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2天下太平》 第一章 向死方生 逆向而行,向死方生。 谢必安已经做好了和面前这个少年拼死一搏的准备,他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却始终没有想到,自己甚至一步未动,这个难题却已经迎刃而解了。 监察院提司大人的血流到他脚边的时候,他才明白,这粘稠的东西不是梦,是真的。 剑回剑鞘,面无表情的言冰云侧目看向一旁的谢必安,云淡风轻的撇下了四个字,“我的选择。” 这就是监察院的人 二殿下到底对这个瘟神许下了怎样可怖的诺言 谢必安并不了解言冰云,但是他了解二皇子殿下,他相信二殿下有这个实力,能用一封信千里之外改变一个人。 事已至此,谢必安做事是不留任何的意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再次拔剑。 “你干什么”一旁站着的高达皱眉。 “以他的实力,我担心小言公子这一剑,要不了他的命。”谢必安笑了笑。 一剑破光阴 谢必安练得就是这无比锋利的快剑十步之内无人可抵御如此迅速的攻势,更无人可抵挡他的剑气 手无寸铁的高达,又如何能够拦得住这一剑 愕然 “唰” “当” 一支穿云箭 谢必安手腕酥麻,长剑脱手,后退了三步。 猛然回头 血红的战马横排而立,一百人的方阵威严肃杀。 这不是普通的巡逻军,这是皇城之中最高配备的禁军 虎卫 血红色的煞气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挡,正中间的马前侧,站着一个穿着黑衣人,他焦急的向这边望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王启年。 显然他看到了那把破损的剑,和狰狞面容的谢必安。 谢必安身后的众人,是二皇子利用那条财路才募兵出来的,如何能比拟的了虎卫之勇武善战当即开始瑟瑟发抖,有人退却,有人惊恐。 若是单个虎卫出现,例如高达,那么谢必安完全可以游刃有余,从容脱身。 可是面前的人,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成建制的虎卫亲兵 脸上的凝重透露出来,他自然知道现在的情形已经陷入不可逆的地步,他不能被抓到,若是被抓到,二皇子那肯定是说不过去的,他更不能让范闲活下去,他带着的信息,对二皇子来说,可是天大的杀器 无论如何,今日范闲必须要死 谢必安的动作异常的快,当下立断他立刻向下一压,单掌向范闲的胸口拍去 最终他还是小瞧了虎卫。 “刺” 又一支箭破空而来,瞬间一发强弩穿破气息,没有给谢必安任何反应的机会。 这一箭,刺破了风,刺破了生机,刺破了长空万里,同时也刺穿了谢必安的心门。 鲜血流淌下来,他倒在了范闲的身旁,眼神之中的不屈和不忿,是无法消失的不甘。他挣扎着爬向范闲,一爪一掌都拼尽了全力,哆嗦的下颚几乎要咬在他的脖颈上。 “拿下”高达怒喝,一脚踩断了他的手。 虎卫亲征,庆国之内,未逢敌手。 高达看了身旁的言冰云一眼,将地上的剑鞘拾了起来,就在虎卫还没有走到众人面前的时候,将言冰云手里的剑,纳入了自己的剑鞘,一声不吭。 破风而来,百骑所至。 一跃而下的人似乎是虎卫的首领亲卫,他带着铁质的面具,手中长剑傍身,手握剑柄直接走到了言冰云的面前,长剑出鞘,横在了这个刚刚从北齐回来的大庆国密探脖颈一侧。 言冰云略显病态白皙的面容之上,眼睛自始至终盯着面前的人。 “你不能杀我。”言冰云说道。 “你截杀使团,我可以杀了你。”亲卫冷冷得说道。 王启年从一旁跑了过来,双手赶忙搭在亲卫的胳膊上,“大人大人切莫急躁啊,切莫急躁,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现如今虽然言冰云之事证据确凿,但是此人事关重大,不仅涉及到了北齐密要,还有军事的用途,若是轻易斩杀与此,你我你我都难以交代啊等到时候监察院大人问起来,那不就难办许多。” 亲卫有些发愣,他自属于京都护卫军,也是较长时间在虎卫大营之中的人,自然了解范建的为人,自己也跟随范建多年,早就将这个大人视为陛下之下的绝对领导者,自然对他的公子也是保护有加,可昨夜还对范闲忠心耿耿的王启年,今日到了此时就换了嘴脸 ,大惑不解之余只能看向一旁的高达。 高达只是摇了摇头,未做其他的分说。 高达是自己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虎卫一做就是一辈子,无法更改,王启年会变卦,但是高达绝对不会。既然是如此,他也明白了个中端倪。 王启年对着亲卫大人笑了几声,赶忙跑到了护卫带来的轿中,将门帘放下之后,才低声道,“大人大人谢必安死了” 范闲一动不动,嘴唇惨白。 伸手去探脉搏,迹象非常明显,昨夜王启年并不在他身边,所以不知道他采用了什么办法。 “以重犯之罪,押解回京”亲卫大人冷冷一言,转头便走。 身后的虎卫架起了言冰云,带上了行车。 京都城一片祥和之色突然爆炸。 震天动地的巨大消息蔓延开来的时候,御书房之外的皇宫整个上下天下大乱。 虎卫还在京都城外三十里的时候,整个朝野朝臣已经在太禾殿门口列班排序,少一部分人心知肚明这个事情的始末,但是大部分的朝臣谈论的全部都是使团就是国之脸面,有人伤了使团,就相当于是直接打了庆国的脸,想要善终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 绝大部分的猜测还是直接指向庆国的外敌北齐,毕竟只有这样的说辞才能将大部分的罪责推卸出去,出了这样惊动天地的大事,要面临的必然是庆帝陛下的盛怒,罪责的归属当然是一个必须率先争议的问题,此时人人自危,攀附一旁的势力,寻求自保。 以边境管理之责的部分将领,更是直接将生死状写的明明白白,脑袋也挎在腰带上,只求能落个全尸,不要殃及池鱼。 可是最终满朝文武接到的并不是开门禀圣的机会,而是一道突然下来的圣旨。 侯公公站在太禾殿前宣读了这件大事的第一道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 “曰。” 人们都目瞪口呆。 “北关副统帅燕小乙,私自出营,涉嫌勾结北齐,按军法处置,流放三百里。” “咳咳咳咳”范闲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在平稳的马车之中。 “大人,你醒了”托开门帘的是高达,他关切的问道。 范闲苦笑了一声,罢了罢手,拿起一旁的水壶饮了几口。 “有人来了。”高达低声的说道。 侧目望过去,马车之前已经在做交接,来的正是四处的主办言若海,身后则是黑骑。 言若海那双目光通过马车死死的看着范闲,冰冷得说道,“圣上口谕,直接请太常寺协律郎回到户部尚书府养病,朝中各事,由监察院言冰云代为汇报。” 声音非常的大,生怕范闲听不到。 第二章 进宫面圣 御书房内。 候公公欠着身站在庆帝面前,一声不吭得等待这位帝王的指示,而庆帝则面容平常趟坐席塌之上,轻柔的翻阅着手中的奏折,并没有说什么。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洒在观潮门之后的湖面之上,锦鲤跃然水面,欢呼雀跃。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庆帝才缓缓开口。 “叫进来。” 候公公缓缓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一袭白衣的少年走入了御书房之中。 言冰云遵行君礼节,跪拜在地上,“臣言冰云,参见陛下。” 湿漉漉的衣衫打湿了松软的地毯,他在外面已经跪了许久。 “嗯。”庆帝用鼻子哼了一声,眼神却依旧停留在手里的奏折之上,深吸了口气,片刻之后将看完的奏折放到了手旁,目光转到了言冰云的身上,少年没敢抬头,就一直保持着跪礼。 “言冰云。”庆帝重复了一下他的名字。 “臣在。”言冰云说道。 “讲。”庆帝伸出手去,候公公将茶杯递到了陛下的手中。 言冰云没有听到平身则不敢平身,这一个讲字出来,他先是迟疑了片刻,这才想到自己本就是来汇报北齐各项事务的,于是开始叙述。 “臣以暗探之名,潜入北齐,自去年至今年的汇总,全部记于此册中。”言冰云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份手札,呈了上去,可是还没有等候公公去接,庆帝就咳嗽了一声。 “此物入监察院便可,朕要你讲的是从北齐回到庆国所遇之事。” 言冰云鬓角流下一滴汗,沉住气,他也知道圣上问的到底是什么。 “臣等在进入庆国边界之时,遇到了伏兵,截杀使团,臣在马车之中只听闻叫喊声四起,持剑出来迎战,却不料此时监察院提司范闲已经中剑,幸得虎卫支援及时,才免于一死” “咔啦” 茶杯碎裂的声音。 自始至终,言冰云都没有抬头。 这一声碎裂,他的身躯颤抖了一下,死死的抓住面前地摊上的毛穗,一言不发。 “下去吧。舟车劳顿,好好休息。”庆帝的声音很低沉。 言冰云谢过陛下,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几个宫女进来收拾残局,庆帝目光如炬,盯着那茶杯的碎片,有意无意的问道,“他敢不敢骗朕” 候公公自是跟随庆帝多年,察言观色之技早已然是炉火纯青,能看的清言冰云的说法,也能听得懂庆帝的意思,于是道,“自然是不敢的,但面明圣上之时,人人难免要自我保护,说些对己方有利的话,若是深究其实也并无真假一说。” 庆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缓缓道,“朕给了他们一日的时间,明日早朝且看看孰是孰非。” “是。”候公公自然知道庆帝说的是什么,于是急匆匆跑出了御书房的门,唤旨而去。 范府门口挤着大大小小的人,以庆国户部侍郎范建为首,其他的人分局左右两侧,柳如玉搀扶着自己的儿子范思辙,紧紧地攥着他的拳头,眼神里面尽是担忧。范若若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张望着看向道路的尽头,就在马车摇摇晃晃的出现那一刻,心提到了嗓子眼。 车还没有停稳范若若就一马当先赶紧将门帘拉开,“哥” 范闲抬头,京都城第一才女已然消瘦,面色略显惨白。距离使团遇刺的消息传到京都城已经过了三日,这三日范府上下都提醒吊胆的过着每一日,毕竟他们不知道回来的是范闲本人还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好在监察院今日上午来的信告知众人范闲并没有死,这才让大家缓了一口气。 使了个眼色,眨了三下眼睛,这算是传递了一个信息,范若若何等聪明,当即领会,将车帘放下之后,对着范建点了点头,暗自回到了府中。 看着女儿的动向,范建心中也有底了,自然是吩咐下人让开一条路,不管什么事先让范闲回到府中再说。 “大人,回来了。”高达神情凝重,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范建看向他的眼神异常冰冷,有责备之意却又没有讲,以他的城府不可能在这里多言如何,只是面无表情的转头,进入了院落之中。高达自由难言之隐也不可能现在当面说出,只确实觉得有悖于范建嘱托,自觉心中难辞其咎。 回到了房间,床榻周围站着黑压压一群人,嘘寒问暖的声音不绝于耳,以柳如玉和范思辙二人声音最大。 “哥,你好点了吧哪个家伙干的你告诉我” “哎哟,这可咋弄姨娘给你弄的鱼汤,你快趁热喝了厨房那怎么回事儿少爷 回来不知道给上吃的吗那些糕点呢” “哥,你跟我说到底是谁” “哎哟” “” 在范若若的帮助下,才将关怀备至的二人弄了出去,她端起汤递到范闲面前的时候,范闲才坐了起来。 “能行吗伤口”范若若看着那还渗着血的纱布。 “没什么。”范闲接过了碗,自己喝了起来,“你别说,姨娘的手艺确实是越来越好了。” “那是,你别看姨娘之前那样,这一次听闻你出了事儿,可是真的心力交瘁,茶饭不思,日夜祈祷。更是得知你安安全全的回来之后,给你熬了一日的鱼汤鸡汤。”范若若看着自己哥哥身体无恙,自然心中也是欢喜至极。 “辛苦姨娘了。”范闲感叹道,以喝光了碗里的鱼汤作为报恩。 “怎么回事儿啊”范若若问道,“怎么会在中途发生这样的事情听闻是北齐叛军得知你拿走了重要情报,整个锦衣卫叛逃去杀你。” “是言冰云。”范闲道。 范若若不解的看着他,“言冰云千里迢迢你去救他,他怎么会突然对你出手难不成他已经倒戈北齐不对啊听闻晚上的时候,言冰云还入了御书房面圣,若是他倒戈北齐还不被陛下砍了那是为何他要出手伤你” “苦肉计。” “哦苦肉我看到了,计呢” “计还在路上。”范闲一脸满足将鱼汤碗放到了一旁,擦了擦嘴道,“即便是言冰云今日进宫面圣,相信陛下也不会把他如何,只是想看一看他的立场。” “什么意思” “陛下何等耳目,这件事情的情况想必他老人家当然早已经心知肚明,死了的谢必安难辞其咎,他是谁身旁的人自然是一清二楚,只不过这件事情影响太大,皇室颜面已经被摆上了台子,若是公之于众,处死二皇子事小,对庆国上下甚至是其他国家的影响是大,孰是孰非上上下下到也能看的清楚,现在满朝文武等待的莫不过是明日早朝的分断。” “难不成就这样算了”范若若不解。 “陛下已经开了一个好头,给燕小乙的文书不是已经出了自然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想大的人自然会让他大下去,而想小的人自然有办法让他小,就看谁的能力大,谁的本领大,这个机会对于超纲内外权力的平衡,可是一个不小的调整。”范闲看的很明白。 他所有的凭持不过就是一个信息差,他知道自己是庆帝的儿子,但是庆帝并不知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有拿捏好这个信息差,范闲才能做到万无一失,他不可以表现出来肆无忌惮,但是一定要让庆帝知道他在肆无忌惮,他要试一试这个陛下对他的容忍程度,到底有多少。 “你想听北齐的故事么”范闲微微一笑。 范建站在门外,一声不吭,听着范闲的声音,露出了慈父的微笑。 第三章 戏的主角 早朝。 金碧辉煌的城墙之内,满朝文武面露怯色,今日对于朝臣来说都不是一个好过的时节,个个面色奇差无比不说,还有些甚至连早饭都吃不下,大多数都是穿着盔甲夹着头盔的将士,他们的眼神不亚于兵临城下时投身于战场之上的毅然决然。 宣武门东西侧门齐开,早朝升起,二皇子率以右觐见,太子率以左觐见,二人只是凭空对望了一眼,二皇子愁容满面,太子神采飞扬,二人弓腰进太禾殿,满朝文武紧随其后。 天下权势最高的皇帝陛下缓步入朝的时候,满堂朝臣行礼。 陛下端坐,候公公吊着嗓子喝道,“平身。” “圣上旨意,依次觐见。” 话音一落,便有将士步入殿中,跪拜在地。 “臣兵部夏卿,有事起奏。” “臣有一奏,事关北齐回京使团被截一案,调查始末。” “念。”这是庆帝坐下以来,说的第一个字,光凭这一个字就能听的出来,龙颜已怒。 兵部夏卿跪在地上,拿出了奏章。 “今以北监军回报,使团共一百三十八人,全部安全回京。截杀使团共三十六名,全部阵亡,从穿着断定非庆国之人,不知是否为北齐乔装。” “臣启奏”另一旁穿着盔甲的将领走了出来。 “臣得到快报,北齐锦衣卫叛乱,以锦衣卫指挥使沈重为首叛军杀出过上京城,下落不明,只得到沈重在上京城之内街道被杀,其他的人不知去向,臣以为可能是锦衣卫叛军所致。” “臣启奏” 不一会的功夫,矛头全部指向了北齐。 不是因为推卸责任,而正是因为这是陛下所想,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不能是庆国的人所做。 所以即便是看到了谢必安的尸体,他们也不可能拿到朝堂上面来说,谁说,谁都走不出太禾殿的大门。 禀报的事情告一段落,庆帝俯视众人。 “去信北齐究其原因,若属实,兵部夏卿,朕命你择日缉拿叛军。” “臣领旨” 太子和二皇子平静的站在堂前,各自一言不发。 庆帝站了起来,“传。” 只丢下了一句话,便从殿后离开。 而候公公才说道,“传,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监察院院长陈萍萍,入御书房。” 陈萍萍并不在朝上,他早就在御书房里面了,此时正烹茶等着陛下,待到陛下回到御书房的时候,才将热茶递去,转而推着黑铁轮椅到了一旁,静坐等待。 不一会儿二人便到了。 御书房的气息似乎凝固了,在二人行李之后,便悄无声息。 谁也没有先说话,谁也没有急。 “今日的奏折。”候公公从外面走了进来,将早朝的奏折递了过来。 庆帝随手拿起一本翻看了起来。 空气,再次凝固。 “身体好些了没”范建走入房间的时候,只有范闲一个人。昨夜他和范若若聊的很晚,她已经去休息了。 “父亲。”范闲坐直了身子。 范建走到了床榻旁坐下,“不必起身。” “好些了。”范闲说道,“听说父亲今日上朝了” “猜你就要问。” “自然是要关心一些的。” “其他的没什么可说的,退朝的时候,太子和二皇子被叫去了御书房,同行的还有陈萍萍。”范建直奔主题。 “我自始至终没有想明白,众目睽睽之下,二皇子凭什么敢截杀使团”范闲不假思索道。 范建则是笑了笑,“你凭什么说二皇子截杀了使团” 先是一愣,随后范闲笑道,“不是二皇子,是谢必安。” “还不够。”范建道。 皱了皱眉,范闲喃喃道,“事实是什么” “事实重要吗” 吸了口气的范闲才明白父亲想要表达什么,于是才笑了笑,“原来如此。”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你会出此下策。” “父亲能看得出来”范闲问道。 “若是以旁人来看,自然是看不出来的。”范建说道,“不过毕竟是你的父亲,再加上听到了一些事情,从而推断了出来。” “想必父亲已经见过高达了。”范闲说道,“这一招数其实我并没有想到,但自北齐而出,沈重给我做了个表率,他用这个办法保护了自己的妹妹,我便以这个 办法,照葫芦画瓢,才演了这么一出戏,其实在路上的时候,我便已经明白,二皇子是不会那么容易让我回到京都城的,事实证明,我猜对了,只是没有想到他能留下谢必安这么一个证据,他想要坐稳,这个证据必须处理好。” “谢必安已经不在了。”范建道。 范闲面色一紧。 “二皇子可不是傻子。”范建说道,“恐怕这件事情的结果会出乎你的意料。” “二皇子当然不是傻子,这种天下人若是知道内情便能看得穿的勾当,他自然不会做的这么简单,想来这一次他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只是他这双黑手到底伸向何处,我确实是无法得知。”范闲叹道,“好在我还可以釜底抽薪,到时候若是真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二皇子也不会好过。” “放心吧。”范建给范闲倒了一杯茶,“这一场戏的主角,并不是你,而对于你,他的手段恐怕还会放在你回到京都城之后的日子里,这一段时间,你不必惊慌。” 范闲豁然开朗。 “多谢父亲答疑解惑。” 范建再次询问几句身体上的事情,便离开了。 坐在床榻上的范闲,不禁汗颜。若真的是依照父亲所说,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有趣的很。 自己已经稳稳地将言冰云从北齐送到了二皇子的怀抱之中,他所想要达成的事情,已经完美达成,除了自己还活着这一条之外,几乎全部是按照他的剧本编排下去,只不过他暂时根本不可能想到言冰云是自己的人,当然,这件事情还需要过一段时间给他一个强大的定心丸才可以。 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最危险的人,正跪在二皇子的身边,他根本没有想到这场戏的下场是什么,三英战吕布的结果死的不是刘关张也不是吕布,而是旁边看戏的人。 确实狠。 他抓住了一个天下人都容易忽略的点,若非是范闲亲身经历了当朝丞相林若甫的长子林珙之死,他也不可能想到这一点。 庆帝要的根本不是那个所有人都想要的结果,他在乎的并非是谁截杀了使团。 而是 谁才是最后的失败者。 那个深宫之中权力最大的行使者,从来不会在乎事情的真相,唯有能够让他真正去做主的,无非是权力的大小,还有在争斗之中的成功,在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之中,只有胜利者才是真相的书写者。 而真正的真相。 见鬼去吧。 第四章 皇子对峙 陈萍萍看着面前的两个皇室子弟,在他的眼中对方做出的这些事情和显得滔天的计谋,都不可掩盖发出一阵稚嫩的气息,目光轻轻瞟过二人,似乎在他看来,这两个人的想法,早已经暴露在那双如同深渊的眸子里,像是个笑话。 想必身边庆帝陛下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昨日朕收到了一份举证。”庆帝忽然说道。 二皇子的面色竟要比太子还平静。 这个房间里面的两个长辈都已经知道剧本的走向了,现在看的莫不过就是二人这场戏怎么演。 “陈院长,你来说吧。”庆帝道。 陈萍萍一笑,“是,陛下。” 随后面色正视前方的二人,轻声道,“虎卫表明袭击使团的人是谢必安,此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方才陛下所说的举证,乃是在使团被袭击之时,个中士卒身上发现的一些证据,又有举者亲笔书信,上文书明确,谢必安受人指使,做了这件事。” “后经过监察院调查谢必安在京都城内的住所,找到了许多的东西,其中有一副字画。”陈萍萍从背后将字画拿了出来,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也就是这张字画出现之后,太子的脸色大变。 “画”庆帝问道。 “回父皇陛下,此乃是眉山落红图,前朝著名的画作,出自东夷巨匠之手,价值黄金万两。”二皇子抢先一步回答道,眉宇飘忽了几下,轻声道,“根据儿臣了解,之前见到过一次这幅画,是在宫典大人的府上,不过那是很早的一件事了。至于为何会在谢必安的家中,这一点还确实不清楚。” “谢必安是你的门客,你不清楚”庆帝问道。 “回禀父皇,谢必安自然是我的门客无疑,可是他的行踪儿臣并非是时时刻刻掌握的,现在根据举者书文,显然是有人抓准了他的贪念在做一些勾当,这种事情,即便是儿臣,也防不胜防。”二皇子赶忙解释道。 陈萍萍当然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但是陛下不发话,他也懒得去陪这父子三人继续演戏,乖坐在一旁,吃瓜看戏。 “既然在宫典的手上见过这幅画,将他宣来。”庆帝道。 候公公疾步跑了出去,过了半晌,一身盔甲的宫典快步走入,跪在地上。 庆帝使了个眼色,让宫典去看,转头看去的宫典一副平然之色,禀报道,“启禀圣上,此画是两年前太子殿下赠与卑职,卑职还当面和太子殿下做了解释,旁人谣传卑职喜爱字画书法,其实卑职对此一窍不通,所以还给了太子殿下。” “是么”庆帝看向太子。 饶了一个大圈,二皇子也算是平稳过度,将手中那危险的火炬具有史诗感的传递到了太子的手上,太子接过火炬,满脸愕然的看着自己的父皇陛下,一时语塞,只得安分的点点头,“是的。” “所以在谢必安的房间里面发现的那幅画,也是殿下转赠的”二皇子忽然一句添油加醋道,“看来殿下对我手下的人喜爱之物还是了解颇深,我只是听闻他和我探讨几句,我对书画之物也没用什么研究,所以并没有关切太深。” 太子现在已经明白了二皇子的意思,这就是设下了一个套让自己往里钻,他没有任何准备,如今骑虎难下,眼神略带委屈的看向自己的父亲,跪着往前走了几步,大声道,“父皇儿臣根本没有送过什么字画给那谢必安,儿臣和他并无交集倒是这件事本部就应该是二哥所要操心的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谢必安是你的门客,难不成他还会听我的” 这句话说完太子就发现不对劲了,还想弥补的时候,被二皇子率先一步。 “殿下也知道是门客而已,并非是我的心腹,他有什么问题,我自然是不知情,并且这件事情影响重大,若是我亲自计划这件事情,我会用谢必安吗”二皇子道,“我与范闲相交甚欢,一见如故,亲如手足,难不成还会加害与他” “当然是他在北齐调查出了诸多不利于你的事情,这些证据如若是带到京都城内,你必然万劫不复”太子冷冷的看向了二皇子,“我记得,在上京城,也是有我们内库的银号吧” 等的就是这一句 二皇子跪在地上,脸埋在下方,谁都没有看到那充满弧度的笑容,是多么的灿烂。 “内库一直是长公主殿下执掌,儿臣怎么会动用里面的东西,莫非”二皇子抬起头,看向了太子。 太子忽然,一身冷汗。 这句话将长公主直接带入了坑里面。 内库的银子去哪儿,庆帝手里都有一笔账,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皇子世子都在瓜分里面的油水说法很重要,自己如此将长公主直 接带进来,确实做的欠考虑,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他只能想办法挽回。 二皇子等的就是这个契机,他可以做到的更多,比如将长公主归属到太子阵营里面,这样才能将自己摘得干净,并且在父皇眼里坐实,这样他就可以高枕无忧,就会有更大的空间来运筹帷幄。索性直言道,“父皇陛下,儿臣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并且谁都知道长公主和儿臣并无交集,内库的事情,儿臣更是无法染指,也不知道北齐内库的问题。” 庆帝的眼神再次放到了太子的身上。 太子汗颜,跪在地上发疯般思考着如何回应,可是迟迟没有说话。 庆帝站了起来,打开了观潮亭的门,背着手淡漠道,“拿出来吧。” 陈萍萍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一张信笺拿了出来,向前滑动轮椅,交了过去。 太子接过信笺,阅读了起来。 里面不仅有太子令谢必安如何截杀范闲,如何威胁范闲,并且将谢必安如何调动私军的办法,写的清清楚楚。 太子跪着爬到了庆帝的身后,“父皇父皇儿臣是被陷害了有人图谋不轨” 稚嫩。 陈萍萍不知道为什么太子会想到祈求这样的办法,他只是平静的看着。 “父皇”二皇子插嘴道,“仅凭借一封信笺,就断定太子殿下如此行径,确实也太过武断了,谢必安做出这样的事情虽然出乎儿臣意料,但是他这个人儿臣还是了解的,心性极高,不是轻易可以驯服的,这里面可能有些隐情,还需要调查。” 太子看向二皇子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利剑。 “出去吧。”庆帝冷漠得说道。 这句话宣告太子落败。 “儿臣告退。”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二皇子是获胜的一方,他推着陈萍萍的轮椅,走出了御书房。 而御书房之中,只剩下了庆帝和太子二人。 “父皇”太子悲愤道,“儿臣不解” “不解”庆帝冷哼了一声,“你不解之事多如牛毛,要朕给你解释” 太子深吸了口气,“儿臣在东宫之中居住一月之久,到现在” “你的眼界,只是东宫罢了”庆帝勃然大怒,他威严无比的目光凝视着太子,“你居然还有脸来问朕这天下是你的东宫还是这庆国” 太子愕然。 出了天大的事情,你一个太子居然只在东宫之中养尊处优 别人准备了许久来陷害你的事情,你居然整整一日不曾而知 事情砸到了你的头上,你居然只会哭喊父皇 “滚吧。”庆帝冷漠的说道。 天大的消息像是纸里面的火。 包也包不住,索性就放开。 第一件事情,太子莫名其妙被禁足,时长达到六个月之久,这件事情可谓是轰动一时,满堂朝臣纷纷不解太子殿下和使团被截杀有什么关系,后来索性有人放出话来,是在御书房商讨此事的时候,太子出言有误,酿成祸事,才导致禁足事件。 当然也只有范闲和坐在他面前的范若若知道,太子被二皇子成功构陷,起码在这一局,他输得彻彻底底。 第二件事也不难理解,那就是范闲加官进爵的事儿,这件事情其实也很好理解,整个北齐过程就是范闲的升官之路,任务也完成的非常完美,并且将言冰云也接了回来,算是大功一件,皇帝也没吝啬,直接封了良田c美玉c珠宝c黄金等各种各样的赏赐,再加上男爵的称号,基本上算是坐着火箭攀升了。 朝中人也明白的很,这男爵一加上,显然太学奉正这个噱头就稍显低下了很多,恐怕是皇帝要等范闲病好了之后,直接再来一把提携,这件事情才算是圆满。 第三件事,庆帝赐婚,二皇子与京都守备叶重之女,叶灵儿。 第五章 一石居中的第一次合作 “真奇怪。”范若若说道。 “是啊,你也觉得奇怪吧。”范闲笑了笑,“这三件事情哪一件都不奇怪,但是放在一起就奇怪了,而且别忘了,这可是同时出来的三道旨意。” “说明什么”范若若不解。 “说明事情过去了。”范闲道,“能把皇室大婚的事情放到最后,也就是告诉所有人一个明显的道理,整个大灾大难已经过去了,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去给二皇子道喜,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这算是奖励”范若若问道。 “算是定心丸。”范闲道。 他心里明白的很,在皇家权术交锋的过程之中,只有失败者的惩罚,并没有胜利者的奖赏,且大部分人的眼中,失败者的惩罚就是胜利者的奖赏,他们依靠着这样的准则,将失败者打到死,是对他们做好的奖励。 二皇子之所以能够在今日有如此的成功,第一是因为范闲有伤在身,不然当日在御书房内的可能不仅仅是两个皇子了,并且最后的胜利者是谁还不一定,范闲大概率会直接当堂戳穿二皇子的所有诡计。 可惜的是,他不在。 他也就错过了这个机会,庆帝的第三道旨意想要告知的人里面,也有范闲。 你不要再来找朕说这件事情。 范闲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他自然不会像个愣头青一样去找陛下反复说这件事情。虽然自己吃亏,但是显然在范闲布局之中,他是一个巨大的受益者,只要言冰云这张牌在,他就一定是掌控全局的那个人。 他不再会做一个旗子,而是做一个控棋子的人。 这一次,他不会被任何人摆布,他要操控这京都城的满天诡计。 一石居并不神秘,这里是京都城最大的酒楼,人来人往自然是络绎不绝,但这里的三楼雅间非常神秘,一般的情况下是不打开的,只有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才会打开,而每当那扇门打开的时候,三楼的楼梯口总会站着一个白衣侍卫,他冷着脸抱着一把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上楼。 这一次,没有那个人带着那把剑,站在那里的是一个铁面人,他抱着的是一把长刀。 那扇门打开了,里面躺着的是庆国的二皇子殿下,他吃着葡萄,优哉游哉的晃着摇椅,面色带着欣赏,看着前方的少年。 少年面色白皙,玲珑剔透的眼睛直视着二皇子殿下,他并没有丝毫的怯懦,相反在青衣之下,似乎还隐藏着一股阴沉的气场,和那殿下不相上下。 “冰云啊。”二皇子开口的时候,向前推了推手中的茶杯,轻而一笑,“这件事,辛苦你了。” 言冰云脸上是水面一般平静,他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无所谓辛苦与否,只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今二殿下正直当红,能够凭借这一手将太子打入东宫六个月,正是难得的时日,我想要走出监察院的掌控,还是要多亏殿下提携。” “那是自然。”二皇子微微一笑,“信中所言,我将全部付诸,冰云你我现在同舟共济,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那陈萍萍稳座监察院已经多年,于你水深火热之中,更是对令尊多加打压,我也是看在眼里,气在心中,不过这件事情你切莫着急,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言冰云点了点头,“我并不急,陈萍萍那老鬼和范闲这两个家伙,迟早要死在我手里。” 二皇子自然是乐于看到恶语相加的言冰云,只是看到他如此了之后,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怀疑,那时候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个人知道真实的情况,虽然传回来的消息和自己预测的完全属实,但是他的性格早就他不得不怀疑言冰云是否是真的投靠了自己。 还要试探。 只有无休止的试探,才能看清楚一个人的本来面目,二皇子一直都是如此的小心谨慎。 “我有一个想法。”二皇子说道。 言冰云静静地听着。 “我认为范闲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即便知道是我做的这些事情,也没有任何的证据,父皇那边他自然是用不上力,他唯一手下能用的,不过就是监察院的那些职权而已,我需要剥夺他的职权。”二皇子一字一句道。 “春闱是个好机会。”言冰云说道。 “果然,君子所见。”二皇子笑道,“此次春闱,自然是个中焦点,恐怕天下的眼睛都会盯在这里,监察院是行驶春闱之大权,不论是考生监管还是考场的一切,都会在监察院的手里,而陈萍萍为了栽培范闲,也一定会给他一定的权力,若是我继续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范闲肩上的责任,理应更加的重。” “所以,可以借此机会,将事情推到一个不可挽回 的地步,就算对陈萍萍毫无影响,也要彻底将范闲从提司的位置上拉下来。”言冰云冷静道,“但是监察院的手段非常严密,再加上春闱的事情,本就是一处督办,四处协同的,这件事情表面上看不过就是春闱而已,但是天子考生何其重大,对于庆国是不小的助力,每年监察院在对待春闱的事情上,都是必须做到十拿九稳的地步,以陈萍萍布局的能力来看,我们想要破局,难度非常的大。” “这一点我自有分寸。”二皇子说道,“只需要你帮我一件事情。” “什么” “我需要负责春闱的暗探名单。” 言冰云目光直视着二皇子。 “怎么”二皇子邪魅一笑,“拿不到” “可以。”言冰云终于笑了,但是他笑的很难受的样子。 二皇子举起了手中的茶壶,继续给他斟了一杯茶,这才说道,“信中所言,我可以把你扶持到监察院院长的位置上,这不是一句空话,但是你也要明白一个道理,不是谁都可以坐上去的,那个位置的人,必须是和陈萍萍一样,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言冰云接过茶杯,茶水滚烫。 “我可以拿到,但是需要你的帮助。”言冰云直接了当说道。 “什么帮助但说无妨。”二皇子问道。 “一处现在主办暂缺,过了晌午,我便要去监察院,定然要面见陈萍萍,到时候我一定要坐上这个主办的位置。”言冰云说道,“只有这样,我才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给你弄到人员名单,否则的话,一切都是枉然。” 二皇子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知道,监察院之内从皇室根本无法插手,他虽然身为皇子,但是连进监察院大门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如何染指监察院主办的轮次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可即便是如此,二皇子仍然没有当面拒绝这件事情。 言冰云说道,“监察院之内,黑墙之下,我待了三年,这三年,举步维艰。殿下,我简单的和你形容一下,每个人,甚至我连名字都叫不上,最低级别的暗探,今日上了几趟茅厕,陈萍萍一清二楚,那里面的眼线多如牛毛,他这个人生性多疑,自然是不会信任任何一个人,里面的监视环环相扣,步步惊心,我去一处主办所在之处窃取名单,你觉得我能走得出监察院的大门吗” “除非”他露出了一个邪恶的微笑,“我是主办。” “我有办法。”二皇子平静的说道,“你且回去等待信息即可。” “好。”言冰云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二皇子望着言冰云,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第六章 圣恩浩荡,下臣感激不尽 范闲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站在门口扭了扭脖子和胳膊,自从北齐回到家后,他已经躺了好几天,如今全身酥软使不上力气,不过好在之前那一剑全部是按照他的剧本来的,刺入的位置偏斜的很,言冰云的水平也是在线,突矢冷箭还能够避开所有的要害,以至于现在的范闲,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再加上霸道真气护体,和本身强健的体魄,恢复自然是要快一些。 “陛下的意思是,让大人能站起来之后,就去宫中见他。”候公公站在门口,一副职业微笑对着范闲说道。 范闲尴尬的看了一眼候公公,“这陛下确实是什么都知道啊,我就从床上走到门口的功夫,他就已经知道我可以下床走动了,真是厉害啊。” “范大人多虑了,只是陛下前几日有些琐事缠身,今日得空,便立刻叫老奴来知会范大人一声,现在看来,范大人气色不错,择日不如撞日老奴这就带大人进宫面圣如何”候公公试探性的问道。 范闲到是笑了笑,其实也好,他着急见的其实并不是庆帝,而是林婉儿,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婉儿如何了,但是想要去见林婉儿的必须要求就是先过庆帝这一关,见了皇帝再见郡主,才能说得过去。 “好吧,劳烦公公等我换件衣服。”范闲说道。 “范公子请。”侯公公伸手客气道。 庆国的皇宫并没有什么装修上的变化,一身华服的范闲走过正宣武门侧门之后,环顾一圈,发现和自己出使北齐之前的样貌没什么区别。 宫典还是值守在太禾殿前。 所有入宫的人只有通过太和殿才能进入中宫附近,过了太禾殿全部是重兵把守,而作为庆国皇宫的第一道关卡,只有他宫典一人把守,传闻大内统领一骑当千,太禾殿前只要他在,即便是千军万马也不可能冲的过来。 范闲习惯了这些人吹逼的姿态,也没有去管真的是不是能打一千个敌人一万匹马,反正自己和他对掌的时候,感觉他也就不过如此四个字便能形容的了。 路过之时,他只是对着宫典点了点头,便走入了太禾殿旁的小径。 这条路范闲记忆犹新,想来曾经离开北齐的时候,最后进宫走的便是这条路,他跟着侯公公缓步走到了御书房,驻足面前。 范闲等着侯公公进去通报,不料对方直接说道,“陛下有旨,你到了之后,直接进去便可。” 范闲挠了挠头,“好的。” 径直走入了御书房,范闲脚步声很轻,但即便如此,在转屏风面前,还是被那陛下听到了,他的声音很沉,似乎是压着嗓子说道,“来吧。” 范闲走了进去。 庆帝仍然穿着他的龙袍睡衣,范闲一直很喜欢这件睡衣,只是没办法去和对方要,这个年代的穿衣服还是有阶级的。他站在原地,微微欠身,“下臣参见陛下。” “你真是礼数不周还要强行凑一些礼数,不伦不类。”陛下的说教时时刻刻都在进行着,努了努嘴示意范闲坐在一旁的座椅上。 皇子觐见也不过是绣墩而已,但是范闲已经可以坐在火炉旁边,上一次这里坐着的,还是当朝丞相,林若甫。 范闲坐了下来,“陛下嗓子哑了” “这几日有些劳累。”庆帝说道。 “龙体欠佳,可以用金银花混一些菊花,以热水煮泡之后,放些糖便可以去火了。”范闲说道。 “不管用的话,朕要把你禁足。” 范闲只是微微一笑。 这哪儿是君臣,简直就是父子。 二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我知道你是我儿子,但是你不知道,你真可怜。 我知道你是我爹,但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我爹,我真幸运。 眉目交错了一阵,庆帝才开口道,“身体好些了” “自然是好些了。”范闲道。 “养伤的时候,是否见过他人”庆帝忽然问道。 范闲摇了摇头,“除了家中的人,康复之后第见到的便是侯公公,再来便是陛下了。” 庆帝点了点头。 范闲清楚得很,对于使团被截杀这件事情,自己是第一受害者,若是一般的人一定会满世界的宣传自己遇到了什么,见到了什么,旁人自然会从对话和抱怨之中发现蛛丝马迹,从而得出对皇室不利的结论来,可是范闲不一样,在庆帝的认知里,他自然可以从外面的风声和自己的旨意之中判断出要做什么,而问这一句的原因,是要范闲确认,自己做的对。 “嗯。”庆帝从椅子上站了 起来,背着手道,“陪朕走走。” 范闲起身。 御书房的后门便是观潮亭,这是庆帝专门搭建出来的盛景,一池塘的锦鲤,称得上是天下奇观了。 背地里的父子二人,心照不宣的没有说话,缓慢的踱步在观潮亭岸边,随意抛洒鱼粮的同时,庆帝才缓缓说道,“这锦鲤确实有趣,养了一池塘,只会在别人丢食的时候抢着吃,若是不丢食,他们便一只饿着,前几日朕繁忙不已,今日一早来看,发现死了几条。” 踱步入内的时候,范闲就看到了鱼塘旁边有血迹,看来是看管这里的太监被问责,遭受了刑法,血迹并不是很多,估计还有一条命在,想了想才道,“陛下日理万机,锦鲤不过是玩物罢了。” “这一方池塘,便是你娘在的时候打造而成的,她经常会在亭中垂钓,那时候的她每日欢声笑语,将这御书房弄得喜气非凡。”庆帝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抹柔情。 范闲发现了这一抹柔情,却没有打破庆帝的回忆。 “你和你娘很像,尤其是眼睛,还有才华。”庆帝说着,带着范闲走向了中间的亭。 亭子是单独的一条栈道直通而来,两旁都是池水,平静如常。 到了亭中后,范闲看到了一副画像。 “这是你娘,当初找到了庆国最好的画师,可是你娘坚持不要正面,所以才画了这一副垂钓,虽然是背影,但是整体勾画下来,确实回味当年之景,余味横生。”庆帝说道。 “娘当年有什么诗作吗”范闲忽然问道。 “自然是有的,不过”庆帝有些迟疑。 范闲不解。 “你自己看吧。”庆帝一笑,指着前方的石碑。 范闲饶了过去,看向石碑之上。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 额 在范闲脑海之中,这是一首不可多得的诗作,确实可以作惊为天人四个字,可是 这儿是南庆啊,北国风光 也能看出庆帝是真的喜欢叶轻眉,不然这首赞扬北齐的诗也不可能放在庆国的御书房后面。 “范闲啊。”庆帝长吁了一口气道,轻飘飘的望向远方,问道,“这一次出使,你可有怨” “下臣惶恐啊。”范闲说道。 “惶恐”庆帝笑了笑,“这天下朝臣每日每夜都在惶恐,惶恐来惶恐去,不过是些搪塞之言罢了。” “你对婉儿的看法,可还有歧义”皇帝又问道。 “没有”范闲回答的很干脆。 “不惶恐了”庆帝一笑。 范闲没有回答,低着头,心中窃喜。 “回去准备吧。”庆帝说道。 站在原地的范闲一愣,“准备” “难不成大婚之日到了,新郎官不该准备准备”庆帝的表情恢复了威严,他的目光又从方才那柔情,变成了那副看透一切的样子。 范闲立刻跪了下来,这一跪谢的不是皇上,对于范闲来说,或许是在拜高堂。 庆帝大笑,扬长而去。 范闲则在后方大喝,“多谢陛下,圣恩浩荡,下臣,感激不尽。” 第七章 林若甫的礼物 想来想去的林婉儿也没有想明白,当初自己在星空跃下草地里阔别范闲的时候,心情是那样的悸动,而后来他只身北齐,自己的心情变成了忐忑不安,再加上担忧,更是身体衰弱了许多。 而在终于得到了范闲回来的消息之时,她又气又忧。 气是因为那首已经传遍天下的诗词,庆国诗神远上北齐,为北齐圣女作下一首家国天下,儿女爱恨的诗词,就此被传承远洋,不远万里到了庆国,硬生生被说成了定情诗词,并且从那时候开始,庆国上下但凡有些诗才的人,就会以这首诗为表白所用。 自那以后,林婉儿但凡看到这首词,气的脑袋瓜子嗡嗡的。 忧则是因为范闲受了重伤,她听到的传闻版本是范闲身中十八箭,最后一箭射穿了脖颈,并且整个人被北齐的野人插了起来,钉在了一根大柱子上面,不过范提司大人不畏艰难,挺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将四万名外敌全部斩杀殆尽。 虽然不知道这个消息靠谱的信息有多少,担心还是免不了的。 到今天,林婉儿彻底蒙在了家里,她万万没有想到,为什么第一个来自范闲的消息,会是和自己大婚 圣旨就摆在面前 十八个洞唉 冥婚吗 不是说没死吗 和莲藕结婚吗 不过是范闲啊 莲藕范闲 林婉儿一度陷入了沉思之中,她也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总之感觉非常的难受。 林若甫敲开房间门的时候,她脸色变得难看。 “父亲大人。”林婉儿的作了礼,给父亲拉开椅子,倒了杯茶。 “嗯。”林若甫脸上喜出望外,他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女儿,笑道,“婉儿啊,准备好了吗三日之后,那范家的小子,便来迎娶你了,方才范大人来和我交换了喜帖,这事儿啊,算是定下来了。” 林婉儿愁容,焦急得问道,“可见到范闲了” “那小子没来,听说是到监察院去了,刚回来再加上马上要春闱,准备的事宜定然是要繁琐无比,怎么”林若甫看着林婉儿,他自然是了解自己的孩子,不会如此着急的见范闲。 “听闻他的伤势”林婉儿欲言又止。 “不必担心那些。”林若甫道,“生龙活虎的,前几日在御书房门口看到了,还蹦蹦跳跳的呢,叶灵儿的传言就不要听了,看你一天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林婉儿略带羞愧的低下了头,“那那自然是好的。” “婉儿啊。”林若甫语重心长的叹息了一声。 “啊”林婉儿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林若甫迟疑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如今也到了你要嫁人的时候,为父有些话,也要和你说,你坐下吧。” 坐在林若甫对面,她也是第一次这么正式和自己的父亲对话,提了一口气,平静的看去。 “范闲是一个可造之材,这一点毋庸置疑,陛下如今对他的宠爱也是独一无二的,他的未来不可限量,所以这样的人迎娶你,我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林若甫顿了顿,“林珙还是死了。即便是陛下将这件事情归于东夷城,可是我的疑心却从来都没有放下。” 林婉儿痴痴地看着父亲。 “虽然对于范闲全部是我的猜测,也曾试探了一次,可是仍然没有什么确切的结果,他的身边到底有没有那个神秘的人,不得而知。”林若甫道,“东夷城杀了林珙这件事情,是官面上的事情,可是珙儿之死,一直是为父的心病,他不会这么简单的就过去,你入了范府,一定要将这件事情查清楚,若是和范闲无关,那我林家必然能够保住他成为朝中第一重臣,婉儿你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这件事情一直是林若甫的心病,林婉儿明白。林家唯一的寄托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即便是林婉儿也始终无法走出那个阴霾,她虽然深爱着范闲,可是这并不是蒙蔽她双眼,让她放下的理由,相比放下,她更希望找出真相,来让父亲彻彻底底的信任范闲。 毕竟,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人,和唯一的爱人。 林婉儿点了点头。 “婉儿啊,你入了皇室,成亲之日为父也无法陪同,为父送你一件礼物。”说着,林若甫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盒,递到了林婉儿的面前。 接过锦盒将其打开,是一块令牌。 “这是”林婉儿抬头看着父亲。 “这是中院令,虽然大理寺现在的势力和能力逊色了许多,但是陛下还是给了大理寺卿一些实权在手里,并且保证实权 施行,由我直接领导,这中院令就是领导大理寺的关键,你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拿出来。”林若甫道。 林婉儿不解的看着林若甫,眼睛里面升起了一阵阴霾。 她明白的是,可能从嫁给范闲开始,这朝堂,这庆国,这天下,和自己已经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哟大人”王启年迎上来的时候,面带笑意,勾着腰的同时,还将范闲手里的杂物接了过来,“怎么没早说啊我去府上接你” 范闲拍了拍手,“得了吧你,怎么样这几日我不在,院里面有什么大事儿发生” “没什么大事儿,你不在哪儿来的大事儿啊。”王启年憨憨一笑,“到是今日你来了,才要有大事儿发生。” “什么事儿”范闲一边踱步进入了监察院,一边问道。 “言冰云回来了,今日和你一同到了院里,院长要开会,连光头都来了。”王启年压着嗓子说道。 范闲皱了皱眉,回忆起光头是谁。 二处的主办,行事非常的低调,范闲来到监察院这么久的时间唯一没有见过的两个人之一,二处的主办光头,五处的主办荆戈。 荆戈自然是见不到的,他在黑骑之中担任教校官,负责的就是黑骑的整体调度和行军作战,以及训练等日常。 二处则是监察院的参谋处,负责各处情报的归纳c笼络分析以及为庆国陛下出谋划策,他的神秘可想而知,见过的人也只知道他是一个光头,连真名真姓都没有,听说他有直接越过陈萍萍向庆帝汇报的权力,但是从未使用过。 范闲笑了笑,像这样的权力若是使用过了,以陈萍萍的为人,起码要再换一个长头发的。 进了正厅,王启年驻足在外面等候,范闲则是跨步进入。 这里不是一般人能到的地方。 刚一进门,范闲就感觉面前一个大汉将自己一把搂住,一股窒息的感觉随之而来,不过当他嗅到对方身上的兰花香味的时候,便咧嘴笑开,随后将对方也一把抱住,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老师,费介。 费介松开范闲之后一脸大笑,“我就说你小子没事儿,看,真没事儿。” “还是拖了老师的鸿富。”范闲侧耳低声道,“你的东西真好用,要不是你的药,根本不可能瞒天过海。” “那个小子给了你一剑”费介撇了撇眼睛,看了一眼站在言若海身边的言冰云,“我找个机会给他弄死” “别了吧”范闲说道,“我和他都能活着回来,老师还看不出来” “自然是看出来了,天下旁人不知,我还能不知恐怕是连院长都没有猜到。”费介笑嘻嘻。 范闲并不认为陈萍萍没有猜到,甚至他认为虎卫能够第一时间出现在场上,和陈萍萍有莫大的关系,这个老谋深算的男人,不会让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 随着地板上坚硬的摩擦声,几个人都闭上了嘴。 陈萍萍来了。 第八章 我们商量一下怎么杀了陈萍萍啊 陈萍萍那张白净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是那般阴冷。除了和他独处的时候,范闲能够看到他的笑容,其余之时只能看到那副冰冷的眼神之中让人不寒而栗的流动。 一处的主办驾鹤西去,现在那里空着一个座位。 旁边依次便是二处的主办了,他确实是一个光头,范闲也只能看到他的光头,脸上只有一个明显的标志,就是一道一字眉,下面部分除了一个眯眯眼睛能看得到,其他的都被面罩遮住了。 依次剩下的是三处的主办费介,四处的主办言若海,五处主办荆戈正常没有来,六处的主办影子,七处的主办牢头也日常不在,八处的主办则是因为和中枢对照文件,也不在这里。 陈萍萍打量了一下发现,才将头转到了其他的地方,审视了一圈之后,才平静道,“这一次将各位召集来,有很重要的事情宣布。” 所有人站在一旁听陈萍萍讲话。 “第一,宣布两个新任。”陈萍萍说道,“大家也都知道言冰云为监察院和庆国作出的巨大贡献,从北齐归来,更是带了许许多多的绝密,且掌握了一定我庆国对于北齐的牵制方式,这也算是监察院的头号功臣。如今监察院一处主办位置暂缺,想来这一批老人,也该换换了。” 范闲眯着眼睛抬起了头。 一处的位置暂缺直接让言冰云补上不就行了为什么会提及换老人的事情 “院长。”言若海一步踏前而来,“我身体多有不堪,如今重病缠身,自认无法继续担当大局,请求退出监察院。” 陈萍萍看着言若海,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后又恢复了正常,他也很简单的将这件事情解决,于是道,“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把你所有能够交接的事情,全部交接给冰云。” “是。”言若海低声道。 “言冰云暂任监察院四处代理主办,范闲暂任监察院一处代理主办。”陈萍萍道,“散了吧。” 说完这句话,陈萍萍意味深长的看了范闲一眼。 范闲自觉的走了过来。 “走。”陈萍萍轻巧的说了一句,范闲会意,推着他的钢制轮椅,向内堂走去。 一路无语。 将窗子推开,那一抹阳光再次照射进来,打在那些肆意生长的花草之上,陈萍萍拿出了洒水的花壶,拨弄了几下面前的花草,将水直接洒在了上面。 “言冰云,就是肖恩的孙子。” 他的开门见山,直接将范闲怔住了。 而陈萍萍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神,正在直直的看着范闲,他似乎想要看到什么,又似乎不想看到什么。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陈萍萍的表情是非常的平常,可是他的平常,是会让人渗到骨子里的恐惧。只不过在范闲的面前,陈萍萍阴冷的面容并不会震慑到他。 范闲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眉头微微紧皱。 二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静的周围能够听到花瓣上的水滴,滴在土壤里发出的闷声。 过了半晌,陈萍萍才结束了这样的对视。 “不是你。”他说。 他不知道陈萍萍说这句话的用意何在,算是把自己当做掌中之物的一种歉意范闲不解。当然他也没有急切的去回答什么,相比曾经的范闲,现在的他,成熟了许多。 看着面前的陈萍萍,范闲的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口和面前的人交谈,似乎无论说什么,都会被对方看穿一般。他无法在任何一件事情上低估陈萍萍的实力,所以他选择说实话。 “我知道。”范闲叹息了一声说道,他看着陈萍萍的表情,像是在说,你不打算和我说点啥么 “你有怨气。”陈萍萍当然能看得到范闲的不满。 范闲没有回答他,此时的范闲对于陈萍萍,持有一个中立的态度,他不否认陈萍萍曾经缺失给予了他许多的帮助,但是让他气愤的是自己被他装在了计划之中,草菅人命的计划之中。 滕子京像一个木偶一样,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之下,被安排成了一个根本无法反抗的死棋,之后的肖恩,和陈萍萍斗了半辈子,也是同样的下场,范闲不知道如果站在这个阴冷的人对面自己会面临什么,只是,他不想被编排而已。 “你看着花。”陈萍萍转头,“生命的生长,一定要有干涉,来自外界的干涉,这样他们才能够茁壮生长,才能够不畏惧风雨,不畏惧压迫,才能反抗。” “他和你说了什么。”见到范闲半天没有回复,陈萍萍这才问道。 范闲深吸了一口气,他并不惧怕陈萍萍,只是在想 ,如何能够跳出这个棋局,到了这个时候,他便开口了,“该说的,都说了。” 没有隐藏。 范闲不是一个喜欢遮遮掩掩的人,况且他并不认为陈萍萍会不知道这件事。肖恩的计划,陈萍萍策划了几十年,不会在最后的环节之上出现一丁点的纰漏,即便这个计划的执行人,是范闲。 只是现在,陈萍萍可能没有想到的一点就是,范闲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父亲,亲生父亲就是当今圣上以后,他的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 “你知道了神庙的事情”陈萍萍向后一仰,看着面前的范闲,他的神情告诉范闲,他并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的意外,甚至关于神庙的事情范闲会坦白,都是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个感觉,让范闲非常的不爽。 范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啊”陈萍萍怅然,漆黑的眸子看着范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包括皇上”范闲问道。 而陈萍萍半张着嘴,看着范闲,他眯了眯眼睛,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又仿佛是验证了什么他心中的所想一般,随后一声嗤笑,“所有人。” 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是结果很明显,就是这件事情,不能告知皇帝陛下。 范闲开始打量面前这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陈萍萍处心积虑的安排了将近二十年,心中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他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范闲很不愿意面前的人成为自己的敌人,好在对方并不是和自己站在对立面的,而自己也只不过是想要跳出对方的棋局罢了。 和陈萍萍的对话,让范闲步步为营。他的脑海在快速的思索着所有接下来陈萍萍可能说出的话。 “好,一处朱格已经走了很久了,现在你要接管一处,是很费劲的一个差事,有什么需要,第一时间找我,所有的问题,我都会为你解决的。”陈萍萍淡然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面前的人说的轻描淡写,范闲的脑子里直接炸开了锅 这个人,居然并不想知道神庙的秘密尽管自己并没有打算说,可是 为什么陈萍萍费了如此大的劲,就是为了从肖恩嘴里套出神庙的秘密,如今竟然问都不问,只是让这个秘密保存在了自己的心里为什么不问他到底要做什么 范闲几近抓狂,可是仍然面不改色的看着陈萍萍。 “你还有疑虑”陈萍萍问道。 “没有了。” “听说你马上要大婚了。”陈萍萍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笑容逐渐展开。 “父亲说你没有出席过任何人的婚礼。”范闲解释了为什么自己没有邀请陈萍萍。 “我也不适合。”陈萍萍到了花池旁边,“林婉儿是林若甫的女儿。” “我知道。” “你不知道。” 范闲压了压眉毛。 “那老家伙,谁也不会了解他,他能够走到今天的位置上,绝对不是凭借运气,你和林婉儿真心相爱,我是知道的,可是你要明白,在你们爱情之上,还有凌驾着其他的东西。”陈萍萍的话很平淡,但是说的范闲心中波涛汹涌。 范闲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房间。 这个人能给自己的震撼太多了,无论如何,范闲都不想把他当做自己的敌人,不过是敌是友,还要接下来才能判断的出来,范闲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处的办公室。 “你的意思,二皇子去找过言若海”范闲问道。 “是的。”王启年说道,“昨夜彻谈到了深夜,我有些许听到一些,不过后来监察院保护四处的暗探在附近,我就没有继续听下去了,期间说过很多,比如如何扶持言冰云登上监察院院长的宝座。” “你要当院长”范闲转头看向一旁的言冰云。 “嗯。”言冰云冷着脸喝着茶,随口道,“我还要杀了你,杀了陈萍萍,杀了一切抵挡二皇子殿下登基的人。” 范闲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他这么着急” “倒也没有很着急,不过春闱的时候,肯定要把屎盆子扣你头上的。”言冰云说道。 “大家都是要结婚的人了,为什么要这么执迷不悟”范闲叹息了一声,转头看向病娇的言冰云,“你从北齐给沈婉儿带回来就没事儿了什么时候操办一下” 言冰云站了起来,“她是北齐战犯。” “你来真的啊”范闲满脸不解。 “我不知道她在我身边是因为爱,还是要窃取我庆国的机密。”言冰云说的义正言辞。 “那简单啊,你把人带来,我一天上下就给你审的明明白白,唉你别走啊,你去哪儿啊,我们商量商量怎么杀了陈萍萍啊,喂” 言冰云扬长而去。 第九章 三朵金花 范府已经被喜气洋洋的装点起来,整个京都城都知道这位当红的范闲大人要成亲了。 从监察院的门里出来的时候,范闲犒劳了自己一碗阳春面,当然,也同时犒劳了王启年一碗加肉的阳春面,理由是他结过一次婚而范闲并没有结过,他的快乐是要比范闲更多一倍,所以他要加肉。 范闲懒得和他争执。 “这高兄不在,还是有些想念啊。”王启年说道。 “陛下要送我结婚的礼物。”范闲说道,“他问我想要什么。” “大人怎么说”王启年一脸的八卦。 “我说身体抱恙,现在即便是京都城也有些危险,想要高达伴我身边以此来保护我,顺便提及了牛栏街一事,现如今北齐也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自然是危险更甚一步。”范闲道。 “陛下呢怎么说”王启年道。 “他没说话。”范闲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这件事情陛下也算是知道了,若是有希望,估计这几日高达也就能来了吧。” 王启年咂舌,“大人,你马上大婚了,什么感想” “自然是没有什么感想。”其实范闲也确实是没什么感觉,毕竟自己的那个年代,起码要领证盖个章,然后同居一段时间,不像现在,感觉什么也没有,全是父辈在办事儿,自己倒成了个闲散人员。 王启年吃完了几片肉,吸溜了两下面,才继续道,“大人,我告诉你,成婚这种事情,且是人生大事,不可小觑。” “这事儿我明白。”范闲道。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不去,那成婚之后,可是追悔莫及啊”王启年道。 范闲一愣,“还有这种地方” 京都城一宫一营四坊六铺十二道,三十六座塔,非常的大,要从城南走到城北,坐着马车也要小半个时辰,这王启年一带可就足足走了三刻,直到停在了一个巨大的酒楼面前。 “卧槽”范闲一愣。 “大人何为卧槽”王启年一愣。 “卧龙当从浅海出,槽马踏风行千里。”范闲解释道,“取前两个字,表示惊讶” 王启年指着酒楼,“卧槽” 金碧琉璃三个大字。 抱月楼。 可是范闲却没有听过,这可算是相当离奇了。不过想想,其实数起来自己并没有在京都城待多久的时日,不认识这里也实属正常,他歪过头来问道,“你说会追悔莫及的地方,就是青楼” “自然是如此啊大人,你可别说,自从成婚以来,但凡三步之内停留女子超过一炷香的时间,我家夫人可就能嗅到,甚至还能说出来是哪家的胭脂,哪家的水粉,你说说,大人你给我评评理,这我还能来此地吗”王启年不忿道。 “那你今天不是来了”范闲说道。 “这不是来查案嘛情势所迫,情势所迫啊”王启年一脸的懊悔无奈,却又转念一笑,“进了一处,自然是要对周边京都城的各个地方进行严查都说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们今日就要打入民间,这样才能体会到百姓疾苦,才能发现京都城之中的秘密啊大人” 范闲憨憨一笑,“罢了,这种地方还是你去探吧,我就没有什么兴趣了,况且我只知道醉仙居和流晶河畔,这地方从未听说过,估计也是小打小闹的地方。” “大人,你可错了”王启年说道,“这个地方可是我们出使北齐之后一夜兴起的,现在不仅将醉仙居有名的姑娘全部笼络完毕,更是将流晶河畔上面大部分可人儿全部拉到了这里,说这里是京都城第二,那就没有什么勾栏敢说是第一了。” 范闲疑惑的看着王启年,“我们走之后才出现的” “正是”王启年喜上眉梢。 可是范闲的脸色却差了下来,他转过头对王启年说道,“这地方可能不是什么善地。” “那肯定不是啊。”王启年会错了意,赶紧拉着范闲就往里面冲。 范闲跟着上去,眼神却有意无意的在打探着这里的一切。 老妈子一看,标准的锦衣华服,再加上腰间的佩玉,这定然不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公子,抓住范闲的手就往里面领,一路上识货的姑娘也真是不少,一个个就往范闲的怀里扑。可他却无心插柳,倒是环顾起了四周。 这里的建筑模式和大部分京都城酒楼是一样的,中间通顶,直达顶层楼阁,而旋梯之上,从今中间向四周盘旋,每一层都坐满了人,范闲心中暗想,这里确实不一般,光是这紫红朱木的楼梯打造下来,也价值不菲,更别说他随便一撇,就是江南内库瓷窑出来的东西,这打翻一个,少说也得几 十两银子。 领上了三楼,老妈子笑着说道,“公子看上去面生,不知是否是京都城人士啊” “北齐而来。”范闲随口说道,“将你们这里的头牌带上来。” 老妈子一听头牌,这才赶紧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可是投花问柳,不能一上来就点头牌。” “何为投花问柳”范闲不解。 “公子,公子”一旁的姑娘笑嘻嘻的解释道,“便是那三个花旦轮流出场,若是有贵人相赠银两,便可以直接领走,三个花旦谁拍走的银子多,谁就是今晚的头牌。” 范闲打了个哈欠,“这不就是刷礼物” “自然是礼物啦”另一个姑娘推着范闲的大腿,“这赠出去的银两自然就归了花旦所有,所以是礼物也没有错。” 范闲并不是为了睡头牌,他只是知道,这些人都是收银子做事儿的,想要了解一个青楼,那就必须要从青楼里面的人开始了解,而最了解青楼的事情又最好碰见的人,就是一个青楼里的头牌。 不过难度这么大,想想还是算了。 他打发了老妈子,随手甩了几两银子,这才左拥右抱坐在一旁,王启年则是在自己身侧,他居然抱了四个。 “第一次来京都城,听闻这里是最好的,谁知道来了一看,也不过如此啊。”范闲随口道。 “公子啊此言差矣。”哪个员工不会吹自己的公司呢范闲竖起耳朵认真听。 “你远道而来,自然是有所不知,这抱月楼的规模,可是空前绝后的,我走遍庆国大大小小的青楼,当属这里为第一,好不为过。” “公子你有所不知,这里的掌柜出手阔绰,我之前在醉仙居一年的收成,都不如在这里坐上个把月来的快,而且这里安全啊。” “安全”范闲着重了这个词。 “哎呀”另一个侧着耳过来,“公子你可不知道,这里的掌柜可是宫中如今最大的红人在这京都城内已经可以一手遮天了,别说官府了,就算是那大理寺,监察院的人,都不敢靠近这里。” 范闲一听。 好你个陈萍萍,居然开了个青楼 他只是吐槽一句而已。谁都知道这不可能的,那个年过半百的老爷子家里比这几百个抱月楼都热闹,他的银子早就多到花都花不完,怎么可能跑出来拉下脸赚这种钱 “害怕了吧”姑娘们吹上了。 吹牛逼这种事儿,没开始的时候也没什么效果,但是一旦开始,只要旁边有个人配合,那就根本停不下来,越吹越大越吹越玄乎。 “公子,你来这儿玩就好好玩,银子钞票大把的花,这里还能借给你,只要能开口,有多少借多少。” “对呀公子,若是真想要头牌,弄他十几万两银子来玩玩,也是不错的。” 范闲躺在座椅上,一声不吭,笑着看向下方。 那三个花旦,已经上了台。 第十章 抱月楼的秘密 三个姑娘并非是一起上了台,而是一个一个上。 第一个身着蓝色长裙,丝沙缠身,手腕上面系着手链,扭动身姿挪步上台,美妙的音乐应声而起,翩翩身影婀娜多姿,确实让人眼前一亮,但是并没有让范闲有什么雄性激素萌发的冲动。 他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台下发狂的人已经不是少数了。 欢呼叫喊的声音从各个楼层发出,范闲只是瞟了一眼,下面的叫价伴随着歌舞早已经水涨船高,起价从一百两银子已经飙升到了七百两。 “这七百两睡个头牌”范闲总觉的不对劲。 “公子此言差矣,睡不睡的要看更多的财力或者是姑娘喜不喜欢,她们三个傲得很,不是一般人能够染指的,这才是一方花儿,三方花儿可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呢。” “这也太不靠谱了。”范闲感叹。 “哪里啊,这拍的确实是共度良宵的权力,但是共度良宵也不光是睡觉这一种啊,还有许多有趣的事情,比如这一方花儿舞技超群,二方花儿可是歌声甜美,三方花儿更是诗才冠绝,一手琵琶出神入化。” 范闲鄙夷的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继续向下看去。 下方的竞价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 “公子不出手吗下方的沙漏就是跳舞的时间,若是沙漏的时间到了,那竞价就截止了,若是超了时间,再高的价格都没有用了。” 范闲摆了摆手,“我先看看。” 二女脸上鄙夷闪过。 下面已经叫道九百八十两了。 “一千两。” “一千一百两” “” 在最后敲钟的时候,价格停在了一千八百两。 监察院的王启年一个月的俸禄也不过二十两银子,一年满打满算能弄上三百两银子就不错了,这一下弄出六年的收成出去,不过就是和一个青楼头牌共度良宵而已,王启年可是接受不了,当即低声骂道,“真是富的富死,涝的涝死。” 竞价所得,那一方花儿直接从台上走了下去,扑在了出价一千八百两的公子怀中,满脸笑意,硬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了那公子一口,一时间羡煞旁人不说,还为自己下一次的身价又抬高了许多。 第二个出场的是二方花儿,确实要比第一个惊艳很多,她张口便是当下最红的那首曲子。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范闲看着全身都哆嗦,他也没想过这首诗词还能再次被谱曲写就,而且流传胜广,居然随处走到了一个青楼之中还能听到。 下面的竞价已经一塌糊涂了,显然在这里,会唱歌的要比会跳舞的吃香很多,价格已经到了两千两。 范闲站了起来。 “公子去哪儿啊” “出恭。”范闲说着离去,那二女也没有跟上来。 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中场吸引,他自然是可以绕来绕去,看一看这里有没有什么秘密。王启年的说法很重要,他自然是不相信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面,能够起来一个如此财大气粗的青楼,京都城里面能人确实是多,但是并没有多到范闲记不下他们名字的地步。 据他所知,京都城内还真的没有那么生意起家的豪绅,多数都是依照权力来谋取利益的人,所以在抱月楼里面,定然是有朝中重臣的。现如今他是监察院一处的代理主办,那这件事情,就归他管。 从一个隐蔽的楼梯绕上了四楼,这里应该和三楼差不多,不过卡座少了许多,而房间多了一些。方才那竞价所得今夜良宵权力的公子已经带着一方花儿走上了楼梯,看来他住的地方,应该就是最好的客房。 二人旁边的房间并没有人住,范闲随后进入了隔壁,将房门关闭之后,开始查看里面的结构。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房间,有三个隔间,分别是卧室c茅房和浴盆所在,三个隔间全部被屏风和门框隔开,中间则是一个硕大的厅堂。 转屏风后,范闲看到了躺椅c地毯和绣墩,还有奏乐c跳舞的场地。 巨大的纱帘再配上这里的一切,大气非凡。 范闲贴着墙壁想要听一听发生了什么,可是并没有声音,直到散开真气,这才能够听得见,可见这里的隔音做得很好。 可是刚刚散开真气,他便听到了门口开门的声音,范闲眉头一皱,藏匿在了窗帘后面。 有人进来了。 脚步声深浅不一,但是能够听得出,是三个人。 一人驻足门前,步伐很重。 另一人驻足屏风后,步伐较为轻盈。 第三人则是到了范闲不远处的躺椅上,看来地位会比较高一些,可他的步伐是最轻的。 “怎么回事儿”声音尤显稚嫩。 “礼部侍郎的儿子,借走了三千两银子,我觉得数字巨大,不敢乱定主意,所以才请当家的您来评判。”说话的是一个女子,声音很细,语气很卑微。 “礼部三个侍郎,哪一位”稚嫩的声音问道。 “说是姓洪。”女子道,“我也不敢多问,生怕那公子生气,只是听了当家的话,凡是坐官轿来的,都予以方便。” “洪侍郎,确有其人,他的儿子可是皮肤黝黑,眼睛很小,左下颚有一个黑痣” “是的。”女子的声音像是松了一口气。 少年的声音顿了顿,“签字画押了吧” “是的,都是按照您交代的步骤走完的,抵押的东西是一个玉符,上面刻着字,应该是家传信物什么的。” “嗯”似乎是接过了玉佩,少年端详了片刻才说道,“确实是个好东西,也能证明他的身份,留下吧。” “是”女子道。 “还有事”少年问道。 “掌柜的,还有一事”女子道。 “讲。” “方才有一个刑部的人,死在这里了。”女子道,“是精绝而死” “啪”一巴掌声。 “你是怎么做事的”少年厉声道,“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女子叹息道,“是我的错。” “处理尸体,掩埋事情,若是真有人调查过来,我看你怎么交代”少年厉声道。 “我会做好的,不会暴露任何。”女子道。 少年才道,“滚吧。” 随着女子出了门,少年才啐了一口。 “去查查是刑部哪儿的人,不行就做成京都城周遭的匪徒所致,或者是市井流氓出手。”少年道。 “是。”门口的大汉走出了房间。 范闲躲在窗帘后面一动不动,一句话没有说。 第十一章 分析 范闲从四楼下来的时候,那个少年已经消失了。 扫视了一圈,下方已经进行到最后的一个花儿了。此时的范闲无心看花儿,下了楼直接将银子丢给那些姑娘们,抓着王启年就向外面走。 王启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懵逼。 直到二人出了抱月楼之后,王启年才问道,“大人,怎么了” “刑部有人死了。”范闲道。 他意识到了这里的不一般。 正常做生意的人听到人死了的状态和方才那个掌柜的状态截然不同,并且他的年纪并不是很大,按理来说不应该处理的如此冷静,显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况且能在这个年纪当上掌柜的,实力也可见一斑。 这个孩子的身份,必须要知道。 “大人这”王启年没回过神来。 “先跟我回去。这晚终究不太平。”范闲没有耽搁,带着王启年走向了监察院。 半个时辰之后。 官兵包围了整个抱月楼。 范闲也对上了在房间里面说话的那个女子,他站在远方看着门口正在辩解的女子,对上了号。 官兵冲进去了之后,范闲坐在街道一角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大人,如果真的出了命案,可是大事儿,刑部的官员,在京都城内少说也是五六品啊。”王启年道。 “是啊。”范闲道。 “那为什么不带监察院的人来而是要告诉京都府衙门”王启年不解。其实他心中最大的疑问还是,刑部c礼部全部都是太子的党羽,这么做不就是将功全部给了太子殿下 范闲想的却不止是这一步,他的想法更加的深远,坚定。 “自然有告诉他们的用意,你告知京都府衙门的时候,怎么说的”范闲忽然问道。 “放心吧大人,我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叫了个农夫去说的。”王启年笑道。 范闲点了点头,“这就和我们没关系了,走吧,撤。” “啊这就撤了”王启年跟着范闲跑了上去。 确实是撤了,这件事情最后会怎么样,范闲都一清二楚,监察院的暗探并不都是黎明百姓,这件事情他也是在进入一处之后才了解到的,即便是皇宫内院之中,后宫深墙里面,也有一处的暗探,这些人的利用价值非常的高。 他需要做的,就是在监察院等待明天的消息就可以了。 第二日的清晨,范闲走入餐厅的时候,只有三个人。 范建坐在中间,左手是柳如玉右手是范若若。 范闲环顾了一圈,“范思辙呢” “不知道。”柳如玉回答道。 “嗯”范闲有些不解,他坐在了范若若的身旁。 “你惊讶什么”范若若问道。 “他不在家里吃早饭,是还没起”他看了一眼父亲,按说范思辙敢现在不起床,那就是完完全全的找打,但是范建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怒意,相反好像感觉非常理所当然的样子,“他不在,难道不值得惊讶吗” “他都几个月不在了,有什么好惊讶的。”范若若说道,“书局很赚钱的,光是上个月就给家里补贴了八百两银子。” “多少”范闲震惊的看去。 “八百两。”范若若说道。 “都快敢上内库了吧”范闲夸张道。 几人憨憨一笑。 范建难得的心情好,说道,“你也快成婚了,今日我还要和林丞相去见陛下,估计还是大婚的事情,这一次举行要走皇室的传统,你可不能怠慢,明日安排宫中的嬷嬷来给你指导礼仪,后日一早便要出门。” “是,父亲。”范闲道,“酒席在哪儿办” 范建被说的一脸懵逼,皱着眉,“啊” “哦哦哦。”范闲说道,“没事儿没事儿,我这几天办的一个案子和酒席有关系,嗯就是这样。” “你刚任了一处,自然是有些忙,我能理解,不过这几日就消停些吧,后日便是大婚之日,他陈萍萍也不会那么不长眼。”范建有些生气,“这老家伙就像是不出山的鹰犬,如此大事儿也不出面,真是可笑。” 一看到这老两口即便是不见面也剑拔弩张的样子,范闲背后一阵胆寒,可能当今天下也就只有范建敢这么说陈萍萍,换个别人来,第二天死在京都城的旗杆上,都算陈萍萍手下留情。 监察院还是往日的忙碌,提着脑袋的监察使,行走在刀尖上的暗探们仍然行色匆匆,只不过现在在路过他的时候,会低头谦逊的喊上一声,“ 提司大人。”范闲也会微笑着对他们点头,他的一个微笑甚至可以让手下的人开心一整天。 “什么消息”推开门走入自己的办公室,范闲问道。 王启年正在整理文件,迎了上来给范闲倒茶,“没有动静。” “嗯”范闲疑惑。 “今日没有任何的动静,京都府衙门口也没有什么告示出来,我询问了刑部,更像是没有事情发生一般。”王启年解释道。 范闲眯着眼睛。 这件事情有很多可能。 第一种可能,抱月楼背后掌柜的权力滔天硬生生将这件事情按了下来,不过范闲当初的听到的对话,那少年并没有表现出他有这么大的权力,而是将所有的事情都丢给了那个女子。 第二种可能,他们的对话是假的。 第三种可能,京都府尹是他们的人。 每一种可能的背后都隐藏着庞大的变数,范闲不可能去轻易尝试,因为每一种可能的后果都是极其严重的。 第一种可能,会让自己正面和抱月楼交锋,在这个时间点,这样的交锋难免会牵扯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出来,对方必定会有穷凶极恶之徒,若是自己摆开阵仗要和对方过招,在不了解的情况下会徒生许多变数。 第二种可能,那他们就已经识破了范闲的身份,故意说出来的,还好自己没有直接带着监察院的人上来。 第三种可能,他们的背后,是太子。 范闲吐了口气,“信呢” “哦有一封。”王启年递了过来。 范闲接过信。 “大人,昨夜查明。” “突然出现的是一个叫苏沐儿的女子,他向京都府衙门出示了一封书信,并不得见其文,但是捕快还是叫了京都府尹去往抱月楼,最后尸体由京都府尹处理,深埋于西山头处,尸体位置只有三人所知,其中一人是二皇子手下,在衙门任师爷。” 范闲仰起头,将信纸放到了烛台上面一燃而尽。 “信里怎么说”看到火印王启年自然知道这是暗探的密信,于是关切道。 “说是抱月楼暂时盯着就好。”范闲暂时确实不想淌这摊浑水,既然已经明摆着有问题,暂时也肯定解决不了,既然解决不了,不如就在这里放着,等到婚事完毕,再去解决。 第十二章 大喜之日 一整夜的忙碌,范闲算是彻夜未眠。 两个宫中的嬷嬷专门到了范府,一个指点江山,一个激昂文字,算是将里里外外的全部事宜搞定,请来的喜婆等人在两个嬷嬷的指导下给范闲描眉画鬓,新郎官被摆布了整整一个晚上,到了丑时才算完事儿。 时辰定在寅时三刻,登庙堂求签,求了签文才算正是出发。 范闲就只能坐在床榻上安安静静的等待。 外面的装饰早已经红红火火,这一场京都城全民瞩目的婚礼,才刚刚开始。 “紧张吗”王启年问道。 “不紧张。”范闲打了个哈欠,“就是困。” “大人,今日陈院长亲自守城。”王启年说道。 昨日和今日范闲都没有去过监察院,自然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他歪着头问道,“亲自” “三百黑骑就在东门外,但凡有事儿直接就能冲进来,院长带着影子大人坐镇监察院,影子布下一百八十个六处的杀手保驾护航。”王启年道。 “这是要杀我啊。”范闲开了个玩笑。 心中却是有些暖意,陈萍萍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这一场婚礼的护卫已经达到了和陛下每一次进神庙祈福的阵仗,范闲也准备了许多的东西出来,他深爱着的林婉儿,在今日,必然会成为庆国上下甚至是天下,最为幸福的人。 锣鼓喧天,范闲策马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寅时了,他要去庙堂祭拜,并且走一条繁杂的程序,虽然琐碎,但是想到是为了婉儿而做,自然是高兴的。 “好看吗”林婉儿转了一圈。 叶灵儿拍了拍手,“好看,好看急了。真羡慕你不是真羡慕范闲” “你也要成婚了,到时候”说道这里,林婉儿顿了顿,“到时候你会比我还美的。” 叶灵儿低下了头,苦笑了一声,“自是圣命不可违,不过二皇子殿下也是一个好人。” 林婉儿没有去评判自己的哥哥,只是说道,“不管如何,照顾好自己就好了。” “嗯。”叶灵儿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叶灵儿是想跟随二皇子的,所以林婉儿这个心思细腻的姑娘在这一次对话之时就能感觉到,她在刻意的疏远自己。 范闲和二皇子的对立,她们虽然没有达到心知肚明,但是也略有耳闻。 “天亮了,范闲也该到了。” 黎明。 送林婉儿从府邸出来的人,是憨憨的林大宝,他也打扮的红光满面,衣服少见的板正,微笑着跟着众家丁仆人走到了大门口,站在路上对着范闲招手。 范闲下马,恭恭敬敬的对大宝作礼,大宝也恭恭敬敬的回礼。 随后看着轿子,林婉儿定然是在轿子之中的,他也没有着急,对着大宝说道,“大宝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不知道”大宝欢呼雀跃,“但是今日一定是个好日子是个天大的好日子大家都高兴,人们也都喜欢大宝大宝高兴” “高兴便好,喜欢就好。”范闲抱了抱林大宝,这才说道,“婉儿要出去一段时日,若得了空,我就带着婉儿回来看大宝,好不好” “好好”大宝跟着开心。 范闲的马栓住了轿子,带着林婉儿离开了。 林大宝在后面招着手,他似乎也不知道为什么脸颊上面有泪痕,他明明很开心。 整个一天的时间,都在收礼,收客,这是传统。 新娘要在婚房静坐,到了天地交汇之时才能拜堂成亲。 繁复的礼节让范闲忙了整整一日。 到了宾客入门之时,这才是重头戏。 两个人站在堂前准备拜堂,之前要收旨。 陛下的旨意。 “后宫宜贵嫔贺” “黄金子母镯一对儿,金壁耳饰一对儿,翡翠玉镯一枚,彩丝琉璃纱三十匹。” “后宫宁才人贺” “名剑太上一柄,金丝软甲一件,银海绣花布鞋一对儿,金银匕首一对儿” “太后懿旨” 众人跪下。 “今我孙儿大婚,实是心悦成喜,才子佳人,天赐良缘,特赐丹凤铁卷一枚,黄金三百两,白银三千两。” 走上来的是洪四庠,他弯着腰将丹凤铁卷送到了林婉儿的手中。 “郡主,这丹凤铁卷可是免死金牌,可要收好。” “多谢洪公公。”林婉儿接过。 “圣上有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太常寺协律郎范闲与郡主林婉儿,佳偶天成,琴瑟和鸣,赐三郡耕地二十亩,黄金五百两,白银五千两” “范闲接旨” 范闲走上前几步。 “太常寺协律郎范闲,出使北齐有功,今特赐太学奉正,官阶正四品,与太学府独门独生,不记院士之下钦此” 范闲跪拜。 有了皇帝的提携,谁都知道这个当红的角儿现在风头正盛,范府的门外早已经人满为患。 真金白银都成了陪衬,这入京不到几年的时间直接跃到了正四品的奉正,这可是天下最大的新闻,而且稍微有脑子的人都会想到,太学奉正这个官职也就是暂时的,为的就是方便范闲下一步的打算。 春闱可能范闲会是总考,而太学院又是春闱出题的地方,这一来一去,给足了范闲行动的能力。 看来陛下的想法,确实是深远。 范闲接过圣旨,一身华服进入了厅堂。 银月高空。 “我以为你会喝多才回来。”林婉儿独坐床榻,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 范闲悄然将门关上,这才走到了林婉儿的面前,红盖头遮住的脸是他迫切想要见到的心上人,手略带颤抖着佛了过去,却被林婉儿抓住了手。 “怎么了”范闲笑着。 “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林婉儿道。 “我也有好多话,想和你说。”范闲道。 “范闲” “改叫相公了。” “相公” 范闲望着这个心中最挂念的人,“婉儿,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是啊。”林婉儿长出了一口气,松开了手,任由范闲将她的盖头拿了下来。 “你真美。” 相拥而眠。 这一夜 第十三章 春闱之际 神清气爽。 范闲起床的时候,林婉儿已经端坐在面前了。 她早已梳洗完毕,仔细端详范闲了范闲许久,直到他醒来,才微笑着说道,“你醒了。” “嗯你怎么起来这么早”范闲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睡不着就起来咯。”林婉儿柳叶弯眉,“觉得好有趣,又好奇怪,有新鲜感,又感觉很陌生。” 范闲坐了起来,摸了摸林婉儿的肩膀,“还不适应吧不过没关系,家里的人都很好相处的,你待几日就知道了,再加上之前都了解你,没有什么问题。” 林婉儿郑重得点了点头。 二人到餐厅的时候,家里人都在。 范闲一眼看到了范思辙,他顶着两个黑眼圈,边打哈欠边将粥喂到自己的嘴里,看到大哥来的时候,才勉强高兴的对范闲打招呼笑了笑,“哥” 范闲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范若若,昨天自己可是全程看得到范若若的,但是并没有看到范思辙。 排班坐下,柳如玉已经着急忙慌的和仆人给林婉儿盛饭。 “多谢” “姨娘。” “多谢姨娘。”接过碗,柳如玉又是盛汤又是夹菜。 其实柳如玉也改观很多,现在对于范闲和林婉儿好也是发自真心的好,范闲和她的关系也好很多。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范闲看着范思辙。 “书局有点忙,前几天赶了赶纸张,印刷是个大问题。”范思辙随口说道,“不过这几天得空,可以休息了,哥,你真行,刚回来没几日,就成婚了。” 以前的范思辙是不会这么巧妙的转换话题,看来确实在外面学到了不少东西。 范闲也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也该抓紧了。” 范思辙只是一笑。 “怎么结婚第一天就跑出来了也不在家中多陪陪婉儿。”费介打着哈欠嗑着瓜子,对一旁的范闲说道。 范闲躺在他房间的床榻上,略带慵懒道,“这里事儿多啊,刚才进来的时候还说关于春闱下了两道密旨,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春闱马上要开始了,光是熟悉人还得有个过程。” “婉儿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你走之后我就见了她一面。”费介道,“当时她的身体有所好转,面色也好多了。” “嗯,是好多了。”范闲道,“不过总感觉她有什么事情,想来也不是很重要吧。” “你们感情还好吧”费介有些诧异。 “好,就是没法跟你讲细节。”范闲笑嘻嘻坐了起来,“老师,你知道抱月楼吗” “抱月楼听说过,是个新起来的勾栏,怎么你刚成婚,没必要吧” “你想什么呢。”范闲无奈的将那一夜的遭遇给费介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的费介皱了皱眉,“这件事情你还是找冰云谈一下吧,他手里应该有这个方面的情报,这种事情你最好还是边缘查探,不要轻易打入内部,不然的话,事态会难以控制。” “和我的想法一致,背后的人没有找到之前,不能轻易打草惊蛇。”范闲道,“只是不知道这背后的人到底是什么实力,连京都府尹都能差遣的动。” “无非就是太子一党和二皇子一党,不过无论是谁,你要记得这里是京都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在这里二十多年也不是白过的,自己手下的能量也不小,没有准备好之前,暂时不要触动他们的根基。”费介道。 范闲点了点头,他知道费介的意思,现在他是有家室的人,并且林婉儿和这两个人的关系非比寻常,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自己确实不好周旋。 “冰云那里我已经交代了,他有消息会告诉我的。”范闲道。 “大人”门外传来了叩门声。 “陈院长找你。” 春闱的事宜和安排已经定下来了。 皇帝谕旨,范闲为总考官,监察使。副考官有三个人,太学院院士江劲,礼部侍郎洪天成,吏部侍郎秦学明。 地址设置在了长乐会馆,这里是承办了十年春闱的地方,设置了三百个考生的位置,也正好对应了每年参加春闱的人数,各省的考生会在这几天陆续抵达京都城,这也是戒严戒备的关键时候。 在官职全部公布了之后,范闲仅仅是中午吃了个饭的功夫,就收到了十几封信。 将信纸拍在桌子上,范闲坐在了言冰云的房间里。 “你不会也要给我吧”范闲说道。 “我不给你,他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不好,所以 没让我给,但是我手里也有名额。”言冰云说道,“三个考生需要我帮着通过。” “那你得把名字告诉我,我得帮帮他们。”范闲道。 “只是需要将他们身上带着作弊的文章放过去就可以了。”言冰云将系着三名考生名字的纸条递了过去。范闲端详了一下,将纸条收下。 “他有没有怀疑你”范闲问道。 “怀疑自然是怀疑的。”言冰云道,“不过我有办法让他不要怀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春闱的事儿,现在已经有了计划。” “什么计划” “太子的人身份已经查明,其中一个有一个很有实力的人,我会派人在第一天的晚上进入内院,将他杀了。”言冰云说道,“并且这件事情要你负全责,你要做好准备。” “准备自然是做好了,不过人肯定是不能死的。”范闲说道。 “那就是你去想办法了。”言冰云道。 范闲点了点头,“他这几日就要追问,套出来他行凶的时间就行。” “这些都好说,但是你要知道,我进入二皇子身边这件事情,有多么的不容易。”言冰云道。 “自然明白。”范闲笑了笑,“这件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自有应对。” 其实范闲明白的很,二皇子的计策又是一箭双雕之计,到时候人死了,可就是随便他怎么栽赃陷害,那可是太子要保的人,这样一来他们兄弟又会再次针锋相对,这一次范闲可要专门去给那个禁足之中的太子提个醒,起码不能单方面的打压才是对的。 “抱月楼呢”范闲问道。 “和监察院有关系。”言冰云道。 范闲皱着眉,“谁会去开青楼” “不得而知,但是风声确实是来自监察院之中的。”言冰云靠在椅背上,“现在明面上抱月楼的掌柜是一个叫做石青的女子,不过背地里面这个营生是三个人经营,账簿上也有三份银子出帐。我的暗探曾从一条小巷曾经发现其中的一个掌柜,深夜回到皇宫之中,我猜测,他是宫中的人。”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范闲思索了片刻才说道,“带着侍卫吗” “有。”言冰云道,“看来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这倒没有。”范闲解释道,“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不过看起来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既然住在宫中,说不定和侯公公有关,他应该知道不少。” “城防的人,我可以打听。”言冰云道,“出入皇宫定然要经过宫门守卫,值守的全部是京都城守备军,里面有我的人。”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还是启用一些浅薄的力量,挖得太深我担心局面不受控制。” “你会怕”言冰云忽然笑了。 范闲笑了,“我不想让任何一个人陷入危机之中,若是能够轻而易举的解决问题,那就不必徒增伤亡,你说呢” “再好不过。”言冰云道。 抱月楼的事情范闲一直耿耿于怀,他们竟然有这样的实力,随随便便的抹去一条人命,确实让他感觉到有些棘手,毕竟在整个京都城里面有这样能力的人并不多。 回到家的时候,还没有到深夜,范闲摸进房间的时候,林婉儿正在整理自己一天的战利品。 “买这么多”范闲瞠目结舌,“十几匹布” “哪儿是买的呀”林婉儿看到范闲回来,赶忙倒茶,才说道,“若若今日带我去逛街,走到布坊的时候,说是选两件漂亮的布匹,结果掌柜的得知我们是你的家眷,送了我们足足十几匹。” 范闲笑了笑,摸着林婉儿的头,“没事儿,那掌柜的于我相熟。” “哦对了,我要和你说件事”林婉儿似乎想起了什么。 第十四章 打消顾虑 “什么事”范闲问道。 “我娘来信了。”林婉儿说道。 范闲迟疑了片刻,才笑道,“来信不是很正常吗” “你不生气吗”林婉儿问道。 “婉儿。”范闲郑重其事的说道,“你大可不必如此,你现在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是这里的少奶奶,你明白吗” 林婉儿迟迟的看着范闲。 “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从来没有因为长公主是你的母亲,而对你有什么奇怪的看法,更不会因为你身边的任何一个关系,而对你有偏见,明白吗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这里就是你的家,若是这样,长期下去你会很辛苦,会很累的。”范闲细致入微道。 林婉儿憨憨一笑,“是我太刻意了” “放轻松,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最爱的人。”范闲道。 范闲一把抱住了林婉儿,她的头也靠在了那结识的胸口上。 “春闱要开始了,你一定很忙吧”林婉儿问道。 点了点头,“很忙是很忙,但忙的却不是春闱的事情。” “喏。”林婉儿拿出了一封信,她似乎知道范闲说的忙指的是什么。 范闲将其打开之后,是长公主的信笺,收件的人是林婉儿。 里面的语句确实委婉了许多,不光有嘘寒问暖,还有许多美好的回忆,确实像是一个母亲对女儿说出来的话,可是到了信文的中后段落,她的文风一改之前,语气之中尽是命令一类的词语,最后给了林婉儿一个任务,让她用尽所有的办法,让范闲放过两个带着纸条进入考场的考生。 这两个考生的名字,其中的一个就是二皇子要杀的那一个。 范闲觉得好笑。 这样的伎俩,也真的就是他们才能玩出来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李云睿还有脸写这样的信递给林婉儿,更不明白为什么二皇子还会出这样的伎俩来对付自己,这明摆着的事情,范闲如果查出对方有问题,得罪的是太子,如果没问题,那么他很有信心,即便是范闲在场他也会将这个人杀了。 如果范闲没有猜错的话,在杀手进入会场的时候,一定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出现在这里,必须要范闲去接待。 无聊至极。 范闲将信纸直接丢在了火盆之中。 林婉儿看着烧成灰烬的信纸,歪着头问道,“你应当收到了很多。” “是的。”范闲说道。 “以往的春闱,父亲就会抱怨这些事情,我也耳濡目染。”林婉儿说道,“听闻事情每一年都会闹的很大,不光是有人死,还有各种各样的举报,但是一般走到礼部或者是都察院的地步就结束了。” “监察院不是主考吗”范闲问道,可是想到这里他笑了笑,“对了,之前是朱格。” 一切都能解释通了,这件事情是他们笼络朝政的基本手段,肯定不可能轻易放弃,即便是范闲,他们也要试试。 “朱格隐藏的还是很深的,至少陈萍萍没有发现。”范闲叹息道。 “陈院长那个人还是比较厉害的,父亲对他的评价很高。”林婉儿说道,“并且他对我还不错,每次都是笑嘻嘻的,要不是风评他心狠手辣,我真以为他是一个和蔼的老伯伯。” “和蔼的老伯伯都在地里面干活呢。” 林婉儿跟着范闲笑了起来。 “小心照顾好自己。”林婉儿担心道,“我不想每日过提醒吊胆的日子。” “放心吧。” 范闲笑道。 陛下的召见都是突然的,比如范闲正在去监察院打卡的路上,就遇到了候公公,在这个不正常的时间和不正常的场合遇到这个本不该出现的人,范闲心里就有谱了。 候公公笑嘻嘻的走了过来。 “吃点吗”范闲指了指一旁的面摊儿,“我早晨也没怎么吃好。” “要让陛下知道,大人和我的脑袋都得搬家。”候公公笑了笑,“陛下召见。” “走吧。” 一路入了御书房,今日的陛下精神不错,估计是刚上完早朝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穿着龙袍,威武无比。他端坐在正中,看着进来的范闲。 范闲作礼,“陛下。” “嗯。”庆帝点了点头,“春闱准备的如何了” 开头就是这种事儿,范闲自然神经紧绷了起来,“基本就绪了,还需要一些侦查情况,以免考生之中混入一些不必要的人。” “嗯。”庆帝看向范闲,“你对内库的事情, 怎么看” 这件事情确实是应该提上日程了,按照之前所说的,内库的新主人自然而然会落在范闲的身上,如今大婚已经成了,那么接手内库这件事情自然是当务之急,只不过时间正好卡在春闱前后,所以这几日庆帝并没有提过,如今旧事重提发,范闲也明白他的用意。 “自然是听陛下安排。”范闲没有抗拒。 想起了太平别院下面的秘密,他就知道越靠近内库,他对于母亲的了解也会越多,这个神秘的女子会让人越来越感兴趣,再加上她是自己的母亲,范闲不可能丢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不去收拾。 “好。”庆帝说道,“朕要你去一趟江南。” 范闲看着庆帝。 “何时” “春闱之后。”庆帝道。 “臣领旨。”范闲道。 “不问”庆帝疑惑。 范闲摇了摇头,“不问了,臣已然心知肚明。” 庆帝点了点头,“那就好。内库之事,不可小觑,不可掉以轻心,路途凶险万分,派遣六名虎卫贴身保护你,以高达带领,你可愿意” “谢陛下。”范闲说道。 “范闲。”庆帝忽然说道。 “下臣在。” “春闱在即,不可因为此事分心。”庆帝郑重其事。 范闲忽然皱眉。 伴君如伴虎,说的不错。 陛下的每一个字都不是轻易说出口的,他能明白庆帝想要表达的意思,于是抬头道,“下臣量力而行。” 这也说的很委婉了。 庆帝笑了笑。 “去吧。” 范闲告退。 这件事情的牵连,让范闲确实有顾虑,但是陛下此言一出,他再也没有任何的顾虑,现在也不怕了,那就手去做吧。 第十五章 一石居泄露 回到了府中,范闲手中则是和早晨出门的时候相比,多了几个信封,多了几个纸条。 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大皇子将于这个月入京都城。 “相公回来了。”林婉儿看着推门入房间的范闲,开心的笑道。 “哟”范闲听到这几个字之后,似乎一上午的烦恼都被一扫而空,看着林婉儿的样貌和笑容满面的样子,范闲心里倒是好受多了,他走到书桌的旁边,刚要放下信封,这忽然发现,桌子上有多出来了几个信封和纸条。 “你别告诉我”范闲尴尬的拿着自己手上成堆的纸条。 林婉儿尴尬的笑了笑,她对着范闲说道,“是春闱的事情,上面我都标明了是谁送来的,你看看吧。” 范闲拿起了上面的纸张,确实是标注好了是谁送过来的,林婉儿这边显然都是后宫的贵妃娘娘们出手的地方。 “宁才人,淑贵妃”范闲一张一张整理着。 后宫才是体现一个人权力的地方,宁才人代表的当然是大皇子,虽然范闲和大皇子素未蒙面,但是范闲知道大皇子和林婉儿的关系,是她和几个皇子之中最好的一个人,所以范闲对他并没有什么反感的地方。 而淑贵妃 很简单,二皇子现在和自己剑拔弩张的样子,当然不可能亲自上阵来和范闲说,所以委托给了淑贵妃,而淑贵妃和林婉儿关系也非常地要好,这就让范闲不得不接受。 看着面前这些东西,范闲冷笑道,“真的是有趣之际。” 庆国的科举和齐国是一样的,不分任何的国界是其一,其二就是收拢制度。 这个制度的好处在于,可以广收贤才,但凡有点诗名或者才气的人,当然就可以入选,然后再通过层层选拔,最后进入京都的春闱。 春闱的门槛非常之高,首先例如一个底层偏远乡村的人,就要先经过乡试,中了秀才,这才能够等到年初,年初会有省试,这省试更为复杂,要在整个一个地区,几万个秀才之中挑选出一百号人才出来,送入京都春闱。 这才有了春闱,春闱集合了从各地区来的精英才子,他们进入京都,当然是怀揣着能够高中的想法才会途径这么多的磨难,从异国他乡或者穷乡僻壤里面,攒足了家里的盘缠,甚至有更多人是砸锅卖铁才出现在京都城内的。 范闲知道,有很多的学子,连客栈都住不起,他们只能露宿京都街头,甚至直接睡在考场之中等待每一科的考试,最后如若是落第,这样的人,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改变人生的唯一办法,也是赌命的唯一办法。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没有一个人能改变这个现状。 他也不行。 作为春闱的主考官范闲,手里拿着的关系名单,已经超过了一百人,也就是说春闱结算的那一百人,早早的就已经内定出去了,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普普通通的学子,更没有一个人是简简单单的才子。 他们之中大多家中富足,或者是朝中哪位大官的嫡系,旁系,甚至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亲戚,都想要同朝为官。 庆国的腐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范闲明白了庆帝的用意,这件事情,就是范闲和二皇子较量的最好时机。 他拿出了淑贵妃给自己的名单,这上面的人,范闲一定会一个一个的全部记下来。 不过他知道二皇子不会如此的傻,所以基本上每个人范闲都会记录在案,如若他们有真才实学,那范闲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如若是他们没有真才实学,是滥竽充数之徒,那么真的不好意思了。 范闲明白,现在的他几乎就是在和满朝文武百官为敌,既然如此,就要找到一个突破口,这个办法别人可能会不知道,但是范闲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教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二殿下。 想到这里,范闲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时,林婉儿走了过来,“什么事情” “春闱的事儿。”范闲和林婉儿解释道,“这些都是想要让我帮着入榜的名单。” “这么多”林婉儿惊讶的看着,显然她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人来走范闲这个后门,而且一张名单上就有六七个人,而这里的名单,已经非常多了。 范闲点了点头,怅然道,“整个庆国之中,学子众多,我相信并不是没有真才实学的才子,反而到是在京都城内,这个本该拥有最多才子的地方,却只有像是郭宝坤c贺宗纬那一流号称是文学才子之人。” “他们号称这才子的名号,干的却是欺负弱小,辱没文学之名,想来就是因为有这些不公的待遇,才让整个庆国输给了 北齐。”范闲不禁摇了摇头,“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但是这上面并没有注明来信人是谁,想要回馈给陛下,恐怕也是白跑一场。” 对啊,这件事情直接拿给皇上,你希望皇上说什么所以根本不可能拿过去。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就好了。”林婉儿笑着看着范闲,她知道自己选的如意郎君,不会和这些人同流合污,此前在离别长公主的时候,她就明白,范闲至少站在的是正义的一方。 他不会徇私舞弊,贪赃枉法,他是一个活在阳光下的人。 既然活在阳光之下,那么这样阴暗之中的丑恶,就不会被继续进行下去,范闲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林婉儿说道,“你放心去做吧,我会在你的身后,如果宫里有人为难你,你要讲给我听,我去和舅舅去说。” 她一口舅舅,范闲没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这才想起来,她的舅舅,可就是当今圣上,若是说现在那庆帝最宠爱的男子是范闲,那最宠爱的女子可不正好就是面前的林婉儿么 范闲笑了笑,“看来我的乖夫人第一天就学会了帮着相公去告状啊。” “给。”言冰云将东西摆在了范闲的面前。 范闲拿了起来。 “我让你调查抱月楼,你为什么查到了一石居去”范闲不解,而小言公子一句也没有说,等待范闲继续向下看去。 越往下看,范闲越觉得不对劲,直到最后,他仰起头看着言冰云,“证据确凿了。” “是的。”言冰云说道,“我做的很详细,一石居的掌柜在帮助二皇子敛财,通过的途径和抱月楼没有一丁点的关系,他们走账走的也很清楚,但是唯一不清楚的地方,就是每个月三万两的收入,这一笔收入还是在送银子的单据上看到的,也就是说除了太平钱庄能够找到他们的入账,其他的地方都找不到。” “内库。”范闲第一个反应一闪而过。 言冰云点了点头,“这条线我已经派人出去了,若是快的话,几日之内就能找得到结果。” “不用派了。”范闲知道了为什么早晨庆帝会突然叫自己谈论关于内库的事情,他笑了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这个陛下,“收拾一石居吧,我自己去。” “对了。”言冰云说道,“这件事情二皇子不知道。” 范闲会意,“明白了。” 第十六章 暗度陈仓 一石居的老板姓曹,膝下有一个儿子。 这种事情特别难办,难办的地方在于,范闲不能够直接以贪污或者是贿赂皇子这种罪名把二人抓起来,更不可能以内库走私的罪名把他们抓起来,不管什么都会牵扯到内库或者是皇室,对于陛下那边他定然是不好交代的。 