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散》 1.第一章 说来我曹长绣的故事,首先要从我小姑姑,陆言亭主曹霞恴说起。 话说,我小姑姑曹霞恴,十五岁时被我曾爷爷太·祖武皇帝曹操封为陆言亭主。曹魏宗室,地位尊贵,我爷爷谯王曹林和我爹王世子曹纬虽晓得小姑姑的长相差强人意,却也坚持着给小姑姑寻一门好亲事。 在小姑姑眼中,成亲必得是女孩一生中的头等大事,要嫁便要嫁个逞心如意的。爷爷和我爹自然也是这么想,但他们眼中的逞心如意,却全然是看这人能给我们曹魏宗室带来多大的利益。 简而言之,若是有才之士,无论长得多丑,在爷爷和爹眼中,也算是逞心如意的。 于是自小姑姑及笄以来,爷爷和我爹便经常在谯王府中宴请谯郡的文人名士。来来往往的仕人公子,几杯酒饮下去,都会被爷爷和我爹安排着与小姑姑见上一面。长相俊俏的即便喝了酒眼也不花,见小姑姑长得虽不算丑陋,就是太过于平柔的五官盖住了原本轮廓,看来面黄肌瘦的好不喜欢。长相平平的倒有对小姑姑满意的,但小姑姑又偏偏看不上人家,任是爷爷和爹如何怂恿,小姑姑偏是不从。 就这样,蹉跎到了我及笄那年,小姑姑还没嫁出去。可按照爷爷的说法,好歹得把小姑姑嫁出去之后,我才好出嫁。 可眼看小姑姑将将三十岁,还是没有个归宿,我不禁也有些后怕。想是倘若小姑姑这一辈子都嫁不出去,难不成我也要跟着熬成老处女吗? 且我看小姑姑虽长相平平,但好歹也不算是个丑姑娘。比起我那同父异母的妹妹曹明绣来说,着实更胜一筹呢! 但小姑姑终究没有嫁出去,爷爷自是清楚我的终身大事被耽误了,便作为补偿给我封了个长乐亭主做。这一下有了头衔,还封了府邸,我反倒和小姑姑平起平坐了。可我思前想后,觉得小姑姑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嫁出去,必不会是只因长相的。 放眼望去,这谯郡长的丑又嫁得出去的女孩多了去。所以我想,嫁人这事要想顺风顺水,还是得从娃娃时抓起。而小姑姑这么久都没有嫁出去,第一是因为长相,第二便是因她从来没有做下准备。 推己及人,我娘常氏出身名门望族,当年是全谯郡首屈一指的美人胚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腰身婉转间,舞姿更是远胜过当年的赵飞燕八百条街。我承袭了娘的七八分美貌,爹又算是个眉眼如画的俊俏书生。两相结合出来的我,在爷爷与身边那些显贵眼中,自是更胜一筹。 因此论相貌,我是不愁嫁的。但为了不步小姑姑的后尘,我自及笄之后,便做下准备,开始谋划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来。 早记得十三岁那年,我情窦初开,谯王府上来了一位当世名士唤何宴,乍一看去真是肤白貌美,清俊飘逸,且听爷爷说这人有当时之才,不仅学识渊博,精通玄学老庄之道,还颇懂炼丹制药之类学问。 我内心天真地认定了这位名士,想等自己至了年岁后,谋个办法让爷爷将自己许配给何宴。可没过多久,便听说他娶了曾爷爷的女儿金乡公主,成了我货真价实的姑爷爷。 我意欲嫁与的如意郎君,就这样被我年轻的姑奶奶夺去。但为了我人生中这一桩‘头等大事’,我便匆忙忘却了何宴那个美貌姑爷爷,去物色其他的如意郎君了。 可惜平日里,府上来的漂亮男子实在不多,有好的郎君,这一番都被爷爷给送到了小姑姑面前。我一个未出阁的小王孙,自然不好主动去见外人的。如今封了府邸,倒是自由了些。找个理由时常回到谯王府上,便碰巧能够看见一两个进出的文人墨客。 但于我而言,那些人多半不合我眼缘。从十三岁到如今,我择偶的标准仍旧没有变,一样是喜欢如何宴姑爷爷般肤白貌美,风姿绰约的。男子平日喜食五石散,嗜酒如命都没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好看。 只要好看,其他的便没什么所谓。 然这么频繁地往来于长乐亭和谯王府,两府上的人也都看出,我这个及笄之年的小王孙是想要出嫁了,暗地里,被我的小丫鬟玲珑发现好多次,那些家丁聚在一起议论我,好似我是个愁嫁的老姑娘般。 可我哪有那么急切,只是觉得小姑姑耽误了我,再加上一个人在长乐亭住着孤单罢了。若是有了一个夫君,即便是那夫君不爱我,我也可以让夫君纳几个小妾,然后我再欺负小妾找乐子好啊!想之前没做亭主之前,我在谯王府上还有一个曹明绣可以欺负,这一遭把我弄到了长乐亭,身边真是没什么不顺眼的人好欺负。要是让我欺负我的丫鬟玲珑,我才舍不得呢! 我就这样等来等去,等到了爷爷五十二岁寿宴。果然爷爷实在是熬不住了,发话道今年年底,让小姑姑必得找个人嫁出去。而在自己的寿宴上,大张旗鼓请来了谯郡及周边的众多文人名士前来赴宴。 可是要想让小姑姑嫁出去哪有那么容易,一来要称了爷爷和爹的心意,二来又要照顾到小姑姑自己的心意,三来还要看那才能长相都好的人,眼神是不是不好,否则又怎么能够相中小姑姑呢! 我觉得小姑姑的终生大事仍旧有些难搞,却也不说什么。当夜一至,谯王府内外便灯明瓦亮,笙箫作响起来。我如今封了亭主,自然有资格来爷爷的寿宴上走一番过场。送了贺礼后,被爷爷稀罕地称赞几句,便悄悄坐到一旁女眷之中。 一曲清平调过后,和着笙箫作响,几个身穿艳色罗衫的姑娘姗姗踱至主台之下,顺着一旁乐师琴声悠扬起舞。我从面前的糕点果馔中拾起一块红豆糕,放在嘴边时,一双眼睛紧凑凑地盯着从门外陆续走进的文人雅客们。 丫鬟玲珑这时幽幽凑到我身后,小心提醒着“亭主莫要这么紧的盯着人家看啊,多不好。” 我眨巴眨巴眼睛,将红豆糕塞进嘴里,心中自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好。开口时,却也顾及着周围人,敛住神气道:“我好不容易长到这个年纪,有资格来参加这种宴会,你还不让我多看看?” 玲珑从小就跟在我身边,和我极其要好,自然清楚我心中如何想。青涩一笑,侧身靠在我身后,轻声道:“不必多看什么了,奴婢刚悄悄向守门的人问过了,这一日来参加寿宴的啊,多半是曹魏宗室中人,鲜有几位名士子弟。既为名门望族之后,又有才能样貌的就两位,一位是骠骑从事中郎荀勖,一位是散骑黄门侍郎夏侯玄。此刻啊,均在陆言亭主身边坐着呢,谯王殿下安排的。” “哦?”我顺着玲珑的指点望向小姑姑身旁,果真坐着两个风流倜傥的俊朗男子。一位手中握着木笛稍微年长一些的,应该是荀勖,另外一位,自始至终沉默不语,坐在一旁如同个木头的,便该是夏侯玄。 自然以我的眼光,荀中郎这般长相更是合我目光,然而我和小姑姑平日里也算交好,考虑到小姑姑年纪已然这般大,与夏侯侍郎待在一起,恐会被人说成‘老牛吃嫩草’。因此自觉得,还是这荀中郎与小姑姑在一起更为合适,剩下这个长相也是可人的夏侯侍郎,便许给我好了! 如此悻悻地想着,我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没收住,直直便摄向夏侯侍郎。对方也不知怎么,就在面前那些姑娘的手舞足蹈之下望见了我,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灿然叠出一层暖意。 我心一动,之前对何宴姑爷爷那天真的情愫重新涌动而上,自是清楚这夏侯侍郎若是真的看上我,这寿宴一结束便会去找爷爷和爹求亲。我不着急,没想这一个眼神瞟过去便将自己的终身大事落了定,低头乐哉哉吃起糕点。 耳边这时铮然作响,原本的弦乐中,似是掺了一层濯濯禅意。我眉头一皱,远见那位精通乐理的荀中郎脸色也有些不对劲,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怎么我爷爷谯王寿宴大日,还有人敢在另外一处笙箫作响吗? 当然倘若真有这么个人,我也是蛮好奇的。半晌,趁着周围人没注意,便故自起身,往那弦乐的声源处寻去。 这一寻到了谯王府的后花园门庭处。 伊春四月,园中兰花于月华清辉下廖然盛放,那弦乐声响越发清楚,可待我走到近处时,却忽然止了声音。 我驻足于原地,想这人多半是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所以才停止了弹奏。不过那声音真是好听的,好听到我这个对乐理不甚懂得的人都心意翩跹起来。踌躇片刻,我大着胆子,踏步进了后花园中。 兰草夜魅,露珠将花园中本该有的温度吸食干净。我站在丛丛兰草之间,不禁有些寒冷。再加上黑夜压顶,心惊胆战,走路间一个不稳,脚下便崴了一崴。 跌入花丛的间瞬,好在一个有力的臂弯将我揽入怀中。/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二章 爷爷从小便将我像个宝贝疙瘩似的宠着,在谯王府的女眷中,只有我被爷爷称赞过聪明伶俐。再者爷爷和爹可怜我娘常氏死得早,长久以来,更是对我宠溺非常。 我就这么过着众星捧月一般的生活,平日除了无聊欺负人外,时常也会读写古诗词来陶冶情操。一遇上那臂弯的时刻,腰肢尽软,立马想到一首酸溜溜的情诗“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自然我是清楚这情诗的意义,且那臂弯的力度紧凑,让我不得不意识到,那必是一个男人的怀抱。可我堂堂太·祖武皇帝曹操曾孙女,谯王曹林王长孙,王世子曹纬长女,长乐亭主曹长绣。是谁这么不长眼,敢如此越规逾礼来抱我吗? 这人必不是谯王府的家丁,理应也不该是个认识我的人,且很有可能是个来此参加寿宴的文人雅士思及此,我便越是不敢去看这人的长相,只站在原地,偶然一个妄想,竟猜测这人会是刚刚与我眉目传情的夏侯玄。 然那人见我站稳,便匆忙将手从我腰上撤下去。我木了木,这才从那‘邂逅相遇’的幻想中逃离,转身本要教训这狂人,一张嘴却忽被那迎上来的俊秀面容震慑的说不出话来。 凉月微薄下,一张精致迷人的脸庞于清风中化开,眉眼之间尽是撩人英气,鬓角处长发静垂在脸颊旁,一丝一毫都透露出那美的摄人心弦。 我望着这样俊俏的脸庞哑然许久,心中竟失神地琢磨起,自己是否恍惚一梦,眼前出现了错觉?又或者面前这人惊鸿一现,其实是那传说中的神仙下凡? 那人见我不动了许久,开口问道:“姑娘没事吧?” 我抿住双唇,垂眼打量一番对方穿着,倒是朴素非常。可因这男人长得实在太过于好看,让我原本心中翻滚了许久的尖酸言辞,一时间全数吞了回去。复抬起眉眼看向对方,见他神色平常,全然没有冒犯我的意思,才重新扬起下巴,神气道:“你是什么人?敢碰本亭主,要是被我爷爷知道了,你的那只手是要被剁掉的知道吗?” 话及此,我目光不自在瞟过男人玉手,青葱一般削尖净白,真是好看极了。 男人态度毫无声色,面无表情望着我许久,淡然道:“我救了你,你却要剁我的手?” “不是我要剁你的手,我是说我爷爷”话说到一半,我又紧张兮兮地吞了回去。这才看见男人神色有些变换,可断断还是摸不透对方情绪“你爷爷要剁我的手?” 我急忙避过男人目光,脸上腾起阵阵潮红,整个人仿佛被闷在汤婆子中。急促之间,我慌张转了话语“我刚刚听见有人在这里弹琴,是你吗?” 男人将两只空荡荡的手摊在我面前,道:“在下手中并无任何乐器。” 我瞧了瞧,真是一双好看至极的手,不晓得那一瞬间,自己是否露出垂涎之色眨眼间又收住目光“那你可看见了,这地方是谁在弹琴?” 男人摇了摇头,态度仍旧木木的,让我不自然觉得,他是否有些厌烦我如此问东问西。可我又能怎么办呢?两个人初次相见,彼此之间陌生如此,不用问话来解决,又该如何呢? 但我又为何要在乎他的态度?这里是我爷爷的府上,他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来到此处,穿着又是如此寒酸,想也不会是什么显贵!我有什么必要对他客气呢?这样想着,我觉得没有必要去顾及他的感受,便扬起头来神气非常地问道:“那我问你,你是什么人?” 男人两手作揖于身前“在下是来此参加谯王寿宴的人。” “我当然知道你是来参加寿宴的人!”话及此,我眼望着对方那张脸,脑子便不由自主地失措起来。我自清楚这人长得实在好看,可是好看的人我也见过不少啊!何宴姑爷爷,荀勖,夏侯玄,可都是我眼睁睁望见的好看人,但为什么眼前这个,一看过去,心中便慌乱做一团呢!