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出有染》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一回 生辰 我出生于苍梧国一百五十一年年初，是左丞相南宫昱的第三个千金。我的生母是他的第二个侧夫人，所以跟着府里的规矩，我也只能唤她为三夫人，而唤正夫人为母亲。 由于我的生日是在新年后第十日，所以每每新年刚过，三夫人总会变着法子让府里的人留着年下未用过的彩灯和烟花，还有未赏赐完的碎银和珍珠，甚至还有连下人也未曾动过的小食。 这些，都是她每年，为我的生辰，所准备着的。 我总是劝她没有必要做这些事情，因为府里都会有固定的例银给小姐们庆生使用，可她总说能省则省，说不定剩下的银财可以给我再添置一笔嫁妆。 我看她总是这样高的兴致，便知道劝也无用，就随她去了。 是日清晨，晨曦未见，桂儿便在我耳边轻轻唤着：“小姐，请起身洗漱吧。” 她连说了三遍，一遍比一遍声音高。 我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知道天刚刚亮，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背对着桂儿说道：“不起，要再睡。” 话音未落，我就感到浑身一阵凉风，腾地一下坐起身来，便发现身上盖着的被子被人拉下去了大半。 “你这丫头，越发的大胆了，小心我回了母亲，要你回老家。”我生气道，把嘴撅得老高。 桂儿抿嘴朝我一福身：“好啦我的三小姐，等天亮了就得去老爷夫人那里请安。再说，您今天还要见不少客人，还是早些打扮为好。”末了，神秘兮兮地凑到我的面前，轻声说道：“今天江小少爷也会来，您还是快点选些首饰吧。” 听桂儿说着说着，越说越下道，我眼一瞪，抢过她手中的被子反向她盖去：“要你胡说八道！” 桂儿被我蒙住，在被子里面咯咯直笑。我隔着被子挠她的痒，不知不觉红了脸。 正打闹间，槿儿掀开内屋的帘子，走到离床三四步的地方，恭恭敬敬地说道：“三夫人到。” 我一听是生母来了，赶紧放开桂儿，急忙忙地趿上鞋子，朝着门口，一福到底：“三夫人晨安。” “快起来快起来，早晨没个多礼，”三夫人说着，就握住我的手拉我起来，“哎呀，手怎么这么凉！”，她皱了皱眉，赶紧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给我披上之后，顺口说道：“桂儿槿儿，你们俩怎么做事的。” 两人双双跪倒道：“请三夫人恕罪。” 三夫人看着两人，又看了看我，叹了口气。 我赶紧握住三夫人的手说道：“今天我生辰，就罚她们两个多折几个福字吧。” 三夫人顺着我的话头想起来正经事：“可不是，今天我就是早来看看你起来了没有，帮你选个衣服首饰。”说着便拉着我要看衣服。 桂儿早拿了几件衣服挂出来，这时便起身引我去看。 连比了两件衣服，三夫人都摇了摇头，不是太素净就是太过，“难道这几日府里都没有给你做好衣服不成！” 其实生辰于我，不过是父亲官场往来的藉口而已，我本身并不太在意，便回道：“您别生气，我都是无妨的。” 只听三夫人叹了一口气，指着一件淡藕色的长裙说道：“只这件尚可。” 我一看，这件衣服我记着应该只穿过一次，成色倒是新的，袖口绣着富贵花开，中扣是小拇指大的半月式样，裙摆是白霭国进贡的织金锦，上面印着青竹叶配着紫薇花，乍看之下虽不起眼，但仔细一瞧，确是好看。 我一边叫桂儿赶紧服侍我穿上，一边对着三夫人说道：“我好像从未觉得这件衣服哪里好看，可您今天一指，我真是自叹眼力不如。” 三夫人点了一下我的脑袋，说道：“我可不吃你这一套，趁今天赶紧选个女婿定下婚来，以后你去跟姑爷天天抬杠，少来烦我。” 我心中一惊，三夫人从来不提我嫁人的事情，难道是父亲已经给我物色好了人选不成。 我脸色一正，跪在三夫人面前。我刚一跪下，但听身后“咚”“咚”两声，桂儿和槿儿也都随我跪下。 我慢慢抬起头，缓缓说道：“娘，这十几年来，女儿很少能承欢膝下，也知道这件事情由不得我说一个字，只求娘这次千万护着女儿，不要让父亲一意孤行！”我语气愈发坚定，“勿要女儿，所嫁非人！” 三夫人又叹了口气。这是她今日进屋以来第三次叹气，可见这件事情必与父亲有关。 三夫人看了我半晌，才回道：“起来吧，我知道了。” 我推说要去折个福角带在身上，便让槿儿送三夫人先回了。 三夫人走后，我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任桂儿在我脸上涂膏抹粉，心绪有些不定。 桂儿安慰我说：“小姐不要想了，等三夫人去求了老爷，想必老爷是会答应的。” 我呆呆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机械地说道：“不，桂儿，你不会懂的。” 铜镜里，我看到桂儿站在我的身后，在听到我的话后，她的眼睛泛光，嘴角有些苦涩，然后缓缓答道：“小姐，我懂的。” 我明白桂儿指的，是我庶女的身份。 苍梧国之所以能够建国，正是由于这种等级制度的森严。每个人遵循自己的身份去做事，比如将军只管全权领兵占城，士兵只知奋勇浴血杀敌，谋士只顾领土扩张成败。而反之，如果将军想要谋反，士兵想要叛逃，而谋士开始卜星算卦，那么苍梧可能就像尘落国那样，在几十年前的一场兵变中，亡了国。 而苍梧国女人的本分，便是打理好家庭琐事，然后开枝散叶。 虽然苍梧已建国百余年，民风已然有些开化，可毕竟传统已久，根深蒂固，不易改变。 想到这，我反手握住了桂儿正在给我梳头的手。 她的手也有些冰凉。 我对桂儿说：“桂儿，如果我嫁了出去，你想不想跟我走？” 桂儿定了定神，跪在我的身旁：“三小姐，您放心。” 我哑然失笑。其实我笑的，并非是桂儿的回答，而是笑我自己问她的问题。 人生无常，我又为何要要求他人对我做出承诺。 何况，我心中承载着一个异常重大的秘密，又何必要跟了我十年的桂儿，和我一起卷入，我未知的命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二回 礼物 待桂儿帮我梳完发髻，我挑了一对桃色的耳坠子戴上，坠子是露珠儿样式，符合我对这种圆圆东西的审美。 刚穿戴完毕起身，槿儿便在门口冲里屋说道：“少爷和五小姐到。” 我复又坐下，等他们来拜寿。 南宫熠和南宫沁携手走了进来，到我身边就跪下叩首：“弟弟妹妹给三姐贺寿，愿三姐身体安康，此生无虞。” 未等我开口，南宫沁就起身跑到身边，拉着我的袖子撒娇道：“三姐姐，我拜完寿啦，你答应给我的小玩意儿呢！” 我点了点她的鼻尖，说道：“你这是给我拜寿呢还是来索东西呢！放心，早给你留着呢！”转身叫桂儿拿出了一个盒子。 里面装的是前年宫里赏的一个人偶，精致无比，那时候就被这个小鬼头惦记上了。我怕当时马上给她显得我对宫极为不尊，于是只得答应她过两年就赏她，没想到两年过去了，她还真能记住。 然后我又对还跪着的南宫熠一摆手：“还跪着呐，姐姐也有东西给你。”说着拿出一枚珍珠，递给他：“这也不是普通的珍珠，是人鱼泪，你回头串在你颈链上，若日后出海，它能保你平安。” 南宫熠咧嘴笑了笑，抱了抱我的手臂。 他们二人也是三夫人所生，所以与我格外亲密。尤其是我这个弟弟，特别听我这个姐姐的话。他们二人还是同卵双胞，长得极为相似，小时候偶尔穿错衣服，也无人看出来。 我看时辰差不多了，撵了他二人回去，便唤了桂儿和槿儿同我到父亲那里。 南宫丞相府算是天子脚下数一数二的府邸，我大约得花上一刻钟的时间才能走到主屋。一路上只碰见了几个小丫鬟，一一向我拜了寿，便又各自去忙自己的了。 桂儿忽然抱怨了一句：“小姐，按理说四小姐和六小姐都应该来的，也没见她们过来。” 未等我骂她，槿儿便着急冲着桂儿低声说道：“六小姐也是你我能议论的人！” 她们口中的六小姐是我丞相府正夫人的二女儿，而我们这位丞相府正夫人还有一个身份，便是慕容国的公主。当慕容国来联姻的时候，圣上三宫已满，不能将公主屈就六苑，正好众臣中只有父亲尚未娶亲，便让父亲娶了这个别国的公主。 这位公主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是我大姐南宫琼，一个是六妹南宫瑕，两人起名的时候被圣上赐了玉字，与皇子无异，所以槿儿才会这么着急地让桂儿闭嘴。 我回头装作不经意地看了槿儿一眼。 她连忙又低下头，谨慎地跟在我身后。 我只说了一句：“槿儿，你很好。”便加快了脚步，在前廊柱子庞拐了个弯，直奔里屋去了。 门口的芳姑离老远就看见了我，报了一声“三小姐到。”便朝我走进几步，福身说道：“三小姐今日生辰，芳姑给小姐贺寿了。” 桂儿连忙走到我前面，扶芳姑起来。 我也赶忙说道：“芳姑哪里的话，多谢您还记得就是了。” 我说完之后，槿儿便掏出一些银钱给芳姑拿着。 芳姑收下后，冲我笑了笑，便引我去见父亲。 进了内室，先是朝着左手边的父亲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又向右手边的正夫人磕了两个头。 刚起身还未站稳，便被她拉住了手：“染染竟长了好些，今年也已经十二了，”又看了看我的衣着，“还是浅色衣服映衬你些。”然后又叠声叫着芳姑给我寿礼，亲手送到我面前。 我一看是个手掌见方的盒子，不敢擅自打开，便先谢过。 正夫人笑了笑，说：“满家子就你最守规矩！里面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是安神的香，但难得在我母国十几年才产出一次这么好的，给了你也甚好。” 我赶紧又一福身，恭恭敬敬地应道：“母亲送的，自然是最好的，染染谢过母亲。” 正夫人拍了拍我的手，说：“快去你父亲那儿，他也要送你好东西呢！” 我面露喜色地走向父亲，心中却十分忐忑。 据说，在我出生之时，雨止风停，千鹤绕梁，层峦如画，彩霞不落。父亲看到此奇景，大为赞叹，遂赐名为“染”，是谓之以增色也。 所以父亲待我，一直也算是非常好的。只是今早听到生母提到的事情，让我不由得惴惴不安。 父亲从怀中掏出一件饰品递给我，笑着说：“今日不比昔时，是你来世已经一轮，故而要送些好的给你，本来想着应该给瑕儿的，却觉得还是给你最合适。” 我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向大夫人看去，南宫瑕是她最疼爱的小女儿，既然父亲会把这个礼物给我，那必然是他二人经过商量的。那么，到底是什么理由让她放弃了这个“礼物”？ 正夫人好像发觉了我在看她，有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瑕儿明年才是正经生辰，现下还用不着这个。”后又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唐突，便哈哈一笑，补道：“不过你得了这个，可不许在她面前显耀呦。” “谢谢母亲提醒，要是母亲不说，我可能真要去显摆显摆，让六妹哭鼻子呢。”我装作撒娇的样子，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逗笑了。 既然她打哈哈，那我也只能陪着她把话圆回来。 父亲笑了笑，把东西递给我：“好了，快拿好。”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放到手心仔细看去。 应该，是一块玉。 玉体是有些椭圆形，微扁，刚放在掌心时候有些微凉，但瞬间的温度就和体温相当，温润柔和。但我却没有见过这种颜色的玉，通体为红色，刚触手是血红的，在我把玩了一番之后，血色退去，竟变成浅红色，乍看去竟有些可爱之处。 我试探着问父亲道：“父亲，这……是玉？” 他点了点头：“这是血玉，百年之前，我们先人随苍梧君走南闯北，金戈铁马，当时先人所佩之玉就是这块。岁月变迁，它沉成了血色，既代表了祖先的戎马生涯，又保佑我南宫家几代富贵，也算是我们南宫家传家的物件之一吧。” 我心中马上闪出一个念头：苍梧国以玉为贵，所有皇子和公主每人都有自己的佩玉，但皇族之外人却很少佩玉，难道，父亲是要我入宫！ 我的膝盖不听使唤，忽然就一下子跪倒在了父亲面前。 正夫人这时候不冷不热地插了一句：“怎么，染染不喜欢这块玉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三回 大宴 我的思绪有些混乱，但凭着本能，我知道现在一定不能惹恼父亲。 于是我换上一张带着微笑的脸说:“父亲送的我怎么会不喜欢，只是礼物太过贵重，我必须行拜谢大礼才敢接此物。” 说着，我向父亲叩了三个头，郑重地把此玉佩戴在了内怀。 然后起身，垂立在父亲身边。 只见一个下人进来回禀道：“老爷，江丞相携夫人，带着江小少爷和少小姐来贺寿了。” 我一听，瞥了一眼桂儿，只见她冲我眨了眨眼睛，我也忍不住抿嘴一笑。 “哦？请他们在正厅稍后，我这就过去。”父亲说着，笑着看了我一眼：“你是不是就等着他俩过来陪你玩儿呢？今天你十二岁生辰，场面可能比平日要大些，记得教过你的礼节和规矩，不可如往日般胡闹。” 我低低地向父亲应诺了一声。 “瞧老爷说的，别的姑娘我不敢说，我们家染染那可是最守礼数的，行啦，赶紧去迎迎人家，毕竟跟你同为丞相，可不好让人家就等了。” 我撅了撅嘴，笑声嘀咕道：“还是母亲疼我。” 父亲笑着瞪了我一眼，冲着大夫人哈哈一笑道：“夫人说的是。” 说着，便携着正夫人的手向正厅走去。 我赶紧跟上去，心中实在雀跃不已。 江府与南宫府同为丞相府，然而地位却没有我南宫府高。这不仅与正夫人是慕容公主有关，还与我的姑姑南宫云梦乃是如今圣上的东宫妃子有关。在我的记忆中，来拜见父亲的人络绎不绝，但能让父亲拿上礼物去拜见的可是屈指可数。 江家虽需避免结党营私之嫌，但也是常常来南宫家走动的。我从小是和他家的小公子江梓径和小小姐江穹在一起玩儿的，所以听说他们俩来了之后，我就格外兴奋。 但是，面子上还需守着规矩。 所以我一见到江丞相的时候，大拜三次是少不了的，好在江夫人很了解我的心思，赶紧催着江丞相把寿礼上全之后便放我去跟梓径和小穹儿说话儿。 我又再三拜谢，才敢拉着他俩兄妹离席。 我领他们到了我们常聚的据点——一块儿假山的后面，然后示意桂儿槿儿在旁边好好守着。 “染姐姐，我给你带了我娘做的酥饼，你快尝尝，可好吃了。” 我拿了一块，咬下去后发现全是花香，不由得感叹说：“小穹儿你真是太好了，我家都没有人会做这么小巧的东西。” “嘻嘻，不要紧，等你嫁给我径哥哥，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好不好？” 看着她扬起的小脸，我实在不忍心打下去，只得轻轻推了她一把，但是眼睛却往江梓径那儿看去。 他在旁边踢着小石头，听见小穹儿的话，便朝我抿嘴一笑，却又很快把头扭了回去。 “染姐姐，你说好不好？”江穹不依不饶。 “可是……”我看了看周围，从怀里拿出血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低地朝着江穹说道：“妹妹你看，这是早晨父亲给我的生辰贺礼，怕是父亲想要我入宫……” 还没等我说完，江梓径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有些惊诧道：“血玉？” “径哥哥，你也知道它？”我仰头问去，发现他的脸离我不过一尺之遥，我不由得脸红了红，坐正了身体。 江梓径皱了皱眉：“嗯，我也只是听父亲说过，好像是个听名贵的东西。” “径哥哥，”江穹拉了拉他的袖子，“那染姐姐怎么办，你说过要她当我嫂子的！”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江梓径。 因为我知道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彼此有着朦胧的心意，但我却不知，他什么时候竟把这心意坚定了起来。 看着我有些迷茫的眼神，江梓径笑了笑，双手扯下了他脖子上的颈链，递给我说：“给。” 我恍然伸出双手，却不知接还是不接。 他拉住我的手，把链子放在我的手心，镇定地说道：“无妨。” 江梓径的颈链上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紫檀玉，仔细看的话会看到上面刻着一个“江”字。 我看着这块紫檀玉，又看了看他的脸。只见有一些我从未见过的光芒从他的眼神中反射出来。我的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猛地从坐着的假山石上蹦下来，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脸，把颈链揣进怀里。 我本想解下我的手镯给他，却被桂儿的叫喊声打断了： “小姐！生辰庆典开始了，听说宫里也来人了，老爷叫您马上回去！” 我一听，顾不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三步并为两步地向正厅奔去。 临进大厅，我听到熙熙攘攘的声音，缓着步子整理整理衣物，朝着被围在人群中的父亲走去。 父亲看见了我，向我伸出手来，并朝着高朋满座的宾客说道：“各位，多谢大家抽空来为我三女儿贺寿，女儿尚小，本不应该劳烦各位为她一人垂累，但既然各位来了，就请上座，我们边吃边聊，也是不负今日了。” 说罢，父亲拉着我的手朝正夫人的座位上走去。 我环顾四周，想找出从宫里来的人。 可惜我只认识江丞相一家，和大将军府的正夫人（小时候有过几面之缘），除此之外，无一相识。 正想着的时候，外边一叠声地报告：“东宫娘娘驾到。” 是姑姑来了。 只见同时迈进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南宫家最养尊处优的女人，南宫云梦，她手里抱着一个睁大了眼睛的小女孩；还有一个和径哥哥差不多大的男孩，脸上带着不耐烦的冷峻。 父亲赶紧迎上，紧接着各路上座之人都纷纷跪下： “恭迎东宫娘娘、恭迎三皇子、四公主。” 我也跪在地上，强忍住了不抬头看的念想。 行礼过后，姑姑拉着父亲的手寒暄了一会儿，而那个三皇子却向江丞相走去。 “舅舅舅妈万安，母亲知今日您二位肯定会来，她又碍着礼数不便出宫，于是遣我过来向二老问安，也问弟弟妹妹好。” 这时我才恍然知道，原来三皇子并不是姑姑的儿子，而是宫里江家妃子所出。根据称呼，那么他也算是江梓径的表弟了！ 想到这层，我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他几眼，而他好像发现了我的目光，回看过来的时候，那种冷冷眼神，逼得我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 忽然在我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说道：我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四回 心思 可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于是，我感到了警惕，和深深的不安。 我从小在权贵家族中长大，过目不忘成了我必备的素质。如果想在这个复杂环境中想要谋取心中的渴望，我必须对所有的事情都非常敏感。 然而，我记不起来，也不敢肯定我是否，在哪里见过他。 也许是小时候去江丞相府的时候，偶然遇见过吧。 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随即在姑姑与父亲终于寒暄过后，入了席。 席间便是非常无聊的几个时辰。这些宾客无外乎对着父亲和姑姑婀娜谄媚，说着朝堂政事的暗语，各方势力你来我往，也算好生热闹。 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记住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虽然，几乎四分之三的内容我根本听不懂。我知道这些貌似无聊的话语牵扯着各自的利益，说不定也会有我这颗小棋子最终去向的种种线索，所以我必须认真去听、去记。 期间，江穹来和我说话，想带着我偷偷溜出去玩。那时候我已经头昏脑胀，觉得再听下去，说不定刚刚吃进去的葡萄干就都吐出去了，怪可惜的，就和父亲、姑姑告了假，从侧门溜出去透透气，丫鬟只带了桂儿一人。 “染姐姐，我看你在席上食之无味的，你还好吧？”出了门，江穹就关心地问道。 我还在消化我听到的事情，随口回答道：“今天的生辰，父亲办的可能有些大了，人来太多，我有些闷。” “是吗？我以为你都习惯了呢！你看你有两个姐姐和三个妹妹，还有个弟弟，平时就是一大家子了。忽然觉得还是我好，只有一个母亲，和大哥二哥。” 听到这话，我确实很是羡慕了江穹一把，于是捏了捏她圆滚滚的小脸蛋儿，微笑着说道：“是啊，我可是很嫉你呢。” “没关系的染姐姐，等你来我们家了，我让梓径哥哥也像父亲那样，只娶你一个人，这样你以后的家里也没那么些人了，岂不好？” 我苦笑了一下。江家小少爷何等身份，如果我真的嫁过去了，恐怕也只是个侧夫人。 可，我这样的身份，除非下嫁，否则又怎能做正夫人？ 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琐事。 至少，今日是我生辰，便少想些罢。 “叩见三皇子、四公主。” 我听见桂儿的声音，心中一惊，忙携着江穹转过身便跪去。 “南宫家三女南宫染、江家小女江穹、叩见三皇子、四公主。”不知为何，我的声音竟然有些发抖。 “既为家宴，不必多礼。”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我头着，便作势向我一辑，准备行拜寿之礼。 我心想今日有一喜必有一忧。喜的是江梓径赠我定情之礼，忧的是我前世做的孽，才惹到了这一位太岁。 我连忙跪下，战战兢兢地说道：“不敢有劳殿下费心，殿下能于今日幸临我南宫府，便是我府蓬荜生辉。” “哦？”三皇子直了身子，我听到他的一声冷笑，“原来三小姐竟如此遵守礼数，有趣。” 我心中叹了口气，跪直了身子，不慌不忙地答道：“染生于南宫家，自小便明白受家父教导，知晓尊卑有序，从来不敢在礼数上怠慢，以前如此，如今、以后亦如此。”他们皇宫里的人最讲究规矩，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意思。 一，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给我拜寿礼了，这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我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二，虽然南宫是宫外，但一样遵循我苍梧国的规矩，誓为圣上的忠臣；三，也算是我给自己留的后手，万一以后真不幸入宫，希望他念在今日我如此循规蹈矩，相信绝不会做出尔虞我诈之事，或许会在某时帮我一把。 跟皇宫里的人讲话，真是好累啊，真不知道姑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可是三皇子对我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他有些不耐烦地冲我说：“南宫家三小姐，你，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 说罢，就带着走路还不是很利索的四公主，慢慢地走回了正厅。 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长叹一声。 旁边的江穹倒是没什么反应，还一个劲儿地跟我说四公主身上戴的是什么什么玉，穿的是什么什么上好的锦绸。 我点了点她的鼻尖说道：“就你心最宽。” 一直跪在我身后的桂儿也松了一口气，对我说道：“小姐，刚才真吓死我了，你说三皇子他想要干嘛呀？” 我冲她摇了摇头。 出来了半天，刚才就跪了那么一会儿，腿居然就酸了，于是命桂儿扶着我也慢慢回了正厅。 厅内宾朋已陆陆续续要散了，父亲领我一一送别。 送到姑姑的时候，她破天荒地拉了我的手。我觉察到她的手温暖而柔软，知道她在宫中保养得不错，虽从小都未曾亲近，但在心底里，我也是为她感到高兴的。 姑姑朱唇一启，严肃地说道：“染染，今日是你来世一轮的大日子，也十二了，再过两年也要订亲嫁人了。但你须知，你未来所做一切之事当是为了不负南宫之姓氏。”说完，又笑着拍了拍我的手，柔声说道：“我知这么多年你在府中不易，上有姐姐下有妹妹，虽说你是最懂事的，但也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姑姑也曾是这么过来的……唉，不过你放心，今后都有姑姑在呢，一切有姑姑为你做主，谅你父亲不敢偏心。” 我暗地里握紧未被她拉起的手，让指甲掐到肉中。 疼痛袭来，我眼泛泪光，对姑姑说：“姑姑，您不必说了，父亲带我很好，母亲也待我很好。我从未受过什么大委屈，姑姑您这么说让我真是惭愧……”说到这儿，我又挤出几滴眼泪，“只可惜我不能在姑姑身边尽孝，对不住姑姑对我的心意……” 姑姑听到这儿，抿嘴一笑，说道：“傻孩子，以后尽孝的日子多着呢，只怕以后你不愿常来呢。” 我心下一怔，果然，南宫家就是要把我安排在宫中，只是不知道是在哪个皇子身边。如果真是这样，我身为棋子的命运就会注定，可，我不甘心。 我真的不甘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五回 算计 回到我自己的小屋，我让桂儿和槿儿退下去收拾贺礼，自己从书架底层的一隅翻出了一卷暗黄色的卷宗。 打开来看，都是我这两年记载的，由我所听所记的各种信息。 我在“皇室”的三皇子旁添注“性冷，莫名其妙”，又再四公主旁添上“四岁，似与三皇子交好”，便放下笔，纵观我已记载的内容。 皇室之内，有三宫六苑。三宫中，正宫和西宫都是邻国公主，正宫所出有大皇子苍梧临玉、二公主苍梧良璧，西宫所出只有大公主苍梧佩。姑姑是东宫之主，所出二皇子苍梧朝珲和四公主苍梧璆鸣。 六苑的关系就比较复杂了，今日得见的三皇子是江丞相之妹的儿子，按辈分算是江梓径的哥哥，余下几苑有襄国公之女、太书史之妹，以及大将军之女，但六苑所出甚少，只有三皇子苍梧子珏、三公主苍梧珵，和四皇子苍梧璞石。 所有皇子公主中，我只在小时候隐隐见过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二皇子，而今日也才得见三皇子和四公主。余下的，我只是听父亲闲聊时，或者各种宴席中听过传闻。 苍梧国建国百年，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凭我一点小小的知识和聪明，想要在两年之内改变我入宫的命运，我到底该怎么办？ 想了想，只得先把卷宗收了起来，然后唤了槿儿进来给我揉揉腿，今天坐的坐，跪的跪，腿还真是有些疼呢。 槿儿低眉顺目，手指的力道不急不缓，捏得我甚是舒服。 我拿出那块血玉在灯下摩挲着，望着等出神的时候，慢慢勾起了嘴角。 翌日下午，当我靠着窗边的席子饮茶算时间的时候，桂儿匆匆地跑进来说： “三小姐，大小姐和六小姐来了，在外屋候着呢。” 我瞥了一眼槿儿，淡淡道：“你倒是做的不错。” 槿儿忽然跪下，缓缓说：“本来六小姐今日上午就该独自前来，但她屋里的汐儿多事，非得叫大小姐一起来不可。” 我想了想，起身跟槿儿说：“既然这样，那你就跟我过去吧。” 大姐南宫琼和六妹南宫瑕都是正夫人慕容霏的女儿，但性格各不相同。南宫琼倒是真的继承了正夫人的贵族气质，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些许威严，但又有些柔和，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大家之风。 可想到六妹，我不由得扑哧一笑，作为南宫家最小的孩子，也算是被宠溺到了极点，我本想先借她发作，没想到她身边的丫鬟竟然如此伶俐。 见到南宫琼，我缓缓福身，说道：“三妹见过大姐。” 南宫琼点了点头：“家中自无多礼，三妹快起。” “虽然家中，但妹妹自小对姐姐尊敬，自不敢疏忽。”我故意看了一眼南宫瑕，见她面露恼色，心中盘算了起来。 转过头，我对南宫瑕说道：“六妹怎么也跟着一起来了，都快请坐吧。” 于是引了南宫琼上座，自己便坐在她旁边，再次便是南宫瑕。 槿儿随即上了茶。 我看她们俩都不说话，只得自己先捅破：“大姐，您和六妹来得巧了，要是无事，我正好在择茶，我知道您是最懂的，不如一起内屋坐？” 南宫琼放下茶杯，面露难色道：“三妹，我今日……” “大姐，你还跟她说什么啊！她都得了父亲的血玉，姑姑也说要把她弄进宫去！那你这几年的筹划……” “放肆！”南宫琼把杯子一摔，双眉挑起，不怒自威。 哦？我淡淡笑了笑，今日还有意外之喜，我可从不曾知她南宫琼是想要进宫的。 我赶紧跪下，冲南宫琼说：“请姐姐息怒。昨日是我生辰，父亲说十二是一大轮，所以才赐了我块玉，并没说什么。至于姑姑，她应该只是客套了几句，并无外话。” 南宫琼叹了口气，并没有让我起来的意思。 “三姐，你这局布得可好啊，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骗得母亲为你说话，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姑姑认可带你进宫的事情！” 我分辨道：“六妹，你这话真是大大的忤逆。难道你要质疑母亲和姑姑不成？” “都别说了！”南宫琼说道，“三妹，你先起来，别动不动就跪着，好像我把你怎么着了似的。” 我如言起身，不知为何，身子顿时感觉有些乏累。 “哼！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女，除了仗着出生时候的奇观，你那亲娘才把你当个宝，还算能博些父亲的喜欢，要不然，不也像那二夫人一样，早被忘在脑后，什么东西！” 我听着南宫瑕说到生母，想到这几年来生母被欺负的种种，忽然胸口一闷，想要辩驳几句，但是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脑袋有些混混沉沉，第一眼看到的是床上翠绿色的帷帐，再一眼就看见在眼角泛光的生母，刚要冲她笑笑表示我没事，就扫到乌泱泱的一片人。 我心中一怔，看到为首的是父亲，旁边站着正夫人，后面是南宫琼和南宫瑕，旁边是我的亲弟弟妹妹南宫熠南宫沁，再往后是桂儿槿儿以及一堆的丫鬟。 朦胧中听见父亲在骂着什么，但我刚醒，什么都听不太清。 “父亲……”我低低地唤道。 “染染，你醒啦，先别动。”父亲的声音难得这么柔和，但随后语气又一转，“你们谁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底下本来有些微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就没有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的安静。我看着担心着的生母，向她无言地点了点头，表示我还好。然后我望向南宫瑕，后者向我发出挑衅的信号，顺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假装不经意地用目光寻到了桂儿，向她递了个眼神，暗暗点了点头。 桂儿会意，往前挪了两步道，刚想说话。 这时候南宫琼忽然跪到了父亲身边，带着哭腔说道：“父亲，这都是我的错。”又转头说道，“染染，姐姐向你道歉，都是姐姐昨日有些不适未曾向你贺寿，怕扰了你的寿辰，你千万千万不要怪姐姐。” 我心里面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好一个南宫琼，我不先说话你当我是哑巴了是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六回 开始 “琼儿，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是，父亲。”南宫琼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昨日我身体微感不适，在屋内躺了一整日，今早就想过来给染染补贺礼，但想着昨日她应该累了一天，可能会晚起，所以才下午过来给她送贺礼。”说着，南宫琼从怀内拿出一物，父亲挡在我面前，我看不见她拿出来的是什么。 倒是旁边正夫人开口惊说：“琼儿，你怎么把你父亲前年送你的胭脂玉拿了出来！” 我冷笑一声，原来如此。 “染染素来恪守本分，从不在礼节上疏忽。昨日是染染的大生辰，我怕妹妹怨我，故选了一个最贵重的送给染染。” 这时候南宫瑕也跪了下来：“可是，三姐姐她根本瞧不上大姐的贺礼，说父亲给她了血玉，还出言诋毁母亲，我气不过，跟三姐分辨了几句，她居然就倒了，谁知道她是真晕还是假晕……” 我默默摇了摇头，心想南宫琼今年已经十四，如若再不订婚，怕就要被天下耻笑，所以我也不能怪你出手这么早。 “住口！”是正夫人拦下了话头，“就你话多！赶紧给我下去！” 这个时候想着下去，晚了！ 我歪着身子，故意咳嗽了两声，把目光集中起来，便说道： “母亲且慢，让我问六妹几句话。第一，我南宫家乃是名门望族，日日居于天子脚下，最重礼节不过，可昨日六妹并未亲来与我贺寿，也未曾差人告知，是也不是？第二，既然你说是跟大姐前来礼贺，且不说大姐贺礼我未曾见，现如今见了也不敢收，作为妹妹，你至今未曾道贺，实乃罔顾礼法，是也不是？第三，我实是你宗姐不假，可你居然说我出言诋毁母亲，我南宫染在府一十二年，哪一天未曾到母亲跟前请安，就连今天，我早晨也是去过的，你刚刚说这话，去问问母亲，她信也不信？” 说完，两眼一闭，复又倒下。 我能想象出南宫瑕那张好看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差不点就笑出了声。 我刚说完话时，真是安静如在无人之处。 其实最后几乎话是真是出自肺腑。我自记事开始，就左右逢源，府内上下尽可能地打点，经常去父亲和正夫人那里走动，凡事必遵循规矩，不曾出错一处。但也因此思虑过多，每日如履薄冰，真正开心也不过几日。 正感慨着，正夫人便很快接话道： “瑕儿情急之下，也是胡说了几句，我肯定是不信的……不过，”她话锋一转，“琼儿，你要知道，你是南宫府的大小姐，又是嫡出，应该自有分寸，就算再想和你妹妹亲近，也应该考虑考虑，否则以后嫁出去了，让人家说我南宫家出了一两个不懂事的小姐，每天要这个要那个的。” 正夫人话中有话，讽刺我奢望着嫡女的地位。 我看向三夫人，只见她摇了摇头，要我不要继续说下去。 我只得看向父亲说道：“父亲，您是最知道我的，您给我的贺礼便是最好的，我万万不敢再奢求其他。您放心，我是南宫家的女儿，任凭您处置。” 父亲好像明白了我的言外之音，只嘱咐我好好养着，便携众人去了。 屋子里便只留下桂儿和槿儿。 我让槿儿去请三夫人来，只留下桂儿和我说话。 “桂儿，我到底是怎么了？” “小姐，我也不知道您是怎么了，平日里都好好的，也很是注意保养，这是怎么了呀！” 我看着她一脸焦急，安慰她道：“好啦我肯定是死不了，我还得把你嫁出去呢！” 只见她一跺脚说道：“行了小姐，就知道拿我消遣！” 我看着她脸红的样子哈哈大笑，仔细回忆了一下整件事情。 其实事情发生的很快，当时屋内只有我、南宫琼和南宫瑕，丫鬟们都在外屋伺候……不对，当时屋里还有槿儿在上茶。 我眯了眯眼睛，下意识地笑了笑。 “小姐，您别这么笑，有点吓人，还有，三夫人来了。” 我瞪了桂儿一眼，意示她赶紧带人进来。 三夫人小跑着就进来说：“我的女儿，你没事吧？” 我点了点头：“娘亲，我这是怎么了？” “我听见大夫说你是有些思虑过多，脑部供血不足，而且还有血亏的现象。这怎么得了！” 我心中略略心惊。 南宫府每个季度都有宫里的御医来例诊，怎么我从没听过我有这毛病。我再一想，要不是御医瞒我什么，便是我这次真有什么隐疾。 难不成我这两年想的真有点多？但我才多大啊，身体修复能力应该很强啊。再说我这个年纪又没有来癸水，哪来的血亏之象？ 等等！ 血亏？ 我从怀里掏出血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触手之后，仿佛比之前的颜色又深了些，不过过了一小会儿之后又恢复了淡红色。 我赶紧叫桂儿拿一个最好的小盒子，谨慎地把它放了进去。 “女儿你这是？” “娘，我这是以防万一，并不是疑父亲什么，您放心。” 三夫人拍了怕我的手，温柔地说：“我明白。” 我生母就是这一点不好，爱父亲爱的死去活来的。真不明白除了皮囊，父亲哪一点好。要不是苍梧国规定臣子只能取三位夫人，父亲估计早把天下美貌的姑娘都收入囊中。 送走生母，我得意地伸了个懒腰，坐在床边。 忽然想起了什么，叫桂儿把针线拿来，从袖口的小口袋里拿出江梓径送给我的紫檀玉，摸着上面的“江”字，哼起了小调。 桂儿看着我把它缝在了一个小锦囊的线格中，凑到我跟前说：“小姐，你说江小少爷什么时候会来提亲呀？” 我点了点她的脑袋，忽然有点感慨：“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我就在我们住的地方僻一条路出来，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在路边种上落叶乔木，沿径归家。” “小姐，那要是他不来提亲呢？”桂儿担心地问道。 我一边缝着线格，一边在灯下看着，缝到不很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到那块紫檀玉的时候，拍了拍手，抬头对着桂儿说：“所以呀，我得让你去做些事情。” 我冲她笑了笑，眼中尽是计算过的光芒。 桂儿一怔，马上双膝跪下，郑重说道：“请小姐吩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七回 汐儿 春去秋来，未见花开。 南宫府从我记事以来，院子里便不种开花之树。大都是一些针松绿柏之流。听说府里原来还有一些樱柳合欢，但自自从弟弟南宫熠——南宫府唯一的男孩在三岁的时候对着花粉打了无数的喷嚏之后，所有开花之书一律改成一些裸子植物。 我的屋前改种的品种是银杏树和金钱松，到了秋天，天高云厚，金黄铺地。每每傍晚，夕阳西下，我踮起脚抚着透着光的叶子，心中说不出的宁静和温暖。 偶尔南宫熠和南宫沁找我这个亲姐姐来打发时间的时候，我总会把他们轮流抱得好高去看树叶上的纹路。南宫熠喜欢爬上树去，跟我说人在高处，好像空气也好了些。然后南宫沁也要抱上去，但她力气很小，怎么也爬不到她同胞哥哥那儿，常常撅起嘴，装作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我看着他们单纯的笑脸，也会不由自主地笑着，向他们扔扔落下来的树叶，或者联合桂儿把他们抛得老高。每当他们俩咯咯笑的时候，我的内心总有些地方被融化、捂暖。 如果时间总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没有风，也没有雨，更没有我的筹谋和算计。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但我知道，这仅仅，是个美丽的愿景。 我披着一件极薄的长衣，倚在屋外长廊的柱子之间的靠座上，一边拨弄着细细的发丝，一边细细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其实，这个夏天比往年宁静许多。没有大姐和六妹的叨扰，防暑的冰块也比往年要多，好像三夫人那边也没有什么意外的事情。我除了每天早晨请安，上午练字，下午弹琴，晚间看看书，似乎就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整个南宫府安静得像一滩死水一样，毫无波澜。 可我知道，这是有大事，即将来临。 正想着，槿儿进来跟我说道：“小姐，江家小少爷来了。” 我一喜，忙从靠椅上跳下来，问道：“他到哪儿啦？” 槿儿抿嘴一笑，说：“小姐慢点，人还没过来呢，还有时间换个衣服。” 我打了槿儿一下：“你就不跟别的丫鬟学点好，非得跟桂儿学！” 槿儿不置一词，快步打开帘子，跟我进去换了身衣服。 不一会儿，江梓径便到了屋外，坐在我刚刚坐着的地方，半眯着眼睛看着这一片金黄，勾起了嘴角。 我在屋子里面偷看了他一会儿，才出门迎接。 见我出来，他也站起身来。 短短几月不见，江梓径竟长高了好些，我得微微抬头才能仔细看到他的眼睛。 “染妹妹，好久不见。” 我也一福身道，俏皮地笑道：“径哥哥，好久不见。” 见我气色甚佳，他也笑着问道：“家中一切可都还好？” “一切甚好，劳径哥哥挂心。” 我回头看了一眼槿儿，她向我一福身，便退了下去。 我和径哥哥并肩漫着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他的哥哥江梓桥准备驻防西边的事情，聊我的大姐预备着明年入宫的事情，聊他最近看的战书，聊我最近弹的琴谱。 和他说话总有一种没由来的舒适，好像可以把心底的秘密也说给他听。 也许，我的放心是因为我知道他对我深厚的情感。 也许，我们大婚之后，我会把我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告诉与他。 可现在，我只能从他那里不着痕迹地打听着外面尔虞我诈的进程，尽量掌握更多一点的信息。 站在泛黄的银杏树下，江梓径忽然停住，向我伸出手，摘掉了落在我肩上的叶子。 他就站定在那里，冲我笑了笑，露出了尖尖的虎牙。 阳光透着树的间隙，落在他的脸上，肩上，和手臂上。 我的心忽然“怦”地猛跳了一下。 我想，这就应该是心动的感觉了吧。 看我也猛地站定住，江梓径笑着指着那片叶子，说：“不怕，是片叶子，不是你讨厌的小虫子。” 我也笑了一笑，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四下无人，褪下了我手腕上的一条手链，递给了他。 径哥哥接过去，郑重其事地放在了衣服的内怀里，然后歪着脑袋拍了拍我的肩：“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啦，南宫府不比我们江府，你凡事要多想一下自己。” “好的径哥哥，那你早些回去吧。” 我朝他一福身，他也朝我一点头，便离去了。 目送他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我刚想转身叫槿儿吩咐吃晚饭，只见墙角里有一处矮矮的灌木簌簌正在发着抖。 我眼神一转，先是正常声音说道：“槿儿桂儿，吩咐吃饭吧。” 与此同时，我给槿儿打了一个眼色，让她去那块灌木丛中把人逮出来。 只见槿儿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一个瞬间便把躲在丛子里面的人按住，“哎呦”一声，一个瘦小的身影滚了出来。 还没等我仔细分辨，身后的桂儿就说：“诶呦，这不是刘小姐身边的汐儿嘛，怎么到饭点儿不在六小姐身边伺候，难道想过来看看我们小姐吃的是那么好吃的不成？” 我瞥了一眼桂儿，她总能说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话来。 “回，回，回三小姐话，我正是来看看有什么吃的……” 我哑然失笑，上次槿儿还说她机警，这哪里像是机警的样子。 还未等她说完，槿儿就使劲踹了她一脚道：“放肆，小姐还没问话呢，你敢擅自答话！” “无妨，”我拦住槿儿，“抬起头我看看。” 听到是我说话，汐儿抬起头，但眼神仍是不敢与我对视。这丫鬟面相不差，五官说不上漂亮但却很规整，却没有我的桂儿可爱。 想到她的主人，我顿觉厌恶，问道：“你蹲在这儿算什么？” 未等她答话，一个声音从院子外面传来：“我说我怎么找不到汐儿了，原来是在姐姐这儿呢！” 只见南宫瑕穿戴整齐，腰带上佩着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儿，叮铃作响地带着三个丫鬟直奔院内。 “三姐姐，”南宫瑕一福身，“既然找到了汐儿，也不叨扰三姐姐了，我这便带了她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八回 偷听 我又一次哑然失笑：“六妹，这人是在我的院子中，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什么，待我跟她说两句话的你再带走不迟。” 未等六妹答话，我略略笑了一笑，俯首向汐儿悄悄说道：“你信不信，今日你回去之后必遭重罚。” 汐儿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面露惊恐和疑惑。 说完，我摆了摆手，看了一眼同样面露疑惑的六妹，又对汐儿说：“此事你知我知，否则必有血光之灾。” 然后我招呼也不再打，转身回屋，任由她们做什么去。 回到屋中，桂儿笑着说：“小姐说了啥？汐儿被带回去时的脸色越来越差，六小姐的脸色也不好看。” 我挑眉一笑：“我什么也没说，你信不？” 说完，便懒懒地打开了伏在案上的书卷，慢慢地看了几眼，又把今日和径哥哥在院中的话仔细回忆了一遍，并无任何不可告人之语，遂笑着对桂儿说：“你不是一向最爱凑热闹的吗，给你个机会去六小姐那儿走一趟。” 桂儿就等着我发话，也没做什么正经事，答应了一声便风风火火地跑出了院子。 平日里我都是让槿儿与正夫人一房打交道的，故我看到槿儿的脸色不佳，便柔声安慰她道：“这次没什么谨慎的事情，桂儿去了定能绘声绘色地回来给咱们讲，以后那边重要的事情还是你去处理。” 槿儿应了一声，笑了一笑，便去准备晚饭了。 在南宫府，本来未出阁的姑娘是要跟父母兄长一起吃饭的，可自从我上次晕倒之后，大夫说平日里要食养，于是父亲便在我院子中单独辟出一个小厨房，做些滋补而清淡的饭菜。 这样倒省的我寻个理由不天天去那边吃饭，自己跟自己多呆一会儿子，不想走动的时候也图个清静。 今日小厨房按量做了两道菜，一道是煎青鱼豆腐，一道是火腿鹌鹑汤，陪着些米饭。 我心中有事，吃的也并不是很畅快。草草吃毕，也无心看书，只握着书简坐在屋外等着桂儿回来。 等了半晌，才见桂儿气喘吁吁地回来报告： “小姐小姐，你猜六小姐那边把汐儿怎么样了？” 我依然坐着没动，说道：“无非打了几下吧？” “诶呦小姐你怎么这么神！但并不是打了几下，而是打了几十个板子！” 我虽知道六妹之狠，但没想到会狠成这个样子。 “你说说，怎么回事？” “待我去了之后，远远地看着六小姐审着汐儿，可我什么也听不见啊，只得也学着汐儿慢慢地挪到跟前，蹲墙角的灌木丛后边，然后听了一清二楚。六小姐问汐儿说三小姐今天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真是气人！” 我截了她的兴致，笑着打断道：“捡着重点说。” 桂儿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句是，然后接着说：“汐儿就把您今日见了江小少爷的事情说了。六小姐又问说了什么，汐儿说您和江小少爷说了些问候家里的话，以及家里的一些情况，和最近看的书和琴谱。” 我忽然冷笑道：“好一个忠诚的丫鬟。” 桂儿和槿儿听见我说这话，忽然跪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瞬间，整个屋内，连呼出的空气都是凝固的。 半晌，我摇了摇头，冲着桂儿道：“不是你们的事。你继续说。” 桂儿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六小姐……六小姐她问汐儿，问她……三小姐是否跟江小少爷有私情往来……” 说到这，桂儿有些说不下去。 我微微一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汐儿回说未曾听见有什么端倪。然后六小姐又问说可曾见到三小姐和江小少爷有什么越礼之处，汐儿说隔着草且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二人发生了什么。……小姐，这倒是真的，我也隔着草丛，倒真是看不清什么。” 我点了点头，说了句：“做得好。” “再然后，”桂儿话锋一转，倒带着些骄傲的口气，“六小姐又问她离开的时候三小姐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汐儿顿了顿，说三小姐跟她说了句奇怪的话，说是今天晚上她会受罚。” “是了，想必依六妹的心智，定以为汐儿为了逃避责罚，或者跟我有什么猫腻才说这样的话，以掩盖‘真相’，而我又说了一句让她不可告人，六妹又开始疑心是不是我跟她真的有关系。” 怀疑的种子，果然宜种宜播，更易开花结果。 “没错小姐，然后六小姐就开始逼供，未果后便打了板子，我听着那一声一声的板子和汐儿的惨叫，顿时感觉自己身上也火辣辣的。事情结束之后，我怕他们发现我，于是又蹲了好久才回来，腿都折了。” 我哈哈一笑，点了一下她的脑袋，便起身回屋。 回到屋后，桂儿便找了个由头支开了槿儿，在给我道茶的功夫，又悄悄跟我说：“小姐，汐儿挨打完之后，屋子里面还有一个声音传出来，说了一句‘汐儿应该未与三妹勾结，今日就算了’。听声音和语调，不意外的话应该是大小姐。” 我“哦？”了一声，端起茶杯，却不饮茶。我默默地想着，既然整件事是大姐的意思，我就应该换一个态度去对待了。 我赶紧披了一件暗色的衣服，命桂儿拿了一瓶上好的金创药，往汐儿的住所走去。 平日里，丫鬟都是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但汐儿被打，只能回指定的地方养伤。 到了一处简陋屋子，桂儿先我一步推开房门。 屋子里的东西凌乱不堪，不仅狭小得要命，而且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难闻气味。我心中感慨，地位，在这个世界中真的是异常重要。我虽身为庶女，未来命运任人摆弄，可我毕竟是丞相之女，比起卖身为奴的丫鬟，真是好得太多。 汐儿见到是我，想要起身施礼，早被桂儿按住了。 桂儿拿出了药瓶，掀开被子，一边给她上药一边说：“我们小姐还是心肠软，听说你果然受了皮肉之苦，特意来看你的。” 看着汐儿感动得有些泛泪的眼光，我伸出手握住她的说，柔声说道：“我知道你也是被授意去蹲了墙角，我不怪你。不过多谢你没有说出我和径哥哥的事情，我也深知你在丞相府的不易。” “三小姐……” “不必多说，我也不能在这儿多呆。”说着，我递给她银钗，“你只需记得你帮我的好处，连带你府外的家人，都只管放心。” 我又安慰了她两句，便带着桂儿出来了。 半路上，桂儿担心地问我：“小姐，她万一不领情怎么办？” 我微微一笑：“就怕她太领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九回 剖析 又过了几天轻省日子，日子一天比一天寒了下去。府里忙忙活活地给各个屋子添煤加碳、量身裁衣，中间穿插着过了几个节日，虽然热闹但也无聊，并没有多见几个新鲜的人来，不过每次倒是都有径哥哥来带些新鲜的事情。 他的哥哥江梓桥驻守西边，也算是立了军功的人，和圣上、乃至宫中的一些皇子有些许往来，也常常会跟他唯一的弟弟径哥哥聊宫里的事情。而我每每缠着径哥哥讲些他们哥俩的信件往来，也才会对于宫中有更多的了解。 在我原先记载的卷宗上，只有大概的等级关系，并没有详细地信息。我想推算出哪几个皇子已到婚配年龄实在困难，但听完径哥哥所说，我脑袋就更大了。 因为，他们几个皇子的年纪都跟我与大姐一样，所差无几。大皇子苍梧临玉十四岁，二皇子苍梧朝珲十三岁，三皇子苍梧子珏那个冰山人儿也是十三岁，只有四皇子苍梧璞石还算小一些，十一岁。但是十一岁的皇子想要招一个屋子里面的人备着，也是说得过去了。 六苑里其他妃子年纪尚小，就算要有子嗣也是不到几岁，故他们倒不用多过考虑，只需在上面四个人中斟酌。 我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毯，端起卷宗，细细地考虑起来。 想着想着，忽然周身一冷，心道原来父亲母亲竟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事不宜迟，我看了一眼日子，刚好是十五。在南宫府，每月初一和十五，小姐们都可以出门去郊区的紫竹寺拜佛求香，那也是我和江家少爷小姐相遇的地方。 出府不久，我就命桂儿去江府传话，说我邀江穹去寺内走走，请她务必要到。我跟桂儿强调说，“请她务必要到”六个字重复着说三遍。 这是我跟江穹的小约定，只要说了三遍，这“请她”就是“请他”，他，指的就是他哥哥江梓径。虽然这个约定是小时候的玩笑，但我知道以江穹的聪慧，定能知道我的意思。 我刚到了寺庙没过多久，便见江梓径策马赶来。我望着他的身影微微一笑，果然他知道了我有要事相商。 下了马，他看见了我，便朝我缓缓走来。我福身行礼，他亦抱拳还礼。 我故意问道：“我约了小穹儿来，她人呢？” 江梓径正色答道：“她知你约她来，但身子不爽，又怕你担心，故再三嘱咐我一定要来告知于你。” 我听了，叹了口气说道：“即如此，径哥哥既然来了，就一起上个香可好？” 他笑了笑，做了一个手势说道：“染妹妹请。” 十五的日子，上香的人还算是络绎不绝的。我们只得到了一处人较少的地方压低了声音谈话。 径哥哥先开了口：“怎么了？” “径哥哥，不是我多心，我猜到了我父亲和母亲的意图。” 他皱了皱眉：“南宫伯父和伯母？” 我无奈地一笑，心说在你那儿是好伯父好伯母，在我这儿就是如魔鬼地狱一般，“径哥哥，毕竟我们家不如你们家，人多口杂。不过我们家和你们家一样，都与宫中有着联系。” “不错，你姑姑是圣上的东宫贵妃，我小姑姑是圣上紫薇苑的娘娘。” “正是这样。”我看了看四周，才继续说道：“我父亲定是想让我大姐嫁给姑姑的儿子，二皇子苍梧朝珲，弄个亲上家亲。如果二皇子之后担当大任，那我大姐便是正宫，我姑姑便太后，我父亲，那便是正儿八经的老国丈。” 径哥哥听了有道理，但又有疑惑道：“是这个道理没错，可二皇子并不一定能够担当大任。” 我冷冷一笑，道：“呵呵，我们南宫一家真是没什么香火，女儿六个，还愁找不到出路？” 径哥哥忽然浑身一抖，看我的眼神有些疏远和陌生。 我连忙低声一笑，又柔声又委屈地说道：“我不比你们家，江伯父只有一个夫人，你只有兄妹三人，从小手足情深，阖家欢乐。可我不同……我父亲定是想把我们几个姐妹嫁给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在宫中遍布眼线，防止其他皇子专权，这样，才能确保二皇子——也就是我亲亲的表哥，最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知道是因为我的解释还是我的微微的眼泪，江梓径定定地看着我，好像要看穿进我的骨头一样。 我被他的眼神吓住了，想继续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江梓径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四皇子出自灵犀苑的阮娘娘，她在朝中没有任何背景，不知圣上从哪里拣回来了，整个皇宫只有她不兴风作浪，所以，应该只有大皇子和三皇子会作为你爹考虑的对象。” “正是。现如今我们家，大姐自不用说。而二姐早在十岁的时候就让太书令的侧夫人看上，和她儿子同是庶出，正好相配。接下来就是我，可能已经被父亲考虑入宫，再下来四妹五妹六妹都刚十岁，还有几年才能订婚……加上我生辰时候的礼物和姑姑来的时候说的话，我八成已经被锁定在大皇子和三皇子上。” 江梓径忽然靠近我，呼出的气息吹的我的面庞有些痒痒的。 “可是，你想嫁的人，是我，是吗？” 我下意识地咬了咬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吗？”他又一步逼近。 我的脸颊有些发烫，但是却反应过来，蚊子声说道：“才不是，谁说的。” 江梓径哈哈一笑，忽然握住我的手，正色说道：“染染，你说，为什么想嫁给我？” 我歪着脑袋盯着他宽宽的眉毛，斟酌良久，才缓缓说道：“因为，我知道你会一直对我很好很好的。” 他放下我的手，有些失望地说道：“只是这样吗？” 我调皮地伸了伸舌头，眯着眼说道：“难道不是吗？你不会对我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好吗？” 他的眼睛中又重新充满了光芒，敲了一下我的小脑袋说：“是啊，我会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对你好的。” 我慢慢地笑了，可心中却十分想哭。 难道我要说，我想嫁给江梓径，是因为我羡慕他父亲的从一而终，也想从他那儿获得这样的感情？还是跟他说，我想逃离这个复杂的家庭，如果嫁入宫中，我便是一辈子的棋子？又或者直接和他说，我在订婚之前，除了他之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能说吗？ 我敢说吗？ 我又能，面对着他对我的一腔欢喜，说得出口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十回 分辨 我默默地盘算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对径哥哥说道：“小穹儿那个小丫头怎么没来？她应该会凑这个热闹的。” 江梓径微微一笑，说道：“她是真的病了，在家歇了好几天呢。” 我一听，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真是我不对，她生病了我本应该去看看的。” “不要紧，我知道你烦心很多事情，一时照顾不到。” “那径哥哥我跟你一道回去吧，时间不早了我也没法子看她了，你早点回去帮我向她问个安。” 江梓径叹了口气，幽怨地说道：“难得出来见你一回，就这样被撵回去了，我定饶不了这个小妮子。” 我抿嘴笑了笑，便唤了桂儿坐车回去。 一路无话，只至江丞相府与径哥哥分别，便驱车回府。 晚饭间，刚吃了两口豆腐，槿儿便报说五小姐和少爷来了。 我抬头一看，门口果然有两个小团子，只见俩人磕了个头，便向我走来。两个人难得走得整齐划一，两张一样清秀的小脸儿怎么都觉得清爽。 但渐渐地，待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向我挪近，我总觉得有点哪里不太舒服。待我发现了其中关窍，便夸张地逗他们道：“好啊，仗着你们俩长得一模一样，别以为互换了换了衣服穿，我就认不出来了！” 只见其中身着男装的小脸儿吃了一惊，迅速地移了过来，抱着我的胳膊就撒娇道：“三姐，你是怎么分出来的？我跟熠哥哥练了好久，好几个丫鬟都没有分辨出来。” 我点了点她的脑门儿道：“哼，你也不想想你三姐姐是什么人。” 桂儿本来一直在我身边服侍我吃饭。看到沁儿和熠儿来了，知我无心再吃，便收拾起碗筷，听见我这话，就忍不住插嘴道：“可不是，小姐是人精中的尖尖儿。” 我环顾了一下身边，见周围没有什么可以扔的东西，便顺手解下了一个荷包，朝她扔了过去，笑着说道：“你现在越发的能耐了，连我都敢说上了！” 沁儿不以为然，继续摇着我的胳膊说道：“我觉得桂儿说的没错呀，我三姐姐自然是最厉害的姐姐！” 我笑了笑，看了离我三步远的熠儿，奇道：“熠儿，你怎么不过来？姐姐没有这么可怕。” 熠儿皱了皱眉道：“不是姐姐可怕，是熠儿穿着裙子不想迈步。” 我仔细打量着熠儿衣着，樱粉色的长裙外披着一个玫瑰红的夹袄，腰间别了一串的荷包和黄金络子。往上看去，头发简单地盘成了一个髻，有些细碎的头发散了下来。幸好没施粉黛，要不然被人知道南宫家唯一的少爷被打扮成了这个样子，爹一定会被气死。 看着熠儿愁眉苦脑的样子，我哈哈一笑，转头问道：“沁儿，是谁帮你们两个小鬼打扮成这个样子的？” “是二姐，”沁儿说道，便站起来转了一个圈，“三姐姐，你看，二姐挑了一件褐色的小男装，还说你肯定看不出来，你看看，好看不？” 我眸光一转，一边随手扯了扯她的衣服，一遍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二姐说我看不出来？” “嘻嘻，二姐是这么说的，不过她没想三姐这么聪慧。”沁儿又开始抱着我的胳膊耍赖。 我被她挠得瘙痒难耐，便笑着喊桂儿和槿儿说：“赶紧把这个泼猴给我架走，受不了啦！” 桂儿和槿儿笑着答应了，却不敢上来扯她。 忽地，我可爱的五妹翻起我的袖子，好像在找些什么。 “三姐姐，你那串带着五色石的手链哪里去了？” 我撇了一眼槿儿，见她好像也在偷偷看我。 我淡淡一笑，抚起袖子，对着沁儿说道：“前年惦记着我的偶人儿，我给你，如今惦记着我的手链，是不是也要讨了去？我看我们南宫家发财致富就指望你了！” 沁儿嘿嘿一笑，辩解说：“三姐姐，不是我夸海口，只要你戴过的，或者别人戴过的什么东西，我都没有记不住的！”说着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光三姐姐你戴过的串珠有六个，有象牙珠子，绿琉璃珠子，两个檀木的珠子，两个黑玛瑙的珠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我哑然失笑，忽然瞥到一旁的熠儿翻了个白眼，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她的显摆了一样。 “好，既然我有串珠，还有其他的手镯和手链，那你怎么单单问起那个只镶着一颗五彩石的手链？” 沁儿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说道：“姐姐，那个手链你可是藏在手腕上方一寸的地方，别人看不见，但我每次跟你闹的时候都能看见的，这次不见了，你怎么说？” 我心里赞叹了一下，又敲了敲她的小脑袋瓜：“你也知道每次都是跟我胡闹啊？话说回来，我只知道你记忆力不错，没想到可以记得这么细致的东西。” “说什么我也是你的亲妹妹，话说什么来着……熠哥哥，什么来着？” 我眼看着南宫熠又翻了一个白眼：“有其姐必有其妹。” “对，就是这句话！” 我笑了笑，故意转了话题：“沁儿，那你跟我说说你二姐姐都用什么首饰呗？” 小孩子总是很容易地被分散了注意力。见我这么问，南宫沁便打开了话匣子，给我如数家珍地汇报着给她打扮的二姐都戴过哪些项链手镯。 同时，我偷偷向槿儿看去，见她有些心神不宁，起身奔内屋方向。 我给桂儿打了一个眼神，她心领神会，默默地跟在槿儿几步远的地方。 这串手链是肯定找不到了，因为我已经把它给了江梓径。我得想个法子，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 送南宫沁和南宫熠回屋的时候，我特意拉着熠儿，单独跟他讲了几句话。 我问他：“熠儿，你喜欢被穿成这个样子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只是想了想之后，小心翼翼地说：“不是很想，但是……” “熠儿，你是我唯一的弟弟，也是南宫家唯一的男孩儿。虽然你不是嫡出，但你有绝对的权利去拒绝你不想做的事情。如果再有别人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而你去做了，便不再是我南宫染的弟弟。” 南宫熠郑重地点了点头，又委屈地分辨道：“沁儿非得拉着我去二姐姐那儿换装扮，二姐姐做衣服的时候剩了一些边角料，也不知道她怎么心情也那么好……我很少看见二姐姐那么开心了，所以就没反抗……”，顿了顿，他吐了吐舌头，“而且我也想知道，你能不能分出哪个是熠儿。” 我怔了一下，有些莫名地感慨。 目送他们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后，我心里算着日子，怪不得二姐这么开心，原来她是要嫁人了，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么说，我得去看看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十一回 二姐 隔了几天，我寻了个由头，告诉桂儿我的去向，便离了院子，往二姐那里奔去。 刚进院子，就感觉到那种抑制不住的，隐隐的欢喜。 我笑了笑，就往二姐的屋子里走去。我让看门的丫鬟报了一声我到了，便冲着走出屋迎我的二姐福身请安。 二姐一边笑着说哪来那么多礼节，一边让着我进屋。 屋内的圆桌上摆着一件桃红色的衣服，锦绸上，刚绣上的半只鸳鸯呼之欲出，煞是好看。 我两只眼睛直盯着这件衣服，头也不抬地跟二姐说道：“二姐姐，不愧是给自己绣的过门的衣服，妹妹我真是自叹不如。” 二姐赫然一笑：“你少来讥讽我，满南宫府里谁不知道你的手艺？若不是这几件衣服如是重要，我也不能绣的如此谨慎。”遂又叹了口气，说道：“我这都是绣了快大半年的了，有一点不满意就得小心翼翼地拆了重新摆弄。” 听着她有些小烦恼的话语，我忽然觉得她真是无比幸福和幸运。 我慢慢坐在了二姐旁边，像沁儿和我撒娇一样地搂着二姐的胳膊，脸在她的袖口上面如猫一般地蹭了两下。 二姐放下手里的活计，细细地摸了摸我的头发，缓缓地笑着说：“你小时候倒是常常来我这儿撒娇，可是自从沁儿那个小东西学会折腾人以后，你就很少来我这儿了。” 我嘟起嘴仰着头辩解道：“沁儿这个小丫头也特别喜欢在你这儿磨人，我见她来，便赌气不来了。” 二姐点了一下我的脑门，说道：“就你最有道理。” 我嘿嘿一笑，有意无意地摆弄着那件衣服的边角，羡慕地说道：“二姐，我真羡慕你，就要嫁人了。” “哈哈，小丫头，我看这季节虽然是秋天，但你的心里却是春意盎然啊。老实说，是不是也想嫁人了？” 我眼神转了一转，撒娇道：“人家真的只是很羡慕你啊，嫁给的是太书令的小儿子，虽然他也是庶出，但你嫁过去却是正夫人。”我顿了顿，又道：“而且，你们也是从小就相识，何家哥哥对你也是极好，前几日不还差人问你要不要添置什么金银器皿？我，我就是羡慕得很。” “诶呦呦，这给你委屈的。”二姐哈哈大笑。 “是啊，可委屈了，二姐姐还把沁儿和熠儿变了装扮，说我肯定看不出来。” 二姐笑了笑，冲着门口的丫鬟道：“你们且去忙，我要跟我三妹妹说一说体己话儿。”想了一想，二姐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听见什么声音也不许进来，我正是要跟我妹妹算一算几年不待见我的账，可不许打扰我。” 丫鬟们也笑着出去了。 待她们走后，我向二姐吐了吐舌头道：“二姐姐，连你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可信的人了么？” “你也知道，几年前杏儿被人下了套子，多亏了你她才保命。现在这几个丫头虽说还算忠心，到底年纪小了些，比起桂儿差了太远。” 杏儿是二姐原来的贴身丫鬟，因两三年前一桩事情被正夫人差点打死，还连带了二姐。我心下不忍，便设计救了杏儿。那也是我第一次绞尽脑汁用计策取胜，自打那以后，我开始正视府里的纷争，也开始用各种计谋卷入其中。 看我有些恍惚，二姐叹了口气，说：“这到底本也不是你这么小年岁应该想的事情，都是我不好，太过于懦弱。” 我笑了笑，勉强说道：“二姐，你不必……” 话未说完，二姐便悠悠起身，向我鞠了一躬。 我下意识地一惊，腿早已先于思考，跪在了二姐面前，我惊呼道：“二姐！” 就在我说完这一句，二姐已复站立，望着我的身后。我一回头，看见有一个丫头在门口探头探脑。 二姐微微一笑说道：“青儿，我不是说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要进来吗？” 我心里五味杂陈，喜的是二姐并不是真正要与我生分，而是借机探一探身边的丫鬟，悲的是像我们这样深宅大院中的小姐，都逃不过心机谋算的命运。 那个名唤“青儿”的丫鬟脸色一白，跪了下去。 此时我已经起身，冲着她冷笑道：“自己去到总管那儿领罚，三个板子外加三个月月钱。既然我知道了，便由不得二姐的好性格，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丫鬟应了一声便出屋去了。 二姐叹了口气说道：“我大婚在即，本不应该多事，你又何必呢？” “姐姐错啦，正因为你大婚在即，才不用怕这府里的魑魅魍魉！” 二姐淡然一笑，握着我的手说：“你刚刚不怨我用你去测这些魍魉？” 我反握住她：“自然不怨的，只要你不再向我道谢。” “要说道谢，我不知道欠了你多少。我娘亲也和你娘亲一样，都是侧夫人，可我们却得靠你来保住在府里的地位，吃的用的近二年不知道好了多少！连我……连我这婚事，多多少少也是有你从旁协助，这份恩情，乞是道谢就能了解的？” 我心中暗暗一喜，果然没有看错人。 “二姐，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过得好，嘻嘻，说实话虽然不能等同于我过得好，但我好歹有了些盼头，知道我们这样的人也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南宫家和太书令何家向来无甚瓜葛，但何家侧夫人第一次来南宫府的时候便看上了二姐，加上二姐和何家小少爷曾有过几次偶遇，印象都很不错。之后只要何家侧夫人来的时候，我都会让桂儿提醒着点，仗着自己还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对外，一直在何家侧夫人和父亲母亲面前碎碎念叨着二姐的种种好处，加上同为庶出，让何家侧夫人觉得全京城没有比我二姐更好的姑娘了；对内，我煽风点火着告诉正夫人的两个女儿，我二姐也无非是嫁给庶出的少爷，对她们俩并无大碍。 所以也算是“多多少少”的帮助，让二姐记到如今。 二姐又叹了口气，眉头有些微紧锁。半晌，她低低地说道：“可我，竟不能救你于水火！”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叹了口气，故作无谓地说：“二姐，我大约还有一年的时间筹谋，你别担心，这都不算什么。” 二姐握了握拳头咬牙说道：“父亲怕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他在两年前还犹豫着是不是要先把我送进宫去探探风声，但他没想到何家提早下聘，便搁置了起来。” 我吃了一惊道：“竟然是这样？”又马上说道：“幸好你逃离了这纷争……” “染染……”二姐忽然唤了我的名字，“其实二姐心中，还有些许愧疚……” “永姐姐您不要说了，”我缓缓地在她面前跪了下去，“如我真不幸进宫，何家小少爷也算是名门之后，日后有难，还望何家守望相助。” 二姐轻轻地应了声“好”，又轻轻地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可我却没有哭，脑子开始飞快地盘算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十二回 发作 这时候桂儿忽然急急忙忙跑进来，气还没有喘匀，一个劲儿地喊着“小姐”“小姐”。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桂儿，怒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再要紧的事情也不能着急！” 看她还没有平复过来，面色既着急又有些委屈，二姐朝着桂儿温柔说道：“你们小姐不让你着急自然是有她的道理。如果你听到了什么事情，急急忙忙地便往回赶，就为了告诉你们家主子，会产生两种联想。明事理的人知道你是对主子忠心，什么事情既然自己听见了，就得跟主子回报，但，可怕的是，那些不明事理的小人见你急急忙忙地回禀，便也知道这件事情对你主子的重要性，于是心里有了底，知道什么事情是在你主子心里着实在乎，便有了威胁。”顿了一顿，见我没有插话，笑了一笑，又继续补了一句：“而这些威胁，往往都是致命的。” 我有些感激又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二姐，心想他日，这个女孩子一定是何家最厉害的角色，以后若有事相助，也要拿出最能打动她的理由来。 只见桂儿面露愧色，知道自己犯了傻，赶紧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说道：“小姐，奴婢一共听见了两件事情，一件是江家小少爷已经被派去西边，跟着江家大少爷学着驻防一事。”说着，看了看我的脸色。 我微微一笑，意示无妨，让她继续说。 “另一件，便是您那件五彩石的手链东窗事发，估计一会儿母亲的丫鬟就回来找您……” 看着她着实着急的表情和眼神，我忽然心情大好，大笑出声。 桂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二姐，又看了看我，说道：“诶呦小姐，我这心里都急得要死要活的了，二小姐，您跟我们小姐自幼便是真心的姐妹，您快让她把自己的事情上上心！” 我哈哈大笑，还不忘提醒她：“你竟然敢用这个口气跟二姐说话，要不是看在二姐有心提点你的份儿上，我肯定回去罚你点什么！” 二姐点了点我的脑袋，冲桂儿笑着说道：“你们家主子是开心。”说着又叹了口气，“她是开心自己身边有一个确实时时刻刻关心她的人，无关金钱，也也无关地位和势力。” 我截断了二姐的话头，有些不习惯自己的感情被这么直白地剖析，赶紧别来二姐，出了院子，果然便遇上了母亲身边最得力的丫鬟，芳姑。 我笑脸迎了上去：“芳姑这么急急忙忙是要到哪儿去？可是母亲那儿有什么不方便的？” 芳姑象征性地福了福身，高声说道：“三小姐哪里话，夫人正闲着无事，盼三小姐过去说说话呢。” 我笑着应了一声，便跟着芳姑不紧不慢地走向母亲那里。 边走着，芳姑便压低了声音跟我小声说道：“桂儿都跟你说了罢？你这孩子怎么闹的动静这么大，逼着老爷在朝堂上把江家两个少爷都弄去了西边，跟江府差点撕破脸，你要是没有什么对策，只管咬死不知道，否则这次老爷真的不会放你。” 我也低声应到：“多谢芳姑放桂儿跟我报信儿，但我确实也无法子，您难道真的想看我们南宫家的女儿都给那些纨绔的皇子糟蹋不成？” 芳姑叹了口气，一路别无他话。 到了父亲正屋，只见四个人气势汹汹坐在屋里头。 正坐上是父亲和正夫人，旁边坐着互相看不顺眼多年的大姐南宫琼和六妹南宫瑕。 再旁边，是我生母三夫人。 除了父亲，她们身后都有各自的丫鬟。我瞥了一眼，见汐儿也在其中。再仔细一看她的头上，忽然轻轻一笑。 然后，我大大地行了礼，问了一声：“父亲、母亲、三夫人、大姐，染染拜见。” 见我起身，正夫人冷笑了一声，说道：“让你起来了吗，跪下！” 我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母亲稍等，让六妹妹按规矩行完礼，您再行发落我也不迟。” 我看见南宫瑕面色有异，倒也恭恭敬敬地起身拜礼，说了一句“拜见三姐，三姐自己犯了事情还不忘礼数，真不知道是否是我南宫府之幸事。” 我不甘示弱，也轻蔑地回了一句：“六妹还是请母亲多派一个人再教一教礼数罢。否则别说以后嫁给门户相当的人家，就算是下嫁，也会被婆家人笑话我们南宫府的家教。” 父亲摆了摆手说道：“好了都闭嘴。” 我见父亲发话，赶忙不再和南宫瑕辩论，复又恭恭敬敬地跪下，等父亲发话。 但奇怪的是，父亲有些面露窘态，半晌没有开口。倒是旁边的大夫人忍不住了，拍了一下桌子，吓了我一跳。 “染染，我南宫府生你养你，前几日我与将军府夫人应酬的时候还夸你是我南宫府最知礼数的孩子，谁知道你真是背着我和你父亲，坏了南宫家的名声！” 我露出惊讶的表情，语气坚定地说道：“母亲怕是听信了哪家的传言，误会了女儿，女儿再不济也是南宫家的三小姐，断然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正夫人微微一笑：“好，那我问你，你那个五彩石的手链哪里去了？” 我冷笑出声道：“母亲从来不关心我这些首饰，更恨不得府中根本不给我配这些金银之物……” “染染，跟大夫人好好说话。”旁边传来生母的声音。 我心中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我的生母，南宫家的三夫人，生性懦弱无比，只会低声下气，从不曾求取什——可这，正是我无比恨的地方。就因为所谓的不争不抢，让我的童年在被大姐和其他丫鬟欺凌中度过，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去保护我的弟弟妹妹，不知道怎么去保护我的二姐，甚至我也欠了桂儿许多许多。我恨她，可是又没有办法真正地恨她。 我对自己数了三个数，依旧没有办法平息自己的心情，只得冲着生母说道：“三夫人，我在跟母亲说话，你是什么身份竟敢截断我的话！今日麻烦你不要插嘴，否则以后永远都不要插手我的事情！” 见她闭嘴，我扭过头忍住不再去看她，又继续和正夫人说道：“母亲，你去查一查府里饰品的样本子，里面根本没有我这一个手链，您为何单单指它呢？” 正夫人好像找到了我话中的漏洞，得意地说道：“你以为我不会去翻府里的账本？南宫府的每一笔账岂有我不清楚的？” “原来母亲对金银之物如此关注，实在是染染的不敬。”我笑了一笑。 “作为南宫府的正夫人，我自然应该关注。就是因为府里没有给你配饰，所以我更好奇，你这手链是哪里来的？又到了哪里去了？” “既然您没有见过，您怎么知道我有？您这说辞未免也太牵强了？” 正夫人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说道：“行了南宫染，这几年我知道你嘴皮子功夫厉害，不要让我把南宫沁找来对证，你干干脆脆承认了事。”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槿儿。 也许我看她的眼神太过犀利，几乎是一瞬间，她“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十三回 交锋 我冷笑一声，转回头，没有时间再去管槿儿的想法。 我俯首又重新叩头道：“母亲明鉴，染染幼时什么都没有，每每看见大姐的东西都很是羡慕。”我顿了一顿，又说道，“可是府里从来不给我们四个庶女配首饰项链。我现有数的东西要么就是宫里赏的，要么就是其他府邸的夫人赏的，真不知南宫府的金银到底去了哪里！” 父亲面色一变，看了一眼正夫人。 后者连忙截断我的话，急忙说出此行目的道：“我重要是问你，你这那链子是不是私自给了江家的小少爷？” 我眼睛直直地盯着正夫人道：“母亲何出此言！”又转头望向父亲，“父亲！母亲为何有此断言？这是要陷染染于何等境地！” 父亲倒是沉得住气，柔声说道：“染染，你母亲并无为难你的意思，不过听说了些事情，便想叫你来辩一辩。” 我铿锵说道：“母亲若是只想辩些谣言，只召见我便是，没理由也把父亲请来！” 正夫人听得脸色一白。这么多年，我从未与她正面交锋，大都是与大姐或者六妹有些许口角，她应该是没有想到我一个小丫头片子除了撒娇，还能说出这样道：“你在哪里看见的？” “就在三小姐您的院子啊，三小姐，您忘了？” 我又问道：“我的院子与六妹的院子相距甚远，连你的主子都不常过来走动，你敢来我的院子？” “奴婢，奴婢……”说着，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我那高高在上的六妹，而六妹眼神虽有一丝恐慌，但还是直直地盯着汐儿。汐儿打了一个寒颤，话也有些说不利索：“奴婢那天看见一只翠绿的鸟儿，便……便想捉住，见鸟儿奔着三小姐那儿去了，便也没想那么多……” 我声色严厉道：“大胆汐儿，你一介奴才，居然玩忽职守，擅离岗位，你视我六妹、我南宫府为何物！” “三妹不必如此动怒，”大姐喝了口茶，悠悠说道，“汐儿此行虽有违府里规矩，但也因此戴罪立功，三妹你先不要插嘴了。” 我低低地说了一声“是”，便不再说话。 只听汐儿说道：“奴婢本想着轻手轻脚，不打扰三小姐休息，没想到在树丛后面看到了三小姐和江家少爷。奴婢知道三小姐的严厉，不想被罚，所以没敢请安，就躲了起来，无意间听见了三小姐和江家少爷……卿卿我我的话……然后就看见三小姐和江家少爷互换了信物，三小姐给的是她小臂上的五彩石的链子，江家少爷给三小姐的是他颈链上的紫檀玉。” 我心中一惊。她们知道我那五彩石的手链不见了自然是槿儿把前两天沁儿来我这说的话都说给了大姐听，但她们应该不知道紫檀玉的事情才对。我转念一想，也是，她们只要去查径哥哥最近“丢”了什么东西便知道了。 只见母亲眉梢一调，说道：“染染，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忽急不缓地问道：“汐儿，你当时大概距离我多远？” 汐儿一愣，答道：“我在院角的树丛后，三小姐当时在院子的长廊上和江家少爷说话。” 我微微一笑，说道：“那你说，你，怎么看的，那么清楚？” 我同时望向大姐和六妹，见二人都一起皱眉。 “奴婢，奴婢……” 我继续道：“所以这是信口雌黄之举，父亲，我不明白母亲这是要做什么。” 还未等父亲答话，正夫人说道：“既然如此，想必你也说不出你手链的下落——不过，只要搜出江梓径给你的紫檀玉即可——来人，去搜三小姐的屋子！记住，凡是有香囊、锦囊的，都仔仔细细地给我翻看！”又看了一眼我，继续说道：“这就叫出其不意，啊？南宫染。” 屋外面早有老婆子答应了一声，带着一帮人冲了出去。 我心中一凉，又回首看了一眼槿儿。心说我自问待她不错，她又为何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大姐。槿儿早就不敢看我，把头埋得很低。 我冲着父亲说道：“父亲，女儿虽然只是个庶女，但南宫府是何等身份，竟把女儿的屋子给那些下人去搜，况且您是一家之主，母亲还未经您的同意便搜女儿的屋子，女儿此刻，甚是心寒。” 父亲没有答话，似乎也在等着结果。 过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为首的婆子灰头土脸地回来，说什么都没有找到。 正夫人倒没有意外的神色，冲着芳姑说：“芳姑，既然屋子里都没有你去看看三小姐的身上有没有带着。” 我面色一变，对着父亲说道：“父亲！都到这个地步了，您居然让女儿蒙受如此之辱！” 父亲也是面露尴尬，但依然不置一词。 大姐突然起身说道：“既然三妹觉得让下人搜不妥，那就让姐姐来吧。既然妹妹这么肯定没有私相授受，那大姐就来还你这个清白。” 说着，也不顾我再如何反对，便伸手向我腰间、内怀搜去。 待她搜了个整整个个，里里外外，脸色也慢慢变得难看了起来。 因为结果，自然是没有。 别说紫檀玉，就连香囊也不曾在我身上看见一个。 我就这样坦坦荡荡地又重新跪了下去，可这一次，我清清楚楚地看见正夫人、大姐和六妹的脸色，全是清一色的煞白。 在南宫府，有证据惩罚于人是一回事，可没有证据，陷害于人，却又是另一回事。 正夫人、大姐和六妹已经清清楚楚地知道，我这一次，怕是当着父亲的面，要翻身了。 正当我准备起身说话的时候，身旁的汐儿忽然说道：“请老爷、夫人明鉴，奴婢还有一物，可说明三小姐的的确确和江少爷有不正当的关系。” 正夫人面露喜色，一连声地说道：“拿上来拿上来！” 只见汐儿拔下了头上的发簪——正是我那日要她“闭嘴”的赏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十四回 扳回 我勾起嘴角，想先看看她有何说词。 汐儿把那支银钗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递给了正夫人。 大姐看了一眼，不由笑道：“论质地虽然一般，但这雕工也算上乘了。” 大夫人笑了笑，把它递给父亲。 父亲也看了看见递上来的银钗，不自觉的说了一句：“这钗……好像是有一年宫里赏给染染的……” 话未说完，大姐本来就已经白的脸色越发难看。她眼珠一转，拍案而起，冲着汐儿说道：“大胆刁奴！连三小姐的东西都敢偷！这可是南宫府！赶紧给我拿下去，乱棍打死！” 唉，我亲亲的大姐姐，脑筋转得真快，妹妹都要给您鼓掌欢呼了。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弃你一早为我布的局？ 于是，我赶忙起身快步走到汐儿面前，镇定自若地说道：“大姐，且不说父亲在这儿，还轮不到你我来做决定，这六妹妹的奴才还没说完，您现在定罪可不是早了些？” 这些话一字一句，都是说给父亲和正夫人听的。第一，这整个南宫府唯一的主子，既不是正夫人这个已经下嫁的慕容国公主，也不是她这个嫡女南宫琼，而是父亲——苍梧国左丞相南宫昱，而我，永远是站在父亲这里。第二，我刚才重提到汐儿是六妹的丫鬟，意思是别看你们在这儿闹得不可开交，但从我踏进屋开始，六妹就未曾说过一句话，所以千万不要模糊了视线，你们这一伙人里面可还有一个呢。 我话音刚落，就感觉一道寒光逼来，我抬头一寻，果然是六妹的，便可客客气气地回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微笑，意思就是不谢。 父亲也开口道：“不急，让这个奴才说说，看她是否能戴罪立功。” 汐儿是个丫鬟，虽然只懂得按照主子的要求做事，更不懂得刚才这一瞬间的是是非非，但她作为六妹的贴身丫鬟，却也有些审时度势的功夫。 于是，她微微有些发抖道：“这支钗，是因为三小姐知道我撞见了她和江家……江家少爷的事情，所以……所以赏给我让我不要说出去一个字的……” 正夫人微微一笑，说道：“染染你好大的胆子，自己做了苟且的事情，还要遮遮掩掩自己的错误，这次认证物证都在，你作何感想？” 我故作惊讶，连忙跪下道：“汐儿！你……你……这……” 正夫人得意道：“怎么样，没话了吧？” 我眉梢一挑，刚要说话，大姐忽然缓缓从座位上下来，跪在我身边，冲着正夫人说：“母亲，我相信染染是无辜的，都是汐儿这个奴才贪财，整件事情应该与染染无关。” 我望着大姐，心道，好一个“应该无关”！ 正夫人看着自己的亲生大女儿，懵然不做所措。——我便知道，这一出可不是她们精心安排好的。 六妹终于按捺不住，说道：“大姐！你何苦为她求情！做过的事情是怎么样子都不能抵赖的。” 大姐朝着母亲轻轻地摇了摇头，递了一个“赶紧撤”的眼神。 这点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我的眼睛，于是我趁着正夫人有些发呆的空档，对着父亲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委屈地说道：“父亲！我着实冤枉！这支钗不是女儿的！也就更不是女儿赏的了！” 大姐在我的旁边轻轻地叹了口气，再不做其他动作了。 父亲奇道：“这钗不是你的？” 我缓缓起身，从头上拔出一支埋在我发髻中的银钗与之对比，外观上简直一模一样。 六妹这个蠢材不依不饶地说道：“那怎么证明，汐儿的这支钗不是你的呢？” 我微微一笑，道：“既然六妹如此好奇，我就给六妹解释一下。这钗是我十岁那年，灵犀宫的阮娘娘从宫外弄的小玩意，刚好那年的万花节有缘在紫竹寺一见，便送了我。”我看了看父亲，继续说道，“回来之后便已和父亲报备了。当时阮娘娘说这支钗当中自有乾坤，便又送了我一支签。签上写说‘愁云遮月，万水当空’。我想了整整两日，才知道这银钗上面暗处镶了一小块荧光石，晚间放在水中，即使空中无月，水中之明亮，也犹如有月亮一般皎洁明亮。” 说完，我唤了下人，拿盆水上来，再关门闭窗，虽不如夜晚暗淡，但勉强可以作些效果。 我将我的钗放置水中，隐隐地发出淡淡的白光，而汐儿的那支，却是什么光都没有。 下人将门窗复又打开，这一次，正夫人和六妹的脸上的颜色又好看了一些，一阵红一阵白的。 六妹还恶狠狠地瞪着我，我只得挑眉微笑。 我复又跪下，毕竟年岁尚小，不由得暗自得意了起来。 我对父亲说：“父亲，现事已查明，也可还女儿一个清白了。” 父亲先没说话，后缓缓说道：“汐儿的事情，的确是冤枉你了。可你那五彩石的手链，究竟哪里去了？” 我心下一惊，刚才的得意顿时扫光，身上不由得发了发抖。南宫昱不愧是朝堂上的老狐狸，心思缜密到如此，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没有忘这个事情。 见我不说话，父亲又柔声道：“无妨，只实话告诉父亲，父亲不会罚你的，放心。”话风又一转，高声说道：“你永远是我南宫府的三小姐，有父亲在，谁也动不了你。” 我心头一动，差不点就要把实话脱口而出。 但我强压下那种不适的感觉，长长地吸了口气，缓缓说道：“父亲可知道，那五彩石的手链，是怎么来的吗？”我凄惨地笑了笑，这个笑容让父亲的眼神震了一下，“父亲，小的时候，您常常在外面奔走，不大管府里的事情，所以府里没有人给染染撑腰，从小，便也没有什么漂亮首饰……我常和二姐看着大姐戴着好看的项链啊手镯啊小戒指啊，羡慕不已。”我看了一眼大姐，大姐的表情岿然不动，我继续说道：“可我没有啊！我也想像南宫家的正经小姐一样，有一个，哪怕不好看的手链。渐渐地，我发现大姐常对这些首饰不是那么精心，好好的水晶石常常会撞掉一个角。” 听到这个时候，大姐侧身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有些五味杂陈。 我不理她，继续说道：“说也该死，我就盼着大姐多撞掉几个角，我就默默地收集起来，直到收集了差不多能成一块手链了，便要桂儿偷偷出宫去找工匠将它们粘合起来……” 说着我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看桂儿，我看见她在偷偷地抹眼泪。 “这条手链我从不示人，没想到沁儿跟我闹的时候发现了。后来父亲的官位安稳了，我也有了其他漂亮的衣服啊首饰啊。再后来，有一次我去紫竹寺给父亲请愿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哭着的小姑娘，我看着她哭的伤心，便跟她说了说话。没想到她和我的身世一模一样，庶出，被欺负，生母地位低下……我就把这串链子给了她以作安慰。我心想着这串链子本来就没登记过，送出去也无妨……” 我又凄然地笑了一笑，低下头去。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谁都不敢说话。 忽然，父亲拍了一下桌子，冲着正夫人大吼：“慕容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十五回 家事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与正夫人发火。 小时候，父亲对正夫人相敬如宾，也很是恩爱。他们俩只要有空的时候便一起作诗、赏花、在雪天也会一起堆雪人、放烟火。我从未听说父亲跟她红过脸，连奴才们有的时候也说父亲和正夫人在一起的时候会比平时更温柔。 然而今天，其实不知道是因为我的事情，还是我的事情只是一个引子，父亲没有再护着正夫人，而是，当着我们几个人的面，直呼了正夫人的闺名。 正夫人愣了老半天，才知道跪在父亲的面前，脸憋得通红——大约是从来没在女儿们和奴才们面前“失过宠”。 我看着正夫人泪目悬滴的样子，忽然觉得她很可怜。 可能，要比我的生母，还要可怜。 半晌，父亲恢复了以往的声音吩咐道：“去叫管家给我拿近十年的账本来！一本也不许落下！” 正夫人终于落泪：“老爷！你我夫妻近二十年，这么大的南宫府，我不说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是至少没有出过什么纰漏……” 不得不说，正夫人虽然年近三十，但是保养得还是如十七八岁一般，这一落泪，更显得肌肤皓雪，我见犹怜。 我心下不忍，但也决不发一言。 “霏儿，这几年多亏了你在府内苦苦支撑，南宫府也算日益辉煌了起来……” 我身边的大姐挺直了腰板刚想插话，被父亲一记冷眼止住。 父亲继续说道：“如今孩子们也大了，不能再这么拘着了，外人看了也不像话。我的意思呢，是今天开始，两个侧夫人有自己的权利去管家那里支银子，当然也是有限度的。以季为单位，再把账给你看，如果有超出或者不合理的支出，你当月便跟我说，我去说她们，不过过期作废，就当你默认是合理支出了。” 看来父亲还是留了些面子给了正夫人。 我垂目低眉，此刻事有多变，不能有半点情绪外露。 只见六妹还坐在上面的椅子上，心道我的沁儿可不能像她那样愚蠢，母亲受到牵连，只要没累及自身，便可做到事不关己。 正夫人默默答了一个“是”，便再无言。 父亲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都起来吧，今日之事，染染受了委屈，我心疼之，知道你最是懒得早起，免这两个月的晨钟定省。” 我福身答道：“是。” “此事是由瑕儿的奴才起的头，无论如何也算是瑕儿管理无方，罚两个月的面壁思过，不得出院子一步。” 六妹撅起嘴刚想反驳，遍被大姐压了下去。 “琼儿，虽说此事与你无太大干系，但有些事情我也就不明说了。今日我叫你放心，过了年，你和朝珲的婚事就应该会定下来，到时候入宫的事情珲很是琐碎，这两个月你也好好静静心。” 大姐意外之喜溢于言表，连忙应了声“是”。 “至于汐儿，就交给染染处理吧。” 说完，父亲摆了摆手道：“都下去吧！” 我们一行人刚退到门口，父亲又开口说道：“染染你等等，父亲有话要对你说。” 我心中纳闷，便让桂儿在门口等着，复又进屋，对父亲福了福身。 可过了一会儿，父亲却说：“罢了，今日你我都累了。三日之后，你得了空便来和我请安，我确实有话对你说。” 我笑着应了，以为父亲是想安慰我悲惨的童年，便和父亲说：“父亲您看完账本就好好休息，今日也是女儿不好，惹起您的伤心事了。” 父亲也笑了，忽地问我：“爹送你的玉佩不好看吗？怎么不大见你戴着？玉这种东西就得常带常养，你若不喜欢，我再寻一块好看的。” 我连忙说道：“父亲送的都是最好的，只不过……我看那络玉的带子不衬我的衣服，等我打一个新的络子，便时时刻刻带着，再也不拿下来啦。” 父亲笑了笑说：“就你话最讨喜。” 说着的时候，奴才们把账本搬了上来，我便借口告退了。 回到自己屋内，看着屋子被那群老妈子翻的乱七八糟，我看也不看，直嚷嚷着累，脱了衣服便一头栽到床上去。 桂儿赶紧跟上来收拾，一边还说道：“小姐刚才可把我吓死了，你说那些人万一要是翻到我身上可怎么办？” 我勾了勾嘴角，说道：“其实刚才我也挺害怕的。” 我和江家少爷互通有无的事情可能一早就被大姐发现了，我另外的一个丫鬟槿儿应该是对她全盘托出了，所以她才知道我把紫檀玉绣在了一个香囊里。而恰好，沁儿又误打误撞地把我的五彩石手链的事情捅了出去。再加上我对汐儿的赏赐，大姐一定会认为这些事情都是真的——也确实是真的。 那么，唯一的证据就是某一个香囊中的紫檀玉。 而既然这紫檀玉对我十分重要，我要么会藏在屋子里的什么地方，要么自然会贴身佩戴——这也就是大姐最后会搜我身的举动。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我会把东西藏在桂儿的身上。一个奴婢，真是一点也不起眼，却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叹了口气，看着桂儿在屋子里面利落地收拾东西，不由自主地说道：“桂儿你真好，没有你我铁定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桂儿歪着头看了我一眼，说道：“小姐，您只要下回不再这么吓我就行了，刚才大小姐搜身的时候我都抖得要死要活得。” 我朝着她的方向吐了吐舌头，说道：“只是没想到，父亲那么轻易就相信了我那番话。” “老爷也是见过了那么多世面的人了，小姐您只最后一句说的不是真的，剩下的哪句不是铁上定钉的事实？” 我想着想着，心中忽然一阵愧疚，对桂儿说道：“桂儿，你以后要是嫁不出去了，还是跟着我吧。这些年的事情……总之是我对不住你。” 桂儿没有立刻答话，只是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籍，摆好之后，才冲我冲我笑了笑，说道：“小姐您这说的，奴婢一直想跟着你，从来没想过别的出路。” 看着她婀娜的背影，我心中一阵又一阵的难过。那些悲惨的往事忽地在我的脑海中接踵而至，我不由得握起了拳头。 我这辈子，注定要对不起很多人，然而，最对不住的，应该就是桂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十六回 调走 再醒来已经是大太阳的中午了。父亲昨日说不必去请安真是大快我心。其实仔细想一想，父亲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会敲到当事人的心里，着不愧是官场出入多年的老狐狸，琢磨人心思的功夫恐怕我再练个几年都不太能赶得上。 伸了个懒腰，吩咐桂儿吃饭。 今日小厨房也是甚合我心意，是我最爱的什锦饭、蟹黄豆腐和一煲蔬牛肉，再有一个罗宋汤。虽然搭配上有些奇怪，但我还是吃的意犹未尽。桂儿眼看着我对食物的热情越陷越深，偶尔提醒我要少吃，都被我一一驳回。 饭毕，我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喝了一口茶，又咬了一口玫瑰花糕，斜着眼对桂儿说：“品立里欧些次的克里隆么胡。” 桂儿表面上十分恭敬，但我知道她心里一定翻了我一个白眼。只听她回我说道：“小姐您先把玫瑰花糕咽下去再说话也不迟。” 我赶紧又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我说，平日里这些吃的可没这么好……只怕今日这顿槿儿可是费了功夫的。” 桂儿笑着说道：“正是。小姐现在手里拿的花糕就是她亲手做的。” 我囫囵个地把手里面剩下的半块糕吞了下去，喝了几口茶漱漱口道：“怪不得这么好吃，除了江家夫人，就属她做的还算不错。” 桂儿笑着应了一个是，又说道：“我们家小姐就是喜欢吃。早晚有一天姑爷会嫌您能吃，不说吃个银财两空，便是嫌您吃得体态丰盈。” 我冲着桂儿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拍了拍手说道：“好啦，既然槿儿如此费心，你引她来见我吧。” 但是桂儿并没有行动，而是缓缓地在我面前跪了下去。 “桂儿，你这是作什么？” 桂儿没有说话。 我心中明白，说道：“你与槿儿也算一起共事多年，有感情是人之常事……”我用手拨了拨茶盖，继续说道：“你想为她求情，我念你的好，却不能善待她。你就是你，她却是她。在我心中，你也是我姐姐，你，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可是如果我们要念着别人的好，就要看值不值得……这个槿儿，你却也知道她做的事情，所以……” 我一个用力，把茶杯摔了下去，顿时，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茶杯被摔成了几块。 然后我冷笑了一声，向下面吼道：“还不快带槿儿给我上来！” 桂儿低低地叹了口气，便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槿儿挪着小碎步上来，重重地给我磕了个头。 我淡淡地说道：“这不是槿儿么。” 下面低低地回了一声“是”。 “槿儿我且问你，我待你如何？” 槿儿抬起头，却不敢看我，说道：“小姐待我，自不必说。槿儿自从跟了您，不说锦衣玉食，却也是无忧无虑。” 我忽然笑道：“不说是锦衣玉食，便是说我三小姐这个屋子没给过你什么好的念想了，让你一个劲儿地心心念念在大姐那边儿，可是她给了你什么好处，我南宫染是给不起的？” 槿儿忽又磕下头去：“奴婢自知对不起您，可是，可是奴婢只能这样做……” “哦？你还有理由了？”我复淡淡说道：“说来听听吧，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分辨，我有的时候还是很讲理的。” 槿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说道：“三小姐，就像熠少爷在您心目中的地位一样，槿儿心中……也有一个这样的人，便是奴婢的哥哥。”说着，她苦笑了一下，“奴婢的哥哥，因为家中贫苦非常，很小就进宫，作了……侍人。” 我微微一笑，道：“于是，你想跟你哥哥团聚，知道大姐会进宫，所以求着大姐，要陪嫁进宫？” “是，是大小姐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跟她进宫。” 我忽然有些泄气，说道：“你跟了我近五年，应该学了不少，难道你不问真假，便就这样相信了她？” 槿儿也忽然笑笑，抬起头，罕见地与我对视。她的眼睛明亮，闪着光，对我笑着说：“跟着小姐这么些年，奴婢还看不透什么呢？可是，那是奴婢的哥哥啊，而且起初我确实不信，可大小姐拿出了我哥哥的信物，还说他在宫中过得不好……小姐，如果是您，您会怎么办？” 我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所以，你为了进宫，拿我的消息换，是吗？” 槿儿复又低下头去：“小姐，您从小在南宫府长大，虽然过得委屈，可吃穿从来也不短……您不喜欢吃的拌豆腐，我们作奴婢的却喜欢的很，因为在家的话，根本也吃不到；还有什么首饰、项链，想都不敢想……您过得不开心，是因为大小姐经常给您下套，但奴婢过得不开心，却是因为不知道哥哥过得好不好……” 我努力地想象，她以前过得是什么生活，但是，却怎么也想象不出来。我叠声唤着桂儿，问她，槿儿说的是不是真的。 桂儿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立，冲我微微点了点头。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我忽然觉得我对槿儿，一无所知。我根本不知道她真正的生活是怎样的，我也从来都不曾在乎。以前偷偷出府去玩儿，槿儿死活都拦着我不让我去她家看。原因，竟是我怎么也想象不到的，自尊心。 我一直以为，奴才，应该对主子忠心，做事情尽心，这就可以了，这就是奴才的本分。五年前，我在奴才堆里面选了槿儿当我的第二大丫鬟，培养她，鼓励她，尽量不去苛责她。我一直让她为我，为我的未来服务，却从来没想过，那是不是她想要的，或者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又摇了摇头，一个奴才，也是没有什么资格谈论这些，因为如果想要存活在苍梧国，就只能靠自己的地位存活。 于是我努力平静下来，把自己不该有的想法压了下去。 我淡淡一笑，说道：“做人，不能太贪心。做奴才，更甚。我从奴才堆里选你出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卖我？我给你拌豆腐吃的时候，你怎么不出卖我？如今，你已经做到南宫府三小姐的第二大丫鬟了，你出卖了我。你问问你自己，等你看到你哥哥，你哥哥问你是怎么来的时候，难道你要说，‘我是出卖了我家小姐’得来的？” 槿儿的眼神中马上露出了惶恐，和不安。 我冷笑了几声，看着槿儿越发姣好的面容，淡淡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大姐，你去总管那儿递牌子吧，就说我说的，大姐如今要嫁到皇宫，肯定人手不够，调你给大姐去绣衣服，顺便陪嫁去吧。” 槿儿磕了磕头，便要退下。 我勾了一勾嘴角，忽然笑着对槿儿说道：“槿儿，你跟了我五年，难道你不知道以我的手段，想要进宫，不是不可能的吗？” 槿儿咬了咬牙，说道：“奴婢到了如今这步，不敢劳三小姐费心了。” 我摆了摆手，让她退下了。 桂儿到我身边说：“多谢小姐，饶她一命。” 我笑道：“谁知道我是饶她，还是没有饶她。” 桂儿一愣，我哈哈大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十七回 话谈 这两日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我让桂儿给我拿了几根十股的黑线，编成羊角式的吊链，将父亲送的那块半个巴掌大小的血玉串成一块吊坠，坠子的线上还附了两颗小指指甲般大小的夜明珠，再在夜明珠上用极小的银针刻上了一个“染”字。 这样挂在腰间，比原来父亲拿来时自带的绿色的吊链，要好看了几倍。 桂儿看着我坐着针线活，不由自主地感叹道：“小姐的手真巧，配色也极为好看，怪不得老爷要把这块玉传给你。” 我淡淡笑了笑，说道：“南宫家明面上的物件其实只有一块手腕粗细的胭脂玉，一半儿已经被父亲给了大姐，另一半，自然会在熠儿十二岁的时候传给他。这两个半块的胭脂玉，才是南宫家正经的传家之玉。” 所以，我不知道父亲这个老狐狸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从哪儿弄了块玉给我。如果说仅仅是暗示我以后会入宫嫁给哪个皇子，虽然勉强说得过去，但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妥。 我摆弄完这个吊坠的边角，不由得托在手里看了一看。玉中的血红褪去，浮出了淡淡的明红色。我心说，这里面必定藏着秘密。 桂儿在我身边福了福身，说道：“小姐，时间不早了，老爷不是说这两日没什么事情便去他那儿坐坐吗？” 我回了一个知道了，便起身前往父亲的屋子去。 路上碰见了大姐，请安后得知父亲在书房，便改了方向，踱步前去。 南宫府虽然大，布置也很是奢侈，但父亲的书房却是很简洁。几排大的书价坐落在楠木书桌之后。我再小一点的时候倒也常常来父亲的书房胡闹，开始的时候他并未说过我，可是后来，有一次他与朝中的一个人谈话的时候被我偷偷听去了，大发了雷霆，才禁止所有人踏入书房一步。 我到了书房，看见书房的布置与以前并无太大分别，忽地就想起来父亲以前也曾在书房与我一起玩闹。他让我从书架上随便翻一本书，说出其中的句子，他便能猜出是哪本书的哪一页来，如果猜不出，要么允许我拔一根他的胡子，要么陪我去采花儿——那个时候的南宫府还是有花儿的。 正因为他在我很小的时候不大在府里呆着，所以这些对我疼爱的琐事，我总是记得格外清楚。 但是，往事已矣，多思无益。 我迈进书房，看见父亲正在练字。我笑着福了福身，说了一句“父亲”便立在哪里。 父亲没有回话，只在写完那副字之后，才抬头说道：“染染果然是长大了，要是你七八岁的时候，定会跑过来看摇着我的胳膊，要我陪你玩闹。” 我笑着说：“父亲您可不要这么说，染染好不容易定在这里，不跑去闹您，您这么一说，染染可要破功了。” 父亲笑了笑，淡淡说道：“原来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父亲是如何疼你的。”说完，放下了笔，从书桌的后面出来，向我的方向走了几步。 我笑着，语气有些活泼地说道：“当然记得。现在想来，父亲不忙的时候会故意输给染染，然后陪着染染闹一会儿。” 父亲忽然看了我一眼，有些半玩笑半严肃地说道：“既然以前我是疼染染的，现在，我其实也是一样的疼染染，为何染染，要给我出难题呢？” 我忽然周身一抖，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可就算跪在地上，身体也是止不住地发抖。 父亲不愧是继承了祖上开国丞相的人，计算人心自不在话下，想必在朝上也是杀伐决断。故我虽然能识破、抵住正夫人一流的小聪明，但面对父亲强大的气场，我不过一只蝼蚁，只有没由来的害怕。 只听父亲淡淡说道：“你自己做过什么，不用我再说一遍了吧。” 我勉强还能开口，便嘴硬道：“父亲，染染不明白。” 父亲一挑眉，冷笑道：“好，那今天咱们父女就把话说明白了。你与江家小少爷江梓径的事情，你能瞒过你母亲你大姐，你能，瞒得过我吗？你们二人，未经父母允许便交换信物，私相授受，好大的胆子！” 我定了定心神，说道：“父亲，这件事情不是几日前就落了案了吗？您不是也驳了母亲和大姐了吗？” 父亲并未直接回答我的话，只说道：“如果我不知道，就不会请旨让江梓径随他哥哥江梓乔去西边驻防三年了！你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 我心下一惊，不由自主喊道：“为什么！” 父亲怒甩了一下衣袖，说道：“还有，你让你的丫鬟在外面散布的谣言，最好也收一收，虽然我已经平息下来，但也不要再格外生枝了。” 我一下子颓在了地上。两年来，我一直在以我的才智和心计，与正夫人斗着，与大姐和六妹斗着，屡屡小胜，直到前几日夺了正夫人的权，也算大胜了一次。可原来，我做的一切都是父亲在背后默许我这样做的，这样，慕容霏就不能一个人掌管南宫府整个的资源，只有后府分权而治，才是最有效地防治南宫府财产外流的情况。 前日我还信誓旦旦地告诉槿儿，以我的手段，如果她不背叛我，我一定会有法子送她入宫——她一早就知道我没有这个能力了——原来，我才是那个后知后觉的人。 父亲的声音又陆续向我耳朵里面传来：“你想得倒好，以为宫中定会留意你的谣言，以为你和江家已经订婚，便会避讳让你入宫。但你以为，他们会在乎你？你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姑娘。宫中每日有多少军情大事等着处理，有多少王室担心他们被倾轧的利益，又，岂会在乎你？” 我心中慌乱，但还是努力找着父亲言语中的纰漏：“既然如此，父亲又何必要压下去这些谣言？” 父亲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道：“染染，难道你还不明白，爹爹做了这些，不都是为了你嫁给皇子之后，能被对待得好一些吗？本来进入皇家，被善待的几率就已经很小了，如果你带着这些谣言进去，他们还会真心待你吗？” 我哑然失笑，慢慢地站起来，说道：“真心？爹爹，我从十岁那年被南宫瑕‘不小心’推进湖里的时候，被南宫琼算机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心了！您指挥我去接受皇室的真心！呵呵，那还不是天大的笑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十八回 后福 待我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已经双眼泛红，头发也散落了几缕，我一屁股坐到了门口的脚登上，脑子一片混乱。 桂儿见我的样子，也被吓到了：“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伸手就要拉我的手腕，探探我的脉搏。 我翻扣住她的手，说道：“桂儿，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是受苦了，要不然我现在把你送出府，给你些钱银，让你在外面自己安身立命可好？” 桂儿连忙跪下说道：“您是南宫府三小姐，在我心中却永远是我的主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您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我浑身都在发抖，明明还想说些什么，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桂儿看我的样子，知道我现在异常的情绪，于是赶紧吩咐小丫头们去打热水，让我好好地洗个澡，休息一下。 泡在温热的水里，我可算稍稍安定了一下。 但我还是会打着哆嗦，因为我永远忘不了那个眼神，父亲的那个阴气森森，却又呆着诡异笑意的眼神。 我木然地被桂儿服侍进浴桶中，脑海中却在不断地回忆着父亲的话语。 他说，不在其位者必无权。我现在只是依附于南宫家的一个女儿，看似养尊处优，实则毫无权力可言，只能无条件地听从安排。 他还说，我的道路，生来就是要参与到皇室之中，别无选择。 父亲跟我说了很多很多，有如此残酷的预言，也有幼年温暖的话语，刚柔并济，令我无法招架。 可是最后一句，成为了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附在我的耳边，低声说道：“只有你站起来了，你的弟弟南宫熠才能站起来。所以，染染，你必须入宫。” 我将头埋在了水中，让无限的窒息感驱走我的恐惧。 我在浴桶里呆了足足两个时辰，方才觉得稍微好了一些。 桂儿蹑手蹑脚从屏风后面探出脑袋来，看我是否还安然无恙。 我勉强跟她笑了笑，说道：“你服侍我起来罢。” 桂儿应了一声，先帮我擦了身子，然后拿了件崭新的睡衣给我披上。 我看着她娴熟的动作，不由得笑了笑，忽然从心底里涌出一股暖流。 回到屋内，早已看见桂儿先前吩咐小丫头们沏的安神茶，便喝了两口，又定了定神。 桂儿试探着问道：“老爷……可是跟小姐说了什么？” 我又一哆嗦，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道：“桂儿，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很没用？” 桂儿连忙跪下，战战兢兢地道：“小姐怎么会这么说？” 我向桂儿摆了摆手，陷入了回忆中：“桂儿，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正夫人带我们去镜子湖那儿郊游的事情？” 桂儿忽然低声唤道：“小姐……”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湖啊，就沿着湖边儿坐下晃荡，谁知道被南宫瑕就那么推了下去，”我摇了摇头，笑了一声，“也怪我，从小没有学游泳，从此就怕了水。” 桂儿叹了口气，说道：“小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定定地看着桂儿，缓缓说道：“虽然我落水，但我也知道你也不太谙水性，几乎冒着性命来救我。” 桂儿笑着道：“看小姐说的，那不是奴婢应该做的嘛。” 我喝了口茶，也叹了口气，过了半晌，又些哽咽地说道：“可你那时是第一次来癸水，身体至虚，全身浸泡于水中，又没有及时烘干，后患无穷。” 桂儿眼神一动，不由自主地问道：“主子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情？” 我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通过今天与父亲言语中的博弈，我逐渐明白，要想让一个人的思路完全顺着你来，就不能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我笑了笑，继续说道：“过了很久，我才明白，南宫瑕为什么会推我——确切的说应该是南宫琼，因为南宫瑕的智商实在是低得可笑。当时那么多的人，她不可能单单通过推我而使我丧命。”我话锋一转，说道：“所以她的目的，是使你恨我。” 桂儿也笑了笑，说道：“是啊。当时的情况，我必然下水。如此这样，便寒气入体，现在常常手足冰冷。作为奴才，后续不可能保养得体，于是身体定会每况愈下。直观来看，我确实应该怪小姐。” 我看着她眼神透彻，也叹着气笑道：“可是她们没有想到你已经看通了这一切，而你却以你心底的善良，更为忠诚于我。” 桂儿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光忙，但嘴上只应了一句“是”。 “其实，当年在槿儿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可是这么长时间，主子一直都没有跟奴才提起过。”桂儿皱眉道。 我靠在座位的软枕上，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现在忽然说起这件事情吗？” 桂儿转了转眼珠，未敢回答。 我伸了个懒腰，说道：“你这么多年忠于我，我也没有什么事情瞒过你。既然我已经亮出我的底牌，你直说无妨。” 桂儿缓缓起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低声说道：“因为，主子要入宫，必然需要一个通透的奴才。不止这样，还要有着不可逾越的忠心。” 我心里一跳，桂儿这话正说到我的心上。我用这件事来试探桂儿内心的想法，先是看她是否对我有过二心，同时也看她是否值得我带入宫内。 下意识地，我看着桂儿，眼神中带着光芒，微微摇了摇头，不由得赞道：“桂儿，你果然聪慧。” “是主子*得当。”桂儿微微一笑。 我微微一笑，又严肃说道：“可是桂儿，以后入宫，你必须收起你的善良，我必须想尽方法，保全我们二人的性命。” 桂儿却不予理会，敷衍地应了一声，严肃着脸说道：“主子，现在已经很晚了，早些睡觉才是正经事，您的美容觉一天也耽误不得。” 我有些惊愕地看着桂儿，刚想调侃她居然敢这么说我，便看见她眼眉中藏不住的笑容——她知道我对于她终于放下心防，于是喜形于色，溢于了言表。看着看着，我也不由得笑出了声。 我看着窗外正浓的夜色，回头瞥见了桂儿忙碌的身影，忽然想到了什么，淡淡地说道：“你刚刚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倒觉得，我的后福，就是你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十九回 规矩 距过年不过一月的时间，三夫人不知道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我要随父亲进宫赴宴，硬是去紫竹寺给我求了平安符，让我好生带着。 其实我对于生母的感情有些复杂，我不想让她过多的参与到我的生活当中，怕她的懦弱，怕她的无知，更怕她突如其来的要求。 比如她一定要我随身佩戴父亲送的血玉以示对父亲的尊重，无论我再三说明玉饰属于皇室和要臣（或者要臣的嫡子女），不可随意显于人前，她还是以夫为天，硬是要我带着。 其实我还是觉得带着这个玉佩的时候隐隐有些不妥，但从那次晕倒之后，我身体倒也无恙，于是便从了生母，一直带着。 但我实在没有办法挂得太招人见，只是把它挂在被外套遮住的侧腰上。好在天气渐渐转冷，穿的衣服也厚重了起来，也不是很引人注目。 拿着新赶制的衣服，比量着我的身形，歪着头说道：“不过几日的功夫，主子又高了许些。这些衣服穿上怕是要露些脚踝，还得让他们赶点儿配套的长袜才行。” 听着桂儿说这话，我就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脯，拔起了小身板，骄傲地说道：“下次让他们提前就做的长一点，短了些可也总还是麻烦着。” 桂儿吐了吐舌头，说道：“主子您这些话不早些说，现在定是来不及再改了。您这次就将就着穿，反正也是走个过场。” 我一想倒也是，便抱着桂儿晃道：“桂儿你怎么这么理解我这么理解我。” 自从上次与桂儿相互试探了之后，我们的关系好像更好了一些。我觉得这种感觉不错：她知道了我，我也知道了她。虽然我以前也不担心她会像槿儿一样背叛我，但现在似乎觉得心中多少有个依靠，也有个可以商量的人。 在我周围可以说话的人中，生母太没有主见，沁儿熠儿还小，本来可以说说话的江梓径兄妹其实也只算得上是外人，所以一直以来，几乎都是我自己做决定，只是让桂儿她们去执行而已。如今我和桂儿都算互相知道了对方的深浅，相处起来便少了许多揣摩，也就更显得亲近、随意了一些。 正想着，大姐派了她的大丫鬟绣儿过来传话，说父亲那边说明日要我随她和父亲去一趟大将军府，请我派个人去总管那儿取份礼物，向将军府的大少爷贺寿。 待绣儿退去，桂儿悄悄问我道：“主子，需不需要奴才去老爷那儿核实一下情况？” 我摇了摇头道：“不必。既然大姐要我去取贺礼，说明此时不怕被核实。你直接去总管那儿即可，不用再去父亲那儿了，免得大姐又要腾出手提防我了。” 桂儿领了命，自去了。 我笑了笑，发现这几日她对我的称呼有所改变，不再叫我“小姐”或者“三小姐”，而开始叫我“主子”了。 这是一个好现象，说明她开始认同我这个人本身，而无关南宫府的身份。我稍稍动了动脑筋，想着是不是应该制造个时机，给桂儿赐名。 在苍梧国，给奴才赐名是个无论对他们还是我们都挺大的事情。一般情况，那些贫困人家的子女被卖身入府为奴的时候，各府都会给这些奴才起个名字，而且基本都是单字，像桂儿、槿儿、绣儿等。 而等到奴才伴主子很长很长时间之后，或者奴才建了很大的功劳的时候，相对应的主子会再行赐名。比如正夫人身边的芳姑，她最开始为奴时的名字我无从得知，但她被母亲后赐名为“携芳”，又由于年纪又比正夫人虚长几岁，所以府里的人管她叫了芳姑。 赐名以后，这个奴才个人就全权属于他的主子，而且必须完全忠心于主子。除了该府邸的主子或者皇帝，其他人无权对该奴才进行任何处置。也就是说，父亲可以越过母亲，对芳姑进行赏罚，但是府里面的其他小主子都不能动芳姑一根手指头。就这方面而言，赐名对于他们，确是有很大的好处。假如六妹的那个丫鬟汐儿被赐了名，我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惩罚她的权利的。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个被赐名的奴才就能为所欲为，如果他所行所言有悖家规国法，那么他的主子也会被受到牵连。更甚的是，如果这个奴才戴着名字，背叛了他的主子，那么他的下场会异常之惨。 然而更要紧的是，奴才们也有是否接受赐名的权利——这也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权利之一。赐名之后，他们戴着这个象征着主子的名字，几乎必须一生都得为主子奔走。因为他们是被主子选中的人，一举一动都关键非常，所以这样的奴才很少有能够获得自由身的机会。 就像芳姑，她一生无儿无女，了无牵挂，也了无寄托。 故而，我也很矛盾。我不可能再花费心血*一个像桂儿一样的奴才，何况桂儿有可被*的资本，但，我真心而言，也不想让她一生清苦，到老无人送终。 我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先抛诸脑后，眼下明天的将军府之游才显得格外要紧。 正想着，只见桂儿婀娜的身姿从门口走进。 桂儿要比我大上四岁，正是女性发育的时候，加上桂儿常常亲自干活而有些微微健硕的体态，使我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体态，移不开目光。 她见我眼神奇怪，只得跪下，老老实实地说道：“主子，我从库房中选了一只笔。嗯……可是我不大会选，我看装这只笔的盒子挺好看的，就拿了。如果您看着不妥，我再去换。” 我定了定神，没头没脑地问了桂儿一句：“桂儿，你在外面可有相好的小伙子？” 桂儿眼睛瞪得老大，脸也忽然涨的通红，声音有些大地说道：“主子你从哪儿听说的！哪有的事情！” 我“哦”了一声，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接过了盒子，果然精美无比。打开一看，笔杆嵌着水纹，笔毛呈黑灰色。我掂了掂，分量比我平日用的要略沉一些，便将笔放回盒子中，随口对桂儿说道：“选的不错，就这个罢。” 桂儿看我并未上心去关注礼物的好坏，只当明日赴约并不重要，便催我早些睡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二十回 又遇 翌日，天还未蒙蒙亮，我便被瓢泼的大雨惊醒了。自小，我便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很是敏感。桂儿早就熟知我的性子，也早就醒了，进屋掌了灯，便给我披了一件羊羔绒的小氅，问我要不要喝茶。 我摇了摇头，问她：“距出发还有多久？” 桂儿答道：“还有大约一个多时辰。” 我起身把压在书柜下的卷宗拿了出来，随口问道：“桂儿，你识字吗？” 桂儿淡淡说道：“侍奉主子读书的时候也曾偷偷习得一些。” 我微微一笑，心道还算机敏。 很长时间，我都未曾打开这份记录了我所知道的各种利益关系的卷宗，便吹了吹上面的浮尘。上次记载的还是生辰时候三皇子的信息。 还好府里的婆子们和小丫头们都不大识字，否则上次搜屋的时候定会被搜了去。 我打开卷宗，指着一角，叫桂儿看她是否认识。 桂儿凑了上来，一字一顿地说道：“将军府。” 我竖起了大拇指，又往下指道：“那后面呢？” 桂儿挠了挠头，艰难地说道：“主子，您这几个写的也不是正经字啊。” 我点了点她的脑袋，恨她不成器地说道：“‘将军府’是我用楷书写的，你自然识得，后面的是我用小篆写的，你看着就陌生了。这小篆、隶书、行书、草书，每一种你都须识得，回头我再慢慢教你。” 桂儿赶紧拍上马屁道：“主子真是厉害！” 我翻了一个白眼，摆手让她下去了。 我看了看卷宗，捋一捋将军府的一些事情。 将军府姓唐，其一族曾随开国皇帝征伐沙场、开疆拓土，才有了如今苍梧广阔的土地。他们的杀戮曾经遍布昔日的尘落国，以及目前尚在的邻国纳兰国和慕容国。 现在的苍梧国虽然国内稳定，与诸国的关系也缓和了下来，但训练新兵以及驻防的边境，仍是唐家在打理。 唐家和南宫家有些相似，就是正夫人没有嫡子，也只有两个女儿，其中二女儿被唐家送入皇宫，成为当今圣上最小的嫔妃。而我要随父亲去贺寿的这位，便是唐家二夫人的儿子，唐明远。 ——这些也是我从来过府内的宾客，以及江梓径的口中得知的。我本人，并未见过唐大将军，或者他的儿子唐明远。 按照苍梧国规矩，只有在重要的生辰之日，才会宴请宾客。而且，如果唐家少爷是嫡出，父亲也是决计不会带我一同去的。故而大姐见过的人脉，要远比我这个庶女见得多得多。 正想着，便听见桂儿隔着窗户说话的声音：“我们小姐才刚起来，一会儿便去正厅与大小姐汇合。” 我听着应该是大姐那边派人来看看情况，于是连忙把卷宗收了起来，叠声叫桂儿进来服侍我洗脸。 我问了桂儿，得知是绣儿来传话。我奇道：“大姐屋子里是没人了吗？怎的总是绣儿来传话。” 桂儿正帮我系着腰带，手上一停，小心翼翼地说道：“听说槿儿去了之后服侍得很好，在大小姐屋子里很是活泼。给主子传话这种事情又不能派小丫头们来，大约就让绣儿来了。” 我冷笑道：“果然是从我屋子里出去的丫鬟。” 桂儿立刻跪了下去。 我连忙扶她起来道：“你我如今不比他人，瞧你，手还是凉的，以后所有的粗活都给小丫头们去做，听见了没？” 桂儿淡淡一笑，简单说道：“我总怕她们手脚不干净。” 我听见这话，想到进两年来的吃食穿着总是透着说不出的踏实，心中忽然不知什么滋味，便再不言语了。 穿戴完毕，我便到正厅与父亲和大姐汇合。磕头请安了之后，见雨淅淅沥沥地有些小了，便携了几把伞，坐车上了路。 一路上和大姐说笑之间，便到了将军府。 父亲看我们姐妹二人兴致盎然，便说道：“见你二人有说有笑，为父真是欣慰不已。” 我和大姐对笑了一下，那笑容真是再假不过了。 下车的时候，我忽然看见了槿儿，便问了一句在大姐那儿可好。 未等槿儿答话，大姐便说道：“你送来的丫鬟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我笑了笑说道：“那便好，我就怕给大姐添了麻烦。” 槿儿插话道：“谢三小姐关心，奴婢在大小姐这儿都好。” 我似笑非笑道：“既然我和你主子已经搭上了话，又岂容你插嘴！” 槿儿下意识地就要跪下去，大姐动作极快，连忙扶住了她。 “莫不是我抢了三妹的丫鬟，来和我呛上了不成？”大姐悠悠说道：“要不然我也派个丫鬟回你？不过我的丫鬟一向粗笨，怕入不了你的眼。” 我笑着说道：“瞧大姐说的什么话！”说着，转头看了一眼离我几步远的桂儿，“只要大姐饶了我的桂儿，我屋子里的那些小丫头们，看好了的只管要去使。” 见我如此护着桂儿，槿儿的脸色变了一变，终究还是退了下去。 大姐拉着我的手说道：“知道啦，咱们别让父亲等久了，失了礼数。” 我应了一声，便随着大姐向府里走去。 远远地，我看见父亲正在和谁说着什么话，还未看清是谁，我的手上忽然一紧。我一下子吃痛，脸上便呲牙咧嘴起来。我刚想问大姐干嘛掐我，忽然感觉大姐的眼神中露着紧张，和一丝丝期待，便顺着她的眼光再仔细看去。 再仔细看去。 呦，原来是好久不见的三皇子，苍梧子珏。他的手边还是牵着那个团子一样的小姑娘，虽然长了许些，但依稀还能分辨出来，应该是四公主，苍梧璆鸣。 我想离近了去听听父亲在和他说些什么，但无奈大姐死死地拽住了我的手，让我无力挣脱。 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可能当这大庭广众把大姐的手甩开（虽然我心中十分想这么做），只得和大姐站在一起，努力分辨他们所说的内容是什么。 我刚想扭头微笑着调侃一下大姐，只见父亲和三皇子向我和大姐走来。我感觉大姐呼吸愈发的急促，心里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 依照规矩，大姐和我依次磕了头，和三皇子和四公主请安。我依然低眉顺目，如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不再发一言，只静静等待。 果然，又等了半晌，三皇子低低地说道：“别来无恙啊，小东西。” 我心中一惊，不由自主抬起头去。 这一抬头，便撞进了深渊一般的眸子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二十一回 向我 三皇子的眼睛不算是好看的一类——至少没有江梓径那般眉眼分明——仔细看去，他细细的眼眸似睁非睁，眼角处也稍带不甚明显的笑意，可那眼神却充满着摄魂的魅力，和，一丝丝的危险。 一瞬间，我的心不自觉地加快了跳动，于是赶紧暗暗地深呼吸了几次，好歹平复了下来。我叹了口气，心想，皇室中人果然天生就会让别人轻易有了好感。 我笑着福身回答道：“不敢，劳三皇子惦记。自上次臣女生辰宴一别，三皇子好像长高了好些。”又俯身向四公主笑道：“公主也长了好些，最近一直都好？” 四公主伢伢地说着“不劳费心”，便自顾自地跑到一边儿的树下摘叶子玩儿去了。 我露出无奈的笑容，却听见三皇子我旁边哈哈大笑。 父亲脸上也堆满了笑容，在旁边附和道：“还未正式谢过三皇子上次赏脸恭贺小女寿辰，又亲自向小女贺寿，臣却照顾不周，扫了三皇子的雅兴。” 我看了一眼父亲，自然是明白他已经知道了上次在南宫府内，三皇子与我扫兴的对话，心中顿时不耐烦了起来。 三皇子不以为然，重新恢复了他冷漠的表情，道：“我也只是去看舅舅舅妈，并无他意。” 父亲连忙应道：“是是，皇子您与家人不常见面，自然更为重要。” 我听着父亲自然而然的奉承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想父亲好歹是一介丞相，竟然在皇室人面前如此，毫无尊严。 “臣女也听闻三皇子贵临舍妹生辰，”大姐硬生生地插话道，“可惜臣女当时不能见风，故未曾恭迎三皇子，请三皇子恕罪。” 我瞥了一眼大姐，见她面若桃花，杏眉微挑，眼神中掩盖不了地对三皇子的倾心。看这情形，我便断定大姐以前定然没少见过三皇子。 虽然在南宫府，我和大姐几乎是势如水火，但是作为南宫家的女儿，我自然也不希望南宫家的人在外面被人诟病，于是暗暗地扯了扯大姐的袖子，递了她一个眼神。 岂料大姐还没有反应过来，三皇子便笑盈盈地对大姐说道：“无妨。许久不见南宫家大小姐，似乎也出落了不少。” 我看着三皇子比我父亲还要老狐狸的笑容，真是很想自戳双眼。 只见大姐对着三皇子的脸，竟然说不出话来。 还是父亲在旁边又打了圆场，又说了几句奉承话，把三皇子打发走了。 三皇子走后，父亲狠狠地瞪了大姐一眼，吓得她浑身一哆嗦。 我有些奇怪，大姐是嫡女身份，父亲不应该在这种公开场合，又是当着我的面，责罚大姐，但，我又很快明白过来。大姐虽自小就跟在父亲见过了许多场面，但遇见如三皇子般的皇室中人，依然不能把持自己的内心，无论是对于三皇子的好感还是对于皇家权利的渴望，都不应该表现地那么明显，这很容易让人抓到弱处，然后，进行威胁。 这，要比什么都来得厉害。 父亲便是利用我的弱处实施威胁，效果可见一斑。 我和大姐不发一言，都默默地跟在父亲身后。 迈进主厅，便见满座的高朋（大多我都不认识），和富丽堂皇的装饰。 迎上来的是这次贺寿的对象，唐家大少爷唐明远。 我虽不认识，但对应年纪和举动，应该是他无疑。 果然，只见他对父亲抱拳行礼，说道：“南宫丞相今日大驾光临，实是唐家之幸，又是因明远生辰而至，实是惭愧。” 父亲也马上笑着应道：“应该的，明远快不必多礼。”又指着大姐和我说道：“家门无壮丁，只得带着两个女儿来贺寿，望唐家见谅。” 我无奈地笑了笑。在苍梧国，虽然不特别崇尚男尊女卑，但建功立业的向来都是苍梧男儿，故父亲一直都以家中阴盛阳衰深以为憾事。 唐明远笑了笑，又向大姐和我包了一拳，冲着大姐说道：“琼妹妹好久不见，越发聘婷了。” 大姐福身一笑，算是回礼了。 我赶紧也福身笑道：“南宫家三女南宫染，初次面见唐家哥哥。” 唐明远赶紧回道：“早听闻南宫家三妹知书达礼，今日不愧一见。” 父亲笑了笑，连声叫下人们把寿礼拿上来，与唐明远又客套了几句，便携我和大姐入席了。 整个过程中，我发现唐明远的眼睛只要一有机会，就在大姐身上转，都没有太正眼瞧过我这个他没见过的妹妹。不过，这倒也不奇怪，大姐是整个京城出了名的美人，就连站在我阵营中的江穹每每见到我大姐，都要惊叹一番其无与伦比的美貌，何况别人。 听我二姐曾说，本来父亲是想让大姐直接入宫为圣上的嫔妃，无奈姑姑阻挠，加上圣上三宫六院已满，不能再纳新人。也许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父亲大概才会退而求其次地让她去作姑姑的儿媳妇。 我又不自主地瞥向了大姐，心中在为我们自己不由自主的命运，叹了口气。 大姐见我望向她的眼神中带着怜悯，也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满着莫名其妙。 尚未坐定，只听唐家下人那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大皇子驾到！” 我、父亲、大姐和一众宾客，连同三皇子和四公主齐齐踱步至政厅门口，齐压压地跪倒，高声呼道：“恭迎大皇子。” 我低低地跪着，感到一人缓步进入，伴着一句“各位快请起，此乃皇宫之外，不必多礼至如此。” 这人的声音好生舒服，不甚浑厚也不甚清亮，就有一种让人百骸具通的恰到好处。 我跟着众人起身，趁三皇子和大皇子寒暄的时候偷偷地看了看大皇子的样子。 他的长相如同声音一般，没有特别出众的某一个五官，但整体的一张脸却让人觉得好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或者是上辈子交集过多次的熟人，总之，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实不简单。 我总共见过面的皇室中人，算上他，也大约有四人。二皇子（姑姑的儿子）虽很久不见，记忆中却是文质彬彬，气质不凡；三皇子则是邪魅狂妄，性格多变；四公主虽小，但也能看出目中无人的那份傲慢；而这个大皇子，却是语笑嫣然中带着轩昂的气度。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我今日算是领教到了万一。 正自顾自地想着，但见大皇子与三皇子含蓄完后，直接向我走来。 我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向后挪了半步，下意识地跪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二十二回 看戏 我还没有实打实地膝盖着地，便被快步走来的大皇子一把扶住右臂，硬生生地把我拽了起来。 猛地一下，我站立不稳，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抓住了大皇子露出的手腕，身体勉强站立之后，马上放开了左手，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恐惧的神色，心中更是突突地跳着，惴惴不安。 既然他不让我跪，我只能稍稍欠身，福了一揖，到底足了礼数，颤巍巍地开口道：“臣女南宫家三女南宫染，给大皇子请安。” 大皇子哈哈一笑道：“早听闻南宫家三女儿出生之时，天有异彩，层峦如画，彩霞不落，没想到今日一见，礼数也着实周全，”说着，转向父亲道：“江丞相果然养了一个好女儿！”又看了一眼大姐，说道：“我离着老远就看见一个出挑的女子，原来是许久不见的琼妹妹，竟出落了这许多！” 大皇子的虽声音不高不低，但加上满厅的宾客无一敢在皇室前放肆厥词，故而大家在他这一番话说完之后，都侧目看我，表情有恭维的，也有不屑的，还有惊讶的。 其实我出生之时的情景，我自己自然是不记得了，但也鲜有人夸赞过，我便一直以为大多数婴孩出生的时候都多多少少会有些夸大的祝福，但今日大皇子一番话，却让我对我的出生有了些其他的见解。 与此同时，我深深佩服大皇子说场面话的功力，比之一般人家如唐明远，可要高明许多。大皇子左右逢源，既恭维了第一次见面的我，又丝毫不冷落大姐，乃至父亲都被照顾得到。 我心中赞叹，不愧是皇室的第一个皇子，两三句话便体现出与众不同来。 父亲也哈哈一笑，也说了几句客套话。 而大姐更是面色喜悦，眉角尽是风情。只见她抿嘴一笑，并为答话。 然后大皇子唤上他的侍从，拿了一个手掌见方的盒子，递给我说道：“上次染妹妹生辰，我却因诸事不能前来，特补上一份礼物，望妹妹体谅。” 我赶紧双手接下，欠身道：“还劳大皇子挂心，臣女实在有愧。” 大皇子微微一笑，道：“不妨。” 我唤了桂儿收好，并连声说着“好好保管。” 大皇子见我如此紧张，好声言道：“染妹妹不必客气，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如丢了，再见我时，我再赠予妹妹一份便是。” 说着，大皇子就奔另外的一家人，也说了些相似但内容不同的客套话，也赠了礼物，只是礼物大小不同而已。 至此，我才猜到，作为嫡子，每每大皇子到某个宴席或者重要场合的时候，都会引起很大的重视，诸事不便。于是他不能像三皇子那样出席每个场合，只能挑几个他认为值得的场合出席。 可是，他出席了有我的场合，那我，值得吗？ 我摇了摇头，心想人家根本不是奔着我来的，只是顺带来看看这个没见过面的南宫家女儿，如此而已。 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大皇子可算都客套了一遍，于是主宾落座，贺寿才正式开始。 唐明远虽也是庶出，但他是将军府第一个男儿，故这生辰办的也要比我的热闹许多。 我一边拣一些在家很少吃到的新鲜的绿提子，一边不忘听着他们长辈之间你来我往的一言一语。其实听他们说话特别费脑子，因为总是恭维的话多，重中之重的话太少，而且很多他们口中的人们我不甚了解，所以理解这些话来更是费劲。 揉了揉脑袋，只见鼓乐吹笙的节目退去，上了一台子戏。 我悠悠然吐了一个提子籽儿，好奇地看着这帮子戏子。虽然我身处苍梧国除皇宫外最大的府邸，但从未看过戏。父亲总说那都是玩物丧志的玩意儿，故不令我们姐妹去看。 待台上走上一群浓妆艳抹的人，我心下便不喜。倒不是对他们有什么成见，只是我讨厌厚厚的妆容而已。 于是我不再理会他们，想继续听我的“闲话”。 但乐曲声响，琵琶一行，我又莫名地被吸引了过去。只见台上蹭蹭地走上一穿青衣的男子，顿了几顿，开口一句便唱到： “不问生死，岂敢白头！” 这句话一下子被这戏子唱到我心底中去，而我心中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打开了一样。我忽然呐呐自道着重复这句话，不问生死，岂敢白头。 我不由自主地继续听下去，又听那人继续唱到：“雪皑皑，人朝朝，天地为过客，堪我何！今生他赴，别处荒芜，青山可以伴终老，不问百年是与非！” 念完开场词，戏方登场。 这出戏讲的是古时有一书生，因国将亡，投笔从戎，只为保住国家。期间历经种种误解，他也无人诉说。这书生一生历经无数生死，最后隐居青山之中，虽无官无职，到老却有妻儿陪伴，也不枉过这一生。 所有在做宾客听得津津有味，然我一人听得眼泪直流。 本来是一个金戈铁马的戏，不知为何，我却忽然想到了江梓径——这个对我极好、且有着深厚感情的男子。 小时候的种种回忆一下子全都袭来。无论我有事与否，他都能想办法探听我的消息，偶尔给我出谋划策，更多的时候是听我倾诉南宫府的家长里短。就连我当时没有跟桂儿说过的心底的秘密和感受，我也都放心地一股脑儿地告诉他，从来都没有犹豫过。 江梓径，是我这一生，最信任的朋友，没有之一。 可，我却没有办法报答他，没有办法和他携手相依到老，甚至……我在某种程度上，利用了他。 而在今后的漫漫长路中，也许都没有机会听他诉说他的心事，帮他想一些主意，帮他分担一些痛苦，帮他承担一些伤害。 我，南宫染，真是，无能。 我使劲眨了眨眼睛，擦了擦脸，笑着跟父亲说我提子吃多了肚子疼，想出去转转。 父亲正陪着太书令说话，便叫我一个人在近处走一走，不要唐突了。 我告了假，嘱咐桂儿不要跟着我，便一个人悻悻地出了正厅，却没有发现身后有一个身影，正在不远不近地跟着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二十三回 尬聊 我默默地从正厅的侧门退出，虽不知应向什么方向走去，却自恃记忆力极好，不怕走丢，便随意地往东北方向走去。 唐家虽不及南宫家府邸大，却四处种满姹紫嫣红的鲜花，我想着以后可千万让熠儿离这将军府远些，免得他的敏疾又越发严重了。 踏上一行石子路，沿路走着，忽见两排竹栏杆坐落左右，方才知道自己到了一处小池塘的桥上。池塘中可见稀稀散散的红尾鲶和彩剑鱼，我不禁驻足此处，蹲了下去，随手折了一支树桠，依着栏杆，逗弄着这些小活物们。 看着它们以为有吃食、争相而拥的时候，我的心情渐渐平复了许多。 “小东西，你好些了吗？”一个男声从我身后传来。 我吃了一惊，口中也不由得惊呼出声，“哎呀”一下，扔了手中的枝桠。鱼群随着树枝慢慢散去，而我的心马上缩紧了起来，甚至能感到鸡皮疙瘩上竖着根根汗毛。我定了定心神，本想站起身来与那人相对，没想到刚一动作，腿脚便不听使唤，麻了起来。 顿时，我手中来不及扶着栏杆，又掌握不好平衡，便一下子坐在了地面上，真是用“狼狈不堪”形容已然是勉强。 只听后面那人哈哈一笑，又哈哈一笑，才伸手扶我慢慢起来，最后让我依着栏杆站好，便也站到我的对面来。 我一看，竟然是三皇子苍梧子珏，心中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只见他眉眼中依然满含笑意，仿佛看见的是世间最滑稽的一幕。而我只能心中暗暗叹气，表面上还得恭敬非常。 我咬着牙福身道：“不知三皇子在臣女身后，臣女唐突了，还请三皇子千万勿怪。” 三皇子一摆手，说道：“这场面又不是第一次了，免了免了。” 听他意犹未见的语调，第一次见面的情况忽然历历在目。他也是就这么忽然出现在我身后，让我猝不及防。 我陪笑道：“不知三皇子……”本来想问不知他出来做什么，但话一出口，便被他挥手打断了。 “你今年多大了？”三皇子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也靠在了栏杆上。 我一愣，不知该不该回答。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忤逆他的好，便老老实实回答道：“臣女再过年便十三了。” 三皇子看了我一眼，又眺望脚下池塘的边界，却并未接过这句话的话茬。半晌，他皱了皱眉，又问道：“你刚刚在看戏中哭了，是为何？” “额……”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踌躇了半天，回道：“臣女只因感叹山河之壮丽，那书生投笔从戎之气魄，不自觉被吸引了过去，心中感激我苍梧之军守国不易……”我还没有编完，便又被尊贵的三皇子打断了。 我不由得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这已经是今天他第二次打断我了。 “你再编下去试试？”说着，三皇子露出了凶恶的眼神。 我心中一抖，只得说道：“实话说，臣女长真么大，还没有出府看过戏呢，于是感慨万千，不由得落泪了。” 三皇子“哼”了一声，拽了一下我的耳朵，说道：“你倒是机灵得很，就是没一句实话！” 我被他突然拽耳朵的举动惊到了，因为我和他并没有那么熟稔，而且尊卑自创国便有别，况且……他拽的，有点疼。 “行了，你心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最好都收起来。”他叹道，“苍梧已开国百年了，有些事情是该变一变了。” 经年之后，我才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在那时的当下，我却完全揣摩不出来他的所指。 于是，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只得这样静静地站着，任凭池塘中偶尔水波的声音，和风吹过树枝哗哗地声响遍布在我和三皇子的周围。 我略略感到有些无聊，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三皇子您这样擅自离席，不要紧吗？” 三皇子斜了我一眼，转过身去面向阳光的方面。冬日的金黄色铺洒在他的额头上、脸颊上、下巴上、衣领上，虽然他的表情有些凝重，但面对皇室百年来未变的美色，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暗暗咽了口口水。 他并未看我，只是勾一勾嘴角说道：“比起大哥的光芒万丈，我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三皇子的语气中充满着我所熟悉的心酸和无奈。 我忽然能够想象出他在宫里过的日子，表面上定是锦衣玉食不断，可宫中暗处，谁又能挡住闲言碎语和尔虞我诈呢！ 想到这，我也勉强勾了勾嘴角，下意识接道：“是了，我自小也是如此，只要有大姐的地方——不，就算没有大姐的地方，我也，永远不会成为焦点呢。” 三皇子忽然转向我，定定地看着我道：“你终于说的是‘我’，而不是什么‘臣女’之类的了。” 我自知失言，赶忙跪下，心中有千百句请罪的话，张了张嘴，不知为何，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这次，三皇子并没有扶我起来，只是任由我在他脚边跪着，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许，皇室的心思本就难猜。 “除了你十岁的生辰我没有到过南宫府之外，我几乎就没有落下能出宫透透气的机会。”三皇子低声道。 “可是，”我试探着说道，“您大约应该不会为生计而烦恼，这不就是比大多数人要好的吗？” “但总有比生还要重要的东西。” 我不禁仰头问他：“是什么？” 三皇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说道：“你太过于循规蹈矩了，就算我说了，你也不懂。” 我有些生气，鼓起了脸颊，碍着自己的身份，便只能赌气不说话了。 三皇子看我的样子，甚是可爱，于是摸了摸我的头，哈哈一笑，调侃着说道：“小东西，你还太小了，等你长大了我再告诉你。”又拍了拍手，说道，“行了，起来吧，以后见到我不必这么多礼了，我也没那么多双手去扶你。” 我悻悻地站了起来，依然瞪着我的小圆眼睛看着他，怒气未消。 “小姐！小，小，小小小，小姐！”身后忽然传来桂儿的声音。 我转过头去，看着脸色惊恐的桂儿，说道：“在二姐那儿就告诉过你，永远不要这么急急躁躁的。” 说罢，我又转过身，面向三皇子说道：“奴才不懂事，让三皇子受惊了。” 再抬头的时候，却见三皇子眯起了眼睛看着我，嘴角止不住的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二十四回 癸水 我疑惑地看了看三皇子，转身又问桂儿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桂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的身边，连应该跟三皇子行礼的礼节也没有遵守，悄声附在我的耳边说道：“小姐，您，您癸水来了！” 我连忙伸手去摸后襟，果然有些潮湿，身体顿时僵直，心中也窘迫不已，面露尴尬，不敢再看三皇子的表情，只得赶忙让桂儿褪下外衫系在腰间，敷衍地跟三皇子福身告别，便急匆匆地离去。 还没走上两步，就听见三皇子忍不住的哈哈大笑的声音，我的脸忽然像火烧云一样红了起来，耳朵也开始发烫，又恼又羞愧，好像心中有万吨蒸汽正在通过我的五官冒出。 我忽然捂起脸，“啊啊啊”地尖叫了几声，只听后面的笑声更为响亮。 回到正厅，我不好意思再进，只命桂儿进去向父亲禀报一下我要回府的事情。不多会儿，桂儿回来跟我说，说寿宴才过一半，他此时就与我一同离开恐不大合适，嘱咐桂儿好好护着我回府。 我心想趁着大皇子在，父亲当然不会轻易离开，故携了桂儿，就往将军府外走去。因为腹痛的缘故，我走得慢了些。 刚迈出大门，就听后面一个声音道：“南宫三小姐，请留步。” 我转身，见是唐家大少爷唐明远，贺寿的对象，心中不禁疑惑，便一福身道：“妹妹身体不适，只得先行离府，居然还要劳烦您前来相送，实在愧疚。” “不碍事不碍事，”唐明远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虽然上次三小姐寿辰之时，唐家有礼相赠，但这一份是在下独备给小姐的礼物，望南宫三小姐笑纳。” 我听着话不大对，不敢轻易收下，只得陪笑道：“唐家大少爷哪里话，真是让妹妹受宠若惊。” 唐明远见我不动作，也笑着说：“小姐尽管拿着，您要是不收，我回头真没法子见我主子了。”说完，冲我鬼笑了两声，硬是把盒子塞进了我的手里，然后一路小跑回了将军府。 我心中十分纳闷，想问他口中的“主子”是何人，竟然对我这个庶女青眼有加。我望向桂儿，她心中也是疑惑，只得摇了摇头，露出无奈的神色。 一路上，我本想仔细地想一想事情的来龙去脉，无奈第一次癸水带来的腹中疼痛让我再无暇顾及其他，只能“哎呦”“哎呦”地叫唤。 回到了南宫府，勉强忍着疼，赶紧回屋让桂儿帮我换了衣物，便一倒头趴在了床上。 还未等桂儿给我拿热水袋敷着，正夫人身边的芳姑便过来传话道：“三小姐，我们夫人有要紧的事情要见你。” 我哼哼唧唧地跟芳姑撒娇道：“芳姑，我肚子疼的要命，能不能让母亲延后再见我？” 芳姑进屋见我平趴在床上，惊呼道：“诶呦我的三小姐，您这是怎么啦？” 我把脸往被子里一蒙，羞于说话。见我不答话，外屋的小丫头们便叽叽喳喳地告诉了芳姑原委。 芳姑为难地说道：“三小姐，您勉强忍一忍，跟老奴过去吧，夫人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要不然也不会让我来传话了。” 芳姑是正夫人身边赐了名的奴才，忠心得很，虽然表面上买我的面子，但实质不达她主子的目的，她也是誓不罢休的。 我心中暗骂，但表面上还是笑道：“既然这样，我便随你去吧。”说着，便扶着床边站了起来，嘱咐小丫头们要是桂儿灌热水袋回来了，让她去正夫人房寻我去。 小丫头们再三答应了，我才放心跟着芳姑去了。 到了正夫人房里，果然见到正夫人和她的宝贝女儿，我的六妹南宫瑕，正襟危坐在上座，等着我的到来。 我给正夫人行了礼，而南宫瑕如往日一般无视给我行礼的礼数。按照她私下的话就是“那南宫染是个庶女，凭什么要我行礼下跪”。 今日没有父亲在场，故她更为放肆。 我心中又是翻了一个白眼，冲着正夫人问道：“不知母亲叫我前来，是有何事？” 正夫人正色说道：“还不跪下！” 我腹中又传来一阵疼痛，咬牙道：“母亲先说出我的罪名，我再跪不迟。” “娘亲，你看她，还反了不成？”南宫瑕声音尖锐，令我着实不喜。 正夫人微微一笑，说道：“好，那我就告诉你，我今日去仓库查账，发现御赐的狼毫笔不见了，问了管家，才知道是你拿走送给唐家大少爷了。”说着，又阴阳怪气地补道，“也不知在外面有多少少爷等着你呢，这御赐的笔说送就给送了。” 我冷笑了一下，说道：“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情，”又转头向外面喊道，“桂儿！桂儿！” 只见桂儿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手里正捧着那个她从总管那儿那的那个盒子，里面正呈着一根毛色黑灰的笔。 我接过来，将盒子重重地放在正夫人面前，自身却又退回来，笑着说道：“母亲说的可是这支？我见一般的狼毫都是黄色，单见这个是黑灰的，故拿来看看，没想到竟是御赐的笔，真让染染开了眼界了。” 正夫人嘴巴张的老大，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忽然周身发冷，一步一步地迈向正夫人，边走边咬牙说道：“慕容霏，你自我出生，便算计我至今日，你那大女儿计谋比你胜过百倍，最后依然败在我的手上，所以，就凭你和你这愚不可及的小女儿，也敢给我难堪？你就庆幸今日父亲不在，否则你连这一点剩余掌家的权利，我也有法子给你剥了去！” 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于我的话语，正夫人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叠声说着“你个庶女，反了反了！” 说完，我腹痛难忍，捂着肚子，大口地喘着气，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忽地想起三皇子的话来：苍梧已开国百年了，有些事情是该变一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二十五回 来信 被桂儿搀扶着回到屋内，我一下子趴倒在捂着热水袋的床上，顿时感到身体无限温暖。桂儿又沏了热茶给我喝，我小腹的那种下坠感方才好了许多。 桂儿坐在床边的小脚蹬上服侍我，待我喝尽热茶，脸色回暖些，便开口道：“小姐刚刚太过于任性了，实不该与正夫人那样说。” 我咽下最后一口茶，冷笑道：“刚刚我真是一口气上不来，若不说出这席话，怕是要被我这几年的委屈憋死了。” 桂儿又用热毛巾给我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说道：“可小姐也不能直呼正夫人的名讳，这是犯上，被老爷知道了恐怕是重罚。” “呵呵，满屋子只有咱们和她们母女俩，再加上芳姑一个奴才，她们若将我说的话回给父亲，父亲定会以为她们因被夺权，所以沆瀣一气陷害于我。但我先后命你去拿两份东西却是登记在册的，若此事东窗事发，怕父亲只会更倾向于我。”我将脸贴在枕头上，闷闷地说道。 桂儿“噗嗤”一笑，撇开这个话题，只是问道：“主子怎么知道那个笔是御赐的？” 我微微一笑，抬头道：“没这点本事，我也当不了你的主子了。” “可不是，若不是主子早晨又偷偷叫我去另领一份礼物，怕这件事情就被正夫人抓住了把柄。” 我忽然想起来什么，问桂儿道：“我自知我过目不忘的本事，可现在好像不大灵了。”迎着桂儿疑惑的目光，我继续说道，“第一次见三皇子的时候，我老觉着在哪儿见过他一般，不过是总也想不出来。” 桂儿抿嘴一笑，眼神中露出了调皮，只自顾自地去倒了水，并未理会我的话。我知道她是想起来了我被三皇子撞见来了癸水的事情，顿时满脸通红，又将头埋在了枕头里。 过了不大会儿，桂儿脚步轻快地进了屋，来到床边，低低地对我说：“小姐，江家小少爷来信了。”说着，便递给我一个巴掌大的信封。 我也不顾肚子疼不疼了，连忙坐起身来，手竟然微微有些颤抖。我急急地拆了火漆，将信展开。信上写道： “吾妹染染亲启： 吾处疆边西境，览尘沙黄土，却拥别样风情。恨不能与妹共赏，只得书信告知，方不负我意。吾妹不必诸事为兄自责，须知一切非你我所能左右。为兄如今之计，只盼来日方长。吾妹千万保重，才能待吾归来。 兄，江梓径” 我整整看了三遍，随后颤抖着叫桂儿拿了火盆，讲信封和信都投进火盆中，看着它逐渐燃烧殆尽。桂儿握着我的手，她不知道信中写的是什么，更不知道如何安慰我。 我眼中泛泪，看着桂儿，声音异常凄惨：“桂儿，你知道吗，径哥哥回不来了。他虽未在心中告知，但我却知道，他是在安慰我，他，回不来了。” 忽地，脑海中有很多场景接踵而至，比如第一次在紫竹寺相识的时候他笑着露出的虎牙，比如那次我落水后他不顾礼节在我院中守着发高烧的我，再比如我们相交信物的时候，他有些害羞又坚定的眼神。 我没有如往常一样，伤心了在屋子里就会“哇”地哭出来，这一次，我不由自主地握起了拳头，浑身冰冷，大声地咳嗽了几声，只逼出了几滴泪水，便在不哭泣。 终于，火盆中的纸张由零星的火红变成了黑色的粉末，但我仿佛还能看见信中的内容：“吾妹千万保重，才能待吾归来。” 我勉强站立，走近书桌旁，摊开一张白纸，拿笔蘸了墨。我想写封回信。 但我久久地站立，却不知道要写什么。我是要告诉他，我一切安好？还是要告诉他，父亲逼我嫁入皇宫？抑或是写封绝笔信，要他不要再等？ 桂儿看我踌躇了半天，小声说道：“主子，要不然过些天再回信？也不急在这一时。一会儿就该吃晚饭了，您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吩咐下去。” 我知道桂儿是在转移话题，让我宽心。可我并无食欲，只低头不语。 桂儿见我如此，忙过来柔声说道：“您刚来癸水，肯定是要有些吃食补给的，不能不吃东西，”接着又转了一个恐吓加威胁的声调道，“如果不吃——可是要血崩的！” 我被她一吓，心中悲伤之意果然减了许多，翻了一个大白眼，冲她说道：“你好歹也是一个大丫鬟，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桂儿“嘻嘻”笑了一下，不依不饶地问道：“那主子想吃点什么？” 我想了想，淡淡说道：“来一碟蟹黄豆腐，几块红烧肉，再干煸个头菜，炸半碗红薯片，两碗山菌汤，半碟水腌黄瓜，半个卤鸡腿，哦还有再来几条山楂糕，主食要两个南瓜馒头就行。” 桂儿一下子嘴张得老大，半晌才合上，默默说道：“主子你还说你不想吃，一下子列出这么多来……” 我笑着高声问道：“桂儿你在那儿嘀咕啥呢？” 桂儿连忙摆手，向我福身道：“没有没有，奴婢这就去吩咐！”说着，见桂儿一溜烟儿的跑出了屋子，奔小厨房去了。 我看着她的身影，静默地笑了笑，又重新站回到书桌旁，试着写了几个字，终究又放下了笔，将写上字的纸张再次烧掉。我默默走向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去的天色，觉得有些发冷，便顺手拿起一件披风披上。 过了不知多久，桂儿端着热气腾腾的笼子进来摆菜。那些蒸汽让我看不清桂儿的脸，只有一团模糊的身影在忙碌着。 我伸手向怀内摸去，拿出一个紫红色的香囊，仔细地摸着里面缝进的紫檀玉，隐隐约约还可以摸出上面的“江”字。我微微地笑了，忽然觉得心中不再那么悲伤。 即使嫁与他人又何妨？ 即使成为父亲的棋子又何妨？ 我南宫染不可能一生不由自主，亦不可能一生任人摆布。就像我今天对正夫人的危言一般，终有一日，面对我所恐惧的人和事，我会，随心而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二十六回 初雪 次日清晨，我朦朦胧胧地醒来，远远看着窗外，恍惚见天色依然灰暗，便禁不住残留的些许困顿，转了个身，又睡了过去。待天气大亮，我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发觉空气中有些许冷，便在床头旁随手拿了一个披风披在身上。 近了窗户一看，我有些睁不开眼睛，但见外面白茫茫一片。地上、树上、房檐上、庭院中，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正透着光，闪着五彩晶莹的颜色。 原来，昨夜下了好大的一场雪！ 我忙唤桂儿道：“桂儿桂儿！你快来！这是今年头一场雪呢！” 桂儿也忙进来，手中拿了一个暖水袋塞给我，说道：“清早起来我就见到了，主子您起来了也没叫个人，昨天清晨还下着大雨，晚上便下了雪，只怕天气骤变，再加上您身子还不适着呢，千万注意。” 她又从柜子里拿出几件夹袄的衣服，服饰我穿好。洗漱完毕，还未等我吃完早饭，就听见院子里有两个小家伙跑步的声音，“蹬蹬蹬”地传来。 我喜笑颜开，赶紧在桂儿的“监视”下把饭菜划拉光，起身去迎。 刚到门口，一个白色的小团子便滚进我的怀里，还嚷嚷道：“三姐！下雪啦下雪啦！沁儿大清早就和哥哥商量着来找你玩儿！” 见后面的小身影走近，桂儿忙福身道：“请五小姐、少爷安。” 跟在沁儿身后的熠儿也向我福身道：“请三姐晨安。” 我将抱着沁儿的手腾出来一只，伸向熠儿，后者变也跑将过来，抱住我的这只胳膊，扁了嘴，柔声说道：“三姐，沁儿可早就要来，被我拉住了，我知道昨天三姐出门了，今日肯定有些不耐烦，跟她说好了晚点来，可她还偏要这么早来，扰了三姐的清净。” 我还没有说话，怀中的沁儿便离了我，转身冲向熠儿，掐着腰，撅着嘴说道：“你明知道三姐会不耐烦，还不早点过来陪她散散心！哼，净说我的不是，你还男子汉大丈夫呢，居然跟三姐告我的状！” 只见沁儿说着，便从外氅披风的口袋中掏出一个还未化掉的雪团，重重地砸向熠儿。口中还念念有词道：“让你告状！让你告状！” 熠儿见沁儿手中的雪团朝他扔去，一个闪身躲了去，又赶紧跑出了屋子，高声喊道：“南宫沁，有本事出来一战！” 沁儿自然不甘示弱，我还没来得及拉住她，她便早如燕子般飞出了屋内，还直嚷嚷道：“哼，我南宫沁会怕你不成？” 眼看着这两个小家伙风一样地进来，又风一样地出去，我简直目瞪口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南宫沁跑出屋子，进了庭院，我才反应过来，口中默默说道：“小心……别摔了……” 桂儿听见我的话后，在我身后噗嗤一笑。 这下我反应极快，转身冲她瞪了瞪眼睛，故意生气道：“嘿，你在这儿笑个什么劲儿，还不把我的斗篷拿来，我得赶紧出去看着这两个捣蛋鬼！” 桂儿笑着福身道：“是，我的主子。”转身去衣柜中拿了一件大红的斗篷，我一见是今年姑姑赏的，冲她笑着点了点头，披了上去，想赶紧出了屋子，看沁儿和熠儿俩人闹的怎么样了。 桂儿拉住我，又给我套上了一个兔绒手套，这才放我出去。 刚起了帘子，就见一个雪团直冲我面门砸来，我赶紧一退，雪团顿时砸到了帘子上，摔了个粉碎。 我连忙又掀开帘子，笑着吼道：“是谁砸的？” 庭院里的两个小家伙互相指着对方，然后又马上从地上团了雪，冲对方砸过去。我顾不得癸水的不适，也团起雪球向二人扔去。我到底年长他们两岁，团雪要比他们快许多。我一人攻二，却也稍稍占着优势，直打得他们东躲西窜。一瞬间，庭院里满是雪白的脚印和喘着气的笑声。 过了半晌，我实在是跑不动了，便坐在庭院的长廊凳上。桂儿赶紧拿了靠垫和手炉，给我供暖。 我看着两个小小的身影还在雪地上欢呼雀跃，不由得满面上带笑，依在长廊的柱子上，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惬意。 沁儿系着雪白的披风，穿着浅粉色的夹袄，红扑扑的小脸上偶尔飘着几缕散下来的发丝。她团的雪球有实有散，甚至就是捧一把雪，直直地往熠儿的方向扑去。不同于沁儿，熠儿的雪球往往很实，却不会往沁儿的要害上打，往往只会击中沁儿的胳膊和大腿，打得沁儿哇哇大叫。 我喝了一口桂儿递过来的热茶，笑着叫他们慢点作。看着他们活泼的身影，我忽然觉得许久没有这般轻松地生活，我想，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沁儿终于累得不行了，与熠儿说好先休战，便也过来问桂儿要茶喝。桂儿早准备了驱寒的姜茶，递将过来，给二人一人一碗。 喝毕，沁儿又拉着我的手，撒娇道：“三姐，你看是不是我更厉害一些？” 我笑着回道：“是是是，你躲闪的功夫自然是比你哥哥更胜一筹。” 沁儿瞪着气愤的大眼睛看着我，又赖在我身上使劲撒娇，惹得熠儿在我身边止不住的哈哈大笑。 我拉着熠儿的手问道：“如今书读到哪儿了？可有不明白的地方？” 熠儿见我问他话，便恭恭敬敬地答道：“回三姐，文书差不多已念完，夫子说我进度最快，所以接下来看看兵法我是否能懂。” 我欣慰地点了点头，只见怀中的沁儿忽然抬起头，撅嘴道：“三姐怎么不问我？我除了能把见过的首饰都记住以外，其他的本事可还大着呢！” 我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头，笑道：“我根本不用问你，你今年本该绣的针线，十份里只做了不到三份，该会弹的曲子不到六首，书法就更别提了。我不问你，是因为你不像你熠哥哥在外面和其他朝臣之子一起读书，我终究不大清楚。你呢，整日就在府里呆着，我自然是都知道的。” 沁儿把脸埋在我怀里，闷声说道：“姐姐，你知道就知道，干嘛还要说出来，没由来的让人家没面子。” 我哈哈一笑，正想说点什么，忽见三夫人穿戴整齐地从门口进来，见我们几个都在，便笑着说道：“你们竟在一处，可不让我再跑一遍了。” 还未施礼，沁儿便跑到三夫人怀里，忍住笑，撒娇道：“娘亲，姐姐她正和熠哥哥嘲笑我呢！” 三夫人假装严肃地说道：“走着，娘亲这就给你评理去，实在不行娘亲就罚她去，给你出气可好？” 沁儿看三夫人面色凝重，鼓起脸颊，面色不忍，摇晃着三夫人的手，央求道：“娘亲，沁儿刚刚只是说笑，求娘亲不要当真，不要罚姐姐。” 看着沁儿变化极快的表情，众人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二十七回 隔心 我忙福身给三夫人请安道：“不知三夫人来访，未曾相应，望三夫人恕罪。”站在我身后的桂儿也忙随着我福身请安。 三夫人一手拉着沁儿，一手拉着熠儿，淡淡说道：“我哪还敢责怪你。你身后有你父亲撑腰，我自是不敢插手你的事情了。” 我心知她说的是前些时间与正夫人她们对峙时候，我言语不当，冲撞了她的事情。原来时隔多日，生母也并不曾原谅于我。我本以为，她是我亲娘，应该能体谅我的苦衷，却万万没有想到，她记忆至如今。 罢了，我连忙跪下，身后的桂儿也一并同我跪下。 “娘亲，您这么说就是折煞我了！我所说、所做难道您还不能了解？这两年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保全我们几个血肉至亲？您这样说，岂不是误解我至深，枉我为您的骨肉了！”我叩首道。 熠儿挣脱了三夫人的手，与我一同跪向三夫人道：“娘亲，姐姐日日夜夜挂念我读书，她本身比我聪明百倍，我有不懂的地方皆可向她请叫，她从未不耐烦过，可见她……” 我拉了拉熠儿，叫他不要再说，自己又冲三夫人柔声道：“娘亲，小时候是染染不懂事，让娘亲和弟弟妹妹倍受欺负。那时候沁儿的衣物不足、熠儿虽受父亲重视，却依然还要受奴才的排挤……我以往一直不懂，一直忍着，只盼有一日可以脱离苦海。可自我那年落水之后，我方知晓，人祸，比起天灾，要可怕得多。” 我抬头盯盯地看着三夫人，希望她能再次明白，我们之间是血亲，是永远见不断的关系，有着唇亡齿寒的利害。如若我们都不相互扶持，那么这样的情况，甚至比人祸，就还要可怕了。 待我说完这一番话，却是谁都没有应声。 半晌，才听到三夫人低低地一声叹息。 沁儿趁机撒娇道：“娘亲才不是这个意思呢，姐姐误会可大了！”说着，她在地上转了个圈，好像一朵白莲开了花儿。我依然跪在地上，笑着看她如何说，只见她红唇微启，歪着脑袋继续道：“娘亲此来并不是来问罪，是来给我们惊喜的！姐姐你忘了上次娘亲把熠哥哥好顿骂，结果到了晚间，却偷偷带了我们去看花灯！这次一定有好事情在后头呢！” 我忽然想到三夫人刚进门来的时候，确实说道有事情要找我们。我冲沁儿微微一笑，心想沁儿这鬼精灵的劲儿，可不知是从哪儿遗传的。 只见三夫人忙扶我和熠儿起身道：“正是呢。你们姑姑见大雪纷至，性质一高，便从宫中派了两个画师来给你们几个作画。一个在正夫人那儿呢，一个在二夫人那儿好一会了，我估摸这二夫人那边快结束了，便来寻你们了。” 沁儿脸上一喜，忙拉着桂儿说要重新梳个头发。我看两个孩子刚刚打雪仗都弄得浑身不妥，便令桂儿都一并照顾了。转身又吩咐小丫头们去三夫人那里，见到三夫人的丫鬟便说一声，就说我们都在三夫人这儿呢。 桂儿和小丫头们都各自领命去了，只剩下我和三夫人在庭院里站伫。 我向三夫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便坐在我刚才做的位置，我自行回屋又拿了一个软垫和刚烧热的手炉，将手炉递给三夫人，自己铺了软垫，在三夫人旁边坐下。 三夫人脸上依旧透着尴尬，只得岔开话题说道：“这第一场雪就这么厚，可见这个冬天不会太暖了。” 我也随着她的目光看着雪景，口中淡淡说道：“这天暖不暖是老天爷管着，可人心暖不暖，它却管不了了。” 三夫人扭头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说道：“染染，你知道娘亲刚刚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前往别往心里去。我只是……” 我打断她的话，说道：“您只是心中有些自责罢了。您觉得您有义务保护好我和他们两个小家伙，却没想到力不从心，还得靠我的计谋和我装扮无辜来挽回父亲的心，让他重新重视我们三房一支。您有自责，也有悔恨，也有无奈……这些复杂的感情让您无从发泄，可，您不该拿我发泄。” 三夫人看我的眼神，从平静，到充满了波澜。 我又淡淡一笑，说道：“娘亲您是不是觉得，我有时候并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人：不是您的女儿，也不是南宫家的南宫染。” 三夫人摇了摇头，说道：“我早知道你跟一般的孩子不大一样，从你出生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她低头笑了笑，笑容中充满无奈，“你的婚事，我郑重地求过你父亲了，他说会考虑看看……” 我忽然想起父亲那天单独与我说话时的狠毒眼神，浑身打了个哆嗦，我抱住自己，打断三夫人道：“娘亲不必说了，婚事一切听父亲的便是了。” 三夫人疑惑地看着我，却见沁儿和熠儿蹦蹦跳跳地从屋内出来，便只住了话头，笑着对他们二人说道：“地上都是雪，慢着点吧。” 我也笑着起身，准备等着沁儿扑进我的怀里，可我却眼看着她跑着错过我，直扑进三夫人的怀里。我心中有些淡淡的不是滋味，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悻悻然。扭头看着沁儿仔三夫人怀中撒泼打滚，亲昵得不行，我定定地站住了，浑身有些冰冷。 还是熠儿过来来住我的手，仰头问道：“姐姐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我忙回过神来，笑着对熠儿说道：“姐姐在想，不知道画师什么时候过来，好给咱们一家子作画呢。” 熠儿也笑着回道：“正是呢，也不知道画师比姐姐的画工如何。” 我先是一笑，又正色说道：“那是宫里的画师，无论画工是好与否，你都得好生称赞，不得贬低，更不得比较。苍梧国国训有言：礼无不答，万事有据；各司其职，自有方圆。你要记得，永远仰视你的君主，永远不要蔑视他。” 父亲硬生生敲定我的婚事，便是这国训最强的说服力。 熠儿在我面前直直跪下，道：“多谢姐姐教诲。” 忽然听沁儿高声说道：“来了来了，咱们快去摆好姿势去！” 我看向庭院门口，果然来了一个瘦高的老者，向我们抱拳行礼道：“老身乃皇家画师福清，向各位请安，这厢有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二十八回 颜色 三夫人和我也一同回礼。 施礼完毕，三夫人走向那福清，从兜中掏出些金银递给他，又冲着他和颜悦色地问道：“那便劳烦福画师了。只是不知，东宫娘娘于我们有何要求？” 福清笑了笑，伸手接了银子，脸上堆满了皱纹，躬身说道：“实不相瞒，老身作了宫中十几年的画师，没有一刻敢擅自揣摩上面的意思，老身一直只是听旨意行事。”说着，转了转本该浑浊却依然明亮的眼珠，压低了声音，几乎和三夫人耳语起来。 我往前蹉了两步，倾着身子试图去听，然而没有一个字音飘到我的耳朵中。暗暗冷笑了两声，宫中连画师都如此谨慎小心，果然是如狼似虎之地。 见三夫人他二人对话完毕，我赶紧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转身走了两步，准备去找沁儿和熠儿摆造型。 桂儿在我身边笑着低声说道：“主子，您这偷听的姿势太过于明显了。” “闭嘴。”我不动声色地拽了一下披风边角的流苏带子。 “……奴才听命。” “听命还说话？” “……”桂儿紧闭双嘴，亦步亦趋地跟着我。 “还跟着我做什么，你去给那画师准备准备桌子什么的，大约就在院子里画了。” 桂儿听话地离了我，进屋准备去了。 我看着沁儿和熠儿分别在院子中央的两旁各自比赛堆雪人呢，便驻了足。待望向沁儿的时候，我忽然记起刚才她奔向三夫人撒娇而无视我的场景，便走近沁儿，忍不住问她道：“沁儿，你说，是娘亲待你好，还是姐姐待你好？” 沁儿仰起头，忽闪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面露疑惑和无辜，撅着嘴说道：“娘亲生了沁儿，而且沁儿每每睡不着的时候都要握着娘亲的手才能睡着，嗯……嘻嘻，可姐姐也常有好东西赏给沁儿，你们两个对沁儿都是很好很好的。”说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无奈着说道：“难道姐姐不送沁儿东西，沁儿就不跟姐姐亲近了吗？” 沁儿连忙摇头撒娇道：“才不是呢！姐姐也很关心沁儿在府里的情况，刚才不是还把沁儿说了嘛！” 我听她提起我刚说她刺绣书法等没一样完成任务的事情，点这她的脑门说道：“你还记恨上我了是不是？”说着，我半躬着身子，离着她也就几厘米远，伸出手正了正她戴着的她披风上的帽子，眼光一瞟，忽然一怔，定定地看进她的眼睛，脱口而出问道：“沁儿，你的瞳孔是褐色的？” 沁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扭头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我们两个，便做了个“嘘”的手势，换了一个严肃非常的表情说道：“姐姐，我也不知道我的瞳孔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颜色，不过，只要不离太近，是看不大出来的。” 我心中突地有些忐忑，心跳也骤然加快。我怕我心中的秘密不日便要昭告于天下，可我更怕，沁儿会因这个秘密遭到，我难以想象的，悲惨的命运。 沁儿看我脸色有异，以为我还在因她不用功而生气，便晃着我的手说道：“姐姐不要生气，回头我加紧用功就好了，姐姐这么聪慧，我这个作妹妹的自不会损了姐姐的颜面的。” 我勉强笑了笑，随后又变了张脸色，心中既担心又犹豫，低沉着叮嘱沁儿道：“沁儿乖，你此次一定一定要答应姐姐，千万，千万不要过于靠近别人！你和姐姐撒娇就好，往后见了人不要随便与人亲近，更不能随便就往人家身上扑，免得离人太近，让那些个别有用心之人看见你瞳孔的颜色，好吗？” 沁儿虽目光中带着疑惑，但见我面色大异又如此郑重其事且我一向与她说笑，从未有如此认真的言语，她便深吸了一口气，一下子在我面前重重跪下。 我眼神犀利，逼着她开口答应道：“姐姐不说，沁儿也知道自己跟别人的眼睛有些不大一样的这件事情，不能让天下皆知。姐姐放心，我定不会让旁人发现，”沁儿眼中闪着与往日不同的光芒，坚定地说道，“而且，沁儿也再不会随便与人亲近，连娘亲也不告诉，这是属于我和姐姐的小秘密。” 自我记事以来，沁儿从来没有跪过我。每次见我都是姐姐长姐姐短地撒娇了事，我也从未要求她和我一样必须遵守礼数。 此时她一跪，我便知道，她已成为南宫家的五小姐，再不仅仅是我唯一的亲妹妹了。 一时间，我竟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我心中正自感慨，忽然听三夫人喊道：“快过来站好，咱们一家人先画上一个！” 于是我赶紧拉着沁儿起身，奔向三夫人站的地方。她选的地方取景甚好，后面正是庭院一隅，虽僻静但光线极好，有雪映人，就更显三夫人白皙的肤色和沁儿泛着健康颜色的红扑扑的面庞。 就这样，三夫人站在我的右手边，沁儿就站在她的前边，熠儿则站在我的前边。我们四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一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低头看见沁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离我们几米远的福清咧嘴一笑，说道：“烦请小小姐再耐烦一会儿，马上这就画完了。”说着，抬笔一挥，摆着手招呼我们过来看看成品。 沁儿看见手势，早一溜烟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过去，我则一手搀着三夫人，一手拉着熠儿，慢慢向福清走过去。 还未至，就听见沁儿“哇”地一声赞叹，又见站在福清旁边的桂儿也是频频点头，心知这个宫廷画师的本事还是不错的。 慢慢走到地方，我低头看去，只见画上四人五官精致，衣着鲜丽，好像从纸上凸出来的一般，格外栩栩如生。见状，我不由赞叹道：“福画师好技艺！” 熠儿比我稍矮，离画台也近，忽见他鼻子动了动，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鼻头和眼睛马上红了起来。 我连忙把他拉到身后，翻看他的手臂无恙后，又转过身来淡淡问道：“画师所用染料别致的很，与民间赭石、青云石等制色材料不同，这些，可是研磨鲜花成汁配成？” 福清惊讶地看着我，竖起了大拇指说道：“早闻南宫家小姐个个聪慧，今日可算领教到了。” 我微微一笑，知道他的惊讶是装出来的，淡淡说道：“这于我却是不难猜的。舍弟从小便对鲜花之物异常敏感，要不是一直吃着药，怕现在已然起了红疹了。” 只见福清身子一抖，抱拳躬身行礼道：“老身不知，还望小姐夫人恕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二十九回 作画 我不由得冷笑了一声。眼看着福清的神情，确实是一副害怕的样子，可我却也看出他自诩宫廷画师有便有恃无恐的态度来。 即便是他来自宫中，我也看不惯他这不把自己当奴才的样子，便又上前两步，挺直了身板，斜着眼冷笑说道：“不妨直言告诉你，舍弟是南宫家唯一的少爷，自然也是我们家老爷掌中最得意的宝贝。你只庆幸而今日舍弟是吃了药才来，否则倘若有个万一，你大可看看我们南宫家，舍弟及小女的亲生父亲南宫昱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我顿了一顿，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转了声调，言辞厉声中夹着一些深谙世事的悠然，缓缓说道：“还是你本就知道此事，故意作出此等有与我南宫家为敌的事情！” 今日天气虽冷，我却看到福清的脸上渐渐地蒙上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福清一下子便跪在我面前，声音也有些颤抖：“还请小姐饶过小的无知之罪，小的的确不知，的确不知啊。小的不敢，真的不敢啊。小的真的不知道啊！此事不关于我，真的真的！” 我不由的冷冷地“哦”了一声。 若他不跪还好，他这一跪，再加上如此反复之言，我便断定此事定是有人指使。此人在宫中多年，必定见多识广，又岂会害怕我一个丞相府的女儿至如此，若他心中无鬼，必会气定神闲道清前后因果。而刚刚我语气以暗示我已知道此事背后的乾坤，而我又带着父亲的名声威严，他一个小小的画师，哪里得罪得起父亲，故而想通了利害关系，才会如此惊恐。 再者，鲜花虽能入色，但所榨取之汁颜色浅淡，为着色方便，依然会用石末为底料，而花汁绝不会用量如此之多。熠儿吃了几年的药，早已对些微与花相关的东西有了些抵抗力，不会对正常掺有花汁的染料反应如此之大，故而这着色染料，必是精心制作出来，专门对付熠儿的。 我心中冷笑不止，连身体也跟着颤抖了起来——我自然知道是谁做出此事，可是现在，我无权无势，唯一可依靠的不过是南宫家这个空空的名声而已。 而这个名声，也不过吓唬一下这个不知南宫府深浅的画师而已。 可，慕容霏，你欺我尚可，你若伤及我家人，我必十倍还与你。 正想着，三夫人拉了拉我的袖子，说道：“人家是宫里的画师，于我们家相隔甚远，不知情也是应该的。”说着，就扶起了福清，而我并未阻拦。 第一是因为我没办法现在就撕破脸，第二，三夫人说的对，他毕竟是皇宫中人，现在就得罪他未免行之尚早。 我只得强压心中怒火，笑了笑道：“小女护弟心切，未免在言语上冲突了画师，还请你原谅。” 福清在三夫人帮助之下缓缓站了起来，擦了擦头上的汗，咋舌道：“不知小姐在南宫府排行第几？我看小姐气势不凡，倒与宫中灵犀苑的阮娘娘的脾气秉性有些相似，日后必成人中之风。” 我福身说道：“小女在家排行第三，承蒙福画师青眼，小女虽有幸与阮娘娘见过一面，但不敢与娘娘相提并论，画师过誉了。” 福清摆了摆手，再不敢多言。 三夫人看了看我，忽道：“染染在这儿让福画师给你单独画一张吧，我带沁儿和熠儿先回去，顺便找个大夫给熠儿看看是否碍事。”她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小心翼翼，似乎在向我传递什么信息。 我面露犹豫，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便送了三夫人出院门，自顾又回到了刚才画画的原地，示意福清可以开始作画了。 现在的福大画家哪里还敢多言，笔下的速度也比刚才快了许多，好像药赶紧画完离开我一样。我心中有些得意，想着毕竟我一个快满十三岁的孩子能狐假虎威到如此程度，也是很有些成就的。 “福画师，您慢些画，我有的是时间。”我眼中含笑，调侃着他。 福清微微一愣，也小心翼翼地陪笑道：“您可以把您的斗篷稍稍揭开一些，然后微微斜侧些身子，那样三小姐能更好看些。” 我虽面露不悦，但还是依言而行，这一站又站了有大半天了。 画完后，福清叫我去看一眼，我只瞥了一眼便说道：“你刚刚和三夫人说的，便是让我单独画一幅画的事情吧？” 福清边收拾画笔染料边说道：“三小姐聪慧。” 我不依不饶地追问道：“但是，你和三夫人说的，不止这些吧？” 福清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三小姐真是有算计的人，不过您乃是三夫人的骨肉，想必三夫人定会告知于您的。” 我摆了摆手，叫他下去了。 桂儿递了我一个重新换过的暖手炉，说道：“主子可知他说的是什么话？” 我边走进屋子边懒懒地说道：“无论言辞如何，主旨应该都是说宫里要备我的画像以作储妃。这无外乎表明父亲的动作起了效果，且看着吧。” “那主子您有稍微选择的余地吗？” 我淡淡笑了笑，说道：“父亲安排我所嫁之人，必是在大皇子与三皇子之间。大皇子虽温文尔雅，却也左右逢源，三皇子的性子也捉摸不定，果然皇家都是心思深沉之辈。而且，以我的身份，皆不可能是正妃，怕最后不能为父亲所用，终为弃子。” “那二皇子呢？”桂儿见我不提姑姑的儿子。 “二皇子？”我冷笑了一下，“二皇子还不是早为她大女儿筹谋好了，亲上作亲，以保我们南宫家万全。” “那小姐的打算是？” 我转身看了看桂儿，见她眼神中含有悲切，也只能无奈说道：“如今你的主子，在未走出南宫府之前，并没有真正的实权，只能依附于南宫府，却终又被南宫府利用。那大皇子和三皇子都不是善主，可我只能且走且看了。” 桂儿静静地跟在我的身后，不发一言。 我忽然又笑了笑，说道：“不过我却知道，不一会儿大姐便会和六妹一同来看我，你信也不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三十回 请罪 听我这样说，桂儿脸上却没有疑虑之色。 我瞥了一眼她道：“你竟也这样觉得？” 低头笑道：“我哪有主子的深谋远虑。我只是知道，主子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至于是什么道理，不用桂儿去理会。” 我点了点头，吩咐她道：“去沏茶去吧，她们应该不一会儿就到了。” 桂儿领命，自去了。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有我院子里的小丫头报道大姐和六妹到我这里来了，还各自带了一个丫鬟携在身后。 我赶紧笑着迎了出去，向大姐南宫琼行礼。待我行完礼，六妹南宫瑕居然破天荒地向我行礼。我心中十分惊讶，也十分不解。 南宫琼挥手叫她们的丫鬟都在外面等候，便在榻上找个地方坐下了。 我自然不敢和南宫琼平起平坐，故在一旁站着，唤桂儿沏了茶，也挥手叫她下去了。 待屋内只剩下我们三个人的时候，我便笑着问道：“六妹是怎么了？今日是想起来这礼数了还是想起来还有我这个姐姐了？” 眼看着南宫瑕大剌剌地翻了一个白眼，南宫琼赶紧说道：“三妹这是哪里话，我听说宫里画师单独为妹妹作画，专程来恭贺的。” 我心中得意，果然猜对了，一会儿可还要向桂儿炫耀一下，便说道：“大姐哪里话，大姐的单独画像可要比妹妹的好看百倍？” 南宫琼微微一笑，说道：“三妹说笑了。除了恭贺，我还特带着六妹来向三妹请罪的。” 完了，借口是猜对了，目的没猜对。看来向桂儿炫耀的部分得改动一下。 我看着南宫琼，挑了挑眉道：“哦？我不知六妹何罪之有？竟劳烦南宫府大小姐来为她说话。我便没有那个福分有个姐姐来给我说话，为我遮风挡雨的。” 听着我带刺的话语，南宫琼倒没有温怒，只是笑着，淡淡说道：“却也是共和国六妹乃我亲妹妹，作为长姐，她犯了错，我理应教育。” 看着南宫琼面不改色的雪白的面庞，我心下真是佩服得给她竖起了大拇指，她当真做到了当着父亲的面和背着父亲的面都是这样一副温婉的面孔，不对我发怒，也不对奴才们发怒。我心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练到这样的境界，那便是大成了。 但，我现在还不是这样的人，故而面带羞涩地调笑道：“琼姐姐，染染着实佩服你这面部改色的本事。就是不知你前几天见到三皇子或大皇子的那幅面孔，哎呀，看起来真是如痴如醉，我见犹怜的那幅，是怎么来的了。” 南宫琼尚未说话，站在她旁边的南宫瑕把茶杯往小茶几上一摔，面露不悦，她本想说些什么，却被南宫琼使劲拦了下来。 我看向南宫琼，见她嘴角忽然起了笑意，缓缓说道：“你道当时我为什么会在见到皇子的时候露出那样的神情？你当真以为是我对他们有不轨的想法？” “我难道冤枉了大姐不成？”我心中有了异样之感，但嘴上却不承认。 南宫琼悠悠地喝了口茶道：“大皇子和三皇子乃是什么人？英俊倜傥，饱读诗书，又身份高贵，财富万千，自然是天下女子都想嫁之人。我随父亲见过的人，怕你都没有见过十之七八。那些和你我一般大的女孩子，见到皇子，所露出的都是这份神情，这样，才会令皇子们心有满意。”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明白什么，脱口而出道：“令他们心有满意？”刚说完，我便后悔问出这样的话来，因为我的思路，已经随着南宫琼的思路走了起来。但我如果不问，我也实在不知道她具体是什么意思。 南宫琼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磨了我一刻钟的耐性，方又说道：“你说，是皇子大，还是父亲这个区区丞相大？” 我心猛地一震，忽然明白了什么。皇子地位高贵，自然会比别人多一份从生下来便有的尊贵，这尊贵逐渐外化，形成了那莫名的虚荣。皇子之间，也会比着人脉多少，财富权势多少，或者谁更得他们的父亲的欣赏，甚至，还会比着有多少女孩子会有所倾慕。 如果有女子对他们没有倾慕之情，或者厚此薄彼，那么皇子们很有可能心生不满，酿成大罪。但得罪他们，实在是得不偿失，故而南宫琼每每遇到皇子，都会换上一张倾慕的面孔，却并不一定是倾慕之心。 所以，就算拼上父亲的怒视，南宫琼也要表现出有着爱慕来。 想到这，我小腹猛地又一疼，冷汗顺着我的脖子便留了下来。 我忍痛说道：“可是大姐，你定知道父亲要把你嫁给姑姑的儿子，也就是我们的二皇子，你又何必对大皇子和三皇子依然如故呢？” 南宫琼冷笑一声，起身走向我，附着我的耳朵说道：“即使这样，我将来也可以对二皇子说，妾身平日见到其他皇子已经觉得是天人了，嫁给二皇子之后，才知道，天外还有人。” 说完，南宫琼转身又坐回座位上，喝起茶来。而我，不由得脚底一滑，往后猛退了一步。 南宫琼缓缓开口道：“三妹，其实你已经猜到甚多，我前次输给你，确是一点都不冤枉。但我只想让你知道，当时我只是听说你也被父亲选中作储妃，且如此重视于你，我才会自乱了阵脚。所以，你，不过侥幸而已。” 我也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冷笑了一声，勾了勾嘴角笑道：“是不是侥幸，你日后便知。可你今日带六妹来‘请罪’，必是唐家少爷延寿的时候，趁你不在，母亲和六妹所为难我的事情。” “哈哈，不愧是南宫家三小姐，确是因为此事。” “既然如此，此事大姐并不知情？”我往前走了两步，到了南宫琼面前。 南宫琼定定地摇了摇头道：“我确是不知，还请妹妹勿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为何？” “……过几天就是皇宫大宴，届时妹妹就明白了。” 不用大宴之时，我现下便明白南宫琼的用意。她已经对我、生母和沁儿熠儿作出诸多事情，但唯独请罪这件事的原因。因为这件事情，是正夫人和南宫琼二人单独作为，而她不日就要嫁出南宫府，所以她想托我不要为难正夫人和南宫琼。她也明知道，如果她不在，我轻而易举就能让正夫人在府中再无实权。 于是，我笑着说道：“大姐刚才不也说了，三妹也是眼看着要嫁入皇宫的人，怕是要辜负了大姐了。” 南宫琼见我明白了她的话，便说道：“论年纪，你还得有一年呢，只要你答应了我，我便答应你我同为储妃之时，我南宫琼日后再不为难与你。” 我笑了笑，既然她将话说的那么明白，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我呵呵地冷笑了一声，眼前浮现出刚才熠儿被花汁染料弄得眼睛发红，突然转头盯着南宫瑕道：“大姐不知道的事情，那可多了去了。” 南宫瑕被我忽然一瞪，吓了个够呛，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所以，大姐请回吧，不妨在你我同为储妃之时，看看妹妹是否，赢得侥幸。”我向南宫琼福了个身，眼角微微弯起，面带笑容。 南宫琼，刚刚此番话中，表明你已承认了以前所有的事情，都与你相关。既然如此，我又怎会，与你同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三十一回 准备 自从上次南宫琼在我这儿耀武扬威又被我顶回去之后，这些日子倒是安分了一些。怕是她知道她那个好娘亲做了什么事情，万一东窗事发可就不好了。 继上次花汁染料之后，我让桂儿指定一个看着还算整齐的小丫头天天早晨去熠儿那儿催着吃药。桂儿倒没有直接驳斥我，但也没有用我院子里的丫头，而是找了熠儿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许了些好处，让那边的丫头盯着，就不用我这边的小丫头来回跑了。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躺在太妃椅子上磕着瓜子儿，吓得我把瓜子儿丢了一身，直说着：“你真是胆子大了，我的话你也敢变着法儿的糊弄！” 桂儿跪道：“主子，我细心观察过了，少爷那边的小丫头大都是了老爷亲自挑的，都是很恪尽职守的。奴才只是替主子花了些银财，让她们更忠心办事而已。” 我顿时颓在榻上，扁着嘴说道：“连你都不听我的话了，事先也都没回报，还要花我辛苦攒下来的钱。呜呜呜……” 桂儿还在地上跪着一动不动。我不知道她膝盖疼不疼，我只知道她的脑袋一定疼了起来。“主子我错了，主子我真的错了。主子您说让我怎么弥补吧，主子我下次没按照您的吩咐做事一定事先给您打个招呼。”桂儿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的真诚。 “哼，你都不是我之前认识的桂儿了，呜呜呜……”我又开始假哭起来。我用手紧紧捂住了整个脸，就怕自己笑着的表情忍不住露出来。 可桂儿半晌都没什么动静，我不由得把手拿下来，只见塌上装着瓜子儿的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桂儿拿走了，连桂儿本人也不见了。 “桂儿！我还没磕完瓜子儿呢！我的瓜子儿！” 只听桂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主子，近年关了，咱们院子实在没有多余人手去看少爷，况且这么多年那边儿也没出过什么岔子，您就别折腾院子里的人了，要不然就真的忙翻天了。” “行行行，那你把我的瓜子儿还我！” “自从被您提成了贴身的大丫鬟以来，今年是奴才我最忙的一年，要不您别空嘴吃瓜子儿了，也找找事情做，体验体验这忙碌。”桂儿的声音带着些得逞的调侃。我气得在屋内龇了一下牙，很劲儿拽了一下衣角，哼，真是越发不像话了。 不过现状果真如她所言，临近年关，整个南宫府都忙得不可开交。府里腰赶制过年穿的衣物，大至披风外套，小至袜子荷包，无论各色样式，都是要由府内的绣娘一针一线绣出来，才能代表喜庆和福气。 然而年下时分，供不应求，所有南宫府交际往来都需新制过年衣物放显大家本色，尤其是过年期间南宫琼和我自然是要应付皇家和重臣，年后二姐也便要嫁人，里里外外，光几个秀娘哪里忙的过来，还得挑府内针线活过得去的奴婢们一起赶制，方能度过。 桂儿，便是其中一个。 当时芳姑过来拣她的时候我也是有些微差异的，按理说桂儿光答对我这个麻烦的主子就要花费很多时间，她哪里还有功夫练刺绣。但芳姑拿出桂儿正反双针的刺绣给我看以示她并没有为难桂儿的时候，我是真的吃了一惊。 能将活计做到如此之细致的程度，桂儿果真不是一般的奴婢，心思也必定十分细腻，怪不得她敢自己不按照我的吩咐去盯着熠儿，而是用自己滴水不漏的方法回了我。 我真是，捡到了宝啊。 可是，就她拿走我的瓜子儿还不让我闲着的这件事情，我得在心里添上一笔，等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再克扣她一些钱银，以解我心头之恨。 我的针线不如桂儿，端茶倒水去招呼来南宫府走动的客人也不是我的本职，也不能去找我的弟弟妹妹——年下了熠儿的先生会考核一年的学业成绩，沁儿还忙着补这一年的作业忙的不可开交，至于三夫人，不知为何我也实在不想拜见她去，何况她也忙着给父亲做袄袍，估计也没空搭理我。 罢了，我慢慢踱步到书桌前，细细地=磨了墨，又摊开一张上好的七燕馆的宣纸，提起笔，犹豫了半晌，终落笔道：吾兄梓径亲启。 我将心中所思所想一气呵成，不多时便落了笔，用火漆封了起来。 过年节下，我觉得应该也没什么人会注意到我，便悄悄地跟桂儿说我去紫竹寺求个年下的签文，晚饭不至我便回来。桂儿直说我胡来，硬是要我带了一个护院的随从，否则不肯放我出门。 我心知她确是思虑周全，怕街上人多眼杂我会出事，我虽然不想让人知道我要去给江梓径寄信，但仗着有着一流的甩人本领，便随便带了一个护院去了。 随后，到了街上，我的确仗着还没长开的矮小身材便开始东躲西藏，想偷偷摸摸地跑去驿馆，可这个护院却也是职责所在，紧追不舍，始终没有离开过我三米开外。 最后，他实在是跑的累了，也不好意思在大街上就给我下跪，只得越界跑到我身旁，喘着气说道：“小姐不用害怕，我是桂姐姐的人，您想去哪儿我都护送您去，而且，而且奴才保证守口如瓶。” 我心中又羞又恼，现在的奴才都以猜到主子的心思为荣么？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只得安慰他道：“你家小姐我只是锻炼锻炼身体，并没有别的意思，咱们现在就先去紫竹寺求签。” 越是过年，寺内越是香火不断。我随便求了个签文，转身便向寺外走去，急急忙忙地便撞上了一个人。 我抬头一看，差不点魂出本窍。 再一掐自己手腕，我并不是在做梦。 正对面的本尊，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直直地盯着我，嘴角露出了不知是喜还是惊的笑容。 是三皇子。在唐府看见我刚来初潮的三皇子，苍梧子珏。 他，他他，他怎么在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三十二回 三见 我忽然满脑子里都是上次在唐府后院池塘边的，他在我身后哈哈大笑的声音，好像魔音一般，直直地从我的脑海中传到我的心里面。 表现在脸上，就是止不住的尴尬。 我根深蒂固的礼数让我不由自主地就要跪下，三皇子先我一步伸出手来，扶着我胳膊的时候在我耳边低语道：“这是在宫外，收起你的礼数！难道你想让所有来紫竹寺的百姓知道苍梧国的皇子也来这儿求神拜佛吗？” 三皇子的声音细若蚊足，我甚至能听到他微弱的呼吸声，耳边有些发痒，但现在身在他的面前，我却不敢伸手去抓痒。 我听了他的话，抽搐了一下，才并未行大礼，但到底还是福了一身，简洁而恭敬地说道：“见过三公子。” 而这位“三公子”的语气有些无奈：“所谓‘知可为者而为之，不可为者而避之’，说的就是三小姐你这样中庸之人。” 我猛地一下子抬起头，还未及细想，便已然分辩道：“中庸有何不好？赏天地之乐事，懂万物之常理，有如处泰然之势，往往能一笑了之，忘却琐事烦忧。”说完，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可惜我不能悟尽，只能作一个有仇必报的小人。” 三皇子的眼神忽然亮了一下，伸手打开了折扇，随意摆弄了几下，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却不再说话。 我也就这样倔强地看着他，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那个桂儿选的护院就有些无奈了，看看我，又看看三皇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公子，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说话，这老占着人家寺院的门可不好。” 我“啊”地一声，忽然想起怀中还揣着要给江梓径的信，天色已经渐渐晚去，可这信到现在还没有送呢！这样想着，脚步就迈了开来。匆忙之中，我慌乱地擦过了三皇子的左肩，一个踉跄，左脚脚踝有些充血的疼，心里却想着可不能又在他的面前摔了跟头。 这一下子，行礼、回嘴都来不及了，我只能一瘸一拐地想赶快离开紫竹寺，离开这个给我带来多灾多难的三皇子。 但我并没有立刻摆脱他，因为我远远地还能听见他调笑的声音：“小东西！你走得慢一些！就算要过了那奈何桥，也千万别喝了那碗孟婆汤啊！” 我顾不得他的调笑，也顾不得因他响亮的声音而引得路人侧目的目光，头也不回地进了大道。 跟上来的护院为了能跟紧我，走的也很急，一不小心就走到了我的旁边。他摸着鼻子看了看我，不由地说道：“咦？小姐，你笑什么？” 我不由得停了下来，摸了摸我的脸问道：“我有笑吗？” 护院点了点头，肯定地说：“是的小姐，您现在还笑着呢！” 我心中一惊，隐隐觉得哪里不妥，但只是吩咐他道：“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吗？连桂儿都不能说！” “好的小姐，我知道了。” 我沿着主街干的大道，凭着对于京城地图的记忆和方位的认知，又七拐八拐，碰了几次壁，终于在离城们不过几百米的地方找到了驿站。 进了门，我便让那个护院在门口等着，自己掏出钱银，给了店家一些银两，告诉他不要告诉别人这封信的去向。待他拿过钱银后，我又凭着记忆写下了江家兄弟驻守西边的地址，眼看着店家把那封信放在一摞即将寄出的信中，我才放了心。 迈出一站的门，我仿佛感觉自己做完了一件大事，便叫上护院，一路回到了南宫府的一个小侧门，我一闪身，径直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还没进屋，便问道一股清蒸江团的味道，我顺着这味道走进了屋，看见桂儿正在布置碗筷。一看见支起来的饭桌上，一片片手掌大小的鱼肉整齐地摆在一个小碟中，围成了一个圈，中间的暗格式的凹槽中放着葱姜醋的调料，皆为我的最爱。旁边还有盘百叶豆腐和几块烧鹅，碗筷的边上是半碗山菌粥，还有修成花儿样的山药片儿，总之这一桌子饭菜，既好看又好闻。 我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冲着桂儿说道：“你也知道自己犯错误了？用这一桌子好饭好菜弥补你主子我？” 桂儿一愣，歪着头转了转眼珠又忽闪着眨了眨眼睛，然后干脆地说道：“是的主子，我不该把主子的瓜子儿拿走！” 我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不是说这件事——当然这件事你肯定是错了，不过我主要还是想说今天跟我出去的那个护院叫什么名字？” 桂儿恍然大悟，解释道：“主子说的是他啊！他是被老爷从南边捡回来的，小的时候我们奴才们都是一同住在府内西北角的小院子里。因他是个孤儿，身世可怜，以前我常常照顾他，免得他受那帮人的欺负，故而我跟他的关系比别人要好一些。” 我边拿起筷子伸向江团，边坐下继续听桂儿说话。 “至于他的名字，老爷给他起名叫‘归’。” 我嘴里还在品味着江团的细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由得一怔：“龟？”这个名字让我很是疑惑，想当初父亲未走上仕途之时，也是个文采斐然的大家，怎么起了个这么俗气的名字？ 桂儿无奈地叹了口气，鼓起了腮帮子“嗯”了一声道：“主子，是‘归来’的‘归’，不是您想的那个龟。” 我“哦”了一声，不再理会，继续盯着我桌子上的好吃的，琢磨着下一个吃什么比较好。 正研究着，大姐那边又遣人来传话，这次不再是绣儿，而是我原来那个争气的丫鬟槿儿。 槿儿的衣物穿着比跟着我的时候齐整了许多，容貌也变得越发好看。她踱着步子迈进屋内，向我跪下请了安，说道：“三小姐万安，大小姐让奴才给您提个醒，过两天便是二十八，宫中摆宴，届时父亲会带您和大小姐同去，望三小姐提前做好准备。” 我放下筷子，心中不快道：“什么时候传话的奴才可以随随便便就进我屋里说话了！南宫府的规矩都是废纸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三十三回 紧张 两日后的清晨，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桂儿早早地给我烫好了衣服，准备好了衣服鞋袜，看准了日头刚冒出一个尖儿来便叫我起床吃饭。 待我彻底清醒了之后，她端了一个小盘子，盘内没有什么东西，也不敢给我多食。我知道她是怕我进宫之后，多思积食，故我也只拿了两块半个手掌大小的摊饼，将它们就着豆浆简单吃了。 如果说我心中不万分紧张，那简直是痴人说梦。身为庶女，从小每逢出府的日子是必定要出府散心，不能出府的日子偶尔也会偷偷溜出府外享受一时半刻的逍遥，但，参加正式宴席的机会却少之又少，比不得作为嫡女的大姐见过的世面。 何况，这次要去的，是凭借圣上一人的喜好便可赏赐也可掉脑袋的皇宫。 桂儿也是万分紧张，服侍我穿衣服系流苏的带子的时候，指尖都有些微发抖，扣子也扣错了几个，再解开再扣，也仍是错的。 我握了握她的手，自己边把扣子系正了，边安慰她道：“我又不是去赴战场，你也没必要如此，这不让我心里面压力更大了么。” 桂儿仰首就给了她自己一巴掌，慢慢镇定了下来，只是倒把我吓了一跳。 我看她脸色慢慢回正，笑着说道：“你家小姐我的运气总不至于太差，况且你也是要随我同去的，虽说不能丢了南宫府的脸面，但你素来谨慎微言，必不会出什么大错，且有你在，我更能定心。” 桂儿冲我福了一身，扭头递了我杯热茶，把紧张的气氛岔开掉，便问我道：“主子，槿儿求您的事情，您当真答应了？” 两天前，当她违了规矩，冒冒失失就在我吃晚饭时进屋传话的时候，我本想将她按照府里的规矩行罚，却没想到她后来哭着求我，让我帮她留意着她宫中为侍人的表哥的情况。她涕泪交流地说她当初错看了南宫琼，本以为靠着大树好乘凉，却万万没想到南宫府大小姐是个过河拆桥的人，所以来恳求我，希望我能帮衬着找到她表哥。 她这一番说辞，也许换作是二姐或者是我那个鲜出院门的四妹会相信，但我，却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但我未与桂儿说明，只是问她道：“那你希望我帮，还是不帮？” 桂儿想了想，小声说道：“奴才自然是希望主子能帮一帮她，毕竟我和她这么多年的情谊，她也曾服侍了主子几年，说实话苦劳还是挺多的。” 我睁圆了眼睛，假装生气地说道：“她的苦劳自然没有你的多！你这是变着法的管我要赏呢，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桂儿笑着躲出了屋子，再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过了不大功夫，父亲那边派人传话说是一切妥当，我这就可以过去准备进宫了。我又让桂儿给我理了理衣服，将平日佩戴的血玉牢牢地拴在腰带的右手边，昂首挺胸地走向南宫府的正门，与父亲和大姐汇合。 父亲和大姐自然是时常参加这样的场合，但我却是第一次，心中不禁打起了鼓。进宫的马车与平常所坐也不甚一致，更宽敞气派了一些。为更符合南宫府的隆重，我们父女三人每人是单独坐一辆马车，不像平日去其他臣子府邸，我要和大姐同乘一辆，实在尴尬。 南宫府距皇宫其实还是有相当一段的距离的，只是我一路上都在模拟和假设将要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如何应对，总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不一会儿便到了皇宫门外。 桂儿给我打开了车门，示意我得下车步行。我微笑着看了她一眼，便扶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从已经支好的小脚凳上慢慢下来。下车之后，又重新整理了衣服，才又慢慢向父亲方向走去。 我与大姐走在父亲的身后，又由于我的身份不及大姐，所以我还得落下大姐半步的距离，以示尊敬。 皇宫不比南宫府，整个气氛肃静很多，也气派很多。宫墙好像会定时翻修，看起来都是崭新无比。来来往往的宫女和侍人的步伐都是慢慢悠悠，却又无比谨慎，好像每个人心中都揣着什么秘密似的。来之前父亲叮嘱我不许随便乱看，所以我也只能目不斜视。 拐了几个弯，方才慢慢停住。我偷偷往左右看了一下，只见眼前的一座宫殿金碧辉煌，支撑着棚顶的柱子金光闪闪，高耸入云，必定象征着皇权的威严和高不可攀。 我身体一抖，只觉皇家自成另一翻锦绣气派。 只听宫殿内有侍人高声喊道：“左丞相南宫府到。” 再听到一声“宣”后，父亲方带着我们继续往宫殿的中央走去。我慢慢地在后面往前走着，不敢快一步。 大约到了殿内中央，父亲停了下来，三拜九叩地跪下磕了头。虽然我已经被培训过了，但还是学着父亲的样子，跪下叩头，还与父亲和大姐一起高呼：“苍梧之主在上，今南宫丞相府拜见，愿天佑我苍梧国主，万载无虞。” 只听前方有个十分年轻又洪亮的声音：“丞相快快请起，要不是我苍梧百年礼数不可废，你我本是一家人，根本不必如此多礼！” 虽然姑姑是圣上的妃子，南宫家与圣上也算是结白首之好，但就像圣上刚刚所说，种种礼数依然不可废。所以当我随着父亲慢慢起身的时候，眼睛也始终不敢离开地面，怕有失礼数，怕在御前出错。 但听“咦”的一个语气词，却不是圣上的音调。 “临玉可是有什么事情？”听着圣上的声音，感觉他的心情不错。而被唤作“临玉”的人，自然是他的嫡子，也是苍梧的大皇子，苍梧临玉。 我想起这个人在唐家的那张尽可能地笼络人心的脸，不由得微微一笑，心中的紧张倒是缓解了些。 “启禀父皇，儿子见这南宫府的家眷多了一位，往年只见琼妹妹一个人，今年又多了一个妹妹，所以儿子方才惊讶了一下。不过这也挺好的，等下开席又会热闹了一些了。” “哈哈，吾儿说的不错。南宫，你身后的可是你三女儿南宫染？” 父亲身子一动，福身揖手，恭敬地回道：“正是三女。”然后又回头看向我，意思是让我回一句话。 我从大姐的后方向前走了几步，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刚说了一句“臣女”，舌头便像打了结似的再也说不出话来。我感觉我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我暗暗拽紧手指，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了出来，缓缓说道：“臣女南宫染，见过圣上，见过大皇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三十四回 面圣 那威严的声音再次传来：“日前临玉和我说起南宫卿家的三小姐，不仅容貌秀丽，而且礼数周正，实是难得，真乃我苍梧的闺阁典范。今日有幸得见，真是实至名归。” 这两句话犹如鸣钟一般，每个字我都听得格外仔细。 这圣上短短一席话，便告诉我了三个信息：一，大皇子，很有可能甚至任何皇子的去向动态，他们的老子爹总会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事无巨细；二，圣上又夸我难得，则是默许了南宫府将我嫁入皇家的事情；三，且圣上说我礼数周正，自然是希望我遵循皇家的规矩，安分守己地度过余生。 待圣上话音落下，我快速地分析完他传递给我的信息，同时亦不敢抬头，依然用额头抵着叩在地砖上叠放着的双手。我的大脑飞快地思量着如何应对，同时又不敢怠慢圣上的恭维，只得慢慢说道：“臣女自幼得父亲谆谆教导，方才能在御前不贻笑大方，所以如今臣女能得圣上侧目，皆为父亲的功劳。”顿了一顿，我轻轻地喘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上次有幸见到大皇子时，虽是短短一面之缘，但臣女却自觉大皇子轩昂气宇，谈吐岂止不俗，周身贵气，令众人仰慕。因此，在臣女眼中，大皇子也更是我苍梧的杰士典范。” 说完，我不自觉地长出了一口气，说个话也真是太有挑战了。 虽然我说的字数比圣上要多，境界也远没有他高，但我所说的自然也是言之有物的：一，我实不敢确定圣上是不是想收了我这个儿媳妇，所以我的意思是要赖就赖我爹，可不关我的事情，我只是你们政治斗争的一个牺牲品而已；二，我可没跟圣上您的大儿子有私情，只是短短见过一面而已；三——这一点我说的就比较隐晦了——我能成为“闺阁典范”都是我爹的功劳，那大皇子称为“杰士典范”自然就是圣上教导有方了。 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我的这层意思，我这一番拐着弯奉承他的话可让我消耗了不少能力，最终的结果可千万别将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才好。 圣上听完我说的话，忽然大笑不止，边笑边说道：“南宫，你我也算是多年之交了，当初你辅佐我称为苍梧之主的时候，心思也算是用尽了，可真没想到，你这三女儿更是青出于蓝，把这夸赞朕的话说得个滴水不漏，语气竟委婉至此，却深得朕的心意。” 说罢，他又道了一句“赏”，随后，里里外外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宫女侍人从各个角落里面出来，只听见那个刚刚宣我们入殿的侍人的声音道：“赏南宫府三小姐南宫染水色幕布五匹，金骒子三对，银筷子两双，西母砚一只！” 父亲赶紧携府内家眷一并跪下道：“多谢圣上赏赐！” “好了，你们随意去宫中花园之处走走，朕还有其他臣子要见。今日晚宴不许迟到就好。”圣上似乎被我夸得心情不错，笑着说道。 众人应了一声“是”，便缓缓退了出去。 我悄悄看了一眼桂儿，发现她的眼睛盯着那些赏赐下来的物件，都有些发直了。我心中暗笑，想着回府一定要好好嘲笑她一番。 出了门口，大姐南宫琼轻轻哼了一声，小声对着她带来的丫鬟绣儿说道：“有什么稀罕的，你也曾见我第一次面见圣上的时候，赏赐的东西要比这多多了，也稀罕多了不是。” 绣儿自然笑着回道：“大小姐是嫡女，身份自然不同，圣上赏赐的东西自然是更多、更好的。” 我瞥了一眼她们主仆二人，也忍不住说道：“可不正是呢！但又谁曾想到，现如今，我这个庶女可也能得到圣上欢心了，谁知明天还会发生什么呢！” 南宫琼还想说些什么，被父亲喝止：“好了，你们什么时候能长大，什么时候能一起为南宫家想一想！” 我一听这话心中不快，想说南宫家什么时候为我想过了。可我知道，这话，只有等我手中真正握有权力之后，才有资格说，也才有胆量说。 南宫琼在一边也不吱声了，只是默默地站着。 父亲又说道：“行了，琼儿跟我去面见一下其他的大臣，染染你跟着后面来的那个侍人，让他带你在宫里走走，待天色晚一些，他自会带你去宴席上了。”说完，又冲着桂儿说道：“你是新提上来的大丫鬟是吧？给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家小姐！” 待桂儿福身，应了一声后，父亲便携着南宫琼她们一行人走了。 我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暗暗地握起了拳头。 桂儿看了看父亲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我，有些疑惑地问道：“既然是去见大臣，为什么不能带着主子一起去呢？主子的聪慧，连圣上都夸赞不已，如果带您一起去，不更能笼络那帮朝臣了么？” 我心中忽然一股寒气直冲头的！怨不得连圣上都夸赞您礼数周全！”那侍人冲我伸出了大拇指，又说道，“奴才现只是个小侍人，还不配作‘公公’呢！要说奴才呀，现在在圣上的书房外伺候，不过平日也见不到圣上，就在外院里打打杂。”说着，又引我向左拐了个弯。 我又微笑说道：“不知如何称呼？” “奴才本名叫令羽翎，三司总管给奴才改了字叫一零的零，倒也同音好记。” 我听了这话，不由得看了一眼桂儿。之间桂儿也向我看来。难道世间之事如此巧合，他，竟是槿儿的表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三十五回 答应 我冲着桂儿暗暗摇了摇头，要她不要对他说任何该说不该说的事情。桂儿也冲我点了点头，意思是一切都听从我的安排，绝不会擅自行动。 于是我慢慢地套着零的话，问他在宫中几年了，原来的家在什么地方，家中父母兄弟是否都还在，还有什么亲厚之人等。 这个叫零的侍人似乎真的没有被宫中习气沾染太多，因为的话中带着诚恳，而且几乎都是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他甚至非常直白地告诉我，这宫中唯一可以得罪的人就是那个给过我银簪的灵犀苑阮娘娘，因为她在朝中毫无背景，而且性子直爽，极少在背后中伤他人，所以胆大一点的奴才也都敢跟她开开玩笑。 而这宫中最不能得罪的，或者说是说话行事稍有差池便会殃及池鱼的，是正宫和西宫。这两个宫内分别住着纳兰国和白霭国的公主，她们二人从小便在自己国家养尊处优，就算嫁到了苍梧来，也改不了一些铺张浪费和随心所欲的习性，所以要我步步小心。 零边说着，我边听着，不知不觉到了像花园的一处。我环顾四周，虽是寒冬腊月，却仍旧绿意冉冉，百花盛开。 “三小姐所到之处，便是咱们宫里的后花园了。夏天的时候这些杨柳槐树都成荫了，圣上常常会带嫔妃在这里乘凉，有时候连折子都会在这里批阅，如今冬天也是一样的盛景……” 我看着他正介绍得正欢，四下暼了一眼周围没有旁人，便冷不丁地问他道：“现在无人，你老实告诉我，你主子是谁？为何你身在杂职，却对后宫了解地如此清楚？是谁教你这番话让你告之于我的？” 我字字句句地逼近零，直到他的眼神开始慌乱，不知所措。 我又冷笑一声道：“无论你主子是谁，帮我回了他！就说南宫家三小姐万分感谢今日提点之恩。”真是我人还未正式参与进皇室之势，有人便已将我作棋子，恨不得现在就为之所用。 听我说完，零在我面前直直地跪了下去，低头叩首，喃喃地说着：“奴才，奴才，奴才不知您的意思……” “不知道我的意思？呵呵，如此，你便将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说回去，这你总该会吧！”我拂袖不悦道。 忽然，园中有人鼓了两下掌，从暗中走了出来，边走边说：“原来三小姐才思如此敏捷，我竟没在唐府一眼看透，遗憾啊遗憾。” 只见来人身着金色锦绣，头束红冠白珠，再定睛一瞧，原来是大皇子苍梧临玉。 他渐渐走近我的时候，我看清了他眼中的犀利，和精明的光芒。我连忙跪下行礼，心里虽然知道这侍人的主子应该是个大人物，却没想到，竟大至圣上的嫡子，不禁还是有些后怕。 “零，你退下吧，我和三小姐说说话。三小姐，你身后这个丫鬟，最好也随零先下去。”大皇子一挑眉，虽然语气平和，却用的是命令的口吻。 我忽然想起父亲的话，让桂儿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想必他早就知道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所以才会这样命令桂儿。这样做的好处，一是可以多一个桂儿可以警醒些，二是如果遇见了什么秘密的事情，我不愿和他实话说，那么还有桂儿可以一同对个口供。 心中赞叹了一下这个老狐狸，身体却是低眉对大皇子说道：“请大皇子恕罪，桂儿从小与我便形影不离，她是绝对不会多嘴的，请大皇子放心。” 桂儿也机灵地跪在了地上没有起来，一动不动。 大皇子看了一眼桂儿，赞叹地说道：“不仅人聪慧，连驭奴才的本事都如此之高，那么好，明人不说暗事，我就直说了。” 我向大皇子摆了一个“请”的手势，静等他说话。 大皇子微微一笑，张口就说道：“我要你嫁给我。” 我以为他会让我应允朝堂上南宫府的支援，或者是入宫后信息的传递等事情。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说如此露骨之事，心中忽然翻起滔天巨浪，平日里常用的脑子也忽然停止了转动，只是下意识的说道：“这个，这个……”我的声音带着恐惧的喘息，也不知道如何回复这突如其来的求婚。 “当然，可能我未必能许给你正妃的身份，毕竟……我是长子，又是嫡出……但我可以许诺你嫁我之后，所有吃穿用度皆与正妃无二，你看如何？” 过了半晌，我才有些回味过来，弱弱地问道：“为什么是我？” 大皇子又一挑眉，说道：“哦？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大皇子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说道：“不知道也好，这样你也不会牵进来太多。相信我，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我又有些疑惑道：“按照您所说，就算我不知道的事情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可我的婚事是需要父亲做主的，我一个小小南宫府的三女，何况又是庶女，是无权插手此事才是。” 大皇子向我走进了一步，在我耳边低声道：“相信我，父皇定会问你的意愿，只要你选择我，那么我保你，也保你南宫府，还有那个江梓径，一切平安。” 我猛地抬起头，看见大皇子的瞳仁里倒映出来我惊恐的脸，没想我散布与江梓径径哥哥的谣言，没有使我的命运得到转机，倒使得径哥哥竟然成了他威胁我的砝码！而这，是*裸的，对我的威胁！ 人世间的悲伤和痛苦可以通过时间去缓解，连恐惧和焦虑都有自我克服的办法。但威胁，也只有威胁，让人不得不马上想办法回击，马上想办法解决。否则，这长时间的威胁，会成为心中的一个小石头，然后越积越大，最后不治而亡。 于是，我强压心中的恐惧和愤怒，努力面带微笑，说道：“臣女心中知晓轻重，若圣上果真过问臣女，臣女必当谨记今日大皇子之劝言。” “好一个南宫染！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也好，这才配做我苍梧国未来之主的后妃！”大皇子说完，便从我身边走出园子。他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福身恭送，却看不清他脸上的喜悲。 我心中忧虑，不由得往后倒了一下。 桂儿赶紧扶住了我，说道：“小姐可还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三十六回 烟花 我无言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暗示我并无大碍。但我摸到她的手冰凉如雪，又不由得再握了握她的手，意识她不必过于担忧。 沿着细碎的石子路慢慢走着，在这花香四溢的院中，我忽然想到对鲜花过敏的熠儿，笑着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熠儿的敏症什么时候能彻底好了，便能与我一同赏花说话，不知道该有多好啊。” 桂儿附和道：“主子不必太过于着急，这敏症不比一般感冒发烧，得慢慢地治才能根除。主子只管放心，小少爷有的是时间跟主子您一起赏花。” 我微微笑了笑。其实熠儿与不与我赏花倒还是次要，我既怕有人存心害他，又怕凡事无绝对，总归会有意外发生，那事情可就是我所控制不了的了。于是慢慢叹了口气。 就这样在花园里面绕着圈子能有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没等来小零子这个大皇子的狗腿，我便知道事情不太妙了。虽然我记路线的能力尚佳，但皇宫如此之大，刚刚小零子又带着我和桂儿七拐八拐地走到了这一处，定是十分偏僻，恐怕不易走出。我不禁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更应该沉着冷静，想一想整个事情发生的过程，以及可能的走向。 我便与桂儿开始分析：“刚开始的时候，是父亲指定了小零子带我来去逛逛，但小零子是大皇子的眼线，怕父亲是不知道的——因为二皇子才是姑姑的儿子，也是父亲要辅佐的对象。” 桂儿想了想，说道：“所以说小零子与老爷是没什么关系的喽？” 我笑了笑：“应该是如此，父亲也许不会想到如此不起眼的奴才居然在宫中也不是无用之人，只怕这宫中每一个奴才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主子真是明察秋毫啊！”桂儿说着，冲我咧嘴一笑。她这几年服侍我，除了对我忠心之外，最擅长的事情便是识时务地拍我马屁了。 我不由得冲她翻了个白眼，在这么严肃的情况下还不忘恭维我的，也许只有她一个了。但我还是叮嘱道：“拍马屁的话回家说，咱们精神上还是不能放松警惕的，怕一会儿会有什么变故。” 桂儿也说道：“就是，那个大皇子也太欺负人了，不答应他事情，他便不让小零子带咱们出去了，真是心眼儿小得很！我的小姐主子，咱可不能嫁他！” 我转了转眼睛，笑着说道：“你没听人家大皇子说，给我的待遇与正妃相同，也就是说你作为我贴身丫鬟，今后在奴才界的地位要比在咱们南宫府高得不止多少了，这样的美事难道你不想要吗？” 桂儿不等我说完，便在我面前忽然跪下：“主子！奴才服侍主子一场，自当以主子的利益为利益，以主子的幸福为幸福，决不敢自谋私利！” 我摆了摆手说道：“起来吧，你的性子我自然知道，否则也不会留你在我身边如此多年，还会把心里话说出来，与你相商。你聪明，又善良，得你我幸。” 桂儿依言站起，撇开旁话，只问道：“那主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忽然心中反没了焦虑，只勾起嘴角，冷冷地，又淡淡地笑道：“大皇子只怕没有那个胆子敢不让小零子回来。毕竟我要参加的，是圣上的宴席，也是他父皇的宴席。如我延误了，圣上不见得会降罪于我，但他知道以我的心思，绝对会在圣上面前牵连到他，这对他来说并不合算。” “所以，应该是小零子被谁拦住了不让他过来带我们出去了？” “此人应该是大皇子的对头，让我出席晚了，利用我降低圣上对大皇子的好感度——不过这人心眼儿也忒小了，简直比大皇子的还小，就这么点儿小事也要拿出来算计。”我不屑地说道。 “哈哈！我说小东西，你又岂知在皇宫里，再小的事情也可能是大事，再大的事也可能是小事！”忽然一个熟悉的男声在我身后不远处响起，着实给我吓了一大跳，我不禁打了一个大大的激灵。 我缓缓转过身去，果然是趾高气昂的三皇子本尊，正昂首挺胸地看着我。面对他十分英俊的面庞，我努力咽了一口口水，心中却气不打一处来。他能不能不每次都在我身后出现，不每次都吓我一个哆嗦！哪怕咳嗽一声暗示一下也好啊！ 这次，我真的是用极强的忍耐力才压住心中怒火，心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表面上却老老实实地给他行礼问安：“请三皇子的安。臣女在赏花，未见三皇子也在此处，是臣女过错。” 三皇子皱了皱眉，说道：“你刚才第一反应冲我翻了个白眼倒是很好，怎么忽然又这么正经起来了？” 我慌张地问道：“我刚刚把白眼翻出来了？” 三皇子看着我焦虑的样子，忽然笑了，他笑的样子倒是更好看了。他看了看我，说道：“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谁有那么大的眼白！” 我瞬间有些尴尬，讪讪地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自主地摸了一下上次被他拽过的耳朵，有些微微发烫。随后，脸也慢慢烫了起来。 三皇子忽然向我走近一步，嘴里轻轻说着：“别动！”我下意识地绷住自己的身体，眼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还是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三皇子忽然一只手拽住了我的胳膊，一只手向我腰间伸去。 我低头一看，原来他是拿起了我系在腰间的那块，父亲在我十二岁生辰的时候送给我的血玉。 三皇子微微一笑，双目对上我的眼睛，说道：“这块玉倒是别致的很！”顿了一顿，又继续低声说道：“怕是有人早就惦记上你了吧？”说完，他放开了我，又回到了原来的距离。 我知道刚刚大皇子与我说话的时候，他早已全部听见，脑子一热，便说道：“大皇子也不过随口一说，我并未答应他些什么，三皇子您不必多想。” 三皇子看着我着急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便冲我弯腰说道：“小东西，你干嘛跟我分辨呢？” 顿时，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在他面前，怎么说话都不经过大脑了！ 就在我暗自懊恼的时候，忽然从远处升起一束紫色的烟花，“嘭”地在天边炸裂开来，形成流苏一般的紫色瀑布。 虽然天还未黑全，可那忽明忽暗的光线照到我眼前的这个人的脸上，我忽然看见，从他眼中露出的，温柔的光芒。 我心中对于刚刚的所有疑问，都化作这华丽的烟花，然后渐渐消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三十七回 心眼 但，可惜的是，眼前的这个男子在光彩夺目的烟花下所流露出来的柔情，只是我一瞬间的错觉。 就在烟花散落后的那一刻，三皇子缓缓诵道：“吾兄梓径亲启，愿展信安康。来信万幸已至，只恐将不能再任意书信往来。兄所遇不平事，妹在京城皆了然，妹深觉悔恨与不甘。悔不曾与君之事落实，恨妹无能，不能与君分担之万一，又不甘此任人摆布的命运。故，只盼来年，待妹一切尘埃落定，必定救兄归来。另，妹一切安好，望兄勿担忧。妹定安然无恙，待君归来。” 在他一字一句地背诵出我写给江梓径的信的时候，我从不知所措的惊讶，到内心绝望的了然，用时不过一瞬间。想起那日在紫竹寺内遇见，我本以为是巧合——也许真的是巧合，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之后竟然会跟踪我，并且拦截我的信件，甚至还拆开了我给径哥哥的这封信。 我盯着三皇子，冷冷说道：“臣女竟不知，三皇子有这等私自拆信的爱好，我还当三皇子是个多么君子的人呢，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不会知道，我是下了多大的勇气才给径哥哥回了信，我把径哥哥离乡的原因都归咎为自己的无知和冲动，所以才迟迟不敢写回信。我怕面对径哥哥，也怕面对我自己。 但三皇子就这样把信的内容*裸地在我面前背诵了出来，我心中的逃避，懦弱，和彷徨得无所适从，都化作了对眼前这个皇家男子的愤怒。 我知道我的表情冷若冰霜，连桂儿都暗暗都拽了一下我的袖子。可我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的情感。我和三环子虽然只短短见过三次，但他曾经与我说过在大皇子的光芒下，自己暗淡如夜；也与我争论过中庸之道，断然不像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来。 果然是我见识浅薄，还没有办法了解皇宫中人精湛的演技。 三皇子倒并为动怒，只是淡淡地说道：“如果不是那天我拦了你的信，恐怕今日我大哥便不会只是口头警告你了。” 我面不改色，冷笑说道：“既然三皇子已经有了臣女的把柄，那么势必比大皇子的要求更上一层了，您想说什么，就悉听尊便吧。” 我明显看见三皇子眼光一愣，可能他没有想到我说话如此直白，便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你不过一南宫府的庶女，竟敢对本殿下如此说话？” 此刻我的理智慢慢回来，听他拿身份说话了，心中不禁一寒，双膝不听使唤地跪了下去。桂儿见我下跪，便也在我身后跪了下去。 我低着头道：“臣女刚刚说话内容语气不慎，望三皇子原谅。” 过了半晌，三皇子冷冷说道：“无妨。你只需要知道我的舅舅乃是右丞相江咏年，那江梓径也算是我兄长，你不用以为我是要保你，你算什么东西！小小庶女罢了。我只是，要保江家而已。” 他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才明白，我竟忘了他与江家的渊源！他不是要与我作对，而是，去保护他母亲的家族，就像我，做一切也只是为了我亲生的娘亲和与我有着血亲的沁儿和熠儿罢了。 原来，他不过是和我一样的可怜人而已。 想明白这一层，我不禁有些尴尬，不知道还要与他说些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是臣女鲁莽，臣女误会了殿下，臣女有罪，臣女……” 三皇子摆了摆手：“算了，你起来吧。我跟你多说无益。刚刚烟花已过一支，待三支过后，宴席便要开始了，我不便与你同去，一会儿我放小零子出来，让他带你去吧，他自不敢把你如何。” 看他越说越合演越和颜悦色，我便学着桂儿趁机拍上马屁道：“三皇子深谋远虑，小女子过犹不及，赞叹不已……” “得了得了，也不知道是谁刚刚说本殿下心眼儿小！你这奉承的功力跟你丫鬟比啊，还差得远着呢！”说着，他用手中的扇子点了点我的脑袋，我面露尴尬，躲闪不及，眼见着一缕头发被他弄掉了下来，桂儿的脸色瞬间变了，在三皇子面前也不知上手整理为好还是袖手旁观为好。 三皇子见我主仆二人表情好笑，便哈哈笑着，离了这花园。 桂儿见他走了老远，赶紧把我的发饰又整理了一下。刚整理完毕，小零子就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说道：“奴才该死，奴才让三小姐等得时间长了。” 我冲他点点头道：“无妨，还有时间，咱们赶紧走便是了。” 一路上我们走的都是匆匆忙忙的，路过灵犀苑的时候我问了小零子一句，阮娘娘是否住在这里，小零子紧着答了一个“是”，便又匆匆领我离去。我想起几年前在紫竹寺偶然一见，她很是温柔的音容笑貌忽然浮现在眼前。 我不禁笑了笑，便也赶紧跟着小零子赶紧走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天边又炸开一个玫瑰色的烟花——这是第二支了。但可以感觉出来，离烟花升起之地越来越近了。 小零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躬着身子冲我说道：“三小姐，咱们这就快到了。这个时候大部分的大臣及他们的子女都到了，趁第三支烟花还没有起来，奴才领主子从侧边入场，保管及时。” 我点了点头，也随着他加快了步伐。 不出半柱香，小零子站住脚，指着前面笔直的小路说道：“小姐就请从这儿进吧，奴才身份不便，就不领着小姐进去了。” 我不知道这又是宫里的什么规矩了，不过也没多问，别了小零子，便缓缓前行。只见前方灯火通明，群臣及子熙熙攘攘，人随多但却不显嘈杂。那些宫女们该摆桌的摆桌，该上菜的上菜，乍一望去，好不热闹。 刚进到殿外，父亲眼尖，就看见了我，与跟他说话的大臣告了罪，便向我走来。 还未行礼，父亲便拉住了我，小声问道：“这一个时辰，你可在宫中有什么境遇？” 我犹豫了一下，凑近了父亲，在父亲耳边老实说道：“碰见了大皇子和三皇子。大皇子奇怪得很，直接说圣上会找我说话，要我说嫁给他，那三皇子就更奇怪了，什么都没说，只跟女儿聊了会儿天。” 父亲摸了摸下巴，微笑着低声说道：“为父早就料到了。至于圣上会跟你单独说话，这事倒是不假，不过今日群臣皆在，他倒不会这么做。你到底要如何回圣上，回头为父再跟你细说。” 我捶了捶肩膀，勉强跟父亲说道：“一切听父亲安排便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三十八回 众矢 不多时，第三束烟花升起，大殿之内再无喧嚣之声，各个大臣携眷入座。我跟着父亲和大姐南宫琼坐在靠近主位的地方落座，南宫琼与父亲并列而坐，而我却只能坐在父亲身后的位置，跪坐以后，我发现这个位置倒是不容易被注意，让我有些许惬意。 我仔细扫视的一周，发现来的这些大臣大都是携自己的子女而来，很少有带着夫人一起来的。