而这两个父子也没有犯什么别的案子,想要以其他的借口将他们抓起来也不可能,所以范闲想了个招,一个非常损的损招。 一石居是个做生意的地方,每个月三万两银子也不会进他们的腰包,所以这父子二人的主要收入来源还是做生意,那么只要让他们做不了生意就好了。 一大早,一石居刚刚开门,一行二十八人监察院一处的实名暗探早早地就坐在了大厅一楼的桌子面前,他们就点了一壶茶,无限续杯的一壶茶,也不吃菜,也不聊天,唯一的工作就是死死的盯着进来吃饭的客人。 二十八个人,一张桌子四个人。 七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 谁敢进来 平民老百姓连京都府的捕快都怕的要死,看到这阵仗早就跑的远远的了,更有趣的是,监察院这样的机构,越有钱的人,越有权的人,越是害怕,到了一定级别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一石居得罪了范闲,人们也不会趟这滩浑水,早就走的远远的了。 曹老板愁眉苦脸的看着这些人坐了一上午,自己的账簿收入了七文钱,焦头烂额,又不敢上去搭茬,只能在旁边干等。 自己的儿子已经去搬救兵了。 巡视完考场的范闲,在场内安排了几个暗哨之后,才晃晃悠悠从考场出来,王启年就在外面等着。 “大人” “怎么样”范闲问道。 “一上午了,曹掌柜那里没什么动静,他儿子跑的很勤快。”王启年说道。 “跟到了吗”范闲问道。 “跟着了。”王启年思索了片刻,“一石居后门口有一个祥源茶楼,里面的小伙计直接去了城北,手下的人跟了许久,确定了是二皇子的人,然后那曹老板的儿子还去了隔壁街道的铁匠铺,铁匠铺的伙计是我亲自跟的,他去了靖王世子那里。” “李宏成。”范闲呢喃道。 王启年点了点头,“正是。而且世子殿下身在抱月楼之中,现在应该已经赶往一石居了,估摸时间也快到了,大人你是要出面还是暂避风头。” 范闲问道,“高达回来了吗” “还没有。”王启年道,“天不亮就出了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带着六名虎卫一起去了,这件事情应该没什么问题。” “二皇子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的反应是什么”范闲问道。 “和大人预料的不错,那个通风报信的茶楼伙计并没有回到茶楼,而是去了一个赌坊,随后便不知所踪,手下并没有进去找,听从大人的吩咐,没有暴露行踪。”王启年道。 范闲点了点头,“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一个时辰之久,老二这个人心思极深,有仇必报,我给他这么大的一个见面礼,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想必现在周围已经有人在看着我们的表情,老王,你的演技如何” “跟随大人良久,耳濡目染,早已炉火纯青。”王启年憨憨一笑。 二人回到监察院,站在大门口的时候,就有火急火燎的暗探跑了出来,大声喊道,“大人大人不好了” 范闲立刻神色凝重,“怎么了” “城外城外出大事了”那暗探撕心裂肺得吼道。 范闲满脸震惊 几个字如同刀锤斧凿,砸入了范闲的心脏 快马扬鞭出城的时候,范闲双目通红,他愤怒的表情,人人都看得见。 “这是监察院提司你不要命了”守城门的老早就看到了这二人快马出城,立刻对另外一个新来的准备阻拦范闲的人说道。 那人识趣儿退到了一旁。 一路之上,范闲心中忐忑无比,就在靠近那三岔路口宅院之时,他的心,彻底的凉了。 马缓缓地驻足,范闲直接一跃而下,奔跑到了那草房的门口,此时可见火光冲天茅草房早已经烧成了废墟 他惊愕的站在门前,脑海之中回想的是曾经这里摆放着的那一方长桌,还有木马之上,吃着糖葫芦的孩子。 地上的木马仍然被大火洗礼着,可是此时的范闲,似乎根本压抑不住心中的疼痛,不由分说,直接向火光之中冲了进去。 “大人大人”王启年拔起腿来直接一个熊抱,从后面牢牢地抱住了范闲,大声叫道,“大人,大 人你可万万不能进去,里面可能还有暗箭啊,大人” “大人,事已至此,千万不要上了对方的当啊”王启年哪儿能拦得住范闲,当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死死的抓着范闲的双腿。 范闲束手无策,倒在了草门之前,他跪了下来,深深的将头埋在了地上,用力的捶打着地面。 无奈,无力的感觉油然而生。 缓缓地松开了范闲,二人望着这一片的火海,心中不免唏嘘。 “滕子京我对不起你”范闲奋力的嘶喊着,将心中的绝望撕心裂肺的喊出,他似乎想让九泉之下的滕子京感受到自己的自责,是自己的保护不周才导致了他们母女俩如此就去了,是自己的疏忽,才让这对母子,含恨去九泉之下和他见面。 他愧对滕子京。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气息从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瞬间打了过来。王启年方才还痛苦不已,如今面色直接变得轻松了起来,他转身一接,将那道气息之中蕴藏着的东西接了过来。 是一张包裹着石子的纸团,将纸团缓缓打开,上面写着潦草的三个字。 “人已走。” 王启年立刻弯下来身子,到了范闲的身旁,“大人。” “滕子京啊,对不” “人走了。”王启年满脸正经的看着范闲。 “啊”范闲一转头。 “嗯,根据我多年追踪的经验断定,只是西北角上方有一个人,南山旁道,有三个人,此时已经退去”王启年镇定的说道。 范闲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咳嗽了几声。 现场陷入了一阵尴尬。 大火最终还是灭了,二人信步走了进去,原本的房屋都已经化为了废墟,探头进去看向屋内,破败不堪。 “在这儿,大人” 范闲赶忙拨开碎裂的木块,这才看到了那张床,王启年一把掀开了床板,下方竟是一条暗道 “大人,你看,这是我挖的暗道,手艺如何”王启年笑道。 “挖个暗道还有手艺”范闲鄙夷的看着王启年,“要不我在京都城内给你专门开一个接挖暗道的店铺” “大人此言差矣。”王启年赶忙摇了摇头,“挖暗道的手艺繁烦复杂,其中门路非常之多,有供人行走的,供人居住的” 没有搭理王启年的絮叨,范闲纵身一跃,直接到了暗道之中,而身后的王启年还在大声叫喊着,“大人,这个开店铺的事情,我们其实可以商量一下的。” 暗道的宽窄并不足够范闲行走,想来也是王启年的身材过于矮小的缘故,佝偻着腰,一路走了过来。暗道的距离并不是很长,但足够让里面的人隐蔽起来了。 穿过暗道之后,范闲出现在了河畔的边上,这条暗道,直通湖畔,此时的范闲才看到,不远处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而滕子京的家眷,已经出现在了马车的一旁,驾驶马车的是范府的人。 “大人。”高达信步走了过来,脸上尽是成功之后的喜悦,不过还是先退到了一旁,让范闲和母子二人说话。 “委屈了,嫂嫂。”范闲怅然着道歉。 滕子京的妻子虽然恼怒,可是也知道无可奈何,只能玩这么一出,才可以脱身,不然以她的实力,带着一个孩子,无论是去到天涯海角,那些想要找到他们的人依然会找到,这才听了范闲的话。 这是给滕子京赔罪,也算是保了自己内心深处的软肋,毕竟滕子京因他而死,这种亏欠不是去做多少事情就能弥补的。 在马车里面范闲准备的盘缠够他们母子舒舒服服过上一辈子了,当然还会有暗探保护他们,至少一年之内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必须要确保他们安安分分的生活没有任何的问题之后,范闲才会撤走保护他们的人。 目送走了承载滕子京家眷的马车,范闲这才再次通过暗道,回到了废墟之处,三人又在那房屋不远处的空地之上,立了两座坟,这才算罢了。 “这样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吧大人,要不要放两具尸骨进去”高达有些担心。 “哎”王启年立刻打断了他无稽之谈的想法,“高大人,千万不要如此想,咱家大人的表演,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无往不利,无坚不摧,这哭丧之间,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头深埋地中,撕心裂肺。想那二皇子的人看了可谓是感同身受,深信不疑啊” “王大人所言极是,高某佩服。” 王启年一摆手,“不必不必,但是你要记住一点,我们一定不能表现的比大人聪慧,更不能让大人有所察觉。” “高某谨记”高达一脸明白,立刻作礼,对王启年深感佩服。 “既然殿下如此决绝,往后的日子里,也不能怪我了。”范闲虽然笑着,可是他的怒火,在心中燃烧。 “大人。”看着快到城门前了,王启年 立刻提示。 范闲当即点头,然后一个向后倒地,昏倒了。 当日城中流传的是,监察院提司范大人在城外的姘头死于火海,母女二人全被仇家烧死,范提司痛苦不已,城门口气节而亡。 嗯,范闲又双叒死了。 第十七章 明修栈道 “又死了”二皇子正坐在家中对弈。 “嗯,传闻是在城门口气竭而亡。”手下的人跪在地上。 “尸体呢”二皇子面不改色的问道。 “尸体在马车里面,被范府的人接走了。”手下的人哆哆嗦嗦道。 二皇子点了点头,“下去吧。” “怎么看”坐在棋盘对面的人,是靖王世子李宏成,他执白子,举棋不定,“监察院的人可是足足在一石居门口坐了一个上午,看来咱们的范大人有些证据了。” “不可能。”二皇子摇了摇头,“他但凡有一丁点的证据,以他的性格,早就直接扑进去抓人了,到现在还没有行动,估计是因为手中还没有证据,只是听到了一些端倪而已。” 李宏成点了点头,“下一步怎么办” “去找他谈谈吧。”二皇子说道,“想来我这一次回到京都城的见面礼,他收下的同时也会明白其中实力的悬殊吧” 李宏成叹道,“范闲的桀骜不驯和陛下的恩宠有关,希望这一次他应该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和我们继续对着干,对他一丁点的好处都没有。” 二皇子点头,“我也希望他可以明白,毕竟这一个助力,也将是我最大的帮手。” “哟,输了。”李宏成笑了笑。 “你心急了。”二皇子淡然笑了笑。 范闲走上一石居三楼的时候,等待他的是曹掌柜和李宏成二人。 曹掌柜站在桌子旁边,十分礼貌的对着范闲笑了一下,称道,“大人,您来了。” 范闲没有搭理他,直接坐在了李宏成的对面,“世子殿下。” “我听说你又死了”李宏成笑了笑,“赶紧看看你,若是趁你活着不见你,没准儿一两天你又死了。” “托世子殿下洪福,下臣暂时还不会死。”范闲笑道。 “你我也算是朋友,何必如此生份我还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呢。”李宏成说道。 范闲一挑眉,“什么好事” “我已经和陛下提出婚约之事,陛下已然同意,我们两家就要成亲家了。”李宏成大喜。 “哦柔嘉公主要给我做妾”范闲一愣。 李宏成也愣住了。柔嘉公主是他的妹妹,他自然没有想到范闲会这么说,不过还是笑了笑道,“不不不,是我要迎娶若若姑娘。” 范闲一副了然的样子,“哦原来如此,不过你说陛下要知道世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每个月都能从内库里面中饱私囊三万两银子,他会同意这件婚事嘛” “他不会知道的。”李宏成站了起来,走到了范闲身边,按着他的肩膀,“若若姑娘的兄长,也不会同意她的相公是这样的人。范闲,我知道你马上就要接手内库了,现在你可能根本不了解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庞然大物,一个月三万两银子对于内库来讲根本不足挂齿,甚至是九牛一毛,而三万两银子可以让我和你在这京都城之中过的比任何人都好。” 范闲转头看向一旁的李宏成,“哦那你说内库主人会允许有人动他的银子嘛” “范闲,你不能拘泥于面前,你要往长远去看。”李宏成笑道,“现在二皇子殿下蒸蒸日上,权力愈来愈大,手下笼络的权臣也越来越多,甚至连你的身边都有他忠心耿耿的人,你即便是知道,也束手无策。” 他说的是言冰云。 范闲冷冷一笑,“言冰云我迟早会收拾他的,你放心。” “不必如此执拗,范闲,看开点好。”李宏成道,“这件事情不如让他过去吧,言冰云可以化敌为友,你我可以在这京都城中享不完的福,子孙满堂,天下太平。” “理想是美好的。”范闲道。 “你觉得你有证据吗”先礼后兵,李弘成的谈话技巧非常熟练,“如果你没有证据,监察院是无法抓人的,你这么耗下去对你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范闲双脚直接放到了桌子上,向后一躺,枕在了自己的双手上,“证据我需要什么证据” “监察院抓皇子,不需要证据吗”李弘成笑了笑,“就算是抓我,也得有证据吧。” “我为什么要抓皇子,又为什么要抓你”范闲纳闷的表情挂在脸上,“我只知道一石居掌柜的和他的儿子,私藏大量官银,这件事情的背后定然是有人指示的。” “你”李弘成满脸诧异,而那一石居的掌柜,脸色差到了极致,他立刻跑到了范闲的身边,“大人大人大人三思啊大人” “曹掌柜的和令郎怕是没有入过我们监察院的牢房,那里面的好玩意儿可是多了去了。”范闲 说道,“你拔过指甲吗或者你坐过老虎凳吗” 曹掌柜的脸色大变,他自然是听也没有听过这些东西,但是一想到拔指甲这种事情,当即跪了下来,“范大人” 范闲扭过头去,“我找到证据,就是时间的问题,监察院有一条密道,直通御书房,你说是我的证据走得快呢,还是世子殿下的计策走的快呢” 李弘成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范闲站了起来展了展衣服,“世子殿下下一次还是多准备些话吧,我还有应对的措施,谁料你已经没有了。” 被范闲气是真的能气到吐血,李弘成阴着脸,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基本上用尽了浑身解数,可是最后到头来不过在范闲眼中就是一场表演罢了,他早已经被范闲牢牢地掌控住了,从一开始的话到现在为止,范闲都像是一个胜券在握的强者,俯视着他。 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感觉,是一种无情的压制感,无疑这是范闲精心的谋划,李弘成感觉到了自己的幼稚。 范闲扬长而去的时候,并没有再搭理曹掌柜的死活,带走了门口坐镇的二十几个监察院暗探。 跪在地上的曹掌柜的爬向了面前的李弘成,大声叫喊着,“世子殿下世子殿下老奴尽心尽力为了你啊为了你和殿下啊不要不要让他们抓老奴走啊,老奴的膝下只有那么一个儿子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十八章 年过百半的海棠朵朵 二皇子等人回去了之后并没有屈服也没有害怕。 范闲这一次彻底打断了双方的联系。 对方的手段来得也很快,没过几日的功夫,范若若许配给李宏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都城,等范若若一筹莫展走到范闲和林婉儿的房间之时,居然听到了二人的笑声。 “哥嫂子你们太开心了吧”范若若推门而入。 范闲微笑着转过头,“若若来了。” “若若来坐。”林婉儿拉开了椅子,按着范若若的肩膀,让她坐在了椅子上,这才说道,“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嫂子你不知道嘛同时陛下赐婚,为什么你们就可以遇到相爱的二人,可是我确是遇到了那个靖王世子。”范若若一脸的不高兴,“嫂嫂,我不想嫁有没有办法和陛下谈谈” “恐怕不行。”林婉儿收起了笑容,“怎么你不喜欢李宏成” “自然是不喜欢的。”范若若说到,“论诗才,他不及我哥万分之一,论为人,他经常出入烟花之地,染指过的良家妇女也不计其数,风评差劲论能力,甚至连柔嘉公主都瞧他不上。整日跟着那二殿下身后吃剩饭,我看都看不上他此人我不嫁” “原来不是不喜欢,是讨厌啊。”林婉儿说道,“没准儿接触接触呢” “接触过很多次,在婚事之前就参加过他举办的诗会,整个人居高自傲不说,腹中并没有什么学问,居然连哥哥笔下的红楼都要评头论足一番,最后说的驴唇不对马嘴,就是一个登徒子二世祖”范若若吐槽道,“我昨日还见了柔嘉公主,她虽然很想让我去她家,可是想来若是要嫁给她哥,还不如不如” “不如什么”林婉儿追问道。 “她说的,可不是我说的,她说:还不如我嫁给你哥哩看那范闲才华横溢,一表人才,更是大权在握,上一次在宫门看到他,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言谈举止之间更是大家风范,不仅如此,听闻还曾力战千人受了重伤不死,护我大庆之威,若若阿,我要是你,有这么个哥哥,任凭天下英雄豪杰,敢上门娶我的能有几个李宏成那个废柴不提也罢” 范闲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那你是不想嫁咯”林婉儿问道。 “自然是不愿意哥你要是不管我,我就去找陛下说,陛下若是不从,我就离家出走”范若若不是一个轻易赌气的女孩子,但是这件事关系到她的人生大事,她必须要抓紧搞定,君无戏言,皇帝陛下既然开了口这件事情的转折就少了很多,如今能够帮她的也只有范闲了。 范闲仍然微笑着对范若若,林婉儿则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去找陛下这件事情恐怕转机没有多少,但是你求求你哥,没准儿就有转机了。” “真的”范若若的眼睛整得如高悬明月,闪着充满希望的银光。 “你想习武么”范闲终于出口了。 范若若一愣,“打李宏成” “倒不是打他。”范闲憨憨一笑,“我这里有一个可以让陛下亲自撤去或者是暂缓这件婚事的办法,不过需要你吃苦习武,你可愿意” 范若若一听就来了兴趣,她自然是想要习武的,只是奈何之前在家中,父亲还是希望她于琴棋书画,以至于家中并没有一个教她骑马射箭的老师,之后见到了范闲伸手轻盈,动辄就是那些刺激的事情,她更是习武心切,如今有了大好的机会,她自然是想去试试。 “好啊”范若若说道,“可是习武怎么会暂缓婚事呢” “当然,一般的老师,自然是不会暂缓婚事的,若是大宗师呢”范闲笑道。 “大宗师”范若若直接站了起来,“哥你是说叶流云” “嘶”范闲吸了口气,“我之前也想过,天下四大宗师,深宫之中的那个隐藏起来的暂且不提,便只有三个,东夷城四顾剑,流云散手谢流云,北齐国师苦荷大师,他们三人的武功造诣确实可怕,若是你能拜师他们三人其中的一个,不光给庆国长脸,更是不可能轻易婚配,这件事情不就结了。于是我再想,剑术博大精深,东夷城剑炉十三剑无一不是自幼学剑,与剑同吃同住同行,这属实是童子功,现在你这般年纪再入剑炉,吃得苦自然要比旁人多了几倍。” “而流云散手是外家功,这种功法对于身体的强度要求十分严格,虽然谢流云的招数以柔克刚,颇有四两拨千斤的力道,但是根本还是在于强大的手掌力度的把控,对于女子要练就这样的功法,实在是对身体损耗太大,即便是练成,我们若若纤细的手掌也会变得糙如石粒。” “最后便是苦荷大师,他独门心法天一道法是内家功的典范,你即便修炼不到大成的地步,也可以延年益寿,保持 容颜,你看海棠朵朵,北齐圣女,虽然年过半百,但是旁人根本不得而知,以为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你觉得如何” “我愿意”范若若激动地都要跳起来了,她兴奋抱住了身旁的林婉儿。 而林婉儿的重点不在苦荷,而是问道,“海棠朵朵五十岁了” “是的”范闲何等聪明他那首昨夜雨疏风骤的诗词肯定早就被林婉儿听到了脑袋里面,她不懂如何生气愤怒,自然是隐忍,这样一直隐忍下去也多多少少是个心病,不如找个机会缓解了她的心病,这样以后也没有什么顾忌,毕竟自己和海棠朵朵,没有什么爱情。 嗯肯定没有 范闲自己给了自己鼓舞的力量之后,才转头说道,“天一道法是天下第一内功心法,对于容颜的保存是相当完好的,苦荷年出四十练就,如今容颜未改,而海棠朵朵本就童颜,再加上从二十多岁练就,自然是容颜更胜之前,不过婉儿你也知道,这女子虽然爱美,可是年龄在那里,我对她的尊敬自然是无比寻常,这不是,若若的事情我以晚辈之姿请求,海棠前辈一下就给我办妥了。” 这一口一个海棠前辈,也不知道若是海棠朵朵听到了,会不会三板斧要了范闲的狗命。 “已经答应了”范若若惊讶道。 “现在的消息,应该已经到了陛下的耳中,虽然海棠朵朵是苦荷大师的关门弟子,但是门嘛,能关就能开,苦荷开山收徒的时候,马上就会遍布天下了。”范闲道。 “哥”范若若感激地都要哭出来了。 第十九章 春闱会试开考 范闲总是有一个后手,在这件事情上,范闲已经习惯了运筹帷幄,他现在思考所有的事情都会事无巨细,这样的成长对他来说虽然带来了好处,可是也十分残酷。 残酷在于今日一早林婉儿说的话。 “他一定会死的。”林婉儿一边梳妆打扮,一边对范闲说道。 “哎”范闲只是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有二哥和李宏成的所有秘密,手里抓着绝对的证据,他一定会被他们抓起来或者杀害。”林婉儿道,“相公做好准备了若是这一条证据没有了,你就没有对抗他们的办法了。” “你怎么想起来掺和这些事情,那可是你二哥啊。”范闲笑道。 “我姓范哦。”林婉儿说道,“我是范家的人,我自然要帮着我的相公。” 范闲走到了林婉儿身侧亲吻了她一下,“不必担心,我就是让他们主动切断这条线的。” “啊”林婉儿不解。 “这条线的深层我已经在挖掘了,过不了多久整个内库的过程我都会知道,但是我无法撼动他们二人任何一个人,别看李宏成就是一个靖王世子,可是靖王若是出面,我依然无法做到让李宏成下水,所以还不如不整他们,让他们认为自己很强大,这样在我抓到陛下无法容忍的事情出来之后,才可能一击致命。”范闲解释道,“而一石居这条线,简简单单的结束就好了。” 林婉儿这才恍然大悟,“借刀杀人” “这世界就是这样。”范闲不知道是在安慰林婉儿还是安慰自己,“我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然范闲也不会想让那两个人死。 只是他们的死换来的代价,微乎其微。 他没有去监察院,而是直接到了春闱的会试场,明日就是春闱正式开始的日子,上午就要考生入场,所以今天他来做最后的检查。 王启年和高达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大人。”二人迎了上来。 “怎么样了”范闲问道,“差过一遍” “没什么问题。”王启年说道,“但是之前的线报提供,对方很可能会在今夜或者是明晚潜入来杀害考生,以此嫁祸到大人头上,我们不得不防啊不如安排人彻夜巡逻” “那样和把言冰云放在这里帮咱们看着有什么区别呢”范闲问道。 王启年憨憨一笑。 “不能让对方看出破绽的情况之下,我们做的最好的办法,已经有了,所以不用着急。”范闲说道,“再说了,考场里面死几个人不是很正常的哪年不死人” 高达点了点头,“大人说的对” 王启年疑惑的看着高达,“高兄,你现在的功夫可是越来越到家了。” “那是自然,还是王兄指导有方,不然我也无法进步神速啊。”高达笑道。 范闲看着打趣的二人,又将目光放在了春闱会场之中。 其实二皇子的计谋如果自己在没有言冰云的情况之下,可谓是真正的万无一失,春闱会试每年都会死上几个,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没有人借题发挥,而且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但是这一次若是死了一个省考的状元,再是被旁人所杀,监察院就说不清了。 殿前添油加醋,肯定会将皇帝陛下弄得骑虎难下,自己若是再上去辩解,就一定会落得下风,范闲深知庆帝最讨厌的就是听旁人解释,这算是一个大忌,他自然不会去触庆帝的眉头。 所以这件事情,范闲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需要等到春闱开始,一切就绪。 春暖花开是一年的必经之路,就像是人生的大起大落,你总要在一条路上经历些什么,不会平平淡淡的了结了一生,也总要有那么一段路,是终将被铭记的路程,可能是美丽的花草,可能是大江的流逝,也可能是一次决定命运的考试。 这几日的京都,格外的热闹,有偶遇老友同乡的考生喝的烂醉,也有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几个人坐在一起大谈国事见解的,更有的直接住在了流晶河畔之上,开始了没日没夜的消遣。 总的来说,学子进京都也算是一个热热闹闹的事情,当然这时节的监察院是最忙的。每一年的监察院都会在春闱的时候进行管理外围的秩序和对于考生在考场的一切监管,所以他们要早早的部署好。 监察院监管春闱的差事,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一处,而范闲这时候是主考,当然不可能全盘都在监察院指挥一处的动作,所以他纵观好了大局之后,就将具体的行动部署给了王启年。 王启年很谨慎,这也是 他第一次接受监察院对于春闱的监管的任务,所以他今日便早早地带着监察院一处的所有人都到了春闱所在的地方,部署好了一切之后,才大马阔步进入了考试的地方。 范闲早早就在堂厅里面坐着了,还有不到半个时辰,考生们就要入场了,此时在他身边的人,不止是监察院的人,还有礼部的人。礼部的人负责春闱这件事情是必然的,所以出现礼部的人,范闲并不意外。 他作为主考,需要负责的事情有很多,首先就是整个春闱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和他有关系,细分的话,可以分出很多的地方。首先考生作答完毕的试卷,都会贴上封条,这件事情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没人敢在这个上面做文章,而自己则是需要登记成绩,当然登记成绩全程都在监察院的监督之下进行,以往都是礼部尚书来执行这个任务。 现在轮到了范闲。 “范大人范大人”看到正在闭目养神的范闲,一个鬼魅的声音又出现了。 范闲像是做噩梦一样被惊醒了,他看着一旁的人,是礼部负责监考的人,他的官品应该在六品或者七品左右,范闲看着他,点了点头,“怎么了” “范大人,事情都准备好了么”那监考嬉笑着问道。 范闲眨了眨眼睛,他似乎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什么,便开口询问道,“大人你是说” “太子的那些考生啊。”监考笑嘻嘻的说道。 如果说范闲之前对太子没什么反感之处,现在也有了,他门下的门生,为什么都如此着急不说,还丝毫的不避讳,不过思来想去范闲也能得出个一二三了,这是太子啊,庆国的储君高调一点也是正常的。 范闲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眼神,对方当即会意,匆匆离去。 第二十章 胆小怕鬼的范闲 考生被如同犯人一样检查搜身。 监察院的人向来都是如此,他们可没有什么好脾气,能够穿上这一身银勾雨燕服的,可没有几个善良的胚子。行通的考生但凡有点问题,直接就被当场带走,先是站在一个区域里面示威,之后便是进入监察院学子专门开设的监牢。 理由很简单,在省试或者乡试作弊,是欺瞒自己,而在京都城天子脚下作弊,就是欺君之罪。 这是范闲新增加的规矩,反正欺君之罪一大堆,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 有了这一条规矩,谁也不会跋山涉水翻山越岭跑到京都城领死,大家也都安分守己了起来,作弊的人没有抓到的多少,送礼的倒是多了起来。 风气不正。 范闲躺在一旁的椅子上,优哉游哉,王启年则是站在前方,一个一个的搜查。 每个人进来,都要自报家门,来自的家乡,经过省考的成绩,还有自己的名字,年龄。 说出了一个范闲熟悉的名字。 太子的考生。 “张治恒。” 范闲眯着眼睛看向这个考生,一旁的礼部官员也快步走了过来,笑着对着范闲点了点头。 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范闲的计划不是把他们都堵在门外头,而是将他们都放进来,有冤的抱冤,有仇的报仇,对于范闲来说,二皇子的杀手来杀一个人根本没有什么意思,要杀就要全杀了。 光是考生进场这个事儿,就要忙乱整整的一日时间,直到将近晚上的时候,才剩下不到十几个人,范闲踱步在门口,从现在开始他就没有回家的权力了,这几日都要在这个会场待整整三天。 第一日的巡查就是等到全部入场完毕之后再开始,就在监察院的人准备关门之时,范闲听到了一声杂响,他快步走了过来。 “大人”手下对着范闲和王启年说道,“有个乞丐,说话我们听不懂。” “大人大人求你了大人”穿着破破烂烂的应当是一个考生,他操这一口标准的儋州方言,京都城这个隶属北方的城市听不懂很正常。 范闲蹲在了他的面前,“看你的样子,不像是考生。” “大人我是考生,我是儋州省试榜眼我我叫邓子越我是考生”邓子越说道。 “时间已经过了,我们要关门了。”范闲说道,“按照道理,你现在应该是在回儋州的路上了。” “大人”邓子越的眼神就要哭出来了,他眼巴巴的抓着范闲的裤腿,“大人,我二十三年苦读,家里变卖了所有的家产,这一次是孤注一掷,大人我一路乞讨而来,盘缠被山贼全部抢光了,若是若是您不给我这个机会,我我” “启年。”范闲直起了身子,“时间到了,关门。” “哟,大人,还差点儿,约么也就是几瞬息的功夫了。”王启年哪儿能不懂范闲的小眼神以范闲现在的风险程度,直接放人进来,全部都是话柄,身后的几十双眼睛死死地看着这里,肯定不能出了差错,说道,“入了春儿,天黑的晚些。” “哦”范闲这才点了点头,“还不赶紧进来” 邓子越这才磕了三个头,“多谢大人” 连滚带爬的跑了进去。 “大人,你这给他放进来其实也没有什么改变。”一旁礼部的官员走到了范闲的身边,低声的说道。 “为何啊”范闲不解。 “他身无长物,笔墨可是要自备的,如今这样,他即便是以血为墨,以指为笔,就算是考过了明早的一场,中午也要死。”礼部的官员说道。 范闲点了点头,“那就是他自己的本事了,与我无关。” 说罢之后,扬长而去。 晚上到了日落,范闲还要组织升旗仪式。 这可不是站在墙角下面,所有人注目礼唱庆国的国歌,而是要竖起来三面旗。 第一个旗子是红色的。 礼部的官员手持红旗到了木质的旗杆上,大声喝道,“轻庙天地可鉴,神灵供奉” 说着,旗子缓缓地升了上去。 范闲对于这些没有科学价值观的人嗤之以鼻,这种封建思想确实影响深远。 第二面则是监察院的旗子,王启年举着旗子晃了三圈,“天生列祖列宗,举子入场,可观可见。” 这个是邀请所有考生的祖宗前辈过来看自己家娃儿考试考的咋样。 最后一面旗子是太学院的院士聚过来的,过程他将自己的头埋在这面旗子下方,直接掠了过来,口中高喊,“冤亲债主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 最后一面旗子升起来之后,范闲才感觉这贡院会试冷风飘过。 每年都会死人的地方,阴气肯定是重的,再加上现在外面还有杀手,定然是阴风阵阵,有的时候别不相信邪门歪道的事情,虽然都是人在做,但是天不一定能不能看得到。 “大人,准备就绪了。”王启年说道。 范闲点了点头。 夜已深。 贡院门口的大殿,是供这些大人们休息的,而考生则是直接入住在自己的单间里面,这里面并不大,也就是几尺见方的样子,人走三步便到头了,里面只有一张面朝窗外的桌子和一张只够成年人卷曲躺倒的床榻,另外的就是一个尿桶。 进入的房间已经被钢条锁上了,三日之后才能出来。 从今日开始,这就是通往阳光大道的阶梯,或者是通往阎王殿的最后一站。 谁也不知道谁的命运会在这个几尺见方的房间变成什么样,但是这一步,是所有学子必须走的路。 范闲怅然着看着面前的成百上千的隔间。 “大人,准备巡夜”一个吏部的官员走了过来。 “等会儿吧。”范闲笑了笑,“怎么方大人有事儿” 方大人背着手摇晃了几圈,“大人巡夜完毕还是早些休息,这年头世风日下,晚上鬼怪神明,晚上听到什么声响,也不要乱走,静静等着就好了。” 范闲立刻面色正经拱手说道,“多谢方大人提醒,我这个人生来就胆小,最见不得这些神呀鬼呀的事情,若不是无法推卸职责,早就跑了。” 二人哈哈大笑。 “哎怎么不见方才的大人那位王大人”方大人问道。 “他啊,不知道啊,那家伙比我胆子都小,估计已经去歇息了。”范闲道。 方大人疑惑的看了一眼范闲,他把将信将疑四个大字写满了脸上,不过范闲压根就装作看不到,只是憨憨的笑着。 巡视而出,范闲带着几个监察院的手下一路打着灯笼行径。 这个时间和打更是一样的,基本上在子时左右。 “大人,你还是好胆量啊。”一旁的手下说道。 “怎么” “之前从来没有监考在这个时间点出来巡视过,大人您可算是第一人了。”手下说道,“之前的大人们也就是走过第一道门就回去了,做做样子。” 范闲挑了挑眉,“新官上任,自然是要尽职尽责的了,不然话柄传到了陈院长那里,我可是说不清了。” 他的脑子里自然是有计划的。 挑着灯笼,范闲巡视了差不多快结束的时候,遇到了之前在门口看到的那个叫做邓子越的考生,此时的邓子越已经憨憨睡去了,座椅的旁边放着一个包裹,新的纸笔和墨水全部在里面放着。 范闲欣慰的笑了笑,转而走过不远处,这才看到一个考生正在写作,写作的内容是关于推行新政和庆国目前的管理漏洞。走到了这里,范闲侧头看过去,“喂。” “大人。”那人站了起来,对着范闲鞠躬。 “还不休息明日可就要考试了。”范闲道。 “暂时还不累,今日起的就有些晚了。”考生说道。 “恩。”范闲离去。 这一路上,看到了十三个还在挑灯夜战的考生。 范闲确定了那个要被杀了的张治恒座位就在邓子越隔壁,也确定了他周围的考生,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至此他的计划全部安排就绪,只等二皇子殿下的杀手进入了。 第二十一章 贡院里的杀人命案! 明月高悬。 月黑风高杀人夜。 “殿下,人已经安排妥当了。”说话的是银面人,他的面具和露眼睛的影子还不一样,没有那两个深邃且空洞的目光,而是独眼,另外的一边则是完完全全的被封上了。 二皇子举杯对月,平静的点了点头,“第一日暂且旁观,范闲那边有没有动静” “吏部的人回报,范闲似乎对春闱的事儿并不是很感兴趣,现在还无法判断他是否是有意的伪装,就目前来看,我认为言冰云很可能走漏了消息。”银面人说道。 没有评说,二皇子只是稍微顿了顿,才说道,“至少我要的名单是一字不差的。” “这还是不足以说明他的忠诚。” “你大可不必如此。”二皇子回头看着银面人笑了笑,“你亲眼见到他刺了范闲一剑,虽然不死也不至于一只至今仍旧耿耿于怀,他的好坏我们是可以看得出来的,现在言若海已经被我拿的死死地,小言公子若是一心向我,我必然带他登上高位,若是真的有什么猫腻,到时候再动手也不迟。” “奴才只是担心殿下的安危,那范闲阴狠至极,手段奇怪,不按常理出牌,而且现在权力蒸蒸日上,不可同日而语,如今他已经有些权力在手中了,不像当年”银面人说话一半,被二皇子殿下打断了。 “当年如何现在又如何”二皇子笑了笑,“不过是一个小官儿罢了,即便他再是龙凤,又能如何” 夜半时分,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邓子越睡着睡着偶感内急,站起来起夜,迷迷糊糊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已然是身在考场之中了,左右找了找,才在墙角找到了粪桶,解开方便之余,打起了哈欠。 这个哈欠给他打了个机灵。 因为他听到了重复的声音。 一样的流水声,一样的哈欠声。 邓子越是个狠人,试问谁可以在起夜的时候突然夹断水流他就可以等这里的水声停止的时候,波浪不再翻滚,只剩下泡沫滚动,而一旁的声音还在继续,那个哈欠声还没有断。 这个世界上的哈欠声不会这么长吧 是惨叫 邓子越浑然惊奇,方才的倦意一扫而空,剩下的就只有战栗 是气力不支的惨叫声。 撕心裂肺 痛苦 邓子越心都到了嗓子眼上,他一个音调都发不出来了,哽咽在原地,他想要探出头去看,又怕声响惊动了一方,只能悄咪咪的趴在墙上,企图听道什么动静。 “我要你的命” 一个凄惨的女子声响 邓子越毛发直立,浑身酥麻 这一瞬间似乎双腿都失去了知觉,只是木然的半张着嘴,哆哆嗦嗦得吸着冷气。 “当” 闷声。 像是巨斧跺在了大腿骨上的声音,尖利刺耳,如砸在了他的嗓子眼里,痛苦不堪。 “额”痛苦的嚎叫声在耳畔响起,随后是骨骼缓慢移动的格格声。 邓子越缓缓回头看去,一个穿着白衣红鞋的女子冷冷得站在他的身后。 微风飘过 裙摆微微掀起 没有脚 “啊” 惨叫一声划破天际,邓子越直接昏迷了过去。 天渐渐亮了起来,直到邓子越从床榻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 贡院里面的鸡早就叫成一片,这里可没有对什么学子的优待,能考上是你的本事,考不上是你的问题。 迷迷糊糊爬起来,看了一下刻钟,距离开考还有半个时辰了,邓子越从床上坐起,审视自己周围的一切,发现了面前的一个包裹。 他走了过去,包裹里面竟然装着纸墨笔砚 惊呼之余,他心存感激的抱紧了自己的包,“女鬼大人不不不女菩萨女菩萨谢谢女菩萨” 想到这里,他才反应过来,昨晚肯定是托梦了,自己的辛苦终于得报,幸好在来的路上拜了观音像,这就是观音菩萨显灵了大神通 环顾四周。 没有女鬼,没有杀人案,旁边也没有不对有 旁边有声音 邓子越探身出了窗户,向外张望,这才看到一行监察院的人正在旁边的考间里面忙活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旁边看,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魂儿吓飞了。 那监察院七八个官员,由王启年指挥,其他的人上手,七手八脚忙成一团,直到两个人抬着一个巨大的 木盆从隔间里撤出来的时候,邓子越惊呼,身后和对面的隔间里面也传出了惊讶得叫声。 一盆鲜血 还有肉块和骨架 “看什么看不想考试了”王启年指着邓子越身后的那个考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治恒”那太子钦点的考生立刻尴尬的笑了笑。 王启年大步走了过去,声音洪亮问道,“昨夜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本着我马上就要和你同朝为官的底气,张治恒说道,“昨夜我听到了一些动静,还有一声惨烈的喊叫,大人你可以你问问那小子,他估计能知道点。”指了指邓子越,张治恒对于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王启年又转头走向了邓子越,“你听到了什么” “我我我”邓子越坑坑巴巴道,“我我就听到了一声惨叫,其他的都不知道。” 看着如此唯唯诺诺的邓子越,鬼魅一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邓子越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正在这个时候,范闲走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众官员。 “怎么了”范闲一脸惶恐看着面前的王启年。 此时的王启年低着头,虽然感觉他哑着嗓子,可是声音在场的人都能听到,“这个隔间里的考生,昨天晚上炸了。” “炸了”范闲用极度夸张的音调疑惑着。 “正是。”王启年指了指考间。 范闲过去一看。 众官员有的当场直接呕吐了出来,有心理素质强大的一些,扶墙而走。 范闲立刻背过身去,“这这这怎么回事” “不知道。”王启年摇了摇头,“这考生都有嫌疑啊大人。” “不可能”礼部的方大人连忙走了过来,“这些考生怎么会有力气和能力做这些事情这人已经一块全肉都没有了,光凭他们如何做得到” 范闲点了点头,“方大人说的有道理,在进入贡院的时候,每个人都检查过身上的东西,不可能有携带巨大的工具或者是火药之流,看来原因就是昨夜有人潜入了这里。” 王启年一本正经的说道,“大人,看来我们要严加防范若是再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们可不好交代啊” 范闲点了点头,走到了那血肉模糊的考间里面,愣了一眼王启年,指了指桌子下方。 王启年一愣。 猪嘴还在那里 忙抓了一个监察院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那手下也是果敢,将猪嘴直接收入了怀中。 范闲咳嗽了几声,“严加防范严加防范” “是” 一众官员和考生满面惊恐。 怀揣着猪嘴的手下低着头灰溜溜的跑开。 第二十二章 钓鱼 事情传遍了整个京都城。 说来人们也见怪不怪了。 去年贡院里面光是上吊自杀的就有十八个考生,入场的时候仇杀一人,第二日会试当天下午饿死一个,晚上冻死两个,这些事情频繁出现,人们早也就见怪不怪了,倒反而是今年第一天才死了一个,吃瓜群众有点纳闷。 可是参议院和督查院的人早就坐不住了。 之前二皇子和他们打过招呼,但是并没有明白讲出来到底是什么事情,会不会死人,所以他们收到的信息就是贡院里面只要出了事情,就夸大其词,直接上去和稀泥,将事情搞得复杂起来,随便编造范闲的理由,只要能让陛下指挥刑部去查,那么这件案子就相当于直接送给二皇子。 所以还没等接到二皇子的指令,事发突然,他们就已经排排坐在太禾殿前,等着状告范闲了。 庆国的皇帝陛下满头雾水的坐在殿上,听着下面的人一字一句振振有词道。 “陛下,监察院玩忽职守,此事事关重大,整个贡院的安全是监察院负责,可是在会试刚开始第一门的时候,就出了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实在是罕见” 候公公也是一头雾水,去年不是还见了好几次,怎么就实属罕见了 “春闱会试乃是我庆国学术之根本,文化底蕴昌盛之基,邻国颜面之旺,一笔一墨更是未来可期,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庆国春闱贡院,乃是奇耻大辱,下臣恳请陛下严加拷问,责令范闲” “臣附议” “臣附议” 一大堆参议院的人上来一通乱说,给午觉刚睡醒的庆帝说蒙了。 歪着头看着候公公。 候公公立刻走到了陛下的身旁低声的说道,“没有收到监察院的密信啊,陈院长没动静。” “”庆帝坐稳了,咳嗽了几声,“朕知道了” 说着就转身离开太禾殿,根本不管身后的那帮老头一顿呼喊。 回到了太禾殿,陈萍萍也被传了过来。 这也是个从中午觉里被拉起来的主,不过就算陈萍萍有起床气,也没办法和庆帝撒,他闷着头被推入了御书房里面,庆帝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他也一脸疑惑的看着庆帝。 二人对视良久。 “贡院死了人”庆帝问道。 “没有啊。”陈萍萍说道。 “范闲瞒报”庆帝问道。 “嘶”陈萍萍一愣,“不会啊。” 庆帝会意点了点头,“贡院死人是大事儿” “嘶”陈萍萍又吸了一口气,“是大事儿吧。” “去查查。”庆帝道。 “是。”陈萍萍一头雾水又走了出去。 庆帝是不会管死不死人这种事情的,这要真的是个大事儿,这皇帝也不用做了,完完全全会成为一个判官,再加上之前大家对贡院出事儿的想法判定,这确实不是一个大事儿。 皇帝不管的事儿,陈萍萍更是懒得管,所以他回到了监察院之后更是压根没问这件事情,这不仅是对范闲绝对的信任,还给了他一定的空间和权力,毕竟这种事情如果真要自己出面,也不是现在。 监察院的人肯定会明白这是什么事儿。 就比如王启年和范闲。 “大人,你真厉害。”王启年赞叹道。 现在考生正在考试,范闲和王启年正在巡视。 其他的大人们都躲了起来,如今谁还敢瞎转悠给你炸了。 “厉害什么啊。”范闲笑了笑。 “现在外面可都传开了,贡院里死了人,你是首要责任”王启年一脸坏笑。 范闲心中也是喜悦,“这样陛下就会有所防范了,他们叫的越欢,才是我们越想看到的。” “现在刑部带着人已经将外围全部包围了。”王启年说道,“我们的计划还照常事实嘛” “自然是要继续的。”范闲说道,“刑部到底哪一部分是二皇子的所属,这一次就能弄得清清楚楚了。” “舞弊的事情,还要查吗”王启年又问道。 “这件事情,要暗地里面查,现在矛头都已经指向我了,他们肯定会放松警惕,甚至开始打压我,这才是我们收拢证据最好的时机,趁虚而入,才会得到我们想要的。”范闲说道,“只需要等着就行了。现在他们正是大肆敛财,大肆操办学子过考的事情最佳良机,蛛丝马迹也就是这个时候才能抓的到。” “范大人深谋远虑,佩服。”王启年说道。 范闲已经习惯了他的彩虹 屁,到也没觉得过分。 围墙外面的刑部已经联合京都城守备军把四周全部把守的严严实实的,可谓是真的一个苍蝇都飞不出来,站在不远处酒楼之上的二皇子此时脸上阴云密布。 “死的人到底是谁弄清楚了没有”他厉声问道。 “没有,说是尸体被炸成了碎片,根本无法辨认,而且范闲在第一时间为了保证学子的安全,将他们的考室全部更换并且新录了考生顺序,一下我们的计划就全被大乱了。”隐面人解释道,“我安排进去的两个考生现如今也不知道在何处,不过二殿下放心,他们是训练多年的人,自然不会失手,一定会将那人杀了” 二皇子的疑心病又犯了,如今这件事情一出,他满头包不说,心里更加烦躁了起来,对着一旁的银面人道,“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今日入夜,那个人必须得死” “是”银面人转身离开。 露出了后方正在沏茶的言冰云。 “这件事情,你怎么看”二皇子冷冷的问道。 “从未参与,不解其中疑惑。”言冰云很好的将自己摘了出来,他一句我不知道你的计划就可以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就算是二皇子也明白,言冰云并没有参与整个事件,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秘密。 怀疑根本无从而来。 “如果我让你去杀这个人呢”二皇子忽然阴着脸问道。 言冰云笑了笑,“那此时此刻,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殿下莫要忘了,我可是在出使北齐之前,要被安插到六处的人。” “现在呢”二皇子问道。 “现在略有难处,不过”言冰云站了起来,望着春闱的贡院。 “还是有可能的。” 第二十三章 深夜大火 中午时分。 几个贡院里面监管春闱的大人们坐在房间正厅里面吃饭。 吏部c礼部c监察院c太学院四方围着一张桌子。 范闲坐在太学院院士一旁,院士正边看着今日的考卷,一边吃着饭。 “院士大人果然是鞠躬尽瘁。”礼部方大人笑道,“如此废寝忘食,实在是我庆国之幸。” 孙院士和范闲是同门同生,算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互相虽然有学术上的高下,但是对于这些官员来说,他们是一伙人,范闲本就有庆国诗仙的名号,太学院的院士们对他颇有好感,再加上那一车庄墨韩的书籍直接送入太学院,现在范闲在院中人缘极好的。 院士这种人,一来是太子师或者是皇子师,本就自身清高,具有文人那种独有的傲慢,不想和他们同流合污,听到了这种浅显的吹捧,孙院士只是微微一点头,既没有失了礼节,也表达了我不愿意搭理你的想法。 “大人,昨夜那事儿诡异的很,今日我看外面加派了许多守卫,是不是就没事儿了”王启年忽然问道。 范闲摇了摇头,“被炸成那种模样了,怎么会是外面来的人” 几人面面相觑,没有想到监察院的人会在饭桌上直接聊起来案件的细枝末节。 “大人的意思,不是外面大人”王启年问道。 “刑部的人自然是不知道案件细节的,所以他们才会以为是外来人所为,其实就是考场之中的考生做的。”范闲边巴拉饭边说道。 孙院士有些不解,“怎么会是如此我听闻现场非常惨烈,为何范大人会断定是内部作案难不成会有人越出考间作案如果是这样的话,内部护卫就太松散了。” “并非是如此。”范闲解释道,“孙院士有所不知,昨夜子时时分我曾经巡视过一次,那个时候这里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也就是在昨夜子时之后发生的事情,那时候贡院之中的守卫会到围墙附近,而死尸那里正好是一个死角,有接近半个时辰无人看管,犯人也就是抓住了这个时间,犯下了案子。” “你可以确定,当时没有任何一个人翻墙而入”孙院士问道。 范闲点点头,“除非将监察院的人都杀了,不然没有一个地方是可以进入的。” 孙院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就是说是考生作案。” “不一定。”范闲将最后一口饭吃完,拍了拍年过半百的孙院士肩膀,“你看着,我先过去巡视了。” 孙院士点了点头。 带着王启年离开,饭桌上的人形态各异,面面相觑之间,各怀鬼胎。 这个消息是范闲专门放出来的,自然是说给他们听的,范闲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让他们把所有的矛头都甩到内部来,这样杜绝了外面入内的外人,犯人的矛头自然是能够集中在一处。 谁身上都好,无所谓。 只要目光能够盯进来,范闲的手段就会更多。 悬月高挂。 一切的计划都在等待着今日的夜晚,这一夜似乎就是约定好的不眠夜,几乎每个人都在暗自盯着这一夜。 言冰云站在客栈里面,望着贡院的方向,手中摆弄着一个杯子。 “你的把握大么”身后的银面人问道。 “看你人的身手了。”言冰云笑了笑,“这种事情,计谋远远要少于武力。” 银面人不屑道,“计划还没有开始,就将自己摘清楚了你这样的人,怎么配让旁人相信怎么能让旁人为了你的计划卖命” “现在出门去找二殿下还来得及。”言冰云说道,“距离开始,还有些时间。” “你”银面人厉声道。 言冰云打了个响指,转身过来看着银面人,“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是范闲的人还是陈萍萍的人” “你自己心里清楚。”银面人道。 “你从没有想过,如果我是他们的人,你还会在这里站这么”言冰云转过身,看向街道之上,“嗯谢必安。” 银面人一怔,“你知道我是谁” “我在保护你,你在怀疑我,那我如果不想保护你的时候,你还有机会怀疑我么”言冰云问道,“如果监察院或者其他的任何一个势力知道谢必安还在二殿下的身边,虽然毁去了容颜,声线也变了一些,傍身的武器也从剑换成了刀,可是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刻意了” “你在晃我。”谢必安说道。 “无论怎么样,我得到了我要的结果。”言冰云道。 谢必安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我愿意相信你。” “那就好。”言冰云道,“你的人安排好了么” “自然是没问题,你手中的茶杯落地,就开始行动了。”谢必安说道。 言冰云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其他的。 贡院西侧大火燃起的时候,是子时。 无数学子冲出来的时候,也是子时。 范闲到达当场的时候,是子时三刻。 他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整个房屋全部被烧毁不说,还伤了八个学子。 “大人,火源找到了,是直接丢进来的油火,烧到了考间。”王启年道。 “人找到了吗”范闲问道。 “找到了。”王启年回复道,“已经带入监察院的暗室了,现在应该已经在审问之中了。” 范闲点了点头,“去把所有的人都召集过来,先搭设临时的学室,治疗受伤的学子,看看是否还能继续参加考试。” “是。”王启年领命离开。 所有的人都集中在贡院的西侧,周围的把守和侍卫全部都在西侧,现在邓子越所在的东侧根本没有一个人,不光如此,即便是贡院外侧的守卫都已经大部分来到了这里,为的就是快速修建学室,供明日的考试。 也就是说,此时的东侧,已经没有什么防备的力量了。 而所有人的目标,都在东侧。 范闲就这样着急的投入了修建学室的工作之中去了,完全没有管礼部的方大人身在何处,当然吏部的人,还在死死的盯着他。 这一夜,暗流汹涌。 第二十四章 春闱舞弊 直到黎明时分,范闲才收到了那条他期待了已久的信息。 贡院东侧发生了命案。 一个学子被杀。 “一剑封喉,没有任何多余的伤口,现场也没有什么残留的东西。”王启年说道。 “人呢”范闲问道。 “应该是已经成功了,我接到了外面高达的信息,是成功的信息。”王启年说道,“事情没有什么偏差。” 范闲点了点头,“那剩下的事情,我们就安安稳稳的在这里待着等就好,其他的事情,自然有人会让这件事情推动下去,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 王启年说道,“大人,若是外面的事情有变该如何是好” “放心吧,外面自然有一个人一直在推动这整件事情。”范闲笑了笑。 上午的会试照常开考。 死一个人不足以让春闱都停下来,可怜的就是周遭的两个学室的考生,他们可是眼睁睁看着一个黑衣人进入了春闱贡院之中,并且一旁传来了巨大的惨叫,这给谁都会心有余悸,胆寒许久。 不过范闲的重点并非是在这里,而是他们的试卷。 第一日的试卷,要进行分类装订,范闲正在和一众监考c太学院的院士装订,范闲的眼尖,当然第一时间就能看出一些问题,当他将四份一样的试卷摆在孙院士的面前时,孙院士笑了笑。 “大人决心要管这件事情”孙院士道,“这雷同的卷子,可是真的不少,若是你想找的话,我可以给你找出十几份。” “那就劳烦各位大人了。”范闲说道。 几个人面面相觑,脸色出现了一丝喜悦。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几份雷同的试卷全部放到了范闲的面前,范闲端详之余说道,“不知上一次考试的试卷,有没有这样的情况” “自然是有的,上一堂考试更甚,我和孙院士看到了二十三份之多。”太学院的一名监考说道。 范闲呢喃着点了点头。 “大人你在做什么”一旁的礼部方大人刚进入正殿,怒目看着范闲,“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要拦我”范闲问道。 方大人似乎根本没有想到范闲的这个 “范大人,你在犯错误,你在犯下你可能承担不了的错误”方大人不理解范闲为什么敢这么做自己明摆着已经告诉了范闲,这是太子殿下吩咐的事情,难道范闲这个太子门生,连太子殿下的面子都不给 范闲悄然走到了方大人的面前,侧过身子在他的耳畔低声说到,“我不是太子门下,而且,我告诉你,我是春闱的主考。” 这一次范闲给了他最后的通牒,也是最后的面子,范闲不想现在就地正法一个礼部官员,但是他不在乎春闱结束之后随手把这个人收拾了。所以这一次机会就是他最后的面子,看他要不要了。 方大人看着面前的范闲,他完全无法想象范闲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但是他的职责让他不能继续说下去了,只好冷冷地对范闲说道,“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掉头就走,并没有继续搭理范闲,他似乎想要看到范闲被太子整治的下场。 范闲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什么,继续转头看向一旁的监察院手下,“全部登记在册,下午的会试,不必参加了。” “明白。”后直接将考生的名字登记到了手中的册子上。 范闲长出了一口气,身旁的孙院士当即看出了范闲心中所想,联系了实际作出了判断,“小范大人,这件事情如果继续做下去,牵扯的人可能会非常的多,并且现在涉及到的人已经非常多了。” “你的意思呢”范闲侧目问道。 孙院士怔了怔,似乎确实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法,当即说道,“全听大人吩咐。” 几个太学院的人看向范闲的目光已经截然不同了,作为庆国学术最高的学府,他们自然对春闱的舞弊嗤之以鼻,可是即便是如此他们又能做什么呢如今大权在握的人数不胜数,不光是官员,甚至连皇子都牵扯其中,这样的浑水,他们一介文人根本趟不起,只能袖手旁观,坐以待毙。 现在的范闲似乎是庆国文坛的曙光一般出现在这里,这一次的铁腕政权一上台,就让所有的舞弊之势全部溃败,可是他们也知道,范闲即将面临着什么,能做的也只有在背后提供支持。 他们不担心。 因为那里,是监察院。 也就是这一瞬间,太学院的人才觉得监察院并不全是一个可怕的地方。 下午的会试正 常进行,外面的一切都嘈杂了起来。 整个天空似乎有一阵阴霾,时刻准备下起雨来。 太禾殿门前,齐刷刷的跪着一行人,都察院御史和参议院的院士全部带着自己的心腹等着陛下,这件事情已经造成了举国震荡。 春闱暗杀 刺客入贡院 夜晚防火 一天之内出了三件京都城内前所未闻的大事,一封一封奏折堆满了御书房。 庆帝板着脸看着几乎内容全部一样的奏折,一副苦大仇深的看着陈萍萍。 “你最好在后日入夜的时候,给朕一个解释。”庆帝并没有大怒,尽管事态如此紧急,他似乎很少和陈萍萍发火。 陈萍萍对着庆帝说道,“监察院的解释,自然是要负责此事的人来,而非下臣。” “明日下午春闱结束之后,吩咐刑部c都察院御史c参议院院士c太学院院士c范闲,礼部c吏部c以及其他参与此次春闱的所有五品以上官员进太禾殿。”庆帝说道。 “是”候公公立刻退出了御书房传旨。 “谁这么大胆子”庆帝问道。 “犯人已经在刑部了,自然刑部能够给出一个结果。”陈萍萍说道。 庆帝默然看着陈萍萍,“范闲这一次,是凶多吉少了。” “说不准。”陈萍萍笑了笑,“陛下看人的目光一直都是毒辣的,是马失前蹄还是塞翁失马,事情没有定论之前,还说不好。” “明日下午,你不要参加了。”庆帝说道。 “好。”陈萍萍只是微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第二十五章 殿前对峙(上) 春闱结束的很快,当一众学子按部就班的从春闱的贡院离开之时,刑部等一系列官员已经站在贡院门口等着了。 范闲仍然在贡院大厅里面,最后一科考试的试卷还需要整理,太学院的几个院士正在装订卷宗,将那些雷同的试卷全部挑了出来。 王启年已经将一整叠试卷抱在了怀中。 范闲平静的坐在椅子上。 “我在外面看到了刑部的人。”太学院的孙院士说道。 “自然是来带我的。”范闲说道,“不过无妨,院士无需担心。” “你要自己小心。”孙院士说道,“这些合格的答卷我要带回太学院了,其他的那些” “我自有办法。”范闲说道。 双方告辞的时候,刑部的人已经进入贡院请范闲了。 他们还算是客气,范闲和王启年跟着他们进入了皇宫。 太禾殿已经群情激奋了,二皇子以左带领群臣屹立朝堂之上,而右边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范闲,甚至连王启年都被阻拦在了太禾殿之外。 “范闲。”庆帝冷漠的看着他,眼神之中尽显失望。 “下臣在。”范闲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惶恐,反而是显得十分镇定,他作礼,轻声道,“不知陛下急匆匆招我前来,所谓何事” 其实这句话就不是问庆帝的,而是问旁边的这帮臭鱼烂虾的。 “范闲”参议院御史直接一步走出,对着范闲就开始输出,“你作为春闱主考,此次春闱出了三件头等大事,你居然问陛下为何召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三件大事全部是你手下出的,你难辞其咎,作为春闱主考你可知罪” 范闲表情一愣,“我何罪之有三件大事烦请御史大人一件一件说来” “哼。”那御史大人冷哼了一声,转头对着庆帝一拜道,“陛下,臣参议院御史,状告范闲第一罪,乃是为官不正之,疏漏管控之罪前一夜,贡院突失大火,范闲难辞其咎,大火烧伤数人,此乃维护不周之罪” 庆帝转头问道,“可有此事” “有。”范闲道,“陛下,此事确有其事。” “那你这罪名,可就定下了。”陛下说道。 参议院御史自然是有信心状告范闲的,不过这就是个开场白而已,好菜还在后面呢。 可是范闲继续说道,“陛下,若是外人来犯,强行烧毁贡院,以此来抹灭证据呢” “证据”庆帝懵了,“什么证据。” “这证据的事情事关重大,有这么多杂人在场恐怕”范闲迟疑了片刻。 “你这是什么意思”刑部连大人有些不满,“什么涉及证据的事情,是我等不能听的范闲,我劝你莫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既然是三等大罪,不如先说后面的罪名,等到全部说完之后,再做定夺。”范闲说道。 “好”连大人直接走了出来,“剩下的两个罪状,便是刑部状告监察院提司范闲,涉及两大杀人案” 范闲的表情都是一愣。 “讲。”庆帝阴着脸。 “第一起案子,乃是贡院入学子第一日,第一场会试之前的当夜,贡院之中出现了一场杀人案,被杀之人碎尸在房间之中,血肉模糊,场地十分的惨烈” “第二起案子,乃是贡院学子第二课考完的当夜,与御史大人说的起火在同一时间发生,一名学子的脖颈被当场刺穿,人犯已经带到了刑部大牢拷问,如今已然招供,此事乃是范闲与一名叫做邓子越的考生勾结,企图抄袭一旁考室的考生文章,被拒之后利用监察院职务之便,将其杀害” “范大人,证据确凿,你作何解释”连大人问道。 范闲忽然笑了,他笑的声音很大,很刺耳。 庆帝皱着眉看着范闲,“你为何发笑。” “陛下”范闲忽然住嘴说道,“臣只觉得,这件事情的滑稽程度已经超出了臣的想象。” “你作何解释”庆帝问道。 “陛下,一步一步说吧。”范闲道,他的笑容洋溢着自信,“第一起连大人所谓的案件,我真的不知道是何时发生,发生在哪里,连大人也确实是厉害,人在京都城皇城之中,耳目却已经知道了密不透风的贡院之中这些事情,果然是厉害至极,不光如此,还知道了所谓案件的细节,更是让我没有想到。” 连大人冷哼了一声,“你以为你天衣无缝,可以瞒天过海,实则你忘记了,虽然监察院给了你权力,可是这里是京都城,不是你范闲一人手握监察院大权就可以胡作为非的地方” 范 闲懒散道,“死者是谁” “你”连大人被问住了。 “你说第一起杀人案,说的那么冠冕堂皇,那么成竹在胸,那我来问你,凶手是谁。”范闲直截了当说道。 “范闲”一旁礼部的方大人走了出来,“我得亲眼所见,那考间之中血肉模糊,监察院的人一盆一盆的往外面倒血水,你想否认,在陛下面前藏匿什么恐怕是痴人说梦吧” “范闲。”庆帝冷冷的说道,“从实招来。” 范闲一拱手,“陛下,是这样的,贡院一共有春闱考生一百二十二名,在会试第一日夜被刺杀一人,还剩下一百二十一人,这一百二十一人的名字全部在册,完全可以将考生的名字拿出来,让刑部c礼部大人一一对照,从而找出到底是谁死了,这样不就好了现在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非要说是和我有关,起码要把尸体拿出来吧” “那你如何解释,那考间的一摊血肉”方大人说道。 “你是谁我为何要向你解释”范闲皱了皱眉,眼神之中一股戾气传出。 方大人闭上了嘴。 “陛下,这无稽之谈还是希望连大人有些证据吧,不然拿起嘴来胡诌,恐怕天下人任何一个草民可以来坐这刑部之职了。”范闲冷笑道,接着他转过头来对着刑部连大人说道,“大人,可有证据” 连大人攥紧了双手,厉声道,“好好好暂且不说这第一案,第二案,你可有解释” “第二件案子,我怎么会有解释”范闲斜着嘴一笑,“我倒是比较好奇,既然连大人这么清楚,不妨连大人你说说” 连大人当仁不让走了过来开始诉说暗自的细节。 殊不知,这就是范闲的一个巨大陷阱。 二皇子殿下的脸,已经阴沉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殿前对峙(下) 庆帝听完了所有的报告之后,看来对方人证物证具在,范闲也不可能再翻腾什么事情了,于是看向范闲。 可是听完了整个过程的范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仍然是平稳地站在原地,面容之上略有讥笑之色。 “连大人,可否询问你一些事。”范闲问道。 “自然可以。”连大人的胸口都快挺到了头顶。 刑部被监察院打压了许多年,如今他也没有想到新任的提司大人是一个这么好欺负的主儿,自然是心中颇有成就感,监察院这样的庞然大物,打一寸下来,威望可就是掉了一丈,不仅宫中内外各部官员都高兴,他的地位也会上升。 “第一,刑部为何会在第一时间抓住逃离的犯人”范闲问道。 “自然是刑部知道第一日贡院之内出了大事,所以联合京都城警备军的势力,出动了京都衙门的全部差役在旁边协助,才能第一时间抓住逃离的犯人。”连大人自豪地说道。 范闲道,“也就是说,这么多的护卫突然出现,然后犯人就突然跑出来你们运气竟如此之好,直接将其抓住了” 二皇子的手已经快钻烂了,他不能出面提点,一旦说话,这件事情就和自己脱不开干系了,若是范闲再在一旁添油加醋,父皇一定会怪到自己的头上。 “小范大人初出茅庐,有些事情并不是很懂,今日就让我这个做前辈的来教教你。”连大人说道,“自然是闻讯之后,第一日会试还没结束,到了下午时分,我的人已经全部部署完毕了。” 范闲点了点头,“也就是说,连大人如此精兵悍将,带着一众人眼睁睁的看到那贼人进入贡院烧毁了考室,接着杀了人才将他抓捕,可是如此” 连大人愕然得看着范闲,“你” “还是说连大人派人来烧毁的房屋,并且杀了人”范闲继续揣测道。 连大人满脸震惊,他没有想到范闲的切入点竟然是这里。 “范闲,你休得胡搅蛮缠,如今人赃并获,所有的罪名都指向你,你想要托别人下水,这种伎俩位面也太低级了。”一旁的大理寺少卿怒道。 “既然你们说人赃并获,不如将犯人带上来。”范闲道。 二人面面相觑。 庆帝在一旁看到了一些转机,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里面是有猫腻的,于是给了个眼神于一旁的候公公,公公本来就和范闲交好,他也没有提示那二位大人,直接吊着嗓子,“带人犯” 犯人被带上来之后,他哪儿见过如此阵仗,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当即拜在地上,“罪民拜见拜见陛下” 范闲直接走到了犯人的面前问道,“现在我乃太学奉正,官居正五品,我来问你,为何要在贡院之中杀人” “是”犯人大声祈求道,“大人,是那范闲,监察院的范闲让我帮他杀一个人,就因为那人目睹了他舞弊的过程,那人看到了范闲和一个叫做邓子越的考生私下交易试卷内容” “范闲,你休得”连大人正要说话,被范闲打断。 “范闲若真是如此,定然将他绳之以法”范闲大声说道,“你可是范闲派出的杀手若你实话实说,我定然将你从轻发落,死刑可免” “是的是范闲派我来的”犯人说道。 范闲将狐假虎威做到了极致,身后的陛下威严自然无敌,而他就靠着声音大,直接将这个小人物震慑到了极致,对方自然是顺着编造出来的话说了下去。 “亲口和你说的给了你多少银子”范闲一刻不停歇的追问道。 “自然是亲口说的,给了我五百两银子”犯人被紧赶慢赶,直接说了出来。 范闲回过头,双手一供,“陛下,监察院请求将此人带回去。” “准了。” 真相已然大白。 二皇子气愤至极 连大人面色惨白。 范闲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他转头看着连大人说道,“大人可知道,死者是谁” “”无人回应。 “是一个叫蔡羽的考生,监察院因为失火的原因,将考生的考室轮次换了一下,犯人你打算杀的人,是谁啊”范闲问道。 那犯人还以为正在拷问阶段,立刻说道,“是考室八十七的学生” 范闲点了点头,“陛下,可否询问一下,连大人的案卷上面,死者的名称是什么” 候公公拿出了案卷,大声读到,“张致恒。” “也就是说,连大人连死者都不知道是谁,就跑来告御状了。”范闲笑了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庆帝冷哼了一声,站起身就要离开。 他的怒意是可以感觉得到的,下方的各部官员都冷汗直流。 最后的那个死者蔡羽正是二皇子竭力要保的考生,就这样死在他自己的手下,现在范闲要押人回去审问,这个人轻而易举的就能招供,真相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二皇子已经在思考如何让这个人死。 而范闲,抓着一个巨大的炸弹,正准备投入这京都城的浑水之中,看着皇帝陛下站起身来,他双手作礼,“陛下,臣还有要事。” 庆帝皱眉看来,眼神之中仿佛在说,你已经赢下了全部,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范闲并没有因此而住嘴,直接低下头说道,“关于此次春闱,下臣以主考身份,发现了一件大事。” 所有的人毛骨悚然 “范闲”方大人下意识看了看身后的二皇子,“你” “臣手中有共三十八份雷同试卷,涉及六科考试,均有大篇幅的相似之处,这件事情,恐怕就和大理寺少卿大人口中所言的舞弊,有直接的关系。”范闲说道,“这件事情的调查已经开展了,三十八份试卷涉及十三名考生。” 庆帝勃然大怒,他指着范闲说道,“朕给你三日时间,将这件事情彻查清楚。” “下臣领旨”范闲微微一笑,还没等陛下离开,他直接径直走出了太禾殿。 看着一脸胜利的范闲走出了大殿,王启年追了过来,“大人,如何了” 范闲回望了一眼,笑了笑,“走,凯旋而归,我请你吃面。” “加肉不” “我自己吃。” “不加了。” 第二十七章 礼部尚书郭攸之 啪 玻璃碎裂的声音。 “这就是你办的事情”二皇子说道。 “奴才该死”谢必安低着头,“这件事情本来已经胜券在握了,谁知道就偏偏因为那一场大火,范闲临时调换了考室” “那把火是谁的主意”二皇子问道。 言冰云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品着杯中的茶,没有说话。 谢必安叹息了一声,“是是我的主意。” “如果没有那场火,这一切发生的就会悄无声息。”言冰云说道,“但是那场火会让任何一个人警惕,暂且不能判断范闲是在防火的同时调换了考室,还是在防火之前,如果是之前的话,一切都因为那个突然暴毙在考室之中的学生。” “那个人到底是谁”二皇子问道,“死状听说非常惨。” “现在范闲带着卷宗回到了监察院,明日我就能给你一个答案。”言冰云说道。 二皇子只是点了点头,“好。” 言冰云回到监察院的时候,范闲在他的房间翘着腿等待着。 “下次我要锁门。”言冰云说道。 范闲只是笑了笑,“怎么样老二和你说什么了” “让我来搞清楚为什么你会调换考室的顺序。”言冰云说道,“这件事情其实想让他消除疑惑很简单,随便编造一个就可以完美无缺的躲过了,怎么编第一日的那屠杀性质很严重的,死状那么惨的猪,你打算怎么解释。” “不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范闲说道,“这个时候他已经溃败,如果再给他灌输一系列你没问题的想法,那么你收到的也不会是信任,多半都是猜疑。” 言冰云笑了笑,“你对于人心研究的确实透彻。” “老二喜欢猜,我偏偏不让他猜。”范闲笑道,“你就说没有调查到案卷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言冰云狐疑的看了一眼范闲,“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一头猪,你也知道了。”范闲道。 “为什么要如此” “就是为了理所应当的更换学室,而且那一间本来就是加设的,但就因为是最后一排,所以中间多了一个临时搭建的学室,一般的人也不会看得出来,才有了这一出。” “秦羽呢”言冰云问道,“你为什么要让他死他的死只能徒生二皇子对我的怀疑。” “你错了。”范闲说道,“秦羽必须死,只有他死了才有更多的事情会被挖出来,不过这件事情确实对你造成了许多困扰,所以这件事情必须被弄成其他人有意而为之。” “你的意思”言冰云皱眉。 “太子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帮手。”范闲说道。 “他还在禁足呢。” “并不影响他背锅。”范闲笑着走出了房间。 当天夜里,春闱贡院杀人案的罪魁祸首在监察院地牢之中暴毙,死因是毒杀,经过三处诊断发现,毒药已经在尸体之中藏了四日之久,也就是说杀手在进入贡院杀人的时候,已经服下了毒药。 线索整个断开,刑部和大理寺手握大量的证据,但是没有递交,监察院更是像个冬眠的野兽一样,根本不去上门索要,一众准备为难监察院的官员们也都傻呵呵的站在门口等着。 最后案件也就无疾而终了。 这年头办事儿,只要上面不催,下面的人不动都没有事儿,毕竟监察院的主业根本不是查案,所以范闲不动,他的顶头上司也就是皇帝陛下也没催促,这件事情也就这么结算了罢了。 可是范闲就是一个京都城里面的定时炸弹。 全城上下和春闱舞弊有关系的官员,每天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生怕哪一日上朝直接就把头砍下来了。 庆国律法森严,再加上监察院这个地方就是有进无出的地狱,谁都知道如果被监察院的人盯上了,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即便是最后能出来,能落个完整身躯就不错了。 最恐怖的就是这种事。 谁都知道他在干什么,谁都不敢去干涉。 即便是东宫之中的那个储君,也是观望状态。 “其实我可以去找范闲谈谈。”说话的人,是一个书生,若是现在范闲在场也会无比惊讶,贺宗纬这种水平的人,为何会进入东宫之中。 太子摇了摇头,“这件事情与我们无害,不必多加干涉。” “殿下”贺宗纬说道,“这是我们反击的好时候现在二殿下的人可是死了的,范闲已经挑明了要调查春闱舞弊的案子,能够牵扯出来的东西非常多,我们 若是不先手做一步准备,我担心范闲调查出来之后,二殿下会将事情关键的东西全引入我们这里,到时候殿下就被动了。” “本宫足不出户,会有什么问题。”太子道。 “殿下自然是足不出户没有问题,可是殿下手中的人呢想必之前范闲也和方大人有过交涉,若是方大人从旁提点的时候不知道范闲是否是我们的人,说出了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岂不是” “那也是他说的,与我何干”太子冷冷道。 贺宗纬没有再说话。 安静的等待总算是值得的,当范闲踱步入门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房间里面已经有人了,他自然知道是谁。 礼部尚书郭攸之。 “郭大人。”里面有四个看守,郭攸之在宾客的座位上,这是范闲的安排,所以那四个看守也没有为难郭攸之,倒好了茶水,让郭攸之安心的等待范闲。此时范闲进门,似乎打破了某种寂静。 郭攸之站了起来,看着现在的范闲,似乎有些不认识了。 他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例如为什么监察院就来了自己,而找上来的人会是范闲,还有就是,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的从刑部大牢之中走出来。 疑问固然是有的,但是他并没有着急,而是轻柔的作礼,“范范大人。” “不必多礼了郭大人。”范闲走到了房间正中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了下去,对周围的人挥了挥手,周围的人一点头,立刻走了出去。 “想必郭大人有很多的疑问,不妨一一讲出来。”范闲一挑眉,看着郭攸之。 显然和他较量要比和郭宝坤来的有意思的多,毕竟现在的范闲对于朝堂之内的掌控还是很少,他不介意多一个盟友。 郭攸之看着范闲,此时的他至少认为范闲不是一个好惹的人,他知道对方的身份是即将接管内库的人,林若甫若是全心全意辅助他,那么以后在庆国之中年轻一辈再难出其右,若是真的跟着他,未来的路必定会好走的多。 范闲一句话说出,郭攸之更是有些惊叹,这个小子在自己的面前,丝毫没有任何的破绽可言,他的心境似乎已经超过了他的年纪,再想想自己那儿子,也不知道如今身在何处。 所以郭攸之的第一个问题便是,“范大人可知道犬子现在何处” “北齐。”范闲微笑着看着郭攸之说道。 郭攸之面色大变 第二十八章 对话的极限拉扯 礼部尚书郭攸之深知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郭宝坤的时候,就是在郭宝坤即将出发去刺杀范闲的时候,那时的范闲正好是在使团之中出使北齐,范闲到底做了什么让郭宝坤留在了北齐 “解释这一件事情之前,我还是要为郭尚书先解释另外的一件事情。”范闲倒是不慌不忙,他知道郭宝坤在郭攸之的心中,占据着很高的地位,郭攸之独子一个,郭宝坤是他的掌中宝,这一局范闲赢了。 他慢悠悠的说到,“我在从北齐回来之后,被任命为太学奉正,官居正五品,但是我还有另外的一个身份,相比郭尚书更想知道,那就是这里。” 范闲拍了拍椅子的把手,轻柔的说道,“监察院提司。” 震惊 郭攸之的脸色几乎都已经凝固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纨绔子弟,户部尚书的顽劣私生子,竟然是监察院的提司 提司可是和各主办平起平坐的身份 “一处的主办朱格大人,在您入狱的期间,已经意外身亡了,所以现在一处主办的位置空缺,而我作为监察院的提司,现在代理一处,坐上了一处代理主办的位置,就是这儿,郭大人,你明白了吗”范闲的笑容更加的肆意,他看着郭攸之。 第二局,范闲再胜,此时的郭攸之似乎已经被范闲连环炮势的攻势,打的说不出话来了,这么多的秘密无非就是一个下场,此时的郭攸之也反应了过来,他不傻,他若不是长公主弃子,他不可能到这步田地。 他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了这么多年,长公主这一招反水,才彻彻底底的将他拉到了马下,可并不能说明,他是个笨蛋。 范闲在给他一个选择,是活着,还是死。 监察院杀一个犯人,根本就不需要理由,只需要陈萍萍的脸上动一动就可以了,况且这个犯人是铁打的罪名 范闲也明白郭攸之听的出来他话里面的内容,堂堂礼部尚书听不懂,那不如让郭宝坤来坐,所以下一步不是继续步步紧逼,而是放出郭攸之的软肋,击中了这个软肋,他不愁郭攸之不听他的话,至少他还拿着最后的死牌,就是郭攸之回不回大牢,他说了算。 既然如此,范闲直接便说道,“我从北齐将言冰云接了回来后,庆国在北齐的情报网就断了,那么北齐一定要留着一个人,贵公子人中之龙,堪当大任,自愿留在北齐作以重新建立暗探网,以此来向陛下表明决心。” 推得好,推得好,范闲心想,我这一手推得是真的漂亮,皇帝老爹你接好,我是学你的。 他继续说道,“但是郭尚书您也知道,之前您的罪过可是往大了说可大,但是要往小了说,说成栽赃陷害或者是查询有误,别的地方我不保证,这监察院一处,您可别忘了,监管的是京都事宜,我现在说出错了,想必大理寺也不会说出个什么来。” 这是对的,郭攸之知道,大理寺那帮混棍可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把自己往死了整然后去得罪监察院。 他知道这是范闲的安排。 北齐情报网,那是什么东西那是小白兔在狼群里面抢肉吃,若是被发现,自己就是活生生的肉,郭宝坤他就算是自己的儿子,自己再有信心,都不可能承认他是这块料。 这就是范闲的巧妙之处,以范闲对郭宝坤的了解,这么重要事关北齐几百名暗探的生死之事定然不可能交给他,那么他只是明面上为了自己能够顺利出狱而做出给庆国的皇帝陛下看的幌子,这个幌子很有可能因为范闲某一天起床之后心情不舒服,就被北齐发现了。 这套长公主在范闲身上用过,现在范闲拿来对付曾经长公主手下的自己,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范闲给了郭攸之足够的时间,他也知道这是人生的大事,不可能自己说完这些话,郭攸之就立刻做出了决定,这样自己也不相信,郭攸之也不真诚,真诚是需要时间的,范闲不急。 “郭尚书尽可能的去想就好了,纸和笔我放在这里。”范闲说着,站了起来,他缓缓地走到了郭攸之的面前,轻声细语的说道,“郭大人什么时候想好了,尽管写在纸上,我来看便可。” 郭攸之没有说话,仍然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他不知道范闲让他写些什么东西,但是他知道,这一定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东西,他不问,他要范闲来说,这对弈,他还没有放弃胜利的希望。 老谋深算啊郭攸之,范闲心想道,我能抓住你所有的死穴,可是却抓不住你对庆国的这般情谊,你在担心我让你做危害庆国的事情,那你就担心去吧,但是我相信,在这一次的选择上,你会做出非常正确的选择。 范闲站直了腰杆,看着面前的郭攸之,他松了一口气, 现在面前的郭攸之似乎只差最后一步,攻破了他就没有面子了,范闲并不想鱼死网破,所以还是给了这个昔日礼部尚书一个大大的面子,于是说道,“郭大人,这里的床铺虽然比较硬比不上郭尚书府的那床,但是也能凑合,倒是比刑部大牢的舒适许多。” “正是春闱,我现在是春闱的主考,想必您也知道,春闱已经结束了,我希望您能做出选择。”范闲笑了笑,“至于什么选择,还请您坐到方才那个位置,基本的事情,我都写在了上面,我要做什么,想必您也会一目了然,所以,明日中午,何去何从,还请郭大人自己定夺。” 范闲给了他最后一个机会,说完,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而郭攸之阴冷的面容,在最后咬紧了牙关。 范闲离去,他走到了桌子旁边,看到了那一张范闲留下来的纸。 上面,写满了春闱考生的名字,而字体,则是一个一个,他再也熟悉不过的字体了。 “大人,郭尚书大人已经到了监察院”王启年皱着眉看着走出房间的范闲。 “旨意是怎么说的”范闲问道。 “旨意还没有下来。”王启年回复道,“但是郭尚书却已经放出来了。” 王启年不懂,但是范闲可是明白得很,老皇帝并不是释放了这郭尚书,而是一方面愿意给这个人一个机会,其实他犯的错误并不是非常严重,毕竟皇家子嗣收容朝中大臣各方势力为己用,是很正常的,这样的老臣并非是不忠于陛下,而是被人拿捏了权力,这种问题自然明明白白,所以陛下只是等待一个契机,若是出现了这个契机,放了就放了,如果没出现,那么一世为官的老臣,死了也就死了。 郭攸之只是一个听从上级安排的官员而已,不贪污不腐败,对于这样的老臣,庆帝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既然范闲给了一个机会,那就让他自己珍惜这个机会罢了。 他给郭攸之算是戴罪立功的机会,能争取得到或许会从宽处理,但是如果没有做好,那么只能回去再次坐牢。 范闲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总不能把皇帝的这些伎俩都教给王启年,所以闭口不谈,而是说道,“抓了多少人” “七名,有礼部的c吏部的还有一些春闱有关系的官员。”王启年说道,“这件事情显然是在开考之前安排好的,所以应该不止是这一波人在做这些事情,况且上午的时间有限并不能全部的调查出来。” 范闲明白这些事情,他从容的点了点头,“这些人的嘴一定很硬,并且督查院那边也会死死的顶着,我在陛下面前的哪一出戏也就是个头阵,之后的事情,还要看我们的尚书大人,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天黑之前他应该能想通了。” 回头看去,那紧闭的房门之中,思考的老人眉毛局促成了团。 “你们知道那件事情了吗” 在场的人有四五人是大理寺的,一个是吏部的五品官员,另一个则是吏部方大人自己的手下。 “上午的事情”一个大理寺的官员问道。 “正是。”方大人的手下说道,“这范闲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他抓的人里面,不仅有太子殿下的门客,更是有二皇子殿下几个人,这一次他怕是惹了大麻烦了。”吏部的官员冷漠的笑道,“一个区区五品的大臣,同时惹怒了两位高高在上的殿下,范闲可能就要遭到灭顶之灾了。” “他才刚刚成婚不久就惹出这么大的祸端,这一次即便是范侍郎和林丞相拼死想要保住他,估计也只能保住一条人命罢了,其他的那些身外之物,也就差不多该拿出来了。” “一个丞相和一个户部尚书想干嘛能干吗那可是太子”方大人鄙夷的说道,“真想让他死,找个理由,杀了便是,他以为他是谁” “他也不想想,为何这些事情能够在背地里做这么久,自然是陛下暗许的,他范闲急着立功也不能在太岁头上动土吧真是吃饱了撑的。” 几人众说纷纭,但是目标还是一致的,范闲的路也就走到尽头了。 京都城一个上午抓了七个官员,这种事情在曾经的监察院也是没有发生过的,曾经的陈萍萍戎马沙场救主功高盖世,也未曾在陛下手中抓走这么多的官员,充其量也就是逐个击破,可是这个新来没几年的提司,竟是连面都没有露,只是让手下就轻而易举的带走了如此多的官员,一时之间,满朝群臣惶恐不已。 任由范闲作为,这样下去根本不得了 不过这一次,没有任何一方第一时间跳出来,一方面是这件事情确实是陛下亲口说让范闲去查的,这位提司大人也很聪明,他没有以抓人为名,而是邀请对方去监察院喝茶,这句话就很巧妙,谁都知道监察院不是喝茶的地方,但是谁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无法拒绝监察院。 二来是背后的二皇子殿下并没有催促。他今日收到了一个绝好的消息,就是那个刺杀了自己人的杀手,被 言冰云解决掉了,所以他没有急于继续出手。 京都城内,暗流涌动。 第二十九章 女人心海底针 范闲回到了房间之中,此时他已经得到了消息,而回到家之后的房间桌子上,果然摆着一封信,但是这封信的旁边,还坐着一个人。 范闲突然一想到,坏了这才赶忙跑进了房门,并且在嘴里骂了王启年一万遍。 “我就知道相公要回来。”林婉儿的语气虽然温和,但是声音异常的僵硬,甚至脸上都写满了不悦。 范闲尴尬的看着林婉儿,桌上的那个范闲亲启的信封显然虽然没有被拆开过,可是海棠朵朵亲笔六个大字非常的明显,写的比范闲还要大。 一脸黑线的范闲赶紧走到了林婉儿的身侧。 “不是我拆的。”林婉儿说道,“我可没有喜欢翻看相公情书的习惯。” “这不是情书啊。”范闲赶忙一把抓过了信封,到了林婉儿的面前。 “怎么收到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妪书信,这波澜不惊叱咤风云的小范大人居然会紧张。”林婉儿嘟了嘟嘴,这当然是知道了范闲算好今天的信会来,“看来你们通信都是掐着日子的,想来你在北齐待了半年之久,我还没有收到过你一封亲笔。” “婉儿,不是你想得那般,我这就给你打开信封,看上一看。”范闲连忙解释。 “不必了,我累了,相公还要忙公事,你先回去吧。”林婉儿直接走到了窗边,气的躺下了。 范闲没羞没臊的样子算是发挥出来了,他也不管林婉儿愿不愿意听,直接拿起信封拆开,将信纸全部扯出,这便开始念了起来。 “范大人亲启。” “收到你来信之后,不免赞叹庆国之密信往来果然速度奇快无比,不足半个月信件就已经送到了我的手上,更是赞叹范大人从小到大各个各个各个方面都优异无比,可是”范闲看到这里,竟然是实在念不下去了。 林婉儿当即浮想联翩,立刻站了起来,抓走了范闲手中的信,“可是这字迹竟然是如此飘逸潦草,不知是范大人心境浮夸,还是手中有伤。噗嗤哈哈哈哈哈。” 林婉儿忽然笑了出来。 范闲赶忙走过去准备拿走信,这样没面子的事情,他实在不想让林婉儿看到,可是林婉儿一躲闪,继续念叨。 “来信已阅,皇帝陛下收到你的更新,大喜过望,随赠与那郭宝坤一处大宅子,郭已安定,以便我们沟通。”林婉儿嘴撇的和八万一样,继续醋意浓郁的说了下去。 可是越说,她的脸色越不对劲。 信中后面便是正事。 原来在曾经范闲寄出的信中,说出了范若若当今大婚,马上要面临被迫嫁人的地步,而范闲则是利用和海棠朵朵二人关系求助对方的援助,硬生生是让那苦荷大师将海棠朵朵这个最后的关门弟子名头取消,并且准备再收一个徒弟,而这个徒弟就是范若若。 再来说到了明家势力的影响力,为了保证范闲成功接手内库之后和北齐的往来全盘落入庆国皇帝陛下的手中,海棠朵朵不仅担当双面间谍,更是将太后门下和皇帝陛下门下知道明家商贸往来的所有人的底细都已经提交给了监察院,现在这份名单,将通过绝密的通道,进入到了言冰云的手里。 言冰云虽然没有在信中明确写出,但是林婉儿当然猜到信中所言那从北齐救回去的暗探是谁,她浑身一惊。 再来就是范闲也在暗中调查明家的所作所为,已经在京都城中的一石居崔掌柜身上调查出,北齐的一大笔走私竟然直接进入信阳,而另一大笔走私则是分了三条线路,一条流入京都城一石居,一条进入二皇子府中,最后一条则是江南。 太子并没有在名单之上。 所以这长公主到底还是偏向了二皇子一方。 林婉儿看到最后,甚至是闭口不再念了下去,这时候的她才惊恐的看向了范闲。 “你在调查我哥哥”林婉儿惊讶的看着范闲。 而此时的范闲也明白这件事情被林婉儿知道之后的后果,可是,她不得不知道 同床共枕,耳边风,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自己瞒下去,那就是欺骗,他不想再次欺骗林婉儿一次了,所以这一次,他选择的是直面问题,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 “走私我娘”林婉儿再次问道。 “他们的钱,足以养一只装备精良的部队了。”范闲说道。 林婉儿懵了,她回想起曾经长公主离别时候,她问的那些话。 “你究竟还干了什么”她问过这句话,可是她的母亲,庆国皇帝陛下的妹妹长公主,她的回答是。 “你不要再问,你也没必要知道,未来岁月,你活你的人生,当我是一只洪 水猛兽,躲着就好。” “那范闲呢”她继续问。“我跟你说过我心里有他,你害他还是为了我好” 而长公主的所有回答,和现在的所有她明白的一切,如若是联系起来的话 当时的长公主说过 “陛下把他叫来京都,是为什么,掌管内库掌控皇室财权除了这些呢范闲如今和监察院走得那么近,谁看不出来” “是好多人会说他少年得志,未来前途似锦,可你就没有想过,太子和二皇子相争,这内库和监察院都是风口浪尖是大家死死盯住的位置而他范闲站了上去,就是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朝堂里,藏着的是一只只洪水猛兽,而他范闲就是陷阱上的饵,他现在有多风光,将来就会有多惨淡,巨兽扑食,他除了粉身碎骨,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林婉儿第一次知道了范闲现在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在朝堂之上打打闹闹的事情,他已经开始涉及到皇室的争夺,涉及到了权力,涉及到了整个天下最危险的事情。 她怔怔的看着范闲。 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是她知道的事情,而她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就算是饵,似乎也得有绝对实力的猛兽,才能吃得到,不然只会被钓上岸来,杀了吃肉。 而范闲,显然是后者。 “相公”林婉儿似乎知道自己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只会给范闲徒增烦恼,当即有些感觉力不从心,面露愧疚的和范闲说道。 范闲倒是并没有想要怪林婉儿的意思,但是他并不知道林婉儿会不会责怪自己,毕竟二皇子和太子,都是林婉儿的哥哥,她出身皇室,可是范闲不然,他并不能理解皇室之间的亲情和关系,固然不能做出任何的判断。 二人沉默了许久,还是范闲率先打破了这个沉默的局面,范闲摸了摸林婉儿的头发,低声的问道,“你会怪我么” 林婉儿则是惊讶的目光看着范闲,“你不怪我干涉了你的事情” “这样也好,你我朝夕相处,我其实一直在考虑如何将这件事情告诉你,可是一直没有很好的机会,现在你虽然知道了,可是我仍然担心。”范闲站了起来,“我逼走长公主,是因为她要杀我,我针对二皇子,是因为他在对我下手,这些你能否理解的了。” 林婉儿听到范闲这么说,当即松了一口气,她从后面抱住了范闲,将精致的面容靠在了范闲的身后,双目紧闭说道,“我已经嫁入了范家,就不是什么皇室宗亲了,我首先是范府的人,是你范闲的的人,之后我是相府外嫁之女,我的父亲是林若甫,后面才是皇帝舅舅的外甥女,才是长公主的女儿,才是二皇子的妹妹,太子的妹妹。” 范闲转过身来看着林婉儿,林婉儿睁开了她闪烁着深爱之情的眼眸,坚定的看着范闲,“我是范家的人,不会更改,剩下的那些事情,你一定明白,我爱你,所以对你有害的事情,我一定不会容忍,如若你是一个不堪如此的人,你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实力,那我也会进宫面圣,和舅舅把一切都讲清楚” “可是现在你有,你就大可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不必忌惮我。”林婉儿看着范闲,“因为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了任何的东西,都只会伤心难过,可是如若是没有了你,我不可能苟活于世,那我就连伤心难过的资格都没有了。” 看着林婉儿一字一句的说完之后,范闲心中的大石头这才缓缓地落了下去。 皇室之中如果聊起了感情,那么范闲对这件事情是真的不太理解,所以他不会贸然的断定林婉儿的想法,毕竟林婉儿在他的心中太过重要,他不会做任何让林婉儿哪怕悲伤的事情,尽可能的能够避免是最好的。 而此时的林婉儿也明白了当日成婚之时父亲说过的话。 她也明白,她不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只有辅佐范闲这一条路可以走。 她愿意。 第三十章 郭宝坤,现在是你欠我的了 春闱舞弊案的调查,陛下只给了三日,今日便是第三日。 范闲看起来并不慌张,他从容地坐在早茶摊位上吃早点,他的对面坐着一个落魄的少年人。 范闲要了四碗面,面端上来之后范闲倒是率先不好意思的说到,“你别见外,我平日里可就是吃两大碗。” 邓子越心中忽然一阵暖意,他感动的不行,这便是范闲的为人处世之道,他能吃了两碗定然是不行,但他知道,邓子越是吃不起饭却又能吃两大碗的人。 所以范闲面前的一碗和邓子越那里的两碗,都是给邓子越准备的。 “找我什么事”范闲拿起了筷子,拉起几根面条,看着往下滴的汤汁,问道。 邓子越乖巧的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倒不是面不够诱人,范闲看得出,是他的心里似乎装着一件很大的事情,已经压得这个年轻人动弹不得了。 只见少年揉了揉自己破烂不堪的胳膊肘露出来的皮肤,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做好了什么准备,这才缓缓地吐露了出来,“范大人,我是第一次参加春闱。” 范闲点了点头,“看来你准备的非常充分啊,见你作答,下笔有神,运筹帷幄,见解独到。” “大人,我并不是准备充分,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已经上报礼部和大理寺,我自愿退出春闱,成绩作废。”邓子越一字一句的说道。 范闲不解的看着邓子越,但是随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这个头他不能先开,若是他先说起来,再来询问邓子越的话,可能会错过很多的关键却又容易被忽略的事情,所以他选择什么都不说,只是顺着邓子越的话向下说下去,“为什么你是有可能高中的。” 邓子越苦笑道,“大人,先让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范闲点点头,他是个喜欢听故事的人。 在邓子越的家乡,今年大旱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大旱让本来就不富裕的邓子越家更加的雪上加霜,如范闲所料,他去衙门求粮,当地的父母官开出了一两银子一勺粥的价格来,这让邓子越愤怒,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为了今年的春闱,邓子越家里的父母已经几乎变卖了整个家产,这才攒够了路费,让邓子越能够上京赶考,可是难就难在了这里,这路费不能动的情况之下,邓子越就要饿死了。 逼得邓子越没有任何办法之后,他只好去求自己从小长大的儿时玩伴,如今当地的父母官,新到任的县令。不来还好,一来邓子越才发现,其实县令的生活也不像是他想象的那般。 县令因为买官,买通上面春闱的人帮助自己舞弊,从而高中,欠下了大额的债,不得已用这样的方式来敛财,如果他不愿意或者不愿意敛财,身后盯着他的人就会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当时的邓子越万念俱灰,不料在县令的话中听到了今年春闱试题已经泄露出来了,不仅是乡试,省试,更是连春闱的试题都有人得知。这件事情让邓子越诧异。 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可作为天下最底层的人,命如草芥的贱民,这样一个天大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这可是金榜题名的机会这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邓子越跟上了其中将这个消息带来的人,并且在其熟睡的时候,将整个试题全部记在了脑海之中,再次回家的时候邓子越已经变了,他变成了一个决定要高中的人,他要高中来换取功名,改变这个家乡,改变这个庆国,改变整个世界。 但是仍然吃不饱,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在离开家的时候,邓子越的父母,饿死在了自己的家里,没有吃到一口饭,而邓子越几乎已经花光了身上准备上京用的盘缠。但是仍然没有留住自己的父母,而自己也几近昏厥。 就在这个时候,林若甫丞相救治灾民的计划才开始生效,家乡的人们,在极致的痛苦之中得以熬过这一段几乎绝望的灾难,之后就是乡试开始。 邓子越一路披荆斩棘,凭借着对于试题的了解,结合自己的才华,走到了春闱的试场,都是因为他乡试c省试全部都是第一,这无人能够撼动的地位,才保证让他走到了京都城,无论是舞弊还是泄题,谁都不敢动这个第一,毕竟以后要是翻看起来,会出现很大的纰漏。 故事讲完了,邓子越苦笑道。 “当我递交给您最后一份答卷的时候,我终于明白,我错了。” 范闲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便随口问道,“你有什么错” “通过这样的方式,我就算高中,我的心里也会惶恐不安,一生都在悔恨之中度过。” 范闲看向邓子越的目光,变了。 “没睡 ”范闲踏步入。 王启年摇了摇头,“郭尚书一个字都没写,大人,今日可是最后一天了。” 对于范闲来说郭攸之能提供的帮助事半功倍,所以整个环节之上,他的作用至关重要。不过现在的范闲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毛头小子了,他不会将所有的事情孤注一掷到一个外人身上,他有后招,只不过没有必要现在就用。 走到了房间之中,范闲审视了一下郭攸之,周围的守卫已经换了三班岗,而郭攸之似乎一直都没有合眼,他满脸的疲惫再加上空洞的眼神,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也有一副令人怜悯的样子。 这个决定对于他来说事关重大,不仅影响了他的生死,还有他儿子的生死,他整个家族的存亡。可即便如此他仍在担心,他在担心如果归顺范闲,看起来表面没有任何的事情,可是这信上的事情一旦失败,自己的下场一样的会很惨。 他只能赌,谁可以赢,风险太大了。 “出去吧。”范闲走了进来,对着周围的人摆了摆手。 几个监察院的护卫离开了,剩下的只有他和郭攸之两个人。 “想的怎么样郭大人。”范闲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问道。 郭攸之看着范闲,“你并没有给我选择,这上面的路在我看来无论如何走,都是死路。” 范闲笑了笑,看着郭攸之。他说的没错,范闲已经把他放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无论是向着谁,那么一旦失败,自己面临的局面,终将是万劫不复。 “就算是你赢了,二殿下也是不会倒的,陛下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杀了他。”郭攸之说道,“那是陛下自己的孩子,虎毒不食子,只要不是大错,陛下都不会对二殿下动手。” “你错了。”范闲微微一笑,心中早已有了想法:“是有的。” 郭攸之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当今陛下并不是糊涂的昏君,他的强大之处你根本不得而知,切莫因为你在这里走的舒舒服服,平平坦坦,就忽略了陛下的心思,老夫我在庆国当朝几十余载,怎么会不了解况且你不为人父不会知道,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做父亲的不会因为任何一个理由去杀了他。” “你或许不会,但是皇帝会。”范闲说的平淡至极,冷漠地看着郭攸之。 郭攸之叹息了一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皇帝陛下若是要杀了二殿下,除非他” 话说到一半,就不能往下说了,他忽然睁开了眼睛,“你有什么证据” “会找到的。”范闲笑了笑,“既然郭大人口口声声为了庆国,可是我看到的是大人和长公主有所联系,并且帮她做了为非作歹的事情,除此之外,并没有看到大人为了庆国做什么。” 出卖庆国暗探给北齐这件事情,郭攸之是百口莫辩,可是谁又真的是否了解,他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内情,他到底知不知道长公主出卖了言冰云呢这就是一个死结,谁都不可能明白的死结,所以范闲也不从这个地方入手和他谈,直接上升高度。无论他知道不知道,我愿意相信你,对于一个犯人来讲,旁人的信任恐怕就是最大的慰藉了。 “我于庆国无愧于心,庆国之业是我的终生之业,这件事情,我无需向你解释。”郭攸之说道。 范闲一挑眉,惊道,“郭大人,你为了庆国,往年四次春闱,录了多少从卑鄙之人手下进来的人现在庆国那些地区的父母官之中又有多少人是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坐上的前些日子西北地区大旱,一年的收成颗粒无果,多少人饿死在那里,而那里的父母官,那个本该第一时间上报的人,在做什么” 范闲站了起来,走到了郭攸之的面前,他指着天说道,“他在敛财,他还在敛财,衙门口的大米粥,一勺一两银子我的礼部尚书郭大人这就是你放进来的父母官,这就是你给他们掌控一个乡个县个郡的权力而他们在草菅人命” “延误了的灾情,让几乎整个西北地区死了近几千人几千人啊郭尚书大人几千人因为没有一勺一两银子的粥喝,死了”范闲面红耳赤的说道,“你告诉我,这是你为了庆国” “我”郭攸之显然被范闲这样的气势镇住了,他吭哧了几声,才缓缓说道,“那是皇室,我还有家人,我要保护他们。” “你为了庆国大业的礼部尚书家里的人是人,那几千个饿死的灾民他们是什么他们是不是庆国人他们是不是也有家人他们凭什么要因为你们的懦弱,死在自己家中”范闲彻彻底底的愤怒了。 为了庆国可笑至极。 “你的冠冕堂皇我可以不管,你继续沽名钓誉做你的忠臣,我不揭露你任何的行为,我也可以直接了当的告诉你,郭宝坤的命就在我手里,今天晚上你从这间房走出去,无论以后我输也好,赢也好,郭宝坤的命只有我一个人能保着他”范闲厉声道,“我不管你想的怎么样了,郭大人,我只告诉你一点。” “你造成的遗患,如果要我来替你清 洗,那么你一样跑不了。”范闲冷冷地说完了最后的一句话,大步就要向外面走去。 就差一步迈出房门的时候,郭攸之颤巍巍的开口了。 “你你你要我做什么”他站了起来。 这一夜他似乎老了很多,两鬓之间也有了些雪白,他看着范闲,颤抖的站在原地,抓着那封信的手有些晃动,他的目光似乎在哀求,也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攀爬住最后的希望。 范闲推开了门。 当阳光再次从正前方照入这间房子的时候,郭攸之觉得有些刺眼,他抬起手臂遮了遮面前的光芒,退了几步,呆呆的站在原地,显得无助,显得悲惨。 范闲不是一个喜欢同情的人,至少他不同情这样的人,郭攸之能走到今天全是他咎由自取,还记得曾经那站在祈年殿夜宴之上的他,还在范闲的身上落井下石,可是现在他的命运完完全全的落在了自己的手里。 “你只需要说实话。” 范闲再也没有回头,扬长而去,房门吱呀一声关闭了。 起码我范闲言出必行,郭宝坤,现在是你欠我的了。 第三十一章 石碑前的自白 郭攸之最终的妥协是在午时。 太阳莫名的刺眼。 庆国,在监察院大力度的督办之下,可是重磅炸弹打了出来。 春闱舞弊案全面揭晓 整个京都城贴满了监察院的告示,这倒像是范闲的作风。他不想现在的监察院一处和曾经一样,是一个阴暗的地方,他更希望现在的一处做事能够阳光一点,所以将事情的全部经过都贴了出来。 陈萍萍一大早就进了宫,直到张榜的前半个时辰,才从皇宫之中出来,他是负责将这件事情告诉陛下的,等回到了监察院内,半个时辰之后,这张榜就贴满了整个大街小巷,当然这并不是陈萍萍的意思,而是范闲的意思。 现在整个京都城的人们都已经知道了。 监察院提司范闲揭发了春闱舞弊案,这舞弊的行为不单单是在这一次春闱之中出现,更是在曾经的春闱之中屡屡出现,涉案的官员上至大理寺少卿,下至礼部,刑部,吏部,共计官员一十三人,曾任礼部尚书郭攸之,检举了诸多官员,并且将舞弊的详细内容向监察院上报,在这整个案件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三十七名考生联名上报监察院,并且在最后落实证据里,也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致使幕后的大理寺少卿等人,浮出水面。 “竟然会把你的提司身份公开了。”林婉儿手里拿着的是监察院贴出来的告示,不过这倒不是从墙上撕下来的,是今天上午王启年送过来的,此时的王启年还在门口站着。 范闲也确实在思索这个问题。 