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落》 《庭中落》正文 楔子 金陵城内,一辆素色的马车从城南跑到了城中,停到了皇城东北门处的那座监牢旁。那不是一座普通的监牢,只关押触碰皇帝威权的皇室宗亲,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开启过了。 如今,几日前还是端亲王的宇文晋成了这诏狱中的囚犯,青灰色的囚服映着他青灰色的面容,往日英朗的眉峰沾满了灰尘般满是颓废之态。蒋沐垚注视着他的眼睛,不似往日明亮,内心深处涌起了一丝丝的心疼,但很快被多年前被抛下的伤心压制的无影无踪。 “时至今日,也就只有你来看我。”宇文晋说着,自嘲般的笑了笑。 “王爷想多了,我来并非只是为了看你,更多的是让你看看我。如今的太子妃。”蒋沐垚微微一笑。 “你是来提醒我当时选择的错误么?”宇文晋凄楚一笑。的确,那是七年前的事了。他们俩青梅竹马,却不曾想他转身便求娶了当时中书令孙孝清的女儿孙怡然。 “错误?如今的王爷也知晓那是一个错误了是么?我曾怨你,怨你将我们之间十几年的情谊视为草芥,可以随意践踏。怨你娶了孙怡然那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更恨你我之间曾经的情谊竟然害死了我的佑儿,他才刚满周岁,那么小,却被孙怡然着人偷走浸到了水池中,窒息而亡啊!她如何下得去手!你为什么要娶她!为什么!”沐垚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的声音,她的泪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掀起微微的尘土,落在了宇文晋的心里。 还未等宇文晋缓过神来,沐垚满是泪痕的脸上泛起了丝微笑意,那笑容如鬼魅般让他心惊,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沐垚你”“没错,同样的丧子之痛,你们也好好经历一次才会知道我当时的痛苦。你别恨我,要恨就恨你选的王妃吧!”话音刚落蒋沐垚便转身走向了大门,全然不顾身后的咒骂声。她知道,孙怡然就在宇文晋背面的隔间里,虽然看不见却能将她的话听的完全。咒骂又有什么用?当时她曾用世上最恶毒的语言去诅咒孙怡然,就算孙怡然已然得到了报应生生世世被关在这皇家的天牢里又能怎么样,终究换不回她的佑儿。 正午的阳光洒落在身上,驱赶了蒋沐垚在那阴暗之地沾染的寒气,微微晃眼。身边的夏至替她拢了拢搭在身上的淡蓝色百合暗纹披风,微微叹了口气。“太子妃为何要那样说?”蒋沐垚回头看了她一眼,“为了让她死。”夏至听到这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么多年的苦楚已经将当初那个恬淡的人变成了如此模样。 蒋沐垚的左脚刚刚踏上脚凳,就听见诏狱里传来了慌张的声音,端王妃触柱身亡了。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佑儿,娘替你报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庭中落》正文 第一章 大婚 喜悦的唢呐声一直在蒋沐垚的耳边回响,她安静的坐在一片红色里,没有像平常人家出嫁的女儿那样充满了离家的感伤和对前头坐在高头大马上那个将要领着自己走入另一段人生的人的期待。两个月前,那个曾与自己青梅竹马的人也是这样迎娶自己的新娘的吧。孙怡然从小便喜欢宇文晋,不知当时同样被一片红色掩埋的她会有多高兴,他应该也是高兴的吧,毕竟他的志向那么高远,高远到足够让他抛弃少时的那一份炽热的情感。 尚元十六年冬,蒋沐垚心心念念三年的人回京了,但也粉碎了她三年的梦。三年前,他离开的时候告诉她会在大捷之后向父皇求娶她的,她以为那句话是真的。当圣旨传入内宫之时,她正在挑选午后去见他时要穿的衣服,还在想着他最喜欢的颜色就是淡蓝色。可是,衣服挑好了却失去了它的价值。 然而,对沐垚来说,真的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当天,皇帝高兴,不仅应允了皇四子的求娶之请,同样也应允了皇七子的求娶之请。圣旨上说:“故温阳长公主长女蒋氏沐垚娴熟婉顺,秉性端淑,自幼抚于太后膝下,特封为鄂琪郡主以示亲厚;皇七子宇文翼年及弱冠,人品贵重,行孝有嘉,特封为襄郡王。仰奉皇太后慈恩,钦定鄂琪郡主为襄郡王正妃,择吉日大婚!钦此!”因着这一道圣旨,尚元十七年五月十八,她嫁进了襄郡王府,成为了襄郡王妃。 喧闹的声音终于在回忆里结束了,喜娘将两人的大婚礼服系在一起说了永结同心的吉利话之后便带着下人们退了出去。沐垚坐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手指因为太过用力的握在一起而微微有些发白,她害怕了,虽然她用了接近半年的时间来说服自己,也认命接受这一事实了,可当这一切成为真的的时候她却不如想象中的勇敢,她怯懦了,眼底竟然微微有些发酸。 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身边的人弯了一下腰,沐垚吓得刚要躲闪就从盖头下边的缝隙中看到宇文翼将两人的礼服系上的结解了开,移步走到不远处的椅子旁坐了下来,沐垚微微松了口气。“你要不要喝点水?折腾了一天,累坏了吧。”这声音让她觉得陌生又有些熟悉,毕竟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了,他是随着宇文晋一同去的战场,外祖母知道她难过,就以大婚将至的名义避免了她出席任何的皇家宴席,所以赐婚之后也没有见过,加起来也有四年了吧。 “你······”话刚出口,沐垚就发现自己的嘴唇干的厉害,声音也有些沙哑,许是一整天都没有开口的缘故吧,故而悄悄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微微清了清嗓才继续说:“你为什么要求娶我?”话一出口沐垚有些后悔,似乎房间骤冷,两人的气息被冻住了一般。 良久,宇文翼起身走到沐垚的身前,还未等她反映过来,便一下子掀起了她的盖头。沐垚微怔,眼睛一直盯着宇文翼,一眨不眨。他似乎和之前的他不太一样了,在沐垚的印象里,他一直都是跟随在宇文晋身后的文弱少年,皮肤白皙,永远一副干净清澈的恬淡样子,没有一点野心,也似乎缺少了一点男子气概,所以每当他们俩站在一起的时候,任谁都会对那个永远意气风发,眼神明朗的宇文晋倾与更多的关注。 可是他变了,高了不少,也更壮了一些,不知是否因为在战场上历练了三年的缘故,原本白皙的皮肤也变为微微有些黑,一只蓝白飞鹰玉冠将头发牢牢地束在头顶,眉眼中闪着英气,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文弱少年了。他微曲下身让自己的整张脸都正对着紧紧盯着他的沐垚,勾起唇角,笑着说:“因为我喜欢你啊,我一直都很喜欢你,所以愿意你在我身边。”说罢小心翼翼的将她的盖头拿下来,生怕流苏扯到了凤冠上头的珠翠碰疼了她。 “可是,可是你知道,我······”沐垚看到他的样子,忽然从心底燃起了一丝歉意,不愿意去骗他,却也不忍心说的明白。他的手一顿,长长的手指挪到了沐垚的眼角,吓得她忘记了躲闪,任由他就这么触碰,“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如愿,可是老天给了我这个机会,他将你送到了我的身边,我怎么会不珍惜。至于其他的,你不要想,从今以后,你只要知道,你是襄郡王妃,将会是我一生所宠爱的人,就行了。” 听完这些话,沐垚的耳边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的越来越大,好像大到阻碍了她的思绪,让她不能思考,一整个晚上都处于懵然的状态,直到他笑着抱着被子走到西厢房去睡,她都未能回过神来。 一夜里,沐垚模模糊糊的睡了醒,醒了睡。满脑子回响的都是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期间夹杂了忆起来的曾经的他。偶尔重合的影子,偶尔又觉得这两人并非一人。 花烛燃了一整夜,清晨间,烛泪已经滴落到掩埋了烛台。沐垚起身吹灭了红烛,忽然间想起昨天晚上本应该是洞房花烛的,不由得红了脸,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想起了他抱着被走出去的身影,定了定心神,他知道自己害怕,还特意抱走了一床被子,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罢了,王府里哪个地方还没有个被子呢。忽然觉得心口涌起了一股暖流。 正想着,脚步声从屋外传来,停在了她的门口。沐垚心里一紧张,不知为何跑回到了床上闭起了眼睛,可等了很久却再没有了声响,不知是自己听错了,还是有人一直站在门外没有动过。 良久,门外悠悠的传来一声:“王爷,您?”声音是冬至的,冬至是从小跟着她的丫头,想来这个时辰是过来伺候她洗漱的。 “是冬至么?进来吧。”说罢她起了身,将被子叠了叠放到了床头,走过去打开了门。果然,宇文翼站在门口,冬至端着一盆水被挡在了后面。“你”字刚刚出口,就想起了什么,立马福了福身子,说了句:“王爷吉祥。”她的话刚落,身后的冬至忽然间想起来,立马惶恐的将水盆放在地上,慌里慌张地跪下身去,“王爷吉祥,奴婢该死。”宇文翼皱了皱眉,将自己身前的沐垚扶了起来,又让身后的冬至起来。 “冬至被妾身惯坏了,还望王爷切莫怪罪。”沐垚说着,让冬至将水盆端到了里面的洗漱间。宇文翼听了她的话,眉头拧的更深了一层。“冬至,你先出去,我和王妃有话要说。” 门关上的一刻,沐垚就感觉到从手腕上传来了一股力量,微微的疼痛感让她心惊。她盯着眼前的人,想要从他眼眸中寻找不知问题为何的答案,却不想,他的身子探向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唇边多了一抹炽热的温度。他牢牢地抱住她,不让她有挣脱的机会。深沉而多情的热度带着沐垚从未感受过的悸动,直到被放开的那一刻,眼中还带着受惊的兔子般的惊恐。 “知道了么?这就是我对你的喜欢。是我对你!与王爷无干!”沐垚眨了眨眼,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她的思绪还沉浸在刚刚的那个吻里面,根本就没有办法去想他说了什么,心底的某种东西好像裂开了一样,要拼命的往出跑。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压制住颤抖的手指。 宇文翼看着眼前的人,叹了口气,将她锁在了怀里。在她耳边说“这不是皇宫,这是王府,这里只有你和我,所以没有那么多规矩懂了么?我会尽力的依着你,宠着你,但是也希望你能够愿意让我这么做,不要用王爷王妃这样的外道话隔开了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好么?”沐垚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也同样想要用手拥住他,却终究垂下了无力的手。“宇文翼,对不起。我,我现在还没有办法。你知道么?我怕辜负了你对我的感情。”她的头埋的更深了,生怕撞见他受伤的眼神。她被抱得更紧了。 “不会的,你不要想那么多,只要你愿意接受我对你的好,其他的我们慢慢来好不好?一辈子那么长呢。”说罢,放开了她,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笑着继续说“快去洗漱吧,用过早膳还要去给太后和父皇母妃请安。祖母那么疼你,你眼睛肿了我会挨骂的。”沐垚噗嗤一声被他逗笑了,心中更是添了一抹温暖。这是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开心的笑了,不带着任何敷衍,忽然觉得心情也松快了几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庭中落》正文 第二章 “青梅竹马” 寿安宫中。 一阵阵笑声不断的传来,听到那个熟悉的笑声让站在宫外的人身形有些微微的晃动,头顶的金丝彩翟步摇好像一下子有千斤重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宇文翼拉住沐垚的手,在她耳边说“没关系,有我在呢。”沐垚抬头望着他坚定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正说着,就见清如姑姑将宇文晋和孙怡然送出了内殿。沐垚的身体不听使唤的想要后退,却被身边的宇文翼拉住,握住的手又加了两分力道。沐垚只能低着头站在他的身边。“七弟来了,祖母刚还在说呢,正巧就来了,快进去吧。”说罢就往前走去,沐垚刚刚松了口气,就听见跟在宇文晋身后的孙怡然,咯咯的笑了几声,说道“襄郡王与郡王妃还真是恩爱呢,瞧瞧这手呀都拉的紧紧的。”沐垚听罢,抬头看着她,发现她的眼神带着刺骨的寒冷,让人发凉,这是赢了的人该有的骄傲姿态么? “皇嫂说笑了。”宇文翼淡淡一笑回道。接着在沐垚的耳边轻声说“别站在风口,我们快进去吧。”“瞧瞧,瞧瞧。当真是体贴呢,是不是,王爷?”孙怡然叫住了正准备往前走的宇文晋。 宇文晋回头看了看那交握在一起的手,有些愠怒“怎么王妃是觉得本王对你不够体贴么?”说罢便走到孙怡然的面前,狠狠地拉住她,对她说“母妃还在宫里等着呢,王妃就不要在这儿说笑了。”他的步子太快,被他拉住的孙怡然需要小跑着才能跟得上。沐垚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忽然间觉得自己就像个被丢弃的孩子,他留给自己的永远都是背影,从此两人只能似路人一般,生命中再也不可能出现任何的交集。 “从今天起,你的眼睛里只能看我,也只有我!”耳边的声音将沐垚的思绪拉了回来,凌厉的目光向她射来,让她有些害怕,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想要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握得更紧了些。半晌,宇文翼叹了口气,认命般的撒开了她的手,说了句“进去吧。祖母在等着的。”就只身走了进去,沐垚看着自己的手,忽然间觉得心里一空,好像弄丢了什么。 清如姑姑拿了垫子让他们给太后叩了三个头,便拿出了沐垚最爱吃的柑橘拨了几个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这是晋儿那孩子刚刚送过来的。本来啊这不是柑橘生产的季节,只有上岭府的南边儿得了那么些个,这是才刚运到京里来的,新鲜着呢,我的垚儿从小就爱吃柑橘,待会儿拿回去一些。”此话一出口,沐垚伸向柑橘的手似被烫了一下,眼睛不由自主的觑着身边的宇文翼,生怕他再生气。却不曾想,宇文翼拿过那几只柑橘一点点的掰开了放到了她的面前,面上不曾有不愉之色,这才放心的拿起了一瓣放到口中。 “王爷待王妃可真是有心呢,您瞧瞧,到底是青梅竹马的情谊。皇上看见呀,定是要高兴的。”清如姑姑说着拿着一个黄色的锦垫放在太后的腰间。“可不是呢。你们去给皇上请安了么?”太后笑着问。“还不曾,沐垚自幼长在太后膝下,这如今嫁出去自然也是最想念外祖母的。所以,就带着她先来拜见您老人家了。”宇文翼接过清如手里的茶递到了太后的手中。 “还有一层,太后是长辈,自然也是要先拜见太后,再来拜见朕啊!罢了罢了!朕已然来了,你们就一道请安罢了!”皇帝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也是因着刚下了朝的缘故,并未换了便装,金丝黑龙张牙舞爪的飞舞在黑色的龙袍之上,头上的南珠飞龙镂空白玉冠牢牢地束着,将皇帝的威仪尽显无疑。 宇文翼带着沐垚依例向皇上行了大礼。 “上次里胡那边进贡了几件上好的翡翠,其中有一对镯子成色不错,通体翠绿的,就赏了沐垚吧。”皇帝喝着宇文翼递过的雪峰云雾,不经意般说道。 “是那对梨花暗纹翠镯吧,奴才听说,拿着那对镯子对着太阳看能看见里面的梨花盛开呢,晚上对着月亮看的时候那梨花就成了花苞了。前儿些个,太子殿下还跟着皇上要呢,皇上都没舍得给,还是心疼咱们郡王妃。”皇上身边的得宠太监周兴金一脸谄媚的解释着说。皇上挥了挥手上的红玛瑙佛珠串示意他下去,周兴金又立马边笑着说“那奴才马上给送到郡王府里去”边退了出去。 沐垚闻言,赶紧俯下身子对皇上行了个礼,婉拒道“多谢父皇抬爱,可这样好的东西给沐垚用,沐垚如何担当的起,还是太子妃娘娘更能配得起的。”皇上听闻此话,冷哼了一声。宇文翼以为沐垚的拒绝惹恼了皇上,立马跪下说“父皇息怒,沐垚她并非故意·····” 还未等他说完,皇上便抬抬手让他起来,笑着说“朕并非是因为沐垚,你看你,这是生怕沐垚受了什么委屈了。” 太后拉过沐垚的手让她跟着自己坐在炕边,用金凤尾玳瑁护甲拨弄着炕桌上紫金香炉里面的香灰,悠悠的说“哀家听说今晨礼部递来了折子,参了太子一本。说他贪恋美色,冷落正宫,专宠妾室,非太子应为之事。” “此话从何说起?”宇文翼站起身来,微微皱起眉头不解道。 “还不是因为昨日你大婚太子将太子妃搁置在家中,竟然带着侧妃何氏出席。实在是不成体统。”皇上的声音中夹杂着厌恶之意,看来是真的动了气。 宇文翼闻言拱手笑道。“父皇误会了,昨日太子哥哥已与儿臣说过的,太子妃嫂嫂近来身体不适,所以不能出席。” “身体不适?到底是有多不适!就算是真的不能出席,太子也完全可以只身前去,何必要领着个侧妃!朕看他是不喜欢朕给他选的太子妃才是,太子果然是长大了!”说着将手中的佛珠狠狠地撂在了镂空芍药雕花炕桌上,嘭的一声响惊得沐垚眉心一跳。 正当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太后叫着清如姑姑走到近前,吩咐着。“你将哀家陪嫁的那只翡翠蝶钗和那对鸳鸯佩拿过来吧。”一手牵起宇文翼,一手牵起沐垚,笑着说“沐垚自六岁起便在哀家身边长大的,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既然成了婚,就要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彼此互相体谅,互相爱护才好。”沐垚的眼中含着泪,跪在了太后娘娘的腿边,口中喃喃着外祖母,却无法再说出更多的话。 太后用丝绢一点点的替沐垚擦拭着眼泪,让清如将翡翠蝶钗和鸳鸯佩递到宇文翼的手中,扶起沐垚说“这是哀家当年出嫁之时母家给哀家的陪嫁。这么多年也一直都放在匣子里,没有戴过,如今就给你们俩吧,一定要知道外祖母的良苦用心。”捏了捏沐垚的手,太后从来都是知道沐垚的心思的,可是生在皇家虽然看着风光,倒也有很多说不尽道不明的苦楚,只能自己慢慢地挨着,别人是无能为力的。 宇文翼和沐垚叩谢了太后和皇上便出了慈宁宫,叩拜了皇后和宇文翼的生母慤妃后才回了王府。 刚刚回到王府,就见王府的大管家赵思远领着一众奴才候在门口。待到将他二人迎入府门才在宇文翼的耳边悄声说“刚刚端王府送来了三筐柑橘,说是······”说着瞄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沐垚,才怯怯的继续说道“说是给王妃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庭中落》正文 第三章 鸳鸯佩意促鸳鸯 宇文翼闻得此言眼神一瞬间变得冰冷,握着鸳鸯佩的手指加紧了力道,微微有些发白。沐垚定了定心神,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赵思远,见他识趣的走远了些,才握住宇文翼的手,慢慢地将他紧握的拳打开,拿起他身上的那枚鸳鸯佩细细的打量起来,半晌又将自己腰间的鸳鸯佩解了下来,递到宇文翼的手中,说“王爷可看出这两枚玉佩有什么不同么?” 宇文翼不知何意,却也拿在手中比较了一番,说“除了大小并未有什么不同。”沐垚轻轻一笑,伸手解掉了宇文翼身上的玉佩,并排放在了手中,说“我的这一只雌鸳鸯在左侧,王爷的这一只在右侧,可是不管在哪一侧都是被庇护着的那只。”说罢将大的鸳鸯佩系在了自己的腰间,小的递给了宇文翼。 “这是何意?”宇文翼虽然不解却也依旧将沐垚递过来的那只小的系回到了腰间。沐垚走上前轻轻抱住了宇文翼,轻声在他耳边似喃喃低语道“今日外祖母的话我明白,我知道你也明白。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如此往后,我也定将视你为命中唯一,虽然我做的可能不如你好,但我一定会努力的。只望你信我,好吗?”宇文翼轻抚她的发,隐隐散发的茉莉香味儿冲进了他的脑海里,宇文翼将她拥得更紧,轻轻点头,他知道那是她的承诺,也是自己长久以来期盼的。 “那就请赵管家将那些柑橘分给府里的人吧。”沐垚吩咐过赵思远之后抬头看着宇文翼,略过他微微诧异却和暖的眼神,笑着说“可否劳烦王爷带我去街上转转,看看有什么其他的好吃的可以买回来一些?”沐垚的话深深的触动了宇文翼的心,深深的点头“好,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回到漓映轩,冬至将沐垚头上的钗环一一卸下,收整好了放在了紫檀白茉莉妆奁内,又细细的梳开了她的头发挽了个简单的一字髻,插了一支雪梅玉钗。夏至拿出了两套成婚之前新做的寻常衣服让沐垚挑选,大约都是淡蓝色的底,她摸了摸衣襟上的竹叶瓣,微微颔首片刻才抬起头说“拿下去吧,我记得还做过几件鹅黄色的,拿过来我看吧。”夏至欲言又止,终究什么都没说就去了里间。 沐垚接过冬至手里的桃花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垂下的发尾,眼神中不复初入门时候的灵动与活泼,满是尘埃般灰蒙蒙的。夏至拿着两套衣服悄声的走过来,看沐垚没有反应便用手肘碰了碰站在她身后的冬至,努了努嘴。冬至摇了摇头,奈何夏至腾不出手,只好在发呆的沐垚耳边轻唤一声“郡主,夏至已经将衣服拿过来了,您挑一挑看待会儿出去穿哪件吧。” 沐垚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眼身后站着的夏至。夏至和冬至是从小就跟着她的,当初父亲获罪自尽狱中,母亲殉情,弟弟病死,荣极一时的安国侯府就这样在一道圣旨之下零落成泥。那年沐垚六岁,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外祖母将她从母亲的尸身上抱起,从此便生活在了宫中。母亲是先皇的长公主,却非当年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戚嫣如所生,其生母顺嫔死得早,一小便养在皇后膝下,皇后视其为己出,百般呵护疼爱。