我想大约这就是一场盛大无比的相媒会吧，看看自家的女儿是否能嫁给皇子，也看看自己的儿子是否能捡漏到一个身世显赫的世女。 想到这儿，我不由觉得好笑，嘴角微微往上一扬，差点笑出了声音。 忽然殿内传来侍人的声音道：“圣上及诸位皇子到！”这声音在这安静的大殿内显得格外高昂。 只见一群身着金色服饰的人群从大殿后方向前走来，众人赶紧都在各自的座位上跪下，朝圣上行三叩九拜之礼。这大型之礼最为繁琐，能折腾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我虽从小习惯诸多礼节，但依然觉得行此礼是最劳累的。 待上面的圣上说了一句“起”后，众人方纷纷先后起来。 我朝主位上看去，圣上后面跟着几个皇子和公主，我比较熟识的只有大皇子和三皇子，剩下还有两位皇子和两位公主我叫不准他们的身份。只看一个脸色苍白的皇子与姑姑有几分相似，大约是四皇子，那么剩下一个身材还比较矮小的，应该是四皇子。 公主之中，我只见过四公主，且听说大公主已联姻幽津国，嫁了出去。圣上后面那两位公主貌似十分威严，而且大上四公主好些，于是我猜测应该是二公主和三公主。 大皇子见我往他们那处望去，便也看向我，暗暗地向我点了点头。我也勉强回了一个笑脸，不好意思再看去，便低头品了一口茶。 嘴唇只抿了抿，便觉茶香入口，味如甘霖。我南宫府也算是苍梧国大家大户，所饮之茶也算上等，但皇宫就是皇宫，所食所用都是极品。我心中暗暗赞叹，怪不得民间有言，说是宫中一日，人间一年。 就这茶而言，定是在全国各地采茶之时挑极好的茶叶进行摇青，再依次比较，再进行翻炒，最后择优入宫。我虽然短短几字便形容了过程，但其中费时费力自不必详述，可见皇宫之奢侈，应是这百年之鼎盛。 正想着，但听圣上发话道：“今我苍梧创国一百二十年，东临纳兰、慕容两国结盟，南有白霭交好，北与幽津去岁联姻，西面么，虽有蛮人之国，但多亏江家世子，也算太平安康。” 就在他说话的时间，宫女们纷纷为众臣子倒了酒。见众人酒杯已满，圣上便举杯，慷慨激昂道：“百年基业，至今百姓安居乐业，五谷丰登，既多亏先祖庇佑，也亏众位功臣，齐心协力，与朕共护国家！来，我先敬大家一杯！” 说着，只见圣上头一扬，杯酒尽。 众人听毕，齐声说到：“愿我苍梧风调雨顺，愿我圣上洪福齐天！”说完也都将酒一饮而尽。这时候我就有些尴尬了，我平日极少饮酒，便只做做样子，谈起酒杯抿了抿，然后等众人将酒杯放下的时候也一起放下，努力做到滴水不漏。 就在我随众人一起落下酒杯的时候，我仿佛看见有人在看我。我往上面一瞧，只见坐在圣上右手边的三皇子早放下杯子，一脸悠闲地瞥着我，好像知道我未将酒饮尽一般。 我忽然心下一阵惊慌，赶紧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接下来就是众臣子与圣上的一阵的你来我往，互相说着恭维的漂亮话，我将文采好的恭维话记下来，将重复的恭维话一一漏掉，就这样也折腾了好一阵子，累的我昏昏欲睡。 此次宴请，群臣中年岁最大的是襄国公沈家，听说是都已经年过半百了，但看着还是十分地精神；另外右丞相江家也携眷（江夫人和女儿江穹）前来，江老爷是少数几个带着夫人来的臣子，可见夫妻关系甚是和谐，江家大少爷驻守西边自不能回，径哥哥因为我的缘故，自然也是不能回的。 我不敢直视江穹有些愤恨的目光，只得开始寻么一些宫女上来的饭食。可我嚼着这宫廷美食，却味同嚼蜡。 不知他们觥筹交错了几个回合，只听圣上旁边一个女声说道：“听说今日南宫府三小姐是新来宫中赏玩儿的，不知你觉着这宫中如何？” 不知何时，圣上旁边多了一位像是妃子一样身份的女子，定睛一瞧，恍惚是见过一面的阮娘娘。是了，圣上的其他妃子皆有政治背景，只有灵犀苑不曾接触前朝，加上阮娘娘为人直爽，不与这后宫只拼心计之地一般，应该是圣上在三宫六院之中最为信任之人，故今日圣上也特携之前来，饮酒解闷。 见众人听闻，都向父亲的方向看来，父亲也赶紧看我一眼，要我立刻答话。我自然不敢怠慢，赶紧俯身叩首，朗声答道：“谢阮娘娘记挂，臣女初来乍到，只求不惊到圣上和娘娘，于心足矣，又岂敢曰‘赏玩’二字。” 我这回答中规中矩，却不大符合阮娘娘的心意，只听她和圣上撒娇道：“臣妾两年前曾见过这孩子，聪明灵动，也还算可爱喜人，没想到今日竟也成了这世俗之人，臣妾在这朝中可再没个说话的孩子了！” 我心中一惊，她这话是明摆着说朝堂上之人都是世俗匹夫，唯有我还能入她的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灵犀苑之所以多年屹立不倒，说明在后宫之中，只有她敢替圣上说出圣上心中所思所想，不怕得罪所有朝臣。 果然，她说完之后，我感觉周身寒气，大殿之上数十道寒光朝我袭来。 阮娘娘这话说得也是软声软语，听得我汗毛都竖了起来。但偷偷看圣上表情，他似乎倒是很受用，可还是捏了一下阮娘娘的鼻子说道：“湄儿胡说八道，我看这孩子被他父亲*的就极好，你既喜欢她，我便说个媒，说不定还能成为咱们家的儿媳妇，趁他们还未离宫开府，先在宫中天天陪你说话可好？” 圣上此话一出，我感觉我命休矣。 那些来了的官家嫡女一个个眼神凌厉，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一般。 我心中暗叹，但又不敢多言，只得又重新把头重重地叩了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三十九回 留言 我只觉身前身后如芒刺背，盼着娘娘能够接个其他的话，好早点结束这个话题。但阮娘娘却不依不饶地问着圣上：“君上说的可是真话？” 圣上笑着，好像是点了点头道：“自然君无戏言。” 阮娘娘的笑容也一下子荡漾开道：“可惜我家老四年岁尚小，否则必定向君上讨了这乖巧的媳妇儿，唉，我是跟这个孩子无缘无份了！”说着，又叹了一声，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儿似的。 见我还在那儿安分地跪着，圣上便朗声冲我说道：“果然是守礼书的孩子，可是做到这些礼节，与‘守礼’还是有些差距的。” 我快速地分析圣上说这句话的含义。就在今日刚入宫时，他因我礼书言语得当，故赏了我些物饰以作表彰，但现又提醒我要恪守礼节，此中必有深意，但我绞尽脑汁，也实在是揣摩不出来。 果然最深帝王心啊！ 想了想，我再次叩首，也努力朗声答道：“圣上之醒言，令臣女汗颜。方才经圣上提点，臣女悟到，礼，乃可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者也。臣女只之其表象，却未深究其原理。如今蒙圣上提点，臣女方才恍然，今后断然不敢再以尽礼数而自称。” 待我说完，大殿上先是一静，随后，垫上众人便窸窸窣窣地耳语了起来。有的说南宫家三女儿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揣摩圣意；有的惊讶于我在圣上面前才思敏捷，并没有自称“愚钝”而逃避话语。 我偷偷抬起头，猛地看见右丞相冲我暗暗点了点头，我知道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也原谅了我对径哥哥的所做——也许，他从来未曾怪过我。 圣上是在提醒我，行动上的礼数不可废，但心中也要对礼有敬畏之心，谨言慎行，恪守礼节。作为他钦定的儿媳妇，他自然知道我和径哥哥之间的青梅竹马的情谊，提醒我要遵守妇道之礼，也许他也知道大皇子许过我的承诺，在提醒我现在的苍梧国是他说的算，也要勿忘君臣之礼。 圣上想要表达的意思太多了，我实在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顿时脑袋有些疼，表情也有些痛苦。 只是，我唯一不懂的是，为什么是我？ 父亲要我入宫，我原以为多此一举，因为父亲曾是圣上幼年的伴读，关系匪浅，本不用再派我入宫探听种种消息，但后来我愈发明白，随着父亲势力的增大，为君者还是有忌惮之心的，所以父亲为了想保全自己，多一个人入宫，总归是万无一失的。 可圣上为何真的要我嫁给他的皇子？而大皇子这个嫡长子，本有大好前途，又为何想选我作妃子？难道我大姐南宫琼不是他应该是他考虑的对象吗？ 这些问题，我现在也深觉困惑，怕是短时间内是想不明白的了。 见我一个年幼的小姑娘一直跪着，圣上怕是有些不忍了，便说道：“不必跪了，原处坐好便是。”顿了顿，又说道，“你答得很好，你父亲教你的很好，只盼你记住今日之语，勿忘初心。” 我又叩了个头，回身坐定。 阮娘娘连喝了两杯酒，媚态尽上，勾着眼对圣上说道：“既然君上觉得很好，便应早些定下来才是，在众位皇子中，您觉得许给谁更合适？” 还未等圣上说话，旁边的一位公主说道：“我好像听说这南宫染并非南宫府嫡出，怕是哥哥们无福迎娶，”说到这自觉有些唐突，便冲着父亲一揖，“我并非诋毁南宫府，望丞相勿怪。” 父亲在座位上摆了摆手，笑着说：“无碍。” 只听另一位公主紧跟着说道：“二姐所说有理，今日南宫家嫡女南宫琼在此，且又是嫡长女，父皇不应该将哥哥们的王妃分一个给她么？” 我暗暗摇了摇头，这话说的太过于直白，明显没有二公主说的周整。我看了看她，可能还没有我十岁的沁儿年纪大，故也怨不得说话如此直白。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她们是对我有敌意，还是与南宫琼交好。 如果是后者，那么以后的麻烦恐怕会不少啊。 我抬头望去，只见阮娘娘将酒杯往案上一拍，带着醉态，冷冷说道：“我与你们父皇说话呢，岂有你们两个女儿插嘴的余地！且不说这孩子与我有缘，便是无缘，你难道不曾听过我苍梧开国时，祭司留下的话吗？” 这一句，倒是让群臣炸开了锅。 我心中也是纳闷的很，难道这传说与我有关？但我为何从来未听说过？看群臣的反应，这件事情怕是他们也不知道。我自忖着，这大约，是皇室，不被外人道的秘密。 父亲的笔直的背影却让我异常肯定，他一定知道那祭司的话，也配合了皇室的安排，但，他选择沉默，从来不曾与我言明。 也许，我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皇室所要用之人，而从未，是他的女儿。我忍不住冲着父亲的背影低语道：“父亲，女儿……女儿在您心中，就是这样的不堪吗……” 父亲的肩膀似乎抖了一下，但父亲，却始终没有转过来与我对话。 我有点像个傻子一样的不知所措，只得默默地看着阮娘娘，期待她赶紧揭晓这件事情。然而她脸色苍白，自知失言，低头不语。她身后的三皇子却默默地看着我，眼露悲哀——原来，他也是，知道的。 我仰头把案上的酒一饮而尽，觉得腹中转暖，方才觉得周身好些。其实，这又有什么所谓呢？我终究会是这皇室的人，终究会被卷入这无谓的斗争，而在立储之前，我怕是永远都没有安生的日子。 想到这，我回了三皇子一个绝美的微笑，仿佛也是一个绝望的微笑。 我看见他将手中的杯子捏得有些紧，嘴唇也紧张地珉了起来，但也只是定定地瞅着我，不敢在圣上面前多说一言。 这时候，圣上叹了口气，说道：“今日我本欲让湄儿献舞助兴，却没想到她却喝多了，朕……” 圣上话没说完，我便“咕咚”一声，倒在了案几之上，桌子上的碗碟碎了一地。在我闭眼之前，我看见父亲终于站起身，回头握住我的手，连声问我怎么了。 我本想说我无事，却只觉气血攻心，一下子就毫无知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四十回 见我 待我醒来，不知已过去多少个时辰，也不是过去了多少日夜。我想喊人喝水，却浑身无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能勉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南宫府。 眼前的床帏富丽堂皇，比我在府内用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我闭了眼，又再次使劲睁开，发现果真是同一个床帏，我暗暗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是躺在了皇宫中某个房子内。 一个宫女进屋看见我醒了，便行礼说道：“小姐您醒啦？”说着，便复出门喊着“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诶，我……想喝水……呢……”我努力地歪着脑袋，眼瞅着她出了门。 不一会儿，一群人从外头进了来，我眯起眼睛努力分辨了一下这群人的属性，第一个进入我眼帘的人是父亲，和大皇子。 我想着我刚醒，如不行礼也没有什么，便装作真的一动也不能动的样子，可怜兮兮地瞅着父亲，要不是体内太缺水了，应该会眼含泪光吧。 这样想着，大皇子早一个箭步冲过来，虚按着我说道：“三小姐你刚醒，就不必行礼了，千万好生歇着，别拘束到了。” 我心中暗暗好笑，本小姐才没有想起来行礼呢。 但表面上却露羸弱的样子来，只舔了舔嘴唇，弱声说道：“水。” 父亲身后的桂儿马上变戏法似的拿了一杯茶来，努力扶我起来，递到我嘴边，服侍我润了润唇。待我缓过些来，便将茶一饮而尽，方觉畅快了些。 桂儿见我喝毕，便端着空杯子，依礼下去了。 我望了望父亲，忽然想起很小时候有一次我生病得严重，他就坐在我的床的旁边，寝食难安，和我的生母一直在我屋子里忙碌着，给我换水擦脸，又亲自喂我吃药，大约持续了半个月。 那样的亲情，我似乎，好久好久都没有感受过了。 父亲也看了看我，勉强笑了笑，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说晕过去就晕过去了，扫了大家的兴不说，还让圣上和大皇子担心着。” 我忽然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 原来，父亲真正关心的，不过是他南宫府的面子，不过是是否给皇家带来困扰，而，不是他亲生女儿的生或死。 又看了看父亲旁边露出关心表情的大皇子，我亦露出抱歉的表情道：“多谢大皇子关心，一切都是臣女的罪过，还请大皇子替我南宫府，向圣上告罪。” 大皇子摆了摆手，说道：“无妨，父皇还叮嘱我要好好看你休息，不要劳了神，就是我苍梧之幸了。” 我微微笑了笑，往大皇子身后望了望。他身后只有我大姐和其他侍从，不见其他皇子公主——具体地说，是不见三皇子。我还以为，三皇子也会和他们一道来看我，然后躲在某个角落，偷偷地吓我一下。 原来，他没有来。 原来，他之前说我“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庶女而已”，是真的有心而发，并为假意安慰。 原来，如此而已。 大皇子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犹豫地问道：“三小姐这是在……找谁？” 我被问得猝不及防，一下子不知道如何作答，舌头着实打了个结。 这个时候，桂儿忽然又从后面走到了我近前，手持茶杯，说道：“小姐，我在这儿呢，您是不是还想喝水？” 此时的桂儿背对着父亲和大皇子，冲我露出了一个得意的表情。可我不敢马上夸她，只是点了点头，接过桂儿手中的茶杯，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喝完之后，我偷偷看了一眼大皇子的表情，见他面色恢复正常，我才又放下心来，冲他笑了笑。 彼此间又寒暄了一会儿，进来了一个侍人，说是传圣上的谕旨。大皇子命我在床上躺着听即可，由于是口谕，他和父亲也并没有一定跪下听诏。 “圣上体恤南宫三小姐身体抱恙，特准许在宫中养病，三日后再行离宫。” 虽说身体还是不太听得使唤，但也在床上半行了礼。我忽然想起了之前大皇子之前所说，圣上必会亲自问我婚事事宜，难道我此次昏倒，是圣上为了掩人耳目，有意为之？ 一想事情，神智就又开始有些混乱，眼前天旋地转，脑袋又渐渐沉了下去，我左手掐住右手的臂膀，勉强支撑着。 我努力在父亲和大皇子面前保持微笑，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话和谈话，可随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又睡着了。 就在不熟悉的床上和陌生的黑暗中，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的四周都是水，流动的水。好像，掉进了十岁那年，南宫瑕推我掉下，进入的那条不知是湖泊还是河流中。 慢慢地，我坠入了越来越深的水底，但奇怪的是我没有挣扎，任凭那水将我卷入越来越深的底部。我仿佛听见了桂儿在水面上大声地叫着我的名字“南宫染”。我心里想着这丫头胆子是愈发的大了，居然敢直呼她主子的名讳了。 然后，就有一束光打到了我的眼前。然后，又多了一束，然后，又一束。 我眼前再不是清澈的水域，而开始渐渐明亮起来，色彩斑斓。我伸手向前握去，第一次握到了虚空，而第二次却握到了什么实体。我想看看我握住了什么，是什么那么温暖得让我觉得安全。 可却，怎么也拉不到近前。 就这样一拉一扯的来回，我意识到什么不对，猛地睁开眼，在黑暗之中，我仿佛看见了眼前有一个人的轮廓！ 我下意识地就要叫出声来，但我马上反应过来不能出声，立刻咬住了自己的舌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渐渐地，我的双眼逐渐适应了黑暗，便看见了一双十分熟悉的眼睛，在黑暗之中，闪烁着光芒。 我定定地瞅着他，闻到了他穿过花园留下的茶花和木棉的味道，渐渐地微笑了起来。 “小东西，你的反应倒是很快啊！”那个好听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四十一回 询婚 我忽然一个气喘不匀，就开始咳嗽了起来，又怕声音在夜晚显得太大，容易引人注目，便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却使得咳嗽更厉害了许些。 说话之人赶紧侧身在我床边坐下，用右手拍了拍我的后背。见他动作，我本想连忙避开，毕竟男女之大防还是要守的。只可惜我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毫无力气去阻止他的行为，心一横，便任他作为。 等到我能够感受到他手掌中些微的温度时，我才发现，因为我是直接昏睡过去，所以并没有褪去身上衣物，心才稍微放下来些，咳嗽也渐渐停了下来。 他便抚着我的后背，便低声说道：“小东西，日间人多，我跟他们一起来看你，显得多余又奇怪，只得晚上等你好些了再来，没想到还是扰你醒了。” 我右手捂着胸口，也低声说道：“多谢三皇子还挂念着臣女，臣女也是刚好梦魇了……” 说着，我想起我梦中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不由得一激灵，动了动左手，发现果然握到了什么东西。我慢慢地扯了扯，居然扯出了一只手，而这只手的主人自然是三皇子的了。 我有些尴尬，默默地把手松开，赶紧转换话题道：“不知三皇子夜中来访，所为何事？” 三皇子反扣住我即将挣脱的手，笑着说道：“本殿下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夜不能寐，想起你了就来看你而已。” 我还是使着我最大的劲儿挣脱了他的手，语气带了些生硬道：“如无事，还请三皇子移步回您的寝宫罢，毕竟男女有别，臣女不想让三皇子丢了身份。” “唉，好吧，小东西，”三皇子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便不与你客套了。”说罢，他换了一个严肃的语气又道：“我只是来问你的心意。” 我心中有些疑惑，便问他道：“我的心意？” “对，你的心意。” 我看着他渐渐明亮的眸子，心中忽然一动，道：“难不成三皇子如大皇子一般，也想许诺臣女些什么不成？” “可惜啊，我没法许诺你些什么，也没法改变些什么，”可能是我的错觉，他眸中的目光好像又黯淡了下来，声音也有一丝悲伤，“虽然身在皇家，我不过也是庶出的儿子，这一点，你应该深有体会。” 我定了定心神，并没有随着三皇子的话继续往下进行，而是反问道：“那三皇子刚刚问我的意思是？” “我心中知道，就算你嫁于大哥，也必是会保江家的。那么，我母亲及我，也算作江家的一员，希望你能看在我还叫他一声‘表哥’的份上，不要为难我母亲与我。”说着，他站起来，向我作了一个揖。 三皇子所指的“他”自然是江梓径。他截了我的信，自然是知道我与江梓径亲密无间的关系，这我并不奇怪。但我奇怪的是他这举动到底是哪出戏，眼神一转，不禁问道：“你是三皇子，这天下谁还敢为难你不成？” “你不知皇家凶险，更不知皇家之鉴。你道如今苍梧，为何没有亲王？” 我仔细想了一下，在我印象中，百官之中确实没有亲王的这个称谓。我点了点头，示意他我知道了此事，但那又何妨？ “只因……我父皇称帝之时，他的手足便早已被他铲除！未留一个！” 我倒吸了口冷气，大吃一惊！原来就算苍梧国国民再克己守礼，终究敌不过人心生出的，无穷的猜忌 我联想到了圣上与我说话时笑眯眯的神情，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控制不住地哆嗦了起来。 三皇子倒依然镇定，冲我继续说道：“虽然父皇身体依然康健，但却也不知何时天命所归……如他立大皇子为太子，待他日大皇子登基之时，还望南宫三小姐保全我一家人性命。” 这是他第一次好好地称呼我，但我总觉得也是最后一次。 我顿觉呼吸不畅，心中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勉强说道：“三皇子严重了，我并未答应大皇子任何，也不知道三皇子为何与我说这些……臣女心意么，只盼与家人安稳度日，不求名声，也不求富贵，”说着，我粲然一笑，“若他日果真如三皇子所言，臣女必舍命护江家，一家人平安。” 见我说得如此笃定，三皇子松了一口气道：“如此，便多谢了。还请他日，勿忘初心。” 我点点头道：“是。” 虽然我们对话的声音始终不大，也并未惊动谁，但我还是十分担心，故让三皇子早些离开，我也得再睡一会儿，心中猜测着大约明日或者后日，圣上便要寻我了。 三皇子离去后，我心绪不宁，直到天蒙蒙亮了才勉强打了个盹。 一日又复一日，待我数着是住进宫中的第三日，圣上方才传谕让我单独前去面见他。 我让桂儿帮我整理了一下衣服，便一个人随着侍人去面圣了。 这次面圣便没有第一次见到他那么紧张了，我慢慢行了礼，请了安。只见圣上穿着平时衣服，没有第一次见道的那么隆重，我便又不拘谨了几分。 圣上见到我来了，也笑着让我坐下说话。 刚坐下喝口茶，圣上便问我道：“南宫家女儿，这两日休息得可还好？” 我微微一笑道：“托圣上庇佑，臣女这两天睡得极好，吃得也甚好”，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怕是这两日又胖了一些呢。” “能食者善积福，看来南宫家果然是福气之地。”圣上也笑着点了点头。 “圣上不必自谦，圣上外坐拥锦绣江山，内也有孝子侍奉，每日也琴瑟和谐，无甚忧虑，自然比我家要好上几倍。”我小心翼翼地奉承着。 “这么说，你可是有些忧虑之事了？”圣上抿了口茶，随意说道。 我又一次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心中默默感叹着自己就算小心翼翼了，可还是应答得愚蠢，远远比不上圣上言语间体现的精明。 “臣女不敢，臣女仅遵上意，万不敢有私忧。”我必须稍稍挑明话语，让圣上别再拿我做实验，逗笑取乐了。 “哦？”圣上似乎对我的话有些感兴趣，挑了一下眉毛道，“如果朕同意，让你有私忧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四十二回 圣心 我一下子吓得一哆嗦，立马从本没有坐得牢靠的凳子上面跪了下来，脑袋中思索了几条应对之策，但似乎又觉得对圣上根本没有什么效果。他是比父亲还见多识广的老狐狸，不可能因为我的几句话而改变初衷。 于是，我老老实实低着头说道：“臣女万万不敢违抗圣命，望圣上明鉴。” 圣上没有说什么，我余光见屋内的宫女侍人尽数退去，心中放下心来，想是他接下来与我的对话，不想被外人知道。那么，无论我说些什么——当然也不能说犯上的话，他应该都不会因此发怒或是罚我什么。 “好了，朕一天也日理万机，没功夫跟你瞎扯，你起来回话吧。” 我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但却不敢再坐，只得说道：“臣女不敢与圣上，额，‘瞎扯’，臣女万事任凭圣上差遣，不敢有违。”想起前日晚上三皇子与我说的，圣上连兄弟都要赶尽杀绝，何况对我一个小小官臣之女。 所以，我暗自打定了主意，不管圣上要我答应什么，我必须一概应允，毕竟，还是保命要紧啊。 圣上笑了笑，说道：“朕知你聪慧，便不用明说此次叫你前来的目的吧。” 我想了想，作了一揖，诚恳地说道：“臣女斗胆请圣上明示。” 圣上笑了笑，用一种反问的语气，用那双细长的眼睛直视着我，缓缓说道：“难道，朕那个争气的大儿子，没有跟你说些什么不成？” 我心想看来是什么都瞒不过这个在宫中有着绝对权威的男子了，只得说道：“大皇子是对臣女说了一些什么，但臣女只当玩笑，并未当真。”顺便又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大皇子与我见面的场景和细节，不由得在心中埋下了疑问，难道是那个小零子实是圣上而非大皇子的人？ “玩笑？哈哈，那什么你倒说说，朕的几个儿子，都如何？” 我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臣女实与几位皇子不甚熟悉，不敢胡乱品评，若说的与圣上所思不一致，还望圣上莫怪。”瞥见圣上点了点头，我又停了停，咽了口口水，方又继续说道： “大皇子为人甚是老练圆滑，与之相交，如沐春风，如逢甘霖，真是继承了圣上您的风采，只是年少气盛一些——这一点倒是无妨，只是，只是……怕是在平日中，已经与不少权势贵族已经盟好，臣女虽不幸窥到一点，但也觉其急功近利之心可见一斑。” 我说道这儿的时候，不禁有些微微冒汗，看了圣上一眼，看他面色平和，放下心来，知道自己根据圣上刚刚那个“争气的大儿子”及其语气，猜测到他心中对大皇子的不满，是真的。 圣上见我不往下说了，便点点头，说道：“你只管照实了说，才无妨。” 我暗暗握了握拳头，说道：“至于二皇子，也算是臣女表兄，臣女幼时与他见过一面，算上宴席那次，才是第二次。虽说臣女不甚了解二皇子，但时常听父亲提及，常言道虽体虚脾弱，但发愤之心不减，常常与臣女的弟弟说要向表兄学习呢。” 圣上笑道：“原是自家亲戚，说说好话倒是应当的，也未曾庇护。” 我赶紧也笑道：“正是呢，臣女原说与二皇子不熟，都是听父亲所言。而父亲又要勉励臣女弟弟读书发奋，自然是要拿表兄作榜样，故臣女听到的，可都是夸赞之词呢！” “呵呵，这倒也无妨，那你觉得，老三呢？”圣上笑着看我。 听闻圣上问起三皇子，我逼迫着自己让大脑飞速地转了起来，三皇子非嫡长子，其生母也不过是江丞相的妹妹，并非他国公主，应该不会受圣上过多关注，我既答应保他，自不能将实话全盘托出。 略略思索一番，便说道：“至于三皇子，臣女其实也不甚熟悉，但见三皇子样貌与圣上您颇为相似，潇洒倜傥，气质不凡。且三皇子言语间有些风趣幽默，想必是胸中有丘壑之人，只是不知这丘壑之小大，故臣女只得言尽于此。” 圣上听完，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南宫染，朕所看重的三个儿子，你赞了两个，贬了一个，却针砭时弊，甚合朕心意。” 我忙不迭地擦了擦后颈中留出的汗，陪着笑说道：“臣女手写我心，言表我意，既不敢欺瞒圣上，也不敢言过其实。” 圣上大笑过后，盯着我的眼睛，正色道：“那看这样子，你是不准备嫁给我的大儿子了？”顿了顿，又道，“说实话。” 我微微一怔，看着圣上那习惯性的高高在上的表情，想着他自登基以来，身边之人想必都是阿谀奉承之人，鲜有直言不讳之人，便不由得点了点头，说道：“臣女谢圣上恩典。” 这个意思就是，“是”。 圣上笑着起身，有些恶作剧一般地看着我，说道：“可是，朕偏不呢？” 我差不点腿又一哆嗦跪倒在地，然而事实是我还是硬身站住，自觉得出息了很多。我无奈地冲圣上说道：“圣上您说啥是啥，臣女断然不敢有违。” 圣上背对着我，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朕这边无事了，你回府去吧。” 我慢慢退出了屋子，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待呼吸平稳了，才准备命人备车，带着桂儿就回家了。 刚走了两步，便迎来了一人，我心中奇怪，但依然依着礼数行礼道：“请三皇子万安。” 三皇子也面带疑惑，低声问道：“小东西，父皇也找你了？你这是刚刚与他说完了话了？” 我虽惊讶他说的“也”字，但却压住了心中好奇，只冲他微微摇了摇头，暗暗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边摆手边朗声道：“圣上体恤臣女，特询臣女身体是否恢复康健。臣女蒙圣上和诸位皇子照料，已无大碍，这就启程回府，不再叨扰了。” 三皇子亦是聪明人，也朗声答道：“既如此，恕本殿下与父皇有要事相商，不便送三小姐了，望三小姐保重身体。”说完，便不再看我，径直去找圣上了。 我边走着边纳着闷，盘算着圣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听他话里的意思，是本想把我许配给大皇子的，但现在又诏三皇子觐见，到底是圣上改变了本意，还是他原本不是这个意思？ 一个头脑袋大，我心中暗叹到，圣心无常，真是难以揣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四十三回 赐婚 我携着桂儿，不说浩浩荡荡地回府吧，也是带了一车的东西进了南宫府。里面既有圣上的赏赐，也有其他皇子公主、甚至还有我未曾谋面的皇妃们的礼物，离宫之时，自觉却之不恭，便都一一收下了。 回府之后，我命桂儿将皇室所赠之物品直接交给管家登记，我是不想再一一打开验收都送我的是什么了。我估计着无非是些金银首饰什么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便撇下桂儿，一个人回到我的住处，进屋后倒头就栽倒在床上，瘫成了一张鸡蛋饼。 过了半晌，桂儿“诶呦呦”地叫我，说我睡姿太不优雅了，定让我起来宽衣，重新调整睡姿。我顺手拿过枕头，蒙起了脸，不管不顾地睡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缓过劲了，叫了桂儿来服侍。 桂儿打了盆热水，给我擦了脸。我忽然想到我在大殿上晕倒，到底是我真的晕倒了，还是圣上为了留我在宫里几天故意为之，便问桂儿道：“桂儿，你有没有听见当时太医说我怎么了啊？” 桂儿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道：“太医好像说是有些亏血，没什么大事。” 我想了想，又问道：“当时老爷和圣上是什么反应？” 桂儿“哦”了一声，凑到我面前说道：“主子，太医禀明之后，圣上好像拉着老爷去不知道哪个角落嘀嘀咕咕了些什么，主子你说要紧吗？” 我冷笑了一声道：“自然是要紧的，不然他们两人怎么背着人呢！”但可惜我现在还是太没有力量了，还有很多事情，我一无所知。比如大皇子为什么要选我作妃子，再比如阮娘娘说的那个与我相关的留言到底是什么。 正在我思考的时候，一个院子里的小丫头忽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冲进了屋里。桂儿骂道：“什么事情也不能如此着急！你在这院子里的年头也不少了，什么时候看见我们小姐着急过！怎么就赶上跟投胎似的了！” 我不禁觉得好笑，这原是我骂过她的话，没想到她竟记住了，还用在了小丫头身上，真是越来越有大家丫鬟的风范了。 那小丫头赶紧跪下，等气喘匀了方道：“禀小姐，禀桂姐姐，前屋来了人，说是圣上下诏，烦请咱们小姐过去呢。”随后，又嘟囔了一句：“还不是老爷着急吧啦的让我赶紧跑过来的。” 我听到她后半句话，与桂儿对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桂儿赶紧给我擦了脸和手，然后边给我换衣服边怪我道：“都是小姐刚才睡觉不肯脱衣服，要不然也不至于弄的这么皱皱巴巴的，还得换一身。” 我不以为然，笑道：“你信不信，我不到那儿，他们就颁不了旨。” 桂儿紧着把衣服系好了，福身说道：“主子您赶紧的吧，我要是那小丫头，我也是要急死了的。” 我微微一笑，虽然嘴上说着不着急，到底后来还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院去了。离了老远，就看见家里的奴才们都在外面围了一圈，想是要看什么热闹一般。 我扒开了人群，看见父亲携三个夫人，还有南宫府所有子女都已经到场。这下就有些尴尬了，我，是最后一个到的。 紧着挪了两步给长辈们都行了礼，道了歉，方在入列，站在二姐旁边，等着宫中来的侍人宣旨。六妹南宫瑕在我身后冷冷说道：“进了宫回来就是不一样，也不论自己身份地位，竟然敢让全家等你一人。” 我不甘示弱，笑着回嘴道：“你且听圣旨，便知道我为什么敢了。” 南宫瑕果然不说话了，与众人一起跪下，仔细听圣旨言道： “前日见卿携女二人，端庄秀丽，聪慧敏捷，忽感叹逝者如斯，你我皆已老。遥想当年，丞相佐我苍梧，鞠躬尽瘁，不辞辛勤。如今不觉，已近二十载有余。朕感其恩德，特赐婚：南宫大小姐南宫琼，品貌出众，恭顺贤德，更是嫡出长女，与朕嫡长子实乃天作之合，于来年完婚，许为正婚。” 我听到此处，不禁偷偷看向父亲，见父亲背影一僵，差不点笑出声来，恐怕父亲的计划需要变一变了。父亲原本是想将大姐许给我那表兄二皇子的，这才实乃天作之合，亲上加亲，使得二皇子在宫中的势力又多一层。 万万没想到，圣上也许早就看透了父亲的计谋，愣是来了一个一二调换。 众人待要站起身来，只听侍人继续说道：“另赐婚，”复又跪了下去，“南宫三小姐南宫染，才思过人，礼仪周全，且所言所行甚为朕喜，恰与朕三子年岁相当，特赐来年与其姐一同完婚，谓之双喜临门，许侧妃。” 我暗暗点了点头，心里快速地分析着圣上的意思。目前皇宫内有三位皇子可以配婚，而二皇子是姑姑的儿子，算是南宫府的一份子，自然再不能与南宫府有所瓜葛了，否则一方坐大，恐他日生变，苍梧国怕是会易主姓了南宫——这，可不是圣上想要的结果。但与此同时，圣上忌惮父亲在朝堂上二十余年积攒下来的势力，一定答应了父亲会让大姐和我入宫。 但，却没有说明是哪一位皇子。 也许父亲暗示过圣上，想要大姐嫁给二皇子，可是圣上断然不能应允二皇子再娶南宫家的女儿，那么余下的，自然是一个许给大皇子，另一个就许给三皇子了。如此，便可以将南宫家的势力分散开来，在后宫平分秋色，甚至这势力可以因为夺嫡而敌对起来，进而消减殆尽。 大皇子乃是嫡长子，大姐也是南宫府的嫡长女，倒算是门当户对；而我和三皇子也都是庶出，而我地位更低一等，只配作侧妃，倒也合情合理。 圣上这一招，实在是有理有据又高明。 待侍人说完，父亲便站起身来领了旨。那宣旨的侍人满面堆笑，直冲着父亲贺喜，父亲似乎掩盖了心中的不快，赶紧命人给他拿了赏钱。 南宫琼倒是好性子，转过身来冲我说道：“三妹好手段，竟能让三皇子青眼有加，姐姐当真佩服。” 我笑了笑说道：“大姐才是天命所归，染染断不敢与姐姐相媲。”我还欲说些什么，身边的二姐拽住了我的袖子，摇了摇头。 我知会了她的意思，勉强笑了一下，便不再说话了。 父亲此时转过身来，朗声说道：“此乃我南宫府之大幸事，本应庆祝一番，但因过年诸事居多，便先放下，一切等过年完了再周虑。” 我心中冷笑了一下，只怕此事不合父亲的意，他心中不快，故借过年推脱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四十四回 心结 说罢，外面的那圈奴才们先散去各忙各的了，我们姐妹几个在屋内互相道了喜。有父亲在场，倒也相安无事。尤其是我那个亲妹妹沁儿，更是摇着我的胳膊，撒娇撒个不停，一定让我以后带她去皇宫里面找些隐藏起来的宝贝。 我无奈地笑着把她扯开，交给了三夫人，又和三夫人聊了几句家常话，便吩咐桂儿回去备饭，自己跟着刚刚与我使眼色的二姐回了她的屋子。 二姐拉着我的手，进了屋子，我看见上次来时没有绣好的新衣已经完工，挂在了里屋的架子上，红素裹纱，煞是好看。 我笑着对二姐说：“二姐，你这技艺越发了得了，真是好看得很！” 二姐赫然一笑道：“什么好不好看的，都是自己绣的，少不得多费些心思，以免被人嘲笑都不自知。”说着，二姐拉我坐下，就着茶杯喝了口茶。 我摸了摸杯沿，皱眉道：“现在姐姐屋子里的人都还是这么没有眼色？这茶是冷的，如何吃得？”说着，作势就要起来去寻那帮小丫头。 二姐连忙拉住我说：“罢了，妹妹，我不过是口渴随便喝上一口，况我过年了就不是这儿的正经主子了，她们去寻其他的出路，我是拦也拦不住的。” 我叹了口气，复又坐下道：“永姐姐，如真是这样，要不要我挑一个我外屋中一个伶俐的小丫头过来？否则你嫁过去，连个给你跑腿的奴才也没有了。虽然何家哥哥待你不错，但终不能保全。” 二姐看了我一眼，缓缓说道：“我与少卿便同你与梓径一样，从小看着彼此长大，也明白彼此的心意究竟如何。所以，若他不能好好待我，即使我带一百个丫头过去，也是枉然的。” 听二姐提到了江梓径，我心下惨然，说道：“永姐姐看得比染染透彻，说的极是。我此次进宫，只见到何家的大儿子，并未见到少卿哥哥……可是他私下跟你说了些径哥哥的事情？” 二姐点了点头，低声道：“如今江梓径随他哥哥在外驻守边疆，可不是那么好守的。西边乃蛮人部落，无法通婚，也无法贸易，每次他们来掠夺我苍梧土地资源和金银财物的时候，更由于他们气力山河，我苍梧战士们即使大规模出战，也会损兵折将，得不偿失。” 我想了想，又追问道：“难道圣上不知道此事？为何不加派人手物资，直接灭了他们，也可让周国看我苍梧如此实力，不也好吗？” 二姐叹了口气，说道：“圣上何尝不知，可是蛮人生性勇猛，善骑射，善御敌，不甚好攻。况且你忘了我苍梧是如何创国的？” 我不屑地笑了笑，道：“原来如此。史书曰：先祖先定邦而后攻地，揽天下英才，同谋国家大业，伐不仁而建礼仪，终四海归一，始有苍梧。但，这事实，不就是用离间之计，灭了两个本就弱小的国家，然后建军权防他国进犯，再重改新政，再装作是礼仪之邦的样子么！并非冒犯先祖，我着实不喜。” 二姐也笑了笑，道：“正是这样。所以圣上虽与临国联姻，却由于我苍梧底子不干净，临国国君都虎视眈眈着呢。这苍梧的土地上，住的原是擎风国和尘落国的子民，若打着帮着两个国人回复故土的旗号，他们就算现在起兵，少不得也算是师出有名。” “正因如此，圣上是担心如若举兵去西边，这东、南、北的边境怕事不保，”我暗暗点头道，“唉，圣上也是有圣上的考虑了，只可惜我害了径哥哥，令他远走他乡，让江家也不得安宁。” 二姐拉住我的手说道：“这正是我要与你说的话。”她这么一说，我不禁凝神细听。“你道你径哥哥只因为你，便被父亲劝动了圣上，令他去了西边？” 我吃了一惊道：“难不成里面有隐情？” “我还以为你是个最聪明的呢，”二姐说着，点了一下我的脑门，“你想想，你我不过是南宫家庶女而已，难听一点说，算作什么东西！但江梓径和他哥哥江梓桥可是他江丞相仅有的两个儿子，唯一的后继者。当江梓径即将继他哥哥被派去边疆之时，难道江丞相不会竭力抗争吗？难道只因为你这一小小的谣言？他是谁，他难道不会派人压制下来吗？就在他据理力争之后，圣上为什么还派了梓径去边疆呢？” 我握了握拳头，有些恍然大悟，站起身来，向二姐一揖道：“永姐姐真是旁观者清。我一直内疚，竟未察觉此间之奇怪。难怪我总记着三皇子跟我说过的那句‘你是什么东西’，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竟应在径哥哥的事情上！” 二姐听到我提三皇子，脸色有些变化，拉我坐下，笑着问道：“你什么时候跟三皇子有猫腻了？怪不得圣上把你许给他了！” 我笑了一笑，将我对于此次赐婚的事情的分析讲给了二姐听。 她听完之后，也是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如果二皇子真娶了南宫府的小姐，怕是想不被南宫府摆布也不行了。”顿了顿，她又问道，“那……江梓径呢？你准备……？” 听到二姐问我径哥哥的事情，虽然她已解我心结，但我心中仍有，那股不忍，和不知所措。 我缓缓答道：“永姐姐，不是我无情，你刚刚也说，我与径哥哥也算彼此从小看着对方长大，他对我的情意，我岂能不懂，又岂敢辜负！只是如今，我永生永世也无以报答此情此意，我……”我如鲠在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二姐握了握我的手，神色黯然说道：“妹妹不必说了。我知你，如你知我。你心中委屈，我都明白。” 我回握了二姐的手，她的手干燥而温暖，她的话也充满情意，我忍住了泪，冲她慢慢笑了起来。 二姐看着我的笑容，也笑了起来：“你放心，我这就让少卿给梓径带话，把如今的形势，和你的心意，告知于他。” 我眼含泪光地点了点头。 只听二姐又正色道：“你放心，你上次与我说的话，我都跟少卿商量过了。既然你入宫，还是嫁于三皇子。那三皇子他母亲也是江家人，可既然江家在京城已无甚势力，你在宫中若有事，我与少卿，定代何家，守望相助。” 我谢过二姐，又见天色晚些了，便说自己要回去吃饭，不能总等着桂儿来催，就先行离去了。 二姐送我出屋，我别了她后，用指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叹了口气，嘴角一勾，微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四十五回 年夕 头过年几天，桂儿总是不消停地忙着，除却每日服侍我一日三餐之外，白天需要帮前院去招呼打点各种来府走动的客人，晚上还要点灯熬油地忙着赶制新年衣物，连我平日里很很少能见到她。 我若是觉得无趣了，就到熠儿和沁儿那里溜达溜达。谁想到熠儿在忙着年末学堂里的考试，沁儿也忙着一年落下的女工和书画，两人也都没空搭理我，导致我竟成了南宫府中最闲散之人，无聊至极。 好容易熬到了新年前夕，刚醒来时分，天色竟然暗了下来，从空中下起了珍珠般大小的雪来。父亲下了命令点灯以待，不一会儿，整个南宫府的奴才忙忙叨叨地掌起了灯。从前院到后屋，从屋内到屋外，每一个角落都满是鲜明的光色，近大远小的灯笼在纯白的飘雪中，显得格外温暖。 桂儿也终于歇了下来，给只穿了件中衣在窗边张望的我拿了披风，又倒了杯热茶，笑道：“主子好歹穿上点衣服，我们屋子虽保暖得很，但窗口保不齐有邪风进来，入了体就不好了。” 我听此言，也笑着说道：“你这是闲下来了，开始嘟囔我了。”说着顺手将她拿的披风披上，就这她的手吃了口茶。桂儿笑了笑，转身去烫我今天要穿的新衣服了。 待过了卯时，桂儿拿给我几个糕点垫了肚子，便服侍我穿了衣服，往前院正厅去了。由于父亲在新年第一天需要进宫请安拜年，故南宫府的规矩都是在新年前夕的早晨去磕头拜年，以免误了吉时。 刚走到前院的院内，便见大姐南宫琼也前来给父亲磕头，便行了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跟在她后面进了正厅。 厅中只坐着父亲和正夫人二人，芳姑正伺候着正夫人吃些东西，见南宫琼与我进来，便退后站立。 父亲见是我们二人，面带喜色道：“果然你二人同心，都是早早来了。我那几个没出息的孩子可都还没有起来罢！” 南宫琼赶紧说道：“六妹倒是早就起来了，只因一直想穿得再好看得体些再来看父亲，没想到一踌躇就晚了。” 听她这样说，如果我再替沁儿和熠儿分辩的话，也显得太人云亦云了，只恭恭敬敬说道：“染染看天色尚早，但也耐不住性子，便想着早些来给父亲、母亲请安，才不负今日之景。” 正夫人也顺着我的话说道：“是了，今日瑞雪，果然是好日子。” 南宫琼笑道：“正是好日子，也是好时辰，女儿给父亲、母亲磕头了，愿来年咱们家也是风调雨顺，年岁平安呢！”说着，她便跪了下去。 我也赶紧跪下，面带着笑道：“染染随着大姐，也给父亲、母亲磕头，愿父亲心愿成事，愿母亲永享安康。”我跟着南宫琼双手叠起平放，叩了三个头。 父亲笑着让我们二人赶紧起来，让我们俩坐下，说道：“平日里为父国事太多，常不能尽享天伦。今早趁事情少，你们多坐一会儿，陪父亲聊聊天。” 南宫琼坐在了正夫人旁边，我则坐在了父亲旁边，对立而望。 待我们坐好后，正夫人接话道：“正是呢，你看你们姐妹俩，一起来的不说，连这衣服穿的也是同式的，可见这姐妹的心，还是要在一处的为好。” 我看了一眼南宫琼，虽与我穿的衣服相似，都是桃色贺春的衣服，但依然有些色差，且款式并不相同，心下还在自忖着正夫人言下之意，那边南宫琼就说道：“今日给我挑衣服的是染妹妹旧时的丫鬟，想必被妹妹使唤出来的，自然也与妹妹的品味一般了。” 我心想南宫琼不至于不明白正夫人话中的含义——是暗示我们以后进宫了也要同为南宫府着想，不能嫁了人就忘了本，可南宫琼并没有正面回复，而是扯出了我以前的丫鬟槿儿，以南宫琼的智商，不可能听不出正夫人的意思才是，那么她这么说，又是何意？ 诶呀，脑袋疼。 正在这时，熠儿和沁儿两个小家伙及时来救了场。不愧是双胞胎，一模一样的脸不说，虽男女有别，他二人的身材到目前还是十分相似的，况今日又穿了一模一样的衣服，如不是发式有别，还真让人分不出。 父亲看见熠儿，自是更加欢喜，待他们俩磕了头，又分别向我和大姐行了礼。父亲只说了些好好念书的话，就让他们坐下吃些点心。熠儿和沁儿自然是都坐到了我的旁边，笑嘻嘻地和我说着亲热的话。 然后，二姐和四妹也来磕头。四妹身体一直不好，连我平日也极少见到她本人。她们姐妹俩磕了头之后，二姐便告了罪，说是要扶着四妹回去吃了药再来聚首。待她二人离去后，只听正夫人一声叹息，冲着父亲小声道：“咱们家四姑娘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父亲闻言一愣，可能他只考虑到利用可利用的我和大姐，让南宫家如何“进”，却从未想过对他无用的四妹，她的未来，该怎么处置。只见父亲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最后来磕头的，自然是南宫瑕。但由于她是最小的孩子，父亲也没有严厉地批评她，只是温柔地说日后要注意云云。我饮了口茶，将茶杯举高，藏起自己不屑的面孔。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二姐又扶着四妹返了回来，只见四妹身上多了一件狐皮大氅，脸上也有了些血色。 外面的奴才看着差不多了，进屋来问父亲是否放鞭炮贺年。父亲看了看一旁柔弱的四妹，好像是第一次改了主意道：“今年就不放那个霸王鞭了，放些太平花吧，宁可声响小些。对了，你去把二夫人和三夫人也请来吧，我们一家人也难得这个时候还能在一起。” 那奴才领命，自又吩咐一个小丫头去请，他自己赶紧去改拿太平花了。 我惊讶地看了一眼父亲，他也看了看我，似乎明白了我心中所想，便笑着说道：“父亲还是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就这样，我们全家站在正厅的外廊上，父亲昂首站在中间，左右是他三个夫人。我见我生母面露微笑，眼神没有离开过父亲身上一刻。再旁边是南宫琼和南宫瑕，她姐妹一高一矮地指着前面哪个放出的烟花树好看。我的旁边是二姐和四妹，四妹一直在病中，怕声响，二姐便抱着她，逗着她笑。我那调皮的弟弟妹妹，喊着那奴才，也要自己放这烟花看看。 而我，看着眼前的缤纷，心中莫名欢喜，不由自主地想笑，又想哭。 很多很多年后，当我站住在宫中那冰冷的廊下，我才恍然过来，此刻，竟是我们一家人，最后一次，一起欣赏这火树银花，语笑嫣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四十六回 小鬼 往日父亲都是放那声响极大的霸王鞭，今日改了主意，说是要放太平花，虽说这帮奴才备得不多，但放尽了也差不多有了两柱香的时间了。 在熠儿和沁儿的怂恿下，父亲笑呵呵地被簇拥在一家人的中间，将最后一株太平花点燃，只见“呲”地一下子，从地上窜了老高的烟火。一下子，我的眼中满是这银色的火光，有些刺眼，便自知是离得太近了，赶紧后退了两步。 父亲也“诶呦”了一声，张开双臂，将众人都护在了他的臂膀之外。我望着父亲的背影，没由来地想起了他威胁我进宫的那个下午。我以为我忘了，可是我又怎么能忘呢。 等烟花落下，大家还没有意兴阑珊。远远地忽见有奴才来报，说是大皇子和三皇子早到了，就在院外候着，看我们家在放烟火，其乐融融，就未敢打扰。待这些烟火尘埃落定，放才命奴才们回禀。 父亲一个趔趄，连声说道：“快请快请！”说罢，便领着一家子的人往院门口迎去。我赶紧寻着沁儿，然后拉住了她。她喜欢在自家胡闹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在皇家面前失了礼数，惹祸上身。 沁儿冲我做了一个鬼脸道：“姐姐放心，我再不是以前的我了。” 我忽然有些恍惚，总觉得这个小鬼还是喜欢粘着我撒娇的小女孩，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整天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我叹了口气，视线重新回到院门口的方向，顺手理了理鬓角，挺起胸脯，随着父亲的步伐缓缓前行。 二姐也在我旁边，看到了我得一举一动，便一边扶着四妹一边悄悄在我耳边说道：“行啊，知道自己要嫁人了，知道臭美了吧。” 我看了一眼她，故意冷冷说道：“要不是看在四妹如此柔弱，还很需要你的份上，我必日日撕了你那伪善的脸！” 可能我这狠毒的态度假装得不太仿真，连四妹也跟着笑了，说道：“三姐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只管撕。”她的声音本就弱，这句话更说得我心都要化了。 我抿嘴一笑道：“怪不得你二姐只疼你，以后连我也要疼你了。” 本还想说两句俏皮话，只见二姐竖起食指摆在嘴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一看，没几步路就要到了院门。现在几乎可以看见门口的两个身影，一红一蓝笔直地站在雪里。 我几乎一眼就看见了三皇子。他穿着湖蓝色的长衫，手中还是拿着他那标志性的折扇，目光如炬，嘴角带笑。我在人群中歪着脑袋也朝他一笑，看着他嘴角越发向上勾起，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有些发烫。 他旁边的大皇子向我们的方向紧走了两步，一把拉住了即将行礼的父亲，说道：“我们本是来赶上年末，贪图喜气，故来拜访，只求丞相待我们如一般访客即可，断不敢让丞相行君臣之礼。” 三皇子也赶紧说道：“正如我皇兄所言，您看我们也并未大张旗鼓，连身边的侍人也未带，我们兄弟二人只是顺路来拜会，别无他意。” 父亲放顺势止了礼，请他二人屋内坐。待他二人坐定，又一一地介绍家里人认识。从正夫人到三夫人，又从二姐到六妹，一个也没落下。 大皇子认识完毕，笑道：“怪不得丞相每每下了朝就着急回家，原来家中有这么些个可心的女儿，丞相真是好福气啊。” 三皇子接着道：“皇兄所言极是，丞相常为国操劳，有这么些女儿开怀，万事无忧无愁，本殿下也是羡慕得很啊。” 我听着这话，差不点笑了出来，三皇子您才多大，就羡慕起来。 还未等他说完，沁儿忽然从座位上冲了下去，抱住了三皇子的腿，仰着头道：“三皇子，你就是我未来的三姐夫吗？” 不仅我吃了一惊，整个屋内在座之人无不吃惊。我把嘴张得老大，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去拉住她。我下意识看了一眼父亲，只见父亲面色也是懵懵的，行动上也是毫无作为。 三皇子倒是淡定得很，身体往沁儿的脸上倾斜，眼中含笑道：“是了。南宫五小姐可有什么要赐教的不成？” 我看他的脸凑向沁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反应过来，赶紧起身，小跑着将沁儿从他身前拉开，福身道：“三皇子恕罪，五妹从小被惯坏了的。” 三皇子大笑了两声，道：“无妨。我四妹也是自小与我交好，我看五小姐也比我四妹大不了多少，都甚得我喜欢。” 我干笑了两声，将沁儿领到她的座位上，背着所有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让沁儿别忘了自己的瞳孔与别人的颜色不同，更不要让皇室的人发现了。 沁儿乖乖地点了点头，故意伸手抱住我的头，装作委屈的样子，实则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姐姐，我就是想让姐夫看见。我觉得他应该也是看见了的，不过你放心，我觉得他不会说出去的。” 我心中叹气，沁儿还小，她以为的她以为，未见的会如她所愿。不过事已至此，我得心中有些计量，找个机会与三皇子澄清一下。 大皇子看我回到座位上坐好，方才用商量的口气与父亲说道：“此时本不应该打扰丞相天伦之喜，但我与皇弟前来还是有事相商的。” 父亲连忙说道：“可是为臣那两个女儿的婚约而来？” 大皇子看了我一眼，我连忙把头低了下来，心中盘算起来。只听大皇子说道：“正是。父皇只叫来年成婚，但我和皇弟想着还是将期限定下来的好，也免得到时候忙乱。” 三皇子接道：“但我和皇兄之前不知，南宫二小姐也要明年出嫁，所以也不敢随意定日子，只得来与丞相商讨。” 父亲想了想，说道：“按理应该是琼儿嫁出之后，永儿才出嫁才是正理。只是何家定得早，说是百春之日是吉时，其实就是过了年就差不多了。但圣上才赐婚，我们也得好生准备一段时间……” 大皇子打断了父亲的话道：“不知丞相觉得立秋之日如何？秋高气爽，万物宁静，虽比二小姐的婚事晚了些，但也有些时间准备。” 父亲起身行礼道：“那便一切听大皇子安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四十七回 显摆 我心中暗自好笑，父亲早就想将我和大姐嫁入皇家，又岂有未准备好的事情，不过是要他们二人回去转告圣上，南宫府确无提前备好之嫌。 大皇子道了句“无妨”，眼神便又往我身上瞥了一眼。我心道你看我也没有用，之前在宫中威胁我、算计我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他算账呢，便冲他无辜地笑笑，表情中充满了“真情”的无奈。 又和父亲客套了几句，大皇子和三皇子便说宫中也有贺宴，不便在南宫府久留，一前一后地走了——大皇子比三皇子略略多坐了一会儿。我觉得他是想与我单独说些什么，但无奈父亲言语中体现出不允来，他也就作罢了。 恭送他们俩走了之后，几乎就要到午时了。父亲早就吩咐好大厨房提前备好年下的食材，说是就等着一家人好好吃一顿饭。 我一听要有好饭，忙起身至厅门口去活动活动手脚。父亲问二姐我这是什么意思，二姐知我，笑着答道：“父亲还不知道染儿！她一听有好吃的，忙不迭地先去运动运动，一会儿好让大家知道，什么叫‘兼人之量！’” 一家人都笑了，独沁儿撅着嘴朗声问道：“二姐，什么叫‘兼人之量’？” 我不禁看了看南宫瑕，她与沁儿一般大，只是小了几个月而已，难道南宫琼把她教得这样兼通文章？待我视线锁定，见她一脸茫然无知，便知她也不懂，但硬是干笑着，让自己不能出这个丑。看着她的样子，我冷笑了一声。 只听二姐拍着手答道：“沁儿乖，你没有听过这个词，那你听过‘食量如牛’没有？虽直白了些，但形容你三姐这吃饭的样子，倒是真切得很！”二姐说这话得时候夸张得很，整个肢体都活跃了起来。 我虽人在门口，但是看得却清楚。我鼓起嘴，假装生气起来。 沁儿听见二姐说这话，顿时明白了过来，也在座位上大笑了起来，逗得满屋的人也跟着复又笑了起来。 这我就不能忍了，忙跨进屋来，急着说道：“你们这样，以为我找不到帮手了？”我环顾四周，看到熠儿也笑着，便指派他道：“熠儿别在这儿笑了，你快帮我分辨几句。” 熠儿怕我果真生气起来，便向我作揖道：“三姐千万别再生气，二姐实则是在夸你呢！” 父亲听熠儿如此说，便在上座上“哦？”了一声。 我心下一喜，表面上却故意跺脚说道：“熠儿你这么偏袒你二姐，是不是平时嫌我对你有诸多不好？” 二姐插嘴道：“我可没你对他好，”说到这，我递了一个眼神给她，她心领神会，又道，“熠儿你自己说罢，免得你三姐又拿到了把柄说起我来。”引得全家人一笑，又将众人的视线重新引到熠儿一人身上。 熠儿又向二姐一揖，缓缓道：“二姐所说‘兼人之量’——‘兼’，乃是兼并之意，既有进，也有退，而‘兼人’，是讲一人可的甚好。不过你三妹不比你，你是要早嫁出去享非常人之福去了，要我再说她去，我也不忍心的。”这话原是重复了熠儿的，并无甚新意，但父亲不常这样说话，故众人先是一愣，复又大笑了起来。 二姐被父亲说的脸通红，可想要对父亲说些什么，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憋到她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我见她这样，也自觉怪不好意思的，便福了一身，朗声对父亲说道：“光我一人‘食量如牛’不行，亏得二姐和熠儿逗大家一笑，便也和我一样，能多吃一些了。” 父亲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能吃是福。” 门外有一年纪稍长的奴才也跟着笑道：“老爷，咱们饭做的差不多了，请您移步食饭的厅堂，今日天冷，等您过去咱们再摆上饭菜，否则时间长了，怕冷得快，来不及给三小姐吃的。” 还没等我不乐意，二姐便呵道：“别仗着你在府中多待了几年便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了，哪个府里的小姐能供你们奴才取笑的！” 父亲从座位上起了身，冲着那奴才道：“二小姐说的是。我们说我们的笑，你们来参合倒显得多余了。体谅你们过年辛苦，这次就不罚了，赶紧忙活去吧。”那奴才听闻，一刻也不敢停留，赶紧撤了。 众人也赶紧随父亲起身，准备尾随去食饭厅堂。待父亲走到我面前，停住看了我一眼，说道：“你将熠儿教得很好。”这句话说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众人都能听见。只见正夫人眼神中带着寒气，直逼我心，连南宫琼也是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我心道这个时候老狐狸也不忘让我成为众矢之的，真有他的。 故我也是一福身，并未说些什么。 好在父亲又快步从我面前走过，我也赶紧跟上。到了外面才发现，雪依然在下，天色亦是略略暗的。这景象，如银铺世界，如玉碾乾坤。南宫府两旁灯火通明，不是岁将暮，但见昼阑珊。 一路上，沁儿跟在我的后面，踩着我的脚印走着；二姐依然半扶着四妹，有说有笑；就连南宫琼和南宫瑕，在我眼前缓缓前行，也是格外宁静。 我不由得摸了摸我的肚子，可它，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嗯，显得格外响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四十八回 食饭 南宫瑕最先反应过来，边走着边回头看了一眼我。见我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着，她便扯了扯南宫琼的衣角，故意用我能听见的音量与南宫琼“偷偷”说道：“姐，是不是三姐的，嗯，肚子在叫？” 南宫琼也不看我，径自跟南宫瑕说道：“瑕儿，你不知你三姐姐是好要面子的人，这个时候一定要装作，什，么，也，没，听，到，才行。” 我一下子将肚子捂住，咬着嘴，把眼睛瞪得老大。南宫瑕又扭头看了我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南宫琼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回地说道：“瞪我也没用，是你肚子在叫又不是我肚子在叫。” 我想反驳些什么，但见父亲回头看向我这边，就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不大会儿功夫就到了食饭的厅堂，父亲坐在正位，其他人依次做好，只二姐告了罪，和四妹并未顺着家中排序，而是挨着正夫人坐在最暖和的位子上。因四妹身子弱，倒也无人责怪她们。 我眼巴巴地瞅着盘子一个又一个地被端上来，上面的菜肴简直不能更丰富。先上的是一些家常的小菜，比如葱拌豆腐、炭烧红薯，或是松菇芦笋、芹菜花生。再往后是些热菜，其中我最爱的还是青梅小排、挂炉山鸡、爆炒里脊、外加一大碗番茄牛肉汤。主食后上了些，有南瓜馒头、四素炒饭，还有折叠奶皮什么的。最后端上来的是岁末必备的鱼，这次厨子做的是红烧青团，也深得我意。 看我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二姐笑着对父亲说：“你看染染的样子！” 父亲看了我一眼，并未搭话，环顾四周，笑着对这些丫鬟奴才说道：“今年便不用你们伺候了，自己下去先随便吃一口，待我们吃完了，你们再将这些好菜热热再吃。” 往日南宫府的规矩，都是在重大节日的聚餐上，丫鬟们是要给各自的主子举箸布菜。而这个时候烧的都是好菜，分量也要比平时多，故待主子们吃完了，这些剩菜还可给他们尝尝，就当赐些恩典了。 今日不知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也懒得去猜，只回头冲桂儿点了点头，她便随芳姑等人下去了。 父亲放对我说道：“好了，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可就没什么规矩了，你看看哪个好吃，替我们尝一口。” 我赶紧正襟危坐道：“染染不敢，还请父亲先行举箸。” 正夫人也笑道：“老爷，别看染染平时俏皮话最多，正儿八经礼数上的事情可是规矩得很，还请老爷先行，我们也方好动筷。” 父亲也就不再坚持，夹了一块鸭肉，细细地吃了。又等正夫人舀了碗汤喝尽后，我才赶紧拿了个西葫丝饼掰了一口，才平息了腹中的饥饿感，然后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其实这顿饭与往年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菜式多了些，也没人布菜了，偶尔得自己站起身来夹着吃，如此而已。但见生母三夫人一直顾着给胳膊腿都还短得很的沁儿和熠儿夹菜，沁儿这个小女孩子竟也和我一样喜欢大荤之菜，所食之物都是鱼肉，不禁笑着摇头。再看二姐给四妹夹的都是些清淡之物，四妹吃了几口也就不动了，见我望着她，她也就冲我调皮地笑了笑。 慢慢地，我意识到这可能是我在南宫府吃的最后一顿年夜饭了。待到明年，大姐和我应该都在宫中了，二姐也在何家，只剩下三个小姑娘，其中一个还是常病的，再就是熠儿了。 想到这儿，我渐渐有些食之无味了。我从未认真想过离开南宫府，就像我从未认真想过我真的会嫁入皇室一样。 我每日不说插科打诨，但想的也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以前我以为我会嫁给江梓径，而他们家无外乎也和南宫府一样，亦是丞相之家。如今到了年关，再不过多时待二姐嫁出，我便，真的要入宫了。 那么，我所处的位置，便是苍梧的权力中枢，若有一丝差池，便有性命之忧。我忽然想起来三皇子那日的话，他说的是：“在皇宫里，再小的事情也可能是大事，再大的事也可能是小事。” 其实我与他也不过两三面之缘，但怎么他说的话偏偏都字字入理。 我咽了口鱼，心想，我南宫染将来面对的，会是什么？ 正想着，不妨一刻鱼刺卡进了嗓子里，我顿时大声咳嗽，脸涨的通红，难受不已。三夫人第一个冲过来，使劲拍着我的后背，直到我把眼泪都咳了出来，方才觉得喉咙好了许些。 三夫人见我好了，便笑着说道：“吃个鱼不用那么着急，这青团本就刺少，但也不能不注意啊。” 我泪眼朦胧地点了点头，喝了口汤，却失了原先“兼人之量”的动力，又夹了几块肉，吃完就也放下了筷子。即使这样，我也是后几个放筷子的人之一。熠儿是男孩子，又在长身体，他一直吃着我也没意见；二姐刚在给四妹夹菜，故自己也没吃完。 余下的，就都早就吃完了。也就是说，我依然还是最能吃的那个。 我讪讪地笑了笑，平复了一下心情。 待众人都吃完了后，我原以为父亲会说些什么场面话，比如感慨一下今年朝堂的形式，比如叮嘱我和大姐入宫后的一些事宜。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黯然地笑了笑，说了一句“吃好了就各自散了罢”，便再无他话。 我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回了屋子，本要叫桂儿，才想起来我们刚吃完，她应该也是才去吃些东西，便倒在了床上，打了一个饱嗝儿，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约莫是酉时，桂儿在我床边的脚蹬上安静地剪着窗花。明红色的纸张在她手中慢慢变成好看的图案，而她的神采，也在灯光下随着成型的图案而渐渐飞扬起来。 见我醒了，桂儿放下了手中活计，给我倒了杯茶来，笑着说道：“主子可不能再吃了睡，睡了吃了，这就半年，您整个人就圆了一圈。” 我也笑着答应，站起身来吃了口茶，活动了下筋骨，又批了件外衣，走出屋外，看看雪停了没有。 刚撩开帘子，之间屋外一个人影站在廊下，看不清样貌。我以为是小丫头，便笑着说道：“今天是除夕，你们桂儿姐姐没放你们回家？” 只听对方传来的声音道：“小东西，是我。” 我一听，吓得三魂没了俩，“啊啊啊”地叫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四十九回 守岁 三皇子赶紧走上两步，捂住了我的嘴，导致我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等我看清了他的脸，赶紧点了点头，意思说我不会叫了，强将他的手掰开，然后大口地喘起了气。 桂儿虽在屋内，但知我出了屋子，便也小心察觉着，听到我刚刚一声叫唤，急急忙忙撩了帘子出来，见我身边多了一人，便问道是谁。待她看清了之后，也大惊失色，连忙跪下道：“不知三皇子驾临，奴才，奴才这就去备茶！” 说着，她也不等三皇子让她起来，自顾自地又回屋倒茶去了。只留下我跟他尴尬地对站着，更尴尬的是我还是没有缓过来刚才他吓我的瞬间，连礼也忘了行，只是傻傻地伫在那儿。 桂儿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捧出一碗热茶递给三皇子。三皇子只闻了一下，便道：“是前几日从宫里拿出来的茶吧，今年进贡的乌龙要比往年的都好些，也不知是哪个公主娘娘赏给你的。”说着，便饮了一口。 还未等我说什么，桂儿就一点也不见外地说道：“回三皇子，正是西宫的公主娘娘赏的。唉，但是赏给我家主子什么都行，就是赏这茶白瞎了。”我听这话，连忙背对着三皇子冲着桂儿等大了眼睛，直暗暗摆手，可桂儿就跟瞎了一样，不顾我的暗号，继续说道：“我家主子识千文，懂丹青，擅歌舞，能，额……能吃也能睡，就是不懂着茶道，任再好的茶，在她眼中，不过解渴的水罢了，再说不出了好赖来。” 说道最后，桂儿终于认识到她说的内容有多么的不合时宜，声音也渐渐地小了起来。我深吸一口气，直觉气血上涌，双手也暗暗地握起了拳。桂儿，这个月月钱，以及过年的赏赐，没有了，都没有了！ 心中计划着怎么惩罚桂儿，只听身后的传来爽朗的笑声，真是绕梁三日不绝于耳。桂儿看了看我，又抻着脖子看了看三皇子，露出了不合时宜的笑来。 只听三皇子笑道：“小东西，你们南宫府的人都这么懂得眼色不成？先是你那个五妹妹，后又是你的这个奴才。也罢了，我实不方便进屋，你让这个奴才进去拿个火盆出来，再多掌两个灯笼，我与你就在这外面坐会儿，说说话。” 我听他提起沁儿，觉得确实有话可说，便吩咐桂儿照三皇子的话去办。过了不一会儿，除了火盆和灯笼，桂儿拿了四个垫子出来，给三皇子添了新茶，给我也倒了一杯，又讨好地给我添了一个手炉，还拿了一碟子瓜子儿出来。 三皇子看着桂儿小心翼翼地样子，问我道：“你这奴才叫什么名字，我看着倒伶俐得很，只是不知道忠心如何。” 我摆手让桂儿回屋去继续剪她的窗花，回道：“叫桂儿，也是聪明得很。我教她识字不过半年，楷书真都认识了，后又将大纂也认识了大半。至于忠心，她自小无父无母，所依靠之人左右不过我和南宫府而已，也算不错了。” 三皇子有问道：“算是你身边得力的人了？只是心也太善了些，大年夜的竟给你院子里的小丫头都放了过年，我来这么一会，一个人也未。” 他这话真是特别合我心意，桂儿哪里都好，就是心地过于善良，便自然而然接话道：“正是呢，要不是看她是真聪明伶俐又忠心，我再不能用她。”刚说完，我又怕他误会我是一个多“不善良”的人，便嗑了一个瓜子掩饰了一下，口中发出“咔嚓”地一声。 三皇子看了我一眼，笑道：“你连吃个瓜子儿也要这么逗趣儿么，还是你南宫府中都是这么逗趣儿的人。” 我一听这话，连忙接道：“还请三皇子饶恕我那五妹年少无知，自小都是臣女惯坏了的，向来不知礼数，今晨冲撞了三皇子，都怪臣女教导无方。” 三皇子放下茶杯，冷冷地看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神直白而清冽，看得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又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只听他说道：“本殿下倒是觉得，你那个五妹妹有些非常。” 我暗暗握了握拳头，陪笑道：“沁儿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我又不大拘束着她，自是胆子比旁人大了些。您看臣女现在不也斗胆陪您坐着聊天吗？” 三皇子又看了我好半晌，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嘴角勾了勾道：“我是知道你是个胆大的，但以我之能，也只能护你一人，你那妹妹可不是我四妹——苍梧公主，若是她不知悔改，哪天铸成大错，别怪我事先说好，我保不了她。” “是了是了，我回头定好好管教她，”我长呼了口气，他没见到沁儿异色瞳孔就好，“您神通广大，还得庇护江家呢，不用理会我南宫府。” 提到江家，三皇子的眼神黯了黯，低沉着说道：“父皇还是没有放江家儿子回来的意思，怕是西边早晚要出战乱。”他又看了看我，我赶紧把担心的目光收了起来，但还是被他发现了端倪，只听他又说：“江梓径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了，你只给他多祈福求平安吧。” 这句话说的语调有些奇怪，好像在掩饰些什么一样，但我看他面色不佳，也不敢再言语试探，值得又陪笑道：“今日三皇子怎么好兴致，嗯，‘偷偷’来我这儿散心，宫中难道不设宴么？” 三皇子一愣，没想到我把话题转的这么快，倒也顺着说道：“今年不知父皇怎么了，说是大赦，把后宫的人都遣散回娘家了，正宫和东宫都回母国去了，就连我娘也回江府过年去了，只有灵犀院阮湄原身处江湖，无甚娘家，故父皇只要她陪着过年了。” 我“喔”了一声，心中有些疑惑顿时消解，怪不得父亲今年也没有让我们在一起守岁，原来姑姑也悄悄地回来了，必与父亲在一起商讨些什么事情呢。我不由得看着三皇子，新掌的灯将他脸上的轮廓勾勒得十分立体，想必他娘亲一定很美，否则怎么会生出也如此好看的他呢！ 三皇子见我目光莫名，转了转眼睛，邪魅地笑了笑，凑近了我些，低声说道：“小东西，你在想些什么呢？” 我连忙晃过神来，正了正心神问道：“那您呢？宫里的皇子公主可也得随娘娘们回娘家？” 三皇子见我问得正经，笑了笑，摇头晃脑地说道：“他们各自自有逍遥的地方，而我也实在闲来无事，便来看看我未来的王妃在做些什么。”说着，斜眼看我，笑得更加放肆。 这一下子可将我吓得不清，手中的瓜子儿连带碟子都被我打翻在地上。还好地上是雪地，东西掉在上面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然后，我听到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脸上也一定烫了起来。 一直以来，在我眼中，三皇子应该是一个喜欢经常吓唬我、摆弄我、又喜欢窥视我的帝王之子，我从未认真且仔细地想过面前的这个性格阴晴不定的少年，会是我携手一辈子的夫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五十回 岁守 而这个想法，竟然被我喃喃地说了出来：“其实，臣女，臣女从未想过，将来如何，也从未想过，会要嫁给三殿下您。” 三皇子往身后的柱子上一靠，抻开四肢，让整个身体得到最大限度地舒展，头也慢慢靠在了柱子上，然后眯了眯眼睛，冲哦我淡淡地说道：“你不是没想过，只是所想的对象不是我罢了。我自然知道江梓径与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放心，明年入宫之后，我断不会十分勉强于你。” 我是看着他的眼睛，听他说这一番话的，但我却也看不出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只得小心翼翼道：“圣上自然降旨了，臣女日后必定好好服侍殿下。况且殿下也曾说过，要护江家周全，那将来自是殿下与臣女共同的责任了。” “是啊，这样也好，我们一起护着江家，也护着南宫家，可好？”三皇子的声音慵懒至极，也低沉至极，然而这声音却也散发着让人不可抗拒的魅力。 我猜想此刻他的心情十分地好，便想把心中的疑问一股脑地都问下去，故也学着他的声音，笑着说道：“自然不敢有违殿下的意思，不过臣女有一事想问殿下，不知殿下能否告知臣女？” 三皇子有些警惕地盯着我看了一眼，最终却还是“嗯”了一下。 我心中有些雀跃，但还不敢将心中最大的疑问说出来，想着这个问题等摸透了他的脾气再问也不迟，故开口说了一个也还算要紧的问题道：“您还记得圣上降旨之前曾召臣女问话，臣女出来之后便看见殿下也被圣上召了进去问话，但不知，圣上与殿下谈了些什么？” 三皇子伸了个懒腰，回归到原来的坐姿，露出狡猾的笑容道：“小东西，你也太没有诚意了，可是你先进的父皇的上书房，那他与你说了些什么，你是不是要先告诉了我才合乎顺序？” 小狐狸！我心中暗骂，表面上只得陪笑道：“殿下说的是，臣女这就如实相告。”我细细地将那日的情景一五一十地与三皇子说了，连当时圣上是什么表情我都说得一清二楚，三皇子手握折扇，听得十分仔细。 待我说完，三皇子长吁了口气，愣了半晌，又点了点头道：“父皇的心意还真是难以揣摩。” 听了这话，我不禁脱口而出道：“你的心意也着实难以揣摩。” 三皇子并未发怒，只是笑着看了看我，说道：“我的心意么，你日后便知，咱们俩可是来日方长。不过父皇那日叫我前去，我起初还很奇怪，不过与你话一对，也才明白过来。” “诶诶诶，殿下您等会！”我打断了他，回头喊桂儿再给我拿一碟瓜子儿来，这个时候没有瓜子儿怎么听故事。 三皇子无奈地看我重新嗑上了瓜子儿，便接着说道：“那日我听见我皇长兄与你对话，说……要与你成婚，我向来知道我皇长兄的本事，他既然敢说出来，就差不多是十拿九稳了，连我也怕是无力回天的。再后来，在上书房前，我见到你出来，以为父皇问了你的婚事，如此时又叫我前来，仔细思量，许是你与皇长兄的婚事有变。” 我手握了一把瓜子儿，边嗑边点头道：“我其实算到了自己要么和你成婚，要么和大皇子成婚，但我实在不喜欢别人威胁于我，所以圣上问我是否想嫁大皇子的时候，我还是不想同意。可我想着，圣上不可能因为我的想法而改变初衷啊，所以我只给态度，不问结局。” 三皇子点了点头，眼神变得迷离而温柔了起来，他缓缓说道：“父皇的心思真的很难猜。他并没有问我有关于你或者皇长兄的任何事情，没有问我是否愿意娶你，也没有问我关于皇长兄对你的情感的任何话题，他只要我答应一件事情，”说着，也从碟子里面拿了两个瓜子儿嗑了起来，吐了皮儿后，又接道，“那便是永生永世不得对皇位有任何觊觎。” 我一愣，知道兹事体大，连尊称也忘了，急忙问道：“那你答应他了？” 三皇子忽然握住我的手，眼睛直直地望着我，好像就要直穿到我心底。他就这样一直看着我，也不说话也不动。他的手没有温度，甚至有些发冷，还有些发抖。我也就这样坐着，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叹了口气，放开了我的手，只缓缓说道：“我当时，是答应他了。可我不知道，我这么做，值不值得。” 我仿佛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也仿佛知道了他胸中丘壑之大小。但，我脑子里又是一团浆糊，一时间迷迷糊糊，不辨东西南北。 三皇子又悠闲地重新靠着廊柱抻开了四肢，只是这次，他好像满腹心事，连眉头也皱了起来，表情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淡然，缺多了一丝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烦恼，好像是想不通什么事情一样。 而我，也静静旳坐着，连瓜子儿也忘了嗑。我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他心中在筹谋些什么，我只是感觉到眼前这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有些迷茫，也有些脆弱。 忽然，天空中升起无数烟花，将这漆漆黑夜照的如白昼一般。 三皇子起身站在廊外，抬头眺望道：“是宫中的烟火，没想到父皇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兴致。”每年除夕与新年交界之时，宫中都会放烟火庆贺，其数量之多，景观之庞大，让京城再有钱有势之人也是不敢做的。 圣上就是要再新年的时候再一次告知天下，他连娱乐的权威，也是最大的。 见三皇子起身，我也连忙起身跟在他身后。 看着各色烟火腾空而起，三皇子忽然回过头，烟火的光芒将他的眼睛照得彻亮，连我的心情也跟着他闪亮的眼神而雀跃起来。“小东西，我问你，你甘于命运吗？”他笑着问道。 命运？他指的是现下我无法摆脱南宫府的控制，还是将来可能也无法摆脱皇宫的控制？ 我看着他的眼睛，转着想了想，心中一定，忽粲然笑道：“我南宫染，从出生开始，便仿佛命中注定了些什么。自小到大，我以为我能摆脱命运，可仿佛总被命运捉弄，”顿了顿，“可，我不甘心。” 三皇子定定地看着我，他身后的烟花将他笼罩在一片光芒之下，他笑了笑，缓缓说道：“是么，那还真是好巧。” “呐，我问你，那次在唐家后院，我们两个聊天的时候，你说过有比活着还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三皇子嘴角一勾，沉声说道：“是：自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五十一回 平等 这个年仿佛过得格外地快，访客也比往年要多得多。很多人都是来看南宫琼和我的，而我也因此认识了很多人。终于，那些朝堂上的重臣，除了我本就熟识的右丞相江家外，连大将军和太书史等有权有势的人家我也略知了一二，不至于像原先那样，有些糊里糊涂的。 新年过后，全府上下便开始准备二姐与何家的婚事，何府亦得知南宫府有两个女儿和皇家联了姻，便更重视此次婚事，忙完年后，紧赶慢赶地又补送来了几箱聘礼，全是金银器皿以及难得一见的宝石手饰等。 我在二姐屋子里面眼看着奴才们将这些箱子打开，眼睛都快直了。待奴才们退下，屋子里也没有外人了，我便左拿一个瞧瞧，右拿一个瞅瞅，觉得每一样东西皆是好的，不由得好生羡慕。 二姐边收拾着边笑道：“你可是要嫁给皇子的人了，这些东西在你眼中应是草芥才是，怎么还这么不知深浅。” 我回嘴道：“你要是将你对付我的十分功力拿出三分，你这屋子里的小丫头们便不会不把你的话当话，”说完自觉有些失言，便又沉声说道，“有父亲在的时候这些奴才还算是奴才，父亲不在的时候，这些个奴才便把自己当人看了。” 二姐又笑道：“你少腹议点吧，宁可风平浪静些。” 我有些口渴，便给自己倒了杯茶，忽然想到那日桂儿当着三皇子的面儿，说我不懂茶，便愤恨地说道：“桂儿这个丫头现在也越来越大胆了！” 二姐先是一愣，见我表情“狰狞”，不由得笑道：“她又怎么招惹你了？” 我拉了个凳子坐在二姐面前，看她一个一个登记着这些东西，便气呼呼地说道：“她竟然敢当着三殿下的说我的不好，而且我还在三殿下面前呢！” 二姐笔下一停，问我道：“你和三皇子有单独见面不成？” 我见她问的郑重，便也郑重地点了点头：“就是除夕夜，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来见了我，就在院子的廊下坐着说了些话儿。” 二姐忽然面色一转，眉梢带喜，眼若弯柳，止不住地笑着，用一种尖细的语调说道：“诶呦呦呦呦，你跟三皇子这才第几次见啊，怎么感觉比我和少卿认识十几年了还要好啊！再说，人家三皇子大年夜的干点什么不好啊，怎么那么闲，非得来找你说话，啊？”说着，还用手肘碰了碰我的胳膊。 听她这话说着说着，我的脸就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轻轻地拍了二姐一下，假装生气道：“他来找我，确实是有事相商，不是来闹的。” 二姐继续写着她的记录，口中却说道：“你道人家皇家都是吃干饭的不成，想知道什么事情还用得着来问你？我虽只在那天见过他一次，不过我倒觉得三皇子胸中有大丘壑，眉宇间又不怒自威，心有算计，如今看来又对你很好，”说着又点了点头，“我和少卿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以后就跟着你们夫妻俩混了。” 我有些泄气道：“我又不是他正妃，算什么夫妻俩。” 二姐看我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不是跟我说他娘家是江家人吗？那江丞相只有一位夫人且对她极好，若你……若你嫁了梓径，怕他只会对你一人用心。而这三皇子，想必心思也不输给梓径。” 听她提到径哥哥，我摆了摆手，低声道：“永姐姐，我跟你说了你不许笑我。其实我这两天思量着，不能与径哥哥在一起，其实，其实也罢了。我对径哥哥，远远不如不如径哥哥对我那般好，日后一定会委屈径哥哥……可我与三殿下，却是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不过都有一样的目标而已。” 二姐叹了口气，拿着笔在我手上点了个墨点，说道：“你呀，想那么多。这天底下‘不如’的事情多了去了。就拿南宫府来说，正夫人对父亲不过如此，我生母对父亲也不过如此，惟有你娘亲，把父亲当成毕生所爱，终其一生。” “可是父亲，却也不把我娘亲放在心上呢……”我喃喃说道。 二姐点了点头道：“所以说，若能两情相悦，当然很好，可这世上，大都是不甚平等的关系居多，妹妹又何必执着？” 我笑了笑，起身绕着这些箱子转了一圈，道：“所以，你和少卿哥哥是两情相悦，还是不甚平等呢？” 二姐听闻，随手朝我扔了一个香囊，道：“你现在来说嘴，等你和你的三殿下成了婚，看我拿这话问你的时候，你怎么回答！” 我嘻嘻地笑了笑，将她扔过来的香囊拱手送了回去。我不由自主地感叹道：“永姐姐，你说你只比我大了一岁，怎么知道的事情这么多啊！” “因为你二姐姐不受重视，所以府里面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不避讳我，只因都知道我翻不出天大的浪来，也练就你二姐姐我自有一套察言观色的本事，你呀，慢慢学去吧。”二姐越说越发得意起来，也惹得我笑了起来。 我忽然见到这些聘礼的箱子里面有一盒子折扇，便脱口而出道：“这些折扇倒是好看，好像三殿下也常带着一柄。” 二姐拿眼睛瞥了我一眼，道：“别看你现在嘴硬，我觉着啊，看这趋势，将来啊，三皇子定会把你拿下。”二姐说着，忽放下笔叹了口气道，“咱们现在都好，大姐和你嫁了皇子，我呢也有了归宿，可怜我那个亲妹妹，不知道将来怎么样呢。” 我心中有些奇怪，我与二姐相交这么多年，她从来未曾在我面前说些关于四妹的事情，心里一动，便问道：“可是四妹跟你说了些什么？” 二姐笑了笑道：“唉，被你猜着了。今早我去见她，看她气色稍稍好了些，便说了些宽慰的话，没想到她自幼生病，心思比常人要多，跟我说起自己不幸的话来，她跟我说，要我问你一声可否帮她。” 我低头想了想道：“既然是自家姐妹，二姐也开口了，我便想想法子，只是我倒觉得，四妹这样，如果是要嫁出去，未必是她最好的结局。” 二姐起身向我福身道：“那便多谢三妹了，我替我妹妹现行向你谢过。” 我忙扶起她，有些感慨道：“我这几年心里面的难过，惟有二姐帮忙开导才好了些，待我出嫁之后，还需何家势力相助，故二姐的事情即是我的事情，你我再不分彼此的。” 二姐眼中含光，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五十二回 百春 百春之日过年即至，何家又来与南宫府与我儿姐姐再对了一次贴子，就眼瞅着到了二姐出嫁的日子。 是日，来接亲的媒婆领着二姐从她的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我们一帮没见过嫁娶的姊妹都站在二姐院中的廊下看着热闹。就连体弱多病的四妹，也撑着身体来了，勉强站在我身边。 只听一阵喜气洋洋的炮竹声，二姐缓缓地由媒婆领着，身披霞凤，头戴桂冠，亦用朱纱系着，蒙着脸面，却露出极弯的眉目来，可见她心情非常之好。 当然，嫁给自己心向往之的男子，自然是极为开心的，我看着她走路步步生花，眉宇间顾盼生辉，笑着笑着，又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四妹真是敏感极了，忙扯了扯我的袖子，问我为何叹气。 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眸，笑道：“你姐姐走了，我便没谁可以说话啦。”我说的倒是实情，只不过并不是全部实情。 四妹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说道：“三姐姐别伤心，我与我姐姐是同心，你与我说话也是一样的。” 我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也微笑回道：“好呀，那你要好好养着，养好身子了才能陪我好好说话好不好。”我本可以直接答应她，但总隐隐觉得不妥，这几次见面，都能感觉出她性格中的敏感和脆弱，我若直接答应，怕她是要当真起来，便辜负我与二姐的情谊了。 四妹大约听出我话语中的意思来，便又摇了摇我的手臂，道：“我陪三姐姐说话的精力还是有的，我就在屋子里备好茶和瓜子儿，等三姐姐来好不好？” 她竟然知道我平日里爱吃的物件，我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并无异常神色，想必二姐陪她说话的时候拿我打牙也属正常，便不忍再说拒绝的话，点了点头道：“既然清儿这么乖，那三姐姐有空便去清儿那里坐坐。” 四妹的眼神亮了一下，有些雀跃，这样的小激动让她立刻咳嗽了起来，原本苍白的面色瞬间被呛得通红。 我看到二姐的目光向四妹寻来，远远看去她的眉头有些皱了。我怕打扰到她的好心情，顿时给她打了个“无妨”的手势，又点了点头，意思就是有我在，你放心。 二姐点了点头，扶着媒婆一点点地走到了前厅。 我扶着四妹，也赶紧跟着到了前厅。 厅中亦是布置得通红一片，两排偌大的灯笼或挂起，或直接放在地上，显得格外喜庆。父亲和正夫人坐在厅当中的主位上，各自也穿得十分富贵华丽，微笑着看着二姐。 只见媒婆带着二姐走到父亲，地上早有软垫让二姐跪在父亲跟前，见一切稳妥，媒婆便高声喊道：“请给父亲、母亲献别离茶。” 两个小丫头将茶端给二姐，二姐双手捧茶，分别递给父亲和正夫人。父亲面带微笑，连声说着“好”，一口气饮下，朗声说道：“今日我南宫府嫁女南宫永，我心甚喜。永儿在家时便温婉通礼，贤良淑德，希望永儿到了夫君家中，依然秉承此行，更要以夫为天，方不负我南宫之名，勿忘，谨记。” 二姐沉声说道：“谨遵父亲教诲。” 正夫人没说话，只点了点头。我不禁看向一旁的二夫人，只见她低垂着头，一面笑着，一面用手帕子抹着眼泪。她养了二姐一十三年，却和我生母一样没有办法为我们在南宫府争取到些什么，反而需要凭借我们的力量才能在南宫府勉强度日。 我想起那年杏儿的事情来。杏儿原本是二姐的丫鬟，可硬是被正夫人冤枉成偷窃的家贼，并栽赃给二姐，说是二姐指使的。那时候父亲刚好离府替圣上办事，而那时的二姐也比现在更软弱，但她看杏儿无论被正夫人折磨成什么样子也说与她家小姐无关，便忍了泪，第一次去求了二夫人。但二夫人却事不关己，也根本不管二姐的心情，闭门不见。 后来，二姐便找到了我，我带着桂儿一路追查、分析，总算洗脱了杏儿的嫌疑，但杏儿被打得腿染病疾，按着南宫府的规矩，不能再服侍二姐了。我永远记得杏儿离府的那天的背影，和二姐哭尽了的眼泪。也是那一日，我算是和二姐结了盟，她负责收集南宫府大大小小的事宜，我负责针对不同的信息作出不同的行动和回应。包括何府与她的婚事，也算有我行动的功劳。 杏儿的事情算是一件让我难以忘怀的事情，但其他大大小小的事情也让我心生不快。故而，我看着二夫人的眼泪，并未觉受到触动，反而厌恶地看着她，冷笑不已。 四妹忽然在我身边小声又糯糯地说道：“三姐不喜欢我娘亲吗？” 我一听，赶紧收回目光，微笑着看她道：“三姐刚才只是在发呆，没有特意看着谁。”这话漏洞百出，但好在四妹并没有追究，她的眼神一直流连在二姐那儿，并且露出羡慕的眼光。 我想起那日二姐与我的对话，表情一转，挤眉弄眼地对四妹说道：“清儿，你是不是也想跟你二姐姐一样，嫁个好人家啊？” 四妹羞涩色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三姐在胡说什么，清儿可听不懂！” 我一看她的表情，心说这可真有些麻烦。四妹体弱多病，又是庶出，若是真嫁出府去，难保不受欺负，她可经受不起。二姐果然是给我出了一道麻烦的题。好在四妹还小，我还有时间。 况且，等立秋之后，除了时间，我怕是也有了些皇家的权利。想到这儿，我嘴角向上勾了一下，冷冷地笑了。 又一阵喧哗声起，我仿佛听见南宫府门口也放了炮仗，怕是二姐这就要出府与新郎官会面了！我扶着四妹，赶紧随着大队伍奔向门口看热闹。待我到了，看着门口可真是热闹，接亲的和送亲的队伍各自庞大杂乱。 二姐的夫君何少卿我倒是认识，只是今天穿得十分得体，又骑着马，我差点没认出来他。只见他的视线一直在准备上轿的二姐身上打转，我看着他急不可耐的样子，不禁抿嘴一笑。 忽又见一人，应是随何少卿来接亲的，也坐在马上，冲我笑着点了点头，算打了个招呼。我凝神细想，确是唐家大少爷唐明远。我与他在唐家有几面之缘，当时他还奉着他主子给我送过东西。 我也笑着冲他福了身，心中疑问又增了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五十三回 问责 时光荏苒，岁月无常，转眼间距二姐出嫁，已半年有余。 这半年来我只见她回府过两次，第一次是她嫁出几日后的回门，第二次是年中时候父亲生辰，每次回来皆有二姐夫在畔，夫唱妇随，甚是琴瑟和谐。我看着他们恩爱的样子，居然也学着四妹，有些羡慕起来。 掐指一算，距我和大姐“双喜临门”的出嫁之日，只还有一个多月了。且我和大姐是要一起嫁出，故整个南宫府比先前二姐出嫁之时更为忙碌。 是日正是十五，我将大小诸事交给桂儿，便带着之前跟我出过门的护卫，那个叫“归”的少年，跟我一起去紫竹寺去求个签。这算是婚前一件琐事，做不做都无妨，只是桂儿见我几日在府中实在无趣，便叮嘱了归一定要跟紧我，以防不测。 我笑了笑，我又不是苍梧太子，哪有那么多不测等着我，故而也未在意，只是催着归赶紧与我出府去。 轻车熟路到了紫竹寺，见香火甚旺，不急不慢地排着队，依次跪在佛祖面前，摇了摇签筒，随手抽了个签子，再排着队找大师要了张对应解惑的单子，塞进了衣服的暗兜里，起身便准备去集市上走一走。 跨过门口的时候，我忽然回头看了看，想起上次来的时候还见到了三皇子，没想到自那时起没过多久，我们竟然有了婚约。我摇了摇头，觉得也真是有些不敢想象，想着，也就不自觉地笑了笑。 刚走没几步，忽然不远处有个人快步向我走来，施了一礼，归连忙持剑护在我旁边，想必他眼神一定是有些凶神恶煞了，要不然在我俩面前的那个人怎么会有些露怯了呢。 我不由得笑了笑，赶紧命归退下，我一看对方施礼的样子正经得很，而且模样的身段都很像宫中的侍人，但他穿着如普通人一般，故我也不敢直接戳穿，只得赶紧陪笑道：“奴才没见过世面，不知是谁想要见臣女？还望能够指点一二。” 那侍人一笑，随手摆了个手势，说道：“三小姐好眼力，这边请。” 我朝归使了个眼色，他乖乖地跟在我的身后，将自己的功夫隐藏了起来。 这侍人领我去的倒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是集市间的一处茶楼。我抬头遥遥望着，看见二楼阳台边果然坐着一个颀长的男子，甚显富贵，我心想八成就是这位了吧。 果然，整个茶楼的二层都被他包了下来，我被引到二楼的时候，整个大厅空荡荡的，唯有他一人而已。 我甩开引领的人，紧着两步道走了过去，福身行礼道：“不知是大皇子找臣女，臣女只是出来上香拜佛，衣冠不整，有失仪容，望大皇子勿怪。”我以为大皇子会在过年之后马上找我，可没想到一拖就是大半年，随即又想到，可能我对他来说并非关键的重要人物，故而且将我放置在一旁，待后处理。 大皇子将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微微一笑道：“我看三小姐得体得很，怕是早就知道是我见你了？” 我赶紧跪下道：“臣女不敢妄自揣测上意，还请大皇子明示。” 大皇子冷冷笑道：“三小姐聪明得很，也有本事得很。若本皇子在年后没有被父皇派去幽津去看姐姐，这一看就是半年，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跪在这儿跟我说话吗！”说着，将手中茶杯往桌子上一撂。 我想了想，懒得装糊涂下去，便叩首道：“臣女断然不敢忘大皇子那日在宫中所言，但臣女记得臣女当时也已说过，臣女的婚事自由父亲做主，且后来是圣上随即亲自下旨，还请大皇子不要误会了臣女！”说着，我一个头磕了下去。 大皇子冷笑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也不叫我起来，不知道自己在那儿思量什么。 我跪在地上，脑袋转了好几个弯，想到那日大皇子叮嘱我面圣时要说嫁他的话，我再回去的时候第一时间便告诉了父亲，虽说父亲当时没有来得及表态，但自圣旨下来这么久了，还未曾与我说些什么，那是否说明，我的这个结局是他所盼望的？ 既然如此，那我此时是不是可以拿父亲再作挡箭牌了？ 我眼珠子滴溜溜滴转着，赶紧又说道：“父亲也曾叮嘱我与圣上言辞内容，不可与大皇子所言有所偏差，可那日圣旨来得太急，实在是还未等我南宫府作出反应，望大皇子明察。” 我自知脸色有些难看，但幸好我还在叩首，要不然怕是要被大皇子看出什么端倪。 可过了半晌，大皇子都没有说话。我脑子转得都有些懵了，额头上出现了细细的汗珠来，可又不敢动手去擦，只得赶紧让自己心气平和下来。 又过了半晌，大皇子好容易开口，冷冷说道：“那你与我父皇可说了些什么不成？”他这一问话，我心中便有了底，那日与圣上对话，圣上故意屏蔽左右，想来他不想让别人听到的事情，真的是谁也听不到。 我定了定心神，缓缓说道：“圣上并未与我谈论任何有关婚事的话，只说了一些家长里短，”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想必圣上，额……也是明察秋毫了些，可能从一些细枝末节中定了什么主意也未可知。” 大皇子“呵”了一声，他低沉的语气在我耳边飘荡了一会儿，我心中一动，这是不再追究我了么？ 又过了半晌，大皇子才笑着说道：“你起来吧。我这半年倒是怪错了人，”又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轻轻说道，“三小姐起来吧，其实你也不必害怕至此，我倒是真的很喜欢三小姐的聪明和直率呢！” 大皇子呵出的气在我耳边，弄得我身子一震，有些痒痒的，我想笑又不敢笑，硬将那种不适压了下去，忽然想到了什么，缓缓说道：“大皇子乃圣上嫡子长子，臣女定当恭敬如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着，便顺势起身了。 他也起身冲我笑了笑，细长的眼眸中满是精明与算计，他点了点头道：“南宫府的忠诚，本殿下从未怀疑过。还请三小姐回府禀告南宫丞相，我必定会好好待南宫大小姐的。” 说着，他便甩了甩袖子，从我面前走了。 我赶紧福身恭送，脑子里却不停回响着他刚才那句话——“南宫府的忠诚，本殿下从未怀疑过”，难道！父亲想要辅佐的对象，并不是姑姑的儿子，而是这个正儿八经的嫡长子，苍梧临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五十四回 问题 被拦在茶楼门外的归，看着大皇子和几个随从都从茶楼上下来，并且扬长而去后，连忙顺着楼梯爬了上来，口中直喊着“小姐”。 我没有回应他，只是惊魂未定地坐在了大皇子刚才做过的位置，托着腮，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慢慢平复着。 归见到我，也没有多嘴，也只是静静地站在我身后，不置一词。 忽然有一人从茶楼的楼顶，顺着阳台的柱子跳了进来。还未等我看清是谁，归已经下意识地抽出了手中的剑，与那人纠缠在了一出。看着电光火石的瞬间，他们二人已过了十几招，也打碎了几把椅子。我惊讶于归武功的高超，好像很有套路和章法，不像我南宫府的下人，倒像是镖局的武师一样。 那人的功夫也不差，他倒没有什么武器防身，只一柄折扇抵挡着归的进攻，身形也是不急不缓，显然是受过武功大家的传授。 ——等等，扇子？ 我赶紧站起身来，大叫着让归住手，但他们两个正在纠缠着，一时见难以分开。听我叫喊，归只好偷得一个间隙，往后打了一个翻滚，撤了出来。我心说这可完了，就不到三柱香的功夫，我竟冒犯了两位皇子！ 抹了抹头上的汗，我赶紧跪了下来。归见我跪了下来，虽觉得莫名其妙，但也跟着我跪了下来。我颤颤巍巍地说道：“请三皇子的安，臣女不知……不知是三皇子，多有冒犯，还请三皇子千万千万不要计较。”我不知道归的脸色白没白，反正我的脸色是已然没有血色。 若他判定归是受我指使“刺杀”皇子，那我的小命可就真的没了。 待三皇子站定之后，忽然叹了口气，说道：“你起来吧，没的惹我心烦。”说着，他拍了怕身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茶楼的老板早就听到声音，此时赶紧上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三皇子隔空掏了一包金银扔给了老板，并吩咐道今天的事情要绝口不提，且要老板赶紧滚下去。那老板媚笑着下去了，再也没有上来。 我定了定心神，也站了起来。就在站起来的瞬间，我忽然知道了三皇子在除夕夜那晚是怎么进的南宫府了——就是不知道南宫府的屋顶上的瓦片硌不硌脚。我在脑中模拟了一下，似乎真的感受到了瓦片的尖锐，身体不由得一震。 三皇子打量着我，看我有些奇怪，便笑着问道：“你这脑袋里想什么呢！” 我忽然想起来他还在我面前呢，赶紧集中精神说道：“臣女，没，没想些什么，就是觉得能得见三皇子，真是高兴，高兴得很。”我说着，还“嘿嘿”笑了两声。 三皇子竖起了眉，忽然变了张脸，冷冷说道：“你还能更敷衍一点吗！” 我心说那你还能更正常一点吗，动不动就变脸色给我看，以为自己是唱戏时候变脸谱啊。但，我只敢腹议，万万不敢表现在脸面上的，于是赶紧向他面前走了两步，陪笑说道：“臣女不敢，不过刚刚被人吓得，不大会说话了。” 三皇子脸色这才缓了缓，淡淡笑道：“我承父皇之命，去纳兰国觐见他们国君去了，一走就是半年，你可还好？” 我奇道：“圣上也派大皇子出使他国了，难道皇子们这次都出行去了？” 三皇子点了点头，道：“不错，就连二哥那个病秧子也带着贸易往来的东西，去了最近的白霭国。不过，回来的时候好像病更重了。” 联系着大皇子的话，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原来父亲不辅佐姑姑的儿子，是因为二皇子身体不适，都不知道能不能熬到登基，所以风险是极大的，因此才转而辅佐正儿八经的嫡长子了。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心中还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也说不出来，眼下还要应付三皇子，实没有那个心去细想了。 我不禁看了看他，这半年来出使他国，虽不至于风餐露宿，但也应该受了不少的苦。刚刚看他与归比划招式的时候，还很是矫健，想必无论他遇见了什么，都是无妨的。 三皇子见我上下打量着他，好像明白我在想些什么，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随即又佯装生气道：“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一愣，脱口而出道：“回答什么？” 三皇子皱了皱眉，转过了脸说道：“我刚刚问你的问题。” 我仔细想了想，刚刚我的心思都在分析皇子们的动向和父亲的想法，并没有在意他刚刚问我了什么问题。我沉吟了一会儿，终于老老实实福了身说道：“臣女刚刚，或许有些走神了，不大记得殿下的问题，殿下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额，可以再重复一下吗？” 三皇子握紧了扇子，好像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冷冷说道：“你的心思只顾得上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去了，枉我一回来便来寻你。” 我听这话有些莫名其妙，随即想到大皇子也是一回来也来寻我的不是，难道我今年是流年不利不成，便暗暗摇了摇头，只能无奈地看着他，闪着我的大眼睛希望他能意识到我的无辜。 但显然我的这一套只对二姐有用，对别人那都是十分费劲的。三皇子斜着他细长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只丢下一句“早点回家”，便又顺着这茶楼阳台的柱子飞了出去。 我莫名其妙地下了楼。 出了茶楼之后，我还在想三皇子到底问了我些什么，便不由得看向归，问他刚刚三皇子到底问了我写什么。归一脸惨白，还在为自己对三皇子动武而心生余悸，根本不曾注意他跟我说了些什么。 我扑哧地笑了一声，脑子里突然闪了一道光，站定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他的确是问我了一个问题。 他问的是：“你可还好？” 我猛地回头向茶楼望去，此时的茶楼在我眼中不过巴掌大小，也再不能见三皇子的身影了。我心中忽然涌出了千言万语，却也只能抿了抿嘴，甩了甩衣袖，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不着痕迹地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五十五回 交代 天色渐晚，我也是悄声回了府。我欢快地哼着歌儿，沿着小路回了屋子，兴致冲冲地准备跟桂儿大讲一下今天的遭遇，没想到还没等我夸进院子，桂儿便已经一脸焦急地等在了院子门口，左顾右盼。 我蹦蹦跳跳地站定在桂儿面前，笑着问道：“你这是干嘛，我又没丢。” 桂儿向前迎了几步，伸出双手赶紧拉了拉我的袖子道：“主子你去哪儿了这么半天还没有回来，老爷吩咐人过来找你去书房见他呢！”又伸脖子向归骂道，“你怎么跟的小姐！这早晚了才回来！” 见归一脸的委屈，我拍了拍桂儿的手道：“他今天也受了惊，挺好的孩子你别吓到了他。”又看了一眼归，心想我还得问你一些事情呢。但眼下又不是好时机，故我只得赶紧回屋换了一件在府中穿的衣服，拿了一块芙蓉糕，边向父亲书房走去边将芙蓉糕塞进了嘴里。 父亲的院子极大，他又不喜欢人伺候，故到了晚间，显得更为幽静。 我让门口的护院进去吱一声，告诉父亲是我来了。那护院冲我行了礼，自去禀告。不一会儿，门被大打开，护院示意我可以进去了，我拍了拍手，免得手上还有芙蓉糕的面屑，又挺了胸抬了头，缓缓进屋了。 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地在看着全国各地来往的信件，随手圈出几处重要的地方，见我进来，也没停下来的意思。 我福身行了礼，却没有打扰父亲的意思。见他如此忙碌，我自知因为他找我的时候我并不在府中，耽误了他的时间，所以只站在一旁，静默地等候。 等我腿站的有些酸了，父亲才抬起头，合上手中的书信，笑着道：“染染来啦，你先坐着，我倒杯茶。” 我一听这话，赶紧小跑着到靠窗的茶几上，摸了摸壶，还是烫手的热，便将扣着的茶碗翻了过来，倒了茶，恭恭敬敬地给父亲送了过去。 父亲笑看着我的一系列动作，抿了口杯子，问道：“我看你刚刚摸了摸茶壶，试探着是否是热的再给我倒，难道着南宫府还有冷了的茶壶不成？” 我咧开嘴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如今不敢瞒父亲，往日我常常在二姐那儿呆着聊天，给她倒茶的时候，那茶壶皆是冷的，二姐又不叫声张。我怕我走了之后，那起下人又作祟，也不敢过于声张，故父亲是不知的。” 父亲听了我这话，愣愣地出了一会儿神，半晌才叹道：“究竟她嫁出去了，会比在府中的时候好了许些，”他感叹着，看我的眼神便也柔和了许多，站起身来望着窗外道，“染染，你可曾恨过父亲？” 恨他？恨他先前在府中任由正夫人和南宫琼横行霸道？恨他胁迫我卷入之他们政治争斗中？恨他……生我却只是为了多一个行走在朝堂的工具？ 我缓缓地笑了，暗暗握了握拳头，说道：“不恨。女儿怎会恨父亲？” 见我眼角低垂着不敢与他直视，父亲也许心知肚明，但他没有戳破，只是叹了口气，温和地说道：“你恨与不恨，如今已成了这个局面——本不是我想要的局面。看来圣上还是不肯像信任二十年前的我一样信任如今的南宫丞相。” 我默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陪笑说道：“岂有父亲破不了的局？” 父亲眯了眯眼睛，看着我一眼，“哼”了一声，未曾继续说话。 他不说话，我自然也不敢擅自说些什么。父亲确已不是当年偶尔陪我玩耍陪我笑的父亲了，圣上眼力果然不错。我不知道这些年父亲经历了什么，是权力让他变了，还是是他的野心慢慢地暴露了出来。 父亲转过头，直直地看着我，那眼神中的冷冽让我心里一抖。只听他冷冷说道：“以染染的聪慧，怕是早已想到了我本想在皇宫中布下的局了。” 我心中疑惑，如果说父亲要辅佐姑姑的儿子，又何来大皇子口中相信的“南宫府的忠诚”，而二皇子体弱多病……体弱多病！我脑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正是我白天在茶楼没有想到的事情。 二皇子体弱多病，不能过多操劳国事，因此如果辅佐他登上帝位，南宫府势必成为苍梧最强大的外戚，且二皇子既然体弱，恐不宜生育，待他一死，这国家还不改姓为南宫了！ 我思及此处，心底不由得害怕起来。谋国篡权，乃是臣子大忌，父亲为何要走向这一趟浑水？ 大约是我眼神明亮且过于犀利，父亲看着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怕是染染已窥得为父得深谋远虑了吧？” 这一句吓得我“砰”地一下，重重地在他面前跪了下去。我想努力压低声音，不让父亲听出我的颤抖，以免让他知道我窥得了全部。定了定心神，我缓缓道：“父亲本想让大姐嫁给二皇子殿下，这样南宫府在宫中便真的算站稳了脚跟。” 父亲逼问了一句：“然后呢？” 我额间有些微微出汗，却依然压低了声音道：“待大姐生了小皇孙，或是大皇子有了什么其他的变故，这未来苍梧之主的位子便是我这为皇表哥得了。” 父亲好像很高兴，点了点头道：“为父一直都觉得染染是为父众多女儿中最聪明的那个，果然不错！”又转了个语调，冷冷道，“可惜圣上最后还是摆了我一道，把琼儿赐给了大皇子。” ——所以您是假意投诚大皇子，实则……也许会让他未来的枕边人南宫琼害死大皇子！我心中一动，忽然诞生了这样的念头。 我大气不敢喘地说道：“既然父亲如此明白的告诉了染染，可是让染染入宫之后帮父亲做些什么？”父亲将话说的那么明白，自然是有所图了。 只听父亲说道：“那日你跟我说大皇子有意纳你为妃，我本想着应该答应，可你是庶女，大皇子是嫡长子，礼数不合。我本想应该还有解决之道，没想到圣上那么快就下达了旨意，真让我措手不及……染染既已猜到为父心思，那么入宫之后当如何去办，为父自然会再行告诉你。今日距你出嫁之日已近，为父只是与你通个气，让你有个准备。” 我这才敢起身回道：“是。” 父亲摆了摆手，叫我退下吧。 待我走到书房门口，那护院进去问父亲晚上在哪儿安寝，我听见父亲说了一句“往三夫人那儿走吧”，忽然想起除夕那日，生母看向父亲那恋恋的眼神，不禁咬了咬牙，快步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五十六回 颜值 刚迈进院子，桂儿便急不可耐地迎了出来，一面端着茶水给我漱口。这是今天她第二遭在院子门口等我了，也真是难为了她。 我冲她笑了笑，示意着无事，她虽回笑了笑，但还是皱紧了眉头。我边喝着茶，边向屋内走去，边摇头晃脑地放松着自己。回了屋，又让桂儿打了热水洗了脸，便坐在窗边的小暖炕上，托着腮望着窗外，放空着自己。 桂儿不敢打扰我，只在旁边看着我。左看看我右看看我，待确定了我没在父亲那儿又受了什么刺激，便笑着催我睡觉去。 我低头笑了笑，将白天之事告诉了桂儿，也将心中的胡思乱想顺嘴说了出来：“你说，三皇子他抱的是什么心思呢？” 桂儿顺着我的话说道：“他抱着什么心思，小姐不是清楚得很么？” 我望着黑色如墨的天光，自言自语道：“我好像懂，也好像不懂。” 桂儿没有听清，又问了是否说了什么。我不知所以，摇了摇头，便要桂儿服侍我更衣就寝了。 次日清晨，不知为何我早早便醒了。起来了我也没叫桂儿进来服侍，只是呆呆地坐在了镜子前，手指上卷着瀑布一般长发，默默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所见过的女子不甚多，但个个都是高雅美丽。 在我南宫府最美的应是南宫琼了，她是实至名归的肤若凝脂，眉如远黛，若是不笑则是冰山上的极光，若是一笑，则如无限春光照拂，顾盼生辉。比南宫琼更美的，在我见过的女子中，应是宫中灵犀苑的阮娘娘。她随比大姐年长许多，已经是一个皇子的母亲了，但她还是依然还是肤白若雪，眼神清澈，更难的是体态依然轻盈，比大姐带了一种女性的媚态，更是光彩夺目。 这也许是灵犀苑久宠不衰的原因之一了吧。 ——至于我，我又重新聚焦到镜子中的自己，平眉长目，且鼻尖和下巴都是小小的，毫无特色。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虽不至于胖，但也是极富有肉感了。我心中悔恨自己这一两年吃得有些忒自在了，但好在桂儿每天叮嘱我好好睡觉，故我虽没有先天的优势，但眼眸中泛出的健康的光芒，也算是弥补了。 这样的我，会是他喜欢的样子，会好好地成为三皇子的侧妃吗？ 想到这，我心中不禁一惊。因为我知道，这样的想法，是很危险的。日后在宫中，且不说我要为父亲，为南宫府奔走，若是存有一点对三皇子的倾心，以他的智谋决断，怕是我会被他利用，那就万劫不复了。 我咬了咬唇，忽然将铜镜一下子扣住，发出“当啷”的声响，不再看自己平凡的模样。我这一举动让桂儿听见屋内的声响，赶紧撩开帘子进了屋。见我面色不佳，自不敢说话来招惹我，只是默默地打了水，给我梳妆了起来。 待梳洗完毕，吃了早饭，父亲那边派人传话，说是大皇子和三皇子过来下聘礼来，让我和大姐前去谢恩。 在苍梧，若是普通百姓婚配，自不能互相常见。像二姐和少卿哥哥，一个在南宫府大门不出，一个不敢迈进南宫府一步，虽然他俩时常想念彼此，却也只能书信往来，是万万不能见面的。 但圣上赐婚则不同，一个是“赐”即皇家自要事必躬亲，拉近与对方的距离；一个是“恩”，则另一方每每要出来谢恩，才能显得对皇恩浩荡的感激。 所以，我一听这个信息，便觉身负千金之重，觉得昨日扰了两位皇子的兴致，今日再相见难免尴尬，便先抱着桂儿撒了会儿娇，才不情愿地到了前院。 我和南宫琼几乎同时到了前院正厅。待我看见她时，忽然想起来这半年她真的是老老实实，未曾给我找过任何麻烦，便难得地在行礼之后冲她笑了笑。而南宫琼也难得地冲我笑了笑，我看着她姣好的容颜，想到今后彼此就都要成为南宫府的牺牲品，不禁心中有些难过了起来。 “在门口站着像什么话，快来拜见两位皇子。”父亲朗声说道。 我和南宫琼一前一后地迈进厅内，行了礼。我心虚地在大皇子和三皇子身上来回看着，见他二人反而大大方方地回视着我，一点尴尬的情绪都没有，好像昨天我并没有把他们二人惹怒过似的。 好虚伪！我在心中赞叹着，完全忘记了自己有时候也是蛮虚伪的。 “今日三小姐似乎哪里变了些，好像比上次在宫中的时候更端庄了些。”听见这话我有些吃惊，因为这句话是出自于大皇子。若是三皇子说这话到还合理，毕竟我即将成为他的侧妃，他“恭维”我两句也实属正常。 见我诧异地看着他，大皇子微微一笑，表情淡然，好像说这句话完全无伤大雅一样。我又用眼睛瞥了一下三皇子，见他亦是目光坦然，好像也在听着家常聊天一般。只有南宫琼，面色一边，有些愤怒地盯着我。 我心中暗暗发愁，看来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大皇子。 我赶紧福身一礼，只简单回复道：“臣女不敢，大皇子说笑了。”这种时候越简单回复，越将它当作一句玩笑越好，否则越描越黑，得不偿失。 三皇子也淡淡一笑道：“皇兄确实玩笑了，我看这未来的皇嫂要比我这侧妃蕙质兰心得多。”他故意将“侧妃”二字咬得重了些，眯着眼睛看着我。 我却顾不及他的表情，只往南宫琼脸上看去。只见她感激地看了三皇子一眼，面色恢复如常的瞬间，好像脸有些微微红了些，又很快平复下来。我又暗暗地看了三皇子一眼，他脸上倒是一如既往地平淡，看不出任何端倪。 我皱了皱眉，好像闻到了奸情的味道，顿时心中不快起来。 但又不敢表现在脸上，只得讪讪地陪笑着道：“别说南宫府了，整个京城除了宫中之外，怕是也再没有比我大姐更美的人了”。 三皇子也紧接道：“皇兄不常出来走动可是不知，南宫家大小姐真可算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了，无论各个臣子的小姐还是平民百姓之女，无一不仰慕的大小姐的绰约风姿的。” 大皇子点了点头，笑道：“那本殿下岂不是福气得很？” 南宫琼面色一红道：“还请殿下都不要拿我开心了！”说着又嗔了我一下道，“妹妹在家时便喜欢说些俏皮话，如今在殿下面前收敛些才好。”说着大家都笑了，我也咧开嘴跟着笑了，可不知为何，心中却尽是苦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五十七回 亲家 虽心中不快，但我在面上还是陪着笑：“大姐说的严重了，以后殿下也都是咱们家人了，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我说了俏皮话还不是逗你们笑，你们都不领情，反倒来说我，我可是不依的。” 三皇子终于正儿八经地看了我一眼，又垂了一下目，笑着说道：“我看你以后在宫里面敢不敢也这样说话。” 父亲也笑了，赶紧打岔说道：“染染这话虽不合规矩，倒也是实情。臣何德何能，竟然与圣上结了亲家，还一下子招了两位皇子为女婿，臣当真对圣上的恩典感激涕零。以后定然更当尽心竭力，为圣上，也为两位殿下鞠躬尽瘁。”说着，父亲倒有些真的泪悬目中了。 我定定地看着父亲，真心佩服父亲这不知如何培养出的表演技术。 三皇子忽然不经意地淡淡说道：“南宫和我父皇不早就是亲家了么，我二皇兄还是您的外甥呢。” 即使三皇子的话再淡淡的，此话一出，整个厅内的气氛仿佛有些凝重了起来。我屏住气息不敢说话，眼睛却滴溜溜地暗暗看向厅内的每一个人：三皇子自不必说，他既然敢说这话，表情自然也是坦然极了，但我总觉得他眼神中藏着一束看好戏的光芒；父亲这只老狐狸的表情也是正常得有些故意，他举杯喝了口茶，似乎在想如何应对此话；而大皇子的表情则最是好看，一听这话脸上立马阴晴不定，一双眼睛只盯着父亲看。 我不由得暗自好笑起来，为三皇子这句话喝起彩来。 大皇子心中定是早以为南宫府为他马首是瞻，不仅因为他是圣上的嫡长子，还因为我大姐南宫琼这个嫡长女也嫁给了他，同时我猜测父亲一定是用了什么方法笼络住了大皇子，否则他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南宫府的忠诚。 而三皇子这短短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挑拨了大皇子与南宫府的关系，同时也挑拨了大皇子与二皇子、南宫府与二皇子的关系，这是一箭三雕。 当然，我觉得三皇子心中也知道就凭他这样一句闲聊的话不可能完全挑拨，只是往往在玩笑话中，人处于比较轻松的状态下，所种下的疑惑是最能在日后生根发芽的。 他只是敲打敲打这两个有些得意忘形的人，就足矣了。 我忽然觉得我一点都不了解三皇子——也是，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人，怎么可能妄谈“了解”。想到这，我低下头，莫名其妙地勾了勾嘴角。 只听父亲语气轻松地说道：“东宫娘娘毕竟是臣妹，要说正儿八经的亲家，还不是我那早就去世的父亲和已经仙逝的先皇他二人！”听他提起爷爷和先皇，倒是谁都不敢接话了。父亲仗着自己是老臣，玩笑间提起自是无妨，但我们这些小辈自是不能说道了。 三皇子也笑了笑，不改面色，只说道：“丞相说的极是。” 倒是大皇子一直在喝茶，没有说话，也再看不清他面色。 父亲给南宫琼打了个眼色，南宫琼马上会意，出来圆着话儿说道：“不知二位皇子可还有时间，臣女可带着二位殿下去南宫府的后院走一走。虽说不如皇家园林，但到底也有些特色，不知……”说着，看了看大皇子和三皇子。 大皇子听着南宫琼的温柔软语，马上放下茶具笑着说道：“有大小姐带路，我自是愿意的。虽说我昨日才回，但也已将诸事打点好了，父皇近日也应不会召见于我，那我今日索性就赖在南宫府了！” 父亲眯着眼看了看大皇子，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望向三皇子。 三皇子也点点头，玩笑着说道：“那便请丞相派人把我和皇兄带来的聘礼收下，我们也才好放心跟着大小姐游园去。” 父亲摆了摆手，高声喊了两个护院说道：“叫些奴才把皇子的聘礼拿下去罢，分派好了再来回我。”两个护院答应着下去了，我们也起身出了厅外。 我这才看见廊下大大小小的箱子堆成了山，心中不由得计算了起来。 大皇子送来的聘礼有六十箱，三皇子身份不如大皇子，故而会少些，倒也有五十六箱。南宫府的规矩是这些聘礼都由自己清点，若遇见特殊喜欢的便自己留下，余下的都要上缴给南宫府库存起来。这赶着嫁出了二姐、大姐和我，父亲也算是发了一笔不小的财。 我看着这帮奴才里里外外的忙活着，回头又见父亲不与我们一同逛园子（他常说我们年轻人自己玩儿去最好），便抽了个大家都还没有兴起的空，赶紧福身说道：“恕臣妹还有些事情需要料理，不能与大姐陪大皇子和三皇子散步，还请大皇子和三皇子见谅。” 大皇子只说了一个“这……”便被三皇子打断，他好笑地看着我道：“你一个小小女孩子家，哪来那么多事情要料理？” 我假装羞涩地看了眼三皇子，附耳向南宫琼说我来了癸水不宜陪客。南宫琼巴不得我不阻挠她和两位皇子培养感情，听罢之后忙点了点头，向大皇子告罪道：“臣女这个妹妹今日确实不方便，还望两位殿下恕罪，不过臣妹定会好好陪同殿下，以尽地主之谊。” 大皇子听南宫琼开口了，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也只点了点头，大步迈了出去。南宫琼赶紧亦步亦趋地跟着，怕有了什么闪失。 只有三皇子还站在我身边没有动作。他拿起手中的折扇，点了点我的脑门，好笑地说道：“小东西，你这财迷心窍地忒明显了，以后你缺什么只管跟你未来的夫君说一声，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我那些箱子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你自己拣一两样留着就行。以后我们家发家致富可不能靠你捡来的破烂儿，要不然我们俩就都得风餐露宿，流浪街头去了！”说到后面他笑出了声音。我见我这点小心思被他一猜就透，于是也跟着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不知怎么，笑得越来越大声，引来大皇子和南宫琼远远地回头看了我们俩一眼。 我推了他一下，忍住笑，学着他昨日的话道：“你快走吧，没的惹我心烦。” 这回，三皇子用手指点了一下我的脑袋，打开折扇摇了摇，快步向大皇子和南宫琼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抿嘴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五十八回 清点 我跟着抬聘礼的奴才们一起回了自己的院子。我作为南宫府的庶出，分配的院子本就小得很，这五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箱子往廊上一摆，就显得更为拥挤了起来，站在院子门口险些看不见屋门口。 桂儿急忙忙从屋子里面出来，看到这么大的阵仗，小跑到我跟前，冲我脱口而出道：“主子，这是三皇子的聘礼？我的乖乖主子，这也忒多了些吧！”说着，不由得伸手抚摸着一个已经搬进来的大箱子，还摸着不放手。 她跟我时间久了，也染上了我这爱财的习惯。我这十几年大约对两件事情有着不浅的执念：一个是吃食，另一个便是金银财物。 喜爱吃食大概是我天性如此，但对于财物，恐怕后天培养出来的居多。我自小便读那些个文人雅士的文章，自觉金钱是俗物，从未觉得有什么可重要的，反正我也是南宫府的小姐，不短吃喝。但后来我才慢慢发现，如果没有财物，便不能在小丫头们办好了事情给她们赏赐，也就没有了她们“廉价”的忠诚。在我还不懂得钱财的重要性的时候，多亏了桂儿百般周旋，才使得我那几年也还算过得去。后来，我见得多了，也就知道拿些钱去笼络人心的重要性，也就慢慢珍惜起这些看似庸俗的钱财来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喜欢财物的嗜好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从原本的“珍惜”，居然慢慢演变成了“迷恋”，就连桂儿也被我带得看见属于自己的钱财，眼睛移都移不开的。 我看着桂儿眼神放光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捂起了脸，都是我这个作主子的没有树立个好榜样！我边捂着脸边跟桂儿说道：“桂儿你去那笔纸去，让我自己害会儿羞先。” 桂儿看着我笑了一下，便赶紧回屋去取笔纸。 那些搬运的奴才见已搬完，那带头的奴才还数了一下箱子的数量，核对清楚了方对我行了礼，退出了院子。 不一会儿，桂儿拿着纸笔出来。我看着她的样子不如刚才那般痴迷了，也知道她缓过劲儿来，便笑道：“你刚才真应该照镜子看看你那副样子，好像上了金山银山了一般。” 桂儿呼出一口气，依然兴奋着，道：“主子的教训奴才记住了，只是奴才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箱子，一时失礼了。不过主子，难道三皇子没有亲自来？” 我打开一个小箱子，一边摆弄着里面的首饰物件，一遍敷衍着说道：“来了啊，大姐正陪着他俩逛院子呢。” 桂儿一听，跺脚道：“诶呦我的主子，那你回来这么早干嘛！这些箱子自己又不能长着翅膀飞了，您陪着三皇子要紧啊！” “你懂个屁啊！”我伸手就用笔杆子敲了一下桂儿的脑袋，“第一，我如果也去作陪，那大姐自不能发挥她的功力，将我素日‘不堪’的所作所为讲给两位皇子听；第二，你以为这些箱子真就没有人动了？我若不看着回来，谁知道有没有人动手脚！” 桂儿自顾自地嘟嘟囔囔道：“还不是看到了这么多钱才走不动道了。” 我刚在纸上写着“南木珠两串”，就听到她那嘀嘀咕咕的声音，便佯装威严道：“你现在是越发胆大了，仗着自己地位高了，便在那儿编排我？” 桂儿在我身旁福身说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疑惑，既然您知道大小姐会跟皇子们说您的不是，那您还不跟去阻止她？” 我停下笔，顿了顿，道：“你不懂。”我也是在赌。南宫琼颠倒黑白的本事我还是略知一二的，否则正夫人也不会一人掌权这么多年。 首先，南宫琼一定会提到我和径哥哥的事情，并且应该会委婉地描述得十分不堪。如果大皇子之前想要娶我的话存了些真心，那么在此刻就会死心。然而我觉得大皇子想要娶我定然是有所图谋，那么他日后必会以这件事情要挟与我，其心就可见一斑了。而三皇子早知道我和江家的关系，故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因该不大。 其次，南宫琼应该还会提到我这个人是“口蜜腹剑”、“表里不一”，也就是看起来活泼善良，但骨子里可是阴险得很。——这个评价还是槿儿后来求我帮她找她的哥哥那时候，我顺带套来的信息。这对于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冲击显然就有些大了。若是大皇子本就对我另有所图，那么必然会更加防范于我，不会那么轻易就与我交换信息。而三皇子，三皇子嘛……他也许会从本来没那么厌恶我而转了性子，即使我入宫之后也许会得不到他的庇护。另外，南宫琼可能还暗示她才是南宫府的嫡长女，拥有与南宫府公子相匹配的最高权力，那么三皇子就更应该巴结她而不是我了。 所以，我的确在赌。 我在赌大皇子对我另有所图，而我必须想办法套出来这个图谋究竟是什么；我更在赌三皇子与我结盟的情谊，我们说过要一起守护江府河南宫府，若他食言而肥，那我……我也不必对他存着什么心了。 想到这儿，我忽然有些生气，从箱子中挑出一个绣着山湖的丝绸帕子，往桂儿怀里一揣，命令地说道：“赏你了！不许推辞。” 桂儿见我莫名其妙，又见我说不许不拿着，便欢天喜地地进了屋，八成是放在她妆奁的盒子里去了。 我心中暗道没见过世面的丫鬟，又打开一个箱子，拿起笔准备开始记录。没想到这个箱子中装的全是扇子。有三皇子最爱的折扇，还有数量不等的羽毛扇、团扇、檀香扇河泥金扇等等，大小不一，颜色各异。每一个扇柄上都拴着价值不菲的宝石，折射出各色光芒。 这一箱子扇子，倒叫我看花了眼。 我将纸笔放在廊下的座椅上，伸手想拣一把折扇出来。我回忆了一下三皇子用的扇子，他用它点我脑袋的时候仿佛不是那么疼，所以扇骨应该是轻细的，是春秋扇。 就在我细细地挑选的时候，离我不过几尺远有一个声音忽然说道：“啧啧，这些个扇子都是宫里极平常的东西，你若喜欢，改日我送你一个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五十九回 除了 一听是三皇子的声音，我心中疑惑，来不及行礼便问道：“你不是随我大姐去游园了么？怎么我南宫府的院子就这么小？” 三皇子走近了几步，今日他外面穿了一袭蓝灰色的长袍，里面是一套别国的服饰，腰间系着的流苏随着他前进的步伐摆动着，显得格外好看。他看着我盯着他腰间的流苏，以为我在看他系的配饰，便笑着说道：“你倒是识货，我难得将我的佩玉带出来，给你瞧瞧。” 说着他便解下了腰间那块椭圆形的玉，托在手里给我细看。玉是皇家或者贵族的象征，而皇家的玉自然更为贵重。三皇子告诉我他的佩玉是乾坤玉的一种，是十二岁的时候圣上亲赐，代表他皇家权利。这块玉通体是白色，但仔细看去，上面发着淡紫色的光芒。一般的乾坤玉以白黄色居多，而他的这块，是在一整块乾坤玉中发掘的巴掌大小，实为难得，再经工匠雕琢，方成此玉。 三皇子看了看我腰间系的血玉，说道：“你那块玉也确实难得，我只隐约知道血玉是前国尘落国所产，他们制玉的手艺当真举世无双。我这块玉其实也是由一个尘落国工匠传授过的匠人所造，否则看起来也不能这么传神了。” 我托起自己腰间的血玉，皱着眉说道：“我总感觉这个玉不大好，可越戴着就越觉得亲切，也不想摘掉了。”我说的倒是实话，这块玉中的血色使我觉得有些不妥，但三夫人一直叫我戴着我就戴着了，而且越发地习惯了这块玉在我身畔，戴着戴着就觉得它好像能够使我有着莫名的安全感。 三皇子不以为然道：“君子无故，玉不去身。自古以来皆说玉能通灵性、辟邪魍，也许你的玉中有灵，日日护你周全也未可知。” 我一听我这血玉中可能有鬼，顿时打了一个哆嗦，赶紧岔开了话题道：“话说回来，你怎么这么快就溜达完咱们府啊？我记得咱们府没这么小，你去了芳园看竹子没？有时候居然还会有些不知名的小动物在那儿小憩，甚是好玩。” 三皇子用手点了点我的脑袋，但我早有防备，一下子躲开了他的“袭击”。他见我躲得灵巧，哈哈一笑说道：“我懒得听你们家大小姐说那些有的没的，甚觉无趣，还是等那日你有了空，陪我走罢。” 我不理会他的话语，自顾自地回头拿起了笔纸，凭着记忆写着：“美人香扇三把，珊瑚折扇两把……”然后不经意地回答他道：“我大姐天人之姿，你就这么浪费了和她相处的时间？” 三皇子打开折扇，走了两步又凑近我跟前，故意低声说道：“你现在倒不见外了，跟我就说什么‘你’呀‘我’呀的，嗯？”他低着头，呼出或弱或强的气息扫过我的额头和脸颊，让我浑身有些发痒，不由自主地向旁挪了两步。 见我不说话，三皇子招了招手，从院门口进来一个低着头的侍从。那侍从从怀中掏出一个厚厚的本子，递给了三皇子，三皇子又递给了我。我有些莫名其妙，打开一看，扉页上工工整整地写着：“恭送南宫府三小姐南宫染聘礼单子”。 我一下子眼睛瞪得老大，赶紧往后翻了几页，有一些是我本已经记过的明细，更多的是我还没打开的箱子中的东西。 我心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想说你有这账本为何不早拿出来，我只要去核对就好了，不用费劲亲自写这些东西，但话到口中却变成：“臣女多谢三皇子赐这明细账本，省去了臣女好多功夫。” 三皇子点点头，笑着说道：“乖，小东西，今日除了这些个聘礼箱子，我还有礼物要送你。” 我心中闪现出无数金银财宝，眼光顿时发亮，往三皇子跟前凑近了说道：“三皇子有什么东西尽管赏赐给臣女，臣女一定却之不恭！” 三皇子的眼神忽然躲闪了一下，可能是被我的气势吓到了，往后紧着退了两步，摆了摆手叫我噤声，然后忽然做了个莫名其妙的动作——他指了指身边的侍从。随后，那个侍从缓缓抬起了头。 我的表情由微笑变僵，再到张了嘴惊讶，到硬生生地用手捂起了嘴，心中一震，差一点掉下了眼泪。 这个人，与我的径哥哥长得一模一样。 或者说，他，就是江梓径。 那一瞬间，我完全忘记了三皇子还站在我身边，只想着用什么方式能让径哥哥知道我对他的思念。可我只会这么呆呆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哭是笑。 径哥哥比我印象中要长高了好些，身形也粗壮了些。西边的风霜还没有将他还年轻的容颜捶打得起了沟壑，不过他原本温柔的眼神却多了些凌厉的东西。我望着他，他也微笑着看着我。 过了半晌，他才说道：“染染，你过得好吗？” 我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忽然发觉他的手变得十分粗糙，左手虎口的地方还有一道突出的疤痕。我一下子就想到他在西边一定受了很多的苦楚，终于落下泪来，却不忍问他这刀伤何来，只是强忍住又要落下的泪水，淡淡说道：“我过得很好，请径哥哥放心。” 径哥哥点了点头道：“这便好。我看见你很好，好像也吃得胖了些，便也放了心。”我破涕为笑，轻轻地打了他一下。而后，那些内疚和惭愧，又悄悄地爬回了我心里，种下了不忍的种子。 “听说……你就要嫁人了？”径哥哥低声开口道。 我这才意识到三皇子还站在我旁边呢，赶紧放开了径哥哥的手，又慌乱地看了三皇子一眼。只见三皇子面带微笑，冲我摇了摇头，又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说：“无妨。”我又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看向径哥哥，只见他眼中充满失落，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我赶紧岔开话题对他道：“这次是不是就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径哥哥笑了笑，忽然歪着脑袋看了我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我拥入怀中。他的怀抱干净而温暖，让我无法推开。 然后，他在我耳畔低沉地说道：“不行啊染染，我还得继续替你守护边防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六十回 他国 朦胧之中，我猛地睁开眼，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我盖的是真丝棉被，铺的褥子也是上好的棉花织成的，故被窝里的四肢是暖暖的，可是我伸出手来一摸脸，却是冷冰冰的。 望向窗外，天已蒙蒙亮起，我却浑身酸痛，挣扎着起身，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真实而遥远的梦。 睡梦中，我好像又回到了那日与径哥哥相见，他拥我入怀，散落的发丝蹭在我的鬓角上，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不怕，染染，不怕。” 我想此生，不会有比他更了解我的人了。只有径哥哥，他了解我对未来的恐惧，对皇家的惊扰，甚至，是对南宫府的那种爱恨交加的复杂感情。可是，也许他今生再也不会在我身边，做那个陪我看花的人了。 那日，我一直对径哥哥说着我是有多么多么想念他，没有人可以再任由我倾诉衷肠。二姐嫁到了何府去了不能时时见面；江穹认为径哥哥去了边防是我的错，便更不与我来往。我啰啰嗦嗦地把我每日做的事情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又说了进宫面圣时候的尴尬和担忧，说了父亲对我的残忍，甚至说了桂儿平日里是如何欺负我，不给我瓜子儿吃的。 我从哭说到了笑，又从笑说到了哭。径哥哥一直温柔地看着我，偶尔蹙眉，偶尔微笑。他也说了许多边防的事情，他说那里的风沙很大，他刚去的时候还在为饭中也藏有沙粒而烦恼，但他的哥哥江梓桥早就习惯了这样的饭菜，告诉他只有这样，才能和西边的战士共过苦难。他又说他的武艺也好了很多，等他下次回来给我一一表演。 我一听道“下次”，心中知道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便忍住泪，点了点头。 当时，三皇子一直很淡定地看着我和径哥哥叙旧，偶尔去院子门口看看，为我们把风。直到太阳有些西斜，方才提醒径哥哥得赶上回西北的马车，否则千里迢迢，恐要生变。 径哥哥握了握我的手，冲三皇子点了点头，便随着他很快消失在门口了。 随后这几日，我一直有些浑浑噩噩，食不知味。明知道与三皇子大婚之日就在眼前，却丝毫提不起兴致去绣些什么手绢帕子。好在与皇家婚礼，一切都由皇室安排，与民间俗礼有异，故我也不用在女工上尽力。 我喊了桂儿，问她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桂儿打了热水来，拧了帕子说道：“主子，您昨天傍晚吃了饭就迷迷糊糊地趴在那边的小炕桌子上睡了，我怕您着凉，硬是叫了小丫头给您宽衣，又把您搬上了床，”说着，拧好了帕子给我擦脸道，“您还睡得真实诚，怎么折腾都没醒。” 我笑了笑，又接过她递来的茶杯漱了漱口，问道：“再隔两日便是大婚之日，三夫人是不是要我今日去说话？” 桂儿边收拾着东西边说道：“正是呢，主子您吃完饭过去就赶趟儿。” 我点了点头，等桂儿布了饭，简单吃了几口，又穿戴妥帖，便朝着三夫人那边去了。此时还算早，我披着一件玉锦的外衣慢慢地走着，一路上竟连一个丫鬟也没碰见。 到了三夫人院中，叫小丫头禀报了一声，便走了进去，见生母穿戴轻简地在小炕上喝茶，行了礼，便坐在了她旁边。 小丫头也给我上了茶，我喝了一口，觉得茶还算新鲜，便冲着小丫头笑了笑，表示赞许。又侧头看了一眼生母，只见她眼角已生出明显的皱纹，而我心中算了算，她还不过二十九岁而已。 三夫人见我喝完茶，亲热地拉住我的手叹道：“染染这么大了，也是要嫁人的年纪了。” 我笑了笑说道：“我不过十三岁，虽说也快十四了，但毕竟还小得很。” 三夫人面露慈爱的微笑，道：“看着你慢慢长大，丝毫不用我担心，反而还要你为我，还有沁儿和熠儿他们俩谋算，真是苦了你了。” “您快别这么说，我究竟还是小了些，很多事情不是做不了主便是瞻前不顾后，反倒给您生出许多烦忧，都是染染的不是。”我叹了口气，说的话也是饱含了实情。 “唉，自你出生，你父亲便十分瞩目于你，觉得你定与他人不同，可惜你生母——我出身低微，得不到重视，否则你这些年也不会受这么多的委屈。” 听了这话，我眨了眨眼睛，抿着嘴，苦涩地一笑，说道：“不能全赖您。如今我即将成为皇室之人，也算是出人头地了，今后您在府中的待遇应该只会更好一些，沁儿活泼开朗，熠儿用功好学，您只管享福就行了。” “其实我才是那个拖累你的人啊……”三夫人说着，摆了摆手，叫那个端茶送水的小丫头出去了，哽咽地说道“全是娘亲对不住你……” 我一看这个架势，心中有些疑惑，三夫人是生我之人，断不会作出这假装的态度，故必然是真情所致，可她如何这般忏悔着说对不住我？ 只见三夫人目中含着泪，拉着我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道：“其实娘亲，娘亲我，不是……不是……” 看她说不口的样子，我心中一软，叹了口气，接道：“我知道，娘亲不是苍梧国人。可不管娘亲是哪国人，在染染心中，娘亲就是娘亲，不会作任何改变。” 三夫人惊讶地张开了张嘴，好像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流下了泪。 我深吸一口气道：“我也是看见沁儿的瞳孔颜色才猜到的。苍梧之人瞳孔呈漆黑的墨色，绝无第二种颜色。沁儿的瞳孔，仔细看去是褐色的，那定然与父亲这个从年轻时候就追随苍梧国君主的丞相无关，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娘亲您不是苍梧国人。” 三夫人依然哽咽着，却点了点头。 我叹了口气，拉住了三夫人的手道：“娘亲不必担心，我自然不会让苍梧皇室知道这个秘密，也定会保沁儿平安的，染染定不会让我们一家人陷入到危险之中。” 三夫人表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终究再也没有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六十一回 锋芒 大婚这日的清晨，我如往日般起床、洗漱、随后吃了早饭。桂儿虽尽力劝阻我吃早饭这个事情，但终究未果。按照苍梧过的规矩，新娘子嫁到新郎家也算是件虔诚的事情，自然不食是最好的。 可惜啊，我虽表面上最守礼法，但是一旦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于我而言，所谓的“礼法”不过草芥一般，根本不值一提。 桂儿拗不过我，但小厨房今日也未曾做饭，她没有办法，只得端上了昨日吃剩下的几碟糕点和一杯用牛乳片冲的水。见我面色缓和了些，又忙不迭地去烫了烫今日要穿的大婚的衣服，然后见我吃完，赶着给我擦了脸，才唤了宫里派的年纪长了一些的麽麽给我梳妆打扮。 看着比平日里更忙碌的桂儿，让我忽然觉得是她要嫁人，而不是我。 只听屋外面的一个麽麽答应了一声，便赶紧挪了步到我跟前，拿起梳子和发饰便迅速地挽起了发髻。 平日里我本就不太愿意化妆，经常是三小姐作为侧妃，不得坐在屋中等喜婆来接。还望三小姐……提，提前到侧门等候，待大小姐出屋后，一同随车队入宫。”槿儿这几句话虽颤颤巍巍，但还算完整。 我思考片刻，冷笑厉声道：“槿儿，当着宫中麽麽的面，我不多说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我只问你，你想不想知道你那宫中那个当侍人的表哥的行踪？” 槿儿一听这话，言语有些激动地说道：“三小姐可真的碰见我表哥了？” 桂儿在旁边听着，咳嗽了一声，提醒槿儿说话注意。 槿儿连忙改口到：“三小姐恕罪，奴才说的是奴才表哥，三小姐可曾见？” 我勾了勾嘴角笑道：“那便是要看你的表现了。我问你，前厅的事情你如何知道？为何叫你来传讯？这规矩我怎么早不知道？你且一一说来。” “回三小姐，奴才……”槿儿言语一塞，说不出话来。 还未等我发怒，桂儿一下子也跪了下来，磕头说道：“主子饶命。是奴才在上次入宫之后，回来思前想后多日，奴才还是告诉了槿儿奴才和主子碰见了她表哥的事情。奴才想着槿儿也算侍奉主子多年，如果她知道此事，必定会重新效忠主子，今日她所言之事，并不是被吩咐，而是她从大小姐那儿听来的。然而大小姐令众人禁言此事，槿儿心中还是担心主子，故特来禀报的。” 由于那麽麽正在我脸上涂涂抹抹的，故我耐着性子听完桂儿的话。但她说完后，我不禁被气得浑身直哆嗦，连声说着“反了反了”，也不顾麽麽还在手忙脚乱地画着，随手抓了一把妆奁内的各种宝石珠子便往身后使劲扔去。 那麽麽见我发怒至此，不由得也跪了下去。 我连忙扶起麽麽，和颜悦色地说道：“今日都是我这两个奴才不懂事，不干麽麽您的关系，还请您起来，等我打发了这两个奴才还请您继续帮我画呢。”那麽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顺势起身，站到了一边。 我强压怒火，冲着她们两个蠢货说道：“桂儿，你的忠心我素来知道，今日非往日，你所做之事我以后再罚你。可有个道理我必须跟你直说，我问你，槿儿说她是偷偷来禀告我的，你便因为与她相处时间长，有了感情，便就这么相信了？好，假使她说的是真的，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一种情况，便是南宫琼她故意让槿儿听到，故意放她来告知于我的？” 桂儿忽然抬起头，脸色大变，挣扎了半天，张了张口，只说了句：“奴才……”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又继续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是我南宫染出嫁的日子，在今日之后，她南宫琼不可凭借掌握着的南宫家的权力而再行限制我，因为我们以后都是皇室的妃子，即使她是大皇子的正妃，她也知道我一定会受三皇子的庇护，而目前为止，三皇子可还是跟大皇子有着一样的皇子的权力！所以，她只有趁着今日让我在出嫁时候便显得地位更加低微，在入宫的时候就落下把柄，那么日后好借以打压！这点道理我今日当着你们的面，”转头又看了一眼麽麽，“也不知好歹地当着麽麽的面，”又回头冲她们说道，“让你们知道，你们的眼界只是你们的主子们，而你们主子们的眼界可是你们所不能及的！所以日后千万不要擅作主张，当好自己奴才的本分！” 眼前的两个大丫鬟被我这一席话惊呆了。其实我本不该有此长篇大论，但我今日真是被刚刚桂儿的举动气极了，她居然没有通知我，擅自去做这样的蠢事！按理说她也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是如此愚不可及！ 我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让她们都出去了。临了让桂儿拿着我甩落在地上的珠宝出去，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探听两位皇子在路上的行踪，以及所带喜婆的数量。那两个丫鬟像见了鬼一样地立马退了出去。我冲着麽麽笑了笑，又重新坐回到镜子前。 我抱歉地说道：“让麽麽见笑了。” 麽麽也重新拿起眉笔在我眉毛上轻轻扫着，笑道：“三小姐的样子倒很像个大家的主子，怪不得三殿下如此青眼有加。” 我握紧了手中的折扇，感激地说道：“其实若不是麽麽您拿着殿下的扇子，要我静静地在屋子里等着，我八成真的会相信那丫头的话，到时候就麻烦了。” 麽麽笑了笑，放下了眉笔拿起了不知道什么粉在我脸上扑了起来，不经意地淡淡说道：“老身虽然人老了，但心中还是明白的，您的这后半句句话，老身可不敢相信呢！” 说着，镜中的我忽然“扑哧”地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六十二回 接亲 麽麽的手艺很好，不出半个时辰就将我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全部打点好，又服侍我在小炕上坐好，蒙上了个沙织的玫瑰红的盖头——我虽然只是侧妃，但宫中送来新衣的颜色倒和正妃的朱红色相差无几，我知三皇子是用了心的，只是没想到圣上竟然也是默许了的。 我坐了半晌，也不见桂儿回来禀报，想必她也不好意思再来打脸。在我正想着的时候，隐约看见冲进屋内的一个人来，听声音确是桂儿。 她小跑着冲我过来，在我耳边低声说道：“主子，皇子们的队伍离我们不过一个街道了，但是他们果真只带了一个喜婆来！” 我的头忽然往桂儿说话的方向一瞥，握着折扇的手也一紧，赶紧摆了摆手让桂儿再去探，自己心中却开始起了慌乱地盘算。 正想着，旁边的麽麽已经猜到桂儿带来的消息，待桂儿出屋后，淡淡说道：“老身猜测可能南宫大小姐那边也必然是使了什么手段的，”她话风又一转道，“可三殿下向来言出必践，还请三小姐切勿焦躁，静静等候。” 我冲着麽麽的方向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片不知所措。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越发坐立不安起来。倘若事情真如槿儿所说，那我这样在屋中等候必会误了吉时，到时候成为皇家嫁娶百年来的污点，更会成为众矢之的，百口莫辩。 麽麽看出了我心中的不妥，凑在我跟前，缓缓说道：“老身知道小姐心中的犹豫，但小姐只要熬过这一柱香，过上几年您在回头看今日的事情，就会觉得当下年少的气盛，不过是必经之路。” 我明白麽麽说的话，也知道自己因为年纪小而不能真正好好把持内心的情绪，但眼下我只能握着她带来的三皇子的那柄折扇，焦急地等待着。 忽然间，屋门被打开，那个瞬间我仿佛听见了前厅传来的爆竹声响，又随着关门的一瞬间，隔绝于屋子的外面。桂儿紧跑几步到我跟前，语气中掩饰不住的焦急：“主子，他们来了！我们还在这儿等着吗？” 我心中不安，却呵斥桂儿道：“你慌什么！站门口等着！” 桂儿暗自答应了一声，径自站到了门外。 正当我暗自祈祷的时候，院子中忽然有些熙熙攘攘起来，又很快归于平静，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院中朗声响起：“今立秋之日，万事皆宜，着吉时，应嫁娶。此吉时已到，还请新娘出门！”顿了顿，好像又多询问了一句，“三哥，我说的对吗？” 我心中猛地一怔，恍惚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是了，那是第一次见到三皇子的时候，他拉着四公主的手，四公主也是这样依赖的语气，仰着脖子问着三皇子说，“三哥，我说的对吗？” 我心中那根绷得死死的弦忽然一下子就松了，握着的折扇也掉在了地上。 麽麽赶紧过来拾起折扇，笑着说道：“四公主亲来接亲，可是史上未有的先例和荣誉，恭喜小姐获此殊荣。” 我茫然地看着麽麽，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外面又一人朗声说道：“南宫染，本殿下亲自来接你，你还不快点出来！等误了吉时可别哭！”我张了张嘴，本想不服气地回应几句，但隔着纱织盖头，我却只咬了咬牙，眼泪就这样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到的如此方法，让我从进宫之时就免于这种委屈和尴尬，但我知道，如此行事，必招祸端，可，他依然托麽麽告诉我：我只需要，静静等候。 麽麽赶紧让桂儿把门打开，然后扶着我慢慢地走了出去。 四公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三哥，你看三嫂穿得多厚重啊，你别催她了，她一定不好走路的，我们本来就比大哥进来得早了些，你让她慢慢走。” 三皇子只回了一句“就你话多”，便不再言语，只等我扶着麽麽，慢慢地走着。我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想必他对四公主的溺爱还是一如既往，于是躲在盖头后面，微微地勾起了嘴角，有些羡慕地笑了笑。 由于是皇家嫁娶，闲杂人等不得围观。于是沁儿和熠儿都没能来送我，让我觉得有许些遗憾，默默地叹了口气。 当我刚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他们两个小家伙跟三皇子和四公主请安的声音。就在我心中疑惑的时候，又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说道：“南宫清也向三皇子、四公主问安，今日是臣妹姐姐出嫁的日子，按礼不能冲撞，姐姐素日待臣妹极好，若今日不来送姐姐，臣妹实在于心不安，还望三皇子体谅。”她的声音带着病态的慵懒，极为温婉。 虽然我蒙着盖头，但还是能看清楚面前几个人的身形的。三皇子见我一下子半蹲着抱住了沁儿和熠儿，也没吱声，大约是默许了这个行为。 我对他们两个长话短说道：“沁儿，你以后千万不要胡闹了，没有我给你擦屁股，你要千万安分；熠儿，你也要用功了，再过一年便要参加国考，我虽对你有信心，但你也不能懈怠。”见他二人用力地点点头，我方起身对着四妹说道：“清儿，你也多保重，等我在宫中给你找些好药材，不负二姐于我的一场情谊。” 四妹回道：“清儿知道了。三姐快跟着三皇子走吧，我们也不耽误吉时了。”她说着，就带着沁儿和熠儿退下了。 还好我的院子离南宫府正门不远，紧赶慢赶还是赶在了南宫琼和大皇子的前头。 父亲和正夫人早在门口等着我们了。见我先出来，父亲先与三皇子客套了一会儿，又转头跟我说道：“出嫁虽然随夫，但皇家不比平常百姓家，染染要切记待人接物要谨慎再谨慎，万不可丢了我们南宫府的脸面。” 我一面笑着应了，一面又听了两句正夫人装模作样的嘱咐。 不一会儿，应该是大皇子携着南宫琼出来了，正夫人的语气马上哽咽了起来。我虽然自诩心冷，可此时还是不由得一软——如果我的生母三夫人在这儿送我出嫁，怕是早就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麽麽扶着我上了大红的马车，车上倒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四公主早已坐进了车内。我默默地坐在她的旁边，不知道这一路上说些什么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六十三回 入宫 待我坐稳后，又过了一小会儿，马车便缓缓地移动了。上次进宫的时候，我觉得这路还是很漫长的，所以还是得跟四公主说些什么打发时间，于是我微笑着（虽然她看不见我是微笑着的）冲着四公主说道：“公主在宫中可还一切都好？” 四公主依然是那副稚嫩的声音道：“本公主一切起居都好，劳皇嫂挂心。” 我看她回答得既官方又正经，不由得逗她说道：“按辈分说，东宫娘娘是我的姑姑，你二哥呢是我的表兄，你呢，是你二哥的妹妹，也是东宫娘娘的女儿，自然是我的表妹了，那你是不是得在宫外叫我一声表姐呢？” 四公主先是一声呵斥道：“休得胡言！”弄得我一愣，以为这位公主当真要发火，可她又顿了顿，小声说道：“这个问题太难了，三哥居然没教过我怎么回答，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我一听这话，忍俊不禁起来，“哈哈”地笑出了声。隔着盖头，朦胧之下摸了摸四公主的头，又掐了一下她的脸蛋。她的头发软软的，脸颊也是软软的，像一颗青团子一样，可爱极了。我算着她今年应该是大约五六岁的样子，正是有点小叛逆但又很好玩的时候。 果然，四公主将头一撇，傲慢地说道：“本公主不喜欢除了三哥以外的人摸我头，真不知道三哥干嘛要娶你！” 我又哈哈大笑起来，眼神一转，故意套着她的话道：“你三哥娶我自然是因为他自己过得不好，得找一个人帮他打点起居饮食，才能长高高吃胖胖啊！”我故意把声音压的有些低，然后也学着她可爱的声调。 四公主立刻驳回道：“才不是呢！你骗人！我三哥一个人过得好好的，要不是因为你是南宫府的三小姐，他才不会娶你呢！” 我心中记下她的话，然后也学着她反驳的口气说道：“你说的才不对，我若是别的哪个大臣的女儿，你三哥也得娶我呢！” 四公主的语气有些急了，她用语气努力证明着她公主的正确性和权威性：“才不是！只因为你是南宫家的三小姐，三哥才会娶你！南宫府的三小姐跟别的小姐都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我诱导着她说道。 “这个……”四公主好像有些为难，“本公主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三哥跟我说的就是南宫府三小姐跟的小姐都不一样！你可以去问三哥呀，反正我，嗯，本公主说的肯定不会错！” 我心中“哼”了一声，要是能从那个小狐狸嘴里说出真话简直就是见了鬼了，他除了吓唬我就是跟我讲些有的没的大道理，真不知道大婚之后，我应该如何和他好好相处。 “好好好，”我干笑着维护她公主的权威，“四公主说的都是对的，以后我也算是你三哥的妻子了，我也会宠着你好不好？” 四公主不屑地说道：“我要三哥就够了，你，没用！” 我无声地笑了。四公主如此年幼，虽说依然保持了大部分的天真烂漫，但毕竟流淌着皇家的血液，后天又受到多多少少尔虞我诈这样环境的影响，也知道用势力去衡量一个人值不值得交往。可是仔细想想，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难道我就是不看这个人是否能给我带来利益，就直接与之交往的人吗？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已入皇城，还请公主和南宫三小姐换轿！”车停了下来，一个侍从在马车的门口朗声喊道。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是从皇城门口下车步行的，看来成为皇家人还是挺好的，至少省了许多不必要的不行。嗯，反正我也是懒得要命。 我随着四公主下车，因为头上还蒙着盖头，所以依然是扶着麽麽换了车。我心中实在嫌弃这个盖头无用，平常百姓嫁娶不过蒙住口鼻而已，眉眼是可以露出的，不知道皇家的规矩怎么这么多，我跟那三皇子也是见了好几次面了，也知道了彼此的样貌，还盖着盖头简直多此一举。 再换了车便是人力的轿车了，我一个人坐在一个很小的密闭空间里，再由四个侍从抬着，一路沿着肃静的墙边走着。如果不是还能听见外面有一队奴才们跟着的声音，我都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鬼城——真是过于安静了。 这一次倒是很快我便到达了目的地，麽麽扶我下车，掺着我走到了三皇子的寝殿内。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麽麽道：“敢问麽麽，桂儿呢？” 嫁入皇家的小姐可以从府中带两名丫鬟，我没有那么多丫鬟可使，只问了桂儿一人，她自然是愿意随我前来，我便报了她的名字。这许久不见她，倒有些不适应了。 麽麽笑着回道：“三小姐不必担心，她被总管公公叫过去训话了，教导一些入宫的礼仪，是每个新入宫的丫鬟必经的过程。” 我叹了口气道：“只盼她再在我眼前出现的时候，别再犯蠢了。” 麽麽点头称是，又道：“其实我看桂儿这丫鬟挺好的，心细如尘，又聪慧懂进退，就是心善了些，这在宫中可是大忌。” “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她本性难移，若不是足够忠心……”我一顿，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麽麽把我安稳地扶坐在床边，方才回道：“人无完人，就如同金无赤金。就像小姐在慌乱的时候也会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一样，桂儿在受了人十二分的蛊惑之下，那本该作为美好品质的善心，也会被利用。” 我抬头看了看她，身体一僵，没有说话。 麽麽赶紧福身行礼道：“是老身失言了。老身的意思是，只要桂儿姑娘的忠心不会被善心所倾轧，便足可以在这宫中，为小姐所用。”麽麽说完，便叮嘱了我几句大婚的规矩，就告退了。 然后，整个偌大的宫殿便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身子一歪，睡倒在了这个又软又香的床榻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六十四回 大婚 睡了不知多久，我在朦胧中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眼前有着朦胧的两光，却丝毫看不见什么东西。刚开始的时候人还是懵的，以为自己还在南宫府，下一瞬间我已经清醒过来，想起来头上盖了一块纱织，身处于宫中三皇子的寝殿之中，而今日，是我和他大婚的日子。 我挣扎着坐立在床边，心里想着幸好那个小狐狸不知道我还睡过去了一会儿，要不然肯定是要被嘲笑一番的。 忽然，眼前的沙织被扯了下来，我就看见了一张轮廓极为好看的脸。可是不管出现在我眼前的人有多么好看，我都在那一刹那毛骨悚然，完全不受控制地“啊啊”地尖叫着。他见我叫了，也“啊啊”地跟着我叫了起来。偌大的空旷的宫殿就听见我们两个人的尖叫以及回声。 这时候早有宫女推门而入，直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面前的男子便停止住了尖叫，起身摆手道：“无妨，只是本殿下把王妃吓到了，虽然这也不是第一次，但是这次是她叫得最响亮的一次。” 那宫女笑着下去了，可我还是没有停止我的尖叫。 “行了小东西，”三皇子随手在桌子上拿了一串紫葡萄，拧下来一个递给了我，“别叫了别叫了，喏，给你吃的。” 我接过了葡萄，放在了嘴里，才停止了我的尖叫。“嗯，这个葡萄是哪里的？没有籽儿还这么甜！”我口中嚼着葡萄，含糊地问道。 “这是南边新出来的品种，进贡的只有一小箱，我也总共才有这么一串，第一个就给你吃了，我还没吃过呢。”说着，他也拧下来一个放进了嘴里，“果然很好吃啊！”他好像在顺着我的话感叹道。 我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便过口而出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嗯……也不久，就是刚进来的时候整个寝殿黑漆漆的，我也不知道你在干嘛，就吩咐点灯，又看了一卷《国史通义》，才见你猛地起来了。”三皇子一脸无奈，坐在了我对面的凳子上。 我脸色一红，但却故意起身，环顾了一下整个寝殿，看见不远处的窗边的小炕上果然放着一本打开的书卷，我也不管他，自己拖着厚重的衣服，慢慢地走了过去。我拿起他摊开书卷的那一页，看着他用笔画上的句子：“土地分而不争，则民无饥矣；君争而不分，则国将旺然。” 我拿着书卷，又向前走了几步到了书架前，三皇子的书果真不少，竟然还有《五代全诗》的孤本。我转了转眼珠，将手指随机往不同的书上一抹，毫无尘灰，说明他倒是常常看着这些书，以致十分干净。 我退回到小炕边，冲着点了点头，放下了书卷，慢慢道：“殿下果然看的是《通义》，臣女往日倒小看了三殿下。殿下博古通今，上下通透，臣女佩服至极。”说着，我郑重其事地向三皇子行了礼，然后微笑着看着他。 三皇子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放下葡萄，从凳子上起身，径直大步冲我走来。我傻愣愣地看着他行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走到我的近前，在离我不过一个手掌的距离处停下，低头看着我。他的眼眸不是一般的深邃和明亮，仿佛容纳着浩瀚苍穹，再等众星沉沦。我也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胸口有些发闷。 我动了动嘴，刚说了句：“殿下……”便被他用食指点住。 他嘴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双手寻到了我的手，然后低声说道：“嘘，小东西，别说话。” 我被他的宽大的手掌握着，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心发烫，将我的手也变得热得很。不知道是不是戴了一天繁重的头饰，我的脑袋有些晕晕的。我想去将头上的发簪尽数卸下，可手却被三皇子握得死死的，一点儿动弹不得。 我感觉再这样下去我非又晕倒不可，不得不从牙缝中挤出蚊子般的声音道：“殿下，我，我觉得脑袋有点晕，想把发簪拔下来，你放开我先好不好？” 三皇子微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他放开了我的手，却比我更快地抚上了我的头，一根接一根地拔下了我的发簪，直接将它们扔在了地上。那些发簪皆是金银制品，落在地上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甚是悦耳——至少在我听来。 我的头发终于解脱了束缚，哗啦一下地披在了肩上，垂到了胸前和后背。可奇怪的是，我晕晕的症状没有得到缓解，反而身子也变得有点发热。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虚弱地对三皇子说道：“三殿下，我可能病了，好像有点发热。” 三皇子没有说话，慢慢放开我的手，缓缓说道：“今天你也折腾了一天了，想必也没怎么好好吃东西，那你就早点睡吧，反正我看你也熟悉了床。”说着，他促狭地对我笑了笑，又捏了捏我的脸道。 “那你不要睡呀？”我伸了个懒腰问道。 三皇子指了指我放在炕上的《国史通义》道：“我还没有看完呢，等我看完了再去陪你睡，好不好？” 我想了想也是，他是苍梧的皇子，自然比我这个整天无所事事的小女孩儿要日理万机得多。他胸怀的是辅佐圣上和天下苍生，而我所思考的则是谨言慎行，不被人害死就行。 于是我只得叹了口气，看着他悠闲地躺在小炕上，左手拿着根笔，右手握着书，窗台上还放着一小砚的墨，炕头的柜子上放着一盏明亮的灯。三皇子仿佛看见了我在看他一眼，他将书往下放了一些，露出了微笑着的眼睛，对我点了点头。 我也冲他笑了笑，觉得身子实在乏得不行，也不耐烦叫人来服侍我宽衣，自己将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解下，一头就栽进了已经不温暖的床上。我特意往床里面窜了窜，麽麽说三皇子以前一个人睡，习惯了比较大的空间，而我的体型还算娇小，所以尽量给他多留些床的空间。 虽然躺在床上比较安稳，可是我也对于即将有个人跟我在一个床上睡觉有些不舒服。终于在朦胧中，当身边那几尺宽的床铺上的褥子塌陷下去的时候，我终于神智不清地睡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六十五回 规矩 大约是在昨日进宫的时候已经在三皇子的床上睡了一会儿，所以晚间至今日的睡眠时长比往日要短些。故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整个寝殿除了床边上的一支蜡烛还在发着微弱的光外，都蒙着灰色的，淡淡的光芒。 我又偏了偏头，看见三皇子紧挨着我，仰头躺着。他的呼吸十分均匀，想必还在好眠中。我又低头看去，只见他盖着一条被子，我盖着一条被子，两个人就像两个木头桩子一样笔直的躺在床上，就这样睡了一夜。 揉了揉眼睛，我有点发愣。又盯了一会儿床着，还给我指了一下。 我虽未太仔细看她指的地方，不过却知道三皇子这儿的寝殿是馥鲲园。我点了点头，觉得这是个好名字。 可那宫女误会了我的意思，福了一身就要往她指的方向走。我连忙拉住了她道：“我刚刚点头不是叫你去叫她的意思，”我笑了笑，“让她多睡一会儿去吧，我看你就很好，去打了水，进来服侍吧。” 那宫女应了一声，自去忙了。她手脚十分利落，不过两柱香的功夫，打水、倒茶、梳洗、穿戴竟一一完毕，又有条不紊，安静得很，令我很是满意。我问过她的名字叫喜儿，便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 我望了望窗外，见天色有些发亮，便在这寝殿中走来走去，忽然看见那窗边的小炕上，《国史通义》依然倒扣着放着，我随手拿起，竟然发现那翻开的页码依然是我昨天看的地方。我摸着“土地分而不争，则民无饥矣；君争而不分，则国将旺然”这几个字，楞楞地站住在那里。 我想起了三皇子昨日地给我葡萄的手指，和握着我的手时看我的眼神，又想起他重新拿起书后冲我点了点头的举动。他后来再也没有往下看过一页，但是却静静地坐在那儿半晌。 那么，他，在想些什么呢？ “小东西？”我听见三皇子的声音，连忙回头，未见他身影，便猜测他可能刚从床上起来，没有走过来看我在干嘛。于是我连忙将书放回原位，赶紧小跑几步，往床的方向过去。 见他果然还未穿外衣，坐在床边。我冲他笑了笑，福身行礼道：“殿下您醒啦，要不要叫喜儿来服侍？” 他表情还是还是刚睡醒的朦胧状态，看起来却十分可爱，但是言语却十分清晰道：“喜儿，喜儿是谁？你洗完了脸没有？” 我一愣，心想喜儿不是你园中的宫女么，但并没有回答他这句话，而是指着那边梳妆台旁边支着的盆，笑着说道：“臣女早就洗过啦，我这就唤人来再给您打热水。” 三皇子摆了摆手，径直走到脸盆前。盆中是喜儿后换上来的干净的水供我洗手的，并不是热水。可三皇子并不在乎，掬着水洗了把脸，顺手用架子上的毛巾擦了脸，抖了抖粘在前额的水珠，就算是洗完了。 我瞪着两个圆圆的大眼睛看着他就这么粗糙地对待自己，不由得咋舌。心想，这哪是从小娇生惯养的皇子啊，贫民百姓的子女也不过如此吧。 眼看着他又随手从衣橱中拿了件深色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地给自己套了上。我赶紧手疾眼快地帮他系好了腰带，又将他平日戴的那个乾坤玉系了上去。我动作虽快，但到底没有服侍过人，反倒七手八脚地费了不少时间。 好不容易一切妥帖了，他笑着看我道：“没想到你还算挺伶俐的。” 我知道他在说着反话，也没有揭穿，便笑着福身道：“臣女谢殿下夸奖。” 三皇子走了两步，扯了一个凳子坐下，拉住我的手，微微仰着头对我说道：“南宫染，既然你来我这儿住下了，我看我们得定一些个规矩了。” 一听这话，我顿时有些紧张，被他握住的手开始有些微微出汗，我想把手抽出来，可是三皇子却握得死死的。我暗暗叹了口气，道：“一切都听殿下吩咐。” 三皇子挑了挑眉，微微一笑道：“倒不用都听我吩咐。只是第一，你也见我不喜差遣人来服侍，你那个丫鬟甚好，但她只管你，不必干涉于我；”他定睛看了看我，见我点了点头，才继续往下道，“第二，你以后不能再称‘臣女’，只能称自己为‘三王妃’，你也不用怕，目前我并无正妃，而且不日就会封王，你自然就是我身边最亲近之人；第三，你我平日相处，不必向我行礼，我嫌烦；第四，……” 我越听头越大，但还得硬着头皮听下去。 “第四……罢了，你先适应着前三项吧，剩下的回头再说。”他看着我表情有些异样，自觉地闭了嘴。 此时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十分好看的宫女进来低着头，有些扭捏地说道：“时辰差不多了，请殿下和王妃去玄乾宫向圣上请安。” 我听这声音十分熟悉，再看这身形，便猛地笑了出来道：“桂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六十六回 请安 桂儿的变化我是喜欢的，谁又不喜欢有一个十分养眼的丫鬟在眼前晃悠，难道非得打扮得再无半点风姿才算符合丫鬟的身份？ 我欢喜地让桂儿转了个圈给我看，又问三皇子说：“殿下你看，我这个从小带到大的丫鬟是不是比别的宫的更好看些？” 三皇子看着我高兴的样子，好笑的答道：“是。”随后起身又说道，“果然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父皇那儿拜见一下吧。” 我点了点头，便随着他迈出了寝殿。在差一步出门的时候，桂儿悄悄拉了我一下，拿出一块小巧的糕点放在我的手里。我赶紧一口塞进了嘴里，也悄悄地跟她比划了一下大拇指，意思是干得漂亮。 三皇子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小动作，没有任何的反应，径直走出了宫殿。这一路上，三皇子只管左拐右拐地带路，一句话都没有说。不过也好，这一路上我都可以回味我仅有的早餐。 玄乾宫是圣上召见后宫一切人员的地方，虽然比不得上次宴席之地豪华气派，但光门口那一束束海棠，就显得格外雅俗共赏，而看那一片一片整齐的琉璃瓦，也算是富丽堂皇。 刚走到门口，一众宫女和侍人便跪下说道：“恭迎三皇子、侧妃。” 我从小也算见是过被奴才恭迎的样子，但是没有一次有这么大的阵仗，顿时虽觉得十分的气势，但感觉也被吓得腿一软。之见三皇子淡定从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簇拥，他点了点头道：“起罢。”便不再理会，径直走了过去。 我咋了咋舌，不敢说话。依着规矩，桂儿无召是不能入内的，故我命她自己去寻点事情做，不必等我。她答应了一声，自去了。 就在跨入门槛的瞬间，三皇子忽然侧身，拉住了我的手，又正回身子，携着我继续往前走。我被他这么一扯，只得加快了两下脚步，不多时便见一人身着红袍，格外醒目地坐在一把样式复杂的躺椅上。 再近几步，三皇子便携我跪下，道：“儿臣给父皇请安，愿天佑苍梧。” 我也开口道：“臣……”，我刚想习惯性说出“臣女”，连忙命自己硬生生地截住了话头，吸了口气道，“臣侧妃南宫染给父皇请安，愿天佑苍梧。” 只听圣上笑着说道：“子珏，看来你这位侧妃还不太习惯改口，也罢，她尚且年幼，日后你好好教导便是。这便都起来罢。” 三皇子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冷得让我一哆嗦，“儿臣谨遵圣命。”三皇子说着，便起身坐在了圣上的右手边。我自然也赶紧起来，紧挨着他坐下了。 圣上还是那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亲切地冲我说道：“三皇侧妃既已入宫，那我们便是一家人。自你们这一辈开始，朕就已经废除了大婚的繁文缛节，连三日定省训话都不再有了，就是免得你们拘谨。”说着，他悠悠地喝了口茶，似乎等着我的回答。 我自然不敢怠慢，赶紧起来福身行礼道：“多谢圣上体恤。但染染毕竟刚入宫，很多规矩还是要多跟各位娘娘学习，才不负圣上的这一番提点。”我这一番话也别有深意，他说不要拘谨，我就自称“染染”，够家庭化了吧；他说省了大婚的训话，那我只能去“讨教”了，规矩看似是废了，但实际上不还是得去了解、遵守，说不定现在比以前要注意的东西会更多了。 圣上，哦不，老狐狸见我如此回答，甚是满意，点了点头，又闲说了两句话，便打发我们走了。 出来的时候，三皇子依然握着我的手，只不过到门口的时候便放下了，好像这种亲密的样子只是为了应付圣上似的。而门口那群奴才见我们出来，复又跪下，确实，额，有点如三皇子所说，“有点烦”。 走了没两步，便撞上了大皇子跟南宫琼也来请安。三皇子和我连忙行礼问安，南宫琼也向三皇子回了礼，彼此间说了些类似于“今天天气不错”的客套话，便就此别过了。 临别的时候大皇子忽然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笑着无视了，开启了自动屏蔽的功能。 向前走了走了两步，我猛然觉得哪里好像不对，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南宫琼。刚才见她的面色，仿佛比在家的时候滋润了百倍，眉梢带媚，眼角带俏，还有止不住的面色桃花。走起路来也开始千娇百媚，步下生花。 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早晨照镜子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 三皇子看我没有跟上，便回头催促我道：“快点。” 我“哦”了一声，又随着他左拐右拐。一遍走着，我一遍左顾右盼着。好容易到了一个看起来好像很偏僻的小过道，我拉住了三皇子，抿了抿嘴，不知道如何跟他说起。 此刻的三皇子没有什么耐性，直皱着眉问我怎么了。我扭扭捏捏地绞着他的手指，问道：“殿下，我们昨天……是不是忘了做些什么事情啊？”我虽然不是很懂，但是朦胧中还是隐约知道的。 三皇子好像没有想到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竟然能够启齿这样的事情，顿时甩开了我的手，脸上有些发红，语气平静地说道：“你还小，我也还小，虽说你进了宫，但是我们……是不急的，我已经跟父皇和正宫娘娘说过了，再过个一两年再说。” 听他如此一本正经地说起这些事情，眉毛也不动，眼睛也没有什么神采，脸上更没有任何表情。看着他的样子，我也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些想笑，然后就真的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三皇子见我这般地笑着，忽然语气一转，恶狠狠地说道：“但你也别想着你现在还能出宫改嫁或着跟谁再眉来眼去的！”然后也不顾我跟不跟得上，大着步子就往前走了。 眼瞅着三皇子就要消失在我的视线当中了，我赶紧稍稍提起裙摆，小跑了起来。就这样你追我赶地走过了这条街道，三皇子才停了下来。我见他停了下来，也喘着气慢慢停下来。 此时的阳光刚好打在他的脸上，我看见他冲我微微地笑了起来，好像脸上，带着金色的光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六十七回 探究 我靠在馥鲲园外的小凉亭的石凳上磕着瓜子。这宫中的瓜子是与宫外的不同，炒得更脆，瓜子的成色也更好。我一边磕着，一边想着这几日的事情。 请安那日的后半天，三皇子又携我去见了三宫六院的各位圣上的妃子，哦不，只有三宫一苑：正宫、东宫、西宫和紫微苑（三皇子生母处）。大都是聊了聊家常，由于东宫之主是我姑姑，所以又格外说了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这都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正常得很。 但在紫微苑见三皇子生母，也就是右丞相江家之人江沅江娘娘的时候，她开口问三皇子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就是那个出生就有贵照，千鹤绕梁，彩霞不落的那个南宫家的孩子吗？” 三皇子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我亦回看了他，不知道我应不应该顺着江娘娘的话说点什么。 六苑中的嫔妃深居简出，连自己儿子将娶之人也只不过是见过画像而已。可她第一次见我，问的不是南宫府的事情，也不是教训我日后如何为妃的事情，而是大剌剌地向三皇子询问，关于我本人，出生时候的事情。 这不是我第一次被宫中之人提到我出生之时的事情。大皇子曾经在唐家贺寿的时候说过，想必就是宫中流言的结果。可我没有想到，第二个与我挑明这个事情的人，居然是我夫君的生母，当今圣上六苑的妃子，紫微苑的主人。 我永远忘不了那日她冷得毫无温度的表情，我甚至在她的表情中看见了厌恶，和那句“你以后要谨记安分守己这四个字”。 为什么她会这样说，她这样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的儿子娶了我，所以他大逆不道了？ 可是，我没有追问三皇子，为什么他的生母要这样说。不是因为我看得懂三皇子讳莫如深的表情，而是我忽然发现，在这看似祥和的宫廷之中，有很多事情好像有着诸多禁忌。 我知道即使我问了，也是没有答案的。 于是我拍了拍手，将身上的瓜子皮儿尽数拍掉，然后将桂儿唤过来问她道：“你随我来这宫里已经几日了？” 桂儿依旧恭敬地答道：“回主子的话，已经有三日了。” “这么快么……我仿佛还是昨天刚来一样，”我恍惚着道，“那你可已经熟悉这宫里的道路了？” “奴才不敢怠慢，已经熟知。” 我站起身来，伸了伸胳膊道：“即如此，你领我去灵犀苑一趟。” 桂儿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道：“奴才听说今日灵犀苑似乎不*稳，圣上不知因为何事向阮娘娘发了怒，此刻去访，恐有不妥。” 我冷笑了笑道：“正是这个时候去，方才是正好。” 桂儿应了声“是”，便吩咐园中其他小宫女将地扫了、再去煮茶挑瓜果，又说要她们把近日事情想好了，晚间别忘了来向她禀报。 我看她有条不紊地一一吩咐妥帖，暗暗点了点头，看来进了宫，不光是自己瞬间就得了某种觉悟，就连桂儿好像一下子也成长了许多，不光懂得管理手下的人，也开始知道搜集信息的重要性。 路上，我笑着跟她说道：“你还记得以前我问你，你为何不叫那些小丫头们来做这些活儿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桂儿看我面色和悦，也笑着说道：“奴才说的是奴才不放心。” “那你现在可就放心了？”我斜着眼看了她一下。 桂儿陪笑着说道：“奴才现在是更不放心了。不过奴才可以让她们去做些活计，然后仔细检查就是了。如做的不好，再打回去重做，这样一来二去的想必她们也知道怎么打点上下，为主子分忧了。况宫中不比南宫府，规矩森严得多。如在府内，桂儿就算像如今如此行事，怕是一早被人弄死了。” 是啊，在馥鲲园里面，我拥有了绝对的权力，除非这些奴才们不想要脑袋了，否则必须尽心尽力地给我办事。 我叹了口气，权力啊。我从小就喜欢看些帝王将相的故事，看着他们从无权无势，到开始掌权，再到贪恋权力，最后陨落了的结局。为什么人一旦得了权力就不能秉持初心了呢？我现在，还不大懂。也许等到我懂了的那天，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怕就是已经迷失在权力的中心，无法自拔了。 桂儿领着我到了一处幽静的地方，这个地方我在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匆匆路过，没想到第二次来的时候，我已经是三皇子的侧妃了。 灵犀苑早有宫女进去禀报，然后很快便出来复命，引我进去。此苑无一富贵花草，唯有一簇竹林和几颗大的芭蕉，却幽香四溢，沁人心脾，无怪乎圣上喜欢留恋灵犀苑。就好像桌上大鱼大肉间的素菜佳肴，别具一格。 我叫桂儿在门口等着，便迈进宫殿之中。刚跨入一脚，就见灵犀苑的主人身披翠绿的锦缎，内穿浅色衣裙，飘飘然迎了出来。 眼前之人虽美丽不可方物，我还是赶紧依了礼数，行了跪拜之礼。 “呦，行吧，在宫里面初次见面确实需行跪拜之礼，但你我已在宫外见过，本不用如此客气，这次我就饶了你如此疏远的罪吧。”阮娘娘声音清脆，悦耳动听，我猜她唱起歌来，怕也是会让圣上魂牵梦绕。 “多谢阮娘娘不责罚之恩。”我故意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就任由她拉着我的手，坐到了里屋的小炕上。 刚坐下来，茶水、瓜果、小点心等物就源源不断地被宫女呈了上来。阮娘娘拿起一个晒干的梅子放在我手里叫我吃，说道：“这是今年新晒的夏梅，你尝尝，是我最爱吃的，对你我可是真不吝啬了。” 我将她给我的梅子放在口中，果然满口生津，香甜可口，忍不住又伸手抓了一个，吃了起来。 阮娘娘见我吃得可口，便转头向旁边伺候的宫女道：“你去包一些给三皇妃门口的那个丫鬟，留着给皇妃闲暇的时候吃，也让她记着这是三皇妃新喜欢的东西，叫她登记给内务总管，宫中自会分配过去。” 我连忙摆手道：“不过就是一个吃食，还要麻烦娘娘，这让染染怎么过意得去！” 她笑着说无妨，催着那服侍宫女去了。整个灵犀苑的寝宫之中，就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六十八回 男人 我来灵犀苑找阮娘娘，可不是只吃东西这么简单，但我看她将宫女打发走的样子，好像也不只是要送我吃的那么简单。我们二人好像各怀鬼胎，又彼此心知肚明，都忍住了不戳破对方的心思。 这是我第一次在宫廷中与人浅浅地博弈，值得纪念。 “您今日穿的可真漂亮，染染还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锦缎呢！”我还是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个我吃你送的僵局。 阮娘娘笑呵呵地接了话道：“要说吃的我还送得起，这锦缎要真让我送，我就算有心相送，也送不起了，”她软软一笑，靠在了软垫上，“这是白霭国今年献的，拢共就三匹，一匹给了正宫，一匹给了西宫——给她倒没什么稀罕的，不过是白霭的公主，再一匹就是到了我这儿了。” 我暗暗点头，心想圣宠果然在这后宫里面是必须的，又暗自庆幸自己不是这苍梧之主的妃子，如果年纪长些，怕是真的要嫁圣上。我现下对于很多事情已经是一头雾水了，如果入宫为妃，怕到时候自己的日子可就好看得很了。 “在府中就听说了娘娘在宫中恩宠最盛，现在看来，果然不虚。”父亲在我进宫前，将我和大姐召集起来，说了一些宫里的形势和许多的人名。我在那个当下自然是尽力去记，但由于很多名字和头衔我大约只听过一遍，长久的记忆必是不行，于是我只的写在了我那个卷宗上，偷偷地装在我的一些必备物品的箱子中，带了进来。 阮娘娘口中的正宫是纳兰国正宫，我在请安那日有见到，她与圣上在相貌上还真是匹配几了，人看起来还算祥和；而西宫，这个白霭国的公主就显得有些骄纵，由于她生的大公主去了幽津国联姻，故地位大增，颇有些颐指气使的味道，让我并不是很喜欢。 父亲说西宫只是联姻的结果，以后若有任何把柄被她掌握，也不足为据，因为西宫平日里骄纵的态度，早就失去了圣心，不用惧怕。 “小染儿说的哪里话，圣上再身份尊贵，也不过是肉眼凡胎，男人嘛，总是喜欢来的快，抛弃起来可也是来的快呢。”阮娘娘双手支在炕上，抬起两条纤细的小腿左右晃荡，好像个顽皮的小女孩一般。 我对于她这个称呼并不排斥，当年在紫竹寺偶然见面的时候，她得知我的名字之后，也是这么称呼我的。“可是娘娘不是一般的娘娘啊，所以无论圣上再怎么生气，最后都是会原谅娘娘的！”我学着她的样子，俏皮地说道。 阮娘娘伸手点了点我的鼻尖，说道：“你刚刚嫁人，哪里就知道这其中的滋味，”说着，她正了正身道，“我问你，你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我不知什么话让她如此上心，便点了点头，露出好奇的眼神。 “唉，我大约就只能问问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了。我现在被圣上禁足了，也只有你来看我。”她自顾自地嘟囔了一会儿，便问道，“小染儿，你说，假如，我是说假如啊，你看，你现在只是一个侧妃，以后呢，三皇子会娶个正妃，然后呢，可能还有很多其他侧妃，就像你父亲一样，但是不止娶三个，大概……六七个，你会怎么办？” 我一下子也直起了身，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想象着我会看见一个又一个不知名的漂亮女人走进馥鲲园和附属的宫殿，整日环绕在三皇子的周围，忽然心尖上好像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微微地发着颤。 我定了定心神，勉强笑着说道：“目前自然是全听三殿下裁夺，日后等殿下有了正妃，再听正妃的就是了。” 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过“以后”，也许过个三年五载，也许都不用那么长时间，我就不再是他口中的“小东西”，而是他遗忘在某个角落的“某东西”。届时，我大约对我的家族也再没有利用价值，那么，我这个人，大约就会这样了却一生了吧。 这样想着，我忽然就打了一个哆嗦。 可是阮娘娘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只盯在那个梅子上道：“所以啊，你果然还是个小孩子……这整个后宫，若有一个人是这么想的，嘿，好像还真有一个人是这么想的，她是个例外，”阮娘娘叹了口气，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男人，要么喜新厌旧，要么对你有求，哪有什么真心可言！” 说着，她忽然愤愤了起来。我看见她刚刚给我拿梅子的白嫩的手握成了一个团，因为使了劲所以显得微微发红。 我连忙宽慰她道：“可是娘娘现在依然深得圣恩，不说别的，就这锦缎，圣上不还是赏赐给了您么？” “哼，他自从有了楚家那两姐妹入宫以来，还不是常常留恋于清芷苑和和风苑，哪里还想得到我这个人老珠黄的地方！小染儿我跟你说，你就应该趁现在没有人跟你抢，牢牢的把三皇子握在手中，等那些个小妖精来的时候，为时就晚了！” ——可能当初正宫娘娘娘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您还不是来了。我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柔声道：“娘娘您别生气伤了身子，那两苑的身份我略略知道一些，究竟是太书史的妹妹，年纪轻不懂事，哪里比得上娘娘您被圣上宠爱多年，也颇得圣意。” 她听我这话，可能也自觉刚才说的那些话有些失了身份，神色有些微微的缓和，叹了口气道：“我的事情本不该说给你的，你刚新婚，三皇子虽不是我亲生，但与我儿甚是要好，虽然同你一样还是个孩子，但见他眉宇之间包天涵地，日后也会是个有出息的人的。我听说你出生之时天有异彩，也必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怕是还要得你们庇护呢。” 说着，她苦涩地笑了笑，似乎结束了这个话题。 我心中恍然，最深不过宫妃心，她说了这么多，最终的落脚点竟在她的亲生儿子，四皇子的前程这里。 也是，她不可能跟生母是正宫娘娘的嫡长子说这些，她自然觉得三皇子和她的儿子一样，与其日后被无限打压，不如趁早联合起来，起码等圣上百年之后，能有个互相自保的底线。 既然这样，我不如先卖她一个人情，再交换一个条件，便顺理成章了。 这样想着，我笑着说道：“染染真羡慕四皇子有您这样为他担心的母亲，既然娘娘也说三殿下与四皇子交好，那么染染日后也常常见见四皇子，以免生疏了。” 阮娘娘眼中闪着精明的光，扭了扭身子，勾唇一笑道：“小染儿果然极聪慧，”她拿起了一个梅子含在口中，却极清晰地说了句，“说吧，你想问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六十九回 问题 我惊讶于阮娘娘缜密的心思，难怪她先挑起四皇子的话题，更不怕我拿她此番话语去对他人说，原来她早就知道我次行必有目的，所以一点也不介意先对我交底，然后让我放心地说出我想问她的问题。 可我并不知道如何问出口，便顿了一顿，陪笑着说道：“娘娘哪里话，染染不过听说娘娘被圣上禁足了，想起日前娘娘与染染的缘分，故来看望娘娘。” 阮娘娘见我犹犹豫豫的样子，不痛不痒地说道：“不过是御前打碎了个花瓶，没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那花瓶是那楚婉兮的心头爱，圣上现正宠着她，自然是要削了我的面子。” 我不声不响地吃了个梅子，慢悠悠地说道：“不过是打碎了个花瓶而已，圣上也太小题大做了。染染记得上次与娘娘见面的时候，也就是染染在整个大殿上晕倒的那次，”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好像那次娘娘似乎是御前失仪的罪过，听说圣上也并没未深究，怎么着次反倒降罪给了娘娘！染染真替娘娘感到不公呢。”说的时候，我是盯着阮娘娘看的，当我提到“御前失仪”的时候，她的脸色似乎有些微的变化，我便知道，她懂了我的意思。 自从进宫以来，我就一直想着这件事情。 那日我随父亲和百官在宫中的大殿上，受圣上邀请，共贺新春，当日后宫嫔妃皆不在，唯有阮娘娘她受尽天恩，伴君左右。然而酒过三巡，她忽然当众说起了一句话，我到现在，每次想起，却依然振心生畏惧。 她当日说的是：你难道不曾听过我苍梧开国时，祭司留下的话吗？ 我原本以为我不会这么快就重新记起这件事情，但就在我入宫换车的瞬间，赏赐进宫的记忆就犹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这三日的每日清晨，当我朦胧着要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就好像听见有古老的声音传来。 可是，我抓不住那声音。而我猛地一睁眼，天色还是昏暗的，身边只有三皇子浅浅的呼吸声。 我本来可以再多等些时日，便可以更加掩人耳目一些，但是我忍不住，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眼前的阮娘娘也在顺着我的话，回忆起那天的事情。她不由得笑了笑，可是她笑得太好看了，以至于我从她的笑容中什么都读不出来。 “小染儿”，她轻轻地叫着我的名字，这种感觉好像我们真的认识了很久很久一样，“你太过于聪明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啊……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只知道在外面拿个小木棍和师哥师姐们练习招式，那个时候我就想成为武林的一大高手，可是没想到啊……”她面带笑容地说着遥远的事情，好像真的已经过去了一样。 我忽然不想这么着急听到答案，因为顺着她的话，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我淡淡说道：“想必四皇子必是身负绝世武功了，”顿了顿又道，“三殿下也必是受到了娘娘的指点，身手才如此不凡。” 阮娘娘没有肯定我的回答，她话锋一转，道：“你想知道我当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忽然提到这个事情。” 我看着她绝美的容颜，点了点头。我想知道，开国祭司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与我有何干系。我不想这样被动的活着，我想去寻找一个答案，属于我自己的，带着宿命的答案。 “其实我刚刚已经告诉你了，”阮娘娘忽然说道，“只是你虽然‘有此内美兮，重之以修能’，但终究太过于年轻，也太过于焦躁了。”正说着，屋子的门被打开，是刚才离去给桂儿包梅子的宫女。 那宫女端了两杯茶上来，她慢悠悠地喝着，却不再说话了。 我捋了一遍刚刚她说的话，并没有发现我要的答案。我有些心急地问道：“染染不懂，还请娘娘明示。” 她唇边荡漾出了无奈的笑容，眼神明亮地说道：“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么，男人，要么喜新厌旧，要么对你有求么。”说着，又不经意地瞥了那宫女一眼，继续说道，“所以啊，你想笼住三皇子的心，可要时时把自己打扮得如新人一样，少让他烦你做些操心的事情。” 我心中莫名其妙，好端端的为什么又要提到三皇子了。 待我还要说些什么，阮娘娘伸出手来按住我的手，好声说道：“你只要记着我这几话就行了。” 我明白她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了，便也不再多说，点了点头，心中暗暗将她刚才的话一句不漏地记了下来，便笑着谢过她赏的梅子，径直走出了灵犀苑。看了看地上折射出的竹子的影子，算着时间，我大约不过与阮娘娘说了一个时辰左右的话，却觉得像过了一天那样长。 桂儿见我出来了，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手中拎着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纸包，笑着说道：“主子主子，您的新零食！” 我正为阮娘娘的话烦恼着，见她嬉皮笑脸地跟我说这话，心中不悦，便骂她道：“以后别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什么好东西也值得这么高兴！” 桂儿见我面色不佳，便也不再说话，默默地跟在我后面走着。待到一个没人处的地方，我悄悄地问她道：“我问你，这灵犀苑的那个宫女有什么门道没有？” 桂儿左右看了看，也悄悄地回我说道：“奴才见她出来立马叫我跟着去拿梅子，言语中焦急得不得了，奴才就知道那屋子里面没有别人，您定是再跟娘娘单独商议些什么。” 我这才笑着点了点头，让她继续说下去。 “奴才也跟着主子这么长时间了，能不知道主子是什么意思吗？我就一直缠着她，问她梅子从哪儿产的啊，除了直接吃还能如何烹制啊，反正统共问了一大堆。她知我是如今三皇子刚娶进门的侧妃的贴身婢女啊，嘿嘿，也算是风头正盛，”桂儿见我瞪了她一眼，赶紧脸色一正，继续说道，“哪敢对我不敬，只得一一告诉了我。我本还想再拖她一段时间，可是她借口说娘娘吃了些梅子一定口渴了，非得去倒茶，否则娘娘责罚就等于要了她的命，奴才……这才不得已放她走了。” 我一听后半段，气得跺脚道：“蠢！我真是……我读了这么些书，难道就没有跟你讲过什么叫望梅止渴吗！” 桂儿无辜地摇了摇头，而我对于我教育的失败真是悔恨不已，心中暗暗觉得每天都要督促她读书识字，否则可能迟早要坏了我的大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七十回 麻了 我闷闷不乐地回到了馥鲲园，连桂儿问我晚间想要吃些什么，我也有些爱答不理，随意应付了几句，要桂儿自己看着办去了。 跟三皇子一样，我也不大喜欢身边多出好多人来伺候。刚进宫的第二天，我发现身边多出了一排宫女，一溜烟地跟在我身后，几乎是寸步不离。于是我请示了正宫娘娘，把她们都散了，整个园子里除了桂儿，我便留了那个叫喜儿的小丫头，也是第一日当值，给我梳洗的小宫女。 回来之后我觉得无趣，看了会儿书又看不进去，便出了屋子，蹲在地上数着蚂蚁洞。喜儿见我蹲在地上，故自己也蹲在跟我平行的位置，看我在看些什么。因为喜儿比我还小，遇见她也算有缘份，所以我对她还是比较和蔼可亲的，她接受度倒很快，马上就把我当作一个贴心的主子，也不很是怕我，反而喜欢跟我亲近。 “您在看什么呢？”喜儿蹲了半天也没有明白我的意图，忍不住问道。 “我啊，”我随手拔了根硬草棍，拨弄了两下道，“我在数蚂蚁呢！” “您为什么要数蚂蚁啊？”她挠了挠头，还是不是十分理解的样子。 我被她问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讪讪地说道：“我以前是蚂蚁的属相，看见它们便觉得亲切。” 我随口胡诌着，但喜儿年纪小，想必也没有读过什么书，受到的教育也必然是她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自然而然问道：“那您现在属相是什么了？” 我一下子被她认真的表情逗笑了，把草棍子别在她的头着“小心”，行动上却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他一下子搂住我的腰，也顺势将我拥入怀中，没有撒手。 就这样抱了一会儿，我看他还没有放手的趋势，便犹犹豫豫地说道：“殿下怎么今日回来与我一同吃晚饭了？”他们皇子的规矩自然与我们不同，除了早晨我能见到他洗漱之外，几乎一整天都见不到他的踪影，这个时辰他竟然回园子里，必然是还没有吃晚饭的，故我有此一问。 三皇子这才放开了我，但他的手依然没有离开我的腰部。他看着我的眼睛，露出调皮的笑容道：“父皇说我虽无夫妻之实，但有成婚之名，断然没有冷落人家女儿的道理，所以让我以后不必去前面吃饭了，要回来陪你吃饭才是正理。” 皇家的规矩倒也奇怪得很，宫中女眷是要自己吃饭的，但是她们的丈夫和儿子却是自己吃饭的。后来我倒也想得通，因为他们一起吃饭说的还是国家大事，不好被我们听见，故有这个规矩了，我倒也能理解，而且落个清闲。 只听桂儿在屋子里朗声喊道：“主子！吃饭了！今日有你最喜欢吃的回锅肉！”她以为园子中只有我一人，便如之前在南宫府一样喊我进来吃饭。 我听着他的话，眼神没有离开三皇子半刻。只见他先是一怔，然后嘴角开始抽搐，那笑容荡漾得越来越大，最后哈哈大笑起来。我见他如此，不由得穷迫万分，感觉耳朵在发烧，心也在扑通扑通地跳着。 三皇子捏了捏我的腰，说道：“难怪比她们骨瘦如柴的手感要好多了。” 我气得一下子离他几步远，又一想他的话哪里不对，便又回头，高傲地问道：“殿下说的‘她们’，本王妃可否问一下，都是谁啊？” 三皇子并未回答，只是看我气鼓鼓的样子，又开怀大笑了出来。 桂儿见我没有进屋，便走出来看什么情况。当她看到三皇子的时候，脸色大变。我心想也该给你长长记性了，便没有吱声，看她如何。 只见桂儿一下子跪在了门口，颤颤巍巍地说道：“奴才，奴才不知道三皇子您也在园子里面，刚刚……刚刚冲撞了皇子，还请皇子万勿挂怀。” 三皇子冷声说道：“万勿挂怀？你那么大个声音，一句万勿挂怀就完了？” 桂儿将头磕了下去道：“还请三皇子责罚。” 三皇子也老实不客气地说道：“责罚？我且问你，如果今天来的人是圣上而不是本区区殿下，怕你的脑袋早就搬家了！我再问你，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跟你说一些非常可怜的话，什么悲惨的童年悲惨的现状，你心生怜悯，于是让她见了你主子，可你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然后害死了你主子，我问你，到时候，你跟谁说我要责罚？” 我刚开始还点了点头，后来就觉得他说的话有些过了，于是暗暗瞅了他一眼，这么直接地跟桂儿说话，我怕她有些接受不了。 桂儿叩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过了半晌，只听她声音清冽，缓缓说道：“桂儿知错了，日后必事事以主子为尊，决不让他人有半点把柄。请三皇子放心，桂儿必不再犯。” 三皇子话语也一缓，淡淡说道：“起来吧。我本不该越俎代庖。你乃你主子的奴才，并不是我的，但我深知她内心不忍责罚于你，便多说了些，望你知我良苦用心。”这话是说给桂儿听的，眼睛却一直看着我。 “奴才明白。”桂儿说完，遍退在门边，恭迎我和三皇子进屋。 我也冲三皇子笑着点了点头，感谢他作为第三方出言敲打了桂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七十一回 更近 虽然三皇子晚上与我一同吃饭，但我却并不觉得有多特别，反而觉得他与我一同夹筷的气氛并没有我自己吃得痛快。 三皇子毕竟是个男孩子，吃得快也吃得多。眼看着他三下五除二把那一碗回锅肉吃了个底朝天，我自己倒还没有吃上几块。这也就罢了，旁边的鱼丸子十分圆滑，我平日也只能拿小汤匙去舀着一个一个吃，用筷子是断然夹不上来的——况且这又是宫中的丸子，比府中做的看起来更圆了些。可三皇子就如同是吃炸的方豆腐一样，一筷子一只，也很快就吃完了。 我眼瞅着桌子上的荤菜一点一点被吃光，心有不满，却不敢说出来。只得就着炒的萝卜黄瓜吃了半碗饭。 本来想问桂儿是不是还有些肉菜，但三皇子刚因为吃饭的事情把人家训斥完，我实在不知如何开口跟她说些什么。好在桂儿看出了我的意思，俯首在我耳边悄悄说道：“主子，今天来的菜本就少些，您要不今天就将就一下。” 我点了点头，装作已经吃饱了的样子，放下了筷子。 三皇子还真是食不言、寝不语，吃了大半天饭了一句话也没有说。总不能是平日在圣上那边的东西不好吃吧。不应该啊，都是宫中做的，相比之下，想必圣上那儿会吃得更好些。 我默默地看着他还在那儿喝着豆腐汤，心生怨念。 三皇子自不觉得旁边的眼神有着异样，优雅地拿着勺子，慢慢地喝着。我直直地坐在了座位上，双手抚在我不甚满足的肚子上，心态慵懒地看着三皇子低头默默地将勺子里的豆腐整口吃掉。 桂儿在我旁边静静地站着，喜儿早就离了屋子去吃自己的饭了。整个馥鲲园好像都没有声音，静瑟如夜。透着窗户，我好像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隔着窗户的缝隙，我歪了歪脑袋，看见了几片微微发黄的树叶被风吹落，缓缓地飘过的过程。 毕竟，已经是要到深秋了啊。 三皇子终于喝完了汤，拿了帕子擦了嘴，又洗了手，笑着冲我说道：“小东西，可要出去陪我散个步？” 散步你个鬼啊！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吃了很多东西了！还散步！那我晚上还能睡得着吗！肯定会被饿醒了的啊！ 我内心在咆哮着，但面色却愉悦地说道：“既然殿下有如此雅兴，妾自当相随，不知殿下要往哪里散步去？” 三皇子微微皱了皱眉，语气不佳地说道：“就在园子里走走罢了，难不成你还要去父皇的花园里去看有什么机缘可以碰到吗？” 他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我真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他，便赶紧陪笑着说道：“是我问的不恭敬了，您说上哪儿去自然就上哪儿去，我跟着你走便是了。” 三皇子听了这话，面色才稍缓，“哼”了一声，率先走了出去。我意示桂儿自己去忙吧，她却急忙忙转身给我找了一件外披的木棉斗篷，给我披上之后才点了点头，去忙别的了。 这又耽误了一些功夫了，我赶紧提着裙子，跑了两步道跟了上去。刚到门口，我发现三皇子并未走得太远，而且步伐的速度也降了下来，知道他是在等我，便又赶紧走了两步，与他并肩。 夜色渐沉，外面还是有些凉的，我乍从温暖的屋子里面跑出来，觉得一下子冷了些。还好桂儿知冷暖，给我披了件衣服，我得好好安慰一下她在三皇子那儿受伤的小心灵。 三皇子转过身来打量了我一下，又掐了掐我的脸，道：“果然是有些凉，你那个奴才也算勤快、谨慎了，你之后好好安慰她一下吧，莫让她凉心。” “嗯，我会的。”仰着头，简短地答道。 他点点头，握住了我的手，又转身向前走着。我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亲密——即使他夜夜睡在我的旁边，也是没有任何身体接触的，我们各自盖各自的被子——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早早地把我娶过来啊，我在南宫府还能自由些，起码初一十五还能出去玩一玩。 正想着，三皇子慢慢开口问道：“你在这里，还习惯吗？” “嗯……怎么说呢，要说习惯，恐怕不能，但我在这里还算一切都好，与在府中差不多，哦，除了时不时的要去各个园去问安。”我笑着回道，呼吸着傍晚的口气。 “是吗？我还以为，你会特别不习惯，然后吵着要回家呢。”三皇子好像淡淡地笑了笑，而这笑容又很快地消失了 我想了想，说道：“妾深知嫁了人是什么道理，断没有吵着回家的道理。不过妾确实会想念弟弟妹妹，不知道他们在家里面过得怎么样。” 三皇子握了握我的手，叹了口气，说道：“他们自然会过得很好，不必你过于担心，我看你那个妹妹精灵得很，怕是长大了只会有甚于你。至于你那个弟弟，他不是南宫家唯一的男孩吗？我看你爹也不回克则于他。” 我面露微笑，调侃着说道：“这么说，我在殿下心中，可是头一号一等一的古灵精怪？可我自己倒没这么觉得。” 三皇子也笑着答道：“比如喝醉的人通常不认为自己喝醉了，精神不正常的人也不认为自己精神不正常。故此，等到你方才那句话，我才认定你就是那古怪精灵，可是不自知的。” 我哈哈地笑了一下了，和三皇子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他说了很多或正经或不正经的话，我通通都讲一些歪理回驳回去。从历史的溯源，到诗词的解说，再到如今的时政——关于这个，我倒不太敢说笑，谨言慎行了一些，好在没有说的太多。 其实三皇子与我有很多地方的理念是不同的，比如他觉得历史是极具有借鉴意义的，因为极有可能发生与历史相似的事情，而如果已经知道了以前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便更有可能预知现在和未来，所以他将《国史通义》看了好多遍，而且觉得每次看过之后都有新的发现。 而我则刚好相反，我觉得历史这种东西看看也就罢了，因为现在和未来不可能发生与之前绝对一样的事情，总有某些条件得以改变或着重置，如果还像以前那种解决办法的话，恐怕不会周全，也许会更加不妥也说不准，不如遇见事情便重新思考，才会有新的发现。 像这样不同的观念比比皆是，但他总能够接受我的想法，我也总能够接受他的想法。 我们就这样一直走着，一直说这话，直到夜色将晚，直到月明星稀。 这是第一次。 我有生第一次可以与人谈论几个时辰，依然兴致盎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七十二回 好饿 说到尽兴处，三皇子也神采飞扬起来，眼中露出了灿烂的光，有些手舞足蹈起来。他说他想要看到苍梧盛世的那天，不说国泰安康这类大而空的景象，而是实实在在，平民不仅能够住在有蓬说，你见过多少天下男子，又与多少天下男子讨论过这些事情？” 我一早料到他会如此问我，便从容答道：“妾虽未与人如此高谈阔论，但丞相府内，也算是阅书无数，每每见到父、君皆不屑与妇人坦言谈论，便撕了那页，这一页一页纸少说也得有百十来张，故妾未见天下男子，却已知其心。” 三皇子哈哈大笑起来，忽又停下来，正经说道：“现在看来，是值得的。” 我一下子被他的话弄得莫名其妙，刚想仔细在脑海中思索着与他说过的话的有关线索，手上一疼，是被三皇子用力捏了一下。 看着我龇牙咧嘴的表情，三皇子微笑着说道：“一遇到什么你想不通的，脑子就开始吱溜溜地转起来了，赶紧洗洗睡罢，明日再想。” 三皇子一说完，我便顺势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要桂儿服侍着洗了脸，眼看着她铺了床被，又沿着床边坐着洗了脚，便上了床上。我以为三皇子还是要去写写东西看看书什么的，没想到他我之后也收拾了收拾，将衣物挂在了架子上，。 我习惯性地往里面挪了挪，没想到这个时候肚子发出了不合时宜的“咕咕咕”的叫声，在静谧的夜中，嗯，显得格外响亮。 三皇子先是一愣，然后勾了勾嘴角，笑出了声：“看来我的王妃非常不满意本殿下留在园中吃饭的这个事情。我还在想吃饭的时候你干嘛总是那个眼神看着我，原来是我抢你的吃食，心中不快了。” 我先是身子一僵，然后嘀嘀咕咕地说道：“妾可没有这个意思，妾是看殿下吃得如此开心，心中也觉得安慰。” 三皇子从鼻孔中发出了一个哼，然后翻身下床道：“得了吧，你少在那儿给我装腔作势，我素来不喜欢你这样与我说话。” 随即，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了一块糕点在我眼前晃了两下，我连忙如恶虎，哦不，恶猫扑食一般，来了一个鲤鱼打挺，夺过了他手中的高点，放在口中，居然是我最喜欢吃的玫瑰花糕！见我瞬间吃完了一个，他又从另一只手中变出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糕点，待我咽下了前一个，不紧不慢地塞进了我的嘴里，口里面说道：“慢着点儿。” 我吃第一个的时候是饿极了，吃第二个时候便没有原先的狼吞虎咽，只是细细地吃了起来。我边吃边问道：“殿下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的？” 三皇子将脸一撇道：“是你喜欢的吗？我不过随手拿回来的而已。” 我一想也是，他一天忙忙叨叨的，哪里能记得我喜欢吃的东西。此时桂儿已经下去了，我也不好再叫她来给我漱口，便也下了床，随手倒了些被用的白水，漱口了事。 吃了好糕点，我心情大好，也不计较他以后都要经常留在院子里与我一同吃饭的事情了。 我笑嘻嘻地看着他，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礼数，在他躺下的瞬间拍了拍他的头，就像拍那些小猫儿小狗儿一样，以示鼓励，希望他下次遇见好吃的的时候能经常想着我。 三皇子一愣，随后嫌弃地把我的手拿开，冷冷说道：“少跟我套这些没有用的近乎，你这些招数用在他人身上或许还有些用处。” 我好像有些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只是冲他笑笑，便不再说话，也随即躺下，却有些朦胧得睡不大着。恍惚中听到身旁一声叹息，应该是三皇子发出的声音。我不知道他是醒着还是睡着，本想努力张口去问他，可是眼皮却终究渐渐沉了下去。 第二天早晨，我醒了的时候，天已大亮。我想寻了三皇子，问他昨天睡觉的时候是不是他在叹气，他又为什么叹气。可当我叫桂儿的时候，桂儿却告诉我三皇子随圣上狩猎去了。秋去冬来，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场围猎，所有的皇子和公主都去了，一早就走了。 我“嗯”了一声，赶紧叫桂儿准备吃的。昨晚那两块糕点的余温早就没了，浑身上下都没有了力气。 待我吃完饭，桂儿趁着我心情大好的时候，单独跟我说道：“主子，老爷那边给你来信儿了。”说这，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张纸条。 我暗暗一想，今日宫中已无甚人物，正是传递消息的好时机，便拿了纸条来看，只见上面短短写着：“打探四皇子消息，并附三皇子最近”。我瞬间一愣，将纸条合上，亲手将纸条撕碎，然后叫桂儿拿了一个火盆扔掉。 这的确是父亲的笔迹无误，父亲在写“子”字的时候，最后一笔“一”的地方的下笔要比正常人的笔迹重上许多，而且会稍稍带着弯钩，不易被模仿。 那么，父亲，究竟想要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七十三回 江家 反正今日宫中无什么人，我便带着桂儿四处走了走，往各处请了安。先是往正宫去了，虽说这纳兰国的公主早就被圣上封为东宫之主，但是却迟迟没有再进封为圣后，所以就目前来说，大皇子虽说是嫡长子，但却依然还不是苍梧的太子，也难怪他如此需要南宫府的势力来助他。 我摇了摇头，正想跨进正宫的园门，就被门口的小宫女拦了下来，说是娘娘正在礼佛，谁都不见的。 也罢，我也懒得见她，还得说些笑容满面的虚伪话。我不是这后宫圣上的妃子，跟她们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关联，但碍着礼数，却也不得不说一些恭维话逗她们开心，好让他们觉得这宫中的日子，也并没有那么漫长。 此刻，我只好对那宫女说道：“无妨，麻烦请转告娘娘，三皇子侧妃来过即可，娘娘心悦虔城，本侧妃也受教了。” 转头走了没有几步，后面又有一个小宫女三步并作两步地在后面喊着“三皇侧妃”，待我停了下来，笑容满面地说道：“我们娘娘心觉让侧妃白跑了一趟十分愧疚，特命我包了一些糕点给侧妃尝尝。”说着，她将手中好看的礼盒递给了桂儿，桂儿也行礼接住。 我冲那个小宫女点了点头，便离去了。走出了几步，我想起来昨晚三皇子也拿着糕点投食，觉得有些蹊跷，便问桂儿道：“难道这宫中人人都知道我是这么个喜欢吃糕点的侧妃了？” 桂儿笑着说道：“凡事进了宫，如主子一般的人，都是会将各自喜好登记在册，方便宫中给给位主子准备饭食和衣着的。比如您喜欢吃玫瑰糕，那么一月可能会给您供上三四回，而其他的点心可能只有一回而已。” 我点了点头，便让桂儿引路，去东宫那儿转转。东宫是姑姑的地方，我想对来说比较放松，因为都是南宫家人，聊天的内容也不那么空泛，一般都会说一些实质的内容，比如家里孩子们都如何了，父亲如何，或着作为南宫家的孩子，彼此小时候的事情。 我对姑姑的感情还是比其他后宫的娘娘要深厚得多。 迈进东宫宫殿的时候，我看见了大姐南宫琼的丫鬟绣儿，便冲桂儿点了点头，让她留在了门外，自己独自进了去。 跨进了内屋的门槛，我便听到说笑的声音，正是姑姑和大姐。我也走了两步，笑着说道：“姑姑和姐姐正说些什么呢，不只染染能否听听？” 姑姑笑着向我伸出手道：“你来的正好，我们在宫中的一家子就差你了”，我便挨着她坐在了炕沿上，而大姐则是坐在了我和姑姑对面那个小桌子的地方，眼神中好像有一丝不满。 待我坐定，南宫琼方才继续说道：“我正和姑姑说大皇子的事情，说道好笑的地方就不由得笑住了。” 哦？看来南宫琼也收到父亲的纸条了，才巴巴地来姑姑这里传递消息。姑姑见我不说话，便笑着问道：“不知你和三皇子的小日子过得可还好？” 于是我也笑着说道：“不知姐姐说了些什么让姑姑笑成这样？若染染觉得比不上大姐的小日子，可不敢跟姑姑说了。” 姑姑好似开怀地笑了两声，说道：“把你给机灵的！”说着拍了拍我的手道，“不过说了些闺房趣事，你那大姐夫自娶了你大姐，当真是恩爱非常，竟将自己以往的丫鬟都撵了出去，虽然心意可叹，但竟也不至于如此，故她说的时候，我便觉得好笑，正是你们年轻的孩子们做的事情。” 我听着一愣，也没思忖，下意识便脱口而出道：“可是三皇子身边本没有什么丫鬟，他倒不喜欢丫鬟在身边伺候着，觉得麻烦。” 我这话一口出，南宫琼起先一怔，随即脸色发红，狠狠地瞪着我，好像我说的是什么假话刺激到他了一般。姑姑也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信息，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看到她们俩地表情，我顿时觉得失言，便赶紧笑着说道：“园中倒不是没有丫鬟，不过年纪倒还小，可能一两次伺候的不周全，让他心生不满也未可知。” 姑姑摸了摸我的头发，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果然流着一半江家的血统啊。”说完，又叹了口气，眼神中有些悲伤地看着我。 我有些奇怪，将脸上的笑容收了，谨慎而又小心地问道：“江家？” 姑姑笑着看着我，说道：“是啊，江家”，然后摆了摆手，让身边的宫女退下，便又说道：“江家在感情方面素来与别人不同，”然后她看向我，“三皇子是不是还未与你……圆房？” 还未等我回话，南宫琼在旁边冷言冷语道：“我这妹妹可也是来了癸水的，算虚长岁也得十五六了，还没见哪个嫁过来的女儿到现在还是理所应当的清白的呢！”听了这话，我也没有与她分辨，只是看着姑姑，点了点头。 姑姑也看了一眼南宫琼道：“琼儿你这话虽然难听，但却是事实。三皇子竟然能够坦言向圣上请示此事，可见他心中对于入住他宫之人，慎之又慎，这便是我所说的，江家执拗的血脉。” 我和南宫琼此时都没有接话，一心扑在姑姑接下来的故事上：“我也不知那是苍梧多少年了，圣上忽然想去东南赏花，那个时候我还刚入宫，对一切还需熟悉，那时候正宫也不是正宫，西宫也不是西宫，而我，更不是东宫的主人。”姑姑说着，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回忆的温柔神色，“当圣上从东南回来的时候，便也带回来了江家的女子，她有着南方的名字，叫江沅，面容姣好，神色风雅，艳压后宫。” “可我前几天去见她的时候，却觉得她远不如姑姑好看啊。”我想起三皇子他生母说话时的狰狞样子，疑惑着姑姑说的真实性。 姑姑笑了笑，脸上闪着岁月的光辉，她摸了摸我的头道：“那时候她才十五，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她那时候是东南首富江家的女儿，她在遇到圣上的时候以为找到了毕生所爱，也以为她也是圣上的毕生所爱。” 姑姑说道这个地方的时候，语气依然温柔，可我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又听她继续说道：“江家，你们看现在江沅的哥哥，咱们现在苍梧的右丞相，江咏年，不也只娶了一房女子，作为他唯一的妻子，无论其他人如何看法，他始终不肯再娶一人。” 听到此时，我已经不知道我心中是什么样的想法，不知道是欢喜多一点，还是忧愁多一点。我忽然想起去岁今年交接的那夜除夕，他对我说的那句“明年入宫之后，我断不会十分勉强于你”。 原来，他早就，告诉我了，我并不是他中意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七十四回 不知 虽然这确实在我意料之内，但就像我对于未来的念头一样，并没有仔细且认真地想过。从小到达，几乎所有与我对话过的人都会说我有十二分的聪明，可是，正是这份聪明也让我另一方面的缺点体现得尤为明显——逃避。 从小到达，几乎我几乎永远在逃避自己不接受的现实和不好的现状，比如自从弟弟出生之后，我明显感到整个南宫家族围绕的中心的变化，父亲开始对我的需求视而不见，我便每天躲得远远地，只为不见到他，不让自己伤心。比如我当时明知道径哥哥要去西边驻防，而自己又没有补救的办法的时候，便会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想，就不会伤心，因为明知道无力回天的时候，我便不敢再去面对。 所以，当姑姑告诉我，当江沅随圣上回到宫中，看见宫中还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的时候，我不想听下去，可又浑身像是被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江沅先是沉默，然后开始对宫女侍人大打出手，不停地摔着东西，顾不得宫中的规矩。那个时候，圣上还算顺着她来。但后来，从纳兰国来的公主刚刚生了大皇子，而姑姑自己也怀上了苍梧子嗣，圣上不能分身去照顾她，她便越发胡闹了起来，圣上的责罚也越来越严重。 姑姑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继续说着，说江沅后来觉得是因为孩子，所以圣上才对姑姑怜爱有加，于是她收起了性子，又露出了在江南时候的样子。不久，她便也没有意外地怀孕了。只是，在她怀孕的时候，圣上又到北边的大陆去巡游，然后带回了那个江湖女子，便是现在灵犀苑的主子，阮湄。 不用姑姑再往下说，我和南宫琼都心知肚明接下来事态的发展：阮湄宠冠后宫不是一日两日的了，一定是从她回来开始，圣上的人便一直流连于灵犀苑，她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情，于是，终于日渐消沉。 一阵沉默过后，南宫琼淡淡问道：“难道，她没有想过，嫁入皇家，就会使这个结果？” 姑姑喝了口茶，眼神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她也笑着淡淡回应道：“这个世上，没有人不知道嫁入皇家的命运，只是，她江家之人，即使入了宫中，也还是抱着一世一双人的希望……只不过，着希望破灭得过于快了写。” 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听南宫琼又问道：“那后来呢？她毕竟也当上了紫薇苑的主人，听说此苑只在西宫之下，地位也是高得很。” “是高的很啊，”姑姑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在这后宫，地位与宠爱并不是正比的。如果本宫不是你们父亲的妹妹，想是坐不到这东宫的位置的。你们要记住，无论皇子们日后如何待你们，只要南宫家不倒，你们永远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南宫琼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姑姑指点。” 她说完，姑姑也看了我一眼，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也说道：“多谢姑姑指点，染染知道该如何去做。” 姑姑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们知道就好。我们此生只姓南宫，自然都是一家人，若发生了任何事情，不能因为个人的私念而罔顾南宫家的生死。这也是姑姑我摸爬滚打坐到东宫之主的位子上，才明白的道理。” 又听了一番训话，姑姑才放我们二人出去了。 出了东宫的宫殿，南宫琼忽然自言自语地说道：“倒是一番看起来挺真的虚情假意。” 我没有功夫理会她的话，只是心里面还想着姑姑说的话。那么，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的三皇子，究竟是更像帝皇家的人，还是江家的人呢。 见我出来，桂儿也赶紧跟了过来，她如今也学会了谨言慎行，看着我是跟着南宫琼一起出来的，便不敢胡乱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我的后面。 南宫琼看见桂儿手中拿了一个盒子，便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桂儿行了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回大皇子妃，奴才手中的是正宫娘娘送给我们三皇侧妃的糕点。”说着，桂儿当着南宫琼的面打开了盒子，果然是摆放整齐、样子十分好看的四色糕点。 听桂儿说的规矩，又行得得体，我心中十分赞许，高兴之下便对南宫琼说道：“不知姐姐是否喜欢，若是喜欢，请姐姐这就拿去吃，算是妹妹的孝敬。” 南宫琼对她身后的绣儿使了个眼神，绣儿便从桂儿手上接过了盒子，然后南宫琼掏出了帕子擦了擦鼻子，笑着看了看我，道：“同嫁了皇子，便不能再尊府中的规矩了，若是下次三皇侧妃不好好称呼本妃，本妃若心情不好，说不准便会怪罪了。” 跟我玩儿这套？ 我赶紧福身，陪笑着对南宫琼说道：“姐姐所言不差，可是你我刚受过姑姑教导，不知姑姑说的‘一家人’，姐姐有没有领悟得当？” 南宫琼倒也不答话，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径自走了。 我和桂儿对视了一下，桂儿似乎也不大懂南宫琼的笑容，冲我摇了摇头。桂儿不懂倒也正常，但是我却也不懂南宫琼这一笑就显得我愚钝了许多。 难道这宫中还有削弱我思考的能力不成。我摇了摇头，也不再去想了。 和桂儿一路说这话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灵犀苑。我本来还是不甚想进去的，不是因为这两天与灵犀苑来往频繁，而是听了姑姑讲的故事，不知道怎么样去面对这个让整个后宫都抓狂的人。 还没等我想好进不进去，只见门口有个小宫女徐徐走进，向我请了个安。我看这并不是日前我见的那个灵犀苑的宫女，便问道：“你是哪个苑的丫头？” 那小宫女眉清目秀道：“我随着我们家唐主子来的，她正与阮娘娘说着话呢，奴才这就去通报。” 我刚想说着不用，那小丫头跑得到快，脚步十分匆忙，好像寝殿内在进行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活动，故就此站住了，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名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七十四回 赐名 没过多久，那小宫女便跑出来请我进去。我这回没留桂儿在门口，我的直觉告诉我，阮娘娘在和那个唐小主断是在密谋些什么事情，我如果单枪匹马地进去，岂不是要和他们同流合污了不是。好在门口那小宫女未曾阻拦，我便和桂儿二人一同进了这灵犀苑。 进了内屋，只见阮娘娘还是一如既往地娇媚，而她身边坐着一个大约同我一般大小的女孩子，眉目清秀，脸上带着一丝冷冽，想必就是那悠歌苑的唐小主唐清漪。听父亲说，她生得清秀，懂音律，唱起歌来婉转动听，故圣上每每烦忧，便诏她歌唱，能去烦忧。 我赶紧对这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唐小主子跪下行礼，直到我起来，她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不见任何波澜。倒是阮娘娘知世故，亲自挪了把椅子让我坐下，与我又说了几句寒暄的话，不让这尴尬的场子冷掉。 喝茶的功夫，我假装随意地问道：“怎不见上次伺候着的丫鬟了？” 阮娘娘斜眼看了我一下，也随意地回答道：“三皇侧妃想必也是知道那个丫鬟不是我的人，所以我只能等她犯了错处，然后处死了事，不然后患极多，处理起来更加麻烦。” 我心中吃了一惊，见那唐清漪依然兴致缺缺，想必已经习惯了阮娘娘这个举动。在苍梧，奴才虽然任凭处置，但杀了一个奴才，还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见。 或许，是我还太年轻。 我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桂儿，见她脸色有些发白，便知她应该早就听说过宫中奴才命如草芥的事情了。 转回头，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笑了一回。我本欲离去，不想妨碍她二人，便谨慎而轻巧地说道：“染染今日见众皇子公主都去狩猎了，于是想四处走动一下，刚从正宫，再沿着东宫出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灵犀苑了。” 阮娘娘看出我要走的趋势，便先站起身道：“呦，是从正宫那边来的啊，这可不像，我前日还送了你一包梅子呢，这纳兰幽也太小气，什么都没给你，这东宫也是，虽说是你姑姑，也太把自己当自家人了。” 我也起身笑道：“倒不是正宫娘娘小气，今日她礼佛，本没见到人，还是拿了一盒挺别致的四色糕点给我，不过半路见到大皇子妃，便转赠给她了。” 我本来还想说东宫也并不是小气之人，可我刚说完“四色糕点”，那冰山一样的唐清漪忽然大惊失色，我瞥见她的右手不停地抖着，她好像察觉了我的眼神，便用左手握住了右手，但双手还是抖得不行，脸色也开始越来越白。 阮娘娘先我一步，将脸上挤出一个夸张的笑容说道：“既然如此，想必小染儿还要去你正经婆婆那儿去看一眼吧，我们就不多留了。”说着，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我和唐清漪的中间，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心觉奇怪，但并不想掺合此事，便行礼告退。 走出灵犀苑的时候，我问桂儿道：“是我眼花了，还是那唐小主确实有问题？怎么她脸色变得如此惨白。” 桂儿回道：“主子应该是没有看错，奴才也觉得有些蹊跷。” 我听桂儿声音有异，不禁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低着头，隐约看见她面若桃色，好像是受了委屈哭了一般。我皱了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 桂儿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一颗豆大的眼泪直直地落了下去。她努力平稳呼吸道：“奴才没什么事情，谢主子关心。” 我心知她是为那个死去的宫女伤心，也是为她自己的小命担心。我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天，忽然笑了笑，用非常严肃地声音说道：“桂儿，你于我四岁起便贴身侍奉于我，早起晚睡，春冬秋夏，从无一日慢待。在我南宫府恪守本分，兢兢业业，对我南宫染更是照顾有加，鞠躬尽瘁。你聪明勤奋，忠心热忱，又愿在我出嫁后一直陪伴，我南宫染心生感激。” 桂儿在我说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抬起头，惊愕而有发怔地看着我，表情甚是有趣，但我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自不能发笑，还得绷住脸继续问道：“桂儿，如今我问你，你可愿我赐名给你？从今之后，只有圣上、三皇子和我能够判你生死，别人自不能动你分毫。” 在苍梧，这是个唯一可以让奴才几乎有翻身的机会，赐名之后，这个奴才就全权属于他的主子，在苍梧便没有几人可以处置这个奴才。但这个奴才之后的形势必须更加谨慎，否则一旦给主子惹祸上身，其下场也是异常之惨。 桂儿听我说完，跪了下来，哽咽地说道：“桂儿愿意追随主子，此生此世，生生世世。” 我叹了口气，说道：“你先别着急答应，在这件事情上你是有权利拒绝的。因为你被我赐名之后，恐难再嫁人，因为即使你嫁了人，也必须为我奔走，没有哪个夫家是愿意同意这件事情的。” 桂儿冲我笑了笑，我第一次发现她的笑容也是如此好看，她眼中含着泪，但是语气却开心了起来：“奴才不愿嫁人，奴才愿意一直在主子身边。” 我淡淡地笑了，看来，不禁我太年轻，连长我四岁的桂儿，也是年轻的很，不嫁人，这辈子也许就没有什么盼头了。如过我日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怕她也是要为我而死。 我咬了咬牙，缓缓说道：“好，那你今日便算重生于此。我南宫染以南宫府三小姐、如今苍梧三皇子侧妃之名，赐你叫‘琴末’。琴字与我妹妹沁儿同音，愿我二人日后在人前是主仆，在人后情如姐妹；末字代表你是我第一个，也会是唯一一个赐名的奴才，所以你不必担心会被取代。你刚刚说过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那我也在此向你许诺，此生此世，永生永世，能在我身边的服侍，与我亲密无间的，只会有你一人。” 桂儿深深地磕下头去，带着泪说道：“琴末必不辱使命，请主子放千万的心。如琴末有负，愿受剜肉雷霆之刑，万蚀其心，不得善终。” 我没有阻拦她誓言中的恶毒，因为我内心深处知道她绝不会背叛与我，便眼中也含了泪，深吸一口气道：“好了，琴末，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七十五回 猝死 我带着琴末去宫内总管，亲自向总管公公登记此事，那公公已是宫中老人，自然知道事出有因，但却并不开口询问，只是登记了事，又派人通知各宫，方才恭送我出来。 此时日已略略西斜，我无心再去其他宫中，便先回馥鲲园吃了饭。还未等我吃毕，喜儿便匆匆忙忙跑进来，跟琴末耳语了几句，我看琴末的脸色也是一变，便询问她出了什么事。 琴末见我已经把口中的最后一口饭吃尽，便跪了下来，语气虽然惊恐，但还是徐徐说道：“西宫崖娘娘，忽然暴毙。” 我吓得“铛”地一声，碗筷皆掉在了地上。那西宫崖娘娘可是白霭国的公主，且她生育的大公主刚刚联姻幽津国，如果真她死了，那么我苍梧与白霭、与幽津的关系必然变得恶劣，我不懂外交，但如果我是白霭或者幽津之主，我恐怕定会让苍梧付出血的代价。 我擦了擦手，赶紧叫琴末出去打探情况，琴末应了一声，嘱咐喜儿在园中将我照顾好，便一溜小跑地出去了。 此刻，我心思打得如算盘一般，但我一个皇子侧妃，刚来又十分晓得宫中利害，并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觉得一旦圣上狩猎归来，恐大事不好，只怕后宫嫔妃都会卷入到其中，自然会包括姑姑，和三皇子的生母。 我脑中忽然闪现了唐清漪那古怪的神情，她脸色变化的时候正是我提到“四色糕点”的时候，难不成…… 一思及此，我连忙叫了喜儿来，也不管她有没有被琴末教导出师，便急急地说道：“喜儿，你去大皇子那儿看看大皇子妃是否有恙，记得！悄悄儿的去！”我语气慎重，脸上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喜儿应了一声，也如琴末一样，小跑着出去了。 只我一人留在馥鲲园，心中打鼓，坐也坐不定，站也站不定，只得在屋内中走来走去，不停地看着园子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喜儿先回来了，她喘着气进了门，平复了一下气息，便对我说道：“回侧妃，大皇子妃并未大恙，不过如侧妃所料，她身体确实有些不适，听园中的宫女说，是吃了从您那儿拿的糕点，现在正上吐下泻，不过已经请了太医治疗，应该是无碍了。” 