难道是因为这人穿的太过于寒酸吗? 我浑身抖了一下,对方抬眼,望了我一眼后,忽落下去。我不甘心,大模大样走上前,好似个话本里的地痞无赖般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他眼神些微婉转,嘴唇启合间,落落不惊“谯王殿下的小王孙,长乐亭主曹长绣。” 我一惊,一只手傻乎乎阻在嘴边“呀!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道:“亭主上前给谯王殿下送生辰贺礼时,在下站在后面,听到了亭主的声音。” 我努努嘴巴,两只手随意插在身前“你只听到了我的声音,便知道是我了?有这么厉害吗?” 他不慌不忙,话出口却使我一惊“如此嚣张跋扈的娇人语气,恐怕听到一次后,便难以忘怀了!” 我杏眼一瞪,声色随即也升高起来“什么?你说我嚣张!你敢说我嚣张!”我一边喊,两只手便不能自控地扑了上去。他却迅速一闪到了一边,将我稳稳摔在了地上。 我整个人扑进兰花丛中时仍旧不敢相信,转身瞪着他,调子哭凄凄地,在别人耳中却像极了唱歌“你为什么不扶我?你找死啊?” 他则对答如流“我怕被剁手。” 刹那间,我但觉自己胸口混出一口血痰,憋了半晌,又生生咽了下去。起身时,一边嫌弃兮兮地扑着身上灰尘,一边教训起对方“总归你刚刚都扶了,再扶一下会死啊?” 他却将手立在我眼前,翻了翻道:“若是扶了一次,好歹是一只手没了,两次的话,在下岂不是连酒都喝不成了?” 这话里面我明明听出了半分玩笑意味,可看对方表情仍旧没有丝毫变化,神态稳固得如同一座山,便又憋住笑意。 自然我平日里横行霸道了些,却也不很喜欢给人找麻烦的。欺负曹明绣自然是有我的理由,且玲珑在我身边,可是一次苦头都没有受过的。如今面前这个人,准确来说,只是因为那表情万年不变让我有些吃不透罢了,可许是那浑身鼓动起来的热度让我有些慌,忙不迭又生生挑弄起对方“我说你这人!究竟是哪里来的?怎么和你说了这么半天,你半分态度都没有?” 男人眼中仿有流光悠悠浮动而去,包裹着丝丝难以察觉的异样情愫“亭主想要在下有什么态度?” 我被一股无名火攻上心房,语气恍然轻细起来“我想要什么态度?你就给我什么态度吗?” 男人嘴角僵硬一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好看至极“不。” 我顿住,只觉浑身关节也跟着不听话起来,摇晃在原地半晌,抬手指着对方鼻子复吼道:“那你还问!你这个家伙怎么这么烦人啊?好啊!你既然知道本亭主是谁,那我现在就要你听我的话!你!现在!给本亭主笑一个!快点!” 他嘴角扯起的弧度顷刻间冷住,我微微后退一步,以为自己这嚣张的语调是把对方激怒了。可弄成这个样子却也实非我内心所想,要知道我这人就讨厌别人与我抬杠,再加上他表情倏忽不清,对我来说好生吓人 可就在我如此暗暗为自己开罪之时,他却越过我身边,直直往门庭处走去了。我心有不甘,转身扭着有些疼痛的脚踝跟上去,眼看要抓住对方衣袂时,朗声喊道:“我要你给本亭主笑一个!” 话毕,但觉那原本闹哄哄的寿宴厅中鸦雀无声,与此同时,数百双明亮审视的眼睛直直射向我。我心下一惊,抓不住那人去了何处,只见到爷爷坐在主位上,满脸惊愕地望着我。 原来我那一声‘我要你给本亭主笑一个!’声音过高,盖过了原本的靡靡之音。 好在玲珑那时走到我身前,我身子一瘫,捂着额头立马道:“脚崴了,快带我回房。” 玲珑点点头,便扶着我往偏房处走去。不经意转身时,我竟还刻意搜索了一下夏侯玄的眼神,可惜没有捉住。 但我想,若是对方不聋的话,应该是听到了我那声绿林好汉般的吼声吧 好在我只是觉得夏侯玄长得好看,即便是不来提亲,心中也不会有多少失落。但只一想到,我那一吼声,细细回想起来,好似话本中,那些秦楼楚馆中的公子哥对歌女所言‘给爷笑一个!’心中便郁郁不得结。且那一声喊过,估摸着谯郡的文人名士们算是都认识了,我这个被人传言着想要出嫁的小王孙,实则是个豪放女流,没个三头六臂的,哪里还敢提亲呢? 果然事实不出我所料,当夜被我飞了个媚眼的夏侯玄没有来提亲,而后的宴会中,爷爷却为小姑姑物色了一个相当出色的男人。 听说那人不是荀勖,亦不是夏侯玄。不过也是个有才有貌的良人,而选中小姑姑的原因也并非眼神不好,只是因为这人虽有当时之才,却是个十足的穷人。/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三章 后来几日,我因好奇小姑姑的那位穷郎君,便称病留宿在谯王府几日。 从家丁丫鬟口中七拼八凑得知,这位穷郎君名唤嵇康,字叔夜,几年前跟着哥哥来到谯郡避祸,文采风流,师承老庄,对炼丹制药,琴书乐理,玄学修行等都有研究,乍一听来,倒真是个不错的人。 但是这人既然如此出色,长得又好,只是因为家中贫穷才娶我小姑姑,那么就可以想见,这个人是有多么的穷了。 如此想来,我好奇问玲珑“既如此说,那人穷成这个样子,等到小姑姑嫁过去,不是要吃苦了?” 玲珑手中握着木梳,倚在我身旁为我顺着头发“倒不会这样的,听说这人很有才华,谯王殿下也已经说好,等到陆言亭主过门之后,就给这位嵇先生求个一官半职的。” 我点了点头,心中不禁对这位穷郎君产生鄙夷之情“原来他要娶姑姑,不过就是为了官职吗!何苦绕如此大的弯子,分明是个交易。” 玲珑急忙提醒我道:“亭主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啊,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这话还是不好说出来的。而且啊!昨日亭主回房之后不知道,那位嵇先生后来当众弹了一曲,来赴宴的文人雅士们,全数赞叹其琴艺非凡呢!” 我冷言冷语,心中却不禁想起寿宴那夜后花园的琴音“弹琴好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会弹琴啊,而且琴弹得好,顶多是待在礼部,掌个司音什么的。” 玲珑听我说的有头有脑,顺从着点了点头,转而不再谈论嵇康,而是说起我来“那就是谯王殿下的事情了,不过亭主啊,你那日究竟是在与谁吵架,那一声过去,后来除了那位嵇先生的琴音,被谈论最多的,就是亭主你了。” 我心一沉,早知自己大家闺秀的名声被毁,可如今被别人说出,仍旧感到浑身不舒服“我我不过就是声音大了点吗!怎么了啊?” 玲珑嘻嘻一笑“亭主那一声喊出来,真是全谯郡的人啊,都以为亭主你是个霸道又傲慢的千金小姐,这一下子,谁还敢来提亲呢?” 我哪里想到,自己一个没控制住,声音便放了出来。说实在的,我平日里确实行事有些霸道,让那些人知道这些也没什么,但要知道,一传十十传百,古语有云以讹传讹,倘若到了我如意郎君的耳朵里,我已然变成了一个悍妇,可怎么是好? 想不到这一场爷爷的寿宴,小姑姑倒是如愿嫁了出去,而我却被那些仕人子弟开始避之不及,如此熬下去,岂不是真的就变成老处女了? 归根究底,这一切都怪那个好看的人! 思及此,我不禁心中悔恨。可如今再去找那个好看的人,已然找不到了不过话说回来,他长得真是好看啊,如今一想起来,我心中并没有多少气焰,一个偶然思绪翻转,竟想着,自己说不定可以以此为条件,让他娶了我!反正看他的穿着,应该也是个穷人,我跟爷爷帮他求个一官半职,说不定他还会喜欢上我! 毕竟他是个好看的人啊! 我如此自以为是地想着,连身旁玲珑后来的话都没有听见,眉眼一瞥望向窗外,忽见曹明绣瘦削的素衣身影从眼前晃过。 准确点说,曹明绣和我一样,都算是谯王府的小王孙。只不过,我们之间在他人眼里,却实在天差地别。首先,我娘常氏为名门望族之后,亦为我爹正妻。她娘刘氏则不过是个低贱的侍茶婢女,趁着我娘怀着我时,用那张并不出彩的脸蛋上了我爹床榻,后又因为怀上了曹明绣,爹不得不勉为其难收了刘氏做妾。其次,我为谯王王世子嫡长女,她则为庶女,因为她娘身份卑微,连带着她也不能被封上任何官衔,即便过了这月,她便到了及笄之年,爷爷和爹却没有任何要给她些什么好处的风吹草动。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并非我自我感觉良好,只是任谁都会明明白白道出来,我长得娇艳欲滴,天姿国色,和我娘一样,算的上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她则更是随了她娘,虽是足够的瘦削纤长,面色枯白,可五官却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绿豆般大的眼睛看人时,总爱装作天真似的一眨一眨,看着就讨厌。 因这些个明明白白的理由,我厌恶着曹明绣,相信曹明绣内心里,也着实厌恶着我。但我身份地位自封了亭主后,便断断高了她好几级,平日欺负起她来,更加得心应手。 想来如今,我娴静闺秀的形象既已在众人面前坍塌,那么刚好就拿曹明绣这丫头解解气。既罢,我拉着玲珑起身,朗声喊住曹明绣。 曹明绣被我的喊声吓了一跳,看见我时,却温婉一笑,好似全不在意似的“姐姐找我有事?” 我暗自里‘呸’了口,表面上却装作客客气气地“曹明绣!我想你应该还不清楚,我现在被爷爷封了长乐亭主,所以你呢!以后看见我还是和下人们一样唤我亭主比较好,毕竟你也该清楚你的身份不是吗?你唤我‘姐姐’唤了如此之久,我也听腻了,你也喊烦了不是吗?” 曹明绣脸色一僵,嘴角却仍旧吃力上扬着“是,亭主但其实明绣从来都不觉得烦啊?亭主在明绣心中,永远是明绣的姐姐。” 我心下打了个寒颤,目色一沉道:“我不过是客气一下,你还以为我真在乎你的感受吗?” 曹明绣慌张低下头,差点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的样子。我得意洋洋,挑眉看了看刚曹明绣来的方向,并不是她所处的厢房,而是王府的正厅“你没什么事情,去正厅做什么?” 曹明绣顿了下,不很想要将事情告诉我的样子“没什么,就是去随便看一看。” “没什么事情去正厅看什么?你一个姑娘家,也不怕人家说闲话”我兴致勃勃地挖苦讽刺着曹明绣,一旁的玲珑却弱弱拽了下我衣袂,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才是这府上最大的‘闲话’,当下又转了言辞“不过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你肯定不是去随便看看的,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是敢骗我,本亭主绝饶不了你。” 曹明绣这家伙向来怕我,见我如此生了狠,当下道:“明绣真的没有做什么,只是听银翘说,今日嵇先生送了迎娶姑姑的彩礼来。明绣从来仰慕那位嵇先生的才华,所以想要去一睹其风姿的。” “嵇先生?那个要娶小姑姑的穷郎君?” 曹明绣见我如此称呼嵇康,神色不禁一怔,但实在不敢与我辩驳,便点了点头“正是要娶小姑姑的人。” 我想了想,灵机一动,又刁钻与曹明绣道:“既然都要娶我小姑姑了,你还去看什么看?还仰慕人家才华,想要一睹风姿?我说曹明绣你这丫头不会不学好,想要抢小姑姑的郎君吧?” 曹明绣听我如此说,脸刷地红了起来,腮帮子鼓鼓的,明显憋着一股气“姐亭主你怎么如此说,明绣才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我白了一眼曹明绣,摆摆手将其轰走“好了!我随便一说,你走开吧!” 话毕,曹明绣便如一只丧气的小狗般往回走去,我站在原地,忽然兴起问玲珑道:“那位嵇先生,真有那么才华出众?” 玲珑眨了眨眼“自然了,听说那嵇先生那日来谯王府赴宴时,整个府里便传遍了嵇先生的事情。只不过亭主那时从长乐亭来的晚,才错过罢了。” 听玲珑如此说,我心中自然对这个嵇康起了兴致。虽纵观来看,这嵇康为了一官半职娶了我小姑姑,听来不像是个超然物外之人。但若是真的超然物外,又怎么可能让世人熟知呢?自然这世上不会再出现一个庄生,我曾经属意的姑爷爷何宴,虽看起来仿若半个仙人,却也实在是个有抱负的志士。夏侯玄,荀勖等人,则更是如此。