当年安国侯府获罪,府中所有人不是充军就是被变卖到了北境,连侍候沐垚的人也全都不知所踪,那时初初入宫,沐垚只肯呆在外祖母身边一刻不离,最后没有办法,太后着人找了许久找回了从小服侍沐垚的两个丫头,夏至和冬至。从那时候起,她们两个便再也没有离开过沐垚身边,而沐垚的丫头也只有这两人,再不要旁的。所以要说最能明白沐垚心思的人也就是他们二人了。 “就要这件吧。”沐垚随手择了一件。 “郡主,您······”夏至帮着沐垚整理着衣衫,一边思量着想要说的话。“郡主,夏至问不出,奴婢一直心里藏不住事,所以就开口说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望郡主赎罪。”说罢福了福身子,想再张口的时候却被沐垚打断了。“我知道你们俩想说什么,虽然我心中依然不能完全忘记过去,忘记曾经的自己和那段时光。但是木已成舟,事已至此,并非你我之力可以改变的。我做了半年的准备去说服自己,好在王爷待我心诚,所以我也愿意为了王爷去改变自己的想法。人,不能总是活在阴影里,而不去珍惜眼前。何况,王爷没有任何的错,相反他是我的恩人,让我在当时的局面中有自处的余地,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不再做他想,安安心心的当好襄郡王妃,与他荣誉与共才对。” “既然郡主想的清明,奴婢们也就放心多了,只是心里别委屈了才好。刚刚瞧见您发呆,奴婢的心里也是好生的不痛快,生怕您因着这些憋出什么病来。”冬至一向有什么说什么,从不隐瞒。相反,夏至便内敛了许多,也可谓算是互补了。夏至听过沐垚的话,只说了一句“王爷待郡主是真的好,郡主心里清楚就不怕没有日后。” 正说着,宇文翼便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深蓝色微微发黑的长袍,迎着光能看到长袍上绣着麒麟暗纹,腰间束着同色的大带,中间镶着半指长的方形红玛瑙,那枚鸳鸯佩正挂在他的腰间。眼看着沐垚的眼睛觑着那枚鸳鸯佩,宇文翼微微有些不自在,侧了侧身,干咳了几声才说“我刚刚让人在一绾阁定了一桌酒菜,我们早点出门去吧,吃过了午饭我再带你去这金陵城中最热闹的地方走走。你已经许多年没出过宫了,想必已经忘记了世间还有这样的华景。”说罢伸出一只手放到沐垚的身前,沐垚定了定神,看着他递过来了手,暗地里呼出一口气,牢牢地牵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庭中落》正文 第四章 一绾阁 宫中的生活虽然安逸,但呆的时间久了也难免觉得索然无味,未曾出嫁之前沐垚求过太后娘娘好多次想出宫转一转,太后虽然欣然应允,但也立了规矩说只能去国寺极乐寺里祈福,而且周围需要有专人保护,所以动辄上百人跟着浩浩荡荡的倒也无趣。想是太后娘娘特意吩咐过,每次去祈福都不见有百姓出入,去了几次以后沐垚便再也不愿出宫去了。 这是时隔十几年第一次真正的出宫,能够感受到不一样的光景,沐垚的心顿时觉得轻快,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是那么的鲜活,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是那么的悦耳,这不一样的世界是那么的新鲜。 一绾阁是京城中最好的酒楼,不仅酒菜是最好的,连能观赏的风景也是最好的,当然价格也不菲,宇文翼带着沐垚坐在了二楼的窗边。正值五月,骄阳洒在地面上,风也是柔柔的,沐垚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感觉到了不一样的真实感。宫中的人一步不错,中规中矩,但也没有了正常人该有的活力,说的话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不是万岁千岁就是奴才该死,而在这街上的人却不是,他们是活的,他们不是牵线木偶,他们让人羡慕。 宇文翼盯着坐在对面的沐垚,看她的眼睛不停的随着人群晃动,不自觉的笑了。直到小二端上几道菜放到桌面上才让沐垚回过神来,她看着店小二一边将菜放到桌子上一边说“这个是挂炉野鸡,这个是红油鸭子,这个是琵琶虾,这个是烧蹄筋,还有这最好的女儿红。您二位先慢用,其他的马上就给您上来。”沐垚微笑着点头,目光来回在这几道菜上游走,这些都是虽也是宫中常见的东西,但是卖相却完全不同,倒是透着新鲜。宇文翼让小二也将同样的菜品送到隔壁桌上给夏至冬至还有自己的小厮钰城和钰凌。 一道一道的细细品过之后宇文翼对沐垚说“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说罢便带着钰城和钰凌走了出去。沐垚不解,但还未等问出口,只见他三人已经出了酒楼走去了来时的方向,无奈只能边品着极品的茉莉花茶边看着路上来往的行人。 忽然,一阵嬉笑怒骂的声音顺着楼梯到了二楼。沐垚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黄色华服的男子带着两个衣着鲜艳,脂粉气味正浓的女子上了来,后边跟着几个小厮模样的人,好不聒噪。沐垚微微皱眉,大致已经猜出了一些缘由,所以只能当做没有看见别过头去。 可是,那男子一看见沐垚声音就落了下去,丢弃了身后的人,直直的向她走来,也不开口询问,一屁股便坐在了刚刚宇文翼的位置。冬至和夏至见状,走过来对来人说“这位少爷,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我们家郡······”夏至赶紧接过冬至的话茬说道“我们家主子出去有些事情,马上就要回来的,还望少爷另寻位置。” 来人挑眉看了一眼站在沐垚身后的二人,似笑非笑道“既然知道本人是少爷,自然也就轮不到你们两个丫头来说话!”说罢睨向沐垚“郡主说是吧?”沐垚闻言正视眼前的人,心中一凛,只见那人头上戴着一顶紫藤雕花白玉冠,青黄色云锦大雁长衫,袖口的滚边都是用金丝线绣的巨蟒,非富即贵的招摇装扮再配上一双桃花眼,真真是让人充满戒备。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来打扰,想必是有话要说?”对面那人闻言笑出了声,将手中的扇子撂到桌子上,脸更凑近了一步,声音骤然变小,说了句“我叫盛萧然,是这一绾阁的掌柜。京城中的一绾票号、当铺还有米铺也是我的。所以京城中的商业脉络可以说一半掌握在我的手里。”沐垚听得云里雾里,微微皱眉。“你从你的商与我何干?难不成盛大掌柜对自己每个客人都要这样详细的介绍一番吗?” “哈哈哈······郡主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半年之前我的这些生意里端亲王宇文晋还占着三成,如今我将所有的都收回了。”乍一听到宇文晋的名字,沐垚的心像被人揉皱了的纸一般满是斑驳,暗中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待要再问,就见宇文翼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走了进来。 盛萧然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转过身对宇文翼拱拱手见了礼,说“王爷回来了。刚刚我看见王妃一个人闲坐在这里怕她闷得慌就来跟她说说话,既然王爷回来了,我也就先走了。”宇文翼一句话都没有说,径直走到沐垚面前,好似没有见到盛萧然一般,盛萧然也不以为意,带着那群人走到了廊内最里面的格子里。 “这是给你的。打开看看喜不喜欢?”钰城从小二的手中拿过帕子擦了擦刚刚盛萧然坐过的位置宇文翼才复坐了下去。沐垚假装没有看到刚才的那一幕,只作专注的看着那个递过来的盒子,那盒子周围的一圈刻着一树树的海棠,四面的海棠树都是不一样的,却个个风姿绰约,独具匠心,谁也不压了谁的美,各领风骚。“这盒子就精妙极了,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才能配得上这盒子呢?”沐垚轻声笑说,一边打开了盒子,眼前一亮,那是一个蓝色宝石镶嵌的茉莉簪花,簪身通体都是银白色的,蓝色宝石耀眼又不突兀的嵌在交错盛放的茉莉花瓣的正中央,而那花瓣在簪子上错落有致的排列也更是衬托了蓝色宝石的悠然之美,最漂亮的是垂下的几缕流苏,是用一个个大小一致的银色圆润珠子叠起的,细腻而又不失灵动,一晃前后的摆动,煞是好看。 “这不是刚刚我看到的那个簪子么?王爷怎么知道我喜欢?”沐垚拿过簪子细细赏玩,插在了头上,问道。“刚刚你看它用的时间比看的旁的用的时间长,所以我知道你喜欢。只要你喜欢的东西我怎能舍得它成了别人的呢?”沐垚笑了,仿佛有什么东西慢慢地扩散开来,像是撒了的蜜糖一般,浸的心里发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庭中落》正文 第五章 悠然闲看 王府里的日子悠然而安闲,沐垚无事之时便在宇文翼的书房看看书写写字。之前从未曾了解过他,倒也不曾知道他竟然如此爱看古籍,书房中的书柜就有四个,虽说不是上好的红木做的,但在水曲柳的贴面上雕刻着四季之景,春风拂柳,夏日荷开,秋夜明月,隆冬盛雪,倒也符合这安雅的意境。 藏书更是有上万本之多,诸子、兵书、诗赋、史籍、谋略等各类皆有。沐垚随便择出一本便能看到宇文翼写的注解,想必定是日日所读,才会领会的如此透彻,即便如此,书籍保存的也是非常整洁的,就算偶有破损,也会小心的压住,可见是真心爱书之人。沐垚亦是爱书之人,所以当宇文翼上朝之时,她便一个人钻进他的书房里,一排排一本本的拿出来细看,不管是不是自己喜欢的,都能在其中找到有意思的点,倒也欢喜。 就这样安逸的过了月余,进入六月之后,天气一日热过一日,漓映轩前头的园子里的夹竹桃、茉莉和月季也开的正盛,池子里的荷花也露出了粉色的嫩角,一夜之间便开满了池塘,坐在漓映轩里面也能闻得到外面的花香。沐垚不喜欢熏香,觉得熏香的气味儿无论多么淡总是透着那么的刻意,花香不同,它是自然而然的,所以可以飘得更远,留香更久。 宇文翼每日里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沐垚的漓映轩里给她拿今天淘换回来玩意儿,昨日是一只羊脂玉雕成的小猫,前日是翠微居新到的一整套胭脂水粉,之前还有各式各样的衣服和首饰。还单在漓映轩的后边单辟出来一间屋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沐垚放下手中的《三略》,抬头看了眼漏刻,对正在绣着帕子的夏至说“午时都已经过了,王爷还未曾回来,想必是朝中有事,你们也都饿了吧,不用陪着我了,先去吃饭吧。”冬至拿着几粒粮食喂了架在廊上的白色鹦哥,笑说道“郡主天天抱着书看,竟然还记得王爷下朝的时辰呢。” “你这小蹄子,到底来笑我,再这样单让夏至去,你不许去了。”冬至探头进来,递了一杯茶到沐垚手中,又跑到西厢夹了几个腌制的梅子装到青花琉璃碟子里,放到桌子上,假意陪着不是。“奴婢知错了,还望郡主看在奴婢还算拿得出手的手艺上饶了奴婢一命吧。”沐垚转动着拿书拿久了有些酸痛的手腕,指着冬至笑说“你快看她这张嘴,真真是惹人讨厌。夏至,你快带着冬至出去吃饭吧,不然在这儿我还不让她编排死了。” “只有郡主怕吗?奴婢也是怕冬至的这张嘴呢。”冬至听闻夏至的话,作势就要去捏她的脸,夏至赶紧握住她的手,赔不是道“好姐姐,原是我的错,不该说的。姐姐先去吃,我绣完了这些再去找你可好?”冬至说了一句如此便罢了,笑哼了一声,便跑了出去。 