我“呵”地呼出了一口气，心道果然与那糕点有关。 我正想着，琴末也急急忙忙地回来了。我见琴末神色凝重，便转身赏了喜儿些银钱，让喜儿先退下，叫她好生休息，除我之外，任何人再找她也不要出来，就当作自己是病了。喜儿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琴末见屋内无人，便低声说道：“回主子，千真万确，西宫娘娘没了。奴才亲眼见太医从西宫出来，又冒死亲自见了娘娘本人，她确已没了呼吸。” “可是因为吃了正宫娘娘赏的那四色糕点？”我冷冷问道。 琴末缓缓答道：“主子聪慧，一猜即中。好像那糕点中确是有什么东西，怕真的是悠歌苑的那个唐小主？” 我紧捏着手指，淡淡说道：“只怕根本不是唐小主的初衷，这背后定有阮娘娘的指使，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小时候我初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漂亮姐姐——现在虽然也是，但没想到心肠竟如此歹毒。” “主子，那我们要不要参合到此事中？”琴末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瞥了她一眼，道：“无论是否主动参合到此事中，我那亲亲的大姐可不会就此让我置身事外，你且等着罢，等她晃过神来，定会派人来寻我。” 琴末有些不解，我便将喜儿打探的事情跟她说了，她便叹了口气道：“都是南宫家的小姐，又何必呢。” 我冷冷笑了笑，忽然见到门口好像来了一人，定睛一看，正是唐清漪摇曳的身姿，聘婷地跨进了门，静婉地说道：“我见这园中也没人看守，便自顾自地进来了，希望三皇侧妃勿怪。” “怎么会呢？琴末，快给唐小主看茶。”我皮笑肉不笑地请她坐下。琴末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便退了下去。 唐清漪也笑道：“我看我比你也大不了多少，为何你如此聪明，而我却如此愚钝，只能任人摆布。”说着，她好像要哭的样子，但还是勉强忍着。 我不知她是在作戏还是真情所致，故只能装傻道：“本侧妃不知唐小主是什么意思，还望您能够明示。” 唐清漪叹了口气道：“你我相处，本无利益之争，那何不明人不做暗事？你既已知道西宫的死与我有关，那么我便前来，与你谈个条件。” 我心道她如此心急，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便幽幽说道：“唐小主既已说了我们无利益之争，那又何来这一条件？” “呵呵，那我就稍微露一点风声，就看你想不想知道了。”说完这句话，她冲着我神秘一笑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你与皇家牵扯的秘密吗？你难道不想知道，开国祭司的预言吗？” 我忽然握紧了拳头，这，是我一直想知道的事情，我曾多方打探，但却毫无消息，而就在我以为我此生可能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眼前这个好似与我一般大的后宫妃子竟然跟我说，她，知道。 我咬了咬牙，握着拳头，这件事本没有什么衡量的地方，她害了西宫，此事必终会昭然若揭，若我帮她逃离此难，那我与欺君无甚区别，可我若不帮她，那么也许，我永远不可能知道这个秘密了。 “三皇侧妃，时间不等人，你可要快些决断啊。”说着，便起身，准备拂袖离去。 我赶紧一把拉住了她，向她问道：“你说话可算？” 唐清漪淡淡一笑道：“自然。” 我放开她的手，福身说道：“如此，其实只需要您将南宫琼拿走的糕点换一下，此事便算赖不到您头上，而我必不走漏一丝风声，助您逃脱此难。” “你当我是你？这么简单的方法我都没有想到？”唐清漪不屑地笑了一声，“你那大姐，如今的大皇子妃也是人精中的人精，要不是我知道你在你们南宫府中还算能克得住她，我会来跟你谈条件？” 我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尽力了。” 送走了唐清漪，我心中也没有什么必定的把握，站在园子的门槛处，正自发愁，只听身后有人忽道：“你可打定了注意了？小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七十六回 办法 虽然五次三番地被吓过，但我还是没有习惯三皇子这神出鬼没的行为。在猛地打了个哆嗦之后，我咬着后槽牙，福身行礼道：“妾恭迎殿下，还请殿下下次不要站在妾的后面突然说话……会，会要人命的。” 三皇子昂着头，露出王者的笑容说道：“可是我这个人没有别的乐趣，向来只喜欢背着人说话，小东西，你说这可怎么办？” 我在心里面直说不跟他一般计较不跟他一般计较，说了四五遍之后，我再次露出了甜美的笑容，龇着牙道：“不知三皇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随着圣上和诸位皇子一起回来的？妾还以为你们得狩猎一整天，晚上直接回来烹饪打到的猎物，吃新鲜的野味呢。” 三皇子转身走向内屋，我也赶紧跟上，听他说道：“父皇的队伍还没有回来，只是皇嫂派人紧急跟皇兄说她吃了你递过去的糕点，发了病，想让他赶快回去，我也担心你，便也快马加鞭地回来了。” 我没有注意到他言语中的关心，只是冷冷说道：“怕只怕她根本没有吃，如果她真的吃了，现在也应该是一具尸体了。” 三皇子也皱了皱眉，说道：“你说此事与西宫有关？我刚回宫的时候便知道了西宫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过去。不过父皇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这些下人谁也不敢在他打猎的兴头上禀报这些丧气的事情。” 我哼了一声，冷冷说道：“奴才都是一群蠢货，他们怎么会想到西宫一死，我苍梧外交堪忧，国有难而不报君主，还有谁能护得他们生死！” 三皇子暼了我一眼，笑道：“没想到我这妃子还有如此见解，”又转而冷冷笑道：“可是，注意你的语气！你不是在跟你的丫鬟随便说话，你现在是在跟本殿下说话！” 我自知失言，赶紧陪笑道：“是我言语不当，还请三皇子勿怪。” 三皇子摆了摆手，道：“我现在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刚刚看唐清漪的样子，是不是这件事情跟她有关系？然后你又要开始多管闲事了？” 我心中疑惑为啥三皇子能够坦荡荡地直呼其名，但又不能问出口，只得说道：“唐小主不过是过来与我闲聊几句，与此事并无关联，不知殿下是否是误听到了什么……” 我话还没说完，三皇子忽然单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将我脸颊上的肉团成了一团，说道：“南宫染，你最好在我耐心消磨之前给我说实话。” 我被他忽然这样杵着，心中顿生恐惧，又忽然想起姑姑说的江家的故事，自知自己并不是他想一生担待之人，便露出萧瑟的眼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三皇子见我面色如此消沉，忽然放开了手，让我向后打了一个趔趄。 我身上披着的一袭蓝绿色的纱衣，就这样随着我前后趔趄的摆动掉了下去，一阵寒风从门口吹了进来，我抱了抱自己裸露的肩膀，心中也有些发凉，表情自然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三皇子忽然转过脸去，说道：“你那个丫鬟呢，怎么没给你多穿一点。” 我挤出了一丝笑容，道：“琴末么？我今日一整日都让她跑来跑去的，她顾不上我也是正常。” “你竟然赐了名字给她，也罢，这样也好些。”三皇子的语气恢复到了正常，沿着小炕坐了下去，淡淡说道。 我捡起飘落在地上的纱衣，又随手拿了一件稍微厚一点的棉质外套披在身上，也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平复了心情说道：“既如此，我告诉了殿下也无妨。今日正宫送了我一盒四色糕点，后被大皇子妃拿去，只怕正宫先前也是赠了西宫。我那好姐姐断然不会吃从我手中拿去的东西，演的这一出恐只是要引起大皇子和您的注意；但西宫娘娘现在风头正盛，其女儿又刚与他国联姻，自然没有平日小心，定是吃了这糕点，随后暴毙。虽然太医说是寒疾攻心，但这件事情只怕与唐小主关联甚大，故她来寻我要个主意。” 三皇子半晌没有说话，好像在想些什么，等了半天的寂静，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唐清漪么，她也是个可怜的人。” 我们有理他莫名其妙的话，只是说道：“我觉得此事倒十分的简单，我跟唐小主说要她换一下大皇子妃那儿的糕点即可，但她非得假以我手，不知是什么意思，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嗯……看来，那糕点必然是与其他东西冲突才会引发暴毙。唐清漪不了解南宫琼的为人，必是在得知南宫琼有了症状之下，以为她确实吃了那糕点。这样的话，换糕点便成了一件极为风险的事情，自然托你这个南宫家的人去做，便更加稳妥。”三皇子转了转手中的折扇，缓缓说道。 我笑着点了点头：“我大约也是这样觉得，但总觉哪里不太对。” 三皇子看了看我，说道：“无妨。我这就陪你过去，我们先知道了她放那糕点的具体位置，然后等再晚一点的我派人过去换了了事。” 我惊讶地看着他道：“这件事情牵涉皇子可是大罪，妾怕担待不起。” 三皇子笑了笑，用扇子在我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道：“你早就担待不起了，这时候说这些话，怕已然是晚了。” 我真是搞不懂三皇子这阴晴不定的性格，便唤了琴末道：“你去唐小主那儿让她再拿一盒一模一样的糕点来，盒子的样式也不能出差错。” 琴末低声说道：“唐小主刚才来的时候已经带了一盒，交给奴才了，奴才因为后来主子跟殿下在说话，便没有打扰。” 看来这唐清漪还是挺未雨绸缪的，不知为何就当了阮娘娘的枪呢。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嘱咐道：“那你好生在园子里看着，我随三皇子去一趟大皇子妃那儿，去去就回。” 琴末点了点头，目送我们二人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七十六回 探望 三皇子和我各怀心事，于是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大皇子的园子中。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他的寝宫，四周都是各式各样的花卉盆子，因南宫府是不养花的，所以我也分辨不出这些都是什么名字和品种。 但现在不是琢磨着这些花卉名字的时候，于是我紧跟在三皇子的身后，扫视着整个园子。其实大皇子的园子也并没有比馥鲲园大出多少，只是看起来宽敞些，也许是整个寝殿与小别苑空间上的位置感所导致的一点视觉错乱吧。 大皇子知道三皇子和我前来，便也迎了出来，道：“还惊动了三弟和三弟妹，实在是不敢当啊。” 我心说您是不想惊动啊，可您那正儿八经的妃子可向来都已惊动我为己任，不惊动我是死不休的。但我行了礼，嘴上还是客气地说道：“大皇子妃毕竟是南宫染的姐姐，妹妹来看望姐姐，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三皇子也行礼说道：“皇兄不必客气，自是一家人，本应做的。” 大皇子点了点头，转身引我们进去。 这一进到寝殿之内，我便知道嫡长子的地位了。整个寝殿给人的第一感觉并不是如何如何金碧辉煌，而是这所摆所用之物一看就是上乘之品。正对门的左右的椅子和茶几应该是紫檀木的质地，连我父亲也只有一把紫檀木的椅子，还是不带扶手的。地板应该也是名贵之木，如樟松等木，尽显书香之气，洗尽铅华之感。虽不明亮，但却十分厚重，不愧是嫡长皇子的住所。 然后左转进到内屋，直觉清香扑鼻，满屋的软垫应该都是用干花做芯，而且因该是十分淡雅的花卉，不用使劲去嗅，便清香四溢，沁人心脾。 我看见南宫琼衣不解带且面色惨白地卧在床上，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轻声慢语道：“姐姐，您这是怎么了？” 南宫琼眼角泛泪地看了看我身后的大皇子和三皇子，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柔柔地说道：“无妨，是姐姐自己不小心，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决不关妹妹的那盒糕点的事情。” 我看着她，淡淡地笑了笑，顺着她的话，也用着身后两人都能听见的语气说道：“不是从妹妹那儿拿的糕点就好，那糕点毕竟是正宫娘娘赏赐的，一路上都是我那丫鬟一手拿着的，绝无半点懈怠，如过姐姐是因为那盒糕点，便是在质疑正宫娘娘了。” 说着，我往后退了退，侧脸瞄了一下大皇子。大皇子听我这话，一时间脸色有些变化，我便知道南宫琼并未将事情全貌告知于他，心中好笑，看来她日后在大皇子心中的地位真是岌岌可危。 南宫琼并未受我此话的影响，继续柔声说道：“我自是知道母妃和妹妹是断然不会的，但是你那丫鬟我就不知了，在南宫府的时候可还算是兢兢业业的，谁知道是不是进了宫就忘了本分了。” 我将眉稍一挑，说道：“不知姐姐说的可是琴末？姐姐放心，她自是不敢的。若真是她所为，不用姐姐说，妹妹先是不能绕过她。” 南宫琼露出了些微吃惊的表情，说道：“你竟然给她赐了名字？” 是啊，不然等你哪天心情不爽，将她屈打成招，我身边再无知心之人。想到这儿，我淡淡笑道：“姐姐也知道，一旦奴才被赐了名字，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恐不能赖她呢。”说着，我又瞥了一眼南宫琼从南宫府带来的丫鬟绣儿，见她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不禁又微微一笑。 此时，大皇子晃过神来，知道这糕点对他自己的母妃甚是不利，便冲着南宫琼说道：“琼儿，既然与糕点无关，那不妨就交给我，让我去处理了。” 大皇子说这话的时候，我死死地盯着南宫琼，因为以我对她的了解，对于大皇子的震慑应当还是会惧怕几分。果然，我见南宫琼神情闪烁了一下，眼神向对面的帘子那儿瞥了一瞥——她应该就是将盒子藏在那儿了。 我颔首起身，起来后怕自己的眼神也出卖了自己，故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去。耳畔听着南宫琼扯谎道：“不必惊动殿下，我已经处理了。” 大皇子听此话，便放心地说道：“那边好。不知爱妃的身子可好了些？” 我没功夫听他们二人你来我往不知真情假意的关心，与三皇子一道退了出来。刚出了园门，三皇子便问了我一句无关痛痒的话道：“染染可喜欢这一片的花海？” 我完全不知道他这是又要有哪出了，所以只得笑着说道：“染染的弟弟从小闻不得花香，所以染染自小就鲜爱花朵，不过倒觉得灵犀苑的竹子清幽淡雅，可能种在园子里会相得益彰些。” 三皇子不再接此话，又问道：“那你可知你姐姐将它放在哪了？” 我心知三皇子说的是糕点盒子，便点了点头道：“如我所料没错，应该是在内屋对面的书房架子那一块儿。” 三皇子问道：“可确切？” 我顿了顿，又将刚才南宫琼的眼神回顾了一遍，依然点了点头道：“若不确切，我这一十五年便算白了解了她。” 三皇子见我声带切齿，疑惑地问道：“我看你姐姐总体还算不错，怎么就惹到了你了？莫不是小时候常偷你的吃的？”说着，他有些笑出了声。 我淡淡说道：“若是真这样，也就罢了。我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在我十岁那年，她和我六妹联合起来将我推进了湖中，若不是琴末还算会些水性，只怕今日你我断然不能在此说话了。” 三皇子一愣，没料到我如此坦荡地说了出来，一时间竟忘了走路，于是被我落在了我身后几步远的位置上。 我等了他一会儿，他也马上晃过神来，紧走了两步到我身旁，皱着眉说道：“为何这么自然就说出来了这些？” 我叹了口气，笑着继续与他并肩走着，道：“难道皇家不也是这样么？只怕比南宫府更甚，我以为殿下自不会觉得奇怪才对。” 三皇子并为搭话，过了许久，他才十分轻描淡写地说道：“原来那日你梦魇中，竟然是自己落水，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样子。” 他的语气轻柔，像是在感叹什么一样。我有些纳闷地看着他愁云不散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一痛，伸出左手，拉住了他的右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六十七回 可怜 我抬起头看着三皇子，觉得他好像又长高了好些，想要看见他的眼睛，我好像还得加大抬头的幅度。我稍微咧了咧嘴，想要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但看着他清冽的眼神，不知为何，就算努力去挪动了脸上的每一块肌肉，却很难再笑出来。 三皇子倒冲我微微地笑了笑，拿起我拉住他的手，稍微用力地捏了捏，又很快放开我的手，说道：“原来，你也是个可怜的人。” 我听这话有些耳熟，好像他也这样说过唐清漪，便好笑地问他道：“怎么在你眼中，每个人都是可怜的了？那唐小主也是？” 三皇子并未答话，直到走回了馥鲲园中，他方缓缓说道：“她的可怜，远比你我更甚。你年幼受欺，终究到我这，暂且算是为止了。可她呢，从幼年开始，便是一场灾难。” 我有些明白，又有些不解道：“确实，她年纪与我相仿，侍奉的却是圣上，且这后宫尔虞我诈，她虽有如歌之音，却无筹谋之明，也算得上可怜吧。” 三皇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若真是如此，倒也罢了。你不知道，她在如宫之前，如你一般，已私定了终身。”说完，他眼光灼灼地看着我，继续说道，“对方也算与你二姐夫是一家人，太书令何家的大少爷，何少晤。” 我听着他的话头，有些莫名地心虚，不由得假装点了点头，故意岔开话题道：“我倒是没见过此人，不过听说好像是饱腹诗书，才学八斗的。” 三皇子不理会我的心虚，继续说道：“不过你与江梓径还没走到那一步，但唐清漪和何少晤两家几乎从小就默认了这门婚事，所以他们二人只要相互有空的话就会一同玩耍。我那江家的舅母是何家的长女，我小时候不耐烦在宫中的时候便会去同他们俩一起玩儿。”说着，三皇子好像陷入了某种沉思，眼神温和，嘴角上扬。 我没有打断他的突然间沉默，而是在脑海中想象那样的画面：天朗气清，清风和畅，他和唐清漪、何少晤还是三个不太通人事的小孩子，在驻有假山、树林、鲜花、雨亭的园子中跑来跑去，或放个风筝，或丢个沙包，无忧无虑，自在自得。 “我记得我们还在学写文章的时候，唐清漪就喜欢上了唱歌，”三皇子依然带着温柔的语气说道，“她的歌声很好听，很清澈。于是唐家请了乐师来教唐清漪演唱，那时候她就说，以后等嫁给少晤，天天给他唱歌，还允许我携着我以后的王妃来听。” 三皇子说道“王妃”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心中一跳，愣是没敢接话。也不是不敢，只是怕我一开口，便打断了他美好的回忆。 看我不言语，三皇子淡淡一笑，接着说道：“唐清漪还说，等到她十五岁了，她便嫁给何家作何家的长媳，然后我说那我以一箱黄金作为贺礼——哈，那时候还不知道黄金是有多难得，只觉得见到他们二人终成眷属是此生一大幸事，却没想到，”说着，他眼光一冷，“她十五岁的时候，再与我相见，竟然是在父皇玄乾宫的大殿上，我需称呼她一声：唐小主。” “那，那何家少爷呢？”我心中有些发抖地问道。 三皇子转过身来，正视我，眼中是掩盖不住的绝望和悲凉：“整日酗酒成狂，我常出宫劝阻无用，他也根本不听人劝，最后……远走他乡，我已两三年没有见过他了。” 我忽然想到了二姐，恍然大悟，也有些恍如隔世道：“怪不得何家这么着急将我二姐定下来，又赶紧娶过门去，原来是怕再出现一个这样的情景……” 三皇子点了点头，转回身去，背对着我，以一种凄然的语气道：“世间苦事莫过于子不能孝，娶不我爱，壮志未酬，时不我待。” 我看着他的背影，眼前有些模糊。我似乎更加明白了江家血液中对于感情的执着。我想好好地抱一抱他，用自己也不太多的温暖去安慰他。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安慰他呢？ 我非常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是南宫家驰骋朝堂的棋子，是圣上神秘而隐忍的武器。 我可以是很多角色，可就是不是他的爱人，而且永远都不会是。 我也默默地转过身，擦了擦即将流出来的泪水，又转过头来强装微笑着说道：“你也不必太过于担心，何家少爷一定逢凶化吉，必有后福。”我说着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可是语气却斩钉截铁。 三皇子叹了口气道，终于转过身来，淡淡说道：“唐清漪入宫之后，我与她便渐渐疏远了。我在宫中从没有听过她再开口唱过一整首歌，即使父皇硬性要求，她也不过挑一些片段来唱，即便是敷衍，也远胜过宫中歌姬。” 我也笑着说道：“你不怪她，便是最大的恩德了。” “那个时候，我怎么可能不怪她。我怪她贪慕虚荣，怪她见利忘义。可直到今天你跟我说她有难，我才知道，我没有办法真正去怪她。”三皇子淡淡道。 “那，那你怪我吗？”我不知怎的，脱口而出这样的问题。听我自己说出口后，恨不得自己将舌头咬掉，脸上顿时出现了异常尴尬的表情。 三皇子也是一愣，不解地问道：“小东西，你这话从何而来？” 我干笑了两声道：“没有没有，我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额，要不咱们先吃个饭，吃完饭天色将晚，秋日的傍晚时分很长，人的视线朦胧，这时候动手是最好的时机。”我赶紧转开话题，转身就要小跑进屋。 三皇子在我身后笑道：“我说过不勉强你就是不勉强你，如果今后你要去找江梓径，我也绝不阻拦。” 我一下子后背僵直，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语塞到不行，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我平日的机警到此刻真是当然无存。我涨红了脸，转过头去，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倔强的话：“我就不。”便跑进屋去了。 身后，传来三皇子哈哈大笑的声音。 我莫名地扬起了嘴角，催促着琴末去端饭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六十八回 身份 虽然心中有牵挂之事，但却并不耽误我依然吃得十分香甜。这次三皇子并没有跟我抢着吃，而是十分儒雅地细嚼慢咽着，偶尔扫了我一眼，随即垂头又继续吃着。 我见他有些奇怪，便问道：“你不喜欢今天的吃食？” 三皇子微笑着说道：“对我来说，没有好不好吃的食物，不过裹腹而已。” 我咽下了一口饭，奇怪地道：“那上次与我吃饭的时候，你怎么吃的那么多？今天怎么没有吃得那么多呢？” 三皇子犹豫了一下，诚实说道：“第一次与你一同吃饭，我以为姑娘家家都吃不了多少，父皇又从小教育我们即使是皇子也不能浪费粮食，所以我才会多吃些，嗯……倒叫你没的吃了。” 换言之，他觉得我能吃，所以将吃食都让给我了。虽然我难以反驳，但还是有些生气，鼓起了嘴，不想理他。三皇子对于我的态度也并不恼怒，嘿嘿地笑了一声，继续吃饭。 吃完了饭，天色真的将晚，整个晚霞将皇宫的琉璃瓦照应得又亮却又朦胧，地面上闪烁着粉紫色的光芒，就连还未全黄的叶子上，也绽放了金色，好像白日的光晕一样。 琴末收拾完东西，从外面接了一条消息进来给我道：“禀主子，圣上带着狩猎的皇子公主以及一些朝臣回宫了！” 我和三皇子对视了一眼，他明白了我心中所想，此刻必须动手，否则等圣上差人调查此事，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因此，他点了点头，拍了两下手，从外面进来了个侍人。我一向识人强记，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来：“小零子！” 那侍人笑嘻嘻地给我磕了个头，道：“承蒙皇子妃还记得奴才。”这个侍人是我随父亲和南宫琼第一次进宫的时候，给我带路却让我与大皇子见面的那个奴才。 “是你？你竟然是殿下而非大皇子的人？”我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三皇子，后者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优雅地品着茶。我看他这个样子，知道他不会再说些什么，只得又转过来问着那个跪在地上的人道：“你负责这次的动作？” 他点了点头，道：“殿下已与奴才密语过，奴才只等殿下召唤，这就随琴末姐姐去拿盒子，将事情办妥。”怪不得刚才要去见大皇子和皇妃的时候，他有段时间磨磨蹭蹭起来，原来是找了小零子吩咐下去了。 我先是叫住了他，随后朝三皇子问道：“他果真是你的人？如此可信？”我对这个小零子的第一印象可是不怎么地，所以我不得不向三皇子再三确认。 三皇子还在那儿喝着茶，这个小零子倒抢先说话道：“若奴才不能成功归来，皇子妃您尽管要了奴才的项上人头，奴才再无怨的。” 我冷笑了两声，心想要他项上人头无用，而我又断然不能派琴末前去，便只得冲着他，冒险说道：“如本妃所记不错的话，你是否单名是令羽翎？” 小零子大着抬头看了我一眼，露出了疑惑的面色，郑重回道：“正是。” 我不经意地拍了拍手，道：“若你此次功成身退，我便告知你那在民间苦苦生活的表妹在什么地方，”我得意地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郑重，继续说道，“若你此行败露，且揭发了我和三皇子，你可想好了，这诺大皇宫，可没人知道你那左手手腕上有着木槿花胎记的表妹，在什么地方了。” 我想起了向我苦苦哀求入宫的槿儿，她说她的表哥就是这个翎字，没想到世事无常，我一下子就碰到了。而且刚才我在与他说话的时候，我料到在我说前半句的时候，小零子也不知我说的是真是假，毕竟他应该也会暗暗查访他表妹的行踪，被他人知晓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我知道槿儿手腕上的胎记——这个应该是一般人所不能知道的。 故，就在我话音刚落的时候小零子郑重地向我磕了三个响头道：“奴才此生甘愿为皇妃奔走，只求皇妃能好好安排我那个可怜的妹妹，让她有吃有穿，不被人欺负，奴才此生便无憾了。” 我挑了挑眉道：“这样说来，你是不想见她一面了？” 小零子凄然说道：“奴才这个样子，见她与不见她又有何分别，只要她的宫外过得好，又何必苦苦惦念呢。” 看着他黯然神伤的样子，我忽然也想到了槿儿对我苦苦哀求的样子，叹了口气，又不自觉地偷偷看了三皇子一眼。只见他不知何时放下了杯子，眼睛只是直直地盯着前方，看不清表情。 我摆了摆手，让小零子跟着琴末去拿那盒子了。我知道，他一定会换成功的。不为别的，只为他能有一线希望，让槿儿过得更好些。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过了不知道多久，小零子便换回了南宫琼那儿的糕点盒子。我特意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四色糕点果然一个不少，而且里面的位置也不曾变动。 我冷冷地笑了，好一个南宫琼！入了宫了也不忘算计我，还当我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落水女儿吗！ 我让琴末下去把这盒糕点赶紧处理了事，省得让我心烦。琴末是走了，但小零子依然跪在我的面前。我叫了他几声他也不答应，我看了看三皇子，他在这件事情中当的就是个观望者的角色，说好了一起救唐清漪呢。 三皇子好像感受到了我逼人的眼神，回头看了我一眼，笑着说道：“是你说你认识人家表妹的，又不是我。”说完，又自顾自地喝起了茶。 我无奈地笑了笑，冲着小零子说道：“我过几日便写封家书送到南宫府，叫他们把槿儿好生相待，如果你想见的话，我和三皇子偶尔回府的时候也可带上你。” 小零子终于有了反应，带着一丝哭腔道：“槿儿，真好。” 还没的我说些什么，琴末急忙忙地进来，也不管小零子是否在场，语速非常快地说道：“主子殿下，圣上知道西宫娘娘暴毙，下令彻查了！” 我哼了一声道：“这个时候才知道着急了！” 三皇子终于在我身后悠悠地站了起来，走到我身旁，缓缓说道：“只怕又是一场无谓的灾难。” 我忽略了他口中的“又”字，冷笑说道：“走吧我的殿下，此事很快便会水落石出，不如我们先去玄乾宫外候着，免得浪费时间。” 三皇子点了点头，摸了摸我的头，像在哄着什么小动物一样说道：“走吧，不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六十九回 暴怒 三皇子和我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到了玄乾宫，赫然发现大皇子和大皇子妃也在宫殿外面笔直地站着。我心说怎么小零子这么快就换好了糕点盒子，原来是这两个主子早就听到风声，跑出来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园子里自然便懈怠，无人看管了。 我笑呵呵地跟大皇子打了个招呼，又向南宫琼行了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皇子妃刚刚还在床上卧病呢，这么快就坚持出来，也不怕吹到风了。” 南宫琼也露出了她完美的微笑道：“幸好临玉多带了件衣服给我，要不然可能还真吹到风了。”她说着，拿着一双能滴得出水的眼睛，滴溜溜地看了看大皇子。不得不说，南宫琼的皮相真是美极了，稍作姿态便有说不上的淡雅风情。 大皇子也是微笑着握住了她的手，冲我说道：“琼儿虽然有些不适，但闻父皇归来，因西宫一事大怒，正在殿中发着火，我身为嫡长子，自然要来看看，她便死活也要陪我来，就怕父皇责怪母后，迁怒于我。” 当他说道“嫡长子”的时候，似乎有些不屑地看了看我身边的三皇子。这大皇子一向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没想到心底还是如此高傲，令人不齿。 我本想冷言冷语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但三皇子忽然凑到我的耳畔轻轻说道：“你看人家夫妻都叫的是名字，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你叫过我的名字。” 他的声音听起来糯糯的，有点可爱又让人觉得痒痒的。我好像一瞬间，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在现下这么紧张的情况下，我觉得他这样真的不太好，便眨巴了一下眼睛，努了努嘴，叫他这个时候少说话罢。 可是这一幕在南宫琼眼中可能变了性质，我也不知道为何在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南宫琼竟然愣愣地看着我，眼中满是羡慕。 我还没能转过弯来，之间玄乾宫出来一个弯着腰的侍人，看他的样子应该做到了公公的级别了。只见他在我们几个跟前停住，行礼说道：“圣上得知各位主子在外面候着，虽说西宫没了，兹事体大，但四位主子也不是外人，故派奴才前来相邀。” 大皇子和三皇子点了点头，分别携了南宫琼和我入了内殿。就在迈入殿内的时候，我忽然心中怦怦地一跳，觉得什么地方隐隐不对。 我不由自主地拉住了三皇子的手，三皇子也是一怔，扭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又反手将我的手扣住，死死地握在了他宽大的手掌中。 内殿中，只有圣上和正宫娘娘二人，并无其他侍奉的奴才。因此，整个殿中显得十分空荡，到处充满着圣上愤怒的情绪。我们四人行礼之后，我偷偷往这个帝王的脸上看去，那深深的皱纹刻在了他有些沧桑的脸上，虽然还都能依稀感到他年轻时的英俊和潇洒，但如今，这个还不到四十岁的苍梧之主，此刻竟显得格外疲惫。 地上有着茶杯的碎末和打翻了的砚台，可见圣上对于这件事情的愤怒值早已到达了无法控制的程度。 正宫娘娘在圣上面前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神色，想必也是十分萎靡。是啊，被自己共度二十几年的夫君如此对待，心中一定也很难过。但，她毕竟是皇室的正宫娘娘，所以她见我们进来，用带着安慰的语气说道：“圣上看在孩子们的份上，还请先息怒，待本宫调查清楚事情的原委……” “调查？原委？”圣上不顾我们几个小辈是否在，便朝着正宫娘娘吼道：“等你查清楚原委的时候，那白霭和幽津还不早派兵打了过来！” 正宫一下子跪了下来。我们几个见娘娘都跪下来，便也跪了下去。只听娘娘说道：“还请圣上保重身子，臣妾已经派人去查了，明日天亮之前便给圣上一个交代！” 圣上坐在一把桃木的交椅上“哼”了一声，狠狠说道：“这件事情本就不应该发生！朕本还有心立你为圣后，如今看来，朕还得再思虑思虑！” 我听了这话，恍然大悟，心中暗叫不好，却没能阻挡南宫琼俏说道：“儿媳不巧听说西宫娘娘是食用了一盒四色糕点，而今日儿媳也刚巧吃了一盒同样的糕点，希望助娘娘破了此案。” 这句话成功引起了圣上的注意，他没有说话，但一双眼睛盯着南宫琼不放，意思是要她继续说下去。 南宫琼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这糕点是儿媳从染染手中接过来的。只因儿媳吃东西向来细嚼慢咽，刚吃了一小口，便觉浑身不适，今日大殿下也未在宫中，儿媳生怕让他担心，便赶紧传了御医来看，果然是中毒之像。御医只说儿媳年轻，又未食多少，故中毒不深，且及时医救，吃了一剂药，便好了大半。” 我直觉周身发冷，整个人浑身上下的汗毛孔都竖了起来，仔细听着南宫琼的每一句话，心中快速地思量着从哪一点开始突破反驳。其实早在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我便知道，她与正宫娘娘是一同谋算好了的。 为什么我访她的时候她在礼佛？——为了制造并不是她赠我糕点的假象。为什么南宫琼在接过糕点的时候冲我神秘地笑了笑？——就是要告诉我，离死不远了。 唐清漪自不会承认那糕点是她做的送给正宫娘娘的，而正宫早已知道糕点中有毒，故转了个弯，“随手”嫁祸于我，让我百口莫辩。 可至今，我仍然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从始至终，单单这众矢之的，就是我？我不甘就这样无缘无故地被冤死，但从南宫琼的语气和内容上，我竟然找不到直接进行反驳的地方。 我的心好像一下子沉如进了谷底，浑身发起了抖，思路也好想被阻断了一样，不知等下要从何辩起。 待南宫琼说完，圣上眯了眯眼睛，有些好笑地问道：“南宫家的三姑娘，朕似乎没有亏待过你吧？” 我颤颤巍巍地答道：“未曾，圣上从来未从亏待过奴才。” 圣上从椅子中徐徐起身，又缓缓走到我跟前，弯下腰说道：“那为何，此事与你有关呢？” 我早在脑海中快速地想了好几个方案，又都统统被我推翻。因为我知道，无论我现在怎么说，正宫娘娘都会派那个给我送糕点的小宫女来对峙——而那个宫女自然不会承认她送了我糕点的事情，她们必然是一伙的。 而我又无法“出卖”唐清漪，因为我完全没有证据证明这糕点是她做的。 所以，我现在真的是进退维谷。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七十回 姑姑 我就与圣上僵持在了那里，我哆哆嗦嗦地不知道说啥，而圣上就站在我面前，从上到下，直直地俯视着我。我有些抗不住这样紧张的气氛，甚至感觉有汗水从我的鬓角滴落。然而我只能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忆正件事情的过程，从我在正宫里的那个小宫女手中拿到糕点盒子，直到南宫琼将我手中的盒子拿走，似乎都没有什么其他的人在场，麻烦之极。 就在这时，我忽然想到，我中途所到，另有一处，便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圣上息怒，此时万万与染染毫无牵扯！想必宫中有小人陷害，先是陷害了正宫娘娘给染染了一盒糕点，后又陷害染染害了西宫娘娘和大皇子妃！” 我这个回答还算巧妙，先是否定了正宫娘娘给我了糕点盒子，这样她也不用费心思说明她没有送我，这样不拉她下水，还为她开脱，便显得我的口供十分地实诚，没有半分的投机取巧。 “哦？你且说来听听。”圣上微微放松了语气，我抬头也向正宫娘娘瞥去，她倒是一脸云淡风轻，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我直起腰板，将自己的每一个字都说的异常小心：“回圣上，染染今早去给娘娘请安，但是娘娘说她礼佛所以染染没有打扰。后来有一小宫女拿了个食盒给染染，染染进宫日子尚浅，不知道那个宫女是否是娘娘的奴才，当时染染心中只想着不敢拂了娘娘的好意，于是便令自己的奴才接了。” 在我叙述的过程中，整个大殿中寂静如无人的空洞，我甚至感觉到我声音的回声飘荡在大殿之中。我不禁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后来，染染又沿路去了东宫娘娘那儿，即使路上没有别的奴才看见染染从正宫那儿带了一个食盒，东宫的小宫女也可为染染作证……” “可是你可以从你宫中出来的时候便带着食盒，本打算送给正宫娘娘，后没送出去，便转手送给了我，也算是你的意外了吧。”南宫琼不管不顾地插嘴道，语气并没有带着十分恶意，反而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三皇子忽然面露厌恶地看了一眼南宫琼，开口替我分辨到：“父皇明鉴，我家染染送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送糕点。父皇是没有见过她吃玫瑰糕时的表情，”然后转头冲南宫琼道，“我看要不是皇嫂要去了这糕点，怕是我家染染才不肯拱手送人吧。” 我听到他说到“吃玫瑰糕的表情”，想起了那一晚我肚子咕咕叫的情景，差不点笑了出来，赶紧扯了扯他的袖子。我本不就不想让他掺合进来，这样的话圣上八成会开始格外疑心的。 圣上听三皇子这话，忽然就笑了，说道：“子钰你怎么还是小孩子心性，还是这么没大没小的，也不怕被你这侧妃笑话。” 我赶紧磕了头，捉摸不透圣上的含义，只得不紧不慢地说道：“三殿下赤子之心，倒没有说错，满宫都知道染染最喜吃食，自然是不舍送人的。” “三皇子侧妃所言无虚，望圣上明察！”忽然从殿门口传来一女子声音，高声说道。 我们几个一起回头去看，只见东宫娘娘身着明黄色长裙，向这殿中心徐徐走来，边走边说道：“臣妾听闻此事牵涉甚广，连临玉和子钰的家眷都掺合了进来，也不由得过来走一趟，替我这侄女分辨两句。” 圣上虽然面色依然冷着，但似乎缺有些松动，只见他向我这姑姑东宫娘娘走去，口中说道：“你倒要分辨什么？”双手却覆住了姑姑的手，捂了一会儿道，“还行，也不是很冷。” 我偷偷往着正宫的脸色十分难看，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只听姑姑连礼都不行，继续说道：“这孩子到我这儿来的时候便说了一句从正宫姐姐那儿来的，还拿了那糕点盒子跟我晃了晃，您是没见到，一副嘴馋的样子可是惹人疼爱。臣妾想着，这琼儿受了委屈，定是要发泄出去的，可这本就不是染染的错，倒别委屈了她。” 姑姑说着“委屈”的时候，语气里加了十二分的重量，好像在暗示圣上些什么。我自然是一脸茫然，但也知道此时附和的重要性，连忙带着些哭腔说道：“多谢东宫娘娘肯前来解释，否则染染真是百口莫辩。” 圣上见姑姑前来，本就有些松动——不管是姑姑自己的魅力还是南宫家背后的势力，都使得圣上不得不尊重姑姑的言行。但正宫娘娘必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她忽然冷冷一笑说道：“妹妹不能凭借圣上对妹妹的宠爱而肆意妄为，你想保你的小侄女，就算本宫也觉得这三皇侧妃着实可爱，但不能因此而废了皇家的规矩！” 姑姑不愧是宫中老手，她冷冷一笑道：“规矩！姐姐如今跟我谈规矩，那我便不与姐姐客气了！”说着，拍了拍手，一男一女两个奴才便被宫内守卫像抓系小鸡一样地抓了进来，姑姑又接着说道，“这宫女便是将那食盒送给染染的贱婢，这侍人便是受人之托，将食盒献给正宫娘娘的奴才！”姑姑的言语铿锵有力，让我有些错觉。 我记忆中的姑姑是个温婉得不能再温婉的女子，她每逢省亲的时候总会笑着给我拿些好吃的东西，柔声细语地问我在南宫府中可有人欺负。可原来入宫多年，她也早就练就了这周身铁打的功夫，刀枪不入了吧。 正宫娘娘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我估摸着姑姑应该从来没有正面与正宫冲突过，所以正宫娘娘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人这么轻而易举就被逮了上来。 圣上眯了眯眼睛，指着那侍人道：“说！西宫娘娘的死是否是由于相同的食盒中的糕点？究竟是谁指使你送上的！说！” 我心中顿时长吁了一口气，因为眼前，圣上只能顾得上与西宫有关系的事情，而我们这等小打小闹在他眼中，应该根本不值得一提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七十一回 承担 那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侍人早就明白自己小命不保，但还是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道：“奴才在膳食房服役，只管往外拿东西给各位主子，那送的东西都是贴了标签的，奴才……奴才也不知啊！请圣上恕罪！” 姑姑嘴角微微翘起，“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这膳食房只管拿不管来源，我也是头一次听说！是不是非得让本宫搬出刑罚，你才肯说实话呢？” 我不知道宫中刑罚是什么，但只觉我一个侧妃、大皇子和三皇子两个皇子，还有那个大皇子正妃都跪在这大殿之上，与身后那两个跪着的奴才毫无差别，便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来。其实，在圣上的眼中，我们与奴才应该也是“平起平坐”的吧。 正想着，那奴才一下子磕头说道：“东宫娘娘恕罪！奴才知知，知知，知无不言。”听他磕磕绊绊说了这句成语出来，我忽然就想笑出来，强忍住了表情，又听他说道：“奴才！奴才大概知道应该是六苑里面的哪个主子在小厨房做的，打算通过膳食房送的。当时有两份一模一样的四色花糕，本来是要送给清芷苑的兮主子和和风苑的如主子，但刚巧被西宫娘娘看见了，硬是要了过去，说既然如此稀罕的糕点，自然应该送给这后宫中最为尊贵的人，于是拿了一盒送给了正宫娘娘，又拿了一盒自己留下了。” 他刚说完，那宫女倒是有些骨气地啐了一口他，狠狠说道：“罔顾小主平日如此待你，这生死关头，你竟然不顾半点情谊！” 姑姑一听这话语中有猫腻，便呵斥那宫女道：“你既是正宫娘娘的奴才，言语中却似乎与六苑中人有所勾结！那么你倒是说说，你口中的小主是六苑中的何人！若你说不出来，呵呵，别怪本宫翻脸无情！” 我心中一动，感觉此宫女言语中虽然“承认”了她背后的主子，但似乎好像是故意说了出来让他人以为，恐她在说出来的不能是实情。后又觉得此事与我无关，我又何必插上一脚，故安安分分地跪在原处，不发一言。 忽然又一清脆动听的声音在大殿门口响起：“这糕点是臣妾所做，可这奴才却并非是臣妾的人！而且臣妾糕点中并无毒素，还望圣上与两位娘娘明察！” 我心中暗自好笑，这玄乾宫又多了一个凑热闹的人。我不用回头，只听这婉转的声音，便知道正主唐清漪来了。 只见她迈过我们几个小辈，直接在圣上面前跪了下来，青色的衣裙淡然优雅，加上之前三皇子跟我说的那些往事，让我觉得她此身打扮，仿佛不属于宫中圣上的妃子，而不过是个与世隔绝的人儿。 我忽然想起了阮娘娘说的话，她说过：“整个后宫，若有一个人是这么想的，嘿，好像还真有一个人是这么想的，她是个例外”。当时我们在讨论后宫女子对于圣上的钟情，而阮娘娘所说的例外，大约就是唐清漪了吧。 “是你？”圣上不可置信地说道。唐清漪是六苑最后一个入宫的，也算是圣上的新宠，他也许永远不会明白，为什么唐清漪一直挂着冷冷清清的表情，这是因为，她不在乎。 只听她开口道：“这两盒糕点本就是臣妾做给两位楚姐姐的，她二人只长臣妾两三岁，与臣妾一样喜欢些新鲜的东西，故臣妾在小厨房中做好，又交与膳食房，希望给两个姐姐一个惊喜，没想到却又这么大的变故。” 半晌没说话的正宫娘娘忽然说道：“好啊，原来这都是你造的孽！”又跟到圣上面前，低声说道：“既然此事是悠歌苑引起，圣上也万不可姑息养奸！” 圣上脸色惨白，问道：“为何是你？” 那唐清漪也不慌不忙地答道：“臣妾虽做了这糕点，却并未下毒。虽然西宫娘娘已经吃尽了糕点，无从查起，不过，”她转回了头，看了一眼大皇子妃，又不经意地瞥了我一眼，又转回头说道，“既然大皇子妃那儿没有吃完，还请送上来检验检验，看看是否是清漪的过错。” 圣上连声说着“快去拿！”，脸色才稍微回了血。 我看了看正宫娘娘有些尴尬的神色，也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摇头。虽然正宫娘娘也还未年老色衰，但她的心态早已入花甲之年，再难回头了。 很快，南宫琼的丫鬟绣儿便拿了个盒子，又召来御医检验。我稍微动弹了一下，换了个相对舒服点的角度跪着。我与三皇子对视了一下，都微微的笑了笑，因为我们知道，这局就快结束了。 可万万没有想到，那御医鉴定过后，竟然，是有毒的！ 唐清漪有些慌张地看了我一眼，我心中也开始突突起来，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我瞪了三皇子一眼，都怪他找个不知是否忠诚的小零子去做这件事情，三皇子也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我，同时摇了摇头。 我好像预见了唐清漪的结局！可我不能让这个本已经很凄惨的人加一个更凄惨的结局！ 我不顾在场旁人的眼光，跪着爬到了那盒糕点那里，看了看剩下的三个糕点，拼命地在脑海中回顾着与之相关的细枝末节。忽然，我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南宫琼狠狠说道：“大姐！你与我都是南宫家的女儿，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在场的人除了南宫琼都觉得莫名其妙，姑姑更是先一步说道：“染染你这是……？快别闹，你大姐跟你是一家人，纵使刚刚对你有所冒犯，琼儿也是无心之举，快别糊涂！” 我不理会姑姑的言语，指着那侍人说道：“你既然是送物之人，也该知道，这四色高点该是什么颜色的了？” 那侍人也莫名其妙，但是面对我，他发挥了奴才的本性道：“回三皇侧妃，这些都是登记了的，应该是绿色、桃色、青色和红色。膳食房也有笔录的内容，可以为小主核实。” 我拿出了盒子中的一块白色糕点说道：“染染听了这么半天，只觉唐小主乃是有心之人，必然不会以一般颜色的糕点待之，制作起这些糕点来也必定十分繁琐，而大姐你！竟然为了要陷害于我，连伪作的糕点也能做出！可惜时间不够，不能一模一样地复刻下来！可惜啊可惜！” 南宫琼脸色煞白，她低估了我过目不忘的本事，也低估了我可以在大殿之上不顾南宫家的情谊，直接拆穿她的勇气。 圣上冷下脸来，淡淡说道：“把这个拿糕点的奴才废了吧，我相信我这儿媳妇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都是这帮奴才不好好伺候。” 我心中忽然一痛，虽然绣儿与我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我知道，琴末一定会为与她有着同样回忆的人而担心，她也许会在晚上独自落泪，也许会在中元时节烧点纸钱。 绣儿临被拖走的时候没有喊大姐，而是喊了一句“三小姐救我！”而我，只能默默地低下了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七十二回 打发 我只知道，此时的我，已经不再仅仅是南宫家的三小姐，而还是皇家三子的侧妃。南宫府从来没有主动给过我三小姐应有的待遇和地位，我知道皇家也是不可能给我这个小小侧妃应有的礼遇和尊严，那么，为了不被踩在食物链的最底端，为了不随随便便被人倾轧，我只能，伸手去要。 去要这微弱但足以自保的权力，以安稳度日。 听着绣儿的声音越来越远，圣上冷静地派自己的奴才去搜了大皇子寝宫。 虽然我明知道这次搜到了应该是小零子换了的那个食盒，但心脏依然砰砰直跳，就怕没有一万，还有万一。 很快，一个一模一样的食盒就被拿了上来，御医检测说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这糕点乃秋花茎叶所制，不宜与冷茶同食，若脾胃虚的话怕是十分危险。 姑姑点了点头，向圣上一福身，说道：“这便正是崖姐姐的症状了。听说她极爱凉茶，想必脾胃也一直虚弱……”又叹了一声，道，“她近来性格有些乖张，圣上您也是知道的，没人敢忤逆她的意思，导致这样的结果，也是天意。” 圣上冷冷地笑了，说道：“天意？要我这样跟白霭国的老君主讲天意？” 正宫娘娘听闻，倒是淡淡一笑，道：“圣上英明，我择日便修一封家书，相信苍梧有难，我纳兰国举国上下必携手相助。” 圣上好像十分厌恶正宫，但又不得不勉强挤出笑容道：“那便多亏爱妃了。不过朕亦担心在白霭和幽津两国都即将对苍梧不满的时候，只怕纳兰国也会随波逐流，陷我苍梧于不义。” 这时候姑姑见缝插针道：“全靠外援是远远不够的，苍梧现在要上下同心，请圣上放心，我南宫家必全力支持圣上，支持苍梧。” “得了吧，”正宫娘娘从鼻孔里哼出了声，指着地上跪着的我和南宫琼道：“眼见的家里人都恨不得你死我活的，这时候知道团结统一了，只怕是口是心非，搞得一团乱七八糟了。” 我脑子转的飞快，斩钉截铁地道：“染染与大姐自小打闹惯了，现下只刚入宫，还当是自己家的府邸，故犯下大错。不过南宫府从小教导自不敢忘，国训有言，万事都要依着顺序。此时苍梧有难，南宫家一众儿女必以国为重！以我苍梧昌盛为重！” 圣上看着我，莫名地笑了笑，说道：“南宫家三女儿，你可要记得，今日你说过的话啊！” 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赶紧答道：“染染生为苍梧之人，死为苍梧之魂，如今我又被御赐为三皇子侧妃，更当以国事为己任，当不负这身份。” 三皇子回过头，冲我微微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神中闪着明亮的光泽，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我也悄悄歪了歪脑袋冲他笑了笑，然后他的笑容似乎越来越大，我的心情也莫名地越来越好。 圣上没有注意到我表情的变化，只是叹了口气道：“也罢，真不知道朕对你的诰命到底是对，还是错。”他喃喃自语了一会儿，晃过神来，冲着唐清漪说道：“清漪，虽说这件事情并非你之过错，但却因你而起，朕虽不能把你交到廷前问斩，但朕还是需要有所表示。即日起，你便去冷宫思过吧，任何人不得踏入冷宫、近身一步。” 唐清漪磕了头，自有侍人带他下去了。而关于唐清漪打算告诉我的秘密，我也不甚着急。我既然救了她的命，那她也会遵循她的承诺，即是现在她被囚禁于冷宫之内，无人可以踏足，可我有的是时间，我可以等。 圣上摆了摆手，叫我们几个晚辈都下去了。我想他也许要与正宫娘娘和姑姑商议后宫的事情。我感觉圣上知道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他不想再追究了，他也许不想再将这件事情弄得更复杂，因为目前更重要的事情，是如何跟西宫娘娘的母国白霭国，以及大公主嫁过去的幽津国交代。 我挣扎着站起来，觉得这次是跪着的时间最长的一次。三皇子倒是十分利落地起来了，可见他在宫中也没少跪着。大皇子也得稍微使一下劲才起来，可见他这个嫡长子的特权还是不少的，平日应该都是别人跪他，他是不跪别人的。最后一个起来的自然是我那亲亲可爱的大姐南宫琼。自她眼睁睁地看着绣儿被拉走的瞬间，面如死灰。我想，她应该开始明白，这不是南宫府，这，是皇宫了。 三皇子轻巧地过来拉着我的手，悄声问道：“还好吗？” 我暗暗冲他吐了吐舌头，也低声说道：“还好。” 我们四个人一同出了玄乾宫，不过三皇子与我是牵着手走着，而大皇子和南宫琼并没有向来的时候那样亲密了。我知道大皇子定是有很多话要和南宫琼好好“沟通”一下，便和三皇子冲着三皇子简单行了礼。 末了，我笑着对南宫琼说道：“如今在圣上的眼中，只怕对姐姐的好感全部殆尽，我劝姐姐在接下来的日子中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再伤了彼此的和气。毕竟，如姑姑所言，你我本是南宫一族，又何必做到如此？”说着，我眼含泪光，楚楚可怜。 我心中自然是永远不可能跟她握手言和的，但迫于形势无奈，只得在言语上与她没有冲突，然后还要显得自己伤心委屈，这一招会让大皇子的心意与南宫琼更为疏远，这样，她的日子可能就更不好过了。 大皇子果然笑着对我说道：“染染严重了，此间误会种种，本殿下自会给染染一个交代，还请皇弟和皇弟妹放心。” 三皇子也抱拳行礼道：“皇兄客气了，原妯娌之间便有不睦之事，在贫民百姓间乃是常事，不过到皇家便会放大。此事染染也有过错，还望皇兄勿要过于在意。” 只听他们二人又寒暄了一会儿，方才分开。 三皇子牵着我走回馥鲲园，琴末早在门口伸个脖子看，见我二人无恙归来，笑着直念阿弥陀佛。我不忍心将绣儿的事情告知于她，便给她安排了任务，叫她去训练喜儿，我需要一个耳目给我盯着南宫琼。 她答应着下去了，而我仰着头看着早就漆黑的天空，长吁了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七十三回 矮瘦 三皇子摸了摸我的头发，有些温柔地说道：“怎么？不忍心告诉她，南宫府另外的那个丫鬟就这么死了？”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竟能猜到我如此细腻的心思，不由得顿了顿，说道：“多谢殿下体恤。我只怕琴末知道以后，图惹伤心，而又何必呢。” 三皇子笑了笑，淡淡说道：“可是她终究会有知道的一天，到时候她若是来问你，为什么不救那个奴才，你可得怎么说呢？” “那你就是不了解琴末了，她，是断然不会来问我这样的问题的。”我抻了一个懒腰，懒懒地答道。 “怎么了？”三皇子捏了捏我的脸，问道，“我的小东西累了么？”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踮起脚尖掐了掐他的脸，直到他的脸整个变形，才满意地放开手，说道：“累是累，可只怕今夜必定是个无眠之夜。” 是啊，一国的公主客死他乡，我看圣上的样子大约是断然不肯交出唐清漪去赎罪——即使交出去了，一个小小太书令的女儿又怎能抵得上堂堂一国的公主呢？我苍梧虽已建国百年，可毕竟在建国初时名不正且言不顺，故这百年来只能采取怀柔政策，无甚兵力，也无甚武力，若真是打起仗来，十分堪忧。 三皇子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也叹了口气道：“当初苍梧先祖创国的时候，手段的确令人不齿，逼死了尘落国的君主，杀死了所有尘落的贵族，就连周遭四国也遭到了不小的冲击。纳兰、白霭、幽津在当时就欲与我国联姻，只因先祖承诺不背弃发妻，当时国本也算稳固了，故终究没有再入侵他国，这百十年间，一晃，也就这么过来了。” 我点了点头，道：“就算如今各国联姻，也难保各国不对苍梧有所避讳。苍梧虽西边有部落蛮人，但在整个大陆版图上也算是枢纽位置，如今只怕白霭一发难，整个大陆即将都与苍梧为难，”说到这里，我对三皇子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容道，“只怕你这个皇子，也是当不了多长时间啦！” 三皇子点了点我的脑袋，笑着说道：“若我不再是皇子了，你便也不再是皇子妃了，咱们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带着琴末和我的一个贴身护卫，这就隐居起来，过着咱们自己的日子，可好？” 我只当没有听见他的前半句话，装模作样地行礼道：“多谢殿下还体恤着琴末的终身大事，就是不知殿下这贴身护卫靠不靠得住。”我这番回答却是避重就轻，既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而是把话题引到一个相对比较感兴趣的地方，然后进行扩展。 三皇子好像明白我话中的意思，但他也不拆穿，只是笑着打了两个响指，有一个人影便从园子角落的阴影地方走了出来，如果不是他默默地向三皇子站的地方移动，我根本看不出来，那居然是一个人！ 那人带着连衣的帽子，除了眼睛，面部都被黑纱蒙了起来。而那双眼睛射出的光芒让我连打了两个寒颤。怎么说呢，好像如果你问他他是否杀过人，他根本不会回答你，而就在你问他的瞬间，已经没有了性命。 三皇子看我胆小的样子，不屑地说道：“这是我的护卫，涅槃。他是我小时候从外面捡回来的人，他也不知道他从哪来，要到哪去。我给了他一个馒头和一块金币，从此，他便是我的人了。” 我“啧啧”了两声，上下地打量了一下这个与三皇子身高差不多的“护卫”，说道：“隐藏的功夫似乎是一流的，就是不知道这功夫如何。” 那少年——暂且让我这么称呼他吧，因为我觉得他应该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忽然发出低低的笑来，似乎有点嘲笑的口吻说道：“难道皇妃想拔出涅槃的剑，来比试比试？”他的声音十分地沙哑，似乎并不是刻意压低声音。 三皇子挑了挑眉道了一句“放肆”，那少年虽然低了头好似在认错，可又好像并不把三皇子当作自己的主子，而是朋友一般，开玩笑地说道：“子钰，你这皇妃居然质疑我，她哪里配得上你了？” 我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特别不喜欢别人的挑衅，我冷笑了一声，说道：“我南宫染不说阅卷无数，但也算是饱读诗书，琴棋书画不说天下无双，但好歹也是十分精通，不信你问你主子，有好多现世观点，他还未必有我说的多！” 少年瞥了我两眼，声音依旧沙哑，不过非常短促地说到：“太矮，太瘦。”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当场。 时间就这样忽然慢了下来，在我感觉能过了好几柱香的时间，三皇子才咳嗽了两声，让那少年下去了。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退回了阴影的地方，连反驳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出来一句。 三皇子看了看我铁青的脸色，张了好几次嘴，硬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我知道他还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于是先他一步道：“无妨，妾也是，没见过世面。”我这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的，丝毫没有起到缓和气氛的作用。 三皇子也看出了我失败的努力，笑了笑说道：“别太在意他的话，他毕竟不能见光，性格有些怪异也是正常的。我就从来没有嫌弃过我的小东西又瘦又，额，矮，对不对？” 我忍不住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说道：“所以你承认啦！所以我才是‘小’东西，又瘦小个子又矮！” 三皇子有些忍俊不禁，伸手轻轻将我揽在怀中，低着头，下巴杵在我的脑袋顶上，默默说道：“没有，才不是这样呢，涅槃他一般不出来说话的，这次也就是跟你打个招呼，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就不叫他出来了，你看好不好？” 我被他抱得暖暖的，心中好像有种什么东西缓缓升起，红了我的脸颊。我终于忍不住地轻轻摇了摇头，在他下巴上蹭了蹭，说道：“三皇子殿下，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或许我们真的可以好好相处哦。” 三皇子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我以为他要睡了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道：“要不要吃玫瑰糕？” “不要！” “为什么啊？” “总吃甜食不长个！” “嗯……那我就给别人好了。” “不行！” “拿到底要不要吃？” “……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七十四回 回府 接下来直至过年期间，宫中气氛似乎都十分平静。我去给正宫娘娘请安的时候永远是在礼佛中，但却不会再有宫女递给我什么东西了。姑姑似乎也有事情要忙，常常说不到几句话便被她巧妙地撵走。我也不再去阮娘娘那儿说话了，只是偶尔遇见四皇子，与他讲一讲书，他倒乖巧得和我的弟弟熠儿一样，一点就透。而唐清漪，还呆在不见天日的冷宫里，不能接见任何人。 我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而又觉得我应该做一些什么事情才对。 圣上处罚了西宫所有的奴才，离权利核心区远一点的，没什么职务的奴才被发配到西边为奴，而有一些职务的，比如原西宫娘娘的贴身宫女之辈，则统统被处决。听琴末说，尸体不过被随便扔到荒郊野外，任豺狼虎豹为羹。 我本以为琴末会被吓个半死，或者心露害怕与胆怯，可她却十分平静地想我叙述这件事情，好像就是述说今天早晨吃什么的语气一样。我也丝毫没有看出她眼神中的恐惧，大约，她早就听遍的宫中的生生死死，便也无从敬畏了。我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于是我带着一些侥幸的心安理得，终日不过看书练字，无所事事。 而子钰却告诉我说，别看整件事好像没有什么动静了，实际上也是暗流涌动，汹涌得很。我也深知，圣上并没有对外发布西宫的死讯，可只怕到过年时分，其他国家的使臣前来外交，便再也瞒不下去了。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着叫三皇子的名字，苍梧，子钰。 好像就是冬至那天晚饭时分，琴末端了一大盘子的饺子，各式各样馅儿的都有，还有些御膳房的奴才不知用了什么巧思，将传统的饺子包成了各种形状，看起来真是十分令人欢喜。 琴末护着我，先夹了几个形状好看的放在我的盘子里。而我也夹了几个好看的放在三皇子的碗里，又倒了几滴陈年老醋，脱口而出道：“子钰，你也多吃一点。” 子钰也是一愣，大概是没有想到我第一次叫他名字的时候竟然是在饭桌上。他用筷子慢慢夹起了一个麦穗形状的饺子，眯着眼睛淡淡地笑了笑，低声说了一个字：“好。” 眼瞅着要过年了，但宫中却好像没有什么过年的气氛，我猜大约是因为圣上也兴致不高的缘故吧。 我悄悄地问过子钰，往年宫中会是如何一派繁华光景，他倒没说什么特别的，只告诉我说不过是大家一起吃饭，然后叫一些歌姬和舞姬来助助兴，饭后也许会一起守夜，也许不会——全看圣上的心情，然后在午夜时分会命奴才们放好些烟花，也就散了。 这好像与平常百姓家的年夕也没什么不同，我有些不以为然。 临近年末，按规矩，我和子钰，要与大皇子和南宫琼一道回南宫府看看的。自从上次在玄乾宫外一别，我好像再也没有见过南宫琼。倒是见过两次大皇子，他并不再执着地要我站在他那一边，可能他知道我南宫琼永远不可能握手言和，但至少，他有了一部分南宫府的支持，也许也就满足了吧。 当我和子钰跟在大皇子和南宫琼的马车后面，驱车向南宫府前行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府过了，而实际上，我嫁到皇宫，不过也才不到半年。 下车的时候，子钰自然而然地拉过我的手牵起，一手将常带的折扇挂在腰间，见到在门口迎接着的父亲和正夫人，微微一笑，行礼问好。父亲和正夫人自然是跪下还礼，口中说道：“恭迎大皇子、皇妃；恭迎三皇子、三皇侧妃。” 我笑着看着跪在地上的正夫人，心中忽然得意不已。我摸了摸耳朵上戴的小流苏的坠子，笑着想，原来，她还有向我行礼的一天。 当然，正夫人起身之后还是默默瞪了我一眼，我相信她是听了前段时间西宫的事情，而自裁决定是我害了她的宝贝大女儿，才让圣上不待见她的。虽然觉得冤枉，可从小到大，甚至现在在宫中，如出一辙的事情一多，我开始觉得不是很在乎很多事情了，只要我的生母和弟弟妹妹在南宫府平安，也就罢了。 庶出的子女是不能迎接省亲的贵族，所以在正厅之内，我也就只能见我那最小的妹妹南宫瑕。半年不见，她倒是出落得聘婷温婉，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的。见到我时，也乖巧地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我故意背着人群，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她终于露出原来的那副厌恶的表情，闪了身去。 虽然是省亲，但时间也是有限的，我向子钰告了假，一溜小跑地进了后院，只见生母陪着沁儿和熠儿早就在院子门口东张西望，一副十分焦急地样子。 我见到他们的时候，忽然有些百感交集。我从未和家人分开这么长的时间，在宫中，我对别人说不想家都是假的。虽说吃穿用度无一不贵重，可每当有好东西送来的时候，我都会想，沁儿和熠儿在府中会不会缺些什么，便吩咐琴末赐回府内，点名给了这两个小活宝，有些好点的药材也会送回来给生母，让她好好保重身子。 沁儿见到我的时候没有如往昔一样扑进我的怀里，撒娇地要东要西，而是有些生分地向前走了两步，双手重叠，搭在腰间，向下半蹲着行礼道：“沁儿见过三皇侧妃，愿三皇侧妃永享安康。” 熠儿也向前走了两步，低着一张与沁儿一模一样的脸，抱拳说道：“熠儿见过三皇侧妃，愿三皇侧妃，……幸福无期。” 我一下子就站在了哪里，看着我的弟弟妹妹恭敬而温顺地行着礼。他们俩穿着我从宫中赏赐出来的锦织夹袄，一色的富贵吉祥，由于温度较低，四个耳朵冻得有些发红——我便知道，他们在这儿等了许久。 然而，由于身份的变化，再也不会拉着我的手，轻快地叫着：“姐姐。” 可能总有那么一个瞬间，总有那么一个阶段，我们不想这么快长大，又不得不在环境的逼迫下，渐行渐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七十五回 秘石 我一手拉着一个，进了园内的屋子里。我左右打量了一下，他们俩的屋子倒是没什么变化，虽然是双胞胎，但毕竟男女还是有别，故沁儿搬到了隔壁的屋子住，不过日常活动例如看书写字，他们俩还是在一块儿的。 我从怀中拿出一些糖果给他们吃，慢慢说这话，便有些亲近了起来。 沁儿毕竟年纪小，聊了两句之后便很快地絮絮叨叨地向我叙述起了这半年南宫府大大小小的变化。自从我和大姐离府之后，好像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以往南宫瑕总是来找我和沁儿的麻烦，可我走了之后，似乎也没常见南宫瑕来，不过听说她正在让父亲请了一个歌姬学艺，每天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唱的有声有色的。 我点了点沁儿的鼻子说道：“人家还知道学点东西，你呢？你最近又在忙些什么？我看你的样子好像还稳妥了一些，书法应该是没有落下，那别的呢？” 沁儿笑了笑说道：“难怪你是我姐姐，书法是没落下，”说着，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别的可就不好说了，不过我最近很乖，不信你问熠哥哥。” 我摸了摸她的头，冲着熠儿说道：“你国考考得不错，之后是要继续读书还是直接入仕为官？” 熠儿歪着脑袋说道：“其实，我不想读书，也不想作文官，反正我也一直在练武，姐姐之前也给我讲过一些实用的兵法，熠儿想着要去参军！” 他说得慷慨激昂，可差点没把我吓了一跳。在一旁默默听着我们聊天的生母三夫人，听了这话，赶紧皱着眉头把手搭在了我的手上，焦急地说道：“你听听，快听听！熠儿最听你的话了，染染，快劝劝你弟弟！” 我抿着嘴点了点头，柔声冲着熠儿说道：“熠儿，不急，你先跟姐姐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你不是一直跟姐姐说，如果姐姐入宫了的话，便也随着姐姐的脚步，入朝为官，这样就没人敢说姐姐的坏话，还能帮姐姐稳固地位吗？” 在我入宫前，熠儿确实找过我一次，那时候我整个人也是出于一种比较朦胧的状态，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入宫之后会是什么情况。然而，他当时却清晰地很，与我分析了整个时局，否则我那时也没有办法那么快地分析出父亲还是想要辅佐姑姑的儿子成太子的策略。 熠儿扯了扯衣角，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且熠儿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我读了一本书，上面有一章是说‘兵以国本壮国，然手持兵者须以自省’，讲的是兵权的重要性，熠儿读了，甚有启发。” 我听了之后差不点晕倒。那本书叫《军临无境》，是本杂记，也勉强算一本野史。但关键的是，这本书居然是我让他读的，我本来是想着不能让他总是读一些正儿八经的书，把自己都变得十分严肃起来。 眼下，我只能后悔让他读了这本书，可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于是我循循善诱道：“书上的事情你也要分情况场合来看啊。别的不说，就单论你的身份，你是南宫家唯一的男孩子，姐姐们，还有你沁儿妹妹都是要出嫁的……” 还没等我说完，沁儿就插嘴道：“我不嫁人，我也要和熠哥哥上战场！”她将眉头一立，竟然真的有些巾帼英雄的气概来。 “好了等会儿再说你，”我笑着拍了拍沁儿的脑袋瓜子，顿时自己感到自己的头有点大，又重新拾起话头道，“熠儿，且别说我和娘亲是否同意，光是父亲这关你就别想过了，他才不会让你去战场，以免让你马革裹尸地回来！” 熠儿撅了撅嘴道：“可是我觉得姐姐根本不需要朝堂的势力，三皇子定能把持大局，可是在朝堂之外的兵权上，如过我能说得上一二的话，看以后谁还敢欺负咱们！” 我听着这话有些奇怪，琢磨着他是不肯跟我说的，便拉着沁儿的手道：“这半年你熠哥哥可有什么事情瞒着你的？” 沁儿快人快语地说道：“他有瞒着我的事情可绝不可能，就连他和唐家少爷打架的事情，也不可能瞒得过我！” 看着她仰着头得意的样子，我心中先是暗笑，然后便有些皱眉。 “沁儿！说好了不跟姐姐说的！以后还想让我带你出去玩儿，门都没有！”熠儿赌气说道。 “好了好了，”我赶紧劝解道，“熠儿，你不许生你妹妹的气，方才我也是在套她的话而已，不过你可以不带她出去玩，这么大个姑娘了一天还只知道玩玩玩，没个正经样子净让娘亲担心。”我看了一眼生母，她眼中有些湿润。我又把话题拉回来道：“熠儿你自己说，怎么回事？” 熠儿皱了皱眉，将事情说了个大概。其实无非是小孩子之间发生口角，而熠儿又比唐明远小一些，一两句话便把他的心思挑了上来，一场架也就难免这样发生了。 我不解地问道：“打就打了，你从小便请武术师傅来教你，虽然对方比你大些，但也不至于输的太惨？”我试探性地问道。 沁儿插嘴道：“哪是输不输的问题，人家家承是将军府，咱们哪打得过他呀，最后还是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也上了，看在我是个姑娘家家的份上，才停了手，要不然他们俩倒是能一见面就打起来，真是厉害。” 将军府？我想了想，才联系起来。我竟然忘了唐明远是将军府的二少爷了，若是如此，他有一姐姐，是被圣上关了小半年禁闭的唐小主，唐清漪了。也许唐明远和唐清漪也是姐弟情深，以为是我们南宫府欠了他的，他又不能直接找我和南宫琼来，所以只能冲着熠儿撒火了。 我笑了笑，对沁儿说道：“你回头给你熠哥哥上库房那一个紫檀的盒子，里面应该有一块大约小一半手掌大的玛瑙，上面雕了两朵莲花，你给它打个络子，给你熠哥哥戴上，他便不能为难熠儿了。” “这么神奇？沁儿也想要一个！”沁儿努了努嘴，半开心半不开心地说道。 我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地做了一个手势，没有再说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七十六回 养兵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神秘的，无非是上次父亲偶然带我去唐家贺寿的时候，事后唐家少爷送给我的礼物，说是上次我寿辰的时候，他并没有来，然后莫名其妙地补送了一份礼物，还说是他主子授意的。 记得那一天，他见我先行离府（那是我第一次来癸水，真是记忆犹新），于是屁颠屁颠地特意追到门口，给我递上来一个紫檀盒子。当时我回府打开看时，觉得也不是什么罕见的物件，是个挺平常的玛瑙，不过雕刻的花纹我倒还算喜欢，便有些印象。 既然是唐明远送给我的，必然是象征着什么，我让熠儿去戴着，也是抱着一线侥幸，不能说就此与唐家握手言和，但至少见面不会大动干戈。 但是熠儿并不打算领我的这份情，他听我这样说，居然皱了皱眉，说道：“姐姐，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明白了兵权的重要性。唐明远说，他只要发一小队兵力，便能将整个南宫府给夷为平地，我都算不了什么。姐姐你还说兵权不重要吗？” 我气极而笑道：“他才多大！他手握兵符？笑话，你们打架时候说的气话也算？兵符、兵权是何等重要，岂是为一己之私便可以随意使用的！若你以后真掌了兵权，有这种想法还了得了？” 熠儿聪明得紧，赶紧话赶话说道：“既这么说，姐姐，你是同意我去参加武试了？” 我也赶紧打断话头说道：“入仕途为官有什么不好？你不是一直想像父亲那样得到当朝圣上的倚重吗？你若是一心要去战场，你想一想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不说你自己已经没法向南宫家交代，我们若是再也见不到你，先不说我，娘亲就先哭死了！” 熠儿默默地底下了头，不说话了。 我知道他这举动只说明他承认我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他心中却还有自己的小九九，心想自己不能总来看着她，便放低了声音，说道：“熠儿，自我出嫁，照顾娘亲和沁儿的责任就都交给你了，不过既然我现在在这儿，你有什么想说的便直说吧，我们姐弟其实今后见面都不会容易了。” 听到我言语中的悲伤，熠儿猛地抬起头，直直地说到：“可是姐姐，南宫府也就要开始养兵了！两个月前我偷偷听父亲吩咐下去的，姐姐，你说，是不是要打仗了？” 我一愣，难道真的如子钰所言，一切的平静都是假象，战争，可能真的一触即发。我相信父亲决定，甚至行动上开始积累兵力的时候，某种程度上是圣上的授意，但我总觉得，更多的，是他要开始培养自己的南宫府的家兵。其实，我能够明白父亲的心思。他战战兢兢地伴君伴虎多年，自然而言会想要享有更多的权力，远的不说，至少能要足够去自保。 作为他的女儿，我自然是继承了他的某些血液中就带有的筹谋和算计，所以对于他的举动，我其实并没有很惊讶，反而有些佩服父亲的勇气——如果被圣上知道了他实际想要的兵力超出国家的需要，恐怕这个代价是一般人都无法承担的。 父亲不是不怕，而是应该已经有了对策，只是我还不知道而已。 见我有些发愣，生母摸了摸熠儿的头，说道：“你问你姐姐，可你姐姐又不是当朝臣子，哪里知道要不要打仗的事情？”然后，又笑着看着我，说道，“染染，你在宫里面可还好？三皇子待你，可还好？” 我从进了南宫府就一直在问南宫府的种种事情，忽然被问到了自己的事情，心中莫名地一暖，笑着对生母说道：“染染一切都好，三殿下待我也十分的好，娘亲过于担心了。” 这世上的情感就是如此不公平，我担心着我的弟弟妹妹，但几乎从来不曾担心我自己的生母，而这一切对于她来说，却丝毫不值得一提，她还是殷切地想要知道我的近况，无论是好还是不好。 我内心忽然生出一股内疚，我想到不太识字的生母在我几岁大的时候，正夫人不同意给我找先生识字，那是生母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与正夫人起了矛盾，最后还是父亲说又不差一个先生的钱，才请了一个教书的人来府内教我识字。 一生怯懦的母亲竟然在教育我的方面毫不让步，也是让我十分惊讶。 其实还有种种事情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是时间紧迫，我只能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直到她点了点头，我便又转过头来跟熠儿说道：“父亲既然没有把这件事情摆在台面上讲给你听，你便不许胡说！尤其不能像唐明远一样，激动起来什么话都往外说！记住了没？” 我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跟熠儿说话，于是他也不提什么要参军的事情了，只一个劲儿的点头，也不知道心里明不明白。 这时，我身后不远处响起一个声音道：“你好不容易回家里一趟，还对自己弟弟这么凶，还真是看不出来。” 我一个激灵，转过头笑着说道：“殿下又打趣我做什么？” 说着，只见生母带着熠儿和沁儿跪下请了安，子钰也抱拳还礼，说道：“三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您是染染的生母，自然也是子钰的长辈。虽然子钰不能携染染常回来看您，但心中待您的心是一样的，不会削减半分。” 我听着他说得肺腑，忽然眼睛有些湿润。生母也不由得握住他的手，连连说道“请多担待些染染”，也哽咽了起来。 也许母亲是想到了她作为第三房的姨太太，受尽了各种委屈，也流尽了眼泪，她不想让我也受到同样的待遇，可偏偏她无法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子钰在我耳边悄悄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我感觉分别的泪水就要流出，便赶紧摸了摸沁儿和熠儿的头，向生母道了声再见，便挽着子钰的手一点一点地向外走着。 子钰边走边逗我说道：“你着挽着我是越来越熟练了呀。” 我悄悄别过脸去擦了擦眼角，笑着说道：“是啊，是你说的，我可是，你的王妃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七十六回 认亲 子钰携我走出园子，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好像还不算太晚，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他道：“你是想让我带小零子去看槿儿么？” 我这话可是事出有因的，在我们从宫里出发的时候，当我还在馥鲲园收拾东西的时候，小零子就趴在园子门口贼头贼脑地看着我，好像知道我要回南宫府似的。 我对他的行动心知肚明，便就顺路带上了他，他倒是乖巧的很，绝口不提要去见槿儿的事情。而我一路上只顾着想着南宫府的事情，也很难顾得上他，只有子钰无所事事，所以自然能体察到这个奴才的心情。 “你就不能让我多跟弟弟妹妹说说话什么的么？”我小声地抗议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能回来一趟有多难，况且你没听我那个弟弟说自己要去参军，还打算上战场，这件事我不去处理好能行吗？”——我相信他定是已经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了，也必然知道我和他们的谈话内容了。 子钰倒也不避讳，笑着说道：“若不是我挡在门口，还不知道是谁站在门口听着墙根呢，你当我愿意理你们家的家务事啊？” 我也不说感谢的话，只赶紧调动全身的神经与他斗嘴道：“好歹我们家也是堂堂一国丞相府，我们家的家事，可多多少少与国事相关呢。” 子钰见我有些不可理喻，便转了话题，低声说道：“我看你让你弟弟去参军也未尝不可，他不见得一定要上战场，但可以去做战前军师，不见的要带刀剑杀人，但可以运筹帷幄，他如懂战事与懂前朝其实是一个道理，况且在苍梧，军事也可以有一众自己的兵马，与你不也是有益的吗？” 我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每一句话都能戳中我心中要害。其实刚刚熠儿跟我说的时候，我也不是没有考虑兵权的问题，本来苍梧的兵就不多，夸张点地说，掌握了兵权，实际上就等同于掌握了苍梧的半壁江山，连君王都不得不忌惮三分。 “这其中的道理我也晓得，”我沉吟了一会儿道，子钰的分析实际上远比我所要去阻止的方法高明许多，“可是男儿热血，你敢保证危急时刻他不会遭敌人暗算，命运危矣？” 子钰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在朝堂就安全了？我觉得还不如在战场上死得其所得好些！” 我不禁默然，又缓缓说道：“可我总觉得熠儿在我身边会好些，你看你也十分疼爱璆鸣公主，难道不愿意让她一直在你身边呆着吗？” 子钰刚说了一句“她的命生来就是用来联姻的……”便止住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处，小零子正手足无措地站着，不知道是要走过来还是在原地等着我们俩。 我笑了笑，向小零子招了招手，他便一溜烟地跑了过来，哈巴狗一样地陪笑道：“王妃可是在招奴才？” 子钰板着脸说道：“不是招你，这还有别人等着不成！” 我再一次搞不懂他的心思。是他把我拽过来给小零子找表妹，可是却又对人家一副十分冰冷的样子，真是喜怒无常的皇子。看着小零子的脸也瞬间变得讪讪的，我赶紧结束这尴尬的局面，笑着说道：“你去找你琴末姐姐，把槿儿就领到这儿来吧，就说我宫里少了一个缺儿，问她要不要来。” 小零子满脸堆笑地答应了，转身就去找琴末了。 子钰看着他的背影，携着我就近处的一个小亭子下的石凳坐下，不由得说道：“也是个可怜人了。” 我心中纳闷，之前说唐清漪是个可怜人的是他，现在说小零子可怜的人也是他，那在他眼中，是不是这天下所有的人都是可怜人了？但我现在还不敢在他面前多说些什么，只得淡淡说道：“你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子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我本以为他会像讲述唐清漪一样讲述小零子的种种过往，然后再让我唏嘘一阵，没想到他竟然没有满足我这百爪挠心的心情，可我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得憋住了气，等小零子领槿儿过来。 不一会儿，小零子低着个头，后面跟着一个摇曳多姿的姑娘。我一看，这半年槿儿在南宫府也长了不少，整个人的身段都十分好看起来。她朝我跪下，礼节性地说道：“见过三皇子，三皇侧妃。” 她的声音也好像婉转了许多，头上戴的石钗在我的角度看去也还算闪闪发光，我笑着让她起来，说道：“这半年，你在南宫府呆着的可还好？” 槿儿毕竟是跟过我几年的丫鬟，许久不见也长进了许多，便微笑着回答道：“拖三皇侧妃的福，自您和大小姐进宫后，奴才便被派给了小小姐，她待奴才也没有十分苛求，故奴才一切都好。” 我很欣赏她这样的态度，也更明白了她的处境。原来跟我的时候，她还有一两只银钗可以戴，现如今连铜钗也没有，只一个石头打磨的钗子在她头上紧紧地盘着，还是有些令人心疼的。我看她眼神中还是有些期待，以为自己真的能随我入宫，便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找你，并不是真的要你跟我入宫，而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小零子在刚才就已经退到她的身后，听我如此说，便忽然使劲摇着头，让我不要说，可我没那么好的兴致，便自顾自地冲着槿儿说道：“站在你身后的人，便是你托我要找的人，我给你找到了，也算是尽了我们主仆的情分了。” 槿儿的眼神瞬间产生了剧烈的变化，但她的表情有些犹豫，很慢很慢地，好像过了几百年那样漫长地，回过头。她没有我想象地那么激动，反而只是有些哽咽而淡然地说道：“真的吗？” 小零子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巾帕，上面印着什么我看不清楚，但见槿儿挽上袖子，露出了一块木槿花的胎记——那么我猜想，那帕子上应该就是那朵木槿花的模样了吧。 而小零子也没有我想象得会冲上去拥抱槿儿，他只是小心翼翼又谨慎地问道：“你这些年，过的可还好吗？”——就这样的淡淡问候，反而让我觉得被触动，因为经年不见，有多少话都也已经埋在心里无数年，而午夜梦回中的无数次演练性地相见，大约已经耗费了他们所有的激动和欣喜，所以留下来的，只是现在这样，平淡且平凡的问候。 眼前的小零子和槿儿再也说不出话来，而我瞥见身边的子钰，他眼中居然也噙着，晶莹的泪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七十七回 挑战 他盯盯地瞅着眼前的小零子和槿儿，好像是卸下了身上所有贵族持有的伪装，又好像是，我从未真正认识他一般。他的侧脸十分好看，似乎是因为带着江家血统，在这明暗交替的光线下显得似乎与江梓径有些相似了。 可他在浓密的睫毛下遮掩的双眼，又会在不经意间露出不一样的光芒。他会在我写字的时候看着我落笔，也会在我倚在门口的时候从园中的停落下举着一杯茶望向我，偶尔我睡醒睁开眼，发现自己左侧卧而眼前就是他的脸的时候，他也会不紧不慢地好像有些缱绻地看着我，然后见我看着他，便有闭上了眼睛。 极偶尔的时候，子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温温柔柔地开口道：“天还没亮呢，再睡上一会吧。”我在还未睡醒的朦胧的视线中好像确实觉得天色尚早，于是很快地便又睡了过去，再一睁眼，他往往便不见踪影了。 就在我沉浸在他平时的样子的时候，未见子钰早就转过头来，快速地挑了一下我的下巴，笑道：“你平时不是最喜欢看人家茶余饭后的故事了吗，怎么倒转了性子，看向我了？” 我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分辩道：“我哪里有最喜欢看人家的故事了？”说完，也觉得自己的发言有些欲盖弥彰些什么，便索性懒得解释，重新看向小零子他俩。 其实他们两人也并没有说些什么事情，不过是一些零碎得不能再零碎的问候，比如“你每天吃的好不好”，“天气转凉小心不要生病”，甚至“每日睡觉要盖好被”这等小事也要拿出来叮嘱一番。我有些不解，他们不是更应该关心如何不被主子责骂，或者如何才能提升自己的位置不再这么辛苦为奴吗？ 我皱了皱眉头，向子钰说道：“他们说的事情我不感兴趣，都是琐碎得不能再琐碎的事情了，若我是槿儿，必定会问小零子在宫中是什么职务，待遇如何——也并不是不要关心他的日常起居，可他都好好的站在你的面前，为什么还要去问那些已经知道了的事情？” 子钰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略微踌躇了一下，好笑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你说的竟好有道理，我都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我见他面色和悦，不由得“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再没有答话。不一会儿，日色便渐渐晚去，我自知不能再待下去了，便止住了他们的谈话，然后和子钰一起返回正厅，与父亲和正夫人告别。 到了正厅外不远，我忽然停住了脚步，因为我听见了厅内有阵阵笑声传来，依稀望去，只见父亲和大皇子聊得正欢，而南宫琼和南宫瑕正亲亲热热地说这话，正夫人坐在一旁，好像非常慈爱地看着她们。 我扯了扯子钰的袖子，地声说道：“我不想进去了，不如我们派个人进去禀报一下就罢了？” 子钰也低声回道：“你到底是懒得进去，还是不想见到什么？” 我无奈地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默默说道：“以前二姐在的时候，我还愿意跟她一唱一和在府中的众人面前逗逗笑什么的，现在见他们在我不在的时候也十分开心，我便觉这笑声十分刺耳。” 子钰握了握我的手，轻轻说道：“这好办。”便硬拽着我进了正厅，只见厅内本来其乐融融的气氛一下子被我和子钰打断，变得微妙起来。尤其是南宫琼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和子钰相扣着的手，露出异样的光芒。 我有些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便动了动手腕想挣脱出他的手掌，谁知道他就这样死死地握着，怎么也不肯松手。我只能象征性地行了礼，向父亲说道：“父亲，我和子钰见完熠儿了，问了他一些书上的功课，便耽误了些时间，未能与父亲尽一尽天伦，实在是女儿的不孝。” 父亲倒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你弟弟的功课要紧，来年便要春试了，咱们南宫府下一代的声名就全靠他了。” 正夫人脸色有些不悦，说道：“话虽如此，可咱们琼儿也是圣上嫡长子的正妃，”她将“正”字咬得很重，又瞥了我一眼道，说道，“她也是代表着南宫家对于帝王的忠诚，也要紧得很呢。” 父亲看了看大皇子，便也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我南宫府儿女自然都随时准备好为皇家效力，还请大皇子体察。” 大皇子也极为虚伪且高傲地答道：“这是自然。” 我刚想说圣上的三皇子也在这儿呢，可子钰先我一步明白了我要说的话，又捏了捏我的手，对我暗暗摇了摇头。我忽然想起来在唐家后花园中见到他的时候，他曾说过，只要有大皇子的地方，他必然是那个被忽略的一个。 我看着他有些落寞的样子，突然浑身血液上涌，脑子开始飞快地思考，心跳也忽然加速起来，手心和额头都有些微微出汗，好像遇见什么危机的事情，紧张得不行——然而我的声音却无比清晰，我对着满屋子的人朗声说道：“夫宠而不骄，骄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鲜矣。” 大皇子忽然回头看向我，面带微笑地说道：“难得听染染沉吟一句，不知作何解释？” 他自然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恐怕也即将猜到我说这句话的意思，而我不慌不忙，慢慢说道：“染染这句话的意思，自然是说皇兄你是个极鲜之人，日后若遇是非，想必也能全身而退，独善其身了。” 我刚刚用一句警示之语提醒他不要太过于高傲了，言下之意就是圣上还没有立太子，且圣上也不只他这一个皇子，要想夺嫡成功，恐怕还有漫漫长路，他可千万不要小瞧了我。若真到了那一天，我定会让他“独”善其身。 而我同样也是说给父亲听的——我明知这样堂而皇之的“宣战”真的是为时过早，但我依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抑制住心中的那股没由来的冲动。我的话，对于父亲来说，其实是想告诉他，不能只重视了大皇子而忽略了我南宫染所嫁之人，我的名字注定了我是半个南宫族的人，而我的背后，请他也不要忘了，还有那个一定会接手南宫家的熠儿。 父亲果然露出了凶狠的颜色，但毕竟是老狐狸，也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染染，你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七十八回 错乱 我毕竟还是个小孩子，父亲露出了这样隐隐凶神恶煞的神色，我心中还是很害怕的，但禀着外强中干的态度，我也学着父亲的样子，冷冷地笑了笑，说道：“父亲在上，染染断然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染染永远是南宫府和皇家的人，这是此生此世已经无法改变了的事实，请父亲息怒。” 子钰忽然向前走了两步，他有些瘦弱的身形档在了我的前面，也隔开了我与父亲的视线，他的语气是轻松且带着些愉悦的感觉说道：“染染自进宫以来，我有些太娇惯着她了，我听说她原先在家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放肆，都是我的不是，让丞相原本乖巧的女儿骄纵了起来，都是我的不是。” 父亲听子钰如此说道，马上变了语调，十分和蔼地说道：“三皇子说的哪里话，我就怕我这女儿离了南宫府没了约束，给三皇子带去麻烦，这可就不好了，故老夫还得敲打敲打她。既然难得她得到了殿下的宠爱，老夫也就不插嘴你们小两口的家务事了。” 子钰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眼神中还是充满恐惧和闪躲，对于自己刚刚的逞能还是十分后怕的。毕竟现在的熠儿还小，我又还没有什么自己的势力，其实也就是狐假虎威发发声罢了，也不知道刚才怎么那么激动起来，无端地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大皇子也起身说道：“看着皇弟和弟妹如此恩爱非常，本殿下也非常欣慰，”转身向父亲说道，“染染所言其实误差，也是给我提了个醒，我感谢染染还来不及呢，并不会怪她。” 南宫琼看着两个皇子都挡在了我的面前，幽幽地一个眼神向我看来，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吸了吸鼻子，觉得好像有些伤风了似的。不过南宫琼也是非常识时务，跟着大皇子站起来说道：“我这个三妹妹从小性子里就带点倔强，父亲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三殿下如此呵护，想必任性些也是无妨，何况我们都是一家人，更是不碍事的，不必为这等小事伤了和气。” 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柔柔弱弱，如果二姐还在的话还能帮我呛她这个伪装的样子两声，可如今二姐嫁到何家，也没有人帮我一起说点“俏皮话”了。想到二姐，也不知道她在何府过的好不好，赶明儿得写封信去问候问候。 父亲也起了身，缓缓说道：“为父自然也没有别的意思，”又哈哈笑了两声，道，“时间也不早了，趁着宫门未关，你们也早些回去吧，眼见到年关了，有多少事情等着你们去忙呢，快回去吧。” 我们四人向父亲和正夫人道了别，南宫琼又跟南宫瑕叮嘱了几句话，然后紧走了两步，跟在了大皇子的身后。 上了马车，我纳闷地问子钰道：“年关早就将近了，我怎么没见自己忙起来啊？你们皇家都得忙些啥啊？” 子钰转了转手中的折扇，微微一笑，道：“你一天只管好吃懒做，睡到日上三竿，有什么要忙的？” 我有些不忿道：“我哪有那么好吃懒做？”又掐了掐自己脸上的肉——嗯，的确是有点厚度了，但是坚决不能承认啊，“你看，是不是一点都没胖！” 子钰顺着我的动作，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脸，又退了回去，微笑着说道：“是，的确是一点都没胖，你脸上的肉可都不是你的肉，是猪的肉，羊的肉，牛的肉，还有鸡的肉，所以胖的不是你，都是那些家禽们——哦，还全是一些已经死了的家禽们。” 我先前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羞红了脸，但很快就被他的一番话气得恼羞成怒，沉下声音口不择言说道：“你若是喜欢骨瘦如柴的，外头大把大把的小姑娘们，你自去找吧，我断然不会有二话的。” 子钰听完我一口气说的这些话，忽然暗暗地笑了起来，而且笑容越来越大。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风轻云淡地说道：“可我不喜欢别的女孩子啊。” 我的身子一下子僵了起来，四肢好像都不大能动弹，只能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感受他的手掌在我的头上一点一点地抚摸着。他见我不说话了，忽然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了。 我不知道他话中的意思是什么，或许，是我装作不懂他那句话中的意思是什么。可是，直到晚间吃饭的时候，他也没有再提起过与这句话相关的事情或者心情，甚至，连面目表情都与往日一般无二。 好像，就像是他从来也没有说过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一样。 我也赌气地也不再主动跟他说话，只“嗯”“啊”地回复起他的问话，他也没有多问些什么。 晚间的时候我久久都不能睡着，脑海中一直回想着他的那句话：可我，不喜欢别的女孩子啊。 我有些胸闷气躁起来，觉得身上盖着的被子有些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小心翼翼地向左侧翻了半个身子，眼前是子钰已经睡着了的脸。我不明白他怎么就能睡得这么快，而我还直直地瞪着两个大眼睛，眼珠子在有些凉意的夜晚滴溜溜地转着。 子钰的脸与平日也没有什么区别，他的呼吸平稳，显然睡得十分安稳。以前应该都是我先睡着的，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已经熟睡了的子钰。他的五官十分沉静，不像白天那样，有时候顾盼生辉的。我从被子里面伸出手，偷偷将他的左右两绺头发在他的脖子前面系了好几个结，然后偷偷地笑了。 因为我想起来他上次早起无事，见我在梳妆，便让琴末教他如何梳头。可也没见他好好学，只是随便抓起一些发丝开始给我打结，打完了一个又一个，直到我的头发不得不用润滑的皂角再洗一遍展开。他倒是嬉皮笑脸地说着无妨，但是琴末的脸色却一直阴沉着，我也被扯的满头大汗，折腾到不行。 于是我不甘心地又将子钰其他散落在枕上的头发系了起来，直到我有些疲惫，昏昏欲睡了才肯罢手。 翌日，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我叫了琴末，可她的脸色有些怪异，我问她怎么了，她吞吞吐吐滴说道：“圣上早晨叫人来喊殿下，他起床的时候发现头发……额，被您系的乱七八糟，但圣上那边特别着急，所以……他就这样去了……” 我目瞪口呆地瘫在床上，一把将杯子蒙在了头上，心想，完了完了，这回真的彻底完了，我得罪了父亲不说，连带圣上也得罪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七十九回 笑话 我忐忑不安地吃了早饭，根本没心思看书，紧着打发着琴末去前面听信儿，看圣上发了火没。 琴末正准备着过年的小玩意，刚把针线穿好，知道我叫她，便一脸嫌弃地说道：“以前殿下在的时候也没见主子这般上心。” 我冲她翻了一个白眼，催她赶紧行动起俩，便将她撵了出去。 不多时，琴末和子钰便都回来了。子钰还是道：“这是什么茶！一点都不好喝！” 他着脸色变得着实快得让我摸不到头脑，刚想着回几句，门口便有琴末的声音说道：“见过四公主！”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哒哒哒哒”的跑着小步的声音由远及近，瞬间就跑到了子钰的面前。 我自入宫以来还没有再见过四公主，小孩子长得还是很快的，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四公主再过个两三年就得有沁儿那么高了。按照尊卑礼数，我也得请安：“见过四公主，不知道四公主什么功夫跑这来了？” 四公主压根没理我，直接扑在了子钰的怀中说道：“皇兄，我的礼物呢？”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子钰，因为他和四公主的相处模式怎么看怎么像我和沁儿的相处模式。还记得上次我生日的时候，我倒反搭上了一个人偶玩具。 只见子钰笑了笑，起身从书房的格子中拿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砚，宠溺地说道：“诺，这是你上次惦记的，进贡来的贡品，我好说歹说给你弄到了，记得要好好谢我啊！” 四公主将那砚在手中把玩，她的手还没有张开，将将能把这砚握在手中。我默默地看了一眼子钰，忽然想起了什么，便低声说道：“怪不得父亲说年关会忙，你光需要打点的人应该就不少吧，可我也没见你赏东西给谁啊——这个还是我头一遭看见的呢。”我朝四公主努努嘴，又使了一个眼神。 子钰看了一眼玩儿的正起劲的四公主，也低声冲我回道：“我都不让他们进园子里来，怕吵醒了你睡觉。”他这样挪揄地说了一句，可我瞬间明白，他只是不希望我走进他的生活中，保持现在的距离，就很好了。 我看着满是笑容的四公主，自己也淡淡的笑了，不过不知道这笑容，是不是满是苦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八十回 等你 待四公主被子钰打点走了之后，我继续帮他梳理头发。其实都整理的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好弄的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放下梳子，任由他长长的头发在我的手掌中。我把他的头发绕在手上，人家都说百炼钢才能绕指柔，可我拿着子钰的头发，慢慢绕在食指上，绕了好几圈，也觉得心中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只愿岁月安然如是。 子钰自然发现不了我心中的感受，可他也静静地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你猜，父皇找我干什么了？” 我忽然晃过神来，好像我更应该关心的是这个，而不是他今早被嘲笑的事情——其实这个事情也是值得被关心的，只是我在给他理头发的时候，竟然忘了问他这个事情。于是，我放下了头发，缓缓地坐到了对面，顺手拿了一个橘子，将一半的果肉剥给了子钰，歪着脑袋问道：“圣上让你去干嘛？” 子钰接过了橘子，却看着我将我自己手中的橘子瓣吃完，然后将我递给他的那半个又重新放到了我手里，我到也自然地接过来，一口两口地开始吃着。他先是笑呵呵地看着我掰了一瓣，然后笑容逐渐消失，垂下眼说道：“父皇……命我带兵出征白霭。” 我一下子被橘子呛到，不由得马上咳嗽了起来，我忍住没有把眼泪咳出来，虽然，我好像十分想要流泪。 放下手中还剩下的一点橘子果肉，我却怎么样也再吃不下去了。我不知道我心中是什么样的感受，是不舍吗？其实我和子钰也并没有相处多长时间，琮认识到现在，不过一年有余，我们每天说的话也是十分有限，我连自己是否了解他都说不上，又，为什么会不舍呢！ “因为先西宫娘娘的事，”我努力回忆，并且语态平和道，“她是白霭的公主，所以白霭的老国王要借题发挥了？” 子钰扯了扯嘴角，淡淡道：“白霭国还没有动静。不过我们在白霭的间人来密信说过年之后便要起兵，父皇仔细考虑了一下，让我先带兵过去，等过了这个年，如果真打了起来，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说着，子钰又剥了一个橘子，递给我说道：“那个橘子是不是不甜？诺。” 我拿着橘子，勉强吃了一个，却食不知味，但我抬起头冲他笑了笑，说道：“嗯，这个的确好吃。”然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 坐在对面的子钰也沉默不语，我们两个就这样相对无言地坐了好一会儿，直到琴末过来问是否要吃饭。我下意识地对琴末摆了摆手，说道：“今日不吃了，有些吃不下。”说完之后才想起来我对面还坐着一个人呢，便又补充道：“你端些殿下喜欢吃的上来吧，他连早饭也没吃呢。” 子钰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瞅着我，嘴角带着微笑。 我看了看他的样子，不解地问道：“你笑什么？” “这不是你的作风啊，人是铁饭是钢，你顿不吃饿得慌不是你的信条么？”他调侃地说道，“还是你怕又吃多了我嫌弃你？放心，我现在可是有点习惯了。” 我不敢抬头看他，因为我想到我也习惯了日常有他的生活，习惯了偶尔和他置气，习惯了和他胡乱解释一通彼此都不太认同的观点，习惯了连上床睡觉的身边，有一个呼吸着的人。 子钰见我不说话，便对琴末说道：“你去拿些你主子喜欢吃的吧，我吃什么都一样。”琴末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我顺着他的话，好像有些没话找话似的说道：“你一个皇子自然是从小吃好的东西到大，这些在你眼中不过都是平常佳肴了吧？” 子钰笑了笑，说道：“其实也不是。我们从小被要求得不能对任何有害于你的东西产生贪念，食物也是，如果我喜欢吃红烧肉，那么如果有人要害我，自然会从红烧肉开始下手，我中招的几率就很大了。” 我笑了笑道：“可是毕竟你还是平平安安长这么大了啊，看来宫中的食物还是不错的。” 子钰也随着我的笑容笑了笑，说道：“染染，你大概还不知道——不，你一定不知道，你一定不知道我二哥是怎么身体不好的。他也算是你的表哥了吧……我记得小时候他常常带我去爬树，就算从那么高的树上下来，凭他的身手，也不会有多大的闪失，可是，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闭门不出，再后来，我才知道他生病了，病的很重很重……” 我看着子钰有些失落的脸，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幸好他不是表哥！幸好他只是一个六苑的嫔妃所出的一个不起眼的皇子！ 子钰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丝毫没有理会我有些细微变化的表情，继续说道：“本来父皇是非常喜欢二哥的。那时候你们南宫家如日中天，你父亲是当朝丞相，几乎说一不二，而你姑姑是东宫娘娘，为人循规蹈矩，从不偏不倚，待我和母亲也特别好……可是，之后，二哥几乎不见任何人，而我也渐渐开始变得越来越谨慎，”他忽然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谨慎到不太容易相信别人，情绪也开始变得多变起来。” 我愣了愣，拿出了无所谓的腔调说道：“这样也挺好的。” 子钰叹了口气，道：“或许吧，我叮嘱涅槃无论我去哪儿，都得跟紧我，以防万一。” 哦，涅槃啊，他的那个影子般的护卫，我笑道：“这次去白霭，必定凶多吉少，虽然我不喜欢他，可是他能护你周全，便是好的。” 子钰忽然笑了笑，说了一句“好”，便掐了掐我的脸，然后视线落在了我的腰上，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是我常系的血玉。子钰伸手拿起了那块玉，摩挲了两下，抬头直直地看着我，道：“若两国出兵，我必带兵出击，你等我凯旋归来，父皇必封我为王，到时候我们就有自己的府邸，等我们搬出去了之后，我随时可以偷偷带你离开京城，去看各地烟花，然后尝遍天下美食……你等我，好吗？” 我的心忽然跳得异常厉害，好像都要跳出来的一般，而且不知什么时候，我的眼中居然有了滚烫的泪水，我带着些哽咽，慢慢说道：“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八十一回 无话 到了晚上，子钰和我都没有睡着。我忙着给他收拾东西，披肩的短袄想要给他带上，两条兔绒的围巾也拿了出来，还有圣上往年赏他的狐皮手套我也翻箱倒柜地拿了出来，虽然小了一点，但也勉强能穿。临近冬日，虽然白霭是南方的国家，但我没去过南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四季如春，所以还是按照苍梧的温度给子钰准备着。 琴末也是被我折腾的够呛，差不点把整个馥鲲园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没将房道：“殿下，您怎么不早说呢？您看我给您翻箱倒柜的找衣服鞋帽，您这会儿说您不带了，染染找谁说理去啊？” 子钰歪着斜了我一眼，笑道：“你少来，你给我拿这拿那的还不是为了安慰自己？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若是真心，便早派人去打听那边的天气，然后择衣而装，以免我不能轻装上阵，耽误事情。” 小狐狸！我心中不悦，所幸把手头的衣服赌气般地扔了回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悠悠地喝起了茶。 子钰看我不忿的样子，忽然哈哈地笑了两声，站起身来走到我近前，依然笑着说道：“好了，你也不必折腾了，我堂堂一个皇子，难道还指望自己的夫人给收拾东西不成？” 还没等我答话，喜儿领了一个人进来禀报，说是紫微苑的江娘娘有情三殿下前去说话。这大半夜的，他生母要他过去必不是简单地叙叙家常，只怕与这次出征有关，她应该也是要叮嘱子钰几句才符合常理。 子钰点了点头，刚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歇着吧。”说完，理了理周身衣服，很快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中了。 待子钰走远，琴末将房门关上，神神秘秘地走到我近前，说道：“主子，虽说您刚从府内回来不久，但也该给老爷回信了，最近年关的事情多，上次回去的时候我还听槿儿偷偷跟我说大小姐都是按时回信，这一下子就把您给比下去了。” 我叹了口气。自从把小零子带回去与槿儿相认，我在宫中知道的消息便多了起来，小零子是个机灵的奴才，如今更是对我十二分忠心，连俸禄都交给我五成，希望我好好让府中的人待他那个唯一的亲人。槿儿更是自不必说，对我也是感恩涕零，故她这回跟琴末说的话，我倒还有几分相信的。 “可是，”我淡淡地开口道，“我不是也回过几封信的么。”虽然后几回回信的时候稍有延迟，不过我记得前几次的时候还是回得相当利索嘛。 “主子，”琴末得口气带了几分无奈，“您之前回的信多有敷衍连奴才都觉得有些看不下去，只怕老爷更加不喜，连累了旁人不说，主要还是会连累小少爷和小小姐么不是。” “行了行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不耐烦地回道，“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么，现下宫中的事情，只要我知道的，就没有我大姐不知道的。可是，”我淡淡地笑了笑，这笑容中好像充满着算计，眼前的琴末忽然就哆嗦了一下，“有关于一件事情，是大姐万万不知道的。” 琴末问道：“主子说的是……四皇子？” 我点了点头，说道：“四皇子不喜南宫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俩有什么恩怨，但是唯有我还能与四皇子说上几句话，所以单单这条信息就足以应付父亲了。” 琴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没再说别的话，只是催我早些睡觉。可是这夜，我却有些心神不宁，直到天色蒙蒙亮也没见子钰回来，终于撑不住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头当午了，我赶紧唤了琴末来问她子钰在哪儿，她支支吾吾地不肯回答，终于跪下说道：“殿下回来的时候主子刚睡着，殿下下了死命令不许叫醒您，然后便带着衣服，这就……离京出发了。” “混蛋！”我忽然脱口而出，把刚刚进门拿着洗脸水的喜儿吓了一个大跳，她看见琴末跪在了地上，便也不顾洒出来的水，赶紧跪了下去。我也不管教养不教养，只管开口把子钰骂了个遍，琴末在地上睁着眼睛望着我，似乎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主子一样。 我骂得口干舌燥，终于累的不行了，才问道：“殿下是几时出发的，怎么这么匆忙？” 琴末赶紧拿了水给我一饮而尽，小心翼翼地说道：“本来不是今日走的，但好像从紫微苑回来，殿下便匆匆忙忙地带了点东西，饭也没来得及吃，便出门了。” 我赶紧下地到内屋外面，看见满地的衣服狼藉，我昨晚本收拾得干干净净，可他只拿了几件必要的衣服便走了。我光着脚站在地上，衣服也没批一件，就这样站在风口处，忽然觉得有些冷得刺骨。 原来，没有正是离别过的别离，是如此让人，牵肠挂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八十三回 好像 子钰走了没两天便是新年了，而这个新年，我必定过得无比凄凉。因为我属于宫眷，是不可以擅自出宫回府的，而我品位只是一个侧妃，加上子钰又不在，所以我不能出席正式的庆贺新年的场合。 故是夜，我只能坐在馥鲲园中披着大氅，让琴末在亭子中间摆了一个火盆，然后又让她拿了一壶滚烫的樱花酒——这还是白霭国贸易来的，听子钰说他们几个皇子每人两壶，公主们也都各自有一壶，十分珍贵。虽然此酒不醉人，但却因为回口甘甜，倒也很是得意。 子钰不常饮酒，只告诉我此酒还不错，若我无聊了便可以拿出来喝喝。 琴末倒拦了拦我，笑着说道：“主子，您根本不常饮酒，就算它不醉人，您也不应该在三殿下不在的时候借酒消愁啊。” 我听她前半段说的还有道理，但最后的“借酒消愁”我也不大懂，于是问道：“你最后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有什么愁啊？” 琴末笑了笑，扬了扬手中拿着的樱花酒瓶，她的手镯和这瓷瓶的碰撞发出了非常好听的叮当声，我非常喜欢，但是她的话却不是那么中听：“您还不是想三殿下么！您我主仆这么长时间了，这点眼力见我还是有的，要不然干嘛非拿殿下提过的酒，还非得要喝？” 我看着琴末自信的表情，叹了口气道：“本妃想喝什么就喝什么，由得着你在这儿给我说三道四的，怎么着，现在是越发的可以为非作歹了不是？”我越说越想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琴末也笑着说道：“主子开心了就不妨喝一点了，奴才再去给主子拿碟厨房刚来的南瓜小年糕，里面还包着豆沙，热乎乎的正好吃。”她走了两步，又回头来检查了一下我坐的位置：“还好，没在风口上，如果主子觉得冷的话奴才再去那个暖手炉。” 我看着琴末带着笑意的眼神，忽然想到这么多年她对我无微不至，心中忽然一动，眼前有些氤氲，然后感慨万千道：“这么多年，多少个日日夜夜，多亏你细心守候，否则，也许，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这么好地，活着了。” 琴末一下子跪了下去道：“主子千万不要这么说，服侍好主子是奴才的本分，能够服侍主子，其实是奴才这辈子的幸运，也是使命。” 我慢慢伸出了手，却没有站起来，淡淡地道：“你知道在无外人的时候，你不必向我行礼，这又是何必呢？” 琴末缓缓起来，却说：“上次三殿下已经教训过了奴才，奴才回去想了想，决定再不犯类似的问题，觉得人前人后是一样的，都要十分守礼才行。” 我笑着点了点头，将她烫的酒倒了一杯，摆了摆手，叫她去了。喝了两杯，就觉得眼前晕晕乎乎的，也不等琴末回来，便走到了园子门口，想要去吹吹风。 带着一丝凉意的风吹到我的脸上，脖子里，有些冷冷的，我一下子就有些醒了，但脸上还是忍不住地发热。只是神智清醒了一些。眼前一个人影闪过，我看着十分熟悉，便叫了一声：“是谁？” 琴末从屋子出来听见我的声音，便赶紧跑来看。而那个人应听见我叫，便折了回来，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小零子。 “见过三皇侧妃，祝您新年新气象，更吉祥如意！”小零子谄媚地说道。 我也笑着让琴末拿了一个小碎银出来给他道：“也没什么好给你的，来年还要辛苦你跑来跑去的。” 小零子马上跪了下去，将那敷衍的笑容隐去，真诚道：“奴才不敢受皇侧妃一丁点的恩惠，如果侧妃一定要赐给奴才，不如就给了府里吧！” 我自然知道他指的是槿儿，便也不再强求，让他起来了，又让琴末又收了起来。我隐约看见他胳膊上挎着一个食盒，便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小零子自然不敢瞒我，一五一十地道：“奴才这是要给冷宫里面的那位送吃的去，可怜唐小主无辜受连累，眼瞅着又要打仗了。” 我心说她可不是无辜的，但这话又不能跟小零子说。不过正好，我正愁没机会跟唐清漪说话呢，便懒懒地说道：“正好本妃无事，便与你一道去看看她吧，前面带路！” 小零子看我这话说的没有丝毫余地，便瞅了瞅琴末，琴末也是摇了摇头，便只好请“琴末姐姐”又点了一个灯笼。待琴末又嘱咐了喜儿看园子，我们一行三人便晃晃悠悠地往冷宫走去。 我还从来没有在晚上在宫中走过，只觉有些隐隐的冷风在耳边轻微地呼啸着吹过，我将身上的大氅裹得紧了紧，昂首挺胸地向前走。 来到冷宫门口，我有些吃惊，因为我想象中的“冷”宫应该是无比萧条，但其实不然。这座宫殿只是小了些，外面围着层层叠叠的树木，看起来却好像是世外桃源一般。 门口只有一个宫女和一个侍人把手。由于是新年除夕，他们二人很容易就被小零子打发了。然后小零子领我进去的时候，透过层层林木，我好像听到唐清漪的歌声，连着古琴铮铮一通传来。 “曾问苍天茫茫，多少流年可以倾诉，晚风朝霞深深，问君可还在，吾梦回荡幽夜中，几时露更重，一花一树木都不止，念想，断肠。” 这凄凄的声音就这样隐隐约约贯穿而来，整个院子也静静地回荡着一些叠音，一声一声，直打到了我心里。我忽然停住了脚步，因为我在歌声中，看见了，子钰。看见他有些宠溺地看着我，打开手中常握的折扇，然后笑着冲我点着头，但，很快却又转身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头。 我伸出手，却只握到了一片虚无。 瞬间，一粒豆大的眼泪从我左眼的眼眶中流出，落在了毛绒绒的大氅上，没有任何声音。 我捂住了胸口，直到它不再那么疼了之后，恍然地笑了一下，大步迈向声源的方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八十四回 冷宫 唐清漪的状态要比我想象的好得多。在我看见她的时候，她穿着一袭华丽的白裘大袄，跪坐在一个看起来很暖和的毛毯上，面前是一把琴头刻着蝴蝶的断尾琴，旁边焚着果香，四周没有服侍的奴才，所以显得她在屋子中间孤零零的，有如《鬼斋》中幽怨的灵魂一样。 唐清漪见我进来，马上停止了唱歌，然后对我笑了一笑，好像早就知道是我一样地说道：“你来啦，比我想象得要慢了些。” 我微微一笑，心想凡事不能着急，谁着急谁就输了，于是跪下行礼道：“唐小主可还一切都好？我看着冷宫好像也不是如何‘冷’，”我瞥见了她身边的火炉，补充道，“看来唐小主在宫中的地位一如从前，都不敢怠慢了您。” 跟在我身后的琴末和小零子也跪下磕了头，不过马上便很识趣地离开了，只留下了一个装着饭菜的食盒。 “那是什么？”唐清漪指着食盒笑了笑，道，“不会是四块毒糕点吧？” 我笑着摇了摇头，想起上次她的糕点差不点将我牵连进去，故笑的有些勉强道：“我闲着无聊在宫里走了走，没想到碰见了来给你送吃的的奴才，我想着正好今日宫中之人应该都集中在圣上常举行庆典的大殿那儿了，这儿就本就是没有什么人，所以也应该来看看你了。” 我故意隐去小零子的姓名不提，打开了食盒一看，不算清汤寡水，但对于我来说也没有什么食欲，都是一水的绿色，让我觉这冷宫还是呆不得的。没想到唐清漪二话不说，拿起来就吃，不过吃的也算不急不慢的，十分优雅。 唐清漪看我见她吃着饭，也不催着和她说话，便笑盈盈地说道：“你们南宫家的一定觉得我吃饭的样子稀疏平常，可我原先在家时候可不是这样，一点礼节也不遵守，活脱脱的一个狼女。” 我一愣，没想到她的话头是这个，便也赶紧笑着说道：“唐小主哪里话，要说我的姐妹们还行，我可以就不行了。吃东西的时候只顾着好吃的东西要多吃，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唐清漪淡淡地笑了笑，又夹了两口不知道是菠菜还是白菜的叶子，便放下了筷子，将食盒扣上。 我惊讶地看着她道：“你一天就吃这么些？难怪你瘦得不行，不吃东西怎么能行呢，我不急着跟你说话，你再吃些。” 唐清漪冲我眨了眨眼睛道：“可是你得表情已经告诉我，你就是在等着我吃完饭好听听故事的，难道不是么？” 我不好反驳她的话，毕竟这确实是我来的目的。于是我看着她慢慢悠悠地起身洗了手，又添了些香，回身又跪坐下来和我隔着一把琴面对面。我慢慢说道：那也好，唐小主想从哪里说起呢？ 唐清漪妩媚地冲我笑了笑，这还是我第一次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有些不适应，于是我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规规矩矩地又重新跪坐了下去，呈一副非常虔诚的样子。 看着我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唐清漪又笑了，似乎很满意自己笑容所带来的影响，于是开口说道：“那么，我先把西宫娘娘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送给你听好了。” 我并没有着急问她之前答应过我的，这个宫中，关于我的秘密。因为我在等待的过程中想到，她一个最后入宫的妃子不可能平白无故就知道这件事情，那么她平日里跟谁走得最近？自然是阮娘娘了，而且上次阮娘娘似乎已经要告诉我了，而且是以四皇子的平安为筹码。既然这样，日后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再搜集一点那灵犀苑的把柄，不怕阮娘娘不把事情告诉于我。她此次只怕是想让唐清漪替她给我卖个好，仅此而已。 所以，我微微一笑，露出一副淡然的样子。既然唐清漪想赠送我西宫的事情，那么我便洗耳恭听好了。 唐清漪见我坦坦然地坐着，也并不惊讶，牵了牵嘴角说道：“果然南宫家的女儿皆工于心计，只怕你对于我，对于我想说的话，已经有了了解，甚至，有了应对的对策。” 她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浪费时间，开口说道：“其实西宫的事情我事后想了想，其实很容易得出过程和结论，你的背后是阮娘娘指使的，以你的为人，我想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而且，你不会来找我。” 唐清漪笑了笑，但却没有接话。 “实不相瞒，我也从子钰那里听了些关于你的事情，又觉得你在将军府生长，自然不能有这些弯弯绕绕，即便是入了宫，你应该也是不屑于卷入这纷争之中的。”我又接着说道，“之前阮娘娘曾经跟我提过在后宫中有一人，因为并没有争宠之心，所以永远不会卷入这眼乱纷繁的事情中。” 听到我提起阮娘娘，唐清漪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她慢慢说道：“不错，我不知她从哪里听到我和少晤的事情，然后……后来的事情你也猜到了。” 我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说道：“不错，她对楚家入宫的那两个姐妹心怀不满，怕是由于那两人，圣上禁了她的足，又很少去她那里走动，即使阮娘娘素来因为没有前朝背景而受宠，但圣上年纪渐长，必然更喜欢年轻的女子，所以阮娘娘让你做了那两盒糕点，希望她二人渐渐形成宫寒的体质，不能生育，便也再也威胁不到她了。” 唐清漪在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看我，低着头补充道：“不错，子钰曾经跟我说过南宫家的人工于心计，可我没有想到，会工于到这个地步。” 我心中一惊，原来子钰他早知道我的为人……那便难怪了，我想，一般的男子是不希望自己身边的女人心思甚多，故在他的面前我会刻意收敛，只露出机灵活泼的一面。 怪不得……即如此，只怕他此生都会与我保持距离了吧。 正想着，唐清漪清澈的声音将我的思路打断：“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那两个食盒落到了正宫和西宫那里，却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此事，只怕也是阮湄向我隐瞒了事实，而我又不知西宫娘娘本就不能吃体寒的东西，于是……”说着，她苦苦地笑了。 “于是，你没想到，她死了。白霭国的公主死了。于是，挑起了苍梧和白霭的战争，让子钰去了前线……”我忽然有些无力地说道，“子钰说，他从来没有真正恨过你，他知道你是身不由己，可你却让他，也身不由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八十五回 秘密 唐清漪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眼神中的懊悔一闪而过；我也默默地看着她，打出了子钰这张牌恐怕还不足以让她动情，于是我在脑海中措着辞，准备把何家大少爷拖下水。 于是我率先打破了沉默，道：“既然子钰已经娶我为侧妃，我们两个的关系势必要比常人更紧密一些，所以你不能怪我现在会怨你，”顿了顿，我看着她的眼睛，自己露出非常坦诚的目光，“试想，如果我做了同样的事情，让何家少爷远走他乡到一个从未熟悉过的地方，而且那还是生死未卜的战场，你说，你能，不怨我吗？” 唐清漪的表情在听道“何家少爷”四个字之后终于开始动容，语气也开始带有感情：“我……可是，那又不是我让子钰去了南边的前线。” 我心中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一些压抑了的怒吼道：“是啊，不是你，是圣上派去的。可时圣上是会派他的嫡长子上前线？还是派他那个身染疾病一年都露不了几回面的而儿子？你在宫中少说也得有两年了，难道这点道理你还摸不清，看不透吗？” 唐清漪不敢看我的脸，自然，也看不到我嘴角的笑意。我要，先放一颗愧疚的种子在她心里，然后，她再说出口的话，自然就带有几分真意了。 我叹了口气，说道：“有一天，子钰跟我聊到的何家少爷，他说，年少情谊永不敢忘。当他知道何家少爷离京之后，便联合何家到处寻找，终究未果，他的表情如此绝望，可我知道，他还是会继续寻找下去。” 唐清漪低着头，我却能看见她垂泪欲滴。只见她用手指轻轻地擦掉眼角泪珠，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地说道：“只盼你和子钰都好好的，可别像我和少晤一样，只因心生误会，这一切，便再也回不来了。” 我笑了笑，心中有一处好像被触动到了，便只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唐清漪似乎从过去的回忆中走了出来，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恢复了她淡淡然的状态，说道：“这些不说也罢了。你今日来，我也早就准备，你放心，我自会兑现我对你的承诺。” 我听到这话，内心似乎有些激动起来，笑着说道：“其实我等这一天也很久了，我一直想要知道，对于我来说，这宫中到底是人为的必然，还是一种宿命的牵连。” 从父亲对我的非去不可，到宫中圣上的闪烁言辞，再到子钰有时候的欲言又止，我搞不清楚，我真的是，搞不清楚。 唐清漪笑了笑道：“其实，这件事情远比你想象的要简单很多，那是一个流传在宫中很久的传言。” 我点点头道：“我只听阮娘娘失语过一次，还是在大殿之上，”又皱了皱眉说，“我原以为圣上会大发雷霆，可没想到，只是小惩大戒，而且并没有再传出什么风声。”这件事我事后问过小零子，他潜在深宫十几年，也并未听闻过此事。我回想起上次与阮娘娘的对话，忽然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我先前却是从未想过的。 唐清漪轻蔑地笑了，道：“阮湄说的那半句话，还不是圣上有意让她说出来的！咱们苍梧当今圣上，是个犹豫不决，又心思活络的人，他总想着一门心思守着他这破江山，终究不会落得个好下场！” 我不知道她与圣上到底如何，可这样大剌剌地说出来，终极不大好，而我也终于明白了阮娘娘的暗示，她曾说过，男人要么喜新厌旧，要么对你有所求。既然那个时候楚家姐妹已经入宫，但圣上依然对她圣宠不休，必然是要求她做些什么，那么，这要求竟然是特意向我透露个秘密，然后等我好奇，再等我追查吗？怪不得唐清漪会对圣上有如此评价，果然是君心难测。 “……竟然是这样，还真是难以预料。”我喃喃说道。 唐清漪哼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只怕更难以预料的还在后头。要说开国祭司究竟说过什么，现在谁也没有办法逐字逐句去考证。不过，我从阮湄那里听来的，是这样的：传说苍梧先祖创国之时，曾占卜道百年之后，会有一女子，出生之时，天有异彩，山河变色，”她刚说到这的时候，我的脸色就开始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她看着我笑道，“你以为的没错，就是你，我的南宫三小姐。” 我惊讶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她的话语在我的耳边轻轻萦绕着：“传说，这个女子会有绝世容颜，一步一趋，莲上生花。传说她手握重兵，千军万马在她麾下都时不值一提。”唐清漪直直地看着我，眼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光芒，语气也有着异样的坚定，“传说，这个女子时尘落国的后裔，只因苍梧灭了她的母国，所以，她便秉承着尘落的血脉，誓要与苍梧为敌。” “可是，”我的声音渐渐发抖，“那毕竟，只是传说，是吗？” 唐清漪轻佻地看了我一眼，淡淡笑道：“没错，那毕竟，只是传说。况且你也不是尘落人，苍梧的贵族是不允许与尘落国后裔通婚的，而且，你哪来的什么兵权，我看你在宫中连个眼线都没有。” 宫中的眼线我倒是有的，可这兵权就有些子虚乌有了。我心中虽对这个秘密做好了准备，但却不知道是这些，当然，也从没有想过，是这样的一个，深宫的秘密。 “你不必惊讶至此，我第一次听阮湄提起的时候，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这样的事情以讹传讹的多了，可是，我们圣上却是非常关心的呢！”唐清漪还是一副十分清高且不屑道。 其实我心中不是很明白，既然圣上不喜欢传闻中的这个人，也不想留下后患让“她”挑战权威，那么这样的话，圣上为何还要留下这个人，杀了“她”不是更好吗？ 可是想到这的时候，我不由得打了一个深深的寒颤，因为我隐隐约约地肯定，“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八十六回 不久 除夕夜晚，我一直和唐清漪呆在一起，在她说完这个秘密之后，我们又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比如子钰以前的时候。 我一直呆到了放烟花的时间。其实当外面还没有响起烟花的时候，唐清漪就计算着时间，跟我说准备去看烟花了。新年夜，皇宫中的烟花永远是京城独一无二的风景，她说，在宫中，唯一值得看的就是，这场年末盛大的烟花。 冷宫此处林木茂盛，但宫殿是有一个二楼的阳台，虽然不算登高远望，但也足以看清楚这流光溢彩的天空。皇家的烟花并不像民间的那般“花里胡哨”，而是规规矩矩地间歇着放，连烟花与烟花之间的空隙也是恰到好处。 我和唐清漪倚着栏杆，我是用手杵着下巴，而唐清漪只是把身体轻轻地贴在了银漆的栏杆上，淡淡地眺望着不远的天空。我身着一袭白衣，唐清漪身着一袭墨绿，待一束和她一副一样颜色的烟花一束束地腾空升起的时候，我沉浸在烟花海的美景中，而唐清漪脸色忽然变了变，但语气还是冷冷清清地，说道：“恐怕，我要命不久矣了。” “你这话从何来？”我一惊，也忘了用敬称。虽然我对唐清漪说不上是否有什么好感，但我心中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子钰，觉得他一定是不希望她有什么事情，故有此一问。 唐清漪听我这话也有些意料之外，脸上虽然被烟花的光芒照得忽明忽暗，但我也看得出她在听得出我话中的真情实意之后，有些羞赧，低头一笑，问道：“你这是存了什么心？刚刚还说因为子钰怨我，这会儿总不能因为又因为子钰，开始关心我了吧？” 我别过头去，掩饰已经被她猜出来的心思，也学着她的素日样子淡淡说道：“若你没有入宫，我想我们也会成为差不了几岁的姐妹。我有一个二姐姐，嫁到了你们唐府，我向来与她要好，自然也不希望她夫家的人出什么事情。” 唐清漪在我身边呵呵地笑了出来，我侧眼见她将纤细的手指搭在了栏杆上，然后听她有些低低地说道：“我十分钟爱这个颜色，因为我觉得我就想卷入了深潭里的涟漪，一直在不停地打着漩儿，然后一直陷进去……” 我转回头看她，只见她，一脸哀伤。 “圣上知道我独爱墨绿，但是这个颜色的烟花十分不好制作，要么深了成了墨蓝色，要么浅了，成了亮柳。有一次我跟婢女说，我可能此生都见不到大束大束墨绿的烟花了。圣上知道了，写了一封信来说，定让我在有生之年见到大片在空中绽放的颜色了——虽然现在咱们看见的，还是有些亮绿，但这已经是制作的极限了。” 我有些奇怪的问道：“那这样，不是很好吗？怎么能说你……”我迟迟说不出“命不再”这三个字，好在唐清漪并没有发怒，依然一副淡淡的表情。 “因为圣上明明可以再让我等几年，等研制得差不多了再放这个烟花不迟，可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放，怕是白霭那边追的很紧，而终究还是要有一个替死鬼出去才行。”唐清漪说着，叹了口气。 哪怕只是平时说话，她的声音都非常好听，将我的心情也带入进了一个很低落的情景。我也跟着她叹了口气，说道：“也许真的是这样，要不然圣上也不至于派个皇子去那边了。” 唐清漪见烟花放得差不多了，便如少女一般伸了个懒腰，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如果你那个大姐在整个宴席之后去找你、查你的岗，就不好了。” 我跟在她的后面下了楼梯，说道：“你倒是关心上我了。难道你有办法逃过圣上的制裁？”其实我有些惊讶她对于刚刚得到的“暗示”的漠不关心，也许她是想支开我，然后再密谋一些什么事情。 “说不定，”唐清漪回头一笑，眸子中满是笑，“今夜我便偷偷离宫，让你成为最后一个见我的人，让你百口莫辩！”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若你真是要逃，今夜倒也是个好时机，我估摸着守卫也要回家过年，你若是没有夜行衣，我借你一个。”我自知宫中守卫森严，便顺着她的话满口胡说着。 “你不信？”她挑了挑眉。 我有些拿不准她这话的意思，便郑重道：“你真的要逃？逃到哪里？听子钰说何家少爷去了江南，难不成你也要去？” 这下唐清漪不再嬉皮笑脸了，叹了口气，却再也没有说话。 我从唐清漪那里出来的时候，夜早已深得不能再深了。我打了个哈欠，只觉得非常困顿。虽然在家中的时候，每年节下也要守岁，但毕竟没有经常这么晚睡，所以还是觉得疲惫不堪。 尤其是在与唐清漪聊了一夜的情况下，脑子里全都是各种信息，要我硬睡的话恐怕也已经睡不着了，看样子要睁着眼睛到天亮了。 琴末早就捂了一个暖水袋在冷宫的院子门口等我了，一见我出来，赶紧给我送上，说道：“主子怎么聊了这么久？夜可深着呢，走回去还有一段距离，可冷的很。” 我笑着接下了，然后问道：“小零子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 “主子说什么笑呢，”琴末见我心情还好，便也笑着回道，“他杂事多，自然不能久留，不知道又去忙着跑什么腿呢！” 我笑了笑说道：“正是如此，我怎么就忘了。” 琴末将我的身穿的大氅又裹了裹，说道：“主子赶紧回吧，奴才怕风给您吹着了，这大冬天的，夜里面就更冷飕飕的了。” 我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森森宫殿，想起唐清漪那一副满不在乎自己生死的表情，心中五味杂陈。我回过头来，琴末扶着我快步向馥鲲园走去，夜里的风确实紧得很，我缩了缩脖子，心想，不久之后，到底会如何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八十七回 书阁 自从子钰走后，我就一个人睡在冰冷冷的床上。我本可以躺在床中央肆意撒野，就像在南宫府里一样。可我依然蜷缩在床里面的一隅，我不知道为什么如此。也许，是习惯了——习惯了将床的大部分给他睡，就像他没有离开京城一样，就像他还在园子里一样。 我还自己订了一个小本，上面一横一竖地记着数，每天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披着衣服到书桌上拿起笔，画上一道。我用这样的方式表示着子钰离开我又是一天。每次被琴末抓到我不穿上外衣就在地上走来走去，便会被她说，后来她约莫着我快起来，便将沾好墨的笔和小本一起给我拿来，因为我想每天早晨都亲自画上一笔，然后才能神清气爽地过完这一天。 子钰不在的日子让我方便了许多。我给父亲寄回信的时候可以不必避着他了，而我也要开始着手调查唐清漪口中所言的，有关于传说中的那个女子的事情——这些，我没办法和子钰说，我私心中其实希望他一直认为我是一个喜欢耍小聪明的可爱女子，这样的话，我们说笑的日子也许还会长一些。 是日，正是新年过后的第十日，也是我的第十四个生辰。 宫中按照份例送了些吃食和礼物，但却没有人前来贺寿。只有姑姑派人来说了几句话，送了些别致的礼物，说是因为西宫的事情，整个宫中都十分森严起来，不能集合给我贺寿了，还希望我能够多体谅。 南宫府也进了些东西来，不过都是些一般的玩意。不过生母倒是亲手做了一件睡衣，沁儿用彩纸折了些纸鹤，熠儿也是亲手写了一幅字送我。有了这些，我其实也很心满意足了。 我叹了口气，毕竟还有正事要做。放下了这些贺礼，我问琴末说道：“宫中的藏书阁在什么地方，你可知道？趁今日我特殊日子，咱们去看一看宫中有什么宝贝。” 琴末莫名其妙地说道：“主子您平时看的书不都是叫奴才们去拿么，这直接去恐怕不太妥当吧。” 我淡淡一笑，说道：“没什么不妥当的，吃了饭就陪我走一遭吧。” 琴末知道我决定了的事情自然有我的道理，于是拿了一个红鸡蛋，说道：“主子常常这个鸡蛋，是奴才煮了十几个才觉得煮得到位了的，主子您尝尝。” 我笑着洗手剥了皮，咬了一口，正是我最喜欢的样子，蛋黄刚刚凝固起来，看起来软软的，入口即化，甚是好吃。但这样的红鸡蛋极难煮出，也是难为琴末还记得我这个已经被府中厨子禁止点名要的菜了。 “你不必如此，你能在我身边便是好的了，望你我今后还能这样相待，”我真挚地说道，“生生世世。” 琴末马上跪下，坚定地接着说道：“永生永世。” 我笑着点了点头，抬手让她起来，将饭吃完，踏上了去藏书阁的路。 路上遇见了几个小丫鬟，向我请安了之后居然也向琴末请了安，直喊着“琴末姐姐晨安”。我笑了一笑，却并没有问琴末些什么。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主动向我说道：“奴才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便这样叫我，许是平日里有些活计我顺手帮了他们一下，请主子不必多心。” “我并没有，你且放心，”我很满意她先开口的回答，“你是我的人，这已经是昭告了天下的事情，这么年轻就被赐名的丫头也没听说有几个，对你恭敬些也是自然的。”我知道琴末自从进宫之后就更加谨慎了，到处施恩放惠，不用我教，笼络人心已自成一脉，众人又见她得我心意——好歹我也算三皇侧妃，如今三皇子身边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故对她尊敬些也是人心所向，通俗说些，就是墙头草的举动，不值得过分关注。 皇宫的藏书阁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大概有三四层的样子，而且占地面积也非常大。我小时候偷偷看野史的时候，知道这原本并不是苍梧的藏书阁，而是前朝尘落国的。传说尘落先皇的一个后妃曾经死在藏书阁的门前，她曾说道，虽亡我国，却不能亡我国人。 苍梧先祖看着她死去，本想烧了此阁，以绝后世之念想，但那时候的丞相却不忍心将书库烧掉，劝住了先祖，于是保住了这藏书阁，让它在宫中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几十年后，我南宫一族开始崛起，上书整顿藏书阁中书籍，令一些无伤大雅的旧书可以重见天日，这也是为什么我总是喜欢在南宫府偷偷去父亲的书房看书的原因，因为总是能够见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书来，深得我意。 平日里其实没有什么人来书阁，因为如果主子们要看书的话自会吩咐自己的奴才告知掌管藏书阁的书吏，如果此书是孤本，则书吏会马上手抄誊写下来给主子看，以方便有多个主子同时要看书的需求。 藏书阁这楼虽大，但围着的园子却小的很。我只见到两个侍人把手而已。虽然一般外人是进不去书阁的，但也没人敢拦我。我让琴末留在外面，自己则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我自然是带着目的来的，我要找到与前朝尘落国的相关书籍。我倒要看看，到底这关于“她”的传说，是怎么得来的。 但我不能这样一本一本地找，还好前人整理书籍的时候都按类放好，而且在书架上标注出别类，真是大大的方便了我在阅读上的选择。史书被排列在了第三层的角落，看来统治者是不愿意有人触碰这些书籍。 书架十分高大，于是我从“上古诗歌”的架子旁边搬来了一个脚凳。难怪子钰的那个侍卫说我矮，连看个书名都得踩着凳子。我摇了摇头，将注意力都放在找书上。 苍天果然不肯辜负有心人，我一本一本地扫过去，真的发现了一本书，看起来已经有些破旧不堪，但我一下子就被它的名字吸引住了：《尘落国纪事纲要》。既然我想要了解尘落的种种，不妨就从这本开始吧。 正当我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楼下忽然传来一个软糯的声音：“皇表哥，你带我来这藏书阁做什么？” 我心中忽然一惊，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八十八回 置信 我在南宫府呆了一十三年，这个声音的主子与我处处作对了一十三年，所以来者是南宫琼，我是决计不会认错的。那么，她口中念叨的“皇表哥”，自然不是以大皇子妃的身份，因为她已经是所有皇子的“大皇嫂”，即使她年纪尚轻，也不能再叫其他皇子为“皇表哥”了。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并不是以大皇子妃的身份在说话，而是以南宫府大小姐的身份在说话，而她口中的“皇表哥”，自然是姑姑的儿子，当今苍梧的二皇子，苍梧朝珲。 果然，我听见对方似乎是捂着嘴，隐隐地咳嗽了几声，便低声答道：“你不是一直想与我好好说说话么，这里常年无人，咱们便好好说说家常话罢。” 南宫琼低低一笑，说道：“所以皇表哥是特意算了今日书吏不在，便偷偷避开看门的奴才，带我来这里，只为说说话么。”我暗暗摇了摇头，其实我都能想象到南宫琼展媚撒娇的样子，若我是初识她的话，也会被她的美貌和眼中流露出的无辜所无法自拔，但，她的美貌永远是她的利器，我只能期盼二皇子在她的温柔中自求多福吧。 “咳，咳，琼妹妹说笑了，”二皇子声音又低下去道，“咱们难道就不能好地说说话么。比如，琼妹妹最近在宫里面过得如何？” 我一听二皇子这话里话外的声音似乎是要套些什么信息出来，便赶紧将手中的书倒扣在书架上，然后慢慢地蹲了下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这藏书阁的布置很有意思，为了方便楼上楼下各人找书方便，书架形成了圆圈式的回廊，但凡哪里有些声音，另一处便也能清清楚楚地听到。比如，书吏要找一本《草药植木》而忘记分类，必会派两个识字的奴才一起在二楼和三楼同时搜寻，一旦一方找到，只需稍微提起声音说一下，另一方便停止继续搜寻，的确提高了整理时的效率。 所以，我清楚地听到南宫琼笑着说道：“我在这宫中好没意思的，既然皇表兄问到了，琼儿也想问皇表兄，这宫中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这宫里面哪会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二皇子低低地笑了笑，“可琼儿怎么会没有意思呢？难道皇兄他对你不好么？” 南宫琼向楼梯的地方走了走，有些委屈地说道：“其实，琼儿愿以为是会嫁给皇表兄，亲上做亲呢，可万万没想到，”她似乎有些哽咽，“嫁给了大皇子……琼儿，也只能认命了。” 我心中大吃了一惊，因为南宫琼所说之语如此袒露，可见她心中对于她的婚事有很多不满，而二皇子在她的认知范围内，应该是十分安全的，否则她也不会向他如此直言不讳。 二皇子似乎走向了南宫琼，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原本舅舅也是这个意思，里里外外也都打点妥当，安排得十分缜密了，可惜在最后的时候父皇忽然改变了主意，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于是只有委屈了你了，”说着，他又开始咳嗽了起来，“那日赐婚的圣意一出，我也是心如刀绞，如今，只盼来世你我能有个圆满的结果了。” 我忽然想到赐婚当日，南宫琼的脸色确实有些隐忍，原来有这个缘故。而我却不知道圣上这变化了的心思是否与我有关。如果是的话，恐怕日后我要更加小心，看样子他们这对鸳鸯对这棒子可是充满了怨恨。 只听南宫琼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道：“可是，大皇子只在表面上与我恩爱非常，实则心中另有他人，我既不能得他的宠爱，便不能为咱们南宫家分忧解难，我心中……只是恨……” “琼儿，你别这样，你再这样下去，我心便如落地的水珠，七零八落的了……”二皇子只是柔声细语地劝慰着，咳嗽也一声比一声严重了。 南宫琼止住了哭，勉强笑道：“你看你，也不知道自己护着些自己，这病虽然要靠药物吊着，但是心情也要撑得住才行。就算你不为了自己，也要为我想想，若这宫中没有你，我还有什么趣味可言？” 我默默地叹了口气，也许南宫琼真的与二皇子有惺惺相惜之情，而我这个俗人却还在想着真实的可能性，也算是十分可怕了吧。听他们二人在那儿腻腻歪歪着，我其实是有些别扭的，恨不得他们赶紧走，自己好赶紧继续看书、寻一寻想要的信息。 但是这俩人丝毫都没有要走的意思，话题也是渐渐转到了“夺嫡”这个事情当中。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还是很重要的，于是又默默地偷听了起来。 “你说，圣上当真会立大皇子为太子吗？”南宫琼清脆地声音问道。 二皇子想都没想就说道：“我觉得还是有可能的，他现在在朝中有附属的臣子，连你也让父皇嫁了过去，等同于朝中最大的南宫家一整个倒向了他。可他也有劣势，就是没有兵中战绩，父皇连这次去白霭都派了子钰去，我看他应该是有些着急了，这些天竟然上书要父皇派他过去。” 南宫琼也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他净在想些什么，既然圣上不会派他去，他如此着急地上书，只怕适得其反，让圣上疑心他的举动。其实这又何必呢！圣上派三皇子去自然是要提升他的地位以反压我那个愚蠢的夫君的实力，而我那个不争气的妹妹也看不懂时事，如今南宫家一分而三，她竟然还在拍手叫好呢！” 要不是我此刻真的不方便出声，我是真想跟她分辩一下到底谁看不清时事。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心中暗想到：我不跟你一般计较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你倒别小看了这个南宫染，”二皇子有些坚定地说道，“她倒有些门道，与阮娘娘交好不说，连我母亲都夸她识大体，懂进退，可我从来没和这小丫头说过几句话，倒不知真假了。” “唉，别提她了，我们好容易单独在一起见面，你说……”说着，南宫琼发出了嘤咛的声音，好像与二皇子抱作了一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八十九回 差点 我心中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然而我只做到了前两点，对于他们俩在楼下做的事情，我真是想不听见都不行，鉴于他们二人声音在这藏书阁显得格外具有穿透力，我觉得自己是安全的了，于是由蹑手蹑脚地起身拿了书来看，然而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虽然我不是第一次听墙角，但对于男女之事我还是不甚了解，于是听得面红耳赤，浑身的鸡皮疙瘩不知道掉了多少，直到伴着二皇子低低的一声，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好像是他们在整理自己穿着的衣服。 然后二人又说了说些琐碎的事情，待了好一会儿，才悄悄地走了出去。 我从这个角落里的书架走出来，趴着栏杆看了看楼下，确认二人已经离去，我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惊吓过度的胸脯，将视线落回在了书上。我又集中精力了起来，捡起了刚刚建立起来的思路，将尘落国的主要事件看了个大概。 尘落国有近千年的历史，其中的大事件其实还真寥寥无几，我唯一有印象，也是唯一与“她”有关的就是里面说某一届的国君曾经连同鬼神，然后抵御了当时的自然灾害，让整个尘落国避免了一场巨大的灾难，但那个国君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因为他其实是与鬼神做了一场交易，只是延迟了尘落的灭国而已，于是在百年之后，尘落果然遭到灭国之难。 而在这个国君临死之时，他对这场交易念念不忘，于是起誓道，愿自己生灵不灭不休，只为等到一个转世的女子，进可翻云覆雨，退可统帅千军，她会完成他的心愿，让尘落国一直绵延下去，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我对这个故事的描述觉得有些熟悉，可是却不记得是在哪里听过了。我暗暗摇了摇头，又开始翻找其他关于尘落的书籍，看的脖子酸痛，也都没有再看见关于这个传说的故事了。 正在我准备转到“大陆史”的分类的那一栏的书架的时候，忽然听见了楼下开门的声音。这动静不大不小，刚好就在我左右看着书名的我听见了。我心中一凛，心中隐隐觉得不妙，赶紧躲进了最里面的书架。还好书架空空的，而且这个大气的书架最下面是空的，我终于发现我身形小的好处了，我钻进去坐了下来，正正好好。 等了一会，一个声音怯怯地传来：“小姐？”我听得出这个是琴末的声音，但她的语气音调非常不对，她没有像平日叫我“主子”，而是叫了我在府中的称谓。于是，我刚想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明白说死不出去。 那一声声“小姐”的叫声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正常起来，不再是我第一声听见的有些细微的声音。我暗暗地点头，琴末一定是知道自己发出的信号我收到了，于是声音也不再颤抖。随后，我果然听到了一声忍不住的咳嗽——二皇子就悄声地跟在琴末的身后！ 我心中暗暗冷笑，他一定是发现了还在藏书阁正门守着的琴末，以为我会就在这书阁里，将他们的话听了去。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我的琴末竟然如此机谨。我心想以后给她的月银还得要多些，也要对她更好一些才行。 我听见琴末恭恭敬敬地说道：“二皇子请详见。奴才早晨确实和我家小姐来了藏书阁，但是过了两柱香，奴才便想着给小姐中午做些别致的吃的，便离开了一会儿，想必小姐便是那个时候出来的，见奴才不在，想必是去找奴才了，但奴才竟然如此愚笨，还在这里守着，要不是二皇子提醒奴才，奴才恐怕还不知道小姐已经离去了，唉，完了完了，这下小姐一定会骂我了。” “既然如此，你便早些去吧，免得你们小姐责罚。”二皇子嘴上轻轻柔柔地说道，但是我却听见他的步伐向我这边的书架走来。我立刻将四肢蜷了起来，紧张到连呼吸都是极轻极轻的。 琴末又说道：“那奴才这就去了，不打扰二皇子清净了。”于是她轻快地下楼出去了。 大概是二皇子见琴末如此着急地走了，也相信了琴末的话，于是只短短地徘徊了一会儿，便也下楼离去了。 隔了好久，我终于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心怀不安地又磨蹭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出了藏书阁的大门，此时太阳早就已经西斜，我也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刚出了园子没走两步，从草丛里面钻出个人来，把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琴末，我这一颗心这才又回进了胸膛去。 琴末低低地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油纸包的热乎乎的南瓜饼道：“我的主子！刚才把奴才吓死了！” 我饿虎扑食地一口咬了南瓜饼一下，边走边口齿不清地说道：“无妨无妨，回头晚饭给你加个鸡腿弥补你，好不好？” 琴末哭笑不得地说道：“不用了主子，晚上的鸡腿都留给您。”然后又追问道，“可是二皇子怎么就忽然要找您了呢？” 我三下五除二将手中的南瓜饼吃完，冷冷说道：“自然是因为我撞到了他的一些好事，别看他一天病怏怏的样子，心中不一定是什么心思呢！”我将在书阁中见到的事情简要地和琴末说了，琴末听了之后瞪大了眼睛，一脸地不可思议。 其实我也是受到了冲击，但我还不忘跟琴末说道：“你刚刚在那儿蹲着是否有人看着你？” 琴末一脸骄傲地说：“其实奴才跟二皇子说的话也是实话，奴才想着您一呆肯定就是至少半天，所以奴才抓紧去了趟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提前说一声给您拿过来。等奴才回来的时候又一直等着您，没想到二皇子不知道从哪来，见到奴才便问了您的事情，奴才一听好像有点蹊跷，可他说的话奴才又不敢不听，于是才进去找您……后来我打点了看门的侍人，让他们不要将您今日在这儿的事情说出去。” 我点了点头，对琴末说了一句“做得好”。 不知不觉间，我们主仆二人回到了馥鲲园，刚进了园子，喜儿就过来回道：“禀皇妃、琴末姐姐，二皇子派人来，说是想要见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九十回 圆谎 我心想他这来的真是快啊，便问喜儿道：“他是什么时候派人来的，你又是怎么回的？” 喜儿想了想，道：“二皇子派的人大概在两柱香之前来的，奴才只告诉他皇妃您还没回来，等您回来我自会转达，除此之外奴才是一个字儿也没有说。” 我点了点头，笑道：“你做的不错，回头自去你琴末姐姐那儿多领些这个月的银钱，在我这儿，只要你办事办得明白，退一万步讲，只要不出错，自然好处不会少了你的。” 喜儿面带着笑退下了。琴末在我身边到时乖巧地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了半晌，她问了一句：“主子要不要换衣服？” 我想了想，果断决定去换了一套更显吉祥如意的衣服，心中活络了起来。二皇子，也是我的皇表哥，也是在试探我呢。如果我没有马上去，便会让他觉得我是因为手中有了把柄才敢怠慢于他，这可一点都不好玩了。 琴末引我去了二皇子的宫殿，在路上，我告诉了她如何保持与我口径一致，便在到达了地点的时候让她留在了外面，独自一人快步走向殿内。其实二皇子这个殿也算是富丽堂皇了，至少比子钰的那个馥鲲园好上太多。 整个园子种植的是一人半高的杨柳，虽然已经是深冬，但意外的是绿意不减，微风吹过的时候，仍然是十分宜人的景色，我自然是比较喜欢的，于是心情上有好了一些，脸上也不自觉地浮出了笑意。 园子里早就有二皇子的侍人出来引进，而我一进他的殿内，就有一股子药味扑面而来。我心中叹了一叹，想起了子钰跟我说过，二皇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一病不起，一年中大多时间不得不卧床养病。 可我因刚知道他与南宫琼之间的事情，不得不怀疑他病情是否是掩人耳目的，但当我看见他本人正拿着一碗药一饮而尽如同喝水一样，看这样子是已经习惯了的时候，于是又对他抱恙一事深信不疑。 待二皇子喝完药，我恭恭敬敬地磕头请安道：“见过二皇兄，望二皇兄身体万安。” 二皇子连眼皮都没抬，淡淡笑道：“起来吧。我这身体好不好的了，除了不能间断的保养，还要看我这个妹妹是否能放过表哥一条生路了。” 我心中顿生疑惑，他应该不知道我已经听见了他和南宫琼的苟且之事，所以必是炸我无疑，于是我睁大了眼睛，无辜地说道：“二皇兄这是什么意思？”又怯懦如喃喃自语道，“而且也不应该还像小时候那样叫表哥了，现在我是子钰的侧妃，称呼自然得是二皇兄了，要不然回头又要被骂不尊礼数了。” 刚刚我的声音不大不小，二皇子自然能够听见我说的后半句，便转了脸色，微微笑道：“染染不必如此生分，前日母亲还说让我们南宫家抱在一团，一定要是一家人呢。” 我心中冷笑，却谄媚地说道：“二皇兄说的是，染染受教了，染染必以咱们南宫家为首，不敢忘了父亲和姑姑的教诲。” 二皇子拿了一块梅子蜜饯塞进嘴里，含了一会，方才问道：“也不知染染是否还是那般手不释卷，我记得小时候去舅舅家的时候，你才不大，但却知道读书识字，让我这个身在皇家的皇子也是惭愧不已。” 我心中一跳，面上却不改色地说道：“那毕竟是染染小的时候了，总喜欢那些讲着稀奇古怪的事情的故事书——其实现在也是如此，子钰已经离了京城，我现在整天也无所事事，况且今日是我生辰，闲来无事便去了藏书阁寻些书，也算去走动走动吧。” 我没有主动提到去找琴末，也没有提起自己去看什么书，只是如平日聊天一般轻描淡写地讲我所做的事情说了说。因为我知道多说一定多错，不如看二皇子如何反应，如果他再问了，我再慢慢答着也不迟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于真挚，也许是我的态度也算是天衣无缝，二皇子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转了个话题道：“今日是你生辰？我怎么都没听提起过，宫中也没说给你过生日的消息。” 我假装苦苦一笑，道：“且不说我只是一个侧妃，不值得大张旗鼓地过生日，现在正是国情比较紧张的时候，染染也是不能到处宣扬，自己吩咐多做些好吃的便是了。”说着，我吐了吐舌头，调皮地一笑。 二皇子也被我的表情逗笑了，拿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两声道：“既然这样，那我也吩咐给你些小吃，自己回去吃些独食也是好的，今年就算是你在宫中过的第一个生日吧，别委屈了自己，也别给自己添赌。”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可我只当没有看见。 “谢过二皇兄，”我笑容活泼地说道，“二皇兄叫我来就是打算给我点吃的啊？”然后，堵住我的嘴？ 二皇子忽然眼神一动，说道：“难道染染来此，是以为我要找你，嗯，做些什么呢？”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着我不说话了。 我心情一高兴，便入了他的套了，恨不得自己咬下了舌头，只得干笑道：“因平日见不到二皇兄，所以这次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便急急地赶来了。不过染染自然是希望二皇兄能常常找染染说话，听闻二皇兄博闻强识，染染也想学习一下呢！” 二皇子又垂下了眼睑，笑道：“这却是无妨，有空尽管往我这儿来。” 我道了一声“知道了”，却久久不见回答。我看向二皇子，只觉得他应该是闭目养神，八成是睡着了。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过了半晌，二皇子忽然一动，睁开眼睛看我还站在这里，便带着歉意地笑道：“真是对你不住，我中午没有小憩，这便支撑不住了。你自回去吧，我有空便找再你来。” 我行了礼，转身退了出去。心想二皇子的病果然不轻，于是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大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九十一回 来信 待我出去的时候，琴末正在门口张望着。我看她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地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她先是没有回答我，等我们走出了二皇子的园子已经好远了，她才低声说道：“刚才奴才在外面候着的时候，有一个不相干的宫女，过来拐弯抹角地问奴才从藏书阁之后是从哪里找到的主子，怎么找到的主子。” 我恍然大悟，原来二皇子并不是真的睡过去了，而是假寐呢在，然后趁机去派人追问琴末。我冷冷笑道：“那你是怎么答的？” 琴末小心翼翼地说道：“奴才自然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对她横眉冷目地说了些诸如‘你也配向我询问’之类的话。主子之前不是说，只要不是主子级别的人问我，我都一律不予回答吗？” 我笑着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脑袋瓜子，说道：“不错，表现得一如既往。” 琴末“嘿嘿”地笑了两声，便默默地在前面领路回园子去了。 进了园子我就不由自主地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这一天的事情实在是太精彩了，我脑子根本就不够用了，何况竟然还没有吃饭。我让琴末找一些零嘴先吃些，等到晚间正点了在吃饭，尽量不乱了规矩。 琴末自去拿了些点心来，而我便随手拿了一个软垫坐在了小炕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自由自在地休息了起来，只等着吃的东西。 忽然，我的视线落到了不远处的小桌上，路过的时候我没有发现，好像上面铺了一层什么东西。我实在是不愿意起来，便喊了几嗓子，叫了人来。刚好琴末端了一盘各式各样的点心进了来，听我一说，便走过去将桌子上的东西拿了过来。 竟然是一封巴掌大小的信。我拿在手中，上面也没见什么格外的标记，我皱了皱眉，问琴末道：“这是什么？” 琴末摇了摇头，表示不知，但表情却神神秘秘地说道：“这个是殿下临走的时候交给我的，说是等您生日的时候打开，一看便知。奴才一直贴身带着，只是早先忘了……额，后来随您去二皇子那儿的时候怕有闪失，奴才便在等您换衣服的出门的时候，就先放桌子上让喜儿看好不让外人进屋。” 我一听是子钰留给我的，连点心也没吃，就忙不迭地拆开看。里面是封信，还有一个拇指大的像哨子一样的东西。 我打开折起来的信纸，只见上面写道：“吾妻染染亲启：先恭贺你今日生日之喜。一晃眼，数年纷至沓去，你我皆如此长大。其实我是想在你生日之时，告之于你——大约，你也再想不到，其实你我二人早在紫竹寺彼此见过了。那日还有阮娘娘在旁，而当时我还未到可以擅自出宫的年纪，便只得扮作她的侍女，以便偷溜出宫。那次见你，只觉你温婉可爱，言语得体，不能说已有大家风范，却自觉深有其感。” 看到这儿的时候，我不禁回忆了一下当年在寺中见到阮娘娘的时候，她身边似乎真的跟着两个侍女，但因时间太过久远，我也不甚记得了。原来我曾觉得子钰眼熟，并不是自作多情，而是真的，在以前见到过。又想到他是男扮了女装，定是十分妖娆好看，不禁噗嗤地笑了出来，面泛桃花。 “那时我见你时分幼小，便喊了你一声‘小东西’，你竟然也微笑着应下了，回了一句中称呼了‘姐姐’，竟叫得我无法反驳。……再后来，你我相见，你果然已不记得我了，可我却依然记得，你勉强微笑的样子。” 读到这句，我的表情淡淡归于平静，又习惯性地笑了一下。是啊，好像我在人前所有的微笑都是不得已，还有那不得已的回应，不得已的敷衍。 “你曾说过，入宫是你的不得已，我懂。但愿日后我可以让你在这宫中的‘不得已’，能够少些。见你欢喜，我心亦喜；见你忧愁，我心亦伤。附赠心中的小哨，可以在方圆二十米内召唤涅槃，如有异事，保住自己要紧，切记，切记。阅后即焚，勿要牵挂于我，我定一切平安。” 我又将这封信前前后后看了三遍，才将它扔进了火盆里。我手中握着那个小哨，心中如海啸般波涛汹涌着，又如黑夜降临般异常平静。这算什么？算倾诉了他对我的情愫了吗？ 他对我，算是夫妻间的爱恋了吗？ 我想到这儿，只觉一口气喘不匀，尽管觉得十分疲惫，但依然下了地，在地上转来转去地走着，又觉得不行，便走出了门口，在园子中不知所措起来。冬天的馥鲲园枯枝萎叶，我只得掰下来些细小的树枝来发泄心中这难以名状的情感。 手中的哨子在我手中已经被捂热了，我什么都没想，就着哨子口便吹出了明亮的响声。 一个身影默默地从房顶的方向飞了下来，果然是子钰的那个影子护卫！他缓缓地走到我面前，单膝跪下，无奈地说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要干嘛？” “我……我也不知道想干嘛，就是想看看这个哨子好不好使！”我在他面前蹦蹦跳跳地说道。 涅槃好像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道：“那如果你没什么事情，我就回去了——真不知道子钰为啥把鸣云哨给了你！”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清了清嗓子道：“这个，”我晃了晃手中的哨子，“对子钰来说，很重要吗？” 涅槃抬起头冲我叹了口气道：“是的。平日没什么事情不要按照自己的心情想吹就吹，这个东西，非常，非常，重要。”说完，他自知我只是吹这个哨子来试试，并没有什么事情吩咐他，便打了个招呼，消失在我眼前了。 我心中想着，子钰既然把他觉得重要的东西给我了，是不是表示，我已经成为了他心中信任的人？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将我心中的事情也念给他听，让他知道我苦于说出来的，秘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九十一回 连轴 距离子钰离京，已经两月有余了。园子里那些摇曳的枝头已经开始隐隐地发起了绿色的嫩芽，连小雀儿都跑啦吱吱地叫着，怕是，春日真的要来了。然而，前线也传来开战的消息，说是，除了有白霭的军队，幽津也派了一支军队支援，只有正宫娘娘的母国纳兰国看在与苍梧的郑重联姻上，并没有进行落井下石的具体行动。 我得知了这个消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担心了起来。 子钰也算是个娇贵的皇子，不知道在南边吃的好不好，有没有受了不能说的委屈。又想到前线是那么危险的地方，不知道他如何应对，又想去责怪他没有带着涅槃一起走，又不忍心去责怪他将这个护卫留给我的心意。 于是我终日惶惶不安起来，只觉食之无味。 哦，但是，宫里却传来个好消息，便是我那与二皇子不清不楚的大皇子妃姐姐，怀孕了。 南宫琼已经十六岁多了，按理说保养得当，应该无虞，可大皇子还是叫了四个御医房的人天天轮班倒地看着南宫琼。我碍着礼数，不得不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前去恭喜她，却见她的脸色并不是很好。我只以为怀了头胎都是这样，便也没有留意，只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可奇怪的是，她在我临走时给我塞了一张纸条，我在无人之处打开看的时候，却见上面只写了四个字：“保我孩子。” 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便随手烧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我与她势如水火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她的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我也没有必要加害。 然后我不知不觉就漫步到了唐清漪呆着的冷宫了。我其实还是有些讶异，圣上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放她出来的举动。我还以为既然开战，那是否有一个“替罪羔羊”便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了，但显然，我低估了皇者的“气度”。 自从子钰走后，我已经很少踏足皇室后宫的领域了，即是去阮娘娘和姑姑那儿，也不过是看看四皇子最近的生活情况和向南宫家禀告四皇子的动态。同时，姑姑也会根据我的表现告诉我熠儿、沁儿最近的情况，以及三夫人的生活——所以我其实也没什么可以抱怨的。 这次我再想进冷宫，便被一个侍人拦了下来，说是没有手谕的话是不能进的，就算我是三皇侧妃也不行。我想着现在不比过年的时候宽松，便道了声叨扰，就打道回府了。 可我半路又忽然转了主意，去了紫微苑，想要去看望一下子钰的生母江沅江娘娘。其实我本应该也唤她为母亲才对，但是自大婚之后第一次见，她便阻止了我的这个行为，其中的蹊跷我总不好在子钰在的时候探寻，这次终于有了机会。 紫微苑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到处都是紫薇花，培育出来的各个样式都是有的，且都很美丽。我倒是很想折一株别在发梢，但是终究未敢。宫女们见我来了，不说大惊失色，但脸上都写了“纳闷”二字。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难道，我就这么不招子钰的生母待见了？ 等宫女通报之后，我缓缓地走了进去，见江娘娘身着华丽地坐在了主位上，慢悠悠地品着茶，好像诸事与她无干的样子。可我知道，她能同意见我，可不是她的一贯作风。 我向前走了两步，跪下来道：“染染给母亲请安，愿母亲永祥太极。”我低眉顺目的样子应该演绎得很好，所以江娘娘没再说什么，只抬手叫我起来。 “你今日倒是好兴致，怎么想起来来我这里坐坐了？”江娘娘说道。 我笑了笑，回答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好久没来娘娘这里坐坐，真是不应该了，不知母亲这一向身体可好？” “你什么时候学会关心我身体好不好了，”江娘娘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不过到算你还有些孝心，每日都来派人问安，算你心中还有我这个子钰的母亲，我也算是对你有了些改观了。” 我暗暗松了口气道：“若不是怕扰了您的清净，染染本应该每天亲自来您请安的，弄得好像我们婆媳二人不融洽似的，都是染染的不是了。” 江娘娘淡淡地笑了，她的笑容与子钰眯起眼睛来的笑容十分相似，让我有一点点荒神。她见我如此，倒明白了我心中所想，道：“你看了我，便像见了子钰一样吧？我们娘俩本来长得就十分相似，这也么什么奇怪的。其实这些个皇子都与圣上十分相似，只有子钰格外像我。” “也像，江家的人吗？”我忽然想起姑姑给我过的江家血脉的故事，便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地问道。 我这问题其实有些突兀了，可江娘娘却一脸平静地说道：“可我只盼，他一点也不要像江家的人才好。”然后眼神闪烁，看了看我，又低头喝起了茶。 “娘娘这话说的，”我心中还是淡淡地叹了口气，“子钰还是像娘娘多一些的。”说罢，我也拿过宫女沏好的茶，大口地喝了一下。 江娘娘看我喝茶毫无章法的样子，摇了摇头，说道：“怎么说你现在都是子钰的妃子，这样到是成什么样子了。” 我连忙顺着她的话，“品”了“品”茶，道：“母亲说的是，我日后定然会多多注意，断然不会给子钰惹出笑话。” 江娘娘与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聊的大都是子钰的事情。其实我挺诧异子钰的生母会与我有这么多话可说，大约，她是没有办法和别人说这些话的吧。想来圣上也会十分忙碌，根本没有什么闲暇时间可以分给江娘娘的——只怕，她也不愿意再与其他人分享圣上的时间了吧。 在她的生命中，也许只有子钰一人是生的希望。 而她自己，只是将自己打扮得如后宫正常的嫔妃一般，然后，数着日子，过着一天又一天的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九十二回 得了 江娘娘大概知道我来是带着一些个目的的，于是绝口不提能够引起我法问的种种来，只是兜着圈子跟我讲她的一些个往事。 于是我也不着急，只是慢慢地听着她叙述着她的往事。 实际上姑姑那个时候已经给我讲了一个大概，而她却给我讲了一个带着心动与心碎的故事。她说，那个时候的自己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懂一般，明明知道这终究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恋，可她还是要尝试，只因为也许会是“万一”。 虽然我听着有些咋舌，但是不免还是有些尴尬，对于上一杯的事情，其实我是没有什么资格去作评论的，于是，我只有沉默。 她倒是明白我的立场，也没有让我讲些什么，只是淡然地看着我，道：“是不是我说的太陈旧了，不合你的意思？”江娘娘这句话说的到有些意思，如果我是肯定的回答，那势必是要撵我离开；如果是否定的回答，就不应该露出这样尴尬的神色。 我低头思索了片刻，便说道：“并不是母亲说的‘陈旧’，而是染染在想着，这么些年母亲的委屈，不由得想到了子钰……染染既已嫁给了子钰，自然以他的进退为进退，以他的所有为所有……可是染染想了良久，也并不知道如何做才算是为了他，故面色沉吟，望母亲恕罪。”我这话说得大半都是真的，单就子钰将涅槃留给我这一项情意，我便不能如此就辜负了。 江娘娘也许听出了我话中的真挚，眼神一动，道：“我不乐意与你绕弯子说话，你刚刚这话有真有假，难以分辨，不过就凭你有此心思，我便暂且相信你并无他念。说吧，你想问些什么？” 我没料到她竟然瞬间变得如此直爽，便知道机不可失，故正襟危坐道：“不知娘娘在见我第一面的时候，边说让我不要害了子钰，染染只想问，这话却是从何说起？” 江娘娘一愣，也许没想到是这个问题，忽然发出“呵呵”的笑来，冷冷说道：“那阮湄没有跟你提起？” 阮娘娘？这又跟阮娘娘有什么关系？ 我稍加思索，便知道是什么事情了——是那个关于“她”的传说。于是，我缓缓说道：“不知母亲说的，可是关于尘落的传说？” 江娘娘笑了笑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又做什么还要问呢？” 我也勉强陪笑道：“只是这传说终归是传说，染染不敢妄自揣测。” “既如此，你离子钰越远越好。”她冷冷说道。 “可是，”我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道，“这与子钰，有什么关系呢？” “这与子钰，有什么关系？哈哈！”江娘娘神情有些癫狂道，“你难道不知道，你就是那个尘落国的后裔，出生时有异彩的女人？难道你们南宫家将你的事情隐瞒得滴水不漏，然后叫我们江家来填这个窟窿吗！” 我见她对这个话题十分忌讳，便连忙起身跪下，小心翼翼地说道：“染染不知会惹怒母亲，请母亲千万保重身体，再来罚染染不迟。” 她听我这样说，忽然认真问道：“南宫家果然没有告诉过你，有关你的事情？我真不信南宫昱这个老狐狸没有透露你只言片语便让你入宫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别人说父亲是老狐狸——虽然我心中也十分这么认同，但目前在江娘娘心中我跟父亲是一伙的，所以当然不能这么快地否认了父亲的为人，所以我淡淡说道：“既然您十分了解家父，想必他的处事，您也许比我还要了解……不过染染可以起誓，家父是真的未曾告知，否则染染为何还要向您发有此问呢！” 江娘娘叹了口气，缓缓道：“命有此生，宿有此回……你起来吧。” 我依言起来，却不敢再坐，只得站着听她继续说下去。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这些，我也不赘述了，”江娘娘叹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特异的本事，更不知道你出生的时候到底是何等样子。我只隐约知道，你手中终究会有一支属于你的军队，只听你一人命令，供你一人差遣——这力量可以颠覆苍梧，也可颠覆大陆。” 这些我听唐清漪也曾说过，但只当作是笑话来听，故有些疑惑道：“可是，我真的没有军队，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掌管兵权。这兵权之说，又从何而来？”现在，我心中真的是有些怕了。 如果这个“她”便是我的话，那么圣上势必对我格外忌惮。 怪不得，怪不得他从一开始便对我客客气气的，让我有极大的自主权，甚至我说不想嫁给大皇子，便真的没有强迫我嫁了——虽然他还是不放心我与其他重臣之子联姻，终究进来他们皇室。 怪不得，怪不得子钰跟我说，圣上要他答应一件事情，那便是此生不得觊觎太子的位置，因为我手中有那所谓的“兵权”，所以我这个外人，是断断不该染指皇家贵族的所有权。 我好像明白了一切，又好像一切都还没有明白。 “那么，”我颤抖地问，问了那个埋藏在我心中，一直不敢问出来的问题，“为什么不把我杀了，永绝后患？” 江娘娘缓缓地站了起来，她比我足足高了一个头。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悲哀。她冷冷地笑着说道：“日后，你便知道圣上是如何想的了。” 我知道她不愿意再说，便低低地说了声“是”，就退了出去。 回到馥鲲园的一路上，我的脑袋迷迷糊糊地成了浆糊，走路的时候一不小心，竟然撞到了树上。我腰间的饰物随着我的踉跄，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我低头一看，是那块血玉和子钰留下来的哨子撞击在了一起，发出的响声。 想到子钰，我终于淡淡的笑了笑。 我托起血玉和哨子，想了想，动手将那哨子解了下来，将绳子的扣也解了下来，拉长了绳子，将它挂在了脖子上。这大约，是现在，我唯一能感到温暖的了吧。我就这样一路迷茫地走着，终于到了馥鲲园的门口，支撑不住，一头栽进了门口的草丛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九十三回 说服 我这病来的奇怪，去的也奇怪。当时琴末发现我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倒在地上多时了。子钰向来不喜欢有很多人去服侍他，所以馥鲲园内根本就没有几个人，何况琴末只有一双眼，哪里照顾了那么许多。 所以之后她常常自责，没有看顾好我。其实我倒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我身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脆弱了。 来看病的宫医也说不出我病的所以然来，我虽然晕倒，然后止不住地梦魇，但没有什么发热的症状，也没有其他的症候，故他们也只开了些清热解毒的方子让我服用。我连服了一两个月，也没觉得怎么样，只是还是会有些气血不足的样子，他们也没什么法子，只叫我静养。 我倒真的是“静养”起来，被琴末圈住，哪里也不许去，最多只在院子里走走，真正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南宫琼倒是来探望过我一会，但我时常会睡过去，便也没有见到她。琴末说她在我床前倒是流了些眼泪，不知道为何。我只能猜想是怀孕期间情绪不稳定的原因，否则她干嘛要假惺惺地装慈悲呢。 直到初夏的一日，天气有些炎炎了起来。我才被琴末“放”了出去，其实是唐清漪想要见我。而更令我奇怪的是，她想见我就派人来也就罢了，可来的人却说是圣上口谕，说唐清漪想要见我。 这，便有些蹊跷了。 我着了盛装而去，只见唐清漪还是坐在冷宫的一隅，默默地看着窗外。见我在门口驻足，只是回头一笑，淡淡地说了一声：“你来了。” 其实我一直觉得唐清漪的人虽然在这里，但是她并没有真正地活在这里。我看着她遗世独立的背影和淡淡的孤傲冷漠的表情，竟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真正地活过。 “唐小主，”我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不知您找我所为何事？” 唐清漪慢慢地向我走来，笑着说道：“难不成，不能找你聊聊天么？”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道：“那也不用劳动圣上的大驾啊，这口谕来口谕去的我真是担待不起。” 唐清漪摆弄了一下从鬓角掉落下来的一缕头发，缓缓说道：“我并不能见外人，除非圣上允许。” 我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了吧就。我这几日身体不适，怕不能陪唐小主多聊几句了。” “你倒是多灾多难的，”唐清漪轻笑道，“不过我也看不了你几时了，圣上恐已承担不了前朝对我的指责，不多时你我便黄泉再见了。” 我惊讶地看着她道，“这么快么？”其实我一点也不讶异她会被处死，毕竟西宫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一个人担起这样的职责。可我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是啊，”唐清漪黯然地笑了笑，道，“在你我过年时分看烟花的时候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圣上忍我到如今，也是难为了他。” 我叹了口气，好像与她在一起聊天，还是昨天的事情。我暗暗将手握成了拳头，道：“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唐清漪低眉浅笑道：“我只是想，让你带我去见见西宫娘娘的尸首。再过两天便是她正式出殡的日子，这国丧我怕是服不了了，但这人的最后一面，我总该见上一见，毕竟，都是我的缘故。” “这么些日子了，西宫娘娘还没有下葬？”我有些不可思议道。 唐清漪不以为然地说道：“她一直被封在冰棺中。本来仗还没有打起来的时候，圣上还盼着将这遗体送回给她的母国，以免此难。现在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所以择日将她下葬也是自然的。” 我点了点头，将握住的双手又紧了紧，道：“即使如此，为何唐小主不去求圣上下个口谕，而让我带你去呢？” 唐清漪看了我一眼，眼中尽是绝望与无助，她转过身去，声音低哑地道：“你以为我没有求过吗？我已然不能踏出这个冷宫一步了，在这后宫之中，唯有子钰的妻子大约才会答应我这个请求吧。” 说着，她又转过身来，楚楚可怜地看着我，我看着她眼角露出泪水的颜色，美丽万分，竟也动了些许心思，差不点就要答应了。可我仍然保存着一丝理性，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此事，请恕染染做不到。”说着，我跪了下来。 于是，唐清漪收起泪水，淡淡地说道：“起吧。我料你必定推脱，却没想到，你竟然决绝到如此。若子钰还在……” “若子钰还在，”我起身站定，冷冷说道，“我也定然不会让他如此不顾性命，只为让你有逃脱的机会。” 唐清漪暼了我一眼道：“你如此说，便是已经给我定下了什么罪名一般。” 我哼了一声，淡淡说道：“那日你与我说你要逃离了这皇宫，我当你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你如今想要拉着我一起兑现，这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就算你往日与子钰有情意，我也断然不会帮你踏出冷宫一步，否则我命惘矣。哪怕等子钰回来，我受他责骂，也是心甘情愿。在与帮你和保命上，我自然会选择后者，”我叹了口气道，“我，南宫染，虽不是懦弱人，但绝没有你想的那么‘深明大义’。” 唐清漪点了点头，道：“不愧是南宫家的人。”便再也不说话了。 从冷宫出来的时候，我十分悲凉……我是见死不救的人吗？以前，我可以对自己说，当然不是。连那时候南宫琼的丫鬟对我不利，我终究也没有下得去手处置她，而槿儿，我也最终让她和她表哥见了面。 所以，我觉得，我不是如此冷血之人。 然而如今，我不确定了。我心中虽然不知道她具体的计划，但是我知道，一旦我答应帮她踏出冷宫一步，一旦她逃脱，无论是否被抓住，就算圣上再“舍不得”杀我，也一定会动手。 我不敢帮她，我真的不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九十四回 责怪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无论我答应与否，唐清漪都顺利地逃脱了出去，不知不觉，悄无声息。我不知道她用了何种方法，但就在第三天，西宫娘娘的棺椁随着一众白衣送棺的队伍出了皇宫大们，直奔皇陵而去。 是夜，当值的宫女给唐清漪送饭的时候发现，整个冷宫已经没有了人影，连个字条或者像样的遗书也未曾见到一封。 圣上大怒，派人连夜将皇宫搜了个仔仔细细，没有放过一个亭子的角落，也没有落下一个池塘的水里。不过，再找几个时辰都无济于事，因为我觉得唐清漪，很有可能混在了送殡的队伍中，离开了皇宫。 显然，圣上也想到了这一点，派人快马加鞭地追了过去，然而派出去的人回来都说，“连一个长得像唐小主”的女眷都没有。于是，圣上撤回了所有派出去的人，也许，他是死心了吧。 我倒没有跟着担惊受怕了一晚，因为我不是那个帮唐清漪逃走的人，我心中毫无害怕的理由。 当我在隔天清晨起床的时候，先是舒服地神了个懒腰，然后隔着床帏看向外面的时候，好像有一个人影在椅子上坐着，动作像是在慢慢地喝着茶——正是我十分熟悉的身影。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连外衣也来不及披，光着脚下了地，撩开了床帏，猛地走了两步，仔细看去，果然是子钰回来了！ 我大气也不敢喘，慢慢地走到他身边，直到他能感觉我慢慢地向他走去的时候，我冲着他的背影福身行了一个小礼，微微一笑，不自觉的放柔了声音道：“……子钰，你，回来啦。” 子钰听我出声，放下杯子，也缓缓地回了头来，站了起来。 ——他比刚离京的时候高了好些，这半年来的风霜雨露将他的样子摧残了好些，连长出来的胡子也没有来得及刮下去，但他的眼神却依然明亮，整个人露出了沧桑却健硕的样子来。 我连忙笑着说道：“你回来了也不让先行军派个人提前回来说一下，这么些日子不见，你过得好吗？” 他张了张嘴，我以为他也会温柔地问问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留下的哨子好不好用，或者笑着握住我的手，一言不发。但我没有想到，他却皱了皱眉，口吻有些严肃地问道：“唐清漪的事情，你知道了？” 我有些一愣，下意识地点点头，说道：“她不是偷偷离宫了么？” “是你帮了她？”子钰的表情有些复杂，我看不出他脸上的喜悲。 我只能默默地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不是我。” 子钰忽然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却又像理所当然，带着一丝遗憾一样，短促地呼出了一口气，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说道：“我自然知道你不会去帮她……你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冒险……我真是，想太多……” 我心中忽然五味杂陈起来。一阵南风吹过，将院子里面槐树花的花瓣吹进来一些，可我却觉得十分的寒冷和讽刺。我感觉寒意从脚底传来，经过了筋脉，汇聚到心中。 冷，真的好冷。 我猛地想起来唐清漪对我说过，子钰他早就知道南宫家的女儿工于心计，不可以平常心待之。虽然我自认为自己在自于面前已经做的很好了，可他终究会认为我也是那种不择手段之人。实则我从未有过害人之心，迄今也从没有做过害人的事情。可难道，我不想冒着生命危险去解救他人，错了吗？ 子钰见我不说话，以为我默认了他话里话外“冷血”的指摘，便将双手轻轻放在我的肩膀上，低声说道：“可你也并没有错……唐清漪是我儿时的伙伴，但她并不是你的……所以你也没有义务替我去决定些什么……” 我背对着他，忽然觉得心中十万分的委屈。我念在她和子钰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已经在年节时分去陪过她了，我念在她是我二姐夫家的女儿，便没有在第一时间禀告上去她有逃走的意向，这，在子钰口中，的的确确是“没有过错”，可明明，他心中明明是希望我能够应承下来她离宫的事情的！ 那么，我呢？ 如果我明知违了规矩，导致身犯险境，他可，会如这般，担心于我？ 我脑中千头万绪，心中又百转千回，可还没等我说些什么，肩膀上的温度便骤然下降，我低头一看，子钰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收回。而待我晃神的时候，他已经快步离开，很快便没了踪影。 眼泪从我的眼眶中一颗一颗地落了下来，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我很少因为什么事情流泪，我总觉得与其伤心难过，不如想一想下一步的生活应该怎么走下去。 然而，我失算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渐渐关注上子钰的生活起居，行踪轨迹，乃至他的喜怒哀乐我都要一一揣摩。我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成为他侧妃之后的投其所好，还是已经成为了习惯性的关心，欲罢不能。 琴末叫着“主子主子”走了进来，却发现我单手支撑在桌子上，呜呜咽咽地哭着，后来她描述这幅画面为“从未有过的惨状”。不过在当下，她只是慌慌张张地拿着手帕给我擦脸，同时也不忘将鞋子和外衣拿来给我穿上。 然后，她出门叫喜儿去叫宫里的膳房去做我近日喜欢上吃的葱油饼，我一边哭着一边不忘嘱咐琴末叫她多放些葱花少放些盐。琴末哭笑不得地应了，又紧着给我打水梳洗。 渐渐地，我才差不多平复下来了心情，心中不免又开始算计了起来。 子钰这是去哪呢？他不可能去冷宫找些唐清漪的线索，他只能先去圣上那里复命。既然他安全回来并且第一时间关心唐清漪的去向，那么极有可能他是打了胜仗回来，有恃无恐，才会回来先要见我。 那么，然后呢？ 我仔仔细细地将后宫中大约可能知道她去向的人一一在脑海中排查了一遍，嘴角露出了冷冷的笑容。 阮湄，阮娘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九十五回 无妄 我来不及细想，只赶紧地吃了饭，又抹了把脸，穿上了日常的一件朴素的衣服，便急冲冲地去了灵犀苑，因心中急切，故脚下生风，一路上对着那些要向我行礼的奴才均挥手作罢，不一会儿便到了目的地。 与我料想所差无几，就在我踏入灵犀苑的一霎那，我看见了子钰的背影。 他还是穿着回来时的那件已经有一点儿破旧的衣服，头发却规规矩矩地束着，应该是上次被我捉弄得有了些阴影吧。只见他听见了背后的我的声响，便回过头来，见到是我，脸上露出了勉强的微笑，很快又将头转了回去。 阮娘娘大步流星地从门中出来，她还时一如既往地美丽。而当她见我们二人一前一后地站着，脸上浮现出夸张的笑容，高声道：“呦，没想到日头还没大起来，你们小两口居然来我这儿锄禾了，”说着，冲我们招了招手道，“快快进来吧，可别说我灵犀苑虐待了尊贵的三皇子和三皇侧妃。” 子钰连看都没有再看我一眼，径直地被阮娘娘请了进去。我有些尴尬地犹豫了一会儿，便提着裙子，小步跑着跟着进去了。由于他们的速度有些慢，而我满怀心事，也不顾自己的速度，没有注意，便一下子撞到了子钰的后背上。 腰间的血玉撞到了他的身上，又反弹回我的大腿上，十分地疼。子钰好像感觉到了这一夏的撞击，这才回头看了我一眼，见我龇牙咧嘴地皱着眉，好像将眼角眉梢挑了挑，可我也不知他是笑了，还是没笑。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这心怎么也好像没比我的好猜多少。 我又重新理了理衣服，跟着他一起坐在了会客的客椅上。有小宫女将茶端上来，子钰也拿在手里品了一口，道：“这茶虽不是今年新的，却是江南独有，茶陈却不涩，也算是别致了。” 我也像模像样地喝了一口，实在是品不出什么好坏来，只能墙头草似的点点头，希望赶快转移到唐清漪的话题来。 阮娘娘妩媚一笑，习惯性地摇曳了一下身姿，也喝了一口，道：“果然三皇子是懂茶之人，那我这几年的茶也没白往三皇子那儿送了。” 听这话我才知道，往日在馥鲲园里面喝的茶，竟都是阮娘娘“进贡”的，不过我都是喝不出来好坏的，只能沉默不说话。 子钰笑了笑，客套地说道：“倒是阮娘娘太过于客气了，本皇子虽然说不上在宫中有多受宠或者地位有多高，但是这茶还是喝得起的，还要劳烦娘娘记挂，也未曾有多少孝敬，还望娘娘勿怪。” 阮娘娘“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摸着耳朵上的金坠子道：“你这最大的孝敬，便是常来看我和你四皇弟，别的我可还都不稀罕呢。这不，今儿还携着小染儿来看我，我这心呀，便知足了。” 子钰漠然地看了我一眼，我心中一紧，忙笑着说道：“娘娘说的这是哪里话，染染自然该多来几趟，不说别的，只听闻娘娘是来自江南，染染又没有去过，当然是喜欢听些不一样的风土人情的故事，”我又掩面笑了笑，将眼角的弧度弯了起来，道，“可又不敢总叨扰娘娘，之前见自己与唐小主年纪相仿，她也来自江南，便同她走得近了些，”说到这里，又佯装失落，叹了口气道，“可惜她如今也下落不明，就是明了，只怕圣上也饶不过她去，不如就这样不清不楚地消失，也不枉她从小与子钰的青梅竹马了。” 我这番话的最后将话题引到了唐清漪上，这还不止，就凭阮娘娘经常贿赂子钰这一项，我便知道她定是也将四皇子的前程嘱托给过子钰，以子钰的性子八成是不肯答应的，但如果她知道唐清漪与子钰的关系，也许会看在子钰的份上，卖个人情出来也未可知。 果然，阮娘娘听到唐清漪与子钰的关系的时候，眼神一亮，并同时看向子钰道：“原来清漪曾与三皇子从小一块长大，怪不得周身气质与众不同，不过，果真可惜了她那副好嗓音，只能在民间流落，再不能在宫中一听了。” 子钰听她这样说，和我对视了一眼，冲我点了点头。我大约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趁着子钰又拿起他的茶杯喝起来的时候，转了转眼珠说道：“这么说来，娘娘是知道唐小主是在民间的了？” 阮娘娘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好像在确认屋内外是否有其他人偷听一样，随后半转过身子，说道：“若我说是，可否请三皇子答应本妃一件事情？” 我还未转过弯来，子钰就已经放下茶杯，看着阮娘娘愈发认真的脸色，淡淡笑道：“若娘娘帮本殿下解了此惑，那么四弟必得到我江家庇护，我也不敢说能否登王称帝，但至少有我在一日，他便不会受到任何委屈。” 我心中叹了口气，觉得这买卖实在是赔得很，隧冲着子钰摇头说道：“殿下千万三思，若我们细细地找，不出三年五载想必就会有线索，又何必搭上你家族姓氏，”我诚恳地看着他道，“我已答应过娘娘，南宫家可以保四皇子无虞，这便足以了。” 阮娘娘听我此言，冷冷笑道：“南宫家三小姐的话我自然不敢质疑，但你也可别忘了，你们南宫家的嫡长女现下可是皇家嫡长子的正妃，且不说你们南宫家会不会听从你之言语，难道你日日关心四皇子，只是因为他长得可爱不成！” 我顿时哑口无言。阮娘娘不愧是在后宫宠冠多年，我的一点小心思自然无法隐瞒，好在我平日向姑姑汇报的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否则今日，这阮湄不见得不彻底揭了我的底。 子钰皱了皱眉，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冲阮娘娘说道：“本殿下既已应允，便再无反悔的道理。阮娘娘不必介意我江家是否在意南宫家的承诺，只求娘娘赐教，告知我唐清漪的去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九十六回 错了 从灵犀苑回来，子钰常常一言不发地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着外面，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不能说是一动不动，却常常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与他闲来说话，他也不会当作没有听见，还是会淡淡地回答着我，可答非所问却占了十之八九，我竟不知再如何继续着对话下去。 琴末见我闷闷不乐的，便自上来询问。我便将诸事都说与了她听。 阮娘娘哪日其实也没有告知子钰和我那唐清漪确切地去向，不过她向我们解释了唐清漪是如何逃出去的，又告知了她可能会去的地点。 原来那日，唐清漪知道我不可能应允此事，但她本意并不是如此。她只是想要在我进出比较松动的时候送个口信给阮娘娘，然后由阮娘娘派人将她悄无声息地接了出来。 但是，唐清漪并没有混在送殡的队伍中，而是藏在了装着西宫娘娘尸体的棺椁之中。原来这棺椁暗暗地被做成了两层，唐清漪便藏于暗格之中。等到了皇陵，守卫松动且容易被贿赂的时节，再由阮娘娘派她原来认识的江湖中人前去将唐清漪解救出来，整个过程说繁琐却也并不繁琐，说容易却也并不容易。 我心中认为她们二人从制作四色糕点的时候便就商量好了，或者说，阮娘娘早就答应了帮唐清漪离宫，只是差一个借口和时机。 后来我细细想了想，阮娘娘这么做自然有她的一番道理。第一，她算是送了唐家一个人情——这件事情不管唐家事先知道与否，她都会暗暗地通知唐家，那么唐夫人这个格外钟爱自己小女儿的女子自然会多吹关于阮娘娘的枕边风，同时，如果唐清漪顺利地找到她心爱之人何少晤，二人顺顺当当地过完后半生，那么，自然何家也欠了她的人情。其次，现在搭上了子钰的外戚江家，以及半个南宫家，她就算入宫之时只是江湖出身，毫无前朝背景，那么如今，她用唐清漪的事情一下子就让整个前朝重臣都承了她的情，为她儿子的以后铺路。 如此一来，我不得不佩服，这个江湖女子的手段，和独有的冒险精神。 琴末听完，也是咋舌不已，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话出来。她朝着子钰的方向努了努嘴，然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我顺着她的视线又向子钰望去，心中酸楚不已。当他听阮娘娘说唐清漪在听了我透露过何家少爷在江南之后，就基本断定，如果唐清漪有幸逃脱了话，那么必定是往江南去了。而在听阮娘娘说到是我透露给唐清漪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我说不出的感受。 子钰好像感觉到了他背后的我的视线，回望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冲我笑了笑。我见他应该是很好的样子，便放下手中的书，理了理头发，走了过去，淡淡地笑了笑道：“殿下是想要点什么了？” 我眼前的他有些憔悴。自从那日过后，我跟他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他不曾说过他在南方的战事，也不曾问过我在宫中的日子，好像现在的我们还不如没有住在一起的时候，反而带着疏远。 “无事，只是忽然想起来，还没有问过你安好。”子钰也淡淡说道。 我站定在他身边，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将不知道是不是委屈的泪水压住，低头垂目地笑了笑，说道：“妾在宫中一切安好，还劳殿下挂心，深觉惭愧。” 子钰似乎不是很高兴地说道：“怎么了？” 我赶紧转过身去，怕自己的即将落下的泪水泄露了我的心思，深呼吸了一下，带着笑声说道：“无妨，妾只是觉得有些累了。” ——这半年为你担心的日日夜夜，让我觉得，有些累了。 子钰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即如此，你便回屋子里歇一歇吧，外面风大，琴末怎么不给你披见薄衣。” 我好容易忍住的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可我不敢停留，背对着他点了点头，走回了屋中。每一步，都走得那样艰辛。在这个瞬间，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是要他的温柔解语？还是要他的承诺与陪伴？但似乎无论哪一样，都不是我应该奢望的。 也许，我脑海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他心中的那个人，那个他想要与其一生终老的女子，或许，或许……是唐清漪吧。他们从小一同长大，如果不是她和何家少爷两情相悦的话，也许，也许…… 我摇了摇头，逼迫着自己将这个疯狂的想法忘掉，可又在心中逐渐确定这个事情，否则，子钰为何顺从了圣上的要求娶了我……我听说过江丞相为了保住发妻而起誓终生不再去娶，也见过子钰的生母如何因为不是圣上的唯一所爱而心生怨怼，所以，子钰必定继承了这样的性格，可他仍然娶了我，只能说明，他的心，死了…… 或许，是随着唐清漪，一起死了吧。 我一下子重心不稳，依在了门框上，胸口上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撞了上去，硌了我一下，无比疼痛，一下子将我的眼泪憋了回去。我用手抚了一下脖颈，想起是那个子钰“送”给我的哨子。 忽然，心好疼。 我慢慢走进屋内，坐在了小炕上。我愣愣地出了一会儿神，便伸手将脖子上的链子，连带着那枚哨子一起取了下来。我将那不知是玉石还是玛瑙的哨子放在手中，一直捂到发热，终究放到了小茶几上，再不看它一眼。 我忽然想起沁儿曾经问我过，她说：“姐姐，姐姐，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特别喜欢的人啊？就是那种不见到，就会想念的那种？”那时候，我以为那就是江梓径了，我会嫁给他，自然也会喜欢他。 可是，沁儿，你知道吗，姐姐错了。姐姐好像在心痛的时候知道了答案，然而，这个人，并不是我的径哥哥。 我慢慢踱步回到了门口，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淡淡的笑容，心想，可是，我不要知道这个答案，我还是我，南宫府的三小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九十七回 和好 接连几日，我才断断续续地知道了子钰在这半年的状况。原来白霭国的老君主听说了西宫娘娘无缘无故地在宫内“暴毙”的情况，顿时发了怒火，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和苍梧直接对立起来，却下令自己国家的商人减少与苍梧的交易，令苍梧与白霭的边境日益紧张起来。 然而，幽津这边听到了消息的反应确实不一样的，虽然西宫娘娘亲生的大公主与苍梧联姻，但听见自己母亲逝世的消息反而没有如此冲动，甚至劝阻了幽津的少国主不可在幽津好不容易在动荡中平静下来的时候，为了一己私欲发兵苍梧。 这个反应我大概是能够体会到的。之前我就对自己对生母和弟弟妹妹的感情不同而对生母深感愧疚。想必白霭的老君主对自己的女儿必然是喜爱有佳，惦记非常，所以才不管不顾地派了兵；而嫁去幽津的大公主虽然心中对自己的生母心怀爱意，却更替自己的夫君着想，替自己为来的国家的着想。 所以，幽津还是“不情不愿”地派了一支队伍去与白霭汇合，一同形成了一支四万人马的队伍。 苍梧这边，圣上给子钰的兵符只能支配一支三万的军队。我先前还抱怨只给了子钰这么点的兵，但子钰后来告诉了我，南方物资富饶，地理位置有着十二分的优势，所以圣上已经是拿出了苍梧几乎全部的兵力了。 但子钰居然只调了一万兵马，然后开始运筹帷幄。 再然后，子钰打探到了幽津与白霭合并的军队并不是那么地契合，所以他决定先暗暗地派使者快马加鞭地去幽津的军机处游说。本来幽津就不是特别想损兵折将地打仗，况且幽津并不在南境，还得绕上好大一圈子才能和白霭的军队汇合，所以很快地，幽津连队伍也没与白霭汇合上，便打道回府了，这样，子钰需要对抗的，就只剩下三万多一些的军队了。 而子钰采取以守为攻的态度，让苍梧大军在南境驻扎了下来，但却没有打扰南边的百姓，当时恰逢冬末初春，便发动一部分所带去的军队帮助距离军事地点稍远一些的当地百姓耕地插秧，当地百姓作为感谢，也会向子钰献去一些饮食，这样却也节省了不少的军饷，为国库节约一些钱银。 由于苍梧百年来都以发展农耕和经济为主，所以算是“国”道殷实，这一举动让白霭有些慌张，也许他们想速战速决，也许他们本就不想要为一个离开了白霭二十余年，已经成为半个苍梧人的女子而战，总之，就在耗费了四个月后，白霭的军队终于不堪重负，在城外烧了些草垛、打破了些城墙的砖瓦后，居然就这样撤兵了。 真是去的荒谬。 而有意思的是，子钰带去的军队居然有一小部分因为南边地域富饶，女子也十分妩媚妖娆，所以竟然向他申请留在南方。按照军律，自然是不可能的，于是子钰在他快马加鞭赶回来之后，除了暗暗询问唐清漪的事情，还向圣上申请了调一些兵去南边驻守的提议。 因为子钰的“大胜”，所以圣上自然龙颜大悦，应允了他的想法。然后，由他挑拣那些跟他申请过要求留在南边的兵们，全部派往南边去了。 我虽然理解他与人为善的心情，却全然不同意他的所作所为。军队，是保家卫国之用，如若添有一些私人感情，那么他们在驻守边防的时候定然不能全心全意，一旦出现什么纰漏，怕是不能挽回。 可我又不懂军事，有什么资格能够置喙呢？ 而最近的子钰渐渐不再在庭院中发呆，而是没日没夜地忙了起来，当然，具体他在忙些什么，我也不大清楚——当然，是不想清楚。自从我将他送我的哨子放在了桌子上，不管不顾了之后，他曾经挑着那个我将哨子穿起来的链子，在我跟前左右地晃着，不解地问过：“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回答他，确切地说，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于是，他发起了脾气，冷冷地笑了一笑，便再也没有与我说过话。就算是睡觉，他也不会再与我同床。开始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过的夜，直到有一次我实在是有些发慌，三更半夜地也睡不着，便不由得在屋内走来走去地踱步。 我看着外屋的小炕上有个人影，似乎是躺在上面，我心中一动，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一看，果然是子钰本人。他好像是很累的样子，夜色在他的脸上笼罩成一个淡淡的光圈。 子钰的眉眼与他生母江娘娘如出一辙地好看。我凝神望去，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很长，正随着他睡眠的呼吸微微有些颤动。子钰睡觉十分老实，不会动来动去，也不会磨牙打呼。在他身边睡的时候，尽管刚开始的时候不是那么习惯，但慢慢地，我知道，我已经有些离不开这样的生活了。 我淡淡地叹了口气，大半个身子都趴在了他的身边，不一会儿便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好像刚刚蒙蒙亮起，我只觉得我的四肢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似的。正想揉上一揉，不想抬眼一看，子钰正好整以暇地望着我，嘴角轻佻，不知道是不是在笑话我。 一阵小寒风吹来，我抱了抱自己胳膊，瞬间打出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眼前的子钰终于笑了出来，一只手将我揽入怀中，另一只手给我盖上他的被子，还不忘调侃我道：“自己半夜跑出来，也不记得带上被子。” 在这温暖的怀中，我的双眼皮又开始打架，再也张不开了，于是只能动了动嘴说道：“嗯，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说着，朦胧中又要睡了过去。 他好像笑了笑，又将揽着我的手再伸长些，摸了摸我的头发说了一句道：“我跟父皇说要去江南一趟，你要不要与我同去？” 江南？难道是要找唐清漪吗…… 我心中难受，哼哼唧唧地发出了一个声响，却只因实在是又太困了，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子钰嗤笑了一下，缓缓说道：“你这样，我可就算你答应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九十八回 牢狱 待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我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舒服地躺在床上，而不是在外屋的小炕上。子钰也已经不见踪影，整个屋子我只见到琴末忙忙碌碌的身影，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有微风吹过床帏，然后变得温柔起来，抚过我的发丝，顿时让我觉得清爽起来。 琴末见我醒了，忙过来给我穿衣洗漱道：“主子醒啦！” 我见她面带喜色，不由得问道：“什么事儿给你美的？” 琴末睁大了眼睛说道：“主子不是答应了殿下要一起去江南溜达溜达散散心的吗？”说完这话，又喃喃自语般滴哩咕噜暗暗说道，“总不能是殿下逗我玩吧，我最近可不记得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他不会这样的……” 我笑着看着她一脸委屈，道：“三殿下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琴末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我，小心翼翼地说道：“早晨奴才进来看主子醒没醒，刚好赶上，赶上，额……殿下正把主子从小炕上抱，抱回床上……于是奴才问殿下是否要再睡，殿下只令奴才打了盆水，然后就告知奴才给主子整理整理常用的衣物，好带着去江南的。” 我“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奴才又十分地不敢问殿下是要去干嘛，好像被他看出来的一般，于是他告知奴才是带主子您去散心，这奴才才算是缓过来一口气。”说着，琴末还嘿嘿一笑，继续絮絮叨叨地道，“主子您看您有没有什么特殊要带的告诉奴才，奴才好一一给您准备妥帖了。” 我一下子“啊”地叫了出来，抻了个没有尽头个的长音。苍梧子钰！你去找唐清漪就去找好了！干嘛还拉带上我！要我一同去干嘛，显得你我是有多恩爱还是你自己有多能耐！ 琴末头一次见我如此发泄自己的情绪，一下子就慌了，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我，更不知道说些什么能够让我变得好受一点，急得在地上团团转。我见她那样十分好笑，便止住了大叫的声音，琴末又是一脸委屈地看着我。 我呼出了口气，淡淡说道：“你看着收拾便是。”便拿着她一早拿来的糕点吃了起来，不知为何，却觉得这糕点十分香甜可口。 忽然间，几个侍人一溜烟地跑进了院子，进了屋内。为首的公公对我一行礼，说道：“见过三皇侧妃。因奴才们见院中无人，并为通报，便擅自进了来，扰了侧妃情景，还请侧妃见谅。” 我自知他们有重要的事情顾不得礼节，便点了点头道：“公公辛苦了，”便向琴末使了一个眼神，琴末会意，连忙去内屋取了一小包钱来递了上去。没想到那公公说死不肯要，我知道事情有些严重，便不再强求。 只见那公公从怀中拿出一道圣旨，我心中一跳，虽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按照这公公的态度上来看，似乎是降罪来了。我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迟疑，马上跪了下去。琴末也在我身边跪了下去，她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我回看过去，意思是叫她镇定些。 “苍梧之主有言：唐清漪畏罪潜逃，现查三皇侧妃与其曾共事密谋，着即日将三皇侧妃南宫染押入大牢，等待审问。”那公公十分尖细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回荡在我的耳边，让人好不耐烦。 我纳着闷，磕了头起来，向那公公挪动了两步，低声问道：“不知公公可知道些内情？”眼前这个办事的公公我虽不眼熟，但这宫中这个级别的我都命琴末上下打点了，不可能不冲我透露一点风声的。 然而我这回失了算盘，公公歉意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是话也不敢多说的样子，只犹犹豫豫地说道：“请侧妃您换上平日的衣服，这就跟我们走吧。” 琴末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便厉色说道：“即如此，请公公在外面稍等一会儿，等主子换了衣服的再跟你们去不迟。” 那公公满脸堆笑地答应了，自去外面等着不说。 琴末引我到了内屋，找了一件耐脏的深色衣服给我穿上，边系带子的时候边说道：“主子，你说这是谁告的密啊？” 我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瓜说道：“你怎么知道是人告的密？” 琴末笑道：“咱们只偷偷去了一次冷宫，那次主子去的，额，匆忙得紧，于是事后奴才上上下下地打点了一番，没见奴才这几个月都捉襟见肘了……” 我笑着打断她道：“呦呦呦，还学会用成语了。” 琴末无奈地说道：“主子现在还管这些！还不好好想想……诶，主子，您说，会不会是……” 我知道她想说的是谁，便摇了摇头道：“小零子断然不会这么待我的。这一点倒是毋庸置疑，只怕当时唐清漪向圣上请旨要我去看她这一举动便已经是别有用心了，不管后来是谁在圣上面前嚼舌根，都不算是空穴来风了。” 琴末点了点头道：“还是主子心细如尘，那主子，奴才要不要一会儿去告诉殿下，让他来……” 我连忙摆手叫她不要往下说了。我倒要看看这次是要如何陷我于险境，牢狱？我南宫染还是第一次去这样的地方，涨涨见识也倒是好极了。至于子钰……又何必牵他进来呢，更何况他早晚都会知道这个消息的，若他有心，便替我分辨分辨，若他无心，离京去了江南，我也是无话可说。 我穿戴妥当，便随着侍人一路穿过庭院，然后步行着走了大半个皇宫，最后到了皇室一个隐秘之处，大约它就是专门用来关人的吧。 这地方比我想象的牢狱可要更凄惨一些，四周阴森森地带着鬼气不说，屋内还带着各式各样的刑具，看起来十分可怕。去过唐清漪之前呆过的冷宫之后，我以为宫中对于惩罚人所呆的地方都是十分温和的，没想到这个地方却并不一样。 侍人带我到了之后便退下了，我一个人抱着一个不知道有没有发霉的被子哆哆嗦嗦地蜷在角落，没有热水沏茶暖胃，也没有下人来舒服服侍，我连脑子都懒得动了，只得望着只有脸盆那么大的窗户的外面，怔怔地出着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九十九回 试探 一日一夜便这样怔怔过去，没有人来见我，连吃食也不曾见人送来。我强撑着睡了一宿，但却尽是梦魇。 我依然梦见自己被推入了湖水之中，身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我梦见我的头发被水卷了起来，成为了一团海藻，眼前朦朦胧胧有着光，但它背后却显处一片灰暗的影子来，有些晃眼。 然后，那些光渐渐散去，竟然露出了一张脸来，是子钰。他伸出手，紧紧地拉住了我的手，表情不如以往淡然的英俊，竟然有些许狰狞。正当我想要露出微笑的时候，我发现他的手并不是在向上拉，而是反手向下推着。 在梦中，我挣扎着吐着气泡——我好像知道我的确是在梦中，可那种窒息的感觉只会越来越深，最后窒息着我无法发出声音。梦中的子钰也似乎好像知道我们两个人在梦中，我隔着层层水波，听见他闷闷的声音： “醒来，快醒来！” 我“蹭”地一下就条件反射般地晃过神，坐了起来，但是眼睛却懒懒地没有睁开。我闭着双眼呼出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梦中那种孤独的心情。 “南宫染，”一个娇柔的声音在我跟前响起，“你可算是醒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把你叫醒呢！” 我被惊吓地猛地一睁眼，竟然是我许久未见的大姐姐，南宫琼。 “你来做什么？”我没好气地问道，顺便拿眼睛瞥了瞥后面是否有人跟着她，只见一个我不太认识的小宫女站在了后面，于是我心中翻了一个白眼，赶紧面露微笑着追述道，“染染刚刚睡醒，不知是大姐来了，还望染染赎罪。” 南宫琼哼笑了一声，没有理会我的回答，反而回过头去跟那个小丫头说道：“你且看见了没？我平日说我这三妹人前人后对我的态度可不一样着呢，你平日素来不信，这次，你可信了？” 那小丫头也机灵得很，笑着说道：“奴才原以为怎么着都是亲姐妹，可听三皇侧妃前一句话后一句话说的真让奴才糊涂了。” 听她这样说着，我隧将白眼翻了出来，冷冷说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奴才？怎么跑到姐姐身边了，你难道没有听闻我这姐姐原来的宫女绣儿是如何下场？你且小心伺候着吧，别到临死的时候，口中还要朝着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喊救命，”说着，我又冷笑一声，“自求多福吧。” 绣儿最后被圣上乱棍打死的时候想必已经传遍六宫，这小丫头一定是知道的，否则她听我提起的时候不会脸色如此难看，更是一言不发了起来。 “唉，”南宫琼叹了口气道，“自从姐姐有孕之后，便也更说不过妹妹了，妹妹这伶牙俐齿的样子，倒让我有些想起还没有出阁的五妹了。” 一听她无缘无故提起了沁儿，我气便不打一出来，道：“你这又是想做什么？还嫌咱们俩在宫中不够闹腾了不是？” 南宫琼“诶呦”着坐到了椅子上，她身边的小丫头早就拿了一个垫子放在了凳子上，以防她着凉，着一份细心倒有些像我的琴末，只不过，琴末现在越发老练，而眼前这个奴才还是个小丫头片子，不知进退。 “不过听说你来这儿，看看你罢了，”她说着话，便从怀中掏出个丝帕来，掩了一下口鼻道：“啧啧啧，可没想到，这儿竟然是这么样的地方，采光也不好，满屋子烟尘气，诶呦真受不了。” 看着她矫情的样子，我有些冷，于是又将被子好好裹了裹，道：“我可不敢怠慢了大皇子妃您，要是没什么事情，这就请了吧，我也没个奴才可以送你的，门口在那儿。”说着，我将手从被窝里抽了出来，指向门口。 南宫琼笑了笑，露出了极好看的牙齿，但说出的话却格外伤人：“染染，我亲爱的妹妹，你是不是没有想到，第一个来看你的人是我？连你那个平日里与你在外人面前显极恩爱的夫君，都没有来偷偷看你。” 我脸色微变，但也笑着说道：“你又如何知道这些？” “我确是不知道，”她眉目舒展开来，依然美丽不可方物地说道：“可我却知道，子钰他可是忙着收拾行囊呢——关于你的事情，他可是求都没有求圣上，连解释，都未曾替你解释呢。” 我有些气短，但自觉的不能失了风度，便笑着应了道：“那又何妨，我自己没有做的事情，我自然是不怕查的。” 南宫琼抚了抚眼角，笑着说道：“得了吧，这全宫上下都知道你与唐清漪关系匪浅，上次替她开脱，年下的时候又偷偷去看过她，要说你与她没什么干系，我这个亲姐姐都不是很信呢。” 我无奈地笑道：“随便你吧，”我忽然反射弧非常长地才意识到南宫琼刚刚叫的是子钰的名字，而不是“三皇子”，便淡淡地说道，“没想到姐姐竟然已经与子钰如此亲密了，可不知……”我故意抻长了声音说道，“不知姐姐在上次我去探望您的时候，暗暗递给我的条子是什么意思。” 闻言，南宫琼脸色大变。 我得意地笑了笑，心中明白了其中的猫腻。那日我在藏书阁撞见的恐怕是她和二皇子日常行为，那么，她这腹中的孩子还指不定是谁的。所以，南宫琼和二皇子其实叫不准那天我到底在不在藏书阁，递给我那个要保住她腹中的孩子怕是给我的一个试探，今日便是要揭晓了。 而看她这个样子，我心中对于答案，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南宫琼抬手叫那小丫头出去，后者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退了出去。看她的表情，倒是心有不甘。“说吧，”南宫琼问道，“你知道了些什么？” 我淡淡说道：“我不知道姐姐说的什么，不过那条子传的实在是诡异，不得不让妹妹产生了些疑惑。不过姐姐放心，妹妹当时并没有多想，早就将条子烧了，以绝后患。”我自然知道当时那张纸条就算留着的话，上面的字迹也并不是南宫琼亲自写的，算不得什么“证据”。 “那便要多些妹妹了。”南宫琼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第百回 昭然 我本想说些什么，但在这密不透风的屋子里面有些憋闷，便忍不住地咳嗽了两声。南宫琼见我如此，脸上竟有些不忍道：“你自小不说娇生惯养，但我见你那个丫鬟将你照顾得也算十分体贴，哪里经受得这样的地方？你若让姐姐放心，姐姐便就去找圣上理论，他见我怀着嫡长孙，自不会削了我的面子。” “咳咳，”我咳嗽得有些面红耳赤，但不忘冷冷说道，“我自小生长于什么样的环境，姐姐应当最为知晓，如今想必是怀了孩子才母爱泛滥起来，可染染经受不起姐姐如此关爱。” 南宫琼叹了口气道：“论计谋，我已远远不如你了，又何必与你为难？况且你又有熠儿傍身，他自然是日后咱们南宫家的家主，我又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呢？”她苦笑了一下，“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与你几载争斗，现在想想毫无意义……染染，你说呢？” 我虽然是女子，但却也被她温柔软语弄得七荤八素的，有些找不到北。这美人计果然不管是男人女人都是要中的，于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饿得慌了，心也硬不起来，脑子也不是很转了，于是顺着她的话说道：“姐姐明白这个道理就好，”若不是当年你和六妹推我入湖中，是要置我于死地，否则我也许就此与你握手言和也说不定了呢，“我和姐姐虽然非一母所生，但毕竟是南宫一族，又一同嫁给了两个皇子，此等殊荣，切莫成为南宫家的丑闻才好。” 南宫琼脸色又微微变了一变，我不知道她是否理解我话中的意思，但却明白她心中有鬼是假不了的。 “妹妹所言极是，”南宫琼话锋一转道，“姐姐既已抛出诚意，不知姐姐可否问妹妹一个问题？” “抛出诚意？”我虽然被她这一番假惺惺的话感动，但却不能就此原谅她了，真拿我当十岁的南宫染呐，隧“嘶”地疑惑了一声，挑眉说道，“染染可不记得姐姐什么时候抛出了诚意，请恕妹妹记性越发的不好了，姐姐且将这‘诚意’说一说？” 南宫琼咬了咬牙，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姐姐上次的字条——还不够显现出诚意来吗？” 我也淡淡一笑，道：“可是，”我顿了顿，“染染并不知道，那纸条是什么意思。”想套我的话，门儿也没有，除非你自己承认，否则我是绝对不会松口的。 南宫琼表情从阴转更阴，过了半晌，她好像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一般，手抚上椅子的扶手，慢慢地朝我跪了下来，缓缓说道：“姐姐不求别的，只求腹中孩儿康健，若等我孩子平安生下，我死亦足矣，只求妹妹成全！”说着，她眼中含泪，似乎是真的动了真情。 我忽然想到了我的生母，她爱护我与沁儿的样子——与眼前的南宫琼一般无二，也许母爱真的会让一个人生生地变作另外一个人，也许，现在我眼前的南宫琼也已经不是往日的南宫琼了。 见我没有立即答话，她也不着急，一直跪在地上抽抽噎噎的，一只说着让我救救她。 末了，我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染染虽然不懂姐姐指的是什么，但是染染答应姐姐，必然会帮姐姐保住这个小生命，可好？”我还是心中一软，也许这个未出世的小孩子真的会让南宫琼与我的关系有所缓和——不管它是否是她与二皇子的结晶。 南宫琼抹了一把眼泪地笑了出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温柔地说道：“听见没有，你的小三姨答应了要保你出来呢！” 小三姨……我忽然对这个称呼觉得时分地满意，竟然觉得自己与这个还在南宫琼肚子里的孩子觉得十分地亲切，嘴角也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原来，我竟然是，在意这种血缘关系的人啊。 南宫琼见我心情大好，便自行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像是饼一样的东西说道：“这是给你带的，瞧，我都忘了。” 我拿过来，也不管是什么东西，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一刻，我好像真的是被南宫琼宠爱有加的妹妹，而她也是我非常要好的姐姐一般。我并不觉得这个转化有什么不好，只是隐隐觉得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是吃的最重要。 “你慢些吃吧，”南宫琼冲我说道，“我这就回去了，放心，圣上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有父亲在，岂敢给你再加压？” 我点了点头，目送了她走。 直到南宫琼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整个人才放松下来，长呼出了一口气。这里没有书也没有笔墨，我只能呆呆地望着不知什么地方，愣愣地出神。 忽然，一个身影飘飘荡荡地就进来了，然后还开口说道：“这孩子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这一猛然的声音给我吓得四肢瞬间就如同木头一样僵直，不能动弹。 我闭了闭眼，摇了摇头，才看清，原来是姑姑。她今日穿得十分活泼，明亮的黄色好像太阳一般，裙边又是嫩粉，加上她本身保养得当，一点都看不出她已经年过三十了。 “姑姑，”我撒娇道，见她身后也没有人跟着，便问道，“您怎么来看人家啦？莫不是我大姐跟您打了报告说刚看过我，这就遣您过来也悄悄地看看我？”我作势就要在床上磕个头，她眼疾手快地把我拦住了。 姑姑刚开始脸上的笑容还正常着，后来就有些尴尬了。我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南宫琼与二皇子的事情，姑姑是知道的。 看她的样子，我马上就明白了。往日在宫中园子里，多多少少都是耳目，也不知道会被哪个人听了去，但是在这儿，狭小的空间容不得有人听墙根，看着这满屋子里的刑具，怕师就算在屋子中大声叫唤也没人会理会。 所以，她们二人都挑这个时候来试探我。 我忽然非常后悔那天要去藏书阁，早不去晚不去还偏偏碰上了南宫琼和二皇子的苟且之事，再说二皇子身子骨都弱成那样了，南宫琼，额，也下得了决心。 姑姑见我面上也露着尴尬，便笑着问道：“那你大姐，都跟你说些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承情 第一回 隐情 我以为我会在这个宫中圈人囚禁的地方过得很冷清，没想到接连两个人过来与我交谈对话，说的还全都是些费脑子的事情。现在，面对姑姑对于南宫琼对我所言的问话，我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说实话吗？那姑姑说不准就会对南宫琼有所怀疑，那她可能顺势就知道自己要喜当祖母的讯息。不说实话吗？姑姑一向对我很好——其实在我眼中只要不对我庶出身份有所歧视的人都算是对我很好的人了，所以我又不是很想瞒她这件事情。 正在我进退两难的时候，姑姑直接开口问道：“她是否，跟你说了些关于她的孩子？”姑姑这话问的倒是小心翼翼，只是她的眼神却好像越来越犀利了起来，似乎好像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倒也没十分提及，”我有些进退维谷，“只是她身怀有孕，我也嘱咐她小心保胎，”然后话锋一转道，“趁着大殿下现在只有她一个妃子，还算好生养些，若是她不再是殿下的独一份儿了的话，恐怕要防范的可就多了。” 姑姑叹了口气，似乎也是松了口气道：“你们还年轻，哪里懂得什么……即便她现在是正妃，还是个唯一的妃子，这小心总是要一只保持着，否则就算平安生下了孩子，也不见得能凭平平安安地长大。” 我感觉姑姑似乎意有所指，便笑着说道：“能生下已经是万幸了，这一生岂能是事事遂心的。” 