且这嵇康总归是要娶我小姑姑,我又何必对他有多高要求呢? 但既然他们都说是个好看的人,那么我去看看,倒也不妨碍! 打定了主意,我便拉着玲珑偷偷摸摸往正厅处走去。越过楼梯时上去,找了个俯瞰角度刚好的地方倚着,探身便望见了那位传说中的嵇先生。 红木座椅上,那男子着一身素白衣衫,未有束发却看来更为清俊飘逸。我探了探头,仔细去看对方那张脸时,却断断吃了一惊。 竟是庭院里那个木头一般没态度的人! 我张着嘴巴差点叫出声,好在及时刹住,转身时,竟因再次看见对方而痴痴笑了起来。玲珑呆望着我,眼睛一睁,忽忧心问道:“亭主,你怎么了?奴婢找位医官来给你看一看啊?” 我怔然“医官?找医官做什么?” 玲珑从腰间扯出帕子堵到我鼻孔处“亭主你流鼻血了。” 我一惊,垂眼看了下那白手帕上的朵朵红晕,慌张便往回路跑去。暗自里,则对自己信誓旦旦道,这鼻血和那嵇康之间,绝对没什么关系!/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四章 想来这世事真是经不起推敲。谁能想到,我那熬到三十岁的小姑姑,得了个仙人般有才又有貌的良人。而我这个不说倾国倾城,也算貌美如花的谯王府小王孙,长乐亭主曹长绣,却因一个莽撞,成了谯郡人人知晓的霸道悍妇。 可这一切归根究底,明明都是怪那个嵇康吗!若不是他不给我笑一个,我会气急败坏地喊那么大声吗? 但是这也不能怪他啊!他第一次见我,又不知道我的脾气。而且,他还长得那么好看 “哎——!”想到此处,我不禁哀叹一声,身子一栽扑进面前锦被中,浅滩之上的锦鲤鱼般扑腾起来。玲珑见我如此烦躁,只当我是羡慕小姑姑得到了如此好看又有才能的郎君,安慰我道:“亭主不要如此心烦了,要知道,等过阵子人们就会把亭主的事情忘了,倒时候亭主定能找到一个,比嵇先生强千倍百倍的夫婿。” 可我想哪里那么容易,每一念及,自己当初和这位嵇康先生在庭院中那番纠葛,便自觉无比羞愧。倘若小姑姑或者爷爷知道,自己曾对这位未来姑父指手画脚大放厥词的话,自己姑娘家的脸面岂不是丢尽了。 及至此,我便打定决心,不再去见嵇康。可转念却纠结地想着,倘若不是这嵇康的话,自己又怎么会臭名远扬?难道真就要这样放过他吗? 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当初的我多么自私愚蠢,只一想到小姑姑得到了如此貌美多才的嵇康,而我却落得极有可能嫁不出去的下场,便满满的气愤。怪就这一切都是嵇康的错,一个人在房间中憋闷许久,才肯将这事与玲珑透露。 玲珑从来极为偏向我,想来也是明白,如果不孝敬好我这个主子必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只听罢我的故事后,却仍旧有些落不下狠话“既如此说,都是那嵇先生,亭主才会喊出那话的?” 自然嗓子长在我自己脖子里,任性喊出来该是我的错。可我这人从不喜欢把错事揽到自己身上,便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就是他!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会如此生气吗!现在我的面子丢尽了,他还要娶我小姑姑!” “那么亭主是因为什么生气呢?是因为嵇先生要娶陆言亭主,还是因为嵇先生让亭主你的面子丢尽了啊?” “我都不喜欢!”其实单单想到嵇康时,我并没有感到多少生气,只是那异样感觉汹涌在心口,强烈的要死。我搞不清楚那是种什么感觉,当然也不会往歪处想。窝在锦被中的时刻,脑袋目光都晕乎乎的,一时红晕蔓延而上,整个人便好似真生病了般。 爹在这期间来看过我一次,只听说我受了风寒久病未愈,还以为很是严重。请来医官给我开了几服不痛不痒的补药,坐在床边又与我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我在一旁嗯嗯啊啊的答应着,爹也便看得出我没有兴致。随即便又乐哉地转了话题“对了,你也该听说你小姑姑要出嫁了,真是不容易了,那位嵇先生,想必你还没有见过吧?” 我萦绕在心头的红晕再一次逼上双腮,半张脸掩在锦被之中,弱气点了点头。 爹继续道:“那位嵇先生真是不错的,在这谯郡不到几年时间,便雅名盛传。你小姑姑已然不小的年纪,能够嫁给嵇先生如此人才,真是庆幸。” 我奇怪,明明连府上那些七嘴八舌的家丁都明白,那嵇康娶小姑姑,不过就是为了一官半职。可为何如今爹说起来,还好像小姑姑高攀了人家一般。 爹爹见我目光灵转,只当我对这话题感兴趣,便又道:“过几日你病好,该让你见一见这位嵇先生,他对琴艺乐理方面造诣颇深,也好指导你一二。” 我自小就被爹逼着学习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也是略懂一二。琴艺方面自觉弹得甚好,不需要什么人给我指导一二,再加上这人若是嵇康,便更加不好了“不用了吧,嵇先生既要娶小姑姑,我去见人家,自然不好。” 爹爹却反道:“怎么不好?你难道不知道,上次你在寿宴上,做了什么浑事吗?让嵇先生教教你,之后有人说起,也好讲你是承袭了嵇先生的名士之风,不然的话,你小姑姑虽嫁了出去,可你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提亲?” 我被爹如此一说,脸颊当下便又涨红起来。内心不服,小姑姑如此平庸的长相都能有嵇康来娶,我怕些什么?而且我根本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多么过分,不过就是听起来像个悍妇吗?悍妇也要嫁人的吗!何况我是如此美丽的悍妇! 爹瞧了瞧我,忽而一笑“怎么还知道害羞了?阿绣我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平日里在府上,你想要做些什么,爹什么时候拦过你?但那可是你爷爷的寿宴啊!你说你那样一嗓子喊出去,谁还不知道,这谯王府上,出了一个没大没小的娇气小姐?” 遇到这种情况,我只得装乖。憋了口气的功夫,眼泪便团团地簇成一朵,怯生生问着爹“爷爷是生气了吗?所以才不来看阿绣?” 爹见我如此,便又宽心似的摆摆手道:“没有,你爷爷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只是最近比较忙而已。不过那日,你究竟是在和谁置气?” 我眼睛一眨,泪珠簌簌滚落下去。见爹一脸关切,囫囵道:“就是一个下人罢了。” “下人?什么下人这般猖狂,竟然惹得你如此生气?” 我摇摇头,半张脸闷在锦被中,恐慌爹继续刨根问底“就是一个年纪尚小的下人,我不记得是哪个了。等哪天看见,再指给爹爹好了。” 爹点了点头,一转身又与我道:“那过几日你病好,可别忘了去见一下那位嵇先生。这几日他为了和你小姑姑培养感情,日日来谯王府拜访。你这厢,我已经和你小姑姑打过招呼了,你直接去便好。” 我一愣,没想到转了如此大个圈子,自己还是要去见那嵇康。心中郁郁,却也不好和爹明说。只草草答应下来,继续装病。 又过了几日,我窝在被子里算时日,想着再装下去着实不好,毕竟自己身上没病没灾,总是躺在床上甚不舒服。换了身衣裳便起了床,和玲珑往庭院走去时,碰巧于拐角处,听到几个小丫鬟谈论嵇康“那位嵇先生又来了啊?真是羡慕陆言亭主,竟得到了如此好的一个夫婿。” “是啊,而且我听说啊,这位嵇先生脾气极好,从来不与人生气。对陆言亭主啊!那是温柔的不得了。” “本来还以为亭主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谁知道天上忽然掉下来如此一个良人。也不知那嵇先生是如何想的,亭主那面相看来像是嵇先生的娘!倒是让这位嵇先生配长乐亭主差不多。” “长乐亭主这回儿估计才是真的嫁不出去了,你们是没听说吗?就寿宴那日” 一旁的玲珑听不下去,当下走过去喝止了这三个不识趣的小丫鬟“你们整日里就知道偷懒打诨,现在还再谈论些什么胡话?” 小丫鬟看见我走在玲珑身后,一个个小脸当下吓得青黄不接。我本想要照例赏她们一人几巴掌,可是一摆手,却拉着玲珑往小姑姑的住处‘惜缘阁’走去。 总归这嵇康是要见的,且晚见不如早见。当时我心中的一团怒火被那几个嘴碎的小丫鬟煽动,正好趁着去会一会这嵇康。 话说‘惜缘阁’这地方,早先并不叫‘惜缘阁’,是叫‘流曦阁’。后来小姑姑二十岁还未有嫁人,才被爷爷批字改成了‘惜缘阁’。如今小姑姑要嫁人了,估计过阵子,住进这里头的人,便是我了 路过庭院处,几株盛放芍药开得灿烈。我却看着不很开心,自清楚小姑姑不会在意,便任性摘下一朵放在手中把玩。抬脚带着玲珑直接走进惜缘阁中,远远地,便望见一身锦兰素衣的嵇康与小姑姑对坐在几案边缘,面前摆着一套青瓷茶盏。 这一番我看的正好,一边惊叹于嵇康那与世无惊的清冷面容,一边对比着一旁面色舒平的小姑姑,本来还不觉得小姑姑会差到哪里去,可如今将这两人放在同一个画面中,真就相形失色的很了。 我小姑姑,长得真心丑。 这想法一灌进脑中,我便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适逢走到二人身边,与嵇康目光一对上时,对方的手却倏忽一抖,半温茶水顷刻洒在小姑姑的明黄裙摆上。 好歹小姑姑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见嵇康如此反常,也并没说些什么怪罪的话。只起身招呼着我走到嵇康对面,自顾搀着身后的丫鬟喜莲下去换衣裳。 我将手中芍药花随意扔到一旁,倚身坐在嵇康对面之时,并没客气地打些什么招呼。待玲珑领着一旁的丫鬟小厮们撤下去后,我便不由分说地来了句“都怪你!”/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五章 嵇康将青瓷茶盏收回桌前,漂亮面孔似天生摆不出任何情绪“怪我?” 我不很敢去直面对方面容,目光故意倾斜过去,继续气势汹汹道:“倘若不是你,我那日怎么会出丑?如果你”我犹豫着,不敢把那句话再说一遍,脑中复想起话本中那些调戏歌女的纨绔公子,脸颊刹时一红“现在你娶了我小姑姑,我反倒嫁不出去了,这根本不公平!” 嵇康眉眼落定的瞬间,悠然道:“原来亭主如此急切地想要嫁出去吗?” 我脑中一根弦没绷住,直白说道:“我一个姑娘家,又不能封侯将相,又不能上阵杀敌的,最头顶的事便是出嫁了!到了年纪我就该心急吗!怎么不对吗?” 嵇康神情恍然一暖,随即复归原状。那一飘忽的瞬间,让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亭主说的对,那么亭主如今,想要嵇某作何补救呢?” 我没想到嵇康会如此妥协,整个人愣在原地,急慌慌想了许久,都找不出一个补救的办法。毕竟这嵇康已然要娶我小姑姑了,到时论资排辈,我还得叫他一声姑父。而我,兴许真就被爷爷绝望地安排到了这惜缘阁中,等着到了三十多岁,再遇见一个嵇康这样才貌双全的良人 嵇康却于我懵怔时,轻声问我道:“要不然,嵇某将亭主,也娶了?” 他那模样,实在看不出是否玩笑。我却只觉一股气力直冲心门,浩浩汤汤顶上天灵盖。立马将手阻在鼻息之间,发觉没有喷出鼻血,才又惊魂未定道:“你你有病!” 嵇康收回那不可言喻的目光,嘴角于暗处怅然一扯,仍旧分辨不出何种态度“嵇某一个穷人,想必亭主也是看不上的。但此下眼前,嵇某亦是别无他法。要是亭主真想要个补救的办法,不如就听王世子所言,请亭主做嵇某的弟子如何?” 我眉头一皱,傲气丛生“学琴?” “琴棋书画,玄学命理,只要嵇某会的,亭主想学,嵇某必倾囊相授。嵇某对这俗世称谓虽无所谓,但想对于亭主来说,多半也是有些用处的。亭主做了嵇某的弟子,日后说不定,真能择到良人。” 不知为何,一听到嵇康如此说,我竟有种心灰意冷的错觉。别过头去,固执摆了摆手“谁要做你的弟子?我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才不要学些什么东西。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学东西了。” 