不过最后他似乎明白了,这是陈萍萍的想法,他想把自己推到一个高度上,这个春闱舞弊案的整个环节,其实范闲都不想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就算是抓捕,和盘问,他都没有亲自出马。 可是最后陈萍萍还是将自己推了出去,此时的范闲不得不对于陈萍萍这个老奸巨猾的人,再一次有了防备,他不知道对方把自己推出来到底是要做什么,但是他知道,显然这一件事上,利大于弊。 “听说大理寺少卿,刑部的连大人和礼部侍郎方大人,都会被流放。”瞥了瞥嘴的范若若说道。 “该”林婉儿靠在范若若身旁,“这样的人,不知道诬害了多少的百姓,让多少年少有为的年轻人不能参加春闱,相公这一举揭发春闱舞弊,真的是大快人心” 林婉儿这一句话,说的范闲舒畅了许多。 原来如此。 这就是陈萍萍的想法,他要让范闲站在一定的高度上 范闲本来就是诗仙的做派,他的诗仙之名已经享誉庆国上下,更是享誉北齐,享誉整个世界,而春闱则是学子们想要进入官场的必经之路,这个老鬼怎么会不知道之前春闱舞弊的事情他当然知道,而且非常明白 现在春闱被揭发,就是大快人心的事情连林婉儿一个不会参加春闱的女子,都会认为范闲做的非常之对,那么那些学子呢那些从未见过范闲却认为范闲徒有虚名的学子们会如何认为 这样一来,范闲伟岸的形象,就会在庆国的民众之中扎下根来,以后就算是在民望之上,范闲都有了一定的保护自己的方式。 可是陈萍萍真的是这样想的么范闲在怀疑。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更大的一个局,但是范闲明白,若是真的再来一个局,那么范闲会毫不犹豫的跳出去,即便他是陈萍萍也好,庆帝也罢。 “那是,哥哥为人,我是相信的,若是还有这样的事情,哥哥定然也会照样揭发,管他后面的人是谁”范若若说完,转头看向了范闲。 范闲从小到大对于她的教导有很大的影响,现在的范若若的新奇想法也都是源于曾经的范闲对于她耳濡目染的说教,不过好在妹妹虽然义愤填膺,却也只停留在说说看看的过程,这是让他比较放心的一点。 “范思辙呢最近怎么都不见了”范闲比较疑惑的是这件事情,春闱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这一段时间范闲忙里忙外,可唯独没有见过范思辙这个人,按说最近自己大婚之后,范建也比较忙,没人管他,他在府里活动的会比较多吧。 可是自从自己从北齐归来之后,他就很少见到范思辙,就算是见到,也是一副迷迷糊糊没有睡醒的样子。 “不知道,这一段时间说是在书局帮忙,很少回家,姨娘一听到他说书局的事情,就没有多管了,毕竟现在你的书卖的很好,评价也高,求更新的人也多啊。”范若若嫣然一笑。 林婉儿则是咂舌,“是啊,人家更新都更新到北齐去了呢。” 听着这一番醋意,范闲尴尬的叹息了一声,正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 熟悉的气息,他微微一笑,说道,“婉儿若若,你们现在这里待着,我出去一下。” “好。”二人乖巧的点了点头。 王启年跟着范闲走了出去,范闲和他使了一个颜色,王启年立刻会意,向后一退。 门外的花匠婆婆应该是陛下身边的线人,范闲并没有抓住她做什么,只要掌握在手里就够了,不过现在他要会的人,不能让那个花匠近身。 范闲回到自己的小屋之中,高兴的叫道,“五竹叔” “嗯。”五竹依然是一脸的冷漠,他对范闲没有什么太大的表现,只是回答了一声。 “哎,你还是这个样子。”范闲吐了吐舌头,“这一次你真厉害,那么多人,你居然没有惊动一个护卫” “惊动了。”五竹面无表情的说到。 范闲一皱眉,“谁” “影子。” 范闲知道,若是五竹自己进入监察院,就算是去陈萍萍的杯子里撒泡尿都不会有人知道,但是这一次确实是自己交代的事情太过于繁琐,况且牵扯的人也非常的多,所以被九品高手发现,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这也能理解,但是毕竟发现他的人是影子。 “他没有难为你吧”范闲问道。 五竹摇了摇头,“只是,要和我,打架。” “打架”范闲一撇眉,他没有想到,平日里看着稳重的影子,竟然也是这幅德行 “约了今天晚上,在城外三十里,打架。”五竹说着,走到了门口,看向外面。 范闲无奈,不过他也并不约束五竹,既然五竹有自己乐于去做的事情,他是很高兴的,所以并不打算说什么,倒是和五竹说了其他的事情,“这一段时间你不打算去别处” “暂时不打算。”五竹说道,“这一段时间在京都。” “我预感不是很好。”范闲想到这一段时间,自己确实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兴许二皇子接下来还是要有动作的,毕竟这一次虽然没有波及到他,但是仍然急于了重创,若是对方开始反击,他不能够掉以轻心,想到这里,范闲继续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留在京都,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你有事情”五竹的表情,进屋以来一次没变过,但是听到范闲这么一说,脸色变了些许。 范闲点了点头,“只是感觉不好,总之这一段时间,你还是不要乱走了。” 范闲说完这句话,叹息了一声,他已经开始变得谨慎了起来,想起当初刚来到京都时候的自己,还不是这个样子的,时光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现在的范闲,稳当了许多,他不再是一个人站在这京都城内,他还有父亲范建,有若若,有婉儿,还有身后的王启年,高达,五竹。 很多很多的人让他不能再随心所欲下去了。 范闲怅然着站在院子里面,他似乎对这个庆国内在的腐朽,仇视了起来,想一想二皇子和太子的行径,在郭攸之曾经的每一次春闱之中都显得那么简单,那么顺理成章。 到底有多少个像是邓子越那样的年轻人,怀揣着强大的梦想走入京都城内,可是最后又被现实将那美丽的梦想砸成了一片一片的残渣,他们没有错,但是他们却承担了他们承担不了的错误。 这个时候,范闲站在监察院外自己母亲在创立监察院时曾写下的石碑旁边。 缓缓地蹲下,细细地看去。 “我希望庆国之法,为生民而立。” “不因高贵容忍,不因贫穷剥夺。” “无不白之冤,无强加之罪。” “尊法如仗剑,破魍魉迷崇,不求神明。” “我希望庆国之民,有真理可循,知礼仪,守仁心。” “不以钱财论成败,不因权势而屈从。” “同情弱小,痛恨不平。” “危难时坚心智,无人处常自省。” “我希望这世间再无压迫束缚,凡生于世,都能有活着的权利,有自由的权利,亦有幸福的权利。” “愿终有一日,人人生而平等,再无贵贱之分,守护生命,追求光明,此为我心所愿。” “虽万千曲折,不畏前行。” “生而平等,人人如龙。” 范闲怅然,“这一切太过艰难,我还是不想继承你的梦想,我仍然没有这样的勇气,我我还是只想好好活着。” 可是在说完这些话之后的范闲,脑海之中浮现出了一个人一个人的影子。 被权势压迫,被算计的滕子京,惨死在自己面前,他奋力的想要抓住范闲的衣角,可是范闲距离他很远,远到他伸手想去抓滕子京,可是却怎么都抓不到。他只是想好好活着,他有什么错 浮现出了跪在他面前的沈重,胸口被长枪刺穿,他左手抓着北齐那一直都不合 身的官服,右手抓着一把长剑,死死的盯着范闲,“扬我北齐国威若是北齐能辉煌天下,我沈重死不足惜” 他只不过一腔热血为了北齐,他有什么错 浮现出了咳嗽的庄墨韩,背影在范闲的面前,最后心力交瘁,爬在了还没有做完最后批注的半闲诗集面前,他只不过是想救出自己的弟弟,他有什么错 那大火烧干滕子京的庭院,若不是范闲早一步预料,她们又犯了什么错 站在北齐拿着刀枪指着自己同国子民的叛军,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们又有什么错 “我似乎知道,为什么你会死了。”范闲喃喃得说道,“我也似乎知道了你看到了什么,你在想尽力的改变什么,可是我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力量,竟然会如此薄弱。” “我不知道我能在这条路上走多久,但是我能看到,我能听到,那些因为不甘心,因为不平等,因为权力,因为钱财死了的人,在愤怒的呐喊,在狂妄的呵斥”范闲皱着眉,他从来没有这么痛苦,也从来没有这么轻松。 一个春闱,结束了,那下一个春闱呢 范闲转过头看着青青的草地,在这块破旧又沾满了灰尘的石碑面前,显得那么地苍白无力。 “大人”就在范闲思绪万千的时候,王启年跑了过来。 范闲转头看去,“怎么了” “大人”王启年看出了范闲的不对劲,当即赶忙准备转头回去。 范闲坐在地上,叫住了他,“你在监察院一处也没有个什么正经差事吧” “啊哈哈哈,大人有什么需要小人去做的” “以后这块碑交给你了。”范闲指了指身后的石碑,“擦干净它。” 扬长而去。 王启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碑。 “哎” 第三十二章 春暖花开 范闲继续端坐在凉亭之中,他的等待已经从白天等到了晚上,足足过了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可是此时的监察院内仍然整军待发的模样,看来范闲已经敲打过这些人,今天面临的是什么,他们都很清楚。 毕竟是一个风口浪尖的监察院,他们时时刻刻都要面对朝野之中最为艰难和危险的人和事,所以他们不敢有一丝懈怠,而且现在他们知道的是,院子里面的百名囚犯之中,还有几个没有定罪的高管。 此时坐在这里的范闲当然还在深思熟虑之中,他知道二皇子这个人的阴狠,不是百分之百把握的事情,他不可能如此草率的暴露自己,所以这个人应该还有一些手段。 正在思考的时候,大门外面传来了铁轮滚在地面上的声音。 陈萍萍来了。 他的面容依然是那么的稳重,范闲不止一次的在想,这个人坐在轮椅上都能监察天下,令人闻风丧胆,如若是他还能站起来,得有多么的恐怖 范闲站了起来,这是对于自己院长起码的尊敬,毕竟这么多人在场,他也不可能不给自己顶头上司面子。 陈萍萍看到范闲如今如此的敬业,倒是也心中暗喜,他缓缓地走到了范闲的面前,用着他招牌式的笑容看着范闲,并没有先出声。 周围的人识趣的自动散开,保证二人说话起码有一个环境。 “我去见过陛下了。”陈萍萍看着范闲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一般温柔,而范闲则是非常的镇定,他对陈萍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和二皇子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陈萍萍一直没有问过这个问题的原因很简单,他不愿意去限制范闲,更不愿意在他还没有提出要求的时候,多余的干涉这些事情,他必须要让范闲学会成长,而成长的第一步,就是磨炼,他要给范闲足够多的磨炼。 范闲看着陈萍萍,坦然的说道,“他要杀我,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那既然要做,我就要做到让他再也不敢杀我,也不能杀我。” “二皇子还没有封亲王,没有自己的封地,他的母亲淑贵妃在宫中,他出不了京城。”陈萍萍说道。 很明显,陈萍萍在问范闲要一个结果,一个和之前范闲在陈萍萍面前扬言制裁长公主一样的结果,这个结果的前提,陈萍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二皇子是不会被逐出京都城的,他在外面没有任何的根基。 所以你要什么结果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范闲看着陈萍萍,他当然知道面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是什么意思,只是现在的这个问题范闲还没有想过答案,这一次不是范闲的反击战,他知道二皇子的实力,不可能仅仅是一件事情就能做出决断的。 “这件事情,他或许承担不了什么结果。”范闲长出了一口气说道。 陈萍萍微微笑了起来,他对着范闲,散发出了真切关怀的目光,笑道,“长大了。” 这样的评语范闲听得很中肯,但是现在不是一个耀武扬威的时候,“我没猜错的话,现在老二已经开始要反击了。” “怎么反”陈萍萍在引导范闲。 “他是皇子,行事一定要谨慎,不可能贸然出击。”范闲分析着,基于他对于庆国的形式,对二皇子这个人的了解,范闲知道他惜命如金,更是步步为营,不可能犯太大的错误,这一次总是二皇子亲自上阵,他也会留下全身而退的路,若是逼得太紧,可能会出问题。 毕竟是第一次交手,也不能直接把根深蒂固的皇子掀翻,范闲还是非常清楚这一点的,所以要从长计议,哪怕这一次自己大胜,也不能穷追猛打。 “嗯”陈萍萍在等着范闲之后的话。 范闲想了想,“告状。” 陈萍萍的笑容非常欣慰。 范闲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一定要把这件事情,说到自己义正言辞才算得当,而且他不会犯长公主的错误,大理寺,刑部,这一次为了制裁范闲,老二已经暴露出来太多实力了,想来这一场交锋之中,太子仅仅暴露了礼部方大人一个。二皇子则是将整个跟刑部有关甚至说,和京都城安全事宜有关系的网络全数抖了出来。 长公主的错误在于将自己和郭攸之的关系,靠的太近了,而二皇子不会,他一定要和这些人撇清关系,这样他的出发点就没有人会怀疑,皇帝陛下就算知道他在背后搞一些阴谋,也不可能专门找个人去调查他。 这样一来,二皇子就绝对处于安全的状态了。 范闲想到他会如此,不免有些唏嘘,自己的失败,可能会彻底失去现在的一切,甚至是生命,而对方的失败,也仅仅是失去几个自己朝中的势力。 “不甘心”陈萍萍看出来了他的想法。 范闲叹息了一声,“没什么不甘心的。” “总要有个过程,你要明白。”陈萍萍笑道。 正在二人交谈之际,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院长,宫里来人了。” 陈萍萍一挑眉,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内侍卫禁军副统领,宫典。 “见过陈院长。”宫典带了两三个手下,站在了监察院一处的门口。 这是听审来了,范闲想的一点错都没有,他甚至都想好了来的人大约会是宫典。 真就是他来。 “宫大人。”陈萍萍转过身来看向宫典。 “院长大人,下官此次前来,是带着圣旨来的。”宫典说着,走向了陈萍萍,二人相视一笑,他继续说道,“陈萍萍接旨。” 监察院众人立刻跪拜,唯一站着的人是范闲,唯一坐着的人,是陈萍萍。 可笑的是,这圣旨就是下给他们二人的。 “此次春闱之事事关国体,朝纲之纪,民生之法乃是我庆国重中之重,监察院要担负这一次春闱的全部责任,朕只给全院三日,彻查根本,断其祸根另命监察院院长配合大内禁卫统领宫典,彻查监察院一处。钦此。” 范闲心底微微一笑。 老二,你还是不肯放手啊。 陈萍萍并没有对宫典说什么,宫典也知道,就算是圣上下旨了,他也不可能要求陈萍萍带着他转这个一处,所以自然而然的,这件事情的责任就再次落到了范闲的头上。 “陈院长日理万机,为国为民操劳,下官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宫典岂能没有眼力劲,当即对陈萍萍说道,“既然现在范闲奉正已经是监察院一处的代理主办,那就让他带着我走一走吧。” “也好。”陈萍萍侧身一笑看向范闲,他知道范闲做了些什么,也知道后面有什么在等着宫典和范闲,所以他并不介入其中,既然是范闲的棋,就让范闲来走吧。 陈萍萍离去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此时推他回来的人并不是影子,而是费介。 “宫典来了”费介问道,他的眼神之中透露着担忧。 “你怕什么”陈萍萍将面前的茶水倒在了杯子里,问道。 费介看着陈萍萍,“万一他发现什么了呢” “有什么”陈萍萍反问。 费介哽咽了,他看着陈萍萍,他知道范闲现在对于陈萍萍的看法,可能已经到了一个瓶颈的地步,虽然没有表现出来敌意,但是范闲肯定不会再像曾经那么相信他了。 可是陈萍萍似乎并无所谓。 “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吧。”陈萍萍说完,看向窗外,“他总要长大,总要去面对一些他将要面对的事情,这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够阻止得了的,况且他的未来不仅于此。” “太危险了,一步走错,他会丧命的。”费介明白陈萍萍的意思,但是仍然还是担心。 他的担心是很正常的,他知道范闲的身份,知道庆帝对于范闲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他身份的补偿,但是这个帝王的愧疚并不是普通老爹的愧疚,这个愧疚能到什么限度,能到什么地步,没有人知道,如果有一天范闲过线了,是没有任何退路的。 “我不会让他走错的。”陈萍萍提了一口气,怅然着说道。 二人沉默了。 费介并不是不相信陈萍萍的能力,但是二人都知道,连叶轻眉都可能死在他人的手里,范闲又怎么可能不出错若是有一天叶轻眉是范闲母亲的事情曝光出来,那么当年对待叶轻眉的那人,会怎么对待范闲。 “至少,他错了,会有很多的人跟着他陪葬。”陈萍萍看向费介,眼神异常坚定的说道,“无论是谁。” “对” “无论,是谁” “这里是我的房间。”范闲说着,将门推开了。 宫典第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郭攸之,郭攸之被放出来,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向里面象征性的看了看,这便走了出来。 “近几天来,我听到的都是你的消息。”宫典笑道。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范闲狐疑的问道。 宫典驻足,打量了范闲几眼,这才又迈步向前走去,“进来的都是坏消息,但是出去的,都是好消息。” 范闲当然知道是为什么,这件事情他就不会接着聊下去,当走了几步之后,来到了一排房间,这排房间就是用来关押春闱抓获的学子。 这一排房间的第一间房,房门紧闭,里面没有一丁点的声响,当几人走到这房间门口的时候,陪同的王启年心中都揪住了一般,他知道里面是什么,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就要大白的时候,他们不免有些紧张。 “这里面”宫典问道。 “这是春闱期间,因为地牢关押太多,所以有一部分犯人被调在了这里关押。”范闲说着,推开了门。 一股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让宫典面色大变 皇帝陛下和二皇子殿下的对峙,宫典并不知情,但是他到御书房的时候,皇帝交代的非常明白,要彻彻底底的检查监察院一处的各项问题,并且查看是否有人存在随意杀害平民,考生,甚至是朝廷命官的行为 宫典知道这一次来到监察院是有事发生,没想到如今的事情竟然如此严重 血流成河显然人们都刚死去不足一天的时间,宫典身为九品高手,自然对这些尸体一目了然,对其僵硬的程度和血迹凝固的状态就能直接分析出对方死了大约多少个时辰。 “范闲”宫典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和范闲保持了对峙的状态,警惕也一下子拉了起来,他身后的三个护卫,立刻拔剑。 可是监察院这边并没有任何的举动。 “宫典大人有点太过于敏感了吧”范闲笑了笑,不以为然的说到。反而到是宫典,面色诧异的看着范闲,对方丝毫都不慌着,这让宫典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什么”二皇子惊讶的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宫典,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结局。 庆国的皇帝陛下目光看向二皇子,对方似乎还没有注意到皇帝的目光,他震惊的看着宫典。 宫典不敢怠慢,立刻回复道,“殿下,正如臣所说,那些死了将近一日的五个人,都是在两个月前截杀使团的叛军,监察院从中提取了某些关键性的证据之后,那些人就全被关押在那里听候发落。” 宫典再次转头看向皇帝陛下,“陛下,据范闲所言,昨夜整个监察院一处的人在春闱试场附近,所以一处院内的看守仅有几人,更何况还有众多要犯在里面,这一次暗杀叛军的人进入监察院,非普通人所能行事,若不是监察院之中还有一些胆大妄为之人,恐不会出现如此情形。” “还好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掌握了可靠的供词,不然这一次毁尸灭迹,损失的就非常惨重了。”宫典说道。 庆帝看着宫典,“你怎么想” 宫典思索了片刻,说道,“臣以为,监察院之中,仍然有人在向外面,通风报信。” 二皇子的脸色,此时惨白 “此话怎讲”庆国的皇帝陛下正在翻看着文献,他并没有看向宫典和二皇子任何一人,问道。 宫典思索了一下,还是不敢说,“此乃监察院内部的事情,臣不敢妄议。” “说来听听,算是陪着朕闲聊而已,不伤大雅。”皇帝说道。 这就是庆帝有意思的地方,任何事情的经过结果甚至是猜想,都不会经由他的嘴说出来,就算是如此明了的事情,他都不会去断定任何事情,所以这也是他强大的地方。 二皇子的脸色都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万万没有想到范闲会出这么一招他稳操胜券的计策,竟然被打破了他并不是不知道一处关押着自己手下那些叛军的几个渣渣,况且在此前言冰云就和他说过这件事情,当时的他不以为然。 毕竟那些人在军中什么都不知道,连品阶都没有,就是一个士卒而已,他并不是很在意的。可是他忽略了的东西就是这些人,他起码知道地方在哪儿 若是将军营的地方告诉范闲,这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二皇子还不觉得怎么样,可是一想到自己暗杀的学子,变成了士兵,这一次他似乎才开始正视范闲。 他预料到了自己的想法,这是二皇子万万没有想到的东西。 “臣”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继续拒绝什么,随继续说道,“当夜监察院一处出春闱附近的差办,应该是一个秘密的任务,知道的人应该只是监察院之中的尔尔,可是此杀手不仅能够清晰的掌握监察院的动向,更是知道这叛军关押在何处。显然,这是对监察院近期的动态,有十足的了解。”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下去吧。” “遵旨。”宫典跪着说道,“臣告退。” 说着走了出去,他走出去之后的皇帝陛下,拿起了一旁的奏折,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什么动静,完全把二皇子当做不存在一样的处理了。 现在的二皇子已经表现出来了凶神恶煞的一面,他急匆匆地到皇帝这里告御状,结果不仅没有将范闲抓获,还暴露了自己的动机,虽然现在皇帝并不能断定他和监察院之中的谁有关系,但是他已经碰雷了。 二皇子的精明在于,他想好了退路,可是他的失败也在于他只是想好了退路,甚至是如若真的制裁了范闲,进一步他都没有想好。所以他能走的也只有退路了。 皇帝借宫典之口说出的事实,就是在旁边敲打二皇子,现在他做的事情,连一个刚刚接触到事件的 人都已经明了了,那么朕能不知道你小子想玩随便你玩,你玩雷我就炸你,炸死你 二皇子当然明白自己的父皇在告诉他什么道理,所以他现在也不可能继续说什么,他将那些官员的命脉和自己脱离开来就是为了给范闲这么重的一击,把所有的罪名通过死了的学生,安插在范闲的身上。 而现在已经引火烧身了,若不赶紧撤出,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儿臣突感身体不适,无法继续陪伴父皇,请求先行告退。”二皇子赶忙磕头,对皇帝说道。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谢父皇。”二皇子赶忙走出了御书房。 “范闲从北齐拿回来了一车庄墨韩相赠的书籍,里面的东西是人生大道,用处颇深,书现在在太学院管辖,你没事儿可以带着你的母亲去看一看。”皇帝轻声的说道。 “谢父皇。”二皇子落荒而逃。 这句话,比直接问他是不是在监察院有部署,更让他害怕 二皇子走了。 侯公公伺候着皇帝陛下已经多年,此刻的他看着皇帝陛下的样子,当然知道他已经不高兴了,可是侯公公毕竟只是一个太监,他不敢管这些事情,只得安安分分的站在一旁,纠结了半天这才拿来了一杯热茶,递给了皇帝,轻声道,“皇帝陛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莫动气了。” “哦”皇帝转头看向侯公公,侯公公一愣,站在原地可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还是你了解朕啊。”拿起了杯子,吹了吹,皇帝缓缓的说道,“都是皇子,竟有如此天差地别,真是让朕为难啊。” 第三十三章 桑文 这种事情,皇帝说告一段落了,那就告一段落了。 今日的范闲起了个大早,倒不是监察院有事,而是后花园有事。 昨日下午吃饭的时候,一道圣旨突然到了范府。 这一次户部赈灾有功,以范建为首的计划,在林若甫丞相的督办之下,解决了三万多口灾民的口粮问题,实在是天大的功绩,因此户部侍郎范建提升为户部尚书,立尚书府,增设门头。 封银子c头衔又是一大堆,而范闲似乎对这些确实没有什么兴趣,而是对自己的后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里本来是柳如玉打算兴建一些观赏性的建筑,可是硬生生被范闲软磨硬泡了过来,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一个茅草屋。 “叔,就一个茅草屋”范闲看着面前起码五百平的空地中间一个孤零零的茅草屋问道,“真的不弄点别的” 从尚书府出行到这里,步行也要将近小半个时辰,有林荫绿树还有洞庭花园,但即便如此,也太光秃秃的了,谁料五竹只是点了点头,“如此便可。” “我还是找人给你种点树吧。”范闲道。 “也好。”五竹平静的对着那空地,似乎他能看到一样。 “再修个庭院吧。”范闲试探性的问道。 “也好。”五竹道。 “再弄几个小鸡仔陶冶一下情操”范闲用手圈了圈可以被院子笼罩起来的空地,“这里还大得很,还可以再弄点小木头块,种点别的蔬菜之类的” “我记得北齐苦荷的小徒弟也是这样。”五竹说道。 “叔我去忙了,再见”范闲落荒而逃。 五竹的事情算是安定下来,范闲找了几个工匠入了尚书府后院,这些人还是比较靠谱的,监察院都调查过,算是知根知底没什么问题,当然五竹也不可能和他们见面,只是为了万无一失罢了。 高达在院子里坐着,看到范闲的时候站了起来,迎面走来。 “大人。”高达低声的说道。 范闲知道高达有事儿,点了点头,带着高达进入了自己上班儿路上用的轿子里面,驾马车的也是虎卫,扬鞭之后,二人在车上开始交谈了起来。 “基本上已经有眉目了,最大的一条线,就在抱月楼里面。”高达说道,“北齐内库进入京都城之后,一石居的现在已经滞留,并且随着一石居出售,现在全部的银子都进入了抱月楼之中,而且他们似乎并不担心什么,有些明目张胆。” “前几日大理寺的人也是这样明目张胆的。”范闲的言下之意很明确,在我面前装逼者,只有死路一条。 高达说道,“大人,这条线索不放的话,我建议我可以继续跟进,但是我们出面的话,若是” “我明白。”范闲说道。 他们是虎卫,即便是帮助自己做事,但是根儿上还是陛下的人,对于这些朝野之事,他们出现的次数当然是越少越好,若是让陛下发现了虎卫在替自己打工,即便范闲没事儿,高达等人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春闱的事情做的就很好,你们故意让开了一条路,让那杀手进入,到最后也没有任何人发现你们的身影,在京都城之内不比北齐上京城,凡事儿都要小心为上。”范闲道。 高达点了点头。 范闲踏步入监察院的时候,王启年咧个大嘴在一旁惊讶着。 “吃屎了”范闲问道。 “不是啊大人,影子受伤了。”王启年说道。 范闲惊讶地看着王启年,“影子受伤和你吃什么有关系” “大人,我没吃东西。”王启年撇了撇嘴,“影子受了重伤,像是被高手打的。” 当然是五竹干的,影子也是吃饱了撑的去和五竹打架,范闲懒得搭理他,不过想了想,转头看着王启年,“会不会暴露什么” 王启年深思熟虑了片刻,摇了摇头,“不会,也就我知道这件事情,还是因为天没亮的时候,影子遇到了我,其他的人不可能知道的。” 范闲平静的看着王启年,片刻之后才长出了一口气,“抱月楼那边有进展了。” 对于抱月楼的姑娘们来讲,每日都似乎是一样的,起床,梳妆打扮,吃饭喝水,然后就开始陪客人,一晚上过后,喝的昏天黑地,就此睡了,第二日又是一样的流程。 日复一日。 倒也快活,毕竟这样的特种工作行列,银子来的快,和客人越是熟悉,银子就来的越稳定,越快,所以他们热衷于对各种客人进行各种的谄媚工作,来稳定自己的收入。 所以当范闲第二次看到上一回陪自己的 两个姑娘的时候,也是倍感亲切。 “公子你可不知道,你不来就没人要我们姐妹。”标志性的突出消费者所用的言论,范闲自然是不会上当,不过这种感觉还是非常好的。 范闲打了个哈欠,瘫软的躺在靠座上,这里的道路错综复杂,进来了就是弯弯绕,一时之间几乎找不到路,不过王启年在这里已经探访了好几次,他对这里早已经了如指掌,想来现在已经潜入了这里。 今日范闲已然是做好了准备,之前没有和这里发生什么冲突是因为虽然知道这里有问题,可终究不知道是什么问题,但是现在已经是证据确凿了,所以他可不介意在这里出什么岔子,即便是找事儿,也得和抱月楼背后的人见上一见了。 暗自等待了许久之后,又开始了每日的刷礼物环节,范闲看着下方的三个头牌,无聊的打着哈欠。 此时一旁走来了一个人,他低着头在范闲耳畔窃窃私语,“大人,门外接应的人都安排好了。” 范闲点了点头,正要示意他走开,忽然眉头一紧,感觉这个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猛然回头,是邓子越。 “你怎么在这”范闲一愣。 “我不是我”邓子越也被问懵了。 “哦对,你去王启年手下了,他人呢”范闲问道。 邓子越突然老脸一红,尴尬的看着面前范闲,想了又想一个屁也没说出来。范闲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正当此时,下方传来了一个声音。 “第三花儿,桑文登场。” 第三十四章 公子,我们私下聊 范闲并没有掺和竞价的事情,这种出风头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就好了,他需要的是一些更多的线索。 丢下了两个陪伴了他两次的姑娘,叫老鸨安排了一个房间。 “公子,想要个什么样的姑娘啊”老鸨问道。 “除了头牌之外最好的姑娘。”范闲说道。 “好咧,公子稍等,一会儿就来。”老鸨说着退出了房间。 范闲一个人在这个硕大的屋子里面,细心看了去,这屋子算不上最顶级的豪华房间,但是较比流晶河畔的那些地方,可算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三门三房不说,中间的屏风隔断做的也是非常考究,山水肆意,颇有望看风月之感,就算是不懂这些文绉绉东西的粗大款来了,也会不忍破坏。 再看床榻,那可是纱帘包裹,绫罗镶嵌,锦缎环绕,每一寸每一饰的料子都是上好的染缎房里的上品,看来这抱月楼幕后的老板,对这里可是下了苦功夫了,定不是一般人。 再看食盒之中的瓜果,竟少有庆国土生土长的东西,要不是北齐才能吃到的蜜瓜c葡萄干。要不就是其他国家的海树果c香梨这种进贡的时候才能看到的东西,而就算是零星不多的庆国产物,也基本都来自江南。 这个地方对于范闲来说是非常敏感的,他知道明家的根基就在江南,所以他每每遇到有关于江南的东西,都是要留心的,这抱月楼和江南的关系,通过这么一盘水果,显然已经进了范闲的眼中。看来这抱月楼的主人,和江南的关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才仅仅是一个房间,如果每个房间都是这般陈设,那光是水果,就价格不菲了。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范闲转头看了过去,这才看到一个倩影,他轻轻的嗯了一声,倩影攒动,这才推门走了进来。 “公子。”少女媚色显露,娇柔的身躯微微一弯,这一颦一笑之间带给人十分较弱的保护之欲,再加上落腰的长发,举手投足之中就让人想要扑上去将其抱在怀中。 少女赤足进入,皙白的皮肤在烛光的照射下显得红玉动人,脚腕上面有一个类似花环的东西,走起路来叮铃作响,无疑为现在这弥漫着暧昧气息的房间增添了几分情趣。 少女的气质和司理理不同,少了那份傲人的气息,则是多了一份妖娆在其中,这没有一个男子能受得了如此可人的尤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况且还是以这样的身份。 不过范闲可是一个例外,毕竟家中的那一位比面前这个强的太多,况且他并不是一个沉迷美色的人,他来此抱月楼的目的就是试探,当然不会做出出阁的事情,所以此时的范闲稳坐床榻,看着少女,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小女子名为妍儿。”那妍儿仍然低着头,并没有改变姿势,惹人怜爱的招数,范闲并不吃这一套,他点了点头。 妍儿就站在那里,她心理也犯嘀咕,这今天的客人怎么这么奇怪,平时那些人猴急猴急的,她还没有说话就已经又搂又抱上来了,她也就逆来顺受,毕竟能消费的起她一夜春宵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和好招呼的人,所以她也不敢做什么。 第一次遇到范闲这样的客人,她竟然也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前的范闲,思来想去,这才去找了几个亮着烛台的地方,将蜡烛全部熄灭了,点燃了香炉旁边的香料之后,只留下了范闲身旁那幽暗的烛光, 蜡烛蒙在一个烛罩之中,映出了漫天的星光点点,很有意境。 妍儿乖巧的坐到了范闲的身旁,她轻柔的手正要搭向范闲的肩膀,可是对方一个健步站了起来,站到了床的旁边,范闲看着妍儿,忽然向前一探,这一动作速度极快,范闲单手顶着床框,中间呈出来一个坏,而妍儿,这就是在这坏之中,只要范闲轻轻向前一寸,二人的肌肤就会接触。 可是范闲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妍儿不慌不忙的看着范闲,面容之中露出了些许的羞涩,她侧颜低着头,娇羞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别样的乐趣吗” “说吧,什么目的”范闲看着妍儿,目光没有一丝躲闪。 范闲是什么人是一个从小在药罐子里面泡出来的人,想要在范闲面前玩毒,不被他知道是不可能的,所以一进入房间的第一件事情,范闲其实就在察觉了。 这个房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也没有任何关于毒的迹象,可是范闲的嗅觉非常的敏锐,他进入房间就感觉到了一股香料存在,这股香料并不是一种寻常的香料,而且产地不是庆国,若不是老师费介经常云游四方,他也不至于会见过这个东西。 这个香料的特殊在于它不点燃的时候,并没有 任何的问题,谁也看不出来它的作用,而只要是点燃了之后,这香就会有异样,先是让人神志不清,甚至会出现幻觉,之后就是昏迷不醒。 香还没有点燃的时候,范闲已经调配好了对抗的药物,这香料虽然罕见,但是功效并没有多么的强大,更是对于范闲这样的人来说,服用了抵抗的药物之后,这香料其实也就没什么用了。 范闲对于这些迷魂的药,吃了不知道有多少,早就有了抵抗的效果,现在这般,稳稳的坐在这里,让妍儿更是意想不到。 妍儿看着范闲,面容之色丝毫没有任何的改变,若不是范闲亲眼看到她点了这根香,就会被她骗过去了,这女子伪装的能力丝毫不差司理理。为了以防万一,范闲第二部就是直接用手将妍儿逼退到了床的旁边。 妍儿从容淡定的程度,已经完全表明了她是一个有实力在身的人,至少五品的实力,范闲的速度非常的快,若是一般醉酒的客人来此一招,当然不会注意到妍儿从容的步伐,还有快速向后退的身形。 可是范闲注意到了,范闲也就是为了这么一试,才有这般行径。 “公子你你在说什么”睁着她天真可爱的眼睛,妍儿惊讶的看着范闲,眸子里透露出来的天真烂漫,可能丝毫让人联想不到是要来做什么的。 “我问你,是给你机会活下去,我如果不问你,把现在房间里面和房门外面的人叫进来,你就没有活着的意义了,因为你知道的,他们也知道。”范闲将脸贴到了妍儿的耳畔,轻声的说道。 妍儿听完了这句话,面色果然一变,她的声音也从方才那细软柔弱的声音,变得不再伪装,轻声道,“公子果然好手段,让妍儿刮目相看。” “你什么目的,说吧。”范闲冷笑道。 “公子唐突而来,张口就是头牌,这一夜一千两银子的客人,当然要小心了,若是别家做生意的人找上门来,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妍儿还不能力求自保了么”妍儿一字一句悄声的说道,随后抬起头看着范闲,“公子,你说是么” 这是一个不错的借口,但是范闲并不相信,他笑了笑,“你继续跟我打这些没有用的呛,我真的有可能杀了你。” 范闲右腿向床榻上一抬,靴子里面的匕首露出了一个刀把,这是示威,范闲虽然不会杀她,但是一定要吓唬住她,气势上赢了,那才能真正的镇住这个妍儿。 妍儿吞了吞口水,人不会不怕死,她并不是什么死士,更不是什么他国的暗探,只是为了生存,有口饭吃而已,所以看到范闲如此的样子,当即也不敢和范闲继续来硬的了,赶紧怀抱住范闲,叫道,“哎呦公子,你做什么啊。” 她的声音极大,这是一个保命的措施,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和范闲达成了共识,接着一转身立刻将范闲压在了床上,身形一侧,左腿压住了范闲的匕首,做好了所有的防备之后,才低声的说道,“公子莫急,我们私下聊。” 第三十五章 你家的掌柜是谁 私下说只是二人靠着近点小声说而已,并没有别的用意,这范闲可以理解,但是这个姿势,范闲理解不了,所以一个翻身,他坐到了床沿上,这才将右腿卷缩在了床边,看着一旁的妍儿,“要说,你就好好说。” 妍儿瘫软的躺在床上,非常简单的衣服被刚才那么一揉搓,似乎变得更加的妩媚,她自顾自的抓在范闲的右胳膊上,柔软的向自己身边这么一拉,按照道理应该是男人倒在床上,可是这一次,范闲并没有动,倒是她坐了起来。 “你真无趣。”妍儿看着范闲,她并不认识范闲,但是能看得出,这是一个有目的的男人,她满脸喜悦的笑了笑,“你是第一个见到我还能如此镇定的人。” 范闲不否认,妍儿确实是一个很有韵味,很有吸引力的女人,可是他见过对于自己更有吸引力的女人之后,就显得妍儿有些没意义了,这就好比武林之中的那些侠客,在自己实力不济的时候,一本普普通通的功法秘籍,就可能让他们打的头破血流。 但是你若是得到了一本绝世秘籍,天下至宝之后,你断然不会在对那些普普通通的秘籍产生一丁点的兴趣,现在对于范闲来说,林婉儿当然就是他的绝世秘籍,不过他可能还没有预料到的是,海棠朵朵有可能是一个天下至宝,但是现在还说不定。 确定的是,面前的妍儿,肯定是普普通通的秘籍了。 看着妍儿的范闲,微微一笑,“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女子啊。”妍儿微笑的看着范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家,公子以为我是什么人啊” “抱月楼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就是五品高手”范闲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实力,当即冷笑道,“从现在开始,如若是你说错了一个字,我保证你的脸,会有很大的变化。” 范闲一摆手,将靴子里面的匕首拿了出来,打趣般的在手上摆弄着。 “哟,公子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出来啦”妍儿妖娆的腔调说道,她妩媚得看着范闲,显然她的面容之中一闪而过了一丝惊讶,但是随后极力隐藏,这才坦然道,“小女子虽然自幼习武,但是终究不得开窍,家道中落,这才不得已走上这条路。” 女人说话,三分真七分假,而这里的女人说话是不一样的,是十分真十分假,范闲听得也罢听不得也罢,这是无所谓的,毕竟这些事情并不是他所关心的,而他所关心的是,“抱月楼幕后的老板是谁” “啊公子怎么会对我们幕后的老板感兴趣”显然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妍儿有些开始惧怕范闲了,她本以为对方也就是撒撒泼或者是搞搞情调毕竟这是青楼,不是别的地方,来这种地方的客人,再奇怪的她都见过,可是显然这个面前的人,并不是来消遣的。 现在的事情,才到了正题上面,妍儿总算知道了范闲来的目的,她当然不可能告诉范闲什么,现在的她才感觉到了危机出现,面前的这个男人根本不是来玩的,是来调查什么事情的,而此时的妍儿忽然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嘴。 有些隐藏的事情是肯定的,范闲也知道,面前的妍儿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是范闲明白,他一上来能问出来的东西,肯定也不是真话,所以他不着急,毕竟有一夜的时间可以来让他对面前的人下手。 “他们随时可能进来的。只要我这里出声。”歪了歪头,妍儿看着范闲眨巴了几下眼睛,她似乎并不怕范闲现在对她做什么,毕竟这里是抱月楼,她所在的地盘,她不可能怕这么一个直接冲进来的愣头青小子吧 他不知道妍儿的心里在想什么,向前倾了倾身体,范闲说道,“那你可以试试,是他们快,还是我快。” 范闲的手里拿着匕首,对着妍儿笑道,“你们老板的身份,这么不好见人” 妍儿眼看熬不过面前的范闲,只得谨慎的说道,“老板的身份非常神秘,况且抱月楼也不是一个掌柜,所以我不知道你和哪个有仇和哪个有怨,若是我说错了,说多了,说少了,我定然是活不到第二天的,您我不知道会不会杀了我,但是老板肯定会。” 这和范闲的猜想没有什么错,抱月楼的掌柜应该不会是一个人,如此庞大的财力和雄厚的实力,能够在京城塑造出来一个不畏惧任何官僚机构的人,是不太可能的,定然是朝中势力和财富名望极高的人,共同做出来的东西。 其实范闲并没有想要为难这个姑娘,但是从妍儿的神情之中,显然范闲已经知道了很多的东西,至少今天来抱月楼,并没有白来,他得到的东西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多的多。 想到这里范闲也没有必要继续为难于她,笑了笑,范闲将匕首收入了靴子一旁,这才说道,“好了,既然姑娘为难,我也不会再问。” 范 闲来的莫名其妙,走的异常诡异,这让原地站着的妍儿根本没有看懂,不过也算是逃过一劫,可是这件事情并不可能就这么过去,她还要和上面的人汇报。 门打开了,外面的老妈子肯定还在原地站着,她看着范闲出来,当然是感觉不对劲,可是自己是开门做生意的,像范闲这等做派的公子少爷二世祖她肯定不能怠慢,立刻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妍儿不合您的口味吗” “我就是想打听点儿事儿,这丫头嘴严,没意思。”范闲竟然直接了当的就这么说了出来。 老妈子一惊,打听事儿你花一千两银子吗你打听什么事儿当即赶紧圆场,看了看周围十几个护卫,她也没有什么害怕的,便问道,“公子您打听什么事儿啊,不妨说来听听。” “好啊。”范闲微微一笑,“你家抱月楼的掌柜是谁啊” 老妈子震惊。 第三十六章 范大人都不帮我,小女子苟活无望 范闲这么一句话,直接给老妈子问懵了,她硬生生站在范闲面前,十几个瞬息都没有憋出一句话来。 “我只是想商量商量盘子的事儿。”范闲笑了笑。 这里是他棋高一着的地方,若是他直接这么走了,那么后面的话就要随妍儿怎么形容怎么来,很可能明天范闲连这抱月楼的门都进不来了,所以他现在走出来摆出这么一个态势。 “哦”老妈子这才恍然大悟。 可能是亏心事做得多了,老妈子警惕性特别的高,再加上近几日抱月楼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让她每日过的神经兮兮的,听到范闲说盘子的事儿,老妈子这才反应过来,这公子哥是想入入股,捞一手。 想来出这么一个主意就是为了让这班人看低自己的范闲,在说了这句话之后得到了很正确的回答,那老妈子笑着说道,“这位公子,我看您家境也不错,但是想入我们这抱月楼的盘子,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进得来的,你看那京都府尹的公子” 老妈子低声凑在了范闲的身旁,“他都没有资格呢。” “连京都府尹的公子都没有资格吗”范闲夸张的问道,配合他眉飞色舞的表情,将这个难以置信演义的非常到位。 “是啊,公子,所以您还是就玩玩乐乐,别想这出事儿了,这妍儿您还要吗”老妈子的脸色当即当就变了,她得到的消息是范闲听到京都府尹的少爷都会面色大变,那么他一定不如京都府尹家的少爷,那自己还在他的身上浪费什么时间,“少爷,银票。” “公子”范闲刚掏完钱,一旁的声音就叫了过来。歪头看去,是一个姑娘。 “哟桑文姑娘”老鸨子惊讶的看着,“您怎么来了” “请问是陈公子吗”桑文问道。 这是几人进入之前约定好的,对范闲就称为陈公子,看到面前的女子,范闲就知道下方的人已经成功了,计划已然是正常实施了,随后他自然而然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只不过并没有关上门。 此时的老鸨子才明白,两步进了房间,对着范闲笑吟吟道,“陈公子啊,您把三花儿拿了方才那一万两银子是您出的” 范闲也不知道下面花了多少,反正有邓子越出面,王启年可劲吹就行了,其他的没什么问题,银子最后肯定是不给的,范闲惹事儿,从来不嫌事儿大。 他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手下人自己拿主意,我就是今日要看一看花魁。” 这句到是实话。 “好好好。”老鸨拍着手赶紧将花魁桑文引了进来,赶忙站在了范闲身旁,低声带着鬼魅的笑意道,“大人,这桑文姑娘可是个雏儿。” 范闲到是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打了个哈欠。 结果老鸨并没有离开,仍然是一脸的荡笑。 随手拿出了十两银子递给了老鸨,这会她才笑吟吟的转头离开。 房门关闭,范闲长出了一口气。 女子一看就与上一次见过的妍儿不同,这个女子身上有一种飘然若仙的感觉,倒确实是精通琴棋书画的女子,身上的超凡脱俗之气是有些不同,但是又因为在这青楼之中,不免沾染了些胭脂俗粉,柔和青泥,不染其中。 范闲躺在床榻之上,那走入的女子见其已经略显疲惫,未露出嫌弃之色,走到了一旁拿起茶壶,给范闲到了一杯热茶,又将一旁的靠柜随手拿出放在了距离范闲不远的地方,似乎是怕范闲碰倒这杯热茶,这才作罢,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将那房间之中原本备好的胡琴拉了过来。 她调整了几声琴音,清脆动听,这才询问道,“公子是有些想听的曲子” 范闲没有打岔,那眉梢悄悄的瞥了一眼,这一眼撇过去不要紧,惊得范闲差点滚落在地上。 女子五官清秀,宛若惊鸿,这倒也不是让范闲惊讶的重点,而重点在于,这个女子,范闲认识 看着女子的样貌,范闲再三确认,这才明了,这女子名叫桑文,正是流晶河畔那日在入花船之前,靖王世子李弘成叫来让二人听曲的女子,想来李弘成那日还吹嘘这女子是世间罕有的琴行音律的天才,若是卖身,司理理可能也不能出其右,可惜,可惜,可惜。 范闲记得他三声可惜,这便没有忘了桑文。 此时的范闲别着脸,桑文似乎对他的脸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照料之后,就专心去弹琴而已,这等模样实在是罕见。不过范闲有些疑惑,这桑文不卖身,为什么从流晶河畔跑到了这抱月楼之中。 想来范闲也能猜得出来,这流晶河畔的生意被抱月楼几乎抢了个一干二净,不过世界上不缺钱就不会缺 了嫖客,只不过大户都迁移了,那么很可能这桑文也是抱月楼抢过来的,只是为了招揽钟情于桑文的那些世家公子,这一女子就足够养活一家楼了。 桑文轻柔地唱起了一个曲子,她的嗓音纯合,无瑕无疵,碧玉鎏金一般传入范闲的耳中,范闲一听,微微一笑。 “昨夜雨疏风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 “知否” 这不正是自己半闲诗集之中的一篇每当范闲想到那日之举,都颇有些歉意,这才又是心里默默的给大宋易安居士道了几声歉,便继续安安稳稳的听桑文的曲儿。 声回婉转,似乎能够让范闲忘却了此时自己跻身在骚气蓬勃的抱月楼之中,而是真的和千古第一才女在那湖面畅饮畅舟,他思他的赵明诚,我思我的婉儿,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人生好不快活 可是随后一声戛然而止让范闲从那中秋月色之中一把拉回了抱月楼里,范闲转头看去,此时的桑文手中的胡琴落在了地上,她第一时间也焦急的看向了范闲,这一看,四目相对,对方显然认出了范闲 当即二人之间如同有一道屏障隔绝了时间,范闲这边继续装醉左右拍打床榻厉声道,“曲儿呢曲儿呢”而桑文那边面色静止,呆呆的看着范闲。 “大人大人可是范诗仙”桑文的表情像是一个落魄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她停了手中的工序,慢慢的走了过来,轻柔地看向范闲。 她和范闲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她知道,靖王世子曾经为她介绍过范闲的样子,所以她记得。 而她之所以现在看到范闲就如此这般模样,想来心理已经有了一个托付。 走到了范闲的身侧,她当然是嗅到了一股强烈的酒气,范闲浑身一股泥醉的味道,但是桑文还是对范闲抱有希望的,她低声的问道,“范大人,您能听到我说话吗” 当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就说明桑文已经把范闲铁定认了出来,范闲只能抬起头来,不然的话若是桑文出去吐露自己的身份,那么就会功亏一篑了。 范闲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装作十分不舒服,这才皱了皱眉,略带惊讶的看着桑文,“哦桑文姑娘” 桑文看到范闲将自己认了出来,大喜过望连忙搀扶着范闲坐了起来,她太过着急,有些失了礼数,看到范闲坐起来之后,这才立马跪在了范闲的面前,“小女子桑文,求范大人做主” 说罢,一个头直接磕在了地上 在庆国的女子之中是没有磕头礼的,只有九五之尊的皇帝才有资格享受,其他的人不允许女子做此礼,而现在桑文出此大礼,想来是遇到了麻烦。 其实桑文也是挣扎过的,她考虑过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范闲,她已经到此将近一年的时间了,受过的折磨和辛酸在这一时间涌上了心头,想到范闲现在任监察院一处的主办,又是揭露春闱舞弊案的人,民心早已经拿的稳稳当当了。 现在若是让桑文选一个能够托付的人,范闲当然是首当其冲的一选,想到这里,桑文也算是豁出去了,当即厉声对范闲说道,“若是这京都城之中,连范大人都不帮我,小女子苟活无望” 第三十七章 袭击 范闲看着桑文,他一言不发,是在试探。 可是桑文的表情根本不像是能装出来的,范闲隐隐透过纱衣向里面看去,她的膝盖,大腿,胳膊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 这些新旧不一的伤痕都不是一时半会儿伪装出来的,应该是日积月累所致。 范闲欣喜这桑文很可能是自己打开抱月楼缺口的一个捷径,他深吸了一口气,连忙上前,将桑文搀扶了起来,“你莫慌,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桑文这就差点要哭出来了,她死死的抓着范闲的胳膊,似乎这个机会会立刻从自己的身旁溜走一般,她不愿意放手,她也不能放手 坐在了床上之后,桑文这才说道,“小女子名叫桑文,原本是流晶河畔醉仙居的乐师,后来您也知道。” 范闲点了点头,拿起了茶杯饮了一口这才继续听到。 “后来在抱月楼初成的时候,这里的掌柜大肆从流晶河畔挖人,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的孙掌柜竟然莫名其妙的死了,然后连同我在内许多人的身契就被这抱月楼拿了过来,我就成了抱月楼的人了。”桑文说着,满面梨花带雨,显得委屈。 范闲明白桑文说的事情,抱月楼想要开门做生意,自然是要委屈了别家的营生,现在范闲对于抱月楼的后台了解的并不是很明白,所以他也推测不出来是什么情况。 “抱月楼的老板是谁”范闲问道, 桑文思索了一下,“每一次进来都是从北边的侧门进入抱月楼的,我有几次都恰巧看到了那副轿子,轿子上面并没有标识,看不出来是哪户人家,哪个身份的人,倒是抬轿的人穿着不像是一般的家丁,应当是皇宫贵族里面的人。” 范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这掌事儿的是谁” “掌事儿的有三个,还都是姑娘,不过前些日子里面一个掌事儿的死了,死的不明不白的。”只见桑文叹息了一声,“说起来,死人这种事情在这也已经见怪不怪了,抱月楼从我进入直到现在,死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了,这里面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还剩下两个掌事儿,一个姓袁,应当是我们京都城的人士,以前在流晶河畔也见过她,另一个姓石,年纪不是很大,但是为人狠毒,手段也非常的毒辣,手下有一票人,专干杀人放火的勾当。”桑文说道。 姓袁范闲当即会意,流晶河畔姓袁的掌柜就那么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靖王世子李弘成的手下袁梦,以前还是打过几次照面的,后来范闲从北齐回来,和靖王世子还有二皇子彻底划清界限之后,就再没有见过这个人了,想不到此人现在就在抱月楼之中。 “姑娘心思缜密,可以为我做事了。”范闲笑了笑,他很难见到一个女子能够有如此的观察力和记忆力,桑文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毕竟现在监察院范闲手下的人还是太少了,他点了点头,“放心吧,这几日之内,我就帮你赎身。” 听到了范闲这句话,桑文大喜所望,这就要跪下再次道谢,而范闲这是一把抓住了桑文,“且不必如此,我来问你一件事。” “大人但说无妨。”桑文既然已经收到了范闲的承诺,自认这条命就是范闲的了,他想说什么,自己根本没有多想,一定会去做的,这才直接说道。 “你可愿意进入我监察院”范闲一挑眉。 桑文大惊,连忙转为喜色,“若是大人不介意,小女子为大人肝脑涂地,以示衷心。” “好。”范闲微微一笑,这才站起身来。 按道理来说,现在的范闲应该是危险重重才对,可是他不仅丝毫没有任何的担忧,反而在桑文出现之后,更加稳重了起来。 此时的他断定了一件事情。 抱月楼如此目无法纪,在背后的人一定是监察院里面至少是主办位置上的人,而且现在他掌握的信息来看,背后的老板应该不只是一个。因为掌事儿的安排三个人,那么最多一人只能代替两个老板,既然死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所有背后至少是两个掌柜的在运营这件事情。 想来其中的一个人,应该是二皇子或者是李弘成无二,毕竟袁梦这个人的出现,就意味着抱月楼和靖王世子李弘成脱不了干系,再想来就是监察院内部的事情,这一个主办的位置,思前想后范闲也不知道是谁。 首先言冰云和费介是一定排除在外的,费介不是一个二皇子或者一个靖王世子能够请得动的人,况且如此贪赃枉法,视人命于无物的事情,自己的老师可是做不出来的。而言冰云如若做了这件事情,那么肯定自己知道的会比二皇子或者靖王世子要早得多。 到底是谁,范闲现在还不想去琢磨得清楚,既然已经到了这 一步,范闲就没有了后退的余地,要打就要打得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自己直接跳出来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的。 想到这里,范闲直接向外走去,一脚将门踹开了。 老妈子不在这一层,但是这一层的人还是比较多的,当看到范闲从大房之中出来,这里的姑娘也都知道这人不是一般人,能住的了这个房子的人,起码都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所以当即下楼去叫老妈子。 而范闲则是晃晃悠悠走了出来,桑文赶忙跟了出来,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这不是桑文” “正是啊” “小子,你在这儿干嘛呢” 几声胡乱的叫喊声吼了过来,四五个人瞬间将范闲和桑文围了起来。 看到桑文这般模样,为首的大汉有些慌神儿,“你哭了” 桑文别过脸去,不想搭理这些人。 显然,这些人应该是桑文牡丹花下的鬼,今日看见桑文受辱,范闲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是些麻烦人啊。 “动手”怒喝声一响,七八个手掌,就已经拍了过来。 范闲当然轻巧地躲开了对方的攻击,虽然对方人多势众,可是终究都是四品多的水平,哪里能够得上成为范闲的对手,范闲纵身一跃而起,带着桑文就跳出了对方的攻势之中。 向后退了三步的范闲,左手轻柔地将桑文推到了一旁,右手则异常敏捷的向前一顶,正好顶在来人的左手胳肢窝。 对方身材及其壮硕,这一劈砍之下看似瘦弱的范闲就这要交代在这里,可是范闲的身形向下一压之后,这一顶,力达千金,竟是直接将这个大汉顶了个人仰马翻,这第一个大汉就此倒在了地上,疼痛的叫喊了起来。 第二个大汉没有丝毫的迟疑,对着范闲右拳直挥而来,范闲反应相当的迅速,这一拳的力道十足,如若是中了,自己定然吃瘪,可是他的速度对于范闲来说,太慢了。 范闲大步向前一迈,原本下潜的身形,再次降低,这就拉伸了对方拳到自己身体的距离,后脚一踹地面,整个人自下而上,从正面向后一个空翻,左手向背身一压,单手按到了那大汉的背上,灵巧的范闲直接站在了大汉双肩。 大汉哪儿见过这招式,当即一个列前,往前走了三步,范闲没有管他,双脚发力,腾空而起,左右腿同时拉弓,一个双腿的回旋踢,将最后的两个大汉直接放倒 再次回头看向身后的大汉之时,那大汉已经傻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老妈子才带着人走上楼梯来。张牙舞爪的叫喊着,“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在此行凶”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抱月楼”一个冷漠的声音传出,也就在这个时候,下方传来了恭敬的声音。 “大当家。” “大当家” 第三十八章 正面交锋 踩踏楼梯之声让整个房间里面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范闲并不知道上来的人是谁,但是他看到了周遭那四个大汉脸上不自然的表情,自然不难猜到,这人和他们是一伙的。 “哟,陈公子。”上来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开叉都快开到腰上的衣服,让范闲第一眼就看出来她不是一个习武之人,老妈子的衣服都会在裙子里面藏一条裤子,来方便应对各样的情况,而此时的这个女人,里面光滑的大腿若隐若现,步履厚重,并不是一个习武的人。 看这个派头,应该是幕后老板得意的手下。 “这位是”范闲挑眉。 女人在这样的场所混迹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察言观色已经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当即看出了范闲的斤两,对方应该就是个用鼻子看人的二世祖,但是面前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她是开门做生意的,如此这般,不成样子,便说道,“陈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是抱月楼的掌柜,名为石清儿,你叫我清儿就好。” 看了看地上的几个人,范闲指着他们问道,“这就是你们抱月楼待客的方式真的是让本公子大开眼界啊。” “实在是对不住了,陈公子。”老妈子也跟着连连道歉。 “把这些人给我拉下去然后去把陈公子和陈公子朋友帐头儿免了。”石清儿对着身旁的老妈子说道,老妈子立刻点头称是。 这一句话,范闲忽然对石清儿出现了一些怀疑。 这四个人显然是打着对桑文的崇拜旗号出现的人,那么按道理来说,能走到这一层首先就一定是客人,可是对方对自己出手,她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将这四个人拉下去,像是不打自招承认了自己安排这一行径。 范闲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他随手拉了一个椅子,直接坐在了四楼的楼梯口之上,好在现在已经入夜,该回家的客人已经回家了,该睡觉的客人也已经开始了忙碌,不会有人出来绕局。 石清儿也没有着急,想看着范闲怎么处理。 范闲笑了笑,“这件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陈公子,你还想如何”石清儿并未色变,心中确是一沉,难缠的人她不是没遇到过,但是像范闲这般难缠的还是头一次见,毕竟旁人都会多少给抱月楼这个招牌三个人一些薄面,免了单就撤,还能怎么样 不过现如今坐镇抱月楼的石清儿也不怕有人来闹事儿,更不怕事儿大,抱月楼这么大的地儿什么事儿没见过,但是怕就怕面前的人是高官子弟,若是跟身后的掌柜有交情那还好说,几句话也就过去了,若是没有交情,这事儿砸在自己手里,可就不好收场了。 范闲手点了点身后的桑文,“我呢,花不完的银子,找不完的乐子,也没有什么追求的,只是这姑娘啊,手头好的没多少,不过我这个人,生来不喜欢和别人分享,这样,这个姑娘你就别藏着了,本公子把她赎了,然后你再把这四个人交给我,这事儿也算是了了,何如” 摆足了谱的范闲,给了石清儿一个世家弟子说话的方式。 石清儿脑子转的非常的快,显然对方已经怀疑这件事情是不是抱月楼做的了,若是她真的将这四个人给了对方,对方会如何拷问石清儿皱眉问道,“公子是刑部的人” 刑部是掌管人生死定罪,执行生杀大权的地方,对方这么问也不是突然的问法。 毕竟刑部尚书,正是姓陈。 能提人自己回去审犯人的人不多,刑部算一个,大理寺算一个,监察院算一个,这三个地方能生孩子又姓陈的,也就刑部尚书一个人,想到这里石清儿明白得很,所以才会问范闲是不是陈尚书家的公子。 范闲不承认也不否认,他饶有兴趣的看着石清儿,“你到是个聪明伶俐,我是谁你管不着,我提议的这法子,你意下如何” 石清儿看着范闲的面容,陷入了思考。 “抱月楼这么大的产业,怎么客人来赎出一个姑娘还需要掌柜的考虑怎么久的时间怎么,这姑娘是你们抱月楼的金字招牌”范闲略带讥讽之意说道,“今天就算是金字招牌,也得给本公子出了楼” 范闲的口气越来越大,想来就是在激怒石清儿,石清儿也不是不识这一套,但是此时石清儿想的根本就不是桑文的事情,而是面前这四个大汉的事情。 对方若是真的是刑部尚书的公子,这要是查起来,这四个人没准会把之前的事情抖露出来,那么这些案子的出现势必会影响到身后的老板,那样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才是出了大事,毕竟上面的老板和刑部尚书有没有关系,她也不确定。 想到这里的石清儿似乎下定了决心,这才问道,“好啊,不 过赎金可是有点贵,不知道公子是否能够付得起。” “哈哈。”范闲大笑,他对着石清儿说道,“这天下没有我付不起的赎金,你尽管报出便是,我能不能付得起不是你考虑的事情。” 石清儿对着老妈子使了一个颜色,老妈子立刻会意,她走过来对着范闲低声说道,“陈公子,我们这抱月楼有抱月楼的规矩,姑娘明码标价,这也是我们抱月楼的规矩,这里的普通丫鬟,三千两,五千两,三层的姑娘们,五千两,八千两,而这头牌嘛,一万两” 范闲面色未动,却心惊肉跳。 这可是供人一辈子的花销。 “怎么陈公子,出不起”看到范闲面露难色,石清儿当然心中是大喜过望的,毕竟如若是范闲赎不了桑文,那么这件事情就不会被暴露出去,这也何尝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陈公子,若是你现在出不起,明日再来的话,这桑文姑娘的身价,我可不敢保证,明日您来了还是不是这个价。”石清儿笑吟吟的看着范闲,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了一样。 范闲微微一笑,“你可能没听清楚我说的话。” 石清儿一愣神。 “我说,今日我一定要把她赎出去。”范闲的手伸入了袖口,拿出了一张银票,银票上面赫然写着,一百两。 “这位公子。”石清儿有些不耐烦得看着范闲手中的银票,“这是一百两银子,你在打发叫花子” “我告诉你,刑部尚书陈升之流我是看不上的,你若是连他都忌惮,还是莫要跟我装腔作势,抱月楼后面的人我不管他是谁,今日在我把你变成叫花子之前,我希望你还是能够摆清楚自己的位置,你连狗都不如。”范闲直接将银票丢到了石清儿的脚下。 登登登 疾步而上。 王启年和邓子越已经出现在了楼梯口。 “公子这是要硬抢了”石清儿双手抱在胸前,明晃晃的身躯肉感十足。 范闲微微一笑,抓起了身旁桑文的手,“我这就往外面走,如果你的人出来,我就砸你一层楼,下一层还有,再砸一层,若是门口有人,那就放把火烧了你的楼,你若是不信,可以试试。” 有着抱月楼流通北齐内库的铁证在手里,范闲一把火烧了这里也是情理之中,毕竟现在他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抱月楼后面至少有一个二皇子和李宏成在搞钱。 不知何时,一大队人已经拦住了下方的去路。 石清儿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范闲。 范闲平静的向下走去,身旁的桑文紧步跟上。 “陈公子。”石清儿忽然说道,“你能走的出抱月楼,你能走的出京都城么” 这句话好像是试探。 “我又何必出这京都城”范闲笑了笑。 “我相信,你还会再回来的。”石清儿摆了摆手,示意拦住范闲的所有人让开。 范闲没有拖沓,信步走出抱月楼。 有惊无险。 第三十九章 发现 出了门范闲直接上了他漆黑的轿子。 这个马车轿子上面没有任何的标识,不会看出和范府或者监察院有什么关系,驾车的是换了便装的虎卫,等到范闲和桑文上了车,王启年和邓子越早就已经遁走了。 “去哪里。”看到有陌生人,虎卫自然而然的问道。 “监察院。”范闲低声道。 桑文在马车里面一动不动,双手都略微有些颤抖,她抬起头,略带悲情道,“大人,卖身契还在他们手里。” 这是范闲最不解的地方,这年头又没有身份证,怎么会一个卖身契就把人锁死了 “没关系。”即便不懂,范闲也应承道,“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你这几日不要出门,就在监察院里面待着,我会安排一个人陪着你,有什么事情,你和他说。” 桑文点了点头,又要下跪,被范闲拦住了。 马车并没有直接进入监察院,而是饶了好几个弯,在一处暗哨停了下来,确保没人之后,换乘了一辆,回到了监察院之中,高达和王启年c邓子越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这个人安排好,交给你了。”范闲指了指桑文,王启年当即明白了什么意思,带着桑文进入了院中。 几人散去,高达留在了原地。 “怎么样”范闲问道。 方才范闲和王启年三人进入抱月楼之后,高达就在外面巡视,他的发现,也比较关键。 范闲看着高达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高达是虎卫,是当朝庆国皇帝陛下的禁军,他见过的世面不是旁人能比的,能让高达露出这样的脸色时,范闲就已经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 “高手”范闲问道。 高达摇了摇头,“不是,在整个抱月楼之中,我并没有感觉到九品的存在,但是我找到了一个地方。” 范闲皱了皱眉问道,“是什么地方” “一个”高达似乎都已经词穷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地方,他只得狠狠地说道,“一个杀人的地方,相当于是一个私设的牢房,而这个牢房看守的并没有很森严,全是些不入流的江湖散客,看上去给的价钱很高,这些人守口如瓶。” 范闲一怔。 私设的牢房这抱月楼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竟然会在青楼建设的时候就设立一个牢房出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还有大人”高达镇定说道,“我找到了那个监察院一处的史阐立” 范闲皱眉,“怎么回事” 他知道高达并不认识那个监察院一处叫做史阐立的人,甚至连自己都没有见过这个人的面,只是听王启年说过这个名字,而高达是如何断定这个人的身份 “我进入了牢房,本来就是想简单的看一下整个地形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可是我进入了之后,在牢房的最深处,我看到了一个穿着监察院官服的人”高达说道,“他身上全是伤,显然应该是已经受过刑了。” “嗯”范闲看着高达。 他不理解,他不理解的原因非常简单。 第一,为什么抱月楼的人敢对监察院下手监察院的地位在京都城至高无上,不可能有人敢如此狂妄就算是二皇子和太子,都不敢直接关押监察院的差办而且范闲知道,史阐立是收过抱月楼的贿赂的,可是现在的情形告诉范闲,这个史阐立似乎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收受贿赂,背后隐藏的东西,或许更加的多。 第二,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对监察院的人用刑,他们是要知道什么还是还是他们要确定是不是这个监察院的人知道了什么。 无论因为什么,范闲此刻都不能轻举妄动,若是稍微打草惊蛇,很可能那个监察院的官员就会死在抱月楼之中,那么他身上那些有用的信息,就会埋藏在地下。 既然已经有了线索,范闲就不会莽撞行事了,他需要的是一个计划。 “先回府。”范闲说道。 “掌柜。”老妈子走入了第五层的一个房间之中,进入了之后,竟然是直接跪在了地上,她低着头,叫喊了一声。 “今天来的人是谁”说话的人在屏风之后,只有隐隐约约的一个影子忽隐忽现,他冷漠的问道。 老子低声立刻回应道,“掌柜的,我看那来人并不是一个什么厉害的人物,他听到京都府尹少爷的名头,就已经面色大变,立刻仓皇而逃,不过出手还算是阔绰,依我看来,这就是个富家少爷而已,并不是什么人物。” 里面的人似乎思索了一下,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和旁边的人似乎又低声说了什么,这才继续说道,“ 再换个人来吧。” 说着,里面走出来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 禁军 那人盔甲锁链包裹着全身,黑色的长剑上面印着一个大大的“庆”字,这是皇家的禁卫军这是专门守卫皇帝的禁军竟然会出现在一个青楼之中 那禁军手中提着一个少女,少女的脸已经破烂不堪了,身上全是血迹,并且气息微弱,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了。 少女直接被禁军如同丢垃圾一样丢在了地上,而那老妈子竟然没有丝毫面色上的变化,似乎这已经是一件寻常的事情了。 “这几日我不会在这里,有什么事情,你联系大掌柜。”掌柜的声音非常地镇定,他冷冷的继续说道。 那老妈子赶忙应声,“是,二掌柜的。” “行了出去吧。”二掌柜的说道,“如果今日那人再来,第一时间来通知我,我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明白。”老妈子并不理解,二掌柜为什么会对于这样的一个纨绔子弟如此用心,那人看上去并不是什么有头有脸,有权有势的人,不过既然二掌柜的交代了,自己也不敢不用心去办这件事情,所以她肯定要留意范闲的出入。 “哦,对了。”就在老妈子即将出门的时候,里面的声音再次传来。 老妈子驻足,“奴才在。” “下次那人如若是再来,找点事儿,若是能扣下,看看来的人是谁,若是扣不下,吃他一笔,再看上门的人是谁。” “二掌柜的心思缜密,奴才佩服。”老妈子赶忙应诺,这样的事情她做了不知道多少了,当然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步。 说完这句话,她才缓缓地退了出去。 一脚踹门声惊起了躺在床铺之上的石清儿,她惊起之后连忙走下了床榻,穿着白色简单的睡衣连滚带爬得到了窗前,她当然知道进来的人是谁,也知道如此进来的掌柜,一定是生气了,所以也不敢怠慢,跪着爬到了门前接驾。 她娇柔的背漏了出来,皙白晶莹,吹弹可破,可是对方似乎并没有怜香惜玉的对待她,直接一脚踹了过来,迎面当头。 石清儿整个人被甩飞了出去,身体撞击到了后面的墙壁,将床榻都撞了个稀巴烂,石清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捂着胸口,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 “掌掌柜的。”石清儿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这个早晨的时间应该是昨夜出去跟踪的人回来报信的时间,可是那些自己的手下并没有回来,所以此时来的人,一定是掌柜的。 跟着进来的妍儿在一旁也只能是沉默,现在石清儿的结局是让整个抱月楼暴露了,她们所做的事情也暴露了,若是那些人真的在所谓的陈公子手下招认了什么,那抱月楼几乎是无法躲避的。 “掌柜的,我我我派出去的人,不应该知道我们的秘密,他们他们可能知道些什么,但是并没有暴露并没有暴露”石清儿的声音颤抖,她异常的害怕,她害怕掌柜的杀了她,她知道,掌柜的做得出来 想到这里,她浑身发抖,再次跑了过来,跪在地上看着掌柜的脚,头都不敢抬。 方才打她的人,并不是掌柜的,而是身旁的护卫,那护卫正是禁军,此时的那禁军正要上手,被一旁的掌柜的拦了下来,掌柜的微微向下一蹲,“石清儿,你知道的,我很爱惜你的。” “知道,知道,清儿知道”石清儿赶紧连连磕头,生怕掌柜的一时不爽杀了自己。她不能死,她不想死,她不愿意死。 掌柜的摸了摸她全部都是血的头,泥土还在上面沾着,“你放心,那些你派出去的人已经死了。” 石清儿要崩溃了,这也就意味着,她不必去死了,这些秘密没有泄露,抱月楼没有进入危险的境地,所以她的命算是保住了。 “下一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你若是还是如此解决,那我会以同样的方式,解决你。”掌柜的冷冷道。 石清儿一头一头的磕在地上,“我明白了,清儿明白了,掌柜的,以后清儿肯定上报给您,不敢有任何私心” 看着石清儿如此,那蒙着面的掌柜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不过他还是将抚摸着石清儿的手拿了起来,“如若那人是和监察院有关系,他再来,你就把桑文的赎身钱还给他,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处理。” “是清儿明白”石清儿立刻回复道。 她不知道跪了多久,她就知道疼痛在传递着她全身上下,此时的石清儿头皮发麻,等到妍儿将她拉起来的时候,才看到她满脸的泪水。 妍儿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石清儿,她只是拿着手绢递了过去之后,便不再言语,这时候的石清儿攥紧了拳头,她愤怒的目光并没有焦点的望向面前的地板上,声音响彻了整个房间。 “姓陈的我一定要杀了你” 更多请收藏【bz 】! 第四十章 大皇子入京 “什么意思”言冰云皱着眉。 “字面意思。”范闲喝了一口茶。 “也就是说,他们在京都城设了一个自己的大牢”言冰玉再次强调了一遍。 这件事情是难以置信的,毕竟这可是京都城,天子脚下,能做c敢做这种事情的人,要么是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真真正正的天不怕地不怕。 范闲点了点头,“不光如此,还绑了一个监察院的人。我的人亲眼看到的,不会错。” “守备如此松懈”言冰云问道。 “起初我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后来发现了一些踪迹。”范闲说道,“首先是探访地牢的人,出来之后确确实实被跟踪了,可是就在监察院准备抓人的时候,他们莫名其妙全部死在了巷子里面,一个活口都没有。” “是有人故意让你发现的。”言冰云道,“可是没有道理,他们故意让你发现这件事情,却又将自己的人杀了。” “不可能暴露,就算暴露,也不会是监察院暴露了。”范闲笃定,这件事情调查的人是高达,他身上就算是有细枝末节也不可能被查出是监察院的人,相反更可能是其他的隶属关系,抱月楼的人就算怀疑,也要怀疑到宫墙里面去。 言冰云道,“不然就是对方害怕了,不敢继续跟着。” 范闲倒是比较喜欢这个说法,对方若是想安稳的做生意,这样的行径可能是最好的一个选择,他不来招惹范闲,起码在对方的角度来讲,是可以继续安稳做生意的。 想了想那个说话稚嫩的少年,范闲心中有了一些疑惑。 “私狱c内库贪污,你完全可以现在去端了抱月楼。”言冰云说道,“还是你在担心什么” “倒不是担心。”范闲呢喃道,“总觉得这里面的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我还是要深挖一下,才能确定。他们的胆子不会这么大,但是偏偏做出来的事情还是这么有信心,二皇子不会把这么容易被构陷的地方堂而皇之的拿出来,你我都知道,他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就凭他那心思,也不可能如此鲁莽。” “确实鲁莽,不像是他的作风。”言冰云道。 “我找到了一个抱月楼里面的人,她口中所言,抱月楼有三个掌柜的。”范闲道。 “其中的一个是二皇子,那么剩下的肯定是李宏成。”言冰云道,“这个靖王世子对于银子是有无穷无尽的热爱。” “那剩下的那个人,就是挡箭牌”范闲疑惑道,那个声音稚嫩的少年,究竟是谁 回到尚书府的时候,刚到饭点,范闲昨夜在抱月楼之中,回到监察院的时候已经黎明,索性直接在院里住下了,今日才回到府中。 坐在那里吃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哥,你昨晚上去哪儿了”范若若在一旁小声嘀咕。 “说是去查案了,监察院里面有相公专门给我们报平安的小兄弟。”林婉儿道。几人已经吃完了饭,三人踱步走出了餐厅。 柳如玉和范建都不在,似乎是出去赏灯了。 范闲扭了扭身子,一天一夜没休息好,也没有换衣服,属实不舒服。 “嗯”范若若靠近了范闲。 “怎么”范闲一挑眉。 “你这个味道我在哪里闻到过。”范若若说。 范闲细细一想,可能是抱月楼里面的飘香还是言冰云那房间的味道 “你在哪儿闻过”范闲立刻追问道。 范闲回过神儿来,嗅了嗅自己身上,这股味道,正是那妍儿和桑文身上独有的抱月楼胭脂水粉的味道。 “哎呀”范若若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有一个结果,她摇了摇头,“我忘记了,但是感觉就这几天我碰到过,那时候还留意了这个味道,因为这个香料很好闻。” “是哦。”林婉儿对着范若若说道,“这个香料是还蛮不错,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身上的味道啊。”林婉儿说完,看向了范闲。 范闲正挠了挠头,还没等他开口,身后的高达赶紧说道,“回少奶奶,是抱月楼。” 缓缓转过头的范闲惊讶的看着高达,高达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高兴的对范闲点了点头,可是当他看到范闲一脸的黑线的时候,似乎才反应了过来。 而此时识趣的范若若,已经打了招呼告退。 高达看这个情形,自己也不便就留,“大人,保重。” 说罢,赶忙逃离。 二人回到了房间里面,林婉儿指着范闲问道,“所以在青楼查案啊” 范闲叹了口气,任何人之间就是这样的,就 算是事实,若是怀疑你的那个人先说出来,这就感觉自己丢了底气一样,范闲无奈的摇了摇头,“抱月楼抓了监察院一处的人。” 这一句话,直接让林婉儿震惊了,她看着范闲,“所以你就去找里面的姑娘” “他们对于监察院如此目无法纪,显然背后有更强大的势力”范闲一字一句的和林婉儿解释道。 她痴痴的望着范闲,歪着头问道,“所以你就去找里面的姑娘” “哎,不是,啧。”范闲咂舌,“他们草菅人命,里面的人是死是活无所谓,上门的客人都可以随意杀害一名女子” 林婉儿吃惊得提了一口气,“所以,你就去找里面的姑娘” “我没找我只是借这个借口,去里面看了看房间的摆设,和抱月楼整体的格局,这样我才能展开调查,总不能一抹黑进去,什么都不知道就问东问西,那样回不回得来还不一定。” “哦那我相信你,没找就行。”林婉儿微笑着眨了眨眼。 范闲尴尬的看着林婉儿,不过基于他对于林婉儿的了解,对方是非常信任他的,所以他也没有必要欺骗林婉儿,双方的相处是非常地融洽,范闲不想和林婉儿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毕竟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好处,话锋一转说道,“你和若若今天做什么” “今日啊”林婉儿提到这件事情,似乎非常开心,她嫣然一笑道,“是这样的,我和母亲还有父亲在商量大哥回京的消息,所以说的比较晚。” “大哥”范闲一挑眉,“林大宝去哪儿了” “才不是大宝”林婉儿故意嘟嘴说道,“大宝的事情你不是和父亲说过了吗父亲已经同意,过了今年,明年就接大宝回府,我爹已经告老还乡了,他不能带走大宝,所以今年年前你要想想办法。” 范闲点了点头,“哎那不是大宝大哥” “大皇子”林婉儿说道。 “大皇子回京”范闲惊道,“我怎么不知道” “大哥是将军,如今的事宜属于禁军和兵部总管,和普通的皇室入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需要通知监察院,但是你身为监察院一处的主办,居然不知道这件事情嗯,可能是大哥想要保密吧”林婉儿推测道。 范闲眉目之上略显疑云。 “但愿如此吧。” 第四十一章 父子情深 第二天的京都城,戒备森严,一大早范闲到了监察院之后就是开会,陈萍萍院长的指令下达到了各处,范闲并没有怎么用心听他说,只是听到了自己的责任划分,在京都城内一直从西门到达皇宫门口的警戒任务。 陈萍萍留下了几个人,看来是应该有更重要的任务要这些人去完成,他关切的询问了几句范闲,并没有提及抱月楼,而范闲暂时也没有想和他报告的意思,索性就识趣儿没有提,带着人就去准备了。 午时进京的人是大皇子,有关皇室颜面的事情,监察院总是事无巨细,要从各个方面都要做足了准备。 大皇子是庆国的功臣,当然也只是下面的人知道这件事情,而权利中心的人都明白,大皇子所在的西陲边关,自从十年前庆国大败蛮夷之后,对方就是连大声和庆国边境子民说句话的勇气都没有,所以大皇子坐镇西陲边关这几年之中的战功,都是没事儿去抢夺抢夺那些周边部族的财物,女人而已。 不过上报战功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一般都是什么大破敌军几千,收回失地多少多少,范闲也懒得去听。 距离正午还有一个多时辰的时候,西门就早早关闭了,这是为了迎接大皇子回京。 朝中的一些大臣也兴致勃勃的在下了早朝之后,就来到了西门之处,西门附近也算是比较繁华的地带,上午的摊位出来的也早,早茶已经铺的满满的了。 大皇子怎么说也是个皇子,况且带兵这么多年,在京都之中兵部熟人最多,出来迎接的也不少,再加上这一次皇子进京的安排事项,是礼部奉旨操办的,所以整条街道人满为患不说,布置的也非常热闹。 现在就等大皇子回京即可。 范闲懒洋洋的拿着一个酥脆的糕点,站在高达和王启年的身前,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接着坐在了附近的茶摊上面,二人正在吃早点,看着范闲坐了过来,低声的问道,“大人,你见过大皇子没有” “这倒没有。”范闲说道,“你们见过” 二人都摇了摇头,其实范闲想多了,若不是跟着他,就算是天天在京都城之中的二皇子和太子,都不可能见到一次,有些人在这京都城之中,就算是做了一辈子的监察院都不太可能见到几次这些皇宫贵族,高达虽然是虎卫,但是早早就跟着范建了,更不可能见到。 “大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范闲问道。 二人面面相觑,王启年赶紧吸溜完嘴前的一口面,胡乱咬了几下吞在了肚子里,还不忘喝一口汤,这才开口说道,“大人,这个大皇子呢,为人还是比较张扬的,并且这几年战功累累,到现在回京,算是荣归故里,而且还是圣旨请回的,看来会比曾经更加的傲气。” 范闲想来也知道,这大皇子是宁才人的儿子,从小在宁才人身边长大,有了她的性格培养,再加上皇子的身份,当然不会是一个文绉绉的样子,他又是那刚烈威猛的血统,想象宁才人那舞枪弄棒的样子,范闲皱了皱眉头。 正巧在这个时候,范闲遇到了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京都守备叶大将军的女儿,叶灵儿。 叶灵儿走过茶摊,忽然驻足,这才慢慢退了回来,看到范闲之后这才喜出望外,“哟范大人。” 现在看看叶灵儿,似乎有些变化了,范闲这才想起来,曾经那一日皇帝陛下赐婚。 自己大婚之上,范闲并没有看到叶灵儿,虽然说面前的叶灵儿是和林婉儿曾经最为要好,可是自从林婉儿铁定要嫁给范闲之后,再到二人大婚,一直到今日,范闲都没有见过叶灵儿。 此时再想来,不禁才理得顺了些。 从现在的情形倒过去想,这林婉儿自从嫁入范府之后也是只字未提过叶灵儿的事情,看来林婉儿为了他确实承受了很多,不过好在范若若和林婉儿的相处要愉快的多,或许难过也会减轻一些。 “叶姑娘。”范闲笑道,“今日这是” 范闲问完才想起来,叶灵儿除了林婉儿密友之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京都守备叶将军的女儿,想来她出现在这里对大皇子进京作以保障也职责之内的事情。 对方笑了笑,“范大人日理万机,忘却了小女子的身份,我来此当然是为了父亲分忧,作以保障。” 其实叶灵儿也非常地惊讶,每每听到范闲的消息,就是一个重磅的炸弹,先是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诗仙,后面则是上北齐回来之后,直接成了正二品的男爵,再来又是炸了整个庆国上下的春闱舞弊案,突然又成了监察院的提司,这范闲还真的是神。 她也在暗地里担心过林婉儿的生活,可是如今这样一看,范闲确实还是一个有能耐的人,只是 终究不能是以朋友的身份共事了。 “我那边还有事,范大人请便。”叶灵儿一拱手,一派武者风范,范闲则是笑了笑,“叶姑娘请。” 叶灵儿走了之后,只听高达摇头叹息,“这面还是老了啊。” “嗯煮的时间长了”王启年狐疑的问道。 “那倒不是,就是翻得面多了,可能是粘锅之后扯下来的,面不像面,锅贴不像是锅贴,食之无味。”高达撇了撇嘴。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响动,范闲没有多想高达说过的话,而是转头看了过去,那原本紧闭着的西门,在几个人同时推动之下,缓缓的打开了,而门外隔着大老远就能看到城门之外兵强马壮的那支队伍。 队伍陈列开来,看来是在城外已经修整过一段时间了,现在到了门前,陈列的非常整齐,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队伍,而在整军最前方赤红色的马上傲然坐着的那个金盔金甲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庆国大皇子 忽然喝起,群臣跪拜 “恭迎大皇子殿下入京” 范闲站在光秃秃的街道上,倒不是街道上没人,只是只有他一个人站着,他看了看,直接退到了一边去,他可不想引人注目。 大皇子进京,从西门一直走到皇城之中,这一套繁文缛节非常地繁琐,可能今天一上午就要晾在这儿了,范闲懒得掺和这些事情,本来其实说白了这一项行程就根本没有他的事情,他就是个看戏的。 百无聊赖之际,范闲也只是看着面前大量的军队进城的恢弘气势,这庆国不愧是当今第一强国,一个皇子回家而已,搞得旗鼓喧天,鞭炮齐鸣的,整个亲卫的编制不亚于一只军队了,范闲心中想到,若是那天截杀使团的是这一支队伍,恐怕自己就没有那么好脱身了。 “大皇子啊,真威风。”说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邓子越,邓子越走到了茶摊的旁边,先是看了看大皇子,这才转过身对范闲问好,“大人。” 范闲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一旁的王启年,“哎你们两个人居然不是一起来的。” 王启年看了看一旁已经羞红了脸的邓子越,笑道,“大人说笑了,我家在城北,小邓现在在城中的监察院之内居住您又不是不知道,想来又不是住在一起,怎么会一起来。” “哦这样啊。”范闲心中偷着乐,不过王启年确实是换了一身衣服,看来是早些时分回到了家里才对。 “陛下,来了。”匆匆从御书房外面走进来的侯公公,参见了庆国的皇帝陛下,庆帝此时正在把玩手中的弓箭。 一旁的宫女正在收拾食盒,看来是刚用过膳。 皇帝抬起头,绷了绷手里弓的弦,觉得还是有些松,便又拿起了一旁的工具,准备给弓上一些劲进去,同时缓缓地抬头,看着侯公公,“到哪儿了” “从西门直接进了皇宫,过正广门卸军,到太和殿门口宫典大人面前卸甲,随后过太和道,到了御书房门,现在就在御书房门外。”侯公公认认真真地思索了几遍,这才说道。 皇帝会意,“昂。” 他并没有立刻做出什么反应,倒是再次拉了拉弓,这一次力道十足,看来是满意了,这才对侯公公说道,“叫他进来吧。” 侯公公喏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叫道,“宣。” 此时的大皇子已经去了战甲,身上穿着的则是自己在西陲边关时候平日里穿着的厚重绒衣。 缓步走了进来,一派硬气的庆军之风,当即拱手向前,跪在了地上,“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皇帝瞟了他一眼,说道,然后继续将目光放在了自己手里的弓箭之上,他拿起了已经研制好的穿甲弹,再次放在手中,感觉力道还是有些不大对劲。 “谢父皇。”大皇子说完之后,站了起来,微微鞠躬,不敢直视龙颜,谁都知道天下最敬重陛下的人,恐怕就是大皇子殿下。 庆帝还在摆弄弓箭,头也没有抬起来,问道,“回来了感觉如何” “几年不见京都,甚是想念父皇和母亲,这京都城几年之间,光阴穿梭,变化也非常的大,儿臣走过西门入皇宫这条路,看到官员面色喜悦,百姓更是民心欢愉,这正是我大庆的福气之色,儿臣倍感荣幸。”大皇子一连串的话连个磕巴都没有打,显然是发自内心的感悟。 庆帝点了点头,他没有多说什么,忽然将手中的弓箭拿起,瞬间发了出去 这一道光芒突然毕露出来,大皇子立即感觉到不对,可是皇帝的箭实在是太快了,根本没有时间让他避让,他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皇帝,而箭就在他脸颊不远处的地方,直接窜了过去 箭打下来他几撮发丝,并没有伤及皮肤,身后传出了一声巨响。 “当” 大皇子立刻回头看过去,那箭硬生生的刺穿了三寸的铁片,而箭头竟然完好 无损 “穿穿甲”大皇子惊愕的看了看箭,再次回头看向了皇帝,“父皇这是何物” 看到大皇子如此惊愕,皇帝其实心里还是暗喜的,不过他还是面不改色的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缓缓地说道,“为何不躲” “父皇要取孩儿性命,孩儿哪儿有不从的道理”大皇子一字一句说的真切,丝毫没有任何的迟疑和遮掩,看来真的是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 可是庆帝却没有丝毫的动容,他看着大皇子,“你在西陲待了多久” “回父皇,儿臣在西陲边关,至今已经有五年十个月了。”大皇子的语气直白,不敢透露丝毫的语气,他生怕皇帝认为他是在埋怨些什么。 其实怨气是有的,可是他不敢说。 “五年十个月,可以让一个人失去畏惧吗”庆帝坐到了床榻的旁边,拿起了茶壶,他似乎在说一件非常小的事情,可是这一句话足以让大皇子低下的头,颤抖了起来 大皇子立刻跪了下来,“父皇,孩儿不知做错了什么孩儿力守边关要道,并没有作出丝毫有悖于父皇,有悖于庆国之事,更不敢有任何忤逆之想” “你知道为什么,朕要让你回来么”庆帝绕了绕手中的茶壶。 大皇子迅速思考了一下,并没有得出答案,说道,“孩儿不知。” “不知道”庆帝看了看大皇子,“那就回你的西陲吧。” 大皇子一怔,他看着皇帝的龙颜,丝毫没有任何的表情,甚至眼神都在那茶壶之中,他收到回京的圣旨,大喜过望,立刻快马加鞭,带着二百亲兵,回到了京都,和自己父亲说了三句话,这就要回去 可是这是圣上,圣上说的话,就是圣旨,他哪儿敢不从,当即咬了咬牙,一拱手,“孩儿遵旨。” 庆帝没有说话,依然看着自己的茶壶,茶壶的热气从嘴里面冒了出来,白花花的充斥在空气之中。 “还请父皇保重龙体,孩儿现在就回。”说罢,大皇子站了起来,头都没有回,就向外走了出去。 第四十二章 你是我的人?我是你的人? 当大皇子从御书房出来之后,他此刻已经有些阴霾在脸上了,他并不知道为什么父皇会如此的对待自己,更不知道为什么父皇的态度要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站在御书房门口,此时侯公公跟出来送行。 “多谢侯公公。”大皇子喃喃的说道,他低着头心情非常失落。 侯公公看了看大皇子,“路途奔波劳累,大皇子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多谢侯公公体恤,但是父皇之命不可违,我已决定即刻返回西陲之地。”大皇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知道皇命不可为,当即迈步准备离去。 正当此时,侯公公再次拦下了大皇子。 “大殿下莫急,不妨先去郡主所在的地方走一遭,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侯公公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他能说最多的权限也就到这一步了,“新婚大喜,大殿下也未曾到场,现在去看一看,也是人之常情。”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大皇子那惊讶的反应,侯公公这才退了回去,走入了御书房之中。 “陛下。”侯公公弯腰鞠躬道。 “说了”庆帝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的。 侯公公说道,“大皇子应该已经听懂了奴才的话,现在应该在赶去范府的路上了。” “愚钝”庆帝道。 显然骂的不是侯公公,而是这个大皇子。 大皇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自己是根本不知道的,在侯公公的提点之下,现在的大皇子已经带着自己的二百亲兵,直接到了范尚书府的门口,尚书府门口的侍卫不敢怠慢,立刻进去通报。 这是庆国的规矩,但凡朝中正五品以上的大臣,赐予府邸之后,无论是谁,当然除了皇帝御驾亲至之外,到了府上必须通传,主人迎接之后方可入府。 范建这才赶忙走了出来,迎接大皇子。 范闲优哉游哉的走进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下午监察院之中并没有什么事情,为了保证晚上进入抱月楼时候自己的状态,所以他布置好了一切之后,才回家休息准备一下,以便晚上的行动能够正常进行。 踏入府内的时候,府内丫鬟和家丁各个神采奕奕,面色喜悦,范闲抓了一个问来才知道,是大皇子入府了,并且一起用了膳,现在正和郡主c范小姐在厅堂会面。 范闲纳闷,这大皇子一回京,不去看看宁才人一起吃口饭,不去讨好皇帝,跑到自己家里面是做些什么怀着疑虑,快速地走入了正厅。 “啊”范闲纳闷的看着面前的柳如玉。 柳如玉赶忙道,“吃完饭就和若若还有婉儿去了后院,你赶紧过去吧。” 范闲这才会意,不过他并没有着急,而是自己先吃了几口,才去了后院。 三人围坐于凉亭之内,一人一处,范若若正和大皇子正在下棋。 “好棋,好棋啊想不到若若姑娘不仅才貌双全,还有如此棋艺,让人佩服之至。”大皇子笑道,范闲走了过来听就听得出来是大皇子输给了范若若。 范若若笑道,“若不是让出几手,这盘局势输赢难测,还是殿下风度不凡。” 二人相谈甚欢,倒是林婉儿最先看到了范闲,当即站了起来,走到了范闲的身旁,喜上眉梢道,“这是我大哥。” “见过大殿下。”范闲一拱手说道。 大皇子看到范闲的第一面,并不是非常舒服,因为他没有跪,妇孺的跪礼大皇子一向是不管的,现在冷冷地看着范闲,你爹是司南伯爵,爵位大过我,我靠着皇室血脉算得上和你爹平起平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见了我如此没有礼数 但是他面子上又不能如此说,毕竟算是自己的妹夫,这才冷冷地说道,“果然是父皇面前的红人,就是有那么几分气量在肚子里面,听说你还是个诗仙” “旁人谬赞而已。”范闲笑道,他也看出了大皇子看不惯自己的语气,当即不打算掺和他们的事情,所以立刻对大皇子说道,“臣晚上还有公务在身,现在先行回府,就是要休息片刻,臣就不在此耽搁大皇子的雅致了,臣告退。” 大皇子皱眉,他奶奶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把这儿当你好像还真的是他家,既然是人家的府邸,大皇子又不好意思说什么这才摆了摆手,“范大人乃我庆国功臣,前有北齐出使联谊大功,后有春闱舞弊案揭发督办,实在是难得的人才,那便不打扰范大人休息了,请。” 范闲点了点头,正要走的时候,被林婉儿拉住了。 “怎么了婉儿。”范闲关切的看着林婉儿,这目光和方才那迷离的目光大相径庭。 “大哥有 事情。” 二人都是一惊,大皇子没有想到林婉儿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范闲,不过他对于林婉儿可是非常宠爱的,连大声说话都不会,既然告诉了也就告诉了,他一声行事无愧于心,没什么丢人的。 范闲听过之后才知道,原来这大皇子是让赶出来了啊,微微一笑,“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儿。” “啊”林婉儿和范若若一怔。 奔袭一个多月,回到了京都,没说完三句话就被赶出来了还不是大事儿范若若一愣问道,“哥哥,此话怎讲” “大皇子殿下没有犯什么罪啊,只是有些瞧不上他国而已,这件事情婉儿知道,我一个外人就不在此啰嗦了,婉儿你讲给大殿下听就行,若是他能接受,那么陛下想来也不会再斥责他了。”范闲说完,三个人显然都懵了,他正好是趁机开溜,转头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三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知道范闲说的是什么。 但是随后林婉儿恍然大悟,咋舌到,“我想起来了” 大皇子一头雾水。 林婉儿前几日正是看到了范闲和海棠朵朵通信的内容,其中一笔带过了几句话,当时的林婉儿注意看的是范闲和海棠朵朵有没有互相惦念和通讯之中的用词用语,后来被二皇子和北齐内库的事情震慑人心,所以就忘记了那几句话。 现在想起来,又根据到大皇子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件事情想必和海棠朵朵所说的事情深有联系。 信中书道,“庆国大皇子,似乎有些瞧不上我国,将指派婚姻之事抛之脑后,这件事情着实是让皇帝陛下烦心。” 寥寥几个字确实那时候林婉儿并没有当个事儿,后来范闲也说过一次,说这大皇子确实为人傲气,就连北齐的小公主要嫁过来,他理都不理。 看来庆帝之所以恼怒也是因为如此,毕竟北齐有交好之意,就算是庆国不喜欢,不想要交好,那也是他皇帝陛下说了算,不是一个西陲边关的皇子能够左右的,既然这份诏书从北齐能够到了他的手上,那么就是庆帝的命令,你一个区区皇子,凭什么断定这些事情 你能做的,只有服从。 可是他却拒绝了这个婚事,甚至连一个回执都没有 这件事情,大皇子果真如海棠朵朵所言,早已经抛之脑后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一件事情了,显然如今皇帝陛下已经因此愤怒了起来,大皇子这路途中的两个月,皇帝肯见他说明他在等大皇子的一个改变,结果没有想到大皇子非但没有任何的说辞,更是直接忘了这件事情。 叹息了一声的林婉儿,才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面前的大皇子,但是其中省略掉了海棠朵朵的事情,也就直接隐瞒了范闲和北齐通信的事情,这一点范闲也知道,林婉儿是不会说出去的。 听完林婉儿这么一说,大皇子震惊不已,原来自己根本没有当回事儿的事情在这里竟然发生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其实他没有接受这门婚事一来是想面圣之后再询问,二来则是自己的母亲和父亲都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就这么娶回家 “婉儿那那现在该当如何”大皇子焦急的问道。 “我去把相公叫起来吧,他知道这件事情,就肯定有办法。”林婉儿说道,这便准备站起来,可是一只大手直接抓住了她的臂膀。 大皇子阻拦了林婉儿之后,这才说道,“哎,我们等一等,听闻范闲晚上有公务在身,我不能叨扰他休息,我在此等候便是。” 林婉儿和范若若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这才明白了,范闲这一招棋,有些味道在里面,如今大皇子竟然是直接摆出了一副谦卑的样子,若是放在方才,可能大皇子早就一脚踹开了范闲的房门。 现在事关重大,他不得不小心谨慎,若是范闲到时候不帮忙,自己刚到京都城,人还没热乎,这就又得边关,孰轻孰重,大皇子还是能掂量清楚的。 范闲在房间之中确实还是睡了一会儿的,因为他知道今天晚上格外的凶险,所以还是要养精蓄锐一会儿,范若若悄然走进房间之后,和林婉儿一起,将范闲床榻旁边的热水盆里面已经凉了的水再次换成了热水,又将茶壶里面添置了新的水之后,这才狐疑的看了范闲一眼。 这应该是大皇子拜托她们进来看一看自己,范闲现在并不是非常疲惫,心想着大皇子算是给了自己面子,自己也不可能一直赖在房间里面不出去,况且这件事情对于大皇子来说事关重大,要是一直拖下去,保不齐对方会做出什么更加让自己难堪的事情。 毕竟范闲明白这个道理,一个皇子回京,出了问题回家就是,为什么会跑到自己的府上,这件事情非常的蹊跷,想来可能是有了圣意,那么这个庆帝又为什么让大皇子来找自己 在这件事情上范闲的想法有很多,其中的一个就是,现在几个皇子的局势,还不够明朗,至少在庆帝的眼中还不够明朗,他要继续让太子和二皇子包括自己这里,制造更多的 问题,来滋生更多的矛盾,而大皇子就是最好的旗子。 范闲今天不可能不帮助大皇子的,但是他也得想个办法,就在这个时候,范闲坐了起来,“婉儿c若若。” 二女正要出门,范闲这一声呼喊,两人停住了脚步,同时看了过来。 “相公。” “哥哥。” “你醒了”范若若和林婉儿走到了范闲的床边,“大哥还一直在等着你呢。” 范闲皱了皱眉,“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出去见他。” 其实范闲也没有什么办法,但是这是避免误会的最好方式了,而且这也是他掌控机会的唯一办法,只有让大皇子一直吊着,自己才不会被局势掌控,一旦自己出面,这件事情会变得没有办法解决,毕竟太子那里眼巴巴的每天都盯着范闲,这件事情解决了的办法出自范闲,这如若是传到了太子的耳朵里,事情变化就会更多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是范闲的决定并不是商量,也没有多问,范闲对范若若比划了一下,范若若当即到了范闲的身旁。 范闲并没有遮蔽林婉儿,而是当即说了他的想法,范若若恍然大悟,这才对着范闲点了点头,人走了出去。 “哎。”看着范若若走了出去,林婉儿叹息了一声。 “觉得这些争斗,是不是有些厌烦了。”范闲问道。 林婉儿摇了摇头,“并不是,只是觉得如若是夫君你不愿意,我们大可以直接回到儋州老家,什么事情都不用管就好了,看到你如今日夜思索,头发都掉了不少,心疼罢了。” 