姑姑的眼神忽然犀利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和蔼道：“你这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觉悟，倒也算难得。只是你还不知人之贪婪，是无穷无尽的。”说着，她看着我，却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地继续说道，“你眼下的这个皇表兄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只因我没有千防万防，便到底落了这样的下场。” 姑姑说的，是她的儿子。子钰曾经告诉我，他是忽然体弱多病了起来，并非天生如此，看来这里面又是另一番的故事了。 但我不能表现出来我知道的样子，只是感叹道：“皇表兄身体时常抱恙，否则染染应该多去看看他才是，可不知他病的来源？待染染下次有机会见到，也好知道些忌讳。” 姑姑看着我，眼神忽然闪过一道亮光，让我周身一寒，口里却温柔说道：“他这病也是又一年夏天忽然落下的，到如今也不知道确切的忌讳，只是日常饮食清淡些——我还以为，染染上次去见你皇表兄的时候，因他那里的吃食不合你的意思，才没一同吃饭的。” 我心中忽然一惊！姑姑既然会这样说，想必虽然是派人监视着二皇子，却没有线人在二皇子的府邸内，导致她并不知道我是被叫去的而不是自己去的，而且也并不知道二皇子与我说了些什么，否则她应该知道是待二皇子下令我才走的，而并不是我自己主动离开二皇子的园子的。 而姑姑既然派人“监视”，实际上应该是要掌握什么人接触过二皇子，而想必南宫琼与二皇子见面的时候都是避开了的所有的耳目，但总有疏忽的时候，可能被姑姑发现了什么端倪，而最好的方式则是开始着手调查接触过的人、物，总能有一些意外的收获。 当然姑姑不可能与大皇子说些什么，因为毕竟人家是两口子，互相经常在一起很正常，而她知道南宫琼来见了我之后，便忙不迭地来亲自见我，显然她是非常非常非常在意自己的儿子的。 不知道所有的母亲是不是都这样，而如果我以后成了母亲，也会如他们这般吗？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但想到姑姑还在我面前，怕露了自己的想法，便接着打了一个喷嚏，转移一下话题。 “诶呦，”姑姑果然顺着我的喷嚏露出一副更加慈爱的样子，“我就跟圣上说了这儿很冷，是吧，看给我们家染染冻的，他说要堵住群臣的嘴，只能拿你开刀了，你别怪圣上狠心，最多几天就放你出去了，”说着伸手拿起了我的手，捂了捂，“老三也真是的，你被带走了之后也不说去他父皇那儿求个情，一天跟个没事儿人一般！” 忽然，门口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不知娘娘说的可是本殿下？” 是子钰！ 我不由自主地想要笑出来，可猛地一口气没喘匀，顿时大声地咳嗽了起来，满脸通红。我掩盖不住自己的想要微笑的表情，一边掩着嘴，一边眉眼成了横着的月牙，注视他越来越近的身影。 只一天不见呵，再见十分，我心中竟然安慰不已。 “三殿下，不是我这个当长辈的说你，”姑姑转头起身道，“好歹我也是染染的姑姑，真是见不得她受苦，故过来瞧瞧，既你来了，我这个讨人嫌的可就要走了，”笑着，弯着腰在我耳边轻轻说道，“咱们姑侄的对话可别三殿下知道了，姑姑着就走了，不耽误你们小两口亲亲热热，这一日不见三秋树叶尽落，姑姑懂得。” 刚开始的时候她说的正经，后来越说我越脸红，可这又是姑姑，不是我二姐，我又不能反驳，于是将被子蒙住了脸，十二分地害羞了起来。 子钰不解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这是怎么了？” 姑姑笑着说道：“闺中密语，你自然不懂，好了，我走了，染染，记着我的话啊！” 我听着姑姑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觉得脸上的热度也稍稍退了下去，便将被子拿了下来，佯作冷冷的样子说道：“不知是殿下来，请恕染染今日体弱不能下床行礼，还望殿下恕罪。” 子钰皱了皱眉说道：“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我冷冷说道：“妾不舒服的地方有且很多，可殿下不必在意这些小事，姑姑说让染染再忍耐些时日便可，殿下大可不必为染染如此介怀。”说完之后，其实我自己也很惊讶，对于子钰，我不说一向阿谀奉承，但却也是极尽自己最好的一面去待他，只是不知为何，现在却说出这样冰冷的话。 可是话一出口，也米有办法收回了。 但子钰也没有露出生气的样子，只叹了口气道：“我有时，真的猜不到你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承情 第二回 菲薄 我不知他为何有这样的话语，也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为何如此哀伤。他的样子似乎比之前知道唐清漪的离去还要难过几分。可我，并不知道他现在的难过，是如何而来，更不知道，我该如何化解他的情绪。 好在他也并未追究什么，只是继续了之前的话题道：“你这一日呆的怎么样？”说着，便伸手要来握着我的手，我虽然有些挣扎，还是叫他握住了。令我惊讶的是，他的手竟然比我的手还要凉一些。我心中又吃惊又不忍，刚想回手反握住他的时候，他却比我早先放开了手。淡淡的笑容在他的唇边荡漾着，他继续说道：“看样子也没受什么苦。” 我垂目道：“毕竟我也算是南宫府的三小姐，出了名的礼仪之人，岂能做出些以下犯上的事来，况且我父亲是朝堂重臣，姑姑是当今东宫娘娘，谁也不能贸然给我难堪不是。”我声音虽低，但却露出十分轻松的样子。 子钰没有马上接我的话，而是沉默了一会，有些苦笑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是由于你自己是当今三皇侧妃，所以，没人会动你？”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脱口而出道：“可当今三皇子却也没有想要带我离开的意向，而且……他是最后一个来看我的人。” 子钰笑了笑，用手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说道：“原来你在意的是我没有过来见你。我的确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来的晚了些，希望你多体谅些。” 我忽然感觉有些气愤。并不是我有多恼怒他没有来，而是我生气自己居然轻而易举地就原谅了他，他只是简简单单、清清淡淡地为他自己分辨了一句，我心中之前的不快便被一扫而光，这并不是我一向的作风，故而我深深地沉了口气，看了看子钰说道：“妾断然没有怪殿下意思。” 他倒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说道：“你心中自然还是责怪了的，否则也不会在称呼上有所变化了，是吧，小东西？”子钰的嘴角有些轻轻地上挑，满脸止不住的笑意。 “我……”我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转移了话题说道，“没心思与你逗笑，你来是为了看我，还是要告诉我你要离宫了？” 子钰好像有些纳闷，皱着眉问道：“谁跟你说，我要离宫了？” 我想了想，说道：“不是你说你要去江南么？这一日应该收拾的差不多了吧，怎么，这会是来向我告别的？” “你怎么一天总是想那些没用的，”子钰有些生气地起身，背对着我说道，“我若是要去江南，我直接就走了，没必要来跟你告别！” 这下气氛就有些尴尬了，我并不想再装作温柔软语的样子来哄他开心，但也不想就此冷了气氛，我便摸了摸头发，淡淡地笑道：“你也不必生气，这不过是我小小的推断罢了，你既然不去，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 子钰从刚才一直背对着我，现下也并没有再转过来，声音有些嘶哑地低沉道：“若你这样想，我也没有法子。”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了屋子。 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却没有下床去追他。我死死地拽住被子的一角，脑海中不断地在念叨着：不能追，追了，就输了。 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可是我的眼眶却一下子就红了，模糊的视线也看不到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当整个屋子就剩下我一个人的呼吸的时候，我不知道，我还能这样，坚持多久。我逐渐明白圣上并不是想要严刑拷打地问我，他只是，想一点点地折磨我，直到我受不了如此的被冷漠和无视，然后“委屈成招”，早一点来一个替罪羔羊，早一点结束这个事件。 就这样，我不知道浑浑噩噩了多少天。有时候迷迷糊糊地觉得夜晚是白天，白天是夜晚，有时候虚弱到已经睁不开眼睛。可我总觉得有人在我朦胧的时候喂我喝水，否则在几日之后，圣上诏见我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脱水到不能给他磕头了才对。 然而，我还是有一把力气地给他磕了头，然后微弱地问了一声安：“染染，见过……见过圣上，愿天佑我苍梧。” 由于我的视线并不能支撑我一直看着圣上说话，圣上大概也看了出来，便叫奴才喂我喝了几口粥，待我有了些意识，没有气力编谎话了，才慢悠悠地冲着依然跪在地上的我说道：“南宫家三小姐，哦不，应该是我三儿媳了，你可知你犯下了何等大罪？” 我动了动嘴角，勉强说道：“染染不知犯了何等大罪，竟然惊动了圣上大驾，真是罪该万死，可染染并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还请圣上明，明示……” 圣上在我面前不远处坐了下来，我凭借着仅存的记忆大约知道这是他常常接见后宫事宜的玄乾宫，可自己的境遇却与第一次截然不同。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随着父亲来的，那时候还是南宫家未出阁的小姐，可如今，虽然不是实际意义上的阶下囚，却也受尽了精神上的折磨。 “大胆！”圣上呵斥了一声，“你敢说，悠歌苑的唐小主的叛逃与你没有关系？” 我被圣上的怒吼吓的一震，想必他心中仍然记挂着唐清漪，否则为何要在我一个小小的皇子侧妃面前龙颜大怒，让我看出他心中的情愫呢。于是，我慢慢说道：“望圣上明鉴，唐小主的事情，与我南宫染无关！” “无关？”圣上冷冷地笑了，“不要以为四色糕点的事情我不知情！那事情本是她所起，你私自换了食盒替她做了掩护，然后巧舌如簧地替她掩了罪，之后，她被关在冷宫的时候你又偷偷去见过她，然后一起策划了让她出逃，是也不是！” “若我一介女流，还是宫中无权无势的皇子侧妃，咳咳，请问圣上，染染何德何能，能收买宫中如此多的人为我卖命！”我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苍老的男人，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悲凉，“私自去看她这事儿我认了！可是圣上难道不想知道，她对染染说了什么吗？她看着远处的墨绿色烟花说：‘我命休矣’！” “混账！”圣上“啪”地一下子将茶杯摔碎，“她毒害西宫，她的死是她的宿命！由不得被置喙，就算是她自己，也没有这个权利！” 我心底涌出流不尽的悲哀，女人，女儿呵，在这个世界上，到底算什么！而我，到底是我自己，还是，只是子钰的附属品？他从来未曾对我说过他心中的事情，从来未曾真正看过我一眼，他从来，只是嬉笑着叫我“小东西”，没有严肃，也没有认真。 “那么请问圣上，既然人之将死，为何不能拼命一搏？”我慢慢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疲惫与不甘的血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承情 第三回 疲惫 眼前的这个在苍梧叱咤风云的男人，就在我提问的这一刻，瞬间又苍老了几分，他一边不断地朝我骂着“混账”，一边摔着他手边一切能摔的东西。砚台，花瓶，茶杯，书籍……这些东西都或多或少地朝我飞奔过来。我觉得没一会儿，我的脸上就划开了由花瓶碎片崩出来的一道口子。我闻到的血腥的味道，也闻到了绝望的味道。 不过绝望的不是我，而是这位苍梧之主。 在这一声声的怒吼中，我却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我大着胆子回头望了一眼，果然，门口的屋檐上开始向下流着几流水柱，看样子会是一场大雨。我不敢多看，又赶紧回过头，只等圣上发完火，然后处置我。 我自知在言语上犯了极大的忌讳，不敢再有过多的言语。如果说刚才我的话是情至所言，那么现在，我就应该谨言慎行，不能再犯同一个错误，否则，那将是真正犯了十分娇贵，但也从来没有过如此落魄的时候，先是被莫须有的罪名被囚，身心疲惫不说，还被圣上险些诈出了我正在调查的事情。 很快地，我浑身就湿透了，雨水顺着我的脸流着，而我已经感觉不到冰冷。我在朦朦胧胧中好像看见有谁顺着门口进来，顶着一把纸伞，然后直奔向我，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抱住了即将摔倒的我。 当我那么希望这个人是子钰的时候，我听见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一下子从喉咙里面发了出来：“主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承情 第四回 醒来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日的午时了。我睁开眼的时候神智还是比较清醒的，就是觉得肚子空到已经觉得“前胸贴后背”并不是一个很夸张的形容了。 我勉强侧过头看去，只见琴末正一脸愁容地坐在床头的小凳上，见我醒来，马上喜笑颜开地说道：“主子您醒啦？奴才给您倒些茶来！”说着，便忙不迭地出门大了一壶热水，手脚非常利落地将第一泡茶倒了出去，又涮了涮杯子，才将第二杯茶递了过来，我慢慢地喝了，才觉得有些精神了。 “多谢你了。”我哑着嗓子对琴末说道。 琴末一愣，大约是没有想过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挠了挠头，不解地说道：“这都是琴末应该做的，再说奴才天天给您倒茶，这都是小事。”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是说，你去接我回来的事，多谢了。”若不是琴末去接我，我怕我自己也再走不回来了。 不过，仔细想想，我确实从来没有怎么谢过琴末。我对她的感情，大部分事源于自己觉得她无论怎样做都是理所应当的。因为我是主，她是仆。十多年来的兢兢业业是她理应做到的，可我却没有想到，这十多年她每一日每一夜都是如此细心，竟是抱着多大的耐心和执念。 “主子不必如此在意，”琴末在床边跪了下去，“这原都是琴末应该做的。况且是三殿下告诉我您被圣上传讯了过去，他本来叮嘱我在园子里看家，说您回来是要打水洗澡的，可我又见下了这么大的雨，心中自然担心，故撑了伞去。” “子钰么……”我冷笑了一声，自从上次见过之后，倒是从别人口中听见过，但是这人我就不知道从哪儿见到了。 琴末忽闪了一下眼睛，悄声道：“您找殿下么？他刚才说算着时间您也差不多该醒了，便去给您拿点吃的去了。不过他这两天好像有些怪怪的。”我眼神疑惑地冲她点了点头，意示她继续说下去，“按理说殿下一向是很关心主子的，可是这次，他从来没在奴才面前表现出十分焦急的样子来，奴才偷偷打听了一下，好像殿下在问当他不在宫中的时候，您的行踪呢！” 我越听越心惊，越听心越冷。他并非是因为我被囚禁了才放弃或者延缓了去江南的行程，而是他发现了我的什么“不对劲”，才趁我不在园子里的时候开始调查和搜集。他自然不能问琴末，因为琴末定是不可能知无不言的，所以，他才会整日的不知所踪——或者，甚至他在宫中的时候，就已经对我的言行放在了心上！ 我连忙问琴末道：“平日里我记载宫中大小事宜的卷宗呢？”这个东西不能落入子钰的手里，否则以他现在待我的心情，我定是不能洗清了。 琴末见我着急了起来，连忙去书架第三排后面隐秘的角落翻找了一会儿，拿出来了一个小包裹，递给了我。我打开了包裹，从卷着的画中拿出一张写着密密麻麻字的卷宗来，这是我从十一岁开始整理的我身边能接触到、听说到的人物关系，我甚至在父亲的名字旁边画了一只狐狸眼表示暗示他就是一只老狐狸。 我用极快地速度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便对琴末说道：“将它烧了。” “烧了？”琴末反问了一下。因为她知道这个东西对我的重要性，人脑毕竟有限，需要将人物平面化，才能更好地将各个人物关系捋顺，然后想明白彼此之间的利益关系。 比如，我怀疑南宫琼与二皇子的时候是父亲的授意：之前父亲就有想要南宫琼嫁给二皇子的打算，只是圣上突然改了主意才罢了，我想，有一半是因为南宫琼和二皇子的情谊，而另一半，或许父亲始终没有放弃让二皇子去做傀儡的想法。如果南宫琼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二皇子的话，那么这个名义上大皇子的嫡长子，份量就会十分的大。 它会属于我们南宫家全权保护的对象。 我心中突然一凛，那么，如果这样的话，熠儿不一定就是继承南宫家家族的第一人选了，那么，南宫琼之前所说的要和睦共处也便是铁打的假象。 就在我还陷入着沉思的时候，门口传来的来了子钰的声音：“醒了啊，这便起来吃点东西吧。” 我吓得连忙将包裹收拾了起来，让琴末拿走。还好内屋和外面之间有纱帘挡住，子钰应该是看不见我如此慌张的举动的，否则势必会引起他的怀疑——他也是如此敏感的人。 “我就来了。”我答应着，便披了件衣服，穿了鞋下了地。刚下地的时候头居然还会有点晕，腰间上的血玉随着我摇摆产生的微风发出了微弱的丁零零的声音，在如此静寂的时候响起，也是十分地动听。 子钰撩起了帘子，微笑着、一如既往地带着那个让我捉摸不透的微笑，扶着我走了出来。 桌子上放着一盘一团团的小鱼肉丸子，一碗南瓜虾皮汤，一碗鱼肉蘑菇粥，还有两小碟清热的凉菜，总之，用二姐的话说就是“看见吃的就走不动路，然后还要走过去闻一闻，露出口水才算完”。 一瞬间，我竟完全忘了与子钰的“冷战”，热情的招呼他道：“你吃了没？我跟他们说了好多回了鱼肉丸子就该这么小，方便一口一个地吃，这回果然听话了。” 子钰一怔，自言自语道：“这都是……我监督着做的，怕不和你的口味，但是又得清淡一些，所以都没有太荤腥的东西。”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干的不错！”说完也觉得自己好像见到吃的有些忘形，忽略了他的身份一般，于是赶紧坐下吃了起来，掩饰住自己心中的那份尴尬。 子钰倒是没什么反应，也坐下来陪我慢慢地吃着。 待我喝尽了最后一口汤，觉得自己的心智回到了正常的地方，心想不能总是处于被动，所以待琴末撤下了碗筷，屋中就剩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开口问道：“三皇子，别来无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承情 第五回 当真 子钰见我问得有些奇怪，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倒也跟我打了个哑谜道：“我自然一切无恙，不知我的王妃也是别来无恙否？” 我淡淡地笑了笑，起身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骄阳有些明朗，微风和畅果然还是宫中的景色更加宜人一些，不管是主殿或是角落，总会有令人片刻失神的景色。 “嗯？”子钰也起身走了过来，与我并肩地站着，看了会儿窗外，然后转过头，冲我淡淡地笑了笑。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的笑容，竟然，觉得是那样的美好。可是我不得不开口打碎了这样的美好，我叹了口气，也转过头去直言说道：“你知道吗？在这个宫里面，我唯一相信的，只有你。” 子钰好像没有料到我会非常直接地这样说，因为我一般的聊天方式都会说一堆没有用的东西，现套出他现在的情绪，然后再温言提出我想要说的话来。他皱了皱眉，又展开了笑道：“你竟然，会这样说……我还以为，在这个宫中，你只相信你自己呢。” 看着他无所谓的调侃的表情，我忍住了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尽量用正常的语气说道：“是，我承认你说的没错。即使面对你，我也从来不会把我心中真正的想法说出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子钰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他似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因为，对你来说，入宫只是权宜之计，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无法与你的父亲抗衡，只有顺从，而也只有顺从，才会让你处于安全的境地。” 我有些略略地惊讶，我不知道他是这样想的，因为这算是一种对我行为的开脱，可是，我竟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我沉默了一会儿，回应道：“我确实没有办法与父亲抗衡，或者说，我没有办法跟任何一个比我更有权势的人抗衡。也许就连街头卖艺的手艺人，我都不见得敢去招惹——是我胆小吗？或许吧，我自小就知道不能硬碰硬，永远不要惹比我更大的权威。” “可是，”子钰嗤笑了一下说道，“你不是还惹了你大姐吗？据说你们在家里面的时候就不会和睦相处。” 我极淡地说了一句：“是啊，不过那是因为，她触到了我的底线而已。” “你的底线？”子钰歪着脑袋说道，“是你的弟弟妹妹吗？” 我忽然很羞愧地低了一下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我多么希望是这个理由啊……可是，我的底线，却是我的生命。”我自嘲地笑了笑，“我没有那么勇敢，非得要和她做对不可，可是，当我知道如果我不反抗的时候会死，那么，便是另外的一个事情了……讷，你说，我是不是，比你想象的要懦弱得多得多呢？” 子钰将双手杵在了窗沿上，看着窗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说道：“所以，她曾经想要了你的命吗？” 我有些讪讪地笑了，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活着么，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要求什么，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好好的活着——其实我也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是吧？我有的时候会完全避开这个问题，所以我说我并不知道如何跟你说我心中的事情，是因为，有些时候，我自己都想不明白。” 子钰看了看我，然后尖锐地问道：“如果站在这里的人是江梓径的话，”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你是不是，就会和盘托出了呢？” 我不自觉地躲开了他的眼神，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个时候要提径哥哥来，于是便有些别扭地说道：“径哥哥？他怎么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子钰拍了拍我的脑袋，低头说道：“是跟他没什么关系，是我多说些。你不必往心里去，忘了便是。” 我笑了笑，又重新看着他的眼睛道：“我跟径哥哥一起长大的，有些事情我不说他便懂了，但对你，有些事情，我须得讲出来你才会懂。” 在我说前半句的时候，子钰的脸色忽然变得特别难看，可当听我全都说完之后，脸色才缓和了一些，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话了，便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子钰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让我继续说下去。 “我一直以来，以为我就是我，但近日我才发现，我并不是我。”我想要非常直白地说出我心中的所思所想，可是说出来的内容就像绕口令一样，我正担心子钰听不懂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刚要解释，便被他的话打断了。 “你是说，你发现了与你相关的，另一个身份吧。”子钰一点都没有惊讶，而是淡淡地说道。 其实当琴末告诉我他一直在人后调查我最近的举动，我就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不少端倪，所以这一节的事情，我并没有打算有什么过多的隐瞒，于是点了点头，看着他说道：“的确。我原来并没有以为我的事情，会这么地复杂。”我挠了挠头，继续说道，“宫中的那个隐秘的传说，想必你也听说过一些吧？” 子钰点了点头道：“不错，尘落之女，生有异彩，坚韧而行，手握乾坤，军刀一落，了断残国。——这是苍梧开国祭司的原话，一直隐秘地流传了百年。百年间，各种传闻层出不穷，但没有皇室的人见过，直到你。”他轻轻地说着，好像说着一个与自己，也与我无关的事情。 “可是，”我不解地说道，“且不说我是断然见不到我出生之时到底有没有你么说的那么玄乎，不过我与尘落，断然没有关系，而我手中根本没有重兵，何来对苍梧的威胁？” 子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随后又直直地看着我，欲言又止地说道：“染染，你我虽相识有一段日子了，但我从来没有强迫过你，也没有逼你说出一些什么事情来，可今日，你既然说在宫中，我是你信任之人，那么我大着胆子问你一句，关于昔日的尘落国，你可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承情 第六回 不通 我毫无“畏惧”地回看他，眼神清澈地说道：“你若是问别的，我可能尚还知道，可你问的，恰恰是我正疑惑的地方。我寻遍了藏书阁几乎所有有关尘落的往事，但却并没有找到丝毫的端倪。——当然，我还见了一本讲述了这个传说由来的尘落纲要的纪事，可是没见到有什么不同……” “你难道，”子钰摆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其实却是是尘落的后裔？” 看着他一脸警惕地看着我，我心虚地摇了摇头道：“怎么会？谁不知道我父亲是咱们苍梧的丞相，虽不算作皇室贵族，但也算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不会轻易地娶一个外邦女子呢！”虽然我心中其实也存了疑惑，但是我并没有把它讲出来。 我还记得在我入宫之前，生母曾与我犹犹豫豫的对话。那时候我发现了沁儿的眼瞳是深褐色的，就已经知道了生母并不是苍梧人，但是，我不应该，也不会把这个事情告诉给子钰。 也许，是我怕子钰知道了之后，以他贵族的身份是瞧不起外邦血统的人了，可内心深处，我知道，我大约，是还没有，无比地相信他。如他所言，这件事情，如果面对的是江梓径，也许我真的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来。 可是，面对子钰，我心情却很复杂。我怕他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是站在我这边的，尽管他承诺，要保我无虞。——可是，我不还是被圣上囚禁了好几天么，这也算不得什么十分如意的事情了。 “你果然不知道吗？”子钰尖锐地问道，他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又似乎不知道我心中暗自的想法。我只好尽我最大的努力装作无辜的样子摇了摇头。然后，他叹了口气道：“真不知道你父亲是如何想的，竟然真的让你一无所知，又或许，这里面真的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父亲？我心中暗暗地嘀咕了一下，忽然脑海中闪过父亲僵直的背影，的确，父亲果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可是，他选择沉默。我冷笑了一下，那么子钰呢，从一开始，他不是，也选择了沉默。 而现在，他是否还会选择继续沉默下去。见我冷冷地笑了，他似乎一怔，因为我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不温顺的样子。我忽然想起我第一次在江梓径的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也是与子钰一般，露出了些意想不到的差异。 原来，果然如阮娘娘说的一般，他们男人，果然就是一些只停留在表面肤浅的地方，只喜欢女人温柔善良的样子。梓径这样，何少晤这样，子钰，竟也是这样。我忽然觉得有些累，什么话也不想再说。 可就在我从鼻子里哼出去之后，子钰只是怔了一下，然后居然笑着掐了一下我的脸，缓缓说道：“还学会冷笑了，能耐了你啊。”语气之温柔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 “额，殿下，”我别过头去，不想看他有些别扭的样子，道，“您刚刚说到我父亲，可是他知道些什么却隐瞒了过去？”我脑中也在思索着所有对于父亲的奇怪的印象，可是我想不起来哪里奇怪。 “你觉得呢？”子钰看了看我，又望向窗外。 我觉得么？其实我自然知道父亲一定是知情的，他作为苍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权倾朝野，耳目众多，可父亲如果没有告诉我的话，只有一种可能：“他想让我自己找到答案。”我慎重地说道。 子钰点了点头，道：“不错。在这个过程中，他可以从第三方的视角，知道得更多、更详细。” “那么，”我犹犹豫豫地说道，“殿下，你都，知道些什么呢？”我抬眼向他望去，只见一个十分英俊的侧脸，目光如炬，表情像是凝神聚气着，不容被人打扰的样子。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过了半晌才道：“除非你将你心底的话都告诉我，否则，我不会受给你听的。”说着，他的表情转回淡淡的，但语气却下了相当大的决心。 我也没回答他的话，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与他肩并着肩，一起望着窗外夏意盎然的景色。偶尔一两声的鸟鸣，才让我真切地感觉到，我们是如此地寂静地站着，好像过了好几个时辰一样。 琴末的声音打断了我和子钰的沉默：“主子，殿下，灵犀苑那边拿了新茶来，说是给殿下品尝的。” 我又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道：“是啊，我是不配品茶的，你自己给殿下端过去喝吧，我可品不出个好坏来。” 琴末不知道我和子钰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敢擅自答话，只笑着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子钰一眼，陪笑着说道：“主子又跟殿下生气啦？喝个茶有什么好气的，都是奴才嘴笨，说不好话。”说着，她端了两杯过来，先让我拿。 自从上次琴末去雨中接我回来，对着她，我的心就会变得无边地柔软起来。我忽然想起十岁那年落水之后，也是她将我抱上岸去，便十分地自责了起来，于是暗暗发誓以后只会对她更好。 于是我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跟你置气，你别往心里去才好。” 琴末笑着点了点头，又把剩下的一杯茶拿给了子钰。 “你不是跟她置气，便是跟我置气了。”子钰也笑着拿起杯子，慢慢品了一口道，“果然是新茶，倒有些意思。” “就你会喝！”我赌气将手中茶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再不说话了。 待琴末退出门外之后，子钰朝我走了过来，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十分幽怨，好像我虐待了他似的。“染染，如果我愿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可会信我？” 我眼神动了一下，意念也松动了一下，但还是问他道：“那你先说说看，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该不该信你呢？”说完之后便知道自己的失言，这相当于变相地承认我自己，是并不相信他的。 果然，他轻轻地笑了一下，淡淡地说道：“不过，以你不轻易相信别人的性格来说，说不定，是个好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承情 第七回 早知 我不理会他的自言自语式的喃喃，心下一横，说道：“那你，究竟是想要说，还是不想说？如果想说的话，殿下不妨趁着今日我们聊到此处，便就一并说了吧，舍得你我心中终究还会惦念此事。” 子钰先是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然后慢慢说道：“你当真，要知道这件事情？不过，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不过也许以你的思虑，或许能联系到更多的情况也不一定。” 我实在是不喜欢他这吊人胃口的样子，但又求于他，便不得不又陪着笑道：“那咱们，坐下慢慢说？” 子钰见我谄媚的样子，笑了笑道：“那倒不必，其实我也就一句话罢了，所以只问你一句，你可知道你那妹妹的瞳色，不是墨黑的么？” 我心中大吃了一惊，原来那日他与大皇子同去南宫府见父亲讨论成婚时间的时候，沁儿离他那么近撒娇的时候，他已经看出了沁儿与他人的不同来，我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一直没有说。 那么，是不是证明他真的，是值得信任的呢？ “竟然是如此，”我笑了笑，“原来那个时候你看出来了，但你的掩饰不得不说真的很好，竟然没有一丝破绽。”那么，他对我呢，他对我是不是也是每日在做戏，然后心中想的另有他人呢！我马上暗暗地摇了摇头，因为，这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子钰淡淡地笑了，用一种格外神秘的语气说道：“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 “很早？很早，是多早？”我惊讶之下不忘追问道。 “在我们在南宫府中，那日你生辰的时候见过。当时，我与四皇妹出来走走的时候，刚好看见一对双胞胎在树下练剑。”他一脸正常的表情。 “练剑？”我不由得问道，“你看清楚了？他们俩在练剑？” 子钰笑着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我当时也如你一般惊呆，堂堂南宫家的少主练剑也就罢了，一个姑娘家家的也是练得十分起劲儿，除了阮娘娘，我还没见过哪个姑娘练武练得如此痴迷。我看了几眼，颇有威风，就武艺而言，你弟弟可能还比不上你妹妹。” 我心中无奈地想，怪不得一年到头什么女工或者其他“功课”都落了下来，原来是在偷偷练剑，想必时间和地点都十分隐秘，否则我不会一点都没有察觉。我叹了口气，不再追究沁儿的事情，接着问道：“然后呢？” 子钰不再微笑，凝神说道：“然后，四妹十分羡慕，我也玩心大起，便疾步走去与你那个妹妹过了几招。而一般情况人练武，尤其是没有练上十多年的初学者，一般都是用眼睛去看对方的瑕疵，所以只要我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就知道她下一步要功向什么地方。” 我叹了口气，接道：“然后，你与她近身搏斗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件事情。” “不错，”子钰点了点头，语气十分感叹，“我本想点到为止，但奈何她以为我是入南宫府的‘刺客’之类的，所以她是用上了十成十的功力，所以我也是费了十几招才最后制住她，在最后一招的时候，我将我的折扇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也定睛看清了她的瞳孔，虽似我们苍梧的漆墨色，但又浅上了几分。” 我有些质疑他说话的真实性，于是问道：“那熠儿呢？他在旁边，不会不帮沁儿的。” “呵呵，”子钰冷冷地笑了，“到了此刻，你竟然还要质疑我。也罢，南宫熠曾经在皇室的书堂见过我，所以他自然知道我是谁，也不敢与我动手。可你那妹妹已经与我战在一处了，他也无从解释了，所以你也怪不得他。” 可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沁儿在第二次看见他的时候就要朝他凑上去，难道沁儿她是故意的？可是，她为什么会故意呢？不过我觉得我的这个疑问与子钰无关，所以将话题拉回来道：“她瞳色异常，那又如何？我就不相信苍梧这么大，不可能连一个有异色眼瞳的人都没有。” 子钰笑了笑，道：“你可知道在苍梧创国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惨案吗？” 我脸色一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由于苍梧是建立在尘落国之上，所以在创国的时候对于尘落人格外敏感。后来开国祭司说，凡尘落国人，眼瞳必有异色。然后当时的苍梧之主派人前去调查，竟发现祭司说的确实是如此、不同于其他各国的瞳色，尘落的瞳色与苍梧格外相似，不过，仔细看去，尘落国的瞳色却是墨绿色。然后，苍梧之主下令仔细查京城中的每一户人家，凡是瞳孔有异色的人，非死即流放。——这也是为什么我见到沁儿的瞳色之后，会那么严格地要求她不与外人亲近。 “想到了？”子钰见我面色惨白，猜到了我心中所想，“其实，你也早就知道你那个妹妹瞳色有异，是吗？可你还是选择不告诉我——不过，这件事就算了，毕竟涉及到她的性命，你不相信我，也是应该的。” “为什么？”我有些疑惑，“为什么你也不说？为什么任凭一个可能不是苍梧人不去向圣上揭发？” “你不知道么……”子钰低下头，淡淡说道，“因为，如果她不是苍梧人的话，那么自然你也不是，如果你是尘落国的话……以你的身世，不说必死无疑，却也会生不如死。可我一点都不希望，你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愣了愣，脱口而出道：“你……对我……？” 子钰别扭地转了过去，然后缓缓地说道：“我与江梓径、何少晤一同长大，他们都已经不在我身边了，可我不希望，他喜欢的人有任何一点不妥。”然后，他转过身，定定地说道，“所以，在我心中，就像唐清漪一般，是我要替他们，用生命守护的人。” 我忽然如被重击一般，往后退了几步。 原来，在他心中，我竟然是这样一般的存在。夜夜的同床共枕，日日的欢言笑谈，我以为尽我最大的努力，会走近他的心中，就当圣上说他答应了子钰，不会伤我性命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而或早或晚，他终究会一直牵着我的手，无论在人前人后。 可我，可我……却没想到，原来，我是这样的存在。 呵，原来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承情 第八回 代价 我周身身有些发冷，但口中却淡淡说道：“那便多谢三皇子不曾告发之恩了。妾如今才知，三皇子视妾为如是，妾真的是不知如何感谢三皇子，请受妾一拜。”于是，我轻轻地跪了下去，双手合十，淡淡地笑了。我现在真的不知道心中是冷是热，但是我却知道，那涌上来在眼中转来转去的泪水，一定是滚烫的。 子钰好像没有发现我的异样，好像无所谓地说道：“你也不必如此，自我知道你那妹妹的不同之后，我便知道，你是尘落之人，八九不离十了。” “可我父亲不会无缘无故将一个尘落的女子娶回家中，这里面也许也会有一定的蹊跷。”我强忍着泪，站了起来，“若我回南宫府去问我生母，想必她会对我说些什么。” 子钰摇了摇头道：“可是我们不能回南宫府，”他似乎很坚定，“如今没有年节，你没有什么理由回去，这样的话必受你父亲质疑。” “不错，”他说的话也正是我的想法，“那我们只有等了？” 子钰淡淡的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依然是那么好看，依然会是那种，能让我的心随之律动的样子。他摇了摇头道：“不，我们要去江南。” “江南？”我有点迷糊，“去江南做什么？去找唐清漪？” 子钰皮笑肉不笑地抖了抖脸上的表情道：“为什么要去找唐清漪？——不过这也算是我们这一行的附加的目。” 我心中更加地疑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那么请问殿下，那我们这一行，到底是要去做什么？是圣上的意思，还是您的意思？” “你说呢？”他只是淡淡笑道。 我知道他不会再说些什么，于是也淡淡笑了笑道：“殿下刚刚还说如果我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殿下就会答疑解惑，看来，殿下的诚意，不过如此。” “你错了。”子钰忽然皱眉道，“我说的是‘心底’，不是‘心里’，你还有很多话没有跟我说呢——不过，我也不急在这一时，等我们去了江南，你便知道到底是什么了。”说罢，便大步走出了门了。我隐约听见了他在吩咐琴末了一些事情，比如收拾一些什么出来，过了一会便没了声音。 过了半晌，琴末走了进来，福身说道：“主子。” 我点了点头，冲她说道：“你自按照子钰吩咐的去收拾即可。” 琴末见我脸色不那么难看了，吐了吐舌头，调皮地说道：“刚才殿下在的时候不叫殿下的名字，在人背后就这么亲密起来了。主子您还真是……有点别扭啊！” 我瞪了琴末一眼，但后者却笑嘻嘻地走开了。我现在没有心情跟琴末探讨叫不叫名字的这个问题。我在想，如果子钰说我们去江南不是为了唐情漪的事情，那么我们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与我有关？可是，我没有认识的人，或者听说的亲戚在江南啊！所以，如果既不是为了唐清漪，也不是为了我，那么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圣上的事情。 因为我知道，说什么带我出去散散心，也就能骗骗琴末这样的人——不，也许现在连琴末都不相信了呢。 想到这儿，我叫了琴末过来道：“你觉得子钰带我去江南会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还用说，”琴末自然地说道，“当然是带主子出去溜达溜达了呗！主子和殿下大婚之后，本就应该出去走走，不过一直拖到现在，也是因为被战事耽误的原因，现在，不就是正好的时候了吗！”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果然琴末还是琴末，就算这样，我心中还是觉得，挺好的。 再然后，琴末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左找右找，找到了一张纸条，小心翼翼地双手递给了我。我打开一看，果然还是父亲的字迹:“此去江南，万事记录，一路为父接有人接应，切记无漏消息。” 我真的是搞不懂父亲为何要如此监视子钰，三他这个皇子既不是嫡出，其母亲也并非得宠的后妃，所以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做——除非，我暗暗想了想，大约是子钰真的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内幕——可，我这样一直作父亲的眼线，几乎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数报给父亲，这样，真的好吗。 我走了两步，亲自将纸条烧毁，然后瘫倒在了小炕上，脑仁微微地有些疼。 罢了，想着这些也没有用，我走进了内屋，看着琴末收拾。 “主子，”琴末趁机跟我汇报道，“上次您说要将卷宗烧了，奴才已经办妥了。可是这里面还有一件饰物，奴才不知道怎么办。” 我想了想道：“是径哥哥送我的那个小玉石吗？被我缝在香囊的边角处的那个？” 琴末点了点头，将那个巴掌大的香包拿了出来，槿儿就凭着这个东西出卖了我，虽然最后没有得逞，但终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只不过，说到底，它也是径哥哥曾经送给我的东西。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的手腕，上面曾经戴着一串五彩石的手链，在我看来极为珍贵的手链。我也将它送给了径哥哥，作为回礼。 曾经那么多的以为啊，终究，都不会以自己的想法为方向。 “先放回去吧，等我下次见到径哥哥的时候，亲自还给他吧。”我想了想，就这样说道。 琴末听话地放了回去，道：“说起来，您从来没送过三殿下点什么呢！这次要不要出去的时候我们多带点钱，然后路上看见什么好的就给三殿下买。” 这话倒是提醒了我，钱银之物还是要戴着的，不说以免不时之需，但有钱能做万事这话还是不错的，我连忙写了一个条子：必做到，但缺打点之物，望父成全。 写完之后，我让琴末去传给递条子的人，没过几个时辰，便有人送来了一个小箱子，里面不说是奇珍异宝，但一看也是值钱之物。 监视么，总得有点代价。我嘴角微微地上扬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承情 第九回 启程 我以为距离启程怎么还得等一段时间的，没想到不过两天，我们就动身了。临走的时候，子钰建议我将琴末留下来，可是被我坚决拒绝了。第一，琴末留下来丝毫没有用处，反而有可能卷入她本不应该卷入的尔虞我诈中，以她现在是我赐名的奴才，她做什么事情都必须要以我的名义，这就会在我不在的时候给很多人钻孔子，让他们对琴末下手。 子钰好整以暇地问我为什么会这么想，其实并不会很可怕，关键是有琴末在，宫里好歹还算有个耳目，以免离宫时间过长，等回宫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也许会对我造成一定程度的困扰。 可我却觉得疑惑，他在宫中这么多年了，一定有自己的耳目，为什么偏要将琴末留下来，难道这一路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是带着琴末不方便的？可是子钰应该知道琴末是我自己的人，她不属于皇宫，甚至，不属于南宫府。 既然如此，便没有什么理由不带着琴末。于是我谎称我这一路是需要人服侍的——这倒不是一个没有原因的理由，我也算是一个大小姐，身边有一个知根知底伺候的丫鬟没什么不对的。 子钰只能接受我的这个设定，毕竟琴末是我的丫鬟，自然最后还是要听我的。 启程那天，居然没有人来送行。我以为子钰的生母江妃对她的亲生儿子应该是格外关心才对，各种大小事情都得亲力亲为地去做，却没有想到，直到我们出了京城城池的大门，也没有一个人前来送行。 我和子钰坐在马车里，琴末和子钰的那个影子护卫叫做涅槃的，在外面赶着车辆。本来涅槃是不能露面的，可因为路途遥远，总不能让他在路旁的草丛里步行，于是只能让他打扮成车夫的样子。这小子也露了一手赶车的本事，我坐在车中竟然一点都未觉得十分颠簸。 走了一段程路后，我不由得对子钰伸出了大拇指道：“你从哪儿找到的这个孩子？赶明儿给我也找一个呗，我正好缺一个有能耐的护卫。我看他一天神不知鬼不觉的，有一次我就是想找到他，然后满院子里面乱溜达，然后忽然他也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了读我说，‘你是在找我吗？’”见我惟妙惟肖地将涅槃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子钰本来有些严肃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活泼了起来。 “我看，”子钰摇了摇他手中的扇子说道，“你可不是缺一个护卫，而是缺一个能娶你家丫鬟的人。” “哦？”我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我确实嘱咐了琴末多问一问涅槃的事情，但我打着的旗号是“了解一下这个人的底细”，所以琴末必然会努力地“了解”他，那么既然了解多了，下一步不就更容易解决了么。 不过我心中更深一层的含义则是，如果这个小护卫未被琴末拿下，那我没什么损失，但如果一旦他将心放在了琴末的身上，那我不就相当于有了一个现成的利器，以涅槃神出鬼没的功夫，日后必有大用。现在笼络人心，还得挑人去笼络，比如小零子，比如这个涅槃，也许在关键的时候，能救我于水火之中，这是谁也说不一定的事情。 “你本来，不用这么费劲的。”子钰撩开了窗帘看了一眼外面，然后回头对我说道。 “啊？”他无缘无故地说了句这样的话，让我摸不到头脑。 子钰从衣袖中拿出了那枚本来送给我但是让我一气之下又还了回去的哨子，挑眉说道：“这个哨子就是能够在百米之内‘召’出涅槃的器具，因涅槃对声音的感受与常人不同，所以特质了这个哨子，只有涅槃能听出不同，而常人听了也无甚感觉。” “这么厉害？”我浅笑嫣然地伸过手去，准备摸准时间一把把它再抢了回来，可子钰早就看出我的意图，一下子翻手收回，冲我调皮地笑了一下。 “你既送回给我，断然没有再要回去的道理，所以，”子钰用扇子柄点了一下我的脑袋道，“你一天天的净想美事儿呢！” 见他如此，我“哼”地一声，往马车的车门处靠了靠，自言自语道：“还不如听听他们都聊些什么呢！” 子钰笑了笑，没有阻挠我的这个决定。 其实与其说听的是他们俩的聊天，不如说听的是琴末一个人的独白。——这也是我教给琴末的“套近乎”的方法，甭管别人理不理你，尽可能地用温声软语将自己的故事告诉对方，先让对方慢慢对你放下心防，然后再一点一点地“套出来”话，才是真实不做作的，亲近。 “我不记得自己出生在什么地方，父母是谁，”琴末十分轻松地讲道，“但我记得我被捡到的第一个地方是个破烂的街口，那时候我还是个又瘦又小的孩子。捡我的人是个高高大大，看起来十分富有的男人，他把我带了回去，和其他跟我一样的孩子放在了一起——那个晚上，是我第一次吃到大米的米粥。” 其实我对于琴末的过去，也并没有时分了解。听着琴末的描述，我觉得捡他的人的形象和南宫府的总管吻合，便自然而然地带入了进去。 “再然后，他会叫来人教我们一些基本的礼仪，告诉我们一些基本的事情，再后来，我就一直跟在我们家主子身边了。”琴末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听起来十分舒服，我闭上了眼睛，顺着马车轻微的晃动，有些想睡。 然后，琴末接着说道：“我们家主子一直对我特别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都想着我，从没有让我受过委屈，还教我读书识字，尤其，”她的声音顿了顿，“尤其是给我赐名……那日我见到宫里的奴才如草芥一般直接被砍了头，吓坏了……其实我有期盼过她能给我赐名，不过，我总觉得那应该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因为据我所知，没有一个奴才这么年轻就被赐了名字……” 我嘴角微微翘起，不错，她把我说过的话都放在了心里，光说那些遥远的事情还不够，一定要引到彼此都认识的人或者事身上，这样才能让对方产生共鸣，真正地带入进去，然后，这关系，便会熟稔了。 我听着琴末碎碎地念着，终于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承情 第十回 挺快 醒来的时候，只觉暮色沉沉。朦胧地睁眼，却感觉四周凉凉的，似乎人好像已经不在马车上了。我看了看周围，树木丛生，我躺在子钰的怀里，感觉十分地温暖。可过了一会儿我便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猛地就要叫了出来，子钰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我被他捂住了嘴。我的嘴唇触碰到了他又写粗糙的手指，温暖而干燥。不知不觉的瞬间，我有些脸红，可子钰的眼声定定地瞅着前方，一下子也将我的眼神吸引了过去。原来我们躲在了离马车不远的地方，我左右看了看，没有琴末和涅槃的身影。又仔细看去，原来他们人还在马车上，看两人的动作像是停下来休息，还正在相互低声地说些什么。 我示意了一下子钰，他将手从我的嘴上拿了下来，但眼神还是一直盯着马车看。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只能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吗？”我的声音虽小，但是子钰还是冲我摇了摇头，意思是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那么我只好闭上嘴和他一起望着马车的方向。 果然过了不一会儿我觉得那里有点不对劲，好像周围的风声有些凛冽了起来。我和子钰蹲在一个草坑里，从高处很难发现我们两个人，但我们却又可以很轻易地看见外面的情况。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于是不由自主的拽住了子钰的袖子，越捏越紧。子钰将自己的手放在我的手上，轻轻的拍了两下，我才稍微有些镇定了。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忽然从天而降几个人，他们蒙着黑色的面纱，距离又远，我只能看见几个身影匆匆忙忙地冲向了马车的方向，我心说“不好”，看自己又不会功夫，绝不可能冲上去救人。我焦急地看了子钰一眼，他的眼神也有些紧张，眉头都蹙了起来，好像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有些心中无底的感觉。 看这个情形，子钰应该是发现的什么踪迹，才与我偷偷地躲在这里。 眼看着几个黑衣人冲向马车，在黄昏中，他们的腰间反射出金属的光芒——那是一把把锋利的器皿，看样子是要见血封喉。一下子，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里，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我看见琴末还在那里，想必是子钰故意把她留在了那里，让“敌人”放松了警惕，因为我和子钰还在马车上。 我回想起来子钰不想让琴末跟我们一同走，原来是怕在路上出现这样的危险。于是我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子钰，他还是岿然不动的在注视着战况，我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瞳孔中也反射出了打斗的情景。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涅槃真正动手的样子。他也拔出背后的剑，但这把剑却没有从剑鞘里面出来，可涅槃的身形却非常迅速，我甚至没有来得及看他是如何出手的，七八个蒙面人就倒了三个。剩下的几个人不敢贸然出手，也许他们是没有想到荒郊野外竟然有如此的高手，于是围成了一个圆圈，越逼越近，随时准备出手。 其实当时可能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我却觉得过了好久一样。 然后其中一个蒙面人看准了琴末可能作为他们的突破口，于是剑锋直指琴末而去。说时迟那时快，涅磐拔出手中的长剑，“当啷”一声，将对面的剑砍成了两截，然后一剑刺穿了对方的胸膛。这并不是我第一次看见血，但是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别人的血。我眼前一花，这个人就倒在了距离琴末大概只有三步远的地方。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涅磐的能力，像这样的战斗实力，也许再来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就在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想要逃跑的时候，子钰忽然大喊了一声：“只留一个活口！”那几个蒙面人吃了一惊，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砰砰”几下，这几个人就只剩下一个还站在地上，但是他的脖子上已经多出了一柄剑，而这柄剑的主人则是涅磐。 子钰携着我走出草丛，环绕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才来到最后剩下的那个蒙面人的面前，冷冷的笑了笑，问道：“知道我想问你什么吧？” 蒙面人点了点头，扯下了自己的面纱，露出一张少年的脸，有些仓皇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背后的雇主是谁，我只是接受命令然后执行而已，如若可以，还请饶恕我的性命。” 子钰眼神一亮，饶有兴致地说道：“你若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反倒暴露了许多。” 那少年眼睛一转，将惊慌的神色收了起来，淡定地说道：“不知贵人是谁？这闲暇功夫还能看出我的破绽。” 子钰笑了笑，说道：“倒不是什么明显的，只是你说话的语气，可一点儿都不像受过良好训练的杀手。” “无妨，既然被你识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那少年眼神一横，就要往脖子上的剑撞去。 “慢着！”子钰刚一说话，涅槃就把剑迅速收了回去，只留下一道血迹，没有性命之忧。 我看着好笑，便插嘴道：“我看这少年还挺有意思的，不妨咱们把他留下来，慢慢地盘问。” 那少年冷冷的看着我，脖子上还滴着血，淡淡说道：“本来我也是知道自己有去无回，你们想如何做都随便。” “子钰，”涅槃说道，“咱们现在就只有一辆马车，再带上一个刺客，且不说危险与否，你让他在哪待着？” 我绕着马车走了一圈，计上心来，问那少年道：“你来行刺我等，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那少年想了想，居然呆头呆脑地回答道，“没有好处，主人要我来我便来了。” 主人？我眉头一挑，“那这样，我们将你栓在一条绳子上，然后绳子的另一端拴在马车上，我们其实前行的速度也不快，看你年纪也不大，想必这点脚力还是有的，这样你也没有力气自刎，也没有力气逃跑，说不定以后还能见到的主人呢！” 涅槃拍着手笑了笑，没等子钰的答话，也不知道从那儿掏出来了一条细长的绳子，依照我所说，将他绑到了车上。 “主子真是聪明，这样我们两匹马现在就成了三匹马啦！”琴末也笑着说道。 涅槃不以为然道：“你主子可没说要绑前面，聪明的还不是你！” 我感受到了微小的变化，满意地笑了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承情 第十一回 推论 “你说，是谁要杀你？”当我和子钰重新踏进马车的时候，我第一句话便问了出来。 子钰看了我一眼，有些许轻蔑地说道：“你不是一向自己瞎琢磨的吗？怎么现在居然问上了我？”顿了顿，他好像有些明白了，斜了我一眼，说道，“你是不是心里面已经想到了什么，只是想跟我这儿证明一下？” 我贱兮兮地笑了笑道：“还是殿下心思缜密，明察秋毫，千秋万代……” “得了得了，”子钰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你且说说看，我听听有无道理，再作判断。” 我往后坐了坐，挺直了身子，直接下了结论道：“是你大皇兄苍梧临玉，你说我说的可有甚道理？” “他？”子钰笑着眯了眯眼睛，语气轻快地说道，“为什么会是他？” 我慢慢点了点头，悠悠说道：“自然是他。不是他，便也是我那大姐怂恿的，她虽然现在是有了孩子，但是她心中想的，应该也是登基称帝的大事，所以必然盯着你和四皇子——在宫中说不定会如同上次一样被抓个现形，但在宫外就不同了，没有证人，甚至，可以没有尸体。” 子钰没有说话，笑着看了我一会儿道：“那为什么二皇子不会受到监视和摧残呢？”见我只是笑着没有答话，便想起了什么，有些自嘲地说道，“我竟然忘了，二皇兄是你们南宫家的人。” “可不是么，加上大皇子是如此自负之人，”我语气坚决地说道，“所以他一定不会让夺嫡的事情发生，最好便是一劳永逸，处理掉你和四皇子，让他顺理成章地成为苍梧的下一任主人。” 子钰听了我这话，竟然一反常态，冷冷地嘲笑着说道：“你分析地并不无道理，毕竟，我大皇兄是苍梧皇室的嫡长子，行为举止有些像父皇倒也没什么，正常得很。” 我猛地想起来他曾经告诉我说苍梧没有亲王的原因，是现如今的苍梧圣上将他所有的手足杀害殆尽，未曾留下一人。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便说道：“不过咱们这一路上不是有涅槃么！刚刚我才知道他的身手是有多好，怪不得你几年在宫中无虞，原来有他在，谁也近不了你的身。”我话中带着些许活泼，他听了之后看着我，轻轻地笑了笑。 然后，他有些犹豫且神秘地说道：“染染，你说，如果……如果我成了……”说到这儿，他也说不下去了，也觉得自己即将说出来的话是大逆不道而且有些狂妄，便只笑了笑道：“不说了。” 既然他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了，其实我也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但既然他不想再谈，我也转了话题道：“子钰，你说，二皇子他是因为没有人保护他，然后才成了这个样子的吗？” 看我一脸认真的样子，子钰调侃地说道：“你终于肯叫回我的名字，不再是‘殿下、殿下’地叫着啦？” “……别闹。”我微微有些羞赧。 “其实二皇兄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觉得，二皇兄不明不白地身体就抱了恙，其中的蹊跷必然不是我一参详就能参详透的，”子钰淡淡地说道，“其中的隐情我也不能知道很多，只记得那一天整个宫中的人都慌慌张张的，一向好脾气的东宫娘娘也站在院中一直骂着，我本来是想找二皇兄玩儿的，也被东宫娘娘骂了出去。” “……原来，姑姑就在那个时候，整个人变得有些愤世嫉俗，和疑神疑鬼的了。”我叹气道。 子钰也叹了口气，默默地说道：“自从那以后，我便有些怕东宫娘娘，很少与她打招呼了。” “哈哈，其实姑姑平常很好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不会再计较那么多了吧。”我轻松地说道。 子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又重新回到主题上，问我道：“染染，你为什么不觉得，会是另外一个人呢？” 我想了想，知道他所指的是谁，便也跟着点了点头道：“的确，我也想过会是阮娘娘——首先，她在宫中干的那些个勾当我也听说过不止一回两回了，不知为何圣上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她将唐清漪的事情告诉了我们，虽然我们不至于‘揭发’，但总也是个隐患，况且她也有个儿子，我看四皇子也是十分用功读书，将来怕与你也是伯仲之间，那这对她来说，便很尴尬了。且她现在没有办法除掉大皇子，但对你总是有些办法的，你要说是她指使，倒也并无不可能。” “然而，”子钰挑眉说道，“你却不认为是她派的人？” 我看他好像很享受与我分析这些，便继续解释道：“我不认为是她，也并非没有理由。如果她真的想对你下手的话，她便没有必要要求你我保住四皇子的性命——假使她是在迷惑我们，那这些‘杀手’也太没有水平了，”我偷看了他面上依然是笑容满面的，于是大着胆子说道，“妾觉得，虽然涅槃是武功高手不假，但这些来的人也太没有水平了，而我想到阮娘娘本身就是武林中的高手，她不会不知道如何利用一击致命的高手来下手，这些，”我指了指外面参与着拉马车的少年道，“根本就是太弱了。” 子钰听我讲完，忽然大笑了两声，身体向我这边靠了靠，我见他向我靠近，不由自主地向相反的方向挪了挪，可子钰却速度非常快地抬起手在我的脑袋上弹了一下，道：“你这脑袋瓜里面想的都是什么啊？怎么刚说到一，便想到了十。” 我摸了摸被弹红了的脑门，愣愣地说道：“这，这是正常的想法吧！你不是也想到了么？还说我！” 子钰更加高兴地笑了起来，朗声说道：“染染，若不是现在在马车中，我真想把你抱起来转上几圈！” 我有些脸红，推了他一把道：“你净胡说八道！” 然后只听窗外面琴末的声音道：“主子有事么？” 再然后就是涅槃偷偷地笑道：“管他们干嘛！人家万一有在马车里的爱好呢！” 我偷偷地那眼睛看了一眼子钰，脸上便更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承情 第十二回 住下 很快地，我们便走到了我们的第一站——廊下。这应该算不上一个比较大的市，但由于它的人口众多，便也不能称之为县。它是所有南下人的必经之路，也算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交通枢纽。我们一行人来到这个地方之后，并没有显得有多么突兀。我本以为在廊下，像这样从皇宫中出来的算是有点奢华的马车（但因为怕在官路上也出危险，所以并没有那么驾着那么雍容华贵的马车）会在其他的城市有些格格不入，但在廊下，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不说到处都是华贵的东西，但我们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当地人的侧目，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也不过的事情了。 子钰也觉察到了这样的气氛，拨开马车的窗帘向外仔细看去，我也凑了一只眼睛上去，想看看外面的情景。我看见的是身着华丽的商贾之人，但他们的脸上是少有的奸诈，反而有些宁静和安详，有些人凑在一起喝着茶，听上去大约聊的是当今的时政，有些人则是拿着自己包袱中的物件像是在与对方进行推销，彼此也是礼貌且毫不急躁。 我有些奇怪道：“这真的是罕见的桃源，还是里面别有内幕？哪有这样平静的枢纽城市？” 因我也凑到窗口去看，便不自觉地坐到了子钰的前面，听完我的问话，子钰顺手一把将我揽在了怀里，在我的耳边低语道：“这就是苍梧繁华之处所在，怎么，不合你的意了？” “倒也不是，我只是觉得……”我起初没有在意到他在抱着我，当我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才觉得耳朵得地方痒痒的，浑身也有些发热，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子钰听我话说了一半，只弱弱地“嗯？”了一声，也没有继续往下问，只是抱着我靠在了座位上，好像舒舒服服地抱着一只狗或者一只猫一样。而我有些不知所措，值得安安静静地像一只宠物一般蜷在子钰的怀中，有些香气，有些温暖。 过了半晌，外面传来琴末的声音道：“主子，我们到了客栈了。”在宫外，琴末不敢称子钰为‘殿下’，于是一概以“主子”相称。子钰听见这话，也没有立刻松手，只是叹了口气，又摸了摸我的头发，才放开了我。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却有些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马车。 那门口的小二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讨好地说道：“呦，瞧这位小姐身着华丽，必是人中龙凤，刚好现在是淡季，咱们店中各样式的房间都有，还请小姐不要嫌弃我们小地方简陋。” 我淡淡点了点道：“我夫君在后，一切听他安排。” “诶呦，”那小二打了自己一下脸道，“小的糊涂，竟没看出来您是夫人，不过看夫人脸色甚好，想必家夫也是富贵惜花之人，快里面请！”说着，便一路引了过去。 子钰在我身后慢悠悠地走着，一边问着店小二道：“最近生意还算好吗？” “承蒙您关心，我们廊下这儿一向是商贾的最爱，往年都不错——不过今年听说与南面打了仗，所以来的人也少了许多，不过也还好，这几年的营生也够我们维持好一段日子呢！”客栈是消息的聚集地，而这店小二自然也是消息的集合体。而且最令我佩服的是，他明明看见马车前面还绑着一个人，可却像没看见一般，只跟我们贫来贫去的。 子钰拿出来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金锭，给了那小二道：“就在你们这儿最大的屋子住下了，晚间饭菜要热的即可，”又看了我一眼道，“若有些特色点心，也不妨备一些，若出去买费事的话，我们也可另外算账。” “诶呦呦，您说的哪里话？肯定给您备得服服帖帖的！”那小二喜不胜收，我看那样子，八成是近日的第一笔大单，只是在听到子钰说那些点心，不知道为什么便甜甜地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客栈中果然有些冷清，完全不与刚才在外面看到的人成正比，按照店小二的话，说是最近之后附近的几个城市往来，人家也不用住店，故店里面也没有什么人。不过这样也好，也没有许多人注视着我们绑着的那个少年了。为了方便称呼，子钰给他起了个简单的代号，叫做“三”。 涅槃听了这个称呼十分开心，连声叫着“小三儿”，然后带着人跟着店小二走进了屋内。 果然是店内最大的屋子了，屋内也有内屋和外屋之分，外屋便给了琴末睡，子钰和我还是如原先的模式一样睡在内屋，涅槃自然不睡屋中，这么多年在宫中潜行，他早就适应了在房道：“我是当今……” “他是谁并不重要，我是谁也并不重要，”我拦住了子钰的话头，“你是谁也并不重要，那自然你主人是谁也并不重要了，对吗？”我突突突地用极快的语速像说了一段绕口令似的把话说了出去，然后还冲着小三儿暗示性地点着头。 于是，他一脸懵地也随着我的节奏点了点头。 我便抓住了空隙问道：“既然如此，那你认了我们当主人也可以的，每天都有小炸鱼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承情 第十三回 胡思 我本以为小三儿会拒绝，可是他并没有体现出反抗的样子，竟然点了点头道：“那隔几天还要多加一份凉拌鸡丝。” 子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三儿认真的表情，哑然失笑道：“就都依你。” 涅槃依言将小三儿的绳子解了，放在了一边，笑着对他说道：“算你走运，他可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对待的。”他用右手的食指指了指子钰，但眼睛却警告地冲着小三儿看了一眼。 我看了看涅槃，又看了看小三儿，有些恶作剧般地说道：“既如此，那小三儿今日也在外屋睡吧，日后听从琴末差遣。” 小三儿自然因为凉拌鸡丝而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但涅槃的脸色似乎有些白，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我赶紧补充道：“小三儿就睡在琴末的下榻吧，晚上轮流守夜，多一个人也能多安一份心。” 涅槃的脸色更差了，而琴末见我吩咐了，自然毫无疑问地笑着对小三儿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你过来帮忙把床褥铺了，我看你今日走的也挺累了，这样，你正常睡，我本来就眠浅，主子其实夜晚也没什么吩咐，所以咱们正常睡就好。” 子钰见我玩儿得起色，便也插科打诨道：“正是，你们且好好睡，外面有涅槃守着，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个时候，涅槃终于忍无可忍道：“你们夫妻俩少在这儿一唱一和，”然后转头对小三儿说道，“你，那被子，睡在窗边，”然后拿着下巴点了点琴末道，“理她，远一点，听见没？” 看着涅槃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我终于报了他说我“又矮又小”的仇，于是与子钰对视了一眼，子钰也决心十分有趣，跟着我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琴末不解地说道：“不妨事的，下榻会软一些，窗户那儿有风口，小三儿现在既然是主子的人了，自然跟我是一样的，彼此多照顾一些，岂不是很好？” 小三儿好像看出了什么，摆摆手道：“不碍事，我也睡惯了又一顿没一顿的。” 我没等他继续扯，便趁热打铁地问道：“你言语谈吐不俗，刚刚我……夫君……也说你非等闲之辈，”说道子钰与我的身份的时候，我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但又马上转回来道，“你既答应与我们同行，自然我们也可成为朋友，故我们唠唠家常，也是有的。” 小三儿挠了挠头，言语忽然又变得犀利了起来：“若我坦言相待，你们在了解了来龙去脉之后肯定会杀我灭口，我又何必冒这个危险？既然你说我们已经同行，那这一路上慢慢了解，岂不是更好？” 我被眼前这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弄得有些怀疑人生，他一会儿显出了无与伦比的聪慧，一会儿又像只是一个单纯地不谙世事的少年——我实在是有些看不透他。 “那好吧，”我微微一笑，“那你告诉我，你本来的名字叫什么？”如果他有名字的话，以子钰在南方的威望，查出来应该不会太难。 果然，小三儿又露出他标志性的迷茫的眼神，道：“我不知道我本来的名字是什么，既然你们叫我小三儿，那从此之后这就是我的名字了吧。” 子钰和我对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显然他也没见过类似于这少年的人，更别说要从他嘴中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即如此，”子钰发话道，“便罢了。” 之后洗了手吃了饭不提，不过这当地特色的饭菜还是十分可口，也许是我在逃离虎口之后，疲惫不堪之下的好胃口。 晚间，子钰靠在床边看着外面的星空。而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十分地熟悉。 我慢慢地走过去和他并肩靠在窗的另一头，跟他用一个角度仰望着天空。原来，皇宫之外的夜晚的天空，竟然也是群星璀璨，十分地好看。那些忽明忽暗的星星，好像又近又遥远。我有些幼稚地伸出了手，以为自己能够到其中的一颗，没想到够了半天，却只是一片虚无。 “哈哈，”子钰见我滑稽的样子，笑出了声，“难不成我娶了一个傻子？” 我瞬间将手收了回来，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回敬道：“哼，若说你真娶了一个傻子，也只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子钰听我这样说，更加大声地笑了出来，而且是停不下来的那种仰天大笑。 “……有那么好笑吗？”我忽然真的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傻子这件事情了。 “没有，”子钰说着，摸了摸我的头道，“染染很乖，很好——就是，出发的时候没来得及洗头，现在头上的油都能用来炸一盘的丸子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子钰！”他后半句话的话音刚落，我便忍不住地想要打他，于是在我大叫了之后，不由得举起了拳头，很很地朝子钰的左胳膊上打了过去。 他没有闪躲，老老实实地接受了我这一拳。不过我知道虽然我使了力气，实际上却没有多大的效果，心中便一点愧疚也没有地又打上了一拳。 “诶呦，”他皱着眉头叫了一声，“原来女孩子的力气也这么大啊，”说完，自己也笑了笑道，“也可能是你平时吃的太多，所以更疼一些。” 我听完他说的话，忽然怔怔地流下了眼泪。 因为我从中听出了好多内容。 他嫌弃我。 他嫌弃我动作的笨拙、不修边幅的习惯、同时吃得还多。 他也，是很受欢迎的皇子。 因为他说我的力气大，那说明他知道别的女孩子的力气小，至于都有哪些女孩子，我无法一一列举，但至少，一定有唐清漪。 一想起唐清漪，我心中便泛起一阵不适。 我居然心底承认，我对她，是有着完全嫉妒的心理。 嫉妒她唱歌的动听，嫉妒她长得好看，可我最嫉妒的，是她与子钰多年的相识和多年的情谊。 想到这些，我心中无比地难过，无比地无地自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承情 第十四回 未知 我们没有在廊下呆了几天，因为子钰觉得离京城还是太近，很有可能依然是在京城的监视区，还算是比较危险的地方，所以越早启程，我们的安全便越有保证。况且，圣上允许我们离京的日子本就不多，于是休整了一下之后，我们很快便又出发了。 小三儿也换了一套清爽的衣服，看起来居然颇有些气质。 因为我心中有结，所以一路上并没有如何开怀，只与子钰说着清清浅浅的话儿，没有故意想要取悦他，也没有想要逗笑他。他也只是偶尔看看外面的风景，然后在若隐若现的明光之下，对我微笑着。 偶尔能听见琴末和涅槃在外面说着闲聊的话，有时低声，有时大笑。没有听见小三儿的声音，大约是他要么在傻傻的发愣，要么是精明地在旁边听着他俩净在说些什么。 就这样过了几日，虽然不算是快马加鞭，但涅槃也净挑一些快捷的乡间小路，于是很快地，我们便到了南岭，算是北方与南方的分界之处。 子钰在入南关之后告诉了涅槃一个方位，涅槃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按照子钰的吩咐，驾起了马车。 接下来的一段路程似乎有些坎坷，因为一向平稳的马车居然开始逐渐上下颠簸了起来。子钰在车中护住了我的身子，不至于让我抖得更厉害。 我别过头去撩开了窗帘，居然看见外面层峦叠嶂，看样子是要到一个似乎是什么人隐居了的地方。 “忍一会儿，马上就到了。”子钰在我身旁安慰地说到。 我点了点头，硬生生地将心中的好奇压了下去，直到马车停了下来。 琴末扶我下了车，我下意识地摸了摸依然佩戴在腰间的血玉，然后开始环顾起四周来。 这应该是一个山谷的入口，因为子钰下车之后用这有些抱歉的口吻说道：“再忍一忍，我们得步行进去了。” 我又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将马拴在旁边的树下。我考虑了半天，觉得将谁留下来看车都不妥。 如果留小三儿的话，他如果犯了那股精神的劲儿，八成马上就逃了跑；而留涅槃下来，则没有人保护我们进去，更不用说留下琴末的麻烦了，于是最终通过子钰拍板，我们所有人都一同进去，是豺狼还是虎豹，到时候就知道了。 穿过一个细长的道路——其实我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远，只是觉得穿过了好多不同的植被，然后进到了一个类似于山涧的地方，再然后，便看见了一个小木屋。 果然这里面住着的是隐居的人。只是，子钰为什么要带我来到这个地方？ 涅槃显然也被这个地方居然还有人住的事实惊呆了，但他马上低声嘟囔道：“这个地方居然还有人住！” 琴末第一个回应他道：“也是令人十分惊叹了。” “可是……”小三儿皱了皱眉道，“这里面难道不会有野兽吗？就算没有野兽的话，虫子也是让人难以忍受啊。” 我挑了挑眉，回头看了小三儿一眼道：“你这么大的男人了还会怕虫子么？” 小三儿没有答话，倒是琴末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主子，刚刚您问完话之后，小三儿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呢！” 说着子钰本来严肃的脸也露出了一点笑容，但很快又板了回来，低低地说道：“我们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些紧张，腿有些不敢再往前迈一步。 子钰却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门口，敲了敲门道：“请问有人吗？” 然而屋内却没有任何响声。 子钰又问了三遍，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里面住的是谁啊？”我好奇地问道。 子钰摇了摇头道：“我也是偶然听到些消息，想来拜访一下，不想竟如此不巧。” 涅槃纵身一跃，跳到了屋完，那老妇人便慈笑着道：“你们宫中的人不是只论高低，不分辈分的么，又何必在我跟前假惺惺的。” 我更奇怪了，她这里面闭塞不通，绝没有消息往来的可能。 那么，她到底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承情 第十五回 答案 我默默地看着老妇人将一大壶茶搬到了我们面前，我看着她十分娴熟的动作，心中竟然觉得十分地眼熟，只觉得这个人好像似曾相识，可仔细想去，脑海中却毫无印象。若只看年纪的话，似乎要比我的上一辈还要长些，可她的动作利落，又好像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老。 “来，”她到了一杯茶先是递给了我，然后说道，“山野粗茶，不及皇室半分，还望不要嫌弃。” 我立刻换礼道：“这与我无妨，我见茶却都是一般的，分不出好赖来，”说着我看着子钰笑了笑，“就连皇宫里的茶我也觉得不过如此。”然后，我闻了闻手中的茶，只觉一股清香扑鼻，有些花意来。 子钰也饮下一口，连声夸到：“果然是自然之中的味道，您真是不愧这番好手艺！” 我不知子钰这葫芦里卖了什么药，见他只顾喝茶也不说话，便连忙对着老妇人诚恳说道：“还不知您怎么称呼？” “哦？”老妇人看了一眼子钰，笑道：“原来你不过是皇室的一件附属品，看来这位公子是什么都没有对你说的了。” 子钰咳嗽了一声，道：“我们真的是路过此地，不巧便来叨扰一番，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您多担待。” “担待？”那老妇人冷笑了一声，变了脾气道，“我不知当今皇子来此处是有何目的，不过老朽这儿也不是说来便能轻易来的，若真是路过之人，喝了茶便请吧！” 子钰呵呵地笑了一下，毫不客气地说道：“姜氏一族隐姓埋名地呆在这个地方，无外乎为了守住一个秘密，然而这个秘密之人就在眼前，难道您就打算将她这么赶出去了？” “什么？！”那老妇人一惊，睁大了眼睛看着子钰，手却指着我道，“难道……是她？” 子钰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她。” 我一头雾水地看了看这两个人，犹犹豫豫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那老妇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孩子，坐下吧。” 我和子钰依言而坐。子钰的表情有些严肃，而我还是面带礼貌性地微笑看着老妇人。 “你说的没错，”那老妇人缓缓开口道，“我确是姜家后人。呵，也不知什么人给你带的口信，你竟然能找到我这里来。这里层峦叠嶂，小径甚多，我确是听说南方战乱，你未曾如何用过一兵一卒，我愿以为不过幸运，如今看来，你确不简单。也不知她在你手中，是玩偶或是傀儡。”她看了看我，眼神有些复杂。 “你放心，她既不是供我取乐的对象，也不是我操纵的傀儡，”子钰淡淡的笑了，“她是我的……妻子。” 老妇人又上下打量了子钰一番，弄的他好像有些不自在，将头别过了一边。那老妇人忽然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 我不知道她在那儿不错些什么，也来不及细想，便问道：“那么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呀？” 那老妇人便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问我道：“你可知，你母亲的名字？”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子钰，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来，直到子钰冲我点了点头，我才开口道：“家母姓杨，因她家中只有一女，故一致只叫作杨家女，而后来嫁了父亲，便也没人在意她的名字了。” 那老妇人像是松了口气般地笑了笑，道：“确是如此无疑了。你母亲便是姜家人。” 我细细想去其中的门道，便有些恍然道：“原来如此，姜家姜家，拆开便是‘杨女’，原来我母亲可还有这等来历。” “不错，不愧是她的女儿，”老妇人点点头道，“这些细微的事情也难为你想的周到。” “可是……”我有些淡淡地，不知所措地开口道，“可是，我母亲，她不是苍梧人，是吗？” 老妇人垂目笑道：“自然如此。” “那么……那么……”我那么了两声，却始终说不出后半句来，“那么……” “那么，她应该是哪国人呢？”老妇人抬头看着我，双目炯炯，仿佛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 我忽然一口气呼出来，“呵”了一声，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我母亲，原来是尘落国人。原来我找了那么多文献资料，可却没有想到，我生母就是尘落的人。” “这自然不能怪你，本来苍梧贵族重臣就有不与尘落联姻的习俗，更何况你父亲本是当朝丞相，自然就更想不到了。”子钰在旁边安慰地说道。 “你？”我有些克制不住我的情绪道，“你本就知道，但是，你不说。” 子钰一下子语塞，低头喝起了茶。 “他这样做有他的道理，”老妇人说道，“你也不要怪他才好。” “我现在没心情搭理他，您继续说您的。”我赶紧把话题搂过来先。 老妇人笑了笑道：“你倒是个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人，不像你生母——她自小便觉得生为尘落之人，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她不管你有任何理由，永远不听别人如何说，永远坚持自己的想法……她虽然表面上逃离了姜氏，但我们仍有人暗中与她联络——直到你的出生。” “我？”我有些冷冷笑道，“因为我出生时候的异象吗？” 老妇人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认为你便是能够改写我们尘落一族命运之人，可你母亲并不相信，于是断绝与我们往来，也想断绝我们与你的接触。可天不遂她愿，你还是，终究还是到了这里。” 我忽然想起了出嫁之前，她本想对我说些什么。 其实她想告诉我的，并不是她是尘落国人的事情，而是她想告诉我，以后有什么奇怪的人想跟我接触，都要离得远远的，也许越远越好，远到我永远不能接触到这些，远到我一生安康如愿。 “那么，”我转向了子钰，“你既然带我来了，那么你是否还需要解释一下，咱们为什么来这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七夕特辑：远山涟漪（一） 唐清漪出生于苍梧大将军府，是唐绍华的二女儿，也是唐家嫡出的小姐。她的母亲何泉，是当朝太书令的嫡出女儿。她出生的时候，她父亲唐将军还没有纳侧夫人，所以那时候她便是整个唐家最小的姑娘。于是，她打小便娇生惯养，连她的姐姐也要忍让她几分。 唐夫人生她的时候十分顺利，当日正是夏天，但那个夏天却似乎十分温和，好像就是要告诉唐夫人，这个女儿也会是温温柔柔，惹人怜爱的。所以对于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儿，唐夫人也是格外疼爱，吃穿用度一定是府中最好的，也从不限制她的行动，总是体谅她还是一个小孩子。 那时候的唐将军还爱好个吟诗弄墨，翻了好久的书，又遵从了他大女儿唐清落的“清”字，给那个从襁褓里便注定一生富贵的小女儿起了个十分美丽的名字。与是唐夫人又多了一个爱好，便是经常握住小女儿那还肉乎乎的小手，一摇一摆地说道：“清漪，唐清漪。” 声音温柔，婉转动听。 也许是从小便听母亲如此温柔的话语，在她大约六岁的时候，说话的声音也是一样的温婉悠扬。一次她在将军府中的花园玩累了的时候，忽然唱起了歌，谁都不知道那是一首什么曲子，可在场的人都被这样清澈的声音吸引住了，风止云停，鸟不鸣树不动，似乎都在默默地听着她的歌声，不舍得发出任何一个能够将她打断的声音来。 当时，唐夫人就决定，要给清漪请一个京城中最好的歌姬来教她唱歌——既然她的小女儿擅长，而且又喜欢。 那时候唐将军已经娶了一个侧夫人，又生了一个男孩，整个人的重心都在教这个长子拳打脚踢的武术活动，所以对于自己正夫人的举动已经不甚关心了，便也就听之任之了。 于是，一个身着华服的歌姬进了府，成了唐清漪的专职唱歌老师。唐清漪也十分喜欢学习新的发音方式，和与各种乐器配合的转调唱腔，不出十二岁，她在歌唱这个部分已经是相当有造诣的了。 可朝臣之女断然是不能街头卖唱，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唐家有一个长的十分清秀的女孩子，其歌声不说足以撼动天地，也算不的高亢或者幽怨，可唐清漪的歌声总能唤起旁人遥远深处的记忆，这种力量，唯有天赋可以解释。 在她十四岁之前，除了家人以外，只有三个人十分了解她的能力。一个，是何家长子何少晤，一个是江家幼子江梓径，还有一个，便是当朝三皇子，苍梧子钰。 这三人或多或少都与她有些亲属关系，在这里也不一一详细赘述，只说唐清漪其实骨子里还是留着将军的血液，十分的豪爽好客，加上唐夫人也不甚管她（从请歌姬的事情可以看出真的是采取了放养政策），故亲戚家的孩子在一起玩闹也无甚避讳，便常常玩闹在一处。 那是一个还算是风和日丽的午后，唐清漪带着些护卫奴才去了江家做客，刚好三皇子和江梓径正在一个假山旁说些什么，而何少晤也在旁边聆听着。唐清漪禀退了跟着她的奴才，偷偷摸摸地绕到了假山后面，爬到了半截腰，“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三个男孩子正聚精会神地说这话，这一嗓子不免把他们吓个够呛。这里面数何少晤年纪最长，但依然是小孩子心性，所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便呵斥她道：“你在上面做什么！还不赶紧下来！唬人这么好玩吗？” 三皇子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笑道：“何兄，无妨，我们何必跟一个小女孩计较？我听说她唱歌十分好听，不如等她下来，我们罚她唱歌罢了。” 江梓径在一旁也帮着腔说，笑着道：“我这皇表弟说的不无道理，少晤兄也别跟小孩子一般大小。”他这样说的，其实也全然忘了自己也还是小孩子了。 唐清漪不愧是虎将之女，三下五除二便甩了个极漂亮的姿势从上面跳了下来，丝毫不做作地说道：“你们说要我唱歌给你们听，也罢，好久没有外人听了，我也刚好开开嗓。” 何少晤皱了皱眉，他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爬上爬下的“野丫头”，他更喜欢像南宫府大小姐那样知书达理，见到他，会软软地叫一声“少晤哥哥”。何少晤一直以为女孩子就应该像南宫琼那样，常常露出羞涩的笑容，软软糯糯的样子甚是可爱。 虽然这不是何少晤第一次见唐清漪了，初见时他也觉得唐清漪十分可爱，但比起他心中的女孩子标杆的南宫琼来说，似乎还是差了许多。 所以，只有三皇子和江梓径露出一副正经观众的样子，而何少晤么，似乎只是随意地靠在旁边的一棵树干上，并不是那么地关心她唱的怎么样。 唐清漪倒是满不在乎地站在他们面前，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朱唇微启，似唱似说道：“燕草碧丝，秦桑绿枝，怀柔当日下，不闻马归蹄！”她先是念了一个小调，然后才慢慢悠扬地唱道：“青山常在绿水流，晴空时明晚时忧，疏林鸟归不落巢，声声铁骑任平生。” 她唱的是一个比较温婉的江南平调，由于教她的歌姬也是江南人，所以她也学着比较喜欢唱江南的调子。这个曲子讲的是在家守候的人的一种似乎是永无休止的等待。若是其他人唱区，必然是婉转哀怨，但在唐清漪的口中，却有一种享不尽的甜蜜，和越转越的思念。 何少晤的表情本来是漠不关心，然而这种心态却在唐清漪的一声一声中化成了虚无，待唐清漪唱到最后，他心中竟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随着她调子的些微变化，心颤着。 一旁的三皇子发现了何少晤表情的变化，不由得淡淡地笑了笑，却没有捅破，而江梓径只是随着唐清漪的节拍点着头，想着自己一会儿应该说些什么恭维一下。 只有何少晤，他已经深深地沉醉在这样动听的歌声中，久久不能自拔，直到一曲终了，唐清漪背着手走到何少晤面前，她的脸和他的脸近得只容得下一个大拇指的距离，调皮地说道：“嘿，我唱的，是不是很好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七夕特辑：远山涟漪（二） 还没等何少晤反应过来，三皇子在一旁淡淡的笑了，好想在替何少晤解围地说道：“唐家小姐果然气质不俗，今日真是几生有幸，才能听见小姐一展歌喉，都是托了少晤兄的福啊。”说着，促狭地冲着何少晤笑了笑，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江梓径，退到了一旁的长廊下。 唐清漪瞪了三皇子一眼，“哼”了一声说道：“没想到堂堂皇子也竟如此识趣，为何你不是如此呢？”说着，她将自己少女的身体往后挪了挪，给何少晤一点时间，顺便欣赏一下他已经红了的耳朵。 从小，她便见过何家大少爷，娇生惯养的程度竟然不逊于自己，吃的是罕见的琥珀葡萄不说，还必须得让人剥下薄薄的葡萄皮才肯吃，连吃烤的鸡腿也要人撕成丝状才肯勉强夹两口。而更让她可气的是，何少晤竟然不像别的府上的小少爷那样对她恭维有加，反而对她十分疏远。 她不解，她一直就不解。自己长得也算白白净净，五官清晰而且眼角带笑，母亲说这是福气的象征，应该人人都喜欢才对，为什么偏偏何少晤不愿意主动与自己搭话呢？ 而眼下的何少晤却一点都不理解唐清漪的心情，只是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好像比平时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呢？大概是小小的眉梢变浓了些，大大的眼睛更有神了些，高高的鼻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用手指点一下，而粉粉的嘴唇……好像映衬着脸颊更红润了些。 这个小姑娘好像就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的动人，而自己的心居然在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就算她离自己远了些，自己还是能听见涌动在胸膛里的急促的声音。一声一声，好像在告诉自己些什么，好像又隐藏了些什么。 那一天，唐清漪就站在何少晤的旁边，絮絮地说着自己平日的琐事，说着父亲如何教导她弟弟学武，自己如何在旁边偷看偷学；说着府中的歌姬如何教自己唱歌的，而在不想练歌的时候是如何逃脱的；说着她与姐姐唐清落的姐妹情深，但有时又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要跟姐姐吵闹。 那一天，何少晤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唐清漪站在树下，听她讲话。微风吹过，头道：“你去写你的字，练你的歌去，三皇子跟我说话，与你何干？” 唐清漪也是个调皮的性子，自然会凑到三皇子近前，一个问句的头一个字还没问出，便被何少晤一把拦下来，她不依不饶地说道：“我与三皇子说话，你拦着我干嘛？” 何少晤有些生气地说道：“说话便说话，你离得那么近作什么？” 再然后，唐清漪便也双眉一立，生气地说：“我乐意！”便在也不搭理何少晤，自顾自地拿起笔纸，赌气练字去了。 三皇子在旁边看着哈哈大笑，冲着何少晤说道：“你让她过来跟我说话也没什么，毕竟我也不会跟你抢人，做兄弟的心里这点算计还是有的。” 何少晤也讪讪地说道：“我心里知道，可是……她怎么就不能像南宫家大小姐文文静静些呢，哪怕像梓径的那个南宫染也行啊，听说她们南宫家都教女有方，怎么清漪不能跟她们学学呢！” “南宫家啊……”三皇子低低地笑了笑，“南宫家本是丞相之家，但唐家可是将军之家，清漪本性率真毫不做作乃真女儿，而南宫家的女孩儿表面虽静实则却工于心计，你若想要清漪兼具二者，岂不难哉！” 何少晤笑了笑，点了点，又叹了口气，说道：“因我是家中嫡长子，从小便受不得什么气，这下好了，在她这儿我没次不光受气，还得去哄，真是自己找罪受。” 三皇子又大笑了起来，笑到止不住地咳嗽，好容易止住了，却还没来得及跟何少晤接着说话，只见后者又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还在赌气的唐清漪旁边，弯起腰小声地跟唐清漪说着话。没说到两句，唐清漪便“咯咯”地笑了出来，拿着毛笔就要往何少晤的脸上画去。 何少晤笑着躲开，两个人就围着书桌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三皇子远远地看着这两个一个追一个跑的人，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远山涟漪（三） 这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总是蔓延地非常快，还没等旁观的人十分反应出来，何少晤与唐清漪二人早已如胶似漆，就差交颈而卧了。有外人在的时候，他们二人还能收敛一些，一旦只和三皇子、江梓径这类比较熟悉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便丝毫不知道收敛，那何少晤眼角眉梢尽是宠爱，而那唐清漪眉梢眼角进士说不尽的浓情与蜜意。 每每这时，三皇子总要朝江梓径感叹：“何兄与唐家小姐情深意重，你与南宫家小姐也是天作之合，唯有我一人啊，凄凉悲惨，孤家寡人。” 江梓径也毫不客气地回道：“倘若您真登上了孤家寡人的境地，那以后我和何兄都是你的忠臣良将，如何？” 三皇子一听这话可是笑开了颜，直道：“既已说了，便不可反悔哦！” 江梓径施了一礼，郑重地道：“自是如此。” 三皇子伸了个懒腰道：“你也太过于正经了，你们家的南宫染也过于正经，不如少晤和唐小姐看起来有意思，”说着，他朝那两个当事人努了努嘴，后者正在巧言声笑地嬉闹着，“你看，这才是正常的交往嘛！” 江梓径笑了笑道：“个人有个人不同的欣赏，你若与染染相处得时间长了，你便也会十分喜欢她的。虽然你平日总说南宫家女儿心计异于常人，但我私觉得染染单纯可爱得很，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恐怖了。” 三皇子也不便再说，便笑着点了点头，望向还在不远处，有些羡慕地看着唐清漪与何少晤两人。 其实这样的时光总是自以为很短暂，实际上却是很漫长。 经过了一春一秋，唐清漪越发地认定了何少晤，而何少晤也越发觉得唐清漪与别人不同的美妙来。唐清漪觉得他不像三皇子那样摸不透的性子，也不像江梓径那样死板，他既懂得与自己琴瑟和谐，也明白自己有时候使用小性子的孤独；何少晤觉得她不像平常女子一般只知道碎碎念些琐事，也不像大家闺秀的女子一般了无生趣，她时而活泼时而沉静，时而沉醉在一些细小的事情上然后变得格外敏感。 好像两个少了一般的灵魂，终于邂逅。 但，这样的邂逅终于被打断。 那是一场即为盛大的宴会，由皇家在京城中举办，当时的圣上还有些年轻的心思，于是诏令各个臣子的小姐公子都可以没有门槛地参加，无论是表演些个人才艺，抑或是上场只是舞一场剑，皆有奖励，平民百姓皆可作为观众参加，不过前提是不能在场喧哗。 这本该是一场亲民的活动，最终却成就了圣上的一己私欲。 显然，唐家为了配合皇家的活动而竭尽全力，不仅让唐清漪的一首《盼君来》成为了当日的压轴节目，还在圣上询问唐清漪是否已经嫁娶的时候回复了否定的答案。 唐清漪很天真地以为圣上会给她赐婚，那么母亲一定会站在自己的立场，帮她在父亲的枕旁吹吹风，她再去撒撒娇，那么她和何少晤的事情就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她可是，非常期待的呢。 事情急转直下是在下旨的那一天。 唐清漪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来传旨的公公那张谄媚的脸，以及细声细语地那句：“恭喜唐小姐，贺喜唐小姐，这是几年不见的圣恩啊，奴才势必要先恭喜小姐了！” 唐家欢欢喜喜地接了旨，是日便高高挂上了红灯笼以示庆祝。只有唐清漪一个人走在红红火火的灯笼下，满脸是泪。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然要这样，得到了不能与自己喜欢的人相守到老的惩罚。她想开口去问谁，却知道，无法得到答案。 然而，令她最心碎的事情，是何少晤再也没有来见过她。 只有三皇子在传旨后多天来来唐家看她，问她过得还好不好。 “怎么说呢，”唐清漪浅浅地笑了笑，不再有往日的活泼，“我也没什么好不好的，殿下也知道，过一段时间就要入宫为妃了，听说是后宫六苑最末的嫔妃，不过也是最后一位进宫的妃子了呢。” 三皇子见她连“殿下”都知道叫了起来，一定是受了很多委屈，便开玩笑似的笑着说道：“这样也好，你作了妃子，我便比你矮上一辈，你如何惩戒我，我都甘之如饴，如何？” 唐清漪也勉强笑了笑，眼中好容易出了一丝光芒，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在宫中可是要对我行全礼的呦。” “那是，自然。”三皇子淡淡笑道，看唐清漪脸色不错，便又提议道，“那我们哪天去外面走走，想必你父也不能驳了我的提议。” 听了这话，唐清漪面带喜悦的惊讶道：“是少晤要见我吗？他同意了我的意思，决定带我远走高飞？” 一瞬间，三皇子露出了尴尬，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少晤已经很久没有与我联系了，我们可以找梓径和他那个南宫家的小姑娘一起出来玩玩儿，他们两个都有些闷闷的，所以咱们一块捉弄捉弄他们两个怎么样？” 三皇子本以为唐清漪会一如既往地答应下来，因为她一直是以什么好玩儿就去玩什么为生活的第一目标，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然而，她的嘴角轻轻牵动了一下，冷冷说道：“说到底，他就是个懦夫！” “你……也不能这么说他，”三皇子有些想为自己的兄弟辩解，“他也有他的苦衷，身为何家的嫡长子，面对的是……是父皇的皇权，他没有拒绝的权利，也没有，没有带你走的权利。” 唐清漪“呵呵”地笑了出来，眼中尽是泪水，但她笑了，笑得那么美，那么绝望，她抚了一下耳朵，将细碎的头发别到了耳后，将脸别了过去，不想让三皇子见到她的泪水。 她淡淡地，用一种明显着的，隐忍的颤抖的声音说道：“可是，这是我啊。难道，不能为我，破一回例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远山涟漪（四） 当唐清漪身批凤霞，头戴珠冠地坐在通往皇宫的马车中，她似乎还处在前一天晚上与何少晤的最后一次见面的最后一次对话当中。就在月明星稀，她无法入眠的时候，有个人影出现在了门外。她知道，那一定是她的少晤哥哥，她甚至雀跃了起来，以为他背着行囊，来接她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当她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没有看见到他的背包，只看见了他暗淡的星光下，浓浓的忧伤。何少晤看了她一会儿，反应出来，向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一脚踏进了唐清漪的闺房——他对这个地方，熟悉得不能更熟悉了。 唐清漪也机灵地看了一眼外面得四周，马上关上了房门，然后静静地站着何少晤的对面，默默地看着他。何少晤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紧张。 “我以为，”唐清漪率先开了口，带着淡淡的忧愁，“我以为你来找我，是要带我走的呢……”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眨了眨眼睛，任凭这悲伤的情绪在心中游走，却一点也哭不出来——因为这些天，她哭得够多了，连一滴泪水也挤不出来了。 何少晤张了张嘴，最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看着这个他可能再也见不到了的女孩。他想把唐清漪的样子狠狠地记在心里，可是，他却不知道，即便是记在了心里，又有什么用呢。 唐清漪看着他说不出话的样子，忽然有些颓了，她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眼前这个男孩，她觉得他懦弱、无能，连与家族和圣上的争取也没有做，迄今为止，他什么，都没有做。 “算了吧，”她用她那好听的嗓音淡淡地笑道，“既然如此，你我缘分已尽，就这样，罢了吧。” 何少晤先是闭上了眼睛，随后猛地睁开，很很地摇了摇头，沙哑地说道：“不，不能够！” “那么，”唐清漪似乎又有了些精气神道，“你是有办法了？” 可眼前的人儿却低下了头，轻轻地摇了摇道：“……现在，还不知道……” 唐清漪终于一下子瘫倒在身后的椅子上，淡淡地说道：“你走吧。在我生命中，你从未来过；在你生命中，我从未显过。从明天开始，你继续过你何家大少爷逍遥的日子，我便去作我的苍梧妃子。从此，再不相干。” 何少晤一下子抱住了他眼前的这个小小的少女，动作轻轻柔柔，满是不舍。可是再如何不舍，他还是说道：“我不能……拿何家的命去赌……” “所以，”唐清漪带着哭腔道，“你便不再管我的死活了……” “不是的，”何少晤紧紧抱住了这个自己最爱的人儿，“小涟漪，你听我说……我已经托了宫中的人，你不会有任何的危险，而且一旦有机会，那个人答应我，会设计让你出了皇宫，到时候，无论如何，你依然是我的小涟漪，我们一起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到我们的地方，好吗？”何少晤顿了顿，又问了一遍，“好吗？” 唐清漪心中知道这只是安慰她的话语，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用处，于是，她轻轻挣脱何少晤的怀抱，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何少晤，你去走你的阳关道，我自己过我的独木桥。我唐清漪向来不拖泥带水，也不会欲说还休，更加不会半推半就，磨磨唧唧，你若今日就这样离去，我们，便一刀两断，我说到做到，你从此也不必再担心我的死活了。” “你知道我只是权宜，只是无奈，你又何必让我...如此为难。”何少晤表情极其痛苦，但是他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说辞，能够让他眼前的小姑娘平静下来。于是，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解释自己的行为，直到唐清漪闭上了眼睛再也不听他的任何话位置。 ——等唐清漪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被告知道已经进入了皇宫，再等一会儿就到了寝殿。 下车以后，唐清漪忽然觉得心中与周身寒冷无比，她冷冷地嘲笑了一下自己，既然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那为何，心中还会隐隐作痛呢！ 是日，圣上并没有立即宠幸于她，而是由于对她歌声的念念不忘，将她召到了玄乾宫去，让她给自己唱歌。 可是，唐清漪说什么也不肯开口了，她只唱了一个小小的片段，便咳嗽得不行了，说什么也再唱不下去了。这一下给圣上吓得不轻，赶紧招来了御医诊断，却说唐清漪确实是嗓子有恙，可说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于是圣上兴致缺缺，自个儿回到寝殿里自顾自地睡了，而唐清漪却成为第一个入宫的当晚没有被侍寝的妃子。 过了好一段时间，唐清漪才又被圣上想了起来，真正地成为了苍梧后宫中的一员。 唐家自然是百般地庆幸，自自然而然，何少晤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可他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受，有痛苦，有凄凉，有无奈，有委屈。那日是何少晤的第十八个生辰，除了唐家，几乎所有的朝堂重臣都来巴结这个太书令老来得子的嫡长子。 可是，何少晤却在当日，有些疯了。 他不断地给自己灌酒，喝多了酒开始唱歌，唱的，尽是唐清漪往日的曲子，他竟然都能背下来，而且一字不差，连曲子也能唱个八九不离十，可见平日里没少听唐清漪唱过。 然后，整个何府都乱了套，先是何少晤的父亲，当朝的太书令慌了手脚，不知道如何是好，再然后，三皇子也来劝慰这位何家的少主，可何少晤就像是神智不清了一般，见到什么就扔什么东西。 实在没辙了，三皇子便在他房间中找出了昔日唐清漪送给他的东西，说道：“你好歹看着她的份上，珍重一些。” 却没想到，何少晤见了这些物件，不由自主地大哭了起来，然后口吐白沫，没了人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中秋特辑 远山涟漪（五） 直到宫女拿来月饼的一刻，唐清漪才恍然反应过来，哦，今天是中秋了。她告诉宫女把月饼放下，那宫女巧言令色得很，看见唐清漪表情淡淡的，行了礼陪笑着说道：“月饼是圣上亲自给您挑选的，不知是否合您的口味？” “合不合我的口味不关你的事情，你既已过来，便下去吧。”唐清漪淡淡的说道。 这个宫女是第一次见到唐清漪，她还不太了解这个小主平日的喜好，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或者不太得体，才不能得到唐清漪的青眼，甚至她觉得一般后宫的妃子得到圣上特殊的赏赐应该欢天喜地才对，在表情上不可能这样冷冷的，难道这样不是对圣上的大不敬吗。 可是唐清漪却不管她是怎么想的，见眼前的奴才竟然赖在这里这里不走，不由得微微发怒，说道：“你是不知道我悠歌苑的规矩吗？我这里从不留外人，赶紧滚。” 那宫女本来以为自己领到这个差事，不说被赏赐些金银珠宝，但得到一些赏钱也应该是理所应当的，但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小主竟然敢如此藐视圣上的赏赐，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但既然小主发话了，自己便十分狼狈地走了出去。 唐清漪冷冷的哼笑了一声，连看都不看一眼，便将月饼盒子打开，里面装着四块月饼，有一块是她在家中非常喜欢吃的馅料，应该是宫中打听好了她的喜好，然后特特的做了来。另外三个唐清漪也不在乎是什么馅儿的，随便拿起来咬了一口，就当作自己已经吃过了，然后叫外面的小丫头们进来分了，因为按照宫中的惯例，主子没有吃过的东西，是不能赏赐给奴才的。 正发愣着呢，只见门口有奴才通报说三皇子来了。唐清漪这才晃了神，面上有些人气的声色，却也不连声请三皇子进来，只是淡淡地说了一个“请”字。 三皇子气宇轩昂地进来给唐清漪磕了一个响头道：“请唐小主的安，今日是中秋，怎的一个人在这里，别闷坏了。” 唐清漪淡淡笑了——自从她进宫之后，脸上挂着的不再是活泼的面容，而永远是挂着这样清淡的笑容，也许是因为，再也见不到能够让她笑出来的人了。于是，她只说了一句：“起来吧。”便又开始继续沉默。 “你也不能总是这样，”三皇子叹了口气，“晚上跟大家一起出去赏月吧，你再这样下去，日子会越来越不好过的。” 这次，唐清漪眼中终于带了一些神色，慢慢说道：“即如此，你又何必来呢。” 其实来讲，三皇子也并不能怪唐清漪如此说话，她只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通过刺激别人来刺激自己，好确认，自己，还是活着的。所以，三皇子之能起身摇了摇头道：“你这话，便是还是在怪我，怪少晤了。” 唐清漪深色微微动了动，转过身去，淡淡说道：“与我无关。” 三皇子知她内心苦闷，只得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必即便是中去，你这边，也是冷冷清清的，所以来看看你。” “你说，”唐清漪听三皇子语气温柔，便也转了回来，顿了顿，道，“这时间是不是没有那么完满的事情？” 三皇子不置可否，只得安慰地说道：“许是如此吧，只是我们不得已。” 唐清漪忽然想起了什么，淡淡问道：“梓径和南宫家的那个姑娘还好吧？” “应该是还不错，怎么了？”三皇子不解她的问题。 “呵呵，”唐清漪又冷冷地笑了，“你看着吧，他们两个也没有什么好结局。” “你是说……南宫的那个是她？”三皇子想起了那个古老的传言，低声问道。 “有什么好奇怪的，”唐清漪走了几步，眼神空洞地说道，“你们皇家做了这么些缺德的事情，我还觉得这报应晚了许多时候呢。” 三皇子闭了闭眼睛，忽然说道：“如果，他们不能在一起的话，我便去夺嫡，然后亲自赐给他们这件婚事。” “哈哈，”唐清漪忽然大笑不止，“哈哈，你说的，可是真的？” 三皇子心中悲切，点了点头道：“不敢妄言。” 唐清漪点了点头，再没有说话。他们就这样默默地站了一会，然后三皇子忽然说道：“少晤他，他……他有些疯了。” 唐清漪忽然看向三皇子，过了半晌，然后低下头，有些哽咽道：“他疯什么？我还没疯。” “自从父皇……父皇召你侍寝之后，他便疯了。”三皇子缓缓说道，生怕将她吓出个好歹，“日日饮酒升歌，净说一些不得了的胡话，然后大病了一场，再也没有十分清醒地与我说过话。” 唐清漪走过三皇子，走过屋中央的桌椅，然后走到了屋门口，看着窗外徐徐微风将树叶吹得有些凌乱，然后低低地说道：“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从那晚他从我房间踏出去的那一步，他在我心中，便如同死了一般。” “其实，他也是无奈……” “不要跟我提什么无奈！”唐清漪忽然发起了怒，狠狠地甩了一下袖子，道，“他无奈，全五州只有他最无奈，是吗！我没有那么伟大，为什么他辜负了我，我还要原谅他！子钰，你睁开眼睛看看，是我现在了无生趣地在宫中等死！他依然还在他何府中，万千宠爱于一身呢！” 三皇子没有答话。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说了。 因为，唐清漪掩着面，哭了。 她心中非常痛，非常痛。她为自己的命运而痛，为自己的感情而痛，可她没有承认，她对于何少晤的现状，也是痛的。 这种痛苦，非她本人不能体会。 她又何尝不明白，这是一种无奈！可她宁愿最后他们俩的结局是死，也不愿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那个男人抛弃，这算什么，算是最后悔恨的呐喊吗！ 过了不知道多久，夜色渐浓。 唐清漪一个人在屋中，隔着窗户看着窗外的月亮。 月亮好圆，照得天空好亮。 少晤哥哥，你还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六回 子钰悠悠地放下了茶杯，淡淡说道：“这难道不也是你的心之所向？你不是常常会跟我抱怨你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而且你不就是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么？”他看了看我，视线中带着一丝戏谑和调侃。 “真是难为三殿下了，”我周身有些发冷地说道，“原是妾不好，没有事先问明白您的用意。” 在这种情况下，子钰居然只是“哈哈”地笑了两声，然后安慰似地说道：“无妨无妨，这下子你不就是跟本殿下知道的一般多了，岂不好？” 我看了看子钰有些小骄傲的样子，不由得哼了一声，不想与他继续这样无关痛痒地说下去，便饮了口茶，顺便想了想其中的关键，便追问子钰道：“那你是如何得知这里的？”刚刚其实老妇人有问过这个问题，但是被他打岔打过去了，通过这么多时间的交往，我知道一旦被他打岔打过去了，往往都是很重要的问题。 子钰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我，知道他无法继续瞒下去了，于是说道：“你忘了，我母亲的姓氏吗？” 我一下子醍醐灌是怕到我这里，这个秘密就决断了。于是，我记了下来。幸而到今天也没有忘，便特地来拜访您老人家了。” 听到这里，那老妇人居然点上了一根大烟，呼哧呼哧就抽了起来，边抽边惆怅地说道：“几十年就这样一晃过去了，没想到江沅的儿子也这么大了……” 子钰先是一怔，随后眉目缓和了些道：“自然您是知道我母亲的，虽然早已脱离了尘落的皇室……” “等等！”我一懵，脑子有些跟不上了，“尘落的皇室？姜家，是，尘落的皇室？”这一下的信息量对我来说有些猝不及防，如果真的是皇室的话，那我的身份，岂不是在苍梧罪大恶极！“你也知道，”我看向子钰，“与苍梧皇室与尘落联姻本就是死罪，为何不上报？”我忽然惊呆似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是了，因为你也与尘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你从开始就知道，我终究会与你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如此……”我周身如坠入冰窖般寒冷，“如此……叵测万千。” 子钰没有看我，只是低低地说道：“这本不是我意，从一开始，也许……就是注定了的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迷离，甚至，有些伤感，“你……厌我也罢，走到这一步，我也是无所谓的了。” “或许吧，”我淡淡说道，“从一开始你便设了一个局，你让小零子带我与大皇子见面，让我对大皇子的在皇宫内的那次印象颇差——实际上自己想想，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觉得十分得体，那么必然是你透露了些我的消息让大皇子知道，然后等他急不可耐地跟我说了些荒唐话，这才让我觉得，他话里话外总想利用我些什么，所以在我心中种了一个我不能嫁给此人的念头。” 子钰的眼神忽然变得异常犀利，他冷冷说道：“说下去。” “接下来，你忽冷忽热的态度让我捉摸不定，好奇了起来，让我觉得如果有选择的话，嫁给你也是一个不错的选项，而你摸准了圣上因我有些隐秘的身份而不能直接下旨赐婚，所以他终究会问我，而我，从一开始就对你没有什么防备的我，轻而易举地进了套……”我发现自己的反射弧简直不是一般的长，于是皱了一下眉头，恨不得让时间倒退。 可是现在的我，却已经知道，即使时间倒退，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那老妇人忽然嗤笑了一下，对子钰说道：“怎么样？玩儿砸了吧？让小姑娘看出来了，这可不好啊。” 子钰也不管辈分不辈分，剜了一眼那老妇人，狠狠说道：“与您没什么大关系，这是我的家事，还望您勿要插嘴。” “家事？”我的声音有些尖了起来，“苍梧子钰，我问你，如果当初我跟圣上说我不要嫁你，今日又当如何？” 子钰有些发怒似的低声说道：“南宫染，你不要嫁我，难道你还要嫁那苍梧临玉？你疯了不成？” “我说不定，也跟我的径哥哥双宿双飞去，就像唐清漪之前要跟何少晤……不过，何家大少爷到底胆小了一些，我的径哥哥断然不会如此！”我不依不饶地盯着他的眼睛，用我的大眼睛瞪了回去。 子钰显然有些败下阵来，一下子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不是一回事，你不要瞎说。” “怎么不是一回事！是你设了局，又不许我说，什么道理。” “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好不好？”子钰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皱了皱眉，十分怀疑他只是在敷衍我，便冷冷地笑了笑，说道：“殿下也不必如此，妾也知道现在所言以下犯上都不足以形容妾之无礼，不过一切事出有因，还望殿下海涵。” 子钰不客气地挥了挥手道：“无妨，我还没有小气那种程度。” 顿时我只觉心中气血上涌，他还好意思为自己开脱！ “既然殿下娶我本无心，那么今后你我便只为同舟共济之人，”我气呼呼地说道，“且希望殿下今后做事可以事先通知妾一声，如今妾也知道我们在身份上不分彼此，必然唯殿下之命是从，殿下以为如何！” 子钰一点也不客气地回道：“并不是我不愿你相信王妃，只是不知王妃每六天写的书信都是往哪里去的？有一次本殿下可是好奇得很，于是跟了过去，原来是去往南宫府的信，本殿下这才意识到，我的王妃可对娘家惦念的很啊？” 听他这样一说，我知道向父亲“汇报”情况的事情败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些切齿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七回 两清 “怎么了？没话说了？”子钰得意地望着我，那种有些轻蔑的小眼神，看得我心中这个气愤。可我又不能怎么办，打他一顿？我打不过，骂他一顿？又想不出个由头，毕竟向父亲写信这种事情说出去总是我理亏。 我飞快地想了想道：“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但却今日与我言明，所以你肯定是已经知道我所写的内容无伤大雅，所以之后并没有阻挡。你既早知道无所谓的事情，又何必拿出来说事？” 子钰拿出他常把玩的扇子敲了敲我的脑袋，道：“给你精明的，什么你都明白了，我怕以后没法跟你斗嘴了都。”然后，他笑了笑，我看那笑容里面总有一些不甘心。 老妇人忽然起身夺过三皇子的扇子，顺着扇柄摸到了拴在扇柄上的玉，凝视了一下道：“这玉……” 子钰连忙夺了回来，道：“您老这拿别人东西的习惯可不太好。” “我只是看看，”老夫人道，“这玉是谁给你的？” 我有些疑惑，这玉不就是他们皇室的象征么，自然是圣上什么时候赏赐给他的了，不过看着这老太太的样子，这块玉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让她如此惊讶。我偷偷向那块非常袖珍的玉上看了一眼，也看不出什么门道，于是问道：“藏着掖着做什么？既然咱们想把事情都摊开，那你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啊。” “我也不是什么都需要跟你明说的。”子钰好像在掩饰些什么，别过了头去。 那老妇人到是没有再说话，只是放下一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不过是我见过的一个旧物罢了，很多前尘旧事，也还是无所谓的好。” 我看她神情有些伤感，但其中的隐情似乎无妨，便也不再追问。只是淡淡说道：“不知您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多久？我看四处绿意盎然，想必是个绝好隐居的地方，您的生活也是惬意得很吧？” “倒也没有什么，既然是本家，你叫我姜老便好，”那老妇人笑了笑，脸上浮现出一些世事的皱纹，“苍梧很难容得下我们，这样不也很好，我们互相憎恨，却不曾打扰。” “憎恨？”我不解地道。 “不错，”姜老说道，“苍梧开国之君曾与尘落公主私定终身，本来要么应该缔结联盟，要么私奔了事——这其实与那些俗套的故事并没有什么两样，不过不一样的是，苍梧之君动了邪念，想要篡位，然而”姜老望了望窗外，好像在回忆着什么，“那尘落公主并不知情，以为他只是要夺取功名，好光明正大地娶她。” 我好像预知到了什么，淡淡地接话道：“然而，到了后来，公主知道了整个计划，与他决裂了？” 姜老看了看我，摇了摇头道：“果然还是个小丫头，还不懂这其中感情到底有多大的力量。” “是了，”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子钰也猜测道，“应该是那公主虽然知道已经犯了死罪，但她还是决心要跟他一起走下去……这样以爱人之‘梦想’为自己之所想，还确是令人动容。” 子钰的这番话让姜老不由自主地格外注视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我，低低地笑了笑，只是继续说道：“不错。那公主帮他夺了帝位，却亲手杀了自己的父皇和母后。然而，”姜老目光一凛，“那苍梧之君食言而肥，他不仅没有将公主娶为帝后，反而下令……杀了她。” “杀了她？”我忽然周身一冷。 姜老冷冷说道：“是吧，他们帝王就是如此无情！即便是如此剖心待他，依然没有得到他诚心爱恋。” “可我觉得，”子钰面带踌躇道，“如果是我，我想我也不会真心待她。” “为什么？！？”姜老刺耳的声音从我身边传来，吓了我一跳。 子钰握紧了手中的扇子，摇头道：“一个能亲手弑父弑母的人，无论我有多么爱，无论我有多么多的理由，我都不能说服自己让她呆在身边，因为这样的人，日后断然会成为极端之人，稍不如意便情绪大变，后患无穷。” 我深深地呼了口气道：“所以，你可以无视她为你做过的一切？包括不惜为你背上了世俗的不忿？” “若一定要如此理解，也不是不可以的。”子钰试着想要拉住我的手，却被我一把推开。 姜老看着眼前的一幕，淡淡地笑了：“瞧，不过是所谓的皇室的骄傲而已，他们根本不懂。”说着，她的眼眶渐渐地红了，“他们，根本不会懂得，丫头。” 我心中不知道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也许是这个故事本就是我曾经的国家的历史（很奇怪，我很容易地便接受了我确实是尘落国人的这个事实，虽然这并不符合我一贯对于事物接受的过程），也许我竟然感受到了姜老内心深处，深深的悲哀。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感受，为什么她会这样的悲伤呢。 我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们远道而来，并没有带什么礼物，却惹得姜老伤心一片，真是对不住了。” 子钰起身在屋子中走了走，道：“还希望今日我们的到来，姜老不要将信息传给您的本营了。” 姜老一愣，随后调皮地一笑，道：“你说晚了，我已将消息传了回去，不过不要紧，详细的内容我看在丫头的份上会略过一些。” “你看，”我也有些骄傲道，“我现在也是十分有面子的了。” “是是是，王妃威武。”子钰连忙陪笑道。 我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姜老会传消息的？” “简单啊，”子钰开始了他的卖弄，“因为这里面看似没有信鸽，但我却闻到了它们粪便的味道，虽然清洗得很干净，但终究会有些遗漏，仔细看还是会看到些痕迹的。” 我装作很明白地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然后赶紧奉承地说道，“姜老真的是厉害，没想到她就泡茶那么短短的时间内就能将消息传递出去，要是我肯定露怯了。”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姜老哈哈大小道：“这丫头合我的意思，天色晚了，你们就在这儿休息下吧，虽然地方看起来小了些，但是还能住下的。” 经过这两天的事情，我已经不想跟子钰睡在一起了，便说道：“既然地方多，那我就跟琴末一起住吧。” 子钰挑了挑眉，说道：“你可确定？” 我自然高傲地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八回 隐匿 姜老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子钰，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晚间时分，她拿了几个些后山的鲜蘑做了些饼，还算是比较可口，加上算是车旅途顿，到底还是有些乏了。于是我们一行四人都觉得吃的还算不错，而且姜老说山间的外围都有人把守，不用涅槃来守夜了，于是我们都轻松了不少。 子钰好像被我气得够呛，自己说是要出去转悠了一番，可我觉得他应该是去勘探一些地形了，于是不管他。 而本应该给我铺床被的琴末也被涅槃叫了出去，两个人叽叽咕咕地不知道在那儿说些什么。 见我一个人呆着有些无聊，姜妇便亲近地过来与我聊天，而我竟然也没有对这个半生不熟的人产生任何的不适。 “你母亲可还一向都好？”姜妇递给我一杯用来消食的茶，在茶香中，她似乎有些慈祥地跟我对着话。 我饮下一口茶，呼出了一口热气，舒舒服服地道：“生母一切安好，我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都聪明得很。” “那便好，虽然你父亲并不知道你母亲的身份，”姜妇低低地道，“但我也十分在意，毕竟和你外祖母相识了一场，不希望她落得什么不好的情况。” 这句话引出了我的好奇：“原来您与我外祖母是相识的？” “是啊，”她露出了慈眉善目的样子，徐徐说道，“你母亲小的时候还在我们家院子里玩儿呢，有些粉雕玉琢的样子还真是有些惹人怜爱，没想到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然后，她在氤氲的热腾腾的茶气中，讲述了一件，苍梧先祖占领尘落之后的一桩旧事。 等她讲完之后，我依然兴致阑珊，正在脑海中回味着这件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子钰忽然突兀地出现在了门口，笑盈盈地问道：“打扰前辈了，山洼处的茅厕旁中的缸内已经无水了，烦请告知我在何处打水，我这便去打些水来。” “这便不劳烦殿下了，老妇自己去就好。”说着，她慢慢起身，消失在了门口。 子钰一直眯着眼睛看着姜妇，一直看到她与他自己擦肩而过，然后还盯着人家的背影。 我不解地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子钰用食指抵在了自己的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悄么声地走了过来道：“不要说话，咱们跟上去。”说着，便拽着我的手按照姜妇走过的方向走了出去。 姜妇其实年纪大了，走不了多快，于是我们就远远地跟着。只见姜妇朝着远处的洼地上的小房子那儿去了。 直到她走到了地方站住，我才低低地与子钰说道：“你这是干嘛呢！人家去打个水你也这么好奇。” “你不觉得奇怪吗？”子钰虽然低声说道，但眼神还是望着姜妇的方向。 我有些不满于他的欲言又止道：“你疯了吧，哪里奇怪了？” “没水了，应该去临近地方的河流处打水，她难道是不相信我说没有水的话了不成？”子钰的语气有些冷冷的，显然是对我的智慧充满了鄙夷。 我也“哼”了一声，看在他说得十分有理的份上不与他计较了。 “快看！”子钰的身子忽然一低，眼中发出了侦察的光芒。 我也聚精会神地看去，果然，姜妇的旁边出现了一个身影。我将身子往前倾去，想要看清这个人是谁，但是子钰却拦住了我。 “别过去，这个洼地本来设计的就独特，就算现在是摊上，但他们也会很容易地发现我们蹲在这里，”子钰冷静地说道，“所以，我们不能再往前一步了。” “好。”我答应了一声，便不再动弹。 过了好久，姜妇身边的身影才消失，而姜妇也慢慢地向旁边的溪流移动着。我才发现，这个时候姜妇移动的速度远远没有刚才从屋子里去茅厕的速度快了。原来，刚才子钰观察到的，是这个端倪。 我算了一下时间，姜妇和那个神秘人说话大概得有两株香的时间。 “你怎么知道的？”子钰有些差异地看着我。 我得意地扶助了他的手道：“因为，我一般都这个时候……脚会麻。” 子钰忍住了不笑出声，连忙将手往我的腰上一扶，掺着我回到了屋内。 琴末早在屋中等我，见我一瘸一拐地回来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我摆了摆手，意思是不妨事。但我忽然心中一动，对子钰说：“你且爱回哪儿回哪儿吧，我今日自然不会跟你一起睡了。” 子钰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来了一个潇洒的转身，出了屋门，还礼貌性地将房门关了上去。 “我问你，”我拉着琴末的手道，“你不是跟那个涅槃出去聊天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琴末看了看了灯台上的蜡烛道：“大概得有两三株香的时间了吧，本来我们聊的好好的，他忽然说内急想要上厕所，还不忘嘱咐我外面天黑，叫我早点回来服侍您呢。” 我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道：“那他还真是很体贴呢。” 于是琴末还是在我身边机不可失地碎碎念道：“这一路我也没发现涅槃有什么不对的，您要是不累的话我就跟您讲一讲。” 我抻了个懒腰，摆了摆手道：“长篇大论就罢了，我且问你，他有没有说过关于子钰的什么事情？” “殿下的？”琴末摇了摇头道，“只说殿下对他有救命之恩，别的便没说什么了。奴才私以为这应该是比较机密的事情，现下就算对奴才讲了，奴才也觉得不会是什么真话。” “不是，”我招手叫她帮我宽衣道，“比如子钰平时不喜欢什么东西？什么吃的啊玩的啊什么的。” 琴末想了想道：“那道没有，要不要奴才隐晦地问问？” “再说吧，”我懒懒地躺在了床上，有些呓语般道：“今天隐晦的事情太多了，我一下子消耗不了。” 见我有些倦了，琴末也赶紧熄了床两旁的灯，自退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可能山间风大，自觉有些冷，便习惯性地往外面靠了靠，忽然觉得又一个温暖的源头就在身边，不由得抱了上去，然后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九回 处之 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赫然发觉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围着，而这个怀抱的主人，毫无意外地，是子钰这个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摸摸进来的，我的夫君。 其实我很好奇他什么时候跑到我的床上来了，于是便窝在这片温暖中诚实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无声无息的。” 子钰没有松开手，反而像抱着一颗大树一样又使劲地抱了抱道：“不要计较这么多，我来的时候你身子还冷呢，看，现在不是暖了许多了？” 我脸色一红，用力将他推开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好容易找了个床睡，还被你这样折磨。” 子钰顺势松开了手道：“我这个人一向比较叛逆，你也别这么小气，早晚的事情，何必那么计较。” 我听他如此大大方方地说出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皱了个不怎么好看的眉头，但也不想与他争辩，忽然想起了什么，便一遍穿衣一遍问道：“涅槃个你到底什么关系？你就这么信任他了？” 子钰听我这样说着，忽然直起了身板，倾身到我跟前，挑了挑眉，慵懒地说道：“怎么？你那个小宫女跟你说了些涅槃的坏话，所以你又不喜欢他了？” 我被他近在咫尺的双眸盯得有点不自在，伸手别了别耳边的碎发，转了转眼珠说道：“她并没有对我说些什么，反而说涅槃这个人很好，那我不得问问你们之间的关系么！” 子钰隧又躺下了道：“跟他认识，也差不多有了十年了吧。”他叹了口气道，“记得我大概还很小的时候吧，不知道什么原因随父皇到民间走了一趟，那个时候父皇还还在大规模地招兵，也不知道他一天都在怕些什么——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到了一片贫民区。” “京城那么繁华的地方还会有贫民区？”我睁大了眼睛，有些不能相信。 子钰笑了笑，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被褥，眯起了眼睛回忆道：“是啊，那个时候我记得他们屋子外面挂的都是破碎的布条。当时还有东宫娘娘，她问父皇，为什么要挂布条呢。父皇也不知道为什么，于是问了一个老妇人。老妇人口齿不清地说明了原因，原来这些布条都是从一些贵族不要的衣服上面裁剪下来的，而且已经不知道经过了多少转手，但他们依然没有过冬的衣服，所以准备将这些布条系成被子好勉强过冬。” 我听出他语气中的心酸，也被这样的事情戳痛的心事——我年幼的时候，穿的衣服也是从大姐那里淘汰下的——不过，不知比这些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然后，”子钰闭上眼道，“我在一个角落里面发现了一个被人打得体无完肤的男孩儿。我给了他水和食物，希望他能毫发无伤地过完这个冬天。” 我听出了弦外之音，便问道：“这个男孩，便是涅槃了？” “不，并不是。”子钰忽然睁开了眼睛，摇了摇头道，“这个男孩，他最后死了。” “啊！”我吃了一惊，不光是猜错了的吃惊，还因为子钰的语气，平淡且无奇。 “不错，他死了，你不必吃惊。”子钰淡淡说道，“涅槃在我走了之后抢了我给这个男孩过冬的备用品，然后，在贫民区活了下来。”子钰又笑了笑，起身着衣了。 的确，在当时的情况之下，只有活着是最紧要的，什么所谓的道德和心中深处不安的声音，在彼时彼刻，都是不足挂齿的。 我也叹了口气，随子钰一起别了姜妇，继续南下。 就算涅槃车驾得再好，总免不了舟车劳顿，我身子开始不爽了起来。 “要不然我们就近找个县城休息几天？”子钰子在车中有些温柔地问道。 “子钰！我也累了，要休息！”马车外面忽然传来涅槃怪里怪气的声音。 我听着他有些欢快的声音，不禁哑然失笑，觉得他一定是和琴末这两天相处得比较愉快。而小三儿还是一样时精明时失神。 子钰开口喊道：“关你什么事情？你是女孩子吗？人家琴末还没说什么呢！” 他着话音刚落，外面仨人好像嘀嘀咕咕地在开着什么会，然后过了一会儿，琴末犹犹豫豫地说道：“三殿下，琴末，琴末也有些累了……” 我一听就知道她没法拒绝涅槃的“要求”，便与子钰对视了一眼，然后哈哈地笑了出来。 “好！”我应了一声，便对子钰说道，“那劳烦殿下下令吧，咱们这儿往哪去？” 子钰和笑了起来，冲着外面喊到：“不拘哪个城，天黑之前到了就行。”说完，他握住我的手说道，“再忍一忍，到了便给你买些好吃的。” 我一听有吃的，眼神便亮了起来，口中却问道：“我们不是已经去过姜妇那里了吗？为什么还要继续往南走？” 子钰神神秘秘地说道：“因为，我们此行，还有别的目的。” “找唐清漪？”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过说完就后悔了。因为这一路上，我与子钰也算是常常笑语嫣然的，我也不想提到别人。可也不知为什么，这三个字就是这样从我嘴中吐露了出来，令我好不后悔。 子钰也许没有想到我会说出她的名字，怔了一下，瞬间脸色变得有些严肃，点了点头道：“这，也算是一个。” 我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 子钰看了看我的表情，也没有再说话。 然后，就是长长的，尴尬的沉默。 “主子，到了！”车停下来的瞬间，琴末便撩开了马车的帘子，准备扶我下来。 我冲她笑了笑，便顺势半跳了下来。没想到做的时间太长，腿脚不太听使唤，猛地一下站立不稳，崴了脚。 但我却不想告诉子钰，只掩饰住了疼痛的表情，使劲扶着琴末往客栈走去。 可子钰的武功也不是白练的，他很快看出了端倪，从琴末手中接过我，将我抱了起来。 天旋地转的视线让我有些迷迷糊糊，眼前只有子钰那张，有些严肃的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二十回 突如 我从来没有想过，第二波的刺杀会来得这么快。 就在我还被子钰抱在怀中的正感受被怜香惜玉的时候，忽然暗处有几个人影向我们冲了过来。其速度之快，竟只在雷光火石之间。还没等我看清到底是几个人，只见涅槃执起手中的剑，便与这些个影子打成了一团。 我相信如果单打独斗的话，没有一个人是涅槃的对手，但这次的这几个人，似乎比上一次要难缠得多。因为眼看着涅槃被团团围住，似乎有些抽不出身来。 涅槃的身形挡在了我和子钰的前面，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我们不受到任何的伤害。 然而，几个回合下来，有几次，对手的剑锋就要触到子钰的脸上。 于是他连忙把我放了下来，将我的手放在他的腰间，好像是用身体护住了我一般。 涅槃看了一眼子钰，而子钰也冲他点了点头，他便一个回首，从剑柄中抽出了剑来，只见一道反射着夜光的剑出了鞘，与对面的那些寒光“铮铮”地斗了起来。 我刚看见这些人忽然出来的时候，心底还是有些害怕的，但见涅槃有恃无恐的样子，还有子钰一张沉稳毫不慌张的脸，便打心中安定了下来。又见子钰将我护在了后面，也从心底涌上一阵暖意。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涅槃喝道，“第一次小打小闹也就罢了，这次我真的不会手下留情了！” 说着，涅槃的动作又快了起来，嗖嗖几下便把那些人逼退到了三丈之外。 也许是涅槃过于自信，也许是我们都认为他们只会冲着我和子钰，便忘了，我们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琴末，一个是小三儿。只见就在某个打斗间歇的一瞬间，一柄剑“嗖”地一下便直奔琴末的方向而去。 别看涅槃专心致志于眼前的打斗，但我相信，他的余光里一直都注视着琴末的方向。直到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地放开了自己的门面，转身之间敞开后背让露出自己的弱点——虽然他事后解释那是对自己的一种自信的挑战，然而我竟然欣喜地确认，这个使剑高手的涅槃，将会成为我的人了。 不过在那个时候的那个当下，更多地是惊呼和担忧。 我怕与我相识已久的琴末就此黄泉路下，便忍不住“啊”地笑了起来，不过这完全不能意示琴末，因为她似乎已经受到过度惊吓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而涅槃在转身之后，用脚发了力，硬生生地拔地而起，飞也似的伸直了手臂，然后用手中的利剑折断了飞向琴末的那柄剑。 琴末得到了安全的庇护，然而却将子钰和我暴露在剩下的几柄利剑当中。 涅槃就算再快，也在已经迟了一步的时候，快不过这些似乎已经深经百炼的杀手。 我用手死死地抓住子钰的腰间，那些人就在我眨眼的瞬间围了上来。 时间似乎慢了下来，慢道我似乎感觉到心中有一个什么念想涌了上来。 即使我死了，即便我死了，也是跟着子钰，一起死的。 好像这样想着，也便没有那么可了。 我甚至闻到了每次他在我身边睡觉的时候身体上散发的不知道是什么的香气，总能让我很快就睡过去；我的脸颊也碰到了他长长的头发，我忽然想起那次在他的头发上打了一个结，然后让他被全宫中的人嘲笑了一番的事情。 还有那些我们说过的好像没啥意义的话，还有那些突如其来的拥抱和眼神中的温暖。 我忽然把头埋在了子钰后背的锦衣中，竟再不知道害怕，只是发出最后的感叹，原来我们相处的时间，这么短暂。 然而过了半晌，我好像还没有感觉自己身上什么地方有些痛觉，于是抬起头，侧过脸去。 咦？地上怎么这么多的尸体啊？ 我从子钰的后面迈了出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脸道：“这，都是啥情况？” 子钰看了看地上，然后皱了皱眉又舒展开来，然后转向我，脸色变得温柔了起来：“害怕了没啊？”说着，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眼神中有着残留的杀气，令我颤抖了一下。 他究竟，有多少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于是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但脸上带着笑容说道：“我都没有看到是怎么一回事，又何谈吓到不吓到了。” “那就好，”子钰牵起我的手道，“呦，怎么手还是这么冷，看样子就是没有吃好，咱们这就进去让小二给我们拿点吃的可好？”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任凭他处理。 一旁的涅槃却一下子窜了出来，在子钰面前跪了下去。 “主子，奴才办事不力，还请主子惩罚。”涅槃的话语中有着深切的担忧，好像子钰一句话就能把他碎尸万段一般。 而且我也很惊讶涅槃的口气。因为，他从来没有在人前明确过他与子钰的关系。我一直以为他们是一种算是朋友之间契约关系，却万万没有想到，涅槃，竟然是子钰赐了名的奴才。 “无妨，”子钰淡淡说道，“若我是你，我也许也会做出相同的事情。”眉宇之间满是理所应当的神色，却满是了无生气。 涅槃一听，狠狠地磕了头道：“还请主子惩罚！” 子钰想了想，歪着头说道：“那你给我和王妃换下来的衣服洗了吧，在马车之中，有一大筐呢！” 我听了不禁有些咋舌和羞赧，我们一直在路上不好换洗，但我和子钰从小的生活习惯让我们养成无法多日穿同一件衣服，于是换的也十分频繁，实在是…… “奴才领命。”涅槃也不再看琴末或者其他人一眼，径自走向马车，抱出了一箱衣服，自进了客栈找了洗衣的地方不提。 子钰复又拉起了我的手道：“王妃，我们进去吧。人家还以为我们是来闹事的呢。” 说着，也不管外面的那些尸体，拉着我的手，笑着走进了客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二十一回 失眠 我从来没有对子钰产生如此强烈的恐惧。 在我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恐惧感的时候，是父亲“逼迫”着我一定要入宫的那个时候。 那时候的父亲面露笑容，眼中却露出无比狠毒的目光。 他曾不容置疑地对我说：“那么入宫，要么你弟弟妹妹的性命，我可是无法担保了的。” 那是我还很天真的以为我可以以一些条件与他对抗。 比如我也曾反驳地说过：“如果我弟弟收到了任何伤害，那么南宫府岂不是没有人继承了下去？” 那时候的父亲忽然直起了腰板冷冷说道：“你以为一个乳臭未干的继承人就能威胁到我？” 我露出不认同和不理解的目光，以为他只是在外强中干地吼我一句。 然而，他却一眼看穿我心中所想，然后淡淡地说道：“不就是男丁么，我用什么办法不行？” 他的目光中有狠毒，有不屑……唯独没有对家人的那种实实在在的关爱。 而现在，我更害怕子钰的原因，是他周身的散发的戾气，与眼中温柔的神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与父亲不同的是，父亲时会显现出对我的情绪，而子钰，却在我面前，将他心底的戾气掩藏了起来。我不知道他的情绪，到底是天性的多变，还是压抑的结果。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只在我面前会这样，还时在所有人的面前都是这样。 所以，这也怪不得我会如此。 如此恐惧，如此多疑。 “怎么了？身子怎么这么抖？”他又重新抱起了我，向客栈中走去。 简单地与掌柜说完话之后，他便在掌柜也有些惧怕的眼神中走上了楼梯。 因为子钰刚刚跟他说：“好好处理好外面的尸体，不要怕。”语气之温柔，令我着实又打了一个寒颤。 “我可能……是受到了惊吓……”我唯唯诺诺地说道，因为我总不能将我心中的恐惧说出来。 我不知道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遇见这样，这样不知是让我想要接近，还是，想要远离的人。 子钰见我神色有些萎靡，叹了口气，淡淡说道：“既如此，咱们洗洗就睡了，明日再好好吃一顿吧。” 于是，他依然习惯性地抱着我睡着了。 然而，我难得的，在他的怀中，失眠了。 临睡前，我没有见到琴末，也没又捡到涅槃和小三儿。想必他们也被今晚的事情吓到了，尤其，是被子钰吓到了。 虽然我没有看见是子钰动的手，但当时涅槃站在距离我们较远的地方，根本没有办法过来。 而当时并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去救子钰和躲在他后面的我，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是子钰本人亲自动的手。 到底是什么武功的能力，能让他在我闭眼再睁眼的一瞬间，解决掉了那么多（虽然只有四五个，但他们也应该确实是高手）的杀手。自从未入宫时候的茶楼看见过他的武功，但，我那个时候还远远不知道，他的武功，到底有多厉害。 我甚至怀疑涅槃也是不知道的，所以在那一瞬间他大概心中也已经被吓傻了。 他一直保护的人，看起来却似乎并不值得他保护。 我叹了口气，看着被透着窗户的月光笼罩了的自己的发丝，发着淡淡的光芒。 子钰在我的头顶上浅浅地呼吸着，让我有些心烦意乱。 他在睡梦中忽然将我的身体往他的怀缩了缩，轻轻地嘟囔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清。 我想轻轻地把他的胳膊搬开，向出去走一走透透气，但是我试验了几下，他却将我抱得纹丝不动。我有些气急败坏地叹了口气，无奈着微微抬头，想看一看这个睡觉好像都在“练功”的男人，面目平静的时候的样子。 然而在这个时候，我抬头看见的，只是一个带着坚硬线条额下巴，和他随着呼吸有些微微上下跳动的喉结。 不知道过了多久，乌云将月色遮住又揭开。 我却依然，没有睡着。 子钰忽然往我的方向蹭了蹭，大概又将我的头发蹭得十分乱了。 他很喜欢拨弄我那一头不好打理的头发，也很喜欢将它们都打成死结然后开心地看着我气急败坏的样子。 “别怕……别怕……”子钰忽然重复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就在我的头顶响起，异常清晰。 我忽然像被一个雷狠狠地劈了一样，有些说不出话来。 因为就在刚刚那一群人冲过来的时候，就在我害怕地扯住他的衣服的时候。 我好像听见了他微微地说道：“别怕。” 但是，那时候我没有办法去搞清楚，是不是我的幻听。——因为我知道，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会将自己以为的事情，信以为真。 于是，我需选择自动忽略了那一个温柔的呼唤。 可当我此时此刻听见的时候，我知道，我没有听错，原来，他真的，说了这样的话。 我眯起了眼睛，小小地抻了一个懒腰，心情忽然变得复杂了起来。 因为我问了自己一个问题：我真的，有些喜欢了子钰吗？ 然而我并不能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因为在我的认知中，如果喜欢了的话，我就不会觉得他令我恐惧，不会觉得他好像心机似乎别我还要深沉，不会觉得在一些时候，想要离他很远。 可是，如果我没有喜欢的话，为什么我还是喜欢看他无论是否是淡淡的表情，还是想要他表现出关心我的样子，还是想要他温柔的与我说话聊天，甚至，我有些渴望他一直将我护在身后。 在危险的时候，说句：别怕。 我快被自己的想法搞疯了。我很想一下子弄明白，可却一下子又弄不明白。 我好想问问他，好像让我自己安心地过着日子。 同时，我也害怕，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想了半天，明天该如何向他开口，但我却，真的，并不知道。 在床上，我想将自己慢慢地缩成一个团，将头埋在里面不去再想。 可我又怕惊醒了子钰，让他没有好眠。 于是我只能闭起眼睛，可一闭，却感觉自己好像掉落在一个悬崖边，一直不停地下坠，下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二十二回 后怕 待我醒来的时候，早已经日上三竿了。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做完市什么时辰睡过去的，只觉得浑身有些乏力，显然似乎是有些劳累了。醒来的时候也有些朦胧，然后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身子缩了缩，以为还蜷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 然而，除了我自己的身下的那一块儿，旁边似乎都没有任何的温暖的气息。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我身边的床榻，空空如也。 我的理智告诉我子钰只是出去了，或者去吃了个饭，或者去外面溜达溜达，不会离开得太远、太久。可是我的心忽然也与旁边的床榻一样，有些空空的，有些，不知所措。 “主子，你醒了？”琴末忽然打了水进来，服侍我洗漱。 我有些失魂落魄地“哦”了一声，然后任凭她来摆弄我。 琴末见我这个样子，嘻嘻地笑着说：“殿下去外面给主子找好吃的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我对于琴末能看穿我的小心思有些气急败坏，于是用威胁的语气说道：“我看你是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又知道了些什么？” 琴末还是笑嘻嘻地一边挽起我的头发一边说道：“奴才起得早，自然知道，殿下还吩咐奴才叮嘱一下主子，说如果醒得早，吃两口点心即可，等他回来再带您去吃些个好吃的。” “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倒是有心。”我翻了个白眼，故意冷冷说道。 “主子说什么哪？奴才可向来跟主子是一条心的！”琴末笑着表忠心道。 我不屑地说了一句：“你少来了你，赶紧的我要饿死了。” 琴末也不再与我打岔下去，赶紧洗了手拿了点不知是什么糖裹的糯米点心。本来我早晨是不喜吃糯米的，会觉得有些存量，但听琴末说子钰好像有些喜欢这个点心，也是特意给我留下的，我便也不再矫情，有些开心地吃了进去。 琴末见我眼角带笑，趁机说道：“主子昨天是不是有些后怕？反正奴才是吓傻了，没想到……” “没想到涅槃会去救了你是吗？”我咽下了一块糕点，有些调侃地说道。 琴末正编着我的辫子，所以不能摆手，只能使劲摇了摇头道：“主子在说什么呢！奴才是没想到殿下的功夫这么好，不知道他和涅槃，哪一个功力更高一些。” 我的笑容有些僵，但也顺着琴末的话语说道：“若论实战的话，涅槃或许更高一筹。” “可是论单纯的武艺，也许殿下会更厉害些？”琴末大着胆子说道。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烦躁道：“或许是吧。” “主子？”琴末见我兴致不高，便有些担心地说道。 “无妨，”我淡淡地笑了笑，看着镜子里面被琴末梳起来的发型，犹犹豫豫地说道，“或许是我多心了？你不觉得子钰这样，挺可怕的吗？”我眼前仿佛还浮现着昨天那些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不自觉地又抖了一下。 “您是说殿下，可怕？”琴末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了一句，“可是奴才觉得，殿下是出于保护主子的原因，才会出手这么狠的，我相信他本质上并不是一个恶毒的人。” 我有些哑然失笑，竟然问了琴末这样的问题。 在她眼中，应该没有谁是真正“恶毒”的吧，就算是我们班路上“捡”的小三儿，她依然跟人家有说有笑的，满是善意。 “可是，”我还是肯定我的想法道，“我们之前也不知道他的武功和么强，难道不是他有意隐瞒了起来？” “但是奴才觉得，”琴末边将发饰的小零碎收起来，边笑着说道，“其实主子考虑这么多，不如直接问问殿下不就好了？” 直接问？我心想，说的可真轻松，于是故作深沉地说道：“那你有什么时候，会跟我直接问吗？” 琴末也是一僵，马上陪笑道：“奴才跟主子什么关系，这么长时间的主仆了，自然有相应的相处之道。不过主子跟殿下还在磨合中，如果能够直抒胸臆，岂不是好？” “现在就你能说会道了！”我抿着嘴笑了笑，便准备放了她下去了。 可待她走出门口的瞬间，我又将她叫住了道：“涅槃可还好？” 琴末转回身来，眼神中藏不住的一丝落寞被我捕捉到了。她倒也没说什么，只道：“他自昨日便也没有再跟我说些什么，好像在避着我一样，我跟他说话他也是极为敷衍……”说着，她好像有些委屈，因为她不敢抬头看我，也许一抬头，便有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了吧。 “……无妨，”我淡淡地说道，“其实他也许只是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想开这件事情，你也不必上赶着与他交谈，等他想明白了再说吧。” 琴末暗自答应了一声，终于退了出去。 果然，不止我对于昨晚的事情惊呆了，连与子钰相处了十多年的涅槃，也惊呆了。 可涅槃一直在子钰的身边晃悠，他不可能不知道子钰练功的事情。 那么，他是在为什么事情烦扰着呢？ 我默默摇了摇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糯米糕，然后淡淡地叹了口气。 忽然，房门被打开了，子钰一袭水蓝色的衣服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面带笑容，两袖带风，束起来的头发在不知哪来的光晕下有些发着泛白的光芒，猛地一看，倒有些耀眼的味道来。 子钰的脸我再熟悉不过了，但每次看去，却能依然让我，有些心动。 “吃了吗？”他的声音有些明朗，似乎已经忘了昨天的事情了。 可我还没有忘掉，所以一见到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可有些想要把自己蜷起来的冲动。 “吃了点了，你不是叫我吃点东西吗？”我努力掩饰着自己内心复杂的心绪。 子钰拍了拍手道：“既如此，那咱们去街市上看一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东西吧。” 说着，也不管我回答的是还是否，一把抓起我的胳膊，向外面径直走去。 我被他拽的有点疼，却不敢发出抗议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二十三回 街市 此刻已经是炎炎仲夏，而我又起来得晚，日头正是党务，不由得让我产生一点点的焦灼感。但我也不好跟子钰讲，只得忍着这股热劲儿，但被子钰牵着的手已经忍不住有些汗水流了下来了。 “怎么，这就受不了热拉？”子钰抽出牵着我的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说道。 在他将我额头上的细汗擦掉之后，顿时觉得有些小小的清爽起来，于是我不由自主地对他笑了笑道：“其实也还好，不过就是南方的夏天恐怕是更要热了些吧。” 子钰点了点头，重新将我的手牵了起来道：“那我们去前面阴凉地方走一走。” 我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地跟他说道：“那……我们能不能不要牵手了，有些……热。”我的话有些喃喃自语，本来也没有打算一定要让子钰听见。 但子钰的耳朵是何等的好使，他牵着我的手幅度特别大地摇了摇道，又离近了贴在我的耳朵上道：“可是我就是想牵着你走，怎么办？” 他的声音有些微弱，但又十分坚定。我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却知道我的脸肯定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本来就热，这下子便更热了。 不远处有一个小贩在吆喝道：“冰糕，刚刚镇出来的冰糕！” 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这个声音所吸引了，脑子一热便指着前面的摊位道：“子钰！我想吃！” 子钰眯着眼睛瞧了瞧我，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然后说了一个：“好”。 我牵着他走到小贩跟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子钰，最终将实现锁定在小贩上，我转了转眼珠，施施然说道：”你们这儿的冰糕都是怎么来的呀？“ 小贩上下打量了我和子钰一番，然后时分热情地说道：“看二位的样子可不像是本地人，不如尝一尝我们这儿的特色冰糕，保证这位娘子吃了一块，再大的事情都能过去，您说的呢公子？” 我不由得笑了出来，这卖东西的人果然都是人精，只看了看我和子钰的表情便知道我们两个经历过什么“风暴”，我心中有结，他心中也有结。可是这个结又不是吃一顿冰糕就能解决的，因此我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板说的有道理啊，看来是同道中人！”子钰倒是欢喜得很，上赶着跟人家老板搭话。 那小贩一看有人搭茬，连忙奉承道：”一看公子慧眼如炬，我这儿的冰糕是取北河的深水的冰镇出来的，配上我独家秘方，甜糯爽口，别无分店！“他看我还有些犹豫，便一鼓作气在我跟前低声道，”我知道您心里面在想些什么，不过是给您夫君一个面子，让他顺着个台阶下来，这夫妻和和美美的不好？“ 我打了个哈哈，不置可否，便笑着说道：”这我们家的钱从来不是我管，讨好我倒是没什么用的。“ 那小贩连忙笑着向子钰迎了上去：”公子你这就不对了，家里的钱不给夫人掌管难道还有别人不成！我看这样，您把钱给夫人，然后让夫人形式一下自己的权利，就从买我这冰糕开始！“ 子钰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了子钰一眼，彼此都觉得这小贩有意思的很，同时哈哈大笑。 ”给，给我拿两根冰糕，“子钰递给那小贩一小袋子钱银道，”再送几根到客栈去，说是姓南宫即有人接下，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吧，看在你将我家小猫儿逗笑，我这想要讲讲价的心都没了。“说着，又抿嘴笑了一下。 那小贩欢天喜地地追说到：”公子果然大方，您这夫人等着享福去吧。“说着，便赶紧拿了两个冰糕给我俩一人一个，然后推着小车便往客栈里去了。 无论是琴末还是涅槃接待了这个小贩，他势必都会将这个”故事“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我都能想象到他们捡笑的表情。悠悠然地叹了口气。 子钰咬了一口自己的冰糕，说道：“不好吃，不够甜。” 我睁大了眼睛道：“难道是被骗了？”说着，也往雪白色的冰糕上面咬了一口。顿时只觉得神清气爽，一种宜人的感觉在身上蔓延起来。“没有啊，”我满足地说道，“挺好吃的呀，难道是口味不一样？” “诺，”子钰伸手将我们俩的冰糕换了过来，用力地咬了一口我的冰糕，然后笑容满面地说道，“这样就好吃了！” 我看着他幼稚的表情，听着他幼稚的话，忽然笑了出来。 艳阳下，我看见子钰弯弯的眉角有着浓浓的笑意，有些像月牙的样子——我一直以为只有女孩子才能笑出那么好看的眉眼，不自觉地有些看呆了。 又想到他对我的种种，从来没有对我施压，也没有让我成为作为他身份象征的一部分。 我有些淡淡的笑了。 将对他的怀疑，对他的否定，统统都随着这一口的冰糕而融化。 然后开始傻傻地嘲笑自己，竟然只被一个冰糕收买了。 于是，我牵着子钰，边吃着冰糕边逛着街边大大小小的铺子。听说南方善商贾，果然不假。这里应该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镇子，竟然市集是全天开放的，而且卖什么的都有。 我缠着子钰买了在京城从来没有看过的带香气的蜡烛，还有薄如蝉翼的风筝（因为南方的风并不大，所以风筝很薄很轻），一些本地特产的丝巾，还有街边一些小铺子卖的叫不出名字的点心。 大大小小，占了子钰满手。 我看着他腰缠”万贯“的样子，心中很是满意。 ”我的王妃大人，“子钰低低地说道，”你可还欢心否？“ 我看见了卖扇子的铺子，便赶紧摇了摇头道：”也可以给你买些好看的扇子，免得你只有这几个，还是我不喜欢的普通样式。“ 子钰拦住了我道：”你不知道我这扇子里面的乾坤，如果你想自己买便买，不用替我置办。“ 我有些得意忘形地踮起脚，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说道：”是哪个小姑娘送的？如实说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二十四回 何必 “你这是……话出有因啊，”子钰斜着眼睛说道，“难道……你是吃醋了不成？”说完，他笑着看着我，一脸的说不上是什么样子的神情。 我一下子把手从他的肩膀上拿了下来，规规矩矩地说道：“我实在不清楚我配不配你这样说。” 说完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也非常害怕他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但我还是忍不住偷偷瞥向子钰的脸上，他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过了半晌等我们走到了一家茶楼的前面，子钰忽然跟我说的：“染染，我们进去坐坐吧，顺便好好谈一谈。” 他牵着我的手走进去，找了一个包房，跟店家说这几个时辰都不要打扰我们，然后财大气粗的扔给人家一包金银。店家欢天喜地的去了，只留下我们二人，哦，还有一壶他们这里特产的花茶。 我们坐下之后，子钰望了望窗外，淡淡的先开了口：“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有些不解的问道：“什么样子？” “你知道的，”子钰品了品茶，低头垂目道，“不，你并不知道。” 我看看他，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了起来。我不知道他想跟我说的是什么，对于他，我永远想不到也猜不到。 “我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施展过自己真正武功，”子钰缓缓说道，“为了你，我破例了，而且，还是在涅槃他们面前，破了例。” “这有什么关系呢？”我更加迷惑了。 子钰淡淡地笑笑，说道：“你不知道皇家的阴谋叵测是有多么的厉害，我不知道怎么跟你描述，可直接事情一定会传出去。” 我赶忙举手起誓道：“我不会说的，琴末也不会说的。涅槃是你的人，我就不多嘴了吧。” “不对，”子钰轻轻的摇摇头说道，“当时咱们还有第三个人。” “是小三儿？”我恍然大悟道，“那天晚上咱们看见的与姜妇暗自说话的人，便是她了吧。” 子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笑着说道：“我差点以为涅槃，因为我听琴末说那个时候涅槃也不在身边，便有些疑心了。” “哦？”子钰那双眸子紧紧的看着我，启唇说道，“那你怎么没有继续怀疑下去？” “因为我能看出来，”我叹了口气道，“我能看出来涅槃对琴末的心思，不像是假的。如果是假的的话，那他这一路走来装得也太好了。就算是装的，在他出手救下琴末而没有先保护你的那个瞬间，也完全破功了。” “所以你在想，这个人就应该是我们留下的小三儿。”子钰喝了一口茶道。 我看子钰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于是问道：“其实，你明知道小三儿身在我营心在他国，又为什么要把他留下来？” “因为，”子钰看了我一眼，“我想让他，把我们在这个信息传出去。” 我心中一亮，说道：“然后你想顺藤摸瓜，看看到底是哪方势力作祟？” “我确实是什么想的，”子钰犹豫了一下，然后补充道，“可事实证明我想的简单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似乎也有点拨云见日的感觉，于是我点了点头：“我们之前想的是太过于简单了。如果只是正宫和大皇子要找我们的麻烦的话，应该不会牵扯到以前尘落国的人。也就是说，如果小三儿是与皇室权贵一波的，那么他就没有必要，也不会同姜妇有任何往来。” “所以说，”子钰也是眼前一亮，“追击我们的，另有他人。” 可这样一来，我所有的想法都被打乱了，于是懵懵地说道：“那按道理来说，我是尘落的人，也是身负重大秘密的，按道理来讲，就像姜妇的意思一样，我应该被他们捧在手心，因为不知哪天我手中就千军万马，根本不可能成为他们的障碍才对。” “话是这么说没错，”子钰舒展一下筋骨，“可是事实胜于雄辩，那天其实是我叫涅槃去盯梢的，果不其然，那个人就是小三儿。” 我想了想这个十多岁的孩子，与我们目前同行状况来看，就表面而言很难看出些什么端倪，便一直在思索并没有搭话。 “好了，”子钰轻轻的叹了口气，“说完别人的事情，该说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了。” “我们的事情？”我有些不解。 子钰将手中的扇子拿出来道：“这并不是什么小姑娘送我的扇子，而是...梓径送给我的。我还有几把类似的扇子，其中都做了大大小小的机关，以防万一。” 我忽略掉他话语中的“梓径”，反而问道：“那你在昨天晚上，是用了扇子里面的机关？” 子钰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有些诧异地说道：“其实我没有用扇子的机关，而确实是用了我自己的功夫...”说着，他淡淡地苦笑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忘记了我扇子里面有机关的这件事情...我只是，一心，想要护住你。” 我怔怔地楞了一下，然后甜甜的笑了，我将手抚在胸口上，低下了头。 “可是我们不能这样了。”子钰的语气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忧伤，“因为，我答应了梓径，要待你如妹，对你好好的，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没有任何的起伏，好像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我的心，忽然好像停止了跳动一般，整个人的身子也无法动弹。 我耳边突然间想起了琴末的话，她说：“您去亲自问问殿下，不就好了？” 但我万万没有料到，他这样的一句，却让我好像进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而更糟的是，这万劫不复的后面，还有万丈深渊。 我讪讪地将双手握在了一起。 子钰是个聪明人，我也是个聪明人。 我知道子钰的意思，也大约猜出他其实与径哥哥应该是有过某种与约定相关的事情且二人感情大约也是十分要好，以至于到今天，他见我屡次有些“吃醋”的问话，觉得一定要告诉我这件事情了。 聪明人之间从来不说废话，于是我笑着说道：“这些事情，殿下又何必亲自说出口呢！” 子钰没有纠正我没有叫他名字的这件事情，只是将头瞥了开来，不再与我对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二十五回 算了 我不敢再问他与径哥哥到底是怎么约定的，其实我可以问，但是我没有勇气。 我们两个就静静的在这里坐着，直到暮色时分。 南方的晚上来的非常的晚，所以他的黄昏的时分显得非常的长。也不知过了多久，黄的有些发红的天光从窗户里面斜斜地照了进来。照在子钰脸上时候，我会发现他的脸好像又好看了一点。人家都说月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但这还没有到晚上，他的脸便显得坚韧而又圆滑了起来，看起来有些美好的样子。他的眼睛里泛着柔色的光芒。我虽然看得不太真切，但我知道，此时此刻的他，应该是什么都没有想着，只是静静的，这样与我坐了一会儿。 怪不得他要了一个包厢坐着，因为我们确实坐了很久，而且很安静地坐着很久。 他也许在此期间想明白很多事情，想明白了我与他之间的关系，是安慰？是利用？是相互的慰藉？还是彼此手中的利器？ 他可能是想明白了，但是我却没有想明白此种的关系。 “走吧，天色晚了。”子钰起身说道，也不管我是否还愿意继续坐着。 我点了点头，因为坐久了还是有些头痛，于是挣扎着起来，看着他，似乎有些疲惫的样子。 令我觉得尴尬的是，这一路，我们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们只是有些漫步在这灯火阑珊的街道上，夜市之中，两旁灯火阑珊，偶尔有出来表演不知是胸口碎大石还是大石碎胸口的节目，让我有些目瞪口呆，因为那些粗壮的汉子都是赤膊者上身，然后圈在一个地方不停地吆喝着，猛地一听，还以为哪里是要开始打架了。 我和子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彼此心中各自打着自己的小九九，然后不置一词。 “子钰，”我先开口道，“你看那边有些小饰品，我打算买给琴末的，你等我一下好不好？” 子钰点了点头，随我走向旁边的街道。 我挑来挑去，也不知道什么好些，于是拿了一串水滴石的手镯，和一个月亮湖形的蓝瑙石。若换做往日，我一定在子钰眼前晃一晃，然后调皮地问他，哪一个更好看。 可如今，在他面前，我就像是透明的一样了。 当他说出那句“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已经看出了我的心思。 是啊，哪个女孩子不会把这样的心思放在脸上呢？ ——其实，我以为我不会。 我想着我一定要把我的心思好好地放在心中，不让任何人察觉。 琴末曾经跟我说过：“主子，您没有发现，您看殿下的眼神里面，好像有星星呢。” 我好想回忆出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但却惊人地发现，这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对话了。 原来，我在好久好久前，就对子钰存了一份心思。 这份心思，比对径哥哥的那份，要深沉得多。 子钰见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便递上了钱袋说道：“都买下来吧，我出来这趟别的没有，钱还是带了一些的。” 我并没有如往日一般欢天喜地地调侃几句，而是淡淡地笑了笑，眼神有些失落，然后将手镯和蓝瑙石放在了口袋里。 刚一回到客栈，我和子钰便被琴末他们围了上来。 “主子，是您给我们买的冰糕吗？在哪儿买的？”琴末上来就跟我焦急地说道。 我愣了一愣，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便说道：“在街边儿买的，不过估计现在人家都卖完了，”说完，我又补充了一句，“怎么了么？” 涅槃有些气恼地插话道：“本来我们不是一人一个的吗！可是……” “可是你们俩当时不在啊，我就一个人都吃了。”小三儿在一旁愣头愣脑地说道。 我一下子想起来与子钰分析出来的结果，就是小三儿应该是尘落的人，便赶紧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笑了笑道：“无妨无妨，你吃了就吃了，是他们俩没见过世面。” “谁说我没见过世面？”涅槃撅着嘴说道，“我不过就是在北方呆多了，上哪儿有冰糕吃的？而且我跟琴末本来已经回来了，可他一见我俩回来，就跟见了鬼一样，三口两口地就全都吃光了！” “我倒是不要紧，只是他嚷着要吃。”琴末有些委屈地接道。 小三也挤到我跟前，告状一般地跟我说道：“我又不知道这是什么，还以为是一份儿的，自然都吃了！不能赖我！” 我看了看子钰，子钰也看了看我，他没有说话，但我嗅出了一点不对的味道来。如果小三儿真如他所说在南方生活，他是没有理由不知道冰糕是什么的，就算他一直被禁足，但至少也应该在夏日炎炎的时候看见过。 于是我装作不经意地问到：“小三儿，你不是说你一直在南方呆着么，怎么不知道冰糕是什么？” 涅槃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紧着搭茬道：“他一个乡巴佬知道啥？这几天我问他能不能介绍俩江南的佳肴，他竟一个也说不出来！就知道他那份炸的小鱼儿餐。” “我...”小三儿意欲分辨一下，便张口说道：“主人又没有给我过别的什么吃的，我怎么知道！” 我看了看小三儿的眼神，不像是在说假话，但也不像是在说真话。 子钰也有些拿捏不准，便笑着对涅槃说道：“你们没赶上中午的时候，那个时候吃冰糕正好，现在有些凉了，小心回头肚子痛，也就罢了，不许闹了。” 涅槃见子钰开口，便一下子没了脾气，自己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哪儿说什么。 我有些好笑，便逗了一下涅槃道：“你倒是只听他的话，不知道以后会听谁的话？” 说着，我看了一眼琴末。 琴末并没有理解我说这话的意思，但是她自然对我的话马首是瞻，便说道：“以后他不也是听殿下的话吗？就像琴末也会一直听主子的话的。” 我看着她真诚的样子，忽然哈哈大笑。 也许，余生，我没有办法跟子钰相濡以沫，而琴末也是迟早也要嫁出去的。 那么我的以后，到底何去何从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二十六回 宝物 我见他们都不闹腾了，便跟琴末走近了些，拿出口袋中的手镯道：“诺，这个是我给你的买的，”然后又拿出了一个蓝瑙石道，“这个，是三殿下给你买的。” 琴末一见我有拿出东西给她，十分欢天喜地了起来，一手拿一个，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在比较哪一个东西更好一般。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面，笑着说道：“多谢主子和殿下赏赐，奴才也不知道上辈子撞了什么大运才能碰到这么好的主子。” 我已经对琴末的这种“奉承”见怪不怪了，但涅槃好像有些不适应，他盯着琴末的全过程，然后双手叉着腰道，不服不忿地说道：“你这就对他们感激涕零的了？你这辈子收礼物的时候多了去了！难道每一次都要如此虔诚？” “这你就不懂了，”琴末有些高傲地说道，“跟我们主子一起，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了，可是再高贵的东西也比不上她亲自挑了送的，你有什么可说道我的地方？”然后摆了摆手居然说道，“滚滚滚，你知道个什么！” 我与琴末相处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琴末如此不耐烦地跟一个人说话，可见她与涅槃这个人类确实有一些与别人不太一样的关系来。于是我淡淡的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自觉地看了子钰一眼。可我马上意识到了这个动作的严重性，因为我要板着自己的心性了。 我，南宫染，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假使我真的对子钰有些心思，但也要开始慢慢地收敛了。 聪明如我，不可能不知道他早些时候跟我说的话语，究竟是什么含义。 所以我马上跟涅槃调笑般地说道：“若我是你，早给人家买些喜欢的饰物了，”还用得着人家从别人手中拿得到。” 涅槃却不理会我的话，径直走到子钰的跟前，然后抬起胳膊，伸出了双手。 子钰被他这一气呵成的动作有些吓到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一脸茫然地说道：“你要干嘛？！？” 我却懂了涅槃的意思，与身边的琴末一起“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的礼物！”涅槃似乎真的有些生气地说道。 整个屋子一下子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子钰显然有些诧异，然后喃喃地说道：”你个大老爷们要什么礼物？“ ”这与是不是大老爷们无关！“涅槃就差咆哮起来了，”而是你从来都没有送过我什么东西！同样都是在下面干活的，你看看人家，“说着指了指琴末和我，”再看看你。“好像说着说着他都能哭出来一般。 而我和琴末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又大笑了起来。 ”行行行，算你厉害！“子钰终于熬不过涅槃这十分膈应人的软磨硬泡，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宝石一样的东西，大约是湖蓝色的一一件拇指大小的扣子，然后十分不情愿地递给涅槃道，“给你给你给你，以后可别朝我要了啊，没的嫌弃你！” 涅槃倒是不在乎子钰的态度，欢天喜地地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好像很懂地对着光线照了照。 我板住自己的视线不往子钰那边看去——因为这个拇指扣子，是我在给琴末买手镯的时候无意间在小摊上瞥见的，其实我本来是觉得这个与我的一个衣服还算是比较搭调的，于是多看了几眼。由于它很像宝石，又闪闪发光，我虽然在很多人眼中并不是一个非常女性化的“女孩子”，但我对于闪闪发光的的饰物还是会流露出一种小女孩的样子。可我却没有注意到子钰有买下这个蓝宝石的这件事情。 只见涅槃好容易看完了手中的“宝物”，然后蹭蹭蹭地走过来，伸出自己的手，然后手掌中握着这枚钥匙扣，像一个大爷一样对琴末说霸气说道：“给你！” 这一下子，琴末与我大眼瞪了一下小眼。我自然是大约明白涅槃的想法，但是琴末却不是十分明白涅槃的想法。 “做什么啊你？”琴末不明所以地对着他说了一句。 涅槃硬生生地将手中已经捂热的扣子塞给了琴末，然后伸出了原本空着的那只手，作出索要的手势。 “啥？”琴末又很懵懵地问了一句。 这下连我也有些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定定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真是麻烦！”涅槃把嘴一瞥，然后将琴末手中的那个蓝瑙石夺了过去，“这个我要了。” 琴末还没等反应过来，我先一步地反应过来抓住了他的胳膊道：“你这是什么道理？你难道不问问我们家琴末愿不愿意？” 涅槃是何等身手，早就绕过我的胳膊，一把将那枚蓝瑙石夺了过去，然后得意洋洋地说道：“第一，反正两块石头都是蓝色，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第二，那本来就是我们家小子钰买的，跟你没什么关系，我拿回我自己主子的东西，还有错了？” 他这两点看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基本上没有办法反驳，于是有些被气笑了，摇了摇头。 一旁的小三儿好像完全没有参与到这次的会谈当中，一直盯着那几件小东西来来回回地看。 我心中一动，走过去说道：“你这孩子看着简朴十分，怕是没有什么像样的小装饰可以玩儿的？” 涅槃正美滋滋地玩着自己的小物件，但也不忘插嘴道：“他哪里会有什么东西？” “诶你这人，”我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自己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我看你这几天把这几年都没有说过的话一股脑地全在这一路上说出来了吧？”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涅槃一定是受到某种限制只能在黑暗里作影子护卫，现在活活泼泼地出来，话匣子打开了根本就关不上了。 涅槃见我戳到了他的痛楚，便自己跟琴末说话去了。 我倒不是很介意，便转回身来看这儿小三儿。 他等着一双青涩的眼睛，估计是被我刚才吼涅槃的那句话吓到了，唯唯诺诺地回了一句：“没，我从来没有过这什么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二十七回 细微 “你看！”我说着从口袋中拿出一个月牙形的琳琅石，颜色与我腰间挂着的血玉的颜色一模一样，都是透着点红的颜色，但是这块石头自然没有血玉那样纯粹，所以颜色自然是深了一些。我将他递到了小三儿的手中，说道：“我也有一个类似的物件，你虽然没见过但我却是极为珍贵的，与它的颜色十分相似。” 眼前的小三儿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而我也用于管瞥见了其他三个人也很有些惊讶，大约他们没有想到我也是一个可以如此细腻的人吧。 “这是？”小三儿操着一口有些呆呆语调，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用右手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掰开他的手指，将这块琳琅石放在了他的手心里面，然后淡淡说道：“你我就算兵戎相见，也是有一种不能描述的缘分在其中的，无论你过去经历过如何的兵荒马乱，纷争世道，但既然现在是一起同行，我们就是一日的同伴。” 琴末赶紧过来冲着小三儿说道：“主子给你的你就拿着，无论它贵重与否，都是主子的一片心意。” 而且是却如琴末所言，也不是十分贵重，那小三儿便收了下去，冲我重重的地一抱拳道：“如此，便多谢王妃厚意了。” “你喜欢便好，断然也没有什么破费的。”我笑着说道。 子钰走了过来，莫名其妙地问道：“这个是你什么时候买的？” 我向着涅槃的方向点了点头道：“那你给他买的又是什么时候的？” 子钰愣了一下，才道：“我给了那铺子那么多钱，多拿一个总不至于不行吧？” 我不甘示弱，向他的面前走近了一步道：“可那个扣子我也多看了几眼，你怎么就给买下来了？” 琴末一听，赶紧拿了涅槃硬塞给她的扣子出来，好生相劝道：“原来是主子看上的东西，那琴末自然是不敢拿的。” 我看了一眼琴末，她的眼神倒依然清澈无比，我知道她现在并不是十分愿意接受涅槃“送”的东西，便又看了一眼涅槃一脸“不能拿不能拿”的样子，故意得意地笑了一下，从琴末手中拿过来那枚扣子，冲子钰挑衅般地点了点头。 “哦？”子钰不敢说弱道，“那你给小三儿的物件也是我多看了两眼的东西，你怎么说？” 虽然我确实有将它那块琳琅石送给子钰的心思，但却是我自己的心思，与子钰看不看几眼是没有关系的。 小三儿没有像琴末一样拿出东西“还给”子钰，而是默默地将手握着，警惕地看着子钰。 子钰一时气结，惹得我有些高性地哈哈大笑了一下。 于是，我挺起胸膛，高傲地说道：“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给那铺子那么些钱，我趁你不注意偷偷拿的，又不会掉块肉。” 子钰只说出了一句“你”，便气呼呼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旁边的涅槃和琴末倒是像看戏一般津津有味起来，见状也哧地一下笑了出来，似乎觉得是一件十分可乐的事情。 不过听到他们俩笑的我和子钰的反应却是出奇的一致，就是狠狠地瞪了他们俩一眼，后者便拉着小三儿默默地自顾自地去忙了。 等到屋子里面就剩下我和子钰的时候，子钰跟我说道：“这两日有我的人来送信，说是有了唐清漪的消息，我们明日便启程再往南下一个城市，便可能见到她本人了。” 这次，我成功地抑制住了自己对于他和唐清漪之间的关系不适感，深呼口气，淡淡地说道：“那何家哥哥呢？跟她是在一起的么？” 眼前的子钰好像有些疑惑的样子，但并没有对我说些什么，过了半晌只是也是淡淡地回我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少晤呢。” 我低低地笑了笑：“如果他们两个真的能够好好地在一起，没有贵族的身份，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妥的。” “你真的，”子钰猛然看向我道，“是这么认为的？” 我被他如此认真的表情逗笑了，我笑着说道：“你这么认真的问我，我反倒要想一下了，不过我也只是这样说说，或许身边真的没人伺候、使唤的时候，尤其是被人无视甚至可以轻易践踏的感觉，我真的，也不是那么喜欢。” 提起唐清漪，我才发现，自己离开在皇宫中的日子，似乎也已经不短了，不知道我那大姐南宫琼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不知道阮娘娘还打着什么样的主意，不知道我那个弟弟是不是还想着要从军，更不知道我父亲还在对地位，盘算着什么。 我好像很久没有参与到这种暗流涌动的争斗中了，可我知道，随着我尘落身份之谜的揭开，我相信，很多事情，好像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 “是啊，”子钰笑着说道，“就这一点上，我们还是很相像的，你也不甘身份的没落，而我，也要保住我皇室的地位。” 我十分好信儿地问了一句：“如果我们保不住彼此、更保不住彼此的家族了，会落到如何的下场？” 子钰看了我一眼，似乎很笃定地说道：“不会，断然不会如此。” 我也淡淡地笑了笑，并不是出于对自己对他的心思，而是出于我们背后共同的家族利益，缓缓说道：“说不定，我们两个盟友，以后会令你的父皇，大吃一惊呢。” 我说这话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觉得，也许真会如此。 子钰也并没有因为我提到圣上而唯唯诺诺起来，反而点了点头道：“你之所见，远及其背后的几十个关卡，而我的可用之人，却也将为你所用，”然后，他忽然露出一丝异样地光芒道，“南宫染，你还真是个非常不简单的女子。” 我淡淡地笑了笑，明白他所指的可用之人一个是在宫中隐形的帮手小零子，一个是他的贴身护卫涅槃，但我依然摇了摇头道：“可三皇子隐藏实力与秘密的能力，我南宫染却也是望尘莫及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二十八回 梦胧 就这样你来我往地，我跟子钰相互这样推搡着对话差不多能有好一阵了，直到我们对方说得口干舌燥的方才有些气喘吁吁地罢了。 夜色渐深，我终于有些特例地失眠了。 可我不想承认，是因为子钰说，他不会再跟我一起，在一个床上睡了。 他说，他已经彻底成年，而我也渐渐长大，他不想再让我有所误会，也不想让他的梓径兄有所顾虑。 抛开我自己对他的感受不谈，但我隐隐觉得，在子钰心中的宏图中，怕是没有什么女人能够近他的身，入他的眼了。 想到这一层，我便终于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梦中，我竟然看见唐清漪在夜空下转着圈，十分惬意的样子，凝望着夜色的星空，在唱歌。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见她在唱歌，因为我对她唱歌的印象真的是寥寥无几。 而这个梦中，何少晤就站在他的旁边。 晚风将他的衣袖吹起，随着星河在浮动。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何少晤，因为毕竟，我也没有见过他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子。 更令我感到惊讶的是，我知道自己是在梦中。 我知道眼前的“幻想”都是我杜撰出来的场景。但是，我却忍不住一直想要这样幻想下去。 而且我很清晰地听见唐清漪唱的是：“归去来兮，不思量若，无痕流水，风云不存。” 我也很清晰地看见何少晤在旁边十分深情地凝视着唐清漪，一直从她开口唱歌，到整首歌的结束。 子钰其实也只跟我讲过一些只言片语，而且他与我将的时候我也未曾往心里去。可不知怎么，我却梦到了俩，梦到了这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场景。 我终究还是没有睡得太踏实，不到天亮的时候便醒了。 琴末进来的时候见我已经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望着天边发呆，吓了一跳。 “主子，”她声音有些颤颤巍巍道，“您这是...失眠了？” 我回头看了看她，默默地摇了摇头道：“并没有，我只是有些许的茫然而已。”我淡淡地说了说。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怎样向她解释我这梦中的场景。 “奴才见昨日殿下并没有跟主子在一起就寝，本就担心主子您会有不适，所以今日就早点过来。”琴末非常自然地端了一杯滚烫的热茶来，递到我的手里，就如往常一般。 但我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见她这样“胸有成竹”，就知道我会睡不好的样子，我却十分生气，只觉得怒火中烧，不知所措。 按照我小时候的脾气，定然是将这杯茶打翻，然后说教一番。 但如今我好像在这样做的心思，却有些淡了。 因为我渐渐明白琴末对我额重要性，以及不能太任性的重要性了。 “醒了？”子钰大约是见琴末进来服侍了，所以知道我醒了，便也进来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道：“湿了，”然后有些疑惑地道，“嗯？我看殿下醒得也非常早啊倒是。” 子钰哼了一声，然后有些不屑地道：“我每日醒的都挺早的，又不是单单今日。” “哦？”我挑眉看着他道，“不知殿下是哪日起了早，妾天天侍奉殿下左右，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他不是要与我划清界限，我可也是个有脾气的人，所以我优雅地品了口茶，然后装木作样淡淡地说道， 子钰好不被我的气势所动摇，他摇了摇头道：“是啊，南宫家三小姐日日睡到日到三杆，哪里知道本殿下的作息时间呢！” “你……”我有些气结，似乎被他找到了一个弱点，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子钰也挑了挑眉，对我不再理睬，只是对琴末说道：“给你主子收拾收拾，我们这就要上路了。” 琴末不知道我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说了一句“好”，便下去收拾了。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我们就集合在了客栈门口。 从我们住进去的那一刻起便没少收到银钱的老板亲自送我们到街口，并免费给了我们一份地图，告诉我们子钰想要去的地方是从哪里走。 我心想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真的是一个再真不过的道理了。 于是，我们很快踏上了继续南下的路程。 其实这一路上我有一件事情非常奇怪，那便是我从来没有收到父亲给我的任何指示。 没有纸条，也没有口信，更没有来送纸条或者口信的人。 这与他一贯的作风毫不相符，我自然也不可能跟子钰探讨这个问题。 于是我大胆地猜测了起来：想必，京城应该是出了一件非常大的事情，这个事情大到，父亲也无暇顾及这边的我，和三皇子苍梧子钰。 想到这儿，我坐在有些颠簸起来的马车中先问了子钰道：“今日还是你那个涅槃驾车吗？怎么车不及往日平稳了？” 子钰皱了皱眉道：“你难道猜不到吗？” 我“扑哧”一下子笑了出来道：“原来如此，他也太过于小气了。不就是没吃到冰糕吗？” “……仅仅如此吗？”子钰的眉头更加深了，想必涅槃一定是跟他墨迹过那块琴末转手“献上”的那枚蓝宝石扣子。 我强忍住笑道：“不就是枚扣子么！等到了下一个城市，我再买给他一个不就完了。” “那能一样么？”子钰难得一见地将手扶在了额上，无奈地说道，“你倒是说说，那能一样么？” 我有意却像不经意般转了话题道：“难道是因为不够贵重？那等我们回京城，京城中那么多珍贵的物件，还不随他挑选？” “我就怕我们熬不到回京城的哪日……”子钰似乎没有注意到我说了两遍“京城”，致使我又知道了，原来涅槃在他心中，地位竟如之高。 于是我又一次提到：“不会，涅槃毕竟在京城呆了真么多年，也算开过世面的人，不会这么小气的。” 子钰这下好像终于察觉到我的话题转向，脸色忽然变了变道：“你是怎么知道了京城的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二十九章 不知 我稍微定了定神，简单思索了一下如何回答他。 因为，我不能否定我已经注意到了京城的动向，毕竟我开口说出了“京城”的事宜，那么我必然是从哪儿知道了写什么。 这样的心思自然瞒不过子钰，于是我只能扯道：“我想着我们出来这么久了，殿下又是时事只之人，必然会有人来送信，以告知诸多事宜，不过……”我转了一个声调道，”不过染染却没有看见过有人与殿下通信。“ “于是你觉得，是否是京城已然发生了什么没有头绪的事情？”子钰挑了挑眉，轻轻说道。 我完全不知道这个理由能不能蒙混过关，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道：“我也知道瞒不过殿下，与其心有疑虑，还不如早些交代得好。” 子钰好像没做他想，只是点了点头，有些微笑着道：“你确实猜的不错，自从西宫娘娘突然薨毙了，那白霭不是与我苍梧宣战了吗？虽然我并没有与白霭正面冲突——”，说着，他忽然嘴角翘了翘说道，“我向来，也不喜欢与别人正面冲突……” 我回忆了他与我讲述了与白霭的一些只言片语，想到他未损失太多便避免了战争，不由得也是有些敬佩。 “于是，他们那老国主气得病逝了，呵呵”，子钰轻言浅笑了一下，“新上位的那个毛头小子也是那老国主的唯一的血脉，在他朝中还未有羽翼，也不知道天地到底有多宽厚。” “那又怎么了？”我从袋子里面拿了一块糕——在上一家掌柜的无限推荐中，子钰买了好多可以路上吃的零食，我不知道到底走了多远的路，只知道这装着吃的的袋子很快见了底，“人家国土的事情，又轮到我们来置喙了？” 子钰见我一块糕又一块糕的吃着，嘴角好像有些抽搐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说道：“的确轮不到我们来置喙，只是你不会想到，这个新国君刚上任，便是要把他的姐姐送到苍梧来作妃子，以弥补西宫的损失。” 我听了这话也是有些吃惊：“本就死在了苍梧一个了，竟然还要送来一个？” 子钰有些嗤之以鼻地“哼”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屑地说道：“而且还是要惦记上了西宫的位置。” “唐清漪刚走，若这时候再来一个半个的小姑娘，还不得翻了天去？”我也有些担心地说道。 子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笑着说道：“没想到我父皇的品行，你还这么了解？” 我刚忙将手中糕点的最后一块咽了下去，道：“倒不是我有多了解，而是殿下不要忘了，我也是读过几本‘圣贤书’的人，对于一些风流韵事，还是有一些的了解的。”我平静而淡淡地说完这句话，直到子钰脸忽然涨成了暗紫色，好像传不上来气了一般。 “你怎么啦？”我有些担心地问道，因为他脸色确实忽然就不太好了。 子钰半晌没有说话，然后长呼出了一口气，转了话题道：“白霭此举，我摸不透，他这一举动，到底是为了自己要联合我苍梧，还是他白霭朝堂上的纷争。” 我轻佻地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我可管不了他是不是朝堂上的纷争，我只知道，你们皇家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也没有什么半点真诚可言。” 子钰道没有发怒，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你说的，却也有几层道理。不过，我是不太信你不曾明白朝堂的事情。” “哦？”我有些淡淡地笑了，然后缓缓说道：“不知在殿下心中，如何算是直到朝堂的事情？” “虽说妇人言于朝堂甚是不妥，但我自然觉得你与他人都不同，不妨说说看？”子钰眯着眼睛冲我笑了笑。 我觉得好笑，便清了清嗓子，淡淡说道：“既然殿下想听，妾便勉强说一说。有些孤陋寡闻的地方，还望殿下请勿嘲笑。” 子钰也笑了，点点头道：“自然不会挑你的错。” “天下之分，源于天下之合，然理不同情有异，久之必分矣。”我回忆着读过的书简，在父亲房中偷偷听过的一些朝政之言没继续徐徐说道，“本邦而治，需明其求，懂其道，钟其国，方能长久。但，”我又笑了笑，“何以为治国之法？明君固然有一己思虑，然朝臣却不能有一己之道。” 子钰皱了皱眉道：“何解？” “如涅槃之事，他违背公道礼法，只为，活下去，”我眼前再一次闪过被南宫瑕推进水里的那个瞬间，打了个激灵道，“若为求生，则君不以重罚而赦天下，不以礼法拘之，便是最大幸事。虽君有此为，但朝臣却不能一言概之，必得有反与君之声，甚至以命相博以维古法，敢与君怒，方才是明君忠臣之道。” 听我说完，子钰的表情有一丝的凝重，但很快又放松了下来，淡淡说道：“王妃所言不虚。” 我也叹了口气，也同他一般有些放松下来道：“妾也是别处学来，让殿下见笑了。” “无妨，你说的，其实也是我有想的，”子钰忽然近前来摸了摸我的头说，“你有这般能耐，也难怪梓径会对你青眼有加。” 他这话让我有些无言以对了，本是我们之间的对话，定要扯出径哥哥来方肯罢休。 “不过听闻南宫家女儿尊礼守法，连父皇也有过嘉奖，如今怎么说出这样看似有些违礼不法的话了？”子钰又眯了眯眼睛，笑着说道。 我十分讨厌他用这个表情看我，似乎在审视些什么。 于是我没好气地回道：“自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染染与径哥哥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曾想过破除世俗，可与殿下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变成这等不尊礼数的人了。” 说完，我看瞅着子钰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也懒得去想原因。 只听他向外面怒吼了一声：“涅槃！你这马车给我赶好点儿！要不然你就给我下车自己走着去！” 我毫无表情地瞥向了窗外，看着翠绿的树一行行地从我眼前过去。 然后，马车外面的赶车席上传来的琴末的笑声。 忽然觉得，甚是好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三十回 清楚 这一路上，我和子钰没有如原先一般亲密地说些天南海北的事情，而我们也神奇的聊了一些比较严肃的，政治上的事情。 其实我对政治的了解，远远没有子钰那般高瞻远瞩，他说了很多大陆上四国的事情，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我没有听过的，或者，是我完全没有接触过的，那种与中心权利相关的，种种事情。 而我最感兴趣的，是朝臣与皇室的联姻，以及朝臣之间的联姻。 我一直以为政治联姻这种事情，必然是稳固一方的势力。比如我“嫁”给子钰，那么南宫家的一部分权利自然也有子钰的一份，而皇家的某种权利，自然也会分给南宫家。 然而，我从来没有想过，联姻，居然也是某种政治抑制。 比如，我就从来没有想过，其实我与子钰的这种“结合”，其实恰恰是皇家要牵制南宫家的举措，而圣上后宫的妃子，也皆是为了牵制其他国家与前朝，最为有利的把手。 就像我听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却没有注意到其实任何的计划，都是潜在的阴谋。 子钰也很大方地跟我说，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眼线，每个家族也都有自己的秘密，当别人把自己家族的秘密告诉你的时候，相当于把全部的赌注交给了你，而你背负着这个秘密，在更大的阴谋中行走，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 我忽然意识到，子钰将自己家族最大的秘密告诉了我。 那就是，他的母系家族江家，也是尘落国后裔的一个分支。而这件事，在苍梧，是非同小可的。 在我鼓励的目光下，其实子钰接下来也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他没有可怜兮兮地跟我说他已经告诉我了他的秘密，也没有威胁着说要与我交换什么东西。 他只是静静地与我分析着一些看似毫无关联的利弊，然后淡淡地看着我，温润如水。 我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又开始有些剧烈的跳动。 可我不断地告诉自己，他的秘密只会更多更深，而我最好，离这样的人，远一点。 再远一点。 虽然我的心还在子钰的身上打转，可我及时地控制住了自己的眼睛，且不再说话，只往外面看去。 按着现在的路线，恐怕天黑之前我们到不了什么城镇。因为四周都是见不到边界的树林，看起来寂静又深远。 “子钰！”忽然涅槃叫出了声，“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我回头看向子钰，只见他淡定自若地说道：“顺着我之前给你看的标记走，我感觉应该不远了。” “好嘞！”涅槃收到了命令，赶了一下马，于是速度有些变快了。 我看了子钰一眼，先是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这马倒是有些本事，跟我们一路跑了这么久，居然还能挺得住？” 子钰也看了我一眼，道：“这里是我问阮娘娘要的大致的方位，而我自小跟清漪一起长大，怎会不知道她留下的记号是什么样子的！” 清漪？叫的还是这般亲热，我淡淡地笑了笑道，低了头，不想再与他说话。 倒是子钰莫名其妙地有些生气道：“我们相处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以后能不能不绕着弯子跟我说话？” 我这才意识到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怪异，原来是这个原因。 “那，她的记号是什么？”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这句话，而是紧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那么，你的记号，又是什么？” 子钰有些气结，但还是甚有风度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顺着我的话说道：“她的记号，和少晤的一样，是一个圆圈加上三个撇。” ”哦？“我有些忍不住插嘴道，”是太阳吗？“ 子钰摇了摇头道：”是月亮，和微风。“ 我忽然发出一声冷笑，这俩人未免也过得太诗意了。一个何家少爷，不顾自己祖上的家族未来也就算了，还不顾自己爹妈，硬生生地就疯跑去没有人照得见他的地方。怪不得何家的父母一见到我二姐与他家小少爷有些情投意合的样子就赶紧订婚，这哪是真的瞧上了我二姐，不过是怕再失去一个儿子罢了。 再说唐清漪，她不顾自己死活也就算了，还拉上了东宫娘娘，最后还拉上了我和子钰，简直不知道她脑子是用来干嘛的。幸好这次圣上没有十分追究，子钰是圣上亲生自然姓名无虞，我若不是身负一身的秘密恐怕也早就脑袋搬了家。 所以我其实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一对完全不顾后果的男女。 可我心中深处，也自知自己是极为羡慕他们的。羡慕他们一生为情，终身不渝。 我不禁看了一眼子钰，觉得自己真是蠢得可以。 我好像也如同一般得女人一样，嫁一个人，便要爱这个人。 哪怕仅仅是因为“我在名义上是他得妻子”，这样荒谬得原因。 但我知道，又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 子钰是一个十分复杂的……少年人。他就像一个迷一样，在我以为他是这样的人的时候，却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更令我感到可笑的是，当我以为他对我与对他人有那么些不同的时候，他又告诉我，他心中的事实并非如此。 我默默地叹了口气，握住了自己腰间的坠着的血玉，而令我惊讶的是，那血玉中的血丝忽然在我一握之间变成了暗红色，看起来它的心情也十分低落。 我不知为何地笑了一下，然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面孔。 子钰在我的旁边目睹了一切，然后眯着眼睛说道：“我早说过，你这玉，不简单。” 我晃了晃神道：“你什么时候说过？” 子钰笑了笑，然后风轻云淡地说道：“在心里。”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心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在心中对自己说：快点到快点到快点到。 可能真的是心理作用，我猛地发现马车忽然间停了下来，然后涅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子钰！咱们到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三十一回 暗号 我一下子从这种尴尬的氛围中解脱出来，就像一只出了笼的兔子，紧着把马车的门帘子一拉，然后欢快地说道：“涅槃赶的车就是好，又好又快，晚饭给你加个菜！” 涅槃先是一愣，然后对于我的说法不置可否，最后看了一眼琴末，撇了撇嘴，有些浮夸地说道：“那是那是，虽然技术不常练习，但该做好的地方咱一样也不差是不是！” 琴末应该是知道了涅槃是冲着她说话的，便淡淡一笑，像个长姐在夸自己弟弟一般地说道：“是不错啊，从来都没有做过这么稳的车呢！”我知道琴末只是在顺着我的话，给涅槃一个台阶下来，不过我却在琴末的脸上捕捉到了一处有一点宠溺的味道来，于是我又看了一眼涅槃，也有点痴痴地看着琴末笑的样子。 我不禁浑身一抖，不能说抖出一身的鸡皮疙瘩来，但这状态也是差不了多少。 旁边的小三儿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互相的眉来眼去，不过他比我要好多了，至少，他可能不太懂这种感觉，所以并不会在身体上真正产生“抖一抖”的行为来。 可看着小三儿，我又不禁眉头一皱。 子钰说留着小三儿是为了给对方送信，然后顺藤摸瓜，找到来刺杀我们的主使。 一想到刺杀，我不禁身体上又抖了一下，心中也开始有些发寒。 这种刺杀皇室的行为我在各个国家的史书中有见过，那种为了皇位与地位的杀戮，我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我至少知道，这是存在着的，这既是史实，也是事实。 所以当有人来刺杀我们的时候，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但是真正让我背后发凉的，是子钰快如闪电的武学功底。 我知道他在隐瞒，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隐瞒。他是因为要对别人隐瞒所以连我都没有告诉，还是，他就是故意的，就像在最后的时候证明自己的价值，哦不，是证明自己强大的实力。 然后告诉我，我们两个家族的事情已经复杂到难分彼此了。 所以，别逃。 我摇了摇头，不想再思考，便也不用人来扶，一股脑地自己跳下了马车。 小三儿在我跳下之后才反应过来，刚想过来扶我一下，可见我已经自己跳了下来，便对我龇牙笑了一下，甚是可爱。 自从我给了小三儿一个小小的琳琅石的小礼物之后——而这件礼物对于我来说实在是无足轻重（但我心里知道对他来说，可能这份心意是非常重要的）——他便似乎对我散发出一些原来没有的善意。 而这种善意，对于我这个敏感的人来说，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但我现在还无法确定这个人的“利用价值”到底有多大，所以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要对他有更进一步的情感沟通。 不过我倒是几乎可以肯定，他绝对，不会害我。 我倒是不介意他去害一害子钰，也许会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也说不一定。 将思绪拉回来，我重新冲着小三儿笑了一下，站到了他的对面。 这个时候涅槃忽然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小三儿的后面，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先是突然大叫了一声，惹得我一身的毛骨悚然。显然小三儿也在这个平静的时刻收到了无比的惊吓。 然后，涅槃一个“斩杀”的动作，迅速地抬起左臂，将小三儿打晕在地。整个声音和动作一气呵成，小三儿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回应的时候，便“啪唧”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涅槃道：“你这是做什么？”可说完我便明白了。 我们即将要见到的人，是绝对不能出现在小三儿的视线中的，否则，恐怕这次回了京城之后，脑袋真的要搬家了。 涅槃冲我做了一个不屑的表情，然后说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这个家伙要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人，那我们这一行不都得完结了？” 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那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子钰这个时候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道：“把他放车里吧，把马拴上，然后步行进去。” 涅槃按照子钰的话照做了，然后涅槃又用极快地速度排查了一下周围，直到确认没有人了之后，随着子钰的步伐，我们一起走了进去。 这个地方和唐清漪在宫中住的地方非常的相似，密密麻麻的树丛似乎高耸入云，整个周围寂静而幽深，但令人觉得奇怪的是，这里面既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这在四季如春的江南，几乎是不可能有的存在。 跟着子钰弯弯绕绕走了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依然这在丛林里绕着。 我没话找话地问子钰道：“你说唐清漪的标记是‘月黑风高’，那你的标记，又是什么呢？” 子钰叹了口气道：“人家那么诗情画意的标记被你一解读，怎么那么难听呢？” 我睁大了眼睛，无辜地说道：“我的解读向来与你相反，你又不是没有领教过，”然后我直接将话题转了回来道，“你还说我说话绕弯子，那你说，你的标记是什么？” 子钰哼地从鼻孔里出了声气，淡淡地说道：“你既然这么聪明，你猜啊？” 我连想都没想，直接说道：“总不至于是一把袖珍的扇子吧？那不是谁都能猜到是你留下的暗号了？所以我才问你的啊，因为我觉得你应该不会那么蠢地把自己的暗号弄得那么简单，否则谁都知道是咱们堂堂苍梧三皇子了啊。”说完之后，我还对自己的理由颇为赞同，自己还在那里点着头。 没想到子钰脸色一白，脚上的速度有些加快，握紧了手中的扇子，一时间没有答话。 看他的样子，我心想难道是我猜着了？ 于是我忽然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心中并没有因为刚才说了“蠢”而感到内疚，反而觉得像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一般。 刚走没几步，子钰忽然停了下来，然后我一个重心不稳，扑到在他后背上。 只听前面一声十分温润的声音传来道：“子钰，好久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三十二回 少爷 这个声音从重重山林之中传来，便听起来有些空旷。 但令我更为惊讶的是，这个声音居然不是唐清漪的声音——它甚至不是一个女声，而是一个有些浑厚却有些好听的男声。 我还没看见这个人的长相的时候，子钰便在第一时间回答他道：“确实很久不见了，少晤。” 嗯？ 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竟然，我们千里迢迢来见的人，竟然不是唐清漪？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从子钰的背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有些怯怯地看着对方的样子。 其实我在脑海中也有想过何少晤长得是什么样子，毕竟，我的二姐嫁给了何家少爷，以为他们会遗传成一种模样，所以每每子钰提到他的时候，我的脑海中总会有一个相对比较魁梧的样子来。毕竟我二姐夫给人的感觉是那种非常能够给人安全感的“壮汉”，但眼前的何少晤明明是一个十分清秀的小哥而已。 何少晤倒是一点不见外地走到了我的面前，向我施礼道：“想必这位就是三皇子妃了，我是何家何少晤，见过三皇子妃。” 我也赶紧还礼道：“不敢当，只是侧妃而已，不敢劳何大少爷费心。” 果然不是相似之人凑不到一块去，何少晤赶紧陪笑着说道：“不管是正是侧，终究是早有耳闻，南宫家三小姐，如今方见，乃是我何少晤的福气，”说着，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三皇侧妃还真是……玲珑得很。” 我见他瞬间将“三皇子妃”改口成“三皇侧妃”，只在瞬息变化，便知道这个人也是一个剔透之人，但对于他“玲珑”的评价，我甚是不喜，好像涅槃也是这样说我的，不过涅槃倒是更直接一些，说我……矮得很。 但我表面上还是十分恭谦地说道：“哪里哪里，总听子钰提起你，今日一见，也自然是不虚此行的。” 何少晤定定地瞅了我几眼，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了梓径......” 听他提起径哥哥，子钰连忙咳嗽了起来，那何少晤便猛然醒悟般地闭了嘴，然后赶紧转移了话题道：“不知三皇侧妃这一路是否劳累，还请随我前来。” 于是我们又尾随着何少晤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了三间独立的小屋前面。 何少晤又向我施礼道：“我向来自己住着习惯了，也不知三皇侧妃的喜好，只听闻子钰是要过来，也没有太过于收拾，还请见谅。” 我倒是没什么要紧的，于是也赶紧客气地说道：“不要紧不要紧，客随主便。” 子钰倒是毫不客气地冲着何少晤说道：“我都要渴死了，赶紧进屋给我倒水去！” 何少晤哈哈一笑说道：“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让人家怎么看你？”说着冲着我看了几眼。 我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道：“他在宫中一向很乖，我看到这儿有些无赖了，也想必与您是他的好朋友有关，他便随便了些，这也是很好的。” 何少晤又哈哈一笑道：“原来是这样，子钰，这南宫家的小姑娘倒是很会为你开脱的嘛！” 我心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且不说这何少晤有些太爱“哈哈哈”地没心没肺地笑，我与他不过初识，他这话也真的是太随便了些。 子钰倒是丝毫不介意地笑了笑道：“哈哈，别说那些废话了，赶紧的吧！”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跟着进了屋，按照老规矩，涅槃在周边熟悉一下环境，而琴末也会在周围溜达溜达，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可以给我开心的。 我十分后悔没有跟琴末一起出去“散步”，因为一下子，屋子里面就剩下我、子钰还有那个时而虚伪时而爽朗的何少晤。 他先是装模作样地给我和子钰倒了水，然后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开始谈论起以前的事情来。 什么幼年时最喜欢读的书，曾经的理想和抱负，还有每每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打架…… 他们的话在我的脑海中形成了生动的形象，让我知道原来皇子和重臣之子的童年，也是如此有趣。 但无论如何，最终，话题都落到了，不得不提及的唐清漪的身上。 是子钰先开的口，他说道：“这几年方才见到你，好像已经从之前的那种境遇中脱离了开来，我看着……也真的是十分欢喜。” 单独看何少晤的时候我还没有发觉，直到他和子钰坐在一起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比起子钰，何少晤显得十分的消瘦。 他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这里还算好些，比刚来你这里的时候强……”说着，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了下去，好像不太愿意重提这段时间。 于是我及时插嘴道：“这是，是子钰的地方？” 子钰摆出了一张冷漠地脸，看了我一眼道：“男人说话的时候，女人不要插嘴的好。” 我一愣，连忙反击道：“三殿下，之前在车中你我谈论政治的时候，你可没说女人说的不好啊？”我适时地挑了挑眉，然后挺直了腰板。 “那是我让你说的，”子钰不满地嘟囔了一下，“现在我又没让你说！” “殿下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您当时让我说了，但您没让我停下来不说了呀！”我抓住了漏洞，一击即中。 子钰有些气恼地说道：“那我现在不让你说了！” “现在？”我故意笑道，“现在您再说，显得您多没有涵养啊，是不？”我还将双臂抱在了胸前，依然有些挑衅。 “哈哈哈哈哈哈哈，”何少晤在一旁笑了起来，“你们俩可以啊，我看更胜我和清漪当年吵架的时候一筹！” 听他提到唐清漪，我忽然想起来子钰跟我说过他们两个之前的事情，于是讪讪地不好再答话，在座位上沉默了。 子钰也是一愣，也不再与我斗嘴，只是眉头舒展开来，冲何少晤说道：“现在，你终于可以提起她来了？” 何少晤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过去了这么久，我也没什么不能谈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三十三回 谈谈 “即如此，我便稍稍放心了许多。”子钰也长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不过看你的气色，还是需要再将养一段日子了。” 何少晤摇了摇头道：“无妨，我便与你们同路而行即可，”说着，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继续说道，“我把与清漪的回忆尽数留在这里，便就这样了吧。” 子钰的表情也有些萧瑟道：“回想起我们一起嬉闹的日子，竟已经如此遥远，”然后又语气坚定地说，“抛在脑后了也好，省得总是还要想着，徒增烦恼。” “是啊，”何少晤忽然看了我一眼道，“你现在和侧妃不也是和和睦睦的，我看就很好。”说着，他有些如幽灵般地笑了笑道：“那些个陈年旧事，忘了也罢。” 我觉得他这一眼真是看得我莫名其妙了起来，于是我有些不舒服地说道：“那你不准备去找唐清漪？” 我话一出口，子钰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赶紧把话头接过去，说道：“我看你这一路这是太累了，要不然我让琴末把后面的床给你铺铺，你去睡一睡？”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而且这是我头一次听见子钰这么急切地搬出了琴末这个救兵来，于是我更觉得其中有猫腻，便装作不经意地说道：“我又不困，看你们说话挺好的，”然后顿了顿，装作有些可怜地感叹道，“我幼年的时候，便没有像你们这样要好的伙伴，所以见你们聊天，心中真是又开心又感慨。” 子钰早就练就出一身能够揭穿我虚伪之言的本事，但这次他没有说话，只是有些焦急地看了我一眼，又马上垂下了头，喝了一口水。 我觉得有趣，便趁着子钰喝完水抬头的一瞬间冲他点了点头，将脸上的笑容舒展得十分灿烂，再没说话。 于是子钰明白我会替他打掩护。 我虽然不知道他心中打得是什么算盘，但我知道，子钰并没有把唐清漪已经离宫的这件事情，告诉给何少晤。 我甚至怀疑子钰之前跟我讲的，说何少晤在唐清漪嫁入皇家之后他便疯了的故事，也是他编的。 因为从我见到何少晤开始，他便没有显露出任何的可疑的情况，一切都十分正常。——虽然不能排除他这两年在这里“修身养性”到把自己的思念磨没了的可能性，但我终究认为，他曾经的确会对唐清漪入宫的事情变得痛苦不已，可是，绝不至于就到疯了的程度。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缄默如木头，看看子钰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果然，在我平静下来之后，子钰也冲我神秘地笑了笑，而这个笑容却被何少晤捕捉到了。 于是他不解地问道：“你们夫妻俩干嘛呢？相互使的是什么眼色啊？” 子钰连忙将眼神收了回来，也许他也知道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对于彼此是非常了解的，于是他赶紧摇摇头，有些调皮地说道：“这是我们夫妻俩的事儿，你就不用管了。”说着，还“嘿嘿嘿”地笑了几声，惹得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何少晤的眼神开始有些变得怪怪的，然后忽然放出光来说：“不会是...嘿嘿嘿...”他这一嘿嘿嘿，我终于没有抵住，打起了一阵的寒颤。 子钰赶紧把话题扯回来道：“且别说我了，你在这里的这些日子，可探听到了些什么？” 探听？ 我眼神一紧，却不敢看他们俩，怕自己的神色被暴露。 但，我还是音乐瞥见何少晤看了我一眼，然后迟疑地说道：“其实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只是听说，白霭国国君易主，少不更事，只听一些老派朝臣的言论，想必再难成事了。” 子钰点了点道：“这个我倒是知道了，”然后冷冷笑道，“更可笑的是，白霭又要进献一名公主与我苍梧联姻，真不知是哪个没有血气的朝臣提的建议，若我是白霭国君，断然不能再做如此耻辱之事！” 何少晤也冷冷笑道：“谁说不是呢，”然后又用一种更阴森地语气说道，“呵呵，反正你父皇也是年轻气盛，这后宫妃子定然是多多益善，绵延子嗣才好！” 我知道他是想起唐清漪来了，因为他的言语开始咬牙切齿了起来，似乎圣上就在眼前，而他就要马上把圣上撕碎了一般。 我心中冷冷地笑了，因为我忽然为唐清漪感到不值。 “过去了这么久......你这又是何必呢？”子钰叹了口气道。 何少晤有些红了眼道：“你是与我从小一同长大的兄弟，岂能不知我心中执念？！？”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终于忍不住嫌弃地说道：“你若是真有心，当初便带着唐清漪走，有多好？又岂会有现在的怨念？” “呵，你懂什么！”何少晤忽然冲我怒吼了起来。 子钰连忙起身走向我，然后用身子护住我，对何少晤道：“她自然不懂，你不必跟他计较。” 没想到何少晤一把拉开没有防备的子钰，寒冰一般的表情瞬间出现在我眼前。 然后，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南宫染，你怎么会不懂？” 我有些害怕又无辜地说道：“我、我怎么会懂？” 何少晤看了我半晌，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子钰，但子钰并没有答话，只是低了头，且也没有任何的身体反应。 “算了，”子钰终于说道，“算了吧。” 但何少晤并没有算了，他狂笑着说道：“你，你真是......原来，梓径终于，看错了人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眼神中依然有些不明不白，完全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我在当下信了子钰的话，这何少晤，必定是疯过了的。 “你不懂！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把梓径放在心里！”何少晤好像看穿了什么一般，咄咄逼人地说道。 我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我没有！”不知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特别地心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三十六回 憋得 虽然是在何少晤的注目下，但已经累了一天的我选择将自己的脑子停止运转，直接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何少晤愣了一下，可能是没有想到我会连称呼都不打，直接就问了上去，于是笑了一声，冷冷说道：“三皇侧妃在人后，跟别人说话竟已然不会如在人前那般客气”，然后他看了我一眼，抬起头说道，“还是说皇侧妃本来就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我淡淡地笑了，道：“那请问，何大少爷，您为何问我，是否对圣上也有怨言？” 何少晤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看样子他已经习惯了被人尊贵起来，即使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无法摆脱他骨子里面养尊处优的感觉。他点了点头，将手一背，道：“难道三皇侧妃，还要感激圣上对你的赐婚不成？” 原来是这个事情，我转了转眼珠，故作潇洒地说道：“本侧妃之前不是被何家大少爷骂了狗血喷头了吗？难道在何大少爷的严重，本侧妃还会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不成？”既然我已然被他这样说了，我索性破罐子破摔，既免了自己会有那种深刻的悲凉感，也免了他再寻到对我各种讽刺的理由。 如果我说我因自己未能掌握自己的婚姻而对圣上不敢有任何怨言，他必定会反问我难道我与径哥哥的来往，都是径哥哥的一厢情愿。 反而，如果我直接说有怨言的话，他必定对我大倒苦水，说一些他和唐清漪的陈年往事，而我，并不是那么想听。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反问回去，堵死他的话。 见他在我旁边站住，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而我见到他无可奈何的样子，也是小小的开心了一下。 “原是我刚刚令三皇侧妃无礼了，”说着，他走到我面前，向我深深鞠了一躬道，“都是少晤的不是，还望皇侧妃海涵。” 他这一举动就令我十分惊讶了，我原以为男子如他这样地位，是不会如此坦诚道歉。 如子钰一般，即使我日常与他讨论史事或任何不相干的事情，他也是断然不肯承认他有失误的地方，反而觉得好像自己这个时候特别有道理的样子。总之是觉得不会跟我说任何抱歉的话语的。 所以何少晤这样，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也赶紧站了起来道：“你既是子钰的朋友，也是当今何家的大少爷，自然不必与我这般客气。要论起起来，你还是我姐夫的哥哥。” “哦？”何少晤愣了一下，然后笑到，“那个臭小子也成家了，”然后叹了口气道，“时间，过的真快。” 我也赶紧随声附和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我在这儿呆着，也有几年了吧！”何少晤淡淡说道。 我一下子好奇了起来：“这原是子钰的地方？” 何少晤点了点头道：“当时我的情绪着实不是很好......” “所以他主动跟你说，他有一个地方，你可以来避一避？”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是啊，他当时跟我说，江南的地方有一个他远方的老家，然后我便来了。”何少晤简明扼要地说道。 “那你不怕他骗你啊？”我淡淡地笑着说。 何少晤看了我一眼道：“我们男人之间的情谊你是不会懂的，他自然不会骗我。” 这话说的让我着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打趣道：“如果他是骗你的呢？” 何少晤忽然一脸正色地说道：“不会的，他不会骗我的。” 我好笑地看着他的表情，心想你个傻子，他连唐清漪已经出宫的事情都瞒着你没有说，他不骗你？他不骗你骗谁！ 我佯装无事地说道：“那你就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呆下了？” 何少晤笑了笑说道：“刚开始的时候自然是不容易的，对家乡的思念？和对唐清漪的思念？......到了后来，我也已经分不清了。” “可是，你还是选择在这儿待下去了，不是吗？” 何少晤想了想道：“是啊，我不停地给自己催眠，不停地给自己催眠......” “可是，终究还是无法忘了唐清漪，不是吗？”也许是一种“报复”吧，我十分喜欢将话戳到何少晤的心里面去。 他果然无奈地说道：“是啊......你们女人还真是记仇啊......她也是......她说，她再也不想见我了......” 我叹了口气，也是无奈地说道：“不是我们记仇，是我们，记忆力太好了，所以没有办法忽略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你与梓径也是这样吗？”何少晤也将话拐了回来。 我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也说不上来，便淡淡地回答道：“我与他么....”话止于此，便不再说了。 何少晤倒是明白我的想法：“你怕我对你的说辞品头论足吗？其实也对，这些事情，不说也罢。” 我以为他的话也到此为止，便准备回去收拾收拾睡觉了。 但没想到他一记重锤落音：“但是，你了解子钰吗？” 我一愣，道：“何大少爷这话怎么说？” “也不是怎么说，我只是觉得，你对他......算了，这是你们之间的时候，我不应该置喙。”何少晤欲言又止，好像是不打算说下去。 虽然我知道自己也不应该问下去，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问道：“你这话倒是什么意思？子钰，他，他......他怎么了？” 何少晤微微一笑，眼神望着远方道：“我原以为，他将我安排在这儿，本来以为是想对我好些，”他低低地笑了一下道，“可我却没有想到，原来他自然有他的打算，而且我事先，完全是不知情的。” 我的脑袋开始飞快地转了起来，可我第一句话出口的竟然是：“难道他对唐清漪真的有情？所以要把你支开？就算唐清漪当了他父皇的妃子，可是他还是能日日见到她？” 何少晤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道：“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三十五回 存恨 等何少晤再次平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我愿以为这么偏僻的地方在晚间时分必然是很暗的，即便是有些烛火，怕也是掩不住夜色的幽深。 可是却没有想到，院子中竟然是有好些的灯柱，里面竟然有很多的蜡烛可以被点燃，待尽数点亮之后，不能说亮如白昼，但却也是十分得光亮了起来。 涅槃和琴末寻了一些吃的过来。虽然我表面上与往日无异，但琴末还是看出我心中的不快来，便没有与我多说什么。 倒是涅槃丝毫没有眼色地走了过来冲着我炫耀地说道：”我刚刚在后山抓了两只野兔子，我想着今天也没有什么吃的，这一下子应该会有些进补了！“ 琴末见涅槃已然打破了沉默，便也凑过来说道：“琴末也采了一些果子、野菜，不知道主子喜欢什么样的做法？” 经过何少晤这一连串的折腾，我其实觉得有些疲惫了——倒不是身体上的那种，而是精神上的劳顿。好像是已经与千军万马打过一个跨国仗，只觉劳累异常。 于是我淡淡地冲琴末说道：“你如何做，都是好的。” 说完，我看着子钰和何少晤的方向。 自刚才一番激烈的对话之后，他们二人倒是没有在我面前再说些什么丧气的话。 子钰扶着何少晤去内屋坐着了，隔着帘子看去，这哥俩只是相对着坐着，偶尔互相低语两句，我也是听不太清的。 而其实我，也仿佛经历了一场大劫一般，不太能回过神来。 因为我知道，我只是被何少晤勾起了，对径哥哥那一份愧疚罢了。 是利用？ 不是利用？ 仿佛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只因，这一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我，也不能让时光倒流——即使时光倒流，我想，我依然会抓住江梓径这一个看似是我的救命稻草的人，让我有机会摆脱南宫家，摆脱我前半生的命运。 我摇了摇头。 尽管如此，我罕见的有些吃的少了。晚饭毕，我便一个人在院子里面的躺椅上发着呆。 坐了应该有许久，我忽然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那便是这个地方竟然没蚊虫一类的东西蛰我，要知道我在家里面的时候，凡事夏天，琴末总会找一些芦荟的东西抹在我的周身，只因不知为何，我与他人相比，更加被蚊虫喜爱。 “这个地方中了一些驱蚊草，只因我知道少晤不喜小虫子，便提前种了一些给他。”子钰的声音忽然在我的身后响起。 我心中纳闷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但却顺着他的话说道：“这个地方，是你的？” “你反应倒快，”子钰笑了笑道，“这个地方，的确算是我的吧。” “所以，”我缓缓说道，“让何家少爷来到这个地方，也是你的主意吧。”我有些不屑地说道，因为我依然觉得，他还是骗我的成分居多。 子钰看了看我，叹了口气道：“他当时确是精神不大好，今天你不是也见识了么？” 我将脸转到另一边，不去看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感觉确是不大好......可是我也并没有招惹他，他又何必那我开刀？“ 子钰叹了口气，向前走了两步，背着手望着天上的月亮道：“那是因为，他与梓径的关系，远比我和梓径的关系，要亲密的多。” “哦？”我有些好奇地说道，“可是径哥哥从来没有跟我讲过你们之间的事情，我都不太清楚呢！” 子钰的背影忽然僵硬了一下，然后道：“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生活吧......” 他这一句话让我感觉有些事伤情，因为我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确实，从来不太清楚他的生活，是怎样的。 就连他妹妹，我都知道喜欢的首饰是什么样的，可他的爱好，我好像真的，一无所知。 “怎么，不说话了？”子钰的语气有些冷冷的。 我一时语塞，只得嘴硬道：“那是我和径哥哥之间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 子钰仿佛有些生气，更加冷冷地说道：“的确，与我无关。” 说着，他便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安静地坐着。 他走后，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望向天空，是日的月亮还未呈满月，但不知是否是因为在这偏僻的地方，却显得格外明亮。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脑袋空空，倒也很好。 当我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传来的时候，自觉是子钰回来，想要与我再说些什么。 于是我也想像他刚才猜到我心中想说什么了一样，缓缓说道：“我不计较刚才你与我说的事了，但我不想再和你说下去了。” 后面的脚步声果然停了下来，我以为真如我想的那样，子钰是回来向我解释、道歉的。 但事实证明我想得实在是太多。 因为，传来的，是何少晤有些歉意的声音：“若侧皇妃真能原谅在下，在下也是时分欣慰的。” 我连忙站起身来，转过身去福礼道：“不知是何大少爷，我原以为是三殿下呢。” 何少晤淡淡一笑道：“原来如此，看来侧皇妃是没打算原谅在下的。” “没有的事，”我也笑着说道：“其实我能体谅你的心情，只是，没有想到你如此激愤。” 何少晤低了头，道：“我原与梓径走得近些，他常常与我提起你，而我，也原以为你能和他最终走到一起......”何少晤面露凄凉，“因我和清漪最终有缘无份，故我日日祈祷，你能与他白头偕老，也算是弥补了我和清漪的遗憾了。” 我笑了笑，眼神有些恍惚道：“不怕何少爷笑话，以前......我也着实希望自己能和径哥哥走完此生......怎奈事事无常，且这些事情，我又如何能做的了主。” 我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眼花了，因为我看见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诡异。 然后，他说道：“那你自然也与我一样，恨着圣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三十七回 回思 我心中大约明知道自己说的是荒唐话，但已然还是问了出去，没想到就这样被何少晤嘲笑到了不行，只见他开始哈哈地笑了起来，然后有些严肃而认真地问道：“你到底看上了子钰哪点？” 这句话问得我也一下子愣了起来，其实我与子钰相处在一起，从开始结识他，便是淡淡的对话，淡淡的相处。 在南宫府的后院，是我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了他，认识了他，知道他，是苍梧皇室的三皇子。 然后，神奇般地，在不同的场合之下，我也总能遇见他。 每次的相遇也是淡淡的，没有太多波澜。 而他的嘴角，总是牵着一缕说不清楚的笑意，和，于我来说，一种真诚的温暖。 回想起来的时候，我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因为好像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会带着笑意。 “大约......是他有些不做作的样子吧。”我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我见过太多太多虚伪的表情，从我大姐南宫琼算起，自小的眼色便让我明白什么叫皮下肉不笑，再到我的父亲，当朝丞相，他的表情真的是难以复制，看起来虽假似真，我也是领教多年。当然，最能以假乱真的当属当朝圣上，初见他的时候我以为他对我很是和蔼是真的，直到后来我方发觉，这个老狐狸是要算计我的。 就算是琴末，有时候她展现出来的也是有些奉承或者谄媚的笑容——让我也难以分辨她到底是真的开心，还是不开心。 可是子钰，好像与我见到的人，是不同的。 他对你冷淡的时候，就直接表现出一副勿扰的样子，而他欢喜的时候，也会将眼角弯起来，淡淡地笑着，可能会摸摸你的头，也可能就是一直盯着你看那么一会儿。 我总觉得，这样，总比让我去猜，要......更温暖一些吧。 何少晤见我沉思良久，只说出这样一句话，便十分惊讶地问道：“你说，他不做作？” 我上下扫了他两眼，有些不屑地说道：“怎么了？不是吗？”他这样的回答激发了我想要继续听下去的冲动。 “你这么一说......”何少晤也陷入了沉思，道，“好像确是如此......” 我莫名地带着些骄傲道：“怎么样，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何少晤“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无奈地说道：“他确是不假装他的表情，但是，你却猜不到他不想告诉你的事情。” “说一个来听听？”我挑了挑眉道。 “呵，我记得有一次是梓径的生辰还是什么时候，你猜，子钰送了什么？”何少晤忽然神秘兮兮了起来。 这个时候我竟然不嫌动脑子麻烦，左猜右猜道：“是扇子？还是笔墨？我记得径哥哥最喜欢写写画画了。” 何少晤点了点头道：“你还真是一猜就中。是一块墨，”然后他的表情渐渐地肃穆了起来，“当时梓径十分欢喜，因为这块墨既然是皇子送的，自然是来之不易的。” “然后呢？”我见他表情严肃，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然后，”何少晤冷冷地笑了笑道，“过了没几天，梓径便被派去西边驻守边疆了。”顿了顿，“你道梓径后来与说起这个墨的时候，提到了什么吗？” “这个墨......好用？”我没头没脑地说道。 何少晤叹了口气，道：“那墨的形状与兵符一模一样，”然后转头看了看我道，“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梓径要派到边疆的事情了，可是，他不说，只暗示——但我倒觉得，很多时候，他心知肚明，却只看着你一步一步迈向不知名的深渊。” 我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因为我十分清楚地直到，径哥哥被派去西边驻防的时候，是与我有关。 那是父亲对我下的通牒，让我不要与径哥哥有任何的往来。 所以我一直以为，这件事情，与父亲有着不可说的联系。 可现在，我忽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父亲每天日理万机，就算他注意到我这小儿女般的情绪，为何他会忽然之间就如此注重？就算他打算要将我安插在皇子之中，他可以早对我说，为何却在我已经与江梓径相处这么长时间了才“拆散”，而且，他曾反复强调是他向圣上进言要派径哥哥去驻防——难道他就不怕得罪了江家？ 而今，误打误撞听了何少晤说的这件事情，我忽然觉得，径哥哥远离家乡，去驻防西边的这件事情，与苍梧子钰脱不了关系。 “怎么啦？是不是也觉得他很可怕？”何少晤突然在我耳边出声，把我下了一大跳。 我看着眼前的何少晤，忽然发现，他和径哥哥一样，背井离乡，不在京城好好享着少爷的福气，而是到了这个遥远的地方。 可我就算发现了这个事情，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何少晤说起这个事情。 因为在一瞬间，我眼前闪过了子钰的脸，这张脸上的表情温和且宁静。 好像在告诉我，这件事情，不可说。 我一下子变得缄默了起来，直直地盯着何少晤，却又很快垂下了头，生怕被他看出了破绽。 何少晤到没有注意我的样子，说完话，也只是默默地看着天空，低声道：“可我心中还是将他视作兄弟，因为我幼时的玩伴，一个一个尽数离我远去。” 我故意转了话题道：“那你没有想过，你还是有父母，有亲人的？” “呵，”何少晤淡淡地笑了，“你也不是平民百姓的女人家，如何不能知道这其中的关系？” 我恍然笑了笑道：“是啊，除了让自己家族的利益最大化之外，好像，我们都没有什么其他的利用价值了呢。” 就这样，我们俩在月光下沉默地站了一会儿。 我忽然脑子里面闪过一道光，然后犹犹豫豫地问道：“何少爷，你说，是径哥哥与你说的？可是那个时候，你人应该已经在这里了，又如何与你‘说’得那么仔细？” 何少晤一愣，八成是根本没有想到我会想的如此自习，不由得低声笑了，道：“怪不得都重你南宫染之心思，原来果然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三十八回 逃避 我笑了笑道：“这其实算不得什么，只是你将我的注意力转向了子钰，”说到这儿，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让我的注意力都转到了他的那边，而忽略了我本该已经知道的事实。” 何少晤笑了笑道：“好像，你已经知道了很多的事实了呢。” 我不想跟这个疯子打什么哑谜，便直接问道：“所以，是你在骗我呢，还是确实是径哥哥跟你说的这件事情？”我的语气有些上扬，完全是一幅希望他不要废话了赶紧告诉我的气场。 “你想得不错，可我确实未曾骗你。”何少晤淡淡说道，“那段时间，我终于耐不住思念，偷偷回了京城，想拖子钰一个人情，让他带我入宫，见清漪一面。” “那你见到了？”我不由得问道。 毕竟与唐清漪相识一场，比照我自己的命运，我还是十分可怜她的。 何少晤摇了摇头道：“没有，子钰未曾应允，而且还把我大骂了一通。” ”他骂你？“我吃惊地问道。虽然我知道子钰很少隐藏自己的表情，但说道“骂”，我还是头一次听到。 何少晤苦笑着点了点头道：“是的，他将我骂了个狗血喷头。” “这......又是何必呢？”我不解地问道。 “不论我解释说是梓径的生辰，或是对清漪的念想，都不足以让他理解我想要回来的原因。”何少晤喃喃地说道。 我看着他一幅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心软下来，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小臂， 何少晤双肩一沉，叹了口气道：“因为在他看来，我扰乱了他的打算。” “他的计划？”我眉头一皱，“他的什么计划？” 何少晤有一点惊讶道：“你不知道吗？”然后好似叹了口气道，“我以为......我本以为，看见你们两个的样子，我以为，子钰待你，终究是有一些不同的，”然后他摇了摇头道，“可没想到，他这个人还真是......” 忽然一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油然而生，但我努力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咳了一下，然后淡淡说道：“他的心思，我向来不懂。”我苦苦一笑，摇了摇头，再不说话。 何少晤见我这般垂头丧气，或许是不忍，便道：“你可知，子钰家族是何方神圣？” 我不明就里地回答道：“你说的可是他娘家的家族，江家？” 何少晤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道：“不错，你知晓？” 我一下子拿捏不准何少晤到底知不知道子钰的事情。就凭刚才他话语中被我拿到的漏处，我似乎不该这么轻而易举地相信他。 于是我眼神一下子无辜了起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你在宫中这么久，也没和他生母说上话？”何少晤开始将信将疑了起来。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说你之前的精神不大好——刚才在屋内我也着实看出来了，不过就你现在说的话而言，我看，却是精神得紧啊！” 何少晤冲我嬉皮笑脸地鬼笑了一下，然后淡淡说道：“你活得这样严谨、规律，不累吗？” 我斟酌了一下他的问句，便立刻也换了张笑脸道：“并不是我活得累，而是羡慕你活得活泼呢！” 何少晤眯起了眼睛，看了看我道：“南宫染，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想十六七岁的小丫头片子，倒像是已经大了的女子般，不说喜怒不形于色，倒也是深沉心机了些。” 我笑了笑，像是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又何尝不想活得恣意一些，让自己觉得不那么难......” 心里却暗骂何少晤这个小人，果然是在套我的话。可转念一想，也许为了唐清漪的事情，他真的恨上了皇室宗亲，就像他刚刚问我的，是否恨圣上的这个问题所体现的那样。 对苍梧皇室，恨之入骨。 那自然，也少不了这个三皇子的份。而作为他最亲近的人，子钰不想办法让他见到唐清漪不说，还让他马上离开，光这一点，如果我是何少晤的话，我大约也会恨着子钰了吧。 于是，我不再想与何少晤有任何言语的交流，转身准备回去。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娶你吗？”何少晤见我有所无聊，于是低声说上这句他知道我一定会动容的话来。 我心中产生了深深的震撼。 是啊，其实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如江家那般倔强的性格，会老老实实地接受这样的命运呢？ 我一直说服自己，是因为子钰没有办法违抗圣命，所以才不得已将我纳入宫中。 且，我们到现在为止，却也没有圆房，这也算是一种解释，不是吗？ 可何少晤的话中自然有话，所以，这也一定是子钰的某种念头。 我的确很想知道，我的确，非常非常想知道。 然而，我却只是背对着何少晤，从眼中落下了几滴眼泪。 我吸了吸鼻子，缓缓说道：“怎么办呢，何家大少爷，我南宫染，已经不是很想跟你说话了呢。”说着，我有些逃也似的离开了，也不管何少晤心中作何感想，直接捂上了耳朵，向相反的方向，跑回了屋子里面。 跑回到分配好的住所之后，我马上反手关了们，将后背贴在了门上，心怦怦地跳着，一直一直，没有余地地跳着。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什么而犹犹豫豫。 我只知道，我不想知道那个我一直深深不明白的理由，不想就这样，轻易地被何少晤昭然若揭。 也许我永远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哦不，是不想知道这个答案。 我慢慢地走向自己的床上，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都会是自己一个人睡了。 身边再也不会有一个占了大半的床的身影，也不会再有一个温暖的源头，偶尔梦魇醒来的时候，也许就如在南宫府那般，很难再次安稳的睡去。 因为，我变成了，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三十九回 原是 翌日晨时，我竟然一改往日，早早便起了床。我左右无事，便想出门舒展一下筋骨，免得未老先衰了起来。 我没有喊琴末，只是自己讲该穿的外套穿好，免得她之后又要念叨我。 晨间的林中格外幽静，甚至有些雾气茫茫。我不敢走远，只在门口近处的那棵大树下，踮起脚够够叶子，抻一抻胳膊，竟然觉得格外算爽了起来。 果然适当的运动会使人心情愉快，很快地，我便好似忘了与何少晤昨天的对话一般，慢慢露出了一点笑容。 “你竟然这般早。”忽然，我身后出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一些笑意。 不用回头看去，我都知道这个人是谁。 于是我的肩膀一下子沉了下去，将胳膊收了回来，转身福身行礼道：“三殿下也早啊。” 在我起身的瞬间，我抬头看见子钰微微皱起的眉头。 “我每天都这么早起，”子钰淡淡说道，“只是你从来不知道罢了。” 其实突然见到他，我不太知道自己应该跟他说什么。 我忽然想到琴末说过，这样猜来猜去的多没意思，为什么不直接问子钰。 不是我不想问，而是......话到了嘴边，总变成了另外一句话，然后就放弃了原来的意图。 于是我也淡淡地笑了，没说什么，只说道：“是我以前太不知好歹了，竟然连殿下的作息都不太清楚。” 子钰只是笑笑，没再说话。 他也抻了抻四肢，然后忽然一个箭步摘下了一个树枝，就在离我五步远的地方练起了剑法。 我以前只知道他常用的武器是他手中的折扇，却没有想到，在剑法上，他好像也是颇为有建树的样子。子钰的身影在我眼前渐渐成了一片虚晃的影子，我眼神再快却也跟不上他的步伐。 很快，他的身形被剑光笼罩起来，树上的叶子也纷纷落下，形成了一个光晕，笼罩在他的周围，不说光芒万丈，却也似乎流光四溢了起来。 我们南宫家除了熠儿会些打仗的功夫外，我从没讲过真正的高手是什么样子。 但见子钰一个转身，平地而起，一跃到了这棵树的高处。他将手中的树枝挥洒自如，卷下了很多还是翠绿色叶子。 直到空中满是落叶之时，他才慢慢从树桠上落了下来。 我一下子应接不暇，瞪着眼睛见他似乎是从天而降，待他垂暮落在我眼前的时候，身上竟然没有一片树叶。 这便是，所谓的高手中的高手了吧。 子钰缓缓抬头，视线与我的，重叠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我好像，看见他淡淡地笑了笑。 然后又很快垂下了目，恢复了日常温婉的神色。 “怎么了？没有见过高手吧？”子钰的语气有一点点的得意。 我的确有些傻眼，不过听他这么说了，我却不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于是撇了撇嘴道：“还算可以吧。” 子钰看着我有些不知道为啥赌气的样子，又一次笑了。 这一次的笑，并没有很快隐去，反而在他的脸上持续了起来。 其实，子钰本就长得有些像他娘，而这样笑起来，竟然更加好看了起来。 而这一刻，阳光忽然从子钰后方树林中照了出来，光线又刺眼又柔软。 我的眼前，就是这样淡淡的表情，竟然使我的心又开始怦怦地跳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忽然有些脸红，便板着脸将自己的心思压了下去。 子钰的眼中好像尽是光芒，他咧嘴笑了一下，又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不是有意隐瞒我的武功的。” 我想也没想，就开始像个傻子一样猛地点头，惹得子钰又是一声笑。 “在宫中生活不易，没点自保的功夫也是没有办法生存下去的。”子钰淡淡说道。 这下我终于反应过来，咳嗽了一声，也赶紧接道：“确实如此，不过不知殿下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子钰朝我走了两步，近了我身边。 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完全忽略了其实他也没有离我很近的这个事实。 “你怕我？”子钰见我如此，又是一皱眉。 我赶紧摇了摇头道：“是后面的阳光有些晃眼，刚刚你站的角度正好挡住。” 子钰这才保持了原先的距离道：“其实，我并不是第一次来南方。” “是啊，你之前不是带兵来过嘛！”我自然而然地说道。 “那也不是我第一次来，”子钰默默地反驳了一下道，“我以前，就经常来南方，否则也不会给何少晤找到这么一个落脚的地方。” 提起何少晤，我的理智终于都回来了。 子钰说是他给何少晤找到的地方，但这个说法与他之前给我的说辞并不是一致的。 他之前说的是，何少晤发起狂来，直接躲到了不知名的地方，于是他十分思念这个兄弟。 然而，子钰今日却与我说的是，是他给何家少爷找的这个地方。 这还真是，矛盾的很。 本来我想将何少晤与我说的话说给子钰听，但然而，我眯着眼睛看着子钰，却又不敢将所有的话和盘托出。 于是我装作好奇的样子道：“那，然后呢？” “其实，我来这里，每一次，都是父皇的授意，”子钰缓缓说道。 我忽然屏住了呼吸，因为我知道他即将要说的，是一个巨大的秘密。 子钰看了我一眼，顿了顿，继续说道：“父皇早就知道我是姜家的分枝，因我生母姓姜，所以他怎么可能不调查得如此彻底？” 我倒吸一口冷气道：“圣上知道？” 子钰冷冷地笑了一声：“自然。你道着一国之主是如此好骗的吗？”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不错，正是这样。” “于是，”子钰摇了摇头道，“他让我时刻关注姜家人的动态，”然后呵呵一笑，“以姜家后裔的身份。” 我忽然明白了这个“反间计”。也就是说，圣上放心不下尘落国，心中十分怕他们打着复国的旗号起义，或者做出一些不利于他的事情来，于是必然需要有一个人担任这样的角色。 那么，子钰便成了一个绝对的最佳人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四十回 心生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仔细地揣摩了他的这一番话之后，觉得他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和根据。 虽然我与子钰的父王没有很深入的交谈或者了解过，但我大约也是明白，他担心这件事的程度应该会非常之深。毕竟，一个君王，最害怕的，不就是他的统治被推翻么。 但我心中却又十分怀疑，因为百年已经过去，整个苍梧还不都是好好的，并没有什么人想要推翻它的迹象。 从我一路南下的感受来说，百姓都十分安居乐业。毕竟，对他们来说，谁来当帝国的圣主，都是一样的，只要能让他们好好生活，免于战乱之苦，他们便心满意足，谁还会出头说一个“不”字。 所以其实他们皇室完全可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或者不用这么担心，不至于牺牲一个皇子来做这件事情。 “小东西，你在想些什么呢？”子钰忽然向我走近了两步，抬手在我脑袋上弹了一下。 对于“小东西”这个称呼，我已经有点陌生了。 距上一次他这么叫我，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了。不知为何，听到他这样叫我，我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很久未有的那种感动。 这种感动，我甚至不知道是从身体的何处生起，只知道整个身体有些颤抖，四肢也有些麻木。 我动了动嘴角，终于还是淡淡地说道：“我在想，你父皇怎么忍心，让你来做这件事情？” 子钰将眉头展开，笑道：“我还以为你在想什么呢！你怎么会想不到，他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我长呼出了一口气，也淡淡回应道：“也是。你既是江家的儿子，又岂不会与尘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况且你又不是嫡长子，这种事情，自然是要轮到你来出面了。” “可是......”子钰有些犹豫，却终于说道，“本殿下，不是很服气呢！” 我抬头看了看子钰。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样貌似温顺的样子，可我忽然发现，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我说不出的寒意。“你不......服气？”我带着疑惑的语气问道，“你不服气的，是......” 子钰淡淡地说道：“我不服气的，是对命运的质疑，难道我的命，生来就是要被视为草芥的吗？” 都说路不能多走，书不能多读。 其实我早在十岁那年历经生死之后，对我被安排好的生命的轨迹，产生了一丝质疑。 只是，我非常清楚自己庶女的身份，不敢多想一点，不敢多迈一步。 书上曾写过：“吾命生而为人，当勤勉克己，终生不渝。为官当清正廉明，为臣则忠贞不二；为父则言传身教，为子则奉礼守孝。勿念贪、勿沉沦、勿妄想，当如是。” 没有人教我如何冲破牢笼束缚，却有无数先人书籍言传身教，告诉我，我是谁，我该如何去做。 可久而久之，我却成为了那个人，那个我，却终究，忘了我到底是谁，到底该，如何去做。 “谁说......你的命，就是草芥了呢？如果皇家子女尚且如此，那你让我这等为人臣子之女，该如何自处？”我不敢在继续想下去，只得反驳道，“我看殿下是根本在无事生忧。” 子钰没有说话，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道：“你在害怕。” 我抱了抱双臂，逞强地说道：“我？怕什么？” 子钰忽然眯了眯眼睛，脸上露出了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寒光，冷笑了一声道：“我还原以为你要比唐清漪明白的多呢，没想到却是这般，无趣之至！” 说着，他连自我分辨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拂袖而去了。 我忽然觉得心中颓废，一下子没有了力气，靠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这个早晨，事情变化的也太快了，不是吗？ 刚刚，子钰还在以柳枝为剑，我看，他舞。我们二人这样静静地在一个地方，好不容易呆了一会儿，而他刚才好不容易露出了一些欢快的神情，就这样被一番莫名其妙的对话冲散了。 散得渣都不剩。 此刻我的内心也是一片狼籍，我甚至不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还是我根本就比不得唐清漪，或者说在子钰心中，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和她相提并论呢。 我正对着阳光，而那些刺眼的光芒让我无从想去。它们照在我心里，也刺在我心里。 耳边忽然想起了昨夜何少晤的话：“你难道不想知道，子钰为什么会纳你入宫吗？” 这句话在我耳边萦绕不绝，我使劲挥了挥手，想把这句话从耳边赶走，可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重。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在重重的声音中，我仿佛听见，是琴末在喊我。 我勉强撑着树干，头一次发现，琴末的声音，竟然是这般的好听。 “我没事，”我勉强笑了一下，“只是，这阳光有些刺眼，便不知不觉有些头晕了。” 琴末信以为真，便嬉笑着说道：“定是因为主子没吃早饭的缘故。” 我怔了怔，忽然一下子笑了出来：“想来确实如此，那你这便扶我回去吧。” 琴末笑着答应了，与我慢慢地走着。 我侧眼看着琴末，忽然发现几乎每一次我心中有一些重要变故的时候，她都在我的身边。 十岁落水那次，将正夫人掌南宫府之权剥夺那次，被父亲恐吓威胁那次，然后的入宫之时就更不必说了，唐清漪的四色糕点东窗事发之时也亏的她在旁边帮忙照料，连我屡次与子钰有些冲突的时候，她也会在旁边帮忙劝慰。 所以我看着她，顿生感慨。 “如果我身边没有你，那我该怎么办啊！”我忽然淡淡地感慨着，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琴末没有立刻回话，只是慢慢地扶我走着，然后缓缓说道：“如果没有现在的琴末的话，也会有另外的琴末的。主子身边一定会有一个贴心的人服侍着，说不定比现在的琴末服侍得还要好。” “胡编乱造！”我终于有些开怀地笑了一下。 琴末认真地摇了摇头道：“一定是的！因为主子，是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人！” 那个时候，我将琴末的话当成了一句玩笑。 却没有料到，她这话，背后的玄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四十一回 又来 当琴末扶着我回去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如同要命归故里了一般。 不仅什么吃的都没有，还亲眼目睹了子钰和何家少爷在屋子里面，似乎正在大声地争吵的声音。 琴末看了看我神色凝重了起来，便没有多说一句话，自动退了下去。 多年以来，她已经养成了十分懂得看我眼色的人了，甚至不用我挥手告诉她，她便明白，我这是要听墙角无疑了。 我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避免踩到任何一个可以发出声响的东西——毕竟，我开始渐渐意识到，武功如此高深莫测的子钰，定然连一丁点声响都不会放过的。 不过还好，他现在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跟何少晤的对话上，应该根本没有注意到我。 于是我贴近了窗户，然后慢慢地顿了下来，凝神静气地听了起来。 “你说，你不跟我走？”子钰的声音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刚刚难道我还没有跟你说明白吗？”何少晤倒是一反常态，有些不急不缓地说道。 从声音上来看，子钰已经败下阵来。我有些后悔没有早点跟下来听，他们到底在因为什么而争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你了解我，我不可能承诺我做不到的事情！”子钰似乎有些无奈。 “可是你也应该了解我，我此生已经为了她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认为，我还会改变吗？”何少晤有些咆哮。 我知道他口中的“她”就是唐清漪，不知为何，我的嘴角动了动。 我忽然好生羡慕唐清漪。虽然她的命运不得已，但，竟然有一个如此为她牵肠挂肚的人。 而子钰，好像永远不会对我如此。 想到这儿，我赶紧摇了摇头。于他，我要保持自己与他的距离，不能妄想，也不能逾越。 “少晤，”子钰的语气忽然语重心长了起来，“当初是你说要离开京城的，我便为你寻了个地方供你疗伤。可现在，事情已经有所败露，你再在这里呆下去，恐怕性命堪忧！否则，我会大老远的跑来吗？” 何少晤重重地“哼”了一声，可见也是有些异常生气，他缓缓说道：“没错，是我当初苦苦哀求你寻个法子把我派出京城，避开你那极权的爹！可你扪心自问，你是为了我？你是为了我的心情？我家族的利益？还是为了你，为了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的这番话让我有些糊涂，却又让我有些警醒。 我忽然也扪心自问了一下，我真的了解子钰吗？ 真的了解，面具下面的子钰吗？ 我忽然浑身打了一个寒颤，觉得凉意已经在全身游走起来。 “既然你这么说了，”子钰平静了下来，“那么我们便说道说道，呵呵，”子钰这一声声冷笑，竟让我又一次觉得，这个三皇子，城府之深，让我无所适从，“你好好问问你的良心，如果当初你有胆量带着唐清漪私奔出京，又怎会有今天，必须任我差遣？” “你胡说！”子钰终于把何少晤再一次逼疯，“你胡说！”然后，我听到屋内开始“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知道一定是何少晤在摔东西，“我本来是打算要带她走的！”何少晤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本来……那个晚上，我是要带她离开的……可是你！你说，不能这样就扔下了自己的家族、父母不顾，既然不能反抗当下的皇权，便只好等日后再说！” 我心中一震，原来，竟然是这样……怪不得每次提起唐清漪，他的脸上总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一直以为是得不到的失落或者向往的暧昧，可没有想到，原来，是不能明说的…… 愧疚。 我也不知道这个词，是否能够描述他的情绪。 因为，我不能肯定在他心中，是否还有这个感受了。 “呵呵，”子钰再一次冷冷地笑了，“你说，是我从中作梗？哈哈哈哈，你错了！错得离谱！” “我错了？”何少晤的语气带着恍惚。 是啊，我心中也是肯定着。因为如果不是他心有犹豫，无论是谁游说于他，他必然都不会听从的。 “你还没有明白？”子钰接下来的话与我心中所想一般无二，“我只是说出你心中所虑，而你，并不是听从了我的话，而是听从了你内心的犹豫！所以，即便我什么都没有说，你依然，不敢，带她走！你明白吗？” 然后，是良久的沉默。 我在窗外也屏住了呼吸。 我不知道是在为谁默哀，是为何少晤？还是，为唐清漪？抑或，是我自己…… “是……吗……”何少晤有些不敢相信，他也许是不相信自己这么些年竟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卡，也许是不愿相信子钰说的，是真的。 “所以，”子钰叹了口气道，“你在这儿这么多年……也是有我对不起你的成分，所以，跟我走吧，这儿真的不能再呆下去了，我们的行踪已经被暴露，说不定……” 子钰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忽然一声尖叫地叫出声来。 ——并不是我有意为之，而是有一支箭就从我的耳边划过，如果稍微再偏左一点点，我便真的要命丧黄泉了。 说时迟那时快，子钰就在我尖叫的瞬间破窗而出。 紧接着，何少晤也从窗户处跳了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说“我不是有意在外面偷听”，子钰便拽着我又翻了窗户进了屋子。 而何少晤单手抄起窗外的藤椅，用其旋转所隆出来的屏障抵挡了数支箭，然后也退回到屋子里面来。 子钰赶紧从怀中掏出那只哨子，放在口中，也不知吹响了没有——因为他曾告诉我这只哨子只有涅槃听得见，一般人是听不到的。 “吹”完哨子，子钰嘟囔了一句：“这小子又不知道哪儿睡觉去了，我真是……该立立规矩了！” 我边躲在他怀里边说道：“他不是习惯了不常睡觉的吗？” 子钰瞥了我一眼道：“他又不是神仙，总会有休息的时候。”然后看了一眼外面，又有几支箭射了过来，而这一箭比一箭力道大，说明那些射箭之人正朝我们的方向进来。 何少晤瞅了一眼子钰到：“你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四十二回 撤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问这些？”子钰眼睛盯着外面，嘴上也来不及回答。 何少晤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跟子钰一样，也是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外面，就怕这帮人冲进来。 我将自己缩成一个团子，悄声问子钰道：“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早晨练剑练的花里胡哨的，这会儿怎么就不行了？” 子钰白了我一眼，用非常快的语速回答道：“你看看这周围，哪里有我能用的武器？” 我不可思议地说道：“你居然还要武器吗？那天……”我正准备说着，被子钰一下子打断了我的话。 “那天什么那天！”子钰的语气甚至带了一些喝斥，“我们还是安心等涅盘来吧，他自然是随身带着剑了。” 然后我才有些恍然，原来何少晤也不曾知道子钰身负着高深莫测的武功。 其实我不太明白，子钰这般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很快我的思路就被外面打斗的声音所吸引了，我知道应该是涅盘来了。 但是这个打斗声并没有很快停止，而竟然有些愈演愈烈了起来。 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因为涅槃如果分析好利弊了的话，应该是从弓箭手的后方来，这样在避免正面冲突的前提下，应该既不会受伤，又能够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才对。 可是已经过了很久，外面的声音依然嘈杂得很，想必是出了什么意外。 我自然是不敢去看外面的情况，但何少晤却胆子大得很。他看了一眼蜷缩地抖得不成人样的我，居然还笑了出来道：“你好好看着你的女人吧，我出去看一看。” 虽然我身体抖得厉害——毕竟是我控制不了的因素——但我脑子还是很灵活地赶紧跟上去一句道：“你小着心点！” 何少晤头也不回地说道：“还轮不到你担心。”便不知顺手拿了个什么东西当作武器，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他......可以吗？”我抬起头，担心地问着子钰。 “你是担心你自己的命，还是担心，他的命？”子钰没有看我，眼神始终盯着窗子的方向，避免有箭再射进来。 我真的没有心情跟他说笑，所以只是拼命地白了他一眼，然后便没有说话了。 就在片刻之间，外面的声音好似小了很多。 子钰与我对视了一眼，让我跟在他的身后，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出去之后，地面上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般，如之前那般有好多尸体，只有零星的三两个人倒在了地上。 然而令我无法置信的是，倒下了其中一个人，竟然是涅槃。 而何少晤正坐在涅槃身边，掐着他的人中。 子钰比我的反应还要快，一下子就冲到了涅槃身边，低声问道：“他这是怎么了？”子钰虽然是背对着我的，可我仿佛还是见到了他不能置信的表情。也许，还会带一点点担忧。 “怎么了？”何少晤的声音有些尖锐，“还不是整天为你奔走，终于被人下了套了？” 子钰没有与何少晤辩驳，而是在涅槃的身体上不知道在翻找着什么。 一旁的何少晤并没有停下他在的话语：“我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的时候，瘦的跟什么似的，但是只一双眼睛怯怯地瞅着我，”一边说着，一边还在焦急地想要让涅槃恢复醒过来，“你看看！现在人没那么瘦了！也睁不开眼睛了！” 然后何少晤又念叨了好几句我没太听清的话。 终于子钰有些烦了，道：“你能不能先别说话，让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何少晤一下子炸了，双手一撒，道：“你看！你看！我不管了！” 若在平时，我定能笑出声来，因为何少晤的样子实在是十分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可现在，我却十分严肃地也跟着走到了他的身边。 我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涅槃的脸。其实涅槃还是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那样——虽然我也是，子钰也是——但涅槃好像更像一个不谙世事，什么都不懂的赤子。当时我让琴末去接近他的时候，也是看中了他若与你交心了的话，必然是十分真诚，不会撒谎更不会绕弯子的性子。 我忽然意识到，琴末，琴末呢？ 于是我挺直了身子，大声地喊了一声：“琴末！” 我的声音在这么空旷的地方显得格之大，只见一个颤抖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树后面一点一点地走了出来。 正是我的好丫鬟。 我心中焦急，也如子钰看见涅槃一般，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到了她跟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说道：“你去哪儿了？” 琴末的手十分冰凉，眼中也似乎有些泪光，她并未回答我的话，只是看着涅槃的方向道：“主子，涅槃怎么了？” 我叹了口气，道：“看样子还有性命，只是眼下怕是有些麻烦。” 琴末吸了吸鼻子，与我一同走到子钰那儿，然后缓缓跪了下去道：“奴才该死。” 子钰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我赶紧用责备的语气问琴末道：“你们刚刚去了哪儿？” 琴末张了张嘴，刚要答话的时候，子钰一把将涅槃背了起来，冲我冷冷说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先离开这里！” 说着，便轻车熟路地走向房子后方的小路。 我自然是准备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但身旁何少晤却纹丝未动。 “何家少爷，”我向他福身行礼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与子钰发生了什么，但我知他心中必定不忍心让你在此处受任何磨难，若你不想与我们同行，也可与我们分道扬镳。但染染知道，唐姐姐是断然不想你在这样危险的地方独处，望何家少爷珍重。” 说着，我看着子钰渐渐远去的背景，赶紧携着琴末追了上去。 刚走了没多远，何少晤也跟了上了。 我冲他淡淡一笑，表示感谢。因为毕竟我和琴末还是女流之辈，涅槃又受了伤，子钰一个人必定处处不便，若何少晤在侧，好歹生活上还能好些。 “我不是冲着他，我是冲着涅槃。”何少晤别扭地冲我说了一句，算是解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四十三回 狂奔 我跟着子钰就如没头苍蝇一般在林子中转了一会儿，依然没有见到有正儿八经像是能够走出去的小路，或者，大路。 眼瞅着转了好久，子钰看了一眼在他背上躺着的涅槃，大约是由于担心他，好像没有了办法一般，于是只得向何少晤出言相求道：“你这一带是熟的，咱们到底怎么出去？”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子钰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不禁有些羡慕起涅槃来。他能让子钰，有着想要这样哀求的举动。 何少晤没有犹豫，直接打了先锋，并没有像我想象那样露出不屑或者有些骄傲的神情，大约如他之前所说，他真的是很担心涅槃，不愿意耽误一时片刻。 就这样，他一路带着我们走出了树林，竟然绕到了来时的大路上。 我看着空旷旷的路上，脱口而出问道：“我们来时候的马车呢？” 子钰随即说道：“你还想着还有马车？你忘了我们为什么要把车留在这儿了吗？” 其实在我问出来的瞬间，已经想明白了缘由。 “那小三儿呢？他们会把小三儿怎么样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些担心起那个孩子了。 那个，说自己从来吃不饱、穿不暖、无人问津过的时而聪明时而犯糊涂的孩子。 琴末这个时候插嘴道：“主子就别担心别人了，我看就是小三儿不知道怎么弄的，就是他，故意领来了这些人，攻击了我们不说，还让涅槃无辜受伤，真是……”她语气焦虑，说话的时候连规矩也忘了，临了还不由得向依然昏迷的涅槃看了一眼。 我知道，她是有些十分担心涅槃了。 于是我默默地看了一眼琴末，叹了口气。我其实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不过她还是见了我的眼色，默默地补充了一句：“是奴才失言了。” 我摇了摇头，勉强笑了一声道：“无妨，你也是真着了急。” 说着，我还是朝那个原本将马车拴住的那棵大树下走去，喃喃道：“涅槃当时力气应该不会很大，车中也有御寒的衣服，更有一充足的吃食，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何少晤远远地喊了一声道：“嘿！皇侧妃！我们得走了！” 我答应了一声，视线却落在了地上，因为有一块琳琅石，迎着阳光，闪着不一样的光芒。 我眯着眼睛看了一下，然后连忙蹲了下去，将那块反射着太阳光的石头捡了起来。 果然，是我前几天送给小三儿的那块。 我眼前忽然闪过了小三儿的样子，那是他默默地说着的那句：我从来，没有收过这样的礼物呢。 那时候的小三儿，有些羞涩，有些不知所措——这些从他眼神中流露出的东西，在我眼中看来，应该是真诚无疑。所以，我不是那么确认，这个令人进林子的，会是小三儿。 于是我将这块琳琅石塞到袖子里面，然后回到队伍中，下意识地替他申辩道：“我倒觉得不是小三儿，他连怎么进林子都不知道，又何尝能与人里应外合，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两大男人着急赶路，并没有回答道我的话，只有琴末语气依然很急地说道：“主子，您怎么今日忽然善良起来了？平日你还总说我呢，这可不行。” 她虽然是有些开玩笑的口气说出来的，但我知道她心底因为涅槃，早就将小三儿视作敌人。这样的情境下，我倒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只得笑着道：“是，你说的极为有理。那等涅槃醒了，我让他多感谢你，因你如此担心他的死活。” 琴末有些羞涩地笑了一下，我也算是缓和了一下她心中的焦虑。 只是子钰还是一脸严肃地说道：“这样不行，再这个速度下去，怕是要糟糕！” 我马上把裙子的下摆提了起来道：“我能跑！要不然我们跑起来？” 刚说完，琴末也赶紧急走了两步，作出跃跃欲试的样子。 何少晤连忙说道：“我们再怎么快，也是人力所不能及的，不过南宫这小丫头倒是说的不错，跑起来总比这样再走下去要强。” 子钰点了点头道：“这样，我们先急走一段路，然后看情况再说！” 说着，我们四人的行走速度提了上来。 但他们似乎忘了一件事情，就是：我们谁都没有吃早饭。 这件事情直接导致就是，我们一路小跑似的走了很久，但终究力气有些尽了，疲劳直接上头，我一度有些头晕。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说，只能坚持。 突然，半路上出现了一队商旅，子钰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样，求着人家借他一匹马。那领队看似是个贪得无厌的老奸商，一眼就看出子钰出身富贵，定要高额的钱银。好在子钰一直将钱视为身内之物，从不离身，所以我们很快商议，让子钰先行回市内给涅槃找郎中，何少晤则护着我和琴末回去。 虽然知道很快就能相见，但在分别的时候，我还是希望子钰能够别具心思地看我一眼。 然而，他只是带着涅槃很快地骑马离开了，背影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何少晤摸了一把头上的汗道：“两位姑娘，咱们这下就慢慢走吧，刚才是否有些疲惫了都？”他这话中带着体贴，不愧是大家子教育出来的少爷，在人情上的思虑，究竟还是比较周全的。 我拿过琴末递上来的手帕，也在不停地抹着汗，但却依然没有力气说些什么了。 琴末倒是将自己的气息平复得很快，冲何少晤福身道：“琴末觉得倒还好。” 她自然是还好了，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想，她每天不是进行体力劳动就是进行脑力劳动，自然比得过我一天天的就知道东东小心思，要不就直接躺在椅子上或者床上睡觉，完全不动弹的人了。 何少晤像是故意的一般，冲我说道：“南宫小丫头，可还说的了话？” 他这一激我不要紧，我努力地张了张嘴，终于一口气没喘匀，晕倒在了地上。 在失去神志的前一刻，我还在想着：何少晤，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四十四回 饿了 可能我上辈子真的是*裸地命犯太岁，导致这辈子碰见了子钰不说，还要受何少晤在言语上的折磨。 导致我明知道我醒来了，却不愿意睁开眼睛。 只因从我神志明朗起来之后，就听见何少晤在旁边唠唠叨叨地说道：“不就是少吃了一顿饭么，怎么说倒下就倒下了？”然后好像是拍了拍旁边站着的子钰的肩膀道，“不是我说啊子钰，没见过哪个女儿家家的这么能吃！哦不，这么惦记吃的！” 听到这儿，我的呼吸一下沉了下去——我真的好想再次昏过去。 这个时候一只手温柔地摸上了我的脸颊。我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子钰。他将手放了好一会儿，直到捂得我的双颊有些滚烫了，他方才知声道：“好了，醒了就起来吧，否则你这一天也不能吃上饭了。” 听到这话，我猛然睁开眼睛，恍然说道：“哦，饭呢？” 旁边忽然传来一阵笑声，是琴末后和何少晤的声音。我默默地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想跟他们说话。 “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呢？嗯？”子钰从我旁边的凳子上起身，然后淡淡地笑着，一副“早就戳穿我”了的表情。 我多少有些不解地问道：“你怎么能看出来我醒了？” 子钰还是那副淡淡的神情道：“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我也不想跟他争辩，看着他们都在这里，涅槃应该是没有事了，于是理所当然地简单地问道：“涅槃呢？今天给他吃点好的吧？” 何少晤看了看琴末，琴末看了看子钰，而子钰低头看了看地面。 谁都没有说话。 我看了看他们的表情，有些担忧地说道：“怎么了？是他出了什么事了么？” 子钰摸了摸我的头道：“倒也还活着。只不过不知道怎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我一下子怔住了。 虽然我不喜欢子钰这个护卫，不喜欢他说我矮，也不喜欢他的出身。 可他毕竟是保护了子钰多年的人，我终究，是讨厌不起来的。 “主子放心吧，奴才会一直照顾他的。”琴末的视线在我的脸上有些凝固了，她的语气有些淡淡的，但却丝毫不容置疑的样子。 我冲她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道：“那给我拿点吃的吧，我真的饿了。”说着，我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相趁机将话题转移了，不让大家这么继续伤感下去。 琴末去给我拿食物了，何少晤也看了子钰一眼，然后转身同琴末一起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子钰。 其实我以前和他独处的时间不知道有多经常，可现在竟然觉得，有些尴尬不已。因为我们已经很久很久很久，都没有单独地，十分平和的，好好地相处了。 现在我们能聊得不两相生厌的话题已经寥寥无几，几乎什么事情都能扯到彼此不相容的理念上来。 而可怕的是，我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他大约也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这件事倒有些困难，因为我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大约，我只想在这个世上好好活着。 其实我本想的是，我想在这个世上，与子钰一起，好好活着。 但他背负的秘密和责任，也许我这辈子也永远无法理解。 竟然连唐清漪，我都比不上。 “你在想些什么呢？”子钰的声音忽然在我旁边响起。 我眼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含了一些泪意，因不想被子钰看出来，便笑着说道：“没想什么，只是真的有些饿了，发呆而已。” 子钰也没说什么，也许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我看了他一眼，赶紧打破沉默道：“对了，涅槃到底是怎么了？” 子钰大约是没有想到会问起涅槃的事情，不由得有些惊讶道：“你不是不太喜欢他么？”说完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失言，便也笑了，道，“不过这一路倒是与琴末相处得不错，也难怪你关心。” 这话说的让我简直没有办法往下接，于是只得讪讪地笑道：“为了我家琴末，我自然也是不能冷落了他……” 正说着，琴末端着个盘子，抵着门就进来了，刚好听见我说这句话。 可她表现极好，断然没有任何尴尬的神色，只是笑着将一盘子食物安安分分地摆在了桌子上，然后淡淡说道：“琴末也是拣了几个当地的吃的来，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主子会醒来，琴末又想着让主子吃着新鲜热乎的东西，这些菜便随意了些，望主子体谅。” “她有什么不体谅的？”子钰嘴角忽然牵了牵，然后道，“我从小便没有这些伺候，也活的好好的，你主子也未免太娇惯了些！”说着，他还皱起了眉头，好像千万个不乐意似的。 我赶紧勉强起身，坐在椅子上，举起筷子，颤颤巍巍地吃了口应该是茄子一类的东西。我自知饿了吃东西的时候不能急，只得慢慢地填满我可怜的胃。当这一口食物终于进了肠胃，我发出了一声满足的赞叹，道：“果然好吃！” 子钰和琴末一起笑了出来，且二人忽然异口同声道：“你（您）慢着些。” 我正在要送进口里一勺汤，却被他二人着齐刷刷的语气逗笑了，于是在喝进去这一口之后，道：“你们二人又是何时有的默契，我怎么不知道？” 琴末瞥了一眼子钰，见他面色并无不快，便连忙笑道：“那是因为殿下也如琴末一般担心着主子，所以与琴末的心是一样的，与琴末说的话，自然也就一样了。”说完，她好像怕我骂她一般，笑着推开门跑开了。 我有些愣愣的，便只顾着吃饭，不敢看向子钰。 子钰倒是隔了半晌，说了一句：“她倒是机灵的很，有些事情，别看她是一个下人，看的竟然很准。” 我心中忽然突突地跳了起来，于是我连忙按上心脏的部分，心中对自己默默地说道：不可，不可一而再，再而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四十五回 转移 于是我又塞进嘴里了一块豆腐，鼓着腮帮子说道：“那我们是不是得回京城了啊？” 子钰表情有些诧异，道：“为什么要回京城？你有什么事情未了么？” 我连忙将这块豆腐咽了下去道：“自然无事，不过看涅槃这样，我以为我们似乎是要回去了。” 子钰“哦”了一声，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我见他神色凝重，心中便知道他心中已然有些自己筹谋的内容，便不再搭话。 “我知你心中在想些什么，”子钰淡淡说道，“不过我们还确实需要等一段时间，再回京城。” 我点了点头，依然在胡吃海塞。 子钰似乎有些生气，坐在我的旁边，说道：“你怎么不问我要去哪儿？” 我看了他一眼，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若你想让我知道，必然会让我知道，这点儿颜色我还是懂得看的。” 子钰一下子像是泄了气般，咧开嘴笑了笑，好像一个小孩模样。 “我要去南疆。”他动了动嘴，终究是说了出来。 “南疆？”我刚含了一勺汤在口中，口齿不清地说道，”去南疆干嘛？“ 子钰不慌不忙地也拿着我的勺子也喝了口汤，说道：“我本来，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去南疆。” “去哪儿干嘛啊？”我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 子钰好像很满意的样子，用手指敲了敲我的头道：“很好，我不想告诉你。” 我立马把腮帮子鼓了起来，不满地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想了想又说道：“那，涅槃呢？” 子钰将双肩一松道：“我想好了，让琴末和涅槃呆在这里，反正南疆依然不远了，我们可以去去就回。” 我吓得筷子没有握住，惊讶道：“我们单独去？”我倒不是不喜欢和子钰单独出行，只是现在，我总得想着我们说些什么话才显得不那么奇怪。 子钰拍了拍手道：“不是我们俩单独，我得带上少晤。” “他？”我气息有些弱了下去，“那还不如我也留下来，等你们回来呢！” “嗯？”子钰眯起了眼睛，“哪里不妥了么？” 我连忙摇了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何家少爷对我可能有些偏见。” 子钰点点头道：“确是如此。可能是因为梓径的事情吧，你也不要见怪。” 我拿出手绢子擦了擦嘴道：“我倒是不会见怪，我只是怕他常常会想起唐清漪，情绪本就不稳，加上每每看见我也总会勾起他的心事，于他来说，并无益处。” 子钰笑了笑，站起身来道：“无妨，有我在，他不能把你怎样。” 我也站起身来道：“走吧，我想去看看涅槃。” 子钰表情如常，只说了一句“好”。 他刚要去开门，我站在他身后，忽然比量了一下身高道：“子钰，你是不是又长个子了？” 以前的时候，我脑袋瓜大约在他的肩胛处，但现在，似乎完。 “因他长得有些像我的弟弟熠儿——其实，涅槃给我的感觉，也是有些像的，”说着，我淡淡地叹了口气道，“大约看见与熠儿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我都会主动带入一下，或者，他们都会让我想起熠儿。” 琴末在我身后，有些安慰地说道：“主子想念小公子，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咱们不是很快就要回去了吗？” 我没有理会琴末的话，而是将头转向了子钰道：“你说我在京城有未了之事，其实也对，只因我牵挂家中琐事，牵挂骨肉之人。这些，殿下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子钰只定定地瞅着我，半晌没有讲话，然后垂目，用极淡极淡的语气跟我说道：“我知道你与你家族中人情深意重，可有时候，情深意重，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啊。” 我见他言辞沉重，也用淡淡的口气说道：“其实殿下也是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只是，怕殿下也是这般情深意重之人吧，否则，也不会把涅槃的生死看得如此之重，也不会跋山涉水带着何家少爷出来了。” 子钰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想些什么，可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睁开了双眼，低沉地说道：“但愿过了很久之后，你依然会作如此想法……可惜那时候，你大约会认定我是一个不择手段之人了。” 说着，他起了身。 带动的风障将他的长跑吹起，我下意识地想要去拽一下他的袖口，却终究，只拽到一片虚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四十六回 隐隐 于是没过三天，我和子钰、何家少爷又上了路。 这一次我便没了之前“游山玩水”的心情，因为也根本没有什么时间休息。而再次上路之时，不仅心情与之前大相径庭，连出行的形式都与之前大不相同。 我被子钰特训了两天如何骑马，待我刚好能平稳住马匹之后，子钰便让我与他共乘一匹较为健硕的马，然后与何少晤的那匹一起，快马加鞭了起来。 临走的时候琴末好像十分......分不出是难过还是伤心，抑或是有苦难言，总之叮嘱了很多事情。比如早晨一定要穿好衣服再下床，多喝些热茶暖胃，睡前不能吃太多东西。 这一连串的叮嘱让何少晤笑弯了腰，直说琴末就像个老妈子一样，不停地唠唠叨叨的。 琴末甚至说若不是没有人照顾涅槃了她铁了心的是一定要跟来的，连子钰训练我骑马的时候她都跟着学了，就怕以后还有这样的时节，好随我一同去的。 我当时反问何少晤说难道唐清漪不是这样被人娇惯长大的么。 当时，还在一旁大笑不已的何少晤顿时闭了嘴，默默地离开了现场。这一举动让我觉得，我定是老天爷派来拯救何少晤的最佳使者。 “南宫家小丫头，我跟你说，你少那么看着我！”右手边忽然响起何少晤的声音。 原来我在回忆这段小插曲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朝他的方向发出了诡异的笑容。 我回了回神，连忙辩驳说道：“我又不是在看你！我是在看你身后的......风景。”说着，我立刻将我的视线凝聚在他身后的景色。 但由于我们在马上的速度还是有些快的，过不一会儿我就感觉他身后快速过去的那些树林田地，统统移动得太快而有些模糊，导致我不得不闭上了眼睛，使劲摇了摇脑袋。 “怎么，迷糊了吧？哼！”何少晤一脸嫌弃地说到。 子钰将我搂紧在怀中，低声笑了笑，冲何少晤说道：“你少逗她罢。” 我将琴末给我收拾出的小包裹牢牢地抱在了怀里，将她特意给我改的可以防风的披风往上挪了挪，将眼睛一下的部分都盖住，方才稳了稳心神，暗戳戳地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你为何要去南疆啊？”何少晤不再与我斗嘴，而是将炮火转向了子钰。 “去叫你见见世面！”子钰毫不客气地说道。 何少晤马上又“哼”了一声道：“我堂堂何家大少爷，当朝太书令之长子，有什么世面是我没见过的！” 子钰倒也不着急，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有的是你没见过的世面。” 何少晤像是受不了这刺激似的，瞪大了眼睛，吆喝了一声，驱着马一溜烟儿的就跑到了十分前面去了。 子钰由于还要护着我一同骑着，便还是保持着原来的速度，不为所动。 我微微仰起头说道：“子钰！我们也追上去！” 子钰低低地笑了一声道：“你能行吗？” 我恨恨地说道：“我就见不得他这样放浪的样子！” 子钰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说了一句：“那你抓住缰绳，坐稳了！” 说着，他策马扬鞭，我真个人就好像快要飞起来了一般。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快，应接不暇！ “若觉得有些晕，便只盯着前方看就好！”子钰说完这句话，便又抽了一下鞭子，说了一声“驾！” 瞬间，我感觉这马像刚吃了五六斤饲料一般，一下子发足了马力，一下子将四个蹄子溜达得老快，蹭蹭蹭地直接往前奔着，也不管前方是泥路还是草路。 耳边的风声骤然一下子大噪，整个衣服斗篷都被吹得飘了起来。我的整个头发应该也变得凌乱不堪，散落在肩头。 可我忽然觉得心情十分之舒畅，视野也逐渐变得宽广起来。 我对子钰说道：“快些，再快些！” 子钰低低地说了一句：“好。”便连抽了三下鞭子，让我们整个人都似飞了起来一般。 我的心开始突突地跳了起来，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咧开，“哈哈”地开始大笑。我的手死死地拽住缰绳，而子钰的手又死死地抓住我的手。 我整个人被子钰紧紧地围在了他的胸膛里，可我却感受到了我以前从没有感受过的那种心灵的驰骋，和： 自由。 我猛地记起我印象中与子钰的第二次见面，那是在唐家的后花园，当时我问他，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吗？ 他当下并没有回答我，只是过了很久，待他偷偷来南宫府寻我的时候，才说，更重要的，是自由。 我从来没有理解过他的这番言论，也从来不问自由是什么。 可直到这一刻，就伏在马背上，任性地恣意驰骋地时候，我将南宫家抛在了脑后，将父亲抛在了脑后，将子钰琢磨不透的心思抛在了脑后，也将自己对未来的担忧，抛在了脑后。 就在这一刻，我隐隐地觉得，好像这一刻，就是自由。 就是子钰曾经心心念念的，自由。 此刻已经容不得我多想，我大声地、几乎是咆哮着问子钰道：“子钰！这就是你说的，自由的感觉吗？” 在我身后的，贴着我后背的子钰的胸膛，似乎传来了低低的笑声，然后我也听到了相同的咆哮的声音道：“大约，就是这样的吧！” 也不知道我们一路狂奔了多久，直到身后响起了何少晤大声呼喊的声音道：“你们可以了！慢着点！马也是受不了的！” 我和子钰听到此话，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子钰提了缰绳，缓缓减行。 我微笑着看向子钰，也不顾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笑着说道：“以后我们常一起骑马吧。” 子钰眼神中闪着光，但只是说了一句说：“好啊。” 我低低地笑了，因为我知道，他不过是在，有些敷衍我罢了。 何少晤慢慢撵了上来，幽怨地说道：“我不过先走了几步，你们也不必这样。哦，赶着你们俩是两个人，我可是一个人呢！” 我看他也是有些可怜，便不再呛话。 子钰大约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安慰似的说道：“咱们马上就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四十七回 贵气 子钰虽然嘴上说着“快到了”，但终究还是折腾了两三个日夜，方才到了南疆。 虽然我心中隐隐觉得他应该是去一个我无法料到的地方，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带我和何少晤到的地方，竟然是南疆的总兵营处。 一个像模像样的士兵见是子钰，恭恭敬敬地领我们三人进了营帐。 我自然是第一次进兵营，十分好奇，见到什么情景都想问一问，见到什么物件都想摸一摸。 然而我知道子钰带我前来，必然是已经亮明我的身份了，自然是不可以如此随意。 我心中恨恨地想，早知道，我就扮作丫鬟来了。 ——可那样却又很显眼了。因为我们的三皇子苍梧子钰，从来是不喜欢别人服侍的。 我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待那士兵领我们进帐之后，早就有一人在帐内相迎。 此人一见子钰，便跪下行了礼，说道：“臣见过三殿下、见过三皇侧妃、”然后抬眼看了看何少晤，似乎有些不情愿地说道，“见过何家少爷。” 在他抬起头的时候，我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丝杀气，不由得抬眼望向何少晤，又看了看子钰。 子钰先说了一句：“不必见外，”待这头领一样的男子起来之后，又冲我说道，“你不记得他了？” 我仔细看了看眼前有些灰头土脸的人儿，将自己见过的所有的样貌与之对比了一下，然后微微吃了一惊，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是......唐家大少爷唐明远？”，然后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倒比之前大了好些，我竟真的不好认出你了。” 这人憨厚地笑了笑道：“难为侧皇妃还记得臣呢！不过只是一个庶出的儿子罢了，”然后瞪了一眼何少晤道，“比不得人家嫡出的少爷，什么都是别人给他准备好了！”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唐明远是为自己的姐姐唐清漪打抱不平，所以对何少晤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下我倒有些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着这个何少晤了，只见这个大少爷倒有些不敢与唐明远对视，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这时我倒十分怀念起琴末来，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想拿把瓜子儿磕起来，顺便看看好戏而已。 “明远，”子钰打断了他们之间莫名的气场后说道，“自我回京城之后，南疆还有没有什么动静了？” 我方才知道原来上次子钰是带了他前来，而眼看着他们要聊军事上的内容，我赶紧一福身道：“那你们聊，我在这儿应该也不方便，找个人带我去走走吧！” 子钰转过头来说道：“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就在这儿听着，”说着，他拍了拍手道，“给我上一壶这儿最好的茶来！” 我连忙说道：“不用不用，反正我也喝不出什么，随便喝点粗茶就行。”我生怕给他们添麻烦，于是赶紧阻拦。 子钰冷冷地瞅了我一眼道：“不是给你喝的，是给我喝的，”说着冲外面又喊了一句道，“再来三把干净椅子，要快！” 但他说了一小会儿，好像外面都没有什么动静，于是他就瞬间冷了脸，冲着外面喊道：“是不是这儿换了个主子，便不把话当话了？” 我心中一惊，子钰还真是......有些威严起来不像话了。 眼前的这个唐明远赶紧陪笑着冲子钰说道：“都是这些人不开眼，”然后赶紧也喊了一声，“你们没听见三皇子的话吗？赶紧的！” 只听话音刚落，外面有下人其哩哐当地动了起来，不一会儿，一壶热茶，三把交椅就被抬了进来，稳稳地放在了帐中惟一的主位的旁边，摆成两侧。 子钰一点都不避讳地走到了主位的方向，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像一个将军一样地倒了杯茶，看向我们，抬手说道说道：“都坐啊，坐！”这种不客气的样子让我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唐明远——这个在上一个时辰还坐着这把主帅位置的交椅，在这个时辰就被莫名其妙地撵了下来的少年。 在我旁边的何少晤已经有些得意洋洋地坐了下去，而我看着唐明远，又看了看子钰，不知道是否要立刻坐下来。 我心中暗暗骂着子钰，面上却又只能讪讪地笑着，终于还是坐了下去。 而唐明远却一脸不在乎地还在原地站着，只是转了个身，面对了子钰，淡淡说道：“臣不敢坐，哈清殿下指示。”说着，还向子钰举拳行礼。 至此刻，我方有些恍然明白，“皇权”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即使子钰并非是嫡出长子，但在这边远的地方，贵族仍是贵族，而重臣也不过是臣而已。 子钰嘴角忽然含了笑容说道：“并没有何指示，不过来看看你罢了。” 唐明远马上陪笑道：“多谢殿下厚爱，”然后冲着我也再次行礼道，“多谢侧皇妃惦记！” 按着原先的辈分，我虽然与唐明远同为庶出，但因他是唐家长子，所以“位份”上要比我高上一截，然而如今风水轮流转，我虽然是侧妃，但半只脚已经入了皇家贵族，他自然要对我毕恭毕敬起来，不能如当时在唐家那般对我敷衍了事。 想起那日在唐家，我顺口问了一句：“自唐府一别，到有好些时日了，也多谢你还惦记我。”我定了定心神，语气竟然是从未有过的，那种，高贵感，好像体内的什么东西觉醒、释放了一般，不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也不再想要弯着腰做人。 唐明远点了点头，居然对我也陪笑道：“当日明远便看出侧妃贵气，今日果然应验了。” “好了，”子钰说道，“客套话就不要再说了，今日我带着王妃和少晤来，自然是有我自己的道理，你不必顾左右眼其他，直接说这半年的南疆，可有什么动静不曾？” 唐明远马上正色道：“亏了殿下日前的军策，各国目前都不敢再犯我边境，但是......”他的眼神忽然看了看我，然后举拳道，“臣听了一件，自觉想不明白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双十一特辑 远山涟漪（六） 不久之前，当何少晤终于下定决心想要离开京城的时候，曾经与当朝三皇子苍梧子钰有着这样的对话。 “我必须要离开京城。”冒着夜雨，何少晤与了苍梧子钰在紫竹寺见了面，等子钰来的时候，何少晤便当头一棒，焦急地说出自己的心愿，“多在京城待一天，我都怕自己要杀进皇城，直抵那老不死的府邸！” 子钰皱了皱眉道：“你说的‘老不死’，可还是我父皇。” “他配吗？”何少晤狠狠啐了一口道，“虚伪！他将清漪当作什么了？将她当作女人？可清漪的年纪，比他自己的女儿还小！”何少晤红了眼睛，“将他当作与自己臣子的联盟？......不错，只有这个还说得过去，可是，他已经有了与那么多臣子的联盟，又不差这一个！若不是，若不是，若不是......也轮不到她的。” 苍梧子钰的眼神有些微微的变化，变得有些凄惨，也有些伤感。 何少晤指的，是唐清漪的亲姐姐，唐清落。 他本来想说的是：“若不是唐清落没有死，入宫的事情，便也轮不到她了。” 苍梧子钰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所以明白他那种说不上是不是不甘的情绪。 虽然那一次的唐清漪的歌声征服了圣上的心，但当时因唐清漪的姐姐尚未出嫁，所以谈婚论嫁的事情还轮不到她。 本来唐家正夫人何泉看在唐清漪已经与何少晤形影不离的份上，想找个法子将唐清落送入宫中，顶替唐清漪的位置——毕竟，唐家夫人还是更喜欢她这个“老来得女”的小女儿。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唐清落，早就与太书史楚家之弟楚景凌暗许私通，连平日里什么事情都不瞒妹妹的唐清落，在这件事情上，是瞒了个底朝天。 当时唐家彻底闹了一个底朝天，先是唐清漪吵着闹着不要嫁给苍梧之主，再来唐清落重磅一句：“我已经怀了楚景凌的孩子了。” 唐清落是当着全家的面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而还在大吵大闹的唐清漪，忽然就沉默了。 然后，唐清落终于安稳地说了一句：“已经，来不及了。” 唐清漪一下子就摊在了地上，眼睛有些发直道：“姐姐，你......”然后她忽然“哈”地一声哭了出来，“唐清落，你竟然，比我命好。” 唐清落也哭了出来，姿态笨拙地将自己的束腰带摘了下来，扶着唐清漪站了起来。 两个人对着留下了眼泪。 毕竟唐家是将军府，为重臣，自然是不能将婚姻、或者未婚怀孕的事情当作什么小事情，所以自然是热得她们父亲大发雷霆。 从那之后，唐清漪和唐清落便分别被软禁在府中不同的地方。 她们不能如往常一样，见面聊天，也不能如往常一样，嬉笑打闹。 唐清漪便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等何少晤带她走这件事情上——当然，最后还是令她大失所望。 而唐清落，则想着，她的情人千万不要来救她。 因为她知道，一旦楚景凌来，便是死。父亲虽然很少亲上战场，但打仗的功夫却从来没有落下，而小小太书史之弟，父亲是断然不会放在眼里的。眼下，她只求日子快快过去，让自己平安地把孩子生下来。 那个时候，唐清落完全不知道，命运，真的是跟她的预期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算了，人都死了，你又何必呢？”苍梧子钰轻轻地拍了拍何少晤的肩膀，淡淡说道。 何少晤不管不顾地吼道：“如果不是她与那楚景凌不清不楚！何至于清漪落到如此......本来，只需要她一人承担，现在却变成两人......” 子钰冷冷说道：“这话从何而来？” 何少晤呜咽地说道：“从那楚景凌对唐清落不管不顾而来！” “砰”地一声，天空闪过一道明亮的闪电，而外面的雨开始越下越大。 唐清落死的那天，好像天空也是下着这么大的大雨。 那一天，整个唐府又乱成一团——似乎这个府邸风水十分不好一般。唐夫人知道唐清落要生了，可是，她没有办法明目张胆地去找稳婆，只得吩咐自己信得过的奴才，千方百计地请了过来，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而稳婆来的时候，已经是迟了。 唐清落狰狞的表情就定格在婴儿出生的那一瞬间，再也没有变过。 当稳婆说出：“恭喜夫人，是个小公子”的时候，唐清漪偷偷留出囚禁自己的屋子，在不远的地方听着婴儿的啼哭声。 任凭自己的身上全部被雨水淋湿。 唐清漪心中，有无尽的后悔，和，难过。 她当时应该早些提出自己能够入宫，然后让家家里赶紧与楚景凌那边说清楚，一不做二不休让姐姐直接嫁过去。 这样，便没有这样的悲剧了。 一旁的唐夫人早就哭晕了过去，只好由唐清漪主持了一会儿乱局，叫人将稳婆送走，给足了钱，让她千万不要到处乱说。 随后，她做了一件非常大胆的事情：去找姐姐的好情人——楚景凌。 唐清漪自然不知道楚景凌住在哪里，但好巧不巧，这个时候，苍梧子钰正好被何少晤催着来唐府看看唐清漪——因为只有在这种不好的天气下，唐清漪才更容易溜走。 子钰何许人，自然是知道京城所有达官贵人的住所。 于是，子钰陪她一起去了隔了三条街的楚府。而楚景凌就住在楚府边一个小小的院落中。 可打开门的楚景凌，万万没有想到，外面是当今苍梧的三皇子，和唐家的小女儿。而更令他震惊的是，他看见唐清漪的怀中抱着一个啼哭得不能更响亮的婴儿。 楚景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眼睁睁地看着唐清漪将这婴儿往自己怀里一塞。 “这个孩子，是我姐姐的，”唐清漪徒手抹了一把脸，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他，姓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四十八回 貌似 我忽然有些脊背发凉，不知唐明远这一眼看向我这一眼是何用意。 子钰好像没有看见一般，但又淡淡地说道：“你直接说便是，不用避讳他人。” 唐明远又是一抱拳行礼道：“臣听说的事情，三皇侧妃有关。” 虽说我心中已经有了准备，但听他直白地说了出来，心中终究还是有一丝别扭，于是只好表面上笑着说道：“你且说着，我且听着。”然后将长袖一抛，用拇指和中指装模作样地掐了一个杯子起来，喝了两口茶道。喝茶的时候，我看了子钰一眼，然后没等唐明远说话，我便抢先说了一句：“原来你执意带我前来，是这个意思。”随后又应付了面露尴尬的唐明远一句：“你说你的，对你我并没有芥蒂。” 唐明远“嘿嘿”的笑了一下，挠了挠脑袋，不知道该不该介入我与子钰之间的对话，于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子钰面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是淡淡地笑了笑，冲我说道：“我带王妃来，只因习惯了有你伴侧，并无他意，”说着，握着手中的折扇扇了扇道，”你看，还生气了不成？“ 我不知道他在唐明远面前惺惺作态是为何，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说转向唐明远道：”你不必理会我们，我们平时就这样喜欢逗来逗去的，你且说你的正事罢。“ 唐明远这才又恢复到刚才严肃的神情，先恭维了一句道：”果然殿下和侧妃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而脾气秉性又是极为投合的......“ “不敢当，投合可不知，再这么下去我可能真的要再投一次河了！”我不由得嘟囔了一句，说完了也吐了吐舌头，有些后悔。也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听见，如有，岂不是摆明了惹人笑话。 但子钰却没有再说，只是盯着唐明远，直到他将话说了下去。 “可巧的是，臣前几日抓到了一个......一个旧国之人，他口口声声说着复国兴邦。”说着，唐明远更是皱了皱眉，“这南疆本是鱼龙混杂之地，各处商旅往来无限，可他却不管不顾散播谣言，说天女降世，定能重振旧国，灭我苍梧。” 我忽然一下子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因为我知道，所谓的“旧国”就是被苍梧灭掉的尘落国，而那“天女”，如无差错，怕说的，便是我的隐藏身份。——这一路而来，尤其是见过姜氏之后，我心中几乎已经肯定了我是尘落的后裔。偶尔的夜不能寐，让我十分地细细思考起我的身份来。而古老的传言，无论是在苍梧皇室内部的流言，还是如今唐明远口中的说辞，似乎都是冲我而来。 这一切都让我越来越肯定，我这一生都无法平静安乐。 因为，我应该就是尘落的后人，古老传说中能带领尘落灭苍梧的，女子。 而唐明远接下来的话，让我更加肯定了这个猜想。 “本来臣想即刻将他斩首示众，以正我苍梧国威，”唐明远缓缓说道，“但臣在搜寻他住所的时候，发现了好多女子的画像。”说着，他的眼神又朝我看来，我心道不好，赶紧装作喝茶的样子掩了脸面，但他话还是一字一顿地传来，“那画中之女像，竟然与如今的三皇侧妃几乎如出一辙，”随后，他将头一低，道，“故臣不敢决断，只能殿下前来。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决断？” 子钰的回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问道：“可本殿下有一疑问，我来此之前并没有通知于你，如何这般巧，这件事情就让我撞上了”他的语气云淡风轻，也不是责备的口吻，然后又问道，“若我不来，你打算如何处置？” 我清楚地看到唐明远的额上冒出了一点细汗，顿时也察觉事情的怪异。 随后又打量了子钰一眼，不愧是从小长在一国之君身边的人物，心思就是与旁人不同。 “臣自不敢随意处置，”唐明远语气决绝地说道，“如果殿下不来，臣必当命信得过的人给殿下送去口信，让殿下知晓，再行决断！” “蠢！”子钰的语气忽然严厉了起来，“我平日是怎么与你办事的？这种事情，无论你多保密，终究会传到京城去了，到那时候你如何收场？我如何收场？王妃又如何收场？” 这三连问，问得唐明远顿一下子就跪了下来，但半晌说不出话了，只知道唯唯诺诺地“臣...臣...”了几下，根本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我看着唐明远，忽然想起我的琴末来。因为他现在的样子，就跟琴末以为我要责骂她的样子，一模一样。 我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什么，然而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我什么都没有抓住。 只看子钰平静了下来，淡淡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只是气急而已，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何必与我如此生分，其实，无论你如何处置，最后跟我说一句，我都不会说些什么的。以后，你早晚都要有自己的判断才行。” 我看得出唐明远长吁出一口气，好像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肯定，然后却依然跪着，淡淡说了一句：“是。” 我忽然嘴角一弯，淡淡问了唐明远一句道：“那日，你在唐府门口送我礼物的时候，说是你的‘主人’命你送我的，”我默默瞥了一眼子钰，道，“你的主人，想必就是咱们当朝三皇子把？” 唐明远忽然摸不着头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再看了一眼子钰。待子钰默认了之后，唐明远也点了点头道：“自然是三殿下，难道，还会有别人？” 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放下手中的茶杯，对着子钰道：“夫君，我们得找一天，聊一聊了。” 子钰眯了眯眼睛，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好啊，正好也很久没跟染染一同谈论天地了，本殿下也是怀念与王妃谈天时候，十分放松的感觉。” 我翻了个白眼，心中只有两个字：呵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四十九回 画卷 可眼下，倒是不能不对唐明远口中的这个“旧国之人”有不有所作为，故子钰当机立断地说道：“现已如此，便带那人上来我看看，到底是何等模样！” 唐明远答应了一声，便起身迭声叫带上来。 等人来的时候，我也不由得伸长了脖子，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没想到进来的竟是一个看上去年过花甲的老人，进来的时候还大声地喊着：“你们苍梧人个个都是狗贼！只知道偷奸耍滑，窃国殃民！” 他正喊着，唐明远上去就给他一个耳刮子，呵斥道：“闭嘴！跪下！”说着，便一把将老人踹倒在地。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虽然我知道在军中，这么对待战俘或者敌军也许是常事，但在我眼中，毕竟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这样对待他总感觉有失偏颇，所以我在皱眉之后，转过了头去，不敢直视。 “行了明远，”子钰可能见我不适，便出声阻止，然后和颜悦色地冲着地上说道，“老人家，且不说我苍梧已建国百年，就算你尘落还仍在，怕也是离灭国不远了。” “呸！”那老人啐了一口，“你苍梧国君窃国，怎么不说居心叵测！” 子钰不与他计较，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这么说，您承认您是尘落旧人了？” 那老人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随后，另有人将唐明远之前说的两幅画像拿了上来，呈给子钰。 子钰看了看后，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随后将两幅画像都给了我。 我拿来一看，一张是一全景图，上面一女子亭亭玉立地站着，后面是层峦的叠嶂，其中似乎隐匿了千军万马一般。虽然画像上的女子缩影仅是背影，但却似乎依然能够窥她心中无穷丘壑。 而再打开另一张的时候，我不似子钰那般平静，而是心中起了无限的惊讶！这画中，竟然真的是我的画像！ 我心中涌上层层问题，为何在南疆竟然会有我的画像？而细细想去，我从小到大只有一次被画师落笔成幅，那便是早先皇宫的画师将我的模样画下来，呈给宫中之时......难道，两者竟有关联？ 不知为何，我的脑袋顿时有些发晕，我只好用右手紧紧握住左臂，让自己清醒起来。 那老人语气不好地接茬道：“我承认是尘落旧人又如何？你们苍梧人，呸，也好意思叫自己苍梧族人？你们去问问你们先祖，他的命还是我们尘落人给救的！很么叫忘恩负义，这就是！” 子钰轻蔑地笑了笑，忙不迭地说道：“是是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说着，命唐明远给他拿了一杯茶，又道：“老人家骂得口干舌燥，不妨喝些水，有了力气，再骂也不迟。” 那老人家冷笑了一声，倒不拒绝这杯茶水，喝完之后心情好像平复了一些，道：“你这小子还算听得懂人话！” 唐明远护主心切，即使言语的冒犯也要呵斥回去道：“什么‘小子’来，‘小子’去的！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我们当朝三皇子！” “哦？”那老人的脸一下子有些亮了，道，“没想到苍梧皇室有人如此识时务，若是有心归顺尘落，老夫倒是可以给殿下留给贵族的位置！” “你！”唐明远气急败坏地想要又一个耳刮子打下去，却被子钰拦了下来。 子钰一手拦下了唐明远，面露慈色，走到老人面前，悠悠说道：“看起来，您老便是这起事的领袖了？否则，您凭什么说，可以给在下留一个贵族的位置呢？” 我不由得暗暗心惊。 子钰才多大年岁？他是如何做到如此轻易便洞悉世事的？ 如若是我的话，只会顺着他的话去问一些尘落的事情，断然不会想到这老头的身份，来头竟是如此之大。 “哼，”那老人又是一个嘲讽的语气，“想套我的话，你还是嫩了点？” 我眼看着子钰蹲了下去，与那老头俯首帖耳地说了几句话，那老头听完之后，瞬间变了脸色，恭恭敬敬起来。 且别说唐明远看傻了眼，连坐我旁边的何少晤也是变了颜色。 我也惊讶地眼珠子都要掉了下来。 “子钰？你跟这老头说了啥？”何少晤出声询问。我在一旁也疯狂地点头，这简直道出了我的心声。 子钰倒是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 “殿下？”唐明远也问了一句，但又动了动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子钰摆了摆手道：“明远，少晤，你们且都下去，哦，顺便让服侍的人也下去吧，我与王妃与这位老先生单独聊几句话。” 我反射弧一样地站了起来，与何少晤对视了一眼，心道为啥要把我留下来？ 可谁也不能反驳子钰的话，于是不到片刻，整个军帐中只剩下了我、子钰还有那个满身污垢的老头。 子钰这时候方起身，指着我，冲着老头说道：“您请看，画像中人，是否是眼前的这位女子？” 我一直将自己避开这老人的视线，这时候方才顺着子钰的话，将面容对着老人，勉强笑了一下。 没想到，这老头一见我的容貌，凝神屏气地看了好一阵，便立刻稳稳地磕了三个响头，激动地道：“不知天女来此，是老朽无礼了！” “这，这这这！”我也大惊失色起来，不知道子钰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与这老人家素未谋面，他何以认得我？” 那老头赶紧解释道：“奴才也未见过天女，不过尘落有此画卷流世，大家都传言是天女降临复我旧国，不想今日老朽竟见到了天女真貌，也是老朽之幸，尘落之幸啊！” “您老可看清楚了，”子钰谨慎地说道，“这真的是你们尘落流传的画像中人？” 于是，那老头又看了我一眼，再三确认之后道：“哪还能错？我们天天盼着天女临幸我尘落，领我们灭了苍梧，复了国家，故老朽认错谁都有可能，但绝不会认错天女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五十一回 是否 不过其实何少晤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蠢笨，他只是需要时间去考虑一下而已。因为虽然他心中也知道子钰待我与他人不同，也相信如果我问子钰的话，是会得到答案的。 但是，他依然在思索了片刻之后，张口问我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去问子钰，反而要从我这儿知道？” 我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低声告诉他道：“因为，他虽信任我，但我，却不是很信任他呢。”我将自己的声音调整到极具可信的程度，用尽我浑身解数显得自己十分柔弱。 何少晤打量了我一下，道：“你竟是，不信任他？” “你以为呢？”我浅浅笑道，“否则，我为何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何少晤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天空，又咬了咬牙道：“好，我没功夫跟你玩儿猜忌游戏，好，我告诉你。” 我连忙开始聚精会神地听他说了起来。 而他说的，是一段较为冗长的故事。 当时唐清漪已嫁给圣上为后宫六苑最末的一个，而何少晤心碎不已。他知道圣上在入宫前一定会调查唐清漪，与什么人接触过，有没有对皇室的危害。就算圣上不调查，也会有小人去禀告圣上，唐清漪曾经与何少晤交好的事情，落何家口实。 所以无论何少晤与唐清漪的关系的真假，何少晤他都不能呆在京城了。 这不仅关系他自己一家老小的命运，其实，也关系到唐家人的性命。所以，他才没有办法答应唐清漪私奔的要求，而是自己隐忍着伤痛，看她一步一步离自己远去。 于是，作为他的好兄弟，子钰在第一时间给他了一个选择：“逃”到京城以外。 当然，是要打着为皇室办事的幌子——虽然亲近之人都知道，他此去远方，是为了躲避圣上的不悦，也是为了治愈内心的伤痛。而他这“明目张胆”般调查尘落，也须在暗中进行。 但子钰给的“逃”，是的的确确要为皇家办一个事情，那便是暗地中洞察旧国尘落的动静。 尘落一国建国年数已不得而知，所以尘落族人在民间的几支便自然根深蒂固，其人数之庞大，自然也是不得而知。 更不知的，还有他们复国的意志，到底，是有多坚定。 当何少晤叙述的时候，我一直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中闪过恶毒，有过悲怆，而更多的是不屑，还有令人讶异的光芒。 他还告诉我，他在南方虽然没呆几年，但他已大约摸清了一些尘落的脉络，知晓一些尘落的陈年旧事。 以及，他们族中盛行的传说。 我“哦”了一声，装模作样地惊讶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可是关于什么天女的传说？” 何少晤也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道：“你竟知晓？” 我点了点头，故弄玄虚地道：“也是在子钰那里偷听到的，唉，不过我也是知之甚少啊。” “那有什么？”何少晤拍了拍胸脯，把自己知道的传说告诉了我。其实无非就还是老一套的说辞，不过我还的假装是第一次听一般，在他说完的时候装作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子钰看我的样子，似乎得到了某种满足感，然后又一次打开了话匣子说道：“子钰让我呆在这儿的几年，我一直暗中调查尘落的动态，发现他们大多集中在边境地区，似乎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也在等待什么。” 我叹了口气道：“说不定，就在等待这个天女呢！” 何少晤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如此，否则没有其他的说法啊。” 我忽然转了转眼珠，直白地问他道：“你恨子钰吗？” 何少晤一愣，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么直接而且直白地问他。他的眼神开始有些涣散，整个人的身体似乎一僵。我眯了眯眼睛，看见他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便知道，接下来他的话，绝对是假的。 “怎么可能呢......”何少晤有些焦急地说到，不过他看见我眼神中带着审视，便马上变了个徐徐的口气道，“应该说，曾经有过吧，毕竟，他们皇室都是一家人，我怎么可能不恨呢！” “是啊，”我叹了口气道，“而且中途你回京城的时候，子钰因为怕这暗中调查的事情败漏，拒绝设法让你见唐清漪，你便更恨他了吧！” 何少晤也叹了口气道：“呵，我总觉得那是我最后一次见清漪了，没想到......”说着，他目光一凛，赶紧转了话题道，“话说白天你和子钰......” 我马上打断他的话，又直白地问道：“如果唐清漪离开皇宫，与你双宿双飞，你会，原谅子钰吗？” 这一次，何少晤却没有发愣，只是冷冷说道：“你休要岔开话题！圣上会放了她？会放了这个与唐家、何家都有关系的人？笑话！”然后，他忽然用手钳住了我的脖子，恨恨说道，“我知道你南宫染想来心机多，但，不要再想蒙混过去！” 这是我第一次，感到男女力量的差异。 无论我如何挣扎，只会感到能呼吸的空气越来越少，眼前的金星越来越多。 我眼前忽然闪现过子钰的脸，他对我说着：“不要怕。” 我急忙冲他点头，意思就是我会顺从他的要求，不会再刷什么心眼儿了。 可何少晤想发了疯一样，一直卡着我的脖子不动，但又确保我不会就此失了呼吸，死过去。 过了好半晌，他一下子放开手，将我推开两三步。 这一下子，我摸着应该已经发红了的脖子，再一次告诉自已，活着，一定要活着。 因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却咧着嘴，笑着看何少晤。 而他瞪着眼睛，似乎是马上就要把我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我看着他，心中忽然倒有些好笑起来。 所以我赶紧平复了一下心情，说出了一句让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话来：“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小三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五十二回 面目 我是盯着何少晤的眼睛说的这句话，只见他的瞳孔瞬间放大，呼吸也猝然停了一下。 我嘴角微微一弯，便知道，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何少晤倒是爽快地没有反驳，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是那个你们半道该杀，却没杀的那个人。” “其实有很多可以值得我怀疑的地方，”我得意地笑了笑道，“怎么，你竟然就这样直接承认了？” 何少晤嘴角闪过一丝诡异，道：“就算我说不是，你信吗？” 我“哈哈”一笑，道：“你倒是直爽的很啊，出乎染染的意料。”说着，我冲着他行了一礼，露出调皮的神情。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何少晤低声问道。 我故作沉吟地转了转眼珠，笑着说道：“其实，从开始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哦？”何少晤深沉地看了我一眼。 我和何少晤所站的地方，是整个军营比较隐秘、狭隘的通道。 一阵风忽然从逼仄的路上吹来，我不由得一下子包住了自己，这阵阵阴风让我觉得无比之冷。 “其实我本来只是猜测而已，”我淡淡说道，“其实我非常奇怪子钰为什么在那个当下，竟然能决定，不杀你。” 何少晤笑了笑道：“难道你没有想过，他不杀‘我’，”他指了指自己，强调了一下是他自己的第二个身份，也就是“小三儿”，“是另有一些什么目的？” 我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道：“子钰他自然告诉了我，可我刚刚也告诉了你，我，并不相信他呢！” 何少晤仰天叹了口气，又道：“你这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多弯弯绕绕？”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继续说道：“从那之后，我便觉得，‘小三儿’有些问题。” 何少晤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仔细听着我的话。 我吸了吸鼻子，一口气地说了下去：“见到你之后，我便觉得你与小三儿在性格上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他也与你一般，偶尔清醒，偶尔糊涂，偶尔明辨是非，偶尔神神叨叨。一个人是如此性格便罢了，难得的是，等我见到你之后，便觉得你与我见过的什么人何曾相似！这样的人，试问就讲天下算上，又有几人？” “然后呢？”何少晤的声音越发冷了起来。 “然后？”我也冷冷笑了，“然后，子钰告诉我小三儿在姜氏那里的时候，曾经与姜老太太密谈过，我虽不全信，但也留了一份心——直到你总是拐弯抹角地万分打探我尘落的事情，我便觉得，你更加的不简单。” 又一阵阴风吹过，我和何少晤的头发都被一下子吹散，而何少晤的表情，竟然随着这阵阴风，狰狞了起来。 我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硬生生地往下说道：“而更为蹊跷的事情，你和小三儿，并没有同时出现过，”是的，为了防止小三儿的“跟踪”，我们并没有带小三儿去见何少晤，而是将他留在了原地，“所有人都说是你，哦，也就是‘小三儿’指使刺客来袭，但我在留在小三儿的地方看见了一个我曾经送他的饰物——一块琳琅石。”说着，我从袖口中掏出那块石，而何少晤的眼神闪过一丝温柔，“你思绪和作为都极其混乱，当你易容成小三儿的时候，你真的将自己当作了他，而当你回复你何家少爷的身份的时候，自然是不能带着这块石头，以免被人识破。所以，当我‘捡到’这块石头的时候，却发现绑着它的红线，是被人系在了一个草秆上，所以，并不是‘故意遗失’。” 我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不由得有些气喘，待我好好呼吸几下，便挑眉说道：“最后，我只是兵行险招，大胆地问你，可没想到，你不知是神志中哪个情绪占了上风，竟然直接承认了。” “其实，我也没有必要瞒你。”何少晤说道。 我忽然吸了一口冷气，觉得何少晤话中有话。 因为，他果真是小三儿的话，势必已经对尘落的事情有所知晓，就算不知道，他也大可以去问姜氏一族。 而他并没有选择去问姜氏，而是来问我。 显然，就是要逼我，说出他的身份！ 我使劲地咬了咬牙，恨恨说道：“原来如此！你果真，是没有必要瞒我。” 何少晤似乎看出了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样，小姑娘？我好歹也是比你多吃了几年盐，这道理和你的那些个伎俩，还是懂一些的。” 说着，何少晤伸了个懒腰，然后，就像看猎物一样地看着我。 可我想到了一件事情，反而让我镇定了下来。 这件事情让我十分确定，何少晤他，不敢动我。 那便是，他应该知道，我在尘落的身份——虽然我自己还没有证实，不过种种迹象都表明，我的身份，举足轻重。 所以，我忽然昂首挺胸起来了，笑着看向何少晤。 然后，我向何少晤走近了一步，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道：“你说，你的秘密，子钰他，知不知道？” 这下，我真正欣赏了何少晤举足无措的神情，真像一只已经感到被捕猎者盯上的猎物一般。 我撇了撇嘴，敢情他之前的表情都是装出来的！好没意思！ “哦！”我故意拉长了声音，有些耍贱地说道，“原来，他不知道啊！” 我正说着，忽然从我身后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来，边站到我的身后，边说：“这话说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呢！” 这个人的出场，再一次让我定义了什么是“惊慌失措”。 “子钰，你，你！”眼前的何少晤说不出话来，他的第一动作就是跑，而且是赶紧逃跑。 早就在小三儿面前暴露过自己身手的子钰，早就一把拦住了他的取向。 “我当时不杀你，只是怀疑而已，”子钰的声音有些低沉，“可你，竟然真的，对我有图谋不轨之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五十三回 交代 何少晤整个人在子钰的按压之下动态不得，只得破罐破摔道：“我竟没有想到，好啊南宫染！你骗我也就罢了，你还联合起咱们的三皇子一起，准备给我好看！” 我默默地看了子钰一眼，低下了头。 因为，我其实并没有和子钰串通好，否则我早就知道子钰对他的怀疑，也就不至于今天才和何少晤对峙。 我之所以知道子钰会来，还要从我们驻扎在各自的营帐下的时候说起。 毕竟我们所处之处是军营要地，所以子钰担心我会有什么不便，所以一直问我要不要在他营帐中另设一个床共我安寝。我知他心意，自然是有自知之明地说自己并没有什么不便，即使没有琴末的服侍，我也不是没办法生活了。 所以，说是我的营帐与子钰的营帐相邻，不如说更像子钰的一个附属的营帐。 晚上灯火通明的时候，我们是可以看见彼此帐内光影摇曳，乃至听见对方的动静的。 故，我在赌。 我在赌子钰见我帐内未熄灯火，他必定也是无法入眠的，而我出帐的动静，他也必定知道。 我在赌，他是担心我的。 而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当时何少晤只顾在我身上集中精力，却没有发现，这一路的地面上，竟然多出了一个影子。 而我是多么熟悉这个影子的主人啊！ 苍梧子钰，既然你是担心于我的，那，为何却对我如此，如此冰冷。 此时的我站在子钰身后，我已经没有精力去听子钰在逼问何少晤些什么。我只是定定地盯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才好，要有什么样的心情才好。 可逐渐地，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然后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原先的南方小城。 我挣扎着想要起来，琴末却一把把我按了回去。这一下子力气不小，撞的我有些疼。 “主子，您醒了就先好好歇着，奴才去给您拿点吃的来。”琴末的声音带着喜悦，转身便出门了。 我重新躺在了床上，喃喃地说道：“我也没有不济到这个程度啊应该，怎么时不时地就病了呢。” “请来的大夫说你也没什么事情，就是缺少休养，你自己不好好睡，怪的了谁？” 我被这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扭头向旁边看去，只见子钰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手中拿着一卷书，正在徐徐地看着。 “子钰，”我叹了口气道，“你下次说话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一下，就算咳嗽一下也是可以的！” 大约是我的声音过于幽怨，我好像隐隐地听见了他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说了一个：“好。” “自从我小时候落过水后，身子好像便一年不如一年，最近这两年时常不知为何就一直在犯病，”我回忆了几次身体不适的情况，然后有些开玩笑地说道，“说不定咱们见面的日子也不长了呢！” 待我说完之后，只听“啪”地一声，好像是子钰把手上的书摔到了桌子上，“你少来胡说。”子钰的语气倒是淡淡的。 说着，他向我走来，坐在了我床头的椅子上，用手摸了摸我的头，轻轻地笑了笑。 我转了转眼珠，想将这种奇怪的气氛冲淡，于是我问道：“何少晤怎么样了？” “走了。”子钰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只是犹豫了一下，才告诉我何少晤的情况。 “走了？”我睁大了眼睛，“他......他不是准备蓄意害你么？” 子钰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他终究是走了的。” 我皱了皱眉，听出了子钰的无奈，心中猜想大约是由于他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些的不忍心吧。 “好吧，三皇子殿下，”我语气轻快地说道，“既然他走了，那你的工作也完成了吗？” 子钰笑了笑，跟我扯道：“我的工作？我的工作就是带你游山玩水啊，可是这山也没玩成，水也没游上......” 我心中忽然一烦，暗暗地捏了捏被角，直接打断他的“畅想”道：“子钰，你那日，为什么会尾随我一同出来？” 子钰一怔，忽然将抚在我头上的手缩了回来，我明显看得出他面色的尴尬。 可是，他还是不慌不忙地说道：“无外乎是睡不着罢了，其实，这样不也正好，知道了一些，荒唐的事情。” 荒唐，他是指何少晤的事情吗？ “嗯......我的意思是说，你完全没有必要担心我的，不是吗？”我这话问的小心翼翼，心中忽然又期盼，又担心他的回答。 子钰别开眼睛，淡淡地笑了道：“我自然是担心你的，否则我怎么跟父皇、你家族交差？” 我一下子有些生气，也别过头去不看他，只弱弱地说道：“你心中，我，竟然是这样的存在。” 子钰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出声。 过了好半晌，才听得他一声叹息道：“我原以为，我已说明白，而你也已经懂了。” 耳边被他清清浅浅的语气萦绕着，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原来那些谈笑风生的日夜是假的，那些带着星星般光芒的眼神是假的，说要护我周全的意义，也是假的。 整个婚礼不过是一场虚荣的盛宴，而我心中那颗萌发的芽儿。 终于，应该掐断了。 我抱着很多幻想，也很多次发现不切合实际。 可我每每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得克制住自己想要拥抱他的冲动，克制住自己想要告诉他，我好像，已经舍不得他了。 令我疑惑的是，我不知道这个情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但更令我恐惧的是，我不知道，这个情愫，会在什么时候结束。 子钰也许是因为看见我抖动的双肩，小声地说了一句：“你.......” “我们什么时候启程？我想回家了。”我抹掉了眼泪，努力地发出声音道。 子钰好像松了口气道：“好好好，待你好一点了，我们就回家，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五十四回 长日 我又安安静静地睡了一会儿，待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其实我并不是很想醒来，因为总觉得十分地困，十二分地打不起精神来。 可我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已经不知道几顿饭没有吃了，这下子真的扛不住了。 于是我挣扎着起来，喊了一句：“琴末！琴末！” 一片寂静。 我有些慌，因为我很少自己单独呆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面。 而且，饥饿让我觉得随时随地眼前都会出现幻觉。 我眨了眨眼睛，努力掀开被子，颤颤巍巍地下了地，朝着桌子上的茶壶一步一步走去，想先喝一点水也是极好的。 却没想到，因为自身已经毫无力气，所以觉得那水壶无比沉重，等我翻过扣着的杯子，准备倒水的时候，手腕子发抖，一下子将整个水壶打翻在地。 一下子，“哗啦哗啦”破碎的陶瓷声在我脚下响起，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我的心，也一下子哗啦哗啦地碎了。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猛地一下瘫在了椅子上。 这时候门被推开，琴末一溜小跑似的进了来道：“主子您没事儿吧？” 我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样，努力张开嘴道：“没......没事。” 琴末看了看我脚下的水壶碎片，马上明白了什么，赶紧说道：”奴才马上就去端茶来！“ 说着，她就转身出去了。 过了不到片刻功夫，琴末谄媚地端着一壶茶和几碟清淡的小菜来。 她利落地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倒没有给我倒茶和，反而给我到了一碗汤，乖乖地说道：“都是奴才不好，刚才在外面眯了一会儿，然后听见屋子里面有动静了才过来看，真是没有尽好奴才的本分。”说着，她又快速地将地上散落的茶壶碎片收拾好，以防我不小心踩上去手上。 其实，以前琴末会说成“都是奴才该死”，不过我十分不喜欢这个说法，她近年才变着法的用各种方式来说自己的不是。 我笑了笑，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吧唧了几口汤，委屈地说道：“琴末，我想吃肉。” 琴末看我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道：“主子您稍等会儿，我听说这家掌柜的独门搓的鱼丸很是一绝，奴才马上拿起钱去叫他赶快来一锅汤，您看如何？” 我马上鸡啄米般地点头，在琴末临推门的瞬间高喊道：“多加香菜不要葱！” 琴末笑着应了一声自去了。 我好歹是添进肚子里了一些东西，身体有了些底气，抻了抻懒腰，等着琴末的鱼丸，有些无聊了起来。 我在屋子里面转来转去，忽然发现在窗户旁边的桌子上有一卷书。 想了想，应该是子钰之前留下的那本。 于是我走了过去，拿起书，往封面上一看，还是一本讲历史的书，叫做《垂年往史》。 子钰对历史感兴趣，这我是知道的。但我没有想到他竟然对历史，这样感兴趣。我忽然觉得，是不是由于，他是一个非常喜欢旧时光的人呢？ 我稍微翻了翻，见一页上面一处被圈了出来。 这句话是：主客？客主？守之机，攻；攻之策,守；同归乎胜而已矣。 我微微笑了笑，这句话，果然有些意思。然后又看了一眼书的标题，心想，这真的是历史，而不是兵书？看来我也是孤陋寡闻了。 看着时候，我便有些聚精会神了起来，觉得有些要义还是只得一阅的。 不知看到了何时，也没听见琴末进来，倒是闻到了一股清香的味道。 我叹了口气，放下书简道：“琴末，你说，什么时候我能做到‘闻’所未‘闻’，才是提了一个境界啊！” 琴末将那一大碗鱼丸汤安稳地放在桌子上，方才笑着与我说道：“主子这是饿的时候，否则定是欲罢不能地看书呢！” 我两三口便将这碗汤干得一干二净，摸了摸嘴道：“爽快！” 琴末自然也是高兴，直说道：“等主子再待上两天，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我笑着说道：“你又知道了！”然后，我忽然想起了涅槃的伤势，便皱着眉头问琴末道：“涅槃他怎么样了？” 一说起涅槃，琴末的眉头马上就皱了起来：“究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还是那个样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 我看着她有些难过的样子，笑着打岔道：“那这几天谁给他洗脸？擦拭？” 琴末面色一红道：“主子还要拿琴末取笑！” 我连忙又正色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琴末，你这一生，若我身份无重大改变，你大约就一直是我的人了。可我不忍心......见你如其他赐名婢女那般，一生孤独终老。以你之秉性，正因该有一个人十二分地爱护你才对。若我死在你后头还好，若我死在你前头，哪里还有人给你撑腰？” 说着，琴末“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自出宫以来，她极少跪我，一是怕身份泄露，二，毕竟在宫外，我们的关系比在人多眼杂的宫中要更好了一些。 “琴末多谢主子厚爱，也明白主子的意思，只不过琴末一心只为主子着想，从来没想过自立门户这等以下犯上的事情，还望主子实在要三思啊！”琴末说着说着，还哽咽了起来。 我叹了口气道：“你大可不必因为我妄论生死而悲切，”我笑了笑道，“你也不必觉得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说着，我忽然想起来子钰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便这样直接地意译地说了出来，“很多时候，这些墨守成规的事情，总归需要改变了。” 琴末跪在地上抬着头看着我，随后低了低头，单只说了一句：“主子......” 我拍了拍手，笑了笑道：“其实我也愿意你此生此世都陪着我，毕竟......” 毕竟，在子钰心中，我不过是个圣上，和南宫族的任务而已。 而正在我出神的时候，琴末低声说起赐名时的誓言道：“此生此世，生生世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五十六回 归程 我们回去的时候，路线与我们来的时候是不一致的。子钰说这是因为我们来的时候是带着“任务”，而现在，却是归心似箭。 子钰一直没有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有仔细地询问过。不过他倒是跟我说，不要急，我马上就会知道的。 我只好看着子钰雇了两个人将涅槃抬上了车。回去这一路虽然没有了涅槃的保护，但我知道了子钰的身手，便也觉得还是有着十二分的安全感的。 果然，我们行驶了大约一天一夜后，在半路上便遇见了一群着装如皇室的队伍前来。 等雇佣的车夫吓得赶紧停了车，子钰才慢慢从马车中起身撩起帘子，走了下去。 我也赶紧从马车的窗口将头缩了回来，随着子钰一起下了马车。 然后，眼前那些队伍中的马上之人也都赶忙下马，全部都跪了下去。 “参见三皇子，参见三皇侧妃！”几个人说话的语音语调都是一样的，真不愧是受过训练的皇家护卫队。 子钰一脸的理所当然道：“起来吧！” “谢三皇子，谢三皇侧妃！”说着，那队伍的领头就起来了，而余下的人，却还在地上跪着。 “说吧，什么事情？”子钰依然是一脸的淡然。 那领头侍卫上前来，低头抱拳，看了看我和子钰身后，坐在驾驶位置上的琴末和车夫，小声说道：“幸好小的在此处便碰见三皇子和皇侧妃了......京城里出了事，圣上他......不是很好了，特意下了密旨让小的南下来找您！” 我心中一惊，想到刚从京城出来的时候一切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变了天！ 我扭头看了一眼子钰，子钰的脸上马上露出了惊诧的神情。五官都快要拧到一起去了——但这样子，我怎么看，怎么像是装出来的。也就是说，前天他从那只“信鸽”一样的鸟儿腿上取下的纸绢上，写的便是这个消息。 这样以来，整个过程才算说得通了。 他因为知道了圣上不好了，便想着赶紧回京城分一杯羹。 自古老子死了都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但，皇室除外。 我觉得这几个皇子，包括子钰在内，都巴不得让这个还不算老的国君赶紧死透，这样他们便能名正言顺地为非作歹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我也马上跟着子钰装出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道：“不知圣上是怎么了？咱们不过出来几月有余，这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小的们只管奉命来接三皇子，”那领头侍卫继续低声说道，“还请三皇侧妃不要声张为好。” 我赶紧捂嘴道：“说的是说的是，”然后焦急地看着子钰道：“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回去罢！” 子钰毫不迟疑地道：“那你前面带路，我们这就跟着，快马加鞭为上。” 说着，大家各自归位启程。 待我和子钰回到马车上之后，子钰斜着眼睛看了我一下道：“你倒是惊讶得很啊。” 我知他指的是我的表情，所以我继续露出刚刚得表情道：“难道，殿下倒是不惊讶了？” 子钰失笑道：“你已知道，我前天收到得就是这个消息，又何必在现在，无外人的时候，还要假装这表情！” 我挺直了腰板，慢悠悠地说：“那不过是因为，你想让我知道罢了。否则，你以前与京城联络的时候没有让我知道，偏偏前天让我看见了。” “天地良心，”子钰笑道，“我提前又不知给我传的是什么消息！” 他这话倒是有理，但我又觉得哪里不对，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话来应付他。 等我们经过一处县城的时候，放了车夫回去，然后由皇家的一个侍卫来赶车，竟然比涅槃赶得还好，速度又快。 我看了看安稳地躺在马车上，还在闭着眼睛不省人事的涅槃，心道：若真是我南宫家对不起你，那我便再也不记恨你说我矮这件事情了。 “你怎么这样看着他？”子钰见我眼神有些怪异，便问道。 我连忙眨了眨眼睛，慌神道：“我并没有。” “......”子钰沉默了良久道，“撒谎。” 我讪讪地笑了笑道：“不过你打算回去之后怎么办？” “我还没有想好。”子钰道。 我轻蔑地笑了一下道：“你前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如今还没有想好，真是一点都不符合你的性格。” “哦？”子钰的脸色微变，低头扶了扶袖子，道：“你是如何能了解我？” 我有些将头埋在衣领里道：“我，算是了解你吗？” 我总不能说，我命琴末暗暗搜集你所写过的所有只言片语，有事没事便会暗暗揣摩。 子钰忽然又变了一张脸，好像有什么不为外人道的事情似的，说道：“很少人是能猜到我的心思，哪怕是半点。”说着，又冷笑了一下道，“恐怕若你在我身边，不过一年光景，你怕是要变成我心底的蛔虫了。” 我吐了吐舌头道：“不敢不敢，怕你十分的骄傲。” 子钰失笑道：“也罢了，谅你也不敢怎么样。” 我将头靠在马车的窗户边上，任疾跑的马车带起的风将我的发丝吹起。 金色的光洒在我的半张脸上，致使我忘记了与子钰的对话，感叹了一声：“诶，天朗气清的日子，还真是舒适宜人啊。” 子钰大约没有想到我会感叹起天起来了，笑着问道：“那等我们老了，来南方养老可好？” 我没有回头，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冷笑了一声道：“我们？不知殿下说的，我们是谁？” 子钰叹了口气道：“你之前，不会这个样子与我说话的。” “之前？”我将头微微转过来了一些，对着他说道，“那你之前呢？可也不是这样对待我的。” 子钰一愣，将他手中的擅自握得紧了一些，道：“我都是......为你好。” 我也一愣，没有想到子钰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我的印象中，除了生母，好像还没有人曾对我说过，他都是为我好的。 因为大家，不都是在为各自的利益，谋算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五十七回 太子 又隔了几日，我们才快马加鞭地回到了京城。 我们离开京城的时候，柳树的芽儿还没有完全曝露出来，而当我们归来的时候，整个京城已然是一片惹眼的绿了。 到了皇门脚下的时候，我们的马车竟然被拦了下来。 那领头护卫对城门守卫高声说道：“这是三殿下的车！你们也竟敢阻拦！” 可得到的守卫回复却是：“管他是谁的车！现在皇城戒严，是一律不许有闲杂车辆入内的！” “这怎么是闲杂车辆！”驾着我们马车的那个护卫也不依不饶地说道，“快开门！你一个区区守卫，怎敢得罪三皇子！” 对面的守卫没了动静，却也没有开门的举动。 子钰叹了口气，冲着我说了一句云里雾里的话道：“这仗，还没开始打呢。”说着，便起身下了车。 我也只好跟他一同下车。 只见子钰拿出他皇室象征的玉石，叫我们的护卫送给城门守卫，然后朗声道：“可如亲见我本人了？” 城门守卫连忙谄媚地亲手将玉石双手奉还给子钰，满脸笑地说道：“还望三殿下莫怪，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不过......” 子钰一摆手道：“不必说了，我步行进去，这总行了吧？” 那守卫小人模样地点头哈腰地请着子钰进去。 子钰看也没看他，回头对护卫队的领头说道：“你找几个人将车里面的人，随那个小丫头安顿在馥鲲园，不许惊动任何人。” 那护卫自领了命去了。 而子钰带着我一路奔向玄乾宫，准备探看圣上。 这一路上子钰都是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我以为他在为入皇门的时候被阻生气，便扯了扯他的袖子，缓解一下气氛说了一句：“那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也没必要与他们计较。” 过了半晌，子钰才说道：“你难道不知我苍梧这等级有多森严吗？他们如今既敢如此，必是受了指示，便是最可气之事！” 他说的我又何尝没有想过？不过是徒惹烦恼罢了。 说话之间，我们二人已经到了玄乾宫。只见门口有重重重兵把守，十分肃穆森严。 见是子钰来了，巡岗士兵一众跪下，低声问安道：“参见三皇子、三皇侧妃。” 子钰一摆手道：“起来吧，我携侧妃去看看父皇。” 一士兵上前低声说道：“圣上已经睡了，御医说还是不要染风为好。” “怎么？我也不行？”子钰挑眉威言道。 那士兵有些为难地说道：“但若是太子怪罪下来，奴才小命这便没了，还请三皇子担待！” 子钰一下子冷笑了出来，就连我也是一愣。 太子？这才多早晚的功夫，还在踌躇的圣上便立了太子。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子钰一眼，见他面色阴沉且不说话，便对跪着的士兵低声道：”本侧妃知你也是恪尽职守，怕圣上有闪失。我们自不会追究你的，你且去吧，我们也就回去了。“顿了顿，我又道，”还望你在圣上醒来的时候递个话，就说子钰回来了，想面见圣上，有要事禀报。“ 子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那士兵抬头看了一眼子钰，待子钰点了点头，便退回到岗位上。 我扯了扯子钰的袖子，示意他我们先赶紧走，这个地方可是不宜久留。 子钰心中自然也是知道的，便愤愤地随我走了。 回到馥鲲园，见园子是一如既往的样子，心中不知为何，有一种十分安定地感觉。 我看了看面色依然不佳的子钰，高声喊道：“琴末，泡一碗去火的茶来！”说着，拉着子钰进了屋。 子钰摔了摔袖子，似乎是发了脾气道：“这是个什么说法！” 看着他发脾气的样子，我忽然觉得非常好笑，于是调侃道：“怎么了？这便糟心到不行了？” 子钰瞥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正嬉笑着，只见喜儿端着茶，迈着小步子进来了。 到了茶之后，我一边喝着茶，一边不紧不慢地问她道：“你琴末姐姐呢？怎么不在？” 喜儿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她在偏殿照顾一个病人，叫我先来服侍着。您可是有什么不妥？奴才即刻叫琴末姐姐来就是了。” 我才想起来还有涅槃这一回事，于是摆了摆手道：“无妨。” 子钰也坐了下来，喝了口茶压了压火气。 我瞄了瞄喜儿，笑问道：“倒觉得你出落了好些，更晓礼数了些，也长高了些。” 喜儿见我关注于她，喜形于色道：“都是琴末姐姐和侧妃您教导有方，奴才虽在宫中但在平日里也不敢怠慢，平日都勤于打扫，只盼殿下和侧妃归来之日。” 我见她倒还会说上几分话，便不经意地问道：“这些日子，宫里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回侧妃娘娘，”喜儿面色一下子有些惶恐，可能是没有想到我会问她这些，因为以前一贯是由琴末负责去打探消息的，不过她也很亏啊镇定下来，继续说道，“咱们院子里自然是没有什么大事，不过......”她转了转眼珠，又说道，“倒是圣上大病不起，实是令全宫之人担忧不已。” “这些，我已然知道了，还有呢？”我低声说道。 喜儿往我跟前凑了凑道：“还有，圣上终于将大殿下立为太子了！” 我不屑地笑了笑，看了子钰一眼，又冲着喜儿说道：“为何你说‘终于’二字？” “宫里都说，自从大皇子妃有孕事，圣上就应该立大皇子为太子了，但是，”喜儿露出了神神秘秘的脸色道，“但是立储之事，不过就这几天而已，宫中人人多说过于蹊跷。” “怎么会是人人觉得蹊跷呢？”我又轻蔑地笑了道，“只怕是你们这起子奴才自己在背后嘀嘀咕咕的吧？” 喜儿倒也机灵，连忙笑道：“三皇侧妃明鉴，奴才并没有与别人一同议论，不过听听墙角而已。” “算你知道轻重，”我这才赏了她一个笑脸，让她下去了。 然后我又冲着子钰道：“我们这个时候，可得分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六十一回 坦白 片刻思索之后，我施施然在南宫琼的面前跪了下去，不由自主地问道：“太子妃......不，大姐，无论你与染染之前的关系如何，但此时此刻，染染别无他求，只求大姐一句实话，敢问大姐刚刚所说，是否为实话？” 南宫琼惨然一笑，并没有回答我，只是说道：“南宫染，你可曾恨我？” 我低了头，咬了咬牙道：“染染不知大姐所言所及。” 南宫琼哈哈一笑，道：“你自己对我问话避而不谈，反倒求我实话，这是你南宫染处事之道？” 我又咬了咬牙，抬头定定地看着她，道：“若大姐是问以往之事，染染断不敢怠慢大姐……曾有一事，染染偶尔思及，日夜难寐……若说对大姐毫无怨恨，那便是染染在说假话了。” “呵呵，”南宫琼道，“因为你十岁落水，你便把事情怪到我和南宫瑕身上来，也怨不得你。” 我听南宫琼这话有些内容，便问道：“大姐似乎话中有话，不知此间还有隐情？” 南宫琼似乎下定了决定，双手握紧，道：“若说此事与我无关，倒显得我太过虚假……不过，此事，你道是谁暗中嘱咐于我？” 我恍惚间，好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但，我还是颤抖着声音问道：“……是谁？” “呵呵，”南宫琼含泪笑了，道，“让你我因此事反目成仇的主谋，便是……你我那看似慈祥的父亲啊！” 就在刚才，我隐约猜到的，是南宫琼的生母南宫正夫人，但，当南宫琼说出“父亲”来，我的心，忽然冰到了谷底。m.woquge 我整个人都沉浸在无法自拔的震惊和悲伤中，并没有对她话中的“地位”有所注意，只是单纯地以为，她说的是，我与她同为南宫家女儿，而且如今也是皇室之人，能助她一臂之力的是友非敌。 “是吗？”我淡淡地笑了，脑子里却是一片混沌。 南宫琼拉住我的手道：“染染，以往种种，皆是罪孽，可我不愿带着罪孽，给我的孩子。” 我的心忽然抽搐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地仓皇地笑了，道：“南宫琼，你以为这样，就能与我修好，未免也太小看我南宫染了。”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南宫琼叠声道，“你需要时间，以你的聪明，必定能懂。” 过了好一会儿，我终于稍微平静了一下，问道：“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么，父亲，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南宫琼见我如此问，便道：“本来我不想与你说的这样详细……可我不说，你终究还是会怀疑我。”然后又慈爱地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腹部，鉴定地说道，“游湖那日前夕，我和南宫瑕在后院玩耍，碰见父亲和另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在说着话。你也知道，小的时候父亲对我一直十分严厉，而对南宫瑕宠爱有佳。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连你都不如。” 我轻蔑地笑了一下，道：“这些就不必说了。” 南宫琼叹了口气，又道：“我本想拉着南宫瑕退出去，但是她执意不肯，便去抱着父亲的大腿，见父亲眉头紧锁，便问父亲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南宫琼顿了顿，继续道，“父亲摆手叫我们出去，可旁边的那个人却忽然拉住了南宫瑕，问她可愿为父亲分忧。”m.woquge.co m “这个忧，便是我了？”我冷冷地道。 南宫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父亲没有说话，但那个人却知道六妹的身份，问她是不是很讨厌她的三姐姐，”南宫琼说着，看了我一眼，道，“六妹不懂事，点了点头。然后那人又说，有办法让她三姐姐永远消失，问她要不要合作。” 我呵呵一笑，冷冷说道：“怕是大姐你也是巴不得我消失吧！” 南宫琼尴尬地笑了笑道：“再然后，那人便说了他的计划，便是游湖的那天，我骗你到湖边，然后六妹假装不经意……将你……” “推进湖中？”我忽然抱住了自己道，“这边是你们没得逞的计划吗……” “其实，这并不是全部……”南宫琼忽然颤抖地说道，“当时那人说，他会派个人在湖中等你落水之后，然后将你拖进湖中一段时间……” 我忽然猛地看了一眼南宫琼，目光中充狠恶。 南宫琼对着我的眼神，打了一个哆嗦，快速道：“可没想到，你那个丫头居然跳进湖中，将你就了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六十二回 滋生 从南宫琼来的时候那里出来的时候，喜儿已经在外面等我了。 见我出来，还算是记着我对她的教诲，恭恭敬敬地向我鞠躬道：“见过三皇侧妃，奴才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礼品给各位娘娘带去过去了，不知娘娘可还有什么需要奴才去做的？” 我看了她一眼道，努力恢复了平日的样子道：“做好了便好，咱们回馥鲲园吧。” 说着，我们主仆二人便一前一后地走了回去。 我的肚子此时此刻已经咕噜噜地叫了起来，于是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半路上，我一直在思考南宫琼的话，忽然想起了南宫琼说的道理，便向喜儿问道：“你去紫微苑的时候，江娘娘可在？” “在的。”喜儿低眉顺目地说道，“奴才去的时候，刚好江娘娘在院子里剪花儿，奴才便亲自将侧妃您挑的东西亲自奉了上去。” 我点了点头，很是满意，然后又问她道：“江娘娘可曾说些什么？” 喜儿回忆性地点了点头道：“并没有说什么，不过日常的客气罢了。” “日常的客气？”我问道，“那也说说看，你不是喜欢唠唠叨叨的吗？怎么才这两句便止住了？” 喜儿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道：“不是您让我少说两句的么！” “那是对别人！”我呵斥道，“你对自己主子难道不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吗？” 喜儿赶紧回道：“江娘娘也只是问了您的好，说是有空的时候可以一起坐坐说说话，不外如是。”m.22ff. 我失笑着点了点头，心想这个丫头当真还是个没开化的孩子。 “现在奴才的任务，便是赶紧去厨房看看给侧妃的晚饭烧好了没有！”喜儿得意地笑着说道，“若好了，奴才便赶紧端过来；若未好，那奴才就催着他们赶紧给侧妃做出来！” 我摸了摸肚子，满意地说道：“不错不错，天大的时候都不能忘记吃法，那你这就去吧。” 喜儿应了一声，自退下去了。 “这孩子倒聪明。”琴末见我笑了，便也调侃了一句道。 我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我肚子叫了一路了，她若是再不知道，也别再我跟前呆着了。” 琴末笑着说了声“是”，赶紧拿了一块糕点递给我。 我笑着接了过来，随身坐了下去，嚼了一口糕，不经意地问琴末道：“琴末，你说你跟着我，得有几年了？” 琴末见我说话没头没尾，便直接回答道：“奴才其实也记不清了，大约总得有七八年了吧。” 我点了点头道：“那个时候你我都还小，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琴末回忆了起来道：“是啊，那个时候奴才第一次见主子，还是在南宫府的大门口，您见我可怜，一边指着奴才，一边与总管说要我进去服侍，可威风得紧。” 顺着她的话，我也陷入了回忆，道：“是啊，那个时候，那么多丫头在下面站着，我怎么就，偏偏选了你呢？” 琴末不知可否地说道：“大约，是因为奴才和主子有什么缘分吧。”biquge5200 我笑着点了点道：“不过幸亏选了你，否则如果我当时就槿儿一个奴才，怕是她不会跳下水去救我了。” “主子......怎么想起来旧事了？”琴末的声音有些怪异。我盯着她的眼睛，却看见了她眼中的闪烁。 以前我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以为琴末是觉得怕我心中过意不去，所以神情有些古怪，我擅自理解成了不好意思，或者心有余悸。 但经过和南宫琼的对话，我竟然，有些怀疑，我亲自赐名的奴才，琴末了。 我想努力压制自己的这种想法，但它就像毒药一样，一点一点，从我的心中蔓延上来，久久不能沉落回去。 “不过是觉得，缘分罢了。”我忽然不想再说下去，便一句话终结了这个话题。 琴末看了看我，福身道：“奴才斗胆想问一下主子，什么时候回一趟南宫府？” “哦，是了，”我忽然想起琴末心中的“要紧事”，便应道，“你是在担心涅槃。嗯，我记着此事呢，不过还需等子钰回来，才嫩再做打算。” 说着，只听门口有人说道：“谁在背后嚼我的舌头呢？” 我看着子钰一袭白衣，翩翩地走了进来，赶紧低眉顺目地福身道：“殿下回来了。” 子钰慢悠悠地在我面前站定，说道：“虽已这般晚了，太阳竟还没有落山。不过这日，恐怕不会再越来越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六十四回 不懂 “侧妃您怎么......”，喜儿端着一盘子的饭菜进来了，从她的角度看，只能看见我的身影，直到她彻底走了进来，见到子钰，便吓了一跳，赶紧也跪了下去道，“奴才不知殿下回来了，言行不当，还请殿下责罚。” 我瞥了她一眼，这个奴才还真是有些剔透，我只教训她了一回，她便时刻记着，不再毛毛躁躁的了。 子钰看了她半晌，莫名地叹了口气道：“把饭菜端上来，扶王妃起来吧。” 喜儿应了一声“是”，然后平平稳稳地把吃食端了上去，又低眉顺目地扶我起来。 经过前些日子的长途跋涉，身子并没有恢复完全，被喜儿这样直上直下地一扶，不由得身子一抖，眼看和就要摔倒了。 这个时候我心中只有一闪而过地，叹气般的无奈，不知是心老了，还是人老了。 然而我却没有跌倒，而是，被一双纤细但有力的手扶住了。 我好想反握住这双手，一直都不放开。 然而，我抑制住了这种带着异样的，不甘心的感动，请忍住的想要流泪，只是低低地说道：“谢过殿下了。” 子钰没有说话，只是见我无恙，便松开了手道：“咱们先吃吧，吃完再说。” 我坐了下来，举箸夹了几口。 眼前的菜式多种多样，有烧红的回锅肉，有煎的小平豆腐和鸡腿肉，醋泡炸好的花生米，清炒的小白菜，还有一小碗腌肉整的豆饭。大约喜儿是想要讨好我的样子，拿过来的都是我喜欢吃的，可是她却也没想到，见到的，是这样的场景。 想到这儿，我却又有些好笑地回头看了一眼喜儿，只见她十分恭敬地站在我的身后，露出一副丝毫不敢懈怠的样子。m.woquge. 子钰像没事儿人一般道：“你是我的王妃，我为什么要介意？” 我真是看不懂他了，便打开天窗说亮话道：“殿下，你我相识如斯，不必再试探真真假假，染染既然已知殿下用心，殿下......竟然不会对我有任何的交易？”我原以为，子钰会因此事，以南宫府诸事要挟于我，让我言语小心。但我等了这么久，他却连与之相关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交易？”子钰忽然放声大笑道，终于放下筷子，笑道，“小东西，我问你，你已知我心中所谋，那你，可会助我？” 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我忽然恍然大悟，原来子钰，早就已经做好了我与他摊牌的准备。 他也知道，我一定，会助他。 因为，因为......他早就知道，我早已，钟情于他。 而且，是他一步一步，让我陷入，这般境地。 先是与我偶遇，拉近距离；再是在我困难之时抚慰我心；再然后，言语之中若即若离...... 我忽然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你可是，愿意的吧？”子钰的口气带着不容质疑的笃定，道，“那我又何必，用南宫府、用你弟弟妹妹，要挟于你？” “我……”我一下子语塞不已，竟然，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子钰眯了眯眼睛，突然靠近我，抬起手扶上了我的发梢道：“你说呢，我的，小东西？” “为什么......”我眼中涌出心中泪水，“为什么，会是我......” 子钰忽然放了手，别过脸去，又举起筷子，无所谓地吃了起来。biquge5200 难过，悲伤，愤怒，一下子从我的心底冲了上来，我忽然狂笑起来，抬手将桌子上所有的盘子碗筷，一扫到了地上。 顿时，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大声地喘着气，因为我知道，如果不发泄出来，我真的，会疯了。 因为，我已经分不清，是子钰骗了我。 还是我自己，骗了我。 细细回想起来，他从来没又对我有任何承诺，也从来没有让我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侧妃。 所以，我竟然没有办法怪他！要怪，竟然，也只能怪我自己...... 子钰静静坐在远处，依然顶着那张，平静得有些绝情的脸，默默地，只是看着我而已。 没过多久，琴末忽然冲了进来，见地面上一片狼藉，而她的主子我在这里气得气喘吁吁，三殿下在旁边也是一脸的冷漠。她刚要说些什么，子钰便冲她吼了一句：“滚！” 琴末看了我一眼，只得行礼告退。 我露出绝望的神情道：“你又何必，何必这样对我的身边人？” 说着，我终于有些体力不支，可笑的是在我昏倒的前一刻，我还听见我的肚子。 “咕咕咕”地叫着，好像在嘲笑我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六十五回 起身 我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是熟悉的水蓝色的帷帐，朦朦胧胧中，我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老臣已然竭尽全力，但三皇侧妃......这气血两亏由来已久，药物只能维命，却不能续命，要静静调养......”我虽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但却也能明白他所指的，必定是我无疑了。 “罢了，我知晓了，你自去备药吧。”这个声音，冷冷清清，不带有一点感情。 我呼出了口气，竟然突兀地失笑了出来。因为我听出了后者的声音，是子钰。 对我之生死，于他来说，不过是，云烟罢了。 正想着，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子钰撩起帘子近了来，坐在了床头边上，温温柔柔地扶上我的手道：“你醒了？便也好好休息，不许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了。” 一下子用力挣脱他的手掌，淡淡说道：“不劳殿下劳心了，我早些死，不是更解脱一点？” 我本以为子钰会冷笑着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却没想到，他双眉一皱，道：“你看，又开始瞎说胡话了。” “我并没有瞎说胡话。”我刚醒，又好久没有吃东西，便只得有气无力地说道。 子钰识时务地端过来一碗粥，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道：“吃吗？” 我本想鼓起勇气摇摇头，可我还是屈服了这碗一问就知道是红枣粥的香气，于是咽了口口水，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说道：“吃。” 子钰微微地笑了一下，然后一勺一勺将碗中的粥都喂进我的嘴里。ewenxue.net 吃完后，子钰亲手用手帕将我的嘴边擦干净，动作十分娴熟且理所当然，好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婢女一样。 然后，同样理所当然的是，我意识到，我脸红了。 我竟然，还是，会脸红。 扭过头去，我暗中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再转回头去，冲着刚把手帕放下的子钰道：“我要回南宫府。” 子钰并没有被我突兀的话吓到，他只是看了我半晌，道了一句：“好。” “可是，”我犹豫道，“我可以随意进出皇宫吗？” 子钰一声轻斥，却依然温婉地说道：“以前不行，难道现在，也不行了吗？” 我低头思索了一会，已然明白，在大皇子的背后，定然有南宫家的鼎力支持。既然如此，我新晋身份虽然是三皇子的侧妃，但我的姓氏，却是与生俱来的。所以，南宫家的人，定然是谁都不敢拦的。 于是，我想了想，伸手够到那个我吃完粥的空碗，然后努力一摔，在那瓷碗被摔成碎片的瞬间，努力地大声吼道：“别以为，你是皇子，就可以随意欺辱于我！” 子钰先是一愣，然后淡淡一下笑，也大声说道：“就算你是南宫家小姐，别忘了也只是一个庶出的丫头，既然本殿下给了你台阶，你就不要太嚣张！” 我知道子钰是明白了我的想法，然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小声说道：“我这便回去了，你可有什么可特殊需要我做的？” 子钰摇了摇头，也低声说道：“你只小心你自己便好。” 我看了他一眼，道：“好，那你也小心你自己罢。”说着，我抻着脖子大喊道：“琴末！琴末！”爱书网 没过片刻，琴末便跪在了床帏外面，朗声说道啊：“奴才在。” “收拾东西！咱们回南宫府！”我语气冲冲道，“这园子，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主子……”琴末似乎有一些犹豫。 傻琴末，我在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这丫头是舍不得涅槃，可要知道，我这趟回南宫府，就是要知道，毒害涅槃的，到底是不是我南宫府所为。另外，我还需要查证另外一件事情。 于是，我不理会琴末的情愫，只继续朗声说道：“你也要质疑我不成，赶紧收拾，咳咳，即刻回府！” 琴末马上答了一句“是”，便就下去了。 “其实……你也不必……如此……”子钰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愧疚。 我心中冷冷一笑，我真的没有眼拙吗？真的是，愧疚，吗？ 于是我不想再说话，重新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子钰见我不想理会他了，便在我耳边自顾自地，低声说起了话。 “其实，我并不想让事情，落得如此境地，”子钰的声音徐徐地传来，我好想把耳朵捂住，不听他说话，然而，我并不能，如实做到，“你永远不能知道，最不受重视的皇子，究竟过得，是什么日子。” “不管是什么情节，你就有理由，如此对我吗”我忽然睁开眼睛，直逼他的眼神。 他眼中忽然一凛，知道我心中情绪南难平，便幽幽地起身，淡淡说道：“既如此，那我便改天，再与你说吧。” 我咬了咬牙，心中满是悔意。mwoqugeco m 我明明，是想去倾听的，可也明明，是不想去听的。 这两个心思在我心中百转千回，可我终究，说出来的，是让他离开的话语。 待子钰离开后，未一刻钟的时间，琴末进来说道：“回主子，已收拾妥当，让奴才给您更衣，便这就离宫赴南宫府。” 我连声说了句“好”，在琴末给我穿衣服的空当，低声与她说道：“我们此番回去，也是要问问有没有治涅槃的药。” “奴才明白。”琴末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我拍了拍她的手道：“其实东西没什么可收拾的，不如你去看看他再走？” 琴末低声说道：“奴才在收拾自己的东西的时候，已经匆匆看过了，多谢主子。” 我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由于我身体抱恙，子钰给我招了一辆宫中的马车，找了小零子为我驾车，看着我一点点离开。 “主子，殿下还在外面伫立地看着，怕是真的担心主子。”琴末坐在我身边，刚刚放下马车的帘子，对我说道。 我冷冷地笑了：“他不是担心我，他是，担心他自己。” 我忽然有些明白当时，子钰的发小，何家少爷对我说过的话：你可是，真的，了解子钰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六十六回 称呼 到了宫门口的时候，果不其然地被宫门的侍卫拦了下来，隔着马车的帘子，都能听见他们极为不客气的声音。 “现如今，太子执权，宫中车马人事，如有外出，一律需要太子亲谕！”说着，我还听到了兵器相撞的声音，想必是要阻拦马车意外奔跑的情况。 马车外，小零子先是“哼”了一声，然后尖声说道：“你们可知，这是谁的马车？” “管他是谁，只要没有太子亲谕......” “放屁！”小零子这一嗓子可把躺在马车中的我吓了一跳，“这是当今太子妃的娘家人，当今南宫丞相府的三小姐！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拦小姐的车！” 小零子说完之后，一阵沉默袭来。 我知道，守门侍卫在犹豫，于是伸出手，扶着琴末，撩开了马车窗户的一角帘子，露出了相面，只有气无力地跟小零子说道：“小零子，这是怎么回事？” 小零子不敢怠慢，冲我回了一礼，藏了刚才的怒气，恭恭敬敬地说道：“两个不要命的奴才胆敢拦小姐的车！奴才正在呵斥他们，不想扰了小姐清净，还望小姐赎罪。” 他这称呼称呼得巧妙，不称我为三皇侧妃，只说我是南宫府的“三小姐”，只强调我的出身，不强调我的身份。 我才知道，原来，太子身后的南宫府，竟然已经渗透到这样的程度上来了。 于是我挑了挑眉，用一种傲慢地与其说道：“记下他们名字，待我回了父亲便是，不劳公公如此生气。” 那两个侍卫赶紧撤下兵器，跪了下来道：“奴才眼拙，还请南宫三小姐赎罪。”m.oqugeco m 想到刚才自己的状态，觉得有些可笑，便忍不住一下子失笑了起来。 “主子......”琴末见我脸色一下惨白，一下发笑，不由得说道，“您这是......又想起来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我摆了摆手道：“你别害怕，我只是不知所以了。” 琴末刚想说点什么，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小零子冲着帘子里的我，低声说道：“主子，南宫府到了。” 我点了点头后，琴末将帘子撩上去，扶着我，一点一点地下了马车。 虽是炎炎夏日，但一下车，我却感到四面八方的冷风向我的衣襟中灌来，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琴末见状，赶紧将包袱中的一见外披抽了出来，给我披上道：“主子咱们赶紧回屋歇息，啊。” 我抬头看了一眼，写着“南宫府”三个大字的匾牌仍在，但时过境迁，我竟觉得，上一次在南宫府中嬉笑诸事，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由于我回来得匆忙，府中有奴才见到我的时候，竟都惊讶无比。机灵些的已经赶紧去各个园中通报，而不机灵的，也都恭恭敬敬却又惊讶无比地喊我：“三小姐回来了。” 这个称呼，真是熟悉又陌生。 我淡淡地笑着纠正他们：“是三皇侧妃哦。” 吓得这些奴才又跪了下去，重新说道：“恭迎三皇......侧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六十七回 约是 琴末扶着我，一点一点地往我旧时的住所走去。 果不其然，现在还在为我整理屋子的丫头，自然是槿儿无疑了。她一见我回来，倒是吃了一惊，连忙跪了下去，机灵地道：“恭迎三皇侧妃回府。” 我一手被琴末撑着，另一只手摆了摆道：“你自去帮小零子取我的行李去吧，别在这儿碍着我了。” 槿儿含着泪应了一声“是”，便三步并作两步地退了出去。 琴末好笑地说道：“主子您明明是好心，却总爱说这样反着的话，也不嫌自己别扭。” 我回头瞪了琴末一眼，她马上闭上了嘴，只认真扶我走着。 待我好容易坐上了卧室套间，靠窗户的小炕上——那是我在南宫府的时候，最喜欢的位置。因为靠着窗户可以看见外面四季变迁的景色，吃着糕点看书疲惫之时，还可以打开半扇窗户，偶尔几只雀鸟落在窗框上，我便随意念诗，然后待风停雨止，眸色千转，静静感受，变迁岁月。 我忽然觉得，子钰应该也会喜欢这个地方。 因为他喜欢坐在馥鲲园中的亭子中，读书写字，都在自然之中。他常常说，人生天地间，无言无语，唯树木山川，云山雾海而已。 这样想着子钰，我笑了。 可我的笑容中，却又无尽的苦涩，无人能懂的，苦涩。 “主子，奴才先给你去做点吃的，然后再吃药。”琴末说完，看我点了点头，才放心地去了。m.oquge.co m 也许，我人到中年之后，便也这般，只能与同位的女子一起，整日说着些闲打牙的话。更惨的是，也许再见子钰的机会，寥寥无几。 想到这儿，我又打了一个寒噤，对三夫人说道：“娘亲......你说，我以后，也会如此吗？” “......如此，什么呢？”三夫人没有理解我话语中的意思，疑惑地问道。 我赶紧摇了摇头道：“没事。” “没事就好，”生母淡淡地说道，“等你吃饱喝足好好睡上一觉，就早点回宫吧。” 我皱了皱眉道：“娘亲这么快，便要喊我回去了么......” 生母摸了摸我的头，道：“既然嫁人了，便要遵好本分，不好常常离开住所......” “可是我是南宫家的三小姐呀！”我理直气壮地说道。 三夫人忽然一改常态，低声说道：“谁教你这样放肆的！” 我自知失态，于是淡淡说道：“是女儿不知轻重了......”然后故意问三夫人道，“可是，现在我南宫府是支持太子的后台，谁能说动就动得了的？” 三夫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谁都可以依靠南宫府，唯你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琴抚终歌（一） 第一次见到南宫染的时候，琴末就知道，这个女孩一定会选自己作为婢女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种自信是从哪儿来的，可是她就是知道，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似乎话都说不全的小姑娘，会将她胖乎乎的手指指向自己，奶声奶气地向南宫府的总管要求，要自己作她的丫鬟。 其实，也就是个需要做繁琐之事的贴身奴才。 琴末拿眼神环绕了一下四周，她知道自己是带着秘密来了，但她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也跟她一样，带着一些，不被外人知晓的心思。 没想到，她这看似有些机灵的举动被尚不通人事的南宫染逮了个正着，南宫染只觉得这丫头似乎比其他人不同，便一伸手，就要了她作自己贴身伺候的丫鬟。当然，在当时，她不过也是一个每天需要可丁可卯地晨起向南宫府的几个年长的教习侍女学习府中的诸多规矩，还不能即刻作为府中各个主子的贴身的使唤。 而那个时候，按照府中的规矩，按照花名的单字排序，她被起名为，“桂儿”。 可是她心中却十分疑惑，偌大的南宫府，是一朵花儿都没有的，可丫头们却都用花名作为自己的名字，甚是奇怪。于是她私下里悄悄地问了问教习的大丫鬟，方才知道，由于南宫府的小少爷生来对花粉极为敏感，故南宫府将所有花都隐去，而为了不缺少“花色”的衬托，便将新进的女奴，都起了花的名字。 当时的桂儿丝毫不懂这些，只是一味地想要知道，有关于南宫府的，所有的事情。 这一切，在教习的大丫鬟看来，则是非常努力的表现，关心主子的一切事物本就是作奴才的基本要求，而桂儿在很短的时间内都能完全掌握每个主子的喜好与忌讳，不用过于费心，且桂儿得了的月钱也大都会孝敬上去，故都对她赞许有加。i.oquge.co m 机敏的桂儿便知道，这个人，似乎与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而归确实也和桂儿接触到的别人，不大一样。 别人都是面露笑容，面带春风；而归，虽然是承蒙桂儿的照料，但却丝毫没有展现出对桂儿的感激之情。 用归的话就是，如果没有桂儿，他其实也不会死，不过就是恢复的时间慢了些。 而桂儿也并没有因此而对归有什么看法，因为她看着归，好像就是，看着自己。 在归能够自由行走之后，便自顾自地去干活去了，桂儿这边，也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个事情一般，再不提起。 只是有时候桂儿得了些好处，想到了归，便总暗暗地送了一些东西给他。 其实桂儿只是希望归能够生活得好一些，不要像以前的自己那样，也受尽欺辱。 可她那个时候，怎会想到，再之后，自己会是怎样的命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六十八回 不是 我听三夫人话中有话，转了转眼珠，用自己十二分甜的语气撒娇说道：“凭什么啊娘亲，染染虽说只是一个皇子的侧妃，但好歹也算是南宫府的三小姐，这双重身份加起来，难道还有什么不妥的余地了？” 三夫人忽然张了张口，又终究顿了顿，叹了口气道：“你还小，所以谨言慎行是须要注意的......毕竟，都是娘不好，让你投生在了一个庶出的身份上......” 眼看着三夫人就要自怨自艾了起来，我赶紧打了住道：“都是染染不好，惹到了娘亲您的伤心事......” 正说着，琴末端了食盒的“山珍海味”进了来，一边嘴里面还说着：“主子，这是奴才在厨房匆忙做的一些简单的吃食，御医嘱咐要吃的清淡些，故奴才照此吩咐，可能......”在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正准备往外拿碗筷的时候，才忽然发现三夫人坐在我的旁边，立马吓得跟什么似的跪了下去，道，“琴末，琴末......拜见三夫人，祈三夫人万安。” 我与琴末多年相处，马上便发现她看三夫人的眼神有些奇怪，若不仔细听去，也听不出她声音中的哆哆嗦嗦来，顿时觉得有些奇怪，但却也没有吭声。 只见三夫人起身，双手扶起了琴末，道：“好孩子，这些年多亏了你多方打点，方使得我的染染一切安好如常。” 琴末并没有顺势起身，而还是跪在地上，徐徐说道：“这是万万不敢当的，琴末侍奉主子，是琴末的福分，断然不敢背信弃义。”m.22ff. 我皱着眉头喝了一大口，便向三夫人告了声罪，自己吃了起来。 三夫人看我吃的“香甜”，便笑了笑道：“你既回来要呆上一阵子，我便先不打扰你休息了，明日看你气色，我领那两个小东西来看你。” “啊？”我吃惊地看着她，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说了句那两个，“小东西”......我好像入了魔一般，骤地想起了子钰来。 喜欢上一个人，大约就是如此吧。 醒来便想着他，看书也念着他，吃饭也惦着他，听见了什么相关的言语，竟也记起他。 无时无刻，时时刻刻。 三夫人见我一愣，也不知为何，却笑着说道：“现在他们俩可是出息得很，你且歇息吧。”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三夫人说着，看了琴末一眼。 而琴末也马上向我福身道：“奴才恭送三夫人。” 我装作没事一样地点了点头道：“也罢，我自己吃便好。你去送送娘亲吧。” 话音刚落，琴末便跟着三夫人一同出了房门，而我还在座位上作势吃着东西。 她们二人前脚出去，我后脚便支撑着身体，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口，想听听她们要说些什么。 果然，琴末先沉不住气道：“回三夫人，主子她......同三殿下吵了架才回来的，并不是知晓了什么事情。而且是主子今天临时起意回的府，奴才还没来得及通知三夫人......”woquge.co m “你胆子倒也不小了！”三夫人竟然露出了我从未听过的语气道，“在门口便敢这么与我说话，也不怕染染听见！” 琴末叹了口气道：“这次主子是真的病了，御医来瞧了，是气血不足......” “住口！”三夫人打断了琴末的话道，“等下再说！”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屋内，我连忙躲在了从她的角度刚好看不见的地方，身子依然虚弱，但心却开始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我以为，三夫人，我的生母，就算她与琴末有些私下的往来，当她听见我身子骨变得潺潺弱弱的时候，竟然不是关切地询问琴末我到底是如何变成现在的样子......我愿以为她会问，是查出了先天不足？还是后天受到了什么对待？是心疼我现在需要修养？还是数落子钰没有好好照顾我？...... 竟然，都不是。 她只是呵斥着琴末不要在这里说话让我听见，而没有一刻，真正的担心。 我偷偷地、支撑着身体，勉强靠着门框伸出脑袋，看着生母的身影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这一刻，我耳边不断地重复出现一句话，那便是：“这都不是真的，因为你病了，所以，你看到的，听到的，都不是，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六十九回 说话 我来不及思考，只是忽然有些怕琴末回来见我未动几口晚饭，又要与三夫人嘀咕些什么，便赶紧坐回去，大口大口将那些我本就吃不太下的清淡寡物吃得一干二净。 当我喝下最后一口汤的时候，琴末回了屋子，见我都吃光了，便笑着说道：“主子怕是真的饿了。且再忍耐几天，过几天主子好些了，奴才做些主子最喜欢的吃食如何？” 琴末一边说着，一般收拾起碗筷来。而我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琴末，这个我最信任的人。 我想到她陪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生死之时有她，照顾妥帖之时有她，连名字都赐予她了，她自然，不应该是背叛于我之人才是。 对，是这样的。 琴末意识到我在看她，便将最后一个空盘子收拾回到食盒中来，道：“怎么了主子？奴才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我一下子失笑了，淡淡地问道：“你还记得，我给你赐名的那天吗？” 琴末见我如此说，便赶紧跪了下来道：“琴末......记得。” “记得便好，”我淡淡地笑了，道，“其实我赐名于你，只是想让你免于不必要的灾祸......”说着，我忽然咳嗽了起来。 琴末赶紧上前，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道：“主子赐名，也是对琴末的......信任，琴末明白。” 我抬眼看见琴末的眼中有些泪光，便不再说话，起身让她扶我到了床前。 虽已很久没有在自家的床榻上安眠了，我抚了抚被褥，依然是一尘不染的样子，想必是槿儿暗暗地打扫着，不至于满屋尘埃。想到这儿，我吩咐琴末道：“你去告诉小零子一声，先回宫去复命，三四日后再让子钰来接我，我必有回复。”m.oqugeco m 我淡淡地笑了，温柔地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我现在觉得，你能习剑防身，竟也是件很好的事情，这样，倘若日后你出门在外，既能自保，又能护人。” “沁儿也想出去啊......”沁儿趴在了我的腿上，幽怨地说道，“可是父亲不让......” “父亲？”我有些讶异。 沁儿撅起了嘴道：“是啊，都没有地方施展我的身手......” 我一下子笑了出来道：“你个小丫头还想上战场不成？父亲是怎么说的？” “那次父亲不让熠哥哥去参军，顺便也说了我，女孩子家家不能随便出门......”沁儿说着说着又委屈了起来，“最近父亲好像一直很忙，经常见不到他，再不就是他根本就不在府上......” “是么？”这个我倒是相信，“太子初立，父亲当然是国事要紧，你也不能总去缠着父亲，知道吗？” 沁儿点了点头道：“我哪敢去啊，都是六妹总是缠着父亲让她也入宫去，父亲每每被烦了就把她推给我。大姐和你都入了宫，二姐也嫁了人，四姐也常卧病，现在家里面，同辈当中的女眷竟然只剩我和她了！我还比她大，还要让着她......” 听着沁儿的碎碎念，我忽然觉得异常温馨。 因为在我尚未出嫁的时候，沁儿也是这样，抱着我的胳膊，与我说说这，提提那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七十回 已知 我摸了摸沁儿的头，她极喜欢我摸着她的头，便可以像猫儿一样地腻在我怀中。 “你怎么想着来看我啦？”我趁着她十分舒服的时候，不着痕迹地问道。 沁儿闭着眼睛，撒娇儿似的回答道：“本来母亲不让我来看你的，说你身子不适，可是沁儿好想你啊，姐姐......” 可能真的是病中的情绪会格外汹涌，我瞬间有些湿了眼眶，道：“还是我的沁儿最好了......” “对了姐姐，”沁儿微微抬头道，“沁儿有一个秘密......憋了太久，想跟姐姐说。” 我一下子笑出来了一声，道：“你怎么又有秘密啦？”我淡淡地回忆道，“上次你告诉了我两个什么吃的不能一起吃，然后诓了我让琴末给你隔天只做一样好吃的；大大上次你个小鬼头说是琉璃石不能作亲肤的手环，硬生生地叫我改了发钗送你，还有大大大上次......” “好了好了姐姐，”沁儿堵起嘴道，“你不要再说了。” 我哈哈一笑，道：“你这次，又想从我这儿拿点什么？你个小丫头就不能好好说话，我可是你亲亲姐姐啊。” “这次沁儿不要什么，”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缩回进我怀中，闷声闷气地说道，“这次，是真的秘密啦。” 我笑着点了点头，又反应过来从她的角度是看不见我点头的，便柔声说道：“好好好，你说。”oquge.co m “噤声！”我突然打断了沁儿的话语，呵斥道。 沁儿被我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但她连忙回过神来，道：“沁儿知错，说话不该如此......如此没有顾忌。” “你听了多少？”我不再理会她言语所带的禁忌，淡淡问道。 “其实也没有多少，娘亲说父亲才是行大逆不道的人，可父亲却说若不是娘亲，他还会安安稳稳地当这个丞相，不用考虑这么多......然后他们似乎开始大吵——好像是父亲摔了什么东西，之后便再没了动静。” “三夫......娘亲一直没有与父亲吵？还是那淡淡的样子？”我摸了摸自己的发梢，不知是在问，还是在喃喃自语。 沁儿不解道：“娘亲从来都是那副样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反倒是父亲那大发雷霆的样子，让我不喜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七十一回 一贯 我脑海中忽然什么闪了过去，却又什么都没有抓住。只是隐隐觉得我的性子倒是与生母如出一辙，可生母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展示出精明，是她故意隐瞒，还是我想的太多？ “那......娘亲没有说她是哪族人吗？”我低头问沁儿道。 沁儿摇了摇头：“当时娘亲的确没有说，”然后她半跪在床上，神秘兮兮地在我耳边说道，”可是，我知道，娘亲，是尘落国的人。“ 我虽然早已猜到了这个事实，但当听到有人，尤其是于我最亲近的沁儿提起来的时候，我心中还是忍不住吃惊。 然而这吃惊，就好像是噎在嗓子眼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我一口吞进了肚子中，并在胃中发出一个巨大的声响。 大约所谓“石锤”，便不过这一下在我这儿，巨大的声响而已。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我刨根问底地问道。 沁儿挠了挠脑袋——她几乎所有的小动作都与熠儿一模一样，我还曾羡慕过这样灵犀的胞胎——然后嘘声说道：“我不是很喜欢翻东西么......有一次看娘亲在烧什么纸条，我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往炭盆里瞄过，只剩下‘尘落’二字，不多时，便也成了灰烬了。” 我盯着沁儿，看着她调皮的眼睛，不由得一笑，继续问道：“那可不能说明，咱们的娘亲，就是尘落的人啊？” “那有什么，”我就知道沁儿抵不住这样的“激将”，果然她拍着胸脯说道，“后来我又偷偷在娘亲不在的时候翻过她看的书啊写过的纸张啊什么的，就发现娘亲会将有些词涂黑，”说到这儿，沁儿嘿嘿一笑，“我拿着反面在阳光下照了一下，竟然就是‘尘落’二字，这不是娘亲在欲盖弥彰吗？”woquge 我有些不解，为何生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过也没再多想，反正自己已经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答案，便无谓地笑了笑道：“且不说三夫人的事情了，你和熠儿呢？这些时日过的怎么样？” 沁儿又不满地说道：“娘亲虽然不是苍梧人，但她好歹还是我们的娘亲，姐姐不能总这样称呼娘亲呢！”说着，她似乎真的有些生气了。 看着她的样子，我笑着逗她道：“这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啊！” “一个称呼？”沁儿瞪大了她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道，“称呼代表着在心中的地位，比如我决计不会亲昵地叫南宫瑕为‘妹妹’，而也不会直呼姐姐的名讳......家人，在沁儿心中的地位，很高很高的......谁都不能被欺负，也不能被取代！” 她的话入了我的耳中，我己既觉得十分幼稚，又觉得十分感动，一时间竟然红了眼眶。 “好，姐姐记住了，”我淡淡地笑了，“现在，可以说说你和熠儿，过的好不好了？”想着，我皱了皱眉补充道，“熠儿他还想着要去从军吗？” 沁儿双手杵着自己的下巴道：“其实，我也不知熠哥哥在想些什么。若是说他不想吧，整日的兵书始终不离手，若是说他想吧，他却再也不说参军的话了。” 我心想，这下有些糟糕了，若他还吵吵闹闹要去从军，八成是表面工夫，但他这般认真起来，怕是十二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那你呢？”我叹了口气，想着熠儿的事情以后再说，便冲着沁儿笑了笑道，“你过得还好吗？”22ff爱书网 沁儿眨了眨眼睛，忽然保住了我道：“姐姐，不要光说我了，姐夫对你好吗？” 我虽然不知道她这点鬼心思都是从哪儿来的，倒也有些轻松，笑着答道：“子钰么，他......对我不错啊。”我摸了摸她的头，不忍让她担心，便违心说道。 但沁儿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晃着我的胳膊道：“具体怎么样吗？怎么样怎么样嘛！” 我被她晃了晃，有些晕，但看着她笑的样子，心中又十分愉悦，便道：“你个小妮子是不是遇见什么看得上的男孩子啦？” “沁儿想要知道皇家是怎么样的嘛，而且，之前看姐夫好像会对姐姐你很好的样子。”说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在沁儿的眼中看到了星星一样的光芒在闪烁。 我“额”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嘴角带了笑容，慢慢说道：“其实不过是一些日常琐碎的事情，不值得一提的事情罢了。” “想听想听！”沁儿歪着头，眨巴眨巴地看着我。 “哈，让我想想......”我也歪着头，慢慢说道，“嗯.......刚开始的时候，子钰还不是很适应我吃饭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吃饭是什么样子，”听着我的话，我看见沁儿偷偷地笑了一下，“他会把好吃的都让给我，自己那么大个身板，想必也饿得快，却也养成了慢慢吃的习惯。” “姐姐吃东西可是不留情的......皇家的东西不够吃吗？”沁儿摇了摇头道。woquge.co m 我笑了笑：“子钰说，小姑娘能吃，是福气。所以从来都是让着我吃。” 沁儿一下子仰着摔进我怀里道：“姐夫真好......” “其实，他别的方面也很好。”我想起了与他相处的这段时间，“与我在文墨上可交心，虽然道不同，却难得可以相互为谋；哦对，他......好像很珍惜我的命，不管是出于什么......”我本来想说，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但忽然意识到与沁儿这样说，似乎不太好，便改了口风道，“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情况，他会将我的命视作第一件要紧的事情，似乎，总是在保护我......”说到这儿，我有些犹豫，因为本来，我并不觉得子钰有什么好（他），可想到他那次不惜显示出自己真正的武功，也要救我的那次，我始终都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姐姐，你怎么啦？”沁儿拉了一下我的手。 “没什么，”我笑了笑，点了一下她的脑袋道，“总之，你以后有了心上人，得先让我过目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七十二回 可能是已经睡过一觉的原因吧，我的体力竟然支撑我与沁儿聊了很久，直到沁儿的婢女来寻，她方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但当我再次躺下的时候，却有些睡不太着了。 我的眼前总是能浮现出我与子钰从第一次遇见开始的种种，他那偶尔表达出实际情况的冷淡，偶尔有些被我的歪理邪说被迫认同的宠溺，和在我生死之间一线的惊慌...... 就算是知道他是因我出身而利用我，因我身份而避开我，我终究，都似乎与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这关系，却与我的心，息息相关。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直到翌日晌午，才被琴末拿来的饭香引醒。 “今儿可有好吃的？”我下了床，从内屋走了出来，还未等琴末唠叨，我便赶紧鸡啄米似的说道，“穿了鞋，也披好了衣服，你不必再念叨我啦！” 琴末看了看我乖巧的样子，与我相视一笑道：“主子怎么知道奴才就要唠叨了起来？不过主子终于知道爱惜起自己来了，这一点来说，奴才就觉得自己没白唠叨您这么些年！” 看她开心的样子，我心情也愉悦了起来，坐在了椅子上，拿起了筷子道：“南瓜粥，海带丝，鹌鹑蛋，白煮鱼......”我越数着饭菜声音越小，最后干脆放下了筷子道，“......这都是什么呀......一点肉都没有......” “主子净瞎说，那鱼不是肉？”琴末赶紧将筷子又重新递了过来道，“主子就再忍耐一些时日，吃完了饭过一会儿还得吃药呢！”爱书网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吃完了饭，便悠闲自在走出屋子，靠在门口长廊的栏杆上望着天空。 可无论是在南宫府，还是在皇宫，看见的天空似乎都是受了限制，被周边的建筑物隔断了一部分。 我忽地想起了在南疆军营时的那个夜晚，浩瀚星空，荡漾如海，一众星辰如流水，万点灯云倾泻至。 那是多么无边无际的天空啊，在我看到的时候，心胸骤然开阔，好像诺大的时空，我不过是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罢了。 “主子，该吃药了。” 我的“畅想”被琴末的叫声所打断。 “就你勤快！”我有些不悦地轻斥了她一声，不过她只是嘿嘿一笑，丝毫没有将我的语气放在心上。 片刻我喝完药之后，琴末接过碗，看着我微微皱起的眉头，迟疑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老爷派人说话，让您醒了之后便过去......他要与你单独说说话。” 我冷笑了一声，心想，我还没去找这个老狐狸呢，他竟然是先不要放过我。 想着，便令琴末伺候我洗了漱，又换了身不带药味的衣服，便昂首向前院走了过去。一路上，不少的奴才在暗处观察我。我知他们心中对皇子妃，哪怕是一个皇子侧妃，也有说不尽的好奇，于是便由着他们去看了。 到了正厅，门口的护院说父亲去了书房，于是我又折返至书房。我自知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于是更加款款而行，仿佛在告诉府中诸人，我已不再是南宫府少小姐，而是堂堂苍梧的皇室中人。i.woquge. 而他之意，便是要我牢牢记住，不管我身处何方，我都是南宫府的三小姐，他南宫族的女儿。 果然，父亲见我如此，赶紧从座位上起来，紧走几步俯身扶起我道：“都怪为夫太专注于朝中事情，没看见我的女儿来，真是......你如今已是皇家媳妇，自然不必再对我行跪拜之礼。” 我心中真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以前的父亲还能直白地训斥我几句，可如今，是越发的城府了。 “父亲说的那里的话，”我赶紧笑着接话道，“若不是父亲，我哪里又今天。染染永远是南宫府的女儿，永远是父亲的女儿。” 父亲听着我的话，表情纹丝不动，真是不愧于我叫他老狐狸。 “染染如此说，为父真的是深感欣慰啊。”父亲还是刚才那样的一脸慈祥。 父亲见我的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终归是有些惊讶的，只见他眉梢稍微挑了挑，叹了口气道：“我的染染，终究是会长大的。” 我听了他这话，其实是实在不想与他客套话到天荒地老，于是淡淡一笑，道：“染染还是一如既往而已......不过敢问父亲，找染染何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七十三回 拿捏 父亲露出一个笑容，亲切地说道：“染染忽然回府，为父自然甚是心忧，听下人说染染抱了恙，需要好好调养，这很是让为父担心啊。” “父亲日理万机，竟还能惦记染染的病情，令染染汗颜，”我作了个揖，转了转眼珠道，“不过是些寻常小病，不劳父亲挂心。” 父亲果然顺着我的话说道：“既然是小病，怎么说回府就回府呢。要知道你现在是半个皇家人了，莫不是跟三皇子闹了些别扭？” 我赶紧笑道：“怎么能呢！子钰与我虽不说伉俪情深，但却也常常日夜相伴，彼此熟稔，且女儿从小听得父亲教诲，是断然不敢与自己的夫君不和的。否则，不仅是丢了南宫的脸，也丢了父亲的脸。” “放肆！”父亲忽然朗声，甩了一下袖子道，“昨日你在宫中与三皇子大吵大闹，摔打了东西不说，竟然大摇大摆地打着我南宫家的旗号，毫不避讳！你当父亲是傻子，太子是摆设吗？！” 就在父亲刚开口的时候，我便已然跪了下去。 只是，和以往不同，我并没有茫然无措地心中打鼓，而是嘴角向上勾了勾，叩头下去道：“还请父亲向染染降罪。” “降罪？”父亲不怒反笑了起来，可马上这怒意又转而回来，“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你可曾记得，你进宫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我抬起头，直直地看向父亲。 我怎么会忘？我如何能忘！ 那日，也是这般模样，父亲将我叫入书房，不顾我心意如何，不顾我情绪如何，先是苦口婆心地劝我要为南宫家争气，随后见我固执，便开口威胁我，若我入宫，若我不将宫中，尤其子钰行踪禀报于他，我的沁儿和熠儿，怕是活不到成年。eoquge.co m 我呵呵地笑了一声，然后也不管什么礼节，缓缓起身，沉气说道：“无外乎.......两个理由。第一，你想支持皇长子即位，其实这原无可厚非，但却没有想到圣上却不同意，皇长子虽狠毒狡诈，事事能忍，却也行事乖张，与圣上秉性相同，却并不相投。况且皇长子娶的乃是南宫家嫡女，外戚如此之强，且长子又不合心意，何以为储君？” 听我说到这里，父亲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道：“不愧是你娘的女儿，当真事事透彻！” 透彻？我忽然心酸，若我能事事透彻，便不可能将自己的感情，抛到今天的位置上。 “是吗？父亲？”我讽刺地说道，“这第二个理由，我也是昨日才了解到......原来，你恨我和沁儿、熠儿的娘亲，你恨她——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初时你待她极好，也待我极好，可后来......你不喜我，就连熠儿，你也很少看上几眼。所以......”我困难地，一字一顿说道，“所以，即使我死了，也无所谓......是吗？”我忽然往他的位置迈了一步，“是吗？南宫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七十四回 立誓 父亲决计没有想到我会敢这样与他说话，身形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在没有说话，只是别开了眼睛，不敢看我。过了良久，他才说了一句“放肆”，声音却毫无底气。 “或许，”我淡淡说道，“我一直以为，或许，父亲虽是心中有苦衷，但却断然不会伤我，断然，不会伤家人性命。” “你以为，”父亲冷冷说道，“像我们这样的家族，谁不是为了各自的利益？为了各自的盘算？你以为三皇子费尽心机，与我、与圣上周旋良久，难道是因为他待你有情？” 父亲这话，让我犹如接踵中了几剑一般，一下子血脉倒流，喘不过气来。 我花了好久好久才能承认的事情，竟然被父亲的一句话，打回了原形。 这句话正中我最脆弱的地方，让我整个的盔甲卸掉，露出最柔软的心来。 我一下子跪了下来：“父亲，您不必说了。” “不必说？”父亲的声音愈发高扬，“原来我女儿于情之事，看得也这般透彻？”他冷冷的笑开始不断在我的耳边萦绕。 我强装坚定，含泪道：“透彻与否，已经由不得染染做主了。” 子钰的目的，父亲的目的，圣上的目的，苍梧的目的，尘落的目的...... 这些目的，将我生生地逼到了胡同的死角，似乎，只差一个契机，这死角的墙，就要崩塌了。 “是吗？”父亲淡淡说道，“看来染染，自己心中已然有数了。”m.oquge.co m “入宫时日虽短，但你终究听到了些言语，知道自己的身世，带着一个不凡的预言罢？”父亲试探地问到。 我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那又如何？”看着父亲这急不可耐的样子，让我有种恶心的感觉，好像不是我在求他护佑沁儿他俩，反而是他一直在哀求我什么事情一般。 “其实，父亲只想让你答应一件事，”他欲言又止道，“待你手握兵权的那天......会下令，将兵权交由我来处理。” 我大吃一惊道：“父亲想逆天不成？”在我知道父亲对权力的欲望的那一瞬间，我已经对他的所作所为有了戒心，但却没有想到，他的目的，竟然是要推翻苍梧，将南宫氏推上权利的顶峰！ “噤声！”父亲呵斥道，“我可没有说要推翻皇权，只是这兵权......终究不能落入外人手中。” 我摆了摆手，长吁了一口气道：“染染并没有兴趣知道这些......”说着，我便走到桌子边，拿起刚刚父亲批改文件的笔，写道：今南宫三女南宫染盟誓，若有朝一日手握兵权，必知会父亲，并全权交付于南宫氏，绝无二心。 写完，我向父亲要了印泥，也印了自己的手印上去。 父亲见我盟誓，欣喜若狂地将这张纸揣在了怀中。 我见此状，心中流泪不止，可眼眶中，却再也没有湿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七十五回 不忍 “什么？主子就这么答应了？” 当我失魂落魄地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我用虚弱的声音向琴末述说了全过程。我不再管琴末是否会将我的话说给生母，或者什么人听，我只知道，如果还像上次一样，我将与父亲之间的话隐藏在心底，然后不停地一个人去回顾，去面对，终究，折麽的还是自己。 人生已经如此不易，又为何，看不破这一时一刻。 然后，琴末便惊讶地问了以上的一句。 我依在摇椅上，盖上琴末递过来的小毯子，淡淡说道：“这有什么不答应的？” “那可以是......至高无上的军权啊.......”琴末感叹道。 我歪着脑袋笑道：“那又如何？且不说是不是熠儿沁儿的命更宝贵，就说那军权，岂是想有就有，想要就要的？” “所以，”琴末跪在我身边给我捶腿道，“主子是压根不觉得手中会握有军权，是吗？”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椅子：“不是我不相信，而是，天底下根本不会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可是......”琴末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伸手弹了弹她的脑袋：“这世上永远没有什么白吃的午餐，譬如我是南宫家的女儿，被南宫家养大，自然要被南宫家所用；譬如子钰他并不是无缘无故地对我好，而是要利用我的身份，哪怕是虚无的身份，也好。” 东风将我的袖子吹起，也将我的头发吹得混乱起来。22ff “所以，”我换了一个舒服地角度继续说道，“若是老天当真要将什么什劳子的兵权给我，那只能说明，它叫我去做什么事情——而这事情，必然是难上加难的，倒不如，直接换个人去承担了事。” 待我说完，琴末一脸吃惊的表情看着我：“主子，我从来没觉得你哪一次的想法比这次，更有道理。” 虽然经常听琴末的奉承，但这次她说的听起来远比之前的诚恳多了，于是有点骄傲地说道：“诶，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不过，奴才觉得这些事情都说不好的，谁知道哪天老天爷就把所有的好运都给主子了呢！”琴末跪在了另一边，给我捶起了另外一条腿。 我冷冷一笑：“你觉得，可能么？” 琴末一见我露出这样的表情来，顿时不敢说话了。 倒数她看我的颜色比较久了，我便不再拐弯抹角：“再譬如，你是我身边最信任之人，自然是要为我所用，但你若是有其他的念想，哼，也不是不可以，就看看是是你命硬，还是我命硬。” 琴末赶紧重新在我面前跪了下去，叩首道：“奴才断然不敢违背主子，若此生有违，必遭诛杀。” 她这话字字坚定，掷地有声。 我叹了口气：“你也不必这样赌咒，难道我赐名与你，只是为了听你说这些？” “是。”琴末低声说道，“对主子尽忠，不仅仅是事事尽心尽力，还要对主子毫无隐瞒......这一点，奴才自知做的不够好，还请主子降罪。”说着，她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m.woquge.co m 等她抬起头的时候，我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中露出“坦白为上”来。 琴末自然懂得我的意思，忙陪笑道：“主子是问昨天奴才与三夫人的对话吧？” “难道你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我也打着哈哈道。 琴末顿时面色戚戚，淡淡道：“这件事情确是奴才的不是。只因奴才......心系涅槃，曾给槿儿托过信，望她留意南宫府的估药......” “你好大的胆子！”我怒目圆睁，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琴末马上叩下头道：“奴才罪过，这封信被三夫人截获，虽然奴才信上隐晦，但却瞒不过三夫人......” “所以，你们谈的是......石药病情？”我扬声问道。心中却十分不信，这与她们那日的话根本对接不上。 琴末低头不语，悬泪欲滴。 我看她这个样子，一下子怒从心起：“你也是要反不成？” 琴末叩首，哽咽道：“主子！您不是不知道，奴才甘愿为主子死！” “可却不愿意跟我说实话，是吗......”心中的愤怒一下子转化为悲伤，多日忍下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身向后仰，闭上了眼睛。 琴末又磕了两个头：“主子千万保重身体，保重千万......” 我一下子没有了力气，只能低声说道：“毒却是我南宫府下的，对不住涅槃在先，你这就去估药处去拿，说是奉我的命令即可。”biquge5200 “主子......”琴末还想说什么，被我摆手打断。 “是我与父亲说，那次的针锋，我中了毒，时常昏睡，总之描述得与涅槃的症状无甚差别，父亲尚用得着我，绝不可能要我的命，所以我求了些来，回宫之后，你便给涅槃用上吧。”我的语气十分平静，没有半点波澜。 琴末久久未曾说话，我本来以为她走了，睁眼一看，她始终在地上磕着头，没有起来。 看着她颤抖的双肩，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不知掉，该说些什么，可我忽然道：“你再回宫后，若涅槃愿意真心待你，你便与他一同远走高飞罢，不用在我眼前了。另外去通知槿儿，我要带她进宫，替了你的位置，你便，也没有什么为难的了。” 琴末一下子抬起了头，大约没有想过我会这样对她。 没有想到，这样，决绝。 “不必再说，我心已决。你下去吧，我一个人睡会儿。”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中实则已经乱成一团。我不知道离了琴末，我的生活起居，我的心中话语，究竟还能像往日一般，有所，寄托吗？ 说完，我也不再看她是否起身离开，闭目养起了神。 在睡意朦胧中，我只觉得，好像有人帮我掖了掖毯子。 那举动，倒是十分地，温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七十六回 虚无 是夜，我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不同于往日的噩梦。我并没有感受到溺水的窒息，也没有感受到将死的一瞬。 这是一个十分奇怪且的梦，梦中的我，好像成为了两个人。 梦中，我站在了一处高高的悬崖边，凤冠霞帔，身着彩翼。忽然雨落倾盆，风声四起，就算在梦中，我也实实在在地打了一个寒噤，不由得往悬崖深处看了一眼道，然后害怕着保住了胸口。 而当我回头的时候，我似乎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全身着黑色的衣服，许是丝绸，许是木棉，宽大的袖袍随风而起，纷飞的头发让我瞒不清她的样子。 待她一点一点走近我，我才猛地发现，她与我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亦是弯眉如柳，双目流盼，但倘若更定睛看去，她眸中颜色，竟与我不同，是淡淡的浅褐，瞳仁也是异样得大。但身姿形态，与我，却是一模一样。 “你是谁？” 在梦中，我记得很清楚，她得回答是：“我？我就是你啊。” 然后，她向我漫步前来，露出了一个与我平日狠心得样子一模一样的表情，幽幽说道：“可是，我们只能有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她便伸出手，一下子将我推进了悬崖之下。 骤然，耳边响起来的是呼啸的风声，心中涌现的，是对死亡，无限的恐惧。 我不知道因为是不是我在自己的意识深处，已经知道这是一场梦。 所以，我没有大声尖叫。 我只是顺势着头朝下，自由地下落。m.22ff. 我动了动嘴唇，也笑了笑道：“槿儿，你这也这么早啊！” 槿儿虽然叩着头，我还是听出来她语气中的喜悦：“本与琴末姐姐同寝，她告知奴才，说小姐要带奴才进宫，便一早起来向小姐请安。原是想服侍小姐起床的，可没想到小姐这么早就醒了，让奴才惭愧。” “罢了，”我叹了口气，让她起来，可不禁又皱了皱眉道，“琴末呢？” 槿儿现实没有说话，后顿了片刻，笑着说道：“琴末姐姐听小姐说替了她的位置，正自伤神，便叫奴才来服侍了。” “那你也不用服侍了，”我淡淡说道，“你自去小厨房......哦，如今应该没有小厨房了，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吃了，我吃了饭，之后还得吃药呢。” 槿儿先听我说不用服侍了，自是一愣，脸色有些惺惺，后听我说要她去催饭，便喜不自禁地答应：“是，这些琴末姐姐都与奴才说了，奴才这就去。” 我拂袖回屋，却被自己赢弱的身体拖了后腿，只觉双目盯着日头（即使是初日）久了，头晕目眩了起来，便赶紧扶着小炕坐了下去。 自己想想，我年纪幼小，涉世未深，可为何总觉得自己已经在这个世间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有时候自己都会忘了自己是谁，久到有时候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地位。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连忙朗声喊道：“来人！来人！” 连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应答。早在我嫁入宫中的时候，我院子里原先的那群小丫头都被分配了出去，竟已无一人在院中。 直到喊得我嗓子哑了，才有一人身形健硕地冲了进来，急急忙忙地说道：“出了什么事情？”m.22ff.co m 这个人是一个护院，大约是碰巧在巡院的时候听见了声音。 我喘了口气，赶紧说道：“你去，叫一个‘琴末’的人过来，现在！立刻！马上！快！” 那护院看了我一眼，正巧我也看了他一眼。 我忽觉得这个护院有些眼熟，但眼下也顾不得许多，只赶紧叫他去。 他自然听从我这个主子的吩咐，三步两步地跑了出去，连行礼等繁琐诸事都没有执行。当然，我也不会因此儿怪罪。 片刻，琴末便随着他进了来，二人纷纷跪了下去。 我先对琴末说了一句不要紧的话道：“这护院看着还眼熟，就是不太能想起来名字了。” 那护院并未吱声，反而是琴末沉吟了一下道：“其实他也算与主子有故交，名叫‘归’的那个。” “哦，”我恍然大悟地笑了笑，“竟然是你，我这记性是越发的不好了。” 这个名字我还曾经笑话过，随我出府过，武功也是极好。 “奴才有幸侍奉主子，是奴才的荣幸。”归铿锵有力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看着琴末。 琴末偏过头去与归道：“你先下去吧，这里已无事了。” 这个归倒是担心地望了一眼琴末，却终究退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七十七回 不再 “他倒是关心你得很。”我淡淡地说道，不露出一丝情绪出来。 琴末依然跪在地上，淡淡说道：“自小便相熟了，故比其他人来得熟络了些。” “你可知我叫你来有何事？”我起了话题道。 琴末摇了摇头：“奴才自然猜不出主子的心思，还望主子明示。” “那我就明示给你，我与你昨日所言，有关于我与南宫昱所说之语，但凡外面有第四个人知道此事，不仅你我要遭殃，我敢保证，涅槃，和刚刚关心你的那个归，都要因此而付出代价。”我说这话，一大半是因为我今早起来无比清晰，对于昨日不管不顾便一股脑地将事情全部说给了琴末这件事情，虽然当下是非常痛快，但事后我又觉得后悔非常。 尤其是，我在事后马上将琴末替换出宫，实乃过于冲动。 大约，我的确，是病糊涂了。 “主子......放心，奴才并未与任何人提过。”琴末的话语中似有些失落。 她失落？我更失落好吧，我自己亲自赐名的人，竟然对我，没有想象的那般忠诚。 又或许，是她太过于忠诚？ 我摇了摇头，多思无益，便说道：“既如此，你便去吧。” 待琴末退到门口的时候我忽然问道：“药去拿了吗？” 琴末点了点头：“已经拿了，主子放心。”说着，身子便立在那儿，等我接下来的指示。 我愣了愣，摆了摆手：“无事，你下去吧。”m.woquge. 刚放下筷子，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咳嗽：“咳咳，姐姐可是回来了？” 我抬眼一看，竟是一个极标志的姑娘。 身段柔软，眸若水纹，雕琢浅色，声若流波。说着，她还冲着我笑了一下，当真醉不醉人人已醉。 我恍然般站了起来道：“竟然是四妹，这真的是几日不见，你可样貌更好看了些。” “姐姐也是亦然，”她说着往前走了几步，福身行礼，“妹妹甚是念着姐姐，可不知姐姐在早膳，扰了姐姐清净。” 因她是二姐姐同母的妹妹，我与二姐姐素来较好，便也没觉得什么，自然是更体恤她地说道：“上次正经见你还是在二姐的婚礼上，那是我看你身子尚好，可后来便极少见你，最近可还好？” “托姐姐的鸿福，”四妹被我拉到就近的凳子上道，“且姐姐入宫也没有忘我，常常托人送些名贵药材，配着方子，倒也慢慢地养着吧。” 我叹了口气：“你我本应约二姐出来说话，奈何我刚知道她有孕在身，实不方便。”我回忆起了与二姐时常聊天的日子，竟是，再也回不来了。 “正是呢，可惜了。”四妹淡淡地说道。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大盘鸡道：“妹妹有些瘦弱了，是不是吃的不好？只跟我说。” “不敢劳烦三姐，平日里府中都待我很好的。”四妹淡淡一笑，露出皓齿道，“现在家中也无甚人了，就连正夫人也念起了佛。” “哦，是么？”我看了一眼槿儿，意思是让她将桌子上的碗筷都撤下去。但槿儿丝毫没有理会我的意思，只一门心思扑在我和四妹的对话上，还是她身边的小零子用手肘碰了她一下，她才明白过来，动手收拾起来。m22ff.co m 我暗暗叹了口气，几年不曾服侍，别说本就不如琴末，现在是越发生疏了。 “姐姐气色真好！”四妹没有看懂我和槿儿之间的眼色，羡慕地说道。 “是么，我尚在病中，妹妹说这话真让我很是欣慰啊。”我淡淡地说道。 四妹也淡淡地笑了起来，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往日见她都是不带装扮的，但今日好像是化了浅浅的妆。 但我也是回应着笑了笑，并没有当作什么事情。 直到从院子里面走进一个人，身形健硕，甚是挺拔，着海蓝色的绸衣，扇着一柄折扇。 这人口中朗声念叨着：“染染，南宫府还是有些热，不如咱们回宫降暑吧，你的病也不适在这灼灼炎炎的地方呆着。” 我看见他的时候本就是一惊，而他走进来的时候，又是一喜。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和父亲聊的好好的吗？”我心中叹了口气，嘴角却是微微翘起。 子钰将我即将起身的肩膀按了下去，自己也坐在了我的旁边道：“好好地起来做什么，我不过担心于你，是来接你回宫，又不是接你父亲回宫的。” 他这话说的有些俏皮。昔日他总说我思绪跳跃，俏皮话多，所以总学着要说些有意思的话。 我还没有笑他说的没甚礼数，一旁的四妹，却拿出帕子捂着嘴，笑出了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七十八回 说法 本来子钰是没注意到我身边的这个弱小的、带着病态的女子，但她这一笑，不由得让我眉头一皱，子钰的目光也旋即瞥了过去。 “这是......？”子钰定睛地瞧着四妹，打量了一番。 我刚要说话，四妹连忙施了礼道：“不知殿下忽然驾到，惊讶之余还未曾向殿下行礼，是清儿的不是了。” “这是我四妹，让殿下见笑了。”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子钰眯了眯眼睛，笑着道：“无妨无妨，清儿这般品行样貌，本殿下今日方才见到，不比那些贵族女子差在哪些，听染染说你身体常常抱恙，到可还好？” 南宫清眼光流转，露出极为靓丽的面色来：“其实在殿下与姐姐大婚的时候，我已与殿下见过了......只是殿下一心都在姐姐身上，对我并没有什么印象。” 她这一番答非所问的功夫也不知道是谁教的，甚是让我不爽。 “怎么可能没有印象呢？”子钰接话的功夫，尤其是与女孩子接话的功夫可是及其之顺畅，“那日你靠在染染院内的长廊边上，面色却没有今日的好，我看着也甚是心忧，只是那日实在忙碌，尚没有机会与清儿说话。后来只听染染说你身子不好，宫中摆着不用的药材甚多，我也常叫她差人与你送来。” 他刚说完，我便瞪了他一眼，什么叫他让我差人送来？明明与他无干的事情，倒显得是他的人情似的。 南宫清与我的心情自然不同，她瞪大了眼睛，作了一个吃惊状：“真的吗？殿下那日真的有留意到清儿？” 我心中暗暗地翻了一个白眼，想说我这四妹妹抓重点的能力真是可以啊。 “自然是如此，”子钰说着，还冲我露出一个得意的眼神，“若是清儿什么时候身子好了些，我让染染邀你去宫里坐坐，别的不说，就去散散心也是极好的。” “夫君说的正是呢，”我赶紧强调了一下子钰与我的身份，这小妮子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公然在我面前就对子钰露出这副模样，太......太失礼了，“不过妹妹现下可是来看望我的，你少在那里打岔了。”我故意将“看望我”三个字咬的极重， 子钰连忙看着我，淡然却坚定地笑道：“夫人说的及是。”说着，便起身向我施礼道，“那请夫人喝了药，收拾一下，咱们好回宫了。” 他着举动不禁让我吓了一跳，也让南宫清有些惊诧。 南宫清还是有些识眼色的能力的，连忙起身行礼：“是妹妹唐突了，还望姐姐勿怪。” “与你何妨？”我淡淡说道，“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不会波及到你。” 南宫清这样一听，顿时露出十分好看的笑容看向子钰：“清儿没有想到姐姐和殿下的关系这般好，也就不打扰姐姐了，刚好清儿想起还有一些事情要做，这就退下了。” “我也在病中就不送妹妹了，”连忙唤向槿而道，“槿儿，替我送四小姐。” 槿儿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小零子也十分有眼色地出去了，于是屋子里面又只有我和子钰二人了。 其实我们没有单独相处，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所以对于如何与他相处，我有些陌生了。 只见子钰再重新坐了下来，笑看我道：“怎么？不让我和你宝贝妹妹讲话了？” “她才不是我的宝贝妹妹，我妹妹是沁儿，她是南宫清，是我四妹，二夫人的女儿。”我惺惺说道。 “是是是。”子钰笑着说道，“你可也别生气了。” 我一脸地疑问道：“我有什么生气的？你若是看好她了，赶明儿也收入宫中，做你的妾侍如何？” “这妾侍，有一个即可，要那么多干嘛？”子钰打开折扇，扇了两下道，“这宫外面就是炎热，怎么能呆得下去人？” “您是殿下，您向转移话题便转移话题，可别扯上我们南宫家不供冰块消暑。”我本打算继续“妾侍”的话题，后来一想又实在没意思，只得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道。 子钰忽地将扇子一合，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忽然扰你养病，你可怪我？” “这有什么可怪的？”我哼了一口气，已然对他的口气有所了解，“你是又要我去做些什么了么？” 子钰讪讪地笑了笑道，“夫人就是聪明。” 我咳嗽了两声，半晌没有说话，言语中有些怅然地，淡淡说道：“我并不是你夫人，你又何必如此？” 子钰也是一愣，大约因刚才在外人面前说这话的时候我没有丝毫不悦的反应，便又随口说了出来，也是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这样吧，”我转了转眼神道，“假若我能活到六十岁......” “不许瞎说！”子钰连忙断了我的话头。 我别开他的眼神，继续说道：“假若我的寿限是六十岁，我每帮你办一件事情，你便许我早一年自由，如何？” “这是什么说法......”子钰喃喃说道。 我勉强站了起来，转了一个圈，有些俏皮地样子：“也就是说，若我帮你办成了三十件事情，你便许我三十岁自由，不再干涉我的行动，不干涉我的来去......” “也就是......和离吗？”子钰低声地打断。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若说是和离，不如说是分别。假使殿下觉得‘和离’不是什么好说法，可以在以后对外称我重病，或任何借口即可。” “这......”子钰许是觉得这样的说法闻所未闻，过于匪夷所思，便僵在了那里。 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道：“这样，我们的日子岂不是更有趣些？只要殿下一件一件地说出来，我南宫染便一件一件地帮殿下完成，这样......不是离殿下的目标，指日可待了吗？” 子钰低了低头，手抚额间，我看得出来，一时之间他竟是无法说些什么。 我终于没有忍住，前仰后合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七十九回 监看 别过南府内诸人后，我和子钰不说浩浩荡荡地回宫，却也几乎是被十几个侍卫簇拥着返回了皇宫。 在路上的马车里，我掀开帘子看了看前后人群，缩回头咋舌道：“现在你已经被监视得这么严重了？” 子钰冷冷笑了笑：“不光是我，二皇兄和四皇弟皆是如此，若不是大皇兄——哦，太子，知道你与我吵了架，赌气出宫，大约也断然不肯放我出宫接你。” 我低头笑了笑道：“早知道再出宫是这么难的事情，我就让她们买些京城的小吃入宫了，免得日后想念着京城四下的小吃，还怪想念的。” 见我提及奴仆，子钰不免疑问道：“这次你还要多带个奴才回宫，是几个意思？” “你说槿儿啊，”我叹了口气，“她只是凑了个巧罢了。”于是我对子钰说出来了我对琴末的担忧，“虽说我知琴末不会伤我性命，必要的时候甚至会舍弃自己的性命来护我......” “只是她过于善良，怕是被人利用了也不自知？”子钰准确地接了我的话道。 我点了点头：“她的一些行为，也许本来想着是为我好，但实际上却不知，这样的‘好’，有时候也会成为致命的毒药，于是我只能带另一个奴才来作为牵制，告知别人，我南宫染不会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一个奴才打理，即使这个奴才已经被我赐名了。” “我就说你原赐名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过早了，哪有一个奴才这样年纪轻轻的便赐了名？”子钰不屑的扇了扇手中的扇子道。 我冷笑了一声，更加不屑地说道：“你好意思说我？你那个涅槃，怕是比我赐名得更早一些吧。” 听我提了涅槃，子钰低了头：“涅槃，他，不一样......且他现在还是昏迷不醒，本来就瘦，现在整个人更跟竹竿一样了。”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说道：“都是你名字取得好，涅槃，终究会重生的啊。” 子钰也点了点头道：“若是要我知道是谁害他成这样......” “这个暂且不提，”我连忙打断他，要是他知道是南宫府的行为，那真是不太好，“殿下要我去面圣，所谓的，可是太子遴选一事？” 子钰将手指压到了唇上，淡淡说道：“此事我们回寝宫再说。” 我点了点头，知他现在是步履维艰，于是也便不再说话，只捡一些这次回府的事给他说，什么沁儿又长高了许些，我住所竟然连一个收拾的丫头也没有。所言之物皆以轻松幽默的口吻讲出来，十分地俏皮，听得子钰面色稍霁。 回到馥鲲园之后，喜儿小跑着出来迎我和子钰，脸上喜不胜收：“见过三皇子、三皇侧妃。喜儿可想你们了！” 我点了一下这个丫头的脑门道：“别仗着你还小，在我面前尚可，你看你下次捅娄子的我还给你收拾了不？” 喜儿自然之道我指的是上次在姑姑那儿的事情，便吐了吐舌头道：“奴才都改了好些了，侧妃就先不要再责怪了......知道您回来，今天特意备了新出的玫瑰花糕，还有雪梨饼，就等着侧妃品尝了。” 我笑着说道：“你有心了，只是我刚吃完药，不大能进甜品。” “不甜不甜，”喜儿赶紧摆手，“都是喜儿自己为侧妃做的，一分的糖都没有放。” 子钰插话道：“没放糖有什么好吃的！”还撇撇嘴，一脸遗憾的样子。 喜儿却自有方法道：“奴才知道殿下也喜甜，故配了些现酿的蜂蜜，盛了一个碟子，专供殿下赏食用。”说着，喜儿发现我身后的槿儿，嘴上没说什么，但我瞧得出她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 她虽长在宫中，但后来经琴末教导，倒也懂了我的规矩许多，如今见有人新来，自是不适，我亦理解，便看了一眼槿儿。槿儿也识大体，款款走到我身边。 我看着喜儿道：“这个是我幼时府中的奴才，如今也大了，在府中无事可做，我便卖了一个人情，让她进宫来服侍，也开开眼界。” 喜儿自然当着我的面不敢说三道四，只是笑着应承：“既然是侧妃的幼奴，喜儿自会收拾出床铺，麻烦这位姐姐与我去内务处走一遭，有好些个手续需要办呢。” “这个自然，那我这就随你去。”槿儿向我告了罪，自和喜儿去了。 我看了看在我身后十分安静的琴末，淡淡说道：“你自去看看涅槃吧，愿他早点醒来。” 琴末自然明白，退了下去，想必过不了几天，涅槃就该恢复如初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子钰，便与他相携回到屋中坐了下去。 “现在，可以说了吧？”我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地说着。 子钰看了看我，眼中露出了不忍的神色：“还是待你好好休息一天再说吧。” “少废话，”我皱了皱眉，“我今日定想法子去见了圣上，若你不与我说你的想法，过了今天，只就晚了。” 子钰低头不语，半晌，才看着我，语气有些莫名的悲伤：“你就，那么想，早些办完我的事情吗？” 这个问题实际上源于早晨的那番对话，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笃定子钰是一定会答应我的。 而果然，他在听到我那个唯一所思的提议之后，思索了半晌，也终于首肯。 “还请殿下说出所求之事，染染好替殿下去做。”我不理会他的情绪，只问出我应该说的话。 其实，就在今日我梦醒之后，再见屋檐上的阳光，我心中涌出一个说不上的想法。 若这世上真的有第二个我，那一定是或驰骋在草原，或坐落于山顶，或栖息于海旁。那定是一个可以肆意地去看日出与日落的地方，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我才能知道，真正的我，究竟如何。 因为现在，尤其是在面对子钰的时候，我总是，一塌糊涂。 “我要你去，确定我父皇的心意，现在的太子，是否，实至名归。” 子钰，一字一顿地说出他的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八十回 偶遇 我拿出了我所有正式见驾的衣裳，有嫩绿柳色的，有淡桃花色，还有烫金、蓝湖等重色的，皆被我或摆在了床上，或挂在了衣柜的架子上。我左看看，右看看，竟是不知道选什么衣服去见圣上比较合适。 “那个素色的白衣倒是很好看，然而正值我父皇病着，究竟是有些忌讳。”子钰从外屋拿了一把瓜子，一边走进来一边嗑着。 我白了一下眼睛，走过去从他的手中拿了几粒瓜子也嗑了嗑，道：“既然殿下说我穿素色的好看，”我抿嘴一笑，“那我便穿殿下觉得好看的衣服，如何？” 子钰刚吃进一粒瓜子，眯着眼睛看了看我道：“这要我怎么说好？染染愿意穿什么便穿什么，还有人敢说你的不是？” 我得意地笑了笑，咳嗽了一声道：“那殿下是不是请另择地方稍等片刻？待染染换好衣服，好给殿下办事去。” 子钰没有动弹，倒是翘上了二郎腿道：“何必这么生分呢！好歹你也是我名义上的侧妃，这也不用避讳了。”说着，他云淡风轻地甩了一下袖子，好像是要耍起了无赖。 我一下子耳朵有些发烫，脸颊似乎有火烧一般地烫了起来：“你，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怎么啦？”子钰笑着说道，眉梢变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一下子抱着选好的衣服，既然他想在这儿待着，那我便去别的地方换衣服，也就是了。可没曾想，刚走了两步，便又咳嗽了起来，我想强忍都没有忍住。 子钰一下子便在我身后起了身，走出了屋子，临了还说：“慢慢换着，只别吹了风。” 他的语气又变得淡淡的，淡到我不知道用一种什么方式去回应，淡到我似乎，感觉不到他是，在关心我。 一般都是琴末服侍我换衣服，我很少自己换，于是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穿好衣服，但却怎么也系不好腰间的带子。我已经试了无数次了，可那几条调皮的流苏，任我如何归置，都不能好好垂下去。 我没有办法，只好出了内屋，看看有没有那个婢女回来了给我系一下。 然而，整个院子，出了子钰，谁都不在。 “诺，你会系吗？”我搂住腰间的带子和流苏，十分无奈地问道。 子钰先是定睛看了一眼，然后伸出手道：“你过来。” 我往前走了两步，将带子交给他手中，有些好笑地看他给我系起来。 可未曾想到的是，子钰竟然十分娴熟地将带子系好，并且打了一个漂亮的结，显得我十分地轻盈了起来。 我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会系的啊？” “我怎么不会啊？有什么我是不会的啊？”子钰有些骄傲起来，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我一下子猜到他是不是给别人也这样温柔地系过腰带，或者束发的卡子，那么，是给谁？是给他喜欢的什么女子吗？ 这样想着，我一下子又大咳嗽了起来，好像肺都要被咳了出来，只觉十二分难受。 子钰赶紧起身给我拿了一个帕子，又给我拍着背，动作温柔地让我好像就要哭了出来。 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哭。 大约，是最近的我，有些病糊涂了吧。 我默默地转身，再也不想看见子钰的眼睛，于是就这样走出了屋子，直到子钰在后面喊了一声：“染染。” 不知为何，我有些欣喜地转过头去，露出淡淡的笑容来。 “你只这样去怕是不脱，要不然带些东西去见父皇吧？”子钰回身将一包东西拿出来，交到我的手上。 我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来：“......既如此，我便带着吧。” 漂亮的包装里面是我一路给圣上挑选着买的一些小巧的玩意，这么些天来，还一直没有命人送过去，原来是要用在这个契机上。 “知道了，我去了。”我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转了身，往院子外面走去。 虽然没有婢女带路，但我还是能依稀记起怎么去玄乾宫。 沿着路走，遇见了几个向我下跪行礼的奴才，我也来不及让他们起来，便直走到玄乾宫的门口。 我刚要迈上台阶，身后忽然有一个声音道：“妹妹这是要去哪啊？” 听见这个声音，我回身看去：“原来是大......”我本来要叫一声“大殿下”，但我忽然惊醒他已然不是“殿下”的身份，便赶紧跪了下去道，“见过太子。”跪下的一瞬间，我又开始了咳嗽。 我十分后悔今天就这样出来了，应该让她们谁给我吃一剂止咳的什么东西才好。 “妹妹起来吧，没人让你跪着。”苍梧临玉说道。 毕竟拖着一个病身，也没跟他客气，自己挣扎着就起来了：“染染谢过太子。” “你我何时如此见外了？”苍梧临玉淡淡笑了笑，眼睛迷了起来看了看我。 我还是俯身行礼道：“并不是见外，而是在太子面前要更收礼，方能预示太子登位十分有礼有节。” “还是妹妹会说话。”苍梧临玉说着，便向我近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语气中充满诱惑道，“妹妹这衣服，倒是好看得很啊。” 我十分不喜欢他叫我“妹妹”的样子，但也少不得弯眉笑道：“本来说这衣服稍微素了些，染染尚在病中，不适合穿太过艳丽的衣服，不过既然太子喜欢，倒是染染的大幸了。” “这素色......在这个时节穿，便是最好的日子了。”苍梧临玉笑着，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光芒。 我迅速地捕捉到他的细节，却不着痕迹地说道：“炎炎夏日，自然是与素色搭配更好，看着清爽些。” “......罢了，你如是这样想，便也是最好的。”他忽然笑了，露出与子钰有些相似的笑容道，“妹妹此番，可是想要去看父皇的？” 我微微颔首：“染染这一路上买了不少东西，回来之后自然是要孝敬圣上的，”说着，提了提盒子，“太子看，染染觉得只有亲自送去，方显得染染诚意如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琴抚终歌（二） 桂儿毕竟还是有些聪颖的天资的，于是很快便被总管指示，可以去主子的院子里面服侍了。 当然，她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由于整个苍梧奉行节俭之道，所以就算是丞相府中，奴才也是少而又少的，那三小姐本是庶出，且偶尔行为乖张，更没有什么合适的人去服侍了。 于是就这一批新培训的奴才，除了她，还有一个叫槿儿的侍女，并和两三个年纪且还尚幼只能打打下手的小丫头，一起被总管分配到了一个看起来冷冷清清的院子中。 桂儿那时候年纪小，还不懂得如何具象的“收敛”，所以一进到院子中就开始左瞟右瞟，但是槿儿可不同，槿儿就是规规矩矩地进了院子，又规规矩矩地跪在南宫染的屋子门口，磕头行礼。 当然，磕头行礼的事情桂儿还是没有忽略，她和其他的丫头们一起，恭恭敬敬地说道：“奴才们前来行安，此后任由三小姐差遣。” 桂儿行礼后抬头的时候，看见一身素衣的南宫染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个时候的南宫染也是很小的样子，却摆出了一副大人的神情：“你们既来之，则要安于守己，不可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我断然是不依的。” “谨遵三小姐教诲。”桂儿和其他人一起，整整齐齐地答道。 南宫染点了点头，一眼看到她和槿儿，便单独叫了她们进来服侍。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她这一服侍，就要交出自己的一生。 “你们两个就在内屋服侍吧，”南宫染人虽小，但却有一种让人觉得既很能让人亲近，又十分的威严，好像下一刻她就要发火了一般。 至少，桂儿是这么觉得的。 “是，三小姐。”桂儿和槿儿福身行礼，并齐声答道。 南宫染转了转眼珠道：“你们两个谁会做一些精巧的吃食？” 桂儿和槿儿一愣，在府中的教习都是关于礼仪之类的事情，并没有教怎么做饭的内容，且南宫府的厨子已经是京城内除皇室之外排名靠前的厨子了，南宫府的厨房已经有足够的人手，不需要其他下人来帮厨了。 可这是她们身为南宫染的丫鬟，第一次被主子问话，总有些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槿儿反应得稍快：“主子是想要吃些什么了吗？奴才这就去吩咐下去。” 南宫染摆了摆手道：“倒不是我想吃什么，有时候总觉得每顿我都不够吃，而且母亲也不许另做什么东西，我想着你们要是谁会做，便偷偷做给我吃些，就说是我吩咐的，也不会怎么样。” “奴才觉得还是禀告夫人的好......”槿儿不敢领这份差事，便赶紧说道。 桂儿倒觉得南宫染身板这么小，定然是真的不够吃，于是拍着胸脯道：“奴才倒是会做些小糕点，以后三小姐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奴才便是，奴才与厨房的帮厨倒是有些熟，不至于不让奴才用。” “好！”南宫染高兴地看了桂儿一眼，“那以后你就负责我吃穿用度，”又看了槿儿一眼道，“你回答得十分机敏谨慎，也很好，以后帮我打点与院外人的关系，犯错不罚，做得好了有赏。” 桂儿和槿儿对视了一眼，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句：“是。” 那个时候的桂儿，并没有发现，其实在三言两语之间，南宫染已经将她们的心性了然于胸，而之后的事实证明，桂儿确实适合贴身服侍，每时每刻都在关注南宫染是否吃好穿暖，而槿儿也将与南宫府正夫人等一干院子内联络有序（虽然每月给南宫染的月银并不多，但槿儿也努力打点得井井有条）。 慢慢地，南宫染在她的照顾下渐渐长大，出落得极为美丽，也极为活泼。 桂儿十分喜欢她的这个新主子，有时候写了不好的字帖会抓狂一样地将所有的文房四宝摔到地上，但同时又后悔这样任性，糟蹋了好的纸张，又没有多余的银钱给她买新的；有时候会偷偷去老爷的书房拿些书来，几日之内就能看完，然后再偷偷地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她也很疼爱她的弟弟妹妹，常常考校他们的功课诸事，尤其是她的弟弟，是十分佩服自己的姐姐能够将那么晦涩的文章解释通顺，而她的妹妹，似乎比她还要机灵几分。 但是桂儿知道，这样平静的日子，不会永远这样下去。 她自入南宫府的那一刻起，便知道，自己的任务，是要保南宫染平安。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保住这个女孩子平安。 所以她不得不事事躬亲，所有的饭食她都要亲自尝试，所有的首饰她也要检查仔细，甚至所有的衣服，她都要在南宫染穿之前摸过所有缝合处，以免会有细针出现。 也许是与南宫染呆的时间长了，她在性格上甚至也有了些微的变化。 