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色沉醉》 正文 第1章 没死就爬起来 腊狗一脸鼻血,头发凌乱,脏兮兮的衣服如一片缩水的裹尸布,胡乱挂在瘦弱的小身板上。 东强威武地站在一旁,俯视着卷缩在泥土上的腊狗,将拳头紧紧攥着,还狠狠地吐了口浓痰。 围观的大小伙伴们神态不一:有人在呐喊;有人在冷看;有人在同情;有人在使坏。 腊狗深深地顺了口气,用残留着鼻血的左手扯了下皱巴巴的廉价衣服,忍着腹部的疼痛半弓着站了起来,尽管大脑还有些发晕。冷眼扫过周围,他的心更冷了。原来有些好感的几位兄长,竟然像打了鸡血的疯狗,猛劲在一旁狂吠。他们似乎在观看一场兽斗,根本不在意相斗的是不是自己的弟兄,或者,若不是因为绕不开的血缘,他们极不情愿有这样弱小的弟兄。 亲戚,有时候只是方便用来挖坑的圈子。 腊狗慢慢站直了,漠然地看着东强,他幺叔的大儿子,长他半岁的堂哥。采了几片客妈蔸叶子,父亲说过能止血,腊狗把叶子塞嘴里,粗略地嚼了几下,吐在手掌上,又将它搓茸,做成一个小药团塞进还在淌血的鼻孔。 “还敢打不,杂种?”东强挥了挥拳头喊道。 腊狗吸了吸鼻子,鼻腔里咸咸的液体被吞进胃里。他狠狠地看了一眼自己那二货般的堂哥,坚定地走了出去,他不是害怕,只是觉得很委屈:过早体验人性的冷漠,他只想大哭一场。可他忍着,一声不吭,他迈着疲乏的步子,已经离伙伴们几十米远,一个人孤零零地朝山上走去。 东强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怒火,没想到他的手下败将今天会这么彻底地无视他。于是他冲上去,将腊狗,他的堂弟,他亲亲二伯家的长子,又揍得鼻血长流。 孩子们的世界,绝对对于大人保密,即便偶有孩子向家长泄密,大人往往也是一笑而过。作为孩子,打打闹闹属于正常。但作为一个老被打的孩子,腊狗很郁闷。作为只有八岁的孩子,他根本不会明白郁闷这个词。但他心里苦:既不能向父母求助;也避免不了成为堂哥的蹂躏目标。 放牛的孩子既幸福,也扯淡。他们一天无所事事,将牛赶到山里,然后就扎堆谋划收拾谁谁谁,一般都有一个小丑般的人物,他会成为大家戏弄的对象。不巧的是,腊狗一直都被戏弄和嘲笑,因为他个子小,有时反应较慢,最让伙伴们难以容忍的是,还嘴贱,一副讨打的形象,至少伙伴们基本都是那样觉得。 岁月和腊狗的鼻血一道,淌过又继续。傻乎乎的腊狗,终于在念小学四年级时与东强的接触变得越来越少,因为他家的牛死了,东强对读书兴趣不大,辍学了。 腊狗,大名张兴强,越来越对于读书有了兴趣,成绩也能排上班上的前列。可从未得到过父母的嘉奖,只有偶尔大人们聊天时,别人会夸他学习好,有前途。但在兴强耳中,听到的不过是“你好”一样的味道,毕竟,刚刚还在“文革”的余音中颤抖的人民,谁也不知道读书到底会不会有用。只是觉得多人几个字可能会好些,再加上除了每个学期的书本费,学校没有其它收费,不然,很多孩子根本没有机会继续念书。也有更多的小学念了几年就回家,在于朴实的农民看来,起码还能帮着干干农活。反正都是当农民,浪费太多的时间在学校很划不来。 张兴强每学期都会得到几个盖了学校公章的小本子,那时候,算是比较实惠的奖品。但不论父母,还是他自己,都没太在意。有如菜地里的一株幼苗,张兴强只是在慢慢地生长着。 抑郁,在不经意间开始发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家中的寒意 要是还有选择,兴强真的不愿回到那个寒冷的家。土墙的裂口,被父亲用玉米杆填上,屋顶的木头早已被烟熏得看不见本色,像几根黝黑的铁柱横跨在墙垛。屋顶的麦草已经板结,经不住雨天的折腾,总会有冰冷的雨水见缝插针流入屋里,在坑洼的地面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水塘。墙垛四周还有不少豁口,听任冷风肆虐。 为了支撑这个贫寒的家,父母经常吵得不可开交,总把责任怪罪在对方。弟妹们还小,唯一收到伤害的只有兴强。每当他们斗嘴时,兴强都会默默地走开,去割猪草或者牛草。估摸着差不多停战了,在返回去吃饭。所谓的饭,也就是一锅浓一点的米汤,至于菜嘛,基本就是水煮时鲜蔬菜,除了盐,不再有别的,然后一碗辣子水。如果来不及或者自留地没菜可吃,就是有辣子水作为菜。 今年比去年稍好,至少有四个月有米吃,哪怕是稀饭。想想前年,才三月间,家里已经没了大米,母亲用不多的杂粮加上野菜凑合到六月,彻底断粮了。母亲苦苦哀求,兴强的大伯娘才很不情愿地端出来一簸箕的陈包谷,而且还有虫子。去年的新包谷还没来得及尝新,母亲迫不及待地拿去还了大伯娘家前年借下的。 眼见着今年有个好收成,母亲也舍得让大家吃饱。可不幸的是,外婆今年走了,家里没钱,只能忍痛卖掉几个月的口粮,廉价兑换了些钞票,然后去随了礼。可到九月时候,家里再也没有吃的。母亲四处告借,可是,能够开口的都没有多余的,大伯娘家根本不好意思开口。于是,野菜,蔬菜,种种菜,成了一家人的主粮,直到兴强的干妈听说后,强行借给他家50斤大米,然后大家才告别了纯菜的日子。兴强记得,曾有一天,家里不光没有粮食,连一粒盐也没有,当然,油更不敢奢望,一年也就两斤菜油,至于猪油,基本在端午前已经耗尽。妈妈脑洞大开,把铁锅烧红了,干炒了一整锅的包菜,一家人吃了一顿难忘的糊菜,然后就成了缺粮是的招牌。自然,野菜也是家里的常客。 苦日子一直到了1980年,那时家家户户都有了自家责任田的收获。也在那一年,父母不知因为什么吵得很厉害。当天,张兴强和父亲坐到很晚,聊着他自认为的大道理,不知是因为他的诚恳,还是父亲的愧疚,第二天父母又和好了。可这一切,对于兴强来说,一点也不惊讶。如不是还有弟妹,他真不会关心这个家是否存在。 他的干妈家在街上,不像他自己的在乡下,所以,干妈家在他幼小的心灵中,一直是梦寐的家的模式。在那里,他感觉不到冷漠,相反,哥哥姐姐和干爹干妈的关怀让他受宠若惊。他也是在那里第一次接触小画书,那是哥哥姐姐们看过的,随意地摆放在家里,兴强饥渴地看得出神。每一年妈妈都会张罗他去干妈家拜年,那也是他一年中第二快乐的事情,另一件是过年杀猪,能够饱饱地吃顿猪肉。 这一年,母亲经常和邻居大妈或者老奶吵架,具体原因兴强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更不会感兴趣,反倒觉得母亲很丢人。本来就所剩不多的家庭骄傲,渐渐变得荡然无存。 所幸周围的一切,并未影响兴强的学习,他依然是班上的优等生。虽然那只是一所带帽的初中,每个年级也只有一个班,可他还是有点小小的激动。不过没有任何人能够影响他,也没有谁去正面引领他,慢慢地,那份虚荣变得越来越淡,幸好干妈有次夸他并鼓励他好好学,不然他可能也会像堂哥们那样弃学回家种地。 很小很小的时候起,兴强早已记不起到底是哪时候开始,每每母亲带回来难得的零食或水果,他都会刻意不要,留给弟妹们享用,除非数量够多,他就尝尝,这倒让他养成了不挑食的习惯,也不钟爱任何食物。只要有吃的,他都会满足。父母倒是经常说起他两三岁时,只有他一个孩子那阵子,家里摆满了花生c瓜子,他一个人吃得厌烦,吃的饭是猪油拌过的。不过那么遥远的事,他真还没有映像,既然父母说的那么真,他也姑且信了。于是后来但凡吃的,总让着弟妹们,仿佛那就是他的责任,他也没有别的想法,父母也在不断暗示,他觉得那是家庭传统,因为父亲经常说道他自己的童年,说他自己是如何刻意让着伯伯c叔叔c姑姑们。他还记得,父亲经常会说:吃东西嘛,有个饱足就行了,吃什么有多少区别呢?拉出来都是一样的。 张兴强时刻以父亲为榜样,心里的父亲形象无限伟大,只要是父亲要求的,他都会不打折扣地完成,生怕惹他生气,直到一件事情的发生。 那是和堂哥东强已经多年没有机会发生冲突之后的一天,父亲请了叔叔和伯伯,还有几位邻居帮忙建烤烟烘房,让他和东强去责任林砍木棍。东强难得有机会欺负他,很有些怀念过去的那份收拾兴强的快感,于是挑起由头,兴强打不过,只有骂了句:我日你婆一一一一娘。最后一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东强回了句:好啊,我家婆也是你家婆,我要去告你!令张兴强没有想到的是,东强还真回去的时候告了黑状,大人们居然也信了。然后父亲一句话没说,让大家收了工。他和叔叔说了句:我们弟兄间没必要袒护,自己收拾自己的孩子!接着把杀猪的板凳拖到路上,叫兴强爬上去,褪下裤子。父亲用轧木桶的金竹板狠狠地在兴强的屁股上抽了二十五下,他忘记了痛,认真地数着数目,以免轮到东强时担心他们耍赖。打完后,父亲身子明显有些发抖,估计一是生气,而是用力。张兴强从板凳上滚落,掉在门口的马路上,一直滚呀滚,那阵阵钻心的疼痛,压迫着心脏,他连一个字都无法吐出,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气,直到滚了几十米,他的泪水才哗哗地淌下,但他并未嚎,默默地流泪。巴巴地等着叔叔收拾东强,可叔叔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就在张兴强等得快崩溃时,叔叔说话了:你愿收拾就收拾,我家的娃娃没那么贱,我也不忍心,算你狠!然后和堂哥东强飘然离去,东强还回头鄙视了兴强一眼。就在那一刻,兴强感觉到屈辱:这真是自己的父亲吗?他图什么?当时父亲和叔叔家时有矛盾,张兴强不幸地成了大人解决矛盾的牺牲品。 从那以后,兴强对父亲只有一个怕字,他就像一个孤儿生活在父母健在的贫穷家庭,没有激动,没有高兴,没有悲伤,如家门口那棵他亲手栽种的榆树,静静地生长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童年的传说 让张兴强记忆深刻的第一个传说,是父亲在他小时候常讲的一个故事: 以前有个骆老爷,由于败家,把好好的家业败个精光,不光家里一贫如洗,而且还四处告债。骆老爷的儿子非常乖巧,因为家里连买灯油的银子也没有,每天晚上他都会凑在灶火前看书,顺便煮猪食。看看就要年关了,骆老爷心急如焚,那些债主又会来家里逼债。他都快愁死了,正打算像往年那样出去躲债。但当他看了一眼儿子时,心底的焦虑马上就消失了,于是,他决定今年硬撑着也要陪妻儿过个年。腊月二十七,各处债主相约而来,慢慢地坐了一院子。骆老爷见人就告饶,并承诺年后一定还债。 天色在骆老爷的焦急和不安中渐渐变得灰暗,突然,下午的太阳消逝了,过了一会,一颗星星出现在半空,接着,一道亮光从远处奔来,冲向正在专心看书的骆家小少爷,到达他的脑门后消逝不见。一群人被吓得东倒西歪,有人很快反应过来,高喊一声:那是文曲星!文曲星下凡了!众人幡然醒悟,齐齐看向旁若无人在灶火前看书的那位少年。似乎是约好一般,大家转身面向骆老爷,打躬作揖,道歉声此起彼伏:骆老爷,对不住了,那帐c哦,我们没账,哦不对,我欠你的明天一准送到。诸如此类的话语响彻整个院子。 第二天,凡是追债的,都央人送去了各种吃的c穿的,楞把骆夫人累得半死,才在深夜将各种物品整理分类清楚。 知道为什么要好好读书吗?讲完故事,父亲都会来这句,张兴强也会很配合地点点头。歇了歇,父亲继续说:那是因为老天在看着呢,谁努力,谁偷懒,老天全知道,只要你好好读书,总有出头的那一天。骆老爷家儿子是文曲星下凡,以后注定是大人物,那些要债的还得反过来巴结,哪敢再去逼债啊? 从此,张兴强知道了读书很重要。但是,父亲也似乎在想起那个故事时,才会叮嘱他,平时根本不过问他的学习,基本上都是回到家倒头就睡。 另一个童年的传说,是另一位堂哥,兴强家大伯的大儿子,在和他在路边玩耍时告诉他的。那是一条挑水必经之路的中途边上的一块石头,深深地扎入土中。里面是什么呢,哥哥?兴强问道。里面住着神仙,这是他们的门,不要乱动哦,堂哥回道。神仙是什么呢?他又问。神仙是很厉害的人,他们会飞,专门打坏人,堂哥答道。 从此以后很多年,张兴强都会没事就去问候那块石头,希望神仙哪天能够突然出来去灭了堂哥东强。 还有个记忆深刻的就是关于银河的传说:大人们都在讲,只要银河到了白果湾头上,就有新米饭吃。孩子们每天晚上只要有星星。都会盯着银河方向,期待着银河跑快点,然后能够吃顿饱饭。 然后就是地方的传说:张兴强的家乡叫做“三岔沟”,每当孩子们问大人,为什么叫那名?大人们七嘴八舌,答案分为两类。一种说法是,那里每到夏天有一种鸟叫做“三叉”会飞来筑窝下蛋,于是先人们把那地方叫做三叉沟;另外种说法是:因为那个地方有三个方向和外界想通,剩下的都是山,也就是有三条岔路,于是才叫做三叉沟。 种种不一而足的传说填补了张兴强无知的小心灵,在他的成长中引领他前行。有期待,也有愁烦,或许是因为他喜欢沉迷于传说,很多时候,人们都觉得兴强很憨。也难怪经常被堂哥东强欺负。 若说被同龄人欺负也就罢了,有一次他差点被堂姑父用石头砸中头部。那是一次放牛的时候,当时只有他和堂姑父去石灰窑的山上放牛。把牛赶入山里,兴强找了块一条路口的旁的大石板,躺在上面晒天阳。堂姑父一边放牛,一边砍柴。等他砍好了柴,没有看见张兴强,于是喊了几嗓子。张兴强明明听见了,可他正在想事,也就懒得回应,不过还是抬了下头。猛然间,一道黑影飞了过来,张兴强赶紧缩头,一块碗大的石头从身边滚过,将大石板击出一道白烟。张兴强生气地站了起来,大喊一声:“陈姑爷,你搞哪样?老子还以为是一只兔子呢,“陈姑爷漫不经心地回答。 童年的传说丰富了张兴强的童年,让他不至于感到孤单,在一条他自己才能看见的小路上,他慢慢地走向前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小学纪事 开学第一天,母亲带着张兴强报了名,也给老师带去了点土产。但兴强有些抵触,母亲和老师确双双满意,仿佛达成了默契。第一天语文学了一个拼音字母“a”;数学学了两个数字“1,2”,可张兴强写的“2”更像一条蚯蚓。看在母亲的礼物的份上,老师还是耐心地指导了张兴强十来分钟,遗憾的是,他总是不能把“2”的底部写端正,老师实在无法,只好放他回家。 回到家后,父亲恰好没出门,兴冲冲地问张兴强第一天的收获。张兴强写了“a”和“1”,父亲点了点头,然后写了“特创”的“2”,父亲也是难得耐住性子教了他几分钟,兴强还是不能写好“2”的底部,写出的那个“2”仍然像一条死去的蚯蚓趴在作业本上。父亲实在受不了,狠狠地给他一巴掌,恶声恶气地说道:妈的白痴,老子咋会生了这样的哈儿。然后愤怒地离开。 从那以后,父亲再也没关注他的学习,好也罢,坏也罢,根本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 张兴强依然故我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割猪草,放牛,上学。一年级的某天,兴强和又一位堂哥树章,他大伯的二儿子一起往学校走去,途中有根钢管横跨在与路平行的小河上,既用来引水,也是农民走捷径的便道。树章邀约兴强一起从钢管上过去。兴强走在前面,树章走在后面,正到半途时,树章突然大喊了,吓得兴强摔下河去,头部砸在河里半露的石头上,昏迷不醒,幸好后面赶来的大伯家的大儿子,堂哥小水把他背回家,大伯用草药敷了他的伤口。大伯是附近几十里小有名气的土医生,小水哥也不会把他背到街上去找医院的大夫。一是医生的医药费从来都不便宜;二是身上哪里会带钱,再则,自家就有医生。 第二天,张兴强的头上裹着母亲从孝帕上撕下的白布,昏头昏脑地去上学。和他走得近的李卫东看见他,似乎一点不惊讶兴强的怪异打扮,反倒是高兴地告诉他:他们都被评为少先队员。张兴强睁着迷茫的双眼,依然后知后觉地问:那是什么东西?李卫东很是高尚地给了他一道白眼:那是光荣,老师说的,班里只有五个人得了哦。张兴强还是没明白,自己怎么就光荣了,不就是摔了一跤嘛。 