说话间,小姑姑已然换上一身素绿新装从屏风后走来,坐下时,与我温柔一笑“阿绣的病可是好了?” 我规矩地点了点头“谢姑姑关心,已经好了。” 小姑姑这方又转向嵇康“嵇先生想必已经与阿绣相识了,上一次哥哥说的孩子,就是这个。” 我自知小姑姑说的是让嵇康教我学琴之事,但刚我也已经说的明明白白,倘若他这时再答应,便纯粹给我找茬了。故自凝神半晌,方听到嵇康柔声道:“嵇某和这位亭主,已相熟了。” 我心一凉,复听小姑姑问道:“那么就好,如若嵇先生不弃,将阿绣收为弟子如何?教些东西,只要嵇先生不嫌弃,阿绣这孩子多少有些顽劣便好。” 嵇康看看我,缓而又看了看小姑姑,模样慎重,开口时断然道:“我看还是先把嵇某与亭主的婚事忙完再说吧,且我看长乐亭主聪明灵巧,即便是不学些什么,也天然有着自在灵气。想学些什么的话,直接来找我便好,收弟子的话,还是算了。我这人,不喜欢教人的。” 我暗自一噗,心想你想要教我还不学呢!但碍于小姑姑在一旁,便只微微一笑道:“既然嵇先生都如此说了,那还是算了吧。” 我这方话音刚落,嵇康却在一旁不紧不慢道:“但如果长乐亭主坚持要与我学些什么的话,我倒是不很介意。” 我毫不犹豫,当下道:“不必了吧!” 小姑姑这番惊诧地望向我,目光里掺着情绪,让我立即又胆怯起来。低下头时,听到小姑姑与嵇康道:“有嵇先生这句话,霞恴便放心了。” 嵇康应是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起身作揖道:“时候也不早了,嵇某今日便早些告辞了。” 话毕,小姑姑起身,我也便跟着起身。目光不曾再与嵇康交汇,只听他简单道了句“二位亭主,嵇某先行告辞。” 嵇康离开之后,我便也没了什么兴致,刚要跟着告辞,小姑姑却忽然将我留住。屏退身后下人,连玲珑和喜莲都被赶了出去,与我坐在几案边,悄声审问我道:“嵇先生刚刚,可与你说了什么?” 我一愣,摇头道:“没说些什么,怎么了姑姑?” 小姑姑敛了敛神气,又认真问道:“那阿绣你与嵇先生,可是早先见过?” 我眼睛猛地一瞪,也不知是泄露了什么情绪会引得小姑姑如此猜想。再者这嵇康可是要娶小姑姑的人,小姑姑这么大的年纪,必是想要好好把握的。如果怀疑我从中横插一刀,不是要气死“自然没有啊!姑姑你到底在想什么?” 小姑姑羞敛着收回目光,容颜安稳下来,喃喃道:“即是没有见过,那为何” 我将头探过去,仔细盯着小姑姑狐疑神色“为何什么?姑姑你怎么奇奇怪怪的。”说这话之时,不知为何,我的心是忐忑的。 小姑姑忽将我的手攥住,吓得我脊背沁出层层冷汗“阿绣你还小,但是姑姑看得出,刚嵇先生看你时的眼光,似乎很是喜爱。” 我眯起眼睛,第一不敢相信小姑姑这守在深闺十多年的女人,会懂得什么样的目光是喜爱。第二则不敢相信,嵇康那家伙的眼光,会有任何情绪。 小姑姑见我愣住,便又道:“好像是忽然见到了心上人一般,那种情绪,我真是懂的。但既然你没有见过嵇先生,为何他会用那样的目光看你?” 我懵懂着摇了摇头,半晌道:“姑姑你又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怎么知道什么样的目光是喜爱?说不定,他只是喝多了!” 小姑姑无趣地白了我一眼,端了端面前青瓷茶盏“他喝的是茶!而且你没看见,你一走进来的时候,他手上的茶盏都掉了。” 我撇撇嘴,见小姑姑话中毫无头绪,只当她是恐慌这好看的郎君被人抢了去,便极力与嵇康撇清关系,握着茶杯摇头晃脑道:“我看见了!所以才说他之前可能是喝多了吗!我听说啊!那些名士啊!没什么事情时,都喜欢早上起来喝几壶酒的。整日疯疯癫癫的,没喝酒的时候,才是不正常呢!” “你胡说什么啊!”小姑姑示意我不要乱说,一双手忽而又攥在身前,纠结着揩了揩指甲上的凤尾花“其实这几日与嵇先生相处下来,我自觉这嵇先生为人是很不错的。倘若与你一起,才是顶配的。” 我看小姑姑这是真的生了疑,急忙违心奉承道:“姑姑怎么这样说啊?我看小姑姑与嵇先生才顶配的呢!那嵇先生像个木头一样,小姑姑你如此贤淑温柔,必定耐得住嵇先生如此性子。我可不行,要是与这种人长久相处下来,我估计早就跑出去另觅良婿了。” “诶呀!你这丫头怎么越来越胡说了?”小姑姑见我如此说,吓得好像自己犯了错一般。我这才意识到话中多有冒失,且这些话,平日里偷偷与玲珑玩笑还好,与正经的小姑姑,还是不好说的。 后来待了不多时,我便匆匆告辞了。与玲珑回了我的住处后,窝在房中不再外出。 玲珑见我没什么精神,便从后厨拿来了好些食品果馔与我吃,我一边掰着手中的核桃,一边仍旧神色恍惚。玲珑有些担忧,以为我这次真生了病,关切问道:“亭主你脸色不很好啊,要不要奴婢去给您找医官来看看?” 我摆摆手,心烦意乱之际,便将玲珑赶了出去。刚好掰开的核桃肉掉在地上,我哀叹一声,拂袖又将桌上的果盘蜡烛扫到地上。奋力抬脚踩了踩,转身卧到床中。脑中不知觉开始罪恶翻滚起刚刚嵇康那音容相貌,心惊胆战间意识到,自己莫不是真的摇摇脑袋,又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就这样一觉睡去,我以为自己醒来时应是第二日清晨。可半梦半醒间,我却是被一阵急躁的脚步声扯出梦境。迷迷糊糊睁眼时,望见窗格外面闪烁着无数橙光色光晕,摇曳在稀薄黑影之间,时而还彼此细语着什么。 我有些愤懑,起身推开房门,刚要教训这群打扰我睡觉的下人,便见玲珑迎到我面前,与我悄声道:“亭主,出事了!” 原来,我小姑姑逃婚了!/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六章 万万没想到,我那年纪颇大,长相颇差的小姑姑,竟然逃了那年轻貌美,才德盖人的嵇康的婚。 其实曾经几度,我还暗暗猜测,那嵇康会不会在关键时刻逃婚呢 听玲珑说,事情是三更时分,来府上送锦缎的王掌柜发现的。说是王掌柜经过府上后门时,看见一对男女提着包袱行李,急匆匆往一辆轿子上跑去。入夜渐隐的身影,王掌柜自然看不仔细,但是转过头去时,却碰巧看见小姑姑的贴身丫鬟喜莲倚在后门口,对着那二人担忧张望。 王掌柜没让喜莲看见,偷偷带着拿锦缎的下人往府上走去,和奶奶的下人说话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到此处。奶奶当下疑心,便叫人去惜缘阁查看,这一查才发现,小姑姑已然人去无踪。 爷爷命人搜房时,查到了小姑姑给爷爷和爹留下的一封信。玲珑听惜缘阁的下人说,爷爷看到那封信时,脸色当下一黑。我一只手攥着瓜子,好似听书一般听玲珑讲来,自然也猜得到,一个富家小姐在即将完婚之前与别的男人私奔而去,会给家人留下些什么话,无非就是些‘子女不孝,愿来世为牛为马之类的话吗!’ 我对于这些内容了无兴趣,便摆了摆手,叫玲珑说些别的。玲珑便又开始为喜莲那丫头抱不平,说是爷爷和爹看完了信,又把惜缘阁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彻查了一遍,查不出那拐走小姑姑的人是谁,便把喜莲给叫了去。严严实实打了三十大板后,喜莲拖着半条命,才胆怯地说出那野汉子的身份。 从喜莲口中,爷爷和爹方得知,那拐走小姑姑的人是府上一侍卫,名叫明城。是五年前来到府上做事的,一开始时,便是在惜缘阁门口做护卫。这一年已经三十五岁,比小姑姑还要大五岁,听人描述是长得黑黑高高,壮汉模样。 我对这种外貌不出彩的人从来不在意,脑子里翻滚许久,终记不清那侍卫模样。后又听人说,小姑姑和明城在五年前就已经勾搭上了,因此之后有人来求娶小姑姑,小姑姑才一直耗着不嫁。一蹉跎到了如此年纪,还是不敢与爷爷说出自己和明城的事情。 想是这一番来求娶自己的嵇康无可挑剔,小姑姑又实在没有勇气言明自己与一个卑微侍卫的私情。便索性打包了行李,跟着明城私奔而去了。 这事情发生之后,我莫名感到一阵恐慌,总是觉得还有些什么恐怖的大事要发生。刚要带着玲珑回长乐亭去,却被爹阻止下来。原来小姑姑这事一出,爷爷当下给了王掌柜几万两封口费,府上知情的下人也全部被堵了口,杀的杀,遣的遣。我和玲珑被暂时安顿在府中继续住下,亦是以免事情声张出去。 谯王府因这样一件事,瞬间笼罩在了一层浓雾之下。不过几日,我便听玲珑说,爷爷将喜莲给处死了,为了泄愤,竟是将喜莲那忠心护主的丫头鞭刑五十下后活活蒸死 我听到这话时,感同身受般打了个寒颤,心情沉重无以言表。果然我这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对于死亡,存在着久远陌生又浓厚的恐惧。只听到一个和我实在不很相干的丫头死了,心情都如此难过。倘若自己是小姑姑,那么玲珑 我不敢想,自私狭隘地认为,如果要让我最喜欢的玲珑死,那我宁愿抛弃那个自己喜爱的男人,一个侍卫而已,还长得又黑又壮 不过一切想象此刻都要为现实开路,谯王府紧张许久,在一日午后,听闻嵇康到了府上,与爷爷和爹在书房内谈了两个多时辰,才起身离开。 我以为这样一番下来,嵇康的封官梦就此告吹了,倒也不很为他可惜,反倒觉得,他心中多半是开心的,想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怎么可能会愿意娶一个年近三十的丑女人呢! 可在我还未与玲珑谈论自己心中这过分的想法时,爹却在当天夜里将我叫了去。 我心中好奇,毕竟这事情从头到尾来看,可都不干我的事啊!为何要叫上我?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爷爷却走到我眼前,将小姑姑那封信递到我手中。 我懵懂地望着爷爷,便又听爹于一旁道:“阿绣,你将这信仔仔细细看一遍。” 爹既然发了话,我便只得照做。果然那内容不出我所料,一开篇的娟秀字迹,满满尽是对爷爷和爹的亏欠之意,为了自己和那侍卫明城的安全与幸福,小姑姑还坚决不在信中透露出自己和明城的去处。一切悲戚戚的陈词滥调说完之后,最后便又开始表达对嵇康的歉意。 信中所述,多半看来有些文绉绉的客套,但想着小姑姑那样老实本分的姑娘家,不去套用些古人言辞,自己也是写不出什么文采飞扬的愧疚之言。草草掠过,着重注意到下面一段话“霞恴自知配不上嵇先生这等良人,但如今做了如此罪恶之事,实在没有什么脸面祈求嵇先生的原谅。只白日里,望见嵇先生与侄女阿绣已然相熟,恕霞恴愚钝,看不懂嵇先生心中所想,只猜测着,嵇先生会否对阿绣有意,倘若嵇先生真对阿绣有意,便可将阿绣嫁与嵇先生,一来弥补了霞恴的冒失行为,二来也算是为阿绣这姑娘找了个好归宿。” 我看到最后,不禁目瞪口呆。眼前的末字还未看完,信便被爷爷一把扯了回去。背过身去,语气里充斥着无形疲怠之意“你小姑姑还真是有心,自己跑了,还好好地帮我们找了个弥补的法子。” 我眨巴眨巴眼睛,磕巴着问道:“爷爷不会真真的听姑姑的吧?” 爹这时在一旁与我呵责道:“阿绣你要听话,这事情也不是我们想要的。你爹我曾经也想要将你嫁的好一点,让你一直过着与现在一般无二的生活,可是谁知道你小姑姑出了如此篓子,真是比你还不省心。” 我委屈地扁了扁嘴巴,嘤嘤着便要哭出来“那也不能因为小姑姑,委屈了阿绣啊!” 爹却厉声道:“你还敢说委屈?上一次寿宴之上,你都已经臭名远扬了你知道吗?现在整个谯郡都知道,我们谯王府上出了一个娇气横生的千金小姐,就你这个样子,看谁还敢来娶你啊?” 虽然我早已经做好了难嫁出去的准备,但如今被爹这样轻蔑又气愤的说出来,当下便不爽了。扯过脑袋,固执回嘴道:“怎么就没有人来娶我了,说不定到时候便有一个喜欢我如此娇气横生的,偏要娶我回去享清福呢!” “到时候?到什么时候?你这个丫头怎么如此”爹话音未落,便被一旁的爷爷阻住。眼看我们父女俩说着说着都有可能打起来,急插8226;进来语重心长与我道:“阿绣别听你爹胡说,我们阿绣长得如此好看,怎么会没有人喜欢。只是这一次,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知道,倘若我们毁了婚,这外面的人便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再者我看霞恴这信中说的也不错,那嵇先生一表人才,你嫁给他,不亏的。” 绕来绕去,爷爷还是要把我嫁给嵇康。