桂儿以前很少玩笑，但现在也学着如何让南宫染开心起来，而看着南宫染露出或狡黠或明媚的笑，桂儿就会觉得这一天都是风和日丽，她自己也不由得觉得轻松了起来。 甚至她有些想着，若是告诉南宫染她的苦衷和不得已，或许，南宫染会理解她，认同她，甚至彻底地接纳她。 但是桂儿知道，虽然南宫染表面上看起来是那么地容易接近，可实际上，根本不是。 她原本以为大约这一生不过如此，在南宫府服侍南宫染几年，直到她出嫁之后，自己便会回到原先的地方，过着另一种类似的生活。 直到，南宫染十岁那年。 那好像是一个夏季的中旬，南宫家女眷出行游湖之时，至湖边片刻之后，南宫染忽然落湖，未知生死。 桂儿见她落水，未曾犹豫，直接跳进了湖中。 那日，她是第一次来癸水，也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刺骨的寒冷。 可是在桂儿无数次回忆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都不曾后悔。 不曾后悔那日，是旧了南宫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八十一回 诱入 “亲自送去？”苍梧临玉捉住我言语中的要点，露出了一个笑容。 虽然我不甚了解他，却也知道，他显露出来的，是一个危险的笑容。 我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笑着说道：“是啊，其实不满太子，染染自入宫之后，便鲜少见到圣上，于是总想着是不是没有尽到孝道。” “孝道嘛，哪天去尽都是一样的。”苍梧临玉往我的方向走了几步，错开我的肩膀道，“但最近父皇都在养病，估计也没有什么心情见妹妹，若妹妹这一去，扰了圣上的清净，岂不是将你的孝道，视为别有用心？” 苍梧临玉的声音充满了隐隐的威胁，和*裸的挑衅，大约是将我南宫染看作别的小姑娘了。 “这么说，太子是觉得，我去见圣上，会有什么不妥的事情发生？”我挑了挑眉，昂首说道。 说完，我转身，却没想到他也在我背后转身，目光与我对视。 “好，”苍梧临玉忽然笑了，道，“你南宫家还真是厉害，先是给我了一个嫡女探我虚实，后有庶女在侧，挑战我的权威，真当我这太子之位是摆设不成！” 我心中暗笑，我还担心他不会动怒，若他不动怒，多半说明圣上下旨赐他太子之位是名正言顺，这样他的底气也就十分之足，可若是发怒，则心虚之数不言自明。 故我赶紧跪下，佯装害怕道：“太子息怒。染染不知大姐有何处得罪了太子，但染染对太子之心，青天明鉴，日月可表。” “哦？”苍梧临玉的声音在我的头道：“临玉携三皇侧妃前来请安，愿天佑苍梧。” 话音刚落，床帏之内忽然传来大声的咳嗽声。 我心想，圣上，真的是，病了。 可他，还不到四十岁。 “是染染啊，”虚弱的声音从圣上的方向传来，“你与子钰自南方回来了？” “是，”我淡淡答道，“染染特意买了一些好玩的东西，回来就想给圣上拿来看呢，不曾想却病了，才迟了几日。” 圣上低声地笑着叹了口气：“你也病了啊，可大好了？” 从他的疲惫的声音中，我似乎可以想象到，他的日子，似乎比任何人都难过。 “回圣上，染染已经大好了，”说着，我晃了晃手中的盒子，让盒子中的物件发出清脆的声音，才道，“还给圣上拿来的好玩儿的玩意儿，圣上不妨解解闷，看看民间最近的新鲜件儿，也就不妄染染，和子钰的一番心思了。” 我故意将“子钰”二字咬得极重，就是想让他听见。 果然，床帏后似乎有个影子挣扎着要起来：“呈上来，我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八十二回 手感 我注意到他的言语中丝毫没有苍梧临玉的存在。正常来说，他多少应该叫一声“太子来了”，以示对太子的认可。 然而，圣上只是单纯的与我搭话，并没有理会苍梧临玉。 “父皇，”但是咱们的太子可不甘被冷落，淡淡说道，“儿子怕父皇受风，染妹妹也大病初愈，相互感染到不好，不如儿子亲自将妹妹的心意递给父皇，如何？” 我赶紧低声说道：“不敢劳烦太子，还是染染亲自递上去才显诚意，况且染染只递将床帏，万万不敢让圣上受风。” “诶，话虽如此，可不知父皇意下如何？”他的音色细细尖尖，威胁之意溢于言表，虽说我已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让我吃了一惊。 圣上沉默了半晌，咳嗽着说道：“既如此，你递进来吧。” “是。”我答应着，双手将礼物奉上给了苍梧临玉，然后眼看着他边走边将我的盒子打开，一一检查着，毫无遗漏。 我狠狠地咬了咬牙，也终究不能说些什么。 苍梧临玉直到走到了床边，才跪了下去，朗声说道：“这些都是妹妹的孝敬，可见其真是有心了。” “这是什么？”圣上说道。 大约是里面的什么玩意圣上没有见过，便有此疑问。 我歪着脑袋看着，希望能看清楚圣上手中拿的是什么，然而一是距离较远有些看不清楚，二是被苍梧临玉的背影挡住了一部分，实在是看不见，于是我不敢随便答话——而且，我不是很相信圣上是真的不知道。 苍梧临玉也半天没吭声，这久居宫中不问世事的皇子怎么可能知道民间的事物，就算他蹭去别国探访，一路也肯定是极尽奢侈，哪里知道民间的故事。 “大约就是石塑之类的东西，哪里就能难到父皇了。”苍梧临玉吱唔着，也没敢用十分确定的语气。 圣上却叹了口气道：“临玉，你身为太子，不仅要体察民间疾苦，更要懂得与民同乐，否则盛世太平年如何守得住国，如何才能得民心？” 苍梧临玉一下子叩首道：“谢父皇教诲。” “染染，你来。”圣上说着，似乎向我招了招手。 这一下子不禁出乎我的意料，也出乎苍梧临玉的预料。但圣上的举动是那么自然，完全看不出他是真的不知道而叫我来解惑的，还是故意将我叫过去，暗示一些什么。 苍梧临玉也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办法有任何阻拦的借口，只能眼睁睁地看我缓缓地超圣上的方向走过去，然后跪在地上，又向躺在床上的圣上跪着走了几步。 “看你身形又瘦弱了一些，怕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吧。”圣上见我过来，没有马上叫我说出他手中物件的来历，而是亲切地说了这样一句。 极像父亲一般地，温柔且亲切地说了这样一句。 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像长辈一样地问过我，过的，好不好。 不，好像没有人，这样问过我。从来没有。 圣上他有些苍老的语调瞬间让我觉得，藏于心中的那种酸苦，就在他安慰的这一句话中，流露了出来。 我极淡地笑了，望着他的眼睛道：“多谢圣上挂心，其实染染一直都很好。” “那边好，若是你有什么不如意的，尽管跟我说，”圣上看了一眼有些“凶神恶煞”的太子，“不过如今有了太子，他定能事事为你做主，是吗，临玉？” 苍梧临玉显然被圣上这几句不知所云给弄懵了，晃过神来，只能点点头：“自然如此。” “好了，那你给我说说看，这是什么？”说着，圣上拿过来一对儿相视而坐的小人儿，的确有些像日常的石雕。 我笑着道：“这个啊，是面塑，不是石头，而是面。我们往日见的石头，哪里能做的这么精细呢？这是南方人家富贵家才能买得起，放在家中装饰的物件，可大可小，不过就这袖珍些的更为珍贵，故染染买了一对儿看着好看的小人，给圣上拿过来看看，”我稍稍捏了捏这个小人，似乎哪里不太对，但却不露声色地又道，“没想到圣上果然看出与石雕的不同来。” “哪里是我能看出来，而是‘手上的感觉’不同罢了。”圣上咳嗽了几声。 苍梧临玉也似乎听出了一些不对，便不动声色地笑着说道：“既如此，可否容我也拿着感受感受，开开眼界。” 一下子，不知为何，我的心开始慌了起来，头上似乎就要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来，但手上却不敢懈怠：“自然自然，太子若是有兴趣，请便。” 我将手中的那对面塑，交给了太子，只是双手似乎有些忍不住紧张的抖动，却都被他看在眼中。 苍梧临玉将它把玩了一圈，都没有看出什么不同，便重新扔回到了我的手中。 我仔细地多看了几眼，也并没有再发现什么异常，不知刚才圣上强调“手上的感觉”，指的到底是什么。 “看你如此喜欢，”圣上笑了笑，“这个便赏你了就是。” “可是......”我抬头看了看圣上，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正想着，圣上忽然开始大声地咳嗽了起来，惊得苍梧临玉赶紧喊道：“圣上今天的药吃了吗？” 外面有侍人赶紧端进了一碗汤药进来，交给了苍梧临玉。后者连忙端到了圣上近前：“还请父皇吃了药吧。” “老了老了，”说着，圣上又咳嗽了几声，“竟是不中用了。” 我本来想恭维他几句，但听他一咳嗽，也忍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这下子，内屋中，圣上与我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真是要响彻整个玄乾宫了。只有一旁的苍梧临玉皱起了眉头。 圣上先忍住了咳嗽，有些好笑地朗声道：“拿些我原先用的止咳的药丸来。”说着，便另有侍人在片刻之后端进了一盏手盆大小的茶盅来。 “这是.......”我还没有停住咳嗽，掩住口鼻问道。 圣上笑了笑道：“这是我往日止咳用的药丸，并不与其他的药冲突，算是你来呈上孝心，我给你的奖赏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八十三回 捏下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苍梧临玉，见他也眼盯盯地瞅着我，一声不吭。 圣上抬起手，勾了勾手指，那侍人便将那茶盅呈了上去。然后，他打开盒子，拿出了一个棕色的药丸，递给我道：“这种滋补的药不是苦的，你尝尝？” 苍梧临玉看了看圣上，又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件事情。 我没有办法推辞，于是拿起了他递给我的药丸嚼进了嘴里。说实话似乎有点像我以前吃过的雪梨陪山楂的食丸，有些酸甜，还蛮好吃的。“确实是很好吃，”说着，我皱了皱眉，莫名地与苍梧临玉对视了一眼，“要不，太子也尝尝？刚刚圣上也说与其他毫无冲突，太子不妨一试？” 苍梧临玉当然是不肯试的，他摇了摇头：“你喜欢吃最好，若是不够了再与我说，我叫给父皇配药的人多给你配几副——若你吃了这几剂真的有好转的话。” 我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太子记挂。” 说着，圣上将那茶盅递给我，道：“虽说是无害，但毕竟是药物，每日两丸，也不可多吃了，要想吃相似味道的东西，那些糕点有的是，不够你吃的。” 我双手接了过来，有些好笑道：“之前染染的一个奴才说是全宫中都知道染染是一个贪嘴的丫头，染染可还不信，今日虽然知道确实如此，不过圣上能对染染如此挂心，染染自然心中感激，愿来日可报圣上之万一。”说着，我身体附了下去，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你若能有此心，自然是好的，我心中的记挂就不是白记挂的了。”圣上淡淡说道。 苍梧临玉这个时候顺势说道：“既如此，儿子和妹妹就不扰父皇休息了，这便就退下了。” 我也赶紧附和道：“染染也正有此意，这便去了，愿圣上保重身体，天佑苍梧。” “天佑苍梧。”苍梧临玉也扔下这一句，便与我一同退了出去。 我们以前以后走到了玄乾宫的门口，苍梧临玉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淡淡说道：“不知妹妹这药丸，能否让我看上一眼？” 我早知他有此意，缓缓将茶盅双手捧上：“请太子随意。” 他正打开查看的时候，忽然有一侍人从屋内出来，在我面前站住，行礼道：“还请三皇侧妃慢走，圣上说刚刚的面塑小人儿您忘了拿，已经是赏出去的东西，若还放在圣上那里，便不是皇家的规矩了。”说着，这侍人双手奉上面塑小人儿，等我伸手去拿。 这时候，苍梧临玉把茶盅的盖子放了回去，自己伸手拿了那小玩意，回头笑道：“这物件我看着稀奇，常闻父皇说体察民情，我看这面塑果然满是咱们苍梧百姓的智慧，不知妹妹可否割爱，赠送与我？” 我咧了咧嘴，虽然心中想的是不行，但嘴上却说：“太子若是喜欢当然是尽请拿去，染染自然没有半句怨言。” “可是真心话？”苍梧临玉一脸的诡笑。 我颔首道：“自然是真心话了，这些玩意儿染染不知在南方见了多少，已然是习惯了见这些，太子尽管拿去。” “既如此，本太子也不送妹妹了，这便走了。”说着，他死死地握着那个面塑小人儿，很快便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他怕是，以为那个面塑小人中有什么门道，但我似乎却并不这么认为。 当我拖着身子走回了自己的寝宫的时候，已经有些疲劳了，但意外的是，精神竟然还是不错的。 “你回来了。”刚进到院子中，就看见子钰坐在院中，门前的亭子下面。 亭下方的石桌上面，虽然摆了几本书，但子钰却只在那儿坐着，没有翻开过一本，于是我便知道，他自己是无心看书的，一定是专门在等我回来。 “诺。”我向他的方向走去，将茶盅往桌子上一放，淡淡说了一了一个语气词。 子钰一脸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 “是圣上给我的止咳的药丸，”我歪着脑袋说道，“倒是奇了怪了，吃了之后这一路倒真的没再咳嗽，果然皇家用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子钰打开茶盅一看，笑道：“父皇还真是什么好东西都要赏你，这是我二皇兄吃的药丸，材料是采得极为苦难，自然是上上佳品，若你吃了无用，那真是还有什么好用的。” 我笑了笑，坐了下去。 刚坐下，就感觉屁股地方凉凉的，原来石板凳的温度。虽然夏日炎热，但在这阴凉处的石凳却是凉的。 可我以前却从没有感觉到坐什么东西上是凉的。 后来，才恍然了一下，原来每次我在坐在什么凉的地方之前，都有琴末给我铺上一层棉垫，而如今琴末已不在我眼前伺候了，这待遇自然也是没有了。 我低头笑了笑，也没有喊别的奴才去给我拿垫子，用子钰曾经调侃的话说，就是被伺候惯了的毛病，得改。 于是我不理会这些，抬头看了看周围，才跟子钰说道：“这一趟走的，也不知道值不值。到最后我都忘了提起你了。” “提我与不提我都罢，我自是无所谓的，只怕你有些怯露。”子钰笑了起来，眼角弯弯。 我有些讪讪地道：“不过与我的猜想一样，果然太子在玄乾宫门口就给我拦了下来，不过我终究是进了去，也不枉咱们的约定了。” 提到约定，子钰的延伸似乎有些暗淡，却又连忙转了话题道：“你且说说，都怎么样了。” 我将这个过程一五一十地跟子钰说了，一个细节也没有放过，最后感叹道：“我总觉得太子是圣上钦点的储君，否则圣上怎么还能亲自称呼他为‘太子’呢！不过他的神情也有些奇怪，莫不是病糊涂了？” “那到不应。”子钰边说着，便打开了茶盅，看着里面一颗一颗的药丸。他将药丸都倒在了盖子上，一个一个捏过去。 还没等我告诉他这可是我以后还要吃的，只见他连摸了几个以后，忽然在摸一颗药丸的时候停住了手，捏了两下，掰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张纸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八十四回 救之 我一惊之下，赶紧凑过去看，一边还不忘说道：“诶呦还是儿子了解老子啊，这么点儿的心思你便即刻看出来了，还真是十分厉害啊。” “你.......”，子钰见我口无遮拦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还真是......” 我晃了晃脑袋，调皮地说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是是是，对对对。”子钰一边无奈地说着，一边打开了纸条。 随着这卷纸条徐徐打开，我凝神看去，却不由自主地“咦”了一声。 子钰也眉头一皱，缓缓念出了纸条上的三个字：“‘民有丧’。” “这是什么意思？”我看了看子钰，只见他也摇了摇头。 我默默地念着这三个字：民有丧，民有丧...... ”是圣上要我们体恤民情吗？”我喃喃地说道，似乎我读过这句话，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的。 子钰用手指敲了一下我的脑袋道：“这怎么可能？若只是体恤民情，下一道圣旨便可，又何须将字藏于药丸之中？” 我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儿子脑筋转得这么快，原来老子也是这样，他定是知道太子也要查看，若是被他发现，他也不知这是何意，也根本没有什么办法。” 我们各自猜测了一番，皆未有所得，有些头昏脑胀了起来，再也无法商议下去。 于是子钰笑了笑道：“既浪费如此多的时间，且多思无益，不如谈谈喜事罢。” “喜事？”我忽然瞪大了眼睛道，“难道是涅槃醒了？” 子钰看了看了，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倒能猜，不过他现下尚且虚弱，我还没有去看他，不如你我一同去看他如何？” “自然是好。”我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放到了地上，只是不知琴末现在心情如何了。 子钰携我一同到了偏殿，刚跨过门槛，便听到琴末弱弱叮嘱地声音道：“喝的慢些。” 我慢慢地走了过去，看了一眼涅槃喝的药汤，笑着说道：“你睡了好多日了，我和你主子都挂念着你呢。” 涅槃顶着一个更加瘦弱的小脸，在床上半行礼道：“奴才不敢，劳烦侧妃和殿下了。” 我皱了皱眉，大约觉得这可不像是涅槃说出的话，我以为他醒来之时会喜不胜收，或者会是一股有些调皮的活泼，但却不是这样，断断然地对着我和子钰，自称一句“奴才”。 而这一声自称的“奴才”，也方才让我知道，原来，涅槃真的是，与子钰有着契约关系的奴才，是子钰，赐了名的奴才。 与我和琴末，一般无二。 我忽然想起那日涅槃为就琴末而顾不上子钰那时的，那张绝望与无助的脸，顿时有些心疼起来。 “你便好好歇着吧。”我一下子没了力气，淡淡地说道。 子钰也没有说什么，他一向与涅槃有说不完的调侃话，但在此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大约能够想到子钰的心情，那种，忽然与最亲近的人，疏远了起来。 琴末看着氛围有些尴尬，便笑着说道：“主子可是想吃什么了？奴才去备。” 我笑着摆了摆手：“自有槿儿给我预备，你只照顾好涅槃是。” “我不需要她照顾。”涅槃轻轻地、有些赌气地说道，瞬间有些恢复到原先的猴皮。 子钰扬了扬手道：“你老实呆着，以后老子的命你还得保，老子的恩你还得还呢！” 我一下子愣住，然后“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听子钰这样说话，真是不说则已，一说则要笑死人了。 “笑什么笑！”子钰方才意识到我在他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开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连忙闭起嘴道：“不笑不笑，妾怎么敢笑殿下。” “哼，”子钰别过脸道，“知道不敢便好，”说着又冲着涅槃说道，“你好好养着，好了便早日归岗，省的我还白给你花这治病钱。” 我心中又暗暗地笑了起来，子钰竟连句安慰的话也不大会说，净说些反话，真是好气又好笑。 涅槃自然不会挑他写什么，我又刚被他叫着闭嘴，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了，于是跟他一起出了门。 刚出了门，虽说是打着看涅槃的目的换换脑子，但子钰心里面还想着圣上的那句话呢：“‘民有丧’，‘民有丧’......” ”‘凡民有丧，匍匐救之？’”送我们出门的琴末，忽然在我身后嘀咕出了这一句。 我猛地一下子回头，使劲瞪了琴末一眼。琴末自然知道自己失言，赶紧颔首准备退下。 “慢着！”子钰的耳朵也不是白长的，他缓缓回头，问琴末道，“你说的，是什么？” 我叹了口气，将双眼一闭，意思是说吧说吧，反正我们的三殿下都已经听见了。 琴末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道：“‘凡民有丧，匍匐救之’......”说完，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跪了下去。 “‘凡民有丧，匍匐救之？’”子钰忽然仰天大笑道，“好一个‘凡民有丧，匍匐救之’！”随即，他转头冲我怒道，“南宫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句话的来历，故意隐瞒不说！” “请殿下恕罪，”我连忙福身道，“染染也是才想起来不久，打算等到回去之后再向殿下详细告知，未曾想琴末这丫头记性倒好，以前我念过的书她倒还能记上几句，这也是碰巧中的碰巧，染染也始料未及。” “若不是这丫头顺嘴念了出来，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子钰尚在气头上，根本不听我解释。 于是我只低头不语，不再为自己辩白。 过了半晌，子钰才叹了口气道：“罢了，跟我回屋吧。” 我低低地答应了一声“是”，又偷偷地向琴末摆出一副“仇恨”的嘴脸，便随着子钰回了寝殿内。 见内屋没有旁人，我即刻跪了下来道：“若殿下不再怪罪于染染，染染才敢一五一十地到来这话的来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八十五回 实话 “那你且说说看吧。”子钰翘了个二郎腿，露出一个“就等着你说”的表情，看得我十分难受。 我心中暗暗翻了一个白眼，也不等他叫我起来，便起身找了一个跟他的视线能平行的地方坐下，本打算学着他的样子翘起二郎腿，不屑地跟他说道说道，但我终究有些羞耻，没有这样做。 “既然是殿下，染染自然是不敢搪塞的。”我有礼貌地说道。 子钰撇了撇嘴：“我可没看出来你不敢的样子，明明就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呵，”我呼出一口恶气，言归正传道，“这句话，是我自小便知道的，其实无非就是读书读到的，那时候正好琴末伴读是常有的事，听我念叨了几遍，便都记住了。其实其他的句子，若她还有些印象的，便也记得住，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子钰挑了挑眉，“那我且问你，难道我与大皇兄都不是自小熟读百书的皇子？就你们南宫家的藏书甚多？” 我凝神屏气地摇了摇头道：“并不是殿下是否学识几倍于我的问题，而是我直到现在才知道，这本书，是尘落的书。” “也就是说，你们南宫家.......？”子钰虽然没有将疑问的后半句话讲出来，但我却知道，他想问什么。 “我们南宫家，在当时苍梧占领尘落的皇宫之时，也顺带留住了尘落的书阁，自然，也会有些尘落的书籍。”我眼睛不眨地说道，“而这本书其实不过是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地去教一些人的礼仪道德，并没有说什么非分的话。” “你说的，可是实话？”子钰眯了眯眼睛，危险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自然是实话。” 我自然，说的，不是实话。 可我很明白，若说了实话，日后的情形也许会不同，但在当下，我没有办法想那么多，只有现不承认为妙。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告诉了我也无所谓。”子钰淡淡说道，似乎没有任何怀疑。 我微微摇了摇头：“但是，圣上为何也会读过这本书？他不偏不倚地只写了这句话？这句，尘落书上的话？” “只因他早已知道你是尘落后裔，便也借机试探与你？”子钰似乎开始从另一个角度想了。 我不置可否地回答：“或许......也许吧。” “父皇竟然......”他似乎不太愿意从自己的父亲身上看到阴谋，看到权术——虽然他也身处于其中。 就像我也不想知道，我父亲，是一个沉醉于权力中无法自拔的人一样。 于是我赶紧安慰似得说道：“其实，也有可能是圣上担心，若是被太子识破了，定会招来更大的祸端，所以干脆就写了这句罢了。” “也算是，一语双雕了......”子钰喃喃地说道。 我拍了拍他的手道：“染染只是担心如果殿下日后与圣上说起，只怕南宫家定会受到责罚。”说毕，我便又咳嗽了起来。 子钰连忙起身去拿圣上赏赐的药丸，拿出来一颗道：“虽说你需养气血，但这止咳药也有些作用，且也不难吃，前期吃的间隔短一些也无妨。” 我皱了皱眉，想起他刚刚可以一个丸一个丸捏过去的，有些嫌弃，但又不能明目张胆，故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说的是，但染染还是觉得再延一延迟也不妨。” 子钰看了看手上的药丸，又看了看我，笑着说道：“怕是你嫌弃了本殿下曾经捏过的药丸了？” “不敢不敢，”我敢接扯开话题道，“不过殿下刚刚说不难吃，怕是也配着吃过？” 子钰没有继续要我吃药，只是默默地把药丸放回到茶盅，淡淡说道：“那时候二皇兄身体刚刚抱恙，到处配药。那时候我也不大懂事，看二皇兄吃什么我便也想吃什么，可是药都是十分苦的，于是他只许我吃这个，”说着，又将刚才放回去的药丸拿了出来，放在了自己的嘴中，嚼了起来，“不错，还是以前的味道，只是，他一生都要拖着这个身子了。” 我默默地低了头，并不是在干他他与我那个可怜的皇表兄之间的情谊，而是他居然不嫌弃地吃进去了自己捏过的东西，怎么说的呢，有些......小恶心。 我还没来不及浑身一抖，便听子钰点了点头道：“还是小时候的那个味道，没变。” 听着这话，我是在没办法再与他交流下去，只得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既如此，我们也算是明确了圣上的想法？” “大约是父皇有什么把柄在苍梧临玉那里，所以他也不得不听他的安排？”子钰皱了皱眉，我看出来他其实也不是十分明确。 我点了点头：“可是，你说具体会是什么呢？” “无非是两个原因，一个是朝臣的权利，一个是，便是军中之权。”子钰淡淡地分析了起来。 我几乎肯定地说道：“那......朝臣的权利大约还大一些。” “为什么这么说？”子钰问道。 我勾了勾嘴角：“因为你不是手中有一部分的兵权吗？” “这是没有白带你去，不过我只有一小部分的兵权，若是苍梧临玉真掌握了京城的侍卫，怕是真的要翻天了。”子钰越说越严肃。 我踱步着说道：“应该不会，否则，只怕我今日也是见不到圣上，想必太子也需要兵权，但圣上还没有给他，所以太子便想着法地将圣上圈禁起来，为的，便是那兵权了。” 子钰叹了口气，扶额说道：“唉，生于皇家，还有太多事情，生不由己。” “殿下说的，可是真心话吗？”我冷冷笑道，“还是殿下，在找什么说辞呢？” 其实我并不是真心想要与他对着干，但我有的时候也实在看不惯他有时候明明野心勃勃，嘴上却谦而恭谨。 子钰还没等说什么话呢，槿儿忽然在门口叫了一声：“侧妃，太子妃来传话，说是邀您过去说说话。” 我与子钰对视了一眼，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大口地咳嗽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八十六回 难道 子钰看我这个样子，便冲槿儿斥责般说道：“你主子都这个样子了，还替她应承呢！” “若是皇侧妃不能去的话，以槿儿对太子妃的了解，怕是会亲自过来，奴才想着还不如让侧妃出去散散心也好。”槿儿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有些委屈。 她大约两三年没有在我跟前了，自然不熟悉我的情况，但她一向是打点南宫琼那边的情况，自然也知道她的秉性，所以我知她说的倒不是假话。 “殿下，”我起身向子钰行礼道，“我大姐确实有这个脾气，凡是她认定的事情，怕是谁都扭不回来，我还是去上一趟，就像槿儿说的，去溜达溜达也好。” 槿儿见我是向着她说话的，眉梢有些喜悦，又很快平静下来，道：“奴才这就去准备一份礼物，陪侧妃前去。” 我点了点头，让槿儿去收拾了。 子钰待槿儿退去，扇了扇扇子，缓缓说道：“这丫头倒比琴末精明，所以你为的是这个？” “为了什么，之前不是跟你讲了么，”我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她如今不比往日，心向于我，我更能用之，不比在南宫府的时候。” 子钰自顾自地笑着道：“你总是有你的道理。” 我不理他，走出了门去。 子钰还在我后面笑着喊道：“诶，你要不要再吃一丸圣上的药啊？” 我听到他在我身后哈哈的笑声，真是胸中又闷，心中又无奈。根本不想理会他，也不想想起他用手一个一个将药丸捏过，赶紧招呼着槿儿，陪我去太子妃那里。 槿儿看见这一幕，倒十分好笑地说道：“侧妃好福气，殿下待您真是特别的好啊。” “哪里好啊？他不呛我两句就算是我今日过的顺利了。”我恨恨说道。 槿儿抿嘴一笑：“那是因为殿下就知道您心中不会真的与他生分了，所以才百般逗您，您尚在病中，自然是心情最佳，所以殿下才这样与您开开玩笑，让您的心思活络一些，才会有好心情啊。” “几年不见，你怎么这般会说话了？”我忍不住笑了。 槿儿见我高兴，自己也笑了起来：“哪里是奴才会会说话，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说着，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道，“难道琴末之前没有跟您说过类似的话？” 我一听，拂袖道：“不要以为你近了我的身，便自以为能取代她的地位了。” “奴才不敢，”槿儿赶紧颔首道，“只是如今奴才因表哥才又有机会在主子跟前，自然是忠心不二地侍奉主子左右，可是并不是奴才多嘴，琴末......不知主子可有什么牵制她的事？” 我将嘴角一撇：“你知道你还有些事情在我手上便罢了，小零子和你都承了我的情，自然是要回报于我，这一点我深信不疑，但若是你再多嘴于琴末的事情，可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是。奴才谨记。”槿儿说着，便不再言语，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后面。 待到了太子的寝店，我就觉得比较好笑，是因为我之前才刚刚见了太子，这下要将他夫妇二人都见一面，不禁觉得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见到南宫琼的时候，我还很意外她的样子，她完全没有怀孕女子的臃肿，反而还是一如既往十分轻减的样子。 “三皇侧妃南宫染，见过太子殿下。”我淡淡地行礼磕头，没有一点的犹豫。 南宫琼半卧在床上，赶紧伸出手来说道：“妹妹何必行此大礼，你我是姐妹，快快请起。” “染染不敢，如今大姐已经是太子妃的身份，自然比之前更要尊贵了。”语气虽然淡漠，但我还是轻轻握住南宫琼的手，顺势起身。当我摸到她的手十分冰凉的时候，我心中“咯噔”了一下，因为孕妇都是要贵养的，体态圆润自不必说，五脏六腑、乃及四肢都是温暖的才好，为何她的身子，竟然比我的还要虚弱了起来？ “妹妹做吧。”南宫琼淡淡说着，满脸的凄然。 我虽然与南宫琼素来不和，但终究忍看不得她这个样子，于是在淡淡的语气中添了一丝气愤：“这个时候，你身边不应该围着很多伺候你的人吗？怎么都没见人来问候？” 南宫琼看了看我身后的槿儿，默默说道：“自我那个丫头......出事后，便没有人愿意真心侍奉我了，上次你见到的那个丫头，也勾搭上了太子，哪里还顾得上我的死活？” “这样没有尊卑廉耻，姐姐难道还不惩治？”我一下子有些生气，止不住地又咳嗽了起来。 槿儿赶紧上前轻轻拍着我的后背，给我顺气。 南宫琼羡慕地看着我们一对主仆，，然后垂目道：“你倒是好福气，有了琴末不说，连她也是忠心着呢你的。” 我勉强顺了口气，淡淡地笑了笑道：“也算是妹妹的福气吧。” “太子一天也见不到人影，也没有人肯与我说说话。”南宫琼叹了口气，眼角似乎要流出泪一般。 我心中不忍道：“太子妃可别伤心了，染染才见到太子，他还是十分忧心太子妃的孕事，只是不善表露罢了。” “是吗？你在哪儿见到的？”南宫琼眼中露出一丝兴奋。 “在圣上的寝宫，我们还一起面圣，与圣上说说话，把我的一些小礼物送上去聊表孝心了。”我淡淡地叙述着，心中却想着，若有朝一日我怀了孩子......不，我应该，是不会有孩子了吧。 “原是去看圣上了......”南宫琼咳嗽了一声，顺势问道，“圣上还好吗？圣上有与你说些什么吗？” 我心中一动，难不成她邀我过来，是要问这些事情？ 还是，南宫临玉要她向我探听消息的？ 于是我冷冷笑了：“姐姐，你与我十年同檐而居，妹妹不怕与姐姐再撕破脸，敢问姐姐，是太子让你来问我，圣上是否暗示了我些什么？难道他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八十七回 十成 南宫琼低了头，完全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当下的我转了转眼珠，微微冷笑道：“姐姐，并不是妹妹挑拨你和太子的关系，但他确实不该这样要求于姐姐。” 南宫琼有些凄然地说道：“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算是变相承认了，是苍梧临玉叫她这么做的，于是我更加气愤地说道：“若不是我南宫家，他今日想登上太子这个位子，也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几分几两？” 南宫琼拿起手帕咳嗽了两声，淡淡说道：“就算我是南宫嫡女，怕是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朝堂之事，又岂容妇人置喙？” “妇人也要看是何妇人，姐姐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也是未来的圣后......”我倒是有些慷慨激昂地说道。 南宫琼在我喘气之际打断我的话道：“你可知，为何现在正宫还是正宫，从来都没有被圣上封为圣后？” 我仔细想了想，并未回答，只是问了一句：“为何？” “你原来并不知道，那是因为，当初圣上，是想要立江沅为圣后，”南宫琼淡淡说道，欣赏着我表情的变化，“对，就是你的那个‘婆婆’，三殿下的生母，江沅江娘娘。” “怎么可能？”我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你怎么会这么说？” 南宫琼撇了撇嘴，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脸色顿时变得慈爱起来，但嘴上说的话却叫我不寒而栗：“我怎么知道？入宫时日也不算短了，入秋后我便要生产了，难道，这点事情，我还能不知不闻了？” 我一下子沉默了。南宫琼探听这些陈年旧事的本事自然不在话下，就凭她有事没事就往姑姑那儿跑，什么事情还有她不知道的。这些时日，我过于关注自己的事情，鲜少留意其他的情况，对这些，自然是无法在意，更无法探查。 南宫琼见我不语，立刻明白我根本不知道此中利害，便淡淡一笑道：“大约你也知道，圣上遇见江沅的情景吧。” 我点点头道：“据说当时江娘娘乃是南方少有的容貌，也是少有的才女，当时圣上微服南下，说是去体察民情，大约......就是奔着江娘娘去的罢。” “何止是大约，当时江南轰动一时，圣上亲自为江沅搭建了一处别院，风水极好，风光也俱佳。真是世人想不知道都不行。”南宫琼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当时圣上与咱们如今的江娘娘可谓如胶似漆，一时半刻再也分不开的。直到咱们姑姑怀了孩子，正宫娘娘又顶着纳兰国与苍梧的关系，半要挟着咱们的圣上回了宫。” “就因为这，所以正宫娘娘到现在也不能被封为圣后？”我有些不可置信，因为对于帝王来说，个人的情感显而易见是最末端的，而国家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南宫琼摇了摇头：“你怎么能够如此单纯，自然不仅因为此事，这里面有一个我不敢妄自揣度的事情。只是如今，我还无法告知与你。” “啥？”我一下子懵住了，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被南宫琼一个“无法告知”给噎在了半路。 南宫琼见我这副模样，有些好笑地说道：“诶呀，你怎么这副模样，倒有些像猴子一般。” “太子妃是不知道，”我气不打一出来，“若是着秘密临近了不能知道，可真是要憋死人了。” 南宫琼低低地笑了，说道：“除非你告诉我圣上与你说了些什么，否则这个秘密，我怕是要带进棺材板里了。” “阿呸呸，”我赶紧啐了一口，“你平日怎么着，染染决不干涉，只是现在姐姐怀了孩子，只怕还要万事当心。” 南宫琼看了看我，表情先是有些不可置信，随后却又有些释然道：“你这人，真的是.....十分地让人揣摩不透，怪不得......” “嗯？”我不接地看着南宫琼，扬了扬自己的小脑袋。 “我是说，有时候你的真情，还真是让我不怎么舒服。”南宫琼淡淡一笑，还是那么地好看。 我耸了耸肩：“无论如何，你肚子里的孩子事无罪的。” 南宫琼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也就是它，还值得我如此了......” 我知道她像继续之前的话题，便先打断道：“如果姐姐还是要问圣上与我之间的事情，并不是染染不答，而是圣上与染染说话之时，太子也是在场的，染染根本没有与圣上有单独说话的时间，此其一；其二，圣上赏赐给染染两样东西，一样是染染孝敬上去的一个面塑的小人，一个是治我咳嗽的药丸，现如今面塑小人儿已经被太子要去，若有暗度陈仓之事太子尽可自己发现，而那药，太子也眼看着我吃过一粒，并无蹊跷，所以染染真的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我说的如此铿锵，南宫琼便不再追问，只是淡淡说道：“如此，便罢了。你千万别生气了，我也只是......受人之托罢了。” “受人之托？”我冷冷说道，“这明明是不把南宫家放在眼里了，我找个机会就回了父亲，叫太子日日来陪你！” 南宫琼看着我认真的样子，忽然朗声地笑了出来：“染染，你真是......连耍心机的时候，都是这样可爱了，可见子钰他......真的待你不错。” 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将嘴靠近南宫琼的耳朵，十分邪恶地说道：“难道......皇表兄待你不好？” 南宫琼知道我指的是二皇子，而如今她已将为人母，这个把柄我若说了出去，后果，还真的不可想象。 看着南宫琼有些惊恐的样子，我淡淡说道：“大姐，刚才你说的那个秘密，现在可否，告诉染染了？” 南宫琼咬了咬嘴唇，脸上的犹豫之色尽显，我便再一次确定，这肚子里的孩子，十成十，是二皇兄的无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八十八回 告之 只见南宫琼眼中凶光一闪而逝，她抚了抚肚子，情绪渐渐平静了下去，才淡淡说道：“妹妹真是永远棋高一招，我永远不知道妹妹这脑子里面，思量的都是什么。” 我淡淡一笑：“这就不劳烦姐姐思虑了，其实姐姐也不必思虑，只说愿不愿意告诉妹妹便罢了。” “怪不得直到现在，子钰都不肯与你圆房，怕是生出来的孩子，都和你一样的古灵精怪，不好把控。”南宫琼大约是不敢接话，只是一味的想要激怒我。 很好，她成功了。 “其实刚才妹妹只不过是想试探姐姐的真心罢了，姐姐的秘密，等时间慢慢过去，不怕它不出来——最多我不过忍忍罢了。”我摸了摸挂在腰间的血玉，低头一笑，“但是我与子钰之间的事情就不劳姐姐操心了，毕竟我如今好歹还能验明正身，可姐姐，只怕是已经深陷泥沼，不能出淤泥而不染了。” “你！”南宫染终于恨恨地说道，“南宫染，你说，你我，大约是上辈子的冤孽吧！” 我摆了摆手，让屋内外的侍女都退了出去。槿儿偷偷地看了我一眼，被我一瞪，也乖乖地退了出去。 “大姐错了，”我“哼”出了一声，“并不是上一世的冤孽，而是从姐姐撺掇南宫瑕推我入水的那一刻，就注定你我这一生的关系至此，至死。” 南宫琼有些凄然地说道：“原来，不管我如何解释，你都是，记恨于我了。” “南宫琼，”我喊起了她的大名，“若是我这样对你，你又当如何？”大约若真的是情景倒换，只怕南宫琼未必比我更加“洒脱”。 我们都是来自权臣的家庭，血液中流淌的不是尔虞我诈，便是睚眦必报，又怎么可能，真的不计较呢？ 南宫琼捂住了胸口：“罢了，是我自作孽，不可活。” “别别，”我赶紧坐在了床沿上，扶住了她，“若只是大姐也就罢了，连带着孩子，可甚是不好，只不过万一以后皇表兄来找我算账，就我一个区区三皇侧妃，岂敢冒犯皇子？” 南宫琼冷冷一笑：“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不敢的事情可多了，”我抚了抚鬓角的碎发道，“比如染染现在就不敢惹大姐生气，惹了胎气，染染可担待不起。” 南宫琼差不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干呕了半天，等气息缓缓平稳了，冷冷说道：“正宫娘娘，怕是有心害了江娘娘，被圣上知晓，方才有如此结局。” 我下意识地说道：“你说什么？” “南宫染，我只说一遍，你若是这样也要将我的事情捅出去，我却也无话可说。”南宫染挑了眉毛，捂着胸口说道。 我点了点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南宫琼有些高傲的说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只怕你多与这些的老家伙聊聊天，基本就能了解她们心中的痛苦，和难过，还有遗憾，你就明白，她们心中的痛苦，你在寻着这些痛苦的本源寻根究底，你就会慢慢发现，深宫，永远都不是那么寂寞。” “......是么。”我淡淡地沉默了下去，我一直觉得南宫琼大约会在这宫中活的很好，也许是因为她比我更擅长与人交流，更能从对方那里得到消息。她之前说我心中是有所谓的“真情”在，可我自己都完全不能自知，可见她看人的功力，确实一班的。 我朝天叹了口气，淡淡笑了笑：“原来是要谋害自己的亲生骨肉，这，便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了，若不是苍梧需与纳兰交好，怕是纳兰幽这正宫的位置，也不能保住。” “呵呵，”南宫琼不等我回味这件事情，便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我本不想与你知晓，但看今日这情形，说了也无妨，反正我在你眼中，也没有什么恻隐之心了。” 我眉头一皱：“还能有什么事？” “那便是，你们家子钰还活蹦乱跳地活在这个世上，你不觉得奇怪？纳兰幽是何许人也，岂有她一计不成的道理？”南宫琼凉薄地说道，仿佛在看什么热闹一样。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如果她真的想向圣上‘最爱’的女子下手，必攻其要害，便是子钰......这一举措必是万全之策，可如今子钰......” 我忽然心中萌生了一种不可能的想法，那便是：“是二皇子替子钰消了灾？” 南宫琼悠悠地看着我，慢慢说道：“妹妹说呢？” 我一下子颓坐，心中不由得反复思量，子钰之前跟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不知道是谁“害”了二皇子，害得他深深敬佩的二皇兄一生疾病缠身，那么当他知道了真相，他是不是会捶胸顿足？ 可，如若他说的是假的，他其实是知道纳兰幽是要加害于他，于是他暗度陈仓，眼看着二皇子为自己挡了灾害，心中“愧疚”，才一直对黄表兄如此敬爱有加。 倘若，他说的是真的，还则罢了；如若他说的是假的——我心中涌起一层凉意——还有什么，是他没有骗我的。 我淡淡地笑了，笑容里满是心酸与苦涩。 “多谢大姐对我据实以告。”我站起身来，向南宫琼行了一个礼道。 南宫琼看了我一眼：“我也不是十分地想‘据实以告’，不过是没什么法子的事情了。” “那么妹妹也可以答应姐姐。”我神秘一笑。 南宫琼一愣：“什么？” “姐姐怕是忘了之前，在姐姐怀孕初期，还十分‘惊讶’的时候，递给妹妹的纸条了。”我勾起嘴角。 那个时候南宫琼托我一定要保住孩子。 南宫琼恍然：“是了，那就多谢妹妹了。”说着，她也半卧在床上，向我行了一个礼。 “如没有别的事情，染染就告退了。” “等等，”南宫琼犹犹豫豫地说道，“临玉那边......” 我失笑道：“姐姐只须将我们之间的对话告诉太子，他便自有分寸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八十九回 化妆 出了南宫琼，哦不，是出了太子妃的寝宫，我似乎有些气血不足，一下子站立住了，不敢往前迈处一步去，似乎每一步都要踩在了刀尖上，无法不让我心痛。 “主子，您这是？”槿儿看出了端倪，马上扶住了我，让我免于倒在了地上。 我淡淡地冲她点了点头，心中依然没有停止着算计：“槿儿，就你看着，我对太子妃，算是十分狠心的了吗？” 槿儿赶紧摇了摇头，道：“主子不必自责，奴才虽不知主子与太子妃说了什么，却知道主子的性格，不能说是要睚眦必报，但主子一定是心中与大小姐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若是事摊在了奴才身上，怕定然是做不到主子这样大度。” 我“呵呵”地笑了笑：“如今你也叫我‘主子’了，也不知道我这个主子担不担的上你这一声称赞。” “是奴才说错了话，请主子责罚奴才。”槿儿颔首说道，“不过槿儿一生唯一的心愿，已经让主子了了，所以今后奴才的利益相关已经与主子为一体，所以所说之话，皆不违心。” 我扶着她的手慢慢地走着，斜了她一眼：“你倒是能说进我心中，也到罢了。”槿儿不像琴末，有一颗赤善之心，所以她打心中不会觉得我做的事情有什么过分，也不会去劝我与他人较好。有时候我反倒觉得，如果槿儿之前也如此忠诚，可能......罢了，我暗暗地自嘲地笑了，如今想这些已然没有什么作用，只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主子多想无益，还是静静地将自己的身子养好了，再为殿下添个孩子才是正经事。”槿儿见我不再怪罪，便顺口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皱了皱眉，呵斥道：“放肆。我与子钰的事情岂是你这个奴才可以随意揣度的。” “是奴才造次了，”槿儿低低地说道，“但是奴才刚下去与大小姐的几个丫头闲聊的时候，套出大小姐想给咱们殿下寻一个正妃的主意来，奴才不敢不将此事告知主子，还望主子恕罪。” 我的头一下子“嗡”地响了一下，仿佛被人重重地打上了一棍。 我一直都知道，子钰终究会有一个“正妃”，或者其他的妃子，其实，这都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来的这么快。 或者说，当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心中，无论早已做好多么充分的心理准备，却终究还是，乱了起来。 槿儿见我不说话了，便苦口婆心地说了起来：“所以趁着大小姐的动作还只有风声，主子您更要防微杜渐，更要......” ”放肆！”我忽然十分厌烦地大吼了一声，然后呵斥了起来：“大小姐？你还是心心念念南宫家的旧主子吗？” 其实我心中明白，槿儿她并非是有心惹我生气，只是我的第一反应，却并不能控制好我的情绪。 “是奴才的不是！”槿儿二话没说，跪了下去。 她这一跪，我没人扶了，差不点摔了个趔趄。若在往日，我怕是也要自嘲一下自己的气息不稳，可在当下，我除了大口喘气，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努力着自己往前走了几步，也没有回头：“起来扶我回去吧，你还非要看我摔倒才尽兴吗？” 槿儿马上跟了上来，小心翼翼地对刚才的事情闭口不谈。 待回到寝宫，已然是晚饭时分。 这几日，子钰似乎都是特别的闲散，常常见他不是在看书，便是在练剑，都没有复朝的意思，不知道是他这样子的自暴自弃，是否属于“自愿”。 而今日待我回去的时候，我自知自己的脸色应是十分难看，便想着先回到内屋照个镜子，愿意动弹便再补点妆，倒不是不想被人看出脸色惨白，而是不想应付子钰的尊尊询问。 “主子，还是先吃饭吧。”槿儿见我进了内屋久久没有出来，便进屋来喊我。 我坐在镜子面前，手中拿着一些日常的粉，正在往脸上抹着，听她进来催我也不着急，自顾自地还继续抹将起来。 槿儿见我不答，便走到近前道：“主子若是要装扮，只管叫奴才们进来就是了，何必自己动手？”说着，她弯腰拿起梳妆台上的眉笔，刚要给我画，便在正视我的脸的时候愣住了。 而且她还，露出了一脸惊悚，和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怎么了怎么了？”我追问道，“是不是我画的很吓人？” “不不不不不不，”槿儿连忙摇头道，“只是涂的东西有些多了，奴才帮您稍微修一下。” 槿儿连忙找一些我也不知道东西开始往我脸上擦掉又抹上。 我有些怯怯地皱了眉，不由自主地小声问她道：“真的化的不好看吗？” 槿儿露出了有些为难的声色道：“主子也是第一次化，手上的量没有分寸也是正常的，再给奴才一点点时间......” 然而这“一点点时间”却被子钰轻而易举地打破了。 只听我身后响起了四平八稳的脚步声，我一听就是他的。果然，子钰悠悠地近到我的身后，语气中似乎有一丝不满：“呦，怎么玩了还要化妆，这是还要去见谁啊？” 他一说话，我便想起槿儿跟我说的，南宫琼要撺掇苍梧临玉给他纳妃的事情，便气鼓鼓地没有说话。 槿儿便赶紧打了圆场道：“是主子说最近与殿下相处的时候，没有过于装扮，这才去见了太子妃殿下，看她日常倒依然装扮起来，倒也好看，便赶着让奴才打扮一下，好同殿下一起用膳。” 槿儿说着话，手上却并没有因见子钰进来儿停下活计，这个举动令我十分满意。可见她心中果然将我看得重要，她心中明白，是万万不能让子钰看见我自己化的花里胡哨的脸的。 可是，我心中犯起了嘀咕，我自己化的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正在此时，槿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松了口气道：“主子，好了。” 我缓缓起身，再缓缓回头，对着子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我看见子钰眼中闪出不一样的光辉，与往日皆为不同。 我绝对，绝对绝对，没有眼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圣诞夜假想日 苍梧国一百一十八年末月二十五日，馥鲲园内。 槿儿在屋子里面，正与南宫染围着一处火炉坐着，拿着一块金边帕子在绣些什么。只听外面的琴末连呵带喘地喊道：“槿儿，你别弄了，快来帮我！” 这一声也惊动了在内屋看书的苍梧子钰，只见他身着灰白的夹袄，披着白兔绒的披肩，慢慢悠悠地走到南宫染旁边，开口说道：“琴末是在弄什么呢？我觉着她忙活了一个早晨了。” 南宫染赶忙起身道：“惊动了殿下，是奴才们的不是了。” 在她刚说话的时候，槿儿早已起身向苍梧子钰行礼，待南宫染说毕，赶紧跟上一句道：“奴才这就去帮忙，让她安静一点。”说着，也不待南宫染点头，自去了。 “你还没说呢，距你生日尚且有一段日子，而距过年便更是还多出几天，这是......？”苍梧子钰顺势握住了南宫染的手，直到将她的手捂暖了，方才放了下来，“你身子竟还没好，便叫她们给你添些碳来，冬至已八九天了，你也不知道自己爱护着点。” “无妨，”南宫染抿嘴一笑，“我从来没过过今日之节，你便猜猜，今天是什么节日，”我又轻轻嗤笑了一下道，“不过，你一定不会知道的。” 苍梧子钰皱了皱眉，用手指点了一下南宫染的小脑袋，又将眉头舒展开来：“不过就是圣诞节么，瞧给你机灵。” 南宫染一下子跳了起来，伸出两只胳膊挂在了苍梧子钰的腰间，软软糯糯地说道：“你怎么就知道了？” “傻瓜，”苍梧子钰将南宫染的胳膊掰了下来，又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给她披上，“你这几日梦话说的都是‘我要过圣诞节’，我还想着那是个什么日子，不过是个你又要诓骗我送你礼物的日子。” “哦！”南宫染眉头一立，“所以我怎么试探你这几日有没有功夫陪我，有没有礼物送我，你都直接岔开话题，我心想着也不能总问你要礼物，可你是故意的！”说着，她伸出了纤纤玉手，手心朝上说道，“呐，你既然这样，我就要礼物了。” “还要礼物啊？”苍梧子钰又皱起了眉头，“可是我已经不知道送你什么好了，这两年你把我的东西搜刮了哥干干净净，你还想如何啊？” 南宫染笑着转了转眼珠，伸手将苍梧子钰退回内屋中道：“你再去披一件衣服，我们一起弄些好东西来。” 苍梧子钰也笑着，自己找了一件暗红色的斗篷披上，出了屋子，来到院子当中。 只见琴末和槿儿正在把一株松针树上面的雪掸下来，她们俩的个子都不高，还搬了个凳子来，想要将树道：“忽略？这怎么能行呢，我还没有回答你的问题呢。” 南宫染一愣，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没有办法肯定地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着实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到底是如何的，”苍梧子钰叹了口气，坚定，却淡淡地说道，“但我能够承诺你，我必定会记得这些个日子，若是有空，必将陪你一起过，可好？” 南宫染愣愣地听着苍梧子钰的这些话，有些不敢相信。 她认为苍梧子钰一定会“委婉”地拒绝，甚至不知不觉岔开话题——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她没有想到他会正面地回答她，并且是，很正式的，肯定的回答。 南宫染别开了脸，自顾自地说喊了一句：“这么还没上菜！要饿死我啊！”说着，她偷偷地用手擦了一下眼睛，将有些溢出的泪擦了一个干干净净。 一颗流星从天空划过，不过南宫染忙着擦眼泪，子钰忙着偷偷地看着身边的女子擦眼泪。 于是，他们谁都没有看见这颗流星，大约，这是最动人的错过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十回 吐露 子钰就这样看着我，我也这样看着子钰，我不知道这样的对视称不称得上含情脉脉，但我从这一刻，燃起了对于子钰的，某种希望。这希望，之前总是在我心中躲躲藏藏，如一缕魂魄般似散非散，但却在这一刻，仿佛归成了一个完整的心灵魂，呼之欲出。 槿儿看我俩面面相觑，觉得有些好笑，便在旁边行了个礼，小心翼翼地说道：“晚膳已经好了，二位主子请外屋用膳吧，虽说是夏日，但也有些要上秋了，只怕饭菜再放着就要冷了。” “咳咳，”子钰咳嗽了两声，有些讪讪地说道，“那咱们就去吃饭吧。” 我见他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捂着嘴笑了一下，便跟着他亦步亦趋地出去了。走路的时候，我看见槿儿在冲我笑，我便也向她吐了吐舌头，极尽由喜悦形成的可爱模样。 屋外，琴末见子钰和我出来了，便开始布菜，一碟皮蛋豆腐，一盘葱烧肉，一大碗的黑鱼汤，还有一盘七宝鸭肉和一盘白灼油菜，看得我口水直流。 这么些天，终于可以吃荤了！ 子钰大约是见我眼睛发亮到不行，于是用筷子敲了敲我的手，斜着眼道：“那几个素菜都是你的，肉的是我的，听见没？” 我皱着眉头“哼”了一声，对他的话表示抗议，然后夹了一块肉放在嘴里，边吃边说：“你说不让吃就不让吃啊，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吃肉才能好得快。” 琴末也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便又将两碗米饭个放在我和子钰的面钱，笑语盈盈地说道：“殿下只是逗主子呢，主子没发现，主子不能碰荤腥的时候，殿下也是没有吃肉呢！” 我心中一动，也就是说，子钰的吃食全是由我的情况来的，若是我不能吃的，他便也命不许做了？ 这样想着，我便眨着眼睛冲子钰笑了笑，又加了一片鸭肉。 那时候的我，心心念念的都是子钰的喜悲，而在他的喜悲中发现，其中有被我的喜悲牵动的情愫的时候，不知心中，是有多高兴。 “就你多话！”子钰白了一眼琴末，也夹了一块肉吃了起来。 琴末笑着行礼道：“是奴才冒犯了，那奴才退下去了，不惹殿下恼了。” 说着，琴末与槿儿都下去了。 我忽然大着胆子将自己坐的凳子向子钰的方向挪了两步，惹得子钰有点不知所措，一脸警戒。 “子钰，你说......我今天好看吗？”我眨着眼睛说道，眼中极尽献媚的样子。 子钰眯起眼睛，放下碗筷，用细长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道：“就我看来，你每一天都是极美的，又何必来问？” 我以为在我的这种“攻势”下，不说节节败退，但至少应该是有些讪讪的才对，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以守为攻，将了我一军。 “真，真的吗？”我竟然有些打起磕巴，赶紧扒了一口饭，不敢直视他的眼。 子钰夹了一块肉放在我的碗里，笑嘻嘻地说道：“多吃点！” 这一下，我的理智彻底被我抛弃在了不知名得地方，因为我说出了我活这么大第一句完全完全没脑子的话：“子钰，我们生个孩子吧！” 不出意外，子钰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十二分之大，然后上眼皮还一抽一抽的，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我虽然话一出口便觉气氛十分地尴尬了起来，也自知不能如此无耻，但我人自醉地继续说道：“你看，你我长得都不难看吧，要说在智慧上，更是不落人一等，所以你我要是生个孩子的话，一定是十二分的优秀，你信不信？” 子钰的眼皮还是跳着的，可见他还没从上一个惊吓中缓过来，但他还是勉强说了一句：“你今日是怎么了？” 我没有接话，只是继续说道：“好吧，你是比我好看一点，都说女儿会更像爹爹一样，那我们生个女儿怎么样？” 子钰懵了半晌，待他晃过神来，表情十分严肃地来了一句：“你今日之后是见了谁？跟你说了些什么？” “......你原来是不愿意的啊.....”我暗自垂目，声音愈发地低了下去，“既如此，也是无所谓的了......” 子钰一把将我的肩膀扳住，沉了口气，语气温柔地说道：“你且说说，为什么要生小孩子？” 我心中忽然一股委屈由心而生，淡淡地笑了：“殿下，你终究不能只有一位侧妃，到时候你自然是不会待见染染了，难道要留染染一个人寂寞孤独？” 听完我这句话，子钰忽然眨了眨眼睛，嘴角勾了一下，垂了目，过了一会儿，复又抬头道：“原来，是为此事啊。” “此事，此时，却是染染心声，染染虽愿时间停驻，让殿下与染染就这样......哪怕是就这样静静地陪伴也好......然而，这终究是不能够的，不是吗？”我掰开子钰放在我肩膀上的手，缓缓地跪了下去，几乎就要哭了出来。 我没有办法不承认，当槿儿跟我说，子钰会有正室的时候，我心乱如麻，丝毫不知道如何自处。 就连现在，子钰还好端端地在我的面前，可我总是会不断地想，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若这宫院再来一个女子，身世样貌事事超过于我，那么我究竟，该如何自处？ 难道我要像姑姑那样，洁身自好，然后大度让贤？ 还是要像江娘娘一样，若不能得一人心，便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这个问题，于现在的我来说，竟然好难，好难。 我跪在地上，身觉冰冷。 “唉，”子钰叹了口气，任我跪在他面前，“你这就忘了你不久前与我立的誓约了？” 他不说这件事还好，一说，我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原来他还想着，若我替他多做些事情，我便将没有与他婚姻的约束，可自由出宫去了。 可，可...... “竟是这样，”我淡淡笑了，“......难为殿下还记得。既如此，染染定早日为殿下多做些事，还请殿下吩咐。” 说着，我重重的地磕了头。 眼泪，就滴在了地上，开了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十一回 心尖 我吃了几天药，也没见有更糟的情况出现，便也偷偷停了。毕竟自小看四妹身子不好常常吃药，也隐隐知道是药三分毒，况我现在基本无恙，便也无所谓再吃下去了。 子钰在我养病的这几日忽然开始忙碌了起来，不若前几日都是在寝宫中无所事事一般。 不过奇怪的是，我每日醒来，床头都会放着一束紫色的小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下的，但看起来总是十分鲜亮的，大约连续了十几日，每日皆是如此。 之前我没有问琴末槿儿她们，是因为我可以直接“抓住”这个清早将花束放在我床头的人。可是每日我都睡得极好，日落而息，但日出却醒不来，直到天大亮了醒来。 我隐隐觉得，或者说，我总是希望这个人是子钰。同时我知道如果我去问子钰的话，他是决计不会承认的，所以我总想着早早地醒来“抓”住这个人，可却没有一次成功。 于是，我终于忍不住向槿儿问起这件事情，而尽量将语气压得十分无谓：“槿儿，每每我床头怎么总有一束花啊，这花是做什么用的？” “哦，”槿儿见我语气并不重视，便随口说道，“花是奴才放的，这花叫做紫熏，给主子每日睡觉安神用的。” 我看了她一眼，抿着嘴笑道：“看不出来，你倒是蕙质兰心，细心如尘啊。” “主子过奖了。”槿儿听我夸她，便也笑了一笑，眼眉弯弯。 我转而冷冷笑道：“你还懂花？南宫府经年无花，你上哪儿懂得的这些有的没的！” 槿儿见我变脸极快，赶紧跪了下来道：“主子千万息怒，这花儿本是殿下吩咐奴才去采摘的，因殿下说主子每每清晨时分都会睡不安稳，故命奴才每日早起去采一束花来放在主子床头。只因殿下提及奴才不要告诉主子是殿下的主意，故奴才因刚才主子未询问，便没有擅自回答。” “好啊，你现在不知道谁是你主子了？”我言语虽狠，但语气却降了下来。 槿儿自然看出我心中喜悦，便腆着脸说道：“奴才可一直知道您是奴才的主子，不过夫妻之间的事情，不好叫奴才总担着生气吧？”说着还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见我没生气，才放下心来。 我忍不住笑了：“好好好，你等着，看你哪天嫁出去的，我便再笑话你也不迟。” 槿儿忽然不再笑了，严肃说道：“奴才只希望在主子身边待着，待主子有了小主子，也要继续服侍小主子，绝不离开一步。” 我低头想了想，淡淡笑了笑道：“我知道你的痴心，怕是要一生与小零子相伴......倒也罢了，机缘未到，咱们就先不说这些了。” 槿儿低头说了一声“是”，便起身扶我出去晒太阳。 已经快要入秋了，这太阳是晒一天少一天，御医也叮嘱了要多晒太阳，我倒也不反感，本身我皮肤便十分禁得住晒，小时候夏日顽皮，在太阳下暴晒几日竟也不见有多黑。 ——说也奇怪，自那日之后，我便十分地在一起自己的装扮来，无论是否去见人，都要稍微让槿儿给我化一下妆，方能让子钰进出门庭的时候在我脸上多留恋一会儿。 用槿儿的话说，便是长大了，知道“美”了。 我笑了一笑，也并没有当真。 晒了一个时辰的太阳，我又睡了过去。醒来后，我恍惚中问槿儿叫了一杯茶，但她过了好一阵才松了过来。 “你现在忙些什么，怎么叫你你也不应？”我喝口茶，缓了缓太阳灼热过后的喉咙的干燥。 槿儿歉意一笑：“都是奴才不好，奴才方才听您喊着‘琴末’，以为您尚在梦中，便不敢打扰，没想到主子是口渴了。” 我一愣，才想到已经几日没有见到琴末了，便让槿儿扶我起来，去偏殿看看琴末和涅槃的情况。 “你平日会去偏殿与她说说话吗？”我带着刚醒时候的语气说道，微微有些娇气。 槿儿淡淡一笑：“若说没去过，那自然是假的，想起奴才以前与琴末的情分，又想到以后要天各一方，不由得有些伤感。” “她要去哪儿？”我开口之后，才恍神是我要撵了她走的，于是改了口道，“我的意思是，她以后怎么打算的？” 槿儿黯了黯神色，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说话之间早已到了偏殿，这里本是应该我住的地方，只因现在子钰还没有正妃，我便暂住在子钰正房的套间中。 远远地便听见琴末关切地声音：“你本就没有打好底子，现下再不食补一些，以后便不好行动了。” 而涅槃还是一如那日与琴末说话的冷漠：“我的死活与你无关！你本不必如此！无外乎为了你自己罢了！” “你的死活与她无关，但却与你的主子有关吧？”我一步迈进了屋去，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琴末先先放下手中的碗，向我行礼道：“主子来了。” 涅槃对我也比原先客气了几分，淡淡颔首说道：“见过三皇侧妃。” 我微微点了点头，拿起琴末放下的碗，冲着涅槃说道：“你身子将将痊愈，食补便是最好的让你极快恢复的方法，也是我和子钰的心，不可辜负了。” 涅槃这才双手接过我手中的碗，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我对琴末和槿儿使了个眼神，她们便识趣地告退了，只留下我和涅槃二人相视而坐。 我没有丝毫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冲着涅槃施礼道：“是我们南宫家对不住你。” 虽然涅槃亦是一个奴才，但他是当今皇子的赐名奴才，就算是我，也不能有意思害他之心。而早在南方的时候，琴末便暴露了那波刺客是南宫家派来的，所以我没有任何借口推脱与南宫家无关。 而涅槃是子钰的心腹，自然也能看出我任何的虚假，所以我索性毫不隐晦，直接挑明此事。 事实证明我的做法是正确的，因为涅槃在我坦诚致歉之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还礼道：“侧妃是主子心尖尖上的人，请不要折煞涅槃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十二回 了却 我淡淡一笑：“我于子钰来说，却是重要的一个人，然你才是他心尖上的人，你不晓得他在见你受伤之后，每每日夜不安，你想他如此隐忍之人，也竟然被我看出他心中不妥，可见你在他心中之位置，是有多重要了。” 涅槃眼圈忽然一红，低头说道：“若无殿下，想我也不会苟活于世十余载......” 我也低头笑了一笑，叹了口气：“所以，你更要保重好身子才好。” 涅槃双肩一抖，忽然抬头欲言又止地说道：“殿下他......心中很苦，他幼年之时，无父无母关照，江娘娘因圣上迎了一个又一个嫔妃而整日以泪洗面，圣上自然也不常常待见他们母子，所以殿下比其他皇子更加用功，只待有一天，有一天......” “只待有一天，出人头地，再不受人冷眼......”我明白涅槃心中的想法，我也明白子钰那颗急功近利的心。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子钰跟我，是那么地相似，自己的母亲都是那样深爱着自己的父亲，但自己的光芒又始终被嫡子掩盖，而终究，子钰的大皇兄囚禁了圣上，而我的大姐，也逐渐摆脱父亲的控制，甚至怀的，都不是她夫君的孩子。 我猛地开始咳嗽了起来，好像心肝脾胃肾一同拧巴着，怎么解都解不住。 也许正是因为知道如此的不易，我才更明白子钰心中的委屈，和性格的多变。 想一想我自己，不也是经常前后不一起来么？ 我这样想着，便安慰似的笑了，对涅槃说道：“你的忧虑，你的忠心，我都知道，也都明白。” “侧妃知道就好，也免得侧妃会对主子有所误解。”涅槃嘴角一勾，笑出了他本来的少年模样。 我笑着叹了口气：“这么说，你是原谅我了？” 涅槃受了惊吓似的颔首道：“奴才不敢。” “那你，可也是原来那个了琴末了？”我定定地瞅着他。 只见涅槃敛眉屏气，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我又叹气道：“有件事情，我......本不应该插手，但却着实悬在我心中，不知今日你能否帮我解了？” 涅槃这下将头低得更深了：“侧妃请讲。” “你对琴末，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意？”我淡淡地问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和蔼，“若你无意，则这一路上与她谈笑风生便是假的了？可若你有情，为何回宫之后便对她变得如此冷淡，说是子钰派她来看护你，不如说她自己对你十分忧心，整日对你照顾有加，你又何必......如此冷淡？” 当我话毕，涅槃没有立即说话，整个内屋寂静如斯，只听风吹落叶，打到了窗棂纸上，发出似丁玲的声音。 “侧妃，又何必为他人问话？”过了半晌，涅槃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我咬了咬牙：“若是他人，便也罢了，不妨告诉你，琴末她，曾救过我的命。所以无论我与她终究如何，她都曾是，救了我命的人，这个恩情，我也是终究要还的。” “呵，可侧妃怎知，她本是要救你，还是害你？”涅槃突然抬头，看进了我的眼睛。 我一下子愣住了，忽然想到南宫琼曾经对我说过，本来在我落水之后，会有一人将我拖至水中，不再让我生还，难道...... 我连忙摇了摇头，决绝的说：“涅槃，你这些担心，都是基于自己的心，试问琴末可有真正做过害你之事？凡事若你只是去想，那还可还有什么穷尽了？” 涅槃毕竟是心思单纯之人，他最初与琴末交恶，大约是因为心中的不相信。不相信善良如琴末，也会与外人“勾结”，不相信与他较好之人，竟然也有隐藏住的心思。 人世间好多的悲哀，大约都是源于，不相信吧。 那么子钰呢？我该相信他吗？或者说，我该相信他，什么呢？ “侧妃您是读过书的人，”涅槃居然“嘿嘿”地笑了，“就是与我们不一样，我先前总以为您和琴末是一伙的......” 我如释重负地笑了道：“我怎么不跟琴末是一伙的？我们主仆俩可不就是一伙的，你能如何？” 涅槃自然是辩不过我的，只是在那儿嘿嘿地傻笑，然而就在他的傻笑中，我看见他的眼中，重新有了光。 “谢侧妃提点，涅槃感激不尽。”说着，涅槃重重地朝我磕了一个头。 我摆了摆手道：“我却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希望你不要与琴末有所芥蒂。” “可是说这些无用了，您如今已然知道我是子钰的赐名之奴，琴末又是您的赐名奴才，我们一生都是为你们奔走，多出来的情愫只会令我们昏聩，不能尽忠职守。”涅槃淡淡地说着，语气中却充满笃定。 我看着涅槃，似乎像不认识他了似的有些发懵，我从没有想过，原来涅槃存的，是这样的心思。 原来我不是误会涅槃，而是看清他了。 原来在方寸之间，已经不存在尊卑秩序，在这“忠贞”二字上，我便输了涅槃一筹。 我沉默了一会儿，方缓缓说道：“即使如此，我也没什么不妥的了......我此刻其实要与你说，琴末已不能再在我身边，自然也不能再与你日日相见了。” 听我说得犹豫，涅槃便也沉默了。 可终究，他什么也没有问，没有问缘由，没有问去向，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任凭主子们差遣，便是我们义不容辞的命运。” 我叹了口气，起身拂袖，准备离去，可我又放不下心，转而对涅槃说道：“你和恨我与子钰？”恨子钰剥夺了他的自由，恨我剥夺了他的心头之爱。可当我问出口的时候，其实我心中已然浮现出答案，所以连忙止住了涅槃的欲言又止，淡淡笑道：“不必说了，我已知。” 涅槃再次向我行礼，久久不起。 出了偏殿，琴末率先冲了上来道：“主子，他......” 我冲她笑了笑，点了点头道：“他心结已了，你不必挂念，收拾收拾便出宫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十三回 醋意 “主子......这就叫我离开了？”琴末还没有缓过神来，一脸的惊诧。 旁边的槿儿倒是十分沉着，劝慰着琴末道：“姐姐放心，有我在主子身边，也必定替姐姐尽一份忠心。” 琴末反手握住槿儿道：“妹妹在主子身边，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平日里主子的起居饮食虽说有所不同，但与以往也并无太大差异，只是主子自进宫之后常常患疾，还需多加注意，不要让主子受风，这是最要紧的。其次我过后再向妹妹细说吧......”说着，她转过头去，似乎是暗暗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我与琴末相处十载，她从未没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过一回，也从来都是按照我的心思说话、办事，唯一让我有时候觉得烦的不过是她每每让我多穿件衣服的时候。 我与琴末的相处方式，更多的不像是主仆，而是朋友。我能与人言的心事都会与她说，而她也很少帮我出谋划策，更多的时候是认真听我的倾诉，最多最多调侃两句，不似槿儿什么事情都会往心里去，会时刻想着替我解决的方法，或者尽可能地去给我出谋划策，我并不是说这样不好，而是这样，反而会让我有些累。 但其实，这都不是我真正不想让琴末离开的原因。 我只是习惯了有她在身旁，如密友，如姐妹，如手足。可是骤然的离开并不会让我的情绪有任何的不妥，因为我知道，这样的伤感，必定是在她离开之后的两三天内，才会发作。 所以当下的我只是淡淡说道：“也不急在一时，我给你两天的时间收拾，收拾完了之后，我亦不会对人说是我要你出去，只说你回家探亲，断然不会这损你的名节就是了。” 说完，我提腿便要回主殿，去那几本书静静心。 然琴末马上在我身后跪了下去，有些凄然地问道：“难道主子真的对琴末如此狠心，真就这样抛弃琴末？” 我缓缓转头：“你自己想想罢，难道是我想撵你出宫？若不是你......”我瞥了一眼槿儿后，又回看她道，“若不是你不肯与我讲出你背后之事，我又何尝忍心让你与我、与涅槃别离？” 说完，我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边走边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槿儿小跑了两步上来道：“主子切莫过于伤感，这节骨上还是保重身子要紧。” 我摆了摆手，叫她下去了道：“你且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说着，槿儿自行告退，我便回屋从子钰那一摞书中抽出一本，随意坐在他平时最喜欢坐的位置，靠着窗户，任凭丝裙荡荡地被偶尔的夏风吹起，形成有些氤氲的样子来。 书中有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是男子记载自己妻子的手记。其中有一个故事说道，自己的妻子万般皆好，能与之一起弹琴论事，也懂得生活情趣，赏花作诗，如挚友一般。更为难得的是，这个女子还要帮自己的丈夫寻觅妾侍，简直是贤惠的典范。 我还没有来得及细想为什么子钰的书中会有这等言情故事，便眼尖地发现子钰在这页下有一行极为细小的批注：“若女子如此，则疑其真心也。” 我忽然一下子笑了出来，若女子如此，则疑其真心也。 子钰这两句话批得好笑，天下女子不都以夫为纲，若无后则更为大事，定是要为夫君觅一称心如意的妾去，方才能“名垂千古”么。平日里看子钰也算是循规蹈矩地遵循礼法，心中却如此桀骜，竟评论起这等小事来，我不禁摇了摇头，不知是笑是叹。 正想着，槿儿一溜跑着小碎步进来，眨着眼睛看了我一几眼，上了近前，拿起一个火漆封的信道：“是江大少爷的信。” 是径哥哥！ 真是好久没得到他的消息了。 我连忙将书放下，接过了信，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来，好想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藏在了信中一般。 打开信封的瞬间，我摆了摆手，叫槿儿下去，然后将信纸小心翼翼的摊开，很快地读完，眉头一皱，连忙又喊了槿儿回来，让她把子钰给我叫回来，我有话与他说。 很快地，子钰便回来了，我也没问他去了哪里，直接将信丢给他。 只听他念到：“吾妹染染亲启......”刚念到这儿他便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染染......哼，这是给你写的信，干嘛着急忙慌叫我来看？” 我皱了皱眉：“你能不能看个重点？” 他听我这样说，只好又耐着性子往下，略过了一些客套话后，嘶了一口气，缓缓读道：“然今西境看去不甚太平，庭市皆关，怕有大事发生，早已向圣上请兵请粮，却迟迟不见音讯，只怕京城亦有大变，望染染万千珍重......” 说着，他定定地看了我一眼。 “西边怕有战士，蛮夷不比明国，鲜可以讲和，唯有血战。现径哥哥已看出端倪，只怕这信在路上的时候，西边已经开始打仗了，可圣上......这可如何是好？”我十分焦虑地说道。 子钰叹了口气，握住了我的手。他温暖的体温让我有些许安心，让我些许的烦躁安定下来。 “如今朝中军事也皆由太子把控，我明日便向太子请奏......” “只怕他不肯，”我连忙打断子钰的计划，“如今朝中应该并没有人收到西边的战事，只怕是有人从中拦截，若无实打实的战事，只怕太子不肯放手，会以为你我想要插手他的兵权，先分一部分到边疆，待你手下的兵从南方归来，他便是瓮中的这只鳖了。”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有去与他详说家国大义，只盼他能够深明大义。”子钰淡淡说道。 我看他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便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有什么主意了？说出来，我帮你参谋呗？” 子钰皱了皱眉：“你只担心你的径哥哥，可是一丁点都不担心我，我有什么可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十四回 识母 见他这样说，我也懒得与他废话，便不知道为什么地有些赌气，故一夜无话。 翌日晨起，我见床头边已然摆放着一束紫熏，方才觉得心情好了些，觉得昨晚的赌气实在是有些幼稚。 我问了槿儿子钰去了哪儿，答说是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一早便出了屋子，连饭也没吃。 我点了点头，知他有应去与咱们的太子吃早饭去了，便不再追问。 待我也过了早，琴末便过来磕头，说是要感谢我的恩典。我亦知她是已经收拾好了准备离宫，便屏退了槿儿和喜儿，叫她们两个去看院门去，单独叫了琴末进来。 槿儿看了我一眼，知我与琴末必有很多体己话要说，便知趣地道：“喜儿看门即可，奴才尚不熟悉各院，自去替主子走走。” 我笑着点了点头，嘱咐她道：“若有需要，你那些银钱去即可，但不可出手太大方或者太小气，得体即可。” 槿儿点了点头，自去了。 我眼看着她离去，让琴末关了门，自前来内屋说话。 琴末弓着身子颔首到了我跟前，一下子跪了下去，两眼含泪道：“昔主子教育，琴末铭记于心，既主子要琴末去了，琴末自然不敢说个‘不’字，还望待琴末走后，主子千万保重。”说着，还磕了几个头。 我举起了茶杯，缓缓喝了一口，咳嗽了几声，方才说道：“琴末，你我相识，大约有十载了罢。” “回主子的话，过几天到主子的生日，方满十年。”她语气中的不舍，真是再明显不过了。 我淡淡道：“这未满十年的日夜，我待你如何？” 琴末又磕下头去：“主子待琴末，自然是极好，极好的......”说着，她有些哽咽地抽泣起来。 随着她的些许哽咽的声音，我再一次忆起这十年来的点点滴滴，惋惜道：“古言道十年修得同船渡，形容你我却再合适不过了。” 琴末只顾默默含泪，不再答言。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没有见过她落泪，现在想想，竟然十分说得过去。 “你说过你愿以你命抵我命，可是真的？”我忽然问道。 琴末擦了擦眼角的泪，风轻云淡却又十分笃定地说道：“是。” “一生一世？” “生生世世。”说完，琴末又叩下头去。 我叹了口气，将茶杯放下，隐忍住也想落泪的冲动道：“既然如此，那你不想告诉我你背后是何人的唯一原因就是，比要了你的命更为重要，便是若你说出这个人，会让我极为难过、悲愤、且伤心。” 琴末猛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连忙垂目，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你主子我是一个如此......不仅识人，还诛心的人了吧......” “奴才没......” 还没等琴末说了话，我便打断道：“既然这个人是我认识的人，也毕竟是我亲近的人......”我托着腮道，“难道，是父亲吗？”我终究无法忘怀南宫琼的话，于是试探地问道。 琴末不敢看我：“主子还是不要猜了吧......” “呵，竟然，是母亲？”我心一下子紧了，我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母亲！！！ 果然，琴末猛然抖了一下的身型没有瞒过我一直盯着她的眼睛。 “哈，哈哈哈哈......”我无端地下了起来。 琴末索性不再隐瞒：“主子既如此聪慧，想必不管奴才拿出如何借口，都终究会被主子识破。” “果然......”我拍了一下大腿道，“我早就应该知道！” 从我记事的时候，母亲便一直说自己目不识丁才请先生教我读书，但细细想来，有时候先生没有教过我的一些字，却都是她教会我的；她不是不关心我的起居，却是更关心我的行踪，我见了哪些人，说了哪些话；怪不得，怪不得在我卧病回府之时，她要跟琴末私下说话...... 我忽然胸口极闷，便用手不断锤打自己，并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主子......”琴末重重地磕下头去，“望主子......珍重。” 猛地，我想明白了前后因果，约莫出了她这小半生的轨迹，于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你还，忠于我吗？” “琴末自主子赐名那一刻起，便与主子约定了生世之交，奴才虽然不能伴您终老，此心却已然不可更改了。” 我淡淡说道：“你近来，我要你为我做件事情。此事，不可与他人说。” 琴末便近身前来，与我密谈一番，方才告别。 我亲自送她出了园门的时候，她的眼睛依然是红红的。我又目送她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回到了内屋，一下子瘫坐在床边的小炕上，一动也不想再动了。 黄昏时分，我似醒非醒，见子钰进来，本想与他说说话，却怎么也起不来。 眼看着他温柔地把一袭纱被铺在我身上，我方才扭了一下身子，弱弱地说道：“怎么样了？太子答应增援了吗？” 他没有答话，只是说道：“我听说今日琴末走了，大约你也有些累了，好好歇一歇吧。” 我没好气地说道：“我不是歇一歇的问题，我饿了，好饿，中午就没吃饭......”说着，我的肚子很配合地叫出了“咕咕咕”的声音，一连串接着一连串，不绝于耳。 子钰先开始还忍住不笑，后来干脆爆笑出声。 槿儿闻声赶紧进来道：“不知主子醒了，殿下也回来了，是否需要奴才进来服侍？” 槿儿这话说的小心翼翼，却直接被子钰骂了一句：“你没长眼睛？你主子这样睡着，不着凉吗？今日琴末才走，便没人管染染了？” 我赶紧拦住子钰道：“她素来主外事，况我本就没睡着。” 也不知怎么，若是往日，我便由着子钰训斥了，可今日琴末一走，我方才觉得，直到分离的那刻，我才知道，我是多么希望与她的回忆，能够少一些训斥的时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十五回 真心 说着，槿儿颔首告罪，自去布置晚饭去了。 我还没忘刚才的话题道：“太子是不是不答应去给径哥哥增派援兵？” “唉，”子钰叹了口气，“我与太子提了几句，但太子暗示没有兵书，又没任何文件传至他处，若贸然派兵，只怕朝堂不稳。” “这有什么朝堂不稳？”我一下子气呼呼地道，“若是蛮夷蠢蠢欲动，他朝堂还能稳吗？” 子钰一下子捂住我的嘴道：“噤声！如今涅槃还没有恢复，不能看家护院，也不知道这园子最近几日太不太平，你素日也别顺口乱说话，这些岂是你能了解的情况？” 我一下子愣住了，倒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他有些温热的手捂在我的嘴上，感觉上，有些奇怪......但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只觉得浑身顿时有些燥热起来，却又不知这燥热的情绪是由何而来。 “可是，”我赶紧转了话题，“径哥哥......” 见我提到江梓径，子钰忽然有些变了脸色：“你心心念念的，便只有你的径哥哥？” 我有些不解：“心念他平安，难道有些什么错处不成？” 子钰猛地起身，拂袖道：“若如此，你当初跟他一同离京不是极好？” 他的话叫我一愣，其实现在想想，我倒是觉得如果当初与他一同离京，也真是一件未尝不可的事情。那时候我没有看到母亲对我不知缘由的控制，没有看到沁儿和熠儿已经长大根本不需要我的保护，而南宫家只会给我带来灾祸而非福报，我又何必对南宫家极尽自己的忠诚，只为报道所谓的“养育之恩”吗？ 可是，我看了看子钰，若我与径哥哥一同一走了之，那大约，我便无法真正遇见一个让我无限心动的人，我便无法真正知道，什么是相伴的安心，什么是见面的欢喜，什么是别离的思念，又什么，是近而不得的......心痛。 想到这儿，我淡淡说道：“其实，若当初与他一同走，或许，却是不错的选择。” 我看见子钰脸上明显的一愣，眉毛似乎有些要立了起来，俊朗的脸上有些阴霾，同时有一些不可置信的颓疑。 “你说，什么？”他忽然弯腰，将脸近到我的脸前，淡淡说道，“你如今，还有这个心思？” 我赶紧挺起腰板，摇了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然后讨好地说道，“我生是馥鲲园的人，死是馥鲲园的鬼，如何？” 子钰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也不一定是馥鲲园，我以前不是与你说过，我以后定是要封王的，咱们不见得一定要住在皇宫里，你说过，立志要吃遍大江南北的美食，去见从未见过的风景，那我们自然以后是要行万里路的，你看如何？” 听子钰有些豪情万丈地说着，我似乎忘记了今日之忧，完全陷入了子钰所描述的情景当中。 我眼中发着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点了点头道：“好啊。” 一路与你相伴，大约是这世上最好的事情了吧。 “咳咳，两位主子，咱们这就吃饭吧！”槿儿站在内屋门口，大约看见了子钰与我靠的很近的亲密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连忙轻轻推开子钰道：“肚子叫了好几轮了，可算吃饭了。” 子钰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只是将身体挪离了我几步远，然后缓缓了一个：“请。” 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捂着脸到了饭桌前。 晚饭之后，我有些认真起来，问子钰道：“你说，那太子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必然是不打算出兵——反正这一时半刻也打不到京城来。”子钰无所谓地说到， 我自担心径哥哥安危，于是说道：“那也不能由着他乱来啊，毕竟是我一国安危......” “你要知道，”子钰缓缓说道，“太子是正宫娘娘的掌心之宝，是父皇嫡出的皇子，他自小在宫中长大，侵浸的是宫中权谋，对于外面之事，且不说边疆战事，就连民生疾苦，我看他也未必有所知。” 我冷笑道：“不错，就连久居朝堂的圣上都知道的民间小玩意儿，他一个还不太受约束的皇子竟然对民间的手艺丝毫不知。还不知他以后当了圣上，我苍梧会如何呢。” 听我这般言辞，子钰也冷冷笑道：“太子？他这个太子也不知道还能当几天！” 虽然子钰声音低沉，但他这话却让我一惊。 可还未等我细问，槿儿便进屋禀道：“太子请殿下方便的话就过去，商讨西边垂防之事。” “知道了，我即刻就去。”子钰让槿儿去回了传话的人，自己回身换了一件衣服，又转身与我说道：“你且好好呆着，你若愿意看些我批注的乱七八糟的书便看去，只不许笑便罢了。” 我知道我前日看他书的事情他知道了，当时没来得及笑话他竟然看这样的书，没想到今日便被将了个军，要我不许笑了。 “知道了，你且小心去吧。”我有些不耐烦、又有些关切地说道。 子钰摸了摸我的头发道：“好。”便三步两步地离开了。 这一幕却被已回复完后，又回来复命的槿儿看见了，她笑盈盈说道：“殿下待主子这般好，怕是好事将近了。” 我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打了她一下道：“你又知道了！” 槿儿站着不动，笑着让我轻轻地打了她几下，便有些正经地说道：“还请主子仔细考虑奴才的话，早日为殿下生个小皇子。” “皇子？”我忽然冷冷笑道，“你这是哪听的嚼舌头？我生的孩子，只是王子，虽只在我面前，但你多少注意些！” 槿儿赶紧颔首道：“是，主子。”但她又见我并没有真正动怒，便又低声说道，“但主子生的如果是皇子，可也是不错的。” 我上下打量着槿儿几眼：“你倒是真聪明，换了琴末是断然想不到与我这般讲话的。可你也要记住，太过聪明，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槿儿向后退了一步，款款跪下道：“谢主子教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十六回 去兵 子钰去了半晌还没有回来，我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起来，不知道太子是什么主意。 或者说，是父亲跟太子说了什么主意。若是这苍梧临玉自己的话，断然是不会有什么好主意的。我仔仔细细想了又想，若我是太子的话，我不可能看着我西边疆土任蛮夷践踏，却又不能动用我本用来控制皇宫、控制朝政的兵权，这种矛盾的心思，想必就连我南宫府丞相，也是极其矛盾的吧？ 但我总觉得好像哪个地方成为突破口，既不用动用自己的兵权，又可以十分轻松的派军过去，这样的好事总会有一个计策使它达成，可我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办法到底是什么。它似乎就在我你脑海中的一隅，然而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主意是什么。 我坐在门外的亭子里面，想着等子钰回来。 倘若他不回来跟我说，我是怎么也睡不着的。我只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任凭槿儿怎么劝我，我都不想回去睡觉。 好容易等子钰回来，我立刻迎上去问了一句：“怎么样？” 他却反手握住了我的手，低低的说道：“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呆着？” 槿儿赶紧上来说道：“主子一直要等殿下您回来，任凭奴才怎么劝都没有用。” “别说那些话了，赶快说说，太子究竟是怎么样的想法？”我忙不迭地问道，生怕他又将话题给我扯远了。 子钰一直握着我的手，携着我回了内屋，边走边说：“那也应该在暖和的地方等我，如今天气越发凉了，你还是要多注意才是。” 我看了看他有些担心的蹙眉，低低一笑道：“我知道啦。” 待回屋坐定，子钰方才说道：“你道太子他竟想了什么主意出来？”他说着，身子往后一仰，作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出来。 “什么主意？”我追问道，手攥得死死的，不知道他接下来说的话会是什么。 子钰缓缓说道：“他倒还真有一个既不动用他自己的兵权，又能大量增兵过去援救的办法。” “估计是我父亲想出来的，连你我都想不到的事情，只可能是他在背后给了主意。”我狠狠地咬牙说道。 子钰看了看我道：“勿要如此，那毕竟是养你到大的长辈......” “可是......”可是，我听了南宫琼的话，结合他现在对我的态度，让我不免怀疑起他对我是真的表里不一、两面三刀起来，当然这些，现在是没有办法与子钰解释清楚的。 “好了，”子钰皱了皱眉，回到原先的话题道，“其实他想的，倒还真是一个在眼下看来对他十分有利的方法。那便是派我去南疆，将那里的军队集结起来，直接奔去西边。其实南边与西边的距离并不是那么远，况且眼下并未与蛮夷真正开战，时间上也来得及。” 我亦皱了皱眉：“可是这样一来，你的兵力必有损耗，又能去援救西土，还不用动用他手上的兵力，那还真是一举好几得的事情，还真亏他们想的出来！” “唉，”子钰淡淡说道，“若我早朝堂之上有一丝毫可以与他抗衡的权臣，便也不用如此了......” 我心中一动，说道：“难道何家不是支持殿下的？” 何家，便是何少晤的家族，其父何韬是当今太书令，是年岁最高的朝堂之臣，难道他们家，不是子钰背后的势力之一？ 子钰淡淡一笑道：“与少晤的情谊倒是有些意思，只是我与他的情谊，未必是我与何家家族的情谊罢了。” 他说到这的时候我才有些恍然，其实我们都不过是别人眼中有利可图的蛋糕，但却只是中看，却不中吃了。 “原来如此，”我淡淡地叹了口气，“本来我还十分单纯地想着，无论如何南宫府还是有一半会向着我的，如今......方才看出一些门道，我不过，也是或被人抛弃，或被人利用的一个小小的点心罢了。” 子钰听罢，却弯起眼睛看着我笑了：“人家说的都是‘棋子’，唯你说的是吃的东西，怎么这么别致呢？嗯？” 他这一声“嗯”的样子实在是让我有些心动，于是我红着脸转移话题道说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领兵，帮径哥哥解围去呀？” 子钰顿时一愣，不知为何冷下了脸道：“你巴不得我明天便走么？” 我赶紧摇了摇头道：“你如何会这样想？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着，我能不能悄悄地跟过去。” “你还想去见你的径哥哥不成？”子钰皱了皱眉，好像没好气地说道。 我转了转眼珠，一下子用手挎住了子钰的胳膊道：“原来，你在意的是这样件事情啊！”我在他话中终于听到了这样的意思，然后淡淡说道，“我不是想去见他啊——不过，你为什么这么说啊？”我故意挑眉看了一眼子钰，发现他在咬着嘴唇，不知道是在忍耐什么，觉得有些好笑。 于是，便淡淡地笑了。 子钰拂袖而起，自顾自地去倒了杯茶，我忽然来了一句：“你们皇子当真一点都不养尊处优？若是我要喝茶，我必定唤了槿儿来倒，不会亲自去盛。” 听我这话，子钰方才搭话道：“我小时候因为一句无心之过，父皇便将我身边一侍女处死，打那儿之后，我便再也不用别人服侍了，你看，活的不是也很好吗？” 我皱了皱眉：“奴才服侍不当，在皇家也算是死罪，没什么值得惋惜，但她家人必得厚葬，便也罢了。” 子钰忽然定定地瞅着我，冷冷说道：“为何人家的女儿不是女儿？只因我之过错便要累及性命？” “这便是她的命......”我还没等说完，子钰便有些生气，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摔，不再与我说话了。 我摸不着头脑地又喃喃说道：“这又是戳到了哪根脊梁骨了？真是受不了了。”便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后悔刚才好端端的气氛非要转个话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十七回 通气 见他直接转身再不与我说话，我便也有些赌气，不想上赶着与他说话，倒显得我十分轻贱的样子，于是自顾自地回了自己的卧室，不再理会，可心中却越想越气，咳嗽了起来。我想着，连一个奴才的生死，子钰也要看得这般重要，却是我始料未及的。于我来说，自小便知道，人生有死有生，不同的人亦有不同的死生，是完完全全不能够预料的。 若我是那个奴才，断然是不会走到这一步的，但如果已经无力回天的时候，至少会想着已经给家人留了不愁吃穿用度的钱银，便也是死而瞑目的了。 人，苟活于世，确实是求在权利面前，在贪欲面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然而生死不说自有定数，便是我即可死了，只是觉得遗憾和可惜，是断然没有什么可怜的。 所以，一个他人、况且是一个奴才的死活，为何子钰要如此这般地在意？ 我褪去衣裳，将自己裹在了被子中，正要昏昏睡过去，却感到有一个人影站在我的门口，向我的床榻缓缓走来。 我猛地起身，那人却已经一把将我揽在怀中，滚进了被子里。 “子钰？”待我闻到他熟悉的味道，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嗯......”子钰低声答道，盖好了被子之后将我老老实实地抱了个住。 我被他一下子弄得有些懵。 自从在我第一次向他隐约地表明心迹之后，他又隐约地拒绝了之后，我们便再也没有同榻而卧。他住他的主卧，我住我的侧卧。况我们也略略长大了些，自也不能像年前那般如小孩子在一起睡觉一样，无所忌讳。 所以现在换成我十分迷茫了起来：“你这是......？” “嘘......别说话，不早了，快睡快睡。”子钰模模糊糊地说道。 我本来的确是有十分的睡意，但被他这么一折腾，反而降到了五分睡意，最后干脆索性是睡不着了，便轻轻地、尝试般地推了推子钰道：“这是什么道理？你一来，我反倒睡不着了。” 子钰没有立即搭话，只是抱着我的手紧了紧，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你不是平日都睡不好吗，与我来不来有什么关系？” 我有些莫名其妙，却又有的放矢地问道：“我平日里睡不好，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若这些我都不知道，你也白嫁过来了一场。”子钰没有睁眼，声音有些沉沉地说道。 我长长地低呼出一口气，十分不情愿地说道：“我可不是白嫁过来的么！” “你在那儿嘀咕什么呢？”子钰语气有些不善，脑袋又往我这边挪了挪。 我想起来刚入宫的时候老麽麽说子钰睡觉占的地方大，于是不禁将身子往里挪了挪，可没想到子钰又挤了过来，好像有点摆脱不了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重新说道：“我刚刚说，要不要殿下您拿个枕头，也省的您往我这边蹭着睡，不舒服。” “不用，”子钰到现在就没睁开过眼睛，一脸享受地说道，“就枕你的挺好，”说罢，还叹了口气，口齿不清地隐约听他说道，“这下可才算真的同床共枕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你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子钰却没有回到我的话，自顾自地，好像是在问我，又好像是在为他自己：“染染，你说，为什么是我呢......” 我一愣，不太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于是微微低头，近了他些：“你说的，是什么啊？什么‘是你呢’？” 子钰的呼吸慢慢地平缓了起来，可口中还是顺着我的话道：“你想随我去，是只想要跟‘我’去，还是要去看江梓径的呢......”说着，他口中再无声音。 我知道他今日与太子的博弈已然让他十分费神，所以待他呼吸越来越平稳，才慢慢地叹了口气道：“你既然已经对我无念想，又何必来招惹我？既然不愿招惹我，现在又何必来与我这样？” 但是子钰，却再也没有回话，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慢慢地侧过身子，用手抚着他的头发，笑了笑，在他的呼吸中，竟也很快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到了翌日大大的天亮了。 自然，若是没有什么要事，一定没有人敢叫醒我们。槿儿早巴不得见到子钰与我同床而卧，而喜儿那个小丫头一直在外面伺候，里面的事情也用不着她。 而当我正看眼的时候，子钰也看起来是刚醒的样子。 床头在没有紫薰的花束，而子钰，自然成了这花束本人。 “殿下睡的还好吗？”我不管子钰睡得如何，我倒是睡得极好，无论好的梦境坏的梦境都没有入侵，反而像是近年来睡得补充体力最好的一次，精神居然十二分地爽朗了起来。 子钰似乎也是模模糊糊的样子，问我道：“现在是几时了？” 我遥看了看外面道：“我也不知，但总是天似乎是早已大亮。” “唉，既然晚了就晚了罢！”子钰说着，便又将被子网上银行拽了拽，准备再睡过去。 我摇了摇他的身子：“你不是每天都要早起练些晨功的吗？” “你怎么知道的啊？”子钰闭着眼睛，一幅我就不起来的样子。 我没好气地说道：“院子就这么大，我怎么会不知道？以前你每日起早我都会偷偷去看一眼，后来虽然我睡我的，你睡你的，但你的这些习惯总不至于就改了。” 这下，子钰睁开眼睛，却丝毫没了刚才的疲惫：“若是你爱看，我便练剑给你看，可好？” 我淡淡地笑了：“你只管强身健体去，与我何干？” 子钰“哼”地一声，翻身下床，赤脚着地，垂发如绸。 在他站定之后，侧回半张脸，十分优雅地说道：“今日吃过饭，你便替我收拾收拾，我去与太子说说，看能否带你一同出行。” 我“啊”了一声，不晓得子钰是那根筋出了错，竟然愿意与我同去！ 我赶紧一个机灵，跳将起来，笑靥如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十八回 未果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不想吃早饭，只想快点收拾起自己的小行囊然后出发离开京城——虽然，刚回到京城，却也没有几天的功夫。槿儿却依然拉着我吃了早饭，于是我只好将散落在一床的丢在一边。 槿儿说，从未见过我如此不甚冷静的时候，觉得有必要拉住我，让我先吃个饭，恢复一下自己的本心。 她与琴末着实不同，虽说都是熟悉我的人，但琴末只会与我一同欢喜，而槿儿却是站在局外，将我有些略略忽略的地方再次放大，让我知道，我，还须是“我”本人，即便情绪上再有波动，好的也好，坏的也罢，我不能丢失我的本心，方才能够从容不惊地处事，以免会有纰漏。 都说人的形成是与她本身的家庭、周遭的人是不可分割的，若果真如此，我性情当中的冷静有一部分是源于槿儿，而另一部分的活泼则应该源自于琴末。而我所有的谋虑都来自于我的父亲，但细细想去，其实竟然有一部分，是源自我的生母。我迄今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嫁与父亲，想要什么。而她监视于我，又是为了什么。 我通通，都想不明白。 可眼下，我却不想想这么多。 我只想好好信息一会儿，哪怕，只是一会儿呢。 果然，待子钰眉头紧锁地回来的时候，我便知道，我果然，是空欢喜了一场。 “太子，应是不允我与你同去的吧。”我冷静了下来啊，淡淡地问道。 子钰默默地点了点头：“是我想的过于冲动了，其实仔细推敲一下便知道，我是不可能带你去的。”说罢，他有些懊恼，似乎为自己做了一些无用功而有些伤心。 我见他一屁股就坐了下来，便上前摸了摸他的头道：“其实这些都算事无所谓的了，我心中其实也是知道的，虽然我十分想与你同去，可是太子他也会考虑，如果放你回去收兵权，如果你心中有其他的想法，他用什么去拿捏你？光有一个江娘娘是远远不够的，他还需要，一个我，才会放心。” 子钰没有阻止我抚摸的手，抬起头，有些委屈地说道：“可是，我忽然有些想带上你了。” 面对他最近的反常，我忽然没有了应对的措施，突然灵关一扇，没羞没臊地说道：“那我们不如抓紧时间生个小孩子？” 当我说完的时候，已是满脸的绯红，完全不知道接下来我应该说些什么了。 显然子钰也是一愣，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他的喉咙中，似乎让他喘不过气来，更别谈说些什么话出来了。 我知道这下子有些尴尬，可脑中却一片空白，比白雪还要白，根本不知道如何收场。 这个时候槿儿从内屋出来，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地说道：“主子，哪些衣服是要给殿下带的？哪些衣服是你要带的？” “嗯......我的就不用带了，我是不去的，你只管放些殿下常用的衣物就好。”我喃喃地说道。 槿儿也不多问，自答了一句“是”，回去收拾了。 子钰缓缓站了起来：“你与我相识，未到两载，你如何能够确定，那个人，就是我？”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确切地说，他的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于是我只能抓住他话中的一个点，有些俏皮地问道：“那个人，是哪个人啊？”说着，有些刻意地笑了一下，掩饰我心中的心虚。 子钰没有顾及到我的思绪，直接大剌剌地说道：“谁？还能有谁，你孩子的父亲啊？” 我心中似乎有千千万万只纸鸢被剪断飞走一般，只留下剩余的千头万绪。 我叹了口气，心中知道，我又输了。 我一下子被他的话噎在了当场，心中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子钰忽然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脑袋——丝毫不像我摸他头的时候那样温柔，淡淡说道：“对不起，要你在这皇城中，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离开。” 我笑了笑，假装无所谓的样子：“其实不是已经出去过了吗？以后，便再说以后的事情吧。” “是么......”子钰稍微沉吟了一下，便犹犹豫豫地说道，“不过，染染......你能借我一样你的东西吗？” 我瞬间有些清醒，这大约，是他其实真正想问的话吧：“你说，是什么？”我丝毫没有犹豫，询问地说道。 子钰没有答话，只是弯下腰，用细长的手指将我腰间的血玉托起，沉声说道：“就是它了。” 我有些不解，但还是将血玉摘了下来，任它在子钰的手中迅速变色，从淡淡的红色瞬间阴沉的下来，好像要张着血盆大口一样。 “它倒是知道，谁是它真正的主人。”子钰笑了笑，淡淡说道。 我见子钰小心翼翼地将我的血玉收进怀中，有些不解，但也并未多问，只道：“你小心些带着，毕竟是我南宫府的家传只玉，另有一块更名贵的玉给了我大姐，这个是我的——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何父亲将它给了我，而不是南宫瑕。” 子钰皱了皱眉：“是你南宫府的传家之玉？” 我理所当然地答道：“我是这样听的，有什么不妥吗？” “倒也没什么不妥，我会小心的。”子钰淡淡地说着，握了握我的手。 见他重新恢复这般淡然的模样，我忽然觉得他之前的作为只是想问我要这块玉，是有所图而已。 还是，我想的太多了？ 大约我永远忘不了何少晤曾经直面我说的那句：“你真的，懂子钰吗？” 如今我才终于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我看似知道了他的心思，知道他的抱负，知道他的性格。 但，我真的知道他此时此刻想的是什么吗？ 自然，是否定的。 扪心自问，我对子钰的感情能比得上唐清漪对何少晤的感情吗？ 可感情，真的能以时间或者什么事件，去衡量它的广度和深度吗？ 我能愿意为了子钰去做一些，我自己也想不到的事情吗？ 我，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十九回 蓦然 子钰走了之后，我便有些失了魂魄一般地，整日守在屋子门口的亭子处，有些眼巴巴地似乎在等着他归来。 但我的失魂落魄又觉得并非如此简单，好像身上有一块什么东西被人拿去了一般，而仔细想想，不过是一块玉罢了。不过总听说玉能通灵性、识真伪，只怕那血玉真的成了精，附在了我体内，也未曾可知。 我有些不知所以地笑了笑，却引来喜儿的调侃：“殿下这才走了几日，您这心就随着殿下走了？” 这丫头最近胆子有些大，连我也敢说起来，可这无趣的日子总得有些乐子给我找，于是我便也随她去了，只撅嘴道：“你槿儿姐姐不来编排我，倒是你懂得如何胡搅蛮缠起来，真是躲得了她却躲不了你！” 喜儿听这话，便凑到我跟前，低低说道：“槿儿姐姐最近似乎跟宫里的一个小太监走的有些近了，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我一愣，知道她说的“小太监”应该是小零子，但自觉得小零子应该不是一个“小”太监才对，便问道：“是哪个小太监啊？你可知道得真切？” 喜儿暗戳戳地过来跟我说道：“就是那个常跟着殿下的那个小太监，叫小零子的那个。” 我用手指头敲了一下喜儿：“你怎么知道小零子经常跟着殿下？” 喜儿也学我撅嘴道：“原来侧妃是知道他们二人的往来的，才这般不急不躁！” 我又敲了她脑袋一下：“少说些没有用的，我问你，你怎么知道小零子总跟着殿下？” “自然如此，否则每次送侧妃您回府，怎么总是他？连喜儿都不能去您府上开开眼界！”说着，她有些撒娇起来，倒十分像沁儿。 我一下子来了兴致，拽了拽她的头发笑着说道：“你说，你想到我府上做什么？” 喜儿笑了笑道：“去看看侧妃呆过的地方是如何灵，才养得侧妃这样标致的美人儿。” 这是长这么大以来，不管是长辈同辈的称赞，还是晚辈甚至奴才的恭维，从来没有人说过我，是长得十分好看，尽数都是赞我知书讲理，聪慧伶俐的多，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夸我长得好看。 我又来了兴致，挑了一下喜儿的下巴，淡淡说道：“怎么，你还知道看一个人呢好不好看，这么厉害啊？” “这哪儿能不会呢？”喜儿撇了撇嘴道，“若说奴才连这点能耐都没有，岂不是白在这儿皇宫呆了这么些年了？” 这话中的意思是，每个进宫的人，从嫔妃到宫女，那个不得长得顺眼、好看，才能在这儿伺候着，她见的美人是多了去了，那么说我也是美人自然是名副其实、不带有任何虚假的情义了。 于是，我有些喜笑颜开道：“你倒是真的会说话，倒没有人这样说过我，可见我的样貌并非那样出众......” “只求侧妃不要生气，这一点喜儿却是不否认，”喜儿颔首行礼道，“侧妃的样貌确实不够出众，然若问一直看下去不会腻，且越看越有神韵，非当今三皇侧妃莫属。” “哦？”我心中有些计较，便问道，“那你拣我熟识的人说来听听，都有哪些特别。” 喜儿摇了摇头：“您又给我下套逗我呢！” 我哈哈一笑道：“此间说话你知我知，且我断然不会怪你，你说便是了。” 喜儿转了转眼珠，又告了罪，方才说道：“若论奴才见过的美貌容者，当今后宫其实数您的长姐南宫琼最为美丽，第一眼看上去便让人挪不开眼睛，也怪不得她是当今的太子妃了，”说着，喜儿叹了口气道，“若论圣上的后宫，正宫娘娘不便提了，不过是联姻的祭品，东宫娘娘肤若凝脂，不过也是细细地保养出来的罢了，阮娘娘更不必说了，金山银山地堆砌，不过是胭脂水粉下的美女，不过......”喜儿作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但是别说，原先的唐小主还算是天生丽质，重要的是其歌声之婉转，真的是余音绕梁，很是加其魅力，令人神往......” 我想起那一日的曾经，与她相谈时候，她只是随意哼上了那么几句，便让我不能自拔，于是点了点头道：“且她身段柔软，烂漫之情若桃花灿开，实是非常好看。”这样说着，便也想着她起来，也不知她在宫外，过的好不好。 “可是侧妃您与他人皆为不同，”喜儿勾起嘴角一笑，“那便是您出神的时候，若有所思的样子，竟是十分迷人。” 我又哈哈大笑起来：“你懂得什么叫‘若有所思’？这你也能看的出来？” 喜儿忽然郑重其事地跪在我面前道：“其实并不是奴才能够明白，只是每每侧妃靠在窗边或者亭子上的坐台上，脸上有着奴才看不懂的深情的时候，殿下总会停下手头上的事情望着您看去......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奴才发现次次如此，若不是殿下对您有深情在，奴才也不敢妄自在这里说嘴了。” 我忽然张了张嘴巴，可最终只说了一句：“你说......什么？” “奴才千万是不敢打诳语的，由于奴才年纪尚小，是当初来殿下寝宫中唯一留下的女奴，就是经年累月地知道了殿下的喜好，方才知道，殿下对侧妃您的情，是真心的。”喜儿说到后来，声音竟然有些我看不懂的颤抖。 我淡淡道：“我知道十分主子乃是你的本分，可你也不需要这般的讨好。” “奴才不是讨好，奴才......只是不想看到殿下的心意付水东流，奴才......” 我赶紧打断她的话道：“好了，我知道了。”便面上便不再多言，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是奴才多言了。”说着，喜儿的声音更加颤抖，说明她其实很害怕说这些事情，因为，我可能不会接受她的说辞。 或许，是我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说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一百回 手持 我很奇怪的是别人怎么都能看出来，包括喜儿，包括槿儿，甚至包括琴末，好像是都能看出来子钰于我的暗流涌动的情愫，可单单我，不能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而是我大约，不愿意相信，他对我有任何的，除了“公事”之外的感情。这样，还能让我觉得，在面对他的时候，我还能够，进退有度。 可我现在，却有点慌了。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原因，不敢与我面对面地、直观地谈论这个问题。 这个，我们两个彼此之间的问题。 每次当我以为我朝他近了一步的时候，我却都会觉得，好像他往后退了一步。我越向前，他越退后，我一步一步，他也一步一步，我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在那些刺客之剑指向我的时候，从未在他人面前曝露武功的他竟然冒着让自己的秘密暴露于他人的危险，救了我——我甚至想着，若是换做别人，他也许不会这样冲动了，可那日他因一个女奴之性命于我生气的时候，我又推翻了这样的想法，换做是他人，也许他也会这样做，所以，这与我无关。 那么，那些与我同床而卧的日夜，与我谈笑风生的月下，默默在我身后跟踪的身影，不会是假的，可是，或许，也不会是真的。 我似乎永远也揣摩不了子钰的心思，而他，也似乎永远不会与我坦诚相见，告诉我，他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在离我近咫尺的时候，又像是远在天涯。 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我看尽了子钰留在了院子中的书籍，也将他在书中的评论一一看去，我贪恋着他的每一笔墨，且又细细琢磨着他的每一字一句，我就像染了什么不治之症一样地、疯狂地思念他。 每一日，每一夜。 直到这种感觉让我崩溃，变得不再是我，才让我疲惫地睡去。 而再次醒来，却发现，已经入了秋。 边疆的战报很少，子钰的书信就更少了。我只知道西边一日比一日冷，每日都有士兵身亡，或是路有冻骨，或是马革裹尸，每次的战报都会将我的心揪起来，可每一次我又不得不翻开战报，想在只言片语中分析战事，然后想着，子钰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可每一次我客观地看去，都觉得，他是一时半刻都回不来了。 慢慢地，我让自己的情绪变得平稳，然后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的关注不再放在那么遥远的人事上，然后，我才发现我周遭的一切事物似乎都在进行着变化。 比如，南宫琼要生了。 时日不知不觉到了秋季，也到了我那大姐，当今的太子妃，南宫琼即将生产的日子。 宫中的一切似乎都表达呢严谨了起来，无论是人员的安排上，还是平日的起居饮食上，好像都有了变化，却又似乎没有变化。 太子似乎格外珍惜这个孩子，听喜儿说，光守在南宫琼身边的侍女就增加了十人，侍卫更是增加了一班人马去护卫，好像不是服侍一个孕妇，而是监视起她来了。 南宫琼其实几次邀我去她宫里坐坐，槿儿和喜儿都替我挡了回去，用喜儿的话说，就是无事千万不要去宫中怀孕的宫里，若平安还好，若不平安起来，第一个遭难的便是去过的访客，这宫中也不知死去过多少冤魂，自然，也有刚出世的婴儿，和未出世的婴儿。 我明白她们的担忧，所以屡次只是以身体不适为由，一次也未去看过南宫琼。 这日，我正在练字，就看喜儿连跑带颠地进来，气都未喘匀地说道：“太子，太子妃来了！” 我一惊之下问道：“你好好说话，是太子、太子妃都来了，还是只有太子妃来了？” “只有，只有太子妃。”喜儿说道。 “好，你让她在厅中稍候片刻，我这就出去。”说着，我放下笔，看着纸上的字，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从内屋走了出去。 “见过太子妃殿下。”我缓缓地跪了下去。 南宫琼一脸慈爱地说道：“快起来。” 我起来之后，赶紧呵斥外面站着的侍女道：“怎么不给太子妃斟茶？若外人不懂，还以为我三皇侧妃如此不恭，竟不把太子妃放在眼里！” “妹妹不必动怒，是我让他们在外面伺候，不扰了我们姐妹说话。”南宫琼笑着说道。 我也笑着点点头道：“姐姐说什么是什么了，染染自然不敢有异议。”但我却也不敢近前去，只是笑着说道，“没想到姐姐肚子一晃都这么大了，可姐姐还是这么美，竟一点都没变圆润呢。” 南宫琼抚了抚自己的脸，笑着说道：“可是么？我一顿没有滋补的东西，外面这帮奴才定是满地地磕头，说是太子若是知道了，他们的小命便也没了，硬生生叫我吃下去不少东西，可也不知道吃哪儿了，竟一点也没见胖。” “是啊，”我硬生生地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不知道太子妃今日来我这儿有何贵干？”我嘴上说着客套话，心中却想着赶紧把这个祖宗移出自己的院子去，我是知道真的惹不起这个祖宗的。 南宫琼将手捂了捂嘴，好像有些难受：“临近生产之日，害喜得厉害，不想总是想吐。” 我紧张地将手捏起拳头，表面上平静地说道：“那还是请姐姐移驾回太子妃您的寝殿如何？” “妹妹就这么怕我啊？”南宫琼有些邪魅地一笑。 我赶紧说道：“并非染染有意冒犯，只是太子妃已临近产期，若是这个时候有了什么不适，染染百口莫辩，在太子那儿是决计无法交代的。” “太子？”南宫琼忽然淡淡说道，“太子怎么可能为难你？你大约不知，他从第一次见你之后，便对你念念不忘，与我成婚之后，有时候梦里还会念出你的名字。” 她这一句话，着实叫我大惊失色，连忙跪了下来：“请太子妃恕罪。” “恕罪？你又有何罪？”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听出声音不对，连忙抬头看去，只见她面色发白，头上细细的汗顺流而下。 我心中暗暗知道了不好，却无计可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一回 微醺 我在西军大营中，已经百日了。从我从南面领军过来那一刻，我已经预感到，这次的战役，似乎要持续很久，也许半年，也许一年。 身为苍梧皇子，我知道这是我的责任，更是我的义务。 只是，我已经好久，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染染了，心中有些记挂，更多的，是担忧。皇城那个一望无际却又全是禁闭的地方，也是令我爱恨交加。 我爱的，是那里的权利，恨的，是那里的不自由。不像现在身在边疆，骑的是战马，看的是荒漠，纵然是战事吃紧，可我仍旧爱它，自由的模样。 我曾经与染染说过，自由是最重要的东西。 可是，她却十分怀疑。 是啊，其实不光是她，我自己也很是怀疑，因为，我最贪恋的，自然是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和手中无所畏惧的权力。 可我现在，却时常的有些怕。 而这些怕，都与染染有关。在小事上，我怕她吃得不顺心，在大事上，我怕她思虑过多，人容易衰老——我生母江氏，便是这样日趋渐衰，令我父皇日益不喜，我不想染染也落到这个境地。 当然，即便她真的老了，我想也是极美的吧。 “殿下，”有人将我从沉思中拽了出来，我一看，是江梓径，“我们又死了三十个士兵，如今秋意渐浓，西边不比京城和江南，濒临荒漠，温度在夜间骤低，这对补给本就不够的我们来说，实在是一件令人头疼的大事。” 不知怎么，每次见到江兄，我都能想起我的染染，想起她念及他的时候，那一声柔柔弱弱的“径哥哥”总会让我觉得心头十分的不舒服起来。 但，这终与军事无关。 于是我皱了皱眉，将手掌攒成了拳头：“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江兄驻守西边多年，可有什么良策？” 江梓径也皱了皱眉，摇了摇头：“往日全靠朝廷的补给，和与蛮族的和平共处，方才得边境平安。如今蛮夷也来抢夺咱们的军资用物，可见他们也需要补给自己，而今年不知为何，朝廷对西边的补给骤减，也说不出个什么缘由，这个情景，确实是不好办啊。” “朝廷？如今靠朝廷已经是不行了，圣上‘重病在卧’，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了。”我心中叹息，想到南边还尚有些人手，便嘱咐江梓径道：“江兄，你派心腹之人带我手谕去南疆，那里自有我的人会前来接应，如今正是江南丰收的季节，我们只能瞒过朝廷，先调一些补给过来，否则，不出两个月，只怕西疆危矣。” “这样......真的好吗？”江梓径犹犹豫豫地说道。 我哼了一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冷冷说道：“那你要眼看着与你浴血奋战的弟兄一个接一个死去吗？况且我是皇亲贵胄，若是真的有事，我会让你去办吗？” 江梓径张了张口，最后也只是领命，退了下去。 待他下去，我长出了口气，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情绪来的这么快，又这么不可捉摸。染染有一次与我说过，一个人的性格是与他的家庭和身边的人有关，但我一直没有仔细想过。 我的父亲是当今圣上——就算他被太子“软禁”起来，他还是如今的圣上，自从他继承了皇祖父的皇位，便变得越发不可捉摸起来，先后铲除了分封在各地的手足亲王，人就开始变得有些恍惚，更爱那些年轻的美人。 不过，他宠爱美人是一回事，冷落我的生母，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生母在当时也是江南数一数二的美人，自必是自视清高，不拘庸俗之人，但却一眼看上了我父皇，从此眼中再无他人。而江家袭承了尘落的血统，这一生，只盼望一个人，与这一个人孤独终老，这一生，再无其他的追求和想法。 这样，细细想来，我天性中便具有父皇不安定的情绪，且具有生母这般想要从一而终的心性。 这大约，便是我无法、或者不愿亲近染染的原因吧。 想到这儿，我却忽然走到书桌前，想要给染染写封信回去。可提起笔，却又不知道要写些什么。本想嘱咐她平日多注意些，可是又觉得是十分地鸡肋，因为按照她的心思，也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便索性撂下笔，不再去杞人忧天了。 作为这次的西部征程的军将，看太子在我临行前的意思，怕是希望我一举击灭蛮夷，然后顺便让我损兵折将，让我手上的兵权不能与京城之兵抗衡。 我淡淡笑了，这蛮夷，是要退的，可我手上的兵，也是要保的。他大约还活在梦中，或者，活在他即将生产的太子妃身上。 我叹了口气，伸了一个懒腰。 盘算了几年的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面临它的一天。 我提着剑，出了帐篷，又去城墙上巡起了逻。我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对面满是沙土的土地，随口问道：“那些蛮夷也是人啊，他们，是怎么活的这么多年的？” 随从的士兵立刻回答道：“他们每年居住的地方都会随着沙漠中绿洲的变化而变化，驻地为城，世代生存，自有一套保命的方法，只是不如我中原地域广阔，不能活得尽兴。” 我点了点头，瞥了一眼这小士兵道：“你年纪尚小，知道什么叫活得尽兴？” 那士兵讪讪地低了头，可却又立刻眼神明亮地说道：“我虽不知道如何尽兴，但我知道，我的家人都在中原，护住边疆便是护住家园！让他们活的尽兴即可，不求其他！” 我听他这话说的慷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兄弟讲的不错，我苍梧就需要你这样为国即为家的人！”说着，我笑了笑，继续巡逻。 但我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计较，为何不能纳这些蛮夷入城，为我苍梧之臣民？ 这些年，虽没有今年这样的阵仗，他们却不断骚扰边疆，一定不只有我想着“和谈”之事，只是为何没有人行动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二回 需有 一思及此，我连忙拍人叫江梓径等将领喊过来商讨，将收纳蛮夷的部落落实在了我们下一步的计划中。 不知不觉，天就暗了起来。江梓径告诉我，西边的天，比别处黑的早，但亮的也是很晚，我虽不识天象，却也知道此地其实既不易守，有不难攻，所以治理西疆，其实很是花费功夫。 一思及此，我便向诸位将军深深鞠上一躬道：“若我不来西疆，是断然不知各位将军的艰苦，在此代表皇室和中原百姓，向各位将军行礼至斯，以表谢意！” “殿下不必如此，”江梓径连忙接上我的话道，“守家为国乃是臣的本分，臣等自然不愿国破家亡，可惜此刻尚不能大破蛮夷，为臣等痛心之事，还是殿下足智多谋，臣等必马首是瞻，唯三皇子命是从。” 他这样一说，底下的将士们也回礼说道：“必以三皇子，马首是瞻。”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便叫各位将士自去了，看这时间也该是用膳的时辰了，我便笑着对江梓径说道：“江兄若不嫌弃，便与我一同吃饭吧，今日所谋之事费神费力，还望多以食补进益才好。” 江梓径也淡淡笑道：“自从殿下来此，没有一次不是赶上饭点就吃饭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习惯。” 我看了他一眼，风轻云淡地说道：“我本无故意养成这个习惯，这还是染染在我身边，她只要一顿不吃就叫唤着，我可是受不了，没见过哪个女孩子这么爱吃！” 江梓径听罢，笑着说道：“别的女孩子自然不爱，可她啊，那对食物可以一等一的重视，小时候特别喜欢我娘做的花糕，每次我妹妹去南宫府的时候都要想着给她带，于是俩人关系居然变得极好了起来。” “这可是了，”我看见江梓径提起染染的时候，严重发出的光芒，心中忽然十分地别扭了起来，淡淡说道，“她如今可满足了，宫中花糕甚多，她每天都还嚷着要吃，我便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江梓径哈哈一笑，与我说道：“我记得有一次我带给她一个掌心那么大的糖饼，一个不留神被她摔在了地上，纵使我低声下气地跟她说下次我再给她买一个，但她还是当场就哭了出来，当时她姐妹兄弟都在场，丝毫不觉得羞愧，我也是着实佩服。” 我听着江梓径说着与染染的陈年旧事，刚才那份别扭的情绪不减反增，脱口而出道：“是啊，有一次她将我的头发编成了一个辫子，然后做梦的时候在我的头发上还流口水，说着是她新出炉的麻花，也不嫌我头发硬。” 果然，我说完后，见江梓径有些发愣，心中别扭的情愫瞬间转成得意来，愉快地将刚递上来的饭菜夹了口在嘴里，觉得格外地好吃。 之间江梓径忽然叹了口气，怏怏道：“也不知道，染染现在过的好不好。” 他这一感叹，愣住了人反而变成我了。 因为我是知道他和染染之间的感情，甚至是那个幼时相守的约定。 看这眼前的江梓径，我忽然想到两年前，他与我开心地说着与南宫府的三小姐相处的点滴，说她是多么的纯洁与美好，说她是有多么的明事理、懂进退。 当时我看着陷入这样情感的少年与何少晤一样不可自拔的时候，我还曾笑过他们，笑他们被一个女人的神识缠住了心，笑他们若是身在皇家，就知道“感情”是多么的无谓和奢侈。 但当时，我却也有着深深地好奇。 唐清漪我见得多了，这疯丫头在将军府中也不受任何约束。 然而，那时候的我，不知为什么，却对南宫家的三小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我并不想通过江梓径去认识她，而是想悄悄地观察她，于是，我莫名其妙地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但终究，在紫竹寺中，见了她一面。 彼时，她不过是一只小小的人儿——现在其实也并不大（也是为什么我总喜欢叫她“小东西”的缘故）——可她向阮娘娘行礼时的那句“臣女乃南宫府三小姐南宫染”，那句发音尚有些怯懦却柔软的声音，却一直在我心中，挥之不去。 染染......她漂亮吗？ 自然是漂亮不过南宫琼的。 她聪慧吗？ 一天到晚守着点吃饭，也很难让人看出她有多聪慧。 可我总觉得，我有些放不下这个小东西，有些，不想听江梓径说起任何有关她的事情。 一件也不行。 他好像知道我不喜听他讲染染的事情，但他可能想的是我是不喜自己的兄弟都被女人占据了时间，于是也便很少说起。 直到他有一日雀跃地向我展开一条五色手链，然后冲我问道：“殿下，你可知这是什么？” 我看他一脸高兴的样子，想也没想道：“还能是啥？左右不过是与你那三小姐有关罢了。” “这是她愿意与我共度一生的承诺。”那时候的江梓径也还是少年，有些喜不自禁。 而当时，我也丝毫没有察觉出我语气中的不快：“那恭喜了，不知其父母可知晓？” “虽说还不知晓，但我觉得以江家和南宫家的关系，这件事情应该不成问题。”他语气笃定地说道。 我只能抱拳道：“恭喜。” 那个时候，距离我知道染染身上的秘密，不过只差一夜罢了。 “殿下，您在想什么呢？菜要冷了，可不好吃了。”江梓径举起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好笑地说道。 我晃神地笑了笑道：“没什么，忽然间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虽然不过是两三年，我却感觉，像过了半生那样长。” 江梓径也叹息道：“是了，我在这西边竟也有两三年了，差不多都要忘了京城的样子了。” “京城？不过时老样子罢了，记得住，记不住，也没什么大关系。”我笑着喝了口汤，忽然被这汤汁呛住了，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江梓径见状连忙过来使劲儿拍了拍我的后背，可我不知道是怎么了，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无妨，染染，无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三回 自从那夜之后，我和江梓径的关系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但是大敌当前，我也并没有细细地琢磨他的心思，如果染染在的话，定会知道他的想法——可我又为什么要让染染知道他的想法呢？ 我摇了摇头，失笑了一会儿。 自从我将招抚蛮夷作为一项战时政策，几日之后便有蛮夷的代表进来谈判，我与其并无直接接触，只是全权交由江梓径去办，毕竟，是他和他哥哥在边境守了这若干年，而不是我这个只在京城听他们报军情、对西边毫无见识的皇子。 不过事情似乎进行地十分不错，我方与对方也一一谈好了条件，唯有一点，江梓径无法做主，便前来讨我的主意。 “对方......怕是希望与我国永结盟好，以至庇护世世代代。”江梓径皱了皱眉头，如是说道。 我思考了一会儿，不禁问道：“他们的意思，是要娶我皇室中人来进行联姻？” 江梓径点了点头：“殿下理解得十分正确，他们却有此意。” 我没有立即回复，只是问道：“江兄觉得如何？” “若臣来说，这自然是一个再好不过方法，可是仔细想想，如今皇室唯有太子的妹妹是适婚年龄，若说去其他几个国家联姻恐怕都没有什么问题，”江梓径皱了皱眉道，“但若是臣启奏的话，恐怕太子是不会点头的。” “为什么？”我淡淡问道，其实心中已经有答案，但偏偏就想让他说出来。 江梓径抱拳行礼，缓缓说道：“二公主与太子的关系犹如四公主与殿下的关系，倘若四公主年纪适婚嫁，敢问殿下可舍得让四公主钱去联姻？” 我冷冷地笑了：“若有利于国家，再舍不得又能如何？” 江梓径也勾起嘴角：“若太子能像殿下一般，那臣也不必呈这般口舌之利了。” 我叹了口气：“既如此，我这就修书一封给染染，让她去宫中游说一番，看能否得当。” “殿下想让染染染指这些事情？”江梓径似乎有些不悦。 我忍住了要冷笑出声的想法，眼睛也不眨说道：“那又如何？” 江梓径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过了半晌只是告了退：“既然殿下心中自有计较，那臣也不必多言，告退了。”说着，他也不等我的示下，兀自行动去了。 看来，至始至终，江梓径心中也没有放下过染染，那，该怎么办呢？ 我似乎想起忆起染染收到圣旨的那一夜，他披星戴月地赶了回来，向我祈求还能去见染染一面。当时，我似乎觉得，我与南宫染成婚，不过时权宜之计，待日后若境遇有变，我自然不会夺人所爱。 于是，我向江梓径，我童年的伙伴，做出了一个承诺，若有生之年我有权放开南宫染，我必不会干涉她的去留，成全梓径与她青梅竹马的情义。 然而，我渐渐发觉，这个承诺，就好像我承诺父皇不会夺取皇位那样，幼稚极了。 从她第一日踏入我寝宫的那个时刻，从她露出大婚时的妆容，从她踩着自己的裙子走向我的时候...... 我不敢说我沉沦了，但我知道，我没有那么坚定地要守住自己承诺的冲动了。 我长叹一口气，然后抬起笔，竟然不知道跟染染说些什么。 要说一些思念啊吗？还是要说一些简单的问候？ 之前写的几封信都太过于紧促和潦草，什么都没有说过。然我已经来了很久了，不知道，她在京城，有没有思念与我。 可这一切，到了最后，终究只是水中月镜与镜中花了吧，她大约在也不会在我身上用心，只因我大概，已经，伤透了她了吧。 “报，殿下，有京城急情！” 我正想着，有小侍卫手持一份书简递了上来。 我忙放下笔纸，打开书简。不知道为什么，当我一点一点打开的时候，我的心居然扑通扑通地跳着，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而令我担心的事情的确发生了。 当我读完信的时候，我完全是一头雾水地不知所措。 信上的文字很是凌乱，但却是我去看出是涅槃在匆忙之下写下的字，交给我的其他暗卫，然后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我一字一句重新读了起来：“殿下，太子妃在咱们宫中生产身亡，侧妃已被软禁，如何是好？” 当再次读完之后，我的心方才从十分慌张的情况下缓解开来，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声“蠢”。 但我知道涅槃也是无可奈何，他自己的伤应该还没好，而且就算他是无恙的，在宫中也并不能有什么特别大的作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琴抚终歌（三） 然而，无论如何，桂儿都知道，终有一日，自己会被南宫染逐出门庭，只因她心中有一个，既重要、却又显得有些许“幼稚”的秘密。 可那一日，竟然是在她被赐名之后，过了很久，方才降临。 在此之前，她只知道兢兢业业地服侍南宫染，不想出什么纰漏，也不能，出什么纰漏。 但她没有预见一个事情，那便是涅槃的出现。 涅槃是三皇子的影子护卫，起先她听涅槃与三皇子在称呼染不分尊卑，还以为涅槃是个来去自如，犹如三皇子朋友一般的人，但她后来才慢慢知道，涅槃，不过也与后来的自己一样，是一个赐了姓名的奴才，一生都要伴主子左右。 第一次见涅槃，桂儿是十二分的厌烦的，因为他竟然敢讲自己的主子是一个“矮小”的姑娘，她从没见过别人说过南宫染，也从没想过会有人这样说南宫染。 于是，在桂儿心中，涅槃即使有一千个一万个好，这个印象，总归是不会再好了。 可这样的印象，是在桂儿与涅槃的谈话中，慢慢改变了。 那个时候的桂儿已经成了“琴末”，他们要一起去南方，而南宫染，要自己替她向涅槃打探一些消息。当然，这个时候的琴末还丝毫不能领会她主子的“雄心壮志”，只是自己是个十二分听话的奴才，于是便有了这样的情景。 “你小的时候也是像我一样被捡来的，然后被主子挑中才做的奴才吗？” “那你的父母呢？反正我的是已经不知所踪了，我这辈子也没想找到他们。” “但是我以前的姐妹当中有一个叫槿儿的，她总想着要找自己的表哥，可她最终竟然找到了，你说神不神奇？” “诶你好像不喜欢说话啊，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跟殿下是怎么认识的啊？” “我跟我主子嘛......一直以来她最喜欢说的就是缘分天注定，可真的是天注定的吗？有时候我也是很怀疑的。” “不过看着主子跟殿下的关系这么好，我有的时候也真替他们开心！你呢？” “主子有的时候看起来很凶，也不会好好说话，但我知道她心中对殿下是极好的，你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了，不过可能是她的方法不太对，否则怎么殿下有时候感觉跟你一样，有些冷冰冰的。” “怎么，你不喜欢说话么？” 至始至终，都是琴末一个人在叨叨叨地说着话，而涅槃却始终一言不发。 待琴末讲的口干舌燥的时候，在她喝水的间歇，涅槃放才瞥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话这么多？” 于是琴末抓住了这个好机会，拽着涅槃的胳膊说道：“诶呀！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大约是琴末的笑容过于好看，涅槃有些冷冰冰的脸才有些缓过来，别扭地说道：“你说话就说话，少拽我的胳膊！” 琴末笑盈盈地答应了，可手却没有放下来。 而心，也就这样，慢慢地，没有办法放下来了。 涅槃被刺伤的那个瞬间，琴末是的的确确没有想到的。 当她将手中的信息想要回传给南宫府联络的小侍卫的时候，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会从树上下来的一群来路不明的人，什么也不说，就是对她的身后放箭去。 她往身后一看，居然是涅槃。 居然，是自己已经有些放心不下的，涅槃。 琴末心中一抖，根本来不及想这些人应该是认为涅槃是一路跟踪她来、看她是不是与外面有联络。 而涅槃手中，却拿着一束淡紫色的花，是他听从了苍梧子钰的建议，想要偷偷地送给琴末的。 可他也没有想到，遇见的，会是这样的情形。 他本能地想要保护琴末，让她不要受伤，但他也马上发现，他们是从琴末的身后出现的，自然，也与琴末，是一丘之貉了。 在琴末看见他有些诧异的眼神中，她便知道，他是再也不能原谅她的了。 还未等琴末尖叫一声，涅槃便已经顺势击倒了两三个人，但在瞬间，他也已经身负重伤，最后昏迷不醒。 在此期间，琴末一直悉心照料着涅槃，每日三餐从来不敢怠慢，擦脸拭臂也自然是亲力亲为。 有时候她从涅槃眉头一直摸到锁骨，不敢相信这个骨瘦如柴的少年竟然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也竟然在两次生死之间都选择了保护自已。 那不是一般的境遇，那是遇险的生死啊！ 琴末每每想到，总是先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然后，却叹了口气，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连她的主子南宫染也瞧出了些什么，便也很少使唤她了，让她好好腾出时间安心照顾涅槃。 琴末就想着，当涅槃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看见她忙忙碌碌的样子，看见她殷切地照顾他的样子。 大约，他便不会再生气了吧。 她一日一日，都是这样想着。 终于，涅槃醒来的那一个瞬间，果然是第一眼就看见了她。 然而，涅槃的严重尽是冷冰冰的拒绝和决绝，丝毫都没有要与她说些亲密话的样子。 而他们的关系，一度回到了刚刚相识的时候。 就连琴末说一句“吃饭”，涅槃也从来不会在第一时间有所回应。 不过琴末从来没有怨言，因为她知道，这都是她自找的。 而自己的主子也要自己出宫帮她看着宫外的局势，于是她知道，他们很快就快就要分别了。 就算这样，涅槃也没有想再与她说些什么的意思。 大概，都是自己想的太多，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主子总说她过于善良，可是对于涅槃，琴末觉得，她应该，不仅仅是善良的吧。 可那又如何？ 琴末有些苦苦地笑了，可她是琴末啊，总会，能抗下来的。 她看着熟睡的涅槃，温柔地笑了。 而她大约不知道的是，涅槃在梦中仿佛也看见了冲着他笑的琴末，于是，在梦中，微微地勾起了嘴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四回 忍住 我快马加鞭地回道了帝都，竟然心心念看的都是那个看起来有十二分心思，内心却是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小东西。 一回到皇宫，我便发现气氛有些不对，我熟识的一批侍卫全部都被撤职，而新的一批人中，只有认识我的，而没有我认识的，以至于当我回到皇城脚下的时候，还需要出示我的玉石加以证明。 苍梧中，每个皇子都手持玉石，是以为贵族的象征。 我摸了摸腰间，将自己的玉拿出，进了皇城后，忽然想起之前问染染借过来的血玉，不知道她还会不会问起了。 待我回到了馥鲲院，染染的丫鬟槿儿连忙过来说道：“殿下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顾不上一路的风尘，忙问她道：“你家主子呢？” “我家主子，说来话长......不如奴才先给殿下弄点吃的什么的吧？”槿儿的言语有些犹豫得模棱两可，让我有些担忧起来。 “不忙，你先与我说说，是怎么回事。”我皱了皱眉头，坐下来先就她的手接过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槿儿站在我面前，口齿伶俐地说道：“自您走后，主子她一天也是十分思念于您，每日尽是看书练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太子妃却屡屡邀请侧妃前去说话......” 我眉头一皱，顿时心生不悦打断道：：“你们是死人？由得你们主子去？” 大约是我这句话说得语气有些生硬，吓得她立马就跪了下来。 我叹了口气的间歇，又听见门口又有一个“噗通”的声音，抬眼一看，是那个在院子里呆了多年的喜儿。 看见她的时候，我恍惚看见了几年前那个因我一句玩笑而被父王腰斩的侍女。从那以后，我也开始学着不苟言笑了起来，可每每站在染染的面前，我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自己，有些自由，有些欢愉。 “是我心急了，你起来继续说罢。”我冲着槿儿，淡淡说道，我忽然发现自己的语气与染染也十分像了起来，不由得莫名笑了一下。 槿儿是个比琴末懂得察言观色的人，一见我面色稍缓，便顺从我的话起身说道：“是。奴才和喜儿都拦着侧妃不出门的，但那也挡不住太子妃她自己过来。奴才记得那日太子妃是急匆匆地来找主子，妆容没有十分齐整，人的面上浮着一层白，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可是奴才也只是个奴才，不便说些什么，现在想来，太子妃是真的算着时间来找主子的。” 我屏住了呼吸，十分艰难地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槿儿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发白，似乎回忆的内容让她觉得十分地恐怖，“然后，太子妃便遣散了跟前的人，我和喜儿也只能在门外带着，过了大概两株香的时间，只听主子一声惨叫，我的心就忽悠一下地紧了起来。” 我没有追究她用词中的“我”而不是“奴才”，而是见她忽然有些惊魂未定，便安慰她道：“你慢慢说，不着急。” “谢过殿下，”槿儿福身一礼道，“然后，我和喜儿自然冲了进去，先看见的是主子惨白的脸，她跌倒在地上，而太子妃......浑身都是血，都是血......”她脸上有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我看了看内屋，仿佛看见了那日的情景。 染染被太子妃一身的血所惊吓了，她的脸上先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后是碰了碰太子妃——她的胆子一向是很大的，这一点我从未否认过，再然后，她的气息开始发抖，开始不停地喘着气，终于忍不住这样的情况，尖声地喊叫了起来。 “她现在在哪？”我似乎一点都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马上就想见到她。 槿儿摇了摇头道：“奴才也不知道主子被太子关在哪里了......主子以前就被圣上关过，琴末曾经告诉奴才，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心中已经对这种事情产生了恐惧，她怕，她怕身边没有熟悉的人，就剩下她自己了......”说着，她似乎有些哽咽。 而我没有办法分辨出这哽咽是真是假。 看来，是不能饶过太子这一关了，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样想着。 我来不及多说，只吩咐槿儿好好打理院子，等我回来，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去找太子，我的大皇兄，苍梧临玉。 而他，正在父皇最喜欢的书房，喝着茶等着我。 我恭恭敬敬地进去，抱拳行礼道：“太子，子钰回来了。” “哦？”苍梧临玉从书中抬眼看了我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到他手中的卷轴道，“三弟怎么回来了？也不向我并报一声。” 我强忍住怒气道：“这宫中侍卫都换了人，我找不到那个是太子您的亲信，不敢随意攀谈。” “啪”地一声，苍梧临玉将手上的折子一摔，淡淡说道：“既如此，你可当这些侍卫都是本太子的亲信，随便说一声便是了！” 我忽略掉他令人生厌的面孔，重新行礼道：“是子钰疏忽了，不过子钰回来，是有一件事情要与太子相商。” “何事？”他皱了皱眉，“你手握重兵，还有什么事情是你要回来与我说的吗？” 我硬生生地咬住牙道：“子钰的兵，在极寒的西边已损兵折将不少，还望太子不要说笑了。” “哦？那子钰回来，可是有什么大事？”苍梧临玉终于是把手头上的事情放下，眯起眼睛对我说道。 我太熟悉他的这双眼睛了，熟悉到我嗅出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但是我马上避开，启奏道：“请问太子，如有和平解决蛮夷与我国的冲突，太子可愿？” 苍梧临玉没有想到我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他大约以为我会问染染的事情），先是一愣，脱口而出道：“如真有这样的事情，那便是我边疆百姓之福......可是蛮夷素来我行我素，从不与我中原任何一国交好，如今这是？” 我勾起嘴角，缓缓笑道：“如今，他们也换了新的部落首领，这政策，也是要变一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五回 替换 苍梧临玉不愧是父皇的嫡子，似乎马上就安稳了下来，眼神中露出狼一般的光芒：“哦？是什么政策，说来与我听听。” 我眨了两下眼，毕恭毕敬递说道：“正是换了首领，而这首领在幼时竟也在我苍梧访问数年，现如今趁着他蛮夷内乱登上王座，也是始料未及的。” “是啊，”苍梧临玉感叹了一下，“遗忘蛮夷是决计不肯与中原平坦，说是怕染上了我中原的书生意气，岂不知我苍梧也是铮铮铁骨、戎马一生！” 他这话我还是很同意的，于是点了点头道：“着实如此，但今时不同往日，西边的天气不知为何越发的恶劣，除非与我们合纵，否则恐怕度不过这个冬天。” “哦？”苍梧临玉挑了一下眉毛，“果然这么恶劣了吗？我刚刚以为三弟说的‘损兵折将’，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我瞬间又厌恶起他来，可少不得又惺惺作态道：“这等事情，子钰怎敢欺瞒太子？” “哈哈，三弟不用动怒，且说。”他做了一个手势道。 我立刻垂目道：“我觉得其他的条件尚且好说，比如开放我边境的贸易往来，招募他族男子进苍梧工作学习等......然后只哟一条，臣不得不进宫面见太子，还望太子决断。” 苍梧临玉眉头一皱：“三弟请讲。” “那便是......与我苍梧永结盟好，缔造千年之约。”我深深一鞠躬，向苍梧临玉禀报道。 一听我这样说，苍梧临玉不禁脱口而出：“联姻？” 我点了点头：“而如今皇室尚能配婚的，只有太子的胞妹，子钰的二姐了。” “良璧？”苍梧临玉明显怔住了一下，然后说说道，“可是......可是......” 见他可是了半天也没有可是冥币啊，我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可是她是你最爱的妹妹，你舍不得她，这也是人之常情，”我马上把画风一转道，“况且太子妃刚刚薨了，此刻皇家再出西施，恐怕也是十二分的不祥。” “是是是，”苍梧临玉连忙点头道，“还是三弟想的周全，”随后叹了口气，“毕竟国事为重，但太子妃刚刚去世，皇室又岂能违背如此纲常，马上又将公主嫁出去？” 我心想他这口径编的可真好，给个台阶就往下下：“可太子您再想想，此时临近冬日，若不将公主下嫁，恐怕过了明年春日，蛮夷怕等到春日盎然，休养生息起来，会反悔，这便是子钰的担忧了。” “对对对，”苍梧临玉一下子又头疼起来，让我有些失笑，“这可，怎么办......” 我忽然有些不认识他了，或许，更多的是一种瞧不起。 他丝毫没有父皇那般应多各种事情的计谋和当机立断，更没有我二皇兄那般良善与足智多谋，他不过只是个徒有其表败絮其内的嫡子而已，若不是从小事事都要先着他来，连父皇考校功课也是他先来的话，恐怕如今的他也只是一可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富贵自在公子罢了，但他的背后，竟然有南宫家支撑。 比起大皇兄，难道二皇兄不是更与南宫家有着亲密的关系吗？ 这一点，成为了我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 大约，染染也是没有琢磨透彻这件事情吧。 想起染染，我连忙对苍梧临玉说道：“但，若是皇亲贵胄，甚至重臣之中，有适龄可以下嫁的姑娘，倒不失为一件极其两圈的方法，我们可以将她在名义上收为皇室公主，这样不仅不违背太子你的心意，也能使我苍梧与西边再无战事，你看这样可好？” 苍梧临玉一拍大腿道：“好！好！我看这个主意甚好，”说着，便起身过来拍拍我的肩膀道，“其实我虽与同胞之妹感情甚深，但若论平时，我是断然不会考虑，直接禀明父皇之后就即刻下旨，就此国家大事，我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我勾起嘴微微一笑，没有打断他此刻的话语，若不是我忽然发难，他可能不会延迟这么久才想到这番言语。 “不过至此特殊期间，我也刚好能成全良璧的心思了......”苍梧临玉叹了口气，转了话题道，“不知三弟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了？” 我淡淡一笑：“合适倒谈不上合适，不过会有些难为太子罢了。” 苍梧临玉不以为然：“那有什么，男的今日与三弟唱谈甚欢，还请三弟就不要卖关子了。” “也好，”我行礼道，“子钰就把所思所想说出来，共太子参考。” “快说，快说。” 看他有些猴急的样子，我在心中摇摇头：“若说重臣之中，有谁能够担此重任，且让蛮夷心服口服的，只有挑咱们朝中数一数二的大臣之女，方可服众。而这其中，莫过于南宫丞相家的四小姐，染染的妹妹，正是合适。” “哦？”苍梧临玉立即转了转眼珠，道，“可是听说这南宫四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是染疾在身，每日都需调理，这样千里迢迢地把她送过去，若是在半路上有个好歹，那南宫丞相还不得把我这个太子给吃了？”说着，他似乎像是开玩笑一样地笑了出来。 “若是觉得南宫家四小姐不成，还有南宫无小姐，是染染的胞妹，太子认为......” 我话还未说完，苍梧临玉忽然打断我道：“满朝那么多的大臣，你怎么就盯上南宫家了呢？而且，你侧妃就是南宫家的三小姐，你不怕她怪你不成？” 我连忙深深鞠躬：“子钰所言所想，都是为国为民，绝不敢有半点徇私之意。南宫乃是我朝廷东廊之肱骨，其二女已然嫁入皇室，与我皇室可谓已经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且如今太子妃去了，我们何不就此机会让南宫家有个名流千史的机会？也就是报答了他们家的衷心了。” 苍梧临玉沉吟了一下，没有出声。 我再接再厉道：“若论南宫家毕竟是外姓，而子钰是您的一族之亲，难道太子不相信子钰，反倒要相信一个外人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六回 试图 这个时候苍梧临玉可算是清醒了过来，警惕地说道：“外姓之人只会辅佐，断然不会与我争夺什么，但这宗室皇亲则截然不同，说不定哪天我一个不小心，这太子之位，就没了呢？”说着，他的眼中露出了极凶的光芒。 我赶紧垂目行礼道：“太子殿下心思缜密，岂是我等能够比肩的？” 苍梧临玉就站在我面前，纹丝不动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是子钰刚刚说的话欠妥。还请太子仔细想想，他南宫家难道真是外姓之族，太子难道就从未考虑过，这皇子之中，也有一个人，可是姓南宫的？”我将我想不明白的疑问，也抛给了苍梧临玉。 只见他转身过去，脚跟冲着我，隔了半晌，才缓缓说道：“子钰不愧是父皇最喜欢的孩子，不仅不着痕迹地道出了我心中的不安，这一大圈子绕出来，恐怕是为了你那个侧妃，南宫染吧？” 我露出尴尬的笑容来：“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太子。不过子钰与太子一样，都是国事最优，其次才是私事不是？” 苍梧临玉忽然哈哈大笑道：“我一直觉得你是我们几个皇子中最风轻云淡的那个，可是我没有想到啊，你的心思，竟然会放在一个女人身上。” 我淡淡地笑了：“大概太子听说过我江家血脉中带有的执着吧？这并不是子钰说不在乎，就能不在乎的。”我本来是想放松苍梧临玉的警惕，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我越说到后来，越觉得心惊，因为我忽然觉得，我说出的话，竟然是越来越真心，真心到让我的胸口，竟然，有些痛了起来。 “原来如此，”苍梧临玉话锋一转，“可我虽然也心中心疼染染，但毕竟太子妃是在馥鲲院里命丧，她既然作为女主人，责任还是必不可少的。” 我先是低下头去，随后说道：“敢问太子，您的嫡长子可是保住了么？” 苍梧临玉先是一怔，然后有些不解地说道：“三皇弟这话是何意？本太子的儿子自然是好好的，难道你咒我？” “子钰自然是不敢咒太子的，”我慢慢说道，“但是请太子想想，如若真的是与染染有关，那她为何不曾伤害您的嫡长子，让他夭折，不是更有目的性和震慑力吗？” 听我一点没有威胁力的语气，苍梧临玉有些软了，但还是言之凿凿地说道：“若她真的害死了我儿子，那她可就不仅仅是囚禁这么简单了。” “是么？”我淡淡说道，“可是，她毕竟没有。还望殿下，酌情处理。” 我知道苍梧临玉对于染染的处置，是要看染染能否说动她妹妹去和蛮夷联姻，若是说得动，那苍梧临玉也没有什么办法把她继续软禁，若她说不动的话......恐怕会连带上我，一起受罚。 于是我明白当机立断是要找到染染，与她说上话才好。 “敢问太子，我是否能去探望染染？”我试探地说道，“这样我们也能早些下决断，让南宫五小姐赶紧奔赴西域，与他们部落首领联姻。” 然而，苍梧临玉还在那里支支吾吾，犹犹豫豫。 我赶紧向前走了一步道：“若是让其他国家先与蛮族联姻，那苍梧不就被动了吗？时不我待啊太子！” 说着，太子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去吧！千万抓紧时间！” 我说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带着苍梧临玉的口谕，有人领着我去了那个之前圣上便囚禁染染的柴房一样的地方。 上次我没有去探望过她，她心中必然有了结症，如今，只怕更没有那么轻易地让她从莫名的恐惧中走出来了。 我迈进屋子中，满目疮痍。 整个屋子就好像几百年没有打扫过了一样，而我的染染，正披头散发地坐在床头，一动不动。 我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柔声说道：“染染？” 等了半晌，对面才回了一句：“子钰吗？” 她的声音有些冰冷，比之前，比我曾经说出伤害她的话的时候，还要冰冷。 我咽了一口口水，不知怎么跟她开口，只得先说道：“我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回......家吗？”她口气稍微有了一些温度。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清清浅浅地说道：“回家了，好不好？” “我想回南宫家......”她声音若蚊地说着，可是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心中忽然一紧，有些颤抖地说道：“好啊，我陪你一起回去，好吗？” 染染点了点头，扶着我的手慢慢起身。 我发现她瘦了好多，手上的肉肉都不见了，身量却没有长高，手上冰凉一片。 “咱们先回院子里面喝口热水，然后好好睡一觉，好不好？”我安慰似的说道。 染染一下子甩开我的手，淡淡说道：“不好。我要回家，马上。” 我叹了口气，重新把她的手牵起来：“好，我们马上回家，可是总该通知一下槿儿她们吧？虽然是秋天，但也已经很冷了，得给你加两件衣服......”我忽然有些怔住了，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像是琴末“附身”了一样，每天担心的事情都是染染是不是吃的饱穿得暖，是不是平安喜乐，是不是万事无忧。 染染听我这样说，总算点了点头，跟我先回了寝宫。 槿儿还算周全，拿着个纱织的披风来接我们，给染染披上，也不再多话。 还未等我吩咐，喜儿也已经拿上了一杯热茶，给染染喝下去，然后我才说道：“槿儿你去收拾收拾吧，我们一会儿启程回南宫府呆两天。” 槿儿没有多话，答应着自去了。 我正想着如何跟染染说起她妹妹的事情，却没有想到染染喝了口水，眼神冰冷地冲我说道：“说吧，你接我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 我有些呆呆地怔住了，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心中的想法。 于是一时之间，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七回 滞言 我怔怔的看着她，到了嘴边的话一时之间竟然变成了：“我哪里会有什么事情要你去做呢？还不是边境有战时，我回来向苍梧临玉请命来了，若他不放你，我便也不回去打仗了，那谁还能给他卖命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染染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皱眉道：“我要回家。”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微笑着说道：“好好好，我们这就回家。” 看着她的样子，我忍不住去想，她心中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依恋，依恋她的家族，依恋身边的人事。 依恋，我。 依恋，我吗？ 我有些怀疑，有些不确定了起来。因为她的眼神中毫无神色，只是淡淡地说着：“我要回家。” 就像一个想要糖果的孩子一般，有些撒着娇，有些稚嫩，还有一些......我说不出的感觉。 就好像她人离我很近，但心却离我很远，好像，越来越远。 “好。”我忍住有些要流泪的感觉，淡淡地说道。 我也稍稍吃了点东西之后，便携着她出了皇宫。 出门的时候，我和染染坐在马车里，这种感觉好像是来世一般，有些莫名。她坐在我身边，忽然拉了拉我的手，淡淡说道：“子钰，子钰，子钰.......” 一声一声，敲到我心里。 “嗯？”我附身过去，想听她想跟我说什么。 可是染染接下来的话却让我不寒而栗：“迟早有一天，我会让苍梧的皇家给我陪葬......你想，怎么死？” 我一惊：“染染？你为什么......这么说？” 可她却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有些虚弱地像是睡了过去。 我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我的眼前忽然是那天的情景：染染坐在小炕头，南宫琼的下身忽然流出一股一股的血来，然后染染睁大了眼睛，忘记了呼吸一般，只能看着南宫琼慢慢从炕上滑下来，或许她在临死之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与染染说了什么，让染染生了如此大的恨意。 又或者，我咬牙想到，或者，是苍梧临玉，对她做了什么非分之事！ 我越想越不对，若不是染染靠在我身上睡着了，我也许就要去与苍梧临玉对峙！ 拳头越握越紧，我心也越揪越紧。 直到到了南宫府前，我才有些松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染染道：“咱们回家了，我送你回屋躺一会儿可好？” 染染有些睡眼惺忪，不愿意回答我的话。 我叹了口气，把她抱了起来。这时候我才知道，染染是有多瘦小，好像一片羽毛一样，完全没有重量。 我还记得之前御医有说，常常忧思，幸而每日吃食不错，放才能续命。 可这段日子，她大约，也没有怎么好好吃饭吧。 南宫府早就得到了我们要来的消息，于是门口跪了一排人，有南宫丞相，有丞相夫人，还有一群我不太认识的下人罢了。 “恭迎三皇子，恭迎三皇侧妃。” 我连忙皱了皱眉：“行了都起来吧，侧妃身子不好，你们噤声些，我先送她回屋，回头再说。” 南宫丞相赶紧起身弯腰说着“是是”，然后让了路。 我将染染放在床上，让跟过来的槿儿好好照顾她，便去与南宫丞相说了两句话，然后有些心急火燎地去找染染她妹妹，南宫沁。我想着在染染醒过来之前与南宫沁把赴去西域的事情说完了，不让她中间为难。 正想着，我溜达到之前与南宫沁过招的地方，果然见这小丫头还在练剑，一招一式也是有木有样，若果再过几年，必定也是一个使剑的大师了。 我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出其不意地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想到这小丫头马上就反应过来，一个闪躲就把我的“剑”闪了过去。 一见是我，她便亲亲热热地停了下来道：“姐夫殿下！” 我一下子失笑道：“就你机灵！” 她蹦蹦跳跳地过来道：“你怎么来啦？”然后皱了皱眉，“是不是我姐在宫里面又受什么委屈了？” 我叹了口气：“你们姐妹俩能不能不都这么聪慧得‘直言不讳’？” 南宫沁似乎比我上次见到的时候长大了不少，整个眉眼都有些展开，出落得很是好看了，只是话语之间还是没有个分寸，只见她又说道：“所以，是不是啊？” 我看着她有些焦急的样子，连忙先说道：“其实......她倒没有什么事情，不过有件事情，我要与你说一下。” “请！”南宫沁装作大人的样子跟我比划了一个江湖手势，让我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有了真心的笑容。 可瞬间我便将心情沉了下去：“这件事情，跟你有关。” 然后我便将需要她去联姻的事情和理由分别说了一下，当然，我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礼，根据国家大事情怀说的，并没有提及到我的其他的目的，更没有跟他说我与苍梧临玉的那一翻话。 “我们南宫家一家为苍梧臣子，最后，竟要落的这般骨肉分离吗？”南宫沁不卑不亢，甚至有些气愤地说道。 我握住她的双肩道：“噤声！现在朝堂皆由太子把控，我不知道他在这儿安插了多少眼线。” “管他有多少人！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不就是要求我去的吗？谁还敢动我不成！”南宫沁眉眼一立，有些嚣张了起来。 我一下子笑了出来：“好好好，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我不答应能怎么办？反正回头一张圣旨就下来了，我说不行，有用吗？”她的语气一下子就降下来了。 我也叹了口气：“虽然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但是太子也是希望照顾到南宫府的情绪......” “情绪？”她忽然嘲笑般地说了，“姐夫，其实......你这样做，是有你的道理的吧？” 我一愣，她小小年纪竟然能看出什么门道？于是我收了收下巴，淡淡说道：“我能有什么道理？” “你没有让姐姐来跟我说，是怕她要伤心的吧？”南宫沁垂目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八回 决心 “你知道就好，也省得我担心你在你姐姐那儿会说漏嘴......” 还没等我说完，南宫沁翻了一个跟她姐姐一摸一样的白眼道：“你以为不告诉她，她便不知道了吗？” 我点了点头，有些理所当然地说道：“那是自然，天知你知，你知我知太子知，不行就了吗？” 南宫沁忽然抬起手指头往我身后指了指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只怕她已经知道了。” 我猛地一回头，赫然发现染染就站在我身后的庭廊石柱后面，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站在后面，也不知道她站在那里待了多久。 然而，我第一反应居然是，我竟然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这虽然与我焦虑的心情有关，但同时也说明她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连脚步也变得无比轻浮的地步了。 我暗暗神伤了一下，轻轻地走了过去，刚想拉住她的手，便被她即刻甩开。 “你想，让我的沁儿干嘛？”她似乎是刚刚过来，没有听见我和沁儿前半部讲的话。 于是在我嘴边的话变成了：“我正好过来看看沁儿的武功练的怎么样了，反正我以为你也还在睡着，没想到你醒了......” “当我瞎么！还是聋了？”染染的情绪有些起伏，“你们祸害大姐和我也就罢了，还要让我南宫家骨肉分离？西域！那可是人间炼狱的沙漠！你当我不知？” 我一愣，赶紧说道：“既然你都听见了，我也没什么可以瞒你的了......” “呵呵，”染染冷笑道，“你瞒着我的，可不止这一件事情，可我最在意的，大约也就是这件事情了，我的沁儿，怎么能成为你政治的筹码？她虽然不是我唯一的血亲，但却是我唯一的妹妹，你这样做，是要置我于何地？” 我叹了口气，淡淡说道：“我这一番是良苦用心，为何被你说的如此不堪？” “不堪？”染染也淡淡地笑了笑，然而这笑中却有着深深的苦涩，“不堪的，难道不是我的家人？” 我握了握拳头，咬牙说道：“你难道不记得，那夜我们相互的话了吗？难道你不记得我么说过，要护住江家和南宫家吗？我这么做......我不否认这里面确实有我的政治目的，但你仔细想想，这难道不是对你的沁儿最好的结局吗？” “最好的结局？”染染的眼睛忽然瞪大，然后夜咳嗽了起来：“最好的结局便是你让沁儿离我在千里之外？最好的结局便是让她去嫁给外族，一个从未蒙面、也不知是何人品的男子？” “我打听过了，沁儿要嫁的人，是部落之首，也曾在苍梧受过私塾，懂得文墨，且性情温和，你看，这不都相遇苍梧结永世之好了吗？”我不急不缓地解释道。 还未等染染说话，旁边的沁儿就低声说道：“好了，你们别吵了，姐姐，其实我还是挺感谢姐夫殿下想着把我嫁出去，而且还能有点贡献地嫁出去，京城这么大，可我总觉得我的归宿并不是这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属于更广阔的地方......” “你给我闭嘴！你现在多大就知道出去野了？”一旦事发与她想保护的人有关，她的风轻云淡就立马消失，她有些痛苦地望了我一眼，然后冲着沁儿说道，“我告诉你，我的一生大约也就是如此了......可你不行，你是我最心爱的妹妹......” 可沁儿好像有些不吃这一套：“姐，若说你最疼爱的......其实是熠哥哥吧，可是连他都被你派了出去，又何必，这样对我呢？” 我这才发现本应该也守在家中的南宫熠，在我刚临南宫府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他出来接驾，可见他并不在府中。 “南宫熠呢？”我忽然语气有些转变，因为我若是想要在未来利用住南宫家，第一个不能失去的就是南宫熠，“说！他去哪了？”我颐指气使地冲着南宫沁，有些发火。 大约南宫沁一直觉得我是温柔如水的公子，显然有些被我这样的气势吓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你的狼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染染忽然有些发狂，哈哈地笑了几声出来。 我握紧了拳头，咬着牙说道：“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让南宫熠离开的是吗？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京城了？” 染染冷冷地笑了：“我早就知道我是你的政治筹码，可我不会蠢到让我弟弟也变成你的政治筹码？” 而在一旁的南宫沁忽然轻轻地笑了：“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又是什么呢？”说着，她的眼神有些暗淡，似乎变得忧愁了起来。 她这句话成功地组织了我和染染的对话继续下去。 我看了看染染，见她长了几次嘴，终于什么都没有说。 “你知道么姐姐，”南宫沁淡淡地笑了，她的笑容与平日的阿让那人那竟然没有丝毫区别，“我经常问你要东要西，并不是我真的需要......是我总觉得你关心熠哥哥总比关心我要多，所以我不得不这样的方式引起你的注意......”她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咬了咬嘴唇，对我说道，“姐夫殿下，你也是哦，从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对姐姐一定会很好很好的，可为什么要跟她吵架呢，吵架很伤人的，就像父亲和娘亲那样......不过，”她忽然又笑了，“我考虑好啦，你去跟太子请旨吧，我愿意去西边联姻，是不是还会有很多嫁妆呢？是不是会很威风呢？” 我看着她的样子，有些艰难地说道：“一定会很威风的，你会成为太子的义妹，苍梧的公主，嫁妆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我一定不会让你嫁过去，还因为金钱的事情看人家脸色，会吃亏的。” “你......决定了？”染染的脸色忽然一下惨白。 而就在南宫沁点头的瞬间，染染一下子又晕了过去。 这已经是第三次，她在我面前晕倒了。 但我好像如同看见她第一次晕倒那样，心猛地跳了起来，好像要将心脏呕出来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回 讶异 我忽然心中涌上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既尖锐又平时，既厚重又飘忽不定。 可我已然来不及细想，抱住染染，只能感知到一种心情，那便是：后悔。 后悔或有意或无意地告诉她那些过去的往事；后悔将她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之中；也后悔，没有让她在那个时候便跟着江梓径离京。 是，是我为了能够日后与南宫府有进一步的利益相关，而找到了她的父亲南宫南宫昱。 那时候我记得还是何少晤向江梓径提的想法，他说那个时候就是自己心软了没有让唐清漪跟着他“浪迹天涯”，所以让江梓径千万把握好这个机会，事业与美人，当然还是美人重要。那时候江梓径还反问他既然美人重要，为什么当初没有带着唐清漪走呢。 之后，何少晤便陷入了永久的沉默。 当然，这个事情并没有成立。 在我的作梗下，南宫昱自然不会让南宫染就这样没名没分地跟着江梓径灰溜溜地走了，他不可能让他的女儿，这个特殊的女儿跟一个江姓的人远走天涯，这不仅关乎他的面子，也关于整个南宫府未来的走向。 于是，他和我做了一个交易。 南宫染要嫁给我，我保证南宫府无论在任何帝王临朝的情况下，南宫府都不会走向倾灭。 南宫昱做到了，而且，他也并没有把他的鸡蛋，只放在我一个篮子里面。 可如今，所有的后悔在我的面前只能显得无动于衷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无力，有多么地可笑。 我只能守在染染身边，不知过了多久，大约直到掌灯时分，她才醒了过来。 看见了我，她第一句话说的是：“滚。” “好，可你先不要动气，我走便是了。”我将她交给了槿儿，便自己独自去院子中，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既然南宫熠已经不在南宫府了，那么我需要他的位置和行动。 于是我吹了一个口哨，涅槃便在无人之处现形了出来。 他自从身体无恙了之后，再见到我，整个人变得与以往不同，他在我面前单膝跪下，淡淡说道：“主子，请问是要涅槃护侧妃平安吗？” 我一愣：“什么时候需要你护他平安了？我是要你去找南宫熠的下落！少揣摩那些有的没的没有用的！” “是。”他答应了一声，自去了。 派遣完了他，我又不免担心起染染来，却也知道此刻并不是与她说话的好时机，所以径直去找了南宫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我踱步来到了南宫府的前厅，早就有人通报完了，一个下人哈着腰请我进去。 我大跨步地进去，先活动了一下面部表情，随后露出有些高傲却恭敬的微笑来：“诶呦，丞相这么晚了还没有歇息，只怕是日理万机啊！” 南宫昱也露出十分虚伪但老道的笑容来：“哪里哪里，老臣也是看三皇子来了，不敢怠慢啊。” “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心念染染的平安，她又是一个极念家的女子，我断然不能让她受这样的委屈不是，”我看了看南宫昱的眼睛，连忙又笑着说道，“何况还是丞相的爱女，我是更不敢了。” 南宫昱脸上笑出了极深的皱纹：“殿下这说的那里话，这不是让臣喝和三皇侧妃无地自处了吗！” 我淡淡地笑了，心想怪不得染染要把自己的亲爹比成老狐狸，果然很是恰当。 于是我点了点头，也笑嘻嘻地说道：“丞相这是哪里的话！一晃已经两年过去了，丞相竟然一点没有显出疲老之态，这是令子钰羡慕不已！这南宫一族也在您的照料之下十分繁荣，在宫中也是根深蒂固啊！” 听我话中有话，南宫昱赶紧行礼道：“殿下这说的是什么话......如今太子妃已薨，老臣纵使有千般的伤心，也断不敢落一个不忠的名声......不过好在还有染染能继续替姐行忠，老臣心中还算宽慰了几分。” “尽忠？”我冷冷地笑了，“幸好染染于我还并未有子嗣，若是有了一儿半女，哦不，恐怕有了一儿，染染的命，大约，也就保不住了吧？” 南宫昱忽然上下打量了我一下，淡淡说道：“不知殿下此言何意？老臣十分地听不懂。” “哦，”我淡淡说道，“也对，就算没有个后裔，丞相都敢在我的地盘上肆意刺杀，与染染是否生育，其实也没有多大关系。”我拍了拍袖子，声音越说越低沉。 此时南宫昱的声音也底了下来：“臣不敢。” “不敢？”我将头俯在他的耳边，淡淡说道：“你以为我在江南以南，都是吃素的？实话给您托底了吧，就算我不亲自去查，都会有人把情报告知于我，我知丞相会有一肚子‘解释’的话，可惜，说不上了。” 南宫昱忽然大惊失色，跪了下来：“臣......臣不敢！当日臣派去的人只是见琴末那丫头走漏了风声，才贸然出手，老臣断然不敢如此对待殿下您啊！” “自然不敢，”我淡淡笑了，“因为你也知道，我不出手则已，若是出手，别说苍梧，恐怕这中原再难找敌手，就你那几个人我还不放在心中，只是......”我勾了勾嘴角，“他们伤了我最亲近的护卫，我若再袖手旁观......” “可是这件事情染染是知道的，”南宫昱赶紧打断我的话，“是她从府中拿了解药出去，我以为，您是知道的。” 染染，她竟然知道？ 却一直瞒着我？ “我自然是知道，否则，你今日还能跪在这里跟我说话吗？”我狠狠地说道，掩饰了一下心中的惊讶。 南宫昱磕了一个响头道：“都是老臣的不是，还望殿下宽恕。” “起啦吧。”我看着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心里烦闷之极。 若不是他南宫氏随苍梧开国之君一同入城，在朝中颇有威望，我又何必如此费心费力？ 可是话说回来，若不是他还算有些威望，我又何必与他纠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回 协商 我未曾与南宫昱再继续就此事推搡下去，只是大略地与他说了些让南宫沁去联姻的事情。 南宫昱自然是满口答应，南宫沁本身女儿，在他眼中大约是跟南宫琼和我的染染一样，无足轻重，但若与西域联姻，那他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可以制衡苍梧的力量。 当然，他还是假模假式地问了我对方的人品喜好等等，便着手下去准备嫁妆了。 了了这桩事情，且将染染于那太子妃的事情中拉了出来，我自然是觉得轻松了许多。但对于南宫琼生产时身亡的事情，我觉得有些蹊跷——谁有不觉得不蹊跷呢！ 于是在染染睡了之后，我叫了槿儿来。 “太子妃......生产之时，你可曾知道都谁在身边伺候着？”我一想到害的染染又卧病了，于是皱了皱眉。 槿儿自然之道我想问什么，于是噼里啪啦地跟我说道：“殿下英明，按理说太子妃被太子看管的好好的，所有吃穿用度一律是最好的，而且身边还有医官全天候地服侍，若说是‘先天的体质不足’，奴才也是不信的。” 我纳了闷道：“她体质不足，关染染什么事情？” “本来是不关主子的事情，但御医说是临产的时候受了刺激，导致孕妇情绪不稳，所以难产之上便更加的难了。而当时不就主子跟太子妃两个人在屋里说话么！这下不就让太子抓住了把柄？”槿儿也皱了眉，一脸的着急。 我沉了口气，淡淡说道：“当时，你就一点没听见他们二人的谈话吗？”说着，我眼神直抵她的眼中，带着严厉，与威胁。 “这......”槿儿犹豫了一下，未敢吱声。 我冷冷地笑了笑：“哼！你倒是为了你主子不说半个字！” 槿儿赶紧跪了下来去：“奴才不敢瞒殿下半个字！只是......只是......” “唉，”我叹了口气，“我知经过一些事情，你对染染，实则有了一些主仆之外的忠诚，可你要知道，别的事情我倒无谓，可是染染的事情，我不得不再次详问，方能心安。” “是，奴才明白，”槿儿颔首道，“奴才本不该瞒殿下，殿下从来与奴才一般，不，比奴才更关心主子的境遇，所以奴才一时失言，还望殿下恕罪。” “我明白你的心意，”我拍了拍双手，淡淡说道，“起来回话吧。” 槿儿机灵地起身道：“当时奴才只在外面，真的听不太真切，不过在隐约之中，似乎听见太子妃说‘救我的孩子’‘恨极了皇家’等语，而主子的声音一向不大，奴才实在没有听清。” “哦？”我皱了皱眉。槿儿此时的这话不像是在作假象，且染染平日的声音确实不大，隔着窗户也鲜能听见她的声音，看起来，她常常说着不为人知的悄悄话了。 想到她有时候把歪理将成正理的样子，我忽然没有绷住，笑了一下。 只见槿儿瞪着大眼睛看着我。 “你看我作什么？”我转了语气，淡淡说道。 槿儿赶紧摇了摇头道：“之前琴末跟我说，殿下一笑的时候特别好看，每次主子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殿下笑的时候。可槿儿还没见过殿下笑呢，没想到真的这么好看！”然后又嘟囔了一句，“怪不得琴末说主子总是冲你笑......” “咳咳，”我咳嗽了一下，觉得脸有点发热，连忙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槿儿答应这着，捂着嘴笑这下去了。 我有些讪讪的，进屋子的时候还莫名地被门槛绊了一下。 我走进屋中，看着床上的染染，她的眉头是皱着的，梦中梦见的恐怕也是南宫沁的事情吧，我这样想着，就不由得坐在了床头，深受将她的眉头展开。在我的手指放在她眉间的那个瞬间，我有些许的悸动，脑海中都是刚才槿儿说的那句“怪不得主子总喜欢看你呢”，脸上有些持续地发热了起来。 我知道这有些是我的一厢情愿起来，但终究，我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大约，是无比温柔的那种吧。 我叹了口气，想到这几日恐怕不能再陪她左右了，因为我得带着南宫沁赶紧赶往西域，如果时日过长，恐怕终究会有变。明日尚还得去太子那儿询问圣旨如何颁发，带着多少嫁妆，都需要一一细究，毕竟苍梧是第一个敢与蛮夷联姻的国。 我刚起身要走，忽然一只带着些温热的手拉住了我的腕子。 “你要，去哪？”是染染。 我低低地说道：“你怎么醒了呢？”随后帮她掖了掖被子，“我怕扰了你休息，这便去你们家客房睡去。” “你住在哪里我不管，我只问你，一定要沁儿去吗？”她的语气不似她的掌心，没有一丝温度。 我点了点头：“其实，你细细想想，这件事情百利而无一害，南宫家终究会卷入政治的漩涡，而她，走得越远，不就越好？” “百利而无一害？”染染淡淡地笑了，“难道，她要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男子，也是百利？” 我皱了皱眉：“总比，嫁入皇室好吧？” “混蛋！”她忽然激动了起来，“你想让我们南宫家都在你们宫中郁郁寡欢一生？你做梦！” 我心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厌烦的感觉，可是话到嘴边，竟然十分低弱了下来：“好好好，你不要动气，我是说，说不定冥冥之中她与那人是前生的缘份呢？我当然也是盼着她好，这丫头十分地机灵，若是嫁给了平常人家岂不可惜？如果入了皇室你更不开心，何不放她走，去遥远的地方看一看？若是觉得不好，也可以随时回来，与你团聚，好不好？” 听我这样说，染染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咳嗽了一声：“她的事且罢了，那我问你，我的血玉呢？” 我心中“诶呦”一声，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见我不说话了，染染的声音忽然大了：“你拿我的东西，去做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一回 实说 “还在呢还在呢，你勿要担心。”我拍着她的后背，让她的呼吸舒坦一些。 染染一下子又咳嗽了起来：“我才知道，这玉竟然关系重大，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我叹了口气：“这怎么是骗你呢？你也从未问过啊。” 她忽然咳嗽得更厉害了：“咳，你就是要气死我算了！”说着，脸上咳出了明显的红晕。 我莫名地淡淡地笑了：“你看，会生气的你才是你啊......”然后又平静地说道，“放心，我没有做什么坏事，你以后便知道了，好吗？” 染染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想听我这番辩词。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沉声笑了一下道：“你说你知道这玉关系重大，是有多重大呢？” 她没有说话，只是有些试探地说道：“那玉是我的，我自然知道，你不必套我的话。” “好，”我有些微微地笑道，“大概是南宫琼临死之前，跟你说了许些南宫家的秘密吧？连带着，她在皇宫中的秘密？”我学着她的语气，也试探地说道。 “子钰，”她低低地笑了，“我似乎，有些怀念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了......” 我低低地笑了，那个时候我多少还有一点小孩的心性，总是不免想要捉弄她一番，虽然那个时候我已经想到日后与她会是这般局面相处，但我那个时候没有想到的是，我竟然会如此温柔地与她这般说话。 “怎么，你是还想站不稳被我笑？”我将她的手掖回到被子里去。 她眨了眨眼睛，淡淡说道：“其实，我们算是相交甚深了吧，嗯？子钰？” “算......是吧。”我微笑着答道，没有任何的勉强。 染染没有接话，眼神飘忽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我......到了如今，已经不敢对你抱有什么回馈的可能，可是，有些事情，你不用瞒我......我知道，你用我的玉，调了尘落旧族部落的兵......我虽然不知道你用来做什么，但我知道，你不会瞒着我的，是吗？” 对着她有些怯怯的眼神，我心中有了动摇：“......我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我觉得你不必思虑这么多，太子想削我的兵你是知道的......” “于是你调动了尘落旧族在民间散落的士兵？”染染歪着脖子说这话，看起来有些好笑的样子。 看着她，我心情忽然有些落雨过后的晴朗：“我的小东西还是一如既往地那么聪慧，”说着，我又弯下腰道，摸了摸她的头道，“不错，我确实用你玉去让尘落暗卫听我号令，不过我也只是让他们看好南方边境而已，我自然不会打着你的旗号去做什么不义之事。” “我真是不知道，你还有这般......”染染又咳嗽了起来，“不过话说回来，你既是皇子，又是我的丈夫，哦不，是染染有名无实的丈夫罢了......染染这身外之物，殿下也没有什么不好拿的......” 听她这样说，我心中忽然乱了起来：“染染......我并非对你不是......” “殿下不必说了，”染染将头一别，“我已悉数知晓你与径哥哥的约定，也知晓你心中两难，我不逼你，而我也永远无法逼你......” 我心中一惊，她竟然已经知道此事。 那是我与江梓径、何少晤曾经的约定。 那一日，还是乾坤朗朗，唐清漪靠在何少晤的肩膀上哼着小曲，我和江梓径坐在唐俯的假山旁看着书。 哼着哼着小曲，忽然唐清漪侧着脑袋问了问我说：“日后若是别人家的权贵要我嫁他，你能不能拿出你皇子的气势镇吓他啊？” 当时我自然认为她是在说笑，便有些自信地说的是：“这个是自然的，要不然我这兄弟不就白当了！” “哈哈，”唐清漪笑得清爽，“也不能只有我和何哥哥的，梓径哥哥的事情你也得上点心！” “那是自然，”我永远忘不来我夸下的海口，“我苍梧子钰在此承诺，会用尽此生权力让我的两个兄弟得偿所愿，不就是个南宫的三小姐嘛，就算被订了亲，我也能要了过来！” 也许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话，而当时我们确实也只有十三四岁。 但是我却是十分认真地许下了这个承诺。 唐清漪也一直记得，这也是她为什么如此迁怒于我的原因。 可此时，当染染掷地有声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有些发愣，猛然想起旧事之后，却迟迟缓不回神来。 当我晃神过来，眼前已再没了何少晤、唐清漪和江梓径的影子，只剩下染染那张有些苍白的小脸，脸上有着说不出来的表情。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瞬间没有了表情，冷冷问道。 染染轻蔑地笑了一下，没错，是轻蔑：“那些陈年旧事，又与我何关？” “是太子妃告诉你的？”我眼眸一变。 染染的脸色也有了些变化，看来是我猜对了。 我淡淡说道：“看来太子妃跟你说了些不少的皇家事，尤其是与我有关的吧？呵，南宫琼还真是你们南宫家的大小姐，收集侦查的本事可以说是一顶一的厉害了，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染染再一次别过头去，不与我说话。 “大概，这血玉的事情，也是她告诉你的吧？”我叹了口气，“这玉本就是尘落将门亲传的信物，若不是我江家与姜氏有亲，我也是断然不会知道此物的用途，大约，是你父亲在给你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让你去找到传说中不知还在不在的尘落的旧部，之后便收为己用，与皇室抗衡。” “那又如何？比不得你们皇家居心叵测，从你父皇开始，便已经想让南宫灭族了！”她的声音完全盖过了我的。 我长呼出一口气：“南宫染，你还不明白吗？任凭谁去害你，我也不会害你啊！” 说着，我便像她的唇上吻去。 有些冰冰凉凉的，像是遗落在外面的眼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二回 重点 过了几日，我带着南宫沁以及一应的嫁妆等物，浩浩荡荡地回了西域。 在沿途上，南宫沁一改禀性，并没有十分的呱噪，反而十二分地平静了下来。任凭一路上如何被我调侃，始终未曾展露欢颜。 我也知道，这对她来说，不仅突然，而且还多了忧思的愁虑。 背井离乡，疏远亲人，别说对一个小姑娘，就算是我一个军旅之人，这两年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也不免会思念家乡，何况还是即将要在其他的族人中生活，这样的日子，本就有着难以想象的艰难。 其实南宫沁也不是并不与我说话，她都问的是我与染染在一起时候的相处时候的样子。 “你和姐姐是怎么认识的啊？” “在紫竹寺算是第一次见到她的吧。” “那你当时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就是一个小丫头罢了。” “那你那是个时候就知道你要娶她了吗？” “当时......还不知道。” “那你知道的时候，很开心吗？” “说不上开不开心吧。” “怎么，姐姐不好吗？” “她......很好，她非常好。” “那，你们吵架吗？” “也有过争吵吧。” “那你还愿意对她好吗？” “愿意啊。” “那你喜欢姐姐吗？” “自然是喜欢的。” “那你爱她吗？” “......” “你爱吗？” 若换做平日，我是断然不会与她有这么多的对话的，早就撂在一旁，不予理会。 但她不仅仅是染染的妹妹，还是即将远嫁的少女。 她带着对未来的幻想，然而，我却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是我不知道答案吗？ 还是我不愿意承认。 “你爱吗？”她依然不依不饶地追问着。 我说不出话来，只得笑了笑道：“等你出嫁那天，我再告诉你，好不好，”然后马上转移话题道，“你这两天问题太多了，歇一歇不好么？” “不好，我很快就见不到母国之人了。” 我心中叹了口气，母国之人？ 她难道不知道，她自己也是尘落后裔。 “我知道我不是苍梧之人，虽然我不知道我母亲是哪一国人，但我父亲是苍梧国人，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也是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办法摆脱的身份。如今我是苍梧郡主，我也即将是蛮族主母，人，在当下有了这些个身份，难免不让我炫目。然而我只要记住，我是谁，我从哪里来，便就足够了，”说着，她转头望向我，语气坚定，“我必不会如大姐和三姐一样，失去本心，惶惶终日。”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震撼。 南宫沁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心智，待她再稍长几年，说不定比她姐姐还要厉害百般。 我点点头，夸赞道：“听你今日竟有如此之言，待十年之后，你必有所得，也不枉今日了。” 南宫沁终于不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外面愈发萧条的景色。 又过了几日，我们终于到了西疆防线这边。 来接我的江梓径笑着打了我一拳：“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哪是我回来晚，带着小姑娘呢，怎能快马加鞭？”我也笑着回应道。 “若不是你前几日派人来送信说是太子亲自打点此事，我至今也不敢相信，真的有郡主可以下嫁……”江梓径感叹道。 “什么啊，你先仔细看看着丫头是谁！”我将南宫沁带到他面前。 他讲南宫沁从头到脚看了一番，然后惊讶地说道：“是沁儿妹妹！” “是我啦！梓径哥哥！”南宫沁看起来与江梓径倒是很熟悉，自顾自地聊了起来，“梓径哥哥！你过得还好吗？自从你走后，姐姐一直都从心中开心不起来，她一直觉得是自己的原因才会让你背井离乡，来西疆守卫呢！” 江梓径低下了头：“与她无关。” 是啊，他总不可能说，是与我有关的吧。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可南宫沁这后半句话可是把我气的够呛，什么叫自从他走后，染染就一直开心不起来？ 有我在的时候，不是很开心的吗？ “怎么可能无关呢，姐姐......” 我赶紧打断南宫沁的话：“行了行了，你后天就大婚了，快回去歇着吧，有什么话想最后跟染染说的你可以跟我说，也可以掂量着写一封信给她，我必然会亲自转交给她的。” “......是。”南宫染复又心思沉沉了起来，不再说话了。 江梓径笑了出来，冲我说道：“你说你，人家丫头就要背井离乡了，你还这般样子！” “我心中也只是恨，”我握了握拳，“恨我只能眼睁睁地听从别人的命令，嫁出的，只能是......” “噤声吧！”江梓径淡淡说道。 他心中大约想的，与我是一般的吧。 寄人篱下，命由他人，在朝如在野，倒也没什么稀罕的了。 然如今，太子多方掣肘，除了想清除我在南方的兵权，还有了别的念头。 思及此处，我有些气愤了起来：“难道，你心中不是这么想的吗？” “我一介臣子，自然不敢多话。”江梓径淡淡说道。 看着他有些淡漠的脸，我忽地有些不忍，但还是嘴硬道：“你难道不是想与染染一生一世在一起吗？可是你抗拒的了皇权吗？我就问你，你抵抗的了吗？” 江梓径忽然眼带凶光道：“皇权？是，我斗不过皇权，也斗不过三殿下，但我终以为我们的情谊是真的，可没想到，最伤我心的，不过是你我之间的‘情谊’罢了！” 说着，他便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有些孤寂的背影。 “姐夫殿下，你干嘛忽然发这么大的火对梓径哥哥啊？”南宫沁说着，居然动手使劲打了我一下。 我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瓜，淡淡地笑了：“你不懂，若是很多事情埋在心中，不发泄出来，恐怕一辈子就被圈在其中，再无法自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三回 压制 南宫沁与蛮族部落的大婚震惊了整个中原，我很快就收到各个国家的密报，说是对苍梧的这种做法各国有不屑的，有讶异的，还有丝毫不看好的，我都一一冷笑着看完，没有任何评价。 蛮族虽身处沙漠边缘，但近年的发展却也是十分地凶猛，且毗邻三国，且不说贸易往来，单单是“掠夺”所得，便足够下一笔十二分富足的聘礼。 南宫沁对于这些身外之物格外地感兴趣，一箱一箱地挨个翻看了起来。若遇到自己喜欢的或者觉得好玩的，就往自己的嫁妆箱子里面一塞，也不敢合不合规矩，居然又把自己的嫁妆多划拉出了一个箱子，也是让我有些吃惊。 可她似乎觉得没有什么，开心得很。 我虽然知道不合规矩，但却也未曾阻止，算是对她的最后一点关爱吧。 临近秋冬之际，天气愈发的冷了，蛮族君主也十分贴地送上了厚重的嫁衣，皆是以狐绒缝制，看上去却是轻便可爱，南宫沁试穿的时候我和梓径都在场，觉得很是调皮。 看着南宫沁还算是开心的样子，我心中多多少少还算是有些安慰。 而看着她的样子，我似乎也看见了染染试穿嫁衣的时候，明媚的笑颜。 可那时候的染染，心中大约，并不是如意的吧。 在南宫沁大婚当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我苍梧西大门从晨时敞开，按照苍梧之礼，来往约有百人，一应气势俱佳，一队值兵护送，一队护卫迎亲，还有一队穿着奢华，便是来接亲的使团了。 当亲眼看见蛮族之时，我才发现，他们与我印象中的并不相同。我以为蛮族仍是赤身皮衣，却没想到他们其实早已如中原一般，锦缎绸丝，分毫不损色我苍梧诸国。 我不知南宫沁彼时心情如何，但我的心中至少放下了一丝忧虑。 其实我有些难以相信联姻的事情会进行地如此顺利，没有其他势力的干扰，如此顺风顺水，当属罕见。 我甚至有些不由自主地盲目相信，南宫沁此去，必会觅得良婿，生活美满。此生不渝。 了了南宫沁的事情，我与梓径处理了后事情，便还将原先西域的事情交付于他，自己向京城递了文书，说西域事已了，我应该着手回京城诸事，毕竟距离年终也不过几月之期，我也是应该回去了。 “此间之事已然了了，大约你应该也会早日回京了吧。”我有些试探着看着梓径，微笑着说道。 梓径倒是有些不在意地说道：“我在西域呆了几近两三年，人情风俗早已习惯，回去与不回去，又有什么不同呢？” “自然是不同了，京城有多富贵闲暇，你也是浸染过的人，不可能不知，在京城中的好处去。” 梓径看了我一眼，淡淡说道：“这京城的好处，我从小耳濡目染，自然是知晓的。可使除却你我与少晤相识那段时日，余下之时，我竟是不敢看这京城暗自的波涛汹涌，只能顾得上自己的眼下。” 我淡淡地笑了：“你忘了我对你的承诺？还是忘了，你对我的承诺？” “梓径不敢，”江梓径赶紧行礼道，“梓径对于昔日的承诺，自然是不敢懈怠，只是臣下，竟不知，殿下要这么快就要开始动手了了？” 听他自称“臣下”，这个称呼让我猛地有些失控，赶紧心神一定，也屈身微微行礼道：“大事未定，还望梓径兄言语小心。” “在西域这里，我虽然不能说一不二，但还是有些威望的，一旦殿下心有......心有大事要定，梓径必携兵而至，助殿下完成大事。”江梓径施身到底，并无二话。 我又淡淡笑了，从心而问道：“但不知梓径兄，到底是为了染染，还是为了我？” 江梓径也起身淡淡笑了，不过垂目说道：“若是梓径都不为，而是为了自己呢？” 他的这个回答甚是巧妙，竟然我一时之间难以接话，不由得语塞了起来。 “我明白殿下心中顾虑，但是梓径毕竟只是外姓之臣，世爵迹不敢僭越，望殿下了然。”江梓径淡淡说道，不带有任何情感。 我便也无话可说，只在太子诏令之后即刻启程回京。 京中自有人将我的行径在城内大肆宣扬，很快，朝臣也皆知是我这个三皇子不费一兵一卒，只凭借联姻之行使得西域平静安稳，再无战事，也可称上有口皆碑的“将军”了。 很快，太子代父皇便下旨封我为亲王，择京城一宅地建府，来年便可搬出皇宫自行出入。 染染对这件事情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这倒不像她素日的心思。 “我不是早先跟你说过了吗？我会是苍梧的第一个亲王，而你，便是王妃，我可是做到了？”我有些讨好地递给她一块时令的桂花糕。 她自然而然地接了过去，咬了一口道：“为什么要搬出去？宫中不也很好？” 我皱了皱眉：“宫中哪里好？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宫中哪里不好？这天下的人不都一个个地削尖了脑袋想往宫里面钻吗？”她讽刺地说道。 “外面的人想进来，宫中的人却想出去，比如你，以前不是很想出去的吗？”我大气都不敢出地说道。 她摇了摇头：“谁说我想出去？难道我不是外面的人？” 我叹了口气：“我并非是这个意思，别怪我如今与你说话坦率，你在宫中只会想起你的伤心事，况且南宫琼本与你不和，你又何必对她的死耿耿于怀呢？” “若圣上将她许配给皇表哥，她就不会死，若苍梧临玉能对她好稍微那么一点点，她也不会......含恨而终。你们皇家的人，竟然真是如此......如此令人心寒。”这是自太子妃死后，她第一次谈论此事。 我有些皱起眉来：“你是不是后悔，当时没有跟父皇说，嫁给嫡皇子，才是你真正的心愿？” “你！”她用手指着我道，“果然，皇家之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冰冷。” 话一出口，我心中忽然后悔。 其实每次对她用这种口气说话，我都十分厌恶，可我似乎，总是控制不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四回 旧事 染染特别喜欢去看她的小侄子，那也是南宫琼留下来的唯一的念想。 我其实有些很不能理解女孩子的这种心思，明明在世的时候鲜少说话，也明明彼此从来不互相往来，但一旦一方去世之后，这些心中的“不好”似乎都化作了过眼云烟一般，不再提起。 虽然俗话说“死者为大”，但并非否认过去。 所以我实在是不能理解染染这别致的心思。我曾经玩转地问过她，这是中什么样的心情，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不懂”，便没了下文的解释。 我十分想跟她说一句“我不懂才问你”，但我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好像不似以前那般俏皮了，她平日与其他人说话起话的时候变得规规矩矩了起来——虽然她一向规矩，但那都是表面而言，并非她心中也是十分“规矩”的人。 如今，她的笑颜似乎之后在逗弄太子妃之子的时候，才会有，灿烂的笑颜。 而让我出乎意料的是，苍梧临玉竟然会允许染染给他的长子起名字，而且不是乳名，而是正儿八经的大名。 这件事情大约是近来唯一能够让染染心情畅快的事情了，她要几乎就要翻遍了所有起名的册子，起的名字却是“洱君”这样普通且平凡的字，我却不明白是什么缘由。 苍梧皇室在我这一代以玉为名，这样看来，在下一代，就要以水为基了。 不过这样也好，水宽方能容波，水深方能纳物，这也是，极好极好的。 苍梧临玉对这个名字也是极为满意的，我有时探望这个孩子的时候，常常能看见他抱着洱君，亲昵地称呼着“小耳朵、小耳朵”。 这样的临玉，在我的眼前，却有些陌生起来。 因为我明明记得当日，他与正宫娘娘，那恶狠狠的眼神，和毫不掩饰的意图。 那时候是我大约十岁的时候，那日我正与二皇兄在后花园里面玩耍，二皇兄教我爬树，那个时候的他尚能上窜下跳，还站在枝桠之上，摘些树了一句“你怎么不挑个样式带花的”，我放知道，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当我就要阻止二皇兄吃下那块高点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他早就在正宫娘娘的虎视眈眈之下，食了进去。 而我，只咬了一小口，却佯装吃了整块糕点。 正宫娘娘在我们俩个人正在吃时候，便已然劝说多吃点，但我在“吃完之后”，赶紧起身行礼，说是东宫娘娘让我们二人在落日之前回去，便拽着二皇兄灰溜溜地跑了。 临走的时候，正宫娘娘千叮咛万嘱咐说千万不能让东宫娘娘知道我们遇见了她，否则会被怪罪的。 可我哪里顾得上这些，离开后花园之后便同二皇兄找个地方，想尽各种办法将吃进去的东西吐了出来。 而我也在第一时间告知了二皇子的生母，东宫娘娘。她是南宫家送给父皇的妃子，定有所远见。 东宫娘娘当即调查起我们所食之物，但奇怪的是，那些吃食并无不妥。 但令人沮丧的事，就在见过正宫娘娘那日不出三日，二皇兄，便再也无法好好行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五回 在野 原本我以为二皇兄会恨我，因为我们二人一同吃了正宫娘娘的糕点，但他日渐药石无灵，而我依然活蹦乱跳。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待我依然如往昔，但我心中依然记挂此事，所以当我渐渐长大之后，便开始与二皇兄疏远开来，不再像以前那般亲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二皇兄不再说话，即使年节下见面，也不过是点头即止，从未有过长时间的交流。 可就在几日前，宫中朝上忽然有传言，说当年二皇兄身体有恙，全是因为我的母后，因她江氏血脉，承受不住父皇心中还有别的妃子，于是设计使得二皇兄重病，却是与正宫无关。 二皇子的生母，是南宫家人，父皇对其重视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所以我的生母便心生嫉妒，又见这位东宫娘娘在彼时算是父皇心头所爱，故而她心生怨恨，将二皇子施毒，让他一生病痛，与储君之位，再无关联。 这些，看似十分圆满的话，却将我推到了道义的边缘。 在众人眼中，我虽然与母妃鲜有关联，但毕竟是血脉相连，如果这件事情属实，则我在朝堂之上，必然会被群臣所不齿，本就是一个庶出的皇子，手中如再掌握权力，那岂不是要昭告天下，苍梧皇室以妒为己性，完全不顾礼法。 虽有明白事理之臣明白此时不过时后宫捕风捉影而已，又何来真正的凭据？然，又有多少人，能够完全摒弃偏见，完全不被风言风语所左右？ 染染曾说，驭国之道，其根本在于行而非在于心。 这与我素日的“唯心观”有很大的悖论。 我自小便明白，人是要用心去看一个人，而非流连于表面的事物。 但染染，却给了我另外一番见解。 她说，没有一个君主不是希望自己的国家强大而昌盛，起心一也，然而为什么有很多变成了“明君”，而又有很多，变成了“昏君”，无外乎在做法上各有差异。明君则苦读，昏君则慵懒，明君则兼听，昏君则偏听，明君勤勉力行，昏君则朝朝暮暮。难道他们是其心不同？明君想治理好国家，而昏君则不想治理好国家使其灭亡？当然并不是，无外乎在行动做法上，不同而已。 她这番与旁人截然不同的见解，使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想到辩驳之语。 可一想到她说完之后那调皮的样子，我也不想辩驳。 近日的流言四起，让我再一次想起染染的话来。 我不可能让自己做到那么洒脱，唯不愧于心而已，我想让天下人知道，我母妃并非如此。 我，并非如此。 发个誓言容易，但要做起来，还是十分困难的。 不过还好经南方一役和西方联姻这两件大事，加上平日里处理的琐碎之事，还有侧妃是南宫府的女儿，故在朝上对于各个朝政之事直抒己见时，倒也未曾有过什么大的阻挠。 可是太子的敌意，越发的明显，他的无能，也越发地暴露。 父皇“病重”，太子代理朝政，本来各部还算有章可循，可他这一掺合，整个的人事调动大改还是小事，很多太子的人尚未接受培训便直接到岗主事，自然非常部署脸，导致每天一百件事情竟然有八十件事不能办成，导致每天的事情越积越多，尽管有些怨声载道，但却都传不到父皇的耳中。 听染染说，父皇这“病”，可能是越发的重了。 “重便重了，有什么要紧的么。”染染说起此事的时候，竟是有了无所谓的语气。 我仿佛有些知道了她心中的想法：“你还在因为故去的太子妃，而怨恨皇家？其实......” “其实什么？这些还不都是你们皇家咎由自取？”她依然是满不在乎。 我扳过她的肩膀，极其严肃地说：“我现在，不想跟你继续就太子妃的事情无谓地纷争下去了，你要知道，逝者已矣，生者还在，如果你真的恨太子的话，不如帮我将父皇救出来，让他看看如今太子执政，是如此的混乱！告诉他，如果他再不临朝，我苍梧就要出大乱子了。” “又能怎么乱？是太子是储君，而非你苍梧子钰！”她语气也开始不善起来，“在其位谋其政，你现已是亲王，又何必在乎那许多！” 我有些激动起来：“是你曾经说过，事，无关于心，只看于行！现在邻国只知父皇病重太子临朝便已经蠢蠢欲动，若是此刻我们没有半分行动，如何面对我苍梧子民！” “殿下这话丝毫不错，”染染看了一眼我抚在她肩上的手，淡淡说道，“可是，这苍梧是你们皇室之国，并非我尘落之国，我为何要帮你？为何要帮苍梧？” 她这话说的我一惊，马上屏住呼吸：“快噤声！”说着，我心中开始怦怦地跳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从太子妃死后，染染就好像真的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以前尚与我讨论治国政策，而如今，撒手不管也就罢了，却反而说自己是尘落之裔，这让我如何不心惊胆战！ “罢了，”她叹了口气道，“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你也不必如此紧张。” “我何至于紧张了，不过觉得有些无奈罢了。”她淡淡一笑，忽如陌上开花。 我一愣，不由得脱口而出：“染染......” 此声有些温存，惹得她瞥了我一眼，“嗯”了一声。 我暗中握紧了拳头，心神一宁道：“若你想说话能够随心所欲，这执政太子，可就不应该是苍梧临玉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称呼大皇兄，也就是现在的太子全名了，就像染染，她称呼她大姐从来都是“南宫琼”，不加尊称。 “难道，殿下是想......取而代之？”染染皱了皱眉。 我却淡淡地笑了：“有何不可？”然后看进了她的眼中，“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我与你说的话吗？” “呵，这规矩，终究是该变一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六回 生育 “是该，变一变了。” 这是我曾经说过的话，可从染染的嘴中说出来，似乎是这般地，令我震撼不已。原来我曾经对她说的时候，她心中大约也是这般地，这般地惊诧了吧。 百年苍梧，其实不过三代君主，数十重臣，尽管这长幼嫡庶的规矩不易破，可这规矩，还不是被万事左右，说破，也就破了。 我正在胡思乱想着，染染却又风轻云淡地开口道：“其实，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是一个太子罢了，也没什么遥不可及却又不可撼动的。” “话虽如此，可他背后却是你们南宫家。”我喝了口茶道，“其实你大悦不知道你们家的由来，三朝辅臣，从来都是处于朝政的中心，不可动摇。” “可是，再中心的权证，也不能由得太子胡闹不成？”染染淡淡说道，“这朝臣又不是南宫家一家说的算的。况如果太子有失言行，自当受到约束与管教。” “就算他言行有失，不过是自行修正罢了，如何谈得上罢黜呢？”我皱了皱眉。 染染却不以为然：“那有什么难的，不过时事在人为罢了。” “事在人为？”我挑了挑眉。 染染的嘴角勾了一下，我忽然发现她右边的脸颊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十分地可爱。 “你大约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或许，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知道，又或许，是除了我以外，没人敢说出来。”她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道，“太子的嫡子，并不是他的孩子。” “什么？！”我有些震惊，“那孩子，那孩子......”我忽然一句话也说出来。 染染轻轻地“哼”了一声，“这件事情，你应该能想到才对，这宫中的事情，竟还真的有你看不透的地方。” “我的确知道，”我攥了攥拳头，“我的确知道南宫琼和二皇兄有着不一样的关系。” 以前的南宫琼作为南宫府嫡长女，常常和她父亲来宫中向东宫娘娘请安，南宫琼便常常来找二皇兄玩儿，但那个时候二皇兄总是撇下我，自己去和南宫琼嘀嘀咕咕去了。 在之后，我和二皇兄的关系逐渐平淡了之后，我便再也没见到他们二人在一起的样子。 因此我只知道，他们的关系，是比其他人的关系都要亲密一些。原本父皇赐婚的时候，我以为南宫琼自然是要嫁给二皇兄的，却没有想到苍梧临玉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像父皇争取到了迎娶南宫琼的机会，这也是让我意想不到的。 “难道，是真的？”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本来以为......无论如何，这样的底线，总是得被保住的，染染你......确定？” 她起身，慢慢走到窗边，给了我一个单薄的背影：“我自然知道这是着的，但天下人还不知道。” “是......吗？”我微微地笑了，“但是很快，他们便慢慢就知道了。” 染染的肩膀有一丝颤抖，她淡淡说道：“可是我并没有真凭实据，而这件事情在外界看来会有怎样的不可思议，你明白吗？” 我也站了起来，走到了染染的身侧，与她比肩：“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难道苍梧临玉他自己，不知道此事吗？” “什么？！”这下轮到染染惊讶了。 我环抱住了胳膊，带着一些莫名的小骄傲说道：“我说，难道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苍梧临玉，他自己，不知道此事吗？” 染染有些若有所思了起来：“你说的也并无道理，自然是自己的枕边人更知道了......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断言道，“在这宫中，自然是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就算苍梧临玉不知道，但他的母妃可是一定会将已故的太子妃看得死死的。”我想起正宫娘娘那一纯良中带着恶毒的眼神，定定地说道。 窗外的风将我和染染的发丝吹起，那一刻，我们俩谁也没有说话。 我这样说，自然也是告诉她，我母妃也会派人来“照顾”她了。 过了半晌，染染终于淡淡开口：“原来......喜儿是江娘娘*出来的丫头，我说为何如此伶俐。” “......你思绪倒是很快了。”我不知道要接什么话了。 她叹了口气：“这倒是无妨，我已经习惯了。”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看着窗外，好像望着看不尽的山河江海，目色中带着漩涡似的光。 “既如此，你说，太子为什么杀了太子妃，却留下了孩子？” 听染染这样问，我觉得有些好笑起来：“你倒是说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知道这孩子不是他的，他却还是要留下来？” “为了......利益？为了牢牢掌握了南宫家？”她终于歪着头看了我一眼。 我摇了摇头：“他已经掌握了南宫家，从南宫琼嫁给他的时候，便始终计划着早日成为储君这件事情——这，倒不是什么隐晦的秘密了，”我看着她歪着脑袋有些调皮的样子，笑着说，“不过，如今父皇不再看管他，我才知道苍梧临玉也算是个风流浪子了，他既已经收了不少的女子，除却那些不规矩的，他那两个侧妃夫人怎么一个也不见有孕？” 染染连忙别过脸去：“这事情，有那么容易吗？” 我笑出了声来：“虽说不易，但放在一起，就不巧吗？” “也就是说，他需要一个嫡子，而这个嫡子，必须是南宫家的，否则我皇表兄分到了南宫家的利益，他就，就不划算了？”染染脱口而出。 我皱了皱眉：“所以，因为对南宫琼和二皇兄的事情，他有了恨意。” “这恨意，让他杀了太子妃！而这利益，让他留下我的没娘的小侄子！”染染咬着牙，狠狠说道。 我咳嗽了几声：“并不是我不信你，可是，他是怎么‘杀了’太子妃？这总不能凭你自己的臆断而测吧？” “呵呵，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吗？”她拂了拂袖，眼中似乎又开始，含着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七回 凭境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我知道，却不愿意承认。 现在我一看见染染的眼泪，心中必定心烦意乱起来，我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去好好地去安慰她、相信她......当我对她还没有如此深的情感的时候，我尚且还愿意握着她的手，或者，伸出胳膊，抱一抱她。 但是现在，我只是心中愈发烦乱，却再也不愿意表露出来。 这样的我，一定十分领染染厌烦吧，否则她怎么会一言不发，只是悄悄地离开了我身边，回了自己的厢房，然后将门关上，一副谁也不想见的架势。 槿儿看着趋势，便赶紧过来与我说道：“殿下千万别责怪主子，主子她心中的苦楚，积压地太多了，她断然不是故意这般对殿下的，只是她最近连胃口都不是很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也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主子的心情好一点，奴才真是笨极了，都想不到什么好主意......” 我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发髻上插着一支对她来说不菲的簪子，淡淡说道：“虽说小零子自然会十万般地宠你，将所以银钱之物都补偿于你，但是你自己不能没了分寸，比如这头上的簪子，也太过明显了些。” 槿儿连忙跪了下来：“并非是奴才贪图富贵，只是......此间有一件事情，是奴才的缘由。” “哦？既是你的私事，我本不该过问，但我现在心绪烦乱，左右无事，也听你随意讲来吧。”我淡淡说道。 槿儿有些支支吾吾，最终却说明了此事。 原来，槿儿和小零子（也就是她表哥）在还未个自成为奴才之前，是互相许了终身的，这支簪子便是当时定下的礼，但由于当年家道中落，阴差阳错地分离，尤其是小零子早已是侍人之身，自然无法与她共结连理，但槿儿心中却仍有痴心，此情不愈得到令我有些动容了。 “既如此，你便带着吧，若有人问题，就说是我赏你的罢了。”听了她的故事，我心中有些空空的起来。 槿儿自然喜不胜收地答应着下去了。 可我却有些茫然了起来，想出去走走，又不知道要去哪里。 不知不觉，我便走到了后花园，坐在了当年与二皇兄跟正宫娘娘遇见的石凳上，愣愣地出起神来了。 那件事情，不知不觉，已经七八年过去了，二皇兄依然时常受病痛的折磨，而我，却没有任何办法。 但我唯一能够明确的事情，便是要一定将苍梧临玉从太子那个位子上拉下来，而且，现在已然有一些眉目了。 “主子，您怎么在这儿啊？江娘娘正找您呢！”打老远便听见小零子的声音传来，没想到他眼神儿也这般灵敏。也是，在宫中的奴才有些时候远比主子看得细致。 我起身笑道：“你倒是会找，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了呢？” “诶呦，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旁人找不到您，奴才还找不到吗？唉，奴才本来去了您的寝殿，然后听槿儿说您心情有些.....诶，不太好，所以奴才想着或许您还会像以前一样去后花园走走，所以才寻着路来看看，果不其然，让奴才看了个正着。这便是巧了。”他谄媚地笑了笑，垂了目。 我有些感慨：“是啊，往日只要是我有些心思沉郁便会来这花园中坐一会儿，倒被你知道了十足十。”说着，我起身跟他往母妃的寝宫走去。 路上，小零子见我神色安稳的时候还说了一句：“槿儿那个丫头不懂事，还望殿下多教导教导。” 我哈哈一笑，摆了摆手：“你在后宫明哲保身了这么多年，可最后却能为我所用，我心中感激，既然槿儿是你表妹，我自然也不会对她有什么保留。” “那便多谢主子了。”他谢了之后，便也不再多言。 我勾起嘴角笑了笑，三两步地便走到了母妃的寝宫。 “见过母妃，”我见到母妃坐在屋外作靠着长廊坐着，赶紧过去行礼道，“眼看着入冬也是没几天的事情了，母妃还在外面坐着，小心晚风微凉。” 母妃笑着看着我道：“这一向确实无妨，不过我儿说的也对，是该注意一下了。” “看着母妃身体康健，儿子心中也实在高兴得很。”我笑着说。 母妃在宫中深居简出，一向不喜与他人言语，但与我说话却一向直率：“我听闻你和那南宫染的关系开始恶化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娶了她是弊大于利，当初你又何苦费尽心力偏要娶她呢？” “母妃又是哪里听的闲话，儿子与染染一切安好，况且百年修得共枕眠，儿子也断然不希望到最后......就像太子和已故太子妃一般。” 听我说的有些凄然，母妃也并未再就我和染染的事情深究，而是转而说道：“太子和他那个太子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弄明白了吗？” “儿子并没有什么真实的证据，否则如今也不会如此被动了。”我找了个位子坐在母妃身边，有些怅然地说道。 母妃倒是只哼了一声，然后冷冷说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无外乎是正宫那个整天就知道‘吃斋念佛’的人一手策划出来的，怎么，难道，你忘了你二皇兄的病，是怎么来的？” “儿子不敢忘......只是儿子不明白了这几年，我同二皇兄一样吃了她的糕点，为何只有他有事情，而我却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一回忆那天的事情，我心中就忍不住发抖。 母妃的神色却一下子变了，随口说道：“后宫这些个事情，还有好多母后也是看不懂的，只是咱们这位正宫娘娘先入宫几年有多少手段是她使不出来的？”说着，她起身向屋内走去，边走边说：“你随我进屋罢，有些事情我还是要嘱咐你一下。” 我低低应了一句“是”便随着母妃亦步亦趋地走了进去。 只是她刚刚的那句话，实在是让我心中，有了一层疙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八回 旧事 母妃宫中与我的寝宫一样，伺候的人特别少，而母妃更是不把任何一个宫女放在内屋中，于是有小宫女端上茶水糕点之后就下去了。我喝了一口茶，又吃了一块糕点，觉得这味道不错，便道：“这糕点，儿子尝着还真是好吃，若是母妃不在意，儿子想带回去，慢慢吃着。” “哼，果然是俗语不错的，”母妃的脸色忽然冷了下来，“你哪是要自己吃，是要给你那个媳妇吃吧！” 我笑嘻嘻地说道：“她最近有些食欲不振，否则我又何必向母妃讨问这些。” “罢了，你能有个惦记的人呢，做事情也就会知些进退，懂些方寸了。”母妃叹了气，笑着拍了拍我的手。 我反握住母妃的手道：“儿子也常常惦记母妃，刚才的话却让母妃伤心，是儿子的错了。” 母妃可算又舒展言笑：“我竟不知是这样，我儿果真孝顺。” “不知母妃是想与儿子说什么？”我将话题转了回来。 “哦是了，”母妃也赶紧回归正题道，“其实我也没甚要紧的事情，只不过是想问问你，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我右手暗暗错了错手指，淡淡地回应道：“母妃说的接下来，是说什么呢？” “皇儿跟我说话，还用得着这般闪闪躲躲的吗？”她似乎有些生气，眉头一皱，颇有些不太高兴。 我连忙温声说道：“与母妃，儿子自然不敢言辞闪烁，还望母妃恕罪。”说着，我拱手行了礼，算是告罪。 母妃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日夜忙碌，无非是想着如何将如今的太子，到底是如何，变成明日的废太子。” 我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现在整个皇宫都是正宫的人手，母妃还是小心为上，言语勿失。” “在我这里你大可放心，母妃在宫中这么多年，虽不招你父皇待见，但是也是多年在后宫看尽繁华与凋落，”母妃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着我有些狐疑的眼神安定地看了一眼，“我这虽不是密不透风的墙，但却也是十分地安全，你尽管说与我听听，母妃虽然不舍朝政，但这么大的事情，也可以替你绸缪、规划些。” “那儿子便先谢过母妃了，”我淡淡地说道，“其实想必母亲已然知道，已故太子妃与太子之间的事情了吧。” 母妃也随着我，淡淡地笑了笑：“是了，竟然是这件事情。我想，这后宫之妃，除了楚家那两个一点事儿不明的丫头，应该就没有不知道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要纵容她和二皇兄的苟且之事！”我忽然有些愤怒，怒父皇为什么要阻拦二皇兄想要迎娶南宫琼的心意，怒整个后宫都知道她与二皇兄的事情，却不阻止太子对她身心的虐待！ 我知道人心淡漠，可却不知道，后宫的淡漠，竟到了如此地步。我忽然想到在我幼年十分因我一句玩笑话便被父皇处死的小丫头，打了一个寒战。那小丫头被打死之时的哀嚎，似乎尚在耳畔。 “你在宫中多年，何尝见过什么人情冷暖，还不都是各自过各自的，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否则又何必庸人自扰？”母妃拂袖而道，似乎对我这优柔的性格十分不满。可我有些不明，难道母妃，不是不愿意卷入这些是是非非的吗？ 这些与我之前的猜测终于连在一起了，我有些浑身发抖，不知该如何开口。 母妃似乎有些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声调变了一些道：“皇儿是怎么了？” “母妃，儿子有一件旧事，还望母妃给予解答。”站了起来，行礼说道。 母妃不解，但看我十分认真的眼神，还是倾了些身子道：“但说无妨。” “那时，是不是您和正宫娘娘联手，将二皇兄......废了？”尽管我猜到了事情的脉络，但我依然有些不敢确定，连头也不敢抬头，更别说看着母妃的眼神去辨认这件事的真伪。 过了好久，母妃悠悠地叹了口气：“为何，你这孩子，总是这般执拗？” “并不是儿子执拗，只是有些事情，若是弄不明白，终究会成为儿子的心病，母妃何必不一次讲个痛快？”我依然不敢抬眼看她。 母妃喝了口茶，语气似乎有些幽怨了起来：“江家无论过男女，其心之一，你既已这么大了，想必已经体会到了其中一些。母妃随你父皇回宫的时候就跟他说过，此生我无法容忍有另外的女子在他身边，比我更为重要。那时候他与我情谊正浓，自然是一口答应，然而等到回宫的时候，我却发现并不是如此。” “父皇事苍梧之主，自然不会把心思都放在母妃身上，母妃既已知道，为何不当初就拒绝父皇，誓死不入京城呢？”我不由自主地插话道。 “呵，看来你尚不明白这情感之中的猫腻，”母妃冷笑了几声，言语中带着些许恶意，“你一旦贪恋上了一个人，便满心想着他，以他的喜好为己爱，以他的态度为己尊，可独独不能，以他的女人，为己之姐妹。” 我心中一惊，忽地想到了染染与我告白时浓情转的凉薄，竟与母亲此刻的状态，有些相似。 “我一度心灰意冷，直到腹中有了你，”母妃拉住了我的手，“我唯一整得你父皇所爱的机会。而你也没有让我失望，从小便聪颖过人，你父皇问你的所有问题都能一一解答，但他更爱的，却是东宫那个南宫家的女人！”说到此时，她的声忽然有些尖锐了起来，而这，从来不是我所熟知的母妃，“我犹记得她正宫纳兰幽也不能掩盖其锋芒而找到我的时候，我心中绝望，我的皇儿啊，你知道......这绝望的滋味吗？” 我重新将头沉得更低，一句话也不敢说，心中却早已冰冷。 “于是，我告知她，你常常和二皇子在后花园玩耍，而我又不便出面，她，便心急火燎地办成了此事，让那南宫云梦的孩子，就此无法深得圣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九回 乾坤 “怎么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的耳侧忽地出现，一只有些冰冷的手放在我的额上，它的主人又低声说了一句：“也没有发烧，怎么整个人就这么呆起来了？” 我看着脸上冰霜雪雨，却知道她内心还一如既往地柔软的染染，忽然就这样落了泪。 她看见我落泪的时候似乎多了一些慌张，少了一些惶恐，我知道这都是她内心的那些不舍得，所积攒下来的。 不舍得见我难过伤心，亦不舍得与我，彻底分割。 思念及此，我忽然更加放肆地倒在她的怀中，没有哭出声来，只是有些难以克制的抽泣。 我知这世界上保留善意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就连我，也已然无论在政治上还是立世为人上，都无法做一个独善其身的人，已经卷入这层层漩涡中，无法自拔。 但我仍然希望有人能够保留着这世界上最初的纯粹，我以为那个人会是我的生母。 因为在后宫的传说中，她一直是一个从未争抢过什么的女人，她只是那个痴痴地等着父皇回头看她一眼就足够的女人，她，还是那个尽管笑颜越来越少，但还会真诚待我的女人。 我知她容颜逐渐老去，可是，可是...... “若我不回应你，你还会一如既往地这般，对我有这般的感情吗？”我在染染的怀中，有些闷闷地问着。 我忽然觉得我也竟是如此残忍，如此地像我的父皇一般，享受着一个爱他的人的牵挂，却渐渐地将她变作一个有些偏执的人来。我不希望染染日后会成为我生母如今的样子，也不想自己会成为父皇的样子。 染染轻轻地笑了，语气轻快地说到：“其实，我有十分仔细地想过这问题啊，若你不回应我，继续，不回应我......” 我忽然又些害怕，心中却又紧张地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我原以为我想好了对策，于是与你定下了那样的约定，”她的手抚上了我的眼睛，有些痒痒的，“我期待我能看开，我也期待能有离开你，离开皇宫的时候，”然后，她又轻轻地笑了，“可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大约是在街上与你巧遇的时候，大约在大婚的时候你与我见面的时候，又或者，在与你久别重逢的时候......我便知道，很多事情，拿起来容易，放下却有些，难。”再然后，她似乎也有些哭了，“讷，而若说要放下你，更是，难上加难啊。” 我以为我听见这番话的时候我会喜不胜收，会转悲为笑，总之，绝不会再有悲伤的情绪。 可是，我居然怔怔地流下泪来。 心中有无数的委屈和难过。