夏至见冬至走远,拿起帕子递给了沐垚,说“郡主手中的帕子用了好多年了,旧的厉害,奴婢绣了一个新的,不如郡主换了吧。”沐垚接过夏至递过来的帕子,那是一块鹅黄色的云锦绢帕,两个对角各绣了一只腊梅。是比自己之前的那一块好了很多,沐垚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跟了自己几年的绢帕,淡蓝色的素锦上一角零星有几片柳叶。幽幽的说“夏至你一向是聪慧的,自然也感受到了我的变化,我自己也很诧异,已经有几日不曾想起过他了,一次都不曾想起。这种改变让我觉得有些庆幸,但也有些害怕。毕竟是那么多年的烙印,我真怕他有一天什么都不曾剩下了。” “郡主,王爷的好,你现在应该是最最清楚的了。奴婢看的明白,其实郡主也越来越喜欢王爷了,只是害怕对吗?放心,王爷是不会辜负郡主的,因为王爷求娶郡主之时是为了自己的心。”说着将原来沐垚手中的淡蓝色的帕子拿在手中,说“郡主不是下不了狠心,只是还惦念着那个时候的自己罢了,奴婢将它带走了。” 沐垚看着自己微张的手,那里面空落落的,映着自己的心底也有些微微的发沉。虽说自己暗下了决心,也对宇文翼表明了心意,不在他面前表露出来,可只有自己一人之时,难免还会想起过往,毕竟十几年的情谊,到底不是那么容易的。 正想的出神便听见外面似是有人进来,沐垚迎了出去,果然是宇文翼下朝回来了,嘴角立时微微扬了起来,心中的阴霾也去了大半。宇文翼见到沐垚,快步走了过来,将手中全身雪白毛茸茸的一只小奶猫放到了沐垚的手中。沐垚惊喜的接过,略带诧异的问着。“王爷怎么知道我喜欢猫呢?是冬至告诉你的?” 宇文翼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说“我记得你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总是吵着闹着想要一只白色的猫,但是祖母一向不喜欢这些东西,所以一直没有应允,如今你到了王府里,一切都依着你,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沐垚的眼睛盯着手中白白软软却很乖的小猫,耳朵听着宇文翼的话,感觉心里柔软的那个地方被触碰了。“所以后边腾出来的屋子是为了养它的吗?” “恩,我会派人单独来照管它的,夏至和冬至照顾你就可以了,你又不喜欢要其他人过来服侍,他们照顾你又要加一只猫我怕会力不从心。”宇文翼摸了摸腻在沐垚怀里的小猫说着。 逗着小猫耍弄了一会儿,沐垚就让夏至和冬至将它抱出去了。拉着宇文翼坐到了椅子上,站在他身边倒了一杯茶递到他手中,问道“明日是母后的寿辰,你今日将礼物送去,母后可喜欢?”早在半月之前宇文翼就曾对沐垚说过想挑选一份礼物给皇后娘娘作为寿礼,沐垚思来想去走了京城中几家古董店,选了一把名为玲珑鸾的古筝,那筝有十三根琴弦,音域宽广,音色清丽,在民间能挑得出这样一把也算是难得了。而皇后娘娘的筝抚的极好,自然也是爱筝之人,所以才选了这把玲珑鸾。 宇文翼接过茶碗顺势将沐垚拉入怀中,不顾她因娇羞而微红的面庞,笑说“自然是喜欢的,你那么用心,母后都知道的,还说明日寿宴要好好赏你呢。” 沐垚将手轻轻搭上宇文翼的脖颈,裙摆紧紧地挨在宇文翼的衣摆上,一柔一刚交织层错。宇文翼的眼睛凝视着沐垚的眼睛,那眼神流露出来的涵义那么明显,沐垚有些闪躲,臂弯微微有些垂落,可宇文翼却不让她再有逃离的机会,一把握住她的腰,将她揽的更近,带有侵略性的吻牢牢地附在了沐垚的唇上,让她招架不住。 宇文翼抱着她,轻轻的在她耳边低喃。成婚一月有余,每每想到将会如此沐垚都有些怕,全身微微的颤抖,宇文翼看着她紧闭双眼的面庞,睫毛在微微的颤动,轻吻着她的额头和眉心,床上的大红鸳鸯被映照着两人交相辉映的心,宇文翼拉出沐垚藏在身下的手,牢牢地将她锁在自己的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今日起,漓映轩也算是我的了。”当两人之间最后仅存的一丝神秘也揭开了之后,可能也是累极了,可能也是定下了心,心从未贴的如此之近的人相拥酣眠。 不知昏沉睡去多久,沐垚再醒来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大红色帐子上绣着金丝鸳鸯和相拥而簇的芙蓉,沐垚的手不自觉的抚上那朵最小的芙蓉花,粉白色的花瓣微微张开,似刚刚醒来的娃娃,带着缕缕娇憨。正想着,身后有一股力量将她拉回了臂弯。转头看去,宇文翼正抬头看着她,嘴角扬起的笑意透着宠爱。沐垚红着脸钻进被子里任由他就这么抱着,好像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了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庭中落》正文 第六章 分庭抗礼 六月二十八,皇后娘娘的寿辰。 沐垚身着橘红色薄纱丝锦云纹的长裙,头上带着那日宇文翼买给她的茉莉蓝宝石流苏簪花,映得她脸色也越发的红润,眼睛里也流淌出一丝的甜意。宇文翼身着黑色云纹的长袍,腰间与沐垚一样挂着鸳鸯佩,执着沐垚的手走入瑞安殿中。 今日的晚膳便安放在瑞安殿中,皇后的千秋节与别个不同,接受过百官的朝拜之后才是家宴,说是家宴,也到底还是会有几位皇帝的重臣和命妇一同前来,自然这也是皇帝拉拢臣子的一种手段。 宇文翼与沐垚来的时辰不早不晚,殿中已然坐了宁国公臧毓麒与其夫人,护国将军郭少卿与其夫人,中书令孙孝清与其夫人和兵部尚书刘毅与其夫人,还有五皇子润亲王宇文拓与王妃凌雨涵和六皇子奕郡王宇文谦与王妃尚清儿,落单的可能就剩下未娶妻的八皇子宇文程与九皇子宇文素了。宇文翼与沐垚一一见了礼便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约莫过了两柱香的功夫除了太子与太子妃,端亲王与王妃的位子还空着,剩下的皇子与臣子已经一一落座了。 沐垚微微有些紧张,毕竟这是大婚之后第一次出席皇家的家宴,虽然之前也经常在这其中,但都是跟在外祖母的身边,也自然很少接触外臣,尤其这一次还以皇子妃的身份出现,只得跟在宇文翼的身边或起或坐,一步不敢行错。宇文翼将自己面前的茶递到沐垚的手里,宽厚的手掌将沐垚的手握住,一股暖流从沐垚的指尖传来,心莫名的定了下来,笑着看向他,眼神清澈而明亮,宇文翼什么都没说,也微微的一笑,无话却倍感温暖和安心。 忽听外边一阵裙角浮动地面的声音,一群宫女内监错落有致的行至殿内。随着声声驾到,皇帝、皇后和众妃子走了进来,众人早已起身恭候,在皇帝的应允中重新落座。今日的千秋节与往年不同,之前跟在皇帝身边的只有太子和太子妃,而今日,竟加了端亲王和王妃,众人有些默默,心中早已知晓,如今朝中已是端亲王与太子分庭抗礼之势了。 “今日,是皇后的千秋节,皇后与朕成婚已有三十二年了,这三十二年来一直都恪守本分,温良贤淑,孝顺太后,亲厚众妃,善待皇子,操持劳累为朕打理后宫,乃朕心中之第一人也。在此,朕敬皇后一杯,以表夫妻之情。”说罢,皇上端起手中的酒杯递到皇后的眼前,皇后接过,面上带着笑,眼中含着泪,握住皇上的手,有些哽咽“皇上过誉了,臣妾是皇上的妻子,自有夫妻结发之情,太后是臣妾的母亲,众妃是臣妾的妹妹,众皇子也是臣妾之子,在臣妾心中都是一样的,哪会劳累。”说罢饮尽杯中之酒。众人见皇上皇后伉俪情深,纷纷举起酒杯边是祝福着边是感慨着。 太子作为皇上皇后的嫡长子,此刻心中自是倍感优越,昵了一眼对面宇文晋,面带笑容的携了太子妃臧文芷叩拜道“今日乃母后生辰,儿臣特意寻得齐国名匠张千兴为父皇和母后打造了一对龙凤如意璧,感念父皇母后多年伉俪情深,也是祝愿父皇和母后如龙似凤万寿无疆。”说罢太子身后的内监便用红色的托盘托了两块玉璧过来交到太子手中。原本皇帝对太子的宠爱日渐衰微,今日听得此话倒也欣慰,从太子手中接过细细的把玩。 这时,护国将军郭少卿接口道“如果臣没有看错的话,这玉璧想必是由荆山采得的玮制成的。”“将军好眼力,此乃孤赴荆山向山中的洪福寺的住持大师求得的,说是这块玮在寺中存了已有千年,听得孤为做父母双亲的贺礼才赠予的。” “可见太子对皇上皇后的孝顺之心让身处世外的住持大师也不得不感动啊。”宁国公感叹道。“国公赞誉了,孤为父皇母后的长子,自该以孝顺忠君为先,不过是求得一块美玉,算不得什么的。”太子说罢向宁国公还了一礼以示尊重,皇帝看在眼里,心里更增了几分欣慰。 “到底还是皇兄有心了,这可是让我们兄弟几个的贺礼如何拿得出手呢?”五皇子润亲王宇文拓笑道。宇文拓是已故皇贵妃阮佩琪的儿子,皇贵妃乃皇后阮羽媛的同胞妹妹,当年宠冠后宫,奈何红颜薄命,生下宇文拓后便血崩而死,宇文拓便自幼养在皇后膝下,皇后对他也是视如己出,甚至有时比对太子更要心疼几分。皇上感念当年与皇贵妃的情谊,早早的便将五皇子宇文拓封为润亲王,宇文拓自小便被宠爱至极,但并没有其他的志向,只愿意当个闲散王爷,所以与太子也就更是亲厚了几分。“拓儿惯会说笑,旁的不说,就说你每年给母后送的贺礼不是在朝凤殿的正殿摆着就是在寝宫摆着,母后珍之重之可是别人比的去的?” 皇后听闻,笑着对皇上说“太子这是嫌臣妾疼拓儿比他多呢。”一句话而已就听得皇帝眉开眼笑,问着“今年拓儿送了你什么呀?到底让朕也瞧瞧。”皇后身边的尚蓉姑姑便从皇后的金丝龙凤呈祥的荷包里取出一小块黑色的石刻。很小,却特别的精致,雕刻成寓意吉祥如意的凤凰高傲的站在石台之上,不多时殿中隐约被一种甜甜的味道笼罩。众人有些默默,心中甚是不解,不过就是一个雕刻精美的凤凰而已,怎么着也不能当做贺礼送给皇后,而且皇后还贴身带着。 皇上从尚蓉手中接过此物,笑着说“还是拓儿最有心了,他知道他母后不爱熏香,所以从哪儿寻了这香玉来,贴身放着,既没有熏香的烟雾之气,这香气又能长久环绕,果然是最用心的,也不枉费了你母后疼你。” “五弟是自幼在母后身边养大的,自然更能知晓母后心意,如此看来,儿臣准备的贺礼倒是不好意思拿给母后了。”宇文晋说笑着便让孙怡然将身后紫金螭纹寿字托盘置于殿前,托盘上放着一个两只手掌大的物件儿,物件儿被绣着两只金凤托寿的红布盖了。“这是儿臣两月之前赴禹州期间偶得的一块羊脂玉,此玉通体润滑,无一丝杂质,儿臣便让人制成一尊观世音菩萨,并供奉至国寺请大师诵经七七四十九日后请回,母后乃礼佛之人,儿臣便将此物奉与母后,愿母后安康顺遂。”说罢便将此尊佛像放置在皇后御席前,领着王妃孙怡然深深拜倒。皇后亲手将红布揭开,细细赏了,笑道“晋儿有心了,如此,便将此尊玉佛请入殿中日夜供奉吧。” “瞧瞧,贺礼倒便罢了,终归是皇子公主们对嫡母的心意才是最最要紧的。臣妾好生羡慕呢。”宇文晋的母妃柔贵妃端着酒杯对皇后笑说着。“如此,臣妾便借着皇子公主们的心意敬皇后娘娘一杯,愿娘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身体康泰,容颜依旧。”说罢也不等皇后便自顾自得饮尽了杯中酒,头上的红玛瑙银丝步摇映在柔贵妃的眼中,熠熠灿灿,皆是光华。皇后的笑容凝在脸上,摸了摸已然有些苍老的面容再看着殿下坐着的后妃们,一个个花朵一般娇嫩,不禁有些凄然,生辰过后便也是近知天命的年纪了。然而失神也只是一瞬,回望柔贵妃道“还记得柔贵妃初初入宫的时候,倒也是青葱儿一般的年纪,如此说来也有近三十年了,妹妹也是陪着本宫过这千秋节有三十年了,本宫坐在这儿眼见着妹妹从最远处渐渐坐到了这大殿下的最尊位,到底也是欣慰的。”说罢也不再看柔贵妃一眼,便吩咐身边的尚蓉将贺礼送回殿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庭中落》正文 第七章 玲珑阁中玲珑鸾 尚蓉正欲请这玉观音像之时,只听闻孙怡然询问道。“咦,如此看来,这襄郡王的贺礼却未在这殿中,想是郡王与郡王妃忘了?”