不久,张兴强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他再也不敢和树章哥一起上学了,很想和小水哥一起,可是他出门得太晚,大伯要他每天早上割足50斤牛草才让他去上学,因此,他十有八九都是上学迟到的。于是只得打消那份奢望,经常一个人行走在空旷的马路上,虽然路程只有三里,但途中只有底水,临近的另一个村子附近有人家,然后都是山林。他倒不害怕,也没什么可怕的,毕竟天天都要走几趟。这天他正好走到街上,马上就到了学校门口,突然看见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从他面前跑过去,周围传来阵阵唏嘘:只见那位在别人背上的的人有只腿齐根断掉了,大腿根血肉模糊,还有鲜血洒了一路。张兴强一下子被吓蒙了,呆呆地站在街边足足有二十分钟,然后才想起要去学校念书。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别人流血,而且还这么猛,比起他的鼻血,他找不出合适的词汇表达那阵子的心情,只是害怕。那天他被老师骂了,因为迟到,但他没有解释,也不知道可以解释,总认为老师都是对的。回到家,张兴强还沉浸在害怕中,他也没有对父母说什么,父母对于他的傻乎乎早已习以为常,也没发现反常。恐惧中,张兴强依旧上学,但每次经过那天的那个地方,他的心都会莫名地收紧,直到差不多一年后,那份恐惧才慢慢消失。后来他才得知:那位伤者是班上同学谭老五的父亲,是被车轧的,没有医活。那都是听母亲说的,他的心在母亲讲述的那一刻再次收紧,幸好母亲只讲过一次。 眼见着到了二年级,张兴强的成绩不好不坏,按照老师的说法,还算可以。可就在那一年,兴强的姐姐六先犯病了。起初父亲没当回事,母亲甚至骂她是为了偷懒装病。姐姐给住在马路下面的伯娘诉苦:伯娘,我是真的头痛很,妈妈还骂我,也不带我去医院看。这天,姐姐六先倒下了,昏迷着,父亲急了,背上她和母亲赶往二十里外的另一所乡镇医院,因为父亲曾经带姐姐去街上看过,医生说只是感冒,父亲也才没有当回事。显然那位医生误诊了,父亲再也不敢相信他,所以舍近求远。 父母亲在天快黑尽时回到了家,姐姐六先耷拉在父亲的背上,母亲一脸悲伤。显然姐姐就那样没了,张兴强知道姐姐死了,没了,可没哭,哪怕母亲哭得死去活来,过来帮忙的伯娘们和叔娘,表姐,表嫂们也在抹泪。张兴强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既然人都走了,再哭有用么?他不知道,所以在一旁发呆。半夜里,几位帮忙的邻居抬着装有姐姐尸体的小木盒进山,打算把她埋在张兴强和小伙伴经常放牛的一条路边。父亲叫上他一起去了,兴强还在发呆,静静地看着早上还鲜活的姐姐被埋进土里,最后堆了个小坟包。之后每次经过那里,张兴强都会在心里默默喊一声:姐姐,你在地下过得好不? 姐姐死后,张兴强才觉得他曾经有过一位姐姐,怎么之前没发现呢?想起姐姐他又开始发呆。 三年级时,有次考语文,张兴强坐在两位女生中间,他很快做完了题目,然后就拿出书来想看看自己错了多少。才拿出书还没来得及翻开,其中一位女生高喊一声:老师,张兴强作弊!老师走过来时,正好看见张兴强手里呆呆地拿着语文书,于是宣布他的成绩为零分。兴强没有特别的感觉,似乎得多少分也没区别,只是不理解老师怎么会那么仓促下决定。一个月后,又考了一次,这次张兴强考了86分,成了班上的第一名。在发布成绩前,母亲刚好遇见了语文老师,然后就谈到了张兴强那天早上因为等不及怕迟到,没有吃饭就去了学校。老师气冲冲地来到班上,在宣布了成绩之后,老师特意表扬了张兴强,说他进步很大,上次考了零分,这次是第一名,最后还骂了全班几分钟,大意是说同学们吃的饭都喂了狗,人家张兴强饿着肚子都考了第一,那些吃得饱饱的反倒是废物。张兴强没有丝毫反应,仿佛在听老师在为别的人演讲,倒是瞥见全班同学投来数不清的刺人的目光。张兴强还是没丝毫感觉,他想不通,于是一个人开始发呆,直到老师宣布下课,同学们鱼贯着走出教室。 五年级了,张兴强的成绩属于中上,偶尔也能考个前几名,但时好时坏,老师说他还没醒,整天犯迷糊。父母亲倒也没太在意,只要读得走就行。某天,张兴强发现他的钢笔不来墨水,于是使劲捏在手里摔了一下,不巧的是,墨水飞出几滴,落在前排陈光的白色衬衣上,顿时留下几个蓝色的斑点。陈光回头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放学后等到起。张兴强在忐忑中等到放学,想偷偷地跑回家,陈光追了百来米赶了上来,把他堵在路上:你不陪我就想跑了?那天下着小雨,张兴强头上顶着一只尿素口袋,呆呆地看着陈光说:我没钱。我不管,一周内陪我五毛钱,说完陈光走了。倒也没有难为他,可张兴强去哪里找五毛钱啊?足足攒了五天,张兴强才鼓起力气向母亲撒谎说,学校要搞毕业活动,老师要每个同学交五毛钱。那是他第一次撒谎,母亲竟然没有怀疑,从枕头底下的三块五毛钱中拿出最上面的五毛钱给了他。陈光家在街上,一般街上的孩子都瞧不起乡下的,所以,张兴强第一次感到了对别人的害怕,这可不像对堂哥东强的害怕,堂哥毕竟是亲人。他突然想起干妈家也是街上的,要不要去找干哥哥小九。然后他还是放弃了,继续发呆,因为想不通,他又不是有意的,至于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初中的初衷 学校的初中部就在小学五年级的二楼,那时候没有小升初的统考,学校自己命题考了次,愿意继续读初中的同学只需要开学去报名就可。张兴强自然也上了初中,而且小学的最后次成绩还不算太差,是班上第五名。就在那年,同村的杨水考上了中专,轰动了整个乡。报道第一天,班主任喜不自胜,乐呵呵地讲了两节课,班主任自然是刚带过杨水他们那一届的杨福应。按照杨老师的计划,上一届只考上了一个中专,下一届至少是五个,虽然三渡乡在整个虾子区经济实力不如何,在全区只有五个中专,三个中师的结果中,毕竟有一席之地。那可是还有另外三个乡刷光头啊。班主任口若悬河,意气风发地给他们指引了航向。 初中的课程更难,更多,本来一共统考的是六门,可惜没有英语老师,于是班主任上数学c物理;姚国均上语文c政治c音乐;上海知青王运庚上化学。三位老师包班,把他们一直带毕业。 张兴强进入初中后,一直位列班上的前三,经常被当做表扬的对象,可他依旧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是反感老师有事没事点他的名,所以他还是会忍不住发呆,尤其是班主任开始说教时。 到了初二,张兴强和其他五位同学参加了区里的比赛,只有他代表分别获得了数学二等奖和物理三等奖。发奖状时,班主任又把他狂夸了一阵子,反倒让张兴强感到羞愧,因为他又看见了来自同学们的那道道让他刻骨铭心的眼神:惊讶c怀疑,仿佛觉得是评卷老师弄错的结果,他又进入发呆模式,直到老师喊了他三声才回过神来。 初二那年的年底,干妈和干爹一家人带着张兴强一起去了虾子过年,那是在干爹的妹夫家,干姑爹在区教育站上班。还有干姐姐小顺也在区里,在粮食局,是顶替干爹。大家对他都很好,他也开了眼界,可他很不自在,总是手脚无措。那一次过年虽然让他长了不少见识,也让第一次他感到了自卑,为什么别人的家都比自己的好呢?他会不时地陷入发呆。 初二下学期是他初中时代最开心的,因为姚老师教会了他认识简谱,他记得当初姚老师抄了一首歌给大家作为作业,要大家下个礼拜的音乐课上视唱。张兴强把那张歌单随身揣着,有空就拿出来哼唱。一个礼拜很快就过去了,课上,姚老师点了十多位同学起来,结果没有一个能够完整地唱完。正要灰心时,姚老师瞥了眼张兴强,让他试试。连姚老师都没抱丁点希望,只是因为知道他是亲戚的孩子,相当于卖个人情,可结果是,张兴强完整有熟练地唱完整首歌,那支歌张兴强一直没有忘记,名字叫做《游子吟》。后来,张兴强终于从母亲那里得知,他们的老师,有两位是他的表哥:物理老师是他三姑婆的孙子;语文老师是他干妈的表侄。 大家都知道亲戚关系后,杨老师和姚老师专程来家访了,可那并不是张兴强希望的事情,他觉得很丢人:家里那副模样,让老师知道了总是让他难过。 很快进入了初三,班上的男女生果断地画出了“三八线”,大家都在埋头苦学,除了几个完全看不见希望的,当然也有张兴强。他已经感觉不到学习的重要性,如果学习好了,反倒被老师知道了自己家的困窘,他宁可作为差生,于是开始懈怠和漫不经心。 真正让他放弃认真的事件,是“五一”劳动假。那天,班主任杨老师叫了十多个成绩较好的学生去帮他家割麦子,张兴强当然也去了,坐在杨老师家里歇气时,他弱弱地喊了杨老师一声“老表”,结果杨老师板起脸凶了他一顿:你要知道,虽然我们是亲戚不假,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给我记好了!当时那间屋子只有他们两个,兴强一下子蔫了,似乎才认识自己的班主任。这边忙活完了,大家又去帮姚老师割麦子,直到傍晚,才完工。姚老师比起杨老师慈善得多,但张兴强可没有又贸然地喊他老表。 接下来的周末,张兴强约了几位同学也去帮自己割麦子,可第二天回到学校时,被班主任知道了,又是狠狠地凶了他一台。张兴强彻底懵逼了:怎么你们可以叫他们帮忙,我就不行呢?接下来是最后冲刺,也从外面请了一位英语老师给大家恶补英语,每位同学还交了五块钱的费用。但张兴强已经丧失了冲劲,完全是一副得过且过的心态。倒是对英语产生了好奇,整整十五天,每天一节课,那位老师终于成功地教会了大家认读二十六个字母。然后,就没了然后。 张兴强带着学会的二十六个字母,看着英语试卷只会做二十分的选择题。运气还不错,居然一窍不通的情形下蒙对了十个,最后的中考英语得了十分。另外一位同学聂永刚更是厉害,居然蒙对了十五个。中考完后,张兴强早忘了学校的一切。可母亲经不住他的同学吴三家长的忽悠,说如果没考上中专,同意了让张兴强去新浦念高中,和吴三有个伴,更主要的是,吴三他哥吴强在那学校教生物。可能母亲只记得吴三的父亲是张兴强家干爹的堂弟,可她显然忘了干爹的那位堂弟也是误诊了姐姐六先的庸医。当然,张兴强连去想的心思都没有,听从大人的安排才是他的决定,他既不懂,也不敢反抗啊,父亲的竹板余味还在。 一个月不到,中考成绩出来了,全区只有五个人上了中专预选线,聂永刚是第五个,张兴强是第六人,可无缘中专的竞争。然后就听从母亲的张罗,和吴德波去了新浦念高中。 那一届的中专,三渡挂零,幸好有两位女生考上了中师,没让班主任杨福应丢人,他接着被调去区里的虾子镇中上课,直到退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混蛋与恶霸互怼的狭小空间 一切有吴三安排,张兴强提着自己的行包,在母亲的叮咛中踏上开往遵义的中巴。这是他第二次坐车,第一次是去虾子参加中考。 兴强似乎无话可说,也没在意离别家乡的感触,他本来就没有。反倒是吴三礼貌地向母亲说道:嬢嬢你放心,有我吴三一口饭,绝不会让兴强喝开水。那郑重的语气和坚毅的眼神,打消了母亲淡淡的忧虑。母亲从来都敬服文化人,好歹她也在五十年代念过初中,有意无意间对于文化人有一份盲目的信任,或许她也应该算作是半个文化人。 新浦并不大,就两条弯曲的干道,如小写的书写版x,也像两只爪钉交叉在一起,整个新浦街的住户,拥挤在狭窄的街道两边。 新浦中学离街上还有五百来米的距离,顺着一条泥巴路,缓缓地下行一百米,然后急急地上行四百米,路面开始变得平直,新浦中学的校门就在那条去向新中的左边。 门口竖着两棵水泥柱子,右边写着“遵义县新浦中学”,左边那棵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字体有些斑驳,两行字在两只淡红色的五角星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 校门口有一户人家,也是方圆四百米唯一的小卖店,店主一家非常客气,常常能看见一帮学生在闲暇时光一起围着那台九吋的黑白电视机。当然,学生们的日常用品,也基本上在那里购买。 出校门口二十来米,有一家米粉店,每当同学们感到需要打打牙祭时,那里成了首选。五毛钱一大碗米粉,虽然是素粉,但老板放了足够的猪油。 全校初中三个年级各有一个班,高中两个年级也是各一个班,总共才7个班,大约五百学生。多数学生都是附近的,或者住在亲戚家街上的房子里,只有不到两百学生来自远处。男生寝室是一间空教室里面放了54套上下床,一共住了108位学生,同学们都戏称寝室为“梁山泊”。 张兴强在里面随意选了个下铺,吴三住进了他哥向学校申请的教师宿舍,是个单间,和他哥的房间相对着。 开头几天,吴三也的确关心兴强,叫他一起吃饭,他哥单独自己开伙食。让张兴强有些感动。尤其吴强,他喊强哥还是里面的老师,瞬间有种地位提升的错觉。大约一周之后,吴三约起兴强去学校下面的水井洗衣服,吴三动嘴,兴强动手,花了一个多小时洗好两个人的衣服。从那以后,兴强肩负起为吴三洗衣服的责任,渐渐地,吴三不再陪他去,把脏衣服放在他寝室床上就完事。每每洗好了,兴强还要把湿衣服送到吴三的住处,如果他不在,会把盆子放在门口。一般吴三都会在寝室里看书,听到兴强到了,他会打开门,笑呵呵地问候一阵。兴强能够感觉到吴三充满真诚的慰问,他觉得自己能够来到这学校,是吴三的哥吴强出了大力气,所以他也只有帮他们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去感激他们。直到多年后,听被中考刷下来,又去了新舟中学的聂永刚谈起,张兴强才知道,自己当初的成绩,完全可以直接去新舟,而不是低一个档次的新浦。 作为三类或者四类中学,新铺的各种条件只有一个词:简陋。 除了简陋的寝室,食堂更是了得:头三个月顿顿是南瓜;后一个半月是冬瓜,而且是水煮,除了盐,只有辣椒漠在上面飘着。至于油水么,可以数得清散落的油珠子。早餐的粉条稍好些,多了几滴酱油。有次张兴强上课去厕所,无意间发现,厨房早餐的“油辣椒”制作过程:用酱油先把辣椒面混匀,倒一勺滚烫的热油进去,稍加搅拌即成。 经过一个多月的高中生活,张兴强越来越觉得这里难以找到个正常的师生。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周末体育老师打开他的组合音响,让整个校园充满了动感。不像平时的学校广播,几乎天天放“走在希望的田野上”。同学们一边胡乱吞咽着“瓜瓜饭”,一边自嘲:我们还有希望。 听吴三讲,学校的老师下了课,不是赌钱,就是喝酒。所以下课后,基本看不见老师们的声影,除了管晚自习的班主任老师。 至于学生男寝,每晚都会吹牛c打屁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由于人多,只有一道进去的门,马路一侧的窗户被封死了,所以空气很不流通,于是寝室很快流行起了疥疮,俗称干疮。每晚关灯后,各处传来“扑扑扑”的刨皮声,没有得过干疮的人,不了解那份酸爽:约扣越痒,越痒越扣,直到把肉皮扣烂,才在微痛中入睡。一旦伤口结痂,又开始痒的心烦,于是又扣烂。不断重复,周而复始。 有同学自编了一首顺口溜:老师老撕老不死,一堆烂肉学个屁,顿顿瓜儿盐水煮,养活一群瓜娃子。 方圆不过二十来亩的校园,一天天地吞噬着张兴强与同学们迷茫的青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老师都是传说 进校之前,张兴强听吴三说起那里的老师是如何如何厉害,心里满是期待。可发现英语老师竟然就是中考前挣了几大百教会了他们26个字母的神人李成佐,他的心一阵阵下沉。老李倒是没有忽悠大家,把句子念得非常顺溜,几乎班上没有一个听得懂。还记得是第三堂英语课,老李开始教读课文:karl arks,第一句是karl arks as b一 rany同学们连单词都读不周全,哪会读课文。