在这个瞬间，都爆发了出来。 从小，父皇就说我遇事单纯，于是我渐渐学会从不同的角度想问题，可是他还是更偏爱我的大皇兄；而二皇兄，却是在我的母妃参与的策划下终身无法身愈；政治上，我得不到朝廷的支持；情感上，梓径钟情于染染，自然不会与我格外亲近，而少晤，因为唐清漪的事情无法原谅我；而染染...... 还会是，我的，染染吗？ “你只是，在安慰我吗？”我抹掉了泪，转身躺在了床上的枕头上。 染染在我的身后笑了：“我在安慰你？我连我的血玉都交付于你，你还说，我只是为了安慰你？” “你不必心心念念你的血玉，等我的兵回到了南疆，便将你的东西还将于你，绝不食言。”提到这块玉，我又觉得有些奇怪，“这玉在你身上的时候总是浅色和深色之间变幻，可旁人手中拿着它的时候，却一直都是暗色的，你可知为何？” 染染不再说话，只是在我的身后也躺了下去：“我今日安慰你可是十分累了，你从江娘娘那里回来的时候，整个脸色都是惨白的，不用说我也知道必定是涉及到后宫的陈年旧事，我虽懒得问你，可是也猜了十有八九，因此劳累的不行，你等我有心情的再与你废话，可好？” 还未等我再问下去，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似乎就这样睡了下去。 我转了身，看着她又些熟睡的面庞，眼睛有些发亮。 自从我自作主张将她心疼的那个妹妹加去西域，她便有些日渐憔悴，如今季节在宫中已没有紫薰供她安眠，可她却能够一直沉沉睡去，怕是醒着的时候劳累一会儿便已经是十二分的费神了。 她渐渐沉睡，可我却越发清醒。 我蹑手蹑脚地起来，看见小炕上都是一些散落的书籍和字帖。染染从来不会在桌子上正儿八经地练字，总是将自己缩在炕上的一角，然后叫个奴才帮着她端着墨，让她一点点地写了，看起来也倒好笑。 我随意地翻了翻书简，竟然都是我平日看过，且是带着简要批注的。我忽然有些好笑，因为她练的字，竟然有些像我批注上的随笔，一笔一顿皆有些相似。我笑着摇了摇头，忽地发现了躺在一众乱糟糟的书下的，一张卷轴。 我很清楚地知道我从未有过这种东西，那么此物必然是染染的了。 就在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打开的时候，我的手已经极不听使唤地将这长长的卷轴打了开来，而里面的内容让我吃了不小的一惊。 里面竟然记载了皇室和朝臣，以及各个朝臣之间的关系，而且分别用着不同的字体写着，甚至有些字体连我都不甚认得。这张卷轴，竟然是整个苍梧最重要的人事关系图！ 我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正在熟睡的染染，觉得丝毫不可思议的同时，却又觉得尚在情理之中。 她是那么聪明的女子，这小小的朝堂关系她如何能够看不透呢？ 我连忙看相卷轴上面“苍梧子钰”的地方写的是什么，却没想到是被涂抹的一片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心中一痛，连忙不再去想缘由，只是顺着皇室渐渐往下看去。 渐渐地，我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原来这朝堂，比我想象的，更加脆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二十回 关系 终于，冬至了。 染染也收到了南宫沁从西域寄过来的第一封信。她并没有瞒着我，而是大方地跟我说，这封信是太子早晨亲自差人送过来的。 按照染染的说法，第一，太子是希望可以给南宫家，尤其是染染送个人情——毕竟无论何种原因，太子妃已逝，东宫娘娘南宫云梦对他生母恨之入骨，自然也无法帮他重新树立起于南宫家的蒂联，所以只有染染在宫中还算是他能说得上话的，于是自然会眼巴巴好好讨好她，重新搭上南宫家的这个梯子。 再者，太子亲自派人送过来，也是在提醒染染，是谁把她最心爱的妹妹送到了西域，是谁提出的这个想法并说服她付诸实践。咱们的这位太子的想法，自然是想把染染和我挑拨开来，这样便达到了他最初的目的。最初，他是十分想将染染揣入怀中，成为他的妃子的。 “难道，他还没死心呢？”我听完染染的分析之后，淡淡地说道。 她瞥了我一眼，有些调笑地说道：“咱们的太子，不也是十分执着的一位皇子吗？” 我有些不高兴起来：“那便是他心中还揣着对你的一些有的没的的想法......” “怎么，你不依吗？”染染嘴角似乎有些淡淡地笑容。 我赶紧收起情绪：“我现在可不敢对你有什么情绪，你若是再病过去，我也不知会如何了。” 说也奇怪，染染病在春夏，可反而在秋冬渐渐好起来，这也是让我今日有些安慰的缘由了。 “罢了，你去给我拿杯茶吧，我喝了些好与你一起读信。”她温温柔柔地吩咐道。 说也奇怪，这些日子我竟常常习惯了她的吩咐，有些时候还会如琴末一般，在她耳边碎碎念叨着平日的生活细节。 简直，过的不像是一个皇子。 我从外屋不仅拿了杯茶，还端了一碟茶味的小点心，就跟一个新晋的小仆人一样。 染染满意地点了点头，咬了一口糕点，展开信慢慢读到：“吾姐亲启：沁儿问安，姐姐一切可好？沁儿在西域与王子成婚一月有余，却完全不必担心沁儿会受何委屈。请姐姐放心，王子饱读诗书，与我一见倾心，偶尔写诗读文，皆为姐姐日夜教导过的文章，可见虽是蛮族，却已然向我们的文化靠拢，令我在外却如在在家一般。王子也甚唉武艺，偶尔与我对战，竟也十分有趣，与他对峙之时，竟使我十分心折。远在异国他乡，心却鲜有回顾祖国，虽常常思念姐姐和熠哥哥，但沁儿真的是十分安好，姐姐也不必再怨姐夫殿下，他......”读到这的时候，染染顿了一下，声音小了许些，“他如我的王子一般，对姐姐的真心实意，还望姐姐不必再怀疑，如姐姐和姐夫有空的话，可随时来西域小住，沁儿在此恭候，定让姐姐宾至如归。沁儿，敬上。” 我有些小骄傲起来：“你看沁儿是不是还夸我呢！” “呸！”染染啐了一口额，“沁儿那是客气！” 我抿嘴笑了笑道：“现在你可放心了？我说那王子还是不错的，你竟不信。”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染染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千好万好都不如在我身边好，你歇歇吧。” 我哈哈大笑说了一句“好嘞！”随后转念说道，“话说回来，我目前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和你确认一下。” “你且说吧。” 我沉吟了一下，试探着缓缓说道：“你的卷宗，我看见了。” 染染病没有向我预想的那样失色，反而十分镇定地说：“我猜你也已经看过了。” “哦？”我有些猝不及防，一下子露出了讶异。 她露出浅浅的酒窝来：“我那件东西本来是要琴末烧掉的，只是那个时候刚好发生了唐清漪的事情，便撂下了。况那张卷宗给你看看也无妨，我那日又重新捋了一遍，发现其实朝中应有很多人，若是你我游说一番，说不准你的大事，真的就近了。”说着，她挤眉弄眼地朝我瞄了几眼，有种说不出的油腻风骚。 我郑重其事地打了个寒颤，低声说道：“后宫皇子众多，且不说他们一定会排斥太子，就算他们觉得那苍梧临玉并非治国良主，可未必就一定会选我啊。” “所以咱们第一个拉拢的人，就是我南宫家正夫人，也是慕容国的公主，慕容霏。”染染十分稳健地说道。 我眉头皱了皱：“慕容霏？她......应该素来不甚喜欢你，你是有什么办法让她能够倒向我们不成？” 染染歪着脑袋看着我，似乎对我的言语有些见解：“我......们？” “是啊，若是你我成了苍梧之主，那你......终究还是要独善其身的吗？”我心中忽然一痛。 染染缓缓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想到这一层，不过这个称呼，我倒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了。” “若你喜欢，我天天说，‘我们’、‘我们’可好？”我有些讨好地说道。 染染笑着摇了摇头：“那倒是不必了，我只是随口说说......不过想要慕容霏倒戈到我们这边，并不是没有主意，但确是有些难。因为她身份随时丞相夫人，但却也是一国之公主，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我父亲在朝中的地位一直要比别人高出许多的缘故。着慕容国公主，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比肩的。” “可你依然有办法，不是吗？”我看着她狡黠的笑容，心中忽然平静了下来。 染染眨了眨眼睛，淡淡说道：“她毕竟，也不过是一个女人，不是吗？” 我有些不太明白她说的话，但却相信她那些无双的小计谋，相信无论她如何去做，都是会得逞的“小计谋”。 我们从日出说道日落，又从日落谋划到月明星稀。 我越来越觉的，染染的不平凡。 且别说她若是男子，就算她若是个嫡长女，她的人生，也早就有了异样的光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二十一回 拜访 可她却说，她现在有时候却觉得做一个庶出的女儿其实也很好，不会收到过分的关注，不会承担太大的希望。 至少不会像她大姐南宫琼一样，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抱上一抱，就香消玉殒了。 我知道自从已故太子妃死了之后，她一直一直都没有释怀，光是我知道她去看她大姐的那个孩子的次数，便已经是数不胜数了。我从来没有拦过她，也从来没有不让她去太子寝宫的偏殿，尽管我知道，那苍梧临玉对染染的心思已经不是一天半天的了，而就我而言，我若是听见她口中说出“太子”这两个字，心中便开始不舒服了起来。 而现在我开始准备在朝中各个臣子中走动，能带染染我也尽量带着她去。 我打着官方的说法是现在与皇室的南宫家，在明面上有关联的就剩我苍梧子钰一人了，若我时时刻刻带着染染，便说明太子都未能将自己的南宫太子妃保住，但是南宫家的三女儿却还在他手上安然无恙，且与她的夫君感情甚笃，无论在背后南宫家对太子的支持是多少，但不能将自己全部的赌注都压到太子身上，多少也留下一些。 再者就是我私心中，却是再也不想让苍梧临玉的眼神在染染身上流连着，没得让我恶心了。 染染起初还有些抗拒与我一同去一些臣子家“串门儿”，但很快就发现这样的好处，比如冬至的时候，刚好是太书令何家老太爷的生辰，我便携着染染带了些礼物，前去贺寿。 由于他们家小儿子何少卿娶的是染染的二姐南宫永，日前刚生了一位千金，好容易让染染撇开了她皇宫中的小侄子，一直都弄着她二姐的小女儿不停。 宴席之后，我和染染也应邀与何少卿夫妇小聚，坐在了偏厅的座位上，四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染染遍抱着尚不足月的婴儿，便笑道：“还是二姐好福气，生了个女儿，自己也无恙，女儿也可爱玲珑。” “是啊，”南宫永叹了口气，“虽说我们平日与大姐不和，但她最终竟是这个结局，也是令人唏嘘不已了......”敢说到这儿，她旁边的夫君何少卿便使了个眼色，南宫永便赶紧正色回来道，“是臣妇多言了，还望殿下莫怪。” “无妨无妨，”我笑着摇了摇头，喝了口茶，看了看染染一如往昔的神色，方才继续说道，“太子妃算是今生无缘，不能与太子再续，我倒是是希望我的染染平平安安的，就算不生孩子，一辈子能遇她相守......” “殿下这样便是折煞我了，”染染将孩子抱还给了南宫永，向我行礼说道：“殿下怎的如此说起谬言了，等染染身子好些了，定然不会让殿下无后的。” 南宫永听着我俩的话苗头不对，连忙拉住了染染道：“我前几日才知道你身子不好，你比我还小呢，怎么就能够这样了？” “本来没什么大事，”染染看了我一眼，“后来沁儿远嫁去了西域，我心中一急，一下子就吐了血。” “什么？”我一下子惊讶了，“什么时候吐血了？” 染染却没有什么大反应：“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又？” 我叹了口气，看了看何少卿，他旋即说道：“殿下平日是十分地体贴，能出宫的时候都会想着给王妃带些吃的回去，平日里跟我们也说王妃博览群书，实在是......” 他这番夸赞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南宫永截住了话头：“你怎么夸起我妹妹来可是没完没了的，平日里没见你夸过我啊？” 南宫永这番话说的很是俏皮，语气中满满的都是调侃，嘴角的弧度笑起来也十分舒服，怪不得染染总说她最好的朋友便是南宫永了，实在也是有趣得紧。 “嘻嘻，姐姐也不用动怒，”染染转了转眼珠道，“我就不信姐夫没什么话可以夸姐姐的。”说着，她看了看何少卿道，“姐夫，说两句好听的？” 这一番话说的我和南宫永都笑了起来，只见何少卿的脸色有些变化。 他看了看我，我也只能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让他且说无妨。 何少卿似乎有些羞赧，张了张嘴，半天才说道：“夫人的好处，起始单说便能说出来的，在我心中，温柔婉转这等词汇都不及夫人的万一，这两三年间多亏了夫人与我同心同德，支撑家中，才有如今家中如此安详喜乐。” “那真是多谢夫君了。”南宫永说的时候，眼圈居然有些红红的，显然是从未听何少卿说这话。 这说也奇怪，我最初认识他哥哥何少晤的时候，也是一个严肃着的人，可遇见唐清漪之后便有些转了性子，那些甜蜜的话也信手拈来了起来，着何少卿也算与何少晤相差无几岁，说个体贴的话竟然也是如此之难，我不禁笑着摇了摇头，也只觉好笑十分。 染染倒是心满意足：“不错不错，姐夫，你这情话啊，可以用尽一生慢慢去说，说着说着就习惯啦！” 我连忙打了个岔圆道：“染染不懂礼数，倒叫少卿笑话了。” “哪里哪里，”何少卿连忙客气了起来：“倒是早就听内子说王妃为人十分俏皮可爱，今日一见，果然殿下好福气！这小日子自然也是过的也是有滋有味的了。” 我和染染对视了一下，垂头喝了杯茶，然后淡淡说道：“要说这日子过得顺不顺心，也要看从什么角度了。” “是啊，”染染连忙接道，“按理来说，子钰已经封王，明年便出宫开府，这宫外的日子，怕是要自由许多。” “只是虽然是太子代拟父皇的诏令，可自从我从南方归来，便再没见过父皇，也不知道他到底如何了。”我又深深地叹了口气，皱起了眉头，眼角余光中看看着这对夫妇的神情。 他俩倒也聪明，并没有马上接话，而也是相互对视了一眼。 “圣上......他到底是怎么了？”南宫永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她的小床上，转回身正色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二十二回 利益 “我却也想知道圣上如何了，可惜我也之见了圣上一面，可疑惑的是看起来他老人家并没有什么异处，何至于被太子......”染染有些犹犹豫豫地说道，言语中满是疑惑。 究竟南宫永是染染至亲，说话并不弯弯绕绕：“这......难道是太子使了什么手段？” “妇人之见！这话怎么能乱说！”何少卿连忙周全地冲我和染染说道，“都是平日臣管教无方，才使内子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还望殿下和王妃见谅。” 我和染染默默地各自喝了口茶，只听南宫永也赶紧圆了回来道：“都是我一时失言了，还望殿下不要与我一般计较，”随后又轻轻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都说女人生完孩子之后就会变傻，看来果真如此，还望王妃体谅。” 染染赶紧握住了南宫永的手，叹了口气，轻轻说道：“姐姐何必与我这般生分？姐姐既说出了我心中的疑惑，我又怎么会怪罪于姐姐！于公，你所言之事并无不妥，或许确是如此；于私，你是我姐姐，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多嘴，这一点，也望姐夫能够了解。” “这便多谢王妃了。”何少卿赶紧拱手谢恩道。 我哈哈一笑：“早就听说染染于尊夫人是闺中好友，没想到还真的是。” 说完这话，我们四个人倒都笑了。只不过我笑的有些勉强，何少卿笑的有些尴尬，染染和南宫永倒是碧玺会心一笑。 “听说殿下待你一向很好？”南宫永忽然转了话题道。 染染淡淡地笑了笑：“他待我......”说到此处，又笑着看了看我，低了低头道，“他待我倒是极好的。” 南宫永“噗嗤”地笑了出来：“看你这样说我便放心了，”又转身看向我道，“殿下的位分自然是高高在上，南宫永不便说些什么，但若是从染染的辈分来说，我却也算是你姐姐了，我的嘱咐你可还听得？” 何少卿故意咳嗽了一下，但我却笑着摆了摆手，然后拱手说道：“子钰在宫中只有一妹妹十分宠爱，可惜并无姐姐教诲......既如此，还请姐姐赐教。” 南宫永可以地忽略了何少卿的暗示，淡淡说道：“我这个妹妹，虽然与我并非同胞，但自小与我亲近，有任何好吃的大家同吃，有好玩的大家也相互分享，有什么风吹草动一起抵抗，有什么难题也会一起解决。这十余年间，我与她的感情甚至比与我自己的亲妹妹还要亲呢，我不奢望你能了解，但接下来的岁月，是你们要一同共渡，所以同舟共济是必要的，但与此同时，”南宫永转向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也希望殿下能够明白，染染她并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嘴上虽然不说，但她心中的丘壑恐怕不比殿下要少......” 染染忽然插嘴道，“姐姐不必说了。” “我怎么能不说？”南宫永似乎有些哽咽，“我知道你心气高傲，自然是不会与殿下讲的，可是我，我怎么忍心看你明珠蒙尘，怎么忍心让你如此心爱之人，不了你心中的痛楚？不明白你心中所求？” 南宫永这一番话顿时让我振聋发聩了起来。 “多谢姐姐提点，”我起身行礼道，“让子钰受益良多。” 染染在旁边看了看我，将脸别了过去，对着南宫永道：“姐姐不必担心......他，对我极好。” “我明白......”南宫永抹了抹眼角，“我明白，也知道，”说着，她又紧紧地握住了染染的手，“你还记不记得你我出嫁之前，我对你说过的话了？” 染染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说过，我嫁入何家，少卿又是何家的世子，”南宫永的话忽然坚定了起来，“若有什么事情，你我必定相互扶持。如今圣上情况不明，你我更是要守望相助，如有什么吩咐，不必吞吞吐吐，你与我相识十余年，当知我心。” 我有些惊讶，竟然不知道她们之间的感情坚定如此。 忽然心中又生出几分羡慕来，我从未有过如此亲情的共鸣。 怪不得染染提出我们第一个要拜访的臣子应该是何家。我以为她是觉的何少晤的事情，何家是能够感谢我的。但其实时间慢慢过去，他们家反倒开始觉得少晤与唐清漪的事情皆是我从中做梗，于是渐渐地与我的往来也少了很多，所以我原本是没有打算来何家的。 可是，染染却十分坚定，说是何家会是第一个支持我们的臣子。 而她说的，也果然没错。 因为何家如今的世子何少卿在自己的夫人说完话之后，马上郑重其事地跟道：“自从永儿嫁过来之后，我便知道自己此生都会与她共同进退，”说着，他温柔地看了看南宫染，慢慢说道，“既如此，若是殿下和王妃有什么需求的话，何家必定可以鼎力相助，绝无二言。” “姐姐......你与姐夫同心同德，真是好生令我钦佩，”染染的肩膀忽然一震，翻手握住了南宫永的手道，“如今怕是到了这一刻，需要姐姐姐夫在朝上附一一二。” “你但说无妨。”南宫永马上接道。 染染与我对视了一下，我点了点头，然后她才缓缓说道：“如今太子猖狂，朝堂之人慢慢被他替换，只怕到时候也没有何家的立足之地，且圣上在宫中生死未知，实在令我和子钰忧心不已。所以还请何家拼两朝太书令的地位，要求面见圣上，废黜太子。” “废黜太子？”何少卿这下才是真正地大吃一惊。 我赶紧跟上，点了点头：“不错。我和染染都认为，圣上本是还没有决定储君之事，便已被太子囚禁。” “倘若......圣上本就是想立太子呢？”何少卿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时候南宫永忽然说道：“夫君，你说，是太子登基对你我的好处多，还是殿下成为苍梧君主，何家得到的利益大呢？” 何少卿听妻子这般说，忽然低下了头，沉默不语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二十三回 问问 何少卿沉默片刻之后，还是犹豫地看了看我，旋即向南宫永说到：“若是我们适得其反了，怎么办？” 南宫永眼睛都不眨一下，淡淡说道：“夫君，若是我们不有所行动，按照目前这般不管不顾下去，难道就能独善其身？难道我不是染染的姐姐？你不是殿下好友少晤兄长的弟弟？待日后太子登基，难道我们还能逃脱掉‘三皇子羽翼’的称呼？”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婴孩，然后又回头道，“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孩子，尚且不能护佑他安稳，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难道，你要让他们一辈子在他人的阴影下生活？” 南宫永这一番话说得何少卿哑口无言。 终于，何少卿起身向我和染染行礼道：“内子一番话，却叫臣醍醐灌到：“若你现在不喜欢了，我们也可以挑些你喜欢做的事情，好吗？”我这句话说得小心翼翼，期间又夹了一块肉给她，却未见她的脸色转缓。 “得了罢，难道你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太子给了我这么大的权利，让我可以随意出入宫门回南宫府，只需与他报备一生声即可？”染染的声音从刚刚的柔情渐渐转回到坚硬。 我也不便回避，便接着说到：“为何？” “因为我告诉了他，说我知道了圣上是被他软禁了。”她一脸淡漠。 我瞬间惊讶道：“你讲父皇的纸条给了他？”随即明白过来，长出了一口气说到，“不会，你不可能这么做，那，你是如何让他相信你知道了？” “这个，并不重要，”染染没有说的那么清晰，“我只是让他知道，我父亲依然会站在他那一边，所以他最好不要为难我。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南宫家的筹码，但他不能，再失去一个了。”说完，她将我给她夹的那块肉放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声“好吃”。 我有些失笑，继续问道：“可是你知道南宫家在朝中是如何地位？若他一直有着南宫家的支持，那我即使有再多的何家，也是无能无力的啊。” 染染愣了一下，说到：“你确定，你一定要南宫家的支持吗？” 我点了点头：“南宫家三代辅政，没有理由到我这就断送了。” “是啊......”染染放下了筷子，好像有些悲伤，可我看不出这悲伤是来自何方，“我知道了，虽然我父亲已经不能回头，但我不放明日去看看他那个正夫人。” 我心中忽地明白，南宫琼自然是正夫人的掌上明珠，她这一死，二人之间必有裂痕，“你是打算用南宫琼的死......” “虽然我并不想这样做，”染染擦了擦嘴，淡淡说道，“但这既然是你想要的，我便去......试一试吧。” 我心中一痛，浑身像被几万只蚂蚁咬了那般，酸麻了起来。 既然这是我想要的，她便愿意去试一试。 我知道她言语中的“试一试”，一定是十有八九能够做到，否则她不会拿出来说的。 而且，我亦知道，即使无法达到预期的那样，她也会，一如既往地去做。 为了我。 只为了我啊。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多谢，小东西，多谢......” 染染嘴角裂开一个我许久未见的笑容，可是这笑容，似乎又多了一些苦涩。 再然后，她忽闪着眼睛，盯着我说到：“该我问你了！” 我失笑出声，竟然十分喜欢她这般模样：“你且说。” “那日......”她起身向我走来，有些灵巧地俯下身子，灵巧到我几乎闻到了她身上有些甜甜的味道，“那日，你为什么要亲我呢？” 我一下子恍惚起来。 我记得那天她的脸色还是苍白的，她的唇还有些冰冷。 那一天，我始终以为那一天是一场梦，然而当下，染染的问话让我不得不重新回忆起来。 我为什么会吻她呢？ 这个问题始终被我压制住，不想再提。 可是，为什么呢？ 我终于无法回避这个问题，我抬首看着染染的眼睛，调皮地眨了一下道：“对。就是你心里的那个答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二十四回 南宫 染染听完我的话之后，忽然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可思议起来。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她的声音先是暗了下去，随后又明亮了起来。 我看着她有些喜悦的模样，一下子笑了出来，这喜悦，竟是从心而出，如此令我舒畅：“我既是说了出来，又何必再次否认？也太不像是我的作风了。”我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感情，不让这情感一下子倾泻出来，让我无法一下子适应。 “我知道我知道，”染染捂住了嘴，似乎是要哭了出来，“你若是不想承认，我也没有法子，可是，你终究是承认了，不是吗？” 我伸手摸着她一缕头发，眼中也有些难以名状的泪水：“好了，你这两年所求，终有回响，你可高兴了？” 染染咧开嘴呵出了一口气，泪如泉柱，握住我摸着她发的手，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闷声闷气地说到：“这下好了，我再也没有什么理由恨你了！” 我蓦然失笑：“怎么，你还想恨我不成？” 她窝在我怀中，细声细气地说到：“怎么不恨！你们皇室宗人我都恨，只是你说你心中是有我的，这些恨便只能因人而异了。” “哈哈，”我不禁笑了出来，“我只是头一次听说因人而异的恨，只是，我什么时候说我心中有你了？” 染染一下子俯身而起，怒目圆睁道：“那你刚刚的话却是什么意思？”一副提刀宰了我的样子。 我点了一下她的脑袋，将她重新抱回怀中，轻轻在她耳边说道：“好，我知道了，别的事情都可以与你调皮，只有这件事情不能，是吗？” 染染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也趴在我耳边说道：“待我适应了几分，也可以偶尔开开玩笑，只是眼下你刚刚承认，却是不行，亲王殿下，可别让我重新恨了你啊。” 她的声音竟比旁日婉转动听，让我心动不已。 “你恨我也无妨，左右我却是永生不会恨你的。”我咬了一下染染的耳朵，将她重重地拥在怀中。 染染似乎有些羞赧，发出了一声撒娇，却也是反手回抱住了我。 我并非没有接触过其他的女子，只是这是染染啊，终究有很大的不同来。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相拥着，谁也没有说话。我不如何少晤，他对唐清漪的情话那是信手拈来，也不如江梓径，可以一本正经地说出自己的承诺。 我是皇室之人，我天生就是让别人取悦我，而无法取悦别人。 “不用绞尽脑汁想着与我说些什么了，”怀中的小东西忽然出声，“只要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似乎就要睡了过去。 于是，我轻轻地说到：“是不是累了？我抱你去歇着可好？” 怀中的小脑袋用力地摇了摇头：“不，我就要这么待着。” 我淡淡地笑了：“好，那你就这样呆着。” 抱着染染，这种喜悦却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我眼前忽然闪过江梓径的面容来，只见他冷漠地对我说道：“你背弃了你的誓约。那我，也要背弃我的了。” 我忽然打了一个冷颤，身子不禁抖了一下。 染染自然能够感受得到，她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问道：“怎么了子钰，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染染的话，我自然不能回答她的话。 但是我也不能不说话。 正好这个时候我感到门口似乎有着什么动静，于是笃定地问道：“谁？” 染染一听我这样问，赶紧从我怀中起身，用帕子摸了一把脸，没有起身。 于是我只好起身向门口看去，居然是南宫丞相的正夫人慕容公主，这还真是让我吃了一惊。 “子钰见过丞相夫人。”由于其身份的特殊性，我赶紧先行行礼道。 慕容公主笑了笑，摆了摆手道：“殿下怎的如此客气，我怎能劳烦殿下如此客气！” “若是在外面，子钰碍于礼节自是不会先行行礼，但您毕竟是慕容国公主，私下里却是无论如何都受得起的。”我赶紧让其进来，染染也赶紧让了座。 慕容公主仿佛看出来染染的情绪不同平日，思虑了一下说道：“是我来的不巧了，你们夫妻二人在说悄悄话儿呢吧，其实也确实，这么晚了，我来这里着实也不是很方便，不如明天再来看你们罢。” 可她只是这么说，屁股可没从椅子上抬起来，可见她也知道，明天我和染染自然是要回宫，可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母亲不必如此，”染染冷冷说道，“您来，不就是为了知道大姐的事吗？” 我连忙假装呵斥她道：“如何这样与夫人说话！” “无妨，”慕容公主叹了口气，“是我素日待染染母女有些许苛刻，染染不以怨报怨，我就已经深谙其德了。” 染染看了我一眼，勉强行礼道：“是染染唐突了，不该这般与母亲说话。” 慕容公主打量了我一下，笑着说道：“嫁了人果然不同了，也懂得以夫为天。”然后她低声说道，“想当初，我也是这样想的，与苍梧联姻，本就与政治有关，我只要听从夫君，便能一生无虞，可我没想到，偏偏遇到了你爹那个孽障，从此孽缘不断，直到你娘最后入门后多年，我才明白，原来，不过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我深处后宫多年，自然也能了解她一二。 可染染似乎并未听懂她此间深意，还是语中带刺地说到：“不管母亲是不是一厢情愿，现如今您在南宫府的地位虽不及往昔，但却从未有过短了吃穿的时候，从未有过给自己孩子请个老师还要如此费心尽力的时候，从未失去过尊荣，也从未受过极大的委屈吧？” “放肆！”我赶紧拦住了染染的话头，向慕容公主行礼道：“还望夫人饶恕染染不尊之罪。” 只见慕容公主低下了头，旋即说到：“殿下不必如此，如今我再不是是那么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不是权倾朝野的南宫夫人，我不过，是一个失去了女儿的可怜人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二十五回 女儿 染染自然想起了她的大姐南宫琼，一下子没了脾气，忽然瘫坐在了椅子上，与慕容公主对面而坐。 “我知道你心中恨我，”慕容公主看着染染说道，“我知道，因为很多事情，你怨我，恨我。你觉得是我剥夺了你和你生母身为南宫家一员的权利，你觉得，是我没有让你的弟弟妹妹有一个很好的前途和归宿，你觉得，是我控制者家里的经济往来，不让你们有如富家小姐一样的生活......可这些，你以为真的只是因为我？” 染染顿时又变得有些咬牙切齿起来：“难道，不是吗？”染染的表情有些狰狞，可始终还是保持着冷静，大约还是因为，慕容公主，毕竟是南宫琼的生母。 我之前一直觉得染染对南宫琼的态度有些奇怪，素日不曾交好的人竟然在死后有着无比深切的怀念。这个疑问在慕容公主接下来的言语中得到了回答。 “染染，你难道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琼儿与你的关系有些剑拔弩张？难道你们之间的紧张是与生俱来的吗？” 染染忽然捂住了耳朵：“我不想听，我也不想回忆！” 慕容公主也有些激动，她一把拽下了染染的手道：“你难道不记得，你和琼儿小时候一起放风筝？一起划船？一起玩儿跳石子？一起赏花？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从小的情谊就这样说断就断了？” “......我知道。”染染忽然掩面痛哭起来——这是她今日第二次哭。 她刚刚是与我确认彼此情感而喜悦的哭，而现在，却是，悲怆的哭泣。 她一滴一滴眼泪掉落在掩面后的衣襟上，我站在她的身后，忍不住扶住她的肩膀，才发现她的肩已经颤抖得十分厉害了。 她每哭一声，我的心似乎就碎了一下，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心痛的感觉，可我却，忍也忍不住。 “你知道，你真的知道吗？”慕容公主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与你父亲本是政治联姻，可我却没有办法不去.....对他动了心思。我奢望他会从我的寝室日出早朝，而日落之后也会归来，与我琴瑟和谐。本来你母亲回来的时候我并未十分在意，想着当欢喜过后，也不过是止不住的平淡，那几年，琼儿与你的感情胜似你与永儿，我也从未阻拦。因为我想着，那是孩子们之间的事情，与你并无关联。可是琼儿是多么懂事而敏感的孩子，她察觉到你们的父亲——虽然嘴上不说——总是与你和你生母亲亲热热，纵容你在他书房调皮捣乱，等沁儿和熠儿出生更是了不得了。你们虽没有物质上的任何东西，但总归是有着父爱的。可你的父亲，对琼儿却总是十分严格，异常冷淡，远不及对你那般——虽然他现在，因为权力，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我看着慕容公主的语气渐渐冰冷，心中忽然想起了我的父皇。 他从未给过我母妃任何物质，感情？似乎也是十分凉薄。我忽然隐约明白南宫琼死时为什么一定要在染染的面前，她大约是不甘，不甘她嫡长女的身份就这样尽了，或者，大约，是因为知道自己将死，想起了与染染幼年的情谊？ “可终究，终究她是死了。”染染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说道。 慕容公主似乎也懈了一口气，淡淡说道：“是啊，终究，她还是这样，连我的面也没有见到，就死了。” “你进宫看过他吗？”染染忽然问道。 慕容公主怔了一下，随后说道：“我不忍去看他，我怕我抱着他的时候，心中难免会想到他母亲来......” 我才知道，他们说的，是南宫琼的孩子。 “你方才说，你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染染颤抖着调整了几下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又慢慢说道，“她自小被你调养得那般健康，怎么生个孩子就死了，难道夫人没有想过过层关系吗？” 我忽然低头看了看染染的头顶，我意识到，她已经不官慕容夫人叫“母亲”了，而变成了“夫人”。 但慕容公主似乎也并不介意：“我自然想过，也暗自去调查过。” “调查？”我有些吃惊地脱口而出，“不知公主竟是如何调查的？” 我这话插的有些突兀，却也不得不说，否则若是慕容公主含糊过去，我可能就要得不偿失了。 “原来殿下竟也关心此事，”慕容公主抬头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殿下可不要以为，我慕容国本来是要遣我入宫的，如今我未能入宫，难道你们皇室宫中，便没有我慕容的人了么？” 我心中一叹，果然如此，看来日后还要更加小心宫中的各国谋谍。 “是子钰失礼了。”我行礼道。 “无妨。”慕容公主拂袖说道，我看得出她还是有一些气恼的。 染染似乎没有察觉到，还是保持原来的语调说道：“那夫人，可是查出了些什么？” “......还不是琼儿不争气，在宫中，在宫中......”她似乎很难启齿下去了。 想必她想说的，是南宫琼与我二皇兄之间的苟且。真是不知道，她这个做母亲的，是要如何承受这般事实。 染染却不以为然：“还不是父亲当初一心就要将大姐嫁给太子！才造成今天的事情，不过也不能全怪大姐，即便如此，大姐也不该，不该被他害死！” “你是说，琼儿她是......”慕容公主语气大噪。 染染点了点头：“是大姐......临死之前告诉我，是太子，是太子！她偷偷知晓了太子的谋划，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我竟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只能保住孩子，却保不住她......” “竟是......如此......”慕容公主一失神，差不点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我赶紧扶住她道：“您......还是要多保重的。” 她眼中含泪，终究是忍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二十六回 无灵 翌日，我们在回宫的马车上，染染又开始不停地咳嗽了起来。 我给她盖了盖毯子，关切地说道：“你回宫之后还是好好歇着的好，其他诸事也不用你操心，只管吃好睡暖，熬了过年再说。” “子钰，”她浅浅地笑了，“谢谢你......对不起......” 我正给她盖毯的手一疆，有些装傻地说道：“你这话是从何而来，你知道并不用再与我这般生分了，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起初，我也只是一心想的是这般，”她又咳嗽了两声道，“我这一声谢谢，是谢谢你在我与慕容公主谈话之前回应了我的感情，否则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想着是因为你觉得我可怜，才对我有所回应。如果真是这样，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如何面对自己。” 我缓过神来，笑了笑道：“若真的是时机不巧，那我倒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慢慢要你相信了。” “不过......”染染的语气有些犹豫了起来，“不过这样，你便没有办法完成你跟径哥哥的约定了，不是吗？” 我听了之后，细细地想了想，垂目道：“原来你刚刚说的对不起，是这一层意思。” 见我没有什么反应，染染忽然有些急切切起来：“其实我以前的确跟径哥哥有过所谓的盟缔之约，我也曾真心想要护住我与他的约定，但，咳咳，但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也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皱了皱眉，倾身过去道：“小东西，你刚刚说，你曾真心护住你与江梓径的约定？那是什么时候的想法了？” 染染在我的凝视下有些红了脸，声音一下子变得十分地喏喏起来：“那是，很早，很早以前的想法了。” 我不甘地又近了一步道：“那是，有多不甘呢？” 染染向后一缩，模样顿时变得更加俏皮可爱了，柔声说道：“那是，没遇见你之前的想法了......”随后，又马上昂起头来，“你可，不许笑的！” “好，我不笑。”我勾起了嘴角，退回至原先的座位上，心中的甜意蔓延开来，竟觉得百穴俱通，心头有些发痒，好想长啸一声。 “可是，”染染又皱了皱眉头，“我担心的事，径哥哥，知道你与我之事后，会不会倒向太子，毕竟他手中的西境兵权，也是不大不小的人数。” 我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小脑瓜，一本正经地调笑道：“我知道了，你心中想的是这件事情，可是，你口中所说的‘你与我’的事情，到现在，可还没有办呢！”说着，把她的小脑瓜捧过来，亲了一下，然后止不住地笑意就在我的脸上荡漾开来。 染染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轻轻地锤了我一下道：“你这是在说什么呐！” 我又低低地笑了笑，正色说道：“你已然帮我敲定了何家与大半个南宫家，实际上已经是群龙有首了，我再忙活几日，趁着过年的节骨眼，给苍梧临玉来一个正式的下马威，顺便一定将父皇请出来，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说完之后，染染竟然不说话了，这倒是很不像她喜欢接话的作风。 “怎么了？你心中还有何担忧？”我淡淡说道。 她脸色似乎变了变，然后说道：“其实，在你去送沁儿和亲的时候，我又偷偷去见了圣上一回。” “哦？”我压住心中突如其来的不悦道，“你怎么没跟我说起过呢？” 我没有责怪她说“为什么你现在才跟我说”，也没有温柔地引诱着说“乖，告诉我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我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她应该事事都与我说的，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 “其实我犹豫了几次，”染染一度低声说道，“可是终究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怎么了？”我的语气也随着她的声音而低了下来。 染染点摇了摇头道：“我们回了宫再说不迟。” 于是一路无话，我心中到有些忐忑起来，因为染染确是个算是十分谨慎的女子，既然她这样说了，想必事情上也是十分重要。 回了寝宫，一切如常。 屏退了侍女后，染染才低低说道：“圣上，已渐渐显示出药石不灵的状态来了。” “什么？”我心中其实隐隐觉得会是这样了，但心中还是不敢置信地说道，“真的吗？” 染染点了点头：“我既是南宫家的女儿，又是传说中人，他当然不敢十分违逆我的执意，与此同时，我也答应他无论我看到什么，我都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我定定地看着染染，不置可否。 苍梧临玉本人虽然不如染染心计之多，但他毕竟也是明枪暗箭几年过来的，断然不会如此轻信于人。 所以，染染定然与太子还有别的约定。 只是，我却问不出口。 染染看我脸色有些无常，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继续说道：“我见到圣上的时候，他已面色苍白，不太懂得人事了。比较上次我们去见他的时候，给我的感觉，确是日子不多了。” “果真如此？”我一下子颓在了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听着染染的描述，心中勾勒起父皇的样子来。 他的眼已经无神，头发也十分凌乱，躺在床上只能咿咿呀呀一点叫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看见染染，也只能模糊地点头笑着，染染说，她甚至无法明确，父皇是不是还能认出他来了。 “我早就派小零子去打探过，”染染叹了口气，“可是御医皆是太子的人，根本打探不出一个不利的线索来。” 我紧紧地握住拳头，脑海中依稀记得幼年时分，父皇罕见到了母妃那里坐坐，却没有平和的样子，只是无限地争吵。可即使这样，二皇兄也曾经对我说，父亲心中，是对我寄予厚望的。 然而，我却从未感受过。 “染染，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二十七回 逐一 距离年关还有不到两月有余，现在对于我来说不仅仅有时间上的紧张，还有心情上的沉重。 有时候的夜间，我半支着脑袋看着染染熟睡的样子，感觉上有些点点......不安定的幸福。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将手抚上了染染的脸颊，忽然不知所措了起来。 我心中不是没有怀疑过，当然，她曾经对我的真心我自然是不会怀疑，可是当下，经过了这几次三番心意的动摇，如今的她，还会是那个一心的她了吗？ 可是现在我已然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了，因为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 比如想方设法地去见一见父皇。 我试过很多种方法，可没有一个方法能够让我接近玄乾宫一步。 没有人明白我的这种急迫。因为在我面前，是两个不同的选择和路径。 若是父皇一开始没有想立苍梧临玉的心思，那我只需要“救”出父皇，然后按照父皇的多疑和猜忌，一定会将苍梧临玉就此废黜，再不启用。那么剩下的皇子，二皇兄身染疾病，四皇弟尚且年幼，而他经此一事势必不会再亲临朝政良久，所以势必会将视线落在我这里，借此我再让一两个朝臣进言，不怕父皇不将我的位置落实。 可若是父皇，一开始就打算让苍梧临玉即位，那么我的处境便是极其危矣。染染曾经问我，若是父皇本就打算立临玉为太子的话，又何必千辛万苦与我们传递消息，告诉我们要匍匐救之？我的回答是，我从来未曾真正了解父皇的心思，他总是反复无常，今日喜欢茶花，明日就可将茶树尽数除去——那么，他前脚想立苍梧临玉，后脚也可能让我远离朝堂——这，不过都是他的计策罢了。 所以，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我唯一的办法，只有是兵变了。 但，我却不想走到这一步。 可我现在最担心的事，真的如染染所说，父皇的病愈发地严重了，到时候，我便没有办法亲口问一声父皇，是否觉得我这个庶出的皇子，一个母妃不受宠爱的皇子，是不是真的，这么惹他厌恶。 为了确保我成大事的万无一失，朝堂上尚不能被替代的重臣家中，一一暗自拜访。 按道理说我本人其实也被太子“下旨”说无事就在皇宫内呆着，可我自幼习得上乘武功，这小小宫禁还尚且不能奈我何。 很快，将军府唐家，太书史楚家，还有襄国公沈家，都与我站到了同一的战线上来。 但这三家，也并非只逞口舌便就可以说服。 虽然因为唐清漪之事，唐家心中几近与皇室决裂，但与我确是最好的拉拢对象。我将唐清漪的一枚簪子还给了唐夫人，告知她唐清漪还未死，只是在现在的政权漩涡中，她还不能“活着”回来，若是他们愿意让我成为帝君，那么我保的人，必然是毫发无伤的。 唐家本就是将军世家，满腔都是为民征战、保卫京城及苍梧国土，胸中自然怀有“义气”二字，故才甘愿为我驱使。 而楚家则是我花费心思最多的一家。 因楚家两姐妹楚婉兮和楚婉如是父皇的妃子，在父皇执政的时候权利直逼南宫家，所以我只好动用所有的关系翻起了一件旧事，胁迫楚家必须服从于我，那便是楚家出了一件私生子的事情，若是此事昭然，就算他事太书史，也不能用他妙笔生改写他家族这件羞耻之事。且楚家还有一些秘密，不巧地尽数被我知晓，也让我不得不用雷霆手腕逼其就范，太书史楚景洹这才不得不勉强答应于我。 至于最后的襄国公，自然也是有其不可说的秘密，可他本人已然是半百之年，无意插手此事。故我所求不过是让他不插手此事罢了，而他自然也是欣然答应，也是不愿再生事端。 每日就这样有些忙忙碌碌地，早出晚归，竟是没有一天能安安稳稳地陪染染吃一顿晚饭的。 这样对她来说似乎有些不妥，于是我择在临近年关的一天的晚上，跟槿儿说挑几个好菜，晚上要跟染染一起吃。 槿儿顿时欢快地忙碌了起来，我看着她的笑容，便知道染染最近定是有些小小的怨念，在有意无意之间跟透露给了槿儿。 我想着我的小东西，淡淡地笑了。 这两年时间里，染染从准江夫人变成三皇侧妃，先后两次在宫中被软禁，一次随我出使南疆期间，两次面临自己生死，后来又要面对南宫琼的死亡，而她在面对我的时候，又要无数次经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这些，在近日，我才慢慢回想起来，可却又是无可奈何。 她出生之时祥瑞万照，传说中她手握重权，民间说她可颠覆苍梧。 然而，在我看来，她不过是一个有些调皮的小女孩，爱吃些好吃的东西，见到孩子也欣喜万分的，让我有些心动，却毫无办法的女孩。 她的眼角下有一颗淡淡的痣，会随着她笑而上扬，会随着她哭而低沉。 她的面容说不上哪里出众，却让人看着十分舒服，以至于有的时候我常常看着看着，就出神了，而且会出神很久很久。 想到这里，脑海中又出现我的小东西那日有些娇羞的样子，默默地出起神来。 我“哎”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是入了魔的同时，又去宫中各处拜访了一下后宫中人。 毕竟，太子有名言让我尽量在宫中呆着，既然如此，我便也在明面上随了他的心愿，每日在下朝忙完公务之后都会在后宫三宫六院包括太*走个遍，让他的宫中之人能够时时刻刻监视到我，满足他的这番心愿。 想到这儿，我又暗自地转个弯儿地找到小零子，让他也别闲着，个我尽量策反一些宫里的人，哪怕是无关紧要的人也好。 小零子也知道宫中哪里会有无关紧要的人呢，不过也是尽他的人事罢了。 我的种种安排看似已经结束，于是我又重新回到院中，看见槿儿已在亭子上支了一个碳炉，巧笑嫣兮地说道：“主子今日性质好，要在外面烤些肉吃，便请殿下坐这儿稍等炭火旺些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二十八回 前夕 “她今日怎么想吃烤肉了？”我有些好笑地问道。 槿儿也是捂着嘴可劲儿地笑了笑：“主子也是偶然想起来，以前在南宫府的时候曾有一次老爷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用自家的炉子烤肉的吃法，兴致来了，当时便是整个一家子在一起吃了一顿，在那儿之后其实就再也没吃过了，没想到主子还记得那一顿。” “是啊，觉得一年一年过去了，竟然开始回忆起以前的事情了。”染染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笑嘻嘻地说道。 我也笑着，站起来向她走去，拉住了她的手：“你这样的吃法也倒让我想起小的时候，宫中确实也有一次这样吃过。”边说着，我边拉着染染边往亭子中走去，“那时候我也才不大，也才刚添了四妹，宫中大庆，当时襄国公的女儿沈家嫡女与纳兰国联姻，刚好回来‘过个门’，进宫拜见父皇的时候，提起纳兰国的趣事来，说是有这样吃肉的习惯，当晚便有好事的奴才早早地照猫画虎地备出了一套像模像样的碳火盆来，切了一盆中厚的牛肉，薄片的羊肉，还有一些带皮的猪肉，又备了一些酒酿和清茶的琼浆，难得那日大家的兴致都很高，也难得都能够聚在一起。” “那晚你必定是很高兴的吧？”染染轻轻地问道。 我点了点头，将手放在炭火上烤了烤道：“当时二皇兄虽说已经入病，但我却清晰地记得那日他的兴致也是很好，父皇还令几员重臣觐见一同享乐，那日的乐器歌舞不绝于耳于眼，当真是我记忆中，罕有的祥和。” 我的记忆慢慢回到那一晚，当时我的左手边坐着的是二皇兄，右手边坐着的是四皇弟，四妹则是咿咿呀呀地躺在东宫娘娘的怀中，尽着撒娇的本分。 整个宴席的女眷只有正宫和东宫，就连母妃也阮娘娘也只能在自己的寝宫，不能光明正大地坐到殿前来。 或许是那个时候，我心中便有了这大逆不道的念头。 因为那个时候的我，看着怀抱着四妹的东宫娘娘，心中隐隐约约地冒出了一个想法，那便是我也定要让我的母妃坐到御前，不仅尽享富贵与荣华，也要享受天伦之乐，与亲人在一起陪伴，无需在乎身份与地位。 可是幼年的我只能将这份刚冒出头的霸气，深深地藏在心里，说也不能诉说。 “原来是这样，那么只怕父亲也是参加了那场宴会，也才会有了如此的念头。”染染似乎也陷入了回忆中，过了良久才说了这样一句。 我暗暗地笑了，让槿儿收拾收拾就开饭了罢。 槿儿也笑着答应了一声，赶紧拿了一片鱼丝网放在了木炭上，听见两声“滋滋”的声音之后，槿儿向炭火里面滴了几滴山茶油，几缕火光一下子腾了上来，霎时有些好看。 之后，只见染染已经迫不及待加了一片被切得半透明的里脊略略烤了烤，就开始吃了起来。 我一边说着“慢些”，一边夹了几块肉帮她烤着，待看着没有血色了便夹给她吃。 “你也吃呀！”染染一吃些她自爱的食物，便容易露出撒娇的表情来。 我笑着杵着下巴看着染染一门心思扑在吃的上面的样子，有些欣喜，也有些安慰。 现在我已经能够十分自然地拉住她的手，闭上眼睛就能自然吻上她的唇，感受着她脸上传来的微微的热度，就足够能让我的嘴角微微上扬了。 但是染染还是一如既往的羞涩，而旁边的槿儿也是笑出了声音，又连忙捂住了嘴，恢复了平静。 染染没有说话，只是红着脸喝了一口煲了许久的鱼汤，发出了“咕咚咕咚”的声音。 我心中忽然涌出了一种情绪，那便是只想与她一直这样，安安稳稳地在一起，就这样喝着热汤，炉子上冒着滋滋的热气，与一钟意之人面对面坐着，周围的一切似乎变得极其安静，又极其，不重要起来。 忽地，染染眉稍翘了一下道：“竟然下雪了！” 她这一悄悄的惊呼，将我从出神中惊醒，也连忙跟她一样，向亭子外面望去。 果然，大片大片的雪花好像从头道：“不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二十九回 探望 这场大雪过后没几天，就马上要过年了。 宫里自然毫不含糊地张灯结彩起来，大雪还没有化去，地面上的白反射出大红的光泽，好不喜庆。这些天我一直在宫中老老实实地呆着，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陪着染染写写字看看书，偶尔与她在外面一起走一走，握着她的手，直到再不冰冷了为止。 而我希望又害怕的那天，也在不经意间，悄悄来临。 那日是喜儿悄悄进来喊我醒来的，我不愿让染染陷入到这样的局面中，于是我提早准备了一束难得的紫薰花儿，在我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之后，放在了她的床头。 透着一丝阴沉的光，我仿佛看见因为我的动作而微微眨动的，她长长的睫毛。 看着她愈发俏丽的面容，我忽然有些不忍心离开床塌，离开她。 我俯身亲了一下她的眉间，又帮她把被子掖了掖，便穿了衣服，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门口的小零子早在那儿等着我了，见我出来，他冲我暗暗点了点头，我也意会地冲他点了点头，便去了玄乾宫。 一路上我都紧握着我的拳头，心中有着隐隐的兴奋和掩盖不住的担忧。 兴奋的，是终于到了今天，或许也即将进入里程碑的一刻。 担忧的，是我总放心不下来着一口气，放心不下，总觉得世事变化无情，说不定就要应到我的身上。 “主子不用担心了，”小零子或许看着我一直绷着脸，便低声说着，“几乎所有的重臣都聚在玄乾宫的门口，就差等您来了。” “是......都来了吗？”我低声说道。 小零子想了想道：“南宫丞相自然是没来，不过南宫夫人倒是罕见地来了。”小零子说着，神色有些犹豫，“但是面色似乎有些......说不上来的神情。” “哦？是什么样的神情？”我淡淡地问道，腿上的步伐却并没有减下速度。 “看起来就是......眼神有些游离，好像来了就想走，但却还在玄乾宫的门口站着，却站在了台阶的石柱旁。”小零子慢慢回忆着，一个细节也未曾落下。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她是南宫琼的母亲，但也是南宫家的正经夫人，更何况她还有一个小女儿尚在闺中。就算染染激得她绕过南宫南宫昱的监控，但她，绕不过心中的担忧和恐惧。但她骨子里又是一国的公主，她的大局观又驱使她不得不和众人一起到了玄乾宫。 待我到了的时候，我很惊讶的是为首的竟然是一个弱不禁风的身影，我的二皇兄，苍梧朝珲。 “子钰，你来啦。”他的身型依然那么消瘦，声音也略带沙哑。 我连忙行礼道：“二皇兄，大雪初晴，但这室外依然很冷，皇兄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也不多披件衣服？” 二皇兄虽然体弱，但眼中却露出一种凛冽来：“明日便要过年了，依着旧日的规矩，今日得来向父皇朝拜，但父皇身体依然不适，我想着就别分两拨去拜见了，干脆我等着臣子们一起来，一起进去算了。” “二皇兄还真是遵循礼制，不像我一般贪睡。”我听完二皇兄缓缓地说完，心中便有些不快。 按道理说，这个时辰正是臣子拜见的时候，这些群臣都是我一一请来，于今日定要与我一同面见父皇的，故而我自然是来晚了些，但二皇兄似乎本来就知道此事，所以是卡着时辰来的，否则不应该早就回去了吗。 然而我还是笑着说道：“难得二皇兄与子钰同心，那咱们这就去见父皇吧。” 正在说着，有一个雪白色的身影朝我们走来。我定睛一看，原来是苍梧临玉，我们的太子殿下。 我和二皇兄赶紧上前行了礼书，还未等开口，苍梧临玉便赶紧换礼道：“我知道二位皇弟来此的目的，是要探望父皇，但是御医也说了，这几日天气寒冷，不能见风，还请二位皇弟就此回了吧。” 这句话说的客客气气，声音不大不小，站在我身后的一众群臣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之中却听见何少卿的声音来：“敢问太子殿下，我们却也是不能面见圣上的了？” 他这一出口，众臣纷纷说道：“是啊，这是什么道理，这大半年都没有见到圣上，为臣心中不安，只怕传到别国的耳朵里，边疆会有异动也说不准啊。” 苍梧临玉不慌不忙地说道：“还请各位放心，父皇既命我监理国政，我自然不会掉以轻心，还望诸位放心，同时还请各位放心，定不负父皇所托，也不负诸位辅佐之心。” 一些苍梧临玉的属臣这个时候也有站出来的说道：“圣命不可辜负，既然太子之言如此慷慨，那为臣子的自然谨遵教诲，不敢有违，我说诸位，不如咱们就此在宫殿外给圣上拜上一拜，尽了臣子的本分，也好早些回去休息，以便来年的富国之计。” 一下子便有人响应起来：“是啊，这天寒地冻的，站在外面伤了身体，只怕圣心也会觉得不妥，咱们尽臣子之事便了，岂不好哉！” 有些人便当众叩首，准备离去。 这些人，大都十分年轻，我看着他们准备动身的样子，心中冷冷一笑。 “几位不如等等诸位大臣，一起离去如何。”苍梧临玉似乎看穿了我心中的想法，赶紧将他的人留下，以免我即刻发难。 我也不直接说我的想法，反而恭恭敬敬地转向二皇兄说道：“皇兄，你觉得如何？” 二皇兄似乎没有料到我会将矛头转向他，先是一愣，随后咳嗽了两声道：“太子的决策，我等自然应该服从才是。况且父皇正在病中，若苍梧此刻不能上下一心，那定会令父皇寒心，令苍梧的百姓寒心。” 我更是一愣，难道二皇兄此行的目的，竟然是要在我的面前告诉我，他与苍梧临玉是同一条战线的？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呆在了原地。 与我从小亲密无间的二皇兄，此刻，竟然没有站在我的一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三十回 觐见 随后，苍梧临玉自然是喜上眉梢地说道：“既然二皇弟没有任何异议，那么......” “咳咳，但是，”二皇兄却又反回来说道，“但是太子请稍微等一下，朝珲还未说完。” 听到二皇兄话锋一转，我这心却又活泛了许些。 二皇兄说到这儿，拂袖而言：“我苍梧历经血战方成此国，自那之后休兵养田，慢慢回归到正统。自开国以来，便是极为讲究礼数的一国，也是极为让别国尊敬的一国。可，若是皇室朝臣连日连月不见父皇不去询问请安便也罢了，到了现在年关，竟然也是如此不尊礼书，不效尊卑，岂不是有违我苍梧建国之祖训，有违天下百姓之榜样！” 他这一番话说的似乎有理，而细细推敲却又字字在可辩驳的边缘。不过二皇兄声音之中虽依然羸弱，却在气势上胜过了苍梧临玉，故众臣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这个时候，二皇兄挺胸侧身，冲我暗暗点了点头，道：“不知子钰是否也是此意？” 我赶紧一揖到底，淡淡说道：“二皇兄所言甚是我意，”又与二皇兄一般，面向众人道，“今日，正是辞去旧日尘埃，准备面向新年的日子，我等自然不敢就这样独自欢喜，而置父皇的安危，置父皇牵挂我们及百姓的心于不顾......” “子钰，”还未等我说完，苍梧临玉便赶紧急急忙忙地打断我，语速极快但是却又极清楚地说道，“你说你担心父皇的安危，可是将这莫须有的罪名按在我的头上？” 他话音一落，自然就有人随声附和，说这罪名可不能随便安放。 我额头有些微微地冒汗，因为在我的认知和计划中，这些人在这个时间都应该已经离宫才对，可没想到苍梧临玉也是有过防备，有心地留下了几个自己用的惯的属臣。 悠悠众口，是最难堵上的。 “请太子见谅，”我行礼道，“子钰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还请太子斟酌。” “哼，”苍梧临玉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只是听从御医的叮嘱，不想让父皇受风，我自然回代群臣转告给父皇他们的心意，若这些许人蜂拥而入，父皇龙体欠安，敢问三皇弟，谁能承担这样的责任呢？” “自然是不能了！”“怎么能让圣上龙体欠安！” 我听着这些人相似的喧哗，不禁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不过反观受到太子排挤但还在朝廷上坚挺着、与我有暗处联系的臣子，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却都盯盯看着我，似乎就等着我说些什么一样。 “怎么样，二皇弟三皇弟，还有什么疑问不成？”苍梧临玉顿时有些得意洋洋了起来。 我知道他此刻的心情飞扬起来，正是我说话的时机。 于是我对他淡淡一笑，向他问道：“自我从西域回来之后，还从没有见过父皇，还请太子详细说说父皇的病情，免得我等担忧。” “子钰这要求倒是合乎情理，我也未曾见过父皇许久了，可是十分担忧。是不是父皇的病情十分严重？”二皇兄在一旁也添了一句道。 苍梧临玉摆了摆手：“并非如此，只是需要静养罢了。皇弟不用担忧，每日御医都会进来请安，还请诸位放心。” 我冷冷地笑了：“既然如此，这御医该杀。” “什么？”苍梧临玉忽然一惊。 我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这么长时间了竟还未治愈父皇，竟然还说不是什么大病，难道，不该杀吗？”我两句话都尽我所能说的冰冰冷冷。 而效果也是十分显著，因为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脸色忽然变了，而且，变得十分突兀。 “这倒也是，御医治不了我的病也就罢了，”二皇兄与我一唱一和地说道，“但若是这么长时间治不好父皇，倒是说不过去了。” 整个御医署都是苍梧临玉的人，如果他此刻再不发声，想必他这一部却是保不住了。 “这也不能怪御医，他们也是......也是尽力了。”苍梧临玉有些唯唯诺诺地说道。 我一下子冷笑出声：“尽力？尽力就尽力成了这个样子？” “恕臣疑问，到底圣上是有何病因？若是宫内的御医无用，不妨出工去找一个世外高人给圣上瞧瞧，要不然还以为我苍梧连这点人才都没有了！”从群臣中走出啦一个身影，我仔细一看，是唐家长子唐明远。 对于他的出现我一点都不意外，因为他从很早开始，就已经追随于我——这大概是一种特殊的缘分，是与他的姐姐唐清漪一点关系都没有。从我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在暗中与我接触，那次唐家给他办寿宴，我并不是像与染染说的那样，有事没事都要去别人的寿宴上露脸，而是他真心诚意邀请于我，又碍于与唐家的情面，不得不去。 此时他的出声并没有什么不妥，也没有人敢说什么不妥，因为他是常务将军府的世子，虽然不管宫禁的兵，却掌管京城的巡位兵，以及自己的府兵，也是没有人能够惹得起的。 “太子，”我施施然说道，“以您的智慧，想必一定想过从宫外寻求一些手艺高超的人前来救治，既然太子日理万机，没有把父皇的身体放在了主要的位置上，那同样身为皇子的我自然会替皇兄想的周全，以免皇兄落给天下一个不忠不孝的罪名。” 我知道苍梧临玉下一刻缓过来之后，立马就是要阻拦我的作为，但我丝毫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我往群臣中走了几步，朗声说道：“请冷神医！” 说着，一袭白色的身影从远处走了进来，他的腰间挎着几个草药包，手中拎着一个小药箱，一步一缓地到了我的近前，跪下说道：“草民冷若白拜见三皇子，拜见太子，拜见二皇子。” 听着他有条不紊地说这尊敬的话，苍梧临玉一下子反应过来，有些狗急跳前地指着说道：“你！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三十一回 若白 二皇兄看着我的眼神也倏然有些变化，但却不似苍梧临玉那般大惊失色。 而不管是站在我这边的臣子，还是苍梧临玉的属臣，一下子也都有些目瞪口呆起来。 我笑着欣赏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不免有些得意洋洋，但表面上还是十分尊敬地向苍梧临玉行礼道：“子钰刚刚说太子日理万机，没有想到、没有做到的，子钰都替太子想到、做到了。” 我指着跪在地上的冷若白道：“这位神医是子钰‘游历’南方时偶遇，那是我第一次去南疆的时候，性子胆怯又受了些苦，几日抑郁着便生了病，随行的军医也束手无策，还好遇见了神医，方才治好了我。要不是他志向是在四海云游，否则我定是请他入了咱们皇宫，好好教教这群庸医！” 我越说着，苍梧临玉的脸色越白，因为他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那是我第一次出门，自然不能面面俱到地防备好，所以中了些许小人的暗算也算自然。当然，这些暗算自然不可能毫无来由，当我一次故意中计之后，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知道了这些算计的来源，但却也病得有些奄奄一息。 而遇见冷若白，也算不上是偶遇。 那时候是我第一次见到母妃的宗族，姜氏。这个老太太不知道从哪儿给我整了一个医师，三下五除二便给我治好了，顿时我有一种想将他收入麾下的冲动。 毕竟，皇宫的那群御医一直都是由苍梧临玉把持，毫无作用。而我眼看着冷若白与旁人不同，他只问病人之病，从不问此人是谁。也正因为如此，我自然是没有办法将他带在身边，只能暗暗地派人保护他的行踪，谁让他的医术如此高超。 “可谁知道他的来历如何！”苍梧临玉有些着急地说道，“就算他医术高明，可谁知道是不是心中有二心！父皇的病可不是儿戏那般简单！” 我又冷冷地笑了：“儿戏？太子可知，冷神医治好我的，是什么病？” 苍梧临玉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慌，口不择言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得的是什么！又不是我派人去害了你！” 我自然知道他不会承认，便朗声说道：“如今想来，父皇的病或许还有几分与我当时相似呢！看不出什么大毛病，却日渐昏沉，不能见人！若是让冷神医瞧上几眼，说不定就治好了呢，再不济，总不至于比现在的情况更糟了。难道太子是因为我的推荐，才怀疑冷神医的能力？”我故意不屑地一笑，有些激怒了苍梧临玉。 看得出来，他强忍着怒气道：“并不是我不信任三皇弟，而是此人来路不明，谁知道他是不是乱臣贼子？是不是他国奸细？” “太子这话错了！”冷若白忽然嗤笑一声，朗朗说道，“太子此言差矣，冷若白被称为一声医者，难道是为了什么不得已的目的？从来救死扶伤于水火之中！这大陆上，无论是哪个国家的人，我都有过救治，你若问我是不是他国奸细？”冷若白冷笑了起来，直逼问我道，“三皇子，你与我说的时候，只说宫中有病人急需诊治，可没说还有人不让诊治的！” 冷若白这番话说的十二分地正直，心中佩服的同时却看着苍梧临玉越来越铁青的脸色，先是冲着冷若白幽幽地说道：“冷神医，实是抱歉，我没有想到我的兄长会对你如此无礼，”安抚住了冷若白之后，我话音未断，接着对苍梧临玉说道，“太子，我知你心中对我已有嫌隙，但你不能如此无视事实，我邀冷神医来，是为了父皇，并不是为了你的权力，或者你的一己之私。” 面对着这么多群臣的视线，苍梧临玉依然负隅顽抗地说：“苍梧子钰，我问你！谁是太子？” 我当下行礼道：“自然是您，子钰的长兄。” “既然你心中还有我这个长兄，今日便听我一言，”他略带威胁地向我走了几步，低声说道，“你可知道，整个皇宫都是我的人，都已经被我支配住了？” 见苍梧临玉跟我要着耳朵说话，在一旁的二皇兄忽然咳嗽了两声，面色苍白，但却努力将声音让所有人都听见：“太子，你可是在威胁子钰？你心中，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这一句说的恰到好处，众人都将眼神集中了过来。 其中，我也看见了唐明远坚定的眼神，以及他背后的唐家家主，略略疑惑而坚定的眼神。 “想必诸君是要问我，刚刚太子与我说些什么了吧！”我淡淡说道。 苍梧临玉脸色一下子就成了猪肝色：“你！好！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说着，他用尽力气喊了一句：“来人啊！” 应声而来的，是几十个宫中禁卫的脚步声，铿锵有力，步步生风。他们将玄乾殿前这一块地方是围了一个水泄不通，方才十分气势地停了下来。 “我还没有说太子您跟我说的是什么，没想到您这么沉不住气，说动手就要动手啊。”我淡淡说道。 苍梧临玉又恢复了盛气凌人的脸色，居高临下地说道：“你为鱼肉，我为刀俎，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了？” “哼！太子这话，可说的尚早！”群臣中传出一个声若洪钟的声音。 不用看，我也知道，必定是唐明远之父，苍梧自开国便承爵的武将世家的唐绍华唐将军。 我十分镇定地行礼道：“唐老将军，您如今也亲耳听到了，想必感受定然会更深刻了。” “是，我虽老了，但却并未糊涂！”唐将军重重咳嗽一声道，“竟然不知道，这皇宫的世道已然变了，御医治不好的病，三皇子请来的世外神医我看着也是个铿锵的人物，太子何必这就耐不住性子，准备在宫中动用兵力了不成？” “唐将军，我本以为因为唐小主的事情，您不会参与到其中。”苍梧临玉急不可耐地解释了起来，却没想到，“唐清漪”这个雷，可不是谁想踩就能踩得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三十二回 父皇 我抬眼看了一下唐大将军，只见他双目忽然怒怔，好像有点战场上杀伐决断的样子来。见气氛不对，我连忙垂目，心中有些暗暗发笑。 我曾听唐明远说过，唐清漪是他老爹心中的一颗刺，如鲠在喉，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自从唐清漪入了宫，咱们的唐大将军就经常告假，将将军府内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渐渐交给了他的世子唐明远打理，这也就是为什么虽然唐明远比我小，但其实心思与我相差无几的原因了。 “请太子慎言！”唐大将军果然厉声道，“唐家的事情，还不劳太子提点！” 再看苍梧临玉，果然一副悔之晚矣的表情：“是我失言了，还望将军息怒。” “哼！”唐大将军定定地站在那里，没有再说话。 想是苍梧临玉根本没有想到我能请动唐家家主，于是才这般掉以轻心，于是他狠狠地瞪了我何二皇兄一眼，显然，他并不知道到底是我还是二皇兄出的主意。而二皇兄只是微微一笑，而这笑容中充斥着些许神秘。 可在当下，已然没有我过多的思考余地，我慢慢悠悠地又向苍梧临玉行礼道：“太子殿下，正如唐将军所言，您又何必耐不住性子，一定要直接在宫中兵戎相见呢？” “不如先让冷神医去看看父皇吧，”二皇兄淡淡一笑，转向苍梧临玉道，“你说呢，太子殿下？” 我看着苍梧临玉的眼神渐渐从坚定转成涣散，又见他迟迟未曾说话，便赶紧补了一句道：“多谢太子殿下成全子钰担忧父皇的一份孝心。” “慢着，”苍梧临玉有些垂死挣扎地说道，“若是探父皇的病，他一人与我进去便了，御医说了......” “太子殿下，且不说御医是不是如三皇子所说的不堪重用，”唐明远向前走了几步，施礼过后款款说道：“也不是百官不信任太子，而是若神医进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不妥，没有人与太子照应，岂不是我等的疏忽！” “太子的决定岂是你等可以置喙的？”一个苍梧临玉的属臣缓过神来，终于替他说了一句话。 这个时候站在唐明远身后的唐大将军又站了出来，声音浑厚：“置喙？且不要说是太子，就算是圣上，凡是也不能一意孤行，丝毫不参考百官的意见，否则，要我们做什么！”说着，他便带头往父皇寝殿的门口走去。 在他步履前行的时候，一个人都不敢拦他。 我看了一眼唐明远，以为是他与唐大将军说了些什么，才使得他心中的芥蒂又浮了出来，可是唐明远却对我摇了摇头，意思是他也并不知道为什么唐大将军会忽然这般出头。 唐大将军虽然也未曾参与过几次大战，但他自小随他的父亲征过西疆，平过叛乱，还去南边的山头剿过匪，自然天然有一股威风凛凛的军人做派，若不是因唐清漪的事情，上次出征南疆和平定西域，一定是他的功劳，根本没我什么事儿。 对于他此时的作为，虽然我也并未有答案，但这与我而言，自然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我对冷若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跟着唐大将军，一起进了玄乾殿的内宫。 跟在我后面的，自然是前来请安的，所有臣子。大概谁都像一睹今天的结局，谁输谁赢。 而我的心中，忽然闪过了染染的面容。若是她在我身边，说不定会偷偷地管我要上一包瓜子，暗暗地边吃边看。 走进内屋，里面服侍的奴才见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进来了，连忙拉开了床帏的帘子。 这是我几个月来，第一次看见父皇。 哗啦啦一下子，唐大将军带头，我们三个皇子、冷若白还有十几个臣子就着跪了下去。 “参见圣上（父皇），愿天佑苍梧。” 整个寝殿回荡着这句话，十分地久违。 我们三个皇子倒是可以马上起来，这些大臣没有父皇的口谕，便还得跪着。 而我赶紧扶起冷若白到父皇床榻前，让他赶紧给父皇把把脉。 果然如染染所说，父皇的脸色一直都是苍白得很。 看见了我们几个，父皇居然还能勉强睁开眼，笑着用微弱的声音说了几句话，然而我离得最远，一句也没听清。二皇兄追问着冷若白：“神医，父皇说什么了？他是不是说想见我们了？” “噤声！现在圣上属于昏迷状态，啥也说不了！”冷若白冷言道。 我搭上二皇兄的肩膀，对他说道：“皇兄不必着急，冷若白确是当世神医，咱们只需耐心等候即可。” 此刻苍梧临玉的脸色也如父皇一般地苍白，我低声嗤笑地说道：“怎么了太子，您的脸色可也不大好，难不成也让让冷神医治一治？” 苍梧临玉只是白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始终跪在地上的唐大将军，没有说话。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冷若白拿出针来给父皇在胸口腹部以及头部同时施针，有些紧张地满头大汗起来。 我一看这个架势，自然也不敢再出声，只静静等着冷若白的结果，总觉得不会有什么特别好的结果。 果然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冷若白总算施针完毕，静静地写了一副药方递给我道：“三皇子可觉得这副药方有些眼熟？” 我打量了半晌，有些惊讶却又有些意料之中地说道：“这不就是当时我的那副方子么？” “可见，”冷若白点了点头，“当时对三皇子不利的人，竟然也敢对圣上不利。” 我忽然勃然大怒道：“究竟是谁！这般胆大！” 以唐大将军为首，站在我这边的臣子叩首道：“还请三皇子息怒。” 我连忙冲着苍梧临玉行了一礼道：“当务之急，请神医好歹多留几日，待父皇病情回稳后再说，第二，还请太子赐子钰监理之权，让我好好查查，究竟是谁胆敢为害父皇！” “子钰.....”忽然一声微弱的声音，从床榻边传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三十三回 难看 我的听觉向来要比其他人灵敏地多，再加上父皇是唤的我的名字，于是我马上近了两步，跪在了床边，有些不可置信，语气也极其轻柔地说道：“父皇，是儿臣，是子钰。” 父皇并没有睁开眼，只是梦呓一般地唤着我：“子钰，子钰......” 在我奔向床头的时候，大殿上忽然鸦雀无声，都想知道父皇是不是说话了、说了些什么。 所以当这一次父皇再唤我名字的时候，整个大殿之内似乎回荡着父皇这句，“子钰”。 我怔怔地看着父皇的脸——显然，他真的是在做梦，而在梦中，居然是有我的存在的。 我慢慢地回头看去，二皇兄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祥和，而苍梧临玉的脸上，却是一脸的戾气。 那群尚在地上跪着的群臣，个个脸上的表情各异，也是十分地好看。我唯一能看见的，是跪在唐老将军后面的唐明远，那双有些特殊发亮的眼睛。 “难不成是父皇做了什么噩梦不曾？”苍梧临玉忽然在我身侧幽幽地说道。 二皇兄的反应也是十分地快，他轻轻地拂袖道：“无论是什么梦，好歹子钰还在梦中，像皇兄与我这般，怕竟是连父皇的梦中，也未曾进入过吧。” 我感激地看了一眼二皇兄，他也冲我点了点头，温和地笑了笑。 转回身再去看父皇，我心种忽地五味杂陈了起来。 从平日里来看，父皇总是会更宠爱二皇兄一点。与其他国家贸易往来的上品，甚至送入宫的珍品，有的没的就要赏给二皇兄。这并不是因为二皇兄身体有恙，父皇才格外珍爱，自打二皇兄出生的那刻起，父皇便也是有什么东西先可着他来挑，然后才是苍梧临玉和我。 可二皇兄在私下中，却言之凿凿地说父皇其实更喜爱我，只是不能言明罢了。 但我也总是跟二皇兄说，不能言明的喜爱，还能是喜爱么。 就像我心中对染染纵有万般爱意，可我总是不能，也不敢表露出来，这于染染而言，还会是深切的爱吗。 “既如此，我们且不要打扰父皇休息了，待年后万事具备，再来看父皇不迟，众卿看来呢？” 苍梧临玉一开口，自然有跟随的臣子随着应答。 可是今天也不知怎么，唐大将军似乎一直有意跟苍梧临玉对着来，还未等我拦着，他便依然跪着不动，朗声说道：“还请太子殿下留步！” 苍梧临玉将他心中的无奈全部挂在了脸上：“今日难道还不够吗大将军？” “殿下身为嫡长子，又是圣上亲封太子，难道太子不想解释一下今天的所作所为吗？”唐大将军有些威严地说道。 苍梧临玉的脸上顿时十分地好看了起来，他自己定定地站在那里，根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也是，若不是他刚才心急了一些，想必也不会被唐将军“将军”了一下。 在人群之中，我忽然看到了一个与众臣不同的一位，便是咱们南宫府的正夫人，慕容公主。 我正想着要不要给她来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父皇居然有些清醒了开来，声音虽弱却坚定地在我面前问道：“子钰？今天是什么日子？” 父皇这一睁眼不要紧，我又重新跪了下去。 二皇兄也缓缓跪下，与我异口同声道：“父皇，您醒了。”说着，便重重地磕头下去。 苍梧临玉就像真的变成了哑巴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父皇，您觉得怎么样？”我十分亲昵地问道。 父皇努力地睁开了眼睛，似乎还有些恍惚。 二皇兄也有些惊讶地说道：“这冷神医还真是......父皇竟然这么快就能转醒。”说这，他四周看了看道，“不过，冷神医人呢？” “我在这儿呢！”说着，冷若白端着一碗药进来，用眼神让我从床边挪开，好给他腾出地方，“就知道差不多该醒了，醒了喝碗药，你们好好聊着，剩下的不过按照方子调理便是，没什么难的。” 我站起身来，深深地超冷若白行了一揖道：“多谢神医！” “行了，你也甭谢了，我这就走了，”说着，他便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可别再叫人跟着我了，我自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了，这一年过的太舒坦了，容易让我好不容易学的一点功夫都荒废了。” 我知道他是在说我的人在跟着他的同时也“保护”他的事情，顿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自然不敢再劳烦神医了。” 只见他就这样大剌剌地走出了玄乾宫，竟然没有人去拦住他。 也是，谁敢拦住给父皇治病的人呢。 我叹了口气，又重新跪在了父皇身边，看着他的脸上恢复了些健康的颜色，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父皇，您要不要再歇息一会儿？” “你安排了今天，难道是让我歇息的？”父皇用眼神横了我一下，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有一次被父皇因不用功读书而毒打的那天。 “子钰不敢。”我连忙有些畏缩道。 二皇兄叹了口气道：“父皇，您明知道子钰并不是那个意思，您又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朝珲，”面对二皇兄，父皇的语气可算有些缓和，“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我这样......多久了？” 二皇兄没有说话，只是把脑袋转向了身后，只见后面跪着一群朝臣，还有，已经成了猪肝色的苍梧临玉。 “这？”父皇只说了一声，便开始咳嗽。 苍梧临玉趁这个空档赶紧跪了下来道：“父皇明鉴，今日是年末，群臣和儿子都来给父皇请安来了。” “这样啊......”父皇向二皇兄伸出手，意思是让二皇兄扶他起来，“那朕也不好意思让你们跪着了，都起来吧。” 二皇兄没有劝阻父皇的行为，反而努力支撑着父皇的身子，让他慢慢从躺着的状态变成上半身侧着，虽然我看见父皇的身体还是一直在抖，可我还是咬着牙，当没看见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三十四回 打脸 “多谢陛下！”在地上跪了良久的群臣，也慢慢颤颤巍巍地谢恩起身。 看着唐大将军面色不善，苍梧临玉赶紧冲父皇说道：“既然父皇无恙，那么儿子便引众臣谢恩领赏，不再叨扰父皇了。” “太子且慢！”唐大将军首当其冲地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像父皇毕恭毕敬地问道，“这几年，老臣因......因种种事情未曾多见圣上一面，心中多有愧疚，于是今日冒死斗胆一问，还望圣上恕罪。” “唐将军，我敬你是苍梧数一的功臣，本不该对你有什么言语，但是此时，父皇刚刚身体才有些恢复，你们请安之后便让我父皇好好休息不行吗？难道为人臣子，都不顾自己主君的身体？” 大约是苍梧临玉的语气有些急切，加上眼下确实是他所说的状况，所以唐将军倒是仔细想了想，觉得十分的有理，便再次施礼道：“太子这一番话确实是提醒了臣等，这回是臣的疏忽，请圣上恕臣无礼，这便告退了。” 在这段对话之中，我一直留意着父皇的脸色，似乎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待唐大将军说完之后，唐明远忽然站出来道：“圣上！” 他这一声喊叫说的突兀，且又是唐家世子，所有人又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 我忽然一惊，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暗暗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想将苍梧临玉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一并禀告父皇，让父皇圣心裁决。与此同时，替我出头，说些我的功绩伟业，好让父皇知道，他还有我这个可以堪当重任的儿子。 “哦？这是唐家的世子吧，”父皇眯起眼睛慢慢说道，“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我和你父亲都老啦！” 唐大将军一颔首，冲着唐明远便喊道：“你个臭小子要干嘛！吓死我啊！” “恕儿臣失礼，”唐明远看了我一眼，压下了所有要说的话，“儿臣只是想为父亲尽一份忠心，每日都在玄乾殿门口守卫圣上，以免圣上的不时之需。父亲在家中常跟儿臣讲圣上是最体恤他的人，但父亲也开始年老体迈，不能时时刻刻向圣上尽忠，还望圣上请我所愿！” 他这一个请求看上去倒是合情合理，也与我有益。毕竟虽然父皇醒了，但宫中侍卫依然唯苍梧临玉之命是从，相当于苍梧临玉还是挟持着父皇，不过今日碍着也有兵权的唐大将军，不敢肆意拦阻罢了。若是唐明远守在玄乾宫门前，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老爹唐大将军必然跟苍梧临玉真正地势不两立起来。 “虽然世子.....”苍梧临玉听完脸色一变，赶紧阻拦，可刚说了四个字，便被父皇微弱但坚定的声音打断了去。 “世子既有此愿，朕也不能立刻断然拒绝，”父皇又笑了笑，看着唐大将军道，“只是，这几日毕竟是年节，唐将军肯不肯舍得割爱呢？” 唐大将军自然抱拳道：“若是犬子这点忠心也不能尽，圣上便是折煞老臣了。” “即如此，”父皇口谕道，“宣唐明远为御前特侍，可无诏随时入宫守殿。”然后，父皇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看穿了我的心思，看穿了我与唐明远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联系。 我立刻颔首，不敢看父皇的眼神，也不敢说话，只是沉默。 “多谢圣上。”唐将军和唐明远异口同声地谢到。 父皇轻轻地点了点头，忽然看到群臣中一个不一样的身影，便咳嗽了两声，开口问道：“南宫夫人今日也来啦，怎么不见南宫丞相呢？” 慕容公主原站在极为外面，因她的衣着与旁人不同，也难怪父皇一看便看见了她。 她脸上没了小零子对我描述的那般神情，只是款款走出道：“圣上万安。今日本应是太子出外祭天的日子，但太子心系圣上，于是请夫君代为行祭典，故由臣妇来拜见圣上，但愿没有冲撞到圣上。” “这道无妨，你品级自与其他妇人不同，不必如此拘礼。”父皇淡淡说道，“你那两个女儿在宫中极好，我这两个儿子都是万里挑一，自然是对琼儿和染染都护在手心中，你只管放心。” 父皇这话一出，慕容公主的脸色瞬间惨白。 我心中也顿生凄然之感。 原来父皇，竟不知道南宫琼已经命丧黄泉。 “多谢圣上关怀，”慕容公主的音色一下子便冷了起来，“不过圣上大概不知，我的琼儿已经没有福分再来向圣上请安了。” 他这话一出，别人到还罢了，只苍梧临玉的脸色也一下子惨白了起来。 “什么？！？”父皇大概一时之间不能受到这样的震撼，于是他一个劲儿地咳嗽了起啦。 若是苍梧临玉私下将这个事情告诉了父皇，甚至如果父皇不是当着这些个群臣的面儿知道了这件事情，我想，大概父皇都不会如此恼怒。 然而现在，可是在他最最在乎的皇室脸面上，丢了尊严。 “临玉！这是怎么回事！”父皇的脸色开始变得和慕容公主一般地，惨白了起来。 苍梧临玉也是“嘭”地一声跪在了地上，跟我和二皇兄都那么能言善辩的他，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圣上，”慕容公主忽然淡淡地笑了，“也不能怪太子殿下，是我的琼儿没有这个福分，在家中是嫡长女，每日要照顾弟弟妹妹，要帮我操吃家里，有时候还要宽慰她父亲，整日想的都是如何能让父母开心，如何能尽忠尽孝，万万没有想到，入宫了作了太子妃，享尽了富贵，确也终究死于富贵，早知道在家中就多宠她一些......” 作为一个母亲，慕容公主说再多惋惜的话也是应该的，可是作为臣子，她这样说，便是再鞭挞父皇，指责宫中。 我知道父皇心中定不喜悦，可谁让现在众人都在，父皇也不可能让她就此禁声。 “来人啊！”父皇忽然从嗓子里吼出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三十五回 原是 随着父皇这一声，我忽然感觉到来自君权的绝对权威。 而我和苍梧临玉，还无一能达到父皇这般天生的皇家的至尊感。就算整个宫禁都已经完全服从苍梧临玉，但当他们听见了父皇的召唤，还是第一时间前来，跪在父皇的面前，等候差遣。 可是父皇并没有对这些侍卫们说话，他只是沉默了一个片刻。 又一个片刻。 “南宫琼，琼儿，是怎么死的？”父皇似乎是在询问苍梧临玉，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满大殿之上只有苍梧临玉能够接这个话了，只听他有些颤颤巍巍地说道：“回，回禀父皇，琼儿她其实是在生产的时候难产而亡的，父皇可以去查宫中的记录，我将宫中以及进贡最好的东西都用在了琼儿身上，可惜......” “原来是这样......”父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放下了心中一块巨大的石头。 但是咱们的慕容公主可是不闲着，若说她刚才那一番话是无意的，那么接下来以“哼”一声为首的这番话，必定是有心的：“若说琼儿在家，也是吃好的用好的，可是自从她有了身孕之后，竟然隔断了宫闱，我从未见过她一眼，据说除了太子派过去看守的人，她谁都不能见，这心中，怎会痛快！我的琼儿，身为太子妃，虽然理当听夫命，但那是她怀着身孕的时候啊！太子也不想想她腹中的孩子，也是皇家的骨肉啊！” 慕容公主最后一句话说的巧妙，她说的不是“太子的嫡长子”，而是“皇家的骨肉”。 原来，她也知道南宫琼真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了苍梧临玉。 可是我不能让她越说破绽越多，于是大声地呵斥了一句“放肆”，眼神中却是对慕容公主的满是肯定。南宫夫人固然是十分重要的角色，但是对于她来说，身为一个母亲才是最最重要的。 毕竟，自己的孩子不明不白的死了，她活着，不过是背负着心中的罪孽罢了。 “南宫夫人，”父皇低沉地说道，“这件事情朕还是会细细盘查的，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朕会追封琼儿的，还望南宫夫人切勿过分悲悯了。” “是。”既然父皇这么说了，慕容公主也只得如此回应了。 我看着苍梧临玉的脸色又缓了一缓，心中虽还是不是十分痛快，但目前也只能先这样了。毕竟，若是他狠下心来，这一殿的人，便就要都没了性命。 于是我赶紧打了打圆场：“父皇明鉴，毕竟事情已然发生，再说些什么也是晚矣。” “虽然三皇弟这么说，但到底是一件大事情，”二皇兄柔弱地说道，“这等事情，交由我和三皇弟便好，父皇只管好好休息，若有异样，我们必会与父皇禀告。” 父皇勉力支撑着自己，叹了口气道：“罢了，这样也好，我还是极放心你的，这件事情务必给南宫夫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猛地看向了二皇兄，只见他眼中似泪凝晶，那只没有扶着父皇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我才慢慢明白，原来二皇兄今日与我的“抬杠”和“配合”，都是为了引出南宫琼的死，为了让父皇重视起来，也为了，要亲手报了这仇恨。 原来，他心中之人果然是南宫琼，而那个孩子，十有八九，真的是二皇兄的孩子。 想明白这一层，我忽然放下心来，因为论计谋，我仍不是二皇兄的对手，但好在，他的敌人，也并非是我。这样一来，就算苍梧临玉真的无罪，那二皇兄也会硬生生地生出一个罪来。 “父皇这是不信任儿臣了！”苍梧临玉一听父皇还是要查这件事情，忽然有些恼羞成怒了起来。 还未等我说话，二皇兄便轻轻说道：“太子这是说的哪里话，当着慕容公主的面，太子请体谅一下她为人母的心情，父皇这么说也是成全我苍梧和慕容的情谊，还望太子体谅。” 二皇兄这话说的确是滴水不漏，在他心情如此起伏的情况下还能将各种缘由娓娓道来，也是令我佩服的紧。若不是他身体有恙，这苍梧江山一定是我这胸有城府的二皇兄。 想到他的病因，我心中不免有个疙瘩，毕竟，二皇兄今日如此，也是因为，有我生母的一份“功劳”。 “咳咳，”父皇咳嗽了一下，方才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个皇宫侍卫，冲他们说道：“如今宫中禁卫统领是何人？” 这一下直戳到了苍梧临玉的要害，只见他的额上开始微微地看起了冷汗。 “父皇！”他忽然十分温情地喊了一声。 这是父皇自己问出来的，我虽然没有加以暗示，但是也不能由着苍梧临玉把这话头截了过去，于是我声音十分低沉地冷冷地说道：“皇长兄，你是要坦白如今禁军的统领正是你吗？” “荒唐！”二皇兄又与我一唱一和道，“子钰，你凭什么说是皇长兄就是禁军统领？无论这个人是谁，都需要唯父皇之命是从！你这话是要置于太子何地！至于父皇何地！” 我连忙朝着二皇兄一拜道：“二皇兄教训的是，无论何时，都为父皇之命是从！” “好了，”父皇闭了闭眼睛道，“唐将军。” “臣在。”唐大将军向前走了两步，气沉丹田道。 “朕本欲将禁军指挥权让你的世子继承，可你已然掌握了京城巡兵，再掌握禁军，着实不太合适，望老将军谅解。”父皇低声说道，语气中满是愧疚。 唐大将军叹了口气道：“圣上难道把我看作好兵黩武的那类人了？明远只是替我尽忠，绝无恋权之意。” “若是楚景凌还在......”父皇忽然低下了头，莫名其妙地说了这半句话。 唐大将军忽然一震，颤抖着道：“圣上的确慧眼识人，若他还在......” “罢了，不提伤心事了，不知唐将军可否为朕推举一人为禁军统领？”父皇完全无视跪在地上的苍梧临玉，任凭他的这个太子，眼神中的怨恨越来越严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三十六回 落尘 “......这，怕是不太妥帖吧。”唐大将军有些犹豫。 父皇吃力地摆了摆手道：“不妨事，你只管说，我还是相信你的慧眼的。” “好吧，”唐大将军有些勉为其难地说道，“若说臣子中，江家那些孩子似乎还是可以的，无论是江梓桥还是江梓径，均有驻扎西疆的经验，禁军这些小小的兵力，还是很容易上手的。” “江家......”父皇不由自主地看了我一眼，“江家还是罢了，他们二人一时应该也还走不开，况且来年与西疆少不得也有战事往来，这个时候撤回来，确是不大好的。” “这倒是无碍，”二皇兄露出了一个蹊跷地笑容道，“三皇弟已经为父皇扫除了西疆障碍，他说服了南宫家，也就是染染的妹妹，南宫沁，嫁入西域，与其王子联姻，目前正在琴瑟和谐的阶段，断然不会举兵起叛，这一点，父皇大可放心。” “联姻？西域，竟同意联姻了？”继南宫琼的死讯之后，父皇再一次陷入了震惊之中。 唐大将军正儿八经地回到：“这还真是多亏了三皇子。” 可是父皇似乎并不是那么高兴，他只是冷冷地一笑，道：“在这段期间，竟然发生了这么些的事情......” “若是圣上真的想招一人作为禁军首领，臣倒是还有一人选。”唐大将军果然也是会看眼色行事的。 父皇一下子将注意力转移了过去：“将军但说无妨。” “何家世子何少卿。” 这个名字提的倒好，我十分赞许地看了唐明远一眼，可是唐明远再一次对我暗暗地摇了摇头。 意思是，这，也不是他向他老爹透露的。 “何少卿......”父皇陷入了沉思。 在苍梧，由于地位等级的差异，朝中重臣都是世袭而至，只有十分地知根知底，苍梧才敢启用。所以，其实平民而上的权贵其实少之又少，故而从现在开始能够重用的人，只有各个重臣家的世子了。 父皇想了又想，大概也是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了，于是问道：“何家世子可在？” 因唐清漪与何少晤的事情，父皇一只都不是很待见何家，但心中知道，若再不对何家和颜悦色一些，这苍梧的上层，恐怕又要历经动荡，得不偿失。 “回父皇，”我缓缓说道，“何家世子今日没有来，若是父皇要下诏，儿臣愿意跑这一趟。” 其实我是暗中叫何少卿在宫外把守，一旦宫中有了什么事情，他好能够照应。 “父皇！”苍梧临玉忽然跪着向前走了两步，大声地好了几句父皇。 “父皇，禁军是何等要事，以前都是儿臣负责，如今父皇要将权力下放，这不是，打着儿臣的脸面么！”苍梧临玉还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然而父皇一脸平静地说道：“这件事情朕私下再与你说吧，好吗。” “父皇今日已然打了儿臣的脸，难道儿臣还在乎多打这一下么！”苍梧临玉几近低吼地说道。 父皇叹了口气道：“你一定，要父皇说些什么你才肯罢休吗？” 苍梧临玉忽然缓缓起身，淡淡说道：“父皇，其实，虽然我是你的嫡长子，可你，却从来未曾真正瞧过我吧！” “太子，你这是做什么？”二皇兄惊讶了一下，扶着父皇的手抖了抖。 父皇也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已经长得很高的苍梧临玉，缓缓说道：“这里还有重臣，太子，你不要太过了。这样，你以后如何让群臣信服？” “太子？”苍梧临玉忽然笑了出来，“可是这太子，你一开始，并没有想要按在我的头衔上，不是吗？” 以唐大将军为首的臣子大约是见惯了皇室的更迭风云，于是他们一下子便跪了下来，全是无话可说的沉默。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是我的嫡长子，咳咳，”不知道是由于父皇内心意思的愧疚还是病情，他的脸上泛起了红光。 苍梧临玉不管不顾地说道：“我并不是苍梧人，我的生母是他国人，你自然瞧不起只有半个血统的我，你自然是更想要这个苍梧的后裔！”说着，他指着二皇兄，身体愈发地颤抖起来。 “我一直都把你当作皇长兄来对待，从未有过半点逾越。”二皇兄不紧不慢地辩解道。 苍梧临玉冷冷地笑了起来：“你没有半点逾越？你敢说你没有半点逾越？你敢说，你敢说你与南宫染没有半点私情？！？你敢对天发誓，那个孩子，不是你跟南宫琼的！” “什么，孩子......”二皇兄怔了怔。 我也才敢确认，原来，南宫琼的孩子，真的是二皇兄的。 “还有你！”苍梧临玉的手指又指向了父皇，“你心中对这个废人的关爱，远远多于我的！自小，宫中最好的东西一直都送往那个不能自理的废人那里，宫中上上下下都知道我这个嫡长子不受待见！我可是嫡长子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也罢了！可我母妃居然也不受你的待见，上次唐清漪的事情本与我母妃何干！可你对她，竟满是不屑与仇意！” “放肆！”我赶紧站在了父皇这一边，“太子，你说这话未免有些名不副实，父皇心中往往都是惦记你的，只是你不知感恩罢了。” “感恩？这都是我应得的！”苍梧临玉已然是不想、也不能回头了，“我是苍梧的嫡长子，我只有半个苍梧血统又如何？你们今天不过也是瓮中的鳖罢了！” 说着，他下令道：“来人啊！都给我围起来！” 我虽然做好了他会动兵的准备，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真的敢这样做。 看来，他还是一点都不了解父皇。 父皇是万万不会在臣子面前做任何有损天威的事情，所以无论如何，父皇都不会在臣前将苍梧临玉如何的，但显然，苍梧临玉并没有领悟父皇的这一点“习惯。” 这一次，大概是真的要，尘埃落定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三十七回 波澜 “你母妃......你大约还不知道你母妃做了什么事情！”父皇赫然说道，“平日里她骄纵跋扈一些也就罢了，欺辱一下其他人也是罢了，可她万万不该做一些无耻之事！” 说着，父皇看了一眼二皇兄，满是愧疚。 原来，这一切，父皇竟都是知道的。 “我母妃，无论我母妃做了什么事情，她都是，为了我......而我今日，也不会让她失望的！”苍梧临玉丝毫没有退缩，依然放肆说道。 父皇用手捶了一下床板，缓缓说道：“若你母妃是勉你上进，监督你勤于政务，朕又怎么会不理她的苦衷，怎么会不让他为圣后！可是你看看你二皇兄现在的样子，你让我如何一次又一次地面见你的母妃？我每次见到你二皇兄的时候都在想，为什么......” “为什么落下病根，一天不吃几顿药就活不下去的那个人是我，对吗？”苍梧临玉眼中带泪，“你就是在想，为什么我不是二皇弟，为什么我没有替他生了这病！为什么我不去死！” “朕绝无此意！你难道忘了小时候，朕是如何对你的吗？”父皇似乎想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地安抚住苍梧临玉，所以他的声音变得异常地温柔了起来。 下面跪着的朝臣一个一个皆低下了头去，毕竟皇家之事，还轮不到他们来置喙。可是我瞥见唐明远却偷偷地看着这一切地发生，而就在我看向他的时候，他发现了我的眼神，于是赶紧与众人一样，低下了头去。 “小的时候？”苍梧临玉有些痴癫地笑了出来，“你小时候待我，还不如这个不知从哪儿带回来的女人生的孩子！”说着，他指向了我道，“连他，你连他都要细心栽培，精心培养，人人都说你待子钰不好，可同样作为你的孩子，我们不傻！难道还看不出来你对他，也是用了十成十的耐心？只有我，只有我！你连见都不见，看都不看，我可是嫡长子啊！嫡长子！” 他这一声声其实说进了我的心里。 我不由自主地将眼神转移到了群臣之中，江咏年夫妇。此刻江咏年正握着他夫人的手，悄悄地安慰着。江家血脉，此生唯一人珍爱，毫无所谓的“嫡子”之言，江梓径、江梓桥都是他们的孩子，享受到了同样的父爱和同样的母爱。 不像我、皇长兄和二皇兄，哦，还有我四弟一般，受到的关爱，竟是一点也不同的。 “正因为你是嫡长子，才要更多的磨练，更多的......”父皇依然柔声说着，大气也不敢喘。 大约，他也是怕苍梧临玉恼怒了起来，真的令侍卫屠宫，那便什么都晚了。 “放屁！”显然，苍梧临玉并不吃父皇这一套，“你只不过是惺惺作态，拖延时间罢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不管这宫外面有谁接应，在宫内，就是我说了算！你们谁，都别想走出这一步去！” 我心想这下可能有些麻烦了。 苍梧临玉必然是也作了一定的准备，短时间内，何少卿怕是进不到后宫来。 如果是我只身，全身而退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但这一众臣子，还有我父皇和二皇兄在，情形一下子就变得棘手了起来。 “皇长兄，”二皇兄忽然起身，向苍梧临玉深深行了一个礼道，“若是皇长兄觉得自己心中有气，那便冲着我来吧。我知道对你来说，我是你最大的威胁，和最大的障碍。” “不错，你生母是南宫家的人，又深得父皇宠爱，好多群臣都与你在私下有着来往，若说心中对你没有敌意，那简直就是不现实。”苍梧临玉淡淡说道，“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与南宫琼那个贱人有苟且！” 话一出，便再也收不回来了。 我看着苍梧临玉脸上露出一丝后悔，但他马上就挺胸抬头地说道：“我说出来了，那又如何？你们能做，难道我还不能说吗？” 二皇兄一下子面色发白，他完全继承了父亲的秉性，若是有人在人前揭了他的短，他大约此生都会以此为耻，且绝不再提。 “太子，你这样说，难道是有什么证据不成？若只是信口雌黄，这话说的未免也有些太大了！”我挡在二皇兄之前，对着苍梧临玉说道。二皇兄心思缜密，这等事情断然不会留下任何实质性的东西，只不过止不住旁人的口舌罢了。 “我就是无凭无据，你又能如何？”苍梧临玉这心还是要诛的。 但是我转眼去看二皇兄，他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恼怒了，只是冲我微微地点了点头。 “你这样说，会让二皇兄如何自处？”我假装不明白地说道，“还是，太子本就想让二皇兄不能自处？” 其实这样于我，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苍梧临玉已然背上了不忠不孝的罪名，而二皇兄外在的形象也已然崩塌，他再也不可能在朝中树立起自己威望了。 而四弟还小，皇子之中便只剩我一人，这于我来说，真的是天大的好处。 “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依附着你‘敬爱’的二皇兄，肆意为非作歹罢了！”苍梧临玉自然不可能抓到我的把柄——况且，我的‘把柄’都是受父皇的意思顺手牵羊，他若是揭穿，我倒也不怕。 于是我十分从容地说道：“今日众臣都在场，你倒是说说，我又如何？” “少来拖延时间了！”苍梧临玉似乎发现了我的这个目的，狠狠说道，“整个皇宫都是我的人，父皇，您要不今日便退位，我日后必定将您颐养天年，绝不有任何差池！” “逆子！”父皇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我竟然，还一直纵容你，不想在群臣的面前揭了你，可你竟然，竟然......” 看样子，苍梧临玉真的打算在此时此刻用兵了。 我左脚往后微微一迈，准备一招将苍梧临玉制服，达到擒贼先擒王的效果。 但是我又怕我手上没有分寸，若是用力过猛，只怕他非死即残，他毕竟是苍梧的嫡长子，我竟然，还是对这样身份的他，起了迟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三十八回 隐匿 “太子可真是想好了？”忽然从玄乾殿的门口传来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让我一下子从准备进攻的姿势松了下来。 只见一袭青衣从殿门口缓缓走了过来，步伐轻盈，足下生花。光线从她的身后照了进来，照得人看不清楚他的脸。于是一瞬间，殿中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个人到底是谁。 但我根本不用看，便知道。 是染染。 从这个人说话的语调上，我便知道，她便是我的夫人，南宫染。 我眉头一皱，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她此时此刻前来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她手上有了苍梧临玉的把柄？还是她手上...... 有了兵权？ 我一下子就镇定了下来，也不想着擒贼擒王的事了。 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她，从背光走到了近前，看她幽幽地向圣上行了礼，云淡风轻地说道：“圣上万福。” “罢了，快起来吧。”父皇定睛看见是她，倒也没说什么。 苍梧临玉一脸地不屑道：“你不好好看着你的小侄子，跑这儿做什么？” 正当苍梧临玉说着的时候，我十分诧异地看见染染冲着他，露出了一脸的不耐烦来。 平日的她，就算再如何厌恶一个人，终究不会这么直白地露出自己的情绪来。这难道，也是要撕破脸的前奏？ “你以为我愿意来啊？要不是看在我夫君的份儿上，我才懒得管这一趟呢！”说着，染染居然大剌剌地冲我走了过来，挎住了我的胳膊。 别说重任看她的举动一下子愣在了当场，就连我，也是被她吓得猝不及防。 虽然有些时候，染染的心思我很难猜到，但这样明目张胆的举动，我还是头一回见。 “染染，且说正事吧。”我不着痕迹地将染染的胳膊拿了下来，同时细细地观察起她来。 因为我有一种直觉，她并不是染染。 可是她的下颌处并没有任何痕迹，并且据我知道的易容，也不会有这般出神入化的技术，能将她容地与染染一模一样。 所以，我丝毫不敢确定，站在我面前的，究竟是今日有些异常的染染，还是，其他人。 只见她风情万种地瞥了我一眼，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我刚刚说什么来着，哦对了，太子殿下，您真打算动用这不足五千人的兵力，或者说，您真的坚信，您就算启用了这些禁军，圣上和几位殿下，”说着，她又看了一眼群臣，“还有这些站着卖呆儿的人，就能够人头落地，你就能顺利登基？” 苍梧临玉听了这番话自然不为所动，只是冷冷说道：“难不成你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我奉劝你一句，”染染款款走近他几步，晓之以理地说道，“你不会不知道，外面已经有了一众京城巡兵监宫，但凡宫中出了一点岔子，巡兵虽无诏不得入内，但你觉得，唐老将军在此，他们焉能不担心、不闯宫？” “染染！”她说道唐大将军的时候，我立马出言呵斥。 她这样说，虽然是事实，但是也同时离间了皇室与唐氏家族，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没有唐氏的兵力，恐怕皇室的安全会有相当大的隐患。 “好啦我不过说说而已，不过太子就真的没考虑过这件事情吗？”染染冲我摆了摆手，还是继续对苍梧临玉说道。 可苍梧临玉只是歪了歪嘴角，淡淡说道：“等你们都成了死人，这些也没什么可顾虑的。” “可你忘了，唐将军和世子都是身手敏捷之人，”染染略带威胁地说道，“三皇子也是身负武功，你认为，会没有人逃脱的了？” 苍梧临玉眼光一闪，淡淡说道：“你这一说，还真是提醒我了！” 只见他一手拉过了染染，将挂在腰间的匕首架到了染染的脖子上去。 这一下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苍梧子钰，我是知道你最宝贝这个女人的性命了，”苍梧临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要是想保住她的命，你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我的理智告诉我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可是我的心，却不由自主地乱了起来。 “你小心些，别伤了她！”我一下子就喊了出来，而且喊得十分大声。 我没有办法去细想这样是不是会让臣子觉得我在乎的竟然会是一个女人，失掉了能成为王者的霸气。 但是此时此刻，我心中只有一件事情，那便是染染的安全。 “子钰，你倒是真的，很关心我呢。”染染忽然说出了这样一句不着头脑的话来。 我急切的心情使我选择自动忽略她这句十分摸不着头脑的话，只得再次与苍梧临玉强调道：“你若想要我做些什么，只管吩咐，只是万万不能伤了她便是了！” 还没等苍梧临玉搭话，染染便先冷冷地垂目说道：“太子，您以为您挟持了我，就能改变结局吗？” “你以为你的伎俩就能震慑住我了么？”苍梧临玉也冷冷说道。 染染忽然异常地平静，没有刚被苍梧临玉抓住的那种焦虑，而是用十分缓慢地语气说道：“太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苍梧临玉一愣：“南宫染，你这是傻了么？” “你摸到我腰间，你看看我腰间挂的，是什么？”她忽转的语调让苍梧临玉下意识地就摸到她的腰间。 而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是一块她常常佩戴，却被我借走至南方，尚未归还的，血玉。 我一下子明白，却又一下子糊涂了。 “这是什么东西？”苍梧临玉跟我一般糊涂，别说他们，整个大殿上都是死寂一般地沉静。 他们一个个都屏着呼吸在看这一刻发生的事情。 我，也是。 染染自然不会理会我们，她耐心地跟苍梧临玉解释道：“这是‘血玉’，不过，它还有另外一个称呼，便是尘落国的传国之玉，‘泣血’。” 听罢此言，我心中“咯噔”一下。 我心中的染染的形象与目前的女子并不吻合。 那么，她到底，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三十九回 竟然 一些知情的老臣子都不约而同地垂下了目，心照不宣地一言不发。 而那些年轻的、苍梧临玉的属臣，并不知道这块玉意味着什么，有些便叫嚷开来：“什么东西？” “住口！”苍梧临玉对于这些蠢材十分地恼怒，转而对“染染”说道：“你是谁？” “染染”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道：“我是南宫染啊，否则子钰会这样在意我？再不你问问南宫夫人，我是谁？” 苍梧临玉的眼神马上落在了慕容公主的身上，慕容公主凝神细看道：“确是南宫染，但我们速来与尘落无牵无挂，若是事了，还望......明察与南宫家无关。” 这个时候，慕容夫人竟然不知道在那句‘还望’之后，接“太子”还是“圣上”。我想，到现在这个局面，她大概也犹豫不决，不知道是按照她夫君的意思支持太子，还是按照自己的初衷，倒戈向父皇。 “怎么样，我就是我，”“染染”忽然变了一个尖细的声调道，“尘落国皇朝姜氏之女！”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变化，包括“染染”说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自从我慌神过来她并非染染的时候，我的理智逐渐回归，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父皇只是重重地咳嗽了起来，二皇兄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我知道你们一个一个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染染”淡淡说道，“不过现在可没那么多时间说这些了，太子殿下，您听了我的身份，难道就没有什么新的想法了？” “什么新想法？”苍梧临玉一脸的不知所以。 “染染”粲然一笑。她的笑容竟然与我的染染暮一样，这是最让我惊讶的。 只听她缓缓说道：“难道太子殿下，完全没有意识到，这里是哪里。” “这里？这里是皇宫啊！”苍梧临玉脸色不善地说道，想必他自己也开始有一些意识到了哪里有些怪了。 “染染”不理会他，自己噼里啪啦地说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个皇宫，之前是谁住的吗？哼！还不是我尘落的祖先一直栖居此地，你们苍梧之不过是后来者居上！不过我也不想对你们过多评价，只是希望太子记住，要说谁对这皇宫十分熟悉，不是我尘落中人，还能是你们这群窃国者吗！” “放肆！”我的身后传来父皇沙哑的声音，和连续不断地咳嗽声。 “你这，这是什么意思？”苍梧临玉似乎被她说的有些糊涂了。 “我的意思是，”“染染”十分耐心滴解释道，“既然这皇宫本就是我尘落的，那你怎么知道，这皇宫中的人，没有我尘落的人呢？” 她这话说的十分轻佻，听得有些让人心痒痒的。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染染，都让我心中觉得十二分的不舒服。 “你怎么知道，你这禁军之中，没有尘落的旧人呢？”她说这话，眼神直看进苍梧临玉的眼中。 而我清清楚楚地看见，苍梧临玉的眼中，露出了惊恐。而这个惊恐，也变得越来越大。 “哼，那又怎么样！”苍梧临玉依然拿着他的那把匕首，而匕首尖锐的地方似乎已经要戳破“染染”的喉咙。 “慢些慢些！凡事都还有商量的余地！你千万勿要伤了她性命！”我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就算她并非是染染，但必定与染染有些许联系。 她却回头冲我一笑，那笑容里面充满了收不出的意味，是感激？是嘲笑？还是安慰？我一时之家竟然分辨不出来。 但在下一刻，她忽然反手一握，将苍梧临玉拿着匕首的那只手一下子掀了过去，然后一把就掐住了苍梧苍梧临玉的手腕，将他的匕首夺了过来，翻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这辈子大约最大的错误，便是对我刚刚进行实质性的威胁。”“染染”撇了撇嘴，脖子上显然已经有了一道红色的伤口。 这一下可是变的有些快，不仅我没有反应过来，在大殿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一副吃惊的面孔，只有唐将军还是一脸地严肃，而慕容公主似乎是在庆幸刚才并没有多说什么。 全殿中之人，大约只有我看出了“染染”的速度又多快，使用什么身法逼苍梧临玉就范的。 “怎么样，太子殿下，我的身手您还满意吗？”她说话的时候，眼神中满是杀气，但语气确实温温柔柔的。 这样的人，此刻却最为致命。 “你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这下，轮到苍梧临玉紧张了。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若是想要做什么坏事，千万不要拖沓，一拖沓，千万的可能性就要找上来了，拦都拦不住。 “我要做什么？我要做什么，难道你现在还不清楚吗？”说着，“染染”便把刀一横，而她自己的脖子上的伤口开始一滴一滴地往下流血。 “我要干什么，你不是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吗？”她淡淡得说着，眼睛却往我的方向看。 我不知道她接下来的打算，但身份上，她毕竟还是我的侧妃，于是我只能看着她的眼色慢慢说道：“染染，你做什么？那毕竟是我的皇长兄，你没必要如此剑拔弩张。” 可是这个“染染”毕竟不是我的染染，她只是轻蔑地笑笑，然后不屑地说道：“你只会这么保护你的女人吗？” 我一愣，就在忘记说话的瞬间，没想到苍梧临玉就在这个挟持他的女人面前，跪了下去。 这，不仅失了太子的面子，还丢了皇家嫡长子的尊严。 可是，我忽然想起了染染那个时候跟我说过的一句话，她说：“还有什么，是比命更重要的吗？” 我看则会苍梧临玉，忽然觉得他十分地可怜。 我慢慢地走到“染染”的近前，替她擦了擦脖子上的伤口，然后慢慢地抱住了她。 她一瞬间有些抗拒，但很快就回抱住了我。 我附在她的耳边，淡淡问道：“你是谁？染染她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四十回 谁是 “染染”轻轻地回抱着我，踮起脚尖在我耳边轻轻说道：“夫君，你怎么会这么会怎么认为呢？” “你这样说，不亏心吗？”我也淡淡地回道。 “夫君，您这么说，染染可就不懂了。”她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调侃。 于是我便知道，她这样自然是连我也要瞒着了，便不着痕迹地推开了她来，挑着眉毛看着她，不再说什么了。 “染染”对于我的举动也并不在意，转身看着苍梧临玉，笑着说道：“其实，你明明早就知道结果，却还是一意孤行，我也实在是不是非常懂你的心思。” 她从鼻孔中发出了一个“哼”，趾高气扬地从进玄乾殿的路上走了出去，没有向父皇行礼，也没有再看一眼我。 我赶紧向父皇告罪道：“染染最近因病，心情似有些奇怪，望父皇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父皇咳嗽了两声，叹了口气：“虽说若不是她，临玉也不可能这么快缴械，但她竟知道她的身份，这是我未曾想到了的......大约，你也不知道这些陈年旧事吧？” 我凝重地摇了摇头，以示对此一无所知。 “既如此，朕日后再与你说些罢，这里有你二皇兄在呢，你去看看南宫家的女儿怎么了，”父皇气若游丝地说道，“朕可不能再丢一个南宫家的女儿了。” 我心中哼了一声，然后往前走了几步，先看了一眼苍梧临玉，然后再冲唐大将军一行礼道：“太子就交给唐将军了，我就先走一步了。” 唐将军一脸凛然：“微臣自当领命。”说着，他看了一眼已然吓哭了的苍梧临玉，目光中带着不屑。 我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跟着“染染”来到了外面。而当我出了玄乾殿的时候，已然不见了她的踪影。 我半怀疑地快步走回了馥鲲园，果然看见她回眸百媚地冲我一笑，同时向我招了招手。 而当我走进去的时候，她又很快地走进了屋中。 而令我惊讶的是，园子里面竟然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喜儿不在也就罢了，连槿儿竟然也没有在，这个女人，似乎有着很大的权利，也有着很强的气场。 这些，都不是我的染染能做到的。 果然，当我迈进屋子里面的一刻，我看见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喝着茶，当我进来的那一刻起身，挂着淡淡的笑容迎接我的，是我的染染；站在她旁边，十分桀骜不驯的，是刚才，在玄乾殿中的女子。 我笑着握了握染染的手，然后对着旁边的女子鞠躬行礼道：“虽然姑娘出场的方式是在是赫然，但毕竟救我于水火之中，还是要多谢姑娘的恩德。” 听完我这话，染染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善地冲着她说道：“你是不是讲了什么不当讲的事情？” “诶，我的傻妹妹！你还有没有点良心！我可以是为了你才去的，你可别不识好人心，倒打一耙！”她这气生的可是比染染明显多了。 “染染，她到底是......？”我是在压制不住心中的疑问，急切地说道。 那女子瞬间把胳膊肘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用十分调戏地语气说道：“诶，子钰，我看你这个人挺不错的，染染，反正你还没有跟他圆房，不如让给我怎么样？”然后又挑了挑眼睛道，“反正我长得跟染染一模一样，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差别，是吧？” 或许是因为刚才经历的一切太过于紧张，让我听了这话，一下子笑出了声来：“姑娘，您说这话，可是真的？” 那女子点了点头，变了一副正色的面孔说道：“自然是真的，你看我像是个说假话的人吗？” “可是刚才姑娘明明在大殿之中说的就是假话，你这前后的反差也太过于明显了。”我没有挪开这女子的手，任她搭在我的肩膀上，并且悄悄地观察起了染染的神色。 “呦，染染，你家男人好没意思。”这女子听完我的话，便哼了一声，将自己的胳膊从我的肩膀上拿了下来，一脸无趣地做到了窗台上，晃荡起了自己两条细长的腿。 “她啊，是我的孪生姐姐。”染染拉起我的手，神色果然有些醋意。 我心中暗暗地笑了一下，表面上还是诧异地说道：“孪生姐姐？你不是独生吗？” 毕竟，这内容的，还真的是令人不得不在意。 “可是当她站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便知道，这是真的，我真的有一个孪生的姐姐。”染染笑出了红晕，“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竟然也会有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也就是说，当你出生的时候，你生母便把你姐姐偷偷‘运’走了？”我方才反应过来那女子叫染染“妹妹”的含义来。 染染点了点头：“以前我很羡慕我二姐和四妹的感情，没想到我自己也是有亲姐姐的。” 我叹了口气，低声说道：“那你心中，不是很欢喜了吗？” “是啊，”染染的语气变得轻快了起来，“确实如此。” “可是你这个姐姐，”我看了那个放荡不羁的女子，暗暗摇了摇头道，“似乎并不是什么善茬啊。” “诶诶诶，说什么呢！我还在这儿呢！”那女子一下子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狠狠说道。 我连忙面带歉意地说道：“对不住了女侠，我这儿跟我夫人说话，一时不防，得罪了女侠。” “您可是皇子，我得罪不起，我叫冥，阴曹地府的那个冥。”她语气不善地说道。 这个名字可很是晦气，我领会了她的意思：“不能生活在阳光下的人，面色还会带笑，也是极为不易了。” “算你还识趣！”冥淡淡地说道，拉了染染过去，“你要好好的，我很快就来接你走，这个皇宫有些可怕，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再过几天过完年，我将南边的事情安顿下来，便来接你走，好吗？” 我一下子有些紧张，不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事情。 可我却不想，让染染离开我身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四十一回 谁非 说完，冥就一阵风一般地溜走了，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她的武功，几乎与我是不相上下的，这一点让我非常诧异。 与此同时，我心中的好多疑问涌了上来，比如她的这个孪生姐姐当年到底是如何被南宫家遗弃的？比如为何明知血玉是前朝重物，为何南宫丞相还要传给染染？又比如，在冥的蠢蠢欲动下，苍梧的南方领土当真还能够安然无恙？ 可此时，我却完全不在乎这些事情。 我唯一在乎的，便是刚刚冥说的那句，要接染染出宫。 “你......什么时候知道有这个姐姐的啊？”我并未直接地问出口，而是迂回地说道。 染染笑了笑，转身回到内屋的小炕上，捧回自己的小手炉，然后再一次地巧笑嫣然：“我也是几天前才知道了，可是我昨天才与她见的面，就感觉她十分地熟悉，且与我长得又是一模一样，连眉眼上的一颗痣都是一模一样的。” “那还真是一样啊......”我抻长了语调，想着怎么把话转到我在意的事情上来。 但染染似乎没有发现我语气中的一样，还是沉浸在她小小的幸福中：“你是不是有见过我的弟弟妹妹？如果他们不穿自己的衣服，而是穿成一样，想必你便分不清楚他们谁是谁呢！” 我看着染染这样眉眼弯弯，心情既着急又愉悦，仔细想了想她说的场景，然后笑着答道：“你若是不说，我还真的没有想到，若他俩扮上一样的装扮，还真的难以分辨！” “有一次他俩还真的穿成一样的了，”染染有些得意地笑出了声，“但是我一眼就看出来他们来谁是谁，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看着她鲜有的撒娇的样子，我走到她的近前，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尖，淡淡说道：“我的染染是真的厉害啊。” 随后，她放下手炉，温柔地抱住了我的腰间，闷声说道：“可是我的殿下也很厉害啊，你怎么知道，我姐姐她不是我的？嗯？” 染染的鼻音有些俏皮，也有些莫名的可爱，我先是点了点她的小脑瓜，然后叹了口气道：“那是你啊，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了呢？我的小东西？” “是吗？”她的声音甜极了，“可是子钰，你心底里真的会相信我吗？” 她此话一出，我的心忽然就“咯噔”了一下，我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严肃地说道：“你是我的夫人，我自然会相信你。” “是吗？”染染慢慢地抬起头，声音有些尖锐地说道。 我的心忽然越来越紧，紧到都不能呼吸了：“所以，你不会离开我身边的，是吗？” 我赶紧在她说出其他的话之前，先把这句话问出口。 “子钰，”染染的眼神忽然变了一下，道，“其实一直以来，你需要的都是我姐，而并不是我。” 我一下子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低说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呢？不是你，还能有谁，让我如此，牵肠挂肚？” “子钰，”她又唤了一声我的名字，“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费尽心思想要娶我，又为什么与我若即若离、忽远忽近，你是想要我的心，同时，你也想要我的血玉，确切地说，是我姐姐的血玉。” “染染，你在说什么啊？”听她说话我有些迷糊了。 染染不急不忙地起身，已然保持着不失优雅地微笑说道：“你是知道那个传言的，不是吗？” 我点了点头道：“说是你出生之时，一时千鹤绕梁，层峦如画，也说你之后会权倾天下，手握重兵。可是这些......” “没错，”染染截住了话头道，“还有人说我美艳绝伦，权谋无双......可是这些，说的都是我的姐姐，而不是我。所有尘落姜氏的妇人，生出来的孩子都是双生子，但我的生母在我们俩出生的时候，便早已窥得天命，将会给南宫家带来祸事的姐姐，送到了南方的祖籍，而我，则‘肩负’着她的使命，苟活于这世间，只有姐姐的容貌，却无姐姐的实力。其实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兵权于我，那么遥远......所以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所谓的‘命运’之说。” “至到冥的出现？”我皱了皱眉道。 染染重重地点了点头：“至到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面前，摇了摇她手中的血玉，我才知道，什么叫物归原主。” “这是尘落的旧物，为何你父亲.......” 还没等我说完话，染染便说道：“你是想问我，为何我父亲明知道是前朝的东西，为何还要给我？”待我点点头后，她咬了咬牙道，“那是因为，父亲以为真的如传言一样，我手中会握有权力，他其实一定是本来想将我嫁给苍梧临玉，然后慢慢侦看我的能力，大约是觉得，传言真的会在我的身上应验。可是没想到，圣上早就看穿我父亲的心思，将我嫁给你的同时，要你承诺对皇权始终不能窥视——尽管，你没有做到这一点——然而他却没有算到，这个人，并不是我。” “不是你，那便算了，于我们并无影响啊！”我淡淡地呼出一口气，缓缓说道。 染染皱了皱眉：“并不是我们，而是你们。唉，那我便直说了吧，为什么父亲会冒着危险，将尘落的血玉给我？那只能说明，他对权力的渴望，和对我的控制。传言中，只有我拿着这块玉，才会发挥其功效......而作为同样知晓传言的你，在最开始接触我的时候，脑袋和心里想的，大约与我父亲也是一般无二。” “你是......这么想的？”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脑门上紧张得都出了汗。 我一时之间也是哑口无言，只能问出这样一句来。 毕竟，我最开始接触染染的目的，被她猜对，且毫不留情地说了出来。 我想说些别的，想转移这个话题，可面对着她越来越失望的眼神，我张了几次嘴，却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四十二回 留下 “姐姐师承于江湖中人，”染染别开脸，娓娓说道，“她与阮娘娘师承一脉，故阮娘娘在宫中才有毅力不倒的能力——因为宫中依然有前朝的势力存在——而现在细细想来，阮娘娘竟然肯与我亲近，并且将四皇子以性命相托，想来也是因为姐姐的缘故。我以前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竟然在这一刻都觉得无比透明。” 看样子，她的姐姐冥果然是霹雳手段，短短两天的时间，竟然让染染对她俯首帖耳，仿佛任何事情都要听命于她了一样。 “染染，我知道你心中有着千万般的想法，但是你要相信我，”我郑重地说道，“相信我的诚意，相信我的心。” 但染染却甩开我的手，淡淡说道：“以前，我是多么愿意相信你啊！我总想着，金诚所至，你这颗石头也会开出花儿来，可是我错了，错得离谱......若不是姐姐，我大概真的就要再次陷入进去，再次......” “再次如何？你与我已然剖开心迹，又何必计较开始缘由？你知道的，我......我心早已倾倒于你，不管你是否体谅我的过去，我会永远以你的安危为安危，以你的生命为生命，以你的情感为情感......”我好想一口气把我心中所有的话都说出来，让她明白，让她了解，也让她记住。 可我的染染啊，好像已经铁了心一般地从我的身边走过，然后回头说道：“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吗？” 我现在十分后悔跟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可眼下，我只能摇了摇头道：“我不记得，我全都不记得！那便让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染染丝毫不理会我的话，她只是淡淡地回忆着：“我曾经问你，有什么能比，性命，更重要呢？” 我苦苦地笑了一下：“自由。” “是啊！”染染灿然地笑了一下，张开双臂道，“看见姐姐那么洒脱，我才知道我失去的是什么！十六年来，我过的都是规规矩矩的生活，脑子里面都是尔虞我诈的算计和不甘心的仇恨，我从来没有尝试过另外一种生活。在南宫家中，我是南宫的三小姐，不敢多走一步，在皇宫中，我是你的侧妃，不敢多逾越你的日程，也不敢成为你的负担。可是现在，你就快有了你想要的了，若说助你的，也是姐姐，也并非是我......” “可是你知道我现在想要的是什么吗？”我的目中带泪，我的语气中带着悲哀，“我从来不敢与别人说起我的想法，那是因为我害怕你会因此而觉得我的非分之想是那么的不符合你心中的价值；而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从始至终，都与你有关！” 说完，我自觉有些害羞，因我终究不善于说出这样的话来。 再然后，我竟然流下了一滴泪来。 在我记忆中，唯一一次落泪，是幼年看着那个因我而死的奴才的那张，不再带有鲜活的面容的时候。我听着她死前的嚎叫，听着她叫着“殿下救我”，我便即刻知道，若是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便什么都没有。 没有保住一个人性命的力量，没有，任何的话语权。 “你说，至始至终，都与我有关？”染染忽然冷冷地笑了，“子钰，对我，你可以再诚实一点。你想要的，至始至终，不过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罢了！对我来说，却是由始至终，都是眼前的你罢了！只不过对于我来说，现在，就已经是终点了。” “什么？”我有些不可置信，“可是，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你不想......你不是也想游历山川，与我一起的吗？我答应过你要一起吃遍天下的美食，你忘了吗？” 染染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子钰，这些我都没有忘，可是那时候的承诺，已然不能兑现了。你会成为苍梧的王，而王者，却只会有无穷的、需要烦扰的事情，一定多而且多，那时候哪里还会是现在这般‘悠闲’？而我，到时候也必定在后宫，只能静静等待容颜老去，看着萧蔷，独自落泪。这样的日子，我不知道想象过多少回，不知道有多害怕。” “所以你是因为害怕？”我淡淡地问道，“害怕以后的日子？”我慢慢地握住了她的手，忽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啊？”染染有些不知所以地说道。 我忽然就得十分好笑起来：“绕来绕去，你不是就是想要我的一个承诺吗？” “是啊，”我笑着说道，“承诺。” 然而没想到的是，染染还是推开了我的手道：“子钰，我没有跟你说笑。” “我知道，”我的语调有些上扬，然后一把抱住了她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只要你不离开我，怎么都好。等这江山差不多稳定了，咱们就把这烂摊子甩给我们的孩子，就凭我的武功，咱们走南闯北，成为一对神仙眷侣，每日诗酒赏花，偶尔出去打抱不平，你看如何？” 染染在我的软磨硬泡下，终于有些要露出笑容的样子，看得我心里面痒痒的，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 “可是姐姐说......”染染还是不肯死心。 我“哼”了一声，心说这个“姐姐”的影响力还是真大，不过我其实心中还是有些怀疑，那个冥到底是不是染染的孪生姐姐，我总觉得有些蹊跷，但看染染如此笃定的样子，我大概是疑心病又犯了吧。 “姐姐说姐姐说，你什么时候能变成‘子钰’说？”我有些生气地说道，“我知道你心中现在有了别人，便没有我了！”说着，我还故意地摔了一下手，一脸地失落。 这个苦肉计果然奏效，染染一下子有些慌了，只好主动握住了我的手，小声说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撒娇？怎么跟我妹妹有些像。” 我将脸慢慢地凑到染染的面前，感觉到她呼吸得越来越短促，勾起了嘴角，轻轻地亲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四十三回 识破 染染的脸颊有些凉凉的，但她的嘴唇却是滚烫的。 我慢慢地摸过她的发梢，缓缓地滑到她的肩膀，用手指将她的衣装尽数褪下，然后一把抱起了她，将她稳稳地放入了内室的床上。我感觉到她的身子有些发抖，不禁浅笑了一下，被她逮个正着。 “你笑什么笑啊？不许笑！”她有些红着脸，用着不甘心的语气。 我将床上的床帏解了下来，同时轻言道：“好，我不笑，可好？”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脸红得有些要滴出血来，配合着咬手指的动作，显得有些小孩子的样子，十分可爱。 我歪着头笑道：“你刚才那股宁折不弯的劲儿哪去了？” 听我这样说，染染便有些生气似地要站将起来，嘴上还碎碎地说道：“怎么着，觉得我好欺负了不是？” 我一下子将她轻轻地推回到了床上，也跟着上去道，将头伏在她的耳边说道：“不是啊，我只是觉得，我的小东西，有些可爱而已。”说着，我轻轻地啄了一下她的耳垂，看着她的耳朵也慢慢变成透明的粉红色，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你......”她的身子又抖了抖，只说了两个字，便说不出话来了。 看着她的样子，我的心忽然猛烈地跳了起来，怎么止都止不住。 我其实很清楚早在很久之前，我便十分地喜欢了染染，可却不知道，我的心思，究竟到了哪一步去。大约如今，我方才再一次确认，我是真的，放不下了。 “染染，”我低低地说道，“我大约，是真的放不下你了。” 染染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眼波流转，轻轻启唇说道：“好，你说的我都赞同......可我现在，有点冷......”说着，她一反常态地将手放在我的衣领上，用力地将衣服扯了下来。 我将床尾的被子抡了过来，然后露出了一点邪魅的笑容，盖了上去。 是夜无话，尽是缠绵与羞赧。 翌日，我依稀听见槿儿走过来之后看见我和染染将内屋弄得满地狼藉的样子，发出的惊讶的抽泣声。她连忙跑出去叫喜儿，然后两个人叽叽喳喳地对起了话。 一个说“我们殿下真的与侧妃圆房了？”，一个说着“这还能有假，赶紧去宫里面报备去，我在这儿守着，一会儿看主子们有什么吩咐。” 一个接着说“那还要不要去宫里面传一传？”，另一个又接着说“蠢货，还用得着我们传？宫中的那帮人听着风就是雨，比我们的口舌强多了！” 然而二人又说了十几句话，大都是这一个意思，我却不是很想听了，于是将身子往染染旁边靠了靠，拥她入怀中。 这个小东西一晚上一定有些累了，我正想着要不要叫槿儿去传些吃的来，可又舍不得放开这陶瓷一般的身体，于是便又起了心，摩挲了起来。 染染的鼻腔中发出了悠长而妩媚的声音，我便又有些忍不住了。 过了半晌，染染有些睡眼惺忪地用眼角看我，自己也不禁吃吃地笑了起来：“子钰，你不能这般折腾我啊！” 她尾音的“啊”划过空气中，形成了一道常常的虹，将我的心映出了七色的样子，令我有些醉了：“小东西，你也不能这般，不给我心猿意马的机会啊！”说着，我摸了摸她的头发，再一次地让她的脸贴在了我的胸膛上。 “咳咳，”外面的槿儿似乎有些等不下去了，“殿下，奴才知道进来的不是时候，但殿下和主子昨天便并未怎么吃饭，现在时辰......已然也不算早了，奴才也是担心主子们的身体，特将吃食和新衣服放在床外的椅子上，不知主子们看这样安排是否合理？” 我看着染染越发红了的脸，咬着她的耳朵道：“可是我只想吃你啊！” 羞得染染一下子挣脱了的我的怀抱，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脸，闷声说道：“我想洗澡。”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于是我高声喊道：“槿儿安排的不错，若是有现成的洗澡水倒来一个大盆中，我与侧妃一边洗一边吃，两不耽误！” 槿儿挺吧，笑着说道：“水都已经给主子们烧好了，奴才这就让丫头们拿进来。”她说着不一会儿，床帏外面叽里咕噜地来了一群小丫头，被劲儿安排得井井有条，看样子管理这园子还是有一手的，让我暗暗地点头。果然染染是个会*人的主子。 待她们重新下去之后，我一个俯卧地撑起自己，然后起身，将还埋在枕头中染染抱了起来。 她开始的时候还挣扎了几下，但很快就服从了安排，像一只猫儿一样滴伏在了我的肩头，十分可人。 “你摸摸水烫不烫。”染染皱了皱眉，似乎很不相信槿儿的判断。 可在我心中，这更像是一句撒娇，让我听着十分受用，于是用不受力的那只手放在水中感受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把你放下去了哦！”说着，便十分轻柔地把染染浸在了水池中，然后歪着头问她道，“热吗？” 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我也跟着进了盆中，热水刚刚好没过了她的脖子，于是她发出了一声满足的赞叹。我看着染染把头放在了木盆的边缘，有些生气地用手把她的头搬到了我的肩膀上，然后狠狠地说道：“不许你离我这么远。” 说着，染染忽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十分悦耳，但我感觉缺充满了诡计。 我心中想着有些不对，忽然反应了过来，卡着她的鼻子问道：“小东西，我问你！” 染染的眼神忽然像小鹿一样地闪躲了开来，却让我一下子捉住了。 “你昨天晚上的那番话，是不是故意的？”我凑近她的脸说道。 染染开始的时候还有一点小慌乱，但她很快地镇定了下来，矢口否认道：“什么话啊？我头疼......” 我笑着白了她一眼。 因为我忽然明白了，她昨天的话，皆为试探。 试探我的心意，却也将自己，成功地试探了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四十四回 回廊 这般过后，我也并未与染染软语温存，因为还有很多事情等待我去“处理”。 比如，太子苍梧临玉；再比如，父皇的心思。 其实苍梧临玉的确是很好解决的，毕竟，他犯下的是滔天的罪祸，无论如何是都不会被轻饶的。自从唐大将军把他正是关进牢房之后，他的属臣自是不敢再去看他，连正宫娘娘都是无法接近的，可想而知，他在狱中，过的是什么生不如死的日子。 大约，他没有想到他的操之过急会给他带来如此大的灾祸，而我更没有想到，在我暗中去探望他的时候，他张口跟我说的是： “子钰，我若说我真的没有违逆过君命，你信吗？” 我转了好几个弯，也没有明白：“皇长兄，说实话，我虽然并未真正敬重过您，但是我始终视您为长兄，断然不敢逾越，所以烦请长兄细细说来，子钰必定能帮到长兄。” “我倒也不指望你真的待我如何，”苍梧临玉表里不一地笑了笑，“只要你答应我，能够保我无虞，也就是了。” 我淡淡地笑了，心说你也配于我谈条件，可转念就也露出一副假装的忠诚道：“不知道我如何说，皇长兄能相信我。” “你自用一个秘密交换，我自然会相信你。”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声音有些小了起来，大约也是知道，自己提的要求，似乎有些不太可能实现，因为我完全可以不同意，然后选择放弃与他见面，毕竟，这样对我并无太大损益。 “呵呵，皇长兄，”我冷冷说道，“您这么说，便是有些要挟我的意味了，您完全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但在目前的情况下，你别无选择，只能相信我。” “为什么？”他见我变了脸色，自然也变了脸色，冷冷说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皇长兄，您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吗？” “被父皇算计了？”他一头雾水地说道。 我有些莫名其妙：“其一，您这心似乎也太急了，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迫不及待地换上自己的属臣，若我是咱们的老臣，我心中自然也不会偏向于你；其二，在大殿之上，您千不该万不该与父皇较真对峙，咱们的父皇可是最在乎面子的人，你这一出，演的我可真是一点也没有看明白。” “说出来你大约真的不肯信......可是连日来，竟也没有第二个人探望于我，我还能把希望寄托在谁身上呢......”苍梧临玉叹了口气道，“我做的这些事情，竟然全部都是父皇的鼓动......” 我有些不可思议：“虽然父皇平日里最喜欢的是二皇兄，但你毕竟是父皇的嫡长子......” “正是这样，我才一点都摸不到头脑，”苍梧临玉面如死灰，“刚开始的时候，父皇有些一惊一乍地觉得有人要害他，觉得你和二皇兄都受到了别人的蛊惑，准备与我争抢苍梧国主之位，于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让你们见到他......再然后，他便莫名其妙地病倒了......在他病倒之前，我的的确确有他亲自下的诏书，只不过当时只有我和父皇在场，而我当时也并未察觉异样......”说到这，他见我冷冷地笑了，也非常直白地“解释”说，“我也确实是兴奋地过了头了，倒也不能怪我，若是你忽然间被封了太子，你也是一样的情绪......后来，父皇还亲自指点我，让我早点将朝廷当中那些没有用的老臣替换掉，看看是否有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可担当重任......这些，都是他教我的啊！子钰！子钰！” 听着他的话，我慢慢地往后推了几步。 “你不要说了！父皇才不可能这般！”我的背脊阵阵发冷，我似乎看见了父皇那张从我记事起便疑神疑鬼的面容，那永远带着猜忌和不信任的表情，还带着冷酷和残忍......我其实已经相信了苍梧临玉的话，父皇就是想通过这样的方法巩固自己的皇权，想通过“害了”自己的嫡长子，来抱住下一任帝皇的传承。 可是，我不能说出来。 因为父皇的眼线一定遍布着这京城的每一个角落，自然也会遍布在我周围。 我忽然打了一个激灵，仿佛父皇就站在我的后面，默默地窥视着我喝苍梧临玉的对话。 所以，我只能选择，“不去相信”。 “你为什么不信我啊子钰！我说的都是真的！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我发誓，我说的绝对是真的！”苍梧临玉忽然开始大声地喊叫起来，“你说过要1保住我的性命的！你答应过的！” “疯了，你一定是疯了！”我逃也似的离开了大牢，悄悄摸摸地回了寝宫。 染染正躺在小炕上懒洋洋地看着书，似乎是在等我回来。 待我走到她近前，她忽然小声地惊讶道：“你怎么了！脸色竟然这般难看！” “我......先给我拿杯水来吧。”我的牙齿似乎都在打颤。 因为，我印象中，平凡的父亲，都是最最爱护自己的子女。当初我捡了涅槃回来，正是因为他在贫民窟的偷偷摸摸地行为，都是为了从小便呵护他的父亲。 可是，为什么贵族的亲情，不仅如此淡薄，还如此......如此残忍。 “可是苍梧临玉说了什么让你惊讶的话了？”染染下炕给我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的确是让我想都想不到的事情，也正是令我担心的事情。” 染染听罢，皱了皱眉，看我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淡淡说道：“还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现在的关键，无外乎是圣上怎么想的，若是他强行想要立我皇表哥为太子，咱们其实也别无他法，只有将他与南宫琼之间的事情捅了出去，这便如何？”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染染，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却正中我的下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四十五回 背后 对于染染的想法，若是旁人听见，或许会以为是十分忤逆，可对我来说，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只因她的想法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甚至我们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交流过。 染染甚至有些一改往日与我说话的风格，在我追问“这样不会对你死去的大姐不敬”的时候，大剌剌地回应道：“人死都死了，若是不做出一点贡献来，也算是白死了。” 这话乍一听十分地残忍，但却又说到了我的心里。 “我就不信你心里面不是这么想的。”末了，她还补了这一句来，让我更是哑口无言。 就是明明知道这样不符合做人的基本道义，但是，大约身在皇室，在做一些违背良心的事的时候，也只能这样地去安慰自己了。 所以，我只能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小声地笑着说道：“吃饭了吗？” “没有啊，我在等你呢。”染染淡淡地说道。 我非常喜欢染染每次轻轻浅浅地说着“我等你”，总觉得是一缕飘落在凡间的云朵，忽然变成了流光溢彩的颜色，在我眼前炸裂开来，形成一条彩虹的带子，绕在我的周身，将我逐层包裹了起来，有些痒痒的，也有些软软的，让我十分受用。 我多么希望这样平静的日子再长久一些，但是很快，这皇城中的风言风语马上就被散播开来。 待父皇身体慢慢康健起来之后，勤于政务的他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将所有的事情捋得一清二楚，然后让他二十几年的帝王经验发挥到淋漓尽致，很快将朝廷重新拉回正轨，在开春之前，唐明远便悄悄告诉我说，父皇每日的精神尚可，那些原本是苍梧临玉的属臣其实也是有些真才实干的，都被父皇一一地派到了地方，分散了势力，同时也的确慢慢地削弱了一批朝中原本的重臣的实力。 用唐明远的话说，就是“圣上年纪越来越大，心思也越来越沉”，他奉旨在玄乾殿当值，自然知道的会多些，而我唯一信任的眼线小零子似乎在宫中的行动似乎越来越受阻，所以我也必须与唐明远在明处保持一些距离。 可见，父皇八成想要的，便是现在这般状况了吧。 我与染染说了这件事情，染染却从中听出了哪里不对来。 “子钰，你没有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吗？”她迷着眼睛，手中拿着宫中新研究出来的片状糕点，一口塞进嘴里，露出十分喜庆的、圆润的样子来。 我一下子失笑起来，戳了戳她鼓起来的腮帮子道：“你说，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吗？” 染染的眼中露出十分精明的神色道：“你与圣上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啊？” 她这样忽然一问，我也知道必有详情，于是正儿八经地说道：“其实我真的不是特别看得明白......以前的时候，我总觉得父皇对我特别的差，以前我也对你说过，在我小时候，他直接就将我的幼婢杀了，不问我的情绪如何；而且他一直对我十分严厉，很少露出过笑脸，让我一度以为自己并不他亲生的孩子......他对我的态度，大约与母妃有关，那时候，母妃对父皇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你也知道我们江家人......”我看着她，完全说不出接下来那句“江家人一生大约只会挚爱一人”。 “是吗？”染染知道我“说”不出口的话是什么，甜甜的一笑，然后将话题转回道，“所以，圣上是知道你是江家人，也知道，你母妃是前朝中人。” “嗯，”我点点头，“这个不是我们在姜氏那里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吗？” 染染歪着脑袋说道：“所以......然后呢？” 我知道染染想让我往下说，于是我慢慢回忆道：“可是待我再稍微大一些，二皇兄才告诉我，父皇那是想要锻炼我，才对我那么严格，那么凶的，说是皇家无心无情，方能成大事。但明明父皇就更疼爱二皇兄一些，所以这个说法我一直不能接受。再后来，父皇似乎认同了这个说法，常常派我外出办事，将与姜家联系的事情也交给了我，让我看好前朝余党的去向。” “常常派你外出，”染染一字一顿地说道，“然后你有一次便中了毒？” 我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啊？”旋即想到，一定是冥告诉的她，于是叹了口气道，“有一次的确不小心，还多亏了若白。” “神医在殿上说，圣上的情况，与你当时中的毒，一模一样？”染染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缓缓说道。 我心中一震：“难道，这就是你想到的事情？” “正是。”她的神色慢慢凝重，也不再调皮地吃着糕点，眼神中也充满了关切，“所以，若是太子，不，是皇长子所言如果是真的的话，恐怕要害你的人并不是他，而是......” “是，父皇......”我平稳了几次呼吸，才顺利地说出了这个人。 染染忽然轻轻地抱住了我，摸着我的后背说道：“没关系，子钰，没关系的......” 可是我却顾不上伤心和难过，或许，是父皇亲自教会了我，不去伤心也不去难过。 “染染，你说，宫中那些流言蜚语，是不是也是父皇有意为之？”我回抱着染染，心中却无比麻木。 “你是说......那些传说你会逼宫的谣言吗，不要听，子钰，不要听的......”染染的身子忽然抖了起来，好像有些害怕。 我的脑子慢慢转了起来：“那是因为，父皇还是想把太子的位置给二皇兄，是吗？说不定本就是她怂恿南宫琼和二皇兄苟且！这样连再继承皇位的小小太子都有了！真是一箭不知道多少雕！” “子钰，你听我说，你现在就好就是按兵不动，”染染钻进我的怀里，淡淡说道：“那些风言风语，本就是说给你听的，若你真的行动了，岂不就中了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四十六回 当喜 我虽然知道染染的话是我现在最应该听的，不仅仅因为她是我的染染，还因为她毕竟是一个“旁观者”，她能够站在我的立场上看清楚，却更客观一些。 但是，我却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不去想着“逼宫”这件事情。 毕竟，我觉得最有效且直接的方式，便是亲自与父皇说，让他明白，真正适合掌握苍梧天下的，是我，而并不是二皇子。 在我并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之前，我只能听从染染的建议，按兵不动。 却又不能完全地按兵不动。 我依然每天早晨清晨出去练功，白天尽量多一些地接触政务，争取比以往更勤奋，更能在第一时间知道父皇的意思，然后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意见加入进去，有时候父皇会反对，有时候也会赞成，但二皇兄的态度一直比较隐晦，而且还常常称病不参与朝政，这的确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到了晚上，我一般都是与染染一起吃饭，看着她吃得畅快，我心中也就略感慰藉。 她总会把今天又再书上看见的什么笑话讲给我听，或者将我跟她说的时事要闻评论一番，每每都会有一些新奇有趣的观点，让我哈哈一笑，顿时赶去了心中烦躁，也让我觉得似乎每一天，过的都是值得的。 至到有一天，槿儿在我正忙的时候匆匆来找我，说是染染在赏花的时候晕倒了。 我忍住对她的惦念，先是跟几个正在商议的朝臣告罪，随后便用我最快地速度赶回了寝宫。 刚迈进去，就看见一群人跪在了外面，内屋有御医前来诊脉。 我大气也不敢喘，轻轻地走了进去，眼珠不错地盯着御医的表情，直到他将手指从染染的手腕上拿了下来，我才跟着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怎么了，王妃还好吗？” 御医向我行礼，面带微笑道：“恭喜殿下，侧妃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只是身子乏累，才会有些精气神不足，加上最近开春冷暖不定，侧妃这也算是正常现象。” 当我听到他说的“怀孕”二字，忽然如五雷轰的，竟也不分分场合，就这样当着这么些人的面直接说出来，怕是有些不妥吧。 但我还是叫槿儿赏了他一些钱银，打发他出去，也打发这一堆有关系没关系的伺候奴才，只叫他们各自去领罚罢了。 可看着床头站着的二皇子，那种蹊跷的感觉又油然而生，然而我还是毕恭毕敬地行礼说道：“刚才子钰一时心急，没有见到二皇兄，还望二皇兄赎罪。” “无妨无妨，”二皇兄笑着说道，“你的心情我自然可以理解，我也正要与你解释，”他咳嗽了一声，“我冬病初愈，正好在外面走走，去后宫的花园走走，想着能采盆刚开的花儿什么的送给母妃，却没想到碰见染染，聊了几句之后，她与我告别，刚走没几步，便倒了下去。我一时心急，本想着叫奴才们抬着染染到我的寝殿，但想着也是十分不妥，便赶紧令他们将染染抬回了你的寝殿，否则，还真是会产生误会，而且这么大的事情，幸好你是第一个听见的喜事，我也算是见证人了。” “那还是多些二皇兄了！”我赶紧又是一礼。 二皇兄看了一眼染染，道：“现在她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可别因为别的事情，让她觉得，你不在乎她了。” 我看着他的申请，不经意地说道：“想必二皇兄，是想到自己的意中人了吧。” 二皇兄并没有做任何的反驳，他只是淡淡地笑了，说道：“我并没有想要隐藏任何事情，包括我与琼儿之间的事情。” 当他开始娓娓道来的时候，我似乎有些后悔没有叫更多地人在这儿听他平静而无畏地说着这句话。 “二皇兄，你......”面对他这样的坦然，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接着，他的话又让我大吃一惊：“子钰，你听好了，本来我并不想与你说这些，但是，我怕我在不与你说你便要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挠了挠脑袋，说道：“还望二皇兄指教。” “这皇位，对于我来说，远远不如琼儿对我的重要性。”他只淡淡地说道。 我一下子没有明白他这话说的目的是什么，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二皇兄早就知道那天躺在床上的染染已经醒来，而他的这句话，在染染的心头，种上了一根，恒久的刺。 “二皇兄这话，子钰有些听不懂了。”我不知道改作何表情。 二皇兄冷冷地笑了：“你又何必与我打太极呢？” 我叹了口气道：“子钰只得谢二皇兄救染染之恩，二皇兄又要与我扯到哪儿去了！” “倒也罢了，”他摇了摇头，“大约，还真得是你这个性格城府，才配做得上苍梧的帝王。” 我赶紧摆手：“二皇这是说的哪里话，轮资历论年龄论父皇的喜好程度，苍梧的帝王怎么可能是我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琴抚终歌 （四） 终于，当她的主子南宫染带着南宫府的旧婢女槿儿来的时候，她就知道，离她出宫的日子，不远了。 于是她默默地将一切打理好，尤其再三与喜儿确认南宫染到底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那你便求求侧妃，让你别走了好不好。”喜儿如是说。 琴末只得安慰她道：“天下易散不易聚，能相识便是缘分一场，珍惜就好。” 而她，也将这份心思送给自己，告诉自己，与涅槃的分别，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是完全不能强求的。 所以这几天，她一有时间便更加往涅槃的身边凑。 琴末不懂主子曾经说过的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她只是知道，多看一眼是一眼，多呆一刻是一刻。她就想带着这样的记忆，离开宫中，离开她爱着的、依靠的人们。 其实琴末也挺舍不得苍梧子钰的，她觉得这个三殿下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她常常能过撞见苍梧子钰起身后还凝望着主子熟睡的脸，但他就是不肯承认他心中对主子的感情。之前，琴末总是美滋滋地想着，终有一日这个三殿下会撞在主子的手中，自己就等着看好戏好了，可此刻的她，却有些着急，巴不得就在立刻，这个殿下就会终忍不住，向主子吐露真情，也不枉主子的一片痴心。 在琴末有限的生命中，她总是会怀着莫名的感恩。 她感恩南宫三夫人将自己送到南宫染的身边，也感恩南宫染这么多年对她的照顾和喜爱，更感谢命运待她不薄，比这世上的好多人的生活要安稳得多。 琴末也总是觉得，涅槃，与她，是一样的人。 对自己主子的效忠，是一样的；对自己命运的感恩，也是一样的。 只是他们之间存在着误会和其他不同的观点，没有办法做到完全敞开心扉。 而南宫染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那天，南宫染把琴末叫到身边，屏退其他人，在她的耳边嘱咐着一些事情。琴末本以为是要她出宫之后好好谋生度日（毕竟琴末的救命恩人是南宫三夫人，南宫染不可能再任她在自己身边），或者诉说一些主仆之情。 但令琴末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南宫染交给她的，是一项任务。 一项因为信任而交付与她的事情——那便是让她想尽办法重新回到南宫府，呆在南宫染的弟弟南宫熠的身边，若是南宫熠坚持要从军，那么便一定要带着琴末在身边，至少琴末跟在南宫染身边数年，其心智和处事较其他的奴才还是要胜过一筹，南宫染也还算放心。 “我的弟弟，我知道他的秉性，他定不会继承父亲的爵位，一定会去从军......所以，千千万万久托付于你了。” 这是南宫染嘱咐琴末的原话，琴末也一直记在心里，不敢忘却。 再隔天，琴末便离开了皇宫。 但在她心里，既充满了对主子和涅槃的不舍，却又十分地向往起新的生活来。 毕竟，这皇宫之中，自己的小命可能动不动就会被要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四十七回 可以 大约是二皇兄不想与我再这样对着虚伪的话，只听他叹了口气，低声地说道：“子钰，我记得，我们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我一愣，下意识地说道：“可是我们，不知不觉，就已经长大了啊。” 二皇兄也愣了一下，皱了一下眉头，淡淡地重复了一下我的话：“是啊，不知不觉，我们竟然长得如此大了。” “皇兄也不用在意，在我心中，皇兄与皇长兄不同，您永远是我心中敬爱的人。”我看着他的眼睛，自然地说道。 二皇兄笑了一下，忽然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有你这话，我便十分暖心了。若不是我现在的身体状态到了如此，你大约也早就对我下手了吧。” 我心中一震，忽然看了看还在昏昏沉沉的染染，然后说道：“二皇兄......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我知道对你来说，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完全解除你心中的‘威胁’，”他见我望了望染染，轻轻摇了摇头道，“并不是染染无意中透露了什么事情——她是你的妻子，她怎么会表现出对我的敌意或是其他，反而，我们之间有关于琼儿数不尽的话题，又怎么会扯到你这里来。” 我一下子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是我从小一起玩的皇兄，也是父皇最钟爱的孩子，我更了解他无双的谋略和识人的能力。 “人这一生，从母后到父皇，从我到琼儿，都过的太累太累。我不想我的人生变成这样。”他淡淡说道，“放心吧，我今日已经和父皇说过了，我要做一个逍遥的皇子，待再少长一些，便做个逍遥的王爷。” 还未等我说话，他便叹着气地看了一眼染染，然后也没有一声道别，留给了我一个背影，就离开了我的寝宫。 而我看着他边咳嗽边走的背影，心中忽然涌出一阵的痛来。 因为我不知道二皇兄是否知晓，他这病，也与我母妃有关。 “子钰，你怎么了？脸色不好看的。”不知什么时候，染染睁开了眼睛，用手肘支撑着床板，冲我说道。 我眨了眨眼睛，赶紧坐在了床头，扶着她说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染染的脸上泛起了一些红晕，我便猜着了。 “我确实早就醒了，只是听见了那些话，也不好说起来就起来。”染染轻轻说道。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凑到她的耳朵旁边说道：“那也就是，我不用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啦？” 染染脸上的红晕越发地明显了起来，让我觉得煞是好看。她用手点了我一下道：“我说的‘那些话’是你跟皇表哥说的话，又不是说我怎么样的......你怎么就会欺负我！” 到后来染染发出了撒娇的声音，让我心情大好。 “唉，我现在还哪里敢欺负你啊！”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肚子，“或许现在正是你可以好好欺负我的时候呢！” 染染明媚地笑了，随后却又严肃地问道：“你和皇表兄在那儿说了些什么啊，打得什么哑谜，弄得你整个人神色都变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到，”我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到，二皇兄的身体，毕竟是有我母妃的一半‘功劳’，有些感慨罢了。事情毕竟已经这样发生了，现在我在想去责怪母妃，或者是给二皇兄致歉，都已经是于事无补了。” 染染愣了半晌，忽然将我放在她肚子上的手拿开，淡淡说道：“我以前只是知道你们皇室无情，其实我又何尝生在一个有情意的家庭？......只是这很多事情让我看清，加上我肚子中有了一个小生命，我这心，竟然不知不觉软了许多，听不得你这样的话了。” 我连忙止住了话：“是我的不是了，这些原本就是与你无关的。” “其实，也并不全是。”说着，染染蜷起腿想要起身，见我一脸的担心，还拍了拍我的手，“无妨，我只是想下来活动活动，其实对身子有好处的。” 待她在我的搀扶下慢慢下床，她又接着说道：“如今，我只想见你平安，那些争权夺利的事情，你能做就做，不能做到也不用强求，人这一生，你若是可以一直陪着我，便是我最大的福分了。” 她这一番话说的顿时让我心中有些不快，但我又不能对她发火，只得闷声说道：“如今，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我已经无法停手了。若是停手，便是功亏一篑了。” 染染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有些隐了起来：“我也知道，大约，你是不会甘心的了。” 说着，有微风将她的衣袖吹了起来，加上不知是不是因怀孕而愈发好看的容貌，我似乎有种感觉见到仙子了一般。 “染染，你真好看。”我不由自主地说道，而且在那一瞬间，什么形容女子好看的诗词我都统统忘记了，我脑子里只有这一句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一句“好看”了。 染染的脸在我的凝视下变得越来越红，直到把我看呆了为止。 “好了，你别再这么看着我了。”她终于有些被我弄烦了，用手指轻轻地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淡淡地说道：“好。” 片刻之间，染染于我都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感受这一刻的美好——这一刻，知道自己即将为父母的喜悦。 过了许久，染染叹了口气，握住我的手，将头轻轻地搭在我的肩膀上，轻轻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有你所谓的‘大志向’，我也想陪你一起走过，实际上，我也会一直陪你走下去的......” “可是？”我知道，一定有一个可是。 染染“呵”地笑了一下道：“没错，的确有一个可是。可是，我想让你答应我，无论遇到任何情况，千万千万想一想我，还有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好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四十八回 还就 自从染染有孕在身之后，我总是觉得日子过的飞快。 待春夏交际的时候，根据去年的南境的事情，父皇正式册封我为敬王，但因为染染怀孕，还是在宫中将养比较妥帖，于是父皇并没有即刻下旨让我出宫开府，只是说待冬天生产过后再说。 其实这样也好，能够让我始终在权力的中枢处呆着，也是我心中所愿。 只是，自从染染分析完我之前所中之毒与父皇有关之后，我和父皇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 我再见父皇的时候，总是较之以往更加小心翼翼了起来，并且我会开始时不时地嘱咐槿儿和喜儿，凡是染染需要用度的东西，都必须事先做好充足的检查，才能给她使用。 槿儿自然不必说了，本来就是染染的婢女，但喜儿也是母妃训练好的丫头，从小在我的寝宫长大，自然也是护着我的。喜儿还悄悄跟我说，母妃也嘱咐了她很多事情，这宫中看着风平浪静，实则诡计心机，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被下了套，后悔莫及。 其实，我心底最防的人，不是已经失势的苍梧临玉，也不是看似毫无威胁的二皇子，而是，我的父皇。 染染有孕的事情当然很快在宫中传开，可能是大家都觉得我这个不好被亲近的人，居然也有了孩子，难免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虽然我并不知道这是否是一件夸奖我的事情。 父皇当然也是在第一时间知道了。 待染染的身子又稳定了一个月左右，父皇便找了个日子召见了我们。 我的心中其实有些紧张，因为若是父皇这里，我约莫着自己是丝毫没有权威的，若是父皇让染染吃些什么、用些什么，我大约应该都不知如何回应。 不过看样子染染比我要镇定许多，她与我十分谦恭地向父皇请安，笑容如一。 “这段时间染染就不用到处去请安了，”父皇看见我们，自然是笑眯眯的样子，“我听说都这个时候了也不忘每天早晨去正宫那儿和子钰他母妃那儿请安，也难为你这孩子了。” 我有些惊讶地看了染染一眼，虽然我平时也是很爱护她，但是我并不知道在我走了之后，她竟是会去后宫走动的，怪不得我每次说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时候，她会瞪我。想必有些事情，也是她不断走动的结果。 比如，她当笑话一样地告诉我，说是二公主在外面养了一些不干不净的人，四皇子其实对男色更感兴趣......我当时还以为不过是宫中留言罢了，可染染后来却告诉我，她姐姐南宫琼曾经说过，这宫里面，走的多了，听的久了，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看来，也确实有她的道理。 这不，面对父皇的夸奖，她也是毕恭毕敬地回了话：“不曾难为，染染毕竟也是宫中的儿媳，平日圣上您日理万机，子钰也孝顺，故而染染是万万不敢打扰的，可是后宫中的娘娘们平日里就不同了，每日就盼着个人去瞧她，左右我闲来无事，替子钰孝顺一下也是应该的。” “这便是大家出身，与他人不同。”父皇长叹了口气，“让我想起了你大姐琼儿，也是一样的好孩子，是我们皇家对不起你南宫家......” 我看了看染染，刚想说些什么，父皇立即竖起手掌，意思是让他把话说完。 “南宫一家，三代为相，早就与我苍梧血脉相承，”父皇忽然有些慷慨起来，冲染染说道，“我与你父亲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被先圣抚养长大，也曾一起淘气，一起偷偷出宫，看看京城繁华。”说着，父皇又忽然转了一个音调，“那时候先圣说，若不是我生在皇家，这苍梧之主的位子恐怕就是你父亲的了。” 这下可将染染吓的不清，她连忙跪了下去道：“请圣上明鉴，父亲为了苍梧日理万机，为了圣上您日夜奔波，还常常跟女儿说，等几个孩子都成年了，他便隐退于江湖之远，还怕要辜负了圣上的一片心意。” 染染这话说的及时，父皇的脸色马上又变了一变：“这孩子，快起来！子钰！怎么也不看着你这个媳妇，这还是怀着身孕呢，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叫朕可是难以自处！”父皇虽然这样说着，但是也并没有露出什么焦急的态度。 只能说明，他并不是真心的。 他在试探，在试探染染的态度，在试探我的态度。 于是我并没有顺着他的话将染染扶起来，虽然我心中十分舍不得让染染跪着。 跟着染染，我也一下子跪了下去，恭敬地说道：“染染说的并无失言，父皇识人断人必然有父皇的道理，南宫丞相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而丞相也自有他的人生规划，听起来也是十分惬意，子钰亦是十分欣赏。” 父皇眯了眯眼睛，看着我道：“这么说，你也是想着江湖之远了？” 我就等着他问这个问题，于是赶紧说道：“只要父皇用得着子钰，子钰必当为父皇分忧，但若是父皇觉得子钰无用了，子钰携妻儿自然也有乐趣，说到底，子钰毕竟还是个皇子，在哪儿都吃得开！” 我这一句俏皮话让父皇的脸色终于缓了下来，他笑了笑道：“以前也没见你这般会说，好了，起来吧，难道还让我亲自去扶你不成？” 这句话必定是真心的了，于是我赶紧扶着染染起来。 染染转身的时候似乎瞪了我一下，大约是怪我没有刚才就给她扶起来的缘故，我好笑地握了握她的手，才重新做了下去。 “这几日若是缺了什么，只管跟宫里说，若是他们敢缺斤少两的，你也不必回禀了，按规矩来吧。”父皇这话虽然是冲着我说的，但站在他旁边的侍人低声应了一下，便低头出去了。 我想了想，跟染染说道：“好像这个时间母妃约了你去绣花儿，她挑了几个样子给我们的孩子，你去看看你喜欢哪个。” 染染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父皇一眼，知道我们应该是有事要说，于是规规矩矩地退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四十九回 陈年 待染染走后，玄乾殿中的奴才们也都跟着染染一起退了下去，我便知道，父皇要跟我说的，大约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其实无论是什么事情，我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因为他只要不针对染染，怎样都好。 我甚至让喜儿和槿儿分别在玄乾殿外面不同的地方把手，如果有异样的话，其中一个可以连忙去母妃那里通禀，哪怕母妃还是对染染不喜，但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终究还是会帮她的。 “最近过的可还顺畅？”父皇站起身来，一边舒展着筋骨，一边向我走近。 我也连忙起身，向父皇行礼，见他是用调侃的语气，便也跟着笑道：“自从知道要做了父亲，子钰真是一天也不敢懈怠，抱着喜悦等着，有时候也焦虑时间怎么还不快点走着，好让我早点尝尝成为父亲的滋味。” “是啊，”父皇叹了一声，“时间就这样快，转眼间朕都要当爷爷了，真是不服老不行喽。” “父皇说的哪里话，”我旋即揣摩父皇的心思，父皇这样说，八成是要看看我到底是什么心思的，可一个人的心思，怎能从几句话中便体现出来？于是我暗暗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父皇正当壮年，现在身体又好了许些，苍梧正在父皇的带领下蒸蒸日上，父皇切不可说起如此让儿臣心痛的话来。” “子钰，朕......我从未跟你说过一些陈年旧事，你心中怪我吗？”父皇没有用表示权威的称呼，而是变成了平常人的称呼，不仅仅让我诧异，更让我提高了警戒，因为一旦父皇开始如此亲切地说话，总会让我感觉有一些不适。 我向前走了两步道：“不知父皇想说的，是什么陈年旧事呢？” 父皇定定地看了我几眼，然后说道：“是有关你母妃的事情。” 我心中一震，难道父皇是要提醒我一些什么事情？于是我装傻充愣地摇了摇头道：“不知父皇想要说的是什么，子钰并不能完全理解父皇所指的‘陈年旧事’。” 父皇又看了看我，然后低声说道：“这些，原是与你无关的。” 我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于是只得行礼道：“子钰真的是一头雾水了，还望父皇指点。” “唉，这些，也怪不得你，”父皇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像开始回忆着什么，“那还几乎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与你那老丈人——那时候，他还不是现在雷厉风行的南宫丞相，一起去了江南，那里真是人杰地灵，让人乐不思蜀。”父皇说起来的时候，神采飞扬，好像似乎真的回到了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和南宫都还年轻的很，觉得人生何处无知己，但逢君乐不思归。而就在那一日，天上还濛濛地下着雨，我就这么看见了你的母妃。” 这本应该是件十分有情调的事情，然而我却觉得有些尴尬，毕竟是父皇和母妃的恋爱旧事，讲与我这个儿子听，总觉得那里有些别别扭扭的。 “她站在船头的一隅，青衣长袖，抚带飘飘，我几乎一下子就沉沦在了这个时刻，这个地点，这个女子。”父皇的眼中充满着光芒，似乎十分动容，“很快，我打探到了你母妃的门第，虽不高但也算是书香世家，我没有立刻表明我的身份，而是先悄悄地与她接触了几回......皇家子嗣气度自然与旁人不同，她也很快地对我有了回应，一来二去，我们便在了一起去。期间几次三番，南宫都劝我要再调查仔细些，可我已然被你母妃的容貌和性情吸引，再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了。” 我似乎即刻便看见了父皇与母妃那个时候，母妃靠在父皇的肩膀上，在烟火气息的桥头上，悄悄地说着情话。 “那个时候我也淘气，想着如果有个女子来缠着南宫，我也免得受他的搅扰。”父皇说着，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随后马上又消失了下去，“可是这个举动大约是我自找麻烦......随后，南宫果然被一个女子迷住了心智，再也不与我说什么丧气的话，随我和你母妃去了。那个时候，可真好啊......” 我在一旁默默滴听着，丝毫不敢打断父皇的回忆。 “琴瑟和谐也不过如此了，”父皇再一次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他一共叹了多少口气，“但是我到底有些错了......你也知道，你母妃是 前朝旧人，虽是旁枝，但依然抵不过出身的血统。” 听着福阿虎给你说到此处，我心中猛然一震。 “对于我苍梧来说，虽然为官不问出身，才能广纳人才，”父皇淡淡说道，“但我皇室的血脉必须纯正，这是我苍梧开国君主的祖训，唯有下一任天子才能知晓......”父皇一闭眼，再一睁眼道，“但我必须把这个规矩告诉给你，让你知道，不是父皇我到底有多偏心，只是祖训难为，我只是怕你......怕你如你大哥那样，走上了歪路。毕竟，在整个后宫，虽然我表面待你母妃不是那么好，但我心中，永远忘不掉那段时光，在我心中，你母妃比其他的妃子好上千倍万倍......” “那是因为，她心中只有你！”我几乎一下子哽咽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的哽咽，是因为他告诉我，在我离太子之位如此近的时候告诉我，我就算有千好万好，都不能踏上这君主之位一步，还是因为母妃总是一个人愣愣地发呆，因为江氏血脉中只爱一人的悲哀！ 可我顿时整理了一下情绪道：“刚才儿臣失礼了，还望父皇恕罪。” “有什么可恕罪的，”父皇的表情有些失落，“你责怪父皇，也都是应该的，是我，辜负了你母妃的一片心意......” 我心中持续有着的疼痛感，让我完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我还能，在父皇的面前，站立多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五十回 太子 “父皇言重了......”我终究是忍不住用自己逐渐发冷的声音说道，“其实，无论是儿臣还是母妃，终究都是父皇的臣子，君要臣如何，臣自当不违背君主的命令......” 父皇看着我，面容上忽然有了苍老的痕迹：“你母妃的心意，其实我都懂，只是身为君主，我要平衡的事情有太多太多......经常会忽略你们母子，很多事情也倒是我的不是了......”他淡淡地又谈起了往事，“那还是你母妃刚与我回宫的时候，她说她不熟悉宫中的规矩，我让东宫去教了，她又说她吃不惯宫中北方的胃口，我给她调了那边的厨子，免得她思乡之情重了......可是更后来，你母妃不知是有意无意，只要是有空，便赖在我身边不走了起来，非得看着我把奏章一个接一个地批完......久而久之，我心中难免起了疑问......” 我忽然凛冽地笑了：“父皇，你心中的疑问，怕不是在担心，母妃是前朝余党前来勾引你的，然后窥视你的所作所为，然后将你的一言一行，尽数地会回报给她前朝的上级，然后对我们苍梧皇室进行百年前的报复吗？难道母妃在你心中就是这个样子，就是一个出卖自己的灵魂的人吗？” 父皇可能被我的言语刺激到了，于是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愤怒地说道：“朕，是苍梧的君主，是整个国家最高的王！朕，不允许任何人接近朕的最高的权威，朕，也不允许有人能够威胁整个苍梧的命运！” “所以，”我冷冷地笑了，“所以，你就可以质疑母妃那颗爱你的心，你就这样冷淡她，几乎有二十年？” 父皇仰着头笑了：“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孤家寡人，并不只是一个称号而已，朕即位二十年，从未敢对国事有过差池......却只因那次江南之旅，差不点忘了为君的本分，你没有坐在这最高的位置上，你不懂，在这里，没有人可以去信任，也没有人值得被信任......” 我的眼角忽然就涌上了泪水：“父皇，这些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那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孩子，”他一下子软了身段，“我想让你知道，我对你母妃的感情，始终如一，我从未变过，也从未因为什么而停止了对她的感情......但是我有我的责任，那就是保住我的国家，保住我的子民......” “父皇，”我缓缓地跪了下去，“我想问您一个问题，一个我一直不太明白的问题。您待我，是因为严格，还是因为，我是我母妃的儿子，所以，您根本不屑于教育于我？” “傻孩子，”父皇拍了拍我的脑袋，声音低沉地说道，“我怎么可能会不费心教育自己的儿子呢，何况，你母妃是我这一生最爱的人了......可是子钰，你要知道，我完全可以不跟你说祖上的规矩，直接将你封为太子——我其实也并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你母妃是前朝旧人又有何妨？” “可是父皇？”我猛然抬起头，满怀期待地看着父皇道。 父皇知识凄然地摇了摇头：“可是当我看到你和南宫染的样子，我便知道，此生，你是不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君主了。你知道吗？” “为什么？为什么父皇要这么说？我，我不懂。”我淡淡地说道。 父皇一是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沉默，然后缓缓说道：“因为我看得出来，你讲你的心思都用在了这个女子身上，你不会，也不可能成为一个杀伐决断的好君主。你迟早也会和尘落的最后一位君主一样，因为一个女人，让整个苍梧陪葬。” “父皇！”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的话，又谈何让天下人信服，让天下人觉得，被我守护，是一件温暖且适宜的事情？” “做君主，是一件需要平衡的事情，”父皇徐徐说道，“当年先圣将苍梧交给我的时候，便说，今后的一生，切不可只看大不看小，只看近不看远，只看亲疏不看才能......先圣告诉我的一番话，我花了近二十年才明白，这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说着，父皇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我不想我最喜欢的儿子，此生被这皇位束缚，被这你不该承担的事情所苦恼。我宁愿，宁愿你今后真的去做一个逍遥王爷，不要如此执着。” “父皇......”我低声说道，“子钰知道了，当父皇要子钰迎娶染染的时候，便要子钰承诺父皇，此生不会染指苍梧皇位半步，这承诺犹在耳边，子钰不敢辜负父皇。” “这就好，这就好！起来吧！”父皇连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欢快。 可，我低头露出了一个不甘地笑容。 父皇，大约你没有想过，是你一步一步把我逼到了现在境地来。幼年时代，你因为皇权，让母妃甘于落寞，你手中握着权力，采可以肆意让人生，令人死，因为皇权，你逼走了我的兄弟......若不是我用尽权谋和对你所谓的承诺，染染也不会成为我的妻子，这都是，因为你手上，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而这权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让我着迷，让我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地靠近。 “那父皇心中的太子，想必就是二皇兄了吧。”我低声说道，不带有任何情感。 父皇一愣，眨了眨眼睛，倒也不打算瞒我地说道：“他无牵无挂，又心思敏捷，正是太子的最佳人选，而且......儿子也有了，不用担心日后会有后宫之人‘摆布’于他。” 我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温暖地笑了。 父皇，你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就在这一刻，你用你的皇权告诉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你视为大局的一步，让我看透了你的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南山南北 （一） 苍梧朝珲第一次见到南宫琼的时候，是在皇室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场合上。几乎苍梧的每个重臣都带着自己的嫡子来玄乾殿拜见自己的父皇，并奉上最珍贵的礼物。 那日，是是苍梧朝珲的父皇的一个整岁生日，那时候的苍梧十分祥和，各处还是歌舞升平的样子，在其他邻国陆续来使恭贺之后，整个玄乾殿的气氛便变得欢快了起来，连父皇都说要“与君同乐”，于是孩子们便更调皮了起来，四处撒着欢儿地在大殿上随意奔跑着。 那一日，苍梧主君放话说任凭孩子们去玩耍，他对于这样的情景不仅毫无芥蒂，也乐意见到如此欢快地场景。 那个时候的苍梧朝珲也还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小孩，身体也安然无恙，自然也拉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在整个大殿上跑来跑去，惹得身后照看的奴才十分惊慌。 苍梧朝珲的生母毕竟是南宫丞相的妹妹，于是他不经意地多看了南宫家席之处，而在一个面色凛然的中年男子旁边，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个眼眸都极其清秀的小女孩。 其实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苍梧朝珲第一次见到南宫琼，早在南宫琼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南宫丞相便抱着她得诏去见了自己的母妃，自己也恰好在场，还握了握南宫琼小巧的手儿。 不过，那仅仅是一面之缘，还算不上“真正见过”。 而此时此刻，苍梧朝珲看着这个长大了好几岁的小姑娘，看着她正一板一眼地模仿着她旁边的大人喝茶的样子，大约她知道自己的南宫家的嫡长女，故而总守着规矩不肯放，不像别人家的孩子，早就你追我赶地玩儿着，就差抱着打作一团了。 开始的时候，苍梧朝珲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他是苍梧的皇子，而南宫琼则不过是一个臣子的女儿，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不知为何，苍梧朝珲总会把自己的眼光停留在南宫琼的身上，一点儿也不肯移开。 苍梧朝珲看着南宫琼明亮的眸子，看着南宫琼还未长成的身量，看着南宫琼“颤颤巍巍”地从镶玉的水壶中倒出慢慢的一杯茶来，毕恭毕敬地递给身旁的，她的父亲。至到她的父亲冲她点了点头，她才露出一丝微笑，继续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曾说。 苍梧朝珲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开始朝着她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席间，南宫琼的父亲便站起来行礼道：“见过二皇子。” 南宫琼也赶紧随着父亲站了起来，学者父亲行礼的样子道：“见过二皇子。” “免礼。”苍梧朝珲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装模作样地询问道：“南宫丞相觉得这里怎么样？是否还舒适？” “多谢二皇子关心，”南宫丞相说道，“二皇子最近可有用功读书？” 苍梧朝珲点了点头：“自然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多谢丞相关心。” 然后气氛开始莫名其妙的尴尬了起来，彼此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好在南宫丞相看出来了苍梧朝珲的眼神一直瞥向自己身边的大女儿，于是赶紧说道：“殿下还没有见过我这个女儿吧！”说着，南宫丞相将南宫琼往前拽了一拽，然后说道，“这是南宫琼，名字还要多谢东宫娘娘的厚爱，否则也不会有皇室的名字。” “南宫琼，”苍梧朝辉默默地念叨了几遍，“果然是个好名字！” “多谢殿下夸奖，”南宫琼弯腰行礼道，“素闻殿下温文尔雅，是当今君子，今日意见，果然不凡。” 苍梧朝珲被南宫琼这么一夸，顿时有些飘忽不知所以然来，有些喜不胜收地说道：“不知琼妹妹是从何得知的，真是让本殿下受宠若惊了。” 他这么一说，南宫丞相在旁边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道：“殿下是不是看着琼儿一个人坐着，甚是孤独，想找她一起玩儿？” 苍梧朝珲当下正大了眼睛，没想到南宫城乡一下子就把他的心思都说了出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嘴硬地说道：“丞相既这么说了，我若是不带着琼妹妹一起玩儿，倒显得我十分地小气了。” 南宫琼看了看身边的父亲，待父亲点了头，便迈出自己有些短小的步伐，轻轻说道：“麻烦二殿下了。”说着，还把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了苍梧朝珲的手中。 苍梧朝珲没有料到南宫琼会拉自己的手，虽然有些诧异，但却握紧了南宫琼的手，轻轻回道：“别怕，我带你去见我的兄弟姐妹们。” 说着，苍梧朝珲带着南宫琼，一一见了跟自己一起玩的小孩，包括苍梧临玉和苍梧子钰。 那个时候的苍梧朝珲，并没有意识到，在他的引荐下，南宫琼就这样认识了皇室当中的每一个皇子和公主。而也在这个时候，南宫琼的大方得体，和她独有的异国美貌（南宫琼的生母是慕容国人），很快便吸引了在场的所有的小孩。他们把南宫琼围在中间，然后叽叽喳喳地你来我往地说起了话，这倒是有些出乎苍梧朝珲的意料。 “咦？你是谁家的女儿啊？” “是南宫家的嫡长女？怪不得出落的这般好看。” “听说南宫夫人是慕容公主，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出众，可惜咱们宴席上见不到女眷。” “可是江夫人不是总随同前来嘛？” “江家自然跟别人不同，其实我们小辈置喙的？” 本来聊着的还是在南宫琼身上，可是聊着聊着便下了道，这让南宫琼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好在苍梧朝珲看见了这一幕，趁着旁人都不注意，便拉着南宫琼的手，离开了众人，跑到自己平日总和弟弟苍梧子钰来的后花园。 南宫琼自然是不想与苍梧朝珲单独在一起的，只是她并不知道如何拒绝，也不知道如何挣脱苍梧朝珲的手。 她只能有些不自然地小声说道：“朝珲哥哥，我们若是离席了，是不是不大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五十一回 安稳 当我一步一步地迈回到自己的寝宫的时候，迎接我的，是染染灿烂如花的笑颜。 “你回来的好快啊，”染染说道，“我还以为你跟圣上能聊到掌灯时分呢！没想到我们还能一起吃晚安。” 听着她有些欢快的语调，我的心情也从沉重当中解脱了不少。 我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将外衣脱了下来道：“今天晚上你打算招呼自己什么好吃的啊？” 染染引我到了屋中，仰着下巴冲着桌子点了点头，示意我可以参观她的晚餐了。 我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嘴里数着数道：“你这一天的伙食可是够好的啊，半碟煎豆腐，一盘水炒的油麦，一大碗的乌鸡汤，半打嫩牛片，还有一小碗的鸡蛋羹，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哪儿是孕妇吃的，妥妥的坐月子呢正在！” 染染羞涩地笑了笑道：“本以为你不会陪我吃饭的，也没你的份儿，早知道你不会跟圣上说那么久的话，我还能多吃几样菜呢！” “你还想多吃多少啊？”我淡淡笑道，“有这些也没能满足你？” 染染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槿儿，现下殿下与我们一起吃，你可以把那些原本的吃食拿上来啦，省的你总是说我浪费粮食。” 说着，槿儿笑着从外面进来，手中拿着两个食盒，然后分别从两个食盒中拿出了一碟花生碎、一盘鲽鱼头、一份爆炒羊肉、一盒玫瑰酥，还有一盘黄瓜鸡蛋，和满满一罐子的红烧肉。 我指着还泛着油光的红绕肉说道：“这么油腻的东西你现在能吃吗？” 染染骄傲地一抬头道：“这有什么不能吃的，我特意叫他们把肉先烤出油去，然后用肉质本身还剩余的一点儿油与糖稍炒一下，再放几个小鸽子蛋，又重新沥了油，再浇了些高汤，炖了一炖，就成这个样子了，其实不油的，要不你尝尝？” “你做个肉都这么多讲究？”我夹了一块肉出来，又扒了一口白饭道，“果然能吃出你每说的一道工序来，而且果然肥而不腻，吃到最后竟觉得有些爽口了起来。” “你看看，”染染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急不可耐地开始吃了起来，又吩咐槿儿道，“你也且下去吃饭吧，吃完了再过来服侍吧。” 槿儿笑着答应了，自顾自地去吃饭了。 我看着她走远，然后就着一口菠菜说道：“父皇跟我说......” “饭桌上别说什么要紧的事情，”染染又给我夹了一块鸡肉，淡淡说道，“我忽然明白，咱们好好吃饭，好好生活，比什么都要紧，子钰，你说，是吗？” 我怔了一下，随即附和着说道：“确是如此，你说的便是我想的，咱们且好好吃饭。” “诺，多吃一些。”染染笑着说道，“你不知道，我离了玄乾殿之后，真的去了江娘娘那儿，别说，她还真的在绣衣服，还问我喜欢什么颜色的来着。” 我有些愧疚地说道：“说到这儿，我才知道你每天都要去各宫之中请安，十二分地麻烦，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坚持下来，但总而言之，辛苦你了。”我握着染染的手，诚心诚意地说道。 染染却有些无所谓地说道：“其实，若是以前的话，我是断然不想惹这个麻烦的，可是现在不同了......我想要知道一些事情，所以不得不每天都要去走动走动，就当是活动活动身体也好。” 在她说的时候，由于我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话上，以至于我夹了几次豆腐都没有夹上来。 染染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拿着勺子帮我盛了两块到碗里，还小声说着“傻瓜”。 我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继续说道：“也比太累了，这些事情，本应该我来处理的。” “没关系的，”染染淡淡地说道，“其实我也没有可以地去想要知道什么，不过是我大姐曾经说过，很多事情，你看得多了，听得多了，便不知不久也就知道了、明白了。” 听着她不知不觉地感叹，我一边淡淡地说着“原来是这样啊”，一边给她盛了一碗汤，随口问道，“你不是最喜欢鱼汤了吗？现在怎么改了喝鸡汤了？” 染染摇了摇头：“以前是以前，自从肚子里面多出来个小肉球，就觉得鱼汤的腥味有些让我受不来了。” “不是说什么香料可以去腥？”我回忆着说道，“是姜还是葱来着？” 染染似乎是翻了一个白眼：“是姜，”随后便一脸好奇地说道，“你什么时候对吃的这么上心了？” “自从我知道身边有一个小东西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有什么好吃的的时候，”我淡淡说道，“我就开始对身边出现的食物，不仅记住它们是不是好吃，你是不是会喜欢吃，竟然也开始习惯着记住做法和窍门......”说着，我竟然有些被自己的说法感动了一下——我以前一直觉得，我不是一个很甜言蜜语的人，或许可以说我几乎是个没有什么太多感情的人。 这并不是说我不懂得如何社交，也并不是说我不懂得如何圆滑地来几句场面话，而事，我不太喜欢流露那种真情实感，与此同时，我讨厌的是虚伪如苍梧临玉那般的样子，可我也，不懂得如何像二皇兄那样流露出对南宫琼那样的爱意。 “是吗？”染染像是没有在意一般地轻巧地答道，“那下次你要做给我吃，好吗？”最后的“吗”带着她特有的软软的声调，喊的我有的心也有化了。 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我忽然十分享受着这样的生活状态，就这样静静地与染染一起吃着晚饭，聊一些说到哪儿是哪儿的闲话家常。 在很多很多年以后，当我再一次想起来这个暮色四合的夜晚，想起来我与染染的这些小对话，我的心中满是感动，可我在表情上，却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大约是因为父皇所说的孤家寡人，所以再也无法动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五十二回 现世 不过这样的安稳转瞬即逝，我本应该很快地把自己的心思扑在了自己本应该做的事情上，比如想一想朝臣之中还有哪些人需要走动，父皇是否已经与二皇兄通了气，京城中还有什么与之相关的动静......而并非这些风花雪月之上。 可是吃了饭，难得染染又说她要跟我一起赏月，于是我们站在亭子中站了半晌，陪着她吟诵了许多风月的诗词，然后我扶着她慢慢往回走的时候，染染忽然淡淡地叹了口气道：“子钰，我明明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意，却在很多时候，总觉得跟你有些遥远，似乎你心中总有什么事情，是我看不透的，也是我看不穿的。” 我皱了皱眉，嘴角翘了翘，委婉地说道：“那你说说看，是什么呢？” 染染也学着我的样子，皱了皱眉头，又轻轻用手指点了点我的眉间，缓缓说道：“你是不是跟我绕着弯子呢？是我问的你，又不是你问的我。” “你刚刚的话，可没有问号的啊！”我轻轻地笑了笑，觉得捉弄她的时候也挺好笑的。 染染即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乖，你听见了没？你爹特别喜欢捉弄你娘的！” 看她这样，我赶紧求饶道：“好了好了我错了，”我轻轻地抱住了她，“以前都是你捉弄我的，我哪儿敢捉弄你啊！” “瞎说！”染染气鼓鼓地说道，“你见到过我摔跤、见过我第一次来癸水，还见到过我披头散发的鬼怪模样，还曾经把握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地......” “诶诶诶，这个你可是反击过得，整个皇宫都知道你也把我的头发系成了树枝一样。”我赶紧反驳。 染染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好好，那这个不算好了，那其他的呢？还有你明明就对我有了心思，却故意若即若离！你说，这个算不算？” 我将下巴磕在她的头顶上，感觉呼出来的气都是暖暖的，我淡淡地、带着一些不经意地口吻说道：“这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是吗？” 染染有些用力地回抱了我道：“你知道，我以前想象的人生，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在她的头发上蹭了蹭，相当于摇了摇头，轻轻说着：“不知道。” “真的假的？” “真的啊......”我有些好奇道，“你怎么会问出‘真的假的’来？难道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 染染“嗯”了一下，道：“其实两个人在一起，有时候就像一场博弈，可我似乎，总在输的那一方。” “是吗？”我轻轻说着，“真的吗？可是，我却没有觉得......” 染染忽然挣脱了我的怀抱，眨了眨眼睛道：“罢了，跟你这个木头脑袋说，也是没有什么用的。” “怎么又没用了呢？”我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有的时候跟搞不懂你们女人的心思，总是猜来猜去的不说，还总是要我猜，若是我真的猜的出来，说不定你即刻又换了心思，总觉得十分的不好对付。” “......你什么时候变的让我无话可说了？不是一直是我能说得过你吗？”染染鼓起了腮帮子，有些恼火地说道。 我哈哈一笑：“什么时候变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染染眉头一蹙，摆明了一副不想与我说话的架势，只是低头说道：“随着时间啊，你就慢慢变了......慢慢变的越来越喜欢捉弄我，越来越不把我放在心里......或许，你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心里吧。” 我莫名其妙：“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冥说，男人只要开始有变化，一定是心里面的态度又了转变，你说，你对我的这个转变，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呢？”染染似乎学会了顶嘴，我说一句，她后面还有十句跟着的。以前只有在我们讨论一些书籍历史的时候才会有的，可是连我们之间相处的时候，她也开始会顶嘴了，这可是不好。 “以后少跟那个冥来往，你们的书信还写不够，每天传来传去的鸽子不知道有多少，”我拳头一握，“赶明儿我发一张通缉令，让你那个姐姐早点离开京城，省得我把这些鸽子炖汤了。” 染染仰天大笑道：“要是你允许她进宫陪我，你要顿多少鸽子汤我都不拦你，”说着，她正色说道，“可是冥不一样，她是我的姐姐，是我的亲姐姐。” 我似乎也会翻白眼了，于是亲自给染染示范了一遍，接着说道：“好好好，你们爱怎么养怎么样，只是不许她在我面前晃悠来晃悠去的，一想到这个世界上有一张跟你一模一样的脸，我就生气。” “别生气别生气，”染染终于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其实我跟姐姐像也就罢了，本身我们俩就是女孩子，可是沁儿和熠儿一个是女孩，一个是男孩，竟也是一模一样的样子，想一想就觉得好笑。” “是啊，沁儿去了西域，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说到底，毕竟是我把南宫沁拉去西疆联姻，说到底有我的一份“功劳”，所以有的时候我难免会多挂念一下她。 染染“哼”了一声，道：“你现在知道挂念她了，当初我心情都那么糟糕了，你还是要把她送出去，真不知道是要说你顾全大局，还是要说你......狠心......” 我低低地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知道吗？今天父皇跟我说，祖训有言，苍梧君主只能是苍梧之人，不能是旁支。” 染染忽然吸了口气：“什么？” “是啊，”我点了点头，“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居然还有一个祖训拦着我。” 染染却不经意地说道：“怕圣上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怕你背后的江家，是前朝的旧部下，怕的是，苍梧的政权颠覆而已。” 我惊讶地看着染染，随后又十分品境地笑了。 是了，这个世界，大约是不会再有一个女子，在我说了第一句话之后，便能懂我的第三句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五十三回 当是 又过了几日，大约是一个闲暇的午时，小零子偷偷摸摸地来寝宫中找我。 自我上次嘱咐他没事不要来找我，他也是极为听话地按兵不动。这次，我自是知道必定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我引他来偏殿与我说话，只因我不想打扰到染染休息。 “主子，二皇子那边似乎有所行动。”他低着声音，似乎是在诉说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我脑袋“嗡”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情绪涌上了心头。仿佛就在昨日，二皇兄还信誓旦旦地说着自己与皇位无缘的话，但却就在这一刻，什么却都已经不作数了。 我犹豫片刻，也低声问道：“这是真的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且说来。” “其实奴才也是不太能清楚和确认的，”小零子皱了皱眉，有些不敢大声说话，“奴才只是听到了风声，说是二殿下去找东宫娘娘，说是要去找南宫丞相入宫，不过召见了之后，他们身边便都是心腹手下了，奴才实在是打探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我慢慢地踱了几步，开始分析：“前太子还没有失势的时候，二皇兄便没有什么动静，我以为他并不会有所图谋，但是前太子失势了，二皇兄和东宫反而有些动静，实在是有些不平常。” “是不是二殿下其实本来没有这个心思，召见南宫丞相不过是问一些家长里短......主子觉的呢？”小零子看着我的颜色，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 “你觉得，都这个时候了，单单聊一些家长里短，你会信吗？”我有些烦恼地说道。 小零子赶紧低了头，不再说话了。 我想到他一定是拼了性命为我打探了这些，于是也安慰了他道：“这都还是要多亏了你，也是辛苦你了。” 小零子咧嘴一笑道：“本来这都是应该替殿下打探清楚的，是奴才的不中用。” 我摇了摇头，也笑着说道：“本来最开始的时候，你在宫中私相授受被我知晓，不得已才为我所用，如今染染身边的槿儿与你也是这般关系，我们自然都不是外人了，你也不必惊慌，我断然是不会怪你的。” “多谢殿下体恤！”小零子尖着嗓子说道，并直直地向我鞠了一躬。 我笑着摇了摇头：“你只需记着，唯有我和王妃能够保你平安，余下的不用多想，多想也无益......你说呢？” 小零子面对我这算不上威胁的“威胁”，连忙笑着说道：“这点儿道理奴才还是懂的，主子且宽心，若是有什么风生水起的，奴才定会在第一时间给主子回复，定不让主子有忧心之感。” 我“噗嗤”地笑了出来，摆了摆手，打发他走了，但是心里面却有些忧心忡忡起来。 我心中有事，自然不能回到内屋中被染染看出来，免得又要惹她不开心，于是我除了院子，不知不觉间到了母妃的院子门前。 正巧母妃在院中栽种些什么花草，远远地就看见了我，冲我招起了手。 “钰儿，你怎么想到母妃这儿来了？”母妃招手之后，也不顾手里面的忙活，三步两步地走了过来。 我也赶紧过去，刚想握住母妃的手，却被母妃拦了下来，见母妃摇了摇手道：“母妃手上都是泥，你且随我进屋，等我洗了手再来陪你。” 我跟着母妃走进了屋中，只见屋中还是典雅简朴，从我小的时候到现在，竟然一点未变。 我随便找了一个可以和母妃面对面坐着的地方坐下，然后有几个上了些年纪的侍女给我端来了一些茶水和点心，随后便立刻下去了。 待母妃又进来的时候，我笑着说道：“母妃怎么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一些知心奴才的伺候，母妃一天的日子不知道过的有多孤单......”我思及此处，有些内疚，“都是儿子的不孝顺，让母亲没有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呢。” “钰儿别这么说，”母妃笑了笑，眼角上的皱纹有些深刻，“自从入宫，母妃就知道不可能事事遂意，可好在还有你孝顺，倒也觉得无妨了......如今你也大了，竟也快要做父亲了，也让我有些慨叹，一晃眼，竟然近二十年就这样过去了。” “是啊，”我附和着低低说道，“母妃......也是辛苦您了。” 母妃摇了摇头道：“我不辛苦，只是每天在这儿种种花草，喝喝茶水，每日按照御医的嘱咐运动运动，也就过去了。” “可是长夜漫漫......若不是我碰巧知道染染每日都会过来请安，我都没有发现，母亲每一日，竟是这般样子......”我越说声音越低，觉得自己真可谓不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母妃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道：“你有你的事情要去做，又何须计较这许多？”她叹了口气，淡淡说道，“这世间唯一需要分别的爱，便是母亲对孩子的爱。你终究会有你的家庭，你的天地，你的世界......这些都是我无法真正参与的，不是吗？” 我看着母妃的面容，似乎觉得她已然十分地苍老，却在注视到她瞳孔的一瞬间，心中一震。 母妃的的瞳孔，如果不仔细看，会觉得那与苍梧人的瞳色一样，但再仔细看去，却忽然发现，那瞳孔的颜色，竟然是深褐色的，而且还带着一点点地，蒙蒙的灰色。 “母妃，你......”我忽然不知道如何说了。 母妃见我有些窘迫的样子，有些失笑：“钰儿，是母妃脸上有些什么东西吗？”虽然她是这样说着，但却忽然挺直了腰板，将脸庞离我了几尺远，然后胡乱着吧啦着脸上，似乎是真的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似的，“现在呢？现在是不是没有啦？一定是刚才种花儿的时候蹭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母妃，”我定定地说道，“你的瞳孔，并不是纯黑的，是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五十四回 恰时 与我想象得不同的是，母妃并没有敷衍地回答我“是你看错了”，也没有转换话题哈哈一笑，就把这个事情一笔带过。我的母妃，苍梧皇妃江娘娘，她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然后轻轻说道：“若是别人，哪怕是你的父皇，我依然会与他白痴在一个比较安全饿距离，绝不会叫他看出来我眼眸中的颜色......可是你，我的钰儿，一看见你，我就忍不住地想要看着你，一直，近近地看着你。” 母妃这么认真严肃地与我说话，是少有的现象，于是我只是静静地听着，不发表着任何言论。 “谁知道，这母子之情竟然成为我江氏的秘密，”母妃的眼神转向远方，“而这秘密，我只愿一直一直不被你知晓——其实也不算是秘密，不过是陈年旧事罢了。” 母妃说完，便是一阵沉默，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因为看样子，母妃并不愿意告诉我，关于她眼眸的事情。 如果是染染，她大概决不会继续问下去，或者，她会用别的法子将话题在之后转寰回来......但我不是染染，我若是想要知道一件事情，只有打破沙锅问到底这一条路径：“母妃，您曾经跟我说过，您只是前朝尘落贵族姜氏的远支，与姜氏其实并无太大瓜葛，但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的，是吗？” 母妃依然沉默，没有说话。 我仔细地看着母妃，仔细到看着她的每一条皱纹，仔细到看着她的每一根头发丝。 随后，当我又仔细地端详了她的眼眸，我忽然脱口而出道：“母妃，您是，您与染染生母，可是，可是一母同胞？” 母妃似乎没有料到我会毫无礼貌地直接将这句话说出口，正大了眼睛，直直地看向了我。 而从她的表情中，我看出了我的答案。 “你这是，怎么联想到的？”母妃也并不否认，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我淡淡地笑了：“因为儿子恰巧得知，尘落贵族基本皆为双生，便觉得有些哪里蹊跷。” “那又与南宫三夫人有何关系？”母妃还是一脸疑惑。 我清了清嗓子，淡淡说道：“其实我玉三夫人也仅仅只见过两三次，而母妃的样貌虽不知为何与三夫人的样貌相差甚多，但唯有这双眼睛，是怎么也不能装饰起来的......况且染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竟格外地注意过母亲的眼睛，那毕竟是染染第一次见到母亲，我多少有些上心......现在细细想来，却是有些端倪。想必染染心中依然有了些决断，只是从未与我说过。” 母亲喃喃地说道：“竟然是这样。” “父皇那日说起......与母妃在江南相遇的时候，”我的面容上露出笑意，“说道南宫丞相三番四次阻挠他与母妃相知，想必为了让丞相闭嘴，才悄悄地让母妃的姊妹与丞相暗度陈仓，行百年之好，群臣中唯有南宫丞相是‘三妻’，也是父皇，额，有些任性而为了。” 母妃也忽然笑了，面如美眷：“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情，除了我们当事的几人，竟被你一下子猜了出来，也算是你对母妃观察细微，我竟没有办法说你些不是来。” 我不知道母妃这个时候还能说笑，不知是喜是悲，只好说道：“我只说我也算是个整个儿的苍梧人了，可父皇却说，我并不是，原来他是知道的了。那母妃刚刚说道的‘秘密’，无非就是这段陈年往事了？” 母妃点了点头：“原来你父皇早就与你说了此事，那你现知道也便无妨了......只可怜我的妹妹，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对于现在，心中是不是真的幸福......” “母妃，那毕竟也算是三夫人的选择了，或许她心中早有些定数了。”我淡淡说道，毕竟是旁人生活的事情，我不是很好插话了。 母妃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还小，”说着像想起来什么事情似的说道，“对了钰儿，说了半天母妃的事情，你还没说你为什么到母妃这里来了？” 我也才失笑着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政治上的事情有些烦心，不知不觉叨扰了幕后这样许久，心中也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件事情，你最好还是再想一想吧，”母妃皱了皱眉，“这当今世上，并不是只有坐上这君主之位才能使人快活，你看你父皇便知道了——虽然我知道自那时候起，你心中便起了当君主的念想，但钰儿，你现在几乎什么都有了，无论是否是前太子的独断专权，或者是你父皇的直接下意，你都一定会是一个王爷的爵位，而且如我也看得出来，虽然我开始的时候是不喜欢染染着孩子，但毕竟她现在有了你的骨肉，一家人也算是团团圆圆，甚是和美，你又何必想着，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其中的弊端不用我说，你自己只怕也是相当明白的。” “是啊，母妃，”我叹了口气，“您说的话，我又何尝没有想过？但若不是我在那个位子上，您在这宫中，虽然生活上还是一如既往，难道就不会越发的担心我了吗？就算我只是个王爷，但也是苍梧的王爷，我的决定一定不会凌驾于整个皇权之上，不是吗？” “那又如何？难道你的幸福不是最重要的吗？” 我觉得莫名其妙：“我的幸福？若不是拥有哪最大的权力，我会幸福吗？母妃，你想一想，若是我变成了任人宰割的亲王，我如何能够保护母妃，如何能够保护染染呢？” 母妃眼中有些别样的光芒道：“你以为这样，我们就会幸福了嘛？” “至少，不受到别人的威胁，这便够了！”我忽然不想再说，起身拂袖，转头而去。 “钰儿，”母妃在我身后喊着，“别那么固执了，好吗？” 我固执吗？ 或许吧。 我只是，不想让我日后的生活，有什么所谓的迫不得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五十五回 缘由 说起我对皇权的贪恋——不，与其说是贪恋，还不如说是对皇权的向往，还是跟染染有关，与江梓径，也有关。 在我的记忆中，那是一个无事的春季，我们几个在唐清漪的院子里面品茶读书，那时候的何少晤和唐清漪已经如胶似漆，而那时候的江梓径也已经与染染生了些许情谊。 那个时候何少晤他二人随口调侃着要我去苍梧之主，亲自许了他们俩的婚事，免得此中横生枝节。而那时候，江梓径也曾笑与我说，以后要他若是要和南宫染成婚，还说是要我指婚，我笑着应允了不说，还反说若是我成了君主，必定会成为辅臣，在朝政上辅佐于我呢。 那便是，我最初最初的念想。 那个时候，我并不会因为这是句玩笑而觉得没有实现的可能，它反而引起了我心中那最深的欲望，让我觉得，好像有些事情，我可以去够一够，因为那似乎距离我，并不是那么遥远。 我是一个皇子，天生就有被赋予皇权的权力，我有权力去追逐，我也有能力去追逐。 那么，我为什么不去呢？ 想到这一刻，我的血似乎又一次地沸腾了。那个时候，我知道自己的局限，也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许，所以那仅仅，是一个念想罢了。然而，当我这样的想法根种下去的时候，它在不知不觉间，就生根发芽，几乎就要长成了大树，开花结果。 但是，就如同母妃说的那样，现在的我，却有了顾虑。 我回到寝宫，看见染染在小炕上抱着我看过的书简在津津有味地看着，我忽然转过了头去。 我怕我再多看她一眼，心中便没有原来的那份坚定了。 可是似乎她的心思也没有完全地放在书简上，她几乎在我转身的时候同时喊出了我的名字：“子钰？” 或许是因为有孕在身，她的声音有些婉转迷人，让我忍不住地想要去抱着她，一直一直抱着她。 但事实上，我只是转过身来，静静地走到她身边，有些调皮地问道：“你在看什么呢？这本书不好看啊？” “怎么会呢？”染染笑了笑道，“是一本关于游记的书，我见着它记着咱们大洲每个地方的不同地貌形成的不同山水，正觉得十分有趣。” 我拿了过来，看着封面写着“永洲记”三个字，笑道：“原来是这本，我说你怎么会对山水感兴趣，这哪里是看地形，明明是由于每个不同的地貌特征展所产出的食物的不同，人们吃的东西的不同，你自然是十二分地好奇了。”说着，我坐在了她的旁边，想陪她一起翻阅一番。 “你怎么这样啊！”染染在我的肩膀上锤了一下，“我就是随便翻翻，哪比得上咱们的二殿下，什么地方没去过？什么好吃的没吃过？” 听着她反讽的话语，我十分地骄傲道：“那是不瞒你说，这大大小小，我也算去过二十多个城池了，至于郡县，那是更多了，那么多的当地特色小食，现在想想竟然是个有特色，也是各有千秋......” 还未等我说完，染染便激动地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去？” 我拉住了她激动得挥舞起来的双手，正儿八经地说道：“等我完成了我的大业，咱们便一起出去走走可好？”说着，我还有些察言观色地看着她的眼睛，生怕自己的言语或者态度让她觉得不舒服。 我本以为染染的眼神会黯然失色，或者会觉得我不过是在敷衍她，可她却一脸地期待，喜悦地说道：“真的吗？真的吗？那我拿纸币让你写下来，不，写下来不好，万一被人发现了......那我们拉钩，虽然只是口头誓约，但是你也要遵守哦！” 我严肃滴点了点头，然后任凭染染用小指将我的小指拉起，嘴里还念念有词：“我们完成大业就要出去吃好吃的，染染和子钰在此盟约，可不能反悔！反悔是要做小狗的！” “好，我知道了。”我拉着染染的小手指，发现她的手又白又细，于是在她念完了自己的一套词之后便捧在了手中，细细把玩。 染染有些不好意思：“你总拉着我的手干嘛？” “好拉呗！”我惊讶于自己的预期变得十分柔软，大约，是我的心，终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随即我的音调又变回正常，“我原本以为，你会觉得，我的大业，匪夷所思，甚至有些不可理喻。” “是吗？”染染随意地看着我，不以为然地说道。 看着她的样子，我心中不解：“还是你本来觉得我不能坐到哪至高无上地位去。” “子钰，不是这样的，”染染微微一笑，“其实，我也很期待，等以后你坐了上去，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待我。” 我心中一凛，原来她在想这件事情，于是摇头说道：“你的担心我都懂，可是我总是觉得，我会和现在一样，待你如初，此生不变。” 染染忽然叹了口气：“此生啊......此生太长了，变数也太多了，不过子钰你肯这么说，便依然是我最大的福气。” 我看着染染愁眉不展的样子，心中着急：“那你怎样才肯相信我呢？我......我都对你剖开心，什么都对你说了！难道，这不是对你的忠诚？不是对你的感情的忠诚？” “你别急，”染染笑了笑，她的笑容还是那么明媚灿烂，“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着急......我以前总觉得，自己可能没有福气得到你的真心和珍惜，所以我总在担心自己的以后会不会就像原来的西宫娘娘那般，慢慢就在后宫被岁月侵蚀......但我现在不会很怕了，因为，”染染将自己的头慢慢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因为，我知道，我的身边有你，而我的身边也会一直有你，所以我的心境才能这般地平和下去，不是吗？” 我搂着染染的肩膀，淡淡地说道：“没错，你始终有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五十六回 不顾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染染的肚腹也是越来越大，可是她的身子却越来越消瘦，甚至比没有怀孕的时候还要瘦上一些。过了几个月之后，虽然是到了稳定期，按道理来说正是应该愈加滋补的时候，可她却还是会害喜，每日每夜都吐得不行，让我看了十分心疼。 而我和父皇的博弈也到了十分关键的时刻，正因为唐家和何家在朝堂上都显现出倒向我的趋势，这让父皇陷入了一种叫做不能忽视重臣之言的被动之中。而我的二皇兄那边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或许真如小零子所说，他与南宫丞相只是闲话家常，而他的本心，真的是无关太子吗？ 话虽如此，但我也并不敢轻视。毕竟苍梧临玉行事在先，我不能不防二皇兄的糖衣炮弹。 而最近，父皇的行为也是十分反常，他已经将几个臣子的兵权收了回去，而这些臣子多多少少都与我有过交集，但是他并没有让我也把南方的兵权交上来。 染染说父皇这样，可能是想慢慢削弱我的实力，然后再一举攻破我的防线，然后我便可以“安心”地去当我的逍遥王爷，与宫廷无缘，与皇位无缘，与权力无缘。 我曾经以为染染也会劝我，会劝我不用这么费心竭力，也不用这般你算我谋，更不用每日筹谋得费尽心机。她是那么通透的一个人，告诉我说不用想得那般多，人生短短数十年，就应该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我问她，既然我想做的，就是登上那个位子，那么她想做的呢。 “既然你想要坐上君主的位置，那么我，便是想要坐上帝后的位置了。”当时，她只是轻轻地摸了摸肚子，淡淡地说着。 那一刻，我似乎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因为我的染染，她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也懂得我向往的那种样子是什么。我的梦想是站在这个国家的最高点，而她的梦想，便是要和我一起，站在这至高无上的地方，俯瞰众生。 此生，大约也没有更多的遗憾了吧。 于是，我没有什么可以再犹豫的理由了。 很快地，通过涅槃，我知道了南宫熠的下落，他偷偷去了东边，参了军。听涅槃的描述，大约是在染染她胞姐的帮助下，一路十分顺利地升了将，又因为身份的原因，很快获得了东疆将军的赏识，年纪轻轻就可以单独带队。我想，南宫丞相不可能没有不派人去找过，多半还是那个冥使出了什么招数，让南宫熠安然无恙地可以一直在军队里呆着，没有让南宫丞相找了出来。 如此说来，我算上一算，西域自不必说，本身就有江梓径在把守，加上南宫沁的蛮族部落，可以说整个西疆的军队都可以说，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为我所用；南方更不必说，父皇并没有收回我的兵权，加上多年与南疆士兵的接触，他们也早就知道谁才是真正南疆的主人；东部虽然之后南宫熠一个人，但至少还是有一支军队是支持我的，现在，就差离京城最近的北军。 而这，也是我最忌惮的一支队伍。 他们直接隶属父皇，不听任何人的差遣，且就分布来说，与京城的距离又是十分之近，只要父皇一声令下，随时都有可能入京作战。所以，如果我要行动的话，至少要提前调兵至京城。 但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大，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将军队秘密调至京城。 而我最近也是越发地焦虑了起来，不仅仅因为父皇逐渐地将兵权收去，还因为他似乎一日比一日憔悴。虽说他的身体在之前就已经有所调养，但他毕竟年岁也越发地高了起来，我感觉岁月在一点点从他的体内流走。 且不知为何，我总感觉父皇会在近染染生产的时候忽然下旨发难，让我应接不暇，无法同时顾及到旨意和染染——这，才是真正令我担心的。 日子一天比一天长了，父皇的心思也一天比一天难捉摸了，他的话也越来越深邃，再没有那日与我说起陈年往事的柔情了。 无法，我只得从二皇兄那儿下手打探了。 “父皇近日的起色似乎好多了。”我在这个夏季的一个晴朗的傍晚，在与二皇兄一起游园的时候，是这样开口的。 二皇兄依然披着一个披风，咳嗽了两声才说道：“大约是因为最近没有什么烦心事了吧。” 这句话透露的信息是，父皇应该是最近有召见过皇兄了。 “是啊，不过好像最近父皇在担心什么事情，虽然皇兄你不用上朝，但父皇每每谈论起一些政事，也总是愁眉不展的。”我继续试探道。 “是吗？”二皇兄看了我一眼，笑道，“我倒是不太清楚呢，不知子钰说的是哪一件呢？”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只是闲聊推测而已，并没有主观臆断什么——不过前两日父皇与我说道，想要给二皇兄说一个好亲事。”我说的时候语气轻松，可眼睛却一直留意着二皇兄的表情。 果然，二皇兄止了步，马上皱眉道：“什么？让我成亲？”随后冷冷地笑了一声，自嘲地说道，“就我这个身子骨，哪儿还能有姑娘愿意嫁过来？怕不是父皇跟子钰在说笑吧。” 这倒不是我说笑，父皇几日前还真的在无意中提起过这件事情。于是我十分笃定地说道：“只对我和几个近臣说过此事，还没有定下来，不过我想是快了，所以才提前过来恭喜二皇兄一声。” “呵呵，只怕你过来与我说道此事，也怀着自己的心事——但我也不惧什么，我这一颗心早就随着琼儿死了，任凭是什么王孙贵胄，只怕都要入不了我的眼，只怕冷落了人家姑娘。”他倒是一点儿也不像想要娶亲的样子，但我却不信，他对南宫琼，真的会这般真心。 “南宫琼......死了也快有一年了，皇兄还是早日看开一些，也别和父皇顶撞了。”我刚说完，二皇兄的脸上就露出了厌恶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五十七回 厥词 “果真是父皇这般说的？”二皇兄似乎还是有些不心，便有又向我求证了一次。 我自然点了点头：“这种事情我怎么会骗二皇兄呢？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你的好处可就不言而喻了，”二皇兄淡淡地笑了笑，“子钰，我心中自念着咱们兄弟一场，既不愿揭穿你，更不愿与你敌对而处......你且想想，当初前太子行事的时候，我是不是还向着你说话呢？也没过去多久，你竟也全忘了，我都不知道是否我们曾经兄弟一场过。” 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也挑明了说道：“既然说到了当日，难道二皇兄心中不是明镜一样的，那日就你我来说，难道父皇不是更侧重于皇兄，而皇兄的表现不也是更得父皇心意么？相较之下，难道还是我更能让父皇得意不成？”可能是我的语气有些奇怪，二皇兄的脸色越来越白。 “子钰，”二皇兄冷冷地笑了，“你一定要这般说的话，我们怕是没什么好谈的了。