说罢还嗤嗤笑着。沐垚正坐在桌前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玉珠,不曾想孙怡然竟然提及自己,有些惶然。“端王妃说笑了,昨日我便将贺礼送入了母后宫中。”宇文翼拱手回着,也不愿与她多说,奈何孙怡然不依不饶,对着沐垚似笑非笑的继续说着:“哦?这倒是奇了,是什么样的物件儿这么神神秘秘的,我倒是好奇了。”沐垚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人,孙怡然一身大红色的长裙,对襟的外衫上用银线勾出一朵朵宇文晋最爱的睡莲,她身侧的宇文晋朝服的袖口上也隐隐有睡莲暗纹,沐垚看的有些晃神,心口像被撞了一下,有些涩涩的,半晌才回道:“是一把古琴。” “古琴,古琴,那郡王妃的意思是是一把旧琴了?”说罢便自顾自得笑了两声,沐垚有些面红,她的声音虽不大,但周围的人倒也都听得清楚,听闻此话便都看向了沐垚。沐垚默默半晌,只得站起身来,走到殿中深深拜倒,对皇上和皇后说道:“儿臣乃自幼入宫,与母后相处时日甚多,母后善于抚琴,儿臣每每听罢便觉得内心更加清明,也渐渐的喜欢上了抚琴,母后曾说过,一首曲可能道尽人的一生,欢喜忧悲自在曲中,这琴便是承载这欢喜忧悲的一艘小船,也是抚琴之人心中寄托。儿臣在京中寻便古董店后选了这把琴不仅是因着这把琴的音色极佳,也是感念这店中掌柜的痴心痴情。” “痴心痴情,这琴还有什么故事不成?”皇上听得沐垚说着,饶有兴致的问道。 “这家店名叫做玲珑阁,这把玲珑鸾是店主未婚之妻偶然得之的心爱之物,取名叫做玲珑鸾,奈何其未婚之妻早殇,二人终未成眷属,但店主却一心只念着未婚之妻不曾娶他人,也将其最心爱之物留在身边,也算是日日相见。儿臣感念其情深意重,本想罢手不想夺其心爱之物,可店主却说将此琴相送,说望儿臣能将其送与知琴之人也算是此琴的幸事。父皇与母后相伴三十余载,自是深情至极,儿臣也是觉得深情之人才能抚出深情之音,两不相负,故此才将此琴作为贺礼,也是感念父皇母后伉俪情深。”从不欲惹眼的沐垚在众人面前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内心不禁有些疲累。 宇文翼内心本就焦急,听完沐垚的话皇后的眼中似有泪光闪过,就更是心惊,生怕沐垚被怪罪,便起身匆匆拜倒在沐垚身侧,回道“父皇母后切勿怪罪沐垚,都是儿臣的过错。”皇后摆了摆手连连叫他们起身道“母亲哪有怪罪自己的孩子的呢,何况你们也没有什么过错,那把玲珑鸾昨日翼儿送过来的时候本宫便很喜欢了,质地纯良,音色极佳,是上上之品,连本宫常用反而凤尾琴都比了下去。如今又听说这把琴的故事,怎能不感念你们的孝心呢,快起来吧。” 原本殿中的氛围因着孙怡然不咸不淡的故意之语有些冷滞,如今皇后娘娘都不怪罪其他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孙怡然本想让沐垚在此时出丑,没想到竟也算成全了她,不免有些气恼,愤愤地看了沐垚一眼,倒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宇文翼见状赶紧扶起沐垚,重新落座。 经此一事,众人都有些悻悻然,沐垚摩挲着手中的酒杯不去看众人,如若不是面色微红倒也真看不出刚刚在殿前说了如此多的话,做了如此多的解释。宇文翼有些心疼沐垚,将自己面前的笋丝夹到沐垚的盘子里,在她耳边轻声说“吃点东西吧,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闻得此言,沐垚抬起眼眸看着宇文翼,感受着他眼中传来的柔情与温暖,微微点点头。 正待动筷之时,便听见对面的宇文晋说“怡然向来心直口快口无遮拦,还请七弟与沐垚切勿怪罪。”说罢便饮进了杯中酒,众人还未曾反应,只见宇文晋身边的孙怡然也娇声笑着说道“是了,本是一句玩笑话的,还望七弟与王妃念在嫂嫂怀有身孕的份儿上原谅了这一次吧。我在这儿以茶代酒赔不是了。”说着睨了沐垚一眼,眼眸中充满了骄傲的姿态,笑着端起了茶杯一饮而尽。 沐垚的耳边像是响了一声炸雷一般,整整一晚都刻意的去躲避他的目光,尽力压制与他同置一室的紧张与无措,不愿露出一丝丝的端倪让身边的人难过,奈何偏偏听到这话以后手中的酒杯不受控的抖了一抖,洒落了几滴酒,恰好落在了宇文翼的手背上,宇文翼的心瞬间被这几滴酒灼的有些疼,不禁握紧了拳头,脸上瞬间闪过一阵寒意。 孙怡然有了身孕,最高兴的自然是柔贵妃,太子没有嫡子,宇文晋如果先生下了嫡子,与太子抗争的胜算自然也多了一分。可见孙怡然这句怀有身孕,不仅像惊雷一般炸在了沐垚的心底,也让这殿中的人都各起了心思。 皇后的千秋宴就在众人口不对心的推杯换盏中结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庭中落》正文 第八章 太子妃与臧文芷 沐垚是向太后请过安之后才和宇文翼出宫的,巷道里的人已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沐垚的耳边满是宇文翼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呼吸声交错着。他走的很快,总是在沐垚刚刚要赶上的时候又加快了步伐,却始终与沐垚差着三四歩的距离,沐垚定了定心神,压制住内心的不安,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本想要解释,却发现无从开口,手中的帕子被揉搓的起了皱,心中也起了皱,也越发的不想解释了。 宇文翼忽觉脚边的影子不动了,正想回头看她,却不想巷道的尽头传来一阵争吵声,沐垚也寻声望去,身边的冬至低声说道:“看身形倒像是太子和太子妃。”沐垚微微点头,心中微微叹气。 太子妃出身宁国公府,是宁国公臧毓麒的嫡次女,因着宁国公嫡长女为了朝廷远嫁至夜燕为王妃,生下嫡子后早殇,皇帝感怀宁国公报国之心,便一直善待于臧家,如今臧毓麒统领大军十五万,大闵国整整三分之一的兵权。嫡长女早亡时,如今的太子妃臧文芷仅有五岁,自然更是被宁国公和夫人看成眼珠子似的疼着,皇后为了安抚宁国公一家丧女之心,便常常召见国公夫人入宫说话,臧文芷也算是和太子早就相熟的,要说小的时候太子也是十分愿意和臧文芷玩儿在一起的,所以皇后才动了这个心思,将臧文芷许配与太子,可不知为何,婚事一定太子便心有不愉,以致婚后也对臧文芷不过尔尔,这两三年更甚了些,不但在宫外宴席中公开携着侧妃何氏出席,更经常在人前与臧文芷龃龉。 沐垚与太子妃自小便熟识的,太子妃比沐垚虽然大了六岁,但是她温柔善良,对沐垚说起话来的时候也总是笑眯眯的,她成婚之前沐垚也是很喜欢和她玩在一起的。但成婚之后臧文芷的笑容便不再那么明朗,也不经常入宫,这才渐渐生疏了起来。 刚刚听那声音定是太子发了火儿一气之下骑着马先行离去了,留下臧文芷一人默默无言的望着宫门口。沐垚和宇文翼站在巷道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为难时却见臧文芷身边的丫头跟她说了句什么,臧文芷便转了头看向了宇文翼和沐垚。宇文翼见状只得上前,沐垚跟在后边心里盘算着到底是要假装不知还是出言安慰。 没想到,臧文芷见到他们,扯出一抹无奈的微笑,说道:“府中有事,太子便先回了。”宇文翼和沐垚都点点头想要告辞,正想着松了一口气,臧文芷身边的丫头便小声说了一句:“太子妃,此时想必皇上和皇后已然休息了,再去要请护卫护送总归是······”,臧文芷知道丫头说这番话的意思,抬了抬手止住了她的话,稍一犹豫之后有些羞赧地对着沐垚说道:“太子走得急,可否劳烦七弟和弟妹的马车,待将你们送回去后再将我和我的丫头送回太子府。” “太子妃客气了,如此便请嫂嫂与垚儿同乘便是。”宇文翼让钰城将马匹解下一匹自己乘着走在前头。马车自然是先通往太子府邸的,车内的臧文芷与沐垚各怀心事,一时间无人讲话,坐在沐垚身边服侍的冬至不禁看一眼这个,觑一眼那个,衡量了半晌才斗着胆子挪动了车内的小几子,倒了两杯茶递给了臧文芷和沐垚。臧文芷身着正红色孔雀牡丹纹的曳地长裙,头上的八尾凤钗摇曳生姿,却更显出她脸上的落寞,她摩挲着手中的翡翠杯盏,低声对沐垚说:“让你们见笑了。” 沐垚看着她眼神中的无奈和伤感,不由得有些心疼,太子在外对她就能如此不尊重,内里还不知有多少刺心之事。沐垚握住她的手,唤道:“文芷姐姐。”只有在闺中时她才会被唤为文芷姐姐的,听闻这久违的称呼,臧文芷微怔,泪水瞬间充满了眼眶,却对沐垚笑了笑,与刚才硬扯出的笑不同,倒是藏了几分当年的情分在里头。 然而只是一瞬,臧文芷的眼泪终究被她自己咽了回去,这许多年来,她已然哭够了,不愿意再流眼泪,到底是无用的人才会流泪的。“今天,与太子争执是因为你们。”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仿佛震得沐垚一惊,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还未等开口询问,便听臧文芷继续说道:“如今的局势,以你的聪慧也看得明白,端亲王在朝中已然有了与太子抗衡的资本,皇子中支持宇文晋的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太子有些急切,想让我来劝说襄郡王,争取你们的支持。” 沐垚不曾想臧文芷竟然将这话摆到明面上来说,微微蹙眉,整了整衣裙才说道:“那刚刚太子妃说与太子发生争执是因为此事,是何意,是太子妃不愿争取我们的支持,还是不愿意自己来劝说?” 臧文芷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盯着沐垚的眼睛足足看了半晌才说道“沐垚,你我自小便熟识,你还记得曾经的我是什么样子么?”沐垚的思绪随着她的话拉回了从前,那时候的彼此与现在不同,没有这样的正襟危坐,更没有这样遮遮掩掩的情绪。“那时候的我,觉得嫁给他就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事情,无关权势,无关皇位,只有我和他。可往往事与愿违,那时候以为会有的一切我一样都没有得到过。” 说这番话的臧文芷,眼睛黑沉的深不见底,仿佛一口枯井,沐垚想将那时的她和眼前的她重叠起来,却发现这根本就不再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当年的人如今都变了模样。“既然不愿意,为何又提起?” “因为我已经不是当年的臧文芷,而是如今的太子妃。刚刚的那番话也并非是臧文芷对你们说的,而是太子妃对你们说的。至于你,想以蒋沐垚的身份还是郡王妃的身份去看待刚才的事情自然是与臧文芷无关的。” “好,那我有句话想对我少时的文芷姐姐说。”臧文芷的眉目因着沐垚的这句话微微有些动容,“文芷姐姐的心里的人是宇文霖,倾心守护的人自然也是宇文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庭中落》正文 第九章 何苦生于帝王家 七月,乃是盛暑,却一直阴雨不断,湿热的天气越发引得人心燥。漓映轩中,沐垚手中的笔却并未外边的雨声而停住,今日写的是孟子,字迹并不够娟秀,隐隐透着些刚毅,落笔沉稳而有力。桌边的案几上,小狸奴懒懒的趴着,偶尔舔一下爪子,偶尔吃一口鱼干儿。 冬至将沐垚手边的菊花茶换了一盏,说道:“这孟子已经轮着写了第二遍了,郡主也不着急嘛。”沐垚闻言抬头看她,面有不解。