老李自我感觉良好,费劲带读了整节课。下课后,张兴强问罗颖,体育老师家表弟还记得怎么读不,因为他是第七次准备参加高考了,兴强自然觉得他是高手。罗颖想了想,冒出来一句:卡尔马克死,日你先人。张兴强直接晕菜,不管是否正式场合,对伟人需要起码的尊重,于是开始和罗颖拉开距离。 一个学期下来,英语考试能够勉强及格的只有那位长得最差的女生,似乎姓陈。其他的同学,能上四十已经是运气大发咯,张兴强稳定在20到30之间。当时有句口号: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因而大家也没太把英语当回事,无论是校方还是学生。 一直到学校决定尝试乙种本,也就是从初二起步的教材,张兴强们才换了另一位英语老师王新忠。老王上课重基础,直接从初中的开始抓,而且要求大家背诵课文。初中的课文单词少,也简短,一周背一篇对于一般左右的同学还能承受。张兴强也找到了学英语的兴趣。可好景不长,由于老王不知怎么地和一位高二的女生走到了一起,被教管站知道了,然后被下放到了新中,还真应了名字的归宿。然后,老李又继续用甲种本来折腾,瞬间,全班又回到最初的模式。据说,老李没教过乙种本,只用过甲种本,所以又改了回去。真心不理解学校是哪种本?张兴强心里如有万头草泥马在奔腾。 物理老师姓聂,一个学期总共来上了五节课,学校还拿他没法,据说他家在教育局有关系,还听说他在和妻子闹离婚。仅仅五节课后,物理课全是自学,也没有其他老师代课。学期考试,最高分居然得了42,张兴强以28分屈居第二。物理老师的小妹和张兴强一个班,每天不是化妆打扮,就是种种闹,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但是她考试成绩不错,常常保持在前十名。起先大家误以为她是在暗中努力,有一次张兴强向她取经,她坦然说道:我的视力好,没办法,前后五排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数学老师是张兴强他们班主任,既是一位毛爷爷的忠诚粉丝(不是爱钱钱的那种),又是一位老烟枪。几乎每一节课,他至少要抽五颗烟,否则那课上不下去。每当思维卡壳时,他会走出教室去过足烟瘾,然后接着讲,不过经常是讲前面讲过的,直到下课,也没讲完一道大题。 他自己烟瘾大,还不许学生抽烟,不过他有句名言:实在憋不住,自己去厕所抽,不要让我逮到你们在其他地方抽烟,否则都是违规。 化学老师是一位年轻女子,姓什么忘了。张兴强只记得她每次到教室前都是可以化过妆的,看她的比听她讲课的学生多得多,尤其是男生。据说,她和高二的一位帅哥暗地相好。 语文老师是教导主任,每天板着脸,仿佛全世界都是他的仇人,一副眼镜也挡不住他阴冷的目光。 政治老师直接就一社会大哥,课上侃得天花乱坠,课后约上学生去喝酒聊天。张兴强有幸和罗颖去过一次,再也不敢去第二次。 来到高中后,张兴强才发觉,当初自己有些抵触的杨老表他们,才是合格的老师:他们和学生之间保持必要的距离,但又不辞辛劳,任劳任怨,一切为了学生的出路。是不是学校层次越高,老师的人品越次呢?张兴强唤醒了几乎快遗忘的发呆模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恐杨症 数学老杨作为张兴强的班主任,责任心很强,可能作为数学老师有些缺憾,但他对于班级的监控十分到位。刚开始有传言说老杨厉害,张兴强以为是他讲数学厉害,殊不知,等到他知道老杨的厉害时,他已经深刻领会了厉害的层次。 一天晚自习时,张兴强突然想到有个题目需要找个人探讨,于是下位置准备朝王忠走去,他才刚刚走了几步,老杨威严地出现在教室门口:“张兴强同学,麻烦你来一趟。”然后他朝离教室二十来米自己的寝室走去。张兴强一脸无奈地跟着老杨,走向他的独立寝室。由于学校简陋,老师也不过是单间寝室而已。到了门口喊了报告,老杨从鼻腔里发出一道哼声,估计他舍不得吐掉刚吞入嘴里的烟气。 使劲吸了几口,大半支烟就剩烟蒂,老杨又端起杯子,慢悠悠地问道:知道为啥请你来吗?知道,张兴虽然无奈,也只有配合老杨,不然,说不定有意外的大惊喜。 那你说说看老杨又抿了口茶水说道。张兴强看着老杨的大玻璃杯,里面的茶叶有一半高度,他是怕睡过头么?张兴强心里独自嘀咕了一句。同时还得认真组织语言,停了半分钟,他含冤说道:“我破坏了课堂纪律。杨老师教导我们,无论老师在不在课堂,都必须规规矩矩,就像老师亲自在场一样。今天我不该下座位,那样会扰乱同学们的注意力,干扰他们的进步。” 一边听,一边点着头,老杨满意地说道,语气显得很柔和:“你能把问题看到真养的深度,杨老师十分开心。今天就既往不咎了,以后注意点,你去教室吧。” 张兴强在听老杨说话的同时,眼睛的余光看着书桌上的毛爷爷的石膏半身像,同时在心里暗暗向毛爷爷赔不是:毛爷爷,请原谅我的无耻和无奈。 从那以后,张兴强进入了老杨的核心圈,把他当做优等生进行关注。张兴强的一举一动,都落在老杨的眼里,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张兴强并未认真去思考过。只是特别纠结。因为这才仅仅是开始,在高一下学期,张兴强被老杨一共喊去23次,写了21封检查,除了第一次被原谅和最后一次无可救药之外,每去一次,必定要写八百字以上的检查。语文老师常常把张兴强的习作当做范文在课堂演示,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得感谢老杨的栽培,竟然无心插柳柳成荫。 自从第二次开始,老杨换了药方,让张兴强静静地站在毛爷爷对面,认真有崇敬地瞻仰着毛爷爷的半身像,要他仔细想想,而老杨自己在一边抽烟喝酒备课改作业,似乎忘了旁边有个活人。 每次看着毛爷爷的石膏像,张兴强都会忍不住想起小学二年级时候,毛爷爷过世了,举国哀悼,全校师生哭得惊天动地,张兴强没哭,因为他觉得和毛爷爷不熟,也不亲,没有悲痛的感觉。恰好李卫东看见张兴强在发呆,于是从后面挤上前来,笑嘻嘻地告诉张兴强说:那些憨包都不知道是谁,还哭得那么凶。班主任李茂先正好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班级,发现李卫东在校,以为是他和张兴强在打闹。那么庄重的场合,出事了还了得,于是跑上前去,不问青红皂白,分别给了他们两个一个响亮的耳光,幸好周围人们越哭越大声,有些人直接在嚎,在喊,所以并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这个细节。那一耳光打醒了张兴强。虽然在为毛爷爷设置灵堂时,他带来了最多的狮子草,可他真的不该对老人家不敬,因此心里充满了内疚。老杨以为是自己的言语感化了张兴强,却不知道是张兴强自己自觉地在哭。 随着老杨的关注度提升,张兴强直接是忽视了他的存在,依旧我行我素。反正去老杨那里哭一场就会放行,那事对于他根本没难度,大不了加上别的愧疚。 似乎是默契一样,张兴强和老杨都乐此不疲,一个以为在拯救走向堕落的灵魂;另一个觉得对方无聊得有些变态。 如果真要说在新浦的最大遗憾,张兴强会毫不犹豫地说:要是没有遇见老杨,岂不美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逃不掉的羁绊 高一下学期半期考试以后,张兴强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思想开始堕落。吴三和他基本决裂,彼此再无关联,除了是八年的同学。 课外时间经常一个人四处转悠,虽然裤兜里常常带着书,却没有看书的心情。读书为了什么?张兴强一次次地纠结。光宗耀祖?出人头地?增加学问?张兴强找不到答案,自己的答案。以前还有吴三在一旁引领,不管对错,起码有个方向。在持续的迷茫中,他独自逡巡,彳亍不前。再也没人能管住自己的放任,家人远在几十里之外,除了偶尔写封信,几乎都快忘了彼此。 端午节学校放假,张兴强没有回家,罗颖也没回去。整个学校一下子变得空旷,除了几个教工值班,只有他们两个孤独的身影。罗颖也是个烟鬼,为了掩盖身上的烟味,平时喷了香水,这一点着实令张兴强反感,他觉得香水只能归女人使用。再有,太浓的气味,让他想起了厕所。 在那三天里,罗颖每天买两包烟,唆使张兴强陪他抽烟。张兴强也没当回事,一支一支地陪他瞎抽,反正小时候在人家酒席上也抽过,多抽几支又何妨?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同学们陆陆续续返校,校园又回到一片嘈杂。张兴强开始自己买烟了,三毛八一包的朝阳桥。在这无聊的三天里,他到底学会了一项技能:烟瘾。 自从有了香烟的陪伴,张兴强不再那么烦躁,只是烟瘾越来越大,从开始的一天半包,两个月后就是一天一包。刻意节省,为了烟钱,因此几乎不去买零食,更别说去外面餐馆打牙祭,少得可怜的零花钱又还常常晚点,加上抽烟,他一直感到拙荆见肘。 于是,张兴强除了念书意外,还增加了一个任务:借钱。当家里送来了生活费,赶紧把之前的债务偿还,半个月之后,又得借。他记得清楚的是最久一次借了别人40天才还上,大家对他的信用没有过怀疑,可张兴强真心不想,对于学生来说,这毕竟是很丢人的。但为了生活,他也没有选择,谁让他还沾染上烟瘾呢。虽然钱不够用,他却从未考虑过戒烟,那可能是他唯一值得信赖的陪伴吧。 很有些时候,我们的真情未必寄托在别人身上,反倒是某样物件更让我们心醉。哪怕明白那是伤害,是不好的瘾僻,可能会提早毁了自己。因为没有别的可以替代,我们往往在醉心的物件上沉迷得不可自拔。 当时,自从电视剧《霍元甲》热播之后,接着是《陈真》,然后各种小薄本的武侠小说在校园广为流传。张兴强从罗颖那里得到一套。一个周六的中午,他正看得起劲时,有同学告诉他校门口有人找他,他以为是自己初中的同学。手里拿着小说,兴冲冲地跑了过去。一看见那是他父亲,他的脚步陡然刹住。“手里是什么书?”父亲问道。“小说”张兴强不敢撒谎。“还清闲很嘛!”父亲淡淡地说了句。张兴强满脸羞愧,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无耻。父亲给他带了一瓶油辣子和一个月的生活费,交代了几句去就走了。张兴强看着父亲落寞的背影,心里有些添堵。他有些不相信刚才的画面,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父亲。要是他知道那是由于母亲死缠烂打,逼迫父亲来看自己的,不知张兴强又会是那种感受。 男寝“梁山泊”本来住的都是高中生,有一位初中部的体育生因为有亲戚是高中部的,他也混住在里面,而且一天叽叽喳喳的。一天傍晚,张兴强实在看不下去了,说了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可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家伙去到初中部寝室发飙,结果被虾子的一帮初中生揍了。他又回到高中部的男寝,哭诉着说是虾子的要单挑新浦。那天下了自习,吴三来叫张兴强一起出去走走,他也没有细想,虽然大家不再亲密,毕竟是老同学。刚走到校门口,十几个威猛的学生把他们围住,七言八语地质问他,是不是虾子的人想单挑新浦的。张兴强一脸懵逼,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想努力解释,拳头c棍棒如雨点般朝他身上招呼,直到他摔倒地上,还有几只脚狠狠地踢在身上。那时候,他才知道吴三早就溜了。一众人丢下几句狠话,潇洒离去。幸亏同桌的王松早前教他练了一阵子气功,只有耳轮被轻微撕裂。但那份屈辱,只能和泪吞下。 抽烟,闲逛,念书,那就是张兴强在新浦的三件大事。没有朋友,没有目的,没有方向。直到高考落榜。那时候,他才明白罗颖可能活得并不轻松,竟然坚持了这么多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补习是硬伤 高考后的整个暑假,张兴强一天到晚如坐针毯。唯一的安慰是,新浦中学只有一位同学考上了中专。 忐忑着熬完暑假,无法顶住母亲的执着,张兴强踏上了去南白的征途。 王松和他约好,一起去了南白二中,后来才知道,有些新浦时的同学去了南白一中。 南白二中属于二类中学,比新浦好了很多,至少两毛钱的菜里面,起码有半片肥肉。不过张兴强经常在一位老师家属的小摊前买五分钱的咸菜。如果连菜钱也没有,直接去水管接上半碗水,向那位老阿姨讨点盐,当做稀饭又完成一餐。吃饭,对于张兴强来说,更像完成一项必要的强制任务,不在乎口味,色彩很种类,填满肚子就好。 学校不为补习生安排寝室,张兴强和同校的三个同学一起租了间宿舍,离学校十来分钟距离,倒也方便。 不过在那之前,母亲让他去找家在南白的堂舅舅,看看能不能借住。废了不小的功夫,终于找到了堂舅舅家,家里只有舅妈在。还没等张兴强说完,舅妈果断地拒绝,把他赶出了门。 然后母亲又说张兴强二爷爷的干儿子的儿子在南白打工,可以和他住在一起。张兴强从南白二中一直走到党校,也就是把整个南白老城拉直了,才找到了那位哥哥,他姓夏,一直没问他的名字。夏哥哥住在党校旁边一条小路进去700来米的一个小院里,那是夏哥哥的干爹,在党校上班的,是他买下的农民的旧房。 房子很破,土墙都快站不住了,上面的茅草有几处明显塌陷。走进去,满满的烟熏味和霉臭味。夏哥哥只在漏雨不厉害的地方摆了床,其余地方闲着,地上零星生着苔藓。 张兴强和夏哥哥住在了一起,只要不下大雨,还是不错。最让他喜爱的,是外面的院坝。那是一整块平整的水泥地,张兴强从学校悄悄拿了些粉笔,把那水泥地变成了草稿纸。 夏哥哥吃的很节俭,每顿都是用一口铝锅蒸神仙饭:把米淘好,放进一个缸子,锅里装入一定量的水,下面放一个支架垫着,再把装米的缸子放在支架上,盖好锅,直接蒸熟。 房子前面还有分把地,谢哥哥在里面栽了一些辣椒。蒸饭的同时,夏哥哥会随手摘几个辣椒放锅里一起蒸熟。然后用熟辣椒蘸酱油下饭,每天如此,张兴强和夏哥哥一起吃住了三个月,直到他去和同学住在出租房。不过好处是,三个月来,张兴强没花一分钱的伙食费,实际上也是他在南白最难忘的日子。 要说那段时光还有的感谢,一是英语老师,她虽然是第一次教补习生,可老师很实在,让张兴强不由想起王新忠,新浦的英语老师。这位老师姓张,她从最基础的语法讲起,虽然张兴强不能全部听懂,但他很认真。于是,他的英语开始有了点雏形。另一个是李治俊,在南白的同班同学。一次去他那玩,看见了一本《学英语》报。李治俊告诉他,他的英语就是从里面学的,老师讲的根本听不懂,去年他的英语考了56分。听到这里,张兴强双目发绿,想想自己才蒙了225,李治俊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虽然他比自己还矮一些。当他开口想借阅一个月后,李治俊大方地给了他。拿上那本报纸,张兴强一路飞跑回到寝室,从此迷恋上了钻研英语,老师在课堂讲的也更明白了。 另一个欣赏的老师是数学欧阳老师,他讲课很精彩,具有很强的归纳性,特别是一题多解。但遗憾的是,他不注重全面要求,尤其是基础加强。以致后来的高考,张兴强单单数学的单选题就错了一半,整整30分啊,不是他不会,而是粗心。 再有就是历史曾老师,留着长胡须,每天不带教材,只凭记忆上课,当时有60来岁了,属于退休后发挥余热。张兴强佩服他的敬业精神,曾老师对自己的要求特严,无形间影响了对张兴强。 最后需要感激王松,两个从新浦一路挺进南白,一起偷书c偷发糕,一起探讨学习。虽然当时他们不在一个班,但经常联系,关系到了凭眼神就能交流的境地。 补习,就是对自己以往的成绩全盘否定,从头开始,站在泪水和屈辱的昨天,努力想灿烂的明天进发。