我素来不喜欢绕弯子说话，也不想与你有什么人情往来。” “难道，”我看着他的眼睛，也是冷冷地说道，“二皇兄以为我的话是凭空而来的子虚乌有吗？” 二皇兄摆了摆手，转过了身子，用后背对着我说道：“罢了，你根本不懂我，与你多说无益。”说完，便不在言语，似乎是与我生起了闷气。 还未等我说话，我便瞥见了旁边的不远处似乎有人向我招手，好像是想要与我说话。 我看了看二皇兄未曾留意，便仔细看去，那个人，竟然是槿儿。 我心中有一丝恐慌，下意识以为是染染出了什么事情，便赶紧两步三步地走了过去，紧张兮兮地说道：“是不是染染怎么了？” 槿儿的眼神穿过我，看了一眼二皇兄，又回看了一眼我，低声说道：“表哥要奴才赶紧找到您，说是圣上好像要亲自拟旨立太子了，让你赶紧过去呢！” “什么？”我不由自主地喊叫出了声，“这么快么？” 槿儿点了点头，便赶紧又说道：“表哥不放心旁人，一定要奴才亲自找到您亲口告诉您......” “好了我知道了，”我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你赶紧回去照顾染染吧，无论如何，她的事永远是头等大事。” 槿儿又点了点头，自顾地下去了。 我转过身，只见二皇兄已经转回身来，一脸惊诧地问道：“怎么了？是染染出什么事情了么？” 我知道刚才的事情瞒不过他，因为我只要一动身，他便也回跟着来，便实话说道：“父皇那边......似乎有什么动静......要不然，二皇兄跟我一起去看看？” 二皇兄有些狐疑地看着我，却也并未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与我一起到了玄乾殿的大门口。 刚到门口，唐明远便赶紧上来行礼道：“二殿下万安，三殿下万安。” 二皇兄摆了摆手：“不必了。” “三殿下......”唐明远似乎想要单独对我说些什么，但却又欲言又止。 我摇了摇头道：“不必说了，父皇是不是在里面？” 唐明远点了点头，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引我和二皇兄进去了。 期间有一个小侍卫低声对唐明远说着“圣上不是说不让别人进去吗”。 唐明远却看了我一眼，然后不以为然地说道：“二殿下和三殿下岂是别人？”说的那侍卫哑口无言。 待我和二皇兄进了玄乾殿，我就觉得周遭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可我依然一步一步地朝着小书房中的那个身影走去。 “谁啊？是朝珲吗？”父皇站在桌子前，有些轻忽地说道。 我听着这句话，心中的幻想一点一点地破碎。 “父皇，是我。”二皇兄应了一声，然后慢慢地走了过去，“还有子钰，也一起过来了。” 那书房的影子明显的一颤，然后猛地探出了头，只见父皇尚未穿戴整齐，却慢慢地走近，看着我们两人说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回父皇的话，”我淡淡说道，“儿臣本来在跟二皇兄散散步说说话，二皇兄孝心重，说是不如一起向父皇请安，这便才一起相约前来。” 还未等我说完，父皇便大声说道：“来人啊！” 唐明远应声而到，连忙行礼道：“臣到，请问圣上有什么吩咐？” “朕看在你父亲的份上，让你亲守玄乾殿，你就是这么守的？！？”父皇龙颜大怒，似乎气得不轻。 唐明远赶紧跪下，动了动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赶紧冲他递了个眼神，然后暗暗地摇了摇头。 唐明远会意，然后用悔恨地口吻说道：“臣见二皇子、三皇子亲来，自然是要阻拦一番，只是二皇子说他许久未见圣上，硬是要进来，臣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拦着皇子啊！都是臣愚钝，还望圣上赎罪！” “你......”父皇沉声说道，“好啊！真是我的好护卫！” 唐明远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也罢，”父皇昂起首来，背过手去，一如君主的派头，“你们二人来是有何事？若无事，便回去吧。” 还未等二皇兄说话，我便脸笑心不笑地说道：“父皇这么这么着急赶我们做啊？怎么说也是二皇兄好久没有见到父皇了，咱们还像小时候一样，父皇考考我们的功课，我们也说说笑笑逗父皇开心，怎么样啊？” 我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往父皇出来的小书房中走去。 二皇兄并没有揭穿我，而是也和颜悦色地说道：“是啊父皇，我好容易来见你一次，就让我们跟您多呆一会儿嘛。” 我看了看二皇兄，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问出父皇想给他指婚的女子是谁，否则，刚才父皇说要我们离开的时候，他早就听父皇的话，拉着我走了。 而父皇，是绝对不忍心驳了二皇兄的面子，于是脸上的颜色变得十分尴尬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五十八回 故命 这倒让我好笑了一下，不禁放慢了自己的动作，看着父皇的脸色从白到红，又从红到青，最后又回到了白色。 “罢了，”父皇冲着二皇兄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我？” 二皇兄点了点头：“我听闻父皇......想为我选妃......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还望父皇听儿臣解释。” “这件事情不必说了，我意已决！”父皇拂袖说道，显然是不容置疑。 二皇兄表情痛苦地摇了摇头：“父皇！你知道，你知道......琼儿的死，对我的打击有多大......况且我这身子，咳咳，一年半载也是好不了的了，与其耽误了人家姑娘的终身，不如放了人家......”说真，二皇兄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这下父皇可是着了急，走了几步拍了拍二皇兄的后背。 趁着这个时间，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小书房的桌子前，只见桌子上果然有一个未写完的圣旨。 而那边，父皇叹了口气，与二皇兄说道：“这件事情如果你一定不肯做也就罢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如不娶妃，任何事情但凭父皇差遣！”二皇兄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心想，那还有什么事情！无非是让二皇兄继承大统，先当上一个太子再说。 正想着，不妨父皇猛地一个回头，见我站在那封未写完的圣旨之前，厉声呵斥道：“子钰！你在那儿做什么？！？” 他这一句话提醒了我，我一下子低头往圣旨上望去，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几行字，但我却凭着自小博览群书的能力瞬间就抓住了这篇“文章”的重点：“苍梧朝珲，即日起为我苍梧太子，须勉励上进，恪尽职守......” “子钰！”父皇见我不仅不答话，反而站在桌子前不肯走，于是急急忙忙地过来，一把拉住了我往外走，“你这是连父皇的话都不听了是吗？” 我眼光无神，只是瞪着眼睛，冷冷地说道：“父皇，您当真要把太子之位交给二皇兄？这以后苍梧的君主，便是他了？父皇，你可有想过，这是否妥帖？” “住口！”父皇继续呵斥道，“我的决定，其实你可以置喙的？” “父皇！”这时候二皇兄也说道，“难道父皇说的另一件事情，便是让我做太子？您明知道我没有此愿，又为什么要强迫于我？” 父皇的脸色阴晴不定，他一面必须叫我收了这痴心妄想，而另一面则是需要安慰二皇兄，让他平静下来。 “好了！”父皇忽然大吼一声，“都别说了！只要你们还认我这个父皇，只要你们还知道我是这个苍梧的君主！就知道什么叫圣命不可违！” “可是，可是......”二皇兄面色为难，似乎就要跪了下去。 父皇看着他的样子，又看了看我有些发狠的眼神，叹了口气，先是对我说道：“子钰，看来我之前与你说的话都白说了......那翻话，我是要你回去想一想，然后放弃你所求的东西，你是我的三皇子，你是你母妃唯一的孩子，我不想伤你，但是有些事情，却是无可奈何，还望你能理解......”说着，他拉过二皇兄的手，也是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也想让你知道，朝珲，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的身份，你的智慧，都符合苍梧君主的所有要求，以你的聪慧，自然能明白为什么父皇会这样安排，是吗？所以，你就别让父皇为难了，好吗？” 二皇兄似乎被父皇的这番话所感动，忍不住喊了一声：“父皇！” 不过，那是二皇兄。 至于我，只从父皇满满的言语中看到了对于我的否定，对于我的不信任，还有对于我的，忽略。 我忽然想起来每次小时候考校功课的时候，父皇看着二皇兄满满都是爱护，而看向我的眼神，确是满满的厌恶和不在乎。再加上以后的种种，不仅没有让我对父皇的这番话产生感激之情，反而感到了痛苦不堪。 “父皇，”我淡淡说道，“我知道您的心思，也了解您的想法，可是，您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吗？” “子钰！你怎么跟父皇说话呢！”二皇兄轻轻地斥责我道。 我忽然失笑：“二皇兄，你从小就是父皇宠爱的孩子，无论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始终都是会送到你那里，在你眼中，父皇当然是一个好的父亲，也是一个好的君主......可是，我们这些得不到关怀的皇子呢？若不是我懂得察言观色，今日也早就和大皇兄一样，都在那天牢中关着呢！”我勾了勾嘴角，“父皇，您敢说您没有利用大皇兄做些中央集权的事情？您敢说您没有利用他，为二皇兄铺出一条更平坦的苍梧君主之路？您敢说，您没有对自己的子女使过计谋，还是说，您的儿子只有二皇兄一人而已？” “啪”地一声，我的脸被父皇脆生生地扇了一个巴掌。 “父皇！”二皇兄忽然跪在了父皇的面前，夹在了我和父皇之间，挡住了父皇的第二个巴掌。 我的嘴角似乎有一丝血腥的味道，但我忽然开心地大笑了起来：“二皇兄，你看，这便是你心中敬仰的父皇！他不甘于我说出事实，于是恼羞成怒了，你看，你看啊！” 二皇兄颤颤巍巍地拦住了我：“子钰，别说了......” “苍梧子钰！”父皇恨恨地说道，“我竟然，有了你这么个儿子！” 我知道，现在已经快要接近撕破脸的地步了，我想起了在深宫中每日夜夜独坐的母妃，也想起了绝大部分时候父皇连敷衍她也不愿意敷衍的面孔，我想起了年幼的时候被父皇杖毙的宫女，还有一件我内心深处一直不愿被提起的事情...... 我为什么一定要得到皇位呢？ 除了内心对权力的欲望，还有什么呢？ 有一天，染染问了我这个问题。 可我却发现，我竟然不知道如何向她讲述，这蔓延开来的，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五十九回 述说 还没有遇见染染的时候，我爱过一个人。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时候身体里面想要爆发出的小小的感情，是不是“爱”。就算是我太小，还不懂得这种绵长的感情吧。 那个时候的京城产生了暴动，缘由不过是爆发了一场瘟疫，似的京城最穷困的角落被曝露了出来，他们每日只能以土为食，以树为菜，再加上忽然的天灾，死的死，伤的伤。 父皇为了展现他对苍梧百姓的仁爱之心，带着所有的皇子去巡视京城，当然，他没有绕过这个贫民窟。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我很难再详细去描述。只能说在我日后去过的很多地方，都没有像那个地方一样，上演着人世间最残酷的戏码——而我更具悲哀的是，这样的生活居然就在京城，在父皇脚下发生。 巡城几日过后，我带回宫中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为为什么执意要带回宫去，被父皇和绝大部分人接受的说法是“他们太可怜了，我只想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他们两个回去。 那个男孩便是涅槃，而那个女孩，我给她起名叫鬼莲。 他们一个残忍而孝顺，一个漂亮而善良。 涅槃的故事很简单，他夺了我给另一家人的抚恤餐食回去给了自己的父亲，原本应该活下去的那家人，却因没有足够的食物，最后便死去了。而他的父亲，虽然挺过了一时，没过多久却还是死了，但他，却奇迹般地活了下去。 我曾经问过涅槃，他后悔吗。 他有些严肃地摇了摇头，然后又恢复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毫不在意了起来。 至于鬼莲，她的故事更简单，无非是在将自己的那一份的抚恤给了旁人，然后就在我看见那么瘦弱的她看着自己的妹妹吃的时候，她露出的表情和咽下口水的动作，我心中莫名地就软了下来，毅然决然地带她回宫。 他们两个，都做了我做不到的事情。 我既不会关心父亲，也不会关心亲人，我大约，是自私的，我总会想着要自己活下来，活得更好。 所以，我救下的，其实不止是两个人，而是两种与我而言非常重要的生活部分，他们让我知道，人在面临选择的时候，尤其是面临重大选择的时候，都会如何去做。 鬼莲比涅槃大一些，知道如何照顾人，于是我便让她做了贴身的宫女，命人教涅槃些功夫，让他做我的暗卫。 鬼莲的眼睛很好看，与她对视的时候总感觉自己看到了江河湖海，看到了更深更远的天地。染染总说看着我似乎总感觉心中自有一片丘壑，大约是鬼莲让我觉得，天地高远，百梦不魇。 她会为我磨墨，为我生火，为我照顾起居，拍我入睡安眠......她很少说话，也很少生气，她总是静静地做好一切事情，然后在掌灯时分手握一个灯笼，遥遥相盼，等我回家。 她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别出心裁的心思，可是只要看见她的身影，我的心就莫名其妙地静了下来，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好，也是那么的值得珍惜。 那个时候，我一颗孤僻的心，一直笼罩着一层温暖，一层从母妃和父皇还有其他兄妹那里得不到的温暖。 可以说，若不是遇见了鬼莲，我大约不会与江梓径和何少晤成为朋友，就算那个时候遇见了染染，大约也只是会觉得染染是个充满心计的女孩子而已。 我曾经问过鬼莲，如果我没有带她回来，那么她现在的样子可能会是如何的。 她只是淡淡地回到我说，大约是和她的妹妹一起在街头暴毙吧。 我说，那这样不可惜么。 可她却说，每个人在这个世间都有一定的使命，完成了的话，大约便会回到生命最开始的本源。 而她的使命，就在我刚刚懵懂地觉得她于我来说，是与众不同的时候，便被父皇一声令下地结束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父皇，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父皇。 我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父皇会下令将她仗毙，我只是记得，我拼命地求父皇，也拼命地求母妃，我拼了命地让他们觉得鬼莲对我的重要性，可他们似乎，完全不为我所动。 甚至，可以说是残忍。 至此之后，我几乎对所有的事情都不敢再表现得有多在意。 就算时染染，我也很少表露出对她的在乎，只是用清清浅浅的举动，让她安心即可。 可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明白越在意的事情，消逝得越快的道理。 之后的我，才慢慢明白，就算我再在意，父皇也会亲手将它毁去，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也是自那以后，我让涅槃完全地隐藏在暗处，也开始亲自与他练习武功，让他避开所有的侍卫，深深地隐藏在宫中，没有我在安全地方的命令，他一根头发丝也不能显露出来。 他明白我的害怕，也明白我的失去。 而自鬼莲死后，我也从未烧香祭拜，也从未认真地思念于她。 因为我总是觉得她只是回到了民间，回到了她妹妹身边，她过着的是没有我的生活，大约会嫁给一个平平凡凡的老板姓，过着粗茶淡饭的简单生活。 没有我，也没有皇宫。 那个时候的我，第一次知道恨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而恨的这个人，竟然是我的父皇。 在鬼莲气绝的那一刻，我将我所有的泪水都收了起来，我忽然就想起了与江梓径、何少晤的那番话语，为什么，我不去争夺皇权呢？ 旋即，我又将这个想法又肯定了一下，为什么，我不将父皇视若珍宝的权力夺过来，然后告诉他，你什么都不再是了。 你无法发出任何命令，也无法得到任何回应。 “父皇，现在，你后悔了吗？”我从回忆中挣扎出来，望着他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居高临下地说着，同时，露出了凶狠的目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六十回 逼迫 “子钰，你怎么这么跟父皇说话呢！”二皇兄自然不知道我的所思所想，只是一味地指责我道，“还不快给父皇致歉，让他饶恕于你！” “不必了！”父皇一摆手，冷冷说道，“子钰，你当真以为父皇不敢把你怎么样，不会把你怎么样么？” 我平静了下来，摇了摇头道：“大皇兄的前车之鉴，难道我就没有看到吗？” “你看到了就好，”父皇的语调也安安稳稳，“既然如此，想必你对于朕的决定，就算心中不满也是要接受的了？”父皇最后的一个“了”的语气或许并不是个问句，但我也就当问号去理解了。 于是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口中依然略带威胁地说道：“父皇想必，还不知道我是瞎了多么大的决心，动用了多少的利益关系，现在让子钰全权服从于您的决定，也未免将子钰看得太过于好唬住了。” “也就是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么？”父皇向我的方向，又迈进了一步。 二皇兄早就从地上站了起来，估计也觉得自己跪着不跪着已经改变不了这个现状了，但他依然坚持站在我和父皇的中间，试图调和说道：“咱们今日也算是好久没有说说家常话，”然后他不自觉地瞥了一眼还在外屋跪着的唐明远，转回头冲着父皇说道，“虽然有着唐侍卫，但也算不得外臣，咱们不妨将彼此间的误会说说明白，可不是这个道理？” 我将二皇兄往右边扶了扶，看着父皇的眼睛道：“皇兄，你还没明白么，我和父皇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也没有必要再说些什么了。” 父皇看了看二皇兄，也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父皇，”二皇兄还是开口道，“子钰也是您的儿子，没有道理您一定要立我为太子，况且我身子尚且赢弱，若是有个好歹，这位子还不是他坐的？” 父皇重重地咳嗽了两声，面色温和地对着二皇兄说道：“朝珲，我知道你无意于太子之位，可这是上天注定的事情，怎能轻易更改......你仁德爱民，又有治国安邦道的大智，朕不将这样的大人交托于你，还要交托给谁呢？” 未等二皇兄说话，父皇将目光在我的脸上停留，然后淡淡说道：“子钰，说吧，这个时候，是不是该与我谈条件的时候了？” 我心中觉得好笑，忽然“哈哈”了两声，然后款款说道：“父皇，您不觉得有些好笑么？” “好笑？哪里好笑？”父皇有些莫名。 我眯了眯眼睛道：“父皇，事到如今，难道不是你要与我谈条件了吗？” “哦？”父皇似乎也是一副失笑的样子，盯着我说道，“说来听听。” 我在书房中踱起了步子，徐徐说道：“父皇且慢，让儿臣给你分析一下：我们苍梧地处中原，东西南北各有边疆，且不说邻国是谁，单凭这四边的兵力，想必就足够让父皇明白，谁掌握了天下兵马，谁便是苍梧的主人。” 父皇一愣，大约是完全没有想到我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你这话说的好像是已经掌握了天下的兵马了一般！”父皇拂袖恨恨说道。 我有些傲慢地点了点头：“虽说不能尽数掌握，但也是八九不离十了！父皇，您大约没有想到吧，西边就算没有江梓径的支援，只怕如今也有了蛮族的支持。” “这大概是临玉没有想到的地方，否则，大约他不会支持你的这项举动吧。”父皇冷冷说道。 我将袖子一甩：“那还是多谢父皇病得及时，若是父皇执政，怕这联姻，大约不能是染染的亲妹妹了。” “不错，那又如何？” 我“呵呵”地笑了，接着说道：“南边自不必说，自父皇让我领兵的时候，我就没打算让父皇将这兵权收回去！如今，绝大部分的将士感恩我将他们的生活安排在了富庶之地，自然愿意听我号令，而余下的士兵，大约也只是为我是从，不会再对父皇马首是瞻了。” “呵呵，你算的不错。”父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将身子转了一个弯儿，故意更傲慢地说道：“这东边虽不是我的地盘，但我却有本事叫他进退维谷，既不站在我这边一遍，也不站在父皇的一边。” “可惜啊，”父皇忽然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容，“还有北边，也是离京城最近的北边。” 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不错，我尚未想好北边需要如何处置，父皇这边要急急下诏了，这令我是有些猝不及防的，但我想已经有了两方军力，难道还不能与父皇好好谈判了？” 看着我笃定的眼神，父皇忽然笑了，他的笑容充斥着整个玄乾宫，莫名地让我觉得鸡皮疙瘩起来了。 二皇兄看着我们你来我往地一句一句，一直没有说话，直到父皇的笑，才让他也抱着双臂，颤抖了一下。 “子钰，你难道不知道‘兵贵神速’么！”说着，父皇操着有些沙哑的嗓音，忽然吼道，“来人！来人啊！” 顷刻之间，玄乾殿上下忽然有了兵刃的声响。我暗暗看了一下四周，明晃晃的刀刃都被这宫殿的每一个角落所隐藏。不过，但凭这气势，我便知道，这根本不是唐明远与何少卿能够控制的了的宫中禁卫。 “看着架势，”我勾起嘴角，“只怕是父皇连日从北边调回来的军队，专门负责保护父皇的吧？” 父皇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道：“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你说呢，子钰？” 我慢慢地垂了目，一言不发。 但是我还是看见父皇向二皇兄伸出了手道：“朝珲，来，到父皇身边来，免得他们误伤了你！” 我忽然冷冷地笑了：“父皇，您大约知道我是有武功的，但是却不知道，我的武功有多高吧？”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朕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功力呢？”父皇轻轻地笑了，“但是，你觉得你现在还施展武功的能力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六十一回 念想 我暗暗地动了动小手指，还真的是无法运上气来，我才知道父皇这回好像是来真的了。 “父皇，您这回的手脚可是动的特别的快啊！”我连忙赞叹着说道，同时试图拖延时间来运功抵御。 可以说父皇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心思，直接对我说道：“为父怎么会不知道子我这三皇儿的本事呢，你尽管拖延个一时三刻，也不见得会有什么起色。” “是么父皇？”我淡淡地笑了笑，运功起来可是一点都不拖沓，但是依然觉得用不上什么力气，似乎全身的功力被抽走了一般，不管是什么东西，确实是十分厉害。“既然如此，父皇何不等等这一时半刻，让儿臣问问父皇几件事情可好？” “话虽如此，可是多拖下去恐生是非，”父皇看了看二皇兄，“还是早一刻了却朕的心愿吧！”说着，父皇就要发出手势，命令那些士兵将我拿下。 我在他刚举起手来的那个瞬间连忙大声喊道：“至少要让我知道，父皇是用何种办法叫我束手就擒的？！？” “好，”父皇点了点头，将手慢慢放了下来，“这么一点的事情朕还是可以速速告诉你的。” 我冷冷地看着他动了动嘴，下定决心不管他说些什么，我都要继续暗自运功，自我遇到若白神医以来，我就不信，这天下之物，竟然还有能克制住我的功力，定时那若白在当时对我有存心的隐瞒。 “说也简单，”父皇向我走了一步，“倒不是朕有意防着你，而是这圣旨极为重要，朕也是生怕有变，于是在圣旨上撒了一层金粉，当然，这金粉是朕命人特制的药粉，只对有内功的武人有效，也算不怕误伤了。” 我暗暗地运功，依然有些徒劳无功，于是撇了撇嘴道：“原来父皇是有高人相助，可是子钰不甚明白，这高人，怎么只帮助父皇撒撒金粉，却不帮父皇治好二皇兄的身疾呢！” 二皇兄的表情忽然变了一变，似乎是被我说中了心思。 但父皇却不尽然，他猛地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子钰，你不愧是我皇族的皇子，这心思的弯弯绕绕转的可还是真的快！” 随后，父皇拍了拍二皇兄的肩膀说道：“朝晖，看来，你不必装了。” 说着，二皇兄看了看我，然后挺起了腰板，一点儿都不想身体有恙的人，他的眼神中似乎带着愧疚：“子钰，宫中人多口杂，是是非非那么多，我不敢冒着生命危险，对外声称我的病已然好了，还请三皇弟谅解。” “原来如此，原是如此！”我明白的，竟如此之晚。 所有发生在皇宫的事情，父皇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所以，父皇无论该如何都不会立苍梧临玉和我为太子，不仅因为父皇本就不中意我们两个，还因为我的母妃和他的母妃做了一件让父皇无法原谅的事情。 不论这件事情，我和大皇兄是否知情。 我淡淡地笑了：“即便如此，皇兄还是欺瞒了我如此之久，我竟然差一点就忘了，二皇兄本就是父皇最疼爱的皇子。所以，之前，二皇兄与我说的话，都是有意让我放松警惕，然后再来一个措手不及的？” 二皇兄摇了摇头，严肃地说道：“并非如此，皇兄之前所说，也是句句肺腑，绝无违背本心......只是......” “只是父皇不让你讲实情说出去，怕又有接二连三的灾难了，是吗？”我沉下了一下丹田，淡淡说道。 二皇兄跟在父皇的后面，往前踏上了一步，沉稳说道：“既然子钰已经知道，也便不必再说下去了。”我还是头一次听见二皇兄的声音如此有力，想必以前的隐瞒的事情还不止于此。 “好了！”父皇必定是看出了我就是想引二皇兄多说些话，不止是要套出二皇兄更多的事情，还要拖延时间，于是赶紧出言阻止道，“咱们闲话说的也差不多了，是吧？” 我看父皇这个架势，似乎再也不愿意耽搁什么时间，赶紧试着调戏了一下内功，发现依然无法运气。 但是父皇却再也不愿意等待，一声令下道：“赶紧把这个逆子给我捉下！” 在我周围顿时想起了兵器的声音，我今日走得十分匆忙，没有带上我的扇子，于是只好顺手扯下了柱子上的桌布，飞快地转起了身子。 我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只有碰到父皇或者二皇兄，使用擒贼擒王的方式，才能让他们停下来。但是父皇也看出了我的想法，在他下令之后，很快地拉着二皇兄走到了书房的深处，而一队接一队的士兵重重地将我围住，且我只能耍几个招式而无法运用内功，很快，在人数上，我便落了下风。 当然，本来在我身后跪着的唐明远也眼疾手快地替我挡了很多明枪暗箭，可终究敌众我寡，很快就败下了阵来。 与此同时，我和唐明远身上已经见血，就算很多士兵已经被我们打倒在地，但我们身上的伤口汩汩地流着血，偶尔的疼痛袭来，我也是再难抵挡。 忽然，我一个不妨，被一支枪刺到了胫骨，一下子失了目标，跪了下来。 很快地，我身边站满了一圈的士兵，他们同时用手中的枪剑指着我。 那一刻，我看见了躲在士兵后面的，父皇的脸，是那么惊慌，也是那么地放松。 他心中或许想的是，他终于“逮”住了我，也终于“留”下了我。 我的心中冷极了，也寒极了，不知道是身体上的伤，还是心理上的伤，我忽然一下子吐出了一口血来，差不点就不省人事了。 我咬着牙，抬起头看着我的父皇。 “父皇，可否让我问您最后一个问题？”我咬着牙，用尽最大的努力，淡淡地说道。 父皇默许般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想问什么？”说完，还将头缩到了遮挡他的士兵的后面。 我嘲笑般地看了看他，心想，这真的是我的亲生父亲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六十二回 浅谈 我目欲眦裂，瞪着眼睛，定定地看着父皇的躲躲闪闪的眸子，然后轻轻淡淡地说道：“父皇，儿臣想要知道，在儿臣被您派去南方的时候，给儿臣下毒的，到底是大皇兄下的手，还是，您下的手？”我眉梢轻挑，屏住呼吸等着他的回答。 “原来，这个时候，你放心不下的，是这件事啊？”父皇的眼神一变，变得凶狠无比。 看着他微变的眼神，我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又吐出了一口鲜血道：“父皇大约万万没有想到，儿臣千辛万苦地给您找来的神医，在帮您医治过后，竟然告诉儿臣，父皇的病，与当日儿臣的病，竟然如出一辙——”我转了语调，“儿臣心想，这世间就算有这么巧的事情，制成这般药效的草药，想必是来之不易的，所以，这必然不是巧合了。” 父皇闭了闭眼睛，悠悠说道：“你说的不错，朕，并未想细细想过这其中的不谋而合......既然，你已经想到了其中的关窍，想必我这个慈父，可是做不成了！” 我仰天长啸，恨恨地说道：“父皇，我一直无法可想，为何，为何你会这样对我？我自问从小也未曾做过什么事情，为何，为何父皇一定要这般待我？” “朕所行之事又岂容得你置喙？”父皇冲我吼道，“况且你南巡不是全身而退了吗？又，又何必执着于这件事情到今日？” 我冷冷地笑了：“也就是说，父皇您是承认了，你要置我于死地，是吗？”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理解的话，朕，无话可说。”父皇再也不说什么辩解的话了，这让我有些绝望，也让我更加无所顾忌。 我扶着我身边，也已经跪坐着的唐明远的肩膀，凑了上去，用极轻极轻的口吻说道：“明远，就在此时此刻，你后悔了吗？” 唐明远露出了淡淡的神清神情，也轻轻地说道：“殿下，这个时候您再问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呢？” “是吗？”我慢慢地扶着他的肩膀，努力地站了起来。 唐明远也随着我的身形慢慢地站了起来，低声说道：“追随殿下，我今生断然是不会后悔的。” 我轻轻地哼了一声，学了学染染调皮的语气说道：“只怕你就算是后悔了，也来不及了。” 唐明远自然是没有见过我这般调皮的样子，虽说在生死关头，却也看得出来他想要辩解的样子。 我一手按住了他，叫他不必说了，然后有些倔强地抬起了头，摸了摸嘴角的血迹，然后向父皇神秘一笑道：“父皇，既然我已经想到这儿了，您不觉得，我会再多想一步么？” “什么？”父皇来不及反应，一脸的懵。 我从里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口哨，然后用尽最大力气吹响了他。 “你，你你你你你，你干什么？”父皇眼看着我行动，却完全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这支哨子便是本来要送给染染的那支，她本来收下，后来却又因生气而还给了我，而在这一刻，我将这个外人听不见的哨子被吹响，但是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涅槃却是能够听见的。 而我当初除了让涅槃去找南宫熠以外，还让他去做一件事情。就算他没有事成，至少有他在周围，我和唐明远应该还不至于命丧于此。 父皇一看我这般，才感觉到情形不对，赶紧打喊出声：“动手啊！” 下一刻，那些兵刃几乎都要往我这里砍下了。 “且慢！！黑沼令在此，谁敢放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而他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众士兵一下子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与我一同向身后看去。 随着几个人的散去，我看到了那张我很久都没有见到，但却依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何少晤。 他穿着一袭黑衣，手持一块黑色令牌，上面闪烁着一种黑亮黑亮的光芒。 那，便是黑沼令。 这块令牌，可是大有来头，它是苍梧先祖留给唐家的一块牌子，北方军队士兵无论官阶大小，从入伍的第一天，便要熟知这块金牌的样式，确保每个人都要服从这块令牌，没有唯一。 当年唐家募数千死士，确保苍梧先祖开创了国家，于是先祖也对唐家有此承诺，若有一天，唐家需要自己原本的士兵，只需要出示这块令牌，任由其调遣。 可是百余年间，唐家的权力被历代君王削弱，到了最后，只留下了这一句说词。 而知道今天，我才知道，所言不虚。 父皇看的目瞪口呆，直指着那块牌子道：“这，这是什么！”然后又些不敢相信地说道，“这块牌子，一定是假的！是假的！” 何少晤没有在意父皇的喊叫，他直接又说了一句道：“黑沼令乃是军中要物，我不敢伪造，更不敢欺君。但是今日，唐家要收回当年的死士，所有北军听我号令！” “是！是！是！”所有的士兵都收回了兵刃，挺直了腰板，站在了原地。 父皇这一下子可算是愣在了当地：“反了，真是反了！” 连站在他旁边的，我尊敬的二皇兄也是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何少晤的身后忽然闪现出一名少年，接过了唐明远搀扶着的我，看着我满身的伤和你，忍不住笑声地哭了出来。 我撑着一口气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道：“涅槃，好久不见，你竟然长高了许些，以前看你还像是个小孩子，而如今，都长成了一个少年郎啦！” 涅槃摸了一下脸上的泪，苦笑说道：“主子怎么跟王妃一般爱说笑上了！” 我摆了摆收，然后看向何少晤道：“多谢你了。” 何少晤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父皇一眼，冷冷说道：“若不是你将清漪的住处告知于我，我才懒的替你跑着趟腿！” 我看着他还是那副严肃的面孔，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无论之前何少晤的所作所为多么令我费解，但在这一刻，我知道，他还是那个会帮我到底的兄弟。 他冲我点了点头，似乎是同意了我心中所想的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六十三回 看透 “呵，清漪果然是被你们偷运了出去！”父皇红了眼睛，“你不知道朕有多担心她的安危，你也不知道我心中对她是有多深刻的感情！” “感情？”何少晤单淡淡地笑了，“我还真是不知道圣上对清漪有着什么深刻的感情！您摸着良心问一问自己，对清漪的感情，到底是因为得不到而求之，还是因为她的歌声？因为据我所知，清漪不再唱歌了之后，您也很少去看望过她了。” “但她毕竟是朕的妃子！”父皇咬牙切齿地吼了出来，完全不顾现下的场合，“她是苍梧皇室的人！” 何少晤冷冷地笑了，露出了那副对父皇充满着仇恨的脸道：“那又如何？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做你们皇室的人，”说着，又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至少我就不希望自己与你们皇室有任何牵扯！” “少晤，不必说了，”我虚弱地说道，“这些是是非非从今日起就了结了吧，我想你也不会愿意再回到这皇宫里来。” 何少晤语气一软：“子钰，我说的并非是你，与你相识，算是我的福气了。而你没有在意我对皇室的仇恨，反而派人把清漪的藏身之处告知于我，让我们以后的生活能够顺顺利利，也是要多谢你的了。” 我叹了口气道：“不必谢我，我不是也有所求么？否则按照清漪的脾气，你能这么容易就找到她了？” “不错，”何少晤点了点头，“那年清漪入宫，她父亲唐大将军居然将这块黑沼令给了她，真是让我没有想到，而之后你的夫人也算是帮过了她，所谓一报还一报，这才应到你今日的情形来。” 我低头不语，扭头看了看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父皇，转回来对何少晤说道：“还要麻烦你帮我做一件事情了。” 何少晤点了点头，下令道：“来人，将这两位自称是圣上和二皇子的人打入死牢，而且今日之事，除了这殿内的人之外，皆不能外传！听见了吗？！？” “是！”士兵答应了之后，有几个人过来竟然真的抬着父皇和二皇兄出去了。 我心中一凛：“这些人，可是真的只服从于这块令牌啊......” 我的这句话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了，惹来了何少晤的询问：“子钰你刚刚说什么了？” 我连忙摇了摇尚能动弹的手道：“没，没说什么，我只是有些气血不宁，免不得有些*，无妨的。” “这样啊......”何少晤没有再说话，一直盯着那些父皇和二皇兄被“移动”的过程。 父皇在路过我的时候，忽然不肯前行，然后挣扎着跟我说道：“子钰，你以为，我便是这般就结束了？难道你不觉得，我会给自己尚且留一个与你谈判的筹码？” 我冷冷地笑了：“父皇，若我知道当初你并未对我有杀戮之心，我或许尚且能有一念之差，可是你既已经有了这般年头，并未付诸于实际，那么敢问父皇，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呢？” “因为，你开始有了弱点，子钰，如果你要想成为一个帝王，你是不应该，有弱点的。”说着，他望身后看了看我的二皇兄道，“知道我为什么到最后会选择你皇兄？那是因为，他的弱点，已经死了。” 我心中一惊，连忙望向父皇：“你说，你是说，你是说......染染？”我说道最后，已经是连连咳嗽，几乎就要说不出话来。 “子钰，你说呢？”父皇给了我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便不再挣扎，任凭那些士兵将他带走。 何少晤看我神情不定，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觉得你这个父亲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吗？” 我下意识地说道：“我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甚至觉得南宫琼的死就是他一手策划的......否则，你说呢？” 何少晤不置可否地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他往前走了两步，走到我身后的唐明远面前，拿出黑沼令来，淡淡说道：“这本就是你们家的令牌，你姐姐让我带给你了，回去给你的父亲吧，告诉他，你姐姐她......还活着，而且活的很好，叫他不必担忧了。” “好......”唐明远默默地接了过去，一言不发。 我看了唐明远手上的令牌，不由得有些不舒服，但还是附和着说道：“你可收好了。” 唐明远似乎全身一震，立刻毫不犹豫地将手上的令牌献给我道：“既然是唐家已经用过一次了，那这令牌再放在臣家便不太合适，还是交给殿下吧！” 我心中甚慰，但还是说道：“既然是你唐家的东西，自然应该拿回去，你的忠心，我一直是知道的。” “说也奇怪了，”何少晤忽然插嘴，冲我说道，“虽然你这个人心里面其实是冷冷的，而且皇家生性多疑，但凡沾惹到利益之事你更是寸步不让，但奇了怪了，为你所用的人，对你却是百分之百的忠心，当初的鬼莲如今的涅槃时这样，连她的弟弟也是这样。” 听到他提起鬼莲，我心中一痛，随即掩去，眯着眼睛笑了笑道：“你，不也是这样么？” 何少晤一脸的尴尬道：“我不是，你可别这样说我。我跟江梓径可是不一样。我这边走了，这京城，我再也不来了！” 说着，他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玄乾殿，自顾自地去了。 “这令牌，还是给殿下吧，我拿着总觉得有点烫手！”唐明远还是把令牌放在我手里，抹了抹自己的脸，却抹了一脸的血。 我将令牌郑重地放在了他手上道：“你且回去给你父亲看看，告诉他你姐姐还活着，否则也没有什么证据，若是你必定要送我，也必定要和你父亲商议，他虽已不带兵打仗，但毕竟时将军之称，你还没有继承他的爵位，不可如此胡闹。” 这样，他才重新收了下去。 而我推开了扶着我的涅槃，心急地说道：“你且回去看看王妃，现在，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六十四回 梦魇 我完全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过去的。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我大概回忆了一下，这一天似乎过的有些惊悚。我动了动身子，发现全身上下已被绷带缠了起来，稍微动弹一下还是会有很大的撕扯感。 “染染！”我起身之后，第一个喊出的字，便是她的名字。“染染！诶呦！”我刚想把脚放在地上，就感觉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顿时嚎叫了起来。 “殿下，您没事儿吧？”过来了一个奴婢，好声好气地问着我。 我定睛一看，是槿儿，方才放下心来：“哦，是你啊，给我倒杯水来吧。” 槿儿十分听话地给我倒了一盏茶，然后好笑着说道：“您怎么不继续喊我们主子的名字了呢？” 我嗤笑了一声道：“一定是你主子叫你过来看看我的，既然她还有闲情逸致管我，自然她是没什么事情，或者说，根本就没发生什么事情。” 我忽然觉得父皇最后与我说的话，只是一种试探，而并未有什么真正的含义。 就我对染染的在表面的态度来说，父皇或许认为我此生最在意的人不过是我的母后，但他没有料到，我说出来的，竟然是另外的一个人。所以，他如果接下来还有什么动作的话，必定是应在染染身上。 而我要做的，就是好好保护染染接下来的安全。 一想到此处，我便长叹了一口气道：“现在谁在照顾染染呢？” “喜儿，”槿儿将我喝完的茶杯放回原处，低声说道，“本来是要派喜儿来看着殿下的，但是主子觉得喜儿有些毛手毛脚的，便叫了奴才过来服侍了。” 我看了看她的发髻，上面已经没有了上次我看到的那个贵重的簪子，于是笑着说道：“你肯这般听话，倒想不出原来为什么染染没有在最初的时候就让你入宫。” 槿儿没有说话，过了好一阵才淡淡说道：“都是奴才的不是，奴才曾犯下大错，今日能得到主子的原谅已然不易，还望殿下不要取笑奴才了。”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并非如此，我知道你心中怀有执念，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若是心中没有执念，那人生，活下来还有何意义呢？” “多谢殿下，”槿儿淡淡说道，“奴才扶殿下去找主子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不知为什么，经过了今天，我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有些悄无声息的变了起来。 我在槿儿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内屋，转进了偏房，只见染染正吃着糕点，旁边的喜儿拿着小钳子正在给染染剪着指甲，一副好不惬意的幸福样子，让我顿时放了心。 “你可真是好享受啊！”我咳嗽了两声，一屁股就坐在了她的身边，顺手也拿了一块糕点，细细吃了一吃道：“你又让她们给你做什么新鲜的东西了，总是这般的好吃。” 染染一皱眉，有些撒娇似地说道：“怎么？我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好好好，”我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想吃什么便吃什么，这倒没什么，只是现在早就过了午夜时分，你怎么却还在吃，不应该早些歇息了么？” 染染撅了撅嘴，把我的手抓了下来道：“我是想早点睡的，”染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可是现在我什么时候能睡着，什么时候睡不着，都得看肚子里面的小祖宗啦，现在睡的有些昼夜颠倒，反正睡了醒，醒了睡.......我问遍了宫里有生育过的娘娘，她们么一个说能有我这般惬意的孕期，都羡慕死你的侧妃啦！” 我一把将染染搂在了怀里，摸着她柔顺的头发，顺势将她的发簪摘了下来。 一头瀑布般的头发瞬间倾泻了下来，我拨弄着她的头发，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头顶，心中有千万缕柔情，不知从何说起。我只得叹了口气，然后轻轻说道：“染染，你知道我的心意吗？” “心意？什么心意呀？”染染软软地靠在了我的怀中，令我不禁有些心神激荡起来。 我有些惬意地笑了起来，清清浅浅地说道：“我今日，做了一个梦。” “哦？”染染挑了一眉，撒娇般地说道：“做了什么梦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要当母亲，所以脸上总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好看得紧。于是我又忍不住轻轻地亲了她一口，方才答道：“是啊，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总有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冲我招手。” 说着，染染动手打了我一下：“不许胡说！” “我没有胡说，”我嘴角浅笑，“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总是一身青衣，颜如璞玉，眉稍带俏，你猜是谁？”说着，我又将染染抱了抱紧，不顾她又些调皮的表情，接着说道，“那就是我的小染染呀，”我叹了口气，“可是当我追上去的时候，她却忽然消失了，就在我的眼前，硬生生地消失了。” “是吗？”染染缩了缩肩膀，往我的怀里紧了紧，笑着说道，“那一定是你待我不好，所以我才消失的！” 我忍不住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然后说道：“然后啊，我又梦见我将父皇关在了天牢里面，他说他不想叫我坐皇位，一定逼我带你离开皇宫......还有，二皇兄也跟我作对，于是我也把他一起关起来了，你说，这个梦，可笑不可笑......” 染染本来在我怀中一会儿动弹一下，没有片刻老实。可就在方才我说完话之后，她忽然沉默了。 “子钰......”她轻轻地唤了唤我的名字，低声说道：“可是你知道，这并不是梦，是吗？” 我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中，闷声说道：“可是，梦中，你离开了我，却只是梦，是吗？” 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道：“你放心，我早就食言了，我现在答应你，再也不想着要离开你了，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六十五回 结算 朝堂上的呼声来的比我想象的要快，也比我想象得振聋发聩。 一方面是指着我身为三皇子却违背三纲五常，不为人子，不为君臣，不遵长幼；一方面则是呼吁如今只有我一个皇子堪当大任，君也有犯错的时候，兄也有走上歧途的时候，虽说做不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点，但至少得让天下人知道，皇室是一个磊落光明的皇室，是一个能对得起百姓的皇室，也是一个能以天下为榜样的皇室。所以，“拥护三皇子”成为君主，就显得那么理所当然了。 而我，却从没有去看过父皇和二皇兄。 只要是我又一次路过东宫院落的时候，看见了二皇兄的母妃，一朝一夕之间，白了头发。 染染跟我说，她姑姑并未对我有过怨怼，因为事实上，东宫娘你那个也不知道她亲儿子的病已然痊愈。我心中感叹，原来二皇兄是个如此隐忍之人，我竟然，从未看破。 东宫娘娘只求我善待二皇兄，能让他在后半生的日子里，衣食无忧罢了。 染染说她能懂这样的想法，因为她在怀孕的初期希望孩子的容颜能够像我，而性子却能够像她一些，那个时候，她还希望肚子里的孩子能够白白净净的，不要像涅槃那般瘦弱黝黑......她希望了好多好多，可是后来，染染越发地觉得这些事情反倒是无所谓的，因为她最终的希望，只是愿他平平安安，无虞此生罢了。 她让我最终对东宫放下了心房，却没有对父皇再次打开心扉。 而就在朝堂上的各种声音此起彼伏的时候，江梓径兄弟带着西域的南宫沁与她的夫君回朝了。 就在这几个月里，苍梧西疆与西蛮达成了共识，百年之内以贸易往来交好，这还多亏了南宫沁的智谋。染染早就与我说过她妹妹从不曾逊色于她，直到今日，我方才信服。 江梓径的归来，让朝廷上上下下那些反对我的人都闭了嘴。 因为江梓径不仅人回来了，还带回了西疆的八万大军。相信这个时候谁都不会与他作对，就算是他说他要做这个君主之位，我苍梧皇室也得拱手相让。 但庆幸的是，他始终效忠于我。 或者说，他心中始终是有染染的存在的。 我对他，也始终有着歉意，更不知如何面对于他。可是该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的。 夜间，染染请了许些人在宫里设宴款待。染染、我、江梓径、南宫沁和西蛮王子，都围坐在一起，好不热闹。 本来我是不想参加这样的宴席的，且不说我和江梓径私下的身份尴尬，我本身也不是很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但是染染不同，她天生就是一个极好的社交家，虽然她现在只能以茶代酒，但她在推杯换盏的时候也能问出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倒是别人所不及的，我在旁边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姐姐，”坐在染染旁边的南宫沁低声说道，“姐夫真的吧圣上关了起来吗？这么厉害的呀？” 我微微一笑，并不是我有心听她们姐妹对话，而是当内功内容慢慢地恢复回来，就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应用一下罢了。 染染先是笑了一下，然后有些好笑地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有的没的的？” “怎么不知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姐夫做了这件事情，怎么，不能说呀？”南宫沁一脸的神秘兮兮。 她身旁的王子夫君十分识时务地给她夹了一个鸡腿，眉眼中带着些讨好地谄媚说道：“你多吃一些，小心你姐夫听见了，也把你关进去。” 我不由得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了这位蛮族王子。 我虽然在他和南宫沁的婚礼上见过他，但是现在发现，这位王子长得又些亦正亦邪，看起来十分的妖媚，却又带着男孩子的那种机灵般的可爱。他和南宫沁坐在一起，仿佛是天作之合，让人有些不得不相信命运的安排。 “她姐夫不会介意的。”我淡淡地说着，然后举起酒杯自酌了一口。 南宫沁伸了伸舌头，又低声跟她的夫君说道：“我说我姐夫很古怪吧，你还说不是。” 蛮族王子点了点头：“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那，还有你喜欢吃的百叶豆腐，和那个烤的火腿，你成天嚷嚷着我们那儿没有你最爱吃的中原食物，现在回来了，你就多吃点。”语气中极尽溺爱与恩宠。 我看到染染带着羡慕的眼神看着他们，不由得心中一软，也给她夹了许些好吃的，只是这般柔情蜜语，我大约此生都学不来了吧。 “你也多吃些。”染染不以为然，有些敷衍说道。 我皱了皱眉，非常不喜欢她的这个态度：“怎么了？我给你夹的菜你不喜欢？” 染染还没等说话，我身边的江梓径十分平和地笑道：“我依稀记得染染还是喜欢喝梅子煮的汤，这可是一般人享受不了的口福，来，我给你舀了一碗，你且喝着，一会儿我吩咐了他们上了芙蓉饼，你再吃些。” 染染这才笑了笑道：“还是径哥哥知道我的喜好。”说着，用眼角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她一口一口地把汤喝掉，而且面带笑容。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淡淡说道：“是不是人家的你都喜欢，我的就不喜欢了。”我这句话说的极淡极淡，几乎听不见声音。 果然，染染歪着脑袋问我：“子钰，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有些苦笑。 到是那位南蛮王子笑着说道：“殿下是在诉说对姐姐您的柔情呢！” 我一下子有些坐不住了，只觉得一股热气上涌，似乎又些红了脸颊。我白了王子一眼，然后起身说道：“本殿下有些不胜酒力，就此告辞，出去吹吹风。”然后又对着染染说道，“你们也别太晚，身子也越发不方便了。” 染染淡淡地说了一个“是”，便又张罗着大家吃喝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六十六回 宣布 出了寝殿，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去向哪里。我随便地在后宫里溜达着，却觉得有些无比凄凉。 在这皇宫之中，大皇兄已经被父皇关进了的天牢，而父皇和二皇兄虽说之前被我关了起来，现在却也在一处偏殿中软禁，毕竟，那还是与我有些亲近的人。剩下的四皇弟还是个孩子，被她的生母阮娘娘禁足在院中，除了每日去上上课之外，都不得出来。而我的那些长姐幼妹们，都对我敬而远之，私下里也是避而不谈我的作为——这便是身处皇室的聪明和无奈之处。 想着几个兄弟姐妹中，我与四妹妹最为亲近，也想着真是好久未曾与她见面，于是左拐右拐地去了她的寝宫。 “璆鸣？”我刚迈进她的小院子，摆手叫那些婢女们下去，可劲儿地喊着四妹的名字。 从屋内款款走出来一个身高只有我一半大的女孩子，向我深鞠一躬，淡淡地说道：“见过三皇兄。” 对于她的这半生熟，我深感不适，我皱了皱眉，已然好声好气地说道：“你怎么与你三哥哥这么见外了？” 璆鸣轻轻摇了摇头，引我进屋道：“妹妹怎敢与皇兄生熟呢。”她的声音较之前的稚嫩，有些成熟了，不过依然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看起来还是那么地可爱。 “你今日在做些什么呢？我也好久没来看你啦！有没有想哥哥呀？”我一如既往地逗她玩儿，就好像她还是那个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的跟屁虫一样。 但是璆鸣的表情有些淡淡的，她只是说道：“不过读读书，弹弹琴罢了，断然没有三皇兄的‘大事’要紧。”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变得有些异样，而她的话中，自然也是有话的。 我心中一怒，朗声说道：“是谁跟璆鸣公主说些什么不三不四的话了吗！” 话刚出后，屋内屋外十几个奴才跪了下去，一个带头的婢女说道：“奴才万万不敢在公主面前嚼舌根，还望殿下明鉴。” “你怨他们做什么！”璆鸣忽然也发了火道，“三皇兄，你做的事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父皇那么慈爱，你却将他关押，还有我的哥哥，他一个残废人又能做些什么，值得你这般囚禁？”说着，她转身不再看我，真的是动了怒。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轻轻地说道：“璆鸣，你还记得，你小时候为什么喜欢跟着我吗？连你哥哥在的时候你也只跟着我？” 过了半晌，璆鸣才低低地说道：“因为父皇以前总说你的不是，璆鸣跟着哥哥，是好时时刻刻向父皇撒娇，消了火气，不会再责怪于你......” “你记得便好，”我打断了她的话，“我昔日若不将父皇囚禁起来，则今日，你见到我的，怕是我的尸首了。” 璆鸣的双肩一震，转身过来大声说道：“我不信！我不信父皇会如此！我也不信哥哥会如此！” 我睁大了眼睛，眨了眨即将泛滥出来的泪水，淡淡说道：“鸣儿，你以为，我信吗？若不是真的到了这一步，你觉得，三哥哥会做到这个程度吗？” 站在我眼前的小姑娘似乎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一直没有说话。过了好半天，她忽然对我行礼，愣愣地说道：“三哥哥......以后，你让我在这个小院子里面独过此生吧，好吗......我心中......我心中，你不懂......既然你没有办法原谅哥哥，那我这一生都为他诵经祈福，也为你诵经祈福，保佑你成为苍梧最好的君主，好吗？” 说着，她的眼泪慢慢地流了下来，一直流到了我心里。 我转身便离开了她的寝宫，命令奴才们好好服侍，心中不停地有着刺痛感，却就是流不出泪来。 “璆鸣，你要记得三哥哥的好，就可以了。”我在心中淡淡地说着，然后再也没有回头。 离开了璆鸣的寝宫，我一个人去了玄乾殿，其实我不知道我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我隐隐地觉得，我必须要亲自写一张命令，然后告知天下，这个君主之位，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当我来到玄乾殿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天上忽明忽暗的星空照的我心中一片迷茫。 按道理来说，如今的我，几乎已经是大权在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站在玄乾殿的门口，我却迟疑了。 夏晚的冷风徐徐吹来，让我有些清醒。我有些后悔刚才对璆鸣的态度，只觉得是因为我喝多了一些，但其实我知道，我只是渐渐地暴露出我的本性。因为我手中的权力，让我开始能够，恣意妄为了。 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然而，我现在已经着实没有退路了。 我进了殿中的小书房，拿出一张空白的诏令纸，慢慢地写了一篇字。看着一个字一个字地从我笔尖出写出，我忽然笑了，我想，应该找染染来写的，她能将每个字用不同的笔体写出来，保证新奇可爱。 “子钰，你在做什么呢？”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以抬头，顿时有些惊讶：“染染，你怎么过来了？” “我见你好久都没有回来，便也出来透透气，有奴才告诉我你在这儿，我便过来了。”染染扶着肚子，慢慢地向我走来。 我也浅浅地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刚好在想你。” 染染看了看我手上的诏令，一副十分平静地样子：“玉玺呢？盖了玉玺就可以昭告天下了，你也可以赶紧着手苍梧大大小小的事情了。” “你就没有什么阻止我的话吗？”我睁大了眼睛。 染染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我看着她眼神中的明亮的坚定，心中不由得一震。 我伸出双手，一下子抱住了染染，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现在，我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六十七回 起兵 我让染染在一边坐着，让她想想在我即位之后，她想把这个宫殿改造成什么样子，或者她想把整个皇宫改造成什么样子。再让她想想什么时候让全国各地的厨师都来京城任她挑选，或者她想随时办些什么娱乐活动都可以。 而我，就在玄乾殿中开始翻来覆去地找父皇的玉玺，因为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可能问他：“嘿父皇，告诉我一下玉玺在哪儿，我好篡个位？” 这样，或许不太好吧。 于是我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按理来说，当时“关押”父皇的时候，我特意嘱咐了他们给父皇换一身衣服，顺便看看玉玺是否被父皇贴身带着。 可结论是，没有。 而我刚刚在殿中翻了许久，也没有找出来。染染也有些坐不住了，她扶着腰，用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宫殿，然后指挥我从不同的地方翻找。若不是身份明确，我们俩就像是两个贼眉鼠眼的小偷一般，几乎就把玄乾殿翻了一个底朝天，也没有半点玉玺的下落。 “是不是不在这个地方啊？”染染的语气也有些紧张。 我看着她皱紧眉头的样子，调侃着说道：“怎么，你也相当这圣后不曾？” 染染挑了挑眉，理所当然地说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对权力无动于衷？除非她已经有了最高的权力。而我，还没有得到过呢，我的殿下。” 她的这句话却令我一震，我看着这个刚刚说过喜欢我的人，竟然是对权力有着极大热爱的，不由得问了起来道：“之前你还说你要离开皇宫，看一看自由的样子，女人怎么变的这般快了？” 染染不以为然地说道：“之前是没有确认过你的心意，我在你身边还有什么趣味？现在可就不同了，我感觉有数不尽的趣事还在等着我呢！”说着，指着一个角落对我说道，“那儿，那儿翻过了没有？” 我听话地又重新找了一下，果然没有。于是冲她说道：“我今日也是一时兴起，待我想一想的，再好好找一找。” 说话之间，外头有人禀道：“西域王妃到。” 话音刚落，就看一个燕子一般地南宫沁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抱住染染道：“姐姐好狠心，让我跟两个男人喝酒有什么趣味，不如来找你。”然后抬头看了看我道，“姐夫殿下，你做什么呢？” “你不好好陪着你的夫君，又来做什么？”我没有回答她的话，染染跟我说过，与南宫沁最好的交流方式便是避而不谈她的话题，否则就会被纠缠个没完。 果然，南宫沁直接说道：“陪他做什么？我整日地陪着他，毫无乐趣。” 我有些惊讶：“整日？咱们的这位西域王子都不管他们部落的事情吗？哪有功夫让你陪着？” 南宫沁微微一笑，有些羞涩：“他呀！一时半刻都离不开我，就算是讨论政事，也一定要我在旁边，要么就是趴在他的腿上，要么睡了也行，就是不能离开他片刻，弄得我好烦的。” 看着她娇羞的样子，染染忽然怔了怔，淡淡地说道：“那还不是宠着你么，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知道吗？” 南宫沁乖乖地点了点头，又重新抱上了染染道：“姐姐，我有些想你了。” 染染看了我一眼，意思是她要陪着她的宝贝妹妹去说话了，我笑着点了点头。 就在她们要出殿的时候，忽然一个侍卫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跪下说道：“禀告殿下，边防有紧急要文，还需殿下过目。” 染染没有即刻离开，反而凑了上来，也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也并没有避讳她的意思，反而将文件展开，连南宫沁那个小丫头片子都可以凑上来看。 可是一见这文件中的内容，我立刻就有一种恨意袭来。 “三殿下容禀：今除西陲之外，东、南、北诸国蠢蠢欲动，每日皆有邻兵骚扰，边防岌岌可危，还望殿下早做安排、决断。——臣南宫熠奏上” “诶呀，是熠哥哥！”南宫沁最先看完，看到落款之处不禁高呼起来。 染染点了点她的脑门，倒没有责怪她，只是随后皱了皱眉道：“子钰，他国定是看在......苍梧内乱的情况之下，司机想要与苍梧为敌，咱们可不能给他们这可乘之机啊。” 我也皱了皱眉，点了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目前朝政确实不稳，很多事情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现在也是尽量让朝臣保持平衡，其实若不是江梓径回来了，我恐怕都有些压不住了。” 染染低头一笑：“径哥哥，是我让他回来的。” “是吗？”其实我早就猜到这么一回事了，我之前有一天向她抱怨了一些，没想到她用的是这个方法让这些朝臣就范，倒不失为一个好手段。 她的计策，我从未怀疑过。 这样想着，我握住了她的手道：“那我的染染，你说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染染转了转眼珠，有些调皮地说道：“你早就已经想到了计策，可是偏偏就要来问我。” 我失笑出声：“啊？我哪有什么想法？” 染染似乎是有些生气地撇开了我的手道：“你想着，若是我姐姐冥肯相帮，这些便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是么？” 我心虚地笑了笑。没错，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我不想再我即位之初就这样大动干戈，如果能动用冥的“江湖势力”，兵不血我苍梧士兵的刃，于我来说便是最好的结局。 看染染一直盯着我看，弄得我有些更加心虚了。不是都说怀孕时候的女人都是傻傻的么，我看染染比平日倒更精明了不少。 最后无法，我只得说道：“我却有此心，不过......” “不过冥是不会答应的。”染染淡淡说道，“她本就恨苍梧皇室极致，断然不肯相帮的。所以，还是请殿下另谋出路了。” 我知道我的想法会被否决，可如此被染染残酷地说出了事实的情况，我还是有些失落的。 “姐姐，冥是谁啊？”旁边的南宫沁终于插话道。 “她啊，我慢慢跟你说。”染染一边说着一边带她走出殿内，只留下一个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六十八回 发兵 在染染看穿了我的心思之后，我已经没有机会再想她询问关于冥的前朝军队的事情。不过我私下猜想，数目一定不会太少。否则，不会动用一块令牌那么复杂。 可是，我来不及去管别人的事情了，因为我现在的处境，苍梧现在的处境都是十分地尴尬。 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筹码是可以用来交换的。 联姻吗？似乎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与西域当时的联姻，是因为对方有意，而且我刚好有一个契机可以让苍梧临玉对我无可奈何，同时也可以稍微壮大一下我的势力范围。 可是如今不同，周遭四国对苍梧都是虎视眈眈，巴不得这个时候将苍梧一网打尽。那些看好戏的人可都是层出不穷。以前尘落灭国的时候，大约彼时的其他国家也是这般想法，只是畏惧苍梧先祖当时的军力，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再看今日，在尘落灭国之后，苍梧先祖不想穷兵黩武，于是大力发展农耕，否则当时我带领的那些奔赴南方的战士们也不会得到圣命，可以直接在南方休耕。 所以，如今苍梧的战力看似强大，却已经有些外强中干的意思来了，除了江梓径带回来的几万人马尚且之前曾于西蛮有过激战，能堪当一些任务，剩下的几处兵力也已经好久未曾打仗了，只怕它们又些吃不消。 然而，我转念再一想，苍梧的士兵没有打仗了，难道别的地方的士兵就打仗了不曾？也都没有，这么说来，我至少还有一部分的兵是可以承受住这样的兵事的，也就有些盲目乐观了起来。 我马上叫人请江梓径过来，毕竟，再目前的情况下，我唯一信任的人也只有他了。 很快，江梓径带着一身的酒气来了，先是规规矩矩地向我行礼道：“见过殿下啊。”说完，便将手往我的肩膀上一搭，重重地又来了一句，“什么事啊子钰？这早晚了你也不让我歇着，我跟那个西域王子吃着喝着正痛快着呢！” 我浅浅地笑了笑，拿出那封手书道：“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江梓径看了半晌，然后顿时酒有些醒了，因为他连忙又朝我抱拳道：“刚才是臣失礼，竟然不知道发生了如此大事，还与殿下说说笑呢！臣真是有过失！”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无妨，你也是现在才知道，”说着，我叹了口气道，“如今我竟然觉得自己毫无胜算。现在内忧外患，我......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还望江兄能够指点一二！” “殿下这是客气了！”江梓径连忙说道，“看现在的架势，想求和恐怕有些困难，可若是开战，我们其实也并无全胜的把握。” 我踱了几步，忽然说道：“若是像我当初那般，各个击破？派口齿伶俐之人破纵联合——我们本就与其他各国，哦，除了死了的西宫娘娘的母国，与其他各国并无实质性的冲突，如果这样行事，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江梓径也在仔细想我说的话，然后叹气似的说道：“这样也无不可，只是这次的战事或许来势汹汹，不好对付。” “唐家世子到！”外面忽然又侍卫朗声禀告。 我连声说着“快请快请”，即有些喜上眉梢，又有些心怀不满。 欣喜的是，唐明远此次八成是带着黑沼令来的，那北方士兵向来是有些训练的，若能为我而用，至少能解一部分的燃眉之急；但是不满的是，夜半三更急急忙忙地入宫，必定也是知道了战事——可这战事，若不是他们唐家对四周边陲之地部有眼线，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快！ “臣唐明远拜见三殿下，拜见江将军。”唐明远双膝跪地，向我行了大礼。 见他如此，我那些不满也都转化为零星的感激：“明远且起身吧。”见他不敢起身，自然也是知道了我的猜忌之处，但我并没有说破，只是又淡淡说道：“本来今日我在宫中设宴，也是要请你来的，只是觉得你身子还没有养好，所以无论如何，都掀起来再说话吧。” 唐明远听我这般说，才起身回道：“多谢殿下的关心。”说着，偷偷地看了江梓径一眼。 江梓径是何人，马上明白了唐明远的意思，赶紧说道：“殿下，王子可能等的有些着急了，我这边先回去安抚与他。”说着，便要离开。 我赶紧拉住了他，吩咐临近的奴才，叫他去找染染，将南宫沁还给那位宠她的夫君，然后冲着唐明远说道：“如今，我身边可信的人真的是寥寥无几了，你们便是我永远的心腹和兄弟，有什么话不必背着将军，但说无妨。” 唐明远答应了一身，然后从衣服的里襟中掏出了一块令牌，果然是黑沼令，然后正经说道：“父亲说这块令牌本就应该是苍梧皇室再为难之际使用的，现物归原主，也是应当的。” 我也郑重地接了过来，面带严肃地说道：“真是多谢了唐将军了！” 江梓径也朝着唐明远行礼说道：“如今国有大事，难得唐将军肯舍弃自己的利益，成全国家大节，江某真是佩服！” 唐明远回礼道：“不敢不敢，今日臣不顾宫中礼节，强行进宫，扰了殿下的兴致，是臣的不对，还望殿下勿要责怪。” “诶，”我撇了撇嘴，“我怎么会责怪你呢！可是明远，你与我说实话，你进宫面见我，不会只为了这黑沼令吧？” 唐明远低了头：“想必殿下早已经知道了边疆垂危，家父也是刚刚得知，所以令我火速进宫，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好！！”我朗声说道，“今日国家有难，难得明远冒着甘愿被我猜忌的风险，也要作出正确地抉择！”我握住了唐明远的手道，“想必唐将军也是有了一些计策，快快说来！” 唐明远眼中一亮，道：“谢殿下信任！父亲的确与臣说了一些形势，还望殿下让我细细道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六十九回 启用 唐明远的计策不必详细说明，从我日后的行动中可见端倪。 我连夜让太书令那边写了几封辞藻不甚华丽但是字字真诚的信，送往各国去，目的是说明我苍梧已经百年未战，而他们也是在休养生息，想必谁也不会像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弄得民不聊生。若是有什么能够和平相处的模式，只要不违反相互的利益关系，我们苍梧自然是愿意接受的。 当然，这仅仅是表面的说辞，在私底下，我和江梓径、唐明远也早就商议好，赶紧根据边境的地形的不同排兵布阵，同时请来朝中尚且支持我的朝臣一起商议。而商议的结果与我预料到也是大同小异，恐怕苍梧这一劫自是难逃，如今必须赶紧做一些应对的措施，否则恐怕也是要上下打乱。 见我紧锣密鼓地忙碌了几日，染染自然是做好了后勤的工作。她如今愈发地像一个国母应有的状态，虽然行动不变，但也是将宫中上下打理有条，无论是父皇的那些个妃子，还是尚在宫中的皇子公主，我听到对我的怨声载道还是有的，却很少有人指责染染哪里做的不好。 “你连日也是辛苦了。”就算再忙，我也还是保持每天晚上都要与她一同吃饭。 染染笑着往嘴了塞了一小节的卷饼，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我一个字也没听清。 看着她可爱的样子，我噗嗤地笑了出来：“慢点吃，吃完了再说。” “我说，”染染赶紧喝了口汤，口齿伶俐地说道，“你也连日忙了，可有什么进展？” 我又些失落地摇了摇头：“其实我们的排兵布阵都差不多了，只是缺少真正能够领兵打仗的人才。” 染染调皮地转了转眼珠，说出了一串的名字，然后道：“这些都是昔日我在父亲的各种宴席上听见的各个名字，你对对号，看看有没有能够用的？” 按照她的名单，我细细地想了想，摇了摇头道：“这些都是你父亲熟稔的人，也都是父皇的心腹。如今你父亲虽然在表面上没有反对我即位，但这些人，我怕却是动不得了。” 染染吃了一口蛋羹，没有说话。 “不过也还好，”我也笑着抢了她一勺蛋羹，淡淡说道，“我已经派江梓径去了北疆。如今夏日炎炎，想必南方那两个小国一时半刻不会有动静，而东边正是时不时会有飓风的时刻，我料定他们也在等待时机。所以，只要目前北方安稳，我们就算是站到了先机。” 染染歪着脑袋看了我半晌，低声说道：“殿下现在正式稳定朝政的时机，为何不现在把握起来？” 我一时不解道：“现在？稳定朝政？染染，现在我是内忧外患，我解决一个就很不容易了。两个一起来？恐怕我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染染摸了摸她俏丽的鼻子，不以为然地说道：“那有什么难的。关键在于人心。” “嗯？你且说说。”我好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还有什么机灵鬼主意。 染染放下筷子，郑重地说道：“我的子钰殿下，如今外患正是内忧的结果，却也是内忧的药引，你可明白？” 我品了品她话里的意思道：“你是说，正因为有了外患，内忧才更容易解决是吗？” 染染拿起筷子，吃了一个豌豆粒儿，冲我伸了伸大拇指道：“就是这样！” 她的意思是说，正好趁这个机会向各个臣子挑明，如今国之安慰大于群臣对我的偏见，在这个时候，皇室和臣子，乃至百姓，需要上下一心，方能共渡此难关。这，便是染染说的，“药引”。 我喜从中来，顿时站起身来凑到染染的旁边，亲了她一口道：“你若不与我治国，只怕是委屈了你的才能！” “呸！”染染忽然脸红地啐了我一口，然后不懂声色地开始猛吃蛋羹，似乎是报复我刚才抢了她一口的仇。 我握了握她的手道：“慢点吃——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跟你抢吃的了，好吗？” 染染笑靥如画地说道：“这我可记住了，比什么金山银山要实惠的多！” 我轻轻笑道：“你这话我也是记住了，以后金山银山大约也与我无缘，你想要的话八成也是没有的了。” 染染轻轻地撅了撅嘴道：“好吧，不过我的子钰殿下，您可要快一些，否则等你的边境被入侵得不成样子了，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啊！” 我看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给她夹了一个用鱼肉和淀粉一点点捏出来的鱼丸道：“我知道啦，明日我就把他们一一找来‘谈心’，”不过我眉头一皱，“可是你说，我要那谁‘开刀’好？” 染染用筷子将鱼丸串了起来，两口咬掉，然后抹了抹嘴说道：“殿下是想第一个找妾的父亲？”见我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她却摇了摇头道，“我自觉的有些不妥。你想，我父亲是你......你父皇的旧臣，他如今按兵不动就已经算对你最大的忍耐了，若你上来就找他‘倒戈’向你，你觉得他会吗？若是他值得直接‘倒戈’向你，你问问你自己，敢启用他吗？” “不错，”我点了点头，“倒是这个道理。那你说我该找谁？”不知不觉，我竟然开始询问染染的意见了，而我竟然也没觉得哪里不妥。 染染又加了几个菜，有些吃饱喝足地耍赖道：“那我哪儿知道找谁啊？你看谁最墙头草，最好下手，便找谁呗！晓之以情动之以礼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看她说这些话似乎是酒喝多了又些上头，我又气又笑：“你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整日对我没有一个正形！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拿你没办法了？” 染染忽然对我眨了眨眼睛，然后笑了笑，那明眸皓齿地样子让我心动不已。 我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沦陷在这个小东西的情感中，但没想到，如今，心动的频率确实越来越快。 “好了，我知道了。”我淡淡地说着，却红了耳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七十回 无虞 翌日，我按照染染之前与我吃饭的时候嘟噜出来的那一大串人名裂成名单，一一找过来“问话”。 这些人都倒是没有染染她父亲南宫丞相那般架子大，我一下诏，便都入宫与我请安来了。 而在他们面前，我自有一套我的说辞，说的那是慷慨激昂，举世无双。我将对国家的忠诚、对百姓的呵护以及对这些他国的憎恨，都阐述得淋漓尽致，说到兴致阑珊之处，我甚至有些眼泪上涌，不能自已。 但是那些人毕竟是做了多年的臣子，我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他们的法眼，但是我的态度较父皇比较明朗的是，我会讲利益相关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没有过多的支支吾吾，直接将国库现有的东西能赏赐的都可以赏赐给他们，若是这次事成之后，封官进爵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若当朝者是父皇的话，相信一定不会有这般好的待遇，他们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令我觉得甚是可笑的是，这些染染口中所谓有才华有能耐的人也不过是凡夫俗子而已，在我糖衣炮弹地这般轰炸之下，他们先是表示出谦逊抗拒来，可到了最后，谁居然都没有拒绝，这是让我心中连连摇头。 可是染染却不这么认为。 用她的逻辑就是，这些人并非是真的喜爱这繁华奢侈，只不过是要我心中安慰罢了。 试想，一个人无欲无求，只愿意跟在我身边，那该是多么可怕，也是有多么大的野心。因为他们知道，一个人付出多大的努力，就势必要收回多大的回报。如果这报酬不是金银地契活着高官厚禄，为君者得多么猜忌这个人——他连金银财帛都不要，那他到底要什么呢？需要多大的野心和权利才能被满足呢？ 这，这的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听着染染一点一点地将局势分析开来，我心中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恐惧”。 以前，我只是觉得染染有一些小聪明和小谋略，而当她与我接连说了两个治国方针和道理，我便对她又有些另眼相看了起来。而这“另眼相看”也不是一般的另眼，我就越发地觉得，以前的她对我隐瞒了太多太多，让我始终觉得这怎么也不像是一个旧居深闺的女孩子说出来的话。 可是用染染的辩驳就是，她从小读的书都是他父亲那些个艰难晦涩的书籍，慢慢地也就有了自己的思辨，而她也越发地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些这方面的天赋，于是越想越多，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施展罢了。 我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暗暗地看过染染写的卷宗，她将能够知晓的各个人的关系都梳理了一遍，然后将自己的感受写在了上面。大约在她很小的时候，她便能够自觉的想要去“弄明白”、“弄清晰”。然而，等我再想找那张卷宗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我便知道，这宫中，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听她的吩咐，成为了她的心腹和眼线。 当我反应过来如今后宫的形势的时候，我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对她来说，是好，还是不好。 总之，我按照染染的方法收服了一拨有些实干的朝臣之后，便赶紧派他们去各个地方镇守，武官就去前线勘察形式，文官就在邻近的城县安抚百姓，讨论治理之道。 如此而来，我自然是要那些东西讨好染染了。 除了派人熟络一些新的食谱之外，各种首饰珠宝也一应俱上。可是染染只对那些吃的东西感兴趣，首饰什么的就都交给槿儿，要她自己看着应该分给哪个奴才，便分过去。 “怎么，你都不喜欢么？”我实在想不明白，于是开口问她。 染染吃了一颗葡萄，然后轻轻说道：“怎么会不喜欢呢？” 我随意地坐在了她的梳妆台前，然后更随意地翻了翻她的妆奁盒子，只见里面零星的几个装饰。然后我忽然看见一个暗盒中有一个五彩石的手链，于是拿在了手上，对着染染说道：“这个倒很别致，怎么没见你戴过？”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只见染染的脸色一疆，然后讪讪地说道：“那不过是小时候的玩意儿罢了，只当是作个纪念用。”然后便用一颗桂圆堵住了自己的嘴，不再说话。 我觉得奇怪，但是将那链子放在手上，也没觉得有什么玄机，而如果再继续下去的话反而显得我有些磨磨唧唧，于是我将它放了回去，不再接茬，说起了正事：“染染，如今能派出去的人我都派出去了，这人手上没有什么问题了，你说......”我吱唔了半天，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我说，我说什么呀？你是不是想说，什么时候把我们南宫一家也收入囊中？”染染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叹了口气：“自从你怀孕了，我是大气也不敢跟你说一句，可你也不用这般的语气吧。” 染染自知失态，于是笑了笑道：“殿下见谅，妾只是觉得其实不用‘收复’也是无所谓的。” 我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如今南宫丞相虽然称病，许久不与朝臣一同议事，但他一向负责国库储备和各官员任职事宜，这都是命脉所在。他虽然不上朝，但也没见他闲着啊，所有的事情都如期完成，一点儿破绽都没有，若是长期以往，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养出了一堆‘听话’的人来。” 染染扶着腰起身，慢慢地走过来，撒娇似的坐在了我的腿上，搂住了我的脖子道：“子钰，你就这么担心我们南宫家的人啊？父亲不过是一个丞相，再大也大不过你去。” 我无可奈何地解释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非得这么理解。”其实我问的也是多余了，她父亲的事情我本不应该问她的，只是我总忍不住听她讲讲她的想法，因为或多或少，她总能给我一些意想不到的启发。 “好了，我累了，想要休息。”染染调皮地笑道，“你得给我说故事，我才睡得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七十一回 流逝 苍梧的夏天总是格外的快，而我今年的夏日都是在染染“不能吃冰镇酸梅汤”的抱怨和边疆的战事困扰下度过的，弄得我是一会儿不知所措，一会儿焦头烂额。 染染不过是发发她的小脾气，我有时间的时候偶尔哄一哄也就算了，真正令我心烦的，是这周边四国似乎是真的铁了心要入侵我苍梧领土，任凭我开出什么条件来都无法缓解。 而无论我排出间谍还是斥候，都没有问出这是为什么。俗话说对症方可下药，可我现在连伤口在哪儿都不知道，更别说如何开处方了。 最后我实在不得要领，只得把涅槃也派了出去，让他务必完成任务。 可是一晃十多天过去了，他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回来，更让我心烦意乱。 “为什么不去找你父皇问问呢？”这是染染在我愁眉不展的时候，对我提出的建议。 整个苍梧上下，大概只有她敢如此对我说话了吧。 “我为什么要去问他呢？”我的回答如是，“就算我能忍着心中对他的恨意去见他，岂知他对我不是一般的恨意？又怎么会对我说出什么道理来呢？” 染染的回答只是：“至少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坏了吧。” 一句话让我真是无言以对。 而我，在染染对我说完这话的第三天，我便去了软禁父皇的偏殿。 把守的侍卫见是我来了，便主动让出道路，让我进去。我在大门口踌躇了半晌，方才艰难地迈了进去。 偏殿中，往好了说是一切从简，往坏了说便是一切萧条。院子中的几个地方的树木已经枯死，没有一点生机，而由于长时间没有人打扫，连空气中也到处都是灰尘。 当我打开屋子的门的时候，只见一个白发的老人坐在桌边，愣愣地望着窗外，似乎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了。 我还是依照礼数，在他的面前，慢慢跪了下去：“儿臣见过父皇。” 父皇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慢慢地转到我的脸上来，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淡淡说道：“让我猜猜，是南宫染给你出的主意吧？” 我眉头一皱，淡淡说道：“儿臣只是过来看看父皇，不知父皇这话从何而来。” “你是我的儿子，我自然是知道的。怎么，到了现在，你仍然不敢对父皇说实话吗？” 我摇了摇头：“好，就算是她的建议，而我来，只是想来问你，一些问题。” “我都已经被你弄成这个样子，还能知道些什么呢？”父皇的语气本应该是气愤的，可是他却是淡淡地说着，好像从心底里厌烦我、想要杀了我的那个人，并不是他一样。 于是我也毫不客气地说道：“既然你想要杀我，你觉得我会对你有什么仁慈之心吗？” “不是我想杀你！”父皇忽然有些激动，“只是你的出生和你成长的轨迹，势必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从小，这样所谓的天命之说我不知道听过多少，已经足够让我厌恶：“够了！父皇！我本已经忘了这些闲言碎语！你为何又逼我想起？又为何让我会承担？” 父皇却不应答，只是问我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用百般计策想要迎娶南宫家的那个孩子的时候，是如何对我保证的吗？” 那个承诺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我只是冷冷笑道：“是，那个时候，我的确真心想过不与二皇兄争夺所谓的太子之位，也并不是一定要当这个苍梧之主。只是，父皇，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您竟然，容不下我的性命！” “性命？你的性命不是我给的？我自然有生杀予夺的权利！”父皇竟然这般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好笑地站了起来，淡淡地说道：“我今日过来，便是一个错误。本想着给父皇你一个生活的更好的机会，但如今看来，只怕这个地方，对您来说，或许有些高档了罢了。” 说着，父皇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微微地亮了亮。 不要说什么富贵不能淫这种骗骗小孩子的话了，反而是“由奢入俭易，由俭入奢难”更适合皇室的法则。 父皇一生都是极尽了自己的富贵，从未住过这么破的房子，也从未吃过这么难吃的饭菜。如果他能轻易地习惯这样的生活，想必也得是三五年之后了。 “子钰，我虽然对现在的‘生活’十分地不适应，可是我还没有到那种一见到富贵便忘了骨气，否则，我是如何当这几十年的君主了？”说着，他轻轻地哼了一声，表示对我的不屑。 呵呵，我心中冷冷地笑了，给了他一个台阶：“若是我说，是苍梧有难，你可愿意告诉我一些事情？” “苍梧怎么了？”父皇果然一脸的惊讶和惊恐。 我轻轻说道：“想必父王还不甚清楚，如今我苍梧四面临敌，可是无论我跑出如何的利益，他们都不肯与我讲和，我实在是不想劳民伤财，也不想让我百姓受苦，所以只得来找父皇，请父皇教导。” “哼，朕怕是教导不了你了。”父皇重重的地说道，不留一丝余地。 我又重新跪了下去：“父皇，事关苍梧之运，若是父皇宁愿看着苍梧支离破碎，我也是无法可想了。” 待我跪了半天，父皇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于是我只好慢慢地站了起来，揉了揉膝盖，准备离开。 “子钰！”没想到父皇忽然突然叫了我的名字，“这是尘落的诅咒啊！他临死的时候以他尘落千百年先祖起誓，待我苍梧百年之后，定遭到杀戮屠宰！！我就知道不应该顺着你母妃，我就知道不应该放了你的姓名！！” 我有些莫名其妙道：“父皇！您这话真是子虚乌有！什么天命，什么诅咒，我一点儿也不信，半点也不信！” 因为如果我信了，将这话传了出去，那么第一个遭殃的，一定是染染。 这流言蜚语，总归是需要时间慢慢消失的。但如果将件事情推给染染的话，我宁愿自己承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七十二回 征途 从父皇那儿出来，我心绪难平。 可我知道，既然父皇这样说了，也一定有其他人会这样说，毕竟，父皇也在这个皇宫里面生活了很多很多年了。这个宫中，知道尘落旧闻的人，一定不止父皇一人。只不过这个旧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开。 于是，我一个人十分心烦地在御花园中溜达着，后来实在是觉得地上憋闷，于是一个起身，飞到了一个大亭子的完之后，槿儿噗嗤就笑了出来：“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巴结都是诚心的，也有好多人这个时候就是准备来看我们主子消化的。” “怎么可能啊？你又多心瞎想。” 槿儿的语气有些着急：“怎么不可能！现在殿下陪主子的时间越来越少，那些小人便等着看主子的笑话......我们主子有的时候还感叹两句这前线的战事什么时候能结束，殿下什么时候能好好陪陪我们主子就好了！”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也应该学着平衡国事和家事了，毕竟时事太糟心，亲情也不敢信任，现在，唯有染染的感情还能给我一些慰藉。 “好了，你可小声些，”小零子低声道，“虽然这后宫向来这御花园就是冷清的地方，可是也难保没有人来。” 听他这么“贼眉鼠眼”的语气，我差不点就要笑出来了。 槿儿赶紧跟着说道：“那你有什么事情，快点儿说不就完了！” “你看，这是什么？”小零子似乎拿出了什么东西，在跟槿儿在那儿炫耀着。 我伸出脖子想看一看，却没想到这亭子的顶面儿太大，根本看见什么。 但是槿儿接下来的话却告诉了我这是什么：“表哥！”她的语气虽然不满，却还带着娇嗔，“跟你说了多少次，殿下说了，我本来就是一个婢女，哪儿有钱买这么些个金银首饰，而且花的还是你的积蓄......这样不好......况且上次殿下赏赐了主子好多呢，她不喜欢戴，有的便直接送我了，至于这些，”她停顿了一下，“还是给你自己留着用吧，说不定什么就用上了呢！” “说什么呢，”小零子的语气有些低沉，“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便就是你的这个道理吗？” 听着小零子这话，我心中忽然有一种刺痛。他如今已经是一个侍人，既没有地位，也没有......让她幸福的能力。我还记得有一次染染不经意地说让我留意下朝中有没有还没有什么名气的小臣子，让槿儿嫁过去作个正室，槿儿那一脸惶恐的样子。 “那是以前......”槿儿似乎有些哽咽，“我们都还是我们的时候......”她似乎说不下去了。 但是小零子还是轻松地说道：“我那日听你们主子说要给你找一个好人家呢，这我就放心了。她对你还真是好。” “我如今只盼着能一生一世照顾主子，别的我想都没有再想了。”说着，槿儿似乎转身走了两步，然后说道，“我的心意表哥是懂得，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还是以后......”说着，她似乎越走越远了。 我听着只有槿儿一个人的脚步声，然后过了好一阵，亭子下来传来了小零子的一声轻轻地叹息。 小零子和我一下一上，在这个御花园里面又待了很久，方才离开了去。 只不过小零子是用走的，我使用飞的。 回到了玄乾殿，战事的消息犹如雪花片一般地飞了过来，令我应接不暇。 一份说着什么已经攻陷了一城一郡，一份说着什么抵挡不住敌军的来势凶猛。 我将这一份一份的战报都洒了出去，不禁有些怒火中烧。 忽然，有侍卫说太书令楚大人来了。 我有些惊讶，因为素来我与楚大人相交不深，不知道这么晚了他进宫会有什么事情，便连忙召见。 “见过殿下。”他行礼说道，不等我说，他便接着说道，“这么晚了还叨扰殿下，是我的不是了。” “无妨，楚大人可是有什么事情不是？”我淡淡地问道，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 楚大人一脸地严肃道：“臣进宫，是为了一件事情。” “楚大人请说。” “请殿下将南宫染逐出皇宫，用不入我苍梧一步！”说到这儿，他缓缓地跪了下去，“南宫染是前朝之女，预言说她会霍乱我苍梧江山，毁我苍梧百姓，使得天下大乱！难道殿下，能让苍梧蒙此劫难么！” 听他的话，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我刚听父皇说完此时，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回想”。 “楚大人，您先起来说吧！”我双手就要扶起他来，可他跪在地上还真是纹丝不动。 我不明白这个楚大人没有在我发兵边疆的时候出一分力，反倒在这个时候与我胡搅蛮缠，这皇宫之中，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呢！ 我好声好气地说道：“且不说染染于我有结发之实，她现在肚子里面还怀着我的孩子，她已经是我苍梧的人了，与前朝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可是前线战士都听到这样的谣言了，连臣都知道了！这妖女迷惑殿下囚禁圣上，也搅得苍梧天翻地覆，难道这些，还不是他的罪孽么！那孩子，我看也不该留！”这位楚大人的语气十分冲，他背后一定有给她撑腰的人。 但我一听到连我的孩子都不能苟活，我也是怒火中烧，一拍桌子：“好啊，既然有人妖言惑众，那就怪不得我要亲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南山南北（二） “你喜欢这些花儿吗？”苍梧朝珲只顾采着花儿，不管南宫琼的一些小小的惊慌失措。 见南宫琼没有搭理他，苍梧朝珲便拿着这些花儿一直在南宫琼的面前晃来晃去，也不管她喜不喜欢。 “朝珲哥哥，”南宫琼终于拿了那些花儿，然后笑着说道，“我虽然喜欢这些，但是我也不太懂，因为我弟弟南宫熠对花粉过敏，所以南宫院子里都是没有花儿的，所以这些花儿是什么品种，我都不太知道，没有办法跟朝珲哥哥一起品花了。” 苍梧朝珲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是这样啊......” “所以，我们回去可好？”南宫琼轻轻地摇了摇苍梧朝珲的胳膊，浅浅说道。 苍梧朝珲摇了摇头：“回去干嘛？听那些个老头子在那儿叽叽喳喳地说那些个听不懂的事情啊？” “你怎么叫圣上和父亲他们老头啊？他们也还不老呢。”南宫琼有些战战兢兢地说着，“这是我第一次进宫，父亲在临行前要我不能胡乱瞎跑的，免得给他惹出什么麻烦。” 苍梧朝珲摆了摆手：“跟我在一起能有什么麻烦的啊？” “哼，这可说不准！”南宫琼见四下无人，娇气小姐的那一面就展现了出来，将苍梧朝珲说的一愣一愣的。 “别生气呀，”苍梧朝珲马上低声下气地说道，“那我就陪你回去，好吗？” 南宫琼见苍梧朝珲对她俯首帖耳，心中的脾气一下子就下去了半截，失笑说道：“好，那你便陪我回去吧。” 南宫琼这一笑，真是明眉皓齿，笑靥如花，在花丛的陪衬和阳光的照耀下，那白皙的皮肤显得更为透明，犹如神明一般，煞是好看。 看着他们手拉手一起回到玄乾殿的时候，南宫丞相眯了眯眼睛，似乎有什么事情在他心头盘算了起来。 “父亲！”南宫琼向南宫丞相行礼道，“父亲，女儿刚才私自出去，没有跟父亲禀报，还望父亲恕罪。” 南宫丞相一脸的宠溺道：“这有什么的！”然后他又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苍梧朝珲，轻轻说道，“怎么样，皇表哥带你去什么地方了？” “回父亲，皇表哥带我去了后花园。”南宫琼认真地回答道。 南宫丞相接着说：“后花园好吗？” “嗯......”南宫琼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后花园很好的，只不过我们家没有花儿，也不知道那些花儿的品种是什么的。” “那以后若是皇表哥叫你去玩儿的话你就去吧，他是你姑姑的孩子，自然是站在咱们南宫家一边的，多多走动走动，没有坏处的。” 南宫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好的父亲，我知道的。” 自那以后，每次南宫琼进宫之后都会好巧不巧地遇见苍梧朝珲，每次好巧不巧地被他抓去赏花喝茶。 这一来二去的，也就熟悉了上来。 而这一来二去，便也就好多好多年过去了。 那个时候南宫琼的姑姑，也就是圣上的东宫娘娘，向来是最宠爱自己的孩子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苍梧朝珲如此喜欢南宫琼，便和南宫丞相商议着，等孩子们长大以后结成亲家，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了。 当时南宫丞相算计着好像没有什么坏处，于是当时便于东宫娘娘达成了口头上的契约，后来没有执行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且说有一天南宫琼又发起了小姐脾气，而苍梧朝珲一直在她后面跟着，也不说话，只是保持着沉默。 “你，你别生气了好吗？”苍梧朝珲只会这样说着，他还是个皇子呢，没见过自己还要这般低声下气的。而且更让他委屈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南宫琼为什么生气，为什么几乎每一次跟他的对话都要经历一番：生气——哄一阵——再生气——再哄一阵，这样才算是完成了一天的见面时间。 南宫琼刚开始的时候只是逗着他玩儿，但之后当苍梧朝珲反复地问她的时候惹到她烦了，便真的烦了，于是嘟起了嘴只是不说话。 这才苍梧朝珲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看着南宫琼漂亮的脸蛋，觉得心中好像有上百只的蚂蚁在叮咬着他。 南宫琼见他又不做声了，便更气了，坐在花园的那个亭子下面，优雅地欣赏起了风景。 苍梧朝珲在她旁边踱来踱去，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站在南宫琼的面前，拉着她的手说道：“好了，你喜欢什么花儿，我去给你摘，好吗？” “不要！”南宫琼使劲儿甩开他的手，然后将头别开了过去。 苍梧朝珲也是丝毫不气馁，走到南宫琼转过的头的地方，有些委委屈屈。 南宫琼看了他委屈巴巴的样子，一下子没忍住，便笑了出来。本来就是小孩子的事情，他们这也就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七十三回 思念 当我将我要亲征这件事情公布于众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支持我的决定。 是的，没有一个人。连染染都不能理解我。她觉得我走到今天的位置和地位，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为什么还要一定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就算我表示说这件事情有一千万个不必担心的理由，但是她还是会说这件事情就是不再在乎她的表现。因为距离她生产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如果我这个时候走了，万一她出了什么意外—— 其实我并不是没有想过。 于是我将涅槃留了下来，也嘱咐了小零子，甚至槿儿了很多事情。我觉得应该是无妨的。 至于说我不在乎她——其实我并没有把楚大人的那番话原封不动地将给染染，只是说边疆有惑乱人心的谣言，让我不得不去一趟。北方有江梓径坐镇，我丝毫不担心他对我的忠诚，也不担心他镇守边疆的实力。所以我还没有想好是要去南边还是东边。按理来说我已然熟知南方形势，如果决定去南方，安全系数应该是很高的。至于东边，一定会遭逢水战，也是我最不擅长的战役。 然而麻烦的是，东边临近的是两个国家，是纳兰和慕容两国。正宫娘娘来自纳兰，南宫丞相的正夫人来自慕容，也是风言风语最猖獗的地方，我怎么能放心让别人过去呢？恐怕，也没有人“愿意”过去，也没有人有能力镇压由皇宫和南宫家两方传出去的风言风语，让战士无心应战。 所以，在我考虑了两天之后，我决定我要去东疆。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即将成为苍梧未来的君王，会有多么重的军功在身，也是有多么想要保卫苍梧这片国土。 谁也没有办法劝动我了。 包括染染。 “那，你会想我吗？”她伏在我的怀中，轻轻地说道。 我也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淡淡说道：“你又怕些什么呢？我以前不是也曾有过征战的时候吗？” “那不一样，我总觉得，那不一样。”染染拽紧了我的衣角，有些忧伤地说着。 我心中叹了口气，表面上却嬉笑如常地说道：“哪有不一样？那好，我答应你，这次我去东边回来之后，就即刻即位，再也不出去了，好吗？” 染染点了点头，可还是担心地说道：“宫中你的人可还勤快？你将......你父皇和大殿下、二殿下都囚禁在宫中，一旦你走了，他们定会想尽办法出来，或是用什么办法逃走，或是用什么办法夺权......” “所以，”我低声说道，“在我走的时候，我会给你留一个‘替身’在宫中，而你呢，则要去皇家外面的另一个宫殿生养。等我大胜归来，便直接去找你，好吗？”我抵着染染的头，仅仅地抓住了她的手。 染染歪着脑袋，轻笑着说道：“你去找姐姐去了，是吗？你想让她在宫中‘扮演’我？” 我点了点头。我这么做，其一当然是为了保全染染安全，这个‘替身’武功高强不说，还自有一套手段，无论宫中发生什么事情，她至少可以保全自己，说不定还能顺手帮我摆平。其二——也是我真正的目的——我总觉得与其他国这一仗打的甚是蹊跷，虽然说一定是有些跟父皇的旧势力有关，可他们毕竟是苍梧的百姓，然而尘落的旧人可就不一定是这么想的，他们巴不得看着苍梧被灭，然后重新复辟，而染染的那个同胞姐姐冥，如果真的有这个心思的话，把她放在苍梧的皇宫中，放在我的实力范围内，不是能掌握得更清楚了吗？ 然而我这点的心思并没有瞒过染染，她冷笑了一声道：“你们皇室的人终究还是不会那么轻易地相信别人。” 我不甘示弱地回击道：“就像你从小便相信别人一般？还不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便要置人于不复之地？” 见我这般说，染染终于不再说话，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答应我，要早点回来。” “好。”我也如是说道，然后勾了勾她的小手指道，“我与你约定好了，一定会尽早回来的。” 可是我这一走，便是大半年过去了。 刚到东海海岸的时候，我便开始水土不服，随行的军医也是手忙脚乱地让我休息。可是我没有听话，只是每日每夜不停地与其他将军们研究战术，镇吓敌方。像以前一样，我开始收服军心，开始提拔自己的心腹将领，也开始改变军队的一些编制，让更有才华的人能够胜任更好的位置。 而我与染染的通信却是少得可怜。 她在心中从不抱怨她有多么孤单，有多么想要我在她的身边陪伴。 也从不问我军中的事项，只是说她最近又看了什么书，听了什么曲，写了什么字。她与我说的就是一些日常内容，可每每放下信笺，我仿佛就看见染染在我身边巧言浅笑地调着皮，荡着秋千，哼着小调。然而再一瞬间，便又什么都不见了。 而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便是，我从来没有给她写过回信。 我总觉得写信说“我想你”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反正也会有军报回去。我知道她很好，她知道我很好，不也就两相生欢了吗？ 于是我将几乎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与纳兰和慕容的战事上，从夏天打到了秋天，从秋天打到了冬天。 而染染的信笺越发地少了，我算着日子，大概她就要生产了吧。 我的有些近臣问我先前知不知道染染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我说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倒是很欣慰。因为我说，男孩女孩都好，只希望他们健康平安。 然而，我却迟迟没有染染的消息。 也没有，她肚子里面孩子的消息。 我派一个又一个的信使回去，可都是一去不回。 我安慰着自己说，现在冬天已然来临，路途也遥远，再等几天，再等几天，战事稍缓，我便就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七十四回 无畏 又过了一个月，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东疆全线大捷。这无论是对整个苍梧来说，还是对我自己来说，都是一件不能更值得庆幸的大事情。这其中的辛苦自不必多说，光是我自己，在这几个月中就瘦了大半，吃的挺多，但是瘦的更多。 在敌方全线崩盘的那一刻，我长出了一口气，也慢慢地放下了心中莫名的担忧。 就在我论功行赏的时候，我意外地看见了南宫熠。 上次见到南宫熠的时候，他似乎还没有多高，可如今都几乎都要与我一般高了。 “见过殿下。”他就像不认识我一样，在我面前跪了下去。 我拿过行赏的竹简，然后看了一眼道：“领两路轻兵，直接从陆上绕了过去，直捣敌方总营，这个功劳还算很是大的，虽然我们是论功行赏，但是若是你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也可以说来听听。” “南宫熠秉承南宫家准则，只有恩赐，没有强求。”南宫熠低头说着，没有与我对视。 我淡淡地笑了：“好，那便随便封你些什么吧。东部军队有四个部，你便去领一个将军吧。” 南宫熠答应着“是”便就要下去，一丁点儿别的话也没有。也不说这个赏赐对他太高了，也不说这个赏赐对他太低了。 “慢着。”我叫住了他。 南宫熠连忙回头又重新跪了下去道：“请问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你去领命之后，便挑一军队与我一同回京封赏，顺便也回家去看看，我给你放个假，也不必这么辛苦了。”我将竹简往旁边轻轻一放，淡淡地说道。 南宫熠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依然脆生生地答了一个“是”，便下去了。 我勾了勾嘴角，想着染染如果见到她的熠儿，一定会惊喜地说不出话来，一定在心里面给我记上一功。 翌日清晨，我马不停蹄地就往京城赶去，这一路上一点儿都不敢停歇，生怕自己打一个盹儿，就会晚一时半刻见到染染。 我这心里面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跟染染说。 我要跟他说我给她带了好些的贝壳，给她带了好些的吃的。 我心中就像疯了一样，一心想着能她，还有那个已经出事的孩子。 我本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但是我竟然这一路上碎碎念地跟南宫熠建起了我跟他姐姐之间的事情。当然，我不会说出那么肉麻的话，不会说我自己是多么多么地爱她，多么多么地喜欢她。我只是讲起了很多琐碎的事情，包括染染吃饭时候的样子，睡觉时候的样子，以及生气时候微微扬起的头，和骄傲的鼻梁。 南宫熠也给我讲了很多我不知道的，染染小时候的事情。我才知道，她从小真的是个听话的孩子，从来不在人前有任何过分的举动——不过在背地里，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们俩笑语盈盈地讲着这一生所爱的人的事情，并不知道一个让人极其折磨及其消沉的消息即将冲垮我的人生。 那便是：我的孩子没有了。 对，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没有了”。 当我满心欢喜地回到了我和染染约定好的那个地方——离京城不过几百米的行宫（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但是我完全没有意料到，迎接我的，却是槿儿满面愁容的脸，和染染的拒而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我只因为染染觉得我回来得晚了，耍些小脾气。 可是槿儿却严肃地跟我说：“殿下，孩子没有了。” 我第一反应只是抽了抽嘴角，笑着说道：“什么叫‘没有了’？” 她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的心也忽然开始抽搐，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只是觉得脑子一下子就嗡嗡地响了起来。 “殿下，殿下？您的脸色......奴才去给您倒水去！”槿儿忙忙碌碌地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主殿内屋之外的地方，不知道自己是站着，还是坐着。 原本的喜悦，和如今的悲痛，就像两股绳子将我的肉，从不同的方向绞了出去，疼痛不已。 更别说染染的心情了，定是比我疼痛十万倍。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信件往来了，要么是染染不让这件事情影响我出征的心情，要么就是，没有人，敢在我的面前提起。 “涅槃！涅槃！”我出了屋子，大声地叫着。 涅槃没有来，反而是南宫熠来了，想向染染请安。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只是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全身颤抖地说道：“你知道了吗？” 南宫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望殿下节哀。” “节哀？”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愤怒，又瞬间颓废了起来，“节哀么......” 南宫熠不理会我，直接在内屋外面敲了敲门道：“姐姐，我回来了。” 我听见内屋中，染染的声音朦朦胧胧地传了过来：“是熠儿么？进来吧......”我刚想跟着南宫熠一起进去，却没想到染染在后面又说了一句，“把门关上。”一下子又将我关在了门外。 我一个人慢慢地走出了宫殿，所有的士兵将领也都退出了主殿，不敢在我面前晃悠。 我慢慢地坐在了台阶之上，任凭狂风将我的外套吹掉，天上的雪静静地落了下来。 “殿下，远道回来，喝口热茶吧。”槿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跪在了我的面前，递给我了一个冒着热气的茶杯。 我像幼年一样，耍起了脾气，一下子就把茶杯打翻在地：“我还有心情喝茶吗？” 槿儿一下子低下了头：“殿下，保重身子要紧。这几日主子也是鲜少吃喝，所以殿下要保住身子，才能好好地照顾主子。” 听她这样说，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去重新拿杯水吧，再做些吃的，我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吃一顿像样的饭了。”我低声说道。 槿儿抹了一下脸，语气有些轻快地说道：“好，奴才这就去，您进屋等奴才一会儿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七十五回 无奈 整整七个日夜了。 就在本应是苍梧举国上下庆祝战事已经基本就要结束的时候，老天爷就给了我当头一棒的呵斥。它告诉我的事，这世上有得就有失，得之所幸，失之所命。我不知道我这一生的命运如何，可我知道，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能力患得患失了，因为我完全没有感觉到我的“得”，心中尽只是失落。 仔细想来，我心中好像已经有了什么预感一般。在回来的时候，好像就已经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也许是因为没有信件，也许，是因为与染染的心灵之间的感应。 这七个日夜，我始终没有见到染染。 我只知道她每日吃的很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睡。槿儿跟我说，御医千叮咛万嘱咐这两三个月之间还是要以休息为主，千万别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这哪儿是给她的嘱咐，明摆着就是给我的嘱咐。 若我有了这个孩子，便更有了继承君主之位的又一个说辞，所以按照“按道理说”，我似乎会爆发出一波情绪。 然而事实是，我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大起大伏——除了回来的时候摔了槿儿的茶杯以外。 “染染还是没有说想要见我吗？”这七日，我每天起来都会问槿儿这句话。 但得到的回应总是令我失望的否定的答案。 而在这七日，我问了所有的人，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孩子是怎么没有的。 涅槃说，他每日都会盘旋在染染的房顶上，从未有见过生人接近，更别说有什么奇怪事情发生了。 槿儿说，她都是贴身服侍染染的，也从来没见到有什么异样。 可是我就是知道，一定是父皇搞的鬼。 又可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怎么，在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情况下，做到的。 我依稀记得那天，父皇与我说过的话，他说，既然我能算到能将北方军以黑沼令召唤过来，那么他怎么能算不出，下一步会怎么样对付我呢。 我记得，他是这样说的。 我篡着手指，思考着每个人跟我说的话。 我就是觉得，就算父皇的手还在，可是他还不会伸得这么长，这么深么？ 其实，我还是最想跟染染谈一谈。哪怕不说这件事情，说说我在东疆是如何打的胜仗，是如何成功而返的，甚至哪怕是她吃一吃我给她带回的特产也行啊。 然而，我就这样一个人，一直在行宫，没有回京城地，待了整整七天七夜。 “殿下，”在第八天的晚上，“主子醒了，说是想要见您呢！” 当时我正在屋外舞剑，虽然天寒地冻，但我浑身的热血沸腾，就想要将心中的悲愤洒出来。 听到槿儿的话，我赶忙用毛巾擦了脸，放下了剑，急匆匆地进了内屋。 我以为我会一下子抱住染染，说不定会痛苦出来。 但是，我却只是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连染染的头发都没有碰，只是淡淡地说道：“染染，好久没见了，你还好吗？” 染染没有抬头看我，连手指也没有动一动，她只是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虚弱地说道：“我还好。你呢？” “我......也很好。”我就这样傻傻地站在床头，就说了这半句话，而且还不知道怎么样继续下去。 染染苍白的脸上浮出了一丝微笑，但很快消失了下去，然后咳嗽了两声说道：“子钰，你怨我吗？” “怨你？”我真的是一头雾水，“我为什么要怨你啊？” “因为，我没有保护好你的孩子啊。”染染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我忽然莫名其妙地失笑了一下，身子虚晃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抱住她的头，淡淡说道：“那不只是我的孩子啊，也是你的啊......是我们的啊，我怎么会怪你呢？我的小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声音太温柔了，染染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哇......可是都是因为我，御医说我体内本来就血虚，对于别的女孩子来说年龄尚可，可是对于我来说，怀孕还是太早了些......所以最后血止不住地流......孩子也流没了......” 说到后来，染染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了出来。看样子，大概是委屈了很久、很久了吧...... 我的心也一下子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不停地扎着，直到变得千疮百孔，泪水就从那些个孔中流了出来，与染染的混为一体。 “傻瓜，你不知道，在我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啊，什么都比不过你的......我们的孩子也是，知道吗？”我伏在她的肩头上，使劲儿地吸着她身体上的味道，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子钰......”染染哭着笑了，又笑着哭了，“你说，我们的孩子会怨我吗？怨我没有保护好他们？” 我心中一震，因为我听到染染说的是，“他们”。 是啊，他们的这支尘落后裔，生出来的孩子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那染染生的孩子，自然也是双胞。 “没关系的，他们知道现在来的不是时候，”我叹气一般地说道，“他们一定是又重新投胎了，然后做我们的下一对儿女，不是吗？” “会吗？”染染轻轻地挣脱我，瞪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 我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当然啦！” 我不忍心把这件对我来说还有疑点的事情告诉染染，终有一天，我要知道这件事情的真正原因，因为我的染染，我的染染她比别的女孩子都要坚毅。 “那你要不要吃我从东边带过来的好吃的？有肉干啊水果干啊，都是以前在宫里面你说你喜欢吃的。这次我特意叮嘱他们弄的是最好的食材，然后我亲自加急给你带回来的，你要不要吃，啊？”我只能努力地岔开话题，让染染尽快地从悲伤中走出来。 可是，她还是悻悻地摇了摇头道：“你知道的，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七十六回 当日 染染在我的陪伴和劝服下，于我一同回了京城。 刚回了院子里，便有奴才说有臣子有事情要于我商议。我看了看染染，先是说了一句“叫他们等着”，那奴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染染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笑着说：“你这岂不是要天下人误会于我？你且看看什么事情，要没有什么要紧的便早点回来陪我，若是重要的事情，晚间的时候只管知会我一声，我叫姐姐陪我吃饭、说话，岂不也是乐哉？” “好，”我笑着说道，“那就听你的。” 说着，我随那奴才出了院子。 就在出院子的一瞬间，染染的姐姐冥，也是刚好走路带风地进了来。 见到我，她用与染染如出一辙的眼睛眯着看了看我，作了一揖，低声说道：“见过殿下。” 我向右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将危险的眼光收了回去，只露出妩媚的一笑。 我也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随意地点了点头，便就此与她擦肩而过。 “殿下？”走在前边的奴才见我走了两步又不动弹了，轻轻地喊着我。 “哦。”我刚刚不知道为什么一晃神，着精神就错开了，不知不觉就愣住了一会儿。大约，我刚刚是在想，她们两个会说些什么吧。那个冥好像从来都不曾待见我，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也是一样，会跟染染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样想着，我不自觉地笑了一下，无论如何，染染她都不会离开我的。 这个自信，还是有的。想罢，我便三步两步地随着他去了玄乾殿。 殿中，林林立立地都是朝廷的重臣，他们穿戴地十分整齐，见我来了，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见过三殿下。” 满宫殿都充斥着这句话的回声。 我看了看这些臣子，有的是我的亲信，有的也与我无甚关联。令我十分诧异的是，竟然连南宫丞相也来了，静静地跪在众臣的前头，与他并排跪着的，是江梓径的父亲，也是苍梧的第二位丞相。 我看了看他们，还是决定将南宫丞相扶了起来，毕竟他还是染染的父亲，我的老丈人。 “南宫丞相，您这是做什么？边疆已经暂时安稳，咱们应该安安稳稳地准备过年的事情了，这早晚所有的重臣都过来了，倒叫本殿下诚惶诚恐了起来。”我一遍说着，一遍拿眼睛打量着南宫丞相。 “老臣才是诚惶诚恐呢！”南宫丞相也顺势起来，垂目说道，“现如今国家安危都系在殿下的身上，老臣与诸位商议，待年关过后，还请殿下择日即位，国不可一日无主啊！” “是啊殿下！”余下朝臣又重弯腰磕头，说着一样的话语，震耳欲聋。 这一瞬间，让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神明一般，高高在上，不容被侵犯。 我脑袋一空，不知道说些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被拥护”的感觉竟然是这样，这样美好，也这样让人迷失。 “殿下，殿下？”身前跪着的江丞相，小声地提醒着我，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了。 说些什么好呢？我脑子顿时在飞快地运转当中。 “感谢各位朝臣的厚爱，”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低沉下来，“我苍梧子钰何德何能，竟然让各位如此瞧得起、看得上！可我苍梧边疆未平，正值多事之秋，子钰不敢辜负大家的希望，自也不敢堪当此任！” “诶，殿下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江老爷子起身，眨了眨眼睛道，“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不堪当大任，还有谁能够坐在那个位置上呢？这个时候，可千万别谦虚了啊。”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 还未等我说完，南宫丞相忽然打断了我道：“身为君主，所行之事便应该以国家为重。”见我点了点头之后，方才继续说道，“但在殿下继承皇位之前，怕是我们有件事情需要现行解决。” 他这样一说，我的警觉性马上就上了来：“敢问丞相，您所说之事，与什么有关呢？” 南宫丞相脸色一僵，似乎不便与我说出来，这更让我有些好奇。 旁边的江丞相却是一脸的和颜悦色，轻轻地附在我的耳边说道：“是说，染你废掉南宫三小姐的侧妃，迎娶一位他国的公主。” “什么？”我差不点尖叫了出来。 其实我早就料到他们这一手，必须是要用联姻来解决，可是第一，我没想到会这么快，第二，我也没想到，竟然还会与染染有关。 “迎娶她国公主倒是应该——虽然不急在这一时。”我缓了缓才说道，“但是这件事情，怎么又扯到染染身上了？” 按照辈分，江丞相是我母亲的一支，算是我的舅舅，所以他的语气自然较旁人更加亲切。可是，这“亲切”，却带着一股逼人就范的意味。 “想必你走这一遭，也算是见多识广，这些谣言虽然不算什么，但毕竟是民心所向，还是要顾及一下的嘛！” 听着这话，我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想必诸位都是这个意见吧？”我忽然朗声问道。 大臣们开始面面相觑：“这......”这了半天，也没有人再说一声。 就连唐老将军也没有站出来说话。 这一刻，我便知道，此时无关父皇的势力范围，而是，他们都认为，染染——这个前朝之女，尤其还是带着诅咒的前朝之女，应获此结果。 大概，他们还会觉得，这样做，是对她来说，最好的待遇了。 若我不废除染染的地位，则我也无法坐上这君主之位。 “敢问各位有曾想过，本殿下的这桩婚姻，可是先圣给的！如有不妥，怎么当日你们没有提出来，反而到了今日？”我血脉上涌，一下子也不顾这话有没有纰漏，就吼了出来。 “殿下容禀，”南宫丞相忽然站出来说了一句，“既然如此，请问殿下，当日，我们这群老不死的，可知道最终会是你，登得大典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七十七回 逼迫 南宫丞相这话问的，让我真的无言以对起来。 于是我只好避重就轻地说道：“不管如何，染染毕竟还是您的女儿，您也是这样想的？” 南宫丞相看了我一眼，他自然知道我是故意将话题岔开，没有去回答他那个关于“当日”的话，但是毕竟我是皇族，他是臣子，我可以对他的话不闻不问，但是他却不能对我的话不加理睬。 所以，南宫丞相虽然心中不满，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说道：“殿下，虽然染染是我的女儿，但是我身为苍梧的丞相，势必要以苍梧的利益为利益，以苍梧的未来为未来，这等小事，老臣也没有什么难以割舍的。” “丞相还真是识大体啊！”我敷衍地感叹了一下，“那染染没有生下我的孩子，对于丞相来说，也一定是国家之福了？” 在我说的时候，我仔仔细细地看着南宫丞相的表情。 这老狐狸还真是滴水不漏，待我说完之后，马上露出一脸悲戚的样子，低声说道：“老臣......也是近日才知晓......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如何不心疼呢？不过，这大概也是她的命运，怨不得别人。”说着，他眼角噙着泪，似乎就要哭了出来，俨然一副爱女的模样。 看着他的样子，我实在是不知道从何处再说些什么，沉默了良久。 还是江丞相看出了我的为难，赶紧笑着说道：“这件事情倒也不急在一时，毕竟侧妃刚刚小产，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情都无法承受这样的事情，这件事缓缓也无妨。” “江大人的意思是，”南宫丞相马上变了一副面孔，声音拔得老高，朗声说道，“殿下继承大统，也要缓缓吗？难道当初不是大人三番四次来我府中说，如今只有三皇子看当重任的吗？”然后，他冷冷地笑了笑道，“也是，殿下将违背他的人都处置了，包括两位皇子，还有一位君主呢！若是老臣以后某时遭遇不测，还望江大人在殿下面前，替老臣说情，留个全尸！” 南宫丞相这话说的慷慨激昂，言辞激烈。 但我也未有丝毫惧怕，只等他话音刚落，我便徐徐说道：“南宫丞相这话说的可就严重了。我大皇兄的事情，想必诸位都知道，那是因为他忤逆父皇在先，被父皇关押在后。而二皇兄身子本来就不好，深宫养病也是无人不知。至于父皇......”我低声说道，“父皇在大皇兄举兵的时候，身子已经日薄西山，我让父皇在宫中静养，也没有什么不妥。” 我深深滴知道，南宫昱这是最后一搏。 之前他完全没有正面回击我，是因为他在等。 他以为繁杂的国事会将我弄的焦头烂额，他以为边疆的战事能够让我无法应对（包括之前楚大人的那一番乱七八糟的话也一定是他指示的），我甚至觉得，染染的滑胎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他想等到我无法支撑下去了，然后带着他亲信的群臣，一起反叛于我。 可他大概万万没有想到，我收了四海的兵权，也许诺了一些臣子的好处。在利益面前，没有人不会动心的。 他也深深知道，就他的地位而言，我是不会动他的。 南宫昱与其他人不同，第一，无论如何，他在朝臣中是“民心”的代表，他的姓氏已经存在了三朝，如果动了他，其他的臣子势必就会开始担心自己的地位；第二，他是染染的父亲，我没有办法冒着染染伤心的危险，处置于他。 所以，他只能在这个场合下用言语来咄咄逼我。 这是他最后的搏击，同时，也是致命的一击。 因为，他了解了我的弱点，他也了解了现在的局势。 尽管我表面上表现得有多么不在乎染染，可终究是被他看了出来。然后他便也知道了，若是一击中地，我便溃不成军。 “谁还有什么话要置喙不成？”我故意将自己的声音显现出最有威胁的一面来。 众臣依然跪在地上，却没有一个人敢在下面说三道四了起来。 “南宫丞相？”我看这个南宫昱的脸色从刚才的信誓旦旦到现在的猪肝色，相差得简直不要更多。 可是南宫昱只是笑了笑，然后毫不在乎地说道：“三殿下如此说，便就是如此吧，毕竟是你们皇室的事情，可立后立妃的事情关乎着国家的大运，殿下可不能再犹犹豫豫，儿女情长了！” 我看着南宫昱那张我不知道如何形容的、鄙夷的脸——父皇在的时候，他从未露出过的，带着这样神情的脸——我有些笑了。 我朗声问道：“这件事情，到底是南宫丞相你一人这般认为，还是我苍梧群臣都是如此想法？” 我没有厉声发问，而是装作有些真的迟疑。因为我知道，这样问，大概才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只听下面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而绝大部分人说的确实与南宫昱说的一般无二，大概就是说，此事与苍梧的国运有关，还请“殿下慎重考虑”。 “放肆！”我轻斥一声，顿时，大殿上没有了声响，“本殿下所行之事，难道还要向你们汇报？” “臣等不敢。”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虽然我分明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不满，但我依然还是冲着南宫昱说道：“南宫丞相，你今日，是带着众臣，来逼宫的吗？” “老臣不敢，”南宫昱坚定地说道，“老臣只是不想看到，预言成真，我苍梧谣遭受灭顶之灾！” 我冷冷地哼了一声，淡淡说道：“那你看到了灭顶之灾吗？” “自从染染嫁给殿下之后，后宫嫔妃暴死、出逃，边疆不稳，种种迹象，还不够表明吗？”南宫昱依然不屈不挠地说道，“那时候是不知殿下有争储之心，现在看来，难道这些征兆，都还不够明显吗？” 此时群臣也众口铄金地说道：“是啊殿下，如今你要继承圣位，自然也是要全盘考虑啊！” 我忽然拂袖说道：“都给我住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七十八回 没落 “怎么了？吵吵闹闹的。”玄乾殿的门口忽然响起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染染？”我下意识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可是我仔细一看，只见此人眉眼带俏，风韵十分。我忽然有一种很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的冲动！ 因为这个酷似染染的人，并非是她，而是她同胞的姐姐冥！ 整个宫中，除了我和染染，还有涅槃以外，没有人知道冥的存在。因为她的武功也实在是很高，加上出入院子的时候她都是蒙面而行，旁人大约只是知道她是有一个我从外面带回来的婢女，并未有人深究过。 可现在，这个冥竟然大摇大摆地再次出现在我和群臣的面前来——上一次我体谅她是因为她不了解当时的情况，如果染染亲自出面的话也太过于凶险，但今日不同，近日根本就没有染染出场的时机，她就应该好好呆在寝宫里面休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来！ 我一拍脑门，在出寝宫的时候竟然忘了嘱咐槿儿千万不能让她们姐妹俩出来一步，我就说我与那个冥擦肩而过的时候怎么就觉得好像有些什么事情忘了一般！ 可是，如今我也不能将她晾在一旁，只得亲自迎了上去，对她使了一个颜色，伏在她耳边说道：“你怎么来了？染染怎么能够让你这般胡闹？” “呦喂，这次不错啊，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不是我妹妹啊？”冥快速地回应了我这句话，同样也是压低了声音。 我叹了口气，只好与她装作恩爱的样子，挽起她的手，轻轻说道：“你怎么来了？” 冥的手指有着练武人的茧子，与染染柔弱的手指完全不同。 “我当然是来看看，这么些人批斗我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场景？”这一句话说的在场的人都哗然了起来。 且不说在苍梧，未曾有女人发表什么言论，即便有，也没有她这般胆大妄为地直接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南宫染！朝堂之上，岂容你置喙！”南宫昱忽然呵斥道。 我连忙侧身挡在“染染”的前面，生怕这个亲爹能看出来这个“染染”并非他家的所谓三小姐。 “父亲，”“染染”低头一礼，脆声说道，“父亲错了。” 南宫昱先是一愣，然后气就不打一出来道：“好啊，你现在还知道与你们，只是怕丢了皇家的颜面，”我脑光一闪，便借题发挥道，“若是众臣执意如此，让染染出宫，且不说她还能改嫁何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百姓以为是我因染染有些疯癫而抛弃于她，岂不是让天下人以为我苍梧子钰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这样的人，如何爱护子民，造福四方？” “可是......”南宫昱似乎还要说些什么，立马被我打断。 “南宫丞相不必说了，我苍梧创国以来，都是以礼敬之、爱之、恒之，”我款款说道，“若是南宫丞相没有一颗爱女之心，又何谈去爱天下苍生呢？” 我这番话虽然简短，但也提醒了他，依照规矩，他还是得听我的驱使，若是他不从的话，无论是以何种名义，大约也都是说不过去的。 “好了，”趁他还在思考的时候，我心中惦记着染染，于是赶紧说道，“好了，如果是只是因为染染的事情，就到这儿吧。”说着，我便记重重地向外走，我就怕她那个姐姐一冲动，真的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七十九回 解除 “就这样吧。”染染将自己瘦小的身躯藏在她那一身青色的斗篷下，然后静静地看着我，眼光无神，轻轻地说道。 我心中一下子被她的这句话搅乱了，像一个柱子一般定在那里。 过了半晌，我只能机械般地说道：“你，你不能说这样，就这样吧。” “我怎么不能说了？”染染静静地笑了笑。 我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心中觉得最近的事情怎么都会是一团糟的同时，好声好气地说道：“你不能只听别人跟你讲前半段的事情，而不听后半段的事情，尤其是不听我是什么态度的这个后半段，是不是？” 染染一甩我的手道：“殿下，首先，那不是别人，是我同胞姐姐，好，你说我没听到后半段，那你来跟我讲讲，这后半段发生了什么，您好好给我讲讲，好吗？” “后来，我把这个事情给否了，谁也不能赶你出宫，好吗？”我轻轻地说道，一点儿大气儿也都没有。 染染冷冷说道：“一时儿半刻当然也不会有什么了，可是离了这一时半刻，等你明白了过来，结果还不是一样吗？” “一样个什么啊？”我着急着说道。 染染忽然笑了一下，依然不让我碰她，只是又低声说道：“谁知道你是真情还是假意呢！”眼波中尽是数不尽的婉转风流，可她笑容过后，却是让我有些担。 我有些放下心来，轻轻说道：“只要你不走，怎么样都行，好吗？” “殿下，”染染在我的面前慢慢地生疏了起来，“其实，您用脑子想想，您想想，如果等您继承了大位，这些事情——这些对您的江山不利的事情，您会一一处理的，不是吗？” 我轻轻说道：“不会的，我怎么可能这样做呢？” “您怎么可能不会这样做的？”她叹了口气，“难道你忘了，当初你接近我，不就是为了所谓传闻中的‘兵权’和能执掌天下么？如今，和当初，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她这一番话，让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很卑鄙的人。 可然而，我只是一个，再卑微不过的人了。 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事情并不是她想象的那般，可是，我又没有办法否决她的这个想法。 “是，我当初确实是有些不当的心思，可现在......”我真的很想好好努力地跟染染解释，可是她一下子就拂袖甩开，冷冷地看着我。这种眼神，冰冷的不能再冰冷了，一直冻到了我的骨子里面。 之间染染缓缓地走过我的眼前，然后转身说道：“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她用极轻极轻的语气，说得我的心开始发疼。 “可是我只会变得......变得越来越在乎你，越来越觉得你的珍贵......” “越来越觉得，我对你没有用，不是吗？”她额话就像一个巴掌一样，种种地打在了我的脸上。 从小到大，其实很多人都说过我不过是一个没有用的孩子，于是，我便用尽全力去搜集觉得对自己有用的事情，无论这件事情是不是违背了我的本心。我没有杀过人，但确实有些人是因我而死，我没放过火，但很多事情也是因我而起。染染这一句话忽然让我想起，为了夺嫡，我威胁过很多人，也吩咐涅槃去为我解决很多人；为了得到染染，我亲自请命，让江梓径去西域驻守边疆；为了我自己的很多欲望，我或委婉或直接地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也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 所以，染染这样说我，我竟然真的没有办法应对。 “你说的都对，”我也用极轻极轻的语气回答道，“我知道你一直都觉得，这是我的阴谋，也是我的一贯作风......别说你自己会这样想，大约，我内心当中也会是这样想的吧......” 染染眯了眯眼睛，又摇了摇头说道：“我以为，你会反驳。” “什么？”我没懂她的意思。 “我以为，你会跟我说，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不会一个会因为一件所谓的‘谣言’就会真的赶我走，我以为，”染染的声音终于开始带着些哽咽，“我以为，你会辩解，你会说，你当初接近我，并不是因为你心中的私欲，而是因为......而是因为，你是真的喜欢我的.......” 我心中一愣：“你，在试探我？用你的走，来试探我？”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只是顺着她的想法在谴责自己，可没想到她只是来试探我，试探我的真心，试探我对她的真情！ “好，好，好，”我当下还不知道自己是恼羞成怒，只觉得胸中一口闷气不知道如何撒出来，“我以为你只是平日里小聪明的罢了，没想到你刚刚是在用我的心碎来折磨我！试探我！你以为全天下的女人我就非你不可了是吗？我告诉你，就算你今日不走，日后我会在后宫赢取各个妃子，到时候你就心碎去吧！” 可是我心中有一个声音却在呐喊：求求你，不要走，不要再让我一个人面对因为保护你而受到的非议，求求你，不要让我再一个人这样孤寂下去。 然而，我说的，确实另外一番话。 一番，收不回的话。 虽然从小到大，我的话从未受过重视，但作为皇子的尊严，让我没有办法立刻否决我说过的话。 染染似乎没有料到从来不会大声和她说话的我，竟然用这种恶劣的语气来，于是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原来，殿下这般大胸襟、大智慧，都用在了如何夺取皇位上来了，我这等小人物现在想必已经是入不了殿下的眼了，不如就这般让我离去吧，好还有些退路，”说着，她朗声叫道，“槿儿！收拾东西。” 槿儿早就在外面听见我们的争吵了，见染染叫她，赶紧进来跪下，急的眼泪也掉了出来，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八十回 晓得 看着槿儿呜咽咽只是哭不出声，染染走到她的跟前，只听到冷冷的声音道：“哭什么哭！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就是巴不得在这儿宫中生老病死的一辈子，好跟你的那个表哥可以一直有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槿儿听见这话，先是一愣，一下子止住了哭声，然后低声断断续续地说道：“主子......奴才没......奴才只是觉得殿下对您是真心实意的，您不用拿这话来噎奴才......您还不知道么，奴才现在是唯您的命适从，不敢有违......” “好了，”染染叹了口气，“那你去收拾东西吧，咱们只怕以后是没有什么富贵命了。” 我也冷冷地笑道：“你若要走，便一个人走罢，何苦来分开槿儿与零子，你以为他们两人的情分与你同我的一般吗？” “你我怎么了？”染染忽然转身说道，声音止不住地刺耳起来。 我硬气心来说道：“在你心中，你我不过是利益关联罢了，你既已知道，又会有多少真心待我？你若是真心要走，我也绝不阻拦。” “你，说什么？”染染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我看着她的眼睛越睁越大，直到有水光泛出。 我转过头去不再看她：“你若是要走，本殿下绝不阻拦。” 一时之间，整个屋子里面都是满满的沉默。 我和染染都在等着彼此开口挽留，可是，我也知道，谁先说话，谁便输了。 是不是在人生之中都会有这样一段少不更事的历程，本应说出的的话却留在了心里，而不应该说出的话，却这样轻而易举地出了口。而就在说出去的那一刹那，不知道心中什么东西在作祟，就算后悔，也不会再说些什么了。 “主子。”忽然，一个轻脆脆的声音在门口想起。 我还未回头去看，只听染染冷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琴末！” “是奴才，主子，许久未见，听说了主子许多的事情，奴才心里面......挂念得很......”琴末的语气里面倒真是满满的挂念。 待我回头看去，染染已然一把抱住了跪在地上的琴末，忽然开始放声大哭。 刚刚与我大声吵架的时候，她没有哭；在槿儿跪在地上哭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可是，当她看见琴末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便开始哭，而且哭的，格外伤心。 而我也不会知道为什么，一听见她的哭声，心里面便也开始无比地痛了起来。 “琴末，我，我......”染染开始越发地泣不成声了起来，整个屋子全都是她号啕大哭的声音。 刚开始只是染染她一个人的声音，后来琴末也莫名其妙地哭了出来，本来我的头就很大了，这下就更大了。 如果说染染哭，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与她大吵，大约我的语气坏了些，她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吧？ 可是她看见琴末才哭，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心思。 我生在帝王家，一直都知道女人是最麻烦的，可是我并没有身临其境地体会，并不知道女人是如此的麻烦。 她的心思你永远不懂，表面一套，心里面一套，你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她想的，更不知道她想的跟她说的是匹配还是相反。 “主子，您别哭了......”琴末低声说道，“您明明知道无论如何，殿下心中都是有您的，您忘了您被圣上囚禁的时候，是殿下费尽心思帮您解脱，还有您每次想要什么东西，殿下也都费尽心思地给您拿到，您跟殿下有多少亲亲热热的夜晚，有多少密切得说不完的话，就算您忘了，殿下也忘不了，您说是吧，殿下？” 琴末说着说着，这主题就奔着我来了。 我看着她冲我眨眼睛，完全不明白她想让我说什么。 于是我冲她歪了歪脑袋，却被她无奈的表情终结了。 “琴末，”染染好容易止了哭声，轻轻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琴末也止住了哭声，然后低声说道：“自从主子让奴才出宫，不是让奴才去找熠少爷么......” “是啊，熠儿呢？” “熠少爷在主子的建议下，自然是去了东疆参了军，然后......”琴末看了我一眼，“然后被殿下封了将军，现下回了京城，奴才也便一起回来了，想着好久没见到主子了，便同熠少爷好说歹说，同意奴才先进来看看主子......” 说着，染染又紧紧地抱住了她：“谢谢，谢谢你来了，我的好琴末......” “奴才要是知道主子想我，”琴末忽然转了一个口气，轻轻说道，“奴才便早就回来了，多一个人跟主子说说话，也是好的。”语气有些轻松，像是要缓解现在的气氛一般。 槿儿也明白了她的心思，将眼睛一抹，轻轻说道：“你的意思是，我没把主子伺候好，不如你了是吧？” “你还知道啊，”琴末点了点槿儿的头道，“要不是主子心里面还惦记着以前的情分，早就不用你在跟前了呢！” 她们二人着一唱一和的，还真的让染染一下子笑出了一声。 可是，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忽然又哭了道：“那又如何，有人心里面不待见我，不知我心里面是怎么想的。” “好了主子，别哭了......”琴末柔声说道，“咱们认识殿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殿下如何待您，奴才们都是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的。主子您现在身子要紧，千万别动怒了，若是主子不嫌弃，琴末这两日便给主子煮些汤来补补。” 刚刚的一番闹腾，我几乎把染染刚刚小产的事情给忘了，一个劲儿地止不住后悔，待要说些什么，可偏偏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正好琴末又看向我，我才知道她是要我也说些什么安慰染染。 我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才勉强说出一句话来：“是啊，也多穿些，别着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八十一回 什锦 说完话之后，染染依然背对着我抱着琴末，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倒是琴末冲我眨了眨眼睛，然后轻微地点了点头。 我自然觉得有些后悔，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如此，可是现下实在是抹不开的面子，只得让我就此作罢。我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染染是何感想，不知道她心中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的有些后悔。 其实，今日后来的事情，我并没有跟染染全部说明。 就在我着急要走的时候，南宫丞相最后威胁了我一翻。 他没有当着全部朝臣的面，而是只在我跟前低声地“嘱咐”，说若是我执意要将染染留在身边，那么便必须把军权交出来。 其实我很纳闷他为什么会这样威胁于我，按道理来说，在这个强者生存的世道中，我已经有了绝大部分的兵权，那么无论是谁，都应该对我俯首帖耳才是，怎么反倒可以肆无忌惮地威胁上我了。 这，是我一直没有想明白的地方。 或许很多事情我都也还没有想明白，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比如，现下的染染，就是一件着急的事情。 我忽然想起来涅槃曾经嘲笑过我，说我“这一辈子大概就毁在了这个南宫三小姐的手上了”。那个时候的我还轻蔑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一定不会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给羁绊上。 可是，我才知道我错了。 而且，错的有些离谱。 而更让我手足无措的是，我并不知道如何跟她“和好”，就像以前我们没有如此争吵过一样。 她还是会在夜半梦魇的时候靠在我的肩膀上，读完书之后总会跟我品评一下书中的曲直是非。 “殿下，您还在这儿站着呐！”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转过头，看琴末拿了一盆水从内屋出来了，便低声笑了笑，无奈地说道：“刚给她擦过脸手？” “是。”琴末只是简短地回答了一句，便礼貌性地行了一个礼，转身就要离开。 我连忙磕磕巴巴地问道：“她......还生气吗？” 琴末微微地笑了笑道：“殿下既然这么关心主子，怎么不自己进去看看呢？” “我，我......”我竟然在琴末面前也罕见得说不出话来，“我还是晚一点进去吧，省的她看见我也觉得烦。” 琴末一下子笑出了声来：“哟，殿下，没想到您还是这样的人啊？” “哪样啊？”我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琴末将水盆放到了架子上，捂着嘴说道：“是这样重视我们主子的人啊。” “琴末，”我盯着她缓缓说道，“我记得你以前是很怕我的才对，现在怎么跟涅槃一样，敢打趣我了？” “奴才不敢，”琴末规规矩矩地行礼说道，“奴才还记得，殿下第一次教训奴才的情形，那可真算是当时奴才心中头一件丢脸的事情了，当时只是觉得再不要被殿下骂了才好......可是自从奴才跟了熠少爷去了东疆，看得多了，见得多了，这些事情便也就渐渐的淡了。今日再想起来，不过是昨日黄花罢了——当时奴才缺失不算稳重，在宫中没给主子惹麻烦已经算是大幸，万万不敢再惹恼殿下了。” 她这番话说的很有意思，于是我笑了笑说道：“没想到这一别多时，你竟然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只是对她的忠心还是没有变。” “其实奴才以前并不是很晓得什么是‘忠心’二字，”琴末缓缓说道，“只是觉得小姐的话都要听，听了都要做......” “可是当时你还有其他的主子，”我低声说道，“比如染染的生母？” 琴末忽然看了我一眼，眼神中的震惊一闪而过：“殿下是怎么知道的？”见我笃定的神情，又笑了一下道，“殿下是什么人，这天下都将是殿下的了，殿下知道什么也不足为过。” “是么......”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因为很多时候，染染的心思，我都无法得知。 琴末看我叹了口气，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奴才斗胆问一，嗯，涅槃......他好吗？” “他啊？”我淡淡一笑，“他不是很好。” 琴末的神情马上就紧张了起来：“啊？他......他怎么了？” 我把眼睛眯了起来道：“他啊，得了病了。”说着，便“哈哈”地笑了起来。 “殿下，您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琴末摊开手，无奈地叹了口气，“您要是这样，奴才便不再主子面前替殿下说话了。” “不说就不说，”我冷哼了一声，“难道我还要一个奴才为我说情不是？” 琴末也眯着眼睛看了看我道：“那好吧，奴才还是去给主子端碗夜宵过来，也不知道今天宫里面的夜宵还有没有了。” 我咳嗽了一声，肚子也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也是，今天气都气饱了，也没有正经吃过什么东西，于是我吩咐她道：“若是有什么充饥的便多拿过来一些。” 琴末笑盈盈地看着我说了声“是”，便转了身子去了。 外室，便又只剩下了我一人。 忽然，我听见有一个声响，眼睛转了转，跨出门去飞身上了房顶，好笑地说道：“你怎么不下去说话？非得在楼上面听着。” 只见涅槃晃着脚坐在了房檐上，见我也上了来，并没有起身，只是挥了挥手，算是打过了招呼。 “真是一条心，”我狠狠地说道，“见了我也不知道行礼问安，我哪儿来的这气受！” 涅槃嘴一撇，带着生气说道：“见过殿下。” 我不由自主地翻了翻白眼（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着染染，染上了这个毛病），没好气地说道：“你若还是个男人，便一会儿下去跟人家说清楚。” “您要是个男人，也跟您的妃子说清楚。”涅槃的语气虽然冲了些，但表情却还是一脸的凝重。 我知道他此话并非有心，也便没有计较，一同与他在房顶上看着幽幽的月亮，慢慢被乌云遮盖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八十二回 备祀 头过年节的几天，我和染染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但明显不如以往亲密了。 我偷偷地问过琴末，她说染染虽然也知道那天的争吵不过是一时的因果，但她依然觉得是我的错，而且因我最初接触她的时候聚心未良，于是始终未能释怀 可是我也别扭起来，觉得无论如何，当初的事情已然过去了那么久，而且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有着巨大的变化，她不能只盯着过去不放，因为我们还有眼前和未来的困难啊。 琴末说她已经帮我劝了劝，但终究得由我解开这个心结才行。 我思来想去，正准备跟染染好好谈一谈，可却没有想到，有一个要紧的事情就出来了。 是祭祀。 每年年关的时候父皇都会带着二皇兄去黄陵外的季秋山上祭祀，而今年，当朝堂理事将此事禀明于我的时候，我才第一次知道这具体的流程是什么。 其实也简单得很，礼部自有一套规章流程，只要我按着流程去走，便也无不妥。但有一件事情，便是祭祀一向是由国君亲自出席主持，若是没有国君一同前去，则会受到天下的非议，说我苍梧根基不稳，来年便会内忧外患不断，容易遭受上天的谴责。为此，我还是需要将父皇请出来。 ——这是不可能的了。 因为自从上次我与父皇见面之后，他的神情愈发的涣散了。每次侍奉他的奴才向我汇报的时候都会说，身体真的是每况愈下，有些时候嘴里面还叨叨咕咕的，净胡乱说一些陈年旧事，大约终究是好不了了。 其实，他好与不好，与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干系，不过我已经吩咐下去，如果父皇说出国玺在什么地方，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因为我十分清楚我现在的处境，虽然一时之间手握大权，可是名不正言不顺，虽然可以强取豪夺，但心里面总觉得别扭不说，哪个国也没有这个先例，未诏便荣登大宝的。 我知道找寻国玺这件事情也不宜声张，便一直拖着一直拖着，拖到了如今，成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而另一块大石头，是涅槃今日送来的消息。 他只有一句话：“只怕南宫府近日会有一些动作。” 而我的回应是：“怎么，他一个小小的南宫府，还能翻天不成？” “可是主子，”他神神秘秘地补充着，“南宫府似乎真的有些蠢蠢欲动。” 我不屑地说道：“什么啊？蠢可还行，动就不行了。” 涅槃没有理会我的玩笑，只是轻轻在我耳边说道：“似乎，南宫府一直在豢养死士。” “什么！”我吃了一惊，“这姓氏也跟了参苍梧百年了，竟然都在这一朝开始霍乱上了！” “这件事情奴才还没有查实，”涅槃低声说道，“本来还想再过些日子，等奴才有了证据再跟殿下说，可是过几天就是年关了，奴才怕殿下事情多，万一有什么闪失，而奴才当时也不在身边，那便不好了。”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安慰他说：“是你想的周到，我这两天确实有些忙，好多事情都转不过头来。” 说到这儿，涅槃暗暗地问道：“还跟王妃吵架呢啊？” “我懒得说，”我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你向来跟我说的都是有根据的事儿，这次你是哪儿打听来的？” 见我这般问，涅槃只是又些唯唯诺诺地说了几声“我......”，便看着我，说不下去了。 我双目一瞪：“你这消息，是从琴末那儿来的，是吗？” 涅槃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低声说道：“奴才不敢欺瞒殿下。” “那就是了。”我淡淡地说道，然后笑了笑，“你们现在感情倒是好了。” “殿下不用担心，王妃她只是一时心烦罢了，女人嘛。”涅槃痞来痞去地笑了笑，顺便锤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白了他一眼，又摆了摆手，叫他别烦我了。 涅槃走了之后，我便开始头疼。 本来一个祭祀的事情就让我不知道怎么办好，这下又来一个。 “殿下。”我忽听到有人叫我，便扭头一看，是江梓径的父亲，我生母的哥哥——左丞相江咏年。 我连忙迎了上去：“舅舅怎么来了，也不差人告诉我一声，我好去大殿迎你。” “见过殿下，”说着他行礼道，“我也正好锻炼锻炼身体，多走几步，不碍事的。” 我笑着说道：“舅舅还是这么见外，在私下里，我们毕竟还是亲人，不用行此大礼的。” “诶，”江大人眨了眨眼睛，一撇嘴，“那怎么能行呢！现在你的身份不同了，可不能同以前一样随意了。” 虽然他与我生母关系甚好，但我眼下实在不愿与他废话，于是笑着说道：“不知舅舅近日前来，是要与我说些什么？” 他大学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直截了当的问，于是有些讪讪的，笑着说道：“瞧你这孩子，不过是我来关心关心你罢了，眼下头一件大事便是祭祀，不知道你准备的怎么样了？你身边能人虽多，但毕竟没有人能让你知根知底，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计划可以说出来，让舅舅给你参考参考。” 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他，心想果然有了权势之后，这朝中无论是谁，都像是换了一个嘴脸一般，就算是南宫昱，也是在表面上对我毕恭毕敬的，比以前尊敬了十倍。 “哎，”既然他这么殷勤，这件事情不放交与给他，“的确是有一件事情很让我又些头疼，”我轻轻说道，“”祭祀的章程似乎甚是复杂，我实在不喜，不知道舅舅能否让其简洁些？” 我这位江舅舅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笑盈盈地说道：“既然是殿下的事，自然也是臣的事了，”说着行礼道，“这件事情就交给臣了，定让殿下满意。” “好！”我高兴地说道，“我也见识一下舅舅的能力，是不是真的比那个南宫昱要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八十三回 偷听 我将祭祀的事情交给了我的舅舅江咏年，可是我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安排却是给我和染染又多了一层隔膜。 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服了礼部，让我行准太子之礼即可，至于父皇的位置，只需要他下一道诏书即可。在我偷偷与江咏年说我始终没有找到国玺的时候，他告诉我只需说明是口诏即可，反正现在父皇是当真生着病，一时糊涂一时清醒，我只需装模作样地地去一趟父皇的住所，然后去礼部说一声便了。 我答应着，便又去见了父皇。 可是刚到父皇的住所，我离着远远地便觉得这屋子里面不止他一个人。 我蹑手蹑脚地避开了在门口值班的人，站在了暗处，然后默默地听里面的人在说话。 按理来说不会有人接近这个地方的，除非，除非是我身边非常有身份的人，才能被守卫放进屋去——难道，是染染？ 我心中一沉，果然听见屋子里面又一个女人的声音。 “圣上最近过得可还好啊？”我细细地分辨了一下，并不是染染的声音，顿时放下心来。 只听父皇的声音缓慢地响了起来：“原来是你。” “怎么，难道过了这么久，圣上居然忘了臣妾不曾？”听着这声音，我心中一惊，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我的母妃。 我有些暗自纳闷，母妃不好生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养着，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杨柳岸边，江上船坞，我怎么会忘？”父皇说了一句我么有太听懂的话，但是大约是他们以前的旧事吧。 母妃似乎在父皇身旁走了几步，然后才说道：“难为你了，这么长时间，还记得我们俩相识的地方。” “我，怎么会忘呢？”父皇似乎一点儿都不糊涂，只是苍老了许多。 母妃好像笑了笑道：“那个时候，我们都还那么年轻，感情也是那么炙热。” “是啊，却没有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父皇淡淡说道。 “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姑娘，还痴心妄想着跟你回京城之后，和在江南的处境没有什么两样，自以为依然能够整日整夜的霸占着你，却没想到，等的我的，竟然是豺狼虎穴。”母妃说道后来，也是极温柔的语气。 父皇叹了口气：“我也没有想到，你回来之后，便失了咱们的第一个孩子。” 什么！我竟然不是我父皇和母妃的第一个孩子！ 宫中的事情我看的多了，可是我却从未知道这件事情。 “说这些做什么，”母妃就算不满，语气还是那么轻柔，“那不过都是陈年旧事了，我只愿意记得我们曾经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时光，不好么？” “所以，”父皇的勇气忽然恶毒了起来，“你从那个时候便开始恨极了我。” 母妃没有说话，一时间屋内沉默了起来，我更是屏住了呼吸，一点儿动静也不敢弄出来。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母妃终于有些责备的意味来，“有了子钰，我此生也便满足了。” “因为你的好儿子，你就忍心把别人的孩子弄成这个样子？”父皇开始了质询。 母妃似乎也不甘示弱道：“别人的孩子？你是说你哪二儿子？难道你不知道，我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被你那个最宠爱的东宫娘娘害死的？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不求别的，不求能与你常在一处欢笑，我只求，只求我的孩子能够平安......结果呢？” 我这才知道，原来母妃对父皇的冷淡，是这样的原因。 我也才知道为什么东宫娘娘在我小的时候就对我和很好的原因了，不是愧疚，便是心虚。 “这就是我始终没有立圣后的原因！我一直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你会明白我的心思，你会安分守己，等着我的册封！”父皇似乎有些歇斯底里了，“但是，你并没有，你陷入到了一个死胡同中，然后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我走不出来？那我死去的儿子呢？” “这宫中，还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死人，你又何必如此冤冤相报。” 可父皇的这句话彻底把我的母妃激怒了，她的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冰冷：“你只是碍于南宫家的势力罢了，难道我江家也是吃素的不成？” “别提你的家族！”父皇也动怒说道。 “我家族如何？我偏要说，不过就是尘落的后裔，你何至于这般害怕？我的家族都被你们苍梧赶尽杀绝了，而我......竟然还爱上了你......”母妃说道后来，哽咽了起来。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就想起了染染。 我想要跟她好好生活，怎么就这般难。 “罢了，不过是冤孽。”父皇话锋一转，“你那儿子倒是好儿子，硬是把我关在这里面来，可还真不容易。” “那也没有你装傻充愣容易啊！”母妃这句话声音极小，可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我依然听的一清二楚。 我几乎就要冲出去质问父皇了，可父皇接下来的这句话又让我停住了。 “我......装傻充愣了吗？”父皇的声音也瞬间变小，“你，是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呵呵，”母妃笑的有些癫狂，“我爱了你一生，也恨了你一生，我想让你清醒便清醒，想让你昏沉便昏沉，怎么，怕了吗？” “你个疯女人！”父皇开始尖叫起来，“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啪”，我听见了一个脆生生的耳光的声响，然后母妃说道：“没错，我是疯了，我做了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只为将子钰扶上皇位，然后站在这里告诉你，你输了。” 我眨了眨眼睛，心中忽然五味杂陈起来。 原来，我心中的种子，也有母妃种下的一颗。 “好了，我现在问你，国玺在哪儿？”母妃的这个问题也是我最关心的，我屏住呼吸等着父皇的答案。 可是父皇只是淡淡地说了一个：“滚。” 不知为什么，顿时，我心中起了杀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八十四回 再听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母妃忽然恢复了一贯的温柔，淡淡说道。 但是父皇并没有买她的账，反而有些挑衅地说道：“那你说说，它在哪儿？” “苍梧，本就是侵略之国，哪儿来的国玺？”母妃不屑地说道，“旁人不知，难道我还不知？当年灭了尘落的，你们苍梧那个‘伟大’的先祖，觉得自己心中到底有愧，于是向继续使用尘落的国玺——可惜啊，你们从未找到过，而你所使用的，不过是仿制品罢了，若我告诉子钰，让他随随便便仿制一个，也算能将就使用吧。”说着，母妃的脚步声有些近了，似乎是要走出屋子，不想再与父皇对话。 于是我赶紧蹲了下去，往身后的角落里面缩了缩。 “你！”父皇忽然大声地叫了一起来，“你敢！”说着，不停地咳嗽了起来。 母妃没有被父皇下住，淡淡地说道：“我有什么不敢的？那‘国玺’我也是在江南把玩过的，做一个假的有什么难的？难道你要告诉我，你知道我们尘落的国玺在哪儿？” “我......好好好，”父皇无言以对，“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我不想与你做什么争执——没错，我苍梧确实是没有什么国玺，你满意了吗？”这下，轮到父皇有些癫狂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母妃的笑容慢慢变得有些格外瘆人，“我只是没有想到，苍梧这代的君主，会是这般下场。” “你尽管嘲笑我吧，”父皇冷冷说道，“我也从未想到，我会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囚禁在这里！” 母妃“哼”了一声：“怪也只能怪子钰是个多情且长情的人，你以为他真的是贪恋权贵？不过是因为他在乎的人太多了，想保护的人也太多了，所以他只能选择这种方式与你决裂.....罢了，与你说这么多，其实你也不懂，我又何必多费口舌？” 我又些感激母妃的了解，不禁眨了眨眼睛，想到最近都没有怎么好好与她说说话，心中也自责了起来。 随着母妃的身影从屋中出来之后，在我的视线中渐行渐远，我慢慢地迈进了内屋，低低地叫了一声：“父皇。” 然而对面的这个男人的眼神忽然浑浊了起来，话也说不清楚，好像是又开始糊涂了起来。 其实这个地方我已经派人严密地把守了起来，母妃着实没有必要再给他下药，让他整日懵懵懂懂。不过我又一想，大约是母妃也有一些不愿被人提起、风尘已经的往事吧。那么，我不知道，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装模作样地从门口走出去，按照江咏年的嘱咐，去了礼部，将祭祀的事情定了下来，算一个头年关的吉祥日子，就把祭祀这件事情办了吧，风光一点，让百姓知道我就是下一个国君。 在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之后，我忘记之前跟染染的不愉快，准备兴致冲冲地将这件事情告诉染染，让她也准备准备，随我一同去。 回到寝殿，我看着槿儿和琴末都在外面有些心神不宁，于是问道：“你们二人......” 琴末到底没大改她的冲劲儿，马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轻轻说道：“老爷来了。” “南宫昱？”我也学着她的音调，轻轻说道，“他来做什么？怎么没有人告诉我？” “奴才们去找了，没找到您啊！”槿儿也凑过来低声说道。 我沉吟了一下，想了想我今日的行踪，确实不大好找，便说道：“好了，也不怪你们了。” 于是我从寝殿后面绕了一下，找到了一／个最佳的地方，再一次开启我的偷听旅程。 “父亲，我说了，我不走，我凭什么走”是染染又些焦急的声音。 我不知道南宫昱具体说了些什么，但是也可以想象到了，无外乎就是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但是让我欣喜的是，染染原来没有想过要离开皇宫，离开我。 “染染，为父并没有威胁你，”说着，南宫昱的声音低了下去，“你以为，他当真当了这苍梧君主，就能护你周全？” “不然呢，”染染冷冷说道，“难道是父亲您一个丞相就能够庇护我了？反而一个堂堂国君会将我害死？” 我差不点就要笑了出来，我只以为染染只跟我是一套一套的，原来跟别人，也是一套一套的。 “父亲只是，想让你好好活着。”南宫昱语重心长地说道。 可是染染并不买账，反而说道：“我现在不也是好好活着呢么？” “若是没有尘落在你身后撑腰，你以为你现在真的能好好活着吗？”南宫昱的语气有些阴森，但是我觉得我的染染还能挺得住。 但是，染染并没有再出声。 我心中一紧，大约，这真的是件让她很难跨过去的坎儿。 “父亲，你知道我有一个孪生姐姐吗？”染染没头没脑地忽然来了这样一句。 这下，轮到南宫昱这个老狐狸不说话了。可以想象，他的脸色得有多糟糕。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南宫昱低声问道。 染染又些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缓缓说道：“父亲是不是后悔了？后悔没有养姐姐，而是想让我取而代之？既然我不是天命之人，那如果由我来掌握尘落的旧军，大约也对苍梧没什么坏处，还能给父亲您增添一些势力，稳坐朝堂......” “你这个逆子！”南宫昱似乎暴跳如雷。 染染无所畏惧地接道：“可是事情并没有像父亲您想象的一样发展，那块血玉终究还是落到了姐姐的手上——其实就算没有那块玉的证明，您以为姐姐不会掌握尘落、也是她自己的一支军队了？” “呵呵，”南宫昱冷冷地笑了，“话已至此，你我父女情分大约也要尽了，是吗？” 染染不卑不亢地说道：“父亲，你我的父女情分，早在你不顾我的意愿，将我嫁入宫中开始，已经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八十五回 祭祀 我不知道槿儿和琴末有没有跟染染说过我有听到她和南宫昱的对话，但至少，染染愿意与我讲话了，而且不是敷衍的那种。 而近日我一直在想她同南宫昱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本就不想嫁入皇宫，还是，本就不想嫁给我？ 这种感觉十分难受，因为我无法去问染染她的想法，在她为我怀了一个孩子但是却失去了之后，去问她是不是想和我一直在一起。这种问题，似乎是一个特别特别愚蠢的问题。 可是我总是忍不住，忍不住去想，如果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么我会在哪里，染染，又会在哪里。 “明日我们一起出发去秋山，你随身携带一些小件的行李即可，你身体还没有恢复得彻底，我们去去就回来。”在临祭祀的那天，吃晚饭的时候，我跟染染如是说。 染染只是淡淡地说道：“好，我知道了。” 我有些谄媚地给她夹了一块素肉道：“多吃一点儿，瘦了不好看呦。” 染染轻哼了一声：“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差不点笑了出来：“那我以前是怎么说的？” “你以前......”染染忽然愣了愣，“你以前好像也没有说过什么的，”然后吃了一口水煮豆腐道，“好像，你以前根本就没有太在意过我的。” 我也来愣了愣，回忆了一下，似乎确实没有过，于是只能讪讪地说道：“那我今日开始在意，好吗？” 染染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然后也给我舀了一勺汤，说道：“今儿做的汤可食好喝，你多喝一些。” 我故意说道：“你今日有些懂事，知道好好伺候我了？” 染染撇了撇嘴道：“你今日倒有些古怪，怎么知道油嘴滑舌起来了？” 我摸了摸下巴道：“油嘴滑舌一般不都是说那些甜言蜜语的人么？我又没有甜言蜜语。” 染染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忽然笑着说道：“好，吃的也挡不住你说说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感动起来，自顾自地说道：“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 “什么？”大约是我的声音有些小，染染并没有听清楚我在说些什么。 我“嘿嘿”地笑了两声道：“没什么。” 染染忽然叹了口气道：“现在倒也很好。” “什么？”这回轮到我不解了。 染染解释道：“子钰，你不觉得么，以前的时候总是我千方百计地顾及着你，可是你几乎从未瞧过我，可是如今不知道什么缘故，你倒是觉得我很好起来了，也总喜欢在我身边呆着了。” 我下意识地又是一愣，淡淡说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呢？” “大约是好的吧。”染染又吃了一口蛋饼，然后起身去收拾东西了。 翌日，礼部算的时间很好，是个艳阳高照的一天。我带着浩浩荡荡的一批队伍离了京城，慢慢悠悠地往秋山走去。 除了那次去南边，染染便鲜少出门，于是她偶尔会掀开车上的帘子，向外看去。 我有些调侃地说道：“怎么，时不时想起来那年我们南下的事情了啊？” “犹在眼前。”染染静静地说着。 这次祭祀的排场非常之大，下车之后，只见后面跟着的文武百官竟有三五十人那么多。这大约也是江咏年的嘱咐，今年不同往年——今年的苍梧经历了战乱，也经历了易主，接下来的时间中，我更是会有很多的荆棘和坎坷，和未知的问题。 我心中暗自觉得，这场祭祀就是我的开始，也是我苍梧的开始。 当我慢慢地踏上秋山的台阶，一步一步地向上走的时候，我骤然觉得我心中的某个地方忽然有了变化。我即将面临的，是苍梧的心年代，这种即将彻彻底底守卫国家的意志，第一次在我的面前变得如此清晰和紧要。 而也在这忽然之间，我就觉得，我心中的那些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瞬间变得不再重要了。 无论是我和父皇之间的新仇旧怨，还是我和鬼莲、涅槃之间的死生契约，抑或是我和皇兄之间的尔虞我诈，再者是我与染染之间的无法离弃，似乎都比以往更加地不再重要。 以前看过“苟利国家生死，不能驱祸避之”，就在慢慢接近我苍梧百年祭坛的时候，就这样想起，然后整个人都颤动了一下。 在山腰上有一座小房子，江咏年将我引到了房子里面，说是要我再换件隆重的衣服，方才显得此行有义。 既然这件事情是由他负责，那么我自然就按照他的吩咐换了一件我不知道隆不隆重但是极其沉重的衣服，衣冠头帽一应俱全，虽然烦琐，但是我却觉得理所应当。 当我这样走出去的时候，江咏年也不禁夸赞道：“殿下果然是苍梧天定的君主。” 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然后问他道：“染染呢？” 江咏年顿了顿说道：“侧妃娘娘在前面等您呢。” “好，那我们走吧。”我扶着他慢慢往前走去，一边感叹着这衣服真是有些沉。 台阶的两旁都是僧侣一样的人，一直在念着不知道什么的经文，嘟嘟囔囔地一直不停地念叨着。 若是换做平时，我大约会觉得十分烦，可是今天，我却觉得十分的安静，是让我心中宁静的那种。 “染染呢？”我不停地问着江咏年，可是他始终没有回答我。 于是我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我再问你一遍，染染呢？” 江咏年忙不迭地跪了下来道：“臣之道如果殿下知道了，定会怪罪，可是祭祀大典在前，容不得有半分闪失，能否容臣后禀告？” 他这一下子是将我一下子架空了一下。 我冷冷地看着他道：“事到如今，难道我还有时间怪罪于你吗？” 江咏年赶紧扶着我，亦步亦趋地领我到了祭祀鼎前。 袅袅烟雾缭绕，百雀仔空中盘旋，只听大祭司朗声说道：“苍梧数百，但凭戒心，祀后稷以敬天地，祀王堂以配古今；此今终年，天朗地明，顺遂顺意。” 我心中一紧，跪了下去，重重地朝天地叩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八十六回 暗处 我站在祀鼎前，跪下去的那一瞬间，我真的仿佛看到苍梧先祖在冲我点头微笑，然后冲我诉说着苍梧的百年历史。 我仿佛也看见了这个国家的兴衰历史——不过只有百年罢了，也没有那么多的兴衰可见。 主持祭祀的祭司在念完整段的祭词之后，慢慢说道：“请殿下再拜天地，这祭祀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祭司，不知道她说的“告一段落”的意思。 江咏年在我身边低声说道：“接下来的三天内，殿下只怕是要吃斋了。” “哪有什么妨碍，”我轻轻地说着，扶着他的手慢慢起身，“不光是我，吩咐下去，整个宫中都要沐浴斋戒，这方是祭祀的诚意。” 江咏年笑呵呵地说道：“殿下果然是诚心诚意，叫臣等甚是佩服。”说着，一揖下去，向我行礼。 我回头看着身后与我一同参与祭祀的众臣，他们依然跪在我的身后，十分虔诚地注视着我身后的鼎的方向。 “祭祀已毕，众臣请起。”我朗声说道。 这似乎是我第一次用几乎命令的口吻下达的第一个“旨意”。而我的心中也忽然产生了一种变化，不同于在祭祀前上山时候的那种对于国家的责任的承担，这次，更多的是一种对于权力的别样的感受。 我可以理所当然地去命令旁人——这又是另外一种感受。 也就是说，我现在有着绝对的权力去命令他人，不同于任皇子时候还需要看他人的眼色，也不同于刚刚囚禁父皇时候的畏畏缩缩如今，我似乎理所当然地有着命令别人的权利，而且这个权利，是绝对的。 “是。”众人听见我的命令，也都再磕了一个头，起了身来。 我不知道以前父皇是什么样的感觉，但现在我的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神明一样，供万人敬仰——这种至高无上的感觉，让我觉得这么多年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且，非常值得。 现在就差一件事情了，我低声问江咏年道：“染染呢？” 此刻的江咏年不敢再敷衍我，只得笑盈盈地说道：“今日是您祭祀，侧妃娘娘她......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本不应该陪您来的，” 听到这话我变不是十分乐意：“她是我的妃子，如何名不正言不顺了？” “自从那日过后，额，南宫丞相便把侧妃娘娘是尘落国的事情几乎就算是昭告天下了，若是有人知道娘娘也和您一起来了，还不得乱了套，在人前自然不敢说三道四，可是在殿下的背后，就怕会有人嚼舌头。” “南宫昱？”我低声问道。 “额，正是，”江咏年有些疑惑，“毕竟侧妃娘娘是她是南宫丞相的女儿......” “舅舅，”我的眼神落在了刚跪着起来的南宫昱，轻轻说道：“咱们贵族的儿女，岂能与平民百姓相比？虽说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可是也没有听过哪个百姓会把自己的儿女卖了出去。” “殿下这话说的......”江咏年有些讪讪地，扶着我去后堂换了衣服。 脱掉这身厚重的衣服，身体上自然是觉得轻松了不少，但是心情上却是开始沉重了起来。 “殿下，以后苍梧可就都要交给您了。”见我换完衣服，江咏年也是有些谄媚地说道，“还不知道您下一步打算是什么呢？” 我低低地笑了：“等我见到染染再说好吗？” “好好好，”江咏年也算是老谋深算了，“殿下这边请。”说着，便引我去了后堂。 我刚前脚踏了门槛，后脚便听到背后有极大的风声，像是一个人猛地向我扑来。我下意识地想要一躲，却想起在这宫中没有几个人知道我武功的深浅，于是只是装作不知，还是迈着正常的步子，向屋内缓缓走去。 同时我偷偷地看了看窗户边的角落，似乎也隐隐有着人影，心中暗暗说着不好。 此次祭祀，我虽然带着涅槃一起来，但是我只是只身前来找染染，他没有必要跟着，所以我周身没有护卫，若是但凭我自己，只怕还是会有所闪失。 我微微一笑，冲着江咏年说道：“舅舅，是谁把染染带走的？”我知道江咏年时没有这个胆子的，因为他还指望着我们的亲戚关系，给他加官晋爵，所以想必他也是不知情的。 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处决了江咏年，这朝堂之上，想必没有人能跟这个人抗衡了吧。 “是南宫丞相啊。”江咏年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冷冷地笑了：“唉，我早就应该知道他会给我来这么一出。” 我慢慢地走到了桌子旁，装模作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猛地回头，将茶杯直直地扔了出去，发出了“当啷”一声清脆的声音。 然而，茶杯所到之处，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是我想错了？ 我皱了皱眉，忽然觉得是先有些模糊了起来。 “糟了！”我低骂了一声。 我就说一个祭祀而已，用得着几十根又粗又大的烟吗！当时江咏年还说是礼部是因为重视这次祭祀，才特意制成这样的烟来，可现在想想，我当时看那些袅袅升起的雾气就有所疑惑，现在看来，也真是证实了我的想法。 这次，南宫昱八成是真瞎了血本，明的不行只能来暗的了。 若真是那烟有问题，涅槃八成也中了这邪，于是我暂且藏起口哨，马上运起功来。 可是我越运功，越觉得四肢开始发软，有些站不住。 但是我又知道敌人就站在外面，等着我缴械投降，于是只好撑起身子，低声问江咏年道：“舅舅，你可觉得......” 我话还未说完，只见江咏年已经瘫倒在地上，一面倒下，一面喊了一声“哎”。 这一声就像一个信号一样，我感觉从四面发放冲进来许许多多数不清的人来，一下子涌到了我的面前。 而我，也如江咏年一样倒了下去。 可是我心中想着的却是，染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八十七回 中招 再醒来的时候，我的眼前一片漆黑，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怎么了殿下，您醒啦？”有一个声音在我前面响起。 我顿时觉得我前面这个人是一个高手，我既没有说话，又没有任何动作，想必这个人是通过我的呼吸来判断我是醒着还是昏睡着。 我也懒得与他扯皮，于是淡淡地说道：“你将我眼睛蒙住，无非就是不想让我见到你——可是你的声音我并不熟悉，那必然是不想让我见到我现在身处什么地方......那我自然就是在皇宫里面了，若是外面，再无妨让我见的。” “殿下果然不同其他之人，”这人轻轻笑道，“竟然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镇定自若，在下真是佩服。” “南宫昱给了你多少好处，”我不着痕迹地问道，“难道我不能双倍给你？” 那人噗嗤一下笑了道：“我从未怀疑过殿下的实力，只是殿下的好处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起的。” “那你便是承认，你是替南宫昱办事了？”我浅浅地笑了。我这句话势必会让他的心动乱一下，趁着这个时间我暗暗地运着功，想趁早脱身。 那人果然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殿下好手段，我只是一介武人，玩儿不来你们文人的东西，我也承认我是替南宫昱卖命，不过这都是主子的要求，我也没办法。” 说着，他忽然在我身上点了几下，彻底地让我动弹不能：“殿下别用力了，八成是挣扎不开的。” 我低低地笑了：“壮士好手段，怪不得受到南宫昱的重用。早知道他有这等人才，我早就应该知晓、收入囊中才对。” “是吗？”他也笑了，但是却不再理会我任何，只是慢慢悠悠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我努力地挣扎了一下，然而还是不能动弹，于是我只好静静地听着一点一滴的动静，以静制动了。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好像有人陆陆续续地进来，又陆陆续续地出去。 接着，我似乎就听见了有人在说话，有些不清不楚的。 “你说吧，什么条件。”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的声音。 “呵，你何必跟父亲还如此客气呢？”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也应声响起。 “那你告诉我，子钰在哪儿？” “真不愧是江家的人，真是一心只扑在一个人的身上。” “父亲——我现在还尊称您一声父亲，但是您做的事情，是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了吗？” “若是你还将我当成你的父亲的话，就好好听听我的条件可好？” “若此刻我见到子钰，我才与你谈条件，否则一切免谈。” 这个女人的声音清清爽爽，我眼泪几乎一下子就掉下来，这个人是染染！是我的染染。 她没有出事，她很安全。 那么，另外一个人就是南宫昱了。 我从丹田传了一口气上来，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冲破刚才那个人给我点的穴道，于是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呜”的声音，大约靠近我都听不清我是在说什么。而大约也是因为运了功的缘故，我渐渐能够更听清他们说话的语气和内容了。 “染染，你知道我要什么。” “父亲不要再跟我打哑谜了，我刚刚已经说了，若是见到子钰，我们自然可以再谈谈条件，但若是我见不到子钰，父亲什么东西也别想从我这儿拿走！” “你！好好好，我知道你的心思了，那这样，如果我们可以平心静气下来，你的殿下或许还有救，可是现在，你殿下的人我已经该撤离撤离，该关押关押，你这般拖延时间，只怕是百害而无一利呀。” 南宫昱这样一说，染染就马上沉默了。 我多么想告诉她我就在这儿，我就在这儿！可是我只能呜咽咽地发出闷声闷响，完全不能大声说出话来。 “那好，”染染大约是镇定了下来，有些平静地说道，“父亲便说说您的想法吧。” “这就对了嘛！”南宫昱显然有些喜色，“咱们毕竟还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听说你已经找到了前朝的那支军队？” “什么军队？” “不要跟父亲装傻，就是尘落的军队啊！” “......好像是有那么一支，怎么，父亲，难道那支军队很重要？” “额，也不是......” “父亲，”染染的声音有些尖锐，“若您不跟我说实话，那咱们也没有必要谈下去了。” “好好好，那支军队，是有些特别，”南宫昱低声说道，“据说这支军队其实人数上并不庞大，但确实日落而作，日出而息，经常神出鬼没，捉摸不定。” “哼，苍梧不是已经把尘落灭国了么！还在乎这点子军队不成？在尘落灭国那天，也没见有什么奇迹发生！”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在那次，苍梧先祖似乎是邀了高人下了什么咒，才没有出现在京城的。” “那又如何？” “这个咒的解法，就在为父给你的那个血玉上面。” “什么？！？”染染忽然大叫了起来，似乎是不太相信南宫昱竟然在很早之前就开始算计于她吧。 “噤声！若是我的人听见什么地方有骚乱，你的殿下恐怕也要保不住！” 染染马上小了声音：“我现在没有功夫跟你说这些，说吧，你是要那块玉么？” “我不禁要那块玉，我还要这苍梧的皇位。” “你休想！”染染的声音十分坚定。 我暗暗吃惊。若是我没有看出来南宫昱这老狐狸的深算也就罢了，父皇比他精明万倍，为什么也没有看出其中的端倪来。 “当然，我不会直接要这个皇位的，只是手中有了这支军队，好歹也有了些依靠。” “可惜你与我说没用，这块玉没在我的手上。” “我知道，是在你姐姐的手上。” “谁跟你说的？” 南宫昱有些阴线地笑了：“当然是你的好夫君啦，否则我还一直没有机会下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八十八回 人见 “好，既然你知道了，我瞒着你自然也无用。”染染轻言巧笑道，“父亲该不会是让我问姐姐拿玉石吧？” “那有什么难的，不过是一块玉罢了。”南宫昱也只是淡淡地说着。 “难道父亲不知道这块玉的诀窍？” “......哦？诀窍？” “父亲不必这般炸我，也不必与我说些场面话——难道父亲不知，这血玉是要被人养在身上，放才有效？”染染的这句话忽然让我心中一紧，那血玉自从被她戴上之后，便鲜少摘了下来，难不成这养玉之人，须得是她。 “既然军队已现，养玉也是无用，所以已经不妨事了。” “这么说，父亲也是要不顾染染的性命了？”染染的声音忽地有些高昂起来。 我有些越发的糊涂了，这与染染的性命有什么关系？ “父亲怎么会这般做呢？为父自然还是会将玉石挂在丫头你的身上，不会让你觉得有什么不同的，等为父要用的时候再用就是了。再说，再说，那块血玉不是也没在你身上么？又有什么要紧了？看你也没有什么事情。” 南宫昱的话忽然叫我放下心来，大约是这个玉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关联。 “说来说去，看父亲的意思，染染还是要谢谢父亲的赠玉之恩了？” “你我毕竟父女一场，不必客气。” “父亲您这么说，便真是将染染当作‘外人’了，从一开始，父亲便让女儿以身养玉，怕是已经料到有今日了吧？” “呦，你怎么能这么说为父呢？”南宫昱说着，似乎踱去了步来。 “倒不是染染心存什么念想，而是染染终究知道这是事实。”说着，染染轻轻地笑了笑，我心中紧了紧——我太熟悉她这样的笑声了，每每她这样笑的时候，都是有些伤心的，听得我有些心碎。 “什么事实？” “父亲明明知道这血玉，却不告知女儿此玉石如何‘养人’，这么多年了，女儿难道不该知道这血玉一旦亲近人体，便会吸取着身上的血气，方才有此‘血玉’的名字吗？”染染说这话的时候确实一丁点儿的愤怒都没有，只是平平静静，却也客客气气。 只一下子，南宫昱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父亲，既然您早就知道这血玉对身体的危害，也早就让我戴上血玉，其实是根本不想我会生下子钰的孩子吧——还是说，父亲根本就不想我，生下皇室的孩子。” 这句话我听的真真切切，一个字儿都没有落下。 原来，染染与我的孩子，都是与这个血玉有关，而这血玉，竟是与南宫昱，她的亲生父亲有关。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只是觉得，这心被什么东西搅得有些天翻地覆，不是滋味了起来。虽然我的眼睛被蒙上了黑布，但是我感觉到一股热流冲到了眼睛里面。我想到了染染一个人背负着这个很难对我诉说的秘密，想到了她那几日的不吃不喝，想到了她失去孩子的痛苦和比我更深刻的悲伤。 当时，我不知道如何去表达，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那时候的我，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要与她谈谈，帮她解一解心结。那时候的我，无法体会她的失去，也并不知道背后的原因，更别说为她遮挡风雨，避开苦难。 ......有时候，真不知道一个人是知道得多了会开心，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会开心...... “原来，这些你都知道了。”南宫昱冷冷地说。 我心中想着不好，看来南宫昱心中要起了别的心思了。 “父亲做了事情便做了，女儿岂能不尽心去找背后的原因？起先女儿日日夜夜将这血玉戴在身边，原以为真的是父亲疼爱，所以这脑筋便转得迟了些，白白失去了我的一个孩子。”染染的语气比南宫昱的还要冷。 “那好，既然你觉得血玉对你也没什么用了，不如趁早给我，彼此也做个了断。” “若我不给您呢？”染染带着威胁的语气说道。 “你难道忘了我们的交易么？那可是你的殿下。” “若我一日不交出，子钰便一日未有危险；若我一旦交出，你还不直接杀了我们？” “所以，你可以赌一赌。”南宫昱有些沉稳地说道。 一时间，又是一片沉默。 我隐隐觉得自己几乎就要冲破穴道，更是不敢声张，隐忍着暗处之中，伺机等待。 “好了，你快些决断吧，”南宫昱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是要留下血玉，还是要寻得自己的夫君呢？” “我知道了。”染染似乎下定了决心，然后低声说道，“我现在就要看子钰现在到底在哪儿，若是他无恙，我便这就替您要玉去。” “这么放心不下咱们的殿下啊？”南宫昱似乎还是犹犹豫豫地想要试探染染。 “父亲当知我，若是见不到子钰，我是断然不会松口的。”染染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当真这么喜欢这个殿下？”南宫昱忽然这般问道。 我的心也跟着怦怦地跳了起来，不知道染染会如何回答。 “父亲......”染染顿了顿，“染染这一生，大约只会从一而终了罢。” “若是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重新选择呢？”南宫昱不依不饶地问着。 我盼望着她说出她还是会选择我，可我又害怕她说她要选择江梓径。 “父亲，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又能如何更改？”隔了半晌，染染方才淡淡说道。 “好！”南宫昱说着，便打开了一扇门一样发出了“吱呀”的响声。 而我面前也发出了这般声音，我便知道，是南宫昱打开了这扇门。 我听见一个人向我扑来的声音，一定是染染。 她握着我的手，似乎哽咽了起来：“子钰......” 我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我没事。” 这个时候南宫昱的声音响起：“好了，染染，你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八十九回 逃荒 染染瞬间沉默了，没有接南宫昱的话。 “染染，我没事，只是我没法儿动弹，他们给我下了药，我......只怕此刻，不能护你周全了。”我轻轻地说道。我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能够让南宫昱听清，但在他的耳朵里面，我是故意说得这般“小声”，好让南宫昱知道，我是真的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动弹了——其实事实也是如此，也好让染染做个准备。 “好了，”南宫昱说道，“老臣的确应该跟殿下说一句抱歉，我这手下手也没个轻重，委屈了殿下了。” 染染将我眼睛上的布一把扯了下来。 我看着她的脸，她仿佛一下子就瘦了，而且瘦了许多。 染染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意思是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世上没有真的是几个人知道我真正的功力，大约染染本来以为只要找到我，我自然能够施展功力，逃脱此地。 但是染染没有想到，南宫昱既然能“威胁”于她，自然是讲我“安顿”下来，否则又如何能够让染染就范？ 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竟然在我昏迷的这段期间，南宫昱又给我“运回”到了皇宫。 “南宫丞相，您也不嫌费劲？”我有些闲情地说道。 “老臣真的是没什么功夫跟殿下耗着，”南宫昱转向染染，一步一步地走近说道：“好孩子，我还是先把殿下留在这儿，你去给父亲取玉来，怎么样？” 染染低声说道：“父亲放心，染染不会食言......不过父亲可否先给子钰解开？” “我的乖女儿，”南宫昱不阴不阳地说道，“你当父亲是傻子吗？若你还是这般推三阻四，可真的别怪父亲落井下石。” “好好好，”染染马上摆手道，“染染知道了——还请父皇给染染在宫门口备一辆马车，将子钰放在车上，最多不过两个时辰，染染便回来，将血玉给父亲后，染染便与子钰离开皇宫——这个要求，父亲总该同意了吧。” “怎么，你要走？”南宫昱有些惊讶。 “其实，若不是有这个孩子牵绊，我本就要离开皇宫的，”染染淡淡地笑了，“天地之大，何处不能过上平安的日子。” 南宫昱的眼神转向我，而我的眼神又转向染染。 她以前的确说过这话，可是，我竟然不知道是真是假。 “丞相可别看我，”我淡淡地说道，“您女儿的心思其实你我就能够猜到的？”说着，我叹了口气道，“不过她以前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我幽幽地说道，“大约这次总算是心想事成了。” 南宫昱看了看我，没有说话，大概是默许了染染的想法，并辅之成行径。 于是，晚间时分，南宫昱偷偷地将我和染染同时安置在一辆马车上，开到了皇宫门口。 我的耳力告诉我这四周大约有八九个高手在跟着我，这些人大约就是小零子说的“死士”吧，可我没有想到，南宫昱居然可以豢养武功这么高超的死士，我还是真有点惊讶。 且别说我身上还带着药力，就算没有，他们几个一起上来，我怕是也不能稳操胜券。 正想着，我忽然担心起涅槃的去向来，虽然我觉得他八成也是被这烟中的东西迷得丧失了行动力，但倒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我想他应该还是安全的。 “染染......”我低声地叫着她的名字，可是她只给了我一个“噤声”的手势。 忽然，马车听了下来，南宫昱说道：“好了，染染，你去吧，我帮你先看着你的殿下可好？” 我看着染染起身，一个没忍住便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染染看了看我，淡淡说道：“子钰，你不要动。”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了呢，染染便同南宫昱一起下了车。 再然后，我万万没有想到，染染又以最快地速度返回了车上，然后从休息中掏出一样被软布裹着的东西，淡淡说道：“父亲，您要的血玉就在这儿，您可接好了！” 说着，染染抬起胳膊，用她最大的力气将手中的东西扔出了老远。 南宫昱凭着本能直接向染染扔的方向跑去，一刻也没有停歇。 而染染，也赶紧拿起了缰绳，口中呼着“驾”，两匹马就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也是一刻也没有停歇地跑了出去。 原本我还担心跟着的那些高手会不会也跟了上来，压着我们回去。 但是还好，马车跑得飞快，大约他们一时之间也难以跟上来。 “咳咳，小东西，你真是好机敏。”我低声说道。 “整个皇宫已经被父亲控制住了，”染染冷冷地说道，“这人还真是墙头草，无论给过多少金银，该反叛的时候可绝不犹豫。” “呵呵，”我轻轻地笑了，捂住了胸口，“这不过就是人的本性了......只是难为你了，还要带我这个拖累出来。” 染染没有说话，只是不甚熟练地驾着马车，不知跑向何方。 “我竟不知，那血玉来历竟然是如此......”我半眯着眼睛，精神已经很是不济了。 但是染染背冲着我，似乎没有感受到我的疲惫，只是说道：“是啊，也没什么的。” 我赶紧转了话题：“你给南宫昱的，是真的血玉？” “我的殿下，”染染失笑道，“若是给了他假的，我们跑出这么半天来，也会被他追上的。” 我听着染染的“嘲笑”，看着四周黑漆漆地，不由地问道：“这车上是不是没有灯，咱们这么跑，会出事吗？” “眼下也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染染叹了口气，“我们只身出宫，能保住命已经很不错了，这天下，大约已经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了，子钰，是吗？” 我完全来不及认真思考染染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也是越来越黑了起来。 我竟不知道是睡过去的，还是昏过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十回 顾念 在我昏睡的是哦乎，我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和染染不过是一对平凡的夫妻，我日出日作，日落而息，她每日梳洗打扮，整理家务，只静待我归来。我们似乎这样生活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已经忘了我是皇子，而她是尘落的女子，久到似乎我都有些忘了那些陈年旧事。 清晨，我是闻着饭菜的味道醒来的，肚子早就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我望了望四周，原来自己在一个简陋的小屋中的一个简朴的小房子里面。我慢慢地叹了口气，心想，这已经不是皇宫的琉璃瓦下的屋檐，而我，此刻也不再是苍梧的三皇子，不过，是一个携着妻子潜逃的“罪人”罢了。 不自觉地动了动气，发现身子竟是一如既往地软绵，一边想着真是不知道南宫昱从哪儿找到的这么强的药，一边慢慢地下了床，走到屋外。 只见桌子上几碟热腾腾的小菜，一个青衣女子正忙里忙外地端着饭——我一看，正是染染。 昨日走得匆忙，根本没有看清染染穿的是什么衣服。 看她出去又回来地摆着碗筷，心中忽然有些宁静了下来。我缓缓地坐在桌子旁的小凳上，将手杵在了桌子上，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吃饭了，怎么不去洗手呢？”染染笑着说道，葱花儿般的手指指了指旁边的小水盆。 我笑着答应了一声，便又缓缓起身，去水盆旁站着洗手。 我撩了撩水，却觉得这水似乎有些不同，至于有什么不同，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又软又清凉，还带着温柔。可水不都是水么，以前我竟从未觉得这水还有些不同。 “今天吃什么啊？”我随口说道。 染染却没有理会我，只是有些小着恼地说道：“你怎么就知道在那儿坐着？不知道帮我忙一下？” 我一愣，随即想到我现如今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王孙贵公子，被她这样数落也是理所应当的，于是便自觉的接过了碗筷，学着她的样子摆了起来。 “这些都是你做的？”我笑着问她道，似乎已经忘了问她我们为什么会到这儿，我们应该去找谁等等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染染眉目间的平静，我竟问不出其他的问题来。 “怎么了？平日里不都是我做的么？”染染眼睛也不眨一下地说道。 她这话忽然让我有些恍惚：“是......吗？”她平日不也是小姐的生活，难道以前在南宫府里她竟然被欺负地也要去做饭？ “怎么不是？夫君你是不是病糊涂了，平日不是一直都是我照顾你吗？”染染说话的时候，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异样，似乎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染染？”我试着叫她的名字，我竟不知这究竟是一场梦，还是她与我开的玩笑。 “嗯？”染染抿着嘴吃了口饭，有些微笑着看着我。 我不知所以地笑了笑，“总觉得自己睡了很久，所以有些事情好都已经模糊了.....染染，”我试探性地问答，“我们在这儿住了多久了？” “你是不是傻了？”染染有些莫名地笑了笑，然后点了我一下肩膀说道，“咱们不是一直在这儿生活着吗？” “是吗？”我有些莫名其妙，“可是我们不是......” “不是什么呀？”染染像是丝毫不在意地又吃了口饭，随口说道，“你尝尝这个鸡翅，你之前说最爱吃了。” 我的头一下子有些疼了起来，我支撑着说道：“染染，我们在这儿有多久了？” “什么多久了？我们一直在这呀，”染染忽然有些撒娇地说道，“你每天呢去山里砍柴、采药，我呢，每天织布秀衣拿到集市上去卖，怎么，这么生活不好啦？” 我看着染染的眼睛，忽然有了一阵恍惚。 好像，我真的在这儿生活了很久很久，久到我自己都忘了，我的过去是什么样的。 “染染，你......”我还没有说话，染染便又给我夹了一个鸡腿。 “快吃快吃，吃完早点走，然后早点回来。”。 吃完了饭后，我自然而然地帮着染染收拾了碗筷，好像这些事情我已经做了千百遍了一样。 “染染，我觉得有点奇怪。”我擦了擦手说道。 “哪里奇怪了？”染染似乎有些莫名其妙，“若你还觉得不舒服的话，那就去再休息一日。” “我，我怎么了？”我不着头脑地问道。 “你呀，你前日去山里面的时候失足从好高的地方摔了下来，”染染心疼地说道，“若不是有人发现，我都得好找呢！”说着，她推着我进了内屋，轻巧地笑道，“好了，那你去歇着吧。” 我有些不置可否，但心中却觉得什么东西拉着我一般地问道：“染染，我问你，我是不是苍梧皇子，你，是不是丞相之女？” 染染推搡着我的手忽然放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我，反复有些不可置信：“子钰，你，你为何这般说......你别不是撞傻了吧？” 她的这个表情我再熟悉不过：“染染，那我，我们，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染染忽然咳嗽了一声，眼光流转，最后却模模糊糊地叹了口气：“我以为，就这样瞒着你一辈子，也挺好的。” 看着她有些劫后余生的表情，我忽然能够想象我们这些日子过的生活。 每日，我们都是这样规律，也是这样安稳。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虽然我们也没有讨论过以后会如何，可是我却能明显地感受到我爱的人，她享受着这样平静和安稳，享受着不用提心吊胆，也不用互相算计的日子。 可是我这样“突兀”地一问，将她的所有念想，都一一击碎。 她闭着眼睛平静一会儿，然后缓缓跪下，慢慢说道：“妾南宫染向殿下请罪，还望殿下饶恕。” 看着她美丽的容颜，我低头苦笑，一字一顿地问道：“我们在这儿，多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十一回 重生 “两年了。”染染不急不缓地说道。 然后，她起身，慢慢地将这两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那日，染染带我离开之后，我一度陷入了昏迷之中，偶尔清醒偶尔糊涂，分不清白天，也看不见夜晚。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很久，染染也不知道怎么办。 “那个时候，我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染染叹了口气，“直到我们进了一个镇子，我才知道了我的方位。可那个时候，我如何叫你都叫不醒你，而我们身上什么都没有，没有银两，更没有赚银两的本事。我只好将头上戴着的几饰品卖了，又怕有人盯上我们，待我换了银两、待你看过大夫之后，我又很快换了两匹马，又不知道超哪个方向跑了两天两夜，才到了这里。” “然后我们一直生活在这里？”我小声问道。 “是啊，”染染苦笑了一下，“我们这几乎两年都一直生活在这里，刚开始的时候那个大夫说你只是虚弱，我每日给你喂一些粥水之类你能吃进去的东西，慢慢地，你开始每天会醒一两个时辰，可是不会说话，只是久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我，不作任何举动，也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我真的是有些吓坏了......” 我看着她有些难过的样子，一下子脱口而出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染染看了我一眼，“.......没关系，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她轻轻地说道，“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一点儿一点儿地好起来，可是却忘记了，不，不能说是忘记了，只是暂时记不起来了而已。” “......然后呢？” “然后，”染染陷入了回忆之中，“然后，我只能盘下一个地方，慢慢地照顾你，而我卖的首饰的钱也渐渐用完，我必须用一门手艺养活自己，也要养活你。” “于是你学会了......” 染染打断我说道：“也并不是学会，我也是个......会写字会绣花儿的才女。” “单单不会品茶。”我忽然想起来染染的这个小“品德”，淡淡地笑道。 “好了这茬你就不要再提了。”染染大手一挥道，“再然后，你醒了，也吵着要去做事情，于是我打听这个地方你还能做些什么，于是便叫你每天砍柴去了，也好叫你的体力慢慢恢复起来。” 我慢慢地回忆着，却始终觉得像梦一般：“那，我醒来的时候，是已经全部记不得了吗？记不得皇宫？记不得父皇？也，记不得你了吗？” 染染忽然苦笑了一下道：“其实，你还是能模模糊糊地记得我的，只是......” “只是？”我抬了抬眉，试探性地问着。 “没什么，”染染轻轻地笑了笑，“如今你也大好了，”她随手收了收衣服，“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不会拦着你，也自然，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心中满满的，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不是叫，理解，或者，感动。 “你怎么知道的？”我笑着说道，“万一你真的成了我的累赘了呢？” 染染忽然停止了动作，似乎在思考我的话语，轻轻说道：“你知道，在这两年中，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 我走到她的近前，先是抱了抱她，觉得她有些瘦了，然*住了她的手道：“大约过的不是什么好日子吧，”我摸了摸她的手道，“你比以前瘦了，手上也有了茧子了。” “所以，你就觉得，我不配呆在你身边了吗？”染染没有挣脱，可是也没有更亲近。 “傻瓜，”我轻轻地笑了，“我是有些心疼你，心疼你要这么担心我，心疼你要这么粗糙地过着日子。” 染染皱了皱眉，眼睛里面就这样含了泪水：“可是，你不知道，我过得有多开心。” “开心？” “是，我每日不用担心，你是否受到不管是皇室还是朝臣的威胁，不用整天去面对那些琐碎的事情，”我看得出她是强忍着泪水，“我不用担心的事情有千万件，在这里，我感到了平静，是心灵的平静。” 我抬起头，笑了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过平静的生活，我知道你厌倦了以前在南宫家就有的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我知道以前都是我委屈了你......” “可是？”染染哭着笑了一下，她的笑容中似乎带着无比窝心的心酸，“可是，我知道你回来了，必然也会踏上以前的道路，你会去联系你的旧部，也会去找各种方式夺过皇权......” “我......”我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因为她说的，正式我眼下想到的。 我想让南宫昱付出他这样做的代价，我想坐上苍梧的皇位，我先让天下人知道，即便我是庶出，即便我从小便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那，又如何？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让我犹豫了。 她的泪水让我犹豫了。 “我，”我支支吾吾地说道，“如果，如果......” 我刚说了半截，染染便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我一下子咬了咬牙：“如果，你若是不想回去，如果，你特别喜欢这里的生活，我答应你，我现在就答应你，我们就在这儿生活着，好吗？就像这两年一样，我，”我的眼神四处看着，“我这就拿着斧头和背筐上山砍柴去，好吗？” 染染忽然一手拽住了我，扑到我的怀里，重重地哭了起来。 我抚摸着她长长的头发——她的头上只有一个银簪子，再也没有其他的配饰。 “只要你喜欢，”我附在她的耳朵旁，低声说道，“只要你喜欢，我们就在这儿生活，什么王孙贵族，我们都不去想，不去念，不去盼......只要你不哭了，我就在这儿呢，好吗？”顿了顿，我抬了头，“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十二回 不好 染染没有说话，只是低低地抽泣着，我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只得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可是过了许久，染染还是抽动着肩膀，不能停止。 我想了想，这应该没有什么值得哭了才对，可是染染她似乎还是不知道因为什么还在哭。 于是，我摸着她的头，竟然莫名其妙地，笑了。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笑，可是就是没有扳住，忽然就笑了出来。 染染抬起了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鼻涕也有些流了下来。我从来没有看过染染有这个样子，有些狼狈，但却还有些俏皮。于是我更忍不住了，竟然笑出了声来。 “你，你笑什么？”染染哽咽着说着，还拿我的衣领子擦了擦她的鼻涕。 我从丹田中发出了持续的笑声：“你怎么哭成了这样啊？” “那你怎么笑成了这样啊？”染染模糊不清地问道，一边问还一边锤着我的肩膀。 我捂住嘴，忍住了笑道：“我也忍不住，因为我从来没见你哭成这个样子，对不起。” 染染忽然鬼哭狼嚎了一下，然后委委屈屈地说道：“子钰，你欺负人。” 我连忙赔罪道：“好，我错了，那你不哭了，好不好？” “我能怎么办啊，我也想不哭了啊，我也不想这样......”她埋在我的胸前，“我也不想这样的......” “没关系的，”我低声说道，“我的染染，一直都是这么好，好吗？” 染染抹了抹眼泪，哭着说：“可是，你不会喜欢的。” “我怎么不会喜欢你......” 我还没有说完，染染便打断我道：“我不是说我，而是说，你不会喜欢这样的生活。” “哪样的生活啊？”我明知故问道。 “就是这样，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意义的生活啊，”染染说道，“你不会喜欢，这样平淡的生活的。”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啊？”我淡淡地笑了笑，轻轻说道。 染染叹了口气：“我就是知道。” “你不知道，”我点了点她的脑袋道，“有你在旁边，我怎么会觉得不好呢？” “那是现在，”染染笑了笑道，“以后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因为，你血液里面流淌着的是皇室的血，所以，子钰，你是断然不会甘于平庸的，不是吗？” 就这样的一句话，我沉默了。 “我知道我可以留住你一天，两天，可我去留不住你一年，两年......”染染挣脱了我的怀抱，转身用袖子擦了擦泪，低声说着，“子钰，你有什么，嗯，梦想吗？” 我认真地想了一下，小的时候我大约只想着每天能够看见母妃轻快的笑颜，稍稍长大了之后大约会想着让父皇多注意我一下。再往后，便是想着如何上位了。 “梦想啊？”我呆呆地望着她道，“不过是一些无法实现的事情罢了。” “那你猜，我的是什么？”她不哭了，歪着脑袋问我，可是脸上还带着两行泪痕，我捧住了她的脸，不禁吻了上去。 “你的啊，”我低声说道，“是不是想像这样平静地生活？” 染染忽然皱了皱眉，眼中又充满了泪珠：“子钰，我想要的生活，是和你子在一起的生活，你懂吗？我想要的，是和你在一起，你实现了你的理想抱负的生活，是过着你真正想要的生活。” “你怎么不知道，我想要的生活中，不是跟你在一起呢？”我好笑地看着她。 染染忽然定定地看着我，呼出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好了，我们不再纠缠这些来来回回的话了，好吗？” “好啊，”我低声说哒，然后冲着屋门外面喊道：“偷听了那么久，没有必要了，出来吧，谅你虽然鬼鬼祟祟，但还忍着没有打扰我和染染，也就罢了。” “殿下好耳力，”果然从门后面出现一个人，她身穿着一袭紫衣，露出和染染一样的笑容来，“我今天不过是来看看妹妹，”冥高傲地说道，“不想撞见了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的殿下，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姐姐，您说什么呢！”我和染染已经夫妻这么多年了，但她还是有些害羞，看起来依然让我心动。 “既然殿下已经没有大碍了，”冥居高临下地说道，“那就别费时间了，咱们紧着走吧。” “去哪啊？”我下意识地问道。 “回京城啊！”冥理所当然地说着，顺便拿起桌子上的点心大口地吃了一下。 我看出染染心中的不舍，轻轻说道：“回去干嘛？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为啥？”冥含糊不清地问我。 我嗤笑道：“因为染染觉得在这儿过的挺好的，就一直这样过下去呗？” “哼！”冥啐了一口道，“你想的倒挺好！那你母妃呢？不要了？你的那些个陪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也不要了？你的巍巍皇权，也就说不要就不要了么？” “我.......”我忽然说不下去了。 “姐姐你别说了，”染染轻轻呼出一口气，好看的没眉梢上爬上了哀愁，“子钰他今日刚刚醒来，总得让他捋一捋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京城的局势，以及我们还有哪些可用的资源。” “也是，”冥撇了撇嘴道，“我们目前的情况并不乐观，不做好一定的推演，怕是很容易出事情。”她皱了皱眉，简要地问道，“你八成还不知道现在当权的是谁了吧？” “不是南宫昱吗？”我尽量没有带着任何情绪说起这个名字。 冥毫不做作地说道：“那个老东西？哼，倒也是，现在苍梧之主名义上是你的四弟，实际上的确是南宫昱那个老东西。” “四弟？”我有些惊讶，“难道他没有把父皇和大皇兄放出来？至少大皇兄更名正言顺一些。” “哼，”冥拂袖说道，“平日里妹妹总说你是最聪慧的，没想到这么点儿的事情都没有想明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十三回 落英 “姐姐！”染染看着气氛不对，便赶紧阻止冥继续说下去。 我呆呆地想了想，道：“为什么会是四弟呢？他还那么小。” “呵呵，正是因为那么小，才好控制不是吗？”冥一点儿也不客气地说道。 “姐姐说的倒是不错，”染染也说道，“但是既然姐姐能看出来，整个朝臣便都能看出来，父亲...不会冒就这样大的危险，主动承担这个罪名的。” 冥摔了摔手，轻轻说道：“谁知道那个老头要干什么！我要是知道他能干什么，我也不至于从小儿被他抛弃在荒郊野岭了不是！” 听着她这无所谓的话，我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从小被父母抛弃，从小生长在荒郊野外，这般苦楚，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来的。 “姐姐.....”染染忽然小声安慰道，“我知道你从小受尽了委屈，想想自己每日还算是锦衣玉食，便觉得真是对不住姐姐。” “好了，”冥摆了摆手道，“这些话你以前已经跟我说过了，其实，我活的也挺好的，没什么怨恨，尤其是对你的。” “谢谢姐姐。”染染拉住了冥的手，笑语嫣然。 “可是，为什么是我四弟呢？且别说他尚且年幼，他在朝中没有任何背景......” “或许，就是因为没有任何背景，南宫昱才选择了他，”冥淡淡说道，“因为这样，可以平衡朝中的势力，而更好地控制？” 染染却摇了摇头：“可是这样，其实反而诸事不便——因为父亲没有办法确定四皇子是否与我们有关联。” “是啊，”我也叹道，“毕竟阮娘娘和母妃有着往来，我这一身的功力还是她传给我的，这件事情，虽然大部分都不知道，但是我不觉得南宫昱不知道这件事情——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还是选择了我四弟？” “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染染冷冷地笑了笑，“咱们的阮娘娘，打从一开始就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我转了转眼珠，笑着接道：“这么说，从小她教我武功不过是为了讨好我母妃，或者说，她在试探我的态度。” “那么她对我的好，”染染转而说道，“也可以说成是趋炎附势着你父皇，毕竟，我们俩的结合会给子钰的前途堵上了一个出口。” 冥一脸不理解地看着染染道：“那你说是为啥？” “后来，咱们的阮娘娘做的一切的袒护都是因为她是想着为自己的孩子呢！”染染有些不屑地说道，“当初说什么要把她的孩子交给我，希望我们能护他平安，可是，她这背后的理由，大约可不是这般简单的。” “既然如此，”冥一拍手掌道，“咱们这就出发吧！” “去哪儿啊？”染染问道。 冥已然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自然是去召集人马，咱们这就杀回京城去啊！” “你慢着些！”我连忙喊道，“如今天下大变，怎能如此轻易就杀回去？” “可是我有军队啊！”冥抬起头，满是骄傲地对我说道。 我浅浅地笑了：“我就知道你有的是办法！” “就你最鸡贼，”染染也浅浅地笑了，“原来你已经想到了姐姐的军队。” “不错，”我抚着她的手轻轻笑了，“南宫昱虽然从你那里拿了血玉，但是军队已然在你姐姐那里了，这，可不是说能收回便能收回的了。” “那可并不是，”冥站在门口，背对着光，轻轻说着，“只是小染儿早就料到了今天......” 冥还没有说完，染染便打断道：“现在已然可以为我们所用了，但是子钰，”她温柔的目光转向我道，“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先回京城看看情况——毕竟我们的消息一经跟外面断绝了，所以无论是江家还是南宫家，都还不知道我们的方位，不过这两年我们按兵不动，他们应该是无法知晓我们的行踪的，自然也不会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好说，咱们说走就走？”我一下子来了精神。 染染笑着说道：“刚才你还不是这般情绪的。”说着，她的眼神中似乎划过一丝难过，我看见了，却也只能当作没看见一般。 “我知道，又让你受委屈了。”我终究没还是低声说着。 “哼！”冥在一旁冷笑道，“你知道就好，我妹妹本来可以嫁得好人家的，就是门皇家硬生生......” “姐！”染染笑着将她推出门外，“你也自然是一堆事情吧，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哪儿呆着吧！” 冥一边被她推出去一边狠狠地说道：“你真是有了男人忘了你姐我是怎么鞠躬尽瘁的了！” 我微笑看染染脸上染上的红晕，轻轻说道：“哦？是吗？” 说着，便向她的脸上吻去，却没料到被她推开，染染低了低头道：“好了，收拾东西了。” 离开这里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个地方是原来我带着染染去过的小镇，也通过冥知道，这里是前朝尘落的地方。 离开的时候，是这一年的春天，各种花蕊都在这个路上慢慢绽放，走到京城的时候，已然是一片缤纷。 京城与我印象中的意境大不相同，更多的武装兵力每时每刻都在巡逻，好像总在担心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诶，我说殿下，你有没有后悔曾经颠覆皇权的那些做法啊？”在我们刚到京城的时候，冥莫名其妙地问了我这样一句话。 那时候染染刚好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我不敢大声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轻轻说道：“其实在当下，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你不知道，当时我在祭祀的时候，忽然觉得天下重任在我的肩上好累啊......可那种感觉，又让我觉得充实......”我叹了口气，“大概你们女人永远不会懂这样的感受吧......可是一想到染染就这样照顾了我两年，我又觉得，这一生，究竟是为什么而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