虽然我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自己究竟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木头人,但要说则夫婿,我自然还是要挑那些长得好看又有钱的了,他嵇康再好看,也还是个穷人。不是我看不起穷人,只是我吃不起苦“可是明明这一次犯错的是姑姑啊!为什么姑姑犯了错,要拿我补救?” 爷爷哀叹一声,明显要比爹更加舍不得我“现今朝中已然为司马氏掌权,倘若我等不在这种时刻接机招揽贤能,又有什么机会振兴曹室呢?阿绣,你不要怪爷爷和你爹,要怪,就要怪你生在了帝王之家。如果今日不用你来拉拢嵇康,明日,也必是拿你来招揽别人。” 如今爷爷将‘振兴曹室’如此大的一项重担压在了我肩膀上,我看是不答应都不行了。毕竟平日里跟爷爷耍小孩子脾气,要这个要那个的,爷爷都答应了下来。今日,就是让我有理有据地偿还时刻了。 而说到底,我觉得这一切终究都怪嵇康。如若嵇康不想求个一官半职,我小姑姑就能作为一个老处女,跟侍卫在惜缘阁中偷摸过着双宿双栖的生活。他此刻逼走了小姑姑,却要我来做他的妻子? 自然我心中懵懵懂懂的,有些喜欢嵇康这个好看的人,但作为一个替代品,还是替代我那三十岁的小姑姑嫁给嵇康,多少让我有些不舒服。 可终究这事已成定局,爹后来告诉我,这事情早先便已经与嵇康商量过,如今与我看小姑姑的信,也不过是简单地知会我一声,让我提前做好准备,省的到时候我接受不了,给他们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 自然这些疯狂的事情,‘娇气横生’的我也是真做得出来。 然而此刻,我在心中承认了要嫁给嵇康这个事实后,却含着满心的怨气与莫名激动。一时无处宣泄,便找来了曹明绣那个臭丫头。/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七章 曹明绣这一日也不知抽了什么风,听说我要找她,竟然不像平常一样吓得屁滚尿流,而是急切着往我身上蹭,笑眯眯问我道:“亭主找明绣可有什么事?” 我白了曹明绣一眼,越看她那张枯黄孱弱的面容越是讨厌,她和那个当初气死我娘的女人真是一个模样!索性她娘那个贱人现在也已经被我爹打入后宫了,我只消好好折磨她便好“没事就不能找你吗?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没有记性?” 曹明绣怯弱地收回目光,几缕青色缠绕在鬓角处,故作一副楚楚可人模样“那亭主究竟要明绣做些什么?明绣去做便是了。” 从小到大,我在府中自然而然比这个下人生的曹明绣高一等。在外人眼中,我这个大小姐定是被说成宠坏了的,但谁让我家中人便是如此依着我呢?在这温柔窝里待惯了,我便也并不觉得自己脾气如何骄纵,对待曹明绣又是如何过分。 夏日里让曹明绣帮我从冰窖搬冰解暑,冬日里则叫曹明绣去树上的鸟窝中寻找鸟蛋,无数件过分又过格的事情,我倒是不记得多少了,不过想这曹明绣心里面,一定都记得清清楚楚。而这一日,我便要曹明绣做一件更为过分的事情。 “你现在,给我去爹的房间里面,拿两套男子的衣裳来。然后再拿去布坊,修成我和玲珑的身段大小,带回来给我。” 曹明绣闪了闪眼睛,天真问道:“那我可要告诉爹?” “当然不能告诉,我就是让你去偷回来给我。” 曹明绣立马晃了晃脑袋“不告诉爹,还要去偷爹的衣服,这可不好的啊,亭主饶了明绣吧,让明绣去做别的事情可好?” “好啊!那你就给我去爷爷的房间里面偷两套男子的衣裳来!” 曹明绣一顿,随即又晃了晃脑袋“亭主不要难为明绣了,求求亭主了,换个法子折腾明绣吧,明绣真的不敢去偷爷爷或者爹爹的东西啊。” 我冷漠地扯了下眉眼,一只手攥着瓜子,嗑来嗑去不过是为了玩耍,实在并不很喜欢吃“谁折腾你了?我要衣服是有用处的,你现在就去给我偷过来,爷爷的还是爹爹的我都不管,总之我是不会穿下人衣服的。” “那明绣直接去布坊拿两件现成的不行吗?” “不行!我要男孩子的衣服干什么?而且我穿完了之后,你还得给我拿去布庄将衣服的大小修改回去,只要你做的小心,不就不会被爹爹或者父亲发现了吗?” 曹明绣仍旧犹豫“可是” 我却当下立断“没什么可是的!曹明绣你搞搞清楚,在我这里,根本没有你‘可是’的权利知道吗?” 话毕,曹明绣便被玲珑给轰了出去。关上房门后,玲珑回身,兴冲冲问我道:“亭主我们要男孩子的衣服穿来做什么?” 我响指一扣,打了个清脆声响“还能干什么!我既然都要嫁人了,为何不能在这之前任性一把,我们今天啊!就出去找乐子去!” 玲珑听至此处当下一懵,许是以为我要带她乔装成男子去那些烟花之地戏弄歌女,一开始还胆怯地犹豫着,转而却也兴致勃勃8226;起来。 不多时,曹明绣将爹爹两套改好的衣裳送到我和玲珑手上。我两人穿戴完毕,便大摇大摆地从谯王府后门走了出去。途中没遇上什么人,便更加放肆嚣张起来。 步入集市中,我与玲珑走在拥挤街道上,低声言语道:“这会儿子,你就不好叫我亭主了,叫我曹公子,我呢,就叫你小龙,知道了吗?” 玲珑机灵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曹公子。” “真聪明!”我抬起折扇,轻扣玲珑脑门,转身时看见一旁路人,阴沉沉的目光瞅着我和玲珑,倘若我与玲珑此刻穿的不是男装,估计就要将那目光形容成‘色眯眯’了。 但事实证明,这一切折腾终究不过是我自作聪明,我和玲珑按照街头小贩指点,直直便往嵇康所住的巷口转去,那路人一直跟在我和玲珑身后,我和玲珑却一路说说笑笑毫无知觉,拐进巷口时,我摇晃着手中折扇,与玲珑说着“我们就先去嵇康那里走访一下,看看那嵇康究竟穷成什么样子,然后我再做打算。” 玲珑听不懂,便问道:“公子你想象中的嵇先生,是有多穷啊?” 我想象中的穷人家,自然是和那些话本中的一样喽!那个汉高祖皇帝刘邦,之前不就是个家徒四壁的主儿吗!房子如同破烂中隆起的一丛树木般,破碗破罐全数放在地上盛接天上掉下来的雨水,冬日里无法生存,夏日里又不得不承天忍受燥热我暗自想到这里,实在不忍心与玲珑说出,便摆摆手道:“总之去看看就知道是不是我想象中的了!” 我这方话毕,抬脚往前跑去,身后玲珑却忽然惊叫一声。转身时,望见之前那路人竟将玲珑按在墙壁之上,急匆匆要扒玲珑的衣裳。 我吓得转身就要跑出去求救,不时天上却忽然坠下一个身影,一脚踹飞路人功夫,还极有威严地大喝一声“你这败类,光天化日竟敢轻薄女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那路人被来人一踹,捂着脸便转身往远处跑去。我慌张跑到玲珑身旁安抚,抬眼时,急促掠了眼那人。一身驼色白鸟锦绣,腰间配勾玉叮当,白玉簪束起万缕青丝,眉清目秀的君子面孔中,天然涌动着一股英气,正是那日寿宴上的夏侯玄。 未想到在如此地方见到夏侯玄,我不禁错愕,想起那日我的一声狂叫,脸庞刹时红起来。 夏侯玄却全然没有任何别扭态度,上前看了看嘤嘤哭泣的玲珑,复望向我“亭主没有事吧?” 我摇摇头,半晌反应过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 夏侯玄脸上的郑重神色消弭而去,嘴角温和上扬,声音也柔了些许“本侍郎在洛阳城时,见过很多的女孩穿着男装在街上游走,虽然表面上看去,均是翩翩公子,但举止态度却仍旧不免流露出女子风韵,刚在茶楼喝茶时,偶然看见亭主便认了出来,碰巧望见那狂人尾随着亭主,不放心便跟了上来。” 我恍然大悟,原来那些话本上的女扮男装故事,全数都是骗人的。这样一走在街上,还是被人看了出来。苦闷望了眼身旁玲珑,转而对夏侯玄道:“即是如此,都是阿绣莽撞了。幸好夏侯侍郎出手相助,不然的话,玲珑就惨了。” 夏侯玄望着我,仍旧是那日寿宴之上柔情款款的目光“不过亭主这是要去到那里,不如让本侍郎陪亭主去吧?” 我这一次出来,可是准备去探访我那未来夫君嵇康的家庭状况,倘若夏侯玄跟着去,实在不太好。于是我笑着摆了摆手,拉着玲珑准备作别“不必了,我和玲珑也就是在谯王府待腻了,所以这番想要出来随便逛一逛罢了。看这世道不很安全,我和玲珑这方便回去好了。” 夏侯玄却又道:“既然如此,那让本侍郎送亭主回谯王府吧?” 我急忙又摆了摆手,拉着玲珑后退几步“不必麻烦夏侯侍郎了,我们这就回去便好,夏侯侍郎去忙自己的事情好了。”话毕,我拉着玲珑便往另外一处巷道跑去,也不清楚之后夏侯玄有没有偷偷跟上来,但想着自己总归都已经要嫁给嵇康了,曾经与这位夏侯侍郎的那段小插曲,便也不足为道。 玲珑这丫头还算坚强,跟着我往嵇康住处去时,很快缓和了情绪。不多时,又跟没事人一般乐滋滋问我道:“公子,若是那嵇康的住处真和你想象的一般破旧,那时可怎么是好啊?” 我大咧咧一挥手,心中却并非如此想法“自然我就跟小姑姑一样跑掉了呗!我估计小姑姑多半也是因为嵇康那家伙太穷了,再者自己又不喜欢,所以才下定决心和那侍卫逃跑的。” 玲珑听罢,将手挽上我臂弯“那到时候,公子可要带着小龙一起走,不要把小龙丢下。” “那是自然了!我又没有什么可以私奔而去的人,一个人走又无聊,自然要带上你了!”说话间,我和玲珑已经走到了一面糙土墙面前,根据之前询问而得,想必这里应该就是那嵇康的住处无疑。 但这面糙土墙建的倒是很高,我和玲珑即便是紧紧摞到一起也很难达到。且这一次是偷偷来此查看,怎么能够从正门大胆进入呢?思索许久,我便只好叫玲珑找来一堆砖块,齐整整摞到一定高度,才和玲珑勉强爬上土墙。 我自清楚嵇康这家伙是个穷人,但又为何要把土墙垒的如此之高呢?一时心生好奇,竟冒出一个多少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猜这嵇康莫非是谯郡隐藏的巨富?这糙土墙的后面,其实是一座比谯王府还要大上好几倍的府邸? 思及此,我心中陡然激动起来,可爬上石墙之后一探眼,便只是望见一处茅草屋,荒草遍地一览无余,被一串竹竿划出的地界中,嵇康那家伙赤身,正站在一处锻铁的打铁墩前,一下一下地打着铁? 我目瞪口呆,想不到往日里那个木头一般的柔弱书生,竟然还会在自家院子中打铁?这等粗活,又偏些手艺的东西,他嵇康是怎么会的?我好奇之余,几乎把自己来此的目的全忘光了。好在一旁玲珑提醒我道:“公子啊!你看这地方和你想象中的住处,可是一样?” 我又环顾了一下这茅草屋四周,倒是足以生存,只是我这个从小住惯了高床软榻的主儿究竟住不住的惯呢? 我心中忧虑不已,一时失魂,忽听到那嵇康朝着我与玲珑的方向问道:“谁在那里?” 我一吓,脚步忽然踏空,整个人便跌了下去。好在玲珑及时跟着下去,在我脑袋差点磕到石砖之上时,紧紧护住了我。 但我半个身子仍旧跌在地上,看着一身尘土,想这次回去,还得让曹明绣把这两件衣裳给洗了,心中不禁邪恶地开心起来。抬眼间,却见到嵇康光着半个身子,已然走到我面前,脑袋一歪,一头黑发倾泻到一边,独我倾城的模样“你怎么?” 我真是不敢望他那张好看的脸,一望便不禁脸红,起身时,别别扭扭的样子让我终生悔恨“都都怪你!” 他正过头颅,目光凝聚成两团黑色“又怪我?”/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八章 我与嵇康,当时算来共见了三次面。除却第一次,后来的两次,我一开口便是要怪他。但我心中自是清楚,发生这些事情实在不能全部怪他。可我自然是不会怪我自己的,爷爷和爹我又不敢去怪,小姑姑私奔而去我没法去怪,曹明绣和这事真真一星半点关系没有,我便没理由去怪。如今,便也就只能怪嵇康喽! “你知不知道?我爹要我嫁给你了!” 嵇康这时已转身往屋内走去,我跟上去,望见他将原本丢在一旁的长衫披在身上,墨发一扫,清俊飘逸“我知道,谯王殿下和王世子已经与嵇某说过。” 我手中把持折扇,放在掌中不安分地敲了敲,又急促道:“所以这都怪你!你说你为什么要娶我啊?我小姑姑逃婚了,你学聪明点,直接向我爹要个一官半职作为补偿不就可以了,也不需要娶我啊!” 嵇康身子一僵,转身时,眼眸中隐隐透着些许惊愕。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人有态度,但是那态度很微弱,只柔柔的浮动于眼畔,莫名令人生畏“你以为我是为了一官半职才娶你小姑姑的?” 