然而,补习更需要持之以恒,一旦松懈,就可能满盘皆输。 每当想及那段日子,张兴强既有遗憾,也有感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史上最小的录取通知书 这年的八月二十一日,县招办打电话给乡里,要张兴强去学校领录取通知书。母亲早在十多天前,没事就在街上转悠,邮局是她必去的地方,终于在这天等来了消息。电话是通过邮局转告乡里的,母亲和邮局的几位工作人员都熟悉,因为她每年至少要订阅一份杂志,主要是关于养猪和致富的。 母亲回到家,非常开心,马上铺排父亲去宰了一只鸡,然后让弟妹们去请两位伯伯们来吃晚饭。大家都能感受到母亲的喜悦,但不知道原因。张兴强也没去想自己的考试结果,每天和父亲扎根在土地上,忙得回到家只想摊在床上,那一刻他才领会了父母的艰难。他才经历了一个多月,而他们经历了几十年。 晚饭很丰盛,母亲张罗了七八个菜,隔壁的表嫂还专程送来了自家的坛子菜。大家坐好之后,马路下的伯伯开口问到:“考上了?”母亲笑了笑“嗯,今天来的电话,明天兴强去学校拿通知书。今儿是个大日子,大家吃好喝好。”估计是表嫂宣传来了一下,不久,又来了好几位邻居,大家都透着高兴劲。法二甩开他的大嗓门:“老弟,这可是咱村的头号状元啊。这么多年了,第一个大学生。来,哥哥敬你一杯!”如此的话语和场景层出不限,奈何张兴强本就没有酒量,很快就躺在椅子上,父亲有史以来,至少是张兴强记事起以来,抱着他上床去睡,还温柔地给他盖好被子。 第二天,母亲给了张兴强30块钱,让他回来时扯块步,好给他做一身新衣服。读小学的小弟赖着也要去,于是兄弟两一起去了县城南白。 到了学校,张兴强才知道,他居然是学校里填报“外兼文”分数最高的,可惜了,要是报考“文史类”,他超了本科线6分,结果被夹在中间,离“外兼文”的本科也查了6分。班主任笑称他的数学学得好,取了个平均值。张兴强心底郁闷得想骂娘,要不是数学丢了30分,自己的第一自愿“北京中医学院”很有希望啊,再差也会是不错的本科啊,眼见好几个比自己分低的都上了本科,心底着实不是个味儿。 拿着通知书,张兴强领着小弟在县城转了一圈。在街上遇到了同学胡启林,大家一起吃了饭,还是胡启林请的客。由于天晚了,找了个旅社住了一晚,也买好了布匹。 第二天一早,兄弟两转了一次车,然后坐上了回家的车上。张兴强见车上人不多,自己一个人坐在后面靠窗的位置,方便抽烟,也不影响别人。新买的布料夹着通知书被扔在座位一旁,张兴强望着窗外,极力压制住心里的激动。 当车到新浦时,有人半路下了车。张兴强还沉浸在思绪中,突然,他发现那块布料没了。于是他请司机停了车,带着小弟郁闷地去找王松,他家来自云南,是随他父亲专业来到新浦,所以见识多些。 王松听说张兴强的通知书掉了,笑了笑说:“多大点事啊,你不知道吗?通知书是有两份的,一份在录取学校,一份发给考生。丢了也无所谓,学校有备份的。”“那咋整?又重来?整个北大玩玩?”张兴强自虐道,心里还真是不甘。“很简单,你去县招办打个证明就行了。以后的手续都认可的。” 怀着几分不相信,张兴强还是带着小弟又回到县城,去了招办。当他讲完是由,工作人员查了查档案,找到了他的信息,马上给他出局了一纸证明。 贴身带着那张宝贵的证明,兄弟两第三天才赶到家。当张兴强把整个事件向母亲讲过后,母亲并没有责怪他,只是抱怨人们的素质越来越低。 之后,不断有亲戚来,多数都想亲自看一看“录取通知书”的模样,可当张兴强的母亲拿出一纸证明时,很多都是一脸怀疑,起先的期待,变成了淡淡的鄙视。 虽然那纸证明让亲戚们普遍怀疑,可一点不耽误张兴强的母亲拿去转户口,办理相关手续。在火车站,张兴强都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买张半票,居然毫无问题,显然王松没有骗他,不过是他无知罢了。 那张最小的“通知书”,成了村里的话题,一直到张兴强从大学写来家书,还有附上的照片作证,大家才开始相信那纸证明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烟搭桥 父亲陪着张兴强一起去遵义买了火车票,原本母亲计划让父亲送他去,但在买票的时候,父亲偶然搭讪了一位去九江的中年妇女,她带着一位十多岁的女儿去那探亲。父亲一阵窃喜,热心地请了她们吃了一顿简餐,然后大方地把张兴强交代出去。那位阿姨在一家属于三机部的一间工厂上班,人很友善,也热情。 火车是傍晚发车,父亲一直等到张兴强们上了车,千叮咛万嘱咐,然后才独自离去。张兴强看着父亲稍显佝偻的背影,鼻头有些发酸。收回目光,他和阿姨母女站在车厢接头处,看着人头攒动的乘客,犹如蚁巢里的蚂蚁。难怪国家实行计划生育,张兴强心里唠叨了一句,人多了,哪会有充足的福利,座位是有限的,还有约三分之一的人站在过道,烟味c汗臭和香水味混合成了一股难以名状的窒息。 “阿姨,我过去走走。”张兴强带着好奇和不甘,慢慢朝一节车厢走去。虽然到处是人满为患,万一有机会能够坐下呢,那可是还有二十二个小时的路程啊,一直站下去可不是张兴强的心愿。 刚走到车厢半途,一道声音飘了过来:“兄弟,第一次坐火车吧?”张兴强回头,看见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手里夹着烟,面前放着一杯茶,和善地朝他笑了笑。“是的,大哥这是去哪?”张兴强索性和他开聊。“我去上海,在那干活。”张兴强挪到那位男子的椅子边,撕开自己花了一块钱特意买的银杉,递给那位男子一根,自己也熟练地点上。两人开始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越聊越投机。 那位兄长和另一个人坐的双人座,差不多火车到贵定的时候,那位兄长向邻座开口道:“兄弟,大家出门在外,行个方便,大家挤一挤如何?”见对方默认,他又对张兴强说道:“兄弟,来,坐中间,咱哥俩好生摆摆。” 张兴强和那兄长聊得十分火热,也感染了邻座,最后变成了三个人的聊天。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期间那位兄长给张兴强买了两次盒饭,虽然张兴强质疑要请客,可对方死活不让,他还记得他说:“兄弟,你是读书人,没有收入,不像哥哥我,好歹一个月有个一百八十的进账。大家有缘。” 在夜里八九点,火车到了南昌的换乘点,那位阿姨使劲再喊“张兴强”。张兴强和那两位不知姓名的好心兄长依依不舍地道了别,去到几十米之外的火车接头处,那阿姨和她女儿坐在行包上,看见张兴强走了过来,那阿姨念叨了一句:“你爸让你跟着我走,你倒好,到处乱拱,万一走丢了,我怎么交代”张兴强能够领会到阿姨的一片好心,真诚地道歉:“对不起,阿姨。我只是有些好奇,也没走远。”“好了,我们在向塘下车,然后换乘才能去南昌,之后,我们还要换乘去九江。在南昌下车后,一切靠自己咯,你要记住,天下好人虽然多,但坏人也有,时刻小心些。”张兴强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母亲,心里热烘烘的。“好的,阿姨,我记住了。祝你们一路顺风,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们到了南昌后,阿姨母女有换了车走了。张兴强抬腕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五十,车站附近没多少行人,只有几位揽客的招待所服务员。看着一位善良的阿姨,张兴强向她打听招待所的位置和收费。双方谈妥后,阿姨带着张兴强和另外两位走到车站对面的一家旅社,的确很近,方便第二天出行。 张兴强一个人愣愣地坐在值班室,等着阿姨安排床铺。大概半小时后,那位阿姨才回来,一脸歉意地说:“小兄弟,我们的房间满员了,怪我记错了,要不你和我们住一起,那里还有一间空床。我们只收你半价五块一晚,你看如何?”张兴强总算明白,自己的“求学初夜”就这么交代给几位大妈咯。想想还能节省五块,张兴强做完登记,合身躺在下铺睡了。 第二天一早,他按照阿姨们告诉的车次,站在公交车站等十一路,那是开往学校的路。由于乘车路线写在录取通知书上面,张兴强只是大致扫了一眼,也没完全记住,所以只有凭借残缺的记忆,依稀记得几个站名,十一路的所经之路,的确有那么一两个和记忆中相同的名字,于是他依然上了车,带着母亲给准备的一床棉絮,还有其他衣物,一起被捆成一个背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哥不是社会 在辛家庵下了车,张兴强背着铺盖想校门走去,那是天还早,只有几个早锻炼的学生和买早点的行走在校园的林荫道。来到操场,一位师兄正在栏杆上压腿,张兴强向他打听系的位置。那位师兄非常坦诚,直接带他去了寝室,然后带他去学生处报道,领取了相应的物品。 张兴强再次回到寝室,发现多了三位同学,在他的过问下,知道一位叫邓正武和一位叫做杨晨的来自四川,一位叫做任忠利的来自陕西。第二天又来一位,也是四川的,叫做向国林。袁斌c段恩忠又过了一天才到,整个英语班的男生就到齐了。最后还来了位,不过那是机械系的,属于走关系住进来的,叫做胡少敏。 张兴强拿出烟分别散给室友,确没人接,看来全寝室就他一个烟鬼。悠悠地吐着烟圈,和大家山南海北地聊着,彼此都是地方版的普通话,除了胡少敏,他毕竟生在书香门第,有接受的是较正规的教育,普通话还算过得去。几个人很快就熟悉了,任忠利带来了一袋子泡馍,热情地分发给大家,结果那东西太硬,差点没把张兴强的牙磕掉。 然后是进班,瞧见全班34人,只有他们7位男生时,张兴强才相信当初忽悠他选填“外兼文”的李治俊并非真的忽悠。李治俊凡人话语还响彻耳边:“张兴强,你既然英语能够考及格了,那就填报“外兼文”吧,去年的录分比文史类要低十来分,而且学英语的美女多哦”,说完他还舔了舔嘴,两道历光透过他那瓶底般厚实的镜片射出,让张兴强莫名的惊诧。可能李治俊当初也没想到,自己的《学英语》合订本会对张兴强产生那么大的作用,居然让他跻身班上英语能够及格的六人之一,那可是有着112人的班级啊,而李治俊自己还是在五十分左右徘徊,也从未及格过。 班主任是位毕业了几年的小伙子,复姓欧阳,单名一个锋。张兴强想起了金庸的小说,心里在想:不会教他们蛤蟆功吧。很快选定了班干,来自陕西的王文是班长,向国林是团支书,袁斌是体育委员。然后就回到了正常的学校模式。 张兴强常常穿着一件没有扣子的蓝色涤咔外衣,明显有些大,像一件小风衣在校园飘来飘去。那本来不是他的衣服,是和一位高中同学换穿的,可那位同学穿上他的衣服回家后,死在一次游泳中。张兴强也没觉得不自在,反倒喜欢那件衣服。实情是,家里真没钱给买新的,那衣服反正耐穿,只有凑合咯。 按照大学传统,老生都喜欢来新生寝室找老乡。张兴强很快认识了一大堆来自贵州的老乡,特别是大四的就有十几个。然后几乎天天和他们泡在一起。关系最好的是来自湄潭的李自强,也是个烟鬼,又爱喝茶,倒也没有委屈茶乡的美名。每次去到李自强宿舍,他就像哥哥一样,散烟c泡茶,招呼得让张兴强有些沉醉。 然后又认识了来自黄平的王玉友,他在校乐队吹长笛。听说了张兴强喜欢音乐,自告奋勇地要帮他安排进乐队。几天后,王玉友通知张兴强去音乐老师张斌处面试。 来到张斌老师的寝室,老师们没结婚的都住单身楼,一人一单间,张老师问了他一些音乐尝试,然后拿出一张歌单让他哼唱。张兴强接过来一看,心里乐坏了,居然是《游子吟》。压抑住惊喜,他平静地清唱了一遍。张老师很满意,当场决定让他周末一起去排练,学习长号。后来张兴强才知道,学校多年来一直没有长号手。张斌老师估计也就是拿他再做个试验而已。 向国林去开了一个会之后,相应吸力的号召,要求大家积极写《入党生情书》,并且经常去听听党课,要求进步。男生只有三个人写了申请,向国林c袁斌和张兴强。之后的日子,向国林遇到问题常常会向张兴强吐露,张兴强也没藏私,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向国林的工作越来越出色,也得到了系里支部书记的首肯。 系支书找过张兴强谈了两次,第一次是在提交申请后不久,第二次是在决定向国林为预备党员之前。第一次的谈话很愉快,系支书也比较满意张兴强的谈吐。但第二次,也就是半年之后,系支书在听取了张兴强对于向国林的评价后,直接开始了对他的数落:一天吊儿郎当c和高年级的差生混在一起c抽烟喝酒c败坏大学生形象。最后也没忘了鼓励:“你应该多向向国林同学这样的人学习学习,争取早日入党。组织的大门一直开着,但她只需要优秀的人,而不是败类和垃圾。少沾染些社会习气,争取进步!”听完系支书的谆谆教诲,张兴强直接想给他一板砖,并且大喊一声:“老乌龟,你可知道,向国林那小子可是爷培养出来的?哥真的不是社会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饭票管够 寝室里,属于张兴强的抽屉从来不锁,里面静静躺着一堆饭票。但凡新生楼认识他的,只要没有了,都会时不时去拿一两张,有时老生们也会来占点小便宜。张兴强倒是无所谓,反正他自己也用不完。 只有师范部的学生,每个月可以免费领取男生32斤,女生25斤饭票,那算作师范生唯一的福利,至于其他系的,需要花钱去买。 英语专业的学生,两人一组,共用一台卡式录音机。但那些录音机也不知用了几个朝代,是不是会出些问题。张兴强成了全班的维修主办,自然不是他亲自动手,他把任务交给电子系c物理系等和电子相关的学长。有时一根烟,有时一句话,那些学长也没拒绝,按时按成了任务。女生们为了感激张兴强的辛劳,几乎都为他储存着饭票,每个月发了新饭票后,张兴强去女寝送还机子时,女生们都把积攒的饭票给了他。加上他自己的,每个月有150斤左右的饭票 供他使用。要是他有些商业头脑,降价出售的话,还可以小赚一笔。遗憾的是,他虽然经常缺钱用,而且家里的汇款照样晚点,他也依旧需要四处告贷周转,才能聊以度日。 虽然一个月120的费用真的不多,但对于一个贫寒之家,张兴强花着每一分来之不易的钱,心里真有些不忍。那可是家里实在无法了,卖口粮c贱卖父亲花了大力气和决心才盛夏的上好木材换来的分分厘厘。当他听说一位来自陕西的女生,两个月花了1200,他着实羡慕了很久。 在穷人家孩子眼里,除了温饱,其它都是奢侈。 张兴强尽管抽烟,但从不乱花钱,也没有那条件铺张。抽着八毛一包的赣烟,张兴强已经非常知足。 食堂的菜,与吃惯了的西南风味出入太大,尤其是辣子太少,而且往往是青辣子,不像他喜欢的干辣子那么够味。得知张兴强吃不惯南昌的伙食,母亲特意从邮局给寄去了三斤辣子面。由于没有地方加工,张兴强突发奇想,买了酱油和醋,直接做成辣子水,然后用来下饭。接下来的三个月,他很少在食堂买菜,基本都是用饭票打好饭,回到寝室用辣子拌饭。连续吃了四五天之后,感觉直肠端火辣辣的,可那种久违的辣劲,照样让他着迷,只是改为每天辣一顿。 整个求学期间,食堂里值得买的菜就一种:青辣子炒猪皮。最爱的是有辣味,哪怕不够猛。但那肉皮就太猛了:皮上的毛清晰可见,显然还保留着屠户的最后手笔,长短不一,但都完好地保留着。大概厨师不忍心破坏那份天然美感。张兴强打来一份青椒炒肉皮,基本都要先静坐一会儿,鼓起勇气,才大快朵颐,而且时刻提醒自己:菜是用来吃的,而不是拿来看的。感觉到猪毛在口腔里挣扎,张兴强狠心地将他们吞入腹中,隐隐有种杀生的错觉。 那里的鱼特肥,也便宜。一次班主任请客,给了30块让张兴强们去买菜,只花了不到10块,大包小包的拎回来一堆,尤其那条大草鱼,七八斤的样子,才花了三块多。 令张兴强没想到的,居然有位同学想送老班礼物,又害羞。他就豪迈地接受了那个艰巨的任务,害得老班单独请他戳了一顿。 张兴强虽然不是班干,似乎同学们有事更喜欢找他解决,大概是因为他热心,又没有私心吧。 