柜到底是何许高人,连文子欺这样的公子都要顺着他的规矩来,而且据说并非随便什么有钱人都能进。 进来大门,先要过一条长廊,廊间香木细纱,清雅至极,一点多余的缀饰都无,可见此间虽为酒肆,实则是个文雅清净之地,也就不难理解进出有责这样看起来很苛刻的条件了。 过了长廊,进而是推门隔起的大小房间,虽为房间,但从外面都可见内中情景,或是博弈或是煮酒烹茶,都能看的清楚,并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他们一路走来,并不见有侍女指引,文子欺熟门熟路的直接上了二楼,那里传来舒缓的琴声,以及有随着节奏敲击的声响。 二楼没有间隔,四面无窗,像是望楼一样的结构,里头摆了几张矮机,零星的坐了几个公子,皆眯眼摇头晃脑,手指无意识的敲击节奏。 叶长安一眼就瞧见了以贺添为首的那几位浪荡公子,她正琢磨着如何找贺添聊聊说媳妇的事,如此遇上倒是正好。 只可惜文子欺朝着另一边而去,并不与他们为伍。 “呦,这不是文大公子吗!” 说话的正是那日细高的公子,叶长安记得他好像是叫齐梁,他这么一吆喝,原本沉浸在乐声中的人都大梦初醒,纷纷向文子欺看过来。 文子欺好似才看见他们一样,转身不悦地说道:“陌遥娘子奏琴的时候,不知道该仔细聆听吗?” 看来文大公子跟那几位关系不怎么好,就差指着鼻子说他们没规矩了。 原本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从纱帘后面出来一个曼妙娘子,她身着汉服,头上并未梳髻,一头青丝轻束身后,看上去极为慵懒舒适。 她看向文子欺身后的叶长安,“子欺许久不来,一来就带了新客,这位公子生的好生俊俏,倒把你给比下去了。” 文子欺哼道:“陌遥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堪忧,什么人都允许往里进。” 这是把叶长安一块捎带进去了。 原本她还心有担忧,生怕这里头尽是郎君,被人认出来就不好看了,如今瞧瞧满堂的白脸公子,自觉比他们男人的多,顿时就有了自信。 “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陌遥好像对叶长安很有兴趣的样子。 “哎哎,陌遥娘子这样合适吗,这样快就喜新厌旧。”文子欺酸了吧唧的,“他是我远房表弟,你可别打他主意。” 叶长安背对着贺添几个,所以一时没人戳穿她,就顺着文子欺的话说,“在下姓叶。” 她这么一开口,陌遥立时就认出了声音,比方才更有兴趣的打量她,冲她含笑点头,心照不宣的回了一声“叶公子”。 这女子倒是通透,怪道这么多公子买她的账,看破不说破,正是为人的乐趣所在。 “文公子别不理人那!”齐梁不依不饶的,“听闻你前两日又去凉州立了功回来,官家没赏你个大将军吗?” 齐梁乃申县县伯齐敏之子,自来与文子欺不对付,以笑话文子欺去战场蹭军工,却连个将军没混到为日常,势要用这个梗笑话他一辈子。 而在文子欺眼中,这帮不务正业的废物蛋,连给他提鞋都不配,更别说与他们同坐一席。 然而命运就是如此搞笑,文子欺虽然自觉比他们高大上,但在世人眼中他们都是一类货色。洛阳城自来都有洛阳五公子一说,很不幸的是,文子欺便是其中之一,至于其他四个,贺添是其中一位,另有一个名叫沈珏的亦在他们当中。 文子欺由于喊了官家一身表舅,所以后台比较硬,理所应当的位列五公子之首,他自己不齿,但别家公子却是想进进不来,所以说起谁谁谁来,难免都要暗自比较一番,觉得不如自家却成了五公子的人,谁见了都想酸几句。 齐梁就是这般心里,在他眼里,文子欺这种连太学都没进去过的人,有甚资格位列五公子之首,不就是有个了不得的外祖母吗。 顺便提一句,以贺添为首的这五个,现如今皆是国子学门生,闲来无事的时候,还自诩为国子学五公子,反正混不上洛阳城五公子,就非要弄一个别的五公子来过酸瘾。 而文大公子生来就跟酸文人八字不合,据说当年进了太学不到三天就跑了,文公因此险些没打死他,无奈有大长公主宠着,后来居然也由着他不念书。 肚里没读几本酸书的世家子,在士族阶层是要被人耻笑的,单从这点来看,文子欺被齐梁笑话倒也无可厚非。 后来叶长安听陌遥娘子说起洛阳城五公子的闲话来,觉得颇为可笑,据说条件还挺苛刻,什么家世,学问,长相,武艺皆要考究。然而再回想那五位公子,确定不是比谁脸更白更厚,谁更不务正业吗? 文子欺作天作地惯了,想不把谁放眼睛里就不拿正眼看他,他装模作样的回头看了眼齐梁,“呦,原来齐梁也在那,我方才没注意,净听陌遥娘子奏琴去了。” 敢情你方才骂了半天,都是对着墙骂的吗? 齐梁恨的咬牙切齿,他不敢当众拿文子欺如何,主意就打到了叶长安身上,齐梁举着酒樽走到前头来,故意走叶长安身边,打的主意是想给叶长安几句难堪,比如长相俊美,是不是跟你表哥有一腿之类的。 手正待拍她的肩膀,还没沾上身的,便被叶长安反手制住,一下就把齐梁给撂倒在地,摔的好不难看。 叶长安自己都愣住了,想说齐梁一个比她高许多的郎君,如何这般不中用,假如换成是秦未,她大概都不能撼动他分毫。 原来洛阳城的公子们都是吃豆腐长大的吗! “呀,爷的手要断了,快去喊人那,这是哪来的刁民,居然敢偷袭本公子!” 齐梁大呼小叫的直嚷嚷,只可惜侍从们都在外头,没人听见,陌遥娘子连屁股都没抬一抬,原本想过来助威的另外几位公子见状也跟着坐了回去,不想惹的场面难堪。 所以齐梁这般大呼小叫,就显得异常尴尬。 叶长安笑笑,过去蹲在齐梁身前,“齐公子,方才如何这般不小心那,走路都能摔倒,酒喝多了吧,要不我替您喊人来抬回府上歇一歇?” 齐梁当真没遇上过如此不长眼的,仔细一瞧,这不是官媒衙门里头那个小媒官吗? “你你……”齐梁指着叶长安,一时没想起她叫什么,连断手的事都给忘了。 叶长安抓住他的手腕,手上用了些力气,“齐公子还认得我?那正好,我正有话问贺公子,我扶你回去坐着。” 叶长安就这么直接把齐梁从地上拽起来,拉着他去了贺添一桌,贺添一见是她,惊的说不出话来。 陌遥冷眼旁观方才一场闹剧,心中对越长安越发好奇起来,心说洛阳城真的好久都不见这般有性格的娘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0李陌遥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离开,文子欺便做西子捧心状,冲着陌遥眨巴眼,“陌遥娘子,许久不见,我可惦记你的琴声那,再奏一曲嘛!” 陌遥把视线收回来,在他身上若有似无的转了一圈,漫不经心的问道:“我给你的缨络呢?” 文子欺嘿嘿一笑,“陌遥娘子你莫生气啊,我一直带在身上来着,这不是跟柔然人干了一架,由于打的过于激烈,后来就丢了嘛,我真不是有心丢的,我保证!” 分明是逃命逃的过于狼狈才丢的吧,陌遥并不戳穿他,又问:“那你身上这只……” 文子欺慌忙捂住腰上的缨络,往身后拽了拽,“这个,不是什么重要人打的,我又不好意思拒绝,你也知道,小娘子们大多心眼小,哪里像陌遥娘子这般善解人意。” 文子欺心里那个悔啊,出门的时候得瑟过了头,又杂七杂八的往身上挂,居然把这事给忘了。时下的公子哥大都有这么个毛病,便是谁身上挂的物件多,便说明谁招小娘子的喜欢,小娘子们乐中于送挂饰,公子们更乐中戴着显摆,本来挺好的一事,愣是给歪风刮的不像了样。 当然文子欺平常也不至于这般大条,一来陌遥娘子的确大度,从来不像其他小娘子那般争风吃醋,流水似的性子,很叫人舒服,他每次来喝酒品茶听小曲,都是奔着放松的心态,并不刻意,就算偶尔惹她个白眼,嬉皮笑脸的就混过去了。 果然陌遥没继续过问,转而问起叶长安来,“她是与你们一道回来的吧,身手还不错。” 文子欺乐于她转了话题,笑呵呵应道:“她啊,也就这点好处了,除此之外,哪哪都讨人嫌。” 陌遥微微一笑,“我倒是觉得她怪有意思的,以后多带她来玩玩。” 叶长安在贺添几个公子这边,却是遭了冷遇。 与贺添同坐一桌的沈珏,面有嫌弃的看着叶长安,“你跟文子欺一道来的,不会就是常乐县来的庶民吧?” 这位沈公子的父亲乃当今太子师,沈珏自幼有才名,为太子伴读,人生的白净儒雅,是名副其实的如玉公子。就是有点过于高洁自好,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污秽之物,当然这污秽里头,也包括以叶长安在内的广大庶族。 士庶有别这句话在洛阳城里最能体现,像沈珏这般坐不与庶民同席者大有人在,好似他们的屁股总比一般人高雅,一旦沾上了庶民坐过的席子,明天就会生脓疮一样恐怖,端的是势同水火,避如瘟疫。 另外几个公子虽不像沈珏那般嫌恶,但脸色也好不到哪去,贺添立时就有些后悔让叶长安替他说媒,成不成是两码事,身份上就已经说不过去。 叶长安自己倒是面无愧状,抱着胳膊居高临下说道:“我是常乐县出来的,如何?” “一个庶民,如何能与我等同室而坐!” 叶长安笑,“那如何,要不我去楼下用喊的与几位说话?”她后退了几步,走到离远一些的矮机前坐下,大声道,“我没别的事情,贺公子要说媒,我总要了解一二,贺公子答应我的,应该没忘吧?” 贺添那脸色刷的一下涨红,他看中徐娘子的事虽然没有藏着掖着,但说媒这事却并不想与人知道,万一没成,脸没地搁啊。 叶长安这么一吆喝,其他在座的人都好奇的往这边瞧,幸而陌遥娘子很是时候的奏起了琴,多数人并未听的清楚,这才遮掩过去。 陌遥娘子真是个妙人。 贺添慌张的扇起了他的羽扇,指了指叶长安,“你给爷滚回来!” 叶长安从善如流的又回来,与贺添同席的沈珏立时起身,坐到了另外一桌,叶长安问贺添,“我坐在这里,贺公子没意见吧?” 贺添没好气的指了指对面,“赶紧坐下有话问话,屁事真多。” 这帮庶民真是没有眼色不识好歹,一个比一个讨嫌,要不是怕她嘴上没有把门的,贺添才懒的搭理她。 “贺公子容我问一句,你为何非要着官媒衙门来成好事那,直接去寻徐家娘子说清楚不是更妥帖吗?” 贺添抿着嘴,羽扇扇的更加焦躁,一副不知道从哪说起的为难样,在心里已经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这种话叫他如何说出口! 叶长安立时明白了,一定是人家徐娘子不搭理他,一腔春心无处安放,这就不免存在一个问题,越见不着越不甘心,到最后自己都分不清是真喜欢还是面子作怪。 叶长安说媒看似不讲道理,但始终讲究个合适有度,假如贺添是一味的毫无道理的单相思,譬如脸面作怪啊,图一时新鲜,追求到人家娘子后又舍弃的,她一定不会瞎耽误功夫,大概会直接劝他放弃,再遇上强取豪夺的,替人家娘子动个手什么的也不是没可能。 “那贺公子我再问一句,你可知徐娘子为何不想见你吗?” 贺添点脸更难看了,“不是,你到底是怎么做成媒官的,有你这样说媒的吗?” 叶长安摊开手,“不然您另请高明?” “能不能换个像样的问题那,这种话如何回答呀!” “那我这么问吧,在你眼里,徐娘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贺添的脸色不由羞赧起来,不知想起了多少溢美之辞,一时不知道从哪句开始夸,“自是貌美无双,聪慧娇丽,吾见之一眼便不能忘怀。” “那如果让你一辈子都见不着那?” 贺添一愣,羞红的脸立时就刷白,“那某宁可不娶。” “如此,我却是明白了。”叶长安笑了笑,“我可以替你跑一趟腿,至于成与不成,端看天意,不过有一句我得提醒贺公子一句。” “如何?” 叶长安凑到桌前小声道:“公子可知物以类聚?我若是徐娘子,大概也不太愿意见的。” 就这什么国子学五公子凑一块,那就是活生生的五个大字—不,是,好,东,西。 贺添的眉头抽了又抽,想说一句纯属放屁,又觉不雅,硬生生吞了回去。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如此刁民,满口厥词一肚子坏水,可知他们几个多么受小娘子欢喜吗,她是眼瞎了还是压根就不是女人,什么破眼光! 但是转念又一想,之前徐娘子看他的眼神,确然好似不那么美丽,在这之前,贺添都没认为那是一种嫌弃,只当是徐娘子害羞,故做嗔怪之状,难道莫非徐娘子真的嫌弃他! 贺添心里一凉,如同被人兜头一盆冷水,心慌脑鸣的看了一眼另外四个狐朋狗友,越发怀疑叶长安所言有那么几分道理。 原来他在徐娘子眼中,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人那! 叶长安从贺添处回来坐下,陌遥刚奏完一曲,文子欺还摇头晃脑沉浸其中,好似刚喝过一缸酒,半辈子都要醒不过来的熊样。 陌遥步下台来,坐至叶长安对面,此时台上又有乐女续奏,悠扬婉转轻风阵阵,陌遥斟了一樽酒递给叶长安,酒香醉人。 离得近了再看,陌遥娘子肤如凝脂,眉目高深,举手投足优雅有度,天然有一股庸冷气质,却又并非不食人间烟火,极有一种让人亲近之感。 不禁让人好奇,世间如何能有这般女子。 “井巷不掩酒香,当真妙物。”叶长安酌了一口酒,只觉通身舒畅,赞叹酒水也能这般美妙。 “公子念过书?” “略通几个字。” 叶长安确然是念过几本书,这是她唯一要感谢彦娘之处,虽然她没有蔡崇嘉一样的心志,却认为读几本书并没有坏处,不过十分有限罢了,跟洛阳城这些动辄要咬文嚼字的士人相比,顶多算是认字。 陌遥淡笑,“公子可知如何见徐家娘子?” 叶长安不大好意思的摇头,她当然没有门路见到世家娘子,正打算着回头问一问隋衍,如果陌遥能有法子,自然再好不过。 “陌遥娘子若有指教,我自求之不得。” “谈不上什么指教,我恰好与她们有交,知道明日有一个花社,倒是可以引荐你过去。” “如此当真求之不得。” 正说着,楼下忽然传来喧哗声,原本幽静的香楼,顿时嘈杂刺耳,陌遥蹙眉,行至望台往下看,只见一队廷尉兵毫无礼貌的冲进楼内,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井香楼虽然不是什么高门,但也绝不敢有人不打招呼随意闯入,她李陌遥在洛阳城还是有几分薄面,难道廷尉府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廷尉大人屈尊,可是有何贵干?”陌遥问道楼下的徐康年。 徐康年现在头大如斗,一脑门子官司,哪里还能顾忌什么脸面,寻了大半个洛阳城皆不见梁建章踪影,现在便只剩下城西没有详加搜查,不为别的,这边尽是皇亲国戚高门大族,轻易搜查不得。 所以相比较起来,井香楼就算不得要顾忌之处,先搜了再说。 “陌遥娘子得罪,实在是火烧眉毛的公务,便先得罪了,娘子可有见什么陌生之人往来?” “徐伯父你来的正好,这里正有一个陌生庶民妖言惑众,目无尊上,徐伯父快教训她!” 陌遥还没说什么呢,就听楼上的齐梁大声嚷嚷了起来,手指毫不客气的直指叶长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1不省心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挺大个郎君,怎么跟个耍无赖的娃娃似的,他这么一嚷嚷,所有人都避她如蛇蝎,好像她是个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 另有那几个公子,皆口诛笔伐的认定她不是好人,可算让人见识了什么叫做妖言惑众。 徐康年怀着一腔热血跑上楼来,当真以为能有所收获,待看见叶长安时,立时心凉半截,心说小娃娃过家家吗,这帮不务正业的混蛋玩意,不上学读书跑这来争风吃醋,换成是他儿子,一准先打断腿。 文子欺怕叶长安脾气上来真惹事,不得不站出来替她说话,“徐大人勿怪,是我跟白渊带回来的友人,并非什么陌生人,官家那里也是知道的。” “抬秦将军出来压人吗!”齐梁不松口,非要报方才的仇,“徐伯父你瞧,我手腕都差点让他拧断,能是什么好人那,没准就是柔然来的奸细!” 越说越没边了,贺添好歹比齐梁会看点眼色,又认定了徐康年是未来岳丈,力求做出个识大局的样子来,忙劝阻齐梁不要添乱,“徐伯父,是我们几个不懂事,这位不是什么陌生人,都认得的,方才生了些不必要的口角,那什么您有公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 徐康年脸色不愈,“没你们几个什么事,该上学上学去,净跟着裹乱!” “廷尉大人公务繁忙,不如喝杯酒压一压火气。”陌遥端着酒过来,笑语嫣嫣的不容人拒绝。 徐康年知晓方才已然得罪了她,尽管实在没什么喝酒的兴致,也不好再拒绝,“有劳陌遥娘子,如果这里没什么要紧的人,某这就把人撤走,打扰之处,以酒赔罪。” 搜都搜完了,赔罪还有甚用,不过见徐康年这一脑门子官司样,谁都知道他离倒霉不远了,何曾见廷尉大人亲自搜街的,便知此事棘手,陌遥自然不愿与他计较。 徐康年喝过了酒,心烦意乱的从井香出来,正遇上秦未。 “这不是廷尉徐大人吗?别来无恙。”秦未拱手问候。 徐康年现在哪里还是无恙,简直要病入膏肓了,作为此麻烦的罪魁祸首,徐康年已经恨死了秦未,没事把梁建章揪出来做文章,真是缺了大德。 “秦将军才是别来无恙,实在未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秦将军,有幸至极。” 秦未呵呵一笑,“惭愧的很,叫徐大人挂心了。” 咬死他还来不及,谁要挂心他的死活! “呵,秦将军若是有闲,多管管你带回来的那几个庶民,刚进来洛阳城就学会酗酒斗殴,实在不成个样子。” 秦未眉头一抽,本能的就先想到叶长安,错眼不见的又惹事了不成! “如此有赖徐大人提醒,便不耽搁您公事,城门已经封了好几个时辰,百姓多少都会有怨言,您还是要快些好。” 这话狠狠扎进徐康年心里,却又别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搜城。 秦未并非漫无目的来游街,他借着巡查之由,在洛阳城走了一遭,洛阳城还是那个洛阳城,并没有因为他离去三年而缺点什么,对他而言依旧毫无亲近之感,尽管他自幼便在此成长。 他走了大半个洛阳城,最后来到城西,有关梁建章的下落,他始终认为梁建章根本没有跑出去,而是就在洛阳城的某个角落里,在洛阳城里能有这种本事的,大都集中在城西,但是秦未知道一定搜不出来。 他刚回来,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布棋,那便只好陪着走两步罢了。 行至井香,正赶上叶长安出来,后面还跟着恋恋不舍的文子欺,连陌遥都出来相送。 面子不小啊,陌遥能出来送的人可有限的很那! “看来我这一趟没白出来,居然遇上了秦将军。”陌遥与秦未颔首示意,“这么看着,倒是比往年添了一些烟火气。” “陌遥娘子能夸一句,某才没白来一趟。” 两人一副老友不见的相熟样,叶长安低着脑袋不看他,想不到一本正经的秦将军,原来也爱来陌遥娘子的酒肆。 秦未淡淡瞥了一眼焕然一新的某人,想说如此轻佻的衣裳实在毫无美感,但并不能否认被她穿的很好看,同样的衣裳套在文子欺身上就是轻佻,套在她身上就是恰到好处的张扬。 然而这一切都不能掩盖她不省心又生事的实事。 “家人不懂事,给陌遥娘子添麻烦了,改日某再来赔罪。” 听到这里叶长安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家人啊,真把她当闺女了吗,瞧这给自家惹事精赔礼道歉的口气,怎么这么别扭那! 转念又一想,他说的大概是文子欺吧,毕竟那才是不省心的祖宗。 陌遥扑哧一笑,了然的看了秦未一眼,“将军客气了,叶公子与我投缘的很,我很喜欢他。” 叶公子?秦未嘴角一抽,敢情连陌遥都没认出来吗,再看叶长安这身打扮,可不是时下娘子们最钟爱的模样吗? 秦将军感觉肝火又有上升的迹象。 “你们两个还认得回家的路吗?” 文子欺心虚的嘿嘿一笑,知道秦将军一定是怪他把小媒官带出来,尽管他十分不以为然,“认得认得,没喝多少,我这不是心疼小媒官没来过洛阳城吗,带她出来放松心身,没什么大事呵呵……” “是啊秦将军,花蚊子良心发现,借我衣裳领我出来见世面,我感激着呢。”叶长安转身跟陌遥拱手告辞,“今日多谢陌遥娘子,改日再来感谢。” 真是到哪都能打的一片火热,秦未一言不发的走在前头,眼中晃过陌遥方才的眼神,心中略有不快,他实在是不怎么喜欢李陌遥这种好似能看穿一切的眼神。 肝火不在正常水平的秦将军快步回到秦府,正赶上吕二口端着新出锅的红烧鱼上桌,小胖子腰间的赘肉欢腾的跳动,隔着衣衫都要呼之欲出,胖小子自打来了洛阳城,面色越发红润,长途跋涉的几分消瘦已然灰飞烟灭,已经彻底向着一只球的形状横向发展,半分长高的迹象都没有。 “从明日起,恢复晨练。” 这句话如同一声毫无预兆的闷雷砸在院子里,吕二口外加刚进门的惹祸二人组齐刷刷愣住,虽然不知道秦将军说的是谁,但都纷纷生出了被哪个倒霉蛋殃及了的不详感。 文子欺狗腿的跟着附和道:“听见没有小胖子,你看你是不是又胖了啊,再胖下去就说不上媳妇了,还有你啊小媒官,净知道瞎惹事,还不赶紧的多学几招防身功夫,以免哪天被人打死了,还有于伯……啊于伯就算了,都听明白了吗?” 吕二口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球,连红润的红烧鱼都没了吸引力,想起在兵营里头生不如死的晨练生涯,决定今日无论如何要多吃两碗饭,不然明天一定会累瘦的! 叶长安瞅了眼文子欺,“先别把自己摘开行吗,我看最该晨练的就你。” “凭什么呀,我要功夫有功夫,要身段有身段,有甚可练的!” “啧啧,花蚊子啊,你都不照镜子吗,你难道没发现自己的胳膊不够结实,身型不够宽广吗,穿衣裳都不好看了呀,还有今日陌遥娘子看你的时候,眼里有小小的失望呦,你再如此放松下去,迟早沦落到跟那几个不中用的公子们一般货色。” “真的吗!”文子欺顿时花容失色,遥想他当年上战场的时候,胳膊结实的像石头,多少小娘子都为之倾倒,甩了那些文弱不堪一身娘气的烂货多少条街啊! 难道说这几年放松太过,真的跟他们一样了吗?这是文大公子最不能忍的,“不成不成,明日我也要起来晨练,不能让陌遥娘子失望那!” 叶长安扑哧一笑,晨练就晨练啊,谁怕谁,反正要么大家都起来,不然她才不自己遭罪。 “秦将军,不然你教我几招啊?” 秦未装模作样的应声,转身的时候嘴角不可见的扬了一下。 其实秦未每天都会早起打一套拳,对他来说当然毫无压力,可对于叶长安这种每天要卡着时辰上职的人来说,未免遭罪。 天还未亮的时候,叶长安不情不愿的睁开眼,隐约听见隔壁书房传来磨皮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不知道是不是做梦,心说秦将军回到洛阳城不需要做皮匠活谋生,不至于这么想不开吧? 她换了身衣裳出房间,正赶上秦未从书房出来,两人意外的愣了愣,叶长安讶异道:“原来秦将军真的醒了啊,方才可是在磨皮子吗?” 秦未今日需上早朝晨议,还应了某人要晨练,自然要早起。 “真的有磨皮呀。”叶长安闻见了一丝皮料味,“又在做什么东西吗?” “做两把适合新手的弓,小刀他们用的上,顺便做了一只匕首套子。”秦未扔了一只包裹小刀的套子给她,“试试看合不合适。” “给我做的啊?”叶长安非常意外,她常藏在身上的那把小刀原本有个皮套,还是之前张皮匠给做的,都好些年了,逐渐被韧口磨损,带在身上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天划破了腿。 这人怪细心的,不声不响的就替她重做了一只,而且大小非常合适,比起之前那个来小巧又精致,还很结实。 叶长安抬起一只脚搭在窗沿上,轻而易举的够到了藏在靴子里的小刀,从秦未的角度看去,两条长腿修长紧绷,连着盈盈一握的细腰,没有一丝赘肉,看着挺瘦的人,实则每一个部位都非常结实有力,比文子欺那货真的好太多了。 秦未移开眼,转身去往武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2志未酬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对于秦未新做的皮套非常满意,他甚至还做了两个扣子,用来固定在靴子上,她反复试了几次,十分的衬手。 “郎君手艺不错嘛,当个将军怪可惜的,当皮匠反而比较赚钱吧?”叶长安跟在秦未身后走去武房,“谢谢啊秦将军,白拿你好多东西,怪不好意思的。” 她居然还会不好意思。 “你只要少给我惹麻烦就算是谢我了。”秦未从兵器架子上挑了一把钢刀扔给她,“你气力不足,不要只用短刀近身搏击,那样很吃力,学着使长刀。” 叶长安接过刀来掂量几下,并没有想象中沉,挺适合她的气力,以往她拿到的长刀大都沉重,耍起来手腕反而吃力,所以她不太习惯用长刀,索性就用小短刀防身。 原来并非是长刀不能用,而是没遇上衬手的,想不到秦将军家中什么宝贝都有,样样都挺合她的心意。 说起来叶长安从未正经学过舞刀弄剑,都是怎么衬手怎么来,全然没有章法,几次侥幸逃命,全赖着运气好,如此想想是该正经学学,有技艺傍身总是踏实。 “郎君既擅长用弓,又擅长使刀,都是怎么学的啊?”叶长安试着舞了两下刀,“哦想起来了,是陆将军教的吧,想来陆将军的本事更高喽?” 秦将军舞刀弄枪的时候还是个小屁孩,陆谦从师严格,着实吃了不少苦,任凭秦未现在看着多么自律沉稳,三五岁的时候都是一样的调皮贪玩,被脱了裤子追着满院子跑的情况时有发生。 当然这种丢人的事迹不能说与人听,秦将军自然要标榜一下自己如何刻苦。 “舞刀弄枪的时候万不能存侥幸心理,自己侥幸一分,将来战场上便要吃一份亏,糊弄不得。”秦未不自觉的就把陆谦说给他的话重复出来,“小聪明只能用一时,遇上真正的强敌,必受其害。” “怪不得郎君脾性怪异,小时候挨不少骂吧。”叶长安一语戳中要害,险些让严肃授艺的秦将军气吐血,“不过话说回来,有严师才有高徒,郎君遇上陆将军是要庆幸的,不然现在就没有能让外敌闻风丧胆的秦将军啦。” 一句话又顺平了秦将军的心,也不知是该骂她还是夸她。 “你功夫是跟谁学的?” “我啊,自己瞎琢磨呗,以前倒是有一个老衙役街坊教过我几招,不过很快他就打不过我了,所以就没人教了。” 果然是野路子,秦未从她话里听出了一丝可怜来,相比他自己乏善可陈的幼年,还多了一些不该有的凄凉。 到底是个可怜的姑娘。 于是慈父心爆棚的秦将军靠过来,亲自比划给她看,“若要扬长避短,就要取一个快字,眼睛要快,身体更要快,在对方不及反应的时候出刀,方能迅速克敌。” “我通常实战的时候才能最大限度的快起来,平常的话真的不太如意,所以秦将军千万别骂我,我这人心里承受能力比较差,吃不住别人骂的。” 秦未:“……” 这种狡猾的姑娘有甚可怜的!什么严师出高徒的话都是说给他听吗? “我不骂你,以后每隔十五日与我交一次手,十招之内不能克我,每日再加半个时辰。” 叶长安:“……” 还让不让人活了,她还要靠睡觉长身体那! “既然要练,就对得起自己早起这半个时辰,糊弄的话还不如不练。”秦未一点没有同她开玩笑的意思,“岂知所谓的快不过是你自己以为的,以往你对上的人里头,十个人九个不如你,快的意义何在,假如你平日只能快到七成,遇上强敌的时候只得九成,如果你平日能练到九成呢,快是没有上限的。” 秦未把刀丢给她,“我去晨朝,你再练半个时辰,明日我会检验。” 叶长安苦哈哈的接过刀,心里把秦未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腹诽归腹诽,他说的不无道理。 她独自练了小半个时辰,文子欺跟吕二口才起身,叶长安练的正起劲,瞧见文子欺,二话不说就冲他出招,“花蚊子,来陪我练刀!” 文子欺被她吓的不轻,被迫成了她喂刀的工具,不过文子欺到底是正经练过的,没几招就打落了叶长安手里的刀。 “小媒官还嫩着点吧,想要打败我,再练个几十年吧。” “不用几十年,一个月后一定打败你!”叶长安挑起他仍在地上的刀,“再来,别想偷懒!” 文子欺被她缠得没办法,一大早上伤筋动骨,累的简直爬不起来,“小媒官你吃错药了吧你,跟谁啊这是,用得着这么拼命吗?” “要练就好好练吗,想想陌遥娘子吧花蚊子。” “啊啊可恶!”文子欺立时从地上爬起来,“来来来小胖子,我陪你跑一个时辰!” 吕二口膝盖一软,“文公子求你了,饶了我吧,我不要媳妇也无怨无悔的,我们目标不一致,不适合一起练那!” 于伯一早做好了早食,见叶长安换好衣裳出来,说道:“叶娘子,这是将军昨晚上就让熬上的骨头汤,说一定让你早上喝过了再出门。” 叶长安一愣,如此体贴周到卖人情,秦将军这是唱哪一出啊! “叶娘子,我们将军体贴你早上晨练,花了不少心思那,其实啊别看将军面上对你严厉,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于伯不遗余力的宣言秦将军的优良品德,不知道安了什么心思,总之看起来怪怪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从小养大的孩子,怎么看都优秀吗? “我还偷偷告诉你啊叶娘子。”于伯神叨叨的说道:“别看我们将军现在一本正经的,小时候也是个贪玩的,练功的时候偷奸耍滑,不比文公子强多少,不知道挨了多少揍,没准现在屁股上还有印那!” 叶长安非常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不知道自己那点丑事已经被抖落光的秦将军,此时已经进宫,甫进宫门便遇上了文显,秦未拱手与之行礼,“久不见文公。” “是白渊。”文显呵呵一笑,“早就听闻你归来,一直没能见你一面,如何,身子还好吧?” 誉满天下的文公,生就一副儒士的样貌,气定之态仿佛天下皆融于胸,说起当世贤臣,无不首推文公。 秦未每次见他,都会奇怪这样一个人物,到底是如何生出文子欺这种天差地别的儿子的。 “某身体还好,文公近来如何?” “我还是老样子,就是人老了难免精力不济,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后生的,你能回来就很好,有时间的话,去我那里坐坐。” “是。” 二人这般走着,忽闻身后有热络声传来,秦未回身,只见有不少官员围着一人而来,居中之人正是大司马高安。 高安其人,生的丰神俊朗,目有精光,很是伟岸灼烁,有士人之才,更有军人之气,即便将至不惑,仍旧是洛阳城里不少娘子争相仰慕的对象。 三年不见,大司马更兼睿者之气。 “白渊!”高安阔步走来,与秦未相拥而视,好似多年未见的兄友,“你能回来真的太好了。” 若非死一回,秦未还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人都与他感情至深,甭管是熟脸生脸,皆与他称兄道弟的感叹上天开眼,仿若他要不活过来,下半辈子都要痛不欲生一般。 高安鲜少与人结怨,对谁都是一副礼贤下士的和气模样,秦未当年盛极一时,倒亦有高安提携之功,对于有才之士,高安向来不怎么吝啬欣赏,抛开朝堂政事,倒是个可以结交的友人。 当年陆谦将军曾与秦未探讨过此人,言其才智过人,乃当世不可多得的名士良臣,只是野心过甚,恐将来有功高盖主之胁,若将来与之共事,需千万提防。 后来果如老师所言,他们二人皆在高安手上栽了。 今上夺位之时,高安最先择其辅佐,当时陆谦乃大魏朝大将军,是各方争取的目标,只可惜陆谦刚正,只忠于先皇,反而对今上这种非正常即位之人敬而远之。 所谓非正常即位,便是横看竖看都轮不上他即位的意思,前有嫡长,后有得宠幼弟,甚至还有一个才智过人的公主,皆野心勃勃,若非得高安之势,官家很难脱颖而出。 陆谦忠于先皇,自然首选嫡长即位,后来嫡长子被除,官家收拢陆谦不成,便起了杀心,加上当年陆谦兵权在握,军心威望皆高,官家与大司马忌惮其恐生反心,遂联手除之。 秦未当年乃陆谦亲传接班人,又是初出茅庐便盛名在外的少将军,陆谦遗留旧部皆维他马首是瞻,故而大司马与官家需要他来控制陆谦旧属,至此秦未顺理成章的迅速崛起,兵权在握。 当然秦未深知自家处境,为防跟老师一般下场,已然渐次收敛手中兵权,若非他早有堤防,三年前恐怕就已经跟他老师团聚去了。但是有舍有得,正因为这场生死之战,秦未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存实力,正是断触保命之举。 而今重新归来,秦未不再是那个少年意气的少将军,更没有让人忌惮的兵权,只是一个黑髯遮面,深沉而不可琢磨的新臣。 秦未意味深长的回了高安一句,“国未平志未酬,总是不那么甘愿死的。” 高安与之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的一起步入大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3长公主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秦未头一天晨朝,便赶上官家气儿不顺,没别的,昨儿跑了的梁建章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廷尉府对此事有何辩解。”官家问道。 徐康年上来就被点名,只好出列作答,往日腰杆挺直的廷尉大人,今日格外憔悴失意,为此事愁的一夜未合眼,此时如同被抽了线的虾,连脑袋都快要抬不起来。 “陛下,臣昨日四处寻查,皆没有梁建章的踪迹,另外死去牢吏业已验尸,是乃他杀枉死,至于出逃路线,尚未查明。” 官家忍着怒意,又问道:“文公于此事可有看法?” 文显回说:“臣倒是觉得,此事当从廷尉府开始查起,梁建章一事反映的是廷尉府内部防卫疏忽,以此推至其他官署,乃至宫廷内院,是否皆存在纰漏,当防患于未然。” 文公之见一贯的放眼大局,不针对不偏颇,什么套也不进,让人挑不出理。 说白了一个梁建章而已,不是什么关乎社稷的大人物,丢了也就丢了,越是为着他大肆做文章,越是进了人家的套。 但是秦未对文公此人知之甚笃,你看他不轻不重的好似说了两句大话,实则没有一句放空,其深意叫人越琢磨越冒冷汗。 可知查一个廷尉府意味着什么,天下刑狱之事皆归廷尉,而廷尉一署隶属大司马,乃其势中第一要署,拿廷尉府开刀,就等同于拿大司马开刀。这还不算完,其他官署乃至宫廷,是否皆有大司马的人呢,真要尽数查一遍,那得是何等的人仰马翻,闻之不寒而栗。 官家一旦了解其意,那就等于在官家跟大司马这张亲密无间的网上横空来一刀。 秦未会心一笑,不禁感叹大魏若没有个文公,高安还不定要揽权到什么地步,若说他与高安之间是虚以委蛇不得不做戏,那文公跟高安便是正经的面和心不和,二人前一刻还能博弈对饮高谈阔论,待上了朝谈论起政事来,那就是画了楚河汉界的势不两立。 诚如陆谦所言,高安此人博学多才,哪哪都是优点,与文公这样的当世大儒端的心心相印有话可聊,但文公就是瞧不上他的为政之道,从来都是毫不给面的当众品评,像是说廷尉府内部有问题必须彻查这种话,大概就只有文公敢直言。 他越是这样直言,官家倒越信此事不是文公所为,但就这么直眉楞眼的砍去高安一个左膀右臂,也委实太狠了些。 然而砍了也没话可辩,就算文公不说,官家也不能轻饶徐康年,大司马只能生吞了这口气。 “卫尉可有要补充的?” 曹严冷不丁被点名,脑袋一蒙,心说怎么扯到他头上来了,不是文公跟大司马狗咬狗的戏码吗,这话他要如何接那,那不是要得罪人吗,再说他什么也不知道啊,都是秦未处理的呀! 好在秦将军善读人心,主动站出来替曹大人回说:“回陛下,臣以为应当从那死去的牢吏身上详查,此人当为关键所在,梁建章的行踪已然不可查,但廷尉内部必有疏漏。” 曹严心里直发虚,默念这可不是他们卫尉府的意见那,这只是秦未一个人的想法,他本人跟廷尉府跟大司马什么仇怨都没有啊! “哦?”官家沉吟,“白渊倒是给孤提了一个醒,牢吏之事还需廷尉严查,人犯从廷尉大牢凭空逃脱,不论是大牢还是廷尉府上下防卫,皆要从头到脚彻查,不得姑息!” 一句不得姑息,就等同于判了徐康年半个死刑,而秦未所言梁建章行踪不可查,言外之意便是不能查,何谓不能查,那就是涉及到了不能查的人,或者查也查不到的人。 …… 叶长安有赖陌遥娘子引荐,今日要去一趟花社,吕二口听闻他家老大要去那样重要的场合,死皮赖脸非要跟着,美其名曰保护叶长安,其实就是想去凑热闹。 洛阳城的各种设宴数不胜数,打着什么旗号的都有,只不过就是妇人们凑在一起吃酒玩耍的由头。 自打洛阳城头一朵牡丹盛开那日,各种数不清的花社便争相开办,名为花社,其实干什么的都有,就比如叶长安要去的这场,便是无庸长公主主持筹划的。 无庸长公主乃官家皇妹,是先皇一朝最得宠的一位公主,其人不仅生的美艳,更是自小聪慧过人,书乐皆通,据闻先皇还曾戏言,说无庸若生为儿郎,必是治国之才。 这话虽然玩笑,但很能说明无庸长公主其人,她擅于结交,左右逢缘,所以人脉极广,她府中常有名士往来,无不赞叹其才学见识,虽然不免伴随着一些风流韵事,却仍旧被人称颂。 叶长安想起昨日偶遇长公主之事,心中对其存了几分畏然,把她看成是不能惹的人物,想着待会尽量避免与之接触为妙。 她今日还做寻常打扮,用文子欺的话来说,那就是连侍从都不如的打扮,不过她也没想着出挑惹眼,能见到徐家娘子便罢。 花社设在景明寺,这间寺院规模宏大,内中竹林亭湖样样不缺,入夏正是荷花遍池之时,大片的人工湖中碧叶红花层层叠叠,不见一丝空隙。洛阳城中寺院繁多,寺中往往兼有园林,平日多为百姓游览,偶尔会被哪个贵人征用设宴,无庸长公主尚佛,常与寺院来往,所以面子很大,没事来设个宴什么的不在话下。 不过现在这个时辰离设宴吃酒还早,女客们皆聚在寺院隔壁的一个单辟出来的场子里蹴鞠,此处距离寺院大殿有足够的距离,是以并不担心吵到佛祖,这个场子还是长公主建的,为的就是设宴之余供已娱乐。 若非陌遥娘子提前告知,叶长安大概如何也想不到一群女客会在寺院旁边蹴鞠,看着洛阳城的娘子们个个娇弱,私底下倒是也有如此激烈的娱乐活动。 “哇……”吕二口从见到寺院开始,嘴巴就没合上过,“我从没想过寺院都能建的这样奢华,说是皇宫我都信,这寺院都是用金子糊起来的吗,我都快闪瞎眼了。” 白光下的金殿佛塔,确然如同海上波光,金灿灿的耀眼。 “贵族尚佛,又是在天子脚下,建的华丽些不足为奇,你待会不要乱说话,也别四处瞎转,惹了麻烦我也救不了你。” “你放心吧老大,我都知道的。”吕二口欲言又止的凑过来说道,“老大你做甚不穿昨日那套衣裳那,咱们这身打扮,人家会不会不给进?” 叶长安倒是没想过这个,就随意穿了平常的衣裳,想着有陌遥娘子引荐,应该进得去,不过她能进,吕二口就不好说了,毕竟这些贵族毛病都不少。 来到寺院隔壁的蹴鞠场,门外果然有侍卫守门,叶长安手持陌遥给的牌子,侍卫都查验了好半晌才放行,到吕二口的时候,便说什么也不给进。 “里面尽是女客,不明身份的男子皆不能入。”侍卫说道。 叶长安嘱咐吕二口,“那你就在外头等我好了,不准乱跑啊。” “不能不能,你放心好了啊老大!” 叶长安独自进去,此时场中正有一场蹴鞠赛,老远就能听见呐喊声,球杆高立,能看见有人进球。 那一球便是长公主踢进的,一局结束铜锣声起,长公主这一队险胜一球,她踢完一局下场歇息,立时有三两仕女围上来,或拿巾帕或捧着衣裳,奉茶扇扇者不一而足。天气渐热,一场下来,长公主脸色绯红,看上去心情不错。 “应桐上下一场,许久不踢,还怪累的。”长公主拿着帕子擦脸,跟看台上的一个俏丽女子说道。 徐应桐刚换了一身干练的胡衣,迫不及待地跳下台,“长公主刚才踢的真好,我看的心痒痒,正想着下一场厚着脸皮也要上的。” 长公主笑道:“到底是小姑娘,劲头足着呢,你下去要是不进一球,我可要罚你。” “可别啊长公主,我最害怕脸上涂白*粉了!”徐应桐撒娇的嘟起嘴,白嫩绯红的脸蛋十分讨喜。 惹得长公主捧腹,“都记住了,回头她要是输了,多给她涂几层!” 徐应桐吓的小脸一白,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她接替长公主做球头,负责最后进球,不敢大意。 长公主喜爱蹴鞠,技艺十分不错,她在场的时候,右军的娘子们皆施展不开,好容易等她下场,反攻的时候到了,个个攻势猛烈,左军的娘子们明显吃力,没多久就被对方反超一球。 徐应桐心里顿时就着急了,想着要被涂成大白脸的模样,简直发自内心的抗拒,于是不免有些慌了手脚,越是心急想进球,越是容易出错。 待左军的娘子把鞠球传到她这里来的时候,她一个没接好,鞠球就被她踢飞了,徐应桐急的直跺脚,眼睁睁的看着鞠球飞的越来越远而无计可施。 然而忽然之间,局势一转,那鞠球不知为何又飞了回来,好巧不巧的就踢回到徐应桐这边,慌乱之间,徐应桐没有多想,瞅准了鞠球一脚踢出,鞠球正中风流眼,就这么好险的拣回一球, 伴随着进球,场中传来一片呐喊声,长公主好奇的看向场外的某个地方,“去看看方才是谁,我们这里居然还有这样的高手藏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4万人迷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对于蹴鞠并不陌生,这种玩耍不止士人贵族推崇,民间也很普遍,只不过玩的没有这样规矩,既没有这么高大的旗杆,鞠球也做不得这样好,不过是随意缝制一个球,大家踢着玩闹。 她能得以踢的娴熟,全赖以前跟小混混们打赌比赛所致,长乐县的混混帮派不止她一家,经常会有矛盾摩擦争高下的时候,而踢一场蹴鞠,通常就是“和平”解决矛盾的一种法子。 当然小混混们蹴鞠毫无章法,不止要踢球,通常还会伴随着踢人,这般毫无规矩极不公平的赛制之下,叶长安想踢不好都难。 方才一只鞠球当空飞来,正对着叶长安的脸,这种球她遇上的时候太多了,通常都是直对着脑门踢,躲不开的后果自负,能躲开就是命大,再有点本事的能接住踢回去,就算是彼之道还之彼身,反正是死是活全看自家本事。 所以球飞到眼前的时候,她本能的就原路踢了回去,并没有想到能帮了徐应桐一个大忙,看见鞠球居然进了,叶长安也非常意外。 不多时便有一个侍女行至叶长安这边,问她:“方才可是娘子踢的鞠球?” 叶长安点头称是,“情急之下误打误撞,不知可有添麻烦?” 侍女笑说:“不碍事的,大公主还夸娘子踢的好呢,务必遣我来请您过去见一见。” 叶长安一愣,心说方才莫不是踢了长公主的鞠球?原本不想与长公主碰面,这下倒是避不开了。 叶长安跟随侍女来到观望台,只见一位形容干练,样貌非凡的女子坐在看台中央,周边围了不少娘子作陪,皆盯着鞠场,或议论或叫好,十分专注。 这之前,叶长安一直以为长公主至少是个半老妇人,全然没想到这样年轻,跟一帮十几岁的小娘子坐在一处,丝毫不显年纪,反而更有精神些。 无庸长公主三十有余,有赖保养得当,看上去最多二十出头,在见到本人之前,任由传闻中多么举世无双的漂亮,都不及见到本人来的震撼。叶长安生在偏远地界,能见到的美人少之又少,如果硬要挑一个的话,她亲娘彦娘应当算是一个,昨日见到的陌遥胜在气质,但都不及乍见长公主时的慑人。 长公主的样貌大气端正,又兼有让人不能直视的妩媚,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叶长安不自觉的就低眉敛目,小心谨慎的来到她跟前行礼。 “快别叫她行礼了,正踢到关键呢!”长公主冲叶长安抬了抬手,眼睛却盯着场上。 叶长安自觉的站到一旁,跟着一起观望,场上蹴鞠者皆为女子,有的是受过专训的,专门负责表演陪练的蹴鞠女官,其余的皆为世家贵女,看上去极具观赏性,细看之下,踢的竟还不错。 一局结束铜锣声起,陆续下来几个小娘子,然后再有其他小娘子或者女官补缺。此时太阳逐渐热烈,不少小娘子怕晒,便不肯再踢,只在观望台观赏。 长公主想起方才过来的叶长安,把她招到跟前问话,“看着眼生,你是陌遥举荐进来的?” 叶长安称是,“陌遥娘子令我问长公主安。” 长公主呵呵一笑,“倒是许久不曾见她,她啊最是不爱来这种场合的,回头办曲社的时候她一准来。” 长公主打量叶长安,见她生的高挑俊俏,不由多看了两眼,“娘子是何许人,我见你鞠球踢的不错,可曾练过?” “回长公主,我乃官媒叶长安,贸然进来是受人之托,方才误打误撞,并非有心。” “官媒?”长公主笑了笑,“说媒都说到这里来了,官媒衙门何时添了你这么个俊俏的小娘子,倒是机灵的很,我听你的口音,是北地来的吧?” “正是,我来自长乐县。” “长乐县?” 长公主正讶异的时候,徐应桐下场归来,老远就嚷嚷着问方才踢球的是谁,“方才是谁踢的本娘子的鞠球呀,有没有人瞧见呀?” 长公主嗔道:“你还好意思说,差点就给我输了场子,还不快来谢谢这位叶娘子,可是人家帮你进的球。” 叶长安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年轻娘子跑过来,红彤彤的脸蛋甚是喜人,一双大眼盈亮,见了人就笑,“是你啊,你好厉害啊,那么远都能踢回来,是怎么练的呀!” “误打误撞踢了娘子的鞠球罢了。” “误打误撞都那么厉害,不行我得赏你,差点就要涂白*粉了呢!” “那没准就巧了,叶娘子是官媒衙门来的,说不定是为着你呢?”长公主笑她。 叶长安一怔,“敢问可是徐家娘子?” 徐应桐小脸一垮,跑到长公主跟前坐下,失望的看叶长安,“啊……你原来是媒官啊,真太扫兴了,你真是为我来的?我说官媒衙门的人怎么苍蝇似的无孔不入啊,不是都说了不见了吗?啊呸呸,我不是说你啊叶娘子,唉都把我气糊涂了!” 叶长安眉角一抽,实在没想到徐家娘子是这种风格的小姑娘。 长公主笑的停不下来,“你也得让人家媒官们吃饭啊,有人看中你了,托官媒来说合,那不是天经地义吗,见一面又不少块肉的。” “话是这样说啊,我就是不耐烦嘛,那些个媒官个个生了一张天花乱坠的嘴,说的我脑袋嗡嗡响,还有她们盯着你看的时候,就好像大庭广众下沐浴一样不自在,谁愿意老见这样的人那!” “哎呦不行了,我快要让着丫头给笑死了!”长公主都要笑岔了气,好半天才缓过来,“人家叶媒官来都来了,你又说好要赏人家,总要给人一个说合的机会不是。” “是啊,我们也想听听是哪家公子嘛,莫非是贺家公子!” “不不,我看是沈家的公子,我就喜欢那样的公子呢!” 其他娘子也跟着来凑热闹打趣,好像议论谁家公子是常有的乐趣。 就只有徐应桐撅着个嘴,对叶长安道:“那成吧,你就说说吧,我知道你们也是受人之托。” 听起来,徐娘子好像并非全然是因为贺添才不见官媒的嘛,如此叶长安斟酌道:“的确是受贺家公子所托,贺公子直言对娘子见之倾心,一直想私下里约见娘子一面,以盼望互相了解。” 时下士族娘子郎君,有时也会通过媒官代为约见,并非全然是嫁娶之托,这种约见通常算不得私下往来,有时媒官们还会在旁,算是合情合理。 叶长安琢磨着贺添虽然是一心求娶徐娘子,但是上来就提这个十分不合适,好歹能求得两人见一面再说。 “啊……又是他啊……”徐应桐一脸失望,“我还以为有别人看上我了那,好没意思呀!” “你快别不知足了!”有娘子说道:“贺公子可是洛阳五公子呢,生的又好,家世才学都拿的出手,要我们还求之不得呢!” “是啊,人家好歹一直求你一个,没有变心呢!” 叶长安问:“徐娘子之前可有见过贺公子吗,我倒是觉得吧,合不合适总要相处的,到时候觉得不合适再拒绝不迟,女子嫁人不能单看样貌家世,了解一番不吃亏的。” “你这样说也有道理。”徐应桐点头,“难得有你这么个合我心意的媒官说合,改天见一见罢了,省的你难做人,我知道贺添那几个不务正业的公子,一准是难为你们官媒衙门了,所以说我就是看不上他这点,不比大街上的混混讲理到哪去!” 看来她猜的一点没错,人家徐娘子是真看不上他这一点。 “你瞧瞧,这不就成了吗。”长公主说道,“有叶娘子这样的媒官,往后你们想见哪位公子,托她约一约也使得,不比整天瞎议论的有用吗,倒是叶娘子小小年纪,如何去做了媒官,啊对了,你方才说你是哪来的?” “回长公主,我是长乐县来的。” “就是秦未带回来的那几个庶民吗?” “正是。” “啊!天呐!你认得秦将军吗?”徐应桐忽然兴致高涨,另有几个娘子也随之附和,跟提起什么贺公子沈公子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叶长安心说秦未是给她们下过药吗! “我跟你们说哦,昨儿我在大街上偶然瞧见了秦将军,我还以为我做梦那,你们知道吗,秦将军现在蓄了胡子,简直不要太威武那,洛阳城里头,就没有比秦将军再有男子气的郎君了,三年不见,比以前更不得了啦!” “真的吗?我也听闻秦将军现在蓄了胡子,就是一直不得见,我家兄长听我夸男子留须好看,都好几天没剃须了,真的太丑了哈哈……” 叶长安:“……” 就那一脸的黑髯,至于好看成这样吗,她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好看在哪啊,洛阳城的娘子们都这种审美吗,照这么个趋势,再过几天洛阳城不得满大街都是一脸胡子的郎君那! 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叶长安不由打了个哆嗦,心说秦将军你可真是造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5舍廷尉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还在晨议的秦将军鼻子忽然发痒,直觉有人没正经惦记他。 今日晨朝时间格外漫长,不知道是不是官家太过惦记他,有事没事就点他出来说话,诸位大人们都空着肚子,眼神都要恍惚了,怪不容易的。 官家就着梁建章与徐康年失职不作为一事扯了一大堆闲篇,其实也算不得闲篇,就算是借题发挥吧,各处敲敲打打,敲打的这些大人们直转腿肚子。 官家问秦未柔然人攻城的细节,意在让这些如梦似幻的大人们体会一下战争与边陲形势的险峻残酷,不然多数人只知一个凉州,却根本不知道长乐县是个什么地方,血溅不到眼前,刀枪不架在脖子上,都还活在太平盛世的奢靡中不知所谓。 “柔然人野心从未消除,此次没有选择相邻的边陲重镇,反倒出其不意的绕远到长乐县,目标就是攻陷凉州,从而破开西北边防。”秦未说道,“柔然人为何会这般轻而易举的灭掉我们一个城,除了边陲防卫疏松以外,最大的隐患便是柔然人对我们的边防内务了如指掌。” 这话说的不免诛心,反正自从秦将军舍命大败柔然后,所有人都过上了高枕无忧的日子,边陲防卫稀松就算了,有柔然人潜入大魏都无从知晓,除了骂他们一句酒囊饭袋外,大概也没什么能形容的了。 于是有些大人们就不服气了,你秦将军是国之栋梁不可撼动,也不必头天来上朝就打翻一朝的人吧,能不能给人留条活路呀! 御史中尉赵武站出来说道:“陛下,臣有一问,听闻当日秦将军追至柔然人于城下,原本有足够的机会杀掉头领阙勒,缘何最终放虎归山呢?” 半死不活的大人们终于被这个问题炸出了动静,纷纷唏嘘议论,秦将军放走柔然最难对付的强将,到底安的什么心那! 这种问题说出来的确容易遭人群殴,人们大多只会看表面,谁管你有什么大计后招,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柔然只要有阙勒,大魏就不能少了秦未,难保不是秦将军自保之计,所谓兔死狗烹,柔然一灭,秦未就不那么举足轻重了。 秦未没有分辨,因为他一半的目的就是如此,这帮惯会卸磨杀驴的蠢货伎俩又不是没领教过,秦将军也不是圣人,总要先考虑自保。 倒是大司马站出来提了一句,“我相信秦将军如此定有因由,臣私以为此时不是跟柔然相争的时候,杀掉阙勒容易,但必会因此激怒柔然可汗,若因此边防吃紧,必会带来更加不可估的后果。” 话从大司马嘴里说出来,御史中尉他们就知趣的闭嘴了,抛开别的不谈,他分析的非常到位,大势面前,高安还是头脑清楚顾全大局的。 官家点头,“秦将军说的问题很值得众卿反思,不能因为西北广袤不易攻占就大意,柔然人正是利用这种心理才能一举攻破长乐县,从而导致凉州危疑,若不是有秦将军力挽狂澜,此时西北咽喉恐怕已经被柔然扼住,经此一役,西北边陲乃至北方重镇务必要重新整顿,从将到兵,皆要严格筛选,勤加操练,不作为者,不可轻赦!” 官家的态度让众臣无比恐慌,一句重新整顿传下去,就等同于一场人仰马翻,深究其原因,那得从士族门阀说起。 世家大族有赖子孙繁茂而兴旺,又皆享有特权,生来就可以蒙荫为官,前程仕途都是一路铺好的,如此就衍生出了两条路,要么像贺添那种去太学国子学读几年酸书,出来高官厚禄,要么就是去军中混两年军功回来,照旧高官厚禄。 所以现如今的镇戍兵里头,至少五成以上都是世家子弟混进去的,就如同齐梁那种豆腐渣拼起来的废骨头,还不够去给人磨刀的。再就是梁建章这种老油子,两年安生日子就过成了软骨头,像是隋衍小将那种,就已然是上乘。 这么一帮人,禁得住整顿吗,官家真要动真格的整顿,得招惹到多少世家大族的抗议,所以啊,没那样容易的。 大司马高安听了一早上,几乎没怎么说话,被文公秦未一块挤兑的时候,得大度着不能言,后来是插不上嘴,但因此他却琢磨明白了官家的想头。 等下朝的时候,高安看见徐康年失魂落魄的等在宫外,便提步走过去,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如何?” 徐康年此时六神无主,他急于从高安口里听几句安心的话,便顾不上往日的刻意回避,说道:“大司马,我该怎么做呢,官家万一真的治罪,我岂非要完了?” 高安配合着叹口气,“福也祸也,出了这样的纰漏,躲是躲不过去的,但也不至于到了要完的时候,甭管是降职还是外放,熬两年再回来便是,没到天塌的时候呢。” 徐康年心理多少算是有了低,只要不查出别的什么要命的事来,总能有机会翻身的,但眼下实在是倒霉透顶,好端端的都能让雷劈一回,调查降职,关键在官家那里不讨好,说来说去都是那倒霉秦未给闹的。 “大司马,如此我心里就有底了,您放心,有事我会兜着,牵扯不到别人身上。” 高安拍拍他的肩头,宽慰了几句便上马车离开,待隔开了外面的视线,他才稍微沉下脸来。 马车中还坐有另外一人,此人姓韩名箫,字仲琰,乃高安府中名士,他烹了一杯茶递给他,“看来徐康年是彻底乱了方寸,此人阴狠有余,到底是差在脑袋上,可惜了。” “你倒是先替他可惜上了。” 韩箫笑而不语,徐康年那种眼力,自然是看不清自己的命运,一个没有脑子还知道太多的人,留之何用,妄想来日东山再起,心也太大了点。 “秦将军归来势凶,上来就断了大司马一臂,廷尉府必舍无疑了。” 高安慢慢品着茶,眼神不知定在哪里,笑了笑,“我就是喜欢他这股劲儿,在边陲磨练了三载,更像那么回事了,我猜他是算准了官家的心思才肯回来的,官家明面上压着他,无非是做给我看,其实是想用他来排除异己,不过这次是有贵人助他,上来就替他步了一局好棋。” 韩箫沉吟,“据闻秦将军带回来几个庶民,十分的照拂。” 高安眉头一动,“你倒是提醒了我,送去军营的那两个,替我注意着点,小地方出来的孩子,大都比较踏实,培养培养,或许可堪重用。” “您还是一如既往的惜才。”韩箫掀开些许车帘,晴热的白光照进来,此时正路过景明寺,雄伟的寺塔光耀神圣,“长公主今日在此设宴,寺中戒备断了百姓的香火,也不知是功德还是罪过。” 这话引得高安哈哈一笑,“要想成事的人,便没有功德可言,佛祖历的比我们多,早就见怪不怪了。” …… 蹴鞠赛还在进行,长公主看蹴鞠看的有味,比看舞姬跳舞有兴致的多。 跟前的女官凑在她耳边轻言几句,说完了便自觉退下,长公主直到一球进,这才收回视线,看向跟前叽叽喳喳的娘子们。 徐应桐照旧是最能说的那位,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多乐子,长公主不声不响的听她说完,方才插话,“你们拉扯着叶娘子半天,还让不让人家做事了。” 叶长安的确是脑袋发涨,耳根子一刻都没消停,她平日看着闹腾,却最不耐烦听娘子妇人们说话,那叫一个东拉西扯没完没了。 并且她们问的都是有关秦未的各种无聊问题,自从知道她住在秦府,除了有关秦将军如厕的事情没有问,其他事无巨细,只恨不得让她偷秦将军几根胡子过来欣赏。 “哎呀长公主,叶娘子跟我们一般大的娘子,哪里耐烦跟那些个媒官在一处呢,耽搁半天不碍事的,实在不成,我赶明儿就去官媒衙门打招呼,借叶娘子来跟我们耍几天,您瞧她鞠球踢的好,又会说话,长的还俊俏,多好玩啊,我们都怪稀罕她的。” “应桐说的很是啊,官媒衙门不就是给人说媒吗,还不是要混在我们这些娘子里头,就让她跟我们说说公子们的事也不错啊!” 好嘛,这些娘子们可算是找到能打听各家公子情况的人了,干媒官的,谁家公子如何如何了,那必须门清,这哪里是稀罕她,分明是找她取乐的。 长公主笑笑,“如此却也使得,叶娘子人不错,等我们开社的时候,喊她过来帮忙便是。” 徐应桐拍手,“这个好这个好,叶娘子,我还想听听秦将军是如何带你们打仗的呀,是不是很威风很过瘾呀!” “是啊是啊,我更想听秦将军一箭射断柔然头领腿的那一段,还很好奇秦将军为什么不干脆打死他呢?” 叶长安此时非常崩溃,想说秦将军的心如同海底针,她还想知道为什么呢,这些娘子如此难打发,她要不要干脆把秦将军卖了好脱身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6谁家女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琢磨着是该把秦将军每日的行踪告知这些娘子,还是干脆把他骗到这些娘子堆里来,跟她们接触多了,没准就能成其好事那,想想之前白得了人家那么多好处,总该还一回的。 她正为难着要如何混过她们的狂轰滥炸,长公主开口问她:“叶娘子今年有十六了么,这个岁数,大概都闹不清楚里头什么事吧?” 叶长安挠挠头,“不瞒长公主,我的确是不大知道的。” “还是我来跟你们这帮小丫头讲讲吧。”长公主说道,“被秦将军废掉腿的那个阙勒,其实是柔然可汗的弟弟,柔然人不像我们这般纯善,讲究个尊卑,弟兄之间,时时都存了野心,阙勒与可汗是此消彼长,也是能互相牵制的关系。” “啊我明白了,是不是说秦将军是故意让他们内斗内耗那?”徐应桐道。 长公主赞同的笑笑,继续说:“他们的父汗三年前死于秦将军之手,这两年看似老实,实则并不能甘心,随时都想反咬我们一口,阙勒此人有勇有谋,此次偷袭我们边陲,若非没有秦将军在,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但是话说回来,假如秦将军真的杀了阙勒,那柔然可汗一定会因此大做文章,他一方面盼着阙勒死在大魏,另一方面又能利用阙勒的死在我边陲寻事,你们这些丫头从来过的都是太平日子,体会不到边镇百姓的艰苦,柔然人都是心狠手辣的。” “真的好复杂啊,难为秦将军要跟他们斗智斗勇,真的不容易呢。” 这些小娘子们没有忧国忧民的复杂心思,听的就是热闹,根本闹不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叶长安听了一遭倒是有个疑问,为什么她觉得长公主好像很了解秦将军的样子呢,他们很熟吗? “哎呀我们来蹴鞠吧叶娘子!”徐应桐倒是不怕晒,直嚷着要见识一下叶长安有什么本事。 叶长安推拒道:“实不相瞒,我的确是不大懂规则的,恐怕踢不好扰了娘子们的兴致。” 长公主却说:“你不要有压力,就当你们平时玩的那样,规矩不难,让她们给你说一说就是,难得来一回,玩玩不必当真。” 长公主这样说,叶长安便不大好推脱了,为了贺大公子这桩亲事,她真是操碎了心。 叶长安被徐应桐拉着下场蹴鞠,长公主满含笑意的看着她们,心下却是好奇,秦白渊如此善心大发的收留几个庶民在家里,莫不是叫叶长安的这个姑娘,当真跟陆谦有什么牵扯? …… 时至正午,于伯做好了饭菜,却不见叶长安跟小胖子回来。 “将军,不然您先吃好了,兴许叶娘子他们有事回不来,在外面用了也说不定。” 秦未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像样,一言不发的坐了小半个时辰,他倒是不饿,只是在想事情,听于伯说起叶长安,喉咙里才勉为其难的哼了一声,她才不舍得在外头花银子吃饭,这个时辰不回来,一准是不缺饭吃。 “不必给她留,你吃你的。”秦未端了饭,也让于伯坐下一块吃。 于伯点头应了,将军这话的意思,那就是要留的。 “我不给叶娘子留,我给小胖子留着,他饭量大着呢。” 秦未:“……” 为什么他觉得叶伯近来越发奇怪了那! “于伯,你别净跟着裹乱,那丫头没你想的那样娇弱。” “是是,叶娘子是我见过的最不娇弱的娘子了,但是毕竟年纪小嘛,又没了爹娘,怪可怜的,您把他们带回来,不就为着这个吗?” 秦未闻言放下碗筷,想了想说道,“于伯,你有没有觉得她像谁,我是说有没有几分眼熟。” “您不说我倒还忘了。”于伯想起那日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恍然大悟,“莫不是……她莫不是那个孩子!” 就说将军为何收留几个外人在家里,这在以前根本是不能想的,将军最不喜欢家里人多,光忍一个文公子,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耐心。 秦未敛着眉头,“时间大致对的上,但我仍有疑问。” “这么说,叶娘子是光文十年生人吗,那便对的上,对的上,您见过叶娘子的生母吗?” “她很早就过世了,就在十年前。” 于伯有点坐不住,“这个太巧了,不瞒您说,昨日我见叶娘子做公子打扮的时候,便觉得她有几分像陆将军,后来再看她,却又像她母亲多一些,我只当是花了眼,听您这样一说,确有可能她就是陆将军的骨血那!” 秦未只是不语,他最开始的猜想跟于伯一样,但经不起细想,因为不解之处还很多,叶长安很明显什么也不知道,也就是说,那个女人是把秘密带进了坟墓。 “你觉得她像老师吗?” 秦未倒是认为,看久了叶长安,便会觉得她其实谁也不像,还有她失踪了的父亲,以及那个潜入长乐县的柔然人,阙勒绕这么远的路来攻占一个长乐县,其中必有因由,只是眼下,他还未能顺清思路罢了。 于伯道:“仔细分辨来说,其实是不太像,但隐约又有几分影子,可如果时间都对的上,至少七八成是错不了的,况且单凭长相并不能说明什么。” 有些因素只会更加迷惑人,一旦你觉得是,便会因此干扰正确的方向,秦未闭上眼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心里有数便罢,不要在她跟前说什么。” 这丫头本来就认定他是别有用心,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于伯心里拐了一个弯,心说如果叶娘子真的是陆将军的女儿,那不是更好了吗,这岂非是天大的缘分吗! 叶长安在长公主这里混了一顿午饭,但是这顿饭吃的代价太大,她已经断断续续踢了三局,长公主大概是中了蹴鞠的毒,观赏起来简直没完没了。 开始的时候,叶长安想着随意混一局便罢,于是只随意的传了几次球,自觉不带什么技巧性,寻思着这种一看就是门外汉的技术,长公主大概也不会有继续欣赏的念头。 但是踢到将要结束的时候,徐应桐哭丧着脸跑来对她说,“完蛋了,要输了怎么办,我不要输啊,输了脸上会被涂粉的,长安你要努力给我传球呀,就像你最开始那样,我们配合的多好那!” 叶长安觉得她怪可怜的,万一她输了心情不好,回头不理睬贺公子了岂非得不偿失,想想临门一脚,不能前功尽弃,就助她进一个也罢。 于是这一脚就被长公主看出了点意思来,非说她有前途,要她上场再来一局,第二局的时候,右军的几个女官好像特别能针对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一局的原因,反正是打定了主意托住她,她被缠的没办法,唯有应对。 然后第三局的时候,长公主便对她下了命令,让她做这一局的球头,道是不赢下三个球,便要让左军所有的娘子们全身涂粉,这一来徐应桐就先炸了锅,直言若是她不赢下这一场,便打死也不去见贺添。 这下叶长安没了退路,只好硬着头皮上,怎么说这也是关系人家贺公子一辈子的大事,她踢几个球又不少块肉,反正看这架势,长公主以后也不能放过她,索性就这样吧。 长公主坐在看台上,饶有兴致的看叶长安打马虎眼,比鞠球本身还有意思,这位叶娘子,让她进一个球,她绝不进一个半,用三分力气能解决,绝不再多一分,也不知道她省着一把力气去做甚,都是论斤论两使的。 明明身手不错,开始的时候偏要藏着掖着,也不知道该说她知分寸不出头,还是说她偷奸耍滑。 身边有女官顺着长公主的心思说道:“这位娘子好像不太会什么技巧呢,不过胜在灵巧有准头,看来民间的玩法跟我们还是不太一样。” “你这就说偏了。”长公主插空喝了口凉茶,“蹴鞠的区分不是看民间还是士族,而是看目的为何,便是咱们玩,不也分了竞技跟观赏的不同么,我再问你,技巧的目的是为何?” 女官想了想说,“最大的目的是好看吧,有看头才有趣啊。” “所以说白了,有效的进球才是目的,假设也让你们去竞技一场,便知道如何取舍技巧了。” 那女官听的似懂非懂,自来蹴鞠教的便是如此,兼具杂耍观赏与竞技性,本来就是玩闹的把戏,又不是上战场打仗,直来直去的玩有什么意思。 长公主笑而不语,越是看起来没意思的,才越值得细看呢。 待叶长安她们回来,便听徐应桐一路嚷嚷,“叶娘子真的好厉害呀,我丢给她什么样的球,她都能一脚踢进,刚才那个多险啊,我被右军的娘子撞了,差点就把球踢飞,她居然也能救回来,长公主你看到没有!” 叶长安尴尬的跟在后头,埋冤徐应桐实在缺心眼,这有什么好嚷嚷的呀!要是闹得长公主再让她踢一局,她一身老骨头都要废了。 “踢的不错。”长公主夸道,“难得你是个好的,我得赏你。” 长公主说要赏,立时就有女侍端了东西过来,叶长安忙推拒,“长公主,无功不受禄,我是不能收的。” 开什么玩笑,她才不会拿人手短,但凡收了这赏赐,往后定然纠缠不清,长公主是个什么馅的还瞧不清楚呢。 叶长安态度坚决地推脱,长公主不好太过勉强,便放她走了,叶长安好歹松了口气出来,却是不见了吕二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7被拐走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一时没有头绪,这里不是长乐县,随便吕二口去哪都能让她逮回来,她自己都摸不清路怎么走。 小胖子好凑热闹,万一傻啦吧唧的冲撞了什么贵人,上哪捞去啊,实在不成就由他自生自灭,随便让人宰了还是卖了,让他不听话。 叶老大心里这样想,到底还是围着景明寺转了一圈,问了好几个侍卫,皆说没瞧见,心说难道是饿惨了自己回家了吗,要不要回家看一眼呢? 可怜巴巴的吕二口的确是饿惨了,但是他经受住了各种诱惑,想着老大还在里头,万一出来找不着他不太好,于是蹲在一颗不显眼的小树底下睡了一觉又一觉,感觉都要睡瘦了。 他在梦里各种鸡鸭鱼肉的时候,被一股甜蜜的香味给活生生闹醒了,不知是谁往他嘴里填了一颗饴糖,美好的滋味瞬间让他如坠云里,心说一定是菩萨看他可怜,给他送糖来了。 然而他睁开眼后并没有瞧见什么菩萨,只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屁孩蹲在他眼前,瞪着大眼直勾勾瞧他。 吕二口胆子小,吓的差点窜上树,“啊呔!你是人是鬼!” “嘘,你别大声嚷嚷,我给你糖吃。” 小屁孩从身上掏出来一大把饴糖,引的吕二口看直了眼。 他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饴糖,天下的糖难道不都一个味吗,为什么他嘴里的滋味比蜂蜜还要甜美那! 吕二口吞了下口水,强忍着去抢糖的欲望,问他,“你是谁家的小郎君,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那?” “那你又是谁家的,不也一个人在这里吗?” “那不一样,我能找着回家的路,你能吗?” “我能啊!” “那你家去吧。” 小郎君不上他的当,“我不回去,你来陪我玩啊,我把这些糖都给你,我家里还有好多,你要多少都成。” “不是,小郎君啊,这不是多少糖的问题,我是来这里等人的,不能离开啊,你要出去玩,让家里的侍从领着你去吧。” “给糖不行吗,那我给你银子,给你好多好多的银子,怎么样!” “不要!”吕二口非常有骨气的哼了一声,老大说了,身外之财是最不能要的,得的越多死的越快,他这么有志气,岂能为几两银子折腰。 小郎君想了想又说,“那我给你大官做,这总该心动了吧!” 吕二口早就心动了,从说要给银子的时候就心痒痒,但是他得忍着,说到做官的时候,吕二口心下奇怪,这小屁孩到底什么来头,还能给人大官做,他别是遇上个皇亲国戚吧! “你不说你是谁,我可喊人了啊!”吕二口吓唬他。 那小郎君果真害怕了,威胁道,“你要敢喊人,我立刻就让他们把你抓起来,说你抢我糖吃,你一定会倒霉的。” 好大的罪名啊,吕二口感觉自己可能是上了贼船,吃人嘴短,这小娃娃心太坏了! “行吧行吧,怕了你了,你要怎么玩?” “嘿嘿,我想去外城,你来背我啊。” “为什么要我背你,你不是长腿了吗?” “我累啊,我出门从来都有人背的,但是他们不让我出城去玩,所以我很可怜的,你就大发慈悲,背我出去玩一会,就一会。” 吕二口发自内心的可怜这些贵人家里的孩子,这不是活生生养成了废物吗,连城门都没出去过,这么大的郎君,出门还要人背着,太可怜了! 于是乎吕二就这么让一个小屁孩给拐走了,说人家是个小屁孩,其实比人家大不了几岁,站一块比较起来,还没有人家高。 但是走了没多远,吕二口就后悔了,背人出门这种事,真他娘不是人干的活,他本来就饿,现在更是两腿发软眼冒金花,连吃在嘴里的糖都没了滋味。 “你真的好好玩啊!”小郎君趴在肉垫子上乐不思蜀,感觉家里的被褥都没有这样舒坦,“你叫什么名字啊,要不你往后就来我家里当差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你家?你谁啊,要让我这么整天背着你,我才不干!” “我住在我姑母家里啊,不用整天背我,陪我玩就成啦!” 吕二口心里一动,如果这小娃娃真的家世显赫,去他家里当差也不错啊,他这样整天闲在家里不是办法,大家都各自有了前程,就他一个人无所适从,他心里火烧火燎的,就想着也凭自己本事混出个人样来。 别的干不成,去当差也是好的。 “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啊,跟着我没有错的,吃香喝辣,还不用减肥,我就缺你这种体型的。” 吕二口:“……” 这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呀! “你姑母是谁啊,很厉害吗?” “我姑母是长公主啊,很厉害吧?我说了不能惹我的,快,我们去城外。” 吕二口险些给跪了,喊长公主姑母的,那不就是皇子吗,他还真的遇上了一个皇子!完蛋了,他这样堂而皇之的背着一个皇子出城,会不会被当成乱贼打死啊? 吕二口背着的还真不是一个皇子。 稍微知晓点内情的都知道,官家膝下没有这么大年岁的皇子,要么已经成年,要么就还小,这娃娃得喊官家一声皇叔。 所以吕二口就算是把他背着卖了,大概也不会有人知晓,能为着他的失踪而担心的人,实在是有限,唯有照看他的那些女侍仆人急上了天。 刚开始的时候没人敢惊动长公主,后来实在找寻不见,便只能如实上报,长公主十分不悦,命人在城中搜寻,还不能闹的动静太大,怕惹出更大的乱子。 叶长安回家一趟没发现吕二口,便知一定是出事了,小胖子别的好处没有,一向不会无缘无故的走失,可是洛阳城这么大,她去哪找呢? 找秦未吗,想起秦将军那张训儿子似的脸,她就不怎么想去麻烦他老人家。 找花蚊子吗?他那张破锣嘴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秦未的。 叶长安正无计可施的时候,在大街上遇上了隋衍。 “隋小将这是在办公务吗?” 隋衍每日例行巡视各城门,穿着笔挺的官服,板着脸一本正经,看上去好不严肃。 隋衍见是她,松了松脸,从马上下来走过去,“你怎么又在大街上晃悠,闲的你,改日我沐休的时候,再跟我打一架啊!” 隋小将自打回来洛阳城当官,浑身都不自在,每日高头大马衣着光鲜看着挺威风,实际无比难受,还不如去练武场上打一场架出一身臭汗自在。 “打就打啊。”叶长安无所谓道,“不过我这会有事要求你帮个忙,怎么样,给不给面子那?” 只要能陪他打架,隋衍就非常好说话,“什么事还用求吗,兄弟一场,谁跟谁,说吧!” “是吕二口找不着了。”叶长安把今儿去景明寺的事跟他简单交代,“洛阳城我不熟,生怕他惹什么麻烦,你要是能帮我注意一下便再好不过。” “这个不难,只要他从城门走,我一定帮你问出来,小胖子那体型好认的很,你等着啊,我给你问问。” 以前怎么没发现隋小将这么好说话那,居然还是个热心肠,叶长安心中暗许,对隋衍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隋大校尉职务便利,找了几个属下过来问话,没多久便有消息递了上来,道是清阳门那里发现南安郡公,城门吏没敢过问,已经放行。 “糊涂!”隋衍心里骂这帮笨蛋不长脑子,但是也清楚这话不能骂出口,因为南安郡公的身份实在特殊,假若是哪位王殿下出城,他们一定不敢这样放任不管。 南安郡公乃安庆王殿下之子,安庆王便是先皇的长子,官家的亲兄弟,也就是被官家干掉的最大对手。 彼时南安郡公尚在襁褓,官家为示体恤,没有赶尽杀绝,封了个郡公后便放任不管,官家不闻不问,有点眼色的人都不会自讨没趣,横竖一个奶娃娃,无人问津也成不了前途,捡一条命混一辈子也就罢了。 后来长公主看他可怜,便做主抱回公主府里养着,长公主膝下无子,养一个奶娃娃也不在话下,官家睁只眼闭只眼,就算是默认了这事。但南安郡公在洛阳城也就只是个无人问津的存在,磕了碰了,哪怕夭折了,谁也不会放在心上,恐怕在官家心里,真正是巴不得他自己消失了的好。 由此,城门吏不过问也就不是什么值得计较的罪过,隋衍心知肚明,只骑上马出城去追。 幸得二口小胖腿短志不坚,走两步要歇三刻,隋衍出城没多远就遇上他俩,强行把他们揪回来。 “有什么话跟你们老大交代了。”隋衍把小胖子丢给叶长安,“这小子倒是能耐,居然把南安郡公拐跑了,有前途啊。” 吕二口缩头缩脑一脸怂样,打看见隋衍的那一刻就屁也不敢放,知道自己可能是捅了大篓子,还有他们家老大一定很生气。 叶长安抿着唇不爱看他,跟隋衍道谢,“谢你帮忙了,南安郡公那边要紧吗?” 隋衍蹙眉,“怕是要追究小胖子两句,不过你放心,我尽量帮你周旋便是,好在人没事,长公主大概不会太过计较的。” 那厢长公主派出来的人恰也找到城门防卫这边询问,得知南安郡公找到了,便给带了回去,没多久果真传过话来,道是让带走南安郡公的人去长公主府一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8糟心事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跟吕二口从长公主府出来的时候,闭坊时辰已过,需得有赖隋大校尉的护送方能回家。 在洛阳城里当然不能任由她爬墙上房,过了闭坊时辰就得老老实实回家,毫无商量的余地,一路若没有隋衍开路,不知道要被抓走多少回了。 长公主倒是没有追究什么,尤其卖了叶长安几分薄面,没直接把吕二口宰了吃肉,后来南安郡公承认是自己要出去,还嚷着要吕二口进府伺候,理由是他身上肉多,让他背着比较舒服。 这个理由让人无言以对,毕竟长公主府上不会专门去养一个既费粮食又费衣料的胖子,南安郡公没遇上过这样舒服的肉垫子,生出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要求来也不能说他甚。 叶长安乍然觉得无稽之谈,本能的不太想让吕二口进长公主府,伺候人不是容易的事,又是南安郡公这样的身份,吕二口在小地方野惯了,恐怕不太懂贵人们的世界,说错一句话就能引来大祸。 但她却也没有干涉他,只看吕二口那副纠结的表情,便知道他是动心了,说到底还是要尊重他自己的意愿,叶长安看的再紧,总不可能替他们操心一辈子。 长公主是一副极好说话的样子,只要南安郡公喜欢,她都无所谓的表情,且因为是跟叶长安相识,格外松口开恩,道是吕二口跟南安郡公年纪相仿,进府后可以伺候着一道读书,以后想要前程了,也许他自由。 这下反到不好让人推拒,长公主给了如此大的脸面,不应就显得不识好歹,叶长安想,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既然遇上了,没准就能让他闯出自己的路子来呢。 于是吕二口要进长公主府的事便定了下来,不过吕二口要求还住在府外,只每日白天过府,长公主亦应了。 此时天色已经透了黑,隋衍一路跟她们到平阳坊,坊卒认得隋衍,询问过后便放行,隋衍觉得既然进了平阳坊,不去秦府打声招呼不太好,索性干脆送到家门口。 于伯给他们留着门,时不时站在门外张望,待瞧见几人身影,忙跟屋里的人吆喝,“将军,叶娘子他们回来了!那是谁家的郎君送他们嘛?” 秦未若无其事的往门外瞥了一眼,复又端起书来继续看,一旁文子欺嚷嚷道:“哎哎,你这什么时候还养成看书的毛病了啊,无聊不无聊,你闺女回来了不去瞧瞧吗,方才还直冲着大门口皱眉头,生怕她让狼叼走了似的,不是我说你,她都多大个人了,还能找不着家门吗,再不济她不是还会爬墙嘛!” 秦未瞪了他一眼,“吃完饭没擦嘴吗,再胡说八道把你丢出去。” 他没好气的丢下书,出去接闺女去了,文子欺跟在身后嘟囔,本来就是嘛,还不让人说,瞧瞧他那一张护犊子的脸,不就是陆谦老头的闺女吗,他倒是比亲生的还着急,哼! 隋衍站在门口给秦将军拱手行礼,“叨扰秦将军,今日叶娘子遇上些麻烦,我只是顺道送他们回来,过来打声招呼。” 秦未客气道:“有劳隋校尉。” 文子欺跟在后面犯欠,“呦,这不是隋小将吗?几日不见,威风了不少那,都升校尉了,前途无量啊!” 话是好话,就是说的人比较欠,隋衍原本就不待见他,更不得好脸色,“借文公子吉言,年纪轻轻,不敢混吃等死。” 洛阳城的公子们,哪个不是混吃等死,隋衍自来就不爱与他们为伍,说起话来也不客气,但是说文大公子混吃等死,又实在没有任何辱骂的意思,因为这就是事实。 文子欺也不生气,“那感情好,将来隋小将混成大将军,我们几个还想沾光那!” 隋衍翻了个白眼,转而对叶长安说:“如此,我便先回去了,以后有事尽管找我,别忘了改天我们约好的呀。” “今日多谢,改日必定请你吃酒。” 几日不见,感情突飞猛进啊,秦将军抿着唇,转身进屋继续读书,叶长安撇撇嘴,跟着进去。 于伯道:“叶娘子没用饭吧,都给你们热着呢。” 一直没敢说话的吕二口忙跑过去帮忙,“我来吧于伯,您去歇着就好,今日我不在,又让您烦累了。” 于伯感觉他好似不大对,“小胖子这是怎么了啊,去哪受委屈了这是?” 这哪是受委屈,这是心虚,吕二口就以为自己惹祸在前,然后攀附权贵抛弃他家老大在后,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肚子里不见人才好。 还有等他去长公主府做事,于伯就要做饭归置家务,他心里万分的过意不去。 “于伯,我今日惹了麻烦,您听了千万别打我。” 吕二口便把今日的事跟于伯交代了,他眼睛不敢看叶长安,只能对着于伯忏悔,希望他家老大能明白他的意思。 秦将军端着本不知所谓的书,到现在都没翻动一页,待听见吕二口要去长公主府的时候,掀了掀眼皮子看向叶长安,那意思大概是说你们脑子进水了吗? 叶长安正啃干粮呢,收到秦将军莫名其妙的眼神,无奈的摊摊手,坐到秦将军对面,小声道:“别看我啊,我这还云里雾里呢,他那么大个人,我也不能事事干涉,想去就去呗。” “你今日见长公主了?” “是啊,要不能有这一出吗。”叶长安嘴里嚼的干粮吞下去,凑过来问道:“话说,郎君跟长公主说得上话吗?” 秦未狐疑的皱眉看她,“如何,你想要我说什么话?” “就是比如将来啊,我万一哪天惹了她老人家忌讳,你能说两句话捞我出来就成。” 秦未嘴角一抽,她倒是务实的很,先给自己找上百八十条后路,一个隋衍还不够她使唤的,八成后面还要再来个李衍王衍…… 秦将军头疼的捏捏眉头,“你今后少与她打交道便是。” 噢……这意思就是跟长公主关系不怎么样嘛! 叶长安没头没脑的抓着秦将军问各种问题,比如拉弓的技巧啊,如何最大可能的发挥长刀的威力啊,连如何在远距离打死一只鸟的问题都问了,不为别的,她琢磨着偷秦将军一样贴身物件。 是徐应桐私下里央求她的,说了一大堆敬仰秦将军的话,把秦将军夸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救世主,然后说此生别无他求,只求一样秦将军用过的物件,随便什么纸笔啊都成,沾沾神仙气。 叶长安觉得这种癖好挺牙疼,但是小姑娘们敬仰大英雄的心思可以理解,比如换做她的话,可能会更想要秦将军用过的刀弓之类。就是挺替贺添捏把汗的,人家徐娘子明显更欣赏秦将军这般有男子气的郎君,他这求媳妇的路啊,且还艰难着呢。 可是拿秦未什么东西好那,这厮不好说话,指定不肯把自己的东西随便给人,让他知道了,没得又要啰嗦她两句,她不耐烦听。 为了他们整个官媒衙门的饭碗,秦将军就无私奉献一回吧。 叶长安琢磨了半天,她现在虽然住在秦未的屋子里,但是不太好去翻人家的东西,何况太私密的物件反倒不好,可是秦将军平日里除了舞刀弄剑便是磨臭皮子,实在没有适合小姑娘的物件。 秦未被她问的脑袋直抽抽,想说今日她是吃了什么坏东西么,怎么脑袋还不大正常了,如此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心里憋着坏呢吧。 秦将军自觉再跟她坐一块,可能会得疯病,决定还是回书房磨皮子修身养性,于是书往桌上一扔,逃也似的告辞了。 叶长安眼神一亮,盯着桌上的书,心说这个合适啊,真的不能再合适了,送小娘子本书,多么积极向上那! 于是她也没瞧是什么书,便二话不说塞进衣袖里,做贼似的回去房间,连吕二口的赔礼道歉都没在意,大手一挥,这事就算大度的揭过去了。 吕二口不由赞叹,他家老大就是大气啊! 文子欺跟后面笑成了一朵花,过来打趣吕二口,“小胖子不错啊,自己就攀上了前程,多少人求不来的,这下好了,不用介绍你去宫里当内侍,媳妇也能娶了,我跟你说啊,长公主府里头的女侍好看着呢,没准哪个眼神不好,就给你骗回来了那!” 吕二口哼了一声,不跟他一般计较,世上再没有比混吃等死还可怜的人了,他打心眼里可怜文大公子,好好一个郎君,愣是成了长舌妇。 混吃等死的长舌妇本人并没有如此烦恼,讨嫌的转悠到秦未到书房里,无所事事的欣赏秦将军磨皮子。 “白渊那,帮我做跟弓弦嘛,你都好久没给我做了呀,外头买的都不衬手。” 秦未懒得瞧他,“你还用的上弓那,要弓弦来上吊吗?” “你看你这话说的,我毕竟也是个有理想的人那。” “你是又想去哪个小娘子那里显摆吧。” “嘿嘿,别戳穿我呀。”文子欺装模作样的往院子里看了两眼,转而说道,“我说白渊,你就这么放任小胖子去公主府里伺候南安郡公吗,这不是脑袋让驴踢了吗?” 秦未终于抬头看他一眼,“你不是也没拦着吗?” “我那不一样啊,我这不是看你眼色行事嘛,你也别太惯着你闺女啊,她不懂事你不能糊涂呀,跟南安郡公扯上关系,你是嫌麻烦不够吗!” 见秦未不言语,文子欺眉头一抖,“不对,你这是心里有谱了,你现在藏够深啊!” 秦未斜睨他,“你什么时候回家,文公今日暗示我好几次,我都快兜不住了。” 文子欺一张脸立时垮下来,“你不能把我卖了啊,文老头怎么这么烦那,他们再逼我,我就上吊给他们看!” 秦未立马丢了一根弓弦给他,“去吧,上吊去吧。” 文子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9要倒霉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昨夜干了亏心事,第二日起了个大早,老老实实的在练武场等着秦将军的效验,然而秦将军并没有来。 “哼,原来也是个不守时的!”叶长安腹诽。 当然她不知道秦将军昨夜几乎没睡,起床后就去晨朝了,照旧让于伯煮了鸡汤,然后她才有美美地鸡汤面吃。 叶长安吃饱喝足去到官媒衙门,一来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礼遇,几位媒官无不满面笑容的献殷勤,桌椅板凳都替她规整好了,只等她人来。 呵,洛阳城里的人,连势利眼都比别人多长几只那。 赵媒官先道:“听闻叶媒官昨日去了长公主的花社,不知可有见到徐娘子?” 赵媒官这种是属于公事公办的口吻,方媒官就不一样了,跟在后面笑呵呵的说道:“那还用问吗,我早就说过长安很有本事的,一定没有问题,能见到长公主都是本事呢!” 方媒官昨日得了她那位主簿亲戚的提点,知道叶长安背后有秦将军这尊大佛后台,后悔起初看走了眼,这就上赶着来弥补。 “徐娘子答应见一面,结果还未可知。”叶长安神色如常,依旧只跟媒官们点头示意。 “能答应见面就是妥了啊,小娘子们都害羞的,心里指定是满意。” 官媒衙门总算躲过一劫,赵媒官心里踏实了不少,又另说道:“接下来我们官媒衙门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采选令颁布至今,各地的娘子郎君们皆陆续进了洛阳城,由于人数前所未有的多,宫中令我们官媒衙门协同河南郡府整存入选者的户籍身份。” 这算是长脸面的分外事,官媒衙门虽然能常与世家贵族打交道,但鲜少能跟宫中攀扯上什么关系,说白了就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阶层。 往年采选进洛阳城的娘子们人数有限,都是由宫中女官以及内侍们进行筛选分配,今年不仅有娘子,更有诸多郎君,加在一起大概能占小半个洛阳城不止,宫中人数不够,便只能在进宫前先筛选一番。 这筛选二字便大有文章可言了,谁知道官家弄这么多人来到底要做甚,总不可能都留着自己用吧,分摊给各世家贵族是必然的,如此留谁不留谁,先一部分筛选的时候便能大做文章。 再者入选来的人也有高低美丑之分,又大都是庶族出身,可筛选处极多,所以如此大的工作量,只能分摊给其他清闲衙门,官媒衙门这等常与民事打交道的地方,便再合适不过。 官媒衙门里头除了叶长安,其他人皆跃跃欲试兴奋不已,你想经手这么多的美人,摘出来送给哪位贵人都是现成的人情,还有数不尽的好处,如遇上样貌平平无处安放的,卖给谁家做侍女都不在话下。 叶长安自然不知道还有这许多暗箱,便是知道也没处卖,大概就只能送秦将军几个做人情。 她想着今日与徐娘子先约好见面时间是要紧,昨日两人说好去俞记茶铺见面,待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叶长安先行过去。 茶铺在西城大市区,叶长安找了许久才找到,时辰已到,却不见徐娘子踪影。 跟这些大家娘子不能太较真,叶长安如是想着,便耐心等她,这里没有免费的茶水,只有干坐着发呆。 约莫过了两刻中,徐应桐才姗姗来迟,看上去神色有些匆忙,像是遇上事耽搁了,徐应桐要了单独的小间,坐下来先吞了两碗茶。 叶长安发现她眼睛微有红肿,大概是哭过,不知道出了何事。 “不好意思啊叶娘子,我昨夜没睡好,今日起晚了,不耽搁你事吧?” “不碍的,徐娘子若是有事,派人来打声招呼便罢。” 徐应桐托着下巴叹声气,“唉,是有桩烦心事,叶娘子知晓采选这回事吧?” 叶长安点头,“莫非徐娘子亦要参加?” 徐应桐小脸很是沉重的点了两下,“是啊,我阿爹不知中了什么邪,忽然就要我参选,我哭闹了一夜都没用。” 洛阳城的贵女们其实并不是非要参选,在这方面她们享有一定的特权,尤其出身特别好的娘子们,还有选夫婿的权利,若是官家看上了谁家的娘子,会直接纳进宫,当然想参选的也没人拦着。 徐应桐的家门算不得特别高,洛阳城里贵族遍地,正数倒数都数不上,最多她爹徐廷尉现在官威不浅,算是有实权的家族。她本身又是家中嫡女,比起进宫,倒不如寻觅一家更有助力的家族为上。 徐廷尉不知又吃错了什么药,原本是要家里的一个庶女参选,忽然就要改成徐应桐,她一个娇滴滴的嫡小姐如何受得了这个。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大都向往着娘子郎君花前月下,尤其徐应桐这么个性情,肯定不耐烦宫中的枯燥。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那,前一刻官媒衙门那帮妇人还都信誓旦旦,忽然就变故丛生,徐娘子要采选,那八成就没贺添什么事了。 “你放心啊叶娘子,我既然答应你要见一见贺添,不会让你难做的,反正采选的事我是不会答应的,大不了我就跑。” 不是叶长安打击她,她跑出去也没有活路。 “徐娘子先莫慌,说不定廷尉大人是有什么难处,回头再与他说说,没准还有余地,再者与贺公子见面一事您来定比较妥当。” “他啊一准是让猪油蒙了心,昨日还冲我发火,大概是有什么棘手的事吧,可是他也不能如此草率的决定我的终身大事呀,反正我很生气,绝对不会妥协的!”徐应桐信誓旦旦,脸上又充满了斗志,“我看就今日见面吧,我怕回家被我阿爹禁足,那你不是又有麻烦了吗,对啦,你有没有带秦将军的东西来呀!” 叶长安委实佩服徐应桐的乐观心态,这种时候了还惦记着秦将军,大概是真爱。 “我只带了秦将军读的一本书来,不知可行?” “秦将军原来也爱读书呀!”徐应桐美滋滋的,“其实拿什么不要紧,就是秦将军往日太过神秘,又是触不可及那种人,我们都心里好奇,你知道那种猎奇心吗,能拿到他看的书,洛阳城里我一准是头一份,足够我出去炫耀几年啦!” 炫耀几年…… 那吃过秦将军煮的牛肉汤,还收过他亲手做的匕首套的人,是不是能炫耀子孙八代…… 叶长安琢磨着,这可能是个发家致富的门路。 徐应桐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翻开秦将军的书,刚看第一眼就傻了,一张脸抽搐了半天没找到一句合适的形容。 “这个……哈!秦将军原来私下里这样有趣吗,我还以为他平日严肃的不像人,读书也该读些兵法谋略之类,原来他爱读志怪呀!” 叶长安压根没瞧是什么书,秦将军这等刻板之人,肯定是读那些叫人昏昏欲睡的玩意,会是什么志怪书那,她瞄了一眼书上的字,那一页写的正是宋定伯捉鬼。 叶长安跟着噎了一下,秦将军大晚上的口味这么重,这是惦记着捉哪只鬼那!偷这么一本书出来,秦将军在世人心中的光辉形象会不会一落千丈啊,叶长安心里非常不厚道的大笑三声。 …… 秦未被官家指派到廷尉府,正在干类似抄家的勾当。 今日晨议过后,官家令秦未宋尹二人进廷尉府调查,这调查来的猝不及防,昨日虽然提过,但没人以为会真的去各官署调查,这得多大动静啊,廷尉府虽然是丢了一个要犯,可也没到了万恶不赦的地步吧,至于直接进府搜查吗? 这么着不查出点什么来都说不过去吧,于是所有人恍然大悟,廷尉徐康年是真的要倒大霉了。 秦未跟宋尹二人代表官家出面监察,另有专门负责搜证详查的内侍官,一行人在廷尉府列队排开,顿时就有肃穆惶恐之感。 “廷尉大人得罪了。”宋尹拱手讨罪,又吩咐道,“大家尽量不要扰乱廷尉府的公务,速度快些!” 徐康年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不安生,实在没想到官家如此雷厉风行,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关键是为什么要派秦未来,他一来,好事也能出点变故。大司马没说还能有这一出啊,徐康年只能极力维持住脸上的镇定,阴沉着脸,眼睛却随着各内侍官的身影来来去去。 秦未扫视一圈,问道:“那日当职的狱卒以及护卫何在?” 徐康年回说,“皆已收押,初审过后,却有失职之罪。” 秦未与宋尹相视一眼,心照不宣,秦未道:“那劳烦廷尉大人带我等走一趟吧。” 秦未后又要来狱卒柳城的尸检记录,确如徐康年所言,并无任何异象,乃死于利器他杀,再看其生前身世背景,写的是无亲属家眷,是个彻头彻尾的独身光棍。 另有尸体样貌描述,上书全身各处皆有烧伤痕迹。 秦未不由蹙眉,这怎么看都透着不同寻常,看来真如他所料,狱卒柳城是有问题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0翻旧案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秦未与宋尹二人先去瞧了一眼柳城的尸体,停放了几日已有腐烂痕迹,但是身上以及脸上的烧伤疤痕依旧狰狞可见。 宋尹奇怪,“之前也见过他数次,怎么就没在意他脸上有疤呢?” 仔细看的话,柳城脸上的疤痕并不严重,脖颈部分有衣领遮掩,在大牢那样暗的地方看不清也属正常。 旁边有狱卒解释说:“柳城家中几年前曾遭遇变故,家人都给烧死了,唯有他命大活了下来,这事我们都是知晓的。” 秦未问,“是几年前的事可知晓?” “秦将军,这就记不大清楚了,仿佛就两三年前吧。” “那事发当日就只有他一人在牢中吗?” 狱丞站出来回说:“当日并非只他一个,其他另有三人轮班,只不过都灌了几口黄汤,事发在半夜,皆昏睡过去了,柳城平日是个尽职尽责的,便只有他一人清醒,却不想好人无好报,竟是因此丢了性命。” 这说辞跟外面当职护卫差不多,反正总结起来说,那就是廷尉府的防卫内外都稀松的一塌糊涂,这也不算个别现象,小官小吏们常有个偷奸耍滑,当职饮酒的情况,可廷尉府不是一般的官署,如此纰漏,可见廷尉大人平日是多么疏于管束。 此时又有内侍官来传话,道是找到了一些卷宗信件等物,请秦未二人过去瞧一眼。 不知是发现了什么不可言说的要紧物件,秦未宋尹心中有疑,徐康年却是心慌意乱,他极力回想往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有及时销毁,思来想去都不知是甚,脸上又不能让人瞧出来,身上冷汗热汗一起淌,都要把官袍湿透了。 公廨不比家中私密,谁干什么坏事会把重要东西放在这里,当然并不排除有粗心大意的时候,但徐康年如何绞尽脑汁也记不起来有甚要命的东西落在公廨中,只是这种时候一丁点线索都会被无限放大,难说不起眼的小线索会不会引出大乱子。 徐康年的公廨独辟一处,内侍官正在里头详加搜寻,翻找出来的信件有涉及上下官私信贿赂之嫌,虽然不多,但却是极易被拿来扣屎盆子大做文章的罪行,反正不管什么官,脑袋上一旦挂了贪污受贿的帽子,那指定没好。 这事徐康年得认倒霉,他往来这等书信实在不少,有时不那么重要的便不大放在心上,若是早知道官家会忽然来查,他指定早就销毁了,幸而这些信件确然没什么可扒之处,谁当几年官还能没有个把下属主动巴结。 不过后来找出的卷宗就不那么好掰扯了,秦未大体翻看了几眼,眉头就已经打成了结,确切说这件案子他并不清楚,是三年前的贪污案,正是秦将军战死后发生的事情,当时还曾经轰动一时。 宋尹对此事是清楚的,他只看了两眼便一阵冷汗,因为这份卷宗跟当时上报的那份有极大出入。 事情还得从秦将军战死沙场开始说起,当时前线回报来的情况是因为援军未及时赶到,加之粮草短缺,兵将食不果腹,才最终导致秦将军孤军奋战。因为援军情报延误,事后殃及了数名有关的官员兵将,皆以延误军机罪赐死。 军情延误还也罢了,粮草短缺就太说不过去了,连柔然那种鸟不拉屎的荒蛮之地都没让兵将饿肚子,大魏朝又不缺土地粮食,怎么不得让浴血奋战的兵将们吃饱啊,然而事实就是各种因由,粮草就是不能及时送达,没处说理。 后来官家对此极为愤怒,痛失秦将军是多大的损失,如何能轻易遮掩过去,遂一路严查,从前线扯到内朝,但凡与此战有关的人都没跑。 最终就扯出了这件案子来,正是当时的度支尚书刘锡巨额亏空国财,为此轰动一时。 说到底并非真缺粮草,是平日亏空太多,导致战时不能及时供应粮草军饷,还硬要东拉西扯的哭穷,什么战争太频繁啊,什么江淮等地饱受战乱之苦无粮可收啊,哪哪都是难处,待亏空一事被查出来的时候,几乎举国愤怒。 此等蛀虫毁了一个秦将军,谁能不唾弃,官家当时便直接诛了刘家九族。 可是眼下这份卷宗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里头有刘锡的另外一份口供,句句都是以死明志的血泪,见者很难不为此动容,刘锡到死都没有认罪。 有关刘锡其人,秦未大致是有几分印象的,此人平日老实巴交,不怎么出挑讨喜,当然谁也不能只看表面,没道理老实的人就不干坏事,所以不能一概而论,但眼下这份卷宗不像作假,如果当真是徐康年有意隐瞒,致使良官被冤,那可就不是小罪了。 谁知道他跟这里头有什么牵扯呢,故意隐瞒真相陷害忠良,他是不是也跟当年的亏空案有关,或者根本还有其他同谋,都是说不准的事。 “徐大人,恐怕要劳烦您进宫一趟了。”宋尹道。 徐康年在看见卷宗的那一刻,便知自己被坑了,这种要命的玩意,他是脑子坏了才会留存在世,他清楚的记得当时是销毁了,为什么还会有一份一模一样的在,还正巧就放在了他这里,这下打死都说不清楚了。 这的确不是小事,扯出这件案子来,整个廷尉府的大小官员皆要被看押审讯,还有徐府上下亦要搜查取证,徐康年本人自然要带去官家跟前问罪,一时半会是不得自由了。 …… 此时的徐应桐并不知家中变故,已然约见了贺添,依旧在俞记茶铺见面。 叶长安倒是怪稀罕她这副随时都能傻乐的性子,方才还为着采选一事愁眉苦脸,这会就能端着秦将军的捉鬼书看的津津有味,自己看不算,还要给她讲解一番,于是叶长安就一边喝茶,一边听着鬼故事打发时间。 后来贺添来时,叶长安便主动回避,倒是徐应桐拉住她,“叶娘子不要走啊,你在不碍事的,是吧贺公子?” 贺添进来的时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一方面为着见到心念之人而激动,一方面又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徐府之事,至于叶长安这等庶民,眼下实在不叫个事。 “徐,徐娘子……”贺添平日威风八面的,见到徐应桐就跟个傻子没什么两样,他结结巴巴,又是挠头又是喝茶,吱唔了半天才说出口,“徐娘子,你千万听我把话说完。” 叶长安原本憋着笑,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心知可能是有什么事,下意识的看着徐应桐的脸色。 “贺公子,你有话就直说嘛,还怕把我吓跑了吗?”徐应桐是满脸的不以为意。 “徐娘子,徐大人可能是出事了,我来之前正听闻徐府被内外查抄,不知是生了什么变故,你,你别着急啊,我不会丢下你……哎哎,徐娘子……” 徐应桐到底是没能听他把话说完,听到徐府被查抄的时候就脸色一变,二话不说就往外跑,可怜贺添后面还有好几句感人肺腑之言,一并全夭折腹中。 叶长安问他,“贺公子,此话当真?徐府真出事了不成!” “哎呀我跟你个媒官也说不清楚。”贺添急的不知所措,想跟上去又不合道理,于是病急乱投医的抓住叶长安,“那什么叶媒官啊,能替我跟过去瞧一眼吗,我实在担心徐娘子有什么事,另外你一定要告诉她,我一定不会因此放弃她的,不管出什么事我都会保护她,一切都有我,我这就回去找我爹,徐大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叶长安都要被他感动的五体投地了,贺添这一下严重颠覆了在她心中根深蒂固的纨绔形象,实在没想到他还是个重情重义的纨绔。 可是她跟过去不大合适吧,但见贺添如此心急火燎,便勉为其难的应了,“那我跟去瞧一眼,你先别着急,徐娘子不会有事的。” “成成,你千万跟着她啊,我担心她想不开,有什么情况一定要通知我,我,我这就回家找我爹!” 这叫什么事,好好说个媒,怎么出了这许多乱子。 叶长安无奈的跟着去了徐府,可是却压根进不去,徐府门前护卫森严,她跟徐应桐一块被拦在了门外。 “秦将军有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秦未?叶长安嘴角一抽,怎么就好死不死的偏是他,这种时候实在不太适合看见秦大将军了。 “我是徐应桐啊,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进!”徐应桐着急跟侍卫理论,“为什么要来抄我家,我阿爹到底怎么了?” “这不叫抄家,这叫奉旨取证。” 秦大将军听见动静出来,义正言辞的纠正徐应桐的措辞。 他一出来,连徐应桐都下意识的不吵闹了,叶长安尴尬而又若无其事的往旁边挪了一步,企图装作不存在。 然而没能逃过秦将军的火眼金睛,他板着脸看向叶长安,“这里不是叶媒官该来的地方,烦请回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1黑幕深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当了官的人基本都具备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徐府都这样了跟抄家也不差什么了,还有徐府门前多的是看热闹的人,做什么非要她回避。 叶长安冲他拱手,“有劳秦将军,我公务在身,烦请见谅。” 大家都是来办公务的,谁还能不让谁跟这站着吗? 秦将军又被噎着了。 “秦将军,叶娘子是跟我一起的,能不能通融一下啊,我阿爹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来抄……呃,搜证那?” 要说这造化弄人总无情,徐应桐前一刻还为着拥有秦将军一本书而欣喜若狂,这会就得面对要被他抄家的现实。 关键秦将军还板着脸,一副冷血无情的恶人模样,“事情未查明之前,某不便透露,令尊现在官家处问罪,官家下令搜查徐府,徐娘子请冷静视之,即便放你进去,亦不得随意走动。” 人一个小娘子,还是个仰慕你的小娘子,不能温和一点吗?怨不得秦将军到现在还是根老光棍,实在太不可爱了。 “没关系的秦将军,你放我进去吧,我不会扰乱你们的。” 徐应桐心急火燎的要进去,秦未便也放了行,而留在外头的叶长安就尴尬了,这公务算不算是办完了那? 秦未看她,“你还有什么公务吗?” “那个秦将军能不能私下透露一下内情那。”叶长安凑过去小声问,“徐大人到底有没有妨碍,我这边公务也是很棘手的。” 万一徐廷尉要是完蛋了,那这媒还怎么保啊,叶长安不得不利用点私人关系先打听一下。 秦未不知道说点啥好,还学会拿公务跟他说事了,“这事回头再跟你说,你等在这里不要动,我一会就出来。” 这时正有内侍官出来,跟秦未说道:“秦将军,可能有点棘手,徐府这边找到了不少数目的金银,还找到了一个账本,只是这个账本记得不太详尽,不知道能不能作为证据。 秦未去看了账本,上面只大概记了日期跟收入金额,十分的粗略,除了能证明徐康年有大把说不清来源的收入外,基本不涉及其他人。 倒是挺谨慎,秦未本也没指望能找出什么有力证据来,徐康年要连这点警觉都没有,那才叫奇怪,他粗略看了一遍账本后,便收将起来,预备着撤队打道回宫。 至于那些金银,自然要收缴查明来源,除此之外,徐府暂时没有其他麻烦。 秦未来到叶长安跟前,问她,“你在给徐家娘子做媒?是哪家的?” “是贺添。” “是他家啊。”秦将军若有所思,一副十分不看好的表情,“要是说不成,能丢饭碗不?” “不光我丢,整个官媒衙门都得丢。” “这样啊……”秦未拖了个长音,“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天儿不早了,赶紧家去,我可能会迟一些。” 什么叫做好心理准备,秦将军这是盼着她丢饭碗回家吃白饭吗? 秦未不看好是有道理的,廷尉府找出来的那份卷宗,几乎要在朝中炸开锅,里面刘锡的认罪书是其亲笔手书,并非作假,就算是有心人刻意制造证据坑徐康年,那件案子也得重新翻出来再查,反正徐康年一个诬陷失察罪是跑不了的,尽管他一直死咬着不认。 徐康年被官家下了禁宫大狱,徐家眼看着要树倒猢狲散,贺家那种家族根本不会允许徐应桐进门,所以信誓旦旦说要回家找爹的贺添,下场就是被无情呵斥并禁足。 贺添与徐应桐的事就这么先搁置下了,虽然吉凶未卜,但官媒衙门不得不将日程提到采选一事上来。 叶长安这日一上职就瞧见桌案上摆满了采选者的画像,倒也不只是她,所有人眼前的都不少,看美人这种事,早知道应该让花蚊子来,她实在不怎么在行。 按照要求,她须得核查所有人的户籍身份,以及根据每个人的品貌来进行初步筛选,这些采选上来的人皆是按照地域来划分的,配备每个人的介绍与画像,她们需在他们的登记册上画圈或是点叉。 方媒官此时忽然凑过来,翻看她手上的名单,“长安那,累了吧,你若是看不下来,我帮你一部分也是可以的。” 叶长安眉头微动,这帮妇人从不无事献殷勤,不知又在打的什么主意。 “不劳方媒官,我还做得来,您那不是也好多吗?” 见她还不走,叶长安又问,“方媒官是有事吧,不妨直说。” 叶长安这样问,其他人不约而同的往这里看,有媒官说道,“方媒官你这就不应该了,哪能干扰人家叶媒官的名单呢?” 这人说话带着酸,好似她也想来却被方媒官抢了先一样。 叶长安大概是想明白了什么事,她们一定有自己想要留存的人,又恰好轮到她的手里,所以想来让她画叉留下。 都跟这憋着那。 “长安跟你说呀,我家有个外甥女,正到了婚配年纪,所以啊我就想着看看这里头有没有合适的郎君,横竖也要留下来不少,去伺候人怪可惜了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方媒官但凡提到什么亲戚,指定是跟河南郡府里挂着钩,这所有的名单都是从河南郡府派发下来的,不定是哪位贵人瞧上了谁,然后跟河南郡府里打过招呼,只等着画叉留人。 其他人心知肚明,唯有叶长安不知内情。 “哎呀,这个郎君不错啊,长安你说是不是?”方媒官找出一个郎君的画像来,满意的合不拢嘴,“这个也不错,都要挑花眼了。” 叶长安瞅了一眼,岂止是不错,那是相当不错,这几个郎君若是留下来,那其他人就都不必上报了。 所以说当官家有什么好啊,选个美人还要底下人先挑,他只能用挑剩下的,多么可悲。 “长安那,这几个一定给我留下啊,你放心,改天一定请你吃喜酒。” 方媒官各种嘱托,叶长安微微一笑,没说留还是不留,“那就先谢过方媒官了。” 她脑袋进水了才会听她的,后续万一有什么事,担责任的就是她,像这种只要眼睛没瞎就能分辨出来的人,留下才叫祸患。 是以叶长安毫不犹豫的在上头画了圈,给了通过,后面谁留下那是他们的问题,麻烦便寻不到她头上来。 其实她不知道的暗箱还很多,比如各州郡里有着重举荐上来的人,通常都会在他们的登记册上留下记号,这时候经手的人就会心知肚明。 再或者有一部分特定的人,这部分人通常是某个地方官借花献佛呈上来的“贿赂品”,也就是用来献给哪位上官的,时下的贿赂品送的非常有讲究,金银器物是俗品,得顺着上官的喜好来,大多数士族贵人比较忌讳金银器物,认为那是下品人才会喜欢的东西,他们的品味高的虚无缥缈。 但有一样是百送不错的,那便是俊俏的郎君,时下贵族中人,好男风者比比皆是,谁家府中都有几个俊俏郎君,没事拉出来跳舞唱曲助助兴,还能转送别人,好用的很。 便是官家身边亦不缺男宠,虽然并不像其他人那般痴迷,可时不时还是有人会呈送到宫中。 是以可想而知这许多郎君之中,存了多少内幕在里头,娘子们自不必说,大部分是要进宫的,不进宫也会分流到各家族中,一个个都是呈上来的棋子,内情多着呢。 赵媒官目睹方才一幕,心里有自己的盘算,按理她们经手的还要再上她这里审核一遍,也就是说她会再次筛选以示公平,这一层筛选基本属于走流程,除了在没有标记的那部分里头挑挑捡捡,其他的皆会按照之前的批示照搬,不做修正。 叶长安是实诚的根据自己的标准来的,有不少做过标记的都被她报了上去,赵媒官要考虑的便是是否要按照她的批示来,因为她并不知道这有没有关系到秦将军的意思。 万一这是秦将军的意思,她这里给了相反的意见,那就不太好了,假如日后因此出了纰漏,她完全可以推到叶长安以及秦将军身上。 是以赵媒官皆按照叶长安所注,没有做任何改动。 叶长安并不知其中弯弯绕绕,照旧每天上职回家,这日是蔡崇嘉回来的日子,正赶上大家沐休,于伯老早就预备着做一顿好的大家聚一聚。 不过叶长安与隋衍有约在先,午饭要请他吃酒,吃完了找地儿打架,晚饭会赶回来与大家一起吃。 她起了个大早,反正不上职的时候,她通常都不困,想着秦将军还要考校她的刀法,赶紧的应付完了好出门。 叶长安苦练了几个早晨,每次都拿文子欺喂招,基本能在十招之内给文子欺一招痛击,不过痛击的前提通常是文子欺不想玩了,他不求饶,叶长安便不会放过他。 秦将军大概就不那么好说话了,想在十招之内打到他,除非他放水。 不过秦将军明显不想惯着她。 “你练了几日,就这种水平吗?” 叶长安的刀已经去了秦未手里,那家伙空手夺白刃,实在有点欺负人,“这水平怎么了啊,有几个能在你手里讨便宜的,难道秦将军这一身本事都是几天练出来的吗?” 秦未不跟她耍嘴皮子,干脆把刀丢给她,“今日若不能叫我满意,便不要出门了。” 叶长安:“……” 这是报复,这绝对是最恶毒的报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2秦师傅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忽然之间生出了一种想要离家出走的念头,类似于文子欺不耐烦他爹管教,然后坑蒙拐骗也要逃跑的心情。 遥想她以往过的日子是多么逍遥自在,什么事都自己说了算,好容易休假可以自在一天,还要被秦将军托住练刀,这算是哪门子道理,卖给他了吗! 依着对秦未对了解,他大概是不能说出满意二字的。 于是叶长安选择蹲在地上耍赖,“啊好累啊,不练了不练了,我要去睡个回笼觉,我都好久没长个了。” 还好意思长个那! 在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秦未说道:“不想知道徐家的事么?” 叶长安顿住脚,想了想还是挥手,“算了,这种事也不好勉强,能不能成就看天意好了,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秦未微微一笑,又一本正经道:“隋衍今日没空陪你吃酒,若是练的好,中午可以带你出去。” 叶长安彻底愣住了,隋衍没有沐休吗,还有秦未怎么什么都知道的,所以秦将军平日看着忙叨叨的不着家,敢情什么事都知道吗? 她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想说以后还得防着点秦将军才好。 不过秦未说要请她吃饭这事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不去白不去。 “秦将军,能不能稍微放点水那,你那个要求也忒高了,我怕我饿死呀。”叶长安又转回身,捡起地上的刀,“可以先说好去哪吃吗?” 秦未气乐了,“你脸皮还能再厚点吗?别讨价还价,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秦未今日不上职,又套上他的长袍木屐,叶长安开始仗着他衣着不方便,刻意的攻击他下盘,寻思着他要不绊倒就算她输,然而秦将军的脚自始至终都没挪过地方,就这么几招便夺了她的刀。 叶长安嘴上没皮没脸的耍赖,其实并不是个轻易服输的性子,心里早憋着怎么赢他,尽管秦将军大山似的不易撼动,但不代表永远没有漏洞,哪怕能打到他都是好的。 第二次交手的时候,她多坚持了三招才被夺了刀。被对手夺了兵器这事算是奇耻大辱之一,因为这通常代表了压倒性的差距,虽然叶长安以为真到拼命的时候不一定会这么惨,不过既然秦将军贯彻正八经的较量,那就得瞧真本事。 “你得习惯你手里的家伙。”秦未再次把刀扔给她,“不能把它看成是个可有可无的工具,是不是还惦记着扔了它会打的更好呢,我还是那句话,能不拼命的时候就不要拼命,明明可以事半功倍的事,为什么非要浪费力气。” 秦将军一般没有夺人兵器的毛病,要么直接砍了完事,要么干脆把人撂倒,他练刀的时候,陆将军通常会毫不客气地挑了他的刀,有一次甚至还划伤了他的手,所以他深刻的知道被人夺走兵器时的羞愧。 不过这种法子专治不服气,尤其适合叶长安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气,也更能激发她的潜能,虽然说起来挺招恨,但不能不说秦将军实在用心良苦。 秦未对她拼命时的模样记忆犹新,当时的感受并不美好,他认为一个姑娘不太适合生死肉搏这种绝望的招数,而且看起来还是经常有,怪心酸的。 再来一次的时候,秦未手里也拿了刀,刀刀相对时的焦灼可以给她以压力,从而引导她握刀使力的手感,好几次叶长安与手中的刀生了排斥之心的时候,秦未都尽量给她掰回来,逼迫她跟手里的刀相融合。 叶长安体会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力量,跟文子欺喂刀的时候大都是放任自流的状态,只知道对方比自己强,她要尽可能的压制他,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手里的刀通常会因此失去它应有的作用。 可是在秦未的引导下,她会感觉手里的刀有无止尽的威力,绵柔而充满了力量,跟她以往看待兵器的感觉大不一样,以至于当秦未最后撤招的时候,她的去势依旧不能停,一个圆满的弧度划开,秦未的衣袍应声而破。 她几乎不可置信,不是她忽然间开了窍伤到他,而是秦将军在引导她攻击,这种不可言说的手感让她久久不能回神,原来刀是可以这样用的。 “秦将军,你的衣袍不用赔吧?”叶长安开口就让秦未崩溃。 敢情她就悟出了这个。 秦未那身长袍,虽然并不邋遢破旧,但是多道口子也绝没有什么违和感,秦将军不甚在意,把刀扔回兵器架上,“今日就教你这么多,先出来吃饭。” 恰在此时,文子欺又打着哈欠过来,做好了上来就接招的准备,可是没接到,于是非常讶异,“小媒官今日是不是被你爹……啊你师傅骂了呀,没关系啊我可以给你作证,小媒官每天都勤学苦练,虽然依旧很烂,但是……哎哎你什么毛病呀!” 文子欺差点被扔过来的刀削了脑袋,手忙脚乱的抓住刀,再次被叶长安追打的狼狈不堪。 叶长安刚找到点手感,正想着找人试试的时候文子欺就送上门,简直不用白不用,秦未见二人过招,便在一旁看热闹。 平心而论,他非常希望文子欺挨顿揍,不过他的小徒弟还不到火候,在文子欺这种老手跟前,不大容易讨便宜。 但是文子欺今日并不轻松,心说小媒官是一晚上打通七经八脉了嘛,怎么忽然间开窍了似的,闹的他不得不专心应对,真的好累。 又不是要上战场,这么认真做甚啊啊啊…… 文大副将跟叶长安属于一种德行,就是一把子力气总要等到关键时候用,平常浪费一点都觉得亏,所以平日对打的时候都藏着掖着,导致完全不能被对方激发出潜力。 今日叶长安咄咄逼人,文子欺只能招架,打着打着就打出了那么点意思来,往日从来不超过十招,现在倒有些难舍难分的架势。 秦未看的入神,发现叶长安非常孺子可教,跟文子欺这样的对手打又很能放得开,很快就把自己教她的融会贯通,竟是比料想的好很多。 这使得从不耐烦为人师的秦大将军,忽然心生出成就感来。 文子欺被逼的没办法,只好亮出最大的能耐来一招制敌,因为他实在是打烦了,“哎呀不打了不打了,小媒官你厉害我得承认,只求以后千万放过我这把老骨头,要散架啦!” 叶长安打的酣畅淋漓,输也输的痛快,心说早晚能把花蚊子给打趴下。 朝食过后,蔡崇嘉正巧回来,他在四门学念书,平日就住在学堂,只每隔十日回来休息一日,他一回来,吕二口便扑上去抱住他,亲的好像亲兄弟。 以前不觉得,分开几日后才发现,他们就是亲人般的存在,尤其在洛阳城经历过各种无奈后,才更显出他们这帮生死兄弟之间感情的真挚。 “我可想死你啦蔡兄!”吕二口毫无自知之明的压在人家身上,差点把蔡崇嘉推出去。 几日不见,蔡崇嘉明显清减不少,他本来就生的瘦弱,跟吕二口站在一块越发的瘦小可怜。 “二口兄弟你先别激动,我还没站稳那。” 蔡崇嘉想要躲开小胖子令人窒息的拥抱,无奈力气不够,看上去两条腿都要站不稳了。 “蔡兄,你在学堂是吃不饱嘛,怎么养的弱不禁风的,读书是要紧,可也别给读傻了啊!”吕二口大肉手拍拍他的后背,感觉他有躲闪之意,心下奇怪,却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看来是真没吃饱呀,哎呀这可不行,今日兄弟我来给你做几样好的,我好容易才跟小祖宗告假呢!” “是吗,那怪好的,可能是吃不惯吧,二口兄弟麻烦你给我烙几张饼就成。” “烙饼啊,那容易,你多带一些去学堂,实在不成,我回头给你送点也成啊。” 待蔡崇嘉回房间收拾东西的功夫,吕二口凑到叶长安跟前来,“老大,你有没有觉得蔡兄不大对头啊,浑身都没有二两肉了,别是真的读书压力大,给闷坏了吧?” 叶长安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人家不说也不好问,便嘱咐吕二口说,“你多关心他些,发现什么就来跟我说,但是也别逼着他。” “哎好嘞,我知道了老大。” 叶长安是担心蔡崇嘉受欺负,他不像孔小刀他们可以自保,洛阳城这种处处看出身的地方,受点欺负实在再正常不过,蔡崇嘉是个文人性子,有麻烦也自己忍气吞声,她见不得自己人受欺负,不知道就罢了,一旦让她知道是有人欺负蔡崇嘉,一定不会放任不管。 秦未说要带叶长安出去没有食言,等她跟小兄弟们寒暄过后,便一起出了秦府,倒是把于伯乐够呛,直跟在后面说多玩一会不着急回来之类,弄得叶长安云里雾里。 秦未就穿着方才那身破了口的袍子出门,丝毫不顾及形象,这个时节穿木屐的人是有,但通常要点脸面的就不会穿上街,秦将军这一身打扮可谓独树一帜。 叶长安刻意跟他保持一点距离,因为秦将军的仰慕者实在太多,跟他走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瞩目,而且两人的打扮格格不入,不是显得他有病,就是显得她有病。 这感觉实在糟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3祭奠日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秦将军自从添了在大街上闲逛的毛病后,几乎就成了洛阳城的风向标,眼见着街上留须的郎君越来越多,穿木屐上街便也不远了。 只不过东施效颦的效果实在不怎么美好,这些郎君个个唇红齿白,再添一圈还没成型的黑髯,活像嘴上趴了只刺猬,不伦不类的碍眼。 对比起来,秦将军的胡子实在可爱太多了。 秦未一路来到永*康坊,去的不是他自己的将军府,而是另一处府邸。 “秦将军,不是出来吃饭嘛,这里好像不是吃饭的去处吧?”叶长安时刻关心秦未会请她吃什么。 这里明显是某个达官贵人的住处,只是没有门匾,好似久无人居,这么好的府邸空着多可惜那。 “你不是才吃过早食吗,不会现在就饿了吧,待会一定让你吃好的便是。”秦未从身上取钥打开门锁,谨慎又缓慢地推开大门。 叶长安不明所以的跟着他进入,不知道他要干嘛,院子比她想象中还要大,只是透着寂寥破败,明明是夏日炎炎,进来却有莫名的冷意。 秦未特意过来,莫非与他的家人有关吗,说起来从未听他提起过家事,他能喊陆将军一声老师,想来出身应该不低吧,不然如何做得大将军那。 被这里的气氛以及秦未的沉默而影响,叶长安也缄默起来,配合的跟在他后面观望。秦未先进了位于前院的练武场,看得出来这里建造的非常用心,可见此间主人必定尚武,叶长安心里已有猜测。 武场中仍有许多兵器,样式不比秦府的少,虽已蒙尘,依然可见锋利,必是经年磨练之故。 “这便是我以前练武之所。”秦未一处处看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两句,“还是以前摆放的位置,从来没变过。” 叶长安走过去,看见一把刀挺威风,正想上手摸一下,立时被秦未吓止,“不要乱动!” “嘶……”不知道是被他吓的还是如何,她的手上立时就见了血,“秦将军,能别吓唬人吗!” 她明明没这么笨呀…… 秦未无奈的摇头,走过去抓住她的手,毫无预兆的用力捏了一下,挤出来几滴鲜血,叶长安立时就呲牙咧嘴的想咬人。 “别动。”秦未从衣袍上撕下一块碎布来,小心而又毫无温柔可言的给她包裹住。 叶长安:“……” 终于知道他穿长袍的用处了,真不愧是秦将军。 “这些刀枪都是开刃见过血的,尤其你碰那一把,是跟随我老师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不知饮过多少人的血,见过刀气吗,大概就是那种意思吧,刀枪看似无情,实则亦通人性,这刀只要沾到陌生人,几乎都要见血,很容易被它伤到。” 叶长安可算是开了眼,只听秦将军这样描述,似乎就能感受到战场上的血腥以及这些刀枪散发出来的戾气,第一次感觉战争离她如此之近,近到可以听见战马狂奔到声音,还有山河海啸的呐喊。 她的骨子里似有热血在沸腾,好似被什么激发出了天性,她感觉那才是属于她的地方。 “秦将军,你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秦未微微一怔,眼前一闪而过往日的杀戮,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战争本是如此,谁都是这样过来的。” 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他已经满是血腥。 “一会跟紧我,不要乱碰东西。” “噢,可是秦将军,这个能摘下来吗?”叶长安怎么看那只手都别扭,再看秦将军此时更加有风格的衣袍,如出一辙的丑。 “这伤不容易好,你还是包着吧,回去不要碰水。” 有那么邪门吗! 秦未随后又来到一个偏远的小院子里,这里布局更加简单,屋中座椅都还在,皆盖了白布遮尘。 这样简单粗暴的格局,叶长安感觉很眼熟,跟她现在住的风格非常一致。 “这里是你以前的房间吗?”叶长安毫无欣赏的念头,“原来你以前都是住在陆府的呀。” “只是幼时住过,已经很久没过来了。” 今日的秦未有些奇怪,莫名其妙领她来到陆将军府,整个人的感觉仿佛又回到最开始见他那时候,即便打开了门,也没有人能走近他。 风光无限的英雄大抵都是孤独的。 细究起来,孤独这个词又不怎么适合秦未,叶长安琢磨了半天,最终得出来的结论是,秦将军等老的时候,大概会发展成一个古板老学究。 “姑娘,想什么这么开心那。”秦未冲她打了个响指,“瞧你那嘴角都要歪到耳根子了,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 有吗?有这么明显吗?叶长安重新换了个灿烂的笑脸,“秦将军,今日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秦未又没立时答她,转身走出屋子,重新落好锁,方缓缓开口,“今日是陆家灭门的日子。” 叶长安的笑容僵在脸上,亦步亦趋的跟在秦未身后,脚下的路立时就有了沉重感,她为何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灭门这两个字包含的不只有死亡跟伤痛,是一整个家族的泯灭,背后的沉重跟冤屈不可估量,没有什么比伤及无辜更悲沧,就如同长乐县的覆灭,满城的百姓沦为牺牲品,他们又何其无辜,战争阴谋,总是这样没道理可言。 如此再看陆府的一草一木,练武场的每一件兵器,还有房间里铺满尘埃的一切,都不再是没有灵魂的弃物,它们身上沾满了陆家人的过往,在熟知这一切的人眼中,每一眼都是属于他们的回忆片段,以及伴随了哀鸣的死亡。 叶长安不知道数年前的今天发生了什么,陆将军离她无比遥远,但是一个盛名在外的大将军,总归是为了天下百姓浴血一生的,还有当年的秦将军,他们的牺牲本就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为什么还要殃及家人呢? 她忽然记起彦娘的忌日好似也是在这几天,相比秦未对陆将军的怀念,她对彦娘更多的是无所适从,只记得那是自己的母亲,在数年前的某天故去,然后在每年的这一天拎出来重复这个认知,寻不到任何哀痛的契机。 “怎么不说话了,这会又不饿了吗?” 秦未忽然停住脚步转身看她,叶长安低着脑袋,猝不及防的撞在秦将军身上,撞的眼花脑鸣。 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思绪都被一股脑撞飞,叶长安给撞没脾气了,捂着脑门蹲在地上,包成粽子的手指头竖在眼前,“秦将军你看着办吧,跟你出来一趟也不容易,我都这样了,是不是得大补。” 讹人呢,秦未恨不得踹她两脚,脸上的笑却绷不住,“还不给我起来!” 秦将军这就等于是答应了,叶长安屁颠屁颠跟着他出了陆府,满脑子都是幻想着待会吃点啥。 然而一出门就遇上了大司马高安的车驾。 叶长安不认得高安,但只看排场也知不是一般人,便眼观鼻鼻观心的跟在秦未身后。 “白渊也来了。”高安从马车上下来,“恰从陆府经过,便过来拜祭一下。” 秦未微微一笑,“大司马有心了。” “陆将军故去十二载,时时不敢忘怀。”高安望门生叹,“可惜了这满门忠烈,我当时迟来一步,铸了这一世遗憾。” 高安兀自缅怀一番,眼神忽然转向叶长安,“是叶媒官。” 叶长安心惊,被他忽如其来的注视吓了一跳,这人明明眼中含笑,却叫人心生冷意,还有,大司马居然认得她!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了,这个人太不简单了。 “大司马。”叶长安颔首道。 高安笑着应了,“听闻官媒衙门近日在帮宫中做事,用点心,会大有前途的。” “是。” 叶长安此时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她尽量维持脸上的平静,心里却为着大司马这几句话而不安,他话里有话的似乎想暗示她什么,或者他的关注本身就很有问题。 “如此,便不打扰二位,改日白渊来我府中吃酒才是。” 大司马转身离去,秦未拱手相送,眉间始终不得舒展。 “走吧。”秦未走在前头,又是一言不发。他没料想会遇上高安,更没想过他会特意来祭奠,是做戏还是如何他不想管,只是在意他跟叶长安说的话,心有不安。 叶长安不知其心中所想,亦步亦趋跟他出了内城,去往小市区,看来今日的午饭是要在这里解决了。 秦将军明显不怎么偏爱士人聚集酒肆遍布的地方,专往深巷中去,走着走着,叶长安就闻到了熟悉的牛肉汤味。 说熟悉又不太一样,因为明显跟她以往吃过的有差别,忽然想起上次她好像说过他做的汤不够正宗,心说秦将军真爱较真,哪里吃亏哪里就要扳回来。 秦未边走边道:“这家是洛阳城里最正宗的,带你来尝尝,保管你还会想来的。” “好啊,我以后来就报秦将军的名号,不知道给不给白吃。” 秦未笑,“别来丢我的脸,人家小本买卖,迟早让你吃垮了,赊账可以,回头我来给钱。” 这样好说话啊,叶长安嘿嘿一笑,秦将军有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4抓混混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这的确是一家小门脸的汤铺子,深巷中开个门,老远就飘来一丝煤炭燃烧的烟火气,更有热乎浓烈的牛肉香,带着归家的诱惑,让人迫不及待想尝一尝。 铺子门口坐了一个老翁,守着一口大锅,老僧入定一般望着外面,待看清来人是秦未的时候,花白的胡子抖了一下。 “王伯,是我。” “是秦将军!”王伯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眼睛恨不得凑在秦未脸上看,“阿玥!是秦将军,真的是秦将军!” 老翁上了年岁,佝偻在秦未跟前,说不出来的心酸,他招呼着秦未进屋,激动的无以言表。 一个娘子闻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秦未,还有跟在他身后的叶长安,眼中有喜悦,却又踌躇着该说些什么。 “阿玥都成大姑娘了。”秦未说道,“有现成的汤吗,快去端两碗来,有人可是饿了。” “哎,有现成的,我这就去端来。” 叶长安有点插不上话,那小娘子满眼的欲言又止,一看渊源就不浅,不过她倒是挺喜欢来这样的地方,真要领她去大酒肆,她肯定会浑身不自在。 “秦将军,不知这位是?”王伯问道叶长安的身份。 “我姓叶,名唤长安,是秦将军家里的寄客。”叶长安主动回道。 秦未:“……” 还挺会给自己找身份。 王伯似懂非懂的,“听口音像是西北人士,是跟秦将军一道回来的吧?” “王伯您猜的准。”秦未扶着王伯坐下,“这两年如何,身子骨还行吗?” “一脚踏进棺材里的人,活一天是一天吧,要不是有阿玥丫头,恐怕早挨不住了。” 阿玥端了两碗汤,一并还有一碗酱汁浓郁的炖牛肉,让人看了就要吞口水,她一边说道:“阿翁一直惦记着您,听闻您回来了,高兴的好几夜没睡着。” 叶长安口水已经关不住了,遂也不顾还在寒暄的故人们,一边嘴里嚼了一口牛肉,一边听他们说话。 秦未顺便问她,“这两年生意还过得去吗?” “还能度日,都是邻里街坊来的多。” 秦将军在的时候,对这祖孙俩多有照拂,介绍不少人过来,他不在这两年,生意自然是没有往日好,此时正值午食,却不见什么人来,便可知生计艰难。 “那些混混可又来过?” 王伯叹了口气,阿玥抿着嘴唇点点头,“您走以后,他们偶尔会过来讨要吃喝,不过后来被文公子遇上一回,他们往后就不敢再来了。” 秦未点点头,转脸看了看桌上,一大碗炖牛肉已经被某人吞了大半,腮帮子都鼓成了球,也不知道往里添了多少。 一个姑娘到底是怎么养成这幅吃相的。 “阿玥,还有什么吃的吗,再端些来吧。” 阿玥脸上有两个梨涡,笑起来很可爱,她亦被叶长安的吃相逗笑,“还有的,我去端些牛肉饼来。” 哇,还有牛肉饼啊,叶长安吞下嘴里的牛肉,感觉又饿了,这里的吃食真的太合她口味了。 滋滋冒油的牛肉饼端上来,叶长安毫不犹豫的抓了一个,一口吞下了半只,她顾不上说话,冲着阿玥竖大拇指,“好吃……” 阿玥噗哧一笑,“叶娘子胃口可真好。” “也不是一直好,得遇上爱吃的。”叶长安一口吃完了两只牛肉饼,才腾出嘴巴来说话,“这些都是阿玥娘子做的吗,这么好的手艺,改天我跟你去街上卖,保管好卖。” 秦未好整以暇的看她,这姑娘吃美了,豪侠心肠又出来了。 阿玥面有为难,“不瞒叶娘子,是不敢随意上街卖的……”她看了眼王伯跟秦未,不知道话该怎么说。 “叶娘子有所不知,这里的街市不是什么人都能站住脚的,阿玥一个姑娘家,应付不来的。”王伯叹道。 “不是有我呢吗王伯,咱们正正经经的摆摊做生意,怕他们谁,没事的,改天我领她去。” “这……”王伯看向秦未,想说这姑娘到底什么来路,怎么口气这么大。 秦未笑笑,“放心吧王伯,不碍事的。” 秦将军做了保证,王伯跟阿玥虽然还心有疑惑,到底不好再说什么,勉为其难相信叶长安是个有能耐的姑娘。 有能耐的人多吃些应当应分,阿玥又给她端了一大碗牛肉来,整个喂猪的架势。 秦未只看她吃都已经饱了,只陪着她用了一些,便放下筷子,“阿玥,把你今日煮的牛肉还有肉饼什么的都给我包起来,家里人口多,吃得下。” “哎……”阿玥弯弯眉眼,笑看了眼叶长安,“保管够吃的,我煮了好些。” 其实是今日一直没开张,自然够多,阿玥都给包好了拿过来,足足好几包,秦未留下一包,“这些跟你阿翁吃,你长身体的时候,别难为自己。” 秦未给足了银钱,不由她推拒。阿玥收了,她知晓秦未的脾气,硬要跟他客气的话反而会惹他生气,她捧在手里,心里尽是感激。 不知为何,她觉得秦将军整个人都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他以前来的时候,经常是不苟言笑,虽然对他们也非常温和,可给人的感觉总是硬邦邦的,她都不敢看他,可是他今日却柔和许多,脸上的笑意也多,尤其是看着叶娘子的时候。 待他们走后,阿玥跟王伯一直站在门口张望,直到他们转出巷子后,阿玥才关了店门,扶着王伯进去,“叶娘子可真有意思呢。” 王伯佝偻着腰坐在椅子上,好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昏暗的光线下脸上一片死寂,“阿玥丫头,阿翁来日无多,你得学着自保,我看叶娘子人不错,她愿意帮你,你便多跟她学着。” “阿翁,你别这样说。”阿玥红了眼,却不敢当着王伯当面掉眼泪。 “秦将军回来了,是老天开眼,看见他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可是你阿爹,我恐怕是等不到了……” 阿玥转过身去,偷偷抹掉了眼泪。 …… 叶长安跟秦未从深巷出来,刚走到街上就听闻一阵喧呵声,还没闹明白什么事的,便被街头直冲来的一个人给吓了一跳,就叶长安这种身手都差点被他撞个跟头。 嘿!瞧这不长眼的劲儿。 后面还有一个穷追不舍的,两人在不算宽广街市上一路狂奔。 “宵小狂徒哪里跑!” 叶长安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待那人跑近了一瞧,不是隋衍又是谁。 “啊!是叶长安吗,别愣着了,快帮我追啊!”隋衍指着前面那人,脚下还得避开行人摊位。 秦未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已经冲出去了,秦未看看自己被占满的两只手,无奈的摇摇头,也跟着追过去。 这要换做以前,叶长安二话不说就会追上去揍那不长眼的家伙一顿,只是碍于秦将军在旁边,又是人生地不熟的洛阳城,她才忍了一口气,现在不一样了啊,帮着隋大校尉抓人,那就等于是协助公办,她必须得抓着那王八蛋。 叶长安这等混混头子不是白干的,追着人打这种事那还不是信手拈来,她连那家伙会往什么地方钻都门清,追起人来事半功倍,比隋衍好使多了,一个年轻力壮的郎君,愣是被她撵的找不着北。 终于追至一处窄巷的时候,那人走投无路,被叶长安堵在里头逮了个正着。 “你倒是翻墙再跑啊。”叶长安抱着胳膊堵在巷口,“跑了几条街了啊兄弟,怎么没累死你呢!” 没累死也不远了,那人明显跑到怀疑人生,若不是实在跑不动了,哪会让她堵在这里,心说今日倒霉,遇上了个厉害娘们。 “你哪来的小娘子!不回家伺候男人生娃娃,跑出来多管闲事,知道爷爷是谁吗,惹了我你可要倒大霉!” 连找揍的话都这么没创意,男人对上女人,凭什么都这种烂腔调,叶长安不等他话音落,一脚踹到他小腹上,那人后背撞墙皮,差点没打个洞直接窜出去。 实在没想到一个小娘子会这么凶残,那人被踢的猝不及防,但是身为混混的本能还有,迅速的做出防卫,只是方才被踢狠了,对上叶长安这种招招都吓死手的打法,委实讨不着便宜。 叶长安反拧着他的胳膊怼在墙上,“我生出来就没见过爷爷长什么样,跟我装什么葱!” 那人嘴巴贴在土墙上,吃了一嘴的土,“你今日多管闲事打了老子,扶摇帮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扶摇?你怎么不干脆飞天那!”叶长安又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那人牙床磕在墙上,直接掉了门牙。 待隋衍气喘吁吁跟过来的时候,扶摇的那位兄弟已经沦为耙地蛤蟆,外加鼻青脸肿。 隋衍牙酸的直抽嘴角,他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打人专打脸,看着都替这兄弟疼。 “隋小将,你这腿脚可不行,小半天了才追过来,人家老鼠洞都能打几个了,哪里抓的着人。”叶长安把人丢给他,”喏,抓好了啊,再跑了我可不管了。“ 这方面隋衍输的心服口服,他现在魂儿都跑没了。 “成,这人情我记下了。”隋衍掏出绳子将他五花大绑,一边咬牙切齿道,“这王八蛋可是个厉害人物,各城防署都盯他好久了,今日八成出门没烧香,可算是逮着了,你放心,回头有赏赐,我都给你!” “那敢情好,到底没白疼你啊。” “嘿!别上脸啊,今日我不得空,改天非打得你服气不可。”隋衍把人押出去,正遇上赶来的秦未,“秦将军也费心了。” “隋校尉辛苦。” 隋衍不知从秦将军语气里听出了什么不愉悦的味儿,脖子一缩,没好意思再逗留,以公务在身为由,压着人就溜了。 秦未一眼就看见那人耳后的标记,眉头几不可见的拧了一下,他眼睛在周遭巡视一圈,忽见对角的一处街巷中,一个人脸一闪而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5乱咬人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洛阳城的混混帮派里头有那么几个出名的,扶摇帮便是其中之一,隋衍抓的这位正是扶摇帮的一个小头领。 这些浪人最讲抱团,此人逃跑至此地一定不是漫无目的,说不定周遭就有他们的眼线,若非隋衍后面赶来,恐怕没多久就会出来救人,人救不成,记下人脸来日后报复,都是他们的把戏。 秦未对此不无忧心。 叶长安是那种今日痛快不管明日的人,她当然知道这些人拉帮结伙不好惹,但是今日事今日结,后面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会像秦将军那样杞人忧天。 所以必然要惹了秦将军臭脸。 待隋衍走后,秦未将手里拎着的吃食堆给她一半,“手里拿点东西,省的空手管闲事。” 叶长安没脾气的接过来,“秦将军别这么没爱心吗,人家隋小将当职怪不容易,能帮的时候就出手帮一下嘛。” 秦未斜睨她,“原来不是替自己出气那?” “嘿嘿,出气也是有的,谁让他不长眼,撞了我不要紧,万一撞了秦将军手里的肉饼,我不得跟他拼命吗。” “我谢你惦记啊。”秦未没好气,“在洛阳城里你还是收敛些好,方才惹了扶摇帮,靠你一个人是摆不平的,以后遇上了他们的人,别硬碰硬,街上巡城使多,你不用白不用。” “好啦,我知道了。” 被秦将军絮叨了一路,叶长安耳朵里的茧子都多生了好几层,待回到秦府后,正想清静清静,却发现家里来了贵客。 贵客之一,叶长安认得,是宋尹,而另一个是一位顶着大肚的妇人,正一手扶腰一手拎着文子欺的耳朵,不知灌输着什么人生大道理,此情此景,叶长安对花蚊子报以万分同情。 “阿姊阿姊,别揪我耳朵呀,揪肿了如何见人那!”文子欺嘴里嚎着抗议,却不敢跟他家阿姊动手,别的不看,她肚里的小外甥也不能惹啊。 “你还认我是你阿姊那,打回来家门,居然都不去看我一眼,你想做甚!” 文子欺家阿姊,名唤文成惠,生的个头娇小,气势却很足,眉眼一看便知有大慧,跟文子欺有三分像,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可怕的是,文子欺在她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满院子的男人,皆鼻眼观心不敢置喙,好像都被她揪住了耳朵一般。 “不来瞧我也就罢了,父亲母亲还有外祖母那里你也不去瞧一眼,你整日忙的可以啊,还认得家门冲哪边开吗!” “认得认得,坐北朝南,洛阳城里的大门都这样开。” 噗……叶长安没忍住笑将出来,她实在是服了文子欺这张嘴。 秦未回来,文成惠便松了文子欺的耳朵,转而跟秦未行礼,“叨扰秦将军了。” 这么一看,文成惠根本就是个懂礼识教的大家娘子,典型的江南女子饱读诗书的秀丽模样,但是用文子欺的话来说,那就是千万别被她的表相给骗了,她实实在在就是只披着羊皮的母老虎,还是只有脑子的披着羊皮的母老虎,一般人玩不过她。 再用文公的一句话来说,但凡成惠生为儿郎,他才懒得管文子欺这坨烂泥。 秦未回礼,“宋夫人安好,别伤了胎气才好。” “是啊是啊,阿姊别伤了胎气才好,我耳朵不重要,我大外甥要紧啊,姊夫还不来扶我阿姊进去。” 宋尹笑笑,过来文成惠跟前,“阿惠休要与子欺动怒,郎中不是嘱咐过不要动气吗,我老早都已经教训过他了,今日难得来秦将军家里,别叫人看笑话才好。” 文子欺的笑话业已不是什么笑话了,就只没见过这阵仗的小胖子跟蔡崇嘉看懵了,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 文成惠一一看过他们,最后目光定在叶长安身上,“这几位就是跟秦将军一道回来的孩子吧,都挺精神的,你是叫长安?” 叶长安与她颔首,“是,我是叶长安。” “可有读过书?” “略识几个字。” “如此。”文成惠点点头,便转而去问蔡崇嘉,“听闻你现在四门学念书,可还跟得上?” 蔡崇嘉贸然被点名,便没有叶长安那般镇定了,但是也恪守着那点文人的自持,毕恭毕敬回答,“回宋夫人,勉强跟得上,不敢懈怠。” 文成惠笑着点头,“倒也不必拘谨,念书罢了,不分谁是谁,努力是好,切记用力过猛。” 看起来文家阿姊比较器重读书人,提点几句,蔡崇嘉便如毛塞顿开。提点过后,便又看向文子欺,“你预备如何?” 文子欺心里那个苦啊,本来想着躲到秦未家里来,有他这么一尊现成的门神在,家里人不好上门来逮他,谁成想他家阿姊现在已经修炼的刀枪不入,连秦大门神也不瞧在眼里了。 “我,我那个跟着秦将军学习治国强身呢,每日起的比鸡早,夜里随时讨教秦将军的治国之略,是吧白渊!” 秦门神不看他。 叶长安又差点没憋住笑,看文子欺吃瘪,实在是太招乐了。 “我不是来跟你打哈哈的。”文成惠温温和和的看着文子欺,“外祖母说想你了,让你去府上见一见,另外,父亲近日公事遇阻,你若是懂点道理,理应回去问一声,就算不入朝,总要替文家操点心。” “父亲?”文子欺看向秦未求证,“父亲如何了,他遇到什么难处了?” 宋尹道:“是为着刘锡那件案子,徐康年咬出了尚书台,对父亲十分不利。” “他有病吧!”文子欺立马不装怂了,咬牙切齿的在屋里踱步,“这事扯得上尚书台什么关系,就文老头那张正直脸,谁敢上他眼前贿赂啊,都没长脑子吗,刘锡亏空,徐康年被人翻了旧案,要找也是找高安,徐康年被人卖了还帮人遮掩那!” 瞧瞧,文子欺的思路清楚着呢,看他整日三不着两,朝中的事一点不糊涂,文成惠心里总算是有几分安慰,就只这小子什么时候能把心思用在正事上,文家便也能看到前路了。 秦未沉吟,“是今日之事?” “是今日的消息。”宋尹道,“徐康年见事情不能挽回,便开始搅浑水,称亏空者不止刘锡一人,他只是被推出来的小人物,只是当日证据确凿,他不得不趋于压力造了假口供。” 文公领尚书事,大魏朝的财政虽然由度支尚书,大司农等共同协理,但度支亦掌支计,作用颇为广泛,历任度支都没几个干净人。刘锡隶属尚书台,徐康年死咬刘锡背后的大人物,文公就算没有参与亏空,但必定知情,而且亏空贿赂这种事谁说的清楚呢? 当年刘锡出事,文公曾保他,这岂非更加佐证文公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吗? 这屎盆子扣的正当中,没事也惹一身脏,大司马因为梁建章与徐康年两桩事没得什么好,偏偏梁建章还丢的不明不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矛盾点在文公与大司马身上,不是文公主谋,便是大司马自谋,到最后是大司马吃了一亏。 但是画风一转,文公又栽了一回,而且栽的很有针对性,单单拎出这件跟秦未有牵扯的案子来,既扳回了一局,又不轻不重的离间了秦未跟文公一遭,可谓十分恶心了。 所以文子欺一下就看出来高安的居心叵测,岂能受得了这个,在他眼里,文公就是一根正直的不带一点弯的铁棍子,这么一大盆子脏水泼在老头身上,文子欺这会去扒了徐康年皮的心都有了。 “我明儿一早就去见外祖母,顺便去宫里瞧瞧,徐康年再敢胡说八道,我立时就去宰了他!” 文大公子真宰了徐康年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事不算完,刘锡背后有人是一定的,或者干脆就是替罪羊也说不定,这一通彻查,不定要带出多少泥来,大家好奇的是,后面还会咬出哪位大人物来。 可秦未琢磨的是,高安到底想暗示他什么呢? 文成惠歉然的看着秦未,“秦将军包涵,子欺不懂事,多有您照看。” 秦未笑笑,“宋夫人严重了,我与子欺多年兄弟,不说客套话。” 文成惠莞尔,对文子欺道:“你也莫要去宫里闹,回头父亲又要说你,老大不小个人,别整天冒失。” “哎呀阿姊,您说您好容易来一趟,装个温婉贤淑满腹经纶的女子有什么不好,不是白让人家误会你嘛!”文子欺又开始耍贫,“你们几个别误会啊,我阿姊人好着呢。” 文成惠噗嗤一笑,斜睨他一眼。 文家阿姊跟宋尹来一趟,正赶上了秦府的小聚宴,于伯跟吕二口忙里忙外,热闹了许久,一家人皆十分尽兴。 待夜里无人之时,吕二口偷摸找到叶长安,跟她汇报有关蔡崇嘉的事。 “老大,我瞧清楚了,蔡兄弟大概是受了伤!”吕二口做贼似的跟她说道,“今日我见他换下来的衣裳破了口,于是便拿来替他补一补,他说是不小心摔倒磨损的,但我瞧着不像,还有我看见他胳膊上有淤青,遮遮掩掩的很不是个事。” 叶长安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二口,这事你不要声张,过几日你去四门学给他送点吃食,探探情况再说。” “哎哎,我知道了老大,您放心吧。”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帮王八蛋非要跟他们过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6赏美人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收到长公主的帖子,道是要她去参社,这事在别人看来是求都求不到的脸面,官媒衙门二话不说就放了她的大假,要她千万伺候好长公主。 长公主这回不赏花了,改去她家别院听曲儿,果真如她所言,陌遥娘子也在场。不过听曲儿归听曲儿,蹴鞠还是不能少,可见长公主喜爱。 倒是还有一项主题,就是赏美人,美人何来,正是此次上报而来采选者。把叶长安唤来也有此意,另外她还负责在这些娘子之间传阅,也就是伺候贵人们赏美人的。 长公主笑说:“今日来的人最齐全,听闻有俊俏郎君瞧,可不是美坏了这些个小丫头们。” 有娘子接话,“长公主这话我们是认了的,天底下的娘子哪有不爱瞧郎君的,您这里的别处都瞧不见,可不得来凑热闹吗!” 长公主笑的开怀,“这话就片面了,洛阳城里想瞧郎君还不好说吗,去井香里瞧不比我这里多吗,是吧陌遥,说起来最会看美人的还得是陌遥,架不住看得多啊是不是?” 众娘子们一团哄笑,陌遥由着她们打趣,依旧一张云淡风轻的脸,只淡笑道:“却是比不得长公主这里还有人送的,坐在家里都有大把的美人上门,我们是望尘莫及的,几辈子都求不来。” 大家纷纷附和,闹的长公主合不拢嘴,叶长安跟一边观摩,实在不大明白陌遥娘子是何立场,为何可以跟长公主如此熟稔,她说话不像其他娘子那样有所顾忌,这话但凡换个人说就成了尖酸刻薄,从她口中流出来,就是恰到好处的打趣,更有她这幅姿态,跟在井香的时候一般无二,丝毫没有谄媚拘谨之态。 可是一个不见任何高贵身份的人,怎么就能在这帮贵人圈里如此吃得开呢? 有女官捧了几卷画像上来,皆是别人赠送而来,有这次采选的人,亦有的不是,属于采选的那批人,应当是给官家御览之前最后筛选出来的一批,这些人可供世家贵族挑选,依着长公主的地位,她这里的必是新鲜出炉还未供其他人选过的。 “是官家向着我,先让他们送来给我挑,只是送到我这里,最多就是供你们乐一乐,谁要是看上了哪个尽管带走。” 这就是玩笑话了,谁会这么不长眼的从长公主这里带人,何况都是些小娘子,谁好意思直接往家里领男宠。 “叶媒官你过来,把这几张拿给娘子们看看,我瞧着都还不错,不知道她们看了如何。” 叶长安过来长公主跟前,长公主问她,“叶媒官前几日看多了美人,怕是要看烦了吧,可也有看中的?” 叶长安道:“叫长公主笑话了,是看了不少,实在是不大好归类分辨,我瞧着都好。” 陌遥笑了,“你们大概是没瞧过叶娘子着男装的模样吧,真真是不比画上的这些郎君差,恐怕还要略胜几分,换作是我,大概也分辨不出他们来的。” “你这样说也难怪了,改明儿也穿一回我来瞧瞧。”长公主说道,“今日可惜应桐不在,她最喜欢谈论郎君了。” 长公主主动提起徐应桐,其他娘子们才跟着说起她。 “应桐大概不喜欢这样的,她啊就喜欢像秦将军那样的。” “我还是喜欢洛阳城里的公子们,秦将军是很好,可是吓人啊,我就看看就好。” “谁说不是呢,你们来看,这个就还不错啊,温温和和的,一定很可爱。” 叶长安心道她们风向转的还真快,前儿还巴不得誓秦将军不嫁呢,今日就谁都能凑和了,是说她们善变那,还是说来者不拒那! 大家都纷纷往那个娘子手里的画像看去,叶长安也好奇的瞄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只见画中郎君一身天青色衣袍,淡然于虚烟飘渺之中,眉眼不算绝色,只算得秀朗温润,但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十分干净舒适,又带了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魅惑,很值得多看两眼。 纵观那些深得贵人推崇的男宠郎君们,其实多为此种气质居多,自然秦将军那种风格是万万进不得后院,所以为男宠的首要条件便是要温顺可人,此画中之人十分具备此种要领,反正不知是画工了得还是本人就是如此气质,真是越看越合适。 但叶长安此刻却是看的心惊胆绽,就算那人当真被画成了神仙,她也照样能认出来,可不正是失踪不见了的孙德才吗! 他如何摇身一变成了画中的男宠候选了那! 而且那副姿态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孙德才那德行都能美化成如此,画像师难道都是被蒙上眼睛画的吗! “这个我却是见过的。”陌遥看着画像忽然插了一句。 长公主奇道:“陌遥见过?” “正是,前两日齐公子去我哪儿,正巧带了几张郎君的画像给大家看,说是新得的,挑几张来送人,可巧就送到长公主这里来了。” “原来是齐大人送来的。”长公主脸上挂着笑,目光放在孙德才的画像上顿了顿。 陌遥娘子端着茶杯抿了一口,但笑不语。 叶长安刻意听了一耳朵,在她有限的认识里,齐公子指的大概就是齐梁,但是齐大人绝对不是指的齐梁的父亲,而是时任大司农的齐政齐大人,齐政与齐梁同出一门,乃是其叔父。 说起这位齐大人,大家的第一反应不是他为官如何,而是有关他的生活作风问题,齐政此人好男风是出了名的,不紧自己喜爱,更喜爱送人,甚至据闻齐家有专门豢养的一批男宠,刻意调教出来的人自有其妙处,大家各自受用不提。 但陌遥娘子提这一句却有意思,孙德才的画像先被齐梁拿出去展览一遭,难保不是他家挑选剩下的,送给长公主不免膈应。当然齐政不见得知情,他那个大侄子齐梁,不知道干了多少膈应人的事。 既然人都是齐家调教出来的,人家先挑也无可厚非,大家心知肚明,但是该受用还是受用,长公主之前倒也得过他送的郎君,所以笑笑罢了。 可叶长安就不明白了,孙德才如何就到了齐家了,还有此事要不要跟秦将军提一句那,她忽然就敏感的觉察到,此次所谓的采选,好似并非她之前想的那样简单。 “只看美人也怪烦的,既然叶娘子来了,不如看她下场踢一局。”长公主冲叶长安招手,“我找你来可是有大用的,这几日便不要去官媒衙门当职了,没事过来踢两局,过几日宫中有蹴鞠赛,你可是我留手的大将。” 叶长安就知道没好事,宫中的蹴鞠赛,那岂不是要见到官家了? 陌遥看她,“叶娘子还会鞠球吗,倒是没想到,宫里的蹴鞠赛可非泛泛,能让长公主如此器重,可见有大才。” 陌遥这么一提点,叶长安心里更忐忑了。 “我也没想到,叶娘子踢的是真好,调教几日可堪重用。”长公主说道,“千万莫要给我丢脸,我去年可是在官家那里说下大话的,今年若不能赢,明年就没脸再去了,官家亦甚喜蹴鞠,若是得了他的赏,改日柔然使团来的时候,没准能代表大魏朝出战。” 柔然使团?还要跟他们蹴鞠!叶长安更加无语,那不是应该见了就打的一群人吗,还蹴什么鞠,直接爆脑袋好不好。 这厢长公主别院里热热闹闹的蹴鞠听曲儿,相距不远的大长公主府里,文子欺正腆着一把老脸撒娇卖乖。 “外祖母,我几日不见您,怎么瞧着您还年轻了好几岁那,跟我阿娘好像姊妹。” 大长公主跟前的女侍们笑的前仰后合,座上的大长公主须发斑白,愣是被这个不要脸的外孙夸成了一朵花,拿手指指着他,又气又好笑。 “我一个乖乖巧巧的闺女,到底从哪捡了这么一块活宝来,每次来都招的我肚子疼,我本来还板着脸呢,现在都忘记怎么骂他了!” “忘记就是没想真骂我呀!”文子欺凑过去坐着,“我知道外祖母最疼我了,哪里舍得骂我嘛,何况生气长皱纹啊,知道您为甚年轻嘛,心态好,像我阿娘那样可不成,老的快。” “哎呦可不得了!”大长公主笑的合不拢嘴,“上来就堵住我的嘴,也就是仗着我疼你,得了,就原谅你了,你倒是跟我说说,你回来这些日子都做什么去了?” 文子欺开始天花乱坠的吹,“白渊好容易能回来,我不得帮衬他吗,他离朝多年,好多事都接不上手,您知道我去了一趟边陲,当真是感触良多,那边的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受尽柔然人的欺凌,我这心里啊每每不是滋味,总想着能为他们做点什么,所以每日跟随白渊强身健体,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派得上用场,也并非有意不回家,我这不是怕我爹娘骂我那!” 反正在文子欺这里,秦将军就是百用皆灵的挡箭牌,什么事跟他扯上关系,平白就变得正经有出处起来。 大长公主富贵悠闲日子过惯了,一辈子辨不清柔然在头顶还是脚下,什么边陲疾苦,百姓苦不堪言的话,都是打文子欺嘴里听来的,如此即便女儿女婿不同意文子欺去战场,她也不忍心拦着,说到底就是生了一幅菩萨心肠。 “阿弥陀佛,我大外孙子生了一副济世之心,是福报。”大长公主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佛祖,“只是你也不能总这么浪荡,是该寻点正经事做,正巧前两天官家跟我提了一句嘴,说是有一项要务想委任于你。” 文子欺立时警钟大作,心里警惕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7套话记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文子欺自幼就放浪不受管教,文公那等刻板严厉之人都没能收住他,越管教越反叛,错眼不见就让他溜去了战场,幸得他自己也算是闯出了几分名堂,文公嘴上不同意,情知也拦不住,所以就睁只眼闭只眼由他去了。 可自打秦将军战死后,文公的态度又变的坚定不可逆,到底战场不是闹着玩的,秦将军那等勇武之人都栽了,何况他一个大家公子,是以这三年来,无数次逼迫他入朝为官,都被他偷奸耍滑的躲过去。 再然后,文公便懒得搭理他了,其实说到底文子欺并非烂泥扶不上墙,他只是不爱跟那些士人官宦为伍,可当昨日听闻文公被诬陷后,他忽然就觉着老头怪心酸,克己刚正一辈子有什么用,还不是照样不落好。 大长公主说官家要用他的时候,他首先是下意识的抗拒,再然后就想着听听是要作甚,说得过去的话干点什么也无妨。 “外祖母,官家跟您说什么了,跟文老头有关吗?” “跟他倒是没什么关系,怎么,你阿爹又怎么了,他没事你也不能问他。” 文子欺嘿嘿笑,“看您说的,那好歹是我亲爹,他好着呢,我出点事他都不能怎么着。” “阿尼陀佛,休得胡说八道,你是要上战场的人,不能信口胡言,佛祖会当真的。”大长公主戳他眉头,非逼着他把方才的话吐了。 “哎呀外祖母,您倒是还记得您要说甚?” “都是让你闹得。”大长公主笑睨他,“是说起此次采选来,我琢磨着看看有什么周正的娘子,你也老大不小的,身边该有个人……” “外祖母!”文子欺洋装生气,“您再说我可走了。” “好好好,说官家的事。”大长公主拿他也是没办法,“不是说此次采选有些个郎君吗,官家的意思想要把他们集中起来组建一支预备军,想要寻一个信得过的士族公子领军,说是子欺很合适,不过也没说定,知道你不好请,还得看你的意思。” 把那些郎君组建成军队!文子欺第一反应是开什么玩笑,紧接着一琢磨,又觉得官家用意很深,从开始说要采选郎君开始,他就隐约感觉有甚由头,本来以为他最大的用意是在秦未身上,再者供士人们享乐也无可厚非。 可现在他居然要把一部分人训练起来,难保不是为着私用,官家要建一支隐秘的留着私用的军队做甚! 心中稍微一琢磨,文子欺便觉得这事他得接,一来他擅长于军中操练,同时也算是找了个说得过去的事情做,好歹能让文老头消停两日。 文子欺歪着脑袋琢磨了半晌,一张脸扭成了包子褶,犹豫着问道,“官家这算是何意那,这些个郎君个个娇弱,要来有甚用,那不是瞎耽误功夫吗,我可不想训一帮废物蛋浪费时间。” 大长公主就知道他是这个态度,劝道:“也不能这样说,那些郎君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没有那样娇弱的,再说了什么兵不是练出来的,官家既然有心要练兵,自然不是闲来闹着玩的,找信得过的孩子帮他操练,那指定不能亏待,我琢磨着这事可行,你再好好想想呢?” 文子欺老大不情愿的,“外祖母,您可不能唬我,反正我是信您的,但要是让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肯定撂挑子。” 大长公主笑,“那不能,官家既然都说到我这里来了,不敢糊弄我的,你就去试两日,不行再推了便是。” 文子欺这才嘿嘿一笑,“那我就信您了,看在您的面子上就去瞧瞧,省的文老头跟我阿姊整日拎我耳朵。” 大长公主开怀,“就知道你是这副德行,行了,这事就交给我,我去替你说。” “嘿嘿,还是外祖母疼我。” 正说笑着,外头有女侍进屋回禀,“大长公主,几位娘子这就到了。” 大长公主笑笑,“我知道了,唤她们进来便是。” 娘子!什么娘子!文子欺蹭的就站起来,“外祖母,您既然有女客,我这就先回去了,我还忙着那!” “你给我回来!”大长公主一把揪住他,“看你敢跑了,都是些相熟的娘子,正巧来了,你跟人家打声招呼又如何!” 文子欺可算是知道今日挖了什么坑等他跳了,后悔不该来,他实在是不想见这些娘子啊啊…… …… 秦未此时在卫尉署,刚下了晨朝回来,曹大人便愁眉苦脸长吁短叹。 曹大人愁苦是为了查案,今日早上,官家正式下令彻查刘锡亏空一案,并任命了新的廷尉,因此案牵扯重大,遂着令廷尉,御史台,卫尉,三署协同调查审理此案。 其实查案这事跟卫尉扯不上多大关系,但谁让卫尉署现在有个秦未坐镇那,官家醉翁之意就在他,曹大人只能跟着喝凉水倒霉。另外廷尉整署官吏都要参与调查,所以大概是不能全指望他们,亦有调卫尉来帮忙之意。 这可不得愁坏了曹大人,他们卫尉署何曾干过这等要命的大事,查案倒在其次,可这里头都牵扯着什么人那,搞不好就是灭顶之灾,他就老老实实干点杂七杂八的不行吗! 曹严缩在桌案上,抬着眼皮子偷瞄秦未一眼,见他跟没事人似的,又不好多问,心中暗下决定,不管做甚,坚决跟着秦将军的步调走,他说做甚就做甚,天塌了也要趴在秦将军脚底下,只求自己不倒霉就成。 结果被秦未逮了个正着,秦未笑道:“曹大人有甚疑问吗?” “呃……”曹严尴尬无比,“那个关于刘锡的案子,秦将军可有甚看法?” “刘锡啊。”秦未沉吟,“若某记得没错,那会曹大人还在尚书台吧?” “是是,秦将军您记得不错,某只是区区尚书侍郎。” “如此。”秦未又道,“刘锡一案某不甚相熟,曹大人不如与我详解一二,曹大人无需担忧,官家遂命我署协理,只是从旁协办,取证审讯一事有廷尉跟御史台呢。” 这倒是好多了啊,曹严松了半口气,斟酌着跟秦未说起刘锡一案,“不瞒秦将军,某当时官微言轻,并不是很清楚案情内幕,此案发的极为迅速,所有证据皆于刘锡不利,如此证据确凿,谁也无话可说,虽心中唏嘘,却无情理可讲。” “哦?曹大人是觉得刘锡或有冤情?” “不不不,某不是那个意思!”曹严遇上秦未就变得口拙嘴笨,“也不是说有甚冤情,不过刘锡此人平日老实巴交,待人极为和善,忽然冒出这么大一件案子来,可能大多数人心里都会讶异吧,就是,就是有些奇怪罢了。” 秦未没有继续逼问他,又另问:“某很好奇,彼时国库当真到了凑不出军饷的田地吗,还是说有人故意压着呢?” 曹严腿肚子一转,差点坐地上,这种敏感的问题能不能不要来问他呀,这要如何回答那,曹大人纠结着一张脸,搜肠刮肚的挑些能说的,“某只是记得当年江淮等地水灾战事不断,粮食吃紧,司农齐大人还曾为此专门上书,要求减免当年税收,官家拨了一笔库银接济百姓,仓廪以及国库不甚宽裕是确有其事。” “再加上……加上边陲战争耗费军饷颇多,文公大人还曾带领尚书台集体募捐,某当时足足两月没拿到月俸那。” 秦未了然地笑笑,“某还听闻当时文公曾替刘锡说情,既然刘锡并未认罪,可见定有隐情。” 有隐情这话可不是他说的呀!曹大人内心无比抗拒跟秦未谈话,总感觉一路被他套话,他明明什么也没说啊,为何秦将军总能听出些弯弯绕绕来那! 曹严欲哭无泪,只能更加谨慎的斟酌着自己要说的话,“文公的确替刘家求过情,只是证据确凿无情可赎,另外文公曾劝官家不要累及家人,只是后来,刘家仍旧难逃一劫,当时刘家一场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说起来真真是惨烈!” “刘家起了大火?” “是啊,刘锡定罪后很快就畏罪于牢中,原本大司马跟文公皆劝官家饶过其妻儿,后来不知道怎么,刘家先起了大火,据说是他们家人受不得审判结果,然后自己点了火,反正最终就是如此了,一个活口也未留。” 曹大人一场问话下来,犹如经历了一场审讯,活活出了一身冷汗,秦将军的关注点实在奇怪,曹严不觉得自己站错了什么立场,却总觉得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秦未兀自沉吟,桩桩件件都是证据确凿,却审出来一场冤案,不是太不寻常了吗,另外文公为何如此笃定刘锡无罪,看起来他一定是知晓些什么的。 如此又过了两日,廷尉那边送来了案情进展,刘锡当年确然是冤审致死,另有对各项亏空的重新核算,秦未大致看了两眼,却发现跟之前承保上来的数额对不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8道不同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廷尉查出了纰漏,也就意味着徐康年罪责难逃。 也是在第二日晨朝的时候,秦未方见到新上任的廷尉大人,是个不过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名唤燕柯。 燕廷尉是张生脸,也许是在哪个官署挂过职,但没人识得他,生的干净儒雅,不大像是与刑狱为伍的人,乍然冒出来,大家对他好奇又不屑。 不过秦未倒是没有小瞧这个年轻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查出这么大的纰漏,能力绝对是不差的,关键很有胆魄,只看卫尉以及御史台畏首畏尾的样子,便知此案不好查,查了也不讨好,没准还要倒霉。 官家道:“廷尉确认刘锡当年乃冤审,有何证据?” 燕廷尉呈上了调查证据给官家御览,并道:“臣审理过当年所有涉案官吏,以及看押施刑的狱卒,皆言刘锡曾受重刑,私以为重刑之下必无实证,何况刘锡致死未认罪,有狱卒供词为证,如此可推所谓认罪供状实乃无稽之谈,徐康年不管出于何种理由制造假口供,都可判诬陷之罪。” 好大的口气,此人条理分明句句铿锵有力,在堂大人们都不约而同看向他,心说到底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上来就直接夯实了徐康年的罪行,这是说他案子办的好呢,还是说他不通人情呢。 人人都知道徐康年不干净,但是他背后牵连的人才是不干净的源头,除了官家没人敢表明立场直接咬死徐康年,因为大司马没言语,谁知道最后会不会保他一保。 大司马不仅没言语,反而表情和顺,毫无生气迹象,听的比谁都认真。 官家看过呈上来的案宗,眉头一直拧着,“你接着说。” “臣这两日重新度支了事发当年所有的财物税收,得出的结论是当年收支为负,因为江淮地区水患,陛下减免了当地税务,另外抚恤财粮加上战事一并日常支出,远远超过了两年的收进,而判定刘锡亏空的卷宗上,数额却多的离谱,于是臣又调取了刘锡在任三年所有的度支记录,总额都没有他亏空的多,亦没有证据表明刘锡占取其他款项食粮等,臣请陛下查阅司农,太仓,太仆三署的财项税收记录,以供对阅审核。” 好嘛,这一口气下来,大殿上掉根针都能听见响儿,一杆子不知道薅了多少人进来,都是跟财政牵连的敏感官署,哪里禁得住他这样查。 他调查出来的数据已然是震惊朝堂,当时只闻刘锡亏空巨大,所有人先被愤怒蒙蔽,谁会想什么亏空金额能不能对的上,再说了都是有专人审计,谁想还有这等猫腻,而且仓廪国库不是都一直挺富裕吗,竟然是一直入不敷出? 敢情是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年的亏空都一并推到刘锡头上了,又是重刑冤死又是九族被灭,怎么看都是出来当替罪羊的,背后一定有大阴谋啊。 “真是岂有此理!”官家把手里的案宗扔掷在地,砸的大殿上鸦雀无声,他瞪向大司农齐政,“仓廪国库入不敷出,司农署为何不报!” 齐政不慌不忙的站出来,回禀:“陛下,臣皆是按照度支呈报的总览,除灾荒之年收支稍有不如意,其余皆为正常。” 好个一推三六五,司农总览财政,可琐碎的税收度支活计却是其他相关官署呈报,那意思假如底层欺瞒,他也只有被蒙蔽的份儿,还不忘摆了燕廷尉一道,谁知道他查的那些靠不靠谱,没准就是糊弄人的。 秦未瞄了文公一眼,估摸着下面该轮到他了,果不其然官家点名尚书台,质问度支以及隶属各曹何以会出如此纰漏,并下令相关各署彻查近几年的税收财务。 文公无言可辩,也没有辩的必要,尚书台下分曹无数,要询问管理的事务繁杂琐碎,如何能事无巨细的都堆到文公头上,连司农这等专门统领财税的地方都推卸的一干二净,他空口白话说了也白搭。 其实查来查去不见得能查到要害,能有一个刘锡,就会有第二个刘锡,横竖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随便找出一根不重要的细枝末节出来抵罪,压根伤及不到根本,想管的人多了去了,可不见有谁能惹火不烧身。 秦未倒理解了文公几分无奈,他虽然不惧什么势力,但是一人之力难以撼动,不是那样容易的。 下朝后,官家留下秦未,与他一道往太极殿而去。 官家一腔怒火,一干臣子阳奉阴违欺上瞒下,说到底也得忍着,他一边走一边叹道:“孤心里着实堵得慌,谁曾想刘锡一案竟是冤屈至此,当年孤痛心于你,确有蒙蔽之处,只是想着这些手握财政权的官吏总归都不那么干净,横竖也冤不了谁去,只当是杀一儆百,却是误杀了一个好官。” 倒是又把过失推到秦未头上了,这会说后悔话有甚用,做样子给他看罢了。 “你也看见了,世家大族,牵一发动全身,孤一个也不能妄动,可又着实不甘心这样由着他们妄害国祚,幸得还有一个文公,还有尔等,文公这些年也不易,财政本来难掌控,他一个人替孤处理琐碎,难免不能尽善。” “臣倒是觉得可以适当放开寒门子弟为官的禁锢,朝堂总需要新鲜血液流入,如此也有益于肃正官风。”秦未原想提一句燕廷尉,后又禁口不提,只看官家神色。 “孤不是没有想过,没那样容易那,寒门子弟没有依仗,进得官场,要么最终随波逐流忍气吞声,要么就是刘锡一般下场,士族门阀存祸已久,没有那样容易肃清的。” 秦未多少有些瞧不上官家的行事,官家固然不是平庸之辈,只是做事瞻前顾后,既想着集权,又不愿得罪世家,世上哪有这等两全其美的好事。仰仗大司马的时候雷厉风行铲除异己,待大司马羽翼丰满危及自身的时候,又四处卖好对其打压,说白了官家此人谁也信不过,却谁也离不得,早晚尾大不掉砸了自己的脚。 “陛下慢慢来便是,革新之路总是没那样容易的。” 官家笑笑,“不说烦心事了,与孤一道见一见大长公主她们,你回来这许久,怕是还没来得及与他们照面吧。” 秦未拱手称是。 与此同时,高府书房内。 韩箫跪坐蔺草席上,一壶新茶半开未开,氤氲着温雅香气,他低垂着眼睑,余光照见对面坐下来的人,莞尔道:“今日倒是奇了,让我猜猜是何事扰了子成的心绪。” 高安挑眉,“你又猜到了?” “是我的茶猜到了,你一来,它就沸了,正是心神不安之故。”韩箫看他,“你可是许久都没有这样失态了,如何,秦大将军又吃掉你哪颗棋子了。” 高安饮了一口热茶,心神稍定,“你这次猜的不全对,新来的燕廷尉你可认得?” “燕柯么,自是听过,南朝大才子,与我算有同门之谊,不过从未谋面,如何,他查到齐政那里了?” 高安沉吟,“齐政那里我管不着,他只要别给我坏事便罢,只是官家的心思我却是看不透了,居然提拔一个燕柯来搅浑水,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恐生变故。” “他居然投了官家。”韩箫有些意外,“官家拿走廷尉不稀奇,这种时候文公求自清,不会贸然吞掉廷尉,吞了反倒与他不利,我原本以为会便宜了秦将军,看来官家也防着他。” “秦白渊是一头蛰伏的头狼,官家是一只多疑的狐狸,道不同不相为谋。”高安哼笑,“燕廷尉做实了徐康年的罪,你可知官家如何发落,只判了他流放。” 流放不累及家人,已经算是从轻发落了,韩箫笑了笑,“倒也无妨,不过仲琰还是要提醒大司马一句,齐家一家子臭棋篓,可禁不住被人拨乱,我可是听说了一个趣事。” “哦?”高安好奇。 “他们家近日才收了一批郎君,可是却平白少了几个,您猜去哪了?” 高安眉头一抽,本能的没生出什么好的预感来,随即想到了什么,不由笑了起来,“原来是坏在她手上啊,那个丫头还怪有趣的,别给自己惹什么麻烦才好。” …… 叶长安近日不用上职,得了空子便想起答应阿玥的事,于是主动去了她家,帮她把摊子支到了街市上。 起初阿玥十分勉强,一来不想麻烦别人,二来确实担心,后来见叶长安做事娴熟有序,渐渐放下心,与她慢慢熟稔起来。 “叶娘子以前定然是常做事的人吧?” 叶长安支好了摊位,便坐在石阶上啃肉饼,“我不是常做事,是常给我们那卖粿子的老妪帮忙,啊,当然主要目的是为了讨几个粿子吃。” 阿玥噗嗤笑了,“叶娘子可真有意思,也是我遇到的最热心的娘子。” 叶长安举着肉饼,“不用太感激,一个肉饼就成。” “这个不是问题,你吃多少都成,我阿翁临走还嘱咐我,说不能让叶娘子饿着肚子。” 叶长安嘿嘿笑,“王伯一定是误会我了,我饭量一点都不大,这不是秦将军好容易请我吃顿饭,我得给面子吗,可不能叫秦将军知道我在你这里白吃,会骂人的。” “秦将军心眼很好的,他一定不是真的怪你,我们能有今天,可多亏了有他,阿翁说秦将军外冷心热,是个难得的好人,让我一辈子都记着他的大恩。”阿玥替秦将军分辨道。 叶长安咬了一口饼,咬牙切齿的嚼着,“哼,这谁说的好,他对我可凶着呢,关键还啰嗦,我惹不起。” 阿玥笑了笑,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此时逐渐有人聚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被叶长安吃肉饼的香味引过来,比预想中的人还要多,准备好的吃食很快就卖去了大半。 “真的有人呢。”阿玥脸上满是笑意,“我以前几天都买不得这么多。” “我说可以嘛,明天多做些好了,别的事交给我,你放心好了。” 正说放心呢,打远就过来了几个郎君,走路七拐八晃的,一看就不是正经人,他们专门冲着阿玥的摊位来,三五个人围成一圈,连人在摊位一起包围在墙边,别人进不来,她们出不去。 有郎君吊儿郎当的说道:“呦,二位娘子瞧着眼生的紧,出门的时候,家里男人没教过规矩吗,咱们小市里头的买卖可不好做呀。” 阿玥心里害怕,下意识的捂紧了腰间的荷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9旧情人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阿玥认得这些人,就是小市里专门欺压买卖人的混混,经常公然吃喝不说,还要收所谓的孝敬钱,好似洛阳城都是他们家的,她以前跟王伯上街,便叫这些人欺负过,他们生计本来艰难,根本交不起孝敬钱,后来也就不敢再来。 是以这些人一出现,她就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往叶长安身后躲,却又觉着这样不好,毕竟叶长安也只是个与她一般大的小娘子,于是又不再退却,跟她并肩站在一块。 叶长安吃完了最后一口牛肉饼,掀掀眼皮子扫了一圈,“大热天的,几位喝碗牛肉汤去去暑啊。” 没听过喝牛肉汤去暑的,几个混混面面相觑,不大知道这是个什么路数。 “小娘子生的俊俏,不如让哥几个亲两口去暑啊。”有两个混混言语不善。 叶长安勾了勾嘴角,“我说几位兄弟,临出门的时候,上边人没教过规矩吗,有钱拿钱有汤喝汤,别干些有的没的坏规矩,那样不长久。” “呦,还是个懂行的娘子,那这么说你们是没钱喽。” 叶长安摊摊手,“不然呢,诸位也瞧见了,我们这是小本生意,刚开市,总得留点过日子的钱吧,日子过不下去,怎么孝敬列位喝汤那。” “呵,这是要挟哥儿几个吗?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道理那!”一个脸歪嘴斜的混混不屑道,“没有钱好办,有人也成,两位谁先……” 话不容他说完,一个肉饼迎面飞来,直砸进那位嘴里,一个肉饼把他的歪嘴堵的严严实实,偏偏肉香四溢,口水流出来也不舍得往外吐,险些噎死。 叶长安搓搓手,对其中一个一直没说话的人说道:“你是这里头的老大吧,我要是你,早就教训这个没规矩的家伙了,手底下跟着这种只会拖后腿的,没前途的。” “你!”方才嘴里塞肉饼的家伙指着叶长安,“休得被这个小娘们挑拨,老大,我看她就是欠……” “闭嘴!”老大斜了他一眼,对叶长安道,“这位娘子何许人,若是道上的不妨报个名号,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不然的话,你最好不要想当然的说话,我这些兄弟脾气都不大好。” “我啊不足为提,就是个做小买卖的,那列位又是哪条道上的?” “哼,说出来吓死你,哥儿几个背靠的可是扶摇帮,扶摇帮知道吗,城东第一大帮,上头多的是人罩着,凭你是谁都最好不要惹!” “噢,这么吓人那。”叶长安咂咂嘴,“上头都有谁罩着呀,说来开开眼呗。” “头一个就是齐……” “谁让你多嘴的!”老大呵斥他们,“不知道规矩吗!” 叶长安笑笑,“扯远了啊,咱名人不说暗话,我瞧诸位兄弟也都是明事理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小本生意不容易,若是能高抬贵手,往后自有吃喝孝敬,想发财找我们不合适,何况吃在自己肚子里才踏实是不是。” 叶长安常年跟这些人打交道,知道什么人可以讲道义规矩,也知道什么人就是天王老子都不顾及,能用嘴解决的就尽量不上手,实在不成打起来也是没法子的事。这帮人背后有势力,越是大帮派规矩越多,即便底下有不上道的小人物惹了麻烦,被更厉害人教训了都是活该,他们说不出话来。 这几个人就是依附大帮派的小团伙,自己混不成名堂的最大原因就是不成气候,想成气候的就一定不是不懂规矩的,所以叶长安的话说的很明白,那位老大但凡有点脑子,就不能由着底下人胡来,孝敬该拿拿,但却不能赶尽杀绝。 那老大神色复杂的看着叶长安,心里在不断取舍,他在道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什么人是真拿得稳什么人是装出来的三分气,其实很好分辨,尽管这位娘子说自己不是道上人,可是经验告诉他最好得过且过,哪怕她背后没有人依仗,这种人都是能结交就不要惹的,何况这种小本生意,压根榨不出什么钱来。 得,就算是良心发现一回给自己积德了,那老大斟酌再三,打算放过她们,“兄弟们,难得这位小娘子上道,哥儿几个喝碗牛肉汤解解暑,改日巡街饿了,过来吃几块肉饼,也能填个半饱不是。” 有人不甘心,“老大,咱就这么怂了,这娘们怕她几个啊!” “我说的话要是不好使,那就另谋高就,如何?” “得得得!兄弟们别愣着了,牛肉汤喝两碗解解暑,就当咱老大瞧上的女人,让着点得了!” 话不中听,但好歹都不再找茬,客客气气的每人喝两碗汤,这事就算了了。 等他们走后,阿玥才敢说话,一张小脸煞白,显然是被方才的情形给吓得不轻,“叶,叶娘子,他们不会再来了吧,我方才心都要跳出来了,你可真大胆!” 叶长安挥挥手,“没事,往后多煮点肉汤便是,他们吃点东西堵住了嘴也不会如何,如果你自己不敢来,就等我有时间好了。” 阿玥心里说不出的感激,“哎,我替阿翁谢谢叶娘子了。” “千万别跟我客套,不然我下回不来了,有难处就尽管言语,别不好意思。” 叶长安心说,就算是还秦将军一个人情吧。 待傍晚闭坊之前,叶长安回到平阳坊,正与下职归家的秦未遇上,“好巧啊秦将军,今日回来的早嘛。” 秦未瞧她两眼,“你这一天没少吃肉饼吧?” “这都能看出来吗?”叶长安低下头看自己两圈,“还好吧,没长胖啊。” 秦未暗笑,“与你说一声,小胖子今日回不来,被南安郡公留下了。” “噢,咦?秦将军如何知道的?” 秦未今日与官家去太极殿,正赶上大长公主进宫,后来长公主碰巧也来了,便寒暄了两句,于是理所当然的知道了吕二口的消息。 秦将军揉揉鼻尖,“是长公主府里送的信儿,送到我那里了。” 长公主会为这事专门送信到卫尉署吗?叶长安狐疑的瞄了他一眼,心说秦将军肯定有事啊! 秦未又一本正经的问道:“今日如何,可遇上麻烦?” “还好,都摆平了。”叶长安面对秦将军质问道眼神,忙解释,“别这样看我啊,我可没动手,不信你去问阿玥。” 秦未笑,“没有别的意思,怕你吃亏。” “小看我。”叶长安抬着下巴哼了一声,“我在道上也不是一天两天,几个小喽啰罢了,哪里用得着动手。” “没说你胖都喘上了,能不能低调点。” “我一直很低调啊,是你问我的,不过我发现我真的胖了!”叶长安掐了掐腰,“真的唉,可能是于伯伙食太好了,完蛋了,我可不想长成吕二口那德行。” 秦未笑了笑又忽然笑不出来,心说这丫头往日过的是什么日子,难道吃不饱吗? “都瘦成麻杆儿了,长点肉还有人样。” 琢磨了半天,叶长安才从秦将军的话里听出了那么点关心的味儿,这家伙好好说句话会死吗,怪不得没人要,哼! 于伯不知道吕二口不回家,晚饭煮了好些,于是都便宜了叶长安跟文子欺。文子欺就爱跟叶长安对着来,她吃什么他就要抢什么,抢着抢着,就演变成了一场饭桌大战。 两人手里的筷子瞬间化身成兵器,你来我往见招拆招,好好一条红烧鱼愣是被他俩戳的七零八碎,难得的是秦将军居然没竖眉毛。 “小媒官不错啊!”文子欺耍上了瘾,“哎,我这可都是对战的路子,你居然接得住。” 叶长安顺势撤了筷子,往另一个盘子里捡了一块肉,闪的文子欺措手不及,“别浪费粮食,于伯好容易做的,那盘鱼交给你了啊,剩下是王八蛋。” 文子欺嘿嘿笑,没放在心上,“小媒官啊,我听闻你最近老跑长公主别院蹴鞠呀,没想到你还有这手那,改日跟我比一场如何?” “不如何,你当我愿意吗?” “别介啊,蹴鞠有甚不好,我们军中练兵的时候,都是拿蹴鞠练习排兵布阵的,再说我这是给你机会那,过两日官家要办蹴鞠赛,你可知有多少人会参加吗,到时候吓死你!”文子欺拍拍胸脯,“本公子,我,可是官家那一阵营里的强将,你代表长公主出赛,迟早要跟我对上的。” 听闻跟文子欺踢,叶长安顿时来了兴致,“这样啊,那我得领教领教,话说除了你,还有什么厉害人吗?” 叶长安要代表长公主一方出赛,心里正忐忑,可巧就有文子欺这个内奸,知己知彼才更有底,不管情不情愿,尽量不输才好。 文子欺开始拿乔,指着那盘鱼肉末,“想知道啊,把它吃光了别浪费。” 叶长安翻白眼,吃完了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起身,“你爱说不说,不说也照样踢的你找不着北。” “嘿!这么横!”文子欺哼了一句,“真不识抬举,你闺女,瞧见了吗,惯的!” 秦未笑,“我看你就是该,吃亏不长记性。” 文子欺哼道:“这日子没法过了啊,于伯,往后别做红烧鱼了,我看了肝儿疼。” 于伯笑笑不说话,把剩下的鱼端出去了。 秦未说道:“今日我见了大长公主,你接了官家的预备军?” “是啊,闲着也是闲着,怎么,官家说什么了吗。” “倒没有说甚,就是好奇罢了。” 文子欺托着腮帮子叹声气,“我能如何,都说到外祖母那里去了,这点面子能不给吗,再说我也好奇,官家近来心思不浅,没想到一个采选下了这么大一盘棋,不过也没甚不好,练兵嘛,还不是小意思,说不定我也能练出一支亲兵卫那!” 秦未想起那个来路不浅的燕廷尉,微微一笑,“这样也好。” “我听说徐康年被判了流放,怎么个意思,是谁想保他吗?”文子欺疑惑,“我就不明白了,高安想要弄死徐康年,干吗如此兵行险招,这下不是平白放任一个徐康年落人口实,何况徐家也并非只有一个徐康年,徒留后患可不像是高安会做的事。” “那就只能证明高安是一招不慎反砸了脚,被人摆了一道。” “你是说高安刻意翻出了那件案子,却没想到被人加以利用,发展到出乎他意料,最后却让官家捡了漏。” “这个捡漏的是谁还不好说,端看徐康年最后落入谁手了。”秦未意味深长的说道,“还有徐家其他人,官家只判了徐康年这一支迁回原籍,三代不得入仕,而且长公主还做主收了徐家嫡幺女应桐为干女儿。” 文子欺捂着脑门,“这可真够乱的,长公主没事就爱善心大发,都不知道说她甚好,唉!不对啊,你是如何知道的,莫不是跟长公主照过面了?” 秦未不置可否,“今日在官家处遇上的。” 文子欺乐了,“呦呦呵呵,可以啊秦白渊,刚回来几天就跟旧情人眉来眼去了。” 秦未一个眼神杀过去,“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再让我听见一回,你就立马给我滚蛋。” “好好不说了还不成吗,这就恼羞成怒了,开个玩笑嘛。”文子欺装怂不提,“不过长公主那种妇人那,啧啧,一言难尽,长的是还说得过去,就是心太大了点,一般男人收不住他,心眼太多的妇人都不好生养,反正我是不要那样的。” 都扯到生养上去了,碍着你屁事了! “不过说起来啊,当年还是挺可惜你俩的,她那会跟着陆将军学拉弓射箭,你这般近水楼台都没捞到手,你说你是不是傻,娶个公主回家,一辈子都不愁了啊,眼巴前的熟鸭子都给飞了,哎呀……” 秦未顺手捞了一只茶碗,兜头就给砸了过去,砸的文子欺抱头鼠窜好不狼狈,砸完了人的秦将军冷不丁记起一件事,他好像记得曾经有一本书是被他顺手扔在这里的,后来如何没再瞧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0看不透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第二日起来练刀却久不见文大公子,待朝食过后方见其姗姗来迟,却是裹头蒙面扭扭捏捏,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夜里爬墙脸摔了吗?”叶长安就爱看文子欺遭殃,非要装作关心的上去撩他的头脸,“不是我说你,堂堂一个大公子,什么样儿的娘子找不着啊,干嘛非要偷偷摸摸的,来来我瞧瞧是不是让人家挠的。” 文子欺难得裹上璞头,却是披头散发不露脸,如同异域过来的浪人,丑的不能再丑,冷不丁被叶长安撩开脸,气急败坏地想咬人,“你是不是女人啊,有这么不要脸的吗,我们男子也是知道害羞的!” “害羞?哈哈……”叶长安看见文子欺遮掩的一半脸,肿的爹妈不认,堪比猪脸,顿时笑的肚子疼,“不是吧,哪家娘子这么猛啊,居然……哈哈……” 狗屁娘子,谁家娘子有这本事打文大公子,还不是秦白渊那个心狠手黑的王八蛋拿茶碗砸的,他居然真下得去黑手,像文子欺这样整日走街串巷靠卖弄姿色为乐的公子,为什么偏偏要打脸那! 能不能商量一下再打啊! 文子欺莫名委屈,饭也不肯吃了,闹脾气的回房间里窝着。 此时秦未出来,招呼叶长安上职,“走吧别管他,于伯一会给他送饭进去,出不了门挺好。” 叶长安嗅出了一丝八卦味道来,“莫不是秦将军打的,怎么,他掘你家祖坟了吗?” “性质差不多。” “噗……”那就没什么好同情了,这完全是该啊。 秦未今日不用晨朝,正好赶上与她一道出门,只是叶长安要去长公主府,两人道有点岔,到了该分道扬镳的道口,秦未却仍旧没有走的打算。 “秦将军也是去长公主府的?”叶长安好奇问道。 “想不想去徐府瞧一瞧,今日大概是徐府抄家的日子。” 徐府抄家?叶长安心里顿了顿,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徐应桐如何了,虽然算不得有什么交情,总算是她相熟的第一个娘子,是该去看一眼。 徐府门前围满了人,大多都是来看热闹的,风光无限的徐府一朝被抄,怎么都应该值得看一眼,而且大都饱含愤怒,徐康年干这么多缺德事,砍了脑袋都会有人叫好,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指手画脚。 “这等黑了心肝的狗官,就该判个满门抄斩,真是便宜他们了!” 更有脸皮厚的郎君说道:“男的斩了就罢了,这几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斩了怪可惜的,不如给我当婆娘了!” “瞧你那熊样,落魄了的鸡都看不上你!” “谁许你们这些刁民在这里胡说八道的!”忽然有个不怎么和谐的声音出现,一众吃瓜看热闹的人皆往这边看来,发现他们之中不知何时藏了一个衣饰讲究红唇白脸的郎君。 此人正是偷溜出来的贺添,尽管他已经打扮低调,但还是跟一般人格格不入,他忍气吞声听了半天,最后实在听不下去,终于被方才那个厚脸皮的郎君炸了出来。 本来差点被揍,但好赖凭着一身装扮,一般人打他之前都得要先考虑考虑,他这么一吆喝,也让叶长安发现了他。 “这不是贺公子吗?” “叶媒官你来的正好。”贺添把叶长安拽到人少的地儿,“知道徐娘子在哪吗,我为何一直没看见她?” “贺公子寻徐娘子何事?” 贺添抓耳挠腮的,他听说徐家今日抄家,可不得想方设法跑出来见徐娘子一面吗,没准错过了,往后就再也见不着了,他这些日子在家里怎么闹都没用,他阿爹阿娘咬死了都不松口。 怎么可能让他接触徐家人呢,这种时候都是避之唯恐不及,万一官家怀疑他们有什么牵连,贺家都要跟着倒霉。可贺添不管这些啊,他现在满心眼里装的都是对徐应桐的深情厚谊,生怕有生之年不能表达出来,后半辈子憋出什么好歹来。 年轻人的情谊正是蓬勃待发,如何甘愿未发先折。 “我的心意也不瞒你,就是想拦下徐娘子,我是万万不能让她离开洛阳城的!” 敢情贺添还不知道长公主收下徐应桐的事,叶长安琢磨道:“这样啊,可是贺公子的心意,别人知晓吗?” 叶长安是问他贺家人同意吗,再者他在这一厢情愿的,人徐娘子愿意吗? “哎呀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呀,我这急成什么了你还问东问西的。” 叶长安淡定道:“不知道。” 贺添:“……” 叶长安无辜的看向秦将军,“你知道吗?” 这还用问吗,这个时候,徐应桐自然是在家里难舍难分,从徐康年被抓,一家人就没再见过,估计往后也难再见了,一家老小这就要搬离洛阳城,都不能送徐康年一程。 徐应桐抱着徐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死活要跟着他们走,“阿娘,我不要去公主府,我跟你们一起走吧,我如何能眼睁睁看你们一路受苦,阿爹不在我们身边了,阿弟还小,你们往后可如何过活啊!” 徐康年一倒,他们这一支就算是没落了,家被抄了,一家子生活都是问题,就算回到原籍,难免人情冷暖,家里已经出嫁的长姊不敢回家看一眼,生怕受了牵连,几个儿媳宁愿回娘家也不要跟着离开洛阳城,好不凄凉。 徐夫人反而异常坚定,“阿桐,你不要糊涂,长公主愿意给你身份,你一定要把握住,徐家的一切都压在你身上了,想想你阿兄阿弟他们,往后都要靠你的经营,我们去投靠你叔父,生活不是问题,还有你留在洛阳城,待你阿爹离开的时候,你代我们去送一程也是好的。” 徐应桐难以接受现实,不明白一家人原本好好的,为何忽然就要各奔东西,但是理智又告诉她必须要留下来,纵然不能挽救阿爹,可徐家人的前程她也是要考虑的,如此便哭的更凶,此去一路凶险,不知再见何年。 “阿娘……我舍不得你们!”徐应桐抱住徐夫人,眼里尽是坚定,“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徐家没落的,一定不会!” 徐家往日富贵,此时就只剩了抬出大门的一箱箱财物,还有忙着四处捡漏的家下人,主人倒了,他们能捡一点是一点。叶长安站在府外一眼一眼看着,心中五味杂陈,人到了落魄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分别。 最后徐家人一身布衣红着眼走出来,险些被围观人的唾沫星子喷回去,徐应桐站出来不甘示弱,“你们都有没有人性那,看别人家倒霉这么开心吗,都别看了,该干嘛干嘛去,幸灾乐祸的人迟早都倒霉!” “就是就是!再不走,本公子喊全城的街史来抓人!”贺添终于等到徐应桐出来,早已忘记自己偷偷摸摸出来这回事,搬出贺大公子的气势来压人。 他这句话明显比较好使,能把街史喊来的人都不是一般人,趁早别惹的好,看热闹丢了命可不值当。 在贺公子威严震慑下,人群渐渐散去,徐应桐伴着家人去到马车上,发了一通火后反而看开了,人人都是势利眼,你落魄的时候,连最下等的人都瞧不上你,于是不再哭哭啼啼难舍难分,只道一路珍重,往日好再相见。 贺添不远不近的跟着,想上前去安慰徐娘子,又感觉自己插不上嘴,就这样跟着他们走到外城。叶长安跟在最后,估计徐应桐亦要去长公主处,索性等着她,而秦将军则因公务先走了。 难舍难离终有别,为了不耽误他们行程,徐应桐不再相送,只是站在城门口张望了好久,一双眼睛依旧通红,背影却孤零又倔强,往日娇俏任性的小姑娘仿佛一夜间长大了。 贺添在后面扭捏着一步步靠近,跟要上轿的大姑娘似的,十几步的距离走了一刻钟才到,站在人家身后还不敢上前,“那个……呃……应,应,徐娘子,你不要难过,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以后有什么难处都来找我,我,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身后。” 为什么要站在身后啊,贺添直想咬自己舌头,他明明是想说会娶她嘛,贺大公子搅着手指头,酝酿着再表达点什么,然而人家徐娘子没给他机会,转过身来提步就走。 “贺公子,谢谢你来,你还是回去吧。” “不是,哎哎,徐娘子……” 贺添挫败极了,怀疑是自己嘴太笨,怎么就是表达不清那。 叶长安摇摇头,琢磨着应该跟贺添说点什么,“贺公子,我以为吧,你要不还是先回去?” “连你也不信我吗!我就是想让徐娘子知晓我的心意,我怕她想不开啊,虽然我现在还作不得主,但是我会尽量争取呀!” 唉,一个大公子也怪不容易的,叶长安不忍心打击他,“是这样啊贺公子,徐娘子现在正为家人伤心,是不是不太好回应您的心意那,不然你过段时间再说?” “是这样吗?徐娘子不是讨厌我吧。” 讨不讨厌就不好说了,叶长安又想了想,“贺公子容我多一句,徐娘子现在无依无靠,往后定然需要一个能依仗的郎君,贵府的态度不明,您说她如何能信你那?” 贺添终于如梦初醒,一拍脑门,“原来如此,我,我这就回去,叶媒官你千万告诉她要等我啊,不对不对,往后有谁来说媒都不准接,不然我一定让人拆了官媒衙门!” 叶长安忍不住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真是白同情他了,敢情还是这么不讲理,看在他不讲理的份上,怎么也得让他受点心理折磨。 叶长安与徐应桐一道进了长公主府,今日秦未告诉她长公主要收徐应桐为干女儿,开始很为徐应桐庆幸,后来隐约又觉得别扭,看着好似挺风光,其实个中尴尬怕是难以与人言说,以前是上门来欢笑玩闹的女客,现在却成了毕恭毕敬的小辈,寄人篱下,人情冷暖。 长公主倒是依旧笑颜,只字未提徐家的事,只拉着徐应桐安慰,“好姑娘难过了吧,没事,往后还在我这里玩乐,有我在不怕人欺负的,可不能再哭了,多有朝气的姑娘啊,改日我还要靠你跟叶娘子赢蹴鞠赛呢。” 徐应桐配合的笑了笑,“应桐谢过长公主。” 只听这话就知道长公主没打心眼里关心她,是该说她菩萨心肠呢还是说她做给人瞧,或者根本就是有甚目的,不然一个落魄人家的娘子,收来何用呢? 长公主这个人,叶长安实在是有些看不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1蹴鞠赛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真的没料到官家办的蹴鞠赛规模如此之大,尽管有文子欺在她耳根子边整日炫耀,不亲眼见一见亦是难以想象。 洛阳城中的贵族皆喜好蹴鞠,更因为官家推崇,由此更甚,并在宫城以东专门建造了一处鞠城,以供皇家举办的这种蹴鞠赛。 鞠城占地甚广,四面建有望楼看台,中间隔有两个场地,可以同时比赛,能坐在望楼台的大都是世家贵族中人,他们各自有自己的赛队,比如官家,长公主,怀朔王,甚至一些世家官署等,参赛者男女不计,有郎君娘子,亦有自家豢养的球侍,到最后的时候,官家长公主他们亦有可能下场过过瘾。 叶长安此时在场外观战,长公主的人会放在后面比赛,所以她可以暂时先观望一下,徐应桐与她在一起,不时会给她讲解一二。 自从徐应桐去了公主府,每日皆会与她一道蹴鞠,依旧每天乐呵呵的,看不出有甚不如意,还跟长公主扬言,一定会跟叶长安一起拔得头筹。 长公主笑话她,别给大家扯后腿就罢了,她就越发不服气,私下里练习的刻苦,可把叶长安累够呛。 “长安你瞧那边!”徐应桐指着不远处一队人给她看,“那几个就是怀朔王殿下的女球侍,每个都好厉害的,那个长得特别壮的瞧见没,我之前跟她踢过一次,根本接不到她的鞠球,每次我都不敢离她太近,太吓人了。” 怀朔王便是官家嫡长子,虽未加太子之号,不过历来嫡长子就是默认的太子,府中豢养的球侍不计其数,高手更多,叶长安观望两眼,徐应桐说的那个女球侍生的黝黑粗壮,女子中实属罕见,的确很有压迫感,甚至比好多郎君还要勇猛的样子。 似这种比赛性质的蹴鞠,跟长公主平日看的蹴鞠就大不一样,长公主跟娘子们玩闹为主,需要一定的欣赏性,你瞧她府中的球侍女官个个纤细俊俏,踢起蹴鞠来欢声笑语,更像一群嬉戏玩闹的花蝴蝶。 比赛就不一样了,首要目的得赢,花拳绣腿放在这里不好使,尤其有郎君们参加,好设个赌局彩头之类的,有争胜心理,便显得残酷一些。 “怀朔王殿下的队伍很厉害吗?”叶长安问道。 徐应桐看看了四周,小声与她说道:“我这么跟你说吧,往年的蹴鞠比赛,头筹几乎就是在官家跟怀朔王殿下之间产生,大概五五之间,可是我觉着啊,好几次都是怀朔王殿下故意输的。”她指指自己的脸,“懂吗,要给面子的。” 叶长安倒是听说过官家在这方面很有仁君之风,他不喜别人放水,从来都不计较输赢,只求看的过瘾,但话说回来,不能总让官家输,总要咬在个不分伯仲的水平上,才最容易激发兴致与乐趣,这么看来,怀朔王殿下倒很会做人。 “那这么说来,你跟长公主夸下海口,不是要打脸吗?” 徐应桐高深莫测的哈哈一笑,“你这就不懂了吧,话当然得那么说,而且你真以为长公主就赢不了吗,她手底下能人多了去了,平常就是玩玩,谁还真跟我们这些娘子较劲啊,而且要不要赢,什么时候赢,都是要花心思的,反正我也不是很懂,而且今年不是有你吗,长公主把你拉进来,估计是想赢的。” 叶长安这才觉察到自己往日想的着实太浅显,每次以为触及到了什么,后面总会有更深的内幕,还有徐应桐,看着好似不谙世事只会傻乐,其实什么都看的明白,谁的心思都不浅,在什么样的环境中生存,就要学会什么样的技能,学不会审时度势,想自保都难。 此时正北方的望楼台上,秦未正伴在官家跟前,旁边还有个碎嘴的文子欺,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一定会赢。 “往年都是我让着他们那,今年我得让他们瞧瞧小爷的实力,您就擎好吧陛下。” 官家笑道:“你要输了又怎么说?” “输了啊,输了就让白渊当众跳舞。” 文子欺且记着仇呢,白嫩的小脸刚能见人,就不长记性的还来招惹秦将军。 官家哈哈笑,“敢情话都让你说了,不过白渊不学蹴鞠真的可惜,他要能下场,指定没人挡得住。” 秦将军从小被教育的刻板正经,从不接触这些玩物丧志的玩闹把戏,自然不会与他们一般胡闹,但是估计没人愿意他下场,就只秦将军这三个字便足够让人胆寒,那都是活生生的杀气,万一他一时不高兴,踢断个把肋骨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文子欺知晓他并非不会,他只是不屑这些所谓规则,秦将军前二十年都不会讲规则,上了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难道谁还与你定一规之责,有这争强好胜的劲头,不如去战场。 秦未道:“陛下抬举,凡事都讲究术业专攻,我委实没有蹴鞠的天赋。” “原来白渊也并非事事皆能啊。”官家玩笑道,“听闻今年各家都添了好手,孤当真期盼已久,想看看都有什么能耐,子欺啊,你可别给孤丢脸。” 文子欺心说有甚好期盼的,就小媒官吗,他一个人打她十个都不在话下,其余的那些公子郎君更不够格,一点都禁不住踢。 官家又问:“不知无庸今年添了什么人来,上两天还跟我夸海口,说是不赢明年就不来了,难不成真请了高手?” 文子欺正要张嘴把叶长安吐出来,便叫秦未一个眼神堵回去,憋的好不难受。冯章察言观色的说,“回陛下,长公主神秘着呢,端的不肯透漏半分,大概只能到上场的时候才能看见了。” “就她花样多。”官家笑笑便不再追问,只专注看下面的蹴鞠。 在对面正南向的望楼台里,坐的则是怀朔王陈殇,一并洛阳城数的上的几位公子皆在其阵营,之中便有沈珏,贺添,齐梁等,一眼望去甚是养眼。 除了贺添,大都兴致高涨,磨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下场,陈殇看了贺添一眼,问道:“之翼今日是怎么了,如何一张苦瓜脸?” 齐梁嘿嘿笑,“殿下甭替他操心,这是惦记着徐家娘子呢。” “这事啊,嗨,本来还想做主成其美事,现在可不成了,贺公指定不能答应,不过无妨啊,天下美人多的是,你只要开口,吾一定让你如意。” “殿下您不知道我们贺大公子是颗痴情种,不在一棵树上吊死不算完,这辈子非徐应桐不娶,轴的很。” “哦,这倒是奇了,咱洛阳城的公子里头能出个情种,委实百年一遇。” “殿下您就别在我伤口上撒盐了,还情种那,我现在就是个愁包,棒槌。”贺添过来坐下,端起茶碗来猛灌了一碗,“唉这天儿够热的,下场蹴鞠指定要晒黑。” 陈殇不解,再看其余知情人都笑的前仰后合,贺大公子忽然感慨天气是为何,往年年年如此,也不见他操心,今年下场的人里头有徐娘子,他可不得挂心吗,要是有可能,他一定会下去替徐娘子端茶擦汗。 陈殇回过味,亦跟着笑起来,“原来如此啊,却不知姑母怎么想的,如何能舍得让一个娇滴滴的娘子下场,不然跟他们对场的时候,吾派之翼去?” 这话招来一众反对声,齐梁嚷嚷道:“可不能啊殿下,他要去了,您还想赢吗,没准之翼这家伙会帮着人家进球,您不如干脆把他送去长公主那里省事。” “哈哈……”陈殇想想也是,“那就不能怪吾了,好人难做啊。” 此时陈殇旁边一个郎君开口,“殿下,今年这个头咱不能出。” 陈殇眉头一皱,“靖臣何解,去岁不是让过一回?” 被唤作靖臣的人乃怀朔王府中儒客曲玉,类似门客谋士之流,之所以叫儒客,因为怀朔王就只是单纯的把他们当作学问交流者,平日嚼两首诗,作几首曲儿,轻松又惬意。 怀朔王其人天生爱附庸风雅,专爱在一些旁门左道上下功夫,什么作诗,谱曲,蹴鞠,样样都拿得出手,就只缺根怀天下的筋,对政治之道半点兴趣都没有,幸得身边有个曲玉不时提点,久而久之,陈殇便非常依赖他。 齐梁也不解,“是啊,不赢不提气啊,那还看个什么劲。” 这两位都是缺根筋的,只关注输赢本身,其余一概不问,曲玉手中羽扇摇的高深莫测,“殿下只管听我的就是,您往后看看,大概就能明白。” 就烦这些一肚子计谋的人话不说明白,非要让人猜谜,齐梁顿时没了兴致,“早知道这样我回家凉快着多好啊,得了,之翼你还是下场吧,就看你替人家进球也挺好。” 其实贺添打心眼里是希望徐娘子赢,毕竟她代长公主出赛,输了可能不大好交代,但这话不好说,说了又要被人取笑。 开始这几场,一般是以官员赛队为主,他们分出个子丑寅卯之后,较强的一两支队才能参与最后的正式比赛,也就是能跟官家他们对赛,而后各自抽签决定与谁对赛,逐后一淘汰。 叶长安观摩了小半日,就只开始的几场便已然很激烈,大家谋足了劲的要在官家面前表现一番,如果最终能跟官家踢一场就更好了,皆因官家对蹴鞠另眼相待,还有传言说官家曾因有人蹴鞠出色而升官的,就算不升官,博个好印象也是好的。 几场看下来,她觉得想要赢并不容易,后面如果遇上更厉害的,势必会艰难,原本她来是想要替长公主赢的,可是现在却有些犹豫,在这么多好手中脱颖而出,风头太足了。 是以叶长安开始疑心长公主要她来的目的,出这么大的风头,总不见得是想抬举她。 “长安我现在好慌啊。”徐应桐拽着她的袖子,“一会要抽号,千万别跟怀朔王他们对上啊!” 在午时之前会抽下午的对赛对手,假如第一场跟怀朔王对上,确然不是什么好事。 叶长安安慰道:“慌什么,碰上谁是谁呗,横竖迟早要对上,输了也不掉脑袋,玩玩嘛。” 其实在她看来,第一场跟官家对上也不是什么好事,前两日她跟文子欺简单踢了一场,发现那家伙委实厉害,真不是说着玩的,横竖都是高手,那就不纠结先跟谁后跟谁,输赢都是命。 待后面抽号以后,果真被徐应桐一语成谶,他们第一场就要跟怀朔王对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2赛事险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今年的蹴鞠赛上来就很有意思,长公主跟怀朔王都非常强,历年都是可以一战高下的两只军,一场下来就要淘汰一军,十分有看头。 就只愁坏了徐应桐,连午食都没吃好,眼巴巴看着叶长安吃的津津有味,“长安你胃口怎会这么好嘛,吃多了上场跑不动啊。” “那不成,不吃我更跑不动,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这小身板,再不吃饭,对上人家那五大三粗的娘子,还不得把你当球给踢飞了。” 叶长安嘴里填满了肉,看她怪可怜劲的,便给她夹了几块肉,若是换做往常,她哪里用来遭这种罪,只是现在要看长公主脸色过活,便不可再任性了。 被叶长安这么一吓唬,徐应桐不敢饿肚子了,“你说的也是啊,不行我得多吃点,一会咱俩好好配合,我就不信制不住那个大傻个。” 徐应桐眼里的大傻个是怀朔王左军中的主力,名唤朱凤,此人远看如石墩,近看如高山,比叶长安还要高小半个脑袋,横向的话,大概可以跟叶长安与徐应桐加一块比肩,于是叶长安心里已经默默把她看作了男子。 长公主一方为右军,尽是些瘦小娘子,在人家眼里大概就是一群孩童,一人对十个都不成问题,何况他们之中还有郎君,只看队形,便已然不大公平。 是以四面观赛的人们都万分期待,连官家都拍手叫好,笑的合不拢嘴,“今年端的比往年都热闹,他们第一场居然就对上了,你们瞧,无庸军中的尽是小娘子,这要是被她们赢了,大朗脸上可要挂不住了,哈哈!” 冯章在旁伺候着,“陛下说的是呢,不过怀朔王也不可小觑,他军中又添了几个新面孔,还不知水平如何,万一也很厉害呢。” “对对,就是这样才好看,无庸那里也有新人,互不知根底才最有趣儿。” 秦未端坐一旁不无担忧,这一场恐怕不易打,怀朔王在这些方面好争先,输赢都会使些手段,何况那位五大三粗的球侍十分蛮横,他记得好些郎君遇上她都吃过亏,叶长安那么个不服输的暴脾气,会不会直接跟人家打起来。 想到那种场面,秦将军脑门就开始跳,他看向对面已经开始手舞足蹈的公子,不自觉的琢磨起了要如何收场。 对面手舞足蹈的人里头就有贺添,他倒不是给自己队叫好,是呵斥朱凤,方才见她跟徐应桐对上,简直要魂飞魄散,那场面怎么看都是现实版的泰山压顶。 “混蛋混蛋,谁要是敢伤了徐娘子,贺爷我要他命!” 贺添这点破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大家都笑话他没出息,让个小娘子治成这熊样,再瞧贺大公子一只腿已经攀上了凭栏,一副要跳楼救美的蠢样。 “哎哎贺之翼你差不多得了啊,哪有这么给自己人泄气的,上了场谁还认识谁啊。” “殿下,下一局让我下场吧,啊?”贺添说道。 “那不成,你踢那么烂,没得给吾丢脸,不成不成。” 贺大公子简直要绝望。 场下的徐应桐听到了贺添吆喝,嫌弃的不得了,她还没喊人那,他倒是怕什么,委实不能再丢人了。 那厢朱凤听从了贺添的无耻恫吓,目标便换成了叶长安,这一场徐应桐为头球,目的就是为了叶长安与她配合进球,因为每次只要叶长安给她传球,她总能轻而易举的踢进,不过这点把戏明显被朱凤看穿,所以叶长安现在就被她缠住,一时难以脱身。 叶长安心里直骂娘,朱凤似一堵墙一样挡在她跟前,她连己方的人都看不全了,鞠球在她手上,再不传就成了笑话,心说,要输也不是输在开始,这若是被一个大傻个给泄了气,后面就更不必赢了。 于是她凭感觉决定了一个方位,毫不犹豫的后踢脚勾出去,鞠球就贴着朱凤伸出的胳膊飞离,反正踢给谁算谁,大不了她再抢回来。 不过运气还不错,徐应桐大概是跟她合出了默契,见鞠球离自己不远,于是抓住机会一脚踢进风流眼,右军率先赢下一球。 “踢得好!”长公主在另一面望楼台上拍手,“我果然是没看错她。” “是啊长公主,方才好险,叶娘子那一脚踢的可真漂亮。” 不过怀朔王那边就没这么愉悦了,大家都纷纷注意到叶长安,连贺添都暂时忘了他家徐娘子还在日头底下受苦这回事,心说看不出来叶媒官如此了得,在朱凤阻挡下还能如此完美,当然徐娘子更棒,方才进球的时候真好看啊。 “方才那个娘子是谁,看着眼生的很。”陈殇问道。 齐梁哼了一声,“她啊,一个不值一提的庶民,殿下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侥幸而已,后面朱凤一定能挡住她。” “庶民?便是你前两日挂在嘴边的那个官媒?”陈殇又端详几眼,“我看着倒还有些意思,姑母一向眼皮子高,能让她看中来参赛,想来是有两下子的。” 曲玉冷眼旁观不置可否,怀朔王在这些方面一向很有眼力,纵然这姑娘的确不错,但他更好奇长公主推她出来的目的,他琢磨着,还得让朱凤使出全力来,探一探其深浅。 第一局过半,叶长安已经跟朱凤交过几次手,逐渐摸清她的一些路子,纵然她自己的一些路子也会被人看穿,但她还有自信可以快过她的防卫,十次里有七八次可以逃脱,所以长公主一军暂时领先不少,拿下第一局应当不是问题。 赖于一开始的气势,几个娘子越战越勇,徐应桐几乎百踢百中,心里更加有底,连看那个朱凤都不那么害怕了,待第一局结束,她兴奋的跑下场,直接就给叶长安一个拥抱。 “长安你太厉害了!你怎么那么厉害那,连朱凤都防不住你。” 叶长安拿来巾帕擦汗,一口气喝了几杯茶水,看上去不像徐应桐那样轻松,“先别急着夸我,这才一局,后面还早。” 她不便说太多泄气的话,比如她感觉左军的人并没有出全力,如果这就是怀朔王的实力,那传闻未免言过其实,对方缩手缩脚,己方却被人看透,后面的战局可想而知。 “没事的长安,咱们人还多呢,累了就换她们先上,不担心的。” 话是这样说,但长公主可不一定这样安排。 锣声响起,第二局开始,叶长安观察左军人员,发现换了一个娘子上来,生的很一般,暂时看不出有甚长处,不知道是何用意,但不可否认她比上一局更加谨慎,越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可能越深藏实力。 朱凤不知道是不是恼羞成怒,这一局更加针对叶长安一人,看样子是想把她彻底防死,这战术其实没毛病,但只有叶长安知道内里的区别,那就是朱凤的实力远不止她之前看到的那些,此人不只力大无穷,基本功也非常扎实,一定有功夫底子,真要与她硬碰硬下去,很难讨到什么便宜。 叶长安大概就亏在基本功上,又很少与他们打正规赛,难免不谙套路,朱凤大概也看出来她的短处,几次得手,长公主一军至今还未有一球进。 官家在看台上看的兴致高昂,甚至都不去看自家军比赛,官家一军赢得毫无悬念,十分没有看点,倒是替叶长安揪心起来。 大概在强弱有明显对比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从心理上希望弱者逆转,何况第一局的时候叶长安给了众人以惊喜,相反朱凤年年都来,败了不知多少人在脚下,故而皆希望能有人打败她。 “右军的那个娘子怪不容易,被朱凤盯到现在还不服输,难得!” “可不是吗陛下。”冯章认出叶长安就是那日见的那位庶民娘子,说道,“郎君都讨不着便宜,她已经很难得了,何况臣看她踢的着实不错,往后看一定还有惊喜。” 秦将军就怕她不服输,更不想看什么惊喜,这姑娘一旦认真起来,通常不会让对手讨什么便宜,这时候她的状态就如同伺机待发的豹子,当然他不否认这是优点,总比有热血没脑子的好,可得分干什么,蹴鞠赛罢了,当真就不好了。 连官家都对她起了兴趣,风头太足未必是好事。 然而叶长安跟秦大将军着实没什么默契,他怕什么她就玩什么,她之前一直跟朱凤耗着,无非就是想看看她有多少招数,比如她不知道的一些规矩,玩多大是个度,更重要的是要耗费朱凤的体力,而在体力方面,叶长安从来都有自信。 她甚至还发现,原来这些所谓的正规赛也会有小手段,虽然跟那些混混不能比,但也绝对可恶,比如巧妙的撞她腿,有时还会踩她的脚,要知道朱凤这种体型,撞上就够人受的,何况还撞的很巧妙。 是以最终她被激发出了脾气,真上战场也就算了,踢场鞠球至于吗,就算输也不能一味受欺负,不还给她两招她一定睡不着。 于是当朱凤试图再次趁着抢球来撞她腿的时候,她迅速将鞠球运至另一边,踢的时候用了几分内劲,鞠球贴着朱凤另一只脚腕擦出去。 看起来是轻轻擦过,其实会很疼,果然朱凤吃痛,正讶异她脚力居然如此大的时候,叶长安趁机又把球勾回来,这个动作看的台上一片惊呼,她几乎是仰着身子贴向地面,这样非常危险,一旦朱凤反应过来,不仅球保不住,很可能会趁机让她重伤,她等于是把弱点全部暴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3露锋芒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从来敢想敢做,玩的就是兵行险招,勾出去的那一脚并不单纯,她趁机撞了朱凤的小腿,论起玩阴的,她见识的实在太多了,多的是法子阴的你无言以对,这一撞让朱凤彻底没有阻挡之力。 球被险而又险的勾回来,顺力爬上膝盖,叶长安猛的起身,另一只脚蓄力接球,朝着徐应桐踢过去,力气与角度皆对准了风流眼,徐应桐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踢进了球。 看台上不可抑制的发出惊呼,秦未远远看着,不知为何他好似可以看见她眼角上扬的挑衅,还有那颗斜飞出鬓的泪痣,无端的摄人心魄。 “好好!踢的好!”官家比自己进球还兴奋,“这一脚踢的惊为天人,她居然能给勾回来,踢的还准,真提气!” “是啊是啊,臣看的都热血沸腾,就想下去也踢一脚。”冯章笑的花枝招展,“谁想到她还能给勾回来呢。”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右军虽然进得一球,却是无力挽回第二局的败势,在叶长安被困住的时候,两军进行了艰难的焦灼战,果真如叶长安所料,换上来的那个娘子非常了得,再者怀朔王手下能人无数,右军中的小娘子气力不济,根本难以抵挡。 还有朱凤依旧跟叶长安较劲,因为方才被她伤到而警惕心大作,看着叶长安的眼神已经能用凶神恶煞来形容。所以败势难以挽回,他们输了第二局。 不过输了也难挡看客们的兴致,皆盼望着下一局他们可以力挽狂澜。 怀朔王的脸色有些凝重,他别的方面不成,看蹴鞠还是非常有眼力,他觉察到叶长安是故意保存实力,单凭方才那一脚,她完全可以不受朱凤的控制。 至于她为何故意藏拙,那就不是他能想到的问题了,遂问一旁的曲玉,“靖臣你怎么看?” 齐梁抢话道:“这还用说吗,右军的那几个小娘子都累成什么样了,第三局指定上不了,就那个小媒官,运气早该用没了,她要有本事,早不使出来那!” 曲玉笑了笑,“战术罢了,那位叶媒官很有技巧跟头脑,她如果想赢,朱凤不是对手。” 端看她想不想赢了。 陈殇道:“那这么说,我们第一场就要淘汰了?” “殿下莫心急,安心往后看便是,这次我居然也料不准了,不过偶尔生点变数也是乐趣,您说是不是。” 在休息场这边,徐应桐蹲在地上直喘粗气,两局过后她有点坚持不住,方才一场又艰难,恐怕不能继续上场。 “我没事,容我喘口气就好了,下一局非要扳回来不可!”徐应桐还一腔斗志,“长安你还好吗,我看那傻大个没少难为你,下一场我跟你一块对付她,早晚得把她打趴下!” 叶长安的确被朱凤踢够呛,好在她懂得自我保护,尽量把伤痛减到最低,“我不碍事,倒是你,下局还是不要上了,你的腿还能抬起来吗?” 到底是大家娘子,身体娇弱,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难得,看她方才还通红的脸现在已经煞白,再下场就要喊郎中来了。 “徐娘子徐娘子!你还好吗?”贺添忙不迭的跑来献殷勤,一手搭着巾帕,一手端着凉茶,跟招呼客人的店家一般,“累坏了吧,你方才踢的真好,我拍手叫好你听见了吗?” 徐应桐忍不住翻白眼,那么多人拍手,谁分的出来是你,倒是跳楼的时候她看见了,真是有够丢人的,还有他能别这样大呼小叫的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这点破事了,还能不能给她留点脸啊! 反正看样子贺添是不想要脸了,一路嚷嚷着跑过来,所有人都掩嘴笑,他跑到徐应桐跟前,站在离她三尺远的地方,手里的巾帕跟茶碗一块伸出去,中间大概还能并排走过俩人。 叶长安抚额,实在看不下去,便替徐应桐接了凉茶,然后就在贺添感激的注视下,仰头喝光。 贺添:“……” 这是什么路数! “凉茶不错啊,不亏是贺公子送的,谢啦!” 一句刁民怼在舌尖,差点就放出去,贺添心虚的笑了笑,幸亏及时想到徐娘子还在场,不然肯定又要被讨厌了。 好你个叶媒官,看本公子以后如何治你! 徐应桐哈哈大笑,“贺公子你别介意啊,我不爱喝凉茶,长安是代我喝的,谢谢你啊,天儿怪热的,你还是赶紧上去凉快吧,晒坏了贺公子可是罪过。” 徐娘子方才是跟他说谢谢吗,贺添顿时心花怒放,完全不在意人家是个什么语气,“徐娘子是在关心我吗,没关系的,我可以帮你端茶倒水擦汗啊。” 徐应桐嘴角一抽,“长安你快扶我去歇一会,我头晕。” 叶长安差点笑出声,她配合的扶着徐应桐离开,徒留一个满脸关心的贺添在后面张望。 此时有长公主跟前的女官过来,说道:“长公主看徐娘子累的不轻,说是下一场就不必上了,另有几个娘子也会换下来。” “那怎么行!”徐应桐急道,“我下了谁来做球头啊,我还要跟长安配合那!” “徐娘子不必着急,长公主说下一场由叶娘子做球头,另外上场的几个娘子也很了得,您就安心去望台歇着。” 让叶长安做球头,万一她被朱凤困住,进球都成了问题,长公主如何这样安排,再者跟别的娘子配合不好,怕是更难挽回败局。 但另一方面来说,长公主这也是给叶长安施压,胜败在此一局,她身为球头,输了可谓难辞其咎。 “长安,你行吗,不行我去跟长公主说,你受了伤,如何做得球头那!” 叶长安笑笑,“既然长公主安排了,便照她的意思来,没事,我再踢一局不要紧。” 女官道:“既然如此,我就去回长公主了,徐娘子,我扶您上去吧。” 徐应桐一面心有不甘,一面又担忧,“长安你一定要小心啊,她要再敢踢你,我饶不了她!” 最后一局铜锣声响,叶长安换了球头的衣裳进场,朱凤跟上一场的那位娘子都在,此局一开,左军便先入一球,倒是暂时没有人来挡她,所以她看的清楚,右军新换上来的娘子都很了得,只是重要关头都会被人给抢了球。 就好像所有的动作路数都已经被人熟知,有种掣肘之感。 她还观察到,左军里头最厉害的人大概不是朱凤,而上一场那位不起眼的娘子才是真正的核心,隐约中,所有人都在配合她,连他们球头的注意力都始终在她身上。 叶长安心中存疑,却并不着急有所动,她琢磨着这一局如何才能输的不着痕迹,这有可能是个机会。 是的,她最终决定不当这个出头鸟,她才不管长公主想做甚,跟这些世家贵族打交道没有好,他们瞧不起人,她还不想搭理呢,还回去老老实实当官媒踏实。 如此以来,左军顺利的入了三个球,连望台上的人都替她着急起来的时候,叶长安才找到右军中的娘子,说了一番更改路数的悄悄话。 假如是自家里头出了内鬼,那对方熟知他们的布局就是顺理成章,不过这些不是她要关注的事情,要头疼也是长公主来头疼。 果不其然,右军换了布局,左军中人就不似开始那般顺畅,鞠球最终顺利的传给叶长安,右军终于进得一球。 这使得左军中人略显恐慌,于是又使用了老招数,那就是挡住叶长安,不让她进球。 不过这次不是朱凤,而是那个不起眼的娘子,朱凤在场中挡住其他人,这样一番配合,右军想要踢进就不那样容易了。 叶长安总算发现了问题所在,这个不起眼的娘子虽然长的不甚高大,但是技巧更甚朱凤,且对她的踢法很熟悉的样子,按照叶长安往日蹴鞠的习惯来踢,总能被她恰到好处的挡住,试过几次皆是如此,她便越发肯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测。 看来怀朔王在蹴鞠上当真下了不少功夫,卧底的法子都用上了,简直堪比两军对战。 于是在观赛人的眼中,叶长安就是被彻底控制住了,而右军中的娘子试图传球给叶长安的,又皆被朱凤挡住,故而右军全无胜算,彻底输了。 “左军的人太坏了!”徐应桐在望楼台上抱不平,“长公主您不知道,长安被她们踢的好惨,一定是受伤施展不出来,说不定已经坚持不了了,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长公主吩咐身边女官:“跟去看看叶娘子,有问题的话请个太医过去瞧瞧,今日辛苦她了。” 女官应声而去,长公主瞥了一眼官家那边,嘴角勾了一个笑。 官家此时正满心可惜,他认为叶长安还有潜力,故而对她很有兴趣,于是想见她一见,“冯章,去把她唤来给孤瞧瞧。” 秦未微微一皱眉,冯章察言观色,于是说道:“臣见那娘子恐是累的不轻,陛下您惜才,也得容她喘口气。” 官家一挥手,“你打什么岔,唤她过来便是。” 冯章只好老老实实下去询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4逃不过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秦未方才隐约看见叶长安下场后似有不适,不知是不是伤的严重,正待下场询问,便见冯章回来,看样子是没请来人。 “陛下,叶娘子受了伤,长公主已经唤了太医过来瞧,可能要耽搁一会儿。” 官家皱眉,“为甚会受伤!” 冯章不好作答,蹴鞠赛中但凡受伤,十之八九都是人为,除非谁倒霉自己摔了。 官家只好作罢,挥挥手,“既然如此,便叫她回家好好休息,明日再来。” 明日再来?长公主都输了还来做甚,不过既然官家兴致来了,谁也不能说什么,没准明日还会让她们下场也不一定。 秦未不知叶长安到底如何,便告退去寻她,原本以为她明日不用来,若还要下场,就要好好斟酌一下伤势,若真伤的严重,官家应当不会强迫。 今日胜出的明日还要比,怀朔王为胜方,明日会跟官家对上,这本非曲玉原意,他算计着应当让长公主与官家对上,如此方有好戏瞧,只不曾想,最后还是被那个媒官摆了一道。 “曲先生为何心事重重,我们赢了不是很好吗?”齐梁不解问道,“要我说啊,先生就是想的太多,玩乐罢了,官家都不当真,您又何必非要算计输赢。” “官家年年都与我们对决,恐怕无趣呐。”曲玉笑了笑,“齐大人近来如何,他一向爱凑热闹,今年倒不见他身影。” 齐梁扫兴道:“别提了,还不都是让廷尉署给闹的,那新上任的廷尉八成是度支出身,算账上瘾,还管什么刑狱啊,他来当司农得了。” “哦?却不知查的如何?” “谁知道呢,昨儿还听我父亲说好似是没什么进展,本来嘛,压根就没有问题,能查出什么来就怪了,我看那,廷尉大人迟早被石头砸了脚。” 曲玉但笑不语,他看了眼陈殇,这位一双眼睛就盯在场下,估计也没听见他们方才说了甚,不由摇摇头。 “吾得想法子把叶媒官弄到我手底下才行,她踢的当真不错,吾认为有潜力。”陈殇自言自语道。 得,这位爷又魔怔了。 齐梁哈哈笑,“殿下,您可真不是一般的惜才,虽然我着实看不上她,但您要想把她弄来,这事保在我身上。” “你别胡来,算了这事你别管了,让你去,人家指定不肯来。”陈殇摆手。 齐梁讨了个没趣,心中越发不屑,不就是个贱民吗,有甚了不起的。 他退场后,外面有家中车马候着,跟前的随从瞧见他出来,忙上前说道:“公子,家里派人来让您速归。” “怎么了这是,谁咽气了这么火急火燎的。” “只说是大老爷二老爷都在,旁的没说甚。” 齐梁本来还想着顺道去勾栏院玩闹一会,这下去不得,顿觉扫兴的很,没好气的上车回家,一到家就嚷嚷,“做甚非要着急把人喊回来,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啊!” 齐政齐敏二人皆坐于堂上,面色不善的瞪着吊儿郎当进门来的齐梁,心中不约而同的叹气,齐家如何生出了这么一个竖子! “以后不准你外出胡闹,闭坊之前必须滚回来!”齐敏呵斥道。 “我又怎么了,最近也没有胡闹啊!”齐梁一屁股坐在齐政旁边,“不过叔父,咱家最近来的这几个成色真是不错,如何,您玩的可尽兴?”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齐政脸色更不善,“差的那几个我已经找到出处了,你可知他们去了何处?” “找到了啊,去哪了,总不能是进了官家那里了吧。”齐梁还嬉皮笑脸的,但见他爹跟叔叔都阴沉着脸,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真给选进宫里去了啊,不是说有可能错进了哪位大人家里去了吗,要真进了宫,会不会出什么事,他们应当不会把咱们供出来吧?” 齐梁越说心里越发虚,这种事谁说的准,进了宫就不由他们了。 齐政道:“我跟宫中的内侍打听过,说是官家都已经照过脸,想弄出来已经不可能,现在还未听说招了谁去伺候,只盼别入了官家眼才好。” 这些个郎君皆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姿色才学皆是上乘,伺候人的功夫都事先教过,想不入官家的眼,除非他不好此道,要么就是瞎了。 “那要如何?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不然……”齐梁做了个除掉的姿势,心说暴病而亡总行吧。 此子不务正业就算了,行事还如此心狠手辣不计后果,杀一个容易,杀几个那叫什么事,当宫中人都是傻子吗? 齐敏恨铁不成钢的指责他,“竖子!做事不长脑子,那一批郎君皆同出一处,你是生怕有心人查不到咱们头上吗!这一条线查下去,多少人要跟着完蛋,万一殃及到大司马,他头一个就会弃卒保车,看不见梁建章跟徐康年的下场吗?” 齐梁被臊了满脸,也心知这其中利害,但是眼下还有更好的法子吗,倒是都会来指责他,又不是他弄岔的,还不是你们没疏通好关节。 “不对啊,他们到底是怎么报上去的,不是都打过招呼了吗?” 齐政咬牙切齿,“是官媒衙门那里出了岔子,一个新来的媒官不懂规矩给报了上去,河南尹那个没脑子的东西,上报的时候居然不再复查一眼,根本就是糊涂!” 官媒衙门?齐梁被噎了一下,新来的媒官不就是那个姓叶的贱民吗,居然是她! 新仇旧恨挤兑到一块,齐梁彻底上了火,“原来是那个贱民捣的鬼!父亲叔父,我认得那个媒官,之前还当众打过我,端的是嚣张跋扈不懂眉眼高低,要不是有文子欺撑腰,我早打死她了,也不会生出这么一档子事来,你们不用管了,我来找人收拾她!” “混账!”连齐政都坐不住了,“你整日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文家人也敢惹,现在朝堂上是个什么局势知不知道,大司马都收敛锋芒,你出来当什么大头鬼,秦未回朝,文显逼得紧,还有新来的廷尉,明摆着是官家提拔上来的狗腿子,哪一个是好对付的,刘锡的案子还没了结,你非要再生事惹人口舌吗?” 齐政生的大腹便便膀肥腰圆,发了一通火就喘不上气,粗喘着气瘫坐在椅子上,指着齐梁,气的险些归西,“我跟你父亲就靠你来传承家业,你怎么如此不长进,连我都知道那媒官现住在秦未家里,秦未有心照拂的人,你去惹她做甚,我难道不比你更恨吗!你父亲参与过当年那一战,难保秦未不会记恨,不然你以为,那案子为甚会查到我头上来!” 齐梁不由恍然大悟,原来都不是没有因由的啊,他那向来只会吃喝玩闹的脑子终于想到关键,从梁建章到徐康年,然后扯出刘锡的案子来,无缘无故的就查到了司农署,都是秦未回来捣的鬼吗?根结居然在父亲头上! 他当然不知道当年一战内幕,只想到这些就足够让他起了杀心,他是不懂官场朝政,但他不会跟齐政齐敏那般畏手畏脚,管他如何厉害,杀了完事,秦未风光的时候早就过去了,当年能让他死一回,就能让他死第二回,一个胡子拉碴的老男人,也不见得如何厉害。 不过对付秦未还得从长计议,先解决了那个媒官才是正经,他被骂的狗血淋头,早就恨她恨的牙痒痒,一个庶民罢了,杀了更是不足为道,他就不信他齐大公子在洛阳城杀一个庶民,还要看人脸色的! …… “负伤在身”的叶长安,此时正有赖秦将军的特殊照顾,一路被搀扶着回家。 秦未去看她的时候,这姑娘正疼的嗷嗷叫,吓得太医都不敢下手太重,生怕弄坏了长公主队中主力,最后检查一番,道是骨头略有损伤,若不是她底子好,恐怕早就断了,如此一来连长公主都对其倍加关怀,再三嘱咐回来好好养伤。 秦未只想说,他算是头回知道这姑娘做戏功底如此登峰造极。 被人砍几刀的时候都不见她哼一声,刚撞出点淤青来就哭爹喊娘,若不是他对此了然于胸,估计也得被她骗过去。 “秦将军,您扶的能不能用点心那,我都这样了,不能走慢一点吗!”叶长安一瘸一拐的,秦将军却大步流星,没瘸都能让他带瘸了。 “噢不好意思啊,我这不是寻思着你快点家去,就不必在人前这么辛苦了吗?” 秦将军到底仁义,没好意思说出那个装字来,叶长安不乐意了,“嘿!你说谁装那,我那是装吗,没瞧见青一块紫一块的,你让那个石墩子踢两脚试试!” 秦将军噗嗤就笑了,叶长安捂着嘴小声说道:“喂喂秦将军,给点面子啊,配合一下吗,我容易吗,演戏演多累啊,从来都没喊成那样过,还都是跟花蚊子学的,怎么样,没露馅吧!” 秦未拿她没办法,只好一本正经的配合伤员,“如何,嗓子喊的累吗,回去让于伯炖一盅雪梨羹来润润喉。” “还好吧,想起明日还要下场就头疼呀,官家怎么如此不知道心疼人那,我都伤成这样了还不放过我。” “明日你不妨装的再像点。”秦未想说她今日锋芒太露,尽管还知道装受伤弥补,但到底是入了官家的眼,因为官家年年办蹴鞠赛,谁都想往自家队伍中招揽技艺好的人,官家自己更是喜好此道,被他看上了,恐怕躲不过去。 不过秦将军没说出口,她也是身不由己,况且并不想让她骄傲,因为她今日踢的着实不错。 “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横竖都已经装了,难不成还要个跛子下场蹴鞠吗?” 不过装瘸腿也怪累的,叶长安一条腿蹦哒,一路走下来她已经怀疑自己是真的瘸了,正想呢,吕二口打老远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哭丧,不等人反应过来的,他就一头扑在叶长安身上。 秦未扶着叶长安,不可避免的一块遭了殃。 “老大!你还活着吗,呜呜……可吓死我了,他们都说你蹴鞠被踢断了腿,就快一命呜呼了,你还没死真的太好了!” 叶长安:“……” 吕二口可能是又胖了,居然能把她跟秦将军一块扑倒,此时她人倒是被秦将军护住了,可是她的腿却活生生压在了底下,如果她方才没听错的话,可能是听到了什么不详的声音。 她大概是真的瘸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5见官家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秦未感觉自己人生中,大概从来没有这样悲剧过,别说没人敢往他身上扑,扑上来也是别人倒下的份儿。 此时三人叠罗汉似的倒在地上,秦未怀里紧紧抱着叶长安,吕二口脸朝地,肚子压在叶长安腿上,整个一倒栽葱。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方才已经把吕二口踹上天了。 叶长安气急败坏吼道:“二胖子!你脑袋让驴踢了吗,还不给我起来!” 吕二口此时的心情跟底下二位不大一样,他是喜大于悲,尽管摔了个狗吃屎,但没有什么比老大还建在这件事更让人开心的了。他并非是被驴踢了脑袋,因为在他概念中,叶长安每次蹴鞠都会受伤,被踢断腿的时候不是没有,老大那会没有银钱买药,还是他跟小刀看不下去,凑了点钱给她买了伤药,但是老大不肯收。 他经历过老大可能真的要瘸了的恐慌,所以有人说她被踢断了腿的时候,他是真的慌了,连南安郡公都给扔下了,就这么火急火燎的跑回来。 “可是老大,我好像起不来了。”吕二口委屈道。 二胖子重心太偏,不能完成自己爬起来的重任,秦将军二话不说,拎着他的衣领,帮助他滚到了一旁。 叶长安顿时感觉自己重生了,猛吸了好几口气,然后在秦将军搀扶下起身,“这下好了,我倒是真瘸了,都不用装了。” 她一条腿压的麻木,半天没有知觉,后来动了两下后发现,好并没有想象中疼,难道她已经连断腿都感觉不到了吗? “啊!老大你到底瘸没瘸那!快让我看看,可不能再断了啊!” 什么叫再断,秦未敏锐的感觉到不对,难道她以前经常断? “我也不知道啊。”叶长安在地上蹦哒两下,“好像不疼哎。” 所以刚才她听到的声音是甚?难道是…… “啊!秦将军,不会是你的腿断了吧?” 秦未揉揉脑门,已经无力跟这两人分辨,他试着动了动扭伤的脚腕,应该没有伤到骨头。 “没事,扭到而已。” “那得多疼啊。”光听声音都觉着疼,秦将军居然脸不改色,“快过来跟我扶着呀二胖子,不知道骨头断没断,要不要请个郎中呀!” 秦未正想说不用,然后又咽下去,心安理得的被两人扶着回家。 这一幕叫文子欺瞧见,只觉不可思议,“这怎么个意思,不是说小媒官伤了吗,怎么还成白渊被扶回来了?” 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伤在儿身疼在爹心?不过这话文子欺不敢放,他怕秦未断了他的伙食。 “都怪我。”吕二口勇于认错,“是我不小心……啊是故意,也不是,反正就是不知道怎么就把秦将军扑倒了,然后就这样了。” “你还能把秦将军扑倒那,厉害啊二胖子!”文子欺嘿嘿笑,“没事,你们秦将军皮糙肉厚,这点伤算个甚,找块热巾子敷一下就得!” “对对,我去找帕子!”吕二口一溜烟跑了。 叶长安把秦未扶到座椅上,蹲下身子来捏住他的脚腕,惊的秦将军僵住,文子欺目瞪口呆。 “别紧张,我看看骨头断没断。”叶长安没注意二位见了鬼一样的眼神,手上用了力气,按揉了一番,发现骨头没事,于是松了口气,“小瞧我了吧,就知道你们小看人,我可是跟人学过的,不比郎中差,怎么样秦将军,有没有好点。” 秦将军此时早已经忘了疼还是不疼,全身所有的触感都停留在脚腕上那微热还带着点凉意的手指上,大热天的,生生激出了一身鸡皮。 手的感觉反而比人柔和许多,温和化解了暗劲,其实不怎么疼,比他自己的手劲轻太多,但就是奇迹般的不疼了,她的手可能有麻醉的力量。 倒是把文子欺看的心怦怦跳,他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副要感动哭的样子,“到底是有闺女的人那,就是有人疼,不行,我都想生个闺女了,哎呀要是阿姊她生了娘子,我就把她抢过来,啊哈哈……” 秦未:“……” 叶长安没听清他放了些甚,反正光听口气就很欠揍,“我说花蚊子,能别在一旁看热闹吗,有没有点眼色,寄人篱下的人到底是如何做到脸皮这么厚的。” “眼色啊,有有有!”文子欺心说他简直太有了,二话不说就跑出去,还把刚要进屋的吕二口又推了出去,“去去去,有没有眼色啊!” 文子欺还无比贴心的给他们关了门,完事后就开始纳闷,他做甚要出来那? 叶长安:“……” 这人是哪儿不好了吗,她只是说要他端盏茶来啊! 究其根本,大概只能归结于,文大公子概念中的眼色,就只包括某一种特殊的情况而已。 “秦将军,花蚊子他以前是不是吃过什么假药,我怎么觉得他脑子跟别人不一样呢?” 秦未笑,“还真要你说着了,的确是错吃过。”秦将军借着说故事缓解尴尬,“他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有一次被宋夫人喂错了药,后来两三岁了都不会说话,那一阵子文家都为此事着急不已,直到他四五岁的时候才渐渐可以言语。” 