这话虽难听了点,但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以为的。自然这世上的人都是希望有官当有钱赚的吗!不然的话,那些口口声声说要隐逸于山水之间的高尚名士们,为什么又要矛盾地拿着各种奇珍异宝,往我爷爷府上送呢? 但见嵇康如此神情,我忽然又怯弱起来,抬脚往后退了几步,支吾道:“我是帮你想了个好办法吗!”转而我复看了看这茅草屋中的简陋摆设,继续道:“你现在去和我爷爷说,说不定还来得及哦!” 嵇康望了我许久,忽然抬脚,往我面前一步步逼仄而来“你小姑姑逃婚了,我大可趁机要一个更为高的官职?” 我点了点头,看嵇康那情绪不对,声音也不禁颤抖起来“我就是这个意思啊。” 他往我面前又走一步“那你知不知道,不是我要什么,是你爷爷和你爹非要给我的?” 我心一颤,跟着往后退一步,复听他道:“不是我嵇康恃才傲物,是你爷爷想要拉拢我,所以才让我娶的你小姑姑。如若我不娶,你爷爷估计连命都不给我留,你可知道?” 我怯生生又往后退去,两只手紧紧攥着折扇,差点就要将其掰弯“我我不知道。” 嵇康仍旧用那种要杀死人的目光看着我,继续道:“当初逼着我娶的是你们家,后来逃婚的,还是你们家。我现在同意娶了你,不过也就是为了你们家,把这件事情给圆过去。你当初不是也说,因为我,你都嫁不出去了,现在我娶了你,你不感谢我,又要来怪我吗?” 我被嵇康这一番理论堵得无从回嘴,张着嘴巴哑然半晌,知晓这一遭,自己是败的五体投地。 嵇康见我不语,也便收回了那骇人目光。态度瞬时恢复到原本的木头模样,抬脚往一旁琴桌旁走去,不再言语。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被嵇康如此一说,心中反倒更加不情愿嫁给嵇康这家伙了。看这人虽平日里木木的,但怎么一与人争辩起来如此厉害?以后我要是有了脾气,吵架都吵不赢他,那样的日子于我而言,简直如同身在地狱吗! 我心中难过,想着原来这一切不过还是由爷爷和爹在操控着,小姑姑的命运,我的命运,全数都被他们摆布着。如今小姑姑不敢反抗,逃跑了。可是我呢!好歹小姑姑有个男人跟她一起私奔,我连这样一个人都没有,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婚姻,我就只能接受吗? 但成婚可是女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啊!我本以为自己嫁的人只要好看就可以了,可如若这人是嵇康,那唇舌,这房屋看来我之前还是想的太过于天真,没想到,爷爷真的会将我嫁给一个穷人 想到这里,我心中不禁委屈地要命,张嘴重重呼吸几下,竟忍不住哭了起来。模糊中,我看见嵇康转头看向我,我却已然捉不到对方面孔,只一个人糊里糊涂地哭着,一边语无伦次地嚎啕起来“可是为什么是我啊!我只想要找个逞心如意的人嫁了,凭什么我要听爷爷的话!凭什么啊” 我只要一哭便很难再停下来,依稀间,望到嵇康从琴桌前起身,走到我面前,一抬手,将一块绛蓝色手帕扣在我脸上。 我被嵇康这动作吓到,刚要往后退,他却将我整个人捂在怀里。一边用手帕揩着我脸上泪水,一边轻声道:“别乱动。” 我木然,眨巴着眼睛的瞬间,视线逐渐清晰,眼泪居然奇迹般地止住了。凑近看着嵇康这张无可挑剔的脸,心不禁狂跳起来。 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帮我把脸擦干净后,将手帕叠好收回袖中,松开我后,指着门口道:“你走吧。” 话毕,嵇康转身回到琴桌前坐下,若有所思似的抚弄着面前古琴。我分辨不清,刚刚那行为,是否算是他安慰人的方式?一句话没有,就只是帮我揩掉眼角热泪,这简单粗暴我倒是挺喜欢。 门外的玲珑许是在外面等的急,关切走进来时。拉了拉我衣袖道:“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要不要回去啊?” 我懵懂地点了点头,望了眼嵇康背影,便跟着玲珑往回路去。 一路上,我心中怅然,半句话都没说。玲珑见我如此,也便不敢与我玩笑。到了谯王府后门,刚要走进去,便忽然被迎到面前的家丁给拦住去路。 我还好奇是谁这么大胆,结果刚要发话,爹便双手背在身后,从家丁后面冒出,与我喊道:“阿绣!” 果然我还是更加害怕爹多一点,一听到爹这声吼,腿都有些软。口中却立马机灵地如同抹了蜜糖般,甜甜唤道:“爹!” “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不老实了,穿成这个样子,干什么去了?” 我弱弱低下头,双眼直盯着爹的鞋尖“出去逛逛啊,怎么了?” “还怎么了?看你这个样子,都快要出嫁的人了,竟然还是如此顽劣?” 一提到‘出嫁’我便一肚子火气,抬头看向爹时,不免固执地瞪了下对方“就是都要出嫁了,还不让我现在好好玩一玩吗?再说了,这主意都是曹明绣出的!爹你要怪,就怪她吧!” 爹厉声道:“你还敢怪明绣?你一离开这府上,明绣便来找我把这事情说了!” 我心忽沉,没想到这曹明绣这一次居然学的如此狡猾,反倒阴了我一把。但向来都是我欺负别人的份儿,又怎么可能让我被别人欺负了呢!望着爹一脸气愤神情,我仰起头,使出最后的杀手锏“那又怎么了?我就是一个人出去玩了又怎么样?你总归都要把我嫁出去了,嫁的人又不是我喜欢的。我对你和爷爷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工具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就是看我娘死了,所以现在想要把我早早嫁出去,省的我在你眼前烦,耽误你娶小妾!” “你!”爹说话间忽然抬手,那巴掌扬在空中却又舍不得挥下。我眼泪巴巴瞅了那巴掌半天,低下头越过爹的身子,便往里面哭着跑去。 回到房间之后,爹久久没有来找我,我想这事也就算过去了。毕竟每逢这种时候,我只要一把娘搬出来,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可算来,这应该也只得是我和爹吵的最后一架了。 玲珑下午时告诉我,说是爷爷手底下的丫鬟告诉她,为了不让外面人起疑,我和嵇康的婚期仍旧定在这月初五,也就是当初说好了让小姑姑出嫁的时日。对外也只说是娶了一个亭主,至于是长乐亭主还是陆言亭主,便等这风波过了之后,再正辞。 我就这样妥妥地成为了小姑姑的替代品,心中的万般不服与不愿,任是嵇康那张脸长得再好看也难以消弭。想着我日后嫁了嵇康,那原本尊贵的称谓也便不会存在,所有的人看见自己,都会叫自己‘嵇夫人’。闲话茶来时,也只会轻描淡写地谈一句,自己曾是曹魏宗室,长乐亭主 我一个人哀凄地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一边被嵇康那家伙说的无力反驳,这一边又被那胆子颇大起来的曹明绣给阴了一招。本我想要去找曹明绣算账的,可想了想,便又还是算了。想来自己从小到大也没少害过曹明绣,曹明绣这一次不过是太过恐慌报了个信罢了,且我躺在红萝软卧之下,也实在没有精力去想些法子难为曹明绣。 日落黄昏,暮色四合。我卧在锦被下浑浑噩噩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真正清清楚楚睁开眼睛时,望见玲珑守在我床边,一双晶亮亮的眼眸忽闪忽闪,轻声与我道:“亭主,你醒来了?” 我将半张脸陷在软枕之中,迷糊眼睛眨了眨“什么时辰了?” 玲珑道:“已然未时了,亭主可算是醒了,嵇先生都已经等您多时了。” 我从床上匆忙坐起来,眼中一晃,摇曳出嵇康那张清冷容颜。/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九章 玲珑说,嵇康是在我睡下不久到府造访的。也没跟什么人提前打声招呼,来到谯王府,便指名要见我,理由则是希望在成婚之前,彼此多加熟悉相处一下,想是和之前与小姑姑相处的方式一般,喝喝茶聊聊天罢了。 但当时我刚睡着,玲珑与嵇康说了后,对方便说在后花园中等着自己。谁知我这一睡到了未时,嵇康还傻傻等在后花园中,要与我相见。 我简单地梳了梳头发,换上一身烟青色萝衫便往后花园去。更深露重,望着漫天朗月繁星,我不禁想起自己与嵇康在寿宴那夜的初见。一时浅浅察觉到,这嵇康莫非与自己在后花园相见是有原因的? 难道他因我今日对他的误会心中抱恨,觉得我这种人不配嫁给他,所以想要将我除之而后快? 我想到这里,不禁浑身一抖。一旁玲珑见我如此,关切问道:“亭主是不是冷啊?奴婢去给亭主拿件披风来?” 眼看这时已经要走到嵇康所处的小亭中,我望了眼嵇康那隐现于皓月之下的身影,急忙拽住玲珑“不用了,你可不能走,我才不想要和他单独相处些什么。” 玲珑愣了下,缓之一笑“亭主怎么看起来好像很怕嵇先生似的?放心吧,这里是谯王府,他定不敢嚣张的。再者说,嵇先生之前在陆言亭主那边,可是很少主动去找对方的,这一次白日里刚与亭主见完,晚上就又来找,说不定真是” “才不会呢!”我听到此处,断然拒绝。只一想起白日里嵇康看我时的凶煞眼神,便一心觉着,这家伙不恨我便好了,是绝对谈不上喜欢我的。 说话间,我和玲珑已然走到小亭之中。不知是我眼花还是如何,当我踏上那亭前石阶时,隐约望见一抹身影从眼前扫过,直直陷进丛丛兰草之中。 我好奇,转眼看向不动声色的嵇康,却与玲珑道:“玲珑你去看一看,那地方好像是有个人。” 玲珑点了点头,往我指的方向走去。巡视一圈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复往远处去。 嵇康这时起身,与我恭敬作揖“亭主睡得可好?” 我偏过身子,不很想要和嵇康说话“挺好。” 目光倾斜时,望见亭中石桌上,摆着白日里嵇康摆弄的那柄古琴,月光洇染下,琴身上的片玉幽然闪烁。我一顿,背身问嵇康“你找本亭主做什么?” 嵇康不知何时已然走到我身后,胸膛紧贴着我脊背,让我浑身一烫“来和亭主相处相处。” 我往前越了一步,些许后悔让玲珑去查看那隐匿而去的身影,转过身时,扫了眼嵇康面孔又忙着转向别处“不需要了,总归都是要嫁给你了,我愿不愿意,你愿不愿意,都没有用的不是吗?” 嵇康这时坐到石桌之前,一双修长素手扣在琴弦之上,抬落之间,一声脆响荡绝于耳“总归我们都是要成为夫妻,到时衣食住行全在一处,你愿不愿意,我愿不愿意,都要相处。” 我心想,这家伙是在和我对对联吗?一时无趣,尚未明晓嵇康这行为的内在缘由,抬脚便要往亭外走“那也是以后的事情,我现在就是不要和你相处。” 嵇康没上前来追我,不慌不忙道:“亭主可曾去过汲郡?” 我站住脚步,不明嵇康如此问这一句不相干的是为何,摇摇头道:“没去过又怎样?” “嵇某来到谯郡之前,曾经过汲郡,那时刚好对炼丹制药这些东西感兴趣。平日里便喜欢拿着一个小竹篮,上山去采药制药。且那汲郡山上景致风光大好,嵇某游着游着便自在忘了方向。后于那山中游历时,嵇某认识了几个人,倒算是嵇某目前为止,经历过最有趣的人事了。” 我不知觉被嵇康所言吸引,抬脚往回走了几步,仍旧没有靠近。 嵇康一边弹琴作响,一边继续道:“在汲郡山上,嵇某大多数时间都如同游魂野鬼般,时而遇到几个村民,却与我并无志趣相投的交谈。所以倘若在山中遇上了什么采药的志士,即便是我与他不相识,也仍旧想要跟着对方一道。” 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竹兰野魅下,只听他继续道来“第一次遇见一个叫孙登的前辈,是位老者,我刚开始与他只说了几句话,他却对我爱答不理,索性我便只是跟着他,倒是采了不少珍稀草药。直到临分别时,他才送了我一句“君性烈而才隽,其能免乎?”并不是我自夸,只是那位前辈真就是如此说,因此我自己很早就明白,我这人,真若出仕,凶多吉少。” 其实听他说到这里,我很想要问一问这个孙登是谁的。看嵇康的样子,貌似很是尊敬这个叫孙登的人,可我却连孙登是谁都不知道只未免打扰他思路,我又不敢多问,听他缓了缓,又开始道:“后来我又遇上一个叫王烈的人,那人很有趣,但与我交谈时,不免令我有些烦躁。