范闲摸着林婉儿的头发,“放心吧,我还应付的过来,若是真的有一天应付不过来,我就得靠着我们的郡主度日了。” “哼”林婉儿娇羞的躺在了范闲的怀中。 范若若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天了,她缓步走到了大皇子的面前,此时的大皇子虽然没有表现的多么焦急,但是能看得出来,他迫切的需要好消息,他看着范若若,神情之中有些失落的说道,“范闲还没有起来” “哥哥已经起来了。”范若若说道。 大皇子一皱眉,当即站了起来说道,“那还不赶紧叫他出来见我” 范若若倒是怀有歉意的笑了笑,她做了一个礼。 看到范若若的歉礼,大皇子才明白,范闲这个小子是在躲着他,这他当然不明所以,自己又不是豺狼虎豹,躲着自己做什么显然当惯了边塞大将军的大皇子一时之间没有把思想放在这朝廷二字上面,忽略的东西就太多了。 不过范若若也没有闲情逸致站在这里和大皇子玩什么猜谜游戏,毕竟马上府里要开始吃晚饭了,今晚的桂花鱼是儋州的名菜,小时候她就喜欢得很,今天肯定要赶紧去,所以便直接开口说道,“大皇子殿下,哥哥出了一个主意,让我告知您。” 大皇子一撇眉,“哦” “什么事” 庆国的皇帝陛下刚用完膳,现在正站起来对着宫中的夜色之上的观潮亭来回踱步,没正当想,身后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他并没有回头,直接问道。 来人是侯公公和一行侍女,侍女是来收拾用完膳之后的食盒,而侯公公则是来通风报信的,他站在皇帝看不到的背后,依旧兢兢业业的作礼,这才开口说道,“奴才参见陛下。” 皇帝向后摆了摆手,示意他有话就说,自己则是抓起了旁边的鱼饵,向湖里撒了一大把。 “大皇子殿下的队伍已经出了城,在西门外十八里安营扎寨,而且大皇子殿下亲自挥刀斩了手下一个跟随多年的信官。”侯公公慢条斯理的说着,一字一句,不敢出错。 “嗯”皇帝先是一怔,随后哼笑了一声,“嗯,不错,比他那两个哥哥的手段,强多了。” 这句话直接给侯公公说蒙了,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大皇子是最大的,为什么会说比他两个哥哥强多了但是侯公公又不敢问,只能闭着嘴等皇帝解答,要不就只能是将这个疑惑永远烂在肚子里面。 皇帝双手负在身前,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一湖锦鲤,皇帝忽然笑了起来,“小子啊小子,你这是真的让朕为难啊,朕让你给他答疑解惑,你直接让他把朕的威慑解开了,这让朕哈哈哈” “好。”皇帝忽然厉声道,他转过来笑着看着侯公公,说道,“去,安排他进城,先去找他娘用膳吧。” 侯公公被皇帝陛下说的是云里雾里,一会儿怒气凶恶,一会儿龙颜大悦,这让侯公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还是赶紧应声喏道,“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奴才告退”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此时的皇帝说不出的开心。 他怅然地看着天边,似乎那漆黑的天空之中,映出了一个面容,那面容及其的美丽。皇帝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又不敢触碰,想要收手却又舍不得,他怅然若失,看着若即若 离的远方,“他,和你一样聪明。” 远方的夜空之上,那孱弱点缀的光芒似乎都失去了颜色,只剩下那一张面容在这个地上最强的帝王面前,宛如一汪春水,思绪万千。 大皇子如坐针毡的在营中等候着,直到外面响起了通报的声音,“圣旨到。” 这句话出来大皇子立刻大步跑出了营帐,跪在了地上。 侯公公笑着,才对大皇子说出了圣旨的内容。 大皇子边听着圣旨,脑海之中想着的全部都是那一张沉稳的面容。 范闲,你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想不到大皇子自己为难到真的要踏上回往西陲边境道路的时候,这个小子仅凭别人传来的几句话,自己挥刀斩了一个人犯就了解了,大皇子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如此的简单。 送别了侯公公的大皇子,此时回到了营帐之中,营帐里面站着一个穿着庆国官服的人,细细看去,不是旁人,正是新上任的京都府尹,许邵青。 “许大人,这一次多谢了你。”大皇子笑道,向许邵青作揖表示感谢,那许邵青则是笑了笑,“大皇子殿下谬赞了,我也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到此,只是将一个死囚交给殿下行刑,别的我可是一概不知,我倒是代替我京都府谢过大皇子殿下代行刑之忙。太子殿下要下臣带话,说是仍然在禁足之中,无法和殿下团聚举杯,还请见谅。” 二人相谈两句作罢,将那许邵青送了出去之后,大皇子才再次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他反复斟酌思考,总是觉得范闲是一个人才。 “将军。”旁边说话的是自己的部下,也是他亲兵的头领,自己最为信任的人之一,康羽。 大皇子撇眉,仰着头问道,“如何” “这一计策属下确实没有看得明白,直到是圣旨到来,属下才明白,这范闲不是一般人。” “哈哈哈,这可是我的好妹夫,不过我不得其解的地方是在于,为何他对我避而不见,还是让他的妹妹给我带话,难不成这之中有什么问题”大皇子疑惑道。 这大皇子虽然在西陲边关并没有那么多的凶恶场面要打,但是仍然是久经沙场之人,脸上的军中戾气多了许多,那些胸腔之中的思考少了些许,较为宫中这几个皇子,可是大有不同,他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也实属正常。 康羽看着大皇子的样子,自己也是没有想得明白,开口说道,“这范闲就算是我们在西陲之地也是略有耳闻,想来在这京都城之中应当已然扬名立万,这文人当官,自然是有些我们看不顺眼的臭脾气,这倒是也可以理解,将军若是看他不顺眼,不妨让属下” “哎。”大皇子笑了笑,“他可是我的妹夫,我那妹妹对他我能看得出来,疼爱的很,想来我也试试,能不能归我所用吧。” “属下遵命。”手下也跟着大皇子笑了起来。 第四十三章 暗入抱月楼 陈萍萍悠然的坐在自己的房间之中,他的屋子没有门,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情形,费介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他看着陈萍萍,问道,“晚上的事情,你知道了么” 将面前的书放在了桌子上,陈萍萍微笑着看着费介,“什么事” 费介叹了口气,陈萍萍永远都是这一副模样,提防人的样子和他缜密的心思,让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明明知道晚上范闲即将对抱月楼展开攻势,可是当费介问过来,他仍然会如此。 “哦。”陈萍萍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他看着费介说道,“你说是范闲的事情” 这件事情的所有事宜,费介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件事情陈萍萍不是现在才知道的,至少不是今天才知道。 “那个地方你盯了那么久,为什么要让范闲去插手”费介一皱眉,看着陈萍萍。 陈萍萍吸了一口气,“他是一处的代理主办,负责京都城之内所有的事宜。” “别跟我说这些官话”费介有些烦躁。 看到费介如此,陈萍萍笑了笑,“现在但凡是牵扯到范闲的事情,你总是如此急躁,丢了本性可不是一件好事。” “我活了这么久,还在乎本性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又是范闲。”费介问道。 陈萍萍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费介说道,“这是他的要求。” “他的要求”费介不理解。 “抱月楼的幕后主使是二皇子。”陈萍萍说道。 费介恍然大悟。 “你应该让影子跟着他。”费介说道。 陈萍萍摇了摇头,“影子不行。” “嗯”费介惊讶道,“影子不在” “在,在养伤。”陈萍萍对着费介无奈的说到,“前些日子和五竹切磋,二人打了一个时辰。” 费介一惊,似乎脸上多了的不是惋惜和愤怒,而是惊讶,甚至出现了一些喜色,他说道,“现在影子的进步竟然如此神速了以前他对战五竹,使出浑身的本事也就是能够撑到半个时辰,现在二人竟然能够对峙一个时辰,看来这些年影子没有耽搁啊。” “是五竹不认识路,迟到了半时辰,这一次五竹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陈萍萍说道,“我说的一个时辰,是从影子走出监察院一直到爬回来的时间。” “爬回来的”费介问道。 “差点没爬回来,五竹现在的出手越来越没轻没重了。”陈萍萍怅然,从窗户看向了外面。 这一场腥风血雨,是京都城史无前例的狂骤。 今天的监察院格外的冷清,在京都城内监察院手下最多的便是一处,如今一处冷清,想来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范闲还没等走到抱月楼门里面的时候,那老妈子就已经迎了出来。 显然对于范闲的身份抱月楼还是有些许忌惮的,她此时的殷情完全是因为当日里石清儿在自己家掌柜的手底下那般的惨状,让她根本不敢对现在的范闲有任何的脸色和忤逆,况且若是让范闲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陈公子,这两天忙啥去了啊,都不见人,想死我了”老妈子直接贴在了范闲的身上,笑吟吟的看着范闲,胭脂粉气非常的重。 而范闲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爽或者是不满,他笑着对老妈子说道,“这几日公务繁忙啊,这不是得了空就出来到这里来继续见见世面” “桑文呢”老妈子左右看了看,只是看到了王启年和邓子越二人,并没有看到其他人,所以问道,“这不是跟了您,真的还了愿,您给放走了吧” 老妈子这么问也无可厚非,毕竟是赎出去的姑娘了,要是真的两情相悦,怎么可能还来青楼之地寻欢作乐除非是买了人,劝其从良。 这个世道的男人不外乎两个爱好,劝妓女从良,逼良人为娼。老妈子在这个世道混迹了这么多年,想来都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她问着范闲,二人边说边上楼。 王启年和邓子越不出意外的几乎被围攻着,二人虽然继续推搡但是也乐在其中,双方打太极般的功夫,王启年都已经选好了几个人搂了起来,又不敢做的太过火,毕竟知道今天不是来打探消息的,而是来做事的,所以也就是趁机揩油,也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陈公子,今日想要个什么样的还是头牌吗”老妈子喜悦的问道。 范闲只是笑了笑,转身看着老妈子,说道,“有钱,谁都能叫,这才是青楼的规矩对吧” “是啊。”听了这句话,老妈子当然是感觉不对劲,不过又不敢说什么,只得应着范闲的话往下说 。 “把石清儿给我叫来,顺便告诉她,让她穿的少点儿。”范闲大笑着推开了房门,自己走了进去,还没等老妈子跟进来,“啪”得一声,将门关了去。老妈子整个人被直接扇在了外面。 范闲进入了房间之中,他看到周围的一切,仍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冷冷的一笑,坐在了床榻之上。 这是他一夜之内,似乎唯一能够安静的时光了。 今天的时间选的很早,平常人家似乎还没有开始吃晚饭,想来现在的抱月楼人也不是很多,毕竟天还没有黑,所以下面站的满满的都是姑娘,一路上来的客人,虽然说不是很多,可是也足够媲美人最多时候的流晶河畔随意的一个青楼了。 石清儿并没有让范闲等太久,或者说她来都是急匆匆的上来的。 礼貌扣了门之后,得到了范闲的允许,石清儿这才进来房间之中,她款款进入房间之中后,身后跟着进来了几个姑娘。 范闲看着面前的石清儿,不知道她又玩的是什么花样。 “陈公子今日点的是我”石清儿显得有些意外,她笑着看着范闲,走到了他的身旁,纤细的身材扭动了几下,坐到了范闲的腿上,范闲并没有拒绝,而是向后靠了靠,而那石清儿臂弯一展,将范闲搂在了怀里。 一时间,香味四溢。 范闲微笑地看着石清儿,他的笑容之中,隐藏着许多的东西,石清儿或许能看得出什么,或许看不出,但是她明白,这一次范闲来到这里并不是来玩的,肯定是有事上门。 “上一次陈公子,多有得罪,不知道您和掌柜的有过交情,这件事情是我没有做好,陈公子还请见谅。”石清儿笑了笑,妩媚的用手指在范闲的脸上轻柔的划了几下,这才站起来,走到了自己带来的姑娘身旁,伸出手去抚摸范闲的胸膛。 “我果然没看错,石掌柜的是个能人,为他人之所大不为,忍他人之所不能忍之事。”范闲笑了笑,心里当然明白得很,既然石清儿能够坐在自己的怀中也就证明抱月楼里的人开始警惕他了。 石清儿对着范闲笑着,并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坐到了范闲的双腿之上,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侧着坐,而是正着坐了过来,她一脸的娇媚,看着范闲,说道,“陈公子,莫非真的是那监察院的人” “你知道监察院之中,有谁姓陈”范闲笑着问道。 石清儿狐疑的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瘫软的倒在了范闲的肩膀上,“哎呀,我可想不出。” “那我提醒你一下。”范闲绕手而过,抓住了石清儿的肩膀,“检察院院长叫什么” 石清儿浑然一身冷汗,死死的盯着范闲。 第四十四章 范闲的忌惮 倒是知道,那个监察院的院长大人啊,可是个姓陈的狠人,听他们说,这个陈院长,就像是黑暗之中的魔鬼,就像是阴影之中的王,是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角色呢。”石清儿面露狐疑之色,又单手收在胸前,面露胆怯之色,“若您是这个人,我还是真的害怕,可是我又听闻陈院长并没有子嗣,而且您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应该不会是吧” 她似乎在求证。 范闲又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她在说什么。 整个监察院我石清儿都摸得透透的,你姓陈,想在我面前装什么监察院里面的高管还是省省吧,上至陈萍萍,下至沐铁我都了解的清清楚楚,你是哪儿来的我不知道,别装这些。 范闲倒是笑道,“你说的没错,我和监察院的陈院长并没有什么来往,所以” 话还没有说完的范闲,忽然脑袋一昏,迷迷糊糊的向后倒了下去。 “陈公子”看到范闲双眼一闭躺了下去,石清儿倒是笑了笑,站了起来,侧着身子又呼喊了一声,“陈公子” 看到范闲没有反应,还是不放心的石清儿又推了推范闲,范闲仍然没有任何的反应,她再次喊了一声,“陈公子” 没有回复。 石清儿面色大变,她缓缓的站了起来,方才的笑意早就已经消失不见,而此时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和愤恨。 她举起了手旁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气愤不已的她,这才将门打开。 老妈子率先走了进来,她看着已经躺在床上的陈公子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目光放在了石清儿的脸上,她有些警惕的看着石清儿,低声问道,“这么做没事吗万一要是掌柜的问起来” “掌柜的只是担心此人是否和监察院有关系,可是现在他落在我手里,有关系没关系又能如何从此这个人,就不会再出现在京都城之内了”石清儿说话非常的坚定,她似乎已经在心中宣判了范闲的死刑。 转身对着身后的人说道,“把他带下去。” 几个打手一样的人这才走了过来,三两下架起了范闲,这就带了出去。 “旁边的那二人如何处置”老妈子问道。 “杀了便是。”石清儿冷漠的对身后剩下的打手挥了挥手。 下方的人立刻走了出去,石清儿站在房间里面,“我不管他到底是谁,他终究都要死在我的手里” 冷漠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之中,忽然急匆匆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石清儿皱着眉回头看了过去,那几个打手其中的一个的跑了回来,对石清儿说道,“掌柜的,那二人已经不见了” 石清儿一皱眉,也不说其他,直接从房间之中走了出去 范闲眯着眼睛,没有睁开,周围的两个人架着他向前走,已经从抱月楼的暗道进入了私狱。 石清儿的迷药在范闲面前就像是小孩玩的东西一样,并没有任何的效用,反而是让范闲知道了石清儿的用意,既然对方想要出这么一招,范闲当然直接将计就计。 毕竟范闲已经猜到了石清儿对于自己的杀意c 过道并不是非常的狭窄,确实和高达所说的一样,可以有三个人并排通行。 范闲一路看来,这路上确实有许许多多的尸体,全部关押的都是男人,这里的男人似乎已经苦不堪言了,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他们都在被极度的摧残着。 范闲一路看了过来,尸横无数,这里根本就没有安排给人吃饭的东西,也没有巡查的狱卒,就只有几个人进来将你关在里面,就任你随意生死了。 到了最后的牢狱之中,范闲被直接丢了进去。 他们将大牢锁好,范闲这才缓缓地坐起来,他按着头,似乎刚刚苏醒的样子,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他们虽然看到范闲醒来了,也没有管他,直接掉头就走了。 看着二人离去,范闲不觉得奇怪,并且直接安稳的坐在地上,等待着石清儿的到来,在他心中的那个计划依然紧密的展开了。 过了约么半个时辰,一串脚步声传了过来,范闲侧耳倾听,能够听到一个实力强劲的人,还有一个基本不会什么武功的人。 微微一笑看去,不是旁人,正是石青儿,而她的身侧还站着一个人。 石清儿冷漠的笑了笑,面对着范闲,她冷哼了一声,“死到临头了,你还能笑得出来,陈公子,有意思得很呐。” 直接将牢笼打开,石青儿将长裙一摆,蹲在了范闲的面前,“说吧,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重要嘛”范闲问道,“告诉你我是谁,你能把我放走还是说,你现在就敢杀了我” “不不不。”石青儿胸有成竹的笑道,“我不会杀了你,你说得对,你是谁根本不重要,因为你会在这个牢里长久的住下去,没有一个人来救你。就是因为你,我被掌柜的打,被掌柜的骂,这一切,我都要你用命来偿还” “我不会急着杀你,我要慢慢地折磨你,一寸一寸的把你身上的肉割下来喂狗,让蛆虫和老鼠啃食你的身体,我保证,你至少还有一年的命。” 范闲审视了一下信誓旦旦的石青儿,女人总是记仇的,不过他并不担心面前的女人记仇发,反而语气平静得问道,“我以为你就是掌柜的了,看来你背后还有人啊。” “哈哈哈哈。”石青儿笑的很妖娆,将手轻柔地划过范闲的下颚,挑衅道,“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抱月楼作威作福,还敢假冒监察院的人,你知道我们的掌柜是谁吗” 范闲眯着眼睛,“是谁啊” “是天。”石青儿说道,“是这京都城最大的天。” “庆国的皇帝”范闲不解。 “哈哈哈哈,对于官员来说,皇帝自然是最大的,可是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对于京都城的百姓来说,最大的是监察院,京都府衙门抓人都要将证据,可是监察院说杀了你,就可以杀了你,说杀你全家,狗都跑不出去。”石青儿说道。 “你的掌柜,是监察院的人” “监察院一处主办,掌管京都城内全部事宜,现监察院提司大人,范闲”石青儿自信道,“二掌柜的,则是这当朝皇子” “又何必和他说这么多。”一旁那功力深厚的人冷漠得说道。 这一刻,范闲怔住了。 他几乎明白了一切 因为这个声音,他确确实实听过。 就是那个少年身边的护卫 再看面前的人,银盔银甲,配有弯刀,腰间挂着一块皇宫的令牌。 二掌柜的是皇子 三皇子 那个九岁的皇子 范闲满脸狰狞 这就是整个布局么这就是陈萍萍一直没有出面的理由 “哈哈哈哈哈哈哈”范闲大笑着说道,“好计谋好算计” 这抱月楼的掌柜,果然好算计 李承泽 真正在抱月楼担当掌柜的人,并非是范闲,而是他的弟弟,范思辙 抱月楼的外面仍然是一片的祥和,欢闹声此起彼伏,大家伙仍然都在开心的转悠在四周,有吃有喝,又玩又闹。 欢声笑语在抱月楼的前方,没有人知道这里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王启年和邓子越站在不远处的茶摊,手底下的人都已经潜伏在了周围。 “王大人,您觉得今日大人会怎么做啊”邓子越问道。 王启年论年长当然是比邓子越要大的多,况且王启年和范闲的关系可是非常的不一般,再加上在监察院一处任职的职位就是主办的协查,这可比自己这出使的职位大了很多,所以邓子越尊称一声王大人也是无可厚非的。 回过头来的王启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看范大人的意思,今日这抱月楼恐怕是凶多吉少,据我对范大人的了解,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如此孤身犯险的。” 说到这里,王启年想起了曾经在从南庆向北齐走的路上,范闲担任南庆使团的领队之时,做出来让肖恩被劫走的样子,此时此刻的计策于那一次并没有什么区别,仍然是以身犯险,仍然是瞒天过海,仍然是如此以一个人的生命为诱饵,引出旁边的众人。 他塑造的这一个陈公子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也只有这个陈公子有如此大的疑云密布,让抱月楼的人全部暴露出来,都想要知道他是谁。 所以范闲在之前和抱月楼的交涉之中,故布疑阵,让对方感觉自己非常的可疑,并且还撒泼打诨,不仅是赎走了一个头牌,还惹是生非,带走了对方的人。 这一系列给抱月楼造成的想法就是这个人一定是哪个方面派来的人,这样抱月楼就会开始针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陈公子,展开一定的调查,可是调查调查他们会渐渐发现根本没什么可以调查的,不仅如此,自己派出去的人都像是进入汪洋大海之中的沙粒,根本看不到回头。 这无疑是让抱月楼里面的人变得暴躁和不安了起来,这是范闲的技巧,也是唯有他会的技巧,毕竟这样的办法不是现在的人能够想得出来的,他们即使再攻于心计也要遵循三教九流,也要遵守这个时代的法则,可是范闲不需要,他所要做的就是这样的让人捉摸不透,让人大惊失色,让人出乎意料。 在这个技巧的运营之下,抱月楼最终必须要把范闲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因为范闲已经触碰到了他们最敏感的那条神经。 监察院 之所以对监察院敏感,就是因为这个机构的特殊,抱月楼纵使再 如何强大,它都不可能把人渗透到监察院的里面,而且无论是谁,只要是在京都城之中,最惧怕的,都应该是监察院。 可是范闲这一次,似乎有所忌惮,之所以要考虑整整一个晚上的原因,并不是这些事情,而是抱月楼背后的老板,既然能够牵扯这一切的事情到自己的身上,并且能够让这些人相信,想来这个人一定是和自己有联系的,他现在还能稳稳的坐在地牢里面的原因也是这个,他需要证实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马虎,都可以推测,都可以按照自己的设计和计划,一步一步的下棋,他不在乎局里面任何一个人的死活,他在乎的只有这一个人,到底是谁 唯独这一个人他不可以马虎一丁点,他也不会去马虎,他必须亲眼看到他,才能安排后面的事情。 范思辙。 第四十五章 一步震皇子 冷风似乎透过墙壁吹到了监牢里面。 胜券在握的石青儿看着像是发疯了的范闲,没有说话。 “既然你们的掌柜是范闲,为何还要抓监察院的人呢”范闲指着一旁的牢房问道。 “他啊。”石青儿瞥了一眼已经虚弱不堪的那个人,这才说道,“本以为他可以为我所用,现在看来,监察院的人真的是油盐不进,我本以为他的骨头很硬,谁知道刚刚不到两个月,就已经成了如此的样子,真是不堪一击。” “你呢”石青儿看着范闲,“你以为你能熬多久” “我啊。”范闲看着一旁的护卫,“你打算让我出去么她肯定是拦不住我的。” “你在做梦。”护卫嗤之以鼻。 “大内禁军三十万,银刀卫实力是最强的,想必你在宫典手下已经待了很久了,也经过很长时间的培训才能出来你这样一个实力到达八品的高手,陛下既然让你跟着三皇子,为什么不好好教导他”范闲问道。 “你知道的太多了。”护卫手中的长刀抽了出来,“我可以废了你的舌头,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你知道,你已经犯了死罪,陛下不可能对三皇子如何,只能杀了你泄愤。”范闲并没有慌乱,而是平静得说道。 护卫的手迟疑了片刻,没有砍向范闲,他的眼神飘忽了片刻,“这种事情,即便是三省六部都不知道的排序,禁军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你对殿下,威胁很大。”护卫说道,“我不打算留着你的命了。” 范闲抬起头说道,“你方才已经错过了你最好的出手机会。” 护卫眉目一紧,长刀直接刺向范闲。 可是这下一刻,时间似乎停止了。 长刀就在范闲的脖颈之前,可是长刀的主人,却再也没有办法杀了范闲,他的手臂已经断了,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弯曲到了自己的胯骨位置。 猛然向后一撤,回头看去,根本没有一个人 他满头大汗,死死得按着自己的右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谁出来” “你已然是八品了。”范闲坐在原地,“原来实力的差距,竟然还有如此之大,他出手,你仍然看不到。” “谁” 无声 无息 无论袭击自己的人是谁,护卫都明白了一个道理。 “大宗师”护卫厉声喝出。 “啊啊”石清儿惊讶的跌倒在了一旁,她惊恐的看着护卫的身后她手臂哆哆嗦嗦的指了过去。 黑袍。 黑衣。 一道黑布,遮挡住了眼睛。 护卫感受到对方气息的那一瞬间,左手直接向后扣去。 可是,下一瞬穿破他手臂的是一根漆黑的铁棒。 不可能 “不可能”护卫厉声道。 他曾经和大宗师叶流云交手,对方的气息和实力都没有达到如此恐怖的地步,不可能压制到自己根本无法抵抗的地步这根本不可能 这不是真的 护卫的眼神之中充斥着恐惧和不甘,他死命回头,转身看去,茫然道,“你是谁” 五竹的平静,超乎任何人的想想,他的铁棒毫无顾忌刺穿了护卫的胸膛,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的一句话。 护卫倒在地上的时候,还在抽搐,他伸出手探向五竹,“你是不是大宗师” 没有回复。 只有冷漠和肃杀。 所有的人在面对强者的时候,第一时间软弱下来不是因为实力的差距,而是因为对方身上那威严霸气的压迫感,石青儿即便没有学过武,也知道这是一个自己根本惹不起的人。 那可是禁军啊 京都城之内数一数二的高手啊 竟然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在这个黑衣人的面前,他甚至连求生的欲望都没有了。 五竹伸出手,将范闲从地上拉了起来,范闲看向地上的石青儿,她似乎已经吓怕了,长裙胡乱瘫在地上,整个身躯卷缩起来,两条洁白的腿紧贴着身体。 “我希望我说什么,你做什么。”范闲道。 石青儿懵了,她不住的点头,抓住范闲的胳膊,“你你到底到底是谁。” “正如你说的那样。”范闲微微一笑,“我就是这京都城” 石青儿呆住了,随后眼泪如决堤,涌出眼眶。 范闲站了起来,走出了牢房,丢下了一句话,“ 如果我十步之内没有你,那以后这天下,便没有你了。” 石青儿像狗一样爬了出去,跟上了范闲的脚步。 监察院一处的暗探被关押在最里面的房间,一路之上的护卫在五竹的面前就像是纸一样。 这是范闲的安排,在这种危机的时候,只有五竹叔才能保护他的周全,毕竟他要面对的是整个庆国权力最高顶点,他们手下人的实力不知道是如何强大,但凡有一丁点的疏忽,范闲都可能葬身在这里。 “解开。”范闲说道。 石青儿立刻走上去,将那人松绑。 暗探跪在了地上,虚弱无力,但是他还是能凭借着意识抬起头,看向范闲。 “你是” “监察院提司。”范闲直接拿出了提司腰牌,这块腰牌在监察院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就是这一瞬间,石青儿差点昏厥过去,她万万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范闲。 “大人”那暗探似乎竭尽全力喊出了这两个字,“我我有抱月楼这一年内杀人贪污勾结的证据” 范闲给暗探吃下了一颗药丸,拍了拍他的背顺了下去,问道,“你叫什么” “小的名叫史阐立” 身后的叫喊声和杂乱的脚步传来,随着高达的一声大人,面前的史阐立,彻彻底底的昏迷了。 范闲站了起来,对着高达说道,“让监察院的人带他们回去。” “是”高达说道,“上方开始动手了。” “我去看看。” 一把抓起了一旁的石青儿,范闲大步走出了私牢。 他需要调查的事情已经全部调查完毕,最重要的不是谁的罪状,而是背后的人 范闲的感觉没有错,这件事情,二皇子的布局更加微妙,而范思辙头上的刀,已经架好了他不能有半点的懈怠,必须第一时间找到他 可是刚走了三步,两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人留下,你滚。”说话的并不是站着的那位公子,而是他身边的禁卫。 范闲的目光虽然在那位公子的身上,可是禁卫说完话之后,范闲在缓缓地将目光移到了那禁卫的身上,此时的禁卫一脸的傲气凌人,他似乎并不觉得他做出了什么事情,而只是在对一个监察院的人说话而已。 “这是监察院的人犯。”范闲冷冷的看向那禁卫。 而一旁站着的公子,丝毫没有打断双方谈话的意思,他只是默默的在那里站着,看着面前的一切。 “走出去之后是,而走出去之前,不是。”禁卫看着范闲,缓缓的抽出了手中的长剑。 这一句话落地的时候,第一个动的人,并不是范闲,也不是禁卫,而是五竹,可是范闲似乎早就有所预料,他立刻拦住了想要动手的五竹。 他不是怕,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五竹叔会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反应如此的强烈,很明显他们理应是第一次见面才对,可是现在五竹的反应,丝毫不像是二人第一次见面所能做出来的反应,而更像是一个多年不见的敌人。 范闲当即脑海之中快速的思索了起来。 此人是禁卫,同样也是银刀卫,可是如此行事,显然不是一个禁卫能够做出来的事情,他不过只是保护着三皇子的安全而已,可是现在对方的表现,更像是一个安插在三皇子身旁的人,指示着他做一切事情。 而这个人,和五竹显然有着一些他不知道的过往,按道理来讲,五竹在自己出生的时候就随着自己前往了儋州港,居住一直到自己成年之后来到京都城,这才算完,这一段时间之内,五竹不可能和京都皇城之内的任何人起冲突,那么这一段的恩怨,定然是在自己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发生的。 这个人,和后宫有关系。 范闲看着面前的人,“你觉得我走不出去” 此时的范闲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要拖出水,不介意多面前这人一个,他在范闲的心里,不过是后宫养的一条狗而已。 而且这个人,和自己母亲的死,一定有关系。 既然有关系,这条狗范闲定然不可能放跑了。 “你可以试试。”禁卫长剑到了范闲的面前,剑锋直抵范闲的脖颈。 也就是这一瞬间,五竹动了。 他的速度非常之快,范闲当然知道五竹会做什么,他立刻向后一仰,左脚后移一步,站定身形看着面前的二人,此时的五竹已经利用手中铁棒将对方手中的长剑挑在了空中。 而五竹则是一步走到了范闲的面前,他看着禁卫,一言不发。 禁卫倒是冷冷的一笑,“你是曾经” 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忽然震惊的看着五竹,缓缓的笑了出来,“你是叶轻眉身边的那个护卫。” 五竹一愣,抬起了头。 双方似乎在较什么劲,范闲看不出,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冷冷的说道,“叔,你在京都城的事情,别人不能知道。” 说道这里的时候,范闲看向了那个被斗笠照在下面的三皇子,“知道的人,不留活口。” 五竹当然明白了范闲的意思,可是那禁卫却笑了笑,“我乃是皇室禁军,你敢伤我,不怕皇” 话还没有说完的禁卫,不可置疑的向下看了下去。 五竹的手,非常的快,还没有等那禁卫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漆黑的铁棒已经刺入了对方的腹部,这一刺,二人均没有想到 禁卫没有想到,三皇子更是没有想到 “你真的敢”禁卫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如此蔑视皇室,根本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份,直接就给他了致命的一击。 五竹的面色之上面无表情,他似乎并没有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也没有得偿所愿的舒适,反而是恢复了平静,那种他独有的平静,那种平静让范闲思绪更加的纠结。 “你范闲”三皇子怒了,这可是他的禁卫,范闲如此杀害了他的禁卫,他怎么可能忍 这是对于皇室的蔑视,这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虽然自己从来没出过皇宫,但是现在他依然已经进入了京都城之中,他的所见所闻,都已经对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影响,他喜欢了走到哪儿都被人俯首称臣的样子,可是现在的范闲无疑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反差。 三皇子还未满十岁,范闲当然知道他只是一个傀儡,他并不是一个什么决定性的人,他之所以出现在抱月楼之中不过是在帮二皇子敛财,找他就是因为他现在的年纪,足够蠢,但是身份,又足够唬得住人。 看来二皇子并没有怎么把他这个弟弟,当做自己人。 范闲心中暗自笑了笑,脸上却又表现出了非常惊讶的表情说道,“你知道我是范闲” “我当然知道”三皇子愤怒的看着范闲,他一把扯掉了自己头上的斗笠,恶狠狠的目光似乎要把范闲吃掉一般,他攥着粉嫩的拳头,身体阵阵发抖。 范闲看着三皇子的模样,虽然好笑,但是他并没有笑,而是对他说道,“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三皇子歪着头对范闲恶狠狠的说道,“你有资格来质问我你一个小小的监察院提司,你竟然敢来”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直接被范闲提着后背拉了起来,对方的身材矮小,只到范闲的腰间,所以被他轻轻松松的提了起来,到了面前,三皇子威风尽失,他根本没有想到范闲会如此对待自己。 他张牙舞爪的想要脱离范闲的掌控,可是范闲并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右手将他的两只手抓住,往背后一放,低声的说道,“三皇子殿下,你可要看清楚了,现在如果把你的尸体放在他旁边,没人想得到是我。” 三皇子震惊 第四十六章 夜押送三皇子 王启年找了一个附近的相对于视野开阔的楼层看了许久,终于在侧门附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漆黑的装束,一条硕大的披风,再配上一个斗笠,相信若不是王启年本人去看,其他的人根本不可能认出对方是谁。 看到此人之后,王启年一跃而下,三步略过街道,直奔侧门而去,一把按住了对方的肩膀。 猛然回头,少年迟疑的看着一身监察院官服的王启年,“王哥” “你跟我走”王启年知道这里是包围圈,不光是监察院的包围圈,也可能是别人监视的位置,当然不能久留,转身便离开了当堂,到了一个僻静地位置之后,确保没有人跟着,王启年这才盯紧了少年。 看来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王启年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小祖宗,他哥都快把命搭进去了,都是因为他的抱月楼,可是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不说,还敢在今日继续来到抱月楼。 此时的范思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着旁边的王启年低声的问道,“怎么了这是王哥,这这这干嘛啊这是” “我问你,你和抱月楼什么关系”王启年直截了当的问道。 王启年这么问,显然是让范思辙惊住了,他看了看王启年,“王哥。到底什么事儿啊” 范思辙已经慌了,王启年开门见山的这个问题,也让范思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警惕,他看着王启年,眼神之中全部都是慌乱。 这个问题都不需要答案了,王启年暗自心惊,他叹息了一声,对着范思辙说道,“我告诉你,现在无论什么事情,你都要听我的,明白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啊要是没事儿我就回去了,王哥,我这儿还又大把的银子要赚呢”范思辙显得有些不耐烦,但是又碍于这里有这么多的人,他又不好大声说话,低声撕扯了一下王启年的胳膊,指着不远处一众监察院的人,“你们这是干嘛啊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的祖爷爷啊,我们要抄楼了”王启年真是佩服了面前这范思辙的功力,要不是范闲他现在死了几百遍他都不知道。 “抄楼那你们去啊。”范思辙撇了撇嘴不耐烦的将两只袖子向下一甩,可是忽然,他发现了不对劲,立刻转头看着一旁的王启年,“不对,你们抄楼抄哪个楼” 王启年指了指面前的抱月楼。 “啊”范思辙立刻大叫道,王启年不由分说马上捂住了他的嘴,“你要是还要命,就听我的,不要命了,就随便喊” 说着放开了范思辙,并且厉声道,“我告诉你,你能活着,全凭范大人,现在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爹就算是户部尚书都拦不住” 范思辙这才傻了,他痴痴的看着王启年,“啊不是不是吧” “少爷啊,您还做梦着呢不信的话您现在大声喊一下我是抱月楼的掌柜。”王启年说道。 听到抱月楼几个字,依稀传到了一旁人们的耳朵里,一众监察院的人转头看向了王启年和范思辙。 范思辙赶紧佝偻着身子对王启年说,“这这这,这怎么办” 他似乎开始相信王启年了,低声的说道,“那我,我还有一大堆银子在楼里呢。” “大少爷,命都要没了,就别管银子了行吗”他看着范思辙,无奈的脸上尽是痛苦之色,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少爷的脑子里面到底还在装着什么。 范思辙抓着王启年,如同是救命稻草一样,他不敢松手,生怕松了手自己的小命就真的没了,低声对王启年说道,“跑吧咱们” “跑”王启年不是没想过,但是现在这么一跑,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周遭有没有陈萍萍的眼线还是两说,若是真的有,到了院长大人面前说些什么,范闲就算没事儿,自己也得出点什么事儿,思索下来,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范闲正提着三皇子的身体,到了那抱月楼的暗门,他并没有直接走出去,而是将三皇子放到了身旁。 “你会死,我保证。”三皇子冷漠地说道。 范闲也是无奈,他身上全部是皇族的贵气,但是这三皇子连庆帝的城府是一丁点都没有学到不说,还全部都是太子身上的横气。范闲懒得搭理他,只是低声的说道,“那是之后的事情了,还要看三皇子您如何作为,不过现在,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听我的,不然吃亏的可是你。” “你敢”三皇子做梦都没有想到,一个监察院一处小小的官差竟然敢威胁自己,而且还如此的明显,连一个隐喻都不说,明目张胆的如此说,三皇子定然异常地愤怒,他攥着小拳头冷冷的问道,“范闲,你当真以为你能撼动了皇室的地位从这里走出去,就 是我家的天下,我要你死,你活不到监察院的路上。” “不不不,这里不走出去也是你家的天下。”范闲懒得和他多废话,直接将手中的那斗笠一把扣在了三皇子的头上,也不管扣没扣好,也不管戴的端正不端正,剩下的一只手,则是直接推开了暗门。 这里是一楼。 后院的柴房。 竟然就是这里,范闲是没有想到的,小小的一个柴房之下竟然别有洞天。 上方并没有多少监察院的人,现在还没有下令封楼,基本上楼中的情况,按照范闲之前的交代,并没有干预前面抱月楼正常的生意,而进入后院的人全部都被控制住了,此时更多的监察院一处的人都是在控制这里进入后院的下人。 以防告密,范闲做的非常果断,毕竟谁都不知道哪个下人是谁的心腹,谁也不知道哪个下人背后到底是谁,所以既然不知道,范闲就直接全部拿下,和曾经春闱的做法,如出一辙。 “后院压住”范闲冷声的对面前的人们说道,“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是”一个人立刻说话。 范闲立刻问道,“另一个私狱,如何了” “回大人,另一队兄弟已经进入其中了,现在正在筛查人员。” 点了点头的范闲,背过手,“你们盯好这里,我去了便回来。” “大人你这是要去哪儿” 范闲看了一眼身旁的三皇子,“我去送皇子回家。” 考量了一下整个场面,即便是后门已经被监察院全部控制,前方的消息也不会传出去,现在要紧的是身旁的这个三皇子,如果这件事情第一时间牵扯到他的身上,那么任何势力都可以以保护皇子殿下的安危直接插足,范闲会不好处置即将发生的事情,所以,他必须回到皇宫。 三皇子的生母就是那个和范闲的姨娘柳如玉同为堂姐妹的宜贵嫔,就是范闲曾经因为要娶林婉儿所以进宫一行,第一个拜见的人,她同为柳氏,所以当日的范闲开口一个柳姨,可是把这个在后宫坐久了几乎都要隔绝亲人的宜贵嫔叫的心花怒放,连连夸赞范闲。 现在想来,宜贵嫔对于范闲好感颇多,今日此番作为,也算是范闲与她示好的一个行径。 范闲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送三皇子回宫,这里面的想法也非常复杂,不过这般想法也是范闲的突发奇想。 来源是三皇子和自己走出地牢之时的那般狂妄,他明白,正是这样的狂妄,才能让他营造给三皇子一个自己根本不敢惹怒对方的假象,也要给他一个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是可以掌握一切的假象。 这样的假象,就是范闲的一步棋,一步必杀 只是现在范闲还不能用这一步棋,他需要的是耐心的等待,更何况,现在抽身出来,范闲才能有下一步的打算。 他暂时还不能回到监察院之中,王启年现在身在何处并不知情,所以他必须第一时间和所有的人都抽开联系,这样王启年才能和自己保持联系,他需要知道这件事情的答案,这个抱月楼身后的老板,到底有没有自己的弟弟,他的身份是主导者,还是参与者,还是被胁迫。 从后门走了出来的范闲,带着三皇子,三皇子似乎并不打算跑,只是在他的身旁,慢悠悠的走着,过了人多烦躁的区域,就到了皇宫的西门直道,这一条道路之上很少有人行走,并且已经入了夜,现在几乎街道上没有人。 “你放我回去,我也不会原谅你。”三皇子背着手缓缓地向前走着,慢条斯理的说到。 范闲哪儿用他放过自己,哪儿用他原谅自己,他恨不得现在三皇子就向庆国的皇帝陛下告状才好呢,但是他又不能做的那么明显,毕竟现在激怒这个小子才是正经事儿,便说道,“监察院办事,和臣子无关,你要怪罪,先从陈院长那里动手吧。” “你以为我不敢”三皇子不屑的笑了笑,他冷淡的说道,“区区一个监察院也敢和皇室叫板你搬来的靠山太不稳重了” 说话十分的老成,看来是深得二皇子的教导。 我怕就怕你不敢范闲差点把心里想的这句话说了出来,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这个面前的小家伙别看能力不怎么样,装起来倒还是有模有样的,若是一旁的人可能真的会被他唬住,可是范闲怎么可能被他唬住 监察院和皇室之间的这个灰色地带,长公主李云睿已经代替面前这个小皇子试过了,下场如何尽人皆知,现在这个小皇子凭借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态势,想要继续挑战这一根触及庆国皇帝最敏感的神经线,他不是稳重,他是找死。 他死不死和范闲没有一丁点的关系,所以范闲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要触碰这一根红线,但是范闲需要的是他足够的狂妄,拿到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自己有问题,这才能给他一剂强力的定心丸,让他去做接下来范闲想让他做的事情。 想了想,范闲说道:“监察院还 不够大吗若是你今天不想回家,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关到监察院地牢之中” 范闲的语气和表情给的非常恰如其分,这一下,当然就唬住了面前的三皇子。 之前的范闲,可是直接杀了他的贴身护卫,他根本不知道范闲会不会继续对他施加暴力的手段,若是真的抓到了监察院的地牢里面,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自己的命可就在范闲的手里,他想要自己死,谁都让他活不了 “你是要谋逆”三皇子愤怒的说道。 等的就是这句话,等的就是他聊到这必须要上去面圣报告的话,范闲算是心中踏实了许多,这孩子的心机,果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纵然皇室一族,也不过就是比他人多见见世面而已,思考能力和水平,没什么过人之处。 “谁会听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呢”范闲问道。 这一句话,就是范闲的第一步棋,也就是这一句话,才能开始后面的所有布局。 显然这一句话也是彻底激怒了这个不到十岁的皇子,他死死地盯着范闲,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此时的仇恨似乎达到了一个顶点。 可是范闲却一脸的无所谓回过头对着身后的三皇子冷笑道,“走吧,你想报仇有的是机会,你要是一个聪明人,就不会现在和我起冲突,我告诉你现在我随时喊,都可以叫出来几百个监察院的人,而你”范闲摇了摇头。 他的这种恐吓对于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来说是非常有效的,显然三皇子明白了现在并不能直接激怒范闲,所以他忍下了这口气,继续攥着小拳头,跟着范闲。 之后的二人一路无话,这才让范闲带着三皇子来到了皇宫的西门。 值守的差人不认识旁人怎么会不认识范闲,范闲走了过来,拿出了自己监察院的提司腰牌,对方看到这腰牌之后点了点头,一拱手,“范大人,深夜入宫,可有急事 或者是陛下的口谕。” 范闲摆了摆手,“不必,我不进去,倒是你要送这个孩子入宫。” “哦提司大人,这孩子”值守的人看了看下方的男孩,他戴着斗笠,当然看不清楚脸。 倒是范闲靠近了那个值守,低声说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那值守看着范闲的背影,有些不敢置信,又看了看面前的孩子。 过了半晌,范闲听到后方出现了一声呼喊。 “臣罪该万死见过三皇子殿下” 第四十七章 月下封楼 范闲走过了京都城最静谧的那一条街道之后,并没有选择去往抱月楼,而是选择了回家,回到范尚书府才是他去送行三皇子最重要的一个目的。 借此机会,他才能够断定,他即将做的事情,是往哪一条路走的。 当他看到那灯火通明的府邸,心中开始慌神了。 大门口的家丁面色严峻,刚刚进门的范闲听到了杀猪般的惨叫声,而源头正是那父亲范建的书房位置。 此时的范闲心神不宁,他猜想到了这个结果的那一刻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而他一直都没有想过这个结果真的出现的时候,他会做什么。 而在走过这长长的过道之时,范闲似乎想起了什么,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暗自做下了决定。 痛苦的叫声越来越近,范闲走到后庭院的时候,不光是王启年在,柳如玉和范若若还有自己的妻子林婉儿,她们都在后庭院的凉亭之中,几个人焦急的看着面前的一切,柳如玉更是满面的泪水。 “哥哥”范若若第一眼就看到了范闲,她立刻拉着林婉儿跑了过去。 柳如玉也跟了过来。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林婉儿第一个打破了僵硬的场面,“到底是什么回事儿啊相公,这这父亲大人何至于此” “就是啊这样下去,要出人命了”柳如玉似乎有些气愤,她看着范闲,一脸的央求。 范闲看着一旁的王启年,原来他并没有把事情都告诉面前的三个人。 叹息了一声,这个事情,只得他来做了。 将事情的始末交代了一遍,范闲彻彻底底的和盘托出,并且将其中涉及到的命案,还有抱月楼其中的私狱只是笼统的交代了一下,并没有详细的说明具体的情况,这是一来免得他们担心,二来是他不确定这些事情是不是范思辙做的,若是旁人做的,那未免有些添油加醋之嫌。 这些事情交代完毕之后,三人的面色之上均是震惊之色,她们似乎根本无法将面前范闲所说的人和范思辙来联想起来。 “抱月楼的事情定然是如此无疑了,并且还可能有很多我没有发现的事情,那些都可能会隐藏在这楼之下。”范闲说道,“而抱月楼的掌柜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范思辙,另一个是我刚刚送回皇宫的三皇子。” “三皇子”显然林婉儿也没有想到,可是范闲是不会骗她的,所以她才如此的惊讶,在她的想法之中,那个弟弟平日里也非常的乖巧,怎么会做出如此的事情来 可是这是真的,没有一个人会活在过去的认知里面。 林婉儿的不理解和柳如玉一样,柳如玉也同样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乖儿子会做出如此恐怖的事情,就算是她一个旁系的皇室都感觉到了胆寒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超越了所有人的认知。 现在几人看向房间里面,就连柳如玉都没有觉得现在的范建非常过分。 “姨娘”林婉儿抓着柳如玉的胳膊,她非常的贴心看着柳如玉,生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相反柳如玉的目光则落在了范闲的身上,“闲儿不不管怎么样。” “他终究是我弟弟。”范闲看着柳如玉的脸色,她满目虚弱,可他却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她什么样的安慰,而是说道,“姨娘,这件事情的处理,我可能只是能够留住他的命。” 柳如玉惊愕的看着范闲,吭哧吭哧的说不出来一句话,最终死死地抓住范闲的手,不再说一句话。 毕竟是这样的事情,毕竟犯了这么大的错,柳如玉也知道,这里是京都城,范闲就算是监察院的提司,不可能把这么大的事情压下来,不要说范闲,就算是户部尚书范建,似乎也没有如此通天的本事。 就在这个时候,里面的声音似乎小了。 范闲看了三人一眼,这才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范建的书房外面,轻轻的扣了扣门,里面传出了冷冷的声音,“进来。” 这才开门走入了房间之中,此时可以看到范建手持家法站在书房的正中央,而范思辙本人则已经异常虚弱的躺在了一旁,他哆哆嗦嗦的看着面前的情形,脸上身上的伤痕无数,胳膊甚至已经被打的脱臼,扶都扶不起来。 他的脸上全部是血迹,看来被扇了不少的耳光。 此时的范思辙似乎将所有充满希望的眼神,都看向了范闲。 可是范闲并没有管他,而是直接走向了范建先是一拱手,对范建说道,“父亲大人。” “交给你了。”范建什么都没有再说,背向范闲。 此时的范闲明白,范思辙彻彻底底的伤了范建的心,这一次,他罪无可赦。 可是终究,那是自 己的弟弟,是骨肉相连的弟弟,范建既然把范思辙交给了范闲,他定然是没有任何的后悔,并且也知道范闲肯定也不会直接把范思辙上缴。 这件事情,他不能去做任何的动作,毕竟牵连颇为巨大,一不小心,可能范家的声誉就会就此落败。 他不可能拿着整个家族的名誉和生死陪着范思辙去玩,这一场豪赌,范建终究没有选择下注,而真正要去执子行棋的人,是范闲,这所有的一切都要范闲去掌握了。 范闲点了点头,对范建的背影说道,“是,父亲大人。” 说着他向外面挥了挥手,王启年立刻走到了房间门口,他们看着范闲。 “押出城”范闲说道。 这句话丢下,范闲看都没有看地上的范思辙,转身向屋外走了出去。此时的他一腔的怒火,但是他不能对院子里面的三个女人发泄,他也不能对已经如此的范思辙发泄,所以他发泄的怒火。 走出了家门的范闲一路之上走到了西区抱月楼所在的地方。 正在这个时候,身旁跑过来了一个人。 范闲看到他就知道这是监察院一处的暗探,当是潜伏在抱月楼附近收集情报的人,他并没有暴露自己,而是直接从范闲身旁跑了过去,这一跑似乎一个趔趄没站稳,当即就要摔倒。 范闲赶忙一手扶了上去,谁料那人怒喝,“啥啥玩意你你你,拍我拍我干哈玩意” 一身酒气,一罢手,这才站稳,向后走去。 范闲一脸无奈的看着面前的人,他也不敢招惹这一个喝多了酒的醉汉。 走过之后,手上多了一个纸条。第一时间范闲并没有直接打开它,反而是等了一会儿,直到那纸条在手中有了温度之后,确定周围再没有人了,范闲才将纸条打开。 看着纸条上面的内容,陷入了沉思。 “敌已动,谨慎应对。” 这应该不是一个暗探递给范闲的纸条,范闲能够猜得到,这个纸条背后的人应该就是那个坐在轮椅上却能监察天下的人。 陈萍萍。 此时范闲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多了一双眼睛,那双老奸巨猾的眼睛,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让范闲非常的不自在。 范闲看了看身后,其实他并不在意眼睛在哪儿,只是他此时觉得,他不应该被这只眼睛盯着,被这只大手掌握着。 也正因为如此,范闲往后面扫视了一眼之后,向抱月楼走了过去。 “让一下啊你这堵在门口,我们怎么做生意啊”老妈子显然已经在处理这件事情了,门口的杂乱让几乎所有路过的人和抱月楼之中的客人都围观了过来。 范闲凑到了面前,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他一开始并没有掺和这些事情,反倒是监察院的众人赶紧到了范闲的身侧保护他的安全。 “小娘们儿,叽叽歪歪的跟我说什么你不接青楼里面你说你不接啊”一个穿着华贵的公子,带着四五个手下站在老妈子的面前,那其中的一个手下手里面抓着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定然能看出来,是抱月楼里面的人。 按照之前的那个纸条,范闲也能猜得到,面前的这一出戏,就是对方拿出来耽搁时间用的,看来二皇子似乎已经派了人,在楼里面做一些事情,似乎是要清扫干净一些能够影响到自己的罪状。 范闲思索着,想来想去,他只能想到一个有关系的东西。 现在想来,整个抱月楼和二皇子其实并没有直接的关联,除了那条北齐内库的暗线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牵扯到二皇子的身上,而这里一旦出了事,被拿出来顶包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弟弟范思辙,看来二皇子是将自己隐藏在了三皇子的身后。 即便深挖,也只能抓到三皇子。 保护的非常好。 范闲笑着,面前这一出戏明显就是在说,二皇子心虚了,他拖延的是什么,范闲不想管,但是现在此时此刻,抱月楼要真正被监察院接手了,你们这些演戏的,还是一边去吧。 “想得美,这件事儿要是这么过去了,小爷的脸往哪儿搁,我告诉你,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的抱月楼也别”那贵公子话还没有说完,一个身影直接挡在了老妈子和他的中间。 身影不是旁人,正是范闲。 看到莫名其妙出现的范闲,前后二人顿时都是一惊,老妈子当然是认识面前的这位陈公子,所以第一时间不敢说话了,她也知道她在做什么,可是后面的人,并不知道范闲,也不知道陈公子是谁,当即有些恼怒。 贵公子直接走上前去,一把手搭在了范闲的肩膀之上,厉声道,“小子,你他奶奶的是什么东西小爷在做事,你明白吗还不快滚” 因为自己的弟弟范思辙的缘故,范闲已经怒火冲天了,现在的他根本懒得和面前的这些人废话连篇,当即回头,一脚踹在了那贵公子的肚子 上,公子一个趔趄没站稳,倒在了地上,气都喘不匀了。 见此情形,监察院众人当然也知道范闲要做什么了,身后潜伏在抱月楼大门口的监察院一处的官差,当即全部出现,一拥而入。 整个一处的人在向抱月楼里面冲到。 范闲则是被身后的大汉抓住了肩膀,一处的人想要上来帮忙,被范闲拦住了。 “你你你你是谁”那躺在地上的贵公子冷声问道。 抓住范闲肩膀的大汉,更是眉目横气,随时可能动手,只要自己主子说话而已。 范闲看着面前的贵公子,问道:“可是京都府尹的公子” 见对方一句话就道破了自己的身份,那京都府府尹的儿子当即一愣,他皱着眉,仍然强作镇定的喊道,“你知道老子爹是京都府尹,还敢如此猖猖狂,你是哪儿的衙门,这官差服我怎么没见过” “你刚进京不足百日,当然不知道。”范闲冷漠的说道,此时的他脸上一点玩味的兴趣都没有了,对于这一天他准备了太久,他一字一句道,“在这京都城内,还有一个能抓京都府尹的地方,叫。” “监察院” 三字一出,群众震慑 赫然,沐铁拿出一道令牌,厉声道。 “监察院提司在此,封楼” 周遭一片哗然 第四十八章 账簿和掌柜 整个抱月楼安静了下来。 范闲身上的那只大手也颤抖的离开了他的肩膀,他回过头瞥了一眼地上,“把京都府尹的公子,请回去。” “是。”身后的手下应声,顺势跟了过来。 二人走到京都府尹公子的面前,“得罪了。” 这三个字还是范闲教的,若是曾经,这监察院一处的人出门抓人,根本没有客气一说,走到你脸上直接上手扣着就拉回监察院了,即便是抓错了也会拳打脚踢问你为什么长得像。 京都府尹公子惊讶的看着周围的人把他直接驾起来就要带走,惊讶的看着范闲,“喂喂你抄你的楼,抓我干什么我他娘的又不是抱月楼的人” 这大少爷和抱月楼的关系也基本上就是明面上的了,作为这里的常客,他自然也有一大堆的线索要等着被监察院挖掘,想到这里无奈的摇了摇头,京都府尹这个差事还真的是不好做,没几年,换了一茬又一茬。 楼里面的客人在被众官员往出赶,而姑娘和仆人们则是直接趴在地上,根本不敢乱动,只要是稍微有反抗迹象的不是抓了,就是一刀先废了再说。这就是监察院办事的效率,虽然范闲也想过在这个上面做一些更改,可是每当想到穷凶极恶的人若是在此时暴起反击,伤了监察院的人,来个鱼死网破的话,是得不偿失。 范闲并不是站在门口发呆,他在死死的盯着出来的每一个人,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要让京都府尹公子在门口惹事的原因,这个原因到底是什么范闲并不知道,他甚至连要抓谁他都不知道。 只是在客人向外走出几乎已经有一大半的时候,范闲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自己要找的。 眼疾手快的范闲,一步走了上去,抓住了那个人。 其实那人隐藏的非常好,人流已经走过了大半,他悄无声息的走在大门的另一侧,距离范闲还非常的远,手中抱着一些东西,低着头非常不易被发现,可是巧就巧在他被发现并不是因为范闲有多么的神通广大,也不是因为范闲眼力眼神有多么的好。 而是在于,范闲认识他。 不是旁人,正是那一石居的掌柜。 “曹掌柜。”范闲按住了他的后背,说道。 被抓住的曹掌柜似乎整个面容都要搅在了一起,他看着面前的范闲,当然知道这事儿不好了,这就赶紧哈哈一笑,“啊,范大人啊,这么巧,小人现在有些急事,等忙完了定然请大人多喝几杯。” 说完这句话这曹掌柜就要走,范闲并没有松开手,而是抓着曹掌柜的后脖颈,拎了回来,对方一个老朽的身躯怎么可能拗的过范闲的手劲,当即被按得死死的,一步都不能走。 范闲知道,他手里的东西,非同小可,不然也不会就算是搭进去一个京都府尹都要赶紧找到的东西,可是就在这重要东西出现在范闲面前的时候,他非但没有第一时间抓他,而是假意问道,“曹掌柜,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啊” “啊。”曹掌柜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范闲的面前,“这就是一些账本,今日闲来无事,到这抱月楼之中喝喝酒,查查账本,没有想到遇到了范大人封楼,我这才赶紧走出来。” 范闲现在可是愤怒的时候,他没有心思和对方推太极,他之所以没有动手的缘故,就是想让周围的人知道了,他已经发现了对方手中的这个账本。 而更为巧妙的是,范闲并没有直接派人来抢,而是铁青着脸对面前的曹掌柜的说道,“既然如此,不介意给我看一看吧。” 曹掌柜想要递出去,可是又不想递出去,想要收回来,可是又不敢收回来,他迟疑的看着范闲,那眼神之中充满了纠结。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打破了范闲的动作。 “哟,范闲。” 范闲抬头看去,正是他每日惦记的那个拿着刀随时可能杀了自己的人。 二皇子。 此时当他出现在范闲面前的时候,范闲那压抑着的怒火,似乎快要爆发了,但是范闲清楚,就算他再如何生气,也不可能现在就把这个怒火发到面前的二皇子身上,他能做的只有引诱对方继续犯错。 “老二”范闲一愣,他没有想过对方会出现在这里,强颜笑道,“殿下这么晚了,出来逛青楼” “大胆”范闲刚说完这句话,二皇子身旁的护卫立刻说道,“你是何人,竟然敢” 可是侍卫话还没有说完,消失已久的高达当即跳了出来,打断了对方的说话,他大声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打断我家大人和二皇子殿下说话” 这一句话直接是给在场的三个人都说的有点懵了。 二皇子明白这是范闲安排的意思,直接高调宣布监察院是办这件事情的人,监察院督办之事,皇子是不能插手的,前车之鉴也已经写在了二皇子的脑门上,他不会如此鲁莽,但是显然现在的情形是必须出手,不然后面的事情可能会更糟糕。 “放心,监察院办差,我是不会阻拦的。”二皇子冷冷的说道。 “二皇子请便。”范闲说完这句话,就要带着曹掌柜离开,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殿下身旁的向前走了一步,而高达则是直起了腰。 “你若是再动一步。”范闲并没有回头,而是喃喃道,“这一次,就不是被太子买通了。” 二皇子的眉目皱了皱,他当然知道范闲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明白现在若是动手,身旁的人不光是必死无疑,自己也不会好过。 可是面前这个人,不能让范闲带走 不可能 范闲当然知道此时已经是针锋相对,二皇子直直的看着范闲将要离开的背影,目光没有一丝的躲闪。 可就在这时候,响起了马蹄声。 范闲向来源看去,吵杂的人群被分成了两股,而最中间出现的是军马,是精悍装备过的京都城守备军,盔甲上装点着的蓝色染料足可以说明他们的身份,而领头从马上跳下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京都守备叶将军的女儿。 叶灵儿 打从心底觉得好笑,范闲转头看着那二皇子,玩不过竟然搬出来自己的女人打圆场,有趣,今天既然你老二要趟这滩浑水,好,那一个都别想走 “范大人”叶灵儿迎面走了上来,她对范闲作礼。 范闲倒是说道,“行动不便,礼数不周,还请叶副使恕罪。” 叶灵儿其实在京都守备军之中并没有军衔和官职,她之所以能够每天穿着军装骑着军马带着京都守备军到处乱跑的原因,也是因为她爹是京都守备军的将军,她即将嫁给的人是二皇子殿下,谁都不敢说她一个不是,所以现在的范闲说她为副使,其实就是军中的一个杂役而已。 范闲没有叫她叶杂役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叶灵儿也能听出范闲嘴里的讽刺,面色一冷,问道,“范大人这么晚了,在此作甚” “回副使大人。”范闲故意把声音分放的很大,说道,“监察院办事,您要带圣上御诏才能过问。” 一句话给叶灵儿塞的是严严实实,我连我在干嘛都不告诉你,你能把我怎么样范闲根本懒得搭理她和身后的二皇子了,在范闲从北齐而归至今,对方似乎一点手段上的长进都没有,今天竟然直接是丈夫搬救兵搬到了妻子的头上,真的有趣。 转念一想范闲明白了,春闱的事情对二皇子打压也算是非常的大,他手下折损的人数,并不少,所以这一次他并不想要继续暴露自己在朝中的力量,而是想要单单靠着叶家来解决范闲。 笑话。 叶灵儿一时语塞,顿了顿才说道,“京都城内所有治安为京都守备军管辖,范大人现在执意如此,若是在抱月楼之中发生了什么凶案,倒也情有可原,现在这抱月楼之中有什么情形不知可否透露一二,若是真的平白无故进入抱月楼,闹得满城风雨,那么我定然要在明天早朝之时,问问陛下。” “这京都守备军的副使大人果然厉害,我还在查人查案,你就已经盖棺定论没有事情发生这案不查不知道,现在我要查,副使大人是不让还是如何”范闲说道,“若是要去陛下面前参我,您去便可,不必在这里和我言语。” 说罢,范闲这就要走。 可是方才和叶灵儿说了几句话的范闲,这个时候回过头,才看到,那曹掌柜的手中的账本,竟然已经不翼而飞了 雕虫小技。 范闲松开了曹掌柜,“带走。” “是”周遭的手下冷冷说道。 范闲不傻,高达也不傻,他已经看到了那护卫将账本拿走。 几个手下压住了曹掌柜,这就要走,叶灵儿一皱眉,“此人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压走” “你可以把这些监察院的人都抓回去慢慢审。”范闲的面色也阴冷了起来。 “等等”叶灵儿继续拦住范闲,可是对方似乎并不想和她继续用纠缠下去,范闲立刻说道,“再拦我一次,我不介意请叶副使也去监察院里面坐一坐。” 手中,是提司令牌,范闲是监察院提司,谁都知道,所以这块令牌的意思就是告诉叶灵儿,后面那个人我抓不动,你,我随便抓 叶灵儿没有再说什么了,她看着范闲,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让开到了一旁。 狭窄的通道出去就是抱月楼的楼门口,几步路而已,可是此时的范闲,走的异常的凶险,他不知道身后的人何时会出手,也不知道身后的人到底要做什么。 步步艰辛 就在即将走出这狭 窄的过道的时候,那凶狠的气息,还是露了出来 范闲头都没有回,二皇子敢杀他那是找死他当然知道那护卫要杀谁,根本没有一丁点的迟疑,范闲直接一把将曹掌柜向前推了一步。 “杀人啦”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 京都城之内在抱月楼门口的所有百姓看客,监察院一处的人,还有京都守备军,目光全部集中在了这里。 而这里,有一只收不住手的护卫,范闲一把推开高达,可是高达坚毅的面容一刻都没有松懈,他的脚根本就没有动 这一刻,范闲慌了。 他似乎在高达的脸上,看到了滕子京的目光。 这一剑,最终没有停下来。 “当” 巨大的一声作响。 长刀停留在了空中,阻拦下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叶灵儿。 锋距离高达的肩膀不过几寸。 即便最后,他的面容之上都没有任何的胆怯。 第四十九章 一曲而终 面面相觑,范闲一笑而过。 他似乎又想起了母亲的那些话,那些牢牢刻在监察院门口石碑上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又浮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真的没有勇气么范闲似乎在问自己,叶轻眉写在石碑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扣在范闲的心头上,他现在看见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不都是应征了那些话,那些字里行间的另一面,突出悲惨的另一面么 他第一次看到石碑上的那些字的时候,他不愿意按照自己母亲的道路走下去,那样弘大的理想和伟大的抱负他担负不起来,他想要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 面对着这个世间的险恶,他不想涉及进入,他想要带着林婉儿c范若若。带着辞官的范建和柳如玉,带着范思辙去一个美丽却又静谧的庄园之中度过余生。 可是现实往往就是如此,他越不想做什么就会越陷越深,现在站在抱月楼面前的范闲,因为他的不愿意,失去了滕子京,即将失去范思辙。 这一切真的会重归于平淡吗可能自己踏出这一步就终究不会归于平淡了,但是现在的他尽量不去想这件事情,毕竟这一步终究是要踏出去的,现在他和二皇子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想到这里的范闲,毅然决然转过了身。 整个监察院一处的人已经将抱月楼的全部客人驱逐完毕了,现在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范闲迈步走了进去,此时的人已经押送着石清儿走了进来,而袁梦已经在大厅里面带着所有抱月楼的仆人和姑娘们,站成了一排。 此时的老妈子站在袁梦的旁边,她们似乎也正是在范闲走入抱月楼的那一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程度,袁梦惊讶的看着范闲,她对身旁的老妈子问道,“这是你说的陈公子” 老妈子胆怯毕露,她点了点头,“想不到这个陈公子竟然是监察院的人。” “陈公子陈公子好一个陈公子”袁梦气愤的对着老妈子一个巴掌打了下去,说道,“陈个屁这是当朝五品奉正监察院提司大人,范闲范大人” 当范闲这两个字摆在她们面前的时候,谁都先是一惊,随后带来无尽的恐慌她们在范闲的面前表露出了太多的东西,这些东西似乎都是可以将她们置之死地的东西。 而现在的范闲,似乎连一个想要让她们辩解的东西都没有。 “这些是你的人么”范闲走入抱月楼之后,并没有和袁梦说话,反而是对着身旁的石清儿问道。 此时此刻的石清儿,还哪儿敢不从当然是积极的配合范闲,现在石清儿才彻底明白,自己的生死,早就已经没有任何人去管了,现在唯一能让她活下去的人,就是范闲。 当即点了点头,“是的。” 范闲看着面前那几百上千的姑娘家丁们,他明白,今日里要做的事情,其实都已经做完了,抱月楼里面这些杂事他就不必再管了,将石清儿放在抱月楼之中后,他便准备安排一个人在此筛查清楚里面的人员,然后自己离去。 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回去就是和邓子越一起设立这件事情的全部面貌,而抱月楼的封楼,其实是对于整个案件的开始而已,更加重要的事情,都在后面,毕竟对整个事件起到决定因素的,和抱月楼没有太大的关系,而是接下来二皇子的反击。 这个反击,才是范闲要注意的东西。 坐在抱月楼的楼梯口上,远处走过来了两个身影,正是那桑文和邓子越二人,二人上前,拱手道,“范大人。” “嗯。”范闲点了点头,看着二人,“那边没什么事儿吧” “带着人已经去了,我们的人已经将史阐立救了出来,我看了看,还有口气,人不会死,只是拷问的时候,刑上的重了,还在昏迷。”桑文轻柔的说道。 长出了一口气的范闲,心中的大石头自然落了下来。 环顾整个抱月楼一切,都在被监察院的人,一步一步的揭开。 “大人”桑文喃喃的说道。 此时的范闲和桑文走在回往监察院的路上,而桑文开口,表情非常的纠结,看来这些话,似乎是想了很久才会说出来的。 范闲一抬头看着桑文,问道,“怎么了” “嗯”桑文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最后还是范闲道,“不要担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毕竟你也算是我监察院一处的人了。” 这么一说,桑文才叹息了一声,“大人,我其实是想说” “她们都会死的。” “她们”范闲皱眉看着桑文。 “是的,抱月楼里面出来的姑娘们,她们大多都是从各个地方挖过来的,想要回去是根本 不可能的,流晶河畔那里的手段不比抱月楼好多少,那些人虽然不会做出如此明目张胆谋财害命的行径,但是那些姑娘们,肯定是回不去了。”桑文看着范闲说道,“那些姑娘之中还有更多的人是被逼良为娼的,就算曾经不愿意,但是现在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范闲顿时明白了桑文的意思。 这个时代的女性和现在的大不相同,她们在这样的社会之中生存的法则也是和现在大相径庭,青楼之所以能够压着一个姑娘在里面为他们赚钱卖命,出卖灵魂出卖身体是因为卖身契吗 这仅仅是一部分原因,踏入这青楼之中,一步就足以改变整个人生了,就算是桑文如此卖艺不卖身的姑娘,若不是范闲能带的走,其他人带出去的日子,不会比在抱月楼之中好过多少。 真正在青楼之中的爱情,又有几个能够善终的呢那些被赎身出去的女子,又能比在楼里面过的日子好多少看似一张卖身契,实则是在将她们整个人生的命运都放在了抱月楼之中。 如此庞大的人群,范闲驱散,她们不可能高兴的走了。 她们失去了生活来源,又没有一个好人家收留,她们身无长物,没有谋生的本领,就连吃饭都成了巨大的问题,这样她们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况且,这楼您要怎么处理”桑文问道。 这一句话,彻底让范闲明白,他所处的庆国,是一个封建国家, 一把火烧了,还会有一个新的楼拔地而起。抱日楼也好抱星楼也好,总会有再出现的地方,而再出现的是什么样的呢,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地方还是逼良为娼敲诈钱财的地方,靠运气去承认他的下一身是不是好的,还是要自己掌握呢 “大人,若是您重新执掌抱月楼,才可以彻底解决这件事情。”桑文低声的说。 听到这句话,范闲忽然心中出现了一阵暖意,原来这桑文想的是这件事情,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说实话,范闲并没有想过,可是按照桑文的话想了下去后,似乎明白了对方话语之中的意思。 接手抱月楼其实并不是一件费劲的事情,但是过程还是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暂时并不着急,需要着急的,是现在即将面对的事情。 范闲第一步直接进入到监察院之中,他对身旁的桑文说道,“你在一处等我就行了。” “大人要出去吗”桑文看着范闲。 范闲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监察院不只是有一个正门,显然范闲这一次定然也不能走正门,所以他从后门悄悄的走了出来,此时的他穿的衣服也和之前不一样,而是换了一身方便在夜色之中行走的夜行衣。 从后门走出来的时候,他遇到了邓子越。 他显然在这里已经等候了很久的时间,看到范闲出来,立刻迎了上来,“范大人。” “人在哪儿。”范闲立刻大步迈开和邓子越向外面走了出去,范闲的声音很低,这一行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邓子越则快步跟在了范闲的身后,“城东八里,王大人说您应该知道那个凉亭。” 深吸了一口气。 范闲当然不会忘记,那是追着司理理曾经去过的地方,那时候的司理理准备从儋州港一路走水路上极北进入北齐的领土,也是走的这一条路,而最后范闲捉拿司理理,就是在那个凉亭。 二人快马加鞭,不出半个时辰,就已经到了所在的地方,一路之上二人无话,这也是邓子越第一次看到范闲竟然如此的阴沉,看来范思辙在他的生命生活之中,并没有想象到的那般不如人意,甚至可能占据了一定的地位。 下了马,此时在这里站着的人非常的多,不光是有王启年,还有一系监察院的人,更是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言冰云走到了范闲的面前,他看着范闲,“我只能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够了,多谢。”范闲面色非常的不好,他拍了拍言冰云的肩膀,绕了过去,走到了凉亭之中的范思辙面前,而此时站在一旁的王启年看到范闲到来,赶紧识相的走开了。 看到范思辙的那一刻,范闲心里压不住的火,腾的一下就冲起来了,他怒不可遏的看着范思辙,想伸出手打他,可是看到他卑微的表情和满脸伤痕的血迹,自己还是没有下去手。 “你到底做了什么”范闲眼眶有些发红。这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出事儿,范思哲拿着剪刀满地跑的样子,想到了他其实也是一个为了得到旁人认可的孩子,他涉世未深,什么都不懂。 其实 这都是自己的过错,如果没有和二皇子的敌对,又怎么会有请君入瓮这一招 范思辙捂着脸,缓缓地站了起来,他哭丧的面容几乎都要崩溃了,他对范闲说道,“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是那日二皇子找到的我,他说会给我一个非常赚钱的活比书局还要赚。” “还有比 书局更赚钱的”他曾经一脸惊喜的问过二皇子。 “当然”二皇子笑着回复道。 也就是因为这一句话,范思辙才踏上了这一条路。 第五十章 夜审三人,真相在手(跪求票票) 当夜范闲回到了监察院之中。 范闲占据着巨大的优势就是今天晚上,无论他掀起了多大的风浪,二皇子都不敢如何,因为他的凭持是他皇子的身份,而此时的二皇子手里面能动的权力根本就没有多少,能够和监察院抗衡的实力,根本不存在。 所以现在能够拿出最强和范闲来抗衡的实力,只有深宫之中那个庆国的皇帝,而此时的皇帝,无论是睡还是没睡,他二皇子有十个脑袋也不敢进去打扰。 今夜的范闲,是这个京都城之中最为恐怖的人。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后果,明天才能看得到。 此时的监察院之中火把连片,将整个一处的内院照的明亮,里面的人数众多,一处的官差全员出动,将整个抱月楼的人全部控制在了里面,而现在监察院一处里的犯人,则都是范闲点名提过来的人,其余的已经全部进入了地牢。 里面可以清楚的看到,不仅是石清儿和袁梦,甚至连老妈子都已经被抓了过来,还有几个人都是接触抱月楼权利核心地位的人,他们也即将面临着审问。 范闲走入监察院一处的庭院之后,原本寂静的庭院之内,这才出现了些许的声音。 “范大人!”刚走进院落之中,范闲还没有走到那个自己经常待着的凉亭座椅上,一个呼喊声就已经叫了出来,不是旁人,正是那老妈子。 老妈子呼天抢地的呼喊着范闲的名字,她跪在地上,大叫道,“范大人,范大人饶命啊,范大人!” 所有的人都冷漠的看着这个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缺丝毫没有任何之前在抱月楼之中的风韵,那般端庄和心机在权力的压制面前,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此时的她们想要活下去,可能只剩下乞求这一条路了。 范闲看着老妈子,低声的问道,“我的耐心不多,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有把握回答我么?” 老妈子看向范闲,她抬起来的脸上,容颜似乎已经苍老了许多,胭脂俗粉掉落在了胸脯上,脸上早已如同花猫一般,涕泪横流。 她看着范闲,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大人!范大人!饶命啊,范大人!” 这是哪儿?这是监察院,这不是普普通通的衙门口,这是整个庆国之内最为黑暗的地方,但凡是进来了之后,想要好好的出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史无前例,所以这老妈子已经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来用真相乞求范闲。 既然对方这么说了,范闲也不会不给她机会,他不是一个嗜杀之人,想要得到真相才是他的想法,说着,范闲就站了起来,对身旁的人招了招手,“带着她进来。” “是。”身后的手下应声。 范闲走入了后方的房间之中,而那老妈子被身后的人推搡了进来。 “你说吧,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范闲表现的非常的冷漠,他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老妈子。 其实范闲知道,这个人只是想要活命而已,恰巧自己并没有想要杀她,既然对方想要说,他也给她一次机会c 她想说,她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只有她自己明白,外面的人一干都不知道,而这个就是范闲继续去撬开石清儿嘴巴的唯一办法。 对于袁梦,范闲并不想搭理她,一来是自己没有必要去和靖王世子撕破脸,他倒并不是害怕靖王世子会如何,而是担心靖王。 此时范闲家中已经乱作一团了,若是此时逼急了李弘成,靖王会不会护犊子还不知道,他若是保护自己的儿子,坑范建一手也不是没有可能,范闲不愿意冒这个险,当事情涉及到自己家人的时候,他还是慎重慎重再慎重的行事。 除非一会儿对付石清儿的时候,对方对自己撒谎,那么他才会去考虑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撬开袁梦的嘴。 在此之前,范闲不想对袁梦下手。 老妈子来来回回陈述了将近有小半个时辰,但没有一件事情是范闲不知道的,也没有一件事情是有用的,最终范闲无奈的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有说,径直走出了房门,那老妈子似乎还想要求生继续叫喊,硬是被监察院的人抓住按在了地上,一声都发不出来。 范闲走了出来,擦了擦手,手上面是刚才吃葡萄染上的红色汁液,这是他故意的,也是监察院惯用的手段。 将全部是红色汁液的手帕丢在了众人面前,范闲才开始扫视面前的这些人,他们面面相觑,都胆寒到了极致,一个一个的都低着头,生怕范闲下一个就把他们抓了进去。 “石清儿。”范闲看着地上跪着的石清儿,冷冷的念了她的名字,之后转身向另外一个房间走了进去。 而石清儿 全身上下就如同被一道晴天霹雳打了一般,浑身颤抖不已,她吞了吞口水,被身后蛮横的监察院一处官员抓了起来,带入了范闲所在的房间之中。 将石清儿丢在了地上,谁也没有再管她,将门关上之后,走了出来。 房间之中,只剩下了范闲和石清儿两个人,二人对视了许久之后,范闲才打破了宁静,问道,“你想好说什么了吗?” 石清儿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地吐出,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想好了。” “在你说之前,我先告诉你一件事情。”范闲说道,“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可能会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你有一句假话,你不会有说第二句话的机会。” 看着范闲的目光,如同一个牢笼一样将石清儿笼罩在了里面,她根本没有找到一条可以逃出生天的路,她能够看到的,都是刀锤斧凿的炼狱,还有无尽的黑暗。 这些黑暗似乎就近在咫尺,而她如若是走错了一步,就会坠入深渊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监察院的恐怖,不是说说而已。 “大人,你想要知道什么?”石清儿看着范闲。 范闲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用他深不见底的目光,审视着石清儿。 “大人,这件事情非常的复杂,你也知道抱月楼已经开了一年之多,想来您要是没有什么证据也不会去深入抱月楼里面封楼抓人的,况且现在私狱已经被您发现,我们都是死罪难逃,您想让我交代什么,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是您问,我定然知无不言。”石清儿的脸上全部都是诚恳。 聪明的女人,范闲心里笑道,她并不是想要隐瞒什么,她是想知道范闲想知道什么,她不想把任何事情和自己挂上钩,况且她也已经猜到了,范闲查封抱月楼,和杀人放火,设立私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毕竟现在这些事情已经证据确凿,已经可以判决了,但是范闲仍然把她抓来问话,那么范闲想知道的事情,定然和这些无关。 “说说账本的事吧。”范闲笑道。 果然,这两个字一出,地上跪着的石清儿浑身一震,怔怔抬起头看着范闲。 任何的一个谎言,可能都会要了她的命,她不敢装,也不能装,于是说道,“这件事情我能知道的东西,其实并不是很多,但是我知道,范掌柜的哦,就是您的弟弟,他手里有一本账本,可是根据我的判断,那个账本,很可能是假的。” 这句话说明了一个问题,谁都知道范思辙在抱月楼里面并不是一个可以执掌全局的角色,他甚至拿到了一个账本,都是假的。 说到这里,范闲深吸了一口气,他恍惚之间明白了这局棋之中二皇子的杀招,就是那个账本。 账本如若是假的,一旦范闲拿了出来,听了范思辙的话,找到了这个假的账本,并且拿出来指正,那么范闲就中了圈套。 当这个假的账本出现,那就说明范思辙和范闲是一伙的,范思辙的罪可能会极大化的落在范闲的身上,并且二皇子会直接添油加醋的说范闲指使范思辙做出了抱月楼之中的所有勾当,想要构陷自己。 这一来范闲的罪名就坐实了,他就成为了自投罗网的鱼,在朝堂之上被二皇子放在砧板上随意屠杀。 想到这里,范闲忽然笑了,这面前的石清儿可能就是二皇子算不到的那一步,又或许二皇子偏偏不信范闲会相信石清儿的话,所以这件事情,左右范闲都会去拿上那个账本,去查一查真假。 “为何是真,为何是假?”范闲问道。 石清儿说道,“在抱月楼里面,其实大掌柜的说话,并没有什么用,只有二掌柜的话才是真正有分量的,不过这件事情,只有我这个地位的人知道。” “毕竟每一次大掌柜的和二掌柜的在一起,二人总是以二掌柜的为尊,可是我们也不敢看不起大掌柜的,毕竟毕竟他是您的嫡系”石清儿抬头看了一眼范闲,继续说道,“您名声在外,我们也不敢造次,所以大掌柜和二掌柜,我们都不敢得罪,但是我能够看得出,二掌柜的一直在压着大掌柜的,所以他手里不应该有这么重要的东西。” “抱月楼里最为奇怪的地方,则是账目,账目竟然是一石居的掌柜的在操作,外人根本不得染指,所以关于账簿的下落,我真的是不知晓。”石清儿非常诚恳的说道,“但是我能提供的一个信息是,每到结算银两的日子里,就会有一个南方口音的人出现,貌似是和曹掌柜的儿子,一同来到抱月楼,他们会密谈很久,并且都是在专门隔绝声音的房间之中,期间一个人都不让进来,有一次一个姑娘走错了门,进入了房间之中,再也没有出来。” 南方口音曹掌柜的儿子。 他到底有几个儿子? 这是最有用的线索,这个线索,直接让范闲豁然开朗。 抱月楼和江南有联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很显然这个联系 ,是曹掌柜的儿子,范闲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看着石清儿,轻声的问道,“你还要回去抱月楼之中。” 石清儿一惊,看着范闲。 “范大人抱月楼被封楼了,我回去做什么?” 范闲缓缓地站起身来,背着手向外走去,说道,“所有人都知道,抱月楼的掌柜是谁,你说,是谁?” 石清儿一惊,她皱着眉看着范闲。 忽然之间,她恍然大悟的说道,“是我和袁梦。” “袁梦已经不是了。”范闲笑了笑,他转头看着石清儿,“如果有人要和你买抱月楼的地契,你要出多少钱?” 石清儿怔住了。 她还敢要钱?几条命她能花出去? 但是她也一瞬间明白了范闲的意思,立刻说道,“小女子愿意将抱月楼双手奉上,并且帮助大人继续维持抱月楼的生意,您大可放心。” 看着石清儿跪在地上,范闲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他喃喃的将门打开,门外站着的人群之中有一个俏丽的黑色身影,范闲招了招手,桑文连忙走了过来。 而范闲低声的对一旁的人说了一句什么,那人立刻跑开了。 桑文走到了范闲的身旁,范闲一句话不说,看着天空,没过一会儿,邓子越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大人,你找我。” 范闲看着邓子越和桑文,他低声对身后的石清儿说道,“不是帮我维持,而是帮他们。” “抱月楼从今往后,仍然是两个掌柜的。”范闲说完这句话,将房门关上了,房间之中的三个人,当然也明白了范闲的意思,三人面面相觑,邓子越这才将怀中的地契拿了出来,递给了石清儿。 果不其然,曾经的抱月楼地契之上,只有石清儿一个人的名字。 石清儿再次吞了吞口水,她的脑海之中始终回荡着范闲的那句话。 “整个京都城,在乎你活着还是死了的人,只有我一个,你必须,相信我。” 她下定了决心,拿起了旁边的笔。 夜晚其实要审讯的只有两个人,范闲必须赶在二皇子之前,将这两个人的嘴巴撬开,老妈子只是一个插曲而已,而现在范闲即将审问的人,才是今夜的重点。 推开房间门的范闲,看到了面前不远处哆嗦发抖的一石居曹掌柜,他被范闲单独安排在了这个房间之中,是别有用意的。 坐到了椅子上的范闲,看着旁边惊起的曹掌柜,他微微露出了笑容,对着曹掌柜笑道,“曹掌柜,又见面了。” 曹掌柜就如同屁股被炮仗炸了一样,赶忙站了起来,他方才陷入了沉思,并没有注意到范闲进入了房间,现在范闲一句话,让曹掌柜吓得不行,好不容易惊魂安定下来,这才说道,“哈哈呵呵范范范范大人!” “曹掌柜第一次来吧。”范闲像是一个老朋友一般说道,他将茶壶盖推开,热水倒入了其中,摇晃着茶壶,范闲看着茶壶之中的水,略带深意的说道,“曹掌柜的,辛苦啊,那么晚还在整理账簿。” “哈哈哈,那是那是,受人之命,忠人之事,定然是要好好地整理整理。”曹掌柜的说道。 想要撬开他的嘴,和前面的二人肯定要使用不同的方法,范闲明白,当即笑道,“你说你有什么好,能让二皇子冒着那么大的风险,都要杀了你呢?” “这这这这小人不知道啊,什么二皇子?大人,您在说什么?”典型的一问三不知,典型的装傻充愣,范闲知道这是个难啃的骨头,所以他也不着急,范闲的心里已经想好了对策,对付他这样的人,肯定是不能来硬的。 “哦!原来曹掌柜毫不知情,那我就放心了。”范闲笑了笑,他喝了一口身旁的茶水,这才说道,“曹掌柜若是二皇子的人,范闲就算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什么啊,你说呢?哈哈哈哈。” 之前范闲和二皇子闹不对,曹掌柜当然是看在眼里的,现在范闲这般说,当然是让对方有一个假象,就是范闲已经在和二皇子的对阵之中,落败了,或者是范闲在假装让曹掌柜放松警惕,这都是有可能的。 曹掌柜浑身都是心眼,范闲想和他斗也得各凭本事,他的想法也很多,显然范闲光是这样根本不够,所以范闲想的非常全面,想要打垮这个老东西,必须取巧。 “这一次有劳曹掌柜了,抱月楼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根本和一石居并没有任何的关系,曹掌柜恰巧出现而已。”范闲笑着,将茶杯放到了一旁。 这一句话,曹掌柜心中惊讶了起来。 完事儿了? 这就完事儿了? 这可是监察院,我那么大的嫌疑,进来什么都没有干,你就给我放出去了? 可是他始终是没有这么问出口,反而是范闲,一脸的歉意说道,“调查已经结束了,曹掌柜 还是请回吧。” “啊?”曹掌柜的一惊,“范范大人?” “怎么?曹掌柜的还有事儿吗?”范闲一挑眉,这时候他却表现的很诧异。 “我可以走了?”曹掌柜指向了门外面。 范闲抿了一口茶,“当然。” 曹掌柜推开了门,范闲又站了起来,和他一起走了出去,“我来送你出去。” 曹掌柜不敢说话,跟在范闲的身后。 二人向外走去,院子里面抱月楼的人已经被处理的差不多了,此时就在二人即将走监察院一处大门之时,王启年走了过来,说道,“大人。” “怎么?”范闲撇过脸去,问道。 “已经调查清楚了,在抱月楼里面出入的人,是一个姓曹的年轻人,此人经常游走于北齐c京都城和江南之间,看来和内库有一定的联系,并且此人和江南的明家交好。”王启年说道。 这句话说完,显然范闲身后的曹掌柜身躯一震,他的目光变了。 范闲并没有拿正眼去看曹掌柜的反映,余光偷偷一撇,看得清清楚楚,这就是他要的结果了。范闲便对着王启年说道,“京都城之内开始戒严,将暗探分出,这段时间只要此人一出现,立刻捉拿!” “明白!”王启年说完之后,掉头就走。 范闲看到王启年离开之后,笑了笑,“曹掌柜见笑了,这边请。” 方才沉甸甸的步伐,现在在曹掌柜的脚上变得异常的迅捷,他着急了!他开始着急了! 范闲拿屁股想,都知道曹掌柜的儿子勾结的人是明家的人,所以他毫无破绽的安排了这一出戏,要的就是曹掌柜自己带人去做这件事情,要他带着监察院的人去找到自己的儿子。 而且范闲明白,他必须立刻去,因为其实他在监察院才是安全的,这就是为什么范闲要送他出去的时候,他会迟疑的原因。他仍然认为范闲会在暗中跟着他,所以他出去就算遇到危险也会因为监察院的出现化险为夷,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必须要救自己的儿子。 所以他不能死,他也不能落入监察院的手中,更不能被抓住! 他必须快些走,并且还要想办法甩掉监察院和二皇子的跟踪。 若是他就这么走出来,二皇子会比任何人都想立刻杀了他! 因为他的秘密,还没有说出来,不说出来的秘密,终究不保险,这个世界上最能保守秘密的,是死人。 人都是有软肋的,而范闲就非常好的抓住了他的软肋。 曹掌柜死,谁都觉得无所谓,他毕竟就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人,甚至他自己都认为无所谓,只要自己的儿子带着那一大笔钱能过得舒服就行了,可是现在影响到了他的儿子,他就不能袖手旁观。 他是一个握着惊天秘密的人,他不能让自己的儿子,也背负如此恐怖的东西! “就送到这里了,曹掌柜,以后我去一石居,还要给我便宜些。”范闲笑道。 他的客套现在就是试探了,果不其然,曹掌柜焦急地说道,“好好好,范大人来,我随时恭候,小人现在还有些事,不劳范大人费心了。” “请便。” 范闲看着曹掌柜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也看着高达的身影,从监察院不远的墙壁旁边,移动了过去。 第五十一章 特别的早朝 范闲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范尚书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可是尚书府仍然是灯火通明,范若若带着柳如玉在庭院之中来回的踱步,此时的柳如玉双目无神,这件事情对于她的打击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大,她看着面前的地板,无论范若若在旁说什么,她都没有任何的回复。 “姨娘。”范闲在一旁轻轻地叫喊着。 柳如玉忽的一抬头,看到了范闲,她下意识地向范闲身后张望了一下,然后苦笑了几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紧接着一声叹息,“哎这这这这孩子啊” 终于是忍不住了,柳如玉哭了起来。 范闲对于这个姨娘,从很久以前的仇视,到了后面的井水不犯河水,再到现在的亲人之感,他也不想让柳如玉如此难过,走了几步,到了柳如玉的面前,“姨娘。” 柳如玉头都抬不起来了,她看到范闲的瞬间,心几乎都碎了。 范闲就像是她的儿子一样,她原本有两个活蹦乱跳的儿子,可是现在,身边只剩下这一个了。 就这样静静地,兄妹二人看着面前的柳如玉,不知道如何安慰,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二人只是无声的陪伴着这个女人。 第二天的清晨,似乎是近几年来庆国朝堂之上火药味最为浓郁的早朝。 今天上早朝的人格外的多,按照惯例来说,六部之中每部尚书之职必须到场,然后要带最少二人协同,可是今日无论是户部还是礼部,甚至是平日里只来三个人的兵部,这次都是满满一横排站了过去。 二皇子和太子位列当头,二皇子在右,太子在左。 破天荒的事情有很多,例如今日的监察院密使一大早入宫,将密函第一时间递到了侯公公的手里,例如禁足的太子,被陛下宣到了殿前。 早朝的第一件事情,侯公公就将密函递了上去。 谁都没有来得及说话,因为按照庆国的惯例,监察院的要务,通常是第一个呈报上来的,并且如果有密函的话,皇帝第一时间处理。 这封密函拿上来的时候,二皇子的脸色非常的不好看,但是他仍然忍住了,他必须要等陛下看完这一封密函,这是规矩。 庆国的皇帝陛下拿出了密函,上面是邓子越加班加点写出来送给陈萍萍的,陈萍萍做了多少的修改,谁都不知道,最后呈到庆帝面前的样子,影响可能会很大。 拿着密函的庆帝,目光有些懒散,看下去他面容出现了一定的变化,直到看完的那一刻,直接是将密函扔到了面前的地板上,皇帝扔的很准,但是他并没有扔到二皇子的脚下,而是扔到了太子的脚下! 这一瞬间,二皇子的面容之上抖动了一下,他有些惊讶,但是并没有表露的特别明显,而是想要看出发生了什么,毕竟一件事情的本质是那样的,可是经过了陈萍萍这样的人加工,变成什么样谁都不知道。 看着面前的情形,太子一惊,他慌忙上前走了几步,正要将地上的密函捡起来,皇帝语气冰冷地说道,“侯公公,去帮太子殿下读一读。” 太子迟疑了几下,并没有立刻去捡,而一旁的侯公公等待太子直立起来身体之后,这才走上去将地上的密函捡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皇帝陛下,弯下了身体,说道,“陛下,开始了。” “嗯。”皇帝陛下用鼻孔嗯了一声。 “臣监察院院长陈萍萍,特以密函上奏,此密函事关重大,臣以无能为力,妄请陛下圣裁。” “于昨日夜间,监察院一处以监察院提司之命,恢弘之下,率监察院一处明探一百七十二名,暗探三名,监察院六处二十七名,监察院三处十三名,进入京都城西市抱月楼处。” “监察之下,搜查出私狱两间,占地三十七亩,私狱之中私自押解的囚犯七十名,已死之人二百八十七人,狱卒十三人,抓捕之中杀死了七名狱卒。” “抱月楼背后之人已经调查清楚,分别为吾皇三皇子殿下以及户部尚书范建之子,范思辙,二人执掌抱月楼已达一年之久,期间共杀害平民约三百人,官员二人,监察院被俘一人。” “抱月楼处发现三部账本,其中两部为假,一部为真,经过监察院八处查阅,发现与一石居的掌柜有关,在捉拿曹氏之后,经调查发现,曹氏之子与江南内库有密切联系,并且与江南” “好了。”皇帝半闭着眼睛,打断了侯公公的话语,他看着面前的太子,平淡地说道,“给朕一个解释。” 太子看着皇帝,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皇帝只是随便 找一个由头将这个话题拉开,这个由头找的非常好,毕竟三皇子是由东宫指教的,三皇子出了问题,找太子是肯定没错的,况且谁都知道,凭他一个户部尚书的儿子范思辙,定然是不可能拉着三皇子做这样的事情,只能是皇子去拉着他去做。 范思辙就算有多大的罪过,都得是三皇子去顶,三皇子顶多少,再加倍处理范思辙才是对的,而三皇子的年纪不满十岁,怎么可能有这些想法,必然是有人在他的背后做一些歪门邪道的事情,这人到底是谁,必须要问出来。 “父皇,儿臣当有话要讲。”太子淡然的说道。 皇帝抬了抬下颚,示意他说。 太子这才说道,“太学府乃是负责皇子的教导,儿臣前些时日禁足之时,便是进入太学府学习,但是在此之间并没有看到三弟的身影,询问之下,才得出结果,便是二哥,带着三弟,出门学习教导,这件事情恐怕要询问二哥了。” 话音落下,满朝文武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二皇子的身上。 范闲和林婉儿起床之后,他就在庭院之中慢跑了几圈,这才站在凉亭附近舒展身体,昨夜连夜写了一封信,递交给了暗线,估计用不了几天的时间就能传到范思辙的手上。 林婉儿款款从房间之中走出来,从后面将范闲抱住。 “怕什么?”范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双手放下来,抓紧林婉儿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前面,轻柔的抚摸着问道。 林婉儿叹息了一声,喃喃道,“你可没有看到今日一大早,姨娘不是昨夜睡得晚,今天都没有起来,父亲大人自己出门的时候,在范思辙的门前停留好久,又在咱们院子门口停留了好久,我估计他也心有不安,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放的下心来?我二哥真的是太” “没事儿。”范闲打断了林婉儿说的话,而是淡然地说道,“你放心吧,婉儿。” 忽的,一个脚步声传了过来,到了院子门口之后立刻停驻,然后消失不见了,范闲笑了笑,赶忙松开了林婉儿,对着院子门口的拱形门道,“出来吧,别躲了。” “哥”门后一声娇羞的喊声,范若若从侧面的墙壁之后走了出来,有些略带怒意的说道,“本来还担心的不行,一大早跑来看看,结果看到了这么一幕,怎么感觉现在该被担心的人是我啊!” 二人笑着走向了范若若,林婉儿则是一把抓住了范若若的手,“你哥说让我放心,让你放心,若若,你快问问你哥,他也不跟我老实交代,你的话或许他还能听一听。” “你们”正在这个时候,三人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范闲张目看了过去,正是柳如玉。 此时的柳如玉似乎并没有很细致的梳妆打扮,可能是起来的晚了,慌忙收拾了一下这就过来找范闲,她面容十分的憔悴,和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相比,脸上少了些雍容华贵的气息,多了一丝担忧和怜惜,让人看上去十分的可怜。 范闲赶忙走了几步,将面前的柳如玉搀扶好,这一夜她似乎老了很多。 “姨娘,你怎么”范闲看着柳如玉,不由得觉得有些心疼了起来,她平日里就对范思辙时而溺爱时而严厉,喜爱疼爱的不得了,如今这一杆子打到了北齐,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反应不过来,伤感了许多是应该的,但是这么早跑出来找自己,范闲并不知道是为什么。 “哎,你父亲起床也没有叫我,想来是担心我没有休息好,可是我睡觉轻,他一起来,我便起身来找你,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定是昨夜也没有休息好,今日早朝,事情肯定要被昭告天下,他能应付的来么?”柳如玉的担心很正常,但是接下来的话,让范闲有些意想不到,“你呢?你怎么样?思辙说走就走了,就算没人理他,他在北齐也肯定不会饿死,可是你呢?这件事情是你督办查案的,若是上面的人怪罪下来,你可怎么办啊,我的儿哟。” 这句话直接触动了范闲心最底的那根筋,范闲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底颤了一颤,他看着柳如玉,没有想那些多余的想法,他吸了一口气说道,“姨娘,不必担心。” “这怎么能不担心呢?”柳如玉似乎都要急的哭出来了,“那些人是什么啊,是皇子啊,是太子啊,是皇帝陛下的儿子们啊,闲儿,你从小长在儋州,不知道京都城里面的凶险,不要说这些皇子了,就算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儿子,手里不可能没有一张护身符的,你爹虽然和当今圣上是故交,暗地里咱们可以保命,但是你这一路仕途可就算是毁了啊!闲儿!” 自己的儿子已经送到了北齐,面前的柳如玉居然担心到了自己的仕途,范闲彻彻底底的震惊了,他知道柳如玉自从他因为范思辙的事情,和父亲大人谈过一次之后,她对于范闲的看法就有了巨大的改观,再加上之后自己享誉诗仙之名那一日,燕小乙来到了范府之时,柳如玉也是尽了家门的义务。 不得不说,她真的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她是配得上 范尚书府主母的位置,而现在她让范闲彻底的触动了。 “姨娘,你来。”范闲微笑了起来,“我本不愿意多和你们说这些事情的,事情若是过去,就过去了,可是你们这都担心的睡都睡不着,那我就好好地和你们讲一讲这件事情。” 搀扶着柳如玉坐到了凉亭的下面,范若若按照范闲的意思,端来了一壶茶水和四个杯子,四人围圈而坐,范闲这才给几个人都斟茶,三个人快急的冒烟了,看着范闲如此的慢条斯理,最终还是林婉儿忍不住了,催促道,“你还要卖关子啊,赶紧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今日的早朝,不会有结果的。”范闲微微一笑,“而且如果我现在有任何的轻举妄动,都是错的,我只有在家里坐着,才是对的。” 众人面面相觑,范若若问道,“怎么会没有结果,案情不都已经查清楚了吗?” “哪里清楚了?”范闲将一个茶杯递到了范若若的面前。 范若若皱眉想到,“抱月楼里面发现了尸体,还有设立的私狱,就可以直接问责了啊,上面的人,问上去就可以了!” “上面是谁?”范闲反问道。 “上面是三皇子和范”范若若看了一眼柳如玉,低声地说到,“思辙啊。” “皇帝定然不会让这件事情变成如此的,三皇子不满十岁,帽子全扣在他身上,你会如此?”范闲笑道,“一定要问责,无论是太子还是二皇子,都可以,但是最好就是将这件事情推在一个外人的身上。” “这个外人不可以是范思辙,因为他没有指使三皇子做任何事情的能力和权力。”范闲说道。 “那”范若若不解。 “所以,今日早朝的结果”范闲狐疑的笑了起来。 “你说。”皇帝半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下方的二皇子。 二皇子点了点头,“回父皇,儿臣对于这件事情并不知情,三弟是因为和儿臣亲近,这才时常和儿臣在一起,儿臣也会将自己的学识多多少少教导给三弟,可是最近这些时间,并不经常在一起,所有对于他的所作所为不知情。” “嗯。”皇帝陛下点了点头,他直起了身子,指着一旁的刑部尚书问道,“立刻去核实这件事情。” “臣领旨。” “父皇。”二皇子继续说道,“儿臣以为,应当立刻先和范尚书联系,将范思辙带到刑部问话,这件事情之中,三弟仍然年纪尚浅,若是被他人诱导,迷失了心智,也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皇帝立刻打断了二皇子的话,“户部尚书。” 此时的二皇子一怔,这才预料到了自己的言多必失之处,三皇子就算再怎么年幼,也是皇室血脉,自己说被他人迷了心智,这不是就是和别人说自己的兄弟,皇帝陛下的儿子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么? 此等大逆不道之词还多亏了皇帝打断,他这才后知后觉,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臣在!”户部尚书正是范建,他横跨一步,面色淡然的说道。 “配合刑部,将范思辙带回审问,不得有误!”皇帝喝了一口茶,说道。 “臣领旨!”范建没有任何的反抗。 皇帝斜着一点靠在了椅把上,问道,“昨夜你可见到范思辙?” “回陛下,臣未曾见到,不只是昨夜,这几日范思辙都不在府上。”范建回答道。 “不在府上?”皇帝皱眉,“这不在府上,你竟然没有任何的怀疑吗?” “回陛下,前些日子在家中晚宴,臣的家眷都在家中,那一日臣子范思辙便说过要在他在京都城开设的澹泊书局之中居住几日,因为新的书刊需要印制,所以较为繁忙,臣子喜爱经商之道,所以臣也没有太在意,不料竟然做出如此人神共愤之事!罪不可恕!臣一定配合刑部,捉拿臣子,全凭圣上发落!”范建直接跪在了殿上,没有丝毫的护犊之意,更是直接说全凭圣上发落,一副根本不在乎范思辙死活的样子,让旁人都是一惊。 想来这范建范大人可能是因为范闲太过于出色,范思辙死活都无所谓,旁人心底暗笑。 这一次,范家恐怕面临大难! 所有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去看着范建这一家子会面临什么样的遭遇,这可是和三皇子挂钩的事情,要是重罪,三皇子无事,他范建一家可是要背着三皇子的罪。 可是范建的面容之上没有丝毫的惊慌。 皇帝听到如此的话,当然心中有了一笔账,这笔账是台下的人都不知道的。他心中也算是长出了一口气,立刻说道,“刑部尚书。” “臣在。” “立刻捉拿范思辙!” “臣!”刑部尚书直接跪在了地上,厉声道,“领旨!” 说完,三拜之后,径直走出了大殿。 而二皇子的脸上,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为什么不会有结果?”林婉儿不解,“这么大的事情,闹到了皇帝舅舅的手里,难道他们还敢拖着不办?怎么会一上午都没有一个结果呢?” “正因为事情大,大到了天上,这才不好办。”范闲笑道,“你知道为什么陈院长会在第一时间,并且是刚好早朝的时候,把密函送入宫中,并且启动监察院密令的通道,跨过了十几层的筛查,直接递到了陛下的面前么?” “不知道。”三人摇头。 “皇帝陛下心中有一杆称,这一杆秤的倾斜就是如此,这件事情有两个发展的方向,一个方向就是皇室,谁都不会第一时间往这个方向去走,所以第二个方向才是要主动出击,并且立刻去办的方向。” “咱们家?”范若若果然聪明,她当即说道。 “对,范府。”范闲笑道,“范府就是第一个要抓的方向,而此时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坐在这里喝着茶,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若若不知道,婉儿不知道,姨娘更不知道,而知道的人只有我一个人。” “因为昨夜,范思辙是被监察院的人带走的,所以他们检查完范府之后,就会进入监察院,而进入监察院,才是重头戏的开始。” “什么重头戏啊?”范若若惊讶的看着范闲。 范闲会心一笑,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的传令高呼。 “刑部尚书大人到!” 几人慌忙站了起来,而此时的刑部官兵,已经进入了范府。 范闲没有丝毫的惊慌,站了起来看着走过来的刑部尚书,鞠躬道,“尚书大人。” “范夫人,郡主,小范大人。”刑部尚书并没有凶神恶煞的冲了进来,范闲知道这个人虽然有意投靠二皇子,但是他脑子里还是聪明的,现在并没有直接倒戈,而是仍然忠于当今圣上,知道这一点,也是多亏了言冰云的调查。 所以正是因为这么一个忠肝义胆的人,范闲才会如此的顺利。 “大人借一步说话”范闲说着,走了一步,和那刑部尚书走过了小桥,到了另外的一边,“为了昨夜的事情?” “正是。”刑部尚书看到范闲没有任何假装的意思,便也直接挑明了来意,“圣上已经下旨,彻底搜查范府,捉拿范思辙归案。” “那我不打扰尚书大人做事。”范闲笑道,“只是你们搜查即可,这三位可不知道昨夜的事情,而且大人在府上不会有结果,昨夜监察院已经将人抓获,但是具体的事情因为避险,我并没有参与,是三处的费介督办的。” “多谢小范大人!”刑部尚书说道,“我且带人走过场,这范府还是必须要搜查的,况且范思辙的房间或许有些证物,我定然不会惊扰到夫人,还请小范大人帮忙稳住。” “请便。”范闲伸手。 “多谢。”刑部尚书作礼,转身离开。 看着刑部尚书走开的范闲,明白了自己的想法被印证了。 他想的没有一丁点的错。 陈萍萍之所以一大早就将密函递交到了皇帝陛下的手里是别有用意的,他走的是直接省略过十几道工序检查的监察院密令专道,这条道路是皇帝陛下专门给陈萍萍设立的密道,这条密道的信息传递之快是不可想象的。 曾经有人说过,若是皇帝陛下要杀一个京都城内的贪官污吏,他同时给刑部十三衙门和监察院下旨,十三衙门接到的是圣旨,而给监察院下的是利用通道的密令,那么当十三衙门带着人到贪官污吏的府邸门前之时,监察院烧房子的大火已经灭了,那贪官的坟头草已经齐腰。 虽然是夸张的比喻,但是形容速度非常之快是确实的。 陈萍萍利用这一条暗道,不早不晚的将密函送到了皇帝陛下的手上,就是要让皇帝陛下利用今天的早朝,在二皇子之前公布这件事情,要的就是一个先发制人的作用,果不其然这件事情发挥了他的作用。 陈萍萍这一招不仅是在气势上直接打压了二皇子,还是在权力上让监察院占据了主动,毕竟说白了昨夜晚上范闲不仅和京都守备军发生了冲突,也和二皇子发生了冲突,所以陈萍萍要占据到主动的位置。 而这个主动位置有一个更大的好处,就是给了范建一个信息,这个信息非常的重要,就是告诉范建,他占据了一个主动的位置,那么就说明范建可以无所畏惧的在朝堂上直接将范思辙展露出来,让他们去寻找就行了,因为监察院这个主动的权利,那么范闲对于范思辙的保护定然已经做到了详尽,范建没有理由不相信范闲。 范闲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的局,那么每一个人的每一步都会在他的掌握之中,到现在为止陈萍萍和范建,不可一世的二皇子,甚至那阴暗之中却又装傻充愣的太子,还有高高在上的庆帝,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既 然如此,那就继续回去品茶论道,讲经给三个女人听,也不违一个好事。 范闲坐回了他的座位上,微笑着看着面前三个震惊的女人。 “你确定都安排好了么?”柳如玉还是有些不放心,“他们不会在思辙的屋里搜出什么证据吗?” “姨娘,你觉得监察院搜过的地方,还有证据吗?”范闲看着柳如玉说道。 是的,范思辙的房间,范闲已经搜过不止一次了,里面能够搜出来的东西几乎都已经全部看过一遍了,但是范闲并不会让他们空手而来空手而归,定然是在里面准备了一些惊喜给刑部尚书大人。 姨娘恍然大悟,她对着范闲点了点头。 “那之后呢?他们会抓到思辙吗?”范若若仍然有些担心的问道。 范闲摇了摇头,“无论范思辙在哪儿,他们都不会找得到,首先进入监察院可能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我是如此的客气,但是监察院的人似乎不会这么客气。” “况且,此时的范思辙,已经在去北齐的路上了,若是不出意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庆国最北部的地方了。” 第五十二章 天下大事,不过好弓之下 “烦请通报,刑部带着圣旨,前来提人。”刑部尚书带着一众刑部的衙役到达了监察院的门口,对着门口的人说道,监察院隶属于刑部之外,并不是隶属的关系,而且监察院的院长享有国师之名,权力和地位都在庆国之中的上乘,他不会随意的逾越,就算自己有圣旨在身。 陈萍萍是个人精,他对这些人的秉性了如指掌,当然知道这个刚上任的刑部尚书是一个忠良之士,并且对于这些礼法都非常的在意,他已经早就布置好了对方到来的一切事宜。 “院长已经吩咐过了,尚书大人请。”说话的人直接将门打开,让出了一条路,刑部尚书走了进来,后面的根本还没有走进来,就被开门的人拦在了外面。 “这是?”刑部尚书一惊,问道。 “尚书大人见谅,监察院之内不可有外人持兵刃进入,况且您带的人有些多,若是可以,烦请挑选几个心腹进入便可。”开门人说道。 刑部尚书审视了几眼开门人,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堂堂监察院院长陈萍萍已经给了他这么大的方便,他如果是惊叫着跳起来,就未免有些太过失礼了。既然如此,他便叫了三个人,跟着自己走了进来。 开门人一路带着二人穿过了几条道路,这才走到了监察院内部的地方,只是如若是范闲在这里也会觉得好笑,这里并不是通往陈萍萍所在的地方,而是走到了刑监,也就是审讯犯人和惩治罪犯的地方。 由此一路走来,尖叫声和惨烈的求饶声此起彼伏,就算是刑部衙门口呆惯了的几个刑部手下都不免警觉了起来。 每一个监牢都是开着门的,监察院似乎并不害怕这些犯人会跑出来,而且那些犯人似乎对牢门外面更加的恐惧,没有一个人靠近牢门,而是死死的靠着墙壁。 几人一路走来,看到了诸多的酷刑,最后停在了一个牢门之内。 陈萍萍正坐在轮椅上,深邃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影子,而影子的面前则是一个被绑在墙上的犯人,那人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了,而此时的影子,竟然直接将对方的琵琶骨,利用一个工具,生生的挑了出来! 血溅当场。 而此时的陈萍萍并没有转身看向身后的刑部尚书,而是对着面前那疯狂嘶喊着的人问道。 “少卿大人,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砸入在场的每个人心中,那阴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训话,单调又恐怖。 这是大理寺少卿! 刑部尚书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人是谁,他的面容是自己非常熟悉的那个人的,回想起这个人进入大理寺的原因,就是因为刑部抄家的时候,发现了大理寺少卿勾结地方官员行贿,要考生进入春闱的信件,这才被送入了监察院。 看到此时的大理寺少卿,刑部尚书不免后背有些冷汗。 “院长大人。”在非常合时宜的时候,看门人低声的说道。 陈萍萍并没有搭话,而是咳嗽了几声,面前的影子放下了手中的血器,擦干了手上的血,走了回来,将陈萍萍的轮椅转了一个圈,这才看到了面前的刑部尚书。 “哟,尚书大人,你来了。”陈萍萍笑道。 “院长”此时的刑部尚书已经胆寒到了极致,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被丢在这个阴间地狱之中被询问一些自己根本不知道的事情,但是他承认,这个时候看到陈萍萍,他怕了。 无论是因为曾经那些对于陈萍萍的风言风语,还是众人对于这个恶魔的绘声绘色,结合到了现在大理寺少卿的下场,他承认,他和面前这个人虽然同属皇帝陛下的特殊机构,但是和他相比,自己就如同是小孩子打架一般。 “哦,你们是来查范思辙的吗?”陈萍萍问道。 “是是是,院长,我们是来向您要范思辙的。”刑部尚书立刻回应道,现在的他就想赶紧提审人犯,赶紧走人,这才是上上策。 可是陈萍萍笑了笑,“你们再往里走两个监,费介在那里,抓人的事我并没有管,是他在督办的。” 这陈萍萍可是魔头!既然不是和他打交道,那就放心了。做了礼,刑部尚书如同逃荒一样的跑出了房间,立刻向下两个监走了过去,这一走,坏了! 尾房是费介所在的地方,而此时的他背对着监牢门口坐着,而面前的是一排七个人,刚一走入这里的一行四人还没有觉得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而一进入,直接倒地三个人! “这!”大喊一声的刑部尚书立刻惊起,他躲开了几步,这几声脚步算是引起了费介的注意,费介转身看了过来,这让刑部尚书汗毛直立! 费介此时拿着一个碗,碗里面 趴着一个巨大的蜘蛛,蜘蛛比人手都要大上整整一圈,就在费介看向后方的时候,那蜘蛛直接跳了出来,一蹦就蹦到了墙上挂着的其中一个穿着破烂衣裳的人身上,这一口下去,那人如同被吸干了一样,惊恐的目光看向面前,脸上出现了血红的颜色,随后立刻吐出了白沫,看样子是死了。 “哎哎哎,稍等稍等。”费介制止了刑部尚书的后撤,他抓住了刑部尚书的肩膀,还没等对方反抗之余,费介向前一把抓了过去。 起先刑部尚书还在震怒之中,可是随后他吓得直接双腿都有点支撑不住。 费介从他的身后,拿出来了一条半米长的毒蛇!毒蛇幽怨的看着费介,信子还是两半的分别吐了出来,费介笑着说道,“你别乱跑啊,真的是。” “啊!”随后又是一声惊叫,费介立刻转头看了过去,墙上挂着的第二个人,如第一个人一般,也已经死了。 费介皱了皱眉,将蛇直接扔在了面前的碗里面,将碗丢在了放在坐着的椅子上,直接过去抓蜘蛛。 这刑部尚书敢待着?可是怕归怕他走也走不得,留更是不敢留,进退两难之际,好在费介抓回了蜘蛛,他将二者都丢在了碗里,这才说道,“您是?” “费老我是刑部” “哦哦哦哦,刑部尚书是吧!”费介当即说道,他拍了拍手,“我忘记了,这不我正帮你审犯人呢。” “啊?”刑部尚书惊呆了,“什什么犯人?” “是这样的。”费介边说边把一旁的蜘蛛抓了起来放在了手心之中,说道,“昨夜监察院将范思辙抓到,但是没想到从抱月楼到监察院路上出现了一伙匪徒,因为范思辙是秘密押送,若是大张旗鼓定然会惊扰到楼内的人,所以人手只是安排了两个,这两个人就是被这一伙贼人所杀!他们劫走了范思辙,这不,今日就被我抓了回来。” “啊是是这样啊。”刑部尚书看着费介,他气都喘不匀了。 费介忽然说道,“哎,那后面那三个是你的人?” “是!是是是,费老这是” “哦,我这里有些迷药而已,我这就给大人服下。”说着拿出了四个药丸,“你们四人的,大人体质果然过人,我这迷药一般的人嗅到便是昏迷,大人能坚持这么久,果然身体强壮。” 那刑部尚书连忙给倒地的三个人都各自服下,最后自己才吃了下去。 “这几个人被我用毒泡了泡,倒是也无伤大雅,大人要不要带回去拷问一下?”费介问道。 刑部尚书还敢接手他费介审问过的人?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怎么了?这刚从阎王司出来就进了毒窟里面,谁知道这几个人身上有多少毒?给他几条命够他带回刑部的? “哦哦,不了不了,有劳费老了,我这就回去复命。”刑部尚书说着连忙抓起一个水桶,就往身旁的那三人身上泼了过去,这算是三人迷迷糊糊的醒来了。 “走走走!”刑部尚书厉声道,自己立刻向外面走去。 “尚书大人等下啊,我送送你?”费介赶忙追上来问道。 “劳烦费老了,不必不必,我自己认得路,我认得路。”刑部尚书头都不回的向外如同逃难一般的逃了出去。 看着四人的背影,费介冷笑了一声,倒是身后墙上被挂在上面的人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果不其然,这并不是什么深夜之中的土匪,而是三处的人,他们一个一个的都抬起头来,包括之前被‘咬死’的两个人。 第一个倒是说道,“老师,你这毒劲头大,我配的解药不管事儿啊。” 第二个则是边说话便吐着白沫,“老师呜噜呜噜,看他们这些呜呜辘辘来!哼呜呜刑部辘辘” “不过毒不错!”第二个人说完,又翻了个白眼,倒了下去。 费介看着那倒下去的人,暖心的一笑,随后骂道,“废物,还真不如范闲有点用,这毒的解药,他六岁就配出来了。” 几人看着费介,哈哈大笑。 “那刑部抓不到人会怎么样?”范若若略带微笑的看着范闲,问道。 范闲将茶水倒在了面前的茶杯之中,他继续说道,“刑部抓不到人,当然是回去复命了,刑部尚书并不是软弱,只是他是一个按照规矩办事的人,并且这个人也非常的通人情世故。” “可是皇帝陛下那里”范若若不解的问道。 范闲笑道,“皇帝陛下那里不必着急,他比谁都想看着这件事情慢慢拉开序幕,毕竟整个抱月楼的过招,是现在才开始的。” 范闲说的没错,皇帝陛下根本不着急去急着解决这件事情。 “户部尚书范建。”侯公公吊着嗓子喊道。 早朝在刑部尚书转身走出去之后就 基本和这件事情没有多大的关系了,几人朝上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皇帝陛下竟然对这件事情如此的不紧张。 不紧张这件事归不紧张,但是皇帝陛下的反应速度还是非常的快,毕竟直接在朝堂之上勒令刑部尚书立刻捉拿范思辙,说明他对于这件事情的事件本身并不是非常在乎,而特别在乎外人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当然这只是范闲的想法。 此时的二皇子和太子也是有些惊讶的,不过随后皇帝陛下的安排,才让满朝文武放心了下来。 “臣在。”范建回复道。 “待命于尚书房外等候,朝毕不得出宫。” “臣,领旨!”范建从容不迫的跪在了地上,此时的皇帝陛下已经离朝而去,只剩下传达最后旨意的侯公公站在朝堂之上。 “东宫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移步御书房之外等候。”侯公公继续说道。 “儿臣,领旨!” 二人齐刷刷的跪了下来,对着那尊空荡荡的龙椅。 留下范建当然是为了避嫌,想来今日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或者范思辙的事情没有解决完之前,范建是不可能出宫的了,这是皇帝陛下对于范建的限制,当然也是保护,起码可以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这范思辙的消失和范建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三个人移步到了御书房的门口之后,范建也没有着急去做什么,侯公公从御书房里面走了出来,给三个人拿了三个板凳,低声的说道,“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范尚书,陛下让你们在外面稍作歇息,等候片刻。” 三人点了点头,这才一个一个坐稳当了,也没有任何的急躁。 上面的人不急,下面的人可是急的焦头烂额,皇帝陛下并不是在里面闲的没事儿干,而是在和刑部尚书沟通。 此时的刑部尚书心急火燎的进入了御书房之中,跪在了地上,他啥也不说立马就是磕头认错,“陛下,臣罪该万死!” 现在的御书房之中可不只是皇帝陛下一个人,还有另一个人就是大皇子,他站在皇帝的身后,显然是拿来了新鲜的玩意给皇帝把玩,这是一把新的弓,一看就不是京都城内的手笔,上面雕花刻章就是拥有非常强烈的异族色彩在里面,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龙凤呈祥,而是虎豹之纹,甚至弓满之上,还有虎皮附手。 皇帝陛下并没有第一时间抓住下方的刑部尚书问话,而是专心的看着手里的弓,皇帝颠了颠手里的弓,问道,“西陲边境之外的胡人,身强力壮,生性野蛮,可是没有想到这弓箭的制作上还如此考究,不仅是雕刻撰作的活非常细心,这手抓握弓之上也异常的舒适,并且重量还非常好。” 说完这话,大皇子立刻明白,自己的父皇并不是对弓箭玩玩而已,而是颇有研究,他并没有搭话,他知道父皇的话还没有说完。 “雕刻并不碍手,再加上兽皮护住虎口,战时不易因战具自伤,况且若是近战对拼,弓于近身虽然没有什么优势,但是此弓上下锋利无比,也堪当重任,不错,非常不错。”皇帝脸上露出了难得笑容。 “陛下,这弓箭可真的是太好了,想来这近几年您看的弓,似乎对这一把评价是最高的。”侯公公看到龙颜大悦,立刻对着皇帝陛下说道,别说添油加醋,喜上加喜的事儿,侯公公若是说自己是天下第二,那就没有人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了。 “哈哈哈。”果不其然,皇帝大笑,转身拍了拍身后的大皇子,“如何?这弓,可否做得出来?” “回父皇,这弓做工十分精美,若是一模一样,怕是造价极高,并且这弓可是胡人之领大败之时,给儿臣换了一条命的战功之物,天下举世无双。”大皇子赶紧吹嘘了一下,紧接着说道,“若是按照此弓制作,仅仅保留它前后的锐刃,还有弓的重量,再加上兽皮,大量的生产为我军所用,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皇帝大笑道,“好,既然如此,朕给你时间。”说罢皇帝竟然一伸手,将那弓递给了大皇子。 大皇子一惊,立马跪下,“此乃儿臣效忠父皇之物,万万不敢取走。” 这两句话说的非常有造诣,并非不敢取回,而是不敢取走,这一说就说明这弓已然是皇帝陛下的了。 “你不是所言此乃是举世无双之物,朕定然不会夺人所爱。”皇帝说道。 大皇子并没有起身,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父皇,此乃举世无双之物不假,可是儿臣弓箭之术在父皇面前不值一提,那范天下有个道理,好马配英雄,如此好的兵刃,留在儿臣的手中岂不是浪费,当然要送于父皇,在父皇的手中,它才配得上是举世无双。” 看着面前的大皇子,皇帝将弓放在了一旁的台子上,他回头对大皇子说道,“你曾经可不是这般油滑,谁教你这般说的?” “并无人教授,这是儿臣的肺腑之言!”大皇子哪儿敢说,当即如此说道。 皇帝走到了自己的坐塌旁 边,笑着将面前的茶杯端了起来,“好马配英雄,有趣。” 第五十三章 三皇子入殿 皇帝终于将目光放在了跪在地上的刑部尚书,他冷漠的问道,“你来请罪,给朕讲讲,何罪之有?” “臣罪该万死!”刑部尚书说着将自己身入范建的尚书府之后搜刮,包括范闲的表现,再加上后来进入监察院之中,舍去了他的胆怯和逃跑之事,全言讲出了所有事情的经过,这才再次叩头道,“臣无能,请陛下责罚。” 皇帝陛下平淡的听完了他所说的所有的话,这才用鼻子吸了一口气,似笑非笑的说道,“爱卿何出此言,既然对方早有预谋,你如此抓不到人不也是正常。” 听到皇上如此说,刑部尚书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他点头,“陛下,我立刻发出海捕文书,全境捉拿范思辙!” “准!”皇帝靠在了身后的坐塌之上,招了招手,“让他们进来吧。” 话音一落,侯公公立刻走到了刑部尚书的面前,“大人请吧。” 刑部尚书这才明白,当即叩谢,“陛下,臣告退了。” 说着站起了身,在侯公公的尾随之下,走出了御书房。过了不一会儿,三个人的脚步缓缓走入了房间之中。 “父皇,那儿臣”大皇子看到现在的情形,当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正要请奏皇帝陛下自己出去的事情,不料皇帝直接打断了他,“你进入京都城也有些时日了,有些事情不妨多听听,多看看。” “儿臣明白。”大皇子身位不动,恭敬的说道。 行礼之后的三人,均是跪拜,在得到陛下的平身之后,这才站了起来。 谁都没有注意到侯公公的手中多了一本书册,而最后在三人跪拜的时候,侯公公轻柔的将书册,递到了皇帝的手中。 三人均是无言,沉默着等待皇帝的问话。 皇帝扫视了一下面前的三个人,这才说道,“海捕文书已经发了下去,全国通缉范思辙。” 听到这个消息,范建并没有惊讶,反而是长出了一口气,心中踏实了许多,但是他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攥紧了拳头,似乎有些通心的说道,“是臣管教无方,才让逆子做出了如此罪大恶极的事情,陛下随意处置,臣难辞其咎。” “这件事情,儿臣也有责任,三弟的事宜乃是儿臣一手管教,不料中间出了纰漏,还请父皇责罚。”太子当即开口说道。 这句话说完,几个人心中各自有了不同的想法,但是二皇子更为诧异,这太子若是开始往自己的身上揽事儿,自己就成了异类,皇帝叫入了三个人,两个人都在这里请罪,自己不可能是个没事儿人。 可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没想到就在他思考的时候,皇帝发话了,“这抱月楼,你了解么?” 怕就怕这个,皇帝的目光,淡然的看向了地上的二皇子。 二皇子平静了一下心气儿,这才张嘴说道,“儿臣去过几次,但是对于抱月楼之中” “几次。”皇帝似乎连嘴都没有张开,他目光并没有丝毫的便宜,那震慑人心的目光,似乎如同枷锁一样,放在了二皇子的身上,而对方寒光一打,浑身战栗。 二皇子不敢说话了,他吞了口口水,面前的发丝挡住了他深邃的眼睛,他低着头,立刻叩拜,“父皇,儿臣有难言之隐!” “何以如此啊?”皇帝面容正色问道。 二皇子叹息道,“父皇有所不知,儿臣速来和范闲c范思辙二人关系颇为交好,所以有的时候想法也不免产生了共鸣,这抱月楼其实是其兄弟二人所建,却又因为当时我和三弟经常和范闲谈论学识,他们就带上了三弟一同经营这抱月楼,儿臣虽然并没有加入其中,但是也会经常光顾其中,并且也约上好友知己,共同前往。” 这些话落地之后,所有的人都安静了。 皇帝直接一仰头向后靠了下去,手中拿起了那本书册,翻看了起来。 二皇子的话说完,他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范建,他并没有想到,范建的面容竟然非常的平淡,似乎他方才故事之中的两个主角和范建一点关系都没有。 皇帝只是瞄了一眼范建,转头看向了一旁的二皇子,轻声的问道,“所以这抱月楼和你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的。”二皇子郑重的说道。 皇帝叹息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在场的所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皇帝看着手中的书册,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似乎快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之后,才传来一个声音,“三皇子殿下到!” 三皇子殿下? 无论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三皇子 会突然出现,可是现在看向皇帝陛下的神情,范建这才明白了皇帝心中所想。当即决定这一次一句话都不说,安静的看面前即将发生的一出好戏。 二皇子还不明所以的看着三皇子走了进来,而此时的三皇子则是异常的愤怒。 旁人不知道的是,三皇子早就已经求见了皇帝陛下,但是早朝之时皇帝一直没有给过任何的回复,直到早朝结束之后,皇帝陛下直接将御诏传给了侯公公,传三皇子入御书房觐见。 三皇子年纪不大,昨夜被范闲气了个半死,送了回来之后就气的自己根本连觉都没法睡,气急败坏好不容易等到早朝结束,一肚子的怒火就要窜出来了。 “儿臣拜见父皇。”三皇子气呼呼的跪在地上,他小拳头攥得非常的紧,跪拜之姿都有些扭曲,皇帝看到三皇子如此,并没有什么怪罪之意,反而让他站了起来,问道,“怎么?焦急的来找朕?” “父皇!”三皇子嘟着嘴,立刻跑到了皇帝的旁边,对着皇帝说道,“那范闲真的是罪大恶极!罪无可赦!” 听到这句话,二皇子似乎才放下心来,他嘴角微微上扬,立刻决定不去制止三皇子说下去,自己则是也装作不知道的继续跪在地上听了下去。 “此话怎讲?”皇帝用着最温和的语气问着这个自己最小的儿子。 “那范闲眼里根本没有我们皇室!没有我们,他根本对我们丝毫没有一点畏惧之心,甚至我作为皇子对于他的命令,他根本不遵循,还对儿臣出言不逊!大逆不道!”三皇子气愤的说道,“父皇!要把这个范闲抓住好好的修理一顿!让他知道这天下到底是谁说了算!” “不愧是朕的儿子,说话有些气魄。”皇帝摸着三皇子的头,但是目光似乎有些失神,恍惚了片刻,皇帝又说到,“给朕讲讲,发生了什么事啊?” “哦哦!”三皇子立刻点了点头,“儿臣在抱月楼里面听曲儿的时候,就得知” 三皇子话刚说到这里的时候,二皇子立刻知道不对劲,这就要打断三皇子继续说下去,他立刻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不料他还没有先说话倒是太子先说了起来,“三弟,你说话就要说的面面俱到,切不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地方!” “好的!皇兄!” 若是只能有一个打断皇帝和三皇子交谈的机会,那么就已经被太子浪费了,现在的二皇子已经没有机会了。 “儿臣在抱月楼里听歌,谁知道有人直接杀入了抱月楼,儿臣下楼一看,就看到了范闲已经在咱们大内的地牢里面,看上去是要劫狱!”三皇子说道,“二哥曾经跟我交代过,这下面关的都是我朝的要犯,我当然不能放他而去,这就让我的贴身侍卫阻拦,可是范闲竟然二话不说,直接将我的侍卫给杀了!” 三皇子越说越气,根本没有注意到二皇子的脸色如同蜡黄一般! 二皇子怔住了,惊愕的看着三皇子的背影,他万万没有想到,范闲竟然会从这里下手!这是什么胆量!这可是皇子啊!他范闲凭什么敢! 这蛊惑皇子可是欺君大最,是株连九族的刑罚!范闲这么不畏强权?不怕死么他? 彻底傻了,他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范闲竟然以冒死来惹怒了三皇子,三皇子这么一告状,自己的事情会全部都被抖落出来的!而且此时的二皇子明白,三皇子为了让范闲能够受到重罪,那么他可能会竭尽全力的去添油加醋! 果不其然,此时的三皇子,越说越来劲了! “那范思辙生怕他哥哥范闲知道他和我合伙开了抱月楼,其实说白了什么合伙!那范家是父皇的荷包这谁都知道,旁人觉得他们家有钱,其实我清楚的很,那范思辙根本没有多少钱,只是托了二哥的关系,才进入了抱月楼,我一点面子都没有给过他,看来是他记恨我在抱月楼对他施压,这才找了那范闲来想要谋杀儿臣!”三皇子说的绘声绘色,“父皇你可不知道,那范闲异常的张狂,他说这件事情儿臣有错,儿臣错在哪儿?一个青楼而已,那些死了的人二哥都教给儿臣,他们都是庆国的罪人!死有余辜!所以儿臣做的乃是正道,范闲则是谋逆的暴徒!还请父皇立刻发兵,将范闲一家捉拿归案,打入抱月楼地牢之中!” 皇帝听闻这些话,他的面容异常的宁静,他翻看着手中的书册,低声的问道,“抱月楼是你开的?” “也不全是,那范思辙就是个蹭油水的,反倒是二哥又出钱又出力,整个抱月楼都是二哥建设起来的。”三皇子邀功式的说道,“父皇你可不知道,二哥可厉害了,尤其是带着那个江南来的人,整个抱月楼的钱,真的是源源不断的,那个江南的人,好像是叫” “下去。”皇帝的脸色大变! 所有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也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 更 多请收藏【bz】! 第五十四章 始末 退了所有人,庆帝坐在床榻之上,不一会儿一个铁皮吱呀的声音传了进来。 陈萍萍。 庆帝没有抬头,等待候公公将那铁轮椅推到了属于他的位置之后,这才将手中的账簿放在了一旁。 “你做的?”庆帝说了三个字。 陈萍萍摇了摇头,“是范闲。” “昂。”庆帝换换点了点头,指着一旁的账簿问道,“看过了?” “看过了。”陈萍萍说道。 二人对视了几瞬,庆帝笑了笑,“厉害。三年的账,一笔不差,数额精确。” “二殿下大婚就在眼下,下臣以皇室宗亲法度进行排阵保护,这几日也有些疲惫,不知陛下说的是何意?”陈萍萍尴尬的笑了笑。 他是庆帝身边跟随时间最久的人,自然知道为什么现在一个可以直接一刀砍了二皇子的节骨眼儿上,把自己叫来。说明他现在不希望二皇子有事情,甚至不希望这件事情传出去,可是范闲在京都城封了抱月楼,这件事情总要有个交代。 而这几句话,似乎是唯一的办法。 “如此大的罪名,还如何成婚?”庆帝皱着眉,看似斥责实际是否认了这个办法。 陈萍萍说道,“陛下,什么罪名?” 庆帝迟疑,看着陈萍萍。 “那抱月楼的掌柜范思辙不是已经看到东窗事发,跑出了京都城?海捕文书已经下来了,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这个奸淫的狂徒就是范思辙,他懵逼了父亲和兄长,暗度陈仓以他们的名义开设杀人的场所,如此行径,真是让人瞠目结舌!”陈萍萍说道。 忽然,庆帝笑了,他看着陈萍萍,深吸了一口气,“即便是这一点,范闲都已经想到了?” 陈萍萍没回答,平静得坐着。 “是时候,下江南了。”庆帝缓缓说道。 太子教导有误,罚于三皇子之处教导三月,二人通读庆国古籍,半闲诗集,抄录十遍,不得有误。 二皇子品行不端,行事行径乃非皇室之为,罚俸一年,没收赏银封地,罚府上禁足半年,不得外出。 户部尚书范建,管教不严,教导无方,罚俸半年。 太学奉正范闲,品行不端,罚太学院整理北齐庄墨韩赠书,装订成册,一年之内送监察院八处刊印,不得有误! 户数尚书之子范思辙,行为罪大恶极,杀害庆国子民三百余人,收受贿赂,设立私狱,刑部发放海捕文书,全国通缉,不限时日捉拿,赏金一万两。 京都府尹 皇榜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张贴出来了,此时的范尚书府之中气氛异常的诡异,本来以为是天劫大难的人们,此时竟然只是两个被罚了俸禄的男人坐在家里面吃饭,而罪责全部落在了那个已经去往北齐的弟弟身上。 范思辙似乎也不知道为什么,最终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这个看似痛苦的结局忽然也变得美好了起来。 这件事情也成为了茶余饭后京都城内人们饭后的谈资,人们有所注意到,范闲和二皇子同样都是被评品行不端,可是这四个字背后大有文章。范闲作为一个太学奉正,或者是监察院提司,品行不端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只要林婉儿不说什么,没人会去说他什么的。 但是身位皇子的二皇子殿下,品行不端就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事情了,这可能直接影响到他对于皇位的力量。 这一次的打击无比的巨大,二皇子的羽翼几乎被范闲削减到了最少的程度,而且二皇子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助力,李弘成。 李弘成被靖王关在了家里,这一次二皇子算是真的栽了,半年的禁足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不出门而已,这也就意味着这一段时间他不仅要销声匿迹,更要在朝中慢慢地失去党羽,慢慢的失去可以和太子抗衡的资本,甚至开始失去他的权力,他的财力。 范闲没必要对他赶尽杀绝,因为现在范闲还没有必要这么做,杀鸡肯定要一窝一窝的杀,光是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呢?范闲还没有更大的目的,现在他根本不需要着急,这个目的一样会达到,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晚饭吃完了之后,家中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打破宁静,只有柳如玉给范建夹了一些菜而已,三个孩子都不敢说什么,直到范建站起来走出房间的时候,也没有和范闲说一句话。 他似乎非常庆幸这件事情能够就这么过去,也似乎非常悲伤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不管是什么,总之范闲看着范建背影的那一刹那有些心疼这个男人,毕竟当他知道了自己并不是范建亲生的孩子之后,想到现 在也能明白,那范思辙不正是范家唯一的后人了吗? 范闲和林婉儿回到了房间里面,二人并排而坐,坐在床榻之上,范闲摆弄着书桌上的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看着坐在床榻上面发呆的林婉儿,叹息了一声,走了过去,“婉儿,你怪我么?” “我为什么要怪你?”林婉儿仰着头不解的看着范闲,对方轻柔的走到了林婉儿的身旁,抓起了她的手,想到这里,林婉儿才反应过来范闲所说的意思,她叹息了一声,说道,“皇室之中,其实并没有所谓的亲情。” 范闲一怔,他没有打断林婉儿,任由她继续说下去。 “外人所看到的兄弟亲情,可能会在一瞬间崩塌,或许我们这些女子在宫中还能有些人情味,可是现在看来,已然已经全无了。”林婉儿说道,“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是权力,是无上的权力,是这个世界最高的权力,让事情变成了这样,范闲是明白的,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向林婉儿解释这些事情。 林婉儿看着范闲,也同时抓紧了他的手,“相公,无论前路如何,我都会伴你左右,不会有任何事,让我动摇。” “即便有一天,你和二哥到了真正水火不相容的地步,我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若是你因为我没有做到你想做的,那很可能我会陪着你,付出同样惨痛的代价。”林婉儿苦笑道,“其实我在想,若前几日是你输了,那我可能唯一能做的,便是苦苦哀求,哀求我们范家可以留条命,哀求相公可以活下去。” 看着林婉儿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范闲显然是没有想到的,他不止一次立下决心要给这个女人最温暖的家,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现在呢,林婉儿似乎已经背道而驰,进入了每日提醒吊胆的生活之中。 范闲紧紧地抱住了林婉儿,他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的。” “无论如何,你都不需要祈求任何人。”范闲抓着林婉儿的肩膀,轻柔的向前,“我可以保护,只要有我在,这世间再无磨难,尽是温柔。” —— 第一卷,终。 第五十五章 一路相伴的亲人 北上。 无论是几月,穿过北部的岭关之后,天气就会变得寒冷起来。 北方的气候和南庆并不相同。在京都城内人们甚至可以一年四季都穿着纱衣,只是在冬日来临的时候换一些布制的外衣罢了,而在北方,即便是假日,也要换上布衣甚至是棉衣,因为这里的百日和夜晚,根本不是一个温度。 只穿了一件笼纱的范思辙,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仅有的一个毯子将他紧紧地包裹着,这里距离最近的一个驿站,还有三天的路程。 寒冷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刺骨的那种胆怯,和内脏都在颤抖着的痛苦,马车缓缓行驶,监察院的人丝毫没有任何停下来休息的想法,长时间的赶路让范思辙身心疲惫。 又过了不知多久,半睡半醒的范思辙感觉到马车停靠,撩开门帘看出去,确实已经停了。 走下马车,下面是温暖的柴堆,还有正在分享食物的十几个监察院暗探。 “大人,有你的迷信。”一个暗探看到范思辙醒来,走到了他的面前,先是递来了一些食物和水,随后将一叠信交到了他的手上。 信封是一个密信的样式,范思辙之前在京都城并没有见过这样的信封,他从侧面撕开之后,一个完整的信才出现在了面前,上面的几个字似乎让范思辙看到得一瞬间,就泪流满面。 “府上亲笔,亲启。” 这是规矩,若是通过监察院的密令传文,那么不能写任何姓名在信封之上,里面的内容无所谓,因为很早就有传言,监察院送密函,若是有人抢夺,那么密函要当场焚毁。 所以监察院的密信其实是非常安全的。 范思辙颤抖着将这封信打开,里面的信散落了一大堆。 其中不难分辨而出,这些都是家中的人写来的,范思辙拿起了手中最近的那张纸,便是柳如玉的亲笔。 “吾儿。” 看了这开头,范思辙再也绷不住,他似乎一瞬间就宣泄了所有的情感,放声痛哭了起来。他死死地抓着手中的信封。 是啊,莫名其妙的就要走上那么远的道路,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这不是满揣着希望的进京赶考,他没有带着全家人的梦想去做什么,甚至他背负了全家人的罪责,他是一个逃犯啊。 “娘!儿想你啊!”范思辙痛哭流涕,此时后悔的情绪充斥着他整个脑袋,一阵悚然之感挂过头顶,如霹雳,如惊雷。 过了半晌,似乎也是哭的累了,范思辙这才擦干了眼泪鼻涕,看着手中的信纸,已经被自己激动的揉成了一塌糊涂,好在还能看。 信里面全部都是柳如玉的挂念,但是更多的是安抚。 范思辙也知道,他是不可能回到京都城的了,所以北齐将会是他长达数十年的容身之所,若是没有任何转机,有可能他就会在北齐孤独终老,甚至死在北齐,尸骨都不会回到京都城内。 柳如玉的关心那都是细致入微,早到起床洗脸,晚到洗脚洗衣,睡觉时辰都说得清清楚楚,范思辙打定决心,一定要听自己娘所说的一切,抱月楼的事情对他的阴影太大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彻底扭转了他对于这个时代的认知。 看完了柳如玉洋洋洒洒的七页半的信纸,他的内心波澜无数,现在他最想的肯定就是那个一直惦记着自己的母亲大人,此时她那平日里的叨念都成为了一种范思辙的怀念,他还在最后的信纸后方,看到了自己母亲大人给他带的十几两银子,他痛哭得拿牙咬了咬银子,含泪收在了怀中。 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第二封信,范若若的,只有两页纸,范思辙打开了。 “你个兔崽子,你可知道你闯下了多大的祸!” 范思辙立刻将信合住,大声说道,“姐啊,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说完这话,他才再次打开了信纸。 “家中一切安好,吾弟勿念,安心前往北齐,听闻兄长所言,你要前去北齐学习经商之道,定要虚心接受,不可再使你的性子,胡作非为不务正业” 一大堆的说教,看的范思辙心中暖意无限却又头皮发麻。 最后的那一句话,戳中了范思辙的心。 “甚是思念,待重逢之日,期刮目相看。” 范思辙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再次暗下决心,不能辜负了姐姐的一番好意。 想到这里,他再次打开了自己父亲给自己洋洋洒洒写的十几张信纸。 可是打开了之后才发现,根本没有信! 而是每一张都是一千两银子的银票! 一共是一万两! 范思辙直接破涕为笑,他本来上路就身无分文,他刚才还在想怎么拿着母亲给的十几两银子在北齐那个陌生的环境活下去,可是此时就如同天降横财一样的出现如此多的钱,范思辙大喜,甚至直接笑出了声! 而就在最后的一银票上,范建只写下了两个字。 “活着。” “爹!”范思辙又是痛哭了出声,这个父亲的严厉面容一下子浮现在了范思辙的脸上,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思念,泪水再一次忍不住落下了面容,他再次颤抖着将那些银票分了三份放在了自己的鞋子,怀中之后,把最后那张纸叠好,放入了信封。 现在的面前,只剩下了最后的几页。 正是范闲给自己的信。 打开了范闲的来信之后,范思辙镇定了心神,一边啃食着馍馍,一边喝了一口水,这才开始慢慢的看了起来,他从未如此认真的看过一封信,毕竟这封信可能会影响到他之后的生活,甚至生命。 信的前面,是监察院的公文,里面详细的介绍了整个抱月楼的事情的经过,结果,还有最后宫中对于各个人作出的处罚,范思辙细细看完,这才恍然大悟。 范思辙之前虽然是在抱月楼之中,但是除了经营之外并没有任何的事情是他知道的,别说私狱了,就是抱月楼里面死过人,他都只是耳闻,他在里面除了对于一些账目上有过发言,除此之外就是拿着他入股的一千八百两银子每天在捞油水,而他持有的那个账本还是假的。 现在想起来,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而这个上当受害,被骗了的范思辙当然是悔不当初,就是因为他的愚昧造成了现在的残局,他没有任何资格去埋怨任何一个人,相反他还要感谢他自己的哥哥范闲,若不是范闲,现在的他早就在大牢之下或者菜市场门口了。 心中战战兢兢的拿起了范闲写来的信,如将原文抄录如下: “吾弟,亲启。” “阔别几日,甚是思念。抱月楼之事由我亲手督办,事件非同小可,若非牵连到你,可能事情并不会如此的复杂,但是既然你已经被人安排入局,我也只能是将计就计,委屈了你,还望不要怪罪。” “兄弟之情,铭记于心。” “此次北上,只是早晚的问题,现将事情告知于下,望你能明白事情的重要之处,不要胡乱作为。” “内库并不是一个皇权私有的东西,它只是因为盈利过于客观,被皇室收权而已,但是你要明白,内库的权虽然掌握在长公主的手中,那只是庆国的内库财权而已,相较于北齐内库和东夷城内库,庆国内库相当于是总库,而其他的内库是分库,虽然北齐内库和东夷城内库而言,他们只是被我庆国内库所管理,但是下面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甚至经商之事,都是自我管理,所以要调查北齐内库和庆国内库,甚至连接到京都城还有江南的事宜,是必须要进入北齐内库才能查明的事情。” “所以你进入北齐,其实是一个必然之举,毕竟父亲掌握户部大权,若是我接过内库财权,那助父亲大人一臂之力,助长兄乃是你分内之事。” “北齐诸事已经为你安排妥当,你安心随监察院上路,他们会将你交代给北齐我最信任的人,你也要和郭宝坤共事,切记放下曾经那些无所谓的东西,在他国之所求生,要谨慎,不能意气用事。” “最后,切记以后书信,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你面前的十几个人,便是你今后的心腹,他们全部经过我的筛选,且已经将家中各口安排妥当,你大可以随意调遣,记好他们的名字,这就是你以后患难与共之兄弟,不可轻视任何一个人,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都是你最好的保护。” 范闲说了基本上他能说出来的所有话,并且最大限度的说了出来,他认为范思辙应该能听的明白,范思辙看着手中的信纸,满脸的愁然,他似乎知道了他要面对的是什么,脸上曾经那份稚嫩的孩童之色退却了几分,第一次这般正经的面容出现了,但是范闲和范建并没有看到,不然他们也会欣慰,范思辙的成长,与他们每一个人,都有息息相关之处。 此时的范闲,难得没有闲着。 他正在太学院里面溜达,一上午的忙碌让他有些手足劳累,这不是找了一处僻静之所,打算休息休息。 当初从北齐回来的时候,那一马车的书籍范闲并没有觉得非常的多,只是觉得震撼,这庄墨韩不愧是文坛大家,能有如此多的著作在身,这要是自己学起来不知道哪年哪月能够学完。没想到假以时日他真的要开始学习的时候,才倍感头大。 他从监察院八处主办那里找了两个得心应手的干将,然后抓住了邓子越和王启年,一同进入了太学院,这几个人装订了一上午,不仅是根本没有多少进展,甚至还对未来的一个月的生活有了巨大的忌惮。 后来婉儿请求入宫, 带着范若若一同来帮助范闲,这一点庆帝直接点头答应,有何不可? 皇帝的御诏可不是什么儿戏,所以当然是要装订完毕才可以,可是这庄墨韩的著作并不是像范闲印象里面的书店,按照分门别类一点一点的归置好的,看来装车的时候庄墨韩的那些下人也都是些不认识字的东西。 再加上庄墨韩涉猎广泛,他对于任何的学术还有文体c著作都有颇为深厚的研究,各式各样的书籍文献应有尽有,更是有许多前朝孤本,大家独作,旷世奇文在里面,这一车书拉出去,少说都是震惊半个天下! “这庄墨韩不亏是泰斗一样的文坛宗师,真的是包罗万象,让我看的手痒心切!”邓子越也跟了出来,向范闲这边走了过来,他刚收拾完庄墨韩的著作,不禁感叹道。 这时范闲才想起来邓子越是本次春闱的考生,应该有些墨汁在肚子里,他瞻仰庄墨韩当然是非常正常的,所以此时的邓子越就和一旁那一副要死了的王启年大相径庭。 范闲懒得搭理王启年,但是对邓子越说道,“泰斗?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当然是结合范诗仙您的著作。”这邓子越听到范闲能和他讨论学术,当然高兴的直接从怀中抽出了一本如今庆国之内最为畅销的‘半闲诗集’,拿了起来,“大人书中所言一文为,玉京群帝集北斗,或骑骐驎翳凤凰。” 他翻了几页,又说道,“大人又有一篇,所闻震撼无比!” 说罢他站起身来,朗诵道。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诵毕,邓子越一脸的羡慕向往之意,“庄先生评的大人这部诗集之中,这篇文有作注,乃是说为天界的一座深山,巍峨耸立,是人见了不由得跪拜神往,而这一篇文章正是如此,依小人所见,当今世上若非天界神山,决然不会有如此气魄!” 看着邓子越越说越开心,范闲心理打鼓。 杜大诗圣,可千万莫怪我啊! 对不起对不起 “这两首诗,都是当世举世无双的诗句,让人读起来就仿佛置身于仙界,忘乎所以,心神向往。” 说话的人并不是一旁的邓子越,而是身后跟着十几个宫女一同走了出来在门口的人,此人范闲认识,正是深宫之中的淑贵妃。 这里是太学院,而淑贵妃则是经常出入太学院,一开始人们还总对淑贵妃议论纷纷,后来才知道,淑贵妃是真的对于学识非常热爱,她读过的书异常的多,并且还热爱书籍,家中更是有许多珍藏,让人赞叹不已,当时才华横溢的第一女子,恐怕是淑贵妃莫属。 虽然这个评价声名在外,但是范闲一直觉得这里面有吹捧之意,毕竟这是贵妃,你不吹怎么可以,范闲一直认为,这天下第一才女的名号,应该是范若若的才对。 毕竟她可是看过红楼的女子。 站在淑贵妃面前范闲不能表现的无理,尽管他现在非常讨厌这个面色阴冷的贵妃娘娘,可也不能表现得太彻底,所以范闲还是得恭恭敬敬地向淑贵妃行礼。 淑贵妃走入了偏堂之中,她仍是那份不温不火如同禁欲了的模样,冷冷得看了一眼范闲,走到了他的身旁,那邓子越和王启年也不是不识相,当即退出了偏院。 “你们都下去吧。”淑贵妃对身后的丫鬟们摆了摆手。 此时的院子里只剩下了淑贵妃和范闲二人,淑贵妃露出了僵硬的微笑,她起身给范闲斟茶,范闲哪儿敢造次,当然是赶紧将茶壶拿了过来,斟满了两杯茶,这才自己坐下,看着淑贵妃,“贵妃娘娘,您有何指教啊。” 范闲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淑贵妃打听自己进宫之后,立刻来到这里堵住自己,不是因为二皇子的事情,才有鬼呢,但是他装也得装成个傻子,毕竟后宫这些娘娘的事迹他太了解了,就算了解的不是庆国的而是别的朝代的,也大同小异。 这些娘娘都不喜欢太聪明的人。 淑贵妃的眼睛瞟的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在看哪儿,她神经质的看着面前,似乎又不想看着范闲,她扭动了几次身体,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迷迷糊糊的看向了范闲的鞋子。 扭捏了半天淑贵妃似乎感觉非常的不舒服。 这让范闲觉得好笑,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低着头不说话。 “你”淑贵妃说道,她吸了口气,通过洁白的牙齿发出嘶嘶的声音,思索了片刻,这才说道,“和婉儿最近还好吗?” “嗯,我们” 范闲的话还没说完,淑贵妃又立刻说道,“想来你也不敢对婉儿如何,她自己定然能过得很好,你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你要是欺负了婉儿,你早就死了。” “啊?啊嗯” 范闲不知道该接什么,这个淑贵妃的精神似乎不是很正常的样子,他看了看淑贵妃,尴尬的笑了笑。 “你的诗不错。”淑贵妃笑了笑。 范闲一惊,“哪哪首?” “都不错”淑贵妃又开始了面无表情。 这天下第一才女不怎么会夸人啊,范闲心想,但是想到这里,就知道,对方有事相求。 “红楼不写了?”淑贵妃问道。 其实不是不写了,范闲写到六十多回,他是想留着点勾引北齐皇帝的,毕竟这红楼只写到八十回,到时候若是自己发完了,那北齐小皇帝问自己要起来,就是逼死范闲,第八十一回他也写不出来,所以范闲只得无奈的说道,“最近公务繁忙,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写红楼。” “哦” “那” “嗯” 淑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她看着范闲,“承泽可是皇子。” 突如其来的一句,又把范闲整的比较尴尬,不过这一次还不错的地方在于范闲知道她在说什么了,看着淑贵妃,范闲点了点头,“我知道。” “哎,这孩子就是心气儿太高,就是不愿意说。”淑贵妃继续磨叨道,“你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你不是和我说,你们二人一见如故吗?这现在是怎么搞的?” 范闲笑了笑,“仍然是一见如故啊,不过您说的也对,我是被他骗了,他心思深,从不与人一见如故。” “哦”淑贵妃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他是皇子,你和他争什么?莫不是,你已经投靠了太子?或者说也不对,你肯定是和太子一见如故” “贵妃娘娘。”范闲站了起来,他知道淑贵妃来的意思,也知道淑贵妃想说什么,但是他不愿意继续和这个女人在这里耗费太多的时间,他恭敬的作礼说道,“下臣并没有投靠太子,也没有和别人如何,我更没有和二皇子争什么,是他要治下臣死,下臣只是保命而已。” “君要臣死”淑贵妃看着范闲。 “他还不是君”范闲的脸色变了,他看着面前的这个淑贵妃,她是天下第一才女?这四个字若是现在他范闲转身递到皇帝的耳朵里,那么这淑贵妃都走不出太学院的院子就得死在这里,她这个智商在自己面前还谈什么才女,范闲冷冷的笑了笑。 “下臣还有监察院要事,告辞。”范闲丢下了这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就在他走出院子大门的时候,听到了淑贵妃喃喃自语道。 “这孩子也是,为什么非要作对呢?” “时间还长,急什么” “这孩子哎” 母亲都是这么着急的人,她们会在第一时间冲出来对孩子全方面的保护,本来淑贵妃不用走这一遭的,但是她害怕了,这是范闲得到的最有用的一个消息,这个女人害怕了,二皇子不是吃这一次亏了,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之中,二皇子已经在范闲的身上折了两次了。 满朝文武之中,二皇子已经损兵折将到了极限,现在的二皇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其实淑贵妃不知道的是,范闲现在眼中已经不想去折腾二皇子了。 因为要推死这个人,是急不得的。 第五十六章 这天下不过一盘散沙 “相公这几天好像不是很忙。”林婉儿和范若若坐在凉亭里面,而范闲来来回回已经出来进去了三次,第三次的时候,林婉儿叫住了范闲。 “哥,你这一趟一趟的在干嘛?”范若若不解。 “哦,京都城的天气还是干燥,况且婉儿的身体不是慢慢地恢复么,我做一个新的加湿器,再配上一个空调,不过只能制热,不能制冷,这不是快入秋了,我做做准备。”范闲忙活着说道。 “好不容易休息几日,别忙了,你过来。”招了招手,林婉儿笑道。 看到范闲放下手中的材料走了过来,范若若也是一脸狐疑的笑,“哥,这大白天的你也不去太学院装订书册啊?” “哦,那边邓子越在忙,我就不去了,装订的差不多我再去看看,应该没什么事儿。”范闲说道,“怎么了,你们两个人这么高兴?” “你没事儿了,不带我和嫂嫂出去转一转啊?”范若若提点了一下范闲。 范闲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之前说过,等没事儿了会带她们出去转一转,转一转也不是大事儿,范闲便说道,“好啊,你们想去哪儿,我带你们去就是了。” “抱月楼!”二女同时叫道。 范闲傻了。 范若若道,“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抱月楼的新掌柜了,你不带我们去看看啊?” “抱月楼是桑文的,不是我的。”范闲立刻辩解道,“再说了,你们两个女孩子,往青楼跑?成何体统?” “谁说女子就不能去青楼了?我们只吃饭,听听曲儿还不行吗?”林婉儿撇眉,“听说抱月楼的厨子有江南第一名刀,还有儋州的海菜宗师,更是有宫里面出来的手艺,你不带我们去尝尝?” “想吃菜,那我把他们叫回家里来做不就行了?”范闲搞不清楚这两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在想些什么,大白天的招摇过市跑到青楼里干嘛? “那你是不想带我们出去咯?”林婉儿问道。 “我哥不会骗人的,嫂嫂,他刚还说,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范若若赶紧唱起了红脸。 范闲苦笑着,谁知道这两个少奶奶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如此,带她们出去转转也是好的,但是范闲心理犯嘀咕,总不能真带着这俩姑奶奶去抱月楼,那真的不成事儿了,得,边走边想吧。 说着就吩咐人准备了轿子,三人共坐一个轿子,从范府的大门走了出去。 范闲并没有叫陪同,毕竟是出来游玩而已,只是让高达带着几个虎卫驾车。 “你们真的要去抱月楼?”范闲问道。 “那肯定啊。”林婉儿哼笑。 “其实嫂嫂是想听桑文唱曲儿了,那桑文也进过宫,嫂嫂说是听过一次,唱的极好。”范若若解释道。 范闲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年代并没有什么声音储存的东西,所以要听曲儿只能听现场版的,林婉儿自从嫁入范府,一次门都没有出过,出来听听曲儿根本不是什么事情,结果因为自己的疏忽,让林婉儿带着范若若讲这个话说了出来,范闲心里是愧疚的。 正在这个时候,高达从前窗探进了头低声的对范闲说道,“桑掌柜的今日不在楼里,上午的时候,有人来报过。” “那她在哪儿?”范闲狐疑的问道。 然后高达说了一个地方。 范闲恍然大悟。但是随后他也哈哈大笑了起来,赶紧对高达说道,“你去差人通报,就说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是,大人。”说罢,高达将窗帘放下。 范闲回过头看着二女,笑着说道,“我带你们去一个更加好的地方,而且还能听上桑文唱曲儿。” “啊?哪里啊?”二女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范闲故意卖了个关子。 马车直接使出了城,向东走去。 “城东?这是要去皇家的园林吗?”林婉儿问道。 庆国京都城外有一个很著名的地方,就是皇家园林,这里是早年间庆帝上位之后,那时的庆国财力因为内库的存在,所以鼎盛到了一定的程度,庆帝说是为了博人一笑,将几乎大地上著名的景点,美丽的风景,都在园林里面打造了出来,只不过按照比例打造,大山大川就打成了假山溪流,亭台庙宇照这样子缩小,放在了里面。 这里是供皇室休闲时的地方,太子等人也会经常来此。 范闲没有说话,故作神秘,气的林婉儿掐他的胳膊,到后来他也没有说。 过了一会儿,高达再次探头进来,“大人,成了。” 范 闲点了点头,半闭着眼睛靠在马车里,看着两个气鼓鼓的少女,一言不发,闷声笑。 马车并没有向皇家园林而去,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这里的风景虽然没有那些名胜和山川大河的缩小版,但是别有一番风味,马车停下的地方,是一个山道,山道并不是很长,可以一眼望到上方。 范闲搀扶着二女下了车,二女这才惊叹,“哇!” 山青树绿,草长莺飞,不光是路旁边的草被修剪的整齐,周遭的树木载种更是十分的考究,颇有让范闲感觉回到了曾经的世界一般。 几人缓缓爬上楼梯,这才看到一个硕大的字牌挂在了一个巨大的门前,门上二字金线琉璃,丹楹刻桷,上书二字。 陈园。 “陈园?好大的口气啊,这地方的主人居然和皇家林园上文皇园同出,这”林婉儿惊讶的看着上面的牌匾,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她实在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如此行径。 可是随后,她看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穿着的正是监察院的官服! 恍然大悟! “这里”林婉儿惊喜的看着范闲,抓了抓他的胳膊,“是?” “对啊,我老大的房子,怎么样?气派吧?”范闲笑道。 “陈院长?”范若若也恍然大悟!“我们来陈院长家了?” “是啊。”范闲笑道,“你别说,父亲大人有句话说得好,陈园一日,修养千年。” 三人喜上眉梢,迈步走入了陈园小径。 一路走上来,最终高达等人被拦在了上山的最后一步。 高达颇为无奈,毕竟这是陈萍萍的府邸,不是旁人所在的地方,自己被拦下来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便和范闲告辞了。 范闲带着范若若和林婉儿三人继续向上方走了过去,一路之上,亭台楼阁碧丽堂皇,美轮美奂,雕梁画栋,鳞次栉比。 “这陈院长的住宅好生气派。”林婉儿夸赞道。 几人缓缓走上了台阶,面前景色更加令人心旷神怡,面前是一个巨大的草道,草道过处,左边是一个鲤鱼池,右边应当是前厅,前厅异常的恢弘,一时之间范闲有这里比太和殿都壮丽的感觉。 正在行走之时,里面传来了悠然的歌声,范闲一听,这不是桑文还能是谁? “桑文。”范闲指了指房间里面的声音,低声的说道。 林婉儿和范若若笑着点了点头,二人相互拉着手,随着范闲走进了前厅,正巧在这个时候,桑文的一曲终了,听到有人进入,桑文立刻单手按住手里的胡琴,让声音不再继续发出,这才缓缓地回头。 陈萍萍本来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看到了范闲一家人进入了大厅,瞬间喜笑颜开,看着面前的人,他笑道,“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转悠?” “素来听得陈园盖过皇家园林,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范闲笑道,“陈院长的地方真的好啊。” “反正你也闲来无事,不如就在我这里多住些时日。”陈萍萍说着,让桑文过来将他和他的铁质轮椅推到了范闲的面前。 “陈院长。”范若若打招呼。 而林婉儿则是避了一眼范闲,嫣然一笑,对着陈萍萍叫道,“陈院长。” 陈萍萍看着林婉儿,慈祥的目光审视了片刻,“胖了。” “院长!您!”林婉儿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反而陈萍萍乐哉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好,怪我不会说话,你们这些小姑娘的讲究可真多。” 范闲倒是也有些奇怪,这个被人誉为整个庆国的大魔头竟然在自己妻子和妹妹的面前,如此的和蔼,真不想平日里监察院之中的那个神秘莫测的男子,倒像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是那种抱着儿孙在自己怀里,哄着他们睡觉的模样。 “来人。”陈萍萍淡然的说了一声,他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不出几瞬息的功夫,就出现了几个人。 范闲看上去那些人全部都是家丁c侍女模样的人,可是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面前的这些人,实力不亚于监察院之中的人。 想不到小小的院落之内竟然藏龙卧虎,范闲不禁敬佩陈萍萍,要知道陈园之中的家丁c侍女少说也得有百名,要都是如此的水平,不知道陈萍萍从监察院拉来了多少人,若是自己培训的,那么陈萍萍的这个培训机构,范闲到是也能沾沾光。 “走,带你们去转转。”陈萍萍说道,“晚些时间,家里还要来客人,你们想见就见,不想见就单独给你们送来饭菜,在这里不必拘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这里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陈萍萍的话说的二女心悦,林婉儿接过了桑文手中陈萍萍的轮椅,“说吧,我们去哪儿?” “带路就行。”陈萍萍一摆手,本以为带路的是仆人或者侍女,谁知道竟然从拐角处 出现了一只狗,那狗正是监察院之中的那只巨大的身形的黑色大狗,大狗蹦蹦跳跳的向前面走了去,几人这才笑吟吟的跟上。 陈萍萍带着范若若和林婉儿走在前方,而范闲则是和桑文走在后面。 “什么时候来的?”范闲问道。 “已经来了有两个时辰了。”桑文回答道,“范大人近日里没什么事倒是可以在这里多待些时日,我看郡主和范小姐也喜欢听下臣的曲儿,陈院长要我在这里唱三天。” “三天?”范闲皱眉。 “是的,说是有些客人要上门。”桑文回复。 这老头子,桑文是自己带到监察院一处的人,结果被他抓来唱曲儿,这让范闲觉得有趣的很。 下午的闲暇时光一下子把范闲从京都城满城风雨和勾心斗角之中拉回到了曾经刚刚进入京都城的感觉,闲散贵族一样的散步在这陈园之中,心情异常的放松,范闲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陈萍萍能那么快的调节心态。 要是他住在这里,别说调节心态了,估计天塌下来,散散心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里哪儿像是个家的后院,完全就是一个度假的圣地,这里面溪流山川应有尽有,甚至还有温泉,花海等京都城根本不会出现的野生东西,这陈园的选址也非常的考究,整个陈园生生被一山如蜿蜒分开,如同太极布阵一般,左为阴,一大堆的景色全部在这里,右为阳,是人居住还有待客之地。 阴阳两面的上下二处有两个泉池,上泉是温泉,这温泉竟然在阴地之中发出勃勃生机,并且源源不断,下为锦鲤池,这池中锦鲤欢跃而动。这个格局非常的巧妙。 “如何?”陈萍萍歪头问道范闲。 范闲感叹,“确实是大家手笔,并且不像是一般人能给你描绘出来的格局,整个陈园的俯瞰,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在庆国这么久,并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人物啊。” 庆国并没有到研究风水的地步,整个皇宫的气韵和格局都不如陈园来的考究,在陈园之中范闲似乎才能体会到曾经那些富丽堂皇的皇宫,恢弘大气的建筑设计,这超越了庆国的设计方式。 “这是你娘生前选的地方,也是你娘亲自设计的园子。”陈萍萍笑着对范闲说道,“怎么样?” 范闲恍然大悟,估计也只有自己的老娘能有这般的能力,创造出这么一个度假的圣地,创造出这么一个超前的园林了。 几人逛了一下午的时间都没有将整个陈园逛去三分之一,但是这一下午范若若和林婉儿已经决定了要在陈园多住一段时间,范闲也不反对,这里确实让人非常的舒服。 下午的时间过去了之后,到了晚上,陈萍萍带着几人回到了大厅,此时的大厅之中显然已经有了人,说话的声音出现让范闲断定里面的是一个人,而且这个声音非常的熟悉,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他是谁。 走入大厅,那人端详的坐在客椅上,看到众人进来之后,这才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一旁,看着进来的人,先是微微一笑,随后众人都进入了之后,这才惊讶的看了过来。 “下臣,拜见大皇子。”范闲略微有些尴尬,他并不知道今天大皇子竟然莫名其妙的来到了陈园之中,而身后的林婉儿则是喜上眉梢道,“大哥?” “婉儿?”大皇子笑着走了过来,但是他并没有失了礼数,而是对着面前的陈萍萍先行作礼,“叔父。” 叔父?范闲没想到,这大皇子可是皇帝的儿子,叫陈萍萍叔父是什么情况? “来了就先坐,婉儿,若若和侄儿聊聊天。”陈萍萍说道,“范闲,来推我去换身衣服。” 范闲应声点头,乖乖的走到了陈萍萍的后面,推着他的轮椅走出了房间。 “奇怪?”陈萍萍整理了一下面前的毯子,将残废的双腿再次盖好,这才坐正,而身后的范闲则是挑眉,“你是说他叫你叔父?你也不怕都察院参你一本。” “我要是怕都察院参我,我还能如此惬意?”陈萍萍笑了笑,“若是皇帝陛下有心,都察院参我的文献估计能再建立一个御书房了。” “那是?”范闲疑问。 “这是陛下特准的。”陈萍萍说道。 “宁才人是在皇帝陛下北伐的时候,虏获的女子。”陈萍萍似乎要开始讲一个很长的故事,范闲也没有表现出情愿与否,只是安静地听着。 当年皇帝陛下出兵北伐,那时候刚和北齐交战,那时候的北齐是庆国的十倍,根本不是现在的北齐而是名为齐国,齐国兵强马壮,更是有肖恩这样的大人物坐镇,对于庆国的压力异常的大。 年轻气盛的庆帝刚刚登基,根本不担心齐国,还没等对方出兵进攻,他自己就已经率领大军直接北上伐齐,这一仗打的腥风血雨,第一关,庆帝率领大军大破齐国大军先锋,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第一仗以大捷告落,庆帝虏获了一大堆 的俘虏,宁才人当然也在其中,那时候的宁才人是东夷人,作为的俘虏被抓到了齐国,这一来二去相当于是被庆帝救了出来。 但是第二仗,齐国屯兵是庆国的五倍之多,再加上庆国的军队连夜奔袭,兵力耗损严重,中了齐国的埋伏,打的军队没剩下多少人,全部四散逃离,当时的我和庆帝从西逃出,庆帝大怒几乎要将全部的俘虏都斩杀,最后因为陈萍萍说要留一个人照顾庆帝的伤势,这才将这个宁才人,也就是当时的东夷女子留了一条命。 而宁才人得到了陈萍萍的一句话,留下了性命,一路照顾庆帝回到了庆国之内,庆帝念及情分,立宁才人为贵妃,而通过的便是陈萍萍,随后宁才人便要唤陈萍萍一声兄长。 这件事情虽然定了,可是皇后一直怀恨在心,某一次找到了一个机会,要治宁才人死罪,那时也是因为不能再等了,毕竟宁才人已经怀了大皇子,而皇后的太子并未出生。 后宫兵变,宁才人遭围杀,是叶轻眉出面,才将宁才人的命留了下来,保全了母子。 “原来如此,那这一声叔父叫的不亏。”范闲感叹道,“没想到宁才人那般女子,竟然能屈能伸。” 想到第一次见到宁才人的时候,她那豪气的洒脱,没想到是生死的历练,这才让范闲对宁才人有了别样的看法。 “你这话被都察院听见,肯定要参你一本。”陈萍萍说道。 “那就让皇帝陛下再建立一个御书房呗,左边是参你的,右边是参我的。”范闲打趣道。 陈萍萍哼笑,进了房间,而范闲则在外面等候。 想来有这么一段故事,范闲明白了陈萍萍想要告诉他什么事情,这大皇子是异族后裔,自己的母亲叶轻眉可能也是察觉到了皇后的异动,这才劝说皇帝陛下,将大皇子是异族后裔无法继承皇位这个东西扯出来,然后再直接保住宁才人的命,把她从贵妃的身份降到才人。 这样一来,大皇子就活了下来,而且宁才人和皇后的仇,才会开始越积越深,这些诡计多端的老头才不会布一个立竿见影的局,经过肖恩这一次北齐的出使,范闲明白了这些人对于一件事情的考虑,十年二十年都是有可能的。 现在他明白了,大皇子无意皇室争夺,那么自己和他的关系就不必那么的僵,况且对方在皇子派系的争夺之中也可以从一个局内人变成一个和范闲一样的旁观者,这样范闲和大皇子的关系,也可以缓和很多。 而且若是之后范闲和后宫之中的太后c皇后甚至是长公主有任何的冲突,这叫回京都城的大皇子,可谓是一大助力!毕竟他的手中掌握着所有皇子都没有的巨大优势! 兵权! 这就是赤裸裸的优势。 范闲忽然怔住了。 监察院c内库,若是在加上这个兵权,自己可谓真的是成为了庆国之内最大的权臣,可是庆国的皇帝不傻,他既然没有和自己相认,那么这么大的权力,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仅仅是一个太子的磨刀石吗?范闲自问,现在的太子,以他的实力,配让自己去磨?范闲生怕一磨这个刀就断了。 那是为什么? 正在范闲思索的时候,陈萍萍已经被房间之中的侍女推了出来,范闲接过轮椅,陈萍萍笑着问道,“怎么样,想明白了吗?” “没明白。”范闲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为什么。 “这和我不问你肖恩口中关于神庙的秘密,是一个意思。” 陈萍萍长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了远方。 范闲感叹道,“又是一局棋。” “不是。”陈萍萍道,“这天下,不过一盘沙。” 第五十七章 天下的皇子并非皇子的天下 推着陈萍萍进入后厅的时候,三人已经就坐了,并且相谈甚欢。 范若若小时候也算是在宫中有些名号,几个人儿时也见过几面,这见过几面的友谊长大了可就不一般了,三人欢声笑语不断,范闲推着陈萍萍进来,第一时间都没有人发现。 看着三人嘻嘻哈哈的笑着,范闲咳嗽了几声,这回三人才看到范闲和陈萍萍已经到来了,立刻站起身来和陈萍萍作礼打招呼。 陈萍萍倒是觉得无所谓,这几个年轻人在这个老人的面前就如同是自己的孩子一样,被范闲推到了主人的位置上,他审视着下方的三个年轻人,说道,“这是我们抱月楼的桑文掌柜带来的厨子,大家品尝品尝味道如何?若是说好,我们就赏,若是不行的话,就让范闲自己去罚吧。” 众人都知道这是陈萍萍在开范闲的玩笑,并没有说什么。 范闲倒是不乐意了,“这怎么前脚说是桑文掌柜的厨子,后脚又要我去罚,桑文掌柜的人可是我说动就能动的么。这不是让人说我官大一级压死人,欺负手下嘛。” 陈萍萍听出了范闲话里的意思,嗤之以鼻的笑了笑,并没有搭理他。 晚饭就算是开始了,众人说说笑笑的交谈着,范闲早就已经知会了高达,这几天他并不会下山出陈园,所以让高达带信回去通知家里的柳如玉和范建不必担心,而自己也正好在陈园里面休息几日再回家中。 几人小酌了几杯之后,这才休息作罢,陈萍萍借口带着林婉儿和范若若去赏月色,这才留下了大皇子和范闲二人在后厅里面继续饮酒。 “盛传你范诗仙名头过人,总也不见你再作诗起文,看来真的是朝中忙碌,再无闲心。”大皇子笑道。 范闲推辞道,“那是世人吹捧,范闲无才,范闲无才。” “听闻你远上北齐,可有见过上杉虎?”大皇子问道。 此时已然微醺,范闲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脑海之中浮现的并不是那个身强体壮的男人,相反则是一个连走路姿势都有些别扭的倩影,是一个手里拿着斧子,穿着透露出了乡下风土气息的女子 “哦我和她啊,见过见过。”范闲和面前的大皇子,似乎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但是大皇子并不知道范闲在想什么,他则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那可是一员悍将啊,想当年我有幸在齐国战场之上和他有一面之缘,那一次我稍稍逊色,败下阵来。” 听到这里范闲摇头晃脑的看着屋外的星空,他并没有回答什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淡然的看着,望着,似乎在想着谁,似乎又在思考着什么,他喃喃的拿起了一壶酒,饮了一口,这一口酒放在桌子上之后,他才恍然出神,说道,“是啊,悍将。” 见到范闲如此,大皇子知道对方无意谈事,但是自己又不能放弃这个陈萍萍给出的最好的机会,他便直接拿上了酒壶和酒杯,从自己这边,走到了范闲的那边,直接坐到了范闲的面前。 范闲一抬头,脸色有些微红,说道,“大皇子何事啊?” 此时的范闲一丁点事儿都没有,以他的酒量来这里不是随便喝?但是他不能表现出自己酒量有多好,而且一定要微醺显得有些迟钝,这样一来一会儿若是有自己不舒服的对话,直接趴倒,一波睡盹而去,谁不能把他怎么着。 想到这里,范闲也算听他两句话,总不能直接睡下去了事,毕竟陈萍萍也想对方和自己相谈一些事情,范闲仰起头看着大皇子,对方显然看到范闲如此,喜上眉梢,但是又不能失了皇子的身份,继续又下巴颌往上抬了抬端了起来,倒上了酒,说道,“范闲啊,就咱们二人,我且叫你声妹夫,这里我要说说你了,你这对待我们这些个哥哥们,怎么一丁点都不尊敬呢。” 不是给陈萍萍面子,范闲真想倒头就睡,他半眯着眼睛看着大皇子,“啊?” “老二怎么说,也是婉儿的哥哥,他做什么事情,也有他的道理,同为皇子我怎么能不知道,他只是想要和你共事,行为有些过激,是可以理解的。”大皇子劝说道。 范闲真想拿起手里的酒壶照着他的脑袋给他来上一下,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看着大皇子,呵呵的笑了笑,“大皇子所言所言极是!”说到这里,范闲已经不想再听他忽悠了。 可是对方仍然在说道,“既然你也认为我是对的,那么不如就握手言和,双方都算是皇亲国戚,这么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你说呢?” 感情这大皇子是来当说客的,范闲明白了陈萍萍这条老狐狸的想法,明显他知道范闲是不可能和二皇子握手言和的,并且他也知道,范闲若是真的能有一天一脚把二皇子踹死,他都会毫不留情的再补上一脚鞭尸 ,这样的情况之下,大皇子前来当说客,为难的是他。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你来和范闲说,而这里是我的家,无论你们最后聊到多么离谱,掐起来,你和范闲闹翻了,也不能怎么样,就算你是大皇子,也不能在我的府上闹事儿。 但是这个事儿必须得说,范闲一时之间对着条老狐狸可是又爱又恨。 他看着大皇子,这时候也想通了,这件事情必须和大皇子说清楚。 叹息了一声的范闲,晃悠着手中的酒杯,他侧身坐着,右膝弯曲,手肘顶在膝盖上,将酒杯端到了自己的面前,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笑了笑,问道,“大皇子殿下,你可知道事情的始末?” “这”大皇子看着范闲,头略微低了低,“还真的不知道,但是” 大皇子的话还没有说完,范闲便打断了,“你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你就劝我原谅他?你可知若是今日败的是我,我会如何?” 目光凝视的瞬间,四目相对的刹那。 大皇子忽然感觉面前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异常的恐怖! “这”大皇子原本因为范闲打断了他的话而怒,可是当范闲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大皇子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会如何,他更不知道这一场较量之中范闲站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 “你所有的思考在于,你是皇子,他是皇子,你们是天下的宠儿,是上天的选择,是真龙之后,是王权天下,你们是最为高贵的血脉,你们是天下供奉的神明,你们是文武百官之上的人,你们是庆国的未来,你们是这片天下的未来。”范闲喝了一口酒,语气忽然变得异常的冰冷,转头看向大皇子,问道,“我呢?” 大皇子哑语,这是一个臣子和皇子说话的样子吗?不是,可是范闲敢! “我只是一个户部尚书的儿子,一个臣子,一个为了庆国天下可以奉献生命的人,庆国是多少忠臣良将的亡骨堆砌出来的壮丽山河,而你们,则是坐在这些忠臣良将的亡骨之上,谈笑风生,赏月看花,无忧无虑的皇子们。”范闲说道,“这些皇子们,为了争夺权力,在我的身上开膛破肚,想要收取所有的利益来为己所用。” “若是我不肯呢?”范闲看着大皇子,“我不肯,我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我就应该被下葬,就应该暴死在牛栏街的街头?我就应该惨死在大内侍卫统领的剑下?我就应该死在北齐的路上!我的妻子我的家眷就应该被烧在山中?” 一幕一幕从范闲的面前闪过,他说的不是假如,他说的是事实。 “我不能反抗吗?”范闲一饮而尽,将酒壶放在了桌子上,他跪在地上,双手撑着面前的桌子问道,“或许你觉得我可以,或许你觉得我不可以,那是你的想法。” “而我的想法,是必须反抗,因为不反抗,就是任人宰割。”范闲看着大皇子,“我是臣子,我是臣,我是要奉献我的生命和一切忠于陛下,可并不是终于任何一个皇子,或是” “太子。” “我反抗,我不能输,若是输了,就是家破人亡,就是株连九族!而你们输了,只是禁足几个月,几个月不可以出门喝酒,几个月不能玩女人,几个月不能出来敛财而已!” “而已!” 范闲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看着此时已经无比震惊的大皇子! 大皇子万万没有想到,范闲竟然是如此恐怖的人,他根本没有对于皇权的畏惧,他根本在无视自己的存在,无视二皇子,甚至!无视太子! 可是他并没有怒,并没有愤慨,也没有阻止范闲,而是轻声的问道,“老二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是谁都不关心的事情。”范闲看着大皇子,微微的一笑,“你关心吗?在你带着劝说的所有说辞来的时候,你关心过他做过什么吗?没有,可是你却调查了我做过的所有事情。” 范闲贴近了大皇子的脸,他把声音压得很低,非常低,低到大皇子必须靠近他的嘴才能听清楚他的话,“他若想杀我,我定然不会就此罢手,而且,他已经要杀我了。” 轰然! 大皇子的脑子一翁,他当时想起了长公主忽然离开京都城是不是也和面前的人有关系? 他想起了今日前来二皇子期盼的眼神。 他想起了今日他和陈萍萍谈完,叔父第一次什么话都没有说,离开了正厅的原因。 范闲和是陈萍萍的选择,他是要继承监察院的人! 不畏惧皇权的人如何掌管监察院?可是他忽然想起了陈萍萍,他忠于的不是任何一个皇子,而是庆帝,庆国的皇帝陛下! 或许这样的忠诚,才是真正能担负监察院重任的人! 陈萍萍不会放任他们内斗,而就在这个时候大皇子恍然大悟。 老二可能犯下了滔天大罪!而这把刀,这把撬开所有秘密的刀,可能就是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 他不能游说下去了,因为这个人的背后很可能是陈萍萍!更可能,是自己的父皇! 震惊的大皇子,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他忽然觉得,所有一切的调查在这个面前的年轻人脸上都显得那么的苍白,他根本不可能了解面前这个似乎还要小自己几岁的人的想法,自己的城府被面前的少年拉开了巨大的差距,他看不透他,他捉摸不透他,甚至,开始出现了些许的惧怕。 他久经沙场,杀敌无数!可是就在这鲜血堆砌的荣耀面前,这个年轻人轻易的穿透了他的防备,直击了他的心,他慌了,这个似乎看透了一切的皇子在范闲面前,变得幼稚了起来。 范闲所做的一切,是他想做的?还是父皇想让他做的? 是他真的不畏皇权,还是如他所说,不畏皇子? 范闲的话,一句一句被大皇子品味着,越想,越觉得恐怖至极,这个年轻人似乎已经背负了京都城最大的尚方宝剑,却又面对着京都城最为强悍的暗箭!他处处提防才能活到现在,他处处留心才能保全自身,可是再这样的情况之下,他还要利剑出鞘,还要快刀斩乱麻,还要保证自己下手的分寸不出洪湖,不惹波澜。 恰当到好处。 这一次,大皇子被震慑到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陈园的,他只记得下山的时候,那曾经结实踩过千军万马的战靴,在踩到楼梯的时候,让他崴了脚。 山下的路有些昏暗,月光有些冷,风有些喧嚣,在马车里,他就睡着了。 “其实他不必走,还可以住一宿。”声音出现的时候,范闲并没有感觉到惊讶,陈萍萍总是这样。 范闲拿着酒,晃悠着问道,“你这儿的酒不好,下次请我去抱月楼喝点。” “你比老夫有钱。”陈萍萍笑骂道。 范闲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五十八章 大皇子解惑 第二日的一大早,范闲推门而出的时候,才发现大皇子并没有离开陈园。 桑文正在沏茶,凭空出现的单人台桌放在范闲门口不远处,几个下人正在伺候着水果和茶点。 见到范闲出来,大皇子立刻下令下人们上菜。 早膳也很丰盛。 范闲并不担心他昨夜的话有什么问题,更不担心这个心机不如桑文的皇子下套陷害自己,这样的生活太累了,他还是喜欢轻松一点,就比如早晨起来就有饭吃,那定然是要叫自己老婆的。 “婉儿,你哥请你吃饭。”范闲探头回去叫唤。 这年头的姑娘醒来的时日自然是比男子要早得多,普通农家人的女子自然是要起来生火煮饭,等到男子起床的时候端上来一盘热腾腾的饭菜。而大户人家的女子是要梳妆打扮,毕竟在早膳的时候,一定要化妆到位,不然就是有失礼数。 林婉儿这等勤快的女子,自然是早就已经在读书了,范闲不过刚起床而已。 放下书本,走出房间,婉儿还专门去呼喊了若若,若若也早已经起床。 五人分别坐着五个桌台,一圈热气腾腾。 这里没有一个女子是笨蛋,大皇子如此殷勤想必已经有所求到范闲,当然这种事情范闲自然也是看得出,他没有说话,就是要等着大皇子先说。 “昨夜我没有休息。”大皇子说道,“找人去寻了一些琐事,听了听知情的人说的一些漫谈。” “结果如何呢?”范闲问道。 “震惊之余,大失所望。”大皇子表明了立场。 范闲没有回复,其他的人也多半猜得出这是什么意思。 大皇子将筷子直接放在了碗上,“范闲,我有事情要问你。” “嗯。”范闲只是点点头,继续吃饭。 大皇子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上次父皇对我不满的地方,你一语道破,之后父皇与我并没有什么偏见,但是二弟让我前来的目的,我并不是很懂,太子殿下与我,也基本上算是冷如冰山,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原本的兄弟成为了如此的情形。” “再加上宫中势力有些蹊跷,许多的官员更是与我尊却不与我重,队伍里面办一些琐事极其不便。”大皇子说道,“现在这几日父皇又对我有些恼怒,我冥思苦想,问遍了军中心腹也不知道该是如何。” 沉寂。 “若若说说看。”范闲挑起了一片豆芽。 “啊!哦!”范若若将筷子放下,看了看大皇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我认为殿下对这些事情太过于在意了,皇室宗亲之间相处,确实是步步惊心,但是殿下志不在此,大可不必理会,即便他们再如何,也牵扯不到你,办事的事情,就按照规矩承报,一次两次他们能受得了,时间长了也就不敢再和您作对了。” 大皇子平静的点了点头,“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婉儿呢?”范闲看过去。 “二殿下和太子殿下心思颇深,他们也一直都在斗,如今哥你回来,他们自然也要对你有所防范,即便说的再怎么冠冕堂皇,可是内心对你还是有所忌惮的,毕竟你的手里大权在握,那十万边关铁骑确实也不是说说而已。” “他们忌惮我?”大皇子颇为不解,“我与他们无夺嫡之意,天下皆知,为何还要忌惮我?” “额”婉儿有些哑语。 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大皇子胸口如同一块巨石。 “先生手眼通天,才思敏捷,我但求一教!”大皇子竟是站了起来对着范闲作礼。 范闲盘腿坐在桌旁,憨憨一笑,“其实她们二人说的都对。大殿下不必在意。” “先生,莫要再搪塞与我了,自从西陲归来,朝中内外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到现在我没有睡过一日安稳觉,自当是提心吊胆,我虚心求教,劳烦先生解惑。”大皇子低下了头。 这一次,林婉儿的目光望向了范闲。 范闲拿起了一个馍馍,边吃边问道,“殿下觉得自己的皇子当的如何?” “我不贪财好色不沉迷酒赌每日兢兢业业,理政训军,没有一件事辱没皇家颜面和大庆之威,在外雄途善战,在内恪尽职守,真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大皇子一脸愁然。 范闲一笑,“那殿下如此,是不是另有所图啊?” “啊?”大皇子浑身汗毛直立,震惊的看着范闲。 “桑文啊。”范闲说道,“去给殿下在抱月楼专门安排一件最大的客房,每日排班职十名姑娘等候,好酒好菜伺 候上,不收一文钱。” 桑文微微一笑,“是。” 大皇子皱着眉,“范闲,你莫要欺人太甚,这般如此,父皇定然觉得我无力管束旁事,是一个废柴,旁人瞧我不起,兄弟之前,更是”说道这里的时候,大皇子迟疑了。 “照做便可,十日之后,便见分晓了。”范闲并没有多做解释,“殿下可要牢记四个字。” 大皇子不解。 “授人以柄。” 清风拂面,这已经是来到陈园的第五天了,范若若和林婉儿在这里玩的相当尽兴,她们每日带着范闲不是穿山过竹林,就是池塘喂锦鲤,这样的生活让范闲多少都会有些懈怠。 下山之后的大皇子每日沉醉在抱月楼里,这家伙虽然不懂其中缘由,但是确实也照做了。 今日清晨是一封信将范闲叫了起来。 此时的范闲刚刚结束了晨跑,走到了一处假山的旁边,而信则是直接递到了范闲的手上,范闲不奇怪,要是他和北齐的信陈萍萍不知道,他才觉得奇怪呢,作为监察院的院长,北齐和京都城的信件,定然是要经过他的。 这封信没有被拆开过,上面的封泥还在,这是陈萍萍对于范闲的尊重,范闲不愿细想,这才直接打开。 信有两沓,应该是两个人写的,范闲猜想了一下,算了算时日,范思辙应该已经走了有一个月了,这才怀着笑意打开了信。 果不其然,范思辙的回信,信上面涂涂改改的,范闲不忍笑道,这家伙写完的信应该经过了海棠朵朵的眼,才递到了范闲的手上,范闲打开信封,那些被划掉的字现在墨迹干了还能看得清清楚楚。 现将全文抄录如下: “吾兄,亲启。” “我于三日之前已经到达了北齐,接头之人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少女(山村模样的妇女),她将我带到一个务农房处,说是曾经兄长大战北齐暗探之所,实为英雄之处,叫我居住,我便在此安置了下来。” “三日之内并没有任何的事情,我闲来无事反复读你的书信及那长脸言所赠的书籍,感受颇深,想来对于前途之事有些担忧,望兄长还能指点一二,那少女慈眉善目(妇女凶神恶煞),对我经商之道并无任何的点评,一看就是才女之样(无能之辈),只是让我暂且居住,并且在我接触了郭保坤之后有些惊讶,这小子在富硕(荒凉)的北齐竟然吃的圆滚滚的,感觉学问也多了很多,他让我代信感谢你对于他父亲的救命之恩,并且向我磕了三个头说是让我代还,看那小子变化很大,我也颇为感慨。” “我已接受如此生活,望兄与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姐姐和嫂嫂各自转告我已安好,勿念。” (后,此女与北齐盛传的海棠朵朵居然是一人,我竟然有些怀疑北齐人对于美的定义,看来从此入手,就可以赚得北齐人的钱财。) 看着最后整段都被划掉的信纸,范闲苦恼的笑了笑,海棠朵朵这个造假的技术还是有点次,她估计不知道信纸干了之后是这般样子,范闲看着范思辙的改变,心中也有了一定的安心,想来这封信要是让柳如玉看见了,也会感叹范思辙的成长而倍感欣慰。 说着,范闲打开了第二封信。 “范闲启。” “收入您的信,倍感讶异,这一个月的路程,竟然不到十日就收到了回信,这庆国的密道好生厉害。” “您与我北齐皇帝陛下的《红楼》后续章节,陛下大为满意,并且颇为赞赏,于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令弟进入了北齐,并且圣恩之下,让他住在了皇城之中的桑舍,但并不是我的房屋,只是原样照做的,原本陛下要赐给我,现在便宜了他。” “您托我之事,我已经和师父说过,师父并没有反驳,并且给了绝大的限度,说是我同意即可,所以出不了几日,消息就会传到贵国,到时您带人来便可。我只是奇怪,在您入北齐之时,凭空出现的高手,到底是否与你有关?老师在与那高手过招之后,养伤接近半个月才康复,这是我见过老师最长的一次养伤,并且情况不容乐观。若是真的与你有关,又为何千里迢迢要送人来到北齐?” “此时暂且不谈,单说令弟,实在非人,愚蠢至极,并且书信方面也有一些修辞做的不当,我生怕他的信泄露出去,这才帮忙修正词汇,免得有人说范大诗仙的弟弟什么都不懂,让人耻笑!” “北齐皇帝陛下和太后都下令,在北齐内库的走私之中有一部分的银子是从北齐国库里面流出,现在正在追查此事,若是后续有闻,我会再通知你。” “令弟接管北齐内库事宜还要从长计议,我暂且先找一人代为教导,之后再说,若是您掌权内库之时,我再让令弟上位,避免北齐之中有奸人陷害,导致身死北齐。” “三日观察,令弟需要管教,对于您随令弟一同来的信,我会着实考虑替您教导令弟,毕竟为人之道,长路漫漫,有人教导总比自学 成才要好。” “假以时日便可相见,听令弟所言,令妹与令正貌美如花,乃庆国才貌双绝,有幸得见其一,不胜欣喜,若为同门更是欢喜。” “言毕于此,后,老师在寻找肖恩的尸体,不知你可有信息。” 看完这封信之后,范闲深吸了一口气,首先他从字里行间就感觉到了海棠朵朵对于范思辙的‘宠爱’,他倒是能想到,自己在那里呆了不几天的时间都被这个圣女整的这么惨,这范思辙到了那边,又写了这封被修改过修辞手法的信之后会过上多么可怕的日子。 再来就是他和海棠朵朵说的事情,就是范若若的事情。 范若若被指婚李弘成,范若若是不情愿的,想来现在也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自己和二皇子一派打得火热,李弘成这次也因为袁梦的关系,被自己拉下了水,想要结姻现在基本上不可能,所以要做好准备工作。 这下一步的事情,恐怕要等一等北齐那边的消息传过来,自己才能开始做准备。 再来就是内库的事情,现在基本上矛头全部对准了江南,范闲脑海之中闪过一丝想法,若是北齐出使调查贪污问题的人,是海棠朵朵的话,那么自己可能和她会相遇在庆国之内,这样对于自己的调查无疑不是一大助力。 想到这里,范闲再次笑了起来—— 第五十九章 我总要有不在的那一天 住了几日之后,几人回到了尚书府。 今天早晨上朝之后,范建已经离开了家中,而林婉儿则是和范若若着急忙慌的跑进了范闲的房间之中,此时的范闲刚刚回到房间里面,他正准备洗把脸冲个凉的时候,二女立刻破门而入,一前一后的站在了范闲的身后。范闲一惊,回头看着二人,“啊?” “一个好消息。”范若若说道。 “一个坏消息。”林婉儿嘟了嘟嘴,“你听哪一个?” 范闲看着这俩人一唱一和,心中有些诧异,“啊?那那那,先来个坏消息听听吧。” 林婉儿嬉笑着拉着范闲坐到了床头,这一脸的开心,根本不像一个即将要讲坏消息的人,不过她还是故作神秘的说道,“可是皇帝舅舅的御诏呢,你可听好了。” “哟!”范闲立刻装模作样的站了起来,整理了几下衣服,微微一鞠躬,“下臣范闲,接旨。” 看着范闲玩起来了,林婉儿也端端正正的做好了,假模假样的手中一打开,如同拿着圣旨一般,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范闲乃为太学奉正,天下学子之尊位所在太学院,范闲为当值奉正,需以身作则,以儆效尤,天下学术泰斗庄墨韩仙逝,乃朕之所憾,今命范闲以我大庆之御,付北齐之邀,以供庄墨韩先生逝世之祭拜。庄墨韩先生以平生所学全部赠予范闲,乃为老师之所为,虽无其名,但已有其实,我庆国之子民要知恩图报,这一行务必谨慎庄重,不可失国之大体,不可违尊师重道。” “钦此!” 林婉儿继续假模假样的合上了手中的圣旨。 而此时范闲看着林婉儿,“啊?如今才几月?” “今日是四月二十八。”范若若笑道。 “庄墨韩先生是八月仙逝,这么早下诏是什么意思?”范闲有些不解。 范若若这才跑了过来,对着范闲说道,“那你不问问我好消息吗?哥!” “哦?那好消息是什么?”范闲一挑眉,问道。 “爹要我们转告你,奶奶要过寿了,但是他肯定是走不开的,要姨娘带着我们,一起去给奶奶祝寿!”范若若眨巴着眼睛说道。 范闲明白了,这俩丫头所为的好消息和坏消息,正是一个丧事一个喜事,想来此时范闲明白,林婉儿虽然开心要离开京都城,但是方才假装读圣旨的时候却是一脸严肃,这是她对于庄墨韩这位或许算得上是自己老师的人,一种尊敬。 原来如此,范闲心底喜悦了起来,“那这么说,我们就要一路儋州然后直上北齐?路过游山玩水,走走停停?” “是啊!”林婉儿笑道,“我可是没有见过那么多的山水,别说北齐了,就算是相公你的家乡儋州我都没有去过,这小半辈子都在京都城里面,闷都要闷出病来了。” “我也好久没有回过儋州了,自从小时候出来,也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这一次奶奶大寿,我也正好回去看看奶奶。”范若若说道。 看着范若若,范闲忽然想起了什么,前几日海棠朵朵的来信之中说明了自己拜托她的事情,范闲算了一下时间,这几日消息应该就到了庆国之中,若是陛下有意而为之的话,那么这个婚事恐怕是要彻底散了,但是皇帝定然不会收回成命的,所以正好借这个借口,刻意为之。 这个皇帝真的是让人操心啊,范闲笑道,什么事情难道都要他去打头阵?就算是取消一个婚约,也要范闲自己想办法,真的是难以捉摸。 二女留在家中准备的时候,下午范闲来来回回绕了几圈,从一石居绕到了抱月楼,桑文从后门接引之后,二人来到了顶楼的房间,这是桑文专门为大皇子准备的房间。 进入之后,是三门隔间,门口的三个姑娘并没有胭脂粉嫩的窈窕玉坠,而是正在练剑,范闲奇怪的看了一眼桑文,桑文这才低头解释道,“大皇子说是要给你准备礼物,据他进来之后已经过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他精挑细选了四个姑娘,每日就是教导练剑之流,如今还算是颇有成效。” 范闲哈哈一笑,不知道这大皇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信步走入内阁。 “来了!”大皇子看到范闲,立刻站了起来,身旁的姑娘一身劲装,看到范闲的那一刻,露出了娇羞之色。 “你这是?”范闲问道。 “给你的礼物。”大皇子给了旁边少女一个眼色,少女顺势转身,直奔范闲而来,左手轻柔腰间一抹,一把软剑莫名出现。 范闲一愣,对方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他立刻闪身一躲,少女的剑招十分凌厉,并且软剑的摆动呈现出不规则的抖动。他下意识向后撤离散步,眉头一皱。 “这是西陲女子专用的剑法,虽然实力不高,但是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是非常管用的,再加上女子本就没有什么练武的痕迹,很容易让人看轻。”大皇子解释道,“再加上” 少女伸出手,拿起了范闲的钱袋,“大人,这个钱袋可就是小女子的咯,如果想要的话,晚上” 看着妩媚的姑娘,范闲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捂着额头,“那不是钱袋。” “大人莫要欺小女了,不过就是想做个同房丫鬟而已哦。”少女媚笑着将锦囊打开,里面窜出来了一条蛇。 “我说了那个不是钱袋”范闲尴尬的看着被吓跑的少女。 “哈哈哈哈哈”几人大笑。 现在大皇子在朝中可算是人人都喜欢的人了,父皇也没有再为难过他,三个兄弟相处的也是越来越好了,甚至二皇子还邀请他去了府上做客。 详谈了几句,范闲才从楼中出来。 从抱月楼溜达到了监察院,刚到监察院的门口,就被门前的人拦住了,范闲一看就知道是一处的人,他凑了过去。 对方立刻跑到了范闲的身旁,低声的说道,“大人,院长刚说找你,你就来了。” 范闲一撇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 这才走了进去,在带路之下,范闲走到了陈萍萍的后方,此时的陈萍萍正在喂狗,手中拿着一块肥肉。 “这么吃下去,胖的就走不动路了。”范闲鄙夷的看着陈萍萍。 陈萍萍到是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范闲,“来了。” “我刚溜达在这儿,你就找我。”范闲说道,“下午去了一趟一石居和抱月楼。” “怎么?要走了,怀念你这些产业啊?”陈萍萍摆了摆手,拿着面前的摊子将手擦干净,范闲立刻抓住了他轮椅后面的把手,推着他向里面走了进去。 “别说,这两个地方,赚钱还真是不含糊。”范闲笑道。 “你和你娘一样,都喜欢这些东西,曾经太后还说这些商贾之术都是些旁门左道,可是当你娘一年赚到了庆国国库的银子整整十倍数额的时候,太后再也没有说过商贾有任何的问题。”陈萍萍拿起了他那个秀珍的水壶,浇起了花草。 范闲当然感慨,“我娘的本事,我可学不来,就算到时候拿下了内库,估计也到不了曾经的辉煌吧。” “那不是你要做的事情。”陈萍萍忽然说道,“内库只是一个手段而已,它并不是你的结局,也不是你要达到的目的。” 范闲一怔,似乎有些惊讶这些话会从陈萍萍的口中说出来。 他说的或许没错,他之所以让自己进入京都城,顺应自己父亲的意思接手内库,并且妥协之后还要将监察院一并交给自己,这个老人想要做什么,范闲并不知道,但是他总感觉,冥冥之中,这个老人想的事情,非常的远,甚至非常的可怕。 范闲看着陈萍萍的房间,他在这里似乎待了很久,周遭的墙壁都有些不牢固,墙皮上面有些灰尘落了下来,手中摸着墙壁,范闲喃喃的问道,“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二十多年了吧,起先这个房子是留给你娘的,她一直没有来,后来我就据为己有了。”陈萍萍说道。 他确实苍老了,说话的时候范闲能感觉出陈萍萍有些开始怀念了,范闲知道,人一旦开始变得喜欢怀念从前,就是真的老了。 其实抛开面前这个人所做的那些恐怖的事情,范闲还是比较愿意和陈萍萍待在一起的,毕竟这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愿意和他讲讲叶轻眉死之前事情的人,当然还有一个,只不过五竹叔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几天看了你写的诗,很有意思。”陈萍萍将面前的桌子擦了擦,茶杯放到了桌面上。 范闲走了过来,“我诗集都出了一年多了,你才看到?若是我诗集里面有大逆不道的话,那你这个监察院的院长可是真的太失职了。” “你的诗集是侯公公抄出来的,要说大逆不道,也得先砍了他再聊你,和老夫有什么关系?那场酒老夫可是一口都没有喝到。”陈萍萍瞥了瞥眉毛,说道。 “你说到诗集,当年我娘就没有写过什么诗?”范闲感兴趣的问道。 “写过。”陈萍萍忽然面色紧皱了起来,他思索了片刻,有些诧异的说道,“不过太过凄凉,且非常恢弘大气,但是里面所描绘的一切人物似乎都是虚构的,所以体会不到诗句之中的敬意。” “啊?”范闲到是有些惊异,他问道,“什么诗句啊?” 陈萍萍转头看向窗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 “” 范闲尴尬的笑了笑,这确实难为自己的娘了,从皇宫里又说到检察院里,活脱脱的语文不及格。 “不是非常恢弘大气吗?”陈萍萍问道,他的脸上出现了自豪的笑容,“尤其这一句,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当年太后和如今的皇帝陛下听到这句话,无疑不称赞你的母亲是当时英雄,如此眼界,真不像是一个女子,而像是一个胸怀天下之人,如此胸襟难能可贵。”陈萍萍似乎也极为赏识。 为了不继续探讨这个话题,范闲直接开口转了个弯,“为何突然又要我出使?” “你该想到的,我认为并不是很突然。”陈萍萍说道。 