叶长安惊讶,“那会宋夫人也没多大吧,胆子可真大啊!” “那倒是,宋夫人自小就聪明伶俐,文子欺几乎都是她给带大的,大概是生病着急,不小心喂错了,好在并没有妨碍。” 这还没有妨碍那,明显是病得不轻啊,真成个哑巴就算了,长成个长舌妇算怎么回事,不过看在他是吃错药的份上,叶长安决定往后还是对他好点,怪可怜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文子欺又开始碎嘴,“哎哎,给我讲讲小媒官今日是如何进球的呗,我没看见啊,都传的神乎其神的,早知道这样我就不下场了,跟那般废物蛋蹴鞠当真是没劲。” 秦将军自然不爱搭理他,叶长安说道:“就那么进的呗,这个怎么说啊,我自己又没看见。” “不行,明日我非要跟你踢一场,你不是没瘸吗,还能上场吧?” “哎呀!”叶长安忽然弯下腰,“疼,真疼,方才尽顾着秦将军了,我自己还伤着那,不成不成,明日肯定不能上,你别害我啊!” “装,可劲装。”文子欺早已看穿一切,“我还不知道你,就怀朔王手下那头疯了的猪,哪里玩的过你,她腿断了都轮不上你。” “别这么夸我啊,我会骄傲的。”叶长安起身夹了一块肉放在文子欺碗里,嘿嘿笑,“花蚊子,咱打个商量呗,明日配合一下啊,官家说要我下场,我不想去,我这不是装给他看的吗。” 文子欺恍然大悟,“原来这么个事啊,嘿嘿,小媒官,我帮人可从来不是白帮的呦,你得答应我一事。” 就知道这厮没这么好说话,“什么事啊,我可先说好了,要钱没有,要命更不给。” “挨不上,谁爱要你这个。”文子欺斟酌说道,“那什么,陌遥娘子近来病了,都好久没见我了,我有点放心不下,又不好意思上门探望,小媒官你代我去瞧一眼呗。” 叶长安警惕的思度着,怕是没有他说道这样简单,他还有不好意的时候吗,不定是如何招惹人家陌遥娘子了,要她去当和事佬的。 “小媒官你可好好说啊,事关你明日要不要下场,我这嘴可没有把门的,一不小心……” “成成,就这么定了。”叶长安心说去就去,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明日要是说漏了嘴,我可把你的事都抖搂给陌遥娘子。” 于是第二日的时候,叶长安就继续装受伤,官家本意是想与他们对赛一场,这下自然是不成了,心里十分可惜。 不过既然踢不成,见一见还是可以的,便招了叶长安到望楼一见。 叶长安尽管不怕谁,但头回面见官家,不免还是紧张,长这么大都没想过会有一天能见到官家,感觉非常神奇。 她不怎么敢抬头,还是文子欺教她的,说是不要轻易面见龙颜,得显得惶恐一些,可能是因为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尴尬,怕她一上来就盯着官家看,那就是大罪过。 “你是叶长安?”官家盯着她的脑门看不着脸,“抬起头来给孤瞧瞧。” 文子欺没说还有这出啊,到底是要抬还是不抬那,抬头不是就见着龙颜了吗? 叶长安心一横,心说管他的,人脸不就是给人瞧的吗,于是抬起头来,不过只描了一眼就看向秦将军那边,没敢正眼瞧官家。 压根没看清长什么样。 不过官家看她看的分明,见此女生的英气精致,居然还挺好看,洛阳城里头鲜少见这种模样的娘子,便是此次采选上来的娘子里头,也尽是温婉可人的,一时颇觉新鲜,于是不免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便看出了事,越往细里描摹,越觉得此女有两分眼熟,于是看的越发仔细,官家这一沉默,一旁冯章跟秦未皆紧张起来,皆道是不是看的太久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6委重任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感觉脖子都要僵硬的时候,官家仍旧不言语,于是她一个没忍住,便转过了脑袋。 就这么直眉楞眼的跟官家对眼了,官家愣住,目睹之人无不惊掉下巴。 “嗯……陛下……”叶长安十分尴尬,只好笑笑装傻,“我腿疼,能赐个座吗?” 好嘛,冯章忍不住抹了一把汗,他真是被这个小娘子吓出了一身汗,就没见过头回见官家就敢与之对视的,甭说她这么个身份,便是他们这些成天在跟前伺候的都不敢正眼看一眼,居然还敢要赐座。 “陛下,叶娘子第一回面见龙颜,可能是紧张。”冯章笑呵呵的打圆场。 官家回过神来,跟着笑笑,“还怪有意思的,昨日辛苦,就赐个座给她无妨。” 叶长安事后也心虚,腿肚子都有点抽筋,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搭错了哪根筋,要什么赐座啊! 而且她好像隐约瞥见秦将军嘴角在动,他笑甚!是在笑她没脑子吗? 秦未是笑她胆大,开口就要赐座,都不怕闪了舌头,不过倒算机智,看样子并没有惹了官家忌讳,不知道是不是官家看出了什么。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该来的总也躲不过。 官家问说:“你今年多大了,可有念过书?” “回陛下,我今年十六,不曾念过书。”叶长安就坐在离秦未不远的地方,心里倒是没那样忐忑了,不过出于尽量不在官家面前表现的念头,还是糊弄几句的好。 “十六吗?”官家喃喃自语,不知在思度什么,气氛时不时停滞,搞得身边人大气都不敢出。 “陛下,您瞧,文公子方才踢的那一球可精彩呢。”冯章端了碗茶给官家,“看来今年又是咱们夺魁呢。” 官家接下茶,借此往场下看两眼,“是不错,子欺又长进了。”而后又转回来,问叶长安,“昨日我见叶娘子蹴鞠不错,之前可曾学过?” “倒也不曾学过。”叶长安回说,“闹着玩的时候多,还是有赖长公主看中栽培,现学现卖罢了。” “噢?无庸有眼光那。”官家呵呵一笑,“不知叶媒官肯不肯来孤这一队呢?” 叶长安怀疑自己是听岔了,官家这是在考验她吗,那意思往后就跟文子欺一路了吗,这事听着有点悬,她自己什么身份还是知道的。 于是她委婉道:“陛下厚爱,实在不敢当,况我已入长公主队,恐怕不妥。” 官家笑了,大概是没被拒绝过,还觉得怪有意思,“你倒是讲义气,不过孤并非挖墙脚,是有任务交于你,日后无庸若是还要你替她出赛,孤自然不能拦着。” 有什么任务会交给她?叶长安越发不解。 “孤在宫中亦有一只专门由娘子组成的蹴鞠队,正缺个懂蹴鞠的人来教她们,孤认为你很合适。” 教别人蹴鞠?这又是唱的哪出,叶长安讶异的很,不知道官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冯章与秦未却是一听就明了,这怕是跟文子欺教的那只预备军性质差不多,不然官家之前哪里来的娘子蹴鞠队,总不可能是一时兴起找宫中女侍来吧,定然又是采选上来的女子。 听着好似是采选入多到无处安放,没事组个什么队来消遣的,但有心人不免多想一层,官家定然不是穷极无聊,大有深意啊。 叶长安就更为难了,“陛下实不相瞒,您着实是高看于我了,昨日我输了,还觉得怪没脸的,哪里能教别人。” 官家脸色微敛,虽然没表现出来不愈,但叶长安敏感觉察到似乎不能再拒绝了,心说高高在上的人心多脆弱,说句实话都受不了,可让她教什么蹴鞠,这也太扯淡了吧,官家脑子确定没毛病吗,她是真的不会教别人那! “孤认为你合适,叶娘子不妨考虑一下,不需要每天来,你还喜欢在官媒衙门的话,可以继续去。”官家没有动怒,不过言语间却是不容拒绝。 冯章又说道:“陛下您惜才,叶娘子没见过这种阵仗,别说她,连臣都吓了一跳呢。” “你跳甚。”官家瞅他一眼,“往后她若是有不懂之处,你多帮衬点,过几日柔然使团来,可不能叫他们给比下去了。” “是是,臣一定尽心。”冯章给叶长安打眼色,“叶娘子,还不快谢恩,官家那是欣赏你呢。” 欣不欣赏不知道,反正她是见识了什么叫强买强卖,端的不讲一点道理。 “谢陛下抬爱。”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叶长安就挂上了一个宫中女教习的名号,教就教吧,给钱就成。 这一场蹴鞠赛终究是官家胜出,官家一时兴起,还下场踢了一局,叶长安看过后,觉得官家技艺不错,心想今日若非装瘸,下去跟他一起蹴鞠才叫尴尬。 蹴鞠赛直到临近傍晚才散,叶长安琢磨着趁闭坊之前去陌遥娘子处看一眼,好歹算欠了人家一个人情,去问候一声也理所当然。 陌遥近日不见客,并非只是不见文子欺,据说她染了伤寒不便见客,叶长安还琢磨着会不会太冒失。不过井香里的客人并不见少,她径自上了二楼,依旧香酒小曲儿,只是帷幔后面不知有没有她。 “是叶娘子吗?”有女侍过来询问。 叶长安点头,那女侍二话不说,笑着迎她往深处而去,叶长安不明所以,跟在她后面,穿过唱曲儿的高台后,另有一处小梯,居然还有三层。 三楼上只有两间屋子,不大但是很精致,看上去像是陌遥娘子平时休息的地方,女侍在外面打了声招呼,陌遥娘子便请她进去。 听声音好似是有些病态,叶长安进入后,只见陌遥娘子穿着宽松的衣衫坐于席上,发丝皆散,粉黛未施,竟有几分病态之美,她坐在矮几旁,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琴。 “长安来了。”陌遥抬头看她,笑说,“给叶娘子上茶,不,还是上碗酪浆来,要冰过的才好。” 叶长安拱手,“有劳,烦请不要加糖。” “哦?却是没想到叶娘子小小年纪,居然是不吃糖的。”陌遥又吩咐道:“便按照我平日吃的味道端来一碗。” 叶长安跪坐下来,这才发现陌遥娘子身后还另有一个娘子,这娘子看不清样貌,因为她面上蒙了面纱,不过单从露出来的小半张脸看,应当是位貌美的姑娘,出于礼貌,她自然不便多问。 “长安今日过来,是文公子与你说的吧。” 人家陌遥娘子心里门清,看样子文子欺那厮真得罪她了。 其实说来并不算得罪,还是她那日去长公主别院,出来的时候遇上了从大长公主府仓皇逃出的文子欺,这一下相遇的措手不及。文子欺生怕大长公主请来的那些个娘子纠缠,就想着赶紧逃离此地,谁知偏偏遇上了陌遥娘子,既想跟她打声招呼说会话,又要维持自己良好形象。 两厢纠结的文子欺一面往身后看,一面呲着大白牙跟陌遥打哈哈,“陌遥娘子好巧那,我正打算去井香听娘子抚琴,要不咱一道走吧。” 陌遥早就看见了大长公主府中的人,一看文子欺那狼狈样子,便能猜到方才是怎么回事,进大长公主府,只有一事能把文大公子逼走,那便是提了婚事,要么就是有娘子在府上做客。 陌遥娘子微微动了下嘴角,转身上了骄撵,门帘一散,这就与某人隔了两个天地,“实在不好意思,我今日有些乏,便不见客了,文公子还是改日再去吧。” 文子欺莫名其妙,心说是谁招惹了陌遥娘子吗,看上去她好像不太高兴,不过既然人家婉拒,他也不是没眼色的人,便想着明日再去。 只没想到第二日陌遥娘子就病了,这许久再没见过,故而文子欺便难免多想,怀疑是自己惹了人家不高兴。 叶长安不知其中内情,只不好意思应了,“倒是多亏他告诉我,不然我还不知晓陌遥娘子病了,理应过来探望。” “不过是偶感风寒,没有大碍,正巧这两日远房表妹过来看我,就趁机多歇了两日。”陌遥与她介绍身后的女子,“瑜娘,头回来洛阳城,怕生的很,叶娘子别见怪。” 叶长安这才得以正大光明看了那位女子一眼,却感觉她并非认生的模样,周身散发着排外的冷意,被面纱覆盖的面容莫名透出一丝阴森。 叶长安客气的点头示意,对这位表妹疑窦丛生。 陌遥道:“听闻叶娘子参加了宫中的蹴鞠赛,现在半个洛阳城都知晓长公主门下有个蹴鞠高手呢,我虽然不通此道,却知女子蹴鞠不易,对叶娘子不免刮目相看。” “并没有那样神奇,输者为败,没什么可夸赞的,陌遥娘子就莫要取笑我了。” 陌遥微微一笑,往矮几香炉中添了一勺香料,动作轻缓优雅,颇为赏心悦目,待香气散开,这才又开口,“那日在长公主别院见到的郎君画像,叶娘子可是相识?” 叶长安心中一怔,不明白她为何提起这事,难道自己的表现有这么明显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7想搬走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下意识就要否认,又觉得太刻意,陌遥娘子观察入微,眼神总有某种魔力,会生出被她看穿一切的感觉来。 说来孙德才是与她无关之人,便是叫人知道了也并无妨碍,只不过她不怎么喜欢这种被人看穿又逼问的感觉,像是别有用意。 “陌遥娘子看的仔细,画中之人却有几分眼熟,不免多看两眼。” 她这样说,陌遥反倒不好继续再问,“洛阳城中少见叶娘子这般豁然之人,我初来之时,亦像你这般,只不过环境使然,难免随波逐流,如今见到叶娘子,便格外欢喜。”她自嘲一笑,“你不必多想,我与你无恶意,只是想提点几句,洛阳城里人人都潇洒肆意,却并非真豁达,你与他们相交还需多几分城府才好。” 陌遥又在提点她吗,她不过是见了一个孙德才,便这样容易叫陌遥看穿,难保长公主也会注意到,如此一想,确是太过浅显又不设防。 不过人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叶长安并不觉得这是缺点,相反她并不想要随波逐流,活成他们那样未免太累,她仍旧习惯直来直去的解决麻烦。 “还是多谢陌遥娘子提点,今日不早,我先回去了。” 陌遥目送她离开,嘴角的笑意久久停滞,她手指轻扫琴弦,滑出的音调不成个章法,却如赤子般纯粹,一如她心底所往。 “瑜娘,看来我们都该看开些,世道本艰难,我们又何必时时自苦。” 身后的女子紧紧握起了拳头,身体不受控的颤抖,本是姣好的面孔,却活生生成了恶鬼的模样。 叶长安自井香出来,快步往秦府而去,不知何时起,秦府已经成了记忆中家的位置,她恍然觉得如此不太妥当,因为他们几个不过暂时寄人篱下,秦府并没有他们应有的位置。 这么琢磨着,叶长安便想着是该寻一处住处了,先存两月的月俸,如果官家那里再给一份,应当够他们几个过活,如此一来,去宫里教习到成了坏事变好事,洛阳城的开销比得上她以前的数倍,不多挣点还真活不下去。 入平阳坊之前,会经过一处四方道,这里平日没什么人,所以身后一但有人来,便会听的一清二楚,脚步一深一浅,走路呼哧带喘,不是二胖子又是谁。 吕二口近来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三天两头被南安郡公缠住,今日小祖宗开恩放他回来,他开心的好似出笼的鸟,一路哼着小曲儿好不开怀,待巷子转弯的时候,冷不丁撞上个人,小曲儿戛然而止。 “哎哎,郎君那,走路要仔细啊,回家是件开心的事,不要莽撞嘛!”吕二口今日高兴,并不与人着恼,连埋冤都透着喜庆。 那人原本被二胖子吓了一跳,见他傻乎乎的不在意,遂低头走了。 叶长安正巧转身看过来,方才转到巷子里的人一闪而过,她只看到其背影衣着,却莫名眼熟,方才从井香出来的时候,她好似是瞧见过这么一个相熟的身影。 居然有人一路跟着她?叶长安心说她现在越发不如以前警觉了,怪她方才不合时宜的想七想八,没在意身后的人,是谁对她如此有兴趣那。 “老大,你看什么呢,能不能好好看看我,我都好久没回来了啊!” 叶长安回神瞅他一眼,“不是昨日才回来过吗?” “那我前日大前日都没回来啊,老大你是不是有了新人不在意我了,你一整天见不到我,难道不是如隔三秋吗?” 于是吕二口脑门上不期然的挨了一巴掌,二胖子立时就舒坦了,他家老大果然是打人的时候最可爱。 “你上哪学的油腔滑调,方才哼的那是什么玩意!” 吕二口揉着脑门傻乐,“就是长公主府里听来的啊,府里整天唱些不知所谓的小曲儿,还挺好听的,我就学来了嘛!” 叶长安笑,“你跟着南安郡公如何,可有读书识字?” “有啊,不过你也知道我什么水平,又不是念书的料,跟着混罢了,其实南安郡公也很混的。”吕二口边说边乐,像是说什么笑料,“我跟你说啊老大,那小子看着傻乎乎的只知道玩,其实很贼,人前是个闷葫芦,长公主说什么他就听什么,然而全不是那么回事,还教我如何走神不被夫子看出来,教我如何跟那些女侍姐姐们卖傻,很管用呢,她们见了我就笑,不会为难我。” “竟是如此吗?”叶长安也颇觉好笑,“南安郡公小小年纪便知寄人篱下之道,应该也是个可怜孩子。” “是啊,我有时候就觉得他蛮可怜的,还没有我们小地方的孩子自在,啊!我还想起一事!”吕二口猛然道,“你猜我在长公主院子里瞧见了谁?” 叶长安一怔,本能的就想到了孙德才。 有赖一个经常会偷偷溜走的南安郡公,吕二口着实跟着他去了不少地方,至少长公主府里的大小院子都去过,长公主院子里郎君无数,他俩常常看见,有时还会品评一番,偶然一次看见一个衣着华美的郎君进了长公主屋里,虽然穿着打扮完全改变,但吕二口一眼就认出了他。 “老大你说我不是花了眼吧,他就是孙子啊,穿成天仙也是他,我开始也不敢相信,因为我实在想不通他怎么就进了长公主府里成了男宠。” “你没看错,我之前也看过他,这事不要逢人就说,往后在长公主府里尽量避着些,不要与他碰上。” “哼,我才不怕他,看见了照样打的他哭爹喊娘,不过你放心了老大,我心里有数的,哎呀我今日要做些饼,明日给蔡兄送去,他这次假期没回来,肯定没有吃食了。” 他们这帮人刚从泥地里上来,都还没有站稳脚跟,想想不在家的蔡崇嘉,孔小刀他们,叶长安就会萌生一种大家长的心态,他们几个到底能走多远呢,实在是个未知数。 今日秦将军回来的早,正在院子里拉弓,叶长安一进门就对上他的箭,顿时就胆战心惊,心说秦将军一握弓,整个人都透着肃杀,跟平日里完全不是一个人。 她忙闪开,“喂喂秦将军,不用这样热烈欢迎我们那,都是自己人,别客气啊。” 秦未顿时就泄了气,收了弓,摇头失笑。 “瞧见了没有于伯,小媒官一回来,你家将军就没脾气了不是,净跟我们端着呢,哎呀我们不受待见啊。”文子欺装模作样的跟于伯抱怨。 于伯诚恳道:“可能主要是不待见您。” “嘿!于伯你学坏了,是不是跟小媒官学的,哼!” “哎哎,我在这啊,你话说清楚,有意见直说。”叶长安朝文子欺勾勾手指头,“不服来打一架,别欺负于伯。” 文子欺嘿嘿笑,“不能不能,我哪能有意见,你一回来家里就欢声笑语,多好啊,眼巴巴盼着那。”他贼兮兮的靠过来问道,“小媒官,有没有看去陌遥娘子啊,如何,有没有提到我?” “去了啊,上来就说你了那。”叶长安故意吊他胃口。 “是吧是吧,陌遥娘子很惦记我吧?” “非也。”叶长安摇头,“陌遥娘子可不是这个意思,反正我理解的大概就是委婉的拒绝你上门,哎呀,你是不是得罪陌遥娘子了,如何混成这样子那?” “怎么可能那!”文子欺顿时花容失色,“你是不是说我坏话了,哎呀你这个睚眦必报的小媒官,不然陌遥娘子怎么会不见我啊!”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秦未过来说道,“不见你还不活了吗,以后再让我看你唧唧歪歪的,一定把你打出去。” 文子欺立时期期艾艾的敢怒不敢言,咬着嘴唇跑开了,叶长安掩嘴偷笑,有秦将军撑腰,实在太解气了,可怜的花蚊子啊哈哈…… 秦未看她,“还笑,以后别拿这事跟他开玩笑,他想不开撞墙了算谁的。”秦未把手上的弓给她,“明日开始教你拉弓,试试力度如何。” “这是给我做的吗?”叶长安非常意外,前两日秦将军做弓,说的是给孔小刀他们做,没想到也给自己做了一把,她用手拉了两下,力度非常合适。 “顺便做的。”秦将军别过脸,不知道是不是别扭。 顺便也是秦将军亲手做的啊,哪怕是用边边角角下脚料做的,那也值钱,往后落魄了,卖了还能救急,要不要刻俩字上去呢? 叶长安这厢美滋滋的幻想着回头求秦将军赐字卖钱,秦将军还在自我别扭,若是知道这丫头心里惦记这个,没准能直接把她打死。 “秦将军也教教我呗。”去而复返的文子欺又凑上来,“哎呀你偏心啊秦将军,给我做的弓弦没有这支好啊,我还想拿去给陌遥娘子看的。” 叶长安冲他伸出手,“花蚊子,你要是不想要给我呗,我不嫌弃。” 秦未眉头一抽,直觉她没安什么好心,“你要弓弦做甚?” “我……”叶长安转着眼珠子,“啊!瞻仰啊,对,瞻仰,秦将军做什么都是好的,你居然还嫌弃!” “哼我才不给你,明日我就去看陌遥娘子,她一定是想念我了才故意说反话的,女人吗都是口是心非,我才不上当。” 文子欺哼着小曲儿走开,叶长安冲秦未傻笑,“是瞻仰,我保证!” 犹豫再三,她还是没把想要搬走的事说出来,总有种将军想要揍她的预感。 秦未失笑,忽然抬手揉揉她的脑门,“别跟文子欺学的油腔滑调,进屋吃饭!” 叶长安愣在原地,半天没能回神,秦将军方才是碰她脑袋了吗,她是不是应该追上去打他一顿,然后告诉他不准随便碰她脑袋那! 唔……还是先吃饭吧,她可能打不过秦将军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8惊魂巷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秦未又一早不见了人,不知道朝堂又生了什么大事,他不在,叶长安自然练不成弓,便还把弓包好收起来,巴不得秦将军想不起来,她好卖了换钱。 今日她会去官媒衙门上职,大概是知道了她要去宫里当教习,各位媒官都对她客客气气,闲杂活也不再丢给她做,弄得她十分无聊,倒是午食的时候,她又接到了要说媒的活计。 张媒官交给她的时候没说什么,只道是尽力便可,一听这话她就知道定然是不好做,她一时好奇看了眼,见是武昌候家的,条件倒是不怎么苛刻,也没有什么无礼要求,暂时看不出来哪里有麻烦。 怎么也比贺添那桩好得多吧,于是她也没在意,便准备先出去吃饭再说。 叶长安这厢从官媒衙门出来,正遇上打河南郡府出来的隋衍,两人同时一愣,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隋小将!好巧啊。”叶长安先道,“那正好,午食用过了吗,我请你!” 隋衍一拍手,“巧了,我正要找你,这顿饭你可得请我,有好事等着你。” “有甚好事啊,我最近也没去庙里上香啊,总不能是天上掉馅饼了吧?” “差不多吧,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上次的事?”隋衍笑她,“早知道你忘了,我就不告你了。” 叶长安想起来上次抓贼的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事,如何,你得了什么好东西了。” 隋衍拍拍腰间的荷包,沉甸甸的声音,他得意道:“如何,想想怎么感谢我吧,刚领的。” 叶长安顿时瞪大了眼,光听这声儿就有种要发财的感觉,简直不敢置信,“你们抓贼这么多赏钱那,早知道这样,我也去抓贼啊,我不比那些衙役会抓吗,隋衍,你要不把我介绍进衙门吧!” 隋衍笑她,“瞧你那见钱眼开的劲儿,要是抓贼都给这么多,那还不乱套了,得看抓谁,我不说了吗,上次那个不一样,若非有赏,我才不上赶着去抓他。” “怎么你很需要钱吗?”叶长安听话听音,“要这样的话,我可不能要,本来就是帮你忙的,你还是趁早自己收了吧。” “别介,这不挖苦我吗,那我成什么人了,我也不多给你,一半,如何?”隋衍拉着她,“走走先去吃饭,边吃边聊钱的事。” 叶长安有些心动,说实在的她现在很需要钱,非常需要,初来洛阳城的时候,她是没有别的选择,只得暂时依附秦将军,但是打心眼里她不想欠人情,更不想靠别人。尤其于伯他们待她好,越是这样她越不想继续麻烦他们,平白无故的要人家照顾,几口人吃喝住,没有这种道理的。 如果有这笔钱,她就可以马上搬出去,这样她心里会好过些。 “隋小将,我领你去个地方吧,保管好吃。”叶长安带隋衍往阿玥家里走,“我想请你帮个忙,能帮我寻一间屋子吗?” “你要出来找屋子住吗,巧了,我也正想找呢,那正好,这事包我身上了。”隋衍拍着胸脯保证,“别的不敢说,洛阳城里头我比你熟,你想找什么样的,什么地界,我帮你问问有没有合适的。” “隋小将,我可是越来越稀罕你了啊!”叶长安胳膊搭在他肩上,“够义气,没白交你这个兄弟!” “那是,才知道我义气吗?”隋衍说道,“不过这事你别出去说啊,我要出来找房子的事不想叫别人知道。” “咦?你也是瞒着家里呀,你放心,我理解的。”叶长安没好多问,“能跟我说说上次那个贼是什么来路吗?” “他啊,说来就话长了,牵扯到一些旧案,我就简单跟你说吧,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他可是什么都干过。”隋衍手指冲天,“知道吧,花钱买命,洛阳城里这些帮派,上头都有依仗,谁要是有什么不方便自己出手的买卖,通常都是私下里找他们,查不到贵人头上。” 原来如此,花钱买命的买卖她倒是知道,不过她所知道的那些勾当明显跟洛阳城里这些牵扯到达官显贵的不是一个档次。 “那天逮着的那位是扶摇帮的一个重要头目,他一落网,之前积攒好多年的一些悬案可就有着落了,你现在知道为甚他就值这么多钱了吧,这么跟你说吧,便是赏下千两万两,也得有那个本事去抓,一般人想都别想。” “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这些银钱便先放你这里,找房子的事就靠你了,就当是租赁费。” “这样也可,到时候多的再给你便是。” 叶长安实在没想到房子的事居然这么快就有了着落,心里一时高兴,便想着顺道去买些酒来请隋衍喝,她记得在阿玥家附近有一处酒肆,味道还挺香,于是就转了个道,往酒肆走去。 此处不比闹市宽广,街巷既窄且多,好多买卖都开在巷子中,夹杂着住户,显得十分蔽塞。 待行至一处无人窄巷中时,叶长安忽然停住脚回头看,她好似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自从昨晚被人跟踪后,她出门便十分小心谨慎。 不过身后空空荡荡,大白日的可能是自己过于紧张了吧。 “隋衍,你方才可有听见有人跟着?”叶长安小声问道。 “这里有人也正常吧,你是不是听岔了,再说有我在你怕甚,城门校尉可不是白干的。” 说的也是,于是两人继续走,去到酒肆买了酒之后,又原路返回,待再次走到那处窄巷欲要拐弯之时,忽然自墙一侧伸出一把长刀来,叶长安大骇,下意识就用酒坛去挡。 彼时她在前隋衍在后,于是自然是她首当其冲,幸得她反应快,一手拎着酒坛子挡刀,一手把隋衍往后推,酒坛应声而破,浓烈的酒香漫天散开。 而隋衍有赖她这么一推,险而又险的避过自头顶劈下来的一刀,两人一时极为狼狈。 然而这还不算完,原本空荡的窄巷中忽然冒出了许多人来,个个手持家伙,凶神恶煞的朝他俩扑来,上来就是要命的招数,连个招呼都不打。 叶长安抽出短刀迎面而上,这种时候一般都是先打了再说,人家是来要命的,说什么都是白搭。 “隋衍,别跟他们含糊,先保命要紧!” 隋衍跟她不一样,虽然也算是上过战场,但到底是正规军出身,凡事讲个事出有因,尤其公差在身,不大可能随意杀人,一旦有所顾忌必要吃亏,这些人从来不讲法规的。 隋衍被逼抽出长刀,与她背对背而战,蔽塞的巷子里至少挤了十几个人,不把他们堵死在这里不算完,所以他们想要出去,唯有杀出去一条路。 十几个人皆是混混出身,身手再烂也不好对付,叶长安招招不留情,也顾不得是不是出了人命,她只知道你死我活,速战速决。 自从每日跟着秦将军习武,叶长安的身手日益精进,最直观的感觉就是打架都顺手了不少,又被于伯喂的白白胖胖,手脚上的力气都大了许多,一口气下来,居然过了三五个人。 她踩着一人的脖子,对后面仅剩的一个人道:“还要上吗,你们上头给了多少钱要你们卖命啊,先掂量掂量值不值。” 那人见同伴倒下一多半来,也犹豫着要不要上,一面腿脚哆嗦,一面举着刀吓唬人,“你们休要张狂,抓了我们的副帮主,扶摇帮上天入地也会取了你俩的命来!” 原来是扶摇帮来报仇的啊,叶长安哼笑,“少跟我来这一套,既然是道上的就该知道规矩,你们扶摇帮的人在外头惹了事,被打被抓都是应该,没听说过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取命的,有这能耐去官署抢人啊,命又不在我们手上,犯得着吗?”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就是你们两个抓走的我们副帮主,你们都是衙门里的走狗,杀了你们一点都不冤!” “衙门里的走狗多了去了,有本事你们扶摇帮挨个杀去啊,我还跟你说了,我这位兄弟可不是一般人,少一根毛你们副帮主都没有活路,轻重你自个掂量,回去找你们管事的商量也成,便是他亲自来我也是这话。” 见他犹豫,叶长安笑道:“怎么,你是打量着我不敢抓你们几个啊,副帮主都进去了,不差你们几位,进衙门凑几桌如何?” 扔下同伴这件事,放在哪一道上都为人不齿,那人犹豫再三,还是不想丢了小命,便撒丫子跑了。 隋衍不由担心,“这样放他回去好吗?” “没事,不放他走才叫有事,放他们一个兄弟回去报信,我那是卖给他们一个面子,不然我们不声不响把他们十几个兄弟灭了,往后就甭想有消停日子过了,不如正面解决了好,既然咱们踩着人家发了笔财,总要有点代价,这事你就别管了。” 隋衍闹不清楚帮派里的弯弯绕绕,以为这就算是解决了,于是并没有再过问,剩下这几位没死也不剩几口气,扔在这里自然不成,少不得要隋衍一道把他们送去官衙了。 “好好的一顿饭又泡汤了。”隋衍无奈,“得,我先办公事,明日正巧沐休,我领你去看看住处。” 叶长安只好先帮着隋衍把这几个混混押解到河南郡府,因为其中死了几个,少不得要被问话录口供,直折腾了小半日才算是了结。 从官署出来,天儿已经不早,叶长安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沾染了不少血迹上去,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一想到要被秦将军数落便头皮发麻,于是只好快跑回秦府,尽量不跟秦将军遇上才好。 好在秦未还未归,叶长安匆忙跟厨房里忙活的于伯打过招呼,便直往自己房间而去,只是没想到半路冒出了文子欺,非要拽着她聊两句闲。 “小媒官你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干什么坏事了吗?” 叶长安简直恨得牙痒痒,她没好气道:“月事来了你要跟着看吗?” “小媒官你好直接哦,哦呵呵我要告诉白渊。” “你到底有事没事!” 文子欺收了笑,“就是跟你说一声,你秦将军今儿可能晚归,留门的事就交给你了啊,别担心啊不是去会小娘子,是关陇等地爆发了起义,秦将军忙着呢,没准还会出征哦。” 秦将军要出征?叶长安愣了一愣,抬手推开房门,“我知道了。” 文子欺立马就大呼小叫的跑到厨房去找于伯,“于伯你瞧见没有,小媒官完全就是白眼狼啊,你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们白渊就要去前线拼命,他怎么能如此平静呐!” 于伯呵呵笑,“都没影儿的事,你糊弄她做甚。”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媒官禁不住试探,太没良心了,白渊可是拿她当亲闺女对待那!不行,我一定要告诉白渊,不能被她骗了,掏心掏肺的还不如养头狼呢!” 于伯张张嘴正要纠正两句,转念一想说了也无妨,年轻人多点波折也没什么不好,就让他们误会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9要造反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半宿没睡着,耳朵一直竖着听外头的动静,蛙鸣虫叫好不恼人,往日如何从未发现夜里这样吵呢。 看来真是出大事了呢,不然怎会半夜了还不回家,如果秦将军真要去远征,那她到底要不要现在搬家呢,放于伯一个人在家里好似不太好,如果不搬走,又怕那些混混来秦府找麻烦。 叶长安拽着被子捂在耳朵上,闷了一会又放下,燥热的坐起来,心说秦将军会不会已经回来了,外头吵闹的声音怕是把开门声都给遮过去了,还是去看一眼吧,不然一宿都别想睡了。 叶长安披了件外衣,半拖着鞋走出来,怕吵醒于伯,蹑手蹑脚的走到大门口,轻轻拽开门闩。 正想探出脑袋看一眼,冷不丁撞上一堵黑墙,墙上好像还缝了扣子。 叶长安:“……” 她想起第一回见秦将军的时候,就是眼下这幅尴尬场景,彼时他们不相熟,随便就能遮掩过去,可是现在要说点什么好呢,半夜起来看看外面有没有贼吗,还是干脆说她眼神不好? 简直不能更烂的理由。 “秦将军,你回来怎么不敲门那!”叶长安装作无事的退后半步,揉着一点也不疼的脑门,“我必须要说你两句啊秦将军,虽然功夫好脚步轻不是什么毛病,但有时候麻烦出点声儿啊,大半夜的很吓人知道吗?” 秦未看着她乱成鸟窝的脑袋,“你在给我留门?” “是啊,于伯年纪大了,总不好让他半夜起来,秦将军是要出征吗?” 秦未诧异的看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笑,“怎么,你有话要与我说?” “那倒没有,就是问一句,嗯……于伯给你留了晚饭,你要不要去吃一点?” 秦未嘴角的弧度顿了顿,伸手揉了揉她乱成一团的脑袋,“我知道了,你去睡吧。” 叶长安又怔住,强迫性的把头发拨回到方才的样子,心说必须要跟秦将军说明这个问题,不要随便碰她的头发! “秦将军……”叶长安脑袋一热就把他喊住。 秦未停下脚步,“何事?” “我,那个,你如果去出征,我会帮你照看好于伯的。” 叶长安简直想抽自己俩嘴巴,罢了,搬出去的事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她自暴自弃的拢了拢衣裳,快步走回房间。 直到她关上门,秦未才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丫头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还是等忙完了这一阵子再过问吧。 第二日沐休,秦未一早又出了门,近日北防不太平,有人挑头闹事,一路折腾到关陇等地,居然得了不少当地门阀响应,眼看着就是一场祸乱,官家哪里还有心思沐休,仍旧晨朝议事。 此事起于北防重镇武川,因着官家要裁撤整顿各地兵将一事,引发了诸多不满,先是有几个兵将集结起来抗议,后来居然得了许多人响应,这些人大都出身世家门阀,既有立场又有恃无恐,仗着自家上头有人做主,根本不怕官家惩治。 不过这些所谓闹事的兵将,大概就如同哭闹着要糖吃的娃娃,真要叫他们满怀血性的起义造反也没可能,闹腾了一阵子过后,见官家不予理会,反倒后继无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用尽,难免黔驴技穷。 后来柔然使团南下议和的事传开,这才又给他们添了一把火,北防镇戍兵之所以重要,皆是因为朝堂要靠他们来抵御柔然,这是大魏边防的第一道线,政治军事地位皆重,历来都是肥差。 能来这里混两日,脑袋上顶的军功可以吃三代,一旦柔然不再是威胁,那他们的待遇地位都会下降,何况还要裁撤,享乐惯了的人如何甘愿卷铺盖卷回家。 当然柔然与大魏议和是其一,早在秦未回归以后,这种矛盾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谁不知当年秦将军镇守北防的时候,一人独挡天下,其手下有自己的亲信,更有当年陆将军留下来的旧部,这些人铁网一样罩住北方边境,根本没有其他人什么事。 好容易等秦未死了,世家门阀才能来分一杯羹,牙缝还没塞满的,秦将军又回来了,他们心里如何不恐慌,如此一来二去,他们就彻底坐不住了,反正有人挑头,跟着一块闹得了。 这一闹就闹的不可收拾,一路闹到关陇等地,当地世家纷纷响应,居然演变成了一场起义,说好听点是起义,再往深了说,那就是造反。 一旦开始造反,凭你有什么家世背景,上位者都不能容忍,这就等于宣誓与朝堂对立,除非官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软蛋,不然根本不可能容许他们在头顶上撒泼。 “今日前方可有进展?”官家沉着脸问道,“可知带兵之人乃何人?” 文显出来回说:“回陛下,已经紧急调集临近州郡出兵镇压,不过牵扯到关陇各世家,不免有所顾忌,况他们占了天时地利,恐不易镇压,至于领头之人,有关陇于家,李家,还有隋家为主,另有其他家族响应。” 官家听的火冒三丈,这几个家族皆是当地豪门望族,其家族势力几乎覆盖整个关陇之地,但凡他们有心,圈地为王都不是问题,如今一起造反,恐非周边几个州郡可以镇压。 “传孤的指令,凡参与造反者皆格杀勿论,不必留情!” 大司马高安说道:“臣倒是以为,此乱臣贼子不能姑息,若想斩草除根,还需朝堂发兵,以正天下。” 大魏朝的兵力,一部分镇守在边陲,一部分镇守京都,边陲已然乱成一锅粥,假如此时柔然进犯,那第一道防线就已破了大半,如果再调动京都兵力,实乃冒险之举。 故而大司马的建议引来不少议论,假设关陇世家真的镇压不住,最后势必是要调动一部分京都守军,可眼下的问题是,柔然不日就要进洛阳,这种时候岂非过于冒险了。 官家蹙眉,“大司马可有良计?” “臣以为若能有秦将军亲自领兵,当可事半功倍。” 秦未低垂着眉眼,事不关己的听着,高安这时候把他推出来,看似是要给他立功的机会,实则是要他跟世家对立,吃力不讨好的事。 秦未自从回朝,从未得到什么重用,跟以前重兵在握的风光不可同日而语,甭管是官家要压他还是如何,反正是日渐失宠,大司马给他一个机会倒是无可厚非,何况秦将军不就是打仗拿手吗,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如此倒是得到了不少响应,有秦将军在,哪怕不动用京都守军都没有问题啊,他一个人就能匹敌千军万马,关陇那几个世家算甚。 “臣以为不妥。”文显开口反对,“柔然使团进洛阳,秦将军理应留京。” 柔然此次议和,九成九都是为了秦未而来,若非秦未死而复生,又重伤柔然大将,柔然人怎么可能乖乖来议和,这种时候柔然人最惧怕的就是秦将军的威胁,一旦他卷土重来攻打柔然,柔然必定无法抵挡,所以缓兵为上,只能先装模作样来议和。 所谓有千军万马不如一个秦未,他坐镇洛阳,柔然人放个屁都要小心翼翼。 官家跟文公倒是想到一处去了,但架不住朝堂上复议大司马的人多,一早上就为了是否该让秦将军出征而争论不休。 在朝堂上大肆争论的时候,洛阳城几个世家也有些坐不住,官家对士族门阀防备已久,从对待关陇世家的态度上就能证明一切,何况其中还掺杂着不少其他家族,之中就有不少跟洛阳城牵扯至深的。 除了各家有子孙牵扯其中,其中提到的隋家更是了不得,正是武昌候之胞弟一脉,隋家出身关陇,除当地势力遍布,更有一个武昌候坐镇京都。武昌候那位弟弟就是曾经的车骑将军,后来告老还乡,便举家迁回关陇。 如果官家此次不予姑息,那武昌候没准也会受牵连,洛阳城其他家族也要损兵折将,是坐以待毙还是予以反击,就成了他们眼下首要考虑的问题。 …… 叶长安今日跟隋衍约好去看住处,虽然已经暂时决定不搬走,但拜托了隋衍的事又不好反悔,故而如约而至。 今日一早,叶长安特意去阿玥那里买了几个牛肉饼带着,以防路上没有这样美味的吃食。 “尝尝合不合胃口,如果好吃,可得经常去照顾生意。” 隋衍正好没吃早食,香喷喷的吞了一只,赞不绝口,“好吃,我怎么不知道洛阳城还有这样好吃的牛肉饼,在哪呢,我回头叫属下都去捧场。” “就在昨日去的顺遥坊,地方小,一般人找不着。” “对了,我算了算你那份钱,大约可以在平阳坊寻一处不错的屋子住,如果你想去顺遥坊那样的地界,钱可以省下不少,不过那地方地小人杂,离官媒衙门又远,估计不太方便,所以你有什么想法?” 一个平阳坊就能抵大半个长乐县,所以叶长安并不担心跟秦将军离太近,不过秦将军住的那个地界,算得上是洛阳城中层以上,若非忽然天上掉下这么多赏银来,她压根都不会考虑在那里租房子。 “算了,我压根就不应该问你,还是我替你定了吧,我早就托人在平阳坊找了一家,正打算去看看,横竖赏银你也不肯拿,便有多少使多少,咱俩当个邻居也不错。” 叶长安:“……” 跟隋衍做邻居?那不得见天打架啊。 “你还别不乐意,有我这样的邻居罩着,保管你在洛阳城吃得开,往后的银钱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再有这样抓贼的好事,我先想着你便是。” 隋小将热心起来也怪吓人的,不过他说的无疑是不错的解决方法,住在平阳坊到底方便些,如果地方够大,将来蔡崇嘉孔小刀他们回来也够住,一举数得。 “如此就听你的,还得多谢你费心了。” “客气了不是,是不是兄弟。”隋衍又讨要了一只牛肉饼,美滋滋吃着。 两人一道往平阳坊进去,去到隋衍事先看好的房子处,叶长安对平阳坊不甚相熟,只知道这块离秦府已经有不少距离,倒是不怕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没事还能去瞧一瞧于伯。 房子没有秦将军的大,但是对她而言已经足够,她十分满意,正准备与房东详谈一二的时候,忽然出现了几个人拦住去路,其中一人颔首唤了一声,“四公子。” 隋衍的脸色顿时就黑了,叶长安不明所以,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们喊的是隋衍,她这才想起来隋衍是大家出身,不会是被家里发现他出来找房子了吧? “四公子,侯爷请您回去。” 为首之人看着彬彬有礼,但隋衍却拒绝不得,手握成拳,不甘心道:“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隋衍临走示意她安心,叶长安担心的看他被领回家,脑海中忽然记起来她这次要说媒的人家,一拍脑门,只道自己糊涂,隋衍不就是武昌候之子吗! 难道她这次说媒的对象是隋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0反跟踪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武昌候府亦在永*康坊,跟秦将军府邸离得不远不近,奢华程度倒是上了好几个档次,隋衍每次回来,都觉得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 “四公子,侯爷在书房等您呢。” 隋衍是家中庶子,生母早亡,他在家里是一个尴尬的存在,偏偏生为武昌候府的公子,他还不能随心所欲的活着。 路过前院的时候,正遇上他二哥隋旭,隋旭此人生的风流倜傥,乃洛阳五公子之一,见了隋衍总要品评两句。 “四弟今日总算不穿制袍了啊,不是也一表人才吗,爹爹近日要给你说妇人呢,多注意点形象才好。” 这就是嫌他穿着不得体了,当然跟他们这些正牌公子哥不能比,隋衍向来也瞧不上,只客套行礼,“有劳二哥提点。” 隋旭今日穿的招摇,脸上大概又糊了三两斤粉,十之八九又要去勾栏院鬼混,隋衍被他身上的脂粉气熏的喉咙痒,清了清嗓子才继续往书房而去。 武昌候行武出身,早年也是上过战场的,虽然现在老迈发福,但是眉眼间仍旧严肃,上来劈头盖脸就问道:“你要搬出去?” “是,父亲。”隋衍回的干脆,“住在家里多有不便,故而打算搬出去。” “家里如何就碍着你了?” 隋衍不答,武昌候又道:“你想出去也成,先把婚事结了,到时候你跟新妇若是不便住在家中,搬出去也无妨。” 隋衍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府里要顾忌面子,把个没了娘的庶子赶出去不成样子,只是他在家里一天也住不下去,如果有可能,他还想跑去战场,哪怕死在外头也认了。 “我已经托了官媒衙门,有合适的娘子,你得去见一见。”见他寡着个脸,武昌候问,“怎么,你有心仪的娘子吗,有的话跟我提一提看。” “父亲,我已有心仪的女子,说媒的事还是算了,我想自己做主。” “年轻人有自己的心思不是坏事,不过你是我武昌候府的公子,做事还是顾着大局,这也是担当的一部分,身份这种东西,不是你想抛就能抛的。”武昌候笑了笑,“让我猜猜看,你看上的娘子是跟你一道回来的那位?” 隋衍面上一顿,他说有心仪女子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倒的确是叶长安的影子,不过他自己说不清楚,他只是想借此推脱婚事,但假如硬是要他娶一个妇人,那他宁愿娶叶长安那样的。 不过他不想害了她,家里可能会因此盯上她。 “这样吧。”武昌候斟酌了一会说道,“你可以暂时出去住一阵子,如果你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我便做主把你从族谱除名,从此武昌候是荣是损都与你无关,当然,我随时欢迎你回来,至于你看上的女子,娶了她也进不得我隋家门,一切你自己取舍。” 隋衍愣住,从来都是他悖逆家中的安排,忽然之间把诸多选择摆在他眼前,他却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能搬出去总算是如愿,至于其他的,他会考虑的。 “多谢父亲成全。” 此时的隋衍并不知隋家要面临的局势,少年人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他仍旧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 叶长安房子没看成,便一个人往回走,在行至平阳坊外的四方道时,猛然记起上次被跟踪一事,心里一动,便故意放慢脚步,眼睛观察着四周。假如她没有猜错,跟踪她的那人与袭击她跟隋衍的那批人不会是同一目的,但凡混混帮派要复仇,向来都是成群结队上来就打,不会鬼鬼祟祟的找一人来探路。 她不疾不徐的走向巷子转弯处,闪身藏于墙侧,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向她方才走过的路,不多时,果真出现一个郎君,看身型不像是上次那个,但这鬼祟的模样如出一辙。 叶长安心下有了数,便仍旧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心里琢磨着怕是方才看房子的时候就已经跟上了,他们的目的应当只有她,跟了好几天却不下手,也不知道是想做甚。 她注意到身后的人跟了上来,便一路引着他往闹市而去,而后拐进一家挤满了妇人的香料铺子,跟踪之人不便进来,便只能在外面晃悠,叶长安便借故肚子疼,转到了店家后院,借机翻墙而出,返回头来盯着方才那人。 等了好一阵子过后,那人见叶长安不出来,便伸着脖子往铺子里看,只是哪里还有她的身影,自觉跟丢了人,便打算先回去汇报,却不知已经被叶长安跟上。 叶长安一路跟着他来到西城大市,西南一角有妓馆遍布,妓馆分了三六九等,这一片的妓馆是高雅之地,专供士族贵人来消遣,虽然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但至少看上去很像样子。 那人拐进其中规模最大的一家,叶长安抬头看了眼门匾,高挂倾城二字,哼笑一声,也跟着往里走,门外有人拦着,端详了好一阵子,没能确定叶长安到底是公是母。 叶长安一向着装简练,长的又高,眼神稍微差点就能把她当成郎君,这年头别说女子没有这么素净的,连男子也找不出几个,。 叶长安压低声音说道:“我是来寻我家公子的,府上有急事。” “敢问贵府公子是……” “是贺添贺公子。” “原来是贺公子府上,他正在里头呢,我这就叫人引你过去。” 叶长安心说还真有他,居然叫她蒙着了,就这样还想追人家徐娘子那! 贺添今日是被齐梁他们强制带过来的,除了他俩以外,沈珏隋旭二人也在,除了文子欺以外,洛阳五公子倒是凑了个齐整。 往深处追究几句,洛阳五公子其实是各自代表了洛阳城顶级的几个家族,固然有世人奉承之意,但这些家族子孙繁茂,出两个才貌皆上等的公子也着实不在话下,其中齐梁是生的差一点,论家世也够得上,至于五公子中另外一个,亦是出自隋家,也就是车骑将军家中公子,与隋旭是堂兄弟。 不过他如今不在洛阳城,便暂时不表,只说今日这几个公子凑在一起,不光是为了饮酒听曲儿,几个一向不务正业的公子难得说起了朝堂之事。 齐梁起头说道:“上头要对我们世家下手,诸位心中可有数?” “齐兄,你这话会不会有点危言耸听了,咱们又没干什么,还能平白抄家灭族吗,再说了,大魏朝哪哪不得仰仗各世家,官家又不糊涂,对我们下手,难不成还想仰仗寒门吗?” 说话的是隋旭,一听这话,就知道他还不清楚自家的乱子,齐梁提点他,“隋兄,没听说关陇世家已经闹翻了天吗,隋老将军可在其中,就不怕牵扯到武昌候府?” 隋旭愣了愣,“多咱的事,我如何没听我家老头子说,怎么个闹法,剑拔弩张了吗?” “我倒是觉得暂时牵扯不到武昌候府。”沈珏缓缓开口,“官家是有意压制士族,但不至于立时就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至少洛阳城的这几个世家,他还是要顾忌的,一家乱满城乱,这个道理他懂。” 隋旭松了口气,“不牵扯就好。” 齐梁哼了一声,“朝堂上的弯弯绕绕沈兄比我们懂,但我要说的是防患未然,洛阳城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安生的,不就是从他秦将军回来以后吗?他回来是为了什么,你们可知晓?” 几个公子似懂非懂,齐梁仗着被他家亲爹叔叔骂了一遭,自觉知晓了一些内幕,以此而推,便自行替秦将军杜撰了一出复仇大戏,“秦将军自打回来,从梁建章到刘锡那件案子,你们好好想想都牵扯了什么,还有之前的陆谦是怎么死的,诸位都没听家里提过吗,我没想错的话,那会贺家县公,武昌候两位都还在朝为将吧,没准知晓什么内情呢?” 这话他们几个哪里敢回家去问,陆谦这名字提起来都是忌讳,没得只能听齐梁杜撰,只可惜贺添跟隋旭两人,一个魂不守舍漠不关心,一个似懂非懂左耳进右耳出,到底也不明白他要做甚。 “我这么说吧,秦未他是什么出身,不定是陆谦哪里捡来的杂种,从来都跟咱们士族中人不对付,他现在跟官家穿一条裤子,矛头对准的都是咱们,所以必须要让他再死一次!” 这回倒是都听懂了,连魂不守舍的贺添都回过神来,“怎么个意思,你要跟秦将军对着干,你有那本事杀人家吗?” “你糊涂吗,当然是要他上战场啊,不是说要他出征关陇吗,战场上刀剑无眼,死个人还不正常吗,咱们得合计合计,几个家族联名要求秦将军出征,官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贺添觉得齐梁大概是病得不轻,战场上死个人是正常,但秦未那是一般说死就死的人吗,回头偷鸡不成蚀把米,还不是自己倒霉。 沈珏说道:“此事倒不难,眼下朝堂上支持他出征的人为多数,假如关陇那边真的镇压不住,早晚得用他,至于齐兄惦记的便不那样容易了,何况边陲兴乱,大魏朝唇亡齿寒,有个秦未在,到底有用。” “有屁用,他有用咱们就没用了,他死了三年,也不见大魏朝有什么乱子。”齐梁跟他们驴唇对不上马嘴,一阵烦躁的挥挥手,“唱曲儿的怎么停了,继续给爷唱!” 屋内唱曲儿的姑娘半隐在纱帘后面,有侍奉的丫头告饶,“诸位公子稍等,咱们玉儿姑娘今日就到这,这就另找一个过来侍候几位。” “怎么还另找一个!怕爷不给钱吗,就她唱的顺耳,找什么找,就她!” 丫头为难,“几位公子莫要难为咱们玉儿姑娘,她每日就只唱三曲,唱多了伤了嗓子,几日都不能出唱,找其他姑娘来也是一样的,咱们这里新来了几个,声儿一个比一个嫩。” 身后玉儿姑娘不等丫头告饶完就站起身来,齐梁朦胧看了一眼,见这位玉儿姑娘身条标致,再对上方才丝丝挠心的唱声,不由起了些心思。 “这位玉儿姑娘请留步,不唱曲儿也成,过来说说话如何?” 玉儿停住脚,半回身福了福身子,“奴家身体不适,失陪。” 齐梁伸着脖子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却发现这姑娘居然是蒙着面纱的,一时更是浮想联翩,不过佳人不作停留,走的毫无留恋,齐梁登时就要起来去撵人。 “喂喂齐兄,你这是做甚!”贺添拉住他,“多有失风度啊,想听人家唱曲儿,明儿赶早便是。” 齐梁方才不甘心的作罢。 叶长安一个人进来,自然不能真的去找贺添,正四下观望找寻那个混混的影子,却猛然瞧见一个蒙着面纱的娘子打楼上下来,她面上一怔,想起来陌遥娘子的远房表妹,阿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1看好戏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秦未从宫中出来已过晌午,连日忙碌使他疲惫不已,心里琢磨着先回家睡一觉,却不想刚走出宫门就远远瞧见了候在宫外的长公主车架。 长公主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冲他笑了笑。 秦未情知这觉是睡不成了,脑弦顿时又紧了三分。 待他走近,长公主笑说:“白渊好巧,我正从宫中出来,还不曾午食,不介意的话一道吃了如何?” 长公主明摆着意不在饭,秦未眼角轻敛,躬身上了长公主的马车。 长公主车架宽敞舒适,形同一间屋子,两人围几对坐,矮几上茶香袅袅,朦胧醉人。 “自打你回来,我们还不曾坐下来好好说过话。”长公主亲自为其斟茶,“应该还是你喜欢的口味,尝尝我这手艺有无长进。” 秦未拢着双手,并没有品茶的意思,“长公主有话不妨直言。” “瞧你,还是这幅不咸不淡的性子。”长公主嗔怪道,“好歹算是同出一门,不能给点面子吗?” 秦未象征性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算是全了长公主的面子。 长公主噗嗤一笑,“你啊,还是老样子,我还以为你在外三年能有些变化。”她自斟了一杯,缓缓品了一口方开口直言:“你这次回来不想做点什么,比如,复仇。” 长公主一双凤目凝在他脸上,试图在他脸上找出点漏洞,只可惜秦未纹丝未动,情绪丝毫不漏。 “长公主想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 秦未掀了掀眼角,“如何帮。” “自然是你想做什么,我便可以帮什么,你我之间无需客套……” “代价如何。”秦未看着她,“长公主从不打无用之牌,代价太高,我大概承担不起。” “看来我要收回方才的话,你跟以前的确不同了。”长公主笑笑,“此次关陇作乱,官家恐怕保不下你,但是我可以,如此算不算是有诚意?” “长公主有自己的打算,何须非要扯上我,难道我去会坏了长公主的事么。”秦未有些咄咄逼人。 “你可以这么想,但不能否认我们目的一致,怎么说陆将军也算是我的老师,他一家枉死,报仇的事理应算我一份,高安啊,实在是张狂太久了,大魏朝迟早毁在他手里,我们陈家的天下,可不能落入旁姓人手中,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秦未但笑不语。 “皇兄那个人决断不足,不足以扼制高安,少不得要你我来替他收拾烂摊子的。”长公主斜倚在靠垫上,柔荑支着脸颊,“对了,你带回来的那个小丫头我很喜欢,只可惜是王沉那个女人生的。” 秦未脸色微沉,“所以,你是故意引她与官家见面。” “怎么,你还真以为她是陆谦的女儿?”长公主呵呵笑,“你怕是让那个女人给利用了,她可是最擅算计人心的,你把她领回洛阳城来,总不能是想隐藏她吧,你还愁没人盯上么,迟早是要给官家发现的,我只是好奇官家的反应,平白多了一个女儿出来,是个人都会惊讶吧。” 秦未眉头紧蹙,“长公主,有些话可不好乱说的。” 长公主眼角忽然凌厉,“是不是乱说你迟早会知晓,我希望你紧要时候不要妇人之仁,陆谦的死,只怕跟那个女人脱不了关系。” …… 叶长安坐在妓馆的一间屋子里,百无聊赖的喝着茶,越喝肚子越空。 这种妓馆不是一般人能消费的起,她自然没有闲钱来消遣,是遇上阿瑜,然后被她带进来的。她已经出去察探了一遭,并没有发现那些混混的影子,估计着要么是他们依附于这里,要么是来找某个贵人。 阿瑜说她有客,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叶长安等的烦躁,已经生了不告而别的念头,她起身来到房门前,蹑手蹑脚推开门,一只脚刚伸出去,忽听外头一阵吵闹声,像是有人为什么起了争执。 叶长安缩回脚来,透过门缝往外看,见到的尽是熟人。 正是齐梁几个公子哥,他们要走的时候,恰好遇上了从其他客人房间里出来的阿玉姑娘,这一下还得了,说什么一日三曲,多了不唱,又跑别人屋里算几个意思,这叫这些天之骄子一般的公子哥如何忍,明摆着瞧不起人嘛! 而那位面子比洛阳五公子还大的客人不是旁人,正是新上任的廷尉大人燕柯,两厢这么一对面,端的是场势同水火。 “哎呦,我没看错吧,堂堂廷尉大人也来狎妓,我还当是谁面子这么大来抢小爷的人,不知道先来后到吗?” 妓馆中的妈妈上来劝合,“齐公子您实在是误会了,这位大人昨日就定了我们阿玉姑娘,她每日只唱三曲,在您那里唱完了曲儿,这才去大人处伺候了几盏茶,您若是喜欢我们阿玉姑娘,明儿早来便是。” “怎么唱曲儿费嗓子,喝茶聊天就不费嗓子了,我怎么不知道廷尉的月俸竟有这么多,居然能日日来包场,是嫌我今日银钱给少了吗,他能包,我包不起吗!你们妓馆不会是一个人赚两家钱,糊弄小爷我吧?” “您瞧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哪敢糊弄您……” “你少废话,今日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砸了你的场子信不信!” 妓馆妈妈顿时腿脚发软,甭说砸她一家,砸一条街她都信。 燕柯一身文人打扮,看上去十分突兀,他抄手而立,脸上还挂着丝浅淡的笑,“齐公子,某不得不劝你一句,无端毁人器物,可是要判重罪的。” “你少跟我装大头蒜!”齐梁是个一点就着的脾气,手指都要怼在燕柯鼻尖上了,“刚做了几天廷尉就学会拿人了,告你老子在洛阳城从来都不吃你那一套,我今日还就砸了怎么着,你看看把我抓起来咱俩到底谁倒霉!” 齐梁暴脾气一上来,连贺添都拉不住,顺手就拿了一只花瓶,狠狠扔到人堆里去,砸着谁算谁,他齐大公子赔钱就是。 齐公子要砸东西,谁人敢上来拦着,这一通砸下来,原本装饰华美的妓馆如同土匪过境,一片人仰马翻鸡飞狗跳,夹杂着女人独有的尖叫声,不知道的还真当是进了土匪,吓的临近几家纷纷关门大吉,生怕一并遭殃。 齐梁这厢砸完了东西还不解气,更见不得燕廷尉那张白白净净的脸,加上齐政一事怒火并发,就着脑门上那燃过了头的三分火气,一拳头砸在燕廷尉的鼻梁骨上,燕廷尉立时就挂了彩。 砸了东西还不完,还直接上手殴打朝官,燕廷尉心里大致算了一下,齐公子数罪并罚,恐怕要坐穿牢底。 叶长安捂着鼻子,生生替燕廷尉酸了一把,能让齐梁一拳头打成这样,这位燕廷尉怕不是豆腐做的吧,方才看他胸有成竹一脸淡定,还当他有什么能耐,敢情就是个地道的酸文人,只会说嘴。 她琢磨着这么着也不是法子,自己又不能出去帮忙,就冲齐梁这劲儿,燕廷尉能让他给打死了,其他人都不敢拦着,索性她就当回好人。 于是叶长安找出身上火折子,趁着外头乱糟糟的时候,咻的一下扔到远处不知道谁打翻的酒壶上,火苗顺势而起,很快就烧了起来。 这下谁还顾得上打架斗殴,皆忙着四散逃命,叶长安趁机溜走,走的时候还不忘确认一下那位燕廷尉以及阿瑜的安危,阿瑜扶着受伤的燕廷尉往外跑,眸子中映着熊熊火光,具是魔鬼的形状。 叶长安跑到大街上,正巧看见从长公主马车上下来的秦未。 秦将军面子果真不小啊,长公主车架的威风犹在眼前,她还差点挨了马鞭,秦将军居然能与之同坐,看样子两人是要去哪吃饭吧。 长公主是打算着过来吃饭,只不过秦未不识抬举,谈过了事就下车告辞,要知道这天底下能得长公主请吃饭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秦将军委实不给面子。 他瞥见丫头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下意识就觉得她没干什么好事,待长公主离开,他才敛着眉头走到她跟前,“你跑来做甚?” “秦将军你这话奇怪,我如何就不能来。”叶长安嘿嘿一笑,“怎么,怕我坏你好事吗,放心,我可不像花蚊子那只长舌妇似的,我什么也没瞧见。” 秦未哭笑不得,看了眼她过来的方向,“你去妓馆了?” “哎呀秦将军,能先让我吃点东西吗,我吃饱了再跟你说妓馆的事。” 此时的妓馆已经浓烟四起,虽然扑救及时,但仍旧不可避免的引起了恐慌,秦未用脚趾头想了想,能干出这事的除了叶长安也没旁人了。 叶长安顺手买了俩包子,递给秦未一个,想了想又收回去,“忘了你刚才吃过好的了,算了还是我一个人吃吧。” 秦未:“……” 已经饿过头的秦将军活生生被她勾起了食欲,不过在大街上吃东西对他来说还是有难度,故而只能忍着。 “啊秦将军!你猜我在妓馆瞧见谁了?”叶长安三两口吃完一只包子,感觉也就塞了塞牙缝,于是毫不犹豫的又吃了另一只,丝毫不顾秦将军瞪着她的眼神。 “是廷尉大人,他跟齐梁争抢一个姑娘,结果被打成了猪头,哎呀可惨了,你说那么文弱的一个郎君,学人家抢什么姑娘吗!” 是他,秦未勾了勾嘴角,明日大概又有好戏瞧了。 “所以火是你放的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妓馆呢?” 叶长安让最后一口包子噎住喉咙,吞了好几下才勉强咽下去,“怎么可能!我是干那事的人吗,都是齐梁干的,我就是混进去看热闹的,嘿嘿,是看热闹。” “那你这热闹可看大了。”秦未不戳破她,“很可能赶上了一出大戏。” 见秦未不追问她放火的事,叶长安心里一松,又不怀好意的反问他,“可是秦将军又为何会跟长公主出现在这里那?” 这下换秦未噎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鼻尖,说道:“碰巧遇上了,谈些事情罢了。” “这样啊,我一直很好奇,长公主是没有成亲吗,为何从不听人提起她夫君呢?”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秦未好整以暇的看她,把她脸上每一个小表情都尽收眼底。 长公主原来有夫君那!叶长安一直百思不解,长公主活的这样肆意,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夫君的人,难道公主都过的这样自由吗,家里有夫君,外头还能养几个,啧啧…… 不知怎的,她这心里忽然就舒坦了,心里一舒坦,肚子又饿了,于是忍不住又买了俩烧饼,一手拿一个,这时候秦将军却忽然伸手抢了一个,她手上一空,诧异的看着他。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平阳坊,四处没人,秦将军就不跟她客气了,对着一个从昨夜开始就没吃东西的人,她这样未免太残忍。 “一会就到家了,于伯一定做好了饭,我帮你留点肚子。” “……可是秦将军,你不嫌饱吗?” “没事,走了一路,又饿了。” ……好吧,你是将军你说了算。 “那个秦将军,你是真的要出征吗?”叶长安问他。 秦未笑,“怎么,你不想我去?” “是不想啊,出征多危险啊,万一你又英勇了,我们得多难过啊。” “你就不能念我点好。”秦未下意识就想戳她脑门,想想自己一手的油,只好作罢。 叶长安犹豫道:“如果你不出征,我想跟你说件事。”她慢下脚步,嘴里填满了烧饼,含糊着说了一句,“我想搬出去住。” 这句夹杂着烧饼味的话还是十分清晰的传进了秦未耳朵里,“怎么忽然想要搬出去,是受什么委屈了吗?” “没有,之前不是说了吗,只是暂住的,总不好一直麻烦你跟于伯,如果你出征,我会帮你照看好于伯的。” 秦未手中的烧饼被他无意识的捏成了渣,他缄默的走在前面,道了一声,“知道了,什么时候走跟我说一声。” 有那么一瞬他想,可能还是出征比较好一些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2现转机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齐县伯府上第二日一早就收到了廷尉逮捕令,齐梁因为无故毁了倾城妓馆,又当众殴打朝官,并致使无辜百姓受伤为罪名,特令逮捕。 齐府因为拒不交人,被廷尉大人一纸诉状告到官家跟前,官家当众大怒,亲自下旨廷尉收押齐梁,勒令齐敏关半年禁闭,就待在齐府不得外出。 这下全洛阳城的世家都为之惊动,想说官家是否处罚的太严厉了些,又没出人命,赔些银子不就完了,何必这样下齐家的脸面,殊不知官家近来正为关陇起乱一事烦心,对这些世家正没好气,齐家这种时候上赶着找抽,可不是正当了官家的出气筒。 叶长安听闻此事以后倒是松了口气,因为齐梁无辜替她担了纵火的罪名,横竖打人砸东西也不会轻判,不多再加一项罪名,何况若不是她出手,没准他还要背一项命案。 如此一想,她就心安理得的准备搬家一事,只待隋衍把房子定下,她就可以搬过去了,不过说起来,隋衍去哪了啊,他回一趟家不会出不来了吧? 对于武昌候家的亲事,她还专门去官媒衙门确认了一下,的确是他家四公子,也就是给隋衍说新妇,条件倒是很平常,这样的娘子一抓一大把,列个单子让他挑都成,不过关系到隋衍,还是跟他商议一下比较好,何况看他家的问题似乎有点复杂,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存在。 就在她纠结着要不要去他衙门找他的时候,武昌候的人找上了门,正是那日把隋衍带走的那位,看上去好像是家里的管家。 “叶媒官,我家侯爷烦请叶媒官见一见,乃是为了我家四公子的亲事。” 武昌候要亲自见她?叶长安着实没想到这个,心说看起来侯爷很重视隋衍的亲事啊,身为父亲,已经很难得了。 武昌候约见她在一家茶铺见面,叶长安跟着管家进了一间单独的房间,武昌候正端坐当中品茶,见她进来,先是打量她两眼,然后说道:“是叶媒官吧,来坐。” 叶长安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客气,万一也嫌弃她庶民的身份就不好看了。 “我还是站着吧,侯爷唤我来可是为着贵府郎君说亲一事?” 她开门见山,武昌候反倒不好再啰嗦,点点头,“确然,不知叶媒官可有合适的娘子介绍?” “依着贵府给的条件倒是不难找,合适的娘子也有,端看贵府郎君喜欢什么样的。” “叶娘子与隋衍相熟,你看他找什么样的合适呢?” 听这口气怎么怪怪的,隋衍说新妇,为什么要来问她的意见? “侯爷,婚姻大事还是要看他自己喜欢吧,到底是一辈子的事,怎好儿戏。” “说的很是。”侯爷自斟自饮,再次请她坐下,“叶媒官无需客气,我不讲究虚礼,还是坐下来再谈。” 既然是来说媒,叶长安便遵从的坐下来,开始她的说辞,“是这样的侯爷,您托我们官媒衙门说媒,我们自当尽所能为您办好此事,针对您之前提的要求,我整理了一份洛阳城中娘子的名单,另外我认为,依照贵府的门第,条件再高的也当得,我亦可以给您全部整理出来,回头送至府上给您过目,您看如何?” 侯爷认真听她说完,而后问说:“叶媒官出身长乐县,而今父母俱已不在,年岁与隋衍相当,你们一路而来,大概也已经互相了解,可曾想过嫁给隋衍为妇?” 噗…… 叶长安嘴里但凡喝点茶水,这会大概已经喷在武昌候脸上了,是她耳朵出了问题,还是武昌候吃错了药,头回听说说媒把自己说进去的,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事先没少打听她啊。 “侯爷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跟隋衍就是……” “四公子!您不能进去!” 只听管家在外喊了一声,隋衍便强行闯入,他一脸怒气的走过来,直接把叶长安拉起来,压抑着胸中的愤怒说道:“父亲,我希望您尊重您说的话,成亲的事我暂时还不想考虑,我会去官媒衙门说明,您就不要再插手了。” “你看你急什么,我只是找叶媒官来问几句话,成亲的事宜早不宜晚,既然你跟叶媒官相熟,有合适的见一见也无妨。” 武昌候倒是不见怒色,反倒是隋衍一直怒意不减,不等侯爷说完,这就拉着叶长安走出茶铺,一直走了小半条街才停下来。 “对不住,给你添麻烦了。”隋衍现在懊悔又没脸,感觉自己八辈子的脸都一起丢尽了,若非他及时赶到,他爹不定还要说什么尴尬的话。 不,应该说已经很尴尬了,他听到最后那一句的时候,气血上涌又倒流,来回在他身体里冲撞,他现在已经头重脚轻尤坠地狱,如果有什么能叫人短暂失忆的药,他一定毫不犹豫的给叶长安灌下去。 这以后还怎么相处那! “隋小将没关系了啊,不过你父亲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有病。”隋衍没好气,捂着额头半天不敢看她。 有病啊,这就难怪了,就说他说的话怎么那么奇怪,叶长安无所谓的拍拍隋衍,“所以亲事是不用说了吗,我还正觉得不好意思,不过你若有喜欢的小娘子不妨跟我说,我一定替你争取。” “嗯。”隋衍胡乱应了一声,翻过这个话题,“房子的事我已经定好了,你随时都可以搬过去。” “这么快啊,那我可得好好谢你,帮我大忙了。” “谢我就算了。”隋衍想到方才的事就不自在,“啊我是说以后是邻居吗,何必这么客气。” 叶长安觉得隋衍跟往日大不一样,从刚才开始就不敢看她,不客气这种话哪里像他说的,难道不是约架比较正常吗? 正在此时,忽有鼓声传来,隋衍竖耳细听,“是登闻鼓声,我过去看一眼,有事你可以去找我,我已经搬过去了。” 叶长安应下,心说登闻声起必有冤情,却不知是谁人所击。 闻声而至的还有秦未,登闻鼓正是卫尉署管辖,他眼下已经成了卫尉署实际主事,有他在的时候,曹大人通常不敢放任何屁。 秦未与隋衍先后脚赶到阙门之下,见一蒙面女子颔首跪于地上,秦未问她:“是你击鼓?” 跪地之人正是阿瑜,也就是倾城里的阿玉姑娘,有赖昨日一场闹剧,秦未对这位姑娘略有耳闻,不想今日就来登闻伸冤,当真有趣。 “敢问您可是秦未将军?”阿瑜反问他。 看来还是专门来找他的,秦未道:“正是,姑娘是专门等我的?” “秦将军,我有怨要诉,烦请秦将军能听我一言。” “如此,姑娘请随我回卫尉署详言。”秦未看向一旁的隋衍,“隋校尉有劳,长安要搬出去的事是你帮着张罗的吧?” 隋衍不明所以的点头,又见秦将军对他莞尔说道:“费心了。” 隋衍莫名的打了个冷颤,秦将军这个眼神……不大像是感谢的意思吧? 秦未与阿瑜来到卫尉署,单独辟了一间屋子问话,屋内象征性的有一人做笔记,以示公道。 阿瑜只肯与秦将军一人言说,可见她并不相信官署中其他人,至于她为何单单选择秦将军,乃是有赖燕廷尉提点。 秦未稍微琢磨一下昨日的事儿,其中内情也猜了个大概,不得不佩服燕廷尉谨慎有谋,怕是猜到阿瑜身份,这才故意接近,圈个套把齐梁算计进来,即给齐家挖了坑,又因为齐家受到惩处从而取得阿瑜的信任,才有了今日登闻伸冤一事,一举数得。 “现在你可以说了,既然到了我这里就不怕再有人污蔑陷害。” 阿瑜说道:“我乃刘锡之女刘瑜,是当年刘府唯一逃出来人,手中有我父亲当年亲笔所记账本。” 秦未沉吟,“何以证明你就是刘瑜,既然刘府已被证实灭了满门,总要有足以说服别人的证据。” 阿瑜缓缓抬起头,哆嗦着手揭开面纱,待露出狰狞骇人的半张脸时,连秦未都皱了眉头。 任是谁被活活烧成这般都是难以承受之重,更无论一个年轻美貌的姑娘。 “如果将军不信,我可以说出我父亲的任何一件为人知或不为人知的私事,更可以说出刘瑜当年的一切,刘府不过消亡三载,我相信所有与之接触过的人都记忆犹新,我不怕任何对证调查!” 阿瑜又将所言账本呈上,“将军可以过目,是否是我父亲手书,上面所记载任何一笔款项来源都可查证。” 秦未翻了翻账本,越看眉头越紧,“你说刘家只有你一人逃生,是如何逃出来的,能跟我说一说吗?” 说到这里阿瑜的身体开始颤抖,眼中的愤恨叫人望而生寒,“当年我父亲蒙冤,全天下的人都相信他是贪官,我们刘家百口莫辩,只好全家以死明志,但是我并不甘愿刘家就此背负污名,遂在最后关头逃了出来,但我并非想就此苟活,只待替我父亲洗清冤屈,我自会去地下与家人谢罪。” 原来她是自己跑出来的,秦未想了想问说:“你可是还有一个哥哥?” “我是有一个哥哥,将军何意?” “噢,没别的意思,就是可惜罢了。”秦未是替柳城可惜,好容易逃出来,却被人利用,到底还是白丢了一条命。 “阿瑜姑娘,既然你把证据交与我,我定当不负你所望,不过在案子了结之前,你可能要暂时被关在这里,以保证你的安全。” 阿瑜给秦未磕了一个头,“若秦将军能替我刘家鸣冤,我刘瑜必当结草衔环!” 此事既然是燕廷尉挑头,秦未断没有自己揽下的道理,查案的事还是得交给廷尉,于是携了账本往廷尉署而去。 燕廷尉昨日挨了一顿胖揍,原本清俊儒雅的一张白脸,现在却肿成了猪头,一条胳膊挂在身前,看上去无比惨烈。 秦未对着这么一副尊容,想笑还得憋着,“燕廷尉因公而伤,理应在家修养才是。” “不不,岂可因私而废公,这点小伤不足挂齿。”燕廷尉把秦未让进去,“不知秦将军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还挺能装,秦未心说这个燕廷尉倒是有意思,他把账本仍在桌案上,“是倾城里的阿玉姑娘给我的,我想燕廷尉应该用得上。” 燕柯用仅剩的一只手翻了翻,一时惊喜万分,“呀,秦将军可帮了某大忙了,想不到阿玉姑娘居然是刘锡一案的重要证人,某之前确也有所怀疑,只可惜没有秦将军之贤名,到底不被人信任。” 秦未笑了笑,“不过此案牵扯甚重,我想还是让官家看一眼的好,燕廷尉意下如何?” “某正是此意,有劳秦将军陪某去宫中走一趟。” 秦未自当要陪他走这一趟,他委实没有想到刘锡一案会这么快出现转机,如今证据确凿,端看官家如何决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3尴尬了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刘锡一案原本陷入僵局,却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出现转机,连官家都震惊不已。 刘锡所书账本乃他在任三年以来所有度支明细,也就是不可公诸于众的那份真账本,上面记录详尽,连每一笔银钱来往的经手人都记得清楚,只需与各署现存账本核对,便能明确看出来是哪里出了纰漏。 官家的意思是不容姑息,尽管秦未对他的态度有些意外,但既然官家有令,廷尉署自当一查到底,最终矛头所向不是旁人,正是司农齐政。 齐大人在任数年,所捞财器数目惊人,更有与他牵扯甚广的一些下属乃至地方官员被一股脑拔了出来,举朝为之震惊,司农署总览财政,一旦贪腐就是大案,更何况他的势力如此之深,贪财就罢了,还结党营私,上位者如何能忍。 齐政依律当抄家斩首,本以为齐家这次要完,没想到官家并没有波及到县伯府,只严惩齐政一脉,不过齐政无子,就只他满府的郎君遭了殃,看来官家到底对世家留了情。 齐政落网,头一个坐不住的就是大司马高安,一向镇定自若的他,居然狠狠砸了一只上等白瓷茶盏。 韩箫只道可惜,俯身一片片捡起来,“这只盏随了子成数年,砸了它喝茶都要失了味道。” “我没想到齐政居然这么快就倒了。”高安的眼神中少见的生了杀机,“燕柯,我实在小看他了。” 也难怪大司马会动肝火,齐政算是依附大司马的一条暗线,两人表面上无甚牵扯,但某些方面却关联至深。齐政有自己的势力人脉,不论是敛财还是弄权,皆有善后之能,故而只要他不惹什么麻烦,大司马一向不会干涉,谁曾想他一栽就栽了彻底,他自己栽了就罢了,牵扯到大司马就不好了。 韩箫把碎片摆在桌案上,用白布仔细包好,“据我所查,齐政的部分暗线至少一半在齐敏手里,官家刚惩处了齐梁,恐怕暂时会给齐家留一份面子,至于齐政,死无对证便罢了,估计不会等太久的。” “齐政的事一出来,你还愁秦未不会顺杆爬吗,齐敏那点城府,自己儿子都管不住,我是怕秦未紧咬住不放啊。”高安一掌拍在桌案上,疲惫的拧着眉心,“齐政送去各处的那些郎君,能处理的都给我处理了,省得他们上头没了主子乱说话。” 韩箫嘴角噙着笑,起身转至高安身后,双手搭在他双额上,柔和的替他舒缓着绷紧的精神,“事情还没有那样糟,先别自乱了阵脚,那些郎君不足为惧,恐怕各家都迫不及待划清界限,自己便动手处理了,至于秦将军吗,单枪匹马孤胆英雄,想成事不容易的,出征关陇的事不是八九不离十了吗?“ 当然有些话韩箫没有多言,比如那些郎君总有一些是无法处理的,能不能留祸就得自求多福,总归不是眼下要紧的事,无需说了徒增烦恼。 再比如,他刚刚收到的信儿,说的是被发配远走的徐康年病死途中,病死还是跑了尚无从知晓,就算是跑了,负责押解的人也会百般遮掩,从而推卸责任,便是想追也追不回来,就更不必现在与他说。 韩箫感到手下绷紧的神经渐渐松弛,嘴角的笑意越发深刻,都是些不足为提的小人物罢了,只要秦未他翻不起浪来,便没有谁能打败这个男人。 …… 叶长安被徐应桐约来俞记茶铺,这会正不知所措。 徐应桐已经趴在几上哭了半个时辰,叶长安干点什么都成,唯独不会安慰人,便只能等她自己缓过来。 徐应桐是听说了徐康年病死途中的消息,不能在长公主府上哭,只能偷偷跑到外面伤心,家破父亡,是任何一个年纪的人都难以承受的,尽管他父亲不是什么好人。 “长安,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徐应桐猛的抬起头,眼睛已经肿成了红灯笼,“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事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已经很努力去活着了,为什么噩耗还是不断呢,难道非要徐家人都死光吗?” 是啊,一人犯错殃及全家这种事,谁也说不明白,或者徐康年是罪有应得,但徐家其他人都是殃及池鱼,不过人生总难预料,什么样的坎儿都得自己迈过去,这个道理叶长安在几岁的时候就懂了。 父母亲人永远都会在你没有准备好的时候离去,伤心也好无动于衷也罢,都是一个人的挣扎,她经历过,也见过太多,故而很难心生波澜,说白了人都是一样的。 叶长安想说发配做苦役的人,大概都是死了比活着好过,徐大人即便不幸亡故,但余生也免了遭罪,不过这话她犹豫再三没有说出口,道理人人都懂,有时候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徐娘子,喝口茶缓缓再哭,会上火的。” 叶长安倒了杯茶放在她眼前,如此实诚的安慰法子让徐应桐破涕而笑,她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拿袖子擦了擦鼻涕,“长安,我真挺羡慕你的,你跟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你很真实也很肆意,跟那些作天作地的肆意不一样,是打心里豁达。” 这话要是从秦将军的嘴里说出来,应该就是现实跟没心没肺的意思,她都活成了一个人,现实点没什么不好,权当这都是赞美她的话收下了。 “唉,我不哭了,想想有什么好哭的呢,他在做下那些不应该的事时,就应该想到有一天要承担后果,我们全家都要承担的。” 她能明白最好。 徐应桐这厢刚好了,贺添随后就来给她添堵,俞记茶铺已经成了徐应桐固定要来的地方,贺添有事没事就会过来偶遇一下,这是听说了徐康年的事,上赶着来安慰人。 叶长安心说他怎么不早来,省的她笨嘴拙舌的在这里难为情,不过看贺添点模样,好像他比徐应桐还难过几分似的。 仔细看贺添的脸,今日好像没有涂粉,白净的脸上隐约有个红印,像是挨过了巴掌,眼睛也微红,跟徐应桐凑在一起,刚好一对红眼兔子。 “徐娘子,徐伯父的事我听说了,你千万节哀,想想他去苦地遭罪,或者这样才是最好的安排,所以你别难过了,往后都有我呢。” 得,叶长安没好意思说的话都让贺添说了,没意外的惹了徐应桐的白眼,“贺公子我求求你了还不行吗,你就别再管我了,往后都有你的话我都听了百八十回了,再往后我就七老八十了,你干脆替我买口棺材算了。” 这话听在贺添耳朵里,应该就是嫌他承诺兑现太慢的意思,往日贺添都会无奈的耷拉下脑袋,然后暗自跟叶长安发誓,说一定会回去说服家里人,今日难得没有低头耷拉脑,反倒充满了斗志一样,“徐娘子!我已经跟家里闹翻了,从今天开始我会搬出来,我自己的事自己说了算,我说会娶你就一定会兑现承诺的!” 徐应桐:“……” 叶长安:“……” 贺添跟贺家闹翻了!他是吃错药了吗? 反正在贺家人眼里,贺添自从遇上徐应桐之后都是一副吃错了药的样子,贺添倒是没有说谎,他今日早上又跟家里人旧事重提,说要非徐应桐不娶,然后无有例外都又大吵一架。 贺添在气头上的时候还顺带作死的提了一句他爹当年上战场的事,大概意思就是齐梁说的那般,又因为齐家出事,贺添便质问贺家是不是也干过什么勾当,企图苦口婆心劝说一番以免遭报应,最后却挨了他爹一巴掌,以贺添出府断绝关系而告终。 像贺添这种贵公子能干出这种有血性的事来,委实很让叶长安吃惊,虽然干的有点缺心眼,也是奇事一桩就对了。 他跟贺家断绝关系,一个人活得下去吗,还要养徐娘子,想想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好歹人家徐娘子现在还是长公主的干女儿,不定谁养活谁呢。 见她们不信,贺添急道:“是真的啊徐娘子,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我以后一定可以照顾好你,虽然我跟贺家闹掰了,但是我有手有脚,我还可以参军,我才不跟他们同流合污!” 直到现在,贺添才算是真正得了别人认真的审视,不管怎样,他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公子能为徐应桐做到这一步,都或多或少在徐应桐心里留下些许印记,大约从现在开始,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对贺添少了几分轻视。 “贺添你脑子进水了吗?”徐应桐没好气,“干嘛非要跟家里闹掰了,一点都不成熟,你没了贺家做仪仗能活下去吗,你能过苦日子吗?” “呀,徐娘子是在关心我吗?”贺添傻兮兮的笑,“没关系啦,我有银子的,另外怀朔王也给我一个院子暂住,生活不是问题的。” 徐应桐翻了翻白眼,“谁爱替你操心似的,爱死不死。” 贺添:“嘿嘿……” 叶长安摇摇头,她就不操心这俩冤家的事了,只约了徐应桐改日一道去宫里教蹴鞠,一来给徐应桐找些事做,二来给自己找个伴。 从俞记茶铺出来,叶长安一路都在琢磨着如何跟于伯开口说要搬走的事,白得了他这么久的照顾,什么都没留下就走了,说起来都觉得不好意思。 就这么一边纠结,一边推开秦府的门,院子里空无一人,不知道于伯是不是出门去了,叶长安每个屋子看了一眼,最后来到后院,望着那间一直落锁的屋子,犹豫着走过去,却发现今日没有落锁。 屋里断断续续有人低语,听声音应该是于伯的,叶长安下意识就要走,心说于伯一定也有些不想与人知的事情,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然而将走未走的时候却猛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不由顿住脚,不由自主的多听了两句。 “长安娘子现在很好,心眼好,人也开朗,跟将军年轻的时候很像呢。”于伯自言自语,手里捧着一个排位,用袖子掸着细灰,“将军在天之灵可以明目了。” 这个将军……应该不是秦将军吧? 叶长安的心忽然就乱了起来,她凭着意识疾步往外走,不知道于伯为什么会提起她,她一个边陲小城来的庶民,何至于就能叫陆将军明目呢,她大概是听错了。 她想着快些离开秦府,当作自己没有回来过,不然就太尴尬了,可是事情总是不能如意,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她跟秦未面对面撞上了。 “秦将军回来了。” “你去哪。” 两人异口同声,尴尬到想让人往地缝里钻。 叶长安此时此刻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后退一步与他错开,低头继续走,“我出去一趟。” 然而她一只脚刚迈出门槛,手就被秦未给抓住了,她颓然的想,为什么每次她不想面对的时候,秦将军总要强制她面对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4人难留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秦未在抓住她的那一刻,多少体会到了一点世俗人家的世俗心,姑娘大了难免有心事,明明知道谁都不喜欢被人刨根问底,可就是得替不谙世事的丫头多操点心,是遇上什么难事了,还是有了情窦初开的对象,本着一颗慈父之心,秦将军觉得自己还是多操点心好。 但反过来说,处在叛逆期的姑娘都腻烦这个,所以叶长安打心眼里想对秦将军吼一声,“不要多管闲事。”然而秦将军一向没有这方面的自觉,强人所难才是他的风格。 “近来看你心事不浅,有什么难事不妨跟我说说。”秦未抱臂依在门框上,一副要谈心的姿态。 叶长安按着眉头,“秦将军,我得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在我们最困难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大恩大德来世再报,所以我想先出去一下。” 秦未给气乐了,“要报就这辈子报,推到来世多没诚意。” “这辈子插不上手啊,我就想着下辈子秦将军要是落魄了,方能显出我的用处来,雪中送饭不是挺好吗。”叶长安理直气壮。 是挺好,敢情下辈子就等着她开锅了。 “还是说说这辈子的事。”秦未看她,“好好的为什么想要搬出去,别跟我说什么不想麻烦的话,横竖你也没少麻烦,我还不至于养不活你们几个。” “我说秦将军,不知道有时候话不好说太明白吗,非要我说我们不是一路人,压根不适合呆在一个屋檐下,还是说你话太多管太宽,比我爹还啰嗦,我其实不需要你来弥补什么,我一人过的挺好的,懂吗,你不需要代替谁来弥补我,我谁也不是!” “谁跟你说我是来弥补你的?”秦未敛着眉头,他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院子,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顿时觉得头大如斗。 叶长安摆摆手,也觉得自己失态,“就说不能提这种话题嘛,秦将军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没眼色,少女心事不能问知道吗,也就是我好脾气,不然早揍你了。” 叶长安一边嘀咕着一边往外走,秦将军落得慈父都会有的凄凉下场,只能依在门框上遥望闺女决然离去的背影,他终于把丫头逼的离家出走了。 秦未不禁自我反省,他是话太多又啰嗦吗,原来自己这样讨人嫌那,这可如何是好呀! 此时于伯走出来,正瞧见他家将军便秘的脸,奇道:“将军你回来了啊,方才我好似听见有人说话,还有谁回来了吗?” “没谁。”秦未回的十分干脆,仿佛他刚才就是对着墙在自言自语似的,“对了跟您说一声,长安要搬出去住,我已经应了,您回头就别多说什么了。” “搬出去?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出去那,叶娘子还小,一个人在外头怎么过活那!”于伯难得着急起来,“将军您如何不劝着些呢,是不是叶娘子受什么委屈不好说啊?” 秦未心说再劝就要打起来了,他又没养过闺女,谁知道这个年纪的姑娘们都在想甚,“算了,由她去吧,您就别问这事了。” 秦将军没养过娃,但是明白欲擒故纵穷寇莫追的道理,套用在叶长安身上,那就是好坏皆由她去,越管得紧她越想跑,索性不管了,在外头碰了钉子自然会回来的。 叶长安要搬走的事唯独乐坏了文子欺,因为没人跟他抢肉抢饭抢地盘了,还有秦白渊。 “小媒官还挺有眼色吗,什么时候搬走啊,我好把我的宝贝搬到你屋里去。”文子欺已经盘算着如何鸠占鹊巢,等他把白渊的房间都填满他的东西,看小媒官以后还怎么好意思进来! “谁说你能进去的?”秦未瞅他,“休要把你那些破烂放在我屋里,回头就给你丢出去。” “哎哎!你说这话合适吗,义气那,我们的深情厚谊那,我怎么还比不过那个小媒官了那!” 一想到以后家里又只剩了两个半老不小还不怎么懂事的大男人,于伯就打心眼里发愁,连饭都不想做了,家里没两个娃娃闹腾着像什么样子嘛! 叶长安为了避免跟秦将军坐一起尴尬,特意吃过饭才回来的,还从外头抱养了一只猫回来,等他们走了留下来给于伯解闷。 然而她回来的时候,三个人齐刷刷坐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于伯不知为了什么唉声叹气,文子欺则视死如归的守着秦将军的房间不肯动屁股,至于秦将军本人,仍旧在磨皮子。 她怀里一直半死不活装睡的猫忽然抖动了一下身子,不知道是不是嫌弃这几个未来的生活伙伴。 “小媒官,谁让你抱只猫回来的,不知道我最讨厌这些猫猫狗狗的吗!” 那猫闻言蹭的就跳下来,张牙舞爪的盯着文子欺,胡子张开,尾巴倒竖,一副随时都要扑上去咬人的架势。 “嘿!反了你了!”文子欺两手掐腰站起来,指着人家脑门吼,“我决定今儿晚上就烤了你当宵夜。” “喵……” 再然后,文大公子的脸上就多了三道杠,鲜艳欲滴,煞是好看。 叶长安又不厚道的笑了。 “啊啊啊!小媒官我跟你没完!”文子欺举着小铜镜气血攻心,“好容易送走一个瘟神,又来一个克星,这日子没法过了……” 于伯立刻就不郁闷了,张罗着要给叶长安做宵夜,再给花蚊子……也就是那只猫,找点鱼骨头。 给一只猫取蚊子的名,亏她想的出来,秦未心下好笑,默不作声的看着她跟文子欺闹腾,忽然有点理解了于伯的心情。 人上了岁数,可真可怕。 叶长安打算今晚就搬过去,她简单收拾了几件衣裳,这就是她的全部家当,人穷就是这点好处,走哪都一身轻,再瞧瞧那位鸠占鹊巢的家伙,假如哪天洛阳城遭了灾,这货搬不走他这些破烂宝贝,不知道会不会哭死。 还有秦将军磨皮子的声音一阵阵往耳朵里钻,她一边收拾一边想,往后没了这声音,夜里不知道会不会失眠,这声音具有非常好的催眠功效。 “我送你过去吧。”秦未在她出来的时候站起身,“遇上寻街武侯也好说话。” 叶长安耸耸肩,“好吧,有劳秦将军亲自相送。” 秦未亦步亦趋跟着她,两人一路无话,她住的地方不远不近,没多久便到了,然后秦未看见了在门外等着的隋衍。 隋衍只听说叶长安今日要来,便特意在外头等着她,怕她搬家需要什么帮忙,要早知道她就只带了一个包袱,打死他也不能出来,况且后头还有全天下最好使的护卫,面对秦将军什么的实在让人害怕。 “咦,隋小将你是在等我吗?” “我,就是听见动静出来看看。” “这样啊,那秦将军你先回去吧,有隋校尉在隔壁,没有小贼敢来的。” 秦未端详两间屋子,大小制式差不多,仅有一墙之隔,心说现在的小兔崽子们可真有招儿,找房子都这样会找,还是老话说的好,家贼难防,这墙是不是应该再砌高点呢…… “啊秦将军,您放心,我会照看好长安的,在洛阳城里头没人敢欺负她。”隋衍抓着后脑勺,认为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让秦将军放心。 长什么安,不知道她不爱听别人叫她长安吗,他都不会当面叫,小兔崽子能不能懂点事! 见秦未一直不言语,隋衍觉得自己可能说的不够诚恳,于是从叶长安手里接过小包袱,“啊我来帮你吧,家里要是缺少锅碗瓢盆什么的,尽管去我那里拿,反正我也不会做饭,我看不如以后咱俩合伙吧,我出钱你出力,干脆就在墙上打个门得了,多方便啊。” 叶长安眼神一亮,“我看这主意不错。”这下连伙食费都省了。 秦未:“……”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隋小将。”秦未看着她进去的背影,“有劳你照顾她,不过我希望你处理好家里的事,不要影响她。” 隋衍莫名一阵心虚,被秦将军一句话戳到痛处,他别开脸低下头,“我会处理的。” 秦未没再说什么,隋衍看着他离去不由松了口气。 …… 叶长安对于进宫教蹴鞠的事十分抵触,宫里那些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娘子们,没准大声吼两句都能吓哭了,若是教着玩也就算了,万一官家将来上心,还要参加什么蹴鞠赛,那就没法交代了。 好在约了徐应桐一起,两人一道进宫,由冯章亲自领着,去到宫中专供蹴鞠而建的掬月司,官家养的那批球侍亦在此操练,不过场地很多,供娘子们练习的地方是单独封闭的。 “叶娘子,官家说了,您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只要好好操练,官家不会亏待您的。”冯章笑呵呵说道。 “有劳冯大人。”叶长安尽量对着冯章客气,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冯章在帮她,虽然不知道处于何种目的,不过将来要在宫里混,总要跟他搞好关系。 “我还是先领着叶娘子去见一见大家。”冯章在前头引路,“叶娘子可能要多担待些,这些娘子都没有什么基础,恐怕不好训练,官家说您慢慢教,不成也没关系。” “您瞧,就是她们了。”在一处殿外停下,冯章指着殿中的娘子们说道。 叶长安看了一眼,心顿时就凉了半截,里头少说百十号人,基本都是些涂脂抹粉弱不禁风的娘子,站在大殿中尤嫌累,七歪八坐的乱成一团。 官家是因为宫里粮食多到吃不完,才养这么多横看竖看都没什么用的人吗? “官家啊也是一片苦心。”冯章说道,“江淮等地的百姓多艰苦,以采选的名义把这些年轻人招到洛阳城来,总归吃喝有保障,有才能的更会重用,是给他们机会呢。” 原来还有这种因由,听起来陛下大人当真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官家,弄一堆吃不饱穿不暖的娘子们进宫蹴鞠玩,然而这满屋子的娘子似乎并不能体会陛下大人的良苦用心,大概心里都在哀怨她们的美貌如何就不能打动官家。 待冯章离去,徐应桐跟叶长安嘀咕,“长安那,我怎么瞅着有点悬啊,我跟你说这些个进了宫的娘子都会变的很奇怪,你瞧瞧她们这幅装扮,也不知道是来蹴鞠还是来选美的,站着都要比比谁更妖娆,想要训练她们蹴鞠,难哦。” 叶长安哼道:“难?在我手上不存在这个。” 徐应桐打了个激灵,为什么她觉得长安方才说这话的表情,像极了秦将军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5暮色沉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为了当教习,特意换了一身方便活动的衣裳,头发高束,精神气十足,简而言之就是一身男女皆可的装扮。 她甫一进殿,原本歪七扭八的娘子们立时端正站好,大概是把她当成哪个俊俏郎君,还有的人掏出小铜镜来照了两眼。 叶长安清了清嗓子,剧中而立,“我是叶长安,你们的教习。” 一开口又全露了馅,原来是个跟她们没什么两样的娘子嘛,姑娘们顿时又萎顿下来,哀怨命运不公。 叶长安抄着手走到她们跟前,眼神在她们身上一路搜刮,看的这些娘子们都开始不好意思。 走近了看,这位教习真的是很俊俏那! “诸位,来之前没有人告诉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吗?”叶长安很给面子的迎合着她们的娇羞,笑的人畜无害,“穿成这个样子,是想摔残了脸吗?” 有娘子立时说道:“叶娘子,我身体一向不好,实在做不来这等玩闹把戏,你看能不能跟官家通融一声,哪怕让我去洗衣做饭伺候人都成。” “是啊叶娘子,我身子骨也差,从小就体弱多病,每天还吃药那,跟官家说一声,让身体好点姐妹们来玩闹才合适嘛!” 这两位一起头,殿中的百八十个娘子恨不得个个一身病娇,过了今天活不到明天的模样,更有夸张的,掏出帕子咳了个天昏地暗,就差晕倒传太医过来瞧了。 叶长安摸着下巴吃惊道,“这样啊,你们这个样子都是如何选进宫的呀,之前都没有人查过身体吗,哎呀这样看来洗衣做饭伺候人也够呛那,不成不成,得找人来检查一番才好,不然我回头把人弄糟了,官家可要怪罪的,他还说要咱们好好练习,等你们练好了他会观赏来的,这下当真可惜了,只能换一批人了。” 官家会亲自观赏吗!这样鞠球好的人有没有可能得了官家青睐呀,这样听起来好像还有机会那! 殿中至少有一半的娘子不装病了,端正的站在那里,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倒是离着叶长安近的几个娘子站也不是咳嗽也不是,场面很尴尬。 “诸位不防再仔细考虑考虑。”叶长安给了她们一个台阶,“蹴鞠吗,又不是要上战场,跟舞姬差不了多少,咱们官家可是最喜爱蹴鞠的,没事看大家踢一场,不是很好吗?” 听起来好像的确很不错,跟舞姬这么一比较,大家心里就有了计较,也不再说什么,默认了蹴鞠这回事。 叶长安冲着徐应桐眨了眨眼,换来徐应桐无比敬仰的眼神。 然而接下来的训练就又成了头疼的问题,把蹴鞠当成玩闹把戏是好说,但若是如其他球侍那样操练比赛,这些娘子们大概要吃苦头,徐应桐琢磨着她们就算没真有毛病,操练两天过后指定也会倒下不少。 “长安那,要不要先让她们换下衣裳再来呢?” “那没必要,就穿这样挺好。”叶长安不在意的说道,“娘子们爱美嘛。” 徐应桐:“……” 为什么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啊各位娘子,既然大家决定留下来蹴鞠,那我们就得先讲讲规矩,咱们人数不少,一场蹴鞠赛最多只要三十二个人,其余皆为候补,能不能作为首发上场,端要看各位实力,所以前期的基本训练非常关键。” 这也是题中之意,便是舞姬也不是都能上场,凭个人本事罢了。 叶长安继续说:“蹴鞠先不着急,今日我们先来训练各位耐力,我初步定了一个训练方案,以后每日早上皆要晨练,我会尽量进宫陪着,大家分作三队,各选出一个领队,然后对各自领队皆要无条件服从,不服者挑事者驱逐出队,我会禀报内侍冯大人另外安排去处。” 晨练这事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下来的,大多数娘子们都没遭过这种罪,心里十分发怵,然而如今个个都是骑虎难下,不蹴鞠就要去干下等活计伺候人,没准半辈子都见不着官家。 于是大家有苦难言只能忍着,叶长安把她们带到殿外,第一日的训练便是扎马步。 不管做什么都不缺有天分的人,她要看看有没有值得培养的体格,天生弱不禁风的姑娘就会费点功夫,假如官家要跟柔然使团比赛,就要优先训练体质条件都比较好的。 然而就眼下看来,能挑出来的寥寥无几,不过刚蹲了半刻功夫,一半的娘子都要撒手人寰了。 徐应桐在旁看的直扶额头,里三层外三层的裙子,脑袋上挂满了头饰,别说她们蹲着,是个人都受不了,秋老虎的天儿不是闹着玩的,这是要出人命吧! 叶长安挨个给她们纠正姿势,踢踢腿捏捏胳膊,跟选苦力一个标准,外加几句言不由心的鼓励,最好能让她们幻想着明日就能见着官家,这才能有动力。 当然也有死活坚持不了的,比如有一个娘子此时小脸煞白冷汗直流,身子抖若筛糠,难得的是她还挺坚持。 叶长安见她不像是装的,便过去询问,“如何,可是哪里不适?” 那娘子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还一边摇头说无碍。 这可有点奇了啊,难道还真有如此可造之才,虽然身体条件差了点,但精神可嘉啊! 于是本着操练汉子的原则,叶长安还真打算让她坚持一会,但凡训练都是这么过来的,有时候过了最难过的时候就好了,然后耐力会更上一层。 倒是徐应桐想到了什么,过来跟叶长安咬耳朵,“长安你说,她会不会是那个来了呀,万一她是体虚腹痛的类型,是不是休息一下会比较好?” 还有这事?似叶长安这等身体壮如牛的姑娘自然不能体会寻常人的痛楚,她平日就是把自己当汉子养的,便是来了月事也不当回事,一般的疼在她这里就是挠痒痒,压根不知道还有来了月事就要休息一说。 “这个……死不了人吧,应桐你也会这样吗?” 徐应桐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嗯……偶尔会疼啦,我都有调理的,不过是很难过就是了。” 叶长安正掂量着她说的难过是个什么分量,那姑娘便身子一歪,这就要头栽地的晕倒了,好在叶长安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总算没酿成悲剧。 “我,我没事,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那姑娘还在逞强,手无意识的捂着小腹,看起来好像确如徐应桐所言,是腹痛的厉害。 “这位娘子,若是月事不舒服,休息一下也无妨,你能坚持的时候我自然不会拦着,你这都要晕了便不好再勉强。” 叶长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方才在殿内的时候她并无异常,还跟旁边的娘子笑语嫣然,莫非是月事才上身?那也说不通,假若是如此,她现在不会逞强,定会去换衣裳的。 不过她并没有过于纠结,扶她下去休息后便对其他人说道:“各位娘子莫要以为月事可以破例,实在如方才那位娘子那般便也罢了,但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假如将来官家要御览的时候碰上哪位月事上身,不能坚持的我一定会换人。” 原本有这念头娘子们顿时不敢再想,来月事是小,能见官家才是要事。 于是一日训练过后,除了那位娘子休息了半日,其余的都勉强坚持下来,叶长安赶在闭坊之前出宫回家,恰逢吕二口回来。 吕二口这几日都被拘在南安郡公那边,说是南安郡公生病,他只好陪着,搬新家的时候叶长安就想他一定会高兴,毕竟这是他们在洛阳城的第一个家,意义非凡。 可是叶长安在回家的时候并没有见到预想中的飞扑与赞美,一向捧场的小胖子居然愁容满面。 “怎么了这是,不会是南安郡公没挺过来吧?” “呸呸呸!老大你不能这样诅咒他。”吕二口还学会了护短,“哎我得跟你说一事,上次不是去给蔡兄弟送饼吗,我瞧蔡兄他瘦的更可怜了,我当时没敢多问,生怕他往后就不让我去了,所以就琢磨着过两日再去看看,你猜我今日去瞧见什么了!” 看小胖子气愤的样子就知道没好事,叶长安让他坐下来慢慢说,“难道真有人欺负他?” 吕二口猛点头,“不光欺负,还打人那,好几个人围着蔡兄拳打脚踢,就是不打脸,怪不得看不出来,实在是太可气了,学堂不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吗,怎么能这样可恶那,没比我们街头上的混混好多少啊!” 吕二口气的满身的肉都在颤抖,一边说一边就要掉眼泪,“你说我们逃命的时候也没遭过这罪啊,我当时要冲过去帮忙,可是守门的人拦着不让我过去,说一般人不给探望,又不是坐牢,哪有这种破规矩!蔡兄都要被打死了呜呜……” 叶长安眉头紧皱,最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打死倒不至于,一定是故意针对,然后想让蔡崇嘉知难而退,逼他自己离开,恐怕不是冲着秦将军,那就是冲着她。 “二胖你别哭了。”叶长安跟他坐在一块,胳膊揽着他的肩膀,“知道蔡兄为什么宁愿自己扛着也不跟咱们说吗?因为他知道靠人不如靠己,他需要一个可以读书出头的机会,为此可以忍受一切不公,他今日忍下的所有,将来都会加倍讨回来。” 吕二口抽泣的声音渐渐沉下来,融在这方属于他们的小院子里,暮色愈沉,天地越宽,他们都在这方天地间沉浮,空旷的看不见未来。 “你要记住那一刻的无能为力,如同蔡兄忍受的一切,你今日不能冲过去救他,终有一天要讨回来,不是为他,是为你自己。”叶长安安抚的拍拍他,然后站起身,“蔡兄是咱们出生入死的兄弟,没有道理看着他白受欺负,你放心,明日我会去看一眼。” 吕二口眼中有什么在滚动,有老大的感觉真好,明明不见她长几岁,为什么总能稳稳地站在他们身后那,蔡兄弟跟小刀他们都在努力变强,自己也不能落于人后才行,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像老大一样守护别人呢? 叶长安伸了个懒腰,“啊……吃点什么好呢,家里什么都还没有那,还是去隔壁找隋小将搭伙吧。” 吕二口愣了愣,隋小将,隋衍?他为什么会住他们家隔壁那,还有他什么时候跟老大这样要好了,都已经搭伙过日子了吗! 秦将军知道吗?于伯知道吗?家里没有大人好危险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6盼出头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翌日一早,叶长安便按时进宫陪娘子们晨练,而后赶在午食的时候去到四门学,看看到底是哪帮王八蛋在欺负人。 午食的的时候学堂休息,通常大家都会留在这里用饭,夜里不留宿的郎君们会自己带饭食过来,或者有侍从到点送进来,像是蔡崇嘉这般住在学堂的郎君,皆是由学堂供饭。 叶长安手里拎了一些吃食,混在那些送饭的侍从里很容易进来,连名册登记都省了,她问过吕二口,知道蔡崇嘉住在学堂最后面的一排矮房中,便径直过去。 此时路上有专门负责送饭的人经过,叶长安跟在后面观察,里头有肉有素,甚至还有鱼汤的香味,一并放在推车上,足足几个大桶装着。 伙食看起来不错啊,每个人都应该会分到吧,蔡兄怎至于每天吃不饱那。叶长安心下疑惑,只不动声色的跟着,亲眼见他们给每个过来领饭的人装的满当当,只是许久不见蔡崇嘉的身影。 叶长安四下寻找,总算在队伍最后面看见了蔡崇嘉瘦弱的身影,他低着头站在最后,前面长长的队伍半天都没有动一动,再仔细看,他前面的几个人也没有动,一旦有人过来,前面的几位会主动让出路来,十分大度的供人插队。 而蔡崇嘉就这么无奈的跟着,由来已久的习惯与沉默。 叶长安的手紧紧攥住,但是她没有上前,就这样看着他们排到最后,蔡崇嘉前面的几个郎君依次装了饭,剩到最后一个的时候,那郎君抓了一把土,就这么眼睁睁的尽数洒在剩下的饭菜里。 不论是装饭的还是领饭的,皆无动于衷的漠视,然后在蔡崇嘉上前的时候,仍旧把剩下的掺了泥土的饭菜盛给他。 叶长安忍下想要打掉他们门牙的冲动,默不作声的来到蔡崇嘉身边,蔡崇嘉抬起头看她,讶异又带着些许惊慌,下意识的把手里的碗遮住。 “啊蔡兄,想不到咱们学堂的伙食这么好啊。”叶长安若无其事的夸赞着学堂的伙食,“不过今日我带了更好的来,要不要尝尝?” 蔡崇嘉不知道她来做甚,她说什么,他就唯有配合,眼下的一切都让他不知所措,他更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为什么要突然来探望他。 “你住的哪间屋子呀,饭食凉了不好吃。”叶长安的本意是想去他房间里看看,是不是缺什么,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太好,看他每天饭都吃不安稳,估计住的地方也好不到哪去。 “叶娘子,我们去廊下吃就好,嗯……凉快。” “你说的也对。”叶长安笑笑,与他一道去廊下用饭,周围围坐了不少人,有好奇的往这里看两眼,大多无视。 而方才挡在蔡崇嘉前面的那几个郎君,也随着他们一道过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散在他们四周,一边吃饭一边往这边看。 叶长安只当作没看见,“蔡兄要多吃些才行,你每日要读书,不比我们这些无所事事的人,身体是最要紧的,便是再急功近利也得一步步来。”她往他手里塞了一只肉包,“还忘了跟你说,咱们现在有自己的家了,你虽然在外头住,但是家里人都很惦记你,会惦记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废寝忘食,二口说你瘦了,回去还跟我抹眼泪。” 叶长安絮叨家常一般,蔡崇嘉低着头,手里抓着热乎乎的肉包,挨打的时候都能忍下的泪水,现在却在眼眶子里转。 他有家,有家人,这是从常乐县出来后,听到的最不能自抑的话,他可真是窝囊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个人躲在这里读书,不知道有没有出头之日。 “如果你不怕来回跑,回家住也没什么,大家还能有个照应。” 蔡崇嘉点点头,硬生生吞下堵在喉咙里的包子,和着将出未出的眼泪,一股脑咽下去,“冬天的时候,我会回家住的。” 叶长安满意的笑笑,“也好,冬天学堂会冷吧,钱的事你不需要操心,我跟二口现在都有进项,够用的。” 连二口都能养活自己了啊,真好,蔡崇嘉由衷的替他们高兴,总有一日他也可以的。 “呦,蔡兄今日有口福啊。”那几个郎君忽然围过来,不怀好意的看着叶长安,“还是个俊俏的小娘子,蔡兄不光有口福,艳福也不浅啊,这么多好吃的,分我们一些呗。” 叶长安正眼都没看他们,专注的给蔡崇嘉夹菜,“不好意思啊诸位,我今日带的不多,只够我兄弟一人食用,下次吧。” “哎,别下次啊……”那个往饭食里放土的郎君手欠的伸过手,企图抓住叶长安的手里的筷子,“这一口喂给我如……嘶……” 他的手指被筷子夹住,强迫的随着筷子一起,将那块肉夹到蔡崇嘉碗里,不知道这娘们使的什么暗劲,简直钻心的疼。 蔡崇嘉担忧的看着叶长安,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他想劝她还是算了,跟他们斗不过的,他们背后都有人撑腰,今日惹了他们,明日都会加倍报复在他这里,但是想到她专程跑来给他送饭,他不忍心说什么。 他只恨自己没用。 “这位郎君,看你穿的也不错,家里如何没人送吃的呢。”叶长安没有松开手的意思,眼睛眯着,嘴角挂着笑。“我看这样吧,待会随我出去,我干脆请你们吃一顿,如何?” 手指被捏着,好像也由不得他们不答应,这娘子来者不善啊,居然敢单挑。 “这位娘子,有话好好说,别这么客气,我们都是蔡兄的同窗,跟他关系很好的,是不是蔡兄?” “哦,那真是有劳各位照顾,这顿饭我更要请了。”叶长安终于松开钳制,把筷子放在桌上,“我兄弟是个只会读书的人,不会与人打交道,诸位郎君若是有什么事不防跟我说,想要什么尽管找我,你们看如何。” 叶长安量他们也不敢当众在学堂生事,看这几个郎君的穿戴打扮行为举止,估计家世并不算很高,四门学原就比不得太学国子学,进来的郎君有一部分亦是庶族出身,怕是依附于一些高门公子,拿钱替他们来为难蔡崇嘉。 便是行龌龊的时候都是用些隐蔽的法子,见到的人为了不惹麻烦,大都不会多管闲事,这才导致蔡崇嘉一直受欺负,却一直不敢言语。 叶长安不想影响他读书,有些事她私下解决便好,这几个人但凡心里有数都不能拒绝。 “难得这位娘子懂事,我们就不好意思了。”几个郎君相视一眼,皆没把她放在眼里。 叶长安等蔡崇嘉把东西吃完,“明日想吃什么我再来,你安心念书,其他的交给我们便好。” 蔡崇嘉点头,藏在袖笼里的手捏住松开再捏住,唯有如此,才能疏解他心里的那么一点彷徨与无助。 叶长安与那几个郎君一起走出学堂,渐渐没人的时候,他们又呈包围状的围在她四周,看着人模人样的郎君,跟街上的混混一个德行。 “这位娘子跟我们蔡兄什么关系啊,非要这样替他揽事,知道都是什么人想为难他吗,我劝你啊还是离他远点好,别白白葬送了自个儿。” 叶长安挑着嘴角,“你们说的不会刚巧就是齐梁吧,诸位不知道他自己这会都进去了吗,我奉劝一句,趁早另找大树好乘凉,齐公子命里有灾,不长久的。” 几个郎君面面相觑,不大知道她是个什么路数,他们只知道听命办事,其实诸多内情并不知晓,当然更不知晓齐梁想要教训蔡崇嘉的目的,一多半都是因为叶长安。 “怎么,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你们正经的一帮读书人,老老实实读你们的书就完了,非要学大街上的混混,偏偏还没有人家的本事,他们是拿钱办事刀口上舔血,干的都是担风险的买卖,你们又是图甚,稀里糊涂的惹了不该惹的人,那才叫得不偿失,真以为你们干了蠢事,齐梁会站出来替你们挡着吗,简直天真。” 叶长安半真半假的吓唬一帮涉世不深的郎君,多少有些作用,不糊涂的自然就会收手,至于一条道走到黑的那就没法子了。 “哼,少在这里吓唬人,就你们俩这等破落装扮,还能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知道你身上带了功夫,咱们几个不跟你硬着来,可是我跟你说白了吧,动手的不止我们,只要出了学堂大门,可就不这样轻省了。” 叶长安心里一琢磨,就知道齐梁还找了帮会里的人,恐怕最近跟着她的人也是他找来的。 到底什么深仇大恨至于这样想要她的命,莫不是跟秦将军有关?打不过秦将军,便拿他们这几个人来出气吗? “这样啊,有赖诸位郎君提醒,外头的人我会自行处理,至于你们,我家兄弟若是再少一两肉,可就不像今日这般好说话了。”叶长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不信的话,诸位尽管试试。” “呦,我还当是哪里来的高人。”此时打街上走来几个人,看装扮像是帮会中人,居中之人打量叶长安,“原来是个小娘子。” 开口说话的人穿着上等,身份恐怕不低,后面跟的人不多,也就三四个,旁边还有个郎君,估计是去通风报信的,悄悄的退到其他人后面,原本围着叶长安的几个郎君都不约而同的让出道,看样子不想多插手。 而叶长安瞧见了一个熟人,正是那日巷中放走的那位,原来还是扶摇帮啊,正经的冤家路窄。 “我听手下说娘子身手不错,我们十几个弟兄都栽在你手里,当真叫我刮目相看,洛阳城里,可少见你这样的娘子。” “阁下是扶摇帮头领?”叶长安开门见山。 “正是。” 此人便是扶摇帮头领邢山,只看外表并不像是混混,跟叶长安以往接触到的那些所谓头领不一样,生的高壮正派,不知道的还当是军营里的将军。 果然能干点大事的人都不一样,尽管他只是个混混帮派出身,却比身后这些自诩高端的读书人强太多。 “不知阁下是做买卖还是单纯的为你的兄弟讨公道,若是前者,买卖我来跟你谈,跟我的兄弟家人无干,若是后者,那就更好办了,想如何解决您说了算,我奉陪就是。” “干脆。”邢山此时倒是高看她几分,一个娘子能有如此义气,有气魄,“我欣赏你几分,可以卖你几分人情,你兄弟的事我可以不过问,但是别的我不会放水,既然娘子懂道理,便知我们帮派做事向来一是一,二是二,该有的人情会还,该讨的恩怨会讨,该做的买卖,没有不做的道理。” “成交。”叶长安认的干脆,她不喜欢拖泥带水牵扯太多,能由她一个人解决最好。 邢山两手一击,笑道:“如此,明日戌时,咱们洛水浮桥上见。” 洛水浮桥!听到这四个字,围观的郎君们皆不由冷汗直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7心纠结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吕二口此时无比怀念在常乐县的时候,只要他一招呼,屁股后面就会有大把的小兄弟跟着,尽管多数没什么用,好歹气势足够吓唬人。 然而他现在找遍洛阳城,能招呼来的也只有隋衍一个,当然他更想去找秦将军,可惜他不敢靠近官署,混混当久了,本能的畏惧那地方。 “啊啊隋大兄弟等等我呀,不不还是别等我了,我跑的慢,一定会耽误事的,你一定要把老大救出来呀!” 所以事实情况就是他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跑着跑着就不见了隋衍的身影。 隋小将整日在大街上晃悠,地儿比他熟,跑的比他快,照吕二口那个速度跑,也就能赶上给他家老大收尸,隋衍一想到那日在巷子里的血战,心里就一阵阵发凉,脑子里想到的尽是血腥的场面,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到场的时候就只看见叶长安一人,以及混混们四散的背影,隋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怀疑自己受到了欺骗。 “咦?隋小将来了啊。”叶长安若无其事的跟他打招呼,“我来给蔡兄弟送点吃食,怎么还惊动了隋大校尉。” 隋衍跑的呼哧带喘,缓和了半天脑袋里才有点空闲地方,心说方才她一定是跟什么帮派对上了,难道上次的事情还没能解决吗? “这帮混账又找你了?可气,看我下次端了他们老窝!”隋衍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是为了帮他忙才招惹上那帮人,现在却让她一个人承担。 “没事,学堂里的几个小崽子不懂事,我想请他们吃饭,看见你来了都吓跑了。” 那些人是学堂里的郎君?隋衍表示怀疑,但真要说他们欺负人,他也信的很,“是蔡兄弟叫他们欺负了吗,这帮惯会欺负人的混账玩意,就知道欺软怕硬,见了厉害的,跟孙子没什么区别。” “隋小将也进过学堂吗?” “进过,但是没两天就跑了,跟他们坐一块我遭罪。” 叶长安哈哈大笑,“隋小将也是性情中人,既然今日遇上了,就请你吃饭吧。” 此时吕二口拖着半条命跑过来,一副灵魂要升天的模样,“老,老大,你你你……” “你什么你。”叶长安戳他脑袋,“一点事也不懂,没事麻烦人家隋小将做甚,连个话都说不明白。” 吕二口心里那个委屈啊,他不是打量着老大过来拼命没有帮手吗,依着他们老大的脾气,还不得把学堂拆一遍啊,洛阳城不比常乐县,捅了篓子应付不来,老大可是要倒大霉的。 谁知道愣就没打起来呢。 “老大,蔡兄弟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放心吧,都解决了,等到冬天的时候就让他回家来住,往后我每日来给他送饭,我不能来的时候你来。” 解决了啊,那实在太好了,吕二口终于放心,心说没有他们家老大办不成的事。 第二天叶长安一早就进了宫,照旧陪着娘子们晨练。 经过了昨天的非人训练,娘子们皆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个个走路扶腰,一步三晃,要么干脆蹲在地上不起来,逆反情绪十分严重。 叶长安抄着手,看着百十来朵即将被摧残的更加严重的娇花,“三位领队将自己队中不想晨练的人记下来,往后谁不想来随时可以跟我支会一声,然后还想继续的就跟我绕宫城跑步。” 绕宫城跑!这个时辰正是晨朝的时候,不多一会诸位大人就会陆续从大殿出来,官家也会看到吧,啊……那岂不是好丢人! 娘子们感觉万念俱灰,自从经过第一天的摧残后,大家都自觉的换下锦衣华服,粉也不会擦,擦过粉再出汗,一张脸没法见人,所以她们现在的状态就是素面朝天,这种样子如何见官家啊,而且还要跑步…… 然而在见与不见之间,心里的那杆小称皆不约而同开始倾斜,就算见不到官家,万一见到哪位大人那,被谁看上都是好的,只要不在这里蹴鞠活受罪。 于是整支队伍心甘情愿的开始晨跑,叶长安在最前面引路,娘子们后头跟着,场面十分壮观。 秦未下朝后莫名的眼皮直跳,虽然他不信这个,但是眼皮跳的感觉十分叫人心烦,好像眼皮子上落了只跳蚤,总想捏死它。 他甫一出大殿就看见在他前面出来的几位大人正指手画脚的议论什么,看方向好像是阖闾门外,他好奇的看过去,发现是有人在晨练。 不知是哪只军如此有情调,居然围着宫城晨练,不会是文子欺干的吧?然而转念一想,他出门的时候文子欺还在挺尸,断不会有早起练兵的自觉。 “我怎么不知道官家什么时候组建了娘子军啊,这些个小娘子是在做甚?” “说的也是啊,咱们要不要去瞧瞧?” “瞧屁啊瞧,万一是宫中的娘子,瞧了你要带回家吗?” 秦未:“……” 他好像知道眼皮为什么跳了,这一定是那个不省心的丫头干的,除了她没人如此胆大包天,也不怕被人轰赶,这才刚离家几天就开始出幺蛾子! 娘子军们的队形并不可观,三三两两拖沓无状,连基本队形都不能保持,叶长安就算放慢速度她们也跟不上,何况还要在经过各宫城门外的时候故意放慢,只恨不得在宫门外跳支舞。 叶长安只用走的都已经追上了落在后面的娘子,然后看见了站在远处的秦将军。 怨不得她们都跑的这样慢,敢情是有秦将军观赏,秦将军的魅力一般人无法抵挡,有点什么想法实属正常,当然这正是她的目的,没点什么吸引着,打死她们都坚持不下来。 只是看上去秦将军的脸色并不美好,不知道是不是皮子磨多了没睡好,这是要把皮子当媳妇的节奏嘛! “秦将军早啊。”叶长安主动打招呼,“在这里是等谁吗?” 秦未要笑不笑的看她,“主意想的不错啊,看你的练兵成果……似乎是快要成了?” “秦将军就是好眼光,跟你商量一下呗。”叶长安笑的不怀好意,“以后每天劳烦你在这里站一会,她们可能会更有动力,当然官家能来就更好了。” “原来是这么个缘故啊。”秦未琢磨着点头,“我尽量。” 能把这么一群娘子给拉出来晨练,倒是让秦未没想到的,看不出来她还有几分带兵的天分,只是主意想的忒损了点,这是把他们一班大臣加上官家当成一群猴利用了,也亏她有这胆量。 “秦将军大义!” “先别夸我,你可知宫城四维是不允许用来操练的?” “那是不能练兵,我们就是锻炼身体嘛,我猜官家不会说什么的,实在不行我就绕着内城跑,再说了既然叫我来教她们蹴鞠,那就要用我的法子,不同意我就不干了!” 秦未眉角直抽,发自内心的替官家哀悼,试想以后每天晨朝的时候,宫门口都有这么一群画风奇怪的娘子跑步,连谈论国家大事都变得有些滑稽。 “你吃过早饭了吗?”秦未看她脸色,好似没有前阵子那样红润,不知道一个人有没有好好吃饭。 “还没有啊,早上来不及,要进宫的嘛,秦将军是要请我吃饭吗?”叶长安捂着空落落的肚子,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了秦将军都会饿,“那你等我一会啊,我马上就好!” 有这么自说自话让人请吃饭的吗!秦未看着她跑开的背影,既头疼又止不住嘴角的笑。 叶长安接连几日没吃早食,被于伯养的刁钻的肠胃开始不适应,更别说还要跑步,前两日还好,一见了秦未就会想起于伯煮的鸡汤面,越发饿的难过。难得秦将军大方,今日领她去的是洛阳城数一数二的食肆,各类见过的没见过的早食应有尽有,连日常吃的粿子都做的精致,让人舍不得咬一口,更有蟹黄包,桂花蒸酥酪,这些寻常人一辈子都未见的能吃到的小食。 不知道在这里吃一只包子是不是能抵她半月的俸禄,说起来叶长安还从未尝过蟹的味道。 “秦将军,今日是什么要紧日子吗,如何突然带我这里吃早食,我随便吃点包子大饼就好了。” “反正都是吃包子,吃这里的一样。”秦未给她夹了几只蟹黄包,自己只喝了一碗鸡丝粥,“没有什么特别的,离这里近就带你过来。” 那她就不客气了。 叶长安看别人吃的时候都十分仔细,自己不好暴殄天物,咬一口在嘴里嚼半天,香气留恋唇齿,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直到现在她才觉得自己离洛阳城是如此近,这种细微又遥远的生活差距,她用尽力气都无法融入。 “秦将军,我想知道陆将军当年,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秦未放下勺子,抬起头看她,“如何忽然问这个。” “就是好奇嘛,总觉得陆将军好像一个传奇。” 秦未心里一时百感交集,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陆谦在世人眼中是传世的人物,在他心里却是一切的根源,他成长,努力成为一个可以与之匹敌的人,后来的斗争,以至眼下的隐忍,都不可避免的烙下陆谦的影子。 所以陆谦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忽然有些迷茫,不知道给她描述一个什么样的陆谦是合适的。 “他的性情跟你很像。”秦未斟酌着开口,“我不知道这样说是不是合适,看见你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想起老师。” “跟我很像啊,那岂不是很完美。”叶长安捧着脸幻想了一下陆将军的样子,得出了这么一个不要脸的结论。 秦未笑,居然不能反驳她,那样的陆将军张扬肆意,军中的将士们都很愿意与他玩闹,确然是很完美的。 “可是那样完美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能容于世呢?”叶长安忽然盯着秦未的眼,“能跟我说说他是怎么过世的吗?” 秦未居然被她看的有些心虚,恍惚反应过来,今天的丫头还是有那么点不寻常,说起来他的眼皮还一直断断续续的跳,并没有因为跟她坐在一起吃饭而减缓。 “是奸人陷害吧。”叶长安替他回答,“千万别夸我聪明啊,故事里都是这样写的,那样完美的一个人难免有人嫉妒嘛,反正别人跟我过不去的时候,我都是这么想的。” 有那么一瞬间,秦未的心是七上八下的,好像生怕她说出什么来自己接不住,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他的一颗心纠结的难过,分不清是为谁。 “啊,我吃好了!”叶长安站起来,“今日谢谢秦将军的早食,我得先回去了,咱们不同路,我先走了。” 叶长安走了很长时间,秦未都坐在原处没有动,桌上的早食剩下不少,一颗颗精致的糕点还是完美的样子,她几乎没怎么吃。 一点都不像她啊,姑娘心里又藏了好些不能为人知的心事吧,秦未发自内心的失落起来,伴随着跳蚤一样恼人的眼皮,竟有些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8上浮桥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夜里约定好了要去洛水浮桥,叶长安赶在闭坊之前离家,没有惊动任何人。 只是她忘了自己还有位好邻居,看到自家毫无烟火气的厨房,隋衍准时叩响了她家大门,然而无人应。 他明明听见方才她回来的声音,不会这么快又出门了吧,只是眼下闭坊将至,她会去哪呢? 机智如隋小将,丝毫没有犹豫的就想到尾随她而去,算着时间应该能追上,他只听见她回来却没有听见她离开,不会是翻墙走的吧? 所以隋衍觉得她一定是有事,没准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然而鉴于叶长安警惕性高,隋衍不敢追的太紧,只是隐约知道她去的地方是南外郭城,那个地方与内成隔着洛水,是鱼龙混杂的地方。 隋衍想到那些帮派,心里的不安又强烈起来。 叶长安走的并不着急,离着戌时还早,她出了城便慢下脚步,琢磨着回来的时候应该从哪进城比较好,洛阳城不比常乐县那样稀松的城防,定然也不会有一条能让人通过的水渠,即便有,那也是守卫重重。 寻了半天也没有合适的入口,于是她就不再纠结进城的事了,大不了在外郭城过一夜。 而后她来到洛水浮桥,此时天已经隐约暗下来,闭坊时辰已过,断不会有闲杂人过往,只要避开偶尔路过的巡使便没有问题。 所谓浮桥,就是临时搭建在水面上的桥,以船或浮箱代替桥墩,辅以木板搭建而成,洛水之上有不止一处浮桥,供水两岸的人行走运货所用,不过浮桥不易维护,年久破损的一般都会弃之不用,或者干脆拆除。 而邢山所说的那处浮桥,正是年久失修而又没有拆除的,因为没有人来,故而成了这些混混帮派的天堂,赌架,收拾人,大都会选择这种地方。 叶长安就着一丝丝天光看过去,眉头不自觉皱起来,这浮桥已经破损的不成样子,好些地方仅有链条连接,断断续续漂浮在水上,好似浮萍一样孤零。 想要在此约架,得先有能上桥的本事才行。 她看着脚下距离第一段浮桥的距离,不是没有发慌。 怪不得他们如此有恃无恐,这种地方鬼才会过来,怕是干下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都不会被人发现,发现了也没几个人能上去制止。 叶长安的视线在周边搜寻,试图看看有没有多余的木板,能投在水里借点力也好,不过想想也是惘然,邢山自然不会给她留任何方便,一上来就是心理上的打击,先给你个下马威再说。 就在她思索着如何过去的时候,水面上出现几艘船的暗影,正朝着她这边过来,看样子应该是邢山他们来了。 他们居然是划船过来的,叶长安心道真是狡猾。 邢山连同手下的虾兵蟹将渐次上了浮桥,对着岸上的叶长安笑说:“叶娘子很准时,既然来了,还是上桥来谈。” 这是吓唬人吗,量她不敢还是不能上去那,大不了下水游过去! 不过那确实有点跌份儿,一旦下水,气势上就先输了,依着混混们的做派,不会那样轻易让你游过去的。 “邢老大,那娘们儿怕是不敢吧,不过回头看一看小娘子下水也挺好,兄弟们说是不是!” 桥上的一帮汉子顿时哄堂大笑,不怀好意的取乐嘲笑已经狠狠的戳了叶长安的逆鳞,她今日要是不上桥揍这帮孙子,叶字一定倒过来写。 然而在她准备要上桥的时候,隋衍冲了出来。 隋衍找过来没多一会,他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有什么自以为公平的约定,但是一看眼前的情景就让他气血上涌,洛水浮桥的典故他是知道的,只是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真的遇上。 一帮大男人寻一个姑娘的晦气,到底是有什么脸活在世上的。 “长安!”隋衍抓住她的胳膊,“你脑子进水了吗,你还真要过去啊,你觉得这里能走人吗!” “隋小将这次来的及时啊。”叶长安没想到还是被人尾随了,她翻墙出来都没能躲过隋衍,这么说隋衍很注意她嘛! “我要不来,你是准备从这里跳过去跟他们单挑吗!你以为你是谁,胜过千军万马的秦将军吗!能不能别这么自不量力,有事不知道跟我们大家说一声啊,不把我们当朋友还是瞧不起人那!” 隋衍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敲开她脑袋看看里头是不是生了虫。 坏了,隋小将好像真的生气了那,叶长安无奈,“隋小将,你是身上挂职的人唉,你来了事情没法解决的,帮派有帮派的解决法子,你不懂,来了不是裹乱嘛。” “我们不懂,你就打算自己来送命吗,送了命事情就解决了对不对,我隋衍虽然没有大本事,这点脸还是要的,既然事情是因我而起,没有让你一个人独自解决的道理,今日要么你不准去,要么就带上我,你自己选!” “喂喂有完没完啊!”浮桥上的人开始没了耐心,“邢老大,她找一个冷点子来不是寒碜我们吗,她既然不守规矩,我们也不必跟她讲江湖道义!” 邢山抬手制止,自己开口说道:“叶娘子,我敬你几分义气,可你后面那人却不该来,临时找帮手不是不可以,但得立下生死状,死活不论,亦不能寻仇,能不能留着口气得看本事。” 意思就是说,假如隋衍硬要加入,打死不是他们的事,日后也不能因此报复,但实际上来说,他们是不会留着隋衍活着离开的,隋衍是朝堂里的人,对上了就没有留活口的道理。 隋衍总算是知道了他们所谓的破规矩,“就这还跟他们讲道义那,我去他大爷的,不就是个生死状吗,立就立,打不死他们老子不姓隋!” 叶长安简直头疼,隋衍这个愣头青又开始犯毛病,“那成吧隋小将,我不拦你,但是浮桥能不能上去就看你自己,上不去不要勉强。” 隋衍心里不服气,但是他确然也没有能上去的把握。 叶长安不跟他蘑菇,自己退后两尺,半蹲下身子来,然后从靴子中拿出秦将军给她做的皮套,咬牙将它劈做两半,把小刀咬在口中,而后蓄力脚尖,如豹子一般矫捷飞出。 她身体轻盈,有着多年翻墙上房的经验,假如距离跟力度计算的正确,依靠惯力还是有可能跃上浮桥的,只是不能有人从中作梗,而且不能有丁点失误。 她手里的两片皮子依次扔出去,分别作为两次借力,如果用不到最好,但是万一不成,便只有冒着落水的危险借力,毕竟她没有江湖中人那般出神入化的轻身功夫,水上漂玩成落水狗就不好看了。 不过关键时刻她运气一向不错,第一块皮子没有用到,在她距离浮桥还有小半距离的时候气力开始下沉,她毫不犹豫的借着惯力使脚尖落在最后一块皮子上,这种时候最是犹豫不得,稍微分心就会落水,紧接着又是一个鸽子翻身,她提起最后一口气力向上跃进,在将要落下的时候,一手握刀狠狠灌入浮桥的边缘,以刀把为轴心,身体平向甩出,又一个翻身,这才算是稳稳站在浮桥上。 连围观的混混们都凝着一口气,不是因为她技艺有多高,而是他们觉得如此不可能事竟叫她做到了。 上浮桥的法子有很多,只要是本事到了的人,如何都不会叫人惊叹,但是眼前这个身无二两肉的小娘子,气力耐力都比不过男子,在他们看来上桥的法子都非常不可取,两块皮子就能用来借力,那皮子是铁板磨的吧。 就是这样每一步都惊险,却每一步都让她做到的场面才让他们捏一把汗,尽管他们更想观赏小娘子落水。 邢山忍不住拍手称赞,“叶娘子好胆魄,好本事,我现在可真的开始对你刮目相看了。” “您还是别说风凉话了,怎么解决痛快些吧。”叶长安的腿隐隐发抖,不是吓的,是好像用力过猛抽筋了。 邢山看看还在岸上的隋衍,“怎么,那位大人临时退缩了?” “我说过不需要别人来解决,他不是我找来的,没必要把他扯进来。” “那就不好意思了叶娘子,方才听我手下说,这位正是当日抓我好兄弟的人,这笔帐无论如何都要算,跟你的不是一笔账,就算他不过来,今日也不会轻易放他走。” “你耍赖!”叶长安咬牙切齿,“这么着不合适吧邢山。” 邢山笑着摇摇头,“我跟你的约定里头不包括他,除他之外所有人我都可以不计较,啊对了,说起来秦将军居然没有出面呢,你这样维护秦府,倒是不见他来,看来名不符实吗。” 叶长安蹙眉,他们跟踪她到秦府,果然不只是为了她,一定是齐梁那个王八蛋的命令,居然连秦未也算做在内。 一想到连于伯都差点遭殃,她就恨不得立时去活剐了齐梁。 此时隋衍在岸上心急如焚,这个距离他肯定是跳不过去,面对面打架他在行,唯独不在行旁门左道,这里距离浮桥空无一物,除非他凭空长出一对翅膀,不然就只能游过去。 游过去不免丢人,是以隋衍想要试一试叶长安的法子,只是方才两块皮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无处借力,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隋衍跑起来比她有力道的多,只是身体不够轻盈,不知道在空中能坚持多久,只能凭借双腿的跳跃力不断前进,只是这样的距离对耐力要求很高,也不知道隋小将有没有吃饱。 现实就是隋小将肚子空空如也,还有混混们作妖阻拦,这些人手里居然有弩,人群里有人发冷箭,隋衍防不胜防,一旦躲闪必然要落水。 叶长安原以为扶摇帮还算讲道义,方才没有阻拦她,没想到是单卖给她面子,并不包括隋衍在内。 叶长安心中越发气愤,她回身握住方才没入桥板的刀,手腕一沉,发了狠的将木板劈开,木板碎片入水,好歹没让隋衍成了落水狗,隋衍脚踏木板而来,险而又险的上了浮桥。 “王八蛋居然放冷箭!”隋衍好险就要中箭,简直如同经历一场灾难,在战场上都不曾有这种惊心的时刻。 “我们总要看看这位大人有没有本事站在这里,没有的话就恕不奉陪,就当我那兄弟被鹰啄了眼,倒霉。” 邢山对着官府中人就没有那样客气了,完全是敌对状态,叶长安暗骂这个傻子为什么要过来凑热闹,他一来,事态就演变成了剑拔弩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9生死赌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要怎么解决。” 叶长安面沉似水,知道今日不能善了,索性不再浪费时间。 “我听闻叶娘子蹴鞠很是了得。”邢山拍拍手,有人仍过一只鞠球来,“江湖规矩,踢一场蹴鞠如何?” 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江湖规矩,隋衍听了倒是松了口气,蹴鞠嘛还是相对容易,当然他不知道蹴鞠非彼蹴鞠,只道己方人少,不知道要怎么踢,两人对一帮人很难取胜,好在他平日亦擅长,是军营里常见的玩闹把戏。 叶长安却心下一沉,这倒的确是混混之间的老把戏,她在常乐县不是没有踢过,借着玩闹的把戏整人,比单纯的打架好看,可是却很难不受伤,因为皆是防不胜防的暗招。 而且以往皆是在地面上,现在是在浮桥上,残破的浮桥连基本的行走都很难保证,更无论是做如此激烈的活动,桥面有限,人数又多,首先要保证不掉下水,其次才是鞠球。 “不过咱们洛水上的规矩要严格些。”邢山又说道,“首先,人球皆不能落水,哪一方落水就算输,先赢下三个球的算赢,若是我们输了,往后保证不再纠缠二位,买卖就算我们陪,但若是你们输了,今日便要由我处置,叶娘子你看如何?” “我有一个要求,这位大人不懂江湖规矩,规则于他过于苛刻,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人放冷箭。”叶长安眼神冷冽的扫过邢山身后的人,“你们的条件我可以接受,如果有人使冷箭伤人,就别怪我破了规矩不客气,如果我们赢了,往后与扶摇帮无恩怨牵扯,你们的生意休要做到我们头上,我的兄弟亲友再有丁点威胁,我定然不饶你们!” 邢山笑了笑,“叶娘子很会讲条件吗,成,我乐意跟爽快人谈条件,有句话我可以撂在这,不管叶娘子输赢,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谁爱跟你们打交道似的!”隋衍的火气毫无消散的迹象,“今日我若不来,你们一帮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娘子,哪里来的脸面在江湖上混,少罗嗦,今日小爷跟你们杠上了!” “好,两位卸家伙吧。” 按照规矩,叶长安他们身上不能带防身之物,连块铁片都不能留,她把手里的刀插入桥板上,然后低声跟隋衍说:“身上不要留东西,听他们的,有也不要用,用了就是我们输,还有,千万小心,尽量不要跟他们碰上,你来配合我。” 隋衍此时方意识到他们的蹴鞠跟自己以为的完全是两码事,这里没有风流眼,所以不存在进球与否的问题,所以判定输赢的唯一标准就是球不能落地,更不能落水,而是想方设法让对方落球。 但若是如此简单,那就不叫解决问题了,扶摇帮势要为那十几个兄弟讨回公道,还有跟齐梁之间的买卖,收了钱不办事,扶摇帮会坏了名声,两罪并加,若想要从此彻底摆脱他们的纠缠,怎么可能不付出点代价。 他不知道所谓的代价到底如何,但是联想到赌场上,动辄就会取人一根手指头的解决法子,也知这一关不容易过,而且只有他们二人不能带家伙,可并没有说扶摇帮的人不许。 扶摇帮连同邢山在内一共十二人,是蹴鞠的正规人数,开始的时候邢山跟另外两人并没有动,只是在一旁观看,叶长安跟隋衍站在中间,球在扶摇一方。 入秋的夜里透着凉意,风卷着水汽拂到脸上,让人汗毛炸起。 对方开始运球,踢毽子似的轻松,叶长安紧紧盯着鞠球的方位,脑子里快速记下每个人的动作,然后极快的上前抢球,以求出其不意速战速决。 扶摇一方领头的是一个身材瘦弱的郎君,但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很擅长,球在他脚上身上好似有了生命,花样也玩的不错,想要抢球就不大容易,隋衍本着配合叶长安的原则上前干扰他,而叶长安则负责趁机抢球。 二对一的时候往往容易,但对方有十几个人,隋衍在干扰他的同时,别人也在针对他,然此时的隋衍一心求胜,根本不会示弱,怎么强硬怎么来,所以很快就吃了亏。 他想要从那人脚上抢球,脚还没能碰着人家的腿,旁边就横插过来另一只脚阻挡他,隋衍脚上力气未减,不可避免的跟对方硬碰上硬。 叶长安眼角余光看见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只大喊一声,“小心!” 然而接下来让人牙酸的碰撞声让她心里一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们的腿上都绑了铁棍,那样的力度碰上,骨头想不断都难。 隋衍那一瞬间只觉得小腿传来剧烈的疼痛,他咬牙忍住,脸上立时就见了冷汗,如此才彻底明白叶长安提醒他的话,这些人身上都带了埋伏,只要不说破不露到明面上来,一切就都是公平的。 他不知道腿是不是断了,现在已经疼到麻木,他从衣袍上撕下一块布来,强忍着勒在小腿上,眼下一切都不重要,也不想去想叶长安为何会对这一切都这样熟悉,他只想赢,无论如何都要赢。 “我没事,继续来。” 叶长安皱着眉看他,没有说什么,如此一来她看清了扶摇的布局,那个瘦弱的郎君负责传球运球,他身上应该是不带家伙的,不然动作不可能这样轻盈,而围着他的所有人都是负责配合他,以及阻止他们抢球。 所以叶长安唯有在避开其他人的同时去抢他脚上的球,隋衍已经受伤,后面一定会更加针对他,叶长安沉了一口气,越发集中注意,她不能再分神了,必须要尽快解决才行。 球还在那个瘦弱郎君脚上,膝顶,双脚齐飞,挑衅的看着叶长安,似乎是想激怒她,鞠球并非没有时间限制,虽然一般不规定具体时间,但总不可能一球踢到天亮,何况他们体力有限。 叶长安此时站在浮桥边缘,运球的郎君在另一侧,两人脚下的木板中间隔了一块空隙,中间连接着锁链,叶长安猛然发动,一脚踏在锁链上,锁链的震动不可避免的带动对方脚下的木板。 锁链的晃动夹杂着下面的水流声,引的所有人精神紧绷,她趁机踢动对方脚下的木板,运球的平衡被打破,叶长安一脚勾向他脚腕,那人躲闪的同时将球运至膝盖,这样的干扰都没能让他丢了球。 然而叶长安只是一个假动作,她迅速的收脚,屈膝攻其下盘,用了几分暗劲,一下就撞在他的大腿内侧。 在她出脚的同时,那人身后负责防卫的另一个人也来阻挡,只可惜叶长安与运球之人贴的太近,干扰她的同时必然会影响运球,所以腿上的铁棍便没有用武之地,就是利用这个间隙,叶长安才能顺利的攻其下盘。 运球的郎君见势不妙,想要把球抛给远处的人,叶长安当然不能让他得逞,手肘狠狠撞其肋下,那人吃痛,球会不可避免的偏离,但是在她进攻的同时,那人用另一只胳膊来抵挡,暗夜中一束冰冷的光在眼中划过,叶长安瞳孔紧缩。 紧接着就是一声衣帛碎裂的声音,叶长安拼着胳膊上挨下这一刀,攻势不减的撞向他肋下,那人闷哼一声,球应声落水。 “长安!”隋衍的声音都跟着一起撕裂,那一注血跟鞠球划过同样的弧度,皮开肉绽的胳膊在暗影中都猩红可见,这帮王八蛋居然还带了刀。 叶长安撕下外袍,三两下勒在胳膊上,嘴角勾出的弧度透着狰狞,“邢山,我们赢了一球。” 邢山自然看的分明,他沉下脸,挥手让身边的两人加入,自己依旧在旁观战。 这一球换叶长安鞠,她要做的是保证球不落地,她跟隋衍要对上的就只有后来上场的两人,看似比上一球容易,其实不然。 首先一球没有明确的时间限制,有可能一刻钟结束,有可能半个时辰,想要在这么长的时间内保证球不掉落,本身就不容易,何况还要有人干扰,干扰别人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要在被干扰的同时还要保证球不落,那就难的很。 她自认没有方才那个郎君的球技,她一个人可以抢了他的球,那么对方两人就更容易,而判定她赢的条件,就是必须要把这两人打倒。 打到他们不能来抢球为止。 所以规则永远苛刻,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公平,她必须要跟隋衍配合默契才行。 “隋小将,这一球就看你了,别担心,我们能行的。”叶长安冲他微微一笑。 可是隋衍笑不出来,这是个没心没肺又乐观过头的家伙,这种时候她怎么能笑的出来呢,第二球就已经这样难,他现在已经没有可以活着离开的信心,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念头多么可笑。 洛水上的风又凌厉一些,桥上并肩作战的两人就如传闻中的孤胆英雄,竟生出了几分悲壮之意。 此时奋力争命的两人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开之后没多久,吕二口回了家。 吕二口原本是要留在南安郡公处,也提前告诉叶长安今夜不会回家,没想到南安郡公今日玩累了,天还没黑就睡下了,吕二口闲来无事,想着干脆回家得了,家里那两位都是不会做饭的主儿,他回家还能张罗着做点吃的。 谁成想家里空无一人,不只叶长安不在,连隋小将也不在。 俩人去哪了呢?难道是公事给耽搁了吗,吕二口想着隋衍可以利用职权自由通行,倒也不怕闭坊,可万一他俩不在一处呢? 吕二口蹲在门口想了想,一拍脑门,暗骂自己蠢,隋小将不在家,他家老大必然没有地方做饭吃,那一定是去秦将军家里蹭饭了啊,去秦府找不就完了吗! 茅塞顿开的吕二口乐呵呵的往秦府而去,一边想着可以吃到于伯的红烧鱼,一边就开始流口水,还是怀念有于伯做饭的日子啊,嗯,他们家老大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吕二口哼着小曲叩响秦府大门,开门的是于伯,然而头一个窜出来的却是花蚊子,这猫大概是整天守着大门口,随时都想逃的状态。 吕二口抱着花蚊子,“花蚊子啊,你好像胖了啊,这样可不成,胖成我这样,你就彻底跑不动了。” 花蚊子哀怨的回应他一声。 于伯见他来,高兴的不得了,“小胖子你一个人来的啊,叶娘子人那?” “我老大不是来秦……我老大不在吗?”吕二口愣住,也顾不得逗弄花蚊子了,一下把它扔出去,“坏了于伯,我家老大不见了,秦将军在吗,他有没有看到我们家老大啊?” 秦未闻声从书房出来,见吕二口一直嚷嚷着他们老大丢了,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她跑哪去了?” “秦将军,我也不知道啊,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家里就没有人,隋小将也不在,老大没告诉我晚上要出门啊,所以才过来问问您。” 她跟隋衍都不在?秦未不由皱起眉,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他下午才刚刚好点的眼皮又不受控制的跳起来,心里有些发慌。 “走,我跟你出去找。”秦未一阵风似的先出了门,剩下的两人一猫顿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吕二口愣了愣,慌忙跟在他后面,于伯担忧的站在门口,心里七上八下的发慌,为他们家将军从未有过的慌乱而担忧,连花蚊子都紧张的蹲坐在地上,铮亮的眼珠子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似乎是在衡量要不要跟出去。 叶娘子千万不要有事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0不认输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秦未捏不准她会去哪,她赶在闭坊之前去的地方,十有八九要过城门,因为除了城门以外,其它地方对她来说都不是障碍,于是他决定去城门口打听。 假如隋衍也不在,那说明俩人一定在一处,于是秦未去到宣阳门一问,果然隋衍是出城了。 吕二口跟不上隋小将,更跟不上秦将军,拼了老命的跟到宣阳门的时候,人家秦将军已经要出城了,“喂喂秦将军你等等我啊!” 城门吏拦下他不让出去,显然秦将军没有带他出城的打算,这让吕二口如何甘心,他慌忙从身上掏出南安郡公给他的牌子,亮给小吏们看,“都看清楚了啊,南安郡公亲赐,可不是假造的,还不快开城门!” 吕二口长这么大头回如此硬气,挺直了腰杆举着牌子,别提多威风了,他再也不是那个只能在家干等着使不上力的二胖子了,出城门也不用卖他表兄弟的脸,完了还要请客吃饭,想想真窝囊。 城门吏擦亮了眼珠子瞧,再瞎也认得上头的字,虽然满心怀疑,但还是给放了行。吕二口追着秦将军去,外郭城他不熟,生怕自己走丢了,拼了命也得撵上他。 “秦将军,您知道我们老大在哪了吗?” “不知道。” 不……不知道?吕二口要吐血,不知道您瞎跑什么那! 秦未的心口此刻燃了两团火,怒火中大概还夹杂着那么点不易察觉的妒火,一想到她有事会找隋衍帮忙,秦将军就想捏碎点什么东西。 他停下脚步沉了口气,静下心来想她有可能去的地方,来到南外郭城,她会是因为什么呢? …… 洛水上的风越来越大,脚下的浮桥隐约晃动,站在上头会有种随时要掉下去的错觉,而叶长安此时已经聚精会神了半刻钟,精神时不时就想崩溃,但她必须忍着。 后来的这两个人胜在功夫底子好,身上都是硬功夫,腿上亦绑了铁棍,如此贴身硬搏,不受伤根本不可能。隋衍就不必说了,他在旁配合她,本来就断了一条腿,此时几乎要站不稳,但为了她的球不落地,他就得咬牙扛着。 扶摇的两个人当然不会只耗在隋衍一个人身上,叶长安才是关键,所以她更不轻松,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折磨,就必须想办法把扶摇的两人打倒,靠隋衍一个人显然不行,叶长安偶尔会把球传给隋衍,然后趁机打人。 她手上没有家伙,赤手空拳对两个身上都是暗器的人,除了使阴招没有别的选择,饶是如此身上仍旧不可避免的挂了伤,已经不知道挨了几刀。正如她跟秦未所言,自己是个人来风,只有跟人对上的时候才会激发潜力,越是困境求胜心越强,凭着一股不要命的劲儿,打的那两个壮汉都有点怵。 但大家都是道上混的,谁还没点不要命的劲儿,正因为如此,扶摇的两个汉子才隐约佩服起她来,心说他们扶摇帮怎么没有个如此带劲的娘子呢,一帮大男人太逊了。 这女人一定是个疯子,干的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为了重伤扶摇两人,竟能生抗下他们的暗伤,可是不如此就不能速战速决,叶长安跟隋衍已经耗不起。 叶长安把鞠球运到肩膀上,跟隋衍对视一眼,然后脚下猛的用力,狠狠把浮桥压向一方,松动严重的浮桥瞬间朝着一方倾斜,在所有人大惊失色的注视中,隋衍将重伤的两人过肩摔下水,其中一人临下水还要拉他垫背,隋衍脚下不稳,眼看着就要一起掉下去。 假如双方同时落水,那方才就白拼命了,这一球判平,那就还要再来一次,叶长安双眼怒睁,顾不得浮桥倾斜,身体前倾逆重力而上,险而又险的抓住隋衍。 到现在为止他们其实已经赢下这一球,只是他们所在的这一段浮桥漂浮的厉害,她跟隋衍稍有不稳就会落水,这时候落水不知道会不会被邢山赖掉,谨慎起见,叶长安将手里的鞠球直接抛给邢山,没有鞠球分神,她跟隋衍才算站稳。 “我说邢老大,你站在一旁看了半天戏,最后一球该轮着你上场了吧?” 邢山笑笑,这娘子倒也狡猾,下一球他是要上场,但叫她这么一激,倒是显得自己怂了。不过看到这里,输赢已经不重要,邢山对这个小娘子有了莫大的兴趣,反倒不那么想要她命了,隐约生了几分拉拢之意,扶摇帮缺的就是这样的人。 但该有的了断还是要有,所以如果她赢不下最后一球,还是不能放他们走,邢山举着鞠球过来,一脚踏上她所在的那一段浮桥,“既然叶娘子这么说了,那我就只有奉陪喽,最后一球就只有我对你,如何?” “好。”叶长安应下,两人对决好过应付一帮虾兵蟹将,这是最好的结束球,假如不行,那就还要再来一球,横竖他们已经赢了两球,剩下的奉陪到底便是。 “隋小将,你去那边休息,剩下的我来,你放心,我不会把你输在这的。” “不行,既然是一对一,我来跟他对就是!”隋衍硬撑着,站都站不稳,既然两人谁也不比谁好多少,那还是由男人解决更公平。 邢山说道:“这位大人恕我提醒一句,你来的话这球必输,如果你还想再来一球,那我没有意见。” 隋衍被人小看了,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是男人就打一场,鞠球有什么意思,今日你死我活,放她走便是!” 邢山笑着摇摇头,“规矩就是规矩,你要跟我单打独斗解决问题,那之前的赌局就都不作数,一局定胜负,你敢来吗?” 隋衍怒目圆睁,并不敢轻易做赌,他们已经拼了命的赢下两球,若是现在一笔勾销,那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并不是他怕,是怕连叶长安一起输进去。 隋衍此时此地才恍惚明白意气用事不能解决问题,他以往年轻气盛,仗着一腔热血什么都敢上,从来不考虑后果,但是眼下的一切很现实的摆在他眼前,这世上总有一腔热血不能解决的问题,他既懊恼自责又悔不当初,只怪自己无用。 “隋小将,你已经很难得了。”叶长安拍拍他的肩,“上一球若没有你,我一定会输,所以我收回一开始的话,你不是来裹乱的,你帮了我大忙,我把你当朋友的,你是我交过最仗义的朋友。” 隋衍的心里忽然感触良多,某些从来不会翻起波澜的情绪一阵阵上涌,这个傻子忽然说这么煽情的话干嘛,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不,不是生离死别,隋衍把这个念头挤出去,她一定能行的,虽然他不想承认,但现在他只能冷眼旁观,一点忙都帮不上。 “来吧邢山,天儿也不早了,咱们快点解决,我还要回家睡觉那。” “我越来越欣赏你了怎么办?”邢山哈哈大笑,“要不这样,这一局算你赢,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入我扶摇帮如何?” 叶长安哼笑,“不好意思啊邢老大,我这个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不爱被人踩在头上,要是你把老大的位子让出来,我可以考虑一下,不然还是按规矩办事的好。” 邢山笑意更深,“这样啊,有点可惜,难得有人不肯卖我的面子,我这个人可记仇,我想往后我会再争取的。” “我谢谢您了邢老大,过了今晚,我不想跟扶摇帮有什么牵扯。”叶长安先发制人,勾手去抢他手上的鞠球,然而没抢到,邢山比她想象中更快。 能当上帮派老大自然不是泛泛之辈,邢山玩命的段数可比叶长安高得多,能在洛阳城立足的人都是万里挑一,并不止于是黑帮白帮。有时候朝堂中人不见得比这些鱼龙混杂的地头蛇有能耐,多少见不得人的事都要有赖他们成事,而他们也需要背靠朝堂中人为依仗,要说牵扯至深就是如此。 此时两人所在的桥体已经摇摇欲坠,赖以链接的锁链随时都有可能断,落水事小,输球是大,叶长安一身的伤,腿上的力气又不足,维持平衡本身就需要力量,再跟邢山对上的时候就差着点意思。 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暗桩,叶长安以防万一不敢跟他硬碰硬,何况碰上也没有胜算,他以逸待劳的看透了她的把戏,怎么看都像是猫抓耗子一样容易。 “叶娘子,不妨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如何,现在还作数哦。”邢山一边玩球一边好整以暇道。 可气!叶长安恨得牙痒痒,他这是什么破态度,根本拿她当猴耍,叶长安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往他下身攻去。 邢山好似看穿了她的把戏,把球运至肩膀上,不紧没有躲闪,反而抬腿迎上去,勾住她的小腿别开,一下就让她失去了平衡。 叶长安只觉身子一歪,无论如何也不能控制往下倒的趋势,这一下要是摔进水里,他们就算是输了。 叶长安半个身子都悬在桥外,若不是有邢山拉着,她估计早就掉水里去了,胜败在邢山手里,他一脸戏虐的看着她,既不放手也不拉她上去。 “如何叶娘子?现在认输还来得及,不过我耐心不多,你得好生考虑,不然下一局可就没有这样的机会喽。” 放屁!叶长安仍旧不打算认输。 秦未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幅壮观景象,洛水中漂浮的半截桥上,叶长安大部分的身子仰在外,身体几乎要跟水面平行,随时都会掉下去。 他已经没有气血可以上涌,脑门上的火早就三尺开外,洛水浮桥,她可真是出息了,这种赌局也敢来,而且看样子已是强弩之末。 “老,老大?”吕二口万般不敢置信,她,她是坐船过去的吗,“秦将军,我们家老大在表演杂耍吗,那帮人不是混混吗,啊啊她难道又跟他们赌架了吗……” 在吕二口语无伦次的一通嚷嚷中,秦未只听到了一个又字,他倒是忘了她以前是干嘛的了,赌架,玩命,没有她不敢做的,真是白教她了,现在居然能耐的跟扶摇帮上洛水浮桥。 “二口别嚷嚷了,把裤腰带解下来。”秦未压抑着火气。 解,解裤腰带?吕二口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办了,秦将军的话他一点都不敢违抗。 二胖子的裤腰带绕了一圈又一圈,解下来能有三尺长,劈成两半接起来,约莫能搭起一座浮桥。 秦未顿觉欣慰,总算二胖子关键时候还有点用,他把吕二口的裤腰带撕开连接起来,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支弩箭,正是扶摇帮刚才放冷箭留下来的,箭头绑在裤腰带上,秦未打算借此上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1从天降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原本桥上的众人被邢山跟叶长安的对峙吸引,不曾看见河岸上的人,直到感觉一股杀气扑面,这才齐齐抬头看过去,只见一支箭头迎面飞来,因为天黑视物不清的关系,箭头未至却杀气先到,等到铺天盖地的冷意蔓延浮桥,箭头才深深灌入船身。 在一片惊呼中,秦未从天而降。 此时叶长安并没能顾得上秦将军,她正趁着邢山短暂失神的机会,借着他腿部的力量弓起身子,一掌拍掉他手里的鞠球,然后身体再次失重,直直朝后仰去。反应过来的邢山下意识就想捞她回来,却被秦将军一脚踹倒,在她身子就要碰到水面的时候一把捞住。 叶长安原本想着球先落地,这局就算她赢了,自己落水也没关系,没想到最后关头被秦将军大力拽回,晕头晕脑的就撞在秦将军怀里,如此才算是真切意识到,秦未来了。 是秦将军来了,所有人都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问题,此刻扶摇到人不知道是该跑还是干脆跳水里躲起来,总觉得下一瞬就会被秦将军直接掐死,还不如自己解决了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见了秦将军都会害怕,在叶长安看来,秦将军除了唠叨点,整体而言是个不折不扣的闷葫芦,完全没有暴力倾向,早知道他一张脸能辟邪,她也不用费这么大劲。 “秦将军你轻点啊,疼着呢。”叶长安的胳膊被他捏的生疼,方才挨刀的时候都没多大感觉,现在所有的疼都在集体反噬,好似凌迟。 秦将军跟她有这么大仇怨吗! 秦未狠狠瞪了她一眼,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一分,“我看疼点好,省的你不长记性。” “呦,我还当秦将军如今成了缩头乌龟,要靠一个小娘子出头呢。”邢山站起来甩甩衣袍上的水,他刚挨了秦将军当胸一脚,半截身子落了水,真正意义上输了个彻头彻尾。 “扶摇帮寻晦气都寻到我头上来了。”秦未哼了一声,揽在她腰上的手没有松,“有什么恩怨今日一并了结了,我不喜欢拖泥带水。” “啊,不好意思,秦将军您晚来一步,方才我跟叶娘子胜负已分,我们扶摇帮跟她恩怨已清,自然不会再寻秦将军的晦气。” 秦未的手不自觉收紧,叶长安腰上的伤叫嚣着想反抗,然而反抗无效,疼的深入骨髓。 “你跟她了结,我跟你的帐还没算,伤了我的人,好像没那么容易过去吧。”秦未的眼神扫过桥上众人,“刚才动手的都站出来吧,被我揪出来的话,就没那么好看了。” 扶摇众人的肝儿齐刷刷的颤了一颤,不管想不想承认,他们都发自内心的害怕,到底是谁这么想不开要跟秦将军过不去,这不是吃饱撑的吗! 邢山的眉头拧了起来,扶摇帮能在洛阳城立足,审时度势的眼光还是要有,能不跟秦未这样的人对上就尽量绕道走,虽然他们不见得是真怂,但明知是麻烦还要往上贴那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纵然黑道中人避秦将军如蛇蝎,可如果有人愿意出高价,不是没有人愿意冒险,齐梁想要秦未的命,邢山也的确收了齐梁的钱,但他的本意并不想与秦未结怨,只是碍于齐家的人情才勉为其难应下这桩事,不过这里头并不包括秦未的命,况且齐梁给的银子连秦将军一只胳膊都不够本,他答应的只有叶长安一条命,以及收拾四门学里那个小崽子,至于秦府其他人,只是适当的寻些麻烦。 邢山知晓齐梁被抓,齐家最近也要倒霉,是以才会卖给叶长安一个面子,因为他发现,比起齐梁给的那点银子,似乎叶长安这个人更有趣些,今日最后一球他有意放水,皆是存了结交之心,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秦未的立场。 看起来他很看重这个女人,邢山此时庆幸自己跟叶长安做了这笔交易,若是就那么要了她的命,扶摇帮跟秦将军这个梁子就算是彻底结下了。 “秦将军,我们帮派规矩便是如此,既然跟叶娘子交易在先,死伤都不在考虑之内,即便我们兄弟方才死在叶娘子手里,事后同样不会追究。” “那是你们的规矩,我的规矩就是替我的人讨回公道,谁伤了她我揍谁。” 秦未此时如同一个不讲道理的混不吝,比扶摇帮的人还要嚣张两分,不过叶长安很吃这一套,在她看来秦将军护短的样子别提多顺眼了,连平日对她的唠叨都显得可爱了许多。 明明是副热心肠,非要硬邦邦的讨人嫌,秦将军这个人真爱别扭啊。 “看来今日是不能善了了。”邢山笑叹了一声,“要怎么来啊秦将军,您的规矩您看着办吧。” “你们一起上吧。”秦未懒得讲规矩,怀里的家伙一身的血腥气,他闻了头疼。 叶长安此刻很想笑,看秦将军耍威风是件很爽的事,何况她还在人家怀里狐假虎威,方才还显得棘手又可怕的扶摇帮,现下正对着她转腿肚子,不知道腿上的铁棍会不会碍事。 而秦未的确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就这么一手拉着她,一边跟一帮人对打,叶长安可以近距离的观赏一场以一对十的较量,这可是花钱都看不着的,秦将军亲身示范如何打群架,不知道多么受用。 刚才踢断隋小将腿的那位,被秦未一脚踢折了腿,这下他们腿上的铁棍派上了用场,干脆不用拆了,还有砍伤她的那几个,不是胳膊断了就是肋骨折了,反正没一个全乎的,实在不想遭罪的趁早自己跳水里痛快。 唯有邢山可以与之一敌,不过也没落好就是了,直到被秦将军打吐血,才算是勉强让秦未消了口气。 邢山蹲在地上捂着胸口,对叶长安笑说,“叶娘子莫要忘了我的话,扶摇帮随时都会给你敞开大门。” 死到临头还这么欠揍,秦未心口的气还没喘匀,冷冰冰的回他一句,“以后你们扶摇帮见了她只能绕着走,我说的你最好听进去。” 秦未转身抱起叶长安,跳上扶摇帮的一艘船,头也不回的往岸边而去,还在桥上的隋衍见状,只好自己硬撑着跳上另一艘船,至于扶摇帮他们如何上岸就管不着了。 隋衍直到此时才觉得自己是活下来了,在秦将军出现之前,他一直抱着必死的决心,假如叶长安不最终能赢,那他死也要拖住扶摇帮的人,可是他要用死才能解决的事,秦将军一只手就办到了。 即便亲眼见到了秦将军的强悍,他仍旧有不真实的感觉,回想自己第一次与他交手,甚至自不量力的想要打败他,认为现在不能迟早有一天也能,可隋衍眼下挫败的想,穷其一生恐怕都难与秦将军匹敌,其实上苍造人并不存在公平,你看人跟人就是会有这种差距。 秦将军的气场可能如生俱来吧,毕竟世上再难找出第二个秦未了。 叶长安仰躺在船上,终于能发自内心的舒一口气,尽管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但不妨碍她此刻的好心情,打架什么的图的就一爽字,甭管为了什么打,赢了就是提气。 不过秦将军可能是没打爽,到现在脊背都绷着,一言不发的拿后脑勺对着她。 船很快到了岸上,叶长安这才注意到吕二口也在,蹲在地上一副狗啃泥的姿态,一定是他回家发现她不在才会找上秦将军吧,说起来二口小胖好似天生带了福气,每次都能带来点好运,要不是他,秦将军今天肯定不会来。 幸好他来了啊,叶长安发自内心的感慨,赔上她不要紧,隋小将不能跟着一块倒霉。 吕二口抓着裤腰蹲在地上,以一种跪拜的姿势目睹了秦将军打群架的过程,震撼的说不出话来,他心里一直默念,假如来生让他成为秦将军那样的人,这辈子让他做甚都行。 所以牺牲裤腰带什么的一定是他下辈子成功的代价,这么一想顿时不觉得狼狈,心甘情愿的用手拽着裤子。 “老大老大,呜呜你受伤了啊,你怎么又受伤了那……”吕二口想扑过去抱他老大,无奈双手不得闲,由于裤腰面积太大,一只手还抓不过来,提着前头掉了后面,随时都有露屁股的风险。 “哎呀胖儿,你这是什么造型那,裤腰带被狼叼走了吗……” 秦未:“……” 他每次听见吕二口嘴里吐出“又”字的时候,肝火就会莫名上升,秦未将船桨往水里一扔,都没有停泊便直接抱着她跨步上岸,一言不发的往内城而去。 “秦将军能不能放我自己走……”叶长安弱弱的问了一句,“我挺大个人,怪沉的。” “你确定你自己能走?” 她居然也知道自己老大不小的! “我,应该能吧。”叶长安心说哪有这么严重,她又不是没断过腿。 然而下一瞬,秦将军陡然手一松,叶长安就这么直眉楞眼保持着屁股冲下的姿势往地上掉,最后关头幸好她反应快,下意识就用脚撑地,然后她就悲剧了…… 她一双腿没少挨铁棍揍,什么时候断了都不知道,这一落地不要紧,腿一软人一歪,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疼的冷汗直流。 “秦,秦将军……你早就等着这么一出了吧……嘶……我就那么招你恨吗!” “还逞强吗?”秦未瞪着她,眼里尽是冰碴子,直恨不得在她身上戳俩洞。 “不逞了还不行吗。”适时低头才是好汉,叶长安耍赖的冲他伸出手,“我起不来了,秦将军你不会把我扔野地里不管吧……” 秦未气乐了,想狠狠踹她两脚,又心疼她一身的伤,只好重新把她拉起来,没脾气的一路抱着。 要到秦府的时候,叶长安忽然拽住他的胳膊,“秦将军,就麻烦你送我回家吧。” 她心虚的别开眼,感觉一阵冷气在脑门上盘旋。 “你回家自生自灭?” 想想家中空无一物,回去也基本等同自生自灭,可现在她不想回秦府,总觉得丢人,刚出来没几天就灰头土脸的回去,别扭。 “你以前脸皮不是挺厚吗。”秦未站住脚,盯着她的脑门,“可不见你会跟我客气,才走几天就学会生分了,就这么不愿跟我待在一处?” “哪能呢……我这不是怕给你添麻烦吗,我都这么大人了,不至于照顾不好自己,于伯看见会担心嘛……” “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秦未压着一股乱七八糟的气,只想把她掐死,“打量着不在我眼皮子底下就自以为是的逞英雄,自我感觉特良好是吧,我今儿要不去,你是想干脆光荣了还是应了扶摇帮的邀请,继续在洛阳城当混混那!” “秦将军,我不想吵架。”叶长安耷拉着脑袋,“我从小没学什么好,当混混是最拿手的,会的就只有上不了台面的解决办法,今日要没有秦将军,我大概不能活着回来,除了说声谢谢,暂时没有什么能报答的,往后不想越欠越多,所以你还是让我回去自生自灭好了。” 秦未顶在脑门上的火气顿时溃不成军,脑子里乱哄哄的,回荡的就只有她这几句混账话,竟是无言以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2垂涎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秦未最终还是把她抱回秦府,单方面的否决了她到底要不要一个人自生自灭的问题。 此时天已经黑透,于伯手里拎着一只气死风灯,焦急的在院子里踱步,待见到秦未抱着一身血的叶娘子进门,惊吓之余算是松了口气。 秦未道:“于伯,帮我烧点热水来。” “于伯别担心啊,我没事的,就是让狗咬了两口。”叶长安嬉皮笑脸的安慰于伯,“明天就好啦!” 不期然的又挨了秦将军一顿白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去给叶娘子拿套干净衣裳。”于伯到底见惯了受伤见血的场面,有条不紊的张罗着,就只花蚊子总在他脚底下添乱,他到哪儿花蚊子跟到那。 这货每次见了秦将军都这德行,不找个地方躲着就活不安生,好像秦将军是什么吃猫的妖怪,偏偏它见了叶长安还想亲近,于是在去与不去之间纠结。 “花蚊子啊,人都走了你就别跟着我转了,我都让你绕糊涂了,我要干什么来着……”于伯想了想猛一拍大腿,“对了,我要给叶娘子找衣裳,叶娘子没有衣裳留在这里,找谁的好呢,啊……就找将军以前的衣裳勉强凑合一下好了。” 秦未把叶长安抱至书房放到榻上,帮她缓缓放平双腿,坐下来检查她腿上的断骨,她无从反抗,只好享受秦将军的亲身照顾。 秦未小心翼翼地替她脱掉靴袜撂起裤腿,心登时揪住,只见上头一片青紫肿胀,已经找不出一块好看的地方,根本无从下手。 “没事的秦将军,估计消肿就好了,都是淤青,应该不是断了吧……”她自己尝试戳了两下,钻心的疼,肿的根本摸不着骨头在哪。 秦未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的腿,仔细辨别好了受伤的部位后毫不犹豫地径直摁下,一下就找到了断骨的位置,不过这一下可一点不轻松,要不是叶长安能忍,估计当场就能晕过去。 秦将军下手可真黑啊…… “轻微断裂,没有错位,恭喜你保住了一条腿。”秦将军面不改色的在她腿上摁来摁去,毫无怜香惜玉的意识,“至少一两个月不能剧烈动作,能做到吗?” 这个……难,她还要教习那。 “要不秦将军跟官家商量一下,我不去教习了呗?”她反正也不想去,不如趁机会推了。 秦未提一句是没多大问题,但官家指定不会同意,“你先歇两日再说,官家那里我可以替你通融几天。” “噢。”叶长安便知这事是推不掉的。 于伯此时端了热水伤药进来,秦未拧了巾帕给她擦胳膊上的血,她胳膊上的伤口十分狰狞,衣服已经不能要了,干脆撕开袖子,细嫩的手臂越发趁的伤口骇人,仔细再看,她胳膊上还另有几处旧疤痕,深浅不一,看了叫人揪心。 秦未抿着唇,专心给她清理伤口,一旁于伯倒是没问什么,转过身拿衣裳的时候却偷偷摸了一把眼泪,心疼的不得了。 “叶娘子,这是将军少年时候穿的衣袍,大小应当合适,你先将就换了罢。” 秦未闻言不由手一抖,于伯他居然没有扔了,他不会连幼年时候穿的都留下了吧…… ”叶娘子你别嫌弃,我们将军以前练功刻苦,衣袍大都有破损,不过我都留着呢,没事看看都高兴,幼年的也有,回头无事的时候拿给你瞧瞧。” 秦未:“……” 叶长安偷笑,然而不小心被小心眼的秦将军听见,报复性的戳了伤口一下,叶长安顿时乐极生悲。 秦未转而对于伯说道,“家里还有吃的吗,帮她做些夜宵来。” “有的有的将军,正好小胖子也回来了,还有隋小将,且得做不少那。” 于伯被秦未打发出去,书房里又只剩了俩人,叶长安盯着于伯拿来的衣袍,心说秦将军的衣袍,她穿不合适吧…… “于伯拿来的衣裳是我没穿过的,你放心穿便是。”似是看出了她的迟疑,秦未解释说。 原来没穿过呀,叶长安也不知道有甚好别扭的,秦将军少年时期个头长得快,有好些新衣袍没来得及穿就穿不下,再正常不过的,何况她也不是没穿过文子欺的衣裳。 “秦将军……”叶长安吱唔着说道,“那个你上次给我做的皮套丢了,你别打我啊,我拿来救命嘛,不过不得不说秦将军磨的皮子一等一的好,韧性好的不得了!” 秦未没吱声,揭开一瓶药粉干脆利落的洒在伤口上,然后抓住她的胳膊,防止她发抖。 药粉撒上去的那一刻,叶长安从脚底心儿打了个激灵直冲头顶,秦将军这是撒的盐吗,为什么如此酸爽,她自认为并不是个怕疼的人,没想到秦将军比她狠,上药之前不能打个招呼吗! 秦未结结实实的抓住她,直到最初的药劲过了,他才松开,拿了白布给她包扎,“这药烈的很,不过药效快,开始遭点罪后面就好了。” 秦将军说的轻描淡写,叶长安却最清楚这轻描淡写背后经历过的滋味,秦将军怕是没少往自己身上撒药,就如同她没少受伤,没少自己扛着一样。 “让我看看你后腰上的伤。” 叶长安:“……” 她脸皮特别厚,她自己承认,可再厚的脸皮也架不住秦将军这样直白,好歹她还是个正值二八的大姑娘吧…… “秦将军,剩下的我自己来就成,反正我都习惯了,一直都是我自己来的。” “习惯了生扛着吗?”秦未斜睨她一眼,一个姑娘要强是好事,也知道她缺爱少疼的日子不好过,毕竟一个大姑娘,身边都是半大小子,有点伤疼的只能自己动手,但得会分时候,都到生死口了还别扭那点男女面子做甚。 在秦将军眼里更是没有这种计较,战场上血肉横飞见多了,在他眼里都是一种模样,便是郎中不也尽是男子吗,生死关头的时候,上哪找个女郎中来。 “你胳膊但凡方便,我都不会拦着你自己上药,你要说胳膊废了也不碍事,那我就不说什么了,我这里没有女侍,只有花蚊子是母的。” 叶长安:“……” 秦将军不拘小节的样子,也挺不要脸的。 其实叶长安完全是不由自主的想多了,查看伤势肯本不用脱衣,因为秦将军直接拿剪刀豁开受伤部位的衣裳,露出伤口来就足够了。 秦未抱着她翻了身,由于她胳膊腿皆已经五花大绑,只能咸鱼一样任由他帮忙,任人宰割的模样不知道比平时顺眼多少,秦将军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叶长安背后的伤口没有特别严重,只需要上药包扎就好,但因为伤口多,所以处理起来并不轻松,没多一会秦未额头上就见了汗。 秦将军的手比想象中干燥,触感略有粗糙,触在她裸露的皮肤上带着特有的质感,感觉十分微妙。她不由想起他格外好看的手,看着细皮嫩肉,想不到摸上去是这种感觉,一想到这里她就越发后背紧绷,觉得以后都没脸见秦将军了。 “疼吗?”秦未以为她忍不住,便停下手问道。 叶长安忙点头,“疼。” 也疼,也不疼,更多的是麻,大概是疼的麻木了吧。 “这会知道疼了,再忍忍一会就好了。” 他还真的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啊,叶长安趴在榻上叹气,“秦将军,你一把年纪说不上媳妇有考虑过原因吗,对姑娘的时候要柔和啊,你整天对着文子欺那种厚脸皮,如何一点都没学歪那?” “我一把年纪碍着谁了吗?你们当媒人的是不是都有见人就想说媒的毛病啊。” “秦将军难道不知道大魏朝有不许独身的法规吗,唔……不过你可能不在法规约束的范围内,你是大爷,估计官媒衙门没有这个胆量强制给你说媳妇,不过真有一天你落在我手里的话,我一定给你说一好的。” “是这样吗,那我可得好好谢你。” “可不是吗,我可是很有良心的。” “那我建议你最好省着点用,毕竟不多。” “秦将军要打一架吗!” “你现在还能打吗?” 叶长安:“……” 秦将军损起来真一点都不输谁,蔫坏!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叶长安心说早晚有一天打败秦将军,就不信他不比她老的快,谁怕谁! “还有力气打嘴架,看来是没真疼。”秦未嘴上没好气,扶她的动作却小心翼翼,他把她受伤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抱住她的后背帮她坐起来,之后干脆打横抱起来,往她之前住过的房间去。 叶长安想要回家的话又堵在喉咙里,她此时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几乎能近距离的闻到秦将军身上的味道,其实没什么味儿,更多的还是沾了她身上的血腥气,可她依旧不好意思,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前十几年是如何那样大大咧咧活过来的。 就是行动不便抱一下而已,反正明日她就要回家的,有什么大不了的。 秦未的房间一直留着,既没让文子欺住进来,自己也还住在书房,所以一切还是她离开的样子,硬冷的线条,跟他人一样没有人味儿,但是被他抱进来的时候,她却心生了一股莫名的归属感,刻板的房间也变得亲切起来。 秦未弯腰慢慢把她放在床上,束的松散的发丝滑落,若有似无的拂在她脸上,伴随着一丝莫名的紧张,叶长安的手不慎勾在他头发上,秦未呼吸一滞,原本要直起来的身子不由顿住,就这么尴尬而又尴尬的维持了一种尴尬的姿势。 真是太尴尬了。 “秦,秦将军,我能提个建议吗?”叶长安的手指悄悄回绕了两圈,先把他的头发松开,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揪了下胡子,“能把须剃了吗,显老。” 秦未:“……” 他从她腰上抽出手,顺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怎么那么爱操心。” “秦将军教的好啊。” “出去别说是我教的你,丢人。” 秦未转过身去,尽量忽略脸上的温度,“你先别睡,我去看看有没有吃的。” 他走后,叶长安艰难的用手捂住脸,试图用手上的凉意降温,然而都是徒劳,到最后连手都开始发烫。 心说坏了,她方才是在垂涎秦将军吗,居然有些期待看到他净面的样子,一定好看吧,不然洛阳城的那些个娘子们,如何说起秦将军来眼睛里都放绿光那! 完蛋了……以后更没脸面对秦将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3没自由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原本打算第二日离开秦府的叶长安,到底没走成。 她此时一条腿倒吊,一只胳膊绑了板子,没脾气的仰躺在床上,对着灰溜溜的床幔长吁短叹。 秦将军勒令她三日不能动,所以接下来的三天内,她就要一直维持这种要死不死的姿势,想想都觉得可怕。 但是怨不得旁人,都怪她倒霉催,昨晚上秦将军替她端来宵夜,是于伯煮的热汤面,反正想不通于伯为什么要给一个手废的人煮面吃,但到底是人家一片心意不好辜负,何况她饿。 秦将军见她不方便,于是很自然的要帮她,可是让秦将军喂饭这种事,怎么想都要遭雷劈,叶长安如何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这种待遇,所以坚决要求自己来。 再然后就是一场悲剧,她打翻了碗,汤和面果断糊了一身,烫伤什么的都是小事啦,最倒霉的就是她试图捞碗的时候撕裂了伤口,还被秦将军劈头盖脸说了一通。 于是气急败坏的秦将军决定把她绑在床上,强制她不能乱动,对她这种随时随地都会忘记自己受伤的人来说,这是最行之有效的法子。 但对于一个一刻都闲不住人来说,还不如让她死了干脆。 吕二口端了一碗热粥进来,蹲在床边请示,“老大,这会要起来吃粥吗,里面放了香米,肉丝,还有青菜,清清白白香气扑鼻,卖相很棒哒!” 叶长安结结实实打了个冷颤,“二胖子,你舌头捋直了再说话,那是什么破口气。” “嗷嗷我给忘了,我伺候南安郡公习惯了吗。” 吕二口这两日奉命贴身照顾他家老大,连南安郡公都暂时抛在一边,秦将军说了,他的任务就是喂她吃饭,以及看着她不许瞎跑。 “二胖子你过来。”叶长安冲他怒嘴,示意他靠近些,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想吃小油鸡,去帮我瞧瞧外头有没有卖的。” “啊!秦将军!我老大说她要吃小油鸡……” “要死了二胖子,你给我闭嘴!” 叶长安只想生出八只手来捂住他的嘴,“二胖子你居然叛变,你到底喊谁老大!” 还有秦将军不是一早就出门了吗,难道他又回来了…… “不是,老大你千万不要怀疑我的衷心,是秦将军要我这样说的嘛。”吕二口也很无奈,“秦将军说了,一旦发现你有不良用心以及不轨行为的时候,就要大喊他的名字,不管他在不在,大概秦将军不比一般人,可以用意念听见吧。” “意念你个头!”叶长安气的直翻白眼,她为什么会收了这么个蠢蛋。 “不过老大,你就听秦将军的好了,你都伤成这样了,咱家里没吃没喝没人照顾你,我要是去了南安郡公那边,你跟隋小将两个残障大眼瞪小眼吗,你说你这么大人了,让我们也省点心好不。” 叶长安:“……” 她居然让二胖子嫌弃了。 “来老大,张嘴,粥都要凉了。”吕二口舀了一勺粥举在她嘴边,“等会我还要给隋小将送饭去,他不肯留在秦将军家里,只是伤的也不比你轻多少,一个人怪可怜的。” “他要紧吗?”叶长安没顾上隋衍,心里还怪过意不去,“没事你去多帮他张罗着,帮他上药什么的。” “我知道的老大,这点眼力我还能没有吗,不过说起来,你身上的伤都是秦将军帮你处理的吗?” 二口小胖一脸天真的问她,叶长安心虚,“废话,你老大我什么时候需要别人上药了。” “说的也是,不过老大,有秦将军帮忙多好啊,不用白不用,那可是秦将军啊,几辈子求不来呢。” 这货能分得清男女吗? “老大,晚上我回家去住,秦将军说今日会晚归,闷了的话可以把花蚊子抱进来陪你,说要是回来看见你不安分,会打断花蚊子的腿。” 叶长安顿时就没了吃饭的胃口,心里那个愁啊就别提了,她自暴自弃的闭上眼,决定睡上个三天三夜,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秦将军每天这样早出晚归,难道出征的事还没解决吗? …… 关陇世家闹了小半个月,朝堂再不发兵的话,恐怕连西京都要保不住了,官家无奈,只好紧急抽调了一部分京防兵将西进支援,领兵的是京将营纪楚将军,官家另派了宋尹督军,好容易才堵住了众世家的嘴。 朝中至少一半以上的人都赞同秦未西征,各世家更好似是吃了秤砣一样口径一致,仿佛没有秦将军亲临,关陇世家明日就会攻进洛阳城一般。官家有心留秦未在京都,连京将营大将都给调走了,还加了一个宋尹助阵,听闻文公的外孙就要赶在这几日降生,这时候还大公无私的派宋尹出征,便是卖文公几分面子也不好再说甚。 然而好景不长,昨日刚传来的战报,道是纪楚将军还未进关陇就遇上了半路截杀,苦战一夜情势尚不明,别说支援关陇了,万一连纪楚将军也搭进去,那此次关陇起义就不可小视了,怕是要结结实实的打一场硬仗。 这下朝中大臣连同各世家一起闹翻了天,再不把秦将军派出去,阖闾门都要被踩塌了,每天的奏折雪花一样往太极殿里头飞,闹的官家头疼不已,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做好了妥协的准备。 晨议过后,官家留秦未在太极殿。 “白渊,关陇一事你认为如何?” 秦未道:“臣以为关陇世家盘踞至深,反心不是一日生出来的,他们既有这个条件,又占据地利,更别说响应者众多,闹大是迟早的事。” 如今天下并未统于一家,谁都有自立门户称王称帝的念头,既然大魏皇室不容于士族,那人家完全可以反了自己当皇室,很浅显的道理。士族占尽天下优势,你只有当祖宗供着的份儿,却不能轻易招惹,这也是皇室与士族积怨所在。 官家愁不堪言,这场仗要是妥协了,那以后更要供着他们,若是想杀一儆百就必须要牺牲京都防卫,还有秦未,士族的矛头对准秦未,他一旦出征关陇,三年前的历史很可能会重演。 “孤若最终要你西征,你有几分胜算?” “臣没有胜算。”秦未不假思索的回道。 官家吃惊不小,他皱着眉头打量秦未话里有几分真,到底是借故推脱还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何解?” “陛下,臣方才说了,关陇世家盘根错节积重日深,并非一般的起义,况臣多年不战,早已不复当年之勇,您派纪将军出征是正确的,京将营中兵将磨合日久,比之臣领兵要合适的多。” 这倒是实话,但有时候实话并不足以让别人信服,会以为你是借故推脱,而在官家听来,秦未这是还惦记着当年之仇。 三年前的那场生死战,牺牲的可不只有秦未一人,连同他麾下兵将一并算作在内,那是一个都没活着回来,打仗又不是将军一个人的事,底下有一班配合默契又忠于将的兵士,自然比一帮生兵好用,秦将军之所以所向睥睨,跟拥有一帮死忠亲信有莫大关系。 而这正是遭人忌惮的根由,如同陆将军当年麾下的青凤军是一个道理。 对此,官家无言以对。 是他自己把人家推上绝境,如今又要反过头来仰仗,自己都要觉得没脸。官家不禁扪心自问,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走到这步田地了呢? 但不管怎么说,官家现在对秦未是有收拢之心,既然他说没有胜算,那何苦要白牺牲他,至少洛阳城里还要靠他坐镇。 于是官家又动摇了。 秦未回家已至天黑,他犹豫着进了叶长安的房间,生怕吵到她。 这个时辰她应该睡了吧,秦未走到床前,很满意的看到她保持着他临走时的样子,说明她今日很安分,只是床头非常不和谐的多了一只花蚊子。 已经睡着的花蚊子后知后觉的发觉秦未靠近,猛的睁开眼,在继续装睡还是逃走之间犹疑,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哆嗦。 秦未皱眉,这家伙不会在床上拉屎撒尿吧,人为什么非要跟畜生吃睡在一起呢,穷其一生都不能理解这种事情。 秦未试图把花蚊子抱下来,无奈遭到了它前所未有的反抗,文子欺脸上的三道杠还历历在目,秦未下意识的别开脸,心说它要是敢挠他,绝对不客气的扒皮吃肉。 花蚊子嗷的一声从床尾蹿下去,并不跟秦未硬碰硬,非常具有审时度势的眼力,知道这位不似那日的小白脸好欺负,还是绕道走为上计。 花蚊子一闹,叶长安装睡装不下去了,只好睁开眼。 秦未:“……” 她是刚醒还是一直醒着,似乎是个不解之谜。 “秦将军,求你件事呗。” 秦未干咳两声,一副刚好路过的样子,“还疼吗?” “现在不是疼的问题啊秦将军,是我快活不下去了,所以您就行行好放我下来呗。” 叶长安一整天除了睡觉就是准备睡觉,到了夜里两眼放光,精神十足的想上山打老虎,她生来不是享福的命,不干点什么难受。 秦未失笑,“看来以后罚你就得用这招,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我错了秦将军,我以后再也不瞒着你干坏事了,要打架也得叫上你一起,保证不单独行动!” 主要是秦将军一个人能顶一打,打仗带着好使又威风,一对十的场面真的闪瞎眼。 明知道她的保证不能听,秦未还是看在她可怜的份上,替她解下了上吊的腿,“解下来可以,但是不准乱动,至少要等伤口愈合,不然我就别怪我罚你。” “是是,我听秦将军的。”叶长安僵硬着坐起来,“秦将军要是不着急休息,能扶我出去坐一会吗?” 秦未一挑眉,似乎是在衡量,她安分的坐在床边,脸上就是一副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的单纯,穿着他的衣袍,让秦未有一瞬恍惚,好似看到了少年时期的自己。 他伸出胳膊,便于她借力扶着,看她一瘸一拐还眉开眼笑,秦未忍不住弯弯嘴角,看来是真把她憋坏了。 这个时辰于伯已经睡下,文子欺这两日不在,院子里显得异常安静,连恼人的虫鸣都开始唱衰,要不了多久冬日就要来了,不知道洛阳城的冬日是个什么样子呢? 如果是在常乐县,现在已经夜凉难耐,她记着自己手脚冰凉蜷缩在被子里情形,此时却已经遥远的触之不及。 两人坐在廊下,木板一点都不凉,叶长安忍住想要伸懒腰的冲动,惬意的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秦将军是要出征了吗?”她侧脸问他,“最近好像都在传,秦将军的民心还是很高的,没有你,大家都不能心安呢。” “大概吧。”秦未他自己也不能肯定,官家真要他去的话,他总不能抗旨,“看起来,你似乎有什么想法?” 秦未笑看她,“还是说是在关心我?” “是在关心你啊。”出乎他意料的,叶长安没有否认,“怕你回不来嘛。” 秦未一怔,还没来得及想到什么,她便又猝不及防地问了一句,“秦将军,三年前你其实是死过一次了吧,是有人要害你对不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4有代沟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听到她这样问的时候,秦未心里有一丝慌乱,因为他从来没想过会跟她谈论有关这件事的一切,更没有想过让她知道,不论是关于他自己还是陆谦,他几乎是本能的把她摒弃在这一道墙外面,一厢情愿的认为她不应该碰触。 却是从未考虑过她主动问的时候,他该怎么回答,或者说他从未想过她会问出口。 一向果决的秦将军居然犹豫了。 “我懂的秦将军,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优秀的人都会有大把的人嫉妒。”叶长安一本正经的给他找台阶,“不过小人心不长久,我还是很看好你的,我猜陆将军当年并非真的是不敌而亡,他肯定是不想陪他们玩了,假如一个人赖以生存的追求,到头来却发现其实都是自己所不齿的东西,如果是我,大概也会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秦未忍不住失笑,每次听她说些三不着两的话,掰扯掰扯却发现还有几分粗糙的道理时,他都觉得怪有意思,或者老师真如她所言吧,有时候是他太过以己度人,是他单方面的把仇怨看的太重,也看的太复杂。 “所以秦将军,做人别太实诚啊,官家要你去,你装病装死都成啊,反正他们对你也没多好,干嘛非要替他们卖命,我就不信没了你就都活不下去了,有本事他们自己上战场试试,谁生来就该天生打仗吗!” 秦未:“……” 敢情说了半天就是教他耍赖,秦未笑起来,越笑越止不住,实在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秦未伸手揉她的脑袋,“其实没你想的这么严重,不过我很谢谢你的关心,看在你如此为我费心的份上,我决定考虑一下你的意见,毕竟打仗什么的,的确不是人干的事。” “秦将军,我都好几天没洗头发了,你摸着不难受吗?” “是吗,好像是有点味儿。”秦未居然还正经闻了闻,“至少半个月你会是这种生活不能自理的状态,所以你要坚忍。” “没关系啊,我经常半月不洗头的,穷苦人家一个冬日不洗澡都是常有,就是可惜了秦将军的床,不过秦将军,你每天早出晚归还要每天沐浴更衣,累不累啊到底?” “我都没嫌弃你不洗头,你居然嫌弃我每天沐浴更衣,叶长安,你也太讲道理了点吧?” “是吧,我也觉得我很讲道理的。”叶长安得意的笑笑,忽然话题又回到方才,“秦将军,求你件事啊,如果你上战场的话,能不能带上我一块去?” “你去做甚?” “我去打仗啊,怎么也比文子欺有点用吧。”有她在的话,会尽量让秦将军活着回来的。 秦未敛去脸上的笑意,似乎是体味到了她今日闲聊的用意,心里某个地方顿时沉重起来。 “小姑娘家家的,别整日想着打打杀杀,战场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你不让我去,我回头就去扶摇帮,反正正邪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去哪打架都一样。” 秦未:“……” “还有啊秦将军。”她忽然靠近他说道,“糊弄娃娃这种事你可能不太擅长,以后千万要跟我说实话。” 根本就很严重,当她看不出来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吗,还是当她不知道他心里顶了多大的压力,每天不光沐浴更衣,还每天磨皮子那,一宿下来基本不能合眼,他以为脸上胡子多就看不见黑眼圈吗! 叶长安自己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房间里走,待到门前又停下说道,“明日我还是回家吧,在这里我不能安心,更睡不着,你放心,我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 秦未坐在原地没有起身,他的手心里还残留着她头发的柔软,却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从未靠近过她,他果然是太把她当娃娃看了吗,下意识的就想替她隔绝一切复杂,甚至忽略了她自己的想法跟成熟,这样挺伤人的吧。 还有关于陆谦,她可能是意识到了什么,然后把他的帮助当成了是一种刻意,还非要用自己的方式还他的人情,然而有关老师的事,他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所以更加深了她的猜疑跟不信任。 所以她一直想远离他,亏他还自以为对她照顾的体贴入微,原来是鸿沟太大不可逾越,果然人跟人还是要心理沟通的。 只可惜秦将军并不擅长。 第二日叶长安就回了自己家,这次秦将军没有拦她。 倒是让吕二口不明所以,但他不敢问,因为他敏感的觉得老大似乎有心事。 “老大,外头都在传洛阳城要有人打进来了,还有人传秦将军不复当年雄风,已经不能上战场打仗了,我听了很生气啊,你说是不是很让人生气,秦将军明明那么厉害!” “是啊,都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叶长安在廊下铺了软垫,仰躺在上面晒太阳,漫不经心的回道。 这口气听着不对啊,吕二口心里琢磨,以往他们这些小崽子说起秦将军来,哪有不激动不亢奋的,外头人如此诋毁秦将军,他家老大居然不生气,难道跟秦将军闹别扭了? “二胖子,去帮我拿把剪刀来。” “哎,好嘞!”吕二口没多想,转身就去厨房找剪刀给她。 叶长安接了剪刀,勉强把腿半抬起来,然后就开始剪腿上缠绕的布。 “哎哎老大你要干嘛!”吕二口惊惶失色,以为她想不开,下意识就想喊秦将军,才想起来秦将军离他十万八千里。 “你喊什么,我告你啊,少跟秦将军告状,小心我揍你。”叶长安继续拆绑带,“这点伤有什么大不了的,人家秦将军是跟咱客气,你还真当回事了。” 是客气吗,吕二口琢磨着秦将军着急的眼神,不像是客气啊,不过他家老大说客气那就是客气,他还是不想挨揍的。 但是老大这伤……吕二口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倒吸凉气,她的腿还没能完全消肿,看着青红一片,再看胳膊,那伤口还狰狞着没完全愈合,隐约还有些血迹,这伤哪能跟以前比啊,以前什么时候伤这么重过。 “没事,看着吓人,总遮着没什么好,秦将军给的药很好用,没几天就好了,要是让我整天这样瘫着才会出事。” 叶长安毫不犹疑的把秦将军给她包扎的绑带都拆了,连个眉头都没皱一下,这点疼已经跟上药时的疼不能比,怎么都能忍住的。 她正拆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叶长安手一哆嗦,心说不会这么寸,秦将军来了吧! 再看拆了一地的白布,现在想要重新包回去根本不可能,还是想点坑蒙拐骗的理由比较现实。在叶长安飞速想对策的时候,吕二口跑去开门,迎进来的人却是徐应桐。 她由衷的松了口气。 “啊啊长安!你怎么伤的这么严重?”徐应桐正看见叶长安没来得及包的伤口,吓得花容失色。 “没事,看着吓人。”叶长安简单包了一层,然后放下袖子,感觉轻松了不少,她尝试着弯了弯胳膊,还可以接受,“你怎么过来了?” 来的人不只是徐应桐,门口还有一个羞答答扭捏捏的贺添,大姑娘进门似的在门外打量,只等徐应桐没好气的喊了一声,“滚进来!”他才进门来。 叶长安一旁乐个不停,“贺公子,你现在长进不小啊。” 贺添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偏又要在外人面前维持自己大公子的形象,装模作样的四下看看,时不时的露出点嫌弃的神色。 “你甭搭理他,我说要来看你,他非死皮赖脸的跟来,大家公子没见过世面,你别见怪。”徐应桐对着贺添依旧没有好脸色。 “你们能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要不是家里什么也没有,早就应该请你们过来坐坐,怎么,今日如何得闲,她们这两日没有操练吗?” 徐应桐跟她一起坐在廊下,说道:“你不在她们倒是也勉强每天坚持,不过那三个领头到底有些拿不住,便没有你在的时候认真,我没事也过去盯着,基本没有大问题。” “啊,还有最近外头闹的沸沸扬扬的,说是关陇地区要镇压不住,洛阳城很快就要易主什么的,所以大家都人心惶惶,我索性就放了她们一日的假期,正好过来看你。” “这事真有这样严重吗?”叶长安完全没想到事情比她想的严重的多,不知道秦将军会不会真有麻烦,“关陇那边已经到了镇压不住的地步了吗?” “其实主要是想让秦将军出征吧,不过我告诉你啊长安。”徐应桐凑她跟前说悄悄话似的,“我偶尔听长公主闲聊的时候透漏过几句,说是已经有了转机,关陇那边有的家族并不想冒险造反,你懂吧,会有反扼制现象,至于到底如何还得静观其变。” 叶长安听懂了,就是类似窝里斗吧,关陇世家无数,并不只有造反的那三家,有人想造反,自然就有人求安逸,你想要在关陇自立门户,总得有所有人的支持,不然凭什么就要跟着少数人冒险呢。 “可即便如此,也并不代表万事大吉了吧,到最后解决不了,那不是还要秦将军出征?”一想到这事似乎跟长公主有什么牵扯,叶长安心里就不得劲。 “老大你干嘛替秦将军担心那,他多么厉害你也不是没看见,出征怕什么,看打的他们落花流水!”吕二口作势还比划两下,好像威风的人是他一样。 叶长安翻个白眼,尴尬的不轻,倒不是因为被二胖子戳穿,而是后知后觉的想到了徐家,秦将军当年出征险些丧命,少不了背后这些奸臣的推波助澜,她怕徐应桐听了难过。 其实徐应桐的性情并不矫情,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倒是贺添一向对徐应桐的事很敏感,忍不住拿羽扇敲了吕二口脑袋一下,“小胖子瞎说八道什么,出征都是有危险的,你以为是去云游吗,去,看看买点吃的,爷今日要在这里用饭。” 贺公子要在这里用饭那!吕二口一激动,瞬间忘了替秦将军操心,忙张罗着上街去买菜。 徐应桐又狠狠瞪了贺添一眼,嚷着要让秦将军出征的还不都是他们这些世家,于是越发看贺添不顺眼,只是想到他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对家里这些事大概也不清楚,骂他也是白骂。 “你来一趟人家就要大鱼大肉的伺候你,别当是自己家那样不客气,有点眼色行不行!” 啊,贺添一拍脑袋,反应过来忘记给吕二口银钱,懊恼又羞赧的挠挠头,不好意思道:“那什么叶娘子,我得给你谢媒钱,之前白让你跟着忙活了许多,是该好好谢你。” 贺公子一出手,咔咔就是两坨金锭摆在眼前,大白天的端的耀眼。 “贺公子,谢媒钱给早了吧,再说也不该我收呀。”叶长安自然不能收他的。 “反正早晚要给嘛。”贺添不好意思的瞥了徐应桐一眼,眼神里透露着明日就要娶亲似的娇羞,脸上一片晕红。 “嗨,长安你跟他客气甚,他钱多的花不完,甭提他省着,再说你也别这么实诚啊,她们官媒给人家说媒,谁私下里不得大把的收谢媒钱,也就你单纯。” 给大门脸的人家说媒,谁家都不在意这点钱,塞给媒人是常有,当然给官媒衙门的钱该多少是多少,那是明面上的,并不冲突。只不过叶长安以往少有这样的待遇,有这好人家的赚钱营生也落不到她头上。 贺添冲着叶长安挤眉弄眼,那意思是求叶长安给他做点脸面,当着心上人的面,哪有把钱往回收的道理。 叶长安勉为其难,只好收了,“那成吧,借它吉利,我就等着喝你俩的喜酒了。”大不了再当贺礼送回去罢了。 贺添冲她拱手,感激涕零,“对了叶娘子,我有个赚钱的好营生要跟你说。” 知道徐应桐跟她关系好,贺添就格外爱跟叶长安献殷勤,“是怀朔王亲口跟我提的,他上次看中你蹴鞠的才能,想请你去府上蹴鞠,不用教人,就是偶尔去踢一场蹴鞠赛,一场下来给的银钱不老少,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怀朔王?叶长安心下疑惑,他如何忽然盯上她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5宫闱乱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洛阳城里人心惶惶的局面远比想象中要严重的多,谣言这种东西无风就能四起,更何况有人故意煽动。 因为几乎是在一夜间就闹的不成了样子,若是没有人故意挑头,如何能有这种成效。但话说回来,这种事本来就很容易煽动人心,关陇生乱,北防镇戍兵不安于朝,京都派去的大军又惨遭埋伏,现在传有人要攻进洛阳城的话,那是百传百灵,朝堂自顾不暇且根本无计可施。 动荡时期的百姓都很具有自危意识,稍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引发一系列响应,洛阳城不过才安生了十几年罢了,假设现在易主,估计对他们来说也不存在什么心理障碍,只需顾好自家生死,又管他谁打谁呢,况大魏朝陈家对于百姓而言并不具有什么特殊存在意义,换个王家李家来称王称帝都是一样的。 故而叶长安再上街的时候,看到的洛阳城就有了几分秋意萧条,好多店铺都关门大吉,大概都暂时避难去了,三年河东三年河西,昨日长安城今日洛阳城,反正谁也没个长久,想想怪没意思的,只是她连家破人亡都经历过了,什么样的灾祸对她而言都不叫个事。 她在家只歇了两天,此时走路还不怎么利索,吕二口不放心她,愣是把她送到宫外才走,正巧遇上徐应桐,还被她大惊小怪了一通。 “长安你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吧,我要是你,怎么不得歇个一年半载的,你居然就这么来了?” “是啊,不然闲着干嘛,我在家里头闷着死更快,还不如出来呢,已经好差不多了,你瞧我走路也不是问题。” 徐应桐连连惊叹,“我真太服你了,伤那么重呢,得多疼啊,你果然跟我们是不一样的,看来我这辈子想要跟你一样厉害,已经不太可能了。” 原来受人崇敬的滋味这么好吗,叶长安心里偷着乐,想想秦将军整天被人奉若神明,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人得镇定到多可怕的地步。 “啊对了长安,那天贺添跟你说的事,你有考虑过吗?” “怎么,听你这意思好像不太赞成?” 徐应桐不知道该怎么说,“倒也不是,怀朔王那边给的银钱确实是很高的,就是吧,我总觉得说不上哪里不对,你也知道他们那帮人在一处不干什么正经营生,这种蹴鞠赛不像官家举办的那种,都是带有赌局性质的,所以各家都拼命的挖人,贺添那个人说没心机的时候也是傻的可以,大概是出于好心跟你提这事,我的意思是你多考虑考虑,真想去的话也并非不可以,嗯……我是说……” “我知道,谢谢你提醒,反正我现在也不能踢,过段时间再说吧。” 徐应桐是想提醒她谨慎,但又怕她真的手头紧动了心,所以话不好说,叶长安感谢她能有这份心,眼下是不能去,以后的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掬月司里的娘子们还在继续体能训练,虽然没什么长进,但好在没有荒废,叶长安来的时候,大家还像模像样的扎马步,看起来比刚开始像样多了。 “大家这两日辛苦,今日开始就不扎马步了。”叶长安巡视众人,见原本细皮嫩肉的娘子们脸上都多少挂了色,既不锦衣配饰也不涂脂抹粉了,证明她们从内心接受了蹴鞠这件事。 “今日先练半日原地跳跃,下午由徐娘子教大家用脚颠球。” 终于要鞠球了,总算不用每日痛苦的扎马步,娘子们现在感觉自己连腿脚都并不拢,做梦都在扎马步。 “不过基本训练每日都要有,只不过会逐渐缩短时间,假如你们以后不能适应一整场的蹴鞠赛,那会继续加大基本训练,各位心中要有数。” 娘子们又是一片哀叹,感觉自己离上场蹴鞠还有十分遥远的距离。 叶长安不能站太久,只能在旁坐着看她们操练,原地跳跃是要加强她们的腿部力量,以及熟悉自己瞬间弹跳的体感。 然而这些娘子们上来就跳的犹如群魔乱舞,十分不成个样子,一般人家的娘子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女子要矜持优雅,尽管大魏朝秉承前朝开放之风,对女子没有太多束缚,但也少见女子做这样夸张的动作,从心里上就不能适应。 于是徐应桐给她们做示范,当知道接下来她们也要这样毫无形象跳跃的时候,个个脸上如丧考妣,比当初听闻扎马步的时候有过之无不及。 叶长安在旁一一观察,眼睛忽然瞥见那日中场休息的娘子,后来得知她名唤周芙,那之后倒是没有什么异常,她甚至还让徐应桐特意注意过她,可是方才一闪而过,叶长安似乎看见她脸色有些迟疑,面上微微发白,好似很惧怕。 这种惧怕跟其他人的不情愿还不大一样,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莫非她又来了月事?没听说过十日之内来两次的吧? 是以叶长安便更加注意她,待练习跳跃开始,她亦跟着众人跳,依旧没有任何想撂挑子的意思,这就更叫人不解,既然她不是不能跳,方才为何那种反应。 如此一连跳了几组,不少娘子已经腿脚发软,但叶长安没有叫停的意思,她们大概也了解了几分叶长安的脾气,越想偷懒,往后越有苦头吃,于是皆咬牙忍着。 周芙仍旧没有抱怨,尽量跟着一起跳,叶长安注意到她脸色已经非常难看,面上大汗淋漓还咬牙忍着,忽觉不对劲,忙让徐应桐过去瞧一眼。 然而徐应桐这厢刚走到她跟前就吓的一声尖叫,众人受惊看过去,只见周芙已经晕倒在徐应桐身上,束脚的裤子上渗透的血迹十分刺眼。 在场的基本都是未经人事的小娘子,一时都愣怔着没反应过来,徐应桐更是慌乱不已,她自来怕见血,都不敢正眼看周芙,心里还跟叶长安一样狐疑,心说她如何又来了月事。 “快去请太医过来!”叶长安吼了一声,她隐约意识到什么,不怎么敢往深处想,只想着眼下人命要紧,这可不是想瞒就能瞒住的。 周芙还死死抓着徐应桐的手,似乎是想阻止什么,只可惜她这个样子谁也不能擅作主张,周芙心知要瞒不住,绝望的不再反抗。 后来理所当然的惊动了宫中内侍,周芙被抬下去许久,叶长安跟徐应桐还不能回神,想不明白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 宫闱之事最见不得光,只是周芙既然有了身孕,官家如何还丢她在掬月司不闻不问呢,还是说这姑娘压根就是跟人私通? 宫中闹着女侍小产之时,文府的成惠娘子却即将临盆,阖府上下皆忐忑又忙乱。 文子欺急的四下打转,他家阿姊已经进叫喊了两个时辰,生死关头都没有这样焦心过,实在不明白妇人产子为何会遭这么大的罪。 最主要的是宋尹现今还生死不明,他特意回家陪他阿姊待产,有关宋尹的事一个字都不敢多言,可是眼下来看前方情况似乎不太好,万一宋尹回不来,他小外甥得多可怜啊。 文子欺愁的想拿脑袋撞墙,恨不得进去替他阿姊遭罪。 文显一下朝就急匆匆赶回来,与他一道回来的还有秦未。文子欺一见秦未,顿时有了倾诉对象,“白渊那,你知道妇人生子如何这样艰难吗,啊啊我快要受不了了,我家小外甥怎么这样折腾人,你有什么法子吗?” “胡说八道!”文显瞪他,“白渊如何知道妇人怎么生子,我看你是糊涂,你跟着在这裹什么乱,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不知镇定。” 文子欺深感委屈,“我这不是担心……唉,早知道我去打仗啊,陪媳妇生产这种事我又没有经验,那纪楚也是个废物蛋,真不中用!” 文显气的想甩他几个巴掌,“你那张嘴还有没有把门的了,再说一句我就把你赶出去!” 文子欺才不怕他阿爹这点阵仗,他还巴不得被赶出去,于是拉着秦未问,“如何,上头到底想没想出来对策啊,实在不成咱俩上呗,多大点事嘛。” “大概暂时还没到了要劳烦你亲自上阵的地步。”秦未笑了笑,“不过也说不定,但是你现在还是顾好宋夫人要紧,宋兄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是吗,不知道为什么啊白渊,听你这样一说,我安心多了啊。”文子欺不再像是发情期的猫似的四处乱转,只保持在一个地方原地转圈。 秦未随后跟文显一道进书房说话,算是有别于文子欺侯产的另一种方式,大家心里都不安的很,但稍微正常的人还是要维持表面镇定。 “白渊见笑了,子欺这孩子总不能成熟。”文显跪坐席上,一边请秦未落座。 “这是常态,也是他的可贵之处。”秦未端正的坐下,笑说,“他心里是有数的,文公不妨对他宽和些。” “他要有你一半有数,我也就不管他了。”文显亲自给他斟茶,“这些年你却是沉稳不少,你老师在天有灵也能欣慰了。” 秦未双手接茶,笑而不语。 “洛阳城近来民心动荡,我心难安,总会想起以前的长安城来,彼时凤青正如你一般年纪,一腔济世之心,只是时不待人,说老都是眨眼间的事。”大概是自觉言语沉重,文显笑了笑,“关陇之乱不足为惧,该压的还是人心,白渊以为如何?” 秦未手里捧的热茶渐渐升温,竟有些烫手之感,看来文公请他来不为见喜,是来点拨他的。只是他从未有过什么济世之心,即便曾经或有,亦早在经年累月的摩挲中消失殆尽,他有的只有执念。 “白渊枉得老师教诲,不足他十分之一。”秦未放下手里的盏,自惭行愧。 文公捻须而笑,“看来你心中早有决断,也罢,我早说过,天下事是你们年轻人该操心的。” 文公之虑大概源于他的过于沉着,这两日朝堂上为着关陇之乱争吵不休,而作为矛盾中心的秦未却始终不表态,一副任由别人安排的姿态,文公自是看出他心中成算,故有今日一番提点。 不过文公心怀天下,大概是怕他殃及无辜,故拿长安之乱来点拨他,然而秦未之心并不见得磊落,是以他无法回应文公的期许,唯有自惭。 正在此时,外头忽至报喜之声,文成惠平安诞下一子。 文公大喜于面,“这孩子来的巧,便取字济安罢了。” 秦未心中忽有沉重,文公取字不免过早,而济安二字分量不轻,生来背负济世之期许,往后必然艰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6事败露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在文公外孙诞生第二日,关陇之乱忽有转机,说是关陇赵家联合一些家族一起反对三家起义,原本全力抵挡大魏军的关陇起义军瞬间腹背受敌,于是给了前去支援的纪楚将军一丝喘息之机。 守城而攻转为腹背受敌,关陇局势有望逆转,此消息令举朝上下振奋不已,只要关陇不是铁板一块,事情似乎就不再那样棘手,皆盼着以关陇赵家为首的世家们坚持抗争到底,以配合纪楚将军将叛军镇压。 此时便有人开始细数关陇几大家族的势力分配,以此推断赵家有几分胜算,事实上赵家在关陇的地位并不低于隋家,李家等家族,坏就坏在正当赵家兴旺之时,其家主赵锦忽然亡故,于是原本庞大的赵家开始四分五裂,这才导致赵家势力大不如前,甚至一度被人忘却。 谁也没有料到关键时刻居然是赵家挺身而出,着实叫所有人大吃一惊,更可巧的是,关陇赵家的现任家主,正是长公主的夫婿,赵呈稚。 有关长公主的这段姻缘,早已经是过往茶余谈资,在长公主浓墨重彩的人生里,甚至都不值一提,早年先皇在时,长公主十分受宠,未婚之前就已是各家族争相争取的对象,而长公主亦有少女怀春之人,据说还不只一个,当然这些人都跟赵家八杆子打不着。 彼时对于长公主最终会花落谁家一事还一度引发猜测热潮,谁也没料到她会嫁给赵呈稚,要知道赵呈稚当时在赵家,可连个宗子都不是。 不过最终二人的姻缘只维持了两年,虽然并没有正式和离,但长期两地分家过日子,跟和离也不差什么,若不是此次关陇之乱牵动人心,大家差不多已经忘了长公主跟赵呈稚这段名存实亡的亲事。 当然,恍然大悟的不只是赵呈稚跟长公主的姻缘,还有这件事背后,让人细思极恐的谋划。 大司马高安这两日称病在家,并非真病,是受不得朝堂上乌烟瘴气的争论,还有关于关陇之乱,他后知后觉的回过了些许不好的味儿来。 “仲琰,替我斟一盏浓茶。” 高安一日不知喝过多少盏,一盏浓似一盏,尤嫌不够,韩箫干脆给他递了一盏清茶,引得他眉头紧皱。 “子成,仔细夜里睡不着,还是喝口清茶罢了,浓茶饮多了,照样犯糊涂。” “你这是在打趣我吗?”高安揉揉眉头,“我就是有些懊恼罢了,好好一局棋,居然下成这个样子。” “谁还没有疏忽的时候呢,怪只怪我们没有料到长公主比我们布局还早一步,她跟赵呈稚固然感情不睦,野心倒是一致,竟是不声不响的将了咱们一军,今后关陇成了长公主与赵家囊中之物,西北几乎尽失,我们做起事情来就要掣肘的很,不过啊,棋局尚未结束,谁输谁赢也是说不准的事,还不兴咱们置之死地吗?” 高安笑笑,“看来你已经提前给判了死刑,能不能而后生,端要看命。” “子成不免消极,人活一世,输赢就是个结局,过程才是值得琢磨的,不过我好奇啊,秦将军此番跟长公主立场一致,会不会旧情复燃呢,我还是对他们二人的后续比较感兴趣。” “你如何知道人家有旧情,居然也学那谈论家长里短的妇人。”高安嗤笑他,“姑且算他们二人有陆凤青这点牵连,但绝对不会立场一致,秦白渊这个人的立场中,永远只有他自己而已。” “是吗,子成你会不会太了解人家秦将军了些。”韩箫的口气里有些揶揄,“太了解可不是什么好事那,往往会过于左右判断,很容易输哟。” 高安忽然从韩箫揶揄的口吻中琢磨出了一些始终在他脑海里徘徊,却一直没能想通的事,脸上的笑意不由凝滞,回想秦未刚回来的时候,梁建章失踪一事,他几乎一瞬间茅塞顿开。 帮秦未走下那步棋的人是长公主无疑,在高安看来,梁建章只是细枝末节的一环,即便他真的落入谁手也无有大碍,况且在高安眼中,秦未是不折不扣的倨傲狂放之人,这种人不屑于旁门左道,就算跟长公主暗通曲款也无所谓,暂时的利益一致罢了。 但如果联想到齐政倒台,洛阳城的人心动荡,还有京防兵外调,再有赵呈稚的突然崛起,然后再看秦未一路的布局用心,不免叫人后背一凉,连带着大魏朝的根基似乎都在摇摇欲坠。 “大司马!” 此时忽有府中侍从来传话,高安一阵心惊,意识到恐非好事,“何事如此惊慌?” “是宫中才传出来的消息,说是一名采选入宫的娘子昨日小产,疑是与人私通,今日被宫中内侍审了出来,却有其事,与之私通之人正是一同采选入宫的一名郎君。” “是采选入宫的郎君!”高安坐不住了,想到被齐家误送进宫的那几个郎君,心里只道彻底要坏事。 叶长安此时在掬月司,虽然她一直没有放松操练,但估计大多数娘子的心都不在这,正是为着周芙与人私通一事而操着一颗家长里短的心。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误以为周芙是承了官家的宠幸,还一度为此心存不忿,觉得她过于有心机,但后来知道她原来是与人私通,不忿顿时就变作好奇,想知道到底是谁如此大胆。 午食休息的时候,徐应桐跟叶长安小声议论,“长安你说,我们是不是不该让她们练的这么卖力啊,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徐应桐生了恻隐之心,如此不仅害了一个无辜的娃娃,大概周芙也命不保矣,出事以来,她们二人心里都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总觉得是高难度的操练才害了周芙。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跟谁都没关系,孩子的事迟早要露,怪只怪她自己不长心。不过宫闱之事叶长安并不关心,她琢磨的却是周芙是否能安然回来,至少眼下看来,她还是个可造之才。 “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你当我愿意操练她们吗,不然大家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不是更好。”叶长安说道,“与其懊恼,不如想想有什么法子能挽回,徐娘子你说那个郎君他……” 叶长安不知道怎么形容,她一向不热衷谈论这些事,她大概是想问那个郎君是什么来路,以及两人到底是有什么隐情,有没有可能不向最坏的方向发展。 “长安你不要太天真哇,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没有活路的……” 徐应桐这话再没有错的,甭管周芙与谁私通,最后都难有活路,不过好在她没入官家后宫,严格来说就是个女侍,再或者与之私通的人有权有势,没准也能保她一保,但可惜最终审问出来的只是官家豢养的一个男宠。 官家这会十分上火,这事要出在前两日倒也罢了,正巧他这两日为着关陇一事心烦,便招了几个男宠来排解取乐,好死不死的其中一个就是跟周芙私通的那位,叫江潮的一个郎君。 如此不免膈应,最开始的时候,周芙是咬死不认的,是江潮主动跟官家承认此事,并求官家饶周芙一命,表示他死也无妨。 官家一时动容,就多问了一句内中缘由,却是问出了一个大阴谋来。 据江潮所言,他跟周芙乃青梅竹马,原是要赶在采选之前定亲,却被当地官署强征,皆因江潮生的俊朗,当地官署是把他当成重点举荐对象对待,为此不惜花大钱堵江家人的嘴,而江潮家中一向贫困,想要托关系走后门推脱亦不可能,最终无奈,只好应征采选。 江潮采选进洛阳城,与周芙的姻缘就算是断了,而周芙又不愿嫁旁人,最终也只能以采选而告终。一对苦命鸳鸯是想着死也死在一处,一起进洛阳城多少能彼此照应,谁曾想江潮的采选流程与周芙不一样,开始就被带进一个所谓“指点处”训练,学的倒尽是好东西,什么诗赋唱曲读书,一样不少,更有传授一些伺候人的本事,五花八门授之不尽。 江潮不疑有他,学的十分卖力,只是后来进了洛阳城之后,他们这些郎君才知道自己真正的“使命,并非单纯的来伺候权贵,而是会被送至各处做卧底,负责打探收集各家情报,并威胁他们不得走漏任何消息,一旦暴露,立时就会有人取他们的命。 若非出了周芙的事,江潮自然打死也不敢吐露半个字,两人非常幸运的一起进了宫,周芙也没有被官家收用,这才有了二人暗渡陈仓之事,如今事情败露必死无疑,江潮便再也没有顾忌,将自己知晓的事情都招了。 他自然不知道自己这番遭遇会牵引出多大的霍乱来,培养男宠送进洛阳城,利用采选进宫,从地方到京都,暗藏的可是一条叫人背后生凉的势力链条。 而众所周知的事,豢养男宠是齐家专利,给各家送男宠更是齐家送礼的癖好,虽然江潮并不知背后操纵之人是谁,但并不妨碍官家顺藤摸瓜,再联系到齐政贪腐诬陷一事,有些事就很能解释通了。 于是官家当即下令,从江潮采选之地始查,所涉及官员一律都要揪出来,他到想看看他的国家到底养了一帮如何狼子野心的臣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7卖人情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洛阳城的寺庙近日香火十分旺盛,或多或少都与动乱有关,能跑的就跑,不能跑的就来求佛祖庇佑,图个安心。而今日十五,御道西的永宁寺却安静的很,皆因是长公主进香之日,故而暂时避客。 不过侯在寺外的百姓却只多不少,大都等着长公主进香结束,常来进香的人都知道长公主的习惯,不会久留,等她出来的时候或许还能有幸见长公主一面。 秦未此时混迹人群,略做停留便往寺院旁门而去。他鲜少来寺院这种地方,在洛阳城数年,不过偶尔陪着陆夫人来一回,却也从不靠近,他自觉杀戮太多,跟佛门寺院格格不入,故而也不来扰佛祖清净,况佛祖不佑人以命数,陆夫人再虔诚,到头来还是什么也留不住。 自旁门进入,走的是寺院园林,此处幽静至极,秦未有赖小沙弥指引,进入茶客区饮茶,不多时长公主进香结束,袅袅而来。 “白渊今日难得。”长公主笑意盈盈,“居然主动来见我。” 秦未坐于原处没有起身,连个笑意也欠奉。长公主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他们二人相处的时候通常都是如此,一个热情主动,一个冷漠无视,长公主自信可以让全天下的男人为之动容,却不能动摇秦未分毫,不过,这不妨碍她了解他。 “让我猜猜,白渊今日来找我,怕不是兴师问罪来的吧?”长公主另要了一壶茶来,脸上丝毫没有要被兴师问罪的困扰。 “你留着梁建章这张牌,是到了该出手的时候了吧。”秦未开门见山。 “是为他啊,就知道瞒不过你,那可是我送你的大礼,留着有大惊喜的,既然你心急,改日让你见一见便是。”长公主刻意端详了秦未几眼,“你近来好像瘦了,不是因为关陇一事闹的吧,是我拖的久了些,不过我的诚意还不错吧。” 她所谓的诚意,指的自然是整个关陇,关陇一地自来是一片相对独立的势力,并不隶属哪一方,便是大司马高安,亦难以真正掌控,最多是有利益上的纠葛,而除关陇以外的大部分西北军,几乎都是高安的势力,当然可以说,自陆谦秦未之后,天下兵马之地皆是高安囊中之物。 自北防镇戍兵起乱开始,或多或少都有高安默认的意思,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他的策略,他若是有丁点要阻止的意思,关陇之乱也起不来。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遏制秦未跟官家来的,既然官家跟秦未想从士族下手,那由士族中人来闹也理所当然。 高安不过就是顺水推个舟而已。 本是一步必赢之局,若不是有赵呈稚站出来,官家要么就得派秦未出征,要么就只能坐视关陇闹翻,而秦未只要一出征,必难再归,官家没了仰仗,大魏朝就还在他高安掌控之中。 这么着来看,秦未是得好好谢谢长公主。 “长公主之谋略,我自然望尘莫及。” “你还是别恭维我的好,一点没有走心的意思,再说了,哪里比得上你对付齐家的手段。”长公主揶揄道,“说来那孩子倒是帮了你大忙,没有她,齐家的事恐怕不能这么快抖落出来,你可能还要费一番心思的。” 说起叶长安,秦未的脸皮终于松了松,他是多的是法子让齐家遭殃,就是没想到阴差阳错的成在了她身上,一想到她因此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他就恨不得亲手掐死齐梁。 “你啊就是太执着。”长公主注意到他脸上的些微变化,话才开始往深了说,“齐敏当年站队我皇兄,自然不会对陆将军留情,不只他,隋家的两兄弟,贺云,啊还有沈太师,都是导致陆将军枉死的刽子手,你除掉一个齐家,后面还有隋家贺家沈家,倒也不嫌麻烦,其实他们都是依附于人的小喽啰,何必如此费心呢?” “看来长公主又有妙计。” 长公主大笑,“我啊才没有那闲情,他们只要不挡我道,我才懒得搭理,不过既然你非要收拾,我助你一把也无妨,你别看这些家族现在人五人六的,除了吃喝享乐,哪里还会干别的,捏死他们怪没意思。” 秦未饮了一口茶,表示默认。 “我啊还是喜欢长安城的沉稳,洛阳城这个地方太过浮躁。”长公主忽然感慨了一句,然后盯着秦未,似乎是在等他回应,“将来有机会,我还是想要回长安城定居的,你觉得呢白渊?” 秦未不置可否,不论是长安城还是洛阳城,对他来说都没差别,皆不如偏安常乐一隅来的心静。 而同时他也清楚的确定了长公主的野心,重回长安城,伴随的只怕又是另一场劫难。 长公主今日在永安寺逗留的时间格外长,秦未走后,她居然又去诵经片刻,直到等候的百姓脖子都要伸断,她才姗姗而出,还兴致大好的撩起车幔来,让围观百姓激动不已。 她回到府中以后便在房中歇息,并招来彦卿跟前伺候,彦卿是她新晋的宠儿,近来几乎日日过来伺候,有时陪着歇个晌儿,有时一起吃个饭,皆因彦卿生的乖巧,话也不多,放在跟前尽可以忽略,又随时能解闷,受用的很。 彦卿便是改头换了面的孙德才,乖巧话少是真,怂也是真。 他虽然是经过了齐家的包装训练,看上去可以跟洛阳城的公子以假乱真,但骨子里的怂劲儿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刚刚告别了哭爹喊娘的日子,在长公主这等气场之下,哪里敢放半个屁。 不过既然长公主喜欢乖巧的,那彦卿大可以装巧卖乖,日子混的倒也顺遂,暂时没有受到齐家的影响。 因为宫中有男宠私通一事而发,引出了齐家豢养男宠的祸端,养来解闷也就罢了,居然存了那等大逆不道的心思,把男宠送到宫里是想做甚,监视官家的一举一动吗,监视完了呢,干脆犯上作乱吗! 如此还不止,从江潮出身地一路查来,地方上配合齐家收集男宠的官员居然大有人在,有配合就有利益往来,有利益往来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结党营私不过如此,你齐家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不瞎的人谁看不出来。 于是齐家自此彻底翻船,齐梁还关在牢中没捞出来,齐敏到底也没能跑了,一家老小皆获罪,官家不打算给一点情面。 如此一来,之前收用过齐家男宠的人,谁还想不开会留着他们,故而这两日各家打发出来的男宠不计其数,或卖活如何,总之只想丢的远远的,好家伙,还不知被他们探听了多少事去呢! 所以按照常理来说,彦卿也在被打发的行列,他倒是听到了些许风声,正担心着哪日被长公主嫌弃了,不过看起来长公主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彦卿,你过来。”长公主眯着眼,轻声唤他。 彦卿轻手轻脚的站在离她三脚远的距离,这是他多日伺候得出来的经验,长公主很喜欢这个距离。 “彦卿,你以前的名字叫什么?”长公主忽然问道。 彦卿身子一抖,本能的脑子没转过弯来,他已经心安理得的接受彦卿这个名字的时候,为什么要问他过去的名字,过去的日子跟现在差了十万八千里,谁还会想以前呢? 然而转念一想,他心里打了个激灵,长公主可能要发落他了。 长公主忽然睁开眼盯着他,不期然的对上了彦卿惊慌失措的表情,“你被送到我这里,也是来当卧底的吧,你可知道齐家已经倒了?” 彦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再也遮掩不住孙德才的内芯儿,怕的毫无形象,让彦卿的外皮显得十分滑稽。 “长,长公主饶命……我,我也是受害者啊,我丝毫没有要对长公主不利的念头,我保证我发誓,我要是说了谎话,明天出门就让雷劈死……” 长公主有些失望的摇摇头,脸上带了一丝嫌弃,只是她仍旧伸出手捏着他的下巴,笑了笑,“哭什么,我又没说要怎么着你,我问你,以后可还想跟着我?” 彦卿猛点头,“愿意,我自然是愿意跟着长公主的,绝对没有二心……” “那我问你什么,你可会撒谎?” “不会不会,我一定都告诉您!” “你是常乐县出来的,跟叶长安是相熟吧?” 常乐县……叶长安……孙德才断了片的记忆终于被强行续接上,记起了他的前世今生,“是,我……叶长安曾经是我的未婚妻,她不是什么好人,她就是个混混……” 长公主笑着打断他,“不着急,你慢慢说就是,你来跟我说说秦将军在常乐县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秦将军?啊,是薛六,他古怪的很,冬日都只穿单衣木屐,不怎么跟人来往……” “你说他叫……薛六?” “是,是啊……” 长公主秀美微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有些失神起来。 …… 叶长安在冯章的引领下来到太极殿,是官家要见她。 官家并非心血来潮,是她昨日跟冯章提了一句有关周芙的事,大概是看出她对周芙有看重之心,冯章便跟官家多了一句嘴,这才有了今日召见一事。 整个事件里,周芙跟江潮是最不值一提的一环,死活都无人问津,更别说他们还惹了官家忌讳,结局大概就是一句处理了就结束了。叶长安忽然冒出来给周芙卖好,这事就让官家觉得挺新鲜。 叶长安进殿的时候,官家正在处理公务,听闻她来,官家很给面子的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又让他心里生了些许熟悉的异样。 “叶长安参见陛下。” 这是她头一次给人行大礼,略显生疏,借着她跪地行礼的瞬间,官家回了回神,等她抬头再看,方才的那丝熟悉之感荡然无存。 “叶教习,近来操练如何?”官家搁下笔,问道。 “回陛下,暂时还没有什么成果。” 官家呵呵笑,“你倒是实诚。” 官家听多了锦上添花的吹嘘,乍然听到这么直白干脆的话,颇觉有意思,“既然没有成果,如何你会对周娘子另眼相待呢?” “回陛下,自然是其精神可颂,您给的这些娘子没有一个有天赋的可造之才,故而我判定她们可不可造的唯一标准就是服从以及心坚。” “哦?这么说那个周芙很符合叶娘子的标准。”官家越发觉得有意思,“那孤再问你,假设给你一月的时间,你可能带她们下场比赛?” “如果陛下不求输赢,那没有问题。” “不求输赢何谈比赛,那跟表演有甚区别?” “我就是这个意思。”叶长安表情诚恳,“短时间内训练出来的就等同绣花枕头,可以看但不实用,假设是练兵上战场,陛下您也不会对他们抱有希望不是。” 这个逻辑让官家无言以对,他哈哈大笑,有掩饰尴尬的嫌疑,更有几分欣赏的意思,“那孤如果要你练兵,你可堪重任?” 练兵?叶长安心里嘀咕,这不是秦将军该干的事吗,所以是在跟她开玩笑? “陛下抬举,我并不懂练兵之道。” 官家笑而不语,脸上又有几分失神,片刻后才道:“既然叶教习看重,孤便卖你几分面子,周芙就交给你了,不过孤并非没有要求,一月后,孤要看到你的成果。” 她所谓的成果,那就是有下场比赛的能力,官家卖她的人情不便宜,实在是给她出了一大难题。 左右一衡量,叶长安颇为爽快的应了,如此就等同跟官家立下保证,看起来这一个月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待她走后,官家望其背影捻须沉思,半晌后摇摇头,否定了心里的某个念头,而后唤冯章进殿来,“传孤的话,此次采选进洛阳城的人,除了入各贵戚世家的那部分以外,余者男子送到子欺那里,女子便送到叶教习处。” 冯章称是。 “另外还有一事孤要令你去办,你亲自派人去凉州沿途暗查有关王沉当年的行踪,莫要走漏风声。” 冯章心中一怔,“臣明白。” 且说叶长安自太极殿出来,老远就瞥见一个不怎么想见到的人影,只可惜眼下藏无可藏,不去打个招呼说不过去。 “呀!这不是秦将军吗,好巧啊,在宫里都能遇上,您是来找陛下有事的吧,那我就不耽误您了,咱们改日再聊哈!” 叶长安试图蒙混过关,打过招呼就想溜,不料被秦未一把揪住,逮小鸡仔似的拎住脖子。 秦未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8十日酒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自上次一别,叶长安一直没跟秦将军照过面,原以为秦将军脸皮薄,不太可能主动来找她,实在没想到秦将军其实徒有其表,内里的脸皮一点不薄。 “秦将军,大庭广众的,别这么客气嘛,给我留点形象啊。”叶长安缩着脖子,生怕秦将军一时想不开直接掐死她。 “你还知道要形象。”秦未斜睨着她的腿,“一瘸一拐的好看吗。” “还,还行吧,也没有很瘸啊,我这么好看的腿,瘸了也有瘸了的美。” 秦未气的脑仁疼,这家伙居然只在家歇了两天就跑出来,还知道自己心虚,整日躲着他,要不是今日碰上她来见官家,没准儿能躲一辈子。 “还能要点脸么。”秦未瞅她,“回头再拄根拐不是更好看。” “那倒不至于,秦将军给的伤药简直药到病除,我用了两日就生龙活虎行动自如,你看伤口也愈合了,我身体好着呢,谢秦将军惦记啊。” 秦未只想把她的嘴也缝上清净。 “一会与我去陌遥娘子处,你今日没事了吧?” “啊?去陌遥娘子那里做甚,我还答应隋小将要回去做饭的。”叶长安十分意外,莫非秦将军想要请她喝酒吗。 秦未脸上的笑意顿了顿,“是文子欺请吃酒,隋小将要是没地方去,不妨一起过来。” “花蚊子居然这么大方。”叶长安嘿嘿笑,“那是得去,不去都对不住自己。” 文大公子不是什么小气人,但通常情况下也绝对不怎么大方,请客吃酒这种事百年一遇,叶长安怀疑他可能是路上捡到了银子。 文子欺并非捡到了银子,而是偷了一个娃娃出来,正是他家刚满十日的小外甥,美其名曰要请吃十日酒。 “十日酒?”叶长安闻所未闻的天下奇事,“几日不见,他是不是又偷吃了什么药那。” 秦未笑,“你管他,比他自己生娃娃都高兴。” “那这样空手去不太好吧,到底头回见人家娃娃。” “不妨碍,你看他是那讲虚礼的人么,回头满月酒的时候再送不迟。”秦未看她,“要去顺便喊隋小将一起来吗?” “他啊肯定不会来,算了,回头我买点吃的带回去一样。”叶长安不甚在意道。 叶长安算是看透了隋衍那个臭脾气,跟文子欺见了就掐,自来不会去那样的场合。 秦未笑了笑,没说什么。 井香今日依旧客满,再加上文大公子慷慨,显得比往日热闹了许多,二楼上笑语嫣嫣,不时有两声婴儿啼哭。 想想真是造孽的很,才满十日的娃娃就给抱到酒肆里来培养纨绔气,亏文子欺能干得出来,自己长的歪就算了,连亲外甥也不放过。 “十日酒怎么了,有百日还不兴有十日吗!我每十日办一次酒谁管得着那,我自己的亲外甥,天天设宴请客都使得!” 老远就听到文子欺长篇大论满口歪理,秦未嗤笑一声,“你给你亲外甥办十日酒,经过你阿姊同意了吗?” 天底下也就秦未能随时随地给文子欺没脸,文子欺还不敢还嘴。