清贫并未剥夺张兴强快乐的心情,一天除了上课和自习以外,闲暇时光在各各处寝室转悠:要么是帮同学们联系修理录音机;要么是找老乡喝茶抽烟打屁;要么去有过一面之缘的校友那套套近乎。一句话,反正很忙。周末几乎都牺牲给了长号排练。所谓的排练,也就是自己捣鼓自己的乐器,老师很少亲临,指定了一位学长负责监督,倒是每周五毛钱的补助让张兴强有点莫名的感怀。 有人曾说过:大学对于富家子弟来说,就是建人脉c炫耀的半社会舞台;而对于穷人家的孩子,那是一个悄悄咽下霉干菜,转过头来展示动人笑容的车站。张兴强却是个另类,人脉很广,吃的很差,也没有半点羞涩和自卑。他还一直牢记父亲的教诲:吃啥拉出来不是一样啊。 每次来去食堂的路上,哪怕张兴强端着一碗白饭,没有丁点菜品,一路上都是熟悉的面孔,有很多他根本不知道人家的姓名,或者忘了那名字,但几乎都无一例外地朝他点头微笑,弄得张兴强像一尊移动的蜡像,僵硬着表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有本事你心动啊 新教学楼和会议大厅之间,有一大片环形的草坪,据说那是从德国进口的草种,细长而柔软。张兴强的班级就在新教学楼,平时大家课间或自习前后,都喜欢成群围坐在草坪上,天南海北地胡侃。张兴强因为人缘极好,男生c女生都喜欢听他瞎掰,一是他思路灵活;二是他视觉独特,往往站在别人想不到的角度去分析问题。开始大家七八个一起有说有笑,慢慢地,人些逐一退场,最后往往只剩下某位女生和张兴强聊得十分投机。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地持续了整整一个学期。男生自然无话,只是偶尔在寝室打趣他。女生们似乎有某种协议,每个月几乎每天换一个和张兴强聊上个把小时。后来,很多年后,张兴强惊讶地发现:她们居然都和他至少聊过一次。 坦白说,虽然张兴强到学校的成绩不算最次的,但他的英语层次真的够呛,当年高考能考69分,有一半几乎是连蒙带猜整对的。于是,当每晚花上一个小时,在分解着同学们的忧愁的同时,他的成绩进步很不明显。课文上的不少生词仅仅是查出了读音和含义,可根本没记住几个。 再则,每当和一位同学聊过后,心里充满了垃圾文件,还需要时间和精力去处理。于是,他的一个又一个夜晚,几乎都在忙着大脑“磁盘”的格式化,然后第二天被刷爆后,再次格盘。 聊过一两个么多大的感觉,但是,当你与30来人轮流聊过,还得准备继续或延伸当初的话题时,你的脑子里装得最多的都是别人的忧愁和烦恼。张兴强满脑子尽是别人的信息和垃圾文件。兴许别的同学吐槽后心情美美,重振旗鼓,然而当张兴强扶起了一位,另一位又来到身边,期待得到他的救助。 那一段黑暗时光,张兴强自己几乎都快疯了。由于感觉到自己的学识有限,他去图书馆借来了当时流行的弗洛伊德的作品,感觉到用处不大,他又不自量力地继续琢磨弗洛伊德的老师荣格的杰作。 不到两个月,快乐而忙活的张兴强,瞬间似乎换了个人,变得冷淡c麻木c迟钝。在一次体育课时,来自四川的徐宏斌来到他身前,轻声问道:“你看过弗洛伊德?”“嗯”张兴强无精打采地应道。“然后呢?”她记继续问道。“荣格。”他有些心烦。终于明白为何在书评中,常常见到前人的忠告:慎读哲学,尤其是西方哲学。徐宏斌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告诉你个秘密,我高中时也那样干过。后来发现那真不是我们这小心脏可以承受的。花了整整两年,我都还没彻底恢复。”张兴强眼里终于有了一丝色彩,静静地看着这位平时显得高冷的女神范,他也才想起,班上的女生,只有几位没有找过自己谈心,眼前的徐宏斌绝对是其中之一。“给你个建议,实际上很早就像找你的,但感觉很唐突,今天终于厚着脸来找你。我的建议是:别再感觉自己是上帝,也别再去知道别人的麻烦或者忧愁,那是费力不讨好。真的,听我劝。”说完,她迈着平日高冷的步伐从他身旁晃过。彷如一缕清风,让张兴强顿时清醒。是啊,谁没有烦恼,谁又该对谁兼有义务呢?大家都在忧愁和烦恼中挣扎,都在迷茫中摸索,为何人们总喜欢把自己的麻烦扔给其他人,而且还加以信任的道德绑架。 不久,学校组织了一次远程旅游,同学们自由组队在一座小庙周围的山里转悠。唯有张兴强独自一个人在灌木丛中穿行,就像一只失落了家园的野狼。徐宏斌哪也没去,一个人拿着本书,坐在庙前的台阶上,静静地读着。张兴强走了约莫个把小时,把心底沉积的郁闷逼出体外,随着汗水淌去。悄悄地回道庙前的车旁,张兴强全身挂满荆棘和草叶。这时的小庙前,只有他们两人,别的同学和带队老师应该还在回来的路上,之前规定的自由活动时间是两个小时。 “好点了没?”她温柔的眼神让他差点迷失。“好多了,谢谢!”张兴强发自内心的感激。真正的朋友,并不是和你山盟海誓,夸夸其谈他的忠诚,而是默默地关注你,安慰你,必要时拉你一把的那位静悄悄藏在芸芸众生中的一道淡淡的身影。在那剩下的一个小时,他们聊了很多,更是涉及到青年时代不敢轻易谈及的深层话题,彼此都受益匪浅。估摸着大家快回来了,徐宏斌又回到台阶坐下看书,仿佛她一直没有动过;张兴强则靠在校车的车尾,悠悠地抽着烟。来人的第一感觉一定是,那两位显然是陌生人。 回去的车上,大家兴致高涨,大概是体会到了小庙的大神通,每个人似乎都被洗礼一般,整个精气神焕然一新。只有张兴强和徐宏斌各自望着不同的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张兴强清楚自己此刻的心境,他还沉浸在那份兴奋和感激中,犹如醍醐灌顶般,让人沉醉。除了友谊,你还能奢望什么?张兴强不免自嘲了一句。很是鄙视自己刚才龌龊的想法,她只是心中的女神,纯洁的不堪一丝微风的侵犯。张兴强及时打消了不该有的念头,至于徐宏斌到底有何企盼,他一直不曾知道。 当然,最最重要的原因,那是张兴强已经有了女朋友,他和刘梅是高中同学,算是他暗恋了两年后,才修成正果。他是很传统的人,很是看不起那些见异思迁的,因而他有万千个理由,去掐灭心中偶然出现的悸动的火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老乡 班长王文来自陕西,属于那种不善言谈,刻苦认真的女孩。平心而论,张兴强听欣赏来自大西北的人,他们的吃苦耐劳和刻苦劲,往往让他自行惭秽。不比较没发现,整个班级,贵州的学生知识功底最差,也难怪录取分数远远低于大多数省份。只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互磨合,彼此的差距逐渐缩小。在于张兴强看来,中学阶段,更多的是对知识的记忆和运用,而在大学阶段,更加强调理解c分析和归纳能力,因此,对于习惯了死记硬背的中学模式,并无太大优势。于是,曾经的底蕴,也未必会成为如今的依仗。 总体来说,王文是温和的,除了一次和张兴强辩论发飙之外。事情的起因是,机械系准备组织一次舞会,可他们全部就两个女生,一个属于不化妆不敢出门,而且脸上的粉太厚,香水浓得晚上不用蚊香。另一个就没人把她当女生看,既矮又黑,而且喜欢穿得像个爷们。于是,他们打算和英语系联合举办。 下午最后节课后,王文通知大家晚上每人交五块钱搞活动。张兴强不会跳舞,也不远去凑那热闹,于是等她宣布后说了句:“可以不去吗” 王文似乎感觉到班长的威严受到了挑战,甩开嗓子吼道:“张兴强,你别捣乱!这可是班委决定的。是通过系里备案的。” 张兴强歪着头向袁斌和向国林递了个眼神,两位一脸的麻木,显然也是才知道这个安排。张兴强心里有底了,慢悠悠地问道:“王大班长,你说是班委决定的,为何袁斌和向国林不知情呢?”“狗屁,他们缺席不行么,是我们女班干决定的。你想咋地?” 张兴强也来了火气,提高了嗓门喊道:“都说男女半边天,你们只是人多点而已,不能彻底代表全班吧?咱们七个爷们也占半壁好不。你们女生决定的,那就女生去啊,管我们屁事!” 王文气得想骂娘,呼地一下站了起来,狠狠地摔门离去。还留下一句狠话:“张兴强,你给我记住,总有天我会让你后悔!” 张兴强也很来气,抬脚朝教室后面道门狠狠踢去,结果把半只脚陷入门里,惊诧之余,他顿时冷静下来。我的乖乖,要遭赔家什咯。张兴强掩住心底的担忧,若无其事地离开了教室。 后来,在几位女生的劝说下,舞会如期举行。后来张兴强才得知,那位机械系号召举办舞会的帅哥,既是王文的同乡,也是她的追求者。好事差点就被张兴强一脚给踹了,王大班长没杀人都算是隐忍了。 眼见着一个学期就快结束了,马上就要迎来大学的“闭关期”:每当期考开始前两三周,混吃等死的大学生们,才终于想起有个任务叫做学习。于是种种忙碌,都在围绕着学习。可不巧的得是,这天王文突然晕倒在寝室。徐宏斌和周红匆忙来到男生寝室,向男生们拿主意。向国林和袁斌似乎没听见一样,张兴强立马换掉拖鞋,拽着任忠利朝女生寝室奔去,回头喊向两位女生:“先去看看在说。”徐宏斌和周红急急地跟上他们的步伐。 任忠利在半路终于清醒了,一脸无辜地叽歪:“你去就你去,拉我干啥?”“你们是老乡!”z张兴强懒得跟他解释,心里真就那么认为:出门在外。老乡必须第一时间站出来。 来到王文的寝室,有几个贵州和四川的女生围在她身边,大家叽叽喳喳,也不知如何是好,但没有第二个陕西女生出现。张兴强心里默哀了两秒,说好的老乡呢,咋不按剧本出牌? 大概问了下情况,张兴强有了大致判断,毕竟,在高中时他买了上百块的医书,差一点就去学医,基本常识还是比一般人强。他让女生们把王文的穿戴整齐,带上钱和证件,自己和任忠利等在外面。不一会儿,徐宏斌和周红也到了。 王文在两位女生的搀扶下,走出了寝室。张兴强发话:“先去最近的医院检查,你们去两位女生,我和任忠利也去。”最后商议的结果是,来自贵州的于蓝和四川的徐宏斌扶着王文,张兴强和任忠利跟在后面,一起向最近的市二医赶去。 来到医院,医生做了常规检查,然后要求做钡餐。张兴强叫任忠利去买一卷卫生纸,任忠利的脸立马红了,摇了摇头,张兴强郁闷地说:“你丫想哪去了,一会儿用来插嘴用,她等会需要。” 一天下来,又检查了几个项目,可都没有结果。 第二天,换了两个女生,终于有王文的陕西老乡王晓芳,任忠利被杨晨替掉,大家又去了市一医,仍然没有结果。 第三天,张兴强居然自己病了,只好在校医院打点滴,并安排了向国林和袁斌带队,陪着王文去了省医。中午时候,向国林回来了,他来到校医院找到张兴强。“情况如何?”张兴强问。“该做的检查都做了,就差一样,验血。可王文晕针,死活不让抽血。我还要去系里打证明,可能要住院观察。”“告诉她,如果她再坚持,我去亲自守着让医生给抽。”张兴强有些情绪化,大家在外都不容易,更何况女生。但那不能成为撒娇的借口,因为在外,撒娇给谁看? 当天,向国林赶回医院,带着系里的证明和张兴强的原话。王文想了想,闭上然让医生抽血化验。刚抽完,她一下子倒了,幸亏袁斌反应快,才没落地。 王文被查出是血液问题,住了院。张兴强因为生病,复习的效率不大,最后挂了两科。也没心情回家,于是和杨晨,邓正武在南昌过了个素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内秀何须包装 由于班长王文生病,让张兴强也累病了,复习的效果基本为零,所以,张兴强意识到自己会被挂科,寒假就没回家。来自四川的扬程和邓正武也担心被挂,所以同时留了下来。 南昌的冬天冷得不明显,偶有萧杀的寒风,裹夹着校园的冷清,让张兴强感觉到丝丝后悔。再有,那里的年味显然不如家乡浓:孩童的打笑声c四处起伏的鞭炮声c甚至那些幸存的畜生的欢悦,点燃了老家过年的热情。兴许扬程和邓正武的想法和他一样,为了消解心中的愁闷,腊月二十六,邓正武买了一瓶江西名酒“四特酒”。就着一包“乌江牌”榨菜,一包干花生,三个人很快就喝得面红耳赤,显然都不是个中高人。还有两个女生也没回家,一位是来自四川的廖萍,另一位是陕西的程晓华。张兴强们几个人并没想过大家一起热闹地过年,或许都是外貌协会的铁杆成员。但在腊月二十八早上,两位女生买好早餐,体贴地拿到张兴强他们寝室,三个人还在呼呼大睡。听见外面的响声,扬程骂骂咧咧地起来开了门,两位女生放下三个人的早餐,悄悄地走了。约莫十来点钟,张兴强三人陆续醒来,然后吃了现成的早餐。闲来无事,张兴强和扬程开始挤兑邓正武,他们知道程晓华暗恋邓正武,于是装着真诚地感谢邓正武的款待。两个人默契地你一言我一语,好心劝说邓正武“从良”。害得邓正武脸红脖子粗地和他们辩解,当然是越搅越混。争了一阵,邓正武明白上当了,于是一声不吭,任由两人挤兑,一个人拿起书看着。另外两个慢慢也失去了兴致,也拿出书来看。准十二点,三个人正打算抽签去食堂买饭,两位女生联袂而来,邀请三位去女生寝室一起吃午饭,显然她们先一步买了饭菜。三人客气了不到五分钟,到底还是去了。 虽然依然是食堂那简单得不行的饭菜,但在两位女生的拾掇下,摆了几大碗,很有些家宴的气势。几个人开头默默地吃着,张兴强插科打诨,将气氛活跃了起来。 吃了饭,大家一起打扑克,由于打升级多了一个人,程晓华主动提出旁观,默默地站在邓正武身后,看他打。大家心照不宣地玩了一个下午,然后程晓华她们又去安排晚餐。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腊月三十,这天,家在校内的杨萧锋,也是女生,从家里端了一锅炖好的排骨,一起喝张兴强们五个过了个年。然后又是两位女生服侍三位大少的日子,三个每天睡到自然醒,醒了吃微冷早餐,中午去到女生寝室,吃了午饭打牌,然后晚餐。 不过后来增加了一个节目,晚饭后,五个人一起在校园里溜达,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聊。整个校园,虽然一定还有别的师生,但似乎只有他们的身影在那平日里稍显拥挤的林荫道上延伸。 从内心来说,张兴强都有“从良”的苗头。以前没有和她们认真聊过,一旦大家敞开心扉,才发现,如果不论外表,她们真的非常优秀。尤其是程晓华,她的很多见解令张兴强感到汗颜。某些方面,他没有她想的那么远,也没她看得那么清楚。 虽然大家给邓正武两个提供了不少独处的机会,邓正武还是没有缴械。大家在索然中,慢慢熬过了那段落寞与冷清。不过张兴强反倒觉得,那是一段值得铭记的美好回忆,一段让他精神得以升华的难得的契机,他发自内心对程晓华和廖萍充满了感激。 大约在一个学期后,如兄长般的李自强终于向张兴强提出一个要求。他想追于蓝,于是请张兴强从中搭线。张兴强安排了他们几次见面,可于蓝对李自强没有感觉,反倒喜欢上了张兴强,这让张兴强始料未及,他可一直把她当做妹妹。当张兴强把刘梅的照片给于蓝看过后,她叹息一声:“天,这么老啊?”张兴强明白她是故意埋汰,也没在意,也许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那一阵他和刘梅正在热恋中。张兴强能够感觉到,每次和于蓝独处时,她的热辣目光,可他属于十分传统的类型,一旦选择了,不会轻易背叛。因此,于蓝的那份情愫,基本被他屏蔽或者视而不见。 后来,李自强和于蓝也没走到一块,只是相互认作兄妹,张兴强没有一点思想压力,反正他只是搭线而已。不过几年后,当他听说于蓝找了一位名叫赵兴强结了婚,人家还是研究生时,心里有份莫名的隐痛。 好看的果子,未必味道正;相反,外观不太好的果子,或许更加香甜。张兴强自己明白,自己过于在乎外在的虚荣,几乎害了整个一生。 但人总有些“狗改不了吃屎”的烂德性:明明心里清楚,可手脚常常走错方向,导致后悔又无力回天。或许,人这一生,就是与自己的孽根不断地战斗,几场难得的小胜,激励着自己去幻想可以克服更大的弊端,即使那完全是没有可能。 还记得当初男女生关于“博爱和独爱”的辩论,张兴强记得自己支持博爱,他也就那么在坚持。若不是徐宏斌的提醒和开导,他相信自己可能已经疯了。到那一刻,他开始明白:不是任何一颗心脏,都能装下整个世界,何况每道灵魂都有个性和力度。