冬至心中叹气,自皇后的寿宴那日后,这足足有二十几日了,郡王就再也没有踏进过漓映轩,从郡主那儿什么都问不出来不说,每天除了看书写字儿就是逗弄猫儿,面上一点儿急切都没有。 “还有啊,那日太子妃说的话,我知道郡主没有这样的心思,但到底可以借此将郡王请过来,说说话也是好的啊。”冬至的话说完,沐垚的最后一个字也写完了,放下笔,抱起小狸奴,仿佛没有听见冬至刚才的话一般,对她说:“最近又湿又燥,做点清心去火的百合汤吧。”冬至见沐垚没有理会她的话,心中气闷,半天都没有答话。 沐垚抬头看着气鼓鼓的冬至,无奈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彼此静心也是好的。快去吧。”看着冬至渐远的身影,夏至放下手中的缨络,犹豫了半晌还是对沐垚说:“郡主,那日太子妃的话或许也并非仅仅是太子的意思,难保没有皇后娘娘的主意。” “你的心细,自然明白那日太子妃的话到底是出自谁?如今太子势弱,皇后着急也是难免的,皇子中她最敢确保不会站在端王身后的就是王爷了。”沐垚没有抬头,声音中没有波澜,自从那日之后,她将当前朝中的局势仔细的思量过,她与宇文晋的往事注定将会成为太子争取宇文翼的重要原因,但平心而论,太子真的能够坐稳这个位子么?皇上的身体虽然不及壮年,但也算得上健壮,而朝局瞬息万变,宇文晋又锋芒正盛,焉知哪一日储位不会易主。 “可是当今的太子?”好像并不怎么得圣心啊···后半句被夏至咽回了肚子里,她一个丫头,哪里能置喙朝局。沐垚却不以为意,继续说着:“他们或争或斗,最后总有落败的那一个,大局之争,落败就等于死亡,他身后的人同样会被一个个的诛杀,就算是胜者,也未必会善待自己当初的盟友,古往今来鸟尽弓藏翻脸无情的帝王比比皆是。所以无论是谁,我都不希望把王爷拉进浑水之中,他是我的依靠,我只求他平安。” “王爷,王爷吉祥”正说着话的沐垚和夏至忽然听到外头小丫头的声音,有些怔住了,沐垚的心一瞬间跳的很快,快要从喉咙中跳出来一般,忙按住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许久未见了,那日那滴茶滴落的情景又窜上了心头,自责也漫了上来,这些天沐垚想去看看他,犹豫着却不敢,想着要解释却也无法开口,心情就反复了几日之后便慢慢平静下来,可一听到他的声音所有的平静好像瞬间就被打破了,沐垚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变得如此在乎。 夏至快步上前走了出去想将宇文翼迎进来,却听宇文翼声音微微嘶哑地说:“告诉王妃,太后召见。”当他提步走出漓映轩的那一刻,一切仿佛又跌落了谷底,比先前更沉更重。 还未曾进入到寿安宫中,就已听见阵阵欢笑之声,沐垚收拾好心情后挂上笑容才敢进去。刚踏进寝宫里,就看见一抹清新的影子奔着自己过来,圆润的脸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笑眯眯的挽住了沐垚的胳膊,甜甜的叫了一声:“沐垚姐姐。”说完又马上觉得不对,歪着头看她,说道:“不对,如今该叫你嫂嫂了。”沐垚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笑说:“这两年未见了,你身量高了些,性子怎么一点都没变呢。”赫荃儿将沐垚拉过去,对太后说:“外祖母您看,如今沐垚姐姐变成了嫂嫂,果然不一样了呢,从前还不是和我一样的。” 安阳长公主睨了一眼她,沉下眸子说道:“所以说,就应该让你早些出嫁,才能学得来沉稳。”赫荃儿听了母亲的话,吐了吐舌头,躲在太后的身后,撒着娇:“外祖母,母亲又说我呢。”“你母亲说得对,到底就该让你早些出嫁的。”赫荃儿气哼哼的跺着脚,嘟着嘴拉着沐垚便走:“沐垚姐姐我们出去玩吧,不然我总是被训着。”说罢也不等沐垚给太后和长公主请安便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寿安宫的景园中去。 亭子中的赫荃儿仿佛换了一个人,没有了先前的活泼,更多了一份愁绪,打发走了丫头们才对沐垚说道:“沐垚姐,你知道么?听闻你许嫁的旨意以后我心中难过了许久。我从未想过你会和七哥在一起,也没想到宇文晋竟然为了自己的前程选了那个孙怡然。”沐垚的心中的伤疤被剖开,没有了之前的疼痛,剩下的满是苦涩,笑的有些凄然。 本想说如今挺好的,可是想到近日的情景,这个挺好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摇了摇头:“命该如此,何苦生于帝王家。”此话一出,两人皆有些默默,当年,为安邦定国,先皇将皇后的嫡女安阳长公主嫁与西墨王为妻,长公主过的日子也与自己的母亲一样,而赫荃儿也是自小便看惯了兄弟之间,妻妾之间的勾心斗角,想到这些便觉得厌烦。 “这次长公主回来,看样子是为了你的婚事,可曾与你说过什么?”赫荃儿抿着嘴唇摇了摇头,微微皱起的眉头充满了愁绪:“我倒是不求许多,只愿远离这些党争罢了,沐垚姐你不知道,这次母后回来是因为父王竟给权夫人的三岁小儿封了王,比嫡子封王还早,况且弟弟也仅仅是封了王,并未立为储君,这闹不好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越了过去。母后气恼,这才带着我回来。” “那这次的婚事可有属意的人选?”沐垚听闻此言,心中隐隐猜到了长公主的想法,如今权夫人得宠,长公主自然是要以自己的母家向西墨王施压。赫荃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真的不知道,她的婚事也是与自己的母家,弟弟的王位息息相关的,定然是衡量了又衡量。 正说着,一个声音在沐垚的身后响起,那声音熟悉又陌生:“你们果然在此说悄悄话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庭中落》正文 第十章 又见 沐垚的手指有些僵硬了,紧紧的握住帕子不让它掉下去,耳朵里仿佛有一面鼓被捶打的咚咚的响。“原来是端亲王,许多年未见,王爷的气势倒是更大了些,荃儿在这儿恭祝王爷吉祥。”赫荃儿说罢便微微福了福身子,声音里满是嘲讽。沐垚也转过身来轻声说道:“王爷吉祥。” 宇文晋仿佛没有感受到赫荃儿的讽刺之意,而是径直走到他们面前,目光深深的放在沐垚身上,似乎比上次遇见清瘦了些,她的眉目与从前并无分别,只是那曾经望向自己时明丽的眼神已然抹去,宇文晋心中有些酸涩,自己心中的人从未改变过,但是无奈的是自己生于皇家,儿女情长终归英雄苦短,大业未成之前应该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虽然这样告诫自己,但也终究耐不住心底深藏的一份思念,知道荃儿回来,她一定会来,脚步便不由自主的向着这景园中走来。 “几年不见,荃儿身量高了这么多,倒也出挑成大姑娘了,此次姑母回来,皇祖母和父皇母后想是开心极了的。我也许久不曾见过姑母了,特来向姑母请安的。”他的声音一直在沐垚的耳畔萦绕,他的呼吸离自己如此之近,沐垚低着头依然能看见他黑色的衣摆下盘绕的巨蟒,心中不免紧张万分,指尖都有些微微颤抖了。她以为自己虽然还没有完全忘记,但起码能够稳定住心绪,却不曾如此轻易的便被激起曾经的思绪。暗自无奈摇头,微微一福身子,“王爷与荃儿许久未见,想是有话要说,那我就先行告退不打扰了。” 还未等沐垚转过身,就见景园的入口处多了一道明亮的红色拦住了她的脚步,孙怡然快步向他们走来,一张笑脸摆的恰到好处,挑不出错处但就是感觉不到温暖。孙怡然未曾看向沐垚二人,径直走到宇文晋的身侧,伸出手来替他理了理衣衫,眼眸中只装得下眼前的宇文晋,说话的声音都异常的欢快,笑道:“王爷走的好快,妾身好找呢。”宇文晋掩住些些的不自在,想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衣衫上拿开,不曾想却被孙怡然牢牢握住,只得无奈般说道:“你不是要在母妃宫中喝药,我向皇祖母和姑母请安后还有事与父皇商议。” “妾身谢王爷关怀,这有了身孕到底还是不一样的,身子也沉了些,精神也没有那么好了,只顾著王爷,这都忘了郡王妃和翁主。可是要赔罪了。”说罢便将自己手上的一对翡翠镶金玉镯递到了赫荃儿的手中:“这是我和王爷大婚的时候,皇上特赏的,取其金玉良缘的美意,听闻翁主此次回来也是为了大婚之事,这镯子倒也应景。” 赫荃儿刚要推辞,就见孙怡然不再理会她,目光转向了沐垚,从身后丫头那儿取来了一枚玉佩,玉佩上雕刻着的是送子观音图:“襄郡王和郡王妃与我和王爷一样都是青梅竹马,你们成婚的时候我也是刚刚成婚很多规矩到底还是不懂,也未曾亲去祝贺,如今我也有孕了,也望着你们也和我们一样有好消息,早日有个小王子才好。” 孙怡然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虽然句句听起来是好意,但是却句句扎在沐垚的心。不过月余未见,她便不同了,孙怡然一向是仗着自己父亲在朝中的权威,仗着自己是皇帝宠妃的侄女,事事便要争强好胜,不遮掩其锋芒的,今日却也能笑着字字诛心了。她分明知晓曾经宇文晋与自己的情谊,也分明知晓荃儿此次回来因为婚事而愁闷,却字字点在此处,不可谓不厉害。只是性子转的太快未免过于怪异。 说到孩子,沐垚忍不住去看了一眼孙怡然的肚子,她不过才有孕两月而已,身形还未曾改变,但是她一脸的喜气,性子都柔和了,看来孩子也是能改变一个人的。这一眼,就被孙怡然看在眼里,唇角微动,拉着沐垚的手对宇文晋说:“看,沐垚羡慕的紧呢,这可是羡慕我怀着王爷的孩子呢。” 沐垚皱起了眉头,这话说的露骨,再傻的人也明白她有意讽刺了,沐垚挣开了她的手,眼底的怒气有些微微藏不住了,便想要将手中的玉佩塞回到孙怡然的手中,可手还未动,玉佩便被抽走了。 只见宇文翼一袭淡紫色鹤纹长衣,立在沐垚的身侧,背对着阳光挡住了晒在沐垚身上的燥热。他手中掂量着玉佩,对面前的孙怡然说:“多谢嫂嫂关心,我和沐垚也定会不辜所望了。”说罢便将玉佩递给身后的冬至,执起手中的帕子替沐垚摸了摸额头上微微泛起的汗珠。温柔的像是擦拭着一件清脆的瓷器般小心翼翼。 “我刚刚跟外祖母和姑母请了安,天气燥热,你这几日身子又不太好,咱们今天先回去,改日你再来带着荃儿出宫转转可好?”沐垚有些怔怔,半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他好像把这二十几天的事情全都忘记了。沐垚并没有回应,宇文翼只好苦涩笑了笑,对众人说道:“今日出门的时候跟我闹了些小脾气,看来我回去要好好的赔不是才行了。”说罢便拉着沐垚向宫外走去。只留身后的三人,宇文晋的眼睛一直都紧紧地盯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眉头皱的紧紧的,眼神低沉的可怕。 身后的赫荃儿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痴痴笑道:“我与沐垚姐姐自幼便相识了,从不曾知晓她竟然会闹小脾气,看来有人疼宠果然是不同的了。”孙怡然的脸色随着宇文晋的眼光开始冷凝了起来,刚想说什么便感觉到手肘上传来一股力量,李嬷嬷微微的向她摇了摇头,让她硬生生将心底的怒气压了下来。只是心中对沐垚的恨意更是填了一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庭中落》正文 第十一章 依靠 漓映轩中,沐垚和宇文翼相对无言,冬至和夏至眼见着眼前的气氛冰冷,便自觉的退了出去。宇文翼紧紧地盯着沐垚,目光片刻不曾离开,这二十几日他每日都会在漓映轩的门口徘徊,无数次想踏进屋内将她牢牢地锁在怀里,一辈子不撒手,但却始终没有勇气。