当然不是他不敢,是他压根就没理,宋夫人又没跟他似的乱吃药,脑子坏了才会同意他办什么十日酒。 所以这娃娃是被他亲舅舅给偷出来的。 “花蚊子能耐见长啊,娃娃这么小,要吃奶的时候怎么办,你给喂吗?还有你来陌遥娘子这里,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吗?” 叶长安跟着秦将军一道扯他脚后跟,但说的也都是实在的麻烦,这么小的娃娃没有奶娘跟着怎么行,再说了他把人家偷出来,文府现在不得找翻天啊,找到井香这里来,陌遥娘子现成的一桩罪过。 “我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花蚊子!”文子欺老羞成怒,下意识看了眼陌遥,“嘿嘿陌遥娘子别听她瞎说八道,我阿姊知道的,不会说什么的。” 陌遥轻飘飘的眼神没拿正眼瞧他,转而拉着叶长安坐下说话。 文子欺哄人的话一句也瞒不过人家,他所谓的宋夫人知道,是知道娃娃丢了就一定是他干的,自打这娃娃降生,文子欺就对人家爱不释手,恨不得拴在裤腰上不离身,人家亲娘都没抱几次,娃娃都快认他当娘了。 文子欺稀罕他外甥是真,这孩子来的巧,生下来第二日,宋尹那边就有了信儿,阖家上下都当这孩子是带了福气来的,所以文府近日一片喜气,连文公都和颜悦色,文子欺日子好过,自然越看他外甥越顺眼。 再加上齐梁倒霉,文子欺格外气顺,今日之所以来井香,一是他想趁机见陌遥娘子,更是想来井香放几串鞭炮去去晦气,可算今后不用再见到齐梁那颗老鼠屎,单就这个理由便能让他摆三天酒席。 然而他有贼心没贼胆,鞭炮到底不敢放,因为陌遥娘子一定会把他轰出去,并且再也不让进门。 “听闻你受伤,可好些了?”陌遥拿了两盒柔肤膏子出来,“这膏子摸了疤痕会淡些,你拿去用吧。” 叶长安推脱,“陌遥娘子看不出来我就是个粗人吗,从来受伤都不管不问,疤痕也不是什么大事,留就留了。” 一看就是值钱的东西,她如何能收。 陌遥莞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往秦将军那里瞥了一眼,笑说:“女孩子家还是留意些好。” 叶长安注意到她的视线,心里莫名有些异样,心说是这样吗,秦将军也不是没看到她胳膊上的疤痕,不是也没说什么吗?不过再一想,秦将军这样在意她的伤,或多或少也是有芥蒂的吧,毕竟谁不爱看女子细皮嫩肉的。 “陌遥娘子别跟我客气,你就是给了我,我回头也想不起来摸,不是白放着浪费吗,不过秦将军给我的伤药挺管用的,伤口好的很快,应该不会太严重的。” “这样啊,秦将军果真周全。”陌遥笑。 “哎哎我说陌遥娘子,你不能偏心啊!”文子欺抱着外甥凑过来,“她一个粗人,你跟她说这个不是对驴弹琴吗,我之前也受伤很多啊,这个我用得上,陌遥娘子送我吧!” 文子欺边说边抢,毫不见外的揣在怀里。 “你一个大男人,用这个做甚?”陌遥瞥他。 文子欺羞答答道:“完美无瑕才配的上陌遥娘子嘛……” 叶长安想吐点隔夜饭出来,实在没有比这话更恶心的了。 不光她想吐,宋小公子也胃感不适,哇的一声就嚎啕大哭,他舅舅顿时顾不得撩闲,手忙脚乱的查看他是否尿了裤子。 “来这么香喷喷的地方,你倒是哭甚,啊!一定是喜欢这里对不对,我就说嘛,我外甥随我,以后就跟着舅舅混,香车美女样样有!” “他是饿了吧。”陌遥实在看不下去,从混账舅舅手里抱过宋小公子来,吩咐跟前女侍,“去端碗酪浆来。” 陌遥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抱起娃娃来倒是有模有样,沾染点人间烟火的仙子更有欣赏价值,文子欺托着脸,花痴似的盯着人家,“我陌遥娘子就是贤惠。” 叶长安感到一阵恶寒,站起来去找秦将军了。 “秦将军,我们跟这有点碍眼吧,花蚊子他跟哪个娘子都这样吗?” 秦未笑,“差不多吧。” “那的确是个烂人,怪不得陌遥娘子不搭理他,还有宋小公子从小跟着这样的舅舅,造孽啊……” 叶长安跪坐下来,倒了杯酒正想喝,被秦未一把拦下,“你伤还没好,喝什么酒!” “喜酒当然要喝嘛,再说了我都快好了啊,又不怕留疤,喝一点不要紧吧。”叶长安想起什么,问他,“秦将军,留疤真的很难看吗,你们嗯……是不是都不喜欢?” “我说不喜欢,你就不喝了吗?”秦未反问她。 “喝……”反正也不差这一道疤了。 秦未气笑,“得了,咱是不能在这里碍眼,酒你别喝了,我请你去吃好的,如何?” “真的嘛!”叶长安毫不犹豫的放下酒,“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的好像她什么时候客气过一样。 叶长安过去跟陌遥告别,“陌遥娘子我就先走一步了,改日等我好了再来找你喝酒。” “叶娘子请留步。”陌遥喊下她,走过来递给她一样物件,用布包裹着,不知道是什么,“是邢帮主托我转交给你的。” 邢山?叶长安好奇的接过来,一下就摸到了里头包着的东西,是一把小刀,正是她当日丢在浮桥上的刀。 “怪不得我后来去没找到,原来是让他捡去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的?”秦未板着脸问。 “我,就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而已……没上去,我发誓!”叶长安怪自己多嘴,一不小心就暴露。 陌遥笑起来,“邢帮主对上次的事很过意不去,托我跟叶娘子赔个不是,说这次就算他欠你跟秦将军一个人情,往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他,扶摇帮定会帮忙。” 邢山这是又想来挖墙脚吧,当着秦将军的面,叶长安态度非常坚决,表示不会跟扶摇帮如何,不过心里却琢磨着搭一个人情也不错,没准儿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与秦未吃过晚食后已至天黑,街上没什么人,叶长安揉着肚子心满意足,问道:“秦将军,陌遥娘子到底是什么人那,好像黑道白道官道都很有面子呀。” 秦未敛着眼睑,“她么,不是属于这里的人。” 不属于洛阳城啊……叶长安似懂非懂,“那还是蛮厉害的,我看叶娘子人不错,花蚊子这样不懂事,她都没有说什么,可惜花蚊子是大烂人一个,一点看不出来人家陌遥娘子的人情。” 秦未不置可否,明显不太想谈论他们二人的事。 “你今日见官家如何?” “还好啊,官家挺给面子的,答应放过周芙,只是说一月后要她们下场比赛。” 秦未皱眉,“你应下了?” “是啊,不然如何,两条人命呢。”叶长安无所谓道,“是柔然使团要来是吗,不怕他们,一月也能把他们打趴下!” 秦未笑,“这么有信心,我倒不好打击你了。” “秦将军,还没恭喜你呢,总算不用出征了,于伯肯定安心了吧。”叶长安脚尖踢了一块小石子。 都在传解决关陇困境的人是长公主的夫君,嗯,应该有长公主的面子在吧,叶长安不懂这里头的牵扯,明明是雪中送炭的好事,秦将军亦不用出征,但她就是隐约有丝失落在心里徘徊。尽管她嘴上说要跟他一起出征,但心里清楚自己并没有把握可以保秦将军活命,可是放在长公主手里,一切又这样迎刃而解。 她果真是离秦将军的世界太远了,差了十万八千里,丝毫没有靠近的可能,既然不能靠近,那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秦未弯弯嘴角,正想说点什么,忽然看见坊门处等着的人,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似乎说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隋小将在等你,快跟他回去吧,蹴鞠赛的事不用担心,你尽力便是。” “咦?还真是他,肯定是饿了吧。”叶长安冲隋衍挥挥手,然后跟秦未告别,“谢谢秦将军的晚饭,我先走了。” 秦未笑着应了,远远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直到夜寒侵入他单薄的衣衫,他才抬头看了看天,冬日要来了呢,他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9扶摇帮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洛阳城的冬日比想象中要凉一些,不过和风暖日,并不难过,日头出来的时候暖洋洋的舒适。 叶长安一早进宫,太阳出来的时候,娘子们已经晨练完毕,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宫城外每天都有她们的影子,不再是最初懒散拖沓的样子,尽管还是追不上叶长安,但能坚持跑完已经难能可贵。 离柔然使团进洛阳没剩几天,叶长安琢磨着要领她们跟别人赛一场才是正经,这个念头在她心里磨了许久,比赛的对象也几经考虑,最后她决定找邢山帮忙。 当然宫中有许多经验丰富的球侍,长公主府中也有,不过叶长安以为对这些刚上手的娘子而言,经验不见得能帮她们,别人的经验都是纸上谈兵,得她们日积月累自己琢磨才是正道,她们眼下可能更需要加强应变力,而不按套路出牌的扶摇帮兄弟正合适。 不过这事得暗着来,不止秦将军不能知道,娘子们也最好不知其身份的好,于是叶长安暗中托陌遥娘子牵线搭桥,联系上了邢山,邢山应的很爽快,地方他来安排,人尽由叶长安来挑。 趁着某日沐休之时,叶长安去到扶摇帮老巢所在地,四夷坊。 四夷坊与四夷馆一西一东,皆在南郭门外,伊河落水之间,顾名思义,四夷馆乃是供四夷各国人居住的馆区,而四夷坊内多是工巧屠贩为主,又兼能工巧匠遍地,是个繁华热闹又鱼龙混杂的地方。 叶长安还从未来过此地,因距离内城有距离,她还特意骑了六顺出来,六顺自从进了洛阳城,便一直养在秦府的马厩中,她平日进宫或上职多步行,倒有日子没牵它出来溜溜,今日猛的一瞧,肥了一圈。 六顺身为一匹马,完全没有向着身姿矫健的方向发展,反而要面临肥头大耳幼年发福的危机,一身毛倒是油光水滑的比以前好看些,但骑在它身上的时候,叶长安总有种骑骆驼的错觉。 “六顺啊,你再这样发展下去,就只能把你当猪养了。” 六顺还是那副趾高气昂的姿态,进了洛阳城也毫无自卑感,走在大街上好似大王巡山,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因为大多人无法一眼看出它是个什么品种,还当是外域出来的新品。 六顺对它胖了的事实非常不认同,仿佛为了证明自己健硕如从前,没用叶长安驱赶便哒哒哒跑起来,自以为威风凛凛,实际速度十分堪忧。 至四夷坊时将尽午时,有扶摇帮的眼线恭候,引她去往市东適商坊,此地工巧屠贩为主,大都是资财颇厚的财主,穿过人烟旺盛之地后,住宅渐稀,有几处占地不小却荒废了的宅院,估计就是扶摇帮兄弟聚集地。 不来一趟很难想象,扶摇帮的规模比她意想中的还要大,此地看似荒废无人,实际三五步内皆有眼线,从进四夷坊开始,什么人都难逃他们的掌控。 行至一路口处有一老槐,树下仰躺一个郎君,好似在晒太阳,叶长安走近他才睁开眼,吊儿郎当的与她打招呼,不过语气中带了几分热络的调侃,看来是没把她当外人。 “呦,可算是把叶娘子盼来了,您这骑的是……驴?看着可真有福气。” 六顺哼哧了一嗓子,表示不服。 这人并不脸生,叶长安认得他,正是当日浮桥上的一个人,而且被秦将军踢断的腿还没好利索,走路一瘸一拐。 “有劳这位兄弟,不知如何称呼?” “嗨,您给面子,叫我老鬼就得,亏了秦将军踢我这一脚,我能得两天松散日子过,不然哪来的这好差事等您,我们邢老大可盼着您来呢。” 老鬼笑的意味深长,叶长安跟着笑,并不着恼,跟他们这些人打交道自有乐趣,看上去粗鄙不上台面,其实很有意思。 “不过叶娘子您这驴不成,骑着掉身价啊,回头兄弟们送你一匹上等的,倍有面子!” “我这马看着不成,倒是跟我一路生死过来,有情分,习惯了就成,不计较好坏。” “一看您就跟我们这起子人对路,说话中听!以前是我们有眼不识金镶玉,对您多有得罪,既然进了我扶摇帮的地盘,今后我老鬼就认你是兄弟,别的不说,浮桥上我服!” 叶长安笑起来,不多时二人就进了一处大宅院,这院子看着破烂烂,进去却井然有序,看架势,应当是邢山常居之地。 进到后院的地方,不见假山林石,遍地都是衣着随意的汉子,有酒有肉有打有闹,往里看去,邢山正赤膊与几个兄弟过招,热火朝天。 一轮较量过后,众人纷纷起哄叫好,邢山拎了一坛子酒对口豪饮,好不过瘾,一坛酒饮尽,空坛随手一扔,接了底下人递上来的巾子擦汗,一边套上外袍朝叶长安走来。 “叶娘子别来无恙,这是想明白了要入我扶摇帮了吗?” 众人起哄,“老大您倒是矜持些,别把人叶娘子吓跑了!” “唉,谁说老大不矜持的,你们没看见他今日套上衣裳了吗,往日哪里见他如此!” “哈哈……” “都滚犊子凉快去,再嚷嚷罚他掏茅房!”邢山吼了一嗓子,众人不见消停。 “邢老大何必旧事重提,我说了只做老大,你又不情愿让位,我这里可没有商量。”叶长安并不在意他们打趣,“陌遥娘子应该跟您说了吧,我是来请各位兄弟帮忙的,是有些冒昧,不过江湖救急,算我欠您的人情。” “我这人可不好白欠人情。”邢山故意拿乔打趣道。 叶长安无所谓,“那就只好算了,当我白求您这一回,哎呀可惜啊,这么美的一桩事,本来我还特意想着扶摇帮的兄弟来着。” “什么好差事!老大您跟我们说说啊,哎哎叶娘子别走啊……” 有几个兄弟上前拦住叶长安,嬉皮笑脸道:“叶娘子您别上心啊,我们老大故意跟您闹着玩的,有人情好来往嘛您说是不是,您倒是跟我们说说是什么样的好差事。” 叶长安借坡下驴,便把跟娘子们蹴鞠的事说与他们听,“可都是难得一瞧的大美人儿,踢一场蹴鞠不亏吧?” 这些汉子们聚在一起,十句里九句都是浑话,如何能不愿意跟漂亮娘子往来,平日里何曾有过这样的美事,不用拼命不用如何,就只陪着娘子们玩闹。 “您瞧瞧老大,这就是您的不对了,这样好的差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您还端着个什么劲儿,您不应我们可坐不住了啊,叶娘子,先算我一个!” “还有我还有我……” 扶摇帮里顿时乱了套,叶长安冲着邢山挑眉,“如何,我这人情您接是不接?” 邢山哈哈大笑,“叶娘子我算是服你了,我这帮兄弟别的好处没有,就是见了小娘子走不动道,你这是投其所好,我认输,这事我应了,人你看着挑,只要别给我拐跑了就成。” “邢老大爽快,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人你看着给就行,这么多兄弟我一时挑不出来,不需要多好的技巧,要有应变力会制造点麻烦的。” 邢山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成,这事包我身上,致于地方有的是,既然你亲自来了,我这就带你四下转转如何?” “求之不得。” 邢老大亲自带她出来,一边走一边与她介绍,“这里方圆几里皆是我扶摇帮的地盘,空地不少,你若是觉得不便领她们来,可以另寻地方,只要你觉得成,我们兄弟都没有意见。” 以方才的院子为中心,四周分布了大小几处院子,看似没有规律,实则成防御之势,圈地自成天下,洛阳城的大帮派果真不是小打小闹可比,若说内城是权贵士族的天下,那整个外城就几乎掌控在这些人手中,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他们才是真正连通一气之人。 “不瞒您说,这片地方确实不太适合她们来,我这可是冒着险求诸位来的,不过洛阳城您比我熟,找地方的事还得靠你。” 两人一路走到市北,此地之热闹更胜内城大市,走览下来十分有趣,只是美中不足,叶长安碰上了熟人。 不是别人,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燕廷尉。 叶长安见他是一面之缘,面对面碰上了还迟疑了半天才想起来,但燕廷尉对她可熟悉的很,这一个多月来,每天晨朝都能见到她们晨练的倩影,想记不住都难。 “是叶教习,竟然在这里遇上,幸会。”燕柯主动来打招呼。 叶长安倒是一点不幸会,她做贼似的来一趟,最不想见的就是熟人,虽然燕廷尉并没有多熟,总是跑不了一番寒暄。 “原来是燕大人,您如何会在这里?”叶长安先问道。 “某就住在这左近,今日奉命来租赁几两车马。”燕柯不动声色打量邢山一眼,转而问她,“叶娘子却是为何而来?” 没想到燕廷尉居然是住在四夷坊的,倒不是说这里不好,朝堂中人大都居住内城,一来方便,二来彰显身份,此处尽是贩夫之辈,有身份的人皆不愿与他们为伍。 叶长安道:“我今日寻朋友来看看马匹,只是没寻到合适的,这就打算要走,既然燕大人公务在身,我便不打扰了。” “无妨,不是什么要紧事,过两日柔然质子要来四夷馆,提前预备些物什。”燕柯说道,“叶教习想要寻马匹,某倒是可以推荐一处。” 原是推脱之言,没想到燕廷尉还当起了真,叶长安只好接话,“哦?愿闻其详。” “市北以东有几家马匹贩卖之所,某之前与他们有过往来,出售的马匹算乃上乘,叶教习不妨去看一眼。” “如此,有劳燕大人指引。” 二人颔首别过,叶长安心下松口气,希望燕廷尉别是什么长舌之人才好。 待他走后,叶长安问邢山,“四夷馆中住的都是他国人吗?” “确是如此,有质子来洛阳城,几乎都住在四夷馆,倒也不只有柔然一家。” 原来柔然人是要送质子入洛阳城,看来是真存了臣服之心,叶长安心有不爽,柔然人这样认怂,不知道哪一年才能跟他们算账。 邢山道:“说起来他方才说的地方倒是有几处租赁场子,你要不要过去看一眼?” “这么巧?”叶长安心下狐疑,难不成碰上燕廷尉还碰对了吗。 到了之后她才知道,这里根本就是专门为蹴鞠准备的地方,不只有蹴鞠场,赛马场,马球场样样不缺,且到了冬日还有冰场,看起来再合适不过。 “叶娘子若是看中此地,我可以替你安排个人少的时候,这些场子多为赌赛而置,平日少有空闲,但地方是非常合适的。” 叶长安点头,“那就有劳邢老大了。” “客气。” 定好了地方,叶长安便打算打道回府,未等抬脚,身后乍然响起了叫喊声,二愣子似的大声嚷嚷她的名字,“叶官媒!叶娘子!好巧啊哈哈……” 叶长安心生绝望,只想找块布把脸捂上。 贺添看见了她好似很激动,跑过来拽住她,“啊叶娘子你来的正好,正有一场蹴鞠赛缺人,怀……啊我们爷刚才还念叨你那!” 怀朔王也在!叶长安顿时生了想死的心,再也没有比今日更倒霉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0埋祸根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终于确定一件事,贺添贺公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二愣子。 这里人来人往,没有人不好奇的往这里瞧,大概是好奇哪个官媒说媒能说到这里来的,这下可不愁没人认得她了。 “叶娘子走走走,你真是上天派来的救星,啊这位是你朋友吗,一起来好了!”贺添此时不知被什么附体,中了邪似的非要拉他们一起进场,也不问问人家情不情愿,“叶娘子跟你说啊,我们爷现在缺人,正花高价找高手那,你今日来不知得了多少便宜。” 敢情还得谢谢他,叶长安歉意的看向邢山,“你要不要……” “无妨,看看便是。” 邢山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既如此,叶长安便勉为其难跟着一道进去,万一贺添缺根弦,跟怀朔王说她明明来了却不给面子推掉,那才叫麻烦。 洛阳城中可供以赌赛的场子不多,至少内城是没有,除非哪位贵人自己在家里关起门来赛,但偷偷摸摸的总归不是那么回事,故而怀朔王会经常到这边来,自然是不能表露身份的,一旦露了身份就没有那样好玩了。 叶长安进去的时候只看到他坐在一方,周边围了几个人,有几个眼熟的公子在其中,不用说,都是跟着怀朔王出来瞎混的。 能自成一方来赌赛的都是财主,底下都有拿得出手的赛手,彼此不问身份,只凭本事赢钱,而所有赌钱的地方都不缺三教九流,邢山作为扶摇帮老大,对这种地方肯定不陌生,说不准也是某一方财主。 怀朔王眼下处于下风,脸上极尽懊恼之色,倒不是输钱的事,在他看来输了比赛远比输钱更难以忍受,对蹴鞠赛那叫一个全身心投入。 “爷,您瞧谁来了。”贺添不明状况的献宝,完全看不出来叶长安的不情愿。 “呦,这不是叶娘子吗?”开口的人是隋旭,“之翼你本事不小啊。” 怀朔王一听是他,眼睛才算从场上给拔下来,“叶娘子!来的巧来的巧,今日下场,爷给你十倍的银钱!” 这位怀朔王眼里大概就只有蹴鞠,若是照着贺添之前说的钱,十倍算下来足有千两,这么多钱砸下来,她反倒没那么动心了,钱多没好事,量力而行才能活得长久。 叶长安讶异的看向贺添,“怎么贺公子没跟您说过吗,我受伤摔断了腿,这两日刚勉强可以行走,下场自然是不成的,恐怕得辜负您的期望了。” “摔断了腿?”怀朔王面有不愈,似乎别人断腿在他这里倒成了妨碍,“踢一局也不成吗?” 贺添方才脑子热,压根就记不得这回事,此时想起来,才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瞧我这记性,是有这么回事来着,她……腿伤的蛮严重,恐怕是不成。” 怀朔王回头瞅了贺添一眼,“你这办的叫什么事,还不去给我找人!叶娘子,在他找到人之前,你勉强上去顶一下,输赢钱照给。” 叶长安蹙眉,心里隐约有些不快,贺添闹了个里外不是人,十分懊恼自己一时冲动,他眼下要靠怀朔王接济过日子,委实不好惹他不快。 “这位又是谁?”怀朔王盯着邢山问道,“会蹴鞠吗,会的话下场救急。” 怀朔王现在是不分三六九,逮着人就使。 倒不是他眼拙不认得邢山,实在是以怀朔王为首的这帮人,从不跟三教九流打交道,看不上是有,不会打交道也是真,反正他们人傻钱多,来这里不差钱,便没有人跟他们过意不去,他们亦不需要谁来长脸。 但有眼色的人没有不知道邢山的,皇城根底下怀朔王的脸好使,到这里不见得比邢山有用,打邢山进门,早不知多少人注意到他了。 “在下免贵姓邢,蹴鞠会一些。”邢山回说。 “会就好办了,姓什么不打紧,你跟叶娘子下场,银钱一般给。” 邢山不慌不忙,“我有个要求,这位娘子既然腿脚不便,下场不免碍事,我一个人代她去便可。” 叶长安面有担忧,会不会给邢山添麻烦了,这样的赌赛可不好踢。 “你行不行啊?”怀朔王对邢山质疑的很。 “您觉得行,钱给这位娘子,不行的话我不要钱,如何?” 他就不是钱不钱的事,“得得,你先下去,踢得好你俩人爷一分不少给。” 于是邢山就代叶长安下场蹴鞠,他一下场不要紧,场子的东家都坐不住了,拿不准邢山是来闹着玩还是来砸场子的,心里纳闷最近没得罪扶摇帮啊? 但凡知道邢山下场的人,都一股脑的压怀朔王这一方赢,这明显的黑幕啊,邢山指定才是真正的背后赢家,这时候不压他才叫有病。况且邢老大踢的本来就好,以前他不是没下场过,只要他来,十有八九的赢。 而今日另一方恰好是生脸,不知道是不是头一回来,不怎么有人认得,几乎是全场无人压的局面。 邢山却刚巧认得此人,不过并无交集,只知道他是南朝来的商贾。 这种带有赌局性质的比赛有独有的规则,比如球不可落地,伤不论,却不可出人命,自然不是正经比赛可比,风格要强硬无情的多,只要不出人命,赢钱才是正道,自不是一般人能上的。 叶长安只看了半局,便知各种艰险,伤人都需要有技巧,场中有判局之人,伤人是不能被瞧见的。 她此时方才意识到这件事的棘手,之前徐应桐提醒她的时候,她并不十分以为然,想着即便哪天不得不下场,她至少能够应对,可是眼下她半分下场的心都没了,哪怕给座金山银山也不来。 只是现在可以用腿伤推脱,往后却不大好找借口。 “好好!踢得好!”怀朔王对邢山的表现很满意,“之翼你回头打听打听他愿不愿意跟着我,钱的事好说。” 叶长安翻了个白眼,怀朔王实在有够异想天开的。 有邢山在,怀朔王一方可谓压倒的胜券在握,赢钱是定局,再看另一方,原本有机会赢下这一场,却在转眼间形势逆转,脸色个个不好看,看怀朔王这帮人的时候,眼里都藏不住刀子。 然而怀朔王并不关注这些,他只是一味的高兴,非要嚷嚷着再来,只是没人敢再搭理他,而且就算再来,邢山也就到此为止了,不可能奉陪到底。 怀朔王没玩尽兴,拉着脸走了,倒是如约给了他们钱,一人一份。 “邢山,钱我不要,你家大业大,都拿回去得了。”这么多钱拿着都嫌沉,再说她还不想不打自招,拿这么多钱回去不是明摆着挨骂吗! 而且都是人家邢山得来的。 似是看出她的想头,邢山没有为难,“这样吧,钱我替你收着,正好我手下有几桩买卖,当替你入股了,每月给你银钱便是。” “还是算了,我这人穷惯了,花不来,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邢山没有十分勉强,因为知道勉强对她不好使,钱还是在合适的时候给她为上。 这一天的乌龙结束,叶长安便不再当成个事,只想着再领娘子们来的时候要小心些,还有以后千万绕着怀朔王走。 又三两日后,柔然使团进洛阳,一改前两日的萧条,洛阳城在人为的刻意下又恢复了往日繁华。 不过繁华都是做给人看的,在柔然人面前,大魏朝就更要作出一番大国在上的样子,故而极尽奢华之能事,连带着秦未也备受礼遇,官家时不时就要把他带在身边,好像要跟柔然人耀武扬威似的。 柔然使团这次来,确然是抱着低三下四的心态,阙勒之前灭掉一个常乐县,用他们可汗的托辞就是并非他授意,言外之意便是阙勒自作主张,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从头到尾都是怀着友好的心态,于是特意派使臣团来赔礼道歉。 不光赔礼道歉,还赔来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送来做质子,女儿送来侍候官家,可谓诚意十足。 故而大魏朝自官家开始,皆倍有面子,尽管这面子都是人家秦将军给的 秦未近来自然是很忙的,其实倒也没他什么可忙的,就是整日被官家呼来唤去不得空,所以好些日子没顾上那个混帐丫头,不过偶尔远远看一眼,见她依旧活蹦乱跳没惹乱子,他也就找不出理由来管她。 所以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失落。 矛盾如秦将军,大概心里偶尔是盼着她惹点麻烦出来的。 不知是不是秦将军诚意感动天,倒是来了一桩不大不小的麻烦,不过这麻烦不是人家叶长安惹的,是他自己招的。 且说柔然使团大张旗鼓的赔了王子公主来,引发了洛阳百姓一睹面容的兴致,这日游街的时候,徐应桐非要拉着叶长安出来看热闹,叶长安推不过,只好跟来凑热闹。 她其实哪里有什么兴致关心人家长什么样,见了柔然人只想上拳头。 “长安你说那个什么公主长什么样啊,都说异域来的女子好看,他们的公主不得美成天仙啊,我很好奇想看呢。” 徐应桐拉着她往人堆里挤,试图挤到最前面,然而挤了半天没有前进,反而还后退了不少,眼见着就要被挤出来。 “你确定能看到她的脸吗,以后应该有机会见吧,何必非要现在过来凑热闹。”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啊,可是来都来了,不看一眼我不能甘心。”徐应桐深吸一口气,这就准备再往里头钻。 “徐娘子!叶娘子!你们且慢挤……” 贺添站在一处望楼上冲她们挥手,叶长安此时非常庆幸他出现,可算是不用扎人堆了,“叶娘子我们要不去望楼上看得了,讨贺公子一个面子多好。” “就他会抖机灵!”徐应桐老大不情愿,“长安你帮我细瞧瞧上头还有谁吗,那帮公子在我就不去了。” “没有别人啦,有我在你怕什么。”叶长安强拽她上望楼,“站的高看得远,一般人还上不去那。” 贺大公子特意找了这么个好位置,卖了几辈子的老脸才争取到看守城吏的许可,就是为了跟徐应桐献殷勤,哪能不知眼色的找别的人来。 此处距离阖闾门已经极近,柔然使团很快就会经过,然后一路走到宫城拜见官家,柔然王子公主所在车架走御道缓缓而行,站在望楼上老远就能看见。 “哇长安你看,那马车好漂亮啊!”徐应桐见到车架激动不已。 贺添跟道:“徐娘子你喜欢吗,喜欢我也给你弄一辆来,不过现在是冬日,坐这样四面透风的马车会冷吧。” “你懂甚,哼。” 那马车挂满了纱幔,好看的确是好看,然而冷风一吹猎猎而飞,可巧就露出了坐在里头的公主,众人一阵惊呼,叶长安闻声望过去,惊鸿一瞥,瞥了几分惊吓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1故人来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秦未此时正在大殿之中,连诸朝官一起陪同官家等候柔然使团来拜见。 报至使团进阖闾门的时候,大殿立时安静无声,皆屏息等候他们进殿,朝臣连同官家的期待点,大概都在那位公主身上,都闻柔然有一貌美的公主,没想到会舍得送来大魏,实在不能不好奇看一眼。 但秦未却知没什么好期待的,据他所知那位漂亮公主早已经名花有主,且年岁并不适合送给官家,断然不会送来洛阳城弄巧成拙,至于漂亮自然是一定,不好看也不能送来侍候君主。 使团领队的人是他们新的叶护大人,紧随其后的是公主跟王子,公主下撵后用薄纱遮面,更多了几分神秘感,单看眉眼身段,仿佛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朝臣中有几个人都看直了眼。 秦未离官家近,一时没怎么注意,待他们走进后行礼起身,他才细瞧了两眼,猛的发现这公主似有几分眼熟。 秦将军鲜少对女子有所关注,向来看过不会记在心里,这样半遮面,一时记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的,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在柔然。 “叶护格鲁参见陛下。”叶护大人携领使团中人与官家行礼。 “几位远道而来,路上辛苦。”官家免其礼,“给叶护大人与公主王子赐座。” 使团中人分别跪坐大殿两端,格鲁说道:“陛下,吾等此次奉可汗之命特来觐见,乃是为我族阙勒王子冒然进犯一事致歉。”他说着看向秦未,“幸得秦将军大量,饶其一命。” 看来柔然可汗的态度非常明显,半分不想与秦将军为敌,柔然可汗与阙勒本就敌对,秦将军代为弱其势力,算是捡了大便宜。 “贵可汗家务事处理不好,我大魏子民何其无辜。”官家对此事的态度强硬,非要借人家道歉的机会做几分样子,固然是个态度问题,但大家心知肚明,大魏朝的防卫确然是不尽如人意。 “陛下说的是,可汗已将阙勒王子看管起来,因其伤势严重,这才没有亲来赔罪,还请陛下见谅。”格鲁态度非常好,随后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可汗的三王子,特代可汗来以表歉意,另有晗娅公主奉与陛下,聊表心意。” 官家这才把目光投向“礼品”晗娅公主身上,表情淡淡,没有动容的意思。 看得出来,此次使团的重点是在她身上,穿着打扮都是最惹眼的,而那位真正的王子却不大出彩,看性子也是木纳一类,一直闭口不言。 在官家看过去的时候,晗娅公主方主动揭开面纱,对官家颔首行礼,“晗娅见过陛下。” 面纱揭开后众人才发现,这位公主美倒是挺美,但却不似传闻中那样惊为天人,这样的美人洛阳城不少见,官家看过之后,脸上仍旧没有动容。 他没动容,秦将军倒是动容了,不只动容,还略有吃惊。 “白渊以为如何?”官家忽然问他。 官家这一问,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他,秦未暗道不妙,一定是他方才多看了几眼,让官家误会什么了。 这问题不好答,说好说不好都不是事,“臣以为阙勒犯我国土实属无道,而柔然可汗的诚意尚可。” 秦未故意歪曲官家的意思,讨了个巧。 官家笑笑,没戳穿他,另道:“贵可汗的诚意孤知晓了,不过孤后宫并无安放贵公主之处,倒是我们秦将军跟前至今无人侍候,孤将晗娅公主赐予秦将军如何?” 就知道官家没安好心,他自己不好美色,倒是把球踢给了秦未,而秦将军的地位不言而喻,公主赏赐给他并不辱没,对柔然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可惜官家一厢情愿,秦未不乐意,人家公主明显更不乐意,脸上都露出了为难。 看来柔然送公主而来,醉翁之意不在秦将军,或者明知秦将军会认出她来,并不想自讨无趣。 因为晗娅公主生了一张旁人的脸,这张脸竟似常乐县中那位出了名的美人,张知贤。 …… “老大你说的可是真的!” 叶长安回家后跟吕二口说了晗娅公主的事,吕二口吃惊不已,“你会不会看错了啊,那么老远,一眼很有可能看岔啊,这怎么可能嘛,她就算没死,也不会成什么柔然公主啊。” 叶长安自己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但后来越琢磨越觉得她就是,那眉眼她不会看错,尽管只是临街一眼,若说世上有相像的人不是没可能,但那不免太巧,她从来不信这样的巧合,即便有也是刻意的。 柔然人抓走张知贤,又送到洛阳城来,目的是为何呢? “老大,我看咱也不必在这里瞎猜了,回头问一问秦将军不就知道了嘛。” “你说的倒也对。” 正说着,门外传来叫门声,好似是隋衍,吕二口照常跑去开门,门打开的时候却瞧见了两个身影,他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然后对着屋里大叫,“老大老大!你快出来啊,是刀哥!刀哥回来啦!” 跟隋衍一道来的人的确是孔小刀,数月不见,几乎是脱胎换骨的模样,人长高了,也健壮了,有了军中人的板正样,面对吕二口这样热情扑面的重逢方式甚至有些不适应。 “瞧你,怎么还这么不稳重。”孔小刀抱着吕二口的时候不得不弯下腰,场面有些好笑,“一点都不朝上长啊你。” “兄弟见面要什么稳重啊,刀哥你可是越来越事了,” 隋衍跟着笑,“得,我就不耽搁你们重逢了,我先走了,没有吃的去我那取。” 孔小刀放开二胖子,依照军中的规矩跟隋衍行礼,“多谢隋校尉领路。” “呦,进了军营就是不一样啊,别客气,都是自家兄弟。”隋衍临走的时候看见叶长安出来,冲她笑了笑,这才转身出门。 孔小刀也看见了叶长安,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重逢方式,不自在的挠挠头,唤了声:“老大。” “怎么回来没说一声,好去接你。”叶长安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结实多了啊,挺好。” “哎呀老大,刀哥,都杵在外头做甚,进屋说啊。”吕二口一贯的兴致高昂,领头进了屋,“刀哥你吃过饭了吗,我这就去加俩菜。” “二胖子你别忙活了,我吃过了,到夜里还要回去的,不忙活,我就是顺路回来看看你们。” “啊?这么快就要回去,你们军营里都没有假期的吗,好歹放一天回家来聚一聚啊。”吕二口说道。 叶长安默不作声的打量他,不过数月时间,孔小刀已经完全区别于常乐县里头的那个小混混,是他们这几个人里变化最大的,她心里十分欣慰,他们这些人是可以看见未来的。 孔小刀说道:“也是没法子的事,大家都是如此,要不是因为柔然使团进京,我连回来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张巍兄弟便仍旧在军营,暂时没有回来的机会。” 且说孔小刀跟张巍一道进军营,一段时间过后,差距就显现出来了,张巍因为跛脚的缘故,各方面都受了影响,如今只能暂时负责看管粮草,而孔小刀却已经升至百户,据闻此次乃大司马特命京将营挑选一部分兵将入城内防卫,孔小刀颇得上头赏识,这才在进京之围。 “刀哥这样厉害呀!”二胖子激动不已,“真给咱们长脸,回头提起我刀哥来,那得多有面子那,是吧老大?” 叶长安笑,“可不是,我们小刀身上也是有衔的人了,比我们都强。” “你们别这样说,我这都不好意思了。”孔小刀对着他们俩到底不好意思,“还是多亏了你们在洛阳城里,有秦将军他们的面子在,这才得了大司马几句夸赞,后来他们就特别照顾我,其实也没有那样好。” “大司马倒是有心。”叶长安说了一句,“不过得到机会是好事,咱后头加倍努力就是,家里这边你们不用担心,还有张巍兄弟,你多照看他些,自家兄弟才是近的。” “嗯,我就是这么想的,等我将来出头了,咱们一家人就有盼头了,你们也不用这样辛苦。” “是啊是啊,我刀哥将来可是要当大将军的,我就是大将军的兄弟,做梦都能笑出声来呢!” “你还是少做些梦吧,瞧你肥的。”孔小刀挤兑他。 二胖子被他挤兑惯了,心里舒坦的很,“哎呀真好,我刀哥还是原来的刀哥,我们都还是原来的我们,一辈子不会变的。” 是啊,一辈子不会变,该有多好。 孔小刀果真只待到深夜,便不得不再次离开,短暂的相聚让大家心里倍感温暖,连第二日忽如其来的降雪也不觉寒凉。 洛阳城今年落了初雪,雪落地而化,温温和和,跟边陲的寒风凛冽漫天飞雪不是一种风格,跟下棉花似的。 叶长安一早进宫,一路都在听大家传闲话,道是秦未将军齐人之福,官家把晗娅公主赏给了他,本来没多么惊为天人的柔然公主,这会倒被传的有如天仙降世,反正只要跟秦将军搭配起来的美人,都得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才行。 把张知贤配给秦将军……叶长安砸了砸嘴,心说官家挺会做人,倒是把她未完成的说媒大业给对上了。 看来求证与否不重要了,该去恭喜一下秦将军才是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2雪未深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于是晨练结束后,叶长安特意在阖闾门外逗留片刻,以求跟秦将军偶遇,然而今日晨朝时间格外长,偶遇变做刻意等候,再来说恭喜的事不免做作,是以她开始打退堂鼓,想要临阵脱逃。 只可惜逃晚了,没成。 下朝后,官员们鱼贯而出,秦未跟燕廷尉并肩而行,老远就看见她在宫外磨磨叽叽,一副我心里其实什么鬼也没有的模样,有些意外的弯了弯嘴角,难得见她主动来一回,却明显是没什么好事的迹象,心里一时惆怅的很。 “咦,那不是叶教习吗?”燕廷尉问了一句,“今日下朝没有娘子可看,正遗憾那,叶教习来的好。” 秦未挑眉,“燕廷尉兴致很高嘛。” “可不是吗,难得叶教习人有意思,还体谅咱们晨议无聊,每天拉一帮娘子来解闷,不然你我下朝后哪来的美景可看,人生岂非太无聊。” 在看见燕廷尉的时候,叶长安就彻底后悔了,心说自己这不是作死吗,没事等在这里做甚,关键燕廷尉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是要来跟她打招呼吗! “叶教习,不知可有寻到合心意的马?”燕廷尉果真与秦将军一道走过来,脱口而出她最不想提的话。 叶长安嘴角一抽,心如死灰的对燕廷尉咧开一个笑容,“燕大人早,秦将军早,我还有要事要办,就先告退了哈!” “叶教习先不忙走。”秦未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盯着她,皮笑肉不笑,“正巧有一事要跟你打招呼,听一听再走不迟。” “呀,还没来得及恭喜秦将军那,怪我不懂事,那什么恭喜秦将军抱得美人。”叶长安装傻充愣试图蒙混过关。 燕廷尉没看出来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诧异的很,“秦将军不是……” “燕廷尉。”秦未打断他,“买马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啊,是叶教习她前日……” “啊是我要相马来着。”叶长安主动坦白,“这不是六顺太胖了吗,我就琢磨着想把它卖了,正巧遇上了燕廷尉,只可惜后来没有发现合适的。” 燕廷尉以能言巧辩为人所知,在这俩人跟前却频频插不上话,很识眼色的感到自己碍了眼,索性告辞,“某还有私事要办,这就先走了。” 叶长安心说您倒是早赶点眼色啊,不该说的全说了才想起来自己有私事,这不是坑人吗! “买马?兴致不错啊你。”秦未笑看她。 叶长安嘿嘿笑,“可不是吗,这不是闲来无事出去遛马,猛的发现六顺胖成了一头猪,就寻思着换一匹,不过没找到合适的。” “去四夷坊相的?” “是啊,还不都是听人介绍的。” “没遇上什么人?” “遇,遇上了啊,燕廷尉嘛……” 叶长安吃不住燕廷尉嘴巴有多大,以及认不认得邢山,不过眼下先混过去再说。 秦未姑且信了她这套的说辞,没有追究买马的事,“你那帮娘子军操练的如何?” “自然是突飞猛进的好。”叶长安大言不惭,对自己十分有信心,“官家要看也不怕。” 秦未抬头看看天,笑了笑,“难得落雪,带你去个好地方。” 看来秦将军心情不错,有喜事到底是不一样啊。 “秦将军,你方才说有什么事要说,是跟我有关的吗?” “可能不是什么好事,我暂时跟你透漏一声,你心里有个数。”秦未一边走往城北而去,一边说,“官家有心跟柔然人蹴鞠比赛,或者有意让你下场。” “让我下场?这么想不开吗,洛阳城里多少蹴鞠好手,做甚非让我去。”倒也能理解他不让其她娘子下场的意思,到底是一帮新手,输了比赛有损颜面,“非要上就上呗,我难道还怕那帮柔然人吗?” 看踢的他们哭爹喊娘! 秦未失笑,没立时打击她,直至来到金墉城中,与看守兵士打过招呼,然后领她上了位于最北方的一座的望楼。 金墉城为洛阳西北角的一座独立小城,城小而固,重楼飞阁,细看之下比之宫城还要精致,既可供宫中之人居住,亦可防御戍守,是洛阳城至关重要的一道防线。 秦未领她来的这处望楼位于边防最北,可以清楚看见北邙山,以及洛阳城全貌,没上来之前只觉得此地高耸,上来之后犹坠云霄,居高而望的感受只能身临其境,不可用言语描述。 “洛阳城竟还有这样的好地方,有秦将军的面子就是好啊。” 居高总会冷,叶长安终于不再小瞧洛阳城的冬日,总觉得这里的雪都比城内下的大一些,不由收紧了衣领。 “冷么?”秦未尽量侧身给她挡风,不过风从四面来,挡也没多大作用,“有美景可看的时候,尽量不要在意环境的恶劣,这么想可能会好点。” “原来秦将军你都是这样想的啊。”叶长安看他官袍下似乎并没有穿多少,打趣他,“秦将军每天出门,想的都是满城娘子痴迷欣赏的眼光,故而穿的这样俭省也不觉寒凉,可是这样?”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秦未戳她脑门,“我自来如此,习惯了而已。” 叶长安揉着脑门抱怨了一声,转而看向空旷无际的西北方,除了白雪皑皑山川叠峦,什么也看不见。 “我要提醒你的是,柔然人蹴鞠并不单纯,他们需要赢下这场比赛,故而不会那样好踢,甚至会有意想不到的赛制,你要有心理准备。” “这么玄乎啊,比赛而已,至于这么认真吗,有这本事放在战场上使多好。”叶长安表示奇怪,“秦将军,是不是有甚内情啊?” 内情固然有,且说来话长,起因还是为着晗娅公主,官家把烫手山芋丢给秦未,只可惜秦未跟公主都不情愿,人家晗娅公主虽然是送来当赔礼的,但起码的尊严还想要,接连被官家与秦将军拒收,脸上十分过不去。 于是便说要比武来定,若是柔然一方输了,那公主从哪来回哪去,只当没有赔礼这回事,若大魏朝输了,那就由人家晗娅公主来自定跟谁,横竖洛阳城可选郎君只多不少,不愁没人要。 比武这事明显人家柔然来的勇士更擅长,官家存了几分私心,于是便改比武为蹴鞠,何况他爱看这个,对自家的蹴鞠高手亦有信心。 不过秦将军说的半遮半掩,只跟她大致说是因为柔然公主,叶长安就听的云里雾里,“秦将军,不是说把公主赐给你吗,怎么还要比赛来选?” “你又是如何知晓的?”秦未瞥她,“怎么听你这意思,好像很乐意我收了那公主似的。” “我……大家都在传嘛,英雄配美人,多好啊,再说了本来就是要把你俩……”叶长安想起要问张知贤的事来,“不是,秦将军,她长得,你有没有觉得眼熟?” 秦未倒是意外了,“你居然见过她?” “是啊,昨日我看见了,不过不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 “这事你就当不知道。”秦未语气坚决,“别到处嚷嚷去。” 那就证明的确是张知贤了,叶长安终于确定了心中猜测,不知该喜该忧,到底是常乐县里活着出来的,他们都该庆幸,但是她此来洛阳,又叫人心里不安,总觉得不单纯。 “不说就不说嘛,所以秦将军啊,你这是把人公主拒之门外啦!这也太落人面子了啊,你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 秦未笑了笑,“我怎么听着你好像很在意这事?” “事关秦将军的姻缘,我自然很在意啊,你俩要能成,也不废我白忙活一顿嘛。” “所以你是想让我收下你的好意喽。”秦未忽然凑近她,好整以暇的问道。 叶长安正倚在城墙上,他忽然靠近,逼的她退无可退,按照练武之人的自然反应来说,她的脚这会已经踹在某个不言而喻的地方,然而想到秦将军铁板一样的胸膛,她决定放弃这个愚蠢的反应。 “可不是嘛,我可是操碎了心的。”叶长安感觉周身温度都在上升,怪不得秦将军他不怕冷,整个人就是一只火炉,一靠近就叫人心生燥热,仿佛一下从寒冬进入盛夏。 “早知如此,我就不把人家拒之门外了,也省的你还要蹴鞠。”秦未有些遗憾的退后两步,眼神再次投向远处,表情变做淡然,“回去了,这里还是太冷了。” 叶长安心里一松,那压迫的灼热感顿时随风四散,盛夏变回寒冬,好似更冷了些,她机械的跟着他的脚步,地上终于积聚了浅淡的脚印。 “别走我踩过的地方。”下楼的时候,秦未忽然转过身来说道。 他这一嗓子吼出来,叶长安吓的脚下一滑,险些就地上演驴打滚,幸而秦将军出手及时,一把抓住她,只是叶长安心有余悸,对着剩下的楼阶望而生畏。 秦未没好气的抓紧她的手,领着她一步步往下走,“你是没有脑子吗,雪被我踩滑了,你偏要跟着踩,你以为你会水上漂吗?” “还不都是秦将军吓的,我自己走没问题啊。”叶长安表示不服气,她身手这么灵活,又不是不出门的娘子,滑雪都不在话下,居然在洛阳城这种都不叫雪的雪地里栽了。 “我谢谢你吧,我怕你滑下来连累我。”秦未没放手,还用力捏了两把,“手这么凉,脚该冻僵了吧,明日记得多穿些。” “秦将军,你这手分明也不比我好多少吧。” “还不都让你吓的。” “什么话都让秦将军说了,能不能要点……” 秦未忽然瞪她,“再好好想想?” 叶长安认怂,“是都让我说了,我脸皮厚,我不该踩秦将军踩过的雪印,我错了……” 秦未转过脸来,脸上的笑意连胡子都兜不住了。 秦将军的心眼真比针眼儿还小,叶长安背着他直努嘴,还好她大气,不跟他一般计较。 “所以秦将军,你到底是如何把人公主拒之门外的,我真的很好奇啊。”叶长安仍旧不死心的问道。 秦将军脸皮这么薄,到底是怎么干出这种事来的,他从刚才就开始避重就轻,以为她会上当吗?他越不说,她心里就越猫挠似的想知道。 “啊啊秦将军,你不会说的是有心上人之类的吧,铁树终于要开花了吗!” “想知道么。”秦未停下来侧身看她,一本正经的说了四个字,“不告诉你。” 叶长安:“……” 秦将军越来越坏了!不过转而间,叶长安敏锐的发现他耳根的一丝红晕,脸上不由露出坏笑,一定让她猜中了,啊秦将军果真有心上人了吗,会是谁呢? 只是如此强烈的好奇心里头,总有一丝不和谐的失落感伴随,秦将军他,是真的有心上人了呢。 一想到这里,方才因为他慌乱的神色而忽然涌现的某个念头瞬间冷却,秦将军他果然只是把她当成娃娃来关心的吧,她一路盯着被他裹住的手,想要回去的路再长些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3奇葩赛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跟柔然使团蹴鞠赛的消息第二日就通知到了掬月司,由各领队负责选出最优秀的球侍下场,男女不限。而叶长安她们这群娘子们并非不下场,只是不参与至关重要的那场比赛。 叶长安今日姗姗来迟,除了有六顺拖她后腿外,还因路上听了几句闲话,由于这闲话太过惊人,她一路都消化不良,故而严重影响了脚程,待至掬月司后,又见徐应桐愁眉不展,不知出了何事。 “长安你来了,官家要你参加蹴鞠赛的事你可知晓了?” “嗯,昨日秦将军告诉我了,我都不愁,你替我愁甚?” 一提起秦将军来,徐应桐的脸更垮了,她走过来挽着叶长安的胳膊,叹气道:“我实在是没想到啊,秦将军他,他……唉……” 叶长安一听,就只道她跟自己听到的闲话八成是一回事,想到说闲话的人脸上的表情,以及描述时的语气,她就跟着徐应桐一起,发自内心的叹了一口长气。 “长安你是不是也知道了啊,你跟秦将军相熟,你觉得他,他……真的有那方面的倾向吗?” 这正是她一路思索的问题,闲话听了几个版本,大致意思就是说秦将军拒绝柔然公主的时候,用了某种惊为天人的借口,然后导致柔然公主求爱不成肝肠寸断,这才自暴自弃的想要比武选婿。 理由便是,秦将军他……好龙阳。 怨不得她昨日死活没套出来这话,早知道秦将军他有这样的难言之隐,她就不问了嘛,原来他这么多年不娶亲是因为这个因由,委实是错怪他了,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就说他跟文子欺两根老光棍整天比翼双飞,吃住在一处,谁也不娶亲,一个对女子万年冷漠,一个成日招蜂引蝶片叶不沾,敢情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想想也怪不容易的。 “这个……不太好描述。”叶长安咂咂嘴,“说真的,我还是有一点相信的。” 徐应桐闻言哇的一声,瞬间悲痛欲绝,“怎么能这样嘛,世道如此艰难,好容易有一个像模像样的男人,居然还喜欢男人,这让我们怎么过啊,洛阳城的娘子们不得哭死大片啊……” “徐娘子你千万节哀,实在不成,凑合凑合贺公子算了,好歹他不好龙阳,你说是不?” “你这样一说,感觉贺添的确没有那么糟糕了啊,可是我还是不喜欢他那样的,反正找不到合心意的我就不嫁了,你说呢长安?” 她啊,倒是找到个合心意的,只可惜造化弄人,白费。 “我认为徐娘子你说的很对,人生艰难,何必凑合,不过话说回来,贺公子你还是考虑考虑,我谢媒钱都收了啊……” 徐应桐:“……” 蹴鞠赛放在第三日上,有使团在,蹴鞠城里所有的望楼台都坐满了人,叶长安领着她挑选出来的小娘子们在外场候着,一会儿她们就要上场蹴鞠表演,一个个面色紧张,好似要上断头台。 “诸位放松,就当去跳舞,有甚好怕的。”叶长安安慰她们,顺便把周芙唤过来,“周娘子,她们就交给你了,不碍事的,表演而已。” 周芙一直感念叶长安的救命之恩,练习倍加刻苦,一帮娘子中数她优异,对叶长安的话奉若圣旨,“叶教习你放心,我会照应着的。” “如此很好。” 娘子们去表演的时候,徐应桐便去四下打探蹴鞠赛的规矩,只因为方才瞧见几个柔然人,个个壮硕无比黝黑吓人,这哪里是蹴鞠的阵仗,分明是要摔跤,于是生怕叶长安吃亏,徐应桐这才着急去打探,假如规矩实在扛不住,她卖老脸也不能让她下场。 此时官家那边亦在商量着蹴鞠赛的规则,方才晗娅公主忽然提出异议,道是柔然一方的人并不擅长蹴鞠,跟大魏的人对上不免吃亏,亦没有赢下来的可能,故而想要变换一下规则。 官家虽然心中不愈,但不好跟人公主计较,况落人面子在先,退让一步方能体现大国风范,于是便同意柔然一方提出规则。 然而等柔然人说出他们的要求后,场面又陷入僵局,依着他们的要求,比赛需在马上进行,这简直闻所未闻,马上的那叫马球,跟蹴鞠是两码事,如何能混为一谈,何况柔然人善骑马,明摆着欺负人嘛。 随后晗娅公主又说了,柔然人擅长骑马不假,但大魏人擅长蹴鞠啊,两厢各弱其一,这才算公平,虽然是在马上,但并非打马球,依旧还是鞠球,只不过用马来代步而已。 秦未听完后不禁担忧,这要求听起来公平,实际恰恰是不公平的,在马上鞠球,首先要马术了得,若是仅仅能御马而行的水平,断然是不能应对这种竞赛,他最先想到叶长安那半吊子的马技,下了场必定完蛋。 不只是叶长安,选出来的这些球侍中至少半数以上马术不济,一旦下场对上,根本胜算渺茫,而且官家现在骑虎难下,拒绝就太没有面子了。 秦未琢磨着,得想法子通知那丫头才好。 赛制定为御马蹴鞠,原本选出来的蹴鞠高手就会有一部分用不上,必须重新挑选擅长马术的球侍。依着秦将军的私心,叶长安只需推脱不会骑马就完了,只可惜这姑娘永远不按他的套路出牌,等秦将军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在参赛之围了。 且说徐应桐打听到了蹴鞠规则回来告诉叶长安,说是需要御马蹴鞠的时候,叶长安压根儿没当回事,不就是骑马么,怕了这帮柔然人就算她怂,所以她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应下,并打算骑六顺上。 “长安你没事吧?骑六顺去,你是准备下场散步吗?”徐应桐完全不能理解她在想什么,眼前只要浮现六顺那奇葩的身姿,她就想扶墙,想说长安她接连骑了两日六顺,哪天不是迟到的! 叶长安嘿嘿笑,“那家伙天生带了福气,没准会有好运那。” 要么整个常乐县,就它一个畜生活着出来了呢。 当然更主要的问题是她只会骑六顺,若是宫中给的那些血统优良的马,她没准还骑不惯,再说了,又不是去赛马,要快有什么用。 于是当双方阵容一起亮相的时候,叶长安受到了质疑,六顺受到同类的歧视,秦将军受到了惊吓。 官家好奇问道:“那马是有什么来头吗,叶娘子为何选择骑它?” “回陛下,那马是员福将,可能会带来好运吧。”秦未心如死灰的瞎说八道。 “哦?竟是如此吗,那孤倒要期待了。” 您……还是别期待的好…… 谁也没见过御马蹴鞠的阵仗,于是望楼台上的人皆期待非常,密切的关注着场下的一举一动,首先一点,赛制就很让人好奇,蹴鞠首要用脚,骑在马上如何踢呢? 答案就是无需用脚,当然,只要在保证不落马的前提下,用脚也不是问题,不过从场上人的表现来看,这几乎是没可能的事。 不用脚还想保证传球,那上半身的鞠球功夫就得了得,头,手,肩皆要灵活熟巧,对于宫中专门培训出来的球侍而言,这些都是轻而易举的,只可惜马术上阻碍了他们的发挥,有些事倍功半。 且交手后众人才发现,柔然一军并非想象中那样不擅长鞠球,再配合着他们高超的马术,势头一上来就压倒了大魏军,主动权被柔然一方掌握,情势十分不妙。 官家看的十分揪心,事关大魏朝颜面,上来就被人压的喘不过气来,后面便会很难翻身,如同两军交战,如果想要夺回主动权,此时必须要快速调整布局战术才行,然而纵观场下的大魏军,并无擅长此道之人。 “白渊,你可有甚计策?” 秦未从方才开始就锁眉思考,一旦骑在马背上,即刻就有身在战场上的错觉,何况柔然人多粗狂,魏人当蹴鞠是玩闹的把戏,可上他们手上就变了味,攻击性与烟火味十足,很容易让人慌了手脚。 “臣以为下一局必须要换人。” “换人?还有人可换吗,这些已经是挑选出来最会骑马的球侍,无人可换了呀!”官家急色。 “陛下,请速唤文子欺前来,下一局就换军中兵士下场。” “换军中人?”官家似乎是明白了秦未的意思,他看着场下的赛局,没有太过犹豫,“冯章,去把子欺找来。” 再说眼下场中局势,除了叶长安一人骑着六顺悠然自得外,其他人都已经乱了阵脚,皆是被柔然军带乱了队形,而此时鞠球还在人家一军手里,大魏一军只是徒劳的追着人家抢球,球不在手里,任凭你有多少本事都无用。 她琢磨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默默一人在局外思度对策,还是得先抢到球再说,该如何抢呢,只有硬抢。 “六顺啊,看你的了。”叶长安拍拍六顺的脑袋,“你看上了哪匹小美人就上,最好是手里有球的人,别怂,我看好你。” 六顺大概是一匹生来就不知怂为何物的马,它神奇的领会到了叶长安的意思,然后哒哒哒跑起来,朝着场中一匹枣红色草原马而去。 看得出来六顺很有枣红色情结,上次被枣红色马拒绝,导致它征服心甚重,这次居然又奔着同一色的去,且毫无畏惧。 柔然军中骑枣红色马的人是负球头,此时恰好鞠球在手,已经准备着传球给球头,然后顺理成章的进球,一切都掌控的很到位,只是漏算了六顺。 这世道不只人讲究个眉眼高低,连马也会如此,高贵血统的的马一贯瞧不上小杂种,何况小杂种矮了半截身子,压根儿不在人家草原马的视线范围内,故而当六顺蹭过去的时候,草原马就没把它当回事。 它一大意不要紧,正给了叶长安以可乘之机,当六顺不要脸的去蹭草原马屁股的时候,叶长安抬起脚绷直腿,直接从那人手里把球勾了过来,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隔空将球扔给球头,大魏一军险赢一球。 围观人都看懵了,心说还有这种操作那,这,这也太羞耻了吧…… 人家畜生都不嫌羞耻,关人什么事,反正六顺被它们同族中人看不起,连与它一争高下的欲望都没有,六顺简直不能再得瑟,下一球在叶长安手里,就任由六顺在场中大摇大摆的转来转去,六顺跑不起来,抢球的人就难跑起来,节奏集体跑偏。 秦未在望楼台上看的直捂额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此时的心情。 官家却是笑不能自抑,拍着大腿说道:“真有她的,白渊,可让你说着了,这马还真是有福气。” 福气是有,只可惜败局难以挽回,第一局即将结束,柔然军赢的毫无悬念。 “陛下,下一局臣自请。”秦未意外道。 “白渊要下场?”官家甚是惊喜,“你能下场固然好,只是孤记得你不擅长蹴鞠啊?” “臣的确不擅长,略通一二罢了,不过陛下您瞧这样的战局,鞠球技艺用的了几成呢,比的已经是布局战略了。” 官家沉吟,“你说的很对,既如此,那下一场便由你跟子欺配合,一正一负,如何?” “臣以为球头要叶教习来当比较合适,臣只负责布局控场便可。” “好,孤应了。” 于是秦将军要下场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蹴鞠城,不只魏军兴奋,连柔然军亦摩拳擦掌,秦将军终于要出手了那,他一来,便犹如身临战场一样叫人振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4危难时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知晓秦未要下场的时候,心里是狐疑的,秦将军骑马打仗很厉害,蹴鞠能行吗,传球没问题吗? 只是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很激动,徐应桐跑过来给她递水的时候,兴奋的无以言表,“秦将军要下场了那,啊啊长安我也好想下场,不不,我还是看吧,我还从没看过秦将军骑马的样子那,一定威武到爆炸!” “徐娘子,能给我留一口水吗,我很渴呀。”叶长安抓住她激动不已的手,把仅剩的最后一口水抢过来,“你现在又不嫌弃人家喜欢男人了吗?” “哎呀不管了,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不影响他威武的本质,毕竟他是独一无二的秦将军,还是我敬仰的秦将军啊!” 叶长安摇摇头,搞不懂这些小娘子迷恋男人的心理,一个喜欢男人的秦将军居然还这么抢手,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看男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哎呀长安你下一局要加油那,你是球头那,来来,我给你揉揉肩,还有六顺,给我好好表现啊,表现好了给你找个好媳妇。” 六顺哼哧了一声,好似更骄傲了,满场围着它转的场面给了它无比大的自信,这货可是个地道的人来风,一副要大干两局的架势。 铜锣声响,第二局开始,秦将军身骑一匹纯黑色战马,无风自威,尽管身无铠甲手无弓,却天然有一种震慑人的气场,让人情不自禁幻想自己身临战场的情形。 除他之外,文子欺也奉命下场,上一局的人皆被替换,换上来的是文子欺手下的那帮郎君,这帮人能来,倒是让人意外。殊不知文子欺练兵的方式就是从蹴鞠开始,郎君们别的不行,骑马跟蹴鞠却是突飞猛进,况蹴鞠本就类同战场布兵,文子欺以此为乐,练兵练的不亦乐乎又事半功倍。 倒是正解决了燃眉之急,而秦未之所以跟着下场,控局是其一,亦为了防止什么其他状况,因为柔然人不甘心输,最后关头难保不会出什么幺蛾子,有他跟文子欺在,应该足够应对。 布阵传球的任务就交由文子欺他们,叶长安负责进球,秦未则一直在外围,看似不起什么作用,实为保驾护航,柔然军皆是上过战场的,破阵的本事十分娴熟,那些郎君们大都没见过这种阵仗,很容易出纰漏,有秦将军查漏补缺,柔然军便难有可乘之机。 文子欺为负球头,负责传球给叶长安,他跟六顺一样是个人来风,越玩这样新奇的东西越兴奋,马术自然不在话下,关键还不要脸,什么样抢球的法子都能使,跟叶长安这种厚脸皮可谓相得益彰臭味相投,几乎掌握了场中主动,柔然人被他俩玩的团团转。 “厉害啊小媒官!”文子欺冲她竖大拇指,他虽然一贯的看她不顺眼,但不能不承认她跟自己其实是一路货色,不管文子欺从什么样刁钻的角度把球扔给她,叶长安总能恰到好处的进球,开场不过半,大魏军已经连进三球。 此时望楼台上人越来越多,连长公主都来了,皆是听闻秦未下场而来。长公主坐在官家身边,饶有兴致的看着场中。 官家兴奋不已,一直在拍手叫好,见她来了,说道:“你可来晚了啊,方才不知有多精彩,白渊下场就是不一样,还有长安跟子欺,配合的很默契嘛!” “是吧,那孩子的确不错,还是我先看中的呢。” “你这是跟孤吃味吗?”官家哈哈大笑,“无庸那,你可听说了白渊拒绝晗娅一事?孤琢磨着八成是为了你,喜欢男人这种事孤才不信,说来你俩一直这么不清不楚不远不近的,到底存了什么心思,白渊一直不娶亲,孤看着也怪不落忍的。” 长公主微微一笑,眼睛始终放在秦白渊跟叶长安之间,“皇兄您就别跟着瞎猜了,我们什么事也没有,人家心里放着人呢。” 他的视线可始终是挂在她身上的。 且说半局过后,柔然人回过味来,开始主动找寻场中的破绽,大魏军中的郎君们一看就是生手,十成的布阵在他们手里,不过只能发挥出五成,若非有秦将军护阵,单靠正负球头的配合并不足以取胜。 然而秦将军作用明显,却几乎不碰球,于是柔然军便猜测他可能不善蹴鞠,就打算把主意打在他身上,一军灵魂人物出现纰漏,全军士气都会受到影响。 于是接下来,柔然军一直都在逼迫大魏军的郎君们把球传给秦将军,封堵拦截样样都用,就是不让他们跟文子欺配合上。 当球不得不传给秦未到时候,叶长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一直以为秦将军只限于会扔球,只要他能顺利把球扔出包围圈,那她跟文子欺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接住。 秦未接住球以后,眼睛迅速在场中巡视,他自然能看见她紧张又担忧的眼神,以及示意他把球传给她的意思,只是她跟文子欺周围尽是围堵之人,现在传球不免正中人家下怀。于是秦将军做了一个让人把心提到嗓子眼的举动,他打算直接御马迎头而上。 此时秦未周边尽是虎视眈眈来抢球的人,他毫无预兆的猛然加快马速,那一瞬间的冲力让离他最近的两匹马同时受到惊吓,从而变得暴躁不已,柔然军的平衡立时被打破,只要是不甘心追上来的人,都在他的掌控中,柔然军的阵型很快就乱起来。 秦未纵马来到文子欺左近,跟他眉眼传情般的打了个眼色,两人一向配合默契,这就意味着要传球给文子欺了,场中的人皆屏气凝神,想看秦将军传球的人简直大有人在,而柔然军的注意力此时都放在文子欺身上,显然打算抢球。 然而当球向着文子欺抛出的瞬间,却忽然诡异的变了方位,却是直向叶长安而去,不止看的人没想到,叶长安更没想到,正为着两人方才的眉目传情而内感不适,就不得不立时调整心理跟动作,实在想大骂秦将军两句。 要不是她反应快,这种球鬼才会接得住那! 叶长安临危受命,待看清球的方向时,鞠球几乎就要飞远,她狠狠踢了六顺两脚,险而又险的追上,然而球太高,她无法用手碰到,便想也没想的撑住六顺起身,一条腿后弯过大半个身子,直冲风流眼后踢一脚,球进了。 不过她此时压根儿顾不得球进没进,因为她的老腰差点折了,心说秦将军简直该打,这不是要她老命吗! “好!” 场中自发的叫好起来,铜锣声响,第二局结束,两军为平局。 下场的时候,叶长安找到秦将军的位置,狠狠翻了个白眼,然而只换来秦将军的一脸笑意,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我简直要对你刮目相看啊小媒官!”文子欺仰天大笑,“真给爷长脸!” 叶长安一想到两人眉目传情,心里就各种膈应,心说她好容易看上的男人,居然便宜了这么个王八蛋。 场外休息的时候,叶长安两手叉腰对秦未说道:“我说秦将军,你好歹知会一声啊,你说你给我传球,跟文子欺抛什么媚眼啊,我老腰都要断了!” 秦未递给她一方帕子,“先擦擦汗,省的着凉。” 叶长安没好气的接过来,“别妄想转移话题啊。” 秦未笑,“我要是跟你抛媚眼,那球就会传给子欺了,我怕他接不住。” 叶长安:“……” 姑且算他是在夸她好了。 秦将军哄起人来也不含糊,说的叶长安居然无言以对,连火气都莫名其妙的散了。 “腰如何,疼吗?”秦未说话就要过来看她,“是我距离没算好,当然也可能是我太相信你了,如果真受不住,下局就不要上了。” 叶长安下意识的避开他,做贼似的看看四周,“秦将军你别动手动脚的,我没事,就一局而已,没有我在,你关键时候不是找不着人传球了吗?” 秦未笑起来,看她贼来贼去的眼神怪可爱,“傻姑娘,这招只能用一回,你当人家都傻么。” 叶长安嘿嘿笑,“不过话说回来啊秦将军,没想到你鞠球也很厉害啊,深藏不露嘛。” “还成吧,跟叶教习是没法比的。” 秦将军的嘴忽然跟抹了蜜似的,叶长安的毛被她摸的顺溜无比,连兴师问罪都忘了,转而跟他讨论起战局来。 秦未只提醒她一句,“最后一局莫要勉强,你跟文子欺的配合已经被人看穿,不好过度使用,见机行事吧,能不能赢,端看他们出什么对策了。” 叶长安被他说的紧张起来,原本扳回一局的喜悦感顿时不在,看来最后一局才是重头戏,并不好赢呢。 最后一局的时候,柔然军也换了人,可谓以逸待劳,且布阵必然会调整,正是大魏军不能摸清他们,而他们却已经熟悉大魏军。 此局一开场就非常艰难,柔然军几乎将文子欺跟叶长安给截断,其他郎君没有文子欺的能耐,抢球的时候就落了下风,众人期待的秦将军依旧保持沉默,不知还有没有后招。 叶长安只能干着急,她是球头要负责进球,可谓众矢之的,根本不能兼顾抢球传球,且她发现,后来的这批柔然人攻势甚猛,尽管有秦将军控制节奏,依然不能打破他们的配合,并且大魏军还有随时被扰乱的危险。 于是叶长安打算冒险打破僵局,既然已为众矢之的,不妨再彻底些,她负责把人引开,文子欺才能解脱。 用的招数还是六顺,她发现六顺这货很具有让其它同类汗颜的本事,很适合来打乱节奏,而此时的六顺兴致明显比刚上场的时候高昂,动不动就想调戏谁,公母通吃的架势,猪一样在一群高大的草原马之中拱来拱去,不亦乐乎。 只不过草原马虽然受不住调戏,骑马的柔然人却不吃它这一套,试图以气势跟力量来教训它,一群人便斗牛似的在场中你追我赶,六顺疯劲儿一上来,速度也快了起来,疯狗似的在场中窜来窜去,搞的众人都摸不着头脑。 文子欺暗叫一声好样的,他趁机脱身,用他那三尺厚的脸皮来抢球,局势又开始往好的方向逆转。 然而接下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始料不及,当文子欺给叶长安传球的时候,忽有一柔然人横插一脚,骑马直冲六顺而来,彼时六顺正忘我的满场撒欢儿,见有马主动投怀送抱,直接照单全收,不只没躲,反而迎面扑过去。 叶长安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一下就想起来在常乐县的时候,六顺舍生忘死要撞墙的场面,简直心如死灰,想着干脆弃马逃命算了。 然而球在眼前,不抢就白废了文子欺的心血,是以她跟六顺一样脑子一热,便打算拼这一把,只是她实在低估了六顺撩马的本事,在她将要够到球的时候,六顺忽然脑袋一转,居然想要扑到人家屁股上去。 那草原马大概是得了主人的指示,对六顺跟叶长安充满敌意,又因为六顺突如其来的撩拨,忽然前蹄暴起,一下就踹在了六顺身上,六顺惨叫一声,不受控制的侧身翻到,而骑在它身上的叶长安一时无法自控,眼见着就要跟六顺一起摔倒在地。 如果再倒霉一点被六顺压住,她极有可能要被压成肉泥。 “长安!” 天地倒转之时,叶长安恍惚听到秦将军一声焦急的呼唤,这样的关头她居然还有心思思考他们之间的距离,他明明离她很远,矫捷如秦将军,应该也很难赶过来吧,这下怕是真的要完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5又垂涎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整个鞠城内响彻着混乱的嘶鸣声与叫喊声,所有的马似乎都受到了蛊惑一般,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围绕在叶长安周围的马更为躁动,她那样纤细的身影夹杂其中,仿佛一只将要折翼的鸟,让人十分揪心。 秦未看到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都已经忘记了呼吸,一颗心悬在喉咙中不上不下,只恨不得撕开眼前的所有阻挡冲到她眼前,他不敢想象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只是用尽所能往她身边赶。 场中的人,一半被变故吓傻,一半被秦将军突然的暴发吓懵,只是感到有一股劲风横穿过整个蹴鞠场,恍惚间就出现在了马声嘶喊的地方。 秦未赶到的时候,六顺的身子几乎已经贴地,而它周围的两匹草原马皆躁动不受控,毫无章法的四处踩踏,叶长安跟六顺就在这样的间隙之中,随时都面临被踩死的危险,周围没有安全距离,她即便能保证自己不被六顺压死,亦无法避开其它的马。 秦未心急不已,根本无法预算他能不能安全将她救下来,因为此时正有一匹草原马的前蹄即将压向她,他以最快的速度扑过去,也只来得及挡在她身上。 慌乱之中,叶长安清楚的听见了一声闷哼,并伴随着有什么断裂的不详声音,她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身上压了个人,她一点都不希望那个人是秦将军。 然而他胸膛的触感,他身上的气息,她实在是太熟悉了,是秦将军用整个后背替她挡了致命一击。叶长安艰难的侧过脸,却猛然瞧见再次压下来的马蹄,她猛然意识到这个柔然人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想趁乱把秦将军弄死! 她下意识就想翻身带着秦未往旁边逃离,只是她动的一瞬间,才猛地感觉到身上剧烈的疼痛,还有他牢牢锁住自己的手,居然一时不能撼动,她咬碎了牙才勉强支撑住秦将军的重量,却很难躲开接下来的一击,她第一次心生了绝望。 千钧一发的时候,锁在她腰上的手忽然动了,紧接着又是一阵天翻地转,他再次带着她堪堪躲过致命的一脚,可是那个柔然人仍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意图卷土重来。 危机之中,忽从远处飞过一只弩箭,狠狠射穿草原马的咽喉,那马中箭嘶吼,连带着马背上的人亦被摔倒在地。 危机暂时解除,叶长安整个身子都僵住,周边一切的吵闹都听不见,耳朵里只回响着秦将军沉重的心跳声,这是他活着的唯一迹象,秦将军一只没有说话,她慌的什么也不敢想,只能尽力托举着附在她身上的重量,如果她没听错,他的后背一定是受了重伤。 她视线模糊间甚至能看到赶过来救场的花蚊子,她知道他们暂时没事了,可是离她近的花蚊子都这么久才赶到,秦将军是怎么做到的呢? 她附在他耳边紧张的唤道,“秦将军,你,还好吗……” 静止了好长时间才听到他发出微弱的声音,“我没事,一会,送我回家。” “秦,秦将军,我知道你一定疼的想晕过去,只是你晕过去之前,我能先求证一下吗?”叶长安艰难的吞咽了口唾沫,感受着自己乱不成章的心跳跟他交织在一起,“秦将军你,是不是垂涎我很久了……” 秦未:“……” 他此时由衷的一阵崩溃,要不是他眼下实在动弹不得,一定会一把掐死她清净,他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只有箍在她腰间的手勉强动了动,再然后就彻底失去意识。 一向坚韧不可摧的秦将军居然晕过去,一半是因为真疼,一半估计是让她气的。 叶长安只感到腰间的一点灼热开始诡异般的烧遍全身,却不知道他这到底算是垂涎还是不垂涎,她略微琢磨了一下,就当他是垂涎了吧,不然这样舍生忘死的救她就太说不过去了。 她叹了口气,心说这下欠的人情,算是彻底还不完了。 秦将军受伤昏迷,蹴鞠赛是不能继续了,官家尤为大怒,在望楼台上就吆喝着要请太医,比他更愤怒的是文子欺,他从马上跳下来,一把揪住方才纵马行凶的那个柔然人,当场就把他打了个半死。 “王八蛋!当爷是死的吗,居然敢当我面行凶!” “花蚊子,你先别打了,秦将军好像不太好。”叶长安一动也不敢动,如果他断了骨头,乱动只会更糟,况且她自己也动弹不得。 文子欺好似被激怒的野兽,若不是担心秦未,他可能会杀尽场上所有的柔然人,他深吸两口气,稍微平静了一些才走到秦未跟前,一眼就看到他后背上的马蹄印,心里的不安一阵阵上涌,如同他三年前得知他孤身赴战场一样。 秦白渊这个人,剩最后一口气都要硬撑,那马尽管凶猛,却不至于让他伤至此,莫非他三年前的伤…… 文子欺小心翼翼的把他扶起来,然后放在后背上,转身问叶长安说:“小媒官,你还能行吧?” 叶长安摔在地上的时候全身蹭伤,几乎哪哪都疼,不过好在骨头没断,勉强能站起来自己走,“花蚊子,秦将军他说要回家。” “我知道。” 文子欺突如其来的严肃让人无措,他背着秦未出场,没有人敢问一句他要去哪,太医还没到,他就先一步离开蹴鞠城,只让人跟官家打了声招呼而已。 回到秦府后,文子欺关上门来替秦未检查伤势,连于伯都拒之门外,他紧张的替他揭开衣衫,手都开始哆嗦。他知道三年前他九死一生,身体一定遭受过重创,只是他一直不敢问,问了秦未一定也不会说。 文子欺深吸口气,看了一眼他后背,上面纵横交错着大大小小的疤痕,其中一道自肩头贯穿腰间,以他受伤的经验来看,这道伤必定深可见骨,再不幸点……他不怎么敢想了。文子欺试着摸了摸他的被马踢到的地方,不敢用力,万一断了骨头,不知会有什么糟糕的后果,万一他后半辈子要瘫在床上…… “呸呸!”文子欺把脑袋里糟糕的念头挤出去,叹了口气,得找人来把他弄醒才行。 叶长安跟于伯忐忑的等在外面,不知所措,于伯见她一身的伤,衣服都划破了,更是担心的不行,“叶娘子,要不还是请个郎中过来瞧瞧吧,你这样将军他也是担心的啊。” “于伯,我不要紧,我想看看秦将军有没有妨碍才能放心。” 于伯叹了一声,知道年轻人劝不住,索性不劝了,转而去准备伤药衣裳。 文子欺请了一个人回来,是当年随军的一个郎中,亦是从三年前那场战争中九死一生回来的,医术了得且可信。 秦将军不管受伤是轻是重,都不好外传,这是能跟着他的随军郎中要遵守的最基本原则,更别说柔然人现在还虎视眈眈的在洛阳城盯着。 孙郎中进去一直待到天黑,叶长安就一直等在外面,冬日的凉让身上的伤都已经麻木,时间越久,她心里越慌,秦将军一定伤的很严重,他那样个坚韧的人,得多大的疼才能让他晕过去,她不敢想。 其间于伯来劝了几次都无用,不是她左犟,而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动,更没有力气吃饭,她所有的心力都在他身上,若是他有什么不好,她可能现在就会冲出去杀光了柔然人。 在她的心弦就快要崩断的时候,孙郎中出来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只说了一句秦将军醒了,便不再多言,叶长安有心问两句,他都言无碍。 倒也在她意料之中,大概秦将军醒来嘱咐过了,孙郎中不敢多言,所以叶长安打算自己进去看看,却被文子欺拦在外面。 “喂喂小媒官,你身上的伤要不要顺道让孙郎中瞧一眼那?” “不碍事,我先去看看秦将军。” “嘿!不识好人心啊,孙郎中可是神手,给你看伤那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谢谢啊花蚊子,我这点伤不碍事,自己擦点药就完了。” “这位娘子。”孙郎中忽然唤住她,“方才秦将军嘱托我一定要看看你的伤势,我看你伤的不轻,不及时诊治会落下大毛病的。” 秦将军嘱咐的啊,叶长安颔首道:“那就有劳您了。” 文子欺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小媒官,你瞧不起人怎么着,怎么我的面子就那么不好使吗!” “也不是,秦将军不一样啊。” “他有什么不一样的,长得没我好看,还比我老……”文子欺咂咂嘴,“不对啊小媒官,我怎么听着你说的有点别扭啊?” “有吗,哪里别扭?”叶长安装傻充愣,文子欺一脸狐疑。 孙郎中替她包扎过后,叶长安五花大绑的准本去看看秦将军,结果又被文子欺拦在门外,“我说小媒官,都这么晚了,你该回家了吧,再说白渊现在不着寸缕,你进去不大好吧?” “我男人,有甚不能看的。” “你男……男人?” 文子欺好似吞了一只象,面部表情丰富极了。 “啊,是未来的。”叶长安冲他咧开嘴角,“花蚊子啊,劝你一句,你长这么好看,趁早找一个媳妇啊,我看陌遥娘子就不错,省的你整天在秦将军身边转悠,很容易让人误会那!” 文子欺:“……” 为什么他感到脊背一阵发凉,这个女人好可怕……啊啊他要回家,抱抱大外甥压压惊! “小媒官,你是不是摔坏脑子了,我感到你思想很危险啊,我们白渊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弄到手的,你还是当她闺女比较适合。” “我为什么要当闺女?” “啊哈,你不知道吗,白渊一直把你当闺女看那,我看你还是趁早死心的好,哼!” 叶长安皱眉,“怎么,把我当闺女,你好趁虚而入吗,想的美!” 文子欺觉得这话说的有点驴唇不对马嘴,“不是,小媒官,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喜欢的可是女子,什么叫乘虚而入!” 叶长安摆摆手,“那不重要,反正离他远点就是。” 文子欺:“……” “于,于伯,你来掐我一把,我可能是出现幻觉了……”文子欺捂着脑袋站立不稳,心说明日非得请道士来做场法事不可,这院子里简直妖气四溢啊! 叶长安甩掉文子欺这个丧门神,如愿以偿的见到了秦将军,只可惜穿了衣裳,没什么好看的。屋里有浓浓的药味,秦将军正眯着眼趴在床上,不过依着她的经验来看,他十有八九是在装睡。 叶长安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见他身上的衣袍松散,明显是临时披在身上的,于是捏着两只手指,准备揭开瞧瞧,只是手还没能沾上衣领,便被秦将军抓住。 “别闹。” 秦未有些泄气,他此时其实不怎么想见到她,谁知道她就这么闯进来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6轰不走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咦,秦将军原来没睡啊?” 叶长安弯腰盯着他看,就爱看他无可奈何的模样,“让我看看严重不。” 秦未拿她一点法子都没有,“你一个大姑娘家,能不能矜持点。” “秦将军啊,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吧,我受伤都让你看了,怎么换你就不让看了,不公平那。” “那不一样。” “有甚不一样?” 秦未头大如斗,一时无法解释到底哪里不一样,便拉着她坐下来,看她包成粽子一样的手,“伤的严重吗?” “反正是没到趴在床上的地步。”叶长安低下头端详秦将军的脸,他一张脸没什么血色,估计现在还疼的厉害,“秦将军,我帮你把须剃了吧,我还没见过你露整张脸的样子那。” 秦未被她盯的老脸发烫,却还得强壮镇定,“你就是诚心来气我的吧。” “是啊,反正你现在不能动,还不是任我摆弄。”叶长安嘿嘿笑,“平日里尽让你教训了,我就是来趁机报复的。” 秦将军现在虎落平阳,沦落到被一只皮猴拿捏,委实悲苦,只可惜他既不能打也不能骂,她天生皮厚,打完了骂完了还是他自己难受。 “秦将军你饿不饿,于伯煮了汤面,好香的。” 秦未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她就自作主张的跑出去了,他失笑摇头,有些魂不守舍,明明她在眼前的时候就想把她丢出去,她一离开就空了。 于伯煮的面香气四溢,叶长安端了两碗进来,她现在似乎有些懂了于伯煮面的乐趣,心里偷笑,嗯,反正于伯才是看的最明白的。 她捧着面坐到他眼前,然后笨拙的用筷子夹了,递到他嘴边,“秦将军你不方便吃面,我来喂你啊。” 秦未眉头一皱,“我不饿,你自己吃。” “怎么可能不饿那,我都饿了,别不好意思啊秦将军,上次你那样照顾我,我不照顾你一次会睡不着的,你瞧我胳膊都举酸了。” 叶长安手受伤,艰难的挑了两根面,不知这面是不是故意跟秦将军过不去,滑不溜手怼在嘴边,要进不进的,便是不饿的人受了这香气的勾引,都不好再拒绝。 秦将军在动摇边缘张开嘴,正要吃的时候,面却不配合的滑走,空留两根光溜溜的筷子,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整他。 秦未:“……” “呀,不好意思啊秦将军,我再来一次。”叶长安抱歉的嘿嘿一笑,越看他的样子越可爱。 “天很晚了,吃完赶紧回家去。”秦未板着脸道。 “都这么晚了,秦将军你放心我孤身一人走夜路吗,多危险啊。” 她一个夜里孤身去浮桥上打群架的姑娘,居然还知道危险是何物! “不是有隋小将吗,让他来接你。” “隋小将跟我又不住一块,怎么好意思总麻烦人家,不过秦将军,听你这口气,是在吃味吗?” 秦未:“……” “不过我就喜欢秦将军心不对口的样子,嘿嘿……” 秦未:“……” 秦将军一张长满胡子的老脸都要挂不住了,“你到底想要做甚!” “留下来照顾你呗。”叶长安喂好了秦将军,自己才开始吃面,“你现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家里没个人照看怎么成,别跟我客气。” 秦未脑仁疼的直抽抽,有种欠了几辈子的债要还的预感。 叶长安果真就留在了秦府,只不过秦将军睡了他自己的屋子,她就只能暂时搬到书房,于伯乐见于此,还给她添了几床被褥,文子欺却跟炸了毛似的,一早见她从秦将军的屋子里出来,顿时如同活见了鬼。 “你你你……不要脸!”文子欺指着她,“你居然趁火打劫,乘虚而入,趁机就霸占了我们白渊,啊啊我们白渊守了二十六年的清白,就这样没了!” 叶长安端着洗脸水往院子里倒,一不小心就贱了文子欺一身,“呀对不起啊,没看见你,不过花蚊子,你方才说甚,秦将军他……还清白着那?” 文子欺当场石化,惊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白渊那,我不是这个妖怪的对手,救不了你了啊……” 秦未披着袍子自屋里出来,无可奈何的看着俩货作妖,“子欺,官家那边可有话说?” “白白白……你的胡子那?”文子欺感觉这一天已经不能用惊悚来形容了,“你伤这么重,居然还有兴致起来刮胡子!” 秦将军去了须,看上去如同换了一个人,被遮去的轮廓露出来,透着刚毅硬朗,再仔细端详两眼,才发现秦将军独有一种俊秀美,只不过被一身的硬气所衬,很容易叫人忽略,更关键的是,他看起来至少年轻了十岁。 叶长安方才就盯着看了半天,越看越好看,更觉得自己的眼光好,看上的男人独一无二。 “花蚊子,服气吧。”叶长安凑到文子欺跟前,跟他一起对着秦将军观摩,“我们秦将军去了须,比你年轻又英俊,惭愧不惭愧呀?” “放屁!”文子欺嗤之以鼻,“什么就你秦将军了,要不要脸!” 秦未握拳轻咳,遮去了一脸的羞赧。 “秦将军,你出来多穿点啊,多休息一日不要紧吧。” “我不要紧,已经不疼了,昨日我们不告而别,官家那里总要交代一声。”秦未说道,“子欺陪我进宫一趟,很快会回来的。” “啊,秦将军后面那一句是跟我说的嘛?”叶长安嘻嘻笑,“我可算着时辰那,过了的话我就去宫里逮人。” 秦未笑了笑,“不会的。” 秦将军再三保证才算顺利出了门,大门一关,方才还若无其事的脸瞬间被隐忍替代,深吸了几口气才重新换做平静,须在文子欺的搀扶下才能上马车。 “白渊,不是我说你,你……”文子欺不知道从哪说起好,“你要不还是别出门了,你这个样子很吓人啊,昨日孙郎中说你至少半月不能动,你之前伤了脊髓,这次又断了骨,差一点就瘫了你不知道吗!” “你小点声喊,没事也要你吆喝瘫了。” “你就不拿你自己当回事得了!”文子欺气的直撮眉头。 秦未笑了笑,没有说话,瘫在屋子里不能动的滋味他不是没受过,即便只有短短半载,也让他尝尽了世间所有的折磨,疼痛不是问题,眼睁睁活着却什么也不能干的滋味才叫人痛不欲生。 “你跟小媒官……你们不会真的……呸呸呸,你们到底什么情况啊?” 秦未勉强扯了个笑,情况就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到了这步田地,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想,他不知道该拿她如何。 文子欺忽然想到了什么,“白渊,你不会是被霸王硬上弓了吧!小媒官那女人很吓人的啊,哎呀还是陌遥娘子那样的好。” “你想什么那!”秦未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别胡说八道。” “瞧瞧,救人救出事来了吧,看不出来小媒官很有心机啊,这是赖上你不走了,你要是没这个心,我去替你摆平她。”以文子欺寻花问柳的人生经验,自以为甩个女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却是全然忘记自己如何吃瘪了。 “你别跟着掺合,先把你自己的烂摊子收拾了再说。” “呦,现在就护短了啊,我看你就是自己作的,得,我不管你们了,祝你们早生贵子。” 秦未:“……” 想到这种画面,秦将军的脸又莫名烫了起来。 宫中正为着秦将军受伤一事热闹,格鲁跟晗娅公主领着昨日纵马行凶的柔然人进宫,要求当面跟秦将军赔罪,任由秦将军如何处理,绝不有怨言。 见面事小,恐怕探听秦将军伤势才是真,毕竟昨日蹴鞠场上,秦将军重伤昏迷,怎么看也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要知道秦将军安危与否,直接关系到大魏朝的根基,以及柔然的态度。 官家比他们更着急,可是着急有甚办法,连他都见不着秦未的面,只能胡编乱造找借口,可他心里清楚,借口用不了多久,只要秦未超过三日不出现,那一切都不言而喻,说什么都不好使了。 所以当秦将军忽然出现当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柔然的那个勇士正跪在太极殿外请罪,大有秦将军不出现,他就一跪不起的意思,官家虽然对柔然使团发了火,却是处在刀架在脖子上被人家逼迫的处境中,格鲁跟晗娅赖着不走,他也无计可施。 秦未进到殿中,官家好似见了亲人,显得非常激动,“白……秦将军,你来了。” “臣见过陛下。” “快起来,如何,伤势可严重?” “叫陛下惦记,臣无碍。” 柔然一干人在旁边端详他,反正这样看来,秦将军还跟往日一般无二,而且去了须,又有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还是那个叫人见之生寒的秦将军。 “无碍便好,无碍便好。” 秦未拱手道:“臣特为昨日不告而别一事前来请罪。” 这个,官家就有些为难,说不要紧的话,会不会太没有威严了,说要惩罚,那不是叫柔然人看热闹了吗? “秦将军。”晗娅公主忽然开口,“昨日误伤您的事都是意外,您若是伤了哪里不妨直言,我们柔然有特有的伤药,耽误了伤总归是不好的。” “意外?”文子欺一听这话不干了,撸胳膊挽袖子的指着外头跪着的柔然勇士就开骂,“谁放的屁,让他滚过来跟爷对峙,不服我也给他来一回意外,当爷是瞎的吗!你们草原上的马都是特训过的吧,没有御马人的指示,会集体发疯吗!” “陛下!”文子欺转而跟官家赔罪,“昨日是子欺自作主张,白渊被马所伤不敢轻易移动,子欺担心是断了肋骨,一时气愤,这才不顾大局将白渊带走,恳请陛下责罚!” 谁敢责罚大长公主的心头肉,官家才不去触这个霉头,不过有文子欺给的台阶,官家话好说多了,“罢了,当时场面混乱,难保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你把他带走是对的,是孤想的不周全。” 言外之意就是肯定了文子欺的说法,柔然人有心纵马行凶,谁知道会不会乘乱再伤人。 柔然人见探听不出秦将军的伤势,便就坡下驴,格鲁说道:“是我们的马伤秦将军在先,断没有推脱的道理,那勇士就在殿外,还请秦将军尽管处置。” 秦未瞄了一眼外头的勇士,不咸不淡说道:“他三番纵马恶伤与我,自己心里该有数吧,若非子欺出箭解救及时,我大概非死即残。” 秦将军一向不会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更不会跟这些小人物为难,此番说这话,叫官家也十分意外,他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那柔然勇士乃故意所为,柔然一方若是没有这眼力处置了他,还假惺惺陪什么罪。 文子欺却是知晓他用意所在,不由纳罕,这明显是给小媒官出气啊,他的娘啊,秦白渊真栽给那小媒官了不成! 秦未毫不掩饰他睚眦必报的意思,谁还没有小心眼那,何况他本来就是为了那丫头出气,一想到他要是晚到一步,被踩断骨头的就是她,他的怨气就无处宣泄。 当他意识到自己这种心理的时候,便知有些事已经不由他忽视了,明知道自己背负了一身沉重,还是心不由己的接近她,然后一不小心就翻了船,如果不是这次的事,他大概会一直自欺欺人下去。 然而谁又知道那丫头她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居然赖着不走了。 秦未烦躁的拧着眉心,纠结在要推开她还是想推开她这种问题中不能自拔,最终才悲催的发现,他竟是完全不能掌控她,于是自暴自弃的返回秦府,决定听天由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7磨人精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自以为心坚不摧的秦将军,一不小心就让一个黄毛丫头给翻了船,人家很识眼色不招惹他的时候,他就作死的时不时放任自己一下,等到作死作到头才发现,有些事沾上了就甩不开,想一辈子装傻充愣,人家不答应了。 何况那姑娘是那种说两句狠话就能让她羞愧难当然后主动离开的人吗?很明显不是,她认真起来,能纠缠的一群汉子胆寒,秦将军自认为上了年纪比不得年轻人有抗力,并不想以后的人生都在被死缠烂打中度过。 前想后想都是此路不通,秦将军绝望的推开了自家大门,发现她正弯着身子艰难的给自己换药,心顿时一软,什么样乱七八糟的念头都飞走了。 “你回来了,官家有说什么吗?” 叶长安坐在廊下,一条裤腿怼在膝盖上,漏出大片青紫擦伤,昨日孙郎中给她留了药,嘱咐她每日换一次。秦未走过来坐到她旁边,抬起她的小腿握在手里,纤细的小腿几乎一把就能握住,他手指沾了药,仔细的给她涂抹,“官家要你休息两日无妨。” “噢。”叶长安歪着脸盯看他的脸,“秦将军早该去了须啊,好看。” “老实些。”秦未瞪她,有心骂她几句,却发现并不能反驳自己好看这种事实。 可是她偏不老实,故意转动被他握住的腿,温凉的肌肤摩挲在他掌心,一股燥热由内而生,掌心似要钻出火来,他不得不狠狠捏住,不让她乱动。 “哎呀疼!”叶长安半真半假的龇牙咧嘴喊疼,“瞧你都捏出手印了。” “知道疼就别逞能。” “好啊……我以后都听你的。” 秦未:“……” “秦将军,让我看看你的伤呗,不是断骨了吗,难道不应该背一块木板吗?” 叶长安伸出胳膊,试探的去碰他的后背,却被眼疾手快的秦将军一把抓住,手脚一起锁住,强制性的不让动。 “上完了药就去睡一会儿,再乱动就把你丢出去。” “这么好的天气,睡觉多可惜,我们一起晒太阳嘛。” “是谁说以后听话的。” “我就是说说嘛。”叶长安笑嘻嘻的凑到他眼前,“秦将军你这么想把我丢出去啊,不怕我再出去打架了吗,原来以前关心我的话都是哄骗人的呀。” 温温凉凉的气息贴在下巴上,被厚须包围久了的地方格外脆弱敏感,秦未的后背不自觉绷紧,绷的生疼。 他下意识加快了上药的速度,然后逃也似的站起来,“我去休息一会,你如果在书房里住的不习惯,回家亦可。” “秦将军扶我一把再走嘛。”叶长安求助的跟他挤眉弄眼,然而秦将军不看她。 秦未现在不知道如何面对她,手心里还留着她身上的余温,他有些害怕再次的碰触,故而站在原地没有动,更不想回头,他知道自己会心软。 叶长安遗憾的叹口气,四肢僵硬的自己站起来,脚刚一触地就哎呦了一声,然后任由自己不受控的朝一边歪,在身体将落未落的时候被他一把捞住,她如愿以偿的摸到了秦将军的后背,并且趁机挂在人家身上不撒手。 秦未:“……” 浓浓的药味直往鼻子里钻,叶长安碰到他缠满白布的后背,不知道裹了几层,又厚又硬,原来他一直在忍着,断骨第二天就若无其事的出门善后,一点没把自己当人看。 “秦将军,你以前到底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教训我的话呀,你还不如我那。”她心疼,却又不敢用力碰他,“还不给我回去趴着,不知道上了年岁要保养吗,等你老了的时候整天驼着背弓着腰,哎呀太难看了,我可能会嫌弃你的。” 秦未总算知道了什么叫现世报,还是变本加厉还回来的。 他轻轻推开她,“长安,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一谈。” “秦将军你还惦记长公主吗?” 秦未:“……” “还是你看上了花蚊子那样的?” 秦未:“…………” “所以那还有什么好谈的,你垂涎我我垂涎你,你清白我也清白,这不就完了吗,哎呀秦将军你真墨迹,反正我就是看上你了,给个痛快话吧,前面的我就不计较了,后面谁再垂涎你,我肯定揍他。” 秦将军总算是身临其境的体会了一把压寨夫人的感觉,竟是无言以对。 叶长安轻叹,“成吧,秦将军你脸皮薄,得慢慢消化,我就不耽误你休息了,需要换药的时候叫我啊,我手感很好哦!” 对秦将军这样的人,就不能逼太紧,叶长安心里再不舍也知道现在该放他一个人清静一下,后背都绷成什么了,当她不知道吗,哼!明明心里紧张又在意,非要装的若无其事,又不能装的滴水不漏,真是的…… 叶长安一步三回头的给他关上房门,世界终于清静了,秦未无奈的拧着眉心,惊觉出了一身的汗,他虚脱的坐下来,深深吐了口气。 真是个磨人的丫头啊,秦未一边感叹,嘴角不自觉勾起深深的弧度,垂涎?亏她说的出口。 接下来的几日里,两人瓜田李下的什么事也没有,谁也没再提有关垂涎的话题,只是秦将军总不能自在,明明是在自己家里睡在自己房间,却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连床铺上都铺满了她的味道,躺在上面就有如芒在背之感,常常不能入睡,偏她每日起的比鸡还早,定时进来给他端茶送水嘘寒问暖。 秦将军感觉自己可能要疯。 终于有一日文子欺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是他家大外甥宋小公子办满月宴,请大家伙都去,原本秦将军对这种场合都是避之唯恐不及,此次却尤为上心,巴不得满月宴多摆两日,他好松两口气。 宋小公子的满月宴是大长公主做主要操办的,办的是双满月,头一个满月的时候,宋尹未归,于是文府没有大操大办,只自家人关起门来吃了一顿酒,如今宋尹终于全须全尾的回来,一家三口团聚,是天大的幸事。原本依着文公之低调,并不想再办一次,却是拗不过大长公主,上了年岁的人都爱看小辈在跟前闹腾,于是大家便由着大长公主热闹。 连官家都跟着上了心,赏赐下来好些宝贝给宋小公子添喜,场面越闹越大,竟是要满城庆贺的意思。 宴会设在大长公主别府中,不只有官家跟诸朝官亲临庆贺,更有整个洛阳城里的贵女齐聚,幸得大长公主别府地方大,如此人满为患都不觉拥挤,场面比宫中赏宴还要热闹。 叶长安蹭秦将军的光,有幸进了主院见到大长公主,进去的时候正热闹,一群花枝招展的娘子围着大长公主,旁边还站了一个愁眉苦脸强颜欢笑的文子欺。 不用说,定是大长公主故技重施,想借此机会给自己找外孙媳妇,像文子欺这种大龄未娶的郎君,时时都有这样的不幸,文子欺毫不怀疑大长公主张罗这场满月宴,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卖他。 “哎呀白渊!你来的正好。”文子欺见到秦将军就如同见了救星,借此摆脱一帮娘子的围观,他就不信对着秦白渊这张脸,这帮如狼似虎的娘子们还敢围上来。 一说秦将军到了,娘子们的视线倒的确不在文子欺身上转悠了,皆转向去了须重归二八年华的秦将军身上。 隔以前,想这样近距离见秦将军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如此谁不想多看一眼,于是文大公子立时从众星捧月转为备受冷落,心里十分不是个滋味,文公子一向自以为人比花美,最受不得有人比他还出风头。 “白渊那,你说现在的小娘子们审美是不是都有问题。”文子欺跟他勾肩搭臂的说话,“我长这么好看,竟然叫你抢了风头,恳请你把胡子蓄起来行不。” 秦未哼笑,“我蓄须也照样抢你风头。” “咳咳,你怎么学的跟小媒官一样不要脸。” “哎哎,我可听见了啊花蚊子。”叶长安跟在两人后面哼道。 文子欺翻白眼,“听见也照说,你看你把我们白渊拐带成什么样了,哼!” “我乐意,你管着吗,再说我们秦将军本来就比你好看。” “放屁!” “哎呀大家都来听听文大公子说什么放……” 文子欺急了,生怕自己衣冠禽兽的外皮被当众揭开,恨不得堵住她的嘴,“喂喂你小点声嚷嚷,啊啊啊白渊你管管啊!” 秦将军表示爱莫能助。 “成成成,我惹不起你们俩,是我不要脸行了吧。”文子欺好汉不吃眼前亏,瞬间认怂,“哼,你以为就你们俩会秀恩爱吗,我们陌遥娘子也来了,话说白渊你帮我顶一会啊,我溜去见陌遥娘子去。” 正想溜之大吉呢,屋里大长公主就喊他,“子欺,你跟白渊说什么呢,快领他进来我瞧瞧。” 文子欺想跑没跑成,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领着俩人进屋去见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一见秦未,立时热络的拉他到跟前说话。 “得好几年没见白渊了,快让我瞧瞧,瘦了好些呢。”大长公主拉着秦将军的手,眯着眼凑到他脸上瞧,“样子倒是没变,不知可有娶妻?” 秦未强颜欢笑,“大长公主惦记,还不曾。” 文子欺顿时就乐了,一旦有了跟自己同病相怜的人,就会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去嘲笑别人,文子欺心说可算不用一个人跟这当猴了,秦白渊你也有今天哈哈…… 上了岁数的人都爱家长里短的替小辈操心,大长公主听闻秦将军也是光棍一根,立时就给他介绍跟前的娘子,不过秦将军不像文子欺那般苦大仇深,尽由大长公主给他介绍,只不过全程客气脸,搞的人家娘子都不敢正眼瞧他。 秦未视线之余,偶尔会看见在旁看热闹的某人,幸灾乐祸的模样实在欠揍,他心里叹气,看来很多时候不是别人的目光如影随形,是自己心里的影子无处不在,即便身在热闹中亦难平静。 这样一想秦将军就释然了,不再纠结她是不是整天在跟前闹腾,心也不似之前那样焦躁,既然推不开就由它去吧。 大长公主嘴皮子说累了,这才注意到跟在后面的叶长安,她眼神不大好,打眼一瞧就脱口而出唤道:“这不是王沉吗?” 正巧此时官家与长公主打外面进来,皆听到这句话,官家的眼神不由自主投放到叶长安身上,若有所思,而长公主却不经意的瞥了秦未一眼,嘴角露出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8心中疑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方才还集中在秦将军身上的视线,此时都因为大长公主的一句话而转向了叶长安,她看热闹看的置身事外,对此后知后觉。 大长公主是在说她?王沉又是谁? 叶长安不明所以,下意识就看向秦将军以示疑问。 秦未安抚的看她一眼,转而跟大长公主说道:“大长公主,这是宫里的叶教习,是白渊方才忘了介绍。” “是叶教习。”大长公主恍然,再看两眼才想起来王沉早就没了。 文子欺趁机嚷嚷道:“呀外祖母您瞧,舅舅陛下来了!” 被他一嚷嚷,大长公主立时就把方才的事给忘了,转而跟官家她们寒暄起来。一同而来的还有晗娅公主,反正大长公主这里一向客不嫌多,只要有人就高兴,见了外族公主更是稀罕的不得了,拉着人家问东问西。 秦未退回到后面,不时跟官家说两句,叶长安却没了方才看热闹的心态,因为座上的晗娅公主时不时就会往她这里瞥一眼,那滋味实在不好受,因为她一定是故意的,从那眼神里,叶长安没看出什么好意,一如从前的张知贤。 “怀朔王如何没一道过来?”大长公主看了一圈,瞧见有小辈没来的都会问一句。 官家脸上立时就有几分不愈,“您别惦记他,他说是染了风寒,怕过给府上小公子,改日再让他来给您赔罪。” 长公主笑道:“姑母您瞧您,有我们来还不够您瞧的吗,您方才说到哪儿了,是在给白渊介绍姑娘吗?” “你不提我倒是忘了,是介绍来着,白渊老大不小的,还不都是当年让你给耽误了。”大长公主指着她嗔道。 大长公主有意无意看了秦未一眼,“姑母您千万别乱说,人家秦将军现在可是有了意中人,别给人乱点鸳鸯。” 秦未闻言眉头一皱,不用看也知道那丫头心里指定不痛快,不由后悔今日将她带过来。 “有了意中人可得带来让我瞧瞧。”大长公主立时就高兴了,寻到自家外孙说道,“听见了吗,人家白渊都有了意中人,你还不给我快点!” 文子欺又遭了一波无妄之灾,只好强颜欢笑,“外祖母您就擎好吧,我回头就去给您找外孙媳妇,保证比白渊找的好看。” 文子欺糊弄完了大长公主,便开始怂恿叶长安跟他逃出去,这里实在不是人待得地方,不找个媳妇都没脸待。 叶长安自然更不想在这里凑热闹,要不是碍着秦将军在,她早就想走了,尤其还要看他跟大长公主眉来眼去的,尽管知道他俩没什么,但是心里仍旧不痛快,于是跟文子欺一拍即合,俩人沉众人不备,双双溜走。 叶长安跑出来后,由衷的吐了一口闷气,问他,“花蚊子,你说陌遥娘子也来了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陌遥娘子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来的。” “真不要脸啊你。”叶长安对他嗤之以鼻。 文子欺大言不惭,人家陌遥娘子半点都没看他的厚脸皮,她鲜少会来这种大家宴会的场合,虽然私底下认识好多官场中人,却从不在井香以外的场合见面。 说到底还是有别于身份,哪怕道上的面子再大,在这些士族中人聚集的场合里仍旧不伦不类,又因她乐技超群,多半会要她来行曲水流觞之乐,亦或者鸣琴唱曲,清高如陌遥娘子,大概并不想如此沦为乐人吧。 叶长安琢磨着她今次可能是看在宋小公子的面子上,上次在井香的时候有过一碗酪酱之缘,女子多有为母的心软,大抵是如此的。 她跟文子欺去到娘子郎君们玩闹的院子里,却是未见陌遥身影,文子欺心急的很,便打听了几个侍女,才知道陌遥中途离场,大概是去暂时休息了。 文子欺顿时心疼,“陌遥娘子一定是累了,我去看看她。” “我跟你一块去啊。”叶长安道。 “你去做甚,有点眼力没有啊,少来打扰我们,哼!” “花蚊子你这就不懂了吧,假如陌遥娘子独自在屋里,你方便进去吗?” 文子欺站定思索,觉得也是,“那成吧,就权当你有用好了。” 叶长安并非有心来碍眼,她只是去无可去,又不好提早走,便趁机会跟文子欺一道在府中走走,大不了人家两人卿卿我我的时候,她走开好了。 “我问你啊花蚊子,你对人家陌遥娘子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这话倒是把文子欺问住了,一直以来他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在他眼里陌遥娘子就是高高在上的仙人,轻易不能染指亵渎,故而从来也没存什么复杂的心思,尽管他有事没事就爱往人家跟前凑,犯贱卖痴都是常有。 但文大公子惦记的娘子实在不少,他倒是没刻意的把陌遥娘子跟别人区分,只是下意识里,他好似去井香去的比较勤快罢了。 所以这算是什么心思那,垂涎人家的美色?仰慕人家的风采? “自然是折服于陌遥娘子的才华啊!”文子欺给自己某些见不得人的心理寻了一个高大上的理由,不过话说回来,他倒是的确没存什么龌龊色心。 “折服人家的才华?”叶长安咂咂嘴,“这就完了?” “是,是啊……不然呢……”文子欺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十分的心虚。 叶长安捏了捏眉头,替文大公子愁的很,敢情他整天寻花问柳的,心理还是个不开窍的娃娃吗? “花蚊子我再问你,你长这么大可有过心仪的人?” “有啊,数都数不过来那,硬要说的话,白渊也算啊,我们好的穿一条裤子的。” 叶长安:“……” 她同情的拍拍他,“花蚊子,以后秦将军你就别惦记了,至于其他人,我祝你幸福吧。” “嘿!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跟白渊要好碍着你了吗,你这个妒妇,我回头就跟白渊告状!” 气鼓鼓的文子欺视线一转,忽然瞧见不远处的凉亭里有两人,其中一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陌遥娘子,至于另一个郎君……他不大认得。 “小媒官你帮我瞧瞧,那亭子上的可是陌遥娘子?” 叶长安看过去,可不正是陌遥娘子,“是啊,她跟燕廷尉很熟的样子哎。” 燕廷尉!文子欺虽然没见过他,对他的事迹却是早有耳闻,根本对他没什么好感,再被眼前疑似私下私会的画面戳了眼,登时气不打一出来。 “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吧,狎妓寻花,还有什么他没干过的,他娘的,居然诱骗我们陌遥娘子,看老子不打死他!” “喂喂花蚊子,你长点脑子啊!”叶长安拖着暴跳如雷的文子欺藏到花从后面,“人家没准儿就是私聊两句那,你这么冒冒失失的跑去打人,陌遥娘子会不高兴的。” 文子欺心里的无名火烧的滋滋响,烧的头顶都要冒青烟,“私聊两句有必要避开人吗,会聊那么长时间吗,你瞧那小子一脸色相,呸!” 叶长安脸一歪,堪堪躲过一脸唾沫星子,其实她心里也打鼓,燕廷尉那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世人说的风流墨客,行踪确然是容易叫人诟病,总感觉他好似一身都是迷,他找陌遥娘子会是什么事呢? 燕廷尉今日偶遇陌遥娘子,因被其风采气度折服便搭讪了几句,一时不觉聊深了,颇为投缘。 “陌遥娘子祖籍可在南青州一带?” 陌遥诧异,“燕大人何以此言?” 燕柯微微一笑,“某之祖籍毗邻琅琊郡,故而比较熟悉,更因青州有竹之先生,某敬仰已久,乍见陌遥娘子之风采,倒是颇有竹之先生几分风范。” 陌遥微微敛了眉角,总算知晓这位廷尉大人来意不浅,她莞尔道:“燕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某并无他意,只是偶然勾起对竹之先生的怀念之意,便替他的遭遇感到惋惜,假如他能留一个如陌遥娘子这般聪慧的后人在世,倒是令人欣慰之事。” 陌遥收敛脸上的笑意,“燕大人的话扯远了,您自南朝而来,目的恐怕不止于当一个廷尉吧,既然话说到这里了,您不妨再坦诚些,若有可结交之处,我自来是以友相待的。” “陌遥娘子确有过人之处。”燕柯站起身来,眼神投放到远处,“某替竹之先生而鸣不平,假如陌遥娘子恰好亦有此意,的确是缘分了,不过今日诸事不宜,某劝你一句,尽早离开的好。” 陌遥眼神皱缩,若有所思的看着燕柯,直到他走远方才收回眼神,看向叶长安他们藏身过的花丛,脸上无有悲喜之色。 叶长安死拉硬拽才把文子欺拖走,恰逢大长公主喊他过去,文子欺才算放弃挣扎,扎堆到他不能不面对的士族权贵中去。 叶长安有几分感同身受陌遥娘子的处境,她跟文子欺就是差了这种即便同处一地,都不见得能面对面的距离。 不多时宋小公子被抱了出来,大家齐聚一起予之祝福,宴席之上,叶长安被文成惠拉到身边同席,这一桌净是自家人,文子欺也被拉了进来,而秦将军则陪同官家文公他们在上坐。 只是唯独不见陌遥娘子,大概是送过贺礼便走了,文子欺不见了陌遥娘子,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文成惠见他丢了魂似的,便把宋小公子丢给他,“好好抱着他,别整天七想八想的,琢磨点正事罢了。” 文子欺一听这话更颓了,连叶长安都听得出来她是在提点他,看来文成惠是知晓陌遥娘子的,在文家人眼里,他跟陌遥娘子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叶娘子。”文成惠莞尔与她说道,“外祖母上了年岁不大看得清人,认错了你,你别往心里去。” “宋夫人严重了。”叶长安惶恐,“我如何会往心里去呢。” 文成惠握住她的手,赞赏的看她一眼,“怪懂事的孩子,不枉秦将军看重你。” 秦将军看重她的事这样明显吗,叶长安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不由自主的往上座看去,正与秦将军视线撞在一起,然而秦将军做贼心虚的移开目光,脸上难掩红晕。 叶长安心里乐不可支,好像抓贼抓脏一样大快人心,只不过乐极生悲,她转而就对上了晗娅公主的目光,顿时如吞了苍蝇一样膈应。 晗娅公主在席间频频与官家敬酒,不知安了什么心思,上次的蹴鞠赛就算平局,故而晗娅公主还是留在洛阳城,暂时住在别宫。叶长安原本不想与她有过多交集,只是晗娅公主好似有话想跟她说的样子,特意避开其他人的视线,嘴里无声的吐了两个字。 叶长安面无表情的移开目光,待宴席过半酒过三巡,她借如厕之时来到无人之处,没多久果见晗娅公主独自朝这边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9祸事起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如今的晗娅公主还是那张熟悉的脸皮,风采却更胜张知贤许多,举手投足都有公主的风采,已然是脱胎换骨。 “叶长安,好久不见啊。”晗娅公主含笑说道。 没想到她一上来就认了自己的身份,叶长安无意与她寒暄,只问道,“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你说的什么我可是一点听不懂的,我乃柔然公主,日子过的好好的,何需要逃?” 看来不光行为举止大不一样,脑袋也清楚了许多,装傻充愣半真半假,并不打算真的与她谈论同乡之谊。 叶长安便不与她废话,问道:“你想与我说什么,难道你知晓王沉?” 方才她唇语的正是这两个字,叶长安这才决定过来与她见面,有关王沉,或者说可能是彦娘,她的确是很想知道。 “原来秦将军真的没有与你提过王沉呀?”晗娅故作讶异,“不过也难怪,他心里有鬼嘛,怎好与你明说,他接近你可不是没有目的呦。” 叶长安本能的皱眉,倒不是因为秦将军如何,而是很不喜欢这种说话的方式,她跟秦将军如何并不需要任何因由来左右,也不需要任何人来置喙。 “你如果就是来跟我说这个的,我认为可以结束了。” “瞧瞧,还是这么自以为是,只可惜啊你这种四肢发达脑袋简单的人,在洛阳城里是吃不开的,你看看外头这些人,有哪一个是好想与的,我是看你可怜,才好心提点你一句,真是不识好人心。” “如此我还得谢谢你吗。” “那可不。”晗娅高傲的抬着眼皮子看她,“还是我来告诉你吧,你那个水性杨花的哑巴娘就是当年名及一时的王沉,跟官家,陆将军可都有一腿,至于你……” “你说的差不多了吧。”叶长安打断她,“王沉是谁跟我没有半分关系,倒是你再说下去的话,我可能要揍你了。” 晗娅公主美丽的脸皮瞬间垮下去,“真是不识好人心,既然你一点都不想知道,那就等着倒霉吧,别以为背靠秦将军就能万事大吉,他啊可是比谁都势利,等到你没有用的时候,你看他会不会还救你。” 叶长安不再说话,转身离去,晗娅摩挲着手上丑陋狰狞的伤疤,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怨恨。 叶长安出来的时候,正巧秦未找到这边来,她笑了笑走过去,“秦将军是特意出来找我的嘛?” 秦未清了清嗓子别开眼,“你喝了酒,怕你掉水里。” “怕我掉水里啊。”叶长安看了看别府后院的水池,“这里头也就够养鱼吧,掉进去顶多喝点水罢了,秦将军是一时见不到我不舒服才对啊。” 秦未气的直戳她脑门,“你就贫吧,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迟早叫人卖了。” “我叫人卖了,不是还有秦将军嘛,才不怕。” 秦将军笑,“你倒是看得开啊,我要是不管你那。” 叶长安忽然就想到方才张知贤说的话,秦将军要真有一天不管她了,她可能会失落吧,“秦将军不管我,我也会活得很好啊,再说了,谁能把我卖了啊。” “那倒是,一肚子坏水还能打架,谁能欺负你。” “哼,我就当你是夸我好了。” 秦未失笑,“今日你先回去,文公留我喝酒,可能会晚一点回家,不必等我。” “好啊,你伤还没好,少喝些知道吗?” 秦未给她理了理松散的衣领,“去吧,没事别四处乱跑。” 尽管秦将军还如同一个老父一样关怀叮嘱,叶长安却不再觉得他啰嗦,一脸享受的跑了。而对于秦将军来说,有人在耳朵边叮嘱的滋味他鲜少尝到过,他站在远处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就扬起来,半是窝心半是惆怅。 叶长安离开长公主别府,看着天色还早,便打算阳奉阴违的溜出去闲逛,来到街市上的时候,猛然瞧见街角有个脑袋探来探去,她略一琢磨,便朝那人走过去,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扶摇帮的人。 不知道扶摇帮忽然找她做甚。 叶长安跟着那人来到无人的小巷,那郎君果真跟她笑嘻嘻的打招呼,“叶娘子,我叫小星,你可能没见过我,但我见过你哦。” “小星,我记住你了。”叶长安问他,“是邢老大让你来找我的吗?” “叶娘子猜的没错,是老大让我来的,有个小道消息要告诉你。”小星往巷子外面看了眼,小声说道,“我们有兄弟亲眼见到柔然质子馆中的人进了司马府,我们老大说务必来跟你说一声,没准儿用得上。” 柔然人进司马府,听起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以叶长安的认知跟需求来看,这种事跟她并没有多大关系,分明不是来提醒她的,估计是想跟秦将军卖好。这些混混帮派里的人眼线遍布洛阳城,什么样的小道消息都能打探到,但有消息不见的乐意告诉你,都是得看人情的,甚至有的会明码标价,刑山愿意跟她说,这就是大人情。 “小星,替我谢谢你们老大,如果兄弟们方便,便替我多盯着他们些,有消息还劳烦跟我提一句。”叶长安扔了几个铜钱给他,“喏,拿去买点吃的,别嫌少。” “好嘞,谢叶娘子啦。”小星笑嘻嘻的可爱,“改天还去我们那吃酒啊。” 叶长安从巷子里出来,琢磨着晚上等秦将军回来就告诉他,只是这样一来,少不得要被他知道了跟扶摇帮接触的事,不过现在她一点都不怕秦将军骂她,知道了也无妨。 然而秦将军夜里归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第二日又走的早,因为又出了乱子。 事情出在四夷坊,是出了人命,本来人命案子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都是廷尉府该关心的,然而这次的人命案子关系到的人比较特殊,故而不过只过了一晚便闹的不可开交。 死的人是南朝商贾,行凶者不是旁人,正是以怀朔王为首的那帮公子,不消说,定是赌赛的时候产生矛盾而至。 原来怀朔王昨日称病不去宋小公子的满月宴,是在忙着赌赛,如今又因此闹出来人命,官家如何能容忍,当即就把他招进宫臭骂一顿。其实怀朔王闹点人命,想要摆平也容易,只不过死的这位南朝商贾身份敏感,人家并不肯轻易放过,势要讨个说法。 南朝与大魏并存,只是现如今国力甚微,并不能跟如日中天的大魏朝抗衡,前些年战事不顺,亦送了质子在洛阳城,渐渐的商贸往来频繁,四夷馆里更建有南朝会馆,而死的这位就是南朝会馆里的人。 南朝与大魏就如同柔然与大魏,和的时候大都是表面功夫,对立才是根本,如此敏感的关系禁不得一丁点风吹草动,假如南朝趁这次机会把事态闹大,就想死咬住怀朔王不放又待如何,官家是纵容还是严惩,已经不仅仅是个态度问题了。 怀朔王乃大魏朝储君,假如他因此栽了,大魏朝根基必然受挫,要知道官家膝下已经成年可堪重人的,便也只有怀朔王一人而已。 晨议结束后,官家留了秦未,一并还有燕廷尉跟高安。 官家问道:“南朝之事必须要摆平,不管用什么法子,孤不想这件事继续闹下去。” 官家未免天真了些,现在不是他不想闹下去,而是人家南朝要借题发挥,目的就是针对大魏皇室,甚至是整个大魏朝,岂是如此容易摆平的。 高安道:“陛下,此事关系重大,臣以为应该速着燕廷尉去调查事情真伪,至少要搞清楚是不是怀朔王所为。” “你说的很是,白渊也跟着去,务必要安抚好南朝质子,银钱都不是事,不过是一个南朝商贾罢了。” 燕廷尉瞄了秦未一眼,说道:“陛下,南朝商贾一事关系到两朝和平,臣以为不是那么好摆平的,假如怀朔王真的摘不开又当如何?” 摘不开?位高权重还有摘不开的道理吗,这个燕廷尉未免太实诚些,官家自以为提点的已经够清楚了,完全不知道他这句话的用意。 燕廷尉自然是有备无患的问一句,秦未别有用意的看他一眼,忽然觉得此事不是那么偶然的,燕廷尉这样问大概是想说,怀朔王根本是摘不开的。 只可惜官家眼力有限,压根儿没看出这事的真正根源在哪。 之后秦未跟燕廷尉去了四夷馆例行查案,高安回到府中,却见家中有客,是怀朔王府中儒客曲玉。 曲玉正与韩箫喝茶,见大司马进门,起身拱手行礼,“靖臣见过大司马。” 高安微微一笑,“是靖臣那,你们说到哪了。” 曲玉道:“大司马见笑,乃是为着怀朔王一事。” “哦?”高安好似知道了曲玉的用意,笑了笑,“怎么,怀朔王真的摘不开啊。” “看来大司马已经知晓内情了啊。”韩箫叹道,“不止怀朔王摘不开,搭进去的多了去了。” 曲玉自嘲的摇头,“是靖臣一时不察,才让怀朔王捅了篓子,惭愧的很。” 高安眉头一蹙,“那靖臣此来岂非寻错人了,怀朔王之事,我可能爱莫能助。” “大司马,靖臣此来是想与大司马合作的。” “合作啊。”高安接了一杯茶饮了,沉吟道,“靖臣何须如此忧虑,南朝再如何闹,我大魏朝的储君也不是他们能左右的,全看官家如何态度罢了,至于其他人,得看燕廷尉如何判了。” 大司马这意思,基本就是说怀朔王不会因此影响储君之位,既然在场的人不止他一人,总能找到替罪羊顶罪。曲玉心下有了底,此来目的就算是达到了,有了大司马的支持,怀朔王的帝王之路基本就是妥了,他曲玉也算得上是有了辅佐之功。 待曲玉走后,韩箫说道:“大司马居然应的这样痛快,怀朔王此人,命里大概就没有成王之理,倒是白瞎了曲靖臣一身的才华,空有辅佐之野心,没碰上一个惜才的主儿。” “你这话固然对,但怀朔王并不是关键,顺手搭个人情罢了,我只是疑惑怀朔王如何单单就跟南朝商贾闹起来了呢,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你之前说燕柯乃南朝名士,难保他在这其中没起什么作用。” “大司马这样一说,我倒是联想到一事,前两日柔然使臣所说青凤令,我此时到有八分信了,秦将军三年前不惜诈死隐匿,很有可能是想保住陆谦留下的青凤军,假如此事为真,青凤军里的主力会散落在哪呢?” 大司马的后背不由涌上一股凉意,陆谦死去这么多年,青凤军三个字犹有如此威力,假如青凤军有朝一日重现天日,大事就要不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0通曲款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四夷馆中,秦未跟燕廷尉还在查案,南朝会馆中人情绪相当激愤,死的这位是他们的一个副会长,地位声望皆高,故而一片哗然。 秦未分别听取了当时在场双方的口供,过程大致相同,分歧就在谁是凶手这里,据南朝会馆的人所言,当时怀朔王一方不甘认输,便谣指他们动手脚使诈,于是就这么争吵起来,是怀朔王一方先动的手。 这一点倒有八分可信,以怀朔王为首的那几个公子是什么烂脾气,大家心知肚明,在洛阳城里横着走的上层人,对教训几个庶民这种事都不以为然,但一群人动手,动辄就会群情激愤,最易导致死伤。 只是混乱之中,谁才是导致商贾最终身亡的人便很难有个确切论断,怀朔王说的是隋家公子隋旭先动的手,打人打的也最为激烈,他自己只是最后踹了一脚,谁知道人就这么没了,颇觉的冤枉。 而南朝会馆却认为,假如没有怀朔王的授意,底下人根本不会动手,何况人也没少打,并不向他说的一般只是踢了最后一脚,堂堂怀朔王纵人行凶不算,还不敢认,可见大魏朝皇族中人并不磊落,对南朝人亦不尊重,假如不能给南朝一个说法,将与大魏朝断绝一切贸易往来。 断绝贸易之事可比两朝宣战更要严重,打仗之事大魏朝可能不怕,但南朝物质丰厚,贸易一停,大魏朝将会受极大损失,再如果南朝转而跟柔然等其他小国合作,必将壮大柔然等国,大魏朝将会四面树劲敌。 秦未跟燕廷尉双双为难,官家给的标准恐怕是达不到了,还很可能要搭一条人命进去才能平息人家的愤怒,可动手的都是世家权贵,搭进谁去都不好办啊。 “秦将军,这下事情可棘手喽,如何,您可有主意?” 秦未说道:“刑狱之事还得看燕廷尉如何判定,该如何便如何,至于怀朔王,待最终结论出来,再交由官家定夺。” 燕廷尉心领神会的笑笑,官家让秦未跟着来,不知道是不是一时糊涂,有他在,何来摆平一说,分明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如此怀朔王最终是偿命还是如何,就不大好说了啊。 “秦将军刻正,某甚为佩服。” “燕廷尉方为各种翘楚才是,不枉官家看重。”秦未隐约有试探之意。 “惭愧惭愧,是官家抬爱,某虽为一介儒士,亦有惩恶扬善之心,廷尉一地最正人性,某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秦未挑眉,“哦?燕廷尉以往可是遇到过什么不平事?” “不平之事常有,不管是眼见的还是亲身经历过的,秦将军您该比某理解的透彻吧。” 秦未沉吟,越觉他话中有话,片刻后笑了笑说道:“如此,咱们还是先把眼前的案子惩恶扬善再言吧,审问隋公子一事就交给燕廷尉了,我去会馆了解一下情况。” “如此甚妥。” 秦未目送燕廷尉离去,自己就在会馆中四处闲查,会馆中此时白缦遍布,嚎丧喊冤声震耳欲聋,会馆中前来围观者大有人在,多是他国中人,秦未在人群里寻了两眼,忽见之中有一柔然人探头探脑,这人正是柔然质子底下的人,不知是来看热闹还是为甚。 柔然质子才来几天,底下人就来凑这种热闹,可见此事影响,假如大魏朝不能善了此事,影响会广及四夷。 秦未有心询问会馆中人几句,只可惜大都不肯配合他,一副除了严惩凶手其他一概免谈的态度,于是他只好走出会馆,去四围打探。 此时叶长安正陪着徐应桐往四夷馆而来,皆因此次事件也牵扯了贺添那个傻蛋,徐娘子嘴上骂他笨蛋活该,到底心里放心不下,被叶长安稍微一忽悠就来了。 事情起因是这样的,贺添在那帮公子中算不得是出挑能打的,所以此次群殴事件中,他只是发挥了十分有限的作用,然而他虽然打架不灵光,却富有一身的傻缺意气,又自以为能替怀朔王承担一切,故而大言不惭的说最后一脚是自己踹的,于是就惹祸上身了。 徐应桐已经念叨他一路,“我就想不通了,他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吗,这种时候装什么大尾巴狼,显得他比别人能耐大吗,就他那一脚,够给人挠痒痒吗!” “谁说不是那徐娘子,所以啊还得你来劝两句,要不贺公子一时热血上涌,把事情都给担了下来,那罪过可就大了。” “笨蛋!傻子!” 叶长安在旁偷笑,这俩人就是天生的冤家,贺公子是一身傻气,徐娘子是看不清自己的心意,可不还得靠她这个媒人吗,毕竟谢媒钱都收了哇。 “咱不着急啊徐娘子,这会儿燕廷尉一定还在审案,假如贺公子责任不深,不会有什么事的,不过前提是你得把贺公子骂明白了,他啊还是会听你话的。” “哼!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正事怎么不见他这么上赶着往前冲那!” “也不能这么说嘛,贺公子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至少心眼儿不坏啊。” “长安你别夸他了,他能有人家秦将军一半的一半好嘛!咦……”徐应桐忽然停下来,“那不是秦将军嘛?” 叶长安并不知道秦将军也在,乍然看见他还十分意外,“是他唉。” “秦将军!”徐应桐老远就挥手喊他,“我们在这里!” 叶长安本能的就要心虚,不知道私下跑过来会不会被骂,不过秦将军过来的时候面色平静,并没有要骂人的意思,还淡淡看了她一眼。 “你们如何过来了?” “哇……秦将军,你去了须真好看唉!”徐应桐的眼里此时只有秦将军,俨然已经把贺添丢到洛水里去了。 秦未掩嘴轻咳,若有似无的瞥了叶长安一眼,似是在示意她救场,然而某个看热闹的姑娘只会幸灾乐祸,还冲他吐舌头扮鬼脸。 秦未想笑不能笑,没有胡子遮掩很容易破功,只好自救,“徐娘子是为了贺公子来的吧?” “是啊是啊,秦将军料事如神,好厉害啊!”徐应桐十分捧场。 秦未无奈失笑,“徐娘子谬赞,倒是贺公子此时很需要人规劝一二,徐娘子不妨试一试?” “唉让秦将军费心了,不知他可会有妨碍?” “目前来看,贺公子并没有直接杀人的罪过,但是也动了手,故而暂时还不能自由,况且他死咬认罪,判决结果恐怕对他不利。” “果然是个糊涂蛋,秦将军劳烦您快带我去见他。” 贺添跟隋旭几个公子此时都在南朝会馆,为双方对峙而来,秦未带她们两个去见贺添,徐应桐一个人进去规劝,叶长安跟秦未等在外面。 “秦将军别骂我啊,我是为了贺公子才带她来的,实在没想到你也在。”叶长安先开口讨饶,“怎么样,案子查的还顺利吗?” “还好。”秦未看她,“你最近又跑回官媒衙门了吗。” “是啊,我不是受伤了吗,再说官家对娘子们的训练成果很满意,我就暂时放她们休息几日,不去官媒衙门怎么养家糊口啊。” 秦未皱眉,“最近蔡郎君回家住,手头不宽裕吗?” “还好,过得去啦,反正我最近在秦将军家白吃白住,能省好多的。” 那倒是,她一个人的饭量顶两个半大小子,在他家住的确省不少,这姑娘要强,不肯要他接济,照这个饭量标准算,往日一个人的时候肯定没少挨饿。 “没事,你能来吃饭于伯是最高兴的,家里要是没人做饭,让他们过来吃也无妨。” “好啊,秦将军如此盛情,我都不好意思推拒了。” 秦未哼了一声,“我什么时候不盛情了吗,推还是不推,还不都看你高兴。” “那不一样啊,我那会要是知晓秦将军你垂涎于我,我肯定不走啊,我这不是怕我一时没忍住把秦将军扑倒嘛?” 秦未嘴角一抽,真是服了她,“你一个大姑娘,能不能别这么生猛直白。” 叶长安猥琐的笑笑,“这有什么,我还会霸王硬上弓信不信?” “你都跟谁学的!”秦未瞅她,“你们媒人还学这个吗?” “咦,秦将军你怎么知道,我跟你说啊,那帮妇人在一块可是什么都说的,我想不听也不成,是不是很造孽!” 秦将军没话说了,琢磨着现在把她从官媒衙门里捞出来会不会太晚了。 “官媒衙门你就别去了,我明日会帮你辞掉,不准反驳,这事就这么定了。”秦将军心说这要是自家养的姑娘,一准儿把官媒衙门连带那帮妇人一起活埋了。 叶长安:“……” 她赖以生存的饭碗就这么没了。 “秦将军你占有欲好强啊,不过我喜欢嘿嘿……” 秦未脸一红,气的想砸墙。 “啊秦将军我差点给忘了。”叶长安凑到他耳边,将柔然人进司马府的事给说了。 秦未眉头一皱,“你如何知道的?” “我,嗯,是扶摇帮的眼线跟我说的,我还让他们继续盯着了,是不是很机智?” 秦未皮笑肉不笑,“是啊,阳奉阴违可不是很机智吗,忘了怎么答应我的了?” 叶长安舔着脸说道:“我不是有意的,我保证,是我人缘好啊,人家拿我当朋友,再说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不就用上了吗,秦将军你说是不是?” “是什么是!”秦未瞪她,明显不信她这套鬼话。 “我坦白,我都坦白。”叶长安怕他生气,立时举手起誓,“真的是想找他们帮忙的,就是那天遇上燕廷尉的,燕廷尉说赛场那边有好马卖,我就去顺道看了一眼,然后,然后遇上了贺添跟怀朔王她们,他们拉我下场比赛,但是我没去,真的没去,是邢山代我下场的。” 居然还遇上了怀朔王他们,竟然还差点儿下场赌赛!秦未听的脑袋突突跳,忍着火气问她:“那日跟怀朔王对赛的是谁?” “对,对赛的……我好像不知道啊。” “那你跟我来。”秦未领她到南朝商贾停尸处,“你来看看是不是他。” 叶长安无比心虚,抻着脖子看了眼,一下就认出来那人,“啊!就是他。” 原来死的人就是他啊,叶长安恍然大悟,秦将军这么生气,这里头肯定没好事,所以他们都被人算计了吗? 她这样一指认,秦未大概就猜到了事情起末,怀朔王是当了一回傻子叫人利用,还得心甘情愿的认了,不过有意思的是,燕廷尉好似在这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且不提他是敌是友,一定是故意借丫头提点他。 此事牵扯了南朝在内,又恰逢柔然质子进洛阳,秦未猛然记起方才在南朝商会外看见的柔然人,似乎明白了燕廷尉想要提醒他什么,看来南朝跟柔然已经暗通曲款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1来意深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四夷馆出来后,秦未跟燕廷尉去到宫中回禀案情,正遇上官家在太极殿训斥沈太子师,二人只得在殿外暂候。 太子师受业于怀朔王,把个未来储君教成这副德行,自然要受连带罪,可怜太子师一把年岁,完全不能了解他们这些小年轻脑子里在想什么,更别谈约束,怀朔王痴玩成迷,他倒是有心想管,那也得管的起才行。 便也只能忍受责骂罢了,官家的训斥声传到殿外,秦未脸上无动于衷,燕廷尉看了他一眼,遗憾道:“太子师晚节不保,可谓飞来横祸,可惜。” 想当年沈大人亦是国之栋梁,朝堂上出谋献计的能臣,一度很受官家重用,不然也不能提为太子师。不过在秦未看来,一切晚节不保都是早节种下的恶果,因果循环报应罢了,并没有什么值得可惜之处。 官家骂累了,便招殿外侯等的两人一并进殿,太子师灰头土脸的在一旁,样子好不可怜。 燕廷尉说道:“陛下,臣与秦将军已然查明,南朝商人是为殴打致死,怀朔王,隋旭,贺添几位公子乃主犯,皆动了手。” “孤要听结论。” “结论便是,怀朔王动手伤人乃为事实,最终致死亦为事实,依律当抵命。” 官家:“……” 他好好一个皇子,就这么没了?这俩人脑子都进水了吗,这确定是去摆平而不是去坑人的吗! 怀朔王说冤不冤,最后一脚的确是他踹的,最开始有贺添这个傻蛋顶罪,尚有逃罪的可能,后来贺添被徐娘子一顿臭骂后终于清醒,这才配合的道出了实情,打得最凶的是隋旭,他自己怕挨揍,其实就是狐假虎威的在旁边嚷嚷吓唬人。 至于隋旭,燕廷尉审讯他的时候,他大手一挥大包大揽,扬言人就是他打死的,一副要钱给钱的大爷架势,有心给他放点水都找不着口,俨然是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秦未道:“陛下,当时在场证人颇多,过程皆有人目睹,况南朝会馆死咬不放,扬言若不能给一个合理的交代,将要断绝两国贸易。” 官家听闻这话心里也开始慌了,此事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怀朔王当众行凶致人死,悠悠之口堵不住啊,南朝这个坑挖的恰到好处,看来是非要跌跟头了。 “那隋旭依律当如何?” 燕廷尉回,“隋旭至多算殴打行凶,并不承担杀人之过。” 这就叫打的好不如打的巧,谁让怀朔王他时运不济那。 官家沉吟,“怀朔王虽有过失,但身为我大魏储君,岂有为一个区区商人抵命的道理,罪不至死,孤暂夺其王衔,降为怀朔公,闭门一年不得外出,在府中潜心修身,此案之主凶乃隋旭,收押待罪。” 官家的结论就很明显了,天子犯法并不与庶民同罪,夺了怀朔王的王衔就已经是对天下做的交代,非要有个人来抵命的话,那就只能是隋旭。 其实官家之所以定的这样痛快,全赖方才大司马事先吹过一阵耳边风了,且这样处置很合官家心意,连教训太子师亦是给怀朔王找台阶的手段,反正都怪师不明,底下人又惯常怂恿,这才导致怀朔王长成一棵歪脖树,一时糊涂才犯了大错。 至于怂恿之罪,隋旭隋大公子就要背了这口大黑锅,谁让关陇隋家惹了官家不痛快那,虽说没有对武昌候家行连带罪,但不代表官家不记仇,隋旭抵罪一举两得,何况并不冤枉,再者我大魏朝都处置了一个侯府公子,你们南朝还有甚不满意的。 而惨遭连罪的太子师当即就递交了告老还乡的辞官书,官家连挽留之词都没有,直接点头放人,沈家走了一跟顶梁柱,势力可谓大受影响。 替自家不争气的儿子擦完屁股后,官家颇为疲累的回至寝殿,此时夜已渐深,他暂时没有要人来伺候的兴致。 不过有人不请自来,官家回去的时候,晗娅公主早已恭候多时。 “陛下您回来了。”晗娅起身,身着一身艳红色衣袍,袅袅妩媚,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官家不由愣怔,他身为帝王,自然不缺投怀送抱的美人,却委实没见过这样明目张胆的。 “是晗娅公主,不知公主深夜来此是为何事?” 晗娅嫣然一笑,“陛下勿怪,我听闻陛下近来烦心事颇多,身体肯定疲累的很。”她把官家引到软塌坐下,绕到他身后,柔指附在他肩头,有节奏的轻揉起来,“陛下有所不知,我们柔然有一种特效药,可消除疲劳提神醒脑,晗娅想着陛下一定用得上,这就冒然送来了。” “哦?是何药啊。”官家被她揉捏的舒服,便顺嘴问了一句。 晗娅莞尔一笑,从身上拿出一瓶药膏子,拿指甲舀了些许揉在官家眉间,配以揉按指法,渐渐一股清凉香气蔓延,官家立时觉得身上松散不少。 “柔然居然还有这等好物,不用吃在嘴里就有药到病除之效,比宫中那些太医好多了。” 晗娅扑哧一笑,“我拿出来的要是吃在嘴里之物,陛下您敢吃么,晗娅知道您防着我呢,不过我可是千真万确带了诚意来的呢。” 官家心照不宣的笑笑,“公主这话何来。” “陛下可还记得青凤令?” 官家瞳孔猛缩,方才短暂的舒适感顿时烟消云散,“公主何意!” “陛下您莫急吗。”晗娅柔声细语,“晗娅只是来提醒您一句,青凤令曾经出现在常乐县,我家二哥之所以对常乐县下手,为的就是找寻青凤令。” 官家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紧绷,晗娅敛眉一笑,继续道,“哪知道就遇上……秦将军了呢,您说是不是巧了?” 官家心里此时已经翻江倒海,虽然他不想表现出来,但必须承认在听到青凤令三个字的时候,是发自内心的恐慌。 秦未隐匿常乐县,原本官家信他之前所言,一个边陲小城能有什么猫腻,但假如是一个出现过青凤令的地方,再加上叶长安那孩子的话,那秦未到目的就很值得寻味了。 “公主难道见过?你知道真正的青凤令长什么样么。” “看来陛下是认为我在谣传喽?”晗娅来到官家对面坐下,看着他说道,“若是没有收到确切消息,您认为我二哥会如此冒险吗,何况秦将军待在常乐县三年,您不想想是为了什么吗,那可是名震一时的秦将军啊,怎么甘心就此隐匿呢?” “还有,当年秦将军被我柔然围攻,根本毫无活下来的可能,为什么他最后还是活下来了,是什么样的人能有本事把秦将军从死人堆里捞出来,陛下您可有想过?” 官家已经不能维持表明的平静,他盯着晗娅,“你是说,还有青凤军的人存于世?” “陛下您现在也相信了吧,青凤令可号令青凤军,既然有青凤令存世,如何可能没有青凤军的人呢,秦将军留着一手呢,不然您以为他会这样甘愿重新出世吗?” 晗娅看着官家的反应,“啊还有,陛下您见过叶长安了吧,有觉得她像谁么,秦将军如此宝贝她,啧啧,不惜以命相救呢。” 官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秦未本身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但是他可以统领青凤军,这就是叫人忌惮之处,原以为三年前已经斩草除根,即便他侥幸留了一命,也是拔了牙的老虎中看不中用,可假如青凤军仍存在于他看不见的地方,如今还有了陆谦后人,也就是可以名正言顺归拢青凤军的人,这如何能叫人心安。 何况秦未回来真的是叫一个采选令给逼出来的吗,他会不会是知晓了三年前的内幕回来报仇的,官家越想越心凉。 …… 叶长安被秦将军强制夺走饭碗,成了半个无所事事的闲人,人一闲就容易出幺蛾子,她记恨着上次被算计的事,便想没事的时候去四夷坊转转,看看是否有什么内情。 正巧扶摇帮的小星找来,看来好像又有了什么消息,上赶着跟她来卖好。 “是小星啊,可有什么消息吗?” “可不是吗叶娘子,哎,叶娘子您来四夷坊是有事吗?” 叶长安摆摆手,“没事,就是闲来无事过来转转。” “没事好啊,去我们那里吃酒啊,我们兄弟都盼着你去那!”小星很高兴的样子。 “那没问题啊。”叶长安痛快的应了,“不过小星,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瞧我,把正事给忘了,是这样的,上次不是说看见柔然人进了司马府吗,您后来让我们盯着,兄弟们就盯上了那个柔然人,巧了,方才有兄弟瞧见他进了南朝会馆,我这就上赶着来跟你报信。” “够意思啊小星,成,这人情我记下了。”叶长安压低声音问他,“我能问一下,南朝会馆是可以随便进去的吗?” “您说南朝会馆啊,进倒是可以进,不过像咱们这些游手好闲的人是不大好进的,再说了那地方是南朝人的天下,除了生意上的往来以外,谁没事会往那里跑啊。” 没事不会进去啊,叶长安琢磨着柔然质子来洛阳城,不会还想着投身商贾之事吧,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啊,况且还刚刚出了事。 叶长安冲他招手,“小星,有没有兴趣跟我走一趟,南朝会馆还从没进去玩过那。” 小星眼神一亮,“好啊叶娘子,我也总想进去瞧瞧那,有你带着我就有底气了!” 两人一拍即合,这就朝着南朝会馆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2听墙角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南朝会馆近日戒严,往来之人皆要询问身份,叶长安跟小星站在隔街观望,估摸着正大光明可能进不去。 那日跟秦将军进去的时候,她约莫记得会馆有后院,这里不似府邸官署一般戒备森严,翻个墙什么的应当不是难事。 “小星,翻墙什么的没问题吧?” “翻墙?”小星扑哧一笑,“叶娘子,在南外郭城这片地方,我们扶摇帮还是好使的,用不着翻墙,您等着啊,这个时辰一准儿有人进去送菜,都是小事,您瞧好吧。” 叶长安一琢磨也是这么个事,这四周既然能布满了扶摇帮眼线,肯定是渗透到各方的,什么店家小二,送菜的小贩,肯定都有他们的人。 没费多大功夫,小星就搞定了送菜的伙计,南朝会馆里每日用菜用粮都不是小数,得三四个人进去方能押运,他们两个跟着一道,没费什么功夫就进了后院。 “叶娘子,您进来知道要去哪吗?” 柔然人进来能去哪呢,谈生意吗,她想了想,“走,先去前院瞧瞧。” 前院自然是商谈办公之所,来往的人不多,却也没有什么看守防卫之人,只是范围这么大,找人有些没有头绪。 “小星,你认得那个柔然人吗?” 小星道:“我倒是没见过他,但是柔然人很好辨认的,就算换过了衣裳也容易,只要他出来,我一定能认出来。” 出来啊,出来不是不好玩了吗,叶长安巡视一圈,挑了花木茂密之处走,正走到一间屋外的时候,屋门忽有开启声音,她慌忙压低身子,还没忘了把小星的脑袋一块藏住,两人蜷缩在花木丛中大气不敢出。 现在这个季节草木并不旺盛,藏人藏的漏洞百出,稍不留神就会被人发现,幸而出来的人行色匆匆,并没有往这边看,待那人走远,叶长安方探头探脑的出来。 “叶娘子。”小星盯着那人的背影,哑声道,“那个人不就是柔然人吗?” 柔然人?这么说好戏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不知道屋里还有没有人,在追上去还是留下来看看之间,叶长安决定在此观望一会,毕竟好容易才进来。 就是不知道他来见什么人呢? 屋里此时隐约有谈话声传来,其中一人说道:“祁王殿下,之前刘茂昌在的时候跟柔然使臣会过面,一切都是他在中间调停,他这忽然一死,搞得我们十分措手不及,不过柔然有心与我们合作,应当不会使诈。” “柔然人干不过秦未,是不得不找人合作,送上门来的帮手不用白不用,但柔然人狡诈,不得不防,改日我与他们王子见上一面,方能一探虚实,南边可有消息传来?” “有,待到来年春天的时候……” “是谁!” 屋里忽然一声爆吓,他们被发现了。 屋内之人相当警觉,且动作迅速,几乎是眨眼间就打开门冲了出来,叶长安见来不及逃离,便索性拉着小星从花草丛中出来,装作刚巧路过的样子。 出来的两个人皆是南朝人装扮,看样子还是富贵之人,其中一人横眉倒竖,模样甚是凶煞,他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叶长安抱拳道:“在下是来这里寻我家公子的,家里出了点急事,只是一时寻不到他在哪,便走错了路,打扰二位还请海涵。” “你家公子是何许人?” 小星认得往来此地的一些谈生意的掌柜,笑嘻嘻的报了个名,“我等是秦记的伙计。” “是他?”身后那个商人装扮的人说道,“他在前面一排的房间内,你们找错地方了。” 叶长安就坡下驴,这就告辞开溜,不料刚一转身,那个商人装扮的人就喊道:“不对!那个娘子我见过,她是跟秦将军一起的!” 叶长安在他开口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妙,没等他说完就撒腿跑,哪知身后的人动作也不慢,立时就跟了上来。 “小星!一会出去你就自己先跑,别把你们连累了。” “叶娘子你说什么那,我要是扔下你一个人跑了,我们老大得咬死我,没事你跟着我,这地我熟。” 小星长了一身的机灵劲儿,跑起来猴子似的,比叶长安想象中中用的多,两人配合的很默契,速度也快,没多一会就跑到后院翻墙逃离,然而追上来的那个凶煞模样的人不是善类,两人这么快的速度都没能顺利甩了他。 从会馆后院翻墙出来后,叶长安就一路跟着小星跑,在四夷馆里七拐八拐,她已经分不清是在往哪跑,只是没头没脑的跟着他进了一家不知是做什么生意的后院,然后躲进了柴房中。 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追来,被他认了脸去,往后来四夷馆就要小心了。 叶长安跑的呼哧带喘,魂儿都要跑丢了,半天才顺气儿,“好久不动还真是不行,差点就跟不上你了。” “叶娘子你受伤才好,能跟我跑到这里已经很让我刮目相看了,要不是你跟后面追着我,我可能跑的没这么快,果然逃命就是刺激啊!” “快别刺激了,老命都要跑断了,我说追我们那家伙是什么来头,他们做生意的人都这么厉害吗?” 小星一摆手,“哪儿啊,那位可不是做生意的,他就是南朝质子啊,后面那个是会馆里的头儿,就是他把你认出来的。” 肯定是她跟秦将军来的时候被他看见的,她想起方才有人说祁王殿下,没想到他就是南朝质子。 “这么厉害的皇子干嘛不自己留着啊,上战场还能杀俩人那?” “叶娘子您来的迟,可能不大知道南朝的那些破事,还能为甚,不受宠呗,他们的皇帝老儿是个糊涂蛋,看谁不顺眼就把谁送来当人质,不过啊今日之前,我们还真没以为他身手这么好,看来是深藏不露啊。” 深藏不露,暗中谋划,指定没憋什么好心,只可惜方才没听完他们说什么,真是可惜。 “刚才都怨我。”小星懊恼的很,“我腿麻,不小心踩了枯枝,不然还能多听点消息。” 叶长安安慰他,“没事,该如何还是要如何,我心里已经有数了,今日要不是你带我进去,我连这点消息都听不到那,不过这是哪儿,我们在人家这里不要紧吗?” “不要紧的,这里是我们老大的产业,叶娘子你要回去的话,我送你吧,万一他们还不肯放过你呢?” “送就不必了,这么小心翼翼的,我以后岂不是连四夷坊都不敢进了,他们知道我认识秦将军,不会冒然对我怎么样的。” 小星没有再坚持,“那成,你自己小心点。” 叶长安跟小星告别后,便一个人返回内城,走进城门就看见闷头闷脑的隋衍,不知装了什么心事,她近在眼前都没看见。 “喂,隋小将,丢银钱还是丢魂了啊!” 隋衍恍然被她吓了一跳,看见是她,脸上勉强挂了个笑,“怎么是你,从哪儿回来的这是?” 叶长安细看他的眼,红彤彤的没精神,便知他指定哭过,“隋小将,我从哪儿回来不重要,你倒是怎么了,难道又回家了?” 隋衍别开脸,明显是被猜中了,他的确是回了武昌候府,是为了隋旭的事。 隋旭被收押廷尉,听闻很有可能要抵命判死刑,隋衍便回家看看到底是不是要这么严重,毕竟以武昌候的能耐,怎么可能眼睁睁让他亲儿子送死。 他好长时间没回来,家里一片惨淡,因为隋旭一事,阖府上下都是一幅如丧考妣的模样,隋衍去到武昌候书房,见他一个人坐在里头,形容很是憔悴。 “是隋衍回来了。”武昌候睁开眼坐直身子,“怎么,是有什么事吗?” “家里到底怎么一回事?”隋衍劈头盖脸问道。 “家里这不是挺好吗,我还活得好好的,你要是盼着我死,且还得有些年头呢。” “你别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隋衍压抑着怒气,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怒气从何而来,“隋旭的事你为什么不管?” “要怎么管,杀人偿命,连怀朔王都去了王衔,你要我怎么管。”武昌候笑了笑,“再说你不是早看这家不顺眼了吗,既然出去了,家里的事就跟你没关系了,我看你一个人活的也挺好,干脆给你分点家产,你就算是从我们隋家分出去了,哦对了,那小媒官还没搞到手啊,我还给你留着娶媳妇的……” “你少来跟我装模作样!”隋衍打小就讨厌他这幅什么都了然的模样,“自以为成全了我是吗,隋家现在就要完了,故意把我撵出去,很大义凛然啊,想让我感激你,想让我知道真相后悔不当初,你就是这么想的吧,啊!” 隋衍一幅要活吞了他的样子,武昌候并没有因此动容,依旧坐着朝他笑,“我还真没有你说的这么心善,反正你也不稀罕这个家,打小就想走,关着你没意思,不如让你走,出去跌俩跟头挺好,哪儿指望你感激。” 武昌候顿了顿,“至于隋家,你就更不用操心了,家族兴衰还不是常事,别说一个隋家,一个朝国都不见得长久,官家不会对我如何的,只要大魏朝不灭,武昌候府就不会倒。” “不会动你?你儿子他说杀就杀,还说他没存了动隋家的心!”隋衍气愤无比,“当然隋家兴衰跟我没有关系,我巴不得你们都尝尝当庶民的滋味,别的我不管,你们最好别说死都死了,别自暴自弃的让我瞧不起你,你不是能耐吗,死了一个隋旭,你还有其他的儿子,别指望我给你养老送终,更别指望我以后会感激你!” 隋衍发了一通无名火,心里涌上一股悲凉,他不想被武昌候看他哭的怂样,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武昌候府,然后一个人躲墙角里哭了半天。 他对于武昌候府,对于武昌候,从小到大都是充满了恨意,他以为他们都是魔鬼一样的存在,恨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到头来却告诉他,那个恨了十几年的魔鬼父亲居然是在保全他,这比让他继续恨一辈子还难受。 隋家要倒了,指望让他继续延续隋家血脉吗,想都别想,隋衍下定了决心,他要离开洛阳城,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 “长安,我要走了,你跟我一起吗?”隋衍对叶长安说道,不经意的,好似又有些期待。 “隋小将你要去哪啊,不是在洛阳城好好的吗?” 隋衍泄气道:“我不喜欢洛阳城,我想去军营。” “你又要去军营?”叶长安不知道怎么说,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倒是也想去军营,可是眼下她走不开啊,总不能留大家在这里,然后她一个人跑了吧,“就没有再缓和的可能了吗,眼看着就要年节了,你不留下来跟我们一起过年节吗?”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时意气用事,本能的想要劝他留下,去军营毕竟是危险的事,万一此去无回…… “没事的长安。”隋衍笑了笑,“是我鲁莽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军营,在洛阳城有秦将军照顾你挺好的,还有你那帮小兄弟,你不用管我,我命大,死不了的。” 隋衍深吸了一口气,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决然离开,从那天后,叶长安再也没在洛阳城见过他,有如落地即化的雪,又好像默默消逝的一年,来去皆无踪。 转眼年底将至,一片热闹繁华中,叶长安时不时就会想起决然离去的隋衍,不知为何,她始终觉得洛阳城的繁华透着空虚,好似昙花一现,注定不能长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3年节记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洛阳城的冬日,终于在临近年节的时候有了几分味道,下过一场不大不小的雪,城中挂满了红,气息间多了几分人情味。 叶长安每日去宫中跟一群娘子们磨日子,整日蹴鞠怪没意思的,于是便教她们一些拳脚功夫,反正冬日冷,不如动动手,还琢磨着以后教她们骑马射箭什么的,没准以后都用得上。 再除了年节的时候要给官家蹴鞠表演之外,她就只等着兄弟们回来过节了,今年要跟秦将军一起年节呢,她想到这里不由弯了弯嘴角,感觉很奇妙,往年她都是自己糊弄着来,最多跟那帮小兄弟闹一闹,怪没意思,而人一旦多了几分在意,感受都会变得不一样。 近来秦将军闲的很,常常窝在家里看书练功,还给她做了一个刀鞘,要不是宫中不能带刀,她可能会随时带在身上炫耀,让那些心念着秦将军的娘子们只能想不能碰,一切都挺好,就只有一点,秦将军不怎么骂她了。 这让叶长安有些心虚,感觉自己毫无存在感,不会骂人的秦将军端着一张正经又温和的脸,时不时叮嘱她两句,细水长流平淡无奇,这实在不怎么符合她的设想,距离不远不近,关系不亲不疏,这不就是老翁老媪们过的日子吗,难道秦将军从心到身都要过度到老年了吗! 这就太可怕了,叶长安琢磨着得激发一下秦将军骂人的欲望才行。 年三十的时候,吕二口方能暂时从南安郡公那里脱身,回来帮着于伯张罗年夜饭,蔡崇嘉闷着读了半日书,也出来帮忙,倒是孔小刀还没有消息,不知道会不会回来,而秦将军却在书房看书,半天都没什么动静。 叶长安抱着花蚊子在书房门口转了两圈,琢磨着是干脆闯进去呢还是找点什么借口,此时她怀里的花蚊子开始不安,尽管秦将军近来温和了不少,它还是不太敢靠近他。有次叶长安想要捉弄它,故意把它放在秦将军腿上,花蚊子当时就一蹦三尺高,凭着自己堪比圆球的身姿蹿上了房顶,一整天没敢下来。 秦将军的杀气有这么重吗,花蚊子隔着房门都浑身发抖,要不是叶长安抱的紧,它早就窜了,叶长安觉得有意思,故意抱着它又靠近书房门几步,花蚊子抖若筛糠,嗷地一声奋力挣脱开,还不忘挠她一下。 “啊……”叶长安学着文子欺那般嚎了一声,果不其然惊动了书房里的秦将军,门砰的打开,秦将军一脸惊慌的冲出来。 “哎呀花蚊子要死了,居然敢挠我,好疼啊秦将军。”叶长安捂着手,半真半假的呲牙咧嘴。 秦未原本紧张的脸瞬间一抽,感觉自己智商都有所下降。 “让我看看。”秦未拉过她的手,上面添了几道杠,不严重倒也见了血,有心数落她几句,又觉得年节下的,就算对娃娃也得宽和些,便只瞪了她一眼,拉着她进书房上药。 叶长安跟在后面翻白眼,心说这样都没招来骂,放在以前早戳她脑门了。 “坐那别乱动。”秦未去拿药,见她东摸西瞧的不老实,说了她一句。 叶长安被说了这么一句,心里稍微舒坦些,便去翻看他正在看的书,“咦,秦将军在看工匠书啊,你要当木匠吗?” 见他有事没事端着本书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兵法奇书治国谋略之类的,敢情她实在高看了秦将军的好学之心。 “做弓箭的时候用得上,闲来无事看两眼。”秦未拿来药,坐下来给她清理伤口,“往后给花蚊子剪了指甲去,别忽略这些猫狗的抓伤,我曾经就见过因此溃烂的。” “是这样吗,我小时候还让狗咬过那,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叶长安托着半边脸,笑眯眯地盯着他看,那口气哪里是在担心被狗咬了留下后遗症,跟夸秦将军你真好看一样闲适挑逗。 秦未瞪她,“你就是咬的轻了。” “是吧,我也觉得,那狗太弱了,没多久就被我给吃了。” 秦未:“……” 他真的多余搭话,这姑娘总有办法能把他气死。 “秦将军,一会儿陪我出去逛逛行不?” “你要买什么东西吗?” “有好玩的买些也无妨,反正家里不用我们帮忙,怪闷的,是吧秦将军?” 秦未失笑,“也罢,你多穿些。” “哎呀秦将军,你当爹当上瘾了吗,小姑娘哪里有穿多的,我身体这么棒,这点寒凉不叫事,你还不如让我多吃些实在。” “你吃的够多了,我为什么还要劝。” 叶长安:“……” 秦将军要不是秦将军,可能早就被她打死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比往常热闹的多,今夜难得不用夜禁,过往之人脸上都透着闲适喜庆,叶长安拉着秦将军东走西逛,没多一会手上就拎满了东西。 “秦将军,我们去看看阿玥跟阿翁吧,要不干脆把他们接来一起吃年饭,你说那?” 秦未还以为她买这么多要做甚,原来是惦记着阿玥,“也好。” 她问道:“秦将军是怎么认得他们祖孙俩的,阿玥的阿爹他……是故去了吗?” 秦未敛了敛眉头,与她解释,“阿玥的父亲曾经是陆将军的属下,后来跟着我,数年前与柔然对战的时候,他领军在要塞设埋伏伏击,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那就是牺牲了吧,她想起第一次去的时候,阿翁坐在门前期盼的眼神,秦将军一定没有告诉他真像,或者说了他也不愿相信,不见尸骨的故去总是不能说服人心,最亲近的人都是宁愿睁只眼闭只眼的,最好也听不见才好。 今日再去的时候,巷子里闻不到浓浓的牛肉香,窄窄的门脸儿紧闭着,难道年节的时候休息了吗,这个时候可正是赚钱的时候,有些不大正常。 叶长安跟秦将军对视一眼,皆担心起来,她上前叩门,“阿玥在吗,是我。” 里面好一阵都没有声音,好半天才听见门闩松动,开门的是阿玥,她看上去有些憔悴,十几岁的小姑娘眉眼间尽是忧愁。 “是秦将军跟叶娘子啊,天儿怪冷的,你们快进来。”阿玥强颜欢笑让他们进门,“你们人来就好了,做甚还要带东西。” 叶长安说道:“这不是年节了吗,进门总不能空手啊,没什么要紧东西,就是些吃的,怕你没时间置办,阿翁呢,怎么没见他?” 阿玥眼神一黯,“阿翁他自从入冬以来身子骨就不太好,又不肯吃药,我怎么劝都不成,你们来了帮我劝一句吧。” 阿玥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掉眼泪,相依为命的祖孙俩,如何都叫人心酸。 叶长安心里一沉,阿翁那个身子骨一看就知入了膏肓,怕不是因为阿玥才硬撑着,只是再撑也有尽头,恐怕吃不吃药都是罔顾。 躺在床上的阿翁骨瘦如柴,暗沉的屋子里都难掩灰败,勉强睁开浑浊的眼珠子,还能认得他们。 “是,是秦将军,叶娘子。”他张着手,已经不能坐起身,只能徒劳的想抓住什么。 “是我。”秦未上前抓住他的手,“有难处该告诉我的,阿玥一个姑娘家不容易。” 阿翁沉闷而又漂浮的叹声,“我们已经够麻烦你了,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自己清楚,没什么好瞒着她的,这一天迟早要来,后面的路终究要靠她自己走。” 阿翁沉重的余生透着豁达,或者他早就看开了吧,叶长安揽着泣不成声的阿玥,“好阿玥不哭了,往后你有我们那,别让阿翁挂心,今日年节,不兴哭的。” 心大如她,哄人的话也就只得这么多了,不是她不懂伤心,而是知道伤心无用,总之有她在,阿玥便不会跌进泥里,怎么都活得下去的。 秦未还是做主给请了郎中来,便是油尽灯枯,也需喝两口参汤提提气,家里哪怕尽是药汤子味,总比冷清死寂要好得多。叶长安帮忙生起了锅灶,锅里煮上了肉汤饭食,阴冷的屋子有了热乎滋味,不再阴沉的可怕。 阿玥不肯跟他们回去,叶长安便也不勉强,嘱咐她几句便跟秦将军离开,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沉,各家各户都燃起了烟囱,有热闹就有冷寂,大抵都是如此的。 “不知道小刀回来没有,花蚊子不在还怪无聊的。”叶长安一脚踢飞了一颗石子,石子嵌在土墙里没掉下来。 秦未笑,“有你在就够热闹了。” “秦将军这是在说我聒噪讨嫌吗。”她瞪看他。 “也不是,主要你不在的时候怪冷清。” 这两句话有什么区别吗,叶长安在心里琢磨了两遍,隐约好似大概齐听出了那么点儿自己挺重要的意思来。 “秦将军,你舍不得我走就直说啊,别不好意思,我脸皮厚禁得住撩拨。” “真禁得住?”秦未忽然停下来看她,那眼神里不知掺合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药,一下就穿透了某人的厚脸皮。 叶长安一阵心虚脸红,还要强装镇定,“啊这个……也得看情况吧,不过大多时候是没有问题的。” 秦未失笑,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叶长安捂着砰砰跳的小心肝,暗道自己关键时候怂,刚才就应该扑上去啊,秦将军那层剥脸皮还不都是硬撑的,一戳就破,哎呀错失了一个顶好的机会,丢人! 懊恼的某人一路都在琢磨如何扳回一局,看来要使出霸王硬上弓的绝技了,不然秦将军这张老脸大概能装一辈子。 回家的时候,老远就能听见院子里的热闹,门一开,某个不要脸的玩意就扑了上来,叶长安出手一挡,就把一个企图对秦将军不轨的危险份子阻止在安全范围内,并且抓了一手的滑腻。 “小媒官你走开,我好容易逃出来跟你们过年节,你有点儿同情心行不,我那么惦记你们那!” 叶长安抓的那把是文子欺的新衣裳,不知道是什么料子,从视觉到手感都透着一股子油腻,这是来过节还是来泡姑娘的,打扮的这么风骚。 “花蚊子,你要实在无处安放你的躁动,冲我来就好,别染指我们秦将军。” 文子欺一噎,秦将军抚额,真是没见过如此仗义的姑娘。 “长安!秦将军,你们回来啦!” 往后一看,不止文子欺来了,连徐应桐跟贺添都来了,怪不得这么热闹,看来这个年节不怕没人玩闹了,这帮人凑一起还能有好。 “白渊,我今日可是带了好酒来的,敢不敢晚上来拼酒啊!”文子欺嚷嚷道。 “有好酒吗!”徐应桐也嚷嚷起来,“来来来,谁怕谁,我来陪你们,今儿我就不走了!” 拼酒啊,叶长安摸着下巴,盯着秦将军一阵坏笑,这倒是个好机会那,不知道秦将军酒量如何,把他喝趴下不就任她宰割了吗? 叶长安发自内心的狂笑了三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4唯从心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把秦将军喝趴下这回事,简直是异想天开。 此时夜色已昏,城中还可见灯火阑珊,夜禁一除,所有人都变的悠闲起来,明明都是一群即便夜禁都能在洛阳城横着走的人,仍旧欢快不能自已。 酒已过半,文子欺一身华丽的皮都沾满了酒肉气,扣子也开了,像是刚从勾栏院鬼混出来的混账,他正跟贺添猜酒,不过贺添酒量不行,已经喝的人畜不分,指着文子欺大着舌头说道:“花蚊子,瞧你那拽啊拽的样,我早就看不惯你了知道不,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跟着秦将军上过几天战场吗,我也行,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去投军,我也要去打仗,洛阳城没意思,本公子不想待了,等我上了战场,肯定比你混的像个人样!” 文子欺酒碗往桌上一拍,“放屁!你才是花蚊子,你全家都是花蚊子,就你那怂样还去上战场,不怕吓尿裤子吗!” “你还别瞧不起谁,赶明儿我就去京将营!” “贺添要上军营,经过你同意了吗?”叶长安跟徐应桐猜酒,一边道,“忽然就转性了,还是你教的好啊。” 徐应桐喝的脸颊绯红,哼了一声,“他爱去哪去哪,我才管不着,这是让怀朔公的事给刺激了,也就两三天的热度,我都不稀的看他热闹,丢人!” 叶长安笑笑不戳穿,转而瞄了一眼自斟自饮的秦将军,这家伙接连被他们四个轮番灌了一圈,还是这幅喝茶似的模样,实在没有人性。 “秦将军,别一个人喝酒吗,我们来猜酒啊。” 秦未看她有些微醺的脸,柔和着淡淡的红晕,眼角的泪痣都凭添了几分妖气,一时竟是移不开眼,“你跟我猜酒赢不了的,何必自讨苦吃。” “高兴吗,输了我喝就是,实在不行你替我喝也成啊。” 秦未笑她,“你这叫什么道理,你输了我喝,我输了还是我喝,挺会打算盘啊你。” 秦将军忒不好骗了,叶长安耍赖不成,就打算直接敬酒,看他还好意思不喝。 “秦将军,那我敬你一杯啊,多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叶长安举着杯酒正要喝,文子欺就开始嘲笑她,“小媒官你要不要脸,人家白渊不稀的跟你喝,来来还是我陪你吧。” “你行吗你,喝的都找不着北了,你要是真能耐,把秦将军也喝倒了我就服。” “小媒官你思想很危险啊,把我们白渊灌倒了想做甚,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儿花花肠子啊,今晚上白渊跟我睡,你休想趁机霸王硬上弓!” 霸王硬上弓?其他别管是喝大了的还是不能喝的,此时都竞相傻眼,看看叶长安,再看看秦将军,这是有事啊! “啊!”徐应桐喊了一声,好似恍然大悟,指着叶长安激动道,“长安你厉害啊,居然敢对秦将军用强,实在是太给咱们长脸了,女中豪杰!你以后就是我最崇敬的人了。” 叶长安摇头,“承让承让……” 贺添一脸崇拜的看着叶长安,“叶娘子你教教我呗,我也想学,学费我照给!” 说完被徐应桐泼了一脸酒,“滚!” 原本在一边跟蔡崇嘉哥俩好的吕二口也不能淡定了,跑过来高呼,“哇老大!你是把秦将军搞到手了吗,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了啊!” 叶长安懵,“我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不要脸的夙愿,你别是坑我吧?” “有啊,你忘了吗,可惜小刀不在,不然他可以给我作证,你当年不是说过以后找压寨相公就找秦将军这样的吗,我记得可清楚那!” 秦未:“……” “是吗,呵呵呵呵……”叶长安不好意思抓着头发,“大话,都是大话,我就随口那么一比喻,谁知道就巧了那……” 她尴尬的干了一碗酒,忽然不大敢看秦将军的脸,于是拉着文子欺道:“花蚊子我们来喝酒!” 秦未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就这么看着她跟文子欺拼酒,喝到最后开始胡说八道。 “花蚊子你是不是傻,今日过年节啊,你居然把陌遥娘子一个人扔下不管,你就一辈子光棍的命。” “还有你啊贺大公子,赶紧上啊,酒壮怂人胆,越喝越怂啊你,我告你啊谢媒钱我是不会还的,赶紧把人弄到手!” “还有你吕二胖子,少抖落我那些丢人的事,再多嘴我打你,跟人蔡兄弟学学,人家都考上太学了,比这些一个个脑袋冒光的公子强多了!” “啊还有秦将军,你……”她你了半天没找出点合适的形容,“你挺好的,嗯,非常好,我看上的嘛……” 秦未抚额,走过去把她拉起来,“差不多得了啊,不准喝了。” 叶长安朝他呲牙,“是秦将军啊,我没事,好着呢,别担心啊……” “你没事我都要有事了,别喝了,我带你出去醒酒。”秦未强制把她拖走,留下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 徐应桐从桌子上抬起头来,满眼小星星,“哇,秦将军好有魄力,我喜欢,你们说他俩谁霸王谁啊,我站秦将军!” 贺添蹭的站起来,歪歪扭扭的去拉徐应桐,“徐,徐娘子,我想跟你谈谈,秦将军都走了,你别看了,看看我嘛……” “看你?你谁啊,哦,贺大公子啊,咱俩没什么好谈的,我可是罪臣之女,跟你没戏,来,喝酒吗,喝酒我就跟你去。” 文子欺喝的醉生梦死,眼前总有一个陌遥娘子的影子在转,看着别人都成双成对的走了,于是也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出门去,“我也去找陌遥娘子去,陌遥娘子等等我啊!” 至于叶长安,则被秦将军拖着往金墉城而去,冷风一吹,酒气去了大半,半醉半醒,脑子自觉还清醒。 “秦将军你怎么一点事没有啊,你说你是不是把酒偷偷换成水了,太狡猾了你!” “方才不是还说我好呢吗。”秦未见她又要去踢石子,一把将她拽到身边来,“你这什么毛病,也不嫌硌脚。” 叶长安嘿嘿笑,趁机靠在他身上,“秦将军你大半夜把我骗出来,是不是想把我卖了。” “谁敢买你啊,太想不开了,白送好不好。” “我有没有说过,秦将军你蔫坏的……”她打了一个酒嗝,接着叹了声气,“也不知道隋小将现在在哪儿,怪可怜的,生在富贵人家有什么好呢?” 秦未摸了摸鼻子,“你好像很惦记他?后悔没跟他走么。” “是惦记他啊,出生入死的兄弟嘛,又傻又冲动,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叶长安抬头看他,“秦将军在吃醋,怕我跟他走了啊,怎么会,我还怕你让人抢走了那。” 秦未不自然的看向远处,嘴角扬了扬,怀疑自己喝多了酒,居然问这么幼稚的问题,完全不记得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思考的都是这么幼稚的问题。 诸如她喜欢的是隋衍那样的啊,要么就是隋小将虽然看起来不顺眼,但要是对她好,他也能勉强睁只眼闭只眼之类的,各方面多角度的麻痹自己,麻痹到信以为真。 冷风吹醒了纠结的脑袋,秦未领着她再次登上了望楼,视野中只有星火燎原,还有不常见的满城灯火,比之白日飞雪,又是另一番滋味。 不能不说,这里是个醒酒的绝好去处,因为够高,也够冷。 喝酒赋予的燥热顿时一哄而散,叶长安打了个哆嗦,不要脸的靠在秦将军身上挡风。 秦未叹口气,将她虚揽在怀里,戳她脑门,“酒醒了吗,我要不拉你出来,你能喝的不认人了吧?” “哪有,我酒量好着呢,比不过你,两个文子欺还是不在话下的,再说了,我还惦记着……”她忽然抬起头,不怀好意的笑,“你懂的啊秦将军。” 浓厚的酒气吞吐在他脸上,秦未一阵寒毛倒竖,只想找只口袋把她脸糊上,“再胡说八道把你丢下去。” 她抬起手来,试探的戳他下巴上若有似无的青须,“把我丢下去你还要去捞,多麻烦啊是不是。” 秦未身体僵住,好似被游走在下巴上冰凉的手指摄了魂,他只好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正待言不由衷的训斥两句,嘴角忽然被某人亲了一口,要说的跟酝酿着要说的话集体翻了船,一股脑滚下望楼,摔了个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这姑娘真是个胆大包天,给根棍儿都能窜上天去。 “咦,秦将军居然不反抗啊,霸王硬上弓一点都不难嘛。”她还沉浸在偷袭秦将军成功的小兴奋里,昏昏沉沉如坠梦里,眼里的秦将军都镀了一层仙光。 可是再下一瞬,镀了仙光的脸就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秦将军反守为攻,又把她给霸王了…… 他的气息跟人一样醇厚,并且没有攻击性,唇齿间尽是可以让人信赖又依靠的安全感,还有属于他独有的,混合了酒香的味道,刚刚散去的醉意又聚拢回来,加倍侵蚀她的心神,原来被霸王的滋味这么好啊。 秦未自知今日放纵,夜黑风高,有酒遮掩,还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鲁莽丫头,看似顺理成章,其实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不占,唯独从了心。 他描摹着她脸上的所有,最后点在那一点泪痣上,清浅的叹口气,再把她收在怀里,“冷么。” 叶长安埋在他心口摇摇头,秦将军一堵墙似的挡在她身前,身上的热度足够包裹她,比穿什么都管用,没有冷,只有淡淡的心悸。 “秦将军为什么要叹气呢,跟我在一块会有很大压力吗?” “为什么这么问。” 叶长安沉默片刻,不知道从哪说起,她不擅长说这样的话题,她的身份,她的出身,都可能会给秦将军带来麻烦,她知道秦将军有重要的事做,将来也可能危机四伏,她只能努力不成为他的累赘。 “没什么,反正是我先霸王你的,你就认了吧,有压力我可以帮你抗,后悔的话你就别想了。” 秦未揉着她的头,沉声笑了笑,贴在她耳边道:“那你最好一直霸王着,别松手。” 他的人生没有四平八稳可言,从来都是险中求路,的确害怕多一个负担,他踌躇顾虑都是为她,因为孤身犯险从来没有胜算可言,他想尽可能的把她排除在外,只可惜他遇上的是一个霸道的姑娘,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他不是对手,心甘情愿认输了。 总之前路无常,他再也不能丢下她,有生之年就如此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5年节礼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一夜宿醉,遍地狼藉,叶长安跟秦未回去的时候,家里如同遭了贼。 文子欺仰躺在桌子底下四仰八叉,手里还拿着酒碗,正经的一滩烂泥。吕二口跟蔡崇嘉伏在桌子上睡的呼声震天,倒是不见了徐应桐贺添那对冤家。 “秦将军,他俩不会……我为什么会有种不好的预感?”叶长安捏着鼻子,连她都要受不得屋里的酒肉气,他们走后,这帮人到底喝了多少。 秦未笑,“他们不是小孩子,做什么都在能承受范围之内,何必替他们操心,倒是你,赶紧回去补一觉,不然会头疼的。” 这两位昨夜在洛阳城溜达一宿,从来没这么无聊过,却是心满意足。 “怎么你还要出去吗?” 秦未应了一声,“年节下,总有人情要往来,我回来再睡不迟。” “那好吧。”她盯着他傻笑,“咦,才一宿胡须就长了那,快去刮一下,好丑。” 叶长安摸索着他的下巴,正待旁若无人的调戏他一下,忽被外面的叫喊声吓了一跳,做贼心虚的缩回手,心说谁这么没眼色。 没眼色的就是一夜宿醉后醒来,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的跟贺添躺在一张床上,并且浑身都布满了疑似鬼混过证据的徐应桐,以及被揍的鼻青脸肿,孙子似的跟在后面的贺添。 叶长安跟秦将军双双吓了一跳,看徐应桐的模样,大概是想要吃人。 “长安,秦将军!家里为什么没有刀啊,我要刀,大刀小刀都成,能杀人就成,啊啊啊我受不了了!” “不是,徐娘子你要想开啊。”叶长安劝她,“不就是被霸王硬上弓了吗,你看秦将军不是也没寻死觅活的,好死不如赖活着,贺公子对你一往情深一片情谊,我看你就从了他吧。” “秦将军居然让你霸王了!”徐应桐不可置信,“什么嘛,我都让你绕糊涂了,谁说我要自杀的,我要杀人,贺添那个不要脸的,居然趁我喝醉了就就……啊,我要活剐了他!” 秦将军感觉自己的一世英名,可能得要就此断送了,他拉住某个热心的傻姑娘,“咱别跟着掺合,我陪你去休息一会,让他们自己解决便是,放心出不了人命的。” “不是……哎!”叶长安被秦将军拖走,半道才反应过来,“秦将军你要陪我休息吗,好啊好啊,还是秦将军惹人疼啊。” 秦未:“……” 叶长安揣着一肚子的龌龊,幻想着扑倒秦将军的百八十种姿势,然而事实却是,秦将军把她摁在床上,帮她盖好了被子,然后一个人去浴堂沐浴更衣。 那若有似无的水声直往耳朵里溜,猫挠似的心痒,秦将军沐浴的样子一定很有看头啊,要不是他上了门闩,她可能会去扒门缝的。 真是的,一个大男人沐浴还要遮遮掩掩,她看起来有那么色急吗! 于是叶长安就在这种想睡不甘心,却又抵不住宿酒的疲累中睡去,大梦一场后醒来,天都要黑了,秦将军不在。 徐应桐跟贺添都不在,不知道闹成了什么样子,院子里就只有于伯跟蔡崇嘉在收拾,叶长安问,“于伯,秦将军还没有回来吗?” “叶娘子你起来了,将军让我熬了姜汤,你起来就去喝一碗,将军他出门,不知道何时回来,饿了的话我给你煮碗面。” “谢谢于伯啊。”她坐在灶台下,一面心不在焉的喝着姜汤,一面看于伯煮面,心说秦将军的人情有这么多吗? 秦将军并没有什么人情往来,而是在初一这日去了永宁寺沾染香火气,长公主说要在年节送他一份礼。 适逢年节,寺庙里人山人海,秦未一个人在茶客房品茶,宿醉让舌尖失了味道,喝的寡然无味。 “你喝酒了。”长公主祈福过后走进来,一下就嗅出了他身上残留的味道,“看来你心情不错哦。” “长公主要给我送礼,我心情自然好。” “你如何也这样油滑起来。”长公主妩媚的笑了笑,看他,“既然你高兴,不如陪我喝一杯如何?” 秦未面无表情,“对不住,我酒量有限,该喝的都喝过了,再容不下一杯。” “刚夸你一句,就开始无情起来,也罢,你随我来。” 长公主的大礼藏在外城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内里层层把守,关的是失踪已久的梁建章。 秦未从一开始就猜到是她藏了梁建章,洛阳城里能有这种心思跟手段的人不少,但有理由能做到的却只有长公主,她之所以会对梁建章费这番心思,完全是为了他。 “长公主用心良苦,关他关了这么久,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连高安都不甚在意的梁建章,到底是知道什么了不得的,可以左右他的秘密,秦未真的拭目以待。 “白渊也真是的,怎么说我也是帮你一个大忙,我可是完全站在你这一边的。”长公主嗔道。 “长公主的人情,我记下便是,可我好奇的是,长公主如何在三年前就未雨绸缪的收留了刘锡的长子,还把他安排进廷尉府,莫不是从那时候起,你就惦记着替我报仇?” 长公主服了服发髻上的簪子,淡笑,“刘家人死的可惜,我生点恻隐之心顺手救了他,其实并没有指望用的上,谁知道你一回来就派上了用场,也算是没白费我这番好心,咱们大魏朝蛀虫太多,皇兄他眼神不好,我少不得要尽点绵薄之力的,你说可是?” “长公主之魄力,让我钦佩。” 长公主淡笑不语,转身领他去见地牢中关的梁建章。 这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别有洞天,关在这里当真插翅难飞,梁建章如此关了大半年,头发都已经斑白,好像一个垂垂老者。 “梁建章起来瞧瞧谁来了。” 一阵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梁建章好似一个被豢养的畜生,身束锁链蹒跚而来,漏出祈求而又贪婪的眼神,而在看到秦未到那一刻,却又猛的跳开,颤抖着蜷缩到墙边,视秦将军如猛兽。 “是你!你没死!不是我杀的你,你别来找我索命,都是大司马的吩咐,都是他……” 秦未蹙眉,“梁建章疯了?” 一个疯子的话有什么可信的。 长公主不以为然,“你不觉得这才是他最忠诚的反应吗,一个人因恐惧绝望而失常,证明你才是他心底最害怕的那部分,其实还好,他只是被关的太久罢了,他见了我可乖顺着呢。” 秦未对此已经索然无味,其实从一开始他就不想被这些细枝末节左右,一个疯子口中的惊天秘密,如何都透着阴谋。 梁建章嘴里还在喃喃自语,嘴里偶尔吐出几个人名,“都是大司马安排的,断了你的粮草,孤军奋战不许人支援,还有文显,他从头到尾都知道,故意瞒着文副将,不让他有支援你的机会,都是他们都是他们,跟我没关系,没关系……” 文公?秦未听到他的名字,意外又在情理之中,果然是他么,当时如果能有文子欺支援,的确不至于那样惨烈,他只当子欺是被其他人马拖住,却忘记了文公的爱子心切。 说他自私?不顾全大局?文公的大公无私从来不是做给人瞧的,不过明知是场必死之局,还要眼睁睁看着亲子葬送,换成是谁大概也不能无动于衷吧。 或者还应该感谢文公保住了子欺,官家跟大司马视他秦未为眼中钉,唯有置之死地一条路,他自己冒险就算了,何苦搭上个文子欺。 “这就是长公主要给我听的?”秦未不再去看梁建章,对长公主说,“大过年的,何必听这些糟心事。” “看来是没能博你欢心。”长公主努嘴,面有失望,“文公的事我不过给你提个醒儿,怕你太相信人,再大公无私的人,心里最先想的也是自我保全,你啊,有时候很精明,有时候却会感情用事,会坏大事的。” 长公主率先从地牢出来,“梁建章不糊涂的时候,曾经写下一份名单,是他所知到的属于高安的亲信,以及以齐政为首的那帮豢养男宠的利益链,我看了看,绝不是之前暴露的那么简单,齐政与高安暗通曲款,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整个大魏朝,已经没有多少是我们陈家的了。” 秦未收下名单,“多谢长公主的大礼,天色不早,我就先告辞了。” “拿了东西就告辞,你还真是无情。”长公主挥手,“罢了,回去陪你的小姑娘吧,哦说起你的小姑娘来,有个事得告诉你,官家已经派人去查王沉了,不知道会查出些什么来呢?” 秦未沉吟着自小院出来,疲惫的精神反而让他冷却下来,开始思考把她带回洛阳城来是不是错了,因为他渐渐意识到她的存在带给这些人的敏感,他似乎从一开始就高看了自己,越是在意的时候越会发现自己能力有限,不确定是否能护她周全。 不知为何,他隐约觉得事情已经开始朝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了。 …… 此时司马府中热闹刚散,孔小刀从一片混沌的思绪中醒来,脑袋有点断片儿,好似回到常乐县中偷着喝酒的日子,他酒量一般,常常被叶老大灌醉,他心里一直不怎么服气,总想着练练酒量,却苦于没机会。 所以他现在是在哪呢,孔小刀醒来好一会儿还没回过神儿来,直到有侍女闻声进来送茶,他才隐约想起一些端倪,他是进了司马府。 昨日他告假赶回来过年节,这可是他平日因为表现优良而积攒下来的假期,他珍惜而又满足,雀跃着跑回来,只想快些跟兄弟们见面,只是刚进外郭城门的时候就遇上了大司马的车架,然后他就被盛情邀进司马府,得到了大司马的礼遇。 孔小刀只记得自己受宠若惊,那可是大司马啊,因为他的提携赏识,他孔小刀才有今天,他有些奢望的把自己迷茫的前程系在大司马身上,如果他能成功,大司马就是他的伯乐。 他记得自己喝了许多酒,大司马把他介绍给好多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大官儿,他当时很懊恼自己为何没有叶老大那样聪明,至少该记住他们的名字,这些都是人脉。 他还记得大司马单独跟他说话,考校他功夫,问了他的出身,哦,还有关于叶老大的一些话,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暗骂自己糊涂,早知道他一开始就说自己酒量不行,少喝些也是好的,万一有什么没回答上来,是不是会影响大司马对他的印象。 孔小刀拍拍自己脑袋,下意识的摸了摸衣袍里头藏的东西,就是在他家地窖里找出来的那块令牌,他不知道这令牌有什么用,就只当是他爹留下来的遗物贴身存着,还好没让他给弄丢了。 孔小刀安了心,便与大司马告辞,出来司马府后,他有点不敢回去,总觉得自己干了亏心事,明明是回来过节的,却在大司马府上彻夜未归,二口他们不会说什么,可他害怕叶老大那双眼。 想起上次他回去的时候,叶老大看他的眼神里透着了然,还有那么一点陌生,他意识到什么却又不大明白,总之他进司马府宿酒的事不想给她知道,横竖明日就要回去,索性就当没有回来吧。 于是孔小刀放弃了回家,从司马府出来后便往城外而去,他步履匆匆,甚至没看见跟他相距不远的吕二口。 吕二口从长公主府里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孔小刀自司马府出来,他本来想喊住他,却好奇他要去哪,因为方向明显不是回家,他的刀哥原来回来了,没有回家还进了司马府,他难道有什么事?他莫非不知道大司马不是他们可以接触的人吗,因为他在长公主府的时候,隐约听到有关于大司马的一些言论,还有很明显秦将军跟大司马也不怎么往来,老大还教他要远着这些贵人。 他刀哥是遇上难处了还是叫人利用了,还有这事要不要告诉老大呢?纠结的二口小胖陷入了两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6水患起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洛阳城的冬日短的好似做梦,一边到了上祀,花柳儿都旺盛了起来,不过今年雨水多,一边暖和起来就开始下雨,整日阴沉不见日光,身上都要发起霉来。 秦未近来早出晚归,不是朝堂里有多少事要他忙,而是他在一旁看着大家忙,洛阳城的雨水多的叫人生厌,淮水等地已经面临灾患,每每天上多下两滴水,朝堂上就开始紧张。 倒也不是杞人忧天,前几年水患的惨烈犹在眼前,因淮水存于大魏与南朝边界,自来是两国争夺之地,此地民心尤为不稳,花几个银钱赈灾是小事,最怕引起民患,再被南朝趁机谋划一二,那淮水必失。 假若失了淮水,洛阳城的一道屏障就丢了,南有虎北有狼,可不是什么好事。 官家每日朝上朝下议论此事,倒也如往常一样拉秦未在旁,却不怎么问他什么,偶尔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并不像平日那样倚重。 秦未再傻也猜出一二,怕是有什么人跟他吹过耳风了,官家这人疑心重,丁点儿事都能引起他的戒心,只可惜城府有限,遮掩不到实处。 他倒也无所谓,本意也不是想要跟官家卖衷心,是官家单方面的拉拢他来压制高安,只可惜高安压不住,连长公主的野心他都看不见,整日自以为殚精竭虑,还不知是为谁做了嫁衣。 入了四月后,雨势不但不减,反倒变本加厉起来,淮水又有噩耗传来,堤坝尚未加固完成便一夜倒塌,沿岸百姓死伤无数,灾患波及徐州等地,一时民怨四起。 官家在朝堂上质问,“堤坝如何会一夜倒塌?不是前两个月就派人加固了吗,为何还会发生这种事!” 堤坝不是加固了就万事大吉的,何况还未加固完成,此次水患前所未有,谁也没有料到会如此不堪一击,更严重的是,南朝沿岸百姓并未受灾,据说是人家朝中有治水良臣,堤坝修建的格外坚固,才免于这一波的水患。 一旦有了对比,事态就严重了,南朝治水有道,而大魏朝治水无方,民心所向一眼便知。 大司马道:“陛下,臣以为事情不会这样巧,一定是南朝的计谋,我们的堤坝何至于如此不堪一击,不排除有人为破坏之嫌。” 事情只要出了,什么可能都有,反正是两国敏感之处,怎么怀疑都有人信,于是朝中多数人开始复合大司马,皆认为此事乃南朝故意所为。 然而就算是南朝所为,也不可能现在就出兵,再让沿岸百姓受战争之苦,那胜算可想而知能有多少。 “朝堂紧急拨粮赈灾,务必要安抚当地百姓,临近州县可以适当收留灾民,绝不能让他们无家可归,更不能叫南朝趁虚而入!” 晨朝后,官家独留了大司马。 “子成那,我看你好似有话要说,如何,可是孤的安排有甚不妥?” 大司马道:“陛下,若是任由灾民北上,恐怕对洛阳城有威胁,一旦有不轨之人趁机进了洛阳城,后果不堪设想。” 官家蹙眉,“你说的也有道理,但若是任由灾民成为隐患,恐怕更加不利,让城防多盯着便是,灾民不得入洛阳城,即便进来也要核实身份。” “陛下,臣以为南朝有不轨之心,此次堤坝坍塌,定然与他们脱不了干系,据闻负责此次堤坝修建的是南朝周行,此人有勇善谋,深得重用,乃南朝肱骨,一旦开战,必是我朝威胁。” “周行?就是南朝这两年兴发的那个尉将军?”官家沉吟,“之前燕柯与孤提起过此人,说是文武皆达,深受南皇倚重,既是太尉又是上将军,孤还当是虚有其名。” 毕竟南皇昏庸人尽皆知,他仰仗宠幸的人必是奸佞之臣,有名儿也是吹嘘出来的,谁也不曾放在心上。 “正是此人。” “怕甚,南朝质子还在洛阳城,不信他南皇就无所顾忌,祈王母家不是很有势力吗,岂能眼睁睁看着祈王成为弃子。”官家有些不以为然,“何况我朝有秦将军,还能不低一个周行。” 高安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官家自信南朝不是威胁,更不再紧捏着秦未不放,这是他的机会,秦未跟南朝拼个你死我活,这才是他所乐见的。 “子成可知青凤令仍存于世?” 高安眉头微动,讶异道:“这……不太可能吧?陆谦旧部已除,就算有青凤令也不足为惧,陛下您……” “孤只是听到些许风声,心里不安的很,秦未能活下来本身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一切皆有可能。” 官家近来频频与他卖好,高安便猜到了官家已知青凤令一事,柔然人拿青凤令一事来离间官家跟秦未,一定是刻意为之,这让他对青凤令是否存世心存疑窦,但是那孩子身上的青凤令又不像是假…… 高安走后,官家沉默许久,高安居然不知晓青凤令的事,这倒让他意外,不管高安是不是跟他卖傻,如果青凤军仍旧存世的话,秦未就得必除了。 他头疼的捏捏眉角,开始惦记起晗娅的药,前两日服用了她带来的药丸,精神十分爽利,不想这几日又被水患一事闹的头疼,正想去后宫歇一歇,冯章进殿了。 “陛下。”冯章进来,递了一封密信给他,“是王沉的事有消息了。” 官家立即拆了信,快速的看了一遍,然后手里的信不自觉的捏成团,恨道:“她当年果然是没死,那孩子……哼!” 冯章察言观色,便知事情不妙,王沉当年借死逃离,生下的果然是陆将军的孩子,那叶娘子岂非要有麻烦? “看来青凤令的事八成是真,那女人带着青凤令跟陆谦的种隐匿,为的就是跟孤讨债吧,也就是说那孩子很有可能知道青凤军一事。” 官家把手里的密信狠掷在地,一脸怒容。 “陛下,臣以为此事还有待商榷。”冯章小心翼翼道:“以陆将军之行事,恐怕不会轻易与王沉结合,而且那孩子生时还有待推敲,臣以为还应当再查,至于青凤令,以叶娘子的城府,恐怕不能隐藏这么深。” “你倒是替他说话!” 官家心气儿不顺,连带着对冯章也不客气,不过冯章的话他却是听进去了,此事若不能查个水落石出,他如何能甘心。 而此时的怀朔公府上,收到的消息却有些出入。 “你说什么,那个庶民居然是父皇的种?”怀朔公一脸不以为然,“那又如何,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娘们儿,能翻出什么浪来!” 曲玉暗自摇头,“殿下,不得不防啊,您没看出来陛下对她多有关注吗,您可别忘了先皇时期无庸长公主的事,立女子为储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怀朔公被禁足数月,什么长进也没有,依旧不知自己处境艰难,他失了官家的信任,更失了民心,如果官家有心易储,那有秦将军辅助的叶长安,就不是那么丁点机会也没有了。 “那女人当年不是被父皇给送给陆将军了吗,可见她也没有多重要,再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知道那女人是不是跟别人生了野种,父皇居然也信,大字也不识的乡野村姑能当皇帝,我看父皇脑袋是让驴踢了。” “重点不在她,而在秦未,秦未为何大老远把她带回来,还护的这样周全,他要是没有所图,您信吗?假如秦未就是想要把她推上那个位子,我们必须要未雨稠缪,齐家,隋家,连沈师都栽了,我们失掉了多少势力!” “哎呀随便了!”怀朔公颇不耐烦,“杀了不就完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是说南朝若是起兵,秦未必离京吗,到时候随便寻个什么机会杀了她,多大点事。” 怀朔公耐心告罄,甩袖离开,曲玉皱眉,手里的羽扇越发焦躁起来。 …… 秦未下朝后独自来到藏渊阁,这里是收藏典籍之所,此地鲜少有什么人来,负责看管的人与他有些交情,寒暄两句,便任由他进去查阅。 他要查的人正是南朝周行,藏渊阁不止会收集古今史籍,要紧的人物也会收录平生事迹,这个周行是后起之秀,他之前并不怎么了解,于是便想着来查一查。 这一部分书籍看的人少,故而位置比较偏,他找了许久才找到一本相关书籍,上面布满了灰尘,但是有关周行记录的字迹是新的,可见大魏朝对其有所关注也就在这两年。 周行武将出身,算是大器晚成,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将成为上将军,甚至在朝堂上也颇有作为,很受南皇器重,不过看其发迹的时间也就在这几年而已,且已有家室,但有关他的出身背景却没有记录,可见必定不是大家族出身。 寥寥数语,实在看不出什么奇特之处,秦未合上书沉思良久,总觉得这人并不是这样简单,算算他发迹的年份,秦未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 他从藏渊阁出来,转而去了廷尉府。燕廷尉正在看案卷,看见他来还很高兴的样子,“秦将军大驾光临,某受宠若惊。” “燕廷尉公务在身,是我叨扰。” “别跟我客气,您能来我求之不得,不知有甚指示?” 秦未不请自坐,笑了笑,“我现在闲人一个,找你来不过闲聊几句,哪有什么正事。” 燕柯闻言放下案卷,转身沏了两杯茶过来坐下,“那感情好,我正盼着有人来找我闲聊,也能叫我喘口气,看卷宗可不是什么轻松活计,不过秦将军,您哪里就成了闲人,朝中还要多仰仗您,我瞧着南朝这事不能善了。” “燕廷尉是南朝人吧。”秦未说道,“一直想问您来大魏朝之故,可有冒昧?” “倒也没什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事,南皇昏庸,我想许多有志之人都想另寻明主吧,某幸得官家赏识,可以一展抱负,更难得的是,能有幸与秦将军为友,实乃人生幸事。” 秦未眉头一挑,“燕廷尉可认得周行?” 燕柯笑,“南朝人岂有不认得尉将军的,我有幸与之相识,还知道他十分敬仰秦将军您,做梦都想与秦将军在战场上一战高下,您若是有缘与之一见,必会生相见恨晚之情。” 秦未了然一笑,燕廷尉刻意引他与周行相识,那这个周行,必是他心里猜测的故人,一时感慨万千,既然有他在南朝,那此次事件定是他刻意谋划,看来南朝之祸就要一触即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7要出征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因为大雨,叶长安跟徐应桐窝在俞记里喝茶,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贺公子最近都没有消息唉,他不在倒是怪无聊的。”叶长安忽然提起贺添来。 徐应桐撇撇嘴,本能的想编排他两句,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没说出来,只哼了一声,“他不在清静。” 叶长安笑,没有戳穿她,贺添上次说大话要去京将营,到底没去成,大概是贺家人知道后从中作梗,于是便退而求其次去了文子欺那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想不开,非要去大对头眼皮子底下受罪。 可能是经历了事之后受了刺激,也可能就是想给徐应桐证明一下自己不是废物,上次两人酒后乱性,徐应桐足足一个月没理他。 “徐娘子,你跟贺公子那天……到底熟没熟啊?” “啊……”一提起来,徐应桐就捂脸不想见人,“我,我也不知道,总之我就是不想见他,他他……太不要脸了,我巴不得他死了才好!” 叶长安扑哧一笑,“哎呀,贺公子真可怜啊,去了花蚊子手底下,不知道要去几层皮那。” 徐应桐脸埋在胳膊里,好半天才平静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心情,分不清是羞赧还是气愤,“好啦好啦,我们还是来说说你跟秦将军吧,长安你好厉害,不声不响的就把秦将军给收了,太让人意外了,你可得羡慕死我们啊!” “小意思,秦将军哪有那么吓人。”叶长安嘴角掩饰不住的得瑟,说起秦将军来,她又想见他了,只可惜最近秦将军忙,整日不见人。 “不过长安,南朝起兵,秦将军很可能要出征了,你要怎么办呢,要换成是我,一定难过死了。” 秦将军要出征,她都是从别人嘴里听的,那家伙一个字都没跟她提过,分明是没把她当自己人,哼! “我啊,死乞白赖跟他去呗。”叶长安托着脸,其实心里没有底。 “你要去战场啊,那怎么能呢,没有官家的允许,你根本不能进兵营啊。” 是啊,秦将军一定也是这样回绝她。 “还有啊长安,我这样说不知道对不对,我觉得官家最近好像特别关注我们,还夸你把她们教的好,说什么要你练兵之类的,你说是不是想故意拖住你,然后用你牵制秦将军呢?” 叶长安不大考虑这种事,被徐应桐这样一说,也觉得像是这么回事,可是官家为什么要牵制秦将军那,难道说秦将军他有什么异心吗? 晚上见到秦将军后,叶长安赖在书房不走,他在案上看书,她就在对面看他,看的秦将军心浮气躁。 秦未放下书,看她,“明日仔细又起不来,你不是要早起晨练吗?” “下雨晨什么练,再说了你不是也没睡吗,你不睡我睡不着。” 秦未无奈,“你想说什么。” 她趴在桌子上,“下雨无聊啊,通常一下雨我就睡不着,不如秦将军陪我睡啊。” “我这里床小,你不怕挤可以睡。” “这么好说话?”叶长安狐疑,按照他的风格,一准儿要装正经然后把她撵出去,肯定有亏心事! 秦未是摸清了她的毛病,越不让越蹬鼻子上脸,得比她更不要脸才好使。 “不睡我一点意见也没有,你自己看着办。” “睡!”叶长安二话不说就扑到书房的小床上,扑了一脸秦将军的味道。 秦未重新端起书来,完全没有要陪的意思,果然秦将军每次说要陪*睡都是骗人的。 “秦将军,上次我去过南朝会馆,差点就让人抓住,我听见南朝跟柔然要有图谋,还有官家最近要我练兵,我不想去了,还有……” “你不能去战场。”秦未扔下书,严肃的说道,“你留在洛阳城不要任性,等我回来,若是让我知道你再惹乱子,我回来定不饶你。” 这姑娘实在不让他省心,居然跑到南朝会馆去听消息,还差点让人家抓住,这是知道他要离开洛阳城,故意说了让他放心不下,但是再放心不下也不能带她去。 秦未从桌案边起身走过来坐下,拎着她的衣领,把她的脑袋从被子里揪出来,“别耍小孩子脾气,我此次是有要事必须要去,不是被谁逼迫的,跟上次不一样,要说战场都有危险,我不能跟你保证一定不受伤,但我一定会回来,信我吗?” 真是什么招都对他不好使,叶长安趴在床上,泄气的撑起脑袋看他,“去几天?” 秦未失笑,“去两天好不好?” “一天。” “好,一天就一天。” “嘿嘿。”叶长安高兴了,蹭的坐起来,一下扑到他身上,“去一天可以,不过秦将军得答应我,去之前都要陪我睡。” “就还得卖身才能答应是吧。”秦未往她腰上掐了一把,“你怎么那么不吃亏呢。” 叶长安被他掐到了痒痒肉,笑的人仰马翻,自己倒霉还不忘了使坏,勾住他的脖子,连带着秦将军一块陷在床铺上,不堪重负的小木床抗议的尖叫一声,吓的两人齐齐僵住,就怕小床这时候撂挑子。 僵持了一会,叶长安噗嗤一声,笑的不能自已,“秦将军,这床不会是你幼年时候用的吧,也忒可怜了些。” 秦未戳她脑袋,“回头搭个石头床才禁得住你这样闹,还不给我老实些。” 可怜秦将军清静了快三十年,属于他的地盘从来都是一板一眼,何时有人敢这样放肆,如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遇上了后半辈子的克星,大概此生都跟清静无缘了。 “你好不讲理,明明是你先掐我的。” “我不讲理了,你待如何?” 叶长安不怀好意的邪笑,正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然而手还没伸出去就让人家一把抓住,脑袋被他收进怀里,秦将军施展他的人肉锁功夫,把她收的上不得天下不得地。 “睡觉。” 秦将军的命令不容置喙,强迫她安静下来,她窝在他怀里手暖脚暖,惬意的像只猫。 “秦将军,花蚊子会去吗?” 她到底还是不放心,如果文子欺能陪他去,她也能放心不少。 秦未安抚的顺着她的头,“你好好睡,明日再告诉你。” 叶长安乖乖睡到自然醒,没有如愿以偿听到文子欺会随军的消息,倒是听到了他被禁足的消息。 在水患之后,淮水沿岸的百姓都一股脑儿北上避灾,南朝趁机发兵是在意料之中,南朝由周行领兵,大魏朝则派秦未迎战。 文子欺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自发的收拾行囊准备随军,因为这在他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他不需要官家给他名正言顺的身份,没有身份谁也不能小瞧他,秦未是老大,他就是老二。 可是他忘了还有个手眼通天的爹,深知文子欺的尿性,先下手为强的把他关在家里,棒打鸳鸯似的不让他有逃走的机会,断了他的一切念想。 于是文大公子就开启了每日的嚎叫模式,门板拍的震天响,势要把牢底坐穿。 “文老头你有点儿觉悟行不行!事关我大魏朝安危,百姓安宁,我文大副将一出手,凭他十个八个的周行都不在话下,这是多么长脸的事啊,你怎么就转不过弯来那!” “公子,老爷他去公廨了,您要不等他回来再喊?”过来送茶水的侍女提醒他。 “不在家啊,早说啊。”文子欺嚷的口干舌燥,他端详进来的丫头,贼兮兮的朝人家笑,“你叫阿鸢是吧,越长越好看了,过来跟你说两句悄悄话,你回头转给我阿姊。” “公子,您是想趁机偷钥匙吧,别费劲了,钥匙给您。” 阿鸢把钥匙递给他,文子欺傻眼,“现在咱家里的姑娘们都这么精明吗,太吓人了啊!” 阿鸢扑哧笑出声,“不是我精明,是姑爷吩咐我的,他说反正也关不住您,不如放您出去,让您去官家那里请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随军,要是请不下来,那就不要再反抗了,偷跑这种事不会再有,他会亲自去城门口抓您。” 文子欺一拍大腿,“还得是我姊夫啊,太有觉悟了!”他一把拿过钥匙,“好阿鸢,我记住你了,回头给你买胭脂。” 文子欺得了宋尹的里应外合,欺上瞒下的偷跑进宫中,准备使出自己不要脸的必杀技来说服官家舅舅,等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看文老头还不同意! “是子欺来了,稀客啊。”官家扔下手头的公务,笑看他,“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又想求什么?” 文子欺假模假样的行完了礼,盯着官家夸张道:“哎呀!陛下舅舅您最近容颜焕发啊,怎么这样年轻了那,保养秘诀也告我呗。” “胡说八道。”官家笑嗔道,“有屁快放!” “嘿嘿,陛下舅舅,子欺是来请求随军的,您赐我个威风点的名号,也让我风光一回行不?” “你要随军?文公同意吗?” “您提他做甚,我又不是没上过战场,他哪回拦着了,他向来是大公无私,还能不同意吗?” 官家斜睨他,“真同意了?孤可是知道文公的脾气,恐怕不大乐意你随军吧,你可别叫孤里外不是人。” 文子欺心虚,心说难道他爹提前跟官家吹过耳风了? “哪能呢,我爹他通情达理着呢,任何时候都不会扯我后腿,都是为国为民的好事,肯定同意。” “孤可得提醒你,上次若不是文公最后关头把你托住,你这小命可就难说了,再说大长公主也心疼你,孤每次都落埋冤,你就消停些留在洛阳,秦未一个人去够使。” “上次?什么上次?”文子欺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时有些不敢置信。 “还有哪个上次,你自己好好想想,这次孤不上你当,假若文公不来亲口跟孤说他同意了,孤是不会同意你随军的。” 文子欺如遭雷劈,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宫里出来的,他怎么也不能想到是他爹拦住他去支援白渊的,他当时身上受了伤,白渊没有让他第一时间冲在前头,说可能会需要他支援,但等来的却是援军已到,不需要他去的消息。 原来所谓的援军都是他文公胡说八道,就只是为了不让他自己的儿子去送死,可是他想过白渊吗,想过跟白渊一起牺牲的那些将士吗!假如白渊没能逃过这一劫,他文子欺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吗! 呵呵……文子欺怒极而笑,没头没脑的冲进尚书台,打算跟他爹对峙,他倒要看看世人眼中大公无私的文显公,到底披了多厚的人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8又被坑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文子欺一见到他爹的时候就怂了半截,但是碍于心中的愤怒,还得装模作样的质问,他一定要亲口听他说出当年的事来,假如真的是他隐瞒了实情,从而导致白渊险些丧命的话…… 他可能,也不能把他爹怎么样,但是态度必须要有,必须要坚决,如果他爹不认错,他就再也不回文家了! “你来做什么!”文公对他没有好脸色,“你不是关在家里吗,谁放你出来的?” 坏了,文子欺心说光想着来质问,宋尹放他出来的事就兜不住了,哎呀他简直对不住他姊夫啊! “是我自己出来的。”文子欺梗着脖子道。 “胡闹!这里是你来的地方吗,还不给我滚回去!” “我要随军,你放不放吧。”文子欺也豁出去了,“我就来问你一句,当年援军的事是不是你造谣!” 文显脸上毫无异色,好像一点都不奇怪他会来问,又好像是问心无愧的镇定自若,反正是别想从他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明明没有援军来,你却不让我去支援,那是白渊啊,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是你看着我们长大的,就只有我的命才叫命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文显沉了口气,拾起案上的公务继续看,“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 有侍从闻声进来,却不敢动手,你看我我看你,心说家务事要管吗…… “文老头你不讲理!”文子欺跳脚,“你这是心虚了吧,惭愧了吧,想这么遮过去,没门!” “外头的人都一块儿进来,会绑粽子吗,就照粽子绑,谁要是让他跑了,罚俸半年。”文显对他的质问无动于衷。 “嘿!文老头你狠!” 文子欺好汉不吃眼前亏,想着先跑为上,无奈进来的侍从太多,门给堵上了,根本无法施展他上蹿下跳的身手,只能任由他们扑上来把他五花大绑。 文大公子就这么活生生被绑成了一根人棍儿,两头一对穿,就是一只待宰的猪,直接被人扛回了文府。 而秦将军出征在即,到底没能再见到他的得力助手文副将。 文子欺不能去,叶长安的心里更就多了几分不安,这两日官家有事没事就给她布置任务,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隔一两日就要见她一面,导致她根本没有见秦将军的机会,待到他临出征前一夜,叶长安直到很晚还在宫中。 徐应桐知道她心里记挂着秦将军,跑过来劝她,“长安你别急,秦将军不会有事的,反正离的没多远,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呀,你可知道秦将军在我们心里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每次他出征,我们都是欢呼雀跃,是因为相信他一定会凯旋。” “嗯,我知道,一会我想出去一趟。” “你要出……”徐应桐吃惊,今日这么晚,大概是要留在宫里过夜,明日一早还要早起,如果是在别的地方还好说,宫里可不大好出去的,“你疯啦!” “我会在天亮之前赶回来的,你帮我兜着点,放心,出宫的路我熟,没事的。” 叶长安简单收拾一下,准备趁早溜出去,徐应桐再担心也不能说什么,因为换成是她,大概也想拼命出去见一见的。 秦将军这几日都在京将营,准备出征相关事宜,今日回来跟官家报备,大概会短暂回家收拾一下,希望能赶在他离开之前见一面。 明知道会挨骂,但不见一面会觉得空落落的,洛阳城的墙不好翻,不过上次跟着秦将军走夜路的时候,大概摸清了夜禁的路怎么走,到底是没能难住她这种惯犯。 回家的时候,秦将军正要出门。 “你从宫里回来的?”秦未皱眉。 “是啊,干完了活还不许人回家来吗。” “这个时辰,不像是正常能出宫的时辰吧,我看你胆子越来越……” “哎呀秦将军!”叶长安扑上去抱住他,“别这么煞风景,我就回来看你一眼,马上就回去,保证没人发现的。” 秦未没了脾气,他以往出征无数,何曾有过这么婆婆妈妈的场景,但这几日繁忙之余,到底还是会惦念她,就在方才出门的时候,还生出那么点遗憾来,此去凶险未知,他其实并不能保证自己完好无损的回来,他怕自己食言,更怕她骂他一辈子。 能见一面也是好的,秦未收拢怀抱,任由自己放纵这么一小会儿。 “在宫里的时候要小心,如果有什么不对,自保为上,如果找不到子欺,就去找邢山,扶摇帮在洛阳城势力不浅,应该可以保住你。” “没事的,我怎么也能自保,倒是你小心点,没事别瞎往前冲,打不过就跑。” 秦未笑,“幸亏没让你上战场,仗都没法打了。” “我是不是有点婆婆妈妈的?”叶长安抬起头来看他,“都怨你,我以前不这样的,老大的威严都丢光了。” “巧了,我也不这样的。”秦未捏她鼻尖,“再给你半刻钟,我必须要走了。” “半刻钟啊,做点什么好那,我来的着急,没想好要说点什么,这么一直抱着都要睡着了。”叶长安眼角一扬,“要不干点正事吧。” 秦将军本能的没有好预感,还没想明白所谓的正事是什么,这姑娘就扑上来啃了他一嘴,他脸一黑,“你是属狗的吗!” “我是啊。” “……以后不准搞突袭!”秦未板起脸,狠狠往她腰上拧了一把,“我可真能揍你。” “秦将军,你老拧我腰做甚,真的很痒啊。” 温热的手掌隔着单薄的衣衫,腰上的触感波及全身,说不上是痒还是热,反正她十分的不自在。 暗夜中,秦未脸上一热,他别开眼,脑袋里手掌间勾勒的都是她纤细而线条紧实的腰,全方位多角度的打击着秦将军坚固的意志,他不自觉收拢双臂,仔细描摹着她的眉眼,忽然有些不想离开…… 秦将军离开后几日,叶长安每每想起他唇齿间的味道,都免不了一番面红耳赤,想不到秦将军看着一本正经,一旦不正经起来也非常的不正经,跟文子欺的故作风流有的一拼。 不过婆婆妈妈不是她的本性,人都走了,没必要整天要死要活的惦念,何况她还很忙,忙着忙着,说不定秦将军就回来了。 官家这几日说要检验娘子们的骑射功夫,她得随时准备着,说起来骑马的功夫她也是个半吊子,倒也能将就应对,但前提是她没怎么骑过别的马。 六顺自从上演了一出人仰马翻后,整个就有些痴傻,不知是不是因为屡次求偶不成受了刺激,平日倒也让她骑,但给官家检验可能就差点事。 “叶教习,您的马是万不能上的,上次的事实在是……您看这边有很多匹马供您挑,您不如趁这几日练一练,兴许更趁手那?” 既然官家都嫌弃了,那真不能骑六顺上了,叶长安无奈只好换马,“有劳冯大人,我再挑一匹就是。” “叶教习通情达理。” 于是她就挑了一匹不怎么高大的小黑马,没敢挑枣红色的,怕六顺看了受刺激,挑定了马后就要抓紧磨合,毕竟在马上射箭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小黑马性子挺温顺,比六顺那头犟驴好驾驭多了,所以上手还算顺利,叶长安每天晚上都会亲自送它去马棚,还要嘱咐马侍喂食沐浴都仔细些,以免生病。 临近验兵的头一晚上,叶长安照旧把它牵回马棚,负责照看的马侍已然认得她,笑呵呵的跟她打招呼,“是叶教习来了,您放心交给我就成,保管不会给您出岔子的。” “有劳了,明日官家要检验,我只好仔细些。” 不是养熟了的,她到底是有些不放心,亲眼看着马侍给它投喂了干草,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离开。 而在她离开后没多久,又另有两个内侍官过来,说是要检查明日上场的马。这是常有的流程,通常供官家使用的马,用之前都会仔细检查一番,故而马侍很自然的就放他们进了马棚。 查验无误之后,夜色已深,马侍锁上马棚一夜无话,直至第二日一早,叶长安头一个来马棚,照常把小黑马牵出来溜了一圈热身。 用早食的时候,徐应桐问她,“如何,小黑状态还不错吧?” 叶长安啃了两口干粮,说道:“还好,就是没前两日精神。” “没精神啊,不会是紧张吧,它跟六顺倒是反着来,六顺这种时候都亢奋。” “可不是吗,紧张些倒也罢了,别给我惹事就成。” 徐应桐笑,“你放心吧,宫里养的马都仔细着那,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但愿吧。” 叶长安领的这帮娘子兵,花拳绣腿的倒也不指望她们干什么大事,所谓的演兵也就没多大阵仗,官家请了长公主跟大长公主一并几位娘子来观赏,纯粹当热闹来看。 大长公主看着一帮娘子们骑马射箭,多少有些不能理解,“虽说娘子们练些强身健体的本事也挺好,但姑娘家家的,还都生的这样好看,官家你倒也忍心折腾她们。” 长公主笑道:“姑母您这就不知道了,皇兄是指望她们保家卫国呢,再不济守卫后宫也是好的,回头给您身边安排两个,不比那些侍卫看着顺眼吗?” “哎,无庸这主意不错!”官家附和道,“孤是有这打算来着,女子如何不能骑马射箭,您瞧柔然来的女子,哪个身手都很好,咱不能叫她们比下去不是?” 一旁的晗娅含笑不语,故作娇羞,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可不是吗,自从晗娅公主来,皇兄可再也不瞧咱们的姑娘了。” 这厢叶长安带领娘子们御马而来,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她们简直脱胎换骨一般,之飒爽英姿毫不逊色战场上的男儿,让围观者纷纷叫绝。 看上去很是那么一回事了,但只有叶长安知道她们还差得远,所以始终替她们捏着一把汗,生怕她们紧张出点岔子。 其中有一项是要御马的同时射靶子,这对于骑射新手来说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只求她们别在射箭的同时从马上掉下来,以及尽量别跑箭就成,为了画面相对好看些,叶长安也会上场演示,好歹是秦将军手把手教出来的,总不至于太难看。 只是小黑马的状态越来越不济,有好几次都走神儿了,要不是叶长安发现及时,没准儿能让它摔个跟头,她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心说难道是生病了吗,可是现在换马就太迟了,只能祈求它别再出问题。 到叶长安上场的时候,她骑着小黑马绕场两周,马速有些快,穿过箭靶的时候依然没有减速,她猛的开弓瞄准靶心,依着她的水准,快准狠的射中不是问题。 只是在箭将出未出的时候,小黑马忽然狂躁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叶长安心下一惊,箭即将离弦,不得不发,而与此同时,小黑马扬起前蹄方向一转,离弦的箭直接朝着官家所在的方向而出。 在场的娘子们不约而同一阵尖叫,叶长安自己都懵了,她甚至不知道箭头是冲着谁去的,她此时已经无法控制住狂躁的小黑马,做好了再摔一次的准备。 慌乱之中,不知是谁撕心裂肺喊了一声,“陛下!” 紧接着场面就开始混乱起来,叶长安心一凉,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肯定是叫人给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9点太背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从场面的混乱以及众人的惊呼声来看,官家肯定是中箭了。 叶长安在摔下去的一瞬间,脑袋终于转过弯来,她生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跑,如果是有人故意来坑她的话,等待她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下场,何况官家已经中箭,单单是君怒就能要她小命,如果再不幸点,官家丢了命,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再说秦将军不是嘱咐过她要先自保吗,这种时候再来谈什么问心无愧大义凛然就真的傻到家了,于是叶长安想也没想,忍痛从地上起来,随便抢了一个人的马就往宫外跑。 此时在场的人大都是懵的,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状况,似乎是忽然间官家就中箭了,一个人惊慌所有人都惊慌,除了替官家的伤势挂心之外就是先自保。 再然后,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她跑了!刺伤陛下的刺客跑了!” 这才有侍卫围拢起来抓人,然而再一瞧,哪里还有叶长安的影子。 好嘛,一转眼她就成刺客了,这帮人还真的生怕冤不死她怎么着,叶长安趁着大家慌乱的功夫,骑马快速冲出宫去,又赶在侍卫追上来之前快马加鞭出了内城,一出城后她就弃了马。 这时候内城的金吾卫以及巡城吏已经开始全面追击,通过望楼层层传递,用不了多久,叶长安就会成为整个洛阳城的通缉犯,根本插翅难逃。 幸好她出内城后就弃了马,然后隐匿在百姓中,追击的人暂时失去她的踪迹,她要赶在被认出来之前跑到扶摇帮。 追捕叶长安的消息暂时还没传到洛水以南的四夷坊,她尽量不惹人眼,专挑人多的地方走,然而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她好死不死的又碰上了南朝质子。 冤家路窄都来不及遮个脸,幸好她反应快,狭路相逢掉头就跑,她此时无比期盼这时候能出现几个扶摇帮的人来给她打掩护,那南朝质子眼太尖了,看见她的一瞬间就上来追,简直比追捕她的那帮人还尽职尽责。 且南朝质子还带了侍从,一帮人追她一个,大街上一时间鸡飞狗跳,这会儿再求低调就晚了,有了南朝质子的帮忙,宫里的人不求找不着她了。 真是点儿背到家了。 叶长安一边跑一边琢磨对策,实在不成就停下来赔礼道歉,南朝质子事小,引来巡城吏就完蛋了,于是在跑到四夷坊的时候,她停在一条无人的十字道上,然后纵身蹿上墙,等着南朝质子他们追来。 她没记错的话,这里距离扶摇帮老窝不远,如果运气好的话,她爬这么高,应该会很快被扶摇帮的眼线看见,一旦跟南朝质子谈崩了,她可以有退路。 走进了再看,那南朝质子生的高壮威猛凶神恶煞,不客气的瞪着她,“上次叫你溜了,我看你这次往哪跑!”他招呼众侍从,“都给我上,抓住她,还愁秦大将军不乖乖听话吗?” 呸!叶长安心说她就是脑子坏了才会想跟他赔礼道歉,人家压根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让他抓住了还不如回宫自首那! 叶长安自然不能束手就擒,在侍从们上来抓她的时候,她朝着道对面纵身一跃,堪堪躲开跳上墙来的侍从,但南朝质子又紧接着扑过来,她不得不跟他动手。 交手的一瞬间,她心里就凉了半截,南朝质子这块头不是白长的,忒有劲了,随便让他碰哪都是一阵火辣辣的疼,叶长安抽出身上短刀,认真而又严肃的跟他交手,因为她绝对是遇上劲敌了。 她这时候想起了秦将军曾经的忠告,一旦遇上强敌的时候,任何侥幸跟小聪明都不好使,唯有实打实的真本事才靠得住,秦将军如果再严格些就好了,她想。 与南朝质子的对打十分吃力,后面还有好几个侍从查缺补漏,她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真打不过就跑吧,如果被他们抓住成了威胁秦将军的筹码,那她还不如死了拉倒。 在她分神想要跑的时候,十分悲惨的挨了南朝质子一脚,这一脚踹在腿上,怕不是骨头都要让他踢断了,叶长安被他勾起了求胜心,心说娘的她还不跑了那,必须要跟他死磕到底。 发了狠的叶长安转回头扑上来,让南朝质子深感意外,就着这个机会,叶长安还了他一刀,这一刀同样砍在他腿上,两人同时一瘸一拐,打平了。 “挺狠啊小娘子。”南朝质子挥退手下,打算一个人收拾她。 如此正合她意,专心打一个人比左顾右盼好得多,于是两人一时间打的难舍难分,谁也没讨什么便宜,不过叶长安手上有刀,照着南朝质子的要害来了好几刀,那南朝质子一身的血,看起来比她惨烈多了。但她没有杀他之心,只想让他知难而退,哪想他不依不饶,叶长安没有一点退路。 难舍难分之时,扶摇帮的人来了,为首的正是邢山,他听到眼线的消息后飞速赶来,好险是赶上了,扶摇帮的兄弟一加入,南朝质子就开始捉襟见肘起来。 “长安你没事吧!”邢山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叫兄弟们速战速决,可能有人要追来了。” 南朝质子伤的不轻,又被邢山胖揍了一顿,不过碍着他的身份不能要他命,只好把他打晕了丢在无人的地方,连同那几个侍从一起,只要无人回去通风报信,暂时还能遮掩一阵子。 收拾完了他们,叶长安才一口老血吐出来,她着实被南朝质子打的不轻,看着毫发无伤,其实都是内伤。 邢山二话不说把她抱起来,“这时候就别跟哥哥逞强了,落下毛病得自己受着。” 大概是怕她尴尬,邢山以大哥自居,叶长安便不矫情,任由邢山把他抱回扶摇帮老巢。 回到扶摇帮的时候,兄弟们不明所以的瞎起哄,“哎呀老大,你这是给咱们抱回夫人来了啊,太能干了!” “放屁!都给老子警惕着点,有巡城吏跟金吾卫进四夷坊的话,快速回来禀报!” 一听事儿挺严重,兄弟们不敢闹了,都抄上家伙该干嘛干嘛,邢山一股脑取来一堆伤药,不知道先给她喂哪一样好。 叶长安摆手,“我没事,随便吃点舒筋活血的药就完了,倒是让兄弟们小心些,就怕连累你们。” “你这叫什么话,看不起我邢山怎么着,洛阳城里都保不下一个人,我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不是妹子,你到底惹什么麻烦了,你不混的挺好吗?” “别提了,让人给阴了,我失手射了官家一箭,现在全城都在搜捕我,我实在没地方去,只好来麻烦你,你千万别勉强,这可是天大的麻烦。” “你射了官家……你牛啊妹子!”邢山亦吃惊,“这可真不是小事,实在不成,我看我只能卷铺盖离开洛阳了。” 邢山不是说玩笑话,假如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扶摇帮可能真的要撤离洛阳城,而此时的叶长安还不知道,她惹上的麻烦并不止一桩。 在南朝质子被扶摇帮的兄弟打晕丢弃后没多久,又另外来了一波人,这些人原本是跟着南朝质子的,身分不明,他们目睹了南朝质子跟叶长安交手的全过程,实在是天助他们,因为他们的任务就是干掉南朝质子。 于是顺理成章的,南朝质子被补了致命一刀,就此命丧在大魏朝。 而秦将军正与南朝交战,质子身亡对这场战役而言,委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什么!南朝质子被人杀了?” 官家捂着伤口起身,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好端端的怎么会叫人杀了?什么时候的事!” “陛下,就在不久前,据看见的百姓所言,南朝质子曾经在街上追赶一名女子,后来可能交过手,南朝质子应该就是在交手过程中死的,身上有多处致命刀伤。” “混账混账!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南朝质子如何能在这种时候死那!” “回陛下,据描述来看,行凶的女子应当就是叶长安,她出内城后弃马逃至四夷坊,然后不知何故与南朝质子动了手。” “是她!”官家脸色苍白,心里的滋味难以描述,他胳膊中箭没有伤到要害,倒不至于一定要把她赶尽杀绝,而且还需要她来制约秦未。 但是她杀死了南朝质子,怎么偏偏是南朝质子! “传孤的命令,封锁洛阳城各大城门,此事绝不能外传,所有知道南朝质子身亡消息的人通通抓起来,至于叶长安,务必要把她抓回来,不得伤其命!” 与此同时,曲玉从怀朔公府后门出来,秘密去往司马府。 官家遇刺的消息传来,怀朔公就差额手相庆,只是可惜没把叶长安当场抓住,不过如此也够了,她身上挂了刺主的罪名,往后很难再有威胁,但怀朔公以为这样并不够,非要他安排抓捕叶长安的时候,趁机杀掉她。 曲玉为此要探一探大司马的口风,方才他听闻南朝质子被杀,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大司马所为,还有秦将军与南朝对战的当口,叶长安一定还有用,他自然不能听他那位糊涂主子的吩咐,冒然取了她的命。 司马府中,大司马依旧与韩箫对饮,对于曲玉的到来丝毫没有意外。 “是靖臣来了,坐,仲琰刚泡的新茶,你赶巧了。” 曲玉跪坐下来,双手接茶,“是靖臣讨巧。” 韩箫笑道:“是够讨巧的,我自己还没喝一口呢,靖臣怎么有空过来了?” “不知大司马可听说了今日之事?” 高安呵呵一笑,“这么大的动静如何听不见,怎么,怀朔公那边可有甚指示?” 曲玉放下茶盏,“不瞒大司马,怀朔公一心想要取叶长安的命,我如何也劝不住,想来请您示下。” “哦?怀朔公何时与那丫头结了这么深的仇怨。” 曲玉顿了顿方说道:“大司马有所不知,官家前些日子曾经派人去调查叶长安的身世,她正是当年王沉所生,是官家的女儿。” 高安不动声色与韩箫对看一眼,恍然,“竟有此事?” 曲玉捏不准大司马是不是做戏,他都得知的消息,大司马居然不知道,还是说自己的消息有误? “是啊,自从得知叶长安的身份,怀朔公就动了杀心,只是与南朝对战的关头,靖臣不敢冒然出手,这才来请您的意。” “靖臣严重了,不过眼下的确不是杀她的好时候,叶长安还有用,便是官家那里也没法交代,我以为怀朔公置身事外的好。” “如此,靖臣懂了。” 曲玉得了大司马的示下安心离去,韩箫却笑起来,“看来曲靖臣已经料到是咱们出手了,这是故意来试探咱们口风的,不过他得到的有关叶长安身世的消息却有意思,是谁故意混淆视听呢?” 高安意味深长的笑,“还能是谁这么手眼通天,连怀朔公都敢利用。” “如此,我们可得好好防着些,至少叶长安的命得保住,真要把她弄死了,倒是如了别人的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0被抓捕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逮捕叶长安的命令不消半日就传遍了整个洛阳城,宫城封闭,全城戒严,一时间人心惶惶,以为是出了什么江洋大盗。 隐匿在百姓中的扶摇帮兄弟趁机混淆视听,将搜查叶长安的巡城吏尽量引到别处,再仗着扶摇帮的人脉势力,暂时没有波及到扶摇帮老巢。 不过情势并不乐观,如此拖延不了太久,迟早会查到扶摇帮头上来。 “老大,那帮巡城狗腿子精明的很,到底还是来咱们左近转了一趟,我去找了他们一个头领打听,听闻是官家亲自下旨,好像还有其他人的势力掺合在里头,反正特别复杂,看样子叶娘子这次是惹了大*麻烦。”老鬼跟邢山私下里汇报,“还有,咱们搭了几个人情,暂时是不会来搜查,但难保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拖延不了太长时间的,您得想个辙啊!” 邢山低骂了一声,“他娘的,真亏他们能对一个娘子这么狠,又没掘他们的祖坟,睁只眼闭只眼不就完了!” “谁说不是那,咱们的几家店铺,都进去搜查过好几波了,上天入地的翻找,连被褥底下都没放过。” “这样不行,咱们这里迟早会找来的,让兄弟们没事都撤走,你跟小星护送她去搜查过的店铺里先躲一躲,然后见机行事。” 老鬼一拍手,“我看这样行,都搜了八百回了,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再去,老大您放心,我们会保护好叶娘子的,这里就交给您了。” 邢山去到叶长安的屋子,问她:“你的伤还好吧?” “没事,死不了,怎么,有人查到这里来了吗?” “到没有,不过难保后面不会来,所以我想暂时把你藏到店铺里去,那里已经搜查过了。” “成,只要别给你们带来麻烦。”实在躲不了的话,她就算被逮住也不能连累扶摇帮。 “妹子,咱以后不说这么伤感情的话行吗,我说了能保你就能保你,给点面子成不?” 叶长安哈哈一笑,胳膊伏在他肩膀上,“成,就冲你这句话,你这个大哥我就认定了,替我谢谢兄弟们。” 正在这时,外头忽然有兄弟喊起来,“老大快!有巡城吏找到这边来了,让叶娘子快躲一躲!” “他娘的这么快!”邢山猛的站起来,“长安你跟我来。” 叶长安被南朝质子揍出一身的伤,稍微一动就扯的浑身疼,只是脸上没怎么露出来,她不想拖累邢山,装作没事人似的跟着他往后院跑。 “妹子,我不能跟你去,让老鬼跟小星领你过去,这后院有一个密道,是通往外头的,你先进去!” “好,你小心!” 邢山从后院出来,前后脚的功夫巡城吏就堵到了大门口,他心里暗骂,心说眼线刚发现他们就堵到这里来,分明是已经起了疑心,不知道哪里漏了消息,看来店铺里也不尽安全。 “呦,这不是张大人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盼您来可不容易,快进来喝口酒解解渴!”邢山招呼里头的头领道。 “邢老大不忙客气,我们公务在身不好饮酒,还是先搜查过后再来叙旧。”姓张的头领丝毫不为所动,“你们几个进去瞧瞧,邢老大的地盘意思意思就得,可别惹了邢老大晦气!” 邢山冷眼看他们进去搜查,给自己兄弟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沉住气,一边拉着张头领闲话,“这什么阵仗啊弄的怪吓人的,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贼吗?” “哪儿是什么贼这样简单,是刺客,刺伤官家逃脱了,我还跟您透漏一句。”张头领压低声音,“那刺客不光伤了官家,还杀了南朝质子,你说这还能有好吗,抓住了就是个死。” 邢山心里一动,南朝质子居然死了?他明明确认过的,受了伤不致死,就算没有人发现,要死也没这么快吧? 看来长安是真叫人阴到家了。 “这么邪乎!这人本事不小啊,光天化日就敢杀人?” “可不是,还是个娘们儿,一出事咱们底下人就得跟着倒霉,今儿晚上还不知道能不能休息,人要是抓不住,且得折腾几日那。” “大人!没有找到人犯。” 去搜查的巡城吏纷纷回来,看样子是没找到。 张头领此时才呵呵一笑,“得罪了啊邢老大,酒改日再来喝,我们这就先撤了。” “您好走。” 邢山目送他们离开,脸上的笑收住,招呼身边的兄弟问道:“如何?” “老大,幸亏咱们发现及时啊,叶娘子已经从密道跑了,真的好险,不过这帮狗腿子一点没跟咱们客气,您瞧咱们这跟遭了贼似的。” “消息肯定是走漏了,我不方便出面,多派几个眼生的兄弟跟过去,有麻烦随时通报。” 此时叶长安在老鬼小星的带领下,乔装进了邢山的一处店铺,这里是做死人生意的,一般来说晦气的地方相对比较安全,不过据掌柜老李说,先后已经来搜查了三次,危险可见一斑。 小星道:“叶娘子,您安心在这里躲着,我去外面盯着,不会有事的。” “多谢你了小星。” 叶长安观察店铺后院,院中停放了大大小小的棺材,一想到这可能就是她一会要躲藏的地方,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起来,真要这样一直躲下去吗,看来官家是不能放过她的,她躲一辈子不要紧,秦将军会不会很为难呢,何况她并不想一辈子这样躲着,太没劲了。 老李跟她说道,“叶娘子,一会儿就委屈您在棺椁里藏着,滋味可能不大好受,但这里头安全,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安排您出洛阳城,只要出了城,他们就很难抓到您了。” “给您添麻烦了。” “您这是哪儿的话,放心,邢老大都安排好了。” “哔哔……” 忽然响起了小星通风报信的声音,老李一怔,“不好,肯定有人来了,娘的,不是刚走吗!叶娘子您快藏起来,没事的,我去把他们引走。” 叶长安皱眉,一个做死人生意的店铺,有必要三番两次的查吗,要不是他们太过谨慎,那就一定是扶摇帮救她的事曝露了,这里是扶摇帮的据点,她前脚刚来后脚就有人进来查,实在太不寻常了。 不行,她不能再拖累扶摇帮了。 老李小跑到前头,前来搜查的人就进了门,他有心端详两眼,这帮人不是之前来搜查的任何一波,也不是四夷坊这边的巡城吏,看样子是内城过来的。 “诸位大人,小店刚刚搜查过,没有问题,敢问是出了什么大事这样谨慎?” “不该你打听的不要多问!” “是是。” 这帮人不好说话,进来就公事公办的板着个脸,不似其他人,打点几个银钱还能通融一二,老李心下担忧起来。 “你们进去搜,任何角落都不准放过,尤其是这里的棺材多,那可是藏人的好地方!” 于是他们又开始了新一轮搜刮似的搜查,老李暗道不妙,这是走漏了消息吗,要么如何能这样针对性的找人,得想法子快把叶娘子转移出去才行。 搜查的人进了后院,果真开始挨个棺材都搜,此时化身为店铺伙计的老鬼,跟其他伙计一道搬运棺材,他知道叶长安就藏在这其中一口棺椁中,是他亲眼看见她进去的。 “那边搬运的那些也要搜,你们几个都停下,等搜过了再搬。” 老鬼几个伙计不敢再动,站在那里等他们搜查。 “大人,这些棺椁都是别人定好的,着急要送过去,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咱们耽误不起。” “废什么话!几口破棺材,凭他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还能大过官家的指令吗!?” 这可坏了,要按照他们这个搜法,什么人也藏不住啊!老鬼往叶长安躲藏的那个棺椁偷瞄了一眼,得想个法子蒙混过关才行。 “你们怎么把装过死人的这口棺材也给搬来了!”老鬼忽然指责一个伙计,“不是说要拉出去烧了吗?” 伙计们会意,这就要把装了叶长安的棺材拖走,可还是被他们拦下了。 “怎么个意思,想蒙混过关啊,给我放下!” “不是,这位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们这昨日死了一个伙计,是得痨病去的,我们老板体恤,赏了他一口棺材,不过您也知道,痨病那东西是会传染的,人昨日就烧了,棺材也留不得。” “那也得搜!”搜查的人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你们去把它打开。” 老鬼眉头一紧,这帮人要实在打发不了,少不得就得灭口了,他捂着身上藏的刀,随时准备动手。 搜查的人用刀敲了敲棺材板,好似没有什么异响,但老鬼的遮掩让他们格外疑心,假如人就藏在这家店里,那肯定是这口棺材跑不了。 老鬼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面想着以叶娘子的身手,快速跑开应该没有问题,待棺材板揭开的一瞬间,他身上的刀也已经半出鞘。 “这里没有人!” 没人?老鬼闻言,刀又放回原处,不敢置信的上前瞧了一眼,叶娘子果然是不在。 他明明亲眼看见她进去的,如果她没在里头,那这会儿去哪了?难道又躲在别处了吗? 叶长安并没有躲在店铺,而是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了,她原本以为凭着自己的机警,在城中躲藏几日不是问题,然而她想的太单纯,大街小巷都已经布满了巡城吏,百姓们因为搜查之故纷纷躲藏在家中,此时天色未黑,她无处躲藏且很容易被人发现。 她勉强躲藏了一会就遇上了几个巡城吏,不得不转移阵地,然而在她转移的时候,又有另外几个人与她面对面撞上,这下不止藏不住,还面临着两头堵,算是彻底曝露了。 叶长安心一横,心说拼一把,大不了就被抓住,有什么大不了的。 叶长安跟他们对上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引来了其他搜捕之人,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她一点逃脱的可能性都没有,身上带了伤,先后中了几刀,不过她并没有束手就擒的打算,反正都要死了,不拼到底都说不过去。 她看得出来这帮人只为了抓她,并没有就地正法的打算,只是当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之后,她发现有人混迹其中频频攻她要害,不知道是不是要杀她。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叶长安忽然改了主意,如果这里面不止一方的人,那官家必定不是想要她命的那一方,她忽然想到在小黑身上动手脚的人,那背后的人才是奔着她命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她还不如让官家的人抓住的好,至少暂时可以保命。 想到这里,叶长安不再抵抗,她带着一身的伤,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又被人五花大绑起来,简直狼狈到极点,这些人防她犹如防猛兽,十几个巡城吏押解着她,生怕她逃脱咬人似的。 此去不知落个什么下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大家,她心里哀叹,真是窝囊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1牢狱灾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尽管官家勒令将南朝质子身亡的消息捂死,但还是很快传开了。 而此时秦将军在前线,交战如火如荼, 南朝周行果然名不虚传,秦未与他一交手便有酒逢知己之感,好似多年不见的老友,连对抗都变得像是在叙旧。 不过相较于周行的骁勇善战,大魏秦将军却有点有负盛名之感,自从对战以来,他只在头一天披挂上阵过,后来便躲在大帐中后方指挥,但值得肯定的是,秦将军的布阵策略是叫人挑不出毛病来的,即便他不在前线,似乎也能料事如神指挥得当,大魏朝暂时领了上风。 可这并不符合大家对秦将军的期望,尤其副将公孙直,几乎是要失望了,他以前在京将营追随纪将军,纪将军虽不如秦将军久负盛名,但凡事亲力亲为,上战场也是冲在前,很是叫人敬重。 此次听闻秦将军做主将,公孙直一度期待万分,但仗越打越叫他失望,固然秦将军的谋略叫人叹为观止,可是不是太怂了点,他也没到了年迈体弱上不得战场的地步吧? 夜间议事之时,公孙直进大帐与他交代前方战况,并递上一份刚收到的密报,秦未并没有立即拆开,只放在一旁。 “秦将军,我们为何不趁南朝内有分歧之时一举进攻呢?” 南朝内中分为两派,一方支持周行与大魏交战,另一方则是顾及祈王身家性命的,认为周行此举分明是没有把祈王放在眼里,如此周行身后必然有拖后腿的势力在干扰,假如能趁此机会将其歼灭,岂非事半功倍。 “你可打过水战?”秦未问他。 公孙直摇头,“不曾,据我所知,我朝唯一一只擅长水战的兵,还是当年陆将军训练出来的,后来便没再有过。” 秦未道:“周行水陆皆擅长,南朝兵将相较于我大魏而言,长处便是水战,假如此时我们与他隔淮水而战,你认为会有几分胜算?” 公孙直挠头,“怕是一分也没有吧,我们那帮弟兄,好多见了水就晕,还打什么仗,直接就叫人给撩水里玩完了。” 在大魏发兵之前,周行已经过淮水打到了徐州,如果秦未把他们打回原处,那必要经历水战。 “可我们不是把他们赶回去就完事了吗,还打甚,再说我们也不能一直在徐州跟他们耗着啊?” 秦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想的太简单了,公孙副将,传令下去,叫各方严阵以待,如果我料得没错,南朝很快就会增兵了。” 增兵还这么云淡风轻的,公孙直就要被他急出毛病来,南朝再增发兵力过来,仗可就更不好打了,秦将军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公孙直心浮气躁的下去,秦未这才拿起桌上的密信拆开,是宋尹给他发来的,除了交代南朝质子身亡的消息外,还附带叶长安被抓一事,看到这里的时候秦未眼神一滞,手上的密信被他无意识的捏碎。 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尽量不去想有关她的一切,他必须要沉住气迎接接下来的斗争,他相信他的姑娘不会叫他失望,她一定可以一个人应对的。 …… 文府中,文子欺还被关在家里不得外出,他怀疑自己可能已经被关出了毛病,整日除了吃就是睡,脑袋都迟钝起来,宋尹开锁进来的时候,他半天没认出来这是他秭夫。 “这就关的没脾气了啊!”宋尹走到他床前掀开被子,还顺手拿了镜子来,“瞧瞧艳冠洛阳城的文大公子成什么样了,多少娘子得哭花脸啊?” 文子欺掀了掀眼皮,“怎么还来了个男侍从,出去出去,我要女的,阿鸳呢?” 宋尹一把将他揪起来,“没完了你还,挑三拣四的我可走了,出大事了不知道吗?” “是秭夫啊,你来做什么,能有什么大事,有大事也跟我没关系,天塌下来还有他文公顶着,挨不上我。” “南朝质子死了。” 文子欺愣了半晌,“你说什么?” “南朝质子死了,叶娘子被诬陷进了天牢,要不要管你自己看着办吧。” 文子欺揉了揉脸,停滞的脑弦终于动了两下,然后才一点点消化宋尹的消息,“南朝质子被小媒官杀了?有病吧!” 宋尹摊摊手,“目前的证据都是指向她,不光是南朝质子,还有官家亦被叶娘子刺伤,这可是众目睽睽下发生的事,有口难辩。” 文子欺站起来,在屋里踱步,“这不是针对小媒官,这分明是针对白渊啊,南朝质子这时候死了,白渊在前线必然受阻,谁那么想他死在战场上,肯定是高安那个王八蛋!” “看来你脑子还没坏到家。”宋尹说道,“我知道官家是想留住叶娘子来牵制秦将军,暂时没想要她的命,谁设计她刺伤官家这事不知道,但南朝质子必然是大司马动的手,不过我得提醒你,秦将军如何还未可知,但叶娘子并不安全,不知道是谁存了杀她的心,得想法子把她救出来才行。” “她现在在宫里私牢吗?这如何救,根本闯不进去啊!”文子欺在屋里转了百八十圈,头发都要揪掉了,“不是,秭夫,你来找我有甚用,我出得去吗?” 宋尹笑,“既然来找你,自然是经过父亲同意的,你这臭脾气,回头好好跟父亲道个歉,别想着再偷跑,不然我头一个不饶你。” “嘿嘿,还得是我秭夫,那我可就出去了。”出去了甭想再让他回来! 文子欺想着先去大长公主那里躲两天,反正文府他是不想再回来了,至于救小媒官的事,硬来不成,先让他外祖母去探探口风再说。 文子欺又穿戴的光鲜亮丽出门,去了大长公主府上。 大长公主好长时间不见她这个大外孙,想念的紧,上来就是一通询问,“又惹你父亲生气了?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非让他把你关两天就老实了?” “外祖母您瞧您,我刚出来就来看您了,您就别再唠叨我了,我这耳朵都生了好几层茧子了!” “你还不乐意了!”大长公主戳他脸,“少跟我说些乱七八糟的,你来找我是又惹什么乱子了吧?” “哪能呢,我在家里好好的,能惹什么乱子。”文子欺装模作样,“外祖母,听说官家病了,要不要紧啊?” “不是病了,是让刺客给刺伤了,不过不要紧,没什么大碍。” “这样啊,谁这么大胆啊,官家在宫里都不安全了?” 大长公主说道:“就是上次来那个谁,叶教习,真是人不可貌相,长得多好看一个娘子,可惜了。” “怎么可能是她!”文子欺惊讶道,“不可能啊,她跟官家舅舅无冤无仇,怎么可能刺伤他呢,我最了解她的,她一点坏心没有!” “你跟她关系很好?”大长公主一下子就听出了那么点不寻常的味道来,她这个大外孙见了姑娘就跑,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有毛病了,忽然看他对一个娘子这么上心,这事太不寻常了! 文子欺忍着心里的别扭,尽量把小媒官想象成陌遥娘子,“嗯……倒也没有啦,就是朋友,比较熟而已,白渊也很了解她的,她这个人还是很好的。” 大长公主忽然就眉开眼笑起来,她大外孙这是情窦初开了啊,瞧瞧这别扭劲儿,何曾见他如此过,“不过这姑娘,我记得好像出身不太好,你对人家知根知底吗?” 好嘛,文子欺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他外祖母这是把小媒官当成未来外孙媳妇来打听了,不过为了救她,只好勉为其难的认了,心说将来一定得连本带利讨回来。 “外祖母,您怎么也计较起出身来,您不是最有菩萨心肠了吗,她虽然是庶民出身,但我去常乐县的时候,她不知道我的身份,对我多有帮助,心地可好了,白渊被当地县令欺负,她还替他出头呢!” 呸呸呸!文子欺心里憋屈,想夸小媒官两句可真难啊! “这些你可没告诉我啊,这么说那姑娘真是不错。”大长公主的菩萨心肠又犯了,心说大外孙好容易看上个姑娘,虽然出身是不大好,但到底是她看上的,如今出了事,少不得要去卖她一张老脸求个情。 “所以啊外祖母,我觉得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也不可能去刺杀官家啊,肯定是被诬陷了,您说是吧?” 大长公主没有做声,琢磨着明日就去官家那里说说情,好歹把人姑娘从牢里弄出来,进了牢的姑娘可有点说不过去。 …… 叶长安进了宫中大牢,被“奉若上宾”。 她被单独丢在一个牢房中,倒也不曾给她上锁镣,就只严防死守无人问津,叫人相当的绝望。 她百无聊赖的数着地上的干草,把自己都数糊涂了,关键人一闲着就饿,她肚子饿的咕咕叫,特别怀念于伯煮的面,有秦将军喂就更好了,不过现在她不求吃什么,只求填饱肚子,牢饭一顿就给一只粿子,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终于熬到了饭点,有狱卒送饭过来,面无表情,怎么撩拨都不说话,今日好像还换了个人,看着眼生。 “呦,今日还加菜了啊狱卒小哥,说句话呗,外头下雨还是大太阳啊?” 狱卒终于忍无可忍,呵斥道:“吵什么吵,你管外头是什么天,你出得去吗?” “就是出不去才要问啊,狱卒小哥你真没爱心。” 狱卒放下吃食,狠狠瞪了她一眼,“再啰嗦就堵上你的嘴!” 叶长安撇撇嘴,好汉不吃眼前亏,再不让说话,这日子更没法过了,她老老实实取了今天的食粮,一个粿子加一碗跟水没多大区别的汤,还有一碗看不出是什么菜的菜,分量倒是多了些,但她想说,宫里的大牢并没有比常乐县的大气多少啊! 她的手在衣裳上蹭了蹭,抓起粿子啃了一口,然后端起汤碗正要喝,忽闻到汤里有丝异味,不知道是不是她多疑,总觉得这汤是有一股馊味? 是馊味还是什么别的味道,她疑惑了半天,由于实在无法分辨这汤的成分,她只好把汤放下,尽管她很想喝一口。 光是不干净也就罢了,万一加点药呢,她又拿筷子夹了一颗菜嗅了嗅,好像跟汤是一个味,她扔下筷子,从角落里抓了一只蟑螂过来放进汤碗中,一边干嚼粿子,一边看汤碗里的蟑螂。 这玩意不怕水,但进去之后没多便四仰八叉的归了西,她不死心的又抓了一只放在菜碗中,结果也是如此。 叶长安开始替自己未来的牢狱日子担忧起来,从吃不饱到什么也不敢吃,她就算不闷死也迟早饿死,不如趁机练个龟息大法算了。 她仰躺在稻草上盯着牢房顶,不由怀念起秦将军在的日子,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他回来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2求人难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已经入狱好几日,在外面的人都急成了陀螺,皆无计可施,而从她被抓的第一天,吕二口便四处寻求帮助,只是他在洛阳城的门路有限,连个可以真正依仗的人都没有。 他每日在南安郡公跟前伺候,连南安郡公都看出他心不在焉,拿小肉手戳他,“胖胖,你是看上谁家娘子了吗,怎么跟思春的猫似的。” “南南你别闹,我哪有心思想这个,倒是你小小年纪的,别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 “那你到底怎么了,有心事为什么不跟我说啊,我有什么话都跟你说了,你不把我当朋友!”南安郡公生气了。 吕二口怕了这个小祖宗,“不是我不跟你说,是说了也没用啊,我们老大被抓起来了,她是被冤枉的,秦将军一走,他们就想法子欺负她,我一点门路都没有,根本救不了她!” 吕二口抱着脑袋开始呜呜的哭,秦将军不在,隋小将也不在,连文子欺都不知道去哪了,唯一有个南安郡公,还什么也指望不上,他到底该求谁啊? 南安郡公小脸跟着垮下来,托着腮帮子陪他难过,“胖胖你得想开点,他们就是这样子的,以后你就会明白了,求谁都没用。” 南安郡公从小锦衣玉食,却也从小受尽人情冷暖,看着傻乎乎的,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但这些并不能安慰伤心欲绝的吕二口,他不甘心如此,他必须要把老大救出来。 他不是没想过求长公主,但他害怕,在公主府这么久,他最能看清长公主其人,只看她对南安郡公的态度便知,看似每日关照他的饮食起居,见了面也笑呵呵的一片姑侄情深,其实内里的凉薄连他都能感受到,南安郡公小小年纪这样敏感懂事不是没有道理的。 对啊,他可以找孙德才试试嘛,吕二口忽然想起他来,近来长公主跟前最受宠的就是他,哪怕他能帮忙说两句话也好,虽然他们以往过节很深,但到底是有同乡之宜,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老大死吧? 吕二口为着这点小小的希望雀跃起来,“南南你等等我,我去找个人,一会儿再回来陪你!” “胖胖……”南安郡公叫了好几声都没能叫住他,只好继续蹲在地上发呆叹气,他想说求彦卿也没用,长公主不会轻易帮他的。 单纯的胖胖啊,他怎么就还没看清楚呢? 吕二口一直听他老大的话,从来没跟孙德才照过面,但他知道孙德才在哪,也知晓他经常去哪,于是便等在他常经过的地方。 孙德才刚从长公主那里出来,没想到会遇上吕二口,在长公主府跟前伺候这么久,他是最近才知道吕二口在南安郡公跟前伺候,可从没想过要跟他照面,因为他不想看到一个知道他过往一切的熟人。 “喂喂,孙德才,是我啊!”吕二口躲在树后冲他拼命挥手,只可惜孙德才根本不搭理他,“哦,应该叫彦卿,彦卿是我啊!” 彦卿也不理他。 这小子换了身皮,连脑子都换了吗,居然装作不认他,吕二口一着急,直接跑出来把他拖走,孙德才变成彦卿后便开始走病娇路线,孱弱的小身板哪里禁得住二胖子拖拽,踉跄着被他拖到树后,只幸好没人瞧见。 “孙德才你装不认得我吗!”吕二口生气,“我们可是同乡啊,以往是咱们有些不对付,现在不是家里遭难,就剩下咱们几个了吗,不得互相照顾啊?” “别拉拉扯扯的,我又不认得你。”彦卿并不打算认他。 “嘿!没完了你,成成成,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过去是我吕二口不懂事得罪了你,你要有气,打我一顿也行,真是要命的事,咱就别扭捏着端架子了行吗?” 彦卿把他甩开,“你有要命的事与我何干!我要没命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来管我?” 吕二口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现在才回过味来,人家不是跟他拿乔生气,是压根儿不打算理睬他,什么同乡之宜根本就是扯淡,常乐县逃命的时候,他们可是死敌一样的存在,凭什么现在要求人家帮忙那? 只是他还是不死心,最后的央求他,“彦卿,我知道你现在今非昔比,我们也高攀不起,但人命关天,你哪怕能跟长公主说一句人情,我吕二口以后当牛做马也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刀山火海只要你说一句,我就去替你闯了!” “让我去求情?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彦卿似有万般无奈,却心安理得的抬头挺胸,鄙睨这些以往看不起他的人,他是再也不想与这些人来往的,“你还是去求别人吧,我帮不了你。” 吕二口无奈,只好放弃,孙德才打小就怂,原也不该指望他能替老大出头,罢了,大不了他就自己去求长公主,好歹看在他伺候南安郡公的份上,能卖给他一两分面子吧。 孙德才的路没走通,吕二口已经走投无路,只好抱着最后的希望去求长公主。 长公主歇午,吕二口便等在殿外,浓烈的日光晒出了一身的汗,但他只能候着,心里无比虔诚的祈求最后一条路能走通。 长公主唤他进殿的时候,吕二口慌忙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恭敬的去到长公主跟前下跪行礼,只是并不像往日那样从容的嬉皮笑脸,跪了半天不敢起身。 “小胖子今日是怎么了?”长公主含笑看他,“是郡公出了什么事吗?” 吕二口伏在地上道:“回长公主,郡公没有出什么事,是我有事情想求长公主。” “哦?有事起来再说,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跪着做甚。” 吕二口犹豫了一会才站起来,依旧耷拉着脑袋,“长公主,我,我是来求您救救我家老大的,她被关在牢中生死未卜,但她一定是被冤枉的,您也了解她的为人,他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呢?” 长公主端着茶盏,慢慢品了两口才看他,“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长安刺伤官家的时候我在场,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有冤也不好辩驳,官家现在还在气头上,我便是去说情,恐怕也难把她救出来。” “您这样说,我家老大是不是就死定了那?呜呜这可怎么办啊……” “这孩子怎么还哭起来了?”长公主失笑,“长安那孩子我是知道的,断不能有刺杀官家的心,只是你知我知并没有用,得有证据才行,怎么着也得等官家伤好了气儿消了才好说情,这段时间只能暂时委屈她了。” 吕二口经历重重失望后听长公主如此说,好似暗夜遇上明灯,他以往对长公主的成见通通没有了,此时心中唯有满满的感激,“谢长公主成全,谢长公主成全,我以后一定好好侍奉南安郡公,一定好好孝敬长公主,一辈子当牛做马,来世结草衔环……” 长公主噗嗤笑出来,“你这孩子说这么严重做甚,不过你别高兴的太早,求情是没有问题,但人能不能救出来,我是不能保证的,更别说她还杀死了南朝质子,万一要是救不出来……” 吕二口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他以为是自己不够真诚,没能完全打动长公主,毕竟空口求人,还是救命这样的大事,不是谁都能这样好说话的,他认为长公主与官家是一家人,老大被人冤枉,只要长公主能说动官家重新查清楚,老大就能放出来,端看她愿不愿意尽力去说了。 “长公主!”吕二口再次跪下来磕了个头,“我知道这样求您太失礼,但救人一命是无上的功德,我愿意一辈子侍奉南安郡公跟您,只要您肯替我们老大说说情,让官家重新彻查,老大一定会救出来的!” 长公主这次没有着急让他起来,沉吟片刻,“你愿意一辈子侍奉南安郡公吗?” “我愿意,当然愿意!” 吕二口毫不犹豫,如果侍奉南安郡公可以救老大,那他侍奉几辈子都没有问题,这简直是太简单不过的了,好吃好喝的跟着南安郡公,比他以前的日子好过太多了。 长公主笑了笑,站起来亲自拉他起来,“好孩子,难得南安郡公也愿意要你伺候,有你陪着他,我也能放心不少,过两日我会把他送去他母家住段时间,你要好好跟着他。” 南安郡公要离开洛阳城?吕二口没有多想,既然要一辈子跟着他,自然是人家去哪他就要去哪的,“是,我一定好好保护他,您就放心吧!” 长公主笑起来,“来人,把他带下去,既然以后成了郡公贴身的侍从,有些规矩就得教一教了,不可再像以往那般随便。” 吕二口谢过了长公主后,跟着一个侍从离开,他一路都沉浸在可以救老大的喜悦中,完全没有在意什么规矩之类的,现在让他学什么都愿意,哪怕改天让他去上学都不是问题。 可当他去了所谓的“学规矩”的地方之后,吕二口脑袋一懵,顿时想明白了长公主说的,要他侍奉南安郡公一辈子的话是什么含义。 只是吕二口的第一反应不是绝望,也不是抗拒,而是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命,这或者就是他这辈子注定要经历的吧,从常乐县灭族那日起,似乎就注定了这样的命运。 吕二口没有再哭,因为他知道哭也没有用,只要能救老大,让他干什么都愿意,他好似慷慨赴死一样大义凛然的走进那间屋子,想象着自己改变命运的那一刻就是老大获救的时候,心里便没有那样难过了。 然而此时的吕二口并不知道,即便是他付出一切,他也没有能力挽回什么,他自己所谓的很值得的牺牲,其实并没有任何意义,可是他自己的命运却就此彻底改变,走向了一条不归之路。 数日后,吕二口随南安郡公离开洛阳城,他没能如愿以偿的见到叶长安,等再见她的时候,又是另一场劫难之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3战之赌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官家的伤仍需每天换药,大长公主走后,他唤来冯章侍奉。 冯章小心翼翼的给他揭开绑带,“陛下大好了呢,照御医说的,只需再换一次药便可,万幸没有伤及筋骨。” 官家应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冯章仔细给他包扎好了才说道:“方才大长公主来,可是为了叶娘子的事?” 官家点头,“一定是子欺那小子跟她说了什么,不然她哪像是会管这等闲事的人,是来说情的,让我先把她从牢中放出来。” 冯章笑了笑,“大长公主一向菩萨心肠,自是见不得姑娘家遭罪,臣以为大长公主说的倒也没错,不如把叶长安先从私牢中放出来,单独关着也无大碍。” 官家瞥他一眼,“怎么,有人求情求到你头上了吗?” 冯章惶恐,“陛下您太看得起臣了,有关此事臣一直不敢多言,更不能干涉,但心中有一二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臣听闻叶长安被抓捕的时候,身上受了严重的伤,于是臣便想,会不会是抓捕的人里头有人想要叶娘子的命?”冯章一边观察官家神色,一边说,“还有叶娘子一直深受陛下恩典,一向是感恩戴德,不大可能存了伤害陛下的心,至于南朝质子,您以为凭着她一人之力,有可能杀掉那么多人吗?” 冯章这话有两层意思,官家听得出来,假如有人想害叶长安,很有可能是想灭口,又或者是明知道他留着她来牵制秦未,她一死,秦未必然要跟他闹翻脸。而南朝质子死了,那一定是针对秦未,谁会这样迫不及待的想除掉秦未,官家心里大概是有数的。 但明知道大魏与南朝交战,却还要在这种时候杀死南朝质子,对官家来说,这野心就有点触底线了。 正在此时,外头有人通传燕廷尉求见,官家整理衣衫,让燕廷尉进殿。 燕廷尉忽然求见,官家很是意外,“燕廷尉可是有甚要事?” 燕柯道:“陛下,臣此来乃是为陛下被刺伤一事。” “哦?”官家蹙眉,“燕廷尉是找到什么证据了吗?” 有关刺伤一事,官家一直是当意外,毕竟他不认为叶长安有刺伤他的胆子,亦没有细想过其中的细节,莫非还有隐情? “臣事后查过叶教习所骑的那匹马,发现被人动过手脚,是事先喂过了发狂的药,故而才导致叶教习失手射偏了箭。” “被人喂过药?可能肯定?” “臣可以肯定,并询问过马棚马侍,当晚除了叶教习亲自去过以外,还另有宫中内侍官按例进去查验过,臣以为就是在那时候被人动了手脚。” 官家面有不愈,唤来冯章,“去查查当晚进去检查的内侍官都有谁。” 冯章会意,这就退下去调查。 燕柯又道:“陛下,臣怀疑有人借叶教习之手刺杀,乃一举两得之计,如今刺杀未成,叶教习的性命堪忧,应当尽快转移到安全之地单独看管。” 一举两得一词让官家心中一怔,这意思再明显不过,既能栽赃于叶长安,又能借其手犯上,假若那箭射的再偏一点,官家后背一阵冷汗,后果不堪设想。 “宫中私牢都不安全,燕廷尉认为可还有妥当之处?” “回陛下,我廷尉府有一间专门看管要犯的牢室,钥匙只在臣手里,安全的很。” 官家思度良久才道:“既然如此,孤便将叶长安遣至廷尉府看管,务必不能出差错,另外孤命你全力调查南朝质子身亡一事,有任何发现速来上报!” 燕柯领了上谕,亲自来到宫中私牢押解叶长安,见到的却是一个奄奄一息浑身是伤的姑娘。 叶长安接连几日不敢进食,每次皆要用蟑螂试菜,牢房里不知囤了多少蟑螂的尸体,大概是看她几日不死,往后送来的所有食粮都被动过手脚,不吃就只能等死,反正结果都是一样,她这样饿了几日,自然虚弱不堪,只得日日昏睡。 燕柯冷眼看着狱卒,“这可是官家严令照看的要犯,如何会成这个样子,她要是死了,你们谁来担代!” 狱卒惶恐,“燕廷尉,是她自己每日不进食,我们也无可奈何啊!” “把每日负责送餐的人召集起来,我要提审。” 狱卒想说燕廷尉可真是较真儿,不就是个犯人,少吃两口又死不了,进了大牢的人还不都是这样,有什么可审问的,不过到底不敢多言,还是按照他的指令把所有人召集起来。 燕柯进了牢中把叶长安唤醒,“叶娘子你还行吗?” 叶长安睡的迷糊,看见燕柯还云里雾里的,“是燕廷尉啊,这是要来处决我了吗?” “叶娘子,不是来处决的,是带你去廷尉府。” 叶长安揉了揉脑袋坐起来,“去廷尉府那不就是离提审处决不远了吗,不过还是谢谢廷尉大人亲自来提审,再有那么一两日,你大概就只能来替我收尸了。” “劳烦燕廷尉扶我一把。”叶长安腿脚发软站不起来,“不知道廷尉府的伙食有没有比这里好点,关在这里的犯人估计都是饿死的吧。” “叶娘子受苦了,别的不敢说,我们廷尉府还是管饱的,我看你身上的伤也没有处理,回头让人替你清理一下。” “有劳了。” 叶长安被押解到廷尉府,算是暂时看到了活命的希望,至少吃饭有了保障,身上的伤也都上了药,被单独关在一间囚室,只有燕廷尉可以进来。 难道燕廷尉是在保护她?叶长安琢磨着一个犯上作乱的逃犯不能有这样的优良待遇,只能证明燕廷尉是在帮她,尽管她并不知道为什么。 “燕廷尉,我能打听个事吗?”这日燕柯进来送饭的时候,叶长安问他。 “何事?” “官家把我抓起来,为何现在还不提审定罪啊,这么没着没落的等死,滋味很不好受的,来点痛快的不成吗?” 燕柯笑了笑,“在秦将军回来之前,叶娘子可以安心待在这里,你被诬陷的事我会尽量帮你撇清,能跟我说说你跟南朝质子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叶长安听到他提起秦将军,问道:“燕廷尉可知晓前线战况,有人诬陷我,是来针对秦将军的吗?” “秦将军那边暂时还算顺利,不过南朝质子一死,他可能会遇上点麻烦,我想以秦将军之能,一定可以应对,所以叶娘子无需挂心,只需考虑自保便可。” 叶长安便放心了,这才告知一切配合他查案,而远在前线的秦未,确如燕柯所言,遇上了些许麻烦。 南朝质子身亡的消息传到南朝,连昏庸的南皇都坐不住了,再加上祈王母家的愤怒,当即增兵数万人过淮水增援周行,南朝的兵士一下就数倍多于大魏朝。 大魏朝的兵力,至少半数以上都耗在了北防乃至西北边境,再加上京都防卫必不能少的兵力,派给秦将军可用的人马少的可怜,大概是对秦将军的作战才能太过信服,朝堂并没有把此次南朝进犯当成个事。 再者南朝作战实力本就偏弱,秦将军亲自上阵,简直是大材小用,但只有在前线亲身经历这一切的兵将才知道这其中的艰难,如今南朝兵力增多,大魏朝一下就损失惨重,若非有秦将军防卫得当,徐州可能会彻底失守。 在南朝增兵后,秦将军终于亲自披挂上阵,与周行面对面对战,总算是见到了这位南朝的尉将军,倒也没生了三头六臂,看上去就是位普通的中年大汉。 “秦将军!”周行先礼后兵,见了秦将军先是礼节性的抱拳问候,“久闻秦将军之名,今日终于能交手一战,乃幸事一桩。” “周将军客气。”秦未淡笑看着他,“这几日得周将军赐教,受益匪浅。” “哈哈,秦将军你这话可就有点伤人了。”周行大笑,“你可是灭了我不少精将,让我回去不好交差啊。” “南朝犯我国土,我总不能以礼相待吧周将军。”秦未骑在马上悠哉的很,“这样吧,我跟周将军立个赌约如何?” “哦?愿闻其详。” 就在公孙直以及众兵将疑惑打仗之前为何还要互相吹捧的时候,秦将军居然说要跟周行来一场赌约,这是在闹着玩吗,秦将军以前都是这样打仗的吗? 秦未道:“我十分敬仰周将军之才能,不知周将军可有投诚之心?” 秦将军居然想要招降南朝周行!他脑子没有毛病吧,人家在南朝一手遮天,又没到打不下去的地步,为何会想不开投降啊? “秦将军这话说的都有点大了吧?”果然周行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我南朝兵力数倍于大魏,若不是你秦将军亲自上阵,我自信可以直攻到洛阳城,敢问秦将军您有甚可以让我投诚的资本呢?” 秦未笑,“就以三日为限,我灭掉你引以为傲的半数兵力,如何?” 周行眼神一亮,大笑三声,“我可许久没见过如此狂傲之人了,就照你说的,若真能灭我半数兵力,我周行甘愿认输,就此退出徐州,而后自会辞去南朝官职,就入你秦将军麾下!” 这位周将军怕也是脑子进水了吧?甭管是南朝还是大魏朝兵将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两位主将在打什么哑谜。 而就在两位主将立下赌约之时,南朝随援军而来的将领孙舜却悄悄撤出,发密信于内朝,汇报方才之事,言之大意便是,周行有判心,需速灭之。 只可惜信将出便被劫走,当晚就到了秦将军手中。 秦未只看一眼便烧掉,笑说,“看来我料得没错,南朝的援军与周行并非一心,南朝内部亦是矛盾重重,只要不是周行带出来的兵,再来几万都不成问题,待我替周行除去障碍,看他还不乖乖投诚!” 公孙直在旁听的一愣一愣的,这么多日以来,他倒是如愿以偿的见到了秦将军意气风发的一面,那满脸的自信才是秦将军应有的样子,只是他心里怎么这么虚呢,看他对周行志在必得的样子,让人疑心秦将军此来的目的,怕不只是为了一个周行? 这是不是太梦幻了点?公孙直到现在都不以为秦将军的赌约能成,那几万兵岂是一句话就能灭掉的,还只用三天,以他的经验来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为何偏偏是三日呢?难道三日后会有什么契机吗,还是说秦将军跟周行,根本就是有什么渊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4宫城乱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文子欺在大长公主府上安生了没几天,这日又打扮的花枝招展出门,不为别的,是因为他受到了陌遥娘子的邀约。 从接到邀约开始,他一直处在如坠梦里的状态,因为这是陌遥第一次主动邀请他,那感觉好比天上掉下一只不张眼的馅饼直接砸中了他的脑门,意外又不可思议并且伴随着被砸中的狂喜。 文子欺去到井香,他许久没有出来撒欢儿,骨头缝里都透着兴奋,闻到这里的酒香便不可自抑的流口水,还有久违的陌遥娘子的琴声。 “陌遥娘子我来了!” 自从年节那晚被陌遥拒之门外,文子欺一直都处在自我怀疑的失落状态,但在见到陌遥娘子的那一刻,他就什么都忘了,典型的记吃不记打没心又没肺的小孩子性情。 “可想死我了陌遥娘子,快先给我上一壶酒,我许久不喝你这里的酒,整个人都不好了,当然许久不见陌遥娘子,我也很不好,不知道陌遥娘子有没有想我啊?” “近来一直不见你来,听闻你住在大长公主府上,不知道是不是不方便?” 陌遥一向对他不着调的长篇大论没什么附和的兴致,今日倒是含蓄的表达了一下多日不见甚是惦念的意思,一句话就让文子欺心花怒放。 “没有不方便,外祖母一向疼我,我去哪她都不过问,陌遥娘子可以每天都约我。” 陌遥微微一笑,“只要文大公子赏光,还不是随时都能来,倒是不知叶娘子如何了,她被抓起来可有妨碍?” 文子欺不由叹气,“还被关着那,我去央求了外祖母说情,都没能把人救出来,看来只能等白渊回来了,人我没见着,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陌遥脸上有丝担忧,“叶娘子的事我听说了,恐怕不得善终,我琢磨着得想法子把她救出来,故而这两日托人去寻了一些证据出来,想拖你亲自交给官家。” “你居然找到了证据?” 文子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一直知晓陌遥门路广,却只以为她是为了生意往来,毕竟一个娘子在洛阳城中存活,很需要一些人脉,根本不往其他方面作想,忽然来这么一出,着实叫人意外。 “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事情紧要,我一时寻不到可以信赖的人,只好靠你,需得亲自交给官家才可,因为我怀疑朝中或是宫里,必有想害叶娘子之人。” 文子欺实在满足于被陌遥娘子依靠的感觉,能成为她信赖的人,这会儿让他干什么都愿意,别说只是帮忙递交一下证据。 “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等小媒官放出来,让她来给你磕头!” “你这叫什么话,叶娘子人好,我很喜欢她,若能帮一点忙也是应该的。” 既然有了救小媒官的证据,便需尽快呈交给官家才行,文子欺尽管恋恋不舍亦不敢耽搁,匆匆喝了两口酒便走了。 在他走后,陌遥脸上的笑有些凝固,不知是悲伤还是自嘲,亦或者是其它什么无法言说的情绪,统统都集中在文子欺那早已不见的背影上。 不知道这之后还能再以什么面目见他,只希望他此去安然便好。 “陌遥娘子。”纱幔后面走出一个人,照旧遮住脸,是许久不见的阿玉,“文公子这一去,不会有危险吧?” 陌遥没有说话,她知道文子欺不会有危险,但会对她失望,是非常失望,可能再也不想见她了吧。 “这是邢山刚刚送来的,您快瞧瞧吧。”阿玉将一封信递给她,“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陌遥拆开信,只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紧接着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伴随着紧张与一丝丝兴奋,“阿玉你去收拾一下,现在可以离开洛阳城了。” “不!”阿玉拒绝,“陌遥娘子,我从进洛阳城那天起,就没想着活着离开,请让我留下来吧,叶娘子不是还没出来吗,秦将军与我有恩,如果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会义不容辞的。” “傻孩子。”陌遥拉着她的手,“也罢,你想亲眼看着这座城消亡,我不该拦你,但只要能活着就别轻易放弃,我们不是生来就该为此付出代价的,该付出代价的是他们。” …… 这之前几个时辰,四夷坊。 “老大,我瞅着有点不对劲儿啊!”老鬼从外头匆忙跑进来,“这两日进到四夷坊的灾民也忒多了点吧,不是说限制进洛阳城的吗,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有发现什么不妥吗!”邢山站起身,神色间透着紧张。 “我只知道南朝会馆开始收留灾民,四夷馆那头好些地方都开仓放粮,热闹着呢,平日里看不出来,竟都是些菩萨心肠。” 洛阳城并非不让灾民进,只是要严格核实身份,忽然进来这么多,要么皆是没有问题的普通灾民,要么就是城门吏粗疏,检查的不严格。 “一定有柔然人或者南朝人混进来了。”邢山想起上次小星打探到的消息,“洛阳城要出乱子了,去通知各部的兄弟,能撤走的都走,剩下的继续出去打探叶娘子的消息,我们必须把她救出来。” “是,老大,洛阳城要乱就去乱,叶娘子的安危就包在我老鬼头上了!” …… 文子欺从陌遥那里出来便直接入了宫,他此时并不知道叶长安进了廷尉府,只念着得快救她出来,不然等秦将军回来,指定得骂死他。 于是文子欺将陌遥收来的证据呈交给官家,一脸期待的等着他发话放人,然而官家一边看一边神色凝重,到最后手都开始哆嗦,不知道是看了什么能叫他大发雷霆的东西,文子欺心下疑惑起来。 怎么小媒官牵扯的这么严重吗? “这是谁给你的!”官家严肃的问他,跟往日和颜悦色大相径庭。 “是我托人去找的。”文子欺心说不能把陌遥给供出来,只能揽在自己身上。 “你拖什么人找的,你如何会知道这些?还不说实话!” 文子欺意识到了不对劲,不过始终都没有怀疑陌遥给他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只以为官家置疑这证据的可信度。 “陛下舅舅,我说的您还信不过吗,当然是可靠的人啦,只是不方便透露明姓,不过小媒官一定是被冤枉的,您好歹先放了她呀!” 官家一听便知他叫人利用了,这的确是一份证据,但却不是有关叶长安的,而是多年前的一桩恩怨,与竹之先生有关。 官家忍着震惊与心头的怒火,“你先下去,这里没你的事了,叶长安的事你不准再干涉,不然孤不会再纵容你。”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文子欺懵了,有心耍赖再说几句,哪曾想官家一点面子都不打算给他,直接叫人把他轰出大殿。 只是文大公子的脸皮才不止这么点,三两下甩开那几个内侍,然后又悄悄折回去,预备着听太极殿的墙角。冯章一向善卖人好,文大公子的脸更要给,便睁只眼闭只眼的由他去。 没多一会儿,官家招了大司马进殿。 高安接到官家要他进宫的消息后便有不祥之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只跟韩箫交代几句就来了,做好了见机行事的准备。 甫一进殿,有什么东西就兜头砸了过来,高安没有躲,任由它砸在头上。 “臣见过陛下。” “先别见了,你自己看看那上头写了甚。” 高安心里咯噔一下,拾起地上的东西看了一遍,诧异道:“陛下从何处得来的这些,此人怕不是包藏祸心之徒?” “我看你才是包藏祸心!”官家怒道:“当年竹之先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不给我老实交代!” “陛下,当年竹之先生投靠安庆王乃为实,您都是看在眼里的,我如何能污蔑于他?” 官家哼了一声,“怕是你从中作梗之故吧,竹之先生清高倨傲,一向不会辩驳,恐怕是对孤失望至极才投诚安庆王,高安你好大的野心,竟是从那时起便在谋划,孤这么多年居然就被你蒙在鼓里!” “陛下!您居然就相信这上头的片面之词,臣这么多年来为您鞍前马后,您竟是一丝一毫都不相信臣!” 这两人在大殿争吵,文子欺在外头听了个一清二楚,只听到竹之先生,他几乎就明白了事情的来由。 二十多年前的时候,竹之先生名扬四方,几乎有心谋权之人都想争取他为自家谋士,而沉溺诗书的儒士无不想与其相交,哪怕能交流只言片语亦是幸事。 彼时文子欺启蒙,他爹还有心请竹之先生上门,只可惜机缘不凑巧,此事便未成,后来听闻其与当时的靖阳王投契,便做了他的门下客,而靖阳王就是现今的官家。 直至后来靖阳王与安庆王相争,有竹之先生相佐的靖阳王便很被看好,却不知竹之先生为何在最后关头投诚了安庆王,最终下场就是与倒霉的安庆王一道被今上除去。 文子欺还道竹之先生其实是个糊涂蛋,却原来还有这深层的缘由,如果是高安有心代替竹之先生成为今上跟前第一辅佐之臣的话,那文子欺头一个相信,竹之先生那么个清高之人,指定看不上高安这等虚伪又有野心的佞臣,少不得要提点靖阳王几句,高安想借由靖阳王谋事,头一个要除掉的就是竹之先生。 可陌遥娘子又跟这事有甚关系呢?文子欺此时心中生出了诸多疑问,还有那么点被陌遥利用的气愤与失望,他再也顾不上大殿里头的热闹,匆匆出宫往井香而去。 此时大殿中,高安有些百口莫辩,因为陌遥收集来的有关他的事情不止这一桩,林林总总,让高安背后生了冷汗,他竟是不知道眼皮子底下还有这样危险的人物。 “南朝质子是不是你派人杀的!”官家指着他鼻子道:“你明知道现在与南朝对战,除掉秦未事小,却不该与南朝为敌,你是嫌柔然野心还不够大吗,还是说你根本就私心图谋!” 官家对高安已经彻底不信任,连等秦未回京的耐心都没有了,既然如此,高安也没必要再辩驳,站起身来与官家对视。 “陛下,您又何必在意一个竹之先生,他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儒士,真能替您谋了这天下吗,我看也未必,不过现在秦将军不在,您确定要跟我撕破脸吗?” 官家似乎意识到什么,连忙唤人进殿,“来人,给孤抓了这个乱臣,高安你竟敢对孤不敬!” 在殿外内侍进殿之前,高安一跃上前挟持住官家,而后进殿来的所有人皆不敢轻举妄动。 高安笑了笑,“陛下,能不能跟我抗争,您还是想清楚了再发号施令,不然……” “混账!”官家不顾他的威胁,依旧命令道:“你们都还愣着做甚,高安谋反,速去给孤调集人进宫,孤要诛了这乱臣贼子!” 因为高安突如其来的谋反,宫里一下子就乱了套,殊不知在宫城生乱之时,洛阳城里也并不太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5洛阳乱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宫中一团乱的时候,洛阳城里头也出了事,外郭城门忽然涌进了大批的灾民,负责看守城门的守卫有限,根本无法抵挡这突如其来的暴动。 他们甚至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每天城外都聚集好些灾民,这么多天来他们对此习以为常并无比厌倦,有时被灾民们闹的烦了便会放他们进城,横竖无人来过问他们,洛阳城再如何也装得下这么多人。 故而今日事情突发的时候,城门吏根本无法应对,几乎要被一股脑涌进来的灾民给踩死,外郭城几个城门在同一时间被灾民占据。 与此同时,四夷馆内,柔然质子府中,原本聚集在此接受救济的灾民摇身一变,皆成了手持凶刀之徒,不知是谁用夷语喊了一声“可汗万岁”,众人皆附和呐喊,趁着洛阳城大部分金吾卫都集中在宫城的时候,一举越洛水直往内城而来。 …… 文子欺却在去井香的路上被文家人拦下,他正窝了一肚子的火气跟疑问,忽然被打断,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干嘛干嘛!还能不能让我清净几天了,跟屁虫似的烦不烦!” “公子,是成惠娘子请您回去,说是有急事。” 是阿姊?通常文成惠叫他的时候,他就不敢耽搁,尽管心里不情愿,也只能暂时放下陌遥的事,先回了文府。 文府的气氛有些沉重,除了宋尹以外大家都在,文子欺讶异,“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愁眉苦脸的?” 文成惠说道:“出事了子欺,柔然人忽然发难,白渊需要你支援,我刚跟父亲商量过了,官家那里也发了令指,命你速速离开洛阳。” 文子欺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这么突然?我刚从宫里出来,没听说官家让我走啊,倒是我回来的时候,外头是乱的很,柔然人不至于攻到洛阳城了吧?” “洛阳城里的确是混进了柔然人,不然也不会这样突然,且柔然人在白渊跟南朝抗争的时候忽然发动,一定是早有预谋,与柔然抗争非白渊而不能,官家一定会让他北上的,这种时候你不去帮他如何能行?” 文子欺心说,他爹跟阿姊何时这么深明大义了,以前不是死活不让他上战场吗,这次居然这么痛快? “不对吧阿姊,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图谋,瞒着我呢吧?我这样聪明伶俐,你们休想瞒我,快说到底何事?” “你哪那么多废话!”文显吼道,“你爱去不去,再不然我还把你锁起来,省的你闹心!” “要锁尽管锁,又不是没锁过,天下事有你文公一人就够了,关我屁事!” 文子欺被激起了脾气,一想到自己被关了那么长时间,心里的委屈就蹭蹭往外冒,不发发牢骚简直都对不起他受的那些委屈,现在文公拿什么吓唬他都不好使,大不了就把他赶出文家,谁怕谁! “子欺你怎么还跟父亲顶嘴啊你!”文成惠拧着他的耳朵,“过来,我不说你两句,你就快要上房揭瓦了!” “你别拦着他,让他爱干嘛干嘛去,就当我文显没生过这个儿子!” “嘿!文老头今儿吃枪药了吗?” “胡说八道!”文成惠狠戳他脑门,“还能不能有点礼数了你,明知道父亲都是为你好,你犟什么嘴,他打你骂你都是应该,你顺着他说两句好话能怎么着,一把年纪了不让人省心!” “哎成成成!”文子欺就怕被他阿姊训斥,揉着耳朵告饶,“我错了行不,您就别跟训儿子似的训我了,到底什么事,我就是问一问嘛,你们怎么还跟做贼心虚似的?” 文成惠叹口气,“罢了罢了,我也不说你了,是这样,我跟你姊夫商量好了,你这次出去把济安带上,洛阳城恐怕不太平,回头万一真出了事,我怕他遭罪。” “把济安带出去?”文子欺更糊涂了,“我可是去上战场阿姊,您确定要我大外甥跟我去打仗? “我这不是也没办法了吗,长安城那会儿起乱的时候你可能忘了,哪里都没有躲藏之地,柔然人一旦控制了洛阳城,我们少不得要跟官家逃难,还不如跟着你上战场呢,至少有秦将军在,我们都能放心。” “不是,你们个个都商量好了,谁跟我商量了啊,我一个人走就罢了,我大外甥跟着我多遭罪啊,你们就这么放心得下?要不干脆你跟我们一块儿走算了!” “你姊夫在洛阳城,我不放心他,还有父亲跟母亲,你走了,家里总要留下个人照看,你就别这个那个的了,听我的,我都安排好了。” 文子欺拗不过他阿姊,但心里的疑惑却始终萦绕,怎么看他们都有些古怪,只是白渊有难,他也必去要去,两厢决断,他决定即刻动身,家里只要有他爹跟姊夫在,如何也不会出乱子,唯独对要带走他大外甥这件事不能理解,怎么看洛阳城也比战场安全吧? 文子欺简单收拾了下行装,打算先去找贺添,因为听她阿姊那意思,官家只给他自己训练的那些郎君为兵,洛阳城里已经分不出一丝一毫的兵力来给他,如此正合他意,自己训练出来的兵用着顺手,是时候拉他们出去练练了。 他去召集手下的时候,文成惠把济安交给自己的乳母,她与家里的男人皆是文府心腹,此次受托付带着济安出洛阳城,临别的时候自是一番挂念与珍重。 文成惠强忍着心里的不舍,把抱了又抱的济安交给乳母,然后跪下来与乳母磕头,“乳母大恩,成惠记在心里,济安就托付给您了。” “大娘子你这是做甚!”乳母陈氏一边抱着娃娃,一边去扶她,“文公与我两口子有大恩,别说是照看小公子,刀山火海也不在话下,您就放心吧,小公子吉人天相,我保证您再见他的时候不掉一两肉。” 文成惠含泪点头,希望还能有再见之日吧。 文显看着他们母子告别,心里的滋味不好受,“成惠,要不你跟他一道走吧,家里有我跟宋尹……” “父亲!”文成惠打断他,“既然您跟宋尹留下来守护大魏朝,成惠自当从父从夫,何况还有母亲,子欺会替我照看好济安的,我信得过他。” 文显仰起头看天,滚在眼角的泪水没能流下来,“你是个懂大义的好孩子,子欺也是个好孩子,高安谋反,柔然与南朝合力攻打大魏朝,唯一一个能靠得住的白渊,心却不在大魏,大魏朝的天要变了,你要想清楚啊成惠。” …… 文子欺带领他那帮新兵蛋子刚出洛阳城没多久,洛阳城里的柔然人就攻进了内城,而身在廷尉府的叶长安,却仍被关在牢中不知大难将至。 今日燕廷尉一直都没来,午食也没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难道燕廷尉罢官不干了?就算不干了也得先把她放出去啊。 在叶长安又饿又七想八想的时候,外头忽然砰的一声,她被吓了一跳,这间牢房相对隐蔽,隔音也好,这么大的声音那得是地塌了啊! 不是地塌也不差多少了,进到内城的柔然人如同从天而降的土匪,几乎是在瞬间就攻进了各大官署,屠城式的掠夺占据。而洛阳城里的巡城吏跟金吾卫皆无法抵挡,再加上没有接到任何指令,他们如同一盘散沙,如何能与早有图谋的柔然人相抗争。 柔然人攻进廷尉府,几乎长驱直入,叶长安听到的那声响,就是廷尉大牢被攻破的声音。 叶长安意识到了不对劲,然而她现在出不去,只能干着急,身上的短刀早被收走,一时找不到趁手的家伙,只好暂时把牢里锁人的铁链拿在手里。 叫喊声与各种杂乱的声音混合,渐渐朝她靠近,叶长安躲在门边,屏气凝神等着门被踹开的一瞬间。 大概是门比较结实,外头的人踹了半天,后来又多来了几人一并撞门,这才将门给踹开,叶长安心里暗骂,本来一个人她很好对付,忽然多了几个便没有把握起来。 待门踹开的一瞬间,外头先后冲进来两个人,叶长安将手里的锁链抛出,一下子就勾住了两人的脖子,然后狠狠一勒,又将随后进来的几人一脚踹倒,顺利的出了牢房。 只是外头的情况更糟,她这边一闹,有更多的柔然人围过来,叶长安被锁了许久,一时间手脚不灵,差点就成了刀下亡魂,不过她认得柔然人,这些人摘了灾民的璞头,留的全是柔然人的发式。 柔然人居然攻进了洛阳城!叶长安震惊之余,心底的仇恨随之被挑起,她随手抢了两把刀,孤身与柔然人招呼起来。 廷尉府中乎已经被柔然人占据,叶长安目光所及,根本见不到几个护兵,她不由着急起来,这么耗下去,恐怕撑不了太久,可一时又脱身不得,她手上的刀挥舞的更加迅速,一边寻找突破口,拼着挨了几刀,好险才冲出廷尉大牢。 可是一出去她就傻眼了,院中横尸堆积如山,有廷尉府护卫的,也有柔然人的,甚至还有百姓的,他们是把这里当乱坟岗了吗? 叶长安低骂了一声,越发的心急如焚,她惦记着吕二口跟于伯他们,洛阳城乱成这样,不知道他们能否顺利躲避过去,唯有在心里祈祷,大家千万不要再走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6出城难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满城的血雨腥风让洛阳城的繁华变成一种讽刺,不消半日,洛阳城已经成了柔然人的天下,等京将营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洛阳城各城门皆紧闭,内城的人出不来,他们想要进去,必须要强攻。 在叶长安拼死突围的时候,老鬼带着扶摇帮的兄弟及时赶到,只差一步她就要命丧刀下,看见老鬼的那一刻,她发自内心的庆幸。 “叶娘子你还好吧,我们来迟了。”老鬼扶了她一把,“外头乱的不成样子,不然也不至于耽搁这许久。” 叶长安腿脚发软,然而面对数不清的柔然人,她不得不咬牙坚持,“我们先出去再说,这里已经被柔然人占据了,城外如何?” “城外啊,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成这样了,往日那些金吾卫巡城吏可威风的要命,没成想一点儿不顶用,幸亏我们老大提早防范,不然我们扶摇帮的兄弟也得遭殃。” “不行,我得去家里看一眼!” 叶长安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回家看看于伯,还有在太学里的蔡崇嘉,她料想吕二口跟着南安郡公应当不会有事,所以暂时不担心他,还有阿玥阿翁他们,她也得去看一眼。 “叶娘子!”老鬼拦不住她,只能紧跟着,“您别去冒险啊,我们老大说必须要快些出城,不然真就成瓮中鳖了,我知道你救人心切,可现在到处都是柔然人,你怎么过去啊!” 过不去也得去,她不能放任他们所有人不管,常乐县的遗憾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哪怕跟他们一起葬身洛阳城也认了。 “老鬼,我谢谢你能来救我,实在不成你带着兄弟们先走,我一个人去看看,然后再跟你们汇合。” 老鬼急的直拍大腿,“还汇什么合,只要散开就算是见不着了,得,兄弟们跟我走,叶娘子你还想去看谁,我让兄弟们分头去。” 就这样叶长安跟老鬼去秦府,另有几个兄弟去阿玥家里,至于太学那边,老鬼已经通知外郭城的兄弟们去找人了。 有扶摇帮的兄弟们帮忙,叶长安还算顺利的返回到秦府,只是不见于伯的影子,这里距离宫城较远,所以没能避免遭殃,院子里一片狼藉,显然是有人闯进来过,她焦急的四处寻找,顺手带走了秦将军给她做的弓以及弹弓,从练武场拿了几把搜剩下的刀。 她跑到后院,那个摆放陆将军牌位的屋子,只见里头已经空空荡荡,陆将军的牌位已经不见,显然是被人有心收走的,一定是于伯。 于伯收走了陆将军的牌位,那证明他还有逃脱的时间,可是逃去哪了呢,外头兵荒马乱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找到。 “叶娘子,说不定已经逃出去了呢,既然人不在,咱们先走吧。” 老鬼正说着,去接阿玥的兄弟们回来了,“鬼哥,叶娘子,内城已经出不去了,我们跟外头的兄弟们联系不上了!” “什么!”老鬼急道:“这下完蛋了,老大等不到我们一定着急,其他人那?” “其他人都在,鬼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叶长安说道:“先暂时在这里躲避一下,大家见机行事,阿玥找到了吗?” “阿玥姑娘找到了,马上就到,只是她阿翁……” 阿玥的阿翁为了不拖累她,自己结束了垂死的生命,阿玥死活不愿走,是被扶摇帮的兄弟强行带走的,过来的时候好似行尸走肉。 叶长安只来得及安慰她几句,便叫扶摇帮的兄弟们照看她,她想去宫里一趟。 老鬼知道她要去宫里,简直无法理解,“叶娘子您还要去宫里做甚?他们都冤枉你是刺客,你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再说宫里没准儿比外头还乱,你丢了我去哪找你啊?” “没事的老鬼,在宫里丢不了,就是乱才好混进去,我必须要回去一趟,想要出内城,就得跟着宫里的人走,我有消息会想法子通知你们。” 叶长安说的没错,内城已经被柔然人占据,而宫城就成了他们最后的防守,以宫城为线,官家以及士族权贵们皆退到了金墉城。 她之所以要来,主要是为了秦将军的消息,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请旨领兵去前线,也正如她所预料的,想要出城,只有走金墉城。 宫城戒备森严,她能进去多亏了有徐应桐,她跟那些娘子们被留在了宫城,宫城留下来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宫侍与内侍官,贵人们皆去了金墉城。 徐应桐拉着她,喜悦溢于言表,“长安你可逃出来了,我们本来打算去廷尉府救你,可是宫里生变,我们根本出不去,外头如何了,大家都还好吗?” “宫里生变?”叶长安诧异,“是怎么一回事?” 此前大司马犯上,控制了官家以及宫里的防卫,谁也不曾料到大司马进宫前早有防备,宫中生变的消息一放出去,韩箫便带领司马府私兵围困了宫城,再加上柔然人忽然发难,京将营的人马没能及时赶来,给了高安绝佳的机会。 “反正宫里现在都是大司马的人,官家他们进了金墉城,估计也是大司马在控制,谁知道会如何,我们根本进不去。”徐应桐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横竖都这样了,听天由命呗。” 叶长安问她:“徐娘子,我想去战场找秦将军,你们愿意跟着我吗?” “你要去战场啊,好啊,大家跟了你这么久,都服你的,既然宫里已经不管我们了,就跟着你闯一闯又如何,可是我们出不去啊!” 这倒是现实问题,叶长安想了想,“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金墉城请旨。” 金墉城是个四方城,可守可攻,柔然人暂时打不进来,此时已然是围成了铁桶一般,叶长安想要进去,必须要经过大司马的允许。 实在没有想到,大魏朝一夜之间就换了个人做主,虽然官家还是官家,也还受到理应的待遇,但真正掌控大魏朝的人,已经换做了大司马。 高安听闻是叶长安求见,很痛快的应了,并命人请她进来,亲自接见。 叶长安对高安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在陆府见他的时候,总觉得此人心机深沉,见他的时候不免忐忑。 倒是高安和颜悦色的,“是叶长安啊,你能出来很好,不然没法跟白渊交代了。” 这时候倒是来关心她能不能出来了,叶长安心里哼了一句,“托大司马惦记,我九死一生的出来了。” 高安笑了笑,“你既然出来了,怎么没逃走反而又回来了?” “我想去战场。”叶长安不打算跟他耗费时间。 “哦?你会带兵吗?”高安问她,“战场不是谁都能去的,你总要给我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 “我没带过兵,但是我想,洛阳城现在大概没有可用的人吧,柔然人南下,秦将军耗在徐州,所以我认为您跟官家一定会答应的。” 高安竟有些欣赏她这股直愣愣的样子了,“你很聪明,洛阳城现在的确没有可派的人,可同样没有兵马给你,假如你认为你可以顺利走出洛阳城去到战场,我可以同意,不过,还需官家应允才行。” 她就知道高安不会给她兵马,原也没指望,她只是想名正言顺的通过金墉城罢了。 “好,我同意便是,不过我有条件,朝堂不给我兵马,我自己带人去总行吧?” 高安挑了挑眉头,“既然如此,我便没有什么意见了,希望你能顺利出城。” 高安没有如何为难她,还叫人带她去见官家,虽然只是象征性的,但过程还是要有。 她走后,韩箫出来,说道:“大司马就这样放她走了么,这可是放虎归山那。” “我这里不放,她迟早也能出去,这姑娘有着不同寻常的冲劲儿跟意志,何况我认为她说的没错。” 韩箫笑,“我说子成,你就别无时无刻的欣赏别人的长处了,一旦她真的去了秦将军那里,秦将军大概就彻底撂挑子了,咱们现在被困在金墉城,外头的援军暂时未到,柔然人的大队人马也不知攻占到了哪里,实在太多不可预知,唯有一个秦未可用,没有叶长安在洛阳城,咱不如直接投降算了,还有青凤军,您可别忘了她的身份。” 高安皱眉想了想,“秦未不会在这时候反的,他手里有没有兵还是未知,所以他必须要依仗大魏朝,不把柔然人赶出去,我们谁也别想成事,至于那姑娘,她留在手里不见的是福是祸,京将营里那个小子何在,我想咱把他捏在手里便尽够了。” “话是这样说,不过我依旧认为不能轻易放她走,何况我很好奇她会带走什么人。” 叶长安要带走的人不算少,她手下的那百十个娘子,还有扶摇帮的兄弟,只是在走之前,还要经过官家的同意。 她在指引下去见官家,官家与宫中贵人皆在金墉城别宫,看起来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华贵如常。 官家见她的时候挥退众人,叶长安注意到,官家跟前多了好几个生人,虽说是退下了,却仍候在大殿两侧的偏殿以及殿外,分明是监听之举。 “是长安来了。”官家的脸上稍微有些不自然。 前两天还把她看的好像死囚犯,这会儿到跟没那回事一样,好像她能逃出来是多么稀松平常的事,要知道她差点就被砍死了。 想到这里,叶长安就没了行礼的兴致,只虚虚的颔首,道了声,“见过陛下。” 官家问:“洛阳城里头如何了?” 看来官家对外界一切都不知道,显然是被大司马给隔绝了,与她既往不咎的示好,大概是有求于她。 “一片惨状,已经被柔然人尽数占领。” 官家哀叹一声,不知道脸上是什么表情,似颓然,又似不甘,更多的还是无能为力。 叶长安直言:“陛下,我想请命去战场。” “你要去战场?”官家有些意外,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将她唤至跟前,压低声音道:“孤已经命白渊速速北上抵挡柔然人,你若能赶在他之前拦下,务必让他返回洛阳城诛杀叛贼,孤任命你为镇北将军,若抵抗柔然有功,孤许你高官厚禄。” 镇北将军?要不是现在情况紧急,叶长安都想笑出来,官家这是走投无路,随便拿根草来救命吗,高官厚禄,他自己的一切都要压在秦将军手上,还管得了别人的高官厚禄。 不过只要能出城,她应了也罢,反正传话而已,秦将军又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人。 叶长安道:“陛下放心,我只要能见到秦将军,一定如实相告。” “好好……”官家很满意,“你在城外可知子欺在何处?” 花蚊子?叶长安摇头,“洛阳城乱的很,我不知道他在哪。” 官家沉吟片刻便让她下去了,并再三嘱咐她要跟秦将军说回洛阳城救驾之事。 而叶长安得了官家与大司马的同意,很是顺利的召集了所有人聚集到金墉城,却不想在出城之际,他们忽然遭到了围困阻击,不知是大司马还是官家出尔反尔,竟是要把他们尽数斩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7再被困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且说叶长安得了官家的指派,当即返回洛阳城去通知扶摇帮的兄弟,在内城的扶摇帮便只有老鬼带来的那部分,大概有三五十人,其余的皆在外郭城,不知所踪。 加上徐应桐她们,将近两百人,在战场上可能不顶什么用,但在叶长安看来却是很可观的,毕竟她从前只是个手下拥有三瓜两枣的混混老大,忽然要她带领这么多人,确然是很激动。 老鬼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出城,激动之情亦是溢于言表,“叶娘子你太牛了,居然这么快就能顺利出洛阳城,往后我们兄弟们就听你的,你说去哪就去哪!” “先别高兴的太早,外面什么境况还未可知,而且大家进金墉城还要经过层层检查,莫要掉以轻心。” “查便查,我们扶摇帮也不是见不得人的,怕甚!” “老鬼!”叶长安打断他,“千万莫要说是扶摇帮的,这样只会增加麻烦,就只说是街市上做生意的寻常百姓。” 老鬼挠挠头,“你说的也对,是我鲁莽了,兄弟们都听叶娘子的,都千万别说漏了嘴!” 娘子们听见了老鬼的话,吓得立刻与他们保持距离,徐应桐拉着她道:“长安,你如何跟扶摇帮的人有交集的,这多危险那!” 娘子们与扶摇帮的兄弟之前倒是有过一起蹴鞠的交情,所以并不陌生,开始还互相打招呼,待知晓身份后,登时就害怕了,好似扶摇帮的兄弟们忽然变做洪水猛兽,本能的就退避三舍。 “嘿!我们扶摇帮怎么了?”老鬼不乐意了,“我们又没怎么着你们,上次看在叶娘子的面子上教你们蹴鞠,如何不知道回报那!” 徐应桐回击,“回报个头,早知道你们是扶摇帮混混,我们还不用你们教那!” 老鬼不甘示弱,“就没见过这么不知道好歹的人,叶娘子,我们拒绝与她们同路!” “大家都别吵了!”叶长安呵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分什么谁是谁,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要相互依靠的兄弟姐妹,就算出了洛阳城,外面还有柔然人虎视眈眈,谁要是以为靠自己的力量能活下来,现在就可以离开独自出城!” 被她这么一吆喝,大家都不敢说话了,因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平安活下来,甚至出城都难,故而只有彼此依靠。 进金墉城的时候,身份核查了许久,因得了官家的圣谕,叶长安脑门儿上顶了个滑稽的镇北将军名号,尽管兵马不能给她,倒是给了一些武器,刀弩皆有,手上有了趁手的兵器,她心里稍微安心些。 进金墉城的时候倒是没有问题,但是在出城的时候,他们遇上了伏击,就在他们手持武器,正沉浸在可以出城的喜悦中,心里放松警惕之时,突如其来的人马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扶摇帮的兄弟们在外侧,把娘子们都围在里头,娘子们头回遇上这样的阵仗,个个都吓的花容失色。 叶长安喊了一句,“我等皆是得了官家跟大司马的允许出城,你们是谁派来的!” 然而没有人回应她,上来就是要把他们都灭口的架势,一看这阵仗,叶长安便知根本没有废话的余地,应该是大司马出尔反尔,不打算让他们活着出城了。 官家现在自身难保,只能依靠他们出去通知秦将军,还能调来人马公然杀他们的,一定是大司马无疑。 “老鬼,别跟他们硬拼!”叶长安一边应对不断涌上来的人,一边说道,“我们硬碰硬出不去的,你负责看好大家别冲散,我去找突破口。” “叶娘子你小心!” 老鬼跟扶摇帮的兄弟们是战斗主力,娘子们大都只有空架子且没有打架经验,自保尚且不能,若想不被冲散,唯有靠扶摇帮的兄弟们保护,此时此刻大家都不再彼此有成见,看着不断受伤的扶摇帮兄弟,娘子们也都咬紧牙关不再退缩,或是在包围圈里放弩箭,或是握紧手里的刀跟他们拼命。 只是寡难敌众,叶长安一个人突围之中寻找突破口,然而希望渺茫。 此时大殿之中,长公主忽然而至,她袅袅上前,不似往日恭敬的样子。 官家这时候倒也没有心情计较失礼的问题,说道:“无庸来了,外头如何了,叶长安他们可都出城了?” “我正是来跟皇兄说这个的,高安派了人拦截他们,大概是出不去了。” “你说什么!高安不是同意了吗?”官家大惊失色,“混账!他真是混账!” 官家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回踱步,如果叶长安出不去,他的希望便更加渺茫,他现在被高安隔绝与外头的联系,即便有援军赶来,大概也不知道高安造反之事,反而会听命他的指派,他难道只能束手无策的成为阶下囚吗? “无庸!”官家忽然想到什么,“你可有通知赵家人,咱们现在被困在金墉城,只有赵家人赶来支援,我们才有脱身的机会。” 官家想到了在关陇不断壮大的赵呈稚,如今的关陇是唯一不在高安掌控中的势力,何况还是一家人,来救人根本是理所当然,而官家不清楚的是,关陇的确不是高安的势力,但也并不在他的掌控中,他之前所有自以为早有防范的布局,眼下一样都指望不上。 “皇兄。”长公主微微一笑,“呈稚就快要来了,您急什么,有高安挡在前头,不论是柔然人还是南朝,他都要应对,不是替我们省力气吗?” “对,你说的对,但一日不杀了他,孤便一日不能心安,当初是孤瞎了眼,居然宠信一个别有用心的佞臣,错杀了竹之先生,孤悔不当初啊!” 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皇兄您糊涂事也不是只干了这一桩,咱们陈家的大魏朝,是你一步步送到高安手里的,杀了竹之先生,妄想除掉秦白渊,一步步众叛亲离,知道陆将军为何宁死也不愿投靠你么,知道为何连王沉都对你恨之入骨么,你午夜梦回之时,从来不会自省么?” “你……”官家指着她,瞳孔震惊,不知是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还是不愿承认她说的都是事实,“连你也对孤不敬!” 长公主哈哈大笑,“皇兄啊,我笑你到现在还看不清事实,你以为这个官家还需要你来当么,这个位子本来也不该轮到你来坐,在你杀了安庆王的时候,就该料想到今日的结局,我们大陈的天下根本不需要你这个无用之人来做主,可听清楚了?” “你你……混账!来人,来人,把这个妖言惑众的女人杀了……” 官家怒吼着,然而根本无人应他。 金墉城另一边,宋尹跟宫中的侍卫与内侍兵在一处,他们仍旧担任守卫金墉城的职责,只是不能直接跟官家接触,但同样不甘被高安操控。 宋尹一直在找机会接近官家,毕竟以文公为首的一部分朝官仍旧站在官家这一方,他得知高安的人劫杀叶长安,试图集结人手去救她,只有叶长安能出去,秦将军才能尽快回洛阳城救主。 “宋侍郎,属下愿随你前去!” 有两个侍卫主动请缨,宋尹欣慰之余却觉得这俩人眼生,他印象中并没有见过他们。 “二位是才进宫的吗,着实令我欣慰,你们很好!” 除他们之外,陆续又有人愿随他去救人,没多一会儿便集结了数十人,暗夜之中悄悄去往叶长安遭到阻击之地。 而叶长安这边情况不是很乐观,扶摇帮的兄弟双拳难敌四手,已经有不少人支撑不住,叶长安一个人能杀出一条血路,却带不走众人,何况高安是打定了主意想要将她拦下,不断有人前来围困她,她一身的伤,亦是强弩之末。 “老鬼!”是徐应桐喊了一声,一片厮杀中格外的撕心裂肺,她上前拖住因无力支撑而倒地的老鬼,强忍住心里的悲伤,因为这之前老鬼一直护在她前面,她是眼睁睁看见他不断受伤又努力支撑的。 “你不能倒下啊,你得坚持住!” “我不要紧。”老鬼还想支撑着站起来,“他娘的,老子就不信今日命丧于此,看我跟那帮孙子拼了!” 徐应桐心里的愤恨无处发泄,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发了狠的朝着周围的人砍去,没有章法,只知搏命。 其他人的情况并不比他们好多少,但都尽量抱团在一起,不停的有人倒下,不停的有人拾起刀来挡在他们前面。 焦灼之中,不知是谁高喊一声:“城外有人突袭,有人要攻城!” 紧接着就是更加慌乱的号角声与呐喊声此起彼伏,大家有如惊弓之鸟,一旦听见有人攻城的讯息,第一反应便是集结到城门守城,围攻叶长安他们的人瞬间不那么齐心协力,自保面前,自相残杀就不再那么重要了。 奋力拼命的众人终于得到一丝喘息,叶长安一眼就看见加入他们战局的宋尹,心下稍稍松口气,回头去查看受伤的兄弟。 “老鬼,还能站起来吗?”叶长安一手扶着受伤的徐应桐,一手去拉他,“大家都忍一忍,一定不能倒下,如何也得撑着口气出去!” “长安!你们不要耽搁,快走啊!” 叶长安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她朝还在对抗的混乱中看去,发现了一个穿着侍卫服装的人,居然是陌遥娘子。 陌遥娘子居然混进了金墉城!她十分震惊,但到底不敢耽搁,咬着牙拉扯着受伤的人,趁着宋尹替他们断后之时快速撤向城门处。 宋尹召集来的那批人中,有十几个都是陌遥带进来的,她们皆是井香里的娘子,实在想不到娇滴滴的她们,竟是个个身手了得,此时皆护在叶长安他们周围,掩护他们出城。 “叶娘子你们随我来,宋尹大人事先安排好了出城之口,趁高安的人过来之前,你们有多远跑多远。” 在前引路的人蒙着面,叶长安不认得她,此刻不由怀疑,莫非有人攻城是假的么,不然如何这样凑巧? 此时严阵以待在城门的兵士,拉好弓箭弩机上膛,却是迟迟不见攻城之人何在,所有人都喊有人攻城的时候,大家会本能的附和恐慌,谁也没见到攻城之人的影子,同样也没有人怀疑。 正是陌遥的声东击西之策,然而此计并不能拖延多久,如果不能在他们回过神来之前跑出去,便是功亏一篑。 虽然预想拖延不得太久,只没想的会这样快,很快就有人大喊:“大司马传令!无人攻城,速去东垣城门拦截逃犯,一个都不能放出城!” 大司马已经看穿了他们的计谋,在最短的时间内召集兵士围追堵截,而叶长安与一帮老弱病残脚程堪忧,并没有能顺利出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8青凤将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秦未与周行赌约第三日,如期歼灭了南朝数万人。 当然大魏朝损失一样惨重,但这样以少战多的胜利总能最大程度激发军心,在这之前谁都不能相信,但在秦将军身先士卒带领下,他们居然做到了。 公孙直眼下对秦将军可谓心服口服,尽管他自己满身是伤,回想起来仍觉酣畅淋漓。 “将军,咱们现在要如何,是不是就等周行那小子跪下来认输,完事就能回洛阳城了啊?” 秦未自行包扎着胳膊上的伤,脸上并不见轻松之态,“不要小看周行,南朝来的那些援军并不是周行亲信,我们才能相对容易除掉他们,事情还没完,哪里那么快就能回去。” 正说着,洛阳城发来的诏令便到了,秦未速看一眼,脸上的担忧之色更重,“柔然人占据了洛阳城,官家退至金墉城,要咱们速速北上抵抗柔然南下。” “什么玩意?”公孙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洛阳城被柔然人占了,这怎么可能啊!京将营那么多人守城,能如此轻易让柔然人混进城?” 秦未没有多做解释,把诏令扔给他,“你自己看,看完了就去整合所有人,随时待命。” 事情发的突然,南朝尚未退兵,官家此时居然叫他们北上,那徐州怎么办,真以为周行脑子有病会履行那什么破赌约吗,人家还不得趁机攻占大魏朝的地盘啊! 南朝所有的兵将加起来,近十万人都耗在了徐州,目的就是想彻底占领淮水进而北上攻打洛阳城,尽管被秦将军灭了不少,但剩下的几万人仍旧不可小觑,如秦将军所言,这些人大部分是周行亲信,更不好对付,又不是没有一抗到资本,谁会轻易投诚。 然而南朝周行却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在赌约结束时,他居然真的前来投诚。 “秦将军,我周行愿赌服输!” 在秦未的允许下,周行大摇大摆进来,一点没有打败仗的沮丧,好似对于投诚秦将军这件事欣然向往。 “周将军承让。” 秦未挥退众人,单独与周行在大帐中说话。 待所有人离开之后,周行忽然单腿跪地,抱拳道:“末将见过秦将军!” 秦未握住它的胳膊把他拉起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行之!真不敢相信还能再见到你。” 南朝周行,正是当年陆将军麾下一员猛将,亦是数年前失踪的那位将领,褚行之。 “咳,别提了,丢人,我有负秦将军重托,差点儿被柔然人俘虏,后来九死一生逃出来,被南朝人救下收留,如此便隐姓埋名在南朝了。” 原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的人忽然得见,谁都不能平静,他们固然还有很多话要说,眼下却不由他们。 “秦将军,我手下大约万余人可供差遣,恐怕柔然人攻进洛阳城了吧,徐州这边我可以留下一部分人,孙舜已死,南朝内廷几乎没有可用兵将,不足为患,其余的任由秦将军派遣。” “好。”秦未果断道:“即刻北上,此行必将柔然人诛杀。” “谁说不是,那帮龟孙子,我早就憋着想把他们灭了。”提起柔然人,他们都有数之不尽的仇怨积聚,“话说当年……老薛他们……” 周行吱唔着不知如何开口,青凤军里那帮兄弟,几乎都是死在柔然人手上,叫他如何能平心静气。 “先不说这些。”秦未拍着他的肩膀,“我有要事需交代于你,子欺他们还陷在洛阳城里,阿玥跟伯父都在,我需要你去接应他们。” “阿玥……”周行的脸上不知是喜悦还是愧疚,多种情绪交织在心,他唯有再次跪下,“秦将军大恩,我褚行之无以为报,以后但凡有用得上我的,我定在所不辞!” 或者谁也不曾料到名及一时的南朝周行,其实就是当年青凤军一将,故而这场在别人眼中颇为戏剧性的投诚,实则正是命运所致,既然他们都侥幸活了下来,便唯有惩奸除恶,一雪前耻。 于是这之后,周行带领南朝万余兵将与秦未的兵马汇合,一行人当即北上抗击柔然,而被困于金墉城的大魏朝皇族,注定不可能盼来他们心心念念的秦将军。 …… 大司马听闻有人谎报攻城之时,脸上尽是怒色。 “糊涂!有人混进来都不知情,简直一帮蠢货!” “消消气。”韩箫劝道:“金墉城中不尽是我们的人,有人能混进来不稀奇,我猜,应该是背后出手的人混进来了,目的吗,当然是针对咱们,但金墉城进来容易出去难,他们跑不掉的。” 高安一直对与竹之先生有牵连的人耿耿于怀,除掉他是必然,既然主动送上门,断没有放他走的道理。 “咱们的人何时能到,洛阳城里的柔然人迟早会攻城,坚持不了太久的。” “我预计最迟明日傍晚可到,秦未这会儿大概已经放弃徐州了,他的目的还是柔然人,只要他能北上阻挡柔然人,咱们的危机很快就能解除了。” “秦白渊。”大司马眯着眼,喃喃念着秦未到名字,“我居然猜不透他的目的了,莫非他也想图谋这天下不成。” “大司马不好了!有人攻城,辨不清是何许人马!” 忽有兵士来报,高安与韩箫皆诧异万分,“确定不是误报?” “这次是真的,已经兵临城下,可是大部分人都集中在东垣城门追缴叶长安,咱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高安坐不住了,与韩箫一道出去观望。 这之前,叶长安等人将要出城之时,大司马的人便再次围攻上来,宋尹带的人有限,很快就捉襟见肘。 那蒙面的娘子护在叶长安身前,几乎是寸步不离的掩护她,叶长安不知晓自己与她有何渊源,只当是陌遥的情分。 只是看她身上功夫十分寻常,不比她手下的娘子好多少,却始终挡在她前面,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甚至还上了弩箭。 看来大司马是不计死活的要把他们留下了,暗夜中忽然划过冷光,一只弩箭直冲叶长安这边而来,叶长安搀扶着徐应桐躲闪不及,又是那蒙面娘子将她们推开,弩箭横穿她的一只胳膊,撕裂之势让人心惊胆战。 “长安你们快走,不要瞻前顾后!”陌遥的喊声再次传来。 “陌遥娘子你们……”叶长安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了掩护他们出城,陌遥跟宋尹皆要九死一生,一旦他们落入高安之手,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理智告诉她不能弃他们不顾,但扶摇帮还有徐娘子他们必须要出去。 叶长安咬紧牙关,拼命拉着徐应桐他们往城外跑,在宋尹跟陌遥替他们争取到的这点宝贵的时间内,扶摇帮还有众娘子终于顺利出城,而她却又返回头,想要把陌遥他们一起带出来。 只是她返回头的那一刻,城门轰然而关,留在叶长安眼中的最后一幕是那个蒙面女子心口中箭,以及陌遥宋尹艰难抵抗的画面,她此时的心情难以言述,愤恨与无力更甚常乐县灭城之时。 她再一次目睹了一场覆灭,而她仍旧无能为力。 城门关上后不久,城内铺天盖地的箭羽从天而降,没人看清楚这箭从何处而来,纷纷躲避之时,大司马的号令随之而来,这次真有人攻城了。 原本围攻宋尹陌遥的人马接到指令后散开,却是难有秩序,许多人被不知何方来的弩箭射中,莫名其妙的就丢了性命,所有人都以为是攻城的人,却没有注意到往这边而来的长公主。 由于长公主的一臂之力,宋尹与陌遥侥幸躲过一劫,陌遥抱着奄奄一息的阿玉,“傻姑娘,你这是何苦,洛阳城还未亡,你不准咽气!” 阿玉的心口鲜血直流,嘴角却洋溢着笑,“陌遥娘子,你一定要逃出去,就把我放在这里,我会亲眼看到他们所有人付出代价……” 宋尹说道:“陌遥娘子,我不管你为何混进来,趁着有人攻城的时候赶紧走吧,耗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陌遥跟阿玉一样不甘心,没能亲手手刃高安与狗皇帝,她多年来的隐忍跟布局都变得没有意义。 “陌遥,我劝你还是跟我一道出去的好。”长公主走到她跟前,“你看看这金墉城,还有必要跟它同归于尽吗,官家已经不足为惧,高安气数未尽,你留下来不过白白牺牲,何不出去再谋后路。” 陌遥紧咬嘴唇,似乎是在做最后的决断,而宋尹终于看明白了这场布局,长公主早有反心,前来攻城的必然是关陇赵家人,只不过赵家人的目的似乎只为了接应长公主,并非真的攻城,方才才是真正的声东击西,如果他没猜错,赵家人此时应该就在西城门左近。 金墉城中大小城门共计十二处,因防御之需,仅有三处可供通行,宋尹事先打点好的这个城门口是临近华林园的东垣城门,此处因为临近园林,已经被禁止通行,柔然人攻城不会走这里,故而不是着重要防守的地方,假如有人攻城,高安第一时间聚集兵力的地方一定不是这里。 所以赵呈稚与长公主选择从东垣城门入手,根本就是万无一失。 此时金墉城中严防以待,高安骑马亲临,他与韩箫上望楼观望指挥,只见西北处一片火光涌动,暗夜所视,好似人马颇多。 高安静观片刻,眉头忽然皱起来,“柔然大军不会这样快南下攻城,他们会是谁派来的?” “大司马有没有觉得,攻城的人只是虚张声势?”韩箫忽然一击掌,“不好,是声东击西,咱们被诓了!” 意识到被骗的时候,高安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所有的人马都在他的运筹之中,唯独关陇一地不受他掌控,如果关陇在这个时候起兵攻占洛阳城,他们几乎没有胜算,如此必成四面受敌之势。 “是赵呈稚的人,长公主她现在在哪?” 韩箫哼了一声,“如果没错的话,长公主现在就快要脱身了。” 金墉城的兵力几方才尽数转移到西北方,高安领兵赶到东垣城门的时候,城门已破,整个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以赵呈稚为首的人马立于城门正中,好似已经等了许久。 高安与赵呈稚面对面对上,“赵驸马,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呢?” 赵呈稚哈哈笑,脸上尽是占尽先机的肆意之态,“我也没有料到大司马会这样开门相迎,失礼失礼,我此来只为接回长公主,并无他意。” 赵呈稚客客气气的仿佛只是上门做客,接回长公主不假,给大司马一个下马威也是真,如此容易就能破了金墉城门,足以让大司马忌惮。 高安此次的确是失算了,明知赵呈稚就是跟他耀武扬威来着,却无言可对,赵家眼下没有对战的意思,却能轻易破了城门,单是这个就足够羞辱他。 只是高安脸上不见异色,“客气了赵驸马,柔然人攻城,赵驸马若能与朝堂联手抗敌,我随时敞开城门欢迎。” “大司马抬举我了,我们赵家安逸于关陇,没有这等实力供大司马差遣,不过我瞧着金墉城的兵力实在不堪,柔然人攻城的时候,您还是自求多福,先把城门堵上才是要紧。” 赵呈稚说完后扬长而去,大司马对着空荡荡的城门,眼里尽是杀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9道不同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一众伤员凑巧避开了赵呈稚的人,险而又险的隐匿在暗黑中向北方行进,不过城外并不太平,因为柔然人散在洛阳城四维,时不时就会碰上。 经过方才一战,他们损失了十数人,剩下的几乎都是重伤,没有车马没有食粮,单靠两条腿根本寸步难行。 其中唯一一个还算完好就是阿玥,她身手不灵,故而一直被大家保护,她一会扶着这个,一会拖着那个,身上手上全是血,几乎心生绝望,却又不敢哭,一直自责自己是最没有用的一个,是她拖累了大家。 城外空旷而荒凉,连处躲避之地都无,叶长安本想坚持到周边小县城再休息,但眼下看来大家都支持不住了,于是干脆决定就地暂歇。 “趁着天黑,咱们原地休息,尽量互相包扎止血,眼下找不到伤药,只能先忍一忍,阿玥你辛苦一下,帮大家简单处理身上的伤。” 阿玥点头应了,大家各自坐下来休息,气氛沉闷压抑,无人说话,尤其是娘子们,她们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生死,眼睁睁看着相处日久的姐妹们死去,看着因为救自己而倒下的扶摇帮兄弟,那一刻的绝望与不敢置信,大概需要很久才能缓过来。 叶长安简单给自己止了血,然后去看老鬼,他伤的最重,身上还中了弩箭,箭头不敢取下,还直愣愣的插在腿上后背上。 “老鬼你再坚持一下,等天亮了我出去找药。” 老鬼重重的出了口气,“还找什么药,我们没有那么讲究,撕块衣袍勒一下完事,叶娘子,你来帮我把箭拔出来,没关系我忍得住。” “你疯了吗老鬼,不要命了!”叶长安不敢冒险,万一血止不住,老鬼的命就难保,好容易才逃出来的,老鬼是最不能有事的。 “没事。”老鬼的呼吸很沉,显然是在极力忍着疼,“都是刀口上混过来的,受点伤死不了,跟秦将军那一脚比起来还差着远呢,你不敢动手,那我自己来。” 老鬼是在尽量让她不要有压力,提起秦将军来,叶长安忽然就有了力量,以秦将军的心狠手黑,拔箭什么的肯定眼都不眨,不趁机掐两把就是万幸。 她嘴角勾了个笑,收起对秦将军的挂念,说道:“你还是别自残了,我来替你拔箭,反正是好是坏就看你运气了,我可是头一回干这个。” 老鬼故作轻松的哈哈一笑,“没事,叶娘子的本事我信得过,你们女人手劲儿都小,比秦将军好……嘶……我的亲娘!” 叶长安冷不丁绕到他身后,手脚麻利毫无征兆的把他后背的箭拔了出来,箭头出来的瞬间,马上用撕下来的衣袍堵住伤口,隔着衣袍都能到血涌的热度。 老鬼几乎咬破了嘴唇,脸上的冷汗一下就流了下来,全身的肉都在那一瞬间绷紧,这种疼是难以想象的,尽管他感受过被秦将军一脚折断腿的滋味,仍旧酸爽无比。 “叶,叶娘子,你下手也挺黑啊……” 老鬼强作欢笑。 “还好吧,比秦将军差远了。”叶长安用衣袍狠狠勒住他的肩头,因为没有伤药,能不能止血就看运气了。 因为有了一次经验,再看腿上的箭便不那么吓人了,她道:“再忍一忍,腿上的伤可大可小,伤了筋骨就不好了,我尽量下手利索点。” “来吧叶娘子,我忍得住。”老鬼紧咬牙,做好了再来一下的准备。 叶长安这次摁住了他的腿,沉了口气才握住箭身,谨慎的将箭头拔出来,生怕动作太粗鲁撕裂了其它地方。 但是这样缓慢的动作似乎更加折磨人,老鬼脸上的肉都在发抖,几乎不曾再死一次。 等到好容易给老鬼止血,天色已经蒙蒙亮,他们不能再停留,必须要尽快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自东南边而来的一队人马正朝他们所在的地方行进,乃是一小队京将营的兵士,京将营的兵将一直在攻城,但整个洛阳城都被柔然人占据,他们根本难以进城,故而分散了几队人,试图伺机从其它地方进入。 这一队领兵的人正是孔小刀,他们在路上遇上了扮成普通的百姓的柔然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亦是损失惨重,当遇上叶长安这帮伤残之时,连人都没有看清楚便草木皆兵的将他们视作柔然人,登时严阵以待起来。 叶长安他们亦是惊弓之鸟,只以为是高安的人来抓他们,尽管伤痕累累,却不得不再次咬牙打起精神应对,因为对方手里的武器比他们多,他们手里的弩箭连用带丢已经没剩多少了,使得这场对战更加前路莫测。 两队人就这么没头没脑的互相扣动弩机,等到叶长安一队的弩箭就要用尽之时,她觉得不能再这样耗下去,心一横,干脆站出来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孔小刀一听她的声音,顿时愣住,实在没想到居然是叶老大,他之前听闻她好似是犯上被抓,心里一直替她担心,洛阳城乱了后,他没办法进城,只以为她跟兄弟们都已经遭遇不测,还一度十分痛心,如今忽然得见,心里的激动几乎要压不住。 “他们不是柔然人,快停手!”孔小刀命令道,还故意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里?” 叶长安自然听出了孔小刀的声音,惊喜又意外,只是她心念一转,想到京将营中肯定有大司马的人,所以不敢大意,回道:“我们是官家跟大司马派出城的,如果是自己人,请速放下武器!” 孔小刀他们并不知官家已经被大司马控制,既然对方是官家派出城的,自然不敢再拦,不过他们之中有人却疑惑起来,“官家如何会派一群娘子出来,而且还受了伤,你们到底是何人?” 只因京将营的人遇上太多扮成柔然人的百姓,故而防心也重,并不能轻易相信叶长安的话,而孔小刀尽管有心帮他们,却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叶长安解释说:“我们在路上遇上了柔然人,被他们所伤,金墉城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可派遣,故而只能派我们出来。” 这话倒也可信,援军未到之前,金墉城人手不够,派娘子们出来倒也是情理之中。 孔小刀说道:“她们不就是拘月司的那帮娘子吗,我倒是认得,应当没有问题。” 此时的孔小刀一心想着掩护叶老大离开,却没有想过要跟她一起离去,他猜想叶长安他们一定是逃出来的,被官家关起来的人,如何能担当出城求外援的重任,自以为想要保护她,而他好容易拼来的身份就是最好的保障跟守护,他不能放弃他现在的一切,也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跟大家之间逐渐拉开的距离。 而京将营中的人皆知孔小刀有大司马提携,平日对他都有巴结之意,既然他这样说了,大家就不再疑心。 叶长安松了口气,感叹他们再次躲过一劫,只是孔小刀却只能跟着京将营的人离去,丝毫没有跟他们走的意思,想到常乐县中他们彼此为依靠九死一生的逃命,而现在却是各自为营分道扬镳,她心里的滋味有些无法言说。 当然她没有怪孔小刀的意思,她们每个人能走到今天都不容易,何况小刀并不清楚内情,他们各自有了自己的人生轨迹,自然不可能像当初一群小混混那样抱团依靠,她想守住他们所有人总归是不现实的,小刀如此,二胖也是如此。 而且眼下她有更多的同伴要照顾,扶摇帮的兄弟,她亲手调教出来的姐妹,她还要去北上找秦将军,这一路凶险未知,还没出洛阳城就已经伤痕累累,能不能活着见到秦将军,她一点信心都没有。 她看着孔小刀离开的背影,心里默念他可以好好活着,尽管不能在一起,分开也要好好活着。 …… 秦未率军北上至定州时,遇上了一场麻烦,此时柔然人已经破了雁门郡,他只能在此扎营反攻。 定州刺史徐延顺开城门相迎,十分热络,“恭迎秦将军,秦将军一路辛苦,不如先去我府上歇一歇吃些东西?” 秦未掀了掀眼皮子,“徐刺史,柔然人已经破了雁门郡,你睡觉还踏实?” 徐延顺干笑两声,“如何睡得着,我这里兵马有限,柔然人攻到城下的话,支撑不得多久,这不是秦将军您来了吗,听闻您刚与南朝一战,定然吃了不少苦,咱们大魏朝多要仰仗秦将军您,如何也得招呼好了……” “徐刺史。”秦未打断他,“安营扎寨以及粮草的事还要多仰仗你,其它的就不劳费心了,还有定州城防,速速报与我便罢。” 秦未不与他废话,寒暄过后便去了军帐,徐刺史没拍着他的马屁,悻悻然的很,不知道是不是记仇,秦未要的城防图半天也没送来。 公孙直坐不住了,骂道:“秦将军,我说这定州刺史是不是找事,刚才还巴巴的一张嘴挺利落,要城防图怎么这么费劲!” 秦未抿着唇,“不来也罢,料想他也防不住,回头你与我一道去各处细查,我们自己来。” “您说的也是,得,我先下去瞧瞧,周行不在,那些个南朝兵躁动的很,看我去把他们掰顺溜了!” 公孙直跟着秦未打了几场仗,已经服气的服服帖帖,文子欺不在,他倒是个很不错的副手,等公孙直一走,秦未就开始思度起战局来。 定州刺史如此阳奉阴违,秦未倒也猜得一二,徐延顺与徐康年同出一宗,乃其胞弟,如果他有心在这时候与他为敌,那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且柔然人就要攻城,他并没心思与徐延顺周旋。 另外周行领军去了洛阳城,只是洛阳城的境况不好预料,宋尹已经断了讯息,十有八九是被迫隔断,也就是说柔然人很有可能已经破城,或者是高安从中作梗,不论如何都不是什么好光景。 还有文子欺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出城,更不知道会不会跟周行岔开,当然他最挂心的还是他的姑娘,不知她有没有逃出来,按照她的脾气,肯定会为了救人陷在城中。 秦未揉着眉头在桌案上伏了片刻,一路奔波确实疲累,但是他不能放松心神,只消一会便站起身来,去城中巡防。 刚出大帐就听到外头一阵吵闹,不多时便看周行气冲冲跑过来,“秦将军不好了,定州军听说我们这里头有南朝军,死活不让进城,咱们的人气不过,已经打起来了,您快去瞧瞧吧!” 秦未蹙眉,快步朝城门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0放冷箭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秦未赶到城门口时,一群人正乌烟瘴气的干仗,城门紧闭,至少还有大半数的兵将没进城。 周行留下了一小半南朝军,还留了他的一个副将负责统领,一路一直相安无事,即便有人不那么诚心的服气,倒也没有出乱子,没想到居然在定州生了事。 定州守军个个手持弩箭,将之前进城来的一部分兵将团团包围,哪里管他们是南朝军还是大魏军,分明是存心找茬,而徐延顺不见踪迹,放任他们胡闹。 “他老子的!”公孙直气呼呼道:“这不是欺负人吗,瞎了他们的狗眼,我们京将营的人也敢打!” “公孙副将!”秦未呵止他,“休要提京将营还是南朝军,既然如今都跟着我,那便是同一阵营,去把徐延顺找来,就说我说的,他再不来,别怪我处置了他的人。” 公孙直自知说错了话,憋着气去找徐延顺。 秦未自地上捡起一只箭,高举过头顶,朝着城门投掷而去,那箭头被不同寻常的气力加持,离弦一样迅猛,颤颤巍巍的直插城门,余音摄人。 原本闹哄哄的人群瞬间动作一滞,朝秦将军这边看过来。 他居然是徒手射箭,这得多吓人的气力,由于被秦将军震慑,定州守军的气焰削了大半,只不过仍旧不松手,势要死磕到底的架势。 “是谁关的城门。”秦未冷冷道。 定州守军没有人敢站出来,这种时候谁出头谁就是傻子,光看秦将军这张脸,站出来就是个死。 “私自关闭城门,将我军关于城外,这是造反知道吗?” 定州军有人喊道:“秦将军,我们关的是南朝军,这是理所当然的,算不得造反吧?” 南朝军的人皆气愤:“既然大魏朝视我等为异类,那我们何必要替你们卖命,放我等出城,我们离开便是!” 两军眼看着又要吵起来,此时徐延顺被气呼呼的公孙直喊过来,脸上不大好看,“秦将军这是何意?” “何什么意,自己不会看吗!”公孙直就差要揍他了,“徐刺史好像不欢迎咱们啊,关城门是什么意思,要你一张城防图,你居然歇起了午觉,你居的什么心啊你?” “公孙副将实在太小题大做了,我就是公事忙,一时给忘了,断没有故意不给的意思,至于城门是我让关的,我关的是南朝军,这有什么不对吗?” 秦未道:“这里皆是我大魏军,何来南朝军,徐刺史可看清楚了?” “秦将军您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您敢说这里头没有南朝军,他们自己都认了,您还有甚可说的,我不管他们是不是投诚了你,我们定州城绝对不允许南朝军进入,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包藏祸心假意投诚,我定州城还有诸多百姓,我可不敢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 徐延顺倒是一副据理力争的样子,好似真生了那忧国忧民的心,宁死不放南朝军进门。 “徐刺史一片为民之心,可有想过柔然人一旦攻城,你可能守的住这满城的百姓?”秦未步步不让,“我可以担保他们的诚心,徐刺史是连我都信不过么?” “不是我信不过你秦将军,是南朝进犯我大魏在先,难叫人信服,南朝与柔然人好似商量好了一般一起发兵,万一是共谋呢,南朝假意投诚,而后与柔然里应外合,秦将军,我们不得不防那。” 徐延顺的口才十分不错,头脑也不糊涂,居然叫人不能反驳,的确谁都不能保证南朝军会不会在最后关头反水,秦未信得过周行,却不能叫所有人都相信,更重要的是,硬要这样南朝北朝的区别对待,南朝军就算原本没有反心,这会儿心里也不能舒服。 秦未思量再三,“既然如此,我等一起出城便是,徐刺史,劳烦你开城门吧。” 徐延顺仍旧为难,“秦将军您何必跟南朝人同进退呢,现在不是您出去不出去的问题,是城门根本不能开,一旦开了门,南朝军不是有机可乘了吗?” “嘿!你还有完没完了?”公孙直指着徐延顺的鼻子,“别给脸不要,老老实实把城门开了,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 “公孙副将,您还想把我杀了这么着,我这是公事公办,秦将军都没说什么。” 徐延顺这是明摆着要生事了,那部分进城的南朝军心里气不过,嚷嚷着要出城,定州守军不放人,又是一场乌烟瘴气。 再这样僵持下去,南朝军恐怕真要与他们离心,不反也得反了,秦未正想着软的不行只好硬上手,城外却忽然传来柔然军攻城的消息。 坏了,秦未没想到柔然军这么快就打来,城外的兵将无人统领,必成一盘散棋。 “都给我守好城门!”徐延顺大喊,“一个人都不准放进来。” 这是把城外的兵将当活盾牌啊,秦未给公孙直使眼色,公孙直授意,上去就把徐延顺压倒在地上,“我看谁还敢造反,谁再嚷嚷,直接砍了脑袋挂城墙上!” “你好大的胆子!”徐延顺破口大骂,“我乃定州刺史,你居然敢拿我,造反了造反了,把他们都拿下,都给我扔到城外去!” “你个王八蛋居然还敢胡说八道!”公孙直反拧着徐延顺的胳膊,撕了快破布给他堵上嘴,“去你的定州刺史,阻碍行军,我头一个砍了你!” 城外还没打起来,城内已经剑拔弩张,就算没有徐延顺的妖言惑众,定州军业已人心不稳,他们认定了南朝军要反水,加上徐延顺被绑,连秦将军都不敢信任,毕竟柔然人要攻城,谁都不想送了命,宁愿紧闭城门也不愿冒险,反正城外有人挡着,一时半会也打不进来。 秦未喝令,“听我指令,准备破城!” 指令自然是说给除定州军以外的兵将听的,秦将军的意思是要强行开城门,不过他不是打算放外头的人进来,而是干脆全部出城,定州军既然全然不配合,留在城中必然阻碍重重,与其冒着被自己人坑的危险,还不如跟柔然人短兵相接正面交战。 进得城中的兵士们有了主心骨,知晓秦将军始终跟大家一心,便也不再顾忌定州军是不是自己人这回事,重整旗鼓开始攻城,有了秦将军的指挥,他们不是一盘散沙,有人打头有人掩护,城门很快破开。 破城门后,秦未没有再为难徐延顺,让公孙直放了他,“徐刺史,我希望你放明白些,大敌当前,其他恩怨先放一放,我等出城抗敌,你们在后方别给自己人挖坑就成,不然我秦未做鬼也拉着你。” 秦将军一脸杀气,徐延顺不敢与他硬来,只好由着他们出了城,然而等他们一出城,徐延顺立即下令关闭城门,然后从一个小兵手里抢过弩箭,满含怨气的登上城楼,朝着秦未到后背扣动弩机。 彼时秦未没能走远,仍旧在弩箭射程之内,弩箭破空而来的杀气没能逃过他敏锐的警惕性,他的身体先于思考,本能的避开弩箭射来的方向,但他的前面还有人,一定会有人中箭的。 “前方闪开!” 秦未大喊一声,冒着中箭的危险勾住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兵,堪堪躲开两人的要害,只是秦未的胳膊却曝于危险之地,弩箭狠狠贯穿了他的手臂。 “将军!” 没来得及冲过来的公孙直简直瞠目结舌,他发了狠的端起弩机,朝着城墙回射,“王八蛋放冷箭,老子真是后悔方才没打死你!” 徐延顺击中秦未的那一刻,自己手都跟着抖,再然后就是秦将军投射过来的森冷眼神,险些吓尿,若不是确定秦未现在没有跳上城楼来的本事,早就瘫软在地了,再加上公孙直的回击,当即蹲下来不敢冒头。 “弩箭手都死了吗,给我打,打死秦未重重有赏!” 徐延顺自己死鸭子嘴硬的当缩头乌龟,却让定州军放箭,方才一幕大家都看在眼里,秦将军到底是大魏朝的英雄,既然南朝军都已经出城,谁也不想背上个射杀秦将军的罪名,何况柔然人兵临城下,秦将军死了,他们岂非唇亡齿寒。 城墙上的定州军无人敢放箭。 “公孙直。”秦未喊他,“这时候不是内讧的时候,别在他们身上浪费武器。” “将军你怎么样,要不要叫郎中过来?”公孙直上前扶他,却被秦未躲开。 “不要紧,前方如何了?”秦未用手握住箭身,咬紧牙关直接拔出来,他沉重的哼了一声,想是疼极。 方才被他护着的那个小兵是南朝兵,此时犹如大梦初醒,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儿,脑海中只是重复着一个念头,他被救了,被秦将军救了。 只要是目睹这一切的南朝军,心里无不触动,因为城中的区别对待而生出的叛意不知不觉就消散了,跟着这样的主将,谁能不从内心信服。 “将军,柔然人来势凶猛,是他们可汗亲自带兵。”公孙直一边跟他描述战况,手上边给他上药包扎。 “立刻组织布阵对抗,去给我拿战甲来。” “将军!”公孙直表情震惊,“您才受伤,如何受得住战甲的重量,您在后方布阵,我上!” 秦将军上阵的时候一般只穿轻甲,除非是特别棘手的对战,他才会全身着重甲,重甲在身上固然沉重,但依着秦未的经验来看,越是沉重越能忽略身上的疼痛。 “不要违抗我的命令,快去!” 公孙直重叹一声,只好硬着头皮照做。 他走后,南朝副将刘元胜过来请命,“将军,若您信得过我,我跟公孙副将打头阵,您有伤在身,不可以身犯险,咱们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您身上,假如我等最终不能幸免,您再上不迟!” 刘元胜是周行亲信,留下来统领南朝军,他原本不解于周行投诚之意,如今对秦未方是心服口服,既然他能舍命救南朝军,那南朝军为之效命亦是理所应当。 “好。”秦未没有反驳他,就用公孙直与刘元胜分别为领军,兵分两路攻柔然两肋,而他自己则与柔然可汗正面相对。 固然秦未没做什么好的打算,这场仗的艰难还是超出他的想象,柔然军大举进攻势如破竹,他们一路而来抢夺无数,加之士气高涨,两军焦灼数日,谁也不能进一步,也没能将对方击退。 然而大魏军的粮草却要支撑不住了。 大军没能进城补给,粮草所剩不多,在城外安营扎寨倒是没什么,但后续没有补给,能否支撑下去都成了问题,后方定州军隔岸观火,根本不指望他们如何。 秦未又陷入无人支援的境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1势不明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一行不得不在临近的村落中暂时落脚,因为老鬼的情况很不好,除了他之外,另有扶摇帮的好几个兄弟重伤发热,已然不能继续行路。 好在柔然人此时基本聚集在洛阳城,他们躲过了最危险的地方,暂时还算安全。 村子相对偏僻,此时临近天黑,黑洞洞一片什么也瞧不见,只依稀可见几座小矮房。 叶长安一路搀扶着伤了腿的徐应桐,一直勉强在支撑,因为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昏昏沉沉的,不知是不是也在发热,他们受了外伤没能妥善处理,后续发热都在所难免。 村落外的地面崎岖,叶长安忽然脚一软,分不清是腿上无力还是被什么绊了一跤,一下就跪在地上,连带着徐应桐一起跌落在地。 “啊……” 徐应桐大喊了一声,她的手好像摸到了什么,冰冰凉,黏糊糊,依稀还有肌肤的触感,她吓得魂飞魄散。 “叶娘子!这里好多死尸!”阿玥也喊道,声音都在打颤。 叶长安瞬间警惕起来,她握紧手里的刀,锐利的眸子在暗夜中巡视,“大家尽量靠在一起,不要别走散,拿好自己的武器!” 如果村子里已经被人占据,这会儿肯定惊动了对方,老鬼昏迷,她就是大家的主心骨,即便再有不适,这时候也要站在前面。 不多时,前方隐约有响动,好像是有人在出没。 紧接着,一连串的羽箭朝他们射来,叶长安命令大家原地卧倒,而地上都是尸体,他们不得不跟他们来个亲密接触。 回想起来简直恶心的想吐,但保命要紧,谁也顾不得许多。 叶长安注意到,对方用的是羽箭,正常兵营里的人大都用弩,她推断这些人不像柔然人,不是柔然人那就是大魏朝的人。 “你们是何人!”叶长安喊了一声,“我等并非柔然人,请勿放箭!” 果然对方闻言不再继续放箭,叶长安试探着站起来,此时对方有人喊道:“你们是哪条道上的,报上名来!” 这话怎么听着耳熟?像是道上兄弟会说的话,还没等叶长安说甚,旁边就有扶摇帮的兄弟激动道:“是帮里的兄弟,是老陈!” 是扶摇帮的人?他们居然都躲在这里? 既然遇上了自己人,就没必要再担惊受怕了,叶长安先走过去,见到了几个熟脸,“你们邢老大可在?” 老陈道:“竟然是叶娘子,我们老大一直在查探你跟兄弟们的下落,怎么你们没有遇上嘛?” 邢山还在找她,看来是走岔了,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叶长安抓着一个兄弟问道:“这里可有伤药吃的,老鬼坚持不住了,得快点想办法。” “有的有的叶娘子,这只有咱们的兄弟,幸而我们老大提前把咱们转移出来,吃喝武器都有。”老陈招呼兄弟们,“老鬼受伤了,兄弟们快去帮忙抬人!” 有了扶摇帮的兄弟帮忙,叶长安一众伤员终于有了落脚之地,听老陈说,一部分扶摇帮兄弟从洛阳城出来后便散落在这周围,待洛阳城被柔然人占据后,他们得知邢山陷落在城中,便组织兄弟们去营救。 后来几经艰难,他们终于跟邢山汇合,只是同样遭到柔然人的追杀,不得已逃到这里,来的时候,村里的人已经遭受屠杀,叶长安在村口遇上的就是村民们的尸体。 村子虽然简陋,好在扶摇帮样样不缺,他们把食粮武器都转移到村里,成了扶摇帮临时的据点,邢山急于想救叶长安,一直在外打探,眼下既然找到了,老陈忙跟邢山发了暗号。 一番整顿过后,大家终于稳定下来,叶长安吞了两碗汤药,身上发了热,基本无碍,除了老鬼依旧没醒,大家的伤皆得到妥善处理,总算暂时松了口气。 到天明的时候邢山才回来,见到叶长安,当即就上前抱住她,“妹子,你能逃出来实在太好了,我真怕你们折在里头了,哦对了,蔡兄弟,还不过来见见你们老大!” 蔡崇嘉也在!实在是意外之喜,本来都不抱希望了,洛阳城那样乱,她不奢求扶摇帮的兄弟们还能顾忌他。 邢山这个人还是很有义气的。 叶长安见到了蔡崇嘉,不便像跟吕二口他们一样抱头痛哭,只上前拍了一把,“蔡兄弟,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怎么样没受伤吧?” 蔡崇嘉心里亦是欢喜激动,但他一向克己腼腆,点点头,“我很好,邢老大一直照顾我,要不是他,我可能就命丧洛阳了。” “咳!都说什么死不死的。”邢山非常高兴,大手一挥,“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都高兴点,老鬼怎么样了,我去瞧瞧他。” “老鬼情况不太好,现在还没醒。”叶长安把他们逃出来的事简单跟他描述,“如何,你从洛阳城过来,现在什么情况了?” “要么说咱们命大呢,要不是老陈跟我报信儿,我现在恐怕就没命了,洛阳城打起来了,不知道是哪方的人马,正跟洛阳城的柔然人打的火热,反正乱七八糟的,分不清谁是谁。” 邢山闹不清局势,蔡崇嘉却知道,他缓缓开口,“我料想应该是援军来了,大司马掌控大魏朝的兵马,除了关陇之外,几乎都是他的人,再者洛阳有难,他们前来支援是理所应当,如果秦将军能抵抗住南下的柔然军,那洛阳城很快就能收回了。” 被他一解释,大家多少明了几分,不过叶长安关心的是,假如秦将军抵抗了柔然,洛阳城也收回来,那大魏朝不还是要在高安掌控中吗,他们跟高安闹掰了,而秦将军仍旧给大魏朝卖命,这是不是有点儿得不偿失? “现在朝堂已经被高安掌控,假如洛阳城收回来,咱们是不是得赶紧跑?”叶长安问道。 蔡崇嘉说:“朝堂已经尽数被大司马掌控了吗?那文公他们如何了,假如洛阳城收回,总要有一场内斗吧,我想秦将军不会轻易让大司马得意,而大司马很可能不会让秦将军活着回来。” 叶长安听到这话,更加急切的想要去找秦将军,他们此时皆不知道长公主以及南安郡公已经跟赵家人汇合的事,只以为大司马跟大魏皇族必有一番争斗,而眼下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北上去与秦将军汇合。 邢山一拍手,“就这么定了,咱们有马有食粮,等老鬼醒过来就动身,如果秦将军想自己另立山头,咱们就跟着他干,如何?” 叶长安跟扶摇帮兄弟忙着北上找秦将军的时候,文子欺在南下途中遇上了周行。 文子欺出了洛阳城后,一心往南行去找秦未,他还不知洛阳城中变故,更不知道秦未已经北上,没头没闹的,结果跟南朝军对上了。 且说周行投诚秦将军后,南朝犹如被五雷轰顶,周行不光带兵投诚,还灭了他们所有的援军,那几乎是南朝主力军,这样釜底抽薪,南朝几乎没有翻身的可能。 只是南皇到底不甘心,恰在此时有一个原本不怎么起眼的小吏,自称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复仇,南皇求胜心切,居然就信了他的话。 此小吏不是旁人,正是“死”在发配途中的徐康年,他被有心人救下,目的便是利用他来回击大魏朝,确切的说是针对高安,徐康年深知高安底细,把他收用很有可用之处。 徐康年毛遂自荐带领南朝军北上,他知晓高安许多暗线暗兵,一路行来,已经偷袭了不少大魏军。 于是倒霉的文子欺就这么遇上了徐康年,徐康年与秦未同样不共戴天,连带文子欺也不待见,见他兵马稀少,便想趁机除掉他。 文子欺带出来的所谓的他亲训出来的私兵,不过只有三五百人,还都是些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跟不甚勇武的南朝军半斤八两,不过南朝人多,武器比他们精良,想脱身不容易。 跟人家明刀明枪的干了一天,文子欺的私兵瞬间死了一半,正琢磨着要不要干脆自己跑了算,就十分命好的遇上了周行。 周行已然去洛阳城走了一遭,内城混不进去,倒是打听了到了文子欺已经出城的消息,他怕文子欺南下走岔了,便折了个弯又回头,可巧让他猜着了,救了个正当时。 南朝军跟南朝军对上,这场面不免滑稽,周行索性只带了几个亲信帮助文子欺等人撤退出来,并没有跟徐康年真正对上。 死里逃生的文子欺遇上了周行,感觉自己活见了鬼,他错过了太多的讯息,完全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不是,老褚,你就是南朝周行?开什么玩笑那!” 周行朝他嘘了一声,“小文子你先别嚷嚷,听我跟你汇报情况。” 周行把他知晓的都跟文子欺絮叨一遍,文子欺听的一愣一愣的,当然最不能相信的还是褚行之活着的事,太意外太惊喜了。 “老褚,呸!老周,你没死真的太好了,当初到底怎么逃出来的,快跟我说说,还有白渊在哪,我们得快跟他汇合才是。”文子欺高兴的语无伦次。 “先别忙着高兴,高安反了的事你可知晓?” “你说什么?”文子欺脑子一下就懵了,“高安反了?那官家呢,文老头呢?” “我哪知道,洛阳城根本进不去,不过我猜他们一定都在金墉城,高安应该只是控制了北皇,不敢动手的。” 这消息可要了文子欺的命,高安只要控制了洛阳城,那文家头一个要遭殃,他现在完全明白了文老头把他赶出来的用意,肯定是他出来之前就宫变了,文老头跟阿姊都瞒着他。 他怎么这么笨啊,当时就该想到的,文老头这个死脑筋,干嘛非留在洛阳城里替人家卖命! “不行,我得回去救他们,高安要是敢动他们一根汗毛,我文子欺做鬼也得把他五马分尸!” 想回去的不光是文子欺,贺添听闻消息后一样坐不住,洛阳城里还有他的徐娘子,还有贺家人,他也必须要回去救人。 周行道:“那得了,白渊让我回来救你们,自然是你们去哪我都要陪着,咱们再去洛阳城走一趟吧,南朝军这时候北上,很有可能会跟柔然人合作攻城,咱们看看能否趁乱救人。” 何况阿玥祖孙俩还在,尽管周行没抱什么希望,亦要回去再看一眼。 而心心念念要回去救人的文子欺跟贺添,眼下根本不能想象他们再去洛阳城之时,面对的不是破城救人,而是不得不跟至亲人兵戎相见的局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中毒箭 叶长安跟扶摇帮兄弟去到定州已是数日后,一路皆闻柔然人跟秦将军在定州开战,她心里着急,连日快马加鞭,去的时候正遇上一场惨烈对战。 这之前,大魏与柔然苦战数日,始终未能将柔然击退,不过两军谁也没讨什么便宜,因为各有损失且消耗过盛,于是默契的休战,只不想昨夜柔然忽然偷袭,使原本就损失惨重的大魏军雪上加霜。 秦将军亲自带兵反击,通夜连战至现在,场面极其艰险惨烈。 叶长安与邢山一共带领了近千人,立时加入战局,她只见到奋勇冲在前头的公孙直与刘元胜,却不见秦将军。 叶长安高声问:“秦将军何在?” “尔等何人?”公孙直不认得他们,但是能看出来不是正规军,不过此时急需用人之际,不管是什么来路,只要能帮上忙的都欢迎。 叶长安提刀挑了一个柔然兵,笑了笑,“我来找我男人,他人那!” 公孙直差点儿一头栽下马,如果这娘子口中说的男人跟秦将军刚好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他可能是活见了鬼。 秦将军不止深藏不露,娘们儿藏的也够深的,不是都说他不近女色吗,这娘子这么猛,其实是个郎君吧? “你开什么玩笑,来讹人的吗?”公孙直不相信。 叶长安哈哈大笑,“是不是讹人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许是知晓秦将军近在眼前,她开怀不少,眼前柔然人嚣张跋扈,待她先杀几个出出气再说。 有扶摇帮的人加入,尽管人数不多,到底是一层助力,总算让公孙直跟刘元胜能喘口气,而且看上去,他们个个能打,十分能派上用场。 “公孙兄,秦将军的夫人很厉害啊,看着没几两肉,下手挺黑。”刘元胜道。 “什么夫人,别乱说话,待我去请示一二再说。” 叶长安在战场打的起劲儿之时,公孙直悄悄退下来,去到秦将军的大帐。 军帐里的血腥味让公孙直心里一沉,孙郎中正满头汗的给秦未处理伤口,脸色很不好。 “孙郎中如何?将军可有妨碍?” 孙郎中抹去脑门上的汗,“不好,箭头淬了毒,很麻烦。” “什么!”公孙直瞠目,“王八蛋居然使阴招下毒,太不要脸了吧,那怎么办,将军岂不是” 孙郎中直摇头,“看命吧,将军昏迷之前交代,他受伤的事要捂死了不能传出去。” “这可要了命了。”公孙直重重叹气,感觉骂爹骂娘都不能发散他心里的怨气,“外头还有个自称是秦将军女人的娘们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孙郎中手上一停顿,“如果是那个叶娘子的话,公孙副将还是瞒着吧,秦将军应该最怕她知道。” 公孙直噎住了,这还真是他娘们儿啊,什么操蛋事都赶一块去了。 秦将军带伤连战数日,前日停战后,一回军营就从马上栽了下去,兵营里缺少食粮伤药,他接连两日没有进食,身上的重甲更是几日都没扒下来,血肉都沾在上头,孙郎中替他取下重甲的场面,连军营里的汉子们看了都直抽冷气。 哪想昨夜柔然突袭,不知是不是秦将军重伤的消息走漏,还是知晓大魏军缺粮草,柔然人一来,秦将军不得不再次披挂上阵,无论如何不能叫他们趁虚而入,假如秦将军重伤的消息真的走漏,那柔然必定更加无所顾忌。 秦将军咬牙坚持到方才,也就是叶长安来之前没多久,再次中箭昏迷,却不想是中了毒箭,这一下凶多吉少,公孙直不敢把消息透漏给任何人,焦躁的抓耳挠腮。 叶长安直到天黑才回营,大概是柔然人没讨着便宜不再坚持,反正暂时退了兵,而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大魏军再也经不起一场战斗。 刘元胜与他们抱拳,“今日多谢各位壮士相助,就委屈诸位暂时在兵营里落脚,我这就给大家安排营帐。” 进了大帐才知道刘元胜说的委屈不是客气话,是真的委屈,吃的喝的还没有扶摇帮自带的好。 邢山搅动着碗里清澈见底的米汤,问叶长安:“妹子,兵营里的人都这么抠门吗,这是给人吃的还是喂鸟的?” 叶长安无心吃东西,看样子兵营里日子不好过,还有她自从来就没见到秦将军的人,心里十分不踏实,可兵营里的人她都不认得,连个能问的人都没有。 “我这碗你也喝了吧。”叶长安把自己的吃食都给邢山,“看来他们已经没了粮草,咱们带了多少过来,能分就分一分,我出去看看。” “哎妹子!”邢山摇摇头,“见了男人魂儿都要没了。” 一旁徐应桐瞪他,“你吃你的,管的倒宽,还有啊别整天妹子长妹子短的,回头秦将军揍你。” “嘿!这话我怎么这么不爱听那,秦将军跟你似的小肚鸡肠不讲理吗?”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掰扯,等秦将军揍你的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哼!” 邢山笑了笑没接茬,又不是没让揍过。 “怎么一直没瞧见秦将军呢?”老鬼问道。 “是啊,还有定州城就在眼前,如何会缺少粮草,不是太奇怪了吗?” 听到定州二字的时候,徐应桐顿了顿,然后默默舀着碗里的米粒,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叶长安出来大帐,兵营里伤员无数,皆井然有序的各自忙活,没人顾得上她,她便一个人往最大的营帐走去,却在中途被公孙直拦下。 “敢问这位娘子可是姓叶?” “是啊,怎么,你们将军装不认人啊?” 公孙直一听她就是叶娘子,嘿嘿一笑,“那不能,将军在议事,这会儿还不知道你来了,要不您先回营帐吃点喝点歇一歇?” “吃点喝点?”叶长安笑,“连吃带喝一口完了,不费什么功夫。” 公孙直干笑,“也是,这两日粮草不多,吃的都俭省,我们将军也俭省着呢,真是个与咱们同甘共苦的好将军。” 叶长安眉头一动,“咱们的日子苦到这种地步了吗,后方就是定州城,如何不去城中补给?” “定州他老子!”公孙直没好气,“个个贪生怕死,没瞧见城门都不敢开了吗,不支援就算了,还背后放冷箭,秦将军他” 公孙直差点儿吐噜嘴,“秦将军早晚教训他们,什么玩意!” 叶长安心下狐疑,有心再问两句,公孙直咬死了不松口,道是秦将军要议事到很晚,明日再说。 她只好作罢,只是心里疑惑更甚,预感秦将军可能是受了伤瞒着她,想着夜里的时候偷偷溜来看看。 此时秦将军大帐之中,公孙直急的团团转,只是一点忙帮不上,孙郎中刚刚才给他把全身的伤口处理过,但所中之毒十分棘手,他眼下并不能替他解毒。 孙郎中跟随秦将军多年,深知秦将军秉性,除了文副将在跟前,他对什么人都是话只说三分,跟公孙直也是如此。 “将军暂时无碍了。”他说道,“我给他服了解读之药,运气好的话日可醒,将军受伤严重,夜里一定会起热,公孙副将万万要照看好。” “毒解了就好,解了就好。”公孙直可算松了口气,“怎么孙郎中的意思是要走?” 孙郎中脸上没有什么异样,“这里缺少伤药,将军的伤只靠这些不顶用,我得去别处取药,最快十日后可归,这期间一定严格按照我记下来的标准用药进食,还有切记不能让更多的人知晓,公孙副将千万顶住。” 公孙直没做他想,兵营里确实没有伤药,对孙郎中取药一说豪不怀疑,“那先生你一路小心速去速回,我心里有数,要不要我派人送您?” “不必了,我一个人反而不惹怀疑,不必惊动其他人。” 孙郎中趁夜离开,公孙直不敢怠慢,却也无从下手,他一个大老爷们,哪里会照顾人,只能守着秦将军不敢离开,生怕出什么岔子。 直至深夜,叶长安偷偷从自己营帐里出来,兵营里防卫非常到位,深夜亦不放松巡查,她有些寸步难行。 好容易躲过巡查兵的眼,来到将军大帐,然而大帐外头也有人盯着,她隐匿在暗处伺机观望,想了个冒险的主意。 她从地上捡了块石子,掏出身上的弹弓,瞄准了大帐一边黑影处投射,帐外一左一右各有一人,其中一人闻声而动,冲到他所在的大帐侧后方。 而叶长安趁此空档又快速往另一边投了一颗石子,另一个人也闻声去查看,叶长安需赶在他们回来之前冲进大帐。 第一个离开的人很快会发现自己被骗,所以她必须快而又快,另外不知道大帐里头有没有人,如果凭秦将军的警惕性来说,她进去大概就会挨揍,或者干脆被砍一刀。 叶长安低身助跑,然后就势翻滚进营帐,还不忘回身压住帐门,以免引起怀疑,她屏气凝神好久,内外什么动静也没有。 她确定外头没有人发现后,便小心翼翼的蹲在地上朝大帐里瞧,公孙直受不住困倦,早就趴在屋里睡着了,而秦将军休息的地方是单独隔开的,所以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 营帐被孙郎中处理过,只有淡淡的药味,浓浓的血腥味已经消散,闻起来没有之前那样骇人。叶长安闻到药味的时候,就已经确定秦将军是受了伤,她轻手轻脚的去到帘后,果然看见秦将军躺在床上。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悬着的心立时就妥了,秦将军全须全尾的躺在那里,没有少胳膊少腿,驱散了她一晚上杂七杂八不好的念头。 只是看起来他状态不大好,叶长安来到他床前,就着昏暗的灯光看,他脸色暗淡透着青灰,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眼窝深陷,脸上的肉少了许多,显得轮廓格外硬挺。 秦将军瘦了好多啊,叶长安上前握住他的手,烫人的温度把她吓了一跳,他怎么烧的这样严重! “什么人!” 公孙直到底残存了一点警惕性,很快发现了偷溜进来的叶长安,上前就准备拿下她。 “是我是我,自己人!”叶长安抬手一挡,公孙直的大刀好险悬在她脑门上没落下来,“公孙副将,你看清楚再砍那。” “怎么是你啊叶娘子?”公孙直压着心口,“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人进来了。” “你这么害怕做甚,难道秦将军伤的很重吗?” “呃还好还好,已经处理过了,说是日就能醒,我们将军好几日未合眼,给累够呛,趁机歇几天也挺好。” 日才能醒,那得累成什么样,还是说秦将军受了什么更严重的伤? 叶长安心里再次不安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去抢粮 秦将军一整夜都在发热,叶长安便一直守着,孙郎中不在,公孙直也说不清他到底如何,只道是因为中了毒箭才如此。 既然孙郎中说毒已经解了,倒也不应该胡思乱想,但叶长安心里一直忐忑,许是看见他一身的伤,心总不能平静。 孙郎中记录的很详尽,秦将军发热的时候该如何处理,条条目目有迹可循,叶长安这般守到第二日傍晚,方从大帐中出来,伸展了一下僵硬的筋骨,朝徐应桐他们的营帐而去。 叶长安在秦将军那里呆了一天一夜,把他们急够呛,偏偏公孙直还拦着不让进,见她出来,徐应桐马上过来问长问短,“如何了,见着秦将军了吗,我还以为你叫人扣押了呢!” “没事,秦将军在休息,不便打扰,公孙副将也是怕有人趁虚而入。”叶长安往地铺上一摊,一身的筋骨都在泛着酸,“邢山他们呢?” “他们啊,跟兵营里的人闹呢,为了粮草的事。”徐应桐拧了一块湿帕子过来,“快擦擦脸,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一路奔波还打了一场,你必须得睡一会儿,秦将军那边我帮你盯着,保证不让人进去。” 徐应桐十分善解人意,知晓秦将军一定是受伤不好外传,便不再多问,只是心里一直压着心事,脸上就不那么自然。 叶长安只是累,但没有睡意,她用帕子随意擦了一下手脸,问她:“你不会是在担心贺公子吧?眉头都要拧成麻花了。” 徐应桐慌乱,“哪有,谁爱管他死活。” 叶长安失笑,“我估计啊,贺添一定跟文子欺出了洛阳城,不然就算以贺家的能耐,也不可能叫他遭罪,而金墉城里不见他的踪迹,肯定是出城了,没准儿也正在跟咱们汇合啊。” 徐应桐脸上有被戳穿心事的羞赧,但她心里装的心事并非只有这一桩。 叶长安开过了玩笑,才说起正事,“粮草怎么了,邢老大不是个抠门儿的人,不会不舍得分,倒是不解燃眉之急才是真的,扶摇帮那点粮草最多支撑几日罢了,却为何不去定州求援,难道是吃了闭门羹?” 说到这个,徐应桐脸色更不好了,她支支吾吾的跟她解释道,“的确是吃了闭门羹,定州军疑心南朝军有异心,所以” 她到底没能说出秦将军被冷箭所伤的事,因为她无比惭愧,不好意思说徐延顺就是她亲叔叔,而且她母亲弟兄如今都在定州城,定州军不配合,一定是他叔父的命令,她对此十分不解,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对秦将军如此。 “有异心还帮着他们守卫定州城,他们没有异心怎么不见出来抗敌!”叶长安只是气愤,并不知徐应桐的家务事,“明日我与邢山去叫城门,那定州刺史若是个只知自保的缩头乌龟,我先砍了他完事,大敌当前,哪里由得他们欺负人。” 一想到秦将军那深陷的脸颊,叶长安就一肚子无名火,凭什么秦将军与众兵将在城外拼命饿肚子,他们在城中丰衣足食的看热闹。 “我也去!”徐应桐有些激动,她认为叶长安说的都对,但就因为她骂得对象是自己至亲,心里才更加气愤跟惭愧,她更想当面质问他们。 叶长安心里记挂着秦将军,便没有过多主意她的异样,只闭眼歇息了一会儿,赶在深夜的时候再次去到秦将军大帐。 秦将军服了孙郎中留下的药,发散了大半日,这会儿摸上去便没有那么烫人,叶长安拧了一方过了凉水的帕子,慢慢擦着他的脸,偶尔他的眼睑不安的动一下,她会满怀期待的等他醒来。 只可惜秦将军一点儿不配合,仍旧睡的昏天昏地,掰掰手指头算,天才过去不到一半,她快马加鞭的赶来,他倒好意思一个人睡的惬意,难道都不看在她的面子上少睡两天吗? 叶长安哼了一声,戳戳他的腮帮子,得到了一丝疑似报复的快感,一个人闷头嘿嘿笑,再然后她胆子放开了,不停的戳着秦将军的眉眼,难得他毫无反抗的余地,实在是很爽。 她一个人傻乐了一会儿,便帮着秦将军换药,身上腿上哪哪都是伤,扯皮连着肉的画面叫人揪心,对此她调用了几辈子的耐心,温柔又贤惠的给他仔细上药包扎,自己都要被自己给感动哭了。 替他处理完伤口,天已经蒙蒙亮,叶长安趴在秦将军床头稍作歇息,天一亮准时被公孙直吵醒。 “叶娘子!我听闻你要去定州城求粮,你也太冒险了吧?” 公孙直嚷嚷的挺大声,估计是因为秦将军昏睡听不见才没了顾忌。 秦未的眉头不安的动了动,就好像被人吵到要醒来的先兆。叶长安抬手止住公孙直的话头,明知秦将军不会醒来,还是做贼心虚的怕他听见。 “咱还是出去说吧公孙副将。”叶长安把他拉到帐外,“怎么了,如何不能去?本来大敌当前,定州军就应该支援,就算人不来,粮草总要给吧,咱们在前线奋勇抗敌还饿肚子,这叫什么道理,假如柔然人再打来,大家还有拿刀的力气吗?” “话是这样说啊叶娘子,我也恨不的去把徐延顺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但将军他不让自己人内讧,何况我们没有多余的兵力去攻城那。” “攻城?”叶长安看他,笑了笑,“攻什么城,我哪里会去费那劲,我是去明抢的,想活命就放粮,不放粮看我怎么治他。” 公孙直:“” 将军夫人原来是这种款的太叫人以外了。 “不是,叶娘子,不攻城,你们如何进城那,要不还是等将军醒来再做打算吧?” 公孙直从孙郎中口中听得出来,将军好像很在意这个叶娘子,尽管他觉得她身上毫无女人味,但将军在意他就得在意,至少在他醒来之前不能出差错。 叶长安摆摆手,“等他醒来就更去不成了,公孙副将我问你啊,兵营里没有粮草,你是不是很担心?” 公孙直点头,“心急如焚。” “要是现在能有大把粮草摆在眼前,你会不会很高兴?” “高兴,能高兴死了。” “那不就结了,我去给你把粮草抢来,妥妥的,在家等着吧公孙副将。” 公孙直吞了口唾沫,感觉自己好像在家等候战利品的压寨夫人,他拦不住她,只能放任她去明抢,只求这期间秦将军别醒来才好。 以公孙直这种正规军出身的思维来看,大概无法凭空想象土匪混混们是如何不攻城也能抢到粮食的,难道在地上打洞进城吗,那得打到什么时候? 定州城再坚固,总不能比洛阳城还难进,以叶长安多年翻墙经验来看,总能找到突破口,何况还有邢山这帮资深的混混地头蛇,洛阳城都能搞定,何况小小定州城。 所以她的主意就是偷偷进城,然后挟持定州刺史抢粮,再大不了就来硬的,谁怕谁。 邢山与她一拍即合,“瞧好吧妹子,有咱们在,什么城也能给它破了。” 城中最大的漏洞还是水渠,扶摇帮的兄弟挑几个身手好的先从水渠潜入,然后控制防卫相对稀松的一处城门,最后直接开城门放他们进去。 程序很简单,但过程并不容易,首先想要避开城防从水渠进城,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更别说还要不动声色的替换城门吏,开城门。 叶长安跟邢山隐匿在城外等候,徐应桐也在,她一直非常忐忑,拉着叶长安的袖子小声道:“长安,这样能行吗,他们会不会有危险,要不咱还是去叫城门吧,我想咱们是普通百姓,还是娘子,他们应该不会有很大戒心吧?” 叶长安狐疑,“徐娘子你好像很能确定咱能进去一样,你不怕让人一刀剁了啊?” “我就是害怕他们进去有危险嘛。“徐应桐干笑两声。 叫城门进不是没可能,但是更冒险,何况这么多人不可能都混进去,只进去一两个娘子有甚用。 徐应桐只打量着自己去叫城门,徐延顺肯定会放她进去,却是没有考虑周全,她现在越发的担心,万一真的要与叔父他们兵戎相见,可要如何收场? 等在外面的人煎熬又担心,进到城内的人步步艰险,扶摇帮的兄弟们一直等到天见了暗,才找到机会将换防的城门吏劫走,然后换上他们的衣裳,装作是城门吏的样子去跟城门的人对换。 靠着暗淡的天光,扶摇帮的兄弟有惊无险的守在了城门处,值得庆幸的是,定州城门吏的防卫并没有很周密,到了人困马乏的时候,警惕心也不足,他们就趁着这个空档悄悄开了城门。 暗夜中,叶长安跟邢山就这样悄悄潜入定州城,城外只留了部分人接应。 眼下一切都还顺利,他们需要赶在天亮之前找到定州刺史,还有城中的粮仓,于是商量兵分两路,邢山带人寻粮仓,叶长安则负责找徐延顺。 临分开之前,邢山与叶长安交代:“我说妹子,你回头见了徐延顺千万忍一忍啊,可别一把掐死他,虽说他暗箭伤人可气,但咱还得需要他抢粮。” “他暗箭伤谁了?”叶长安不知道徐延顺放冷箭伤了秦将军的事,心说她就至于是个炮筒子吗,大局还是知道顾忌的。 “你不知道吗?他伤了秦将军啊!” 叶长安一愣,一股莫名的火气瞬间冲到脑门上,徐应桐忙道:“啊长安,咱还是快走吧,那边好像有人来了。” 众人只好先行躲避,叶长安的火气却越聚越高,那徐延顺当缩头乌龟就够可气了,居然还放冷箭伤了秦将军,她简直乱刀劈了他的心都有。 徐应桐心里更加七上八下,但凡换个人伤了秦将军,她大概会跟叶长安一样想剁了他,但偏偏是叔父,她连替他说情的脸都没有,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呢? 徐延顺的府邸在城中,但具体在哪摸不清,叶长安只能凭着感觉找,或者说通常人马多灯火亮的地方,一般都是城内大官所在之处,只是这个范围也很是不比如眼下,他们就在一处十字道的地方左右摇摆。 “长安,我觉得应该是左边。”徐应桐小声建议道。 叶长安看她,不知为何,总感觉她好像识路一样,不过这次谨慎起见,她准备留一部分人在这里原地等待。 “小星周芙,你们几个在这里原地接应,以防生变,徐娘子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徐应桐点头,“我跟你去!” “那好,千万别跟丢了。” 如此,叶长安带了七八个人先行,这座府邸外头防卫并不严密,她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是不是走错了,但看门匾,挂的好像是徐府字样。 既然防卫不严,闯进去就容易的多了,叶长安隐匿在暗处观望了半天,而后忽然一招手,示意大家跟住,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然而进到徐府才发现,府内防卫远远比外头要严密的多,待他们翻墙进来后,立时就有护卫过来将他们给团团围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皆不顺 遇上麻烦的不止叶长安,邢山去寻粮仓也并不顺利,看似稀松的城防,进到里头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邢山暗骂,想不到徐延顺这个缩头乌龟心眼还不少,粮仓这边部署严密,显然是防着有人来打主意,他现在怀疑城门这么容易混进来,都是给他们挖的坑,不定在哪等着呢。 邢山不由担心起叶长安来,看粮仓这边的部署,徐延顺的老窝肯定更不好闯。 “老大,咱是要硬闯还是智取啊,要不干脆放一把火,咱趁乱抢点粮草跑路算了。” “智取个屁,你那脑袋好使吗?”邢山死死盯着正朝他们走来的一队巡查吏,耐心等他们打跟前走过去,然后大手一挥,“咱们悄悄潜入,进去知道该怎么干吧,都提着点神儿,别进了人家的坑!” 扶摇帮的人尽管不是偷鸡摸狗的宵但也都是打那时候过来的,经验甚为丰富,再加上扶摇帮的深入培养,烧杀抢掠干啥都在行,最擅长团队作案,井然有序有条不紊的潜入粮仓。 有的人负责分散到大小粮仓周围,有的人负责拿下看管的小吏,再有的人守住进出口,外头还有人接应,邢山则负责拿下头领,配合十分默契。 然而等他们各自以为自己干的漂亮时,四面八方忽然就亮起了火把,邢山心里一沉,第一反应就是坏了,他们进了圈套。 “把这些乱闯的贼人拿下!”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箭羽声层层破空而来,竟是不管自己人还是扶摇帮的人,统统算在内,一个都不打算放出去。 与此同时,进入徐府的叶长安等人亦被团团围住,他们故意放他们所有人进来,然后瓮中捉鳖,徐延顺打得好主意! “别犹豫,跟着我冲出去!” 叶长安应对包围的原则就是不能坐以待毙,稍微犹豫的功夫,里外都能叫人包严实了,就要趁他们还在浮动的时候找缺口,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在被人包围的第一时间,叶长安挥舞手里的大刀,冲着一个方向砍过去,大概徐府的府吏没见过这样不讲理又只会拼命的擅入者,上来就被她砍懵了,倒是真叫她劈了一条血路出来。 后面的扶摇帮兄弟打后,很短的时间里就把包围圈破开,跟着叶长安往府内闯,只不过虽然破开了包围圈,但涌上来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定州军的人,如果说区区府吏还相对容易对付的话,那定州军就显得棘手多了。 可叶长安不能退,即便方才他们可以逃出徐府,定州城也肯定出不去,既然进来了,只有冒险挟持徐延顺才有希望脱身,何况她并不想中途放弃,粮草一定要抢到才甘心。 “长安!徐刺史在你右前方的正房中,你快去!”徐应桐忽然喊道。 叶长安本能的照她说的方向冲过去,尽管狐疑她为何知道的这么详尽,但现在来不及多想,身后有扶摇帮的兄弟撑着,她争分夺秒的冲向徐延顺的房间。 因为府内的响动,徐延顺出来观望,正巧碰上杀到眼前的叶长安,他大骇:“来人快来人挡住他!都死了吗!” 居然叫人杀到了眼下,徐延顺很怀疑自己养了一帮饭桶,不过饭桶在关键时候还能挡一挡,弩箭手很快聚集到跟前,对着叶长安一通狂击。 叶长安是个身体反应快于脑子的人,永远都是在第一时间制动,甭管是什么样的场面,她的危险意识永远后知后觉。 但什么是不危险呢,她并不会过于区分,既然都是冒险,并没有本质区别。 好在她的身体对于危险程度的判断跟应对还算到位,当弩箭手朝向她的时候,她本能的贴地翻滚行进,然后手中的刀不断挥舞,不知危险的朝着徐延顺猛冲过去。 弩机是有最佳射程的,她越贴近越会打乱他们固有的瞄准方式,通常一些不怎么受过正规训练的人,用弩机只是入门水准,似叶长安这样迅速移动的目标,他们很难在第一时间看清瞄准,如此就给了叶长安足够的攻击时间。 当然如果端着弩机的人是秦将军,那再快也躲不过去,不过这些饭桶吗,再来一打她也不怕,她冲到他们跟前的时候,嘴角一挑,干脆利落的横扫了一排人。 紧接着她一跃而起,伸手捞起藏在后面的徐延顺,拎着衣领就把他带到了跟前,然后刀架在他脖子上,让所有人退后。 徐延顺魂儿还在半道飘着,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眨眼间落入人手的,人没有不贪生怕死的,他也不例外,他吃得准秦将军不会轻易杀了他,但如果是江湖土匪之类的,那就不好说了。 “壮士且慢动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敢问尔等是何方高人?” 叶长安哼道:“别戴高帽啊徐刺史,高人谈不上,叫他们都收手,我要粮草出城,实相的话就配合一下,等完事了自然会绕你一命,不然的话就别怪我得罪了。” 徐延顺一听心里就有数了,这指定是秦将军派来的,不然谁没事放着金银不抢单抢粮草啊,既然是秦将军的人,那他心里就有了着落,因为秦未不敢杀他。 他背对叶长安,朝着跟前的府吏打眼色,府吏会意,这意思就是要赶尽杀绝,但对着叶长安的时候,还是要表现的战战兢兢。 “是是是,不就是粮草吗,我给就是。” 徐延顺不免小看了身后这个娘子,让一个女人来抢粮,秦将军是无人可用了吗,故而只是稳着她,心里并没有把她当成个事。 叶长安轻笑,“你在敷衍我吗徐刺史,别废话,跟我走一趟吧,等我的人押着粮草出了城再说。” 她想要挟持徐延顺去抢粮的时候,忽然听到院子里还有打杀的声音,握刀的手猛地一收,徐延顺脖子上立时就见了血,徐延顺登时嗷嗷叫,“姑娘饶命!别动手啊,不是都答应了吗?” “你就是这么答应的?外面的人还不停手!” 叶长安挟持徐延顺来到前院,见到徐应桐跟扶摇帮兄弟还在拼死反抗,心里的火一下就提了上来,她用手掐住徐延顺的脖子,原本划开的伤口更加爆裂,血蹭蹭往外冒,染红了她的手。 “阳奉阴违啊刺史大人,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毕竟是敢放秦将军冷箭的人,挺具有舍身忘死的冒险精神啊!” “都停手停手!”徐延顺疼的死去活来,脖子上好像开了个洞,她再掐下去,浑身的血都能抽干了,“女壮士,不是我不配合,他们不听我的啊!” 徐延顺一推三二五,而放眼看去,“违抗命令”的人还在围攻徐应桐他们,面对被围攻的现实,徐应桐红了眼,她大喊道:“叔父!你连我的命也不顾了吗?” 徐延顺这才注意到徐应桐的存在,心里一怔,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应桐你糊涂!怎么会跟他们混在一起。” 叶长安也懵了,徐延顺居然是徐应桐的亲叔父,怪不得她对定州城这样熟悉。 “叔父!你怎么能干出关闭城门还刺伤秦将军的事来呢?”徐应桐现在很激动,她憋了一肚子的质问,只想问他到底为何这样,她很希望徐延顺其实是有什么苦衷的,根本不愿意相信他是个卑鄙小人。 “秦将军可是在帮咱们大魏朝抗敌啊,叔父你怎么能冷眼旁观呢!” “糊涂!”徐延顺骂道,尽管徐应桐是他亲侄女,但并不能跟家族仇恨相比,“你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忘了你们一家是如何沦落到这步田地的吗,你居然投靠仇人,你糊涂!” 徐延顺丝毫没有顾忌她的意思,徐应桐震惊到无以复加,生死大义面前,他们居然是这样抉择的吗,这是她一心念着的亲人吗,她的母亲兄弟都是这样以为吗,况且这一切跟秦将军又有多大关系呢? 攻击徐应桐的人一点没有要退下的意思,她身手不算好,但几番生死下来,知道如何拼命,她跟扶摇帮的兄弟背靠背,怀着无比复杂的心境挥砍手里的刀。 叶长安见如此,方才升起的那点儿顾忌之心立即荡然无存,她一手掐着徐延顺的脖子,一边用刀抬起他的手,冷冷道:“徐刺史,用哪只手放的冷箭啊,既然你自己不打算要命,那我好像没有必要跟你客气,打量着秦将军仁义不敢杀你是吧,我可不是秦将军的菩萨心,我就不信杀了你,定州军还会做无意义的反抗!” 叶长安手起刀落,没有商量的砍了徐延顺的右手,血雾喷洒在灯火通明的暗夜中,一时震慑住了眼前的人。 徐延顺不似人声的嚎叫声铺天盖地,凄惨之状让还在动手的人不由停手,他们都惊呆了,之前有徐延顺默认,他们才敢无所顾忌的继续砍杀,可挟持他的人明显心狠手辣,手都砍了,难道还要继续攻击吗? 他们不确定了。 徐应桐见到这一幕,痛心凄厉的大喊,“叔父!你快醒悟吧,那些无所谓的复仇真的比命还重要吗?” 当然不能比命重要,徐延顺如何也没有舍身忘我的奉献精神,在叶长安动刀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了这不是开玩笑的,这女人不是秦将军,是不会顾忌他死活的。 “停手停手,叫所有人都停手!”徐延顺是真的怕了,声音里都带着扭曲的腔调。 然而他悔悟的太迟,就在这时,粮仓方向忽然炸起了火光,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心里想的都是,粮仓被烧了。 粮草是任何时候都重要的物资,更别说眼下在打仗,就算不给秦将军,定州城这样自我封锁,也照样不能缺粮草,如果这帮土匪鱼死破的烧了粮仓,那他们就都完蛋了。 “混账!还不快去粮仓看看!” 徐延顺疼都顾不上了,只惦记着粮仓的存亡,但火光越烧越浓烈,大半个城都熏染的通红。 定州城这一夜注定一片混乱,而等在兵营的公孙直亦不轻松,因为秦将军忽然有了转醒的迹象。 算起来秦将军昏迷了也将近三日三夜,倒也在孙郎中的预料之中,大概是秦将军体能异于常人,恢复的比别人快,在天将明之时,他睁开了眼。 秦未迅速恢复了意识,由于他的心神一直处在紧绷状态,即便昏迷也不能完全让他放松,多年养成的警惕性使他没有昏睡过后的适应缓冲,脑子里极快的回想了所有的事,开口第一句便问:“我昏睡了几日?” “将近三日。”公孙直默契的跟他解释,“将军您且安心,柔然人没有打来,倒是您受伤严重,需要好生养伤才是,您放心,消息我捂的严实呢。” 秦未心中不安,却不知晓为甚,他方才清醒之时,好似闻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太过惦念出现了幻觉,而当他看见胳膊上绑的白布时,眼神皱缩,“是谁给我包扎的?” 公孙直懵了,还想着瞒着秦将军,哪怕瞒一时半会也成,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 “是孙郎中啊,啊对了将军,孙郎中说他去取药了,还要好几日才能回来,他说您伤的太严重,一般药不好使” “我问谁给我包扎的!”秦未沉了口气,“她人呢!” 公孙直顿感五雷轰顶,心说完了,将军要吃人,叶娘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破城门 由于秦将军过人的嗅觉以及洞察力,叶长安来过的事没能逃过他的法眼,尽管他心里有一丝雀跃,但理智上不能接受,他无法想象她是怎么一路跑来的,而且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受伤。 “将军您先别急。”公孙直顶着一脑门的汗,拦住企图下床的秦将军,“叶娘子是前两日来的,还领了一帮人来助咱们一臂之力,没有受伤,就是守了您两夜,好容易才劝她下去休息,您何苦下床让她着急那,叶娘子可厉害的,要是知道我没拦着你,会骂死人的!” 公孙直连蒙带骗,编的好像是那么回事,秦未动了动嘴角,还未能在她守了他两夜的愉悦中停留片刻,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 “她带了什么人来?” “她带了不少人,有个叫邢山的,还有徐娘子。”公孙直不好撒谎,顺口说了实情,却不想秦将军后面挖了坑等他跳。 “你把邢山叫来。”秦未看他,“他不会也在休息吧?” 公孙直开始怀疑人生,他是谁,为什么要在这里,还要夹在秦将军跟他女人之间为难,关键都是不好惹的主,他拿谁也没辙啊! 一看他这犹豫的熊样,秦未就知道丫头一定不在兵营,如果连邢山也不在,那就一定是干大事去了。 眼下能有什么大事让他们操心,只有粮草一事。 秦未抬不起手来拧眉头,只觉头疼欲裂,应该是浑身都疼,连五脏六腑都扯的疼,这混账姑娘是不把他气死不算完,忒不让人省心了。 “他们什么时候去的?” 到底也是瞒不过去,公孙直索性自暴自弃的都招了,“是昨日一早去的,我拦不住啊将军,叶娘子说他们去抢粮,保证给抢回来,我让人盯着呢,暂时还没有什么情况。” 秦未二话不说就要起来,但是身上每一寸都扯动的疼,头也昏昏沉沉,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花,差点直接栽地。 “将军!”公孙直上前扶住他,“您别拿自个开玩笑啊,孙郎中说您中了毒,又疲累受伤,得好好休息才行,咱们还指着您那,我这就亲自去看看,保证把叶娘子带回来!” 秦未闭上眼深吸口气,才缓解了一下眼花的状态,他确实是在硬撑,甚至站都站不起来,但她一天一夜未归,实在不能让他放心,徐延顺狡诈的很,丫头那一根筋会吃亏的。 “不能强攻,速去查探定州城情势,马上回来报于我。” 公孙直哪敢怠慢,当即亲自下去查探,然而等他赶到定州城的时候,见到的却是城门大开,粮草一车车往外搬运的情景。 这么说叶娘子抢粮成功了? 叶长安还在跟徐延顺耗着,昨夜邢山被迫放火烧粮,是走头无耐之举,他们遭到围攻,损失了好几个兄弟,按照人数来看,他们很难逃脱,于是他一咬牙,狠心烧了一处粮仓。 粮仓失火,定州军心里更慌,自然是要在第一时间救火,粮仓一旦起火,那转瞬间就能连起一片,到时候不光粮仓保不住,定州城都得烧起来。 于是邢山他们就趁乱抢粮,叶长安挟持徐延顺赶到得时候,粮仓一片混乱。 性命攸关的当口,徐延顺只好妥协,眼睁睁看着他们把粮草运出城,如此待到天亮的时候,徐延顺因为断手而难再支撑。 既然徐延顺是徐应桐的叔父,叶长安便多少要顾忌他的命,纵然她无比想砍了他替秦将军报仇,但看徐应桐焦急又痛心的表情,她只好同意请一个郎中来替徐延顺止血包扎。 而她自己跟徐延顺耗了一夜,精神跟身体皆疲累无比,徐延顺好像一条死狗一样在她手里,处在半迷失状态,再不处理的话,很有可能要没命,但她更要防着郎中使诈,因为她觉得徐延顺这个人很不好对付。 不多时郎中提了药箱过来,先给徐延顺吃了一颗疑似提气的药丸,然后蹲下来替他处理断手。叶长安要一边注视郎中的动作,还要顾及周边的动静,他们四面全是定州军,稍不留神就会被反扑。 此时的徐应桐便站在叶长安不远处,死死盯着徐延顺的断手,断口处的血色透着乌黑,看上去恶心又可怖,她忍着胃里不住上涌的酸水,可心中的痛如何也压不住,她方才见到了母亲兄弟,却挨了一顿骂,他们都骂她不孝,忘了父亲跟徐家的仇。 她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她被心心念念的家人抛弃了,以后的徐家再也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她不知道今后的日子该何去何从。 忽然间,一道突兀的冷光划进她视线中,打断了她有些麻木的思绪,她脑袋一炸,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 那郎中手里有刀,她不想去思考这是谁的主意,想了只会让她心痛,她只知道那郎中手里的刀对准的是长安,而长安现在没有防备。 但是她没有注意到同时射向她的弩箭,就在她试图去推开郎中的时候。 电光火石间,叶长安先注意到了对准了徐应桐的弩箭,手里的刀迅速抛出,堪堪替她挡下那一箭,但郎中的刀却已经刺到眼前。 与此同时,徐应桐朝着郎中扑了过来,将原本刺向叶长安腹部的刀带偏,然而由于离得太近,刀划破了叶长安腰侧的衣袍,立时就有血溅了出来。 叶长安被刺痛,抓着徐延顺的手不由一滞,也不知徐延顺哪里残存的力气,居然一下挣脱开她的钳制滚在地上,被徐应桐推开的郎中立刻过来拉住他,就这样徐延顺给跑了。 “关城门!放箭!” 徐延顺一脱身就拼了命的喊,到了这份上居然还如此有斗志,而邢山与扶摇帮的兄弟正压着粮草出城,城门一关,大家都懵了。 “他娘的什么情况!”邢山急的跳脚,“长安在城中,徐延顺不是还在她手里吗,定州军都这么有种的?” 正巧赶来的公孙直眼睁睁看着城门关了,粮草倒是真抢了不少,可叶娘子人那,他现在哪怕不要粮草,谁死都无所谓,叶娘子不能有好歹啊,秦将军还张着血盆大口等他们啊! “还愣着做甚,兄弟们上啊,给我把城门破了,我就不信邪了,只要叶娘子不少一根毫毛,打死谁都不要紧,尤其是徐延顺那个王八蛋,给老子往死里打!” 这厢城外攻城,叶长安在城内已经被团团包围,她跟徐应桐背靠背在一起,怎么看都没有逃出去的可能,徐延顺已经丧心病狂,估计把她五马分尸的心都有。 “给我放箭放箭!打死有赏!” “叔父!”徐应桐喊破了音,“你怎么还是如此执迷不悟啊!” 然而现在的徐延顺根本听不见叔父这俩字,哪怕对着他喊亲爹都不好使了,他一心一意的只想把叶长安大卸八块,眼神里透着兽性。 从始至终,徐应桐的命都不在他的考虑之中,哪怕方才的责骂跟冷箭都可以自欺欺人的忽视,但现在的情况再也由不得徐应桐有任何侥幸,她的叔父,被她看作是至亲的人,亲口下令将她乱箭打死。 “徐娘子,咱们尽力吧,如果真逃不出去” 叶长安话没说完,就听徐应桐凄厉的嘶吼一声,提着手里刀砍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冲谁,更像是为了发散心里的绝望。 叶长安眼神皱缩,心说这不是找死吗,于是紧随其后冲了出去,而射向他们的箭随之而来,叶长安只来得及将徐应桐扑倒在地上。 这一来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眼下已经没有任何战术可言,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翻滚保命,让她没想到的是,徐应桐居然全身护在她身上,这是打算着把自己当成箭靶子来保她的命。 叶长安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擒贼擒王,只要杀了徐延顺,定州军无论如何都不会再逞能,眼下还管他是谁的叔父,天王老子也非杀不可。 然而不断射来的箭让她们自顾不暇,徐应桐身上已经中了好几箭,她死死的护在叶长安身上,打定了主意要一命换一命。 叶长安这会儿有点气血攻心,她瞅准了徐延顺所在的方位,提起手里的刀就朝他扔了过去,能不能砍到无法预料,反正她手里已经没了武器,如果倒霉失了手,那就只能等死了。 不过天不亡她,在她的刀扔出去的那一瞬,忽有一只羽箭破空而来,看不清它投来的方向,却是携了雷霆之势,长了眼睛一般直冲徐延顺,瞬间就爆了他的脑袋,血雾脑浆炸裂,好似开了瓢的西瓜瓤。 而她的刀砍到了一个正在放弩箭的人身上,误打误撞的救了徐应桐一命。 在徐延顺开瓢的时候,一片呼喊声由远及近,是公孙直的人破了城,而冲在前面的正是前一刻还躺床上起不来的秦将军。 谁都不能想象他是如何起来并及时赶来的,反正秦将军就是奇迹般的出现在了大家眼前,还完美的射了一箭,打死了徐延顺,救下了叶长安跟徐应桐。 公孙直在后大喊:“徐延顺已死,我看谁还反抗!” 徐延顺被爆脑浆的那一刻,惊呆了所有定州军,再加上随后而来的攻击,所有人都慌乱不已,哪里还顾得上叶长安二人。 叶长安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秦将军,想的是他一身的伤,如何这样不要命的来救她,但她眼下只能暂时压制对秦将军的担忧,慌乱的抱着一身血的徐应桐。 “徐娘子!你千万撑住啊,贺公子正在赶来,你们还没成亲那,我谢媒钱都收了”叶长安抓住方才的那个郎中,死命将他拖拽过来,“不想死就给我救她,快!” 叶长安拾起地上的箭抵在郎中脖子上,强迫他给徐应桐急救,那郎中怕死,只能唯命是从。 而秦未强撑着一口气赶来,满城的人头中,他能看到的只有她一个,再也没有多余的心力顾及旁人,方才射杀徐延顺的那一箭几乎是本能,同样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在看到叶长安的那一刻便再也支撑不住,眼睛一花,直愣愣的从马上栽了下来。 “秦将军!” 叶长安连滚带爬的朝他扑过去,那一瞬间好像呼吸都停止了,耳边的一切声音都消散,心里的念头就只有秦将军不要死,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她一定会杀光满城的人,然后随他去。 叶长安扑在地上,险而又险的抱住了倒地的秦将军,惯性所致,两人一起滚了好远,她只觉的骨头都要散了,却死死抱住秦将军,等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叶长安那一瞬间是懵的,她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仿佛五脏六腑都已经弃她而去。 “秦,秦将军你是见了我激动的晕了吗?”叶长安的手托住他的脸,不停的拍打,“别晕啊,你再睡我可就丢下你不要了,我一定趁你睡着的时候拔光你的胡子,揪光你的头发” “你揪一个试试” 秦未气若游丝,晕都晕不安生,活生生叫她气的不想晕了,浑身的疼都抵不过她的不讲理,简直就是能载入史册的不讲理。 叶长安听到秦将军说话的那一刻,哇的一声就开始嚎,然后抱着秦将军的脸不撒手,“呜呜你可吓死我了!” 秦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被监视 秦未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定州城的,只记得自己差点儿让某个混账姑娘给活活哭死。 叶长安同样不记得定州城的一片惨烈,从他抱住秦将军的脸开始就没撒手,给一道抬回了兵营。 而生怕被秦将军吃了的公孙直跟骂爹骂娘的邢山联手,几乎屠了定州城,一场毫无意义的对战以极其惨烈的结局告终,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刀箭对准的都是大魏人,你有仇我有怨,见了谁都想砍。 最终只能归结于大魏军是饿急了眼,而定州军太过不要脸,加上秦将军被放冷箭的仇,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如此,定州城就这样被拿下,他们终于有了据点,不再担心随时偷袭的柔然人,且城里有伤药,受了伤的兵将皆可得到救治。 叶长安一直守着秦将军,他身上的伤口全部开裂,再次发热昏迷,只不像之前那般全无反应,每日会数次醒来,追问两句战况后再昏睡。 以他的身体状况来看,如此明显是用意志强撑,根据叶长安分析,大概有两成是为了战况,三成是怕她跑了,五成是怕她揪头发。 秦将军就是这样有原则。 待全军整合退守到定州城时,秦未终于不再持续发热,孙郎中如期赶回来,一号脉就眉头紧皱。 “怎么了孙郎中?”叶长安担忧的问道,“是不是秦将军情况不太好,他醒来又晕了一次,伤口也开了,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啊?” 孙郎中捏着胡子,“叶娘子不担忧,外伤都是小事,我带了伤药回来,秦将军会没事的,要不您先去看看徐娘子,我要给秦将军检查身上的伤” 又不是没看过!叶长安心里腹诽,不过到底不能这么旁若无人的瞧,万一秦将军醒了,他那么薄的脸皮一定会不好意思的。 先去看看徐应桐也好,这傻姑娘替她挡箭,差点叫人射成马蜂窝,好在命大,没打中要害,不过细皮嫩肉的,恐怕要将养许久才能好。 待她一走,孙郎中的脸立时沉了下来,秦未睁开眼,问他:“毒解不了吗?” “原本有八成的机会。” 孙郎中叹气,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因为没有药,解救不及时,再因为中途雪上加霜的消耗,毒性有所扩散,说什么都晚了。 “我尽量吧将军,这药是我跟师傅求的,可以最大程度的压制毒性,暂时应该不会有妨碍,但话我必须跟您交代,扩散的余毒不知道会影响哪里,您要有心理准备,还有您之前服用过多的烈性药,身体有了抗药性,这药对您能起多大作用还不好说。” 秦未脸上没有异样,只说了一句,“有什么药尽管用吧。” 叶长安这厢去看徐应桐,这姑娘在床上趴了几日,不动也不说话,看着都可怜。 不过身上的伤大概不抵心里的,自从那天之后,她说的话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还只是对着叶长安才肯开口。 叶长安照例拧了一方帕子替她擦身,这两天她感觉自己快成了老妈子,照顾伤员十分得心应手,“应桐,要不要吃点什么,现在粮草也够,咱不苛待自己,回头等贺公子来了,你万一瘦的皮包骨头可怎么办。” “长安,我不想吃。”徐应桐闷声道。 以前多么开朗的姑娘,现在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从头到脚矢了精气神,面对的是亲叔父死去,母亲兄弟指责,徐府抄家以来,她自以为为了家人而坚强的信念一朝碎成渣,心里如何能过的去。 叶长安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她以过来人的经验来看,安慰并没有用,家破人亡这回事说的是会随时间看淡,但说到底没有人能真正释怀,既然不能释怀,就尽量给她生活的希望。 “徐娘子啊,我得到确切消息说,贺公子与文子欺碰上了周行将军,大概就要赶来跟咱们汇合了,哎呀我看你最近脸色差得很,特意让扶摇帮的兄弟去城里找了一只老母鸡,这会儿正在锅里炖着那,可香了,还有啊,万一贺公子哪天来了看见你在床上躺着,那得多心疼啊你说?” 徐应桐隐约动了动,但是没有说话,叶长安看在眼里便知她听进去了,总之先让她暂时振作起来也好,至于贺添什么时候来以及能不能来,叶长安其实并不确定,因为方才的话,一多半都是编的。 而贺添跟文子欺现在身陷洛阳城,暂时没有跟秦将军汇合的可能。 且说大魏朝的援军到达洛阳城后,连同城外的京将营一起攻打城内的柔然人,没有等来后续大军的柔然人无以为继,结局自然可想而知,几乎被全军歼灭,大魏军重新掌控了洛阳城的控制权。 不过由于洛阳城四面受敌,以及随之而来的有关高安谋朝篡位的言论铺天盖地,使得洛阳城更加封闭,惊弓之鸟一般城门紧闭,周行跟文子欺根本找不到机会进城。 更别说还有一颗趁火打劫的老鼠屎徐康年,而周行脑门上本就顶着南朝军的帽子,于是理所当然的被视为一伙人,文子欺跟贺添就因此背上了叛国的帽子。 文子欺这两日上火,嘴上都起了燎泡,长这么大没这样憋屈过,城门进不去也就罢了,还要面对跟自己人交战的局面,当然现在也称不上自己人,是高安的人,但金墉城里还有文家人,比如昨日他就看见了披挂上阵的宋尹。 若非知晓文老头要誓死要效忠大魏朝,打死不可能跟高安同流合污的话,文子欺都要怀疑宋尹已经被高安收拢了,居然一本正经的出来跟他交战,还十分卖命。 贺添安慰他道:“文兄你先别上火,没准儿文公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不得不屈服于高安那,或者就是他的策略,表面上跟高安合作,私底下却在想办法除掉高安,你看宋侍郎不是也没跟咱们下死手吗?” “没下死手?”文子欺撩开胳膊,“看看看看!这谁砍的,我倒是看在他是我外甥他爹的份上手下留情,他那?差点没给我废了!” 贺添说不出话了,因为他自己没比文子欺好多少,如果说文家人骨子里支持的还是大魏陈家,那贺家就彻底沦为了高安同伙,出城迎战的人里头不只有宋尹,更有贺家的人,也就是贺添的兄弟。 跟自己人对战就够憋屈了,贺添还被家人污蔑为叛贼,某种意义上跟徐应桐也算是同病相怜,不过贺家人还是有心要转变贺添的思想,想要规劝他回心转意,只是因为贺添冥顽不灵,这才反目成仇。 “文兄,说真的我不明白他们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跟高安同流合污那,就算不能像文公那样大公无私,那也别狼狈为奸啊,我是不可能屈服高安的,我一定要破了洛阳城,打败高安,然后说服他们,实在太糊涂了!” 文子欺哼了一声,“不是我打击你啊,你们贺家那帮人,从一开始就跟高安穿一条裤子,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点脑子的份上,我早都连你一道砍了,指望他们回心转意,做梦!” 而且眼下他们根本不能破城,大魏军到底人多势众,徐康年又是个缩头乌龟,不但不能帮忙,还扯后腿,他大概是知晓了文子欺等人的意图,故意躲在后面不出头,没事还要挑些事出来,然后黑锅都是文子欺周行来背。 谁让他们现在是“一伙”呢。 “这么着下去不是办法。”周行说道,“咱们人马不够,洛阳城一时半会破不了,没必要在这里浪费精力,何况白渊那边也不顺利,我看眼下咱们不如先汇合,等解决了柔然军,再从长计议吧。” 从长计议,长在哪,没人看得见,洛阳城落在高安手里,就算把柔然人赶出去,秦将军也不可能再来洛阳城自讨没趣,那之后呢,难道真要去关陇? 如今的关陇不可同日而语,长公主自金墉城逃出来后跟赵家人联手,几乎收拢了洛阳城以西的所有势力,因为高安谋反,对高安的讨伐之声日益渐长,而洛阳城受困前途未卜,更是给了一些人倒戈的理由,那些原本效忠高安的势力,半成以上都选择趋利避害的另抱大腿,另外一半则是被赵家强制镇压收归。 眼看着以长公主与赵家为首的新势力就要独占一方,在南朝柔然皆受挫的情况下,秦将军站在哪一方,似乎就成了一股压倒性的筹码。 然而谁也不知道秦将军自己心里是如何决断的。 定州城这里,秦未有赖孙郎中的治疗,伤势有了很大的起色,他只要能下床,那就跟正常人没了什么两样,照例每天巡视兵营,布置城防,还要集合将领们商讨战术,正因为如此,定州城很快就有了新的生机,有了随时可以跟柔然一战的资本。 不过秦未可以装给所有人看,却逃不出某个姑娘的五指山,他出趟门都要被她盯着,她不盯着也有扶摇帮的人盯着,这让秦将军很是崩溃,他的兵营就该是他说一不二才对,有扶摇帮这帮不服管的人就罢了,还要无时无刻受人监视,滋味着实不怎么痛快。 但他没招。 夜间按例都会议事,这日稍微耽搁那么一小会儿,叶长安就给杀了进来,因为过了她规定的,秦将军需要休息的时间。 秦未脑门突突跳,这种严重被干涉军务的情况,搁谁身上都是个死,愣是被叶长安给治的没了脾气,尽管他心底还有些许被某人关心的美妙滋味,那也不能阻止他此时想把她吊起来打的念头。 叶长安闯进大帐,从容且毫无愧色,自然的好像她此刻就应该出现在这里一样,然后面向不明所以的将领们,挂了个无害的笑容在脸上,“啊诸位兄弟,我刚才得了好酒好肉,大家辛苦一天,今日我做东,请大家松快松快如何?” 众将领:“” 他们现在都不敢去看秦将军的脸色,兵营里吃肉就罢了,喝酒谁敢啊,不用问,秦将军的脸肯定要吃人的表情,谁看谁先倒霉。 而且军务还没商议好,秦将军不发话没人敢动,尽管他们更想跟着叶长安出去大吃大喝,抛开其他不说,叶娘子在兵营里很是得人心,人仗义又豪爽,关键是胆子大,敢于跟秦将军拧着干。 见没人敢动,叶长安先看向公孙直,脸上挂着笑,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公孙副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兄弟们整天拼命,更应该吃好喝好放轻松,秦将军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将军,不会怪罪的,是吧秦将军?” 叶长安冲他挤眉弄眼,秦未差点破功,他还能说甚,难道要承认自己刻薄无情吗? “你看吧,秦将军默认了,走吧走吧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兄弟们都还饿着那!” 叶长安二话不说就将公孙直拖走,至于公孙直本人,从内到外都是崩溃的,他真的不是自愿带头享乐啊,他都是被逼迫的,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总是他先倒霉,他现在已经彻底怕了叶长安,见了她就想挖坑把自己埋了。 秦将军是可以理解他的吧! 有人带头就好办了,其他的将领自然也会看眼色,人家叶娘子肯定想跟秦将军独处,于情于理都不该继续留下来碍眼,何况还有好酒好肉在召唤,有叶娘子在的日子,真是赛神仙那! 待所有人离开后,秦未皮笑肉不笑的看她,“你倒是挺会做好人啊,显得我特刻薄又不会优待下属是吧?” “这还用显得吗,本来就是啊。”叶长安两手撑在桌案上对着他,“自己刻薄自己,连带着底下人也没好日子过,你这个老大当的肯定不长远,大伙儿心里不定怎么骂你那,我这是替你积攒人情,提高威望,就说我干的漂亮不漂亮吧。” “还要谢谢你是吧。” “我认为是的。” “那好吧,老规矩,陪睡。” 叶长安:“” 秦将军这是终于开窍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占便宜 叶长安实在没想到秦将军这般配合,连脸上的坏笑都忘了遮掩,笑的好像一个得了便宜的流氓。 秦将军受伤期间,每天都是她没皮没脸的赖着不走,帮他换药包扎都是上赶着来,秦将军好像一个害羞的小媳妇,恨不得天一黑就把她推出去,生怕她干点什么不正经的事出来。 她能干什么不正经的事呢,无非就是偷看了一眼秦将军沐浴罢了。 好可惜,就只有一眼。 还不是因为他受伤不能自理,偏偏秦将军又爱讲究,也不想万一伤口沾了水不能愈合,那得多浪费药材,她可是一个以大局为重又注重节省的人,本着这个原则,她才偷偷观摩他沐浴,没想到秦将军不领情,当时就拿木水舀砸了出来。 从那之后,只要他沐浴,必定要把她赶出去,大帐外还得有层层看守,防她跟防狼一样。 这样一看,今日的秦将军就算是引狼入室了。 叶长安嘿嘿傻笑,“秦将军,要不我帮你换药吧,再不然帮你打洗澡水进来怎么样?” 秦未从桌案前起身,往休息的小隔间走去,一边道:“药不需要换了,孙郎中说伤口已经愈合,洗澡也不必,兵营里并不是每日都能沐浴的。” “这样啊,好可惜。”叶长安跟在身后小声嘀咕道。 秦未回身,要笑不笑地看她,“你倒是可惜了,盼着我伤口一直开着是么。” “哪能呢,那不是浪费药材吗,自然是替你高兴。”叶长安装傻,“那什么,要不我来暖床?” 秦未直接一个爆栗赏给她,“大热天的暖什么床。” “哪里有很热,夜里很凉呀,秦将军你重伤初愈,身体正虚弱的时候,不能着凉” “你到底睡不睡。” 叶长安二话不说直接扑上床,小木板床比秦将军书房里的床还脆弱,险些当场报废。 “睡啦睡啦,时间都已经过了。” 不想秦未又拎着她的脖子给揪起来,“是不是应该洗脸洗脚再睡呢?” “不是说不用洗了吗?” 秦未哭笑不得,“只是不用沐浴而已,你一个姑娘家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 叶长安掐腰瞪他,“我这形象还需要注意吗,不洗脸也是绝色,再说了,我来定州的路上十好几天没顾上沐浴,照样过的好好的,你嫌弃我怎么着!” “不敢,现在兵营里你是老大,我的人都让你收买的服服帖帖,别说十几天不洗澡,一年不洗也没人敢嫌弃。” “呸,胡说八道,那我成什么了。” 秦未捏着她的脸揉搓脸两把,“一年不洗澡的话,我预测你会长一层壳,弩箭都穿不透的那种,倒是省了穿甲,我看挺好,还省了水。” 叶长安顿时老羞成怒,一巴掌糊在他身上,“你才长壳,还刀枪不入,我还金刚不坏那!” 秦未笑,“两年不洗就能金刚不坏了。” “混蛋混蛋!”叶长安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秦将军你真的太坏了!” “哎呦疼” 秦未捂着伤口弯下腰,看来是给打疼了,叶长安一下子就慌了,“快让我看看是不是伤口裂开了,根本就没好嘛,净骗人。” 秦未趁机把她锁住收进怀里,然后拍开她还试图行不轨的狼爪,叹了口气,“消停点,没开也禁不住你那么大的手劲。” “所以秦将军是在害羞嘛,又不是没看过,你昏迷的时候,哪哪我都看过了,不光看还上手摸了,手感很不错哦!” 秦未气乐了,又捏着她的脸狠狠揉搓,“没个正经。” 叶长安挂在他脖子上,笑的没皮没脸,“我什么时候正经过,秦将军还不是喜欢,你要敢说不喜欢,我现在就把你打残,然后用铁链锁住你,天天逼你说喜欢。” “你怎么不上天啊你!”秦未抱紧她,俯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为了我后半辈子还能生活自理,勉为其难吧,谁让我招惹了一个不讲理的女土匪,动不动就要揪光头发,我胆怕的不得了。” “你还勉为其难了?” “也不是特别勉为其难吧,要是你能洗把脸,说不定就心甘情愿了。” 秦未拉着她坐下,转身取了巾帕沾湿,然后仔细给她净面,在他受伤不能自理的那段期间,一直是她在贴身照顾,这些他都知道,不是没有感动,更多的是心疼,或者说是抱歉,这姑娘似乎总是在经历跟承受着伤亡分离,尽管她异于常人的坚韧,但心里也会惶恐害怕吧。 他自出生起就注定要与动荡杀戮为伴,生死早就看淡,可在那一刻的时候,他觉的自己得争取多活几年,因为他不想她再经历失去,还有那永远存在于她脸上的笑看人生式的无畏,那是一种经历无奈后的掩饰态度,并不见的是真豁达,他更希望她可以发自内心的畅快。 “喂,你突然这样我很惶恐的哇,秦将军亲自替我净面,传出去我还能上街吗,会不会被人打死?”叶长安惶恐道。 秦未只是笑,又端了木盆过来,然后就要给她脱鞋袜,吓得叶长安慌忙自己脱,“我错了秦将军,以后保证注意个人卫生,求你别这么整我啊,我怕遭雷劈。” 秦未蹲在地上瞅她,“这么着不大公平吧,你倒是我把都看光了,我看个脚都不成,有些人当真是只许自己点灯不许别人放火啊。” “谁不让你放火了,之前你还看得少吗,再说了,我脸皮还是很薄的,整个人还是很矜持的,洗脚这种事还是我自己来比较妥当,倒是秦将军你,光让我洗,你自己那!” “我啊,这不正准备洗吗。” 说话的功夫,秦未就搬了椅子过来,然后理所当然的脱掉自己的鞋袜,在某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把脚放进了木盆。 叶长安:“” 秦将军原来如此不知矜持的吗,这算不算是在占她便宜 木盆说小不叶长安一双细长的脚在里头十分从容,但是再加上一双男子的脚,如何也显得拥挤,木盆里的水顶在边沿,要溢不溢的样子,颤颤巍巍,如同小鹿乱撞似的叫人悸动。 再没心没肺的人,此刻也不能无动于衷,在秦将军温热的肌肤覆在她脚上的时候,那突如其来又难以言喻的触感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滞。 她不知道别的流氓在抱得美人归时是怎样一番感触,反正她有点怂,应该说是非常怂。 “秦,秦将军,你不嫌挤的慌吗?” “兵营不比家里,就这一个木盆,我为了尽量贯彻你定下的休息时间,只好勉为其难的将就一下,你看那?” 她认为挺好的,嗯,非常好,以后家里就备着一个木盆好了,又省水又节省时间,十分符合她俭省的作风。 不过秦将军嘴里说着勉为其难的将就,实际情况来看半点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洗的十分仔细,水都温凉了还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叶长安一直保持僵直状态,渐渐感觉脚有些麻木,于是下意识的勾了勾脚趾,一不小心就碰到了他的脚心。 秦未一怔,一股热流自脚心冲到头顶,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并险些导致失控,正当他想要把脚收回来的时候,又一下更为不容忽视的碰触正中他脚心,还是两只脚一起。 秦未:“” “我脚都让你挤麻了,让我活动一下嘛。” 她不知道自己还在继续点火,不要命的十指大动,却忽然被秦将军的双脚压住,压的死死的不能动,然后她就不乐意了,反脚就想抗议。 “秦将军你好不讲理,还不让动吗,哼,小瞧人!” 于是不甘被压迫的某姑娘开启了一场脚盆大战,竟是跟秦将军在盆里过起招来,一人一脚毫不退让,战况空前焦灼,木盆里的水再难维持平衡,水光四溅的表示抗议。 秦未觉得有意思,后面竟是认真的跟她过起招来,等到水盆里的水见了底,木盆有了开裂趋势的时候,秦未反脚一锁,敌方再难动分毫。 “还不服么,嗯?” 秦未好似看中拼命挣扎的鱼,不止没有解救的意思并且幸灾乐祸,而叶长安还在拼命反抗,却是徒劳无功。 不会认输的姑娘永远不甘于服软,于是双脚压上全身的力气,试图一招反制,然而秦将军坚如磐石,她这样用力过猛的结局就是导致自己身体不稳,身体一下就弹起来,直眉楞眼的就朝秦将军扑了过去。 如此热忱的投怀送抱,不收简直对不起自己,秦未照单全收的任由她扑进怀里,也幸而秦将军能稳得住,换成一般人,俩人得摞一块摔个狗吃屎。 方才的克制被过于热情的投怀送抱给尽数激发,连本带利更盛刚才,更有数月的惦念与担惊受怕,使得秦未难以再自欺欺人的保持冷静,于是遵从内心的吻了她,一发而不可收。 这种感觉真好啊,他想,以往他如何会觉得杀戮就是自己唯一的归宿呢,明明还有如此美好的人生时刻,还有一个这样值得守护一生的姑娘在等他,他第一次有了要为一个人而长长久久活下去的念头,不再想耗尽所有去复仇。 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多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谁在上 叶长安空有一副耍流氓的心,到底没有实战经验,跟身经百战的秦将军比起来就显得非常吃亏。 明明是要调戏他的,却被人家占尽了便宜,不那么克制的秦将军跟平常比起来就好像是两个人,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披着羊皮的狼。 不过她很喜欢,这样的秦将军让她觉得安心,不再冷冰冰的跟她保持距离,不会板着脸训她,那样的秦将军让她有自卑感,她原本就是配不上他的。 于是营帐里不堪一击的小床板第一次经受了意志上的考验,不光要眼睁睁的看两人腻味,还要随时承受着腰板断裂的命运。 幸好两人最终没有擦抢走火,不然整个营帐都有粉身碎骨的危险。 天将明的时候,秦未一如往常的没了睡意,不过今日有美人在怀,他有些不那么想起,贪恋这一时片刻的安逸。 倒是叶长安睡的香甜,她蜷缩在他怀里,比起她日常的张牙舞爪,睡觉是意外的老实,当然也有可能是地方不够施展。 秦未这样盯着她看,从天色蒙亮到日光乍起,竟是不厌其烦,她眼角的泪痣出奇的柔和美好,张扬魅惑之态尽数收敛,他的手指有意无意的在她眼角摩挲,细腻温润的触感让他眷恋,忍不住低头点在上面。 然后,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倏然睁开,重新有了张扬的姿态,再被晨间的一点迷蒙点缀,更添了一份娇媚。 “秦将军,你果然是被我迷住了吧,居然偷亲我,这叫趁人之危。” 秦未嘴角噙着笑,手指捏着她的耳垂,“你也知道趁人之危,我昏迷的时候你可没少下手吧。” “我那是给你上药包扎,跟你不是一种性质,不过你都这样说了,不摸两把实在对不住我自己。” 叶长安话说就把贼手伸进了他里衣内,一时不察的秦将军居然没能第一时间抓住她,就这么叫她得逞了。 “哇,手感真好,秦将军是怎么保持的,没见你如何练功嘛。” 秦未:“” 大早上的就开始惹火,对禁欲多年的秦将军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折磨,不过他擅长以暴制暴,手掌毫不示弱的掐住她的腰,某个有贼心没有当贼经验的人立时绷住,不敢再动。 她腰间的触感一样让他着迷,同样不理解一个整日好吃懒做的人是如何保持的,不过他很喜欢就是,哪天要是生了赘肉,一定要督促她每日晨练。 叶长安一下就记起了昨夜的悸动,余温未退又被撩起,导致她胆子肥大,主动寻到秦将军的唇吻了上去。 尽管受教多次,她亲的不再像是啃肉一样简单粗暴,但到底还是生猛的类型,一下就勾起了秦未征服的,于是翻身压制,开启了晨练的前奏。 两人忘乎所以的时候,忘记了当下身处兵营,还有个随时都会冲进来的公孙直,虽然前后有遮挡,公孙直不会找死的闯进来,但这种暧昧的气氛无法遮掩,何况还伴随着不安的床板声。 秦将军一向律己,从来起的都早,谁知道忽然一天就起晚了,公孙直根本没反应过来,还当秦将军的伤又发了,差点就没头没脑的闯进去。 幸好在最后关头的时候,他听到了些许轻微的,需要一定人生阅历才能分辨的声音,然后及时刹住脚捂住嘴,没有自杀式的喊出声。 可怜公孙直一早就是一身冷汗,只恨自己没有精通隐身术,不能原地消失,只能踮着脚一步一步挪出去,预感寿数都要因此缩短十载。 他娘的谁知道叶娘子昨夜就没走那,为什么没人通知他一声! 不过秦将军一把年纪了,如此也能叫人欣慰,他实在不能不佩服叶长安,如何能把活阎王一样的秦将军给收服了。 简直就是为民除害的勇士! 这动静其实不能瞒过秦未,只不过他知道公孙直轻易不敢闯进来,要是这点眼色没有,如何能做副将,有这么一次也好,往后估计没人敢闯了。 不过公孙直能有眼色,不代表其他人有,外头的扶摇帮兄弟一大早就在大帐外嚷嚷,恨不得让全城的人都知道秦将军赖床不起。 “公孙副将你愣在外头做甚,进去啊,秦将军这样通情达理的人不会说什么的,太阳都晒腚了,他又没有女人让他操劳,起晚了不像话,咱得做勇于直谏的下属!” 公孙直一脸便秘,因为大帐里头的状况实在难以言述。 “谁说秦将军没有女人的。”叶长安忽然出来,理了理衣袍,“我不是吗?” 众人:“” 一大早就如此劲爆,这样真的好吗? 扶摇帮以老鬼为首的兄弟们个个做鲸吞状,暴击突如其来,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应该补一句早生贵子。 “叶娘子你厉害啊!”老鬼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伸着脖子往营帐里头瞧,“怎么个意思,你把秦将军压的起不来床了吗,不愧是女中豪杰啊,兄弟们以你为荣!” 这话公孙直就不大服气了,怎么说秦将军也是他们所有人敬仰的英雄,夫纲还是要有的,于是反驳道:“鬼兄弟,我们将军怎么可能被压,我敢保证他是在上头的!” “你凭什么保证那,你看见了吗?” “我”公孙直差点把自己卖了,“这哪里用看,想想都知道啊!” “敢不敢打赌!” “赌就赌!” 被他俩这么一起哄,整个兵营里都躁动了,于是以老鬼为首的扶摇帮兄弟跟以公孙直为首的兵将们就这么杠上了,就谁在上的问题争论不休,整个咸吃萝卜淡操心。 叶长安如此一琢磨,倍感任重道远,她以后要压不住秦将军,脸面是不是都没地方搁了,但秦将军他不好压啊,想想昨晚上自己净被欺负了,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太窝囊了! 秦未自大帐出来,清了清嗓子,“都没事干了吗?去练武场加练两个时辰再给饭吃。” 将士们登时心如死灰,不敢看秦将军那吃人的脸,皆灰头土脸的去往练武场,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抵消他们的好奇心,有关于秦将军是否压得住叶娘子的话题,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大家茶余饭后热衷谈论的话题。 秦将军一出来,叶长安无端心虚的不敢看他,要不是脸皮厚,脸皮肯定要熟了,虽然很鄙视自己,但想起方才的一番面红耳赤,老脸也挂不住。 于是只好打着扶摇帮兄弟的幌子临阵脱逃,“都愣着做甚,没听秦将军说要加练两个时辰吗,不想吃饭了啊!” 小星脱口而出,“不是,叶娘子,咱们也要练吗,不给饭吃我们自己做呗!” 叶长安一巴掌拍他脑袋上,“废什么话,都跟我走,我来陪你们练。” 叶长安要陪练,扶摇帮的兄弟们不好说什么了,不情愿也得去。 秦未看她临阵脱逃的样子,嘴角不自觉上扬,不过想起扶摇帮这群人来,他脸上又多了一分思虑,扶摇帮不失为很好的助手,但到底不可跟正规军混为一谈,时间一长必定会生出嫌隙来。 这话眼下不好跟丫头明说,只能等契机再言,以免她多想。 叶长安领着老鬼等人去往武场,那里已经积聚了好些人,仔细一看还有邢山,而扶摇帮的兄弟们正与将士们比武,场面十分热烈。 眼下已经深秋,这帮汉子们还个个赤着膀子挥汗如雨,看的叶长安心里发痒,亦想加入他们打一场。 老鬼率先扒了衣裳跑过去,振臂一挥,“兄弟们上啊,咱扶摇帮不能叫人给比下去,叶娘子你也来啊,有你在,咱们铁定赢了!” 有方才谁在上的问题在先,兵士们又不依了,“那不成啊,叶娘子要上,那将军也得来,这样才公平吗,要不干脆看他俩一较高下如何!” “公平个屁,你们一帮大老爷们还要跟叶娘子计较,忒不要脸,不用她来,我老鬼就能干倒你们一群人!” 叶长安闻言不由蹙眉,忽然意识到扶摇帮跟正规军之间的问题,心说要不要劝邢山投归秦将军那,可邢山当老大当久了,大概会不甘心吧,扶摇帮的兄弟们放浪惯了,恐怕受不得约束,事情有些难办。 “怎么,不上去干一场吗?”邢山拿着衣裳擦着身上的汗,朝她走过来,“还是说现在不知道该站哪一方了,要不就是昨晚上真累着了?” “放屁,胡说八道!”叶长安翻了个白眼,心里却在犹豫着如何跟他开口,站哪一方的问题委实戳心,在她看来,大家应该是一家人才对。 邢山哈哈大笑,正待再说,忽闻号角声传来,武场上的兵将们立即停手整装待发,这是敌军进攻的号角声。 与他们的整齐划一相对应的是扶摇帮兄弟们的不知所谓,叶长安脸一沉,“邢山,应该是柔然人打来了,你跟兄弟们商量看要如何,我去帮秦将军。” 邢山二话不说,招呼兄弟们一起上,“这还用说吗,兄弟们穿好衣裳抄起家伙,跟我一块干翻柔然狗,也替我大舅子挣个脸,别让他们给比下去了!” 叶长安头疼不已,心想还是等击退柔然人再把话跟他说清楚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9并肩站 柔然人忽然来袭,算是情理之中,柔然大军战线太长,尽管有抢夺来的粮草补给,仍旧耗不起,再加上攻击洛阳城失败,如果不能尽快除掉秦将军,那他们之前的所有努力就算白费。 之前一次偷袭可谓倾尽所有,说起来他们把握的时机很不错,假如不是秦将军勉力支撑,柔然很可能就会得逞。 而此次进攻才是真正孤注一掷见分晓的时候,柔然人不能再耗,秦未不想再耗,必须要将柔然人击退。 号角声响起的那一刻,各兵将按照秦将军事先好的战略各就各位,反应迅速有条不紊。而叶长安找到秦未的时候,他已经重甲在身,正准备上马亲临城墙。 “你来做甚,去大帐里歇着去!”秦未道。 叶长安自己找了一匹马骑上去,“那不可能,你要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去,看谁能把我锁住了。” 秦未抚额,这姑娘一根筋,她真能自己跑战场上给他惹事,与其如此,不如把她带在眼皮子底下。 “去穿上甲,跟在我身边不准乱跑。” “好嘞!”叶长安开心了,她一时不能看见秦将军,自然是坐不住的,何况他的伤其实没好。 秦未嘴上说着不同意,其实私下里早就让人给她备下了一身甲,身在兵营,即便不上战场也有危险。 还是秦将军了解她啊,叶长安穿上甲,不轻不重刚好合身,知道她闲不住,给提早备下了,她头一次穿甲上身,自我感觉威风凛凛,一点不输秦将军。 秦未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动,然后沉下脸命令道:“既然穿了甲上了战场,一切都得听我指挥,不得私自行动,更不准以身犯险,可听明白了?” “遵令!” 叶长安这厢心潮澎湃的想要上战场过把瘾,然而实际情况就是她啥也不能干,跟在秦将军身后好像行动的旗杆,他在城楼亲自指挥,她就只能听他指挥。 她更想冲在前头上阵杀敌,但是秦将军只把她当透明,什么任务都不分配给她,早知道她还不如跟着邢山他们。 “将军!”有守将匆匆来报,“左方遇上强攻,刘副将中了埋伏,急需支援!” 秦未蹙眉,居然跟他预想的不一样,柔然军假意攻城,其实打的是声东击西乘虚而入的主意,刘副将所守左方兵力不足,没想到他们偏偏从那边下手。 “右方如何?” “回将军,公孙副将那边暂时没有问题。” 秦未打量着柔然军还有后招,公孙直不能动,城门处还要他来坐镇,但如果刘元胜当真支持不住,他少不得要过去支援,那样一来,城门就要冒险了。 “将军!”又有守将来报,“扶摇帮的人私自出现在左方,已经跟柔然军打起来,不过” 秦未立时就沉了脸,“谁让他们私自做主的,不自量力!” 扶摇帮不按套路出牌,那几百人如何够抵抗柔然人,万一因此打乱了原本的布局,多少人要被他们害死。 秦未不得不亲自出马了。 “秦将军,让我去吧!”叶长安自告奋勇。 “你去送死吗?”秦未呵道,“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将军!城门还要您来坐镇,万一他们只是调虎离山,那不是中了他们的圈套?”两位守将认为秦未出马不妥,亦拦着。 “是啊秦将军,还是我去吧,你别小瞧我啊,我跟刘副将联手你怕什么,再说邢山大概会听我的,还是我去好使,万一真来个什么调虎离山的,我可真顶不住啊” 这正是秦未所顾忌的,假如身边站的是另外一个人,他大概会毫不犹豫的派他去,但是叶长安,他如何也不能说服自己拿她冒险。 秦将军难得的犹豫了。 “秦将军你就别磨叽了,怎么打仗还婆婆妈妈的,就这么瞧不起我怎么着,你要真这样,我以后死活得锁住你,你也别上战场了,这决断上战场也耽误事。” 秦未:“” 他当然知道犹豫不得,但是罢了,秦未一咬牙,“好,派你去,但是你得记住我的话,万万不可意气用事擅作主张,不然军法处置。” 叶长安一摆手,“就这么定了,你有什么战术告我,我一定不辜负使命,不然任凭处置。” 秦将军咬碎了牙才决心派她迎战,但她本人却好似出了笼的鸟,兴奋且迫不及待,大概初生牛犊永不知畏惧,初上战场的人都不知道生死的残酷。 刘副将的情况远比想象中棘手,他也算是周行带出来的老将,并非不堪一击,皆是因为被扶摇帮乱了阵脚所致。 扶摇帮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左方有大批柔然人突进,当然也有可能是随便选了个方位,反正就是没头没脑的就跟柔然军对上了,按照之前的预计来看,左方并非防御要点,如果柔然军来的不多,扶摇帮或可一战。 谁也没想到柔然军忽然来了这么多人,扶摇帮不敌受挫,一下就损失了不少兄弟,刘副将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只好领兵接应,哪曾想扶摇帮的人不甘心,还想继续逞强。 叶长安一听就知道他们的毛病又犯了,帮派中人最讲抱团,也最记愁怨,柔然军杀了扶摇帮那么多兄弟,让邢山他们灰头土脸的认输根本不可能,这种时候跟他们讲什么战术大局,那就等于放屁。 秦将军交代给她的战术就是,伪装成秦将军亲自出战的假象,反正战盔战甲在身,谁也看不出来她是冒牌的,至少一时半会还能糊弄,她尽量挺胸抬头,模仿他平时的样子,倒也有模有样。 连刘副将打眼都没认出来,不过刘元胜对叶长安的印象不错,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她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彼时刘副将身陷围困之中,叶长安领兵加入战局,不知道是不是披着秦将军的皮,有那么点狐假虎威的作用,柔然军多少被她镇住些许。 但柔然军攻势甚猛,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看样子是想拖住伪装的秦将军。 叶长安顾忌邢山他们,亲自带人杀过去,扶摇帮的兄弟似乎打定主意要自管自家,不大跟人配合,更不想接受别人的援救,大概是怕丢脸。 叶长安瞅准了邢山的马屁股,二话不说一马鞭抽过去,差点给邢山抽懵了,他本能的就要回身来骂,待看见叶长安的时候,一下就呆了。 他一眼就能认出来她,别的不说,他自从跟秦将军交过手后,对秦将军的气场十分敏感,还不至于跟叶长安混了,但是为什么会派她来,这不是胡闹吗? “你不用说话,还想认我这个朋友的话,就让兄弟们退后,不然你死在这里,我可不管收尸。” 邢山已经挂了一身的伤,的确没指望活着回去,而且死了这么多兄弟,他也没脸活着回去,索性拼死拉倒,但他知道叶长安不会真的放任他去送死,一定会冒死救他,如果是拉着她一起拼命,邢山就没那么大决心了,被冲昏的头脑一下清醒过来。 说服了扶摇帮,叶长安去了一桩心事,总算可以专心打仗,横竖她看柔然人都不顺眼,今日杀一个是一个,杀一打算她赚了,常乐县的人不是白死的。 叶长安这厢激战的时候,正方右方果然遭受重击,尤其是城门处,大概是叶长安的障眼法起了效果,柔然军皆以为城门没有秦将军坐镇,于是倾巢而出,果真是打着调虎离山之计。 秦未观望片刻,待估算柔然军来的差不多时,方才亲自出城迎战,如果三方同时发力,拿下柔然军应该不在话下。 公孙直那头他不怎么担心,唯独记挂着叶长安,如果柔然人把她当作是他,一定会下死手,不知道姑娘能不能顶住,由于他一心想要快速击退柔然军,然后去支援叶长安,故而今日的秦将军越见凌厉,从战术到打发贯穿一气,让人喘不过气来。 但叶长安那边比预想中要艰难的多,正如秦未所料,柔然人将她当成真正的秦将军,可谓下了死手,很大程度上就是针对她一人,如此更加激发了她的求胜心,大刀挥舞起来更加无所顾忌。 柔然军孤注一掷的时候,仗打的就格外艰难,秦未没能在预想的时间内脱身,而叶长安也陷入了体力不支的困境,打仗这回事远比她预想中艰难的多。 总算体会了一把秦将军打仗的滋味,到了有心无力的时候,不甘心也并不能起什么作用,只能不断的受伤。 扶摇帮的兄弟一直围在她四周,尤其邢山,不知道替她挡了多少刀,而刘副将也没好多少,集体陷入苦战,纵然柔然军比他们伤亡还惨重,依然不好打。 待到天色要暗的时候,叶长安感觉身上的力气就要抽干了,自早晨起来后就没吃过东西,谁知道秦将军体罚两个时辰,一下就是一整天,她可是个不吃东西就会死的人,哪怕让她喝两口稀汤也好。 有那么一瞬间,她其实是想放弃的,但是想起秦将军来,又生生榨出来一把子力气,她就不信天要亡人。 幸而天是站在她这一头的,忽然之间自南来了一队人马,几乎是压倒性的多于柔然军,在他们加入叶长安的战队之后,简直有如神助,一下就将垂死挣扎的柔然军打的不能翻身。 正是北上来跟秦将军汇合的文子欺周行,他们来的很是时候,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在天色暗下来的时候,秦未终于得以脱身,留下足够的人来收拾剩下的柔然军,自己快马加鞭去找叶长安,一整天没吃饭的丫头,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 叶长安的确坚持不了,要不是一身的甲压在身上,她现在更想躺地上睡会,见到文子欺来的时候,她几乎就放心了,除了还记挂着秦将军之外,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各种吃食,什么牛肉饼牛肉汤,哪怕来两个粿子也好。 “小媒官你可以啊,居然能独当一面了。” 文子欺一脱身就来打趣她,只是人家没力气同他拌嘴,悻悻然的很,又猛的瞧见策马而来的秦将军,便立时举着双手嚷嚷,“白渊白渊是我啊,是不是都想死我了啊啊!” 然而人家秦将军连眼角余光里都没有他,只是盯着他的姑娘,一眼就看出来她在强撑,于是心里一疼,恨不得飞过去抱住她。 秦未跑到她跟前下马,伸出手来接她,手刚伸出去,叶长安身子一歪,直接从马上栽了下来,秦未展臂捞住她,全身的重量压的他脚下踉跄。 他掀开她的盔帽,紧张道:“怎么样,是不是受伤了?” 叶长安摇头,气若游丝道:“秦将军,我想吃烤全羊,吃一整头” 秦未失笑,把她抱上自己的马,然后自己跨坐后面抱住她,策马往定州城而去。 “好,你吃一头牛都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强留人 柔然军自此彻底没有了招架之功,秦未派公孙直与周行善后,一路穷追猛打,势要将柔然人歼灭。 柔然可汗被秦未重伤,逃离途中又遭周行一箭射杀,剩下的柔然人溃不成军,几乎全军覆没,柔然自此名存实亡,北疆草原的势力将面临重新洗牌。 秦未带叶长安回营,决定大军暂时在定州城整顿再从长计议,如今周行回来了,他可以轻松不少,有他来善后,自己就有时间琢磨着先把丫头喂饱。 抗击柔然胜利,使得全营的兵将都兴奋不已,尽管人人身上都挂了伤,但抵挡不住打胜仗的振奋,烧火做饭的大锅很快就冒了烟,大家空了一整日的肚子,现在急需好酒好肉来填满。 叶长安饿的恍恍惚惚,身上的甲都是秦将军给扒下来的,她身上刀伤无数,衣袍都浸染成了红色,但不知是不是饿的,她没觉得多疼,就是火辣辣的麻木。 秦未抿着唇,仔细给她除掉伤口上粘连的衣裳,心疼的无以复加。 “秦将军你说,这是不是现世报啊,这么快就让你看回来了,我现在饿的眼皮子都不想动,就是那待宰的鱼,你可别趁机动手动脚的。” 秦未瞬间破功,笑睨她,“你现在是被砍的血呼啦的鱼,我还没有对着一滩血肉动手动脚的毛病。” “哼,你以为你躺床上那会儿比我好多少吗?” “是是是,从现在开始,我来照顾你,等到伤口处理好了我再动手脚。” “你有受伤吗秦将军,伤口有没有裂开,哎呀我这点伤不要紧,还是你比较重要。”叶长安惦记他受伤,想要起身却又被他摁下去。 “我好得很,你就别操心了,我让厨房熬了粥,你喝过了再说。” “别只给喝粥啊,我现在想吃一头牛!” 秦未笑,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吃什么牛,你饿了一天,先喝点粥再吃东西。” 没多一会,粥就送到了大帐,浓浓的还放了肉,秦未生怕她等不及烫了嘴,只好一勺勺喂她,这姑娘馋猫似的盯着碗里,那眼神足能把碗给吞了。 “够你吃的,别着急,我让他们做了肉,但是夜里不能多吃。” “哇秦将军就是好。”叶长安笑嘻嘻的看他,只要给肉她就高兴。 “我看以后谁给你二两肉,你就能跟谁跑了。” “嘿嘿,那不能,我就赖着秦将军。”她吃了粥有了力气,说起今日扶摇帮的事来,“秦将军,今日扶摇帮给你惹了麻烦,你是要按军法处置他们吗?” 秦未抬眼,“怎么,你想给他们说情?” “没有没有,我知道兵营里的规矩,知道他们惹了麻烦,没有要说情的意思。”她纠结道,“就是吧,我有心让扶摇帮的兄弟投归秦将军麾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秦未直到喂完了一整碗粥才说话,“有人想要入我麾下,我自然不会拦着,但前提是得心甘情愿,如果邢山还打算当他的黑帮老大,今日的事我不会计较,如果他们想来兵营,今日的事就要依军法处置,且以后得收起他老大的做派来。” 倒是跟她之前顾虑的差不多,有可能的话,她非常想邢山他们加入秦将军的阵营,但这话她不知道如何跟邢山提。 “想听建议吗?”秦未看着她,“我要是你,就不会提,你开口邢山一定会答应,却不见得是他自愿,强扭的瓜不甜,日后必定有后患。” 秦将军比她想的周到,可是她还是希望邢山能留下,不知道是不是偏执,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兄弟,她总是想将大家聚在一起,秦将军说的后患,她并不能想到那么长远,难道生死兄弟都不能相信一辈子吗? 她到底不能理解。 还没想好如何开口,第二日上就先出了麻烦,因为扶摇帮擅作主张导致损失惨重,兵营里的许多将士心有芥蒂,于是就这样吵了起来,并因此大打出手,闹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乱子。 昨夜因为打了胜仗,在秦将军的默许下,不少人都喝了酒,酒劲一上头,干什么都没了计较,由争吵引发斗殴,一发不可收。扶摇帮的兄弟们憋着一肚子火,根本禁不住挑逗,怀着对死伤兄弟的悲痛,以及对输人又输阵的憋屈,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拿出了混混的做派,险些因此闹出人命。 文子欺因为兵营里的人被打,登时不干了,他原也瞧不顺眼扶摇帮的人,见兵营里的兄弟吃了亏,二话不说就跟邢山招呼上了,邢山受了一身的伤,再被文子欺胖揍一顿,看着都没人样了,但邢山就跟疯了一样,死活都不顾,只为了打而打,好像就为了讹一条命似的。 叶长安早上听说后,脑袋都炸了,也忘了秦将军要她好好养伤不准乱动的话,着急跑来拉架。 “邢山你不要命了吗,还不给我停手!还有老鬼,你们都干什么那!” 一伙人打的要死要活,根本听不见她吆喝,叶长安气的火冒三丈,冲过去硬生生架在了邢山跟文子欺之间,打懵了的邢山根本来不及收手,一拳头就砸在了叶长安身上。 秦将军仔细包扎的伤口一下就裂开,血迹立时透了出来。 那滋味简直直冲头顶,叶长安咬牙忍着,胳膊死死架住他的胳膊,总算唤回了邢山一点理智。 “花蚊子你也停手,他没数你也没有吗,不知道在兵营里动手是什么后果啊!” 文子欺摸了一把嘴角的血,横道:“他娘的,谁还没点委屈啊,兵营里也不能憋死人是吧,我就看他不顺眼怎么了,再说了他算哪门子兵,江湖混混都要打死我们的人了,我凭什么不能出手啊,受罚我也认了!” “谁稀罕你们兵营啊!请我们来都不来!”邢山喘着粗气,一点往日的沉稳都没有,“我是看在我妹子的面子上懂吗,老子刀口上滚过来的,不比你们兵营里的人见血少,瞧不起谁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兄弟们,咱们走!” 邢山一招呼,扶摇帮的兄弟们皆呼应,这就要甩手走人。 叶长安记着秦将军的忠告,犹豫再三没有上前拦着,但是心里火急火燎的,现在外头形势不明,扶摇帮的人出去会不会有危险那! “我来说句公道话吧。”刘元胜开口道,“扶摇帮的兄弟们帮了咱们不少忙,咱们兵营里没有粮草,多亏了他们带的粮草来救济,何况进定州城抢粮,少不了他们的功劳,昨日纵有不妥,但我们还是把柔然人打败了,到底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兄弟,何况他们并非兵营中人,我们不好以咱们的标准来要求他。” “是啊,刘副将说的对。”公孙直也道:“邢山兄弟还是很讲义气的,大家不要太为难他们了。” 文子欺哼了一声,“人都要走了,说这还有甚用!反正他们没有留在兵营的心,我们还能跪下来强留人吗?” 叶长安听他们说完,立刻就骑马追了上去,她到底不能眼睁睁看着邢山这样离开,至于以后的,那就兵来将挡吧。 “邢山你留步!”叶长安追上他,“你冷静点邢山,兄弟们都受了伤,不如先留下来养好伤再从长计议如何?” 邢山停下完全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但脸上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妹子,我谢谢你为我们着想,既然人家嫌弃我们,我们还不至于舔着脸留下来。” “不是,邢山,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别的不干预你们,但伤必须要养好再说,你看你还能支撑吗,扶摇帮损失不小,你领着这帮兄弟吃住都是问题,你们这样离开我不放心,就算你不顾及自己,兄弟们要想着吧,难道你还想看他们因为重伤不治死去吗!” 邢山闷着头不说话,出来这一遭损失惨重,想要重振旗鼓很难,原想着跟秦将军大干一场,但是他想的太简单,人家压根看不上他们混混出身,兵匪到底是不能共存,强留下来有何意。 “老大,我看叶娘子说的对。”小星道,“兄弟们都受了伤,咱的粮草也不多了,恐怕支撑不了许久” “小崽子有点儿出息行不行!”老鬼嚷道,“饿死也不回头,什么玩意,吃我们粮草的时候怎么不嫌弃,就看不惯他们那一个个的嘴脸!” “老鬼。”叶长安说,“扶摇帮为兵营里贡献的一切,大家都记在心里,没有人嫌弃,昨日大家都为着死去的兄弟难过,喝点酒没了理智,说话都别往心里去,如果有对不住的地方,我代将士们给大家道歉,但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等养好了伤,你们去哪我都不拦着。” 老鬼涨着脸,也没了话,大家沉默良久,皆等着邢山定夺。半晌后,邢山面无表情道:“听她的,先养好伤再从长计议。” 叶长安松了口气,但同时也察觉到了邢山的压力以及心里的隐忍,忽然有些不忍起来,竟开始怀疑自己是真的强人所难了。 回到兵营后,方才闹事的兵将都已经尽数散去,隐约听见有操练的声音,估计是受了罚。 公孙直走过来,若无其事的说道:“邢山兄弟,我们将军已经罚了对你出言不逊的人,我代他们跟你赔个不是,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大家都各自退让一步,我已经请了孙郎中在营帐等着各位了,先处理身上的伤要紧。” 邢山颔首,“有劳。” 扶摇帮的兄弟跟公孙直刚走,叶长安老远瞧见向她走来的秦将军,眉头一抖,瞥了一眼胳膊上的血,下意识就偏了一下身子,不想让秦将军看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局难解 秦未无奈,见她如此,话到嘴边就不忍心说什么了,只过来拉着她的手往大帐走去,“疼吗?” 叶长安小心翼翼地看他脸色,确认他没有说什么的迹象,才道:“不疼,一点都不疼。” “真不疼?”秦未笑看她。 “真不疼,我都习惯了。”叶长安脑袋摇的好像拨浪鼓,然后解释说,“我不是故意要插手他们的,我就是去拉架,然后留他们养伤,秦将军你不生气吧?” 秦未拉他坐下来,娴熟的给她剪开衣袖,“长安。”下意识的喊了她的名字,秦未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是小心翼翼的表情,摇摇头,“你很怕我说你吗?” “啊?”叶长安没想到他忽然说这个,脱口而出道:“怕啊,秦将军每次说人都板着脸,谁不怕。” “那好,以后尽量不板着脸说。” “嗯?”叶长安闹不明白他要做甚,忽然这么好说话,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长安。” “啊?” 秦未失笑,“以后叫你长安没问题吗?” “没,没关系啊。”她敛着眼,不知不觉间,好像已经不那么抗拒这个名字,长安还是不长安,有秦将军,有大家就够了。 “我不是在怪你。”秦未手上忽然用力,勒住了她的伤口,她被强制集中注意力,秦未才道,“什么事情顺其自然就好,既然人已经留下来,就不必想太多,邢山经历的事不少,他应该可以决定自己要干什么,不要在意是不是你左右了他。” 叶长安低下头,被秦将军一语点醒,方察觉自己刚才一直在走神,原来心里的念头都丝毫没逃过秦将军的眼。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叶长安抬头,脸上已经没有了纠结的表情,“可是秦将军,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剪断我的袖子,这样很浪费衣裳啊,袖子掀开不好吗?” 秦未:“” 还不是怕她疼 “我撕坏的袖子,我赔就是,怕我养不起你吗?” “啊,那我就放心了。”叶长安坐在床上,两条腿晃来晃去,“我们以后要去哪,就在定州城吗?” “你想去哪?”秦未反问。 “我啊,秦将军去哪我就去哪,我的风格就是死皮赖脸,外加好养活,秦将军不要有负担。” 秦未勾了勾嘴角,掩饰不住的愉悦挂在脸上,莫名就被她取悦。 秦未眼下占据定州城,定州距离洛阳城不远,假如高安现在有能力出兵,一定会毫不犹豫北上来攻打,但高安现在自顾不暇,自然就给了定州城喘息之机。 不过高安死守洛阳城,西北以及定州以北皆已经不在掌控之中,秦将军或是自立山头或是与长公主联手,对高安都是威胁,日后定然还有一番强争,鹿死谁手还未见得。 更糟糕的是,几日后不久,传来了南安郡公称帝的消息,南安郡公身为安庆王嫡传,原本就是既定的继承人,如此官家先前篡位之事又被添油加醋的翻了出来,不少人都言安庆王乃冤死,竟是对南安郡公称帝非常支持。 洛阳城的皇族与高安不免因此尴尬起来,尤其是官家,失去了话语权,可能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而比之更叫人担心的是身陷洛阳城的人,比如文家人,比如一直没有下落的于伯。 文子欺自从来定州城,几乎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昨日刚刚派人去接回了暂时避难在村落里的大外甥,这两日就一直亲力亲为的照顾他,任劳任怨的没有怨言,跟以前看娃娃时的不情不愿完全不一样。 大家都看得出来,他是上心了,上心的唯一理由,可能是娃娃的爹娘处境有些一言难尽,洛阳城里的情况大家心知肚明,文家人陷在其中,难保能有好下场。 而另一个有家人身陷洛阳城的贺添,一门心思就只扑在徐应桐身上,徐应桐刚刚能下床,几乎都是贺添在照顾她。 说起贺添能进到徐应桐的大帐,过程曲折的很,依照叶长安之前所言,贺添来兵营的时候徐应桐还毫无形象的躺在床上,自然不能允许他看,两人或多或少还闹着脾气,徐应桐压根不想搭理他。 不过贺添经历了几场生死战,可能是开了窍,磨人很有一套,换作以前的话,徐应桐不让进,他绝对不敢反抗,而眼下徐应桐生活不能自理,叶长安又十分有眼色的甘当一个称职的伤员,所以只能任由贺添进出照顾。 不过贺添尽管放大了胆子进了徐应桐的营帐,还是小心翼翼地连大声的屁都不敢放,开始还会经常遭遇枕头袭击,后来可能是徐应桐懒得再反抗,便任由他去,只是仍旧不说话,他一进来,她就要把脑袋埋在被子里。 这日贺添壮着胆子来到她跟前,端了一碗鸡汤,小心翼翼道:“应桐,出来喝口鸡汤吧,我刚刚给吹温了,再过一会就要凉了。” 埋在被子里的徐应桐照就没有回应,好似在等着他自动离开,贺添没有气馁,鼓起勇气又说了一句,却是不小心触动了徐应桐的哪根弦,她忽然扬起被子,充满怒气的盯着他。 “我都说了不用你管,你是聋了吗!” 被子扬起的时候,正好打翻了贺添手里的鸡汤,那鸡汤说热不热,但温度还有,洒在手上的时候,红了一片。 两人一起愣住了,徐应桐脸上有愤怒的情绪,也有抱歉的尴尬神色,而贺添低着头,久久没有言语。 手上的温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比起这数月来他所经历的,这一点都不疼,可他就是不想动,任由手上的热度一点点消散,直到真的变温变凉。 “应桐,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家人,没有了以往备受瞩目的生活,你可不可以对我温柔点。” 近乎祈求的语气让徐应桐彻底说不出话来,这大概不是她以往所了解的贺添了,如果说之前她还自顾自的沉浸在失去家人失去身份,配不上谁的心情中时,那么现在,她却可以感同身受贺添所经受的痛,因为那正是她所经历过的。 于是打这之后,徐应桐便默认了贺添的进出照顾,倒是伤势见好,可以经常出来走动。 兵营里养伤的养伤,看娃的看娃,一派和谐,唯独给大外甥喂奶的那位,画面极其不忍直视。 文子欺端着一个海碗,喝酒的那种,直接往他外甥嘴里倒,尽管小心翼翼,看着还是很吓人。 徐应桐大伤初愈,别的忙帮不上,看孩子应该还可以,实在不忍心看大男人带孩子,于是想上前帮忙。 “你倒是喝呀,哭什么哭!”文子欺忽然喊了一嗓子,吓得身后的徐应桐没敢再动,“不知道你现在跟着你舅舅吗,不是你亲爹亲娘,干不来伺候你的事,只能糙着养,别当自己是大家公子了成吗。!” 宋小公子大概是徐应桐见过的最懂事的娃娃了,这样都没被他那混账舅舅吓哭,瞪着无辜的大眼看他,倒是更叫人心疼。 徐应桐不忍心,走过去说道,“文公子,还是让我来喂他吧,你们大男人笨手笨脚的,干不来照顾娃娃的事。” “谁要你来多管闲事!”文子欺吃了枪药似的吼她,“你一个没成亲的姑娘会抱娃娃吗,摔了我家大外甥你赔得起吗!” 徐应桐伸出去的手尴尬的停在途中,她尽管没跟文子欺过多接触,但也知晓他并不难讲话,忽然这样倒是怪吓人的。 “我没别的意思啊文公子,你要是不放心就算了,不过阿玥周芙她们都在,她们应该比我会照顾娃娃的。” 文子欺没再说话,手里的碗搁在地上,抱着宋小公子气呼呼走了。 徐应桐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尽管心里挺委屈,但也能看出来他是真的不对劲。 贺添正朝这边过来,看到气冲冲走开的文子欺,怕徐娘子受委屈,于是过来劝她,“徐娘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这两日大家伙都不跟他计较的,他应该是心里记挂文家人,所以才不痛快。” 徐应桐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问他:“文家人是要跟高安同谋吗?” “谁知道那,现在洛阳城里的情况谁也不清楚,坏就坏在文家人似乎没有出城的打算,宋尹还跟他交过手,他心里一直憋着气,还有你想宋小公子都给送出来了,十有是文家人早有决断,文兄大概是气自己被蒙在鼓里吧。” 这样一说,文子欺却也挺可怜的,万一文家人要是跟他走上了对路,或者干脆再也见不着了,他以后对着宋小公子的时候,心里得多难过啊,怪不得他方才那样。 文子欺的无名火至此还不算完,这日忽然找到秦未,说想要领兵攻打洛阳城。 秦未对他这些日子的状态心知肚明,也知道他现在就是个浇了煤油的炮仗筒子,想把洛阳城踏平的心都有。 “听周行说,你跟宋尹交过手了。” 文子欺脖子一梗,听见这茬就来气,“你就说给不给兵吧。” “不给。”秦未干脆道,“你现在这个状态就是去送死,先把气顺平了再说。” “我这个状态怎么了?不把高安的脑袋摘下来,我气儿顺不了!”文子欺来回踱步,“白渊,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文家人死在洛阳城吗,是,文老头之前对不住你,为这事我没少跟他闹,临走都没原谅他,但好歹他是我亲爹,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洛阳城丢了命,就看在多年兄弟的份上,我不要多,给我两千人马就够了。” 秦未平静的看着他,“你知道高安手里有多少人么,你领着两千人去洛阳城,是存着全军覆没的念头吗,何况文公是不是有自己的打算你我都不清楚,你确定你去了他们就会跟你回来吗?” 文子欺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但越是如此越生气,秦未说的话他如何想不到,不光想到了,还得到了证实,就在北上之前的最后一仗时,他再次跟宋尹交了手,这次宋尹被他砍了好几刀,最后却劝他赶紧离开。 宋尹说文公自有打算,现在的洛阳城里尽是高安的人,他们没有闯进去的可能,还说是文老头要他离开,不要再管洛阳城的事。 文子欺简直信了邪,文老头能有甚打算,还不是想要帮着官家守住大魏朝,这正是他生气的地方,秦未说的一点没错,即便他打到洛阳城去,文老头也未见得跟他走。 但如此就能叫他甘心吗,只会更让他扎心,他气的就是这种干什么都干不下去的滋味,更不提日日对着自己大外甥,看见宋小公子就想起他爹娘,想到以后平白要多个儿子养,心里就更憋屈。 秦未最终到底没给他一兵一马,有秦将军管制着,文子欺多少本事都不好使,除了每日发发无名火,只能认命的带娃娃。 如此又几日后,长公主派来的人到了定州城,说是想要迎接秦将军去长安城坐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2难抉择 长公主收拢了西北势力,拥立了自己侄子称帝,彻底跟洛阳城对立起来,人人都在传这位以前的南安郡公才是正经的皇位继承人,洛阳城里那个其实是篡位者,又传他被高安囚禁,洛阳城里的所谓大魏朝政权,其实什么也不是,而真正的大魏朝原本就是定都长安的。 大魏朝原来定都长安不假,当初靖阳王杀掉安庆王篡位后,大都才移到洛阳城,然在多数人心里,长安城才是真正的都城所在,只不过长安城一度受损,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复兴往日的繁华,如今既然安庆王的嫡传拿回了皇位,回去长安城才是理所当然。 不过眼下,新皇帝并没有移驾长安城,仍旧在关陇暂居,各种因由皆有,但最大的问题,大概是没有个名正言顺的契机。 自来皇帝称帝建立政权,大都要有名之所归一说,总不好说谁想当皇帝了,随便说一说就想让天下人信服,何况洛阳城至今未发声,谁知道新皇能不能真的坐稳长安城。 但假如新皇帝有什么人支持,比如镇朝元老文公,再比如某些有权势的世家,再比如名镇天下的秦将军,只要有他们站队,谁也不敢说什么,洛阳城里的那位就是谋朝篡位的过街老鼠,往后什么也不是。 谁人不知秦将军占据了定州城,打跑了柔然人,只要他愿意,定州以北的地方都是他囊中之物,这时候谁来及时拉拢,谁就是大赢家,当然前提是人家秦将军得愿意。 秦将军他到底愿不愿意呢,谁也不知道。 自从长公主的人来了定州城,所有人都不淡定了,这明摆着是长公主的拉拢之策,说是只要秦将军愿意去长安城效忠新皇,定州城就作为他的封底,还有什么镇国将军之类的头衔,只要他想要什么都可以给。 这其中最炸毛的就是文子欺,如果说跟着秦将军的那一部分原京将营的人还未能从新旧势力中分辨清楚,心里多少有些动摇的话,那文子欺就是坚决而又坚决的不同意,哪怕秦未自己称皇帝他都没意见,凭什么要他去给长公主卖力。 “秦白渊你不会真的要答应吧,那女人明摆着在利用你,你脑子是有坑吗?” 秦未倒是还没有明确表态是要答应不答应,但他只要没有坚决否认,那在文子欺看来基本就是要答应了。 他就知道秦白渊跟长公主还余情未了,之前在洛阳城的时候就勾勾搭搭眉来眼去,不知道是不是谋划了什么,说不定南安郡公称帝就有他秦未一份功劳,原来他的野心是在这里吗! 秦未不吱声,没有搭理他。 “秦白渊!”文子欺一巴掌拍在他眼前的桌案上,“他什么正统皇帝啊,就是她陈无庸自己想当皇帝,如今缺个有分量的支持者,就等着你个冤大头上钩,连长安城都没好意思进去,就指望你去长安城给他们壮胆那!你要是答应了,我他娘的就算是看错了你,甭指望着我跟你去,老子不同意!” 秦未扔下手里的军务,不冷不热的看他,“不同意的可以留下来,我不强求。” “你!简直不可理喻!” 文子欺气的拂袖而去,秦未仰在椅背上拧着眉头。 叶长安偷偷摸摸轻手轻脚的探头进来,她听见了两人的争吵,不确定秦将军现在是不是在气头上。 尽管前两日她是说了死缠烂打这种不要脸的话,秦将军去哪她都没有意见,可连文子欺都说他跟长公主有牵连,她心里就不大舒服起来。 秦将军的世界她不懂,秦将军的忙她帮不上,这就是一直以来她心里的芥蒂,当然她不是个小肚鸡肠看不开的人,也不会为了这事拈酸吃醋,可跟自己喜欢的人之间总隔着一道墙的滋味,搁谁心里都得膈应吧。 所以在听了诸多反对声后,她或多或少的就不怎么愿意他去长安城了。 如果她说不想去,秦将军会尊重她的意见吗? “鬼鬼祟祟的做甚!”秦未老早就知道她来了,等了半天都没见着人,于是忍不住喊她出来。 “嘿嘿,秦将军你饿不饿啊,渴不渴啊,我这不是怕打扰你吗?” 秦未白她一眼,“过来坐着。” 叶长安老老实实过去坐下,眼珠子转啊转的,一看就憋着事。 “有什么话就直说,怎么还添了扭扭捏捏的毛病了?” “啊,我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过来问问咱们什么时候动身之类的,我也好通知娘子们做做准备。” 叶长安不敢直视秦将军,眼珠子总飘在离他三寸远的地方。 秦未盯着她,“谁告你要走的?” “啊?不是都说要去长安城了吗,原来没这回事啊?”她尴尬的哈哈笑。 “你不想去?” “我还好啊,秦将军去我就去,我没意见的,倒是兵营里的人可能有想法。” “你过来坐。”秦未指着自己眼前,示意她坐过来。 叶长安琢磨着自己应该坐哪,他眼前啥也没有,座椅并不能容下两个人,莫非秦将军是要她坐腿上吗,嘿嘿嘿那多不好意思啊! 虽然她还挺期待的。 “想什么呢!”秦未指了指面前的桌案,“过来坐下。” 正准备往秦将军腿上坐的某人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默念秦将军一肚子坏水,让她坐桌子上早说啊,害她差点丢人。 叶长安坐在桌案上,两条腿晃啊晃,忽然意识到这个位置不大妥当,秦将军矮她一脑袋,可以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甭管是她抬头还是低头,什么也逃不过他的眼。 她心里紧张起来,有种被审问的错觉。 秦未一只手支在下巴上,懒洋洋的眉眼,不时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说道,“想来问我的打算就直说,我说过你想问什么都可以,别跟我扭扭捏捏的。” 叶长安眼神飘啊飘,如坐针毡,“哦哦,我知道了。” “我的确要去长安城,这是我早便有的打算,不是因为什么人,这样心里舒服点吗?” 叶长安眉头一动,尽量没把某种得意的笑挂在上头,但仍旧不好意思看他,心说是不是自己心眼太小了啊,被秦将军发现好丢脸啊。 秦未看她的小表情,嘴角一挑,没有戳穿她,“是不是还想问点什么,我可以跟你说说眼下的形势。”秦未换了个姿势跟她解释说,“定州城不是我们最好的避难所,这里很快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洛阳城已经尽数被高安掌控,我们回不去,南朝不必提,所以去长安城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我没猜错,二口现在一定跟着新皇。” 叶长安被秦将军一口一个我们说的心花怒放,听的耳朵里好像灌了蜜,秦将军说我们呢,哈哈! 至于其它的,秦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说的都是对的。 秦未就知道她没听进去,失笑摇头,拉着她的手让她起来,“方才是想要坐这里不是吗,客气的都不像你了。” 秦未拍拍自己腿,叶长安瞪大了眼,眼里的小兴奋藏都藏不住,“那我就不客气了嘿嘿嘿” 嘴里还在笑,屁股已经沾上了秦将军的大腿,一点都不客气,坐上了还挪动了两下,好像坐上了皇帝宝座。 秦未拿她没法子,捏着她的鼻子,“这下高兴了?” “本来也没有不高兴嘛,”叶长安挂在他脖子上,“我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担心,再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的别扭,其实秦将军去哪我都没有意见,不过大家好像都在犹豫,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想留下的就留下,愿意跟我走的便走,想那么多做甚。” 秦将军的冷静是她不能及的,假如是她,这么多兄弟她肯定谁也不想放弃,大约会选择放弃高官厚禄,在定州城找个山头为据。 但偏执跟感情用事是眼下不可取的,这是两个政权的抉择,假如南安郡公最终被视为篡位者,或者洛阳城最终失败,那现在的立场就至关重要。 相较于京将营兄弟的犹豫,周行带领的南朝军仿佛没有其他选择,故而毫无疑问的要追随秦将军。 京将营的兄弟身份敏感,是去是留都不好插话,至于因为没要到兵而闹脾气的文子欺,大家是不敢多言,他从大帐里气冲冲走出来的时候,顺手解了一匹马就要走,却叫看不过去的周行拦下来。 “周行你干嘛,我去哪还要跟你报备吗?” 周行二话不说强制给他掉转马头,拖着唧唧歪歪的文子欺往营帐中去,“子欺兄弟,你还认我这个大哥的话,就听我说两句。” “有什么好说的!”文子欺气鼓鼓的甩开他,“反正我是不会去长安城的,你不用劝我,我知道白渊走到今天不容易,他有自己的大事要干,但我就是不想去,我要去洛阳城,他不给我兵,我自己去。” “你去送死吗?”周行恨不得打他两巴掌,“你最近是魔障了吧,洛阳城什么样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去能解决问题不,白渊选择去长安城,为的也是同洛阳城的高安对峙,假如没有关陇世家的支持,你以为凭我们现在的力量有能力跟高安抗衡吗,天真!” 周行把他拉到地形图跟前,“你来看看现在的局势,洛阳城往西的所有地界都被关陇掌控,自定州往北的地方迟早也会被收归,定州城以南都是高安的势力,还有距离定州城没多远的南朝,假如我们选择在定州城自成一家,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吞噬,这难道是你想要的结果?” 文子欺歪着脑袋不吭声。 “我知道你的心情,有可能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替你踏平了洛阳城,但我现在并不能,白渊也不能,我想文公这样用心良苦的把你跟宋小公子推出来,不会想看你因为糊涂而自寻死路的,当然此后长安城与洛阳城必成对立之势,你要想清楚,去长安城,我们今后必定会全力与高安对抗,有可能会与文公为敌,但也一定会全力救文家人出来,如果你选择现在回去跟他们一起耗在洛阳城,我跟白渊都不会拦着。” 文子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他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很想自暴自弃一次,送死对他来说不足为惧,他更怕终身遗憾。 不过周行所谓的任由他选择,以及秦未表现出来的你爱干嘛就干嘛的态度,其实并没有他想的那样简单,假如他真的选择回洛阳城,那结果一定是被打晕,然后强制带去长安城。 所以文子欺的痛苦抉择其实没什么本质意义,而秦将军要去长安城也成定局,大军整装待发,随时准备向长安城而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3长安城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兵营里的兵将门有条不紊的收拾行囊,定州城成了秦将军的封地,也就相当于是新皇的地盘,除了派遣来的一部分守军外,秦将军也会留一部分人在这里。 公孙直自请留守,这样那部分犹豫不决的京将营的人便暂且留在定州城,算是避免了一场尴尬的抉择,其实在大家心里,追随秦将军是很好的选择,他们犹豫的是是否要效力新皇,不过秦将军自始至终都没有勉强谁,这让大家心里更加愧疚。 再有扶摇帮的人何去何从,叶长安遵循秦将军的原则,没有说过任何话来左右他们,只在他们养伤期间偶尔过去看一眼,这日她去寻邢山,偶然听到了一阵热闹的争吵声,于是刻意在大帐外听了一耳朵。 不知是谁打趣老鬼,说道:“老鬼这下得一道去长安城了吧,大家是没瞧见人家孙娘子来的时候,他是个什么嘴脸,哎呀……含羞带臊的,哪里还是以前的阎王似的老鬼。” “放你娘的屁!”老鬼回骂,“你看人家刘娘子的时候不也直眼吗,老子就是看上孙娘子了如何,谁说就一定得去长安城的,难道不是她跟着我吗!” 众人哄堂大笑,“人家看不看得上你还两说,她们可是追随叶娘子的,凭什么就得跟你跑啊,小心叶娘子来揍你!” 老鬼挠挠头,想想也是这么个理,“那怎么办啊,老大,不成咱也去长安城得了,洛阳长安,在哪当混混不是当,老子还没在长安城混过那!” “是啊老大,咱现在没处可去,就跟着秦将军走呗,其实大家伙儿对咱也挺好的,还有叶娘子,对咱也仗义,最关键的是咱们兄弟瞧上了叶娘子的人,这不正好一举两得吗!” 邢山两条腿架在桌子上没吱声,嘴里叼着一根稻草,嚼了好半天才吐出来,然后拍板,“去,不就是长安城吗,老子还不至于怂了,但我得提前敲打你们两句,去长安城可不能再当混混了,你们一个两个都是想娶婆娘的人,总要混出个人样来才好说话吧?” 这个倒是没人细想过,被邢山一说,心里都犯起嘀咕,如何混出个人样啊,难道老大真想投归秦将军吗? 叶长安清了清嗓子走进来,“说什么那这么热闹。” “呦,叶娘子你来的正好,老鬼有话跟你说,哈哈!” “滚蛋!”老鬼没好气的脱鞋朝他们仍过去,“有你们什么事!” “怎么个意思这是,老鬼有甚难言之隐啊,说来我听听。” 老鬼抓耳挠腮道:“嘿嘿,叶娘子,我就想问问孙娘子她……有没有意中人那?” “孙娘子?”叶长安装作不知情的问了句,“你是说孙庆芳娘子?” “对对对,就是庆芳娘子,就是她!” “哦她啊。”叶长安故意停了一下,好似有什么为难的样子,“倒是没听说有意中人,怎么,老鬼看上人家了?” 一听说孙娘子没有意中人,老鬼摩拳擦掌的兴奋,“我就不瞒着叶娘子了,这两日她来照顾我,一来二去的这不就熟了吗,就是稀罕她这骨子贤惠劲儿,人长得也好看,要是可以的话,我想娶她当婆娘。” 叶长安笑,“你眼光可一点都不挑,孙娘子那是一般的好看吗,不过既然你有意,我就帮你提一句,成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还有你们几个,老大不小的了,看上哪个尽管跟我说,可别自作主张的把人家给吓着。” 跟着叶长安这帮娘子,好歹都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进过宫的娘子条件当然没得挑,便是没进宫,大都是良家女出身,搁以前,如何也不会跟帮派中人牵连到一起的,如此看来,老鬼想要娶孙娘子的心思就难了点。 不过叫叶长安这一提点,扶摇帮兄弟的心里都开始琢磨,要说好看的婆娘谁不想娶,如果叶娘子愿意牵线搭桥,没准儿就有成的可能那! 人一旦有了意中人,或者有了成家立业的打算后,大概都会不由自主的琢磨以后的生活,当混混不是长久之计,可如果跟着秦将军呢,就算没有当官的命,好歹是吃皇粮的人,身份就大不一样了。 叶长安点到为止,琢磨着这样以来,扶摇帮的兄弟都不用她相劝,十有八九得跟着一道走,如此就算去了这桩心事,她心里一高兴,连带着去长安城都有了动力。 长安长安,难道彦娘真跟长安城有什么牵连吗? 到长安城的时候已尽年底,路上比想象中顺利,从常乐县到洛阳城,再从洛阳城一路辗转长安城,叶长安的心里少了许多忐忑跟怨愤,不知道是不是有秦将军在身边,她前所未有的安心。 进长安城之前,大军在城外扎营,按照规矩来说大军是不得进城的,所以只得暂时在城外待命。 周行的意思是他在城外领军待命,秦未没有反对,而一路都拉着脸的文子欺也表示自己不想进城,秦未亦没有为难他。 夜里休息的时候,叶长安支吾着跟他说道:“秦将军,要不我也在城外待命吧?” “也罢,等我安顿好了再来接你。” 秦将军近来好说话的很,她想做什么都毫无阻碍,从最开始的受宠若惊到现在的惶恐,她发现她果然是个挨骂的命,秦将军这么纵容,她总会莫名想到即将被宰的猪。 她为什么不想进长安城,其实自己心里也说不清楚,大概是源于对未知的不安,长安城对她来说并不像洛阳城那样可有可无,尽管她其实什么也不知道,但总之就是不能抱以平常心。 秦将军一定是看出她忐忑,所以不想为难她,他一直这样体贴入微可怎么办那,显得她傻啦吧唧的。 “想什么呢?”秦未放下手里的公务,过来揉着她的脑袋,“别胡思乱想的,这样不是你的风格啊,我们叶老大不是崇尚肆意洒脱的生活态度吗,什么时候还学会多愁善感了?” “去去,我怎么就多愁善感了,还不是秦将军最近怪怪的,我害怕。” “瞧瞧你这不讲理的劲。”秦未斜睨她,“你胆子何时这么小了,跟我拧着干的时候也不见你害怕。” 她哼道:“秦将军说实话吧,是不是对我有甚图谋!” 秦未掩嘴笑,“我对你有图谋也不是一天两天,才知道么。” “看吧看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哎呀我这么单纯的姑娘,可算是羊入虎口了,替自己可怜。” 叶长安自我可怜的摇摇头,没意外的又被戳了脑门。 “差不多得了啊,要不要开染坊啊?”秦未揉着她的头发放在肩头,安抚道:“别多想,你以前怎样生活现在还怎样生活,有我在不需要多想,长安城跟洛阳城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叶长安垫着脚,下巴刚好可以搁在他肩头,秦将军厚实的肩膀还有足够给人慰藉的身高,让她第一次产生了可以信赖的安全感。 “有秦将军在可真好。”她环抱着他,轻轻叹了口气,“要是秦将军的腰再细些就更好了。” 秦未脸一黑,一下将她托举起来,大概是为了证明膀大腰圆的优势,十分卖力的把她扛在肩头,然后摔在床上,健硕的身子压下去,险些给她压吐血。 “咳……秦将军,我错了,你这样挺好的,刚刚好……” 秦未松开她,侧过身子支着脑袋笑,“你在城外也好,我不在的时候别惹祸,替我照看好大家。” “怎么,长安城里会有麻烦吗?” “嗯,大概会有一些,我猜的不错的话,长公主可能会给你封个官,你不想应对的话就在城外无妨。” “给我封官?”她指着自己鼻子,“这是在拉拢你吗?” “看来你也不笨。” “我本来就很聪明啊,只是不擅长你们那些弯弯绕绕罢了。”她翻过身趴在床上,西子捧心贼嘻嘻冲他笑,“这是不是说,我跟秦将军就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大家巴结你之前都得先来巴结我那?” “你那是什么破比喻!”秦未捏着她得意的小下巴,“别当是什么好事,那不叫巴结,那是挖坑等你跳,今后多长点心眼,不可贪图小便宜,我再不济也能养活你,吃穿都不需要你发愁,可清楚了?”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秦将军的就是我的,不过话说回来,什么时候成亲那秦将军,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的霸占秦将军的所有,万一长安城里也有什么旧相识惦记你,也好趁早让她们死心不是!” “看你那财迷的样子。”被忽然逼婚的秦未有些哭笑不得,他把她的碎发顺到耳边,低头吻她的额头,“就这么着急嫁给我,能不能矜持点。” “你就说娶不娶吧,磨磨唧唧的,反正迟早的事,再说了秦将军一把年纪了,早成亲那是为你着想,怕你憋出毛病。” “你倒是什么也知道啊。”秦未忽然凑过去,哑着声音道:“想成亲还不容易,随时都可以。” 秦将军已经憋了快三十个年头,其实并没有多么心急,倒是怕她不适应,这姑娘看着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对待感情很敏感,不论是亲情还是友情,她看的比什么都重,而且很没有安全感。 