范闲看着陈萍萍,在仔细的揣摩这句话其中的意思,他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他所说的意思,歪着头问道,“皇帝知道了?” “你认为他不知道什么?”陈萍萍抬起头微笑着看着范闲。 范闲点了点头,出了口气,“看来都是你的功劳。” “所有的事情他都要知道,就看是通过什么手段了。”陈萍萍笑道,“若不是通过监察院的话,那么监察院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他似乎在讲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但是这句话之中隐藏的血雨腥风,谁又知道有多少呢?伴君如伴虎,陈萍萍之所以能在这京都城坐拥监察天下的权力,并且就算是坐在轮椅上都能大权在握,他定然是步步为营,草木皆兵的活着。 这样活着不累吗?范闲不知道答案,但是他总觉得面前的这个老人总在预谋着一件可能会超乎他想象的事情,不然范闲真的不知道他坚挺到现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只是为了手中的权力?陈萍萍不会这么肤浅。 “所以这一路其实为的不是最后的北齐是吗?”范闲问道。 “范家老太太和太后都是有交情的,皇帝必然是知道她大寿的消息,况且已经备好了贺礼,再加上你今年大婚之后,都没有离开过京都城,虽然皇帝陛下看似平淡无常,但是比你还要着急。”陈萍萍说道,“你明年年中就要接手内库了吧?” 范闲点了点头,“是的。” “看来皇帝陛下把路程都已经给你规划好了。”陈萍萍笑道,他指着一旁的书柜,对范闲说道,“第三排第二格,下面的第三张,拿出来。” 范闲顺着他的手指走了过去,准确地找到之后向外面一抽,是一张地图,这张地图正是庆国的版图。他疑惑地看着这张版图,“哦?” “猜出来了?”陈萍萍笑道。 范闲忽然一脸的阴冷,“你在之前就知道?” “当然。”陈萍萍说道,“若不是我在之前就知道,你看到的史阐立就是一具尸体了,我若是不在暗中帮助,出来报信的高达,也是一个死人了,你要知道,其实抱月楼之中,阴险的东西还有很多。” 这张地图的绘制和史阐立给范闲抱月楼的地图绘制无论是手法还是标注的特征,甚至下方的注解都是一模一样的,再加上字迹,不难看出,这张地图的绘制者,就是史阐立。 这说明在接触范闲之前,史阐立就是一直在为陈萍萍做事。 其实监察院的人为监察院的院长做事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是范闲却丝毫不知道,这就让他非常的不爽,不过随即撇了撇嘴,“也难怪,我进来监察院之后,我都没有见过他,但是为什么不能提前把范思辙的事情告诉我呢?” 面对范闲的疑惑,陈萍萍忽然面色平静了下来,他盯着范闲的眼睛,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而这句话说完之后,范闲的背脊有些发凉。 “范闲啊,我总要有不在的那一天。” 他说完这句话,目光望向了窗外,窗外的天似乎阴了起来,要下雨了。 第六十章 万事具备 京都城的威严不是盖的,曾经的范闲也穿越在高楼耸立的城中漫步大雨,可是与此不同的是,这里并没有遮天蔽日的大厦,取而代之的是远方的那座若隐若现的宫殿,如同神话中的三十三重天上的宫阙,仙人降世。 范闲走到抱月楼的时候,已经成了瓢泼大雨,他站在楼上眺望远方,脑海之中不断地回想起走出监察院的时候,陈萍萍给他指的几个地方。 “出京都城上京都路,你应当会直接进入儋州路,然后直上儋州港,因为范老夫人寿诞在即,所以你没有时间多耽搁,况且你身旁带的人非常多。” “而且儋州港也是你开始的地方,然后你要上北齐,这北齐一路你从儋州走,就会走水路,路遇沙洲c沧州就会到东夷城c北齐和庆国三国交汇之处,御河湾,过了御河湾,才能进入北齐。” 陈萍萍的话到这里就截止了,后面再也没有说和这些有关的。 范闲明白,或许他能说的也只有这些,后面的事情,还要自己去想。 这一路上的这些港口全部是水城,可能问题也就藏在这里面,陈萍萍所言庆帝比自己着急的事情,便是所说的内库之事,看来这内库的事情已经让庆帝有些坐不住了,范闲明白,里面的事情,他是不能过问的,作为皇帝若是说出了这句话,那也就意味着要撕破脸去做一些鱼死网破的事情,现在还不到时候。 况且现在二皇子禁足之后,只剩下一个人在操纵这个事情。 事情似乎变得简单了起来。 想到这里,范闲长出了一口气,他靠在门框上面,倚着门向外看去,忽然一个大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之上,范闲连头都没有回,“老师,你身上的毒味太大了,你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了。” “哈哈哈!你个臭小子!”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费介。 “老师,你这段时间又消失到哪儿去了?”范闲皱着眉看着费介,“一样在监察院里干活,为啥我从来看不见你?” “啊~”费介打着哈欠,直接将范闲搂在了怀里,“走,带你喝两杯,你个小屁孩子跟我比,你当了监察院院长,敢指我干活吗?” “那是不敢。”范闲嬉笑着。 桑文见范闲来了,还带着自己的老师费介,当然不敢怠慢,立刻在五楼安排了一个非常安静的包厢,并且斥责走了所有的人,亲自为范闲和费介端上了酒菜,这才低声的说道,“那我退下了。” “桑文啊。”范闲一歪头,问道,“我老师经常来吗?” “回大人”桑文第三个字刚说出口,费介立刻疑惑的咦了一声,看向桑文,“没事儿需要忙吗你?” “我先下去了费老,人给你留好了。”桑文像个调皮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范闲看着扣着耳朵不知所措的费介,突然想起了曾经在儋州的时日,那时候的费介,也如同现在这般日日夜夜的陪着自己,那段时光一去不复返,他举起了酒杯,“自从进了京都城,和一大堆不想喝酒的人喝着喝不完的酒,却忘了好好和老师您喝一杯。” “哈哈哈,你这小子。”二人撞杯,互饮之末,费介夹了一口菜,说道,“这次回儋州,路上要小心啊。” 范闲倒是觉得有些怪,他看着费介,“上一次我去北齐,你都没有如此大的排场,也没有如此紧张。” “排场?什么排场?”费介看着面前的一桌子菜和那坛贵的流油的酒,“这不是你小子的店嘛?当然是你请客啊。” 二人又是大笑,费介喘了一口气,这才说道,“上一次是你第一次出门,危险重重,路上那么多的艰难,我是能想得到的,况且还有肖恩在你的车上,是我实在放心不下。” “那这一次呢?”范闲问道。 “这一次同样。”费介看着范闲,“仍然是圣命难为,仍然是长路漫漫,仍然是危险重重。” 这个目光,范闲上一次见的时候,就是在去北齐之前,监察院门口之时费介的目光,是期盼着你能回来的目光,又是担心到心情非常难受的目光。范闲举起了酒杯,“老师,你就别担心了,天不杀我,我便不会死。” “天若是杀你,喏。”费介拿出了三个药瓶子放到了范闲的面前,“这三瓶药,足够咱俩从这西市的抱月楼杀到东门口跑出京都城了。” “老师,你还是如此。”范闲的心中暖意横生,他看着面前的费介,心中不免感慨,费介的面容上也显示出了许多苍老之色,毕竟时间在流逝,他无法让岁月停驻,而面前这个以自己为爱之所向的老人也在慢慢变老。 范闲收起了三瓶药,和费介大醉了一场。 晚上还是高达亲自进入抱月楼把范闲拉出抱月楼,而费介则是直接住在了抱月楼。 似乎也就是和费介在一起,范闲才能如此的快活快意。 时间虽然不是很赶,但是范若若和林婉儿是已经在京都城快待疯了的人,能听到去儋州给奶奶祝寿,早就高兴的不行了,收拾自己衣物还有打点礼品都麻利得很,还没等柳如玉反应过来的时候,二女基本上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范建也有很多的贺礼,第二天早早的就安排户部的人送到了家中,安排妥当之后,就等圣旨启程了。 这一次没有什么耽搁的,毕竟林婉儿的身份也是郡主,所以也就没隔了几天的时间,圣旨就到了,允许启程。 范闲亲点了几个人随着自己上儋州,并且一路护送,而且和皇帝陛下打了申请,皇帝陛下似乎也点头同意,于是安排了高达等一众虎卫随着范闲东出。 监察院选的人王启年当然是必须带上的,范闲为了保证路上的用途,将邓子越和史阐立也带上。 第二日才要出城,范闲还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准备,他倒是没有着急,慢慢悠悠的在散步,就在一个墙角的拐弯处,忽然消失不见了。 高达纳闷的看着范闲这个动作,假装着急的低声说道,“哎呀!范大人又去哪儿了?” 他当然知道范闲去哪儿了。 范闲溜进来的时候,外面没有什么人,这一次他仍然巧妙的避开了言府的所有家丁,偷偷溜到会客厅的时候,范闲才看到了沈婉儿。 自从北齐回来之后,沈婉儿就在言府养伤,几个月过去了伤也痊愈了,不过言冰云并没有在她伤势之后让她离开,反而继续待在言府之中,沈婉儿本来就是不想走的,双方两情相悦,又度过了如此艰难的境地,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范闲悄然走到了沈婉儿的身旁,“沈小姐。” 沈婉儿怔了一下,转过了身,这才看到是范闲。 前几次范闲也都是偷偷摸摸的来,显然是言冰云和沈婉儿交代过,范闲会悄然入府,所沈婉儿也没有大呼小叫,当即反映了过来是范闲本人,她将手中拿着的东西放下,推了范闲几下,这才把范闲推到了旁边的屋子之中。 “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给你叫他!”沈婉儿看着范闲,嫣然一笑。 范闲站在旁屋里面,等待了许久,这才等到了一点动静,范闲睁眼看了过去,言冰云这才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我很赶时间的,你让我来是领略你的偏厅?”范闲狐疑的问道。 言冰云白了他一眼,将手中抱着的东西放到了范闲的面前,是一叠书,有七八本之多,范闲看着言冰云,歪着头问道,“你这是送书送习惯了?听说我弟弟去北齐,你也给带了几本书。” “我没那么多的闲情雅致,给你准备什么路上看的书。”言冰云坐到了一旁的桌子旁边,他拿起了茶水,喝了一口,觉得有些凉了,就放在了一旁,继续对范闲说道,“这是你需要的东西。” “我需要的东西?”范闲来了兴趣,他走到了言冰云身侧坐了下来,他看了看言冰云,这才拿起了身旁的,翻看了几下,忽然之间,范闲惊讶的看着手中的,他的眉目紧皱,“这是真的?” 言冰云点了点头,“这些都是你即将要去的地方,沙洲,泉州,儋州,沧州等地,你可以自己考虑。” 范闲看着这些手中的账簿,正是方才言冰云所说的,关于沙洲c泉州c儋州c沧州等地和京都城内库交易的账本,而账本之中所记载的钱财和后面京都城内库本来的账本数目上的差异,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境地! 原本京都城内库的出入账簿就是范闲给的,言冰云在接手这个账簿之后就展开了调查,毕竟这就是他们达成共识的最初目的,言冰云的调查进展非常的顺利,这也得益于范闲帮他吸引了全京都城的目光,所以才让言冰云有了非常大的空间去做这些事情,并且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他。 看到这里,范闲第一次沉默了。 言冰云也看到了如此的范闲,叹息了一口气,“我知道事关重大,不行你就别做了。” “我只是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就进入和内库有关系的一切。”范闲笑了笑。 似乎昨天他才进入京都城,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儋州私生子,他似乎还在为了柳如玉和范建争吵,还为了是否是范建想让自己掌握内库财权而互相猜疑,可是一转眼,他已经开始为了继承内库而调查了如此之多,越是深入范闲越是能明白庆国的腐朽,他就越是愤怒。 “人生总是如此,什么事情都不可能尽人意的。”言冰云喃喃的说道。 范闲眯着眼睛看着言冰云,“你说我呢?还是说你自己呢?” 言冰云冷冷的看着范闲,又露出一脸的嫌弃,“什么意思。” “她啊。”范闲对着外面努了 努嘴。 言冰云直接站了起来,“我会让护卫加强警戒的。” 范闲无奈的摇了摇头,“总该给个名分吧?人家跟你从北齐走到了南庆,家也没有了,亲人也没有了,你这带回来,当婢女用啊?” 气的言冰云走了出去。 范闲苦笑的看着手中的账簿,又看了看言冰云的背影,“真的是,这让人怎么拿?” 当范闲出现在高达面前的时候,乱七八糟的拿了一堆的账本,看到高达的那一瞬间,范闲气急败坏的直接将所有的账本都扔在了地上,范闲看着这些东西就来气,“拿一下,这都是很重要的东西。” 说完之后范闲就要往出走,此时的高达边收拾东西边说道,“大人!” “啊?”范闲正回头的时候,背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回身看了过来,二人面容仅仅只有一寸之隔。 二人面对面,忽然之间周围起了一阵风,谁都没有退,谁也没有动。 范闲则是先笑了起来,“见过宫统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宫典,宫典看着范闲,显然面容之上闪过一丝惊讶,“一年不见,进步如此神速,范大人着实让人羡慕。” “不知宫统领所谓何事?”范闲问道。 “请范大人移步太平别院,陛下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宫典说道。 范闲看着宫典的目光,异常的敏感,他点了点头,转身进入了马车,这个马车似乎是皇帝为他准备好的,范闲并没有排斥,既然是要面圣,那自然得抓紧时间。 坐到了马车里面的范闲,等待着和皇帝陛下见面,这似乎是范闲知道皇帝就是自己父亲之后,第一次单独的会面,但是宫典的出现,让范闲多了一层疑云。 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还是说,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发现了? 这里距离言府不过一条街的距离,若是如此,那么自己和言冰云岂不是已经暴露了?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范闲厌烦现在的情形,但是却又无法反抗,整个国家都在被一双眼睛默默地注视着,这双眼睛可以穿透墙壁,穿透每一块砖瓦,穿透每一层房屋,直接打在你的身上。 面带微笑的范闲坐在远去的马车上,心中想道。 这样的生活,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就要改变。 第六十一章 只欠东风 再一次来到太平别院的范闲,第一眼就瞥到了湖中心。 那里的秘密就是庆帝和陈萍萍想要的,殊不知他们找了整个天下,结果答案就在自己的脚下。 “咳咳”咳嗽的声音从一旁传了出来,范闲吓了一跳,向后一闪,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了过去。 “下臣范闲,参见陛下。”范闲立刻作礼。 就在他作礼的时候,庆帝偷偷瞄了他一眼,随后立刻转头看向窗外,面色正襟,双手扶于身前,藏在了长长的袖子之下。 这个庆国权力的最高行使者低了下头,将冗长的裙摆踢了一脚,大步迈开,颇有懒散的步伐走了三步,这才到了一旁的香炉前,手中拿起一旁的香,又拿了个火折子,将香薰好,插在了香炉里面,这才开口说道,“又要走了。” “回陛下,是的。”范闲想,这不是你的圣旨吗?你问我?意思我还能跑了不成? “这次走和上次走,心中可有不妥?”庆帝站在香炉面前,缓缓的抬起头,向上看去。 范闲立刻回答道,“并未有不妥之处,圣上之意,臣记在心。” “哦?”庆帝似乎来了兴趣,他立刻转身向后,看向站在门口的范闲,范闲仍然弓着身子向前作礼,没有陛下的‘平身’二字,他可不能坏了规矩。 只见庆帝款款几步走到了范闲的面前,身上肆意的香气扑鼻而来,一股帝王的气势压到了范闲的面前,范闲似乎能感觉到那强大的气势在一步一步的靠近,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弹。 庆帝看着范闲问道,“圣上之意?你来讲讲朕是何意?” 范闲试探性的向上看了庆帝几眼,威严之色毕露,他平静的看着范闲,并没有任何的生气或者喜悦的表情在脸上挂着,相反是如同深不见底的泥潭,看不清楚里面发生着什么东西。 既然庆帝要你说,总不能不说,范闲讪讪得笑了笑,“陛下是要下臣一路沿途到北齐,从儋州开始,调查途径内库所出现的问题,还有走私的情况。” “是你要接手内库,不是朕!”庆帝摆了手,立刻向一旁走了过去,范闲听到了怒意,但是范闲并没看到庆帝背对着他所露出来了一抹笑容,庆帝随后继续保持着非常愤怒的语气,正色道,“这就是言冰云和你在京都城调查出来的结果?” 果然,没有这个老头子不知道的事情,范闲对之嗤之以鼻,你是啥不知道你就没有安全感吗? 死老头子! “嗯?”庆帝鼻子哼了一声,好像是听到了范闲说话一样,范闲立刻一个机灵,说道,“下臣不解,望陛下提点一二。” “自行体会吧。”庆帝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他将手放在了香炉的边上,轻柔的将散落出来的香灰向里面刮了刮,但是他的语气仍然是那般僵硬,头都没有转回去,冷冷的说道,“以现在的你,想要掌握监察院,还差得很远。”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骂我一顿?范闲一挑眉,不解的看着庆帝的背影,他只得说,“下臣明白。” 庆帝回过头,看着面前的范闲,他像是有很多话不能说出,目光轻飘飘的放在范闲的身上之后,才说道,“你娘和后母,生前关系非常的好,当初也是为了保护后母,你娘才会把她带到儋州居住,这一住,就住到了现在。” 范闲看着庆帝,其口中的后母,应该就是自己的奶奶,这也听范建说过的,之所以自己的奶奶连太后都非常的敬重,就是因为他是如今庆国庆帝陛下的乳娘,而且不要分文,不要名分,离开了京都城。 范闲则是安安静静的听庆帝要说的话,可是庆帝并没有继续向下说了,而是说道,“陈萍萍叫你去过北齐,你没有带回来肖恩的秘密。” 这庆帝说话一波三折,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搞得范闲是晕晕乎乎的,不过这也符合庆帝说话的方式,他要是什么事情都和自己说的明明白白的,他也不是庆帝了。 看着庆帝的样子,范闲说道,“下臣办事不利,请陛下责罚。” “朕是要责罚你办事不利呢?”庆帝缓缓地走向了范闲,看着他的目光,目不转睛的盯着道,“还是要责罚你欺君呢?” 范闲身躯一震,但是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他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对劲,反而是微微一笑,面色没有一丁点迟疑的说道,“下臣何来欺君之罪?下臣将所知所遇之事,全部告诉了陈院长,不知哪有冒犯到陛下。” 看到范闲的表现,庆帝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再次背对着范闲,向后走了几步,“此次去北齐之后,快些回京,接管内库之事已经提上了日程。” “臣遵旨。”范 闲的汗已经浸湿了整个后背。 庆帝忽然又慢悠悠的说道,“你可知道苦荷又要开山收徒的事情?” 范闲喜从心起,却又喃喃道,“下臣并不知道。” “一行北上,范若若若是同行,不妨去见见。”庆帝说道。 晚上的范闲有些难以入眠,身旁的林婉儿安静的躺在他的身旁,映着月光,眨巴着她的大眼睛,看着范闲的侧脸,“睡不着啊?” “嗯”范闲长出了一口气,他还在想着下午的时候,庆帝陛下说的那些话,那些话听着就非常的渗人。 首先是肖恩的事情,这件事情被拿出来之后,范闲才明白,他以为过去了的事情,只是庆帝想让他以为过去了,只要庆帝想,那这件事情随时可以被提出来,随时可以去查,甚至可以抓了他。 暂且范闲认定庆帝不知道范闲得知了肖恩口中神庙的秘密,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事情,想来范闲也明白,之前的那一次北齐一行不光是陈萍萍冥思苦想的计策,这件事情看来和庆帝有不可脱离的关系,况且对方既然亲口来问了自己,并且观察了自己的反应,就说明,这件事情很可能是庆帝安排的。 这一局棋很大,不像是陈萍萍自己的手笔,况且陈萍萍对待自己的态度,范闲能够看得出来,黑骑的撤离到现在都是一个谜,陈萍萍即便是试探范闲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出这个决定,而另一方面,王启年则一直在自己的身旁,并没有任何的变故。 想到这里范闲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太过蹊跷,他想成为一个破局的人,现在所掌握的东西还并不是非常的全面,况且新的局又已经慢慢的打开了。 庆帝的话里面透露出来的东西其实并不是很多,范闲能够分析出来的东西,就是这一路上似乎对于每个地方的探查,并不是庆帝的主要目的。 这一路上的地界并不经过信阳,和长公主并没有什么交集,而江南在西南方向,也不会经过,所以和明家也没有什么瓜葛,想来想去范闲都没有想到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索性也不去想了,走一步看一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躺在床上的范闲将林婉儿拥入了怀中,无奈的说道,“有些事情,总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水到桥头自然直。相公不必想那么多。”林婉儿说完这句话噗嗤一笑,将头埋在了范闲的胸膛之下。 范闲奇怪,“怎么了?突然如此开心。” “我以为相公是要见到海棠朵朵,这才如此辗转反侧,想来还是我多虑了。”林婉儿抿了抿嘴。 “哪里啊。”范闲说道,“我对于海棠朵朵,说白了则是他乡遇故知,互相都有那般对于世俗不平的认知,所以相处下来非常舒服,想来算是知己而已。” “是吗?”林婉儿睁着大眼睛,看着范闲,一眨一眨,仿佛像是星空。 范闲一阵坏笑,抱紧了林婉儿。 第二天的范尚书府大包小包的装在车上,范建一大早从宫里又调来了两辆马车这才算是将贺礼和三个女人的行李放好了,范闲原本就只拿了一个布卷的行李,可是又被林婉儿塞了整整五个布卷的衣服,这才算完。 庆帝陛下和太后等后宫的贺礼自然不需要他们去带,他们只要带上尚书府的东西就行,不过就算如此不加人坐的马车,已经有了整整八车的货物在上面了。 也就是后来范建拿出了规章制度说事,不然九辆马车都不够这三个女人装的。 来送别的人里面没有什么品阶高的,但是贵重的东西就很多,比如大皇子居然差人送来了四个侍女,这四个范闲都见过,就是抱月楼里面的那四个姑娘。 范闲也只能欣然接受。 最后九辆马车浩浩荡荡的驶出了京都城,高达坐在马上低声对驾马车范闲低声的说,“我上一次看到这种行头出门的人,是西凉到庆国进贡的商队,而且是带着货物的商队。” 范闲白了他一眼,而坐在范闲身旁的王启年则是乐得不行,最后被范若若把耳朵都揪红了。 “这女人怎么都爱揪耳朵?”王启年低声的念了几句,不敢再说话。 并没有过程之中的休息,车队一路向东,目的地就是儋州港,范闲驾着马车行驶,倒是也乐乎乐哉,期间林婉儿和范若若也来过了一把瘾,毕竟在京都城可没有驾马车这么潇洒的行为可以让她们做,大小姐的日子有好有坏,范闲也都能理解。 这一路上都是范府的家丁,还有京都城的护卫,这些护卫只是送林婉儿郡主到达儋州,并且接回来的人,他们并没有去北齐的任务。 范闲让高达把手下的虎卫都隐藏在了家丁之中,跟着家丁吃住,倒也不会暴露身份,毕竟京都城的护卫之中谁知道有谁的眼线。 而邓子越和史阐立倒是堂而皇之的坐在马车上驾着马车,用邓子越的 话说,他们脱了监察院的官服,谁也不认识他们到底是谁了。 就如此这样,踏上了浩浩荡荡前往儋州港的路。 也就在与此同时的庆国另一方,一个优雅的女人正坐在信阳穆王宫的寝宫之中。 长公主李云睿是庆国庆帝陛下的亲妹妹,这样的关系致使这个权力欲望异常强烈的女人,在庆帝登基之初就做通了太后和皇后的手段,让自己以王封名,这才有了信阳的这片封地,和一个王号。 这也算是当世第一个女王爷了,只不过后来庆帝仍然觉得不妥,这才以长公主加身,让她再进了一步,其实当初的庆帝并没有觉得这些有什么不妥。 李云睿躺在寝宫之中,修长且洁白的腿肆意的伸展开来,万条细沙扑在身上,微风摆动之下,婀娜多姿,她面容祥和,看着面前池塘之中漆黑的鱼正在捕食一条血红色的锦鲤。 那黑色的鱼一动不动在角落之中,正当那锦鲤缓慢的游到面前的时候,黑鱼立刻出击!一口咬死了锦鲤,血瞬间染红了池塘。 就在这个时候,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后面响起,李云睿没有回头,而是听得后面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说道,“殿下,范闲出京了!” “好。”李云睿的嘴角,划开了一道优美的弧度。 第六十二章 野战 儋州是出了京都城境内的第一个海港城市,这里按理来说应该是发展旅游业和海边产业最为发达的地区,但是奈何光是从京都走道儋州就足足三个月,范闲就放弃了旅游这种念头。 毕竟,他干不出来一列高铁。 儋州具备了这个时代海港最为标志性的几个特点,雨水繁多,物产丰富,强盗盛行。 在经过两次大雨之后,范闲的车队才入了儋州境内。 进入儋州境内和进入儋州城是两个概念,儋州城的占地面积并不是非常的大,但是儋州的境内却占地辽阔,儋州境内基本上都是些渔村和内陆的村落,这里的人们都以打渔为生,但是儋州和沙洲一样,还有一个非常著名且非常赚钱的行当。 拦路抢劫。 这个事儿人尽皆知。 柳如玉也知道,范若若也知道,并且高达也知道。 疾行了几段路,队伍的行军速度放缓了下来,高达走到了范闲的身旁,“大人,距离儋州城不过二十里路了,抓紧时间还可以进入,不然这附近的山匪异常的多,若是遇上,怕是不好对付。” 高达虽然没有来过儋州,但是他做足了功课,这一席话像是一个老练的车夫。 虽然范闲的身后仍然有皇家的护卫军在护送林婉儿,但是货物非常多,很容易就成为了目不识丁的盗贼下手的目标,他看着面前的一切,深吸了一口气,下令立刻继续前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真正的山匪和电视剧c小说里面的山匪是不一样的,可没有从路中间跳出来大喝一声然后和你讲道理,拼人脉最后讪讪逃跑的山匪。 真正的山匪是根本不管你三七二十一,下来拿着刀就是抢劫杀戮,总之护卫军走的再快,也不可能第一时间保护所有货物的安全。 若是再出现什么毒烟毒雨之类的,他没事儿,整个一个队伍的人恐怕就要遭了殃。 范闲下令。 护卫军走形于车队两旁,保护货物为主。 泥泞的雨水铺撒在道路上,淋漓的雨似乎在诉说着一些什么奇怪的东西,越走,范闲越是感觉非常的不好。 他安静的坐在马车前方的避雨檐下驾驶着马车,身旁的王启年冷静的看着前方。 马蹄踩在泥土里面,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就在此时范闲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在他的耳蜗之中。 安静的听着周遭的响声,范闲忽然皱了皱眉。 声音慢了下来,连从空中掉落的雨滴都慢了下来。 马蹄扬起,落下的时间变得悠长,也就是这一瞬间,似乎时间暂停了,范闲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风声,雨声,还有一个杂乱无章的 不! 是一群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还有一个破风而来的箭穿破一切的声音! 范闲的眼睛猛然睁开的那一瞬间,他左手直接将王启年一把推入了马车之中,而右手忽的上抬,这一抓竟然是生生将那支飞来的弓箭抓在了手中! 登时,马惊了!向后一个趔趄,停在了原地。 高达见势立刻大步向前,按住受惊的马儿的同时回头看去,大喝一声,“防御!” 声音喝起,直冲上天,瞬间惊动了丛林里面万千鸟叫,整个树林攒动,鸟儿升天飞走,而剩下的,只是寒冷的气息,和周遭林里出现的阵阵杀气。 范闲冷漠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压低声音说道,“除了护卫,其他人贴近马车。” “除了护卫!”高达厉声喝道,“所有人贴紧马车!不要乱跑,保证安全!” 瞬间,整个车队都安排的紧致有序,不愧是真正护卫军出身的人,当即第一时间就使用肉体将整个车厢围绕的严严实实,范闲算是放下了心,但是面前的敌人仍然在暗处,现在的形势仍然不容乐观。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一箭之后安静了下来,范闲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但是他能够预料到,绝对不会简单。 想到这里,范闲对着王启年使了个眼色,王启年立刻点了点头,他向左边一跳,就在人群之中,消失了。 范闲并不着急,既然敌人在暗他在明,他正好能够在这里坐着看,对方的目标到底是什么,是自己,还是身后的某个人,亦或者是背后马车上的货物。 无论是什么,范闲都不会让对方得逞。 不过根据方才那一箭来看,范闲似乎知道对方的目的,并不是旁人和货物,或许是自己。 王启年已经走了约么一炷香的时间,周围仍然没有任何的动静 ,范闲纳闷的看了看周围,他也不愿意再等而是说道,“启程!” 高达当即说道,“启程!” 声音从前传到后方,大家听的一清二楚,虽然觉得疑惑,但是也没有多问,毕竟是范闲在那里发号施令。 林婉儿和范若若还有柳如玉就在范闲身后的车厢里面,三人都非常的震惊,这行刺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真抓到了什么人,当然直接是送到监察院之中大刑伺候,用不了几天就能问出是身后的人。 这可是郡主,皇帝的侄女儿,谁到皇帝头上动土,是真的嫌命长了。 所以袭击的人不出来,是非常明智的。 车队继续开始行动,范闲没有说话,马车里面方才还有说有笑的三个人当然也不敢说话了。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向前走,不出四五里的路,才算走过了这一片密林围绕的地界,可是这一次范闲有点心中慌神。 王启年还没有回来! 按照道理来说,王启年的身手,不应该纠缠这么长的时间,况且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启年也不可能恋战,他不是一个好战的人,这一点范闲清楚。 还在疑惑的时候,车队已经走到了一方田野之上,田野之中水稻更迭,周遭的山慢慢出现,梯田一步一步的盘踞而下,水流声和农忙之声传来传去,竟然还有山歌响起,一时之间,似乎轻松了起来。 “大人!”王启年忽然出现在范闲身旁的时候,生生给范闲吓了一跳。 范闲一巴掌拍在王启年的肩膀上,愤怒的说到,“你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吗?” “哇!”王启年一脸的不忿,看着范闲。 “说吧。”范闲舒了口气,这才问道。 王启年低声对着范闲说道,“大人,方才我们三人到了丛林之中,只是发现了几个人的踪影,看脚步只有三个人,深浅判断,一个人身材壮硕,另外一个人似乎有些脚跛,而最后一个人的年纪不超过二十岁,身材矮小。” 监察院之中的追踪高手确实有王启年这么一号人物,他的判断,定然不会有什么错误,范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目光却看着一旁正在农忙之中的人们,范闲看着他们,忽然直接面色正紧了起来。 一个跛子 范闲的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了一个画面 仿佛刚才他看到了这样的一个人,一个跛子,穿着务农的衣服,一步一步趔趄的走在田野之中,他的脚好像丝毫不心疼下方的水稻,将那泥泞的脚踩在了里面。 泥泞 范闲眉头皱了皱,正在这个时候,他的目光正好停留在了面前不远处,也就不过十个身位的地方,一个轮着锄头的人,正在农忙,可是他的脚下的靴子上,是漫过膝盖的泥土,这可是农忙的人,他们不需要跑步,是不会出现泥土到了膝盖上呈现出飞溅状态的样子。 而且这个人的肩膀上,有落叶。 四目相对! 范闲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的手慢慢的向后划去,那是他藏起来的长剑,而对方似乎也在缓缓地动,手死死的抓紧了锄头。 马车缓缓的向前走,二人的目光没有丝毫想要分开的意思,双方都死死的盯着对方,没有一丁点的懈怠,就在双方几乎要交错开来的最后一个平行线的时候,范闲先出手了! 范闲直接跃起的瞬间,长剑直接对着地上的那壮汉刺了过去,没有人能反映的过来,就算是高达也都只是坐在马上,转头看了过去,这一看,非同小可! 周遭的水稻田中,隐藏着根本不止是个位数的人,忽然一跃而起的敌人们几乎有几十个人!他们全部伪装成了务农的农民,他们瞬间出现的一刻发动了奇袭! 范闲一剑刺入了最近的那人身躯,可是那人似乎并没有任何想要攻击范闲的意思!他的剑,直直刺入了面前的马车! 还好范闲的手非常的快,根本没有给对方一丁点攻击马车的机会,也没有任何给对方可以还手的机会! 一击必杀。 接下来的情形,呈现了一边倒的态势,范闲回头的时候,已经有三个人爬到了马车的上方,抬起长刀就向下戳去。 范闲抓住手中的剑直接扔了出去,直接插入了最近的一人胸膛!可是只倒下了一个人! 就在长刀就要落下的瞬间,破空而来的声音打破了对方的图谋,两把箭正是不远处的守卫军发出的! 守卫军涌向了最前面范闲所在的马车,将几乎所有的外敌,全部隔绝了出去,虎卫更是全部现身,直接冲杀而出! 尽然有序的将整个马车周遭的那些家丁c侍女全部保护在了里面。 外面的人则是在不断的杀掉进来的人。 那些人冲了一次范闲所在的车队,眼看冲不下来,反而是死伤殆尽,当即萌生退意。 范闲回头一眼看到 了在水稻田之中的一个带着帽子的人,那人蹲坐在水稻田里面,看到了这一幕,他立刻拿出了一个类似哨子的东西,站了起来,用力吹出了声。 也就是这个声音响起之后,那些伪装成务农人员的人,当即向后撤离,此时他们已经不到二十个人了。 范闲当即跑了起来,他直奔那戴着帽子的人而去。 戴帽子的人冷眼避了一眼范闲,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立刻一个转身,向后奔驰而去! 他的手下四散而逃,可是那戴帽之人路线非常的考究,直接向梯田的上方冲了过去,范闲也不怠慢,就在这黄灿灿的田野之中,追了上去,日光打下,金黄四射。 梯田向上,每一层的高度都快要有一人之高,可是那戴帽之人身形异常的矫健,看来对此处应当是非常的熟悉,不然以这个速度,非九品以下能比,范闲丝毫感觉不出对方强大的气息,断定对方的实力不足九品,但是凭借着对山田之中的熟悉程度,才将他甩在了身后。 范闲穷追不舍,不但踩了一裤子的泥,还越追越远,眼看追不上了的时候,他已经到达了梯田的最顶端,而戴帽之人则是翻过了上方,再次从另一个方向飞驰了下去,可是范闲此时向后看去,这才明白,心慌了一阵,更是止步不前。 后方的王启年也赶了上来,当站到范闲一旁的时候,被范闲一把拉住。 王启年回头看去,跟着不由得心一惊,这山体一侧是梯田,而另外一侧竟然是相当陡立的坡度,而下方戴帽之人手中抓着一条绳索,绳索是被固定在下方不远处的山体之上。 范闲手中也有钩锁,但是他现在下山无异于是羊入虎穴,下面有什么机关暗道那就是死路一条。 “大人,车队脱离危险了。”王启年向后走了几步,这才对范闲说道。 范闲向下看去,此时那戴帽之人已经到了下方,绳子摇摇欲坠,那人站在下方,叉着腰看着上方的范闲,比出了一个手势,范闲虽然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是能看得出来,对方的身手了得,此时成功脱逃,是在笑话自己。 “他们是山匪。”王启年说道,“抓了几个人,大人,等你亲自审问。” “好!”范闲此时并没有任何的猜想,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向山下走了过去,此时的车队之处远远可以看到,有几个人已经被护卫抓住,牢牢地按在了地上。 此时的范闲,望着一片金黄色的水稻田,脸上升起了一片疑云。 第六十三章 亲人相聚 范闲并没有着急审问抓来的几个人,他作为一个拥有新思想的人,当然比现在这个时代的每一个人都懂得心理,在攻心这件事情上,他自然是游刃有余。 所以他准备晾着这些人,不打算直接带回儋州城的范府里面,他还没有这么傻。 高达将这些山匪送入了儋州府的衙门里面,然后蒙住了眼睛,上了马车,兜兜转转了好几圈,这才从后门,送入了范府之中,找了一个柴房,安置了这些人,再安排着史阐立带着两个护卫加上十个京都城来的护卫,将几个人分开看管。 自己则是带着人,从正门,进入了范府。 范府出来迎接的人并不是很多,再加上本来儋州城范府就没有多少人,只是一行下人和仆人,而范闲到了京都城之后,找了一个曾经掌管内库的叶家嫡系来到了范府之中担任管家,叶管家做的兢兢业业,这也一老早在门口把守着,等待范闲一行人的到来。 到了门前之后,儋州城范府的下人赶忙走了出来,一伙一伙的帮忙抬东西,范闲和管家打了个照面,叶管家低沉的对范闲做了个礼,“范大人。” “叶管家,最近如何?”范闲微微一笑,看着这个老人问道。 “多谢大人,老奴身体还算硬朗,还能撑个几年。”叶管家欣慰的说道,他对范闲非常的尊敬,毕竟小范诗仙声名在外,那么多的事迹,对于民心可谓是大有收获,况且叶管家也算是一直在叶家的忠臣良将了,这个叶家并非是如今的护国公,京都守备军的叶家,而是范闲的母亲,叶轻眉的叶家。 叶家传承的是商贾之术,但是在叶轻眉倒台之后,叶家就被扣上了叛国的帽子,可是庆国的皇帝陛下并没有下令赶尽杀绝,而是让叶家继续辅助内库的生意,继续做下去。 叶家都是些从商的人,没有什么攻击性的人群,所以皇帝也照着这个说法,将这些叶家的人保护了下来。 现在的叶家也算是重新获得了新生,他们仰仗着范闲,给他们带来新的生活,所以当然没有任何的不从。 “奶奶呢?最近如何?”范闲问道。 叶掌柜对范闲说道,“回大人,主母身体仍然非常好,今日知道你回来,已经在前厅等候了,快些进去吧,主母不听劝告,硬是要在前厅等你,我担心主母染了风寒。” 范闲一听,当即点了点头,立刻回到后方对几人说道,“让下人们收拾这些东西吧,我们先进去,奶奶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范若若听到这句话,立刻走下了马车,先是将身后的柳如玉接了下来,才和林婉儿手拉着手,赶忙走到了范闲的身旁。 看三人已经整理完毕,范闲这才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衣服,一手接过了王启年递来新的衣服,毕竟是自己的奶奶,范闲不能失了礼数,况且说白了,这可是自己人生之中对自己最好且最关心的人。 边走边将外套换在了身上,范闲抖擞了一下衣服,才走入了正厅。 春风过境,夏雨自来。 微风拂过了前厅,吹得纱帘胡乱摆动,这里曾经是范闲和范若若长大的地方,经过如此久的时间,二人再次回来,不禁有些触动。 侧面看了过去,范闲的脚步很轻,后面的三人也没有说话,悄然走了进来的时候,那老夫人侧身坐在正厅的桌子后面,那是以前范闲还在的时候,老夫人吃饭的地方,她仍然坐在那里等着。 范闲没有任何的语言,他只是静静地走了到了房间之中,对着这个无时无刻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背影,这个在自己心中无比重要的老夫人,跪了下来。 这一刻,似乎是风吹动了老夫人的面容,又或许是听到了范闲的脚步声,她苍老的面容,抽动了一下,岁月铺满的脸,慢慢转了过来,看到了范闲。 双目闪烁,晶莹剔透的光泽打在她的脸上,刹那之间,似乎几年回转,流经之时,已过千日。 “闲闲儿?”老夫人颤抖的下颚哆哆嗦嗦的看向范闲,此时的范闲头磕在地上,没有抬起来,他换的衣服,正是当日走出儋州城时穿的那身衣服,宝蓝色的缎子里,锦带束身,洁白色的内衬,下垂到地上。 “孙儿不孝,未尽孙儿之责,还望奶奶,恕罪。”范闲磕在地上的头,是为了掩盖他的眼泪,他虽然经历过生生死死,经历过诸多的杀戮,经历过明争暗斗,可是他却始终不能忘怀的是心底对于这份亲情最沉重的思念,如今当着奶奶的面,范闲再也不能坚强下去,似乎在这一刻,他变成了那个六岁的少年,那个阳光下的少年,那个被奶奶喝斥饭吃的不够多的少年。 “来来”老夫人起身,她的力气不够,撑了一下地面没有撑起来,反而是后面 跪着的林婉儿和范若若立刻站了起来,而范闲则也是担心的看了过去。 二女立刻走了过去,将老夫人搀扶了起来,老夫人并没有先管来的人是谁,而是抓着自己的拐杖,趔趄着走了几步,上前就要扶起范闲。 范闲不敢让老夫人多动,立刻站起了身。 “让奶奶看看闲儿你可回来了,闲儿。”奶奶看着范闲,慈祥的手掌盖在了范闲的额头上,轻柔的拨弄着范闲的脸,她似乎生怕自己的手伤害到范闲。 范闲抓着老夫人的双手,颤抖的看着老夫人,“奶奶,我回来了,闲儿,回来了。” 这一次也顾不得体统,范闲再次将这个深爱着自己的奶奶抱在了怀中,“奶奶,孙儿来看你了。” “好好”老夫人颤抖着说道,“来了好来了好!” 泪水再也忍不住,老夫人的面容,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喜极而泣,祖孙相拥。 这一刻,范闲等了多久?盼了多久?谁也不知道。 “奶奶,这是若若。”范闲开心的缠着自己的奶奶,终究是把她扶入了内堂,喜悦得介绍道。 老夫人微笑着点着头,可是目光仍然不舍得从范闲的身上移开,范闲也知道这是奶奶思念自己,这才又笑着说了一次,“若若,还不来见过奶奶。” 范若若也是非常的思念老夫人,范闲这么一说,这窈窕的女子立刻快步走到了老夫人的面前,微微躬身作礼,“奶奶,您还记得我吗?” “若若”老夫人看着范若若,脸上尽是喜色,虽然老夫人的年纪大,但是还没遇到什么都不记得的地步,范若若和她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当然记忆犹新,不曾忘却半点,她看着范若若,“来,让奶奶看看,这姑娘长大了不少。” “若若离府的时候啊,我还曾记得,那是六岁时许,还没我这拐杖高。”老夫人颠了颠手里的拐棍笑道,“如今已经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未曾婚配啊?” 果然老一辈的人都是这样的,范闲倒是也乐在一旁,轻柔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林婉儿,对方喜上眉梢,看到奶奶如此健康当然也非常高兴,不过还是忍不住白了范闲一眼。 范若若立刻笑了笑,“奶奶,若若年纪尚小,还未曾婚配。” “又是那个兔崽子,自己女儿的事儿都不上心,哎!”老夫人皱了皱眉,“这么好的丫头,定然要好好的婚配个好人家,若是跟了那些不学无术的逍遥二世祖,老身就是跑到京都城也得和那两个兔崽子理论理论。” 范闲听到这句话,这两个兔崽子?难不成还有皇帝陛下?或者说是靖王?听个乐就得了,范闲也不敢问。 介绍完了范若若,范闲这才对老夫人说道,“奶奶,这是孙儿的妻子,林婉儿,她的事情想必您也知道了。” “见过奶奶。”林婉儿走到了老夫人面前,立刻作礼说道。 这一下更是让老夫人爱不释手了,她如同捧着鲜花一样,抚摸着林婉儿道,“这么水灵的丫头,真的是好,好,好!” 连着用了三个好这才似乎能表达出老夫人对于林婉儿的喜欢,她笑眯眯的对林婉儿说道,“等会儿下了饭后,你和若若要随我来,别忘了提醒我,最近记性不好。” “是,奶奶。”林婉儿微笑着说道。 柳如玉也走到了老夫人的面前,“母亲大人。” 显然老夫人也是猜到了这是谁,她先是看了范闲一眼,范闲仍然保持着笑意,并且摇了摇头,这老夫人似乎才明白,当初在儋州刺杀的时候,二人就曾怀疑过面前的柳如玉,但是如今这么一来,范闲应当已经调查清楚,那件事情和柳如玉没有一点关系,这才会结伴而来,她当奶奶的当然了解范闲的脾气,想让他卑躬屈膝,门儿都没有! 这才笑容满面的对众人说道,“你们舟车劳顿,路上也辛苦,先让丫头带你们下去休息一下吧,饭菜等会儿就上来了。” “闲儿,带着孩子们去认认路,走走门,你的房间我一直给你留着,若若的也是。” 范闲和范若若当即点了点头,这才恋恋不舍的带着林婉儿和柳如玉离开,身后的丫鬟,这才带路,带着几个人向他们的房间之中走了过去。 到了房间之后,各自的行李已经被下人们都安排在了房间之中,贺礼专门找了一个房间放置,王启年紧密的安排也非常到位,他和高达在范闲的对面住着,时刻注意周围的情况。 毕竟一来这里不是京都城,虽然都是范府,但是此处的范府和尚书府根本就是两个安全系数,这里不仅随时都有可能进来人偷袭暗杀,甚至是家园之中的仆人c家丁c婢女都有危险。 况且不在京都城之中,穷凶极恶之徒也更是心里负担轻得很,大半夜随处游走经常见到,所以出了这个院墙,地方不熟的护卫们当然无法抓人,所以他们对于范闲的保护,更是需 要严密。 “没想到你对奶奶竟然如此情深义重。”正在整理包裹的林婉儿看着范闲坐在床上悠哉悠哉的样子,也替他高兴,便问道。 范闲正在享受着他曾经孩童时的快乐,就是这张床带给他的温暖,他从来没有想过当初睡在这张床上年幼的自己,竟然有一天能抱着自己的老婆继续睡在这张床上。 听到婉儿说这句话,范闲回道,“那是自然,奶奶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人,对我无微不至的照料和细心的爱,是我人生之中遇到的第一个对我如此之好的人。” “真好。”林婉儿笑道,“我从小到大也是在一个地方长大的,不过是在后宫之中,那里我能熟知的,就是一直跟着我的玉儿,但是出宫的时候,就见不到她了,我从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情” 说着说着,林婉儿的面容似乎有些倦怠,范闲从她的身后抱住了她。 范闲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皇室之中哪儿来的什么亲情,每一个人的出生都带着标记和希望,长公主生下林婉儿有没有爱,范闲并不知道,但是他对于长公主的了解,他能明白的是长公主似乎更希望是一个男子,而并非女子。 再想想淑贵妃c宁才人,宜贵嫔,她们不都是希望孩子能带给她们一定的权力和未来么?那些在后宫之中长大的人,对于亲情太过陌生了。 “以后这样的爱,会包裹着你的。”范闲低声的在林婉儿的耳畔说道。 林婉儿羞红了脸,推了推范闲,“讨厌,这里都是人,被看到了不好。” “相公抱妻子天经地义,被看到了又如何?”范闲耍着无赖,死死地抱着林婉儿,温柔的说道。 “婉儿,我会把你之前没有得到所有的关怀,在之后的时日里面,慢慢的补给你,不差一分一毫。” “嗯。” 第六十四章 审问 晚上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完了饭,范闲逼迫着给老夫人号了脉才放下心来,这才让老夫人带着林婉儿c范若若和柳如玉在庭院里面转一转,而自己则是走了出来,来到了后院之中的柴房,并且叮嘱了老夫人,不要靠近这里才算作罢。 见到高达之后,范闲直接将七个虎卫全部安排在了自己家人的身上,四个人一人两个虎卫,一日三班轮守,保护他们的安全。而其中的一个则是负责通信。 林婉儿的身旁还有暗中的护卫军,他们并没有入驻范府,而是选择在城内驻扎,一方面直接在大面上宣布,是京都城的皇室在此,一般的人也就休要造次,二来是暗中保护林婉儿的人也能第一时间轮班值守在范府周围,保障了外面的安全。 而范闲自己这边只留下了启年小组的几个人和高达。 此时的范闲,进入了后院的柴房之中,遣散了佣人之后的柴房,非常的空旷,地方足够范闲来发挥了。 这是帮山匪,平时就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人,范闲当然没打算和他们客气,进了柴房之后,什么都没有着急,高达搬过来了一个躺椅,给范闲放到了面前。 范闲坐了上去,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斜着眼睛看了过来,那手指懒洋洋的一个一个的数着。 “七c八c九c十c十一”数到这里的时候,范闲看到了他们不屑的目光,不服的目光和冷笑的目光之后,用手指指到了第十二个人,范闲的目光阴冷了下来,直接说道,“我不喜欢十二这个数字,多了一个人。” 瞬间,史阐立直接把第十二个人抓了出去,从柴房直接走到了后巷上面,随后传来了一声大喊的声音,和一个女子的尖叫声,随后安静了下来。 这一刻,后院里面的人全部没有了之前的那般表情,而是眼睁睁的看着范闲,他们万万都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就如此问都没有问,直接杀了一个人! 可是范闲仍然不以为然的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外面的史阐立冷静的走了回来,站在门口对范闲故意大声的说道,“大人,宰了,旁边路过了一个农妇不小心看见了,我也给宰了。” “儋州天高皇帝远,你就站在后巷,路过的都宰了就行了。”范闲冷漠的喊道。 “得嘞。”史阐立这才又走了出去。 范闲看了看面前的几个人,打了个哈欠,他们的嘴里都被塞了棉布,当然喊不出来,说不出来话,他们有几个扭来扭去的,似乎想要说话,可是范闲忽然站起身来,从靴子里面拿出了一把匕首,走到了一个动的幅度最大的人身旁,用匕首放在了那人面前。 那人立刻停止了动弹,生怕自己摇晃让那匕首胡乱进入自己的身体,当即不敢动弹,但是汗已经流了下来,范闲看着面前的人,冷冷的笑了笑,他用匕首把那人嘴里的棉花拿了出来,歪着头嘴角微微上扬。 还没等范闲审问,那人就着急忙慌的叫喊道,“大人饶命啊!大人!大人你要问什么,我都说!我都说!” “啊”范闲打了个哈欠,似乎满不在乎面前的人,他冰冷地说道,“想活的人,通常不知道太多事情,非常想活的人,通常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大人呜呜呜呜呜”那人刚说了两个字,突然口吐白沫,直接翻到在地,全身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范闲站起来对着身后的王启年笑道,“你看,我新研制的毒药,真的好用,就是放到嘴里,立刻毙命!” 王启年微笑着走了过来,“大人,这药比上次那个全身长包溃烂流血而死的快是快了些,但是似乎没有那种该有的痛感。” 说完这句话,再加上旁边的尸体,谁不害怕?剩下的十个人当即翻动了起来,此时他们才知道自己惹上了一个什么人?自己是山贼?面前的人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句话没审问,这就已经两具尸体横在了面前,这还了得? 就在这个时候,后巷再次传来一声男子的叫声。 “不要!不要!我什么都没看到!” “晚了!” “啊!” 紧接着一声孩童的哭闹,可是瞬间,又没有了声音。 史阐立再一次走进来的时候,浑身是血,他一作礼,“大人,一个渔夫带着孩子也看到了,人都宰了,晚上哥几个能饱餐一顿了!” “好样的!”范闲大笑道,瞬间回过头来。 此时的十个人根本动都不敢动了,生怕动一下,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这不是威胁,也不是恐吓! 这是赤裸裸的屠杀! 范闲看了看,向后招了招手,高达这 才走了过来。 “你看哪个肉多?这两个。”范闲指着两个胖子问着高达。 两个胖子要吓死了!当即折腾着就要起来,可是绑得严严实实的绳子纹丝不动,再加上身后的护卫按着,他们根本无法挣脱。 这是吃人啊! 谁能不怕? “嘶”高达双手抱在胸前,吸了一口气对着左边的胖子说道,“大人,你看这个尿了,味道会变,毕竟我们是直接架住火上烤,人是不能死的,要片三十三片丁香叶入口,这人才能死,不然内脏不新鲜就没味道了。” “哦”范闲点了点头,“那吃这个好了。” 说着范闲走上前,一把抽掉了那个被选中的胖子,胖子哭都哭不出来了,大声叫道,“娘儿哟,老子么得尿,老子能拉!别杀我,各位鬼爷,各位神爷哟,我拉一裤子咯!” 范闲直接没憋住,和王启年一起笑出了声。 高达则是憋得面红耳赤,黑着脸俯下身子嗅了嗅,回头说道,“大人,果真拉了!” 范闲摆了摆手,这才走回到了躺椅上,继续躺了下去。 而此时的一行人,已经不需要他审问什么了,能说的都开始交代了起来。 范闲回到了庭院里面溜达了许久,和老夫人她们转悠了几圈,还给林婉儿和柳如玉讲了讲儿时的趣闻,并且讲述了一下儋州城的历史,老夫人听的也是津津乐道,不住地赞叹范闲。 几人逛的差不多了,这才各自回到了房间之中,林婉儿和范若若被叫道了老夫人的房间之中,范闲猜想是有什么东西要交给她们,毕竟自己的奶奶以前是宫里的皇帝奶娘,有些奇珍异宝当然也是正常的。 范闲没有着急,来日方长,距离奶奶的寿诞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自己来得及准备,当然也来得及和奶奶慢慢的聊天。这一天奶奶和范若若还有林婉儿说话毕了肯定也会劳累,范闲就不去多做叨扰,明天再去也是一样。 想到这里,范闲也不着急,坐在厢房门口院子里面的躺椅上面,摇摇晃晃的,过了不一会儿,王启年这才走了过来,低声道,“大人,全招了。” 他走之后,王启年等人就在审问那些山匪,范闲当然也知道对方会和盘托出所有的罪责,既然旁人能审,范闲当然懒得自己上场去问询什么,这不还没到半天的时间,基本上已经水落石出,范闲接过王启年手中的纸,懒懒散散的说道,“走。” 起身站了起来,范闲边向柴房后院走去,边看着手中的纸条。 显然这些口供已经被邓子越加工过了,更加适合阅读,这是王启年教给邓子越的,教的不错。 书文之中写道。 几人均是儋州城往西去二十里的隆潮山里的匪贼,今日带他们做这件事情的人是他们的二当家,他们都是跟着二当家做事的人,所以今日也就跟着来了。 行动是事先通知的,所以他们也有所准备,但是通知下来的并不是要附近什么人,而是直接说一批兵力十足的商队要进入儋州城,走海运去北齐,顶住这一段人,尽可能多杀人,这样可以保证以后他们的兵力逐渐减少,再伺机找机会截住这一队商队便可。 事情安排的非常妥当,但是没有想到这一路商队的实力太过恐怖,这也是二当家第一次带着队伍出来经历失败。 看到这里,范闲脑海之中浮现出了那个带着帽兜的人,那人对于周遭的地势判断非同小可,定然不是一日两日就能锻炼出来的样子,显然已经是一个老山匪了。 况且身手也非常敏捷,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地步,凭借着地形优势,能将王启年和九品实力的范闲甩在身后最后顺利逃脱,这样的人不是一般人,而在回想了这个人的行径之后,范闲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范闲将这一张纸随手放在了烛台之上,燃烧的火光将那张纸瞬间吞没了,而范闲则是信步向柴房走了过去。 打开柴房院子里的门,范闲走了进去,此时的柴房里面的几个土匪,看到范闲的模样,瑟瑟发抖!他们惊恐的看着范闲,如同见到了死神降临一般的面容,都向后靠了靠。 范闲招了招手,后门站着的史阐立这才又从后门出去,过了不一会儿,带进来几个人,正是方才范闲审问的时候,拉出去的第一个山匪,这山匪被五花大绑,嘴巴里塞着棉花,根本就没有死! 进来的女人拿着一筐红色的燃料,是后街染坊里面的丫头,还有送菜的老哈和自己的孙儿,二人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和范闲打了个照面,老哈立刻跪下磕头,“范大人!范大人!多谢范大人救命之恩,一直无以为报,老奴参见范大人!” 范闲看到老哈,心情一阵大好,他连忙走了过去将老哈扶了起来,说道,“多谢了老哈,这一次是我要感谢你了。” 老哈哪儿敢承蒙范闲的感谢,当即倍感涕零,低 着头对范闲说道,“感谢大人!感谢大人!” 范闲安置老哈之后,这才又走到了之前死在众人面前口吐白沫,吐血之人身旁,拿出了一个药瓶放在那人的面前鼻子上过了两圈,还没等范闲站起身来,这人如醍醐灌顶一般直接睁开了眼睛,大呼了一口气! 这时候一众山匪才明白,这根本不是吃人不眨眼的魔头,这完完全全都是一场骗局,范闲和高达还有王启年的演绎已经炉火纯青,现在新加入的史阐立演技也是更上一层楼。 范闲笑着看着面前的山匪,摇了摇头,“带出去放了吧。” “是。”领了范闲的命令,带着手下的人,将一众山匪的眼睛再次蒙住了。 这一次仍然是范闲的交代,将一众人的面蒙了起来之后,带出了后门,随后在儋州城走了不长不短的一段路之后,又回到了附近的民宅后,这才将对方的眼布摘了下来。 看到在这个区域之中,山匪就算是报信,也不会将这里列入需要侦查的地方,相反这里会变得异常安全。范闲这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身边的人,自从藤子京死在了自己面前之后,范闲对于自己和身边人的保护,到了极致,他不想因为任何一件事情失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放走了山匪们,史阐立等人并没有离去,而是跟着那些山匪继续走了下去。 范闲并没有着急让史阐立回来,毕竟对于对方的了解,才是自己下一步决定权掌握在谁手里的问题。 这一次范闲虽然掌握不了对方,那是因为对方可是这里待了好些年的山匪,但是范闲对于这儋州城没人比他更了解,若是能将对方带入儋州城内,范闲不愁抓不住这个和黄鼠狼一样的人。 主动权就是范闲主动出击的力量,这个力量非同小可,若是直接盯住了对方所在的地点,那山匪的大本营,范闲可就是拥有了先行动手的可能,一旦这样的威胁形成,对方在范闲的手里,不过一只小鸡,可生可死。 第六十五章 山寨 夜晚。 明月当空,此时的一行人已经慢慢地走出了儋州城,趁着夜色进入了茫茫的雨林之中,王启年和史阐立相互对视了一眼,这才从两旁分头追击,趁着夜色,茫茫树林之中当然是什么都有,左右互相有个照应,况且这深林里面,谁也不会猜到有人在追踪他们。 一路追击,前面的人被绑了很久的时间,他们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几品几品的实力,当然脚程有限,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原地开始休息。高达和史阐立并进,走到了这里,当然也是停了下来,在树梢之上看着下方几人的行动。 这一条路显然和他们交代的地方,不是一个地方,甚至连进入雨林之后的方向都出现了非常大的改变,他们现在在这里休息之后,似乎就要从另一个方向行进下去。 二人在树梢上听着下面人的谈话。 “还好二当家的聪明,事先给我们都安排好了说辞。”一人道。 “这人还跟我们二当家的耍心眼,不知道二当家的可是聪明绝顶的人,这样一来,早就把这些人要做的事情安排的妥当了,现在他们想要反扑回来找我们的据点?”另一人道。 “可让这帮狗娘养的找去吧!他们能找到个粑粑!哈哈哈哈” 众人哄笑了一阵,算是罢了。 “不过你还别说,这会来的这个人,还算是有点脑子,也是有点实力的。”一人道。 “咱们折了那么多的兄弟,当然不可能就此罢了,早早的回去听安排,这仇必定要报!”另一人道。 “儋州城才多大,绑了我们的眼睛就找不回去了?他们低估了我们在儋州城里的实力!” “哈哈哈哈” “听那人说叫范大人,不知道是什么信息,回头给二当家的说一下,没准儿他能有头绪。” “” “” 众人说罢之后,继续站了起来,他们果然朝着另外的一个方向走了起来,可是还没有走两步,高达和史阐立同时听到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二人当即隐藏了起来。 脚步声缓缓响了起来,地上的一众人显然没有什么实力,根本听不到这样的声音,所以直到他们看到了来的人,这才停住了脚步。 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哪个范闲所见到的人,也就是这些人口中所说的二当家,当众人看到二当家之后,立刻欣喜若狂的想要跑向二当家的,众人也欣喜的对其呼唤着。 可是 第一个和第二个跑向二当家的人,被寒芒穿刺过来的瞬间,两道银色的箭直接插入在了两个人的胸膛之中,银色的箭头在月光之下,发出闪耀的光芒。 这一箭,不只是那一众山匪惊讶了,甚至是连同二当家,都震惊的站在了原地,他震惊的表情表现出来了他根本不知道会有这一箭的事情发生,他立刻想面前的人一伸手,示意他们不要过来。 众人立刻停下了脚步,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二当家,这可是他们最为信赖的人,如今怎么会突下杀手! 双方都是震惊,可是显然二当家的反映要更为迅速一点,他当即制止了面前的人继续靠近自己,并且冷漠的回过头硬生生的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在干什么!” 密林之中没有任何的回应,二当家显然已经愤怒了,他冷漠的说道,“这不是我们协议上的东西!在阻击的时候我已经损失了很多兄弟了!” “二当家,好气魄!”一个嬉笑着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一个身影,慢慢地走到了那二当家的面前,他的面容非常的陌生,史阐立和高达都没有见过这个人,可以确定此人并不是京都城内的人士,并且此人身上的气息,过于强烈,实力应该不是七品以下的实力。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对我的人出手!”二当家的问道,他非常的愤怒,指着来人。 来人则是笑了笑,“二当家的息怒,息怒,你可不知道我们这一次的敌人,非常的恐怖,他们是无孔不入的魔鬼,是比人影子都善于隐藏的人,是躲在每个人背后的杀手。” “哼。”二当家的冷冷笑道,略带不屑道,“就那个九品?你别逗我了,那人我要是想在儋州城里杀了他,他自己都不会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死的,你和我说旁人强? 不觉得有点灭自己的威风?况且这是哪里?这是我儋州地界,是我说了算的地方!” 来人叹息了一声,“既然你不相信,好的,那我告诉你为什么我要杀了你的这些兄弟。” “为什么。”二当家在兜帽之中的脸已经沉了下来,他倍感愤怒的看 着面前的来人,“若是你不给我一个确切的理由,我” 还没等二当家的话说完,来人向后招了招手,似乎是在发号施令。 下一刻! 几把箭瞬间出现!而此时在树梢上方看着的高达和史阐立二人大惊失色!这箭,是朝着他们来的! 高达当即一手抓破了身旁的树枝,连着三个后跳,躲开了急速前来的三根箭,第四根实在是避无可避,导致他直接跳下了树梢,而一旁的史阐立直接是摔了下来,还好高达一伸手将对方接住,这才完好无损的到了地面之上。 二人穿着普通的衣服,此时的史阐立左手臂膀已经被擦破了衣服,他站在高达身侧,二人看着面前的人。 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自己的跟踪会被发现,这密林之中障碍物众多,怎么可能如此轻巧的看到自己的方向,并且还能那么精准的射出四根箭矢!若是不躲闪二人可能直接被命中,当场死亡! 下手如此之狠毒的人,定然不是什么善茬,二人站稳脚跟,看着来人。 那人缓缓地走到了二人的面前,拍着手掌,对身旁的二当家的说道,“看到了吗?你的手下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多的礼物。” 二当家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人会被跟踪! 看着史阐立和高达,二当家的脸铁青。 密林之中,双方正在对峙之中。 史阐立和高达站在那二人的面前,目光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 那神秘人则是站在二当家的身旁问道,“这次知道为什么了么?” 二当家看着史阐立和高达,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下,他死死地咬着牙关,对身旁的人说道,“现在已经暴露了,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事儿就大了,你要想好。”神秘人一副乐样,笑道。 看了看面前的史阐立和高达,二当家的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做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一般,他攥紧了拳,“你们走吧。” 不光是史阐立和高达,那神秘人都是一惊,他回头看着二当家,“他们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地点,现在放了,他们再跟上,死的会是你。” “下一次,我再见到你们,无论你们是谁,我定然会杀了你们!”二当家的说完这句话,直接掉头就走,他身后的手下立马跟了上来。 神秘人站在原地看着二当家,他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却又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的史阐立和高达,“二当家都发话了,你们不走,是要逼我动手么?” 二人看了神秘人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转头离开了原地,按照来时候的路,悄悄回去了。 等到二人离开了之后,神秘人的后方,缓缓跑过来了一个人,那人年纪尚轻,没有遮挡自己的面容,低声的问道,“这可是监察院的人!师父就死于拿监察院的范闲手里,师兄你放他们走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的任务目的你不要忘了!”口中的师兄厉声道,“主子的事儿,你要是做坏了,别怪我保不住你的这条狗命!” “是!”一提到主子,那少年脸上一紧,异常的害怕,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敢说话了。 二人跟随者二当家的的步伐,走向了一个密林的深处。 所有人离去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最上方的树干之上,站着一个人,那人矮胖的身躯,一脸的冷漠。 不是旁人,正是范闲手下得力干将,王启年。 诺大的山寨,四处环山,是山坳之中的一个奇异所在,只有一个入寨的口,山寨之中派了山匪重兵把守,显然这里是一个易守难攻的点,这里的设计非常的巧妙,不仅是上下有关卡,更是在最高处仍然有人巡逻把手。 这里的哨岗设立的十分巧妙,暗哨更是遍布外面密林之中的方圆五里。 二当家的进入大门之时,木栅栏被直接拉了起来,栅栏拉的非常的高,全部拉起共有几仗高,再向下走了过去,是一层泥土,泥土的地有将近两仗的长度,一般人根本无法直接跳过去,那泥泞的两旁都是把守的人,看到二当家的即将过来,立刻将绳索拉了过来。 非常熟练的接住了绳索的二当家,直接抓起,整个人被拉了起来,向前荡了过去,再次向下,可是他并没有松开手,下方的地面他没有直接踩踏,而是又等了一会儿,远处的王启年看去,这才看到,那地板之下尽是细小的钢钉,并且下方还有木板让钢钉隐藏了下去,若是有人走上去,木板则是轻易的下放,让钢钉刺入人的体内。 这一路的机关暗道,甚是复杂,看到那二当家的被甩到了一旁的岩石侧,这才算停了下来,他松开了手中的绳索,从岩石缝里面走了进去。 自此王启年再也没有见到二当家走出这个岩石,看来里面应该更加的别有洞天。 王启年的身影 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而此时的二当家,在岩石洞穴之中兜兜转转了几圈,这才走到了最里面的山寨之中。 平台上是一片很大的空地,仰头看去,可以看到四面环山的山寨,占地诺大,而上方则是被粗壮的树干保护着,只有中间有阳光照射下来,这是天然的保护伞,上方的落石都会被树干挡住,滑落到一旁,这真的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可是被山匪当成了据点。 这里硕大的寨子气派非凡,空地之后正是山寨的大堂。 此时的平台之上有几乎百人在同时训练,训练的方式也非常的精细,同时出招,收招,整齐划一,这根本不像是山匪的样子,更像是一个私藏在山中的军队! 而二当家的走过来,那百人同时停止手中的训练,将长刀收在背后,齐声道,“恭迎二当家回寨!” 二当家没有任何的反映,淡然的向前走去,直到他进入了山寨大堂,后方的人才继续开始训练。 大堂非常的气派,周遭是一大片的空地,左右十根盘虎石柱赫然鼎立,石柱两侧桌椅齐全,金色的地毯从门口直通中央,中央四个大座震慑当堂,中间的座子非常宽大,上方铺着一个全身的虎皮,这虎皮异常的完整,似乎都看不出来从哪儿动的刀,双瞳神立,虎虎生风! 左右两侧各一座,最后的一座则是在正座的一侧,显得有些渺小。 正座上面坐着一个人,那人翘着二郎腿,手中拿着一本书,样子十分的妖娆,可却是一个男人模样,那男人看到二当家的进来,立刻将手中的书放在了一旁,看了过来,“如何啊?” 他的笑容异常的妩媚。 男子精致的面容,棱骨分明,消瘦的面庞骚气横生,他脸上的妆容要比那抱月楼里面的姑娘都浓郁,他轻挑着手,兰花指点了一下远处的二当家。 二当家似乎没听见他说话一样,走到了一旁,拿起了酒杯,直接仰头就是干,生生将一壶酒喝得一干二净之后,这才罢休,将酒壶摔在地上,打了个稀巴烂,这才气呼呼的说道,“都他娘的是你干的好事!” “怎么?气了?”男人一惊,面容之上有些畏惧之色,他皱着眉看向了脚下,摇摇头道,“哎,猜都猜得到呢,你这个脾气,肯定是合不来的。” “我死了十八个兄弟!”二当家的将帽兜扯了下来。 赫然,一个俊俏的少女面色,出现在了面前。 第六十六章 代价 林婉儿和范若若带着柳如玉出门逛街了,身后跟着他们不知道的一大帮护卫,几乎把半个儋州城范府的护卫都带出去了。 这样一来范闲也算是放心了下来,今天闲来无事,坐在后厅里面陪着老夫人聊着天, “闲儿,在京都城如何了?”老夫人还是最为担心范闲在京都城的生活。 范闲肯定不会告诉老夫人牛栏街刺杀,北齐送肖恩这样恐怖的事情,而是告诉了她自己在太学府学习的事迹,还有春闱舞弊案的成绩,为了不让老夫人担心,范闲也是遮遮掩掩的说了半天。 但是老夫人是多么精明的人,当然能明白范闲不想让她担心所说的这些,笑了笑,“皇帝那几个儿子对你如何?” 范闲听到这句话,当然猜测到了老夫人明白了自己和二皇子对打的事情,当即深吸了一口气,“大皇子进京,没有多少交际,并不知道对方的态势,而二皇子” “他和我有些合不来。”范闲挠了挠头,笑了笑,“三皇子和太子则是没有什么交集,索性也没有什么过节,还算是平稳。” 老夫人点了点头,“京都水深,切记不要过于贪心,凡事点到为止,莫急功近利。” 听到这句话,范闲牢记在心,他深吸了一口气,“奶奶,你知道关于我娘的事情吗?” “你娘啊。”老夫人摇了摇头,“你娘是个好人,闲儿啊,要记住,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你要分辨清楚是非,亲情并不是捆绑住一个人或是一个家族的锁链,而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感情,它不仅仅是存在在血缘之中,血缘不代表亲情。” 范闲知道老夫人这句话的意思,范闲也知道,自己并不是范建的儿子,也不是面前老夫人的孙儿,而是当今庆国皇帝陛下的儿子,可是他对于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没有任何的感情,相反在范家之中,范闲体会到了真挚的亲情。 这并不是任何血缘关系能够替代的,自己对于奶奶的感情,奶奶对于自己的恩情,都是任何东西都换不了也取代不了的,无论是不是亲生的孩子,都无可取代。 范闲和范思辙是明摆着的亲兄弟,和范若若也是一辈子的兄妹,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抛弃他们或者和他们疏远,这些人都是他的骨肉至亲,手足兄弟。 “孩儿谨记。”范闲说道。 又谈了一会儿,范闲这才从后厅里面走了出来。 “大人!”王启年跟了过来,范闲立刻伸出手竖在唇上,示意对方小声,低声说道,“奶奶休息了,跟我来。” 说着,范闲带着王启年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也就是东厢房的地界,这才敞开了嗓门,说道,“怎么了?” 王启年认认真真的说了一下昨夜的情形,和范闲交代了几乎所有他看到详细的东西。 听到王启年的说法之后,范闲眯了咪眼睛,他推断出了一个结果,“这个山匪的背后还有人。” “我也是这样以为,那箭手不像是普通的人,手法非常的凌厉,甚至箭术也超群,不是等闲之人。”王启年说道,“我认为若是昨日那人下死手,史阐立他们都不一定能回得来。” 范闲点了点头,“他们一会儿要杀一会儿又不要杀,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这个二当家的,他带人来这么一出戏,又是什么意思。” 忽然范闲想起了什么,他看着王启年,“交代了回家的地址,并且这个地址还是错误的,那这个地方有什么?” “现在我们已经跟了过去,对方应该也是算准了我们还会继续跟踪,所以在当日并没有再给他们二人机会。”王启年说道,“按照大人所说,那么很可能对方给我们那个假的地址,是对方的一个圈套。” “他们设下圈套是为了什么呢?”范闲皱眉,对方的目的并没有明确,所以范闲不知道对方设下圈套是为了什么,既然目的没有明确那么范闲就不能够轻举妄动,若是让对方抓住自己的破绽,那么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缓缓地坐在了躺椅上,皱了皱眉。 山匪的目的,和背后人的目的 对方一开始冲上马车来,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杀人,他们肯定不会真如那些被抓起来的人所说的那般,削弱我方战斗力而为之,他们刺杀的都是马车之中的人,马车之中的人能有战斗力?这显然就是对方之前已经安排好的话了。 京都城出来的护卫军可是穿着军队的衣服的,他们不会不认识,而且如此成建制的军队,一般的山匪是根本不敢动手的。 他们的目标是林婉儿还是范若若? 范闲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如果再这样被动下去,很可能会出大事。毕竟山匪 的背后是谁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弄清楚对方的意图,就相当于站在对方的面前,不知道对方要攻击哪里,无论反应再怎么快,都会吃了大亏。 就在范闲还在思考的时候,此时的林婉儿和范若若带着柳如玉已经在儋州城的闹市之中逛了起来。 “哇!这个好漂亮。”林婉儿虽然是大家闺秀,身居后宫之中,花不完的家产,可是她并没有进入过这些市井之地,又因为身体的原因,成年之后也是在府中长居,不得以出门。 和范闲结婚,费介从东夷城找来了名贵的药材之后,身体才有了一些好转,范闲如今才能放心的让她出来。 柳如玉笑着看着林婉儿,“婉儿,你以后还要多出来逛逛,别一直在家里待着。” 林婉儿嬉笑着对柳如玉点了点头,而一旁的范若若则是赶紧拉过林婉儿,“嫂嫂你看这个。” “哎呀!姑娘好眼力!” “” “” 就在乱市之中,没有人注意到,几个诡异的身影已经悄然的跟在了她们的身后 身影在闹市之中攒动,互相交错出现了四五个人的身影,他们的穿着非常不容易辨认,行走的速度非常之快快。 人群众多,而此时的林婉儿正在摆弄着手中的配饰,她似乎还没有适应讨价还价这个过程,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影悄然靠近了她的身后。林婉儿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她仍然专注在手中的配饰之上。 匕首出现! 她仍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对方的刀非常的凌厉,丝毫没有任何的迟疑,似乎就在出刀的那一瞬间,就直接刺来,丝毫没有给任何反应的机会! 刀入体!鲜血四溅! 而最后,那只手,轻柔的放在了林婉儿的肩膀之上。 林婉儿一惊,立刻回头,她的笑容立刻洋溢了起来,“你不是陪奶奶聊天吗?怎么出来了?” 范闲! 范闲抓住林婉儿的胳膊,不让她看向自己的身后,而身后监察院的史阐立已经将方才那袭击林婉儿的人一把向后拉了回去,范闲向上看去,上方屋顶上两个拿着弓箭的护卫军向后一撤,跳下了屋檐。 周身出现的十几个人都缓缓散了。 没人注意到。 “我这不是看你们二人对着儋州城也不是很熟悉,带着姨娘到处乱跑,我就来带带路,带你们看看这儋州城里面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范闲笑着直接将林婉儿的身体转了过来。 而此时方才那袭击之人的血已经流在了他的脚下,范闲向前走了几步,带着林婉儿等人,离开了这里。 柳如玉冷静地回头,看到了地上的那一滩血,心惊肉跳的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范闲的背影,跟了上去。 带着几人出了闹市的范闲,虽然一脸笑意,但是他现在心中充满了怒火,林婉儿和范若若c柳如玉都是他的家人,都是他最亲近的人,对方选择在对他们身上下手,无疑是彻底激怒了范闲。 这一次,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范闲都要进去和他们玩一玩了,他们能把手伸在这里,范闲就笃定他们还会如此。 这肯定不是唯一的一次,也不可能只有一次。 既然对面要这么玩,范闲不介意直接和对方开始生死的肉搏。 他并没有很着急,毕竟是要给林婉儿和范若若一个儋州城是安全的印象,他不想自己的家乡被林婉儿看得非常危险,并且也不想她第一次进入儋州城,就对这个自己的家乡产生任何的阴影。 陪着三女逛的差不多了,范闲这才带着她们走回了范府之中,儋州城的城区并不是很大,现在的范闲也不怕对方跟着自己,看见自己住在哪儿了。 回到了家中,范闲安顿了林婉儿和范若若之后,正要出门的时候,被柳如玉拦了下来,她神情有些恍惚的看着范闲,低声的问道,“今天在集市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范闲看着柳如玉的面容,猜到她应该是看到了什么,从嘴角挤出了一抹微笑的范闲,低着头说道,“姨娘不必担心,只是些山匪而已,我去处理便可。” “闲儿”就在范闲又要擦肩而过的时候,柳如玉叫住了范闲,她看着没有转过来身子的范闲,“你要小心。” 范闲一怔,他转过身看着柳如玉,点了点头,“放心吧姨娘,没什么事。” 柳如玉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但是只得安静的点了点头。 这个女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范闲背影的时候她忽然感觉,这个少年,似乎能扛起来一定的担子了,那结实的肩膀,已经能够成为范家的依靠了。 范闲走到后院的柴房之时,王启年立刻将门拉开,范闲脚都没有停顿,步伐非常的快,走到了柴房之中,王启年 立刻关门,而此时的范闲已经到了墙壁旁边。 四个人被挂在墙上,那之前被范闲捅了一刀的人奄奄一息。 范闲没有任何的迟疑,直接对着那人的腹部就是一拳! 这一拳,几乎要了那人的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那人晃晃悠悠的看着范闲,范闲根本不想搭理他,直接抓住了那人的头,扯到了自己的最旁边,对着他的耳朵说,“你没机会活了。” 那人冷冷的一笑,“范闲,你以为你能保她们多久?咳咳迟早,她们都要死!” 范闲没有搭理他的话,而是看着一旁的第一个人,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看着范闲,一句话都不说,目光死死的盯着,愤怒从目光之中喷射而出,直接打在了范闲的脸上。 他没有回答,范闲根本没有丝毫的迟疑,匕首直接刺入了一旁人的胸膛之中,那人立刻毙命,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对付这样的人,范闲没有任何的心思和他们玩耍,他们不像是山匪,他们的心底没有一丝的人性,范闲从对方的实力和之前对于林婉儿的袭击之中就可以看出来,他们是彻头彻尾的杀手,没有一丁点情感的东西。 “我再问你一遍,是谁派你们来的?”范闲冷着面容,仍然问这第一个人。 第一个人的眼睛都瞪红了,他挣扎着想要杀了范闲,可是根本无法挣脱束缚,被死死的绑在墙上。 范闲没有和他废话,拿着他的衣服,擦干了匕首,见对方仍然没有任何的回复,他也不作任何的迟疑和威胁,直接一刀杀了第三个人! 再次回过头看来这第一个人,范闲问道,“最后一遍,是谁,派你们,来的。” 第一个人面色坦然的看着范闲,他似乎放弃了抵抗,吞了一口口水,“你会死的很惨。” “或许吧。”范闲这一次,冷冷的将匕首划破了面前人的脖颈。 最后他走向了第四个人。 第四个人看着范闲,面如死灰,“动手吧,说了我的家人也没命了。” “好。” 范闲没有任何的留手。 既然你敢动我心中的挚爱,那么我会让你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第六十七章 复仇之路 夜晚的儋州城异常寂静。 范若若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动静,她迷糊之中转过头去,正是一个人影在窗户外面。 范若若立刻惊醒了起来,她不敢出声,冷静的看着外面。 而此时的外面,传入了一个安静且胆怯的声音,“若若,睡了吗?” “嫂嫂?”范若若赶紧起身,她将门拉开。 林婉儿立刻走了进来,将门关住。 “怎么了嫂嫂?”范若若惊讶的看着林婉儿,林婉儿眉头紧皱,有些慌神,她低声的说道,“若若,你哥他一炷香之前,穿戴好了衣物离开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神不宁的。” “出去了?”范若若疑惑道,“哥哥有没有说他去哪儿了?” 林婉儿摇了摇头,看着范若若,“没有,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王大人他们是否还在?” “好,嫂嫂你穿的少,我去给你拿件衣服。”范若若道。 二女穿戴整齐了这才走到了西厢房的附近,范若若轻声扣门之后,屋里传出了些许的声音,推开门,穿着睡衣的王启年站在了房间之中,他睡眼惺忪的看着二女,当即反应了过来,连忙作礼,“郡主,范小姐。” “王大人,今夜范闲去哪儿了?”林婉儿皱着眉。 王启年一皱眉,他忽然一惊,立刻问道,“大人不在房中?” 这一句话林婉儿才知道坏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范若若大惑不解,怎么可能范闲出发连王启年都不知道! 正在三人对峙之时,忽的一声,三人立刻转头看去。 正是高达! 高达从墙上落了下来,走到了林婉儿和范若若的身旁,说道,“郡主,范小姐,大人有令,让你们好生休息,他出去办事,去去就回。” “他去做什么了?”林婉儿此时已经感觉到了不好的预感。 “大人没有交代,我们做好我们的事情便可。”高达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不甘,但是他没有再表现什么,而是尽力安抚面前的林婉儿和范若若。她们不傻,高达即便隐藏也骗不了她们,只得老老实实地说,“你们放心,就算大人不能做什么,对方也不会伤害到大人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听完高达的这一句话,二女对视了一眼,显然范闲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安排,这一次甚至怕她们担心,直接将王启年和高达全部留在了范府,只身而去。 密林之中,蚊虫繁多,只不过它们都近不了范闲的身,他对于这些蚊虫而言,就是毒药罐子。 范闲并没有任何低调的行事,相反他打着火把,大摇大摆的走入了儋州城密林往西大约二十里的隆潮山之中,这里便是那之前拷问出来的地址所在。 这里是明面上的陷阱,范闲当然是知道的,但是昨天闹市之中对方的行径就是在逼他,逼他做出选择,逼他出手,既然对方想要逼迫他,范闲并没有任何的担心,你既然已经对林婉儿和范若若出手了,那我范闲再待着等你,就没意思了。 踏入了隆潮山境内之后,面前铁定就是陷阱了,这里并没有任何的机关暗道,甚至连一个正经的大门都没有,只是一个破败的像山庄一样的地方。 范闲环顾了一圈,这才晃晃悠悠走了进去。 穿过了夹缝的山涧,范闲站定不动了,他四周看了看,风声在石头上碰撞发出了刺耳的哀嚎声,除此之外,别无所动。 破败的山庄什么都没有,范闲在门口绕了一圈,也懒得进去了,对方的埋伏也不知道在哪儿,范闲无尽打采的笑了笑,若是这样,我可不介意今天晚上,就到你们的大本营转一转。 可是他回头的瞬间,背后出现了一众人! 几乎多达百人!每个人都举着火把,看着范闲! 而最中间站着的,并不是那范闲见过的二当家,而是一个非常壮硕的男人,男人身上纹着漆黑的纹身,似乎是一个老虎又似乎是一个豹子,光线不好,范闲看不清楚。 那人手持一杆长枪,威风赫赫站在远处,目光紧紧地盯着范闲。而他身后的众人安静至极,没有发出一声动静。 范闲并没有一丝惊讶,而是扭了扭脖子,骨骼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来人可是京都城监察院提司范闲?”壮汉提足了气,声音震慑而来,范闲听的一清二楚,当即看出了面前的壮汉不过七品实力。 范闲索性直接将火把丢在了一旁,一句话也不说,右手捏了捏左拳,他的笑容异常的阴冷。 壮汉看着范闲,根本没有想 到过对方在做什么,不是面前的人中了自己的埋伏吗?怎么看他的气势,像是自己中了埋伏呢? 而此时的范闲已经向百人走了过来,他什么话都没有说,面容死气沉沉直勾勾得盯着他,右手从背后缓缓抽出,一把匕首赫然在手。 一路上。 四个暗哨,他听的清清楚楚。 上方十八个人准备放箭,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面前这百人后面的气息,已经超过了八品,他当然也明明白白。 但是面前的人想要杀了林婉儿,所以无论他们是谁,他们都要死! 都要死在这个他们以为埋伏了范闲的地方! 多少次自己的命运都掌握在旁人的手里?可是自从北齐而归的范闲知道,他不需要任何人掌握自己的命运,他自己的命运,就是要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谁都不可以指使他的人生! 只有他自己可以! 匕首的光芒,打碎了月光的照射。 这一瞬间范闲的步伐,快到了极致! “当!” “当当当!” 四根箭矢硬生生打飞,范闲已经到了那壮汉的面前! 壮汉大惊失色!连忙后退,可他哪儿是范闲的对手,正要抬枪,范闲环腕就是一卦,壮汉后退三步,虎口出血!手中一松,长枪落地。 而范闲单脚向前一踏,长枪落地的瞬间,足面向上挑起,左手匕首向旁边一横,右手抓握长枪一顶。 左边的山匪,被他匕首横颈,右手的壮汉,则是胸膛直接被长枪枪头,压在了山体之上。 范闲一人,当以百军! 刺骨的风不断地捶打在所有人的身上,可就算是如此的寒冷,那壮汉还是大汗淋漓。 毕竟一把寒芒直射的长枪,顶在了他的咽喉部位,将身躯死死抵在后面的墙壁,壮汉一寸都不敢挪动,生怕范闲不开心,一枪给他刺穿了脖颈,这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没命了可是大事儿,他一动不动的靠在墙壁之上,连话都不敢和范闲说,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命交在了别人的手里。 这他娘的是我在埋伏别人?壮汉汗颜。 范闲一脸的冷漠,左右手各持一人之命,被百人所围,他丝毫没有任何的胆怯之色,环顾了一下四周,范闲这才说了今夜的第一句话,“我和他们这帮山匪,没有什么可谈的,你若出来,我和你聊两句,不出来,我就走了。” 四下无声。 范闲懒得等,直接拿着枪顶了顶身前的壮汉,这壮汉看上去就是山匪的寨子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掳着他,不愁自己出不去,他把左手把持的那山匪松开,山匪立刻退了几步,跌倒在了一旁,心惊肉跳。 而范闲则直接将右手的长枪向上一丢,左手匕首瞬间递给右手,一把横过,臂膀弯曲,将大汉搂在了身前,匕首挂在其脖颈之上,低声地说道,“下一次我再看到你们的人进入儋州城,你的命就没了。” 大汉战战兢兢的看着范闲的侧脸,他敢说话?还是敢讨价还价? 什么他都不敢做,只能乖乖的看着范闲的行径! 瞥了几眼,范闲没有看到隐藏在暗处的人,他有些无趣的说道,“你设下陷阱,我只身而来,你避而不见可以,但是你要知道,这是我们最后说话的机会,下一次,我见了你,不会给你活路的。” 说着范闲直接抓着那大汉就要向外面走。 这一挟持,周遭的人根本连动都不敢动,百人围成的圈,被范闲逐渐的突破了出来,他仅凭一把匕首,轻轻松松的走出了敌人的包围圈。 手里抓着一个头儿总比抓着一个小弟要好得多,范闲掌握了主动权。 “再不出来,我就被带走了!”壮汉怒道。 显然他的话还是有一定的威力的,范闲只是能听到脚步声的攒动,但是听不清楚到底是几个人,这里百人到处乱走,不好听的出来。 远处有人,是肯定的了。 “奶奶个熊的,这事儿老子不干了!谁他妈爱干谁去干!”壮汉显然是在激怒那些人过来营救自己。 可是,这句话刚刚说完的瞬间,范闲的眼光变了。 不远处的密林之中,一支箭直接飞了出来,范闲一怔,这支箭矢飞速到了范闲的面前,而它的目标根本不是范闲自己,而是身旁的壮汉! “哼”范闲冷笑,他显然知道了对方的用意,立刻向侧身一转,抓着壮汉躲开了这支箭。 壮汉多多少少也是个有实力的人,当然也知道这些人下手是对自己来的,当即怒了! “这套是做给我的,还是做给你的?”范闲嘴角微微上扬,笑着问道。 “忒!”壮汉一口痰吐在了地上 ,“他奶奶个熊的,小王八蛋敢伤老子,你们他妈花着银子让老子给你卖命,说是劫商五五分,结果抢的是他娘的官!” 显然壮汉已经不像在和对方合作了,喊完这句话,壮汉还要继续说,瞬间对面射过来一片箭矢,箭矢非常之快,速度几乎让人看不清,范闲就在这一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燕小乙! 整个世间唯一的九品箭手,他的力道和面前这箭的力道似乎不相上下! 范闲大惊失色,他反应也非常地迅速,他立刻松开了束缚住壮汉的臂膀,一脚踹在了其胯骨的位置,双方的身形瞬间向两边墙壁飞驰了出去。 二人的身体同时撞到了墙壁上,范闲发出了一声闷哼,而那壮汉则是龇牙咧嘴,毕竟让范闲踹了一脚,这一脚硬生生踹出了口鲜血。 “我他娘是谢你呢还是打你呢!”壮汉愤怒的吼道。 “你能打过我再说!现在先想着自己的命吧!”范闲说道。 他现在也明白得很,这愣头青一样的头儿能带着山匪去儋州城刺杀是不可能的事情,况且就那四个死士也不是这种百十来个人埋伏一个人能被一个人擒住头儿的人训练得出来的,背后的人鼓动了他们,来这里混淆视听,导致范闲的方向出现了错误。 壮汉怒道,“这帮小王八蛋箭法奇好,你得当心,我对这里熟悉,老子先撤了!” 说着他直接带着手下们什么也不管不顾,向后方撤了出去,他们走的方向,正是那山后面破庙的地方。 虽然范闲在这里生活了近二十年,若是说水旁田野,乱葬坟岗他还是十分了解的,但是对儋州城附近的深林可是并不了解。 现在他也是一头雾水,什么也不知道,能分得清大致来的方向就已经很不错了。 范闲靠在山崖的石壁上,不敢露出一分自己的身体,他在伺机找寻能够触碰到对方的线路,显然直接冲出去是不可能的,后退的话若是山匪那一边有人在后路拦截,范闲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第一次他可以突发制人,但是第二次若是直接让手下围攻,范闲就得累死。 对方刚才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就不会轻易的上第二次当了,他不知道对方是真的和他开诚布公的说了刚才撤走的话,和那背后的人闹翻了,还是只是为了脱身所演的戏。 在没有查清楚这件事情之前,范闲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想到这里,范闲深吸了一口气,他此时安静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没有一丝气息,他感觉不到周围的人到底在哪儿。 范闲不敢乱动,毕竟一箭,很可能就会要了命。 他只能等待,等待对方犯错误。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忽然上方破风之声传了出来! 范闲仰头看去! 箭已至! 第六十八章 背叛还是忠诚 寒芒穿下的瞬间,范闲向一旁翻滚了过去。 一支箭失生生砸入了地下,箭身抹去了约么三分之一。 这箭的力道极大! 此地不宜久留,范闲咬唇,一跺脚,左手从背身之后拿出了两个铁质的弹丸,直接砸入了地下。 这一砸,地上立刻出现了烟雾笼罩在了山间的过道之中,一时之间烟雾弥漫,根本看不清楚踪迹。 过了许久,烟雾才缓缓散去,可是这时候的山间过道已经没有了人影,显然范闲已经不在这里了。 “师兄!”一个声音从上方传了出来,说话的人,正是之前的密林之中射杀高达和史阐立的神秘人的师弟。 神秘人缓缓地从树林之中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还带着一个人,那人背着弓。 这一次只来了三个人,而那神秘人就未曾出手,仅仅是两个人就压制住了范闲的行动。 这密林之中的袭击战役,他们只要占据了暗地里那些绝佳的位置之后,范闲只不过是粘板上的肉了,而现在他们居然被范闲找到了一个逃跑的契机!直接跑了。 神秘人看着面前范闲消失了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这范闲命真硬。” “我去找找,他不一定能跑太远!”那师弟赶忙说道。 “不急。”神秘人冷冷的笑道,“他还会来的。” “师兄?”师弟似乎并不是很理解他的话,“那范闲怎么会还敢来,如此一战,他定然畏畏缩缩,不敢出现才对!” 神秘人看着师弟,他的眉目异常冷静,他想着范闲,这个京都城监察院的提司,杀伐决断的人,到底会怎么做。 可是就在他还在思考的时候,忽然一个气息让他异常的震惊! 他立刻回头! 那方才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师弟,已经消失不见了。 “小三呢?”神秘人震惊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师弟! 那师弟慌乱之下看了几眼,忽然,直接背后抽出了弓箭,拉满了弓,直指远方的树上! 而那树上,小三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坐在树梢上面,他的脖颈之处,有一把匕首,银光闪烁,照着月光,而在他的身后坐着的人,正是范闲。 范闲坐在那人的身后,将自己的身体完完全全的隐藏在了后方,并且这个人是直接坐在树杈之上的,而自己是跪在他的身后,这样可以反应非常的迅速。 “我给你三声,不放下弓,他就死了。”范闲看着那神秘人的师弟,说道。 瞥了瞥眉毛的师弟,脸上写满了倔强,可是他又不敢如何作为,当即死死的咬着牙,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神秘人带着斗笠,站在树下,二人相距的位置并不是很远,互相看了一眼,神秘人才看向了范闲,“早知道范提司手段好,若是换了旁人此时应该已经回到安全的地方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你是什么人?”范闲看着下方的神秘人问道,“我的耐心有限,且只问一次。” 神秘人看着范闲,正要说话,被范闲再次打断了。 “而且下一句如果你的话不是回答我的问题,这个人也会死。”范闲继续说道。 “你敢!”那徒弟想要举弓箭,可是又怕范闲抢先一步,才迟迟没有拉弓。 反倒是神秘人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范闲,他忽然一笑,“那你动手吧。” “啊” 痛苦的叫声在神秘人话音刚落下的瞬间就撕裂开来,那人并没有死在范闲的手里,而是直接挂在了树上,范闲用一根树杈直接插断了那人的左手,歪着头看着下方的神秘人,“你刚才说什么?” “你不敢杀?”神秘人语气之中带着笑意,他忽然从袖中直接甩出了一把匕首,“我帮你杀!” 范闲一惊,连忙向后跳去,翻身向下落。 而方才的人被那匕首一剑封喉,随后那人身躯倒下的瞬间,师弟的箭穿了过来,幸亏范闲跑的快,不然这一次就可能凶多吉少! 等到二人走入密林,范闲已经消失在丛林之中。 那师弟将小三的尸体抱了起来,他的面容异常的安静,看着小三还没有来得及闭上的眼睛,师弟跪在了他的面前。 “你把他埋了吧。”神秘人说完正准备走。 “师兄。”师弟忽然说话了,他指着小三的胳膊,那里并没有断裂也没有任何的问题,只是被树杈划破了一道口子,口子上面有范闲掐过的痕迹,他只是在这个年轻的孩子身上,掐了一下。 而面前的人,直接杀了小三。 师弟吞了口口水问道,“师兄,如果他抓的人,是我呢?” “埋了。”神秘人丢下了两个字,离开了。 没有答案。 没有如果。 师弟面目冰冷地看着面前的人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夜晚如歌,静谧且充满了无限可能。 烛光打在微风吹拂着的帐子下面,格外的明亮。 修长洁白的腿慵懒的搭在了一张席子上,长公主李云睿悠然地点着面前的糕点,似乎没有考虑清楚吃哪一块才好。 轻薄的纱衣挂在她的身上,细柔又充满了弹性。 “信阳这些日子的天气真的很好,夜里都不会很寒冷。”长公主微微笑道,“我早说你该来坐一坐,这毕竟是我的封地,这里养老,当然会比别处好的多呢。” 她在说话,而听她说话的人,站在纱帘的外面,里面的人,只是有她自己。 外面的人哆哆嗦嗦地说道,“长公主殿下,下臣还不敢高攀您的好处,随处找个野地过完这一生便可” 说话的人声音很粗,能听的出来,哆哆嗦嗦的话语之中充满了胆怯和惧怕,他似乎在担心着什么,又似乎在隐藏着什么,不过这些逃不过那一双精致的桃花眼。 李云睿看着面前的那一盘糕点,笑容挂在脸上,笑着说道,“你说这儋州的玉米糕好吃些,还是沙洲的兰花杏点好吃些?” “回长公主殿下,下臣不曾用过这些点心,这都是皇室才能享用的东西。”略显苍老的声音战战兢兢的,他立刻跪在了地上,说道,“长公主殿下,您可是承诺过下臣,只要下臣做这一件事情” “况且况且现在”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云睿打断了。 “哎可不能如此说。”李云睿笑道,她细嫩的手轻扶在最近的一个绿色的糕点上,笑道,“还是绿豆糕好吃些。” 说着将一个绿豆糕拿了起来,放在了嘴里,咀嚼了几口之后,拿起了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才将剩下的绿豆糕放在了盘子之中,擦了擦手,说道,“既然是君臣之称,那就应该有君臣之礼。” “君臣之礼”下方的人重复了一声,甚至不敢再多说任何的话。 李云睿站了起来,拨开了纱帘。 那人的面容,赫然出现。 不是旁人,正是林若甫的谋士,袁宏道! 袁宏道苍老的脸上一抽一抽的左眼,他呲着那两颗略显黄色的牙,尴尬地低着头笑着。 “君臣之礼,以忠为首,以尊待之。”李云睿双手从外向内揽回袖子,端正了衣物,这才缓缓地向下走去。 她款款下来,一步一步最后站在了袁宏道的身旁,她歪着头看着袁宏道,低声的说道,“你说我说的对吗?” 袁宏道吞了口口水,牙根被冷气吸得作响,他连忙说道,“长公主殿下所言极是。” “你在京都城也有几十年了,想来京都城之内的官,你都认识吧?”长公主微微一笑,问道。 “当当当当然基本都认识。”袁宏道颤巍巍地说道,他根本不知道长公主要让他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他从相爷身边直接抓了过来。 “你可认识他?”李云睿笑着指了指袁宏道的身后。 身后是一面墙,方才袁宏道走进来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有,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此时后面站了七八个人,而最中间,则是用木制的架子,挂着一个已经遍体鳞伤的囚犯了。 袁宏道看着这个人,他低着头,但是似乎非常的熟悉。 “去看看。”李云睿说道。 袁宏道不敢违抗命令,谨慎的走了过去,他将那奄奄一息的人下颚抓住,向上抬了起来。 “怎么会是你!” 他彻底怔住了! 袁宏道震惊地退了数步,站在了后方的庭院之前不足几步的地方,他险些摔倒,可是仍然还是颤抖着站住了身形。 “郭郭尚书”袁宏道退了几步,郭攸之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他,虚弱的想要抬头,可是袁宏道这才看到,他的眼睛似乎已经被针戳瞎了,他什么都看不到,晃晃悠悠转了几下,又将头低下了。 “你说人啊,好好地在牢里死了不好么?”李云睿挥了挥手,身后那些人将郭攸之带了下去。 这一次,袁宏道彻底震惊了,郭攸之是什么人?礼部尚书!而且是立了大功之后直接被罢免了死囚身份的人,而且是不是会官复原职还说不定,这长公主李云睿坐镇信阳竟然直接能从京都城之中把人抓到这里来! 这是何等的手段! “是是啊”袁宏道震惊的看着面前的李云睿,吞吞吐吐地说道。 “袁先生应该不会 像他一样的不识抬举吧?”李云睿走到了袁宏道的身旁,手指轻柔地搭在他的肩膀上,问道,“你说,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是忠诚的,又有多少人是不忠诚的?” “这这个下臣不知道。”袁宏道不敢说话了,他低着头,显然这就是要拉拢自己的。 “当日里,你说要不是袁先生把林相背后的肮脏事情告诉我,我还找不到借口去和刑部说这些事情。”李云睿笑着说道,“你说忠诚这件事情,是按次算的,还是按时间算的,还是按命算的呢?” 袁宏道低着头说道,“我定然” 话还没有说完,李云睿打断了袁宏道的慷慨陈词,她对着袁宏道坐在了台子上,左腿划了一个巨大的半圆,搭在了右腿上面,微微一笑,问道,“如果这件事情,我告诉林相,你还会怎么送他呢?或者说,你还怎么在京都城里面继续待着呢?” 这直接打断了袁宏道的所有退路。 一个背叛了自己跟了一辈子的主子,袁宏道回到京都城,谁还会留他?这是被死死抓住的人,这就是命脉,他没有任何的办法抵抗,只能顺从! “范闲这一次北上,要经过很多的地方,这一件事情也着实非常有趣,我的人也去保护他北上的路了,若是袁先生有兴趣,你再来和我谈谈,若是没有兴趣,就早些回到林相身旁吧。”李云睿的话已经说到了尽了,她不能说破,袁宏道也不是傻子,当然能够听得清楚她话里面的内容。 范闲是李云睿的执念,这个人必须死才能拔掉李云睿肉里的那根刺,不然没日没夜的刺痛会让李云睿非常的难受! 袁宏道看着李云睿那副模样,自己根本无法对抗她开出来的任何威胁,自己只能坦然接受,冷冷地说道,“还请长公主殿下给下臣一些时间,待我回去整理行李,和林相道别。” “哟。”李云睿笑了笑,“还真是忠仆啊,好,我差人送你回去。” “谢谢殿下。”袁宏道死死的咬紧牙关,在李云睿的面前,磕了一个头,这才转身,走出了后庭。 第六十九章 大彻大悟 !g一 范闲回到儋州城范府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 几个担心且着急的人看到范闲的第一刻就围了上来。 但是他们带来的并非是嘘寒问暖,而是 庆国丞相林若甫,辞官了。 “理由呢?”范闲大惑不解看着王启年。 王启年摇了摇头,“身体不适,难当大任。” 范闲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这是没道理的一着棋,但是里面蕴含的事情有很多很多。 林若甫的想法,范闲其实很难去猜,他的脑袋里面想什么,很难理解,例如林婉儿的事情,例如他对于自己的怀疑,或者是他对自己的信任,这到底是一个什么限度,什么态度,什么情况? 他根本不知道。 而且作为岳父和女婿这一层关系,很难定夺他们二人的联系。 可是想到这里,范闲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林若甫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睁开了眼睛,范闲罢了罢手,“先不说这件事情了。” “那你呢?”林婉儿满脸写着担心,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走到了范闲的身旁,抓着他的胳膊,有些委屈又有些伤心。 范闲站了起来,抱住了林婉儿,有这么一个没日没夜惦记你的人,是谁都会异常的感动。 “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可以吗?”林婉儿只能靠猜的,她知道,如若是范闲能够告诉自己的事情,自己如此担心,他定然会告诉自己是发生了什么,但是范闲没有说,自当是不方便告诉自己。 林婉儿也不傻,她当然知道范闲不告诉她一方面是怕自己担心,另一方面是真的有危险,若是自己知道了很多事情也会让范闲有一定的心理负担,所以林婉儿知道,这件事情已经到了范闲不能告诉自己的地步,那她定然会非常的担心。 “若是一定要做,起码要带点后手啊!”林婉儿皱着眉,责怪范闲的意气用事。 范闲笑了笑搂住了林婉儿,“你放心吧,我不会做那些赔命的买卖,我还得跟我的婉儿生一屋子大胖小子,小姑娘,看着他们长大呢!” “咳咳” 就在林婉儿听到这句话娇羞的时候,忽然一声咳嗽从一旁传了过来,范闲一惊,方才一直在关注林婉儿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一旁还坐着一行人!他哈哈一笑,“你们都在啊。” “现在不在了。”三人转身走了出去。 “都怪你!”林婉儿粉拳捶在了范闲的胸口。 范闲咳嗽了一声,假装道,“哎哟哎哟不行了不行了,伤口裂开了” “伤口?!”林婉儿大惊失色,连忙将范闲扶着进了房间,将他的衣服解开,这才发现,根本不是范闲有了伤口,而是范闲设了陷阱。 “门还开着呢!”林婉儿直接被范闲一把抓进了怀中。 而门呼的一声关上了。 范闲把林婉儿抱在怀里,正要说什么,忽的林婉儿将手按在了范闲的嘴巴上,她古灵精怪的眼神看着范闲,歪了歪头问道,“你这一次上北齐,会见到海棠朵朵吗?” “肯定会的。”范闲如实禀报,随后一脸坏笑,“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 “你不是已经和我解释过了吗,我没必要担心什么。”林婉儿倒是说道,“其实和她交往并没有什么不好,既然你没有歪心思,我当然是信任你的。” 林婉儿躺在了范闲的身上,“北齐我肯定是不可能陪你去了,舅舅临行之前就和我说过了,儋州一行之后,他们就接我回去了。” 范闲当然明白这是为了保护林婉儿,况且庆帝那条老狐狸当然知道自己不光是北上,甚至是出了京都城都会有极大的危险,他暗中保护没保护范闲,范闲不知道,但是范闲能知道的是,最好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自己来抗,这样他才能够尽快的看清楚局势和庆国之中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一切。 “没事儿,我会尽快完成任务回来的,不会让你太过想念我。”范闲笑道。 林婉儿白了范闲一眼,“才不是,我不在你身旁,我倒不是担心想念之事,而是认为海棠朵朵年纪轻轻已经是九品上的实力了,确实应该与其交好,她若是能够陪着你左右,定然能够成为一定的助力。” “假以时日若是能够突破大宗师的行列,更是可以为你所用的话,会省下不少事的。” 听这林婉儿这么一说,范闲心中一阵触动。 她在为自己着想到了这个程度,此时的范闲,紧紧地 抱住了林婉儿。 这几日的时间之中,仿佛一切都平息了下来,范闲并没有刻意再出门做些什么危险的事情,倒是开始和老夫人还有林婉儿等人逛逛庭院,吃茶聊天,这几日也过的非常悠闲和快活。 范闲杀了一个对方的人,现在并不是他需要报仇的时间了,所以他根本不着急,现在是对方出牌的阶段,他不能跨过这个阶段继续出牌,这样会让对方出现一个范闲急功近利的错觉,认为范闲还有强大的实力在背后支撑,这是不可以的。 这一个环节一定要示弱,让对方感觉自己在密林之中是强弩之末,是螳臂当车,是最后的后招,自己没有任何的实力来对抗他们了,这样他们一来就会密谋直接将范闲杀之而后快,二来他们的目标就不是自己身旁的这些人了。 想来这件事情范闲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他现在在等的是另外的一件事情,范闲进来儋州城已经很久了,之前因为要陪伴老夫人,所以推辞了儋州城知府的邀请,这几天儋州城知府又亲自上门来邀请。 范闲和对方并没有什么过节和仇怨,况且自己也不是什么朝廷命官,或者朝中大臣,说白了就是一个监察院提司和太学奉正的官职,人家一个知府一直在邀请自己,总是不赏面子,范闲也觉得过意不去。 所以今天晚上他肯定是要过去的和对方在家中吃一口饭的,但是范闲并不打算带着任何自己家里的人,只是带上护卫就够了,此时的范闲坐在厅堂里面等着一个信息。 人们都午睡了之后,范闲也是闲来无事溜达了起来,他走到了后院的时候,王启年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他低声的对范闲说道,“大人,我按照您的指示,已经调查了知府的事情。” 范闲点了点头,“结果如何?” “您还是自己看吧。”王启年说着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范闲。 看着这个诡异表情的王启年,范闲打趣道,“不会又是和我有关系吧?” 王启年尴尬的笑了笑,“那倒不是,但是这件事情有些诡异,您看了之后方可明白。” 范闲点了点头,将纸条拉开,这才细细地看了下去,当即他不可思议的笑了笑,转头对着一旁的沐铁,“真的?” “千真万确。”王启年显然料到了范闲的反应,无奈点了点头,这才说道,“大人,今夜便可以确认一下是真是假。” “好!”范闲哼笑着说道,“如若是这般,还真是有趣的很。” 夜晚拜别了家中的人后,范闲带着高达王启年和邓子越共同前往了儋州城知府的家中做客,这一次知府设宴,儋州城的百姓都知道,纷纷在街道两旁想要一睹范闲范诗仙的真容,可范闲这一次坐了个轿子,自己和邓子越王启年坐在轿子之中,而外面的高达则是高兴得和周遭的百姓打招呼,让百姓都以为这是范闲范诗仙本尊来了。 享受了一路崇拜的眼光,高达这才赶着马车到达了儋州城知府的家门口。 门口早早已经有迎接的人了,知府大人带着若干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恭迎范大人。”几人看到范闲的轿子到了之后,立刻扬声说道。 马车里面的范闲听到外面的声音,随着马车停稳了,邓子越率先拉开了马车的帘,一步走了下来,随后撑开了马车的垫子,才将王启年和范闲接了下来。 范闲走下了马车,知府大人这立马迎了上来,“范大人啊,真是盼日盼月,盼到了范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下臣三生之幸啊。” 此时众人才明白方才耀武扬威的高达根本不是范闲范诗仙,众人纷纷道,“狐假虎威。” “你别说这个范诗仙大人的下人还长得有模有样。” “我还是觉得范诗仙大人帅啊。” “你懂什么,这下人打扮打扮,不比范诗仙差多少,但是范诗仙气宇不凡,人中龙凤,仅仅是外表,不足以评价。” “” “” 范闲带着满脑袋的问号走入了房间之中。 这儋州城知府的衙门怎么样,范闲当然是知道的,但是儋州城知府的府邸如何范闲还真的不知道,这一走进来,范闲皆是惊讶的不行,他看着周遭的装饰和点缀之色,丝毫不差于范府的陈设。 进入门中是专门铺垫的花丛路铺,周遭的女仆各个长得的亭亭玉立,秀色可餐,这靠近江南水乡的女子果然是温柔可亲,相貌一流。 只不过范闲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范府是什么地方? 是国母范老夫人坐镇的地方,是当朝皇帝近臣,宠臣户部尚书范建的老府,是当朝太学奉正,监察院提司大人范闲的故乡,长大的地方。 而这里是什么?只是一个小小的儋州城知府的府邸,他敢做的和范府一样的规格,都是五 进五出的宅子,这样的胆量已经的是滔天了。 最重要的是,他还敢请范闲进来,还敢请范闲吃这一口饭。 这口饭不简单! 范闲虽然表面上笑吟吟的看着面前的一切,随着知府大人一步一步的向里面的正厅走了进来,可是范闲的心里也明白,今天摆明了是一场鸿门宴,而这场鸿门宴中的沛公刘邦正是他范安之。 “范大人,里面请。”带着笑意的知府大人,一步一个鞠躬在邀请着范闲进入房间之中,而范闲此时也是大大咧咧,他根本也不管不顾,毕竟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想法,显然这些客气和脸面都是没有必要的东西了。 也就是走上了这个厅堂之后,坐到了知府的旁边,范闲似乎才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眨巴了几下眼睛,看了看自己腰间的这个提司腰牌,恍然大悟的笑了笑。 “陈萍萍,庆帝,你们两条老狗,我总算明白了你们是什么意思。” 他总算明白了面前的一切。 这儋州城知府的事情,王启年出去了不到三四天的时间就已经查的明明白白了,这些事情不是隐藏在深处的事情,而且很可能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儋州城知府,是长公主的人,也就是二皇子一派的人。 拿到这一份纸条的范闲,还在笑话这个儋州城知府的脑子是不是不好使,可是当他走入这个鸿门宴的时候,他才彻底明白,当初看到纸条脑子不好使的人,原来是自己。 他是谁?范闲?不是! 范诗仙?也不是! 正五品男爵,太学奉正?也不是! 他是监察院的提司范闲! 他掌握着全部庆国之内的正三品也就是包括从三品以下的所有官员生死的事宜! 陈萍萍,庆帝!你们好算计!范闲心中大笑! 这个身份一旦范闲坐实了,这两个老狐狸的计划也就算是开始了,他们的计划是什么呢?内库! 范闲是必须要接管内库的,因为范闲知道叶轻眉是自己的母亲! 为什么会知道呢? 因为范建会告诉他,范建一定会告诉他,因为陈萍萍的休假,所以导致了京都城的空虚这时候的范建一定会让范闲回到京都城,接手内库事宜,为什么范闲要接手呢? 正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就是叶轻眉,而叶轻眉的唯一遗产就是这个内库,他接手内库接手的名正言顺,范闲这个性格人,必然会去争抢! 这时候,这两条老狐狸就能给予范闲一个助力,这个助力,就是现在这块提司腰牌!监察院提司! 于主办位置之上! 乃监察院院长之下第一人! 掌握正三品以下官员一切调查权! 生杀大权! 这就是铺垫,而这个铺垫,从他进入京都城以来就安排的妥妥当当了,这竟然和肖恩这一局,是用同一个手法延伸出来的。 他们早知道长公主若是失去内库财权,必然会暴起反击,长公主是不可能谋权篡位去夺得皇位的,而且长公主也不可能去对杀陈萍萍,对陈萍萍下手,她太傻了,那么她要下手的人就是这个监察院小小的提司,这个京都城的众矢之的,范闲。 范闲会拉出京都城之中所有的脏水,所有的洪水猛兽都会像饿虎扑食一样扑向他,而范闲所要做的就是让他们都从泥潭之中一个一个的显露出来。 京都城的二皇子跳了出来,但是作为庆国的皇帝,庆帝不可能做出什么太过格子的事情,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了二皇子,可是忍耐终究是有限度的,这个限度,范闲已经知道了,就是内库。 内库流出的银子已经够国库的几十倍有余,而这也是撼动了庆帝掌控的地方,所以范闲要出马了。 庆帝控制了二皇子,调出了长公主,让京都城内部变成了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但是这样的安全只是能够维持一段时间的,那么长久的事情怎么解决呢?就是靠范闲! 范闲斩断了朝中二皇子几乎所有的党羽,这个时候,庆帝调回了大皇子这个忠心耿耿的儿子,毕竟在他在世的四个儿子之中,唯一想让他活着并且能让他活着的儿子,也只有这个大皇子了。 所以大皇子突然回京了,然后!范闲就要出门! 这个时间看似都是突然发生的,可是范闲越想越觉得有趣,这些时间太过于巧合了,巧合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直到他进入了儋州城知府的院子里他才明白了一切。 儋州城知府是什么?是一个地方的父母官,这个父母官掌握着一切儋州城之中的所有权利,包括运输,包括走私! 儋州城知府一年的俸禄才是多少钱?他能办的起这么大的宅子?还是能请得起这么多的侍女?当然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二皇子对于内 库的流转和他有一定的关系,而且这个关系匪浅。 想到这里的范闲才明白了这一次出使的含义。也就是皇帝在临行之前不满意范闲的地方,这一次并不是为范闲做事的旅途,而是为皇帝彻彻底底的清除这些在二皇子禁足时期不能够求援的人,这些人是构建整个走私路上的一针一线,只有将他们连根拔起,内库才能安全。 监察院提司令牌,就是尚方宝剑,而此行的范闲所要做的,就是从北齐一路到京都城所有的贪官污吏,全部斩了! 范闲的目光,开始变得亮了起来!一ver 第七十章 红颜祸水 !g一 范府之内,灯火同门的厅堂已经渐渐地熄灭了,老夫人毕竟已经年纪大了,她需要早些休息,几人也不敢打扰,而是已经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但是她们都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范府外面,后墙的附近,已经悄悄的来了许多的人,不光是山匪,还有那神秘人,带着他的师弟,此时的他们已经摸到了范府的附近。 “怎么样?”说话的正是当日里山寨之中的大当家,那二当家不见踪影,看来这一次带人来的就是大当家了。他嬉笑的面容弹指手中兰花,笑道,“我们先进去,人都绑好了带给你?” “小心,范闲不可能带着所有的人去赴宴。”神秘人说道。 “官差啊?”大当家的笑道,“那我们可不怕,我手下死了不知道多少官差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神秘人冷笑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山匪直接推开了门。 这个后门直通后厢房,也就是范闲等人所居住的西厢房,此时厢房中间的后院里,坐着林婉儿和范若若二人,二人正在喝着茶看着书,众人推门而入,显然二女一惊! 她们二人直接站了起来,“你你们是谁?” “哈哈哈哈”大当家的笑道,“一推门就是两个细嫩的娃儿!啧啧啧,好生有趣。” 可是二人似乎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而且范若若直接是把林婉儿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大当家的咂舌,“哟,还是个女中豪杰?我先来尝尝味道!” 说着,带人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的范闲,刚刚进入儋州知府府邸。 范闲是安安稳稳的入了宴席,坐到了主座上面的位置,他的旁边是主人的位置,也就是儋州城知府的位置。 王启年和邓子越都被安排了位置,但是高达并没有入席,反而是直接站在了范闲的身后,身旁的知府大人劝说无果之后也没有追着继续做什么,便随着高达去了。 歌舞器乐生平而起,范闲参加过去年庆国之中在祈年殿的国宴,也参加过靖王世子李弘成的诗会,更是参加过号称文学鼎盛的北齐大家之送别宴会,说实话,这儋州城的知府家里,一点不比他们那些差,甚至比后两者还要高出一个档次。 下方歌舞换角,这一次可是大角,看着论调和身段就能看得出,不是一般的女子,范闲品味之余,觉得和桑文气质上差不了几分,但是若论舞姿,少了司理理的几分谄媚,多了几分俗气。 倒不是范闲还惦记着司理理什么,他看向王启年,王启年的表情也似乎是这么认为的。 正在舞乐之际,那儋州城知府大人看着范闲的眉目之情,必然也是乐在其中,忽的站起一人,缓步走到了上宾台也就是范闲座位之前。这一路走的那叫一个风姿绰约,寥寥几步摆足登台,就看的众人心花怒放,甚至有人垂涎而下,忘记擦拭。 少女一身蓝衣,细嫩的肌肤似乎要从那几件单纱薄衣之中呼之欲出,她并不是华贵妆容,相反穿的十分简单,只是精巧的做工告诉范闲,她这一身衣服,价值千两。 蓝衣从颈部叉入,又从腹部开始分开,两条雪嫩的腿如同心中的倒刺,一步一步都戳在了众人心坎上,抬起的时候又带着几分刺痛,叫人好不快活。 布鞋停顿的时候,少女站在了范闲的面前,微微一笑,款款而礼,礼毕,侧身一探,身旁的下人端着托盘,而托盘之中则有两杯酒水,少女端起其中的一杯酒,笑容如万杯酒下肚的月光,若隐若现的美,可是感叹无法得到。 “久闻范大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仅仅是坐于一方,就让小女子如诗仙降临,话不能足,语不能顺呢。”少女说话的时候阴柔无力,似乎想要表现出一股柔弱之感。 范闲审视了一下少女,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儋州城知府,“这位是?” “哦,这位是南星姑娘,是我儋州城之内有名的老板,近几年儋州城注重运输和边海渔业的发展,所以这曲姑娘所在的家族原本就是一方富甲,在这边做生意的。”儋州城知府解释道。 “哦。”范闲恍然大悟道,“南星姑娘,如此妙龄,在儋州做商,佩服佩服。” “哪里,如今范大人回乡,乃是我儋州人的福分,若是不介意,小女子妄敬酒一杯,聊表心意,还请范大人”说着南星姑娘留了一个话尾,而自己则是将手中的酒杯推到了范闲的面前。 这为敬酒,范闲当然是知道礼数的,对方如此给足了范闲面子,范闲又怎敢抹了人家的好脸,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范闲还是懂的,当即接过了酒杯,范 闲笑容满面的跨出了食桌,来到了南星姑娘的身旁,低声的说道,“曲姑娘好身段,好家室,婚配了否?” “范大人说笑了”正要拿起酒杯的南星姑娘,听到范闲这么一说,妩媚一笑,右手抓住左手袖子的摆头,左手伏在嘴唇上,遮口而谈,“小女子远在家乡之外,家中父母不在儋州,这婚配之事只能暂且搁置。” 说罢又抬头瞟了一眼范闲,脸颊则是微微一红,又向前凑了凑,低声道,“小女子听闻范大人已经被皇帝陛下指婚,乃是郡主,我若是入室成妾,恐那郡主大人不会同意啊。” 话说的直白,但是周遭的人就看的范闲和南星姑娘密语,周围又是歌舞又是叫酒声音,根本听不清楚二人在交谈什么。儋州城知府在一旁站着,讪讪而笑,他的笑容很不自然,却又似乎心偿所愿之面。 “哎,姑娘此言差矣,无论是公主还是郡主,嫁入了我范家,当然还是要听我范闲的意思,你说呢?”范闲一脸的笑容看着面前的南星姑娘,他温柔的又向前了一步,唇于耳,不过一指之宽。 这一喘一息让南星姑娘面色绯红,但是并没有半点退意,而是直接轻柔的将自己的手搭在了范闲的肩上,“公子既然如此,小女子全听你的便是了,家中我去打理即可。” “既然已经说定了。”范闲的笑容忽然变了,他的面容正色的了起来,低声且有力的说道,“那你说这杯酒里面,加的是什么?” 话音刚落南星姑娘的脸色瞬间大变!她惊恐的想要转头,但是范闲拿着酒杯的手,则是已经放在了她的胳膊上! “大范大人你在说什么?”尽管如此,南星姑娘还是要装作不知,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问道。 “你不知道啊?”范闲笑道,“那你说,我手里的这杯酒里面有什么呢?” “酒杯”南星彻底怔住了,她比范闲要矮,方才亲昵之时,她就已经半入范闲的怀中了,如今想要脱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她此时的目光只能看着范闲的胸膛,镇定了之后,她才笑道,“大人说笑了,酒杯之中当然只有酒了。” “姑娘说得好。”范闲笑道,“这酒杯之中啊,不光有酒,十六年陈酿的杏花酒,还有两钱曼陀罗花,一钱生乌草四钱香白芷,当归,和川芎天南星。” 当范闲说道曼陀罗花的时候,那南星姑娘面色就已经如同死灰一般了,说道生乌草的时候,姑娘目光已经出现了狠毒之色,再到最后的那一句,“和川芎天南星。”的时候,南星姑娘直接抬起了头,看向范闲。 范闲笑着说道,“南星姑娘还真巧,我这一口,是不是就能把你,喝在肚子里啊?” 南星想要动,范闲只不过一只手就能抓住她。 “想要进我范府,总得告诉我个真名吧?曲姑娘。”范闲邪魅的一笑。 这一笑,彻底击碎了‘南星’姑娘的一切梦!她的手抓住了范闲的胳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的?” “曲涵,还要我说的明白点么?”范闲的笑容,充满了压制力! 怔了!彻彻底底的怔了!曲涵看着范闲,她吞了吞口水,此时她才明白,面前的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一个什么口口相传只会写诗的所谓手无缚鸡之力的才子,沉醉在风花雪月之中的男人。 此时她才明白,面前的这个男人,是真的和那深渊之中的监察院相互配得上的邪恶,是魔鬼一样的人。 范闲看着曲涵的表情,心中讪笑,这不是和自己有点相似么?那种没有秘密,被曝光在别人眼中的样子,那种可笑的被当做旗子的委屈,那种不想被不明不白安排的愤怒,顷刻之间在这张精致且美丽的脸上,写满了。 曲涵看着范闲,冷冷的说道,“你还知道什么?” 她认为已经到了尽头,可是范闲接下来的行径,却有出乎她的意料。范闲低着头说道,“你知道这个药在我的世界里,叫什么吗?” “世世界?”显然,曲涵对于这个词汇还是相当陌生的。范闲微微一笑,并没有继续和她聊下去,而是拉开了距离,“既然南星姑娘如此佳人陪伴,我可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范闲举起了酒杯,而曲涵震惊的站在原地。 “啧啧,范大人果然大气,风流才子,如今又有佳人相伴,今夜岂不快哉?”说着那儋州城知府举起了酒杯,大声道,“不如我们一起,祝贺这才子佳人,良宵美景!” 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可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曲涵,却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儋州城知府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即说道,“南星姑娘,范大人酒杯都端起来了,你还不赶紧?” 看着带着笑意的儋州城知府,催促着曲涵。 曲涵见此,看着范闲那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笑容挂在脸上,她硬着头皮拿起了旁边没有毒的那个杯子,她的手都有点发抖,但是仍然还是 强忍着抓起了杯子,轻柔的放在了面前。她生怕范闲突然一时兴起换了这个杯子,自己当该如何是好。 可是范闲并没有,他只是像面前的人一摆,直接当场一饮而尽! 也就在与此同时那儋州城知府向曲涵试了一个眼色,是胜利的眼色,可是曲涵满面的诧异写在脸上。 落了杯子,范闲直接是将酒杯放在了托盘之中,眼里并没有一丁点的其他东西,全部都是欢喜的微笑。 看着范闲的面容,曲涵直接打了个寒颤,她颤抖着看着范闲转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她心中开始对这个人出现了恐惧,她万万没有想到能在这个地方,这个自己布置了这么久的局之中,仅仅靠着几句话,就直接将这个她认为必胜的局势之中,扭转乾坤! 不过好在她还是缓缓地恢复了过来。 范闲坐回了原位,他将杯子放到了自己的身旁,转而拿起了自己的杯子,又饮了一口。 整个过程之中,站在原地的曲涵都没有看到范闲动一次手去触碰自己的嘴巴,也没有从嘴巴里吐出任何的东西。 知道是毒药都吃了吗?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曲涵惊讶的看着范闲,低声得自言自语道,“你到底是个人,还是深渊之中的魔鬼” 范闲已经和儋州城知府对饮了三杯酒,此时范闲笑道,“这南星姑娘还是很腼腆的,方才还和我私下传情,如今却也不愿意坐在我的身旁。” “哎,范大人不瞒你说,这姑娘头一次见到你这般模样的公子,年少有为,更是诗盖天下,英其非凡,此间有些惊讶当然是正常的,还是让下臣来和她提点两句。”这时那儋州城知府也是笑着站了起来,直接走向了曲涵。 “你怎么回事儿?还干不干了!”儋州城知府走到了曲涵的身旁之后,脸色大变,他应该是已经看出了曲涵不对劲的地方来了,拔腿走到了曲涵所在的地方,焦急的说道,“你可别出什么岔子,现在你们的人应该已经到了范府了,到时候人在我们手上,不愁没东西和他谈,实在不行” 儋州城知府用手在自己的脖颈之前比划了一下,此时的曲涵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自己还是有后手的! 她被范闲着实震惊到了,现在想来确实如此,自己还有后手,纵使范闲现在在此处为非作歹也好,目中无人也好,等会儿抓住了他家里的人,她不相信范闲还能如此继续猖狂下去! 想到了这里,曲涵倒是忽然释怀了,总之面前的人是魔鬼也好,她不需要担心什么,毕竟她手里可是抓着魔鬼的软肋的。 这一说完,曲涵直接带着微笑走向了范闲,范闲一挑眉,微笑着迎接了过来。 “大人,慢慢品尝。”儋州城知府笑着入了座。 范闲倒是夹着菜吃着肉,一点也不含糊,下方的王启年和邓子越更是和那些人对酒交杯,不过二人还是控制着的,毕竟他们的任务不是喝酒吃肉。所以还是要注重大局。 曲涵拿着自己的酒杯,坐到了范闲的身旁,这是规矩,既然陪酒,若是范闲不赏,肯定是不能吃饭的,范闲倒是笑了笑,没有那么局气,直接拿了一双筷子,放到了曲涵的面前,“吃点,别饿着。” “多谢范大人,看来范大人的心情还蛮不错啊。”曲涵笑着拿起了筷子,准备夹最近的饭菜。 而此时的范闲,则是一脸的笑意,“那是当然的啊,不光是隆潮山倾巢而出,甚至连背后杀我的人,我都能知道是谁,当然要高兴一点儿了,你说呢?” 此时,曲涵夹着菜的筷子,突然断裂。 她的神情也同时凝固了。!一ver 第七十一 章 血场 范闲略带笑意的转过头和儋州城知府又碰了一杯之后,这才回过头看着目瞪口呆的曲涵,“哟,隆潮山的二当家,怎么吓成这样啊。” “你这个样儿,还怎么当山匪啊?”范闲问道。 曲涵彻底傻了!她瞪着眼睛看着范闲,“你连我是隆潮山的二当家都知道?” “一回生二回熟嘛,第一回不认识,这第二回总该是认识了啊,毕竟你不是还要跟我回范府嘛。”范闲继续逗着曲涵,可是此时的曲涵却一丁点都笑不出来了,她死死的盯着范闲,“你做好准备了?” “什么准备?”范闲不解的看着曲涵,他恍然大悟的指了指曲涵,“哦,哦,你说我家啊,你们找来八品的箭手,我手下可是没人能挡得住。” 想来如此,曲涵又是疑惑的看着范闲,“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我?我只是一个来吃饭的客人而已,怎么?”范闲笑道,“南星姑娘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曲涵看着范闲,这个她根本看不透的年轻人此时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异常的神秘,她不敢多做什么,只能是乖乖的坐在一旁,动也不敢动,话也不敢说了。 可是殿下的人,都在高兴的对饮之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角落里面的曲涵,就算注意到了也只是在于她娇柔半躺下的身体,伸出衣服皙白的大腿,没有人注意到她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你说你这么一个姑娘,怎么会去当山匪啊?”范闲提着酒杯,晃悠着手中的美酒,笑着问道。 曲涵看着范闲,咬着嘴唇,她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低着头坐在范闲的身旁。 范闲见她不说话,自顾自的道,“你不是奇怪那杯酒去了哪儿么?” “嗯?”曲涵果然来了兴趣,她看向范闲。 “谁都有不注意的时候,我只是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和你换了一杯酒。”范闲笑道,正在曲涵似信非信的时候,他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在这群虎狼之中让你这样的绝色晕倒的,我添了两味药,不会让你很难受,并且你和没有喝过这东西一样,但若是我不给你解药的话呢,三个月之内,你就会因为曼陀罗之中独有的香气,再加上我参入的那味药结合,变成剧毒,全身溃烂,吐血身亡的。” “顺便告诉你一个它的名字,叫做百日散。”范闲的面容全是笑意,可是说出来的话,无不一句一字的扎入了曲涵的心! “你”曲涵攥紧了拳头,这一次她彻底的愤怒了。 范闲并没有搭理她,甚至连想要控制她的想法都没有了,“莫不说你现在动手,就你这衣服,这些人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春光乍泄不说,还要被我身后的这个护卫一刀砍死,你说你好不容易活过来,现在又因为忍不下这一口气,死在这里,图什么?” “你到底要做什么!”曲涵失态了,她靠近了范闲,也不管自己的腿如何伸摆,让下方的人一饱眼福。她低声的质问道。 范闲呛了一口水,咳嗽了几声,这才哼笑着回道,“咳咳咳你逗死我了” 看着范闲的调息,曲涵怒目而视。 “我好端端走在路上,是你们的人埋伏我,我好端端的在家里,是你们的人偷袭我,我好端端的喝酒吃肉,是你们的人下毒害我,你现在问我想做什么?还是我要问你,想做什么?”范闲的面色从方才的嬉笑变成了一脸的正色。 这一变,曲涵胆怯了,她贝齿咬着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低声的说到,“我不想死。” “我知道。”范闲再次夹了一筷子的肉,吃了一口,忽的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曲涵,“你喜欢吃虾蟹鱼肉,还是喜欢这牛羊之肉?” 曲涵皱着眉,没有回答,正巧在这个时候,来了一个人,那人微笑着举着酒杯,走到了范闲的面前。 他丝毫没有任何的礼数,正要接近范闲的时候,被高达拦了下来。 “哎,让人家过来。”范闲脸色有些微红,似乎酒意已经上来了,他摆了摆手,示意高达离开,那高达看着范闲的手势,虽然心中有些担心,但是还是离开了,走到了几步之外,高达这一次将手直接放在了剑鞘之上。 “哟,范大人。”那人悄然走了过来,全然没有看到一旁曲涵给他使得颜色,他弯下了腰,举着酒杯,可是头却没有对着范闲,而是侧到了一旁,看着一旁的儋州城知县,声音的大笑正好,是几人能够听得到的。 “知县大人,你猜怎么着?”那人笑道。 儋州城知府摇晃着身子,搂着两个女子,带着醉意半张着嘴靠了过来,“啊?你说,师爷。” “范府的宅子 ,着大火了!”师爷说完,脸上尽是笑意,这才大笑着回过头,看向了范闲,“范大人,你说你说有趣不有趣?” “宅子着大火了,当然有趣啊。”谁都没料到,范闲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师爷一愣,随机哈哈大笑,“范大人你不是喝多了吧?啊?哈哈哈哈” “哎,范某酒量还是可以的,这点酒,倒是不会很多,师爷,我问您个问题吧。”范闲左手招了招手,示意那师爷过来。 师爷凑了过来,满脸带着虐笑,“您讲咯,我来听听。” “你说你喜欢吃海里的虾蟹鱼肉呢?还是喜欢吃这地上的牛肉羊肉呢?”范闲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一旁的曲涵,毫无防备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范大人你在说什么啊?”师爷一脸的茫然。 可是这一句话落下的瞬间,范闲的速度如光芒一闪而过,右手从靴子一处拿出了那柄匕首,左手上前一搂,师爷根本来不及反应,范闲甚至连身子都没有站起来。 “扑哧扑哧扑哧!” “” 整整八刀!快!准!狠! 当他松手的那一刹那,师爷的身体,向后转了去,鲜血,喷洒在了整个知府大堂之上! 惊叫声浑然四起! 而范闲指着面前的肉,转头看向了曲涵,“下次我问你的时候,别让我等太久,我这个人,啧啧。”他摇了摇头。 “耐心没多少。” 第七十二章 山前山后 整个会场一下子进入了混乱的状态,王启年和邓子越第一时间走向了范闲,而范闲仍然一动没动,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拿着筷子,吃着面前的菜肴。 等到王启年走了过来之后,范闲则是拿着筷子,指着面前的一条鱼,“这鱼做的真不错。你吃了吗?” “吃了,还不错。”王启年虽然非常的着急,但是也不能不顺着范闲的话往下说,便站在了范闲的身旁。 范闲挑了几筷子肉,眼见面前的菜肴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范闲这才放下了筷子,此时一旁的儋州城知府已经被吓傻了,他看着范闲稳如泰山的模样,他疑惑地问自己这家伙是被我围住了吗? 台下的人在等待着命令,等待着对于范闲一击必杀的命令,可是范闲丝毫没有任何的反应,儋州城知府此时已经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走到了台子下面,距离范闲越远越好。 “知府大人。”范闲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对着面前走出去不远的知府大人笑着问道,“如此匆忙,是要去哪儿啊?” 不能让范闲继续掌控这个局面了,再这样下去,知府大人别说乌纱帽不保,就是命都要丢了!他愤怒的转头看着范闲,“范闲,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为何如此安稳,你的家都快烧没了!” “是啊。”范闲打了个哈欠,“后院的陈设很旧了,烧一烧也好,正好能换一批新的家具,何乐而不为呢?” 儋州城知府皱眉了,他根本不知道范闲说的是什么意思,怒道,“范大人,别说我不给你面子,现在我们的人应该已经抓住范夫人和您的妹妹了,别逼我真的去动范老夫人!” “儋州城知府,出沧州做官,家中母亲古稀之年,有一妻两子在家中,父亲重病在床,但是儋州城知府仅仅每月发家五两银子,目前家中过得贫苦,而在儋州城内,养有小妾七人,入府小妾十二人。”邓子越拉开了手中的信纸,一张一张的读了起来。 那下方的儋州城知府脸上震惊的模样,异常的好看。 范闲则是淡然的拿着酒杯,又饮了一口,没有打断邓子越。 “三年前,二妾的儿子在儋州城知府的授意下,出城寨当了山匪,利用山匪的身份,里应外合开始针对儋州城行商之人,围杀堵截,城外则直接杀人越货,城内则是暗杀,官兵和山匪勾结,做事万无一失,三年内共抢白银一千三百两,杀害商贾行队一百二十余人。” 邓子越的面色,非常的愤恨。 此时的众人已经脸上难看到了极点。 可是邓子越还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他又切换到了下一张纸,“去年年前,儋州城知府在京都城某势力的授意之下,开始接管内库从北齐进入儋州城之后,再过儋州城,进入京都城的线路,在一石居崔掌柜指挥之下,开始走私内库货物,并且逃避商税,克扣货物c货款。” 说完这句话,儋州城知府的脸色,变得惨白! “范闲!”儋州城知府挺直了腰杆,指着范闲的鼻子,“你不怕你娘子死在老子的刀下吗!” “怕。”范闲打了个哈欠,顺便对着高达使了个眼色。 高达厉声道,“带上来!” 此时儋州城知府向外看去,这才看到,一行护卫军忽然出现!而他们手中每人提着一个人,其中就有自己的妾室,甚至还有妾室所生的儿子!他们张牙舞爪的叫喊着,那最凶狠的就是二妾室,她愤怒的指着范闲的鼻子说道,“你可知道老娘是谁!” “我还真的不知道,不过我挺感兴趣的,说来听听?”范闲一挑眉,问道。 那二妾室根本不管不顾,直接站了起来,“我告诉你,你敢动老娘,我儿定然让你活着出不了儋州城!” “你以为这里还是京都城?你以为监察院还能管得了京都城以外的地方?”二妾室大叫着,头发散落了一大片,“你以为你是陈萍萍了嘛!” 确实,范闲这一次出使并没有带多少的手下,排场上肯定不如陈萍萍出个门,几百黑骑那样的虎虎生风,并且自己也没有亲兵,面前的护卫军也是林婉儿的护卫军,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若不是监察院的提司令牌,他还真的不好调动这十几个人出来帮忙。 不过这些只是表面,内在的东西,这些人是看不到的。 范闲并没有搭理这个疯婆娘,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曲涵,他问道,“你说,是他们占了上风,还是我能掌控这个局势?” 曲涵可是刚刚才亲眼看到范闲直接杀了一个人!那一句话还嘤嘤回绕在自己的耳畔。 “我耐心不多” “范大人您大权在握,当然是你。”曲涵立马 回答道,他生怕范闲那沾染着血迹的刀进入自己的身体,她怔怔的说完,一句话都不敢说了。范闲听闻之后到是笑了笑,他拍了拍手,拿着匕首站了起来。 台下的人已经被护卫军轰开了,而高达则是持剑,看着面前的曲涵。 范闲走到了儋州城知府的面前,他没有说话,而是微笑着看着儋州城知府。 “你你要干什么!”儋州城知府也已经慌了,他明明记得药已经下了范闲的体内,可是现在根本没有一丁点的效果出现,范闲反而更加地生龙活虎。 “我在等,你也在等。”范闲吧唧了几下嘴,抓住了儋州城知府的肩膀,儋州城知府想要挣脱,可是他一个知府怎么可能和范闲这九品实力抗衡,被范闲死死抓住的知府,吞了吞口水,“你要是杀了我我的” 话还没有说完,范闲将匕首横在了他的面前,“你还在寄希望于你的儿子吗?” 范闲轻巧的将手中的匕首,放在了儋州城知府的肩膀上,在他的官服之上,轻柔的擦拭着自己的匕首。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跌跌撞撞的走进来了一个人。 “大大人!不好了!大当家的大当家的” 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昏厥了。 阴冷的月色之下,大火已经弥漫了起来。 拿着火把的众人看着面前的范若若和林婉儿,脸上尽是笑意。 猥琐的人群将二女逼入了后院之中,不让其乱跑,而后院的大火已经包围了整个后院。 大当家的微笑着站在原地,他的身旁就是神秘人,神秘人的后背仍然背着弓箭,他谨慎的观察着周围,似乎随时准备对面前的人痛下杀手。 大当家的回头看向神秘人,“这俩妞儿,都好棒的,你要是不喜欢呢,我就拿我那儿玩去了。” “这是郡主和范小姐。”神秘人并没有说话,说话的是后面的年轻人,神秘人的师弟,他似乎有些惊讶,看着那大当家的说道,“你怎么可能对这样的人有如此污蔑的想法!” “啊?她们和普通女子有什么不同?”大当家的脸上写满了蔑视,他调戏的看着范若若和林婉儿,肆虐着笑道,“难不成,她们洁白的身体,会比别人更舒服?更舒适吗?” 范若若啐了一口,对着面前的大当家怒骂道,“恶心!” “你看!你看!多有脾气?我就喜欢这样的,有脾气,真有个性!”大当家翘着兰花指,“我那帮弟兄们,对这样的姑娘,最喜欢了!” “郡主可是皇室!而范小姐,乃是京都城第一才女!是户部尚书范大人的独女!”神秘人的师弟惊讶的看着这帮山匪!他根本不懂这些人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这样的人他们都不敬畏,不怕吗? “师兄,你和他们说说啊!”神秘人的师弟走到了神秘人的身旁,质问道。 可是神秘人冷冷的转头看向了那师弟,一撇嘴,冷笑道,“你不想试试么?能和这样的女子春宵一梦,是任何人都不敢想的事情,十三,你说呢?” 十三愣住了,他皱着眉惊讶的看着神秘人,“师兄,此行乃是为了师父报仇,范闲杀我师父,我杀范闲,乃是天经地义!恩仇皆是大义,乃正道之为,我们就算是火烧范府,挟持此二人,也就是为了逼迫范闲就范!若要对此二人动手,我十三第一个不愿意!这行径,非师父教导,更非我们之为!” “啪!” 慷慨激昂的话语,换来的是一个巴掌,十三直接被打在了地上,他捂着脸,在大当家耻笑的笑容之下,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师兄,“师兄你!” “你不享福,我不怪你,你若是再阻拦我,休怪我先杀了你!”神秘人怒骂道,他手中的长弓已经抓稳了,这个意思很明显,你再说一句话,弓下的亡魂,就是你了。 十三怔怔的看着神秘人,他不过十来岁的年纪,他更是不懂男女之事,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肉欲可以让自己的师兄变得如此恐怖! “还有,这是主子交代的事情,若是你再阻拦,就算在这里你没有死,回去主子也不会放过你!”说罢,神秘人走上了前面。 大当家的知道,这小子已经忍不住了,他那师弟和他已经耽搁了太久的时间,杀了范闲他就算完成了任务,不可能在此久留要立刻复命,所以现在这个小子一定要抓紧时间,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范若若和林婉儿站在不远处的桌子旁边,林婉儿虽然被范若若护在身后,但是她的面容之上没有丝毫的胆怯和害怕,反而是脸色非常的淡定,她仰着头看着面前的人,而前方的范若若还是护住林婉儿。 对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可是此时,远方的一个声音忽然出现,叫停了继续准备向前走的神秘人,“不不好了” 忽然,还没等这一行人反应过来什么,一个人直接 被摔在了地上。 那人摔在地上,脸朝着下方,他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全身无力,支撑了几下,再次倒在了地上,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脸撇在了神秘人这一方向,声音异常的撕裂,轻声地说道,“火过不去了” 这句话落下,所有的人都向火势蔓延后前院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才看到,其实大火就是在后面烧着,而前院里面根本没有任何的问题,就连后院到中间的连接都没有任何的火在燃烧着!他们十分的震惊!可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火怎么可能被阻拦下来! 也就在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他们都能感觉到一股强烈而恐怖的气息,将他们围绕在了里面! 不仅是从院里,甚至是从后门之后,涌来了大量的护卫军,护卫军将他们重重包围了起来,没有一个出口可以给面前的任何一个人逃跑的机会,他们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着一个指令。 神秘人知道大事不好,当即冷冷的笑了笑,“范闲啊范闲,你算到我要来,就没有算到,就算是你都挡不住我的箭么?” 满弓! “师兄!” “闭嘴!”神秘人一脚将身旁的十三踹得老远,厉声道,“回去我再收拾你!” 说罢,满弓放出,破风而出! 范若若挡在林婉儿的面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当!” 一个兵器撞碎的声音传来,林婉儿和范若若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二人向前看去,一根箭,落在了旁边不远的地方 不对,是两根,那根箭,被生生的劈成了两半! 而中正的位置,那神秘人出手的地方,神秘人的肩膀上,插着一根漆黑色的匕首! 匕首并没有穿透他的肩膀,而是牢牢的钉了进去,卡在了肩胛骨的位置。 箭手最重要的不是别的,而是双手。 肩膀,是双手的纽带,肩胛骨是肩膀和身体的关联,这里碎了,整个手臂都抬不起来了,这一击,打碎了一个箭手的一切! 可是这还没完! 一个身影,忽然从侧方的高空之中出现。 在所有人都几乎看不清楚对方身影的情况之下,那黑影瞬间到了神秘人的面前,左手轻轻敲打了一下肩胛骨上面的匕首,而那身影以琢磨不到的速度,瞬间到了神秘人的身后,而神秘人再次横起左手,接住了! 速度,快到恐怖! 神秘人怔住了,他连一声叫喊都没有喊出来,直接倒在了地上。 第七十三章 救援 身影站在大当家的面前,影子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温度。 月下的影子,面如一团迷雾,轻柔地看着面前脚下,不知道黑布之下的他在看着什么,他似乎懒得看面前的一切,一股漠视从他的面容之中,缓缓流出。 左手反握着匕首,影子的动作并不是很大,他慢慢的将手放了下来。 此时的十三已经赶到了神秘人的身旁,他抓住了神秘人的胳膊,此时的血已经流了出来,神秘人颤抖着的右手死死得扣着自己的左肩膀,可是仍然止不住那鲜血的喷涌。 神秘人的脸上写满了诧异,他根本不明白面前发生了什么,他无法想象竟然还有行动如此之快的人!他打碎了自己的箭!他还以和箭一样的速度,把自己杀了! 这是什么人?这还是人吗? “杀杀了他!”神秘人哆嗦的说道,他用布满鲜血的手狠狠地抓住了面前的十三,愤怒道,“十三!杀了他!” 十三奋起,转手将左腿旁边的皮袋打开,双手向下一伸,两个飞刺出现在了手中,他看着影子的背影,吞了吞口水。 方才那一幕,谁都看到了,那样恐怖的速度和实力,十三想要对抗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但是师兄之命不可违,他抓起了飞刺,伺机待发。 “你出手,救了他,他依然会像之前那般,伤害我,伤害我们”说话的人,是范若若。 聪明的范若若当然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年十三是充满正义感的人,他和那神秘人不一样,他仍然是洁白的一张纸,不染尘世,无欲无求的一张纸。 这句话说完,十三怔住了。 这是范若若第一次和他直接说话,这个冷漠的杀手,竟然有些脸红,他有些羞涩,不敢全部将头转过来,只是侧身一回头,咬着牙说道,“可是我不动手,我们都会死。” “不会的。”范若若焦急的上前走了一步,“若是若是他想要杀你们,你们不会有人活着的。” 话音落地,十三浑身一颤,而面前的那些人,都战战兢兢的站在了原地。 尤其那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大当家,此时也是一脸的惊讶! 范闲的身旁,竟然有如此的高手,这人隐秘的地步,让自己根本无法察觉!他观察了范闲多少天?多少个日夜多少个兄弟都寸步不离的看着范闲!甚至是那个八品的箭手,都没有发现这个高手的存在! 这个人太过恐怖,不是自己能够惹得起得。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当家的不是莽夫,看着面前的人,他当知自己没办法逃脱,不过还好,此时的他微微一笑,“我劝你们还是最好放了我们。” 影子转头望向了大当家,他面无表情的问道,“为什么。” “你别忘了,今天范闲在哪里,若是你们敢杀我,半个时辰之后,那里没有了我的信息,那么范闲一定会死!”大当家的邪魅笑道。 “你在威胁我?”影子的面容转了转,又转了回来,望向大当家,“是么?” “呵呵。”大当家的笑了笑,“我没时间跟你打趣,我告诉你,你杀了我,范闲必定会死在儋州城内!” “所以,你不死,他就不会死,对么?”影子问道。 “知道就行,现在放我走,我可以给范闲一条生路。”显然大当家的自己心里明白,这只是一个缓兵之计,今日的范闲必定会在宴会上被毒杀,或者绑起来敲诈其权力,为自己所用,毕竟儋州城的收入,实在是太可观了。而且他们头上的人,可是权利比这一个小小的提司,大得太多了。 影子点了点头,转过了身,“你们走吧。” “哼。”冷哼了一声的大当家,鄙夷的看了影子一眼,直接转过身,向外走了出去。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那根漆黑的匕首,仍然没有放过他。 影子很忽然想起了什么,淡然的说道,“只要你不死,范闲就不会有事,但是如果他死了你也得死必须死” 下一刻,大当家的感觉到了自己的腿,瞬间失去了知觉,而他的眼睛充血一般红了起来,随后的一声惨叫,划破了宁静的儋州城。 “啊” “你说!怎么了!”儋州城知府看着跑进来的人,慌乱之下,直接将其抓住,一杯酒泼在了报信之人的脸上,对方这才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大人!大人!”那人浑浑噩噩的看了几眼,这才发现是自己的知府大人,又急忙说道,“大当家的被抓了!大 当家的被抓!” 可是此时,儋州城知府已经松开了面前的人,他缓缓地站起了身,面色惨白。 他的计划非常的周密,也非常的完全,两边同时进行,他们就会赌范闲总有一处薄弱的势力,无论是牵制到了哪一处,他都有机会和范闲周旋,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声东击西,一石二鸟之计,竟然被对方识破了! 不仅识破了,自己这边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儿子和妾室,包括自己都被抓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此时的范闲仍然站在原地,而那二妾室,则是怔怔的望着范闲,最角落里的曲涵更是花容失色,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你觉得现在的大人,有没有很像”王启年低声的对身旁的高达说道。 高达看着不远处的范闲,他摇了摇头,“陈院长固然恐怖,但是这样的局势,按照曾经的陈院长来说,恐怕这里已经是尸横遍野了。” “但是你不觉得,范大人的做法,比尸横遍野,更让人感到绝望么?”王启年的面容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望着高达,“北齐一行,确实对大人改变巨大。” “但是我相信,你我面前的范大人,绝对不是那残暴弑杀之人。”高达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这一次对方动手的,可不是一般人啊,若是你呢?王哥,嫂子如若是被人暗杀” 王启年恍然大悟,这才肯定的对着范闲的背影,点了点 第七十四章 尘埃落定 范闲站在原地等着儋州城知府回过神来,此时这场夜晚的闹剧基本落下了帷幕,不必再担心任何的突发情况了,虽然兵力有限,但是他仍然将这目前能够调动的所有兵力都发挥了极致,也算是安安全全,在预期之中拿下了儋州城。 山匪打官兵毕竟是劣势,再加上山匪从隆潮山之中走出来到达儋州城的路途也不是很短的距离,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作战,范闲能赢,没有什么可以让他自己骄傲的地方。 反而他还让范若若和林婉儿置于险境之中,虽然他第一次用影子,但是他知道,对于陈萍萍和监察院来说,这个人是非常靠谱的,不过即便是靠谱,他仍然是不愿意让她们二人冒险,下一次他还需要考虑更加成熟的策略来应对发生的种种问题。 范闲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并没有对面前的这些事情继续发表任何的评论,他只是蓦然的回过头对身后的王启年和邓子越说道,“押入儋州城衙门,连夜升堂!” 二人得令,立刻代办。 看着众人被押解了出去,范闲坐到了厅堂的台阶上,他能看到人从他的身旁一个一个被押解出去,而此时的范闲,陷入了沉思。 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他将面临的是没有护卫军的援助,而这一次他在儋州城闹的风生水起,其他的地方会不会已经开始戒备了,下一站的沙洲定然不会如此的顺利,况且他从儋州如若是出发,不仅有那类似神秘人的人物从中暗杀,更是有他想象不到的人和事情发生。 孤立无援的自己又怎么可能在那些别人盘踞已久的地盘之中找到证据,一个一个定他们的罪? 难度非常的大。 现在的范闲面临的是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地,不到一年时间后,范闲就要接手内库,到时候这么大的亏空,自己根本不可能补上,如若真的到了这一步田地,自己就成为了众矢之的,到时候不光是大理寺c参议院这样的机构会直接上报来核查自己,恐怕到时候自己也会被这股贪污走私之风连累进去。 退是不可能退了,只有进。 前路万般凶险,也不能退缩了,退缩只能任人宰割。 刚想到这里的范闲,忽然被一个声音惊醒,高达走到了范闲的身旁,蹲了下来,“大人,那那位咋办?” 指了指身后,范闲不回头也知道高达指的是谁。 人生在世莫不就是几个知己好友,范闲遇到高达王启年,算是知己之交,高达也是个聪明人,若是寻常的手下也就是不问声响的直接将曲涵和那一众人全部抓了去,也就没有这些后话了,可是高达留了个心眼,毕竟范闲对那曲涵表现的有些不同寻常,他也不想私自做决定。 “你先去吧。”范闲低声说道。 高达再次看了后方的曲涵一眼,没有说什么,离开了院落之中。 按说他也不担心范闲,第一这里已经被护卫军包裹严实了,不会出现什么差池,而身后的那个女子只是一个实力薄弱的少女,没有什么威胁,若真的是范闲想动手杀她,那十个曲涵也挡不住范闲。 所以高达听了范闲的话,也并没有说太多,当即直接离开了。 大厅之中没到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四下无人了,被抓的人已经全部被那护卫军拉走了,诺大的前厅一片狼藉,鲜血铺满了大厅之中的地板,尸体已经被不知道谁拖走了,吃的喝的倒了一地。 范闲始终没有回头,他看着面前的房间,此时的他略显疲倦,或许也是酒劲起来了,他只是呢喃的坐在地板纸上,看着上方的星空。 曲涵缓缓地站了起来,她趔趄了几步,感觉到了头晕,不过还是镇定的走到了范闲的身旁,她绕了过去,并没有想要做任何的事情,直接站在了范闲的面前,她有些唯唯诺诺,语气低下的说道,“你不打算对我动手么?” 范闲的目光有些闪烁,有些发愣,当曲涵说了这句话,他才忽然反应了过来,晃了一下神,范闲看向了曲涵,他微微一笑,“动什么手?” 曲涵有些不解的看着范闲,“如今知府已经被抓,后面的事儿能吐出来多少我不知道,但是显然能够看得出来,他对于对付你,非常有信心,但仍然是落败了,我自是他那边的人,如今你已经大权在握掌控了局势,不打算对我出手了么?” “我不出手,你不会说?”范闲冷漠的看着曲涵,和方才那挑逗的二世祖脸面截然不同。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呢?曲涵是根本看不透面前的人,虽然年纪相差无几,可是二人的城府却差之天地。 看着面前的范闲,他这句话的份量自然是相当的沉重了,听着范闲说完,曲涵苦笑了一声,无奈的说道,“你毒都下了, 我还能如何?既然如此,你想听什么,我说。” 范闲直接站了起来,他绕了绕胳膊,活动了几下筋骨,似乎坐着的时间有些长,再加上了喝酒,多少有些不适,围绕着曲涵走了一圈,冷冷的笑了笑。 “怎么?我的身材也有问题?”曲涵略带不悦,不过她也不敢说什么,毕竟现在自己的命,已经在范闲手里了。 范闲赶紧摇头,“不不不,那倒不是。” 绕了一圈的范闲最终走到了曲涵的面前,他最终站定在了曲涵不远处,“我是个喜欢讲故事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人。” “但是我不喜欢听假的故事,你给我讲讲,我喜欢听的。”范闲说道。 曲涵一怔,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此时的她早已经别无选择,既然对方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自然是已经给自己下了最后的通牒,这是选择现在死不死的结果,事到如今曲涵也不敢再隐瞒任何的事情,这才开口,缓缓地说道。 “既然你要听,我就给你讲讲吧,可是从哪儿讲起呢?”曲涵叹息道。 “就从,你接到第一笔北齐来的走私讲起吧。”范闲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影子站在原地,此时的人群正在缓缓地走出范府的后院,最后在那护卫军正要拖动神秘人身体的时候,五竹制止了他。 随后一众人马留下了神秘人和十三,走出了范府,他们的目的地应该是儋州城知府衙门口。 看着地上的二人,冰冷的声音如死神发出的指令一般,“你们走吧,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二人都是一惊,虚弱躺在地上的神秘人,更是惊讶的看着银面的影子,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放过他们,更不理解为什么对方要如此之做,在一旁为神秘人止住血后的十三,冷漠的点了点头,“多谢。” “不必谢,下一次,再见到你,就是你的死期。”抓着手中的匕首,影子平静地说道。 范若若低着头,眼神之中有些躲闪,而她身后的林婉儿,则是看着影子,心中也升起了诸多的疑惑。 搀扶着神秘人走出了后院,十三直接将他背了起来,加快了脚步。 影子一句话没有说,随之也走了出去。 看着他走出了房间,林婉儿和范若若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二人相扶着坐了下来,范若若便是先开口问道,“嫂嫂,你没事儿吧。” 林婉儿摇了摇头,可是此时的她已经有了一个疑惑,她皱着眉问道,“若若,你之前可曾见过方才这个人?” “这个人”范若若皱着眉,忽然歪着头说道,“不认识” 林婉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方才影子所显露出来的实力,相当的恐怖,林婉儿虽然不是习武之人,但是也能感觉到他所带来的压迫之感,那样的实力,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够比肩大宗师,但是要比自己的哥哥林珙厉害的多。 而且此人根本就不在自己从京都城出使的队伍之中,显然他就是在背后一直保护着范闲的人!林婉儿想起了当日在京都城内,自己的父亲林若甫和她说过的那些话。 “我要试试范闲的身后,是不是会有一个隐藏着的高手!” “范闲的身后若是有那一个一直在暗处保护着范闲的人,是不是有可能,在范闲不知道的情况之下,去杀了珙儿?” “这一次,就是我对他最后的试炼,若是范闲的身后没有这样的人,老夫亲自向他赔罪!” “之后啊,婉儿,就是你嫁给他,然后让他彻彻底底的拿着我们林家的家业了。” “” “” 一个字一个字从林婉儿的心底爬了出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空荡荡的门口,这个人是杀害哥哥的凶手么?是他在背后保护着范闲么?是他在范闲不知道的情况之下,杀了自己的哥哥林珙吗?还是在范闲知道的情况之下呢 林婉儿不敢想了,她吞了吞口水,越想越是可怕。 而此时的范若若看着林婉儿,心中也陷入了沉思。 十三背着神秘人出了门,一路疾行,他虽然年纪小,但是身体非常的硬朗,如此疾行之下,没有休息,竟然是一路向南,已经出了儋州城,可见身体素质非常的好,他穿越了几棵树之后,停在了密林之中。 “不要往我们我们来时的地方走!”神秘人虽然虚弱,但是脑子还没有被打坏,他在十三即将将他放下来的时候,低声的对十三说道。 十三将他放了下来,靠在了大树上,看到面前的神秘人基本上坐好,气喘匀实了之后,这才低声的说道,“师兄,怎么了?” “那人可能会跟着我们!千万不能暴露我们我们哎哟我们的行踪”神秘人咬紧了牙关,说道, “可是 可是师兄你的伤!”十三惊讶的看着师兄,“这里并不是疗伤的地方,我去找寻一个好地方!” “别!”神秘人直接抓住了十三的衣服,十三被纠扯了回来,他看着自己的师兄,眼睛里似乎都要闪出来泪水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死死的抓住了自己的师兄,“师兄!你这是何苦啊!” “主子的身份,不能够随意泄露!咳咳咳千万不能如此!你别忘了,师父师父是如何教导我们的!”神秘人咳嗽了几声,血从嘴角留了出来,“你给我敷一下我我怀中的药。” 就在十三准备在神秘人的怀中拿出药膏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十三一惊,转过头去,出现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袁宏道! 着急忙慌的袁宏道直接走到了十三的身旁,低声的说道,“小兄弟,我也是长公主的人。” 十三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震,立刻一拱手,“大人。” “嗯。” 就在十三没有看到的瞬间,袁宏道拿出了一把匕首,直接刺入了神秘人的胸口! 第七十五章 新的朋友 昏黄的光线像是一个破败不堪且扭曲的灵魂,在肆意得想要将自己身上的全部恶意带给周围的所有人,可是即便是尽他所能,在黑夜过去之后,一抹阳光就足以抹杀一切所谓的光芒。 曲涵穿着性感妖娆的衣服,可是现在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层破败,她精心准备的红妆此时也已经成为了一种戏弄,女人都是感性的,一个杀手也不意外。 在范闲眼里,她并非是之前那种丧失了人性的人,只是一个悲惨世界之下想要苟活着的可怜人,她的脑海里并没有善恶之分,有的只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去的欲望。 这样的欲望,促使她做出了很多事。 范闲端坐在堂前,等待着曲涵说话。 “一年前,我便来到了儋州城。”曲涵呆呆的看着范闲,一字一句的说着,她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继续说道,“那时候我来的原因,便是要帮助一个人。” “这个人的身份非常神秘,我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和挟持了我的家人,迫使我进入儋州城,帮助他们进行内库之中的走私,并且保证,只要是我不出卖他们,好好地替他们做事,我就不会死。”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皇宫之中的某位高官之下,甚至是” “你猜的没错。”范闲说道,“他是皇子。” 说完这句话之后的范闲,看着面前的曲涵的身躯一震,显然对方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可是当范闲说出来之后,她还是有些意外的。 “后悔了?”范闲挑眉看着曲涵。 “后悔了现在死,不后悔,你还能让我多活些时日。”曲涵无奈地摇了摇头,“当我踏足之后我就明白了,我在干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买卖,这个买卖可以说是凶险至极,若是那那皇子一直在位,大权在握可能还好说,如若是稍微出现点差池,我便是刀下亡魂。” “我相当于是在一条悬崖峭壁之上,盘索而行,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曲涵当然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我在这一年之间,一共走私的货物将近四百艘船只,都是从沙洲或者北齐到来的,也有部分从江南地区来的船只,里面大多都是金银珠宝,首饰,还有一些名贵的衣服c材料,矿石等等,其中最大批量的就是北齐的矿石,这些矿石被拿到儋州,都是几百倍的价格向外出手,光是我这一年间就赚了差不多快一万两银子了。” “你一定有账簿。”范闲说道。 “是的,就是因为要看管我的账簿,所以才有了儋州城的山匪出没,这些山匪说是上面的那位皇子派来相助我对于儋州城内库掌控的人,但实际上他们更多的是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监视我的行踪。”曲涵叹息了一声,“账本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了,儋州城周围到底有多少眼线,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能明白的是,有一批军队,并不是我们庆国的军队,这只军队一直潜伏在暗处,我曾经见过一次这个军队,他们的实力非常的强劲。” “想来我们今日的计划泡汤了,那些军队的人,定然会第一时间去到隆潮山之中,将那里全部损毁。” 范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账本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继续说。” 看着范闲如此,曲涵这才继续说道,“最近的一段时间,也就是你来之前,我们的山寨之中来了四个人,这四个人就是上面派下来的人,他们先说了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对范大人你的半路截杀,并且目的也很明确,要杀了你们轿子中的任何人都可以。” “所以当日,你们发疯一样的冲我的马车,就是这件事情?”范闲笑了笑,“若是当日我抓住你,可能你的下场就不会如此了。” “当日您知道是我啊?”曲涵尴尬的说到。 范闲点了点头。 “他们是曾经督军燕小乙的徒弟,他们说是和您有深仇大恨,又是上面指派下来的人,所以山寨里面的人都不敢有任何的反抗,只能听命行事。” “前几日在雨夜之中,我设下了埋伏,要埋伏范大人,所以安排了三当家的带着一百人,前去设局,并且那四个人也跟了上去,结果那一夜听闻范大人只身入局,如今天一般,带着人将我们的一百一百个兄弟连同三当家的,全部抹杀。” 范闲一皱眉,看着曲涵,他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但是显然今日倾巢而出的行动之中,连大当家都被抓了情况之下,那三当家竟然没有出面,如此说来 忽然范闲想起了什么,他震惊的想到了一件事情 四个人? 范闲杀了一个人,今日来到自己家中的后院,他只见到了两个人! 那么还有一个人在哪儿? 忽然,就在这个瞬间,一道箭气划破了气,直接打了过来。 范闲皱眉,这个气并不是非常的强,箭的速度也并不是非常的快,范闲只是轻柔的一个弹指,就直接将箭打开了去,但是他的动作并没有很快,因为他知道,这箭射的不是自己,而是面前的曲涵。 曲涵震惊了,虽然这一箭对于范闲来说,是轻描淡写的攻击,可是对于曲涵来说,这可是要命的一箭!曲涵根本来不及躲闪,就在紧闭双眼的瞬间,被范闲拦截了下来。 “说曹操,曹操到啊。”范闲看到墙头上站着的那个人,他才松了口气,他并不担心对方来找自己,他担心的是对方去伤害林婉儿和范若若。既然对方已经找到了这里,范闲根本不太会把他当回事儿了。 “我不是曹操,我是小九。”那站在墙头上的人冷漠的说道,“你出卖了主子,你要死。” “李云睿派你来的时候,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师父燕小乙是怎么死的?”范闲问道。 “师父是被你这个奸臣害死的,师父忠于皇室,忠于殿下,又如何会死?只有你从中设计,挑拨离间,致使师父被陛下处死!”那人再次满弓,对准了范闲。 范闲无奈地看着一旁的曲涵,“看来你的故事,讲不完了。” “回大人,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曲涵低声道。 “你怕死么?”范闲笑道。 曲涵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她怕,她好不容易能够活着,她肯定怕死。 “以后跟着我吧。”范闲说完了这句话,忽的直接跃起,他飞向了墙头而去。 只剩下曲涵站在原地,惊讶之中仍然没有反应过来范闲方才所说的话。 范闲瞬间到了上方的小九身旁,单手一握,直接将对方的单弓抓在了手中,速度非常的快,直接按住了弓前方放着箭的位置,死死地扣了下来。 弓手最忌讳的就是近身,再加上小九的实力本来就不强,所以他根本无法抵挡范闲的攻势,当范闲靠近他的瞬间,他就被范闲制服在了原地。 歪着头的范闲有些奇怪的看着小九,以他的实力,范闲并不相信他能够以一人之力,将三当家的那百人全部杀了,看来确实是如同曲涵所言,这儋州城的附近,进入了一队私军,而且私军之中人的数量可能非常的多,不然也不会一个都放不走,将这一百人全部杀了。 这是一个工序非常大的活。想要一夜之间如此作为,显然不是随随便便能够做成的,范闲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这一队私军确实存在,这一次范闲并不想放过他们,毕竟这是一支叛军。 范闲站在墙头之上,死死地摁住了小九。 “你你!”小九气愤的看着范闲,“你要杀要剐随便!我告诉你,就算是我死了,也会有人来找你报仇的!师父可是将军!手下的死士无数!” 范闲懒得搭理他,一个小孩子他还不至于现在如何去针对他,向下一丢,“你走吧。” 小九趔趄,没有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他抓紧了弓,用最为恶毒的眼神看着上方的范闲,“你会后悔的!我一定会杀了你!” 说罢,一溜烟向后面跑了出去。 范闲看着对方远去,什么话也没有说,等到那小九消失在夜色之中后,他才跳下了城墙,曲涵不解范闲的行为,她问道,“这可是来杀你的人,你就这样给他放了?” “只有这样他才能知道,想杀他的人是谁。”范闲无奈的摇了摇头。 曲涵不解,“这是为何?” “他是出来执行任务的,他的任务就是杀我,这一次他失败了。”范闲叹息了一声,“他失败了,我也知道他是谁了,那他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既然如此,回去之后他见到的人,是不会收留一个没有存在价值的人的。”范闲说道,他的神情有些迷离。 “你知道他要死,还让他回去?”曲涵低声问道。 范闲看着面前的人,哼笑了一声,“他在这里,我要死。” 世间就是如此,你总不能救赎每一个人,他们生来就有他们的使命,而不是简简单单的活着的,既然进入了这个浑水之中,他就要有办法活下去,如果他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保护,范闲也不可能去救他,若是等他知道了真相之后还能活着,范闲不介意拉他们一把。 但是现在,还是要让他们自己选择生死的道路,范闲并不能管太多的事情。 “原来所有的一切,你都几乎看透了。”曲涵明白了为什么范闲竟然能够如此简单的操纵整个局势,原来他基本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了,“这就是监察院的力量吗?” “永远不要去想象监察院的力量,他的力量会夸张到你对一切都出现幻觉的。”范闲说道,此时他背着手,缓缓地向院子外面走了出去,“你就在此处不要走动了,等会儿会有人来接你。” 曲涵站在原地,她当然不敢动。 只是这夜色太过凄凉,朦胧之中,透出了些许的寒意。 曲涵坐到了一方桌子上,她叹息得说道,“这人生真的是有趣,大起大落,这一次不知道又是如何的情形,我的父母又该如何” 范闲信步走了出来,史阐立已经在门外候着了,“人已经带过去了,王哥和邓子越已经开始逐个审问了。” 点了点头范闲并没有说什么,毕竟这审问的小事儿就是罪名上盖个印章的事儿,不认罪他们有的是办法,范闲现在已经将审问这种事情完全交给了王启年来做,自己不会再插手什么事情,除非遇到王启年啃不动的人,他才会出马。 现在范闲还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大人,那个姑娘是要留下么?”史阐立问道。 “是的。”范闲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王启年已经对此人进行了彻底的调查,她并不是对方的人,说白了和他们的干系并不大,况且这个曲涵家中的人也没有进入任何的派系,只是一家子普普通通的农民百姓而已,但是此人精通数术,又对于各个州各个城的贸易往来十分的懂行,她曾经仅仅靠豆腐的制作和售卖,就将他们家族从劳工身份一跃成为了当地的富商,甚至直接跻身进入了整个州府的前几名行列,你说这样的人,不是正好能为我所用么?” “大人英明。”史阐立鞠躬说道,“可是他的家中父老” “那些不必多心。”范闲摆了摆手,他知道有什么话可以和身旁的人说,有些话不能和身旁的人说,他虽然是用人不疑的人,但是有些秘密告诉了身旁的人过多的话,若是有一天心肠歹毒的人将他们擒住了去,他们是知道的好?还是不知道的好呢? 范闲精通的就是功于心计,他以一个异常超前的思想和思考能力在应对着比他落后了千万年的逻辑思维,他当然是更胜一筹的,他要未雨绸缪,当然是要尽可能的将一切的想法都想在最前面,毕竟这是他的局,没有个七八子的预判,他想设局,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早在发现曲涵的时候,范闲就已经去信,告诉了言冰云,这个人的家室所在的位置还有周围可能出现的人,监察院四处在京都城外面办事的效率,比一处高了不少,所以现在他应该担心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林婉儿! 范闲看到曲涵之后,对方对于自己的实力并没有一个确切的了解,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这一点上范闲想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 影子并没有在林婉儿的面前出现过,她会不会联想到 范闲疾步走向儋州城范府。 第七十六章 范老夫人的心事 范府的后庭院被烧掉了一大半,里面也基本上没剩下什么东西,本来范闲就打算翻新这个范府的结构,正好有人帮衬着点火,也算是省了点儿事儿。 范闲带着史阐立回到后庭院的时候,碰到了刚走出来的范若若,三人面对面相遇在了过道之中。 范闲迎面笑吟吟的对着走来的范若若。 “哥哥。”范若若笑着说,“真刺激!” “你个小丫头。”范闲笑了笑,“赶紧回去吧,婉儿呢。” “嫂嫂被奶奶叫去了!”范若若也知道林婉儿不太正常,但是自己又不方便去问什么,就直接把这件事情丢给了范闲,范闲也是笑了笑,“好,那你先和史阐立去吧。” 范若若点了点头,在史阐立的带领之下,走了出去。 范闲迷茫的看着天空,似乎又是纠结的云彩要打架,要下雨。 “进来吧”略带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是老夫人房中传出来的声音,微弱的灯光亮起,房门这才缓缓推开。 同房的丫鬟请进了林婉儿,这才礼貌的走了出去,将房门关紧。 “婉儿啊。”老夫人已经就寝了,身上穿的是睡衣,她翻起了被子,坐了起来,林婉儿赶忙走到老夫人的身旁,搀扶着老夫人,“奶奶。” “好丫头。”老夫人轻柔的抚摸着林婉儿的额头,温柔的微笑着,“后院的事情解决了?” “嗯。”林婉儿点了点头,“相相公他都打理好了,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火烧之后还是有些异味,来的时候看到过道的下人们正在扇烟,这里应该闻不到,不影响奶奶您休息。” 奶奶看着心思缜密的林婉儿,当即是又爱又喜,心疼的说道,“怎么了?有心事吗?” 那影子是不是杀害自己哥哥的凶手? 林婉儿差点就问出了口。可是问老夫人,又有何用呢? 林婉儿此时的心中五味杂陈,她该不该问? 如若是问出了口,就说明她对于范闲之前说的话已经不相信了,那么范闲如何再说又有何意?既然不信任了,情又从何来,这个问题问出去,先不说范闲,光是自己,就会慢慢的开始变化,开始对范闲变得不信任了,就会开始质疑这件事情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步骤。 这件事情始终是一个坎,她闷在心里就会出问题。 到底该如何解决! 林婉儿憋得时间久了,恐怕要哭出来了,正在这个时候,老夫人轻柔的将手放在了林婉儿的手背上。 老夫人虽然年事已高,但是手上并没有寻常妇女手上的苍厚老茧,反而是岁月蹉跎了的那般沧桑,沟壑鲜明之下,手掌依旧细嫩。 她轻抚着林婉儿的手臂,说道,“曾经和你爷爷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会想很多。” 她略带哭腔的看着面前这个慈祥的老人,难言之隐闷在肚子里面。 “有些事情有些话,不能说或者不想说,放在肚子里总是些事情。”老夫人温柔的笑道,那笑容如同一匆暖阳,穿破了林婉儿的心房,老夫人轻轻叹了一声,看向了窗外的月光。 “但是你我都久居深宫之中,见多了那些明争暗斗。” “想来时间过得也不久,我们能看到的是什么呢?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在这个无宠可争抢的王朝之内,是没有任何血会平白无故流出来的,所以你这一辈,甚至是你娘那一辈,从小到大都没有后宫之中的那种窒息的感觉。”老夫人说道。 林婉儿不会质疑老夫人的话,她安静的听着,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可是奶奶我啊,在嫁给你爷爷之后,经历过一次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情。”老夫人的目光之中,似乎有些绰约,她喃喃道,“当时我的家室在京都城也算得上是大家大户了,那时候的范建,就是你的父亲还有当今圣上都还是孩子的时候,我的家族被人构陷,几乎要被满门抄斩,就是因为我嫁入了范家,才躲过了一劫。” “可是那一次,我得到了一些信息,是关于范家的。是我的世家和范家的一次碰撞,当时的我几乎要崩溃了,那一段时日,是我在范家之中最悲惨的时日,我被看尽了白眼,被范家当时的主母,也就是你的祖奶奶,几乎要将我逼上了绝境。” “但是你的爷爷还是站了出来,我并不知道他和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但是那时候的我,只剩下他了。”老夫人苦笑道,“我才明白,我已经嫁入了范府,我就是范家的人,无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我都不能弥补我内心对于范家的缺失,当我问出了那句话之后,就是我亏欠范家的,我一直没有明白的事情是,我曾经的家人纵使血浓于水 ,纵使亲情在天,他们也在做伤害范家的事情。” “而我是范家的媳妇,我已经不再是曾经家族里面的人,他们在做伤害范家事情的时候,并没有想我该怎么做,他们把我置于什么地方呢?而那些死了的族人,他们已经离我而去了,纵然他们对我多么的好,可是我为什么要因为曾经离我而去的人,去伤害现在百般爱护我,疼爱我的人呢?”老夫人的神情淡漠了许多,“人生就是如此,不会一帆风顺的,况且谁都在当局之中。每一个在朝中的人,他们都经历着万般的危险,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命丧黄泉。” “而我则是在闺中静坐,赏花赏月,看书阅经,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样的生活,是和他们不能比的。”老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知道范闲,我这孙儿,他就算是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回来之后和我说的是什么?” 此时的林婉儿,已经泪流满面,她看着老夫人的双眸,手双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他说的是,靖王世子的诗会上,他的一首诗。说的是祈年殿下,他的一个诗集,说的是在监察院,他开了一个书院。”老夫人说道,“这孩子哎 第七十七章 无关爱情的亏欠 黑暗之中总是在进行着无穷无尽的杀伐。 每一次杀伐的代价,都是仇恨。 这世界上似乎只有仇恨能够无穷无尽的延续下去。 “你做什么!”十三厉声喊道!他不可思议的看着一旁的袁宏道,神秘人胸口的上那把刀,像是一个梦,可是流淌出来的血液却又那么的真实。 他根本无法相信这件事情会这样发展! 发生的太快,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你”十三的第一反应,就是面前的人,是假冒的,他拉开了弓,对准了面前的袁宏道,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到底是谁!” “别别别。”袁宏道笑道,“不要着急啊,十三。” 十三! 对方知道自己叫什么! 十三惊了,他是没有名字的!十三只是一个代号! 知道他这个代号的人,整个庆国不超过三个人,可是面前的人能够准确叫出自己的代号,说明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个人认识自己。 其实袁宏道也是蒙的,这个十三也只是猜测,毕竟从信阳出发的他,手中只有他们四个人的粗略信息,而对于十三的描述,也仅仅是几个字,长发灰瞳,年有十四,左眼下有伤痕。 原本这个信息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当袁宏道到了这里的时候才发现这个神秘人是带着面罩的,若是叫错了名字,那可能十三手里的箭也会直接射出来,打穿自己的身体。所以这一次袁宏道也在赌,赌自己猜得对不对。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我叫什么!”十三皱着眉,“我在军营之中可是没有见过你!” 袁宏道这才明白自己是猜对了,心中大舒了一口气,前面怂已经怂过了,现在再怂,就是找死了,他立刻对着面前的十三说道,“我是长公主坐下的门客,这一次,你知道了么?” 十三一怔! 门客? 门客的档次,要比他高得很多,他只是一个最底层的杀手,门客这样的身份实在是太高级了,按道理来说,现在的十三是要给面前的袁宏道行礼磕头的,可是十三现在被袁宏道激怒了,他斥声道,“那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他是我的师兄,他可是我们” “放肆!”袁宏道对于身份的转换,相当的熟练且迅速,他立刻转换了自己门客的身份,声音比十三的还大,道,“此乃是长公主的命令,你敢不从?” 十三一怔,他皱着眉看着面前的袁宏道,“主子为何要杀我等?” “你不懂么?”袁宏道冷笑,双手背在身后,“你们失败了,你们的机会也只有一次。” 这句话说完之后,十三惊讶地看着袁宏道,他万万不能理解对方的意思,他皱着眉,看着袁宏道,“只是因为这一次?” “你只有一次!”袁宏道冷冷地笑道,“如若你们落在监察院的手里,必定会把主子供出来,这一次的任务,我是来收尾的人,你放心吧孩子,一点都不会痛的。” 袁宏道缓缓地走向了十三,他的冷漠写满了整张脸,那满口蜡黄色的牙自然的露在外面,褶皱的面容还发出了阵阵的颤抖。 十三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袁宏道,他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他似乎认命了一样,既然是主子要他死,他又能如何? 这一生不过就是给主子卖命的奴才,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田地,他的使命就是如此。 这一切在十年前就注定了。 十三本是那西北边陲地区的灾民,自己的父母还有哥哥,都穷苦到了无法生活的地步。一家人吃饭,全靠自己的母亲倒闭了的赌场里面的骰子,骰子每日扔一次,投中了谁,谁就能吃饭,这样的公平,没人可以改变,谁都会服从。 一是父亲,二是母亲,三是哥哥,四是自己,五和六则是全家一起挨饿。 虽然是如此,但是其实每个人都庆幸着是五或者是六,因为这样食物可能就会慢慢的充足起来可是天不遂人愿,这里不仅是大旱,还闹着鼠灾,在饿了三天之后的一家人准备吃最后一顿饭的时候,饭也没有了。 全家人都感到了最后的绝望,他们一家人曾坐在家里,讨论着想过杀掉一个人,可是并没有勇气实现这个想法。 自己的哥哥在大旱之前,就已经凭借着十岁的年纪,熟读各种古籍,也就是这么小小的年纪,中了秀才,但是家中一直没有钱,并且按照庆国的规定,而立之后才能考取功名,所以他的哥哥是带着全家希望的人,若有朝一日能够成功,全家人就不用再挨饿了。 哥哥不能死,弟弟又太小, 就算是杀了也吃不了几天。 而他们的父母还能挣些粮食,这些粮食就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更加绝望的是他们没有钱,没有一分钱! 而就在这个关头,燕小乙出现了,他跨着战马,身披金色的盔甲,出现在了他们家的门前,用一百两银子,买走了十三,并且给了这家人一年的粮食,还将鼠药分给了这家人。 这一年,村子里一共走出了二十九个孩子,这些孩子最大的九岁,最小的在襁褓之中。 从此,十三就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军营里面,练习着刺杀的技法,燕小乙冷漠的眼睛就如同恶魔,盯着他们每一个人,没有一个人敢偷懒,他来到了这个军营里面才知道,几百个孩子,都已经在这里训练了很久的日子了。 他亲眼看到过十几个人,被活活打死,而最小的不过四五岁。 那是一个恶魔才能爬出来的地方,他看到过很多成功了之后出去的人,可是十三并没有看到他们再回来过,反而新进入这里的人,不计其数,他们没日没夜的操练着技法,杀人的技法。 每年都会有一个节日,就是能够出去的人面临的最后一项考核,就是杀一个人,这个人是谁都好,但是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山洞之中,只有同伴,只有一起长大的那些人。 所以每年能出来的,只有本来要出来的一半。 十三是迈着尸体走出来的,可是出来没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要死在这里了。 袁宏道走到了他的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微微笑道,“放心,不会痛的。” “你没死过,怎么会知道不痛呢?”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随着一支箭,也紧随而至! 袁宏道大惊失色! 快速向后退闪了数步,倒不是他的功力如何强大,只是因为这一箭压根就没有想要他的命,只是打在他和十三的中间,这一箭的威力也不是满弓的威力,是明显射箭的人有意为之。 转头看向箭矢落地的另一方,袁宏道紧促了眉头。 这倒是像长公主的手笔,让一个文人来杀两个杀手,无论哪边死人,长公主都会欢呼雀跃地吃下两个桂花糕,她喜欢这样的杀戮,也喜欢这样的消息。 总而言之,她喜欢掌控人的命运的那种感觉,但是更喜欢人性的未知。 “你”这一次,袁宏道也没有冷静的思考了,但是他知道,这个人也是出自燕小乙的手笔,毕竟他们的武器都是一个东西,所以也懒得猜测,厉声道,“这是在忤逆长公主殿下的命令?” “并不是。”跳下树杈的人是小九,他的面容之上没有十三的颓废,反而是一脸正气的看着袁宏道,他冷冷地问道,“你是来杀我们的?” “正是。”袁宏道说道。 小九直接伸出了手,对着袁宏道问道,“军令何在。” 袁宏道看着面前的小九,他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这个人就是带着私军进入儋州城的那个孩子,这一次获胜的十五个孩子之中的第九个,这个人在交接令牌给自己的那个将军嘴里,是要特别照顾的。 袁宏道不假思索的拿出了令牌,展示给他看,顺便嘴里鼓动了一下道,“你今日不死,下次手刃你的人,就不是我这个好说话的老门客了,可能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叔叔。”令牌出现之后,没过多久的时间,周围的密林开始出现了细碎的脚步声。 小九知道,这些人就是之前和自己围杀过那些山匪的人,可是他们终究还是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伺机待发,准备杀了自己。 缓缓地回过头看去,小九看到了那个军队之中几个熟悉的面孔,那是他们那张黝黑脸上的表情却不再熟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陌生,和那杀伐果断的戾气。 “殿下有令,信阳军听令!”袁宏道拿起了手中的令牌。 “呼!” “哈!” 震动山林的脚步声传了出来,面前的两个少年已经知道,此时的自己已经是身陷重围之中,他们别说不想跑了,就算是想跑,也基本上属于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等待他们的,似乎只有死亡。 袁宏道冷漠地走到了十三的面前,他歪着头看着十三,不禁咂舌,“我有时候觉得,你们真的很可怜。” 十三无话,抬头看着袁宏道。 “呵呵。”袁宏道转过身,背着手,看着月光笑道,“你们执着了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吗?你们以为救你们的人是燕小乙么?”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十三能够听到,小九只是模模糊糊的能听到。 听到这两个字之后,二人都是一愣,皱着眉看向了袁宏道,想要听他说什么。 袁宏道可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人,他不是一个死之前会告诉他们所有答案的人,既然要为这长公主出一趟 远差办事,他当然也是一肚子的怒火,这样一来,也算是为了自己憋着的气顺一顺,当是出出气了,他笑道,“你们就带着疑问去死吧。” “畜生!”愤怒的小九这一次拉满了弓。 可是标枪还是要比弓快,毕竟他不敢杀,就算是要死了,他都不敢杀面前的这个人,所以,他迟疑了,而迟疑换来的,就是灭亡。 袁宏道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步一步的向前走了出去,他没有回头看一眼,结果早已经注定了就是这样,后方的两声闷哼也足以说明了一切,这个夜晚终究没有一颗星星还能再明亮一些了。 阴云密布的天空,似乎在愤怒着什么。 “要走了?”范闲问道。 影子站在那里,孤傲得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他回过身点了点头,“嗯。” “这次多谢了。”范闲拱手。 “不必,是院长的命令。”影子说道。 范闲歪着头,“你只会听陈萍萍的么?” “除非你是院长。”影子淡然道。 “你和婉儿说了什么?”范闲又问道。 “保重。”影子留下了两句话,策马而行。 黎明的天空之中似乎有一场阴霾。 范闲对于林婉儿,心中还是有亏欠的,只是这个亏,不关于任何人,只关于他和她。 甚至,无关爱情。 第七十八章 人心 到了儋州城知府衙门口的时候,护卫军仍然严密的把守着,在范闲的强制要求之下,才都撤到了房间之中,围着衙门口之内的屋檐,在没有雨的地方继续值守。 史阐立一路看着范闲走过来,心中早已经热泪澎湃,只不过男儿有泪不轻弹,硬生生是被他憋了回去。 一路走了上来,范闲到了大堂,此时他路过了跪在地上的儋州城知府和他的二妾室。范闲并没有和他们搭话,直接走到了大堂之上,当下面的二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错过了抱着范闲大腿哭喊的机会,当下儋州城知府悔恨不已,连忙跪着向前挪动了几步,大声叫道,“范大人,我” “闭嘴。”范闲冷漠地说了一声,制止了他。 现在范闲的话和圣旨没有任何的区别,这个时候还没有尚方宝剑这样的东西出现,而范闲就是尚方宝剑,对方地头蛇的嘴脸已经原形毕露的情况之下没有按住范闲这头猛虎,现在只能被猛虎叼在嘴里戏耍,若是不开心,一刀斩了,连皇帝都不会说他个一二三的事儿来。 听得范闲厉声,那儋州城知府也不敢多做辩解,显然范闲暂时还不想杀他,这就等范闲看完他的口供,会不会认为他交代的好,没有任何的隐瞒,毕竟天下之道都讲究一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么一说。 范闲接过了一旁邓子越递过来的信纸,纸张这个标准的折法是邓子越的一贯作风,而且格式和字迹都已经被范闲看的非常习惯了,打开信纸之后,范闲开始看着面前儋州城知府交代的事情。 据他所说,在儋州城的一切事宜都是长公主李云睿的指派,他根本不敢逾越长公主的任何命令,所以被迫才得如此之作,在位期间,他先是让自己的儿子组织了山匪盘踞在隆潮山之中,一方面是作为自己的后备力量,第二方面就是按照长公主的旨意,利用山匪对周围的行商造成大程度的骚扰,并且利用杀人越货敛财的同时,还能保护内库走私的安全性。 后来他找到了精通商贾之术的曲涵进入隆潮山对内库经营插手,并且在绑架了对方父母的情况之下,对其进行约束强加利用,让曲涵成为了内库在儋州城境内贸易再次复兴的重要人物。至此之后,内库和儋州城取得了一个沟通的桥梁,儋州城成为了从北齐进入货物之后,散播到各个地方,将走私的物品聚拢,然后将其他的物品稀释的重要场所。而走私的货物则通过一条密线,进入了沙洲城的境内。 长公主李云睿会定期指派各种各样的人来到这里,检查各项问题,最后敲定没有任何问题了,就会离开,日复一日,随着内库的走私生意越来越稳定了之后,儋州城知府也在长公主李云睿的默许之下贪赃枉法,开始从中牟利,虽然不多,但是在这儋州城之中,一跃成为了首富的位置。 范闲看完这些东西,直接将信纸丢在了桌子上,邓子越看了一眼范闲,将这份口供收入了怀中,毕竟是已经签字画押过的证据,范闲不在乎,他可要好好保管。 “大人!草民句句属实啊!”儋州城知府厉声道。 “哦”范闲并没有想要搭理他,而是说道,“你的家产,就给我盖了范府的后院吧。” “没问题大人,别说我的家产,就算”这儋州城知府如获大释,瞬间汗流浃背,他大声的说道,可是话还没有说一半,竟然被一旁的二妾室打断了。 “不行!”二妾室低声地说道,“那可是我们全部的家当” “啪!”清脆的响声出自二妾室的脸颊和儋州城知府的巴掌亲密接触,儋州城知府显然不能让这个愚蠢的女人将自己害死,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比谁都清楚,现在和范闲说不行,就是对自己活着说不行,钱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 “你你!你敢打我!”二妾室惊讶地看着儋州城知府,“我我就知道你想着你家那农妇婆娘!你不想把家产给我和段儿,你你你你!我杀了你!” “啪!”又是一次亲密接触,只是换了一个方向,从另一面打在了那二妾室的脸上。儋州城知府一句话都不说,他知道,现在说别的没用,他恨不得一刀将面前这个蠢货杀了才能安他的心。 “你还你还打我!你我跟你拼”二妾室发疯了一样的站了起来,可是她还没有机会出手去拼命的时候,就缓缓地倒在了地上,看着面前的儋州城知府,嘴角流出了一道血痕。 她的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可惜的是,到最后死的时候她都没有能转过头去看看,是谁将她的嘴彻彻底底的堵上了,恍惚之际,迎面倒下,这个在儋州城最著名的二姨太,终究是死了。 而在她背后站着的,是那个身着白衣的少年,隆潮山的大当家,是那个儋州 城知府和倒下的二妾室所生的宝贝儿子。他阴柔的面容此时非常的决绝,脸上甚至没有一丁点的恐惧和害怕,更别提悔意了。 周围的护卫军拔刀的时候,那大当家的跪在了地上,脸上尽是汗水,面前一跪,汗水滴在了地上几滴,一拱手,磕了一个头,这才直起上半身子说道,“大人,此人乃是长公主李云睿的耳目,负责监视父亲大人在儋州城之中的一举一动,为了防止她混淆视听,害死我父亲,迫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大人明鉴!” 说着,再次磕了三个头。 这三个头看似是给范闲的大礼,实际上手势却摆的是丧用。 范闲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在自己父亲面前弑母,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忽然冷冷地笑了笑,看向了一旁的儋州城知府,问道,“是么?” 儋州城知府这才恍然大悟,厉声道,“回大人,正是如此,请大人明鉴!” 第七十九章 皆大欢喜 面前的这一对父子,将一切做的似乎都顺理成章。 范闲的眼神中并没有一旁邓子越的那般震惊。 他可以理解面前的父子在做什么。 他们想活着,他们比任何的人都想活着,现在的他们为了活命,杀一个人根本不算什么,况且这大当家虽然颇为阴柔,但是不得不说,是一个狠角色,范闲也是佩服他,这人方才在后院之中的样子表现出了一股即刻决断的思绪,这样的人也算是难得。 但是这样的人,范闲定然是不会收入自己麾下的,他们的想法只是活下去,也就是说再次出现绝境的时候,他的想法仍然是活着,不会有任何的变化,不过这样的人若是利用好了,会有很大的好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范闲站在这样的角度也不能说他们二人如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既然对方已经如此要交换自己的命,范闲也不是一个嗜杀之人,已经交出了相应的筹码,那么也可以暂时的放过他们。 “辞去官职,自己走吧。”范闲想了一会儿,这才淡然说道。 听完这句话之后的儋州城知府大人,浑身一惊,随后并没有表现出反抗,似乎他也想到了这个结果,叹息了一声,仍然面带喜色地看着范闲,叫道,“多谢大人饶命!多谢大人饶命啊!” 范闲看着面前的儋州城知府大人,等着他的条件从口中说出来,果然他并没有停止表演,继续说道,“大人,我这儿子” “儿子?”范闲一挑眉,看了看一旁的大当家的。 那人反应比儋州城知府大人要大得多,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可是有乌纱帽保着的,自己并没有什么官职在身,而且又是山匪的头子,这一下来范闲能放过他的几率并不是很大。 所以这大当家第一时间跪着向前走了几步,到了面前的范闲的堂下,厉声说道,“大人,小人有一事,兴许可以换一命!” 等的就是这个,范闲心中喜悦,面前的人是带着秘密活着的人,他懂得交易,懂得权衡利弊,更是懂得如何拯救自己,所以范闲当然知道面前的人拿出来的筹码,不会是小的东西。 “兴许啊。”范闲点了点头,“说来听听。” 那人低着头悄然走到了范闲的面前,周遭的高达和史阐立等人,同一时间抽出了自己手中的佩剑, 他一愣,向后退了一步吓了一跳,赶忙说道,“大人” “但说无妨。”范闲伸了伸手,招呼地上跪着的大当家的直接说,“这里都是我的心腹之人,不必遮掩。” “是。”大当家的长出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大人,我要说的事情事关重大,此事乃关乎曾经的当朝丞相,林若甫。” 范闲忽然笑出了声。 大当家的一惊看着范闲,“大人不信?” “那倒不是。”范闲叹息了一声,“看来你这条命,我还真的能保住你。” “大人”大当家的也跟着苦笑了几声,他根本不知道范闲在说什么,当即有些懵,尴尬地跟着范闲笑了笑,也不知道继续跟着说啥,像个傻子一样哼哧哼哧的笑了起来。 范闲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缓缓吐出口中,直接站了起来,背着手向外走去,满堂的人惊讶的看着范闲。可是此时只有邓子越没有任何的反应,待范闲离开了当堂之后,邓子越直接站了起来,走到了方才范闲坐着的地方稳稳坐下,他和范闲并没有任何的交流,但是他已经知道该做什么了,尤其是范闲临走的时候,那一声笑。 “大人”看着范闲直接离开了原地,大当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范闲就如此简单的离开了这里,仅仅提到了这三个字? 邓子越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冷漠的说道,“今收儋州城知府,从七品官员之请辞,随从家宅以及家中银两捐献于儋州城范府家宅的修建,家中家丁奴仆婢女用人全部遣散回乡,即刻行驶,不得有误。” “隆潮山山匪倾巢出动,反抗朝廷命官,大闹范府欲以击杀监察院提司,因城中护卫军保护有功,将隆潮山山匪一网打尽,现在有隆潮山余孽仍然在山寨之中躲藏,明日即刻进山剿匪,不得有误。” 邓子越当然明白范闲的意思了,于是对着下方的大当家的说道,“隆潮山大当家冲撞护卫军,身死护卫军手下,隆潮山二当家行刺监察院提司,被监察院一处护卫斩杀,监察院三当家死于野外伏击,尸骨未存,隆潮山至此覆灭,待收拾残局之后,上报结果。” “现在人犯全部收押进入儋州城地牢,前知府立刻离开儋州城,永不录用!监察院通文!若有异议,上申监察院总议!” 说罢,邓子越直接站了起来,他对着身旁的史阐立说道,“史大哥!动手吧。” “好。”说罢,史阐立按住心中的惊讶,立刻带着手下的人,开始收监。 此时的邓子越长出了一口气,也走出了衙门口。 “学得不错。”范闲在外面听到了邓子越走出来,笑着说道。 邓子越一惊,看到是范闲,立刻躬身说道,“是大人指教得当。” 范闲看着邓子越,心中甚是欢喜,这样的人确实是他要的,那日的自己并没有看走眼,这邓子越虽然少了一股狠劲,但是行人处事方面的天赋是非常了得的,如今在一起久了,他要做什么,邓子越基本上都能想得到,也不至于会问一些愚蠢的问题出来,这个得力助手,范闲认同得很。 “子越,你说这北齐一路,好走么?” “回大人,好去,不好回。” 范闲嘴角上升了一个斜角,弧度很美,胜似骄阳。 邓子越跟着范闲,走到了儋州城知府衙门口的后厅之中,屋外匆匆忙忙走过的一些人就是在进行收尾的工作,这件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这一次邓子越实在是太累了,他直接瘫软的躺在了椅子上,还没等范闲和他说几句话,他就已经睡着了。 看着睡着的邓子越,范闲走到了他的旁边,将自己的褂子披在了他的身上之后,端坐在了椅子上。 他并没有离开儋州府衙门口的原因其实非常的简单,王启年还没有回来。 直到第二天晌午的时候,一股热闹的情形打扰了范闲美梦的时候,他才恍然醒了过来,门口人来人往的走着,但是门已经被关了起来,范闲还在迷糊的时候,一个人影闪了过去,范闲打着哈欠坐了起来,这才看到不是旁人,正是范若若。 范若若像是一个新生的孩子一样看着衙门口休息之处的事物,她可算是开了眼界了,毕竟作为京都城户部尚书的闺女,她可是从来没有进入过衙门口这样的地方,第一次进来之后确实如同打开了新的天地,东看看西看看,不亦乐乎。 “哥!”看到范闲站起来,范若若满眼闪着光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叫道,“嫂嫂快来,哥哥醒了。” 这一声喊的,好家伙,木门直接被推开,稀稀拉拉的进来了十几个,王启年带着监察院一众人进入了房间,邓子越看样子已经苏醒了很久的时间,红光满面杵在一旁傻笑,而王启年则是略显疲惫。高达也满脸的放心,看着睡醒了的范闲,高达满心欢喜。 林婉儿带着两个侍女匆匆的走了进来,堂下的人让开了两边,为林婉儿让开了一条路,众人对郡主作礼,不敢造此,而此时的林婉儿满眼都只是范闲一个人,见他醒来了,带着两个侍女快步走到了范闲所坐着的地方。 范闲抓着手里的毯子坐了起来,这毯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上,他略显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人,“你们都怎么了?” 林婉儿赶忙走到了范闲的身旁,“你先别急得管他们了,赶紧吃了这碗馄饨,再说别的事情。” “娘子。”范闲抓着林婉儿的手,眼里尽是感激。 二人相视了一眼,含情脉脉。 吃了馄饨又在林婉儿和范若若反复叮嘱了好几次之后,范闲这才得以脱身,二人在高达的护送之下回去了范府,而范闲则是带着众人到了正堂之中,正堂原本的富丽堂皇和现在相比,现在的正堂就显得有些破败了,略显杂乱的正堂似乎是刚被收拾过一般,东西都动过了。 范闲捂着脑袋,打了个哈欠,说道,“你们这都是干了什么?” “大人,发达了呀!”王启年脸上带着喜色说道。 “什什么就发达了?”范闲不解。 正在这个时候,王启年急急忙忙的直接转头走到了外面,招了招手,这才走进来了一个人。 此时的范闲眼前一亮,他才明白面前这个女人,有多么的不简单。 这时候进来的曲涵,已经不是昨晚上风情万种的样子,而是一副相当干练的模样,穿着丝毫没有任何的裸露,甚至有些华贵之色,千层纱衣婉约端庄,金丝流线蓬勃大气,二人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曲涵拿着一个蓝色厚重的账簿,走到了范闲的面前,谦卑的作礼,说道,“提司大人,小女子曲涵,将整个前儋州城知府的全部财产已经清查完毕,加上儋州城知府衙门口之中的全部财务清点完毕。” “哦。”范闲会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打趣得对一旁的王启年等人说道,“这还是第一次我们邀请别人加入监察院一处,被别人拒绝的吧?”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被人拒绝。”王启年假模假样的叹息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曲涵是何等聪明的女子,她对于识人眼色和看人下菜那可是绝活,这两句话听不出来什么意思,曲涵估 计早就已经死得尸骨无存了,更别说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站在众人的面前了。 当即对着面前的人笑着说道,“各位大人,莫慌莫慌。” 这才款款后退了一步,将手中的账簿单手抓稳,双膝跪地,单手向前一拱,对着面前的范闲说道,“下臣曲涵,见过大人,见过王哥,见过各位大人。” 这一次才引得哄堂大笑,所有的人都开心的接纳了这个新加入的女人。 毕竟白天时候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所有的人对于范闲选人的目光,彻彻底底的刮目相看了。 