就凭他那本就不是很健全的心灵,想要拥抱世界,真有些难为他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社团的猫腻 和张兴强同期加入校乐队的一共是三位长号手,另外两位待了个把月,觉得没趣然后离开了。张斌老师主修的是声乐,较擅长的乐器是钢琴,也会拉提琴,不过对于管乐,他也只是知道起码的常识。张兴强记得,除了第一天张斌老师教了他降b调的把位之外,剩下的就靠他自己去琢磨。半年内,张兴强基本能够吹奏几个常用大调的音阶:dcfcg和降ec降b,也开始和其他的队员真正的排练。他原本打算也学学提琴,可当他把肖磊的小提琴借去玩了两天之后,终于发现自己的天赋有限。肖磊对音乐很着迷,除了是乐队的第一小提琴手,还在自学钢琴。他非常珍惜每周一次的练琴机会,平时总会看见他一个人在床前的桌子上练指法,那是他根据钢琴键盘自己画的纸键盘。虽然是工科用的图纸用纸,基本上两三天就得换一张,然后他又去磨系里认识的老师领取旧图纸。老师也知道他在“不务正业”,也就默认了他的“贪婪”。张兴强也很想像肖磊那样,奔着自己的喜好去拼搏一回,可他既没有找到自己真正的喜好,也没下定决心去认真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为了打发剩余的精力,张兴强加入了系里办的期刊社,同时加入了记者团。实际上,那是班里的同学走私给他揽的活。凭着老乡的关系,已经混进了学生会的陕西妹子周静推荐他进入了学生会外围,也可称作是系学生会。 张兴强负责主办期刊,得了个副主编的头衔,周静自然是主编,干活的事基本都是张兴强和其他成员。他们不光负责审稿c排版,由于当时没有廉价说完复印机,只能通过油印,因而,张兴强他们还要刻蜡纸,然后印刷处带有浓浓墨味和汽油味的期刊。他们几个经常调侃说自己在印刷抗战宣传单。大概这油印机和抗战当年的区别不大。 作为记者团的首席记者,张兴强和二十多位同学分别取采访了附近的大中院校,他和一位黄性女生去了华东理工大学,并就当时热门的话题“通货膨胀”采访了学院书记。书记倒是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但对于敏感话题,总是三缄其口,毕竟86年刚发生了一次大学生学潮,只是不如89年的波及面大。自信满满的张兴强和那位黄记者感觉良好,似乎能够让高高在上的学院领导回答不出尖锐的问题,足以彰显他们的能耐。于是回去后,两人合作,洋洋洒洒地写了三千多字的稿件,登在那份系里的期刊的头版。倒也引起了局部的轰动,不过很快大家也就忘了。 干活的成就了不干活的人,这大概也算是社团的不传之秘吧。尽管张兴强很认真地办了周静交代的人物,但不久之后她升任学生会副主席,而张兴强还在继续被劳役着。张兴强感到心灰意冷,并非他想混个一官半职,只是心里很不是味。虽然他早就做好了舍己利人的心理准备,但官僚和腐败竟然在学生会与外面的社会不无二致,这让他很是难过。象牙塔在记忆中高尚而辉煌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暗c晦涩和失望。 就在张兴强即将毕业的89年初,各种反动言论在各大院校流传,早就销声匿迹的“大字报”悄然贴在学院的公告栏。这天,当张兴强在看一张新贴的“大字报”时,站在他旁边的一位中年人,不知是一位教授还是学院领导,也许是他感觉到了张兴强眼里的那份漠然,竟然和他聊了几句。张兴强很想和他深层探讨下当时的社会乱象,可那位老师很是谨慎,只是在临走前给了张兴强一句暗示:“小伙子,用心去观察,而不是双眼。你想想是那些人最活跃,基本就明白运动的走向和意义。” 后来的一切,证明了那位老师的高瞻远瞩,因为令张兴强始料未及的是,在那场运动中,叫得最欢的,基本都是平时的学渣,或者是那些来大学混文凭的人们。虽然张兴强迫于形势,也参加了所谓的游行声援,可他心里只有酸楚,为来百姓不明就里而跟风的悲哀。他又能做什么呢?张兴强感觉到自己的卑微和无力。他不可能站在大街上高喊:“同志们,你们都被骗了,这是一场闹剧,很可能真是有人在操纵。大家都散了吧!”若是如此,他即使不被疯狂的同学们踩死,起码也会被揍得半死,而且还可能会助长那阵子疯狂。所幸,南昌的高层很会配合,学生们闹腾了个把月,平静地也没出事。每所院校还用校车拉着包子稀饭免费送给“静坐”的学生,而学生们也很配合,分批走出“静坐”圈,偷偷滴吃饱了又进来换班。相当于大家都心照不宣,学院也偷笑不语,反正几乎整个白天随时有稀饭包子,所以那年,南昌安静得让人觉得无趣。特别是老百姓的包容和善意,渐渐地让大中院校的学生感到脸红:有商家经常免费提供食物c甚至是整条的香烟;随便拦车,无论公车私车,一律配合地停下,哪怕学生们去的方向与自己的是南辕北辙,也会把学生们送到他们的目的地;那一个多月,公交车对于学生一律免票;摆摊卖零食和雪糕的大娘大奶,也是免费给学生们任意吃,直到吃完为止。 有一次,张兴强不解地偷偷问一位大娘:“大娘,您这样做,不是亏得血本无归么?为什么这样做呢?”大娘笑了笑说道:“钱去了可以再挣,但命没了就没了。我这样做,是因为我的孩子在另外的城市求学,我相信,他此刻也和你们一样迷茫,有可能还会失控。但我相信,他所在的城市,一定有好心人在照顾着他。我不过是也照顾下下来自其他城市的孩子而已。只要你们不乱来,大不了就当是来大娘这做客。”听到这里,张兴强哭了,即使他表面上很沉静,可心里的泪水哗哗地淌:这才是老去精神,这才是中华灵魂啊!我们这帮子混球,到底在干什么啊?张兴强之后宁可躺在寝室睡觉,饿了去食堂领取免费的稀饭包子,再也没有和所谓的集体进城胡闹。当然,总有阵阵悲哀,如乌云般划过他受伤的心。 后来,听说有些大学生打着筹集捐款的名义,把集资款私下瓜分了,有不少竟然来自某些社团。幸好那场胡闹没有持续多久,百姓终于松了口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千里送“貂蝉” 当年迎新时,张兴强认识了一位来自遵义的小师妹,名叫徐宾红。记住她的名字,并非因为长得清秀,而是因为的她的名字和徐宏斌很相似,另外,她来自的地方,正好是新浦附近的三线企业,无意间有种亲密的意味。 实际上,自认识徐宾红之后,张兴强和她也没什么接触,最多时平时见了点个头,打个招呼之类。只是在临近放假时,张兴强碰巧在食堂的遇见她,随口问了句:“哪哈回去啊?”徐宾红的回答让他感觉到无力。“我都不知道回家的路。”她的神情略显黯淡。 “你总该记得你家的位置啊?”张兴强直接崩溃了。“知道,只限于厂区。我从没单独出过门,以前到遵义都是和爸妈一起的。”她害羞地回答。“好吧,一起去买票,然后我带你回去。”张兴强心中的“滥好人”精神再次被点燃,果断地安排。 自从开始深层了解,张兴强才明白什么叫做“像一张白纸”般的人生。徐宾红直接什么都不知道,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只要是涉及社会的基本常识,她居然一无所知。张兴强那时的心境简直惊讶到无以复加,他始终没明白,她的父母是不是哪座仙山的大神,居然给孩子的生活不设防。 挤上火车,张兴强难耐着性子给她讲了许多社会常识,她倒是乖巧地在一旁认真听着,但不知是否真的在乎,或许,在她的字典里,人间就是天堂,何苦设防。也或许,她已经是大智若愚的最高境界。 感觉到和徐宾红交流,就像一对一的单独辅导,着实让张兴强精神力严重透支,他不得不借口上厕所,去抽烟提神。 火车严重超员,再加上他们是半途上车,那是上海发往cd的列车,他们只能把行包放在火车接头处,就地取材坐在行包上。坐坐站站中,张兴强从未觉得火车开得那么慢。他多么希望火车能转眼间到达目的地,完成自己自愿揽下的“神圣任务”,然后找个地方,哪怕是荒郊野外,舒坦地睡上一觉。 在煎熬中,火车终于到了遵义。张兴强领着徐宾红上了去团泽的汽车,心里终于有了放下包袱的快感。两个小时候后,汽车停靠在407厂的交叉路口。张兴强去过附近的几个厂,但没有去过407。此时,徐宾红倒是轻车熟路,反倒领着张兴强朝厂里走去。走了大概十五分钟,远远地看见了工厂的大门。徐宾红显然对于厂里的一切分厂熟悉,完全像换了个人样,迈着轻快地步伐,找到自己的家。 当她妈妈开门那一瞬间,完全蒙了,不敢相信她的女儿独自回到了家。但是第二眼看见了张兴强,她皱了下眉头。张兴强赶紧解释了一切,徐妈妈也没起疑。热情地拿出黄果来招呼张兴强,张兴强从未吃过,于是拿嘴里就开啃,乐得徐宾红母女两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徐宾红倒也麻利,把说过拿去切开了,重新放到茶几上。 徐妈妈看张兴强的眼神有些质疑,倒也没有太明显。张兴强根本没在意,身正不怕影子歪。 完成了任务,张兴强也归心似箭,算了算,还有汽车能赶到家,于是,他毅然拒绝了徐家母女的热情挽留,踏上了回家的路。就连和徐父见一面的机会也放弃了,如果再等他下班回来见了面,然后被迫在那过夜,可能误会更深。张兴强真心有些害怕,要是让别人知道,他的高尚的初心变了味,怕他自己都会用牙咬断自己的脖子。 坐在回家的车上,张兴强收起那份假想的虚荣,重新整理好平静的心情。也许帮别人是一件高尚的事,但如果太过粉饰了那份善意,反倒变得俗不可耐。 那年暑假,张兴强一直在家里忙着帮助干活,尤其是家里的打米机和粉碎机,几乎成了他的专宠。但凡有邻居来打米或磨面,张兴强像个真正的农村小伙一样,光着上半身,身上还残留着劳动后的汗水,麻利地进行操作。 有天,父亲开玩笑说:“都说机子会吃肉,我们家都用了三年了,也没事,看来我们运气很好啊。”张兴强当时有些心不在焉胡乱应了一声。 刘梅没有回信,张兴强心里总觉得堵得慌,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那时候,电话是绝对的奢侈品,而且还是座机。老百姓能够享受的通信工具,除了信件,就是电报。连续给她写了五封信,可都像石沉大海。 张兴强不停地用农活来奴役自己,在繁忙中疲惫,在疲惫中麻木。他担心一旦闲下来,自己会被烦躁包围。 眼看着假期就快结束,这天,对门堂哥“张瞎子”的二女儿背了一背篓包谷来粉粹。那时候,农村喂猪时兴把包谷整个粉粹,然后煮了喂猪,既节约材料,又能够多挣点小钱。 张兴强都已经粉粹完了,可有半截玉米芯还在料斗里跳来跳去,他感到一瞬间的烦闷,拉开料斗的挡门,将它弹了进去。殊不知,由于用力过猛,他的两个指头被粉粹机的刀片蹭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指尖变得苍白,赫然可见指骨暴露在空气中。 张兴强举着受伤的手,来到另一间屋里。父亲和几个老乡正在聊天,那时正是中午,为了躲避炙热的太阳,农村人基本都会我在家里歇气。 “我的手糟了!”张兴强笑着对大家说道。大概过了半秒,父亲才反应过来,那时候,血珠已经从伤口渗了出来,接着是小股的血流。父亲赶紧从他的便民诊所拿来大卷纱布,将他的手缠住。然后在辉哥的陪护下,张兴强去了镇医院。不巧的是,接诊的是吴三的父亲。吴医师给他消了毒,打了止痛针,开了些药。让他回家用酒经常淋湿,慢慢恢复。 可还没三天,张兴强感觉不对劲,伤口老是疼,于是他去了新浦,找到另一位专治骨科的土医生。医生姓王,还是王松认的伯伯。在王松的陪同下,去了王医生家里。王医生打开纱布仔细瞧了瞧,摇摇头:“哪个混蛋给你处理的?消炎不彻底!烂肉没及时剪掉,导致了发炎。还有,这么热的天,哪能用酒?还包得这么严实。哎,残疾难免咯。” 从此,张兴强的两个指头成了残疾。 幸运的是,当他吊着胳膊走上火车时,碰巧遇见了认识自己的校友,然后和他们挤坐着到了南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躁动的青春 吊着胳膊,张兴强抗住伏天的暴热,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每隔三天去校医院换药。等到彻底扔掉纱布时,已经是两个月之后。 在期间,张兴强倒是学了一项新技能:充分开发左手。吃饭c抽烟c做笔记,左手渐渐地适应了新的任务。 尽管克服了能够克服的所有困难,只是心中那道失落,并未随着岁月的延长变淡,相反,张兴强对于刘梅的牵挂变得更多。可写去的信再也没了回音,虽然张兴强依然每周一封。他很担心她是不是除了什么意外,心中对于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于蓝也曾多次想走进他落寞的心,可他都拒绝了,他坚信着自己的信念:既然选择,哪怕出现再大的意外,最起码,也要死得明白。 一旦失去了生活的轴心,人生只有灰暗的乌云,哪怕晴朗的天空,他们也只能看见太阳的黑子。 张兴强不自知间,性格变得暴躁。常常为了一句不受听的言语,可以和同学闹得不可开交,寝室里的热水瓶,一个接一个被他摔破。有次用力过猛,甚至将木地板都砸出一个洞。室友都知道,张兴强因为失恋,完全变了个人,大家尽量不招惹他,也尽量包容着他的发泄。 张兴强马上面临着毕业,可他完全没有心思和同学们互述衷肠,留恋那越来越少的相聚。 在诺大的校园,常常可以看见一道孤独的身影,静静地坐在某个僻静的角落,默默地抽着烟。 三月九号,刘梅终于来了回信。来信很短,也没有往常的热情劲,只是告诉张兴强不要担心,她很好,只是出了点意外。张兴强非常高兴,根本没在意她的言语中的那丝丝平淡。只要她还好,那就是最好的消息。 张兴强又回到了最初大家认识的热情青年,成天笑呵呵地穿行于校园。他还报名参加了学校举办的歌咏比赛,虽然初赛就被淘汰,他却受到了自己需要的胆量。哪怕是在几千人面前出了丑,对于未来的教师来说,破胆是必须的。 接下来,学校安排师范部的毕业生分别去了南昌c进贤和景德镇实习。张兴强与班里十多人去了景德镇。 当他走进昌河子弟校,深深地为那里的学习氛围和学生的素质感到震撼。相比起自己的家乡,这里的孩子几乎都是学霸。他也深切地感到,改变家乡的教学环境已经势在必行。 诚恳而虚心地,张兴强和另一位同学罗焕琴跟在初二二班的李老师身后,认真地学习着教书的点点滴滴。或许是张兴强生来具有的亲和力,不到一月,和孩子们非常熟悉。孩子们的种种理想,令张兴强感到欣慰,也感到汗颜,想想自己这个年纪时,还对自己的未来一片迷茫。大概那就是教育强省和贫困省的根本区别吧? 在平静而又忙碌的生活中,日子悄悄溜走。很快张兴强们就实习了一个月,在实习期间,张兴强都在忙着备课c改作业和听课,根本没时间去和其他同学接触。要不是这天听说袁斌他们和社会上的青年打架,张兴强都差点忘了还有别的同学。据说袁斌被打得很惨,缝了十来针,很快被送回学校,连张兴强他们知道晚的同学都没来得及去探视。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大家都是喝了酒,然后在打台球时发生了争执,然后就动了手,学生怎么可能打得过社会青年,所以袁斌他们只能挨打。张兴强还是后来听李自强讲述的。 在所有的景德镇人马中,最清闲的应该是带队老师。一天大家午饭时,一位带队老师踱了过来,坐在张兴强们那一桌的空位上问道:“大家来了景德镇,知道有多少棵烟囱吗?”大家大眼瞪小眼,似乎从未想过要去探讨过那个问题。“既然来了这里,肯定需要知道它的特色和特别之处啊。你们以为实习就是来做帮工啊?了解社会也是之一哦。我亲自数过,一共是一百四十七棵烟囱。”说完后,带队老师飘然而去。 等那位老师走后,大家七言八语开始了辩论,随后达成一致一致意见:尽管当时的社会治安不是很好,尽量利用周末时间,在城里转转。只要大家不惹事,几个人一起,应该不会有事。 之后的几个周末,张兴强他们终于踏上了了解这座古城的历程。景德镇算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整个城市围绕着瓷器,形成了众多商圈。