秦未想尽可能的周全,比如长安城里将要面对的一系列麻烦,再比如无尽的战争,他的打算很长久,他想要给她一个平稳的未来,不过眼下看来,这一切遥遥无期。 如果不能周全,那就尽量满足她吧,秦未这样想着,吻着她的唇越发用力,脑海中已经规划着挑一个合适的时机娶了她。 毕竟内心深处,他同样这样渴望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4痛心时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翌日一早,长公主派遣来迎接秦将军的人便到了。 叶长安正跟兵将们晨练过招,因为跟秦将军商量好了不进城,是以并没有多加在意,直到徐应桐跑来喊她。 “长安长安!你猜猜来的人是谁?” 叶长安动作一滞,歪着头看她,“不会是二胖子吧,这里我还认识谁吗?” “嗯嗯,是小胖子,我老远看见了就跑来告诉你,要不要去看看?” 在秦未来长安城的时候,新皇亦刚刚移驾过来没多久,故而吕二口也就一起来了,叶长安心说小胖子居然能出城迎接秦将军,他面子有这么大了吗,还是说长公主故意让他来的,为的就是跟她卖好? 正如叶长安所料,吕二口今非昔比,乃是陛下跟前最有面子的内侍官,出城来代表陛下传旨,迎接秦将军进城。 叶长安赶来之时,二胖子刚刚宣读完旨意,她还未能因久别重逢而喜悦片刻,便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 二胖子这穿着,不是内侍官的打扮吗?再回想他方才说话的声音,叶长安脑子忽然一炸,脚步好像被什么定住,竟是不能移动半分。 “老大!” 吕二口看见他家老大,本能的兴奋的喊了一嗓子,又猛然意识到不太妥当,瞬间收敛回平日的端正,亦步亦趋的朝叶长安走去。 叶长安盯着他,等他走近之后,一把拉着他就往营帐里头走,丝毫没有顾及周围诧异的眼神,吕二口不明所以,“老大老大,你干嘛呀,我还有公务那!” 叶长安抿着唇,不知为何,心里的无名火如何也压制不住,冲撞的四肢百骸都要爆炸了,某种她不想面对的结论一直在脑海中回转,心疼如刀割。 “二胖子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他们逼你的?”叶长安捏着眉头,一进营帐就质问道。 吕二口脸上的笑瞬间凝滞,他耷拉着脑袋,眼睛盯着脚尖,“老大,你别打我,是我自愿的。” “放你娘的屁!”叶长安才不信他,“无缘无故的你怎么会……” 叶长安血冲脑门,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二胖子你别怕,现在我跟秦将军在,你就说被谁给欺负了,我去找他算账。” 就凭吕二口这个怂蛋样,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去当内侍官,被刀子划一下都能哭爹喊娘,这要不是让人敲晕了,哪来的这么大胆子! “不说是吧,那我陪你进宫,我去问南安郡公。” “老大!我求你了,真是我自愿的,没有谁逼迫我,你别去啊!”吕二口就差给她跪下了,死活拉着她,“现在南安郡公已经是官家了,你不能这样跑去质问他,会被定罪的,再说我都已经这样了,我现在也没什么不好,你看我都是陛下跟前最有面子的人,多好啊!” “是长公主对不对?她是不是许你高官厚禄,让你留在陛下跟前?” 吕二口根本不敢跟她说自己求长公主的事,依着她的脾气,还不得去宫里大闹一场吗? “老大,是我没出息!”吕二口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是我贪恋高官厚禄,想着以后可以罩着大家不再受苦,所以就鬼迷心窍的答应了,我是个没本事的人,干什么都干不成,只能走这条道,你打我骂我我都认了,原就是我自己作的,怨不得旁人。” 叶长安何尝忍心怪他,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二胖子就是遭人逼迫的,十有八九就是长公主,除了长公主,一般人也没有这能耐。 “二胖子,我们兄弟几个不求有大出息,但也没有平白受委屈的道理,这事在我这里过不去,以后如何发达我管不着,但眼下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吕二口重重叹气,一巴掌拍在自己脑袋上,恨不得一掌把自己给拍死,他怎么就这样没用呢,事事都要别人来操心,谁来告诉他该要怎么办? “吕大人?”外头有人喊道,“时间不早了,咱是不是该进城了?” 吕二口慌忙抹去眼泪,“老大,我得走了,改天再找你说话,你千万别冲动啊……“ 叶长安本来没有进城的打算,现在却是想跟着秦将军一道进长安城,她这厢气冲冲的出来,迎面就被秦未拦下。 “秦将军你来的正好,我现在想跟你一起进长安城,可以吗?” “为了吕二口的事?”秦未把她拖进营帐,“你先跟我说说你进城做甚,找谁算账吗,这账还算得回来吗?” “那也不能这样认倒霉啊,他们这样欺负人凭什么?还是说秦将军怕我找长公主的晦气?” 秦未耐心道:“长安,你去找谁我不拦你,账想怎么算就怎么算,可你想过二口将来的处境吗,他已经进宫当了内侍官,咱们现在去跟宫里撕破脸,你让他今后怎么过活,他受的一切不是白费了吗?” 叶长安捂着脑袋蹲下来,心里的痛无以复加,秦将军说的都对,是她冲动想的不周全,但她真的咽不下这口气,这是活生生毁了吕二口的一生啊! 秦未蹲下来抱住她,“长安,我知你心里不痛快,但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何尝不想报仇,但时机未到的时候,咱们能做的就是要忍。”他顺着她的头发,“你眼下的不痛快我记下了,有朝一日,我定能给你讨回来,信我吗?” 叶长安点头,似乎是默认了秦将军的说法,也没再提要找谁算账的话,秦未又安抚她一会儿,这才离开去往长安城。 他走后,叶长安走出大帐,看见徐应桐在帐外踱步,不时往她这边瞅一眼,看见她出来还若无其事跑来打招呼。 “长安你出来了?” “嗯,你找我有事?” “啊,之前不是说要请你教我拳脚功夫吗,你看要不现在……” “明日吧,我今天不大舒服。”叶长安抱歉道,“对不住啊徐娘子。” “没关系啊也不差这两天。”徐应桐看她的脸色,“长安,是小胖子的事吗,那个,你别太难过了,既然都这样了,你放宽心,小胖子才能轻松啊,他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的,就怕你不高兴,说到底他才是最难做的。” “嗯谢谢你徐娘子,我没事。”叶长安四下巡视一眼,“徐娘子,你看见花蚊子了吗?” “文公子吗,好像跟贺添他们在一处吧,我方才还瞧见他们呢。” 文子欺是被打晕了带来长安城的,大概是怕他跑了,贺添周行他们一般都会跟他待在一处,可等叶长安两人找到贺添的时候,却没见着文子欺。 “徐娘子,叶娘子,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贺添见了徐应桐,还是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徐应桐翻了个白眼,“怎么就你一个人,文公子人那?” “哦,子欺兄如厕去了,刚去没多一会。” 如厕?叶长安不大相信,不过脸上没有表现出来,“这样啊,那我去等他,你俩一路也没顾上聊几句,放半天假给你们,好好说说话。” “啊?”贺添抓着头发,脸一下就红了,他羞赧的看着徐应桐,“还是叶娘子知道疼人。” 徐应桐指着他的脑门,“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伸出去的手却被贺添抓住,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羞答答腻在一处,叶长安笑了笑,默默离开。 徐应桐一定是得了秦将军的授意,没事盯着她的行踪,叶长安倒是没有想要跑的意思,就是不大自在,寻个理由把她支开也好。 她之所以忽然想找文子欺,是因为想起了陌遥娘子来,一直没机会跟他说陌遥的事,也不知道她当日是不是从金墉城逃了出来。 临时驻扎的大营是没有正经茅厕的,不过是寻处草丛或者土坑,叶长安随处转了转,并没有发现文子欺,按照贺添说的如厕时间来看,文子欺要么是便秘,要么就是溜了。 她大致询问了几个沿途的看守小兵,若无其事的找过去,好巧就看见了试图跑路的文子欺。 叶长安心里起疑,默默跟了上去,发现花蚊子对这片很熟悉的样子,完全可以避开看守的视线,既然有人领路,不跟白不跟,于是她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叶长安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他,直到完全脱离了大营的看守范围,这才加快脚步跟上去,她只要一贴近,以文子欺的警惕性几乎马上就可以发现她。 “小媒官?”文子欺并无多少慌乱,因为叶长安若是想要拦他,不会等到这里才现身,“怎么,你也想进城?” 原来他真要进长安城,叶长安说道:“花蚊子你想进城,方才如何不跟秦将军一道,你这样偷偷摸摸的能混进去吗?” “哼,你管我怎么进,你就说你跟来是不是想进城吧,想的话就闭嘴跟着,不想的话就在这里等我,放心我不会跑的,天黑前会来跟你汇合。” “来都来了,我才不跟这傻等。”叶长安撇嘴,“那就走吧,话说你对长安城这么熟悉,是以前在这里住过吗?” “算是吧。” “咦,不对啊,花蚊子你这么着急进城,又非得一个人,难不成你来找陌遥娘子?啊,原来陌遥娘子逃出来了。” 文子欺脚步一滞,没有回答,闷头闷脑的往前走,叶长安看他这熊样,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心说他俩是闹矛盾了吗,怎么看起来花蚊子是要去算账的架势。 长安城四四方方,跟洛阳城看上去差不多,但更加的古朴庄严,充斥着那么点落魄后又强颜欢笑的意味。 文子欺没有走城门,估计是新皇刚刚移驾过来,出入城查的都非常严格,所以他绕到一处废弃城垣处,反正不知晓长安城为什么会有一处这么大的漏洞,城门破败城墙松蹋,显然是还未来得及修补。 新皇初来,各处的城防都做的不是很到位,要么就是兵力不够,总之有很大的空子可以钻。 文子欺对长安城的印象只限于幼时,倒是意外的记住了这废弃处,不过长安城的布局很好记,纵然经历过一场浩劫,仍旧按部就班的保持原来的构造。他的确是来找陌遥,方才问过了小胖子,连具体所在都问清楚了,故而找起来几乎不费力。 陌遥重操老本行,又在长安城开了一家井香,两人一路顺利的找过去,自认为警惕的很,并没有发现被什么人盯上,却是忽略了各处用来传递消息的望楼。 他们去到井香没多久,消息就传到了长公主的耳朵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5新政权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秦未进宫,长公主与赵呈稚在城门处迎接,一并几大家族的家主都在,却是不见新皇。 不消说,新皇眼下还没到能真正掌权的年纪,是个傀儡一样的存在,真正掌权的是眼前这两位。 “秦将军,别来无恙。”长公主迎上前与他打招呼。 秦未只是微微颔首回礼,“有劳长公主与驸马亲自相迎。” 赵呈稚道:“秦将军劳苦功高,我等前来相迎是理所应当,倒是不见其他将领?” “是啊,我听闻秦将军收归了南朝周行,正想一睹风采,看来周将军是不愿一见了。”长公主接道。 秦未心里冷笑,果然她是疑心周行的身份,想见一面确认。 “城外无人领兵,南朝军只信服他,便只有留他坐镇,横竖以后机会多,再见便是。” 长公主跟赵呈稚对看一眼,笑道:“果然还是白渊有能耐,南朝少了周行,几乎不能立足,是除掉了一个祸患。” 赵呈稚笑着打断,“都别在宫外受冻了,咱们进殿再聊。” “说的也是。”长公主刻意落在后面,跟秦未说话,“怎么不带长安那孩子过来,许久不见还怪想她。” “兄弟们都在城外,她便不想进宫,改日让她来便是。” 长公主笑了笑,没再提。 说起长安城的新政权来,秦未大致了解了掌握话语权的几方势力,除了面上很和谐的长公主与赵呈稚夫妻俩,来城门迎接的这几大家族亦各占一方。 这几大家族中,关陇的占了四家,分别是赵,于,李,侯四家,原长安城的家族中,又以杨,恒,郑三家为巨头,组合起来,就形成了现如今长安城的权贵。 长安城原来作为大魏朝的都城,世家大族比洛阳城繁旺了不是一星半点,只是皆在靖阳王与安庆王的争权战中陨落,支撑到现在的反而是之前不怎么数的上的几家,当初有能力参与争权的世家,要么归顺靖阳王入了洛阳城,要么就是被尽数灭族。 剩下的几家,矮子堆里拔将军,现如今倒是风光了起来,风水轮流转,谁也没想到长安城这么快就有了翻身的机会。 入大殿的议事处,几人围坐起来,一副商讨国家大事的阵仗,但在秦未看来,长安城的皇宫处处透着破败的陈年腐朽气,即便为了迎接新皇入住而紧急翻修过,却就像是破门上新漆,新漆未干,压制不住底层的陈旧,处处都是格格不入。 见秦未掩鼻,长公主问,“怎么,闻不得新漆的味道吗,我让他们开窗疏散一下便是。” 秦将军一副吹毛求疵的样子,让在座的几位家主面面相觑,大概是想说秦将军果然是秦将军,傲慢程度比传闻中有过之无不及,看来是不好相与的。 不过秦将军对于新政权的意义不言而喻,各家还是拉拢的意味居多,再居高自傲也得忍着,到底都没有洛阳城中各世家的底气,没惯养出一身的臭毛病。 长公主看在眼里只是淡淡一笑,秦白渊一改洛阳城里的隐忍之态,上来就给这帮过气财主一个下马威,看来是打着在此立势的念头,这正是她所希望的,这样的秦白渊才堪一用。 关陇于家提议:“既然秦将军到了,不如尽早商议一下昭告天下的事宜,陛下的登基大典也该重新隆重的进行一次,国号年号都是需要商订的。” 赵呈稚接道:“哎,琐碎的事交给内侍官他们就是,秦将军一路辛苦,先不着急牢他烦神,至于国号年号之类的,让议事堂的人商议出几个备选送给秦将军定夺便是。” 关陇其他三大家族立时附和,“如此甚妥。” 果然关陇四大家族是抱团的,假如长安城的家族无法融入他们,那两方必是暗自较劲的状态,一下子两个阵营就凸显了出来,再假如长公主跟赵呈稚面和心不和,那长安城的三家,必是长公主要争取的对象。 长公主笑了笑,“有秦将军坐镇自是最妥当的,我二哥他不知惜才,枉费了秦将军一身的才能,在我看来南朝的尉将军不算什么,秦将军才是能文能武,上战场入朝堂都不在话下的能臣,我看不如封秦将军做上将军如何,另加封定州王,皆是超品级的待遇。” 所谓的上将军,是比大司马大将军更高级的殊荣,并非历朝皆有,在此就是捧秦未的意味居多,更多是因为他手里的兵权乃是眼下战争的主力军,而关陇的兵力却并不受他掌控。 说到底,这个上将军的权利仍旧受限,跟高安当初可不能比。 封什么身份对秦未都无关紧要,在他看来,天下没有一统的政权,不过就是各自圈地为主罢了,大势都未成,还谈什么权利。 …… 秦未进宫的同时,叶长安跟随文子欺找到了陌遥娘子。 陌遥娘子还是老样子,丝毫看不出来经历过什么的样子,就只是见到文子欺的时候愣了一下,脸上不太自然。 “长安你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你。” 陌遥先跟叶长安打招呼,却叫文子欺打断,“小媒官你先下去喝酒,我有话跟她说。” 叶长安察言观色,自知不能留下来碍眼,毫无怨言的下楼去喝酒。 文子欺死死盯着陌遥,似要在她脸上戳个洞出来,当日未来得及面对面的质问,以及这一路来的变故,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狰狞,再也不是好说话的文公子。 陌遥除了第一眼见他的时候不敢置信,而后就是漫长的面无表情,一如从前。 “文公子有话不妨直说,若只是来喝酒的,那我只能抱歉,新酒还未沉香,恐怕不是以往的味道。” “你到底是谁?”文子欺盯着她一字一句,“故意与我交好,为的就是让我给你递证据?看我傻是吧,真是枉费我对你的信任!” 陌遥坐下来,执酒壶自斟自饮,“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看到我了,没想到文公子的好奇心重,既然认定我没安好心,何必还要来一探究竟,想对我更失望一些吗?” 文子欺一把夺下她手里的酒壶,重重放在桌上,“你到底有没有心啊,是,你们红尘中人原是不能交心,是我自己傻把你当朋友看,还一心惦记着帮你忙,你倒好,什么都把我蒙在鼓里,耍我很好玩是吧?” 他看起来很暴躁,不停的在原地踱步,“竹之先生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跟我说出来又能如何,你若是一早就打着利用之心,那咱们之间的情谊按斤按两明码标价不是更干净,我文子欺逢场作戏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李陌遥一个!” 陌遥的手指紧紧捏住酒杯,然后缓缓放在桌上,抬头看着他,“是,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现在看清楚了也不迟,等我的事了了,随你如何处置,我没有怨言。” 文子欺闻言青筋暴起,抓起桌上的酒壶扔在地上,砸地的响动连叶长安都抖了一下,心说俩人不会打起来吧? 叶长安在楼下喝酒,一边看长安城的街市,来往行人却是不少,虽不及洛阳城繁华,倒也少了几分浮躁,长安城是真正的贵族之地,她印象中的长安城就是优雅富贵之态,并非洛阳城的一夜暴富所能比。 不过长安城经历了一场灾难,城中多没落,跟想象中的差距不小,街上半天见不着几个巡城吏,如何都不像是都城的样子。 如果彦娘当年也在这里生活过,应该是个贵族出身吧。 就在她漫无目的的七想八想之时,街头忽然来了几个巡城吏,直往井香这头而来,待进入视线中时,叶长安一愣,本能的感觉他们是冲她来的。 在洛阳城的时候,井香可不是谁随便就能闯的,没想到进了长安城之后形势剧变,巡城吏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入。 为首的人进门便环顾四下,问道:“叶长安,文子欺何在?” 还真来找她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他们那,莫非陌遥娘子这里不安全吗? 叶长安琢磨着现在跑还来得及吗,花蚊子那傻蛋还在上头,不会叫人抓走吧。 领头的人又道:“长公主有令,请叶娘子,文公子进宫一叙。” 长公主请他们去,这下肯定跑不了了吧,一举一动都在人家掌控中,跑了跟做贼心虚似的,于是叶长安决定不跑了,是福不是祸,秦将军不是还在宫里吗,怕甚! 正巧文子欺被惊动,亦从楼上下来,脸上的气愤之色还没消散,他失望的看了陌遥最后一眼,“你可以,你真够可以的,成她的走狗了是吧,他娘的我就是瞎了眼!” 文子欺袖子一甩,跟巡城吏嚷嚷道:“不是要请我们进宫吗,车架那!轿子那!爷我还从来没两条腿走着进过宫,你们长公主有没有待客的诚意,没有的话我可走了,小媒官我们走!” 叶长安尴尬的看了陌遥娘子一眼,有文子欺这大爷在,她倒是一点不怕进宫了。 文大公子脾气暴躁,死活不肯两条腿走进宫,巡城吏在抬他进宫跟现在去找车驾之间做出选择,还是满足了文子欺的要求,派来车驾,将二人一起带进宫。 不过长公主当真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客客气气接他们进宫,彼时秦未还在跟他们商讨国家大事,见他们忽然进宫,着实吃惊不小。 长公主这么快就给他还了一记下马威,这哪里是捧高礼遇,分明是表示他秦未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 秦未抿着唇,盯着叶长安的一举一动,而心里埋着的杀机前所未有的高涨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6有前程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一对上秦将军的眼神就心虚,她明明安分守己的丝毫没有逃出来的念头,却不知为何不仅出来了,还被人抓了个正着,颇为冤枉。 再看罪魁祸首文大公子,一点被抓的难堪都没有,好似被请来的座上宾,一屁股坐下来,大爷似的等着上茶。 “长公主便是如此待客的吗,连轿撵都不给准备,茶上的也不及时,要不是看在白渊的面子上,我是断不会来的。” 文子欺翘着二郎腿,而在座的几个家主的脸乌鸦一般黑。 到底是洛阳城里娇养出来的公子哥,这是在笑话他们长安城穷吗? 文子欺的一言一行都在深深恶心着几位家主,叶长安无端想笑,因为吕二口而憋的一口恶气,总算是发散了一些。 “怠慢了文公子还请见谅。”赵呈稚说道,“长安城还需重新整顿,眼下自比不得洛阳城繁华,不过洛阳城如今亦是千疮百孔,比较起来,长安城已经算是天下繁华之地了。” 赵呈稚言外之意便是说文子欺如今只是个落魄公子,说白了什么也不是,还得指望着长安城给他以富贵。 不过文子欺才不管这个,连个笑也欠奉,让赵呈稚好生没面子,要不要给他们卖命得看他文大公子的心情,对他来说所谓的七大家族,就是暴发户土财主,端的瞧不上眼,而且眼下急需招募拉拢人才的时候,他们如何都会求到他头上。 长公主出来打圆场,“还不快给文公子,叶娘子上茶。”她对着叶长安笑了笑,“长安能顺利逃出洛阳城当真可喜可贺,当日你被抓,我正打算着说服二哥放了你,不想就遇上了城变,着实为你担忧了许久,那日若你没有提前出城,我该一道带你来长安城的,也省了你一路奔波,也能叫白渊放心些。” 叶长安不咸不淡的弯了弯嘴角,现在说这种话纯属放马后炮,她要是没逃出来,还得怨自己倒霉吗? 不过听长公主这么一说,叶长安似乎明白了吕二口被逼迫的原因,顿时恍然大悟,她被关起来的那段时间,二胖子肯定四处奔波想救她,走头无门的时候才会去求长公主,所以她就是那时候利用了二胖子吗! 她脑子里的无名火又开始燃起来,但是因为有秦将军在,所以尽可能忍着,她甚至看见秦将军偶然看过来的安抚眼神,心里慰藉不少。 秦未见她没有发作,反而隐忍的很好,心中不免安慰,他倒是不怕长公主把她带来,就怕她一个忍不住发作起来,他松了口气,说道:“我不在洛阳城的时候,竟是有人不择手段的污蔑于她,此事原委究竟如何,还望长公主告知。” 长公主没想到秦未会追根究底,看一眼叶长安,才知晓他是故意替她出头,弯了弯嘴角,“在我看来不过是场失误,但因为伤了二哥,故而才小题大做起来,我二哥那个人啊疑心重,关着长安,怕也是为了安心的,倒也并非想对她如何,至于其他人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我就不大清楚了。” 长公主一推三二五,算是彻底把她家二哥给卖了,大概是看到秦未对叶长安表现出来的在意,对着叶长安的时候越发客气,“长安如今跟着秦将军,倒是干练不少,我听闻抗击柔然的时候立了不少功,英勇程度不输男儿,叫人刮目相看,故而今日请你来乃是有重用之意。” “长公主客气了,我又何德何能,跟着秦将军打个下手罢了。” 赵呈稚接道:“长公主说的没错,我们新朝伊始,很是需要文公子,叶娘子这般人才,不论是练兵打仗皆有一套,我看各封一个将军使得,诸位家主意下如何?” “驸马说的是,秦将军带出来的都是能人,是咱们急需的良将,此事我等没有异议。” 感情请他们来真是要巴结的,叶长安心下冷笑,想起昨夜跟秦将军说的话,忽然觉得此等好事简直不要白不要,她之前想着自己不是当官当将的料,没准儿会给秦将军添麻烦,故而觉得来巴结她的人大概要空手而归。 然而现在她忽然改主意了,不知是不是受了文子欺的影响,还是纯粹的就想讨回些什么,决定就这么受了他们的封赏,给甚要甚。 于是她应道:“如此,倒是不好推脱长公主的心意,只怕您笑话罢了。” “这有什么,谁还不是从头开始的,而且有秦将军指点,比什么老师都好使的呢。”长公主说道,“我朝新建,是急需官吏人才的,倒是该商议一下选拔官吏的法子才好,不知诸位有甚提议?” “我倒是有个不错的人举荐,不知可否?” 叶长安提了一句,所有人都讶异的看她。 大概只有秦未想到她要说什么,嘴角不加掩饰的勾了个弧度,心说他的姑娘终于也露出了利爪,知晓如何跟他们讨价还价了,这行为在他看来尤为可爱,但同时也叫他心疼,如此周旋其中,正是他所不想看到的。 “长安有合适的人举荐,当然再好不过,只要是可堪重用的人才,我们都是欢迎的。” 叶长安笑了笑,“是之前考上了太学的一个兄弟,叫蔡崇嘉,学识人品皆优,别的不敢保证,做官一定是当得。” “是他?”长公主心下略有游移,不过很快就跟大家解释说,“这个孩子我是听过的,跟长安出自一地,学识的确不错,以己之力考上太学,当真是难得了,我看用得。” 在长安城的土财主们,这两年虽然没有奢靡日子过,到底是知晓太学的分量,世家里的子孙几乎没有一个是凭借自己之能考进去的,寒门中的子弟能考进去的寥寥无几,有那么一个都是稀罕物。 选拔人才并非一早一日之功,如今难得有一个现成的,没有不用的道理,即便他出身寒门,又没有当官的经验,但看在秦将军的面子上,用一用亦无伤大雅。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了秦将军在,叶长安几个小庶民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朝中栋梁,不知算不算是打了所谓士庶有别的脸。 送走了秦将军几座瘟神后,赵呈稚的脸立时就拉下来,他私下里跟长公主道:“那个南朝周行,你确定是青凤军中的人吗,倒是真给他秦未脸,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成了人才。” 长公主抿着唇,不大耐烦的看了他一眼,“你啊就是不能忍一时之气,跟几个庶民计较什么,不就是给个空头官职,还真指望他们建功立业吗,我们的目的是秦白渊,还有隐藏在暗处的秦凤军,至于周行,我有八成能确认他一定是某个故人。” 赵呈稚哼道:“确定又能如何,难道你还想效仿你二哥那种蠢办法吗,没有秦白渊,青凤军根本不听谁的号令,何况谁知道他是不是故弄玄虚,在我看来,青凤军就算有剩余,也不过三瓜两枣的不值一提,要来做甚。” 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笑,“我自然不像我那个没脑子的二哥,秦白渊这样的人,杀掉未免可惜,收为己用方为上策,只要有他在手,还愁天下不是我们的吗,他这个人是没有大野心的,只要对他仁义,他会竭尽所能的回报,跟陆谦一般的愚忠。” “但愿像你说的吧,我看那几位,可不像是想要被你收归的样子,你可别一厢情愿才好。”赵呈稚顿了顿,“那个叶娘子就是王沉的女儿?” “是她。” “我还当王沉是什么了不得的女人,生的女儿不过如此,脑子里没有三两谋略,还敢跟咱们讨价还价。” 长公主扯了一个冷笑,没有接话,转而琢磨起如何处理周行的事来。 秦未几人出来后,便去往他们的新府邸,秦将军到哪都不愁有高门宅院住,以前在洛阳城的时候苛待自己,现在却是毫不客气,看样子打算立即入住。 府邸距离宫城很近,算是权力集中之地的贵门宅院,豪华程度自不必提,反正不比洛阳城的将军府差。 叶长安一边看一边咂嘴,“秦将军,我以后是不是也会有宅院封赏那,不求多惹眼,够住就成。” 想起以后的发达日子,她就发自内心的想笑,终于体会了一把暴发户的喜悦,怪不得人人都想要权要势,膨胀的滋味真的太好了。 秦未瞅她,“瞧把你能耐的,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给你房子又如何,你莫非还想自己单住?” “你说的也是啊。”叶长安反应过来,不由傻笑,“我好像是要跟秦将军住一块的,不过房子不嫌多吗,都是咱们的产业,往后经营起来,咱们就发了。” 秦未但笑不语,说的好像她有什么经营之道一样。 “哎哎,你们差不多得了啊,别在伤心人面前腻腻歪歪的,要点脸吧都!”文子欺拉着一张驴脸,全程都是谁欠他银钱的熊样。 “啊我差点给忘了。”叶长安一拍脑门,“秦将军我得跟你坦白,今日可不是我的锅,我一点要进城的意思都没有,都是为了陪着花蚊子来的,他去见陌遥娘子,还吵了一架,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被带进宫了。” 说起陌遥,文子欺的脸更臭,连叶长安给他扣屎盆子都懒得计较,衣袍一甩,自己先踏进大门去,“往后我就住这里了,后院我先预定两间,先约法三章啊,你俩以后关起门来腻味,别让我看见。” “嘿,他怎么这么不要脸,这明明是我家!”叶长安掐着腰,指着文子欺的后脑勺,地主婆娘似的凶神恶煞,“花蚊子你别跑啊,还没说跟陌遥娘子是怎么回事那,说了我才好帮你解决啊!” “闭嘴吧你,以后别跟我提她,老子不认识这个女人!” 秦未跟在后头失笑,上前拉住她,“随他去吧,他要开窍得靠自己,咱们帮不上忙的,明日去城外大营,商议一下如何安排的事宜,叫蔡兄弟还有阿玥他们都住进来,蔡兄弟要入朝为官的话,住在这里方便。” 叶长安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当真有地主婆娘上身的意思,这里以后就是她跟秦将军的家呢,想想都开心,还有蔡崇嘉终于有了施展抱负的机会,算是了了他的心愿,二胖子如今在宫里为内侍,尽管仍旧让她气愤,但也算是有了一条奋斗的路,失去的所有,迟早讨回来便是。 唯独还有孔小刀,不知道他何时才能回家来。 “秦将军,房间如何安排啊,我要睡哪?”叶长安朝着秦将军眨巴眼,某种意味不言而喻。 秦未却板起脸来,“这里房间多,随你睡哪一间都好,但是成亲之前,你只能单独睡在你自己的房间。” 叶长安脸一垮,“秦将军你这就要始乱终弃,跟我分房睡了吗!” 秦未黑着脸,真想找块布把她的嘴巴堵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7新朝始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皇帝在三日后举行登基大典,定了大周的国号,这就意味着正式形成与洛阳城大魏朝对峙的局面。 这日晨朝需要百官朝贺,连叶长安这种低品级的也能跟着凑热闹,原以为能跟着秦将军长长脸,没想到自己的位置距离秦将军有十万八千里。 原来七品将军这么没劲啊,俸禄低的可怜,还不如她当叶教习的时候挣得多,早知道就不干了,站在队伍最低端,大约只能看见秦将军的发顶。 叶长安得了个七品将军,听着也是某某将军挺威风,但就是个吊尾巴凑热闹的,整个大殿中,女官却也有那么一两个,她琢磨着,应该是长公主故意安排的,因为她此时正坐在陛下旁边,好像皇太后一样临朝听政,估计是为了衬托自己,这才相应的安排了几个女官。 官家等过了年就要满十四,说小不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年,而如今宝座之上坐着的,看上去还像是甚事不懂的娃娃,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皆是长公主来代为发言,不知道的还当是个披了人皮的木偶娃娃。 “今日新朝第一天,诸卿可畅所欲言,有事皆可报。”长公主说,“陛下年幼,处理朝政还显稚嫩,我会暂代朝事,另外七位家主乃我朝肱骨,有事亦可与之商议。” 所以这是个七大家族统治的大周朝吗,连叶长安这种门外汉都听出了荒唐,放眼大殿中的朝官,怕是八九成都出自这些家族吧,没经过官吏考核,甚至好多都跟她一样,肚子里永远饭比知识多的游手好闲之徒,这些人能当好官吗? 赶鸭子上架的诸位大臣,能有什么正经事好商议,怕是都不大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吧,大殿中冷场好一会,才见有人出来议事。 仔细一看,不是蔡崇嘉又是谁。 说起蔡崇嘉,叶长安顿觉脸上有光,他被封了个度支尚书,属于走了后门直上数级的关系户,本以为会封个六七品的小官,着实没想到长公主如此给面子。 穿上官袍的蔡大人,看上去像模像样的,这是常乐县走出来的兄弟呢,想想都欣慰。 “臣以为,眼下要考虑的应当是农商财税,我朝偏于西北,粮食是为要考量的重中之重,春季将至,开垦农慌需提上日程。” 长公主颇为惊讶,没想到这个蔡崇嘉,还是个可堪培养的能臣,这般年纪居然没有稚嫩之态,着实叫人惊喜。 “蔡卿所奏甚是,日后战争频繁,税收乃为重,有关此事,我就交由你跟司农全权负责,回头上一份折子过来我瞧瞧。” 新朝初建,不知道有多少琐碎的事需要处理,但眼下最为重要的怕只有跟高安的战争,这些没有人能插得上嘴,便需要秦将军来操心了。 第一日的晨朝一直持续了半上午,待散朝之后,官家先行离开,吕二口一路跟着,陪同陛下回寝宫休息。 他跟在小皇帝身边的时间长,自然能看得出来他高兴还是装高兴,从登基大典开始,他就只是个听从摆布的的傀儡,尽管面上看不出来异样,但最近他的话明显少了许多,有时候坐在大殿里捧着本书,半天都不动,明显是有心事。 今日晨朝,吕二口几次看见他的手紧紧攥着,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想最多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出人头地,满怀抱负的少年如何甘愿活的如此窝囊呢,他心里怕是隐忍的都要爆炸了吧。 小皇帝遣退众人,烦躁的揭开衣领,“小胖子,给我端杯凉茶来。” 吕二口一怔,“陛下,现在可是冬日,要凉茶不太好吧?” 长公主会叫人盯着他的日常起居,像是这种冬日里喝凉茶的行为,必会引来质问,小皇帝闻言更加烦躁,“你不会要来热茶放凉了给我吗?” 吕二口不敢怠慢,只好去要来热茶,偷摸的在外头揭开茶盖放凉,然后才端进来,“陛下,您喝一口过过瘾就罢了,万一喝坏了肚子,我可要倒霉了。” “少废话!”小皇帝端来凉茶几口喝完,心里的气这才消减些,“小胖子你说,咱俩这辈子是不是就得这么活着了,你当初遇上我也算是倒了八辈子霉,都怪我没用,连累你跟我受罪。” 吕二口眼珠子一转,凑过去小心翼翼道,“南南你信我不?” “嗯?”小皇帝一挑眉,“你又有什么主意了,说来我听听。” “今日我蔡兄弟你可看见了?” “蔡?就是那个说要开垦农慌的少年?” 二胖子骄傲道:“是啊是啊,那是我要好的兄弟,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又怎么样,跟我又没有关系。” “哪能没有关系那,我的兄弟就是你能信任的人,还有我老大,现在已经是女将军了。”吕二口掰着手指头念给他听,“秦将军,文公子,都是陛下可以信赖的人,他们是绝对不会跟……他们为伍的,南南你看,咱们有如此多同一阵营的人,你以后想不想真正做主?” “二胖子,你真这么想的?”小皇帝的心里砰砰跳,好像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对于二胖子的话,又深深地被触动了,“可是很难吧,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一点说话的余地都没有,更帮不上他们什么忙,大家凭什么要帮我呢?” 这倒是实话,眼下在秦将军他们眼里,恐怕完全没把小皇帝当回事,还有所谓的大周朝,对大多数人而言,还没有什么归属感,只不过是长公主跟七大家族争霸天下的工具,谁又会发自内心的为它卖命呢。 但是有小胖子啊,吕二口拍着胸脯自卖自夸,“南南你信我的话,我会帮你周旋的,只要你有心,大家一定会站在你这一边的,我自从见了我家老大后就想明白了,这世道根本不允许我们坐以待毙,自己的前途自己命都得靠自己挣,就算我们现在一手的臭牌,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可以打个漂亮的翻身仗,一切倒行逆施的人都将失败!” 小皇帝震惊了,小胖子居然这么有种了,但是他说的话好令人心动,谁又想甘愿被人摆布一生呢,如果要拼一把的话,就只有放手一搏不是吗? …… 叶长安自从住进了秦将军府中,就成了长安城各家妇人争相邀请的对象,秦将军那日在诸家主面前对她一番维护,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是怎么回事,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就是将来的将军夫人。 未来的秦将军夫人,那就等于是长安城妇人中的上等,现在巴结好了只好不坏,故而她这几日频频收到帖子,偶尔闲暇的时候,倒也去应付一番,反正哄人玩的事她拿手,甚至可以做得很好,在不涉及立场以及政事的情况下,跟所有人都其乐融融打成一片。 此事着实叫秦将军意外,原以为她不擅长跟这些妇人们打交道,没想到她做的非常好,可以说是很好的完成了一个将军夫人该完成的职责。 如此一来,秦将军就不怎么约束她去哪,在没有公事的时候,她主要的任务就是游手好闲吃喝玩乐。 这日叶长安从于夫人处出来,没有着急回家,转而去了井香寻陌遥娘子。 自从上次之后,她一直没再见陌遥,还惦记着为金墉城的事跟她道谢,顺便来替文子欺说两句好话。 陌遥看上去清减不少,比在洛阳城的时候少了些精气神,不过见了她却无异样,主动来拉着她说话。 “一直盼你来呢,怎么现在成了女将军,竟是不得闲了吗?” 叶长安扑哧一笑,“陌遥娘子是在挖苦我吧,我就是得秦将军的光,混个边角小官过过瘾,哪里有我什么可忙的,就是怕你不得闲。” 陌遥微微一笑,坐下来斟了两杯酒,“我没什么事,这里没什么生意,我一直没什么经营的心思,你也看见了,冷淡的很。” 叶长安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犹豫再三,又伸了出去,“我就喝一杯就好,就一杯。” 她之所以喝酒都要纠结一番,都是因为秦将军管的严,规定她每日的饮酒量要控制在三杯以内,尤其外出赴宴的时候,多喝一杯禁足三天。 可怕的是秦将军鼻子尤为灵敏,稍微多喝一些,他就会嗅出来,但是陌遥娘子这里的酒实在馋人,所以她决定冒险打擦边球,稍微喝一杯解解馋。 陌遥会心一笑,笑过了就开始羡慕起她来,脸上有了一丝落寞,“果然我的眼光是没有错的,你跟秦将军很般配。” “我一开始可完全不是这样想的,觉得他既可恶又老奸巨猾,不过后来吗,看顺眼就好了。”叶长安嘴角忍不住勾着笑,“所以说啊陌遥娘子,两个看起来不可能的人,并非是想象中的没有希望,大家说到底都是一样的人,不需要考虑太多身份上的隔阂,反而容易牵累。” 陌遥饮了一杯,笑笑,“我知道你想劝我,但我跟子欺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断没有可能的。” “那可不见得哦,你是不知道啊陌遥娘子,花蚊子没事就念叨你,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在意你,就只是吧,他这个人有点缺根筋,某些方面不大灵光,恐怕还意识不到自己心里的想法,你就多担待他一些,自从上次见了你,他这几日都没笑过呢。” 陌遥嘴角噙了一丝苦笑,“谢谢你费心了长安。” 叶长安摆摆手,笑着揭过这个话题,因为有时候逼得紧了反而适得其反,她小口抿了一下酒,又另道:“陌遥娘子跟长安城的世家妇人们熟吗?” “略有交际吧。”陌遥好奇她如何忽然问这个,“是谁为难你了吗?” 叶长安忙摆手,“倒没有叫人欺负,说来叫陌遥娘子嫌弃,这不是我跟各家妇人都不熟吗,想着多了解一下,往后也好说话。” 陌遥会心一笑,一下就明白了她今日来的用意,长安城的世家繁冗复杂,若非十几年前的那场浩劫,远不会是眼下这样萧条的光景,各世家之间牵扯颇深,更别说如今又牵扯到关陇世家。 一来她闹不清楚内里的关联,很容易会得罪人,亦容易给秦将军惹麻烦,再来吗,她八成是想问一问当年王家的事情。 王家是当时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望族,跟许多世家皆有姻亲,但据她所知,王家却并没有一个叫做王沉的后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8相面人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对于王沉其人,陌遥早有耳闻,是当年靖阳王身边第一女谋士,对于她的样貌才学,世间多有褒贬。 有人言其谋略惊人,才学渊博,曾有男有竹之先生,女有王沉的说法,能跟竹之先生齐名的女子,世上找不出第二个。但也有人说她徒有虚名,之所以能得靖阳王重用,全靠媚主。 不过陌遥没有跟她接触过,故而并不知她到底如何,但从传闻中来看,应当不虚才名,因为在竹之先生死后,靖阳王身边能拿得出手的谋士,大约就只有王沉一人,而靖阳王最终能成事并顺利迁都洛阳,亦少不了她的辅佐。 “这么同你说吧长安,以杨,桓,郑三家来说,乃杨家为尊,他们家的老夫人是名门王家出身。” 说到王家,叶长安立时有些紧张起来,不自觉的聚精会神,好像要揭开什么秘密似的期待。 陌遥叫人给她端了一碗酪浆来,亲自添了两勺蜜,继续道:“王家当年与安庆王交好,故而靖安之乱中,首当其中的遭了殃,我说的这位杨老夫人,在那之前就嫁给了杨家,又因杨家在当时并不受关注,故而免了一场灾祸,倒是杨老夫人很会持家,在长安城落寞的十几年内,将杨家跻身名门之列。” 说到这里叶长安就懂了,王家是站在安庆王这一头的,故而杨老夫人定然记恨靖阳王,理所当然的就会支持小皇帝,风水轮流转,杨家现在就成了长安城炙手可热的第一世家。 她又问:“那关陇的世家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其实是跟赵驸马是一头的吗?” 陌遥笑了笑,“你这样说也没有错,就算以地域为分,关陇的世家也该是一体,之所以关陇成势,乃是因为出了许多名臣以及后妃,往往这般而地域性的兴起,很容形成最初的权利中心,人的野心就是这么来的。” 陌遥点到即止,但足够叶长安领悟,言外之意就是说,关陇的世家不仅势力不可小觑,还很抱团,一旦他们生了自立门户的心,很容易成为一方政权。照眼下的形势来看,以赵呈稚为首的关陇集团,其势力该是优于长公主跟小皇帝的,但很难说到底是谁借谁的势,反正长公主跟关陇的关系,不见得是面上这样和谐。 “陌遥娘子,当年的王家很兴旺吗,靖安之乱后,再也没有其他后人存活了吗?” 叶长安不死心的继续追问,陌遥拍拍她的手,笑道:“可是想问王沉之事?” “啊,陌遥娘子看出来了。”叶长安不好意思的吐舌头,“不瞒你说,我是挺好奇的,如果陌遥娘子知道些什么,请务必告诉我吧。” “你如何不问秦将军呢?” “秦将军啊,我不知道怎么问,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了解,或者秦将军想说的时候,自然就告诉我了吧。” 陌遥笑,暗道她懂分寸,并不像面上那样直来直去的什么都不考虑。 “我得先承认,有关王沉,我的确试图了解过,因为她的才名,我想该有许多人像我一样好奇,不敢说十分了解,但据我所知,王家并没有一个叫王沉的姑娘。” 王沉不是那个王家的吗,叶长安稍有失望,她早该想到,假如王沉是王家人,如何能安安稳稳的活着呢,看来好容易寻到的线索,就这样又断了。 “多谢陌遥娘子告知,大概是我想多了,说不定王沉就是个普通人,跟这些世家没有什么关联。” “嗯,你那样想是情理之中,都是说不准的事,往后我如果有什么知道的,一定会告知你。” 叶长安拱手,“不管怎么说,都该谢谢陌遥娘子,为了报答陌遥娘子,明日我会叫花蚊子过来看你的。” 陌遥哭笑不得,想说算了,但内心深处又隐约渴望,故而只是笑了笑。 叶长安从井香出来,牵着马往府中而去,她故意想多走一段路散散酒气,是以慢悠悠的在街上溜达。 长安城的街市意外的安逸,街边的小食出奇的好吃,她一边走一边买了好些,手里还抓着一块糖饼,边逛边吃。 “这位娘子,相面不?” 忽有一个相面测字的人唤她,叶长安好奇的停下来,看蹲在地上好似要饭一样的男人,这人的穿着打扮普通又随便,不过很有亲切感,就是寻常讨生活人的样子,外加此人身上还多了一份粗狂,更像是街头卖艺讨生活的。 叶长安好奇的蹲下来,她原是不信这些,就是单纯瞧着此人顺眼,想听听他胡说八道,“老哥,是长得好看的人面相好吗,你怎么不叫旁人单叫我啊?” 相面的老哥屡着单薄的长须,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非也非也,相面要看缘分,不是谁都有机会让我相面的。” 这就是所谓的相面算命先要卖弄一番缘分,叶长安见多了靠坑蒙拐骗来讨生活的,从来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姿态,倒是这么近距离看,她才发现这老哥是腿脚不灵便的。 怪不得要蹲坐在地上,原来也是个可怜人。 这么一来,她就先往他的摊子上放了几枚铜钱,“说吧,只要别说什么血光之灾倒大霉之类的,我就不会骂人。” 看相老哥一把抓起铜钱就给揣身上了,然后继续捻着不见几根的胡须,一边端详她一边胡说八道,“娘子是个大富大贵的命数,只不过年幼需历经劫难方能修得正果,还能嫁个不错的婆家哦!” 要不是已经给了钱,她估计已经拍屁股走人了,就这能耐还出来骗钱那,骗人都不会骗的走心点。 “但是,注意还有但是啊,但是什么呢……”看相老哥纠结着该但是什么好,“但是!在不久的将来,你可能会面临一场见血的灾难,那之后才能抱得美人归……哎哎,别脱鞋啊……” 相面的抱着脑袋,护住身上的铜钱,生怕被胖揍。 叶长安皮笑肉不笑的看他,“老哥,出门在外讨生活,还是多背点词在肚子里,不然很容易挨揍哦,见血的灾难,我看就是见鬼的灾难!” 叶长安站起来,本想匀给他一块糖饼,一气之下又填自己嘴里,“既然听都听了,后面是不是还有什么忠告啊,要么就是给个什么避难的物件,但我丑话先说好了,钱一分不给,你看着办吧。” “嘿嘿,深谙此道,深谙此道,看在都司同道中人的份上,老哥我免费送你一个锦囊,千万收好了,等到有难的时候再打开。” “拿来吧你!”叶长安一把抢过来,“狗屁有难,你才有难,哼!” 她把锦囊揣在身上,打算回家就看,要不是看小荷包做的挺精致,她早就发飙了,什么玩意。 这么一耽搁,回家的时候天色就不早了,临近闭坊时辰,正巧上职的蔡崇嘉也回来,抱着一堆书籍,看起来很疲累的样子。 “蔡兄弟,整个大周朝的官署里头,大概就你最卖命了吧,悠着点啊,别把身子熬坏了。” 蔡崇嘉不好意思的笑了,“也没什么,我都习惯了,好多事情刚上手,不加把劲应付不来,就怕给你们丢人。” “哪里是丢人,你是咱们这里头最长脸的,秦将军整天都夸你呢。” 正说着阿玥走过来,手里端着炖盅,“叶娘子,蔡公子,你们回来的正好,我刚炖了鸡汤,趁热喝一碗吧。” “鸡汤啊!”叶长安搓着手,闻到鸡汤味就流口水,又猛地想起来,这两日见天的喝鸡汤,会不会补的过头了啊? 噢!她恍然大悟,意味深长的看看阿玥,再看看蔡崇嘉,似乎好像是明白了什么,这哪里是给他们喝的,分明就是给蔡兄弟一个人准备的嘛! 叶长安哼哧两声,清了清嗓子,“哎呀可惜啊,这两日我脸上冒痘,秦将军不让我吃太滋补的东西,眼睁睁的一大碗鸡汤啊,就劳烦蔡兄弟多喝点哈!” 她捶胸顿足的因为喝不到鸡汤而痛苦暴走,只留一个不明所以信以为真的蔡崇嘉。 “阿玥姑娘,既然叶娘子不喝,就端去给大家喝吧。” 阿玥羞赧的低下头,“大家都有的,这一盅就是给蔡公子留的,蔡公子上职辛苦,喝一些补补身子要紧。” “啊,不用喊我什么公子,怪难为情的。”蔡崇嘉客气的接下鸡汤,“那就谢过阿玥姑娘了。” 叶长安对于自己的这项重大发现兴奋不已,秦将军一回来就忍不住告诉他,“秦将军,我要保一桩大媒,就让周将军等着请我喝喜酒吧!” 周行就是阿玥的父亲,两人各自经历一番劫难,总算得以父女相见,自从见到了父亲,阿玥脸上的笑日渐多了起来,逐渐从阿翁过世的悲伤中走出来。 沉浸在说媒乐趣中的某人没有注意到正朝她走来的秦将军正拧着眉头,自顾自的傻乐,“哎呀真好,大家眼看着都各自有了归宿,我这个大家长的心总算安定了。” 秦未靠近她,替她顺了顺凌乱的头发,然后凑到嘴边闻了闻,“你去找陌遥了吗?” 叶长安吓的倒退两步,“秦将军你是属狗的吗,侦查能力太可怕了吧!” 秦未要笑不笑的看她,“多喝一杯,明日不准出门了。” “不是吧秦将军!”叶长安往自己手背上呵气,哪里还有半点酒味,“你是跟踪我了吗,不然怎么可能闻到,哎呀太可怕了你,我今后得离你远点。” 秦未笑,重新把她拉回身边,“你方才说什么保媒,惦记着撮合谁呢?” “是阿玥跟蔡兄弟啊!”她指着外头嘻嘻笑,“我就问你,这两日喝鸡汤是不是要喝吐了,是阿玥特意给蔡兄弟补身子的呢,我也是今日才反应过来,哎呀别说,两人还挺般配的。” “瞧把你高兴的。”秦未抱住她,柔声道,“今日做什么了,实在没事做的话,要不要再把你送官媒衙门去解闷,我看你说媒说的挺起劲的。” 叶长安不客气的回抱住秦将军粗壮的腰,赖在他身上,“今日去于夫人那里喝酒了,她很喜欢我呢,还去陌遥那里蹭了一杯酒一碗酪浆,是不是太游手好闲了?” “没有,以后你想怎么游手好闲都成,何况跟这些夫人打交道并不轻松,我还怕你无趣,要是跟陌遥聊得来,去找她也好,不过陌遥那里可能有人盯着,你小心些。” “我想起一事,今日遇上个很不走心的看相的,秦将军以后可别说我说媒是无聊,我还是很负责任的,你是没瞧见那个看相的,实在太欠揍了,要不是看他腿脚不好的份上,我一准把他揍趴下!” “嗯?腿脚不好的可怜人,也就是来谋生活吧,何必跟他较劲,是说你有什么大灾,然后讹你银钱了吗,没事,反正你身上也没多少。” “秦将军你心可真大,倒也没有花多少钱,还讨要了一个锦囊。”她从身上掏出锦囊来,“正准备看看是什么妙计呢,要是糊弄人,我下回一定揍他。” 秦未好奇的接过样式很好看的锦带,指腹揉搓着内里的东西,微微敛着眉头,问她:“你说那人腿脚不好?” “是啊,看着挺粗壮个汉子,没想到是半个废人,要不是看他怪可怜的,我才不给铜钱。” 秦未心里大致有了猜测,嘴角挑了个弧度,“下次再遇见了,多给几个铜钱便是,就当是积德了,积德才能避灾祸。” 叶长安投去怀疑的目光,心说秦将军何时这样仁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9又生事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破天荒的起了大早,特意在秦将军门前晨练,试图扰人清梦,因为昨晚她又被无情的赶了出来,如此纯粹就为发泄不满。 说早也不算早,天虽然没亮,但离晨朝的时间不远,不过秦将军并非每天去,要不要去全看心情,正经的昏君做派。 方才见蔡崇嘉已经抱着一堆书籍,手里啃着粿子离家了,阿玥业已经在厨房里忙活着做早饭,唯独秦将军懒虫一只,房间里一直都没有动静。 叶长安不死心,跑步的时候故意加重脚步声,恨不得把地面凿穿,但秦将军的房门一点要开的意思都没有。 “呦,叶娘子喊我们将军起床那?”周行提了把大刀过来,“这么温柔哪行啊,得上家伙,要不我陪你练两招?” “哎呀周将军来的正好,我正有好事找你。” 周行哈哈一笑,“甚好事那,莫非哪个娘子看上我了吗?” “咦?原来周将军有再娶得打算吗,这好办啊,我回头就给你介绍一个,不过先说说阿玥姑娘的事。” “是阿玥啊,怎么,有谁跟你提过吗?”周行看起来有些紧张,又有些防备的问道。 “那倒没有,我就是给你打个招呼,没准儿您很快就能当老丈人了,这大媒啊我预备保了,就擎等着改天请我吃酒吧!” 周行越发疑惑起来,捏着下巴上的碎胡茬,“有将军夫人保媒,我倒是求之不得,就是能不能先跟我这个老丈人透露一下那,我性子着急。” 叶长安清了清嗓子,故作玄虚道,“就咱们家的,你瞧着谁配当你周将军的东床啊?” “咱家的啊,没谁啊,文小子贺小子指定都不成,秦将军倒是好,名花有主了啊,还有谁啊?”周行掰着手指头数,翻来覆去想了又想,两手一拍,终于想起了一个,“啊那个谁!闷头闷脑的那个孩子,蔡崇嘉!不会是他吧,他跟你说瞧上我家阿玥了吗?” “蔡兄弟怎么了,不入眼吗,现在多有出息啊!”叶长安自卖自夸的竖着大拇指,“等过两年,阿玥没准就是一品夫人,瞧着吧您,阿玥的眼光可比你强多了。” “你说是阿玥看上他了?”周行想了想,这小子倒不是不好,但在他们武将眼里,未免太柔弱了些,不过既然阿玥看上了,他这个当爹的就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干脆道:“成!这亲事我看行,就拜托叶娘子操心了,你看过两日就提亲如何?” 叶长安差点咬了舌头,“不是,周将军,您没事吧,这么着急嫁姑娘?八字还没一撇那,两人窗户纸还没捅破,您倒是急甚?” 周行干笑两声,“还没捅破窗户纸啊,那的确还早。” 叶长安狐疑,心说周将军这是憋着事吧? 周行的确憋着事,上两日他被长公主招了去说话,去之前就琢磨着,一准儿是长公主想确认他的身份,而对于他褚行之的身份,倒也没有刻意想遮掩的意思,横竖他只衷于秦将军一人,旁的人并不能拿他如何,故而没有多想。 长公主对他十分礼遇,一副故人相见的热络,“实在没想到还能再见褚将军,上天庇佑,万幸您还活着。” 周行客气,“贱命一条,不足挂齿,长公主您太客气了。” “陆将军麾下的良将个个叫人敬重,有可能的话,自然希望能与大家再见,其实我与秦将军的心是一样的,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再建青凤军。” “再建青凤军?”周行笑了笑,“据我所知,秦将军好像并没有这个心思吧,青凤军乃陆将军所有,麾下的兄弟们也都死的不剩谁,换个人再建的那就不叫青凤军了,至少在我看来,他就不是青凤军。” 周行心说,这娘们儿是心里惦记着青凤军啊,找他来分明就想探口风,真是笑话,难道他一个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还指望着所有人都侥幸吗? 长公主温吞一笑,“褚将军言之有理,今日找褚将军来是有事要与您商议,您先坐下来喝杯茶。” 周行琢磨着还有事?还能有甚事,难不成想高官厚禄收买他吗? “长公主就别跟我这个粗人绕弯子了,我兵营里头事还多着呢,喝茶就算了,您还是有话直说。”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长公主顿了顿,“我听闻褚将军还有一个女儿是吗?” “是有个丫头,如何?”周行不明就里。 长公主笑了,“可是到了婚配年龄?不瞒你说,新皇初登基,心性又不稳,我正想着给他物色一个稳重的新妇,虎父无犬女,想来贵女定然是错不了的,如此喜事,褚将军可愿考虑一下?” 让阿玥嫁给小皇帝?周行讶异,“长公主您没开玩笑吧,我那丫头小家子气的很,进宫如何使得,不妥不妥,您要不还是在世家贵女中择选一个?” “褚将军别忙着拒绝,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不妨再考虑一下?”长公主依旧不死心。 周行借坡下驴,“那成我再考虑一下,回头再跟长公主答复,我先回去问问我那丫头,她要是不愿意,我也是没有法子的。” “如此,静候佳音。” 周行逃命似的从长公主那里出来,愁的不行,长公主这个女人要是惦记上什么,那指定跑不了,为了拉拢他,简直什么损招都想得出来,阿玥年岁还小,临时现找一个婆家那也不是事,总不能把她送走吧,好容易才父女相见呢! 没想到他正发愁的时候,叶长安就给递了枕头,周行如何不激动,只恨不的明日就给阿玥蔡崇嘉定亲。 只可惜俩小崽子还云里雾里的,可没愁坏了他这个着急当老丈人的,只好拜托叶长安多费心。 叶长安大包大揽,这事就算是揽在身上了,她当官媒的时候不见如此上心,现在倒是发自内心的想要撮合大家,自从她跟秦将军交心后,就盼着大家都能寻到合心意的人。 跟周行说过了阿玥的事后,太阳已经高高挂起,秦将军仍旧没有起身的意思,叶长安觉得不大对劲,就趴在他房门前听响动。 由于事先被警告过,她要在经过允许的情况下才能进他的房间,所以并不敢破门,而且里头什么声音都没有,莫非秦将军还没醒? 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秦未当然醒了,睡性再大的人也架不住她在门外捶地试的跑步,他刻意没有出去,装作还在熟睡的样子,并非真的不想起身见她,而是不能见。 因为他最近每到晨起的时候,就会发现视线特别模糊。 起初只当是没睡好,起来洗把脸,再揉一揉会好一些,再然后不多一会也就正常如初,故而并没有当回事,但这两日的状况就明显到不能忽视了,那种非常肯定的模糊状态不是因为睡迷糊造成的,而是真切又不容忽视的,尽管每日持续时间并不长,但模糊的状态非常令人恐慌。 他不确定是不是暂时性的,也不知道以后是不是每日都会如此,故而每天都刻意多睡一会,直到症状完全消失才会开门。 一开门就发现某个扒门的偷听贼鬼鬼祟祟,他一个爆栗敲上她的脑门,“做甚!” “哎呦,秦将军,你起床都没点声音吗?”叶长安捂着脑门,没好气,“秦将军现在简直懒出了新高度,不上晨朝就算了,太阳都晒腚了才起床,你夜里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吗?” 秦未抱臂依着门,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坏笑,“不知想你算不算干坏事呢?” 叶长安老脸一红,“秦将军你真不知检点,大白天的瞎说什么大实话!” “哈哈……”秦未大笑,拦腰抱起她往屋内走去,“这两日你就别出门瞎溜达了,选个日子成亲如何。” “嗯?”叶长安奇怪,“秦将军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亏心事,怎么透着一股心虚的意思那?” “心虚什么,不是你着急要成亲吗,再说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赖床,晨朝什么的,真不是人干的事。” 原来是为这个啊,叶长安羞涩的嘿嘿笑,一巴掌糊在他身上,“蔫坏!” 秦将军正待干点明着坏的事,外头忽然有人喊道:“秦将军,有消息!” 叶长安一翻身从他身上跳下来,装作一副什么也没干的清白样子,心说谁这么没眼力见儿,还没亲上那! 秦未失笑摇头,转而板正着脸跟小侍道:“什么消息,拿来我看看。” 是前方打探消息的人发来的,不知道洛阳城发生了什么要紧事,居然送了急件。 秦未匆匆看了两眼就皱起眉头,叶长安问他,“怎么了,是洛阳城的消息吗?” “是洛阳城出事了。”秦未合上信,“我去兵营里瞧瞧,这事你先别跟子欺说。” 不跟文子欺说,那不就是文家人出事了吗,叶长安一阵心慌,心说不会又要开战吧,她跟秦将军的亲事大概要泡汤了。 洛阳城一直都未平静,是高安与官家两方势力较劲的局面,不过说是较劲,其实力量相当悬殊,因为支持官家的人少的可怜。 城中尽是高安的势力,官家大势已去,连亲儿子怀朔公都跟高安狼狈为奸,就算谁有心想要支持官家,也得掂量掂量前程。 但总归还是有支持者,比如以文公为首的部分朝臣,以及官家的心腹内侍官,金吾卫等,且官家的位子还在,名义上他仍旧是洛阳城的主人,于是官家一方的人便谋划着来一场绝地反攻,想要刺杀高安夺回政权。 这大概也是给逼的没了法子,但凡有点希望,就不会走这条路,高安是那么容易刺杀的吗,哪哪都是他的人,想要不动声色的瞒过他去都难吧,所以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一旦不能成功,所有人都得为这场刺杀付出代价。 谋划日久,孤注一掷,然而结局几乎是可以预料的惨烈,刺杀的事没成,更搭上了无数条人命,这是洛阳城的又一场不大不小的内斗,这次官家输的彻头彻尾,半分希望也不会再有了。 但更要命的还在后面,在刺杀失败后,官家居然逃脱了,大概是他提前预料到了结局,给自己事先找好了退路,他倒是跑的干脆,却留下了为他出谋划策又卖命的所有人,而余下的他们,理所当然的要被高安发落。 所以在包括文家人在内的一系列“共犯”,就这么成了替罪羊阶下囚,被高安尽数抓了起来,生死难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0交人脉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听闻洛阳城事件起末后,被深深地恶心到了。 官家居然自己跑路了,这都是什么事,大家为了他一番谋划拼命,您倒是领着大家一块跑啊,真是白瞎了文公对他的一片忠心。 这事眼下还不能告诉花蚊子,别说他,叶长安这会都想跑去洛阳城救人,他要是听了,肯定得先气炸了肝肺。 早上秦将军走之前嘱咐她,“我今日一整天都会在兵营,你没事的话就在家里不要出门,至于子欺,给他找点事做,可千万别漏了嘴。” 叶长安捂住嘴摇摇头,“说真的,我是真憋不住,这事太窝囊了,不过我会拼命忍住的,倒是秦将军,会打起来吗?” “说不好。”秦未摸摸她脑袋,“行了,别担心,有我呢,这口恶气迟早要出。” 有秦将军这话,叶长安就有了底,打仗出气的事她热心,跃跃欲试的心情让她不那么憋屈了,只等着秦将军一声令下,她就去战场拼命。 倒是该给文子欺找点事做是正经,于是她说了个小谎,说陌遥娘子病了,当然这种谎话低级的很,却对他这种闹别扭装不在意的最好使,不替他找个借口的话,他总也迈不出这一步。 于是文子欺在嘴上拒绝了半天,又骂骂咧咧了一通,各种角度表明自己一点都不想再踏进井香半步之后,还是换了一身衣裳出了门,至于去不去,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到把徐应桐笑的直不起腰来,等文子欺出门后,她笑道:“他居然还换了身衣裳,嘴上拒绝身体很诚实,哈哈……” “你还笑话人家。”叶长安很不给面子的揭穿她,“也不知道谁整天不待见人家贺公子的,然后又跟人家你侬我侬的叫人没眼看。” “我是那样的吗?”徐应桐仿佛不敢置信,“我,我,哎呀好丢脸!” “丢什么脸啊,喜欢就在一块,改明儿给你俩把喜事办了,这不就结了。” “成亲太早了吧,我还没决定呢,再说了,怎么也得先等你跟秦将军成亲再说,不是都选日子了吗,我贺礼都准备好了那!” 叶长安叹气,“可能要等到猴年马月了,怎么也得等战事了结了再说。” 战事?又有什么战事?徐应桐正要问的时候,门房忽然送来了帖子,说是杨家送来的,今日杨老夫人宴请长安城的夫人娘子们上门吃酒,请叶长安务必赏脸。 “哪个杨老夫人那?”徐应桐问道,“秦将军不是说不让你出门吗,长安你要去吗?” 想到陌遥娘子给她的提点,叶长安决定还是去一遭的好,到底是放不下心里的好奇,想要见一见这个杨老夫人。 “都请上门了,推掉多不给面子,应桐陪我一起去玩啊,秦将军那里有我那,你怕甚。” 一说要出门,徐应桐也心痒,于是爽快的应了,两人各自换了衣裳,这就骑马去往杨府。 别人家的夫人娘子都是坐轿撵而来,唯独叶长安跟徐应桐是骑马来的,因为将军府里没有准备轿撵这种东西,倒是马匹应有尽有。 徐应桐穿的裙装,骑在马上无比难受,极为后悔自己没穿身胡装来,倒是叶长安今日穿了一身轻便的女装,远远看上去好似清俊公子的模样,引来不少娘子侧目,见过的没见过的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她之前没有来过杨家,今日一看,果然比其他门面精致大气许多,正如陌遥娘子所言,杨家才是眼下长安城里最得势的世家,这么一想,叶长安心里多少起了一些结交之意。 正巧在门外遇上于家的夫人,因为之前吃过两次酒,故而于夫人很是熟稔的上来与她搭话,“叶娘子总是那么出众,一群妇人中一眼就能看见你。” 叶长安笑,“那可不,就我骑马露着脸,不看我看谁啊?” 引得于夫人笑的开怀,“叶娘子就是风趣,怪不得都夸你性子好。” “夸我的,我可都认了。” 于夫人这厢哈哈笑,引的杨老夫人好奇,“那是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是谁来了?” “老夫人,是于夫人跟叶娘子来了。” 杨老夫人是听人提起叶长安,皆说她性子好,又是秦将军将来的夫人,这才生了好奇,特意发帖子叫她来看一眼。 这么远远看着,在人群里是非常惹眼,个头高,生的又俊俏,一眼就会看见,杨老夫人眯着眼打量一番,先就生了几分好感。 杨老夫人注意叶长安的时候,叶长安同样也在关注她,杨老夫人比想象中年轻许多,至多不过五旬,打扮的端庄得体,看面相的话,是那种容易亲近的和善人。 因为陌遥娘子介绍在先,叶长安对她有敬重之心,于是见礼的时候格外心诚。 “杨老夫人好。”叶长安作揖。 行的也不是娘子的礼数,一下就把杨老夫人逗乐了,“好个俊俏的娘子,我还当是谁家的郎君来了,快别弄些虚礼,过来坐下。” 于夫人打趣,“我一开始,可不也是给认错了的,反正长安城里,我是没见过谁家有这么俊俏的郎君,她要真是个郎君,我一早要定下给我家的姑娘们。” 杨老夫人抓着她的手笑着打量,“这么细看眉眼,更是不得了,回头好生打扮打扮,也是个数一数二的美人儿。” 杨老夫人越看越心生亲切之感,正应了那句合眼缘,就好像认识许久的姑娘,一点不觉得陌生。 她忽然想起之前听长公主提了一嘴,道是这姑娘的生母是王沉,要不是她确认王家没有王沉这么个人,险些就要往那上头做想,一旦有了这念头,再仔细看看,好似是有王家人的两分影子在。 叶长安道:“美人就算了,我就是穿上衣裙也不像娘子,没得糟蹋了衣裳,没准儿道都走不动了。” 杨老夫人掩嘴笑,“净胡说,我看改日你跟秦将军大婚的时候,还穿不穿嫁裙。” 嫁裙啊,叶长安倒真没有想过这茬,要不回头跟秦将军商量商量,她穿男装骑马算了,万一真摔个大马趴,那丢人就算丢到家了。 杨老夫人又拉着她介绍了长安城里有有名的绣坊,胭脂铺子之类的,说以后订做嫁裙的时候用得上。叶长安一耳朵进一耳朵出,对于这种话题,她自来听不进去,倒也适时的配合几句,算是全了人家的一番心,再有她接不上的时候,有徐应桐这个资深贵女来接话,再合适不过。 于是这一番交谈下来,杨老夫人对她的印象更好了些。 “我听茂辰说,小蔡大人是你兄弟?” 杨茂辰是杨老夫人的次子,在朝中任司农,偶然回来提了一句,说朝中的小蔡大人很是不错,年轻上进,还很有远见,故而印象很好,杨老夫人自来欣赏上进好学的年轻人,如此便记下了。 叶长安问:“崇嘉是我家兄弟,年轻不大通人情,怎么,可是在朝中惹了麻烦?” “哪里惹麻烦,夸他还来不及呢,说是朝中这些新上任的官吏里头,就他最踏实肯学,起先我还将信将疑,今日见了你,便知错不了,改日也带他来让我瞧瞧。” 叶长安自然求之不得,杨家在朝中地位超然,如果杨大人看重蔡崇嘉,的确是好事一桩,他在朝中孤立无援,能仰仗杨家,自是再好不过。 到底没白来一趟杨家,虽然不知道杨老夫人是不是面上对她客气,反正甚为亲近的样子,更有关陇世家的几位夫人,面上都是其乐融融,看不出来不同阵营之间的隔阂。 在杨家喝了两杯酒,回家的时候小心翼翼的问门房秦将军回来没有,却见小门房一脸惊慌的指着家里。 “怎么了这是,大白天撞鬼了吗?” “叶娘子你可回来了,方才文公子跟疯了一样打外头回来,正收拾东西要走那!” 叶长安的酒气顿时被吓没了,心道不好,一准儿是文子欺知道了洛阳城的事,居然这么快就传开了吗? 且说文子欺忐忑又没好气的去了井香,装模作样的要了一壶酒,一半都没喝完的,就听到其他客人说起洛阳城的事。 原来在官家逃离洛阳城之后,高安很快就辅佐了怀朔公称帝,此事一昭告天下,哪里还能捂得住,可不是很快就传开了。 文子欺当时就懵了,只那一句官家出逃,文公被扣押,就险些让他当场发飙,这下谁也别想阻止他去洛阳城救人,谁拦他跟谁拼命。 他也不打算跟秦白渊要人,就他自己去,要是不能闯进洛阳城亲手宰了高安那个王八蛋,他下辈子都跟他姓。 叶长安回来的时候,正瞧见他背着包裹拎着大刀,一副要屠城的架势,当即跟徐应桐一左一右的拉住他。 “花蚊子你冷静点,你一个人能去做甚,再把自己搭进去吗!” “你让开小媒官,这他娘怎么冷静,你告我怎么冷静,高安扣押了文家人,我大外甥还嗷嗷的等着他爹娘,你让我在家等他们死的消息吗!” “那也好歹商量个对策啊,等秦将军回来再说不好吗,总比你一个人去送死的好啊!” “商量个屁!你们是早就知道了吧,就瞒着我一人是吗,有跟我商量的意思吗?别跟我说什么顾全大局从长计议的屁话,老子不听,我不用别人帮忙,也不需要派兵,我一个人去,是死是活是我一个人的事,谁拦我跟谁急!” 文子欺现在是被仇恨糊住了脑袋,跟他说什么都是白搭,叶长安跟徐应桐眼神一交流,决定干脆把他敲晕了完事,于是毫不犹豫的同时出手,可惜没成。 文子欺被敲晕过一次,大概是长了记性,凭借他的警惕性,两个小娘子的偷袭还不在话下,提起大刀就跟两人打了起来。 “凭你们也想偷袭我!来打一架啊,谁怕谁!” 文子欺发泄着心里的愤怒,肯本不顾忌是不是自己人,招招下死手,他发起狠来,两个娘子难成敌手,就这样在院子里打的鸡飞狗跳。 “都别拦着他,让他去。” 秦将军的声音忽然插进来,不疾不徐的扫平了满院子的尘嚣,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文子欺忽然就不打了,喘着粗气,手里的大刀却再也提不起来。 秦未看了他一眼,说道:“刚得的消息,陈翀已经到了长安城。” 官家逃跑来了长安城?他居然敢来长安城,来做甚,找揍吗? 文子欺闻言冷笑一声,“他倒是敢来,在哪,我去宰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阶下囚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大魏废帝就这么厚着脸来了长安城,其动机实在叫人不好理解,按理说他逃跑后,找个地儿躲起来就罢了,来长安城是自取其辱吗,还有他哪来的脸来呢,莫非还想得到秦将军的支持东山再起吗? 这厢长公主得到信儿之后,立刻就派人去接他进宫,而在这之前,文子欺提着刀先去了城门口。 叶长安拉着秦将军跟过去,“秦将军你干嘛不拦着他啊,他现在脑子是糊涂的,万一真一刀把人砍了怎么办?” 秦未倒是无所谓,“没事,他心里有数,砍不死人的。” 砍不死人,砍个半死也够呛啊,到底是官家呢,就算现在落魄了,砍死了也不是小事啊。 当然叶长安是站在仰望官家的高度上看他,但在秦未跟文子欺看来,他的命已经不值一文。 城门外停了一辆马车,一路风尘的破败样,看来路上没少磨马蹄子,应该是目标明确,从洛阳城出来后直接就来了长安城。 文子欺举着刀横在车马前,冷声道:“车内是哪位不敢露面的缩头乌龟,想要进城,可不兴遮遮掩掩。” 驾车的车夫道:“车内是长公主的故人,已经递交了信物,正等待应允进城。” “长公主的故人?谁知道是不是假冒的!”文子欺冷哼,这就要上前掀车帘。 此时有人从马车中露出头来,正是易了妆容的冯章,他戴着围帽,见了文子欺才抬起头来,“是我,文公子,烦请通融。” “原来是你啊,那车驾里的人大概就是刚从洛阳城逃出来的废帝,我的表舅舅喽。” 文子欺豪不给面子的大声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里头的人是谁,冯章一阵尴尬,但也不好说什么。 官家虽然坏了事,但到底还想要点面子,一直没有露脸,想着进了长安城后,里头有自己的亲妹妹,亲侄子,总能顾念几分往日的情面,给他一个体面。 谁知道在城门口就让文子欺给揭开了遮羞布,闹的人尽皆知。 “我听说几位是踩着一干人的命逃出来的?”文子欺皮笑肉不笑,“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我说表舅,好歹为你卖命的人是跟你连着亲的人吧,就这么把他们的命扔了,不怕遭雷劈吗!” 冯章解释道:“文公子,不是您想的那样的,咱有事要不进城再说?这么着在城外是不是不大妥当。” “还想要妥当啊,谁想要妥当站出来我瞧瞧,脸皮是不是有城墙厚,再不出来,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此时奉长公主之命来接官家进城的人已经到了,但是见文子欺凶神恶煞的样子,谁也不敢上前来找抽。 “劳烦诸位先等一等。”文子欺对他们道,“先等我处理完私事,跟我表舅叙旧过了再说,长公主那里我来交代。” 这下更无人多管闲事了,只要文公子别把人打死了就成。 废帝见躲不过去,只好掀开车帘,露出了半张脸来,一路奔波,他的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往日养尊处优的模样,从宝座上下来的皇帝,跟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 “子欺,是舅舅,先别闹了,等进了城我在给你解释。” “要解释现在就给我解释!”文子欺一把薅住他的衣领,直接从车上给拽了下来,废帝被拽的狼狈,踉跄着滚下来,身上的肉碰的咣当响,疼的他眼冒金星。 “子欺你有话好好说,好歹我是你舅舅,别这么难堪啊!” “舅舅?不好意思,我是文家人,在你的概念里,文家人跟你恐怕不是一家人吧,现在知道难堪,知道难堪你倒是别来啊!” 文子欺抬起腿,膝盖顶在他的胃上,毫不留情的撞了他一下,废帝哪里遭过这样的罪,当即就感觉五脏六腑一阵抽搐,恶心的直想吐。 “子欺……” 还没缓过来的,接茬又挨了一脚,废帝一口老血吐出来,什么解释的词都忘了,整个人处在一种不知何年何月的状态,只求文子欺能直接把他踢晕,他什么不知道才好。 两脚下来,文子欺就彻底没什么理智了,唯一的念头就是出气,连带着他这数月来的憋屈,只想把废帝的皮扒下来挂在城墙上。 文子欺一声不吭,无言的对着他家表舅拳打脚踢,城门口外回荡的只有拳脚打在肉上的沉闷,以及废帝越来越微弱的哼哼声。 叶长安揪心的站一旁看着,心说官家这会儿差不多要八成熟了吧,一张脸已经肿成了猪头,嘴里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真的没人管吗? 再看秦将军,一直抿着唇不置一词,眼里的情绪叫人猜不透,叶长安想到他跟陆将军的遭遇,到底也理解了他的心情,有可能的话,他一定比文子欺更想杀了他,再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便觉得官家不那么值得同情了。 被他害惨了的岂止是文家人,多少无辜亡魂都在天上看着呢。 等到文子欺终于打够了,废帝便如同抽了骨头一样瘫软在地,半死不活的只剩下了出气声。 冯章跪下来,摸了一把老泪,无言的把他抬起来,“文公子,您气也出了,就放他一条命吧,您再有气可以撒在我身上,文公眼下有难,您还是想法子快些去救他,并非我等无情无义,是真的没有了法子,文公他……执意要留下来,并不容劝阻,我想您去了,说不定他会听您的吧。” 打也打完了,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废帝抬上马车,拉着他进宫复命,文子欺默默地收起刀来,独自转身离去。 文老头啊文老头,你一辈子就是败在那一根筋上了,不出城吗,死也要把他抬出来。 “秦将军,真的没关系吗,就这么让他一个人走了?” 叶长安看着他落寞而去的背影,急的直跳脚,只觉得这样的文子欺叫人陌生又担忧,她平日里净跟他打嘴架了,但却是打心眼里羡慕他,不是谁都能那样不要脸的活着的,没心没肺的人,从来都不会是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 或者这才是他本应该有的样子吧。 秦未拉起她的手,叹了一声,“随他去吧,换做是我,大概也会这样做,理智什么的都是放给别人听的屁,不该叫他留着遗憾悔恨一生,放心,我让人跟着了。” 跟着文子欺的不止有秦将军的人,在他出城后没多久,另一个身影悄悄跟了上去,正是陌遥。 陌遥目睹了城门口的一切,不声不响的跟在他后面,直到被他发现,才现身出来。 “你跟着干什么。”文子欺背对着她问道。 陌遥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无奈的笑了笑,“去洛阳城,顺路的话搭个伴儿吧。” “你去洛阳城做什么,送死吗?”文子欺冷着脸转过身,“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说什么,回去吧,我要是还有命活着回来的话,再来解决咱们之间的事。” “我也有我要解决的事。”陌遥迎着他的目光,“如果我有命活着回来的话,会配合你解决咱们之间的恩怨。” “你……”文子欺气的说不出话来,“你不是很有眼色吗,能别现在跟我闹吗,我真的没有心情跟你理论,算我求你,先回去好吗!” 陌遥扯了个笑,掺合着浓浓的苦涩,“你不是一直好奇我是谁吗,那我来告诉你,竹之先生是我父亲,你现在知道我去洛阳城做什么了吧,你有怨我有仇,我不是也没拦着你吗?” 文子欺哑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表现自己现在操蛋的心情,他一个人没脑子就算了,现在还有个更没脑子的姑娘来陪他,得,俩傻子凑一块,爱谁谁去吧。 灭族的仇跟即将被灭族的仇,扯不清谁轻谁重,反正高安的命就一条,砍之前再商量谁先谁后吧。 文子欺没再说什么,默认了她跟着,复仇路上能遇上个志同道合的伙伴,也算是幸事一桩,两人落日孤烟直,就这么结伴走上了去洛阳城的路。 再说被抬进宫的这位,长公主连御医都没喊,直接上前掐了把人中,废帝这才半死不活的睁开眼,一见了自家亲妹妹就开始卖可怜。 “无庸,你可得搭一把手救二哥我一命,高安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谋的是咱们陈家的天下,身为陈家人,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还有洛阳城,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一定得抢回来才行!” 长公主做苦恼状的皱起眉,“抢?二哥你跟我说说要如何抢呢?” “咱们有秦将军啊无庸,还有赵呈稚赵家,足够跟高安一决高下了,咱们明日就发兵攻打洛阳,不信打不下一个高安!” 废帝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极力陈述自己的伟大复仇计划,却根本没有看见长公主嘴角的冷笑与嘲讽。 “二哥,你怕是被揍糊涂了吧,你来跟我说说,秦将军为何要替咱们陈家卖命呢?” “这……”废帝被打傻了的脑子的确有些转不过来,“他不是投靠咱了吗,既然如今身在长安城,总不会还想着独自起家吧?” 废帝的脑子可能真给打坏了,这个“咱们”从何处而来呢,从小皇帝那来吗,还是从她陈无庸那里来呢? 他居然这么快就忘记了他大侄子的亲爹是怎么死的了吗,还是忘了自己当年是如何对待秦将军的,现在想到靠别人替他报仇了,是不是太可笑了些。 废帝被长公主笑的浑身发毛,心里开始慌乱起来,“无庸,连你也不信二哥我吗,我都是被高安给撺掇的,我对白渊根本没有什么仇怨,反而还很欣赏他器重他,但有时候大权当前,总难避免一些牺牲,你那么聪明,应该能理解我吧,啊?” “是啊二哥,你说的都对,但你认为你现在可以满足别人什么呢?而且同我说,似乎没有什么用吧?” 废帝大概是没听懂长公主嘴里的嘲讽,没意识到自己眼下一无所有,连自己都要依附别人而活,兀自解释道:“你得替我跟白渊解释啊,我知道他心里还有芥蒂,误会我当年的用心,还有文公的事,真的不是我要丢下他,是他自己不肯走啊,你说我能有甚办法,总不能跟他一块死在洛阳城吧,我出来也是为了搬救兵来的,高安那个人我还是了解的,一定不会杀了文公悲背上骂名的,一定不会的……” 他语无伦次的辩解,长公主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听完了微微一笑,“二哥啊,这样吧,你好容易逃出来,先将养几日再说,至于求秦将军原谅的事,那得慢慢来不是,我看要不你多跟长安亲近一下,跟她处好了关系,秦将军爱屋及乌,没准儿就原谅你了呢?” 叶长安?废帝不明所以,怎么忽然提起她来,要如何跟她搞好关系呢,难道要他去低三下四的巴结一个庶民吗,太扯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2随军行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大魏朝废帝来投靠长安城,各家对此各执一词,有的人认为不该惹这个麻烦,有的人则认为有废帝在手,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给高安扣上一顶大逆不道的帽子,征讨收归洛阳城,就可师出有名。 还有的人则认为,应该立即将他处死,以报当年安庆王之仇。不过到底是人家长公主跟小皇帝的家务事,如何处理皆可,反正他现在已成阶下之囚,废人一个,多养个闲人罢了。 赵呈稚的意思是以废帝的名义发一道清剿令,以证洛阳城的皇帝并非出自正统,高安犯上作乱,那所谓的政权纯属无稽之谈,而长安城的皇帝方为正统。 再然后废帝就可毫无顾忌的除掉,权当以死谢罪。 长公主对此不以为然,“杀了他做甚,倒显得咱们心虚似的,什么清剿令之类的才是此地无银,你信不信明日高安就会以文公支持新帝为名,把我二哥说到世人唾弃,有文公在手,你说信谁呢?” 赵呈稚蹙眉,显然是觉得她说的有理,有些头疼起来,他是想证明长安城方为正统,却想的浅了些,论起谋略来,他到底还差着些。 “那要如何,你二哥岂非成了无用的棋子,养着一个废物做甚?” 长公主看他一眼,“这你就不懂了,他的用处可多着呢,明日我会以陛下的名义下发诏令,封他一个靖阳公,养在长安城里,一来显得我们大气,二来嘛,这才是证明长安城为正统的最好办法。” 赵呈稚摆摆手,那意思随她折腾去了,一个废帝而已,他还不至于放在眼里,“秦未那里又怎么说,我听闻他这几日常在兵营,估计是打算着去洛阳城救文公,依你看,可有胜算?” “文公的命,得看天,至于跟高安的争斗,这才刚刚开始罢了。” “你把秦白渊弄来我们这边,是走的最好的一招,有他在手,十个高安也不好使。”赵呈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哦对了,那个叶长安的生母是王沉,她到底是陆谦的种还是你二哥的种,你心里可清楚?” 长公主摆弄着手指甲,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自然是清楚的,只不过当事人还云里雾里的,我得帮着他们亲子相认才是。” 赵呈稚一愣,恍然大悟,“这么说叶长安跟陆谦没有关系?” “你说呢?” 赵呈稚从长公主的笑容里看到了某种兴风作浪的意味,了然一笑,只要跟陆谦没有关系,事情就好办了啊。 且说自文子欺走后,秦未就一直在兵营准备出兵的事,要从哪行兵,从哪攻洛阳,都是需要精心布控的,然而还未等到发兵那日,定州城就被突袭,急需要支援。 叶长安听到消息后,主动去兵营要求随军,她琢磨着文子欺不在,假如要兵分两路的话,她也能带兵守住定州城。 秦将军这次倒是没有马上拒绝,反而跟她分析起战局来,“定州城可守可不守,如果公孙直守不住的话,舍去定州城也无妨,我猜高安的目的不只是定州城,还有定州城里的兵。” 定州城里的兵?叶长安想明白了,是公孙直手下京将营里的兵,那部分人还惦记着洛阳城吗,秦将军的意思是说,假如他们不想为大周朝卖命,那十有八九会被人攻歼,是去是留随他们去,定州城目前并不是必须要争取的地方。 “可是定州城是咱们好容易抢来的地盘呢,丢掉了到底怪可惜的,要不还是派一部分人去支援一下?” 秦未拉着她来到行兵图前,指给她看,“定州城并非可有可无,只是眼下我们的兵力有限,想要守住西北所有的地盘,非常的力不从心,但却是高安想极力争取的地方,如此,必然会全力争取定州城,与其分散兵力守定州城,不如全力攻打洛阳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高安会兵分两路。” 秦未在上面点了一个地方,叶长安看过去,是潼关所在,正处在洛阳城与长安城之间。 以眼下来看,的确长安城周边是最要防守的地方,如今大周朝的势力范围中,不少人都曾经效力高安,一旦大周朝有任何败势,恐怕最先倒戈的就是这一批人,与其尾大不掉,不如全力跟高安拼个你死我活。 “高安手下兵马强健,其势不弱,而高安本人又极具谋略,不是个容易对付的敌手,且关陇那帮世家都在看热闹,不到火烧眉毛的时候是不会出手的。” 关陇世家以及长公主,就是把秦将军当作一个万用挡箭牌,成了大周朝攻城略地的工具,做人不能太大公无私,秦将军有秦将军的打算,对付高安可以,守住大周朝地盘的事就不归他管了,况且他也没这个心力。 叶长安顿时替秦将军不值起来,然后便觉得定州城没有那样重要了,倒是高安攻打潼关,秦将军必要迎战,那洛阳城怎么办,文家人怎么办,还有个去送死的文子欺,又要如何是好? 见她锁着眉深思,秦未觉得她动脑子的模样好笑,说道:“这次你就随我一起出兵,不是想学行军打仗吗,跟在一旁好好学,学得好,会派给你要紧的任务。” “真的吗?”叶长安开心可以跟着秦将军,激动的吧唧亲了他一口,“秦将军越来越好说话了,必须要鼓励一下。” 秦未哪里是好说话,是不想把她单独留在长安城里,当然对付不能安分的姑娘的唯一有效办法,就是有效引导她不安分,何况他觉得叶长安有她的可用之处,故而才生了培养之心。 既然要随军出征,叶长安就赶着收拾行囊,另外贺添要随军,徐应桐也要跟着,家里就剩了蔡崇嘉跟阿玥他们,她走之前要嘱咐一番才放心。 出征之前,二胖子赶着过来将军府一趟,正巧叶长安要找他,想要拜托他看顾一下家里的蔡崇嘉跟阿玥。 叶长安招呼他到跟前,“二胖子你来的正好,我有事得嘱咐你,我跟秦将军不在的时候,将军府里多帮着照看一二。” 倒不是可有可无的嘱托,现如今一点都不能小视吕大人的地位,不仅是小皇帝跟前最得力的内侍官,更是在宫里左右逢源,经常听一些入宫的贵妇们夸赞他会来事。 所以小皇帝尽管不怎么出挑,倒是一点没妨碍吕二口的仕途。 “老大你还跟我客气什么,蔡兄弟是自家兄弟,我当然得看顾他,您跟秦将军放心出征就是。”吕二口拍着胸脯保证,“我今日来啊,是代表陛下来问候秦将军跟老大的,他不好明着过府,就指派我来代表他,预祝大家平安归来。” 叶长安一挑眉,心说小皇帝这是存了小心思啊,还知道让二胖子来跟秦将军搞好关系,看来并非表面上那么迟钝没脑子嘛。 “二胖子你老实说,是你在中间当老好人吧,你那点小心眼还跟我一本正经的做甚!” “嘿嘿嘿……”二胖子摸着脑袋,“知我者还得是老大,倒也不只如此,秦将军劳苦功高,为我大周朝鞠躬尽瘁,陛下再不懂事,这点人情还是知道给的吧,别老把人当小娃娃,南南懂事的呢。” “呦!”叶长安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了,“几日不见,都会咬文嚼字了,这两句倒像是人家小皇帝说出来的话,现学现卖吧?” “那可不,要不我哪里会啊。”吕二口得意的很,“还有啊老大,陛下还说了,叫你们尽管在前线抗敌,后方会尽量支援的,还有您别小看蔡兄弟,他管着度支,粮草军饷的事情到底也插的上手。” 叶长安摸着下巴直乐,她眼下的心态就好比看着自家娃娃一个个成人成才的爹娘一般无二,真是一个比一个出息啊,看来以后养老有指望了。 叶长安把这话跟秦将军说的时候,秦将军笑话她是个操心命,“蔡兄弟是个脑袋清楚的,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该干什么,二口这孩子虽然资质一般,但是知进退,他们俩算是往对的路上走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趁早撒手操心自己完事,别跟个老妈子似的管的太宽,迟早叫人嫌弃。” 叶长安不服气了,“我怎么就叫人嫌弃了,都是自家兄弟,我不替他们操心能行吗,还有秦将军,你也是归我管的,你想嫌弃我挨揍吗?” “那不能,我的事你随便管,以后就操心我就成,我怕你累着。” 叶长安笑起来,“这还差不多。” 秦未跟她正经说道:“我看小皇帝有心立起来,甭管有没有这个资质,到底没跟着糊涂,有二口在中间牵扯着,不妨拉扯一把,以后有什么事你多盯着些。” 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放心吧秦将军。” 转眼到出征这日,叶长安有幸跟秦将军一起威风凛凛的立于马上,接受大家的欢送,她总算知道了大将军出征时的场面是怎样热烈壮观。 从小皇帝到长公主,再到各世家家主都来了,这算的上是大周朝第一次出征,意义非凡,长安城的百姓都很赏脸,等在秦将军要经过的路上一睹风采。 先是长公主代替小皇帝,跟即将出征秦将军说两句场面话,这期间叶长总觉得人群中有一人正在注意她,她不动声色的瞅了一眼,发现居然是靖阳公。 靖阳公就是废帝,他来长安城后新得的头衔,不知道是不是长公主故意给他难堪,往日他为帝,小皇帝为公,如今正好掉了个,反正要是换做叶长安的话,一定不好意思出门。 待长公主说完场面话之后,忽然有一个小侍女打这边走来,朝着叶长安而来,众人好奇,不知道是哪家夫人派来的。 小侍女行到叶长安身边,恭敬的笑道,“叶娘子,我家老夫人特意要我来送叶娘子一程,望您跟秦将军出征顺遂,能得以平安归来。” 说到老夫人,叶长安立时就明白了,当是杨家老夫人无疑,“老夫人有心,替我多谢她一声。” 小侍女从身上掏了个锦囊,双手奉上,“我家老夫人特意缝制的,里头有些常用的备用药丸,留给您救急的。” 这就不是问候两句的小情面了,这里头的药丸怕不是凡品,叶长安有些受宠若惊的接下,“老夫人一片心意,长安记下了,改日定当过府拜谢。” 添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大家心里不免多想一层,看来杨家有心与秦将军交好,这么一来,长安城里的世家风向就会跟着动一动了。 而就在此时,靖阳公忽然从人群里出来,说道:“叶将军乃我朝第一女将军,其英姿果真不凡,我也借杨老夫人的话头,恭祝你跟秦将军旗开得胜。” 这话就叫人摸不着头脑了,靖阳公冷不丁冒出来说这么一番话,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叶长安尴尬的跟他说了两句客套话,便随着大军出发了。 留下的各家主们面面相觑,不大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不成秦将军或者叶将军跟靖阳公有甚关系吗? 而一直不发一言的长公主看着秦将军他们离去的背影,嘴角勾了一个叫人看不透的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3短兵接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定州城遭围攻的同时,高安亲自率军直攻潼关,秦未领兵迎战,战事一来就焦灼难分。 高安兵马居多蓄势待发,势头远比秦未率领的大周军强劲,两军交战之前,他便扬言要生擒秦将军,这话让跟在秦将军身边的某人不大乐意听,于是从那开始,叶长安的目标就是攻击高安的两片腮帮子,不打的他把这话原封不动的吞回去不算完。 只可惜交战两日,她连高安的一根毛都没碰到,倒是跟孔小刀几番交手。 孔小刀作为高安一方的主力,算是他手下一员猛将,看起来他很得高安重用,提拔的也很快,自家兄弟有出息是好事,只是作为交战对手,叶长安觉得很郁闷。 夜里休战回营的时候,叶长安利落的从马上跳下来,然后手里的大刀狠狠插在地上,不声不响的闷着一肚子气。 徐应桐跟她住在一个营帐里头,一见她如此,就知道今日定然又跟孔小刀遇上了,她递了一条帕子给她,小心道:“长安,今日如何,可还顺利?” 叶长安拿帕子狠狠揉搓着脸,咬牙切齿道:“我明日决定把孔小刀打晕了绑回来。” 徐应桐嘴角一抽,“……这样……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我看他就是脑子里塞了驴毛,以为高安是他的救世主呢,傻啦吧唧给人家卖命卖的挺欢实,居然还劝我投诚高安!” 叶长安想起孔小刀那张脸,气就不打一出来,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她没把这事看的多么严重,认为孔小刀不是个糊涂人,他有心在兵营里建功立业,她打心眼里支持,哪怕他需要暂时仰仗高安。 但她没想到会发展到眼下势同水火的境地,这已经不是建功立业的问题了,这是两个政权之间的对立,高安的狼子野心渐渐显露出来,难道孔小刀看不清楚他的面目吗,难道不应该当机立断的分清敌我,然后回归到她跟秦将军的阵营中来吗? 他居然还认为高安的立场是对的,还一本正经的劝她不要糊涂,这不是脑袋让驴毛糊住了是什么! “长安,小刀兄弟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呀,高安那个人其实还是挺优秀的,不知情的人很能被他折服,我看一定是高安用手段故意拉拢他,就想着恶心你的。”徐应桐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的说道:“我看你还先放宽心,有的时候情绪啊很能影响打仗的,要不你问一问秦将军的意见?” 叶长安眼下被气血攻心,没有多想,想着一会等秦将军忙完了就去找他。而徐应桐担心的是孔小刀万一真的跟高安统一立场,长安这样心有顾忌,很容易被利用的。 所谓当局者迷,只不过徐应桐不敢再拿这话刺激她,叶长安的脾气一上来,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一旦无所顾忌起来,岂非更给了别人利用的机会吗? 而秦未就把这话说的通透了不少,“我不反对把小刀带回来,但你心里得有个章程,你就不怕他跟你打的是一样的主意?” “他敢!” 叶长安眼睛一瞪,心说除非孔小刀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么敢把她打晕了带走,但是转念又一想,大概明白了秦将军这话的意思。 孔小刀自来就有主意,并非二胖子那么实心眼,极端的时候,也不是干不出来这事,况且秦将军这么一提点,她琢磨着万一孔小刀被高安下了迷魂药,或者干脆叫人利用一把,那就更有可能了。 叶长安抓耳挠腮的想了一会,“那秦将军,要不你给提个醒儿?我是该把他打晕了还是打晕了好呢?” 秦未弯了弯嘴角,“真要听我的意见?” “嗯嗯,听!” 秦未掩嘴轻咳,“我认为你还是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的好。” 叶长安:“……” 她决定以后再也不听秦将军的意见了,明摆着都不信任她,她就至于这么没脑子没心眼儿的叫孔小刀给骗了吗,何况那混账东西要是敢骗她,她上天入地也得把他打死了完事。 秦未对她不放心是有道理的,这姑娘只要一上战场就如同打了鸡血,一不留神就能从眼皮子底下溜了。前日因为高安放了一句厥词,她就敢单枪匹马的找人家的晦气,先不说高安身手如何,战场上最忌讳这种个人主义,且对手非常擅长谋心之术,明摆着是把短处亮给人家瞧。 不过战场之事瞬息万变,纵然秦未有万般能耐,也有注意不到她的时候,他正聚精会神的关注战局,等再回神的时候她就不见了踪影。 秦未无暇他顾,只好另派人去找她,此时的叶长安正把孔小刀堵在绝路,领了扶摇帮的几十个兄弟,将孔小刀跟一帮小兵团团围住。 孔小刀无奈的看着她,“叶老大,我们真要这样为敌吗?” “这话得我问你吧?”叶长安哼了一声,“你个糊涂蛋,不打你一顿,你大概是醒不过来,你说吧,你是想自己束手就擒,还是想让我把你打晕了带走。” 孔小刀以为叶老大的牛脾气又上来,压根分不清个什么局势,在他看来长安城里所谓的政权不过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只有洛阳城里的才是正统,而秦将军因为当年陆将军的事对高安有误解,所以才会投靠大周朝,如此一来,在他眼里的秦将军跟叶长安,就是走上了所谓的歧途。 “叶老大你听我说,洛阳城里的事都是废帝一手挑起来的,他才是始作俑者,倒是大司马很看重你的才能,想要重用你,我看你不如……” “孔小刀。”叶长安皮笑肉不笑道,“你是吃了什么迷魂药了吧,下一步准备认高安当亲爹了吗?怪不得不想跟我们走,怕耽误仕途吧。” “不是,叶老大你讲点理成吗?”孔小刀有些焦躁的看了看四周,他想说叶老大手下这些人,不就是洛阳城里的混混吗,跟他们为伍,目光如何能不短浅,他是真心实意替兄弟们着急,求仕途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他们这帮从长乐县拼死逃出来的人吗,还不就是想有朝一日给死去的亲人们报仇吗! “叶老大,现在不是说个人恩怨的时候,两军对战,我不想伤你,你要不……还是让开吧。” “怎么,我要不让开,你还打算跟高安一起生擒我吗?都已经两军对战了,遇上还不是迟早的事。”叶长安正色,“我再问你最后一句孔小刀,真不打算回来了?” 在叶长安看来,孔小刀的再三犹豫就已经狠狠戳了她的心,她失望的转开脸,正要招呼扶摇帮的兄弟上前把他擒住,却在此时,忽然有大批的大魏军围了上来。 叶长安眼神皱缩,她怒视孔小刀一眼,“是你引来的?” 孔小刀诧异的看着围上来的兵,他今日是得了高安的授意,来劝叶长安投诚,故而只带了一小队人来,只想着叶老大这个人不能受刺激,人带多了必然会引起她的反感跟戒心。 却并不知道为何会忽然来了其他兵,这里不在交战中心区域,按说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才对。 孔小刀方才是被叶长安追赶道这里的,他的本意是想随便找个人少的地方,可眼下这种情况,任谁都会多想吧,孔小刀心里开始慌乱起来,叶老大那个脾气…… 果不其然,叶长安第一个冲上来,目标直指孔小刀,势要把这个冥顽不灵的糊涂蛋打晕带走。 “叶娘子!这小子诈我们那!”老鬼在马上焦急喊道:“要不咱先撤吧,这么多人咱们应付得来吗!” 然而眼下的情形已经由不得他们撤退,对方来的人马足能将叶长安跟扶摇帮的人吞没,上来就是围攻攻击,大家不得不反击。 叶长安却只朝着孔小刀而来,孔小刀惊慌道:“叶老大,你还是快撤吧,这么多人你打不过的,实在不行就投诚大司马,说不定……” “投诚你个头!”叶长安一刀砍过去,“你瞪大眼瞧瞧,这是要让人投诚的意思吗?” 孔小刀躲闪不及,当时就被她的刀锋所伤,但他还是不能还手,只是焦急的躲避叶长安的刀,以及随时注意她周围的兵。 为什么忽然有这么多人来呢,难道只是为了替他解围吗,孔小刀一时不能明白。 待秦未可以分身出来,并且得知她的所在赶来时,叶长安已经跟大魏兵纠缠了好一会儿,不用说,又是一场血战,这还是在在他拼命牵绊住其他大魏军的前提下,假如有更多的兵来支援,叶长安命不保矣。 尽管面对这么多人,叶长安跟扶摇帮的兄弟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皆咬牙应对,伤亡难免,但从大处来说,这委实是场以少胜多的漂亮仗,因为横尸在场的几乎都是大魏军。 但这依旧不能抹平秦将军额头上要爆出的青筋,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担惊受怕过头,他有点失去控制,御马飞奔而至,当场就砍杀了五六个围困在叶长安周围的兵。 彼时叶长安仍旧执着的追着孔小刀打,两人身上都添了不少伤,有时孔小刀被迫还招,在所难免的也会伤到叶长安,可好死不死的,这一幕正巧被秦将军瞧见,秦未二话不说上前,取了身后的弓勾住孔小刀的脖子,直接把他从马上拽了下来。 秦将军的力气大的惊人,孔小刀如何禁得住他这一下,从马上摔下来不算,还被秦将军狠狠扔在地上,当场就脑袋撞地晕死过去。 叶长安:“……” 看来秦将军还是从行动上支持了她的想法,嗯,这样也好,倒省的她不忍心了。 不过孔小刀没给摔死吧,方才地面都跟着抖了三抖,实在叫人揪心。 “剩下的人一个不留!” 秦未一边护在叶长安身边,一边下了死命令,势要将余下的人统统杀光算完。 在潼关激战的同时,文子欺跟陌遥在洛阳城同样遇上了阻隔,他们二人抵达洛阳城之后,想趁着高安不在,洛阳城人手空虚之时潜入救人。 他们进城还算顺利,得知文公宋尹皆被关在文府禁足,便想趁夜进文府一趟,只是还未踏进半步,就被守在文府周围等着逮他这只漏网之兔的人困住。 高安派人在这里守株待兔是可以预料的,但文子欺反正也没打算活着回去,就跟他们拼命干了一架,然而终究寡不敌众,文子欺就这么被生擒,一并扔进了文府看关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4犯军纪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潼关交战第三日,秦未率领的大周军小胜一场,并且生擒了高安的一个小头领,也就是倒霉糊涂蛋孔小刀本人。 孔小刀给摔的不省人事,第二日方才醒来,也幸亏他命好给摔晕了,不然对上了气血攻心的叶老大,迟早也是半条命没了。 叶长安可算把这个吃里扒外不省心的熊崽子逮回来,准备了百八十样折磨人的法子,就等着把他教训明白了算完,只可惜人没醒,又被秦将军给教训了一通,没顾上。 秦将军已经好久没这么教训她了,叶长安表示很怀念,一整晚都虚心受教,就是没有悔改之心。 秦未让她气的头疼,坐在桌前捏着眉头,他今日连伤口都没有给她处理,克制着心头的那点不忍心,任由她身上左一刀右一刀的口子在眼前晃,晃的他眼晕。 “秦将军,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这不是因为孔小刀吗,而且也没出啥事,你放心,我会教训他的,他要是故意的,我一定不饶他!” “你还想有下次?”秦未哼了一声,“先别想着不饶别人,知道军法如何处置不服从命令擅作主张的兵吗?” 一说军法,叶长安就有点发慌,秦将军向来六亲不认治军严苛,大家都知道她跟秦将军的关系,按理更应该严加处置她才算是以身作则,不然如何在军中竖立威信。 “是……要挨打吗?”叶长安缩着脖子小心翼翼问道。 秦未展开一只手,晃了晃,“至少五百军棍,受的住吗?” 五百军棍…… 他怎么不干脆说打死完了啊,还费人力打五百下做甚! 秦未板着脸,“我不跟你开玩笑,既然你选择来兵营上战场,就要时时服从军令,往日散漫无所顾忌的做派不适合这里,如果这次得过且过容这事过去,两个结局,要么你卷铺盖卷走人,从此不在踏入兵营半步,要么我来代你受了这五百军棍,你自己选吧。” 叶长安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意识到了这事的严重性,要说往日秦将军对她严苛吗,跟这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倒不如干脆说那就是纵容。 秦将军愿意替她受了这五百军棍,她哪里来的脸,就算卷铺盖卷滚蛋,或者她自己生受了,那也不可能让他受罪。 “秦将军,我欠不了这么大的人情,我犯的错我来受便是,把你打死了,大家都得完蛋。” “很有骨气是吗?”秦未盯着她,“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么,你可是觉得自己有担当有义气,什么都不惧怕然后就可以无所顾忌?想过后果吗,如果你可以承受所有的后果,我可以不过问,但你觉得五百军棍下来,你还有命吗?” “没命我也认了,都已经错了,还能如何……” “你凭什么认了。”秦未犀利的眼神看着她,“你的命就只有你自己在意么,好好想想再说。” 叶长安:“……” 秦将军是想说,她若是死了,他也不活了的意思吗,不不,应该是她稍微自作多情了点,秦将军这么冷情理智的人,怎么能干那样的傻事,但可是,好像也说不准…… 还有孔小刀,他会因为自责而惩罚自己吧,这个她还是可以肯定的,还有吕二口那个死心眼儿的傻子,说不定也不想活了。 这么一想,叶长安就绝望起来,挨打也不成,卷铺盖卷滚蛋也不能,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秦将军,你早跟我说事情这样严重,我也不能干这蠢事啊,那你说要如何是好,反正不能让你替我挨打,要不然,分开打成不?一次挨一百军棍还是没问题的,不,一百五……两百……那还是一百五吧……” 秦未捂着额头,脑袋更疼了。 不过看她方才受惊吓表情,大概是意识到错了,秦未有心拿这事让她长长记性,所以惩罚并不能免,而且军纪面前,根本也免不了。 就在这时,文子欺被抓的消息传到了潼关。 文子欺遇上麻烦似乎都在大家意料之中,但没料想到他这么快就成了落网之鱼,以文子欺的能耐加上跟着他的人,就算不能救人,也不至于直接给抓了去。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是脑子犯轴,自己找上门去心甘情愿叫人抓。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文子欺一心想要救人,是抱着拼死的决心去的,但文公为了不让他白白送命,决心一死逼他离开,幸而被宋尹跟文成慧及时制止,才避免一场悲剧。但此事一传进文子欺耳朵里,他立刻就认命的就束手就擒,任由自己被一道关在了文府。 抓走一个文子欺能有甚用,除了侮辱大周朝侮辱他秦未,再引着秦未分神去救人,没有任何作用。 除了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命之外,高安没有其他杀人的兴趣,所以文子欺或是文家人,他根本不屑取他们的命,但秦未却不能不顾及他们的自由。 是以高安是算准了秦未会分兵去洛阳城救人,不止去洛阳城,还会去定州城。 可眼下秦未根本分不出一兵一卒,因为他手下的兵原本就少,假如再分散兵力,那任凭他是多么骁勇善战都无力回天。 周行来请命,说愿意随时领命去洛阳城救人,秦未思索再三,摇了摇头。 “尽管我很想派你去,但是不能,一来分不出兵力给你,二来潼关这里还需要你。” “那不能眼睁睁看着文公跟子欺他们深陷洛阳城啊,不趁着高安无暇他顾的时候去救人,等洛阳城兵马充足的时候更没招啊,何况您就不怕高安以文家人做筹码相威胁吗?” 周行想了想又道:“那要不这样,我就带几百个人去,先去定州城捞几个人回来,再去洛阳城救人,您看如何?” 秦未敛眉沉吟,“让长安去吧,她跟扶摇帮的兄弟们去。” “您说甚!”周行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我说将军,要是我自家婆娘,我可不舍得让她去遭这罪,叶娘子是不错,可领兵打仗就稍微欠着点经验吧,您不心疼我我们大家都替您心疼,如何也轮不上女人去冒险啊!” “这算是叫她戴罪立功吧。” 秦未说出这话就仿佛耗尽了力气,他如何舍得她去冒险,有可能的话,他只想把她绑腰上随身带着。 “戴什么罪立什么功?”周行诧异,“您不会还把昨日那事当真了吧,嗨,都哪跟哪啊,人叶娘子就领着扶摇帮兄弟们去的,兵营里的弟兄们谁也没有说什么,谁不知道叶娘子是您心头肉,睁只眼闭只眼过去拉倒了,您自个还当成个事了?” 秦未看他,“兵营里有兵营里的规矩,她既然入了兵营,一言一行都要服从,见过领兵打仗带女人来玩的吗,别人嘴上不说,心里不会不想,如果我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根本不会叫她来。” 周行无言以对,他比谁都知道秦将军的脾气,别说是惩罚自己婆娘,惩罚自己他都干得出来,说到底,他说的也没错,军令如天,说的就是这个理,假如没有这点觉悟,秦将军如何能成秦将军。 但可怜的将军夫人呐……这不是去送死吗? “将军,惩罚就惩罚,象征性的打几军棍我们也不拦着,但去洛阳城就算了吧,万一出点事您说……” “我说了,眼下只有她合适。”秦未疲惫的摆摆手,“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去做下一步的部署,随时准备迎战。” 周行还想再说点什么,看秦将军那个眼神,又给吞咽回去,因为说了也白搭。 叶长安较之潼关,并没有周行来的重要,但她跟扶摇帮的人去洛阳城却合适,除了秦未实在分不出更多的兵力外,更因为扶摇帮的兄弟们对洛阳城了如指掌,如果在兵力有限的情况下选择,他们无疑是最适合的。 且叶长安需要戴罪立功,不仅要立功,更要全须全尾的回来。 “所以这样就不用挨打了吗?那成,我去就是!” 叶长安对于这种戴罪立功的解决方案很是满意,就是没能察觉秦将军那复杂的心情。 “别的不敢说,混进城救人,我们还是有把握的,就是去定州城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定州城可以不守吗?” “长安。”秦将军神情复杂的看着她,“心大是好事,可咱也别太大了成吗?” 这是去打仗,几乎就是要去送死,真到说出口的那一刻,秦未才发现并不能像说服周行那般轻松,他脑袋里现在没有一点有关于战局如何的思索,因为根本没办法心静。 她哪怕表现出一丁点儿的害怕来,他就能顺理成章的心软,情愿替她挨下五百军棍,大概也比现在好过些。 “秦将军,我是不是应该适度的表现出来那么点为难的意思,好显得我们有迎难而上的大无畏精神?” 叶长安琢磨着秦将军大概是这个意思。 秦未嘴角一抽,决定放弃对她做这方面的期待,拉着她坐下来,逐一检查她昨日受伤的地方,“疼吗?” “本来没疼,让你这么一问,倒是有点疼了。”叶长安象征性的哎呦两声。 秦未白她一眼,“疼也是自找的。” 叶长安看着他的眼色,噗嗤一声,“我说秦将军,你下次想要表现心疼的时候,稍微直白一点啊,像我这种不拘小节的人,万一没有领会到,那不是白瞎你的一片心吗?” 秦未连白眼儿都不想翻了。 叶长安无比长的反射弧,终于领会了秦将军的良苦用心,她托着腮帮子笑嘻嘻的盯着他看,“不舍得我单独行动就直说嘛,你放心啊秦将军,我好歹也是从小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混出来的,领兵打仗虽然没干几次,但是自保我还是会的,打不过就跑呗,我才不会傻啦吧唧的当什么英雄,我会尽快完成任务回来的,毕竟我也会想念秦将军的。” 秦未的嘴角终于见了笑意,无奈的摇摇头,“是啊,我不舍得你走,害怕你缺胳膊少腿的回不来,惦记了好久的小媳妇,娶不到多亏啊。” 几句话说的她心里美滋滋的,“要不娶完了再走?” 秦未掀了掀眼皮子,想说娶完了就更走不了了。 “在你全须全尾回来之前,想都别想,你要是再敢拿自己不当回事,看回来怎么收拾你。” “哎呀你可不能有悔亲的念头那!”叶长安着急了,“我听你的就是,你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好容易看上的男人,跑了我可冤的慌。” 秦未瞅他一眼,两人噗嗤一声,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5暂分离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秦未跟她讲明两厉害关系后,叶长安才觉得这事是她开始想浅了。 “我只能给你扶摇帮的兄弟,只有四五百人。”秦未颇为严肃的说,“你要先去定州城,接应一下公孙直等人,然后才去洛阳城,可听懂了?” 去定州城原来只是为人那,叶长安点点头,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公孙直在定州城孤军奋战,如果大周朝不闻不问,原本就不稳定的军心,很有可能就会集体倒戈,故而秦将军派她去接应,应该算是他收拢人心的一步。 有了公孙直的人,再去洛阳城便有了胜算。 “洛阳城不可强攻,随机应变无需勉强,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先安全撤退为上。” “我知道了秦将军,我这就去把孔小刀打醒。” 孔小刀熟悉洛阳城内情,只要他肯,进城救人应该不在话下,秦将军是为了不叫她冒险,才说救人不求结果,但她知道这次不行的话,他后面一定会亲自去,那就会冒更大的风险。 秦未拉住她,“还是那句话,凡事量力而为,不要勉强。” 叶长安转回身抱住他,“我知道了秦将军,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答应你一定全须全尾的回来,男人还没得手,我哪里舍得不回来。” 秦未失笑,摸摸她的脑袋,“好,我等你回来。” 形势不由人,叶长安必须尽快动身,在这之前,她先去到看管孔小刀的营帐里。 孔小刀醒来后,叶长安是第一次来看他,他脑袋撞的不轻,一圈白布包在头上,看着怪不落忍。 “怎么样,还疼吗?” 孔小刀目光呆滞的抬起头来,一副受了打击没缓过来的模样,“叶老大,我没有算计你,真的没有。” 叶长安盘腿坐在他面前,“孔小刀,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吗,比如,你是想再回去,还是想留下来,我不勉强你,只要你自己决定了就成,也不需要考虑我或者大家,就只依着你自己的心决定。” 孔小刀看着她,那一瞬间眼里尽是迷茫,扪心自问,他到底想要什么,他要的不过是一口气,从家破人亡那刻起就憋在心口的一口气,他想求功名利禄不假,想报仇也是真,他想要的……难道不是大家想要的吗? 为什么他在叶老大的眼睛里看不到认同呢? “叶老大,我想报仇,我想争一口气。”好一会儿后,孔小刀才压着嗓子说了这么一句。 “还有呢?”叶长安问他,“你的仇恨里头有是非黑白吗,是不是说为了你要的结局,什么都可以不顾及那?” “不!”孔小刀瞬间否定,但是接下来他却又迷惑了,是非黑白,他认为的黑白是正确的吗,他开始不确定起来。 “叶老大,你是不是已经不信任我了,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了是吗,我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更没有不择手段,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我什么也不能确定……” 孔小刀抱着脑袋埋下脸,那一刻的迷茫跟不确定大于一切。 “小刀,高安提拔你重用你,你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你很珍视眼前的一切,这些我能理解,也没有怪你,只是,你愿意听我说说真相吗?” 叶长安把他放在脑袋上的手拿下来,“如果我告诉你,常乐县的覆灭有一半都是高安造成的,你又当如何?” 孔小刀愣愣的抬起头,“可是他说的是……” “柔然人意图大魏朝,选择从常乐县下手,从一开始,我们所有人的命就不在他们的眼中,梁建章受控于高安,不肯出兵救援,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我们都是必死无疑,如果没有秦将军的话,咱们一个也逃不出来。”叶长安兀自解释,“柔然人灭我常乐县,这是灭族的仇恨,但抗击柔然的人却是秦将军,那时候你在哪?你现在还相信秦将军是别有用心吗?” “我……”孔小刀哑然,抗击柔然的时候,他在替高安卖命,并且因此得到了军功。 “我再来告诉你,为何秦将军会选择替大周朝卖命,秦将军跟陆将军之所以会有之前的那般下场,皆是拜高安跟废帝所赐,高安野心勃勃,控制了怀朔公跟洛阳城,为的可不是振兴大魏朝,我不管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这就是事实,你要的建功立业,秦将军一样可以给你,所以是去是留,你自己抉择。” 孔小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那帮大魏军围上来的那一刻,他就猜到自己是被利用了,只是他不能承受罢了,他明明那么努力的争取了,到头来才发现都是一场骗局,年少气盛的年纪,如何能经受这样的打击。 这几乎是对他的全盘否定了,从失去家人再到失去前程,足够一个心性未定的少年人怀疑人生。 他想问叶老大为何不早些告诉他,然而想到洛阳城外分别那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从那时候起就错过了吧,叶老大一定是希望他毫无顾忌就回头的,但是他那时候想的却是继续给高安卖命,继续自己的前程。 叶老大最在意的就是别人与她是否一心,并且对此十分敏感,原来从他感觉到异样的时候,他就已经走错了方向。 “叶老大,我这个样子,秦将军大概已经看不上我了吧,我……” 叶长安打断他,“孔小刀,我现在有个任务必须马上要走,我就问一句,你愿意跟我走吗?” 孔小刀抬起头,眼睛里有受宠若惊的惊喜,因为他知道,这是叶老大给他的机会,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我去!” 叶长安拍着他的肩膀,笑了笑,“那就去把自己好好收拾一下,我们小刀不是最重视形象吗,另外这是去送命的任务,把自己的伤收拾好,多吃点再走。” 说服了孔小刀,叶长安跟扶摇帮的兄弟们业已经准备好,连夜就要动身赶往定州城。 临走的时候,叶长安没有去见秦将军,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的大帐,她知道他可以感受到她在看他,嗯,反正秦将军就是这么神奇的一个人。 都已经答应他会好好回来了,再见也是徒增不舍,她得学着像秦将军一样冷静理智才行。 只是她不知道,在他们走后没多久,秦将军就陷入了苦战。 …… 长安城中,这日晨朝过后,吕二口在议事大殿伺候完了回到小皇帝寝宫,一进殿就关上殿门,挥散众人。 小皇帝这两日装病,断断续续几日没去晨朝,是吕二口想出来的主意,说适当的荒唐两日有助于抵消长公主跟众家主的防备与期待度,然后小皇帝就这么配合着做了。 其实不这么做,大家对他们俩小屁孩也没什么期待之心,尤其是吕二口,整日在长公主跟众大臣前装傻卖乖,傻啦吧唧的还挺招人喜欢,任谁都当他是个好使唤又听话的小内侍,故而渐渐的对他就没什么防备心,要不议事大殿那样的地方,他如何进得去。 “二胖子你可回来了!”小皇帝从床上起身,“我还要装多久啊,我都要闷死啦!” “小点声啊南南!”吕二口做贼似的四下张望,然后凑到床前,压低声音说道,“出大事了,我听说秦将军兵力不足,已经陷入苦战,定州城也要失守,但是那几个家主都作壁上观,没有人肯出手相助!” 小皇帝对这些事的认知基本上都是从二胖子那里听来的,因为所谓的晨朝,压根儿不会议论这些问题,除了一个蔡崇嘉时不时的说说民政钱粮,其他有关大周朝的内务,小皇帝半分也接触不到。 拜二胖子所赐,他好歹是知晓眼下的局势,定州城之所以守不住,那是因为秦将军无暇他顾。 “二胖子,我就不大明白了,秦将军不是在给他们卖命吗,高安不死,咱们就不安生,他们难道不应该帮助秦将军一块对付高安吗?” “话是这样没错,但那几家之间的牵扯可不是这样简单。”吕二口给他解释说,“你也看见了,现在几大家族在朝中的分量不分上下,谁还不想替自家打算啊,他们家家手上有兵不假,但谁出谁不出,哪家出多少,不都得算计吗?” 小皇帝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也就是说都在观望其他家是吗,这帮自私鬼,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忌自家!” “那可不得顾忌吗,谁想凭白削弱自家的势力啊,再说了,秦将军没到强弩之末,他们是惦记着他能再拼两日的,真等到高安打到长安城下,不想出兵也得出了。” “他们是根本没把秦将军当自己人啊!”小皇帝气的想砸床,“没有秦将军,我看他们也成不了事,一帮废物点心!” “就是!”吕二口赞同,“所以南南,咱们得想法子帮秦将军一把才行,若是任由他们这般,我看什么大周朝也迟早完蛋!” “可是二胖子,咱们能怎么办那,他们也不听我的呀,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吕二口抓耳挠腮在原地打转,“我看眼下,我们能指望的也就只有我蔡兄弟了!” “蔡尚书?”小皇帝皱着眉头,“他是不是也说不上什么话的呀,别把他给害了那!” “我去找他商量一下再说,到底他脑子比我好使,出个馊主意也好过我们抓瞎。” 于是吕二口又偷摸的出宫,特意在蔡崇嘉回家的路上等他,蔡崇嘉已经对此见怪不怪,因为时不时就会在回家路上活捉一只小胖子。 “二口兄弟这次又给我送什么好东西来的?我说了不需要老从宫里往外运吃食,不知道的还当你贪墨宫里东西那!” “不是啊蔡兄弟,这次是要命的事求你拿主意的!”吕二口把他拉到街角说话,“是秦将军有难了,你看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帮他一把啊?” 军务上的事,蔡崇嘉接触的机会不多,但也听到些许风声,如果吕二口说的是正经的前线战报,那就证明秦将军打的非常艰难。 “是增兵支援的事吗?”蔡崇嘉一下说到点上,“我来尽量想想办法吧,杨大人那里我先去探探口风,如果杨家肯支持的话,事情大概会有转机。” 吕二口面上一喜,果然来找蔡兄弟是对的,因为蔡崇嘉这几句尤为靠谱的话,他心里一下就有了主心骨。 而就在此时,忽然有将军府里的侍从找过来,见了蔡崇嘉便道:“小蔡大人,阿玥姑娘一早就去了长公主设的花宴,到现在没回来,要不要派人去找找啊?” 蔡崇嘉抬头看看天,当机立断道:“多带几个人去,不要怕得罪人,也不要畏首畏尾,一定要问清楚阿玥姑娘在哪!” 蔡崇嘉想起叶老大临走前,没头没脑嘱咐的几句话,对阿玥的事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6求支援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与扶摇帮兄弟几经昼夜马不停歇,几日后便到达定州城。 定州城同样军情紧急,高安派其精良兵马,更有韩箫坐镇指挥,韩箫此人最善攻心,正是倒戈公孙直等人的最佳人选。 而叶长安赶来的时候,至少小半数人已经重新投靠大魏朝,虽不至于立时反过头来跟原先的兄弟们互相残杀,但人数锐减加上军心动摇,定州城已然危如累卵,仅靠着公孙直等人顽强抵抗。 叶长安根据秦将军的对策,上来就制造出人数众多的假象,由邢山带领所有扶摇帮的兄弟一起上,做出大批援军赶来的样子加入战局。公孙直则以为是真的援军赶到,顿时激愤起来,更加奋力的抗敌。 不想叶长安与孔小刀两人此时潜入后方,拉住视死如归的公孙直,劝他迅速领兵撤离。 公孙直当场傻眼,“叶娘子,你怎么还来了那,难道秦将军也来了吗?” 想到秦将军对他婆娘的紧张程度,如何能放她一人过来支援,故而公孙直只当秦将军也来了,脑中血值立时飙升,心说自己果然没跟错人,潼关那样危机,秦将军也没忘了他们。 不料叶长安随后的一句话,差点儿让他当场吐血。 “公孙副将,只有我一个人来的,总共不到五百人,只能掩护大家撤退,所以别耽误时间了,赶紧跑吧。” “不到五百人!”公孙直懵了,“叶娘子,秦将军是另有新欢了吗,让你来送死完了好勾搭别人吗?” 叶长安:“……” 她为什么要来救这么个脑缺的玩意儿!你家男人才有新欢那! “公孙副将,你到底是想死想活,时间不等人,还想活命的话,一刻之内,不然咱们就搭伴儿完蛋了。” 公孙直再傻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操蛋程度,反正不管什么原因,秦将军送他婆娘五百兵来掩护定州城的人马撤退,他知道不该往歪了想,但怎么看都像是送婆娘来给他们陪葬的。 五百兵能做甚,并排站一块都不够挡的,还不是叫人一眼就看穿了吗,韩箫那是尊省油的灯吗! “都麻溜的跑吧!”公孙直招呼大兵撤退,“一刻的时间,拼脚力的时候到了,能跑多远跑多远,咱不能叫叶娘子来给咱陪葬!” 另结新欢这种事太可耻了,他说什么也不能助长秦将军这种歪风邪道! 当然叶长安还不知道公孙直为她着想的良苦用心,只想着等安全了之后,多塞几个婆娘给公孙直让他头疼。 叶长安带的五百兵当然瞒不过韩箫的眼,真想掩护救人根本没有可能,不过他并没有赶尽杀绝之意,不管是对叶长安还是对公孙直,杀掉公孙直,只会让其他京将营的兵心寒,而留着叶长安是为了不激怒秦未。 他求的只是定州城,既然秦未放弃了定州城,他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待撤离定州城后,所有人马加起来还不到三千人,众人直退到肆州城,大军才暂停休整,连日没命的跑,人困马乏苦不堪言。 “可算是保住了一条老命那!”公孙直劫后余生的叹了口气,“叶娘子,潼关战况如何,咱们是不是得赶快回去支援秦将军?” 叶长安摇头,“不,我还要去洛阳城解救文公,兄弟们有心理上过不去的,可以选择原地待命。” 秦未派叶长安来支援,是包括公孙直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公孙直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秦将军无暇他顾,定州城只能靠他们死守,愿意回到大魏阵营的兄弟他不能拦着,他能做的就是守住秦将军的这份信任。 大魏的纪将军亦是往日同甘共苦的上官,有可能的话他也不想与他对立,但在选择归顺谁的问题上,他没有犹豫的还是选择了秦将军,一来他值得自己为之效力,再者举棋不定左右摇摆是对两人的不忠,既然当初跟着秦将军出来了,便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可大魏朝,京将营,包括洛阳城,是他们这些兄弟们牵绊极深的地方,有的人还有亲友身在大魏朝,这都是不能割舍的牵念,故而有人选择回归大魏朝,或者不想攻打洛阳城,也是无可厚非之举。 “叶娘子。”公孙直揉搓着脸,“你别怨他们,兄弟们大都无可奈何,不过我公孙直没有二心,我陪你去洛阳城。” “还有我!” “我也去,叶娘子,既然您拼死来了,证明秦将军没有放弃咱们,还有什么可说的,效忠谁都不能三心两意,洛阳城咱们照去!” 越来越多的兄弟们举手表决,表示愿意跟叶长安去洛阳城,叶长安点头,“好,咱们原地休整至明日,一早就启程去洛阳城,公孙副将,邢山兄弟,还有小刀,你们留下,我们得商议一下救人的策略。” 与此同时,秦未在潼关陷入困境。 高安忽然增兵,接连不断地日夜强攻,让原本就艰难的战局再陷困境,不知道是不是他急于结束潼关一战,还是担心洛阳城有什么变故,反正全程都是一波接一波的猛攻,以压倒性的兵力重挫大周军。 纵然秦将军有三头六臂也禁不住这样的损耗,他连续几日未脱战甲,一直陪同所有兵将耗在前线,几日不眠不休,终于在这日早上支撑不住,精神恍惚的时候被人偷袭,从马上跌落下来。 主将失力,这仗更加不好打,周行一个人顶在前面,不知能坚持多久。 众人皆以为秦将军是体力不支,实则只有他自己清楚是因为短暂失明之故,之前只是偶尔视线模糊,在有心理准备的前提下,他尚能应对,然而今日早上却是忽然两眼一抹黑,这忽如其来的黑暗让他措手不及,这才导致被人偷袭成功。 好像还摔断了腿。 被人抬回大帐后,秦未只找来孙郎中,问他,“可是毒性入目所致?” 孙郎中给他一通检查,再三确认后方点头,“您这样有多长时间了,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孙郎中,您就说最坏会如何吧。” 孙郎中一边下针,一边叹道,“最坏就是瞎了,还能如何。” 瞎了啊……秦未又遗憾又微微松了口气,意料之中却又不大想接受。 “您先别庆幸,就算是您能接受,也先听听时限再说。”孙郎中给他下完最后一支针,方才慢慢说,“如果您保持目前不眠不休的状态,不出半月,就是个半瞎了,再有那么小半年,无力回天。” 才半年么……实在是叫人措手不及。 “如果将军能听我的,我会尽量保你不全瞎,这个听起来是不是就舒服多了?” 秦未苦笑,这已经是他后半生最好的写照了吗? 孙郎中最知道秦将军的性情,话不可多说,点到就好,因为说多了也没用,他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但能不能周全,全看命。 假如战争不断,他三五时的就要来一场重伤,神仙来也救不了他,但要他从现在开始就进入不理世事养老的状态,似乎也不可能,所以孙郎中后面的话说不说都一样。 只劝道:“您最好歇半日再说,天大的事也得先顾命,将军还没娶夫人吧,再不上心,连夫人长啥样都看不见了,亏不亏?” 秦未:“……” 这招倒的确有用,秦未为了后半辈子多看某人两眼,决定听他的歇半日。 “孙郎中,尊师那里有没有什么压制失明的……良药?” 良药?哼,孙郎中不瞒他,“如果您说的是那种吃一回少活十年的良药,大概还是有的,用小半辈子换三五年不瞎,值还是不值,您看吧,再者我还是那句话,什么药放您身上都得打个折扣,没准儿小半辈子换来的只有一两年,哎呀就算现在娶媳妇,生个娃娃都不一定见着面吧?” “……孙郎中,您还是下去吧,我歇会。” 几句话说的秦将军替自己不值起来,冤吗,真他娘冤,冤的这辈子都不剩什么了,但有招吗?没有,他还得该干嘛干嘛。 半日后,周行挂了一身的血回来,吐了一口怨气,“我说将军,这仗还他娘怎么打,没人那,神仙来也没戏啊,高安的人马不知道是不是现用土捏的,层出不穷一波又一波,再这么下去,咱俩就跑了吧。” 秦未闭了闭眼睁开,可以清楚的看清周行身上骇人的血,很好,他还没瞎,他甚至还多看了两眼,抱着看一眼少一眼的心情。 “撑吧,到明日这时援兵不来,咱就撤,火不烧到长安城底下,那帮老狐狸是不会着急的。” “就这么办了,要我说早该撤了。”周行看着要下床的秦将军,“哎哎您还下来做甚,都这模样了还有甚可拼的,您现在可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时候,我还当您开了窍知道转圜撤退,弄半天还是一根筋只知拼命,外头有我那,养好了腿还得娶媳妇呢……” 秦未:“……” 他现在无比怀疑是丫头临走前给这些人洗脑了,都知道他是个媳妇没娶到手的可怜人,故意来寒碜他吗! 周行就着秦未这里的伤药白布,随便给自己绑了两下,然后再次返回前线。秦未又歇了小半日,不得不再次披挂上阵。 他至少得替丫头拖延两日再说,尽管他无比想把战局引到长安城去,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此时长安城中,蔡崇嘉正为着请求援兵的事奔波,但结果并不如人意,之前他去探了杨大人的口风,并未得到明确答复。 其实让杨家出头委实有些勉为其难,长安城的世家手里兵马有限,比不得关陇世家,杨大人没有当面拒绝就已经是卖了他面子。 不过蔡崇嘉没有放弃,他琢磨了一整夜,第二日下职后就直奔杨府。 蔡崇嘉来的正是饭点,杨老夫人屋里坐满了小辈,正围在一起用饭,蔡崇嘉来的着实冒昧,但他没表现出什么不妥,反而大大方方给杨老夫人以及杨大人见礼。 杨老夫人原本十分诧异,但因为对蔡崇嘉有好感在先,遂客客气气把他迎上坐,“是小蔡大人来了,没用饭吧,快添副碗筷来。” 蔡崇嘉礼貌的上桌,歉然道:“是崇嘉冒昧了。” 杨茂辰道:“客气甚,秦将军不在府里,可是无人做饭的?看你午食吃的也俭省。” “还好还好。”蔡崇嘉不好意思的默认了,“阿玥姑娘这两日身子不爽利,所以才没开火,见笑了。” 杨茂辰见他如此,心里琢磨起他现在来的用意,小蔡大人一向知礼,当然不会特意来蹭饭,为的恐怕还是出兵支援秦将军的事。 刻意挑老夫人跟他都在的时候来,又提了阿玥姑娘,莫不是前日的宴会有甚他不知道的隐情? 杨老夫人不明所以的看了杨茂辰一眼,心说阿玥姑娘怎么了,前日宴会的事她倒是听了一耳朵,不是说没什么事吗? 见蔡崇嘉吃的香,好似几日没吃饭了的模样,杨老夫人跟杨茂辰没好问什么。 待蔡崇嘉吃饱喝足,这才开口,“实在见笑,我一整日没有吃东西,饿了些,阿玥姑娘前日受了些刺激,大概是被于家的公子给吓坏了,唉,还不知道要如何跟她父亲交代。” 于家的那位不着调的浪荡公子吗?杨老夫人跟杨茂辰面面相觑,顿时明白了发生了何事。 可长公主设宴,如何会允许这样的丑事发生,还是说这里头有长公主的功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7援军来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在秦将军大军离开长安城之前,叶长安跟周行将军分别都找蔡崇嘉闲聊了几句。 叶长安说的是,“蔡兄弟,我跟秦将军不在的时候,家里就剩了你跟阿玥姑娘,她一个姑娘家要照看整个将军府,你多看顾她些,关门闭窗的注意下,防火防盗防狼。” 周行将军说的是,“崇嘉那,回头府里就剩了你跟玥丫头,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凡事要靠你照看,要是有什么花宴啊酒宴的来找她去,能推就替她推了吧,省的出门露怯,还有啊,夜里睡觉关好门窗,没事别瞎出来溜达。” 蔡崇嘉讶异:“在府里为何不能瞎溜达呢?” “啊,崇嘉不知道,长安城里头冤魂多,尤其这将军府里,谁知道以前住过什么人,小心点好,你一个文人不好招架的。” 于是综上所述,蔡崇嘉琢磨着阿玥姑娘可能是叫什么人惦记了。 前日长公主叫阿玥去赏宴的时候,蔡崇嘉不在府上,直到他得知阿玥一整天没回来,然后找去长公主府上的时候,才知道阿玥是因为落水受了惊吓,可蔡崇嘉眼睛再瞎,也看得出来一定不是这个因由。 后来阿玥才告诉他,说是因为碰上了于家公子,是长公主帮忙遮掩过去,才没把这不怎么光彩的事闹大,她把这话说出来的时候,眼睛里尽是坦然,让蔡崇嘉颇为动容。 于家的那位郎君是出了名的下流不着调,遇上他能有什么好事,想想都知道,一般的娘子遇上这等倒霉丑事,遮掩是本能之举,但世上哪有包的住的火,与其被私下里传的不像样,不如当时就澄清,越是遮掩,越好像真有什么事一样。 固然蔡崇嘉对阿玥的坦荡表示欣赏,但他认为长公主的举动更为值得琢磨,她帮着于家遮掩,大抵是有拉拢之意,那她对阿玥的特殊照顾,又意欲为何呢。 正巧之前听二胖子提过几句,说长公主好像有给小皇帝说亲的意思,假如长公主真想把主意打到阿玥头上,那事情就好看了,这么两厢一合计,才促成了蔡崇嘉去杨府蹭饭套话这档子事。 待蔡崇嘉吃饱喝足走后,杨老夫人跟杨茂辰关起门来单独说话。 杨茂辰说道:“母亲,长公主这算何意,难道是想把阿玥姑娘说给小皇帝?既拉拢了秦将军,又捏着于家的把柄,打得好算盘那!” 杨老夫人沉着脸,原本长公主跟她私下里透漏的口风是,将来小皇帝选后选妃必从杨家里挑一个出来,当然这话就算她不说,理所应当的也是如此,即便不是杨家,也该是其他几家。 忽然意属了阿玥姑娘,固然有拉拢秦将军之意,可其他几家人心里必然不能舒服。更别说长公主的心思不只如此,很明显的她是想将所有的世家都一起捏在手里为她卖命,这一点就让杨老夫人忌讳起来。 “茂辰你与我说,前线战况如何了,可是秦将军遇上麻烦了?” 杨茂辰点头,“我还没来得及跟母亲说,是不大顺利,大魏朝的兵力数倍于我朝,秦将军打的挺艰难,昨日小蔡大人跟我提了一句,想请我们杨家能出这个头,我没明确回应,着实没想到小蔡大人今日能直接上门。” 杨老夫人了然,“今日我倒是把小蔡大人看浅了,他拿着于家的这个把柄来蹭这顿饭,蹭的很有诚意,这个后生有胆有谋,你以后多提携他一些,况且秦将军有难,我们理应帮一把的,罢了,我杨家就出这个头,明日我就去于家坐一坐。” 杨茂辰之前的那点犹豫,眼下也随之荡然无存,既然长公主自己的算盘打得响,丝毫没有顾忌他们杨家的利益,那也不能怪他们替自己谋划,若此次由杨家出头集合援兵,必能卖秦将军一个人情。 杨家在朝中地位举重若轻,一旦再说动了于家出头,那其他几家必然不好意思拒绝,于是各家的兵马终于得以集合,即刻赶往潼关救火。 不过秦将军这边拖延太久,援兵远水难解近渴,能不能支撑到援军赶来还两说。 秦未看着一个个被抬下战场的兵将,眉头都能拧出血来,按照他的预算,一天以前就应该撤退,这么耗下去徒劳无功,反而徒增伤亡。 周行在旁说道:“将军,我知道您想要给叶娘子争取时间,可这么着迟早都是个死,不如先行撤退再从长计议,大不了我即刻带兵去洛阳城,把叶娘子接应回来,这一时半会的拿高安没辙啊。” 秦未点头,“我知道,你去准备吧,让受伤的先退,我在这里顶到天黑。” 周行沉重的叹口气,下去准备了。 秦未估算着一切顺利的话,叶长安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洛阳城,正是救人的关键时候,他应该再拖延三五日的,只可惜回天乏术,他已经无法继续坚持,只希望丫头机灵些,别太逞强。 等到天渐黑的时候,秦未再不甘心也必须下撤退令了,而就在此时,周行忽然来报,说是北方来了一队人马,看样子像是来帮忙的,却不知身份。 秦未一怔,“我去看看。” 这时候来支援的人会是哪方势力,秦未一时猜不出来,脑海中出现了多种猜想,然后又一一否决,直到那队人马走近,然后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秦将军,是我。” 秦未眯着眼看过去,一时不敢置信,来人居然是隋衍。 “是隋小将,幸会,不知这位是……” 隋衍身前还有一人,看样子他才是此队首领,秦未并不记得与此人有过交集,更不知晓他是哪一方势力,以及意欲为何。 那人自报家门:“秦将军,在下朔州徐方,听闻潼关有难,特来支援,还望能尽绵薄之力。” 朔州徐方?秦未倒是知道朔州有一个徐家,在边镇戍兵起乱后才兴起,直至大周朝建立,方逐渐显露头角,说起来,他还从未正式关注过人家,倒是人家先主动来支援。 “周行,放诸位进来。” 秦未给徐家援军放行,徐方与隋衍先行进来,隋衍道:“秦将军别来无恙,我与柏青是仰慕秦将军而来,听闻您有难,便托大来尽一份绵力,秦将军莫要嫌弃才好。” 秦未与徐方拱手,“徐家主能有这份心,我秦未铭记在心。” 徐方哈哈一笑,爽朗的摆摆手,“能与秦将军并肩同战是我的荣幸,咱等仗打完了再寒暄不迟。” 秦未一愣,莫名觉得徐方大笑的样子有些熟悉,暗光下,他不由分辨了两眼,越发觉得他眉眼性情与丫头有三分相像,莫不是错觉吗? …… 叶长安到达洛阳城的时间与秦未估算的大致相同,按照之前商议的,他跟扶摇帮的兄弟需要趁夜潜入城中,公孙直在外接应。 秦将军不要他们强攻,那就只能干他们的老本行,反正洛阳城是扶摇帮的地盘,更有孔小刀知晓洛阳城内防,潜入进城不是什么难事。 但进城之后呢,叶长安心里没什么章程,听孔小刀说,文公他们被看管在文府,大概文子欺落网后也一并被关在一起,但既然是看管,那一定进不去吧,一旦惊动看守军,那就算是拉响了洛阳城的警报。 “小刀,你看文府可容易混进去?” 孔小刀想了想,“得冒险,就算能进去一两个身手好的人,文府里头那么多人,恐怕也救不出来,何况文府周围有明线暗线,明面上的我知道,但暗处的大概就只有高安自己清楚了,所以我没有把握。” 那不就是没戏吗,叶长安暗骂一声,心说高安实在太狡猾了。 转念一想,她想起了陌遥娘子,文子欺走后,她去过井香,见到的是井香关门歇业的牌子,叶长安后来跟秦将军提过,然后秦将军分析说她可能是跟着文子欺来了洛阳城。 陌遥应该没给抓去吧,如果没被抓走,她能在哪呢? 叶长安决定去洛阳城的井香碰碰运气。 洛阳城还没能从灭城的灾祸中复原,城中大都是空置的荒废店铺,原先热闹的大市区,眼下只有零星几家铺子残存,夜里看上去格外凄凉,叶长安找寻着井香所在,见到的同样是荒废之态。 莫非陌遥娘子不在吗? 叶长安不死心的想要进去瞧瞧,刚一破门,忽然凭空冒出来几个黑衣人,上来就是直取面门一通打。 不会如此倒霉就遇上了埋伏吧! “咦!你是叶娘子?”黑衣人中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姑娘,是叶娘子,大家都快住手!” 叶长安跟着收手,“可是陌遥娘子的人?” 原来陌遥娘子真的藏在这里! 陌遥现身后,先去门外看了看,然后把所有人让进门,这才跟叶长安说道:“长安,你们带了多少人来?” “进城来的不多,城外还有两三千人,如何,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陌遥一边琢磨一边说道:“文府我闯不进去,子欺他们都在,既然你们来了,那我需要大家替我掩护,我要进文府一趟。” “陌遥娘子要进文府,是花蚊子不肯走吗?” 陌遥神色凝重,一看就知文子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想要跟文家共存亡,这种抉择面前,陌遥就是进去了有用吗,很难说。 叶长安看她的样子,就知她这段时间一定身心疲惫,劝道:“陌遥娘子,我看咱还是从长计议,商量个稳妥些的救人法子,毕竟文家人救不出来的话,就算救出花蚊子,他也会埋冤咱的。” 陌遥脸上已经失去往日的平静淡漠,完全陷入两难,她不想文子欺死,也不想文家人有事,但是力量有限,她不知道该先顾谁的命。 “长安,谢谢你能来,这几天我多翻试探,察觉到文府周围有几条暗线,但并不确定是不是全部,你来之前,我已经规划好了一条线路,如果再由你们帮忙,我想可以一拼。” “那好,反正都是冒险,就照陌遥娘子说的办。”叶长安说道,“邢山你跟兄弟们在外头随机应变,我跟陌遥娘子进去,如果我们曝露,你们想法子引开他们,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的拼一把,如果文子欺不肯出来,打晕了也要把他背出来。” “那这样的话,我就在有可能的地方帮你们打掩护,随时通知大家。”孔小刀补充道。 大家商议了几种方案,这就趁夜潜入文府,夜长梦多,为避免尽可能的变故,他们必须要在今晚把人救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8由天定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文府与往日没有什么两样,静谧安逸,除了前后门多了几个碍眼的门神,看不出任何危险的意思来。 但越是如此,越不能掉以轻心,文府现在就如同一张吃人的网,只要有人闯入,就会张开獠牙啃食。 叶长安跟陌遥一身黑衣,藏在正门对街暗处,她们的方案便是从正门入手,正门处的守卫最多,门前最为空旷,原本是最危险的地方,但此处不宜埋伏,说不定就是暗线最少的地方。 而陌遥娘子手下的十几个娘子,此时正在文府后门伺机而动,她们负责假装闯入来吸引守兵,据陌遥娘子说,之前她们曾经几次试图闯入,皆是无功而退,想来守兵对她们已经见怪不怪,由她们来声东击西最合适不过。 待听到有打杀声音传来的时候,正门前的看守有半数人都赶去支援,叶长安跟陌遥趁乱闯入,两人联手干掉门前守卫,可谓快刀斩乱麻,只耗费了两个弹指的时间,然后顺利翻墙而入,暂时没有惊动任何人。 然而此时躲在暗处观望的孔小刀,却发现了两处暗线正不声不响的移动,但叶老大她们刚刚才进文府,这时候不宜前功尽弃,所以他打算冒险拖延,更存着几分也许没被发现的侥幸心理。 毕竟方才叶老大跟陌遥进府很顺利,过程是他们事先预想的最好状态,就算被暗线发现,外头还有其他兄弟,到时候亦能帮她们拖延一二。 此时入夜已深,文府后院的正房中却依旧灯火通明,叶长安与陌遥循着亮找过去,皆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文府虽然沦为牢笼,但日常生活还要维持,几个小侍女轮番进出,脸上的表情十分暗淡。 叶长安跟陌遥对视一眼,猜测可能是有什么人病了。 正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大长公主,自从文家人被囚禁后,大长公主就主动要求来文府,跟文家人共进退,不过因为连番变故以及心情抑郁,上了年岁的大长公主便支撑不住病倒,缠绵病榻数日,情况越来越不好。 倒是也派了御医来瞧,但良药难治心病,尤其在文子欺被抓以后,大长公主便觉文家无望,大魏朝更是一塌糊涂,娇养一辈子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这两日竟是有了弥留之态。 于是文家上下彻夜不眠守在房中,生怕随时有变。 文子欺不过几日的功夫,已是满脸的沧桑,眼圈青黑胡子拉碴,哪里还有往日洛阳公子的影子,乍然见到出现在眼前的陌遥跟叶长安,甚至没能一下作出反应。 “子欺!”陌遥打进门,一双眼睛就挂在他身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叶长安倒是先注意到了房间里的沉重气氛,以及满室挥散不去的药味,她看见了宋尹夫妇俩,立刻问道:“宋大人,宋夫人,如何,现在能走吗?” “小媒官,你是怎么进来的!” 文子欺终于意识到了情况紧急,这个时候两人一定是闯进来的,他是亲自闯过的人,自然知道文府外头是什么糟糕的样子,不用问,要不了多久就会惊动其他守兵。 叶长安道:“大家先听我说,现在不要问什么,我只带了两千余人在城外,跟我进城的人不多,可能撑不太久,我建议大家立即跟我走,我来掩护你们出城。” 忽如其来的慌乱打破了文家的沉闷,文子欺眼睛一亮,小媒官居然带了人来,有人就好办了,“秭夫,阿姊,事不宜迟,得马上离开,东西也不要收拾了,套马车来,把外祖母跟阿爹阿娘一道先送出去再说。” 宋尹跟文成慧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就先出去准备,而文显此时从内室出来,说道:“你们先走吧,大长公主怕是撑不住,她的意思是要留下的,我跟你们母亲留下来照看就好。” 大长公主已经不好了么,叶长安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大长公主跟文公要留下,花蚊子岂非又走不了吗,这可要了老命了! “那我也留下,要死一块死算了。”果然文子欺脖子一梗,也不走了。 文成慧劝他,“子欺,算阿姊求你了,就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听我的,你先走,我会留下来照顾他们,叶娘子他们冒死来救咱们,别让人家为难才是。” “成慧你也走!”文显喝道,“走!你们都走!你们是让大长公主走都走不安生吗,人老了老了就不爱挪动地方,这是人之常情,并不是想不开,何况高安还没有胆子要我这条老命,无非就是不得自由罢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我也不干!”文子欺牛脾气上来,谁的话也不听,“文老头你少糊弄我,高安不杀你,你自己还老想不开那,你们只要有一个留下我就不走,谁也甭想劝我!” 叶长安愁的直揪头发,人家一家子的事她也不好插嘴,不住的往外面瞧,心里火急火燎的。 文成慧见又陷入僵局,主动跪下来道:“父亲,既然如此,我跟子欺不孝,先走一步,您跟母亲照看好外祖母,保重!” 说完就拉着文子欺往外走,“听父亲的,咱们先走吧,别让外面的兄弟为咱们送了命。” “哎哎,阿姊,你是糊涂了吗,怎么能留文老头在这里不走那!哎我说……” 文子欺被文成慧跟陌遥两人一齐架着往外走,不由他不肯。 叶长安留了一步,对文公抱拳道:“文大人,秦将军有句话要我私下带给您,他说人留一命,万事皆可成,万罪皆可赎,当年的事他并不怪罪您,还请您万般珍重!” 文显一愣,继而叹了口气,笑了笑,“好,替我谢谢他,也请他珍重。” 叶长安顿了顿,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文大人,别的我不知道,但花蚊子对您是十分在意的,还有宋大人宋夫人,更有外头的宋小公子,您多想想他们吧。” 文显仔细看了她一眼,眼中有感激,亦有释然,“他们都是好孩子,我心里是清楚的,长安,有劳了。” 叶长安自然不能理解他们这些大人物心里是什么计较,只觉得一家人能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不尽量争取呢?不过既然劝不成,也不好再勉强,只好作揖道声珍重。 在她走后没多久,大长公主跟前侍奉的文夫人便出来报丧,“夫君,母亲刚刚去了。” 文显仰天长叹一声,“都是命数那。” 在外望风的孔小刀,忽然发现凭空冒出来一波人,好像是从宫城方向过来的,起先他还疑惑,以为是例行夜巡的人,后来发现这帮人来势汹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于是紧急打暗号通知暗处的扶摇帮兄弟。 邢山收到暗号立即行动,几十号人猛地从暗处冒出来,让守在文府外的人惊诧不已,明线暗线一起出动,很快就跟扶摇帮的兄弟们交起手来。 文府的马车里,文子欺被一左一右架住,赶车的人是宋尹,在前开道的人是叶长安,这个时候他们只能硬闯出去,因为外头已经喊打声一片,叶长安知晓邢山已经按照计划替他们拖延,所以必须要再最短的时间内冲出去。 府外的情况意料之外的混乱,除了原本在文府外看守的明里暗里的人以外,还有不知道是哪路人马也掺和进来,意图不明。 之所以说意图不明,是因为他们并没有加入战局抓捕扶摇帮的人,只是冲着文府而来,孔小刀心下奇怪,于是暗中盯着他们。 难道是宫城来的人吗,这个时候宫里派人来能有什么事,孔小刀忽然记起之前听谁提过一句,说是官家有除掉文公之心,所以高安才叫人盯得这么紧,莫非是官家是察觉了这边的动静,打算趁乱掺合一把吗? 孔小刀心道不好,可这个时候扶摇帮的兄弟无暇他顾,根本没人来阻止,也不知道叶老大有没有把文家人带出来,情急之下,他只好一个人死死盯着。 而就在忽然之间,一道火光划破暗夜,孔小刀眼神皱缩,想也没想就扑到意图放火的人身上,然后大喊一声,“快来人呐,有人要放火!” 他这一喊,场面更加乱套,守兵不光要看守文府,还得防着有人对文公下手,于是有更多隐藏在暗中的守兵现身出来,几方人马厮打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而叶长安的任务就是先送文子欺出城,于是一门心思往城门方向冲,岂料文子欺在马车里不安分,挣脱了陌遥与文成慧的钳制,居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子欺!” 陌遥跳下马车跟着他,“子欺,这时候能别犯糊涂吗,多少人为你拼命呐!” “你们走,都别来管我!” 文子欺铁了心要返回文府,谁的劝阻也不顶用,然而眼下的情况已经不由他走回头路,洛阳城里的人马已被尽数惊动,皆以为闯入了什么人,于是四处警戒起来。 这时候城门一定已经封锁,洛阳城成了捉鳖的瓮,凭他们几个人硬往外闯明显不行,更别说邢山他们还没有脱身,于是叶长安心一横,干脆陪着文子欺一起回去救人,心说都这种时候了,能不能逃出去就看命。 然而还不等他们走回几步,文府方向忽然起了大火,火光在转瞬间就染红了半边天,众人心下大惊,皆拼了命的往文府方向冲杀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9大厦倾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文府忽然失火,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包括正在府外打的热火朝天的看守兵,他们有心救人,但这火就如同浇了火油一般猛烈,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烧到了叫人望而却步的地步。 孔小刀仅凭一人之力无法与纵火的人抗衡,还被打了个半死丢在一旁,要不是紧急关头凭着求生的本能逃出来,这会儿恐怕已经被烧成了渣。 孔小刀不知道叶长安他们已经逃了出来,只以为他们都还在里头,绝望的趴在地上一阵哭嚎,还想拼了命冲进去救人。 幸好此时邢山找到了他,把他从地上拖起来,“小刀兄弟,咱们趁乱赶紧走,你家老大已经逃了出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城,洛阳城已经全城戒严了。” 老大已经逃出去了!孔小刀这才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跟着邢山往外跑,然而此时文府周围一片混乱不说,通往城门的路上层层戒备,他们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冲出去! 叶长安那边也是同样的困境,他们只有五个人,其中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宋夫人,更有个没头没脑杀红眼的文子欺,见谁砍谁,想躲都没处躲。 大家只好硬着头皮跟他一块冲杀,而宋尹忽然驾车从人群中冲脱出来,甩开大家直往文府而去,叶长安想拦没拦住,这才反应过来,宋尹夫妇怕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离开的。 “叶娘子!子欺就交给你了!” 宋尹的声音杂乱无章的砸在叶长安的耳朵里,犹如五雷轰顶,就算不为了文子欺,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回去送死,于是她抢了一匹马,紧追着宋尹夫妇而去。 一直护在文子欺身边的陌遥见此,索性也抢了一匹马,把个脑袋不怎么清楚的文子欺一起拽着,既然逃不出去,大不了一块回去送死。 “李陌遥!你烦不烦,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文子欺到底还残存了那么点理智,知道不该拖着人家一起发疯,“我这人欠了人情可从来不还,你自己逃出去得了,我劝你那什么仇也别报了,没这能耐报什么仇,回去开你的酒馆去!” 文子欺被她死死拽着,别扭的直想跳马,无奈陌遥就是不撒手,“你看我一个人还能逃出去吗,不如文大公子行行好,别把我一个人丢下,你要是完蛋了,那我就只好自认倒霉。” 文子欺心说这是被讹上了吗,他一个人拖着两条命,多沉那! 沉与不沉,反正两人现在是一匹马上的蚂蚱,只能互相惜命。 几匹马这么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倒是撞出来一条道,比方才举步维艰的局面好的多,在即将到达文府的时候,正遇上了同样在拼杀的扶摇帮兄弟。 “妹子!你们怎么又回来了!”邢山火急火燎的问道。 “先别问了,洛阳城出不去了,文府那边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忽然起火了,文公他们那?” “谁也不知道啊,那火蹭的就起来了,小刀兄弟说是看见有人放火,想救已经来不及了,可能是浇了火油,根本进不去,文府里的人……恐怕是凶多吉少。” 叶长安焦急的看着冲在前头的宋尹,“邢山,带着兄弟们往外冲,我已经给公孙直发了暗号,如果他们攻城成功,不要管我们,你们先逃。” “妹子你这叫什么话!” 邢山咒骂一声,心说这叫什么事,于是转而吩咐大家,“老鬼,你带着大家尽量杀一条血路出来,洛阳城是咱们的地盘,我就不信逃不出去,一旦跟公孙直接头,立刻给我报信,再让几个身手好的兄弟回来接应,我死也拖着他们离开!” 于是邢山便也跟着叶长安返回文府。 文府的火仍旧没有扑灭的迹象,宋尹率先赶到,从马车上跳下来,跟文成慧说道:“成慧,你听我的留在外面,我一个人进去看看,不管如何,你要留着命逃出去,子欺跟济安得靠你照看。” 文成慧眼里含着泪,坚决道:“宋尹,我说过此生要跟你共进退,你答应我,不管救人能不能成,都要活着出来,事到如今,父亲母亲的命只能听天由命,但你要是出不来,我一定不会独活。” “好,我答应你。” 宋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冲向文府的火海中去,文成慧一直死死盯着他的身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火中。 然而好像天要与他们作对一般,宋尹刚刚冲进去不久,文府的门楼忽然轰塌,紧接着硕大的门楣也应声倒落,往日象征着富贵与权势的文府门楼,就这么眼睁睁消失殆尽,文成慧心里一沉,本能的就要冲进去。 “宋夫人你冷静点!”叶长安及时托住她,“你进去了也不好使啊,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把宋大人救出来!” “长安!你不能进去,我求你了。”文成慧半跪在地上祈求她,“我们文家的事,如何能牵累你去送死,我只求你一定要把子欺带出去,他跟济安以后就靠你跟秦将军多加看顾了,二位大恩大德,我文成慧定当铭记!” 文成慧说完便不顾她阻拦,执意要往里冲,叶长安一时没能拉住她,竟叫她挣脱开。 “不是,宋夫人你别去啊!” 叶长安简直头大如斗心力交瘁,她自然能理解家人有难时的心情,但救人也得量力而行那,这哪里是救人,分明就是想一块儿送死嘛! 她提了一桶救火的水尽数浇在自己身上,然后跟在文成慧后面,试图拉住她,照眼下这个火势来看,府里的人大概是难有活路,既然已经如此,能救一个是一个,想想济安还那么小,只靠一个头脑不清楚的混账舅舅哪里能成。 文成慧踉踉跄跄寸步难行,大概是想着折在里头的宋尹跟父母亲,居然一点都不顾及火大火小,只一味往里跑,身上的衣裙已经烧着,但她好似一点没知觉一般。 叶长安只跟着她进去没多久,便被一根烧着倒塌的大门柱子给拦腰截断去路,她好险才躲开来,但再一瞧,哪里还能看见文成慧的影子。 无奈之下,叶长安只好先退出去,但眼下想要再进,已然是没可能了。 此时文子欺跟陌遥赶来,文子欺见状立即追问,“小媒官,我阿姊他们那,你不是跟着他们的吗,人那!” 一边说一边就要冲进去,却是叫陌遥跟叶长安一起死死拖住,“花蚊子你冷静点啊,我来的时候宋大人已经进去了,宋夫人她……抱歉,我实在没能拦下她,但你不能再进了,已经进不去了啊!” “你胡说!”文子欺跪在地上,抱着脑袋嘶吼一声,“怎么可能这样那,方才家里还好好的,一定不是真的,他们一定已经逃出来了,快灭火,都他娘的来给我灭火啊!” 还灭什么火,照这个火势,就是把洛水引来也不够,连救火的守兵都已经彻底放弃,眼睁睁看着文府化为乌有。 而叶长安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死死拖住发狂了的文子欺,无论如何不能再叫他去送死,不然他们拼死来洛阳城一趟,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炽红的火一直无情的燃烧着,大有要烧尽天地的趋势,随着文子欺的沉默与认命,叶长安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命运被颠覆的时候,谁都无能为力,一如他们所有人。 “妹子!”邢山过来提醒,“咱是不是该赶紧撤了,兄弟们已经开好了道,再不趁乱走,那就更走不了了啊!” 叶长安看看周围,因为火势凶猛,大多数人都退避三舍,他们在这里暂时没人过问,但不代表洛阳城的守兵会放他们走,迟早还要来抓人的。 “花蚊子,我知道你心里憋屈不甘,但眼下不是悲伤难过的时候,咱们得先想法子逃出去是正经,我跟你保证,以后但凡让我逮着机会,一定帮你出这口恶气,你得想想给咱开路的兄弟们呀。” 文子欺双手扶地跪在地上,脸几乎要埋进土里,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扑面的炙热,既不痛哭也不咒骂,整个人木呆呆的好似丢了魂,唯一还保持着愤怒与悲伤的,就只有他紧绷的后背。 “子欺,求你别这样好吗?”陌遥经过长时间的心力耗费,也仿佛用尽了力气,陪着他萎顿跪在地上,“听长安的,咱们先走,先离开这里好吗?” “是谁干的。” 好一会后,才听见文子欺沙哑沉闷的声音响起。 叶长安询问的看着邢山,谁干的,有人看见了吗,难道不是高安授意的吗? 叶长安只顾救人拼命,压根儿没想过这个问题,长安城里说了算的除了高安还能有谁。 邢山想了想道:“我听小刀兄弟说,好像跟看守的不是一波人,啊,我想起来了,说是打宫城方向过来的人,可能是宫里派来的!” 文子欺猛的抬起头来,布满了血丝的眼中猩红一片,叶长安被他这幅样子吓了一跳,无端想起了嗜血的恶魔。 文子欺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因为长时间的跪立,腿脚不受控制的踉跄一下,然后二话不说,拽过旁边的一匹马来,骑上就跑。 “花蚊子!” “子欺!” 叶长安一拍脑门,“坏了,肯定是想去宫里送死,这是要把人给急死那!” 无奈之下,众人只好跟上去,文子欺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能善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0闯宫城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潼关这边,有徐方跟隋衍加入后,秦未总算得以喘了一口气,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不过高安依旧保持猛攻,他们还是没有反攻一搏之力。 “秦将军,我看这样耗下去并非良策。”徐方建议说,“打仗不怕缩头,保持实力反攻才是上计。” 秦未沉吟问他,“徐家主可是行武出身?” 徐方笑笑摆手,“算不得什么行武,从小兵摸爬滚打,发了笔国难财,都是运气好,倒是常年在兵营里混,多少学了点打仗的皮毛,瞎混。” 秦未笑了笑,看了一眼隋衍,隋小将这两日坐立不安,不知道存了什么心事。 “也只好如徐家主所言了,二位能来替我拖延这两日,秦未已经感激不尽。” 秦未原也没指望求胜,拖延两日给长安争取些时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更何况不能叫徐方把人都给搭上。 正在公孙直准备着撤退之时,长安城的援兵终于姗姗而来,尽管来的时间好死不死,但好歹是来了,于是秦将军即刻下令,进行反攻。 秦未本人因为腿伤严重,被众人勒令留在大营指挥,负责冲锋陷阵的人却是徐方跟隋衍,公孙直也是一身的伤,故而只负责调度与传信。 “将军,我看这个徐方很有几分能耐啊!”公孙直跟秦未一边说着前线战况,一边不忘夸赞徐方,“我还当是想来巴结您蹭军功的,没想到很会打仗嘛,就长安城那帮不情不愿来的援兵,愣是叫他指挥的团团转。” 徐方的确让秦未有几分意外,但援军就更叫他意外了,“他们能来当个人使已然不易,只要别给我临阵脱逃就是烧了高香,如此,却然是意料之外了,可知援军是哪家带头?” “是杨家,另外于家的也格外卖力,不知道的还当是干了什么对不住您的事,看来是打着拉拢您的心思。” 杨家能带头,既在意料之内也在意料之外,如果没有什么外因促使,恐怕不见得这样顺利,于家就更不必提,看来十有八九是长安城里生发了什么变故。 “将军,我看咱们眼下不是没有反攻的机会,高安人再多也架不住这样打下去,您看接下来是速战速决好呢,还是再帮叶娘子拖延几日那?” “洛阳城还没有消息传过来吗?”秦未皱着眉,心里不住思度算计时间。 “还真没有,也是奇了怪了,按理是应该有信儿了。”公孙直看着秦将军的眼色,没敢把心里不好的预感说出来,“我看这一两日也该有了,要不咱再耐心等等?” 秦未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但心里已经规划着如何去救人了。 夜里大军回营,士气高涨,这是小半月以来第一场胜仗,尽管没讨多少便宜,但也没让高安讨了便宜去,是反击的良好开端。 隋衍自战场回来,主动来找秦将军。 “秦将军,既然援军已来,是不是应该派人去洛阳城接应长安。” 秦未眉头一挑,“隋小将要带兵吗?” 隋衍点头,“我去吧,潼关离不开你,有秦将军跟柏青坐镇,我在不在都无妨,再者洛阳城我熟,是最合适的。” 秦未点点头,明显是认同他的说法,“如此也好,就有劳隋小将了。” “秦将军客气,我定会把她带回来。”隋衍抱拳,转而下去准备。 秦未看着他离去,嘴角的笑有些无奈,自从隋衍知道长安带了五百兵去洛阳城,对着他的脸色就不大好看,明摆着是把他当成了苛待下属的混账。 至于秦将军为何这样大方的把英雄救美的机会拱手相让,纯粹是没有办法中的抉择,潼关离不得他,而除了他之外最在意长安的人,大概就只有隋衍了,所以他去是最合适的。 与此同时,高安刚刚收到了洛阳城发来的快报,他正为着接下来的战略伤脑筋,冷不丁一看快报上的几行字,惊的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手里的信被他捏的粉碎。 他的脸色一瞬间冷到极点,立刻喊了外面的人来,“传令下去,大军即刻撤退,回洛阳城!” 而在此前两日晚上,也就是文府失火后,文子欺怒发冲冠的一个人杀进了宫城。 宫门口遭遇阻拦,“来者何人,胆敢闯宫城!” 文子欺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么快洛阳城的人就不认识他文大公子了。 “我是来救你们的人,我保证两刻以内,高安的人就会杀进宫城,让与不让,你们看着办吧。” 守卫面面相觑,高安在洛阳城无人敢惹,谁人不知道宫里这位不过只能守着宫城这一亩三分地,实际一点权利也没有,高安在洛阳城留了不少人,真打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有人会质疑高安的权利,先从心理上就会信了他这份说辞。 再者甭管是不是会有人逼宫,只看面前这位凶神恶煞的公子,不让道的话,可能他们就得先倒霉了,于是心下一怂,这就给文子欺开了宫门。 文子欺一路连骗带恐吓,就这么闯了一道道宫门,竟是长驱直入的来到大殿门前,不过大殿就不那么好闯入了,因为看门的认出了文大公子。 “来人护驾!”看守的侍卫不知是心虚还是为甚,对着文子欺紧张不已。 “这不是文大公子吗?”殿内出来一人,正是曲玉,他眯着眼打量文子欺,似乎是在判断他是如何逃出文府,又如何闯进宫来的。 莫非是那帮闯文府救人的得手了吗? “总算还又几个眼睛不瞎的。”文子欺冷冷看着他,“是谁派人去文府放火的,主动站出来,我让他死的痛快些。” 曲玉沉下脸,他没想到文子欺会逃出来,原以为趁乱放把火,谁还顾得上追究是谁放的,只要除掉了文显,高安不高兴那都是后话。 “文公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看守文府的尽是大司马的人,我们跟文公无冤无仇,怎会做这样的事,救人还来不及,要不是高安执意要看管着文公,官家是非常想让文公出山掌控朝局的。” 要不是文子欺亲眼所见,大概要信了他这番鬼话,“曲靖臣,你要拿烧文府的这点魄力用在高安身上,也不至于被他吃的死死的,我实话告诉你,你派去的那帮人已经被尽数诛杀,高安可一点面子没打算给你二位留,就别做什么等他回来再计较的春秋大梦了。” 曲玉脸色一变,派去的人居然都折了,那只能证明,高安是想要力保文公不死的,不然,如何也不会把他的人赶尽杀绝。 “所以,文公子又是如何逃出来的,那文公他……” 不提这个还好,曲玉一旦默认,文子欺连跟他废话的心情都消失殆尽,直接甩出手里的马鞭,穿过层层护卫,准确无误的套在了曲玉的脖子上。 “我看谁敢动手!”文子欺额头青筋暴起,手上狠狠用力,竟是将曲玉从人群中提溜出来。 曲玉被扼住脖子的马鞭勒了个半死,连呼救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他再足智多谋也罢,到底是一介文人,哪里有还手的余地。 文子欺一双猩红的眼中尽是复仇的决绝,一丁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将曲玉拖至跟前,一把就扭断了他的脖子。 曲玉在眨眼间就送命,所有人都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文子欺马鞭一扬,愤怒抽地的声音吓的没有人再敢靠前,他一夹马腹,居然就这么骑马往大殿里闯。 大殿的门被他直接撞开,里面是一个惊吓过度的官家跟一群惊吓过度的内侍,如果上天有路的话,他们可能会毫不犹豫的蹿上去。 大殿门口骑在马上的文子欺,就如同从天而降的死神,宣布着他们的死期。 “子,子欺……有话好说……” 现在的官家,也就是以前的怀朔公,此时毫无形象的贴坐在宝座上,祈求文大死神能顾及几分往日亲情。 “诸位。”文子欺冷冷开口,“趁还有逃命的时间,我劝你们还是快点跑,高安的人很快会杀进宫,你们这位蠢主子可能救不了你们。” 高安连前任官家都没打算放过,如何会在意这位,谁心里还没个数,一说要逃命,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往外挪步。 文子欺十分善解人意的让开路,让逃命的内侍官出殿,官家干着急没有法子。 “都,都给孤留步!孤保证,大司马不会如何的,不要听这个乱臣贼子的胡言乱语!” 文子欺冷笑,“你还是省省吧,他们死不死跟你有何关系,反正你是一定要死的,高安回不回来,你反正也看不见。” 文子欺把大殿门重重阖上,隔绝了外头一切嘈杂,森冷的气氛,更加符合死神索命的设定。 “本来你死不死都无所谓,横竖就是个废物,但在你愚蠢的下令火烧文府的时候,就该想到现在的结局。” “子欺,不是我,真不是我,是曲靖臣他……” 文子欺提着刀,气沉丹田大呵一声,大刀直冲官家喉咙而去,携带了足以毁天灭地的愤怒,将他的辩解之词扼杀在喉中,官家一口老血喷出,不甘心的送了命。 那一刻,文子欺扑通一声跪在大殿中,仿佛耗尽了力气般,终于流出了悲伤又不甘心的眼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1大魏亡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宫里被文子欺一搅和,惊慌的惊慌,逃命的逃命,一时乱的不成样子,叶长安跟陌遥他们方能趁乱进宫,方才他们被拦着不给进,不知晓文子欺进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皆心急如焚。 而宫外的守军其实原本并没有要逼进宫里的打算,都是文子欺用来糊弄人的,反而是在文子欺闯宫,曲玉被杀后,宫外的守军这才预感到不对,于是率军进宫救驾。 “子欺居然杀掉了曲玉。”陌遥听到宫人们散出来的消息,心里不安至极,“这可坏了,万一他要是把官家也给杀了,咱们可能就真的走不掉了。” “曲玉是谁?”叶长安问道。 “是当年怀朔公府里的谋士。” 原来是怀朔公的狗腿子,那不用问,烧文府肯定是狗头军师的主意,文子欺杀了他不正是出了口气吗。 “反正咱们已经出不去了,花蚊子能报了仇也好,省的他心里憋屈。”叶长安一边跟邢山商量,“你看,咱要不干脆把皇宫也点了算了,就算咱逃不出去,把洛阳城老窝烧了,膈应一下高安也算是大快人心。” “烧宫城?”邢山惊讶,“妹子,你可知史上烧宫城的都是什么人嘛,你这是要载入史册啊!” “就兴他们烧文府,还不兴我们烧宫城吗?” 陌遥道:“还是先找到子欺再说,如果官家还活着,或许能胁迫他出城。” 胁迫官家出城大概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陌遥抱有一线希望的找寻文子欺,然而在看见曲玉的尸体以及紧闭的殿门时,心一下就凉了。 “子欺!”陌遥用力推开殿门,一眼就看见了宝座上官家的尸体,以及跪在地上的文子欺,“子欺你没事吧?” 文子欺纹丝不动的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这可彻底完蛋了。”叶长安看见官家尸体后,当机立断,“邢山兄弟,快跟我找找殿里有没有煤油什么的,这把火必须要放。” 邢山只好照办,幸而大殿中有蜡烛油灯等物,放把火不成问题,但真的要烧吗,他心里十分忐忑。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守军的吼声,“大家快去搜!擅入宫城者一个不留,务必确保官家安危!” “不好,他们找过来了!”叶长安焦急道,“陌遥娘子快带花蚊子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我要放火了。” “妹子,没有趁手的家伙,这火一时半会烧不起来啊,大殿里哪有什么地方可躲,咱岂不是要把自己烧死在这里吗?” 文子欺忽然从地上站起来,沙哑着说了一句,“都跟我来,我知道哪里能出宫。” “花蚊子,你可终于活过来了!”叶长安激动不已,“快,邢山,不管烧不烧得起来,先点了再说!” 她收集了大殿中所有用来燃灯的煤油,拽下易燃的缦帘,全部堆放在大殿门外,然后毫不犹豫的把火种仍在上头,由于煤油的作用,小范围的火瞬间燃烧起来,没多久便蔓延了整个殿门。 文子欺领他们走的是大殿里的密道,这大概是皇帝专用逃生通道,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五个,别管文子欺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得到了大家非常一致的崇拜。 “花蚊子,你到底没白在宫里混啊,这样的密道都知道,太牛了!” 在叶长安的概念中,宫里的密道都应该是那种可以通天的,怎么说这一路走出去,那也该出了洛阳城吧,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么容易就出城了,早知道如此,还拼个什么劲。 “先别高兴的太早。”文子欺一盆冷水浇下来,“密道通向哪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宫中的密道没有一条是能出宫的。” “……” 不能出宫的密道挖来干嘛,躲猫猫玩吗?宫里的贵人们还有这等癖好? 因为文子欺的这句话,大家的心重回谷底,皆做好了出去可能就会遇上守兵的准备。 宫中的密道虽然不能出城,但环境都不错,一路都有夜明珠照明,并且有无数条岔道,文子欺凭感觉选择,越走心里越没底。 岔道多的好处是追兵难以在第一时间判断他们走的是哪一条,不好的地方就在于,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走的是哪里,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出去,谁也不确定会遇上什么。 终于在走到尽头的时候,他们不得不面临要出去的现实,密道出口是在上头的,看来他们是走到了某个大殿的地下,文子欺在前面谨慎的打开出口,大家皆屏气凝神。 出口打开的一瞬间,叶长安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以及某种生物吐气的哼哧声。 “这是马棚?” 叶长安噎住,心说谁这么爱开玩笑,居然把密道出口放在马棚,是为了方便骑马逃跑吗? 四人陆续出来,看看周围,确实是个马棚,因为马棚比较偏僻,故而暂时没发现有人搜到这里,而且叶长安还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六顺。 这得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那,叶长安咂嘴,还当以后再也见不着它了,毕竟身为一个没有什么用处的马,让人宰了是迟早的事,谁知道它还能在宫里的马棚混的如鱼得水,看体型保持的也不错,一点都没饿瘦。 叶长安过去解开六顺的缰绳,决定这次带它逃命,“大家都挑一匹马,这里我熟,我知道怎么出宫。” 六顺见了老主人,倒是没认生,还很给面子的哼哧了一声,叶长安顺着它越来越光滑的毛,“六顺那,你可给我长点脸,这次逃命就靠你了。” “妹子,你挑匹像样点的马逃命呀,这肥猪似的玩意能不能跑得动那!”邢山担忧道。 “老伙计了,跑不动也不能把它丢在这里,没事,别看它肥,关键时候会发疯。” 叶长安夹了夹马腹,很好,六顺给面子的跑了起来,四人一人一骑,暗夜中,迅速的往宫门处跑。 宫城大殿方向,远远看去居然也火光四起,应该是叶长安那把火起了势,宫里亦是乱糟糟的,到处都是搜捕他们的人。 六顺这个人来疯,大概是许久没有机会出来放风,乍然得了自由,跑的无比欢快,还不时要哼哧两声,生怕别人不知道它出来了,这还不算,专挑热闹的地方跑,要不是叶长安拽着,它估计得跑去大殿烤烤火。 “妹子,你靠不靠谱啊?”邢山替她捏把汗,“你确定咱不是去自投罗网吗?” 六顺的不安分终于引来了搜捕的兵,本来要出宫就不容易,还想着能尽量不引起注意,哪怕到了宫门再拼一把也好,谁知道离宫门还老远就露了。 果然坑人还得数六顺。 叶长安有点拿不住它,情急之中,她狠狠拽着缰绳强行掉转马头,岂料这一下又刺激了六顺,常乐县中发疯撞墙的六顺又回来了,前蹄一扬,只差把她甩下去,紧接着长啸一声,疯了似的飞跑起来。 “来人呐,他们在那!” 不用指,六顺自投罗网的朝着人家飞奔而去,把搜捕兵都吓懵了,这些人是强盗土匪吗,完全有恃无恐啊! 六顺这样发疯,跟着它的马也一起疯,四人四骑就如同失了准头的离弦箭,直朝着人群中横插进去。 搜捕兵被撞了个人仰马翻,自然是拦他们不住,但也没放任他们跑,紧接着都跟在后面追杀起来。 洛阳城中同样乱成一片,从天黑乱到天亮,文府的火还在烧,宫城的火也没停歇,整个洛阳城都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公孙直带兵终于杀进城,只是苦于找不到叶长安,情急之下只好连番发送暗号,希望她能看见找过来。眼下的洛阳城已经不再是他们眷恋的那个地方,焦躁,杂乱,颓败,到处都是即将腐朽的味道,尽管痛心不已,但公孙直要做的仍旧是不断破坏它,把它推向更加不复的深渊。 天将亮的时候,有越来越多的百姓涌上街头,他们惊慌,无措,不知道刚刚安定下来的洛阳城,为什么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人间地狱。 不知又是谁喊了一句:“官家死了,大魏朝灭亡了!” 而后就是更加难以控制的暴动,惊慌逃命的百姓,群龙无首不知何去何从的守军,还有时不时就会烧起来的某座建筑,分不清谁是谁。 就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公孙直晃然看见了一匹打人群中飞奔而来的马,马速之快叫人瞠目结舌,骑马的人正是叫他望眼欲穿的将军夫人,他有心拦上一拦,无奈他掂量着身板可能没有墙硬,只好识时务的让开道,再然后,这匹马就直向着一面墙撞去。 他发誓,他真的不是见死不救…… 疯六顺在脑袋撞墙后,终于清醒了几分,不跑了也不嚎了,晃晃悠悠原地转了三圈,然后身子一歪,直愣愣往地上倒。 叶长安从马背上跳下来,七晕八素的站住脚,感觉自己回到了人间。 “叶将军……你还好吧?”公孙直上前来,不确定的看着她,“您怎么还往墙上撞那?” “废话!那是我要撞吗?”叶长安踹了六顺两脚,这货死猪一样哼哧两声,没有起来的意思,“找人把它拖起来,让兄弟们快撤,洛阳城不能留了。” 公孙直捂着小心肝,心说不是将军夫人疯了就好,“叶将军,皇帝是真死了吗,我听大家都在传,莫不是真的?” “是真的没错,花蚊子杀了皇帝,我们放火烧了皇宫,然后消息是我故意传的,为的就是制造全城混乱,所以,还有问题吗?” 公孙直干笑两声,那还等什么,跑吧,将军夫人干下了这等惊天伟业,再不跑,那还等着被高安的人抓走当祭祀品吗! 于是趁着混乱,公孙直叶长安率领所有人撤出了洛阳城,一路往西北方向而去,绕道潼关,走的是河北郡,如此,只是为了避免跟高安大军遇上。 殊不知前来迎接他们的隋衍,为了尽可能快点进洛阳,冒险越过潼关直往洛阳城而去,尽管他们快马加鞭赶在了高安前面,却是刚好跟叶长安他们走岔了。 而心急回去见秦将军的叶长安,则甩下众人,一个人骑快马赶去潼关,她此时并不知道高安已经退军,一心念着秦未安危,冒着跑死马当危险,日夜兼程五日后,终于抵达潼关交战之地。 此时大军已经陆续撤回长安城,只留下了高热昏迷的秦将军以及一小队护卫军,除了要留下来等叶长安的消息外,更因为秦将军病重走不得。 从高安撤军后,秦将军就倒下了,于是周行做主留下一部分人看守,他比谁都心急叶长安能快点回来,因为只要她一来,无论如何都能让秦将军转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2想打人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秦将军的临别威胁言犹在耳,叶长安生怕回来晚了他悔婚,临到大营的时候还收拾干净了身上的伤,就为了见他的时候好看点。 谁知道秦将军沦落的比她还要惨,干脆人事不省。 叶长安看见他半吊的腿,心一下就沉了下来,“周将军,他这不是假腿吧?” “……瞧您这问的,假腿还吊着做甚,是真的。” “确定还能用吗?”叶长安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周行:“……” 就没见过这么诅咒自家夫君的。 周行走到秦将军床前,亲自戳了戳他的腿,给叶长安示范,“叶娘子瞧见没有,软和的,有肉,还热乎,喇一刀的话还能出血,说不定秦将军还能疼醒,你要不亲自来喇一刀试试?” 叶长安一颗心才算放回肚里,只要秦将军全须全尾就成,就怕他弄条假腿来糊弄她。 “试试就不用了,我哪里舍得,再说也不敢。” 周行心说幸亏他没上当替她试,将军夫人实在太阴险了。 “周将军,他这是怎么了,烧了多久,怎么还没醒?”叶长安坐过去,冰凉的手捂在他脸上,瞬间就热乎了,“这是要烧化了啊!” “将军腿摔断了,身上有伤,操劳了几日就倒下了,受伤发热加上连日劳累,可能就不那么容易醒,孙郎中说问题不大,再有一两日怎么也能醒了。” “怎么会摔断腿呢,秦将军身手那么好,不是说他不休息就把他敲晕了吗?” 周行翻了个白眼,心说谁敢把他敲晕啊,“秦将军他被偷袭,从马上摔下来的,您一走,战况紧急,将军也是没招,我们人手不够呀。” 叶长安的心揪了一下,得是疲劳到什么程度,他才会被人偷袭成功,就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周将军有劳了,公孙直他们还在后面,估计明后天应该会到,兵营里的事就劳烦您帮着打理了。” “得,你还跟我客气什么,秦将军就靠你唤醒了,加油哦!” 周行做了个不知道是什么鬼的表情,让人怪难为情的,难不成秦将军醒不醒还认人吗? 他走后,叶长安沾了一方凉帕子给他捂在脸上,秦将军的脸热的烫手,她非常担心他给烧傻了,“秦将军那,你这身子骨不太行啊,每次回来你都睡着,是故意睡给我看叫我心疼吗。” “怎么这么不叫人省心呢,腿都给摔断了,看样子摔得还不轻,回头要影响成亲的呀,实在不成,你坐轿我骑马好了,啊,就这么定了。” “还有啊秦将军,花蚊子的家人都没能救出来,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我琢磨着成亲的事又得延后了,这种时候咱们也不好办喜事你说对吧。” “还有啊,我一把火烧了宫城,官家也死了,不知道高安回去会不会跳脚,没能亲手杀了他,实在不甘心。” 叶长安絮叨了半天,也不管人家能不能听得见,大概是诚意感动天,过了没多久,就感觉秦将军动了动,并且不安的哼了两声。 “秦将军?”叶长安拿下捂在他脸上的帕子,并且拍了拍他的脸,然后惊喜的发现他的眉头动了一下,“秦将军,我都回来好半天了,再不醒就太不给面子了吧,最多再给你半个时辰呀,不然我可要准备拿刀喇你腿了。” 秦未:“……” 他好容易睁开沉重的眼皮,听到的就是这么血淋淋的威胁,被她差点用帕子捂死就算了,还要面临体罚,还是见血的那种…… 他这是找了个什么媳妇? “呀!秦将军你真的醒了,快睁开眼看看还认不认得我。” “……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秦未没脾气的醒来,本来面对的是一张朝思暮想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想糊一巴掌上去。 “我要是再不醒,估计就让你活活捂死了,谋杀亲夫也没见这么心急的吧。” “谋杀亲夫哪能呢,好容易骗到手的。” “是啊,哪天不想骗了就拿刀喇一下呗。” “秦将军,敢情你都听见了,你偷听我说话!” 秦未嘴角一抽,“还能要点脸吗。” “不要了!”叶长安豪气的放弃了脸皮,直接扑上去,在他温热的脸上吧唧一口,“可想死我了,你不醒我心急嘛,说什么你听听就好,别当真啊。” “那你先给我解释一下,腿断了不能成亲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从哪开始怀疑我身子骨不行的。” 叶长安:“……” 居然那么早就开始听了,秦将军这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啊简直! “秦将军那,你这样是不对的,怎么能故意套我话那,再说了我那是关心你,腿受伤影响形象啊,当然不好成亲了是不是,如果换你坐轿子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 秦未干脆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久别重逢是件美好又让人期待的事,此时此刻,他只想让她闭嘴。 再说下去,他就想打人了。 腿受伤了算个什么事,能上战场能滚床单,万夫莫当,更别说成亲这样的小事。 秦将军身残志坚,以伤病之躯把她按倒在床上,整个人都是昏沉状态,但丝毫没影响技能发挥,直把某人吻的跟他一样头昏脑胀。 不知过了多久,秦未停下来,脸埋在她脖颈处,细密的喘着灼热的气息,仿佛用尽了力气,方才短暂的清醒正在缓缓消散,他的眼皮又开始沉重起来。 他身上烫人的温度带来某种难以言述的触感,叶长安瞬间感到体温飙升,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发热,只觉脑袋一片空白,脑海中所有的念头通通弃她而去,成了个不能思考的傻子。 她的手放在他完全散开的发丝上,温热的汗水让她想起来他还在发热,“秦将军,看来运动有助于发热啊,这样出汗是不是会好一些?” 秦未懒懒的应了一声。 “那要不要喝什么药啊,喝过药再发散一会,说不定明日就好了。” 叶长安准备起身拿药给他喝,却被他按住,“别动,陪我睡会。” 她只好老老实实躺下,琢磨着反正天也不早了,连日赶路也怪累的,睡就睡会吧,说不定这样抱在一起还有助于发热,于是重新替他盖好被子,两人就这么蜷缩在一起,没多久便齐齐睡去。 大帐外头,周行察言观色,听见里头没了响动,特意吩咐晚食就不要送了,连看守的人都支配走,防止两个久别重逢的小年轻干点什么难以描述的事。 依着他的经验来看,如此非常有助于散热,没准儿明早晨秦将军就生龙活虎活蹦乱跳了。 不过眼下看来,久别重逢的俩人有点叫人大失所望,睡的还是天昏地暗。 再后来,叶长安就被热醒了,此时入夜已深,兵营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她耳边尽是秦将军不怎么平静的呼吸声,他身上的温度热的吓人,好像一个人形火炉,在这一方被褥中,如同置身蒸笼,她感觉自己已经有七八成熟了。 但是她不敢动,生怕热气散了,为了让他尽快发散出来,她只好紧紧贴在他身上,如此一来,热度更加难以忍受,没多久她倒是先出了一身的汗。 然而秦将军的身上依旧干燥炽热,于是她琢磨着要不要将秦将军唤醒,然后喝点散热药什么的,实在不行,她也可以勉为其难的配合他运动。 而秦未其实早就醒了,只不过一直昏昏沉沉的,他数日担惊受怕,在她回来前,即便睡着也并不安心,好容易她回来了可以安心睡一会,却因为两人贴太近而使他更加的难以平静。 昏沉中,秦未脑袋里车水马龙的出闪现了许多画面,有年幼时,在陆府刻苦拉弓的景象,再到他成人,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杀人,再到后来他生死一场,然后遇上她。 一切的一切年代久远,又好似近在眼前,他经受了那许多波澜坎坷,可是放到眼下跟她相拥的热度中来,一切又那样不足为提。 于是他下意识的收紧了怀抱,想要把她刻进骨子里,如此才能让他心安。 但叶长安就不那样舒服了,她几乎要喘不过气,稍微一动就会发现全身都处在麻木状态,再这样待一会,她应该会全身瘫痪。 “秦,秦将军,你醒了吗,要不要起来喝点药?” 叶长安试图把他推开一些翻个身,却不料秦将军忽然反应激烈的把她锁住,压得她更加窒闷,而且此刻的秦将军力气惊人,她竟是如何也推不动。 “长安……” 他沙哑着念了她的名字,就如同猫挠了心,她七晕八素的闪现了许多念头,她从来不知道这两个字如此动人,当然更有可能是因为从他嘴里念出来,什么压寨相公一夜春宵霸王上弓之类的,无不促使她干点什么将秦将军占为己有。 于是征服力爆表的某人使出了吃奶的劲,一个翻身就压在了秦将军身上,成功的做出了霸王硬上弓的第一步。 秦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3秦夫人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月色缭绕,夜空有几分迷朦,斑斓的投影被尽数挡在营帐外,大帐中除了他们彼此营造的灼热气息外,什么也混不进不来。 在这之前,叶长安一度并不理解亲密二字,更不知道人与人到底可以亲近到什么程度,在她的印象中,她跟谁都是保持距离的,包括父母,包括兄弟,她可以为他们拼命,会因为他们伤心,愤怒,但却不会毫无保留。 直到后来遇上秦将军,然后跟他越来越亲近,她认为这就是人与人之间最为相近的距离,可直至眼下,她才否定了之前所有的认知,原来人跟人是可以毫无保留的。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有次听彦娘说过,人这一辈子最能相信,依靠的就只有自己,如果哪一天你对一个人毫无保留了,那就预示着将会被他打败。 其实直到现在,她都不能完全反驳彦娘的话,纵然人是要依靠自己,或者不能避免信错人,但还是要给予有可能的人以信任,就比如眼前,她非常愿意把自己的后半生交给这个男人,因为她可以确定他也是这么想的。 秦将军看似粗暴,实则很温柔,他几乎完全都是在顾及她,她的每一分感觉他都可以敏感的照顾到。 在官媒衙门的耳闻目染中,她听到的都是诸如女子成亲初夜会很难过,要么就是谁谁谁家的郎君勇猛无比,丝毫不会疼媳妇之类的,当时她非常不以为然,想说疼痛难过算个什么,勇猛无比又能如何,还不是被她一下就撂倒,要怪只能怪娘子们逆来顺受不会自保。 要说勇猛,秦将军认第二,还有人抢第一吗,原本她在念着霸王硬上弓的同时,也做好了忍受疼痛的准备,但实际情况是,她的感觉很细微,不知道是她对疼痛不那么敏感,还是秦将军照顾的好,总之她除了全程如坠云里外,没什么太大痛苦。 于是又有一个疑问在她脑袋里打转,秦将军以前是不是有过这种经验那,完全不像一个新手呀,还有下一次,她一定要在上压住他,不然以后说出去多没面子。 但这种疑问她没敢问出口,因为她预感秦将军可能会打人,瞧瞧他心眼多小,不就是说他断了腿又没力气吗,连老命都不要了…… 秦未要是知道自己累死累活忙半宿,她脑袋里想的是这些的话,可能会真的忍不住把她掐死。 他并不是烧糊涂了,也不是一时冲动,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刻他都很清楚,当然他不否认受了那么点刺激,还有关于失明的担忧,他似乎在某种意义上接受了孙郎中说过的话,有可能的话,他想在看得见的时候跟她生一个娃娃,他不想那么遗憾。 秦未深深地吻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叹了口气,他不确定是不是吓到她了,这姑娘眼下一声不吭,不知云游在外的想什么。 “长安,疼么。” 叶长安摇摇头,问他,“秦将军,你出了好多汗呀,好些了吗?” 秦未失笑,什么时候了还管他出没出汗,心还能再大点吗? 秦未把她拥在怀里,帮她把头发散开,温柔地替她顺着,“要不要再睡一会,路上很累吧。” “想着见你,就不累了啊。”她抬起头看他,“跟你商量个事呗,下次我在上头成不?” “敢情你净惦记这个了,就那么想在上头?”秦未捏着她的鼻尖,宠溺又无奈。 “人在江湖混,总要顾几分面子嘛,嘿嘿……” 秦未笑着揉捏她的耳垂,没有回答,要面子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他现在,腰酸腿疼浑身抽筋,实在不能更糟糕。 “秦将军,我们这样挺好的,成亲什么的我觉得很麻烦,再说花蚊子现在正难过的时候,咱就别刺激他了,你说呢?” 秦未轻轻应了一声,对于方才的情动,他不会后悔,却担心她会不安,他一向认为成亲是两个人情到浓时很自然会发生的事,不必在意太多虚礼,何况他不确定他们眼下成亲会遇到什么阻碍,长公主那边可能不会轻易让他们如愿的。 她能这样说,既让他意外,又让他动容,他非常庆幸他找的人能如此理解他,于是再次紧紧把她拥入怀中,“你不必自责,文家的仇我记在心里的。” “秦将军。”叶长安摆正他的脸,看进他的眼里,“以后别把仇都记在自己心里,偶尔也跟我说说吧,毕竟你现在是我的压寨相公,我得替你出头的。” “好,我后半辈子栽到你手里,可不得你替我出头吗。”秦未给她盖好被子,“再陪我睡一会吧。” 临近天亮的时候,两人再次相拥而眠,发过热的秦未轻松不少,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自然醒来,日头已经高挂了半日。 大帐这边竟是一直无人来惊动,大家很有眼色的离得远远的,心照不宣的都确定他们一定会干点什么,不然怎么可能半天没有动静。 当然,将军跟叶娘子那点事早就不新鲜了,有关于两人谁在上的赌局开了不是一次两次,比如昨夜周行就压了秦将军在上,因为据他对秦将军的了解,越是叶娘子这样的越能引起他征服的欲望。 但再过几年就难说了,毕竟叶娘子这样的女子,除了秦将军外,一般人可是压不住的,娶个能造反的婆娘,不知道是福是祸那! 秦未醒来后,身上轻松多了,沐浴过后换了衣裳,果真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众人眼前,除了腿脚不大利索外,丝毫看不出是病了几日的样子。 周行心里暗叹,果真还是要靠叶娘子那,瞧瞧才一宿就好了,到底年轻那。 秦未问道:“可有吃的?” “有有有,肉也有,给你们留着那,怎么不见叶娘子啊?” 周行不嫌事大的问了一句,有意无意的往里头瞄了一眼,好似没动静。 “她可能还会睡一会,起来估计就会要吃的了。” 秦将军这话里无限纵容与宠溺,看来昨晚是将军在上没错了,叶娘子那么强悍都累成这样,战况挺激烈啊,周行心里乐的不行,算下来,他可是赢了不少银钱那。 “将军,您身子才大好,我看在潼关休整两日也无妨,公孙直跟隋小将他们还要一两日才能回来,我啊刚才打听到周围有几个可玩的去处,要不您跟叶娘子出去松快松快?” 周行那一脸贼兮兮的表情,让秦未老脸一红,好似叫人看穿了心事一样不自在,但不能不承认,周将军实在是说到了他心里去,到底是过来人,了解他,并且十分办事。 秦未掩嘴轻咳,“周将军,兵营里的事就暂且交给你了,有什么事情立即通知我。” 周行了然的嘿嘿一笑,然后一本正经的抱拳,“得,将军请放心!” 于是得了周将军提点的秦未,怀揣着某种忐忑与期待,再次回到床前,发现自己居然不能平静的面对她了。 傻姑娘睡的正香,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偷吃肉,一脸的坏笑,秦未替她掖了掖被角,手指停在她下巴上摩挲了一会,陷入了深深地自我反省中。 他放纵自己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样无措的时候是头一遭,他甚至在想,她醒来后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好,否定了无数个开场白后,秦将军决定亲自去端点吃的过来。 今日厨房准备的颇为丰盛,兵营里可见的好东西都搬了出来,他端了两碗材料丰富的肉粥并几样小菜,想了想又稍带了几个干粮,这才慢悠悠的回到大帐,正巧叶长安已经醒了。 叶长安此时只披了一件外衣,因为昨夜发了汗,正准备趁秦将军不在的时候去洗一洗,哪想他就回来了,于是颇为尴尬的愣住,不知道该若无其事的起来还是继续躺回去。 “你醒了,饿了吧。”秦未转过身去放下吃食,感觉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犹豫再三,叶长安决定先起来,“那个秦将军先吃,我先去洗个澡。” “要我帮你吗?” 叶长安老脸一红,“我自己来就好了。”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跑到净房,帐帘一拉,这才捂着砰砰跳的心肝,心说都已经跟秦将军坦诚相见了,还脸红慌乱个什么劲,真的太丢脸。 她深吸了两口气,拿出昨晚霸王的底气来,没事人似的去沐浴。 秦未坐在外头,想着她慌乱的样子不由失笑,然后亦装作若无其事的去收拾床褥。 “秦,秦将军。” 没多久便听她在里头叫他,“我好像忘记拿换洗衣裳了,能不能请你……帮我拿一下。” 秦未四下找了找,发现她的衣裳都不在他这里,于是找了他自己的衣裳过去,问她:“要我给你送进去吗?” “不,不用,就放在地上好了。” 秦未拿了外面的衣架,把衣袍搭在上头,然后揭开帐帘,给她放在靠近帐帘的地方,其间不可避免的看见她半露的香肩,秦未眼观鼻鼻观心的退出去,压着跳动不大规律的心跳,尽量装作没看见。 可偏偏越是压抑,越会忍不住关注,他这一早晨格外的耳聪目明,无论是她搅动水声还是换衣袍,一丝一毫的响动都会分毫不差的往他耳缝里钻,搅的他心神不宁。 他怀疑可能是昨晚烧坏了脑子。 这大概是发热冲动的后遗症吧,该有的悸动与慌乱一样不少的加倍反噬回来,秦未故作镇定地捧着一杯茶,直到凉了也没能喝一口,于是原封不动放回原处。 不一会,叶长安穿着秦将军的衣袍出来,好似套了一身麻袋,她干脆把裤脚挽到小腿,好像摸鱼才回来。 “秦将军,你是不是又长个了,这身衣袍能装下两个我吧。” 秦未看着她裸露的小腿,眉头不自觉地抖了抖,以前他不止见过甚至还摸过,从来没觉得不自在,他自认不是那种受礼教约束的人,可眼下却只想把她的裤脚放下来。 “吃过饭先不要出去,我给你拿衣袍过来换上。” “我自己去换就好了,你哪知道放在哪。”叶长安抓了一只干粮,正要往嘴里塞,冷不丁瞥见秦将军皱起的眉头,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可翻来覆去想,都觉得自己去换衣裳没什么毛病,于是心安理得的吃起来,“饿死我了,今天饭食很丰盛啊,是秦将军开小灶了吧。” “长安。” 秦未忽然叫她的名字,吓得她手一抖,差点吧干粮掉地上,她不怎么合时宜的想起昨晚秦将军念她名字的情形,发现自己以后可能都不能直面这两个字了。 哎呀长安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还带勾魂儿的。 “啊?怎么了?” 秦未瞥见她泛起红晕的耳垂,笑了笑,“这两日无事,带你出去骑马如何?” “骑马啊,好啊。”叶长安塞了一大口干粮在嘴里,“意思就是说秦将军这两日有空,可以陪我玩吗?” “嗯。” 而后又是一阵沉默,秦未慢条斯理的吃完肉粥,发现她居然一人独吞了所有的干粮。 叶长安打了个饱嗝,后知后觉的有点撑,“呀,我好像忘了给你留了,要不我再帮你去拿?” 秦未笑,“没事,我吃饱了。” “吃饱了啊,那我去换衣裳,你等我。” 叶长安站起来就要往外跑,不料被秦将军一把抓住,“把裤腿放下来再出去。” 叶长安低头看看自己细白的小腿,一下反应过来秦将军方才在别扭什么,然后噗嗤一笑,“秦将军那,你这个思想被礼教荼毒的很严重啊!” 秦未脸一黑,狠狠瞪了她一眼。 叶长安一边笑一边把裤脚放下来,不仅如此还特意找了个披风把自己包裹严实了,然后站在他面前说道:“你说的也对,我现在是秦夫人,是得注意一下形象,不能像以前那么随便,下不为例,我一定提高警惕。” 秦未笑起来,装模作样的摆摆手,“这还差不多,去吧秦夫人。” “得令!” 叶长安抱拳拱手,屁颠屁颠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4进山游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去自己的营帐换衣裳的时候,徐应桐正跟贺添在一处,看见她进来,贺添红着脸告辞。 “哎哎贺公子且留步。”叶长安叫住他,“赶紧的吧,还整日偷偷摸摸做甚,等回了长安城,立马提亲啊。” 贺添面红耳赤的抓着脑袋,“哎哎,回去就提亲,不过我现在身上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就怕委屈了应桐。” “出息的你,人家应桐在意你那点东西啊?” “我……”贺添下意识的看着徐应桐,然后低下头,“我先回去了,你们聊。” 叶长安对着徐应桐笑起来,“以前多么嚣张跋扈的贺大公子,活生生被你调教成了软毛猫,苍了天那。” 徐应桐羞涩的白了她一眼,然后看着她直砸嘴,“长安那,你不是昨天就回来了吗,夜里去哪过夜的呀,穿的这是谁的衣袍呀,哎呀袖子都能唱戏了。” “这还用问吗。”叶长安袖子一甩,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抖了抖眉毛,“我总不能去穿贺公子的衣袍吧,你也不答应啊。” 徐应桐凑上来贼兮兮的笑,“快说说你跟秦将军到底谁在上头啊,秦将军是不是勇猛无比,几下就把你给制服了的?” “去去,瞎说什么大实话,好像你看见了似的。” “是吧是吧,我猜就是这样,幸好我押对了,哎呀秦将军那样的男子英俊威武宽肩窄腰,当真是可遇不可求的极品,羡慕死我了!” “注意点口水啊你,贺添还没走远,你也不怕人家听见。”叶长安收拾了两件衣裳,跟她说,“我跟秦将军这两日不在兵营,大帐就留给你跟贺添,有没有很感动。” “哼,我才不期待跟他在一块,软蛋似的。” “你就口是心非吧你,我可等着喝喜酒那。”叶长安背上包袱,冲她挥手,“我走了。” 叶长安一想着要跟秦将军出去玩,心里就美滋滋的,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的待遇。 她换衣裳的当空,秦未已经简单收拾好了,牵好了马在大帐外等她。 “秦将军,咱们去哪啊,看你也没带多少东西,有地方落脚吗?” 秦未故作神秘的只是笑,“到时候去山上找寺院借宿便是,总不至于现搭营帐吧。” “你说的也对。”叶长安率先跨上马,“还忘了跟你说,你猜我把谁带回来了?” 秦未皮笑肉不笑,“不会是六顺吧。”这厚脸皮的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你怎么猜到的,是六顺没错,没想到这家伙命还挺大,从常乐县跟到长安城,居然越活越滋润。” 洛阳城里能跟她有牵连的,除了六顺那个色胚跟屁虫还能有谁,别问秦将军是怎么猜到的,他现在对一切接近她的雄性都异常敏感。 两人并肩策马,放开跑了一段路后渐渐慢下来,不紧不慢的走着,此时业已入春,白日不冷不热十分怡人。秦未落后一步跟着她,不时盯着她笑,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这样轻松惬意的时候,不由感慨。 再想起两年前的这个时节,他跟着她去十里坡,她对着他还满是猜忌跟敌意,不知道是不是从他想要跟出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们这一世的牵绊。 “秦将军,我们以后每年都出来一趟吧,什么时节都好,你不觉得这样很舒服吗?” 是啊,有可能的话,他巴不得后半辈子都跟她这样过了。 “长安,跟着我后悔吗?”秦未没头没脑的问她,“我是说,如果以后我都不能这样陪你的话,会怪我吗?” 秦未再次想起了失明的隐忧,心里忽然沉了一下,不自觉地就问出了口。 “秦将军干嘛这么问,我还怕你后悔那,你可知道我跟你在一块,顶了多大雷吗,实在太多人惦记你了,哼……”叶长安回头挑衅的看了他一眼,“但我可先说好了啊,你不准反悔,不然我可管不住我的暴脾气,你人都是我的了,少想三想四的!” 就知道她得想歪了,罢了,秦未摇头,能陪她一天是一天,就算真有那么一日,这丫头应该不会把他扔了吧。 秦将军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危机中,忽然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有点配不上她。 秦未忽然扬鞭,驭马跑在她前面,笑道:“能追上我的话,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后悔。” 叶长安急了,立刻甩马鞭追上去,“少威胁我啊你,我可不吃这一套,你等着,看我怎么超过你。” 秦将军快马跑起来,一般人是追不上的,但架不住他疼媳妇,更架不住他媳妇穷追不舍,两人你追我赶的跑了不知道多远,秦未有意放慢马速,等着落后没几步的某人追上来。 “休想甩下我!”叶长安跟他并驾齐驱,冲他扬头,“你啊就趁早死心吧,休想从我手心里跑出去。” “可不是吗,想跑也没路啊。”秦未朝她伸出手,“不跑了,一辈子栽一回就得了。” 叶长安把手放到他手里,大笑,“这还差不多。” 两人手牵手漫无目的地走着,渐渐到了山下,然后将马寄存,牵手往山上而去。 天气渐暖,树上都冒了新芽,看上去一片清新舒适,山不算高,估摸着天黑前可以到山顶,正好可以边走边赏景。 “这里景色不错啊,不知道有没有野物,秦将军,咱抓点什么开开荤啊?” 秦未抚额,如此大好的景色,难得恬静的相处时光,她能不能想点不那么血腥的东西。 某人还在自得其乐的喋喋不休,“其实啊,挑这座山头也挺好的,招百十个兄弟,每日吃肉饮乐,多自在啊,去他娘的长安城,每天咧着腮帮子笑,累都累死了。” 听着听着,秦未就由她去了,倒也听出了几分乐子来,他的傻姑娘就以此为乐,也因此而可爱,然后不由顺着她想,到老了的时候来这里隐居也不错,恬静清雅的地方,大概就要有这么个煞风景的人在跟前才不那么孤单吧。 “不过我得先确认这里有没有野物,太少了可不行,我可是一日都离不了肉的。” 叶长安边说着就甩开秦未,一个人上蹿下跳的找活物,秦未无奈失笑,“你慢着点,咋咋唬唬的,有活物也给你吓跑了。” “哎,秦将军,咱俩比赛打鸟如何?” 她此时蹲在一根树杈上,野物没瞧见,倒是满山的鸟鸣声不绝于耳,当然,这样的空谷鸟鸣在文雅人听来,就是绝佳的意境,但在某个无肉不欢的人听来,每一声啼鸣都是一口香喷喷的肉。 秦未笑,“要怎么比,徒手抓鸟吗?” “徒手抓鸟?秦将军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吗!” 秦未捏了捏鼻子,谦虚的笑了笑,“没有。” “没有你说甚。”叶长安翻白眼,从身上掏出了一只弹弓,“当然要靠它了,怎么样,敢不敢比?” 这弹弓还是常乐县的时候,从秦将军那里顺来的,因为格外顺手,她一般都随身带着,偶尔搞个偷袭什么的很有用处。 “你还随身带着它呢?” “那可不,出门在外,没有吃食的时候就得靠它生存。” 叶长安一边说一边显摆的朝着树枝深处投了一颗弹丸,只听一声哀丧的鸟鸣声落,吧唧从树上掉下来一只倒霉鸟,四脚朝天,沦为了某人开荤的第一口肉。 秦未很给面子的击了两下掌,“准头不错。” “不错吧,我可很少失手的,以前我们几个嘴馋了的时候,我都会打几只鸟来解馋,大伙儿都对我崇拜着那!” “所以你那帮小兄弟,其实都是因为有吃的才跟你的吧。”秦未笑说,“怨不得常乐县的时候没见着几只鸟,敢情都让你们吃绝户了。” 叶长安哼道:“你别光笑话我,别说你做弹弓不是为了打鸟的,谁信啊,没准比我还手黑,喏,该你了!” 叶长安把弹弓扔给他,秦未一下抓住,拉开试了试松紧度,然后随意捡了颗石子,也不见他如何瞄准,几乎是拉开的瞬间,石子就投掷出去,这下连哀桑声都没听见,倒霉鸟就落在地上,好死不死的跟方才的那只躺在一起,凑了一对儿难兄难弟。 “可以啊秦将军,看来没少打鸟啊!” 那是,秦大将军打人都不在话下,何况打鸟。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打败你,快给我弹弓。” 秦未把弹弓扔给她,“这样下去分不出胜负来的,你等会儿,我再做一个。” 再做一个?叶长安讶异,“没有工具也能做吗?” 秦未但笑不语,他寻摸着折了几根不同的树枝,然后开始剥树皮,“把你的刀给我。” 叶长安也顾不得打鸟了,从树枝上跳下来,眼不眨的观摩秦将军如何做弹弓,“秦将军,树杈倒是能做弹弓不假,可没有趁手的线那,再说你用这么简陋的工具跟我比,我不是欺负人吗?” “还没比那,你怎么就知道不是我欺负你。” “嗬!口气不小啊,我还就不信欺负不着你,从现在开始,半个时辰后咱们在这里碰面,当然秦将军要是半个时辰都在做弹弓,那就别怨我手下无情了。” 叶长安洋洋自得好似胜券在握,不把秦将军欺负完了不罢休的样子,拿着秦将军做的弹弓,开始了为期半个时辰的打鸟之旅。 果然以怨报德是她的天性,秦未暗自摇头,蹲下来兀自磨树皮。 如此半个时辰后,叶长安拎了几串五颜六色的鸟来,少说也有四五十只的样子,用她的话来说,少打几只是为了给秦将军面子,况且鸟吃多了也腻,吃不完不是浪费吗,于是在她手下留情的情况下,只抓了这些。 而秦将军晚她一步回来,手里不见有鸟,倒是拎着几只野兔,随便一只野兔的肉,都比她几十只鸟多的样子。 “秦将军,你使诈啊,咱比的是数量,你居然用斤两来取胜!”她盯着那几只野兔直流口水,“不过看在甚合我意的份上,就原谅你了,可是为什么我一只兔子都没瞧见那!” 秦未笑她,“兔子看见你都吓跑了,自然不会让你看见的。”他把野兔扔下,拍了拍手,“天儿不早了,咱们拎着这些怕是进不得寺院,得找个地方落脚才行。” “对啊,你不说我都给忘了,这里荒山野岭的,能有什么地方落脚,山洞吗?” “嗯,我方才抓兔子的路上,遇见一处山洞,不过挺荒僻,怎么样,敢不敢跟我去?” “秦将军小看我不是,我难道还怕你把我卖了不成,山里再吓人,不过就是豺狼猛兽,还能有甚,只要不是鬼我都能应付。” “大气,我果然是找了个土匪媳妇。” 叶长安哈哈笑,拍拍秦将军的肩膀,“以后有我罩你,有酒有肉吃香喝辣,保管不让你后悔。” 秦未笑起来,拿下巴指指地上的鸟,“这点肉都不够你自己塞牙缝的,还罩我那?” “秦将军!你居然敢质疑我!” 叶长安二话不说,撵着秦将军追打上去,两人笑笑闹闹,满山野里都是欢快的味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5成亲礼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临近傍晚的时候,二人跑到山顶,秦未说的山洞就羞哒哒的隐匿在山顶一个十分不起眼的角落,若非此时枝叶还未及繁茂,眼神稍不好的人根本瞧它不见。 叶长安心说,秦将军果然身残志坚那,居然已经来山顶溜了一圈! 不过这里虽然荒芜偏僻,景色比山下好了不止一点,偶尔还能见着几只她梦寐以求的活物,怨不得秦将军能逮着兔子,原来都在这定居那。 秦未在清理洞口的树枝藤蔓,叶长安则心甘情愿的去捡枯枝,此时夕阳斜照,正打在他侧脸上,映衬的秦将军的轮廓刚毅又柔和。 叶长安不由看直了眼,忍不住流哈喇子,手里捧着的干柴哗啦啦往地上掉。 秦未听见声音看过来,笑她,“怎么还流口水了,想什么呢?” “秦将军,我发现你真好看唉,可惜我不会画像,不然一定把你现在的样子画下来挂墙上。” “现在才发现我好看,晚了点吧。” “不不,是现在更好看,感觉自己可能积了八辈子德,要不怎么能骗到你那。” 秦未笑起来,因为她这话而心满意足。 趁着天没黑,秦未进山洞点起了火堆,黑洞洞的山洞有了光,才发现这里一点都不小,并且还有尊破旧的佛像。 叶长安四下打量起来,“这里原来是佛寺吗,建在这么荒僻的地方,香火哪能好呀?” “不能胡说八道。” 秦未有几分严肃的纠正她,并把她拉着一起跪在佛像面前磕了俩头。秦将军的确不信佛,少年时期也混不吝的认为佛不佑人命数,但人生经历到现在,他便认为至少要存几分敬畏,就算为了他在意的人,也该宽和些,不可一味排斥。 且眼下是不得不叨扰人家的地盘,就算出于借宿的礼仪,也该说两句客气话,于是他心里默念了几句得罪勿怪之类的。 叶长安见他如此,也不敢再轻浮的随意说话,磕完了头才小心翼翼问他,“秦将军,咱可是为了吃肉才选择来山洞的,可眼下佛祖高悬在脑门上,咱到底是吃还是不吃那?” “佛祖见惯了生死,不会怪咱们的,何况这是生存之道,眼睁睁看咱们饿死了,岂非也是罪过,放心吧,我方才告罪过了。” “这样啊,那我也告罪几句好了。” 叶长安转过身,再次双手合十默念几句,大意就是她吃得多,佛祖别见怪之类。 再然后,她就心安理得的出去拔鸟毛了,抓的时候挺过瘾,但拔几十只鸟毛可不是开玩笑的,最后拔光了衣裳再一看,当真没多少肉。 她一边叹气一边把鸟叉在树杈上,坐在火堆边心急火燎的烤肉,肉少就算了,等的还心焦,再没多久秦将军收拾好了兔子进来,亦跟她一起坐在火堆边。 “早知道带点盐巴来多好,以前我们出去抓鸟,二胖子都会带点盐,稍微撒一点味道就不一样了。” 秦未打开小包袱,从里头取了几个小瓶子放她眼前晃,“你现在有秦将军,各方面不比你的小兄弟差吧。” 叶长安的眼里立马放绿光,“秦将军那,让我说啥好呀,我实在太爱你了!” 秦未瞅她,“不给盐还不爱了呗。” “爱爱,秦将军什么样子我都爱,简直人间极品世间难寻,我捡了大宝贝了。” 秦未笑起来,一边香料撒上去,香气立刻传遍了整个山洞,“你先烤着,我去山洞外头装点小机关,不然香气引来野兽就不好了。” 叶长安美滋滋的看着他,心里想的是,有秦将军在身根本万事不愁,他怎么什么都能搞定那。 天彻底暗下来后,两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吃一边聊几句,既没有感到山顶夜凉,也没觉得无聊,仿佛只要有对方在,就拥有了全部。 但也不是没有坏处,比如她会受到秦将军的各种限制,在叶长安准备将第十八只鸟往嘴里塞的时候,就被秦将军拦下来。 “差不多得了,吃这么多肉夜里还睡不睡了,比我吃的还多。” 叶长安不乐意了,“秦将军,以前你都很纵容我吃的呀,怎么人到手了就嫌弃了,再说了才吃了不到一半,我还没吃饱那!” “还没吃饱?一整只兔子都下肚了,你那肚皮是麻袋做的吗?” “哼,你管我是什么做的,我现在正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很正常啊,你要不让我吃,我就另寻新欢。” “那你去寻吧,看看这荒郊野外的,新欢在哪。” “……山上没有,还不兴我去山下找吗,长安城里男人多了去了,哼!” 秦未要笑不笑地看着她,“去长安城找么,你倒是先列举几个备选我听听,说不定我还能帮你撮合一二。” 秦将军脸是笑的没错,但那眼神里放出来的小刀已经到她面门了,大概她只要敢说出一个备选来,她就会面对着满脸开花的结局。 叶长安色厉内荏的看着他,的确是想说出三五个备选来刺激他,但搜肠刮肚一番后才发现,竟是找不出一个能说出口的人来,什么人搁在秦将军眼前,平白就矮了三分,说出来也没面子啊。 “算了算了,我一时也想不起来,先将就着秦将军吧。” 她犹豫再三,还是放下了手里香喷喷的肉,万一真吃成二胖子那样,秦将军肯定会嫌弃她的。 秦未见她吃不到肉委屈可怜的样,拉她到身边坐下,用水囊里的水给她洗手,“并非不让你吃,夜里肉吃多了不好克化,吃别的我也不能拦你。” “我知道了,我就是开心嘛,难得跟你在一块,一放松就想吃。”她歪在他肩头,表示接受了他的道理。 “嗯,我能感觉到。” 丫头尽管哪天都没心没肺的,但是不是真的轻松无忧,他还是能感觉到的,警惕,担忧,仇恨,这才是经常伴随她的,他的姑娘承受经历了太多,难得能对他放开心扉,他很欣慰。 秦未给她肩头落了披风,然后一起拥在怀里,“长安,眼下只有你我二人,我觉得应该给你一份交代,我问你,愿意从今往后跟着我么,我不能保证给你安定的生活,但我会尽最大能力给你庇护,如果……” “秦将军。”叶长安忍不住打断他,“虽然有点欠抽,但我还是忍不住怀疑你是想给自己找后路啊,还如什么果啊,从什么今往后啊,不是从很早我就表明心迹了吗?我心甘情愿的跟着秦将军,没你之前,我也没过什么安定生活,更没落到没有你庇护我就活不下去的地步,干嘛给自己那么多压力,好像干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秦未捏着脑门,跟她说点掏心肝的话怎么就这么费劲呢? “长安,不是干什么亏心事,而是在郑重的严肃的谈论咱们的亲事,首先我承认,我对于成亲行礼并没有特别在意,昨晚……并非冲动不珍视,我垂涎你在意你,然后一切都很顺理成章,就是怕你乱想,而且眼下,咱们想要成亲的话,可能会比较闹心。” “不,秦将军,我跟你想的一样。”叶长安托着腮帮子,也一脸严肃的跟他说,“你知道我见多了按部就班的亲事,其实好与不好不在于礼数,你愿意我愿意,这就够了,再说了咱俩都算是没爹娘的人,真要行礼也不全乎,还不是一样缺憾,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一点都不想穿嫁裙坐轿子,要是秦将军同意我骑马的话,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秦未一边听一边笑,最后把她按在怀里,吻着她的发顶,“让我坐轿子我也不干,要不咱俩一块骑马?” “噗……” 叶长安喷笑,“不知道的,还当是咱俩有龙阳之好。” “谢谢你长安,我现在才发现,我找了个多么明事理不落俗的媳妇,正合我意。” “秦将军,我这还是头一次听你郑重的夸我,你以前就只会板着脸训我,我还想着骗不到手的话,认你当爹也使得。” “胡说八道!”秦未一个爆栗敲在她脑袋上,心里一阵烦闷暴躁,有种往事不堪回首的操蛋心情。 “嘿嘿,秦将军要真的过意不去,不如让我再吃一只兔子腿怎么样?” “不怎么样。”秦未没好气的揉揉她的脑袋,然后再次拉她去佛像面前跪下,“既然今日遇上了,证明咱们阖该有此一遇,就让它来给咱当个见证。” 秦未握着她的手,用上了这辈子所有的虔诚之心,认真的磕了三个头,“我秦未愿娶长安为妻,一生一世,相守相伴。” 叶长安也跟着说道:“我叶长安愿嫁秦将军为妻,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就算秦将军先变老也不弃。” 秦未:“……” 有她这句话就放心了,希望变瞎也不弃。 尽管没有嫁衣凤冠,没有亲友见证,两人却给了彼此最好的承诺与交代,大概千言万语都抵不过一句不离不弃,这是属于他们的最好的成亲礼。 一夜拥坐闲聊,临近天亮的时候两人各自睡了一会,秦未其实没什么睡意,就是怕早晨的时候眼睛会模糊,不过最近孙郎中一直给他针灸,情况好了许多,偶尔只是稍有模糊,并不影响视物。 直到清晨有白光投洒进来,然后在一阵不怎么和谐的腹鸣声中,秦未睁开眼,适应了一下视线,而后看向她。 叶长安也醒了,揉着肚子可怜巴巴的看他,秦未脸一抽,她昨晚吃了那么多,居然这么快就饿了吗? “秦将军,早知道昨晚上闲聊一夜,我就多吃点啊,饿的都睡不着了。” 秦未只好认命的起来加把柴火,把昨天剩下的肉加热给她吃,本来还想着在山上待两日再回去,这么看来,今日必须要回兵营了,不然整座山头都得让她吃空了。 “你早上少吃点果腹,一会带你下山吃好的。” 怕她吃多了肉不好,秦将军以此诱惑她,果然某人来了精神,嚷嚷着要去镇上喝牛肉汤。 “秦将军,我还想吃牛肉饼,还想吃夹了甜枣的粿子,还想吃……反正都想吃。” “你要吃这些,还不如回去让阿玥做给你吃,外头的怕是比不上她的手艺好。” “你说的也是。”叶长安站起来,把剩下没吃的肉包起来,“算了我们还是不要吃了,带回去给兵营里的兄弟们吃,让你这么一说,我都想快些回家了,也不知道阿玥跟蔡兄弟他们怎么样。” 秦未表示赞同,于是一起收拾了,这就下山赶去兵营,当然路上也没忘了兑现承诺,顺道给她买了好些吃食,两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在天黑前回到了兵营。 今日下午的时候,隋衍跟文子欺两队人马先后返回,比预期早了许多,叶长安还不知道隋衍来了的事,乍然见到他,简直震惊不已。 “隋小将,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隋衍听到她回来亦很高兴,故友久别重逢如何能不期待,只是在看到她跟秦将军两手相握时,眼神几不可见的暗了一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6流言起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对于隋衍的回归,叶长安意外又惊喜,她完全没想过还能再见他,只以为这傻子心灰意冷跑哪隐姓埋名去了。 于是拉着他叙旧,“隋小将,快跟我说说你都去哪了,看起来混的不错啊,是特意来支援秦将军的吗,真的太谢谢你啦!” 隋衍笑了笑,“没去哪,我除了在兵营里能混口饭吃,去哪都得饿肚子,后来在兵营里结实了柏青,就跟着他一块干了,听闻秦将军有难,来尽点绵薄之力。” “这哪里是绵薄之力,是帮了大忙的,我必须得好好谢你,跟我们一道去长安城如何,我请你吃好的。” 隋衍笑着应了,“也好,正巧我跟柏青要去长安城复命,大概会住段时间。” 徐方大老远跑来给秦将军支援,无论如何都会引起长安城里各方势力的关注,走一趟是理所当然,要这么跑了,必会引起猜忌,不知道的还当徐家存了多少兵马那。 “什么住段时间,干脆在长安城落户算了,再寻摸个媳妇,省的老一个人瞎晃。” 隋衍笑着抓了抓后脑勺,“我一人习惯了,倒是该祝贺你跟秦将军,什么时候办喜事,我如何也得讨杯喜酒喝。” “啊,这个啊,看情况吧。”叶长安装傻充愣,心说喜事早就办过了,就在昨晚,就俩人,谁也没请。 然后再一想,好似是有些说不过去,就算不想坐花轿,请朋友来喝一杯也是应当的,看来回去后得跟秦将军商量一下,不然谁问起来都不好回答。 没多久徐方嚷嚷着来见一见叶长安,“隋兄弟可是老跟我提说有个巾帼不让须眉的旧友,我得见见是什么样的女子当得起这句话。” 叶长安闻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隋小将,你说话靠点谱啊,多尴尬。” 她见这位隋衍说起的好友徐方,果真剑眉朗目一身正气,除了性情实在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好感度整体都在期望之上。 想起长安城里头的那些个家主,个个装模作样老谋深算的,再看这位徐家主,豪爽不拘小节,倒是更像道上来的朋友,却也不缺大家雅气,总的来说,是她见过的最顺眼的世家中人。 徐方端详她两眼,夸赞道:“果真名不虚传那,娘子生的挺精神,一看就知身手不错,不知师从哪家啊?” 师从?叶长安心说自己野路子过来的,唯一就是跟着秦将军学了两招,要说出师还差得远,说出来根本就是丢秦将军的人。 “徐家主抬举,我就是小地方出来的,混江湖的时候学了那么两招,谈不上师从。” “哎呀,叶娘子还混过江湖那,这更叫人钦佩。” 叶长安嘴角一抽,心说这位怎么还不按套路出牌的,说江湖就是好听点,总不能说是混混出身吧。 惹的旁听人都在笑,秦未很不给面的坑了她两句,“徐家主甭抬举她,三脚猫的功夫上不了台面,她自己不好说就是。” 这可真是亲夫君才能说的话,叶长安感觉自己脸都丢尽了。 大家齐聚集在大帐中,徐方先道:“如今大魏名存实亡,不知高安下一步会当如何,有可能的话,徐方愿意尽绵薄之力来帮忙。” 尽管并不知徐家目的为何,秦未还是先谢谢他的立场,“徐家主慷慨,大恩不言谢。” 徐方摆摆手,“我徐方不为名不求利,就是看你们大家顺眼,愿意与诸位共事,没别的。” 周行说道:“以我愚见,洛阳城覆灭,高安要么会依附利用南朝,要么就是继续扶植别人称帝,他手上兵马精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总之不把他除掉,大周朝怕是永无宁日。” 隋衍接道:“我还未到洛阳城,就已经听闻了洛阳城的乱状,可见魏帝身死对洛阳城,对大魏朝百姓的打击之深,也因此才推断长安他们一定趁乱逃了出来,这才紧急撤退回来,我认为长安跟文公子这招釜底抽薪,应当会给高安以沉重打击,一时半刻不见得能缓过来,我们正好得以喘息,假以时日,不一定还会怕他。” 隋衍说的只是表面形势,在各方面配合到位的情况下,秦将军当然不必怕他高安,但隋衍大概不了解长安城现状,如果秦将军一直得不到全部兵权,说什么都白搭。 秦未点头,没再继续讨论什么,只道:“既然所有人都顺利回归,我决定明日便回长安城复命,天色不早,大家各自整顿,明日一早准时集合。” 数日后,秦未带兵回到长安城,大军照例留在城外,他跟徐方隋衍进宫复命,叶长安等人则回将军府。 刚一进府门,就看见门口堆放了大大小小的礼品,看样子还是刚送来的,没来得及搬进去。 “这哪家送来的,不是说好的不收礼吗?”叶长安问小门房。 小门房委屈的很,“叶将军,是靖阳公府送来的,蔡大人不在家,我跟阿玥姑娘根本拦不住啊。” 靖阳公府?叶长安脑子转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靖阳公就是废帝,心说什么时候跟他有交情了吗,还是上赶着来巴结秦将军那! “找人一样不落的送回去,就说将军府从来不收礼,谢谢靖阳公惦记。” 小门房纠结着脸,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文子欺忽然一声不响的上前,在每一个礼盒上狠狠跺了一脚,然后一个个踢出去,“就说我踩的,他再敢作妖,我一定上门揍他。” 众人:“……” 文大公子现在是受刺激的状态,可能看陈家的哪个人都不顺眼,上门揍人这种事一定会干的。 叶长安跟小门房打眼色,示意他赶紧把东西送走,花蚊子已经不能再受刺激,别说是他,连她都对靖阳公咬牙切齿。 看来靖阳公没少来将军府作妖,叶长安不放心,去找阿玥询问,见她比之前轻减些,气色也不如往日,估摸着这段时间没少操劳。 “阿玥,最近如何,还好吗?” “该是我问你们才应当。”阿玥给她捧了杯茶,“我在家里好吃好喝,能有什么不好的,倒是你们在前线拼命,叫人提心吊胆的。” “阿玥我问你啊,我们不在的时候,靖阳公可是常来送东西吗?” 阿玥有些欲言又止,“长安,我说了你可别生气,你们刚回来,大概还不知道长安城里最近的流言。” “什么流言这么神叨叨的,莫非还是关于我的?” 阿玥点点头,“都在说你其实是靖阳公的亲女,反正不知晓是如何传出来的,开始大家都没当回事,但最近靖阳公他……有事没事就来府上送点东西嘘寒问暖的,弄的好似真有那么回事一样,所以大家都……” 阿玥的话叶长安听懂了,甭管这谣言是谁传的,反正靖阳公是默认了的,他一默认,没事也变有事,且说不定就是他自说自话,故意把这事闹出来的。 叶长安抿着唇,忽然想跟花蚊子一块去揍他一顿出气。 “没事,甭搭理他,他说是我爹我就得认那,我还说是他姑奶奶那!”叶长安摆手,表示不把这当回事,转而问道:“倒是你跟蔡兄弟如何了?” “什么……如何了?”阿玥低下头,羞涩的别开眼。 正说着,周行在外头嚷道:“阿玥丫头,我听说长公主邀你去宴会了,不是让你推了吗,怎么小蔡大人没替你挡下啊?” “呦,将军夫人也在啊。”周行看见叶长安,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你看看我担心什么来什么,这丫头去了长公主那里,还落水受惊,哎呀女大不能留啊,我这个操心那。” 一般不知情的人,谁知道落水受惊跟女大不中留有什么关系,叶长安懵了一懵,才反应过来周行这是在着急阿玥跟蔡崇嘉的亲事,莫非长公主府上发生了什么吗,不用说,一定没什么好事。 “阿爹,你瞎说什么呢,我还小,您倒是着急什么,蔡公子当时不在家,我就想着不好不给长公主面子,也没什么。” 阿玥尽管柔弱,但心里明事,她能跟蔡崇嘉吐露实情,是知道蔡崇嘉稳重沉着,不敢跟周行说实话是因为他一定会发火,一发火就不定干出什么不当的事,她不想再生事。 叶长安看阿玥是有隐瞒,便也不好再问,想着晚上再去问蔡崇嘉,但她心里已经窝着一把火,明摆着长公主跟靖阳公都趁着她跟秦将军不在的时候生事找茬,要不是蔡崇嘉跟阿玥还算拿得住,不定生发出什么大事来。 她最痛恨这种背后放箭的行为,秦将军还在前线拼命,他们居然动各种手脚来恶心人,但凡让她逮着机会,一定要出这口恶气。 此时宫中,秦未正心烦意乱的面对着长公主跟一众家主,坐下来半天,基本没说什么正事,他们一个个只顾阿谀奉承,还不忘彰显一下自家发兵支援的丰功伟绩。 秦未一直忍着火气,听他们一人一句说屁话,直到有人提了一句:“我听闻叶将军乃靖阳公亲女,不知秦将军可知此事?” 秦未一道冷光瞥向长公主,几乎是一瞬间就肯定了她是此事元凶,眼神里毫无温度,甚至可见杀意。 长公主平静而姣好的脸,几不可见的抖动了一下,她没想到秦未如此不给面子,居然当众就与她难堪。 “李家主。”秦未看向问话的人,“有些话可要慎重出口,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如何就有了血缘关系,我希望你给个合理的解释。” “这个……” 李家主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居然拦祸上身,他那里知道为何会有血缘关系,还不都是听大家传的。人家叶将军庶族出身,亲娘早就没了,谁还能空口白话的非说她亲娘就是王沉,既然不能口证叶将军生母是王沉,可不是跟靖阳公八杆子打不着吗? 他被秦将军逼问地眼神盯的无所适从,活活憋成了只锯嘴的葫芦,见没有人要替他解围,只好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秦将军莫要动怒,外头都在这样传,况且靖阳公也没有否认的意思,故而我就好奇问了一句,不是最好,不是最好。” 赵呈稚见此方出来打圆场,“都是误会,秦将军别怪罪李家主,莫要伤了和气才好。” 无奈秦未面无表情,弄的赵呈稚好生难堪。 诸位家主之所以关心叶长安跟靖阳公的关系,皆是心存忌惮之故,万一此事为真,秦将军往后要跟靖阳公穿一条裤子了那还了得,帝位岂非又要落到靖阳公一脉上去,他们这帮人不是白忙活吗? 在秦将军因为潼关一战而人气威望高涨的时候忽然来这么一出,众世家对他不免再次心有芥蒂起来,尽管有心拉拢,却也要掂量掂量秦将军的立场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7遭忌惮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被李家主这么一搅和,气氛陷入尴尬,秦未冷着脸,一副我很不高兴,不要跟我搭话的表情。 