范闲并不知道白天的时候曲涵做了什么,但是他知道的是,现在的曲涵已经完完全全的做完了所有的事情,正在等着要和他汇报。 “行了,你们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就别在这儿呆着了,没事儿做?”范闲鄙夷地笑了笑。 众人一哄而散,不敢多说什么,都嬉笑着窃窃私语的走了。 只留下了王启年和曲涵二人在当堂之下。 曲涵已经站了起来,等待范闲下一步的安排。 范闲看着曲涵,又看了看王启年,他点了点面前的王启年笑道,“你先说吧。” 王启年避了一眼旁边的曲涵,倒不是他还对曲涵心存芥蒂,只是他说的事情可能是和曲涵有一定关系的。 范闲知道王启年心中在想什么,便直接说道,“不比把她当做外人,你但说无妨。” “好的。”王启年这才放心,说道。 第八十章 善良的定义 王启年所经历的事情,不比范闲好多少。他的离开,旁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当时范闲正在台上和曲涵对话,而曲涵说出来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就是她存有账本,这个账本就在山匪的山寨之中。 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并不只有范闲还有其他的人,包括那时候在周边潜伏着的长公主的人,他们得到信息之后,并没有选择杀了曲涵,而是选择了另外一条更为稳妥的办法,就是进隆潮山山寨之中,一把火把所有的东西都烧了。 王启年当然明白范闲给他传递的信息,所以在范闲差使王启年出去之后,当即朝着隆潮山方向走了过去。 一路上的速度并不慢,相比那些行军的队伍来说,是相当的快了。 按照估算来说,到了隆潮山的时候,那些私军不过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上一次虽然看过曲涵是如何进入里面的,可是这次王启年仍然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好在第一次接触的时候,范闲得到了曲涵身上的一件东西。 交互敬酒的时候,范闲拿到了曲涵身上的那个令牌。 曲涵穿得很少,少到那令牌只能束在腰间。 轻巧的顺走了曲涵腰间的腰牌,范闲递给了王启年,也就因为这个令牌,他才能装作牛气哄哄的直接走到了把守隆潮山山寨的山匪面前,掏了出来。 那门口守山的山匪看到这个令牌之后,显然先是一惊,随后立刻皱着眉抓住了那个令牌。 确认再三无误了之后,这才问道,“你这块令牌是哪儿来的?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那是自然,我乃是你们二当家的在京都城的主!你快些给我带路,到她房中取些东西,若是你耽搁了时日,待我大军到达这里,你怎么死,我可管不到!”王启年一点面子都不给这个守卫留,人都是这样的,你拿到了一个让对方半信半疑的东西,但是只要你理直气壮,对面的人就会怕你,就不敢质疑你了。 这一次,王启年并没有任何的失误,对面的人则是直接被王启年吓到了,他眼巴巴的看着王启年,最后赶忙把令牌递给了王启年,连忙弯腰作礼,“这位大人,恕小的眼拙,大人莫要怪罪,这边请” 说着,带着王启年走向那些隐藏的过道。 王启年则是仰着头大气非凡的跟着面前的人一路走,最后走到了山寨之中,当那个人将王启年顺利带到了二当家的曲涵的房间面前,这才再次恭敬的作礼,“大人,这便是二当家的房间,您随意,待会儿出来的时候,原路返回即可,若是您有些不放心,便可以随意抓一个人带您出去。” “滚吧。”王启年略带烦躁,那山匪一脸的喜悦,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王启年背着手看着面前的房子,先是审视了一下周围,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进入了房间之中。 翻找了不一会儿,不仅将密信等物件全部翻找出来,甚至是账本,还有大量的金钱。 ————— “钱是多少?”范闲忽然问道。 这一问直接给王启年问傻了,王启年半张着嘴,看着范闲,“大人这个这个我并没有细数,但是我认为,应该是有八千” “五千两。”曲涵插嘴道。 王启年立刻转身看着曲涵,他的表情面色淡然,“我” “哦!”曲涵惊呼捂住嘴巴,“王哥对不起,我是怕” “无妨无妨。”王启年摆手,“我只是记错了,像我这样忠臣直士,又如何会对范大人隐瞒真相,我又不是那贪赃枉法,贪图钱财之人,既然你记得就无妨了。” “王哥威武!”曲涵说道。 二人互相点头之后,范闲拿屁股想也知道他俩贪了多少,懒得搭理他俩,便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那些私军就进来了啊,我抱着三大包裹就往出跑啊,结果大人你猜怎么着?”王启年问道。 “你说书呢?赶紧麻溜的说!”范闲怒斥。 王启年这才乖乖的说道,“他们根本不进来,直接一把大火烧了过来,那些暗器什么的就都没有多大用了,然后等大火基本完事儿了,这才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 “里面死伤非常的惨重,我也没有着急,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隆潮山的山匪数目也不算多也不算少,没几个人能跑的掉,几乎尽数杀完之后,他们也是简单,直接将二当家的房间,一把火撩了。”王启年叹息地说道。 “还有没带走的钱?”范闲问道。 “那四”王启年立刻脸色大变道,“那四十来个私 军过来,我也没有注意还有没有钱了,反正能带的我都带出来了,大人。” 范闲笑了笑,“将那些东西给了邓子越了吗?” “都给了,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去整理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将里面的书信全部整理出来,包括账本。”王启年说道。 范闲点了点头,“行了,把那五千两交给邓子越让他保管着吧,就算是以后你们在外行动的资金。其他的事情没有了,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王启年点了点头,微笑着走了出去。 见到王启年离开之后,范闲这才看着面前的曲涵,“你比我想象的会做人。” “但是我一直都没有被当做是人。”曲涵叹息了一声,“在哪儿不是生存呢?我连生存都保证不了,如何能够活下去。只是为了一家人,只是为了几条命。” 范闲知道,她在讨好王启年,正好他又是一个从来不说破的人,所以也就放任这些人去了,此时的范闲抬头,看着曲涵,“该说说,你的事儿了。” 曲涵看着范闲,这才叹息了一声,说道,“大人想听什么。” “先说你准备好的,再说你没准备好的。”范闲微微一笑道,“都说说。” 曲涵心中仍然有些发怵,范闲还算是平易的很,不发狠的他还算是比较好相处的,只不过昨天夜里的范闲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想来时间也没有过去多少,这个阴影仍然是挥之不去的。 范闲看着面前的曲涵,静静地准备听她说什么。 曲涵对着范闲点了点头,将手旁边的账簿拿了过来,对着上面说道。 “收集儋州城知府家中的银两共计八千七百两银子,私货二十车,均为布料c绵锦c药材等物品,价值无法估计,具体之后计算出来再向您汇报。”曲涵又翻了一页,说道,“预计范府家宅翻新耗费三百两,其他的范大人您看” “你做主吧。”范闲说道,他倒是对这些并不关心,他恍然说道,“你对内库了解多少?” “内库?”曲涵一惊,不过她随即一想,范闲是监察院提司,他和林婉儿大婚之事可谓是天下皆知,他是要在明年之内接掌内库的人,所以一定要对内库现在的资金各方面都有一个详细的了解,显然这就是范闲留着自己命的原因。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曲涵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如果她要是在范闲的手下做事,无论哪个皇子倒了,这个陈萍萍喜爱的人定然不会有什么事情,再看范闲对手下的这些人,更是亲如手足,如同自己的亲朋好友一般,她曲涵若是能跟紧范闲,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让自己对于生存没有任何的烦恼。 这样的生活,难道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 想到这里,曲涵这才说道,“大人要说对于内库的了解程度,其实我并没有多么的了解,只是参与的内库账本走私的记录还有一些货物的流程,其他的并不是非常的了解,但是我大概知道了是如何的一个运作模式,如若大人想要我去再详细了解的话,现在儋州城内库流线可还在我们的手里。” “这条线不能断,而且也不会断,这条线我需要你在短时间之内培养一个得力的人,安排在这条线之中,而且要非常非常信任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吗?”范闲挑眉问道。 曲涵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大人,你的吩咐和顾虑我都一清二楚。” 看着曲涵这副模样,范闲似乎才放下了心来,他并没有再去管面前的人,而是踱步出了房间。 疾步走来的邓子越和范闲撞了个满怀,他看着范闲,连忙后退,“大人。” 范闲哈哈一笑,继续向前走了出去。 这儋州城知府的院里建设的也非常的考究,只是有些年长不用了,看上去落寞了许多,范闲踱步走了过来,眼前是一个凉亭,只不过周围少了许多达官贵人家庭院里的那些个池塘桥段,风水宝处,只是孤零零一个亭子,旁边也没有什么东西,索性范闲也懒得管那么多,带着邓子越,走到了凉亭之中。 二人对面而坐之后,范闲则是先叹了口气,“如何?” “这一次,真的是紧迫。”邓子越当然知道范闲问的是什么,他也跟着叹息了一声,“大人这一次事出突然,不过能处理的如此及时,还是大人指导的到位,我们没有做出什么纰漏,把事情搞砸,中间的环节也没有大的问题。” 范闲点了点头,“你们这一次做的不错。只是有些时候需要做得更加精细一点。不过也算是对你们的成长的考验吧。” “可是有一点我不太懂。”邓子越问道,“大人,不知可讲否?” “但说无妨。”范闲笑道,但是心里似乎也明白了他想要问什么,自己做好了准备,就问道,“大人为何要在朝堂之上,杀那个人?” 想了想,范闲说道,“那个人本身就是儋州城知府手下的恶棍,他 在接受调查的时候,几乎犯下的罪比儋州城知府的罪过都大,他烧杀强抢无恶不作,并且手下还有一帮和他一样的人,不把他杀鸡儆猴,这堂不好镇得住。” “呼”邓子越长出了一口气,“大人杀伐果断,下臣实在是佩服。可是之后大人所做的” “我来给你讲吧。”范闲打断了邓子越,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善良吗?” “善良”邓子越思索了片刻,才回答道,“思他人所思,想他人所想,设身处地,保护权利或者” “我来问你三个问题。”范闲笑道。 “第一个故事,当一只狼要吃一只兔子,如果你有足够的实力,会不会救下那只兔子呢?” “第二个问题,如果你遇到了一只受伤的狼,即使你知道他会伤害你,那你会不会救他?” “第三个问题,如果你放生了一群兔子,会不会替他们找一个环境优美,没有天敌,又适宜生存的地方呢?” 邓子越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沉默了,他看着范闲似乎表情有些呆滞,他在想这个问题,忽然说道,“我起码可以做一件。” “哪一件呢?”范闲微笑着问道。 “我”邓子越迟疑了片刻,他咬紧了牙关说道,“狼吃兔子,兔子本为弱小,应当受到保护,我可以救下那一只兔子。” “所以强大的人,就应该去死吗?”范闲面色并没有改变,笑吟吟的看着邓子越,“那只狼有什么错?他只是在捕食,你只不过是站在你的角度认为兔子是弱势的群体,他们应该活着,应该被保护,那如若是一只猛虎,要捕杀一匹怀了崽又遍体鳞伤的狼呢?” 邓子越怔住了,他看着范闲,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善良,在现在,或许只能保护自己。”范闲摇了摇头,站起来身,一路向南。 第八十一章 新家 那一夜的狂风骤雨也随着日出缓缓地告一段落了,儋州城的百姓也就是茶余饭后聊聊天而已,对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就是诸多猜想,但是全部都不得要领,所以就是人传人,最后神乎其神也就没人相信了。 儋州城变得安逸的时候,别的地方似乎并不是非常的和睦。 在信阳,信阳的知府大人正皱着眉看着信阳西山山外的那一群尸体,尸体被人扒得精光,身上没有一丝的痕迹能证明他们的身份,将近一百多人尸横遍野,只有打斗的痕迹和一地的鲜血,他们横七竖八的放在西山之外。 而信阳的宫中,长公主李云睿似乎也非常的恼火,她坐在自己的寝宫之中,看着面前的袁宏道,冷冷地问道,“这就是全部了?” “是的!”袁宏道刚刚进宫,在一个时辰之前,他刚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的杀戮,他被当做一个羊羔,让一个身高比他整整高出一倍的恐怖的巨人提了回来,对,就是提着后背的领子,提了回来。 现在的袁宏道可是彻彻底底的见识过了长公主李云睿的实力,方才那十几个精兵,可能是李云睿手中的悍将,十几个人杀了那一百人的队伍几乎没用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袁宏道见过程巨树的人,可是在方才那领头人的面前,程巨树似乎也就是一个小孩一样的人,方才那人起码是九品的实力。自从见了这一个人之后的袁宏道已经没有任何折腾的欲望了,眼下长公主需要他做什么,他定然会听命行事,不再做其他的事情。 显然,袁宏道已经完完全全的讲述了这些事情,将自己所见所闻的所有都告诉了面前的李云睿,而李云睿则是微微站起来了身子,她的手向后一摆,身旁的侍女立刻快步走上了前,递给了李云睿一张纸。 李云睿狐疑的看了一眼袁宏道,这才看那纸上所写的一切。 这时候的沉默让袁宏道十分的煎熬,他不知道李云睿看的是什么,但是多半是李云睿的探子也在跟着这件事情,而这件事情的最终结果,探子也会如实汇报,而李云睿就是要知道袁宏道到底有没有欺骗自己。 当她完完全全的看完了之后,这才笑着对袁宏道说道,“先生办事,果然让我放心。” “多谢殿下”袁宏道的汗,已经将整个衣服全部打湿了。 京都城之中迎来了久违的风平浪静,而此时的言冰云,正在疾步走向陈萍萍的房间,当他站在房门口的时候,正看到观赏着面前的那些花儿的陈萍萍,陈萍萍并没有转头,所以言冰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说,这花儿也不活也不死的,是什么意思?”过了片刻,陈萍萍忽然问道。 言冰云迈步走了进来,低声的说道,“他在等。” “等什么?”陈萍萍微微一笑看着言冰云。 “等怎么才能一夜之间盛开,应该是在积蓄力量,厚积薄发。”言冰云说道。 接过了言冰云手里的函,绕开上面的线条,陈萍萍这才打开,细细阅读了下去。 言冰云则是站在一旁看着他读,并没有说什么话。 半晌之后,陈萍萍合上了手中的函,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叹息,又似乎是在庆幸,当然他怎么想,言冰云不会去揣测,而是拿回了那本文献说道,“和信阳方面有直接关系。” “你信阳的人呢?”陈萍萍问道。 言冰云说道,“我联系过了,信阳的知府在那一百多人的队伍回到信阳的当天夜里,发现了一百一十八具尸体,在信阳入关之后的关口不远处,衣服都被扒了,确定不了身份。” “嗯。”陈萍萍点了点头,似乎对言冰云的调查非常满意,他向后一瘫,倒在了椅背上,轻声问道,“范府的事情呢?” “已经安排妥当了,线已经帮他们连起来了,后面的事情应该没有什么多大的问题了,适当的时侯,可以拔掉。”言冰云将另一份密函放在了陈萍萍的桌子上,低声的说道。 陈萍萍点了点头,“这些事请你做的越来越熟练了,继续做下去吧,以后这样的人一定要拿得住。” 言冰云一怔。 陈萍萍笑道,“怎么?” “我以为你只会教范闲一个人。”言冰云低声说道。 陈萍萍没有说话,挥了挥手,言冰云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等过了许久,陈萍萍才缓缓地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封密函,他将密函打开之后,这才看到了上面的信纸之中的内容。 “曲涵,二十二岁,沙洲人氏,九岁收入监察院四处,后培养经商,十六岁送入沙洲内库商号,作以培养。十九岁被长公主李云 睿强迫经营儋州城商号,用以北齐走私” 陈萍萍长出了一口气,从下方的书柜之中,再次拿出了一封密函,那上面也是监察院的样张,他打开了信封,里面的内容,几乎和言冰云给自己的东西,一模一样,只是少了一句,九岁收入监察院四处。而现在的纸张上写着的是,新加入监察院一处。 而下面的那一张纸上面写着的是。 “邓子越,西锤人氏,被长公主收买进入春闱会试,后加入监察院一处,家中父母半年前被残杀,弟弟被燕小乙拉入信阳叛军队列,于十日前,身死儋州城外十里坡,尸骨收回之后,可以再次利用。” 两张纸的最后都有红色的印泥,印泥是特有的标志,这个标志就算是直接上书给庆国的皇帝陛下,都不会有任何的阻拦。 红色的两个大字赫然醒目。 “提司!” 范府的重建已经在紧锣密鼓的安排之中开始了,不出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建设了起来,新的后院在范闲请示过老夫人的意思之后,得到了随便建造的允许。这也让范闲准备大刀阔斧的开始建造,若是曾经的范闲,也会认为范府后院是相当的考究,可是现在领略过如此多的大家大宅之后的范闲,看这个后院早就有些不顺眼了,左思右想之后的范闲,直接把后院的那一条街跨了进来,更是让王启年和曲涵二人去后面和街坊邻居交谈了许久,才以一个非常合适的价格扩充了整整一个坊的距离出去,这一下能让范闲操刀的空间更为巨大了。 这几十天,范闲一直沉浸在对后院的装修之中,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工人。 “你们为什么不用石灰石?”范闲一脸疑惑的看着旁边的工人。 那工人更是满脑袋的包问道,“大人,啥是石灰石?” “儋州城没有火山吗?”范闲惊讶的看着工人。 “大人,啥是火山啊?”工人则也是惊讶的看着范闲。 索性范闲不管装修的材料了,反正曲涵也在这里蹲点,这些工人偷工减料,她和王启年肯定能发现,毕竟让他们两个人掏钱被别人吃回扣,这个世界上没几个人能做得出来。 范闲一路指手画脚,每一处的景观他都细心的研究,若是说皇家园林之中囊括了庆国之内各种著名的山水,那么范闲在儋州城的范家后院,就是囊括了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当林婉儿和范若若带着老夫人和柳如玉被范闲邀请进入后院的时候,已经过去有两个月的时间了,现在距离老夫人大寿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不过忙乱的都是下人,他们倒是并没有多大的事情,毕竟寿礼都已经准备好了。 “这是什么啊哥!”指着一进后院,范若若惊讶的看着范闲问道。 范闲笑着说,“此乃是我儋州城范府之中的后院,也称西院,那么西院之中的湖,我便称之为西湖,这里就是西湖的入口,既然是湖,那么就要有提,这里便是西湖白沙提,这白沙提起于‘断桥残雪’止于‘平湖秋月’乃是我的匠心之作。” 厚着脸皮的范闲哈哈大笑,在众人对于景色的惊讶之中,缓缓走了起来。 “断桥残雪乃是遇风御景,如此看来可能普普通通,不会让人如何惊讶,但若是入了冬,这天降大雪之后,这里的景色定会不输给当今天下任何一处景观,所以这里,先不必看。”说罢,范闲带人们继续走了过去。 迎面出现的一架桥,异常的宽,两侧则是金华雕成,玉石环绕,范闲走了过来说道。 “这一路桥,被我称为锦带桥。” “” 总之是抄了又抄。 范闲带着众人转了又转,众人赞不绝口,就连老夫人也被这范闲耗时两个多月打造出来的美景,惊艳的有些诧异,她甚至说出了,“我这孙儿简直是绝世才子,不光官途兴旺,更是诗作天下,如今造景塑院也有如此造诣,这份寿礼,乃是平生挚爱,这范府不差宫中!” 想来这世上敢说这句话的人,也就仅此一个了,范闲大笑着继续带着人们走到了湖心亭之中,这才继续介绍道,“在此处乃赋诗一首,还请大家评判。” 果然湖心亭的石碑之上,是范闲亲自刻下的那些可怕的字,不过好在众人也算是认得出来,只听林婉儿走到前去,一字一字的念道,“儋州城北范府西,湖面初平云脚低。” 范若若也赶忙跟了过来,兴奋的念道,“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林婉儿浑身一震,欣喜的念道,“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二人面面相觑还没等说出什么话来,后方站着的老夫人,竟然心中一阵触动,“好诗!好诗!好诗啊!” 范闲喜悦的看着老夫人,“奶奶你喜欢便好。” “喜欢,喜欢得很!” 此时的范闲看着面前那缩小了几倍的西湖春水,似乎在想着曾经自己来过那片西湖,又想着的是以往的那片美景,心中默念,“白先生啊白先生,借用诗句来哄得我奶奶开心,也算是尽了孝道,您莫要怪我。” “这是哥哥写的!”范若若欣喜若狂,这就要拓写。 范闲这才摆了摆手,“不不不,这是仙境之中的白先生告诉我的。” “好好好。”二女嬉笑,赶紧将诗文拓写了一遍,也不管范闲说什么,嬉笑着跑了出去。 范闲一脸叹息。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侯公公将手中的纸张合上了之后,满怀着喜悦看着面前庆国的皇帝陛下,此时皇帝陛下长出了一口气,“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这小子,果然诗才惊人!” “范大人虽然诗才盖世,但是这一次奴才听说,儋州城范府之内的后院景色,就是出自范大人之手,连续忙活了两个多月的时日,兴许就是为了给范老夫人准备这寿礼,又配上了这首诗,真的是当今世上,难得仅有啊。”侯公公立刻说道。 “哦?”庆帝回头看着侯公公,“此话当真?” “奴才不敢欺君!”侯公公惊得立刻下跪。 庆帝哈哈一笑,“这天下,寿礼贺礼见了无数,第一次见到修建后院作为贺礼,这后院建的如何啊?” “听闻人言,当今世上乃得一绝,仅此儋州,出神园之。还有人将,春夏秋冬乃为四季,四季之美在于范府。”侯公公笑道。 皇帝陛下微微一笑,问道,“朕似乎好久没有见到后母了。” 侯公公立刻欣喜,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 第八十二章 高壮士 时间在慢慢的过去,范闲算是在范府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闲人,距离老夫人的寿辰还有将近二十天的时间,无聊的日子里他带着一家子人要不就是逛一逛后院的西湖,要不就是看书赏花,赏月听曲儿。 这一段时间,林婉儿到是开始怀念起桑文在的日子了,儋州城唱曲儿的人几乎都已经来过了儋州城的范府,但是没一个能唱的林婉儿欢心的。 这一天范闲刚刚起床,就被林婉儿抓了起来,还在迷糊的范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婉儿赶忙给他穿上了衣服,看着目光有些呆滞的范闲,一挑眉问道,“昨天没休息好?” “也不是。”范闲打了个哈欠,将衣服穿好这才说道,“就是最近有点疲惫了,什么都不做,精神上有些懈怠。” “给你,你的好东西。”林婉儿从袖口之中拿出了一封信笺,递给了面前的范闲,范闲看着范闲的模样,林婉儿则是捂嘴笑道,“相公我就不打扰你了,你自己看吧,我还要去前厅陪奶奶呢。” 说着林婉儿就走出了房间,顺便还将房门关上了。 范闲看着信封,并没有任何拆过的痕迹,现在的林婉儿已经完全信任了范闲,她也在遵守着范闲的游戏规则,并没有逾越,并且给范闲让出了最大的空间,这一点着实让范闲十分感动。 将信封打开,并没有厚重的信纸了,上面只有两份书信,范闲挑了其中的一份比较厚的打开,则是范思辙的信。 “吾兄,亲启。” “近日来身体可算是好?听闻你在儋州城老家,不知道奶奶是否身体安好,虽然我和奶奶素未蒙面,但是仍然也在心中记挂惦记着,奶奶大寿之际,我虽然不能亲自跪拜,但也心中祈祷,奶奶万寿无疆,福如东海c寿比南山。” “听闻你在儋州城之中惩治了儋州城作奸犯科的知府,并且将那里的山匪尽数打落,让人听着就觉得大快人心,我和海棠姐都给你拍手叫好,海棠姐还说,若是来得及,她到达儋州城之时你还在的情况之下,一定会好好的和你探讨一番,听闻当日你的英姿飒爽,如何单枪匹马解决了诺大的山匪之地。” “今在北齐,海棠的照料之下,进步神速,如今已经可以完全掌握内库之中简单的贸易事宜,也对于商贾之术有了更多的了解,这几个月下来才明白自己对于这商贾之术之中,仅仅是攻于算计,而忽略了更多的东西,在老师的教导之下和海棠姐的指导之中,我才算明了。” “哥,你说老师说的对不对?这商贾之术虽然是计算之术,但是要考虑天时地利人和,货物的需求和出厂都要经过精密的计算还有因为人的原因要考虑更多的东西,例如民俗,例如环境,例如用途都是列入考虑的范围之内的。而且老师还说,这经商之道,博大精深,更加注重的是人与人的交流,而并非自己一味的对于计算牢记于心。” “我虽不懂其中大道,但是也算是现在摸到门槛,老师给了我五十双布鞋叫我卖出,我半个月只卖出了三双,还有一双被追着退了回来,所以我只得简单的从初步开始做起,老师劝我不要急,说是这条路非常漫长,要我耐心学习,不要操之过急。” “若是有什么问题,哥你要及时和我说清楚,我觉得这个老师有的没的讲了一大堆,我也不清楚是对是错,只得按部就班的先跟着学习。” “另外那郭宝坤说是和自己的父亲失去了联系,要你帮忙寻求一下郭攸之的下落,若是有消息要第一时间告诉他,不然他买我的那双鞋也要退给我,这样我的任务目标又要晚一些才能完成了。” “对你和姐姐还有父母亲,我甚是想念,不知何时何日才能再次与你们会合,这一次你北齐之行听闻海棠姐说,还有长路漫漫,其中也非常多的凶险,以前是我不懂事,如今看来也不后悔,只是多有抱歉,让哥和父亲大人受了非常多的气,是思辙的错,思辙改过自新,还望兄长不要介意,不要怀恨在心,等些日子,你上来北齐之后,思辙必定跪拜谢罪!” 合上了这封信,范闲不禁有些感悟,想来那威猛无比的海棠朵朵连他范闲都治得服服帖帖的,一个范思辙当然不在话下,不过这个成长的速度确实让范闲有些暗自心惊了,不得不佩服海棠朵朵的手段高明,现在范思辙对于海棠姐这个敬佩程度看来和范若若是差不多的,范闲也不禁怀疑范思辙这般从小到大是不是也心理上出现了许多问题?喜欢被人 赶紧抛弃了这样的想法,范闲这才笑了笑,将这一叠信纸放到了一旁,而转头拿起了另外一叠信纸,这应该是海棠朵朵的信,但是信得内容并不是很多,只有寥寥的三页。 范闲打了个哈欠,喝了身旁的一口茶,这才打开了手中的信。 “范闲亲启。 ” 海棠朵朵还是一如既往的霸气非凡。 拿着信,范闲毫不犹豫的继续向下看去。 “此番路途似乎与你无二,笔末之余,便要动身启程,行进于庆国之内,若是回信的话,可以直接送给郭宝坤处,我的回信就不必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见到了,听闻令正才貌双绝,令妹更是被誉为京都城第一才女,难得一见心中澎湃非常,还望到时日能来迎接,感激不尽,若是不可,则突然出现,吓你一跳。” “沿路消息我会帮你打探,你给我的信息已经非常够用了,况且这边对于你们江南省的监察已经越来越严格,我此行要去江南一带调查,可能还要借力于你。” 范闲看着这一段话,心中诡笑,陷入了沉思。 浑浑噩噩的一天又在迷茫里面度过了,晚上的时候范闲正坐在厅堂里面和大家吃饭,他左看看右看看,感觉不对劲,老夫人发现了范闲心不在焉,当即问道,“看什么?不好好吃饭?” 老人总是爱念叨,不过老夫人算是好的了,她平日里的说教还是范闲见过最少的一个人了。 范闲啊了一声,问道,“今天若若不在吗?她去哪儿了?” 林婉儿从桌子下面拽了拽范闲,范闲立刻会意,此时的柳如玉说道,“好像是说结交了几个姐妹,去人家府上看看,晚些时日回来。” 范闲便不再追问了,直到吃完了饭,范闲和林婉儿向老夫人行过礼之后,一同走了出来,林婉儿拍了拍范闲,“妹妹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这一段时间你都没关注,她晚上经常不回来的,你每天过的浑浑噩噩的,自己妹妹都不记得了。” “啊?”范闲恍然大悟,这一段时间果然对于范若若疏于照顾,索性他点了点头,“那我去看看她最近在干什么。” “我看出门时是向北而行。”林婉儿笑道。 范闲嗯了一声,走了出去。 一路向北的行走,过了一会儿漫无目的的范闲就溜达到了海边,身后的高达和王启年都跟了上来,范闲打了个哈欠,看着身旁的二人,“这就是小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了。” “听闻城里的人说,大人最喜欢在范府门口啊?”王启年一挑眉,问道。 “门口?”范闲一惊,自己最喜欢来这里散心才是对的,怎么会在范府门口? “说是到处询问红衣服的人什么时候来,经常在范府的门口看到你,这里就不知道了。”高达说道,“大人小的时候喜欢一名穿红衣服的女子吗?” 范闲捂着额头,那时候是因为奶奶曾经和自己说过,红衣服的人来到儋州城的时候,会将自己带到京都去,所以才会在闲暇的时候来门口等候,并不是自己喜欢去,不过这一传十十传百,传开了,他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他看着高达,厉声道,“什么红衣服的女子,还女鬼咧!” 看着范闲向海边走去,高达的表情异常吃惊,他缓缓地转头看着王启年,“你听到了吗?大人小时候喜欢” “你差不多得了。”王启年懒得搭理他,便径直往前走,可是刚走了两步想了想不对劲,于是又回头看向身后的高达说道,“这件事情不能和别人乱说,听到了吗?” “当然,此乃监察院绝密!”高达义正言辞道。 范闲并没有着急去找范若若,他不知道从哪儿找起,也不知道该去何处,高达的虎卫暗中跟着范若若已经出了范府,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回复不了的,临走之前的范闲在儋州城范府之中留了记号,若是虎卫来回报信的话,是可以看到这个记号并且寻过来的,所以几人也就是胡乱走走,等着对方的信。 就在范闲溜达在海边的时候,忽然问道,“你们二人见过大海吗?” “当然!”高达笑道。 王启年也跟着点了点头,“虽然我二人都是京都人士,但是对于大海还是非常了解的。” “哦,那就好。”范闲从海边拉了一个竹筏过来。 儋州城并不是一个经济集中的大都城,所以这里大部分的民众还是靠捕鱼为生,而且竹筏都会停靠在这片海域,小的时候范闲经常在这里看着,毕竟那些出海的渔民满载而归的样子让人非常的亢奋,范闲也乐在其中,人们并没有什么敌对的心理,所以竹筏都停在岸边,谁要出海谁就用,不存在竹筏是谁的这么一说。 “大人这是”王启年走了过去,看着范闲纵身一跃跳到了一个竹筏上面,对着二人招了招手。 王启年忽然浑身一个警觉,他回头看着高达,“我刚才说见过大海是在画上,你呢?” “区区大海,我这不是才见过吗?”高达并没有任何的惧怕,直接昂首挺胸走向了范闲。 王启年在高达的背后比了一个拇指,低声道,“壮士!” 二人跳上了竹筏。 范闲缓缓地划着竹筏向里面行进 着,大海之中会有许多的渔民,渔民出海非常的慢,并不是当日出当日归的,如若是收成不好,边吃边钓鱼也可能待个个把月都是有可能的,所以走不远处的海上就能看到一大堆的渔民,范闲这里只是内海,不会到深处。 海的深处不是这样的竹筏能够进去的,是必须要大一些的船只才能过去,所以竹筏是不可能进入太深的海域,现在基本能遇到的人,都是些垂钓打发时间的渔民,渔民看到范闲过来了,当即挥手叫到,“范少爷!” 范闲看了过去是近坊的老张头,他可是自己多年的邻居,后来为了在范府建立西湖,范闲还给了他一笔补偿款,现在的他已经搬离了自己家附近。范闲也笑着打招呼,“喂!老张!” “范少爷来看你家船吗?在那边!”随着老张的手指看过去,果然不远处就有一艘非常巨大的船只,这船比那普通的渔船要大很多,上下四层夹板,当时记得范老夫人买下这只船的时候,花费了大几百两银子,专门从江南的工匠手中花费了三年时间才打造了出来。 要不是说范老夫人厉害,这几百两银子的船给儋州城和儋州城范府带来的经济可不止几百两了,它对于货运还有商贸沟通的力量,比一般的船只要大得多得多,所以范闲后来听闻这件事情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娘叶轻眉告诉了奶奶这件事情?所以奶奶才这么干的? “喂!!范少爷来了!”大声叫喊着的老张头对着一旁的船只喊了好几声,那大船才有人探出头来,这一探头让范闲心中一喜,出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年少时期让范闲打过一巴掌,后来设计刺杀范闲的周管家! 周管家一脸惊讶的看着范闲! 颤颤巍巍的笑了笑。 第八十三章 最初开始的秘密 儋州的江河上是非常安静的。 这里的渔民没有地道的山歌,只是埋头苦干,一网一网的打鱼。 站在江面之上,范闲心中波澜。 船只非常的大,从上面向下看,就如同那三四楼的闺女看到楼下的小伙子一样,不认真看你还真看不出来俊俏还是丑陋,所以也不敢扔衣服架子下去。 现在仍然是白天,天边刚刚染了几抹红霞,所以还是比较好辨认的,船夫丢下来绳子之后,范闲将竹筏绑在了船下方的沟舱之中,这才搭乘船梯走上了船。 高达和王启年则是紧随其后。 上来之后的范闲,看了看面前的周管家,此时的周管家双手拄着拐杖,那拐杖做的十分巧妙,木质的拐杖连接着他的手臂,而下方的双腿显然已经断裂了,只不过拐杖是将他的手臂和双腿连在了一起,成为了一条直的腿,这样他直接挥动手臂的同时,就能迈步向前走。 “哟,周管家。”范闲笑着看着周管家,打了个招呼。 周管家现在看到范闲,更是心中一把泪一把汗的流下来,他战战兢兢的说道,“少少爷,您您怎么来了?” “没事儿出海来看看,这是咱家那艘船吧?”范闲问道。 船上的劳工非常多,这些都是打杂工的人,不过多半被范府买下来,成为长期在船上的杂工还有船夫,范府对这些人异常的慷慨,相较于自己做营生的人,要这么一艘船走一趟个把月也就是五六两银子,但是范府可是标标准准的十两银子一个人,并且这里的吃住条件都非常得很好,所以根本不愁没人。 这一艘船少说也得有百十来个人。 自从周管家双腿被打折了之后,也就彻彻底底的在这艘船上安了家,范闲看着已经瘦了三圈的周管家,面色黢黑,神色恍惚,笑着说道,“这不是和柳姨娘一起回来了,就来海上看看。” “柳”听到柳姨娘的名字,周管家似乎有些激动,他看着范闲,低声的问道,“二奶奶也来了?” “是的。”范闲笑道,“只不过姨娘似乎忘了你,所以我就代替姨娘来看看你。” 范闲没说错,曾经家中的人一度都认为是柳如玉让周管家来陷害范闲的,并且范闲也一度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后来他进入京都城之后,柳如玉的反应让他明白,这件事情跟柳如玉一点关系都没有。 既然没关系,那么其实范闲对于周管家背后的人也是比较好奇的,到底是太子还是李云睿,这就是一个很奇妙的事情了,毕竟这两方在曾经的范闲眼里没有什么差别,可是现在看来,差别巨大。 毕竟李云睿现在可是二皇子一起的,二人的谋划之中若是连这一环都算到了,范闲确实是有点意外的。 “哎,也难怪,毕竟一面之缘”叹息了一声的周管家这才说道。 范闲看着周管家,此时也算是一个可怜人了,他笑着说道,“来,周管家,我们两个聊一聊。” 说罢带着周管家到了甲板之上。 海风仍然在吹着,并不寒冷,有点潮湿,这海平面上的事儿总是让人出乎意料,二人走到了甲板上,分别坐在了椅子上,范闲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打趣道,“再也没有回到过岸上?” “是的少爷,毕竟是老夫人的旨意,小的有几颗头都不敢如此违背老夫人的意思,既然如此,小的也只能认命了。”此时的周管家脸上再也看不到当年的那般英气逼人,有的只是两鬓斑白的年迈和身残志坚的面容了。 范闲看着周管家,笑道,“周管家认命啊,这么些年不上岸,没有想念岸上的光景么?” “哪儿能不想念啊,这海上的时日本就不好过,再加上年纪大了,这腿伤严重,所以” 话刚说了一半的周管家被范闲打断了。 “所以就开始帮着走私,开始帮着岸上的人们杀人越货,但是又不敢动范老夫人,只能每日每夜的祈祷她早点死,然后自己就能神鬼不知的回到岸上?”范闲忽然冷笑地问道,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身旁的周管家,冷冷的说道。 周管家面色一紧,他怔住了! 此时的范闲距离他不远,也就是一步的距离,这样的距离,周管家彻底的怔住了。 “看来你收集了不少我的情报啊,包括我现在的武力,完全可以随便杀了你。”范闲的笑容挂在脸上,冷漠的表情没有消失,他看着周管家,“你说,你得有多恨我?” “这这范少爷,少爷你怎么”周管家惊讶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他根本没想过范闲会知道这一切。 “我怎么知道?”范闲忽然 哼笑了一声,他低声的说道,“你调查我,难道不知道我现在是做什么的?” “你我”周管家傻了。 “你觉得监察院提司,会被别人查了之后,自己都毫不知情吗?你以为儋州城的范府,是一个被遗弃了的地方吗?你以为你这些年在船上的所作所为,别人不知道吗?”范闲一连串的提问,让周管家面色铁青!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偶遇的范闲,竟然是直接找上门来的人! 而自己还傻乎乎的接他上了船! 此时的范闲歪着脑袋,而身后传出了脚步声。 范闲没有回头,可是周管家急了,上来的是一个黝黑皮肤的汉子,他手中拿着一把巨斧,直愣愣的站在二人的背后,周管家缓缓的后退,看了看范闲,又看了看那黝黑皮肤的汉子,厉声道,“快铁张,保保护我!” 可是这句话说完了的时候,那铁张面色根本没有丝毫的变化。, 轰然!倒下! 铁张直直的倒在了面前,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反抗,再看他的背后,插着一把长剑,而长剑的主人,正是高达! 高达晃晃悠悠的站在后面,死死地抓着剑,脸上几乎都要绿了! “这我好想有点晕!” 说罢,一口吐了出来。 后面传来了惊呼声。 “高达你干嘛!吐我一身啊!” 王启年乱叫。 海风像是一个凄惨的姑娘,哀嚎着粘人。 范闲迎面对着这个姑娘似乎是在比划什么,高达和王启年七扭八歪的站在甲板上,被风一吹,吐得稀里哗啦的。 范闲从腰包里配了组药,这才拿出来递给了面前的他们,过了一会儿,这二人才算是稳定了下来,虚弱的靠在船舱的木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范闲若无其事的样子,二人惊魂未定。 “谁在你背后?”范闲冷冷地问道。 周管家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他看着范闲,脸上仍然无法镇定下来,他根本没有办法想象,范闲是如何探查清楚这一切的,但是现在范闲的权力和能力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这个少爷的成长速度快的惊人。 见范闲这么问,周管家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他怔怔的看着范闲,抿了抿嘴唇,问道,“少爷能否” “生路给过你了。”范闲懒得听他辩解,当即笑了笑说道,“我当初并不明白为什么奶奶会把你放在这里,现在我可能知道了。” “啊?”颤颤巍巍的周管家惊愕的看着范闲,此时的范闲脸上的表情,那种笑容是最为渗人的,这种笑容似乎蔑视了周管家自己的生命,蔑视了一切,他毫不畏惧任何发生的事情,自己在他的面前,如同任人宰割的猪狗。 “我可以问你,也可以不问你。”范闲冷漠的看着周管家,“你同时也可以选择告诉我,或者不告诉我。” “宜贵嫔!”周管家立刻说了出来,他声音异常的颤抖,而坐着的身体再也忍受不住范闲这样的压制,跪在了地上,喘着粗气说道,“范少范大人!范大人,是宜贵嫔!宜贵嫔!” 听到这个名字的范闲当然是有些诧异的,他看着地上的周管家,对方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思前想后的范闲,忽然蹲了下来,看着地上的周管家,笑着问道,“她是如何指挥你的呢?” 范闲的思路非常明确,宜贵嫔是什么人?是柳如玉家的人,是三皇子的生母,是在后宫之中第一个对自己笑的人,是对林婉儿爱护有加的人,若是之前的那一笔老哈的侄子发生的时候,周管家这么说,范闲当然是信得,可是现在他说是宜贵嫔,范闲当然多少是有点不相信的,毕竟宜贵嫔是没有任何党派纷争这么一说的,她现在跑过来搞这些歪门邪道,一丁点的意义都没有。 而且宜贵嫔并不缺钱,她不需要利用范家的船只来走私,更不需要用这个招数来构陷范闲。 利用范家船只来走私,其实意义并不是走私什么东西,这儋州去江南能走几个钱?况且船运的货物都是范府的人要筛查的,若是太多了定然会被发现,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保证这条船被发现的时候,和走私挂钩就行了,这样一来这就是栽赃陷害,范闲明白,这宜贵嫔也就是出来挡枪的人,真正背后的人,是能够控制宜贵嫔的人。 想想抱月楼的事儿,那二皇子和三皇子是如何同出一气的就不难看出,宜贵嫔身后的人,直指那个疯女人。 b一ss就只有一个人是真的无趣,范闲想着,不过这个女人可是真的厉害,她的思维是非常敏捷的,不仅从各个方面都可以针对范闲,而且有些地方若是范闲出现一丝的疏忽,就会万劫不复,甚至连环的帽子都会直接扣在范闲的身上。 范闲并不知道这个周管家知不知道他的上一层,没准是长公主让这个白痴死在自己手里,或者说是自保, 让范闲把矛头对准宜贵嫔,以此来和三皇子起一定的冲突。 毕竟三皇子年幼,在父皇面前说话撒娇都是有可能的,范闲心中忽然有一个计策,他微微一笑,对着周管家说道,“看来把你腿打断扔在这船上,对你还是轻的了。” “大人!范大人啊!小人也是迫于无奈!范大人!范大人!”周管家趴在地上追着范闲的腿,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蠕动,可是范闲并不打算搭理他。 “这个月奶奶过寿,我不想亲自动手,你曾经也是范府的人,这些手下给你卖命,你也给他们不少的好处,我说一件事情,若是你能做到,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范闲低声对周管家说道。 周管家一愣,说道,“范大人!你尽管说!没问题!” 范闲冷冷地一笑,这才低声了说了去。 夜晚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了天空之上,范闲划着竹筏带着王启年回到岸边的时候,已经是月照当空了,此时岸边的船只似乎才准备向这里靠过来,这是正常的时间,所以不能操之过急。 范闲先行回到了岸上,带着王启年匆匆离开了。 正巧没走几步,一个声音打扰了范闲,范闲走了过去,是其中的一个虎卫。 范闲一挑眉,“什么情况。” “跟丢了。”虎卫说道。 “丢了?”范闲差异的看着虎卫,虎卫吞了口口水,说道,“是的大人,是属下办事不利,可是我有些不理解,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范小姐是不会武的!” “是啊。”范闲一听这个事儿就不对劲,他立刻追着问道,“然后呢?” “您还是跟我来吧,大人。”虎卫说道。 范闲这边跟着这虎卫一路走了过去,王启年也跟在后方。 几人走了不远的地方,到了一处海边和密林交界的地方之后虎卫驻足指着面前的密林说道,“大人,就是在此处,小姐不见了。” 范闲望了进去,那密林深处,看不清楚到底有什么。 王启年走了过去,范闲低声的说,“小心。” “明白!”说着王启年,大步走了进去。 第八十四章 别出心裁的礼物 “这样?”范若若一惊,看着面前的五竹。此时的范若若双手向前平举,双掌伸出。 五竹点了点头,拿着那根漆黑色的铁棒上抬了一下范若若的左手,“保持。” “多久?”范若若问道。 “明早。”五竹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范若若,冷声地说道。 范若若吃了一惊,看着五竹,她的表情是非常的不可思议的,可是并没有说什么,她咬着牙,目视前方,可是现在的她根本无法持续多长的时间,所以还没等五竹绕过三圈踱步,她的臂膀就又再次放了下来。 “你不如范闲。”五竹并没有强制范若若做什么,而是淡然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哥哥那么厉害,我不如他也是正常的事情。”范若若有些赌气的说道,她咬了咬牙,虽然她不服输,但是显然她坚持不了多久。她再次将双手举了起来,马步扎稳的时候,五竹叹息了一声。 “有什么可叹气的呢?”范若若问道。 五竹摇了摇头,“你说,你练功是为了,不嫁给你不想嫁的人。” “是的!”听到这句话之后的范若若似乎又鼓起了一股气,可是这一次,她仍然没有坚持多久,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再次放下了手臂,而且这一次是满头大汗的放弃了。 五竹看着她这个样子,摇了摇头,“你放弃吧,回去嫁人吧。” “不可能!”范若若根本没时间擦汗,她看着五竹,皱着眉,“我宁愿去死,都不会嫁给我不喜欢的人!” “那就去死吧,简单些。”五竹说道,“不过不可以让范闲知道,他会不高兴。” 范若若怔怔的看着五竹,“为什么会这样说?” “感觉你不是很想,去练功。”五竹叹息道。 范若若不解其意,看着五竹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这才叹息了一声,“哥哥说送我去北齐,让那个叫苦荷的教我,我以为哥哥身边的五竹叔会比较厉害一点,原来还不如那苦荷” “苦荷?”五竹看着范若若问道。 “是啊,听说是一代大宗师,非常的强。”范若若一脸欣喜若狂的向往写在脸上,“这一次苦荷开山收徒弟,我一定也要去,说不定就能成为苦荷大师的关门弟子。” “你听错了。”五竹面无表情的说道。 “什么听错了?”范若若看着五竹,不解的问道。 五竹看了看范若若,冷漠的说道,“一代大宗师不错,非常的强听错了,苦荷的实力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厉害。” “那起码比你厉害!”范若若鄙夷的说道。 “何以见得?”五竹皱了皱眉,他似乎第一次听人如此说自己。 范若若边走边喜悦的说道,“呐,第一点,传闻海棠朵朵当年就是一个采药的姑娘,勿入深林之中见到了苦荷大师,然后被苦荷大师收入门下,这才培育出来了一个北齐的圣姑,一个当今世界上最年轻的九品上,甚至比我哥哥都要厉害!” 其实五竹并没有表情上那么的冷漠,反而在他的心里,打架或许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打架的结果就是证明自己要比别人强,他不但享受这个过程,更享受这个结果。 五竹看着范若若,并没有说话,似乎将情绪都带在了那双旁人看不到的双眼之中,他看着范若若,站在原地,忽然冷漠的说道,“手太高,马步扎稳。” 范若若心中窃喜,这才再次站稳脚跟,标标准准的扎稳了马步,向前伸出双手。 而在后面密林之中的范闲和王启年,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切,二人一句话都没有说,退了出去。 走出密林之后的范闲和王启年,脸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解。 “若若小姐的意思是不想去北齐?”王启年疑惑的看着范闲。 范闲摇了摇头,“若若想做什么,我还不知道,不过她想做的,我都会尽力的支持她去做,我不希望她有任何的顾虑。” 其实范闲的想法很简单,苦荷开山门只是一条路,还有千千万万条不用范若若回京都城的路可以走,无论她怎么选择,范闲都会由她去做,所以现在发生的事情,既然范若若没有事儿,范闲就不必多虑,和五竹叔学习并不是坏事。 毕竟自己也是五竹叔教出来的,方才看到范若若的那般样子,他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当年的自己不就是这样被五竹叔一点一滴,一天一天的虐出来的么,回想起当年被直接扔到了悬崖下面,现在的范闲浑身都还是抖一抖呢。 二人说说笑笑也就快走到了儋州城范府的门口,行动十分的缓慢,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不一会儿确实有人来了,高达急匆匆的跑了回来,到了范闲的面前,这才说道,“大人,没问题了。” “看着送出去的?”范闲问道。 “看着亲手写,看着亲手送出去,我还安排了一个小兄弟跟了过去,中间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高达肯定的点了点头。 范闲长舒了一口气,“啊这样等着就好了,过两天就是奶奶的寿辰了,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儿,就安安分分的做好警戒工作吧,听说父亲大人这几天就要到了。” “是!” “是!”二人齐声说道。 范闲摆了摆手,这才进入了范府,夜深了,也要休息了。 因为过了范老夫人寿诞之后,林婉儿就要奉庆国皇帝陛下的旨意回京了,所以这一段时间,范闲也就成天和林婉儿腻歪在一起,二人卿卿我我,基本上不分离,范闲和林婉儿乐在其中,但是林婉儿则更为担心范若若,不过在范闲说对方没有什么大碍之后,这才算歇了心。 大寿的前一天,范建才匆匆进了儋州城,一路的骠骑护卫军,血红色的马带着血红色的军队浩浩荡荡的驶入了儋州城,这一派头无不是万众敬仰之色,他一直藏在轿子里面没有露头,直到到达了范府之后,范建才出来。 脸上一脸喜悦的范建大步走进了儋州城范府的那一刻,所有的护卫军脸上都出现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毕竟王牌禁军来了,他们的任务肯定是要轻松了很多了。 范闲和范府的一干人等全部在门口迎接着范建,这老头现在是威风凛凛。大摇大摆进入了房间之后的范建,受到众人礼拜,范闲和范若若并排而立,身旁还站着林婉儿,他们的前面则是柳如玉,柳如玉微微作礼,迎了上去。 “老爷。”柳如玉看着范建,走了过来。 范建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儿子范闲的身上。 范闲和林婉儿一起作礼对着范建说道,“爹。” 哈哈大笑的范建,这才算进了范府的门。 不过好景不长,刚进门没走几步的范建,才将将踏足到了前厅,就被范老夫人抓到了内堂,关上了门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声音很大,范闲和林婉儿只好怀着悲痛在外面听得起劲。 老夫人也算是报了当年的一箭之仇,毕竟生生从自己身边抢走范闲的就是面前这个老头,所以当范夫人怒骂范建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敢进去说什么,毕竟是范家的主人和范家的主人之间的事情,其他人没有资格去掺和。 安排范建住在了范府之后,范闲也没有闲着,毕竟对于寿辰即将到来的范府布置,他还要继续监工一段时间—— 范老夫人在簇拥下,满心欢喜的过了一场自己的寿诞,而范闲则是长孙,所以他也逃不开被众星拱月的宿命,门口堆满了贺礼,在寿诞结束之后,范闲将范老夫人送回了房间休息,不出所料,范若若人又找不到了。 别说,这范若若和范思辙倒是还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儿,要不是之前范闲看到了范若若和五竹在一起待着,还真的会以为是范若若又在儋州城为了逃婚闹出了什么名堂来。 “大人,礼单。”看到范闲走了过来,王启年这才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范闲。 范闲点了点头,将王启年递过来的礼单接到了手中,林婉儿也赶紧凑了过来,笑吟吟的说道,“这又是你范大少爷赚了一笔?” “估计是我父亲大赚了一笔。”范闲打趣说着,将礼单拉开。 果然,第一页到最后一页,洋洋洒洒三十余页,每一张纸上面都是三十六人的名字,当然除了第一页和第二页的庆国皇帝陛下和太后的两张礼单,这是必须这么摆放的,所以范闲也没有多想,看到了普普通通的赏金还有一些补品之外的,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了。 范闲要找的不是这些,他一脸笑意,看向了接下来的礼单,果不其然,在第四页的地方找到了那个自己要找的名字,宜贵嫔。 宜贵嫔送的东西非常多,想来也是,现在对于范老夫人的贺礼,也全部都是给范闲的,这个事情是谁也知道的事情,毕竟给范老夫人祝寿,虽然皇帝的后母这个名头很大,但是大家都不会掏心掏肺,但是若是当朝红人范闲的奶奶,这可比皇帝的面子大多了,毕竟年老体衰的人,谁也不会去巴结,但是冉冉升起的新星,谁又愿意结仇呢? 拉开了宜贵嫔详细的礼单,范闲这才看到了,字画十幅,礼金八十两,玉如意一条,金镯一对,锦布三匹,绸缎九捆 这是个老人的贺礼?脑子傻了的人才会这么以为,林婉儿笑了笑,“姨娘的这份礼也真的是有趣,字画十幅” “娘子你可说对了,有趣的正是这字画,其中蕴藏的东西,才是真正的贺礼,而且也是真正给我的东西。”范闲笑了,向王启年和高达使了个眼色。 二人当即会意,明白了范闲的所思所 想,向后一抓,定然是已经有所准备了。 几人找了一间没有人在的房间,直接进去,王启年反手锁住了大门,方便一会儿的房间不会被人闯入破坏,而且他也知道这是什么事情。 “十二日之前送出去的信,从儋州走京都城的密信,应该是被宜贵嫔娘娘看到了。”高达说道。 “那是自然,不然谁的贺礼会送书画?而且还是一个老夫人。”范闲冷冷一笑,随手拿了三幅字画,而剩下的则是高达和王启年各持几个,开始随着范闲的动作,高高的挂在了墙上。 “哟,相公这是你的诗词!”林婉儿看到了其中的一副,笑道,“谁家新燕啄春泥!” “这个也是!”林婉儿又说道,“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范闲心里默念了三遍罪过,这才走到了远处,可以看到这几幅画的地方,“这么看,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啊。” “宜贵嫔还是技高一筹的。”王启年说着,这才发现他的手中还有一副画。 “我来看看。”范闲接过了王启年手中的画,这画的质量不怎么样,但是做工十分的精妙,毕竟这可是庆国之内上流的夹层纸,这纸张之中的东西,不是一般的人能知道在哪儿的。 范闲笑了笑,轻柔的拿出匕首,微微一划。 信纸,掉了出来。 第八十五章 城府 庆国最近的深宫中,可算是平静了几个月,此刻的月光洒在宫廷之中,太后并没有休息,破天荒的是,今天晚上皇帝陛下并没有在御书房里面坐着看书,而是到了后宫之中陪着自己的母后赏花。 “怎么了?想念你的后母了?”太后看着皇帝陛下,问道。 皇帝笑了笑,“朕和后母情深意切,当然甚是想念,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后母不得在深宫之中安度晚年,这才分隔两地。” “没有想要找回来的意思?”太后闭目养神,平心静气的问道。 皇帝看着太后的面容,手中正在摆弄着面前的茶具,周遭的宫女太监站了二三十个人,他们低着头靠在了一旁,大内太监总管洪四庠站在太后的身侧,卑躬屈膝,太后闭着眼,他也没有睁眼。 想了想,皇帝这才说道,“已经差人去办了,回来之后,也不住在宫中,就居住在范建他们家吧。” “这样就有理由,再加虎卫给范闲那小子了,是吧?”太后说道。 皇帝面色微微一侧,看着太后,母后对范闲,非常的不满?” “倒也不是。”太后长出了一口气,“只是哀家觉得,这小子的成长速度非常的快,他既不是皇亲,也不是什么重臣之后,可是你偏偏给他把所有的路都铺得好好的,这般行径,哀家看着无所谓,可是下面的人,多有不服啊。” 皇帝站了起来,他看着明媚的月色,忽然问道,“洪公公出宫了?” 洪四庠立刻遮蔽了一下自己脚上的泥泞,可是显然皇帝已经看穿了,这才低声的回道,“奴才出宫办差,刚回来不久。” “啊”皇帝会意,没有问下去。 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出现了说话的声音。 “今年春时节日除夕,叫云睿回来吧。”忽然之间,太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可是皇帝的表情,丝毫没有任何的动容,似乎他早就知道,太后要说这句话的意思,如今说了出来,也没有什么意外的地方。 沉默了片刻,见皇帝并没有说话,太后便又补充了一句,“都是我儿,出去太久了,哀家年纪大了,这也甚是想念” “哀家累了”低声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皇帝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原地,径直走向了那长长的甬道,没有回头看一次身后的太后。 太后虽然不悦,可是也没有说什么,她喃喃的说道,“这般不言语,似乎便是答应了。” “陛下深思熟虑,但是仍然没有违背太后的懿旨,想必是同意了。”站在一旁的洪四庠这才说道。 “那件事情,办得稳妥了吗?”太后睁开了眼睛,看着洪四庠。 洪四庠点了点头,“信送出去的时候,我跟着送信的人,一同出去的,那传信的人,是曾经儋州城范府的一个管家,后来因为做错了事情,被范老夫人打断了双腿丢在了渔船上,可是他并没有和宜贵嫔断了联系,反而一直在被操纵着。奴才看到此人之后,直接投湖,看着死透了,这才离开的。” “好,宜贵嫔呢?”太后问道。 “在您的寝宫里等着,一步未曾离开。”洪四庠答道。 太后点了点头。 随后一声叫喊,“太后!起驾!” “回宫!” “啪!”洪四庠的手打在宜贵嫔脸上的时候,对方没有撑住,直接摔倒在了地上,惊叫了一声之后,满面泪水的直起了腰,捂着脸,看着太后。 太后温柔的喝了一口茶,那老气横秋的脸上尽是平静,她看着面前的宜贵嫔,继续问道,“这是哀家最后问你一次,你和那管家是什么关系?” 眼看已经藏不住了,宜贵嫔只有说出来,才能活命。 她跪在了地上,大声的说道,“太后,回禀太后,那人便是臣妾在家之前的心腹!” “在儋州城范府,做什么?”太后继续问道。 宜贵嫔的眼神之中有些躲闪,她低着头,颤抖着说道,“回回禀太后,是是用来陷害陷害范闲所用!” “你不知道,他是婉儿的夫君?为何如此?”太后显然声音之中有些愤怒了。 “我正是正是因为知道,他他是婉儿的夫君,臣妾才要才要如此!”宜贵嫔似乎豁出去了的样子,她看着太后厉声道,“第一次我想要直接杀了范闲,一个原因是因为他要接手内库,我受长公主殿下所托,安插人手进入儋州城范府之内,想要杀了范闲。” “第二次,范闲在京都城包月楼的所作所为,天下皆知,和臣妾的孩儿已经是鱼死网破的状态,臣妾的孩儿对他恨之入骨!此 人不死,若是成功将接管监察院和内库,将来会对臣妾的孩儿大大的不利!” 说完了之后,宜贵嫔长出了一口气,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太后,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太后冷漠地看着宜贵嫔,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地说道,“若是以后再胆敢私自涉及后宫之外的事情,染指朝政,哀家必然让你尝尝这后宫的刑罚!你可知道?” “臣妾知道!臣妾知道!臣妾不敢!还望太后谅解!臣妾这也是爱子心切,不得已而为之!”宜贵嫔说道。 太后这才点了点头,“你放心去吧,我保你和三皇子,不会被范闲左右。” “臣妾臣妾遵旨!”宜贵嫔赶忙落荒而逃,她急匆匆的退出了太后的寝宫,跟着两个侍女丫鬟走了出来,这才一路回到了自己寝宫。 寝宫之中她支走了所有人,从袖口之中拿出了一封书信,这封书信上面所说的所有内容,竟然和方才她和太后说的话,一模一样,她看到四下无人,立刻将信丢在了一旁暖手的火炉之中。 火冲天,光芒四射。 监察院的标记,消失在了火光之中。 —— 第二卷,完。 第八十六章 深宫 范闲的车队,缓缓地驶出了儋州城的地界,这一次他的路线非常的诡异。 按照路程图来说,出了儋州城直向下边走,也就是往南边走就会路过衢州境内,到达江南,若是一路向西,则是路过沧州境内,直接进入沧州城的范围之内,而向北进发则是路过水路到达沙洲的境内。 可是范闲偏偏走了个西北方向,随意的一拐可能要么就是进入了沧州城,要么就是进入了沙洲城,这无论怎么走,都是范闲随意之间的决定,所以旁人想要猜到范闲的想法,还是比较难的。 范闲就是故意而为之,他的想法非常的多,并且此时的范闲也在猜,猜测很多的东西,比如说长公主李云睿下一步的动向,还有其他的情况,在得到情报之前,范闲并不会轻举妄动。 一行车马走到了郊外的一个酒楼前面停下了。 酒楼并不是破败的样子,从外观看去,里面应该还算是比较舒适的,外面有茶摊,提供路过的行脚商和赶路的人饮茶喝酒,吃肉划拳。范闲等人的车马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所以旁人看过来,肯定是不知道范闲这一行人到底是来自何方,去向何处。 所以范闲等人也没必要隐藏什么,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将车马安顿好之后,高达给了马脚房的老奴一些钱,给了上等的马饲料,几人收拾好东西,将货物搬了进去,范闲带人这才走下了马车。 几人陆陆续续进入了酒楼,发现这酒楼才是真的不一般,里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竟然一时之间和抱月楼的景象有些差不多,不过这里显然不是青楼,只是人声鼎沸而已。 范闲带着范若若c曲涵c王启年和高达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其他的人则是分居旁边而坐。 满满三张桌子被范闲等人坐满了之后,范闲这才喊道,“小二!” “来咧您呐!”一个火急火燎的人跑到了范闲的面前,这小二头戴着一顶帽子,肩膀上披着一个毛巾一样的擦拭布,一过来赶忙给范闲等人将面前的桌子擦拭了起来,边擦拭边问道,“几位客官,来点什么啊?咱们小店的特色绝多,有沧州的野鹿,儋州的鱼肉,沙洲的桂花酒,还有京都城的佳酿,您看您几位来点什么?” 范闲则是随便喊了点沙洲和沧州的熟食,并不想吃野味,又要了几壶酒,这才言语给其他的三桌人也上同样的菜色。在小二缓缓向后走了过去的时候,高达和王启年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 “这是黑店吧。”高达低声的和范闲说道。 范闲平稳的喝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然的举动他,他缓缓的将茶水放下之后,这才说道,“我们已经被盯上了,不出所料,马应该动不了,他们下了泻药。” 说罢之后,他忽然喜悦的转了转头,看似是要和范若若说些什么,实际上是环顾了一下整个酒楼,观察酒楼的环境布局。 酒楼三层高,有吃喝的,有耍钱的,有住店的,显然这酒楼,二三层都是可以住人的,上面也有吵闹声,但是声音并不是很大,范闲聚精会神的听着,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这队人油水是真的厚啊,掌柜的!”说罢声音直接传入了耳朵之中,范闲分不清楚说话的人是谁,但是他明白,说话的定然是店里面的伙计,但并不是刚才那个店小二。 “嗯。”一个中年的声音传了出来,底气十分的硬朗,他低着头说道,“这一队人的武装还是十分精良的,但是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接应的人,马车我也看过了,人坐了一车,后面的两个马车皆是货物,看来带的东西也非常的多,应当能盘个好价钱出手,今晚上就找主,入了夜行动。” “是,掌柜的,我这就去联系卖家,他们若是不住店怎么办呢?”另一人问道。 “这我早就想好了,门口的马农已经将他们的马吃的饲料之中,加了些料,等他们吃完了这顿饭,就会发现马已经行不了路,拉稀拉肚的马匹是查不出来原因的,毕竟让马匹出现问题的原因有很多种,所以他们不会有任何的感觉,既然马不能动,所以只能在我们店里面休息,这样一来,我们不正是有了动手的时机?”说话的人哈哈大笑,“这个买卖抽点银子,我们又不怕什么,况且这一段时间儋州城的山匪已经被完全被占据挖空,既然这么大事儿发生,这些行脚商和货运的差事当然以为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动手,我们来一个反其道而行之,岂不是让对方正中我们下怀?” “还是掌柜的高明,眼力劲是真的足,一来之后立马就能看出对方的实力和车马上的东西,还能直接看出对方的实力如何,光是这点眼力就不是旁人能够足及的地方,看来我等还要继续和掌柜的学习啊。”一人拍着彩虹屁说道。 “哈哈哈哈。”那掌柜的大声的 笑道,“若是如此,你还是不够实力,你可能看出那领头之人是什么人吗?” “领头之人?掌柜的说的是那锦衣少年?带着左右二女的俊俏公子吗?”另一人问道。 掌柜的点了点头,“你们看他是为何人?” 先前一人沉默了片刻,笑道,“我认为只是一个二世祖罢了,带如此多的女眷,定然是担心路途寂寞,恐怕是家中命不可违,出来送货,兴许是要结婚的某个城中高官之女的联谊所准备的,看这面相,也不是个长命的人。” 几人大笑,接着那掌柜的又问道,“你来说说。” “我的看法则不尽相同了,我认为此人乃是春闱高中的学士,分配完毕之后返乡做官,车队并无标识,则可以看得出来此人行事低调,并且从身边的两个女子可以看出,此人虽然怕惹事,但是仍然色迷心窍,我们可以从这一点入手,晚上配合买主,攻其不备。”另一人道。 那掌柜的大笑道,“说的不错!” “掌柜的你来说说,此人到底是何人?”一个从来没有说过话的声音问道。 那掌柜的则是笑道,“此人乃是官场之人不假,并且此人物力还是有一定能力的,他进入我们酒楼的步伐和其他人都截然不同,我想差不多是有一定境界的人,但是实力并不算高。” “况且,此人的身份并不是非常的高,你看他的护卫并不是我见过的那般达官贵人身旁的护卫,贴身的其中竟然还有一个是没有带刀的,你可知道没有带刀的护卫是官员之中护卫最为低等的人?”掌柜的笑道,“况且那些护卫穿的也都不是高档的虎卫所穿着的金盔银甲,或者是银盔银甲,这样的护卫并不是高等官员享用的,所以我断定,此人并不是状元郎,或许也就是个探花榜眼而已,去做下等地的父母官。” “掌柜的所言极是,我听闻儋州城的知府大人似乎被抄了家,这人可能就是要去儋州城任知府的人。”另一人忽然道。 “哈哈哈哈。”掌柜的自信的笑着。 范闲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收回了自己的听力,睁开了眼睛。 这几个人看来做的买卖是挺有意思的买卖,范闲听了几句,感觉这些人就是要将自己卖给周遭的人,但是到底要卖什么,怎么个卖法,范闲并不知道,只得是等着晚上看了,毕竟现在范闲想走也不可能的了。 “大人,我感觉不对劲。”王启年低声地说道,“那店小二肩膀上的那条毛巾下面有血迹。” 这一声说完之后,二女全部都震惊的看着范闲,她们不可思议的表情写满了整张脸,可是范闲仍然稳如泰山的坐着,他没有一丁点不自然的表情,面色淡然地笑着对桌上的人说道,“我都没有慌,你们慌什么?吃饭。” 说着还没等众人反驳,立刻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声音,说道,“来了来了!您的三桌上菜咯!” 不只是一个店小二端着形形色色的菜上了桌,而是四五个人,看来这个店里面的伙计还是非常多的。 菜放满了桌子,范闲看着桌子上的菜,想也没有想,直接一筷子下去,吃了起来。 “大人!” “哥!” 几人着急了起来,但是仍然不敢露出声色,声音没敢放得太大。 范闲左右看了看,鄙夷的笑道,“你们怕什么,现在若是把咱们药倒了,还药我们的马不就是多此一举了吗?更何况,对方若是在菜里下毒,那这么多的客人怎么办?若是这么多的客人都是他们的人,那他们何必在菜里下毒呢?这么多人,一人一巴掌都够收拾咱们的了,所以他们没必要在这菜里下毒。” 几人看着范闲放心吃了进去,说是暗自惊讶也是正常的,可是范闲吃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况且大家都知道,范闲是吃毒长大的,这菜里有没有放毒,他当然能感觉得出来,若是有毒,范闲肯定不会让众人去吃的。 这一次,曲涵再次对范闲更加的仰慕了,面前这个少年表现出来的是不同于这个年龄的稳重,而且心如大海一般深不可测,最重要的当然并不只有这些,而是面前的这个人敏捷的思考能力,他对于任何的事情,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判断出危险的深浅,然后做出相应的判断,并且能够直接拿出一个应对的方案,这个少年做局的能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这样的统筹能力,超出常人所能理解的极限! 她想的没错,范闲已经有了完完全全应对发生任何可能的方案,他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事情竟充满了期待,毕竟这个客栈是占着三州府之内的要道,范闲当然明白的是,既然自己已经背着尚方宝剑出来了,那么斩贪官杀土匪的事,肯定不可能要躲要避,碰都碰上了,就要查清楚看明白这是个什么魔王窟妖王洞,里面到底是活佛还是鬼王! 一行人酒足饭饱后,才摇摇晃晃的从里面出来,范闲当头先行一步,带着众人出来之后,走到了马农的身边,大声说道,“我们的马儿呢!” “哎哟!哎哟!您可算来了,大爷!”说着,马农走到了范闲的身旁,急赤白脸的大声叫道,“您的马儿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还是吃坏了,这这我好生照料,吃的都是上好的马草,可是可是偏偏,您看咯!” 范闲一把推开那马农,大步走到了自己的马旁边,他们的队伍,有十六匹马,其中的五匹此刻已经跑肚拉稀,站都站不稳当了,马腿一直晃荡,后面不住的拉稀出来,靠在墙边,奄奄一息。 “这是怎么弄得?”范闲皱着眉,直接提起来了马农,“你他娘的怎么连个马都喂不明白?啊?你知道爷爷我是谁么?老子的马你都喂不明白,你信不信我把你挂在我千万两黄金的马车前面,当时骡子遛一遛!” 显然范闲是故意夸大其词在这里做样子,范若若看着范闲,可是真像极了刚刚得势的父母官的模样,一派威武霸气的嘴脸。 “这位大人!”忽然一个声音过了几人的耳畔,范闲一回头,张牙舞爪的看着来人,似乎要生吞活剥的他,厉声道,“你他娘的又是哪根葱。” 话虽如此这么一说,可是范闲一听就能听得出来,这是方才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楼上谈话的四人其中的一人,但是并不是这酒楼的掌柜的,应该是没有去找所谓的买家的那人,这人应当也是店里面的伙计,现在出来,就是来打圆场的。 “小的并不是农忙之物”那人一愣,没想到范闲说出这么一句话,将人比作葱蒜,他也是第一次听,但是不敢忤逆范闲的做派,便委屈的说道。范闲听完这个话差点笑出了声,不过还是忍住了。 “小的乃是这饭店的主家,路过此地要出门收货,听到了大人和马农发生了争执,这才来看看。”那人说道。 范闲一挑眉,哈哈一笑,“这马,你们准备怎么赔,这可是汗血宝马!” “什么是汗血宝马?”那人一愣。 “小小的狗奴才,野人一个!”范闲怒骂道,“汗血宝马都不知道?我这马儿乃是西锤边关,当今我庆国大皇子征战沙场多年的宝马,乃是当今世上唯一的一匹千古良驹,日行千里,驰骋天下,你这给我喂这样!该当何罪!”范闲指着来人的鼻子怒道。 范闲心里也明白,他纯属扯皮,大皇子送的千里良驹你用来拉马车?脑子有病的人才能相信,不过他就是要如此的夸张,对方才能知道,范闲是在装腔作势,才会小瞧他。 来人当然也明白范闲在夸大其词,什么大皇子,什么汗血宝马,都是编出来的套子,无非是想多坑点儿钱,可是话里有话的范闲,早就把明面上的东西丢出来了,方才的话中,来人已经听见了范闲马车之中的千万两黄金,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如此一来更不能放过范闲等人,对方人多势众,强留是不可能了,如此一来,只能智取,那人尴尬地笑了笑,对范闲等人说道。 “大人,这这这这如此良驹,小店是真的赔不起啊!不如大人稍微等候,我去叫掌柜的出来和您说!”来人低声下气,范闲也不会得寸进尺,毕竟还要和对方过招,当即说道,“你们掌柜的来了,这也是千里良驹,汗血宝马,别说我不放过你们,你们要是知道老子是谁,都他妈得掉脑袋,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您等着!”说罢,来人立刻拔腿就跑,转身进入了楼宇之中。 高达则是看了一眼范闲的眼神,立刻抓住了马农,“老头你别想跑!” “小的没想跑啊大人!”这马农快哭出来了。 范闲立刻让高达松手,看着就行了,别一会儿给这老头吓得全招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范闲提了一口气,担在胸口,气息外放,听力浑然大增,跟着那脚步声就上了楼。 “掌柜的啊,这人果然如你所料,漫天要价,说他的马是什么汗血宝马,千里良驹,还说是当朝的大皇子所赐,猪马牛全让这小子吹到了天上去,你再不下去看看,这酒楼他都敢要!”来人大叫道。 掌柜的似乎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好,我这就跟你下楼!” 过了片刻之后,范闲舒了一口气,这人也匆匆忙忙到了范闲的面前。 来的掌柜人高马大,身材肥硕不说,还有胸毛,若不是一身的长袍,范闲觉得面前的人可能才是山匪,那儋州城知府的儿子倒像个掌柜的。 “哎哟,大人啊!大人啊!”那掌柜的出来就带着哭腔,佝偻的身子一点不敢表现的比范闲身材高大,他弯着腰走了过来,痛哭流涕,“这该死的马农,在我们这儿当了十余载,从没出现过这件事情,近几日他儿子吃喝嫖赌,身体不佳直接给走了,近几日脑子也不清楚的厉害,这不是给您办了错事,这家伙已过花甲,老不当活,您别怪他,有事儿冲着我来。” 范闲一挑眉,看着面前的掌柜的,这几句话像个江湖人,但是现在的范闲可不买他的帐,冷哼了一声,鼻子快顶到了天上,大呼道,“他奶奶的,死老头子 我可不管,你们谁赔老子的千里良驹,这可是当朝大皇子所赠的汗血宝马,日行千” “大人,您开个价。”掌柜的懒得听范闲废话。 范闲一愣,也没跟他计较,既然谈到了价格,那他当然是非常开心的,当即说道,“这千里良驹,百年难得一见,这样吧,给我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掌柜的一惊。 范闲也没有胡乱要价,这一百两银子正好是个坎,也算是范闲最后确定面前这一伙人到底是什么行当的人。 毕竟一百两银子,在普通的落户人家之中,吃了三年五载的没什么问题,若是买卖极好的饭店酒楼,一年八十两一百两的入账也算是合乎情理,所以范闲这一要,就是要了对方好好做营生的一年收入,可是若是对方并不是一个好好做营生的人,这一百两可就是小数目了,毕竟截杀个商队,凭空收入就是几百两,分下来,谁也掏得起。 “怎么?试试你官爷的刀吗?”听到一百两雪花银的王启年都坐不住了,当即一步上前,抓起了高达手中的长剑,抽出来就指向了那掌柜的。 掌柜的慌忙后撤几步,假意没有站稳,实则他已经预料到了王启年的剑路,不会出事儿。脸上慌张仍然还是做得非常到位,他双手竖在身前,立马说道,“各位官爷饶命啊,饶命啊!给!给!一百两!” 范闲这才冷哼道,“这还差不多。”话音落下,伸出手来。 掌柜的这才憨憨一笑,“大人,这一百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你容小的去凑凑?这样,今日大人所有的人在小的店里住宿,分文不取,您可尽管住着,到啥时候您的马儿能奔跑” “日行千里!”范闲强调道。 “啊啊啊啊,日行千里之时,您再整装出发,这几日吃住的费用,我全包了,晚些时日,我会将银子送到您的手上。”掌柜的当然想要拖延,毕竟这一百两银子还是不能掏出来的。 “我给你一个时辰。”范闲说道,“老子住下了,我给你一个时辰,银子送不来,老子就从里面开始砸,砸到你能把银子送过来为止!” “哎!好嘞!好嘞!”掌柜的敢说不?当然不敢,这赶忙是请范闲等人进入了酒楼之中。 范闲等人上了楼,做派依然非凡的霸气,左手搂着曲涵,右手搂着范若若,大脚一踹门,进入了房间之中。 那掌柜的恶狠狠地看着范闲的背影,“老子得让你把这一百两纹银全吐出来,杀了你个龟儿子!” “你说啥?”高达刚巧走了过来。 “没没没,大人请,大人请。”掌柜的脸色一变,连忙陪着笑。 高达搂着王启年,扬长而去,进了房间。 第八十七章 上路 范闲的车队,缓缓地驶出了儋州城的地界,这一次他的路线非常的诡异。 按照路程图来说,出了儋州城直向下边走,也就是往南边走就会路过衢州境内,到达江南,若是一路向西,则是路过沧州境内,直接进入沧州城的范围之内,而向北进发则是路过水路到达沙洲的境内。 可是范闲偏偏走了个西北方向,随意的一拐可能要么就是进入了沧州城,要么就是进入了沙洲城,这无论怎么走,都是范闲随意之间的决定,所以旁人想要猜到范闲的想法,还是比较难的。 范闲就是故意而为之,他的想法非常的多,并且此时的范闲也在猜,猜测很多的东西,比如说长公主李云睿下一步的动向,还有其他的情况,在得到情报之前,范闲并不会轻举妄动。 一行车马走到了郊外的一个酒楼前面停下了。 酒楼并不是破败的样子,从外观看去,里面应该还算是比较舒适的,外面有茶摊,提供路过的行脚商和赶路的人饮茶喝酒,吃肉划拳。范闲等人的车马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所以旁人看过来,肯定是不知道范闲这一行人到底是来自何方,去向何处。 所以范闲等人也没必要隐藏什么,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将车马安顿好之后,高达给了马脚房的老奴一些钱,给了上等的马饲料,几人收拾好东西,将货物搬了进去,范闲带人这才走下了马车。 几人陆陆续续进入了酒楼,发现这酒楼才是真的不一般,里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竟然一时之间和抱月楼的景象有些差不多,不过这里显然不是青楼,只是人声鼎沸而已。 范闲带着范若若c曲涵c王启年和高达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其他的人则是分居旁边而坐。 满满三张桌子被范闲等人坐满了之后,范闲这才喊道,“小二!” “来咧您呐!”一个火急火燎的人跑到了范闲的面前,这小二头戴着一顶帽子,肩膀上披着一个毛巾一样的擦拭布,一过来赶忙给范闲等人将面前的桌子擦拭了起来,边擦拭边问道,“几位客官,来点什么啊?咱们小店的特色绝多,有沧州的野鹿,儋州的鱼肉,沙洲的桂花酒,还有京都城的佳酿,您看您几位来点什么?” 范闲则是随便喊了点沙洲和沧州的熟食,并不想吃野味,又要了几壶酒,这才言语给其他的三桌人也上同样的菜色。在小二缓缓向后走了过去的时候,高达和王启年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 “这是黑店吧。”高达低声的和范闲说道。 范闲平稳的喝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然的举动他,他缓缓的将茶水放下之后,这才说道,“我们已经被盯上了,不出所料,马应该动不了,他们下了泻药。” 说罢之后,他忽然喜悦的转了转头,看似是要和范若若说些什么,实际上是环顾了一下整个酒楼,观察酒楼的环境布局。 酒楼三层高,有吃喝的,有耍钱的,有住店的,显然这酒楼,二三层都是可以住人的,上面也有吵闹声,但是声音并不是很大,范闲聚精会神的听着,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这队人油水是真的厚啊,掌柜的!”说罢声音直接传入了耳朵之中,范闲分不清楚说话的人是谁,但是他明白,说话的定然是店里面的伙计,但并不是刚才那个店小二。 “嗯。”一个中年的声音传了出来,底气十分的硬朗,他低着头说道,“这一队人的武装还是十分精良的,但是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接应的人,马车我也看过了,人坐了一车,后面的两个马车皆是货物,看来带的东西也非常的多,应当能盘个好价钱出手,今晚上就找主,入了夜行动。” “是,掌柜的,我这就去联系卖家,他们若是不住店怎么办呢?”另一人问道。 “这我早就想好了,门口的马农已经将他们的马吃的饲料之中,加了些料,等他们吃完了这顿饭,就会发现马已经行不了路,拉稀拉肚的马匹是查不出来原因的,毕竟让马匹出现问题的原因有很多种,所以他们不会有任何的感觉,既然马不能动,所以只能在我们店里面休息,这样一来,我们不正是有了动手的时机?”说话的人哈哈大笑,“这个买卖抽点银子,我们又不怕什么,况且这一段时间儋州城的山匪已经被完全被占据挖空,既然这么大事儿发生,这些行脚商和货运的差事当然以为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动手,我们来一个反其道而行之,岂不是让对方正中我们下怀?” “还是掌柜的高明,眼力劲是真的足,一来之后立马就能看出对方的实力和车马上的东西,还能直接看出对方的实力如何,光是这点眼力就不是旁人能够足及的地方,看来我等还要继续和掌柜的学习啊。”一人拍着彩虹屁说道。 “哈哈哈哈。”那掌柜的大声的 笑道,“若是如此,你还是不够实力,你可能看出那领头之人是什么人吗?” “领头之人?掌柜的说的是那锦衣少年?带着左右二女的俊俏公子吗?”另一人问道。 掌柜的点了点头,“你们看他是为何人?” 先前一人沉默了片刻,笑道,“我认为只是一个二世祖罢了,带如此多的女眷,定然是担心路途寂寞,恐怕是家中命不可违,出来送货,兴许是要结婚的某个城中高官之女的联谊所准备的,看这面相,也不是个长命的人。” 几人大笑,接着那掌柜的又问道,“你来说说。” “我的看法则不尽相同了,我认为此人乃是春闱高中的学士,分配完毕之后返乡做官,车队并无标识,则可以看得出来此人行事低调,并且从身边的两个女子可以看出,此人虽然怕惹事,但是仍然色迷心窍,我们可以从这一点入手,晚上配合买主,攻其不备。”另一人道。 那掌柜的大笑道,“说的不错!” “掌柜的你来说说,此人到底是何人?”一个从来没有说过话的声音问道。 那掌柜的则是笑道,“此人乃是官场之人不假,并且此人物力还是有一定能力的,他进入我们酒楼的步伐和其他人都截然不同,我想差不多是有一定境界的人,但是实力并不算高。” “况且,此人的身份并不是非常的高,你看他的护卫并不是我见过的那般达官贵人身旁的护卫,贴身的其中竟然还有一个是没有带刀的,你可知道没有带刀的护卫是官员之中护卫最为低等的人?”掌柜的笑道,“况且那些护卫穿的也都不是高档的虎卫所穿着的金盔银甲,或者是银盔银甲,这样的护卫并不是高等官员享用的,所以我断定,此人并不是状元郎,或许也就是个探花榜眼而已,去做下等地的父母官。” “掌柜的所言极是,我听闻儋州城的知府大人似乎被抄了家,这人可能就是要去儋州城任知府的人。”另一人忽然道。 “哈哈哈哈。”掌柜的自信的笑着。 范闲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收回了自己的听力,睁开了眼睛。 这几个人看来做的买卖是挺有意思的买卖,范闲听了几句,感觉这些人就是要将自己卖给周遭的人,但是到底要卖什么,怎么个卖法,范闲并不知道,只得是等着晚上看了,毕竟现在范闲想走也不可能的了。 “大人,我感觉不对劲。”王启年低声地说道,“那店小二肩膀上的那条毛巾下面有血迹。” 这一声说完之后,二女全部都震惊的看着范闲,她们不可思议的表情写满了整张脸,可是范闲仍然稳如泰山的坐着,他没有一丁点不自然的表情,面色淡然地笑着对桌上的人说道,“我都没有慌,你们慌什么?吃饭。” 说着还没等众人反驳,立刻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声音,说道,“来了来了!您的三桌上菜咯!” 不只是一个店小二端着形形色色的菜上了桌,而是四五个人,看来这个店里面的伙计还是非常多的。 菜放满了桌子,范闲看着桌子上的菜,想也没有想,直接一筷子下去,吃了起来。 “大人!” “哥!” 几人着急了起来,但是仍然不敢露出声色,声音没敢放得太大。 范闲左右看了看,鄙夷的笑道,“你们怕什么,现在若是把咱们药倒了,还药我们的马不就是多此一举了吗?更何况,对方若是在菜里下毒,那这么多的客人怎么办?若是这么多的客人都是他们的人,那他们何必在菜里下毒呢?这么多人,一人一巴掌都够收拾咱们的了,所以他们没必要在这菜里下毒。” 几人看着范闲放心吃了进去,说是暗自惊讶也是正常的,可是范闲吃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况且大家都知道,范闲是吃毒长大的,这菜里有没有放毒,他当然能感觉得出来,若是有毒,范闲肯定不会让众人去吃的。 这一次,曲涵再次对范闲更加的仰慕了,面前这个少年表现出来的是不同于这个年龄的稳重,而且心如大海一般深不可测,最重要的当然并不只有这些,而是面前的这个人敏捷的思考能力,他对于任何的事情,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判断出危险的深浅,然后做出相应的判断,并且能够直接拿出一个应对的方案,这个少年做局的能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这样的统筹能力,超出常人所能理解的极限! 她想的没错,范闲已经有了完完全全应对发生任何可能的方案,他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事情竟充满了期待,毕竟这个客栈是占着三州府之内的要道,范闲当然明白的是,既然自己已经背着尚方宝剑出来了,那么斩贪官杀土匪的事,肯定不可能要躲要避,碰都碰上了,就要查清楚看明白这是个什么魔王窟妖王洞,里面到底是活佛还是鬼王! 一行人酒足饭饱后,才摇摇晃晃的从里面出来,范闲当头先行一步,带着众人出来之后,走到了马农的身边,大声说道,“我们的马儿呢!” “哎哟!哎哟!您可算来了,大爷!”说着,马农走到了范闲的身旁,急赤白脸的大声叫道,“您的马儿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还是吃坏了,这这我好生照料,吃的都是上好的马草,可是可是偏偏,您看咯!” 范闲一把推开那马农,大步走到了自己的马旁边,他们的队伍,有十六匹马,其中的五匹此刻已经跑肚拉稀,站都站不稳当了,马腿一直晃荡,后面不住的拉稀出来,靠在墙边,奄奄一息。 “这是怎么弄得?”范闲皱着眉,直接提起来了马农,“你他娘的怎么连个马都喂不明白?啊?你知道爷爷我是谁么?老子的马你都喂不明白,你信不信我把你挂在我千万两黄金的马车前面,当时骡子遛一遛!” 显然范闲是故意夸大其词在这里做样子,范若若看着范闲,可是真像极了刚刚得势的父母官的模样,一派威武霸气的嘴脸。 “这位大人!”忽然一个声音过了几人的耳畔,范闲一回头,张牙舞爪的看着来人,似乎要生吞活剥的他,厉声道,“你他娘的又是哪根葱。” 话虽如此这么一说,可是范闲一听就能听得出来,这是方才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楼上谈话的四人其中的一人,但是并不是这酒楼的掌柜的,应该是没有去找所谓的买家的那人,这人应当也是店里面的伙计,现在出来,就是来打圆场的。 “小的并不是农忙之物”那人一愣,没想到范闲说出这么一句话,将人比作葱蒜,他也是第一次听,但是不敢忤逆范闲的做派,便委屈的说道。范闲听完这个话差点笑出了声,不过还是忍住了。 “小的乃是这饭店的主家,路过此地要出门收货,听到了大人和马农发生了争执,这才来看看。”那人说道。 范闲一挑眉,哈哈一笑,“这马,你们准备怎么赔,这可是汗血宝马!” “什么是汗血宝马?”那人一愣。 “小小的狗奴才,野人一个!”范闲怒骂道,“汗血宝马都不知道?我这马儿乃是西锤边关,当今我庆国大皇子征战沙场多年的宝马,乃是当今世上唯一的一匹千古良驹,日行千里,驰骋天下,你这给我喂这样!该当何罪!”范闲指着来人的鼻子怒道。 范闲心里也明白,他纯属扯皮,大皇子送的千里良驹你用来拉马车?脑子有病的人才能相信,不过他就是要如此的夸张,对方才能知道,范闲是在装腔作势,才会小瞧他。 来人当然也明白范闲在夸大其词,什么大皇子,什么汗血宝马,都是编出来的套子,无非是想多坑点儿钱,可是话里有话的范闲,早就把明面上的东西丢出来了,方才的话中,来人已经听见了范闲马车之中的千万两黄金,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如此一来更不能放过范闲等人,对方人多势众,强留是不可能了,如此一来,只能智取,那人尴尬地笑了笑,对范闲等人说道。 “大人,这这这这如此良驹,小店是真的赔不起啊!不如大人稍微等候,我去叫掌柜的出来和您说!”来人低声下气,范闲也不会得寸进尺,毕竟还要和对方过招,当即说道,“你们掌柜的来了,这也是千里良驹,汗血宝马,别说我不放过你们,你们要是知道老子是谁,都他妈得掉脑袋,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您等着!”说罢,来人立刻拔腿就跑,转身进入了楼宇之中。 高达则是看了一眼范闲的眼神,立刻抓住了马农,“老头你别想跑!” “小的没想跑啊大人!”这马农快哭出来了。 范闲立刻让高达松手,看着就行了,别一会儿给这老头吓得全招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范闲提了一口气,担在胸口,气息外放,听力浑然大增,跟着那脚步声就上了楼。 “掌柜的啊,这人果然如你所料,漫天要价,说他的马是什么汗血宝马,千里良驹,还说是当朝的大皇子所赐,猪马牛全让这小子吹到了天上去,你再不下去看看,这酒楼他都敢要!”来人大叫道。 掌柜的似乎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好,我这就跟你下楼!” 过了片刻之后,范闲舒了一口气,这人也匆匆忙忙到了范闲的面前。 来的掌柜人高马大,身材肥硕不说,还有胸毛,若不是一身的长袍,范闲觉得面前的人可能才是山匪,那儋州城知府的儿子倒像个掌柜的。 “哎哟,大人啊!大人啊!”那掌柜的出来就带着哭腔,佝偻的身子一点不敢表现的比范闲身材高大,他弯着腰走了过来,痛哭流涕,“这该死的马农,在我们这儿当了十余载,从没出现过这件事情,近几日他儿子吃喝嫖赌,身体不佳直接给走了,近几日脑子也不清楚的厉害,这不是给您办了错事,这家伙已过花甲,老不当活,您别怪他,有事儿冲着我来。” 范闲一挑眉,看着面前的掌柜的,这几句话像个江湖人,但是现在的范闲可不买他的帐,冷哼了一声,鼻子快顶到了天上,大呼道,“他奶奶的,死老头子 我可不管,你们谁赔老子的千里良驹,这可是当朝大皇子所赠的汗血宝马,日行千” “大人,您开个价。”掌柜的懒得听范闲废话。 范闲一愣,也没跟他计较,既然谈到了价格,那他当然是非常开心的,当即说道,“这千里良驹,百年难得一见,这样吧,给我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掌柜的一惊。 范闲也没有胡乱要价,这一百两银子正好是个坎,也算是范闲最后确定面前这一伙人到底是什么行当的人。 毕竟一百两银子,在普通的落户人家之中,吃了三年五载的没什么问题,若是买卖极好的饭店酒楼,一年八十两一百两的入账也算是合乎情理,所以范闲这一要,就是要了对方好好做营生的一年收入,可是若是对方并不是一个好好做营生的人,这一百两可就是小数目了,毕竟截杀个商队,凭空收入就是几百两,分下来,谁也掏得起。 “怎么?试试你官爷的刀吗?”听到一百两雪花银的王启年都坐不住了,当即一步上前,抓起了高达手中的长剑,抽出来就指向了那掌柜的。 掌柜的慌忙后撤几步,假意没有站稳,实则他已经预料到了王启年的剑路,不会出事儿。脸上慌张仍然还是做得非常到位,他双手竖在身前,立马说道,“各位官爷饶命啊,饶命啊!给!给!一百两!” 范闲这才冷哼道,“这还差不多。”话音落下,伸出手来。 掌柜的这才憨憨一笑,“大人,这一百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你容小的去凑凑?这样,今日大人所有的人在小的店里住宿,分文不取,您可尽管住着,到啥时候您的马儿能奔跑” “日行千里!”范闲强调道。 “啊啊啊啊,日行千里之时,您再整装出发,这几日吃住的费用,我全包了,晚些时日,我会将银子送到您的手上。”掌柜的当然想要拖延,毕竟这一百两银子还是不能掏出来的。 “我给你一个时辰。”范闲说道,“老子住下了,我给你一个时辰,银子送不来,老子就从里面开始砸,砸到你能把银子送过来为止!” “哎!好嘞!好嘞!”掌柜的敢说不?当然不敢,这赶忙是请范闲等人进入了酒楼之中。 范闲等人上了楼,做派依然非凡的霸气,左手搂着曲涵,右手搂着范若若,大脚一踹门,进入了房间之中。 那掌柜的恶狠狠地看着范闲的背影,“老子得让你把这一百两纹银全吐出来,杀了你个龟儿子!” “你说啥?”高达刚巧走了过来。 “没没没,大人请,大人请。”掌柜的脸色一变,连忙陪着笑。 高达搂着王启年,扬长而去,进了房间。 第八十八章 黑夜里的赌局 进了房间之后的范闲,松开了二女。 曲涵有些吃惊,站在原地没有动,而范若若则是到了床边,将侍女给自己拿进来的东西放到了床上开始整理,边整理边说道,“以后谁说我哥不是纨绔我都不信的,这般做派,比那些皇宫世子c皇子都要夸张几倍,真的是释放天性啊!” 本来在下面的时候,范闲表现就让人憋着一肚子笑意,范若若这话一说出来,曲涵根本再也憋不住了,当即破嗓,哈哈笑了出来。 范闲无奈的看这俩人,自己又不好说什么,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 房屋之中的二女当然知道这是范闲佯装出来的模样,其实范闲也有这般想法,毕竟对方若劫财也好,劫色也罢,当然是将这两个女子放在自己身边最为妥当了。毕竟对方肯定不会对自己身旁的两个女子善罢甘休,作恶的想法肯定是有的。 范闲不想冒险,毕竟自己的妹妹若若也在这里,自然会处理的非常妥当。 现在就是没有事儿的时候了。 房间装修的不错,虽然比不上京都城那些非常豪华的地方,但是单挑出来说,这里还是非常不错的,作为边境小镇,州府之中的要道,这里最需要注意的就是舒适,眼下这地方就是最佳的选择。 范闲躺在偌大房间之中的摇椅上,准备休息一会儿,而二女则是到了床榻之上。 床非常的大,随意躺下,二人都不会觉得拥挤,甚至三个人都不会觉得拥挤,但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谁也没有提这个岔。 范若若更是直接退去了鞋袜,到了里面休息,将外面的部分留给了曲涵。 这一次二人说着悄悄话,再加上范若若的性格也直爽,人颇为好相处,友谊也算是增进了许多。 范闲百无聊赖的躺了不一会儿的时间,一个脚步声传入了房间之中。 登时,范闲警觉了起来,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可是睡姿并没有改变,直到那人到达了自己的身后。 此时对方也不动,范闲也不动,以不变应万变的范闲,缓缓地吸气吐气,尽量不让自己的气息产生变化,并且就在对方的气息产生微弱变化的同时,他原本点地的单足,踩踏地板上,瞬间身体升起,直接向后一个反转。 可是当看到对面人的时候,范闲连忙收回了将要打出的拳头,后方的人当即惊呼了出声。 “啊!” “别啊!”范闲大喝。 女人后退一步,范闲空中向后翻过去,二人直接撞在了一起! 正巧在这个时候,那掌柜的捧着一百两银子已经到了房间的门口,听到里面发生的动静。 “啊不要啊!”一个女子说道。 “不是,我先上面!”范闲声音有些急躁。 “那我不动了,你动!”女子尴尬道。 “这臭小子!”愤怒的掌柜的无不想起那两个美貌绝世无双的姑娘,他是又气又急,“好好的白菜让这玩意给糟蹋了!哎呀!” 气急败坏的掌柜跺脚生气,殊不知身旁已经站着一个人了,高达拍了拍掌柜的肩膀。 掌柜的一愣,立刻回过头来看着原来是高达,赶忙赔笑,“哎哎哎,官爷,官爷!您来了。” “你干嘛呢?鬼鬼祟祟的?”高达明知故问,显然是假装没有听到方才他说的话。他双手傍在胸前,歪着头对着掌柜的说道,“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哪儿啊官爷!”掌柜的笑道,“这不是赔您的银子嘛。” “这可是我家老爷那匹” “千里良驹,汗血宝马!”掌柜的怕他也说个没完没了,连忙解释道,“这不是给你送来了?” 说罢赶忙递给了高达,高达接过手里捧着的银子,颠了颠,重量差不多之后也懒得和他多做废话,立马说道,“行了滚吧。” 掌柜的不敢变脸,他立刻点了点头,赶忙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了。 高达知道这人并不是什么好人,况且他又有种种的迹象表明要对范闲动手,所以自己不必对他有任何好的想法才是对的,高达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进来吧。” 推开门的高达,看到了范闲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边的摇椅上,而一旁的二女已经拉了幔帐,午睡了。 高达立刻会意,悄悄的将门关上蹑手蹑脚的走进了房间之中,到了范闲的面前,这才说道,“我方才听到那掌柜的在门口偷听,我给拦住了,这不,他带着钱来了。” 范闲抓住高达给过来的银袋子,抓在手里和高达方才一样颠了颠,这才满意的将银袋子往旁边一丢,点 了点头,“明白了,看着点他们的动静,有什么情况随时回来汇报给我。” 高达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 范闲看着高达走出了房间之后,将门缓缓的关闭了之后,这才立刻站起了身子,此时,一旁床榻后走出了来了一个人影,范闲尴尬地看着面前的人,摇了摇头。 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桑文! 桑文尴尬地看着范闲,此时的她衣服已经破破烂烂的了,方才范闲的一击,险些让桑文殒命,毕竟桑文的实力并不高,能够在范闲发困的时候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身后就已经颇为不易了,范闲反身的一次攻击,若不是收手及时,很可能就要了桑文的命。 好在只是抓破了她后背的衣服,其他的倒没什么。 范闲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就不能下次走正门吗?”说着将自己的外套褪了下来,想要给桑文披上。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高达再次推开了门,“哦对了,大人,那个” “啪!”门瞬间再次关了上去。 范闲和桑文傻傻地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外面传出了一声尖叫。 “王哥,我跟你说!我有一个重大的发现!” 范闲一脸黑线。 好算是自己藏了一会儿,他躲在了房间里的隔间等了些许,直道范若若跑过来叫他的时候,范闲这才从房间的隔间里面走了出来,面朝前看去,此时的桑文已经穿上了范若若的衣服,在房间里面坐着,等范闲出来的时候,她和一旁的曲涵一同站了起来。 范闲出了口气,没说什么,走到了桑文的面前,“怎么突然跑来了?” 桑文这才尴尬地对范闲说道,“大人,让你受惊了。” “没事儿。”范闲摆了摆手,坐到了一旁。 “是言大人让我来的,这是给你的东西。”桑文说罢,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范闲。 范闲平稳的接过,也不避讳上面绝密的两个大字,就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信封,信纸只有一张,他抖了抖,紧跟着打开了信纸。 信纸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沙洲。 “这还写上个绝密是吓唬谁呢?”范闲撇了撇嘴,看着这两个字陷入了沉思。 过了半晌,范闲直接将纸条投入到了火盆里面连同信封一起,烧了个精光,忽然转头看着桑文,“就送信?没有让你多做什么事情吗?” 桑文摇了摇头,“只是就送这一封信,并没有交代其他的任何事情。” “且先下去休息休息吧,这里距离京都城也得有十几日的路程,我差人送你回去。”范闲说道。 桑文也知道自己现在坐镇抱月楼,就是京都城监察院最大的信息中心,她没日没夜在那里蹲守,得到了的情报可以说是不计其数,桑文也开始爱上了在抱月楼之中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对她无疑是一种巨大的锻炼,并且还乐在其中。 “下臣明白。”桑文仍然是原路返回,并没有惊动前门的人,毕竟她马上就要离开了。 桑文走了之后,范闲一人并没有多做什么事情,就是在房间里面看书,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 范闲一直在房间里面安静地听着那些人的谈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所以他也是半听着,半休息,直到一个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范闲才忽然注意到了,一个新的声音传入了耳朵之中。 “咳咳”咳嗽的声音是范闲从来没有听过的,他皱了皱眉,这个声音并不熟悉,只能继续听下去,看看有没有新的发现。 “五爷?”掌柜的声音出现了,随后是椅子的晃动声音,看来此人的身份应该是很高的,既然又叫了爷,又站了起来,掌柜的对于此人还是显得非常尊重。 那被称为五爷的人走了进来,似乎找了个地方坐稳当了之后,又咳嗽了两声,才开始说话,“咳咳掌柜的,货怎么样?” “上成品,至少是个官儿!”掌柜的笑声说道,“五爷您来了,这局子可就大了,怎么想起今儿个来呢?” “嗨!”五爷叹息了一声,“这不是昨个出来,和那沙洲城的几个好友出来喝了顿酒,也是接风洗尘的高官,儿子高中了春闱榜眼,可算是个名儿响彻整个沙洲回来了,所以作陪,喝了几斤酒,正巧路过,听得道上放出来的风,今日你有局儿,我这不就来凑凑热闹么。” 随后五爷又补了一句,“这人老了,就是爱热闹啊。” “五爷哪儿的话,您年纪不大,身体硬朗,不能言老啊!”掌柜的和五爷大笑道。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这忽然又进来了一个人。 “哟,我见闻谁在这儿呢,这么大杀气,原来是五爷。”进来的人年纪似乎不大,但是说话口气倒是不小,“五爷今儿个盘缠带够了吗 ?别像上次一样,三个雏儿的钱都没有,还得一家老小给您送,送来了贵夫人又是一脸不高兴。” “我说是谁呢,从外面就闻到一股臭气,口中如粪坑里的屎一般的肮脏!”五爷懒得和那人置气般的冷哼了一声,“那三个雏儿没意思,早就扔在你家田里了,估计现在都已经被你家人吃在嘴里了吧?” 那人显然有些生气,他傲气道,“五爷,您这嘴不饶人,我可是知道的,不过我家老爷子说,他早已经不打呼这地界儿了,让给我了,说是现在就是我们这些年轻的小孩子来这儿打玩打玩,他老人家,早去大局玩了,谁还在如此小局霍霍?” 听到这里的范闲皱眉,这是一个局儿?所谓的局儿又是什么?难道是赌桌?他们要在这里赌什么?想了半天的范闲都不得所以,只得好好地听下去。 “今儿三个买主?”忽然那年轻一些的人问道。 “是的,孔少爷,还有一位。”掌柜的说道。 孔少爷并没有问是谁,根据范闲的推测,掌柜的见到那所谓的五爷出来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五爷回来,所以按照这样来推断,那么今日的三个买主,应当是谁都没有提前知会,但是名额似乎已经是定了下来。 三个买主的事情,是大家提前都知道的。 “来了。”随着脚步靠近,第一个说出这句话的人,是那个孔少爷,就此可以推断出,孔少爷至少是一个习武之人,实力能够听到这个脚步声,至少也在四品往上。 缓缓走了进来的人,打开了门,他的脚步声很轻,范闲推断出来,这是一个女人,女人飘柔的坐下了,身上有些丁零当啷的声音,缓缓出声,“有礼了。” “今儿什么风啊,吹得动五爷,也算是我孔成见识过了,居然连瓶儿姐都来了,真是让人欣喜啊。”孔少爷笑道,“掌柜的你不地道了,五十两银子的名额,来这么大的人物,你让我怎么玩?” “哎。”掌柜的赶忙说道,“既然是盲猜,我也不知道来的人会是谁,孔少爷您这么说我,就有点让小的难做了。” “好好好,你也就是个攒局儿的,我也不为难你,来来来,先说吧,这一局,咱们怎么玩?”孔成懒洋洋的说道。 “这一次,就是全盲了。”掌柜的说道。 “有趣!有趣!全盲我喜欢。”孔成拍手叫好。 “全盲好久没出过,怎么,掌柜的有好东西?”五爷问道。 “那当然。”掌柜的声音,邪恶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