如果说那日寿宴上那滴酒灼伤了他的心,不如说自己懊恼仍然不能将宇文晋彻底的从沐垚心中祛除。他怨恨沐垚么,怨恨她嫁给自己仍然在意他人么?他在深夜中不停的问自己,后来发现他怨恨的是自己,竟然就那样丢下她,让她苦苦的熬着,可是越是这样,越是不敢见她,就这样硬生生的拖到了今日。 沐垚低眉敛目,头上的玉兰步摇纹丝不动,仿佛石化了一般,看不出到底在想些什么,两人之间只剩下呼吸之声。就这样,足足呆坐了半日,宇文翼才深深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想去拉住沐垚的手,却犹豫着,只得说了一句:“对不起,惹你生气了。”这一句刚落,沐垚却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光,簌簌的落了下来。 宇文翼连忙将她拦在怀里,抱得死死的不肯撒手,她落泪的那一刻宇文翼的呼吸凝滞了一瞬,心仿佛都要被揉碎了,自己曾经发誓绝对会宠爱呵护她一生,不曾想才仅仅几日便惹得她如此伤心难过,满心只剩下对自己的怨恨。将她的头深深地埋在自己的怀中,自责的不停的抚着她的背,口中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如此伤心的,是我的错,再也不会了,此生仅此一次。我会用我这一生一世的每一刻补偿你,可好?如果我再做出让你如此伤心之事,将我的命都给你可好?” 沐垚本意并不想落泪的,她的骨子里有将门之女的傲骨,可一听到那一句对不起便再也忍不住了,仿佛这二十几日的委屈一瞬间被磨平了一般,暗道自己没出息,只能任由他揽着,将眼泪都浸在他宽阔的臂膀中。 宇文翼见她没有动,心中更是难过。幽幽的说:“沐垚,你知道么?我并不是怪你,我是怨恨我自己,我知道你之前的伤心、难过和委屈,我恨曾经的自己不够优秀,让你将心落在旁处,受到伤害。也恨现在的自己如此懦弱,不敢去探究你的心。这二十几日就像过了多年一般,其实我每日都会过来,远远的看着你,仿佛回到了几年之前,远远的望着你,却一直驻足不前,因为我害怕,我害怕你不愿意我靠近。今日你的话我听得明白,我知道此刻的你心中最在意的人是我,一心一意的愿意将我当做你的依靠,可我却如此这般让你伤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从头至尾沐垚都没有一句话,任由他这么揽着,想要开口却不想所有道歉的话都被他说了,沐垚一颗心上的蒙尘逐渐被扫落,裹在身上的温度炽热而强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庭中落》正文 第十二章 灾情 七月,阴雨绵绵,少有晴空。 沐垚一袭水蓝色的琉纱长裙坐在长廊上静静的看着卧在水中的荷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冬至聊着,夏至手中绣着一幅雁归,静静的摘着线,狸奴儿就懒懒的趴在夏至的脚边,仿佛也在静静的听着雨声。 “郡主,那天以后王爷就搬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原谅王爷了呢,但这段日子看你这不冷不热的。怎么,您还没消气啊?”冬至将鱼食一股脑的全丢进未央湖中边问道。沐垚摘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顿时皱了皱眉,推了盘子说道:“这太甜了,你们拿去吃吧。” 冬至却不依不饶,又问了一遍。沐垚被她扰的没办法只得说:“不过就是闹一闹他,让他下次不敢这样罢了。”沐垚自己也想过,生气和伤心?确实是有的,可是比这更生气更伤心的事情并非没有经过,通过一个月的思考沐垚明白了一个道理,婚姻中的感情是相互的,是相敬如宾也是相依为命,如果总是一个在前一个在后,那种感情太累了。自然,生活中也需要一些调和让彼此知晓心意,更加坚定心意。 正说着,宇文翼高高的身影从门口踱了进来,一袭黑色的锦缎蟒纹朝服,配上这略微阴霾的天色,显着整个人都沉重了许多。他接过钰诚手中的伞,向沐垚走过来。眉头似有解不开的结,沐垚看了看他脸色,缓缓起身迎了上去,还未等他开口便让冬至夏至去传饭,只剩两个人走进了屋内。 “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可是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沐垚伸手将他的朝服解下,递上一件淡青色的长服。宇文翼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才说道:“京城阴雨连连,晋州更是严重,暴雨如注下了两天两夜,河道都给堵住了,晋州刺史快马加鞭的送来了奏报。父皇看了之后忧心忡忡,着户部拨付赈灾款项,又下旨救灾放粮安抚百姓。” 沐垚听到此处微微皱眉,问道:“父皇将差事派给了谁?”正常情况下,地方有灾皇帝一定会派有京中重臣或者皇子去当地监管赈灾之事,而这个皇子通常都是太子,除非太子不受皇帝喜爱。 经此一问,宇文翼也想到了这点,神色更加沉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而看到此般情形的沐垚也猜到了,皇帝一定将差事派给了宇文晋,看来皇帝已经将对太子的不喜之情摆在了明面上,朝中可能更加暗流涌动。 “那太子没有任何表示么?总会拿出些银两来赈灾以此博得善名吧。”宇文翼暗道沐垚的聪慧,拉过她的手,望着她的眼说道:“太子哥哥说此次赈灾虽然不能亲自前往,但为体恤灾民愿意拿出自己私产两万两用作安抚灾民,并让东宫中的女眷日日在通明殿祝祷,祈愿我大闵风调雨顺。” “那端亲王定然也是出了两万两了?”沐垚笃定的问道。看到宇文翼点头,沐垚继续说道:“既然都是私产,不从公中出钱,那我们襄郡王府自然也要如此。”说罢便走回里间,拿出红色玉锦秋莲匣子,取出了五千两的银票递给了宇文翼。“我想着,太子和端亲王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其他亲王自然不能越过他们去,最多也就是一万两,而郡王也不可越过亲王去,不知道五千两可还够?” 宇文翼将银票放在桌上:“这五千两是你的嫁妆,我自然是要不得的。”这也是宇文翼今日心中郁结的原因之一,他不过是个郡王,每年的份例银子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也不过万余两,又从不会收受其他王公贵臣的礼金,要补贴在宫中的母妃,加上府中的开销,一年到头也剩不下什么,每次赈灾他也都会为百姓尽一份力,从前自己苦些倒也罢了,如今娶了亲不能带着沐垚过紧衣缩食的日子。 沐垚着人叫了赵思远进来吩咐道:“你将这银票送到户部去,交给户部尚书程锦之,说这是襄郡王送去的赈灾银两,为百姓尽一份心力,让他修书一封带回来当做此次的凭证。”说罢也不顾旁边的宇文翼想要阻拦的样子,急急的潜了赵思远赶着去了。 宇文翼心中更是过意不去,叹口气道:“沐垚,你这是做什么,这钱无论如何也不能从你的嫁妆里出的。改日,我定将银钱筹了还你。”扭过脸去不敢看她,面上满是羞愧和心疼。自己一个郡王而已,虽说是皇子,但还不如一个体面的大臣,竟然还让沐垚将自己的嫁妆拿出来补贴。心中满满的叹息。 “王爷这话的意思是不拿我当妻子么?”沐垚将他的脸扳过来让他的眼睛望着自己。宇文翼听到此话,心中有些失措,眼神透着慌乱,急急地解释道:“沐垚,你千万别这么想,我哪里有这样的意思呢?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意思,我只是心疼你,嫁给了我这样一个无权无势无宠的皇子,白白的受了委屈,连自己的嫁妆都要拿出来为我筹谋。” 沐垚紧紧地将宇文翼抱住,微微笑着说:“既然不是这个意思,你我又有什么分别呢?无权无势无宠又能怎么样,我求的又不是这些。既然是为了赈灾,这钱是要送去给百姓的,又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如果不是因为要权衡,拿多拿少又有何妨呢?尽到自己的力就是好的。以后再也不要与我说这样生分的话,否则我真的要伤心了呢。” 宇文翼听罢更是紧紧地抱着沐垚,一颗心定定的,想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胸膛里。自己何德何能,不仅娶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子,她还一心一意的为自己着想,不留余力的为自己考虑,想到此处更是懊悔当初惹她伤心的事,眼前泛起水雾,如若不是因为作为男人的尊严,这行泪恐怕也要任性的流出来。 沐垚被他越抱越紧,忽的想起一事,遂挣脱他嘱咐道:“从今天起不许再送什么礼物了,除非有什么重要的日子。如今朝中正是赈灾的当口,如若让别人知晓咱这襄郡王府日日王妃都有礼物收,还不是落人话柄?” 宇文翼听闻心中暖极了,知道她是处处为了自己着想,只得点头。“可是我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沐垚笑靥如花道。“这世上最好的你都已经在我的身边了,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沐垚,对不起,都是我不对,当初惹了你生气,千不该万不该,我看你这几日依旧是郁郁不乐,心中难过的很,对不起。”宇文翼将沐垚抱在怀里,不敢轻易撒手。 沐垚扳过他的脸,在他的唇边轻轻啄了一下,笑道:“看在你为了百姓愁苦的份儿上,这次便饶了你,可是不敢再有下次了。” 宇文翼听罢一把揽住沐垚的腰,加深了刚刚的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庭中落》正文 第十三章 王府之名 沐垚正睡得迷糊的时候就听见耳边响起了冬至的声音,略显聒噪,刚要用被子捂住就感觉一股力道拖着自己坐了起来。“郡主啊,今天可是十五,晨起王爷上朝之前特意交代的,要去宫中请安。”说罢冬至也不管沐垚是否愿意便拉着她的手将她拖下了床。 从前在宫里,每日晨起都要去给太后请安,早起的也习惯了,直到嫁给宇文翼,竟一日懒觉没有睡过。到这襄郡王府中,无需给婆母请安,无需受妾室之礼,加着宇文翼又愿意宠着她,沐垚这才添了睡懒觉的毛病,竟那么自在舒服。 奈何今日又是十五,每逢初一十五都要进宫去向太后皇后请安的,沐垚虽然百般不愿却也不得不任由冬至拉着起身。梳洗的差不多了,便吩咐着让赵思远去备马。因着正值地方遭受水灾,沐垚也不敢穿的过于艳丽,只让冬至择了几件素色的衣服来挑选。 还未等沐垚准备妥当,便见赵思远走进院中,沐垚暗地里皱了皱,问道:“怎么?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往日里赵思远准备好马车都是在外边等着的,从未曾进来回过话,今天的面色也似有不对,沐垚心中暗暗思忖缘由。 “回郡王妃,一绾阁的掌柜求见。” 沐垚听闻此言更是不解,这一绾阁的掌柜不就是当初见过一面的盛萧然么?沐垚对此人并无了解,况且宇文翼与他也素无瓜葛,今日为何来求见。 “你去给他说,王爷并未在府中,请他择日再来。” 赵思远听罢并未离去,而是继续说道:“奴才已经与他说了,他说今日是来求见王妃的。” 冬至与夏至听闻不由得面面相觑,沐垚的心也更落了一层,只得问道:“他可说了有何事?”见赵思远摇头,沐垚也有些犹豫了,请进来便要误了请安的时辰,如果不请到底不知道他所为何事,也是悬心。 