大家不敢触他眉头,只好将注意力转到徐方身上。 “徐家主远道而来,解了潼关危机,实乃义举。”长公主先说道,“若没有徐家主慷慨相助,秦将军定是异常艰难。” 徐方不在意的笑了笑,“秦将军乃是为我大周朝奋勇抗敌,恐怕谁见了都不能忍心袖手旁观吧,何况若没有秦将军重创柔然,我们北方边镇也没有安生日子过,略尽绵薄之力罢了,再者若非诸位家主最后关头赶来支援,我等恐怕也难以支撑。” 这话简直就是打了一众人的脸,你们长安城里的世家有脸面袖手旁观,还不让有良心的人出手相助吗,完事了就会在这冷嘲热讽各种试探,多大点肚量那! 对于边镇世家的势力大小以及立场,长安城这边并没有完全掌控的能力,大周朝尚未安定,谁都有随时倒戈,甚至自立门户的可能,万一像徐家这样的家族不止一家呢,万一都想着归顺秦未呢,岂非成了天大的隐患。 而长公主之所以暗中兴风作浪,还不就是因为忌惮秦将军的缘故,不止杨家主动出兵支援,各家也都打着自家的算盘,尤其徐方主动来示好支援,更叫她心生不安,秦将军如此得人心,她就更不好控制,所以才想要用叶长安的事来牵制他罢了。 一旦证实叶长安是靖阳公的亲女,秦未在朝中的影响力必定大打折扣,如此才是长公主想看到的。 不过因为他刚才一番发作,大家心里又再次不确定起来,毕竟有无血缘关系这种事不好信口胡说,不排除有靖阳公自己造势的可能,且看后续如何吧。 长公主又道:“不知徐家主可有在长安城落户的打算,此次论功行赏,徐家定是有大功的,而朝堂正是用人之际,徐家主不妨考虑一二。” “长公主如此盛情,我等怎好推脱,不过落户的事还要从长计议,毕竟咱们小门小户的,没见过长安城的大世面。” 这个徐方说话模棱两可颠三倒四的,实在不好拿捏,长公主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好暂时作罢,说了几句论功行赏的场面话,这就各自散去。 大家散去之后,赵呈稚立刻板起脸来,“你非要装神弄鬼的做甚,靖阳公就是张无用的烂牌,你非得把他弄出来生事,成效我没见着,倒是秦将军快要跟咱们离心离德了,你别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长公主的脸色也不好看,尽管她有心骂他两句目光短浅,但眼下也没什么能反驳的话,靖阳公若是没有什么力证,别说他们不信,秦未怕是先就要把她活吃了。 “再不想办法牵制,长安城就快要姓秦了,难道你还有什么好法子吗?”长公主语气不善,暗有嘲讽之意。 赵呈稚回击,“我没有好法子也比你瞎折腾强,总之我其他的不问,赶紧让你那倒霉二哥消失,我看见他那成事不足的样子就头疼。” 长公主咬牙切齿,“你懂什么,还未见成效罢了,今日若不是李家主多嘴,怎至于如此,等到他秦白渊没有还嘴余地的时候,你就会感谢我做的这一切了。” 赵呈稚再傻也知道惹毛了秦将军没有什么好下场,何况他并不乐于见亲女之事被证实,靖阳公若真成了秦将军老丈人,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不管长公主如何胸有成竹,在赵呈稚眼里,靖阳公就是个碍眼的废物,不除掉他是万不能甘心的。 将军府中,叶长安听蔡崇嘉说了阿玥去长公主府上的事后,当即暴跳如雷。 “于家那个什么公子是欠抽吗,这么大的事忍个屁啊忍,要我立马就找上门去揍他,替他捂着才是给他脸,往后还不是越发有恃无恐,不行,我现在就要上门理论去!” “叶老大你先莫着急。”蔡崇嘉劝她,“若是旁的什么事,我大概也不会放他好过,但事关阿玥姑娘名声,就算以后纸包不住火,也不好闹得太难看,清者自清,何必同他一般计较,眼下于家心亏,才好加以利用。” 叶长安不知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在蔡崇嘉说要加以利用的时候,心里莫名有几分发毛,她忽然嘿嘿一笑,“蔡兄弟,是不是对阿玥姑娘这事特气愤那,还知道替人家着想,你看你比我还周到啊。” 蔡崇嘉也是对她变脸之快感到无语,明明是在劝她不要冲动,怎么忽然就转嫁到他身上来的,他握拳轻咳,不大自然的别开眼,“是我没照看好阿玥姑娘,理所应当要替她着想,总之叶老大莫要逞一时之气,就算要给于家公子以教训,也得教训的彻底些,皮肉之苦总是能够轻易承受的。” 叶长安一怔,什么叫教训的彻底些,怎么听起来怪吓人的呢,打到生不如死还不够吗,难不成还要废了他命根子? 这大概就是她能想到的最惨烈的教训了,实在搞不懂蔡崇嘉心中所想,反正不管如何,只要那什么于公子没有好下场,她也就放心了。 虽然被蔡崇嘉劝下,叶长安心里的火依旧发散不得,一边想去长公主府上理论,一边想去于家揍人,幸而秦将军及时回来,她才找到了能一吐不快的人。 “秦将军你回来的正好,实在是太气人了,我必须得跟你说说。”于是她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听来的一股脑吐露给他,“要不是蔡兄弟拦着,我这会已经去于家算账了,还能不能要点脸了,光天化日就来招惹我们阿玥,还有长公主也是奇怪,当什么好人,我看就是她故意安排的,她设宴就罢了,请男子去掺合什么,秦将军你说是不是!” 秦未听了半天,总算听到一句有用的,长公主连番下套,无非都是针对他来的,拉拢周行,控制他替她卖命,这些都在他意料中,好在蔡崇嘉还算拿得住,甚至还回击一招,并且顺利筹集了援军。 他顺着她的后背,帮她消气,“确实很气人,要不今儿晚上咱俩打上门去,能砍几刀算几刀,砍死了算我的,砍不死就算你的,如何?” 叶长安一愣,噗嗤笑出来,“秦将军你就气我吧。” 秦将军这一句比别人一百句都好使,叶长安当然不能提刀去砍人,既然不能砍人,就只能暂且吞下这口气。 秦未换衣净手后,叫人送来了晚饭,拉着她一起坐下来吃,“有什么事先吃过饭再说,往日只见你着急吃饭,今日莫不是气饱了?” 气肯定是气不饱的,叶长安一坐在饭桌前就饿了,于是只好暂时放弃生气,在秦将军的注视下,大快朵颐起来。 秦未只要看她吃饭的样子,什么烦心事都没了,想着人生在世当以此为乐,什么事情都得靠边站,事情总能解决,但只有她才是需要惜心维护的。 惹他媳妇生气这事他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在心里,眼下不能去砍人,迟早有一天能的。 “秦将军我问你。”吃过饭她问他,“你可听说了靖阳公认我是亲女的事?我就纳闷了,他是黔驴技穷没咒念了吗,要认早认啊,我还能落两天公主当,现在他出什么幺蛾子啊,明摆着是来巴结你的,我才不能让他如愿,今日我就把他送的东西都丢回去了。” 秦未发现她除了有点冲动,看事情还是非常到位的,对于她生父的身份,她大概也会考虑,尽管他什么也没跟她提过,但傻姑娘心里很明白,靖阳公认她做亲女这事,她至少有一半是相信了。 在有一半可能是真的情况下,她选择的立场却是为他,如果对他无利,她会果断的拒绝,甚至会毫不犹豫的跟靖阳公为敌,也证明她心里拎的很清楚,不会为这件事所困扰。 这让秦未感动又欣慰,原本他不提此事,是怕她心里承受不了,或者会影响她的某些决断,更怕她感情用事,毕竟在常乐县的时候,他亲眼见到她为了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拼命。 丫头心里对感情十分看重,一旦确认了靖阳公的身份并且接受,一定会被他利用,秦未可不认为靖阳公是抱着认亲弥补的心态来献殷勤的。 “你做的很对,靖阳公的浑水,你尽量远着点就是。”秦未轻揽着她的肩头,轻轻捏着她的手指,开口,“长安,如果将来不得不与他敌对,你……会恨我吗?” 叶长安轻敛眼睑,这大概是秦将军第一次跟她提这个话题,但现在再看,她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在意这件事的始末了,是谁都不重要,因为她现在有了秦将军。 “秦将军,我已经没有亲人了,现在唯一的亲人就是你,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恨你,当然,抛弃我的话另谈。” 秦未弯了弯嘴角,怜惜的把她拥紧,一直以来他都十分纠结,要不要跟她说有关她身世的事情,或者说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然而走到今天他发现,说与不说已经没有太大意义。 这件事情本身,对她而言就是另一重遗憾,他现在并不想给她遗憾。 “长安,我打算设一场喜宴,请大家来喝咱们的喜酒,不走俗礼就算是正式昭告天下,你看如何?” 叶长安眼神一亮,没想到秦将军跟她想到一起去了,“可是现在时机好吗?大家都在传我是靖阳公的亲女,你现在昭告天下,岂非麻烦一桩?” “我跟你成亲,关别人什么事,难道说因为麻烦,你还不嫁了?” “嫁嫁!”她随即又摇头,“呸,我不是已经嫁了吗,我还不是怕你被人诟病,万一都以为你迫不及待要跟靖阳公认亲,那又何苦,反正喜宴哪天都可以啊。” “你看我像是会在意那些的人吗?”秦未揉揉她的脑袋,“你就安心筹备便是,想请谁就请谁,别顾忌旁的,有麻烦还有我顶着,你怕甚。” 秦未想的是喜宴当然越早越好,她名正言顺的成了秦夫人,才好顺理成章的给他生娃娃,更省的别人惦记她。 叶长安扑在秦将军肩头,“秦将军你真太好了,就听你的,其他的都可以减省,唯独喝喜酒是必须要的,还有应桐他俩,过两日也得替他们筹备,哎呀咱们家喜事多啊!” “说实话,喝酒才是你最想的吧?” “嘿嘿……叫你看出来了啊。” “不准。”秦未斩钉截铁的拒绝,然后把她扛起来扔到床上,“在得到我允许之前,滴酒不许沾。” “……为什么呀,秦将军你现在好不讲理呀!我自己的喜酒为什么不能喝啊啊啊……” 叶长安还试图反抗,却整个人被秦将军锁住,“反抗无效,我说不能就不能。” 她顿时如遭雷劈,感觉秦将军一定不喜欢她了,“啊啊啊……呜呜……我要悔婚……” “想悔婚?”秦未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你悔一个我看看。” 叶长安:“……” 完蛋了,她一定是上了贼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8叙往事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某人不止上了贼船,还是上了一条贼祖宗的船,关键这条贼船还是她自己死乞白赖硬上的。 回想当年,秦将军被她死缠烂打的时候,多么羞赧脸皮多么薄啊,亲一口老脸红半天,还特别纵容她,想吃什么吃什么,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可是现在那! 叶长安一想到昨晚被吃干抹净的过程,就忍不住老泪纵横,心说秦将军根本就是只披着人皮的色狼,现在一成亲,尾巴全露出来了,而且说好的让她在上头那! 控诉!她必须要控诉! 叶长安扶着老腰从床上起来,拿着秦将军的枕头出气,一边打一边骂:“坏蛋秦将军,就会欺负人,欺负人,哼……” 枕头被她揉的稀巴烂,还是没能解气,于是她决定跟秦将军抗争到底,他不让喝酒,她就自己去找。 她先是泡了澡,然后换好衣裳出来,大摇大摆的去了厨房。正巧阿玥在里头煲汤,看见她来,立刻说道:“长安你醒啦,一定饿了吧,秦将军一早就让我熬了汤,说你起来会喝,我一直放在锅上熬煮,还热着呢。” 阿玥拿汤碗给她舀汤,还做了她最爱吃的牛肉饼,叶长安光闻味就饿了,心里的气立刻去了一半。 算他还有良心,哼! “阿玥,家里还有酒吗?” 阿玥摇头,“都没有了,秦将军说不能给你喝酒,一早就把酒都扔了,还让我看着你的。” 叶长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气跪了。 把酒扔了多造孽啊,秦将军太浪费了,为了不让她喝酒,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阿玥看她快要哭了的表情,纠结着要不要再撒一把盐,“长安,秦将军还说了,你要是出去买,你去哪一家他就把哪家给砸了,包括陌遥娘子那里……” 叶长安有种脑袋要冒烟的感觉,秦将军一定不是原来的秦将军了。 “阿玥,我怀疑秦将军可能是烧坏脑子了,从上次生病以后他就好像换了个人,你有没有这样觉得那?” 阿玥摇头,“没有啊,烧坏了脑子不是就傻了吗,秦将军不是好好的?” “那他为甚不让我喝酒,连喜宴也不准我喝,这不是太不寻常了吗?” 阿玥听完后噗嗤一笑,“长安你原来没明白吗,怪不得秦将军要我看着你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不让我喝酒就是霸道,就是不疼我了,哼!” 阿玥拉着她坐下来,把汤放在她手里,“你看看,还要秦将军如何疼你,见过他操心别人吃什么了吗,秦将军不让你喝酒,是想要小娃娃了呗,这还不明白吗?” 叶长安:“……” 秦将军想要小娃娃…… 她感觉脑袋有点停摆,实在不能怪她糊涂,她完全压根儿没往这上头想啊!不过再一想,秦将军一把年纪了,要不是蹉跎这些年,娃娃都能舞刀弄枪了,想要娃娃的迫切之心,又实在很能理解。 可是她好像还没心理准备,一下子就要当娘了唉,她当不好怎么办那! 哎呀秦将军跟她直说好了,怪不得夜里如此卖力,她想到这里不由老脸一红,原来是错怪秦将军了,早说她就一起努力那! “阿玥那,再帮我盛碗汤来,有什么大补的好东西以后通通放进去,我全要喝!” “好好好,这还不容易吗,我旁的不会,做饭熬汤是最在行的,你只要不吃凤凰肉就成。” 阿玥偷笑,又给她装了一大碗汤来,打心眼里里替秦将军高兴,这么多年了,秦将军终于熬出头了,有了娃娃有了家,以后大概就不会那么拼命了吧。 正美美喝汤的时候,忽然有小侍来说,门外来了一个妇人,自称是靖阳公府的,要见一见叶长安。 叶长安现在一听见靖阳公三个字,脑门的火气压都压不住,干脆拒绝道:“让她滚蛋,说我没空。” 小侍授意,默默退下让来人滚蛋去了,但这位客人异常的顽固,非要他再次通报一次,并且报了姓氏。 “叶将军,那妇人自称是您的故人,说是姓张,请您务必抽空见一面。” 姓张?叶长安翻了个白眼,原来是张知贤,怎么这会儿不说自己是柔然公主了,因为柔然完蛋了吗? 她慢条斯理的吃完最后一口牛肉饼,擦干净手,这才站起来,“让她进来吧。” 不知道张知贤这个时候来,又想出什么幺蛾子,难道来给靖阳公当说客吗,想的美。 倒是她更好奇张知贤会说什么,凭什么就能厚着脸皮找上门来。 小侍把张知贤引到会客堂,叶长安过了好一会才进去,没想到张知贤丝毫没有暴躁的迹象,看起来比以前有教养多了。 “呦,这不是柔然公主吗?”叶长安一见面就笑道,“没想到你跟着靖阳公一起逃出来了,看来靖阳公对你不错啊,小侍说姓张的故人,我还纳闷,心说姓张的故人都死光了啊,还以为骗子上门那!你什么时候改姓张了的?” 张知贤的脸抖了抖,只是没好发作出来,扯了个笑,“什么柔然公主啊长安,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张知贤,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老乡了吗?” 见过不要脸的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叶长安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你确定你是张知贤吗,当初在洛阳城的时候,有个跟你长的一模一样的柔然公主,我就给错认成你,所以现在我还真不敢认,世间真有如此相像的人吗?” 要不是张知贤脸皮厚,大概真的崩不住,“你说什么呢长安,我反正是不知道什么柔然公主,柔然都灭了,哪里还有什么公主,我现在是靖阳公夫人,你可别害我啊。” 这女人也算是势力到一定程度的,当初死活咬定自己是柔然公主,这会儿柔然灭了,她变身的倒是快,把自己跟柔然撇的一干二净。 “原来是靖阳公夫人那,张娘子你混的不错啊,居然攀上了靖阳公!” 张知贤的脸抽了抽,“是啊,幸得靖阳公看重,今日来主要是为了看看你,顺便跟你叙叙旧。” 张知贤强转了话题,叶长安这才恍然点头,“啊,原来张娘子还记得我,不容易不容易,可莫非是我记错了吗,咱俩有旧可叙吗?” 张知贤深吸了口气,强行扯了个笑,“看你说的,尽管咱俩以前话不多,但现在不是不一样了吗,咱们同出常乐县,光是这份渊源就不同寻常,有什么事啊还是乡里乡亲的近,你说是不?” “这话倒是不错,只要是不给我下套的乡里,我还是很欢迎的。” “哪能呢,经历了这么多事,我还能像以前似的不懂事吗?”张知贤轻叹气,“我近来常常想起常乐县的事,想起家里的亲人,乡里,我这个心啊就……” 叶长安不做声,只是听着她且悲且叹且长的开场白,终于在表明过自己痛不欲生怀念过往的心情后,张知贤才说起正题,“我想起了之前有关彦娘的一些往事,想着可能有些是你不知道的,便想着跟你说说。” 叶长安眉头轻挑,她还真是为了彦娘跟靖阳公来的,“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吗,这可奇了。” “是啊,只是我说了你别生气。”张知贤看着她的神色,“是彦娘跟我阿爹的事。” 叶长安的脸一下就冷了,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张娘子,看在是往日乡里的份上,我今天不打你,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我没兴趣听。” “不是的长安,你听我说。”张知贤见她要走,站起来急道,“真的是很重要的事,不管你信不信,彦娘当年跟我阿爹……确实是有过来往的。” 叶长安心里五味杂陈,甚至有些腻味,关于彦娘还有什么靖阳公的屁事,她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探究的兴致,是什么见得光的好事吗,除了让她深深的厌倦之外,她当真不知道意义在哪。 彦娘就是那个彦娘不好吗,她亲爹早死了不好吗?为什么都在她好容易安定下来的时候过来提什么过往那? 张知贤说道:“那时候我还小,只记得我阿爹经常去外面,回来的时候就会带好多的肉,他说这是养在外面的猪牛羊肉,仅靠家里圈养的那些是不够卖的,你也知道我家生意好,于是我一直深信不疑,直到后来长大懂事后,我才知晓那些肉根本不是什么猪牛羊的肉,而是人肉。” 叶长安胃里一阵恶心,连早上吃的牛肉饼都感觉变了味,只庆幸她爹当年从来不去张屠户家买肉,顺便同情了一把特别能吃肉的二胖子,希望他吃的肉里头没有中奖的。 “那些人肉大都是来源于战场上的死人,阿爹这种生意做久了,只要哪里有了天灾人祸死人的,哪个地方发生了战争的,他都可以第一时间过去,这些都是他的门路,没有人会查。” 张知贤看向她,继续道:“十里坡战争那次,彦娘就跟我阿爹一同去了,我猜她应该是为了找陆将军的,而那之后没多久,彦娘就死了,当时我阿爹特别窝气,有次喝多了酒还抱怨了两句,说是晦气,娘们家家的非要去死人堆里救人,八字不硬的人哪里出的来。” “这些都是我最近听说了王沉的事之后,才联系到之前的这些事情想到的,真的不是我造谣,我阿爹都去了,我难道还能这样污蔑他吗?” 叶长安深吸口气,“你说完了吗,你说的是真是假都没关系,我不是很有兴趣听,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长安,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你务必不要把我的话当玩笑,对了,这件事你也可以去问孔小刀,他阿爹经常去战场上找那些丢弃的兵器,那次他也去了,我猜想他一定是捡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不然后来有关青凤令的事情如何会传出来呢,陆将军因为那场战争而亡,青凤军也随之消亡,但柔然人却执意认为青凤令就在常乐县,这消息既然能确认,就一定是有人见过青凤令,我可以确定我家是没有的,至于彦娘还是孔家人,我就不得而知了。” 叶长安眉头紧锁,她想起孔小刀家里地窖中翻找出来的兵器,还有那块不知道是什么的牌子,倒是跟她说的能对上,难道说青凤令在孔小刀手里? 怪不得高安如此看重孔小刀,原来竟是为了青凤令吗。 见她听进去了,张知贤笑了笑,“你怕是不能相信,其实这一切很可能只是彦娘的布局,她如果真的珍视陆将军,甚至宁愿跟他同死,如何会不知道青凤令的影响力,怎么可能会留这样大的隐患存世,她明知道这个东西会给你,给常乐县带来大灾难,就算是为你考虑,也不会这样粗心大意吧?” “何况你母亲彦娘,可最是个精于算计的女子,所以这一切只有一种解释,她是故意的,她在布控,在利用,利用你那个便宜爹的身份,利用你有可能是陆将军之女的身份,利用秦将军的复仇心,为的就是报她自己的仇,她想借你的手,借秦将军的手杀掉靖阳公,甚至覆灭陈家,因为你就是靖阳公的亲女,父女相残,最怨毒的报复也不过如此了吧?” 叶长安的目光凶狠地瞪向她,似是要在她脸上戳个洞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9陷迷茫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张知贤的话对她而言无疑是最残忍的触动,叶长安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想要看出些许漏洞来,想要证明她所有的话都是胡说八道,但很可惜,张知贤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她冷冷道:“这是靖阳公教你的说辞吗,编的很完美啊,但我不得不提醒你,彦娘已经死了八百年,世上也再没有什么陆将军青凤令,靖阳公子女无数,也不见他疼爱哪个,所以这一切跟我八杆子打不着,彦娘她是不是跟靖阳公有仇我不管,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假如靖阳公再这么不要脸,我一定不会对他客气。” 张知贤秀美紧蹙,“长安,我今日的确带了诚意来,由衷地想要劝你一句,不要想当然地否认这一切,你回去可以自己好好想想,彦娘她丝毫没有顾念你是她亲生女儿这个事实,你又何必替她如愿,是,靖阳公做了不少得罪你跟秦将军的事,但眼下我们才是同一阵营的人,你认为长公主还有七大家族是真的心系秦将军吗,不过在利用他罢了,最后兔死狗烹,你们能落下什么呢?” 叶长安哼笑,“卸磨杀驴兔死狗烹,好像是靖阳公常干的事吧?” “长安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现在是靖阳公唯一的后人,他的天下还不就是你跟秦将军的天下,靖阳公看清了高安的嘴脸后一度后悔不已,才明白自己当年错对秦将军动手,如今咱们是一家人,他怎么可能不厚待你跟秦将军?倒是彦娘利用起秦将军来才叫不择手段,要不是她一番装神弄鬼,秦将军何至于成了众矢之的,要不是秦将军将你保护的周全,你恐怕也不能安然活到今天,你还觉得一切都跟你无关吗,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吗?” “送客。” 叶长安甩下两个字就走了,再也没看张知贤一眼,她必须承认,她被张知贤的话触动了,如果真如她所说,这一切是彦娘的计谋,那常乐县那么多人命算什么,秦将军几番生死又算什么,还有他们这些人身上背负的仇恨,岂非都成了一场笑话,都成了彦娘算计下的牺牲品! 她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在秦将军的庇护下生活,但秦将军呢,他还在这场仇恨中挣扎未果,她不能这样心安理得,可她连分辨真假的能力都没有,更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的人生头一次陷入迷茫,甚至觉得自己之前的所做所想都非常幼稚可笑,果然她就是个没见识的蠢货,秦将军一点都没冤枉她。 邻近傍晚的时候,秦未回家,见府里一片安静,觉得十分反常,于是找来阿玥询问因由,是否是那丫头又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 “阿玥,长安可是不在家?” 阿玥欲言又止的指了指练功房的方向,“长安一直在家的,上午见了靖阳公府里来的夫人后,就一直在练功房没出来。” 秦未皱了皱眉,“那妇人来了多久?” “时间不短呢,她们说了好一会话,不知道说了什么。” “好,多谢阿玥费心。” 秦未稍加琢磨,便知今日始末,只是不知道张知贤跟她说了什么要紧的,居然能这样触动她,连饭都顾不上吃,可见是打击不小。 他来到练功房门前,隐约听见里头有摆弄弓箭的声音,心说这丫头从来不会主动练习这个,只愿意舞刀弄枪,能这样沉下心来倒也算长进。 他推开门来,见到叶长安正举着他做的弓瞄准,对面的箭靶子已经被戳成了马蜂窝,仔细看的话,准头有好有坏,有的甚至打在了靶外,他分析这可能是她故意的,证明那会她心里是迷茫的。 不过多数打的非常精准,靶心被重复打中,他还是能看得出来,最后一箭应声而出,击中的仍旧是靶心。 “秦将军。”叶长安放下胳膊,把弓拿在手里,“再帮我重新做一支吧,之前的那支已经不怎么趁手了,倒是用你常用的那支还好,这样是不是能证明我长进了?” “真长进的话,就不该被情绪左右,就你这样的准头上战场,早被人打死了。”秦未一点没给面子。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决定以后再加把劲练习,争取早日达到秦将军一半的高度。” “呦,今日这么谦虚那,倒叫我不好说你了。”秦未来到她身后,握着她的手一并举起弓,然后搭了根箭上去,“你在握住它的那一刻,就该把所有的专注放在它身上,哪怕一丁点的动摇,害怕,甚至最细微的心情,它都会反馈给你,相应的箭头出鞘之后,就一定会有漏洞。” 说话间,秦未双臂同时收紧,弓箭张倒极致,沉稳的手腕好似携带了无穷的力量,然后箭头果断出鞘,毫无悬念的投射在靶心,一气呵成,甚至连箭尾的颤音都非常果决紧凑,箭头没入不多不少,完全看不出来发箭之时的力气那样惊人。 可见秦将军控制力非常好,明明用的是可以射穿墙的力道,最终却只是标准的射进靶心,这让叶长安一下就感到了差距。 “秦将军,我知道我错哪了,我不该把情绪放在上面,我以后会好好控制的。” 秦未笑着揉揉她的脑袋,“知道我为什么常常摆弄弓箭吗,在我看来它可以修身养性,以前我不比你稳重多少,常常会暴躁,游移,也就是所谓的心性未定,于是我就会不停的拉弓放箭,强制自我稳定。” 叶长安赞同的点头,“所以秦将军是在说你已经上了年岁,而我还处在年少冲动的时候,假以时日一定会赶超你,然后就可以欺负你的意思吗?” 秦未:“……” 这姑娘连心情不好的时候都这么欠揍。 叶长安胳膊搭在他肩头上,“秦将军,我琢磨着拣日不如撞日,三日后就办喜宴如何,想要娃娃就得早做准备,实在不成,就等生了再办,我还能喝自己的喜酒。” 秦未愣了愣,意外的看着她,好像第一天认识她一样,尽管他自己心里一直有这个念头,但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仍旧有异样之感,他的姑娘就要当他娃娃的娘了,这种感觉很神奇。 他脑子里过了无数种念头,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揽过她的肩头,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摩挲着。 叶长安抱住他的腰,窝在他怀里,“秦将军,我还有个想法。” “嗯,你说。” “我想喜宴得请兵营里的兄弟们喝一顿,他们不方便进城,咱就去兵营里如何?” “有心,我看很好,就照你说的办。” 得了秦将军的支持,叶长安这两日就全力忙活着喜宴的事,有需要请的人,她都是亲自上门通知,于是不消一天的功夫,全长安城都知晓了秦将军要娶亲的事。 大家想问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两三天的时间够准备什么的,连身像样的嫁裙都做不出来,这样怠慢未来的将军夫人不太好吧?更好奇靖阳公会不会去的,大家都想知道,认亲女这事是不是就靖阳公剃头挑子一头热,其实人家压根没想攀他这个爹呢。 去杨家的时候,杨老夫人就直接问出了大家的疑惑,“如何不多备些时日再成亲,嫁裙可是预备好了的?” “我跟秦将军商量着是不行礼的,只是请大家聚一聚,所以也不用准备什么。” 杨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人家怕是早就定了终身,只不过设宴昭告天下罢了,这个将军夫人不是个受礼教约束的女子,秦将军就这么纵着,哪里管外头是个什么眼光,都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样一说,靖阳公压根儿没算根葱,甭说上赶着认亲女,人家秦将军根本没打算搭理,白白惹人看笑话罢了。 杨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温言,“倒也省了烦心,说来说去还是你俩看得开,不过总是好事一桩,我原想着给你压一压箱底,既然不行礼,回头就叫人给你搬到府上,算是我的一份心。” “杨老夫人厚爱,我都不知道如何报答了,我这人不会说什么话,往后您有吩咐上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杨老夫人嗔看她一眼,“你这孩子就是实诚,我是跟你投缘,把你当自家晚辈看,你到跟我客气上了,再这么见外,我可就不依了。” 叶长安只好作揖行礼,“烦请老夫人务必赏脸。” 待她走后,杨茂辰问道杨老夫人,“母亲,您缘何独独看重叶将军?” “这孩子心眼实,我还是看得清楚的。”杨老夫人站起来往里屋去,“再者你还看不出来吗,秦将军不理会靖阳公,也不跟哪个世家亲近,怕是个有主意不受摆布的,我们杨家就算大局上不跟他拉帮结伙,私底下也不能远了,秦将军这个人既不能得罪,也不能跟他虚情假意,方是结交之道。” “母亲这样一说,我倒是看出些个眉头来。”杨茂辰扶着老夫人坐下,这才立于一旁说着,“今日晨朝之时,小蔡大人报了有关开春财粮税收的事宜,小皇帝居然破天荒的夸赞了几句,当时我没当成个事,眼下再一想,怕不是秦将军的风向?” “哦?”杨老夫人沉吟,“你是说小皇帝是在跟秦将军示好?还是说秦将军有意站在小皇帝一头?” “一直以来,小皇帝都不被人关注,多是长公主压制之故,但小皇帝如今正是开始有心思的年纪,难保不给自己打算,他跟前的内饰官跟小蔡大人一样,亦是叶将军的兄弟,跟秦将军统一阵线是最好的路子,正如母亲所言,秦将军既不支持靖阳公,也不受长公主摆布,支持小皇帝是非常有可能的。” 老夫人点头,“朝堂上的事你多盯着点,假如有一天真到了要站队的时候,你可万不能糊涂,长公主这个女人野心太大,关陇几家也都打着自己的算盘,小皇帝根本没有把控朝堂的机会,我们杨家可不是来支持他们当家作主的!” “可是母亲,咱们杨家在秦将军眼里,跟其他几家那是一丘之貉,潼关之围是人家朔州徐家给解的,支持秦将军的人家只多不少,咱们未必在人家的眼里。”杨茂辰顿了顿,“故而我这两日一直琢磨着,是否该给小蔡大人说门亲事,咱家里当龄的姑娘不少,您看是不是可以撮合撮合?” 杨老夫人眼神一亮,“我看使得,但你得先探探小蔡大人的口风才好,万一他有了意中人,咱就不好替人家做主张了。” “是,母亲,儿子醒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0管闲事 叶长安尽管有了当娘的心理准备,却依旧对小娃娃陌生的很,于是这两日都会有意无意的多接近一下宋小公子,提前给自己养娃娃热热手。 宋小公子一直住在府里,他舅舅脑子清楚的时候便由他来照看,最近文大公子时常酗酒,连小外甥也不大顾得上,一直是阿玥在照顾,叶长安有心出点力,无奈实在搞不定小娃娃,所以从来不敢上手。 这日出门之前,她特意绕道后院,想来抱抱娃娃再走,却老远听见宋小公子哭闹的厉害,心下一着急就撞门而入。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她这一撞,倒是把哭声给吓停了,可好了不过一瞬,更加汹涌的哭声再次响起,几乎是要掀开房顶的架势。 阿玥束手无策的抱着宋小公子,任她如何温言逗哄也无济于事,急的脑门上都见了汗珠子,“长安,我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该喂的都喂了,尿布也换了,就是哭闹不止,看着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怎么办,要不要请个郎中来瞧瞧?” “我来看看。”叶长安还稍显生疏的接过宋小公子,摸摸额头,听听腹音,“是好好的呀,奇怪了,难道这个年纪的小娃娃都闹情绪?” 宋小公子一向懂事,哭闹也有限,像这样还是头一次,嘴里一边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这孩子如今业有一岁多,因为他混账舅舅疏于教导,走路说话都不灵光,家里的姑娘们都没有当娘的经验,竟是给耽搁了。 叶长安想了想,“这样吧阿玥,你给他收拾些常用的东西,我送给陌遥娘子照看几日。” “这样行吗?要不要”阿玥指着文子欺的房间,“要不要跟文公子说一声?” “呸!我看他是准备醉生梦死一辈子的,哪里还有心管他外甥,罢了,他如今自己还没活明白,让他自己折腾去,可不能耽搁了宋小公子。” 阿玥只好收拾了几样衣裳尿布等物包起来,一并交给叶长安,叶长安背上包袱,抱着宋小公子就去了井香。 “这是怎么了,宋小公子如何哭闹的这么厉害?”陌遥忙上前接过他,拍打哄着,“快去煮碗润燥的汤水,搁点川贝梨子,再煮碗酪浆。” “哎呀别提了,哭了一早晨了,我都替他累的慌,他倒是越哭越豪放。”叶长安拍打着酸疼的胳膊,“这小子还挺沉,胳膊差点断了,反正我是没招了,只好送来给你。” “怕是闹脾气的。”陌遥抱着他坐下来,“小娃娃并非甚事不懂,跟前没有亲近熟悉的人,他是有感觉的。” 这么一说,叶长安顿时觉得宋小公子可怜起来,爹娘都不在了,舅舅也不顶用,一直照看他的老妈妈因为年岁的关系,不能再继续照看,可不是没有亲近人了吗? “那能有甚法子,如今花蚊子自顾不暇,府里只有我们这些没当过娘的,现找奶娘也没有合适的,只能多由陌遥娘子费心了,我看他还愿意跟你亲近。” 因为文子欺的关系,陌遥经常去将军府,偶尔也会帮着照看,只是文大公子太混账,要人家姑娘主动就算了,自家外甥也不管了,倒是得靠人家一个没名没份的姑娘给他看娃娃。 要不是因为他遇上这事,叶长安早揍他了,太混账! “没事的长安,宋小公子没了爹娘,可不得靠咱们吗,何况我也挺喜欢他,子欺心里的坎过不去,咱也不能心急,总是慢慢来吧。” 叶长安坐下来喝了一碗酪浆,“也不知花蚊子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遇上陌遥娘子这样的,他还不赶紧娶回家,放在外头怎么放心的,连外甥都认了你这个舅母,他还装死装蒜的,你瞧,他这不是好多了吗?” 宋小公子在陌遥怀里,果真哭闹的没那么厉害了,喂了一碗汤水后,嘴里含含糊糊的竟是喊了一句娘。 “我没听错吧陌遥娘子,他方才喊的是娘吗?” 陌遥脸一红,“大概是认错了,这孩子到了说话的年纪,本能还是有的,能开口就好,回头我会刻意教他的。” 叶长安一拍大腿,“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就是缘分,什么也别说了,花蚊子以后要是不娶你,我都不饶他。” 陌遥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哄着哭累的宋小公子睡觉。 叶长安总算去了桩心事,“成了,正好来给你发帖子,明日去家里喝喜酒,陌遥娘子你可千万打扮的美美的,不怕花蚊子不动心。” “好,你跟秦将军的喜酒,无论如何我会讨一杯,喜宴的酒就从我这里拿,我之前特意备好的,就等着你们的好事呢。” “那感情好,陌遥娘子的酒是独一份,不愁大家不爱喝。“叶长安站起来告辞,”我得先走了,家里还得准备准备,咱明日见。” 叶长安离开后,像往常一样顺道去街市上买小食,本来是大好的心情,却好死不死的又遇上了上次那个看相的。 倒是差点把他给忘了,叶长安嘴角一挑,准备着过去找他聊聊人生。 “我说看相的,你这样不太敬业啊,十天半月不见你一回,是出一次摊够吃半年吗?” 看相的认出了大金主,捻着胡子笑了笑,“非也,相面算命都是要泄露天机的,费心又费神,见天出摊都是骗人的。” “哼,是怕被上次的金主揍吧?” 叶长安拳头捏的噼叭响,要不是记着秦将军的忠告,这会儿早就招呼上去了。 相面的不紧不慢道:“这位娘子好事将近那,脸上有喜色。” “又想糊弄我给钱吗,我哪天脸上没喜色,还用得着你看!” “话不能这样说的,今日免费给你算一卦如何,不要钱,怎么样有诚意吧?” “别介,我这人不欠人情,你回头再算一个见血的灾难,我还要倒贴钱。”叶长安掏了几个铜钱,想了想又抓了几个扔给他,“你也别浪费你那不耐用的心力了,留着给下一位算吧。” 总算他这次没说什么讨打的话,有喜事也算是说到了点子上,既然秦将军要她见了多给些银钱,那就给好了。 相面的接过钱掂了掂,“看来上次的锦囊拆过了那,不错不错,看样子度过了危机。” 她都要把锦囊的事给忘记了,好像是秦将军拿走了,然后秦将军就要她多给些银钱,莫非里头有什么猫腻? 叶长安狐疑的看着他,“你要不再给我一个锦囊?” 然而相面的干脆摇头,“锦囊给多了就没用了,娘子心善,以后定会有善报的。” 呸!叶长安决定不再跟他浪费时间,干脆离开,心说就当是行善积德了。然而就在她眼不见心不烦的准备继续买小食的时候,眼角瞥见几个巡城吏围在了相面摊前面。 这是骗人遭报应吗,这么快就招来了牢狱灾,那她方才给的银钱岂非打了水漂? 她正纠结着要不要先把银钱讨回来,相面的就喊出了一声惊人的呼救,“冤枉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凭什么把我带走!” 叶长安嘴角一抽,骗子也分倒霉不倒霉,这么多算命的,也不见谁被人抓了去,只能说他上辈子没积德,罢了,就再做一回好人。 她转身回去的时候,几个巡城吏已经收了他的摊子,一人抓着他一只胳膊,由于他腿脚不灵便,又死活不肯走,干脆被吊了起来,强行拖走。 “几位大人,他这是犯了什么事吗,为何要把他带走?” 巡城吏非常不客气的说道:“此人涉嫌谎报户籍,我等需要带他去官署详查。” 谎报户籍?叶长安可是最知晓这个的,城里谎报户籍或者不上报户籍的人,真的很难管理,干点杀人放火的事,说溜就溜,根本找不到人,难道他是什么江洋大盗杀人狂魔! “这位娘子要救命那,他们根本不是来查户籍的,就是想要找个好欺负的人来入狱抵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娘子会有好报的,不然” “你先闭嘴。” 再不制止,他可能又要说什么欠扁的话,叶长安自从有了要娃娃的心,就特别在意福报积德,而且他说的这种情况,某些官署真的会干,且不管他是不是好人,冲方才给的银钱也得捞他一把。 叶长安跟巡城吏说道:“有这种人是万万不能容忍的,正巧我跟你们府尹大人熟,方才还被此人骗了好多钱,我必须得跟你们一块去作证指认他。” 相面的绝望的眼神望着天,“苍天呐,来道雷劈死我吧!” 一听说跟府尹大人熟悉,巡城吏不敢怠慢了,尽管上头没要求带个证人去,但还是决定先问问身份,再酌情考虑。 “敢问这位娘子是哪家小姐?” “我不是什么小姐,秦将军知道吗?那是我男人。” “” 眼前站着的居然就是活生生的将军夫人!巡城吏们震惊了,感觉她看起来更像是个骗人的。 不过当日出征的时候,叶将军跟随秦将军一起,许多人是看见了的,想骗人也不可能,何况谁有那胆子冒充将军夫人,都说将军夫人是个母老虎,不怕秦将军追究,还怕真的将军夫人打呢。 再说了,见过哪个骗子主动去官署的吗? “如此便有劳将军夫人跟咱们走一趟?” “那得了,走吧。” 于是叶长安就这样跟着巡城吏去了官署,府尹大人一听是将军夫人来了,不知道她要做甚,一边忐忑,一边暗骂下属不会办事,抓个人怎么还把将军夫人牵扯进来了。 这可是长公主点名要抓的人。 府尹大人恭敬的跟她行礼,“不知将军夫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那?” “府尹大人别跟我客气,我是来作证的,这家伙骗了我的银钱去,我现在非常气愤,您尽管开堂审理,我旁听就是,有需要我作证的,保证义不容辞。” 这个府尹大人扯了个为难的笑,开什么堂啊,这可是要直接下狱等着长公主来提人的那! “将军夫人有所不知,此人的户籍身份还要详查,依着下官对这些人的了解,他们一定会咬死不认的。” 叶长安挑了挑眉头,“还要详查?府尹大人的意思是说还没有如实的证据就把人给抓了?” “的确有些不明确的地方,先把人抓来,也是防止他跑了吗。” “相面的,你有逃跑的意思吗?”叶长安转而问他。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相面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我在这长安城过了几十年,我能跑去哪啊你说,就这腿脚,跑也跑不快那!” 叶长安朝着府尹大人弯弯嘴角,“既然没有确凿证据,我看抓人抓的不合规矩,知道的是大人您尽职尽责,不知道的还当是您有胡乱抓人的毛病那,岂非坏了名声。” “是是,将军夫人您说的是。” “既然暂时没有证据,那不妨先把此人交给我,我把他丢到兵营里头教育两日,权当给您看着人了,你放心,人跑不了,我手上也留点余地,等您什么时候要人了,我再亲自把他送来如何?” 府尹大人想说不,但是他害怕,将军夫人连秦将军都敢教训,更别说他这幅弱身板,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把这尊佛供好再说。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既然是将军夫人开口要人,再如何下官也得点头不是,就只求您千万手下留情,此人至关重要,不能有闪失的。” “大人您放心就是,那我这可就走了?” “您好走。” 府尹大人痛心疾首的看着叶长安把人给带走,一点招也没有。 离开衙署后,叶长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有些狼狈的相面人,“怎么,今日出门没给自己开开天眼,算出来有牢狱之灾吗?” “有牢狱之灾怕甚,这不是还有贵人吗,贵人您心善,一定会得好报的。” “呵,我谢你的吉言,崩啰嗦了,跟我去兵营走一趟吧,我现在看你,非常,可疑。” 叶长安不容他反抗,拎着他的衣领直接给拽走了。 “这位娘子,这位大人,这位大人娘子,光天化日的,这么着拉拉扯扯的不合适吧?我这个腿脚去兵营什么忙也帮不上啊” 相面的各种反抗,无奈腿脚不灵光,力气也不如叶长安大,一路拖拖拽拽,到底没逃脱去兵营的命运。 而在相面的被叶长安带走的同一时刻,暗中跟着他们的人便悄悄撤离,转而去了井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1办喜宴 长公主手中端着酒盏,有一搭没一搭的轻酌一口,用来伴酒的不是乐侍们演奏的清音,而是宋小公子依旧不安的抽搭声。 在叶长安走后,她就来了井香喝酒,前来汇报的暗探低声与她说明方才之事,她听完只是笑着摆手,“都撤了吧,以后这人就不用跟了。” “是,长公主。” 暗探退下后,陌遥说道:“长公主,能否请你把盯在井香周围的人也撤走,他们十分影响我的生意。” “这些人在暗处,如何能影响到生意呢?” “总在暗处的人都丧气的很,如何会不影响。”陌遥轻轻拍打着不安的宋小公子,“你瞧,小孩子都能感觉到。” 长公主笑了笑,“怎么,真把自己当人家舅母了,这可不是你陌遥的风格啊,你这样倒贴,人家也不领情,何必呢?” “这不正是你希望我做的吗,打入将军府,好被你监视那。” “陌遥,你现在的样子可一点不讨人喜欢呢,在洛阳城的时候,你是那样叫人着迷,事情做的也漂亮,你可别忘了,你身上的仇还在,有我的支持,跟我合作,你才能更有希望,你今天的所有,可都是我给你的。” 陌遥低着头,看着宋小公子渐渐安稳下来,手上拍打的力度跟着放缓。长公主看着她,嘴角轻挑,“但我可不是叫你真的对文家公子动心的。” “反正是倒贴,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文家公子那个要死要活的样子,如何会搭理我。” “你能明白最好。”长公主又斟了杯酒,转而说道,“你可知被叶长安带走的那人是谁?” 陌遥顿了顿,“难道你找到了青凤军里的人?” “不愧是陌遥。”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笑笑,“此人正是陆将军麾下的一员猛将,薛常。” 陌遥眉头一动,“这么说,青凤军存世当真不是子虚乌有?” “谁知道呢,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一切就是王沉那个女人搞出来的,什么青凤令青凤军,真有的话也该现身露露脸了,藏头藏尾就不太像话了,不过为防万一,我还是希望你能多盯着些。” 陌遥眼睑低垂,没有说什么。 长公主扶了扶发髻,“明日将军府办喜宴,说起来我还未收到帖子呢,你说,我是不是该去祝贺一番呢?” 秦将军的喜宴,请的人不多不少,想来但没收到帖子的人大有人在,其中就有长公主跟靖阳公。 本来是友人小聚的一场普通喜宴,秦将军没有大操大办的意思,但架不住上赶着贴冷屁股的人多,一大早的,将军府外就车马涌动,一度导致街道拥堵,场面越大看热闹的人越多,不消半日,足有小半个长安城的人都堵在了将军府周围,导致将军府的人出自家门都费劲。 叶长安对着自家门口望而生叹,“秦将军,咱俩是不是太招人喜欢了,又不是皇帝嫁闺女,有什么热闹可瞧的,原本该来的人反倒被堵在了几条街外,这不瞎耽误功夫吗?” 她是惦记着赶紧完了将军府的喜宴,赶着去兵营里跟兄弟们庆贺,谁知道这一通堵,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午时开宴。 “你别急,去兵营里还早,跟兄弟们什么时候不能庆贺,得把这一尊尊不请自来的佛打发了再说。” 一个两个不请自来也就罢了,给个面子通融进来吃顿饭的事,可这么多人哪里装得下,但不放进来也不好把人撵走,不走就会挡道,挡道就瞎耽误功夫。 秦未想了个法子,叫人临时包了几处酒肆,见者有饭吃,各位也别耗在大门口了,府里装不下,去酒肆好吃好喝一顿就罢了。 秦将军如此大方,脸皮再厚也不好再堵人家门口,于是不消片刻,该进的进,该走的走,府门前终于能看见道了。 当然,也有个把赶不走的大佛,比如长公主跟靖阳公。 靖阳公脸皮厚来得早,没有跟随蹭吃喝大军移驾,反而以老卖尊的跟门房耗着,陪同的还有张知贤。 张知贤对门房道:“你这个小门房好没有眼色,不知道来人是什么身份吗,居然不让我们进?” 小门房公事公办,“对不住了二位,咱们将军跟夫人一早就说了,只认帖子不认身份,连官家都不在邀请之列,所以咱不是看身份来的,不过来者是客,秦将军包下了长安城里最好的酒肆,二位不如赏脸移驾?” “看你说的,我跟你们夫人可是旧乡里,上几天还来过的不是,你去通报一声,或者喊她出来,我来跟她说。” 小门房见实在推脱不掉,又不好在大门外闹太僵,只好进去求指示,叶长安一听两人如此没脸没皮,秦将军脸嫩出去不合适,只能她去应对。 叶长安去到府门外,见到的是盛装而来的两人,再一对比自己的这一身,不知道的还当是他俩办喜事,穿成这样被拒之门外,确然有些丢脸。 “长安那,快看靖阳公给你备了什么好东西,都是给你出嫁添的嫁妆。”张知贤招呼人把东西抬过来,“都仔细着些,弄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叶长安一瞧,东西是不算少,大大小小的,好似还有之前被打发回去的那些,林林总总堆在大门口,十分的占地方。 靖阳公也笑呵呵道:“长安那,是为父的一点心意,你可别嫌少,快让人抬进去吧。” 叶长安一阵膈应,“别介啊靖阳公,我爹死了多少年了,不得这么咒自己的吧,您快赶紧叫人打住,我们将军府从来不收礼,您这样不是叫我们秦将军难堪吗?” 她心说真是人穷志短那,靖阳公当皇帝的时候是幅什么嘴脸,现在为了认秦将军这个女婿,竟是老脸都豁出去了。 张知贤笑说,“你瞧瞧,一家人如何这样见外,咱就别在大门口热闹了,还是进府说话吧。” 叶长安抱臂看着他俩,“进府可以,东西先搬走,不然就别怪我不给面了。” 张知贤跟靖阳公说,“我就说秦将军廉洁不肯收东西吧,反正咱们心意到了就好,东西以后慢慢送就是。” 靖阳公自然欣然同意,反正他们也不是来送东西的,只要人进去就成。 于是拒了东西放进人,靖阳公如愿以偿的进了将军府。 他们前脚进府,长公主后脚就来了,她脸面大气场足,对付靖阳公的那一套跟她不好使,小门房请示秦将军后,直接给放了行。 如此,在叶长安应对靖阳公的同时,秦未单独见了长公主。 “白渊,就这么不给面啊,连张帖子也不舍得给么?”长公主进门就兴师问罪起来。 “长公主脸面大,去哪里还需要帖子吗,不给还不是一样来了。” “你这可是在说我脸皮厚吗。”长公主嘴上说着脸皮厚,却是一点没有脸皮厚的惭愧,反而自己找地方坐了下来。 秦未不置可否,“长公主来可有甚指教?” “我是来贺喜的,能有什么指教,倒是方才瞧见靖阳公被贵府拦在门外,是不是有点儿下人面子呢,到底是亲老丈人,留条路不好么。” 秦未冷下脸来哼了一声,“我可不记得他在我这里有什么脸,这话不提还好,长公主自作主张的给我媳妇强认了个爹出来,是不是该说道说道。” “白渊,你心里可是比谁都清楚的,长安是谁的后人,我想不用我提醒吧,你不想跟她提,不代表人家亲爹不想,如何是我强加的呢?”长公主不以为然道。 “若没有你的提点,靖阳公有这个觉悟么,何况是与不是还未有定论,凭什么他认我就得点头呢?” 长公主呵呵一笑,“你又糊涂了不是,这压根儿不是你认不认的问题,事实就是事实,王沉一心想借你之手替她报仇,我二哥呢,一心想要除掉你,他们俩的女儿你居然还想娶为妻,不觉得自己太傻了么,等到哪天长安想明白了,再来与你反目成仇,你才叫得不偿失。” “我看你还是先操心自己吧。”秦未不客气的说道,“别想用这些手段来左右我,再这么自作聪明的替我着想,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长公主脸上丝毫不见恼怒,执意给他继续撒盐,“你不知晓当年的事,如此也不奇怪,你大概只知晓陆将军当年是被高安跟我二哥迫害致死,却不知所有的事都是王沉那个女人的策略,她对我二哥动了情,不惜为他陷害忠良,世人皆知是我二哥负心于她,却不知其实是她主动要求去陆将军身边的,如此你还觉得我二哥有那么该死吗?他只是个没有脑子的糊涂蛋罢了。” 秦未眉头一动,他一下就想到了正跟靖阳公见面的叶长安,如果靖阳公今日来也为了跟她说这些,这傻姑娘可能又会多想。 于是秦未二话不说,直接起身离开去找她,竟是把长公主一个人撂着,长公主脸皮一抖,眼神一下就黯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2心思深 在秦将军去之前,叶长安已经聆听了完了整套身世故事,她没有什么旁的念头,就是想揍人。 打一进门,不,应该是在府门口的时候,靖阳公就咬定了自己是人家亲爹,进门就差点上演抱头痛哭的认亲女戏码,要不是叶长安躲得快,恐怕就要认上了。 “我说靖阳公,您注意点腰啊,摔了算谁的。”叶长安不怎么客气的坐在上座,翘起二郎腿,“今日是我跟秦将军的喜宴,待会儿还有更多客人会来,您二位也如愿进来了,就喝杯茶歇会,等着开席吧。” 靖阳公不死心,“长安你听我说,你真的是我跟王沉的女儿,有关她的事,你一定很想知道吧?” “不好意思,王沉是谁我不认识,我爹娘早就死了,不是很想听故事。” 叶长安果断拒绝,她实在不想被扰乱好心情,无奈靖阳公非常没有眼色,执意要跟她解释。 “当年我但凡知晓你母亲有了你,如何也不能让她跟了陆将军,她故意瞒着我,我完全不知情,后来她诈死隐匿常乐县,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让你这么多年流落在外,我感到非常自责,我是真心想要弥补你的。” 张知贤亦道:“是啊长安,靖阳公近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常常问我你在常乐县时的事情,对你的一举一动都非常关注,我都是亲眼看在眼里的,真的叫人心疼呢。” 叶长安拧着眉头,压抑着又要涌上来的烦躁,真的非常想把这两个喋喋不休的人丢出去,她不说话,那俩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唱双簧,王沉两个字时不时就会钻进她耳朵里,她好像在听陌生人的故事。 幸而就在她即将崩溃的时候,秦将军来了,她一下就安心了,那一瞬间她竟是有些脱力之感。 秦未进来握住她冰凉的手,用力捏了捏,不咸不淡的对靖阳公说道:“宴席马上就要开始,请靖阳公跟夫人移驾宴厅。” 靖阳公方才说的太过激动,一下子竟有些缓不过来,扶着脑袋闭着眼,看起来就要晕了的样子。 张知贤紧张的扶住他,“你别太难过了,长安可能是一时间接受不了,你可要注意自己身子啊!” 这俩人一番做张做致,就好像是被不孝子赶出去的可怜爹娘,看起来好不可怜。 “算了算了,咱先回去吧。”靖阳公看起来十分无力,眼神都开始漂浮。 张知贤抹了抹眼泪,“秦将军,靖阳公伤心不适,我们就不用饭了,这就先回去了。” 秦未皱着眉头看他们,没有要阻止的意思,“来人,把靖阳公跟夫人送回府。” 他们离开后,秦未轻轻揽住叶长安的肩头,安抚道:“长安,别把他们的话放心里,一切都不重要,有我呢。” 叶长安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闭上眼又睁开,“秦将军,说出来可能没人信,我现在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彦娘的事,我觉得那些跟我没有关系,他们在说什么我其实一点都听不懂,我是不是真的很自私又没人情味那?” 秦未心疼的抱紧她,“我没有见过比你还重情义的姑娘了,你没有错,这些原本就跟你没有关系,不应该牵扯到你的。” “嗯,我没事了秦将军,你别担心我,今天还是咱们的好日子,别为这些事烦神了。” 这姑娘的心绪来得快去得快,不知道该说她没心没肺还是掩饰的好,秦未只觉的异常心疼,看来以后不能再让靖阳公出现在她面前了。 “哎秦将军,你方才有没有觉得靖阳公挺奇怪的,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吧?”叶长安说道。 是有些奇怪,一来是身体好像不太好,再者行事也跟以往不大一样,他以前尽管没有什么大能,但绝不是这样窝囊的性情,看起来张知贤倒是比他拿得住一些。 “可能是为了跟你演戏吧,不管他,咱今日要开开心心的。” 叶长安展开笑容,挽住他的胳膊,“你说的对,咱赶紧过去,杨老夫人来了吗?” “说是方才在耽搁在了路上,已经派人去接了,估计应该要到了。” “那我去府门口等着吧。” 秦未不放心她,便也陪着她一块去等杨老夫人,刚到门口,倒是先看见了徐家主跟隋衍。 徐方上来就道:“哎呀秦将军的喜酒不好讨,凑热闹的人那叫一个多,比赶庙会还要挤。” 秦未笑道:“徐家主有心,今日千万多喝几杯尽兴。” 徐方哈哈笑,“那还用说吗,必须得尽兴!” “将军,夫人,杨老夫人到了。” “到了吗!”叶长安看到两顶轿子在门前落下,先后走下来的是杨老夫人跟于夫人,看来是碰到一起了。 “二位受累,路上不好走吧?”叶长安上前迎接,表示歉意,“实在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不然提早就派人去接了。” 于夫人笑说,“可不是吗,在长安城活了大半辈子,可少见这样拥堵的热闹场面,到底是秦将军,你们若是行礼游街,怕是要调兵来开道的。” “这话我看说的极是。”杨老夫人拉着叶长安的手,“实在没想到有这样的场面,该早些来才好。” 杨老夫人一脸的喜色,看起来是真的替叶长安高兴,她打量一眼将军府的门楣,冷不丁就瞧见了还未及进门的徐方,她不由一愣,就觉得此人非常眼熟。 “不知这二位是?” 叶长安给两位夫人介绍说,“是徐家主跟隋小将,也是刚来。” “原来是徐家主。” 徐方自从来了长安城,几个世家没少关注他,都把他当成了潜在的对手或是同盟,于夫人忙着上前寒暄的时候,杨老夫人就不动声色的看他,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 正巧于夫人问道:“徐家主原来就是朔州人吗?听口音倒是听不出。” “不巧,我原籍便是朔州,只不过在外头的时候多,口音就淡了。” 听他这样一说,杨老夫人一阵失落,大概是认错了人,但是他的样貌真是像极了王家的一个表兄弟,不得不让她多想一层。 于夫人继续寒暄,“原来如此,不知道徐家主可有移居长安城的打算,朔州到底偏远艰苦,不如长安城来的舒适。” 徐方回说,“偏远亦是故乡,习惯了也不觉得,家里一家老小,乍然让他们离开朔州恐怕不易,不过来小住些时日,让他们见见世面也好。” “那感情好,千万让夫人来府上坐坐才是。” 徐方拱手,“一定去拜会两位夫人。” 几人寒暄进府,宴席一边开了,大家各自落座,一边喝酒一边闲聊。 于夫人瞧见阿玥一直忙着张罗,转而问叶长安,“这位可就是周将军家里的娘子?做事可真利落。” 叶长安心里一下防备起来,上次长公主府上的事情,将军府里的人都心照不宣的装作不知情,不然连面上的和睦都难以维护,尽管叶长安很理智的没把他们一家人都归为于公子一类,但心里总归有了芥蒂。 她完全不能像这些世家妇人一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做戏什么的实在不是她擅长的,故而于夫人主动提起阿玥的时候,她心里其实是不太舒服的。 于是只简单应了,“于夫人没看错的。” 岂料于夫人并非提一提的意思,反而又问,“哦?不知可有婚配的对象,周将军家里的娘子,定然不少人求娶吧?” 如果方才是心里不舒服,这会儿叶长安心里就有些腻味了,她尽量没有表现在脸上,淡淡道:“阿玥年纪还小,周将军怕是要多留她几年的。” 于夫人不是无缘无故问起阿玥的,她是心里有打算,想要把阿玥说给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儿子,一来她见了阿玥后,觉得这姑娘很是不错,再者于家不能眼见着后位落入旁家,倒是先把长公主属意阿玥的这个心思落下才行。 “倒是可以理解,这样可人疼的姑娘,我见了她都喜欢的紧,何况是她的父亲,不瞒你说,我这样喜欢她,是有心想要说进家里当媳妇的,你千万别怨我鲁莽。”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在座的或多或少都能听得见,杨茂辰跟蔡崇嘉同坐,本是在意着于家人的用意,却冷不丁瞧见了蔡崇嘉忽然握紧的手,他眉头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而杨老夫人则看出来叶长安脸上不太热情,便猜测她一定是记恨着于家公子的事,为防止场面尴尬,于是笑着接过了话头,“人家姑娘恐怕是有了意中人了吧,我猜的可对啊长安?” 本来是胡乱说出来的理由,却没想到居然给猜对了,叶长安笑了笑,“杨老夫人看得准,周将军一早就选好了东床,只等着阿玥到了年纪就办喜事的。” 于夫人闻言一阵尴尬,她只当是周将军已经应下了长公主,心里不免后悔自家下手晚了。 杨老夫人拿不准她说的是真是假,本来想要接茬问一句蔡崇嘉的亲事,然而转念一想,周将军跟长安城的人家交集不深,如果是提前相中的人,会不会就是小蔡大人呢? 有了这个念头,她就把后面想说的话吞了回去,还是等茂辰私下里问问比较好,于家刚赚了个没脸,他们杨家别再惹将军府的不痛快了。 杨老夫人眼下还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谨慎却是间接的救了杨家一命,秦将军把他们这些世家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谁真心谁假意,日后留几分回敬几分,他心里明镜似的,而于家在喜宴上的一番算计用心,无疑是彻底的失了秦将军的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3有酒醉 将军府里的喜宴持续到临近傍晚,方才陆续把客人送走,没能闹秦将军的洞房自然可惜,但殊不知人家两口子压根没准备洞房,而是等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将军府后门一开,一人一骑的乘夜溜了。 去兵营喝酒庆贺并非见不得人,但也绝对不好大肆张扬,这也就是眼下皇权没能集中,不然这等拥兵自重的举动就太能触动上位者的神经了,秦将军大喜之日不忙着跟媳妇你侬我侬,反而陪着普通兵将喝酒,不是拉拢人心又是什么。 不过秦将军本人并不在意,因为他媳妇高兴如此。 叶长安骑着六顺,跑的不快不慢,但丝毫不能影响她心里的畅快,跟应对那些夫人大人比起来,她当然更期待跟兄弟们在一处,大喜的日子就该干点大喜的事,磨磨唧唧小心翼翼的算什么事。 “秦将军,咱们比赛骑马怎么样,输了的罚酒!” 秦未嘴角一抽,“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那,你这是在侮辱我的宝马吗?” 叶长安哈哈笑,“我逗你的,我这么自觉,不会喝酒的,但是你也别小瞧我们六顺那,它可是我的福将,真撒起欢来,不比你的宝马跑的慢,要它发疯给你看吗?” 秦未哼了一声,“你快打住吧,我可不想明日有官府的人找上门来让我赔东西,也不用比了,破例让你喝两杯就是。” “啊!真的吗?”叶长安激动不已,“秦将军你真的太好了,要我如何报答你那?” “怎么报答心里没数吗,看着办吧。” 秦未嘴角噙着笑意,到底不忍心让她心里装着遗憾,不能喝自己的喜酒,她不得跟他念叨一辈子吗。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真看着办了,我可,真的,看着办了!” 秦未:“” 他感觉被一头不怀好意的饿狼给盯上了。 叶长安调戏秦将军成功,哈哈大笑,马鞭一扬,快马跑了起来,待到兵营的时候,天色不早不晚,正适合把酒言欢。 知道他们要来,徐应桐贺添两人提早就开始准备,酒肉自然要有,还应景的挂了两只红灯笼,尽管简陋,但是心意感人。 叶长安抱住徐应桐,“我太喜欢了应桐,谢谢你们那,我跟你保证,等你跟贺添大喜的时候,我一定亲自替你们操办,兵营里保管都挂上红灯笼,喝他个三天三夜再说!” 徐应桐噗嗤一笑,“我还有更好的东西送你跟秦将军呢,不过得先卖个关子,待会儿再给,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咱们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但是大家心里都高兴,你跟秦将军能来,真的乐坏了他们。” 这倒是真的,要不是怕生事,兵将们一准儿高声呐喊,有几个将军能做到这份上呢,大喜的日子还想着他们,何等的荣耀。 叶长安在意的人几乎都在兵营,孔小刀,还有她的娘子军,公孙副将,周将军,更有特意跑来的陌遥,文子欺,都是出生入死过的人,大家都纷纷来贺喜,她想象中的喜宴,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孔小刀手里不知道捧着什么,还用红布包裹着,他双手奉上,有些不好意思,“老大,我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你也知道我除了会打兵器,其他的什么也拿不出手,于是就赶着给你打了一对小刀,还给秦将军做了两只羽箭,做得不好,你们别嫌弃才好。” 叶长安揭开红布,眼神一下就亮了,孔小刀家传的手艺她还是信得过的,她自己常用的小刀就是出自他家,送给秦将军的羽箭磨的也漂亮,还用红绳系在一起,打了个漂亮的结。 这份用心就比什么都珍贵,叶长安差点儿感动的当场落泪,从常乐县逃出来的时候,她真的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这么一天。 不止孔小刀送了东西,陌遥跟文子欺也分别送了东西,还有兵将们都送了小玩意,有的是陪伴自己出生入死过的兵器,有的自己刻了小木头人,娘子们则自己动手缝制了荷包喜帕等物,知道秦将军叶长安不会要喜钱,便想方设法的送上了自己认为最珍贵的东西。 没多一会儿,叶长安就收了好些玩意,多到可以摆杂货摊子,她简直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秦未见她就要掉眼泪,过来揽住她的肩,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这下咱们娃娃不愁没有玩意耍了,要不赶紧生十个八个的?” “噗” 叶长安无语望着天,翻了个大白眼,“要生你自己生,我又不是猪。” 正破涕为笑的时候,一个颇为碍眼的东西一瘸一拐的过来,对着叶长安呲牙,“鄙人也没有好东西为将军夫人贺喜,不如再送你一卦?” 叶长安抚额,她差点把这家伙给忘了,她昨日把相面的给强行丢到兵营,还没来得及管他,眼下人家笑脸相迎,那也不好上手打他,但他就不能不送东西吗,摘朵花来也比他那什么破卦强吧! “这位啊,您如何称呼?” 叶长安心说还不知道他叫什么,随便带了不明身份的人回来,不知道会不会被秦将军骂。 “鄙人姓薛。”相面的缕着胡须,先是瞥了一眼秦将军,笑了笑,“夫人您就叫我薛九好了。” 薛九? 叶长安心说难道只有她一个人想多了?这位听起来很像薛六的兄弟。 秦未忽然道:“既然要卜卦,不如进帐好好聊聊。” 还要好好聊,秦将军也信这个? 叶长安狐疑的很,但既然秦将军说要聊,那就聊吧,于是三人加上周行,一并去了大帐中“卜卦。” 然而甫一进大帐,秦未就对着薛九作揖,喊了一声,“薛大哥。” 叶长安一愣,忽然反应过来,既然秦将军当初能冒用薛六之名,那就一定认识薛六这个人那,这个相面的莫非就是真正的薛六? “长安,来认识一下真正的薛六,这位就是薛常大哥,是跟陆将军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 原来是以前青凤军中的人吗,光看他现在的样子,真是一点都不能想象,除了尚还粗狂的外表依稀还有武将的样子,完完全全就是个相面为生的普通人。 叶长安一下就觉得心酸起来,征战沙场的硬汉,如何才能被打磨成这个样子,青凤军当年,一定经历了无法想象的事情。 “别介啊小白渊,大好的日子,咱不提当年的事,我跟你媳妇也算是有缘,要不是她,我这番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不嫌弃我是个穷相面的,就喊一声大哥好了。” 小白渊。 叶长安掩着嘴笑看眼秦将军,跟薛常说道:“薛大哥,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既然都是一家人就别客气了,不过说真的啊,你糊弄人的套路不成那,回头我教你两招,保管生意好。” 秦未:“” 薛常笑起来,“瞧见没有小白渊,你没你媳妇在行啊,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后半辈子可就指着骗人过活了,这媳妇找的好!” 找了个可以教人骗人的媳妇,秦未有些一言难尽。 “薛兄弟,白渊媳妇的好处还不止这个。”周行笑说,“说媒说的那叫一个好,回头给你说一个婆娘,那后半辈子才叫有指望。” “说个婆娘搭伙骗人那!”薛常自嘲道,“拉倒吧,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就这样挺好。” 虽然是玩笑话,但大家心里都怪不是滋味,叶长安不知晓薛常,可秦未跟周行见过他当年骁勇义气的模样,往日并肩杀场的兄弟,眼睁睁看他变做如今落魄的样子,心里如何能好受,既想问两句当年的事情,又怕他说出来难过,如鲠在喉,只能强颜欢笑。 “薛大哥,搭伙骗人效果没准更好那,考虑考虑啊?” “哈哈小白渊,你这媳妇旺夫,这点不会看错,我看了这么多面相,可不尽是骗人,还是你小子有福气那!” 秦未笑,“可不是吗,我这辈子的福气都在她一人身上了。”他握住她的手,“要不是她,我活的可能也没什么人味。” 秦将军忽然一本正经的说这个,叶长安的小心肝被狠狠戳了一下,心说她又何尝不是呢,人生艰难,遇上了就是福气。 “秦将军,故人重逢是大喜事,咱就别在这闲聊了,兄弟们还等着咱喝酒,既然高兴,就多喝几杯,今日兵营里没有限制,大家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周行道:“白渊媳妇说的是,咱还在这墨迹甚,外头早喝起来了!” 他们出去的时候,兵营里划拳行酒的声音已经高涨,见他们出来,立刻就有人来拉着下场,秦将军跟叶长安格外抢手,大家都势要把两人灌趴下的架势。 “哎哎!都别瞎起哄啊!”徐应桐挡在叶长安前头,“将军夫人可不好这么喝,懂不懂事啊都!” 陌遥噗嗤笑了,“将军一早就给她备好了果子酒,喝两杯无碍的,大喜的日子总要尽兴才好。” 叶长安闻言惊喜的看着秦将军,原来他早就备好了吗,居然不告诉她!白忐忑了。 陌遥酿的果子酒,开坛就是扑鼻的清香,别说她,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过来,皆想讨来尝尝,叶长安大方的给每人倒了一碗,众人举杯齐贺,清甜的酒一入喉,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这是个能叫人喜悦的味道,叶长安又倒了一碗,这下不舍得一口喝完,放在嘴里慢慢品着,不时看一眼秦将军,然后两个人互相傻笑,尽管时不时就要遭大家哄笑,仍旧美好。 另一旁扶摇帮的兄弟最能闹腾,都撺掇着老鬼跟孙娘子喝交杯酒,老鬼苦追人家孙娘子许久,一直没得手,他现在被整的没了一点脾气,见了她就怂,又好面子,所以哼哧哼哧的跟大家嚷嚷。 “都起什么哄,孙娘子可是正经人,就见不得你们这样的粗鲁人,是吧孙娘子,我跟他们不一样!” 孙庆芳白了他一眼,主动倒了一碗酒敬大家,“我得代表姐妹们敬大家伙一杯,几番出生入死,我们的命都是你们救下来的,就着秦将军叶娘子的好日子,我跟诸位说声谢谢!” 她说完先干为敬,弄的扶摇帮兄弟都不好意思起来。 “老鬼你瞧瞧人家孙娘子多懂事,你个怂蛋,还愣着干嘛,不会说句好听的人话吗?” 老鬼抓着后脑勺,被大家推搡到孙娘子身边,含羞带臊的说道:“庆芳,你看咱俩的事你就赏个脸喝一杯?” 孙庆芳举着碗绕过他的胳膊,瞪他,“你倒是喝不喝,说那么多做甚,熊样!” 老鬼忽然心花怒放受宠若惊,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喝喝!孙娘子你答应了吗?” “呦吼” 大家的起哄声此起彼伏,推搡着两人挤到一起,老鬼酒壮怂人胆,一下把孙娘子扛在肩头上,原地转了好几圈。 有热闹圆满的,就有失意喝闷酒的,陌遥端着酒杯起身,走向一直闷声喝酒的文子欺身边,“子欺,陪你喝一杯如何?” 文子欺迷瞪着眼看她,笑了笑,“好啊,以往想讨陌遥娘子一杯酒,真是难如登天,如今主动送上门,我如何能推拒,不知喝大了的话,可留宿?” 陌遥心里一阵难受,脸上还是笑着,“我先干为敬。” 文子欺如今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即便跟秦将军也是这样半死不活的,实在叫人着急,又听不进什么劝,谁说都没用,只有跟他喝酒的时候,他才会搭理人。陌遥知道他心里不好过,只能委屈忍着,陪他默默的一杯接一杯,偶尔说两句,他都是爱答不理的。 “子欺,喝过酒,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就说出来,别总这样闷在心里,大家都替你担心着,还有宋小公子,他正是需要你的时候,日子总要往前过不是吗?” 陌遥知道他心里不是想不明白,只是不想面对,或者今日这样的日子能让他敞开心扉吧,故而多劝了几句,没想到文子欺忽然发起火来,把手里的酒坛摔在地上不说,还把眼前的桌子给掀翻了。 文子欺额头青筋暴起,“你到底是不是来喝酒的,不想喝就滚蛋,别自以为是的来教训我,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兵营里瞬间安静了,大家不知道是该继续喝酒装作没看见,还是过去劝两句。 “好,我跟你没关系,大家跟你都没有关系,你就一辈子关在牢笼里别出来,无视所有人对你的关心,就让他们在天上看着这样的你。” 文子欺的巴掌嚯的举过头顶,对着陌遥的脸就打了下来,陌遥不闪不躲,迎着他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神太戳人心,文子欺的手在贴近她的那一刻蓦地停住。 他的胸腔不停起伏,好似酝酿了愤怒的猛兽,随时都会迸发出来咬人,“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绝不饶你!” 文子欺甩袖离开,随意牵了匹马跨上就跑,陌遥跟在他后面追了上去。 叶长安这个火气一下就冒上了头顶,“他这是跟谁那,我怎么这么想揍他呢我!” 秦未拉住她,“长安,让他们自己解决吧,让他犯犯浑也好,浑着浑着也许就好了。” “不是,我怕他欺负陌遥啊,万一把陌遥给打了怎么办?” 秦未笑了笑,“放心吧,真要打了啊,他几辈子都还不清了。” 叶长安叹口气,“这不是造孽吗,花蚊子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那?” “嘘,咱今日不谈别人。”秦未在她耳边低声说,“陪我出去醒醒酒如何,我好像喝多了。” “秦将军你喝多了!” 叶长安一不小心就把话大声嚷了出来,然后所有人都意味深长地看向他们。 秦未抚额,无语地看着她,本来想带她偷偷溜了的,这下好了,全天下都知道了。 “秦将军!领着咱们将军夫人找个没人的地儿赏月醒酒啊,您放心,我们什么也没听见,给你们打掩护,你们去的地方方圆十里内,保证没人!” “就是就是!兄弟们继续喝啊,咱什么也没瞧见!” “哈哈” 悲苦的秦将军抬头望天,感觉自己几辈子的老脸都搭进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4去赏月 此时月上柳梢,夜不黑风不高,秦将军要跟新婚夫人找个没人的地儿赏月聊人生,正合适,大家对此表示非常理解并且十分愿意配合。 临走之前,徐应桐笑嘻嘻的走过来,也拿红布包了个物件,不知道为甚,叶长安看那物件的形状,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嘻嘻,秦将军那,你们成亲,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您千万收下那。” 秦未眉头一挑,看了叶长安一眼,十分凑巧,他感觉这东西非常有可能跟他媳妇有关。 “徐娘子客气,你送什么我跟长安都高兴,是吧媳妇?” 叶长安眼神飘忽的应了一声,“可不是,高兴嘛” 徐应桐把礼物交给秦将军,别有用意的挤弄了下眉眼,“天色不早了,赏月要趁早啊,我们就不送了,明日不用着急回来,兵营里交给我们,秦将军尽管放心啊!” 秦未把礼物捏在手里,要笑不笑的看着叶长安,“我们会好好赏月的,徐娘子有心。” 徐应桐掩着嘴,一边偷笑一边跑开,贺添不明所以,“你送了什么好东西这样神秘啊,连我也不告诉?” 徐应桐一脸自豪,“你不懂,他们的新婚夜,总要送点增进感情助兴的东西啊,秦将军收了我的东西,会更加疼爱长安的。” 贺添脸一红,明显是想歪了,“应桐你懂的还真不少。” 有好东西不能留着自己用吗! 贺添今日喝酒喝的畅快,胆子也大了起来,他上前抱住徐应桐,“应桐,借着秦将军的好日子,咱也把日子定了吧,就十日后如何,我等不及了。” 徐应桐一拳头打在他身上,“你个没安好心的,我知道了知道了,再说就打死你。” 今天大概是个过于美好的日子,有情人可以敞开心扉,久别重逢的兄弟尽情把酒言欢,被生死禁锢许久的人可以暂时放松心弦,成群喝酒吃肉,即便新人暂时离场,也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兴致。 而堂而皇之中途离场去赏月的两位,则尽情策马狂奔,奔着奔着,就奔去了无人的旷野。 这样静谧的月夜,气息间尽是迷人的味道,旁若无人的欢跑一场,无酒自醉,竟是比方才还要微醺。 “秦将军,这里赏月不错啊,今日月色刚好呢!”叶长安仰躺在夏日茂密的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很想在这里睡一觉。 秦未在她身边坐下来,没有着急赏月,而是拿出徐应桐送的礼物举在她眼前,“要不要先跟我解释一下,这东西是如何跑到徐娘子手里的呢?” 叶长安嘿嘿笑,想要抢过来销毁证据,但是没得逞。 “秦将军那,这种书谁都能买到啊,没准儿是人家徐娘子自己买的是不?“ “自己买的,然后写了我的名字?” 啊?有名字的吗,为什么她没看见,早知道撕掉了。 没错,这书就是她那日偷来送给徐娘子的,谁知道她居然还留着,几经生死,辗转长安城,还留着 徐娘子可真是个长情的人那! 秦未要笑不笑的看着她,“心挺大啊,偷自己男人的东西送给别的娘子,怎么想的啊,偷的时候没犹豫?” 叶长安摇头,“没有,当时偷的义无反顾的。” 她欲哭无泪,谁知道秦将军能成自己男人啊,这不是为了巴结徐娘子嘛!苍天呐,这一篇还能不能揭过去了! 然而秦未没有想要轻易揭过去的意思,他撑着脸侧躺在她身边,决定改改他媳妇这个吃里扒外的毛病。 “刻着我小字的书落在别的娘子手里,这代表什么你知道吗?” 叶长安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感觉现在的秦将军很危险,“代表,代表代表秦将军深明大义助人为乐啊,我当时这不是急需秦将军帮忙吗,人家徐娘子仰慕你,送本书怎么了,忒小气啊你!” 倒成了他小气了。 “这么说,我应该主动送给她?” “是借读,借读嘛,这不是人家读完了还回来了吗,秦将军我错了还不成吗,我以后再也不乱送人东西了,要不咱们还是赏月吧?” 秦未笑,“光错了就完了?” 那不然呢 叶长安想了想,决定动用美人计,目前来说,大概这个最好用,于是猛的翻身到秦将军身上,二话不说把书抢了过来,随意一扔,好死不死的就扔到了六顺眼前。 变故来的太突然,灵敏如秦将军都没反应过来,这丫头俯下身来,居然抬起他的下巴,“小白渊?” 秦未:“” 叶长安哈哈一笑,实在是爱看秦将军愣怔的模样,于是干脆而又粗暴的堵住了他的嘴。 清甜的酒香跟浓烈的酒气混合在一起,酝酿成了另一种蛊惑人的滋味,一下子就撞进了两人的心口,光是这种滋味就足够彼此沉迷。 秦未没有着急反客为主,而是任由她稍有生疏的舌尖在嘴里乱窜,就如同她鲁莽张扬的性子,既让他无奈,又令他欢喜。 大概哪一天她对他举刀相向,他也是欢喜的吧,秦未觉得自己可能病得不轻,但眼下他愿意病着。 叶长安一开始想着讨他原谅,见他不反抗,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又想到秦将军说要她看着办,于是她就打算看着办了他。 她没什么章法,没有秦将军的指点,她更像个闯进神秘世界的孩子,凭着有限的认知独闯,可喜的是秦将军一路配合,给了她莫大的信心跟胆量。 此时夜深人静,因为空旷,连虫鸣声都异常遥远,只有两匹品貌相差甚多的马,还有一颗低矮的歪脖树。 六顺照旧不被同类搭理,但由于相处日久,人家也并不排斥它,只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六顺看破了红尘,也不再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但是它看不破眼前的书,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它凑在上头闻了闻,可能上头还带着女孩子的脂粉味,害它打了个喷嚏,六顺不悦的退避三舍,并且拿一只前蹄拍了两下,发现它竟然可以翻动,微风再一吹,轻轻柔柔的。 六顺琢磨着,这可能是它主人给它的新食物,颜色跟它吃的干草很像,还有香味,夜深人静马生无聊,不吃点什么多难过。 于是六顺一边嚼了书页,老僧入定似的嚼着,感受着荒野与浓情蜜意给单身马带来的双重袭击,在别人世俗的活着的时候,它自我感觉灵魂得到了升华,作为一匹马生经验无比丰富的马来说,根本不屑于这些世俗享乐。 六顺参禅似的嚼完了一本书的时候,天色渐明,此时如果再投下一束光的话,它大概就可以完美的升仙。 伴随着六顺俾你万物的哼哧声,叶长安悠悠转醒,她被秦将军包裹在怀里,睡的香甜,尽管晨露微湿,却不觉冷,反而周身都弥漫着慵懒的舒适。 她正想把秦将军闹醒,一抬头却对上了他有些迷茫的眼神,只有一瞬,但她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说不出来的奇怪。 “秦将军你也醒了啊,睡得好吗?” 托她的福,他几乎没睡,他有时喝过酒之后反而更加清醒,越清醒越感觉自己抱着个危险物品,被她不甚娴熟的撩拨过后,越发的心痒难耐,再警惕一下周遭,那就更睡不着了。 于是彻夜未眠加上饮酒,他眼花的毛病又犯了,还没能缓过来,就被她撞了个正着。 秦未重新把她抱住,“睡的不好,再陪我睡会吧,天色还早,他们一定闹了一宿,肯定都在休息,咱晌午再回去。” 叶长安不疑有他,窝在他怀里又闭上眼,只是睡不着,“秦将军,我决定以后不在上头了。” 秦未笑起来,“是疼么。” 她羞涩的埋在他怀里,闷着应了一声,所以昨晚她办秦将军的后果就是自己遭了罪,不知道是不是报应。 “我决定了秦将军,回头我就去找找闺房里的书本,我觉得可能是我不得要领!” 秦未嘴角一抽,心说惨痛教训之后不应该是老老实实听话吗,她居然还迎难而上?很好,他找了个不畏艰难勇于探索的媳妇。 “哪里不懂的问我就好了,找什么书!” “秦将军,你老实招了吧,你以前是不是看过,不然如何这样老练!” 秦未没想到自己惹火上身,不自在的咳嗽一声,“哪都有你,我还是你师傅呢,不服气吗!” “服服,我以后一定虚心向秦将军学习。” 秦未没了脾气,在她发顶吻了一下,“要不要现在学,嗯?” “呀!秦将军你为老不尊,大白天的,我我我去找点吃的,看看六顺饿死了没有,你你你你再睡会好了。” 叶长安慌张的爬起来,生怕光天化日的被秦将军就地正法,红着脸跑开了,她脸皮再厚也抵不过老奸巨猾为老不尊的秦将军,甘拜下风。 秦未笑着仰躺在地上,对着开始刺眼的白光睁开眼,可惜他只能感受到一点光,并不觉得刺眼,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眼睛被刺痛,哪怕流点泪也好。 叶长安去解了六顺的绳子,想放它去吃草,只是原本饿了一宿肚子的六顺却并不热情,对鲜嫩的草爱答不理的样子,她心下奇怪,心说它难到啃树皮了吗? 叶长安四下瞧了瞧,猛地发现地上有几块疑似纸张的残片,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起来昨晚被她无情抛弃掉的刻了秦将军小字的书。 叶长安:“” 六顺那六顺,你他娘的一天不捅篓子皮痒啊你,这可怎么跟秦将军说啊,刻了他小字的书进了六顺的肚子,秦将军不得活吃了她吗? 叶长安欲哭无泪的领着罪魁祸首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秦未已经醒了。 “秦将军你醒啦,咱这就回去啊,肚子好饿,这里什么吃的都没有。” “你有看见那本书吗?”秦未问她。 叶长安嘴角一抽,“秦将军,你要我说实话吗?” “不然呢?” 叶长安指了指六顺的肚子,“在那。” 秦未:“” “秦将军你听我解释。”叶长安干笑两声,“这纯粹是个意外,那本书被六顺当了宵夜,就剩了几块残片,情况就是这么直白” “可惜啊。”秦未笑着叹气,心说还预备着拿它当一辈子的把柄那,六顺这家伙果真天生的克星。 “是很可惜啊,秦将军的书呢!” 秦未笑起来,“罢了,吃就吃了吧,咱们赶紧回去,不是饿了吗?” 叶长安庆幸他没有追究,高兴的应了,跨在六顺身上,哒哒哒跑了起来。 秦未惦记着回去之后要单独见一见薛常,有关当年的事,他始终存有疑惑,是时候解开谜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5当年事 俩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在午时之前回到了兵营。 叶长安吃饭的功夫,听到了一个让人喷饭的消息。 徐应桐绘声绘色地说给她听:“你猜怎么着,今日早晨文公子是被打晕了驮回来的,脸上还有巴掌印儿,别怪我多想,昨晚上不定如何激烈那,倒是人家陌遥娘子一脸平静,好像什么事没有似的,我们也不好问,她只说文公子喝多了酒又发了火,气血攻心伤了身,要好生将养什么的,嘱咐了半天就走了,你说这俩人好不好笑,面上打的厉害,私底下又关心着。” “陌遥娘子如何走了那,这一走不是前功尽弃了吗?”叶长安替俩人干着急,“陌遥娘子这么厉害吗,居然把花蚊子给打了,不对,里头肯定有事,说不定是花蚊子先动了手,没准儿陌遥伤的更严重,她一个人闷着不说呢?” “你这样一说,好像也是啊,我就说陌遥娘子一点精气神也没有,不知道是受了伤还是伤了心,跟我们也淡淡的,不会真给打了吧?” 这就太不像话了,再如何也不好对一个娘子下手,实在不能叫人原谅。 故而文子欺醒来的时候,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怀疑,他现在就如同一颗刺球,谁也不敢上前,唯一一个敢靠近他的,居然还叫他打跑了。 昨晚上的事,叶长安倒是猜对了一半,的确是文子欺先吵了架,先动了手,但不是动手打人,而是动手动脚。 文子欺揉着发胀的脑袋,昨晚上发生的事一幕幕的在脑海里蹦跶,扰的他头疼欲裂,他愣怔的从大帐里出来,白光照在他憔悴又满是青须的脸上,不知不觉间,原来那个风骚惹眼的洛阳公子已经一去不返,现在的他叫人陌生,更叫人害怕。 他又取了一坛酒,喝凉水似的往嘴里灌,看见叶长安朝他走来,调头就走。 “花蚊子你给我站住!” 叶长安听闻他一起来就喝酒,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原以为经过了昨晚他能好一些,没想到更胜以往。 文子欺不情不愿的站住,“怎么,是她让你来兴师问罪的?我又没上手,她倒还哭起清白来了,不高兴把我扔在荒郊野外喂狼就是,带我回来还不就是想讹我么,以为我是她玩弄过的那些傻狍子吗!” 叶长安一拳头就打在他脸上,尽管他话里的内容很难叫人消化,但就看他这欠揍的表情,就知道陌遥一定受了委屈。 文子欺被她打的踉跄在地,酒洒了一身,看起来好不狼狈。 “你自己听听说的这叫人话吗!”叶长安气的脑袋疼,“你说你对陌遥不轨?呵!出息啊你,我还就告诉你了,陌遥什么也没说,还让大家好好照顾你,惭愧不惭愧啊你!你外甥还是人家帮你照看着,你去洛阳城,人家也毫不犹豫的就跟你去,讹你?拿命讹你吗!” “不愿意就滚蛋啊,我求她了吗,你以为她多么单纯啊!”文子欺蹲在地上,捏着突突跳的脑袋,“小媒官我不想跟你吵,这女人根本就不简单,接近你,接近我,为的是什么看不出来吗,她给谁办事不知道吗!我烦她,以后不想跟她有任何瓜葛,还有请你不要自作主张的把我外甥抱给不相干的人,算我求你成吗?” “好啊,我不管了。”叶长安摊开手,“要抱外甥你自己去,我胳膊酸。” 文子欺:“” 且说秦未找了薛常去大帐说话,聊起来当年之事。 秦未有些难以开口,酝酿了好久才说道:“薛大哥,这些年你一直都在长安城吗?” 薛常还是那副厚脸皮的算命相,一时半会没有要变回原型的迹象,就如同已经刻在他脸上的印记,轻易不能去掉,或者说这就是他这些年积累的痕迹,根本去不掉了。 他不在意的笑着,“可不是吗,我这个样子也不指望去哪,在长安城就挺好,现在又复兴起来,我这生意眼看着就有了保障。” 看得出来,他在尽力遗忘当年的事,对他来说,那些年代久远的事情是一场噩梦,就连那点不甘跟仇恨都淹没在了生活的磨难中。 秦未忽然就不想问什么了,因为不忍心。 倒是薛常看出他的心思,主动提了起来,“小白渊,跟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当年一心想要复仇,大家去的都冤,老天就让我一人活了下来,我觉得我该干点什么,但是后来我发现,我连出长安城都费劲,再后来我想联系你,但是没有门路,而且我这个样子,除了添乱也帮不上忙,我自己都嫌弃,何苦连累你。” “薛大哥,你能活着就是庆幸,你知道我在拿到刻有你名字的牌子的时候,有多么不可置信吗,若非当时情势未明,我不敢跟你接触,早应该去接你回家的。” “有人跟着我,我心里清楚,也不敢直接上门找你,就想了这么个迂回的法子,你可别怨我接近你媳妇。”薛常不好意思的说着,“对了白渊,那个孩子找到了吗?当年我能活下来,还多亏了她母亲,后来听说常乐县没了,也不知道她活没活下来。” “果然是她救了你。”秦未沉吟,“怪不得我后来去的时候没找到你们,连老师也没找到,我还抱以侥幸,以为你们都逃了出来。” 薛常笑了笑,带了些嘲讽,“下那样的死手,如何能留着我们逃出来,是我之前受了重伤晕死过去,才侥幸逃过绞杀,你应该也看到兄弟们的尸体了吧。” 是看到了,那个场面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醒来后就只看到了王沉留下的字条,她托人把我送来长安城,告诫我不可冒险冲动,让我尽可能做一个普通人,后来我才知晓她也死了。” 王沉救下了薛常,故意隐藏了几名大将的尸体,为的应该就是布一场有关青凤军的局吧,不得不说她这一局做的很好,全天下人居然都信了,连他秦未也几乎瞒了过去。 秦未现在庆幸的,应该就是她没最终对薛常下杀手,不管她留下薛常的目的是什么,他都该庆幸。王沉是算准了青凤军在有些人心里的敏感程度,也算准了秦未一定会给陆将军报仇,不管是真是假都会上钩,更别说还有一个叶长安。 “那个孩子就是长安。”秦未沉吟似的说道,“老师当年说过什么吗?” 薛常愣住,“你说你媳妇就是” 大概是谁听了都会惊诧不已吧,那个孩子不但活着,还跟秦将军有了一段姻缘,陆将军在天有灵,一定会欣慰的。 “当年是我秘密护送她们母女去常乐县的,陆将军要我妥善安置她们,尽管我们几个一度对那孩子的身份有所怀疑,皆以为陆将军不会跟她同房,但既然陆将军护着,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总之娃娃是没有罪过的。” 薛常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当年的靖阳王故意把王沉赏给陆将军,难保不是存了利用之心,大家都对她防备的很,这事秦将军也是知情的,万一那孩子也受了什么不好的影响,然后故意接近秦将军呢? 当然他没有重伤叶长安的意思,只是他心里的一些防备跟猜测,而且眼下看来那孩子很是不错,既然秦将军已经认定她,便不好再说什么。 “长安她什么也不知道,有可能的话,薛大哥不要对她说什么,眼下靖阳公跟长公主都拿她的身份来大做文章,她心里很不好受。” 明白了,小白渊护媳妇着呢,还有什么好说的,能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还管她是谁的种吗? “小白渊,这些年最不容易的就是你,你一个人替咱们大家撑着,不容易,你放心,我都明白的,你能跟你媳妇好好的,咱们就替你们高兴,至于仇不仇的,我反正是看得开了,你也别太压着自己,能好好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人在无能为力的时候,能看开就是最好的结果,只是秦未自己清楚,眼下并不由他看开,这场恩怨旷日持久,非泾渭分明而不能解,不存在天下大同的解决方式。 “我知道了薛大哥,往后你就在我这里,去府里还是在兵营都好,想做什么皆可,不需要顾忌长公主的人。” 这无疑是给了薛常最大的生活自由跟尊严,只要不把他当成个需要别人养着的废物,他就充满了感激,最能体谅他的,果然还是小白渊。 “那也成,去你府上当个护院还是使得,就算我身手不灵光,警惕性还是足够的,没事让你媳妇教我两招,我还能继续坑蒙拐骗。” 秦未笑起来,解决了一桩大心事,加上新婚燕尔,使得他心里格外舒畅,如此在兵营松快了两日,这才赶着回了长安城。 朝中大有一日也离不得他的架势,一回府就被召唤进宫,连媳妇的小手都没摸一下,倒是叶长安清闲的很,秦将军一走,她就成了无所事事又无人管的闲人。 猛然想起来许久没抱抱宋小公子,他被送去陌遥处好几日,也不知道好不好,还有花蚊子那个大烂人,到底也没去把他外甥接回来,既然如此,叶长安就打算亲自去抱他回来照看两日。 出门后,她转了条街,预备先给陌遥买点吃食,城西有家非常不错甜糕铺子,尽管不是她的心头好,但陌遥娘子好像偏爱甜食,如何也要买一些给她,唯一不好的就是需要排队。 她特意给自己买了俩个甜枣粿子,一边吃一边等,甜糕铺子对街是一家兼有食肆客所的铺子,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她看景儿似的看着进进出出的各色人,冷不丁就瞧见了一张熟脸。 这一眼差点没把噎死,要是她没出现幻觉的话,她看见的就是张知贤本人。 与张知贤一同出来的另有两个郎君,一个脸生的很,站在一旁不怎么说话,另一个郎君则正与张知贤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的,还不时心痒难耐的拉个小手搭个小肩,大庭广众的,实在叫人没眼瞧。 那郎君正是臭名昭著的那位于家公子,叶长安没与他打过交道,但是听别人描述过他的德行,起先没认出来,还是她眼尖,瞧见了他腰上悬着的玉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似的,上头刻了好大一个于字。 这就是长安城的公子与洛阳城公子的最大差距,既不够文雅含蓄又没有大家公子的体面风度,整个就是一不伦不类的地主儿子。 只是于公子的本事当真叫人钦佩,居然连靖阳公的妇人都勾搭上了,要不要装没看见那?叶长安想了想,决定继续排队,又不是她见不得人,干嘛做贼心虚,她就是抓到把柄了如何,不服气的话去胡同里打一架,正愁阿玥的气没地儿出。 他们离的本不远,看见是迟早的事,于家公子不认得叶长安,张知贤却是看见了的,尴尬之下她倒是没有遮遮掩掩,把于公子打发走了后,就这样没事人似的过来跟叶长安打招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6出恶气 叶长安嘴里含着甜枣核,看着大方走来的张知贤,她这样坦然,叶长安都有点怀疑自己小人心了。 “好巧啊长安,居然在这里遇上你了。” 张知贤整理着鬓角,模样看上去更加柔美,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美人,倒也怪不得于家公子会冒险垂涎她。 叶长安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回应,即便搜肠刮肚也不找不出来什么话跟她说。 “你现在成了将军夫人,想见一面可真不容易,我几次登门,皆被挡在门外,真是一点情面都讨不到呢。” “上次不是讨过情面了么,张娘子你现在连于公子都攀结的上,还要我这点情面做甚。” 张知贤尴尬的笑了笑,“长安你可能是误会什么了,我是出来买药的,走的累了就去铺子里歇歇脚,正巧遇上了于家公子,便闲聊几句,大家都在长安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好装作不认识的。” “哦?府上有人病了吗,如何还要你亲自出来买药。” “啊,是靖阳公身子不大爽利,自从那日回去,他精神就一直恹恹的,郎中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心里的病,开了两副发散的方子,我不放心就亲自出来给他抓药,再顺道买点他爱吃的回去。” 听起来靖阳公夫妇真是恩爱有加羡煞旁人。 “既然如此,张娘子还是快些去,靖阳公怕是要等急了的。” 吃不准叶长安是个什么态度,会不会把她跟于公子见面的事说出去,张知贤笑着要给她付钱买甜糕,大概是想着讨好。 “别,这不是骂人吗,这点银钱我还是有的,你还是留着给靖阳公买药去吧。” 叶长安抢在前头自己付了钱拿了甜糕,掉头就走。 “长安。”张知贤又喊她,“没事去我那里坐坐也好,靖阳公很想见你,另外别把今日的事跟他说,我怕他多想。” 叶长安哼笑一声,感觉自己被人当成了傻子,于是头也不回的冲她挥挥手,那意思您哪凉快去哪得了。 张知贤跟别人勾搭也就算了,她才不会多管闲事,但事关于家公子,那就只能抱歉了,这事还非得大做文章不可,既然蔡兄弟跟秦将军都不让她上手打人,只能换个文雅点的方式。 不过具体如何做文章,还得交给他俩,这事不是她擅长的。 叶长安拎着甜糕去往井香,特意走了后门,刚一进巷子就看见了鬼鬼祟祟的文子欺,她脑袋一个激灵,以最敏捷的身手闪了出去,然后捂着砰砰跳的心口,庆幸自己反应快。 花蚊子要来早说啊,她还来瞎凑什么热闹,真是的,嘴上一本正经的不在意,还不是偷偷摸摸来了。 文子欺不是不想来,是拉不下脸来,他的确不想跟陌遥照面,又良心未泯的想来瞧瞧大外甥,于是就干了这么一出鬼鬼祟祟的事。 陌遥家的后院靠近她的房间,可以听见小孩子咿呀学语的声音,正巧今日陌遥得闲,跟两个小娘子在后院教宋小公子学步,故而站在门外的人能听的非常清楚。 “咦,咦,娘” 宋小公子如今能含糊着蹦两个字,陌遥教他喊姨,他总是说不好,倒是娘喊的清清楚楚。 这让门外的文子欺五味杂陈,听了好半天也没有上前敲门的勇气,当然他更担心的是,他的亲外甥说不定都不认他了,多管闲事的小媒官,干嘛非要抱来给她,不能上门讨要,难不成要他偷娃娃吗! 同样观望了一会的叶长安心里琢磨了,既然陌遥把他照顾的很好,干嘛还抱走啊,留宋小公子在这里,花蚊子还能良心发现的来几趟,这不刚好吗? 她偷着乐了一会儿,预备着打道回府,只是刚一转身就听到了一阵吵闹声,仔细听还有撞门的声音。 撞门的不是文子欺,好似是前面喝酒的客人,听吵闹的言语传来,十分的不堪。 陌遥一个单身女子经营酒肆,又不像在洛阳城那样上心经营,面子自然就没有原来广,况且长安城的公子哥离附庸风雅还远得很,出现这种不堪的局面一点都不意外。 大概是垂涎陌遥的美貌,喝点酒就来闹事,叶长安顿时不敢走了,心说花蚊子要是不出手的话,她肯定是要帮一把的,倒是先去瞧瞧是什么人闹事再说。 叶长安转向前门的功夫,闹事的人已经堂而皇之的闯进了后院,不过陌遥也不是受人欺负的主,自然不由他们这样胡闹。 她跟前的娘子个个有身手,上前挡在陌遥跟宋小公子身前,陌遥抱着宋小公子,客气的说道:“二位公子,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前面好酒好茶的喝着,有甚不满的可以说,这样无礼可是会伤颜面的。” “不满,太不满了,哪有这么干喝酒的,没有个姑娘陪着多没劲,不是我说啊,你这样开店是不长久的,干巴巴的喝酒谁愿意来那!” “可不是吗,我兄弟看你是个懂事的,想跟你聊聊,你也知道伤颜面,还是上道些好。” 两个郎君满口混账话,委实叫人不能容忍,陌遥原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当即就冷了脸,“二位想找姑娘,还是去勾栏院方便,我们这里不是你们撒欢儿的地方。” “呵!口气不小啊,知道我兄弟干嘛的吗,还想不想在长安城混了!” 两位郎君还没横过两句话,就被两个丫头给推了出去,虽然不好大打出手,但两个丫头也没有手软的意思,门神似的抱着胳膊站在那里,十分不好惹。 两个郎君中看不中用,有一个好似有些身手,却不知为何没有硬来,另一个就只会放狠话,“你们等着吧,明日我就把这里夷为平地,不识抬举!” 有贼心没又贼胆,于是就这样骂骂咧咧的走了,银钱没给,出们还踹倒了好几株盆栽,十分不成样子。 叶长安此时正要进门,与他们碰了个正着,却发现冤家路窄,又是于家公子那个不要脸的。 这俩人真是一点都不消停啊,哪都有他们,想打人又不成,叶长安郁闷至极,只是到底不甘心,憋着想要出口气,就算不打人,也不能由着他们这样欺负人,教训一下也是应当。 叶长安悄悄跟在他们后面寻找时机,而在转角处还有另一个守株待兔的,待于锦泰二人一转弯,就跟一只面色十分不友好的活阎王照了面。 见两人退了回来,叶长安也迅速藏身起来,还以为文子欺那个烂人见死不救跑了,原来在这里等着,既然如此,她非常愿意把这个为陌遥娘子出头的机会让给他。 至于文子欺是不是替陌遥出头不清楚,反正他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更像是自己来出气发泄的。 “你又是那里蹦跶出来的狗,别挡道!”于锦泰不客气的指着文子欺骂道。 于锦泰不认得文子欺,可能是文大公子如今低调到没人关注,形象又邋遢,眼神儿稍微不好的就不把他当个人瞧,可跟他一道的那位眼没瞎,他却是认得文子欺。 跟于锦泰一起的郎君姓刘名昌,乃定阳刘家之子,刘家兴起多年,如何不知晓洛阳城大名鼎鼎的文大公子,甚至还照过面,只是刘昌此次进长安城并不是过了明面的,跟于家私下来往也不想闹的人尽皆知,他吃不准文子欺的意图,但是打心眼里不想在此横生枝节。 然而文子欺没有要跟他认熟叙旧的意思,甚至正眼都没看他,上来就是一顿暴揍,没什么目的性,就是单纯的为了打架而打。 没两下于锦泰就吃不住了,嚎的凄惨无比,整个巷子里都回荡着杀猪的声音,“杀人啦,救命啊,我是于家公子,我有大把钱,谁来救人那啊” 文子欺对着他的鼻梁就是一拳头,直接把一连串让人恼火的嚎叫给打了回去,于锦泰没出息的抱头缩在地上,再也不敢出声。 刘昌见情况不太对,心里也慌了起来,“文公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文子欺就跟听不见一样,哪里有响就往哪里招呼,照着刘昌的面门又是一拳,刘昌倒是比于锦泰好一些,至少能招架两招,但也扛不住文子欺这么不讲道理似的狂轰乱打,一击不成又是一拳,这下没躲过去,被揍的鼻青脸肿,血顺着鼻子嘴角就喷了出来。 原本心安理得在旁观战的叶长安见势不妙,心说文子欺可能是疯了,这不是打死人的架势吗,情急之下,这就要跑过去拉架。 可忽然之间,巷子口就传来呵斥声,竟是听见了响动过来查探的巡城吏。 “都干什么那!住手住手!” 巡城吏都到眼前了,文子欺还没有住手的意思,对着跪地求饶的两人再一阵拳打脚踢,凄惨程度令人发指,当着巡城吏的面就这么嚣张,还是在对方认输求饶的时候,简直就是目无法纪,别管是什么道理,光这一点就能给文子欺扣上当街行凶的帽子,进一趟大牢是足够了。 “还不把人拉开,不成样子,都给我带到府衙!” 文子欺可能是真的疯了,被几个巡城吏架着胳膊还踢了于锦泰两脚,可怜那于大公子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离死也不远了。 叶长安三两步冲上来,陪着笑脸说道:“几位大人误会误会,喝了点酒都昏了头,打两下闹着玩的,没什么大事就别劳烦大人们费心了是吧?” 陌遥亦闻声赶来,顾不上去看文子欺如何,赶忙帮着叶长安劝和那几个巡城吏,只是无论如何好言相劝,巡城吏都没有要放过的意思。 “有这么闹着玩的吗,都要出人命了,事关于家公子生死,此事不能放任不管,不然我等难逃罪责,将军夫人得罪了,都给我带走!” 叶长安见事情严重,便知今日定是捅了篓子,只好卖着秦将军的老脸跟着一道去,临走跟陌遥说道:“陌遥娘子你先回去,花蚊子的事就交给我了,你不必担心,只管照看好宋小公子就是。” 想了想又凑过去小声道:“花蚊子这是在替陌遥娘子出头那,别担心,好事。” 还不担心那,那位眼看着神志都不清楚了,也不知闹到个什么地步,陌遥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的事情不是这样单纯,那个眼生的郎君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看起来还认得子欺,子欺也不是当真糊涂到家的人,莫非故意把事情闹大的吗? 她吩咐跟前的一个娘子道:“快去跟秦将军报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7时机到 秦未此时在公廨看一份私报,是有关喜宴当日长安城拥堵的情况,因为他一直觉得不像是正常该有的现象,幸而他为了那日的安全,暗中安排了人手盯着,倒是当真查出了不妥。 确实是有人趁热闹起哄,起哄的人没有抓,只是跟了几日,发现只是拿钱办事的普通人,更奇怪的是,当日于府后门进出也异常频繁,不时会有运送果蔬肉食的货车进出,另外姑娘夫人们的轿撵更是出入不停,不知道的还当是他家办喜宴。 追究根源,不论是货车还是轿撵,都辗转去过东市道政坊的某处货仓,也是当日长安城乱的没人注意,不然这样异常的情况一般都会引人怀疑。 所以于家是在运什么见不得人的要紧东西吗? 正思索着,外面有人说蔡大人来了,秦未一挑眉,蔡崇嘉这个时候来找他一定是有什么事。 “秦将军叨扰了。”蔡崇嘉进门对着秦将军抱拳道。 “崇嘉可是有事?” 蔡崇嘉点点头,从身上掏出了一份文案,“却有一事想请秦将军示下。” 秦未接过来看了两眼,心下一动,“可有报给官家?” “我跟二胖兄弟提了一句,说是官家做不得主,让我来请秦将军示下。” 秦未皱了皱眉,想的是小皇帝当真缺了那么几分胆魄,蔡崇嘉查到的是定阳郡今年税银税粮欠交一事,说是荒年收成不行,百姓生活艰苦,实则何来荒年一说,纯粹是当地富户官署压榨罢了。 再者定阳郡又非大荒之地,往年也并不见如此,这是欺负朝堂没有明白人吗? “秦将军,还有一事是我私下里查的,我想或者与此事有莫大关联。” 秦未很感兴趣的挑眉,蔡崇嘉的口气总是异常平静而又充满某种力量,让他颇为欣赏,看样子,他是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我查到于家近来与定阳刘家私交甚深,于家的好几桩生意都与刘家关联,只是并非生意上的关联,似乎只是为了银钱来往。” 看来蔡崇嘉为了让于家不太平,可谓牟足了劲,倒也真叫他查到了点子上,秦未沉吟片刻,“崇嘉,说说你的猜测。” 蔡崇嘉顿了顿,却没有迟疑,“我认为是与军事有关。” 秦未赞赏地笑了笑,“如果要你选择动手,你认为何时?” “随时。” 蔡崇嘉想说马上才好,只怕让秦将军以为他过于意气用事,改了改说法,却掩不掉他心里的急切,是的,有可能的话,他恨不得立时除掉于家。 正说着,有人跑进来报说:“将军,外头有一自称是井香的娘子,说夫人跟文公子叫巡城吏带走了。” 秦未蹭的站起来,也不叫人进来,干脆一边出门一边问,那姑娘三言两语与他说明事件经过,秦未二话不说,立时抓着蔡崇嘉的胳膊,“崇嘉,时机来了,如果我给你人手,敢去于家闯一闯吗?” “敢,我可以的秦将军。”蔡崇嘉回的非常坚定。 “好,就交给你了,我要去一趟县衙。” 秦未部署一番,就甩手掌柜似的把抄家的任务交给了蔡崇嘉,自己赶着去英雄救媳妇儿去了。 只是他媳妇明显不是个需要人救的主,端着秦将军夫人的老脸,唬的一干人都不敢拿她如何。 “为甚还要扣押人那!那什么于锦泰不是没死吗,文公子是被逼无奈才出头,知道那两不要脸的玩意干了什么好事吗,调戏人家未婚妻,这事能忍吗,我就问问列为你们哪个能忍?” 叶长安往大堂一坐,摆明了不好欺负的架势,这话让所有人都为难至极,先不说她这话是真是假,但至少那气愤的样子很让人信服并且感同身受,就如同自家婆娘遭人调戏,不打死那龟孙子根本不能忍。 当然于公子自带不是好人的名声,所有人心里八成都是信了的,只是事关于家,于公子被打成了那副德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放走了文公子,他们就要倒霉的啊。 府尹大人为难道:“将军夫人,这也是例行公事,事情没有调和之前,不好放走文公子的,您也看见了,人打成那个样子,我们总要给于家人一个交代不是?” “还交代什么,把人放回去好让他日后继续调戏人家夫人娘子吗?到时候我们上哪要交代去!” 这这话就有点不讲道理了,于家公子再混账也罪不及关一辈子吧,莫非将军府这是要跟于家杠上了不成,可他们神仙打架,别殃及别人那! 叶长安打定主意要给于锦泰一些难堪,故而百般找茬,就是不肯松口,直到后来于夫人跟于家主赶来,她的脸皮都没有松动一下。 于锦泰跟刘昌两人在后堂躺着,为防万一,郎中也请来了,于夫人一来就扑到后堂,尽管面上尽量维持着平静,但在看见于锦泰那张猪脸的时候,还是险些就当场晕倒。 “锦泰!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那,你倒是醒醒啊!你们都还愣着做甚,他为什么还不醒,你们倒是救人那!” 于家主在前面听见自家夫人这通惨叫,心跟着抖了一下,于夫人平日不是那种咋咋唬唬不知深浅的妇人,这样失态,证明于锦泰的状况一定很惨,但是于家主得忍着,面对将军府的人,如何也不好发作。 叶长安表现的比于锦泰还像个苦主,理直气壮的好像受了多大冤屈,于家主的气焰不知不觉就矮了半截,琢磨着一定是自家不争气的东西招惹了人家,再加上刘昌私下出现在长安城的缘故,他不想把事情闹大。 “将军夫人,你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何就闹到了县衙署来呢,咱私下里说和说和不好吗,锦泰有对不住你跟文公子的地方,我一定让他赔罪。” 府尹大人一个激灵,心说坏了,看来是他们多关了闲事,不知道于家主为何这样低声下气的,连于公子都不顾了。 叶长安笑了笑,“这个不赖府尹大人,是文公子打的凶了些,府尹大人执意要给于家主一个交代,所以才僵持在这里。” 府尹大人松了口气,心里默默给将军夫人烧了一炷香,决定回头就给她供一尊长生排位。 “至于为何要打,这事咱得说道说道。”叶长安继续说,“贵公子与其友人在酒肆中预对文公子的未婚妻行不轨,调戏不成,恼怒之下还砸了人家的铺子,这事是我亲眼瞧见的,于家主您说这是不是不像话,也就是文公子他仁义,换做是我,可能直接就给打死了。” 言外之意便是于公子挨打纯属自找,没打死就是看在于家的面子上了。 于家主一听,这事必须得认倒霉啊,谁让于锦泰这个不长眼的调戏人家文公子的未婚妻那,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趁还没有惊动秦将军之前,赶紧赔罪把事了了吧。 “将军夫人莫动怒,是锦泰这个混账不像话,文公子教训的没有错,我回头就让他上门给文公子以及夫人磕头赔罪,您看如何?” “于家主不好替刘公子做主吧?”正说着,秦未走上堂来,他先看了一眼自家媳妇,确定她没受欺负并且还占了上风之后,嘴角不自觉的勾了一下。 于家主心里一哆嗦,一股不详之感涌上心头,心说秦将军如何知晓刘昌在的? “哎呀居然还惊动了秦将军大驾,罪过罪过!”于家主试图蒙混过关,“您看都是小事,是我家那个不争气的惹了夫人不快,我卖个老脸,还请秦将军跟夫人大人大量,就饶了犬子一回?” 秦未笑了笑,“于家主且慢激动,我来是另有事找刘公子,正预备着宣召他进长安城的,没想到他自己先来了,看来他跟于家主私交不错吗。” “那倒也没有,不过就是跟犬子有几分交情,说来不怕秦将军笑话,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正经事一样不会,就只会结交些酒肉朋友胡闹,可是又惹了什么麻烦?” 于家主先把跟刘家的关系定位在酒肉之交上,难免有些此地无银。 “是这样吗于家主,我可是听了许多不一样的说法,此事已经惊动了陛下,为防万一,还是要找刘公子了解一下。” “竟有如此严重吗?”于家主惊讶道,“秦将军可方便透漏一二?” 秦未疑惑的看着他,“于家主竟是真的不知情吗?” 他这么饱含深意的问话,不禁让于家主心里七上八下起来,心说不至于露了什么马脚吧?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上。 “你说于家私藏兵器!”长公主有些失态的站起来,一下子就失了往日的平静,“到底怎么回事,谁去抄的于家?” “长公主,是秦将军的人连同蔡大人一起去的,在于府找出了大量的刀枪弓弩,据说是于家跟定阳刘家私下勾结,除了私造兵器外,还暗中养兵。” 长公主的眼神一下就凌厉起来,于家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养兵,为的是什么实在太明显了,这是要跟她生二心那。 “于成光现在在哪,把他给我带来!”长公主气急败坏,居然在她察觉之前先给秦白渊发觉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压下去。 “长公主,于家主现正在县衙,还有刘家公子刘昌也在,听闻是于公子刘公子二人跟将军夫人还有文公子起了冲突,闹去了公堂。” “刘昌居然私下进长安城!” 长公主坐不住了,怒火中烧的就要去县衙带人,即便于家心有不轨,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秦白渊把于家吞了,这等于是砍去了她一条臂膀。 “长公主不好了!”正要出门的时候,又有侍从来急报,“靖阳公中毒生命垂危!” 长公主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蹲地上,事情怎么全赶到一块去了,靖阳公好端端的怎么就中毒了? “那还不快去请御医!跟我说有甚用!让他们务必把人救活了,救不活就都给靖阳公陪葬!” 长公主的语气森冷吓人,她站在原地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先去解决于家的事,她不确定靖阳公的事情是否与于家的事相关联,还是碰巧同一时间发生了,如果是有人故意设计的,那靖阳公恐怕凶多吉少。 她现在能顾的只有一头,因为秦白渊插手此事让她非常不安,她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这样快就与她宣战,她所知道的秦白渊,从来都是箭无虚发的,只要出手定无虚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8断其臂 此时的县衙大堂已经开启了审讯程序,堂下有站着的也有躺着的,坐堂的大老爷是秦将军。 蔡崇嘉去于家抄家过后,带来了无可辩驳的物证,于家主万万没想到秦将军毫无征兆的就去抄家,一时间有些无力辩驳。 “秦将军,这也不算违法吧,我朝各家皆养兵,不是也不见如何吗,这也是为了外敌入侵的时候出点力不是?” “于家主说的不错。”长公主走上堂来,“白渊何须这样大张旗鼓的,原也不是了不得的大事,大不了把兵器收归公有就是。” 长公主一来,于家主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更加七上八下,毕竟养兵藏兵器的事都瞒着她,这女人这样敏感,一定会怀疑他的私心。 秦未连个笑也欠奉,“要是我没记错,各家养私兵都要过明面吧,偷偷摸摸招兵买马,这性质可就大不一样了,谁知道他们私下里还勾结了谁,长公主你能保证全知道吗?” 长公主被戳了痛处,别说全知道,她一样也不知。 秦未将蔡崇嘉拿来的那份文案扔给长公主,然后对着堂下半死不活躺着的刘昌说道:“刘昌进长安城,不是只为了来喝酒吧,定阳百姓日子过的苦,你倒是活的挺滋润吗。” 刘昌辩解道:“秦将军,我也是今日刚刚进长安城,为了几桩生意上的事,正想着上报来着,这不就” 长安城以外的世家进城,按理是要先过明面的,因为各家多少都有私兵,为防止有异心,故而行动上就要受些限制,偷偷摸摸的难免遭忌讳,何况刘家跟于家私交也属事实。 “刘公子是刚进长安城吗?莫不是我眼花了?”叶长安忽然插嘴,“今日在东市客所还瞧见你还有于公子跟靖阳公夫人聊的甚欢,不像是刚来的样子啊。” 长公主眼神一缩,“跟靖阳公夫人?” “是啊,靖阳公夫人去买药,说是靖阳公病了,不知为何倒是先跟于公子相会在一处,我只当是他们私下里交好,便也没有多问。” 叶长安头回觉得自己很有说人是非的潜质,事是这么个事,但让人一听,分明又不是这样简单的事,于锦泰或是刘昌,大概是给靖阳公戴了帽了。 长公主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可怕来形容了,她刀子似的目光剐向于锦泰还有于家主,已经先一步认定了靖阳公中毒的事与他们有关,不然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在这时候对靖阳公下手。 这又算什么,奸夫奸妇合伙谋害亲夫吗!长公主气的只想活剐了于锦泰。 但眼下这不是主要的,她看了秦未给的文案,刘家在定阳大概是翻了天,为了给于家养私兵,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别说秦白渊,连她都想办了于家跟刘家。 “不论是私下养兵还是欺压良民搜刮民脂民膏,哪一样都不可轻饶,于家主,刘公子,二位可认?”秦未说道。 “秦将军,长公主,我冤枉那!”于家主立刻跪地求饶,“我是一时鬼迷心窍,前段时间做生意赚了些钱,便私下里买了些兵器,也没做他想,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于家主一推三二五,分明是把刘家卖了保自家之举,刘昌一听不干了,“这话就说的诛心了吧刘家主,合作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吧?” 得,这就等于变相认了,证据还没摆全乎的,俩家就狗咬狗的先闹掰了,这下谁也保不住了。 秦未拍板,“既如此,两位不如不去廷尉大牢争论的好,有什么要紧的还能直接做口供,长公主你看呢?” 长公主压下心底的不甘,只好暂时妥协,“既然证据确凿,必须要详查严惩。” 连她都放弃了于家,那于家就只有等着倒霉了,待一步步审查定罪过后,长安城的于家就算是彻底栽了。 这一来,文子欺当街行凶什么的还叫个什么事,直接无罪释放,被秦未跟叶长安拎回了家。 而气急败坏的长公主又转而去了靖阳公府,只希望靖阳公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不然高安一定会趁机大做文章,眼下她不想再出任何变故,她所掌控的三大家族,于家倒了,杨家心思深,剩下的郑家不免分量不够,秦白渊现在开始宣战,她很可能应对不来。 靖阳公府上此时一片兵荒马乱,好似刚经历了一场战争,长公主来的时候,靖阳公刚刚脱离危险,算是捡回了一命。 张知贤虚脱的跪坐在地上,倒不是她有多担心靖阳公,而是后怕,靖阳公的药是她买的,也是她配的,她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出了错还是如何,靖阳公此番要是救不回来,她后半辈子就完蛋了。 “好端端的如何会中毒!” 长公主气急败坏的忽然出现,张知贤吓的抖了一下,做贼心虚的不敢看长公主的眼睛。 “长公主”张知贤立时抽泣起来,委屈的就要背过气去,“我也不知道如何就中毒了,靖阳公前两日从将军府回来后,身子就一直不大爽利,找了郎中来瞧,说是心里的毛病,就开了方子抓了药,谁知道吃了就这样了。” 长公主居高临下的盯着她,“郎中开的方子给我瞧瞧,药是谁抓的,谁熬的,过了几个人的手,统统给我把相关联的人找来!” 张知贤心里又一哆嗦,迟疑的别开眼,她刚刚经历了一番惊吓,此时脑袋不大灵光,对长公主咄咄逼人的质问应对吃力。 郎中是开了方子没错,但靖阳公喝的却不是那副方子,而是她私下里一直给靖阳公喝的一种药汤,药是她抓的,亦是她熬的,没经过任何人的手,说她没有嫌疑恐怕根本没人信。 “长公主我都是按照药方子抓药,为了尽可能的妥帖,也是自己亲自熬药喂药,却不知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十分不解那。” 张知贤是当真不知情,她再傻也不会拿靖阳公的生命开玩笑,后半辈子还得指着靖阳公过活,她怎么可能给他下毒,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她非常怕长公主查到什么,毕竟那药方子 长公主蹲下来盯着她,用近乎平静的语气,“药是你抓的,去哪个铺子抓的,跟谁一起去的,吃剩的药渣给我瞧瞧。” “我,是我自己去的,没有别人,去的东市陈记药铺,药渣子都倒倒了。” “没遇上什么人?” “没,没” 她原本想说遇上了叶长安,又怕她把于公子的事抖落出去,于是干脆把这段抹了去,只求叶长安别多管闲事把她卖了。 长公主足足盯了张知贤好半晌方起身,她心里开始不确定了,虽然她始终以为张知贤心里有鬼,但却排出了她下毒的可能性,一来张知贤没这个胆,再者下毒的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先把自己摘开,没有这么蠢的。 她去到靖阳公的房间,问守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御医,“靖阳公中了何毒,可还有危险?” 御医胆战心惊的回说:“回长公主,靖阳公中的是最致命的砒霜,但因为用量极少,又发现解救及时,这才勉强挽回一命。” 下这么直白的毒,明摆着就是奔着取命来的,怎么会用量不够,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长公主,有一事不知当讲不讲。”御医看了看长公主,得了允许才继续说道,“我发现靖阳公好似有服用至幻之药的痕迹,这种药不致命,却有依赖之功效,长期服用亦能导致人性情大变,另外我看过了之前郎中开的药方,皆是四平八稳的补气之药,并没有什么差错。” 看来张知贤心里的鬼就是这个,她用某种药物控制了靖阳公,所以才会亲自去抓药熬药,那靖阳公中毒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有人知晓张知贤会定期去抓药,毒可能是事先放在药里的,会是谁呢? 于家吗,长公主不认为他们有理由害靖阳公,要真是于锦泰那个没脑子的意图张知贤,干出这种蠢事,那她就只能认了倒霉晦气,但如果不是他呢? 在长公主为着靖阳公的事伤脑筋的时候,叶长安跟秦未也同时得到了靖阳公中毒的消息。 他们领着文子欺刚回府,吕二口就跑来了府上跟他们通风报信,“秦将军,老大,我刚得的信,说是靖阳公中毒差点丢了命!” 叶长安一愣,她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跟张知贤有关,“确定是救过来了吗?” “确定确定,要不然这会儿早包不住了,是长公主压着消息没往外走漏呢。” 她对上秦将军若有所思的眼,“你说不会是于锦泰那个傻狍子干的吧?” 原谅她心思有限,能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奸夫奸妇谋害亲夫。 当然不是,秦未冲她摇头,“你以为傻狍子是真心图谋她吗,怎么会干这种蠢事。” 甭管是谁动手,只幸好靖阳公没死,秦未后怕的捏了把汗,靖阳公活着惹人嫌,死了就是现成的麻烦,大周朝现在根基不稳,根本经不起一定点动荡。 “二胖子,有什么动静立刻告诉我,另外还有一事我得嘱咐你。” 秦未神叨叨的小声跟吕二口说话,看的叶长安在旁直挑眉头,心说这是干嘛那,当着她的面勾搭她的小弟吗? “哎哎我记下了秦将军。”吕二口点头哈腰的应了,应该是秦将军第一次交给他任务,激动的不知所以,完全忽略了他家老大的注视。 “秦将军,老大,我这就先回去了,宫里还有好些事情要忙,我改日再来看你们。” 秦未叫住他,“二胖子,陛下眼下在读书吗?” “倒是也读一些,不过杂书为主,我也不太懂。” “嗯,回头我给你一份书单,你找给他看,既然有心想管事,就别畏首畏尾的,胆子适当放大些。” 吕二口眼神一亮,秦将军有心提点小皇帝,这实在是求之不得的,让他们放大胆子,言外之意就是说他会站在小皇帝这一方并且会为他保驾护航,小皇帝有希望了。 “秦将军!我得给您作揖!”吕二口对着秦将军深深作揖,千言万语都不能代替他心里的感激之情。 吕二口那感恩戴德恨不得跪下来喊秦将军祖宗的模样,看的叶长安直砸嘴,等二胖子走了,她酸了吧唧的瞅了秦将军一眼,“感觉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崽子,被秦将军两句话就骗走了。” 惹的秦未笑不止,“该让你养的小崽子们都来瞧瞧你的小气样。” “哼,有什么大计划连我也不能说吗?” 秦未揽过她的肩膀,“也不是不能说,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对了,你今日当真见到了张知贤去买药?” “是啊,我说的可不是瞎编的,靖阳公不是没事吗,你还在担心什么?” 秦未摸摸她的发顶,“希望真没事吧。” 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了不安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9误送命 秦将军的不安很快就得到了印证。 靖阳公经历了一回生死后,并没有得到什么大彻大悟的人生启示,反而更加暴躁,当即就去了长公主府上质问。 把长公主吓得不轻,烦躁又不能把他轰出去,“二哥,你身子才好,不在府上好生将养,跑来我这里做甚?” 靖阳公的脸色非常不好形容,有大病初愈后的苍白,又带了些不容忽视的癫狂,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呼吸还很急促,这模样让长公主一阵发毛。 “是谁要害我!”靖阳公死死盯着长公主,“一定有人给我下毒,说!是不是你指使的!” 长公主脸一黑,“二哥你是疯了吗,我怎么会给你下毒,这话不去问你的女人,来问我做甚!” “她又懂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早就想着把我除掉了吧,嫌我碍眼是吗,假惺惺的收留我在长安城,其实就怕我抢回王位吧!” 长公主的脸色冷了下来,“我要想杀你还等今天吗,十几年前我就对你动手了,你现在什么也不是,没有我收留你,你以为你能安然体面的活着吗?别怪我瞧不上你,你这辈子就不是当皇帝的料,别说你没这个本事抢回王位,就是抢回来,迟早也叫人撵下去,我干嘛做这等出力不讨好的事!” 话是这样说,可现在的靖阳公完全没有理智,生死关上走一遭,记住的就只有对死亡的恐惧,他看谁都像要害他的人,对谁都话都不能信任。 “不是你就是赵呈稚,你们自己窝里斗,我成了被殃及的池鱼,你们都不是好人!”靖阳公指着她的鼻子,“现在看我找到亲女了,看我巴结上秦将军了,你们一个个都见不得我好!” 在靖阳公的手指快要怼到长公主鼻子上的时候,她确定靖阳公一定是疯了,倒是被他这样一提醒,她忽然开始疑心下毒的事是赵呈稚做的,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二哥你糊涂了吗!”长公主躲开他的手,眼里一阵嫌恶,被人怼到眼前的感觉非常糟糕,随便换成谁,现在也没命站在她眼前了。 “二哥你先别冲动,你中毒的事我正在调查,还有你女人平日里给你吃的药你清楚吗,你怎么能那么糊涂,随便什么药都吃那?” “她给我吃的都是好东西,我吃了后才能睡得着,头才不疼,她才不会害我!” 长公主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我看你是吃傻了,想活命的话就不要再随便吃药,不然下次可就不一定这样幸运了。” “所以你这是认了吧,啊!就是你要害我!” 靖阳公已经完全没有了正常的逻辑,他忽然扑上来掐住长公主的脖子,饿虎扑食似的眼神,势要把长公主生吞活剥了。 长公主一时不备居然被他偷袭成功,脖子上的禁锢让她非常恐慌,她下意识的反抗起来,手脚并用拳打脚踢,连形象都不顾了,俩人就这么扭打在一起。 靖阳公毕竟是个男人,无所顾忌之后力气更是大的吓人,长公主无法挣脱开他的钳制,情急之下,不知随手抓了个什么,本能的朝着靖阳公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震耳欲聋的一声碎裂声响过,忽然就安静了下来,长公主只能听见自己砰砰跳的心,还有眼睁睁看着靖阳公倒地,他保持着怒目圆睁的表情,额头上的血瀑布一样顺流而下。 这是她砸的,但不致命,真正杀死靖阳公的是远处射来的弩箭,放箭的人惊魂未定的站在门外,是颜卿。 “你做甚要杀他!” 长公主慌了,她连滚带爬的查探靖阳公的鼻息,大概还稍微有一点生息,只是箭入的地方太寸,正中后心处,她心里清楚,能救回来的希望渺茫,但还是嘶吼着喊御医。 颜卿瘫软在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扣动弩机的,他只是见长公主有危险,一门心思的只想救人,完全没想到居然杀了靖阳公。 完了,他心里闪过的念头只有这一个。 御医赶来的时候,靖阳公已经咽了气,长公主有些失了镇定,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不能把靖阳公的死扣到自己身上,她必须要想个万全的借口。 靖阳公暴死的消息很快就传开,彼时叶长安正跟秦将军用饭,她当即就喷了一口汤,呛了个半死。 秦未给她顺着后背,一边拿了帕子替她擦嘴,“以后用饭的时候不用来报信。” 来报信的小侍从顿时不敢说话了,秦将军很少训斥人,但事关将军夫人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他察言观色的赶紧退下。 “我没事啊秦将军,你别对人家那么严肃吗。” 叶长安顺过了气,才开始慢慢消化方才的消息,靖阳公死了,那个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亲爹的人死了,她发自内心的没什么触动,只是有些异样,并且反复咀嚼过这些异样,最终仍旧无解。 她就是害怕敏感如秦将军,会以为她心里有什么,其实真的什么也没有。 她抓住他干燥温凉的手,心里平静了许多,“说靖阳公是因为吃药发疯自己撞死的,这话你信吗?” 秦未心里反复思虑了许多,只不过对着她的时候脸上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他又舀了一碗汤,亲自拿汤勺喂她,“你先把饭好好吃了,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靖阳公如何死的确实不重要,事实就是他已经死了,秦未要面临的是后续的一系列变故,而这些都不需要她操心。 叶长安如今也了解了秦将军的脾气,他不想让她操心的,她就很配合的不多问,当然私下里该如何还是如何,谁让秦将军现在惯她。 不过有关靖阳公的事,她是真心不想参与,既然生前没什么关系,死了就更不要有什么关系了吧。 长公主说靖阳公是发疯自己撞死的,这话搁谁心里都要打个问号,后来又传闻是靖阳公夫人给靖阳公乱吃药造成的,也就是把屎盆子都扣在了张知贤头上。 张知贤自然知晓不是因为这个,于是就上门大闹,说是长公主谋害了靖阳公,不止去长公主府上闹,还去宫里闹,她如今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人绝望的时候什么事干不出来,最后闹的满城皆知,然而靖阳公的死依旧是无头悬案,反正你们自家人狗咬狗,跑不掉还是你们自家人干的。 如此靖阳公死了不到三天,除了长安城闹的人尽皆知外,高安也做出了回击之态,他自立为帝迁都邺城,声称要替大魏皇帝诛杀叛党讨回公道。 所谓的叛党,自然就是指以长公主跟秦未为首的大周政权,他们都不是好人,背叛篡位不算,如今还把废帝杀了,这无疑给了高安最好的借口,这种时候他称帝建立政权,那就是正义之师,干的都是为民除害的平定天下的好事。 秦未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高安兵马精良,一旦再与南朝合作,可谓如虎添翼,到时候大周朝难以应对,天下就要改姓高了。 故而靖阳公死的消息一传出来,他就忙着在兵营做各种部署,为的就是防止高安随时出击,此时舆论对高安有利,他必然会趁机起兵的。 当然叶长安对此知之甚少,一来秦将军对她一向报喜不报忧,再者她打定了主意不过问靖阳公的事,甚至这两日都不怎么出门,生怕遇上了神智不清四处发疯的张知贤,惹一身的麻烦。 只没想到这日忽然有人来访,居然是许久不见了的冯内侍。 冯内侍一直跟着靖阳公,也算是衷心,叶长安对他印象一直不错,皆因为洛阳城的时候,得过他不少照顾。 却不知他这时候来找她做甚,叶长安让人把他带去会客厅,决定见一见。 冯章身上披了麻衣,看上去苍老不少,见了叶长安,习惯性的就给她弯腰行礼,“将军夫人叨扰了。” “冯大人你这不是折煞我吗,跟我还行什么礼。”叶长安忙去扶他坐下。 她成了将军夫人后,地位水长船高,谁见了她都会客气一番,只是她本人仍旧不习惯人家给她行礼,尤其年岁这么大的,看着都折寿。 “应该的应该的。”冯章一辈子看人眼色,任何分寸都拿捏的很好,如今叶长安身份不一样,再也不是以前遭人嫌弃的庶民了。 “不知冯大人找我来所为何事?” 靖阳公一倒,昔日跟着他的这些人就什么都不是了,不然张知贤为何会如此失常,尤其冯章身为内侍,将来的生活都很成问题,所以叶长安看他就格外可怜,说话就特别客气,想着要不要跟二胖子说说,再把他安排进宫什么的。 “不瞒将军夫人,我的确是有事才登门叨扰,如今靖阳公去了,我很快也会离开长安城,想着在临去之前,跟您交代一些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还跟她有关的事,那不就是彦娘吗,有什么是非要等靖阳公不在了才能说出来的事情吗? “冯大人您坐下来慢慢说,是有关王沉的事吗?” 冯章点头,“您猜的没错,是有关她的出身,当年她来靖阳公身边后,靖阳公私下里调查过她的身份,有些是靖阳公知晓的,而有些却被我瞒了下来。” 叶长安心里一怔,冯章居然帮着彦娘隐瞒了身份,她的身份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0好聚散 “在这之前,我觉得有必要跟您说说王先生的一些琐事。”冯章稍微岔了下话题,脸上也挂上了温和的笑,“她来的时候我们都尊称她先生,她非常的有学识,也很聪明,生的又好看,除了性子冷淡了些,在我们心里几乎是完美的。” 叶长安就这么被动的听起了有关彦娘的描述,她觉得非常神奇,因为跟她记忆里的那个人完全没有重合之处。 “将军夫人,我知道您一定听了许多关于她的言论,但我想说的是,她或许心思深沉,却并不是个恶人,至少她帮过我,在我心里是感激她的,而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一个背负了家破人亡血海深仇的可怜姑娘,她接近靖阳公,接近陆将军,想的大概只有报仇吧,即便因此做了恶人,又为世人所诟病。” 冯章的这些话又让她心里起了波澜,在她已经要放弃参与任何有关她爹娘的事情后,有人来给她构造了一个相对美好的彦娘,她得承认,她得到了些许慰藉。 “她自称是琅琊王家出身,我们私下去详查过,王家确实有个叫王沉的娘子,只是她这一脉的人当时皆已经不在,其实是无从可考的,你也知晓靖阳公当时对王家敏感,我们还仔细查探过长安城王家,后来几经查找,找到过一个曾经在王家作奴仆的人打探,说的是王家曾有一个娘子,生来貌美,又聪慧过人,五岁时被秘密送走,却对外声称夭折,这个年纪跟一柳先生收养她的年纪相差无几,故而我才断定她应该是长安王家的。” 也就是说彦娘幼时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送走,因此逃过了王家灭门一劫,然后变身王沉来到靖阳公身边做谋士,为的就是复仇,除掉靖阳公,除掉高安,甚至灭掉大魏朝。 叶长安轻敛眼睑,不知该说些什么,“冯大人,您存善心会得善报的。” 冯章摆摆手,沉了口气,“将军夫人您别这样说,我这何尝不是叛主,其实都是罪过,我这样的人已经不计较是善报恶报,只是觉得应该把实情告知您。” “谢谢您如实相告,也谢谢您当时的隐瞒。”叶长安诚心的跟他作揖,“冯大人,不知您以后可有甚打算,我的意思是您不如留在长安城,在宫中养老也好,我可以替您安排。” “不了将军夫人,我早年给自己置办好了养老的地方,想着有命的话就搬过去,宫里我待了大半辈子,已经厌倦了,一个人等死挺好,您别为我担心,希望你跟秦将军往后都好好的。” 既然如此,叶长安也不好挽留,便派人将他送了回去,人相遇一场,莫过于好聚好散,若都能如此该是多好。 与此同时,杨府。 杨茂辰正跟杨老夫人说着有关当年王家的一些事,“母亲,当年王家坏事,倒也不曾被赶尽杀绝,表舅公那一脉,的确有个早年去了兵营的表兄,是不是徐方就不得而知了。” 杨茂辰的表舅公一脉,算是王家嫡出一脉,故而受害甚重,只要当时在长安城的,没有一个逃过此劫,不过靖阳公对王家的迫害并非诛九族似的赶尽杀绝,而是带着泄愤似的打压,他自以为王家只要没有翻身之地,对他就没有威胁,像是杨老夫人这种早已出嫁的旁系,或者与其他世家有牵扯的王家人,他便没有动。 杨老夫人自从见过徐方之后,就一直惦记着查他的身世,因为她越想越觉得徐方与她那位表兄很像,如果真是王家的孩子就再好不过,如今靖阳公死了,王家人也不必再战战兢兢的活着,杨老夫人想要重振王家的心思就越发深了起来。 “如果当真是王家的孩子,隐姓埋名是理所当然,那个徐方,我看八成就是他,尤其这两年才兴起的那些个家族,谁又知道祖上是谁,根本都是不可考证的,朔州那里多乱啊,乘乱起家再正常不过了。” 杨茂辰点头,“不瞒母亲,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特意去朔州查了查,正如母亲所言,这个徐家是没有出处的,似乎是忽然就兴起的,再者徐家主来长安城意图不明,按理说攀结上了秦将军,又立了功,理所应当该在长安城谋个前程,他却一直不温不火的,跟谁家也不亲近,实在是太奇怪。” 杨老夫人点头,“怕是谨慎的,靖阳公不死,王家人就不敢轻举妄动,如今他死了,我看咱们应该主动些,得空请来家里坐坐也使得。” 杨茂辰又道:“母亲,靖阳公一死,我看长公主有些慌了神,再有于家的事,怕是秦将军开始出手了,您看咱们” 杨老夫人脸色一沉,“这个女人不除,大周朝是没有前途的,万事还要倚赖秦将军,咱们不好左右顾盼,必须要助秦将军一把,长公主跟赵呈稚面和心离,只要再说动了郑家,她手上就无牌可打。” 杨茂辰点头应了,得了杨老夫人的指示,心里便有了计较。 三日过后,靖阳公提前给发了丧,尽管长公主办的排场不小,但真正赏脸的人寥寥无几,因为首先秦将军没给脸,相应的看秦将军脸色的人就更没有脸可供奉,谁心里都不糊涂,长公主根本护不住他们,像是于家,秦将军还不是说动就给动了,一点面子都没给长公主留。 没了脸的长公主越发暴躁,看谁都不顺眼,就这两日的功夫,不知打骂了颜卿几回,弄的长公主府上的人整日战战兢兢。 当然她还没忘了寻赵呈稚对峙,靖阳公的账还没算明白呢。 赵呈稚无可无不可,反正靖阳公死了,他下毒的事一点没有遮掩的必要,长公主一问,他就干脆的认了。 “是我干的如何,他又不是死在中毒上,而是死在你的府里,所以你跟我质问的着吗?” 长公主火冒三丈,恨不得撕了他这张成事不足的脸,“你是脑子进水了吗,我说过靖阳公不能动,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如今高安趁机得了权,我看你要如何应对!” 赵呈稚手里的茶碗一摔,“你少来给我指手画脚的,你脑子没进水,于家也照样没保住,整天说的比唱的好听,就是拿人家秦将军一点法子也没有,等到杨家郑家也叛了你,我看你拿什么跟我叫板。” 这俩口子以前还能貌合神离的谋事,现在说撕破脸就撕破脸,可谓一点面子也不留,赵呈稚的野心不比长公主小,长公主有用的时候,他可以容忍她指手画脚,如今眼看着长公主就要失势,谁还想看个女人的脸色过活。 长公主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谋事在胸,大概没受过这样的挫败,这连番的打击让她失了镇定,不过到底还存了理智,她明白眼下不是跟赵呈稚闹翻的时候。 “呈稚,之前是我低估了秦白渊的心思,如今内忧外患,我们不该窝里斗,高安随时都会发动,秦白渊必会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咱们这时候不联手还等何时,待除掉高安,就是他秦白渊的死期到了。” 赵呈稚不以为然的敛着眼角,没有再跟她争论,但心里完全没有把她再当回事,对他而言,无用之人就没有再废话的必要,不论是靖阳公还是长公主,到了碍手碍脚的时候,除掉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而在赵呈稚这里得了晦气的长公主,心里的火气越发没出撒,尤其对秦白渊怨念极深,于是心思就动到了叶长安跟文子欺头上,对她而言没了用处的两人,却又是秦将军的左膀右臂,除掉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日宋小公子照例在后院蹒跚学步,陌遥不在,只有两个姑娘照看着,娃娃到了年纪,学走路也很快,这才多久的时日,宋小公子就能在没人搀扶的情况下蹒跚两步,跌倒了也不哭闹,自己一边爬一边站起来再走,十分叫人省心。 陌遥叮嘱过不要看的太紧,放他自己跌倒也无妨,只要不出院子遍没有妨碍,两个小姑娘起先不敢放松,错眼不放的盯着,后来时间久了,见他自己走的很好,跌倒也不哭,心里就逐渐放松起来。 一放松就出了事,两人一时没盯着,宋小公子居然自己出了后院,找不着了。 可没把两个姑娘吓掉了魂儿,陌遥对宋小公子宝贝的很,凡事都亲力亲为的照看,若是知道宋小公子丢了,还不得疯了,更何况没法跟叶娘子文公子交代。 陌遥得了信儿,心里一沉,“你们确定是他自己走丢的?” 两个姑娘面面相觑,意识到了事情好似并不单纯,“陌遥娘子,我们没有看到他是不是自己走丢的,可咱们这里不至于有人堂而皇之的进来吧?” 这可不好说,长公主在她这里布满了眼线,乘人不备抱走个奶娃娃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不然就凭宋小公子那双小短腿,自己又能走去哪。 果然不多时,长公主就抱着宋小公子出现在了井香,娃娃在她怀里不哭不闹,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 “长公主,你这是何意!”陌遥冷着脸,显然是被她惹恼了。 长公主却笑着,手指不时在宋小娃娃脸上摩挲,“没想到你对这娃娃还动了真感情呢,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劳烦你件事,替我把叶长安约出来如何?” 陌遥心里一沉,一下就明白了长公主的意图,她想杀长安,或者还有子欺,为的大概就是报复秦将军。 “约人而已,至于跟娃娃过不去吗,你把他给我,我帮你约便是。” 陌遥尽量压抑着心里的愤怒跟担忧,表现的若无其事,因为她越是在意,长公主就越是得意,宋小公子就越危险。 “哦?这样痛快啊。”长公主不疾不徐的说话,像是要把人给逼疯,“这孩子挺乖的,我还怪喜欢他,不如就留在我那里几日,你放心,我会好好地把他还给你的。” “长公主,你这样不太妥当吧。”陌遥紧紧攥着手指,“孩子是人家的,你想要至少得经过人家同意,随随便便从我这里抱走,我又成什么了,傻子也知道我有问题,你认为他们会上当吗?” “你这样说好像也有道理。”长公主笑了笑,“我看不如这样,我来替你约,坏人我来做,保管不会让你在文公子那里为难的。” 长公主一定是疯了,陌遥面沉似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宋小公子抱走,陌遥实在不敢强行动手,她不敢拿孩子开玩笑,她甚至不确定这个疯女人是不是对他动了手脚。 “娘子,我们该怎么办,宋小公子他” “必须要尽快通知秦将军。”陌遥搅着手指,心里怎么也无法平静。 “可是秦将军现在不在长安城,来得及吗?” “来不及也要去,咱们手上没有人,真出了事就迟了,你们小心些,避开她的眼线。” 陌遥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眼睛里迸出的光十分骇人,若这个女人真敢动宋小公子,哪怕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放过她。 这两日秦将军的确不在府上,叶长安整日百无聊赖,却因为靖阳公的事不怎么想出门,有心去兵营帮他,秦将军又不让,简直要把她逼疯。 正想着去陌遥那里看看宋小公子,却忽然听闻他病了,心里一着急,也没管消息打哪来的,这就着急忙慌的往陌遥处跑。 当然被惊动的不止她,整日暗搓搓溜去人家后门看外甥的文某人也急了,等叶长安一出门,他就心急火燎的尾随而去,一个走前门,一个溜后门,谁也不影响谁。 等他们各自到位后,却不约而同的听见一阵孩童啼哭,宋小公子很少哭闹,乍然听见他哭的这样撕心裂肺,两人心里都急了,想也没想就寻着哭声而去。 在井香等消息的陌遥自然也听见了,她暗道不妙,心知定然是长公主把长安跟子欺引来了,亦紧随着哭声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1生死劫 叶长安听到了宋小公子的哭声,心里的第一个反应是他被坏人给偷走了,因为哭声不是从屋里传来的,再者宋小公子只要哭闹,必定是受到了什么不好的待遇,说不定是被偷走的人打了。 而文子欺的第一个反应却是宋小公子被陌遥虐待了,心说果然这个女人不安好心,见他不上钩,耐心没了,于是就虐待他家外甥来泄愤,故而气急败坏的寻声而去,打算爆揍那个女人来出气。 只是两人去的方向却完全相反。 陌遥出来的时候,可以很明确的听见哭声是从两个方向传来,但由于他们二人分别在前后门,所以皆寻着离自己近的哭声而去,所以完全走了岔道。 陌遥心里焦急万分,本来以为至少可以阻止他们中的一个,却没想到长公主心思狠毒,使了这么狡诈的法子,她心里清楚,两个方向的哭声都不是宋小公子,哭声只是为了引诱他们二人,他们单枪匹马落入陷阱,根本就是去送死的。 她想救他们每个人,但她知道无法同时做到,几经纠结,最终还是选择去了长公主府。 叶长安没头没脑的跑了两个巷子,还翻了一堵墙,哭声却始终不远不近的在她周围,她意识到不对停下来,忽然察觉到小腹有些不舒服。 她只当是跑岔了气,故而没有多想,再然后哭声又重了,她心一揪,无论如何听不得娃娃这样哭,于是又追了上去,可是刚转出巷子就遇上了一帮身分不明的人。 她脑子一炸,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那就是跑,通常这种巷子里的堵截都是两头来,故而她没有后退,而是一跃上墙,选择翻墙而走。 只是这次运气不大好,腿上用力的时候小腹忽然一抽,若是换做以前,她忍着疼也会继续翻墙,然而这次却鬼使神差的妥协了,不知道是因为担心宋小公子还是如何,她决定跟他们对峙。 “你们是什么人,孩子在哪?” 然而堵截她的人没有要闲话家常的意思,直接就挥刀砍来,砍之前还好心的提醒她,“死到临头还是顾着自己吧!” 叶长安心里直骂娘,她就是脑子抽了才会选择跟他们对峙,为什么不跑那! 跑向另一方的文子欺倒是比她惊醒些,因为他觉得陌遥虐待他外甥不会跑这么老远,明摆着是为了引诱他过来的,又想到一起来的叶长安不可能没有听见哭声,听见了却又没跟他一起追过来,那就极有可能是被引去了另外一个方向,于是当即回头。 只可惜回头无路,他还是被为数不少的人给堵住了。 文子欺懊恼自己疏忽不察,连最起码的警惕性都没了,更懊恼自己居然一时动容于他外甥喊陌遥娘的场景,而没有把他抱回家,悔的从头到脚都绿了,他此时简直恨透了陌遥,那个女人竟然真的跟长公主沆瀣一气,合起伙来骗他。 好,很好。 文子欺心里的火一下就被激了起来,管他面前有多少人,有多少打多少,就这样一门心思的干起仗来。 陌遥此时赶到了公主府,倒是没有遇上阻拦,看来是长公主料到她会来,提前打过了招呼。 长公主正逗弄着宋小公子,陌遥进来也没抬头,看娃娃的时候眼睛里盛着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娃娃他娘,而宋小公子没哭没闹,看上去也没什么异常,依旧瞪着圆圆的眼,意识不到任何危险。 陌遥不敢放下心,娃娃只要不在她手上,她就不能放松警惕,她冷脸看着长公主,“你的目的达到了,孩子能还给我了吧。” “人还没死呢,算不得达到目的。”长公主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没去救你的情郎啊,不见最后一面么。” “你就不怕遭报应吗!”陌遥瞪着她,“你明知道惹了秦将军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何必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谁说不利己的,我这不是图个开心么。”长公主依在软塌上,看起来真的非常舒心的样子,“而且还可以让秦白渊不好过,这就足够了,我就是想看他绝望被打垮的样子,比他现在得意满足的模样顺眼多了。” 这个女人大概已经没有什么理智了,陌遥焦躁不已,更担心着长安跟子欺,又不能把宋小公子扔下不管。 “咦咦咦” 宋小公子张开胳膊朝她走来,长公主没有拦着,陌遥蹲下来,宋小公子一下子就扑在她怀里。 陌遥仔细看了他两眼,确定他确实没什么异常,方稍稍松了口气,心里默默盘算着对策,实在不成,就只能硬闯了。 “担心我对他下毒手么。“长公主笑了笑,”我这个人啊从来都不会对小娃娃下手,说了会毫发无伤的给你,不会食言。” 不会食言,但也不会轻易放他们出去,陌遥心里清楚的很,能放心的让她见宋小公子,公主府一定布满了埋伏,但陌遥还是要试一试,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让她眼睁睁的等着他们不好的消息传来,或者一旦他们得救,而自己跟宋小公子却再次困住,不论哪一样都很糟糕,索性拼了命闯一闯吧。 陌遥一只手揽着宋小公子,而另一只手里紧紧握着一颗弹丸,弹丸是用特殊材质做的,遇热即炸,她瞥了一眼矮几上的香炉,正盘算着趁长公主不备的时候扔过去,颜卿却忽然走了过来。 他跪坐下来,动作轻缓的往香炉中添加香料,他非常的专注,始终低垂着眼睑,好像添香就是他生命中唯一值得做的事情。陌遥紧张的盯着他的手,不知是不是过于紧张,总感觉他注意到了自己的异样。 管不了太多了,如果被他发现,那就更不能犹豫,陌遥当机立断的扔出了手里的弹丸,弹丸准确的丢进炭火中,预热便炸,电光火石之间,陌遥抱起宋小公子就往外跑。 离的最近的颜卿本来难逃一劫,但他方才早有防备,他看见了陌遥的动作,却鬼使神差的没有提醒长公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开口,也许是因为他怂,害怕陌遥先杀他灭口,也许是因为吕二口的警告。 没错,最近吕二口偶尔会私下里找他,提醒他自己小心,他说长公主已经厌弃了他,打算着要把他送人,要他的那个人最会虐待男宠。而他心里更害怕的还是误杀靖阳公一事,他觉得总有一天长公主会拿他来开刀,这是个太大的把柄,自从那天之后,他每天都惶惶不可终日。 当然吕二口不只告诉他这些,还说了许多感性的话,诸如同乡一场,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走上不归路,还说如果效忠小皇帝的话,他以后可以不必再做男宠,甚至可以给他一个正经的身份,这些都让彷徨的颜卿心动。 所有的这些促成了他今日的犹豫,还有本能的闪躲,故而他避开了炸裂的弹丸,而偎在软塌上的长公主却迟了一步,碎片打在她身上,很快就见了血,不过都是小伤,而且她及时避开了脸部跟要害,没有受到重创,却因此被激怒。 “颜卿你是死了吗!来人!把陌遥给我拦住!” 长公主气急败坏的喊人,此刻刚刚跑到院子里的陌遥一下就被涌上来的人给团团围住,她把宋小公子死死护在怀里,决心殊死一搏。 与此同时,被围堵在巷子里的叶长安情况也不妙,因为人太多,她就算生了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招架的住,而且越是不敌的时候,身体越不舒服,小腹一阵阵抽痛,十分影响她的发挥。 真的是陌遥娘子利用了她吗,叶长安想起文子欺那日的气话,但内心深处始终不想这样怀疑她,因为陌遥对花蚊子的感情不会骗人,对宋小公子的疼爱也不是作假,大概她受到了威胁吧,难道宋小公子真的落入什么人手里了吗? 好些念头在她脑袋里转来转去,似乎能缓解一下身上的不适,但她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太久,从来都没有这样无力过,因为她从来都不以为自己不行。 莫不是跟秦将军在一起之后太过安逸了吗,看来回头要好生锻炼才行。 就在她绝望的以为自己今日要倒大霉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身影,那人一瘸一拐的样子十分笨拙,速度却很快,所以整个人看上去很搞笑,可她此时笑不出来,甚至还有些心酸。 “薛大哥你来做甚!” 叶长安左支右绌的应对吃力,却更担心薛常的安危,因为怎么看他都难以自保,却在第一时间赶来救她,这使得她又生了一把子力气出来,她不能让两个人都交代了。 “你先逃啊小长安!”薛常焦急地喊道,“这里交给我,你快出去找小白渊!” 他是察觉到了不对方才赶来的,却没想到真的误打误撞的找到了被堵截在巷子里的叶长安,他腿脚不行,不过身为武将的架子还在,勉强还能干倒几个人,只是终究有限,所以挨打的时候为多。 叶长安怎么可能扔下他走呢,尽管她跟着秦将军时间长了,懂得了保存实力顾全大局的道理,明白这种时候她似乎更应该出去搬救兵,况且她真的是在勉力支撑,但任谁看到薛常那叫人心酸的样子时,都没办法离开吧。 她终究还是感情用事的人,这种时候她居然生出了一股愧对秦将军教导的忧愁来。 “小长安那,你怎么一点没随了小白渊的狠劲那,这样怎么行嘛!”薛常尽量表现的轻松,“他们的目标是你,你跑了他们杀我也没用,你留下咱俩就一块交代了,你动动脑子啊小长安!” 叶长安脸一抽,如果她最终选择走了,应该不是因为顾全大局,而是因为智商受到了侮辱。 幸而最终关头的时候,陌遥跟前的两个姑娘赶来,及时救下了差点就被劈成两截的叶长安。她们一开始追去的方向是文子欺那边,不过文子欺自视甚高,认为自己可以应对,只让她们朝相反的方向找叶长安。 好在是赶来了,事后叶长安一度庆幸,因为险些就酿成了遗憾。 不过两个姑娘的到来,让她心里松了口气,这证明陌遥没有背叛他们,这比什么都好。 “你们快带她走!”薛常喊道。 因为有了救兵,叶长安一下就支撑不住了,她只觉得浑身无力,有种要魂飞魄散的感觉,于是只能任由其中的一个姑娘将自己带走,留下的那个则给她们掩护。 在叶长安被带去井香没多久,迟一步收到消息的秦未快马加鞭赶来,他违规带了数百人进城,弓弩刀剑武器充沛,好似是来逼宫的。 他带兵所到之处无不噤若寒蝉,大街小巷自发的上演着长安城可能又要完蛋的戏码,能躲就躲,没人敢露面,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秦将军的样子很吓人,一来就派人包围了长公主府,剩下的人则全部围剿在井香四周。 他来之前,所有人都经历了一番苦战,不论是武力值充沛的文子欺,还是老弱病残的薛常,更有自身难保还要拼死护着宋小公子的陌遥,长公主似乎是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几乎动用了她手底下所有能动用的人,在诺大的长安城中展开了杀戮。 然而秦未最关心的只有他媳妇,他心急火燎的一路找寻,始终没有听见她的消息,在没有看见她之前,无时无刻都是煎熬,心越来越沉,心情越来越差,他甚至怀疑自己可能会先把自己吓死。 最终找来井香的那一刻,高壮骇人的秦将军腿脚一软,差点就让人看了笑话。 “秦将军叶娘子她” 不等人家姑娘说完,秦未就三两步冲到内室,除了看到了血淋淋的小媳妇,还听到了一句让他当场就要吐血的话。 “好险好险,万幸万幸,娃娃差点就保不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2生死权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秦未这辈子都没被什么打败过,不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身体上的,甚至连生死都要靠边站,然而眼下,现在,此刻,他觉得自己有点扛不住。 更可恨的是,那不知道哪里来的野郎中还一本正经的捻着胡子,表情欠揍,不知所云,要不是她媳妇现在情况不明,他一定会揍的他爹娘不认。 但无论如何,他对方才的那句话都感到消化吃力,野郎中说的娃娃是指宋小公子吧,嗯,他没事就好,不然文子欺又要发疯了,他已经不能更疯,再疯下去,他大概也要跟着疯了。 野郎中旁若无人的继续说着:“夫人你身体强健,此乃万幸之本,本是万无一失的胎相,如今却受了大创,需要好生保胎才是,老朽给你开几副药,务必要按时按量喝。” 叶长安没有昏迷,郎中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当然震惊程度不比秦将军少,不过更多的还是庆幸,庆幸她跟秦将军的娃娃没有来的太迟,更庆幸他还好好地。 “秦将军。”叶长安虚弱的抬起手,嘴角含着笑,“你是傻了嘛?” 秦未跪下来握住她的手,拿不定主意是该先抱她还是先亲她还是像往常似的骂她两句,惊魂未定无从下手,只好干吞了两口口水。 “劳烦你先出去一下。” 这话是秦将军对郎中下的命令,只可惜老郎中未能领会,继续喋喋不休的碍人眼,这位可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医者,根本不是某人以为的什么野郎中,从来都是受人敬重的待遇,一时反应不过来纯属正常。 毕竟这位夫人身上的伤还没处理,他话也没交代完,谁走都轮不上他,倒是这个没有礼貌的郎君该走才是。 “劳烦您先出去一下。” 秦未再次尊敬的提醒了一次,天知道这应该是秦将军最后的耐心了,只可惜郎中仍旧没有领会,并且对他的话提出了质疑。 “这位夫人受伤严重,伤口也未及处理,她如今有了身子并且胎相不稳,老朽无论如何都要尽到责任。” 秦未此刻只想骂娘,不是都说完了吗,他媳妇有了他的娃娃,胎相不稳但是万幸保住了,身上的伤他也看见了,他媳妇也不是伤了一次,比这更严重的时候也有,他都没有咋咋唬唬的,你这破野郎中絮叨甚! 伤口他会处理,保胎药也会亲自喂给她喝,他不明白郎中还有什么待在这里碍眼的必要。 于是秦将军动用了下辈子的耐心,最后提醒了一句,“请您,先出去一下。” 老郎中应该是从来没遇上过这么没眼色的郎君,哪个郎君听闻自己媳妇有了娃娃不是好话说尽,然后再包个红包,千恩万谢的把他供若上宾,这位居然请他走? 他脑子不是坏了吧! 秦将军脑子没坏,就是有点转不过弯,叶长安见秦将军耐心即将告罄,好心的感谢了一下郎中,“谢谢您的告诫,我都记住了,会按时吃药的,身上的伤有我夫君处理就好了,有劳您跑一趟。” 老郎中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碍眼了,于是悻悻然的提着医药箱走了,外头的两个姑娘塞了好些银钱,以示抱歉。 外头还打的热火朝天,宋小公子也不知道找没找到,但秦未现在什么都不想过问,他埋在他媳妇怀里好半晌才缓过神儿,后知后觉的体会到了即将当爹的一点喜悦。 这是他这辈子唯一没有奢求过的,他过惯了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别说成亲生子,连能不能好好的活着都无法确定,万幸上天赐给他一个媳妇,他还没能消化这份意想不到的喜悦,紧接着天上又掉下个娃娃砸到了他头上。 秦将军一把年纪才体会到一点人生乐趣,媳妇娃娃一股脑砸下来,砸的他头晕脑胀欣喜若狂。 “长安,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很疼吗?” 他现在其实挺想把他媳妇往天上抛两下,不然转几圈也行,这样手足无措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他总想发泄点什么出来。 叶长安笑着,“没事我不疼,就是挺累的,歇一会就好了,你快去看看薛大哥他怎么样了,要不是他来救我,我跟娃娃都要遭罪了,还有宋小公子,也不知道他如何了。” “媳妇。”秦未打断他,“他们都有人救,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只想看着你。” 被她这么一提,秦未终于想起了外头的血腥,他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在不舒服的情况下还殊死搏命的,若不是薛常及时赶到,若不是两个姑娘把她带回来,他现在是不是就在另一场深渊中了呢? 他不敢想了。 痛定思痛的秦将军才不管什么因果报应,他现在连屠城的心都有,长公主这样算计他的身边人,他一定会让她跟她的人一起陪葬。 不,他不要她立时就死了,他会一样样夺走她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包括权利包括骄傲,他会让她一步步走向绝望,然后生不如死。 极度愤怒的秦将军,没有因为自己有了娃娃而表现出任何心慈手软的迹象,下了死命令诛杀所有人,长安城一时间满是血腥。 长公主府上更加不平静,诺大的院子里到处都是杀戮,尸体堆了不计其数,秦未带来的人正在屠杀公主府,遵循着秦将军的命令,一个不留。 陌遥倒在血泊中,西周都是尸体,她仅有的一点意识都在怀里的宋小公子身上,这孩子安静的让人心慌,也不知是吓着了还是受了伤,陌遥除了紧紧抱住他,什么也不能做。 在救兵来之前,她独自支撑了许久,从身上中了第一刀开始便无所畏惧了,渐渐的失去痛觉,无论中多少箭挨多少刀都只有麻木,是求生的本能支撑她到现在。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他一面,这样想着,陌遥慢慢失去意识,直到被领队的贺添带走,她都没有醒来。 长公主殿内更是闹的不像样,从陌遥逃跑开始,她就各种气急败坏,若非自己不善武力,恨不得亲手去杀了陌遥,更别提后来公主府被人包围,府里的护卫被一个个杀死,她从震惊到慌乱,再到无计可施,极怒让她失去理智。 秦未不杀她,但是会杀光她身边的所有人,这对她无疑是凌迟一样的折磨,长安城中大概没有人能来支援她,赵呈稚?郑家杨家?她一个都不能确定,她出不去,别人进不来,秦将军已经堵死了她所有的路。 “秦白渊!”长公主嘶吼着掀了桌子,一脚踹倒了跪在地上的颜卿,尤嫌不够,搬了一只花瓷瓶就要往地上砸,丝毫没有顾忌倒在地上的颜卿。 颜卿眼看着躲闪不及,只好抱着头蜷缩在地,但花瓷瓶几乎就是贴着他落地,花瓶炸裂的一瞬间,他只觉着像是有无数小刀片划在身上,疼的浑身发抖。 颜卿这辈子最怕疼,最怕遭罪,偏偏他遭受的就只有这些,他觉得上天不公,他没有做错过什么,除了贪生怕死了些,他没有干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明明跟叶长安他们是一样的人,却比他们活的低贱。 他以为虔心伺候了长公主就能换来前途,然而最终得到的就只有这些,颜卿觉得自己窝囊,他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为什么要被女人这样踩在脚底下。 长公主可能只为了找个出气筒,对着屋里唯一的一个活物,也就是颜卿,不停的打骂,甚至还撕碎了他的衣裳,有什么东西都会砸在他身上。 颜卿不想被打死,他哆嗦着从里衣内掏出了小药瓶,几经犹豫后忽然心一横,闭着眼就把药瓶里的药粉洒了出去,他可能是害怕到了极点,半天不敢睁开眼,也不确定药粉洒去了哪里,但是落在身上的打骂停止了。 那药粉是吕二口给他防身用的,说如果遭人胁迫的时候可以自保,他虽然收下了,但从来没想过要用,因为他不敢。 方才求生的本能让他别无选择,但是药粉洒出去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他不确定是不是更加激怒了她,因为长公主忽然没了声响,这让他非常惊恐。 终于颜卿壮着胆子睁开眼,想要一探究竟,而眼前所见却让他一阵毛骨悚然,长公主蜷缩在地,眼睛惊悚的睁着,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疼痛难忍,两双手举在面前,迟迟不敢触碰自己的脸。 而长公主的一张脸几乎已经面目全非,像是被泡在热锅里煮了一遭,原本姣好的面皮顷刻间变成了魔鬼,颜卿连滚带爬的退后,吓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那药粉是带了腐蚀性的,可以灼人肌肤,食人肉骨,可以在瞬间就毁了一个人。 长公主连一声惊叫都没能发出来,并非不疼,而是那一瞬间的震惊跟恐慌盖过了所有的感知,人在极度茫然恐惧的时候会不知所措,大概在她心里,失去容貌的惊恐大过一切。 她什么都没有了,权利,容貌,都被秦白渊一样样拿走,这种念头不停的在她心里回旋,成了眼下唯一的意识,她想她可能还是死了的好。 可是为什么她不甘心呢,即便这样了她还是不甘心,她想拉着他们一起死。 然而现实的情况就是,她杀不了任何人,秦白渊也不让她死,他剥夺了她所有的权利,包括生死。 这场杀戮一直持续到天黑,长公主府中没有一个活口,除了她自己,还有被特令带走了的颜卿。 叶长安被秦将军抱回家,受了伤的薛常跟文子欺也被救了下来,还有陌遥跟宋小公子,一并都在将军府。 秦未怕她耗神,故而不大想告诉她太多,只说大家都还好,然而他媳妇天生的操心命,不问清楚了不罢休。 “秦将军你别骗我啊,为什么不见他们那,宋小公子怎么样了,我能看看吗?” “你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情况吗?”秦未瞪她一眼,想了想有些心疼,又放缓了眼神,“你现在需要静养,大家怎么好意思来打搅你,再说都受了伤,总要容人家养伤吧,除了陌遥伤的重了些,大家都还能说会唱,济安也没事,陌遥把他保护的很好,就是受了惊吓,阿玥已经哄着他睡下了。” 叶长安将信将疑,然而眼下身体不允许,只好妥协,“我感觉我可能会疯啊秦将军,我要躺到什么时候才能出门那!” 秦未知道她受不得约束,只好温言安抚,“没多久,最多十天半月的就让你下地出门,郎中不是说了吗,咱们的娃娃好容易才保住,再不小心些如何使得,等胎坐稳了就好了,别担心,我会在家里陪你。” “唉……”叶长安叹了口气,有个小家伙在肚子里,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躺着还怕窝着他,简直不知所措,恨不得现在就把他生出来,然后出去找人打一架才舒坦。 秦未见她坐立不安,索性脱了外衣,然后把她抱在怀里温言安抚,哄娃娃似的哄她入睡,还要避开她受伤的地方。说来他从来不会这样小心翼翼,以前捏人家伤口的事经常干,但忽然间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温柔,手里好像捧着一块豆腐,就怕给碰碎了。 叶长安喝过了药,再加上劳心劳力,其实早就累了,秦未不过抱了一会,她就迷迷糊糊睡去,等她彻底睡熟了,秦未才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平,然后在她额头落了一个吻,依依不舍的披上外衣出了屋子。 外头远没有他说的那样平顺,城内的尸体还在清理,受伤的诸位并没有能说会唱的精力,几乎都是被抬回来的。 贺添来跟他汇报公主府的情况,“将军,都处理好了,长公主她,毁了容,我已经派人看管起来,也请了御医去瞧。” 贺添对长公主的下场感触最深,他亲眼见证过长公主的风采,那从来都是个目无尘下的女人,然而朝夕间就成了最卑微的那粒尘埃,别人多看她一眼都要鼓起好大的勇气。 可见富贵,权势,都是不能长久之物,就如同他自己,如同文子欺,还有应桐,他们都曾是人上人,占尽了洛阳城的风流,谁又料到会有这样天翻地覆的一天呢。 秦未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对长公主的遭遇完全无动于衷,因为这是他一手策划的,他认为这是她该得的,甚至还远远不够。 他答应过要给他媳妇出这口气,不过毁了一张脸皮而已,不敌吕二口那一刀的万分之一,更不敌她算计他媳妇的万分之一。 “找最好的御医,用最好的药,让她好生养伤,再派周全的人伺候好了,大周朝还离不得她,如何能轻易让她死了。” 贺添心里一抖,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忽然就明白了洛阳城那些个世家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下场,人造多大孽就要受多大的恶果,秦将军就如同他们命运的判官,一分一毫都记在生死簿上,业障还不清,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我知道了将军。” 秦未转而去看望正在被救治的薛常跟文子欺,两人受伤都不轻,尤其是薛常,原本废了的那条腿又被人一刀砍下,情况非常不好。 屋子里没人言语,只有孙郎中一个人忙碌的身影,不时掺杂着难耐的抽气声,秦未只看一眼就沉下了脸,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十分的不是滋味。 然而紧接着,徐应桐着急忙慌打外头跑进来,惊慌失措的喊道:“陌遥,陌遥她不好了,孙郎中你快去瞧瞧吧!” 一直一言不发的文子欺忽然就怔住了,犹如被施了定魂术,竟是一动也不能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3生无常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这一宿注定是一场接一场的不平静,除了安然熟睡的叶长安之外,所有人都紧绷着精神,忍受着疼痛,替自己或者替他人。 孙郎中正在给薛常进行最后的缝合,紧绷的心弦丝毫不能松动,而陌遥那边也需要他,可谁也不忍心说一句你先给谁瞧的话。 秦未皱着眉头,一时也没了主意,他杀人在行,乱七八糟的治伤也在行,唯独不能救命,尤其不能救与旁人息息相关的人命。 “你还要愣怔到什么时候。”秦未看着木偶一样的文子欺,“不看一眼吗?” 话里潜在的意思让文子欺有了些许意识,是最后一面吗,也许是的,一旦有了这种念头,那些害人害己的误会,迟疑,仇恨,似乎都能暂时抛到脑后,他跌跌撞撞的站起来,生怕晚一步就会后悔似的,用一个伤残人士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冲了出去。 百忙之中的孙郎中说了一句,“将军,给她先吃一颗保命丸,您应该认得,我随后就到,别让那个傻子做什么不理智的事。” 秦未闻言精神一振,忙去他药匣子里找了药,拿上就跑了出去,救命就是争分夺秒的事,迟一步就会留下遗憾。 秦将军的脚步不知快了文子欺那个残障多少,赶在他前面给陌遥吃下了药,药是吃了,但人仍旧没什么反应。 陌遥可谓遍体鳞伤,尤其后背处,任谁看一眼都要倒吸口凉气,她甚至没办法平躺,只能半倚在床上,处理过的伤口依然会渗血,床褥上都沾满了血。 文子欺怀疑她身上的血有一多半都流了出来,这是身上戳了个窟窿吗,怎么会流这么多血呢? 他站在床前不知所措,因为自己受伤也被五花大绑着,所以站姿十分奇怪,他对着秦将军问了一句很脑缺的话,“不是吃了灵丹妙药吗,她怎么还不醒?” 秦未脑仁一抽,想回一句去你的灵丹妙药,若不是看他这德行可怜,他很想抽他。 “能说点什么就趁早说吧。” 扔下这么句话,秦未转身出去,还把所有人都带出去,硬生生给某人制造了一场生离死别的狗血戏码,当然可能是狗血,也可能歪打正着,因为依着他的经验来看,陌遥的情况确实不太好。 文子欺因为秦将军这句话导致站立不稳,直接跪坐在床前,被迫面对着陌遥因为受伤失血而变得愈发苍白没有人气的脸,这曾是他垂涎好几尺的脸,做梦梦见都会笑醒,甚至不敢正眼瞧。 后来恨起来的时候,不敢瞧变做不想看,看见也想刮花了,唯独没想到当他可以无所顾忌的端详这张脸的时候,他却不知所措起来。 因为她实在太脆弱,好像随时都会羽化,文子欺就这样盯看着,从开始的无措到后知后觉的有了些许后悔,再然后就是气愤,气愤让他癫狂。 “你有本事别死啊,你不是要赖着我的吗,老子还没允许你死那!”文子欺好像瞬间进入角色的戏子,情绪一下就到了极致,“把我骗了个团团转之后就拍屁股走人了,要点脸负点责行吗?那天晚上是谁说无论如何都会陪着我的,说完就算的是吧,嫖客都没有你忘性大!” “反正你等着吧李陌遥,你今日要是死了,我上天入地都饶不了你,先把你的脸刮花,然后摆在菜市口让人踩,你不是喜欢被人仰慕吗,现在就让人仰慕个够,不用谢!” 文子欺满腹的怨气无处发泄,挥之不去的血腥气让他无比狂躁,他想跟人打一架,打嘴架也无所谓,别让他一个人傻子似的自言自语就行。 于是猛的掀起了陌遥身上的被子,想要强行把她拖起来,反正她也快死了,闭着眼死不如站起来死,能跟他吵一架就更好了。 然而当他看见陌遥身上的伤时,身上的力气一下就被抽走,自己栽了一下不算,还连累人家陌遥又摔在床上。 “你就是该啊李陌遥。”文子欺有气无力的趴在床边,“平时看着挺聪明的人,怎么净干蠢事那,你有什么事不能找我找秦将军,非要跟那个女人纠缠不清,这下好了吧,把自己搭进去了吧,你怎么就是吃亏不长记性那你!” 文子欺的音调里不知不觉就掺杂了哭腔,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想哭,不知道是哭自己还是哭别人。 被他骂成这样都还没醒,她怕是已经死了吧,文子欺这样想着,越发悔恨的哭了起来,哭的旁若无人,毁天灭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孙郎中气急败坏的过来,“把他给我拖出去!” 好好地一场走心戏就这么被无情打断,孙郎中就好比那破坏姻缘的老和尚,亲自把文子欺从床边拎开,还嫌他碍脚。 “有你这么救人的吗,没死也让你摔死了,没死也叫你哭死了,人姑娘怎么这么倒霉就遇上你了。” 文子欺:“……” 没死吗?没死怎么没有反应,来骗他眼泪吗,文子欺擦擦鼻涕,气愤道:“她最好别死了,你赶紧把她救活,我还没跟她算账那!” 孙郎中不理他了,兀自给陌遥检查,末了叹口气,“本来还剩两成希望,让你一摔就剩一成半了,你就造孽吧你。” 文子欺傻眼,缩在墙角不敢说话了,生怕气出大了再减半成。 “还不赶紧出去,让两个姑娘进来,你一个大男人杵在这做甚,看完了负责吗?” 文子欺一噎,想说负责就负责,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忽然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好像早就放在嘴边的一句话,一不小心就会溜出来,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思想觉悟的呢,他自己也不确定起来。 最终文子欺还是被无情的撵了出去,孙郎中在里头忙活了小半宿,直到天亮才虚脱般的走出来,没想到的是,出门就对上了一张胡子拉碴挂满黑眼圈的脸。 他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这里,不知道自己受伤多严重吗!” 文子欺眼下只关心李陌遥死没死,“如何了,活过来吗?” “命是保住了,只是……” “只是什么啊?” 孙郎中卖关子不要紧,简直要把人急出毛病来。 “你倒是说啊!”文子欺急的抓心挠肝。 “你是人家姑娘亲属吗,事关隐私,我不好跟你明说。” 文子欺:“……” 什么时候还隐私,这不是要人命吗? “我是她男人总行了吧!亲属个屁,她哪里还有亲属,你不跟我说想跟谁说那!” 文子欺想也没想就吼了出来,整个将军府都听见了。 “这样啊。”孙郎中若有所思的捻着胡须看他,“这事人家姑娘同意了么,一厢情愿可不成那,算了,我还是等人家姑娘同意了再告诉你吧。” 孙郎中颇为遗憾的提着药匣子走了,气的文子欺火冒三丈,“有病吧都!” 这事后来就成了文大公子一辈子的笑话跟把柄,叶长安醒来后听秦将军说起这事,很不厚道的笑了半天。 “我认为孙郎中可以去当大媒了,简直人才啊。” 秦未对这评价表示赞同,想着自己当初重伤的时候,孙郎中就是这么刺激他的,然后没多久他就抱得媳妇归,孙郎中堪当大媒。 “可是媳妇,咱别笑的这么夸张行不?” 叶长安捂着嘴,她如何想笑,这不是忍不住吗? 她歇了一宿,今日精神好了许多,秦未却不禁发愁起来,郎中说的一点没错,他媳妇身体壮如牛,一旦好了就躺不住,但肚子里的娃娃经不起折腾,他又不能把她绑在床上,难不成真要时时在家盯着吗? 叶长安被秦将军瞪了好几眼,终于不笑了,问起陌遥的事来,“秦将军,陌遥她到底如何了,要不要紧那?” 秦未不知道怎么开口,尤其她还怀着娃娃,这话说出来好像尤为残忍。 “先说好了,咱别难过,她能保住命已经不容易,其他的就不好强求了。” 秦未听闻妇人有孕后会容易感伤,生怕她心里不痛快,故而格外谨慎着要说出口的话。 叶长安果然眉头一紧,心说陌遥是缺胳膊还是少腿了,要么毁了容貌吗,难道花蚊子嫌弃她? “哎呀秦将军,你不说我更多想,迟早都会知道,你先跟我说一声嘛。” 秦未捏着她的手,斟酌道:“她伤的非常重,短期内可能没法站起来,再有就是,她以后可能不好生娃娃了。” 叶长安脑袋一懵,不能生娃娃了,这对一个姑娘家得是多大的打击,她现在自己怀着娃娃,格外能体会这其中的喜悦,也就格外能了解陌遥的遗憾。 “那,花蚊子他会不会……” 会不会嫌弃陌遥然后不要她了那! 秦未仔细盯着她的脸色,确认她没有什么激动或者悲伤的倾向后,方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揉着她的肩头,“他要是因为这个弃了她,就证明他配不上陌遥,以后咱们见了他就喊大烂人,如何?” 叶长安弯了弯嘴角,想笑又笑不大出来,越想越是可惜,陌遥娘子那样好看,又聪慧,生个娃娃该多好,没准儿还能结亲家那。 “都怨他不开窍,耽搁了陌遥这么久,要是能早点……也不至于这样。” “万事不能强求,该如何就是如何吧,说不定也是好事那。”秦未尽量宽慰她,“等往后见了面,不要多说什么,最难受的还是他们俩,他们自己能走出来比什么都强。” 叶长安点头,“我知道了,话说回来秦将军,你一定很忙吧,有事便不用在家陪我,我心里有分寸的。” 家里一团乱的时候,秦未再忙也不放心离开,于是决定大事小情都先抛开,在家陪她几日,“没事,比起应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更想跟你在一块。” 叶长安嘿嘿一笑,舒坦至极。 晌午的时候,吕二口来探望他家老大,还没进屋就给秦将军拦截了去。 “二胖子,回头见了你家老大注意些分寸,有些话就不要跟她提了。” 吕二口听话听音,立刻就明白了秦将军的意思,他们家老大有了娃娃,秦将军宝贝着,外头乱七八糟的事就不让说了。 “秦将军放心,我有数了。”吕二口笑嘻嘻的,看起来比以前机灵太多,“对了秦将军,还有事跟您交代。” 秦未立刻会意,把他带去了书房说话,“你小子现在人五人六的倒是机灵的很。” 吕二口嘿嘿笑,“秦将军您夸赞,我就照单收了。” 秦未斜睨他,“说吧,这里安全的很。” 吕二口先是跪地,对着秦将军五体投地的叩了个头,“先给您磕个头,代表南南也代表我自己,谢秦将军成全。” “你这是做甚,好端端的来寒碜我吗,我不是为你们,所以这礼我收不得。” 吕二口知道他指定不受,但这头必须要磕,秦将军替他们除掉了长公主,用意不言而喻,他不承认归不承认,可受益的人不能心里没数。 “秦将军您就当我送您年礼了吧,再说了我们老大要靠您照顾一辈子,我这个当小弟的给您磕头怎么了,应当的。” 秦未笑起来,心说这小子如今越发了不得,怨不得混的风生水起的,是个当狗腿子的料。 “这么说我还得给你个红包。” 吕二口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一本正经道:“您要实在想给也成,回头等老大生了娃娃,我再包成红包送给我大外甥,您也知道我穷,怕没面。” 气的秦未想抽他,“不是还有事吗,赶紧放了,我忙着那。” “对,正事。”吕二口凑过来压低声说道,“公主府出事后,赵家主找来了其他几位家住议事,看样子想借长公主这事发难,只可惜除了桓家主之外都未表态,我琢磨着,赵家主是想重新划归一下势力,只是结果看来,不怎么如他的意,连杨家郑家都没有任何反应呢,剩下的两家估计皆在观望,鸡贼的很。” 秦未挑了挑眉,心里一下就有数了,心说亏着宫里还有个二胖子,关键时候倒是能用得上,“我知道了,你先去看你家老大,剩下的我来处理就好。” 吕二口得了秦将军的允许,高高兴兴的跑去看老大,一路都琢磨着怎么跟她报喜不报忧的扯闲篇,哪曾想一进门就被兜头问了个正着。 “二胖子,快来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别想着骗我,想清楚谁是你老大再说话,我虽然现在不方便,但收拾你还是绰绰有余。” 叶长安太爷似的仰躺在软塌上,皮笑肉不笑的看他,那眼里分明就是看穿了一切。 吕二口腿一软,立时就想给他老大跪下,别看他对着谁都能人五人六的瞎扯淡,骨子里还是怕她,本能的就会心虚,他咧着嘴装傻充愣的笑,“瞧您说的老大,我就是来瞧瞧您跟我未来的大外甥,什么想法都没有,您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冤枉,我都不敢进门了。” 叶长安哼了一声,旁人不知道,吕二口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她还是有数的,她知道外头一定天翻地覆了,秦将军不告诉她是为了她好,吕二口再瞒着,那就离悖主不远了。 “长公主如何了,跟我说实话。” 吕二口欲哭无泪,这不是要他命吗,早知道就过几天再来了,根本就是无妄之灾啊!二胖子心里对着秦将军默念了几句对不住,因为他实在是不敢骗她,长公主的事只好交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4欲亲政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秦将军带兵围剿长公主府的事一早就传遍了长安城,堪比宫变一样轰动,然而知晓内情的人并不多,比如秦将军为什么忽然对她发难,再然后就是长公主被毁容一事,除了有限的几人知晓外,外人只道她是受了打击身体不适,然后被看管在府中静养。 但如果他们知晓将军夫人有了娃娃,而且险些因此丢了的话,大概就能理解秦将军的愤怒。 反正吕二口是觉得她罪有应得,旁的都是小事,老大的娃娃是大事,他要是有秦将军一半的能耐,一定也不会饶了她,故而他跟叶长安说起来的时候,格外的起劲。 “老大,我认为秦将军做的对,她就是罪有应得,南南被她打压到现在,活得一点自由都没有,别提多可怜了,所以你不用替她可怜,也别上心,我们心里都痛快着呢,秦将军是怕你听了太高兴,太激动对娃娃不好,才让我小心说话,并非有心瞒你,再说也没什么好瞒的,迟早还不是知道吗!” 大概是因为吕二口这种咬牙切齿的叙述方式,叶长安听了倒是没太大感慨,她知晓秦将军不会轻易饶了长公主,只没想到是这般结局。 秦将军替她出了气,她其实该高兴才是,但意料之外的很平静,就如同秦将军当时说的,账是讨不回来的,二胖子的账讨不回来,她如果丢了娃娃,一样讨不回来,还有陌遥受到的伤痛,没了就是没了,不能通过任何方式补救,长公主只是得到了她应得的而已。 “二胖子,你恨她吗,会有偷偷去杀掉她的心吗?” “当然恨,但我不会杀她。”二胖子难得正经的说着,“就像你教我的,自己变强比什么都强,等到我能压过她的时候,杀不杀又有多重要呢,该让她也体会一番被人踩在脚下的痛,这才公平,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对着孙德才都没有以前那样讨厌了,只觉得他可怜,得了秦将军的允许,我把他安排进宫里做事,希望他经过这些磨难,别再那么讨人嫌了吧。” 她家二胖子倒是长进了,叶长安笑了笑,只觉欣慰,“你现在可比我强多了,都上升到这种高度了,没白在宫里待着嘛。” “嘿嘿……”吕二口抓着脑袋傻笑,“老大你别夸我,我就是一不小心就升华了,对了,我还琢磨着把小刀哥也弄进宫,在金吾卫挂个职,不比在兵营里受罪强嘛,你说那?” 叶长安脸上的笑意顿了顿,“二胖子,你刀哥跟你不一样,他就得受点罪,在兵营里磨磨性子的好,等哪一天他自己摸爬滚打混出头,那才是他自己的,别人给的总不能长久。” 吕二口心里暗叹,心说他家刀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越是不甘平庸,越要比旁人多遭罪,想想老大说的再对不过,于是就不提这茬了。 身为吕大人,二胖子身上的事多的很,在他老大那里没热乎多久便回了宫,如今长公主失势,小皇帝是时候上手政务了,有可能的话,要寻个机会亲政才行。 因为长公主的事,大家皆以为是秦将军自己有野心,想要代长公主而治,但吕二口却知秦将军都是在替小皇帝铺路,故而心里的责任感就越强,纵然有秦将军做后盾,他跟小皇帝自己也得立起来才好。 小皇帝正在大殿读书,是秦将军给他的任务,每日都按时按量完成,比当初念书的时候虔诚多了,见吕二口回来,忙追着他问道:“小胖子,秦将军说什么了吗,快跟我说说!” “倒也没说甚,只让咱们该如何便如何。” 小皇帝有些失望,又低头耷拉脑的看起书来,这孩子大概是从小妥协惯了,本能的就会看别人眼色过活,自从秦将军开始提点他,他就习惯性的想要问问秦将军有什么要求指示,好像不如此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吕二口起先只替他心疼,认为这孩子可怜,然而慢慢的就开始替他担忧起来,身为一个帝王,这般可是万万不妥的,他得帮他立起来才行。 “南南我跟你说。”吕二口自己搬了个小座椅过来坐下,趴在案头上跟他脸对脸的说话,“如今长公主倒了,秦将军替咱们铺好了路,你得做好亲政的准备。” “亲政?”小皇帝捂住嘴,尽管他有这个心,可突然落到头上的时候又忐忑起来,“现在好吗,那几个家族会不会发难那,长公主她……真的起不来了吗?” “当然不是立刻马上就亲政,可咱得做好准备不是,你知道亲政是甚,是咱们手里要有权利,想要权利就得有可用的人,咱需要衷心的人,总不能靠着一句话就亲政了吧,不是叫人看笑话吗?” 小皇帝若有所思的点头,被他说的心潮澎湃起来,然而放眼满朝,哪里有个能信任的人用呢? “你家小蔡兄弟?” “对!”吕二口一拍手,“就得从我小蔡兄弟开始,想让臣子认为你可当大用,你得先做出点什么来,不然人家永远以为你是个躲在后面的小娃娃,如何会对你信服。” 小皇帝干咽了口唾沫,“要,要如何?” 吕二口琢磨道:“先给他升个官如何,我蔡兄弟官不够大,在朝中没什么分量,想提拔他为己所用,你得先给他权力。” “可,可是……”小皇帝慌张的很,“那几个家族如何会同意啊,万一他们难为蔡大人怎么办,还是请示一下秦将军?” 吕二口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你怕甚,你说了算还是他们说了算,升谁的官还要看他们脸色吗,再说了蔡兄弟也当得,他今年的科考都是优等,平日里大事小情干的也出色,还给秦将军立了功那,那是他应得的,谁要不服气,谁也立功来瞧瞧!” 二胖子心说凡事都去请示秦将军,他自己都觉得没脸,人家又不是教书育人的老夫子,哪里有那闲工夫手把手教,想起秦将军说要他们放开胆子的时候,语气里或多或少的带了失望,他这心里就不是滋味,所谓孺子可教不可教,谁也不想扶一坨烂泥上墙不是。 “你说的对二胖子,就按你说的办!” 于是第二日小皇帝就下了他当政以来的第一道旨,除了正式对外宣告长公主因身体有恙而不得不需要静养外,还任命蔡崇嘉为尚书令,一时满朝震惊。 一来蔡崇嘉这个年纪任尚书令,实乃前所未有,更让人意外的是小皇帝忽然有了魄力,宣告长公主隐退修养,那就意味着往后就没有长公主什么事了,小皇帝有了掌权的心思,并且算是高调的出了第一招。 有人替他捏把汗,有人开始忌惮,但部分有抱负的人却是看到了希望,比如蔡崇嘉一流,之前他有心辅佐,无奈小皇帝自己没有胆魄,如今总算有了自立之心,他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一半,于是当即就去了宫里面见小皇帝。 “臣,叩谢陛下隆恩。” 小皇帝心里激动不已,他偷偷看了眼吕二口,按照小胖子说的,蔡崇嘉这算是认可了他,本来小皇帝忐忑着封给他这么大个官,他自己也会有压力什么的,甚至怕他推辞,自己到头来没了面子。 如今再看小蔡大人,人家完全没有压力,一副成竹在胸的气势,真的比他有出息多了。 “崇嘉快请起,孤认为你勘当大用,于是破例提拔你,希望你日后要尽职尽责当是。” “臣定不辱陛下圣恩。” 小皇帝端坐的一本正经,照着事先打好的腹稿说道:“大周朝新建,急需尔等有才能的青年才俊为国效力,不知崇嘉可有举荐人选?” 蔡崇嘉一愣,没想到小皇帝会让他举荐人,看来小皇帝有心掌权,这是想要培养自己的心腹了。 如此他当然喜闻乐见,大周朝的官底说起来荒唐又儿戏,如同部落小国一般由几个家族掌控,这般小的格局,如何能有前途,他早就有心革新,只是苦无机遇。 蔡崇嘉想了想,说道:“陛下,臣倒是有一人举荐。” “是吗,说来听听?” “是李之宪,此人年轻有才,胸中颇有抱负,臣与之相交,对此感触良深,还请陛下酌情考虑。” 李之宪不是关陇李家的吗?小皇帝愣了愣,心说转来转去,用的还是这几个家族中人,那不是一个意思吗,于是不解的看了眼吕二口。 吕二口冲他点头,那意思蔡崇嘉举荐人靠谱,尽管放心便是。 小皇帝将信将疑的应了,“就依崇嘉之意。” 如此第二日,李之宪就被封了个尚书丞。 李之宪是李家二房的一个不怎么被人关注的郎君,在子侄众多的家族中,正数倒数都数不上他,因为忽然被提拔,大家开始猜测小皇帝的风向,于是都争相把家里的青年才俊往外推。 看样子小皇帝还是要仰仗几大家族的,皆以为自家摸准了他的脉,然而推举出来的人没有一个像李之宪那般幸运,后来小皇帝又陆续提拔了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吏,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想建立自己的心腹班底,跟世家沾不上边。 于是,有的家族便开始心怀芥蒂起来,这日郑家夫人跟杨老夫人喝茶闲聊,便说起此事,“我委实是看不透圣意,那李家的郎君不过只是个偏房庶出,如何比得上正房嫡出的郎君,官家要提拔重用,也得看清楚了再用,叫李家正房的人要作何想。” 杨老夫人不知道作何回答,郑家这是替自家儿郎报不平,哪里是替人家李家正房着想,不由觉得郑家人脑子不开窍。 前阵子因为长公主的事,杨家及时拉了郑家一把,算是保了他们一命,郑家在长公主的事上倒是没再犯糊涂,悬崖勒马的暂时站了秦将军一方,但骨子里并不具有审时度势的眼光。 还提什么李家王家,从秦将军到小皇帝,明摆着是要打压世家家族垄断朝局的局面,他们这几大家族现在还风光无限,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没落了,夹着尾巴审时度势尤嫌不够,还妄想人家来巴结吗。 “郑太太要放平心才是,朝堂用人亦要看合适与否,并非看出身的。” 郑夫人撇撇嘴,“我看那风向就是朝着秦将军家里刮的,小蔡大人跟宫里的吕大人,哪个不是跟将军府相关的,我们家老爷说了,长公主一退,连赵家主说话都不怎么好使了,您瞧他们关陇来的几家多么抱团啊,现在呢,也开始分了心了,将军夫人有孕,都上赶着去送礼巴结,我家昨日也差人送了,那将军夫人仔细的很,一概不见人,礼也退了,好生没有面子的,这才来听听老夫人指教,您都是如何送礼的?” 杨老夫人都不知道如何提点了,这郑家实在不上道了些,秦将军府上不收礼也不是一天两天,人家送礼只不过是去送慰问,最多送几样小物件,您非要金银器物的往人家里堆,不退回来才怪。 于是只好笑笑,“秦将军跟夫人一向清廉,多少人都被退过礼,下次记得别送了便是。” 郑夫人就更不懂了,不送礼,不送礼还怎么来往谈交情,巴结个秦将军也忒难了吧? 难不难的其实只在心意,叶长安眼下就正端详着李家夫人送来的旧衣裳,直念叨李家夫人有心。 不过这位并非正房夫人,而是李之宪的生母,是二房家里的庶出媳妇,李家正经的夫人只差人来问候了,她却是私下里遣人送了几样小娃娃衣裳来,说是穿过的,但看上去并没有浆洗过很多次的样子,跟新的差不了多少。 “我听应桐说娃娃穿人家的旧衣裳是讲究,于是就留了下来,回头再给李家夫人送点吃食过去当回礼,你看如何?” 这话自然是问秦将军,秦未守着一碗茶许久,一直撑着脸看她摆弄小衣裳,即便每天这样守着,仍旧不敢相信有一天她会变得这样柔和,一时感慨良久。 不过偶尔也会担忧,他的姑娘将来成了娘,不会彻底把他抛到脑后吧,娃娃连个影儿还没见着,这都半天没瞧他一眼了。 “时间还早,现做多少都来得及,这些不过是穿穿就要扔的,你摆弄它做甚。” “那怎么一样,穿旧衣是讲究,我看这些衣裳就挺好的,扔了多可惜。” 秦未笑着起身,干脆把她抱回床上坐着,“不穿也照样好好的,咱家的娃娃为甚非要穿旧衣,再说了,你就知道这是旧衣吗,多洗几次的新衣裳,你看得出来么。” “秦将军你这口气不对啊,就这么讨厌别人的东西吗?” 叶长安敏感的觉察到秦将军酸了吧唧的,不过秦将军一向洁净,大概是看不惯用别人家的东西,于是也就不提旧衣的事。 她讨好的抱住他的腰,窝在他身上,感觉秦将军身体放松了才说道:“不过李之宪的母亲倒是会做人的,怪不得蔡兄弟跟李之宪交好,这母子俩还挺明白的。” 秦未抱住她,自然的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那孩子是不错,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个故事,你可想知晓?” “嗯?”叶长安好奇了,“说说看。” “这个李夫人亦姓王,是长安城当年那个王家的后人。” 李夫人也是王家的吗,叶长安暗自琢磨了一番,论起辈分来,李之宪不得喊自己姑母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5有福人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叶长安在房间里憋屈了月余,浑身都要长了草,秦将军看她可怜,终于勉为其难的同意她可以去院子里走走。 这还是在她修养不错的前提下,换做一般妇人,怕不是要将养数月才给出门。 “秦将军,你看我是不是肥了好多,我怎么觉得衣裳都要穿不下了那?” 她这一个多月且吃且睡,喂猪似的被秦将军圈养,自我感觉已经成了膀大腰圆的妇人,但其实一点变化也无。 秦未对这话嗤之以鼻,“我都不想说你浪费粮食,喂了一个多月,一点成效也没见着,这要是喂猪还不得亏本。” 叶长安如今少说也是三个月的身子,小腹却依然紧实如初,如此就罢了,她连孕期不适都没有,若非孙郎中亲口证实她有孕,秦未都要怀疑是那个野郎中胡说八道。 “是这样吗,可是秦将军你那是什么破比喻。”叶长安掐着腰,怎么摸都是胖了的迹象,“再有两月肯定就看出来了,到时候你可别嫌弃,不过说起来,有孕的时候根本不像他们说的那样艰难那,难道是咱们娃娃格外乖吗?” 关于这个,秦将军是服气的,可能真是她底子好,整日吃吃睡睡,丝毫没受到什么影响,既不见有甚忌口,也不见胃口差,吃的照旧比他多,身上照旧不见肉。 “算他实相,哪一天他让你不舒服了,保证出来就打他。”秦未把她圈在怀里,俯首贴面,眷恋的深吸一口气,可能是她身上多了些为人母的味道,让他日渐沉迷,越是长久的腻在一块,越是离不开。 “我认为你说的对,娃娃不打不成气,他要是不乖,我指定揍他。” 两个即将为人父母的家伙,就这么简单粗暴的制定了未来的育子方案,那就是爹娘轮流打,不打出个铜皮铁骨来不算完。 秦未失笑,埋在她身上笑了半天,一旦脑海里有了那个画面,他就更加不想出门,但公事耽搁了许久,他必须要离家,只不过磨蹭了一早上都没能出得去罢了。 “我必须要走了。”秦未抬起头,指腹重重的揉搓着她细嫩的脸,然后在她唇边点了一下,“自己小心点知道么,别跟以前似的上蹿下跳。” “秦将军你一天念叨八百回,我耳朵都要生茧子了,放心吧,咱娃娃皮实的很,没有那样脆弱的。” 那倒是,一般的身子骨也不敢出来面对这样凶暴的爹娘。 秦未如何会不担心,说不定很快他就要上战场,高安已经开始发动小规模的攻袭,若非牵挂着她跟娃娃,他早已经披挂上阵了,一想到要把她放在家里数月,他就整日提心吊胆。 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好,我走了,晚上我会尽量早回来陪你。” 叶长安挥手,“秦将军再见。” 相较于秦将军的百感交集,她倒是轻松不少,有秦将军陪着固然好,但偶尔也想自在两日,谁让他太能絮叨,管的又宽。 秦将军走后,叶长安决定去找徐应桐玩,今日阳光不错,她出了屋子就要本能的伸个懒腰,然而刚抬起胳膊,眼前就闪现出某人的严肃脸,吓的赶紧放下了胳膊,心说她这是让秦将军吓出毛病了,人都走了还有如此威力。 于是只好小心翼翼的吸了口气,清新的气息一入腹,立时通体舒畅起来。 徐应桐近来一直在府里帮忙,因为家里病人多,阿玥一个人忙不过来,她原本一直跟贺添在兵营里,两人亦是新婚燕尔,如今被迫分开,说起来也怪难为她。 叶长安见她脸色有些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累着了,“应桐你要不要休息一下那,是近来太累了吗?” “长安你能出门了吗?”徐应桐这就要拉着她坐下,“现在你可是最要紧的,我们谁累点都无妨的,怎么样,有什么不适么?” 大家都无比紧张她,叶长安反倒不习惯,她赶忙挥挥手,“可别再让我坐着了,我好容易才能出来呢,整天都要坐吐了,你就让我站一会吧,要不陪我去院子里走走?” “那没问题,你等着啊,我去拿个软垫。” 徐应桐在妇人堆里待久了,凡事比她仔细,拿着软垫出门,是预备给她随时都能坐下来用。 叶长安笑起来,“还不到八月天,外头暖的很,至于还要个软垫吗?” “这你就不懂了,有了身子最受不得寒凉,如今早晚有了凉气,石凳上都是寒气,你平日感觉不到,这时候就得仔细着。” 人活着讲究可真多,叶长安糊弄着过了十几年,哪里知晓这许多说法,样样都觉得新奇。 “说来我可能是世上最不在状态的娘,不瞒你说,一点感觉都没有。” 徐应桐笑起来,“你这是福气,多少妇人都求之不得,真的害起喜来能折磨死人。” 原来是福气吗,叶长安心里一喜,想着往后可一定要对娃娃好点。 两人来到院子里闲逛,徐应桐到底不放心她,一直搀着她走,叶长安想起陌遥来,说道:“应桐,咱要不要去瞧瞧陌遥娘子那,都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唉,说起来我就难受。”徐应桐直叹气,“她一直躺了一个月,这几日才勉强能起来,我跟阿玥轮流照看她,每次看到她身上遍体鳞伤的,我们都怪不落忍,倒是她自己甚事没有,好像一点不在意似的。” 她们去看陌遥的时候,阿玥正推着她出来晒太阳,陌遥身上披了厚衣,腿也盖住了,所以在叶长安看来,没有很直观的见到她遍体鳞伤的样子,除了变得消瘦,脸色更加苍白以外,她还是那个美美的陌遥娘子。 听秦将军说,在陌遥昏迷不醒的时候,花蚊子常常没日没夜的守着她,但人家醒了后又会别扭着离开,每日只在人家睡着的时候才去看她,也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 不过说到底,陌遥是为了救他外甥才变成这个样子,他以前不知如何冤枉人家,现在可能追悔莫及,不敢直面她吧,但不论如何,希望他们能早日敞开心扉,这样脆弱的陌遥,实在太需要他了。 “长安你还好吗?”陌遥笑着问她,“听闻你有了身子,可要好好保养自己才是。” 她看上去少了很多清冷之气,整个人变得淡然起来,好似什么样的打击都不能影响她,一般人受这样伤应该很难看开的,她却是习以为常一般。 陌遥以前应该也经受了很多事吧。 叶长安笑道:“我挺好的,就是老吃不胖,秦将军嫌弃我浪费粮食。” 几个姑娘笑起来,徐应桐白她一眼,“瞧瞧她气人不气人,多少姑娘都求之不得的,她倒是不怕说出来招恨。” 两人一唱一和的,气氛一下子就热络起来,叶长安又对阿玥道:“阿玥那,像是陪陌遥娘子晒太阳这样的小事,哪里需要你忙活那,咱家里不是还有个大闲人吗,该让他来才是,我可是听秦将军说了,有人巴不得整日过来那。” 阿玥会心一笑,“瞧我这没眼色的,也是因为今日宋小公子闹着要寻舅舅,倒是忘了文公子一人要照看两个,怪不容易的,我这就去把他替换下来,说来小娃娃是时候睡觉了。” 陌遥只是含着笑,眼睛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长安装模作样的扶着腰,“哎呀应桐那,出来好一会腰都酸了,待会儿等那谁来了,咱还是回去吧。” 徐应桐忍着笑,心说这位连肚子都没见着,做戏倒是到位的很,“是出来不少时候了,得歇着。” 她躲在叶长安身边,肩膀止不住抖动,不知是不是忍得太辛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忽然不舒服起来。 “你怎么了应桐!”叶长安见她忽然跑去一旁吐起来,以为她吃坏了肚子。 “怕是有好消息了吧。”陌遥说道,“得请郎中来了。” 叶长安一愣,然后笑起来,原来这才是正经有孕的反应吗,应桐她自己方才还说那,转眼就自己就体会了一把。 “你倒是一点不甘落后啊,速度够快的你们,老实说,没少努力吧?”叶长安帮她拍着后背,“贺添知道了估计要乐坏了,正好,咱俩倒是搭伴了。” “你还幸灾乐祸的。”徐应桐没好气,“不过也说不定,还是让郎中来瞧瞧再说吧。” 想起陌遥还在旁边,徐应桐便止了话头,她们双双有了娃娃,陌遥心里得更难受吧。 “真好,等你们生了,我可否厚着脸皮给他们当个启蒙老师呢?”陌遥笑着说道。 “那感情好,求之不得那。”叶长安喜道。 这算是意外之喜了,陌遥酒肆开久了,大家并不知晓她其实自幼饱读诗书,更何况有竹之先生那样的父亲,当个女先生绰绰有余,且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娃娃。 难得没有因为自己以后不能生养而抱憾,她越是如此越叫人另眼相待,如果说以前对陌遥是仰望加欣赏,那现在对她就是发自内心的尊重了。 不过对另一个躲在树后迟迟不敢过来的某人而言,有的就只是深深地后悔莫及,以及发自内心的愧疚,直到叶长安跟徐应桐离开好一会,他才迟疑着出来。 陌遥安静地坐在树荫底下,静的好像一幅画,只是画中充满了孤寂与感伤。 文子欺在她身后站了好久才鼓起勇气走进画中,在她身边轻轻说道:“陌遥,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吧。” 静止了好半晌,陌遥才转过头来看他,“子欺,我不需要人照顾的,我想离开些日子。” 文子欺心里一痛,原来她还是不肯原谅他么,他想说一句留下来吧,却怎么也张不开嘴,他自己以前不想在家待的时候,最讨厌别人跟他说这话,故而他说不出来,他怕陌遥更讨厌他。 “你,想去哪,还……回来么。” 陌遥微微一笑,“去哪都好,至于归期,我也说不好。” 那不就是再也不想回来的意思吗,文子欺别开脸,无法忽视那怎么也压抑不住的悲伤落寞,“无论如何,请等身体稳定些再走吧,我……大家都不放心的。” 陌遥笑了笑,“好。” 文子欺忽然对他生活过的这些繁华之地产生了厌倦,到底有什么好呢,如此让人厌弃,什么都留不住,实在是讨厌极了。 而有人厌弃,有人就会眷恋,甚至不甘,致死都想拥有的富贵权势,如何能舍得丢弃呢。 秦未再见长公主的时候,从她眼睛里看到的便是这些,如此方能判定一个人是真的疯狂至极。 他从兵营归来,打心眼里想要快些回家陪媳妇,只是长公主忽然要见他,这才不得不花费些时间走一趟,只是心里有了惦念,脸上就容易让人看出不耐。 长公主冷笑,“秦白渊,如今连戏都不想演了么,来见我就这么不情愿?” 那自然是不情愿的,长公主现在不比魔鬼好看多少,谁没事想对着这么一张脸,只怕夜里会做噩梦吧。 “你想说什么,我时间不多,你尽快。” 秦未不带任何感情的催促,给了长公主无比巨大的难堪。 “我奉劝你一句,别太得意,风水轮流转,不见得就是你秦白渊笑到最后,我现在是成了阶下囚,但别想就这样打倒我,一张脸皮算的了什么,你该了解我的,我根本不在乎,让人仰视不需要面貌,因为我有足够的自信。” “是么,需不需要脸皮我不知道,但对着你这张脸的时候,我敢保证所有人都会倒胃口,希望你那些小男宠别当着你的面吐出来才好。” 秦将军这种一本正经的人说起损话来尤能叫人吐血,长公主咬牙切齿的仿佛要吃人,“你休要得意,没有我在朝中为你周旋,你以为你能有今日吗,我没猜错的话,你怕是又要出征了吧,且看你走后,那几个小毛崽子能不能为你守住后方,我希望还能见你活着回来。” 秦未眉头一挑,“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说完他便沉着脸离开,但长公主最后那些话却久久徘徊心中,好似预言一般叫他心中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6离别难 从靖阳公死后,高安便没断了对大周朝的讨伐,周行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带兵去往玉璧镇守,以抵抗高安的骚扰,秦将军在家陪媳妇的这段时间,前方已然争战数次,直到前两日高安忽然增兵重创了大周军,这才到了秦将军不得不出征的时候。 这日晨朝,秦未跟小皇帝交代了出征相关事宜,换做以往,这种事根本无需在晨朝的时间一本正经的汇报,凡事只要有长公主并几大家族拍板,多大的事都不需要过明面,而他今日一番交代,就算是正面支持了小皇帝亲政。 几位家主脸上难免不大好看,但理所应当的事,不高兴也不能说什么,倒是他们一个两个身上没有正经官职,站在这大殿上不怎么合规矩。 小皇帝尤为紧张,广袖底下的手心都攥出了汗,他尽量控制着发抖的声音,说道:“秦将军为我大周朝鞠躬尽瘁,频频涉险,此次出征甚是凶险,孤盼望秦将军能早日平安凯旋。” 场面话秦未不是第一次听,倒是头一次听这般小心翼翼又不失真挚的场面话,一时有几分动容,这对小皇帝的一生来说,何尝不是一次战争。 于是不那么套路的回了一句既定的套词,“臣定不负使命。” 这其中包含着肯定跟鼓励,小皇帝听来不禁受宠若惊,心里暗自给自己加了把劲,心说以后一定要好好当政,方不辜负秦将军的期许。 难得的君臣一心,蔡崇嘉暗自欣慰了一番,这才站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秦将军既任大将军一职,理应掌管大周朝兵马,唯有兵将上下齐心方能攻无不克,况敌方兵马强健,数倍于我朝,秦将军人马有限,若长此以往,我大周朝何能立足于天下。” 若方才的君臣一心让众家主心里不舒服的话,那蔡崇嘉这一番禀奏就如同一根根刺狠狠戳了他们的心,这明摆着就是挑衅,把打压之心明明白白的摆到了台面上。 蔡崇嘉这毛头小子,刚当了几天尚书令就不知道姓什么了,卸磨杀驴也没有这么心急的吧,自己还没站稳脚跟,居然就拿几大家族开刀,尤其秦将军即将离开长安城,真以为没了秦将军撑腰,别人收拾不得他吗? 连秦未都愣了一下,没想到蔡崇嘉会在这个当口出手,纵然清楚是为他抱不平,不想让上次援军拖延的事重演,但不得不说这个时机找的险了点,他马上要离开长安城,这个时候窝里斗可不是什么好事。 小皇帝后背都要汗湿了,蔡崇嘉一开口他的心就提到嗓子眼,等说完的时候,心都要蹦出来,他要怎么回呢,是应允还是不应允,拒绝了岂非太不给蔡崇嘉面子,可是那几个家主的脸色难看至极,他顶不住啊! “蔡大人,你这是要把咱们这几个老家伙给赶出去的意思吗?” 开口的是桓家主,语气里夹着浓浓的烟火味,大殿之上,一点没给后辈留半分颜面。 也难怪他会如此,蔡崇嘉所奏,意思就是让几个家族把兵权交出来,尽数交由秦将军掌控,要知道这些兵马多数是各家族私养,他们如何能甘愿。 然而一个国家想要长治久远,皇权想要集中,那就不能持续这种由家族分掌兵权的局面,各家只顾着想尽办法壮大自家兵马,国家需要的时候又不情愿拿出来,那要皇帝做甚,要大将军做甚,你们自己找个山头各自起家不就完了。 蔡崇嘉之所以现在提,是不想秦将军白白替这些人卖命,他一个人在前线拼命,这些个老东西在长安城享乐,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况且他不认为自己是年少气盛,反而是思虑良久的决定,而且当务之急是要保证出征顺利,如果秦将军最终因为人马不够而败北,那就太冤枉了。 蔡崇嘉没有理会桓家主的无理取闹,说道:“陛下,鉴于上次出征援军未能及时赶到,臣以为此次应当事先招募,需保证秦将军带领足够的大军出征方为上。” 他句句都拿用国家前途来说事,任谁也没这个脸当众说我不愿意,小皇帝许是被他的勇气所激励,亦大着胆子附和他一句,“崇嘉言之有理。” 秦未一直没有插话,有心考验几个小崽子能不能拿的住,从他的角度来说,家族出不出兵都不强求,所谓强拧的瓜不甜,纵然他的确需要人马,但却不需要心不甘情不愿的。 杨茂辰沉吟良久站出来说道:“禀圣上,臣愿意出兵随秦将军出征,秦将军为我大周朝鞠躬尽瘁,我等皆有义务支应。” 小皇帝心里一喜,杨家愿意出来带头实在是再好不过,“杨大人深明大义,孤甚感欣慰。” 杨大人之后,李家主亦站出来道:“臣亦愿意出兵随军。” 杨家李家都站出来了,其他几家再不情愿也得要点脸面,出多出少不好空手,如此也能把交出兵权的事先压一压。 几大家族都愿意出兵,这才暂缓了一下方才剑拔弩张的局面,晨朝有惊无险的结束了,但几个家主却坐不住了,除去杨大人以外,所有人聚集到一处商量对策,尤其赵呈稚跟桓家主,气的直要掀桌子。 桓家主横眉倒竖,“姓蔡的那个毛头小子想要做甚,想跟咱们开战吗,毛还没长全就想学人家扬名立万当大忠臣,他还差得远那!” 郑家主也附和,“谁说不是,仗着秦将军给撑腰,端的不知天高地厚,咱们自家养的兵,凭什么要交出来供别人差遣,难道说大周朝集兵权于他秦将军一人就万事大吉了吗!” 赵呈稚沉着脸听他们各自抱怨,他着实没想到长公主倒台后,局面会成了这个样子,那几个平日不显山露水的小崽子忽然抱团起来对抗他们就罢了,杨家居然明确的脱离他们家族阵营,铁了心的要给秦将军当狗腿子。 还有李家,隐约也有往秦将军那边靠拢的意思,现在看上去家族集团还算抱团,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局面就变了。 似赵呈稚这种以家族阵营为中心的人来说,让他失掉家族的绝对优势与控制权,对他而言无疑是最大的恐慌,等他们都交出了兵权,那关陇世家在大周朝就没了地位可言,如此他来长安城折腾个什么劲,还不如再回老窝当地方老大。 “大家先不着急吵,都来说说后面要如何应对吧。” 桓家主道:“还要如何应对,老子反正不干,那两个毛头小子再不识相,就别怪我不饶他,我能拥立他当皇帝,就能把他从位子上扒拉下来,谁怕谁!” 赵呈稚眉头一皱,这话说的就不大上道了,推上位容易,拉下来就难了,且不说有没有那个能耐,你把他拉下来谁上去呢,高安虎视眈眈的就等着这一天,等他连大周朝一起吞并了,关陇也不能独善其身,这是自讨苦吃。 李家主道:“我认为不好硬来,自来一朝建立,兵权皇权集中是必然走向,尽管眼下咱们有绝对的优势,却不可高枕无忧,既然形势有变,咱们也需积极应对才是。” “李家主,不能因为小皇帝提拔了你们李家人,你就忘了咱们几家的利益吧,莫不是你也要学杨家?” 李家主脸一沉,“桓家主请慎言。” “我还慎什么言,人家都快把咱们赶出门了,我慎言个屁!” “都别吵了。”赵呈稚打断他们,“为今之计且要走一步看一步,若只是出兵支援,我等尚可容忍,想要收了我的兵马却是不能够,蔡崇嘉若执意欺人太甚,就不能怨我不给面子了。” 因为大家心思不一致,赵呈稚没有把话说的太难听,但心里却思量着不能坐以待毙,只要让他找到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主动出击,不过几个不成事的小崽子罢了,他还不放在眼里的。 秦未下朝后单独见了蔡崇嘉,只问他,“你心里可有底?” 蔡崇嘉没有拍着胸脯保证,口气却也没有动摇的意思,“秦将军,我觉得宜早不宜晚,按部就班小心翼翼是没有成效的,只会给他们足够的准备时间,况且切除毒疮就要使快刀,不然会伤及根本,我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却也并非意气用事,我会看好家的秦将军。” 话说到这份上,秦未心里再担忧也不好说什么,少年人有魄力是好事,总比唯唯诺诺的强,换做任何时候他都会毫无条件的支持,哪怕失败了也不要紧,唯有事关自家媳妇的时候,他才会如此忐忑犹豫。 真想把她绑在腰上随身带着,若非有孕,她自保不是难事,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 终于在不得不提的时候,秦未把将要出征的事跟她交代了,说的非常云淡风轻,“高安如今自己掌了权,惜命的很,只是小范围的挑衅,我怕周将军应付不来,故而必须去助他一把,而且崇嘉很能干,居然征集了各家援军随我一起去,你家的小兄弟果然个个厉害。” “我要跟你去。”叶长安一句话就把他堵了回去,堵的秦将军一下子就没了脾气。 “有可能的话,我巴不得你跟着我,但是现在你的任务是在家好好养胎,舟车劳顿的,你受得了娃娃也受不了,你自己说呢?” 叶长安就是无比清楚她不能去,才赌气似的故意那样说,不是跟秦将军赌气,是跟自己赌气,她自来讨厌自己成了累赘,讨厌关键时候帮不上忙,在家里干等几个月,这不是要她命吗? 她带着委屈的埋在他身上,差点就掉眼泪,她长这么大都没有因为什么哭过,遇上委屈不平只会回击,最多蒙头睡一觉就算了。 可能孕期导致情绪不稳吧,她这么想着,倒也不觉得丢人,越发的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以示自己心里不痛快。 秦未那个心疼就不提了,这丫头如何作妖他都不害怕,趴在他身上哭才让他心慌,这大概就离天下大乱不远了。 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想到她怀着他的娃娃独自在家数月,他心里就不是滋味,秦将军何尝有过心软的时候,却让她一滴将出未出的泪给狠狠戳了软肋。 “都是要当娘的人了,净耍小孩子脾气,我又不是不回来,你不是嫌我在家唠叨吗,我离家几日不是让你清静,还有应桐跟你作伴,日子快得很,我保证不会让你等太久。” 秦将军的保证从来都不作数,哪一次不得给她受个伤什么的,这么一想,她又锤了他好几下。 “快抬起头来让我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别提多丢人了,不怕咱娃娃笑话你啊?” “去你的,他笑话我就笑话去,你要敢笑话我试试!” 秦未笑起来,“我哪敢笑话你,你是女中豪杰,当老大的人,若非有了娃娃,我必须得带你在身边助阵才行,你可是顶梁柱。” 她立时被秦将军给哄笑了,“罢了,我就是不想一人在家里待着,你几个月不在家,我可能会发霉的。” “闷了就去杨老夫人那里串串门,我这次把贺添留下,让他在家里看护你们,想要逛街的话,就让他陪着,还有孙郎中也留在家里,你们两个都离不的他,有他在我放心。” “孙郎中怎么能留下那,我们在家里无妨,哪里还不能请个郎中来,兵营里却是需要他的,万一你受了伤,有他在我才能安心。” 秦未笑,“兵营里不只一个郎中,不缺他一个,但是会给妇人瞧病的就只有他,这点事就莫要跟我争了。” “那好吧。”叶长安又问,“那其他随军的还有谁,除了公孙副将,再把小刀带着,邢山他们也跟着,就没别人了吗?” “你还想要谁跟着,这么多还不够吗,另外邢山我打算留在家里的,他们关键时候还能保护你。” 叶长安急了,“那不能,本来跟着的人就不多,他不能留了,再者总要给扶摇帮的兄弟们出征的机会,老是留在家里不用,他们会对你生嫌隙的。” 她说的不无道理,秦未想了想便应了,“那好,就听你的,我多留一支兵就是。” “对了秦将军,徐家主跟隋衍这次不跟你去吗?” 秦未眼神一顿,“倒是没有询问他们的意愿,徐家主帮我是情分,却没有非要跟着我的义务,能去当然是好,若能留在长安城里,倒也不是坏事。” 秦未大概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忽然放远,若几个家族真要发难,却不知徐方会站在哪一方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7思念深 秦将军出征前基本都在兵营耗着,叶长安已经提前过上了秦将军不在家的日子,尽管无奈,却也只能如此。 这日杨老夫人做小寿,特意下了帖子请她过府,这还是她有孕以来第一次出门,征求过孙郎中的意见,得了秦将军的同意,她才应下。 本来想要徐应桐与她作伴的,无奈她如今孕吐的厉害,几乎不能出门,于是带了阿玥去杨府,杨老夫人知晓她如今金贵,特意派了轿撵去迎,一路抬着进府,根本没让她下地。 想想第一次来的时候,她独树一帜的骑马而来,现在倒像是贵人出宫一样的排场,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杨老夫人亲自来接,笑着打量她,“我可是再三确认过才敢给你发帖子的,你如今不同以往,不敢轻易要你来操劳,不然秦将军要心疼的。” “杨老夫人严重了不是,您老寿辰,我如何也要来庆贺的,何况从出家门就没下地,跟在自家院子里走了一遭没什么区别,我这脸大的自己都快挂不住了。” 杨老夫人笑起来,“不过是小寿,没请旁人,就只自家的人聚一聚吃顿饭,没什么要紧的,倒是你近来如何,胎可坐稳了?” “我挺好的,什么不适都没有,就是秦将军瞎紧张,其实早就在家闷坏了,正好趁机会出来透透气。” “如此也好,只要身体无碍,多走动是有益的,别的我帮不上忙,妇人生娃娃的事我还能给你些意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派人来,接生的妇人我也认得几个靠得住的,回头都介绍给你。” 杨老夫人好像自家长辈一样细心周到,让叶长安倍感窝心,自己没了亲人,就越发觉得有这么一个长辈是件珍贵的事。 杨老夫人小寿辰,的确没有大办,难得的是没有请那些个世家里的妇人,倒是免了一番寒暄,不过让叶长安以外的是,徐家主也在场。 徐方的夫人小女前两日从朔州老家来了长安城,今日也一并来了,叶长安第一次见她们,彼此客气了一番。 看得出来她们有些认生,不似长安城的夫人娘子们大方从容,虽然谨慎了些,倒也算得体,温温柔柔的很让人有好感。 大概是知晓她是鼎鼎大名的秦将军夫人,见了她甚至很紧张,都不怎么敢跟她说话。 叶长安只好主动些,“徐夫人徐娘子既然来了长安城,千万多住些时日才好,没什么好拘谨的,就当这里是朔州老家。” 徐夫人生了一双弯弯的眉眼,看多了之后很让人舒服,会情不自禁的开怀起来,她浅浅的笑着,“我们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就怕出了差错惹人笑柄,我家夫君常说将军夫人平和好相处,果然是真的呢。” 叶长安笑起来,“徐家主没说我野蛮之类的吗,那实在是给我留足了面子的。” “瞧瞧哪有这样说自己的。”杨老夫人笑着摇头。 “将军夫人那,我家夫人胆子小,你可别吓唬她。”徐家主打外头进来,笑呵呵的调侃。 徐夫人本来有些不知所措,见了他来,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然后羞赧的笑起来,大概是没见过叶长安这种彪悍的妇人,真给吓着了。 隋衍跟在后头补刀,“徐夫人千万别跟她认真,通常第一回见她的人,都没把她当好人,其实不然,你跟她处的久了便知。” “什么叫不是好人,你以为都跟你似的眼神不好啊?”叶长安翻白眼,“也不知道是谁更不像好人,我还说你欠揍那。” 徐方一击掌,“这话我认同,我当初就是想揍这小子来着,别提多讨打了。” 众人笑起来,隋衍无辜被殃及,气的直瞪眼,“我就不该夸你,都要当娘了还这么讨打。” 叶长安一副讨打你也不敢打的模样,差点没把他气吐血,以往两人没事就能打一架,现在她有了身子,想打也得再等几个月,所以他只能憋着。 众人围坐在一处说笑,杨老夫人好似格外中意徐夫人徐娘子,一直拉着她们说话,看起来很相熟。 却不知徐家主何时跟杨家相交的,看来徐方还是有在长安城发展的意思,不然不会主动跟世家牵扯过深。 叶长安逐渐开始关注这些事,只不过想不出什么头绪来,于是就不想了,回头只需告知蔡崇嘉留意便好。 不过她在关注别人的时候,人家也在关注她,比如徐夫人,她尽管仍旧不敢主动跟叶长安说话,但眼角余光会忍不住朝她看,除了对她无限好奇外,她还发现叶长安跟自家夫君竟是有一两分相像。 尤其不拘小节的大笑时,格外有几分神似。 觉得像的不只她,杨老夫人也注意到了,若说徐夫人不知晓内情,她却是暗自一番思量,忽然就明白了徐方主动接近秦将军的因由,说不定长安真的跟王家有关呢? 杨老夫人冷不丁想起一个缘故来,她记得王家那个表兄曾有过一个女儿,五岁上便夭折了,当时听来还十分惋惜,那娘子聪慧过人,生的也好看,宫里有心思的贵人甚至还盘算着将来接她入宫。 不过她也听家里人传过闲话,说是那小娘子被秘密送走了,只不知真假,反正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过她的消息。 如果王沉就是当时那个小娘子呢,这似乎就能解释了徐方与长安交好因由,也解释了他不明因由留在长安城的缘故,更何况他二人眉眼之间,确有几分相像。 若说这一切都多少带了她自己的臆想,杨老夫人觉得未免太巧合,巧合如果太过严丝合缝,那很可能就不是什么巧合了。 待寿宴结束后,大家一直在杨府留至傍晚方散去,徐夫人跟徐家主回到住处,私下里问他,“夫君,这位将军夫人可也是哪个世家的娘子出身?” 徐方笑道:“不然,她就是普通庶民出身,你瞧她那不拘小节的样子,也不像是大家族出来的不是。” “我也纳闷呢,倒确实平易好相处,比那些个大家娘子更叫人舒服呢。” “那你不敢跟人家搭话,我还当你畏惧她的身份,我跟你说啊,在长安城里头,最不用顾忌他们身份的就是秦将军跟他夫人,你没瞧见杨家独请了她来吗,不是没有因由的,除了杨家有意跟秦将军交好,将军夫人讨人喜欢也是真的。” 徐夫人笑着点头,看了眼自家夫君的神色,斟酌问道:“夫君,我记得你说过咱家曾有个走失了的妹子。” 徐方眉头一挑,“是说过,如何?” “我也只是猜测,你听了别往心里去,我是觉得这位将军夫人跟夫君有两分相像,故而在想会不会跟咱们那位妹子有关?” 徐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确也说不定,若能借夫人吉言,许是会有好消息那。” 徐夫人也随着他笑,“不过夫君,秦将军此次出征,你不跟着去么?” “要不要去我得问问隋衍那小子,我原是想去来着,但我瞧着他好像有甚想法。” “隋衍?”徐夫人稍有无奈的摇摇头,“这下我要替咱们阿清难过了,之前我只当隋衍心思不在姻缘上头,今日方明白他许是心里有了人的。” 徐方亦失笑摇头,“我早就瞧出来了,倒也不强求,姻缘的事总要看缘分,你也跟咱闺女多说说体己话,要看开才好。” “夫君说的是。” 徐方打房间里出来,去到练功房找隋衍,反正这小子十有都是在这里,想找他的话来这里准没有错。 果见隋衍一个人在里头拳打脚踢,好似跟谁过不去似的,一个人都能打的热火朝天。 “差不多得了,我好好的一个练功房都要被你拆了。” 隋衍赤着膀子大汗淋漓,随意拿衣服擦擦汗,说道:“这才哪到哪,我之前跟长安打过一次,树都叫我们踢断了的。” 徐方哈哈笑,“这个我信,天底下除了你跟她,也找不出第三个打架会去踢树的。” 隋衍自己也笑起来,想到傻的冒泡的过往,心里一阵感慨外加无尽失落,那时候只顾着跟她较劲,却是忽略了太多的想法,想想当真后悔。 人生最可惜的莫过于当你意识到什么珍贵的时候,却再也没有触碰的可能,再想找个能随时随地打架的人,就等于是痴人说梦了。 “怎么,真不打算跟秦将军去?”徐方揶揄的看他,“你这一身的蛮力不上战场岂不是浪费,不是跟将军夫人是挚友吗,不帮帮人家夫君?” 隋衍摇头,看起来很坚定,“这个时候我得留下来才行,如果你有甚打算,倒是不必顾忌我,不过得给我留些人手。” “莫非长安城有危险?”徐方很敏感的察觉到他的担忧,“不会是想留下来保护那谁吧?” 隋衍倒也没有不自在,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不瞒你说,我太知道那些个家族的尿性,如果她跟着秦将军随军,我一定会没有犹豫的跟你去,但她现在是最没有自保能力的时候,秦将军不在,我不帮她谁帮她呢?” 隋衍一想到洛阳城的那一场灾祸,就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赌气离开,有秦将军护着她的时候倒也罢了,他不会自讨没趣的插手,可如今她再次被迫跟秦将军分开,无论如何不能留她一人处在危险之地。 徐方了然,“既如此,我跟你一道留下来便是。” 转眼到了秦将军要出征的日子,临走前的夜里,叶长安怎么都睡不着,牢牢抱着秦将军的腰,生怕一撒手他就要飞了似的。 她睡不着,秦未更睡不着,从来没有哪一次出征前是如此难熬的,即便料到会有不舍,却没想到如此煎熬。 等她肚子慢慢大起来,夜里睡不着怎么办,他不能陪着她度过孕期这段时间,该有多可惜,总不至于赶不上她临盆吧,秦未脑子里事无巨细的想着,但不过想也白想,他还是要走。 “秦将军你在想甚?” “我在想,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会不会已经胖成了球。” 然后秦将军腰上就被狠狠拧了一把。 “你轻点,不怕硌手吗?” “是挺硌手的。”叶长安哼了一声,“我变成什么样你也不准嫌弃,反正你不准掉一两肉。” “这个标准好像有点难,你也知道兵营里没什么好吃的,要不你在家没事的时候学做两个菜,等我回来做给我吃如何?” “这还不容易,我不学也会做,但你可得快点回来,等我肚子成了球,你可就什么都吃不到了。” 秦未笑,“好,你一个人怀着娃娃辛苦,他要是不乖,回来我揍他。” 他在她发顶上点了一下,深深地嗅了一口属于她的气息,“睡一会吧,天就要亮了,你明日会格外疲倦的。” 叶长安不是不想睡,是想跟他多待一会,睡过去了,没准连他离开都不知道,然而想着他要一路奔波,还是睡一会的好。 “那秦将军陪我一起睡,不准睁着眼。” “好,我陪你一起。” 秦未笑着闭上眼,但却是没什么时间再睡了,一边顺着她的后背,一边算着时间,等她睡了再走吧,不然可能真的走不了。 她如今倒是越发敏感,可能是因为有孕的缘故,一点都不似以前那样没心没肺,秦未就担心临别的时候她会有任何不舍的举动,他只会更难受。 好容易等她睡着了,秦未稍稍松了口气,然后试探着动了动,不料她一下子收紧了放在他腰上的胳膊,吓得他不敢再动。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待她呼吸平稳,外头天已经渐亮,秦未小心翼翼的起来换了衣裳,最后在她额头上落了一个吻,然后匆匆离去。 他强压着心里的思念,奔赴了他不得不去的战场,只盼望着能尽早回来吧,因为还没出门,他就开始后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8谈革新 叶长安醒来的时候已过晌午,睡的挺踏实,并且不怎么想醒来,因为她知道醒来后秦将军一定已经走了,然后等待她的将会是漫无边际的无聊日子。 如果别人害怕生子是因为辛苦疼痛,她大概就是因为无聊,一个不动不欢的人忽然闲下来,真的比要她命还难受。 不过并非没有好处,她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恋家了,以前她对家的眷恋就只限于那张床,再然后,她一时一刻都不想在家待着,因为家里既没有温度,也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自从被迫关在家里后,她忽然不怎么想到处跑了,秦将军在的时候不想,他走了,更觉去哪都没有意思,还不如在家里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想起秦将军要她学做菜,于是起来后就奔着厨房而去,心说这个时辰阿玥一定在的。 然而不只阿玥在,甚至还有意外惊喜,叶长安老远就瞧见了蔡崇嘉的影子,而后妇人八卦的心就被勾了起来,心说两人这是有戏啊! 蔡崇嘉其实是来找饭吃的,他今日沐休在家,早起读书之后又睡了一会,然后就错过了午饭,故而跟叶长安一样,现在还空着肚子。 “阿玥姑娘有心了,只是我吃不了这许多,有个干粮就够了。” 