只一想到孙登先生的话,我便任他跟着我往山上继续走去。后来才发现,兴许是我太倒霉,又或者是他太幸运,每一次遇上了什么好东西,永远是砸在他的身上。临别时,他说我这人总是能看到些好的,可是却总是错过,多少令人无奈。” 话毕,嵇康的手从琴弦之上缓缓脱离,但那轻柔弦乐却仍旧回荡在耳畔,仿佛如何催赶,都无法消逝般“但好在后来一夜,我刚刚觅得古琴,独自时,遇上一位仙人,这一次没有错过,那仙人教我弹了这曲子,我醒来时,以为大梦一场,可如今,却会弹了。” 我这一会儿终忍不住走上前,坐到对方面前,问道:“你说你遇见过仙人?” 嵇康不回答,却问我“刚那曲子,好听吗?” 我中肯地点了点头,却更加对仙人这事感兴趣“那仙人长得什么样子啊?我见那些话本上说,仙人都长得很好看,是不是真的?” 嵇康仍旧不回答我的问题,反问道:“亭主一个闺阁中的小姐,怎么还被允许看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本吗?” 我眉头微蹙“不是啊!这些话本上的故事都是我娘告诉我的,她知道这些事情呢!是因为她以前未出嫁时,府上给她安排了一位教书先生,那教书先生没什么事啊!偷偷当做乐子告诉我娘的!” 我这方话音刚落,嵇康却忽然将我的手紧紧攥住。我怔然,浑身刹时被那手心热度包裹住,一丝一缕情愫油然而生,喷吐在我已然混沌的心扉之上。 朗月无限,和着幽幽兰草香泽,听见嵇康柔声与我道:“看来今日,我们相处的不错。” 我急忙挣脱开对方的手,脑中不知如何思想,只狠狠低着头,不敢去端详嵇康此刻情绪。 向来我习惯对即将要揭开的事物保持着未知态度,即便此刻,我不知道嵇康会是如何神情,又或者是,他很有可能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态度,我都不想要知道:“我要走了。” 我说着起身,却又被嵇康一把拽了回去,身子一个软弱摇晃,差点栽进对方怀中。 若是往常,遇上如此轻狂大胆之徒,我必是抬手一个巴掌扇过去,然后再用各种贬低词汇将对方骂的狗血淋头。可如今,我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颗心扑通扑通,如同踊跃的小鹿般跳跃着,仿佛就要从口中跳出来。 嵇康沉默良久,复又开口“这柄片玉琴是嵇某亲手制成,爱惜至极,曾几何时,几乎只想要与这琴相伴终老。如今” 嵇康话及此停顿一下,我心中一动,抬眼望向嵇康时,听见他道:“待到亭主嫁给嵇某,嵇某必将亭主放在与这片玉琴同等地位。” 我登时木在原地,本还以为,嵇康是要将这片玉琴作为定情信物送给自己,那样的话,起码还像是话本中那些尽善尽美的爱情故事。再者,他这看来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实激不起我当时多少感动。主要我并不清楚嵇康对这片玉琴究竟多么看重,且我一个大活人,他却将我放在与一柄死物同等地位,多少让我有些别扭。 直到后来,我从嵇康友人口中得知,那片玉琴上面的玉片,是嵇康卖去了自己的东阳旧业,辛辛苦苦从尚书令手中讨来的。他对这琴深爱非常,那时便将我放在与片玉琴同等的地位,说明我小姑姑与玲珑的猜测,多半是对的。 他许是喜欢我的。 “从今以后,在嵇某心中,除却诗词歌赋,玄学义理,制药炼丹,便是琴与阿绣,再无其他,可好?” 我又是一顿,本想说他心中的东西除却我,还真是不少。可一不小心盯住对方目光,便摄了魂魄般,点了点头。/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十章 复过了很久,玲珑才从不远处的兰草丛中走回,我见她神情不对,似是有话与我细说,便与嵇康作了别。 回到房中,玲珑将房门关严,坐到桌边,低声与我故弄玄虚道:“亭主你可知道,玲珑顺着你指的方向找过去,找到了谁吗?” 我努了努嘴巴,嘲弄对方“你还跟我卖什么关子?快说是谁?” 玲珑抿了抿唇,郑重其事望着我,念出一个我厌恶至极的名字“曹明绣。” 我神情一滞,凝思半晌,忽然拍着桌子起身道:“曹明绣去找嵇康做什么?” 玲珑道:“奴婢问过她了,她说的呀,和上次一样,便是仰慕嵇先生风流才华,想要一睹风姿什么的。” 我细细想着时,又听玲珑道:“不过看她样子,却也还是不对劲。因奴婢刚开始看见她时,分明看见她嘤嘤哭着的。奴婢倒是好奇,嵇先生究竟是与她说了什么,让她哭成那个样子?对了,亭主你之后有没有问过嵇先生这事?” 玲珑离开后,我只一想到要自己与嵇康单独待在一起,便浑身不自在,思绪全被他那张好看的面孔填满,哪还有时间动动脑子问刚与他说话的人是谁。 不过话说回来,这曹明绣上一次不就是偷偷去看过嵇康吗?这一次又是,难道这曹明绣真的喜欢嵇康? 可这嵇康现在已经是要娶我了啊!她曹明绣怎么能够喜欢?而且曹明绣为什么要哭呢?难道是嵇康将她狠心拒绝了?但曹明绣她明知嵇康要成为我的夫君,即便是喜欢,也不该去表情的啊! 思及此,我的脑子登时如炸了庙般光火。抬脚就要冲出去找曹明绣那个小贱人,结果刚走几步却被玲珑拦住,问我道:“亭主做什么去?” 我甩开玲珑“去找曹明绣啊!她难道不清楚嵇康要娶我了吗?她居然还敢要勾引我的未来夫君吗?” 玲珑却又紧紧拉住我“亭主可要先想好啊,虽然玲珑是看见的这些,但谁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止住脚步,一时间被无数气焰冲昏头脑,这番才被玲珑的话点醒。 我是该仔细想一下的,首先,我为什么要生气?是因为曹明绣要抢嵇康吗?可是我既然不想要嫁给嵇康,又为何要如此生气呢? 本来我就是不想要嫁给嵇康的,我恨爷爷和爹把我当成小姑姑的替代品,恨那面糙土墙后面的生活,这一切,即便在嵇康与我相处之后,也没有丝毫改变。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没有必要生气的,我既无所谓,又为什么要气曹明绣呢? 我想来想去,终究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最后也便只能把这一切归咎给曹明绣这个人来。我就是如此讨厌曹明绣,从小到大,就是无比地讨厌着。所以如果她意图染指我的东西,即便是我不喜欢的,我也不愿让她逞心如意。 找到了理由后,我便彻底释然。缓了口气的功夫,转天才去找曹明绣。 整个谯王府上,能容得下曹明绣这个女人的地方无非两个,一个是她母亲刘氏的住所‘滟唯阁’,另外一个,便是她自己被分给的一间偏房。那偏房终日无光,紧紧挨在下人住所旁,兴许里面的环境相比那些下人的要好些,却也仍旧不济。 同为谯王世子的女儿,我们的身份与境遇便是如此天差地别。当然我从来讨厌曹明绣,觉得这一切并没有多少不公也很正常。可要知道,她毕竟也是爹的亲生女儿,怎么爹竟忍得了她受到如此对待呢? 当然这一切都源于我娘,也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恨着曹明绣的一个重要原因。 话说当初,我娘常氏怀着我时,忍受了爹的背叛,无法将已经怀上曹明绣的刘氏赶走,只能让刘氏嫁给我爹做妾。待到生下我之后,我娘身子骨已然虚弱,每日里卧病在床,一躺就躺到了我六七岁光景。我也是那时,才有时间听娘讲述那些话本上面的故事,那些比‘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听起来要更为生动有趣的故事。 本来我娘身子骨虽弱,医官却说有治愈的可能。且到了我满八岁时,娘偶尔时,已经能够下床走路了。刘氏当时作为爹的宠妾,理应时常来娘这边走动。可自打那之后,娘的身体却越来越差,最后忽然无疾而终,谁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后来,一位略懂些药理风水的仕人来到娘的住所悼念,指出是屋中檀香气息与多宝格上摆放的山茶花相冲,久闻之后,便会劳心而终,是为杀人不见血的毒8226;药。爹听罢后,将那些来给娘看过病,却未发现这一点的医官全数杀掉,清查出来之后,发现那檀香与山茶花,均是刘氏送给娘的礼物。 刘氏眼看事情败露,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说自己实在不明晓这两者相冲。爹当时宠她,一时狠不下心,便听信了刘氏托词。全府上下,最后也只有我一个小孩子坚持要将刘氏处死。我爹无法,再者众人都称刘氏有狼子野心,爹便将刘氏关在自己的处所滟唯阁,终身监8226;禁作罢。 我永远记得当时曹明绣跟着刘氏走进滟唯阁时,那双可怜巴巴又满含怨怼的眼神,打那以后,我便恨极了她。 在她所住的下人房中找不到她,我便又带着玲珑往刘氏的滟唯阁去。站在门口时,才意识到,自己自从母亲死后,便再没有来过这滟唯阁。 实话说,我对这个刘氏,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害怕。她害死了我娘,又生生在我弱小的时刻极度风光过,即便现在我可以像踩死一只蚂蚁般将刘氏碾死,可内心里,却还是天然存在着丝丝恐慌。 走进滟唯阁中,一阵和风幽幽扫过。我四下望了望庭院中的一片荒芜残败,想说这里是鬼魂所居住的地界,估摸着也有人会信。 玲珑靠在我身后,同样厌恶地掩着鼻子,与我轻声抱怨道:“这地方怎么变得如此?” 我刚要开口,曹明绣便因听到声响而从门庭处走来。看见我时,目光紧锁,眉眼深处划过一丝我难以描述的情感,却又转瞬即逝“亭主,你怎么?” 我将两只手抱在身前,仰头望向曹明绣“怎么?我还不能来这里了吗?” 曹明绣低下头,弱气摇了摇“没有,只是亭主有什么事情吗?” 我懒得与她废话,开门见山道:“你昨天夜里,去见嵇康做什么?” 曹明绣错愕地抬起头,一双手紧紧攥在身前,看来异常紧张“明绣一早便仰慕嵇先生风流才华,昨日好不容易得了空,才终于能够与嵇先生一见,只是为了圆明绣心中一个小小的心愿,昨夜明绣也已经与玲珑姑娘解释过了,还望亭主不要怪罪。”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既然是这样,那你跑什么?曹明绣,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你到底去做什么了?” 曹明绣明显被我吓到,嘴唇抖了半晌没吐出一个字,偏巧这时,刘氏从门庭中走出,一口娇溺流油的嗓门让我听了生颤“明绣,是谁啊?” 话音刚落,我偏过眼,望见原本阴沉沉的房屋中,走出一个一身素缟的老女人,面黄肌瘦不修边幅,便是已经被爹遗忘许久的刘氏无疑。 我正过身,让刘氏看清楚我的面容,对方却当下一怔,稀疏睫毛抖了半晌,忽然跪在我面前“姐姐,姐姐都是我的错,求你原谅我,求你原谅我。” 我立马反应过来,她是把我当成我娘常氏无疑了。自我长到十二三岁,爷爷和奶奶便总是说,我长得和娘简直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而如今,这刘氏年老糊涂起来,再加上终日待在这荒无人烟的地界,难免疯癫糊涂了些。 曹明绣上前将刘氏扶起,安抚着对方回到房中,转而又与我道:“姐姐求亭主再让明绣叫亭主一声姐姐,你难为明绣,明绣无话可说,但请姐姐不要再来打扰我娘的安宁了,你也看见了,我娘她现在糊涂的很,我们有什么话,还是出了滟唯阁再说吧。” 说话间,曹明绣就要请我往外走,我天生固执,见刚刚刘氏如此,反倒更加嚣张起来。一把甩开曹明绣刚要扣住我的手,故意放大声音,想要让里面的刘氏听见“你给我闭嘴!我上次已经说过了,你不可以叫我姐姐。而且你难道不知道吗?只要你一叫我姐姐,我就不免想起你娘刘氏那个贱人对我娘做的一切。” 我一边说,一边死死瞪着曹明绣,只看得对方浑身颤抖“而且你刚刚不也是听见了?你娘虽然看上去糊涂,但是自己做的亏心事,可是清楚地很呢!她以为我是我娘的冤魂来索命,可惜的是,我娘才没有那么无聊,她只要在天上,好好看着你们母子俩,如何在这谯王府,像两个奴隶一般受尽苦难,便够了不是吗?” 