衡量了一番定了主意说道:“这样吧,我要进宫去请安,如果不急便让他在此等候,如果有急事便在门口回了也便罢了。”商贾之人在本朝从来上不得台面的,沐垚便也没有将他奉为上宾的精心招待,况且上次一见对他也没什么好的印象。 赵思远听罢便去回了话,本以为他就此回去,不曾想沐垚刚踏出府门就见盛萧然立在马车旁,一身黑色的华服,薄纱的外裳也是上等的蝉翼薄纱,夏日里穿最是清凉又不失风仪,价值不菲。头上的玉冠也是配的黑玉的,从上到下倒显出了几分刚毅,与那日的浪子形象大不相同。 沐垚见状只得笑着走上前,问道:“可见盛掌柜是有急事了,不妨说一说看有什么是我们郡王府能帮得上的。”盛萧然也并未客套,走上前来,笑着失了一礼:“我听闻晋州还有兖州都遭受了水灾,身为大闵子民,定然要为朝廷分忧。我一绾阁愿出银五万两用作赈灾之用。” 沐垚听罢眉心一跳,心中暗忖此话为何意。“既然如此,当时是好事,只是盛掌柜为何来我襄郡王府,不应该直接去户部递交银两才对么?” 盛萧然听着,笑着走上前一步,大方的说:“我想将这笔银两放在襄郡王名下。” 沐垚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盛掌柜说笑了,我们襄郡王府何德何能受得起盛掌柜如此厚礼,如果要交,便以一绾阁的名义去交便罢了。我还要进宫请安,就不相陪了。”说罢便要踏上马车。 却不想被盛萧然拦了下来,赵思远见状便要上前将盛萧然脱开,只见他折了手中的扇子轻轻一拍,赵思远的手便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立马弹开了。沐垚也曾是将门之人,由此一招便看出此人身上功夫不浅,面上有些愠怒道:“盛掌柜这是何意?难不成今日不如了你的愿便要将我襄郡王府踏平不成?” 盛萧然作了一揖,仿佛没有看出沐垚的怒气,依旧笑眼说道:“王妃误会了,小人不过是仰慕郡王人品非凡,想相交罢了。王妃也不必动怒,如果不肯以襄郡王府的名义捐赠,可否请郡王妃修书一封,让我拿着去交与户部,也让小人为赈灾尽一份绵薄之力。” 沐垚思量了一番,便将赵思远招到身侧,说道:“你陪他一同去找户部的程锦之,就说此人乃是京城中一绾阁的掌柜,想要捐赠银两用作赈灾,求到了我府上,还望程尚书收下后请人据实写了收据给他,你切记,万不可将此事经与你手,你将话带到便回来。” 交代完也不去看盛萧然的脸色,径直走上了马车,往宫中行去。 马车里,沐垚的脸色始终不渝,冬至斗着胆子递了一杯茶到沐垚的手里,颇有些小心的问道:“郡主为何不让那人将银子记到郡王名下,那可是五万两呢,皇上定是要高兴的。”还未等沐垚开口,夏至便作势戳了冬至一下,说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呢,如果记到郡王名下,被人知道,还不一定说出什么来,就连暗中勾结商贾之人也说的出来,郡王如何承担的起呢,况且那么一大笔银子,别人还不探究郡王哪儿来的,又可能说郡王昧下了多少银子,人言可畏你知不知道啊。” 冬至怯怯的哦了一声,她的反应总是比夏至慢上几分的,刚想明白这个事儿又问了另一个问题:“那郡主直接把他打发走了不就行了么,为什么又让赵管家送过去呢?” 沐垚深深地叹出一口气,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能学学夏至呢?总是有这么多问题,事情摆在面上也看不懂,是该好好的历练历练了。” 冬至见沐垚怒气更胜了些,再不敢说话,却不曾想沐垚接着解释着说:“如果我们不将他引荐过去,他万一对别人说求王爷来引荐捐赠银两我们也不肯的话岂不是更大的罪过了,如今水灾严重,他这笔银两又不是小数目,如果被说成了我们不让他捐,你觉得这罪过得有多大?” 冬至哦了一声便再也没有开口,心中暗暗叹服郡主的权衡思量怎么转的那么快,而且夏至也懂得,唯独自己总得被提点了几分才能想的清明。 本想着经过早上这一波事儿今日的请安能够顺利一些,却不曾想,一踏进寿安宫的大门就听见了不寻常的震怒之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庭中落》正文 第十四章 私盐坊 寿安宫中,太后和皇帝坐在炕桌之上,一个面色凝重,一个神色阴沉,皇后立在殿中低低凝眉,眼中充满了不安与焦急之色,太子伏跪在皇帝的脚边不由自主的有些发抖,沐垚站在外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随着皇帝的玉珠手串嘭的一声砸在炕桌上,太子更伏低了身子,皇后也跪下了哀哀哭道:“皇上息怒啊,太子轻狂不懂事儿,还请皇上责罚臣妾教养不到之罪。”皇上气的极了一脚便揣在太子的肩头,震得太子身形不稳伏倒在地,半晌也没有爬起来。 皇后见了心疼不已,却也不敢去扶,只能将头埋的更深,哭声也更是哀切,让这殿中的空气更是凝住了一般。沐垚只能跪在殿外,大气也不敢喘。此时太后的眼眸一抬便看见了拜倒的沐垚,忙招了招手,示意清如将她扶起迎了进来。 沐垚走了进来,远远的复又跪下,不敢多问一句,连请安的话也不敢说了。皇上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一眼便又扫到太子身上,怒道:“如今我大闵有灾,朝中无论是皇子还是大臣都竭力为民着想,你身为太子,非但不能为国解忧,为朕分担,竟然还在此时谋取私利,在坊间私设私盐坊,还吃死了人,足足一百余口,引得民愤沸腾。你让朕如何面对自己的百姓,啊?” 皇上说到此处,更是气急的嗽的不停,清如忙端过一盏茶让皇上顺气,皇上接过茶盏还未曾放入口中,一把便将茶盏摔在了太子的身上,陶制的茶托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瓣,竟有一个碴子弹起从太子的眼角划过,瞬间太子的左眼侧留出了鲜血。皇后看到此处再也顾不得仪态,一边哭跑到太子身侧用绢子替他轻轻的擦拭着,一边招呼着传太医,整个人也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沐垚看着这一幕,心中大惊,眼前的皇后背对着皇上,眼中的怨恨之情已经不能掩饰,早已不是千秋盛宴上的伉俪情深之态。太后也赶上前去将太子扶了起来招呼着清如给太子敷药,看着伤口虽然离眉眼很近,但所幸伤的不深,这才对皇上说:“太子有错,皇上说说便罢了,该处罚就处罚,何苦这般,这要是伤了眼可如何是好,如今也是该想想如何善后才是。” 皇上听了此话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原本的怒火也被平息了一半。“善后,如何善后?去,将襄郡王叫来回话。” 沐垚本来跪在殿下,听到叫着宇文翼过来心中一凛,难不成此事也与宇文翼有关,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宇文晋不在朝中,而自己又恰好今日来请安,皇上想要善后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宇文翼,心中暗道后悔,当初就不该进来的,如今倒是将他拖进了这浑水中。 太医院的院首王太医听着传唤,来得到快,请了安便仔细查看了太子的伤势,开了药又宽慰了几句,皇后的神色倒也好了不少,这才对皇帝叩头道:“皇上千万息怒,太子千般错,您怎么责罚都不为过,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皇上冷哼了一声,指着太子说:“你问问他,要怎么补过,百姓的命都葬送在你的手里了,你还像是个储君的样子吗?” 太子听到此话,忽然想到最近皇上对自己的态度,也想到了宇文晋就是在皇上的扶持下逐渐有了对自己抗衡的资本,眼侧的疼痛感仿佛被扩大了好多倍,抿着唇眼中带泪的对着皇上说了一句:“父皇心中早就觉得我不是储君了吧。” 皇后听了这话,神色大惊,忙握住他的口,连连叩头,全然不顾已经凌乱的发髻,哭道:“皇上莫要生气,太子被鬼迷了心窍才会说出如此顶撞之语,皇上千万不要怪罪啊。”接着又狠狠地拍了太子一巴掌,恨恨地说道:“你这个没有尊卑的东西,怎敢说出这样的话?你是你父皇的长子,是你父皇的嫡子,你父皇如何能不疼爱你,你是糊涂油蒙了心了么,竟然说这样的话,快向你父皇请罪。”看向太子的眼神中竟夹杂着警告和哀求。 太子也立马明白了过来,此时并不是惹得皇上恼怒的时候,自己的储君之位本就岌岌可危,如此这般皇上气急了将自己废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想到此处,心中只剩下了怕,恨不能割了自己的舌头,连连叩头道:“父皇莫要生气,儿臣,儿臣也是一时害怕,才会说错了话。” 皇上看着跪伏在地上的这对母子,连说了三个好字,指着太子:“想不到太子对朕如此怨怼。既然如此,那朕就······”话还未曾出口,便被太后拦了下来:“皇帝,太子有错,罪在谋取私利,如此这般,哀家看便罚着闭门思过吧,那些不该得的银子便用作安抚百姓之用可好?”随后太后又幽幽的加了一句:“皇帝,三思而后行才是。” 皇上沉默了片刻,冷哼了一声,对着太子说:“你给朕滚回到东宫去闭门思过一个月,不得参与朝政,得来的银子全部用作安抚百姓。滚吧。”皇后听罢便扶着太子退出了寿安宫中。 看着他们母子跌跌撞撞的退了出去,沐垚也松了一口气。此时并非废立太子的时候,如果不是外祖母刚刚的阻拦,不知道朝中要乱成什么样子,不过就算如此,太子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的了。正想着,便见太后对她招招手,笑道:“你这孩子也跟着跪了大半日,膝盖都疼了吧。” 沐垚暗中揉了揉有些僵直的膝盖,递了一盏茶到皇上面前,劝说道:“父皇喝口茶消消气吧。”皇上虽面色阴沉倒也没有拒绝,足足饮了半盏茶才将茶杯摔在了炕桌上。 沐垚立在太后身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开口劝说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正当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便见宇文翼走了进来。皇上看到宇文翼进来,更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有件事儿,你替朕办一下吧。”说罢便将炕桌上的账本递到宇文翼的手中吩咐着。“这是吏部尚书今早上送过来的太子开设私盐坊的账本,你要细细的查办,将里头涉及的人都给朕查清楚,朕要严办,还有安抚好那些百姓,就用这些私盐坊得来的银子,如果不够就从太子的东宫中出。” 宇文翼拿着手中的账本,翻看了几页,也就大致明白了此时召见自己的缘由。回道:“儿臣领命,只是这账本上涉及到的大臣牵扯了户部和工部的人,还有其他皇亲······”账本上明白写着,私盐坊分成的人有太子的表弟,皇后的侄儿,定国公阮非的长子阮灵觉,还有户部侍郎刘畋和工部主事纪清海,这是说的上名的三品以上的官员,自然下边还会牵扯出更多的人。 “翼儿,你就只管去查便是,据实相报,不得徇私,至于如何处置便交由你父皇便是了。”太后接了他口说着。 宇文翼只好领了命,本想带着沐垚告退的,却想不到太后接着问道:“翼儿,你可认识一个叫做盛萧然的人吗?”沐垚听到盛萧然的名字大惊,刚想回话,就听宇文翼不解道:“听说过,是个商贾之人不曾有过往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