蔡崇嘉不好意思的捧着满满一食盒的饭菜,阿玥一向有心,谁没有吃饭她都记着,然后会一直在厨房里守着,将军府里人多,大家又不在一处用饭,难免会有先后,阿玥从来都很耐心。 “没事的蔡公子,我都做习惯了,饭菜多的很,不吃会浪费,你毎日那样辛苦,多吃些也应当。” “我可也还没吃那!”叶长安煞风景的出现,“阿玥说说,怎么就浪费了,我现在吃的比谁都多那!” 两个脸皮薄的人那里禁得住她这样说,脸齐刷刷的红了,叶长安心说没事谁会脸红,这俩人跟商量好了似的,只能证明心里都有意思,说不定都心照不宣了。 看来将军府里又要有好事临近了。 “长安你的还有,另外热着的,秦将军交代了你要吃的东西一样不能少,所以都是单独做的。” 阿玥红着脸转身去给她拿吃的,叶长安对着蔡崇嘉嘿嘿笑,人家越是脸红,她越是揶揄他,“蔡兄弟,加把劲啊,学学贺添那厚脸皮,瞧瞧人家现在娃娃都抱上了。” 蔡崇嘉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人前那样强硬,这会儿却又成了情窦初开的小子,“叶老大,我总要有底才敢提的。” 蔡崇嘉如今还未站稳脚跟,可能自身就没有什么安全感,故而一心只想着强大,然后可以给所有人以庇护,他怕了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的日子,更怕亏待了这样好的一个姑娘。 叶长安不置可否,想着只要两人有意,只要蔡崇嘉心里有数,早晚都无妨,于是另说道:“蔡兄弟,我瞧着徐家主似要在长安城落户,我看可以多接触一下。” 蔡崇嘉明白了她的意思,徐方跟杨家交好,就等于给秦将军添了一把助力,“徐家主有为,当入朝为国效力。” “你现在可是越来越有尚书令的霸气了,干得不错啊蔡兄弟。”叶长安就喜欢这种说话省事的,而且她家蔡兄弟就是有魄力,比那些个家主老头子强多了。 蔡大人有魄力,但也容易害羞,尤其禁不住自家人夸赞,这不脸又红了。 “夫人,蔡大人,宫里吕大人跟小李大人来了。”小门房忽然跑来说道。 叶长安跟蔡崇嘉一对视,不约而同的怔了一下,这俩人如何凑到了一起,难道小皇帝也在? “快请进来啊。”叶长安抖了抖衣袍,顺了顺发髻,心说这怎么话说的,小皇帝怎么还搞突然袭击。 自来皇帝去臣子家都是大事,甭管是小皇帝还是老皇帝,甭管旁边是不是还跟着自家兄弟,都得小心翼翼的恭候,这就是阶级礼仪。 小皇帝没有摆驾,着了私服来串门的,今日本是招了李之宪进宫商讨功课,说着说着就转向了时局朝政,后来两人都有不通之处,这才临时起意来寻蔡崇嘉商议。 小皇帝自当政以来,头回来臣子家中,换做以前,他根本想也不敢想,便是如今他也提心吊胆,生怕那几个老家伙知道了后多说话,给蔡崇嘉或是秦将军添麻烦。 故而他比谁都小心翼翼,哪里有半分天威,就是普通人家的少年一样。 “臣参见陛下。” 蔡崇嘉跟叶长安双双行礼。 “崇嘉,叶将军都快别行礼了,我今日就是私服来的,你们行礼我倒是不知所措了。” 小皇帝比他俩还紧张,叶长安一瞧,索性就不跟他客套了,就只当他是来串门子的,反正别的皇帝私访她没有见过,这位倒是一点没有架子的,那她也轻松些好了。 “那就都别在门口站着了,二胖子快领他们进屋,当来自己家了就是。” “老大,蔡兄弟,家里有没有吃的啊,我们可都是饿着肚子来的。” 吕大人进门就找吃的,不像是来私访,像是来下馆子的。 叶长安笑起来,“那正好了,我们都没吃,叫阿玥把饭菜都端到屋子里吧。” 当皇帝也怪可怜的,连午饭都要来臣子家里蹭。 吕二口一听有吃的,忙屁颠屁颠往厨房跑,“哪能叫阿玥姑娘操劳,端盘子的事有我那。” 众人在后头笑话他,叶长安说道:“陛下,宫里用人不限体重的吗,你该命令他减减肥的,胖的没有人样了。” 小皇帝笑,“叶将军不知道,我就是喜欢他圆圆的,看着喜庆,吃饭对着他有胃口。” 这种功能倒是数一数二的。 “陛下今日来可是有事?”蔡崇嘉问道。 “是有事跟崇嘉商议,我跟之宪说了半天,决定找你来拿主意。” 李之宪也道:“确实不是为了蹭饭来的。” “之宪兄你跟我倒是客气上了,你跟陛下来吃顿便饭,我求之不得,况且也没有好吃的,没有特意准备。” 李之宪摇摇头,“非也,将军府的饭食我可是垂涎已久,陛下有所不知,崇嘉兄每日所带午食都香气扑鼻,问他府上的厨子是哪里招来的,他只笑不答,还说他们府上没有厨子,都是家里人自己做的,所以何须准备。” 小皇帝被他勾起兴致,“崇嘉所言家里人指的是?” 一下问到了点子上,蔡崇嘉不自然的低下头,叶长安摆手表示不是她做的。 李之宪笑说,“崇嘉兄若是不认,陛下不如把他招进宫里当御厨得了,去我家里也成。” 蔡崇嘉掩嘴轻咳,强行转了话题,“陛下不妨先说说你们商议了什么?” 小皇帝大概是没到情窦初开的年纪,没法体会李之宪的深意,顺着蔡崇嘉的话头就把这茬给揭过去了。 李之宪失笑摇头,颇为可惜的喝起茶来。 叶长安是头回见他,惦记着他是自己大表侄子,不免好奇的多看他几眼,李之宪生的不算出众,尤其在世家公子中不怎么出挑,也难怪之前籍籍无名,不过他整个人看起来很稳重,亦很温和,但听他说几句话就会觉得他不像看上去那样简单,应当也是那种胸有丘壑不外露的类型。 跟蔡崇嘉倒是有些像的。 叶长安问他:“李夫人可安好?改日也请她来我这里走动走动,上次送的小玩意我很喜欢,一直想当面感谢她的。” 李之宪颔首,“将军夫人客气了,我母亲平日不大出门,却也惦记着有机会来看看您,改日我定带她来拜访。” “这样好。” “怎么还都有力气说国事那,肚子不饿吗?”吕二口端着食盘进来,打断了几人的谈话,“陛下,小李大人都来尝尝我家的饭食,我跟你们说啊,保管比宫里头的好吃,我在宫里都要吃瘦了。” 众人又笑,“到底是谁说你瘦了的,你是不是对瘦有什么误解那?” 小皇帝不好意思的指指自己,“是我说的。” 叶长安喷笑,“陛下您是照养猪的标准来衡量他的吧,这可不得了,等他回头走不动的时候,您是不是就得宰了吃肉了?” 吕二口吓了一跳,“不会吧,陛下您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的吗,那不成,我得少吃点才行。” 小皇帝笑起来,“这事怪我,将军夫人您放心,我以后会让他减重的,再胖下去宫门都进不去了。” 吕二口受了打击,吃饭都小心翼翼起来,然而由于阿玥做的饭食太好吃,大家都吃的津津有味,于是他越看越馋,索性也跟着不管不顾起来,吃的满嘴流油。 “之宪说的果然没错,将军府的饭食真的好吃那!”小皇帝也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比谁都香。 李之宪边吃边赞叹,“崇嘉兄好福气,以后我得常来蹭饭当是。” 蔡崇嘉脸上一阵阵红,吃在嘴里的白饭都好似抹了蜜。 叶长安哈哈笑,“当然欢迎,你们见天来才热闹。”心里说的却是,能吃的时候赶紧吃吧,回头等阿玥成了蔡夫人,你们想吃都轻易吃不到了。 大家各自填饱了肚子,这才围坐一起继续说起了正事。 蔡崇嘉说道:“陛下,方才您所言我想了想,若想招揽人才,唯有广开举荐之路,另外寒门子弟也可通过一些考核入仕,只要有才能,不必计较出身,再者我还想趁机募兵。” 小皇帝一怔,“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李之宪亦沉吟,他自然懂蔡崇嘉之急迫,招揽人才,募兵,都是宏图大业所急需,更是尽快打破世家垄断局面的必要手段,然正所谓一口吃不成胖子,一旦把控不稳,很容易适得其反。 “陛下,我认为崇嘉兄言之皆有理,世家垄断朝局的局面必须要打破,招纳寒门子弟乃迫切之需,至于募兵,我看可以循序渐进,两剂猛药一起下,眼下以咱们之力恐怕应对吃力。” 小皇帝点头,“崇嘉你说呢?” 蔡崇嘉坚定道:“我认为募兵是迫切之需,甚至要排在招贤纳士之前,眼下我朝战争不断,大敌不除,如何能有心力发展国事,双管齐下固然冒险,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蔡崇嘉心里的大计划尚未敢言明,他觉得秦将军一定会支持他,甚至有可能,秦将军是想在他前头的,然而大野心需要更多有能之人来支撑,不论是秦将军还是他,都不能靠一己之力实现。 所以秦将军不言于众,他也不敢轻易说出口,但他不怕冒险,大刀阔斧方能有大成效,真畏惧于几个目光短浅的世家,不是成大事的先兆。 李之宪点头,他担忧的正是世家之力,这些根深蒂固的盘根树,没有人比他清楚其威力,或者是他太清楚,故而就比蔡崇嘉多了几重顾虑,“如果崇嘉兄有底,倒也并非不可为,险中求胜亦是生存之道,陛下不妨考虑一下。” 又忽然看向叶长安,“不知将军夫人如何看?” 叶长安听了半天,大概也听懂了他们说的,想了想说道:“我不懂国事,但所谓万事皆通,如果是从对战角度来看,越是我弱敌强,越要攻其不备速战速决,能一招制敌绝不拖泥带水,如此方能以最小的损耗克敌制胜。” “说的好!”蔡崇嘉忽然站起来,心底有些激动,“我正是此意,我马上就制定募兵策略,陛下您先过目,觉得不妥我再改,负责人选我也想好了,就交给徐方如何!” 李之宪眼底闪过一丝激赏,心里想的是,革臣当如是,他被蔡崇嘉激发起了内心最深处埋藏的跟抱负,只叹了一句,幸得交友如崇嘉! 连小皇帝亦被他们所感染,一股脑抛开了那些顾虑,“就照崇嘉所言,孤明日就下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9搞突袭 第二日晨朝,官家下了两道旨意,一道任命徐方为辅国将军,一道下令全国募兵,由新任辅国将军负责。 小皇帝封谁的官已经见怪不怪,募兵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连年打仗,人数只少不多是不成的,况且募兵条件很是不错。 但这两道旨背后的深意却叫世家贵族不寒而栗,提拔一个地方家族的家主,对他们无疑是种威胁,而募兵亦是为了压制他们手中的兵权,有了这种开端,再下一步就要把他们赶出权力中心。 且小皇帝的动作不止这些,募兵,广开举荐之路,开设官吏考核,甚至在寒门中设立初级考核,合格的人可以破格晋升,不合格的无条件降级罢黜,那些凭借出身位列官场的,很有可能就因此被罢官,如此如何能不恐慌。 晨朝后,桓家主气汹汹的去寻赵呈稚,差点给人家把门踹碎,“我不能忍了,那几个小杂碎是要骑上我们的头啊,赵家主你就说要不要跟我一道造反,我就不信秦将军不在,凭他们几个小喽啰能耐我们如何!” 赵呈稚不比他更气吗,让他一说心里更加烦躁无比,造反说的容易,那是要拼上身家性命的,成就罢了,不成就都要完蛋,而且他现在拿不准另外几家的心思,如果到时候他赵家成了出头的鸟,别家都跑了,那不是要亏大了。 “你不是怕了吧,有甚好怕的,大不了咱们再回关陇,我方才探过郑家主的口风了,他愿意响应咱们,回头再加上李家,全长安城的兵力也就集中在咱们几家了吧,还怕他谁吗?” “你说郑家愿意响应?” 赵呈稚沉吟着,如果多一个郑家胜算就大了许多,仅靠一个杨家是不足以与他们抗衡的。 “千真万确的,你以为郑家就不恐慌吗,只要咱们发动了,他们跟在屁股后面捡便宜的好事,不响应才是傻子。” 赵呈稚脸上闪过阴霾,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样,“你且回去,我要琢磨一下如何行事。” “成,你同意我就放心了,就等你的信。” 桓家主刚走就来了另一个不速之客,小侍来报的时候,赵呈稚很讶异,“你说是谁?” “是之前的靖阳公夫人。” “她来做甚?”赵呈稚不耐烦,提起靖阳公来他就气不顺,“把她打发走了,说我不在。” 一个死了男人的娘们儿,在家待着完了,出来风骚个什么劲,也是有够惹人嫌。 “她说是来助您一臂之力的。” 赵呈稚眉头一挑,她能有什么助力,“让她进来吧。” 与此同时,宫中御膳房内,孙德才正挥舞着斧头劈柴,托吕二口的面子,他进了御厨成了劈柴的下人,倒不是刻意跟他过不去,而是他只能干这样低等的活计,能安安稳稳的在宫里待着,就已经是上下通融的结局。 抛去了彦卿的外皮,他又成了庶民孙德才,是活在最底层的最讨人嫌的人,况且身无蛮力,劈柴都劈的不尽人意,常常要遭人白眼。 他身上出了汗,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心怀有鬼,他此时身上藏着一包药粉,是张知贤给他的,要他偷偷放在小皇帝的吃食中。 他虽然在御厨房,但是并不能轻易接近饭食,如果是打定主意破釜沉舟,冒险也并非不可以,但他还是害怕,尽管张知贤说出了他心底的不甘与委屈,某一瞬间他也的确动了心,可仍是忐忑至极。 吕二口说过以后会给他更好的安排,他不知道该不该信,因为他之前怀抱着的希望已经快要磨光了,他觉得自己可能坚持不到那一天。 “孙德才,你把这些柴火送进去!” 有管事喊他,语气里仍旧夹杂着不耐,是那种想发作又不好发作的烦躁,他遵从的扔下斧头,抱起一捆柴火往御厨房而去。 只是在走了没多久以后,他听见后头传来了刻意压低声音的咒骂,“要不是吕大人再三替他说好话,我早就把他赶出去了,什么玩意连柴都劈不好,我看是让长公主给掏空了身子,连个男人样儿都没了!” 孙德才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来他真的什么也不是吗,连劈柴都要看别人的面子,吕二口他没有说空话,一直在背后帮他,可是为什么呢,他开始迷茫了,他以前真的做了许多讨人嫌的事不是吗,他们都该唾弃他才是。 他抱紧了手里的柴火,紧咬着嘴唇,逃避式的一路小跑,路过灶台的时候,闭着眼将藏在身上的药粉包丢了进去,而后放下柴火跑出去,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直到此时,他才由衷的轻松了,暗示自己跟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无关,只是要不要通知一下吕二口呢? 叶长安正在府里逗弄着宋小公子,跟前还有他那混帐舅舅,自从陌遥离开后,宋小公子的脾气就不太好,每日都要吵闹着找陌遥,经常连他舅舅的脸都不给,故而必须要动员府里的其他人帮着哄。 文子欺如今就是一副认命脸,看破红尘的老和尚一般,每天除了看娃娃就是吃饭睡觉,谁招惹也不生气,他外甥哭闹成这样也不上火,哄不听就坐一旁看他哭,直到宋小公子哭累了为止。 叶长安都不忍心骂他了,她实在没想到陌遥居然就这么走了,而文大公子连个屁都没放,更别提拦着了,本来以为两人终于苦尽甘来,熬过了这场劫难就能修成正果,这下好了,干脆来个劳燕分飞,一家人都没了脾气。 她抱着哭岔气的宋小公子,耐心哄着,“阿祺不哭了好不,陌遥姨姨会回来的,她只是病了,需要找个地方养病啊,等好了还要回来给阿祺开蒙那。” “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她可是亲口跟我说的,所以阿祺要好好吃饭睡觉,等长到这么高的时候,陌遥姨姨就回来了。” 宋小公子将信将疑的擦着眼泪,还偷偷往他舅舅那里瞥了一眼,似要求证一般,只不过他舅舅可能比他还不信,没有给他任何鼓励与肯定的眼神。 宋小公子的脸又要垮下来,叶长安无奈的瞪了文子欺一眼,“阿祺别跟你舅舅学,他知道陌遥姨姨会回来,心里一定在偷着笑,现在不说,是想着以后给阿祺惊喜的。” 叶长安好说歹说连蒙带骗,好容易把宋小公子说听了,然后让阿玥抱下去睡觉,自己蹲在席子上身心疲惫,一想到肚子里还有一个要等她照看,她就绝望的不想生了。 “我说花蚊子,知道你心里难过,但在你大外甥跟前能不能尽量积极点,很影响娃娃将来的性情啊,你不是想培养一个多愁善感的外甥吧?再说了陌遥又没说不回来,她受那么大的创伤,不好面对你也是有的,你这时候不表现的热情主动,人家可不得以为你嫌弃了她,不走才怪!” 不等她说完,文子欺抬起屁股就走人,叶长安气的只想朝他丢鞋,心说就没见过这么不上道的,还不如以前那个惹人嫌的文子欺那! 他刚走,外头小门房就来说府外有人来了,“夫人,是靖阳公夫人,说想到咱府上避一避。” 又是张知贤? 叶长安看看外头的天,怕是闭坊时辰过了,她没了靖阳公的庇护,身上就没了特权,一旦闭坊,就没有自由出入的身份权利,估计是回不去了才来的。 秦将军临走前嘱咐过,说不要放无关紧要的人进来,张知贤这种有不良前科的人尤其要防着,况且她也不想见。 “告诉她蔡大人还未归,府上没有领鱼符的人,让她去坊间寻个邸店暂住一晚,若是没有钱就给她些,人就不要放进来了。” “是,我明白了夫人。” 小门房得了叶长安的指示,去账房领了一些银钱,准备着去把张知贤打发走,只是他这一来一去的功夫,蔡崇嘉刚巧回来了,遇上了等在门房处的张知贤。 “蔡大人!”张知贤见门房迟迟不归,琢磨着怕是叶长安不肯见她,于是毫不犹豫的拉住了要进门的蔡崇嘉。 “夫人注意些影响,此时不该家去吗,来将军府做甚?” “蔡大人说的是,就是因为闭坊时辰过了回不去,这才想来府上避一避,您能不能替我通融一下?” 蔡崇嘉眉头一皱,本能的不想与她有甚牵扯,况且她明知自己不能自由进出坊门,为何不提早归家,不定又憋着什么事吧? 秦将军不在,少些事端的好,估计叶老大指定也不想见,不然不会让她在外头等这许久,蔡崇嘉这么琢磨着,便决定自己把她送出去。 “我带你出去吧,府上不便留客,往后莫要再犯。” “是是,我记住了。” 张知贤暗暗咬牙,本想把叶长安单独骗出来,无奈将军府看护的铁桶一般,叶长安也不轻易出门,连个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能引出蔡崇嘉也好,除掉他,小皇帝就失了主心骨,也就折腾不出什么来了,反正都是要除掉的,谁先谁后都一样。 她跟赵呈稚商量好了,由她负责突破将军府,赵呈稚会连夜发动,就不信大晚上的会有帮手能及时赶来,只要除掉了蔡崇嘉跟叶长安,宫里的小皇帝再一死,长安城就算是易主了,秦将军再厉害也回天乏术。 蔡崇嘉不置一词的领着她往坊门而去,张知贤心怀有鬼的跟在后面,不时四下偷望。待到坊门处,蔡崇嘉跟坊卒交代两句,坊卒这才将门重开。 然而就在坊门开启的时候,忽有弩箭凭空射来,两个坊卒当场倒地身亡,紧接着四面八方猛地涌来许多府兵,朝着坊门突进。 蔡崇嘉暗道不好,再看张知贤已经没了人影,他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躲,竟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此时天已暗黑,小门房从府里出来,大门刚打开,一支燃了火的羽箭就扑面而来,他连滚带爬的堪堪躲避开,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何事,眼前就已经火光四起。 秦将军临走之前,府内外皆布好了人手,一旦有人来袭,基本可在第一时间作出防备,于是在更多的火箭投射来之前,就已经射杀了许多纵火之人。 但到底是有漏网的,府里小范围的起了火,惊动了正在吃饭的叶长安,她扔下筷子就跑了出来,一看院中情形便知大事不妙,然后大喊道:“大家都躲在房间里别出来!” 一旦遇上这种事,她本能的就要冲上前,完全忘记了自己如今身子不便,而大家听到她的吆喝,亦第一时间跑出来,冲在前头的是文子欺跟贺添。 文子欺朝她喊道:“你出来做甚,滚回去待着,去看好济安便是,外头有我。” 叶长安顿住脚,心里一乐,看来花蚊子还没死透嘛,关键时候还挺带劲,她现在确实有心无力,冲锋陷阵就别想了,自保可能都难。 问题到底是谁这么不要脸大晚上的来放火那! “长安,蔡公子还没回来,他会不会遇上什么事了啊?”阿玥抱着宋小公子跑出来,一脸的担忧。 “崇嘉没回来?” 不应该啊,他一般不会在公廨耽搁太久,实在迟了也会派人回来说一声,这么晚了没有消息不太正常吧? 叶长安猛地想起来张知贤,差点把她给忘了,不会他俩遇上了吧? 她前后一琢磨,就觉察到了张知贤的可疑,无缘无故的忽然来肯定没好事,这事怕是跟她脱不了关系,“阿玥你先进屋去,蔡兄弟不会有事的,说不定是有公务耽搁了。” 刚把阿玥劝进去,外头就响起了喊打喊杀的声音,听起来人头还不少,叶长安心里七上八下的,莫不是赵呈稚现在就动手了吗,这也太措手不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0乱起时 将军府所在的崇仁坊,一并宫城周围,暗夜中忽起层层火光,更有大批的人马涌动,他们的目的是包围将军府,继而攻进宫城。 蔡崇嘉在坊门遇到突袭,好几支弩箭一齐朝他射来,而坊门四周空旷,连个藏身地都没有,千钧一发的时候,不知是谁朝他扑过来,带着他一起翻滚躲避开。 “蔡大人你没受伤吧?” 隋衍护着蔡崇嘉匆匆逃开,而此时的坊门处已经战火硝烟,他带来的人正阻止不知是谁家的府兵进坊。 蔡崇嘉惊魂未定的观望着战局,一边问他,“我没事,是徐家主的人吗?” “是徐家主的人手没错,只是我带来的人不多,徐家主此时已经带人去了宫城防卫,只不知道将军府里现在如何了?” 蔡崇嘉琢磨着,赵呈稚敢动手,一定至少说动了两家与他合作,也就是说还有一家的立场是未定的,如果剩下的一家保持中立,那杨家跟徐家联手,再加上将军府的人,尚能与赵呈稚一敌。 如果那一家亦跟赵呈稚站在一头,那此番必然凶险,反之的话,赵呈稚就不在话下。 所以他现在必须确认剩下的一家是否是李家,若是李家,他有半成把握说动他们,就算说不成,至少也要中立才成。 “隋小将,将军府里尚有人手,一时半会应该能顶住,恳请务必阻挡坊外的人进来,另外我想去一趟李家,能否匀出两人护送我过去?” 隋衍大抵明白他要去李家的因由,只是眼下凶险,赵呈稚要除掉的人里头必定少不了蔡崇嘉,他不知道该不该冒险,故而十分为难。 “蔡大人,要不我先护送你回将军府,眼下你的安危很重要,待城里安定下来再从长计议不迟。” 蔡崇嘉却摇头,“隋小将有所不知,李家的立场很关键,徐家杨家人手有限,更不可孤注一掷,我如此亦是为了尽早平定起乱,你放心,如果李家已经动手,我会离开以求自保的。” 隋衍拗不过他,回想他所听到的消息,赵家跟桓家确定动手无疑,眼前坊门口的这些人应当就是桓家的,赵家的人马一部分正在围困将军府,一部分去了宫城,宫城那边大概还有一部分郑家人。 确实没有李家出兵的确切消息,如果李家是在观望,那他们最终的决定至关重要。 “那好,我多派些人护送你过去,我必须得去将军府里看看。” 隋衍惦记着叶长安,心急如焚的想要去救人。 “那就有劳隋小将了。” 隋衍安排了十几个人护送蔡崇嘉去李府,他带来的人本就不多,剩下的想要抵抗桓家府兵进坊恐非易事,他必须得尽早去将军府转移他们。 就在他要离开的当口,忽然瞥见远处巷口处有一人探头探脑,暗夜里瞧不清人脸,于是隋衍不动声色的闪身消失,翻了几个墙,没多久就来到方才那个巷子,正把张知贤的去路堵住。 张知贤见了鬼似的大叫一声,不知道他是从哪窜出来的。 “你是谁!快让开!” 隋衍知晓张知贤,他的人发现张知贤进了赵府,又一路跟着她进了崇仁坊,这才能提前判断赵呈稚可能要动手,不然不会赶来的这样及时。 所以说跟这个女人脱不了干系,隋衍跟她没什么同乡情谊好讲,只认她是要伤害叶长安的刽子手,于是半句废话也无,直接举刀砍向了她。 隋衍手起刀落,张知贤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生命就此结束,之干脆与她辗转坎坷的一生一点都不相配。 此时的将军府正打的热火朝天,文子欺冲锋在前,贺添守在后方,一时尚能应付。隋衍赶来跟文子欺说道,“文兄,可还能顶住吗,我带的人不多,桓家人在后,怕很快就要打进来。” 文子欺咒骂一声,“打!怕他个谁,谁来老子打谁!” 文子欺如今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唯独杀人顺手,正起劲的时候,天王老子来都不怕。 隋衍跟一个杀红眼的人说不清楚,只好先进府找叶长安。 “隋衍你怎么来了?”叶长安看见他很惊喜,“是徐家主来支援了吗?” 见她安好,隋衍稍稍松口气,“柏青带人去了宫城,我带的人不多,恐怕坚持不了太久,你看大家是否要先撤退的好?” “撤退?笑话,往哪撤啊,出去就安全吗,还不如在将军府。”叶长安哼了一声,“我们这满府的妇孺,哪个也动不得,与其出去更危险,我宁愿在家里等死,先守着吧,守不住了再说。” 隋衍抚额,心说她跟以前真的完全不一样,一个要么冲锋在前要么跑为上计的人,忽然就改变了策略,真是叫人措手不及。 不过府里两个孕妇,还有小娃娃,撤退是不太方便,隋衍想了想就妥协了,她要守便陪她守着吧,总归只要他有命在,便不能叫她有任何危险。 “我见到了蔡大人,他执意要去李府劝和,我派人跟着他去了,如果蔡大人顺利,咱们应该有胜算,只等着柏青或是杨家来支援就好。” 崇嘉去李家了吗,叶长安知道他出手必有成算,心里踏实一些,如果李家不跟着掺合,胜算就大了许多。 “幸好有你啊隋小将,你能及时赶来当真帮了大忙。”叶长安对他表示由衷的感谢。 隋衍笑了笑,“跟我你还客气什么。” “对了,你有见到张知贤吗?” “碰见了,让我杀了。” 叶长安:“” 张知贤就这么死了,叶长安心里倒是空落起来,常乐县又少了一个人,有点不是滋味。 隋衍以为她惦记着同乡情,便跟她解释,“她故意引诱蔡大人出去,差点就得手了,我认为她该死,所以才杀了。” 如果她引诱的人是叶长安,隋衍可能会杀她十次八次才解恨,一刀砍了实在是便宜她了。 “杀了便杀了,她确实是该死的。”叶长安看着他,“谢谢你了隋衍。” 隋衍不自觉的别开眼,“你再这么客气,我可又想打你了。” “好啊怕你不成,等我卸了货,陪你打就是。” 隋衍笑起来,“知道你不怕我,可我怕秦将军把我卸了。” “那倒是有可能的,哈哈”叶长安也笑起来。 猛地一阵巨响传来,打断两人的笑声,叶长安与他对看一眼,“不好,是坊门塌了,桓家人攻过来了!” 隋衍的脸立刻绷紧,上前抓住她的胳膊,“你千万别乱动,跟着我就好,我能保护你的。” 叶长安心一暖,点点头,同时心里也在惦记着去李府的蔡崇嘉,希望他那边一切顺利才好。 此时宫城之外,赵呈稚居高而望,他的人正遭受徐方的阻击,他没有料到徐方反击这样快,更没有料到徐方如此坚定立场。 “将军府那边如何了?” “亦受到阻拦,不过已经突破了,只要无人支援,将军府拿下是迟早的事。” 赵呈稚眼中闪过阴霾,“李家那边可有动静?” “尚无。” 赵呈稚心里总有不安,眼下他们尚有优势,除去一个不怎么中用的郑家外,单是桓家跟赵家的兵力加在一起就远超杨家与徐家,杨家现在还没来得及出手,只要他们把握时机尽快除掉徐家,一切不在话下。 而李家才是最大变数,一旦李家出手,平衡就会打破,结局可想而知。 “强攻!务必要尽快攻破宫城!” 与此同时,杨府。 宁静的夜晚被打破,外头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府中人,杨茂辰匆匆跑到杨老夫人房中,脚步显得匆忙。 “母亲,出事了,赵呈稚忽然发动,将军府跟宫城分别受到攻击,徐方正在与之对抗,咱们也得尽快赶去支援才是。” 杨老夫人站起来,“居然现在发动,郑家如何?” “郑家只出了一部分人,估计还是有所保留。” “哼,惦记着当墙头草吗,糊涂。” “母亲的意思是?” 杨老夫人当机立断,“郑家势利的很,既然不那么诚心跟赵呈稚造反,就给他些好处,让他们彻底歇了造反的心!” 杨茂辰听懂了她的意思,现在说动一个郑家放弃,赵呈稚就少了一个帮手,至于郑家最终命运如何,那就要看将军府跟小蔡大人要不要放过他了。 “我这就去。” 杨茂辰立即组织了府兵赶去将军府支援,而他自己则去往郑家策反。 蔡崇嘉正为李家主座上宾,在他来之前,李之宪已经在劝说了,只是看起来收效甚微,被李家主冷落在旁,半天没有说句话。 李之宪并非口才不好,只怕是在李家身份不高插不上话,再者李家主说话滴水不漏,不太好劝服。 “蔡尚书连夜光临寒舍,不知有甚赐教?” 蔡崇嘉拱手讨饶,“李家主如此气定神闲,竟是没听见外头的动静吗?” “听倒是听见了的,只是纳闷生了何事,怎么忽然就动起手来了呢?” 装傻充愣。 蔡崇嘉笑了笑,“明人不说暗话,某是来请李家主援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1平叛乱 “我不太懂蔡大人之意。” 李家主势要装傻充愣到底,好显得他们李家多么单纯,好似完全不知道赵呈稚在干什么,就是知道了也不掺合,他们才是大周朝最衷心的世家。 蔡崇嘉没时间跟这老家伙蘑菇,这种人打起太极来,一宿都跟他绕不清楚,于是干脆道:“赵呈稚造反,我是来请李家主帮忙剿灭反贼,还大周朝一个安定的。” 蔡崇嘉语气坚定,没有显得年轻气短,意思表述的很明确,那就是赵家桓家必除,谁造反灭谁,你李家若是一块儿跟着掺合,下场跟他们一样,若是帮助剿灭叛贼,那就是功臣,往后关陇世家中,李家就是独一份,是好是歹就是一句话的事,任凭你李家主自己衡量。 李家主先是意外于他的态度,心说小小年纪却是难得,朝中能有这样的年轻人,说起来是有前景的好事,除掉了未免可惜,赵呈稚这样没头没脑的造反,的确有点欠考虑。 且李家主的心思放的长远,似这般不成功则成仁的极端方式,他向来不赞同,原本打算不掺合的,现在看来,出手也有好处可捞,这个后生可是在明明白白的拉拢他。 李家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蔡大人何须如此客气,我原是以为赵家主有甚误会,还打量着帮忙劝一劝,既然是造反,那的确不应该,朝中有难,我李家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之宪,我这就派兵给你,你务必帮着蔡大人剿灭叛贼才是。” 李之宪看了蔡崇嘉一眼,心里彻底松了口气,“是。” 蔡崇嘉心里一直捏着把汗,不想劝说还算顺利,看来李家主是有大心思的人,往后如何且再说,眼下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在援兵到之前,将军府里仍经历着恶斗。 两家的兵力加起来远超将军府,若非将军府里个个都是好手,更有文子欺坐镇,怕是难以支撑,而府里也不太平,不知是不是受了惊吓,徐应桐忽然动了胎气,然后一片兵荒马起来。 “快去请孙郎中!阿玥,劳烦你去烧些热水来。” 叶长安语气里少有的急躁,屋漏偏逢连夜雨,越是紧急越是出乱子,她亲自安抚着徐应桐,“应桐你别着急,放松些,没事的。” 她这一胎格外不稳,稍有波动就宜受影响,眼下又因为贺添在外头拼命,加上喊打喊杀的糟乱声,情绪上便受到了影响。 徐应桐喘着粗气,脸上冒着汗,“我,我也不想啊,这娃娃忒能折腾人了,长安,他不能有事吧,我害怕。” “怎么能有事那,你千万放宽心,我当初还翻墙打架的,不是也好好的吗,孙郎中马上就来了,你再坚持一下。” 隋衍见情况不妙,只好出去帮忙,“长安,我这就去把贺添替换下来,你自己一定别着急上火,千万不能动手,有事的话随时喊我,我听得见。” “好,辛苦你了。” 将军府内房门紧闭,所有人都聚集在一处,最大程度的维持安全,孙郎中配好了药,跟贺添前后脚进来,然后双双进了内室,孙郎中来了,再有贺添陪着,叶长安就退了出来,守在门口观望外头的战况,门前有人守护,一时半会倒是不怕有人攻进来,但她有劲使不上,又看不见外头具体如何,故而心急如焚。 文子欺被迫退了进来,将军府门紧闭,好似守城一样,将军府四面的墙上都有弩箭手镇守,学着外头的人放火箭,用以阻挡进攻,不过将军府里的火箭是特制的,威力不是外头的野路子可比,成效如何且不提,反正府内外眼下皆是一片火光。 “呸!”文子欺吐了一口带黑烟的唾沫星子,“这么下去,我看离火烧将军府不远了,咱们为甚要在自家门口放火!” 隋衍点头,“我看不能再放了,不然援兵来了也要遭殃,你先顶着,我去灭火。” 隋衍领着一小队人救火,弩箭手立刻停止放火箭,但是火箭一停,外面的人又开始源源不断的围攻上来,没多一会就被他们突破了一个口子,将军府内有人攻了进来。 叶长安听到了动静,立刻从守兵手上夺了一把弩箭过来,躲在墙角处,对着从墙外翻进来的人开始放箭。 一把弩箭对十几把,看起来十分凶险,不过叶长安有秦将军亲自授教,换箭的速度跟技巧很到位,一时倒也能应对,眨眼间干掉了四五个人。 然而缺口越来越大,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她的位置暴露,所有的人都朝着她这边放箭,她不得不暂时放弃攻击,躲在墙角伺机而动。 “长安你疯了吗!” 隋衍半天没看见她人,看一眼就险些肝胆俱裂,他冒着危险伏地翻滚到她藏身的地方,还差点被流箭给打伤,他一把将她拽入怀中,然后翻身护在她身前,“你他娘的不要命了吗!” “隋小将你别一惊一乍的,放个弩箭而已,又不用上蹿下跳,你怕甚。”她自己倒是一点不在意,“快快你还有箭吗,我的都用光了。” “迟早让你吓死。”隋衍气的肝火上涨,“没有弩箭就老老实实待着,再敢离开半步,我一定跟秦将军告状。” “算你狠。”叶长安哼了一声,“不过你行不行那,弩箭打的还没我好。” 隋衍懒得跟她争辩,端着弩箭朝外不停的放箭,叶长安身上没有弩箭,于是掏出了弹弓来,查缺补漏的替他打掩护,两人配合居然还挺默契。 将军府里的人手很快开始捉襟见肘起来,漏洞越来越多,人手又不够,支撑不了太久了。 此时宫城这边,徐方一人对抗两家,亦吃力的很,赵呈稚一路强攻,一点不给他留余地,打的人透不过气来。 而赵呈稚比他还着急,一时不把他打的无力还手,心里就不能放松,而且关键时候,郑家还突然撤了兵。 “郑家到底怎么回事!”赵呈稚气急败坏,“有这么干事的吗,糊涂东西!” 郑家被杨茂辰策反,惦记着事后的无限好处,哪里还有心思陪着赵呈稚拼命,郑家府兵本来就不多,死一个少一个,他们才不犯傻呢。 赵呈稚气也无用,郑家毫不留情的掉头走人,眼下就只剩了他一家与徐方对抗,时间紧急的时候,多耗费一刻钟都是危险。 “不好了赵家主,李家发兵了,正朝宫城这边而来!” 赵呈稚脸一黑,李家此时发兵,肯定不是来支援他的,像这种半道来分一杯羹的事,就不是他的风格,一定是被谁给说动了。 李家一加入,平衡一下就被打破,倒不是不能一战,但肯定要艰难的多,赵呈稚拧着眉心,只盼望着将军府那边不要出什么差错,哪怕除掉一个将军府,他们这场也不赔本。 “给我放火阻挡李家援兵!” 与此同时,杨家的援兵也赶到了将军府,只是将军府外头一片狼藉,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杨家府兵只好组织弓箭手在外围攻,倒是很快缓解了文子欺的压力,于是他召集府中守军全力对抗潜入进来的人,如此内外联手,局势很快被扭转。 隋衍的手臂被弩箭所伤,叶长安将他从前方强拉回来,隋衍是为了保护她才中箭,却还要强逞护着她,再这么打下去,胳膊恐怕就要废了。 叶长安从他手里夺过弩箭,一边放箭一边拉着他撤退,只是隋衍不大配合,很让人着急上火。 “隋小将你就别逞能了,赶紧回去包扎,废了胳膊是想让我愧疚一辈子吗?” 隋衍不说话了,他只顾着她的安危,却忽略了她的感受,自己的牺牲对她而言是负担,他是不该这样一意孤行的。 罢了,隋衍这样想着,也就任由她把自己拉回去。 叶长安端着弩箭守在门外,方才折腾一气,她此时也不敢再妄动,好在援军赶来,她稍稍能松口气。 “长安,你快进来吧。”阿玥担忧的很,“要不要让孙郎中把把脉,你现在也得小心些那。” 叶长安摸着小腹,跟肚里的娃娃进行了短暂的精神交流,得出的结论是她跟秦将军的娃娃坚强无比,一点问题都没有。 “别担心阿玥,我心里有数的,应桐怎么样了?” “徐娘子安定下来了,应该是没事了。” 孙郎中刚结束了徐应桐的烂摊子,出来看见门外端着弩箭的叶长安,眼皮子一抖,“将军夫人你有点数没有那,不知道你自己还不如徐娘子吗,阿玥姑娘快把她拉进来!” 可没把孙郎中吓死,秦将军临走再三嘱咐了,将军夫人要是有一点闪失,他可是要倒大霉的呀! 叶长安脸一黑,果断扔下弩箭,老老实实进来,就怕孙郎中跟秦将军告状。 “孙郎中你别吓唬我啊,我胆子小着那。” 隋衍笑她,“我看你就是吓唬的轻了,不把秦将军搬出来你是不知道怕的。” 孙郎中赶忙给她段脉,完了不放心,又给她灌了一碗保胎药,再三叮嘱她不能乱动,“不是我吓唬你啊将军夫人,再好的底子也禁不住你这样折腾,回头生出来的娃娃万一有甚缺陷,您不得抱憾终生吗?” 这一句可是实实在在吓到她了,居然还有这种危险吗,她不敢再动了,万一娃娃到时候缺点什么,她上哪哭去。 “不动了,再也不乱动了,孙郎中您说什么我都听,保证不再犯。” 惹得大家都笑她。 一夜惊险,好在最终援军都及时赶来,尽管经历了一番艰苦对抗,不过成功俘获了赵呈稚跟桓家主,算是有惊无险。 长安城一夜间又死伤无数,蔡崇嘉去到宫中亲自坐镇,杨茂辰与徐方从旁协助,宫中很快安定下来,小皇帝安然无恙,只是惊吓不小,遂授命蔡崇嘉全权处理,蔡崇嘉下令收缴赵家跟桓家所有的府兵,而赵呈稚跟桓家主就地格杀,家中亲眷一概不留。 杨茂辰没有想到蔡崇嘉这般斩草除根,有些心有余悸,更纳罕他的果决,赵家桓家就这样一夜之间覆灭了,他惦记着还有个郑家,于是问他,“崇嘉,郑家要如何处理?” 蔡崇嘉绷着脸,他亦心有余悸,但小皇帝拿不住,他必须要替他坐稳了,“郑家参与谋反,同赵家桓家一般处置。” 杨茂辰一惊,蔡崇嘉打压世家,处置起来真是一点情面不讲的,心中不由后怕起来,若是杨家有过一丝一毫的错念,下场估计也就是如此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2疲劳战 长安城里大刀阔斧处置叛乱的时候,远在玉璧的秦将军同样受到重创,情况就没有这样顺利了。 秦未一来就遇上了加大规模的攻击,高安大概是想送他见面礼,几乎倾巢而动,秦未还没从连日奔波中喘口气,就不得不披甲上阵,一打就是三天三夜的疲劳战。 一场仗打下来,秦未感到有些吃不消,尽管他不想承认,但情况确实如此,倒不是体力不能支撑,而是眼睛,战场上瞬息万变,最不能出差错的就是这双眼,他一直克服着不适,却还是叫周行看出来了。 “白渊,你”周行与他单独在大帐中休息,紧张的看着他,“怎么没把孙郎中带来呢,随军的郎中治不了这个啊。” 秦未闭着眼,手指捏着眉心,轻一下重一下的揉着,“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 怎么叫没事呢,周行急的不行,他其实注意到多次了,经常会看他眼睛无神,若非他面上镇定,把大家都糊弄了过去,恐怕军心早就乱了。还有方才他射箭的时候,竟然有些失了准头,这等细微的差距原是不打紧,秦将军射箭,闭着眼都能打死人,但细微的差距能反映一个神箭手的状态,有心人就能看出端倪。 “白渊,你跟我还有甚好瞒着的,是不是以后有可能” 秦未停顿了许久,最终点点头,“行之,你别告诉别人,包括长安,兵营中的事你帮我盯着些,我休息一下就好。” 他这样说,那就证明情况一定很严重,周行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孙郎中不在,更叫人心里没底。 “那你千万多歇一歇,实在不行就坐镇后方,我这把老骨头还能顶得住,不是还有公孙直吗,你放心就是。” 秦未点点头,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非常糟糕,只是孙郎中不在,他只能尽量多休息,只求别再出什么乱子的好,再这样持续强攻,他就真没招了。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秦将军有疾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不过传言只道秦将军身体不适,什么猜测都有,有说秦将军英勇不复当年,打仗已经力不从心,有道秦将军当年与柔然经历恶战伤及根本,更有甚言说其命不久矣。 然有一样可以肯定,闲话一定是从内部传开的,不安的因素逐渐开始弥漫整个兵营,若非秦将军在军中一向有威望,这等传言一定会导致军心大乱。 周行一通咒骂,“一定是那起子王八蛋捣的鬼,正经忙帮不上,使其坏来一个顶好几个!” 周行骂的是随军来的世家府兵,原有的兵将一向军纪严明,干不出来这样的事。 公孙直也很来气,但他心里更担心的是秦将军到底如何,于是低声问他,“周将军,咱将军他” “能有甚事!”周行直瞪眼,“连干了三天三夜,让谁谁受得了,还不让人补个觉吗?这些王八犊子还能不能安生了,不能安生就趁早滚蛋!” 公孙直让他噎了个半死,心说也对,又不是没看见将军,打仗打的好好的,哪里像有事的,没准儿新婚燕尔操劳过度,累了也正常。 公孙直道:“将军是要休息,哪次出征都拼命,再好的身子也扛不住,看来这事得靠咱俩,就来他个杀一儆百,杀杀那些王八蛋的威风。” 所谓内鬼永远比外敌可怕,秦将军有疾导致大周军内部混乱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敌方阵营,高安与韩箫面面相觑,皆在衡量消息的可信度。 高安道:“秦白渊一向治军严苛,如何会允许这样的消息传开,莫非当真有心无力?” 是有心无力还是故意为之,那就不得而知了,战场上的兵法谋略,玩的就是个心眼,万事都要多想一层。 韩箫沉吟,“陛下可见其有甚异样不曾?” 高安摇摇头,秦白渊那种人,有异样岂会叫人瞧出来,真看出来了,还用得着在此猜测传言是否可信吗,他早就趁虚而攻了。 “不过说他早年受到重创,我却是信的,那样的死里逃生,如何会没有后遗症,定州城的时候,不是有传他从马上摔下去么,潼关一战也受伤坠马,这些怕都是迹象。” “既有迹象,那就不是空穴来风,秦将军治军严苛不假,但架不住有异心者,我可是听闻此次有世家府兵随军的,大周朝内乱自扰,一定有人见不得秦将军好。”韩箫的手指扣着桌案,一边沉思,“对战时,秦将军可有放箭?” 高安意会,“你是说可时过境迁,哪里还能有蛛丝马迹可寻?” “不见得。”韩箫的手指一顿,“若有被秦将军所伤的兵将,尸体也好,找来给我瞧瞧。” 这原本是不成个法子,战场混乱,外力干扰因素太多,就算以秦将军之能,偶尔射偏个把箭也是正常,真要一一查,那得查到猴年马月,还不如赌一赌来的实在。 但不知是不是老天爷也帮他们,还真叫韩箫查出了端倪,有一小兵心口中箭,本是必死一击,他却侥幸捡了一命,随军郎中说因为箭头稍有偏离,恰巧就避开要害半寸之距,加上救治及时,方大难不死。 这一箭高安却是有印象的,秦白渊最后一击原是冲他,若非这小兵替他挡了一挡,眼下中箭的人就是他自己,既然是冲他,秦白渊不会儿戏,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这道理他不会不懂。 也就是说,很可能传言是真的,可秦将军到底是哪不好了呢,若冒险强攻,是否能有胜算,高安心中仍须思量。 “陛下,我看五五之成,咱们刚刚连战三日,不论是我们还是秦将军,恐怕都是力不从心,换做是我,绝不会在此时引诱对方强攻,姑且就算秦将军是个冒险的疯子,那咱们也并非没有一战之能,大不了就拼个鱼死网破。” 高安皱着眉头,“如此,咱们休整至明日,就赶在天亮之前来一次强攻。” 秦未第一次在战途中心无旁骛的睡大觉,原因非常无奈,那就是他必须要休息,一来兵营里有周行坐镇,他尚且放心,再者他判定高安一时半会也没有强攻的可能,就算有,大家半斤八两,谁也讨不到便宜。 为了长久,他不得不自私一回。 在秦将军睡觉的时候,周行跟公孙直干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他们杀了一个世家领队,为的就是制止谣言杀一儆百,却不想这一杀就杀出了乱子。 周行砍的这人是桓家府兵的领队,这位领队跟他们家主一般沉不住气,当众扬言秦将军不复当年,已经不配当大周朝的大将军,被周行逮了个正着,于是二话不说就给砍了。 周行砍的痛快,却忘了这些府兵终究不是正经军出身,军法对他们而言就是放屁,更不提他们背后还有家族支撑,说白了除了他们家主,谁的账也不买,于是乎他们就不干了。 他们好心来帮忙,你们却说杀人就杀人,岂有这样欺负人的道理,故而最终杀一儆百不成,倒是引发了集体罢战。 桓家罢战,赵家,郑家随后接连响应,连李家杨家也个个人心惶惶,若非他们家主事先有交代,不敢轻易惹事生非,这五大家族一起闹可够人受的。 周行打了半辈子仗,什么阵仗也碰过,还就是没遇上集体罢战的,当初在南朝摸爬滚打,愣头青他见过,质疑他不服从军令的也不是没有,在他手里反正就一个字,压,压不过就杀,直到你服气为止。 于是乎接下来就是更为混乱的开始,周行下令将全部闹事的府兵处以兵法,管你是谁,进了兵营就要服从军令,但府兵不是一个两个,哪里会老老实实等着让你处置,不反抗是不可能的,他们一反抗,兵营里就要乱套,也就是所谓的窝里斗,斗的那叫一个热闹。 幸得他们这一闹,所有的兵将一夜没安生睡觉,还把秦未给闹醒了,于是在高安强攻之时,好险没被打的措手不及,除了精神不济之外,没什么大毛病。 秦未睡了一天,精神好了许多,只是强攻的时间有点寸,正赶上他眼神不好,所以并不敢轻易披甲上阵,只好暂时坐镇后方。 “外头闹什么那?” 周行气呼呼的跟他回禀了世家府兵罢战的事,秦未蹙眉,“不打就放他们走便是。” 倒不是秦将军脾气好,换做以往他有心力的时候,尚且有精力收拢他们,如今着实没心情跟他们周旋,这些府兵都是烂在根子上的,一时半会掰扯不清,留着也是隐患,他可不想自己打仗的时候,后面跟着扯后腿的。 “就这么便宜这些王八羔子吗!他奶奶的,要不是他们脑子进水,高安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强攻,真是气死我也!” 便宜不尽然,这时候放他们走,也得有命逃出去,两军强攻的时候,安有完卵,人只要走了,那就是敌人,是死是活就跟他秦未没有关系了。 “不管他们,周将军你得先帮我支撑到天亮,高安既然猜我有疾,必定加强攻,我不出面可能会更危险,你万事小心。” 周行临危受命,唯有全力应对,不过疲劳战最是耗费意志,大部分的兵将没能休息好,应对的非常吃力,未等天亮,周行与公孙直就先后受伤,加上主将迟迟不露面,兵将的意志频临崩溃。 秦未见战事不妙,只好披甲上阵,眼睛还没恢复的时候,他必须靠着本能的警惕性辨别周遭的一切。 秦将军的出现,使得高安有些吃不准,不过既然已经开打,堵上一把又何妨,于是不退反进,甚至决定跟秦将军来一场正面交锋。 轮武力,高安不是秦未的对手,但他就是想要诈一诈秦将军,想确定他是否是强装镇定,于是不惜主动出击,逼的秦将军跟他来一场一对一的交锋。 秦未狠的牙痒痒,心说高安狡猾,只要怀疑了就要求证,偏偏就是这一时半刻的时间,只要过去了,倒也不怕他试探,而一旦被他看出端倪,后头的仗就更不好打了。 秦未无奈,只好咬牙迎战,幸而他现在还能模糊视物,单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不妥,他故做鄙视的眼神看着对面的高安,“你确定要跟我打?” 高安盯着他大笑,“白渊,有时候话多了是要露马脚的,不如直接来战的好,打不过就是我的命,可万一要是成了呢?” 高安这倒是先打了一场心理战,秦未暗恨,怪自己失了镇定,“既然你胸有成竹,我奉陪便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3提前归 天将明的时候,叶长安猛地醒来,近来她时常会忽然醒来,然后就很难再入睡,每次都会稍有不安,好似噩梦惊醒一样。 不知是不是因为秦将军不在,她总是难以安稳,有时是因为想他,有时是因为娃娃踢她,她将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肚子每天都会变化,娃娃的脚力也越来越重,方才那一脚似要踢破她肚皮一样。 这么小就惦记着要造反吗,回头一定要告诉秦将军才行。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是休息还是连夜商讨战术,亦或者因为苦战一夜而身体疲惫,自从他离开,她的心里就好似牵了根绳,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的拉长而越来越绷紧,她真怕哪天扯断了。 心说以后无论如何都要跟他随军,这样牵肠挂肚的滋味委实难熬,一想到他归期遥遥,她这日子过的就十分泄气。 要不她偷跑去找他吧,叶长安心里酝酿着大计划,反正秦将军不会骂她,更不能把她赶回来,去了也就是去了,如此就再给他一个月,不,就二十天,不不,那就还是一个月吧,一个月后他没消息的话,她就偷跑去找他。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心里忽然欢快起来,然后起来穿好衣裳,走去院子里开始了简单的晨练,她要吃的饱饱的,然后把身体养好,只要她跟娃娃都好好的,去哪就都不是问题。 只是一心想着偷偷溜去见夫君的某人还不知道,这之后没多久,她就如愿以偿的见到了他。 大概是有心理感应,秦未跟高安交手的一瞬间就想到了她,心里的柔软变做手上的力道,他上来就给了高安重重一击。 状态如何上手便知,高安心知低估了他,秦白渊还如当年一样勇猛果决,看不出来有甚遗留症。 不,他不信有空穴来风,大周军的状态明显不算好,秦白渊如何会用这种假消息来引诱他们强攻呢,那么他问题到底是出在哪? 高安挥舞着大刀再次迎了上去,秦未以声辨位,每一招都应对的很好,就连高安这般近距离接触都没有发现不妥。 韩箫特意上阵观战,在两人对战之时仔细观望着,他紧紧盯着秦未的每一个动作,同样没有发现不妥。不对,他沉吟着,然后从旁边小兵手里拿了一把弩箭,特意从正面的方向对准了秦未。 一向以敏锐著称的秦将军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看过来,不知道是他太过自信还是太过专注于斗争,总之很叫人奇怪。 韩箫一边瞄准秦将军,一边抠动弩机,弩箭飞速出膛,不偏不倚的冲着秦将军而去。 周行因为不放心秦将军,匆匆包扎了伤口赶来观战,猛地看见了韩箫射出的弩箭,大惊失色之下亦快速发了一箭与之相对,他惦记着秦将军看不见,可能无法辨别弩箭的准确方位,故而第一反应就是要帮他。 只是这反而让韩箫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周行越紧张越证明秦将军有问题,不然以秦将军之能,这区区一支暗箭根本伤不了他。 不过秦未尽管没看见韩箫放箭,但他却感应到了,说是警觉性也罢,反正他是有所感觉的,一支不怀好意的箭对着他的时候,无论如何都瞒不过他,就算没有第一时间看见,待弩箭靠近的时候他也能听见,避开不是难事。 只是他自己胸有成竹并不能阻止别人担心他,周行在射出那一箭的时候他就暗道不好,而心里小小的一丝波动会影响手上的动作,会让像高安这种擅长洞察人心的人察觉,高安趁机反手一击,秦未险险才避开,手臂上一下就多了一道血口。 “白渊,分心可是大忌呢。” 秦未心知纸包不住火,索性不再顾忌,如果将来注定因此累赘,那现在就要学着克服才行,他再次举刀上前,很快又给高安一击,高安的肩头被他重重砍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韩箫有些坐不住了,子成如今身为一国之君,安危干系甚重,于是立即命前排弩箭手一齐出击,皆对准了秦将军。 周行咒骂他卑鄙,也下令弩箭手回击,单打独斗的君子战瞬间小人起来,双方都不打算要脸了,变成了两军对垒的恶斗。 秦未到底没有三头六臂,面对这么多的弩箭,他能做到就只有避开要害,当然高安也不比他好到哪去,弩箭乱飞,分不清到底是冲谁,更要顾及着秦未的攻击,他同样狼狈至极。 秦未此时眼睛稍有好转,抓紧时机给了高安致命一击,在高安受伤落马的时候,他也不慎被流箭击中后背,他自以为受几支箭不成问题,是以没有在意,而是狠狠抛出手中的刀,对准了地上的高安。 不想在他用力的一瞬间,背后忽然一麻,导致刀锋偏了方向,原本对准的是高安的要害,如此就只砍中了他的胳膊。 高安的胳膊被他一刀砍断,顿时血肉飞溅,他惨叫一声,疼到生无可恋,加上另一只肩膀受伤,他躺在地上竟是不能再动。 对方主将坠马生死不明,军心一下就乱了,周行趁机下令回击,兵荒马乱的跑起来,落地的高安又被马踩伤,立即晕死过去,而韩箫肝胆俱裂地纵马而来,显然无心再战,竟是管不得战局如何。 周行记恨他放冷箭,乘其不备之时狠狠射出一箭,韩箫中箭落马,如此他方主将军师皆生死不明,这仗已经没法再打,周行一边下令强攻,一边跑去看秦将军,见他忽然没了什么动作,心里不由慌乱起来。 “将军!” 秦未因为后背的麻木而感到不知所措,心里开始没底,他怕漏出什么端倪故而不敢乱动,眼睛也好似受到了影响,原本转好的迹象竟有反复,时而模糊视而黑暗,就如同忽明忽暗的灯,总有种要彻底熄灭的预感。 “将军你中箭了就别硬撑了,这不是闹着玩的。“周行跑过来却不知道从哪下手,他从来没见过这样茫然的将军,眼睛看不清一定很彷徨吧,怎么好端端的就得了眼疾呢,这叫什么事! “叫郎中去大帐,我不要紧,先回去吧。” 秦未没有下马,脸上亦没有任何表情,坚持御马回营,好在高安跟韩箫皆已无反击之力,他不用担忧战事,只尽量平复着不安的心。 郎中随后赶来,紧张的替他拔除了后背的箭,拔箭之时秦未是有感觉的,这让他心下稍安,只要不是毫无感觉就好。 郎中满头汗的给他清理伤口,一边道:“将军,我建议您尽快回长安城,您后背的伤我只能简单处理。” 他不说秦未心里也有数,孙郎中告诫过他不止一次,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罢了。 周行听了这话坐不住了,“将军您明日就回去,善后的事交给我就得,可不能耽搁了,想想将军夫人那,您必须得顾及着自己的身子才行啊!” 秦未叹口气,现在这个样子由不得他逞强,留下也没什么用,索性就交给周行处理善后,他带了一部分人先行回长安城。 正应了孙郎中所言,秦未后背的伤好的很慢,用药对他来说作用不大,一路走了十几天,伤口还时不时渗血,就更不提愈合了,除此之外最让他泄气的是眼睛,自从那日后,一直都是模糊的状态,再也没有恢复到正常。 不知道这个样子会不会吓到她,秦未依在马车里,既无比想见她,又害怕见她。 秦将军忽然归来,确实把叶长安吓了一跳,听到他到门口的时候,她立刻从屋子里跑出来,好像不敢相信急着要确认一般。 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那,难道前方战事很顺利吗,一定是秦将军英勇无比,一去就把高安杀了个落花流水,速战速决就为了回来见她的,想到这里,叶长安心里美滋滋的,还没见到人就开始傻乐。 秦未从马车上走下来,刚走到大门口就被某人扑了个满怀,伤口一阵酸爽,但他高兴。 “真的是你啊秦将军!” 两口子这样目无旁人的公然在大门口搂搂抱抱,实在叫人没眼看,小门房一本正经的目视前方,偶尔忍不住偷描两眼,心说将军跟夫人可真好啊,大军未归,秦将军就赶着回来跟夫人相聚,嗯,没有比这更好了。 “我还以为是逗我玩的,没想到真的是秦将军,嘻嘻” 秦未把她从身上扯下来,有些贪恋的看着她,看她的时候尽管有些模糊,但他仍可以清楚的勾勒出她的轮廓,甚至连她眼角的泪痣都分辨的出,这样就够了不是吗。 “再着急也慢点跑,也不怕撞了肚子。”秦未牵着她往府内走,“娃娃还乖吗?” 叶长安挂在他胳膊上,“挺好的,吃得好睡得好,他还踢我了那,可有劲了。” 到了家,秦未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看见她安好,听见娃娃健康,比什么都让他舒心,至于能不能看见,将来还会如何,他忽然就觉得不那么重要了。 “秦将军,仗打的还顺利吗,这么快回来,应该很好吧?” 叶长安大概是憋坏了,一直黏着他问东问西,什么话都跟他说,诸如每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还有娃娃踢了她几下,都事无巨细的跟他念叨,不过两个月的功夫,她好似换了副灵魂。 但秦未愿意听,以前想从她口里听点心事,那得需要跨越十道八道鸿沟,搞的他真以为跟她有了年龄代沟,如今看来不是年龄代沟,是她没把他当自己人。 这样的转变让他心情愉悦,远远盖过了眼睛看不见的恐慌,他觉得他就算闭上眼,也能描绘出她说话时的小表情,甚至可以猜到她心里的小心思,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是那种无论什么都不能阻碍他们的感觉。 “过来让我听听。”秦未伸出手,把她拉到腿上坐着,耳朵放在他肚子上仔细听。 小娃娃很是给他面子,欢腾的踢了两脚,这还是他当爹以来对娃娃的第一次直观感受,他是实实在在的,是个欢腾的小生命,还没准跟他娘一样闹腾。 秦未的嘴角不自觉上扬,把两人一起抱在怀里,满足无比。 “你看见了吧秦将军,他每天都这样欺负我,你可得记住了替我报仇。” 秦未笑,“好,你千万记住了他踢了多少次,回头我都还给他。” 叶长安高兴了,嘿嘿着傻乐。 “秦将军,你是不是受伤了呀,我好像闻到了药味,要不要紧那给我看看。” 叶长安终于后知后觉的闻到了熟悉的血腥气,想到他一场恶战,一定会受伤的,怪她只顾着高兴,却是把这事忘了。 “是受了点伤,不过伤的值,高安一时半会应该不会作妖了,我大概能安稳的陪着你生娃娃了。” “真的吗,秦将军就是厉害,快让我瞧瞧要不要紧。” 秦未拉住她乱摸的手,“没事,我一会让孙郎中瞧瞧就好,你现在不好看这样吓人的画面,对咱娃娃不好,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吗,能有甚事。” 叶长安将信将疑的端详他两眼,的确没看出来异样,寻思着他说的也对,受伤是常有,倒也不必大惊小怪的。 秦未又陪着她说了一会话,然后哄着她歇下,自己拿了一身干净的衣袍,这就去了孙郎中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4有妻足 再去找孙郎中的时候,秦未心里坦然了许多,感觉不论孙郎中如何刺激他,他都能扛得住。 “看来将军状态良好嘛,还能与夫人耳鬓厮磨一番。”他一进门,孙郎中就说道,“不错,比我预想的好一些,不瞒将军,我行装都收拾好了,随时预备着去前方抬人回来的。” 了解秦将军的人应该能猜到,若非有什么迫不得已的事,他是不会扔下大军提早回来的,如果是因为对夫人牵肠挂肚而归,不会这么快来见郎中,不消问,一定受了伤,估计还不大好。 秦未失笑,孙郎中如是说,那绝对不是为了夸他,就是比刺激稍微好听点的责怪而已。 “既然你都料到了,我就不多说了。”秦未直接脱去上衣给他瞧,自己倒是坦然的不得了。 孙郎中看了一眼说道:“敢问将军,您是因为娶了媳妇有了娃所以无所谓了是吗,伤成这样能站着回来,您上辈子应该是积了不少大德的。” 身为医者,最不能容忍的应该就是病者不爱惜身体,秦将军这样的更是此辈楷模,谁遇上了脑袋都大,偏偏他自己还不以为然。 秦未自知理亏,倒也不争辩,在战场上他抬得起头来,也对得起所有人,但面对家人跟关心自己的人,他无论如何都心亏。 “不瞒将军,我已经黔驴技穷,外伤可以慢慢治,但内里已经损伤,恢复如初不太可能,只能保证不再严重,前提是甚我就不说了,您大概也听烦了。” 孙郎中尽管嘴巴损了点,但手上没耽误,说话的功夫,秦将军身上已经扎满了银针,“是感觉到麻木了吗?” 秦未点头,“偶尔会这样,如何,是很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离瘫痪在床又近了一步而已。” 秦未哭笑不得,他果然还是低估了孙郎中的,这番刺激不同寻常,比起眼瞎之类的,瘫痪在床还不如让他直接死了干净。 “孙郎中,我的眼睛好似更糟糕了。” 孙郎中闻言笑了笑,“将军一定以为自己装的很若无其事吧,其实您打进门我就看出来了,虽然知道多余,但我还是想给您个意见,夫人那里,您还是找个时机跟她坦白的好,两个相近的人在一起,迟早会察觉的,另外上阵打仗我看也尽量不要想了,我相信您比我清楚战场上的不便,两军对战,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您还是不要存侥幸的好。” 孙郎中句句忠言,秦未倒是能听得进去,他其实也在做这样的打算,有可能的话,他的确应该考虑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不过局势不由人,如今天下不定,他无法真正放下心来,况且眼下的局面,并非是他心甘情愿的结局。 至于长安,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她说,且先搁置再提吧。 秦未在孙郎中处整整一个多时辰,除了换了身衣裳,跟进去之前没什么区别,眼睛还是模糊着,这大概就是今后最好的状态了吧,得珍惜才行那。 心里有了珍惜之意的秦将军,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看媳妇,睡着了也看,有可能的话,在他彻底失明之前,能这样一直看着她才好。 帮她提了下被角,手指停在她脸颊上摩挲着,她看起来没多大变化,但摸一下就会察觉不同,脸上的肉多了些,也细嫩了许多,到底没白在家养着,看来是有好好吃东西的,气色也将养的好,如果不是分开这许久,他大概看不到她这样多的变化。 想起在常乐县第一次见她,人虽然挺精神,但是真的瘦,气色也不好,好像没有好好吃饭的样子,能把她养成现在这样白白嫩嫩的,他竟是有了几分成就感,大概跟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心态差不多。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叶长安又被惊醒,猛地看见撑着脸盯着她的秦将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秦将军!你没走啊,可吓死我了。” “做梦了?”秦未握住她的手,俯首吻了她一下,“我刚回来,这么快就忘记了么。” 叶长安瞪着眼珠子一直看他,她方才梦见秦将军头也不回的走了,心里一慌乱就给吓醒了,乍然看见他,一时没想明白到底哪个是梦。 “秦将军,你怎么不叫醒我啊,就一直在这坐着吗?” “你睡的好好的我做甚要叫你。”他抚摸着她的额头,“也没有一直坐着,我也是刚回来,有没有饿了?” 虚惊一场,叶长安放下心来,肚子空落落的,的确是饿了,“对了秦将军,我来做菜给你吃如何?” 秦未笑了,“看样子是学过了?” “没有没有,就是让阿玥小小的指导了一下,反正在家里无聊,偶尔下个厨,不过我自己没吃过,不知道好不好吃。” “你这意思是让我试菜么。”秦未哭笑不得,果然是亲媳妇。 叶长安歪头看他,“秦将军你好像有意见?” “没有没有,备感荣幸。” “这就对了,又不难吃,放心啦秦将军,我不会放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的。” 她不这么说还好点,秦未现在彻底不抱什么希望了,琢磨着反正是自家媳妇做的,做啥吃啥,他不嫌弃就是。 两人结伴去了厨房,现在不是饭点,阿玥正好不在,叶长安满怀信心的想要让秦将军大饱口福,于是翻箱倒柜,把什么好吃的都翻找出来,一边构想着什么跟什么搭配好。 “秦将军那,要不干脆把这些都下锅一起煮算了,一样样捯饬太麻烦,这得做到明天啊,你说是吧?” 她手指着七八样食材,除了有两三颗菜之外,其余都是肉,秦未嘴角一抽,这么一堆玩意煮在一起,那得是什么味。 “你怎么做都好。”秦未决定放弃口腹之欲,心说她高兴就好。 “秦将军,你那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是怎么的,认为不好吃吗?”叶长安颇为自信的指指自己,“我自己这样吃了许多年,不也好好的吗,我都是这样煮的,省事便捷,能最快的填饱肚子,你且等着吧,很快就好了。” 原来她以前又瘦又干巴的出处是打这来的,秦未默默同情了一把,这么着煮菜,谁吃谁都得瘦。 叶长安甚是自信,把阿玥提前处理好的牛羊猪肉一起填进锅里煮,放什么调味料她是请教过阿玥的,味道肯定没有问题,光这么看着都香,这么多好东西在一块那,能不好吃吗? 只是她自己可能忘了,以前她自己煮的十有都是菜,一锅菜煮在一起,不好吃也难吃不到哪去,可这又是猪肉又是牛羊肉的,甚至还有几根鸭肠,若非锅里放不下,她还惦记着把一条鱼扔进去。 为此还颇为可惜可了一把,没能让秦将军吃到鱼多可惜啊。 “秦将军,帮我拿点盐来成吗,这里的不太够,我怕不入味,还是多放点好。” 秦未一直替她守着灶台,生无可恋的瞅着那一锅肉,她说要拿盐,方短暂的放弃了对一锅肉的同情之心,起身去找盐。 盐收在柜子里,跟其他佐料放在一起,同样的罐子装着,秦未一时有些分辨不清,他随便拿了两罐出来,其中一罐是白色颗粒,于是放下另一罐,只拿了这一罐递给她。 叶长安接过来正要抓,结果抓了一手黏腻,“秦将军,你拿糖来做甚?” 拿的是糖吗,秦未揉了揉鼻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放点糖味道会更好,盐少放些不要紧的,太咸了可能不好吃。” 叶长安狐疑,“是这样吗,你不会是分不清糖跟盐拿错了吧?” “怎么会,你不是吃过我煮的牛肉汤吗,信不过我的手艺?” 秦将军的牛肉汤确实还可以吧,至少比她煮的好吃多了,叶长安将信将疑的抓了一把糖丢进锅里,琢磨着会不会太淡了。 秦未敛着眉眼,想起孙郎中的告诫,两个人在一起的确很难遮掩,还是找个机会告诉她吧,被她发现了,可能更会吓到她。 一锅肉翻滚了小半个时辰,熬的半干不干,叶长安捞了一大碗肉出来,剩下的继续熬汤,她一边忙活着,秦未就在旁看她,他一直对这一幕记忆犹新,每次看她拿着勺子在锅里搅动,就觉得她分外柔和,跟平时的感觉不一样。 “有没有闻到香味那?”叶长安美滋滋的盛饭,自己的口水倒是先流了三尺。 秦未嗅了嗅,神奇的是居然真的挺香,至少闻上去是如此,不知道吃起来如何。 “味道还不错。”秦未夸赞了一句。 “是吧是吧,我就说保证好吃的,你快尝尝呀!”叶长安见他只闻不吃,催促道。 见她一脸期许,秦未捡起筷子来挑了一颗青菜,尝了一口,无功无过,除了油太大,味太淡,其它没什么毛病。 “吃块肉尝尝嘛。”叶长安捧着脸看他。 秦未不忍打击她,只好夹了块肉放嘴里,嚼了半天,“熟了。” 他实在不知道说点什么溢美之词,因为除了能确定肉是熟的,真的什么味都没有,当然没有味这事怨他,若是再咸那么一点,倒是没有想象中难吃的。 “秦将军,你这评价实在太中肯了。”她自己夹了一筷子尝了尝,明明就很好吃啊。 秦未看她自己吃的香,琢磨着她应该是有了娃娃之后口味淡了,于是自己再吃的时候,渐渐也嚼出来几分滋味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 难得的是没有羊肉的膻味,估计是阿玥提前处理过了,所以吃起来尚能入口,秦未就着点小菜,居然吃了满满一碗饭。 “这要不是你做的,我可能都不敢下筷子。”秦未笑说,“不过吃起来还不错,而且还是大补,见过谁把这么多好东西一起煮的吗,我媳妇可是头一份。” 叶长安嘿嘿笑,“要不咱天天来一锅?” 秦未胃里一阵翻滚,心说吃一顿就罢了,见天吃可能会短命,“哪里舍得让你整天下厨房,还是让阿玥来做吧。” 叶长安蹙眉,“那估计够呛,回头等阿玥成了蔡夫人,人家还能给咱当厨子吗,少不得要我来掌勺的。” “那就请个厨子来嘛,蔡夫人不能下厨,秦夫人如何就能了的?” 叶长安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秦未可算松了口气,琢磨着回头得寻个靠谱的厨子来才成,为了不让秦夫人后半辈子熬在厨房里,更为了不让口舌遭罪。 眼下还在糟心厨子的秦将军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很快就迎刃而解,因为他们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故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5大宏图 秦未在家休整了几日,每日就只陪着媳妇吃喝闲闹,日子过的无比舒心,而在他回长安城十日后,前方才传来捷报,大周军大退高安数十万大军,高安身受重伤生死堪忧,短时间内已无再进犯的可能。 也就意味着大周朝有了大把时间来平稳发展内务,在经历过家族内乱之后,可以有充足的时间休养生息,这是秦未所喜闻乐见的。 几个家族起乱的事秦未听了个大概,这日招了蔡崇嘉去书房过问,顺便问几句朝堂上的事。 自从前方传来捷报,蔡崇嘉连走路的步伐都轻盈了许多,因为这意味着自己的宏图伟愿有了实现的前提,他每天都一身热血的投身朝政,整个人都焕发起来。 “秦将军大好了吗?”他进屋就问道,前几日碍着秦未受了伤,他没有来打搅,今日好容易见了,就琢磨着把许多细枝末节跟他详说一番。 “蔡大人容光焕发,看来是朝事很顺遂。”秦未笑着打趣他。 蔡崇嘉挠挠头,“还是多亏了秦将军跟大家在前线拼命,我们才有安生日子过,朝中之事倒也谈不上顺遂,一切都刚起步,麻烦事还很多。” 他也就只在对着秦将军的时候才能无所顾忌的道出实情,表露几分担忧,因为他潜意识里是把秦将军当主心骨的,一切只要他点头表示赞同,他才更能放心大胆的做,就如同小皇帝看待他一样。 “万事开头难,能起步就是好事,不必太过激进,凡事稳扎稳打方有根基。” 秦未难得见到一个稳重成事的年轻人,很有栽培成全之心,蔡崇嘉这一步一步走来,他全看在眼里,换做是他自己,在这样一个年纪也难有他这份稳成。 “不瞒秦将军,我亦尝尝自省,有时觉得自己太过外露,也太心急,几个世家被一刀斩去,不知道是不是太急躁了些,如今各地的世家都有不安之心,我怕我到时候震不住。” 赵呈稚造反一事,秦未是听叶长安说的,尽管是从她口中说出来,仍旧叫他心有余悸,当然这不能怪蔡崇嘉操之过急,他有他自己的计划想法,而且从结果来看,成效还不错。 “总要开刀的,若说挑有准备的时候动手,恐怕总也不尽人意,索性误打误撞,成不成就看天意,大家族心里自然不会痛快,但你早晚都是要这般应对,放心吧,出不了大乱子的。” 几个家族除了就是除了,没什么好计较的,他们可是差点儿就踏平将军府,更让将军夫人置于危险之中,单凭这一点除掉也不冤枉。 “秦将军这样说,我心里就有底了,另外募兵与官吏考核的文案也给你看一看,当时凭着一腔热血决定的,事后总觉有不妥之处。” 秦未没看,只问他,“百姓反响如何,前来报名的人可多?” “尚可,每天都能有数百人上报到我这里来,皆是经过了初步筛选的,我琢磨着得专门成立一个衙署,从报名到筛选再到初级训练,都要有专人负责方可,另外参与官吏考核的寒门子弟也有很多,我每日都会抽看几份答卷,当真有许多可用之人,我想着不如设立一个学堂,供以培养他们入仕,您看呢?” 秦未听着尚且不错,原本他也打算着回来要行募兵之举,蔡崇嘉倒是提前做了起来,再有官吏考核选拔,他想的也算周到,短期看来,是个行之有效的法子。 秦未点头,“寒门子弟不缺有才干的,但不足之处想来你比我了解,不可一味提拔重用,凡事过必出乱,除了要入学堂打好根基,每年的考核亦务必严苛,只要考核不合格,不管他多么有才干都不能纵容。” 蔡崇嘉点头,有秦将军在旁敲打提醒,他有时过于热乎的脑子就会冷静下来,他确实过于反感世家子弟,是想着尽快提拔一批寒门子弟,有可能的话,恨不得将世家子弟去除殆尽。 他忘了任何一个阶层只要有了兴起之势,就必会有腐烂之像,寒门中人有了权势就会比世家中人廉洁心正不忘初心吗,不见得,故而他必须冷静视之,心里不能有偏颇之意。 “秦将军,您看让谁来负责为好?” “正打算跟你说这事的,我打算提拔几个军中人才,往后至少十几年里战争都是常态,必须要有足够的可以镇守一方的干将才行,你那个募兵衙署,我看可以选几个人进去历练,练兵之事就让公孙直负责。” “军中之事您比我在行,您来拿主意就好,文职我来指派,我是打算着在一两年之内训练出几支精兵,您看有可能吗?” 秦未挑眉,心说这小子比他野心还大,这样心急发展军事,这是打算着平定天下吧。 他捏着鼻子笑了笑,“你不妨去问问公孙直,他若说能便能,读书不能一蹴而就,练兵还是能勉强一试的。” 蔡崇嘉也觉得自己操之过急了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既然秦将军说有希望,那就不妨试试,万一就成了那。 “崇嘉,年轻上进有抱负是好事,但有空也想想终身大事,你如今也算事业有成,不必过于纠结出身成就如何,能寻到个合心意的姑娘更难得,莫要耽搁了人家才好。” 何况姑娘她爹快回来了,他老人家可是比谁都心急的,秦未特意提点他,这时候不巴结老丈人什么时候巴结,万一让人家以为你蔡崇嘉是有了权势忘了本,嫌弃了人家姑娘,回头就把姑娘许给旁人,看你上哪后悔去。 蔡崇嘉羞赧的笑了笑,“秦将军,有个事想跟您商量商量,我成亲后能不能还住在将军府里,一来我觉得单独开府太浪费,再者我也想跟大家住一起,我不在家的时候,阿她肯定会无聊,留下来跟叶老大做个伴挺好。” 秦未笑了,敢情这小子心里早就盘算开了,想的倒是长远,他当然一百个愿意,将军府里地方大,人多才不荒废,何况他媳妇爱热闹,是巴不得把一帮小兄弟都弄来家住的。 “这还用商量吗,一家人不住在一起要如何,只要蔡大人往后别嫌我这地方小就成。” “哪能哪能,秦将军,您往后务必敲打我才好,若我哪天成了忘本之人,您千万打死我。” 蔡崇嘉并非开玩笑,他是真心这样想的。 “不用我打,你家老大也不会手软,还愁没人打死你吗?”秦未笑道。 蔡崇嘉亦笑,“那倒是。” 跟蔡崇嘉谈完出来,某个等的无聊的人已经在门口翘首以盼,秦未看着她笑了会,十分享受这样被需要的感觉,他的小丫头越来越粘他了。 “等的着急了么,不是让你睡一会的。” 叶长安脸一垮,“我睡不着啊。” 自从她梦见秦将军弃她而去,她每次睡觉醒来都得看见他才安心,知道他跟蔡崇嘉有正事要谈,她很自觉的不来打搅他,却也睡不着的。 “那走吧,我陪你回去歇一歇,在门外站半天不累吗?” 肚子大起来之后的确容易累,不过叶长安却比一般妇人好的多,是拜她身体轻健之福,偶尔还会压个腿拉个筋,走起路来还是大步流星,单从身后看,完全不以为她身怀有孕。 “不累不累,我整日除了吃就是睡,甚事也不干,哪里会累。”叶长安赖在他胳膊上,问他,“方才听你们说起我,都说了什么那?” “是崇嘉说往后成了亲还要跟咱们一块住,说让阿玥跟你作伴,有没有很开心?” “真的吗,算我没白疼这小子哇,娶了媳妇没忘记老大,我当然开心啊!”叶长安心里美滋滋的,“既然打算成亲,咱得快点给他们操办才是,蔡大人成亲可不能糊弄了,更得让周将军高兴,作为娘家人,不得帮着兄弟讨好老丈人吗!” 秦未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后娶儿妇的画面,不由笑了起来,“你说的对,是得大办,你这个小兄弟一路走来不容易,不能委屈了,何况他现在可是朝中肱骨之臣,想凑合也不能,你瞧着吧,到时候将军府一定热闹。” 叶长安可算给自己找了个可操作的大事,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一路都在念叨着如何操办,“我看得把后院重新修整一下,他们小两口虽然住在家里,到底得给他们单独建一个院子才行,就当是新房了。” 秦未给她倒了杯热茶,生怕她说的口渴,又扶着她坐下,这才说道:“家里的事你做主就好,不用事事经过我的同意,倒是我有正经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哎?什么事那。”叶长安好奇。 “崇嘉说要建一个募兵衙署,专门用来选拔练兵的,我想让小刀跟邢山几个兄弟都去,你看如何?“ 既然是选拔练兵之所,那就证明是要进行最基础的操练,秦将军的意思她听懂了,小刀跟扶摇帮兄弟都不是正经军出身,去进行正规训练很有必要,只不过他们几个心里可能会不大舒服,想来听她的意见。 前阵子邢山刚升了越骑校尉,几个兄弟也都得到提拔,正满心欢喜的处在忘我状态,这时候给他们泼一盆冷水,必要是很有必要,可那几个人肯定会炸,秦将军能提这种话,只能证明此次出征几个人表现的不尽人意。 叶长安大概也料到会如此了,还琢磨着等他们回来后找机会谈一谈,看来是要马上找邢山聊一聊了。 “秦将军,人既然到了你手下,该怎么管都应该,不用顾及我的想法,我固然念他们是兄弟,可也不会糊涂,如果他们以后成了麻烦,该如何就如何,姑息才是害了他们,小刀那里就更不必担心了,这小子欠修整,是得从头教。” 秦未笑着把她揽在怀里,“我倒是找了个深明大义的媳妇,你能这样我就放心了。” “哼,才知道吗,是不是以为我会护短来着,小看我!” “是是是,是我小看你了,我认罚。” “那就罚你今晚给我熬牛肉汤。” “好,我的牛肉汤师成阿玥她阿翁,就算不能学个十成十,总归也不差的。” 叶长安嘻嘻笑,“那我可就等着喝了。” 秦未捏着她的鼻子,“什么等着喝,得跟我去打下手,我可是分不清糖跟盐的。” 叶长安噗嗤笑出声,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我算是服你了,走吧秦大将军,我来亲自给你打下手。”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正看见宋小公子在院子里跑,他舅舅在不远处仰躺着晒太阳,宋小公子哒哒哒跑到叶长安跟前,伸着胳膊要她抱。 秦未皱了皱眉,蹲下身来,“你长安姑姑现在不能抱你,到我这里来如何?” 宋小公子咬着手指头,瞅了瞅有几分陌生的秦将军,迟疑着伸出了小胳膊,一下扑到他怀里,“你是将军阿伯。” 秦未被一团小柔软扑了满怀,心底瞬间柔和起来,想起要不了多久,又会有一个小娃娃这样扑在他怀里,便觉美好至极。 “想不想喝阿伯煮的汤?” “我想喝。”宋小公子很给面子的应了。 秦未很是满足的抱着他往厨房而去,叶长安在后面笑呵呵的跟着,她回头看了一眼文子欺,说道:“秦将军,既然成立了募兵衙署,要不让花蚊子也去吧,干点什么都好,总比这样耗在家里强,你说那?” 秦未赞同,“我回头跟他说,是不能这样下去了,往后他还有大用的,岂能就这样闲置浪费了。” 是啊,多有用的一员大将那,岂能就这样废了,不论是宋小公子还是文子欺,都要好好的代替文家人活下去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6再重逢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大军回城之时,全城百姓夹道相庆,以周行跟公孙直为首的兵将列阵,浩浩荡荡涌进长安城,围观百姓显的异常亢奋,更有许多小娘子往列队中投掷荷包信物的,热情程度让这些大男人都害羞,反正我敢扔我就敢嫁,你们看着办吧。 叶长安跟徐应桐出来看热闹,笑的前仰后合,徐应桐指着孔小刀说道:“看见没有,小刀兄弟多受欢迎那,方才荷包都丢脸上了,扶摇帮的兄弟们也很受欢迎呢,连周将军都有人要闹着嫁那哈哈……” “倒也没丢错,周将军如今单身一人,怎么就不能有小娘子以身相许那,赶的巧了跟阿玥他们一道办喜事也使得,到时候儿子外孙一起抱,偷着乐吧就。” “让你这样一说还怪有意思的,说来长安城的百姓倒是比洛阳城的有意思,这样的热闹几时能瞧见那。” 之所以能有这样的热闹,除了长安城民风淳厚,更因为大军能进长安城的缘故,这是极少见的,足能证明小皇帝对秦将军的信任。 秦未今日直接入宫,没有进行游街,让许多想要一睹秦将军之风的人失望的很,而他与小皇帝一道在宫门迎接,等待封赏诸将官。 李家主位列在旁,显的比往日更加容光焕发,因为几大家族所剩寥寥,他李家显的地位超群不说,今日一道进城的兵将列队中就有他李家的府兵,听闻除去杨家以外其他几家的府兵因为闹事而被驱逐,无一而归,如此更加显得他们李家深明大义忠心耿耿,已然是站在了胜利者的一方。 他察言观色,找了个时机主动与秦将军说话,“秦将军乘胜而归,实乃可喜可贺。” 秦未看向他,笑了笑,“李家主功不可没。” 李家主闻言更是笑容满面,“老朽听闻小蔡大人成立了募兵衙署,有一事想请秦将军成全。”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我们李家众子弟能跟随秦将军出征,实乃荣幸之至,不如就此加入大军之列,也算是为国效劳。” 李家主想将一部分李家私兵交出,是做出了讨好秦将军之态,如此更能表现他们李家一心为公,顺应了蔡崇嘉与秦将军的治国理念。只不过交不全交,他们李家手里仍有兵权,并且还夹带了给李家人在军中谋职的意思。 秦未略微皱起眉头来,“李家主能大公无私固然好,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李家府兵既然入军,一切就得从头开始,且要先经过募兵署筛选方可入兵,当然不止李家府兵,所有未经过正规军训练的兵将皆要从头开始。” 这话说的可谓非常的公事公办了,不知堵了多少想要走后门的嘴,李家府兵尽管没跟着闹事,但军务军纪一样没好多少,想要入秦将军麾下,先得学会服从,顶着李家府兵的帽子在军中自我感觉良好,那秦将军宁愿不要。 能听懂人话的大概都明白了秦将军的态度,不论是入朝为官还是进兵营从军,没有世家特权一说,任谁都要凭才能任用,如果世家子弟有贤能者,朝堂自然欢迎,酒囊饭袋还是在家啃祖宗的好,趁早别弄出来现眼。 李家主讨好不成,反被臊了个没脸,他是心急了些,想要尽快给李家捞点好处,但秦将军跟蔡崇嘉两块铁板,他想要仗着立功捞好处的心无处实现,心中郁闷至极。 郁闷的不只有李家,邢山兄弟在知晓自己要进募兵署重新筛选操练的时候,亦不大痛快,都是升了校尉的人了,还去跟一帮新兵操练,这不是丢老脸吗? 扶摇帮的兄弟说话不大过脑子,封赏过后就开始发牢骚,“校尉老大,这事过得去吗,这明摆着是嫌弃我们啊,上战场不给咱指派任务就罢了,居然还要重新筛选操练,要是选不上,咱白忙活了呗?” 重新筛选的话,选不上也不是没可能,总之被一棍子打回原形的滋味不那么痛快,扶摇帮兄弟自认跟着秦将军一路走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这样玩的。 邢山被嚷的头疼,“都别牢骚了,没听见所有非正规军都要重新筛选吗,连小刀兄弟也不例外,又不是单针对咱们!” “世上哪有所有这一说,什么不得有个特殊啊,好歹给点面子是吧,这要是哪个兄弟被刷下来了可怎么整,多丢人,还不如趁早走人,咱还当咱的混混去。” “都给我闭嘴!”邢山拍桌子站起来,“谁要走现在就滚蛋,谁不滚谁就是王八蛋!” 见他真生气了,兄弟们这才闭了嘴,不过嘴是闭上了,心里的不痛快都挂在脸上。邢山眼不见心不烦的一个人走出门,他自己不比大家痛快到哪去,再被兄弟们一说,更是烦躁无比。 正巧这时候叶长安派人来喊他过去,邢山闷头闷脑的就去了,路上一直琢磨着,不成就真的走人吧,原本一开始就是看她的面子才留下来的,如今越发没脸,不是给她丢人吗? 宫门封赏的的事叶长安听说了,这才立刻把他叫来,见他脸色不大好,就知道扶摇帮的兄弟一定没少牢骚。 “校尉老大荣耀而归,怎么还垂头丧气的那?”叶长安给他倒了杯茶,“先喝口水压压火,路上挺辛苦吧?” 邢山满腹憋屈,竟是被她一杯茶给压了下去,方觉自己实在小气了些,大男人为点名利计较甚,以前不是最看不上功名利禄吗。 他接过茶喝了一口,“还好,我们都是摸爬滚打惯了的,不在意这点脚程,倒是你怎么样,我大外甥还好吧?” “好着那,就等着出来喊兄弟们舅舅了。” 邢山见她一脸满足,忍不住笑了,秦将军的娃娃可是要喊他们舅舅的,这帮舅舅若是又回去当混混了,像什么样子,于是彻底歇了自暴自弃的心,从头来就从头来吧,谁让他们是野路子呢? “舅舅们没什么大出息,大外甥只要不嫌弃,咱们保证把他当自家娃娃来疼。” 叶长安莞尔,“扶摇帮的老大,说出去多威风,他怎么会嫌弃,他娘我还是个小混混那,难不成还不认我了么。” 邢山闻言笑起来。 “邢大哥,朝堂如今要大举练兵,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出身过往都不必提,只要有能力的都能有大出息,兄弟们个个身手好,原是比许多人都强,不愁将来没有出息的。”叶长安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说起来我将来要入兵营,也是要去练一练的,咱们到底不能跟正规军比,身上这股子野性不除那是不成的,我还琢磨着将来建一支娘子军,让老鬼他媳妇上点心,多寻一些愿意入兵的娘子。” 邢山还有什么听不懂的,她今日就是为了劝诫他的,总抱着以前那点破事不放,眼眶子的确太浅了,邢山一心想让兄弟们有出息,得失心不免太重,一时不能恢复到往日的风光,他自己心里就过不去,这才让自己让兄弟们越发不平和,一切都是他自己所致。 人家小刀兄弟不是也没话说吗,他跟将军夫人的关系不是更近,还是他们觉悟不够啊。 邢山想通了,心里顿时不憋屈了,这就预备着回去劝说几个兄弟,“我知道了妹子,是我们给秦将军添麻烦了,还请秦将军不要同我们计较,该如何就如何,我们没有怨言。” 解决了邢山兄弟一桩心事,叶长安就等着秦将军回来,而没想到秦将军一回来就跟她报喜,说的是今日在宫门口,蔡崇嘉当众请旨赐婚一事。 “我蔡兄弟这么惊喜的吗!”叶长安喜的不行,“快跟我说说,大家是不是都挺震惊的?” 秦未笑着坐下来,“别人我倒是没瞧见,他老丈人是喜的话都不会说了,陛下这么一赐婚,最长脸的就是他,这不到现在还没脱身,大家都在给他贺喜那。” 蔡崇嘉平时闷葫芦似的,关键时候还真提的起来,阿玥要是知道了,还不得高兴的哭吗。 “真好,我这么听着都高兴,也难怪周将军大喜,哎呀我兄弟就是长脸!” “瞧把你高兴的。” 能不高兴吗,近来家里喜事多,再过几个月,还能添两个娃娃,到时候将军府可就热闹了。 不过更叫他们高兴的还在后面,将军府里随后又来了贵客,小门房来报的时候,他们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叶长安疑问的眼神看着秦将军,“姓燕的,会不会是燕柯?” 秦未勾了勾嘴角,“我看八成是的。” 两人快速走出来,迫不及待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只没想到惊喜一个接一个,来的人不止有燕柯,竟然还有于伯。 叶长安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连秦未都感到很意外,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竟这样突如其来的见着了,上天是不是对他们太好了些。 “于伯!真的是您啊,您都去哪了,我还以为把您给弄丢了,难过了许久那!”叶长安激动的似要哭出来。 于伯说道:“将军,夫人,洛阳城的时候是燕大人救下我,此后便一直在南朝。” “这事怨我。”燕柯笑呵呵接道,“当日本想回头去廷尉府带走叶娘子,不想你已经逃了,倒是遇上了于伯,于是便将他带去了南朝,之后一直没能联系,是我的疏忽。” 燕柯这是客气,实际没能联络上如何能怨他,南朝与大周朝中间隔着高安,不论是燕柯还是于伯,都不好公然来往,再者战乱不休,秦未与叶长安一直居无定所,也是近几个月才安定下来。 如今高安战败,燕柯与于伯才得以顺利北上长安城,只不管等了多久,能再见就是万幸。 秦未拍着燕柯的肩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经历过太多有去无回的离别,重逢对他而言异常珍贵,“既然来了长安城,不如就留下来,我朝正缺人才,你能来就是帮了我大忙。” 燕柯抱拳作揖,“某眼下举目无亲居无定所,来长安城可不就是投奔秦将军的吗,您不弃,我自当有所用。” “如此大好。”秦未笑着把他带进书房说话。 叶长安便一路跟于伯汇报大家近况,“于伯您来的巧,娃娃眼看着就要出生了,您能来实在再好不过,往后就住在家里颐养天年,崇嘉也要娶媳妇了,对了,您一定还没见到周将军,就是褚将军,连薛将军也在那。” 于伯欢喜的要流泪,能见到将军娶妻生子,也算没白活这么久,等将来见了陆将军,他总算能交代了。 正说着,薛常听见动静打屋子里出来,见了于伯亦激动不已,“是我六子啊于伯,您没忘了我吧!” 薛常断了一条腿,如今行走要靠拐杖,让乍见他的于伯难受不已,“六子你……” 于伯再也没忍住泪,老泪纵横的让人揪心,他过去抱住薛常,“能活着就好,能活着就好啊……” 他是跟陆将军一道去的,于伯这辈子都没想过还能再见他们任何一个人,薛常的出现,一下让他想起了陆将军,想起了当年跟着陆将军的所有人。 二人在院子里重逢的画面让所有看见的人都动容,叶长安在旁看的眼角湿润,活着,重逢,一幕幕好似在做梦,她想,人生如果能等到这一刻,过往的一切磨难就都不必计较吧。 活着,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7交秘密 待到傍晚,上职的晚归的人都陆续回到家,见了于伯又是一番惊喜感慨不提,阿玥忙活着做饭,一家人难得重逢,府里如同过节一样热闹。 蔡崇嘉听闻燕柯有意入大周朝效力,激动之下跑到书房相见,彼时秦未正与他聊着有关南朝之事。 “崇嘉你来的巧,这下来了以一当十的好帮手,你不愁无人可用了。”秦未笑着招呼他坐下。 蔡崇嘉对着燕柯深深作揖,“燕先生,能再见您是乃人生幸事。” 燕柯笑呵呵的看他,“这位小先生,某与你何曾有过私交的?” 说来两人的确没有交集,只限于彼此知晓有对方那么个人,不过小蔡大人近来名声鹊起,燕柯自是了解过的,如此说不过打趣罢了。 蔡崇嘉到也没有不好意思,他本就是后辈,官做的再大,也不能要求谁都得来卖面子,燕柯这般反倒更合他意,若是上来就一番恭维热络,那才是不入流之辈。 “燕先生没见过我,我却是久仰您大名,在我心里是相熟的故人,如故友相见一般让人惊喜。” 燕柯笑起来,“不愧是小蔡大人,眼见方知不虚。” “得了,你俩这番神交可有点牙酸,别在我这个粗人面前咬文嚼字的。”秦未打断二人,“都坐下说话,横竖日后同朝为官,你俩慢慢叙旧不迟。” “白渊言之有理。” “秦将军,燕先生入朝任什么职好那?”蔡崇嘉问道。 燕柯摆摆手,“大周朝选官不是得先考核吗,如何到我这里就直接任命的,小蔡大人你可不能双重标准那。” 蔡崇嘉挠挠头,他是激动的忘了这茬,“怪我怪我,我是想着燕先生考核自不在话下,若从头任职不免大材小用,故而还是要商讨一下去哪个官署任职的好,再者官吏考核年年有,到时候若不合格,再降级不迟。” “敢情还有后手。”燕柯笑起来,“没想到在大周朝任职这样提心吊胆,别回头降了级,让我面子往哪搁那?” “你还来劲了。”秦未笑他,“什么样的考核能难倒你,我看也甭商量了,就继续去廷尉府吧,我看你断案断的挺好,关键脸硬,干刑狱最合适不过。” “我也是这样想的。”蔡崇嘉附和,“廷尉府的确需要燕先生这般大公无私的,如此方能以正刑法。” 一朝若想兴旺,文武刑法皆要健全,如今文有蔡崇嘉,武有秦将军,再来个燕廷尉,可谓十全十美。 “瞧瞧我这个操劳命。”燕柯只管笑,“早知就不来了,在外逍遥两年才是。” “想逍遥还不容易,等你七老八十功成身退,放你去逍遥便是。” 燕柯举手告饶,“我算是服了秦将军,但愿我能活到那一日罢。” 三人玩笑一阵,方说起正事,蔡崇嘉问他,“燕先生从南朝而来,不知南朝近况如何?” “方才正跟白渊聊的,南皇早与高安沆瀣一气,是打着将大周朝逼死在西北的算盘,之前我一直替你们捏把汗,因为不论是从地域还是兵力上看,大周朝都没有优势,万幸你们内斗取胜,秦将军又一举重挫高安,南朝没有高安打头阵,短期内没有北上的条件,不过南朝人才济济地广物博,往后如何很不好说,且老皇帝身染重苛命不久矣,即将继位的这位新皇不容小觑,乃今后头号劲敌。” 蔡崇嘉听的眉头紧皱,庸帝退位新帝强悍,听起来委实不是什么好消息,南朝不缺人才,重振旗鼓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相比之下,大周朝这般一切从头起步的局面着实堪忧,且朝中能人有限,陛下又年幼不成事,可谓一手的烂棋。 “倒也不必过于长他人志气。”秦未沉吟道,“新皇继位必要经历一番权利更替,内部尚且不稳,这种时候最不宜外战,而我们只要趁这段时间养精蓄锐培养强兵强将,便不怕应对战争,而且若想与南朝相对,高安必须要除,唯有收归了他所掌控的所有地域,才有底气与南朝一战。” “白渊所言甚是。”燕柯说道,“说来说去,高安才是你们下一步的目标,其子而后继位,虽不能与高安相提并论,但要除掉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故而小蔡大人肩上的担子还重的很,大周朝未来如何,可都寄希望你们这些后生身上了。” 秦未眼下最为心急的是能尽快培养一批可以接班的干将,他眼疾不治,上战场已经有了妨碍,战事不行,后面说什么都是白搭,只是这份心事不好与旁人言说,埋在心里尤为沉重。 夜里大家一起团聚,相聚的热闹此起彼伏,秦未勉强喝了两口酒,乃是为了不扫众人兴致,实则他并不能沾酒,后背的伤刚刚有结痂,喝酒会有碍药性。 待夜深酒散,秦未独自进浴堂查看伤势,而每次上药都得等她睡下后才行,今日她精神好,好半天才睡着,后背隐隐作疼,他不得不忍到现在,关上门后,他小心翼翼的揭开白布,有些艰难的伸手摸了一下,果然又有开裂迹象。 他叹了口气,重新拿了孙郎中配的药,正准备上药之时,房门忽然一动,某人的声音猝不及防的窜进来,吓得他险些砸了药瓶子。 该死,他好像忘记锁门了。 “秦将军你在做甚,我睡不着。” 叶长安今日高兴的过头,夜里睡的不怎么踏实,迷糊了一会醒来,发现秦将军不在身边,以为他去了茅房,可等了好一会不见他回来,这才起来找他。 见浴堂门关着,里头还隐约有声音,心说秦将军怎么大半夜来洗澡,一好奇就推开了门,正看见秦将军裸着后背,不知道在干嘛,看起来又不像沐浴,奇怪的很。 说起来成亲许久,她好像都没有这样正大光明的看过秦将军的身子,两人腻歪的时候大都黑灯瞎火,反正稀里糊涂的也顾不上看他,当然秦将军害羞也是有的,连沐浴换衣都要背着她。 乍然见了,叶长安先是一阵面红耳赤,而后觉察到有些不对劲,她方才一瞥眼的功夫,看见了秦将军后背纵横交错的伤疤,尽管没看的很清楚,但骇人程度一点都不少。 “你怎么起来了。”秦未慌忙背过身去,手里的药瓶攥紧,本想着拿衣服盖上,又觉得刻意,故而就没着急穿。 “秦将军你受伤了吗,让我看看。”叶长安压抑着心里的忐忑朝他走过去,她一边安慰的想,秦将军以往征战沙场,受伤肯定不能避免,连她自己都好多伤疤不是吗,所以肯定是旧伤,一定是。 “没事,不是说了现在不能看么,等以后你生了娃娃,我一定给你看如何?” “你不让我看我会乱想的,反正刚才也看了七七八八,你不如让我看清楚。”叶长安这回执意要看,她越发觉得秦将军这样瞒着她是有事,都怪她以前粗心,秦将军说没事她都信了,现在看来恐怕不是那么回事。 “是在上药吗,为什么不叫我那,就是没把我当自己人。”叶长安一下夺过他手里的药瓶,放在鼻下闻了闻,“难道上次的伤还没好?” 秦未情知瞒不过去,索性不拦着她了,“是没好利索,倒也不打紧,我之前受伤用药过猛,孙郎中说一般的药对我无用,伤好的也慢些,不过迟早都会好,不必担心的。” 叶长安蹙眉,那得是多重的伤才会用大量的猛药啊,“是之前对柔然那次吗?” “嗯。”秦未轻轻应了。 叶长安不再问了,不用他说也知道是何等的惨烈,秦将军受的劫难是旁人不能想象的,即便离他如此近,她都不能体会万分之一。 她转到他后背,明明白白的看见了这些劫难的印证,心口好似被什么给堵住了,眼睛盯在他后背那道贯穿刀疤上久久不能离开,疤痕历久弥新,诉说着当年的惨痛。 换个人来怕是要给劈成两截了吧,他是如何忍受的那,痛不欲生的滋味只能生受,所以他才比一般人不怕冷,比一般人能忍么,大概寒冷彻骨都要好过那样的痛苦。 叶长安哆嗦着手指抚摸上去,层层叠叠纵横交错,很难摸到一块完整的皮,新的箭伤正在一块伤疤上,隐约有些溃烂,新伤旧伤叠加,看的人触目惊心。 秦未的肩膀不由自主的紧绷,既紧张又担忧,“害怕就不要看了,不是说了对娃娃不好么,再看下去,我就要害羞了。” 叶长安手指沾了些药轻轻抹上去,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后背再次紧绷,“秦将军别担心,我又不嫌弃你,不就是几道疤么,我身上也有啊。”她忽然附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在我看来,这才是男人的象征啊。” 秦未耳根一红,无奈的失笑,他此时就如同交出秘密的孩童,有忐忑,有庆幸,还有那么一丝羞赧,内外都扒光了给她看,他这算是大姑娘入洞房,什么都交出去了。 “看了就不准始乱终弃,我可是从来没给别人看过的。” “你还想给谁看那,哼!”叶长安给他缠绕着白布,故意从后面抱住他,抱完了再松开,就好像始乱终弃的负心汉,闹的秦未抓心挠肺的。 让她上个药还真是遭罪,秦未如同修行一般压抑着不安分的心,在某人毫无眼色的挑逗下终于忍无可忍,把她拉到身前从后抱住,咬着她的耳朵恨道:“惹火么,不怕我办了你啊。” “我只是在上药啊秦将军。”叶长安颇为无辜,“哎呀你都受伤了,快趁早别想了,要是伤口再裂开可更要命了,反正伤好之前,你就老老实实的什么也别动,以后沐浴上药换衣裳就都交给我了。” “成心气我是不是。”秦未咬牙切齿,“不怕哪天落我手里么。” 自从她怀了娃娃,两人就像是回归了朋友关系,除了每天睡在一处,连亲热都少了许多,并非不想,是怕伤了她,人家秦将军忍得辛苦,她却来挑逗找事,完了还不承认,不是找抽是什么。 秦未心说还不如去战场多待几个月那,想起她又是要给他换衣裳又是沐浴的,这日子还怎么过。 “不定谁落谁手里那!”叶长安不服气,“不信咱走着瞧。” 秦未气乐了,埋在她肩头笑起来,挺好,他就喜欢她这不讲理的样子,反正娃娃就快要出生了,看她嘴硬到何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8有舅舅 叶长安第二日就去找了孙郎中,她在秦将军面前若无其事,但心里的担忧一直没有放下,秦将军永远报喜不报忧,她知道的一定不是全部。 孙郎中见她来,忙站起来,“夫人要诊脉,唤我过去便是,做甚要跑一趟?” 叶长安坐下来,“两步远的路,走走也好,孙郎中你坐,我有事想请教您。” 孙郎中一愣,琢磨着她忽然一本正经的来问他话,指定跟秦将军有关,“夫人有事尽管说便是,谈什么请教。” “孙郎中大概也猜到了,我是想问问秦将军的伤,昨日被我瞧见了,只说不碍事,但我瞧着还挺严重,不听您说一句我放心不下。” 瞧瞧吧,果真让他说着了不是,看来秦将军没听话,一直都瞒着夫人,孙郎中心里一边盘算着话要怎么说合适,按理两口子之间他不该多言,但装傻充愣的又不像个样子。 “夫人,医者不该妄言,您既然问了,我只好如实相告,秦将军以前身体受损严重,远比你看到的他要脆弱,只是职责在身,他一直都在拼命,有可能的话,夫人您以后多劝着他些,尽量避免受伤。” 他顿了顿,“但我想着,有些话还是他亲口跟您说好,不过您不必过于担心,只要往后多注意着,问题当是不大,我也在竭尽所能的给他调养。” 若不是孙郎中这般说,单看秦将军这个人,如何能把他跟脆弱联系在一起,所谓外强中干,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叶长安听懂了,秦将军的身体远比她想的要严重,他不想说是怕她担心,既然她心里有了数,说不说都随他吧,反正以后少不得要多替他注意着。 只是秦将军此番重伤,全都拜高安所赐,叶长安护短又记仇,心里只想着待将来一定要替他讨回这笔账才算完。 蔡崇嘉跟阿玥的婚期定在两月后,这时候陆续就有人开始上门送礼,反正小蔡大人如今是大红人,只要有个能巴结的由头,日子差多久都有人来。 不过将军府的惯例是不收礼,秦将军不收,蔡大人一样不收,但不收归不收,礼尚往来总要有,故而时常要接待一些上门拜访的夫人,更有好些慕名而来的儒客,将军府一点都不缺热闹。 这日来的是李之宪的母亲李夫人,她前脚进门,徐夫人后脚也来了,叶长安就喊了阿玥跟徐应桐一道来见客。 阿玥如今是准蔡夫人,也就是未来长安城妇人圈中的上层,日后各种往来是少不了的,再者人家来拜访有一半是冲她,出来见面必不可少。 李夫人带了些小玩儿过来,说是新婚用的上,“都是不值钱的小东西,图个吉利,大礼不收,小物件就别推辞了。” 蔡崇嘉跟李之宪交好,阿玥最不感到拘束的来客大概就是李夫人了,她笑着接下,“先谢谢李夫人了,您有心。” 李夫人的确有心,送礼都比旁人会送,倒像是一家人似的,徐夫人也送了小东西,是自己亲手绣的被面,看得出来是用了心。 叶长安笑说:“两位夫人来的巧,今日阿玥才煮的牛肉汤,都留下来用饭吧,你们还没尝过她的手艺,保管下次还想来的。” “阿玥姑娘竟会下厨吗,倒是比咱们强多了呢。”李夫人笑起来,“如此,咱们就不客气了,先尝尝未来蔡夫人的手艺。” 徐夫人亦道:“可不是,我们进了厨房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会。” 阿玥不大会接话,只低头羞涩,说了没两句话就跑去厨房忙活了,倒是李夫人跟徐夫人一见如故,说说笑笑的很有的聊。 李夫人问她:“徐夫人来长安城还住的惯?” “起先是不大习惯的,现如今稍微好些,还多亏了杨老夫人跟将军夫人提点。”徐夫人回道。 “不妨事的,咱们大家都和善的很,等往后常来往,住着就不孤单了。” 徐夫人点点头,“可不是,早就听将军夫人说李夫人和善,一直惦记着上门到叨扰,倒不想今日遇上了,我与你一见如故,很是欢喜的紧,日后得空了,我一定登门拜访。” 叶长安在旁听的直纳闷,她怎么不记得跟徐夫人提过李夫人那,难道自己说过忘了? 转念一想,大概是人家徐夫人会说话,借她来夸赞李夫人的,不过徐夫人一向拘谨,怎的独独对李夫人这般热情主动,莫非有什么因由? 徐夫人的这番主动体现在多方面,几乎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还不时会稍带着叶长安,听着很叫人讶异。 连徐应桐都瞧出来,提了一句,“两位夫人如此投契,我看不如结个儿女亲家,李公子一表人材,听闻徐娘子生的很讨人欢喜,不是正好凑一对吗?” 两位夫人一愣,李夫人先看了徐夫人一眼,见她明显愣了一下,不知是迟疑还是如何,于是笑了笑,“怕是徐娘子年纪小,徐夫人徐大人都不舍得,若能成,我自然求之不得。” 徐夫人也反应过来,笑了笑,“叫李夫人笑话,我家的娘子是小地方来的,十分上不得台面,不怕你们笑话,我从来没想过要她嫁到长安城的。” “那倒是可惜了,我白白丢了一个好儿媳人选呢!” 李夫人调侃一句,大家跟着笑起来,后面便不再提这茬,待饭菜上来,只管热闹的吃了饭,一直到傍晚时分,两位夫人才一道离去。 叶长安心里一直揣着疑问,等秦将军归来便同他提了起来,“我看徐夫人是有意与李夫人交好的,不知道所谓何。” 秦未净了手,拉着她坐下说话,“可是觉得刻意了些?” “可不是吗,连应桐都瞧出来了,李夫人怕是也看出来了的,只是谈到儿女亲事的时候,徐夫人又不大想提,奇怪的很。” 秦未想了想,脸上有了笑意,“你有没有觉得徐夫人跟杨老夫人,跟你,跟李夫人走的格外近,跟其他夫人却又拘谨?” “让你一说,可还真是的,徐家眼看着就要在长安城定居了,也不见她主动跟谁家来往交集,唯独跟我们几个交好,当然,我们几个好相处也是有的,但到底不免叫人多想一层。” “那你说说,你想到哪一层了?”秦未故意问她。 叶长安歪着脖子想了想,“就是想了一层,具体是哪一层还没想明白。” 秦未没给面子的笑出声,气的叶长安锤他,“坏人,我要想到了还问你吗,你再笑我看看!” “自己傻还不准人笑吗?”秦未抱住她亲了一口,“亲一口将功补过。” “呸,便宜都让你讨了。” 秦未伸出脸,“那你再讨回来,我保证不躲。” 叶长安一把拧住他脸上的肉,还叫胡茬子扎了手,“你就坏吧你,就欺负我现在不能动。” “那成,就等你能动了的时候我再欺负,省的你老说我占便宜。” 叶长安掐起腰,“要不要脸!” 秦未回道:“你都不要了,我还要来做甚。” 叶长安:“” 她此时有种搬了石头砸到脚的感觉,气的直磨牙。 秦未哈哈笑,扯了扯她的脸颊,“别把牙磨坏了,以后还要咬人的。” 叶长安张口就要咬,“趁着没磨坏,我先咬了再说。” 秦未果断迎了上去,直接把她的血盆小口含住,某人一下就没了脾气,他浅尝辄止,很快就松开她,“好了,方才说到哪了还记得?” 叶长安晕头晕脑的,想起来说的是徐夫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跟我说说啊。” 秦未不跟她卖关子,“我琢磨着,徐方可能跟王家有甚关系,如此才能解释徐夫人刻意接近你们的因由,而且你难道没发现,你跟徐方生的有点像吗?” 叶长安一愣,她跟徐家主长的像吗?她好像从来没关注过,故而也不觉得如何,“你觉得像?” 秦未点头,“我第一次见徐家主就这么以为,一直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见徐夫人如此,方觉得十有就是了,说不定你又会多一个舅舅。” 多一个舅舅 叶长安脑子有点僵,怎么活着活着,亲戚一个一个多了起来,她长这么大,认识的亲人非常有限,这一下子出来个舅舅,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秦将军,你说他会来认我么。” “认不认又有何妨,像是你跟杨老夫人,跟李夫人,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是也没当面挑明吗,也并没有因此生分,不是很好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叶长安歪着脖子想想,说不定都顾及着她的心思那,她自己不提王沉,也不愿意承认这份关系,别人如何会提,可大家心里都清楚,彼此关系都近,这样不就够了吗? 这样想着,她越发觉得自己如今得了太多幸福,有亲人兄弟,有秦将军,还有他们即将出生的娃娃。 “秦将军,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名字!” 叶长安灵光乍现,破天荒的给娃娃想了个名字,自己挺激动,可秦将军很惊慌,想到她给六顺取名时的随心所欲,实在无法想象她会给娃娃起什么名字。 “叫德福如何!” 秦未:“” 他果真不该抱什么期望,德福六顺,听起来一点不像兄弟俩。 “不好听吗?”叶长安又想了想,“万福怎么样!” 真不怎么样 “要不干脆叫万德福!” 秦未望天长叹,替未来的娃娃心疼,“媳妇儿啊,娃娃出生还早,咱慢慢想,要不请教一下崇嘉燕柯他们也成。” 叶长安点头,“说的也对,不过一定要带个福字,小名也成。” 小名就随她吧,秦未决定起什么小名也不拦着她,高兴就成。 于是打这之后,叶长安就陷入了取名的乐趣中不可自拔,每日都要想几个字来询问家里人,然后再把呼声较高的几个名字给秦将军看,好容易今日决定了,明日必要推翻重来,如此周而复始,实在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选了百八十个名字过后,所有人都没有了分辨力,觉得好像叫啥都一样,甚至还顺道给贺添家的娃娃定好了,然而叶长安还是没能决定。 秦将军觉得这样下去要疯,于是干脆拍板定案,并且跟所有人串通一气,待叶长安问的时候,统一口径强行替她决定,最终大家七嘴八舌一通劝说,叶长安终于点头同意。 于是他们的娃娃还没出生就先有了名字,男女不论,只取一个勉字,唤作秦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9喜上门 将军府的喜事转眼便至,再有三日就是蔡大人的好日子,叶长安却觉得什么都还没准备好似的,一团乱麻。 她再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大家都替她紧张着,倒是她依旧身轻如燕,操办什么都不在话下,还不能闲着,一闲下来就浑身难受。 相比比她要晚一个多月的徐应桐,如今已经不怎么走道,走几步就得扶着腰,看着坠累无比。 “长安,人比人气死人,再没有错的,你说你这一胎从头到尾都没遭一点罪,我都要怀疑人生了。”徐应桐仰躺在躺椅上看她来回忙活,“反正生完了这一个,打死我也不生了,爱谁谁去。” 叶长安笑她,“生不生你说了不算,得人贺添同意啊,不是说第二胎会好很多吗,没准儿风水轮流转,咱俩就反过来了那。” “他敢不同意,要生他自己生去,我不伺候了,太遭罪了。”徐应桐简直生无可恋,“睡觉都睡不踏实知道吗,你瞧瞧我都胖了好几圈,也不知道生完了能不能瘦下来,太难看了。” “你这是享福命,哪像我闲不下来,再说胖点多可爱啊,秦将军老嫌我瘦,说抱着都嫌硌人。” 徐应桐噗嗤笑出声,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被贺添抱着的时候,脸上一阵红,“这倒是。” 说笑的功夫,小门房说有官媒上门来,叶长安跟徐应桐对看一眼,心里皆讶异,“官媒来做甚,咱家有谁要说媒吗?” 官媒一进门就一团喜气,老远就能听见笑声,“见过将军夫人,见过贺夫人,府上大喜啊,某先给二位夫人道喜了!” 这喜却也说得着,任谁看两位都是要生了的,可不正是大喜。 叶长安让了茶,问她:“不知您如何称呼,过府是要给谁来说媒的?” “某免贵姓刘,是长安城官媒衙门里的掌事,今日特意上门,是给府上周将军来说媒的。” 周将军? 叶长安心说还真让她给说着了不成,居然真有姑娘看上周将军了。 “不知是哪家的娘子?您跟我说个准话。” 媒人上门必要说些天花乱坠的好话,叶长安提前打好了招呼,那意思就言简意赅的说说便是,不要说废话。 刘媒官倒也识趣,笑了笑说道:“那我可就直说了,是商户方家的娘子,家里经营布料生意,家世是普通了些,倒也算是富户。” 叶长安又问:“不知这位方娘子年芳几何,如何会认识咱们周将军的?” 刘媒官回她,“过年正二十有二,前些日子大军回城游街之时,她偶见周将军,当时便心生好感,据说还投掷过荷包,本以为周将军瞧见了,故而一直在家等消息,哪曾想等了数月不见上门,于是才主动来上门来询问。” 叶长安一听就明白了,这个年纪要么是一直没嫁过人的,要么就是改嫁,若改嫁倒也罢了,从没嫁过人的年轻娘子跟周将军,是不是不大合适 “刘媒官,咱们周将军的情况她可清楚?” “再清楚不过了。”刘媒官笑起来,“周将军在长安城谁人不知,姑娘要嫁的是尚书令蔡大人,她自然再清楚不过,方娘子一直待字闺中,一直没有寻到合心意的郎君,这才耽搁了年纪,其实是个正经的大姑娘那!” 叶长安为难的看了看徐应桐,她也是一脸不知所措,倒不是说不好,是怕人家娘子委屈,毕竟年纪差的有点大,关键人家家里人同意吗? “刘媒官,方家人竟也同意吗?” “同意,有甚不同意的,方姑娘到了年纪,再不婚配就要被强行配人,倒不如跟一个她自己看上的,周将军正当壮年,再婚不也很正常吗,不瞒您说,常有人来打听周将军的意向呢,不过净是上了年岁的妇人,我瞧着有些不般配,都没好意思上门来,这个方姑娘我瞧着不错,这才应了的。” 所有未婚配之人都要在官媒衙门里登记在册,这其中就包括需要再婚的,有时官媒衙门会根据情况来介绍配对,周将军可是黄金单身,打他主意的只会多不会少。 但这事听着还是挺悬,依着叶长安的经验来看,这种婚事十有难成,当然如果人姑娘铁了心要嫁,再大年纪的郎君都高兴,可周将军他能同意吗? “刘媒官,这事我不好替周将军做主,这样吧,回头我问他,如果不成,我会尽早通知您,别让人家姑娘耽搁了才好。” “将军夫人您再听我多一句嘴。“刘媒官看起来很有要说和的意向,“您不妨哪天见见这个方姑娘,是个持家好手,人也懂事贤淑,或者直接让周将军见见也成,我看着是挺合适,若能成了,岂非好事一桩?” 叶长安知晓这个理,能成自然是好事,毕竟大家都想让周将军有个伴,不过到底还是得问问人家自己的意愿,她应了刘媒官的提议,决定改日见见这个方姑娘再说。 刘媒官走后,叶长安跟徐应桐商议,“我看不如先问问阿玥的意思,她如果同意了,一定能说通周将军的。” “我看行,有甚不好的,大姑娘就不兴看上周将军了么,再给他添个胖儿子,不是什么都有了么。” 这倒是,周将军独身多年,这么些年也不容易,能有段姻缘是好事,于是找来了阿玥,两人七嘴八舌的把这事一说,阿玥很痛快的就同意了。 “阿爹能再成亲是好事,我自然同意,不过这个方姑娘我想先见一见。” 这是人之常情,叶长安觉得如此甚好,故而就这样定了。 而后就是到了成亲正日,从前夜开始,将军府便是一通忙活,阿玥与从将军府出门,蔡崇嘉接了新妇后绕长安城游街,最后仍旧回到了将军府,然后便是行礼跟喜宴。 将军府今年喜事不断,刚有人提了周将军的亲事,而后喜宴之上,杨老夫人又跟叶长安提了另一桩,是为着孔小的提的。 杨老夫人与她同坐,拉着她的手笑说,“不怕你笑话,趁着今日大喜,我老婆子来厚着脸皮跟你提亲。” 叶长安诧异,“我家娃娃还没降生,您怎么就着急来跟我提亲了?” 杨老夫人笑起来,“你这么一说,我家倒是也有小娃娃,改天等你生了,咱匹配一对也不错,不过今日来是为了你兄弟孔昭提的。” “为了小刀?”叶长安面上一喜,“不知杨老夫人提的是哪家娘子,他的确是到了婚配年纪,我正琢磨着托官媒衙门给他物色一个,不想您这就有了。” “正是正是,我看那孩子挺好,听茂辰说他颇为上进,又是知根知底的孩子,我家有个年纪相仿的孙女,跟他正般配呢,你还见过的。” 叶长安一听是杨家的姑娘,更是大喜,按理孔小刀如今还籍籍无名,能说上杨家的姑娘是高攀,倒不是她有门第之见,而是大环境如此,她觉得没什么,不代表人家大家门里的姑娘没有成见。 如今听杨老夫人主动提了,心中怎能不惊喜,杨家的几个娘子她皆见过,个个都是知书达理,她还怕是孔小刀配不上人家,如果能撮合成了,那就真是天大的好事。 “若不是您亲自跟我说,我都不敢相信,小刀兄弟身无功名,只怕辱没了杨姑娘。” 杨老夫人笑睨她,“你这叫怎么话说的,说什么辱没不辱没的,只要是个善良上进的好孩子,还愁没有前途么,即便没有,够吃够喝就好,我若是看重这些,如何能开这口。” 叶长安喜的合不拢嘴,“那再好不过了,改天我让小刀去府上拜见,能跟杨姑娘相处几日也好,毕竟合不合适还要看他们两个。” “你说的是,横竖两人年纪还小,不怕多等个一年半载的,就先让两人见见面。” 叶长安又道:“我有一事想请教您,前两日有官媒上门,说是要给周将军说媒,提的是城中商户方家的姑娘,我们皆盼着能成好事,就只对方家的姑娘不熟,想跟您打听一下,您可知晓他家不曾?” “哦?是做布料生意的那个方家?” “就是他家。” 杨老夫人面上一喜,“千真万确是桩好事,我家与他家有生意上的往来,这个方姑娘我是认识的,是持家好手,家里的生意有一半都是她在打理,人也很有主见,非中意之人不嫁,故而才耽误了年岁,等你何时见她就知晓我所言非虚。” “还有这段渊源。”叶长安心里有了谱,看来这个方家姑娘是不错,既然杨老夫人这样说了,她见不见便无妨,只需说服周将军见一见即可。 叶长安装了一肚子的喜事,操劳一天竟不觉得累,夜里还跟秦将军报喜,不想却被他泼了一盆冷水。 “小刀跟杨家的确是一桩喜事,但周将军就不好说了,万一他在南朝时娶过妻了呢?” 叶长安愣住了,“不能吧,那他怎么没提过,秦将军你是怀疑还是肯定那?” 秦未其实不确定,因为周行从来没说过,他也只是猜测,只是想到曾经看他的资料时写过有妻儿,总不能是凭空写上去的,万一真有也说不定。 “待我回头问问他再说,不过你到时候可别失望,万一亲事不成,你尽快回绝了人家姑娘才好。” “我知晓。”她心里十分可惜,“杨老夫人说是个好姑娘呢,若能成了多好。” 秦未强行把她抱到床上休息,“就别为这些事烦神了,成不成就看缘分,顺其自然便是,倒是你自己,没觉得身子重么,怎么忙活一天都不知道歇息。” “我还好啊,累了我自然会休息的,所以秦将军你觉得我重了么?” “加上娃娃稍微有点重量罢了,除了肚子,你还是麻杆。”秦未在身后圈住她,手放在肚子上,“我瞧着肚子也比应桐的小好多,咱们的娃娃一定是小小只。” “孙郎中说小点好生,生出来再养肥嘛,怕甚,倒是应桐一直受肚子坠累,不怎么走动,所以胖了好多,生的时候说不定要遭罪的。” “原来如此。”秦未笑着抱住她,只希望她生产顺利才好,随着日子临近,他越来越紧张,生怕她遭太多罪,每日上职都魂不守舍。 “我已经跟小皇帝还有崇嘉打好了招呼,在你生产之前我就呆在家里陪你,哪都不去了。” “真的?”叶长安一阵惊喜,秦将军能陪她最好不过了,她倒是不害怕生产,就是无聊,“我现在觉得老天待我太好了,秦将军你说它会不会有天再收回去那?” “又胡思乱想。”秦未戳她脑袋,“它收不收咱管不着,有我对你好不就够了么。” “你说的对!”叶长安回头亲了他一下,“我也会对你好的。” 秦未满足的笑着,心里想的是,所有的不好都让他一个人承担就好,他的姑娘还有他们的娃娃,都应该好好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0喜得子 接下来的日子里,秦将军真的在家寸步不离的守着媳妇,听闻妇人生产随时都会发动,不定是白天还是夜里,也不定早晚,于是他提早就照着孙郎中的指示布置好一切。 接生妇人是杨老夫人介绍来的,这一个月就住在了将军府,以便等待随时发动,不止如此,杨老夫人跟徐夫人每隔几日必要来跑一趟看她,都替她担忧着。 唯独叶长安自己什么心理负担都没有,估计是因为她这一胎怀的太过顺遂,完全没有怀孕生子的忐忑,而且她自认最能承受疼痛,什么疼都受过了,不就是生个娃娃吗,还能疼到哪去,咬咬牙就过来了。 于是乎依旧每日好吃好喝不长肉,还四处操心着大家的亲事,再有秦将军相陪,日子过的赛神仙。 然而有时福祸相依,这日就忽然出了事。 她近来夜里睡不踏实,时常会醒来,腿脚偶尔会抽筋,于是便辛苦了秦将军,她睡不好,他自然也睡不安稳,这样熬了小半个月,秦将军明显精神不济起来。 叶长安心疼他身体,却也知眼下没有旁的法子,她夜里离不得他,他肯定也不能放心,这才算是深切体会到了孕期的辛苦。 夜里她又辗转半宿,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却不知秦未再也无法入睡,一直清醒着。 秦未近来熬的狠了些,眼疾又有反复,每日必要瞎个一时半刻的,他自己是习惯了,眼睛不舒服的时候就装作歇息,倒也没让她察觉。天将亮的时候,秦未感到口渴,算着时辰离她起来也不远,就想着干脆去沏一壶新茶来。 他一个人的时候,没有刻意逃避眼睛看不见的时候,甚至会故意适应这样的黑暗,房间里的桌椅板凳,所有的物件在哪里他都特别记过,开始的时候会东碰西撞的,后来渐渐适应了之后就好很多,基本不会碰出声音来。 他静静的听了听她的呼吸声,确定她还在熟睡着,于是慢慢起身,摸索着去烧水沏茶。 只是在他起来的那一刻,叶长安就忽然醒了,她现在只要有一点响动都会听见,尤其是秦将军离开的时候,就好像在他身上牵了绳一般敏感,不过她起初没在意,只当他口渴或是如厕,然而秦将军随后的动作却引起了她的主意。 此时天已经有了亮色,照进屋子里来并不觉昏暗,即便不亮灯也没有妨碍,可秦将军却走的极为小心与不确定,走到桌椅跟前还会停顿片刻,手伸出去摸索着,好似在玩捉迷藏。 叶长安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却又不那么想承认自己的预感,一定是屋子里太暗了吧,秦将军的眼睛又没有问题,平日里都好好的,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于是她自欺欺人的闭上眼,挣扎了好一会又睁开,看到秦将军在烧水烹茶,每每要碰触什么东西的时候,必先一番小心谨慎的摸索,她心里的不安越发重了起来。 秦将军要回身的时候,叶长安本能的闭上眼,怕他发现她在看他,尽管她并不确定自己在怕什么,只是忍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于是谨慎的眯了一点缝隙偷看。 此时秦将军在外间,正面向他而坐,却也能看见她,按照秦将军的谨慎来说,她醒来不可能瞒过他,今日居然没有发现她在偷看,而且看他眼神放空,看的方向是对着她,却丝毫没有主意她,不是太奇怪了吗? 秦将军的眼神让她心里非常恐慌,一股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再冲进脑海,随之各种不好的念头闪现,让她逐渐不安起来,她此时已经睁开了眼,再也找不到秦将军看不见她的理由。 所以秦将军的眼睛一定出了问题。 可是为什么呢,他明明平日都很正常,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不,或者是她太粗心大意没看出来而已,想起孙郎中说的话,她确定秦将军一定有什么事瞒着她。 难道就是因为眼睛么,秦将军怕她担心所以没说,这好似就是他一贯的风格。 叶长安的心忽然开始怦怦跳,然后不受控制的心慌起来,她想极力忍住不让秦将军发现,因为他不想说,她就不想勉强他,更不想让他知道她已经发现了,然而她越是控制越是心急,然后便越发控制不住。 伴随着越来越难以控制的心跳,腹部猛地一阵抽搐,突如其来的一阵不适让她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低吟,秦未听见了。 他第一次因为慌乱而打碎了茶杯,这一声突兀的破碎声好似成了某个开关,叶长安的腹部一阵骤缩,开始了阵痛。 “长安!” 秦未听见了她的叫声,不管不顾的朝她跑去,因为跌跌撞撞而碰倒了桌椅,正烧着的热水亦被打翻,七零八碎的声音此起彼伏,添乱似的让原本就慌乱的两个人更加惊慌失措。 叶长安已经顾不得去想秦将军如何,因为陌生而又让人抓狂的疼痛很快就抓走了她所有的意识,难道这就是孙郎中说的阵痛吗,娃娃居然这么早就要出来吗? 对秦将军与娃娃的双重担忧,让叶长安的意识有点无法控制,越是不能控制自己精神越是涣散凌乱,疼痛感最会钻这种脆弱的缝隙,当感到无法承受的时候,撕心裂肺的痛感就会越明显。 “呼呼秦将军”叶长安慌乱的抓住他的手,“娃娃是要出来了吗,为什么这样突然那!” 秦未此时比她更慌乱,因为看不见而越发担忧,他此时才强烈地感受到了看不见的恶意,远比他想象的更叫人绝望,他无法确定她好不好,甚至不能准确的抱她。 “来人!”秦未大声吼着,有些失了镇定,“请孙郎中来!” 宁静的清晨被秦将军一嗓子吼破,将军府里立时兵荒马乱起来,孙郎中跟接生的妇人一齐往主院里跑,因为将军夫人早产,大家都倍感突然,一个人慌所有人都跟着慌,原本准备充足的接生事宜,一下子就显得忙乱起来。 “将军。”孙郎中先闯进来,看了一眼秦未,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您还是先出去等着,喊阿玥姑娘来吧。” 秦未守在她跟前,哪都不想去,“没事,我就在旁边,你该如何就如何。” 孙郎中无奈,便也不勉强他,放下药匣子就来给叶长安诊脉,他皱着眉头探了一会儿,说道:“是要生了,不妨碍的,日子倒也够了,夫人您别紧张,还要阵痛一会,先让阿玥做些吃的来吧。” 听闻早产不打紧,叶长安安心不少,可现在疼的要死要活,哪有心情吃什么东西啊,她摇摇头,“我现在哪里吃得下,还是等生完了再吃吧。” 孙郎中笑了笑,“听我的还是吃些,不然没有力气的,实在不想吃也成,我熬碗参汤来。”他又对秦未说道,“您陪夫人说说话,时间还早,这会儿先别把精神耗光了。” 被他一说,秦未方知道自己太过紧张慌乱,他的慌乱会影响她,也就更加难以安心生产,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我知道了。” 即便孙郎中说她没事,秦未还是难以放松身心,全身都绷的很紧,似要爆裂,怎么会这样害怕呢,从她发出声音的那一刻,他就怕到无法形容,却又分辨不清到底是在怕什么。 “秦将军”叶长安叫他,“你别担心,我能忍受的,多大点事,这点疼还不在话下。” 她感觉到了秦将军的紧张,反过来安慰他,“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就当我没看见好了。” 自愧,自责一瞬间就涌上他心头,他怎么能这么糊涂呢,居然天真又自以为是的想瞒着她,跟她比起来,他简直就是个自私的傻子。 “长安。”秦未伸手抚摸着她被汗打湿的脸,“该抱歉的是我,是我糊涂了,我的眼睛是出了问题,不过一时半会瞎不了,所以你别害怕,专心把娃娃生下来,我会一直在旁边陪着你,你要是疼了就喊出来,我不笑话你。” 叶长安伸出手放在他眼睛上,“是受伤造成的吗。” “嗯,受伤,中毒,视力会慢慢减退,偶尔会成个瞎子,就像现在,不过很快就会恢复的,孙郎中一直在给我针灸,他说维持十几二十年不成问题。” 十几二十年,叶长安闭上眼,心疼惋惜,更有无尽的恨,她忽然有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觉得世道太不公平,这样好的一个秦将军,为什么要遭受这些。 “秦将军,以后打仗带我去吧,我来替你冲锋陷阵,看不见没关系,有我。” 秦未一瞬间泪崩,他转过头去,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打在他心里,几乎不能承受。 “秦将军你别哭啊,疼的是我,你怎么还哭上了那。”她给他擦去眼角的泪,心说果然是个脆弱的秦将军啊。 “我又不嫌弃你,别这么煽情嘛,我真的很疼那!” 秦未收起快要决堤的情绪,紧紧握住她的手,“再忍一忍,疼的时候咬我一下,我跟你一块疼。” “真的嘛,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叶长安没把自己当外人,一下就咬在秦将军的手腕上,咬他的时候,自己果真就没有那样疼了。 秦未疼的一个激灵,滋味酸爽无比,当然这时候她就算一口咬死他,他也没有怨言,因为这点疼可能不及她万分之一。 这姑娘受的疼比一般人多,忍受的也比别人多,一般的伤痛对她而言都不是事,能这样喊疼,那就证明真的是疼到了骨子里。 “好点了么。” 叶长安点头,“好多了,原来咬人真的很爽。” 到底不舍得秦将军的胳膊,她唯有自己忍着,不过他能陪着她,再疼也忍了,不就是生个娃娃嘛,还能疼死人怎么的,别的妇人能忍,她更不怕。 然而很快她就想收回这句话,她觉得妇人生娃娃是真的会疼死人的,开始的那点疼也就只是前菜,跟后面的疼一比,瞬间没了滋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娃娃可能比她着急,不过小半天的功夫就急着要出来,孙郎中给她灌了一碗参汤,她就着这股子劲,竟是很快就把娃娃给生了下来。 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将将一个白日,娃娃哭声响起时,正是傍晚彩霞满天的时候,天空美的不像话,可没人顾的上欣赏,都像是打完一场仗一样疲累。 秦未坐在床边,几乎要虚脱,好像娃娃是两个人生的,他目睹过她生产全过程,更觉不易,于是紧紧抱住她,感慨的说不出话来。 叶长安脸色苍白,不过精神还好,马上就想看一眼娃娃,“秦将军不看一眼吗,是咱们的小阿勉那。” 接生的妇人此时纷纷道喜,“恭喜将军,恭喜夫人,夫人生产顺利,是个有福气的小郎君那!” 一听是个男娃,秦未更不着急了,他现在一颗心就只在娃娃他娘身上,横竖小子是不金贵的,迟一会看也罢。 “饿不饿,是先睡一会还是先吃点东西,娃娃不着急看,等休息好了再看不迟。” 叶长安一天没吃东西,的确饿的不行,“还是先吃点吧,我现在不困,男娃长的好不好看都成,那就不着急看了。”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爹娘的歧视,阿勉小郎君嗷的一嗓子就哭的感天动地,他一哭,叶长安坐不住了,于是从接生的妇人手上抱过来,好奇的看了一眼。 “哎呀秦将军,我觉得不看是对的,真太丑了,这以后能说的上媳妇吗?” 秦未失笑,“不是你说的男娃好不好看都成吗,这会倒是嫌弃上了,我看还说得过去啊,长的像你。” “我有这么难看?” “比他好看点。” “胡说!” 两口子对自己娃娃的长像一番品头论足,最终的结论便是,秦阿勉小郎君今后可能真的会说不上媳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1满月宴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将军府里添了郎君,第二日各家就得了信儿,大家纷纷上门贺喜,杨老夫人跟徐夫人干脆一道结伴而来,带了好些个补品来看叶长安。 她休息了一宿,第二天跟没事人似的照常起来,除了不能出门,跟往常没什么两样,两位夫人进门的时候,她正给娃娃喂奶,看的二人直咂舌。 “怪不得说将军夫人生娃娃生的无比顺利,这就已经下床了吗?”徐夫人羡慕的感叹,“我足足躺了半个多月才勉强下来呢!” 杨老夫人也道:“身子骨强的妇人就是不一样,长安一看就是好生养的,趁着年轻多生几个才是。” 叶长安闻言笑起来,“您快饶了我吧,再好生也是疼足了的,可没把我折腾死,这还多亏了他身量小。” 阿勉小郎君因为着急出来,身量的确不大,浑身皱巴巴的,所以看着格外丑,要不也不能让他爹娘嫌弃,但一点没耽误吃,吧唧着小嘴,吃的好着呢。 徐夫人到跟前看娃娃,一边笑说,“你可知足吧,真遭罪的你是没见过的,那真叫死了一回,你这是大福气,我们阿勉胃口这样好,没多久就能养的白白胖胖,那时候才最招人喜欢。” “那我可得好好喂养,不瞒您说,昨日生出来的时候,着实被我嫌弃了好半天。” 惹的两个夫人笑起来,杨老夫人逗弄着小阿勉,“可不能嫌弃我们,谁生出来都不好看,养上几天就好了,这孩子虽然生的小,看着倒是个劲头足的,便是随了爹娘,将来也必是个征战沙场的英雄。” 不料叶长安却道:“老夫人,我现在对他没别的要求,将来能娶到媳妇就好了。” “瞧瞧她这当娘的呦” 徐夫人笑她,“可不是,她倒是心急了,最多十来年的功夫,将军府的门槛就要被媒人踏平了,到时候有你烦的。” 十几年啊,是挺短的,她那会儿才三十出头,这就要当婆母了吗,叶长安抖了个激灵,有点犯愁,琢磨着还是晚点让他娶媳妇的好。 阿勉小郎君眼下并没有娶媳妇的烦恼,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眼皮子翻动两下就睡着了,叶长安把他放到小摇篮里,这才陪着两位夫人说话。 “多亏有大家照应着,我是个心粗的人,什么都不懂,要不是您二位教我,我肯定要抓瞎的。” “这有什么,谁还不是打姑娘的时候过来的。”杨老夫人拉着她坐下,一边打量她,“气色还不错,身型也没什么变化,到底年轻,恢复的真好。” “那您是没瞧见秦将军,我没遭罪,都是因为他照顾的周全,所以气色不好的那位是他。” 徐夫人掩嘴笑,“快瞧瞧人家小两口这热乎劲儿,多叫人羡慕。” “感情好是福气,我听说昨日秦将军一直守着的,敢问天底下能找出几个来。” 叶长安心里美滋滋的,这样的秦将军举世无双,她上辈子一定是积了大德的。 正夸他的,秦将军打外头进来,纳闷大家为什么都在盯着他瞧。 杨老夫人道:“一点没错的,秦将军这都瘦了一圈了,我看得跟你一道坐月子才好。” 叶长安噗嗤笑出来,反正秦将军一直陪着她,倒也没差别,不过看他憔悴的样子,的确让人心疼,得小一个月没睡好呢。 “所以这是在夸我吗?”秦未笑道。 “是夸你疼媳妇的。”徐夫人站起来,“得了,咱们看也看过了,就不打搅他们一家三口了,老夫人,咱这就回去吧?” “是不早了,得让长安好好休息才是,咱过两日再来。” 两位夫人一道离府,都送了好多小玩意,徐夫人跟李夫人亲手做了小衣裳,杨老夫人送了长命锁,看着特别讨喜。 叶长安捧着小衣裳直乐,“真佩服两位夫人,这么精巧的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那,往后我都不知道回什么礼才好,反正打死我也是做不来这个的。” “人各有长短,又有几个妇人是能举刀上战场的。”秦未打身后抱住她,嗅着她身上的奶香味,觉得异常柔和温暖,“我陪你睡一会吧,夜里起来喂奶辛苦,现在补一补的好。” “哎呀秦将军你离我远点,昨天我出了几身的汗,不嫌臭么。” 秦未干脆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然后自己脱了外衣躺在她身边,再把她整个人圈起来,“要臭一起臭吧,别说话了,睡觉。” 叶长安脸上的笑收都收不回去,人家都说妇人生了娃娃后容易遭夫君嫌弃,她怎么觉得秦将军越发黏她了那,怪不好意思的。 殊不知秦将军黏媳妇的名声早已经传遍了长安城,连朝政都不顾了,愣是在家陪着媳妇做足了月子,一时被传为佳话,秦将军也一跃成为大周朝夫君中的典范,别提多叫人羡慕了。 转眼满月便至,叶长安可算是彻底自由了,打从怀娃娃开始,她就好似坐牢,干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如今刑满释放,可算是撒开了花。 “秦将军,我能出去跑马了吗,早晨能晨练了吗,我浑身的骨头都在躁动啊。” “瞧把你能的。”秦未戳她脑门,“再养一养不迟,若实在难受,早晨我陪你伸展伸展筋骨,不能一下练猛了。” “那好吧。”尽管不能动,她还是很高兴,没来由的就高兴,“满月宴的时候,咱在长安城开设几个免费粥铺吧,也算为阿勉积德了,你说好不?” 秦未点头,“好事,我看很不错,另外宴席请什么人来,你合计合计,大办还是小办,你说了算。” 将军府的满月宴想办小了也不能,光是兵营里相熟的兄弟们,再有交好的几个家族,加在一起就足够热闹了,更不提还有朝中的官员,远比他们成亲的时候热闹。 满月宴是蔡夫人阿玥给操办的,成亲以后,她操持家务的本事日益见长,将军府的日常家事几乎都要靠她,倒是帮了叶长安大忙。 “阿玥,幸亏有你了,我跟应桐都指望不上,你要不在我一定抓瞎了。” 叶长安抱着小阿勉到院子里晒太阳,阿玥在忙着布置宴席,身后还跟着宋小公子,阿玥一边忙一边笑说,“一家人还客气什么,忙喜事呢,我高兴还来不及,瞧瞧咱们小阿勉长好看了呢。” 宋小公子仰着脑袋咬着手指,好奇的看着襁褓中的小娃娃,“他是阿勉弟弟吗,长的像长安姑姑呢。” “哪里像了?”叶长安死活都没瞧出来他到底哪里像自己,阿玥说他好看,只是相对他生出来那会,其实没多大变化,眉眼都没张开的,好像包子褶。 宋小公子一本正经的分析对比两人的长像,说道:“眼睛像。” 宋小公子端详阿勉的时候,阿勉的一对小眼珠子就盯着他,那感觉要是宋小公子说错一个字,他就要挠他。 叶长安语重心长的对宋小公子说,“阿祺啊,把姑娘的眼睛比喻成一条缝可是会挨揍的,你再好好看看,姑姑的眼睛跟阿勉的一条缝像嘛?” 宋小公子又一本正经的看了一会,“像。” 叶长安嘴角一抽,觉得这娃娃太实诚,倒不是说实诚点不好,但依着她的经验来看,往后容易招揍。 “我倒是觉得阿祺没有说错。”徐应桐扶着肚子过来,“阿勉的眉眼最像你,这会儿他还小,没张开是有的,等长大了,标准的凤眼,最是讨小娘子欢心的。” 男娃娃生对凤眼,可别是个招蜂引蝶的浪荡公子那!叶长安咂嘴,已经幻想着将来有无数的小娘子找上门来的画面,心中打了个哆嗦。 “长安姑姑,我能抱抱他么?” 宋小公子无比诚恳的想要尽一尽兄长的义务,把叶长安给逗乐了,她蹲下来说道:“阿祺,你看他小,实际很沉的,你现在可抱不动,等阿祺长大了就可以了。” “是吗。”宋小公子颇为失望。 阿勉忽然咯咯一笑,五根小短手指张开,不知道是不是认可了这位小兄长,宋小公子试探着伸出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肉手,谨慎的捏了捏,然后也笑起来,“软软的。” “我们阿祺怎么这样好玩那。”叶长安笑的合不拢嘴。 秦阿勉小郎君生来就能有个现成的兄长,委实叫人羡慕,等徐应桐再生了,他们几个小娃娃就能一起长大,想想就很美好。 徐应桐看着两个小娃娃叹了口气,“长安那,我现在最羡慕的就是你了,你这算是功成名就完成了人生大事,我还整日提心吊胆的,就怕生的时候遭罪,是不是很疼,非常疼的?” “说实话,是很疼。”叶长安倒不是吓唬她,而是诚恳的跟她传授过来人的经验,“但生的时候再疼也能忍了,那个时候你唯一的念头大概就是娃娃能平安降生。” 徐应桐抚额,绝望的仰天长叹,“可快点到日子吧,我真怕我反悔。” “反悔什么?” “反悔生他。” 叶长安笑起来,“你反悔还能不生了吗,行了别担心了,到时候我去陪你,咬咬牙就过来了。” “家里有了两个郎君,我琢磨着再生个小娘子就完美了,你说是吧长安?” “男女都无妨,健康就好了嘛,大不了再生一个啊。” 徐应桐求饶,“你快饶了我吧,打死也不生了。” 当然现在的徐应桐还不知道,自己的两个愿望一个都没能实现,人生于她别提多可气了。 “长安,你来瞧瞧这份礼是谁送的?”阿玥正在归置礼品,冷不丁问道。 这些礼大都是自己人送的小玩意,算是给小郎君添喜,左右不过是相熟的人,有没署名的也正常。 “是不是兵营里哪个兄弟送的?”叶长安随意回了一句,“他们都是一道送来的,分不清谁是谁的。” 阿玥捧着一份不算轻的礼盒给她看,“这应该不像是兵营里的兄弟能送的物件吧?” 这锦盒不算小,看着倒像出自妇人之手,兵营里的兄弟不会这样细致。 “要不就是哪家夫人给的?打开来瞧瞧是什么吧,太贵重了可是不好收的。” 阿玥仔细的拆了锦盒打开瞧,里头叠放的整整齐齐,皆是些布料秀样等物,做工精巧细软,看着并不花俏,像是给小娃娃用的。 “呀,都是好布料那,真细腻,是给咱们阿勉送的吧。”徐应桐看了一眼,欢喜的不得了。 叶长安想了想,跟阿玥对看一眼,“莫不是方娘子给的吧?” “大概是了。”阿玥有些为难,“这个要收下吗,我阿爹他怪对不住人家方娘子的。” 阿玥这一看就是跟周将军提过了,看来周将军是没同意,叶长安寻思着,人家方姑娘主动交好,一上来就把礼退了,不免有把人拒之门外之意,再加上周将军没同意,倒像是瞧不上人家的似的,所以这礼到不大好退了。 “收了却也无妨,便是亲事不成,交个朋友也是好的,既然人家送了礼,就指派人去送两张帖子,明日请方娘子来吃满月酒。” 阿玥点头,“如此也好,我看这个方娘子倒是知礼数的,说不准阿爹见了就有意思了呢?” 叶长安认为这事玄,想起秦将军说的,保不齐周将军在南朝真的成了家,这才拒绝了方娘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2来登门 满月宴这日,一早就有人陆续登门,叶长安早早起来,把阿勉打扮的漂漂亮亮,穿了新衣裳戴了小帽子,看起来有模有样了。 她把阿勉抱给秦将军看,“是不是没那样丑了,白白净净怪可爱的。” 阿勉小郎君蹬了蹬腿,不知道是不是得意洋洋。 秦未笑起来,“咱幸亏没生个闺女,生丑了你还不得急哭了,我们阿勉本来就不难看。” 叶长安哼了一声,“我不是没见过刚生出来的娃娃嘛,哪里知道都是那么丑的,再说我自己的娃娃,嫌弃我也是爱的。” “歪理。” “我不光理是歪的,脸皮还厚,你待如何?” 秦未勾了勾嘴角,一把抱住她就堵住了嘴,还在叶长安怀里的阿勉小郎君好奇的看着两个厚脸皮的爹娘,喜的咯咯笑。 叶长安脸瞬间涨红,她推开罪魁祸首,气道:“秦将军!你你你太不要脸了,阿勉还在那!” 秦未哈哈笑,“试一下脸皮的厚度,看来也没多厚,以后可别再冒充厚脸皮了。” 叶长安咬牙切齿,把娃娃丢给他,“罚你今日抱着他。” 秦未没脾气的接住,立时逗弄的阿勉咯咯笑。 叶长安转过头去偷笑,理了理衣袍,这就出门迎接客人了。 方娘子是跟杨老夫人一道进门的,叶长安第一次见她,特意打量了两眼,典型的西北姑娘的面相,生的不是那种第一眼就觉得好看的,却很大方,进门便主动跟叶长安打招呼。 “将军夫人好,我见过您穿甲佩刀的样子,特别英气。” 上来就把叶长安夸的脸红,“方娘子谬赞了,快请进来。” 看来这姑娘很有英雄情结,不然也不能一眼相中了周将军。 杨老夫人说道:“长安你别见怪,方娘子打小就稀罕在郎君堆里玩闹,更是喜欢那些个刀啊枪的,老跟我念叨说将军夫人如何如何,对你仰慕的很。” 这就难怪了,叶长安笑起来,“跟我却是一样的,不过我便只会玩弄刀枪,方娘子倒是还精通女红,比我强多了。” “养家糊口的手艺,不学也是不成的,只是我阿娘总说我是屠夫绣花,白白糟蹋了针线。” 叶长安哈哈笑,觉得方姑娘怪有意思的,难得性情也好,她就怕遇上个娇滴滴的娘子,说话都不自在。 方娘子越是跟她投契,她越是替周将军可惜,多好的姑娘,若不是怕她看不上,倒想介绍给其他兄弟了,尽管知道周将军没同意,叶长安跟阿玥仍旧惦记着给两人制造机会,刻意安排了他们见面。 周行没料到会忽然见到方娘子,着实吓了一跳,嗔怪的看了眼自家闺女,不好意思起来。 反倒是人家方姑娘大方的同他打招呼,“周将军别来无恙那,我叫方周。” 什么就别来无恙了,周行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说点啥好,“是方娘子啊,今日来了就多吃点。” 阿玥都差点没憋住笑,她家阿爹明显是紧张了,说的这叫什么话。 方周笑了笑,“还没到饭点呢,不知可否占用周将军一点时间?” 周行有点懵,心说现在的娘子都这样豪放主动吗,刚见面就单独说话,不合适吧。 “阿爹,人家方姑娘没准有事请教您呢,横竖您也闲着,就跟人说说呗。”阿玥在旁煽风点火。 叶长安招呼阿玥,“阿玥那,快来帮我找找桌布哪去了,我怎么一个都找不到了?” “哎哎,我这就来!” 阿玥跟叶长安就这么把两人单独扔下了,周行脸一抽,琢磨着说就说吧,当面跟人家说清楚了也好。 两人单独说话的时间并不长,没人知晓说了什么,反正自那日之后,方娘子倒是经常上门来玩,只谁也不提成亲一事,也不知道两人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没说成也没说不成,倒叫别人不好开口了。 再说今日满月宴,将军府一直来客不断,将至午时,忽见三个熟悉的身影打远处来,小门房认得他们,立刻就去喊了秦将军过来。 正是私服来的小皇帝与李之宪,吕二口三人,这三位时常组团来将军府,今日这样的日子竟也着私服来,明显是以友人的身份来的。 小皇帝不摆架,秦未就只好将他领进内室,不然大家瞧见了,又是一番拜见行礼,大家都不自在。 路过院子的时候,夫人娘子那边正说笑,小皇帝往那处看了一眼,问道:“那几个就是杨家的娘子?” 秦未一愣,“是杨家的跟方家的娘子。” 小皇帝忽然跑来,还特意问了娘子们,莫不是有了娶媳妇的心思?秦未询问的看向吕二口,二胖子贼兮兮的冲他点头,那意思就是认了。 小皇帝说小不小,也到了能娶媳妇的年纪,况皇家娶亲生子宜早不宜晚,是该提上日程了,不论是看上杨家的还是方家的,都不错。 小皇帝进了内室坐下来,对秦未说道:“将军莫要见怪,是二胖子跟之宪撺掇我来的,给您添了麻烦。” 上位者有事没事来臣子家中消遣,既是荣宠也是话柄,总不好太过,今日这样的日子原是赏赐点东西就完了,实在没有亲自上门的必要。 “陛下何出此言。” “秦将军,这事怨我。”二胖子笑呵呵的说道,“主要是我撺掇陛下来的,我想着今日必有各家的娘子来,就是想让陛下瞧一眼的。” 原来如此,只秦未听这话不免奇怪,相看媳妇的事还要别人撺掇,小皇帝这个年纪难道没有这种意识么。 哪个少年人不爱看漂亮娘子,都是无需刻意的本能,怎么看小皇帝好像格外自持,定力竟是如此深厚? “我瞧着也不过如此,哪里有你们说的那样夸张,都快夸成神仙了。”小皇帝很是不以为然,对那几个娘子不怎么满意的样子。 难道是眼光太高了不成,杨家的几个姑娘贤淑知礼,在长安城的贵女中算是好的了,竟是没入他的眼? 李之宪诧异,“陛下您不喜欢这样的,莫不是喜欢张扬美艳一些的?” 小皇帝脸一黑,“之宪你委实有辱斯文。” 李之宪跟另外两眼一对眼,三人心里不约而同的咯噔一下,皆寻思着小皇帝不爱贤淑文静的,也不爱美艳张扬的,那得喜欢什么样的,总不能对娘子没有兴趣吧? “陛下,您心里可有意中人?”秦未问他。 小皇帝摇头,“没有啊,我年纪还小,不着急想这些。” 吕二口着急了,“陛下你怎么不着急的呢,到了年纪就要娶妻生子的呀,早日生下小太子有助社稷稳定,这就应该开始物色了,你要看不上长安城的,要不就往外头选?” “胡说,如此劳民伤财,我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吗,再说了我也不是说杨家娘子不好,但我确实没感觉嘛。” “我的好陛下,好不好要相处才知道,您都没正眼瞧人家,如何能这样轻易判定不喜欢。” “可是我平白无故的,怎么跟人家娘子相处,多难为情啊。” 秦未听了半天算是明白了,小皇帝根本没有这根筋,估计看哪个娘子都一样,没有好也没有不好,说的好听些是不滥情,难听点就是没开窍,根本不懂女子为何物。 大概是因为没人教他,从小跟着长公主那样强势的女子生活,心里对女子怕是畏惧讨厌居多,跟前也没有相熟的娘子相处,倒也难怪。 “既然陛下没有此意,那就再等等不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遇上喜欢的姑娘了。”秦未没继续勉强他,“今日既然来了,便不着急走,我去把崇嘉跟他媳妇叫来,陛下怕是还没见过人家夫人吧?” 小皇帝见娶媳妇的话题揭过去,脸上有了笑意,“倒是没见过的,喊来瞧瞧也成,我一直好奇崇嘉看中的娘子呢。” 秦未琢磨着把新婚的小两口喊来,当面刺激刺激小皇帝也好,随后又把吕二口单独叫出来,低声问他,“小胖子我问你,陛下跟前可有侍女伺候着?” 说起这个吕二口就发愁,“哪里有啊,陛下他不让侍女贴身伺候,别说跟前,整个大殿寝宫也不见个侍女,也不轻易相信哪个内侍,老说不需要人伺候,生活起居基本都是自己来的,除了我还有两个老实的小内侍能偶尔近身,寝宫里根本没旁人。” 这可就不是小问题了,秦未蹙眉,陛下身边没有长辈亲人,没有人提点授教,二胖子跟他一样,也是个甚事不懂的半大小子,这么着下去可还得了,靠他自己开窍就耽误事了。 “二胖子,你回头在宫里选几个手脚老实会看眼色的侍女,最好再认得几个字,读过几本书的,放到陛下书房里头伺候笔墨,另外没事多劝戒两句,不用过火,点到为止就成。” “不瞒秦将军,我平日里没少提点,可陛下他不开窍啊,还打算着把宫里的侍女都放出宫去,说是留着无用还浪费粮食,再者他以前在公主府的时候,整天被一帮侍女看犯人似的看着,早就腻烦她们了,怎么可能让进书房。” 这可难办了,秦未一时也犯了难,只好暂时搁置,“那随他吧,兴许是没遇上好的,过两年也许就好了。” 倒是叶长安听说后,出了个馊主意,她胸有成竹的说:“这还不容易,回头让二胖子放几本春宫在他寝宫,还愁不开窍?” 秦未嘴角一抽,“我看是你自己惦记着弄两本吧?” 叶长安嘿嘿笑,“说的好像秦将军你不看一样,装什么正经人,实在不成,你就作为长辈加老师,进宫去给陛下上几堂课,你说话他总会听的,少年人都是年轻气盛,稍微一点拨就好使,有甚好愁的。” 秦未彻底无语,让他当房事开蒙的老师,以后还要不要脸了,亏她想的出来,“你快别出馊主意了,不成就找几个老侍女进宫,可要是陛下他就是不喜欢女子,那就真难办了。” “不能吧!”叶长安嘴角一抽,“别是在洛阳城学了一身毛病,好起男风来吧?” 越想越有可能,公主府里遍地都是男宠,没准儿就给带坏了,这多么造孽那! 秦未也皱眉,“且等两年再看吧,真要如此”似乎也没什么法子。 小皇帝娶媳妇的事便这样不了了之,而此时的南朝,老皇帝终于崩了,那传闻中德才兼备的新皇随后继位,成为了大周朝的强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3再添喜 满月宴后,秦将军又回归了早出晚归的日子,而叶长安仍旧要在家中,她有心想去募兵署参与练兵,却要等阿勉断奶之后才行。 另外家里还有一档子糟心事,那就是徐应桐迟迟不肯发动,相较于阿勉小郎君的迫不及待,她的娃娃格外慢性,日子早就过了也不见有动静,一家人都担忧不已。 叶长安等阿勉睡下后,照例去陪徐应桐,贺添在兵营里,她近前无人照应,就怕她一个人有什么不方便。 叶长安过去的时候,孙郎中正给她诊脉,说道:“夫人来的正好,我琢磨着得给贺夫人催生,不好再耽搁了。” “那我这就叫人去准备,还有什么要预备的,您告诉我。” “倒也没什么特殊要准备的。”孙郎中轻描淡写的说道。 不过叶长安却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来,看来是要准备些什么的,估计是怕徐应桐有压力才这样说。 “长安。”徐应桐可怜巴巴的喊她,“我害怕。” 叶长安安慰他,“怕什么,你不是早等的不耐烦了么,早生了早好,再不生的话娃娃可能就要有危险了。” “说是这么说,但我就是害怕嘛,你能不能陪着那?” “成,我去吩咐两句就来,这就去派人喊贺添回来,别怕,快的很,晚上就能抱娃娃了。” 本是一句安慰的话,叶长安当然知道她肯定不会这样快,却也着实没料到这一等就等到了隔日夜里。 出来准备的空档,叶长安私下里问道孙郎中,“如何,是不大好生嘛?” 孙郎中沉吟着,“娃娃个头不小,怕是不大好生,可能要挨一刀的。” 叶长安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大概是生产的痛苦还未消散干净,感同身受的先替徐应桐疼了一下,她运气好没有挨刀,却是也听说过有的妇人不好生,是要如此的。 “孙郎中您尽管来,有什么帮忙的就跟我言语,这也是没有法子的,应桐不是个娇气的姑娘,她能受的住。” 孙郎中点头,“我去准备一下,得让她吃些东西的,过程会久一些,很费体力的。” 叶长安明白了,待一切准备就绪,孙郎中便给她喝了药,一两个时辰后开始发动,正巧贺添也赶了回来。 贺添一听见房间里的叫声,自己先手足无措起来,一直在屋门口打转,停都停不下来,一看见叶长安就抓住她问,“应桐她如何了,是不是要生了,要多久啊” 叶长安笑他,“可不是要生了吗,不然叫你回来做甚,且等着抱娃娃吧,要不了多久的。” 这位手心都冒汗了,紧张程度跟里头生的那位不相上下,怕也指望不上,索性就不让他进去添乱了。 如此一直到了夜里,徐应桐还是没有生的迹象,叶长安惦记着阿勉要吃奶,不得不先去照看他。 秦未正抱着饿急眼的娃娃,眼巴巴的盼着他娘回来,正打算着叫人去喊她,她就进了屋,“怎么还早么?” 见她一身疲惫,便知是不大容易,“我看不如给阿勉寻个乳娘,你这样太辛苦了。” 叶长安先灌了一杯水,摆摆手,“索性自己喂养吧,也不差这一两个月。” 她把娃娃接过来,转身去房间里喂奶,岂料秦将军跟着走进来,她老脸一红,“秦将军先避一避啊,多难为情。” “娃娃都生了,还跟我难为情那。”秦未笑她,“又不是没见过,我一天没看你了,多看一眼不成吗?” 叶长安转过身去,连床帘都拉上了,“那也不成,等我喂完了再看。” 秦未失笑,倒也没勉强她,转而去喊了晚饭过来,惦记着先喂饱她。 叶长安的确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连午饭都没吃,不过得先喂饱了小祖宗才能填饱自己,小家伙一日大似一日,吃的越来越凶猛,饿狼似的,恨不得把她吸干。 “慢着点啊秦阿勉,你长的随我不要紧,吃饭别随我啊。” 阿勉不睬她,依旧吃的香甜,有奶就是娘,你不让我吃饱,我阿爹就给我找乳娘! 正巧这话让秦将军听见,不由自主笑起来,心说她居然还有自知之明,“娃娃能吃是好事,你要是喂得吃力,改日我寻两头乳羊来,我问过孙郎中,说是没问题的。” “没事,暂时倒也够他吃,就是他老咬人,我就想打他。” 咬人倒也是随了某人的。 好容易等阿勉小祖宗吃饱喝足,然后渐渐有了睡意,叶长安轻手轻脚的把他放到小床上,累的直不起腰来。 秦未走过来,冷不丁从身后抱住她,替她揉按酸疼的腰,她生过了娃娃,腰上仍不见赘肉,略有松弛的肚皮也在经过这一个多月的锻炼后紧实不少,秦未揉的手心发热,猛地将她抱起来。 叶长安捂住嘴,好险没喊出来,“秦将军你吓死我了,多讨厌啊你,我还饿着肚子那!” “我也饿了的,怎不见你心疼我。” 秦将军无辜的盯着她,叶长安心说饿了就吃东西啊,后来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气笑了,“你就跟你儿子吃醋吧,幼稚鬼秦将军。” 秦未的手从腰上一下伸进衣袍里,然后吻住她,叶长安一下就浑身紧绷起来,久违的亲密让她失了方寸,脑袋嗡嗡直响,被他揉捏了两下就毫无招架之力,实在有点丢人。 秦未本来只想跟她玩闹一下,知道她累,当然不能这时候如何,可后来自己竟也失控,吻到她差点断气,才依依不舍的松开。 “长安,要不要考虑过会儿再吃。” 叶长安脑袋有点懵,他一松开,就感觉前胸凉飕飕的,这一冷倒让她回过神来,“秦将军你趁人之危啊,太可恶了。” 至于要不要过会儿再吃,她倒是也想了想。 秦未笑了笑,倒也不着急勉强她,只不过他此时有点贪恋她身上的手感,生了娃娃后好似手感更好了。 “如何能叫趁人之危,说好的喂过了奶再看的,我很遵守约定。”他再次抱住她,“好了,我替你做了决定,一会再吃。” 正待继续,院子外头就有人来喊她,“夫人,贺夫人那头说是要生了。” 叶长安噗嗤一笑,手脚麻利的扣上了衣裳,“天不由人啊秦将军,改天等我准备好了再来跟你较量。” 秦未抚额,到手的媳妇就这样飞了,当真是天不由人。 “那也不必着急,先吃过饭再去,不是有贺添在吗?” 叶长安穿好衣袍,一边抓紧吃两口一边跟他说,“别提贺添了,自个都快要晕过去了,你说能让他进去吗,回头还不知道先照顾谁。” 秦未感同身受的笑了笑,“要当爹的都这心情。” “这还没敢跟他说的多严重,应桐这一胎不好生,怕是要遭罪,估摸着这一宿是甭想睡了。” 秦未蹙眉,“你受的住么?” “受不住也得受啊,孙郎中要给她开一刀,总不能让阿玥去跟前帮忙吧,回头吓着她,自己再不敢生了。” 秦未给她碗里夹了好多肉,“那就多吃些再去,别硬撑着,有什么事随时喊我。” 生娃娃的事他可真帮不上忙,叶长安只点头应了,匆忙吃了一碗饭,这就要出门,“阿勉要是哭闹起来,喊花蚊子来帮忙,他有经验的。” “行了,你就放心吧。” 秦未把她送出门,直到她跑没影了才转身回房,没了媳妇在,连吃饭都没了食欲,干脆叫人把饭撤了,再吩咐着厨房里熬着鸡汤,然后自己捧了本书,心不在焉的看起来。 书一捧就是一整夜,秦未趴在案上睡了一会,睁开眼天都亮了,然而媳妇还是没回来,于是决定今日不上职,留在家带娃娃。 阿勉小郎君早就醒了,今日很给面子,躺在小床上没哭没闹,秦未给他换过了尿布,爱怜的把他抱起来,估摸着他也饿了,得去找娃娃娘了。 而娃娃他娘这会儿还脱不开身,徐应桐的情况比想象的还糟糕,娃娃不光大,胎位还不正,一夜过去,连娃娃的头发都没瞧见。 徐应桐基本上已经没了力气,叫喊声都小了出多,直嚷嚷着不生了,“长安,我实在受不住了,呜呜我不要生了” 叶长安被她喊的头大如斗,但如今是紧要关头,只好继续劝慰她,“再忍忍啊应桐,都是要过这一关的,你放心,有孙郎中在,你跟娃娃都不会有事。” “那你生的时候也是如此吗?” “可不是吗,跟你一样一样的。” 就在这样连哄带骗的氛围中,徐应桐决定最后一搏,不过在搏之前,她得先挨一刀,见孙郎中拿刀的时候,她险些没吓死过去,于是叶长安只好说自己也是如此,她才稍稍放心。 只是即便有孙郎中跟最有经验的接生妇人在,仍旧又持续了一天一夜,等到娃娃出生的时候,叶长安险些喜极而泣。 她自己生产都没这样感慨过,生的时候挺疼,生完了也就那样了,倒是目睹了徐应桐生产,心中生发出了生命不易的感慨来。 徐应桐气若游丝,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叶长安抱着沉甸甸的胖娃娃给她瞧,“白白胖胖的小郎君,个头足有我们阿勉的一倍,这下你安心了,没白遭罪吧。” “太疼了长安。”徐应桐苍白着脸,眉头还没松开,“我想打他怎么办?” “可别,我还心疼那。”叶长安知道她现在有心无力,只好先把小娃娃抱走,临走嘱咐她,“总是生过了就好了,慢慢养着很快就会恢复的,你先睡会,娃娃不担心,我会帮你照看的。” 叶长安抱着娃娃给外头的贺添看,哪想他阿爹只看了一眼就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这话怎么说的,你媳妇还没晕那!” 叶长安替两口子发愁,多好的胖小子啊,一个要打一个见了就晕,看来是指望不上了,于是只好把娃娃抱回自己院子里。 在家眼巴巴等着娃娃他娘的秦将军,终于是把人盼了回来,只是打眼一瞧,不只回来了一个,还附带一个,心说这是怎么个意思,整的好像她出去生了一个回来一样。 “怎么陪产还带赠送娃娃的么。”秦未从她手里接过胖娃娃,手里一掂量,笑了,“我怎么觉得这小子比现在的阿勉还要沉那。” “可不是吗!”叶长安捏着酸疼的胳膊,“我抱着一岁多的阿祺也就累成这熊样,他娘到底吃了多少好东西。” “怎么着,这是要抱咱屋里来养?” 叶长安叹气,“别提了,应桐现在自己顾不上自己,他阿爹又晕了,咱不得先带着吗,没准儿还要喂养两天的。” 这话一出口可不得了,阿勉小郎君好似有感应似的,听闻要来个大白胖子跟他抢粮食,嗷的一嗓子就哭了起来,他一哭,贺小郎君也跟着哭,屋顶都要给哭掀了。 两口子相视苦笑,叶长安脸一垮,“秦将军,我也想哭。” “要不,咱一起?” 叶长安噗嗤一声笑出来,“看来我也要考虑一下往后要不要再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4南朝乱 南朝新皇继位伊始就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魄力与急切,居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进行了一次内朝清剿大换血,以前老皇帝的废班底统统废置不用,大胆的提拔任用新人,不只如此,更是新建了一支重甲军,据说是专门用来应对秦将军的。 南皇一旦开始积极筹备,高安小政权立时就有了响应,如今其子当政,一心想要为父报仇,随时都有可能出兵攻打大周朝,一旦跟南朝联起手来,大周朝便危险。 尚书台的议事房中,秦未与蔡崇嘉并燕柯三人坐在一处,神情各有凝重。 燕柯说道:“据我所知,近年南朝军务在徐康年手中稍有起色,虽然在我看来仍旧差着火候,却也算是进益良多,有了发展重甲的条件,再有,咱们尚且缺一支水军,如果想要南下,水战是必不可少的。” 蔡崇嘉叹气,“谈何容易,咱们募兵刚刚开始,陆军尚且刚起步,哪里有条件发展水军,连块像样的水地都没有。” “没有抢便是。”燕柯看向秦将军,“淮水,东海,都是可用之地,灭了高安争政权,这些都是大周朝的地盘。” 秦未赞同,“崇嘉,凡事按部就班循序渐进,没有一口吃成胖子的道理,我们如是,南皇亦如是,徐康年最多算是半个武将之身,都是高安带出来的,高明不到哪去,咱依旧按着自己的路子走,莫要被牵着鼻子。” 蔡崇嘉静了静神,顺着秦将军说的想了想,“徐康年不是跟高安有过节吗,能这样一心合作?” “当然不能。”燕柯接道,“杀身灭族的仇,秦将军占一半,高安占另一半,徐康年能这样在南朝经营筹划,可不是吃饱了闲的,在我看来,他的目的是想吞了高安手里的重兵,如秦将军所言,南朝兵力一朝一夕发展不起来,唯有如此才能迅速强大,所以,互相利用罢了。” “那我们何不让他们狗咬狗!”蔡崇嘉说道。 “估计徐康年跟你想的一样。”秦未站起身,走到窗前,“下一步就该是南朝主动出兵,协同高家一起征讨我朝了。” 蔡崇嘉重重的拍了下桌案,大周朝如今刚刚有些起色,没想道战争来的这样突然,再经受一次战争,他的心血可就白费了,“秦将军,此次还是您出征么?” 秦未一直看着窗外,没有立时作答,燕柯看了他一眼,说道,“杀鸡不用牛刀,废韧,还不成气候的徐康年外加失了高安韩箫统领的军队,不需要这样严阵以待,是吧秦将军?” 秦未只笑了笑,“这次就让周行跟公孙直去吧,新兵也拉上战场溜一溜,实战出人才,或者就有可用的人才呢。” 正如他们今日所预料的,没多久便传来战报,高安之子高政率军攻打,南朝出兵支援,两军联手对付大周朝,周行公孙直迎战,而秦将军只坐镇长安城。 不少人对此提出异议,秦将军不出征,这仗能打赢吗,是不是因为秦将军才得了宝贝郎君,不舍得上阵拼命了那? 自然没这回事,大多数人只见得英雄流血拼命,却见不得他们偶尔当回甩手掌柜,秦将军这回就打定主意饱受争议,对一切言论猜测都置之不理,送走大军后,干脆回家带娃娃去了。 秦未还没踏进院子,便听见了嗷嗷待哺的哭闹声,脸上的担忧与沉重立时烟消云散,嘴角挂着笑,脚步轻盈的跨进了屋子。 平白捡了个大胖小子,叶长安一夜之间成了怀抱俩娃娃的娘。 尤其喂奶的时候颇为壮观,一个吃另一个就眼巴巴的瞅着,等的着急了就开始嚎,如果两个一起抱起来,那肯定是一番你争我抢到场面,四条小短腿蹬来蹬去,十分叫人上火。 “秦将军你可回来了,快把秦阿勉抱走,这小坏蛋忒不友好了。” 叶长安这暴脾气,最见不得仗势欺人的家伙,偏偏这家伙还是自己的小崽子,打骂都不舍得,只好眼不见为净的丢给秦将军。 秦未笑着接过来,替自家娃娃说话,“自来抢夺食物守护地盘就是人类本能,能不能守得住全凭本事,我倒是挺喜欢这小子的气性跟霸道劲。” 叶长安气笑了,“你就惯他吧,等他给你闹翻了天可别跟我哭。” “那不能。”秦未逗弄着阿勉,胸有成竹的说,“在我手心里他还翻不了天,娃娃会闹不是问题,多加引导就好了嘛,是吧阿勉。” 阿勉小郎君含着手指看他,似乎是暂时忘记了大白胖子跟他争食吃的问题,既不哭也不闹,跟秦将军做着父子间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流。 叶长安终于得了清净,便也不管混小子跟他爹如何,专心给贺家阿然喂奶,“阿然也是个可怜的,应桐身子没回复,奶水不够,只好来跟这个小气鬼抢食,要不是生的块头大,不定给欺负成什么样那。” 若换做宋祺在,一定是一副兄友弟恭的画面,多好。 “若实在自己不能喂养,请个乳娘来便是,你这样辛苦,我看着怪不落忍,好容易长点肉,眼见着就要耗没了。” “这不是正在找嘛,已经请杨老夫人去物色合适的了。”叶长安喂过奶,整理好了衣裳出来,随便抓了块糕点就往嘴里填,“饿死我了,我现在一天吃好几顿都嫌饿。” “饿了就多吃些无妨,你一个人喂养两个,多吃也正常。” 秦未把阿勉放到小床上,然后将阿然也抱进去,让两个小崽子自己玩,秦阿勉瞅了瞅白胖子阿然,友好的伸出小手,到没有了吃奶时的霸道。 秦未笑看了一会儿,然后走来给叶长安捏着肩膀,“辛苦你了长安。” “秦将军怎么忽然这样客气。”叶长安依在他身上,后仰着脑袋笑看他,“别是憋着什么坏事吧。” 秦未低头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是憋着那,琢磨着在家的日子干点坏事打发时间,你说呢?” “呸。” 秦将军最近没个正形,逮着空就要说点让人脸红的话。叶长安是近几日才知道周将军出征的事,方明白他可能是心里不大痛快的,不能出征,最难过的还是他自己。 “秦将军是不是以为在家里就一定是轻松惬意又无聊的那,要照看两个娃娃那,你照看两日就没有闲心干坏事了,我说你可信?” 秦未笑起来,“明日你便休息,除了给娃娃喂奶,其他交给我,如何?” “真的?”叶长安不大相信的样子,“能行吗秦将军,别回头我出去玩的时候,你找人来跟我哭诉干不下去才好。” “那不能,我只会说媳妇玩累了吧,累了就回来换我玩。” “呸,我差点就信了。” 秦未哈哈笑,叶长安跟他这样说说笑笑,只字不提战场如何,她想,横竖已经如此,往后如何就由他们说去,她的秦将军她自己疼,哪怕一直闲赋在家又如何,再说了,他们秦将军还没到这一步那,即便不能上战场,于朝政于军务都是不可替代的。 接下来的日子,她倒是没完全把看娃娃的事丢给秦将军,一天里有大半时间都跟他一块,偶尔出去也并非跟夫人们闲聊,而是跑去了募兵署。 她琢磨着建立娘子军的事,前些日子让老鬼媳妇开始筹备,居然已经招募了不少人,除了原有的那几十个外,又另添加了几百号人,大家都是受将军夫人随夫出征的影响纷纷来报名,场面一点不比招募正规军的小。 老鬼媳妇跟她介绍,“您瞧,周娘子正负责报名统筹,后面排队的可都是前来报名的,壮观不,不瞒你说,我一开始也是吓了一跳,着实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娘子来,现如今长安城的风尚不是比美攀贵,也不是着急踏官媒衙门的门槛,而是报名入兵营,像你这样英姿飒爽的娘子,才是大家争相模仿学习的新潮那。” 叶长安脸上有了笑意,她前两日听方娘子说起这事,说如今去他们店里裁布做衣的娘子,皆要求照着她平日穿衣的样式来裁剪,花色也不再追求复杂花俏,正因为如此,方娘子每隔几日必要来将军府一趟,把叶长安的衣柜都要瞧遍了,为的就是学习取经。 其实她衣柜里的衣裳哪里有什么区别,看起来都是一个样式,倒是人家方娘子在她的基础上想了好多花样,甚至还做了两套送她。 “既然人数招募起来,接下来就要加紧训练,我回头跟子欺说一声,看看开始能不能跟郎君们一起训练,反正基础的东西都是差不多的,能坚持下来也是选拔的一个条件,坚持不下来的可以选择回家。” 老鬼媳妇点头,“我看这样可以,毕竟入兵营不是想象的那样简单,追求英姿飒爽也是需要极大代价的,不能坚持的便不好勉强了。” 文子欺现如今在募兵署负责精兵营的训练,娘子们交给他是没有问题,怕的就是娘子们受不住严苛的训练,文大公子既然能训练出强兵强将,一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应对的,现在看着人山人海,到他手上过一遍,能留下两三成就不错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很好的开始,叶长安的野心是有朝一日,娘子们也能训练出一支精兵营,不求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却可以随机应变的游刃各部之间,其他人倒下去的时候,她们可以有足够的能力顶替,看似容易,却是要有全能之功,所以基础训练尤为重要,一定要严苛正规,包括她自己也要随之一起训练。 回家跟秦将军说起她的娘子军,他表示十分支持,“既然比想象中顺利,那便要有一套完整的练兵方案,比如训练侧重点。” 叶长安说道:“我琢磨着是做好所有基础训练,然后可以安插在各处,不过娘子军要对外保密才行,这样才能出其不意,你说那?” “想法不错,不过我有一个提议你要不要听一听。”秦未颇为神秘的说道。 “快说来听听!” 秦未把她拉下来坐着慢慢说,“咱们需要建一支水军,娘子们普遍体能不行,水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水性与兵法却是要精通,我看可以挑选一部分体能相对弱,读书条件不错的娘子参与水军。” 叶长安有些不解,“咱们都没有训练水军的经验,忽然要建立水军,秦将军可有章程?另外水地选在何处?” 秦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怕是不知道,子欺于水战颇有研究,另外周将军在南朝数年,也是接触过水战的,至于水地选在何处,眼下还不确定,不过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知晓了。” 秦将军十分的胸有成竹,叶长安琢磨着,莫不是要去抢地盘么,难道他是因为此次出征很容易才放心坐在家里带娃娃?会这样顺利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5有危机 预计中会很顺利的一次对战,不想还是遇上了麻烦。 南朝换了强悍的新皇,卑鄙之能尽显,在得知是周将军领兵之时,居然将其在南朝的妻儿压做人质置于阵前,周将军若想攻击,就必须要踏着他们的尸体过去。 消息传回长安城,秦未当即就去寻了燕柯与蔡崇嘉,表示自己要去一趟前线。 “白渊,我认为你去的效用不大。”燕柯思虑过后说道,“周将军并非不敌,而是因为有所顾虑,我想顾虑不除,谁去都不好使。” 他这是在间接劝戒他不要冒险,大概是已经看出他的不便,若不是因为出了变故,秦未又何尝想冒险,若是他眼疾的事情被发现从而扩散出去,那才是整个大周朝的麻烦。 其实秦未人坐在家里,心却一直在战场,到底是不能完全放手,一旦有了危机,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奔去前线。 蔡崇嘉似乎是看出了秦将军有什么顾虑,赞同的话到嘴边又吞咽了回去,另说道:“得想个法子把周将军的家人救出来才行,不然他们人在阵前,谁看见了也下不去手。” “崇嘉说的是这么个理。”燕柯沉吟,“我在南朝确实听闻周将军有妻室,在他叛离投靠秦将军后便被老皇帝看管起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来威胁周将军。” 言外之意就是人不好救,被专门看管起来的人质,除非生出什么转机,不然要么认输退兵,要么不顾一切,人质死活都不论。 秦未揉着眉头,最终作出决定,“若当真救不出来,就只好让步退兵了。” 秦将军顾念着周将军的家人,心里却知道恐怕是不能保全的,让周行因为自家人而退兵,恐怕第一时间就会亲手了结了他们,如何都不能两全。 秦将军在记挂着前线的时候,叶长安也做好了随时去前线的准备,她想着如果秦将军要去,她必要跟着的,只是苦了阿勉。 正巧这日方娘子上门来找她,询问起周将军的消息来,“长安,不知道周将军如何了,何时能归来呢?” 叶长安不知道该如何跟她开口,只说道:“恐怕没有这样快,说是前线遇上了一些麻烦,要耽搁些日子的。” 方娘子听出了她话里的隐瞒,试探着问道:“是什么麻烦能跟我说说么,你别多想啊,我不会泄露军情的,我就是担心他,所以才想知道。” 倒也不是不能跟她说,只是有关周将军妻儿,说出来怕刺激她,叶长安为难着跟她提了一句,“方娘子你听了别多想,是因为周将军在南朝的妻儿。” 方娘子一愣,“这事啊,我早就知道了,他有了家室所以不能给我回应,我都知道嘛,不过南朝这样恶心的嘛,居然拿妇孺来做人质!” 叶长安讶异,“看来周将军都告诉你了?” “哪啊!”方娘子失笑,“他哪里会告诉我,是我打听到的。” 叶长安更为惊讶,心说方娘子居然连周将军在南朝有妻儿的事都打听到了?这姑娘可真叫人意外。 方娘子见她吃惊的模样,笑起来,“没你想的那样吓人,只是我家在南朝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有些人脉往来而已,于是就顺道打听了两句,既然他有家室,我也就只好放弃,如此而已。” 原来是这样,叶长安想着做布料生意的,跟南边有往来也正常,也就没有多问,既然两人都已经没了可能,她也就没了顾忌。 “既然你已经心知肚明,我就不瞒你了,是南朝行事卑鄙,将周将军的妻儿置于阵前,这才逼的周将军不得不休战。” “那要如何呢,这样岂不是要认输退兵?” “如果不能把他们救出,估计也只好退兵了。” 叶长安并没有想过退兵的事,但如此一说,似乎也只有认输退兵才能解决,可那样一来,大周朝必定损失惨重,关键是,若就这样被南朝抓住了把柄,以后且战且退,这仗还要怎么打。 想想实在是太可气了,她现在恨不得去阵前把人给抢回来,再将那帮小人打个落花流水才解气。 “我想总有解决法子的。”方娘子忽然说道,“你也别太担心了长安,我见你在收拾衣物,莫不是要随秦将军去战场?” 叶长安点头,“若秦将军去,我是要跟着的。” “可是阿勉还这样小,你如何能放心那?” “却也是没法子的,只好先把他交给应桐跟阿玥看着。”叶长安无奈道。 方娘子没说什么,只是神情有些凝重,直到她离开,叶长安都没有想到这场战事的转机会最终出现在方娘子身上。 秦未尽管听了一番劝说,仍旧做好了随时冒险的准备,只是在面对叶长安的时候,尽量表现的没有那样急切。 “秦将军,这意思是不必非要去嘛?”叶长安扔下手里的衣裳,“可是不去的话,真的要退兵吗?” 秦未抱起嗷嗷哭的阿勉,因为他娘着急给他断奶,哭的不成样子,断粮的危机在前,连亲爹抱着也不好使,依旧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去了恐怕也是无计可施,退兵也罢,总不能让周将军为难。” 以叶长安对秦将军的了解,恐怕不会这样甘心轻描淡写,可眼下她又实在想不出来有甚更好的法子,不过听闻暂时不去,她要给阿勉断奶的心又软了下来,听他哭的心里发慌,这要是离家,怕是夜夜都要被他的哭声吓醒。 她重新从秦将军手上抱起阿勉,回到房间里给他喂奶,阿勉一边哭一边喝,小手紧紧攥着她,怕是给吓着了。 如此又等了几日,前方还是没有好消息传来,周将军打的畏手畏脚,着实吃了不少亏,秦将军要退兵的命令迟迟未发,因为他知道一旦发了退兵的消息,周将军一定会破釜沉舟。 但徐康年跟高政却没有什么好耐心,恐怕随后就会有重击,一样不会有甚好下场。 就在战况焦灼之时,秦将军决定发出退兵令,这个指令一旦发出,军心民心皆会大失,大周朝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根基就会摧毁殆尽,而周将军的家人亦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实在是个糟糕的决定。 指令传到周行手上,他当即就把指令撕个粉碎,如秦将军所料,他最终作出了要不顾一切进攻的决定,大义面前只能牺牲自家,周行怎么可能因为自己妻儿而置大周朝于危险之境,于是忍痛亲自冲在前面,决定亲手了解了他们的生命。 周行痛下决心冲锋在前,一改畏首畏尾的打法,倒是把南朝联军打了个措手不及,直到他冲到阵前,将自家妻儿斩杀后,所有人才恍然大悟,周将军这是要行大义灭亲之举,妻儿都给杀了,可见其决心,面对着全力以赴的大周军,南朝联军不得不全力应战,纵使人多,谁胜谁负都是未知数。 不过周行却发现了一个问题,他杀的妻儿并不是自己的,也就是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给调包了,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如何,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的全力以赴,既然已经决定放弃他们,便没有畏首畏尾的道理。 而他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妻儿已经得救,正快马加鞭的赶往长安城,跟军情几乎前后脚到达长安城。 秦将军先听到的是周行大义灭亲全力进攻的消息,而叶长安却是先见到了周将军在南朝的妻儿。 他们进门的时候,叶长安的第一反应是这怎么可能,怕不是骗子上门吧,可单听周夫人的口音,倒是地道的南朝人。 “敢问这位夫人您是” 自称是周夫人的这位妇人,生的极为普通,就是一般人家妇人的面孔,并兼有南朝人的娇小,倒是个温婉人,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苦,面色看起来不大好,蜡黄消瘦,有些不成样子。 再瞧那个小儿,岁的样子,一样瘦小,反正只看面貌,没有一点像周将军的地方,叶长安更不能确定了,这真的是周将军的郎君吗? “您就是秦将军夫人?”那妇人谨慎的问道,“我,我被人所救,听闻我家夫君住在这里,冒昧打搅,还请勿怪。” 倒是个知礼之人,叶长安琢磨着先把人让进门再说,是与不是,等周将军回来不就知道了吗,妇孺之力能有甚危险,总是不怕什么的。 “周夫人还请进门慢慢说,您说是被人救的,却不知是何人所救?” 叶长安命人上了热茶,亲手递给她,还给小娃娃找了几颗糖,周夫人双手捧着热茶,看起来颇为感激,“实在惭愧,我没能见到恩公是何人,只知道忽然就被人送走了,然后跟着往来的货车进的长安城,听车夫说让我来将军府找您,说我家夫君就住在这里。” 这就奇了,若这二位身份为真,会是什么人把他们从南朝救出来那,不是说看管的很严吗,难道是他们自己内部出了问题? 叶长安又问,“却不知您是坐的什么货车来的长安城那,除了车夫以外,可还跟什么人接触过?” “有,不过皆是商贾,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大好与他们接触,况且也并不认得。”周夫人想了想又道,“我记起来了,好像是做布匹丝绸生意的,因为沿途的时候,曾经在一家布料店门前停过,我想应该是卸货的。” 布料生意?叶长安吃惊不小,怎么想都觉得不大可能,莫不是方娘子做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叶长安又问了她两句,这便收拾了房间,让他们先去歇着了,她本想等秦将军回来的,却久等不见人,于是决定先去找方娘子问一问,若确定来人就是周将军的妻儿,倒是不好怠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6再出征 叶长安去方家跑了一趟空,方娘子不在长安城,说是去外地谈生意去了,故而人到底是谁救的,暂时便没了定论。 夜里秦将军归来,叶长安将此事告于他,“我看十有是她救的,那日我刚将此事告于她,又说是与布料生意有关的,除了她还会有谁管这样的闲事?” 秦未听闻此事跟她一般吃惊,“倒真该好好谢谢人家,不管怎么说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人家不动声响的给办了,咱不好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对周将军来说或许只是一件大人情,可对这场战争对大周朝来说,却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往大了说,方娘子可是成了英雄般的人物。 “这我省的,不过最难做的怕是周将军,承人家方娘子这么大的人情。”叶长安说道,“可是秦将军,我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那个周夫人跟小郎君,真是周将军的妻儿吗?” 秦未说道:“周将军私下里跟我认了的,至于是与不是,那就只有他自己知晓了,反正人已经住下了,你叫人好生照看着便是,待周行回来再说吧。” 叶长安只是心里好奇,周将军为何一直不说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连阿玥都非常理解与支持,若非这次对战,周将军难道想一直把他们母子留在南朝? 周夫人跟小郎君就这样在将军府住下,周夫人性情温婉,话虽然不多,却跟大家相处的不错,而周将军仍旧在前线,看样子一时半会也不能回来,不过战况正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没有意外的话,应当会乘胜归来。 又过了月余,叶长安正式去了募兵署,跟随娘子们一道训练,前方频频传来战报,南朝联军被周行打的溃败,徐康年最终被迫撤军,高政因为无法独立支撑,没多久亦撤兵。 大军归来的时候,新年又将至,阿玥在家一番布置,周夫人偶尔过来帮忙,只是她看起来谨慎又紧张,阿玥有心跟她多交流一下,常常会没有话说。 “夫人您放着我来就好,无事的话可否帮忙照看一下阿祺。” 周夫人带着一个半大小子,照看娃娃自是不在话下,于是很高兴的应了,“帮不上你什么忙,怪过意不去的。” 阿玥笑笑,“您还跟我客气什么,这些我都是做惯了的。” 周夫人问她:“阿玥娘子这些年一直在长安城?” 周夫人好似从来不知道阿玥的存在,就如同阿玥不知道她的存在一般,故而彼此都充满了好奇,却又不好问道太直白。 “并非一直在长安城的。”阿玥说道,“我跟阿翁一直在洛阳城,后来阿翁去世,我才跟着秦将军秦夫人来了长安城。” 周将军没回来之前,这场面怎么看都有些尴尬,周夫人的小郎君看起来更为拘谨,一直站在周夫人跟前,让做什么才会做,看起来还不如宋小公子大方。 宋祺一直端详他,见他老不说话,于是主动问道:“小哥哥可有读书?” 小郎君先是看了一眼母亲,然后微微点头,“一点点。” 宋祺很高兴,“那小哥哥可否教教我?” “我,我”小郎君不知是不同意还是如何,对于宋小公子的热情有些害怕。 宋祺有些疑惑,“小哥哥跟周将军一点都不像呢。” 不止模样不像,性情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宋小公子是个有话直说的娃娃,他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却叫周夫人跟阿玥一阵尴尬。 正巧叶长安与秦未周将军一道进门,数目相对,场面一时极为安静。叶长安自是听到了宋祺的话,正好奇周将军见了周夫人是个什么场面,按理一番生死过后,怎么也该激动一下的,若换了她见秦将军,一定会先扑到他身上。 可周将军只是淡淡瞥了他们母子二人,极为客气的冲着周夫人颔首,“你们可都还好?” 周夫人甚至都不怎么敢与他直视,淡笑应了,“我跟阿与都很好,幸亏有心人相救,来了将军府也得大家照应。” “如此便好。”周行转而给叶长安抱拳作揖,“一切尽在不言中。” 叶长安倒不好意思起来,“周将军您还跟我客气,都是一家人,如今周夫人既然来了,便安心住在府上,咱们家里可是越来越热闹了。” 周行抱歉道:“这个,夫人那,我琢磨着过了年就在外头找个房子,把他们母子接过去住,阿玥小两口就还留在府里头。” 叶长安一愣,看了周夫人一眼,本想客气两句,又怕他们尴尬,于是只说道:“那也等过了年慢慢找,不着急,周将军你一路征战辛苦,还是先回去歇着,等晚饭做好了,叫阿玥去喊你们。” 叶长安拉着秦将军跟宋小公子离开,琢磨着人家夫妻重逢,大家都在场人家会不好意思,大概人走了就能好好说话了。 宋祺拉着她的手,问她,“长安姑姑,阿祺方才是不是说错话了,为什么小哥哥不理我呢?” 宋小公子这个有话直说的毛病,严格来说不是错,小孩子心直口快,叶长安总不能教他说假话才是对的,于是说道:“阿祺啊,个人性情不同,小哥哥话少又认生,可能是不好意思,并不是不理你,以后等你跟他熟了就好了。” 宋祺似懂非懂,“那我以后小心说话,不会再吓他了。” “阿祺乖。” 待阿玥将阿祺抱走,秦将军夸他,“济安很聪明,难得性子很稳。” 秦将军这话里不知道是不是透着羡慕之意,反正叶长安是有的,因为家里的那位阿勉小祖宗目前看起来,性子是个极为不稳的,聪明却是很聪明,甚至有要成精的趋势。 阿勉没几日就要周岁,走路已经走的很好,话说的也相对清楚,只可惜他不论说话还是走路都要看心情,更要看人,比如他第一次喊阿娘,就是当着周夫人的面喊的,当时愣是把叶长安吓了一跳,怀疑自己听岔了。 后来等秦将军回来,叶长安想让他听一听,无奈阿勉小郎君如何也不开贵口,只会瞪着小眼睛看他们,那无辜的小眼神直让叶长安怀疑自己是冤枉他了。 再比如教他走路,是秦将军亲自教的,小崽子学的挺快,很让秦将军自豪了一把,可等叶长安带他的时候,这家伙就开始磕磕绊绊,走两步就要跟叶长安撒个娇,那意思走路好累,我腿好短,能不能抱他。 如果叶长安不吃他这一套,他就故意摔两下,直到叶长安心疼了才算,当然这个年纪的娃娃走路不稳是正常,好多小娃娃起步晚也是有的,所以叶长安尝尝自我催眠,想他大概是走不好所以才会摔跤,能走成这样已经很难得。 两人一道进门,正瞧见阿勉在爬小围栏,机灵的样子让人怀疑他是想越狱,可一看见他们,立时收敛手脚,老老实实回到小围栏中,跪坐在小软席上冲着两人呲牙床。 叶长安眉头一挑,看向旁边一脸为难的小侍女,不问大概也知道,小丫头不怎么敢靠前管他,通常在他想干坏事的时候,就会制止照看他的小侍女靠近。 “秦将军,你儿子又作妖,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都想抽他。”叶长安咬牙切齿的跟他嘀咕。 这熊玩意平常当着她不好好走路,一离了眼就各种能耐,这不是诚心气她吗! “阿娘饿” 秦阿勉张着小胳膊要她抱,叶长安一瞪眼,“先饿着。” 秦未只是笑,阿勉很少跟他如此,是知道他通常都会看穿,也就只有对着叶长安或是宠他的人才如此,通常只要他不制止,秦阿勉就会自己拿捏着发挥。 秦阿勉含着手指头乖乖坐着,看出他娘现在不想惯他,于是就不再继续找抽,因为通常要不了多久,叶长安自己就会不落忍,然后去抱他。 不过今日他阿爹没由着他继续发挥,让小侍女抱他下去喂吃的,阿勉小郎君撒娇不成,只好认命的被抱走。 叶长安气鼓鼓的看着他被抱走,心里多少有些不忍,秦未瞥她一眼,笑道,“阿勉黏你。” 而且这娃娃非常敏感,每当叶长安忙起来的时候,他好似就有危机感应,不知道是不是断奶影响的,一断奶的时候,他就怀疑叶长安要走,然后就想尽办法让叶长安不忍心。 大概是前两日听他们说起战争的事,这孩子似懂非懂的,加上叶长安近日早出晚归,于是毛病又犯了。 叶长安皱眉,“男娃娃不好太黏人的,也就是看他还小,不然我才不惯他。” 秦未淡笑不语,说起周将军来,“既然周夫人拘谨,就由他们搬出去吧,回头方娘子上门来,他们见了也尴尬。” “周将军跟你说过解救他们母子的事吗,他可知晓是方娘子做的?” 秦未点头,“正巧方娘子跟南朝贵族有往来,南朝军中的一个将官被她买通,这才替换出了他们母子二人,不过此次没能将高政歼灭是遗憾了些,我本想着徐康年会趁机收归高家的军队,没想到他却先撤了兵。” “算他有脑子,跑的慢了可能就回不去了。”叶长安哼了一声,“秦将军,咱们趁着南朝还不成气候的时候除掉高安政权如何,我可着急着抢水地那。” 叶长安心里早有这个念头,她惦记着给秦将军报仇,高安还没死透,她一日都不能甘心,正好阿勉也长大了些,她是可以安心离开的时候了。 从战术上来说,她的策略是对的,秦未原本的打算就是如此,只没想到战事不顺,错失了良机,而周行能全胜归来已是最好的结局,故而也不求其他。 短期内是不好再让周行出征了,其他将官尚不成气候,没有可派之人,秦未不得不暂时搁置计划,不是没想过让她随自己出征,只是他自己不能亲自上阵,做决定的时候就不免犹豫。 “阿勉还小,再等等吧。” “秦将军,你何时也这样没有决断了,阿勉断了奶我就可以放心离开了,此时正是好时机,难不成还等南朝发展壮大么,再说了,你在后方坐镇,我在前方领兵,不是很完美的配合嘛。” 叶长安为了让他安心,并没有逞强说要独自上阵,不过有他跟着也好,两人彼此都能互相照应,至少在她看来这是万无一失的配合。 秦未不由捏紧了拳头,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思索良久终于同意,“好,就照你说的,咱们一个月后出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7离不舍 定下要灭高安的计划,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的准备,为了能确保万无一失,秦未甚至说动了文子欺随军。 文子欺近来在募兵署练兵,看着比之前精神了许多,只是依旧话不多,年节下也不出门与人往来,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看书。 “做甚非要我随军。”文子欺动了动眼皮子,又把精力放在书上,不知道的还当他要开始读书上进。 “因为你有用。”秦未在他对面坐下来,视线落在他脑门上,好像对阵的架势。 文子欺的脑袋顶一阵灼热,被秦将军无言的压迫感触动,不情不愿的抬起了宝贵的脸,“这是要吃人怎么着,先说好了本人状态不好,年纪大了经常出现精神恍惚的症状,上了战场也是拖后腿的。” “那也非你不可。”秦未瞥了眼他手上的书,“兵书看了是要用的,你还没到了迈不动腿要教书育人的年纪,不上战场养着你做甚。” “你嫌弃我!”文子欺感受到了深深的嫌弃,“这是请人出山的态度吗你,本来还想考虑考虑,现在我拒绝。” “你非去不可。”秦未再次强调,并且不容拒绝。 “不是你就跟我耗上了吧,有你有公孙直不就够了吗,何必硬拉着我去,我再次声明,我没有自暴自弃,也没有厌世轻生的意思,只是单纯的不想打仗杀人,我替后半辈子积点德不行吗!” 秦未不说话了,只是盯着他瞧,文子欺的厚脸皮刀枪不破,唯独怕秦将军认真而又专注的凝视,以他对秦将军的了解,这里头一准有事。 “别说你不去才让我去啊,我没有当主将的才能,可千万别指望我。” 秦未静默了好一会才站起来,语气里似有疲累,“随你吧,二十日后大军出征,我希望能见到你。” 这是随他的意思吗!文子欺烦躁的把书给丢在地上,秦白渊一向不求人,战场上他也不需要求人,到底为什么非要拉着他去那? 文子欺很快就发现了些许苗头,他发现叶长安要随军出征,甚至连阿勉的周岁都没来得及操办,于是他心中越发疑惑,依着白渊的做派,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让叶长安随军,怎么看都有问题。 处于好奇,文子欺提前收拾好了行囊,他决定到时候跟去瞧瞧,如果发现自己受骗,一定会爆揍秦白渊一顿。 阿勉小郎君的周岁办的十分简单,不过是一家人吃了顿饭,行了抓周礼,因为他爹娘不日就要行军离开,故而没时间给他大操大办,所以秦阿勉感受到了冷落,心情十分不美好。 叶长安摆了一桌子的小玩意,用秦将军的话说,没有一样是有用的,抓哪一样都是玩物丧志的意头,而秦将军放的是自己亲手做的小弓箭一并笔墨纸砚等物,剩下的所有东西都是大家给添的,几乎都是值钱的物件。 比如徐应桐跟贺添两口子放了一颗珠子,这珠子估计是贺添身上压箱底的物件,看着就值钱。文子欺更为直接,放了一根金条,外加一张古画,另外杨家,徐家,李家,甚至宫里都送来了东西,不消说,都是宝贝。 金光闪闪琳琅满目,整整摆了满桌,秦阿勉爬在上头,叶长安让他抓一样,他就是不肯听话,要么就把东西都扔下去,要么就无辜的朝她眨眼,表示自己什么也不懂。 叶长安叹气,“秦将军,他要是不配合,这一篇就揭过去吧,横竖也是无所谓的。” 秦未却没有着急,笑说,“一辈子就一回,求个寓意吗,你且不用管他,他自己就好了。” 秦将军慈爱的眼神通常都具有某种压力,秦阿勉很懂得识时务为俊杰,很快就不闹腾了,不过不闹是不闹了,但也没如大家所期待的那样老老实实抓一样。 阿勉小郎君的策略是,从最为好玩显眼的大珠子下手,正当大家以为他是个视财如命的小财迷时,他又把珠子放在了他爹给的砚台里,再然后,秦阿勉又干了一件令人发指的举动。 他居然推着他阿爹做的小弓箭,把其他诸如笔墨纸砚珠光宝气之类的物件推聚到了一起,因为越聚集越多,他力气不够用,于是爬到另一边,又推着孔小刀做的小刀将另一边的物件聚起来,自己玩的不亦乐乎,他爹娘的脸却因此而不停抽搐。 叶长安捏着眉头,“我绝对不会承认这是随我的,老实说秦将军你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吧?” 秦未一脸宠溺,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毛病,“小子还挺会玩,不觉得挺有意思么?” “我只看出了财迷。”叶长安直咂嘴,“以后可是个贪官的好苗子。” 秦阿勉坐拥一桌子的宝贝,炫耀似的冲着他俩笑,“我的,阿娘,我的” 他娘耍赖皮,“你要是有本事把他们都拿起来才是你的。” 什么嘛这么贪心,典型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是抓周还是打劫那! 叶长安干脆把他从一堆宝贝里拎出来,明确告诉他都想要的后果就是都别要了,“秦阿勉,贪心遭雷劈知道吗,瞧瞧你那两只肉爪子,能抓一样就不错了。” 阿勉小胳膊挂在她脖子上,不时想用亲亲来讨好她,叶长安瞪他一眼,表示自己不吃这一套,不过到底又眷恋他身上的奶香气,便抱着他亲近了一会。 “阿娘,给” 叶长安万万没想到他手里还攥着一样,居然是一根白玉簪子,看来是想给她戴在头上,只是碍于胳膊短够不着,一直可怜巴巴的举着。 她心里一暖,顿时生出了一丝罪恶感,自我反省着最近是不是对他太苛刻了,为了让他适应爹娘不在的日子,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一直都把他交给于伯或是徐应桐带着,然后跟小白胖子吃住在一处。 而叶长安跟秦将军每天都往军营跑,常常回来的时候阿勉都睡下了,有时会把他抱回屋,有时就干脆把他留在那里,尽管他们每天都会见着小家伙,但他见着爹娘的时候并不多。 所以此时能跟叶长安亲近,阿勉一直都不肯撒手,弄得叶长安心里怪不落忍的,秦将军在旁默默看着,享受着这短暂的温情。 能亲近的时间总是很短,出征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头天夜里他们没有把阿勉抱回来,而第二日一早又匆忙离开,直到走的那一刻,叶长安才察觉到了浓浓的挂念与不舍,比想象中还要强烈,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些后悔。 “走吧长安,很快就会回来的。”秦未宽慰她。 叶长安一咬牙,秦将军说的对,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早打完仗归来,不就是几个月的时间吗,很快的。 让人意外的是,文子欺在最后关头赶来,他不情不愿的样子虽然欠揍,但那行囊一看就是早收拾好的。 秦未不动声色的勾勾嘴角,“既然来了就一切遵循军令,还没忘干净吧。” 文子欺瞥嘴,感觉自己有点上当受骗,跟预想中的待遇相差十万八千里。 叶长安见他来非常高兴,与他并排行在秦将军后面,“花蚊子你能来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心里就更有底了,跟我打配合战如何?” 文子欺一愣,听这意思竟是她主战不成,那白渊跟着去做甚,就只坐镇后方指挥吗,两口子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你俩就这么把阿勉扔下了,不心疼?” 叶长安瞅他,“刚好点的,能不能别提这茬,打仗吗能有什么法子,只能速战速决快回来呗。” 文子欺看了眼随军兵阵,怎么看都不缺她一个的样子,怎么说的好像离了她就没法打了一样,于是他心里的狐疑更重,觉的白渊一定瞒着他什么。 秦未此次的目的是直取高安的老窝邺城,由西到东一路打过去,势如破竹,一来高政没有防备,再者缺乏能与秦将军一较高下的将官,打到晋阳的时候,不过才半个月的时间。 高安自从受伤后,一直都在晋阳调养,说白了他如今就是废人一个,断了一条胳膊废了一条腿,留着一条命苟延残喘,再也不复往日意气,最多也就是动动嘴皮子都程度,上战场是不可能了。 韩箫比他惨点,双腿皆废,落了一身的毛病,说两句话都要喘半天,好似风烛残年,两人有心布战,无奈手下没有能人,再好的策略都要打折,只能眼睁睁等着秦将军打上门来。 甚至连逃跑之心都没了,人活到这份上,再有不甘与野心都无用,高安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他跟秦未之间的账,终要有结算的时候。 “仲琰你说,我如何一点都不害怕呢,秦白渊马上就要打来了。”高安笑道。 “生死有命,怕有甚用。”韩箫咳嗽两声,“咱们到底还是输了,还是输给一个快瞎了的秦将军。” 高安笑笑,若不是秦白渊眼睛有疾,他们的命早就该交代了,白活了这么久才发现,还不如当时死了的好。 “是啊,生死有命,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秦未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还是遇上了不小的阻碍,高安不畏死,却要为活着的人争命,真正的较量眼下才开始。 叶长安跟文子欺一路过关斩将,打的正爽,迫不及待想要一鼓作气攻城,却被秦将军拦住了。 “秦将军?士气正高那,为何不马上攻城?”叶长安不解。 “且先不着急。”秦未慢慢给她解释,“高安不会没有准备的,不能像之前那般打法,他必会替高政拖延时间,咱们不要冲动上当。” 文子欺道:“那不然我带着人去攻邺城,一起打不就没戏唱了吗。” “花蚊子,咱进了人家的地盘,还是别轻易冒险的好,咱们人本来就不多,还是不分队了。” “那不然就干等着吗?” “并非不动。“秦未沉吟道,“咱们兵分两路,一路从正面攻城,一路伺机而动,我想高安必定不会只做一手准备,正面用以试探,大部分的兵力要放在侧方,就由你们两人领军。” 听起来好像挺有道理,叶长安觉得如此靠谱,“所以正面攻城谁去?” 秦未道:“我跟公孙直负责。” “秦将军你要出面?”叶长安想也没想就问了句,不是说好的他不上战场吗? 文子欺耳根子一动,瞥了两人一眼,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疑问,想知道两人到底是要唱哪出,他一路旁敲侧击都没能敲出什么猫腻来,本来他是以为白渊受伤了,可见他也没毛病啊,怎么就不能出面打仗了的? “正面必定没有重兵,我们不过是为试探,若情形不对撤退就是,倒是你们得小心些,高安很有可能已经布下陷阱。”秦未轻描淡写道。 叶长安从他话里头找不出什么毛病来,当着文子欺跟公孙直也不好多说,想着反正就在眼皮子底下,还有公孙直在,应该出不了大问题,于是便没有反对他的计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8攻城计 行军打仗的策略一向是由秦将军做主,他既然定下了方案,大家要做的就是执行。 临行前,叶长安特意跟秦将军单独说了会话,“秦将军,你意思意思就得了,千万别逞强那,要不你跟着我算了,让花蚊子跟公孙直攻城。” “怎么,信不过我?”秦未抱抱她,“放心吧,高安现在是断了腿的蚂蚱,晋阳又无强将,纵使他不甘心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有甚好担心的,不是还有公孙直在么。” 叶长安又被他说的无言以对,“你不去不行吗?” “并非不行,只是主将老不露面,别人得如何想,何况高安跟韩箫早就怀疑我了,不出面岂不是做实了怀疑。” 看来是非去不可了,叶长安点头,“那你小心点。” 秦未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帮她整理好了铠甲,“你去吧,我会小心的。” 等她走出大帐,秦未脸上的笑意轻敛,他其实并不确定从正面攻城就一定安全,甚至会遇上强兵也说不定,但与高安的最后决断,他有必要亲自参与,为他自己更是为了逝去的人。 叶长安与文子欺领着大队人马绕到晋阳城侧方伺机而动,等待着秦将军开始攻城后,随时应对那所谓的强兵马,只是结果跟预想的大相径庭,他们遇上的兵马少的可怜,不知道是秦将军高估了高安,还是说兵马都好死不死的集中到了正门。 “莫不是秦将军猜错了?”叶长安跟文子欺合计,“要不要分散一部分人去支援秦将军那?” 文子欺想了想,“再等等吧,说不定白渊跟我们遇上的情况一样,高安是头老狐狸,如果咱们中计分散,明摆着让人分头好歼灭。” 叶长安的脾气最是不能等,秦将军人好好的也就罢了,现在不是担心他应对不了吗,“花蚊子那这样,你在这守着,我趁机潜入进城,先等我灭了高安那个王八蛋再说。” “你以为高安那么傻,坐那等你去杀?”文子欺看着她,“我就不明白了,白渊又不是应对不了,他一个人顶咱俩,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怕是他担心你多一点吧,要不如何能死乞白赖的硬拉我来。” “你说秦将军硬拉你来的?”叶长安讶异,“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这样有觉悟了的。” “别打岔,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甭管我有没有觉悟,我现在可是替你们两口子来卖命,有点儿诚意行不行!” “真想知道?”叶长安故作神秘的笑着,“说了可就没有惊喜了。” “要什么惊喜,赶紧的!” 叶长安捂着嘴小声道:“是陌遥要回来了,当然要把你支开。” 文子欺整个人都愣住了,好似让雷劈过,“你说什么?” 叶长安哈哈大笑,文傻子明白是信了,还说不在意,听见人家陌遥脸都白了。 大概秦将军不告诉他是有用意的吧,花蚊子这人看着不着调,其实最重情,若知道了秦将军要失明,怕比她还要着急砍了高安,毕竟这傻子发起疯来是挺吓人的,好容易消停两年,别再刺激他了的好。 文子欺此时正在衡量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其实心里明知道不能当真,却还是忍不住想象她真的回来会怎样,还是不愿意原谅他么。 文子欺这厢胡思乱想的时候,叶长安的耐心一点点耗尽,已经等了足够久的时间,他们遇上的这波人明摆着是在拖延时间,秦将军那边情况不明,她实在是不放心。 “花蚊子你在这里守住,我得去瞧瞧秦将军。” 文子欺心里也没底,时间过了这么长,要么是高安逗他们玩,要么就是白渊那边遇上了强敌,于是当机立断,“我看干脆甭守了,咱一块退吧。” 两人决定先确定秦将军的情况再从长计议,很有可能是跟秦将军预计的情况相反,高安的人马都集中在了城门,而他跟公孙直带的人少,遇上麻烦不容易脱身。 于是这便召集人马开始撤退,不想撤退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四面八方涌来了大批的兵马,叶长安跟文子欺都懵了,心说这又是什么情况,没道理耍了他们这么久才开始上正菜吧! 而此时的秦未已经破了城门,不是因为他骁勇善战足智多谋,而是城门比他预想的还要容易破,几乎没废多少力气就攻入了晋阳城。 “将军,是不是太容易了些,肯定有诈啊,咱要进城吗?”公孙直到了城门口就犹豫起来,这怎么看都有鬼啊,明明城中兵马良多,如何能这样轻易攻破。 高安又在打心理战吗,秦未哼了一声,“进,攻破了为何不进,晋阳城兵马再多也有限,子欺跟长安能应对的。” 高安就在城中,无非是想看他有没有胆量进罢了,既然是要来场决断,迟早都要进的。 秦未大军入城,只带了一队人马入高安所在的别宫,一路顺畅,看起来更像是高安在欢迎他。 既然是欢迎,秦未就更不客气了,干脆御马来到殿前,高安跟韩箫皆坐轮椅之上,面向殿外,明显是在等人。 “白渊果然不舍得让那丫头来啊。”高安说道,“怎么,眼睛没有问题了吗?” 秦未立于马上,嘴角勾了勾,“托你惦记,算账绰绰有余。” “如此倒是好事一桩,看来不久之后天下有望一统,我得提前祝贺你。”高安笑笑,故意问道:“怎么白渊不担心你那夫人么,我听闻你们夫妇二人一路配合行军,更因此传为佳话,怎么就撇下她一个人进来了,你该知道的,我虽然很欢迎你进城,其他人可不这样想,怕是要拼命拦着的。” 也就是说高安一早就料到秦未会谨慎的兵分两路,不论是谁攻城门,大概都会很容易,但剩下的其他兵将可不会甘心,所以必定会全力阻击另一队兵马,所以长安跟子欺那边一定遇上了强攻。 但并不能说明进城的就一定安全,谁知道高安还有没有其他的阴谋诡计等着。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秦未举刀,“二位不畏惧生死,那就更好办了,废话不多说,我给二位留全尸。” “秦将军是不是太着急了些。”韩箫笑了笑,“上门是客,总要先喝口茶再说。” 他话音刚落,忽然围上来一帮内廷护卫挡在殿门内,大概就是韩箫所说的待客茶。 秦未环顾四周,“韩军师莫不是想靠这些人救命?” 信号弹丸在此时忽然一飞冲天,外头有人高喊城门关了,这是公孙直给他发的信号,进城的人马遇上了麻烦。 秦未早有预计,高安临死也得拖他一把,不可能让他轻易离开,他此时倒是庆幸进来的人不是长安他们,因为他感觉城内可能更难应对。 可不管是不是难应对,高安的命他是拿定了。 叶长安与文子欺在城外全力对抗,如高安所言,除了他跟韩箫之外,没有人想轻易放他们进城,因为秦将军一路打来攻城略地,认输就等于被俘虏。 “花蚊子,我听见有人喊城门关了,难道是秦将军闯进去了?”叶长安越发不放心,秦将军怎么能明知道陷阱还往里闯呢? “你还是先想想咱们怎么脱身吧,我们自身难保,就算知道他进城了也没办法救他。” “还能如何脱身,硬闯。”叶长安承认有些心急,但此时也不是慢条斯理的时候,谁知道城内有什么危险,她一点都不想耽搁,“花蚊子,外头的小喽啰交给小刀跟邢山,少我们两个也不算少,咱们两个打进去。” 文子欺嘴角一抽,他真是一辈子都不想用这样杀身成仁的蠢办法,他至今不明白有什么非要救白渊的理由,怎么看他也不是那种没有心理准备就往坑里跳的人啊! 不过文子欺到底不能拒绝她,这疯婆娘想要闯,一个人也会无所畏惧,既然白渊特意让他来保护她,当然不能放任不管,于是只好跟她一块发疯。 守城门的人比他们想象中要少,大概没有料到叶长安他们能这么快脱身,再者城内外的人马大部分都在迎战,城门倒是成了防守相对较弱的地方。 不过叶长安文子欺二人单枪匹马,守城人再少也不容易,幸得两人配合默契,一阵猛打过后,很快就打到了城门口。 “花蚊子,能上去吗?”叶长安下巴指着的方位是城墙头,城门上方的第一层望楼说高不高,但想要爬上去也得有趁手的家伙,并且没有人打扰,眼下城上多少箭头虎视眈眈的对准他们,爬城墙不是找死。 所以这婆娘脑子是让城门挤了吗,文子欺感到人生很绝望,他想说还没到这种自寻死路的地步吧,又想想人家两口子彼此挂念,发疯也在情理之中,于是就没发牢骚。 但让他爬城墙是决计不可能的,他还想多活两年。 “我看还是破城门容易些。” “破城门,你脑袋有这么硬吗?”叶长安嗤之以鼻,“你行你来,反正我要爬城墙。” 文子欺抚额,“能不能有点合作意识,你等着,看我如何破了城门。” 叶长安决定给他一次尝试的机会。 文子欺当然不能用脑袋撞城门,他手举大刀决定用蛮力劈开城门栓,虽然他没干过这事,并不确定能不能徒手劈开,但相对于让他爬城墙,他很愿意试一试。 两人联手处理掉了城外的大部分人,叶长安给他掩护,文子欺开始尝试劈城门,他灌注全身的力气一刀劈下,虎口都给震麻了,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没劈开,但神奇的是,城门居然开了。 文子欺:“” 叶长安:“” 早知道花蚊子有这种才能,她肯定不会想不开的去爬城墙啊,看来以后破城门有指望了。 城门打开的一瞬间,叶长安猛的见到了一张熟脸,她仔细辨别了一下,不可置信,居然是在常乐县中救下的那个钱三。 所以城门压根不是文子欺劈开的,是钱三给打开的,他冲着叶长安招手,那意思他们得快点进,他可是冒死给开的城门。 叶长安喊了一声,“花蚊子快闯进去!” 两人及时反应过来,趁着钱三给争取的时间迅速进了城,尽管进城后要面对的还是一大波人,但好歹是离秦将军近了。 叶长安拉着钱三问道:“钱三兄弟,大恩不言谢,你知道高安在哪吗?” 钱三乍然见着熟人,心中亦是激动不已,干脆指引她过去,“叶老大你跟我来!” 叶长安此时心急如焚,只管跟着他拼了命的往里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9终复仇 晋阳城中的情况没有想象中那样糟糕,公孙直领兵跟城中的守军对抗,算得上势均力敌,城外的兵将被孔小刀跟邢山耗住,一时半刻根本无法进城支援,这无疑是给他们争取了时间,只要能顺利除掉高安,收归晋阳城不在话下。 杀掉高安给秦将军报仇,是叶长安此来最大的目的,她想象中的结局是她自己领兵杀进城来,然后直接砍了高安的脑袋挂城墙,万万没想到是秦将军先她一步进来,他一个人跟高安对峙能行吗,眼睛不会影响他吗? 这是她一路都在担心的事。 叶长安与文子欺二人在钱三的指引下很快来到别宫,她对钱三说道:“钱三兄弟,你帮我们开了城门,怕是不好再回去了,不如干脆跟我们的大军走吧。” 钱三点头,“秦将军若不嫌弃,我自是愿意的。” “那好,你跟我走。” 三人一路往宫里跑,奇怪的是宫中守卫寥寥无几,叶长安心里砰砰跳,心说不会都集中起来对付秦将军吧? 宫中的守卫的确都在围困秦未,高安势要托住他,故而动用了所有的人,反正一切已经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宫中是不是安全,晋阳城能不能守,他已经不想过问,只是享受着跟秦未这最后的周旋。 他想看看半瞎的秦白渊可以支撑到什么地步,能否顺利取他的命,还有没有能打天下的能力,毕竟他认为在他死后,有本事逐鹿天下的人就只有秦未而已,若是在这小小的晋阳城就败下阵来,那实在是浪费了他的一番布置。 秦未此时全神贯注与眼前的人周旋,他只带了十几个人来,对上的却有二三百人,委实分不得心,他们十几个人背靠背围在一起,如同割麦子一样一圈圈的消灭包围圈,当然他们自己的圈子也越来越小,不停的有人倒下,然后继续围拢。 秦未放弃了用眼睛去感知,不论是砍人还是防止被砍,用的全是动物本能以及早就跟身体融为一体的杀人技能,如此更能让他集中精力全力以赴,渐渐地,他会觉得自己处在忘我之境,他觉得眼睛已经不能成为他的弱点,甚至可以比以前更好。 “秦将军是我遇见的,唯一一个能叫我刮目相看的人。”韩箫注视着包围圈中的秦未,跟高安一样陷入了临死前的感慨,“你不觉得没有什么是能打败他的么,无数次的打击,几番死里逃生却依旧坚韧的活着,面对的不论是百人还是万人,对他而言都只是一种求生信念,他只要能战到最后,活着的永远都是他。” 高安笑着,那二三百人的包围圈困不住他一人,再来数百人大概也是一样的结局,所谓命由天顾,不是什么阴谋神算可以打败的,他早该料到结局,可他还是想要在临死前挑战一下天意。 “仲琰你说,老天会不会在咱们临死之前给点面子呢?”高安举起一把弩箭,慢慢对准了秦未。 韩箫居然还一本正经的想了想,“我觉得一半一半吧,难得临死之前还有了一件值得期待的事,值了。” 高安的手渐渐扣向扳机,在韩箫期待的眼神中重重扣下,他甚至在享受着摁下去的那一刻,那是一种跟天赌命的快感,让他雀跃不已,在那一刻他忽然不那么想死了,因为他又体会到了生的魅力。 然而在下一刻,他就感受到了死亡的恶意,他闷哼一声,看向心口的羽箭,顺着羽箭射来的方向,他看见了一张久违了的脸。 叶长安喘着粗气,双手还持续感知着弓弦的颤抖,两箭齐发,一支射向那支弩箭,一支射向高安,万幸她赶上了,高安这个老不要脸的,都这模样了还暗算秦将军,一箭射死都便宜他了。 文子欺与她一起拉满弓,射的是围困秦未的守卫,两人同时赶来出手,极大缓解了秦未的压力。 “该死!白渊的眼睛怎么了?”文子欺在一瞬间注意到了秦将军失神的眼睛,别问他是怎么注意的,他对秦白渊的了解如同对他自己一般,只要不是刻意瞒着他,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直觉。 甚至连叶长安都没注意到,听文子欺这样说才发现,她想秦将军这会儿应该没犯毛病吧,不然他怎么敢进城,怕是又在逼着自己适应黑暗。 文子欺二话不说就冲向包围圈,从外面开始突围,而叶长安还惦记着看热闹的两位,几个跨步冲进大殿,举着大刀就劈向了已经中箭却还没有死透的高安。 “子成” 整个大殿中回荡的是韩箫凄厉的叫声,他眼睁睁的看着高安身首分离,还有残存嘴角的笑意,成了他死前唯一的映像。 叶长安坚定的迎着高安的笑意,丝毫不为所动,她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这样该死过,第一次用无比坚定的信念去杀一个人,甚至觉得如此下场都不足以泯灭她心中的恨意。 “请你同样给我个痛快吧,”韩箫失魂地说道。 叶长安拎着还在滴血的刀,回身看着他,“呦,这不是放冷箭那位吗,想痛快的死啊,没那样便宜的事吧。” 要不是刚才高安上赶着找死,她更想跟他算算账再说,既然最大的仇敌已经死了,剩下的同伴还是好好享受着独活的日子好。 韩箫面无表情的扯动嘴角,似乎是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生跟死对他而言也就仅仅是一刀的差别。 高安一死,围攻秦将军的守卫顿时涣散起来,发号施令的人已经死了,他们为何还要白白送命。 秦未没有杀光所有人的必要,一旦脱身就不再继续砍杀,由着他们四散逃离,他在看见叶长安跟文子欺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没有了牵挂,于是专注的安排接下来的后续,“子欺,叫所有的兄弟收手,愿意归降我们的一律优待,不想归降的便放他们离开。” 文子欺眼下最为关心的就是他的眼睛到底怎么了,看他现在却又好好的,可方才完全不是这样的,“白渊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么不把我当自己人?” 秦未一愣,“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外头兄弟们还在拼命,你别在这时候犯毛病。” 文子欺一听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狠狠抓紧了手里的刀,转身走向大殿中的韩箫。 秦将军眼疾的事其实不能完全算在韩箫头上,但也绝对跟他脱不了关系,至少也算他推波助澜了一把,文子欺不用问都心知肚明,而且眼下能让他出这口闷气的就只有韩箫,于是文子欺毫不犹豫的抓住他的衣领,一下就将他拖拽到地上。 文子欺这人发起狠来,总有无数种叫人目瞪口呆的法子,比如眼下,他抓着韩箫的头发一路向宫外走去,走哪托哪,不知道的还当他在遛死狗,当然这狗还没死透,不时发出几声微弱的气声,如此才更叫人毛骨悚然。 等他们走到城门口的时候,韩箫的身体已经血肉模糊可见骨,这是活生生给磨出来的,酸爽程度堪比凌迟,可悲的是,韩箫仍留着一口气在,似乎是注定要用这一切来偿还他所欠下的。 但其实,他并不认为自己已经大奸大恶到这种地步,只是刚巧成了文子欺的出气筒,所以命运永远是算不准的,韩箫替别人算计了一辈子,自以为自己超脱一切,却到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命不由人。 文子欺一路善后,替秦未发号施令,更没忘了给自己出气,出气的同时他也自我反省良多,原来在他浑浑噩噩的这段时间里,秦白渊又独自抗下了许多,他曾经发誓不再让他承受生命之重,却再次在他经历困难绝望的时候缺失,他认为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 他这二十几年似乎总在做着错误的选择,在该听话尽孝的时候跑了,选择了自以为自由而又伟大的战斗,却又不能在兄弟有难的时候及时出现,而在他可以真正帮上忙的时候又犯了混蛋的毛病,悲伤春秋自我沉溺,然后他再次被现实打醒。 被命运打醒的文大副将,生平第一次尽职尽责的履行着自己的义务,替主将做一切善后工作,并且任劳任怨一句废话也没有,连那个疯婆娘都能不顾一切的守护着他,他再不做点什么的话,可能自己都想把自己给砍了。 给秦白渊卖命这事他认了,卖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托文大副将的福,秦未轻省了许多,有时间陪着媳妇在晋阳城视察,商讨接下来的行军计划。 在除掉了高安后,大家都暂时松了一口气,剩下的就是要直取邺城,继而占领南朝以外所有的地域,这是大周朝飞跃的一步。 “秦将军,我现在甚至有点激动那。”叶长安抓着他的手,想的是这些都是她跟秦将军一起打下的,实在是神奇的事。 秦未勾了勾嘴角,“本来就是一体,如今重新归拢而已,如何,还能撑得住么。” 叶长安正在兴头上,因为除掉了高安而觉得后面的一切都不是问题,“有秦将军陪着怎么会撑不住,而且现在还有文大副将在,感觉一切都指日可待,等到攻破了邺城,咱们就能回去了不是吗,我现在很想念阿勉呢。” 秦未捏着她的手,心里跟她一样想念家里的小家伙,“会很快的,高政不足为惧,咱们即刻前往邺城。” 两人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正看见文子欺把奄奄一息的韩箫往城墙上挂,好像在晒鱼干,叶长安胃里一阵膈应,“花蚊子这人还是很不错的,就是偶尔发起疯来的时候不像人,我现在到有些怕他了。” 城墙上挂着的不仅有韩箫,还有高安的人头,怎么看都很吓人,让韩箫眼睁睁看着高安的人头死去,算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吧,看到这些,叶长安心里的恨反而淡了,有的只是无限感慨罢了。 文子欺看见秦将军,气鼓鼓的走过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问道:“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秦未笑了笑,“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呸!”文子欺撇嘴,“瞒着我的事还没过去啊,别蹬鼻子上脸,等回了长安城再跟你算账。” “哎花蚊子,长安城可有人在等你呦,说什么算账不算账的,多影响形象那?” 叶长安为夫出头,文子欺不出意外的黑了脸,再仔细看的话还透着那么点红,被她一而再的勾起心底的期望,不相信也要开始相信了,好像真的会有这回事一样。 文子欺哼了一声,逃命似的走开,“不跟你们扯淡,我要去布置了。” 叶长安哈哈笑,“秦将军你瞧他,居然真的当真了哈哈” 秦未跟着笑起来,不管怎么样,文子欺能重新活过来是件好事,他确实是他不能缺少的左膀右臂。 秦将军打算乘胜追击,立刻整合了所有的兵将,晋阳城的守将愿意归顺的也随军一起行军,如此队伍越来越壮大,原先高安手下的大军,几乎有三成被秦未收拢,大周朝的队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 如此五日后,大军兵临邺城,开始了最后一波攻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0终得归 大军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进行最后一战,而破邺城却比想象中更加容易,因为高政跑了。 也就是说留下的是一座只有兵没有主的空城。 “混账,这个不要脸的,居然让他给跑了!”文子欺气道,“白让老子我费了这么大的劲!” 他们费了好大劲攻进城,来到宫城的时候却不见了高政的影子,这位居然放着满城的兵将替他卖命,自己先跑了,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吗! 叶长安亦泄气,“秦将军你看他能跑哪去啊,有没有可能刚跑没多远,咱们要不要追啊?” 秦未道:“攻下了邺城,高家大势已去,追不追都不重要,眼下要做的就是要在各地驻军,咱们真正要防的最大敌人是南朝。” 高政确实无足轻重,高安想尽办法替他拖延时间,无奈实在不争气,到底把高安辛苦挣下的一切给断送,且在秦将军攻打晋阳城的时候,高政就已经策划着请南朝来支援,只可惜南朝自顾不暇,并不打算白白浪费兵力在一个大势已去的人身上,于是高政这才决定临阵脱逃。 他带着一部分兵马秘密去往南朝,命是暂时留下了,不过在南朝就如同寄人篱下的狗,既无用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去。 “且让他多活两年,迟早要砍了这个不要脸的。”文子欺说道,“既然邺城已经攻下,那接下来是如何,总要有人留下来驻兵,小皇帝还会移驾洛阳城吗?” 秦未沉吟着,“各地官员守军重新上报整合,愿意归顺大周朝的仍旧就地留用,倒也不费什么事,这些崇嘉会安排的,至于都城所在,我认为眼下还是在长安城的好,不过洛阳城作为要地,要派将官驻守,子欺可想去?” “我”文子欺抓着脑袋不知道做何决定,洛阳城是故地又是伤心地,他对此矛盾的很,“你安排就是,我都无所谓的。” 无所谓啊,秦未笑,“那就先派你跑一趟东海罢了,咱们要建水军,此事刻不容缓,一切就交给你了。” 文子欺又过上了被使唤的苦日子,不过既然是自己决心要干的,多苦多累都要受着,“是是秦将军,我领命就是,横竖我是孤家寡人,去哪都没意见,只求将军夫人替我照看好外甥就行。” 叶长安笑起来,又开始逗他,“你放心便是,有陌遥在,保证把阿祺照顾的好好的,你放心去就是。” 文子欺又吞了苍蝇似的瞪着她,“你就缺德吧你,哼!” 不管是当玩笑开的叶长安还是不抱希望的文子欺,此时都没有想到预言会成真,待叶长安与秦将军再次回到将军府的时候,真的见到了许久不见的陌遥。 但可惜的是,苦命的文大副将正在相隔甚远的东海当牛做马,还不知道自己梦寐以求的愿望成真,并且归期遥遥。 叶长安回家的时候,陌遥正跟宋小公子在一块,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怀疑自己花了眼。 “真的是你啊陌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陌遥笑着走过来,“也没有多久,抱歉没提前打招呼就来了。” 叶长安打量她,记得她走的时候腿脚不便,如今看来是养好了,虽然消瘦了些,不过看起来没有多大变化,还是那个美丽的陌遥。 “你能回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花蚊子要是知道了,还不得高兴坏了,只可惜他去了东海,一时半会回不来。” 陌遥笑了笑,“他还好吗?” “哪里会好啊,整天日思夜想跟丢了魂似的,你再不回来,他都要活不下去了。” “长安姑姑你说的是我舅舅吗?”宋祺好奇的仰着脸问,“他怎么就活不下去了,不是挺好的吗?” 叶长安忙朝他使眼色,“阿祺啊,你舅舅那是当着你的面不好表现出来,你想想自己想陌遥姨姨的时候,是不是茶不思饭不想那,你舅舅跟你是一样一样的。” 宋祺想了想,“我是这样的,我舅舅就不知道了。” 叶长安:“” 这倒霉外甥,你舅舅以后要是打一辈子光棍,十有都赖你。 陌遥掩嘴笑,一边抚摸着宋祺的小脑袋,“我惦记着要给阿祺开蒙,他现在正是可以开蒙的年纪。” 敢情这位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主,谁知道她惦记外甥多一些还是外甥他舅舅多一些,叶长安笑道:“既如此,你就留在将军府罢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将军府御用的启蒙老师,除了阿祺,还有两个混小子要仰仗你,我看不如就放在一块教,不瞒你说,我正盼着有人能来替我收拾我那个不省心的混小子,可让人头疼了。” 阿勉小郎君听了一定觉得冤枉,他现在就是个奶娃娃,能头疼到哪去,更头疼的还在后面呢,现在才哪到哪。 陌遥说道:“我跟阿勉相处了几日,觉得这孩子很聪明,聪明的孩子闹腾些也是有的,不是什么大毛病,你如果放心,交给我就是。” 叶长安可算是盼来了大救星,当即就对陌遥感恩戴德,不过她嘴上嫌弃着自家娃娃,到底数月不见想念的紧,这就迫不及待的跑去见他。 秦阿勉一直跟贺白胖子同吃同住,因为想念爹娘而闹脾气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有吃有喝有玩伴,看起来乖巧的很,见了叶长安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激动之情,手里抓着个小玩意,玩的不亦乐乎。 “阿勉你看谁来了?”徐应桐指着进门来的叶长安给他看,“你不是最想阿娘吗,还不快去。” 秦阿勉抬起眼看了叶长安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把他阿娘给忘了,竟然犹豫了一下才放下手里的玩意,喊了声,“阿娘。” 叶长安一看就知道这小子是故意的,一定是她跟秦将军不告而别闹的,不过到底是她有愧在先,于是决定哄哄他,主动上前抱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想死阿娘了,阿勉想不想我啊?” 几个月的时间,这小子又沉了不少,叶长安的胳膊沉甸甸的,心里也沉甸甸的满足。 秦阿勉当着众人的面可能是不好意思,勉强的点点头,手里继续抓着小玩意把玩,并且难得大方的跟贺白胖子分享。 贺然高兴的直拍手,“勉,勉,跟我玩。” 徐应桐把贺然抱起来,说道:“阿然啊,阿勉哥哥的娘亲回来了,所以他要回去了,咱们明日在玩好不?” 贺然一听,哇的就哭出来,“不要不要,要勉哥哥,呜呜” 秦阿勉看着忽然开始哭的白胖子,不大明白他到底哭甚,这傻白胖子有事没事就要哭,傻不傻。 叶长安问他,“阿勉是要跟阿娘回去还是留在这里跟阿然玩那?” 秦阿勉想了想,小胳膊扒着她的脖子,那意思就是要跟她回去的,就算他想留下来玩,也得挑个傻阿然不哭的时候。 叶长安笑起来,“那得,应桐我就先抱他回去了,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反正一个也是带,再说阿勉可比阿然乖多了,省心的很。”徐应桐抱着阿然送他们出门,阿然见阿勉果真离去,哭的更凶了。 徐应桐笑他,“你可真是你阿勉哥哥的跟屁虫,一刻也离不得吗,要不把你送给长安姑姑算了。” 不想徐应桐一句玩笑话成了预言,贺家阿然从此就奔向了秦阿勉跟屁虫的不归路,一去不复返。 阿勉小郎君明明就很想念他爹娘,还不肯轻易表现出来,矫情程度跟他爹当年有一拼。 叶长安抱着他回了自己院子,陪着他玩了好半天才博了秦小祖宗一个笑脸,叶长安捏着他的小鼻子笑他,“你就随你爹吧,以后指定找不着媳妇。” 秦阿勉此时尚不知媳妇为何物,反正知道这不是夸他的,而阿勉小郎君的神奇之处是总会在关键时候做些对自己有利的事,于是冷不丁说了一句,“阿娘我想你的。” 叶长安眼睛一亮,“哎呀,这点像你阿娘我。” 正巧秦将军进门,听见这话笑起来,“就厚脸皮像你了是么。” “呸,没有我这厚脸皮,秦将军你现在还是老光棍。”叶长安跟阿勉说道:“别听你阿爹的,脸皮厚怎么了,好着那。” 阿勉不说话只嘿嘿笑,不过在秦未看来,她这纯粹是在给自己挖坑,秦阿勉的脸皮现在已经看出了厚度,再教他厚点,往后可是前途无量。 叶长安抓着阿勉的两只小胳膊扭来扭去,完全没有危机意识,因为现在的小阿勉看起来还是软软一团,别提多讨人喜欢了,“秦将军你瞧他是不是胖了,果然跟小白胖子在一处吃的香啊。” 秦未也近前来,伸手捏着他脸上的肉:“倒是胖了些,个头也高了,肉肉的捏起来舒服。” 谁知秦阿勉一听这话,眉头一耷拉,顿时就不乐意了,“阿勉不胖不胖!” 把他跟贺白胖子相提并论,简直是奇耻大辱,那家伙身上除了肉就是肉,毫无美感可言。 他爹娘很给面子的爆发出了大笑,叶长安笑倒在秦将军身上,“怎么办啊秦将军,咱们阿勉现在就知道爱美了,长大了可了得,可别随了花蚊子啊。” 秦未把小家伙抱起来,跟他说:“小娃娃就是要肉肉的才可爱,小阿然多有福相啊,不能嫌弃人家。” 秦阿勉虚弱的接受了胖也很好的这个事实,“阿然,不嫌弃。” 但是也绝对不要胖! 叶长安笑完了,跟他说起正事,“我琢磨着现在就给阿勉启蒙,小是小了些,不过先让陌遥教着,说不定也能有些影响,你说那秦将军?” 秦未很赞同,“小没关系,正是学话的时候,教什么学什么,即便学不会也不要紧,听一下总归没有坏处,说不定还能收收性子。” “是吧,我想着他们兄弟几个打小就在一块,将来感情也会很好,正好要建水军,咱们忙的时候,有陌遥看着他们也好。” 秦阿勉咬着手指头听,含糊着跟着学,“启蒙” 那是什么,可以跟阿祺阿然一块玩吗? 秦未道:“启蒙就是阿勉要开始学东西了,肚子里有了学问就是大孩子,学礼知礼知到吗?” 阿勉想了想,琢磨着这可能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过有小伙伴陪着也挺好,他又可以跟他们玩了。 一心只想着玩的秦阿勉,完全不知道他短暂的幼年时期几乎就要结束,从此就踏上了各种学习没自由的不归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1两相见 将军府里自此专门空出一个院子来作为书堂,想着日后家里的娃娃会越来越多,所以地方很够用,连陌遥独自居住的地方都有。 自从秦阿勉被送来托管,叶长安就有了更多的时间练兵,每日跟秦将军一同出门上值,等傍晚归来才会去接娃娃,刚开始的时候怕阿勉不适应会哭闹,她会尽量早些回来看他,几日后发现他一切正常,如此就算彻底放了心。 但其实秦阿勉只是比较习惯认命,可能是爹娘离去大半年造成的阴影,知道哭闹也没用,索性就不闹了,反正他们还会回来就是,相比之下,贺白胖子就明显坐不住,隔一会就要闹着吃奶,后来为了让人家真正要启蒙的宋祺能有个安稳的读书环境,不得不把他给排除出去。 秦阿勉在学堂里坐了几日,就发觉所谓的启蒙跟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人家宋小公子一心念书,根本没时间跟他玩,只有宋祺练字念书的时候,陌遥才会来给他开小灶,教他念一些诗词之类,当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哄他玩,因为原也不指望他能学些什么。 如此一段时间过后,陌遥就发现他经常会闷闷不乐,也就是不怎么说话,就只有叶长安来的时候他才会很高兴,看起来并不喜欢学堂的氛围。 陌遥抱着他去院子里玩,问他,“阿勉是想阿娘了吗?” 阿勉点头。 陌遥又道:“可阿勉还是会等是么?” 阿勉动了动眼珠子,不明所以可还是乖巧的点点头,通常这种情况下,不是该哄他吃糖然后骗他阿娘很快就回来的吗,这个姑姑好奇怪。 陌遥摸摸他的头,“阿勉乖,所有的等待都是有价值的,所以阿勉会因此得到更多。” 会得到更多吗,他现在完全不能理解并且什么也没得到,只知道贺白胖子比他吃的好玩的好,偶尔还会来探监似的看他,炫耀着他越来越多的肥肉。 叶长安傍晚回来看他,觉得他一天一个样子,仿佛昨天还是个只会吃睡的奶娃娃,今天就能端坐在学堂读书了,话说的越来越顺畅,偶尔还能咬文嚼字的说两句诗词,只比较着比他小两个月的阿然,就能看出很多不同之处。 “陌遥你受累了,我怎么看着他好像懂事多了,是我的错觉吗?” 陌遥笑道:“并不是错觉,阿勉是挺懂事,学东西比我想象的快,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跟阿祺一道念书识字了。” 这么神奇吗,叶长安美滋滋的看着自家娃娃,心说比她以前可强多了,估计秦将军当年也没有这耐心坐在学堂里吧。 于是叶长安决定奖赏他,带他吃点好的再放一天假,以示褒奖,当然所谓的放假只是他不必来学堂,一个没有人身自由的小娃娃,还不是他娘去哪他去哪,所以结果就是一道去了募兵署。 一起来的还有徐应桐跟阿然,两个娃娃头一次见这种场面都表现的很兴奋,反正比去学堂的时候精神多了,尤其是贺然,飙着一身的肥肉,迈着两只肉乎乎的小短腿,兴奋的转来转去。 “看来阿然将来也是进兵营的好苗子,瞧他高兴的。” 徐应桐忙着四处抓人,累的够呛,“他就只想玩罢了,第一次见这么多人兴奋,真叫他来吃苦怕也够呛,不过长安,我是真没想到咱们的娘子军发展的这样壮大,不是还要发展水军吗,我倒是想快些加入了。” 叶长安高兴道,“就等着你来那,不过扔下阿然你放心吗?” 徐应桐也有些发愁,盯着自家甚事不懂的傻娃娃,“还是阿勉好带,我也不放心他,不过总要扔下的,没准儿跟阿勉一起就好了那。” 而从秦阿勉的角度来看,大人们似乎都太高估他了,他其实也不耐烦坐在学堂里,尤其是见了兵营里的热闹后,才觉得生活可以丰富多彩,何必要在学堂里无聊的过日子。 叶长安说道:“你也不必马上来,等子欺回来也好,我估摸着也快了。” 大家都在期盼着文子欺能尽快回来,因为他承载着太多人发展水军的迫切,在大周朝终于收归了原先大魏朝所有的领地后,从上到下都是一片振奋,大家都看到了希望,期待着大周朝可以更为壮大,甚至有朝一日可以打败南朝一统天下。 