单单是瓷器厂家,都有好几百家。很多厂家都有直销店,而且都在强调着自己的才是正宗的官窑出品。当然,对于张兴强他们来说,所有的瓷器都是那么精美,简直分不清谁好谁坏。 随着实习期的终结,大家分别在几家看起来实力雄厚的门店买了些瓷器。毕竟都来了,空手回去怕留遗憾,张兴强也忍住心痛,花了三十多买了一套。 景德镇还有个特色,就是几乎在那能够找到全国各地的老乡。张兴强就在偶然中遇到来自遵义的一家人,他们开头是代销瓷器,然后利用手艺,在那开了间小吃店,生意倒是不温不火,还算过得去,也许与那里的人口不多不无关系。 感受着校园的召唤,大家各自怀着不同的心境,离开了实习两个月的城市景德镇,坐校车奔向几百里外的省城南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集体贿赂 本科生最舒心的应该是大四,实习半年,然后写论文,答辩,整个学习过程就画上了句号。可对于大专生,最后一年依旧需要考试,哪怕实习过了,还得回校参加最后的期考。 磕磕碰碰地通过了多场考试,张兴强最害怕的就是听力,曾经补考一次不说,整个就是听得迷糊,不知人家所云何物。整个班,除了少数几个女生,大家对于罗老师的听力课是又怕有恨。 回想学过的课程,哪怕老外教授的口语和泛读,张兴强们都不觉得畏惧,但对于听力,真的是无计可施。尤其是那些采自各种场景的生活录音,在一片嘈杂中,完全分辨不出几个单词。 对于英语系的学生来说,宁可都是老外上课,上他们的课,只要带着耳朵,露出笑容,然后等着过关,老外几乎不会卡任何一位学生。虽然张兴强自己也只是懂个一半,但是很享受那个轻松点氛围。 但是国内教师,为了凸显他们的厉害,往往装得莫测高深,自己不想办法让学生明白,而是想尽方法让学生感到难堪和难受。尤其是教授精读和听力的老师,由于都是国内的,他们无时不刻不在显示自己的学识和水平,动不动整些生僻的单词或者非一般的表达式,让整个班集体默哀。 刚刚实习回来,张兴强们接到通知,六月中旬开始考试。大家都收拾起疲乏,投入到复习中。 一个周很快过去,这天,班上成绩较好的几位女生在一旁窃窃私语,被袁斌打探到实情。此时,袁斌已经基本康复,腹部的伤口拆了线。当袁斌把消息告诉大家时,王文最后一次行使了班长的权利,而且是难得的果断。 清了清嗓子,王文开口道:“大家读书,虽然不完全是为了这张文凭,可也没有谁会和它过不去不是?这次是难得的机会。我们大家一定要精心准备,而且不能有丝毫疏忽。” “很简单,让周红她们打听到罗老师的家的准确位置,然后大家分批出发,既不能让罗老师感觉到我们有预谋,又不能苦了一帮子,闲了一堆人。”张兴强建议到。 “很好,而且男女生需要分开,免得罗老师产生怀疑。”邓正武说了自己的看法。 “而且,绝对不能一个男生带几个女生,人数也不能平均。”徐宏斌很少在班上发言,但这次是例外。 “行,就这么办。想去二十来位,有扬程c邓正武和任忠利,别的女生每个寝室出三位。然后,第二批由向国林带队,再各寝室出两位女生。最后一波,张兴强和袁斌,带着剩下的女生。至于话该怎么说,相信你们有办法。” 那个关键的消息,是罗老师家刚买了一套新房,装修完了,还没打扫。一次不只是偶然还是有意,罗老师告诉了周红她们。于是,全班一致同意去帮罗老师打扫,一方面处于对老师的敬重,更多的当然是贿赂老师咯,要不,最后次卡壳,那日子真不爽啊。 大家按照计划,打听到了罗老师的地址,分批去了。等张兴强们最后一批到的时候,大家正忙得不可开交,有的在搬家具;有的在搽油漆和灰浆残留。远远地看见罗老师走了过来,脸上似乎有些惊疑,张兴强笑着向罗老师喊道:“罗老师,虽然我们成绩不好,但力气好啊。这么重大的任务,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哎,你分明就是歧视差生嘛。”说完,张兴强露出一副伤心的表情。 “哪里有啊?绝对不是张同学说的样子,我是怕担心大家复习。请不要介意。当初只是想找几个麻利的女学生来帮我收拾下。” “罗老师,不耽误的,我们除了听力,其他的都没问题。”扬程满脸真诚,害得罗老师俏脸微微有了红霞。 向国林赶紧补了句:“罗老师,大家一边干活,一边聆听您的教诲,告诉我们如何提高听力的绝招,这样就很完美了嘛。” 大家无一例外地开始了对罗老师的奉承和恭维,罗老师也在飘飘然中很是享受。 然后,大家有说有笑地忙活起来,罗老师也不再如初时那样严肃,居然和大家也笑笑闹闹地指点着。大家顾不上吃饭,或许罗老师也没又想到有那么多劳力,一直从早上十点忙到下午三点半才算完工。虽然罗老师客气地想请大家下馆子,谁敢去吃啊,恐怕是龙肉都不敢尝尝啊,于是找着最好的要去复习的借口,都一起离开了。 大家及时饿着肚子,可心里很满足,最后一次听力考试,应该不用担心了。罗老师的确没有让大家失望,最后一次听力考试,第二天就出了成绩:全体通过。这可是唯一的一次全体pass啊,以往至少有三分之一会被挂。多年后,张兴强还在回味全班唯一的一次全力配合做了件令大家称心的集体活动,非常有意义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梦碎大山 终于毕业了,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张兴强兴冲冲地来到安顺的011基地,那是贵航集团的前身,是整个航工工业部在贵州的总部。下辖几十家企业,属于最早的贵州的三大主要国企之一。 由于当初离校时,张兴强的名字在学籍上是张兴祥,学校根据他的身份证作了调整。但是耽误了几天才把他的资料寄往011基地。因此,他差不多是最后一个去安顺等分配的同校毕业生。 在安顺等待的日子,张兴强无意间遇到了一位校友,他已经忘了对方名字,可对方立马喊出他的名字。反正没事,他和那位校友一起去了位于蔡家官的安吉铸造厂。又碰巧遇见了人事科长,科长劝说他也去他们那里报道。可张兴强已经知道自己被分到了修文的418,那里离贵阳进,自然也离遵义比安顺近得多,于是婉言拒绝了。 离开了蔡家官,张兴强在安顺逛了一圈,从西门步行到火车站,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当时的安顺,几乎就一条主干道,火车站到西门几乎是最长的一段路,然后有条老街,的故居兼纪念馆也在街上。那天走累了,张兴强猛然看见一处老房子竟然挂着招待所的名字,于是好气地打算入住一晚。起先没觉得什么,反倒觉得那里有种古朴的意味。只是当天夜里,他辗转难眠,一阵阵烟熏得味道,让他有种想吐的冲动,而且房间之间的隔板,竟然用的只是竹席,然后敷上报纸。四周的声响,更是让他感到难堪,失眠也越是厉害,知道清晨三点左右,他才在迷迷糊糊中浅浅睡去,早上六点,又被隔壁某间房的响动惊醒,然后也只得起床,离开了难忘的民房一宿。 当他再次去基地的人事处了解时,对方通知他的档案已到,同时告知他,再等两天,418有车来基地办事,他可以搭顺风车去那报道。于是张兴强又在安顺住了下来,当然再也没去老房子改造的招待所,而是住在新建的私人旅馆。 当时,张兴强并不知道安顺有好几处著名的旅游胜地,所以只好百无聊赖地在城里瞎转。不过即使他知道,也没有财力去享受,想当初,几位老乡约他一起去庐山,他都因为囊中羞涩而放弃。 再说,来自农村的孩子,真心对于所谓的旅游胜地提不起太大的兴趣。还记得毕业前一年,张兴强放假后,特意去了一趟烟台,去看望刘梅。当时两人一起去了蓬莱,也许在热恋中,张兴强除了觉得那里人满为患,真的没有什么风景。也就是几座炮台,一座寺庙,忙碌的商家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才是最大的看点。可这道风景,在中国任何地方几乎都能欣赏,何必劳民伤财跑那么远?当然,蓬莱可以看海,可烟台就在海边,虽然张兴强是在那第一次见海,也没想象中的那样激动。仅仅是发现海风很潮,海水又咸又苦,仿佛泪水或汗水的味道。海民深黑的肤色,和充满血丝的双眼,足以证明大海并不可爱。倒是他和刘梅在傍晚的海边坐了一阵,在那一刻,倒是有种面向大海,很想投入它的怀抱的冲动。习习的海风吹得令人清爽,也觉得渺小,心里阵阵发毛。 两天后,418办事的车和人来了,张兴强早早地等在基地。下午两三点,一辆中巴车载着418的几位领导,还有张兴强,朝贵阳赶去。开车的师傅姓杨,开车的速度绝对可以用稳妥来定义,当时没有高速路,安顺到贵阳也就百来公里,杨师傅开了四个多小时才到贵阳,期间除去在平坝吃饭耽误的一个小时。贵阳离扎佐六十公里不到,车又开了两个多小时。也就是说,那辆车从安顺到一百五十多公里之外的418,整整花了七个小时才到。隐隐中,张兴强对于自己将去的地方有些失望。但是,当车上聊天时,管人事的徐科长告诉他,张兴强的校友彭文华和王玉友也在那时,倒也暗暗有些期待,毕竟那两位都是当初乐队的成员。彭文华吹双簧管,王玉友吹长笛,也是他介绍张兴强进了乐队。 418坐落在群山之中,只有一条路与外界相通,约莫一公里。顺着那条水泥路,中巴车蜿蜒着向前迈进,转了几次弯,爬了两次坡,一道象征性的厂门出现在半坡上,其实就是两棵砖柱,外面刷上水泥,上面的字已经斑驳不清。张兴强费了很大的劲,终于看清一边写的是“高举思想大旗”,另一侧是“建设社会主义的国家”。很显然,那是文革之前的口号。 张兴强被安排在单位的招待所,而且吃住免费。那一瞬间,他真的感觉到了组织的温暖。一个人住四人间,显得十分空旷。下午来了两位客人,一位是聂磊,一位是蔡红,两位都是职工子弟,当时在外念大学。估计是听说来了位大学生新人,两人倒也热情地来探望了一回。张兴强与他们很快混熟了,然后在他们的带领下,沿着住宅区转了一大圈。那是通一色的红砖房,只有一层的平房,一排排整齐地依山而建,每排房前都有宽宽的水泥路。这些建于一九五零年代的房屋,在当时属于很先进了,整个住宅区,可以家家通达,无论天晴下雨,走在路上不会有泥土的干扰。 当初去407送徐宾红时,张兴强没时间也没兴致好好参观厂区建筑,来到418,他有充足的时间和心情去看个够。那些建于同时代的国防企业,几乎都是一个模板:低矮的平房,联排,隐隐藏在群山之中。据说是当时的林彪副主席的手笔,中国的很多工业成就,尤其是国防,这些隐藏大山的军工企业功不可没。 在人事科长和聂磊c蔡红等人的介绍下,张兴强终于对于这个只有代号,没有名称的神秘单位有了初步了解。 曾经418是整个011的器材库房,全称就是第418库。当时全基地所有单位,很多关键材料都需要从那里划拨,起运,上面分配的材料,又被放置在418。所以,它当初可是风光无限。后来,鉴于离安顺较远,相继成立了601库和602库,418于是变得越来越不受重视,仅仅库存附近的三家厂矿。再后来,八十年代之后,国家提出了自负盈亏,418也成立了自己的包装厂和家具厂。 张兴强来到那里时,已经是八十年代末,几乎看不见那里的国防痕迹,完全像一家很普通的民营单位。因为张兴强被分到学校,对于工厂的一切,也没有太大兴趣,只是说的人多了,想忘掉都难。当时的418也还不错,据说是全省唯一一家生产“钙塑板”的企业,所以单位福利和工资也还算高。还有它的服务公司独立成立了个铝矿公司,将采自附近的原矿进行初次煅烧,然后送往贵阳的贵铝,那生意也是火爆,毕竟当时有资格和能力进行投资的私人太少,基本没有私企出现。所以,听聂磊他们说起服务公司有多么牛掰时,张兴强心里还是有些小激动,据说,公司的员工,连食盐c味精之类都是公司派发的,更别说平时的鱼肉水果之类。当然,公司也每年给418上交了很大一笔利润。每年过节,服务公司都会给全体职工发种种福利:水果c鱼肉c甚至是踏花被c毛毯。 张兴强来报道时,是八月一号,离开学还早,一天到晚吃了饭没啥事,偶尔陪聂磊他们打打双升,更多的时间却是在附近的山里转悠。那时候,山里几乎都是原生态,除了采矿后留下的矿坑,基本是罕有人迹。山上有众多植物,尤其是很多野生的毛栗树。独自行走在灌木丛中,张兴强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的老家,整个心一片宁静。 悠闲地过了半个月,王玉友也来报道了,然后大家更热闹咯,因为王玉友和聂磊们直接把他们住的房间变成了麻将室,张兴强不沾赌,也就只有当观众的份,偶尔缺角会顶一阵,但他不会沉迷,只要有人顶缺,他会第一时间撤退。 又过了一周,彭文华也来了,张兴强连顶角的机会都没了,显然彭文华也是个熟手。三个人原本就认识,所以没有沟通障碍,一起住在招待所一个礼拜之后,单位分别给他们分了单身住房,结束了住招待所的日子。彭文华住在一个大通间,因为初来之时,他认了一位同姓的家属当姑姑,得到了实惠。王玉友和张兴强不谙人事,被分到学校里面的一套空房里,两人合住两室一厅。只是学校建在远离住宅区的一座小山上,显得有些冷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信用无价 随着工作安排的结束,张兴强因为是全校唯一的在编英语老师,被安排了三个班的教学任务,其中包括初三复读班。王玉友教两个班数学,彭文华最轻松,教一个班的物理,同时负责管理实验室。 418子弟学校是小学到初中各一个班,学生中有一半是厂里的子弟,另一半是附近的农家孩子。生源虽然局限性很大,但多年来,教学质量一直在修文县占据着前列。张兴强起初还有些质疑,但见识了老教师们的敬业精神之后,也开始深信不疑。 整个学校也就十来位老师,除了张兴强他们同期到的五位,其他都是老教师。校长舒远铣为人低调,话不多,很实在。就像他的教学方式一样,简单有效。他是教物理,每周出一张试卷给学生做,评讲之后,再次用原卷考察,反反复复中,多数学生在不知不觉中记住了概念和方法,所以他的科目每次统考时都不会差,常常可以和其他兄弟学校掰手腕。他也是一位责任心很强的领导,平时不言不语,但遇到师生犯错,他不会留一点情面,该骂则骂。但他非常维护老师,如果学生和老师产生了矛盾或纠纷,他首先批评学生,让学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即使老师错在先,他也会让学生意识到自己的过错是十分的大,然后私下里和相关老师探讨处理矛盾的方法和方式。在舒校长管理的那几年,张兴强感觉工作很顺心,根本不担心会有麻烦,只管用心去做事就好,哪怕有时激进了点也无所谓,反正有老舒做后盾。 教务主任袁挂贵却是另一个方向,平时虽然他显得客客气气,但心思不够纯净,喜欢上领导那里告黑状。所以大家对他都是远而敬之,可他的身影犹如幽灵般无处不在,张兴强他们倒也自觉,不怕被他抓住辫子。 其他老师基本都是各自认真干自己的活,闲时倒也大家喜欢探讨时事,无论身边还是天下的,那种氛围着实让张兴强收获不小,每天都抓紧时间忙完工作,然后去听老教师们谈天说地。 无论是来自上海的吴英娣,来自四川的焦兴碧c戴立荣,还是贵州的陈荣仙c李良玉等。她们几乎从周一到周末,每天都会叫上当天表现差的学生去办公室单独辅导或监督完成规定任务。她们的那份认真与执着,深深地感染者张兴强他们。他们的工作态度在老教师们的影响下,也渐渐步入正轨。也慢慢地融入了她们的工作节奏:早上七点到校,下午五点半才下班。哪怕没有课,也会自觉地备课c改作业。每天也会找几个学生来谈话或指导。 工作上了正轨,张兴强也领到了两个月的工资,他也没有乱花钱,虽然他每个月才一百零四块的月薪,平时丑的都是五毛一包的乌江牌香烟,所以两个月还是省下了一百多块。他可还记得,自己离开大学时,还有几位同学打欠债未还。 离校前,张兴强特意留下了那几位债主的联系方式,并承诺工作后会第一时间把账还上。多年的借债度日,让张兴强对于信用的理解非常深刻,也很是注意个人的信用。 领了第二月的工资,张兴强去了邮政局,填了五张汇款单。过了一个月,他分别收到那几位校友的来信,他们几乎都在信里高度称赞张兴强的人格高尚,但张兴强自己清楚,不过是做了件该做的事而已,倒也没有在别人的客套中迷失。 