文子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年之后,也带来了大家期盼已久的好消息,不紧寻到了一处适合练兵的水域,甚至还进行了初步的操练,在当地征集了许多愿意加入水军的人,组建了一支小规模的水兵。 “做的好子欺!”秦未拍着他的肩头,难得由衷的夸赞他。 文子欺一点都不虚心的接受了,“那可不,我不出马则已,只要出手必定不凡,你擎好吧,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将一支成熟的水兵呈给你看。” 秦未但笑不语,想的是他怕是还不知道家里有人等着他,到时候可能就没有这雄心壮志了,他甚至还使坏的想,要不要这就把他支走,先让他当几年苦力再说。 对于陌遥的事,叶长安跟秦将军心有灵犀的都决定要给文子欺一个惊吓,秦将军只是憋着没提,而叶长安则是推波助澜,说是自己跟秦将军要晚归,让他去学堂领阿祺的时候将阿勉也一道带走。 文子欺笑道:“咱家居然还有学堂啊,请的是哪位大儒来开蒙那,我们阿祺学的如何?” 叶长安故意卖关子,“你自己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吗,阿祺乖的很,反正比你这个当舅舅的是强多了。” “是么,那我可得去好好瞧瞧。” 也不知道老师行不行,他可得亲自把关才好,别耽误了他家大外甥。 于是抱着审视之心的文大公子回到将军府,想一睹大儒风采,他一本正经大摇大摆的进了学堂,表现的自己很高深莫测的样子,务必要做出一番审视之态。 他老远就听见了阿祺读书的声音,心中无比欣慰,尽管自己读书很瞎,并且一直对读书人表示不屑,可听见自家外甥念书就是满满的自豪感,他不知不觉就来到窗下,如愿看见了让他引以为傲的大外甥。 不过宋祺因为专心念书所以没看见他,倒是阿勉先瞧见的,于是跟宋祺通风报信,“阿祺哥哥,是花花你的花花来了。” 宋祺眼神一亮看向窗外,激动道:“舅舅!陌遥姨姨你快看,我舅舅回来了!” 文子欺听见陌遥二字就如遭雷劈,身体先于脑子作出反应,眨眼就从窗前消失了,并不是跑开,而是怂的原地蹲了下来,陌遥二字于他简直有毒,几乎是本能的就要逃开,好像人家是什么豺狼虎豹一样。 倒是陌遥比他镇定多了,虽然也小小的愣了一下,就像是知道他会回来而终于等到了一样。 “舅舅?”阿祺眨眼就不见了舅舅,一着急就把实话给说了出来,“舅舅你跑哪去了,不是一直想念陌遥姨姨而吃不下睡不着吗?” 后来才想起来这话是从叶长安那里听来的,不过不重要啦,反正他舅舅跟他一样喜欢陌遥姨姨就对了,可是他人那! 文子欺现在进退两难,蹲下去的时候没过脑子,想要站起来就难了,多丢人啊,而且这混小子说的是什么狗屁大实话,他有这么没出息吗? “阿祺舅舅,吃坏肚纸” 阿然给文子欺找了个蹩脚的理由,结果被秦阿勉否决,“他好像受伤了。” 文子欺默默给阿勉竖大拇指,总算听见了一个靠谱的理由,那就装受伤吧。 阿祺一听坐不住了,跑出去看他,“舅舅你不要紧吗,要不要请孙郎中?” 其他两个小崽子一块跟出去凑热闹,围在文子欺身边,极大的缓解了他的尴尬。 陌遥走来看他,“子欺你还好吗?” “啊”文子欺蹭的站起来,眼睛不知道往哪搁好,“那个我没事,你你你,你怎么在的,我,我没想到” 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不是该装受伤吗,简直糟糕透顶。 陌遥微微一笑,看向他,“嗯,我回来了,你好像瘦了。” 不光瘦了还黑了,整天在水上风吹日晒,都快没人样了,真是的也没人告诉他一声,好歹洗把脸换身衣裳再来,好丢人。 就在这样极度尴尬之下,文子欺与陌遥重逢了,不管是谁看他俩都该修成正果了,人人都毫不吝啬的为此添油加火,怎么尴尬怎么来,只可惜文子欺这个没出息的居然躲到了兵营里,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回家。 把叶长安给愁够呛,跟秦将军说道:“人家陌遥这次回来明摆着是冲他的,花蚊子怎么就看不出来那,可把人急死了,一把年纪都不开窍,赶紧的成了亲好干活啊,这样都不好意思让他去东海了。” 谁说不是,秦未失笑,“不怕他不着急,改天我就派他去东海,十年八年不准回来,看他还坐得住。” “还是秦将军你狠那,这是个好主意,我看就这么办!” 两口子这么一合谋,便分头甘当媒人,当然身为剥削阶级,更多的还是想着文子欺解决了人生大事,能尽快的全力投身水军,不然这样拖着,多不好意思指派他去东海。 叶长安送阿勉上课的时候跟陌遥私下透露,“陌遥啊,我听秦将军说,花蚊子又要去东海了,年的大概都回不来,阿祺少不得又要托付给你了。” 陌遥愣了一下,然后笑笑,“这样啊,没关系的,年后阿祺也就长大了,我这个启蒙师傅也该用不上了,倒是正好。” 什么就正好啊,叶长安急够呛,这俩人是打算着一辈子都这样吗! “哎呀阿祺有你固然好,花蚊子就可怜了,一个人在东海无人照应,想想都可怜哦,不过也是没有法子的事,陛下心急发展水军,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跟南朝打起来了那?” 陌遥笑着应了,也没表态,叶长安心里吃不准她到底怎么想的,只能寄希望于秦将军,琢磨着要是他也没把文子欺说通,那这俩人就注定一辈子两相望了。 这日晨朝后,秦未拉着文子欺留在宫中议事,另外还有蔡崇嘉跟燕柯,小皇帝也在场,商议的正是东海水军一事。 小皇帝先说,“秦将军收归我大周朝的领土功不可没,您看下一步要如何,是否该全力发展内务呢?” 数国对立了一二百年,大家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局面,所以小皇帝觉得大周朝能占有原先大魏朝的疆土,已然就够了,再等国家强盛后,一切就走上了正轨。 而在座的几人中,至少半数以上的人不这样想,南朝不灭永无宁日,这是显而易见的。 秦未说道:“南朝正全力发展重甲军,趁着暂时休战的这几年,我们必须要训练一支成熟的水军,现任南皇不可与前任相提并论,其人野心勃勃,没有安宁的环境,何谈内务发展。” 小皇帝沉吟,“秦将军之意,莫不是要除灭南朝?” 秦未毫不犹豫,“非此不可。” 小皇帝看了看在座的其他人,大家脸上丝毫没有惊诧跟疑惑,好像这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故而因此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他的人生目标刚刚从可以亲政发展为要振兴大周朝,暂时还没有这样宏伟的想法,乍然听来不由心慌,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做全天下的皇帝,他能行吗? 秦未没有注意到他心里的波动,继续说,“接下来的几年内,国库所收至少七成以上要投放到军务中,崇嘉你心里要有数,另外臣请陛下旨,子欺跟周将军要尽快投身东海。” 意思就是要小皇帝给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不论是东海水军还是两位必须要仰仗的人才,从此东海水军就是陛下钦定的明确存在,地位跟作用不言而喻。 文子欺总算知道把他留下来的意思了,“我怎么听着,我这就是要定居东海的意思那?” 秦未但笑不语,等同默认,大家也都配合的笑起来,纷纷恭祝文子欺此行顺利,文子欺别提多堵心了,心里不知怎的就卡上了一块大石头,怎么都笑不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2离别前 小皇帝第二日就下了旨,文子欺与周行皆封为一品将军,协同督建东海水军,旨意一下,意味着两人不日便要离开。 除他们二人之外,叶长安手下的一部分娘子军也需一同前往,另外洛阳城作为东都,亦需尽快兴建,便安排了徐方前往驻守,另有孔小刀并杨家的一个郎君一并前往,故而这几日要忙的事忽然就多了起来。 叶长安终于定下了要去东海的娘子兵,为此她纠结选择了好久,其实她自己挺想去的,无奈有家有室不好撇开,阿玥刚有了身孕,家里大小事又落到她头上,更是不好在这时候离开。 带领娘子兵的人定下了老鬼媳妇跟周芙,她俩一去,家里的男人也必须去,如此一来,扶摇帮的兄弟决定都跟着一道去,大家要分别之际难免不舍,于是叶长安干脆在家里设宴,请要离开的要送行的人一块聚一聚。 家里设宴,小崽子们不用上课,都聚在一起玩闹,秦阿勉瞧着宋祺似有心事,一直闷着不说话,于是主动过去跟他玩,“阿祺哥哥你不高兴吗?” 宋祺笑了笑,“我没有不高兴。” 阿勉想起早上听他爹娘说话,他娘说阿祺舅舅要走,大概要离开很长时间的样子,可能阿祺哥哥伤心吧。 “阿祺哥哥,阿勉陪你去找花花吧。” 宋祺看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谢谢你阿勉。” 他知道舅舅这次会离开很久,打心底里感到难过,见不见的其实没差别,并不能弥补心里的失落感,却又不忍拂阿勉一片好意。 秦阿勉向来想到什么做什么,干脆的替他做出了决定,拉着他一块去找文子欺,阿然跟屁虫看他俩走了,不问因由的屁颠屁颠跟着,三个小东西在家里窜来窜去,还真找到了文子欺。 文子欺此时正在后院小竹林里,对面站着的是陌遥,两人看起来已经说了好一会,都有些深陷其中,竟是完全没注意到藏在假石后面的三个小崽子。 “陌遥姑姑是要嫁给子欺伯伯了吗?”阿然人小鬼大的问了一句,在他眼里这模样就是离吹喇叭办喜事不远了。 秦阿勉朝他嘘了一声,“阿然别乱说话,他们就是聊天那。” 傻白胖子净添乱,没看见阿祺正难过吗,要是陌遥姑姑也跟着花花一块走了,他得多孤单啊。 正想着呢,就瞧见陌遥握住了文子欺的手,然后文子欺不可置信的看着陌遥,再然后两人就拥在了一起,这下可彻底刺激了宋祺。 这不是明摆着要在一起了吗,陌遥姨姨一定会跟舅舅离开的,这下真的就剩下他一个了。 宋祺想找个地方哭,于是猛地跑开了,秦阿勉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阿祺哥哥你别难过,你等等我啊” 贺然见两人忽然又跑了,于是也跟着跑,只可惜他比阿勉还跑不快,小短腿十分碍事,没多远就让两人给甩开了,阿然没跟上,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阿娘!阿祺阿勉不见惹呜呜” 这话怎么听都有歧义,院子里一传,一下就惊动了所有人,皆以为两个小娃娃走丢了。 小竹林里的两人还没平复激动又甜蜜的心情,尤其文子欺,现在问他哪头是北,他指定找不着,他做梦也没想到陌遥会主动找他,还主动牵了他的手,他一直不敢开口,就怕再把人给气走了,万万没想到此生还能如此,如何能不激动。 “陌遥,你会跟我一起去东海吗?” 文子欺满心期待地看着她,见陌遥摇头,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你还是不肯相信我?我说了不是愧疚同情,是真心想要照顾你一辈子,你不是还想考验我十年八年吧?” 陌遥噗嗤笑出来,“我不相信你今日就不会见你了,我只是认为阿祺还是暂时留在这里好,你走了我总得陪着他,这孩子看着乖巧,心思特别重,要是咱俩都走了,他心里得留下阴影了。” 某个被爱情冲昏头的倒霉舅舅,终于想起了自家大外甥,一拍脑门,“倒把他给忘了,他还小,确实不好跟着我去吃苦。” 可是他们怎么办啊,文子欺琢磨着这一去兴许就要好几年,把媳妇扔在家里得多不放心,这个人生啊怎么总是纠结。 人生不只有纠结还有惊吓,叶长安正跟周夫人说话,是周夫人主动来找她,说要她给方娘子带话。 “周夫人您不跟周将军去东海?” 叶长安对此表示无比意外,大家都连家带口的一块走,怎么这两口子还愿意两地分家似的,不是太奇怪了吗? 周夫人不好意思的笑笑,“有些话我就不瞒你了,我跟周将军其实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在南朝的时候是迫不得已才如此,如今倒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我看方娘子是个好姑娘,既然周将军要去东海,身边总要有个人照应着,所以我想” 叶长安这才算是听明白了,她就说这两口子怎么看怎么奇怪,原来真是做给人看的,只是她除了能传个话之外,其他的完全帮不上忙,方姑娘跟周将军之间,差的可不止是个周夫人。 不过总归是有了成的希望,若不是有周夫人在,她还挺希望周将军能跟方娘子在一块的。 心里正规划着如何跟方娘子说,外头就听见了阿然的哭声,说什么阿祺阿勉找不着了,叶长安给吓了一跳,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阿然哭哭啼啼的也说不清楚,只含糊着说两人找不着了,而家里其他人的确也没找见,于是这就确定是真丢了。 “好端端的在家里怎么会丢了的?” 叶长安表示很不理解,就阿勉那两条小短腿能上哪去,出门的话还能没人瞧见吗,指定是在家里哪个地方藏着的。 “是阿祺舅舅,陌遥姑姑”阿然好像干了坏事要把责任推给别人一样,一直指着某个方向,也就是两人约会的小竹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叶长安去找人通知两人,心说难不成是这俩人吵架打骂孩子了,太不像话了! 她料想的不错,两个小崽子确实还在家里,只是躲猫猫似的专往地儿小的地方钻,家里人都忙着设宴,哪里瞧得见他们,一转眼就给跑没影了。 秦阿勉一直执着的跟着阿祺跑,两人现在跑到了后院闲置的小厨房里,这里四处堆满了废弃的杂物,十分有利于躲藏,宋祺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呆一会,完全没想到阿勉会一直跟着他。 到底他大两岁,跑起来比阿勉快的多,但秦阿勉真的是跑出了两岁多小崽子所能达到的最高极限,竟是一直没跑落下,期间跌跌撞撞的,自己也咬牙扛下来了,就一心惦记着伤心的阿祺,生怕他出什么事。 秦阿勉再次摔倒的时候,宋祺不忍心的停了下来,“阿勉你快回去,长安姑姑该担心了,我没事的。” 见他停下来,秦阿勉忍着手上腿上的疼爬起来,想赶紧追上他,“阿祺哥哥你别藏起来,阿勉会担心的,你别伤心了,阿勉以后都陪着你行吗?” 宋祺一下就哭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特别孤单,即便阿勉说会陪他,他还是很难过,他控制不住的再次跑开,他知道小厨房里有个小洞洞可以躲藏,于是再也顾不得阿勉如何,自己钻进小洞洞就哭了起来。 可怜秦阿勉一身狼狈,小花猫似的脏兮兮的,还是跟着他跑到了小厨房,只是他没有进去,就蹲坐在外头的小石阶上等他,反正阿祺哥哥就在里头,哭完了就出来了,只要他守着就不会有什么事。 一心顾着宋祺的秦阿勉,完全不知道他娘为了找他差点儿原地爆炸,一家人心急火燎的搜寻着将军府的每个角落,连家里的看门狗都出动了,最后找到这里的时候,秦阿勉已经蹲了有半个时辰,肚子饿的咕咕叫,别提多惨了。 “阿勉!”叶长安跑过去把他抱起来,“你是去钻洞了吗,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你阿祺哥哥那?” 文子欺跟陌遥也随后赶来,着急的寻找着宋祺的身影。 “嘘,你们别吵到阿祺哥哥了,他正在伤心那,你们会吓着他的。”秦阿勉一本正经的说道。 宋祺听见动静,平复下心情自己走了出来,然后就跟大家道歉,“长安姑姑对不起,是我连累阿勉的,让你们担心了。” 这模样怎么看都是可怜的,如何还能责怪他,陌遥跟文子欺也大概猜到了他为什么难过,皆怪自己粗心大意。 陌遥过去牵着宋祺,耐心跟他说道:“阿祺是不舍你舅舅离开吗,没关系的,我跟大家都在家陪着你,你看阿勉不是一直都守着你吗?” 原来陌遥姨姨不走吗,阿祺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勾起弧度,就是太对不住阿勉了,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他,见阿勉正傻呵呵的冲着他呲牙,好像在跟他说,“你看吧阿祺哥哥,大家都会陪着你的。” 宋祺默默的记住了阿勉对他的好,冲他露出了笑容。 两个娃娃的逃跑记就此结束,大家虚惊一场后继续着离别前的相聚,拜宋祺这么一出,文子欺跟陌遥的事也就瞒不住了,倒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只是大家都关心着好容易历尽艰难在一起的两位,这就要面临着分开,是不是不大妥当。 叶长安问她,“陌遥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你俩也真够叫人着急的,好不容易趁着别离撮合到一块,本就是想让你跟着他去的,是担心阿祺没人照看吗,我虽然不能保证悉心照料,但只要他留在家里,肯定不会让他受委屈,实在不成跟你俩一块去也成啊,怎么也能有法子的不是。” 陌遥不慌不忙的笑笑,“没事的长安,要是这点距离就把我俩给打散了,那就该着散,阿祺那孩子你今日也瞧见了,我琢磨着他还是跟阿勉他们在一块长大比较好,固然我们三个一起去也并非不能,不过我更想他过的不那样孤单,再说我的小学生可不只阿祺一个,阿勉阿然我都是不能放心的,等教过了这几年再说,子欺他能理解的,有时间了我跟阿祺去看他也好啊。” 听起来是很有道理没错,可站在叶长安的角度看,怎么也不能接受她有一天跟秦将军分开这样久,不过既然两人心里都有打算,那便只有尊重他们,大不了让秦将军常招他回来述职也罢。 秦未此时也跟文子欺聊起这些,作为压榨劳动力的根源,理所当然得关心一下劳动力的幸福指数,文大公子逆反情绪尤为严重,不能逼着他撂了蹶子,得时刻顺毛才行。 “东海那边不能缺了你。”秦未先把前提阐明,防止他惦记着临阵脱逃,“如果你跟陌遥心里有默契,我就不多说了,你心里但凡有不情愿,那就一定要讲,不管怎样我会尽量替你解决。” 文子欺哼了一声,显然是看穿了压榨者的本性,“还解决个屁,谁还情愿跟媳妇两地分居嘛,但也不至于饥渴到一日不见就要去死的地步,既然她觉得这样好,我也没有不同意的理由,那就先分开呗,大不了常回来看看就是。” 果然人生上升到某个阶段后,连觉悟也提高了,压榨者本人对此表示十分满意,瞧瞧找个合适的媳妇是多么重要,惯常任性的文大公子也懂得大局与取舍了。 “那好,东海那边就交给你了,每年回来一趟述职,你多辛苦些。” 这样的辛苦在以前看那是实实在在的辛苦,可要是回来看媳妇外甥就不一样了,压榨者非常懂得如何让劳动者心甘情愿的辛苦,并且还要对他感激涕零,文子欺重重的哼了一声,嘴角却止不住上扬。 事情一样一样解决,万幸都是皆大欢喜的结局,这日喝酒到深夜,叶长安跟扶摇帮的兄弟把酒言欢,感慨相遇不易,珍惜离别情重,等到再次重逢的时候,大家又会是另外一番模样,铭记眼前期望未来,这是人生最好的状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3唯珍惜 去往东海的文子欺跟周行一行离开后,接下来就是徐方跟孔小刀的洛阳行,赶在离开之前,孔小刀得先与杨家娘子成亲,好让小两口一块去洛阳城。 喜事是在将军府办的,去杨府接新妇的阵仗颇为热闹,作为孔小刀的亲人,叶长安一并吕二块蔡崇嘉都去了,几位可是大周朝眼下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加起来的分量更是体面。 大概不到今日,大家还不曾想过这其中的深意,他们只是几个侥幸死里逃生的庶民少年,生命本如同蝼蚁一般无足轻重,能成今日之势是何等不易。 故而直到孔小刀拉住新妇的那一刻,他们才感受到了某种圆满,是一种只有他们才能体会到的,历尽艰辛后的圆满。 这场面差点给叶长安看哭了,孔小刀走到今天,经历过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坎坷的成长之路,似乎尤能代表他们的一路艰辛,有那么一刻,她是想与大家抱头痛哭的,不过这场面可能太丢人,她到底给压在了心里。 杨老夫人亲自送新妇出门,拉着叶长安说了好一会话,这期间秦阿勉趁着他娘没注意,干了件十分缺德的事,他一头钻进了新妇的轿子里,把人家给吓了一跳。 新妇紧张的不敢说话,秦阿勉就好奇的盯着人家瞧,他只记得他娘说他以后说不上媳妇,就好奇体验一下娶媳妇是什么感觉。 “舅娘你怎么不出去玩那,在这里多无聊啊,阿勉带你出去骑大马好不?” 人家能跟他出去就见鬼了,新妇紧张的直拧帕子,小声跟他说,“阿勉乖,这里不能来,你出去玩行吗?” “可是阿勉累了,我想坐轿子。” 也不管人家同意不同意,直接坐到了新妇旁边,还讲究的拽过人家裙子盖在身上,竟是真的要睡一觉的意思。 新妇满脸黑线,又不好大叫,只能任由这个没眼色的小家伙在旁边睡下,忐忑的等待着夫君揭开轿帘时,有可能被吓晕过去的场面。 到了吉时出发的时候,叶长安还跟杨老夫人说的难舍难分,于是就没注意到混小子去哪,只当他被崇嘉他们领回家了,于是理所当然的,孔小刀揭开矫帘的时候,见到了娶一赠一的惊悚场面。 幸亏孔小刀与杨家姑娘之前认识,若是换做盲嫁,新妇领个娃娃来进门,夫家不得吓吐血才怪。 孔小刀吓出了一身冷汗,等看明白了才认出来附赠的那位正是自己大外甥,他不知道此时该先背新妇出去还是先把他抱出去,或者干脆把他留在轿子里睡觉,这会儿外头全是看热闹的,让大家看笑话不是。 于是他决定先背新妇出去,岂料新妇一动,秦阿勉就醒了,他眯瞪着眼,本能的跟在两人后头出去,小尾巴似的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进门,不知道的还当是一家三口。 更有贺然那个捣蛋鬼替他宣传,嚷嚷着,“阿勉娶媳妇了,阿勉娶媳妇了!” 大家哄堂大笑,知道这位是秦将军家的小郎君,并没有嘲笑的意思,单纯觉得好玩,众人见已经如此,索性由着秦阿勉跟着,连阿然也去凑热闹,徐应桐还给他俩手里塞了大红花,座前童子似的搞笑。 叶长安听闻自家儿子的壮举,笑的直不起腰来,她去新房里的时候,两个小崽子正安然坐在新床上吃花生,她打趣小两口,“俩大胖小子给你俩添喜,多好啊。” 孔小刀说道:“现在看着是挺喜庆,刚揭开矫帘的时候,我差点没吓晕过去,我这大外甥会捣蛋,比他娘有过之无不及。” “你这是夸我吗,我就虚心接受了。”叶长安拍他肩膀,“娶了媳妇我就放心了,往后好好过日子。” 孔小刀挠挠头,“你跟秦将军也好好的,我们会常回来的。” 今日来的人不少,朝中同僚来的尤为多,还有即将一起离开的徐方一家,皆来与他道喜,人群中,叶长安对上了一个人视线,是不打算跟他们一起离开的隋衍。 隋衍向她走来,在合适的距离站定,冲她笑笑,“这下你放心了,小刀很不错的。” “本来是放心了,看见你又不放心了,你倒是什么时候也办一办人生大事,可就剩你了。” 隋衍含着笑移开眼睛,“年纪轻轻的这样啰嗦,又不是非得娶媳妇才能过日子。” 叶长安知道他脾气跟一般人不一样,倒也不拿这些来约束他,只道:“那也就罢了,怎么不跟徐家主去洛阳城的,多好的机会。” “我更想在募兵署练兵,子欺跟小刀他们都走了,总能轮上我了吧。”隋衍玩笑道。 那就是他对洛阳城的成见还在,叶长安失笑,“当然轮得上你,请都请不来的,你能来很好,顺道把我的人一块训了,我就省心了。” “那你得让募兵署给我双倍俸禄,不然不干。” “呦呵,隋小将现在也不傻了,给,必须给,这事我就做主了。” 两人不约而同笑起来,隋衍如今能从她脸上看见实实在在的笑容与满足,这就足够了,他固执的想要留在她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在期待什么,而是偶尔简单的帮助与守护于他而言就是一种满足。 他对人生原就没什么期待的,能如此已经很好了。 夜里她又喝了不少,跟小刀跟隋衍,一边聊一边喝,喝着喝着就多了,不过大喜的日子喝多了也开心,聊的更开心,而对于不能喝酒格外清醒的秦将军而言,就只能默默看着听着,直到某人喝多了,他才出面把她拎回房间。 叶长安歪在他肩头上,对着他下巴上的胡茬说道:“秦将军对不起啊,又把你冷落了,下次我保证不喝酒馋你了。” 类似这种我明日一定少吃的无意义保证,说来就跟谈论天气一样随便,秦未哼了一声,“我记得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上次?上哪次啊?”叶长安居然还想了想,然后赖账的挥挥手,“不记得了,那就从这次开始吧。” 秦未嘴角一抽,他对她总是服气的,“隋衍不去洛阳了?” “是啊,他总是这样古怪,怕是不喜欢洛阳城吧,不去就不去吧,正好他自己愿意去募兵署练兵,是个好帮手来着。” 是就想留在长安城吧,秦未心里微微冒了一丝酸水,男人与男人之间总会有某种默契,尤其是在惦记着一个姑娘的时候。虽然隋小将的守护颇为真诚并且没有侵犯性,可对秦未而言就是一种不言而喻的挑衅,更是一个如影随形的不安因素,如果真的心如止水,更应该离开才是。 “秦将军怎么不说话了。”叶长安戳戳他紧绷的下巴,“隋小将让你紧张了么,我跟他就是兄弟,要什么早什么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秦未抽着眉头,扶着她直接去了浴堂,然后很自然的给她脱外衣,“这不是紧张,这是本能的戒心,以后每天都离你这么近,还不让我酸一酸吗。” 叶长安笑将出来,秦将军冒酸水都这么可爱,她踮起脚挂在他脖子上,强行制止了他自发助人为乐的动作,“秦将军难道不是为了跟我进来才这样的?” 秦未被她一身的酒气顶的脑门直跳,“我要想进来还用得着理由,站直了,先把衣裳脱了,你现在这个不能自理的样子,我不进来你打算在这里睡一宿么。” 叶长安嘿嘿笑,故意伸直胳膊任君采撷,她倒要看看秦将军的脸皮够脱到第几层的。 事实证明,她一直都低估了某人的脸皮,秦将军竟是眼皮子都不眨的一下扒了好几层,到最后是她自己不好意思,单方面的喊停。 “秦将军你现在是自暴自弃了啊,这脸皮又让我刮目相看,别勾引我了,我自己洗。” 到底是谁勾引谁,秦未本来对着一个酒鬼毫无邪念,让她这么一说,没点什么邪念倒是不正常了。 “我勾引你,你打算怎么着。”秦未抱臂站在一旁看着她,看的她身上仅剩的那点布料都要自动脱落了。 “还能怎么着,一块洗呗,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经不起秦将军勾引。”叶长安上前拉着他的手,十分坦然的接受了他的勾引。 秦未一把将她拽到身前,紧紧锁住她的腰,俯首吻上她酒气袭人的嘴,这种过了头的酒气,闻起来上头,吃起来却意外的舒适,清香的酒气,掺了蜜似的微醺,极大的弥补了他不能喝酒的遗憾。 他想着以后还是偶尔让她喝点酒的好。 夜色已深,屋外喜气未散,屋内酒香微醺,恼人的酒香渐渐酿造成甜蜜的化不开的缠绵,发酵成一坛陈年佳酿,这比任何酒都醉人。 一多个时辰后,秦未抱着她都从浴堂出来,两人脸上一片红润,拜运动所赐,眼下毫无睡意,于是一起歪在床上发呆。 叶长安躺在他腿上,仰面看他,“我喝酒通常都是因为高兴,你知道吗秦将军,今天我是真的高兴,替小刀高兴,替我们所有人高兴。” 秦未的手指在她脸上摩挲,他知道,他都能感觉到。 “小刀今日跟我说,他活下来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会有今天,他最感激的人是秦将军,因为没有你我们所有人都不能活下来,人只有好好活着才有希望,他谢谢你给了他这个希望,当然我也得这样说,谢谢你能回头救我,我当时的确没有可以活下来的念头,我是想同归于尽的。” “我得庆幸我回去了,不然丢了这样的傻媳妇多可惜。”秦未看着她,脸上是柔和的笑意。 “那时候秦将军简直光芒万丈啊。”叶长安想起当时他的样子感慨道,“我这个人很少肯定别人比我强的,尽管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一般人,但那种冲击依旧强烈,怎么样心里乐开花了吧?” 秦未心里的花没看见,脸上是开的挺灿烂。 “小刀今日想要给你磕头敬酒的,让我给拦下了,他说第一次看见秦将军动手的时候,就有给跪下的冲动,这可不容易的,他这个人心里最要强了。” 这种程度的夸赞,基本就等同奉若神明了,饶是秦将军镇定,脸上的笑意都蔓延到了耳根,“早知道你这样崇拜我的话” “话什么话。“她翻个白眼,就知道他要得意。 秦未笑起来,早知道如此的话,他肯定不会给隋衍一丁点的机会,哪怕现在看来,这些机会并不足以促成什么,所以占有欲面前,他也不是什么神明,甚至非常介意她跟隋衍以友人的心态喝酒聊人生。 “虽然知道你可能会很得意,但我不得不说,秦将军,那时候我可能比想象中还要垂涎你。”她没有沉溺于他越来越深的笑意,反而异常清醒坚定的说着,“人在幸福圆满的时候,总能有勇气想一些原先不敢想的事,也会常常担心圆满后的失去,今日我特别高兴的时候就在想,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以后又要走下坡路。” 秦未到手指流连在她的额头,静静地听着。 “不过现在我忽然想通了,哪怕有一天我退回到以前一无所有的时候,仍旧感激现在拥有的一切,因为拥有过所以不失望,这是对眼下一切的尊重。” 秦未的手指顿了顿,他想说他早就不失望了,从拥有她的那时候起,对以前乃至以后所失去的一切都不再失望,他在意的永远都是她的失去,他不想让她的圆满破碎,哪怕这破碎很可能是他造成的。 可他现在必须承认,他对此无能为力,如果将来注定让她失去些什么,他们能做的唯有珍惜眼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4入洛阳 分离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难熬,也许是因为她一直有秦将军跟阿勉陪着,所以不能体会到其他人的分离之苦,但日子确实是一刻也不停的从指缝间溜走,不曾因为谁放慢过脚步。 东海水军经过三年打磨,如今很具有一定规模,从文子欺一年又一年的描述中看,发展速度跟质量都很令人惊喜,万幸这一切没有辜负他为此作出的牺牲。相对应的,南朝兵力亦在同步强大,当然所谓的发展跟强大,皆是站在各自的立场上,没有真正的较量过,谁也不能客观的衡量,唯一的衡量方式就是对战,这场对战或早或晚,迟早都会到来。 除了军事上的壮大,大周朝内务在蔡崇嘉跟秦将军的努力下同样令人欣喜,只看长安城的变化就能体会一二,现如今的长安城丝毫不比以前的洛阳城逊色,那曾经因为浩劫而带来的死气通通消散,呈现出了它应有的朝气。 再反观如今的洛阳城,经历过迷茫的繁华与摧毁性的战争后,呈现出来的是另一种别样的安宁,叶长安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感受到的不再是虚无与浮沉,而是平静踏实,甚至还有新奇。 “阿娘你瞧,那是什么!” 秦阿勉自从来了洛阳城,所见所感都是这副德行,所谓的新奇,大概都是从他这里得来的,洛阳城跟长安城到底不一样,他乍见新奇玩意,如此并不奇怪,通过他的眼,叶长安倒是体会到了别样乐趣。 一并来的还有宋祺贺然,陌遥也在,他们来洛阳城本意是为了接从东海归来的文子欺,顺道也来探亲访友,没想到倒是成就了一次难得的闲游,娃娃们玩的开心,大人们意外的舒心,早知道该把秦将军带出来的。 “秦阿勉!”叶长安喊着扎进人群里的小崽子,“你再多跑一步咱就回去。” 秦阿勉长过五岁,从她娘那里继承来的无法无天状彻底暴露,甚至有过之无不及,三个娃娃,论个头数不上他,论块头也数不上他,但是带头造反的永远是他,他一个小豆丁跑在前,身后永远跟着两个衷心的狗腿子。 不过秦阿勉的无法无天并非没有终结者,一个是秦将军,另一个是老师陌遥,至于他娘叶长安,属于分情况给面子的,因为他知道她娘什么时候不能惹,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适当的惹一惹,更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气死她不偿命。 比如眼下,秦阿勉知道他娘不是跟他开玩笑,因为洛阳城不是他的地盘,很容易迷路,丢了他事小,不能连累阿然阿祺,但同样不会过分约束他们,毕竟她自己也很高兴,所以只要在她允许的范围内都是没问题的。 故而秦阿勉不再撒欢儿四处跑,但好奇的眼珠子却没停下,见了什么都想凑过去瞧。 “勉,勉,你看那个糖人怎么是那样的啊,长安城里没有这样的呢!”贺然凑过来拉着他的手,央求道,“勉,好阿勉,我想要!” 秦阿勉扭开他的肉爪,“不是说过拉拉扯扯的很丢人嘛,你想要什么说就是。” “嘿嘿,我给忘了。”贺然被甩了爪子,仍旧腆着脸,“我身上的银钱都买吃的了,你先给我买,我回去让我阿娘给你。” 秦阿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又偷着吃,瞧瞧你身上的肉。” 他嘴上嫌弃,手已经去摸钱袋了,不过很糟糕,他身上的钱好像也不够,正想着如何对付的时候,宋祺已经举着小糖人过来了,一人一只,还不重样。 “哇!阿祺哥哥你最好了!”贺然高兴的不得了,全然把央求阿勉的事给忘了。 秦阿勉愣了愣,迎上了宋祺温润的笑脸,阿祺哥哥从来都是这样默默的护着他们,可阿勉知道他留着银钱是要买书本笔墨的,虽然他们几个都不会缺这点银钱,可阿祺从来不会像他俩这样乱买,对自己是近乎苛刻的克制。 只是阿勉什么也没说,只冲着他咧嘴,“阿祺哥哥,阿勉都长大了,哪里像阿然这个幼稚鬼似的稀罕这个,以后不用捎带我,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你送我的。” 宋祺笑他,“你不过就比阿然大两个月,能大到哪去,喜欢就买,没关系的。” “嘿嘿,谢谢阿祺哥哥。” 秦阿勉转眼就进了一家文墨铺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买了三套笔墨加临帖本子,他先递给阿祺一套,又给阿然一套,不过贺然只瞥了一眼,顿时没有兴趣,“阿勉那,你这不是糟践东西吗,明知道给我也白给,还不如给我买俩包子,我的那份就给阿祺哥哥好了。” 于是秦阿勉很自然的又把阿然的一份塞给宋祺,“阿祺哥哥你受累,就替他用了吧,阿然收了你的糖人,心里指定感激着,这样他也舒服点。” “对啊对啊阿祺哥哥,就是阿勉说的那样。”贺然没心没肺的舔着糖人,反正秦阿勉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从来懒得想。 只有宋祺知道,他手上的两套帖子并不一样,也就是说阿勉是故意借阿然的手送他两套的,宋祺对着秦阿勉笑笑,就像阿勉不会拒绝他的好意一样,他同样会很愉快的接受阿勉的馈赠跟好意,因为他知道这不是怜悯或是客套,这是最自然不过的真挚,他一直都知道。 后面跟着的叶长安跟陌遥,把几个小崽子的举动都瞧在眼里,陌遥舒心的笑了,“阿祺能这样长大,我十分庆幸当初的决定,阿勉这孩子我没有看错,他真的很好,聪明,有人情味,并且最有决断。” 排除秦阿勉调皮捣蛋的成分来看,确然是个好孩子,只可惜他作妖的时候比较多,这点优点渺小到常常让人怀疑它们并不存在,而且叶长安更好奇的是,他到底是怎么跟人家赊账的。 “那是因为他在你面前表现的老实,一般人还真瞧不出他有什么优点。” 不过有一点是显而易见不用怀疑的,秦阿勉长的越来越有人样了,并且有向妖孽方向发展的趋势,全拜那双凤眼所赐,形同他娘,神态却完全不一样,所以整体看来,基本已经从本质上脱离了他爹娘任何一个人的模子,朝着让人提心吊胆的方向脱缰而去。 陌遥道:“阿勉跟我老实,是出自对老师的尊敬,却不是惧怕,这恰恰证明他是有分寸的,而阿祺对我,有某种意义上的依赖跟小心翼翼,至于阿然,那就真的是有惧怕的成分。” 对于秦阿勉有分寸这事,叶长安持保留意见,因为她觉得陌遥说的秦阿勉可能不是她儿子。 秦阿勉对她娘大概有心里感应,呲牙看了她一眼,然后哒哒哒跑到跟前,举着小糖人给她看,“阿娘你看,是阿祺哥哥给我的,我好喜欢。” 叶长安嘴角一抽,这是在她发作他赊账之前,先把理由摆给她看,你看这是阿祺好心送我的,我不好意思白收,所以才出此下策,阿娘你不要怪我啊。 她只想抽他,这都是什么毛病,你娘我脸皮这么厚,都没好意思干过赊账的事,先打脸充胖子再找人擦屁股,这是纨绔干的虚荣勾当,现在赊几本帖子,往后赊什么谁料得到。 “你先跟我说说,帖子是怎么买的。” 叶长安尽量压制火气,不想伤了他的自尊,诚然这孩子聪明有情意,但不能充当出格的理由。 秦阿勉的好处并不是在于他会耍小聪明,而是懂得分辨别人的情绪,他听出来他娘语气里的严肃,然后知道自己做的并不被她认同,尽管他自己并不以为自己的本意有错。 “阿娘,我只是告诉店家明日会送银钱来,请他们相信我,我没有说我的名字,也没有说小刀舅舅,阿娘,我下月的零嘴钱不要了行吗?” 让叶长安欣慰的是,他没有自报家门以势压人,只是让她不能理解的是,赊账原来这样容易吗? “你就跟人说赊账,人家居然同意了?” 秦阿勉用他那看起来并不具备真诚气质的眼神真诚地看着她,点点小脑袋,“是这样啊。” 秦阿勉说这话的时候,外眼角不自觉的上扬,一下就能勾进人心里去,除了好看之外,天然有种让人折服与信任的气质,尽管他还只是个五岁多的小崽子。 叶长安好像明白了店家赊账的理由,这怎么看都不是个骗钱骗东西的娃娃,穿的又得体,三套帖子说来值不了多少钱,没道理为了这点东西得罪一个大户人家。 说白了就是卖脸,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条件卖的。 叶长安心累的很,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发愁,“以后可以先跟阿娘说,尽量不要让别人感到困扰,知道吗?” 秦阿勉笑着点头,“我知道了阿娘。” 叶长安转而去铺子里给他擦屁股,秦阿勉低下头,小心翼翼的抬着眼角看陌遥,“陌遥姑姑,我阿娘一定生我气了,我是做错了吗?” 陌遥蹲下来揉揉他的脑袋,“我问你阿勉,如果人家不给你帖子又如何?” 秦阿勉犹豫了一下,“我,我没想过,我觉得我可以。” 陌遥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他是太自信还是把人想的都充满了善意,“阿勉,你的出发点没有错,把所有人都往正面想是你对这个世道的善意,但你得知道,别人并没有必须相信你的义务,也就是说你在解决一个问题的时候,不能把这种念头当作本能的首选,或者人家会因为你的身份,因为你的穿着打扮而相信你,但你不能把这些当成理所应当。” 陌遥不确定这些话他能明白多少,但却知道他不会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继续,大概她比他娘乐观些,认为阿勉的天赋跟本性优于多数人,而且他非常善于利用自己本身所具有的天赋跟优势,天生的通透性跟自我判断的意识是阿祺跟阿然不具有的,也不是后天可以轻易弥补的。 “陌遥姑姑,阿勉好像懂了。”秦阿勉笑嘻嘻的舔着糖人,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纠结。 陌遥凑到他身边小声道:“我替阿祺谢谢你,我很庆幸他能有你这个朋友。” “阿祺哥哥有陌遥姑姑,我也很替他庆幸呀。” 陌遥一怔,赞赏地笑了。 因为几个小崽子分外开心,他们在街上转了好半天,这才大包小包的去了孔府,孔小刀如今身为中郎将,自然没有闲工夫在家待客,就只有他媳妇在,小两口去年才添了个娘子,因为年纪小,还没有带回过长安城,所以叶长安此来也为了看看小娃娃。 小刀媳妇抱着小娘子出来接他们,惊喜挂在脸上,“阿秭,陌遥娘子,你们来怎么没有提前知会一声,好让人去接你们的。” 叶长安笑说:“提前说了不就没了惊喜嘛,再说都认得家门,哪里用得着接。” 她稀罕的过来抱着小娘子,看了又看,“哎呀这娃娃生的好看,真软。” 她抱着小娘子的时候,另外三个小崽子围成圈眼巴巴瞧着,将军府里的人对小娘子都充满了期待,因为非常稀缺,除了阿玥前年添了一个小娘子外,家里都是郎君,除了眼前这仨,徐应桐年头又添了俩大胖小子,生的都快绝望了。 “长安姑姑让我看看!”贺然最激动,估计是他没少听徐应桐念叨生娘子的事,潜意识里觉得小娘子是家里的宝贝,所以格外热衷。 “你们仨都站着别动,只准看不准碰知道吗?”叶长安生怕他们把小姑娘给吓着,小心翼翼的抱给他们看。 三个崽子六只眼,全都睁大了盯着孔小娘子,异口同声道:“哇!妹妹真好看!” 叶长安脸一黑,三个小色鬼无疑,见了蔡小娘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小刀媳妇噗嗤一笑,“阿秭这样喜欢,再生一个便是,有几个兄长照料多好。” 不等叶长安说话,秦阿勉摇摇头,“我阿爹说了,阿娘生我太辛苦,所以不打算给我添妹妹了。” 大家不约而同笑看叶长安,叶长安被看的不好意思,只好笑着装傻,其实这事她跟秦将军没有明确交流过,偶尔说不生也不过是玩笑话,但这话在这时候从阿勉嘴里说出来,格外让她动容。 她的秦将军啊,想的永远都是她,她再次后悔没有把他带来,因为此时此刻,她无比想见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5解心结 秦将军一人守空房的滋味也不好受,以为她不会在洛阳城耽搁太久,很快就见着了,可他实在高估了自己耐心,没有他们娘俩在跟前聒噪,他居然有些魂不守舍,又回到了彻夜不能眠的日子,别提多糟心了。 之所以没跟她去,是因为有更糟心的事等他处理,比如眼下,他正在宫里面对着一个处在叛逆跟迷茫期的小皇帝,跟他交流如何正确面对异性的问题。 前两年小皇帝拒绝谈论娶媳妇的一切事宜,大家都盼着过两年会有所好转,毕竟小皇帝眼下已经到了绝对该成熟没有任何理由逃避婚事的年纪。秦未没有停止关注他在这方面的动向,并且一直都在适当的进行干预,只是收效甚微。 但不管如何,宫里的侍女正在逐渐排上用场,小皇帝跟前渐渐有了她们的身影,有经验的老嬷嬷也在宫中,尽管小皇帝对她们依旧毫不关注,却是多少有了起色。 然而就在不久以前,小皇帝在盛怒之下下令驱逐了宫中所有的侍女,幸得秦未给及时拦了下来,暂时没有造成大范围的影响跟传言,可小皇帝还是没有妥协之意,固执己见。 此事的起因是这样的,小皇帝到了立后年纪,有适龄娘子的人家或多或少都在打着主意,这其中尤以李家最为心急,李家这几年在朝中的发展没有达到原有的预期,明显开始心急,十分急于通过一场联姻来巩固地位。 李家子女众多,光适龄的娘子就有两三个,其中有一位长房嫡出的娘子名唤李佳柔,生的最为出色,是以李家将她作为最有可能进宫的姑娘来培养,可再出色的姑娘也禁不住时间的推移,小皇帝一直没有选后的意思,再拖下去可就耽搁了。 于是李家就动了蠢念头,之前会故意在小皇帝私下去将军府的时候,安排李佳柔去蔡夫人处闲坐,一来二去的倒也在小皇帝跟前混了个脸熟,无奈小皇帝天生缺根筋,纵使李娘子生的绝色,在他眼里跟其他娘子也没什么区别。 既然偶遇不成,李家就想了更直接有效的法子,昨日恰逢小皇帝过寿,宫中设宴,各家夫人娘子都在,李娘子盛装而来,目的明确的想要进一步引起小皇帝的注意,席间刻意多饮了几杯,装作醉酒不认路,误闯进了陛下寝宫。 正常见到寝宫里忽然冒出来个醉态美人,不说全部,但至少多数皇帝都会无条件享用,更别说小皇帝正是冲动旺盛的年纪,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名份,如何都不会委屈了姑娘就是。 而咱们小皇帝有且仅有的反应就是惊怒,好像床上的不是什么美人,而是入室偷窃的贼,他的反应是本能的,震惊,愤怒,甚至还有少许恐慌,是领地被异类误闯,有可能对他造成伤害的的恐慌。 最终那李家姑娘十分狼狈的被赶了出来,她当然不是真的醉不醒人事,她能感受到小皇帝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厌恶,这一切都对她造成了深深的侮辱,她根本不是什么妖媚惑主的女子,她只是照着家里的安排这样做。 于是李娘子回家就闹着要出家,这种侮辱对她无疑是致命的,不过李家不会肯罢了,就这样给压了下来。 而小皇帝却因此精神失控,他把以前可以进入他寝宫的人都撵了出去,连吕二口都挨了一顿臭骂,如今正跪在太阳底下受罚。 吕二口挨骂挨罚并不冤枉,至少秦未对此心知肚明,小皇帝的寝宫平日没什么人,却也并非谁想进就能进,固然宴会的时候大家都忙的不可开交,但寝宫进了人,吕二口一定有数。 也就是说他或多或少都有将计就计促成此事的意思,当然这也是为小皇帝操心所致,说不定就因此成了那,谁家的姑娘并不重要,名份还不是随便给一个就得,只要小皇帝在男女之事上迈出一步,那就是谢天谢地。 万万没想到彻底因此刺激了小皇帝,差点把自己的前途搭进去。 “秦将军,不管怎么说,我是真生他的气了,是我平日太惯着他,这种事居然也敢擅作主张,您别怪我处罚他,也别替他求情,他必须得教训。” 小皇帝气性未消,对着秦未都失了往日刻意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镇定成熟,看来此事对他影响很大。 秦未没当回事,笑了笑,“他该罚,让他跪着就是。” 或许是秦将军轻描淡写的态度,让小皇帝心里的压力稍减,毕竟秦将军有足够的理由对他失望,他自己知道事情处理的不成熟,有愧于秦将军的栽培跟看重。 小皇帝烦躁的掐着手指,发脾气不足以排解他埋藏心底的心事,此时此刻他非常想找个信任的人说说心里话,吕二口那个混帐东西显然是无法理解他了,几经斟酌,他决定对秦将军吐露心里的烦闷,“秦将军,您一定对我失望了吧,您,您是不是也认为我是不正常的。” 小皇帝不怎么敢正眼看他,心里想的全都是,完了完了,秦将军一定嫌弃他了,他为什么要开口那! 秦未打进门起,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责怪或者失望的态度,尽量表现的如同上门倾听的朋友,不给他压力,只有他主动问的时候才会说话。 “陛下能否容我先问一个问题,您觉得李家娘子生的如何?” 小皇帝一愣,他好像从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谨慎的想了想才说,“挺,挺好的。” “是什么程度的好呢?比如跟蔡夫人比,或者其他娘子比。” “蔡夫人。”小皇帝其实没怎么正眼瞧过崇嘉的媳妇,但人对容貌好看的程度还是有认知的,“蔡夫人她,是属于贤淑的姑娘,虽然没有李家娘子生的好,也是很好的。” 那就证明他看人的基本能力没有问题,会分辨一个女子的优点与可贵之处,那就不是全无感知。 秦未又道:“其实陛下您心里有数吧,李家娘子是受家里安排才行此下策的,固然李家人做的不对,李娘子是无辜的,一个姑娘受这样的打击,以后的生活可能会被影响。” “我,我知道。”小皇帝低下头,“我当时是真的生气了,没有考虑那么多,我会补偿她的,可是秦将军,我真的没有跟她如何的念头,也没有跟任何一个姑娘如何的念头,我想,我大概是不喜欢姑娘的,诚然后宫女子并不尽是因为喜欢才娶,却,却并非我所愿。” “那陛下您喜欢男子吗?”秦未紧接着反问他。 “您说的是男宠吗,我更加不喜欢的,非常的,不喜欢。” 秦未了然的笑笑,不用问,一切都是长公主对他的影响,同情理解,但又没什么行之有效的法子,他心里深入的想了想这个问题,决定今日跟他好好聊聊,反正媳妇不在家,他没有任何惦念,甚至不那么想回家,索性打发点时间。 “陛下,首先我告诉您,这不能视作不正常,应该说是不那么愉快的成长环境对您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致使您现在不能摆脱那一切带来的桎梏,严格来讲这不能怪您。” 这样的定义让小皇帝稍稍松了口气,能让他相对轻松的听接下来要说的话,但提起长公主,他的心里不可避免的涌上了恨意与惧怕,秦未都看在眼里。 “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长公主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您也成了大周朝的主,没有谁可以轻易支配你的意愿,只要您愿意,谁也没有权力阻止,当然这要在一定的合理范围。”秦未顿了顿,“我想说的是,就算没有人能干预您的意愿,您也不可固步自封,您得尝试着走出来,要摆脱那一切的影响。” 小皇帝抬起头来看着他,手指紧紧掐着手心,他在跟自己挣扎,秦将军的话他都能理解,甚至有可能自己也想过,可要摆脱桎梏如何容易,从来都不容易的。 “秦将军。”他的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了颤抖,“我摆脱不了,您失望也罢,我真的有努力过,您知道我有多讨厌那些侍女吗,我每次见了都想把她们关起来,想让她们尝尝没有自由的滋味,有权利压着,哪里都不许去,吃什么做什么都要受人安排,看犯人似的无时无刻都被监视,还要对一切感恩戴德。” “其实我一度已经认命了,认为这就是我一辈子要过的生活,可眼下不是了,我成了名义上能主宰他们的人,曾经的不甘与反抗在加倍反噬,我越来越觉得不公平,即使她现在正遭受着同样的折磨,可不能抵消我心里的不甘,若非二胖子之宪他们,我见了女子,尤其漂亮的女子,本能的就会厌烦,现在真的好很多,但在世人眼中,依旧是不正常的。” 小皇帝从未跟人吐露过心底埋藏的不堪,跟二胖子也没有,因为他知道二胖子都知道,却不能从根本上帮他,所以说不说都没分别,而今日一番发泄,他觉得轻松了好多,仿佛困扰多年的脓疮被一刀划破,那些丑陋的恶臭的东西流出体内,还没有药到病除,但可以得到极大的轻松。 并且,秦将军没有嫌弃他,他一直都认真的听着,他能感觉到他的体谅,他因此得到了安抚。 秦未等他渐渐平息才开口,“陛下,人生来就是要历劫的,你当时没有被打倒,就证明这些不算什么,经历过的就是过去了,你得接受并且承认它们的存在,然后摆脱影响过以后的生活,如此而已。” 这些说来容易其实并不容易的话,此时投在小皇帝心里却泛起波澜,这难得通透的口吻,透露的是说话之人切身的感触,是人生顿悟后的平静,看吧,大家都在经历着不同的劫难,但走出去并没有想象中艰难。 小皇帝想到了近在眼前的吕二口,他遭受的屈辱是直击灵魂的,但他很坚韧的接受并且走了出来,依旧可以笑嘻嘻的活着,依旧对人生感到满足,他比自己强太多了。 更不提秦将军,叶将军,蔡崇嘉,他们经历的远远比自己多太多,他们都能走出来并且好好活着,或者他也是可以的。 “我明白了秦将军。”小皇帝轻舒一口气,终于露出来笑意,“我会尽量尝试,您别对我失望,我会尽力的。” “二胖子,还不给孤滚进来!”当着秦将军的面,小皇帝结束了吕二口的酷刑。 吕二口一瘸一拐的滚进来,然后没皮没脸的笑,“谢陛下原谅,谢秦将军原谅,再不让我起来,我就想干脆一头撞死算了,太难受了,我这两膝盖哪里受得住我这一身的肉,我终于明白了减肥的重要性,我以后自觉自愿的少吃多干活,绝不辜负陛下跟秦将军还有我们老大的厚望。” 小皇帝直接往他脸上扔了快镇纸过去,“你跪了一天就悟出了减肥的重要性,我就白让你起来了!” 吕二口往旁边躲了躲,笑的让人想抽他,“不白起来,我不还得伺候陛下起居吗,您把人都撵了,屋里没人哪行。” 吕二口这脸皮都能砌城墙了。 “得了别卖机灵了,让他们都回来吧,反正这里头就只有你的事,别人都是倒霉催的。”小皇帝嗤笑他,“明日替孤传旨,封李家佳柔为后,则吉日行大典。” 吕二口长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秦将军,他想问秦将军是给小皇帝吃什么药了,药效居然这么吓人,他他他他居然就这么封了李家娘子为后! 秦未但笑不语,这是小皇帝逼着自己迈出的第一步,不论将来成效如何,总算是有了开端,他知道不容易,可身为帝王有哪一样是容易的,这紧紧只是与自己的争斗罢了。 封了李家娘子为后,接下来就该轮着处理李家了,少不得还得他来助一把,小皇帝今后要做的,远比娶一个媳妇要难多了,可他能做到什么程度,秦未仍旧捏着一把汗。 “秦将军,天儿都黑了,要不就在宫里凑合两口?”吕二口狗腿的过来嘘寒问暖,“反正我们老大不在家,您回去怪无聊的。”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秦未斜睨他一眼,“你少用些心眼,好好陪着陛下就是,我最近不吃晚食,减肥。” 吕二口脸一垮,想到自己刚才放出来的豪言壮语,他这身上的肉就跟刀割似的难受,好好地说什么减肥啊,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秦未告退出来,对着夜色叹口气,他最近一日只吃一顿解决温饱,因为一个人吃饭无聊,他懒的吃,她再不回来,可能真的要瘦了,要不要连夜去洛阳把她拎回来那,秦未如此想着。 随即摇摇头,往家走去,罢了,难得她出门散散心,反正今夜过后,离她回来又近了一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6思念深 纵然洛阳城风光无限,叶长安心里期盼的还是能尽早回家见一见秦将军,日夜相对数年,从没料想过分开后居然是这样的滋味。 这不像最开始的时候,分别之前是难以形容的不舍,又很快会接受这样的分别,只想着迟早会见,两个朝夕相伴彼此坚定的人本不该再有这样强烈的失控心理,分开的时候似乎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可后面的日子就像后劲很强的酒,越来越浓烈的思念无时无刻都会涌入四肢百骸,侵蚀清醒的思潮。 看到洛阳城的某一处变化,她会想秦将军没看到好可惜,发现秦阿勉成长的小细节,她会急于想跟秦将军分享,每天都在后悔为什么没把秦将军带来,秦将军可能就是她再也戒不掉的酒,一日不饮,生活了无趣。 于是,她决定等文子欺到洛阳后马上离开。 文子欺是在三日后到达的,他近来在淮水督造造船,东海不过是练兵之地,最终的战场还将在淮水,主力兵渐次从东海迁移至淮水,布兵,造船,精化武器,一切都在为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争做准备。 这日一大早,叶长安跟陌遥领着仨小崽子去城外接他,回来的人只有他一个,路也都是熟的不能再熟,且他事先不知道他们会在洛阳等他,如此阵仗的迎接,纯属热情暴击,估计得把文子欺下一跳。 一骑绝尘远远而来,正是小一年没见面的文子欺,这家伙稳定的维持着一年比一年黑,一年比一年精壮的节奏,洛阳公子的气质在他身上一去不复返,每每乍见,叶长安总会产生错觉,这是当年初见的文公子吗,她一直坚信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纨绔是无法抹去的,即便他的本质远没有如此无可救药,可一个人怎么会脱胎换骨的这样彻底呢。 “花花!” “舅舅!” 小崽子们一起喊他,秦阿勉更是一蹦三尺高,猴子似的扑到文子欺身上,挂人家身上不肯下来。 文子欺晕头晕脑的从马上下来,还没闹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是怎么回事,就被秦阿勉扑了一脸,小崽子说轻不轻,好险没闪了老腰。 “叫叔父!再叫花花我揍你。”文子欺嘴上抱怨着,到底是高兴,抱着大侄子不肯撒手,眼睛很自然的先看向陌遥,对视一眼再散开,好似火花对撞,砰的一下在心里炸开。 “花花叔父,阿勉想你了!”秦阿勉在他满是尘嚣的黑脸上吧唧一口,圈着他的脖子笑,“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去水上玩啊?” 文子欺摸摸他的小脑袋,脸上的宠溺从来都比人家亲爹要浮夸的多,“你长过我腰了嘛,还没我腿长那,再过两年带你去,还得先练好功夫才行。” “功夫阿然练啊,个子阿祺有啊,我们一起去不就行啦。”秦阿勉煞有介事的说道,仿佛人家的优点都是挂在他身上的。 文子欺喷笑,“瞧瞧这脸皮,瞧瞧这逻辑,多有我当年的风范。” 宋祺笑着看他们,他羡慕秦勉可以无所顾忌的跟所有人亲近,这羡慕里就只是欢喜,他喜欢看他们这样。 叶长安嗤笑,“胡说八道,我儿子跟你像个屁,你以前的风范充其量就是个纨绔,还是最欠的那种。” 文子欺哼了一声,给大侄子洗脑,“看吧,你娘就是嫉妒咱爷俩亲近,她以前才比谁都欠,到现在还欠着我一顿打那。” 谁知秦阿勉不在意的摆摆小手,“我阿娘欠的打多了去了,我替她还就是,花花我偷偷跟你讲啊,年前我爬树赢了隋衍舅舅,就替我阿娘还了一次,不过隋衍舅舅说欠的还多,以后我肩上的担子可重了。” 秦阿勉居然还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好像替自家不省心的闺女操心的样子。 文子欺哈哈大笑,叶长安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的盯着秦阿勉,“阿勉你下来,描述一下爬树的过程。” 隋衍这个不要脸的,净教他爬墙上树的勾当,然后每次都以教他习武为借口,秦阿勉本来就躁动,别看他在家里的时候装的挺好,一离开她的视线,整个就是长安城一霸,哪哪都有他的劣迹。 秦阿勉捂着嘴,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他年前因为爬树划破了衣裳,回家谎称是练功摔的,当然这样的弥天大谎不只一桩,并且一多半都是隋衍教的,而秦阿勉本人其实并不怕说实话,只是不想把隋衍扯进来。 不过他也不下来找揍,死皮赖脸的挂在文子欺身上,跟他娘呲牙咧嘴,“阿娘,爬树还不就是那样,反正我替你赢了一回,你可以安心啦,以后阿勉都会帮你还的。” 叶长安:“” 她真得庆幸自己生了个深明大义懂得替母还债的好儿子。 文子欺一手抱着秦阿勉,一手牵着宋祺,悄悄跟到陌遥身边,贱兮兮的凑过去,“辛苦你了阿遥,想我了么?” 陌遥失笑别开脸,脸上的笑意已经给了他最好的答案,要不是因为两个小崽子在,她更想上去抱抱他,因为她非常想他。 秦阿勉闻言迅速捂上脸,替人家害羞起来,“阿勉没听见。” 陌遥的脸刷的就红了,惹得文子欺哈哈笑,“阿勉偷偷跟我说说,陌遥姑姑都怎么想我的。” 气的陌遥拧了他一把,“孩子面前要点脸啊你。” “陌遥姑姑今天一直在笑啊,给我们上课的时候,也会偷偷对着窗外笑,阿勉都看见了那,阿祺哥哥你有看见吗?” 人家宋祺从来都是专心念书,谁跟他似的东瞧西望,并且就是看见了也不会多想,没像他似的长了百八十个心眼。 原来不自觉的笑就是想念啊,宋祺想说他也会这样的,看他们每个人的时候都会笑。 文子欺追着陌遥的眼睛,偷摸凑过去亲了一口,“我也想你了。” 秦阿勉惯常见他爹娘这样不要脸,倒也见怪不怪,只是宋祺太单纯,不知所措的很,阿勉赶忙从文子欺身上下来,牵着宋祺就跑开了,然后文子欺顺理成章的过去牵着陌遥的手,相伴走在了一起。 三个小崽子在前头蹦蹦跳跳,叶长安跟在他们所有人后面,觉得一切都很美好。 傍晚在小刀家里设宴,徐方一家都来了,大家难得聚在一起,说笑的很热闹。 “老大你们明日就走?”孔小刀还很不舍,“怎么不多住两天的,好容易来一趟。” 他媳妇悄悄戳了他一下,“文将军怕是要回长安城述职的,两地总归不远,阿秭随时都可以来小住,下次可一定要带秦将军来看看才好。” 孔小刀让她一点播,暗笑自己糊涂了,“那是不能耽搁,明日一早我送你们出城。” 叶长安摸摸有些发热的脸,心说自己表现的有这样明显吗,原来不自觉的想念真的无法遮掩,是的,她的心早就飞回了长安城。 “你们有时间了也回去看看,杨老夫人一定惦记着小娃娃的。” “正打算着今年入秋回去的。”小刀媳妇说道,“请阿秭回去转告祖母,我一切安好,很想念他们。” 叶长安笑着应了,小刀这媳妇娶的得当,方方面面都替他想的周全,一切都比想象中要好,好吧,她又想起了秦将军,除了秦将军不在,一切都很圆满。 “小刀,想不想跟我去淮水混两年?”文子欺问说,“洛阳城发展的不错,你跟徐将军功不可没,眼下既然安稳了,你也该动一动了。” 孔小刀眼神一亮,很自然的先看了媳妇一眼,“我当然愿意,只怕我什么不懂,托大家后腿。” “年纪轻轻的,怕甚!”徐方笑道,“洛阳城眼下没什么好忙的,我一个人守着便罢,你还年轻,该继续闯闯。” 文子欺一击掌,“那还有甚可说的,就这么定了,我暂时会在长安城留一阵子,下次你就跟我一块去,放心,会经常让你回来看媳妇的。” “没关系的夫君,不用担心我。”小刀媳妇向他投去安心的眼神,“等娃娃再大些,我跟你去也没关系,还要劳烦文将军多多照应了。” 孔小刀有懂事的媳妇支持,不知道多么安心,他有满腹的抱负,不甘原地停留,他想要继续闯,想看看自己到底能走到多远。 喝酒间隙,他跟叶长安单独聊起来,“老大,我从没像现在这样踏实过,尽管我还是不想停下脚步,想追逐我最初选择的路,可我不再盲目,我的心有了记挂的地方,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有出处,这样真的很好,你能看到么。” “我又没瞎,当然看得见。”叶长安笑着锤他一下,“盼着你开窍长大不容易啊,我可是操碎了老母心的。” 孔小刀没有躲,挨打也舒心,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让老大费心了,我以前真的太不懂事,连二胖子都不如。” “可不是,二胖子都比你省心,现在知道也不晚,你的路还长那,急什么。” 孔小刀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对了老大,这块牌子,对不起,我早该给你的,我只是” 他不知道怎么表达好,其实很早他就意识到了这块牌子不简单,并不是他想的只是阿爹的遗物,高安对他的栽培泰半是因为它,可惜他后来才明白,白白走了那样多的弯路。 尽管他仍不知个中因由,却渐渐想到这牌子似乎跟叶长安有关,如果这东西会带来危险,是不是他拿着比较好。 叶长安笑了笑,“我知道,是怕我也叫人盯上吧,等到天下太平了才敢拿出来,没关系,你收着吧,如果真的重要,你以为你能存到现在吗?” 孔小刀彻底不明白了,“那” 叶长安没有跟他解释这一切的因由,因为真的已经不再重要,应该说从一开始它就不重要,因为青凤军已经不存在,青凤令就只是块无用的牌子,它的存在是彦娘在人心里留下的祸根,谁在意,谁就会成为被她驱使的奴隶,成为她诅咒的魂。 她现在才真正意识到彦娘的聪明所在,因为她可以看穿人心,尽管她并不认同她的手段,却能理解了。 “小刀,就把它当成你爹留下来的物件收着吧,相信我,这是它存于世的最重要的意义。” 叶长安舒了口气,再复杂的事最终都可以归结为一个单纯的理由,人生原本可以如此轻松,庸庸碌碌的干嘛呢,最终都逃不过要寻一个简单的人生意义。 一旦上升到人生高度,她又开始想念秦将军了,酒瘾快要把人逼疯了,所以她得快点回去见他。 数日后,她如愿见到了一个,为伊消得人消瘦的秦将军。 “我总算是相信了守在家里的媳妇们是真的会憔悴了。”叶长安走过去,胳膊挂在他脖子上,故意凑到他耳边戏虐,“看来秦将军想我想的不轻啊。” 秦未嘴角一抽,毫不犹豫的捏住她的腰,把她抵在门边,鼻息间的热气吞吐在她面上,“是啊,都快活不下去了。” 叶长安眼角一扬,嘴角一勾,将秦将军的怨气悉数封缄在吻里,温热的气息对撞纠缠,瞬间上升到直击心灵的热流,这个吻注定不会平静,它承载了数日的思念,并且这思念远超负荷。 秦未压着就快要迸裂的胸腔,额头抵在她发际边,微微松开她红的快要滴血的唇,“长安” 他暗哑的声音再次迸裂了她心底的一根弦,叶长安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嗯。” “长安” “嗯” “长安” “嗯?” “你好像,对你的名字,无法抗拒的样子” 低沉沙哑的笑声瞬间赶走了她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叶长安露出恶狠狠的小白牙,想要一口咬死他。 “我想你了”秦未一下又一下点在她唇边,“非常想” 叶长安一把捏住他坚硬如铁的腰身,狠狠掐了一把,眼角微微勾着,那一滴泪痣盛满了让人移不开眼的光华,差一点就要溢出来,“我也想你了啊秦将军,所以要不要” 她的眼尾扫向房间内,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 这轻轻一扫,好似有什么东西一下抓住了秦未的心尖,情动与饥饿的双重刺激让他有些眩晕,他不由自主的收紧了两人的距离,“要不要什么” 叶长安的手指戳在他心口,甜甜地笑了,“要不要陪你,吃点东西。” 秦未:“” “秦将军看起来,饿的就快要站不稳了啊。” 某人不怕死的低笑声彻底惹怒了秦未,他一把将她托举起来,不由分说的走向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7得与失 “砰!” 房门被某个不长眼的家伙拍了一下,秦未眼神一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砰砰!” 又是两下,秦未脸一黑,埋在她脸上平息着怎么也无法平息的气。 “阿爹阿娘!阿勉来啦!” 叶长安头疼的捏着额头,第无数次生出了想要爆揍他一顿的念头,尽管她对秦将军现在的样子有些幸灾乐祸。 “阿爹阿娘,你们在里面玩亲亲吗,不方便给阿勉开门嘛!” 混蛋,知道还喊! “可是人家想阿爹了嘛,阿勉也要亲亲,给阿勉开门吧,阿勉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 再喊全长安城都要听见了! 秦未气急败坏的走到门口,强迫露出一个不那么像吃人的笑,然后拉开门,看见了笑嘻嘻的秦阿勉。 如果忽视他脏兮兮的脸以及我什么都知道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眼神的话,实在是个漂亮又讨人喜欢的好儿子。 “阿爹!阿勉想你呀,你有没有想阿勉?” 跟文子欺的待遇不一样,秦阿勉只是拉着他爹明显是刚穿好的衣袍,不敢用这身脏的像是叫花子似的衣裳去抱他,因为他阿爹一定会嫌弃。 秦未当然想他,但这想念已经尽数销毁在方才的敲门声中,跟他媳妇的念头不谋而合,只想揍他。 “你才刚回来怎么就成这模样了。” 秦将军的声音听起来永远平静无波,跟叶长安总是上扬在爆炸前夕的音调不一样,他一开口就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打哆嗦。 秦阿勉的眼角偷偷往屋里瞄,想知道他娘怎么还不出来,因为只有他娘在,他爹才不会真的生气。 “我,阿勉想着阿爹一定想跟阿娘说悄悄话嘛,就,就出门玩了一会儿” 这儿子多懂事啊,还想着替他俩制造重逢诉衷肠的时间,为此不得不出门玩,可谁知道你俩还没完那! 秦未嘴角一抽,强词夺理不要脸的样子,跟他娘当年一样。 “又爬树去了啊。”叶长安整理好了衣裳走过来,蹲下来看他,“你隋衍舅舅可还好?” “嗯嗯,好着那。”秦阿勉现在也不遮掩了,认错认的理所应当,他从身上掏出一支弹弓,“阿娘你看,隋衍舅舅送我的,我还打了两只鸟回来给爹娘吃,已经送到厨房了。” 这小子到底是随谁这么贼,两口子互看一眼,眼里的疑问跟结论似乎都是指向彼此。 叶长安清了清嗓子,拿过秦阿勉手里的弹弓,“既然你隋衍舅舅送了你东西,改天请他来家里吃饭,就说娘要好好谢他。” 秦阿勉眼珠子一转,“啊,舅舅说了,说千万不用跟他客气,小东西不足挂齿,这东西不值一顿饭。” 叶长安敲他脑门,“请你舅舅吃饭还要看值不值啊,以前教你爬墙上树的,不得放一块感谢吗!” 秦阿勉看出来了,隋衍舅舅八成是要倒霉了。 “嘿嘿” “笑什么笑,弹弓没收了。”叶长安不由分说的把弹弓收起来,“才打两只鸟,差得远了。”还不够秦将军塞牙缝的。 秦未在一旁忍笑,毫不虚心的接受了某人隐晦的夸赞,这弹弓做的是差远了。 秦阿勉的小眼神在两人脸上打转,“阿娘是要亲自教我吗,太好了,我又能替阿娘打败隋衍舅舅了!” 秦未想,“嗯,果然是他亲儿子啊。” “阿娘,是谁教你打弹弓的呢,阿勉从来没看过啊,是不是很厉害那!” 你娘可是个能用弹弓杀人的奇葩,能不厉害吗。 叶长安看了秦将军一眼,“本来没那么厉害的,是你阿爹做的弹弓厉害,想学没问题,但你得先学好拉弓,不然手上没力气的。” 这么麻烦啊,不过秦阿勉没表现出来,为了不被骂,还是很识时务的答应了。 秦阿勉学功夫的事,两口子一直没有很勉强他,要知道秦将军在这个年纪已经拉的一手好弓了,就算叶长安自己摸爬滚打,五六岁的时候也已经成了小混混帮里的硬茬子,但正因为如此,才更不想勉强他,因为他们的人生充满了被迫无奈,这滋味并不好过。 之所以默认隋衍教他,也是因为如此,隋衍会陪他玩,知道如何最大程度的调动他的兴趣,因为不论是叶长安还是秦将军教,一定都会倍加严厉,可秦阿勉不是秦将军,他天生懂得如何避免被逼迫,勉强并不适合他。 这孩子看着聪明的过头,可不论是读书还是习武,好像都不是他最感兴趣的,虽然他学的并不差,只要肯学,总是比一般人做的好,但明显敷衍的成分多。 于是叶长安跟秦未合计着再观望两年,就看他喜欢干什么吧,反正并不是一定要求他往哪条路上走,背负太多的滋味不好受。 “先去把衣裳换了。”叶长安瞅着秦阿勉,“洗干净了过来吃饭。” 秦阿勉见他娘不生气了,高高兴兴的去换衣裳,秦未无奈的摇头,看来衷肠是诉不成了。 “秦将军看起来好像很失望啊。”叶长安凑过来,“吃饱了好继续嘛。” 秦未恶狠狠的翻了个白眼,这次直接把她扛在肩上,“不用了,都饿过头了,我决定先继续。” 伴随着某人惊讶的尖叫,门房再次被关上,秦将军趁机干点什么的决心昭然若揭,成没成不好说,反正等秦阿勉再次来搅局之前,他爹娘已经一本正经的端坐饭桌前,就等他吃饭了。 吃过饭,叶长安听秦将军说起小皇帝封后的事,意料之内的讶异,“居然就这么成了?秦将军你可以啊,是不是真给人家传授那什么的经验了?” 秦未笑睨她,“你怎么知道?” 叶长安一脸我就猜到秦将军不正经的表情,“好想听听秦将军是如何挑动一个当龄少年迷途知返,勇于接纳异性的经验啊,给我说说呗?” “真想学?”秦未噙着笑意,报复似的捏起她的下巴,压低声音一字一句,“我随时,都可以,亲身示范,现在饭吃完了,阿勉不在,要不要上一课?” 叶长安脸一热,尽管知道他们两人已经幼稚透顶,以互相挖坑挑逗为乐,却依旧抵不住秦将军随时都会发散的魅力。 她艰难的把他推开,饭前运动的余温还没消散,秦将军这个不要脸的用了十分可恶的姿势,到现在都直不起腰来,哪里还有力气上课。 “正经点啊秦将军,谁用你教。” 秦未坐远了些,“我说的就是正经的上课啊,你想哪去了?” 叶长安:“≈” 秦未端坐着,装没看见她要吃人的眼,继续方才正经的话题,“不过我对此并不乐观,陛下这孩子远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没主见,他始终都有自己的思考方式,在我看来,他不是真的走不出来,而是早就接受了自己已经受到严重影响的事实,并且对此不以为然,之所以答应娶李家娘子,固然有逼自己一把的念头,但更多的是看穿了我的心思。” “秦将军的心思?”叶长安琢磨着,“你更倾向于李家姑娘为后,可是想借此除掉李家?” 秦未没否认,小皇帝的后位是个烫手山芋,根本不是表面上的风光,谁沾上了谁倒霉,所以杨家看懂了局势,将家里的姑娘嫁给孔小刀,而李家并不是没看懂,是看懂了还不信邪。 李家主太过自信了,他认为他们李家可以扭转局势,因为世家大族的优势历代可数,没有哪一朝是能真正不仰仗的,他不信秦将军跟蔡崇嘉那种可笑的理念会持久,于是,捏住皇权皇家血脉,就成了他顺理成章的选择。 “不过秦将军,说是这样说,可李家到底势力雄厚,也不是说除就能除干净吧,难道又要来硬的?” “谁说要除干净了。”秦未笑笑,“不能都这么个路子,造反的要斩草除根,太平年月,那就不好制造恐慌了,李家还是有几个出息子孙的,该用就用,只要不成势,对朝局没有威胁,自然愿意他们为国效力。” 叶长安懂了,“那就是说要把李家这个大势力给打散了,像是李之宪那般就会重用,却又跟李家完全不是一回事,唔,看来李家主是非除不可的。” 家主不在,各为各打算,大家族慢慢的就分散开了,有失有得,其实不亏本。 “所以,从哪出手啊,要是有上门抓人这种差事,考虑考虑我呗?”叶长安主动建议。 秦未失笑摇头,高深莫测的说了句,“那得看他从哪方面开始作死,才好决定如何动他。” 李家主跟秦将军心有灵犀,李佳柔封后以后,开始琢磨着李家的前途了,这日他主动造访李家二房,来关怀一下大侄子李之宪。 李之宪如今升到太府卿,深受小皇帝重用与信任,算是李家子弟中,官职最高前途最好的一个,李佳柔得靠他撑面子,他更要靠李佳柔庇护,李家主之所以现在上门拉拢,是因为他觉得这才是最好的时机。 说是拉拢,其实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站在施予者的高度,在他眼中,李之宪始终都是只飞不出李家的鸟,没有李家做后盾,他一个人根本不成势,何况现在李家成了大周朝第一大族,李之宪只要不傻,只有忠于李家为李家效命这一条路可选。 “之宪那,怎么升了官,家里还是老样子,该休整休整了,有什么缺的尽管去家里找你伯母要,一家人别这样拘谨。” “大伯客气,家里这样挺好的,就不破费了。”李之宪以礼待之,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不由暗自叹气。 李家主当然没有真的要关心他家里什么样的打算,客气两句就罢了,“大伯今日来有事与你讲,走,去你书房。” “大伯但说无妨,我家里没什么耳目,在哪说都一样的。” 倒显的李家主见不得人了,李家主有不满,但到底是上门求人的,没有跟他计较,坐在客堂说起来意,“之宪是家里小辈中最有出息的,没辜负你爹的教养,更没辜负大伯我的看重,如今佳柔进宫,咱们李家前途无量,只是若想坐稳后宫,只靠你一人怕是担子太重了。” 李之宪回道,“大伯抬举了,我能有今日之成就,并不是靠谁的期许,是脚踏实地一路走过来的,但也没有自以为是的想要担过振兴李家的重担,李家能人众多,如何也轮不上我的。” 李家主眉头一皱,完全没想到他这样不给面子,但说到底,李之宪的话也没错,以前没人看重他,人家自己摸爬滚打有了地位,却也别想再让他回头来给李家卖命。 正琢磨着再进一步说点什么,李之宪先开口了,“大伯今日的来意我知道,看在这句大伯的份上,我劝您一句,大伯那一脉没有贤能,大哥李成瑞能入光禄,完全是卖李家的面子,二哥李成智能得一个校尉,那就是顶天了,能不能坐的住尚还难说,您想再给他们升,除非李家的颜面别要了,否则一定会给您惹麻烦的,一个后位于李家而言,是最大程度的优待,想要再多,那就是欲壑难填,迟早会倒霉。” 这话说的多不客气,光看李家主的脸色就知道了,他的确是来给李成瑞李成智谋前途的,如李之宪所言,那种程度的官位如何够李家现在的地位,李家人在朝中,还没有控局之势,如何能让他安心。 然而这不代表李家主就非要低三下四的巴结李之宪,他不识抬举,李家主就已经将他从计划中抛除了。 “既然之宪想独善其身,看不上我李家这颗大树,那就当我今日没来罢了。” 李家主甩袖而去,李之宪望其背影而叹。 此时李夫人从房内走出来,说道:“你明知道劝不劝,李家都难逃一劫,何必这样与他撕破脸,你惦记着拉他们一把,人家未必领情。” 李之宪叹口气,“纵然李家该此一劫,但能拉一个是一个吧,他自己寻死就罢了,拉着子孙一起,那就是造孽了。” 只可惜,李家主根本不以为意,李之宪这条路堵死了,他还有别的路,于是接下来,他打算跟秦将军摊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8挖深坑 秦未听闻李家主来访,丝毫没感到意外,他琢磨着李家主求李之宪未果,接下来就要走上下疏通的法子,之所以没去找蔡崇嘉,那是因为他知道蔡崇嘉只会给他没脸,且他打心底瞧不上蔡崇嘉一个小辈跟他装腔作势,所以来找他秦未,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 秦未客气的将李家主请到书房,几句寒暄过后,直接切入正题,“李家主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但说无妨。” 秦将军给人的感觉一向这样简洁明快直达要害,李家主有限的几次与之接触交谈,对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如此,刚硬,不容置喙,有武将特有的刻板,心思却又非常通透,坏处就是,你不能与他来虚虚实实心照不宣那一套,只要站到他眼前,那就别想跟他玩心眼,三句话谈不到重点,很有可能会被他单方面结束话题。 李家主不知道秦将军是不是区别对待,反正他现在是学乖了,连放低姿态故作谄媚都省了,因为秦将军极其不吃这一套。 “不瞒秦将军,我此次登门,乃是为犬子的前程而来。” 秦未似有疑惑,“贵府子孙能人辈出,不论是长房还是各偏房,在朝堂任职的只多不少,如今又有姑娘入宫,放眼大周朝,怕也没有哪家能有李家这般风光了吧?” 言外之意就是说李家主未免贪心了,就连杨家都没有这样的优待,可李家主登门就是为了贪心而来,不贪心还不来呢。 李家主虚心受教,完全没有遮掩贪欲的意思,因为在他看来这算不得什么,秦将军说的前途跟他想的不是一回事,那等不上不下沾不到实权的小官位,约等于没有。 “风不风光的不重要,都是虚名罢了。”他摆出一副虚怀若谷的姿态来,“秦将军,您以后到了我这个年纪大概就知道了,儿孙都是债,不给他们把前途家业打理妥当,活不踏实啊。” 秦未笑笑,似有认同,“那不知李家主如何才能活踏实呢?” 见他咬钩,李家主的心放了一半,“我那二子时任翊军校尉,年前各项考核皆是优等,想往上升一升,如果能入军中效力就更好了,您说那秦将军?”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没连长子李成瑞一块提了,李家长房长子正是李佳柔的亲爹,才能平平,做到如今的位子已经是看在祖宗面子上,更不提他现在是官家老丈人,没有官位也有地位,再握重权反而就过了。 但二子李成智之能也没高到哪去,世家子弟,能在长安城混混武职就是顶天了,上战场那是害人害己,所谓的去前线混军功,然后镀层金回来飞黄腾达的好事,在秦将军这里就等于死路一条,只要你敢去混,他就敢让你把命混没了。 “李家主,官吏升迁一事本不归我管,具体的还要过蔡大人的眼,不过既然你提军中,我不妨先给你撂一句实话,兵营里应该是没有李二公子的用武之地,不过”在李家主作出反应之前,秦未先丢了一颗定心丸过去,“不进兵营也无妨,想要为国效力,途径多的是,何苦让贵公子去遭洋罪。” 李家主让这句但是顺的眉开眼笑,“是是,您说的很对,我那几个不肖子好日子过惯了,去兵营也是添麻烦的,我有心让他们去吃点苦,就只怕他们给秦将军耽误事。” 实则这本是李家主所乐见的,能在长安城吃香喝辣,谁还真想去战场玩命,于是分外满意秦将军所言,觉得秦将军终于实实在在的卖了他一回面子。 到底是有了与他平起平坐谈交易的底气,李家主想起前几回赚来的冷脸,心里轻视的哼了一声,还真以为他秦未多么铁板一块,多么刚正不阿,那是没找到对的敲门砖,这种浑身杀气的野蛮人,看人都是用眼眶子看的,想让他把你当个人看,首先得先让他看得见你。 李家主再次自我肯定了一番,把李佳柔送进宫,实在是一步妙招,待以后将小皇帝拿捏住,再顺利生个太子,李家就算是十拿九稳了。 “秦将军您多费心,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秦未笑着应了,让小侍把他送出府。 顺利完了事,李家主一身轻松的欣赏起将军府来,他是第一次踏进将军府,还以为住了秦将军跟蔡大人的府邸有多么惊为天人,敢情搬进来后都没动过,还是以前过了时的景致。 来自世家大族内心深深的轻视,毫无保留的从李家主的眼神中流露出来。 “李家主,您这边走。” 领路小侍唤了他一声,李家主收起所有的表情,装模作样的跟着他走,路上偶遇几个小娃娃在玩闹,李家主眯着眼打量了几眼,随口问了句,“不知哪位是秦小公子?” “您说我们将军家的小郎君啊,是那个。” 小侍指着某个正被抱着过溪石的家伙给李家主看,示意那就是秦勉小郎君,李家主见之不由更加幸灾乐祸,心说秦将军生了儿子还不是一样宠的没边,一看就是纨绔做派,五六岁的娃娃了,连水都不舍得给沾。 也不怪李家主这么想,此时秦阿勉正被宋祺抱着过溪石,跟他一般大的贺然还有更小的蔡小娘子却手拉手小心翼翼走,优差地位很明显,好像一个小少爷围着一帮小侍从。 “阿祺哥哥,阿勉自己能走的,你快放我下来吧,多沉啊。” 其实秦阿勉更想下水玩,无奈上次落水被她娘狠狠骂了一顿后,从此明令禁止他玩水,家里这点水位一眼都能见底,他都不明白大家有甚好紧张的。 宋祺不由分说,尽管是吃力了些,却还是牢牢抱着他,他一直以兄长自居,一直惦记着当年叶长安说他长大了才能抱秦阿勉的话,然而他渐渐发现,自己长大了的同时,阿勉也长大了,压根没有抱他的机会。 “你要想玩水,一会儿去岸边坐着玩,上回落水大病一场的事忘了啊,也不嫌遭罪,你这小身板能有多沉,我抱阿然都抱的起来。” 罢了罢了,秦阿勉放弃跟他们讨论这件事,想着反正隋衍舅舅会带他去下水,他早都学会游水了,压根儿不怕。 秦勉趴在宋祺肩头,看着后面俩小不点,“阿然你牵稳了桐妹妹啊,别让她掉下去了。”然后视线一转,又看到了远处的李家主,好奇的看了两眼,“这谁啊,一看就是来求我爹办事的,居然没给拒之门外?” 宋祺听来不觉好笑,人小鬼大的,怎么就看出人家事来求办事的,他把宋祺放到岸边才往那边看了一眼,“那个啊,是李家主,也就是之宪叔父的大伯,你怎么看出来人家是来求你爹的?” 秦阿勉一本正经道:“阿祺哥哥你看他,出府的时候东张西望一脸轻松,很明显来的时候没顾上瞧,指定是心里憋着求人,没心情看,我爹应了他所求,脸上都幸灾乐祸了。” 他哼了一声,“不过我看啊,他肯定离倒霉不远了。” 宋祺听他说的头头是道,更好奇了,“这话又从何说起的,你莫不是偷着跟薛伯伯学相面了?” “我没有学相面啊阿祺哥哥,是我这样想的,通常我爹卖人家面子的情况很少,要么是被我爹欣赏的,面子他可能还会主动给,要么是他瞧不上眼又想给挖坑的,我看这李家主就是第二种,所以他肯定离倒霉不远了。” 宋祺居然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阿勉一直很聪明,脑子比他们都活泛,每次都能想到他们想不到的,一语惊醒梦中人,就像,就像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他想起了那句很俗的评论,这孩子将来一定能有大出息的。 为了印证自己的念头,他居然隐隐期待着李家主倒霉了。 “就李成智那样的,考核居然还都是优等?”叶长安对此嗤之以鼻,“自己偷着动手脚就算了,居然还有脸拿出来说,不过秦将军,考核都这样糊弄的嘛,蔡兄弟不能这么放水那!” 蔡崇嘉当然不会轻易放水,但有目的的放水就不一样了,秦未笑的意味深长,“有的人只有让他不断享有特权,他才会安分,一旦察觉到自己的特权地位有所动摇,一定会躁动。” 这几年求稳为上,不易大动干戈,偶尔给笼子里的兽丢块肉,即是安抚又是引诱。 “那秦将军要如何提拔李成智啊,先说好了啊,别丢到募兵署,不然我可能忍不住会折磨他。” 秦未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下巴随意搁在她肩头,“你有什么建议说来听听。” “我的建议?”叶长安捏着自己鼻子,不怀好意的笑笑,“我的建议可通常没有好的。” “没关系,说来听听,你说他去哪合适就去哪。” 叶长安想了想,“去青州怎么样,封个刺史,一州之长,可比他现在一个小小的校尉好多了,山高皇帝远,吃香又喝辣,天大的面子。” 这怎么看都是个肥差,再甭管是什么人看,都知道这得是卖了李家老脸才能得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家长房眼看着就能上天了。 秦未窝在她肩头笑起来,“嗯,我看挺好,青州好地方,虽然是外放,却也不怕他有情绪,就这么定了。” 于是没多久,任命诏书就发了下来,李成智任青州刺史,李家主封了县候,官家老丈人李成瑞则授紫金光禄,随着李佳柔入宫封后,李家在大周朝的地位水涨船高。 虽然是顺理成章的事,但任何时候都不缺眼红的人,李家得势,让更多的人开始不满,不满的具体体现就是给李家挖坑,深扒黑历史,或陷害或实锤,三天两头就能制造出点跟李家牵扯不清的破事。 当然,由于新后跟官家尚在“蜜月期”,再由于李家在朝中有特权,不疼不痒的事故根本无关痛痒,李家地位不紧没有被撼动,李家子孙反而更多优待,或外放升迁或受重用,哪哪都有李家人的影子。 直到出了一件大事,李家的风光锦绣才破了一个洞,而一旦有了缝隙,接二连三的麻烦就开始尾随而入,被坑的坐不住的李家主此时才恍然大明白,他们李家可能要完蛋了。 霉运开始的事件就是,去青州吃香又喝辣的李成智死了,他的死让李家主明白过来这从一开始就是秦将军给他挖的坑,丧子之痛让他生了鱼死网破的心,这样的痛,合该也让秦将军尝尝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9再经历 李成智死讯传来的时候,离年节不远了,年节本是团聚之时,这样的死讯格外让人不能接受,消息不仅让李家炸了锅,连叶长安都没想到居然这样突然。 “怎么能这样倒霉那?”叶长安疑惑的看着秦将军,“说死就死了?” 秦未微微蹙眉,不怪她不能相信,是突然了些,却也并非意料之外,青州本算是富庶地,却有一弊端,那就是匪患重,想有权有势,又想去好地方,一定的风险总要承受,可谁也没料到李成智命这么轻,去了不过大半年就死了。 入冬前后是匪患最严重的时候,屯粮过冬就要大肆抢夺,历任刺史都没有能真正解决的,只能维持和平共存,而放在一个只会享乐没有忧患意识的刺史头上的话,这种和平共存就很容易发展成纵容。 若是一味纵容倒也罢了,土匪们巴不得来一位没脑子不管事的主,可李成智同时兼有纵容与小心眼,既不想费心管又不能容忍别人来抢,有事没事就要发兵剿匪,沾沾自喜的当成是自己的业绩,这就有点招人讨厌了,故而一年不到的时间,他李成智就成了匪帮黑名榜上的头号人物。 也该着他寸,年节到来,他想回长安城过年节,当然换成其他人压根儿没有这一说法,可谁让他是李家人呢,那就有特权,于是不仅要回来,还摆了大排场,跟嫁闺女陪嫁妆似的,谁看了都想来抢一把。 再然后,他就真被抢了,这一车车的好东西,明摆着就是招呼人匪帮来过年的,谁还会跟他客气吗,自然是要抢的一干二净顺带把人给灭了口,好让朝堂再派一个长眼的刺史来。 “秦将军我发誓,我真没想到他做人这么失败的,这也被人坑的太惨了啊。”叶长安直叹气,她的本意真没想让他丢了小命,最多也就是把它放到李家势不能及的地方,再加上大家对李家的嫉恨,没事使个绊子难为一下李成智什么的就够了。 她现在非常怀疑,怂恿李成智去剿匪的人都是眼红李家的人干的,真是应了那句嫉妒使人无所顾忌,怎么让人倒霉怎么来。 秦未失笑,“谁说不是,不过已经这样了,李家主必定要闹一闹的,这个年怕是过不安稳了。” 李家主好端端丢了一个儿子,朝堂是要给人一番安抚才说的过去,秦未一整个年节都在忙活这事,但接下来的各种针对李家的糟心事却一件接一件,有点怎么安抚都没用的意思。 首先第一件糟心事是小皇帝跟李佳柔,之前有人挖李家黑历史的时候,顺道将李佳柔进宫的猫腻给挖出来过,无非是说她用手段勾引了小皇帝,毕竟当日宴会的事不是无人知晓的秘密。 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人家小两口感情好,李佳柔得了宠,谁眼红也没用,问题就出在,自成婚以来,官家对李佳柔一直不咸不淡,当然,这是比较好听的形容,说白了就是不闻不问毫无关注。 秦未甚至怀疑他们根本没有同房过,小皇帝是勇于迈出第一步没错,但对女子对厌恶还是刻在骨子里的,尤其李佳柔还有个讨人厌的家族,李家得势让官家心里的厌弃升至顶点,这对他来说是无法遮掩的,所以李佳柔被冷在后宫也就不奇怪了。 如今李成智死了,李佳柔不受宠,李家之前的风光就成了现如今的反噬,任谁都想来踩一脚,于是各种告发与落井下石接踵而至,到了不能不惩处的地步。 这日秦未刚看完了廷尉府送上来的审案卷宗,正预备着回家过上元节,就听到外头有人叫嚷,他皱了皱眉头,亲自走出去看。 “秦伯伯!” 是宋祺跟贺然两个,看起来是有什么事,宋祺见他出来,焦急的跑向他,“秦伯伯,阿勉,阿勉他走丢了!” 秦未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不是走丢,一定是被人带走了,因为阿勉那个机灵鬼,凭着自己是不可能走丢的。 “济安,你把事情起末跟我说一遍,在哪丢的,最后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情形,周围是否有可疑人。”秦未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那一瞬间他脑袋里想了无数中方案,是大肆搜查还是暗中找人,要不要瞒着长安,还是干脆去找李家主摊牌。 “我们三个去东市玩,跟往常一样,只是今日上元节,街上的人很杂乱,我跟阿然去买吃食的时候,阿勉可能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一个人跑开了,我担心他跑远了,一直盯着他的背影,可就在我转身去付钱的那一会,再回头来就找不着他了,于是我当时就拉着阿然跑去他的方向,但无论如何都找不着,就是在东市的那个岔路口,旁边是酒肆的那里。” 如果秦未没记错,那酒肆应该是李家的产业,可见李家主根本不怕他怀疑,这是明目张胆的告诉他,你儿子就是我抓走的,有本事你就找,至于能不能全须全尾的找到,那就看他的命了。 或者,根本就不容他找到。 想到这里,秦未眼底的狠戾再无遮掩,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李家主不就是想看他心急如焚的样子吗,既然他想把事闹大,那他就敢把长安城翻个底朝天。 秦未派人去廷尉府以及各城门打招呼,调动了全城的巡城吏连夜搜查,自己回府,将秦阿勉走丢的事跟叶长安说了。 不出意外的,叶长安当即炸毛,“你说什么?阿勉他不行,我得带人去找,阿勉落他手里没好,不能耽搁。” 真如秦将军所言,李家主是为了报复他们,他一定会拿阿勉出气,这不是绑架勒索,不存在顾忌人质的说法,是死是残都有可能,耽搁的越久她不敢往下想了。 秦未拉住她,“我跟你一块去,我已经让能出动人的人都去找了,你别心急,反而容易错过线索。” 他嘴里那句生死由命始终没能说出来,更不敢说他其实已经往最坏的方向想过了杀人致残都是一眨眼的事,从阿勉落到他们手里那一刻,所谓的侥幸就已经不存在了,李家主只会想尽办法不让他找到,让他心急如焚。 叶长安深吸口气,沉着脸走出府,她没再多说一句话,从没像现在这样明明就要爆炸,却还能冷静对待,大概潜意识里已经跟秦将军一样,想过了最坏的可能,反而什么都不怕了。 阿勉活,李家人就能活,他要是少一根手指头,她会让李家主后悔活在这世上的。 上元节的长安城灯火通明人满为患,陌生的,来自异域的各色面孔穿梭不息,无疑给找人增加了难度,一个小孩子实在太容易隐藏了,随便藏在哪里就能瞒天过海,说不定在他们掘地三尺的时候,阿勉已经出城了。 叶长安没有停下脚步,满世界的嘈杂都被她摒弃在外,常乐县的庙会跟眼前的长安城不断重叠,通明的灯火化身熊熊火光,似要在她眼里耀出血来,她好像又一次置身炼狱,彷徨,忐忑,咬紧牙关却也无能为力,她知道自己无法救出所有人,从前不能,现在也不能,她自以为经历过就可以战胜,但现实再一次给予重击。 “长安!” 叶长安被一声沉而有力的声音唤回来,意识逐渐苏醒,嘈杂声又开始侵蚀她的耳朵,她的手在颤抖。 “长安。”秦未把她揽在怀里,安抚她颤抖的身体,若不是他眼疾手快,她差点撞上人家的摊位,她远不像表面上那样沉着,他早该察觉到的,“长安别怕,他会没事的,你信我。” 你信我,秦将军又一次让她相信他,他不会轻易许诺的,她知道,那她,就再信他一次吧。 “长安!秦将军!”隋衍从远处跑来,他听说了阿勉的事,立刻就赶了过来,“怎么回事,阿勉怎么会丢了,有没有线索,我带了人来,有需要就让我去。” 隋衍把阿勉当亲儿子看,心里的焦急程度只多不少,“长安你别担心,撑不住就回家里等消息,别担心有我呢,就算把长安城翻过来,我也保证给你找到。” 隋衍的脸上已经杀气四溢,什么时候见长安这样彷徨无措过,不用问也知道阿勉不是单纯的走丢,让他逮到那个抓阿勉的王八蛋,一定把他大卸八块。 叶长安抓住秦将军的胳膊,平复了心里的慌乱,隋衍的话给了她一种无形的力量,她不是一个人,不再是一个人,她有秦将军,有这么多朋友兄弟,他们都会陪着她承受一切,破釜沉舟,鱼死网破,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没事,我跟你一块去。”叶长安看着秦将军,“秦将军,不用担心我了,我跟隋衍找人,你该回家坐镇才是,万一有什么消息岂不要错过了。” 秦未确实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回家等消息,他想他该亲自去一趟李家,这样茫然的满世界找人只会让自己人越来越崩溃,而李家主却能安然的看笑话,是时候跟他摊牌了,他必须掌握主动权。 “好。”秦未摩挲着她僵硬的脸,定定的看着她,“答应我别心急,知道么。” 隋衍别开眼,等两人交换完了眼神,才转头看向秦将军,两个男人心照不宣的点点头,互相读懂了对方的眼神。 照看好她,不管阿勉怎么样,都要照看好她。 放心吧,你媳妇跟你儿子,我会一起带回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0没头绪 秦勉很快就有了意识,只是他不敢睁开眼,小心翼翼的装作还没醒的样子,这是隋衍舅舅教他的。 他感觉到自己好像蜷缩在一个密闭的地方,身上有点疼,小脑袋还晕晕沉沉的,他让人下药了,不过他们并没有伤害他,只是在抓他的时候手劲太大,生生把他给捏伤了。 他记得自己跟阿祺阿然上街玩,阿然嚷着要吃甜糕,身上的银钱又花光了,所以央求阿祺给他买,而他自己被远处的小杂耍吸引,跟阿祺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兴奋的跑了,他知道阿祺会一直看着他,所以一点都没在意。 长安城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阿祺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是还把他当小娃娃看吧,整天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他走路摔倒一样,他都长大了啊,连阿娘都已经放养他了呢。秦勉忽然玩计上心,恶作剧似的故意躲开了阿祺的眼神,而阿祺果然上当,强拉着阿然来追他。 秦勉躲在人群中,想等阿祺追上来的时候吓他一下,可周围忽然间围过来几个人,人高马大的瞬间挡住了他的视线。今日街上人头攒动,哪哪都是人,可秦勉在那些人出现的时候就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前面有好玩的杂耍,这周围的人流大多是往那边去的,怎么会跟他一样故意拐到边上来,他下意识的就想喊阿祺,他怕阿祺看不见他,走去了别的方向。 然而他刚喊出了一个字,嘴巴就被捂住了,胳膊被人捏住强行离地,那一瞬间他闻到了迷药的味道,是的,他会闻,这也是隋衍舅舅教他的。 其实隋衍舅舅真的教了他好多好玩的本事,只可惜很多都没告诉过阿娘,当然这些不重要,因为他即便知道有迷药,他也憋不住,这人的手好像吸在他脸上一样,连一点缝隙都没有,他憋到了极限,最后还是吸了一口,然后他很快就没有意识了。 这应该是药效很强的那种,他咬牙切齿的想。 幸好他坚持了一会,所以迷药吸的少,醒来的快,而且有赖于坚持的那一小会,他看清楚了自己被带去了哪个方向,是揽月酒肆的后街方向。 难道是因为他上次误翻了他家墙头,踩断了一盆盆栽,然后抓他报复吗,或者想讹他爹的银钱?如果报复的话打一顿放人不就好了吗,所以一定是想讹钱的。 就在秦勉的小脑袋转来转去的时候,外头忽然有了动静,他立刻闭上眼装没醒,他知道这里应该是酒窖之类的地方,因为他能闻到酒味,不知道阿爹阿娘会不会一下想到这里呢,近在眼前的地方,很可能想不到吧,而且看样子,他们想要转移他。 “他娘的,怎么这么快就有了动静,城门都封了!”一个大汉嚷嚷着,“不行啊,这得加钱,你们早说是个身份棘手的小崽子,这货我肯定不接,搞什么啊,弄不好要掉脑袋的!” 一人陪笑道:“别介啊老张,咱都是老交情了,你放心,出城不是问题,我们掌柜的都找人打点好了,只要顺利出了城,保证不会再有问题,您都是老江湖了,还怕这点麻烦吗,钱的事好说,保证不会让你亏本的。” 秦勉这会才有些害怕了,看来他猜测的都不对,这不是讹钱,这是干脆把他卖了啊,一旦出了城,他再也见不到阿爹阿娘了! 心里一着急,秦勉不慎发出了点响动,外面的人立刻警钟大作,“什么东西,那小崽子居然醒了?” “怎么可能,这可是强效迷药,别说一个小崽子,大汉吸了都得睡一天。”酒肆的伙计嘴上这样说,却还是谨慎的过来踢了踢大木箱子,甚至恶狠狠的抬起来摔了一下。 如果真醒了不信他不出声,这小崽子要真这么聪明,那就太麻烦了,大不了就宰了完事,反正上头没说不能宰。 秦勉死死捂住嘴,随着木箱的翻滚,他被撞的天翻地覆,额头好像撞伤了,身上也疼,他现在很想叫一声,可是他知道不能,如果惹怒了他们,很可能就没命了。 他好想阿祺哥哥啊,好想阿爹阿娘,他想以后一定听他们的话,再也不胡闹了。 “行了,没事,就知道他醒不了,老张,就别耽搁了,趁着天黑赶紧走吧。” 秦勉就这样被带走了,而此时距离他失踪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时辰。 秦未跟叶长安分开后,只身去了李府。 上元节,李府没有往日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都还沉浸在李成智之死的阴霾中,李家主亲自出来迎接他,脸上阴沉不定,“呦,大过节的,秦将军不在家陪夫人公子,是专门上门来看我笑话的吗?” “李家主,明人不说暗话,我儿子在哪?”秦未没心思跟他寒暄。 李家主轻笑,“这话就有意思了,贵公子的去向如何要来问我,我还想知道我儿的命去哪了呢,你知道吗?” 秦未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足以给李家主致命的压迫感,李家主下意识的就要往后缩,却被动作更快的秦未一把薅住衣领,双脚离地扑棱着,让他的样子显得很滑稽。 “我的耐心不多。”秦未阴沉的脸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笼罩住李家主因为窒息而憋红的脸,“你抓人抓的不加掩饰,不会就为了跟我来打太极的,想要什么不妨痛快点,我秦未这辈子没什么是不敢做的,你把我的耐心耗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信你就试试。” 在窒息的逼迫下,李家主不得不暂时妥协,“有话好说,秦将军,你把我弄死了,贵公子可就真麻烦了。” 秦未手松开,但让人窒息的压迫还随时笼罩在他脑门上,“说说吧李家主,怎么想的,你知道我不爱说废话。” 李家主整理了衣领,故作镇定的笑了笑,秦将军一松手,主动权就又回了他身上,丢儿子的是他,就不信他不着急,“秦将军,你知道的不是么。” 李家主那个小人得志的欠揍模样,秦未如何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李成瑞近日正陷在一宗人命案子里,在廷尉府无比配合的全力调查下,拖泥带水的查出了更多不利于李家的勾当,这应该是李家主铤而走险的导火索。 因为他知道这样下去的话,李家就离灭族不远了,在灭族威胁之下,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更何况他很想让秦将军体味一番丧子之痛。 “李成瑞的案子是么。”秦未直截了当,“好,让我见见阿勉。” 从他说出要见阿勉的那一刻,不论是气势还是主动权,就又往李家主那头倾斜了一分,李家主更为闲适的看着他,游刃有余的退后一步,“秦将军,我可从头到尾都没认过贵公子在我手上的事,你想见他,我大概是不能满足的。” 秦未的脸瞬间阴沉,眼神透着阴森,李家主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承认抓走阿勉的事,更不提让他见一面了,秦未要是认定阿勉在他手上,不管最终见到的是人是鬼,都必须要赌一把,也就是说必须要先解决李成瑞的案子,但最后却并不一定如愿以偿的见到阿勉。 这种一方开价的买卖根本就是耍无赖,当然秦未可以现在转身走人,那样以来,他就不能从李家主这里得到任何线索,那他就等于白来了。 秦未现在几乎已经有八成肯定,阿勉很可能真的不在李家主手上,要么是已经没命了,李家主在空手套白狼,威胁了他,得了好处,然后赖账,要么就是落在别人的手上,不管是卖了还是如何,很有可能已经不在长安城了。 秦未手攥成拳,克制住先把李家主爆头的冲动,明知道是个有去无回的坑,他还是要跳一跳,因为阿勉不止是他的儿子,他更需要给长安一个交代,任何一种有可能的交代 “好,李成瑞的案子我就做主撤了,不会危及到李家任何一点利益,如此,你满意了?” “口说无凭。”李家主笑的十分欠扁,“秦将军,我不信呢。” “拿纸笔来,白纸黑字总能信了,我若食言,你明日就拿着这字据上廷尉府揭发我。” 秦未几乎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连得意的李家主都没敢再进一步挑战他的底线,不过解决了李成瑞的事,李家主就轻松多了,没有了这层顾虑,他可以好好陪秦将军玩玩。 叶长安跟隋衍带人搜遍了东市区,毫无所获。 “长安,咱要不要去其他地方找找,万一就不在东市呢?” 整个长安城都布满秦将军安排的人,几乎没有死角,之所以将搜寻重点放在东市,是因为大家都觉得短时间内转移的可能性不大,试想有人在街市上抓了个半大娃娃,第一时间应该是就近找一个地方藏起来,而不是抱着他穿过闹市去其他地方。 阿勉丢的时候天还没黑,更加重了这种可能性,当然不排除其他可能,但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所有能搜的地方都搜了一遍,不管是什么可能性,都应该有点眉目的,如果没有,只能证明情况越来越糟。 隋衍之所以这样说,纯粹是不想让她的希望落空,其实找到现在,他心里也没了底。 “隋衍,再陪我去一趟揽月酒肆。”叶长安站在熙攘的街头,没有因为隋衍的提议而动摇,相对于其他地方来说,阿勉被藏在东市的可能性最大,而在其他地方找寻无果的情况下,只能在东市再次筛选。 “揽月酒肆?长安,说实话最开始我也猜测阿勉被藏在那里的可能性最大,可我们已经先后搜查了两次,就算他李家主是故意的,但我们没有证据跟理由再三搜查扰民的。” 隋衍不想否定她的希望,但他同样不以为再去一次会有什么奇迹,除非 “是彻底搜查,掘地三尺,撕破脸的彻底搜查。” 她的声音平静无澜,脸上看不出特别的情绪,隋衍心里却咯噔一下,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好,我陪你去。” 叶长安冲他笑笑,“隋衍,谢谢你。” “咳,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走吧,冲锋陷阵烧杀抢掠的事我来,我可是奉了旨的,不能叫你动手。” “你奉谁的旨了?” “你家男人呗。” “” 叶长安失笑,秦将军一定去跟李家主摊牌了吧,看来是没撬开嘴啊,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1挣扎中 此时月至中天,街市上的热闹没有消减半分,大有要通宵达旦的意思。 揽月酒肆因为地方占的好,生意一直很不错,门口不停有客进出,今日这个光景,没准还要排队才能有位子。 叶长安跟隋衍从门外经过却没进去,而是绕到后街,与此同时,隋衍的人封锁了前门。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掌柜的有情绪了,“怎么还搜起来没完了,大过节的,让不让人做生意了,你们是哪个衙署的,我得告你们去!” 酒肆被封,里面的食客不干了,都嚷嚷着要出去,一时间混乱不堪,但进来的人个个铁面,将前后门堵堵严严实实,连窗下都守了人。 隋衍的人大都是募兵署的兵,并没有在哪个衙署挂名,所以没有衙门底下人的毛病跟忌讳,跟这些市井做生意的不会有什么牵扯瓜葛,办起事来格外不讲情面。 “奉命搜查,所有人不得妄动,搜过了自然放大家出去,谁要是阻碍公务,那就别怪我们抓错人。” 谁抗命谁就有嫌疑,谁还敢动,只能认倒霉的等着,可店家就不这样想了,若前两次例行搜查都还算正常,这一次就明显不对劲,这种程度来看,他们肯定已经确定这里有问题了。 按照李家主的指示,如果麻烦摆脱不掉,那就干脆把小崽子灭口,随便扔在哪等秦将军收尸,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扯不上。 于是掌柜的跟小伙计使了个眼色,没多久,后院运送酒坛的一辆货车便出了后门。 叶长安跟隋衍潜入后街的时候,随处可见来往货车,今日这样的热闹,货车来往货栈跟各家店铺拉货实在再正常不过,而出入东市的坊门口业已加派人手严加搜查这些货车,如果这种严密搜查之下还没有线索,只能证明人根本不在哪一辆货车里。 那会在哪里呢,叶长安翻墙进入后院,巡视后院的每个角落,之前后院不是没有搜查过,甚至连酒窖都去了,可毫无发现,她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长安,从这里出去的每一辆货车我都派人跟着了,咱们的方向应该没有错,就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或者阿勉真的还在这里也说不定。” 隋衍先一步走在前头,正想往后厨那边去,叶长安在后开口,“咱们再去酒窖一次,我总觉得酒窖哪里不对劲。” “是不是觉得太小了?”隋衍也察觉到了,这样大的一个酒肆,后院也不小,没道理酒窖只占那么点地方,“走,咱们再去瞧瞧。” 两人趁着夜黑,再次潜入了酒窖,隋衍划了根火折子,不算大的酒窖几乎都被笼罩在内,这里密集的摆满了酒坛酒缸,之前进来搜查的时候,每个酒坛都掀开看了,当然这么大的酒坛不太可能藏人,但他们还是搜了,意料之内的什么也没找到。 再然后就是几口大缸,外加围着墙的几排货架,大酒缸里也都找过,没有人,所以表面上来看,这里再无藏人的可能,所以他们前两次才无功而返。 叶长安观察着那几排货架,跟隋衍交换了个眼神,他们想到一块去了,这货架有问题。 两人分头摸索,寻找有可能暗藏的机关,最终在一排货架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空酒坛,隋衍试着摆弄几下,果然货架缓缓移动,酒窖里别有洞天,还藏了另一个空间。 里面照旧一片黑暗,不过墙上却有油灯,这在酒窖并不常见,为了防止意外,酒窖里一般不会有固定的火源。叶长安用火折子点燃油灯,里面的一切映入眼中。 这里有几只大木箱子,酒坛只有零星几个,看来不是专门盛放酒的地方,一个酒肆的地窖不放酒,用来干嘛? “长安你来看。”隋衍翻动着木箱子,居然发现了一些布料,确切的说应该是衣裳上的碎布料,这里是藏人的。 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震惊,这个所谓的酒肆,很可能还是一个人口贩卖的据点,不要问李家那样的势力为什么要铤而走险做黑买卖,只能说这其中代表的意义不单单是钱。 想起洛阳城齐家那庞大的男宠培养链,最初还不都是从人口贩卖开始的么,抓来的人中,好看的可以供给世家大族,次点的可以进妓馆,再不济卖苦力也成,总归是不赔本的。 也就是说,李家主抓了阿勉,一方面能牵制秦将军,让他们所有人发疯,一边可以把阿勉卖了,只要离开长安城,再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好手段,叶长安捏的指骨发响,她闷头找寻着每一个大木箱,尽管知道他们可能来晚一步,但仍旧仔细的找寻每个角落,暗黄摇晃的光源挑战着她的耐心,她有种想要把地面掀翻了的冲动。 “长安别急,咱慢慢找,如果阿勉是从这里送出去的,一定是藏在某个箱子里送出去的,有了方向就容易多了。” 叶长安闷着应了一声,忽然间,她的脚踩到了一个物件,她慌忙捡起来,眼底终于闪过一丝亮光,“是阿勉的弹弓!” 阿勉的的确确出现在这里过,两人二话不说,立刻飞奔出去,封锁了东市所有的进出口,命令任何人都不准出去,并吩咐搜查人将关注点放在各处货栈或是任何有可能出现这种大木箱子的地方,沿途询问,甚至发动百姓一起找。 “这是怎么了?”方周从繁忙中抬起头,看着街市上开始躁动的人群,“是哪家大户的人上街清道么,别又是李家大排场吧。” “不是的大娘子。”小伙计在外头打听了两句进来说给她听,“还是为着刚才找人的事呢,也不知道是什么要紧人丢了,都找一晚上了,现在整个东市都封了,进不来出不去的,可不是要遭乱么?” “还在找人?”方周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今日的情形,“必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娃娃丢了,不是我说,那起子人是越来越无所顾忌了,偷两个不惹眼的娃娃就算了,怎么还招惹上大户人家了,这不是明摆着要倒霉么?” 方家常年在生意场上混,对这些暗里的脏污事再清楚不过,方周最开始的时候对此气愤不已,曾经还偷偷告发过,但没多久他们家的店铺就遭了殃,后来爹娘再三规劝她,都是些惹不起的人物,纵使看不过去也不能改变什么,渐渐的她也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谁说不是呢,我今日看见过张郎君的货车都没敢吱声,那一口口大木箱子,不定藏了多少人呢。”小伙计摇摇头,很是无奈的样子。 正说着那,方周一晃眼瞧见打门口闪过一个人,正是方才说的张郎君家的一个伙计,不由念叨着不好背后说人,这不就遇上了。 恍惚间,她似瞧见那伙计身前抱着个娃娃,因为走的极快,一打眼的时候还以为抱着个物件,但就在他闪过去的那一刻,一双明亮的眼睛神奇的闪进了她的视线中,一打而过,甚至需要在脑海里重复一下慢动作才能肯定那是双人的眼睛。 方周心里咯噔一下,两只脚先于意识走了出去,她知道不该管,但冥冥中就好像有根线控制着她一般,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小伙计,“我出去一下,你看着点。” 她向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走去,此时外头人还很多,她跟着也不怕他发现,大不了就喊人,反正现在满大街都是巡城吏,心里渐渐有了底之后,方周冷静下来,回想方才的一幕,越想越不对劲。 他们通常都会给抓来的娃娃灌迷药,但方才那个为何还睁着眼,这不是太奇怪了吗,任何一个小娃娃在清醒的情况下都会先选择喊人吧,街上人那么多,根本不怕那人如何,为什么不喊呢? 方周想了想,忽然间茅塞顿开,那娃娃很可能是在求助,他在装着昏迷的情况下,被刚巧带到她家铺子门前,于是他冒险睁开眼求助,若不是那人走的实在太快,应该很容易被发现的,所以很可能她认得那娃娃!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将军府里的几个娃娃,大户人家,有权势调动这么多巡城吏的人家,还是她认识的,极有可能就是将军府里的! 想到这里,方周再也不敢耽搁,她此时非常庆幸自己迈出那一步,如果真是将军府里的娃娃,她拼着命也得救人。 她一边盯着那伙计的脑袋,一边搜寻着周围能求助的人,但那人走的实在太快,她不太敢离开视线,只是本能的跟着他,没多久,他就转入一个暗巷,方周一咬牙,跟着走了进去。 东市并非只有街市,坊间亦有住户,周边更有许多货栈,也就是说闹市以外,有很大一部分少人经过的街道,他们从灯火通明处渐渐走入黑暗,嘈杂的声音渐渐远离,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行走的脚步声。 方周不敢跟太紧,尽量放缓脚步,如此走了没多久,她便听到了更多的脚步声,她的第一个念头是完了,如果对方有这么多人,她无论如何是没有办法救人的,那要怎么办,回头找人求助吗?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那伙计惊慌的声音传来,“你们是什么人?可知道这孩子的上家?” 对方嘲弄的声音,“哼,我们就是你上家派来灭口的,兄弟对不住了,你跟这个倒霉孩子,一个也留不得。” 听到这里方周再也没有犹豫,发了狠的向着那边跑去。 此时的秦未刚从李府出来,手里捏着李家主的脖子,无视周围围着他的李家府兵,以及密密麻麻闪着银光的弩箭。 “秦,秦放开,我已经,吩咐下去,你你” 李家主跟秦将军玩心眼的后果就是踩踏了秦将军最后的底线,成功的把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秦将军惹毛了,于是自己就成了这副德行,胳膊腿尽数被他拧断,脖子如今看来应该也折了一半,秦将军只要再使下抓筷子的力气,他马上就能去跟李成智团聚了。 “李家主,你不仁我不义,我说了别挑战我的底线。”秦未的声音像是地底下发出来的,“你应该也不知道我儿子现在在哪吧,所以你所谓的命令,自己相信么,既然大家都没好,索性一块去碰碰运气吧。” 李家主在生命威胁下终于认了,并且当面下令让他们收手,但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没什么救下来的可能,甚至还幸灾乐祸的想看秦将军的热闹,没想到下一刻他的脖子就落入秦将军手中,被一路拖着出了府。 现在看来,不管秦小郎君是不是活着,他的小命都保不住了。 在秦将军拖着个准死鬼赶往东市之前,叶长安跟隋衍就收到了消息,在货栈附近搜查的人找到了那伙人的踪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2得救了 秦勉从来没有碰触过这么多血,尽管他常常因为爬墙上树蹭伤,但是因为怕挨骂,他必须要强颜欢笑说不疼,其实真疼的要命。 那流这么多血是得受什么样的伤啊,身上破了个窟窿吗,肯定要疼死了吧,秦勉只觉得自己几乎要泡在血里头了,温热粘腻的血糊了他满身,就好像泡在鼻涕里,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鼻涕包贺然。 这滋味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了,浓浓的血腥气给了他致命的冲击,他有点想吐,但他必须忍着,因为他肚子上面有一截刀刃,稍微一动就有开膛的危险。 “娘的,这娘们儿从哪冒出来的,真是多管闲事,底下那小崽子应该死了吧,刀都没进大半截了。” “管他死没死,有人来了,快走!” 秦勉听到他们离开的声音,这才颤颤巍巍的睁开眼,他死死盯着那些凶手离开的方向,因为害怕无助而泪意上涌,但很快他就把眼泪给逼回去,阿娘说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哭,因为哭永远都是没有用的。 “方姨?你别怕,阿勉会救你的。”秦勉推了推趴在他上头的方周,没有回应,“方姨你醒醒啊,你千万别死啊,周伯伯还没娶媳妇那” 可是压在他身上的方姨有如千斤重,他怎么也推不动,方姨是为了救他才这样的,她要是死了他会难过一辈子的,可他力气太小了啊,他什么也帮不了,挫败感让他再次有哭的冲动,他咬着牙发出了小猫仔似的嘤嘤声,就让他稍微哭一会儿吧,就一会儿,他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哭了。 “阿娘,阿爹你们怎么还不来啊,阿勉没有力气了” 叶长安死死抓住张郎君的衣领,愣是把一个大汉从地上拽了起来,“到底说不说,你抓的人送去哪儿了!” 他们收到消息赶来货仓,除了找到几个空木箱子,连根人毛都没找到,这帮王八蛋死不认账,只说自己是普通贩货的。 “这位官娘子。”张郎君满脸的不以为意,好像笃定她不敢拿他如何,“您真冤枉好人了,咱们都是老实生意人,周围谁人不知道,不信您打听去啊。” 叶长安一脚踹在他小腹以下,在她眼里就没有不敢这回事,“少跟我装蒜,不说老娘废了你!” “长安。“隋衍拉住她,”没必要跟这种人费神,迟早跑不了他的,阿勉一定被他们转移去哪了,但是绝对出不了长安城,咱们的人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一定能找到的。” 差点被她一脚踹上天的张郎君痛苦的弯着身子,但是看她的眼神依旧是挑衅与幸灾乐祸,仿佛在告诉她布下天罗地网也没用,找到的不一定是死人活人呢。 叶长安深吸口气,涌入鼻腔里的尽是血腥的味道,她其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对方一定会杀人灭口的,她的阿勉 这样的念头让她有些撑不住,她的手下意识一松,张郎君趁机解脱,奸笑声狠狠刺穿她的心,叶长安眼中凶光再次迸发,手里的刀与眼里的狠光一起刺向张郎君,笑声戛然而止,她险些跪在地上。 “长安!”隋衍拖住她,眼中的疼惜几乎要翻涌出来,“别这样长安,阿勉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隋教习!找到了!”分散出去找人的小兵飞奔而来,手指着某个方向,“找,找到了” 叶长安压根没听清找到了什么,挣脱开隋衍的手,拔腿就往那个方向跑去。 这之前,秦未拎着半死不活的李家主赶往揽月酒肆,正遇上完成了灭口任务归来的杀手,两厢一对眼,全傻了。 李家主凭借着最后一丝顽强的意识,睁开眼,指着那帮人,“人,人” 他大概是想问刚刚被灭口的那个小崽子去哪了,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灭口了,几个大汉面面相觑,他们可是很有职业操守的,可是金主这个样子,钱还能给吗? 秦未咬紧牙关吐出两个字,“在哪。” 这情形不用问也知道了,他明显感到手里的李家主已经放弃了挣扎,提前一步绝望了,因为李家主知道阿勉已经被灭口了,所以他自己也活到了头。 秦未手上一紧,没有犹豫的掐断了他最后一口气,李家主如同肉泥一样萎顿在地,这情形让对面的人都傻了眼,还从没遇上过金主先死的情况,所以他们到底该找谁要钱 “在哪!” 秦未的吼声振的所有人一哆嗦,大汉们齐齐指着某个方位,他们感受到了死亡的来临,身不由己,不受控制 秦未手起刀落,几排血线同时迸出,他踩着他们尚还温热的身体而过,衣袍上沾满了血。 叶长安此时一口老血堵在喉中,鼻息间嘴巴里全是血腥的味道,她几辈子都忘不了满身血的阿勉出现在她眼前时的场面,几乎不曾吓死过去。 “阿勉。”叶长安拖着虚软的腿朝他跑过去,扑通跪倒在地,她看见阿勉的眼珠子还在动,他还活着这个认知后知后觉的出现在脑海中,早已飞到半空的三魂七魄才肯慢慢回来,她意识到自己远远不像想象中那样容易接受,她根本不能接受阿勉有任何不测。 “阿娘”秦勉可怜巴巴的声音里似有哭腔,“阿娘你快救救方姨吧,她,她要死了呜呜” 叶长安来之前,谁上前他都不肯动,也不让人靠近,被他强压下去的恐慌在看见阿娘的那一刻就再也止不住,就让他认怂吧,他真的撑不住了。 “阿勉别怕,阿娘来了,对不起,阿娘来迟了。”叶长安小心翼翼的将方周从他身上拉起来,赫然看见了穿透她腹部的刀,以及她死死抓住刀尖的手,她手一哆嗦,震惊的说不出话。 “快,快请孙郎中来!” 叶长安探到她尚有气息在,忙喊人去唤孙郎中,这几乎是在跟死神夺命,因为方周真的就只剩了一口气,在她看来,这种程度的伤几乎是不能活了。 “阿勉别害怕,方姨会没事的,害怕就不要看了。” 叶长安想要捂住他的眼,却被阿勉躲开了,阿勉倔强的睁大眼,“我不怕,我要给方姨报仇,我认得那些人!” 叶长安一怔,心里五味杂陈。 此时隋衍赶来,见到眼前的情景也吓了一跳,但好在阿勉活着,他一把抱住小阿勉,失而复得的心情难以形容,“好样的阿勉。” “隋衍舅舅,阿勉差点就见不着你了。”秦勉扑在他身上,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哭了,因为他如愿见到了阿娘跟舅舅,“阿勉不害怕,我没有哭。” “真没哭吗?”隋衍捏着他的脸,“让舅舅看看有没有尿裤子。” 秦勉害羞的躲开,“就,就小小的哭了一下,他们给我下迷药,阿勉闻出来了,但没忍住,所以就晕了,对了!他们还抓了好多娃娃,我都知道在哪!” 隋衍正想笑,听见最后一句,他立时紧皱眉头,跟叶长安对视一眼。 叶长安跪在地上托着方周,眼睛在秦阿勉脸上搜寻了好几遍,确认他不是吓蒙了或是故作镇定,“阿勉你到娘跟前来。” 秦勉的小脸上一块黑一块血,还有几道泪痕,眼睛里却透着倔强,那一瞬间叶长安觉得站在眼前的人好像十年前的自己,她对那个年纪的自己记忆犹新,她亲眼看见彦娘在眼前咽气,亲耳听到大家对她的污蔑,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那一瞬间她是感到过绝望的。 但绝望很快被倔强替代,就如同现在的阿勉,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个过程都经历过什么,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阿勉跟她有过相同的经历,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 “阿勉害怕那些人么?” 秦勉下意识摇头,在她娘注视的眼神下,又几不可见的点点头,“有,有一点。” “没关系的阿勉,害怕不丢人,因为阿娘也会怕,阿勉害怕也坚持过来了,所以阿勉很勇敢,阿娘为你骄傲,所以你不必自责自己力量不够,你做的很好。” 秦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明明不想哭的,好丢人啊他想,不过他的心里不那么难受了,堵在心里的石头一下就不见了,尽管他还不太明白那块石头代表了什么。 他想自己以后会像阿爹那样强大,会像隋衍舅舅跟阿娘那样厉害,他会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他们的。 秦勉擦掉眼泪,眼睛里重新有了往日的光芒,“阿娘,那些被关起来的娃娃跟阿勉一样可怜,所以阿勉想带隋衍舅舅去救他们,可以吗阿娘?” “去吧,跟着你舅舅,自己别乱跑。” “好小子!”隋衍抓抓他的脑袋,“够厉害的啊,居然还记得路,当然舅舅是不会承认你比舅舅厉害的,不过确实很让舅舅自豪啊!” 阿勉嘻嘻笑,“是啊,我是阿娘阿爹生的嘛,当然厉害啊。” 隋衍脸一黑。 “啊!还有隋衍舅舅教的嘛。” “这还差不多。”隋衍一把将他捞起来,抱着他走,“来吧秦小爷,你来指路,舅舅给你跑腿。” 阿勉前脚离开,秦未后脚就到了,他就比他媳妇惨点,只看见了血没看见儿子,要不是还有个奄奄一息的方周在,他差点以为阿勉让人碎尸了,不然为什么只见血不见人呢? “秦将军!”叶长安眼里透着喜悦,“阿勉没事,你别担心,是方娘子舍命救了他,他跟隋衍去救人了。” 秦未脚底一软,差点虚脱了,阿勉活着,他媳妇刚刚亲口说的,可为什么他还像做梦似的。 “秦将军一定想蹲地上吧,别撑着了,我不笑话你。”某人落井下石道,“因为我跟你一样,现在腿还是软的。” 秦未:“” 正好孙郎中此时赶来,缓解了他的尴尬,“夫人别动,千万别动,要死了怎么流这么多血。” 虽然知道不应该,可秦未还是止不住动了动嘴角,某人腿软起不来,他很乐见她一会儿站不住要求助他的样子。 “哎呀这娘子命大啊,这什么业余杀手干的,刀都扎歪了,好险好险。” 已经死透了的杀手们:“” 叶长安松了一口气,她现在才是真的要死了,这一晚上的惊吓比她一辈子来的还多,万幸方娘子有惊无险,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了。 “秦将军,能不能先不要笑了秦将军,我的腿真的很麻啊!” 秦未站在原地没动,向她投去爱莫能助的眼神,“媳妇,我腿还软着呢,你再坚持一会。” 叶长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3得荣宠 让整个长安城都很难忘的上元节,随着晨光渐起,惊心动魄的结束了。 在秦勉小郎君的带领下,一下救出了十几个被困的小娃娃,几乎都是在上元节当天丢的,前来认领的爹娘无不感恩戴德,另外协助找人的百姓皆领了赏金口粮,包括被困在东市一宿的所有人,都给了一定的补偿。 反正秦将军跟夫人心情好,赏赐赔偿都是要掏光家底的趋势,长安城的百姓不仅没有因为一夜动乱而心生不满,反而同仇敌忾大声叫好,表示秦将军跟夫人为民除了害,是大周朝的英雄。 只不过秦勉小郎君英勇抓人回来后就病了,到底是小孩子,受了惊吓就给惊了神,后来还是杨老夫人给了建议,说是要去庙里烧香,叶长安跟秦将军这下不敢小视神佛,老老实实去庙里烧香磕头,还捐了香火钱。 “我看破财免灾这话真是再有道理不过的。”叶长安从庙里回来,跟秦将军感慨,“这一宿才是千金散尽捞了个儿子回来,说真的我这辈子都没觉得金钱如此重要过,所以秦将军,接茬挣吧,不行咱也开始收礼如何?” “想什么呢你。”秦未给她揉按着脑袋,“你这可有点祸水的意思了啊,哪有怂恿夫君贪污受贿的。” “可不是吗,我跟你说啊秦将军,以前我真毫不动摇的认为权势钱财就是屁,管他士族还是什么狗屁族,总归逃不过一个天理,我靠拳头就没有找不回来的理,可昨晚之后,我才知道多么天真,有钱有权就是过瘾,你看全城的百姓都对咱感恩戴德,就差给咱立长生牌坊天天磕头了,我本来还以为那种程度的扰民不好收场那。” 秦未笑起来,“你这样想也没错,其实权钱本不是坏事,只要利用得当就是利器,但对于那些讲不通道理的,就得用拳头,打死不嫌多。” 叶长安一宿没合眼,脑袋胀的像个球,秦将军的手指柔和又暗中带劲,揉捏的很舒服,她轻轻舒了口气,然后抓住他的手,“秦将军你得睡一会了,眼睛又要不舒服了。” 秦未顺势坐下来,闭上眼睛窝在她身上,这一夜的紧张刺激比打一场仗都严重,他确实在硬撑,如果说叶长安经过这一夜意识到了权钱到重要,他则更加意识到了身体的重要,他得好好的健康的活着,他的妻儿还要靠他来守护。 叶长安的手轻轻覆盖在他眼睛上,温热的手心应该能缓解他的不适感吧,她没告诉他,今日去庙里烧香的时候,她非常虔诚的求佛祖庇佑,希望秦将军的眼睛能好好的,她不想他眼里的光芒消失,因为他的光芒能给她最大的勇气,最强的支持,这是昨晚支撑她的最大力量,而并非是什么权钱。 到傍晚的时候,小皇帝亲自来将军府探视,这次不是私服,而是浩浩荡荡摆驾而来。 小皇帝的到来在某种程度上表明了他的态度,因为昨晚秦将军先斩后奏,杀了李家主,抄了李家长房的家,包括官家老丈人在内的所有李家人尽数获罪被捕,李家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等于完了。 当然各方的异议在所难免,秦将军的做法到底是有些挑战皇权,毕竟昨晚上闹的实在厉害,秦将军一夜民望高涨,站在官家的角度来说,忌惮或者适时打压都是有必要的。只不过不管是叶长安还是秦将军,都没有在意过这些,因为他们已经做好了应对各种后果的准备。 “秦将军,叶将军快免礼,孤又不是第一次来,行礼就生分了。”小皇帝一如既往的没架子,“阿勉怎么样了,他昨晚立了大功,孤可是特意来表扬他的。” 叶长安瞥了秦将军一眼,心说小皇帝这是唱哪出,还特意为阿勉摆大阵仗来一趟。 秦未回说:“劳陛下惦记,就是人小受了惊吓,没什么大碍。” “是吗,那很好,孤去看看他。” 进了屋,小皇帝就彻底不端着了,跟他进来的只有吕二口,也就是自家人的姿态,叶长安在后头给吕二口打眼色,问他这话怎么说的。 吕二口朝他挤眉弄眼,意思是他也不知道,反正陛下要来,他就跟着来了,完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秦阿勉从回来就发热,一直昏睡着,喂过了药又睡了一整天,也就小皇帝来之前才刚刚醒,迷瞪着眼,脑门上还贴着药帖子,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 “南南你来了,是来看阿勉吗?” 要么说秦阿勉从小不知道天高地厚,听到吕二口私下里叫陛下南南,他就如此跟着叫,不知道挨了他娘多少白眼,还是时时会脱嘴喊错。 “是啊,我特意来看阿勉小勇士的。”小皇帝挺宠他,从来不计较,“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奖赏啊?” 秦勉看了眼爹娘,脱口而出一句让人无比崇拜的大空话,“阿勉要想天下太平。” 所有人:“” 发热都无法阻挡阿勉小郎君那与众不同的脑瓜子,叶长安忍着笑,拿胳膊肘戳戳同样无语的秦将军,看见了吧,你儿子,想要天下太平,忧国忧民心怀天下,震惊不? 要不是叶长安了解他,真差一点就要信了他,狗屁天下太平,就想拍人马屁吧,最多就是让小皇帝感动之余不计较昨晚上他们捅的娄子,好吧,从这一点来说,她还是非常感动的。 小皇帝笑起来,揉揉他小脑袋,“阿勉这大愿望,我一时半会也满足不了啊,要不先求点实际的?你上回不是还看中了我书房里的孤本书来着?” 秦勉反倒认真了,生怕别人不信他胸怀大志一样,“阿勉是认真的!昨天有那么多小孩子差点就被卖了,多么可怜啊,什么时候能不要有这样的事情了呢,那些坏人为什么早没有人惩处那!” 小皇帝面上一怔,笑不出来了,他复杂的看着阿勉,“阿勉说的对,那些坏人早就该惩处了,是我们疏忽了,此事我会严查到底,希望能救出更多的小孩子,阿勉能理解吗?” “嗯!阿勉知道不容易。”秦勉拉着小皇帝的胳膊,“等阿勉以后练好了功夫,一定帮着南南打坏人!” 小皇帝笑了,“好啊,我可就等你长大了,但是光练功夫是不够的,阿勉得像阿祺一样多读书,如果我把你们接到宫里读书,阿勉愿意吗?” 秦未一愣,似乎明白了他今日的来意,小皇帝有心培养阿勉,想把他接到宫里教导,这毫无疑问是天大的荣宠,但是 换做以前的秦勉,他应该会毫不犹豫的摇头,但叶长安不知怎的忽然紧张起来,好像预料到他的回答会让人意外一般。 果然秦阿勉犹豫了半晌,先看看爹娘,再咬着指头想了想,“那,阿勉以后能回家么?” “当然能啊,又不是把你关起来,你想去哪跟二胖子说一声就行了。” 秦勉一咬牙,“那阿勉愿意,可一定要阿祺阿然陪我啊,不然我一定会偷跑的。” 小皇帝哈哈笑起来,“行,你说让谁陪就让谁陪,不过有一点可说好了,去了宫里念书就不能像在家里一样了,每月都会有课考,我还会定期检查,要是不合格,那是要挨罚的。” 秦勉本能的垮了脸,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感到绝望,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是死是活都得受了。 “那,阿勉能不能先讨要那本孤本?”他贼溜溜的眼珠子试探着看小皇帝,尽是讨好之意,“南南就答应了吧?” “你可真不吃亏。”小皇帝气笑了,拧着他的鼻子,“行行,答应你就是,与其让你惦记着,还不如趁早给你。” 秦勉这才笑了,心说太好了,他可以送给阿祺了。 小皇帝用过晚食才起架回宫,别人看来不定怎么回事呢,谁知道他就是来闲话家常顺道吃了顿饭。 当然最高兴的就是秦阿勉,得了官家的赏赐,喜的病都好了,立马跑去跟阿祺阿然报喜炫耀。 就只愁坏了他娘,不死心的抓他来问,“阿勉你跟娘说实话,真不是为了要孤本才答应去宫里的吗?” 秦勉摇头,“不是啊娘,我就是想着我们都长大了,陌遥姑姑是时候去找花花了,我们反正要另外找老师,就答应南南呗,再说我想好了,以后要好好念书习武,我已经长大了,不能贪玩了,你放心,我不会偷跑的。” 叶长安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那你可想好了,以后进了宫可就没了自由,不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时候了,要是觉得承受不了就趁早跟爹娘说,陛下那里不会说什么的。” “阿娘你怎么还婆婆妈妈的,以前不是说我缺管教吗,现在我是真的想上进嘛,你要相信阿勉,不会给你跟爹爹丢人的。” 叶长安:“” 秦阿勉一本正经的教育他娘,“阿娘要想开啊,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别太想我哦,还有你要代阿勉去照顾方姨,照顾阿桐妹妹,还有我养的三只小黑狗,两条小花蛇,还有” “好好,娘都知道了。”叶长安头疼欲裂的把他送回房间,“时间不早了,赶紧睡觉!” 叶长安摆脱了念经似的秦阿勉,回来就跟秦将军合计,“秦将军,陛下这什么意思啊,我怎么看这事不单纯啊?” “宫里冷清,他可能是无聊吧,招几个娃娃去念书挺好的。”秦未宽慰她。 叶长安嗤笑,“这话连阿勉都糊弄不过去吧秦将军?” 秦未笑,“我看你那慈母要败儿的模样,不是怕你想不开吗?” “呸,我有那么不开窍么。”叶长安翻了个白眼,“倒不是我不舍得,就觉得这事怪怪的,有一种儿子要让给人家养的错觉,你说现在宫里是冷清,可以后不是迟早要有小皇子吗,到时候多么尴尬。” 的确是尴尬,阿勉这么一进宫,无疑是过早的陷入了政治权利漩涡,虽然不过是换个地方读书,可意义就大不一样了,恐怕今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阿勉跟将军府都要顶在风口浪尖上。 “船到桥头自然直,没什么好担心的。”秦未说道,“阿勉不是个承担不起后果的孩子,他能答应必然是考虑过的,让他收收心也好,过了年都快八岁了,是个大人了。” 唉,娃娃转眼就长大的滋味真是难以形容,仿佛昨天还捧在手里呢,转眼就要放手让他历经人生,叶长安这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秦将军。”她捧着脸看他,“要不,咱再生一个?” 秦未一挑眉,顺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媳妇,这不是在变着法撩拨我吧?” “呸呸,说正经那。” “我说的也很正经啊,没有撩拨哪来的娃娃那?” “那好吧,就当我撩拨你,所以秦将军到底要不要接受以生娃娃为前提的撩拨那?” 秦未不怀好意的笑起来,“这不矛盾,首先是撩拨就没有不接受的道理,至于娃娃么,看命。” 呸!这不等于没说么。 不过叶长安没放在心上,她想的是等阿勉进宫了,她跟秦将军还不是有大把的时间互相撩拨吗,不愁没有娃娃。 当然现在的她还完全没有料想到,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内,她的念头基本毫无实现的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4再对战 南皇终于开始了大范围的进攻,两朝皆为此筹备数年,都有些等的不耐烦的意思,猛一交火就打的难舍难分,各自咬死了对方不松口,想着能一举攻破,不给对方喘息之机,只可惜势均力敌,谁也没能讨到大便宜,如此一僵持又是两三年的光景。 只靠文子欺跟周行攻守明显吃力,故而秦将军不得不亲自出马,他去前线,叶长安就得跟着,好在秦阿勉在宫中有人管教,倒也不担心什么,于是放宽心的两口子就此踏上了不归家的征程,两三年内回家看儿子的次数半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于是,秦勉不干了,他感觉爹娘已经不爱他了。 “阿祺,你想花花跟陌遥姑姑吗?” 秦勉捧着腮帮子,用他那双日益妖孽化的凤眼蛊惑人家老实人宋祺。宋祺从小看他长大,哪里不知道他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嘴角一抽,防备的看着他,“你想做甚?” “我想陪阿祺去找花花啊。” 呸!宋祺翻了个白眼,太不要脸了,虽然他说的没错,但更明显是秦阿勉想要偷跑拉个垫背的。 “你先说说你要怎么去。”宋祺知道只要这位惦记上的事,那就没有不敢干的可能,拦肯定是拦不住的,总得有个稳妥的方案。 “当然是直接去啊,宫里的墙已经不够我们翻了,所以南南下令只要我们出去,直接放行,跟他打声招呼就行了呗。” 宋祺一脸狐疑,但又找不出什么破绽,只好作罢。秦勉又用忽悠他的法子忽悠了贺然,跟官家请了假,三只半大不小的崽子这就堂而皇之的出宫,坐上了去洛阳城的马车。 官家不放心他们,所以派了人一路护送,上了马车宋祺才明白过来秦阿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小子指定跟官家说的是去洛阳城,他们每年都会跑一趟洛阳,所以官家不疑有他,但其实秦阿勉的目的地根本不是洛阳城,而是东豫州。 两军交战之地,秦勉这是打算着去战场找爹娘。 然而在秦阿勉策划着逃跑之际,叶长安跟秦未却已经出发去了南青州。 两朝交战多地开火,并非只有淮水等地,秦未之前的策略是集中火力攻打淮河一线,只要破了南朝几处重镇,足可以震慑健康城,但结果事与愿违,久攻不下只能徒增耗损,于是秦未决定暂停休战。 “秦将军,既然暂停休战,是不是该回去瞧瞧阿勉,我有点想他了。”叶长安偎在秦将军身上问道。 两人带了少数兵马,进青州之前驻扎在郊野,此时夜已深,满天的星子金光闪闪,好像洒了满天的金子。 交战的几年内,少有闲适温情的时间,两人抽点空就会坐在一起制造点浪漫,数数星星斗斗嘴,不过最多的时候就只是偎在一起,享受片刻安宁。 秦未扶着她的肩膀,想了想去年底见到的阿勉,不在跟前的唯一好处就是能一眼看出娃娃的变化,比如宋祺,个头忽然就窜了一大截,面相也越发沉稳,看起来很有样子,贺然长的很快,又高又结实,是块练武的好身板。 唯独秦阿勉没什么变化,如果不是分开时间长,秦未大概瞧不出他有什么不一样,脸还是那张脸,甚至比小时候更小了似的,身高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缓慢增长,比小俩月的贺然矮了大半个脑袋。 他笑了笑说道:“没事,他指定过的比谁都讲究,委屈不着自己的,我看陛下疼他,请的老师教的也不错,在宫里吃香喝辣,又没人敢欺负他,你不用担心,况且咱们不在跟前,他才能成长的更快,没准下回见的时候就能吓咱们一跳呢?” “不不不,秦将军你不明白,我不是担心他,我是觉得没几年好亲近他了,眼瞅着就长大了,不好像小时候似的亲亲抱抱撒撒娇,多遗憾啊。” 秦未哼了一声,“从五岁开始你就不能再亲他,你能亲的男人只有我。” 叶长安:“” 真不要脸,跟自己儿子争风吃醋。 “信不信我再生一个儿子继续亲啊!”叶长安仰着头翻白眼,故意气死秦将军不偿命。 秦未不以为意,“没有我你生的出来吗,还是要先亲我,快,亲一个,不然今天过不去了。” 叶长安嗷呜一声把他扑倒在地,对着秦将军厚厚的嘴唇狠狠啃了一口,然后就开始泄气,“太讨厌了,本来还想这两年再生一个的,怎么就打起来没完没了的,太耽误事了,讨厌!” 秦未低笑,将她反扑在地,撑着脑袋看她,“怎么,有我你还不能满足吗,后半辈子只守着我委屈吗,无聊吗,嗯?” “”叶长安伸手摸摸他的脑门,“没发热啊,怎么净说胡话那?” 秦将军的控制欲已经这么可怕了吗! “不知道我已经吃阿勉那小子的醋吃了好几年了么?”秦未作出一番我心里不爽的幼稚样,“好容易等他长大了,再生一个跟我争宠,我才不干。” 叶长安:“” 秦将军的危机感到底从哪来的 她意识到这问题可能有点严重,于是抱抱他以示安慰,“秦将军,我知道你心疼我生娃娃,但是也还好啊,忍忍就过来了嘛,阿勉没有兄弟秭妹多孤独啊是不是。” “怎么看也是我比较孤独吧媳妇,秦阿勉缺兄弟姊妹狐朋狗友嘛,所以我只有你了啊,以后都陪我嘛好不?” “”叶长安活生生让秦将军酸倒一排牙,这种程度的撒娇根本无法抗拒,她心一软就点头了。 秦将军立时投怀送抱,在她身上蹭啊蹭,“啊,还是我媳妇疼我。” 秦未仰躺在她身上闭着眼,天上的星子对他来说就是一片氤氲在一起的涟漪,他已经无从分辨,视力较之几年前更加模糊,连近距离的分辨她的眉眼都变的吃力,当然这一切都没告诉她,每天跟她分享我越来越看不清你这回事,委实不算美好,更没什么必要。 他当然很想跟她生一堆娃娃,只是他已经承担不起越来越多的责任跟牵挂,更不想这些牵挂以后都落到她一个人的头上,她有他一个累赘就够了。 南青州乃两朝交界,兵戎相见的日子里,往日安定一去不复返,时不时就会爆发小规模战争,秦未来的目的是想寻找新的突破口,如果能趁机占据一两处重镇,那也足以给南朝以打击。 不想南皇与他心有灵犀,居然想到一块去了,在他们到达之前就展开强势攻击,打量着乘虚而入,却着实没想到秦将军会这么快赶来。 故而叶长安跟秦将军一来,就投入了激烈的交战中,两人依旧打配合战,叶长安领兵,秦未在后方指挥,默契一路看涨,几乎不用交流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可以说秦将军在几年的时间内就培养了一个足以替代他的接班人,不论是战术还是行军习惯,她都能在他的基础上发扬光大。 默契的夫妻档是南皇的一大噩梦,一个秦将军就够让人头疼了,这位将军夫人在秦将军勇猛的基础上更添狠辣,下手之黑令人发指,南皇精心培养的精兵精将,不知道栽了多少在她手上。 将军夫人每次交战必要先杀一员猛将,取他的脑袋挂在阵前,说她故意挑衅也好,还是穷得瑟显摆也罢,就好像神偷每次都要留下点东西一样气死人不偿命,但人家就是有这个本事,甚至每次都是单枪匹马,不管是主将还是副将还是主要领队,她几乎不空手。 所以南朝的兵将见了她都有点发怵,担心自己的脑袋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挂在对方阵前,不到万不得已主将根本不露面。 此次攻打南青州的主将是南皇的一员亲信萧樊,之前交过手,此人颇为勇猛善战,叶长安早就惦记着取他脑袋,琢磨着只要摘了他的脑袋,不愁南皇不崩溃,光是心理上就能击溃他的自信。 出来之前秦将军嘱咐她:“别光惦记着摘脑袋,俘虏收归也是手段之一,如果此人堪用,收归己用比砍了值当,再者我看这人脑袋不那么好摘,你别冒险。” 秦将军简直是在质疑她的能力,不过叶长安如今已经不是以前的莽撞小年轻,最先学会的就是听取别人的意见以及对秦将军绝对服从,如果秦将军说脑袋不好摘,她就一定不冒险,不然,她哪里有这么大命侥幸活到现在,早让人砍死了。 不过主将的脑袋不摘,她要摘副将的,这位副将极其让她看不顺眼,上次他抓了一个部下来抵命,贪生怕死的样子实在让人恶心,所以必须要砍了他。 每次对战,叶长安必要冲在前头,这也是她得军心的原因,这次也不例外,刚来还没喝口热茶的就披挂上阵,直接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呦呵,那倒霉副将居然上阵了。“ 叶长安一眼瞧见敌方阵营里的那位让她看不顺眼的副将,心说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送上门来让她宰。 那副将哪里知道她会来,早知道她来打死都不会露面,如今狭路一相逢,吓的腿都软了,因为她此时正举着弓,箭头正冲他脑门,并且他知道自己根本躲不开。 叶长安好像故意跟他过不去似的,箭头对着他上下左右的比划好几下,似乎是在考虑打哪比较好,偏偏对方让他吓的迈不开腿,傻不愣登的杵在马上,僵直着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受死好。 咻的一声,箭头直冲副将而出,叶长安好整以暇的注视,箭头就要接近他的一瞬间,她忽然拧了眉头,因为此时另有一支箭凭空而来,直接将她的箭穿成了两截。 叶长安没有死心,立刻拉弓连发三箭,这箭术可是经过秦将军认可的,就不信还有人能拦下,三箭连发的密度跟速度精且快,密不透风无处可躲,不出意外的话,那副将一定被她射成筛子。 而下一刻,叶长安脸色有了变化,与她的三支箭针锋相对的另外三支一起发出,一支射向那副将身下的马,一支替他挡下了最近的箭,而另一支确直向叶长安而来。 “叶将军小心!” 身边有人大喊,她自己倒是不慌不忙,就只有些意外跟欣赏,看来真如秦将所言,对方主将是个值得留命的人。 就在此时,忽有一支箭从她眼前飞过,这速度跟力度闭着眼都能猜出来出自谁手,叶长安大惊,秦将军什么时候出来的? 秦将军的箭射断飞至她眼前的箭后力道不减,破空之势向着敌方阵营迸射,方才被马摔到地上侥幸捡回一命的副将到底没能躲过去,被秦将军一箭穿胸,死的不能再死。 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被方才接二连三的箭给吓的腿肚子抽筋,神仙过招吓死凡人,惊险又刺激,那副将倒也不白死,引发了一场罕见的高手对阵不说,还是被秦将军亲手射死的,值了。 萧樊放下手中的箭,胳膊隐约还在颤抖,他浓眉紧皱死死盯着忽然而至的秦将军,知道这场仗定然讨不了便宜,张副将一死气势大败,秦将军那一箭让对方气势大涨,从一开始就决定了结局。 “秦将军,我更崇拜你了怎么办!”叶长安星星眼盯着秦未,让对方老脸通红。 秦未轻咳,“战场上别光顾着逞英雄。” “哎呀知道了,您老人家回去歇着吧,没事别到阵前来吓人,你瞧把人家主将吓的脸色都变了,多造孽。” “”秦未没有着急离开,“今日我陪你吧,速战速决。” “?”叶长安不解,“这么着急,是花蚊子那边又开战了吗?” “不是,是阿勉跑去了南朝。”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5去南朝 文子欺这两日一直处在灵魂飞离状态,打仗打的再艰苦都没想过拿脑袋撞墙,自责,懊恼,不敢置信外加不甘心,就想着亲手扒了那仨小崽子的皮。 确切的说是只有秦阿勉一个人的皮,这倒霉孩子作天作地吓死人不偿命,简直比他自己当年还可恶。 五日前,他收到陌遥的消息,说是让他赶紧回家,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于是忙不迭赶回家,才知道是三个小崽子来了。 当时三个快要赶上他高的半大小子一起围过来,一个抱脑袋,一个拉胳膊,一个搂着腰,分工相当明确,直奔着肢解他而来,甜言蜜语不要钱的往他脸上怼,他一时晕头转向,居然忘了问他们是怎么出来的。 心说留守娃娃怪不容易的,指定是想他们了,来就来吧,正好最近休战怪无聊,领着他们玩玩也挺好,于是这一玩就玩出了事。 秦勉一直惦记着开船下水,一个劲的粘着他要学开船,文子欺哄孩子似的把他们丢到船上玩,琢磨着行船哪有那么容易学会,没几天自己烦了也就不嚷嚷了,到时候撵他都未必去,遇上晕水的,以后见了船都得吐。 然而就在两日前,船上的水兵跑来告诉他,那仨小崽子乘船跑了,当时他一点没当成个事,估计着跑也跑不远,便立即派了人去追,说不定困在水上迷路了。 但实际情况却是,秦勉三人不仅顺利跑了,还跑去了南朝水域,消息一经确定,文子欺差点吐血,这不是要命吗,南皇要是知道秦将军的宝贝儿子去了他的地盘,这他娘还能有好吗! “子欺,咱们先别自己吓自己,我觉得没有那么糟糕。”陌遥宽慰他,“在南朝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之前,都不能轻易推断他们是否有事,至少现在能肯定他们没有落水出事,是不是落入敌军阵营还很难说。” 文子欺捏着脑袋,他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彻底被小崽子们打败,“陌遥,我心怎么这么累呢,你说这仨兔崽子,身上没有钱,去完全没去过的地方,让人卖了咋办,就不能在家老老实实当少爷吗,卖了都是轻的,万一让南朝水军给劫走了我怎么跟白渊他们交代!” 这是没法子的事,他们开的是战船,进入南朝水域,没有不引起注意的道理,唯一能寄希望的就是南朝以他们为人质,暂时不要伤害他们,只要人活着,总能想办法的。 “不行,我得亲自去。”文子欺实在坐不住了,站起来就往外跑,“陌遥你在家等着,别替我担心。” “文子欺!”陌遥焦急道,“你身为主将,去了不是更糟糕吗!” 好嘛,主将直接自投罗网,这仗还打吗,直接投降算了。 可文子欺现在哪里听得进去,还是执意要亲自救人,陌遥拗不过他,只好跟着他一起去兵营想办法。 意料之内的,所有人都不赞同,别说现在没有孩子们出事的消息,就是真落入南朝手里,那也轮不上文子欺亲自去,他这张脸恐怕进不了南朝水域就得让人给直接灭了,还不如干脆跟对方开火。 “要不我去!” 说话的是老鬼媳妇,“我带几个娘子一起,不容易惹人怀疑。” 这倒是个法子,不过周行想了想又否决了,“我认为不能走水上入南朝,我们的船都是战船,只要出现就得开火,借用渔船的话,武器又是一个问题,而且娘子兵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很可能过不了关卡。” “那要如何,走陆路?” 周行心里其实有个想法,不过这得跟一个人商量,便是常常来往南北两地做生意的方周。 方周现如今一直跟着周行,这几年除了忙生意之外,周行在哪打仗她就在哪落户,说她倒贴也好如何也罢,反正这姑娘实心眼,认准了谁就一心跟着。 周行开始故意躲着她,后来发现躲没用,便也随她去了,时间长了却也生了感情,只是周行自以为打仗的日子有今天没明天,一直不敢正面作出回应,于是两人就这么耗着,谁也不勉强谁,都不主动捅破窗户纸。 方周听闻三个小崽子去了南朝,没用他开口,主动就说道:“让我去吧,既然不好走水路,你们优势就没了,南朝不比咱大周朝小,人生地不熟的根本帮不上忙,只有我们行商的合适,我这就找人打听去。” “哎你等等。”周行叫住人家,又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那个,你小心些,不用勉强的,也别大张旗鼓的找,免的落入人家圈套。” 方周噗嗤一声,“我都知道的,会小心的,放心吧。”她正要转身,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开玩笑似的说,“周将军,这次我若是立了功,咱们的事考虑考虑呗?” 周行的脸一下通红,不自在的别开脸,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方周笑呵呵的走开,“瞧好吧,阿勉可是我干儿子,谁都别想欺负他。” 方周当天就压货去了南朝,既然她决定帮忙,文子欺暂时没动,心急如焚的等着消息,同时书信去给秦将军,让他们随时注意秦勉的消息。 这消息一来,直接后果就是叶长安跟秦未在两天时间内攻入了南朝边境,五天之内占领了兖州等地,距离健康城只有两城之隔,几乎要把南朝军逼疯了。 但这无疑是不够的,叶长安一心记挂着秦勉的安危,恨不得现在就攻破健康城,“秦将军,要不我偷偷进入健康城找人吧,这样完全没消息,我已经要疯了。” 秦未拧着眉头,这几日他耗费心神过度,头一直疼的厉害,“就算去健康城,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甚至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健康城,你预备怎么找?” 叶长安泄气,秦将军说的都对,但她现在根本就坐不住,阿勉他们怎么来的,又怎么会行船去了南朝,水上没遇到拦截吗,会不会已经落入敌军阵营,她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想阿勉到底怎么样了。 “只有等。”秦未沉吟着,“我们逼近健康城,南皇一定会严阵以待,随时都有可能两头开战,等到打起来,阿勉更不好找了,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们只能想象南皇根本不知道他们入南朝的事,子欺周行他们都在想办法,如果我们再动,无疑是告诉南皇,我们在找人。” “可是”叶长安急的直抓脑袋,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三个人走水路去的南朝,怎么可能不引起注意,况且行驶的还是战船。 但确实又没有消息,按照常理来讲,他们这样逼近健康城,南皇理应拿阿勉他们做人质,没道理没有反应啊,问题到底出在哪? “长安,我们先想想下一步如何应对吧,贺添还没有带兵过来,咱们人手不够,兖州随时都有可能丢了,南皇如果发重兵全力对抗,咱们会打的很吃力。” 秦未的头更疼了,他一面心急阿勉到底去了哪,一边又庆幸阿勉没有落入南皇手里,至少现在还没有,不然等到两军交战之时,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秦勉三人目前的确不在南皇手中,也没在任何人手中,他们正不亦乐乎的体验着渔家生活。 此事说来话长,得从秦勉那异于常人的领悟力开始,他自己也没想到能很快就学会了行船,也就是说逃跑并非本意,只是一不留神就把船开走了。 假如此事再倒回去五天前,他可能还是不能相信自己就这么出来了,从开船到在水上飘了两天后彻底迷路,他全是被动承受,但是居然也坚持住了,到后来他反而心安理得,想着反正都出来了,反正都迷路了,就听天由命的走吧。 幸而船上有些简单的食物,如果不是有贺然那头猪,这些食物再维持个把月不成问题,等到最后只剩下一口干粮的时候,秦勉决定不能再这样继续飘着了,于是他在迷路的水上改变了方向,打算碰碰运气。 只可惜运气不算好,他们遇上了南朝巡逻船,船是战船,不出意外的话,人家肯定二话不说就会放箭,如果不想小命呜呼,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弃船下水,于是秦勉当机立断,把船上不多的武器都给扔下了水,然后三人弃船而逃。 宋祺水性不好,到了水下几乎都是靠秦勉死拉硬拽,三人没头没脑的不知道游了多久,到最后体力用尽半死不活,任由水给飘到了一个小渔村里,然后被一个漂亮小娘子给救了。 这小娘子是真的漂亮,后来据三人统一认定,比孔小刀家里的瑶妹妹还要漂亮三分,天然去雕饰美的毫不做作,像是山谷里自然孕育出来的小花,干净又清透,她叫沈无鱼。 沈无鱼:“小白,小黑,小黄,吃饭了!” 这不是在唤小狗崽,喊的是秦勉,宋祺,贺然。 三人各顶了一脑门黑线,实在想不通当初为什么想不开给自己取这样的名字,跟唤小狗似的。 “都赖你胖然!”秦勉拿胳膊肘捅他的肚皮,“好好地叫什么小黄,害得我跟阿祺都编不下去,只好叫了什么小白小黑。” “我才不胖!”贺然手里抓着个粿子啃着,嘴里鼓鼓囊囊的,“我自己叫小黄,谁让你们跟着叫小黑小白的,赖我没门!” 秦勉:“” “你们三兄弟感情真好呢!”沈无鱼笑嘻嘻看着他们仨,“小黑哥身体好些了吗,我特意煮了鱼汤,快来喝一碗。” 感情好个屁,秦勉就想把这只胖然给煮了吃。 宋祺握拳轻咳,“好多了无鱼姑娘,谢谢你费心了。” “别客气啊,我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就是鱼汤管饱。”她亮闪闪的黑眼珠子转到秦勉身上,“小白,我阿爹说明日要进城,你们要跟着我们出去吗?” 三人之中,别人不由自主的就会把他看成是管事拿主意的那位,另外两只也理所应当的以他为中心,纷纷看向他,秦勉眼尾一扬,“当然要去,不过你确定能通过关卡核查吗?” 沈无鱼还是笑嘻嘻的模样,“碰运气喽,我听村子里的人说这两日风口特别紧,尤其你们还是大周朝口音,我阿爹说一多半都要看运气,所以小白还要去吗?” “去!” 秦勉豁出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再住下去,胖然都要把人家里吃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6过关口 两朝交战,两国边界的百姓苦不堪言,一个州县被强行分隔两边是常事,咫尺之间,生活有时天差地别。 大周朝疆域里百姓的日子相对好很多,因为秦将军严令打仗不许扰民,有一些离水域太近的住家会被迁离,由朝堂分发口粮提供住处,但是南朝水域沿边的百姓就没有这待遇了,即便战乱,仍旧要冒死出水,如此才能维持生存。 又因为战乱,南朝水域在各水口设下层层关卡,严加筛查过往船只及船员,这其中也包括了出海捕鱼的渔船,就算是南朝人,为免有大周朝人混杂其中,亦要严加审查。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睁大眼睛审查,要是放过一个大周人,小心你们的脑袋!” 海子口上,兵头子大声嚷嚷着,他这两日一脑门子的晦气,皆因前两日在他负责的水域发现了大周朝的战船,船上空无一人,不排除是水兵弃船而逃,没准儿已经潜入了南朝境内,而他们却连根人毛都没发现。 大司马徐康年对此十分恼火,从上到下一片晦气,搞的底下人整日战战兢兢,因为事情出在海子口,所有的水兵都不敢再有任何闪失,加派了更多的人手筛查来往船只,日夜不停歇。 “呦,这不是沈家的渔船吗,怎么船上多了俩半大小子?” 兵头子老远听见小兵嚷嚷,敏感的跑过去瞧,果然瞧见两个眼生的小子。 “不只俩,是仨呢!” 沈阿爹呲着白牙笑呵呵的,口气里透着炫耀之意,好像捡到了三块大金蛋子一样,“还有一个在里头躺着,水性不好,泡的脑子都要发了,现在不怎么认人。” 他一边说一边主动撩起草帘指给水兵们看,里头那个小子露一只大圆脑袋,白白胖胖的真像是拿水泡过的。 秦勉忍着笑,学着沈阿爹的口音,畏畏缩缩的说道:“我,我兄弟,从小脑子就不好,一下水就晕,在水上泡了七八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呜呜” 贺然:“” 你脑子才不好,哼! 水兵们狐疑的在仨小子身上看来看去,都是满脸的疑惑,兵头子眯着眼盯着沈阿爹,“老沈,运气不错啊,怎么就让你捡到了仨壮劳力那?” 沈阿爹掩饰不住的高兴,“可不是吗,我家仨儿子都没了,就剩一个没用的姑娘,眼瞅着我这身子骨一天天不行,就愁家里怎么过活,可巧了,老天爷开眼,又让我白捡仨小子,有七八天前吧,我一早下水,正瞧见这仨奄奄一息的躺在水边,我一瞧还有气,就顺手给救了回来,我跟你们说啊,每天死在水边的外村人比捞上来的鱼还多,我其实没报什么希望的,没想到居然就活了,就是里头那个快不行了,我想着去城里卖了鱼,换两服药给他吃,能不能活下来就听天由命吧。” 因为战乱,每天饿死的渔民不计其数,沈阿爹倒也没胡说,他捎带一句外村飘来的,间接说明了秦勉三人的身份。 兵头子的眼睛一直在秦勉跟宋祺脸上转悠,两人皆穿着破旧的布衣,脸色蜡黄,身板消瘦,一看就是常年吃不起口粮造成的,尤其那个高一些的,看着十分孱弱,弱不禁风的样子,实在不像是经过训练的水兵,而且时间也对不上。 口音听着像是临近的百姓,虽然两朝交界的口音差不多少,到底是有些微区别,刚才那小子一开口,他就觉得不像是大周朝的人,何况人家大周朝的渔民不愁吃喝,根本不用冒死出水。 兵头子给底下人使了眼色,小兵挥挥手,“行了,你赶紧走吧,别等这小子死在船上,你又少了一个儿子。” 沈阿爹感恩戴德,“得嘞,等回头银钱还有剩余,我给几位兵爷稍酒喝。” 兵头子盯着他们离去,眼里仍有一丝狐疑。 等走远了,沈阿爹一屁股蹲在船上,心还砰砰跳着,“阿鱼你来划船,爹得歇口气,可没把我老命吓没了。” 刚才所有的话都是秦勉教他说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没想到居然就过来了,他当然听得出来这仨小子的口音不是南朝人,但救人一命,都是功德,他既然救了便救到底,好在是暂时糊弄过去了,也不知道那几个兵爷事后会不会回过神来。 “阿爹您歇着,我来吧。”沈无鱼熟练的划起船,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憋坏了的贺然从船舱里探出头,“我能出来了不,可憋死我了,我刚才一直收着肚子没敢大口喘气,是不是很厉害!” 秦勉跟宋祺双双翻了个白眼,“滚回去躺着,你这么大块,离着百里都能看见!” 贺然撇撇嘴,又不甘心一个人闷在船舱,只好一半身子在里头,只把大圆脑袋露在外面跟大家说话,还不是因为他太壮实,怎么看都不像是受苦受难的形象,所以才让他装病躺着,实际他想象的是凭借一人之力打败所有人,然后保护大家逃离水口。 沈无鱼噗嗤笑出来,“刚才我差点没憋住,又想笑又担心他们上船来检查,要是看见了被子底下的小黄哥可怎么办。” 怎么办,完蛋了呗,就贺然那壮士身板,除非那些水兵脑子都进水了才会以为他是泡成那样的。 “要我说小白可真是胆大,怎么敢直接承认是被我们捡来的呢,我本来还想说是我家的远房亲戚,还有小白说的口音也像,学的真快。” 秦勉被她夸的不好意思,“再不敢多说了,就只会那几句,现学现卖罢了,小阿鱼我告诉你,以后撒谎千万别说是远房亲戚,一听就是假话,保管露馅,就得照实了说,真真假假的才不惹人怀疑。” 沈无鱼笑嘻嘻的弯弯嘴角,“我知道了,又跟小白学了一招。” 秦勉跟着笑笑,说道:“沈伯伯,你们还是不要再回来了,等去了城里,我来安排你们,他们肯定会回过味来的,何况回来的时候少了我们几个,您也不好解释。” “算了吧,我们这些人去别的地方也活不了,放心吧小子,他们不能拿我们怎么样,只要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沈伯伯,恐怕不是您说的这样吧。” 秦勉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沈无鱼,沈阿爹一下怔住,无奈的低头叹气,那些个水兵瞧沈无鱼的眼神都不一样,秦勉早看出来了,她这样的样貌放在哪都是麻烦,恐怕他们父女俩平日没少小心翼翼的。 “让沈伯伯跟无鱼去我们长我们家吧,南朝太乱了,还不给吃的,一点都不好,正好跟我们回去,无鱼还能跟阿瑶阿桐两个妹妹作伴。”贺然亮出自己健硕的胳膊,“你们别怕,我会保护你们的。” “没想到你们家兄弟姊妹好多呀,真好。”沈无鱼总是含笑的大眼看着他们几个,似乎没有要去哪里的困扰。 她这样一直乐观无忧的样子让秦勉很有触动,他不由自主跟着弯弯嘴角,想着一定要好好安顿他们,不能再让他们回去受苦了。 “去哪都好,只要沈伯伯跟无鱼自在就好,不拘在什么地方,反正天下都是一家的,都一样。” 这话让沈阿爹心里一怔,天下一家,真能如此吗,他神色复杂的看着秦勉,这三个小子一看就是大周朝的贵族出身,来南朝又是为了什么,难道说南朝就快要完了吗? 秦勉笑嘻嘻的看他,“沈伯伯,别担心鱼卖不出去呀,等到了城里,我会替你们找个好买家的。” 他这厢满心欢喜的琢磨着进城后要如何行事,如何尽早跟家里联系上,却是没料到他们一上岸,就给人盯上了。 文子欺蹭的一下蹦起来,“什么玩意?南朝水兵抓住了船上的人?” 周行神色凝重的点头,“咱们的船在他们手上,我们的人都亲眼看见了,南朝水兵开着咱们的船来挑衅,扬言已经抓住了船上的人。” 文大主将差点一头栽地上,他扶着桌案,抑制不住的哆嗦,“有,有见到他们仨吗?” “没有,所以我怀疑他们在诈我们。” 诈分两种,一种是他们手里只有船没有人,如此只为了探知到底什么人进了他们南朝,第二种就是人船都在他们手上,但是人出事了,不然没有道理不把人质带出来。 但不论是哪一种,三个崽子都不会太好,在水上丢了船就等于丢了命,况且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就算他们当时侥幸跑了,恐怕也难有命活着,没准儿早都填了鱼肚子。 文子欺此时只觉天旋地转,后悔当时口没遮拦的说什么等他们回来要扒皮的话,他现在只求他们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作天作地也忍了,骑在他头上也忍了,保证再也不骂他们了。 “周将军,你帮我想想下面要怎么办,我现在脑袋已经不会转了。” “打。”周行几乎没有犹豫,“打到他们把人交出来为止,有人质也就罢了,没听说过拿船来威胁的,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咱们越是犹豫不敢动,他们越会觉得船上的人至关重要,他们才更有危险。” “你说的对。”文子欺捂着发晕的脑袋,强迫自己往好的一方面想,“立马开战,我亲自去,看不打死这帮孙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7遇精兵 秦将军领兵逼近健康城的同时,文子欺周行在水上展开强攻,也许是被南朝水军的挑衅激起了求胜心,水战一路告捷,一改之前僵持不下的局面,接连攻占了南朝几个水口。 南皇被打的措手不及,两方战场接二连三的失利让他有了强烈的危机感,无奈之下决定动用所有武力进行反攻,他把反攻重点放在了秦将军的身上。 倒不是他想不开,非要挑硬石头死磕,他有自己的考量,一来水上战线太长,短时间内很难有突破,而秦将军就快要兵临城下,为了确保健康城老窝的平稳,他必须要全力对抗。 再者他手上还有杀手锏,他握有一支训练了十年之久的重甲精兵,从建立之初就是为了对抗秦将军所用,这支精兵不论是武器盔甲还是战马骑兵,皆是最顶级配置,而布兵作战与训练策略,又都以秦将军历年大小战役为标杆,意在取长补短,攻其弱处,是专门用来克制秦未的。 “真活见鬼了!”叶长安从战场上下来就跟秦将军发牢骚,“南朝兵怎么忽然变厉害了,身上穿的都是什么玩意,居然刀枪不破,打的好不窝囊。” 昨日开始,南朝忽然反攻,正如秦将军当初料想的,南皇手里还有杀手锏没使出来,别说分散精力找阿勉,根本连应对都很勉强。 这两日没能砍对方几个人脑袋,让叶长安倍感憋屈,这意味着对方的主将副将都很厉害,至少是跟她势均力敌,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确实如此。”今日一早赶来便加入战局的贺添说道,“我接连与几个兵将单独交过手,的确非常厉害,无论是从武器装备还是个人的能力而言,皆无可挑剔,随便一个人拿到我们兵营,至少都得是邢山兄弟那个级别的。” 这就很了不得了,这就好比说整个扶摇帮里,老大邢山那样的人才都是最基本的小混混配置,这样一群人组建一支强军,可想而知会多么难打。 看来南皇是预备着训练一整支的“秦将军”来对抗他,秦未的脸色不太好看,对手太强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好事,何况他这个真正的秦将军已经打了对折,再也不是那个让人忌惮的秦将军。 “对方战术如何?”他问。 “咳,别提了。”叶长安泄气,“熟知我们一切战术,对我们能做出的反击了若指掌,要不说打的窝囊呢,净让人牵着鼻子走了,后来我临时改变布阵,这才没让人打的太难看,但也没好到哪去,士气都给打没了。” 秦未点头,意料之中,若没点能耐,怎么敢留做最后的杀手锏,就为了最后一战的时候给他痛击,如果不是因为他强行提前兵临城下,这杀手锏恐怕还不舍得用,试想等两军打到最后精疲力竭的时候,南皇才放出这么一支强军,那才叫完蛋。 徐康年这个人,他当初还真是小看他了,没成想居然是个人才。 “秦将军。”贺添犹豫着开口,“您不用顾及我跟应桐,假如有天跟,跟徐大人兵戎相见,我们都不会迟疑的,两军交战立场已经对立,没什么好说的,我们不会放水。” 秦未笑笑,“我没担心这个,现在的徐大司马已经不是以前的徐大人了,全力以赴都未必是对手,何来放水一说。” “既然这样,要不要我跟应桐去诈降!我是说,说” “打亲情牌?”秦未笑问。 “对,就是这个意思。”贺添口笨嘴拙的,“不管怎么说,他对应桐不应该有仇怨,我不信他能眼睁睁看着应桐去死。” 然后呢,徐应桐就能对她亲爹下手吗,很明显也够呛,至少不能寄希望于此,秦未没有继续顺着说下去,“没到那一步,对付一个徐康年事小,如何破了南皇的强兵才是我们要考虑的。” “所以秦将军,你是有对策了?”叶长安着急问道。 “算不上对策,只能一试。”秦未沉吟着,“这样长安,明日你不要出战,让贺添领军。” “那怎么行!”叶长安下意识反驳,她抱歉的对贺添说,“我不是那意思啊贺添,我是说乍然换个主将,将士们会不会不适应。” “是啊秦将军,我,我哪里行。”贺添对于秦将军的提议更忐忑,“我没领过这么多兵啊,完全不熟悉排兵布阵什么的,少了将军夫人,岂非更糟糕?” “啊我明白了!”叶长安好像明白了秦未的意思,“打乱对方的节奏,是不是这意思秦将军?” “差不多是这样,既然对方就是冲我来的,对我的所有一切都了如指掌,那就不用我的战略,完全换一个思路,所以贺添,你不要怕,这么多年的仗你也不是白打的,心里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再有邢山配合你,差不到哪去,在我看来对方除了单兵作战能力是有价值的以外,其余没什么值得一提的,我又不是神,以我为样板训练出来的就是了吗,南皇一开始的初衷就注定了要有破绽。” “我觉得这个思路对。”叶长安肯定了他的想法,“贺添你别怕,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只要你跟邢山认为对,不用请示我跟秦将军,打败仗也不要紧,别有心里压力。” 经过两人这般鼓励,贺添心里有了底,“那好,我这就跟邢山兄弟合计去。” 于是第二日的时候,叶长安便跟秦未一起镇守后方,由贺添邢山领兵,至于打成什么样,完全没有预料。 “秦将军,这样能行吗?”叶长安还是挺忐忑,“不让我上战场,我这心里老没底。” “不杀人手痒么。”秦未笑她,“歇一天罢了,后头有你卖命的时候,过来,我给你揉揉肩。” 她整日高强度舞刀拉弓,手臂肩膀受损严重,尽管她自己不提,秦未又如何不了解,他自己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 “他们俩撑不了太久的,你得观战,随时准备上阵。” 秦未拉着她的胳膊狠狠按了一把,疼的她嗷嗷叫,“疼疼疼,秦将军你谋杀亲妇吗!上来就下死手。” 秦将军那手劲一般人享用不了,“这才哪到哪,我就用了五分力,没事断不了,等过会就会舒服了。” 叶长安疼的出了一身冷汗,后面缓过劲来确实挺舒服的,这才开口,“不是,你知道他们要败,干嘛还让他们去,这不会消减士气吗?” “如果你今天上阵吃了败仗,那才更消减士气,我的目的是让你观战,如此才能从宏观上了解对方真正的实力,让贺添这样不按套路出牌,并不是一定要战胜对方,确切说也不可能战胜,精兵再如何也是精兵,面对较弱的对手不胜也难。” “但我要让他们慌。”秦未补充了一句,“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叶长安点头,“南皇的精兵从最开始就是抱着克制你的信念,可以说这是他们的精神支撑,这种支撑会因为不停的打败你而高涨,同样也会因为吃几场败仗而消弱,他们从没想过如果面对的不是你,或者不是原来的那个你又会如何,昨日胜仗带来的自信会因为忽然换了对手而慌乱,甚至有可能打破他们固有的作战思维方式,从而便于我们寻找破绽。” “啊,我都要佩服自己了,居然教出来这么聪明的学生。” “呸!我聪明难道还是你教的。”叶长安翻白眼,“所以那,后面还是硬仗啊,难道要我抛弃你所传所授,完全按照我的路子来?” 秦未眯着眼,“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的,但不能完全按照你那些野路子,你让我再好好想想,明日之前,我会给你新的布阵策略。” 叶长安眼神一亮,秦将军果然有后手啊。 贺添与邢山打配合,成效比预想中好的多,最开始的时候甚至打了一场漂亮的小翻身仗,这也直接证明了秦未对南朝精兵的判断,不过随后又遭遇反击,精兵营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 叶长安按着秦将军的指示,在最后关头披甲上阵,完全不同于以前的打法,上来就给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她一来,士气一路高涨,让这一天应对了格外多变故的南朝精兵十分吃不消,今日一战堪堪扳回一局。 打仗不止要看战略与实力,士气与心理也会左右战局,如果在实力明显弱的情况下,布控心理战就会显得至关重要,今日有秦将军的心理诱导加叶长安不按套路出牌的打法,勉强打了个平手,后面若想大胜,还要靠绝对的实力反扑。 在第二日开战之前,秦未把构想一夜的战术将给她听,“昨日一战你可有发现他们的弱点?” 叶长安想了想,“几乎没有弱点,他们的战甲是特制的,弩箭手打出去的箭对他们几乎起不了作用,近距离用刀肉搏都很难取胜,我们根本不敢正面攻击,就算是胜利,咱们付出的代价不比打败仗要少,如果硬要找一找,应该就是战甲重了点,不怎么灵活,也会更多的耗费体力,如果是我个人对上这样的强手,或许有办法制敌,但是打仗就难了些。” “所以咱们得放弃一切强攻以及正面攻击,不要一味拼命。”秦未说道,“今日还是让贺添邢山主攻,弩箭手撤下一半,挑最好的上,你带领一队精兵打伏击,阵势就摆最普通最常用的。” 不变应万变,既然秦将军最精湛的战术都失去效用,那就索性回到最基本的,拼一拼基本功好了,而在不讲求战术的同时,又要最大可能的歼灭对方能力精湛的精兵,靠的就是真本事了。 “你跟弩箭手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的杀人,战甲防护再严密也有漏洞,攻击的时候只求准,另外战马是南朝或缺的,杀不了人斩马也可。” “我明白了。”叶长安点头,“我就不信拿他们没办法了。” 秦未这一夜想了许多个方案,如果是他自己亲自上阵,大概会选择比以往更强悍的进攻方式,别人强他会更强,不过放在叶长安身上并不合适,她更适合简单灵活的策略。 这一日用最小的损耗歼灭了最多的南朝精兵,接连两日没讨到便宜,南皇就有些慌了,此时大司马徐康年要求亲自领兵上阵,南皇同意。 徐康年有备而来,一上阵就送了秦将军跟夫人一份大礼。 是秦勉身上的一把小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8要自救 “他们抢我的刀,可恶。” 秦勉在有限的房间里来回踱步,走了半个多时辰,嘴里就念叨这一句。 “阿勉你歇会儿成不,我脑袋都让你转晕了。”宋祺捂着脑袋倍感头疼,“你先坐下来啊,咱好好想想法子,我猜你的刀肯定送去你爹娘或是我舅舅那里了,为的还是拿咱们威胁他们。” “就是不知道送去哪头了。”秦勉叹气,“要是送去花花那里,他肯定不敢再打,咱们或许还有几天活头,要是送我爹那里,哎,阿祺,咱就只能自救了,我爹是不会手软的,不过总归都是要靠咱们自己的,等我出去了,一定先砍了抓我们那王八蛋。” 他俩被关在这里已经三日,倒是没受什么刁难,就是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形,连让谁抓了都不知道。 三天前,他们并沈家父女上岸后,秦勉就琢磨着找他干娘开的布料铺子,只要能联系上方周,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宋祺却提出异议:“阿小白,虽然上了岸,我想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做戏做足了好,既然说的是上岸卖鱼给小黄瞧病,咱就这么直接奔铺子里头,明摆着叫人盯上。” “对哦。“秦勉瞧瞧四周,事实上已经有些个渔民好奇的看他们了,沈家父女常年在此卖鱼,肯定都认得。 既然如此那就铺开摊子卖吧,不过秦勉跟坐了一会就坐不住了,预备拉着宋祺上街上转转。 “胖,小黄,你在这里陪着沈阿爹卖鱼,我们上街给你抓药去。” “我也要去!”贺然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们。 “能不能敬业点,继续装你的病。”秦勉一瞪眼,贺然就老实了。 两人穿着破旧的布衣上街,比起在长安城的时候多有不便,健康城士庶分化严重,远没有大周朝里自在,一条道都要区分等级,有的地方是绝对不允许庶族百姓出现的。 “愚昧!腐朽!都让米虫掏空了脑子。”秦勉嘟囔着南朝士族的腐化。 宋祺忙捂住他的嘴,“祖宗,你可别念叨了,这不是在家里,让人抓了去就完蛋了,忍忍啊乖,就当体验民情了。” “哎呀我知道了!”秦勉泄气,走了大半天,才发现事情被他想简单了,健康城完全不熟悉,布料铺子那么多,上哪去找他家干娘的铺子去,何况他都不知道铺子叫什么名字,肯定跟长安城里的名字不一样,又不好进去明着问。 “再找找看吧,你干娘就没给你提过什么暗号之类的?” “暗号是没有啦,不过我应该认得我干娘铺子里的风格,可我们这个样子会不会让人轰出来。”秦勉在一条街口四下张望,忽然转过身对宋祺小声道,“阿祺哥哥我们往前走,你有没有觉得有人跟着咱?” “不会吧,我没感觉啊。”宋祺做贼心虚的闷头往前走。 “你别紧张,自然点,跟做贼似的没事也让人盯上了。”秦勉习武,警觉性比他高些,“我感觉不太好,阿祺你跟着我走,尽量别四下张望。” 秦勉心说他们在健康城没有仇家啊,能让谁盯上呢,不会又是贩卖娃娃的人吧? 他们就这样没头苍蝇似的在健康城里转,但是跟着的人始终没能甩了,饥饿,迷路,加上天就要黑了,他们很快无路可走,又不敢回头连累沈家父女,或者有可能他们也被盯上了。 情急之下秦勉想了个主意,他拉着宋祺在大街上狂跑,做出一番被人撵的样子,一路跑一路喊,“干娘来救我啊,我让狗撵了!” 满大街人都惊奇无比,这娃娃不是脑子坏了吧,哪来的狗啊? 没有狗,后面倒是有俩人,他们跑起来的时候也跟着跑,秦勉压根儿没指望能摆脱他们,只是想碰碰运气,万一就遇上他干娘的人了呢,就算没遇上,在街上搞点动静也好,等干娘来找他的时候,能知道他叫人抓了。 于是他俩就真给抓了,然后被关在屋子里直到现在。 “一定是咱们的身份让人识破了。”秦勉挨着宋祺坐下来,小声跟他嘀咕,“可也不对啊,拿咱们当人质,怎么会好吃好喝到现在,不是早该拉到战场上了么,而且为什么会这么容易被人识破,咱们在南朝这么有名吗?” “我猜问题可能出在阿然身上,不过我也不能肯定,毕竟相较而言还是你比较有威胁力,说不定是南朝的暗桩在长安城见过你,有画像呢?” 倒也不排除这种可能,秦勉捧着日益显出轮廓的小脸,锁着秀眉,“可为什么把咱们跟阿然分开那,我可不信是为了让咱们住的更舒服,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哎” “哎阿祺,你记不记得花花提过一句徐康年那个王八蛋?”秦勉看向他。 宋祺摇头,“不记得,我舅舅嘴里每天要念叨好多人,我一般记不得骂人的。” “对,是徐康年。”秦勉自己打开了一扇大门,然后一通百通,“跟舅舅有旧怨,很可能是当年大魏朝的人,他姓徐,跟阿然娘同姓,而我们从来没听家里人提过上上一辈的事情,证明是不能提,不能提不代表他们都不在了,这个徐康年会不会跟阿然外祖家有关?” 宋祺觉得他的想法大胆了些,却又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如果能确定阿然的状况就好了。” 正说着的,外头就传来了某个熟悉的声音,两人一交换眼神,眼睛同时亮了,“是胖然!” “你们都侯在外头等我吧。”贺然一本正经的说着,让跟着的人都等在外头,自己进了屋,然后关上门。 “阿勉,阿祺!你们还好吧?”贺然焦急的跑过来,“呜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们了。” 秦勉打量他,贺然换下了破衣裳,俨然又是公子哥的装扮,这根本就是证实了他刚才的猜测,“阿然,沈家父女怎么样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样了?”贺然蹲在地上哼了一声。 “这还用问吗,你都这装扮了,还能自由行动,能坏到哪。” “哎呀你俩不知道,我差点就给吓死了都,我们忽然就给人抓了,然后我自己被单独带走了,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后来来了个人说是我外祖父,让我认他,我寻思着这不好乱认啊,就算看中了我一表人才想拉拢,那我也是威武不能屈的汉子,不可能给南朝卖命的!” 秦勉:“” 宋祺:“” “可是我饿啊,他们给我好吃的,我没忍住就给吃了,后来我想吧认就认了,好汉能屈能伸,说不定还能救你们,其实我一点没想认,长的什么玩意,一看就是奸臣,跟我这种正义的面相怎么可能是一家人。” 秦勉扶额,“所以你打算怎么救我们。” “你们怎么一点不惊讶啊!” “还惊讶个屁,早猜到了,别废话,说说什么情况,咱们得快点逃出去才行,你外祖拿了我的刀去威胁我爹,按照我爹的一贯的行事策略来看,十有会跟人玩命,他一玩命,咱们的小命也差不多到头了。” “那那那,我没招啊,你也知道我不擅长动脑,这不是来问你们怎么办了吗,快给我个主意啊,没多少时间了。” 秦勉想了想,附耳过去说了他的主意,贺然频频点头,“哎哎,我知道了!” 秦勉所料不错,他爹娘一看见他的刀就炸了,尤其他娘,当时就要单枪匹马杀过来救他。 “徐康年这王八蛋还能不能要脸了!有能耐战场上来打啊,用个娃娃当人质算他娘什么本事!” “长安你别去,让我去。”徐应桐拉住叶长安,脸上是视死如归的表情。 徐应桐一直不知道贺然几个去南朝的事,贺添瞒着她,眼下实在瞒不住了才告诉她,毕竟事关徐康年,也许贺然在他手上不会有事,可阿勉阿祺就难说了,自己的亲爹害了人家宝贝娃娃,她心里怎么会好过。 “媳妇咱先别激动啊。”贺添看看自家媳妇那自责懊恼的脸,再看看秦将军跟叶长安,认为自己该说点什么,“那个,大家坐下来商量商量对策吗,这样冒然跑去,不是让人牵着鼻子走,没有主动权就等于失了先机,您说是不是秦将军?” 徐应桐甩开他,“知道失了先机为什么不早跟我说,瞒着我这事就过去了吗!” “不是我,我这不就怕你去玩命吗?” “贺添说的是。”秦未开口,“长安你先回来坐下,你一个人去解决不了问题,自己还得搭进去。” 好容易战事刚刚有了起色,紧接着又出了阿勉的事,再坚韧不摧的心也扛不住,叶长安一声不吭的回来坐下,除了直接杀过去之外,她脑子里没有任何念头。 “秦将军。”徐应桐郑重其事的说,“首先此事因我爹而起,我不替他求任何原谅,甚至我认为他必须要付出代价,所以有什么任务请指派我去,我义不容辞!” 秦未疲累的声音响起,“这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事,也不存在个人恩怨,这是战场,是两军交战的地方,为今之计只有打,只有逼得对方毫无招架之力,几个孩子才越安全,因为战场上不存在人质的威胁,人质只能保他们自己的命。” 大局面前,秦未的选择永远没有第二种,这关系到大周朝所有人的命运,他不可能为了秦勉一条命去赌,如果徐康年还有脑子,就一定会留着几个孩子最后保命。 当然前提是他要被秦将军逼的走投无路,也就是说秦未大军必须要攻进健康城,必须要以压倒性的胜利攻进健康城。 叶长安狠狠握着拳头,秦将军的选择她早就清楚,她知道别无选择,换做是她也会这样选,可就算道理是这样,但谁又能保证不会出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万一徐康年就是为了报复呢,就是要杀了阿勉泄愤呢,三个孩子,哪怕最后只留一个,也照样够保他的命。 秦未看她一眼又别开,强压下心里的不忍,怕多看她一眼就要动摇,他吸了口气说道:“我已经紧急调兵,周行随后就会赶来支援,按照咱们之前的计划继续攻打,只要破了他们的精兵营,健康城不在话下。” 停顿了一瞬,才听见秦未哑然的,不容置疑的声音再次响起,“由我来领兵。” 三人猛的抬起头,叶长安死死盯着他,秦将军是认真的,这是军令,不是商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9找干娘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秦未与文子欺分别带领的两条战线隔空达成了统一作战方针,默契的选择了强攻,皆不要命的对南朝穷追猛打,一时另南皇非常被动。 健康城这两日显得有些动荡不安,秦将军就要兵临城下的传言使得人心惶惶,热闹的街市一下萧条了许多,许多店铺都关了门,不知道是不是举家逃命去了。 方周来健康城已经好几天,除了一开始打听到那日街上的闹剧,判断她干儿子轰轰烈烈的让人抓了外,再也没什么进展。 她托了好些个人脉出去打听,没听说过谁家抓了小娃娃去的,至少明面上是没有,而再深一点的消息就不是她能得知的了,故而方周心急如焚,眼看着一天天耗下去,再没有消息的话,她干儿子可就凶多吉少了。 “方娘子,方才有人来定衣裳,我觉得挺有意思。”店里小伙计跑到后院来给方周递了新订单。 方周是这家店实际的掌柜,但明面上不是她掌事,所以一般不在店铺露面,偶尔会跟着秀娘或者裁剪师傅上门,为的是结交人脉,这两日她倒也没闲着,接到大户人家的单子时,她通常会亲自上门裁量,为的是便于打探消息,只是没什么进展罢了。 “我看看什么有意思的单子。” 她心不在焉的接过来,看着看着忽然眼神一亮,“是徐大司马府上的?” “可不是吗,徐府向来只去芸记做衣裳,一般的铺子根本巴结不上,好端端的忽然来咱铺子不说,做的衣裳也怪。” 倒不是衣裳怪,只是料子有些特别,不是南朝常见的绸缎软布,而是他们北地的一种相对较硬挺厚实的布料,这料子一般寒天用的多,因为价格有些贵,能用的人不多,又因为它不怎么舒适,有钱人家娇贵之人是断不会用的,反倒是一些常在外行商的或是尚武的男子用的多。 故而在南朝地界,这种料子很少铺子有卖,方周知道的最多不会超过三家,徐府找到她家头上来也不奇怪,奇怪的是徐府为什么忽然会用这种布料呢? “并且还给了尺寸,看来不用咱们上门去量,方娘子您看这尺寸大小,可不像是徐家公子的吧?” 当然不是他家那傻儿子的,徐家有一个八九岁大小的公子,生来就不怎么机敏,身子骨也弱,跟尺寸明显不符。 单子上的尺寸是贺然的,方周看一眼就想到了,她常给将军府里的人做衣裳,谁的尺寸一看便知,贺然的肩膀很宽,在同龄的娃娃里很少见,故而不会是什么巧合。 方周心里砰砰直跳,三个孩子在徐府,还想法子给她传了消息,可人不好救啊,徐府那是一般人能进的么,连上门裁量的机会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贺然这两日是光屁股在床上度过的,他身上起了红疹子,穿什么衣裳都过敏,于是只能光着。 长这么大没遭过这样的罪,关键是不能出门,憋的他就想挠墙砸床,偏偏老有人来嘘寒问暖,他必须要用被子遮盖屁股,连起来挠墙的机会都没有。 这可完全不是装的,是他舍命吃了几块豆腐换来的,他从小对豆子过敏,一吃就生红疹子,若不是为了联系上方周,他能这样舍身赴死吗? “然公子你再忍忍,衣裳明日就做好了,是找布料废了点功夫,不然今日就该好了的。” “你们这些蠢货是想折磨死我吗,我要找我外祖父,连个衣裳都做这么慢,干什么吃的!” 贺然听了秦勉的指示,开始转型做纨绔暴力型的傻公子,一天到头发脾气摔东西,让徐府的下人们十分惶恐。 他们府上已经有个傻公子了,但好歹人家不暴力,这位倒好,不光傻啦吧唧的,还总骂人,等再过几年不得长成个凶神恶煞,谁伺候他谁都要倒大霉。 不过徐夫人很乐见他如此,一开始害怕徐康年偏疼外孙冷落了亲儿子,如果外孙是个扶不上墙的,那威胁自然小了很多,所以贺然怎么作她都配合。 贺然进府后,徐夫人赶着叫人给他做了好多衣裳,都是上好的布料,可谁知道他会对布料过敏,据他自己描述,他从小就穿不得这样的料子,只能穿北地那边特有的一种布,这才在城里的布料铺子里找。 南北开战以来,商贸受到影响,有这种布的铺子大都缺货,找来找去最终找了周记。 “什么尺寸有出入?”周夫人没好气,“他家到底有没有本事做,没有就单买布找别家做!” 小侍女回说:“是周记的小伙计上门,说这种布不似一般的软布,做出来的成衣尺寸会有些出入,来提前打声招呼,回头等公子穿了不合适,他们再给重做。” 听闻不是要借口上门来的,徐夫人脸色才缓了缓,“能有多大出入,总之能把屁股先包上就成,让他们先做一套,不合适后面再改便是。” 新衣当晚就给送了来,贺然往身上一套,哇的一声开始嚷嚷,“不合身不合身!这什么破衣裳,勒死小爷我了,你们去把做衣裳的叫来,小爷要骂他!” 侍女门恨不得顶着锅盖往外跑,这嗓门底气非一般人能比,听一声要减寿十年。 徐夫人让他闹的没了辙,只好把做衣裳的请上门来重新裁量,顺便能替他们挨一顿骂。 方周便借此进了徐府,只是光进来不解决问题,不可能从人家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唯一能做的就是探听一下人被关在哪,日后再伺机救人。 幸而贺然听了秦勉的话,偷偷画了份徐府地形图,趁着方周来量尺寸的时候塞给她。 “这画的是天书吗!”方周回去后打开地图,立刻被贺然的画技所折服,“算了,原也没指望傻小子,我们还是照我们的计划。” 旁边站着的是刘元胜,周行把自己一小队亲信给了方周,更是派了刘副将领队,皆是扮成商贩混进健康城来的,确定了几个孩子在徐府,他们就打算着用最直接的法子救人。 刘元胜今日扮作小伙计一同进的徐府,来去一趟,基本把徐府布局摸清了,“徐康年不在府中,救人没有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不好脱身,健康城中尽是金吾卫,一旦惊动了就是麻烦。” 方周仔细想了想,说道:“刘副将,我倒是有个主意。” 五日后,秦未收到了刘元胜送出城的密信。 此时大军已经兵临城下,秦未亲自带兵日夜强攻,已将徐康年率领的南朝军逼至健康城下,接下来就是要攻城了。 “秦将军你先躺一会,我来看。” 叶长安照顾着满身疲惫的秦未躺下,先替他按了按头,这几日连她都要撑不住,更别说比她还要拼命的秦将军。 “我没事,你先看看写了什么,我眼花看的费劲。” 秦未自我调侃的语气,像是一个步入花甲的老头,揉着眼睛说自己看不清。 叶长安拿着书信的手抖了抖,为了能尽快攻入健康城,他已经竭尽全力,完全忽略了自己的眼睛,在其他人眼中,秦将军大概还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布阵指挥,拉弓挥刀,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可只有她知道这其中的艰辛。 拉弓挥刀时,凭借的是听力与直觉,这比单纯用眼睛要耗费更多的精力,他甚至拒绝她的提醒,强迫自己适应,每次跟在秦未身后,叶长安的心都狠狠拧着,这样的秦将军让她心疼无比。 “长安,你得想开。”秦未见她发愣,笑了笑,“不过是提前几年瞎了而已,但可以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可以用尽全力救咱们阿勉,我认为是很划算的,等攻下了南朝,我就不操心战事了,以后就跟你在一块,你觉得怎么样?” 叶长安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可是你说的,说话不算数我可饶不了你。” “任凭处置,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叶长安:“……” 秦将军这个任人宰割的样子实在是…… “我说媳妇,你现在可真沉得住气啊,不看看咱儿子怎么样了吗?” 叶长安这才打开密信,看了一眼就愣了,“秦,秦将军……” 难道阿勉出事了?秦未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怎么了?” “刘副将跟方周找到了阿勉,几个孩子都在徐府,他们组织营救,攻入徐府后,阿勉他们却不在了……” “!” “不,不是那个意思,可能是他们几个跑了,正好错过了,不过秦将军,看来咱们得快些攻城接应徐副将他们,他们攻破了徐府,肯定已经暴露了,徐康年不会放过他们的。” 秦未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仨小子都有主意,尤其秦阿勉,肯定是他出主意领头跑的,身为亲爹,虽然对自家小崽子勇于自救的行为感到欣慰,但他怎么就不再等等那,就差一点就得救了。 健康城已经封了,他们出不来,迟早能让徐康年找到,是必须要尽快攻城了,拖的越久,他们几个越有危险。 “立刻攻城!”秦未站起来,脚步还有些虚晃,他咬紧牙关,“最后关头还不能松懈,趁着我军士气高涨,一举拿下健康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0手足情 ,最快更新庶族最新章节! 健康城比想象中还要慌乱,秦将军兵临城下,危急关头南皇为保战事顺利,强行征调城中百姓守城。 他大概是想看见全城上下一心同仇敌忾的局面,只可惜失了掌控,兵未至人心先乱了,在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情况下,不但没有作出有效的安抚,甚至强行封城,让那些想要躲避战事的人无路可走,如此还想指望百姓自觉抗战,哪有这等美事。 封城与强行征兵导致民怨四起,方周就利用这点,煽动了百姓围攻徐府,然后他们趁乱救人,本是万无一失的法子,谁知道那仨小崽子先跑了。 秦将军猜的没错,起头的还是秦勉。 秦阿勉被关的日子里,每天都在转他那与众不同的小脑袋,充分考虑到了他干娘救人的难度,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把所有的希望放在她身上。 他亲自策划了一场逃跑大计,先是由贺然怂恿徐家的傻小子,放出了被关着的沈无鱼跟她爹,再然后他要靠自己的智勇双全解救他自己跟宋祺,过程甚至比他想象的要顺利。 徐家的傻小子认定了沈无鱼是他未来媳妇,每天对人家呵护备至,吃穿住行都按照自己的标准来对待,整日跟屁虫似的跟着她,徐夫人一瞧自己宝贝儿子喜欢,小姑娘长的也好看,便随他去了。 于是沈阿爹就此成了徐家的家下人,有了绝对的自由,解决了他们父女,秦勉便预备着逃跑,过程先不提,反正他自以为非常缜密,但没想到他的运气高过了缜密的计划,逃跑那天正赶上百姓围攻徐府,于是他顺理成章的就跑了,还顺走了徐家公子。 当然他的计划里并没有徐公子这一项,只是徐公子整日恨不得黏在沈无鱼身上,救一个就得搭一个,后来他发现傻公子有他非常值得欣赏的一面,那就是天真又热心。 拖他的福,秦勉几个可以在完全陌生的健康城里躲藏追查,这小子人傻但不是路痴,为了保护他未来的媳妇跟一大推不明来历的大舅子,展现出了他超强的魅力。 “鱼,鱼夫人,你肚肚饿吗?”徐公子问道。 “我饿!”贺然举手抢答。 众人:“……” 秦勉翻白眼,“忍一忍啊胖然,你不是才偷了一个包子,你肚子里是装着麻袋吗!” “不瞒你们说,我常常这么怀疑的。” “……” 他们现在藏在一个荒废了的小货栈里,没钱没粮,一路靠顺摸拐带填饱肚子,好像一群小叫花子。 “那成吧,我陪你出去。”秦勉说道,“阿祺你照看他们,发现有人就跑,沿途留下记号就成,我顺道出去探探消息。” 他要找干娘,还要找沈阿爹,沈阿爹没来得及脱身,也不知道有没有受到徐家人的刁难。 “小白,谢谢你。”沈无鱼感激的看他,其实从徐府出逃的时候,连她都差点没走成,是小白冒着危险回来把她带走的,可是已经没有时间再回头找阿爹,希望他自己能趁乱跑了吧。 秦勉弯弯嘴角,脏兮兮的脸遮不住他的坚毅,他已经有了少年人的模样。 在健康城躲藏了两天,秦勉大致摸清了城里的布局,如今因为战乱,街市上萧条混乱,他们趁机偷点食物不难,偷东西放在任何时候都不是该有的行为,所以大家都尽量饿着,减少心里的罪恶感,唯独贺然想忍也忍不了,少吃一口就面临着灵魂出窍的危险。 可秦勉必须要承认,贺然是他们这一堆人里战斗力最强的,当然他认为自己也不差,就是没有胖然生猛,这小子一人能推倒两三个大汉,所以必须要保证他吃饱。 “勉,我去那边找吃的,不能老偷人一家的,你等我啊。” 还挺讲究,秦勉摆摆手,“自己小心点。” 秦勉躲在街边一块儿门板后头,谨慎的四下观望,这里是以前的闹市,他几乎能肯定干娘的铺子一定会在这条街上,可现在十铺九空,干娘肯定已经关门了,却一定出不去健康城,能在哪呢? “我不要跟你们走,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 街口忽然传来贺然很刻意的嚷嚷声,秦勉警钟大作,不好,徐家人找上来了,胖然肯定是想给他提醒,让他不要出来。 徐家人并不知道贺然是偷走徐少爷的同谋,很可能只是为了把他带回去,他的身份是最好的屏障。 但是,秦勉不想让胖然落单,他爹把徐康年往死里逼,谁知道最后关头还会不会顾及胖然的命,他得把他救下来。 秦勉从地上捡了一块破布,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把那布蒙在脸上,忍着想要吐酸水的冲动,弓着身子往贺然所在的方向过去。 “然公子,我们是大司马派来接您回去的,不是坏人,现在兵荒马乱的,您一个人在外头太危险了。” “大司马是谁,我不认识什么大司马,呜呜……我要找我娘。”傻公子贺然立刻上身,蹲在地上就哭,“有没有人救命啊,有坏人要来抓我了呜呜呜……” 街上过往的百姓现在非常抱团,一看见有疑似官兵来抓人,都不用招呼,立马就能抄家伙围上来。 贺然趁着乌烟瘴气打群架的时候,悄悄往外围躲,谁知道来抓他的人都是徐康年手下得力的兵,几个不中用的百姓那里挡得住,很快就发现了要跑的贺然,领头的人上前一把薅住他衣领,要不是贺然沉,他肯定能把他拎起来。 “别闹了然公子,再闹属下就不客气了……啊,什么人!” 一块儿石头凭空砸来,正中头领的脑门儿,贺然趁机缩着脖子转身,对着人家大腿根狠狠打了一拳,这位倒霉头领遇上俩不要脸的黑心小崽子,疼的天昏地暗怀疑人生。 “快跑!”秦勉蒙着脸手里举着块儿门板,好像从天而降的土匪,掩护着胖然逃跑。 “你个傻球,谁让你来逞英雄的,小爷我不用你救!” “闭嘴,信不信我拍死你。”秦勉举着门板照着另外俩小兵的门脸糊了上去。 因为他个头矮,砸脑门显然不现实,就只能砸脸,砸脸砸的巧了能一举数得,首先鼻梁很脆弱,拍碎了就够他喝一壶,再然后是额头,要是有贺然那样的力气,保证当场血溅三尺,运气好的话还能捎带两颗门牙,反正他这一下砸下去,腰肩都给震麻了,门板一碎好几块,那俩小兵当场给糊了一脸血,挣扎了几下就不情不愿晕倒在地。 秦阿勉已经不是以前的秦阿勉了,战斗值相当了得,这几年除了读书外,净跟着隋衍学打架,隋衍这个傻球,教他打架的时候会同时传授两种不同要领,一种是隋衍式打法,另一种是长安式打法,所以秦勉即便没跟他娘学几招,却深得她娘打架的要领,那就是玩命。 不光玩命,下手还要黑,认准了最能让人遭罪的部位不要犹豫,有多大劲使多大劲,保管打的他站不起来。 “厉害啊勉!” “你怎么还没滚!” “你没滚我能滚吗!” “……” 纯洁的秦阿勉想爆粗口。 “把他俩给我抓起来!”头领火了,直接拿刀砍了几个闹事的百姓,招呼剩下的兵一起上。 两个小崽子一对眼,撒了欢儿的开始跑,秦勉个头虽然不高,但是腿长,大概是随了他娘,跑起来跟阵风似的,可贺然就差点事了,关键还饿,没多远就让人给抓住了。 “你别回头啊傻球,快跑!”贺然挣扎开,跟几个人打了起来。 他娘的这个熊胖子,让他少吃点不听,跑起来真碍事,秦勉想也没想就折回去,靠着奔跑的惯力一下跳起,把拉扯贺然的一个兵给踹倒,正想抓住胖然的手跑,却被他甩开了。 “你别管我了勉,我跟他们走不要紧,我跑不快,咱俩不能都栽了,快走!” 两个小崽子跟好几个兵打,终究不占优势,秦勉认为他们机灵点打还是有希望脱身的,但是现在贺然不配合,束手就擒就为了让他脱身。 “你个笨蛋!” 秦勉知道不能再犹豫了,要就让人一块抓走,要就头也不回的跑,想到还有阿祺几个没什么战斗力的人,他一咬牙,转身就准备跑。 “别让他跑了!” 一犹豫就坏事,一个小兵撵了上来,紧追他而来,就在此时,街巷里猛的窜出一个人来,扑倒在小兵身上,拦住了他的去路。 秦勉一愣,看了看那个人,那不是沈阿爹吗? “小子快走!照顾好阿鱼!” 沈阿爹用身体死死压着那个小兵,替他争取时间,小兵急红了眼,握着刀的手毫不犹豫的举了起来。 他趁乱从徐府跑出来,跟他们一样在城里躲藏,正好遇上了小兵们抓人,当认出来抓的人是俩小子时,想也没想就扑过来救人,他知道沈无鱼跟他们在一块,只要秦勉几个小子安好,无鱼就有机会活着出去。 “沈阿爹!” 秦勉跟贺然同时大喊,在刀落下去的那一刻心跳都停止了,贺然撕心裂肺的喊着,“住手!给小爷我住手!” 可刀还是对着沈阿爹的脑袋砍了下去,血雾四溅,秦勉隔着老远都能听见血液溅地的声音,这是他第二次看见这么多血,他知道沈阿爹不会活了,他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快走吧勉,我求你了!” 秦勉死死咬着嘴唇,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爆粗,“他娘的,徐康年你个老王八蛋给我等着,老子一定会把胖然救出来!” 徐康年老王八此时被秦未逼到无路可退,只能拼了老命守城。 秦未连攻一天一夜,已经攻破了外城,破内城是迟早的事,南朝精兵营让秦将军两口子灭了七七八八,仅靠城内的守兵跟一帮不情愿的百姓壮丁根本不顶事。 “那老东西快没咒念了。”叶长安看着萧条的健康城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秦将军,今晚上我来领兵攻城吧。” 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再有一天就能破了城,秦未估算着城内已经没什么人可用,徐康年不是什么大公无私能为国舍命的人,手上没了人质,估计已经打算跑路了,故而他不上阵问题也不大。 “再等等,天黑之前徐康年没有后招,破城就不是问题了。” 秦将军这样说,叶长安的心就放了一半,她默念着阿勉一定要坚持住,阿娘很快就来救你。 “将军!”徐方打外头跑进来,“出事了,徐康年抓了贺然在城墙上要胁,贺添两口子都去了阵前。” “抓了阿然?”叶长安吃惊的看了秦未一眼,“确定是阿然吗,徐康年连亲外孙的命都不要了?” “是贺然没错,应该是阿勉跟阿祺不在手上,徐康年走投无路,还管得上亲外孙吗?” 也只能这样解释了,如果不是最坏的那种可能,徐康年泄愤杀了阿勉的话,只能说明阿勉跟阿祺都不在他手上。 “去看看。”秦未率先走出大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1小少年 健康城外剑拔弩张,傍晚的余晖没有给这里带来一丝安然,反将日落残红衬出几分血气。 贺添两口子早早去了阵前,大军在后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开火,城墙上的贺然被五花大绑着,他亲外祖手举大刀架在他脖子上,随时都有可能小命呜呼。 “不想这小子的脑袋从城墙上滚下去的话,都给我退兵,退出外城!” 贺然视死如归的瞪着铜铃大眼,丝毫没有惧怕之意,那意思是想告诉他爹娘不要怂,直接开打,他宁愿死也不要落在这么个怂球外祖手上,就算眼下不死后面也没有活路,所以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但是他爹娘怎么可能不怂,早就怂了,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脑袋落地呢? “爹!他是你亲外孙啊!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徐应桐抬头看一眼就腿脚发软,她以为经历过定州城的残忍后什么都不会怕了,可是命运再一次让她面临着亲人的威胁背叛,她再次犹豫了,她无法做出判断,那是她的阿然。 “你还不是帮着外人跟你爹对立,都打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你手软!” 贺添扶着浑身颤抖的徐应桐,对城墙上的徐康年说道:“徐大人,上两辈的恩怨,国家的对立,咱们怎么解决都行,何必要牵扯一个小孩子,他一个人的命不起决定作用,今日不管你杀不杀,咱们的账都要算到底,何必再让你为数不多的亲人恨你。” “恨?呵呵,从我死里逃生的那天起,我的生命里就没有亲人了,我只有我自己,这么多年你们怎么会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儿女终究都是指望不上的,恨不恨的没什么要紧,我总得保住自己的命。” 徐康年没有感情的眼神扫到城下,“起不了决定作用不要紧,总之我手里抓着条人命,你们就不敢轻易要我的命,而且我还可以让你俩更难受点,要不要试试?呦,这不是秦大将军吗,来看热闹啊?” 秦未眯着眼,“徐大人,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不上道啊,既然手里有人质,就好好用,砍两刀放点血就为了让自己亲闺女更难受,这是土匪把式,除了让人把你徐大人往低了看,不起任何正面作用。” “我哪比得上你秦将军格调高啊,自己亲儿子的命说不顾就不顾,更别说别人家里的了,怎么,要直接开打吗?” 这无疑是更加刺激徐应桐跟贺添,顺便让他们跟秦将军离心离德,徐应桐死死抓着贺添的胳膊才能站得稳,她的心就快要崩溃了。 “秦将军别听他的。”贺添说道,“不用顾及我跟应桐,我们都明白的,两个孩子还在城中,我们必须尽快破城,不能再让他们遭罪了。” 徐应桐的眼泪再也没忍住,扑在贺添身上就开始哭,她一早就知道阿然的命保不住了,更不能保,这么多人的命都在这里,她不能自私。 “应桐别哭了,咱们阿然会明白咱们的苦衷,你看他是不是很勇敢,一点都没害怕,别让他笑话咱俩怂。” “嗯。”徐应桐擦干泪,“不哭了,哭也没用,就算他是我亲爹,这笔帐我也记住了,阿然遭的罪,我会替他讨回来!” “听见没有大外孙。”徐康年手里的刀贴在贺然的大脸盘子上来回笔划,“你爹娘就这么不要你了,以后啊记住了,谁也别信,谁也别依仗,就得靠自己,其实外祖父也想疼你,只是他们逼的太紧,你跟我自己之间,我就只能选自己了。” 呸!贺然心里暗骂,这个该死的老王八蛋,做鬼也要拉着他垫背。 “先削哪儿好呢。”刀停在他耳朵上,“就割这里吧,耳朵没什么用,还能时刻让你爹娘瞧见。” “秦将军,不是说我土匪把式么。”徐康年的刀对准了贺然的耳根,“反正你们也不要他了,给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土匪。” 秦未紧紧抿着唇,握着刀的手暗自用力,徐应桐跟贺添的眼里都快要迸出血来。 忽然之间,一道燃了火的羽箭从城墙后头咻的飞过来,与此同时,与内城门相对的一处望楼内,一颗不细看都发现不了的弹丸飞速向着徐康年滚动。 火箭先落在离徐康年不远的地方,徐康年大惊之下,手上的刀偏了个方向,一道深深的血口子出现在贺然半边脸上,顿时血肉模糊。 此时弹丸凭空飞来,正打在徐康年手腕,这弹丸力道非比寻常,徐康年感觉自己的手骨已经断了。 贺然忍着疼,拼了命的将徐康年撞到在地,厚实的身板以不可估量的吨位硬生生砸在他肋骨上,当场一口老血吐出来,喷了贺然一身。 “攻城!”秦未大刀一挥,立刻下令攻城。 城楼上在第一支火箭射来的时候就乱了,后面紧接着还有无数支,见了鬼似的凭空而降,在南朝军忙着躲避的时候,一个伶俐的小个子兵从城下飞跑上来,焦急的寻找贺然的位置。 当他看见贺然一屁股蹲在他外祖父大腿根上时,他整张脸都跟着抽了抽,这小子自从听了他叶姨支过一招后,但凡打人都照着那一个部位下死手,这一屁股蹲下去,徐老王八蛋下辈子估计都要断子绝孙了。 “唔唔”贺然的嘴还让破布堵着,看见秦勉还以为自己活见了鬼,他怎么上来的? “胖然你闪开。”秦勉看见他一脸血,脑子就跟让血堵住了似的,上前把半死不活的徐康年徐从地上拽起来,对着涌上来的南朝军吼,“都给我退下!” 南朝军早就不想打了,除了忠于徐康年的几个狗腿子还坚持跟秦勉对峙外,一个个都忙着逃命,城门被木桩子打的砰砰响,跟地震似的,有的兵将都想举旗投降了,听闻秦将军从不乱杀战俘,不知道早点投降能不能保住小命。 秦勉个头小,抓着徐康年有些费劲,到底徐康年是个健壮的成年人,求生的心让他不顾一切的反抗着,胳膊肘对着秦勉的脑袋就撞了上去。 “呸!”贺然好不容易把嘴里的破布怼出来,“阿勉小心” 被五花大绑的贺然整个朝着徐康年撞上去,而勤勉灵活的闪开脑袋,抬脚就照着徐康年的小腹上踹了一下,两个小崽子齐心合力对抗徐康年,全然没注意到另一边的几个狗腿子。 一个狗腿子举起弩箭,想趁机射杀秦勉,只是弩机还没来得及扣动,城墙对面的羽箭就随风而来,一连几箭,狗腿子们莫名其妙就倒下一半。 叶长安偷偷藏在对面的望楼上,为的是找机会救贺然,完全没想到阿勉会突然出现,于是便没有离开,她一直暗中观察着两个小崽子的一举一动,之所以没一开始就一箭打死徐康年,是想看他俩能做到哪一步。 其实几个娃娃能在健康城坚持这么久,还懂得自救,能齐心协力的抗敌,已经很让她欣慰,应该说是非常欣慰,不过十几岁的小子,该放手让他们自己解决困难了,她只要在旁边查缺补漏就够了。 此时秦勉还不知道他娘刚刚救了他的小命,正发了狠的一拳拳砸在徐康年脸上,势要把一张脸拍城饼才甘心,“让你抓我们,让你划伤胖然的脸,去死吧老王八蛋!” “不是,你先给我松开再打啊,你那点小拳头不顶事,让我来!”贺然一脚踹在他外祖心口,“你们还不滚蛋,想陪他一块死吗,这样的头你们跟着做甚,一群傻球!” 傻球狗腿子们面面相觑,见徐大人死差不多了,又不想莫名其妙的丢了小命,权衡之下决定滚蛋。 此时城门已经攻破,秦未率兵进了健康城,跟方才放火箭的刘胜元遇上,“就说是谁放的箭,原来是你们。” “不,将军,第一支箭是阿勉放的,主意是他想的,我们只是正好跟他遇上了,才给他打掩护,这小子有本事,居然一个人混进了南朝军。” 秦未在城下,还没看见后来的秦阿勉,小个子在城墙上都露不出脸来,他根本没注意到他,“是阿勉?” “可不是,将军不上去瞧瞧?” 秦未心里乐了,面上没什么表情,“不用看,让他自己解决。” 刘副将笑了,“这是亲爹。” 原本想要冲上城楼的徐应桐给贺添拉住,“没事,咱小子能自己解决,我听说阿勉去救他了,他俩可以的。” 徐应桐哇的一声又哭了,扑在他身上,“贺添,我怎么跟做梦似的呢。” 他何尝不跟做梦似的,城墙上一幕一幕的都不敢想,“没事了应桐,阿然比咱们都强。” “那倒是,反正比你强,你当年就跟个怂球一样。” 贺添笑了,“你说的是,我特别怂,但是我追上你了,这就够了。” 徐应桐噗嗤就笑了。 秦勉没杀死徐康年,跟贺然合力把他绑了,从城楼上拖下来。 “爹娘!”贺然瞧见抱在一起的俩人,“你俩怎么还闲情逸致的呢,当众表演抱抱吗?” 他爹娘:“” “胖然你有点眼色行不行,破了城还不兴抱一抱吗,不懂浪漫,快来帮我拖人啊,我都没力气了!” “废物勉,小身板有啥用!” 秦勉一瞪眼,“信不信我抽你!” “信信!”贺然挂着一脸血,脸上笑的跟狗腿子似的,“小的这就来。” 徐康年鼻子都让秦勉打歪了,血呼啦的脸都快没人样了,徐应桐只瞥了一眼就扭了头,从他抓了阿然的那一刻,他就是她的仇人了,就像他自己说的,从离开洛阳城开始,他们就不再是亲人。 她的亲人都在身边,她的亲人永远不会这样对她。 “阿然,让娘看看你的伤,疼不疼?” 贺然摇头,“不疼,破个口子而已,最好再留道疤,正好能显得我更有气势一些。” 秦勉啐他一口,“你快拉倒吧,你那张白胖脸,留道疤跟包子褶捏歪了似的,只会更丑,赶紧找地儿上药去。” “哼,你那是嫉妒我,你还像小姑娘似的呢,阿娘别听他的,我不要紧,快去帮秦伯伯抓南皇帝佬,别让他跑了,我听老王八说,他们早就密谋逃跑了,好像是往江陵城跑。” “江陵城?”随后赶来的叶长安听见了,“好小子阿然,记的好,放心,不能让他跑了。” “叶姨!” “阿娘!” “叶姨,城墙上打弹丸的是你吧,太帅了!能不能教教我?” 还不等他娘说话,秦勉就扑在她身上,“去一边,我才是我娘亲传的,你想学得拜我为师,快磕头叫师傅!” “哼!不叫。” 叶长安笑起来,抱着秦阿勉抓抓他杂乱的脑袋,“怎么还没长个啊,还没人阿然高,就惦记着当人师傅,要不要脸。” “娘,你歧视我,信不信胖然他就这么高了,再有两年我肯定超过他!” “我不光歧视你,我还嫌弃你,身上都馊了,赶紧离我远点。” 秦勉感受到了来自亲娘的恶意,“阿娘,你不想我吗,你不爱我啦!” 叶长安笑,“我现在就只爱你爹,你自己找姑娘。” 姑娘!秦勉猛的想起来他是找着个姑娘来着,爱不爱的先不提,先拿出来怼他娘再说,“我找着一个,可漂亮了,阿娘你要不要瞧瞧?” 叶长安脚下一个踉跄,心说完了,自己的预想过然就应验了,这混账小子逃命还不忘勾搭小娘子,什么德行! “秦阿勉你给我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秦勉不明所以扭头就跑,“爹救命啊!我娘要打死我” 他都找到姑娘了啊,为什么还要打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2失与得 秦将军攻破了健康城,南皇出逃,除了某些地方的守军还在顽强抗争外,大部分地域都被大周军占领。 文子欺周行率领水军一路攻至江陵,与追赶南皇的贺添徐方汇合,一并在江陵抓捕南皇以及皇族中人,南皇被俘后,南朝便彻底消亡了。 而秦未因为身体不适,暂时留在健康城中。 破城当日,秦未亲自率军进入宫城,在他儿子满世界嚷嚷救命的时候,他晕倒了,幸而当时刘副将在旁,及时请了孙郎中来救治,秦将军身体有疾在军中早已不是什么大秘密,不然何至于每次都坐镇后方只让夫人上阵,但并不有损他的威名,尤其最后关头秦将军力挽狂澜,以超强的战术攻破健康城,让全军都振奋不已。 而力挽狂澜的后果就是秦将军精力透支,一直睡足了三天。 叶长安除了要照看他之外,还要忙着诸多安抚工作,荒废的健康城要以最快的速度正常运转,才能最大限度的降低攻城后会出现的民乱。 大军暂时驻扎健康城,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安抚当地百姓,只有都城百姓能得到妥善安置,才更利于南朝其他地界的归顺,秦将军的仁德就代表了大周朝的仁德,朝代更替,替换的就是人心,一个更得民心的朝代代替另一个,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最半句是秦阿勉说的,他一本正经的端着小脸,很严肃的跟他娘阐明自己的观点,“阿娘,阿爹睡醒之前,你要代替他树立正面形象啊,比如每天亲自施粥放粮,再把无家可归的小娃娃们接到咱们的安置营来,要不了几天,将军夫人心怀天下的美名就传出去了。” “所以你干什么,继续陪你的小娘子啊。”叶长安敲他的脑袋,“你难道不应该代替你爹干点什么吗?” 秦勉揉着脑门,“娘你不要总敲我啊,多耽误我长个,还有人家无鱼阿爹刚没了,我安慰一下不是很正常吗,不要随便诋毁我们纯洁的朋友关系,至于我要干什么,我就给阿娘打下手呗,谁让我没有娘有威名啊。” 后半句倒是很有道理的,叶长安笑,“那你把那袋粮背着,去给城西老翁家送去。” “阿娘,我要是不长个,都赖你。”秦勉背起那袋比他人矮不了多少的米,朝他娘吐舌头。” “少废话,这是锻炼你的力量,你娘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拎两袋都不是问题。” “阿娘,我有个事想跟你说。”他放下米袋子,贼兮兮的凑过来,“要不你认了无鱼当闺女吧,她那么小没了爹挺可怜的,以后就养在咱家,还能帮你操持家务,她很会干活的。” 叶长安眉头一挑,戏虐道,“你确定这是当闺女不是儿媳?” “娘,我会告诉爹你有多么不正经的,明明是你想歪了,偏要赖我勾引小娘子,你这是对人家姑娘不负责任。” “瞧把你能的,我不正经你能正经到哪去,反正人小姑娘没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小白,我收她当闺女不是问题,可你想好了啊,成了闺女以后就当不成媳妇了,你确定?” 秦勉潇洒的摆摆手,“多大点事,又不是找不着媳妇了,我长这么好看,娘你到底有甚好担心的。” 真有自知之明。 “小白!” “阿勉!” 沈无鱼跟宋祺贺然打远处走来,老远就喊他,秦勉眼睛一亮,心说帮手来了。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好好安慰人家无鱼啊。”叶长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把儿子卖了。 “小白,我来帮你搬粮食啊。”沈无鱼是个闲不住的姑娘,看见什么都主动伸手,尤其现在她吃穿都在人家家里,更是不好意思,“将军夫人,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告诉我,我都能做的。” 说着她就抢了秦勉手里的米袋,居然一下就扛起来,叶长安看这孩子怪不落忍,但是她明白这种急于想做点什么的心情,于是就没拦着她,“无鱼别这么客气,叫我叶姨就行。” 她手指着三个小子,“好意思干站着么,一人两袋,快去!” 有了小姑娘比着,小崽子们格外有精神,一人两袋米扛着,结伴走了,叶长安在后面看着,顿时觉得自己老了。 想当年,她跟小兄弟们也是这样走在大街上的,横行乡里,无人敢惹,没事打场小架,别提多潇洒了。 也不知道秦将军醒没醒,忽然有些失落感的叶长安决定回去看看他,岁月不饶谁,她的秦将军转眼就要老了。 回去的时候,秦未刚醒,正依在床上,脑袋上还插着几根银针。叶长安抱着胳膊站在门边,没着急进去,就这么看着他,看了两眼决定收回刚才的念头,秦将军还是初见时的秦将军,一点没老。 “我好看么。” 秦未没睁眼,却知道她来了,还能准确捕捉她欣赏的目光,不知道的还当是脑袋上的银针给开了天眼。 “好看,比我差着点,但是除我之外最好看。” 孙郎中扎针的手一抖,“哎呀老了啊,怎么手还抖了呢,将军你们继续啊,就当我不在。” 叶长安笑:“没事孙郎中,没把你当外人,了解一下你们将军脸皮的厚度,扎针的时候好有数。” 秦未嘴角上扬,睡饱了显得精神很好,“媳妇跟你说个事。”他指指自己的眼睛,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好晴朗一样自然,“这下彻底撩蹶子了,以后看你就只能靠摸了,顺便恭喜一下,你最美的容貌将会深刻的留在我的记忆中,高不高兴?” 叶长安嘴角一抽,别开眼吸了口气,把涌到眼眶里的泪水收了回去,“那挺好,你后半辈子就要靠我摆布了,毕生心愿实现的可真快。” “随你摆布,不用刻意温柔。” 孙郎中清了清嗓子,“这个,将军,请不要过早的否定我的医术,还没全瞎,以后看夫人不用摸的那么直白。” “你使诈啊秦将军。” 秦未扶额,“孙郎中,你现在一点都不可爱了知道吗。” “我还是走吧”孙郎中麻溜的把针取下,收起药匣子以逃命的速度溜了。 “来媳妇,到跟前来让我摸摸。” 叶长安坐到床边,认真的看他的眼睛,“能不能真诚点。” 近距离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眼神有些失焦,只有在看她的时候能准备的捕捉。 秦未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开始在她脸上游走,她的轮廓早已深深刻在脑海中,甚至可以准确的找到她眼角的泪痣。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对于看不见她这件事有着深深的恐慌感,好像一旦看不见她,她就会从指缝溜走了一样,他看不见她,人生还有多少意义呢? 但这一天真的来临,他反而很坦然,因为她就在他身边,并且会一直在,他们心灵早就想通,不需要靠一双眼睛来维系这种牵绊,这就足够,而且从今往后,他所有的时间精力都会给她,失有所得,挺好。 “我发现,摸比看深刻多了。”秦未捏着她的耳垂,“你一点都没变,我都危机感了。” “你这话说的是实话。”叶长安摸摸脸,“我都觉得自己跟二八似的。” “还是那么不要脸,不过我喜欢。”他笑起来,“其实还能有点感光,并不是完全一片黑,不过我认为也不差多少了,孙郎中说他正在研制新药,让我对他不要放弃,但不放弃的日子太累了,我决定还是放弃了,正好我趁机退下去,以后都陪你。” 看得出来他很坦然,经历过沉重的人生后,放弃就是放下一切,或者她可以陪他重新开始一段新的人生,这样来看,确实有失有得。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也轻松了,新仇旧怨,总也没个了结,身份权势永远求之无尽,简单点没什么不好,跟秦将军一起求简单,那就更好了。 “知道咱儿子今日跟我说什么了么?” 她把秦阿勉的高谈阔论讲给他听,换来秦将军果然是我儿子的的眼神,“是不是很吃惊,几年不陪着他,都快不认识他了,要不是长的跟我一样俊,我都得怀疑他不是我儿子了。” “阿勉这孩子天生是个政客的料。”秦勉轻叹,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忧愁,“这辈子注定不会安逸了。” “我反而觉得还好,安逸都是自己赚来的,没有谁是天生该有的,这孩子早点儿顶事也好,把他扔给小皇帝,咱俩就能跑了。” “这是亲娘。” “还有啊我跟你说,儿媳妇都给咱找好了,小姑娘挺不错的,让我收她当闺女,是不是傻。” 秦未笑,“没准儿阿勉就没那心思呢,这才多大,敢勾引小娘子我肯定敲断他腿。” “拉倒吧,敢说你十岁的时候没看上过哪家小娘子?”她哼了一声,“用你儿子的话说就是纯洁的朋友关系,十岁还纯洁,再过年就没什么纯洁可言了,我看不错的,这俩小人明显跟别人不一样,自己感觉不出来罢了。” “那是,资深媒人那,自然是逃不过你的眼。” “哼,那就这么定了,先把儿媳当闺女养两年,这么快就白捡一个闺女,值。” 秦未看着他,眼角止不住的笑意,“那正好,这两年大周朝肯定不安稳,暂时我可能还退不了,找个闺女陪你也挺好。” 叶长安傻眼,“秦将军!说好的以后都陪我那!” “啊啊啊啊你骗人!我要掐死你”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3主天下 秦将军说话不算话的后果就是差点被媳妇掐死,两道通红的大手印十分该死的出现在脖颈处,太容易让人引起各种联想。 “阿爹!你醒啦!” 秦勉背完了两袋米回来,连带着身上的土都一起扑在他爹身上,龇着两排小白牙,“我可想你了爹,怎么那么想你那,噫爹你脖子上长樱桃了。” 秦未:“” 叶长安揪着他的脖子把他拎到一边,“少在我面前跟你爹献殷勤,活儿都干完了吗?” “娘你不能嫉妒我,活是可以慢慢干的,看我爹不能等啊,你说是不爹?” “这话有道理。”秦未抓抓他的脑袋,“说说你都想我什么了?” “就是无限的思念。” 秦未:“” 叶长安:“” 这话换个人来说,她肯定吐了。 “是想念,好像也差不多,哎呀反正就是想你们吗,要不我怎么千里迢迢的从长安城跑出来找你们那,也就不会这么倒霉了啊!” “所以得到教训了吗,你拉着阿祺阿然出来跟你一块倒霉,做事不想后果的?”秦未趁机教训他两句。 此时等在门口的贺然忽然冒头出来,“不倒霉不倒霉,何伯伯,我们心甘情愿的!” 秦未脸一抽,秦勉这小子八成是有毒,瞧瞧跟着他的这几个,一个赛一个的傻,尤其贺然,傻的快没边了。 再然后宋祺很是稳重的站过来:“秦伯伯,总之我们是不会让阿勉一个人冒险的,他去哪我们都会跟着,所以我们不觉得有什么,出来历练一下也是好的。” 好嘛,他一句话引来一堆意见,阿勉这小子且有人护短呢! “阿爹你说的对。”秦勉认错态度良好,“他们跟着我是义气,我拉着他们冒险的确是不对,但是”他话风一转,“我认为我可以罩他们。” 秦未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股子狂劲真是随足了他,也随足了他娘,原来他们一家三口,都是一个路子。 “快别得瑟了,要不是看着你,你娘我都不知道自己以前这么欠打的。”叶长安把他的小脑袋一转,“出去玩吧,你爹还要休息。” 待秦勉走了,叶长安两手一掐腰,继续跟秦将军算账,“这事没这么容易过去啊,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还有什么是你不能放手的,朝堂里有蔡崇嘉燕柯,打仗有文子欺周行,你都这样了,我就不信小皇帝这点面子不给?” 秦未抱臂看她,脸色严肃了几分,“因为官家坐不稳这个位子。” 叶长安一撇嘴,无言以对。 “待到南边逐渐收复,大周朝的地域会横跨南北,从一定意义上来说,这就是开国之主,官家魄力不够,压不住天下的,信不信只要我一退,整个南方都能乱起来,人心不是那样好归拢的。”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文将武将都是我看着起来的,有他们在,大周朝不至于立时败了,可你想,天下大统百余年没有过,太需要一个有凝聚力的主上了,小皇帝还是不成熟啊,我一走他就没了主心骨。” 秦未拉着她坐下来,“我说以后陪着你,没有骗你,最多两三年吧,等天下局势稳了,我走的才不那样昧良心,你不用太担心,不是打仗,我不需要耗费太多精力,大不了坐镇朝中,让他们做事就是,而且阿勉还小,你放心丢他一个在长安城么,再教他两年,他就不用咱操心了。” 叶长安叹口气,“我知道,没打算立刻就走的,就是为了阿勉,我们也不能就这么走了,也不是走,哪怕在长安城找个小院子住着也好,想让你休息。” “我知道我媳妇疼我。”秦未把她揽在怀里,“从很早开始,我就打算为你们活着了,我才不舍得拼命,放心吧。” “秦将军,我刚想起一事,小皇帝到现在还没有子嗣,怕是要坏事吧?” “这也是我担心的,但有什么办法,这种事别人又代替不了,可能到时候压力有了就开窍了,也是急不来的。” 又休整了几日,秦未先行回了长安城,留下文子欺周行坐镇健康城。 官家因为担心,老早就跑到城外去接,他听闻秦将军有恙,早就坐不住了,更不提还有那三个混账小崽子,又是逃跑又是落入南朝的,可没把他吓出个好歹来,待瞧见秦勉几个,立马一个大白眼翻过去:“你们几个给我过来!” “南南!”秦勉的热情一贯的不要钱,对着谁都能一下子扑上去,“我可想你了啊,看我给你带了礼物,你有没有很感动!” “我感动,都快感动哭了。”官家一巴掌把他从身上拍下来,“给我滚回宫里去,等我回去收拾你。” 官家大多时候都是个和蔼可亲的官家,就只有对着秦阿勉的时候才这样凶神恶煞,训儿子似的生怕他不成器。 试想自己亲儿子招呼不打就跑去了别国,哪个爹妈都得担心死,秦勉不是他亲儿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更是他全力栽培的好苗子,万一有个好歹,他找谁要去。 “嘿嘿嘿”秦勉腆着脸跟在他身边,怎么都撵不走,官家也是没了脾气。 秦未自马车出来,“见过陛下。” “将军。”官家打量他,“将军你” “没事,老毛病,让陛下担心了。” 老毛病就是眼睛,官家早就知道,他再次打量他的眼,心里一阵惋惜,“将军受苦了。” “南南你的手好凉啊。”秦勉抓着他的手,感觉不太正常。 官家收回手,握拳咳嗽两声,“没事着凉了,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我错了啊南南,我这就回宫里照顾你吃药,你肯定是因为偷偷把药倒了才不好的。” 官家脸一黑,“能不能不要说实话。” 他这病其实拖了好一阵子了,只不过仗着年轻就没怎么在意,他不在意,可是吕二口着急,好说歹说劝着让御医来请了一回脉,说是没什么大碍,就是操劳太过又感了风寒,方子倒是该开的都开了,但就像秦勉说的,他一口没喝,都给倒了。 二十几岁正是壮年,官家看着却有些孱弱憔悴,他自登基以来,身上的担子一日重似一日,因为秦将军的期许,他把自己逼的也紧,旁人不知道,吕二口最是清楚。 可吕二口更清楚的是,官家付出了十二分的努力,但是距离一个有能力的帝王还差得远,这点他无法自欺欺人,若是只当个小国主,再有蔡兄弟他们帮衬着,倒是可以支撑,可现在不一样了,如此大的疆域,天下的帝王,他只会愈加吃力,迟早把自己给压的喘不过气来。 再有秦将军这样情况,不知道还能帮他几日,吕二口今日跟他老大聊了几句,能看的出来她对秦将军的担忧,如果将来他再退了,吕二口叹气,他实在不敢想会是个什么局面。 夜深的时候,吕二口给坐在书房的官家倒了杯清茶,“陛下,您喝过了药,还是早些歇息,如今朝堂事多,万事都得靠您,可得顾着点身子。” “二胖子,你看阿勉出去一趟,是不是更成熟了。” 没头没脑的,官家问了这么一句,吕二口一愣,“可不是吗,眼看着又长了一岁,又经历了生死,且要成熟呢。” 吕二口不免想起他们当年,从一个只知道吃睡的傻小子成长到可以接受生命中任何挫折跟磨难,不过就是从一场生死离别开始的。 官家问完了一句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吕二口看出他有心事,便也没催赶他去休息,只默默在一边陪着。 似乎是过了好久好久,在吕二口感觉自己要睡着的时候,又听他开口,“二胖子,如果当初说要我当天下的主,我可能根本不会干的,我这个人你知道,活着没什么目的。” 官家站起来伸了把腰,“太累了,我的志向从来都是有自由就好,如今不知不觉,又把自己圈住了,你说我这是图甚。” 吕二口的睡意一下子就没了,他心里砰砰跳,不太敢想方才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 是啊,他太累了,吕二口比谁都清楚,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他也开始忽略官家承受的重担,似乎早就超过他能承受的极限。 吕二口只是想着他能再强点,能再比眼前更上一层,可这层层的叠加时间久了,那就是山一样的担子,他自认比谁都关心他,都了解他,但是最终,他也不知不觉成了增加他负担的砝码。 他撑不住了,他想放弃了,这是吕二口那一瞬间的念头。 “去睡吧,我会好好喝药的,阿勉那贼小子盯的比谁都紧,根本逃不过去,我可不敢倒下,这两年朝局不稳,如何也不能辜负秦将军打下的这天下。” 吕二口稍稍松了口气,但不知怎的,他感觉陛下在跟秦将军做一样的打算,撑过这两年,大周朝坐稳了天下,然后然后就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