张兴强个性随和,生性爽朗,深受厂里员工的喜爱,他倒是没心没肺的,整天显得无忧无虑。几乎全厂的员工都认识他。或许大家看他顺眼吧,他教的初二班的十多位家长集体商量,决定请张兴强给孩子们利用傍晚时间补课,那时候没有晚自习,张兴强也有大把的时间。但张兴强坚决反对大家提出的给他报酬,在他的坚持下,家长们只好同意张兴强的免费补课,大家似乎像商量好的,要么请他上家里做客;要么给他送些生活用品,这样一来,到时便宜了王玉友,家长请吃也好;送来的礼品也罢,他到时从未少过一回。 整整免费辅导了一个半月,然后迎来了的期末考试,虽然孩子们的成绩没有很明显的提升,但是家长们对于张兴强的工作还是十分认可。同事们也对张兴强几个充满了关怀,常常叫上他们一起去家里过周末,好好吃一顿。 平时,王玉友和张兴强两人一起搭伙做饭,吃的也很节俭,毕竟两家的家境都是不太好。王玉友自己的母亲已故,现在的后妈又生了两个弟妹,所以,两人几乎都是顿顿吃素趴菜蘸辣子水,偶尔才会炒一顿肉。 有人说:平静的日子,足也检验一颗心的强悍,只有在平静中保持向上的活力,那颗心才注定不会平凡。 遗憾的是,张兴强在平静中,不断地消磨着曾经的意志,渐渐地沉浸在打发无聊的节奏中,经常和王玉友c彭文华c朱高波还有财务科的朱明健,总务科的李生,包装厂的李智,几个人伙在一起,打牌,下棋,甚至打麻将。整个418当年分配了十来个新员工,加上里面的年轻员工,大家尝尝吆三喝五地打发着日子。 寂寞是考验一个人意志力的不二验金石,它不但可以检验处一个人的潜力,更能折射出他的未来。 张兴强一边纠结于自甘落寞;一边又难以克制寂寞的压力,往往受不了同事的蛊惑,就那样在清醒与糊涂的夹缝中度日。 环境是一个人成长必备的诱因,只有一个充满了正方向的大小环境,才能够让一个人不断突破自己的局限,走向更大的辉煌。当许多人在抱怨待遇不公,工作没有激情时,往往忽视了一个环境的威力。所以,很多明智的人士,宁可选择一个积极向上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也不愿沉陷在一个没有激情和动力的安乐窝残喘。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质朴的城里人 几十座红砖房错落有致地散落在418几千亩的土地上,每家每户后面都有几分菜地,前面有煤棚和厕所,多数人家也在煤棚里养了鸡鸭,户外厕所的粪便可以用来种菜,完全没有浪费。更有那些没有上班的家属,在附近开荒,打整出来更大的菜园子,地多的甚至还种了玉米c红薯c洋芋之类。 下班之后,和周末休息,一旦有空闲,几乎都是夫妻合作,在自家的菜地忙活。那时候,根本没有领导和员工的区别,大家穿着结实的劳动服,往往是以前的工作服,挑粪c松土c除草c下种,一幅生动的全民劳动场面。 张兴强们有时也会去帮某位同事在地里干活,然后顺便混顿饭吃。那时候,电视机相当普及,劳作之后,一家人围在电视机旁,看着电视剧,其乐融融。 张兴强他们也常去舒校长家看电视,或者和隔壁的吴老师c焦老师她们一起打麻将,不过,她们都是为了玩乐,一般都是意思意思,输赢也就几块钱。但和舒老师以及他爱人李良玉老师一起,直接不谈钱,输了夹耳朵。那是用来夹衣服的木夹子,挺硬实,夹在耳朵上,很快就有麻木感。有时手气差了,一两个小时耳朵都被夹着,那种滋味,只有等取下夹子时才能体会。虽然老舒和老李长了张兴强他们二十来岁,直接就是两辈人,但也不耍赖,输了照常自觉地把自己的耳朵夹上。那种纯粹的为了打发时间的乐趣,现在早已绝迹。那时的人们,眼里对金钱的爱慕,远远小于对快乐的追求,当然,很多快乐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不过都是在容忍范围之内。如果超出了道德底线,恐怕会导致一场血案。 可以用朴实无华去形容那种惬意的岁月,虽然似乎大家都没有过高的追求,但是,那种融洽和随意,在如今的岁月几乎都是古董般的存在。 人到底为什么活着,千万年来,人们不断地自问,也有太多的仁人志士提供了不同的答案样板,可也有后人在不断更新。但无论是来自西方的“自我理念”一一一一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是中华传统的“众生理念”一一一一人类就是为了传承,包括文化c传统和智慧。后来的人们都在徘徊和纠结中时有偏向,有时不得不为了自我而不择手段;有时又良心发现,将自己的积蓄撒向人间,为了心中的一道执念。 418的人们,和众多的三线企业一样,构成了一道完全异于周围的风景。他们仿佛居住在一座孤岛之上,有着自身的传承和理念。或许在他们眼里,世俗的很多卑劣,显得是那么不堪。因此,即或在每个周末,也就是扎佐赶场的日子,各家分户无一例外都有代表背着背篓去采买,有些还是夫妻同行,他们骨子里是鄙视世俗的人们的,尽管他们有时候为了几分钱和卖家争得面红耳赤。 的确,当时三线企业的工资待遇远远高于地方,也有资本骄傲。但那种本身在家也是农民模样的人,为何在直面真正的农民时,会有那种怪异的虚荣,似乎在深深隐藏着自己的隐私,害怕别人知道他们那颗从未冷却的农民之心。 曾经有位员工,仗着自己是个小领导,在买一位农民的东西时,口气有些狂,然后惹怒了农民的妻子,她瞧了瞧那位小领导,然后上下左右地瞧,而且还围着转了几圈,正当她在转第四圈时,那位小领导急了,恨恨地狠了她一眼:“你干啥?买票了吗?我能让你随便看吗?”那位女子一点不怵,轻声问了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看你了?我在找我家丢了的狗狗不行吗?再说,这里是动物园么?为什么要买票?” 那位小领导在围观人群的嬉笑中仓皇出逃,还听见那女子在身后喊道:“喂,你丢东西了!”小领导折身又跑了回来,迎接他的却是那女子的的话语:“同志,你丢的是根本。知道吗,最多三代之前,你家也是农民,那时候,你爷爷的爹妈,也和我们一样,也可能不如我们。你拽什么拽?不就是运气好,或者有关系,找了份工作嘛,那是你的本事?还是你爹妈的能耐?记住,农民永远是中国人的根,你弄丢了,赶紧找回来吧!” 那件事很快在坊间传播,被当做了反击工厂员工的经典。自然,418的人们知道得更清楚,他们甚至还知道当事人。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或许,他们也认同了自己具有农民根的事实。 对于张兴强来说,亲近农民本就没有难度,他每年假期回去,都会做一回真正的农民,和父亲一道干着种种农活,直到公元两千年,那年,他已经工作了十二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热情总被风吹冷 繁忙不会让人乱想,所以,聪明的人都会让自己不断地忙起来,往往忙碌都会产生一定的收益,于是,人们直观地以为:勤奋的人容易致富。虽然二者未必是必然关联,但确实是经常相关。 学校的工作,对于张兴强他们来说,实在是清闲得很是蛋疼,哪怕张兴强有三个班的课,每天平均也才三节,而且晚上坐看万家灯火,心底不由生发出若干落寞和寂寥。也就只好借助喝酒c打牌c下棋去空耗青春的过甚热能。 也不是张兴强他们没有想过兼职之类的事情,可那地方,就区区几百号人,又都是保守到家的老顽固些,他们空有想法,徒生烦恼。 每当相互之间谈起别的同学如何发家致富,如何大展拳脚,在某个地方活得风生水起,大家的心里酸溜溜的,又只能把自己沉浸在打发无聊的无聊活动中。 一天周日,王玉友c彭文华和张兴强一起在厂外的小山散步,走了一大圈,累了,三个人躺在围墙外面的草地上。 “等老子哪天研制出原子弹,第一个就把这破地方炸了!他妈的真的憋屈。”王玉友呼出一口郁闷。 “要是你能造出原子弹,还会待在这里啊?”彭文华转过头讥笑道。 “是啊,自甘堕落太可怕。我们难道就这样耗尽青春,一事无成地慢慢老去?”张兴强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情绪低落。 “那又如何?除非你能调走。”彭文华冷言道。 “那么容易啊,什么都要靠关系。”王玉友嘴里叼着烟,慢悠悠地回道。 “你不是说在涟江有关系啊?”张兴强问道。 “上周听家里人说,有个亲戚在那当厂长,准备下周去看看。”王玉友充满期待说。 “厂长是实权人物,肯定没问题,好好把握吧。”彭文华有些怂恿地说。 王玉友也真的去了,也找到了那位亲戚厂长,人家也买账,爽快地答应了把他调入涟江。王玉友还亲切地把那厂长喊做叔。三个月后,王玉友顺利调走了,大概又一个月后,张兴强才通过李自强了解到王玉友的处境。他的那位叔,实际上算作他的表哥,把他调到子弟校后,由于不受学生欢迎,又被安置在保卫科,做一个普通的保卫人员,在工厂大门值班。 通过王玉友的事情,让张兴强深刻认识到:只有自己足够强,才能处于不败之地,除非是很强的关系,否则,都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尽管偶有郁闷,张兴强还是认真地对待自己的工作,也在尽力突破,希望能够对于学生的成绩有所更大的作为。就像某家广告所说,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之后的两年,又来了批大中专新员工,随着年轻人的增多,单位的活动多了。各种球赛经常举行。单位为了丰富业余生活,还成立的乐队。来自湖南的王国平学了键盘,彭文华打架子鼓,朱明建吉他,张兴强小号,聂磊毕业后也回到父亲身边,充当贝斯手。为了成立这只乐队,张兴强倒也多了半年的充实生活,原来他学的是长号,却吹不了小号,只好花了半年的时间天天练习,终于可以合着键盘手吹些简单的曲子。整支乐队在兄弟单位108厂乐队的指导下,仅仅强化了一天,第二天正好是“三八节”,被强迫开张,然后就单独举办舞会,每周末一次,每位队员享受一次两元五的报酬,由工会结算。 每周,张兴强们都会利用每天的下午c有时是晚上,去进行排练,他也学了键盘和架子鼓,偶尔也顶替王国平或彭文华,那种日子让人怀念,毕竟充实,又沉浸在音乐的氛围中。 大概乐队维持了两年之后,工会花钱购置了一套点歌系统,乐队退出了大家的视线。 时间已经到了1997年,单位为了精简,打算取消学校,老教师都选择了退休,年龄不足的,属于内退。彭文华进了服务公司,而且还是领头人。早几年,他已经进了总务处,混到了副科长。张兴强被分配到食堂,负责单身员工的膳食和接待外来人员。由于他私下给几个员工分了红利,被告了黑状,领导对他有些不满。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先去“孝敬”领导。然后,半年后,张兴强停薪留职回了老家,干了半年的农活,也顺便调养哈身子。 在半年的亲身体验中,张兴强才认识到:农民真的辛苦,抛开自己消费的食物不算,把一年所得除以劳力,平均一天才两毛多。难怪那么多青年宁可出门打工,甚至还带动许多中年也走出家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工作是靠做 在老舒的带领下,整个团队非常和谐,同事间基本没有纠纷。但好日子并未持续太久,大概三年之后,单位新上马一个项目,主产摩托车和汽车凸轮轴。原来的机加科升级为凸轮厂,当时的科长吴良德也升为厂长。原来冷清的衙门,瞬间变成了香馍馍。很多人托关系,想进入车间上班。随着吴科长升级为吴厂长,他的妻子也开始变得高调,从矜矜业业的普通教师,也蜕变为厂长夫人,身价也在旁人的恭维中膨胀。她和李良玉都是教语文,为了赶超李良玉,她一直在穷尽所有能量,终于可以和她持平。随着吴夫人,王正群的膨胀,她也有了足够的资本和李良玉,校长夫人叫板。 李良玉偏偏又看不惯王正群的阴阳怪气,于是,时不时的讽刺她,往往是指桑骂槐。大概语文老师对于文字都很敏感,王正群终于明白了,也忍无可忍,于是两人针锋相对,开始时是相互诋毁,但王正群明显不是李良玉的对手。每次互怼完了,王正群哭哭啼啼地去向舒校长,李良玉的丈夫诉苦,搞得老舒左右为难,又不敢呵斥妻子,不然,夜里母老虎发威了,有他受的。只好安慰了王正群一阵,大家都很难受地离开学校。 老舒的特立独行,本就在上层看来有些不听话。加上老婆和厂长夫人吵架,相互抬杠,而且厂长还是新贵,种种不利的传言,种种黑状也告到了各级领导。老舒就像没事人一样,照样我行我素,对于老婆和厂长夫人的吵架,也是不闻不问,仿佛他的世界不与人间接轨。 虽然李王之争给校园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但没有太影响教育环节,大家该做啥依然做啥。 张兴强尝试着教学生唱英文歌,产生学习的热情,效果还不错,但可惜不少孩子一时基础差,二是学力太弱,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智去突破英语,所以,张兴强不免有些郁闷。 老舒找了张兴强几回,专门就自己的教学感受,和张兴强进行了深刻探讨。 “你怎么理解教育?”舒校长坐在自己校长专座上,也就是一张磨旧的藤椅上问道。 “教育就是为社会培养更多合格的劳动者。”张兴强说出心中的答案。 “那是官方的说辞。用你自己的话怎么说?”老舒轻笑道。 “我觉得,教育是目前贫寒子弟争取上位的最大途径,也是最便捷的途径。”张兴强也不藏私,坦然道。在老舒面前,他根本就没有丝毫距离感,毕竟一起夹过多回耳朵。 “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你要知道,不可能所有的孩子都能通过读书出人头地。再说,哪怕考上了大学,甚至读研考博,然后呢,就一定有共公平的机会去发展么?”老舒打开了话头,有些激动。也许他很久没有敞露过心扉。 “是的,人间的公平,就像牛郎和织女的故事,只能是传说。现实中,人都是自私的,也是心胸尝尝狭隘的,不可能有完全的公平。”张兴强有所感触。 “那么你记得一句话吧?人在做,天在看。还有句,做人事,听天命。只要对得起良心,哪怕失败了,也是成功,因为你守住了自己的道德。教书,本来就是良心活,多做点,少做点;认真点,马虎点,谁又能分辨得清啊。”老舒眉头紧锁,露出深深的无奈。 “舒校长,你这几十年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最大的遗憾又是什么?”张兴强问道。 “最大的收获,应该算是黄老邪的闺女上了清华吧,虽然她只在这念完小学c初中,好歹底子是在这打下的。不过这只是一个事件,只能算作自豪。真正的收获,就是感到良心有愧,有太多的孩子,并没有因为我的教育改变,或者朝着好的方向转变,也可以称作是败笔无数,心里很愧疚。至于最大的遗憾嘛,是不能改变教育法,要是可以把教育作为继续活下去的基本条件,教育的地位才是真的凸显。哎,恐怕没有哪个国家可以这样吧。”老舒长叹一声道。 “的确,就像当初的罗马,据说初生儿必须在澡盆里泡一段时间,如果活了,就继续活着;如果死了,就扔了。成长期间,又有不断的决斗,最后活下来的,都是勇士。所以,罗马帝国强大得周围尽数臣服。可遗憾的是,最后也因为自我堕落而灭了国。看来,也不是没有先例嘛。可为什么罗马没有一直强大下去呢?”张兴强期待地看着老舒。 “盛久必衰;衰久必复。没有一个可以一直强大的国家,就像没有一个人可以长生一样。国家也算是一种生命体吧,有生,自然有亡。”老舒显得心情沉重。两人再聊了些闲话,结束了领导谈话。 通过这次谈话,张兴强再次反思老教师们的敬业,心里也升起奋发的火焰。那些纷杂的不良情绪,也瞬间被熔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