曹明绣被我如此刻薄狠毒的话语震慑住,步子一退跌在石阶之上,触手时,一根玫瑰花梗上的倒刺扎进手心,疼的捂在胸口。 我收回目光,双眼直直盯着前方,仍旧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度“总之我告诉你,过几日我嫁了嵇康,你要是再敢以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为由去找我夫君,你就死定了知道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娘,都是贱人!” 话毕,我便带着玲珑风风火火地出了滟唯阁。当天夜里,我便听说,刘氏自缢身亡了。/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十一章 然刘氏早被我爹遗忘许久,在将刘氏关入滟唯阁后,爹又兴致勃勃地娶了几房小妾。那些小妾清楚我不是个善茬,均识相地不来招惹我。如今刘氏死了,爹听过之后,也便只是轻描淡写地叹了口气。 我则在心中长舒一口气,清楚这刘氏自是听了我的那些话才承受不住良心谴责,自缢赎罪而去的。当然倘若平时,刘氏就这么死了,和我半点关系没有,我定是要逛庙会庆祝的。可如今,偏偏我成了刘氏死去的一个推动力,即便心中高兴,也多半嚣张不起来。 后来几日,眼见我与嵇康婚期将至,嵇康来府上看我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有很多次,他都是一大清早便来到府上,直到暮色四合,才抱着自己的宝贝片玉琴离去。 我婚前所剩的时间忽然间被嵇康这家伙塞得满满,后又听丫鬟们说,之前嵇康要娶小姑姑时,可从来不这么热切。经常是几天不来,一来坐上两三个时辰,便借一些大事小事离去。这样的话在我耳边说的多了,让我不免怀疑这其中奉承的因素,但转念又想,我一个要嫁进寒门的亭主了,这些丫鬟又有什么必要奉承我呢?便安心接受下来,想着嵇康,确实应该是喜欢着我的。 但关于曹明绣,那夜之事,我始终憋着没有和嵇康说。一开始时,是心中对刘氏的死心有余悸,想要问又实在没有心情,怕得到的是自己不想要的答案。后渐渐沉淀下来,又觉着嵇康对自己,实在好的没法挑剔,便不想多问。 可事情如若一直哽在心头,仍旧让我感到不舒服。我终究是要问的,且一定要在我与嵇康成婚之前问,不然的话,我即便是成婚,心中也是不踏实的。 一日,刚好是我与嵇康成婚之前的第三天,过了今夜后,嵇康便不能再来府上见我,否则的话,说是会有不吉利的事发生。 他仍旧带着自己的宝贝片玉琴,顺带着,还带了一只亲手用狗尾巴草折成的草蜻蜓送给我。我拿在手里把玩一会儿,便叫玲珑送回到房中,和嵇康这些日子以来,给我做的那些小玩意儿放到一起。等到哪一个坏了或是烂了,再丢掉。 自然我实在不稀罕这些玩意儿,嵇康自觉这些便是对我的好,却不清楚,倘若他能对我有点和上次一样,简单粗暴的直接行动,我会更加受用。 我天生喜欢人对我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但嵇康这家伙虽然聪明,却明显读不懂我的心。 坐在亭中,嵇康与我弹了一首《幽兰》曲,抚弄琴弦的功夫,悠然道:“这几日,我过得很开心。” 不知何时,他已不在我面前自称‘嵇某’或‘在下’了,也不是像上次一样,因生气才自称的‘我’。而我呢?却还是自持高贵地自称‘本亭主’“是吗?本亭主可过得不怎么样。” 嵇康“哦”了一声,音尾上挑的弧度,让我莫名心慌“是想着要嫁给我这个穷光蛋,所以心中烦恼吗?” 这是个玩笑,我虽听得出,却仍旧在他脸上找不出任何玩笑踪迹“这个事啊,本亭主很早之前就已经接受下来了。且我看你住的地方,也不像是我想象中的那般可怜。” 嵇康道:“那便好,且我前几日跟花坊的师父说好,可以给我几粒花种,刚好问问你,可喜欢什么花,到时我种给你。” 我想了想,着实找不出自己喜欢什么花,收回目光时,淡然道:“那就随便种些好养活的吧,我反正也没什么喜欢的花。” 嵇康却继续道:“女孩子都该喜欢些花花草草的,你怎么如此无趣?” 我心头忽起波澜,发觉这时机不错,便问道:“说到女孩子,除了本亭主,你可在这府上还有过什么艳遇?” 嵇康一只手忽抬,漏了半个调子。我虽琴艺不佳却也听得出来,目光直直注视着他的瞬间,又见他继续弹奏起来“你小姑姑可算?” “我小姑姑不算。” “那么便没有了,不过外面倒是有好些姑娘喜欢我。亭主要是不上心的话,可是很危险的。” 凭嵇康这张脸,我自相信会有很多姑娘喜欢他。但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一个曹明绣“那夜,本亭主看见一个身影从你身边忽地走了,后来叫玲珑去查看,结果什么也没找到。所以今日,刚刚好问你,可是遇见了谁?” 嵇康似是故意不与我目光交错,抿唇间,语气虽显得轻描淡写,脸颊却隐隐有微红蔓延而上“你这么说,我才想起来,是你们府上的一个家丁,我也不清楚姓名,就是说仰慕我,所以想要来看看我的。” 我眯起眼睛“家丁?” 嵇康沉下一口气,闷声回应“不过就是一个家丁罢了,亭主问这些做什么?” 我收回目光,望着日光下的幽幽兰草璀璨,忽然有些难熬。那曹明绣可是与嵇康早就相识?不然的话,他为什么要骗我? 嵇康见我久久不语,继续包装着那拙劣谎言“且那日我喝了些小酒来到这里,一心只想要见亭主罢了。与那家丁话了几句,对方看见你来,便急忙跑走了。” 我心中被他的谎言包围,只觉得闷闷不安。手指着素纱衣角,赌气般道:“你们这些名士,没什么事就是喜欢喝酒,本亭主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喝酒的人。好在我嫁给你,也并不是因为真心的喜欢你。” 琴弦断响,乍乍然惊到了我。我下意识望向嵇康,见他两只手扣在嗡嗡余响的琴弦之上。一双清冷绝世的眼眸,狠狠盯着我。 我随即又将身子往一旁蹭了蹭,心中砰砰直跳,总觉得嵇康若是真的生气,会把我杀了“怎怎么?” 这一次换他不说话,我被那双眸子压得喘不过气,却还是作死地继续道:“这话我之前便已经说过了,你不是也清楚吗?我不想要嫁,你不想要娶,都是我爷爷和爹逼我们的。成婚罢了,我日后只认命跟着你过日子便好,你难不成还想要我来喜欢你吗?别以为你长得好看便可以摆布本亭主了,本亭主才没你想的那样肤浅。” 我话说完,嵇康忽然起身。一身素衣随风浮动,将他龙章凤仪般的俊美身形刻在我眼前。片玉琴彻底消了声响,他将琴抱在怀中,与我冷漠做了个揖“亭主说得对,嵇某真是不识抬举,想的太多。日后亭主嫁过来,嵇某必然以礼相待,亭主不必担心。天色已深,嵇某就此告辞了。” 嵇康话毕,转身离开小亭,往兰草的尽头直直走去。我盯着远处的恼人日光,不免重重叹了口气。 他这一次反了过来,生气时,便与我假装客套,将‘我’换成了‘嵇某’。 那一次后,我便两天没有见到嵇康。虽按理说,我也是不能在成婚前两日见他的,但这一次,因那样一个小插曲,我总是一个人待在房中,别扭地觉着,是嵇康不想要来见我了。 若是我日日夜夜都在想,是不是我的话说重了?是不是他真的生了我的气的话,我估计早就忍不住去找他再明明白白争辩一番了。但因后来两天里,我虽在想,却经常忙的没时间去想。试穿新娘红装,凤冠霞帔,品尝各式各样的吉祥果子,听府上的老仆人与我说成婚的一些步骤,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各种各样的新花样,已经把我的脑袋填的满满,让我很少有时间,去细细想自己与嵇康的事情了。 但后来发生一件事,让我不禁又开始疯狂地想起嵇康。 就是成婚的前一夜,一直在教我成婚事务的婆子跟着玲珑神神秘秘走进来,将我叫到床边后,又把玲珑给赶了出去。待到四周彻底寂静,只听得见烛火摇曳声响时,婆子与我说了成婚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项事务——行房。 以前我只以为,两个人在一起,不过便是一起过日子罢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富有富的过法,穷有穷的过法。然后时间到了,再出现一个孩子,家庭便算圆满了。可却从来不知道,原来想要那孩子出来,还得经过一件令人羞赧的事,行房事。 婆子将那行房的基本步骤教给我后,见我双颊绯红,便又神神秘秘地离去了。玲珑从房外跑进来,兴冲冲问道:“亭主亭主,婆子与你说了些什么?快告诉玲珑。” 我捂着双颊,口齿干燥“那婆子就是不想要你听,才不让你进来的。我才不告诉你。” 玲珑扁着嘴巴抱怨道:“对啊,婆子说这种事情小姑娘听不得,可是为什么还要告诉亭主啊?亭主不也是小姑娘吗?” 我被玲珑如此一说,脸颊又涨红起来。当下将玲珑赶出房去,思绪间,那因婆子的话而产生的活色生香,却将我顷刻击垮。/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十二章 当天夜里,我混沌做了个梦,准确点说,是一个令人羞愧难当的春梦 梦中,我与嵇康那家伙穿着红鸾锦绣,卧在一处堆满繁花的鸳鸯锦榻之上,做着婆子描述的那件事。且根据婆子原话,我能感受到,那应是一种‘有点爽’的感觉。 梦醒过后,我整个人还是懵的。顺从着丫鬟们为我沐浴更衣。涂抹上胭脂,戴上琉璃耳环,头上的凤冠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般绽放开来,却坠的我整个脑袋更加昏沉。 一直到了轿子上,我才彻底被前方的锣鼓唢呐声震的清醒。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去到嵇康家中,要和他拜天地,喝交杯酒,然后行房事忽然之间却怕的要命,记得婆子说,那事是有些痛的,要我忍住可如果我忍不住怎么办? 思及此,我掀开一旁轿帘,与一旁玲珑慌张道:“玲珑,玲珑,我不想要嫁了!” 玲珑听我如此说,脸色吓得青白,凑在我身旁悄声道:“亭主可别再这时候说这种话啊!这轿子马上就要到嵇先生家了,亭主莫要着急,哪里难受告诉玲珑,玲珑这里还有红豆糕,亭主先吃点?” 我刚张口,玲珑便将一块红豆糕塞进我嘴中。我咀嚼半晌,发觉味道不错,是我往常喜欢的口味,竟轻易被玲珑岔开思绪,问道:“这是府上的王妈妈给做的吧?真好吃。” 玲珑点了点头“是啊,亭主喜欢吃就好,玲珑这里还有呢!”将手中的红豆糕全塞进我袖管中。 我却忽又悲从中来,呜呜地嚷着“可是我要是嫁给了嵇康,连红豆糕都没得吃了!啊!” 玲珑见我又要闹起来,如何哄也哄不住,急的快要哭出来。好在这时轿子落定,未等我踏出轿门半步,玲珑便将我的手给紧紧抓住。拉着我往嵇康家中正堂走时,低声与我劝道:“亭主可不要在这个时候耍脾气啊,要知道,这红豆糕亭主想要吃,玲珑随时都能回去给亭主拿来,谯王府离这里又不远,这嫁衣都已经穿上,已经算是进了嵇先生家的半个大门了。听说今日清晨,嵇先生的哥哥嵇喜与内人才从洛阳城赶来参加这场婚宴,如果亭主这时跑了,便真的是和嵇先生结了大仇,谯王殿下与世子殿下也定不会饶了亭主的。” 我听了玲珑的话,不禁因着对爷爷与爹爹的胆怯而撂下了想逃走的念头。但昨夜的那个梦与婆子的那些话却仍旧紧紧困惑着我。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会走向何处,忽然之间,对未来成婚之后的日子,充满了无限迷茫。 跨火盆时,我差点没有反应过来,脚尖隐约沾到了些火炭,吓得蹦了起来。身子急促推开了身旁所有人,摇摇晃晃着就要跌在地上时,一双手将我紧紧环住。 那是嵇康有力而沉稳的手,自初见时,我便记得深刻。 反应过来后,我便立刻抽身而出。红大盖头摇摆下,我不小心望到嵇康半张脸,仍旧木头一般,没有半分情绪色彩。 因两日前的那场插曲,我断定他心中是还在生我的气。但总归我没有在刚刚那时一个兴起,就此逃了婚,所以我觉得他该觉得幸运了。 步入正堂,我摇晃了一下头上盖头,透着缝隙看见正堂之上的一对人。男子风流倜傥,眉眼之间与嵇康略有二三分相像,便应是从小抚养嵇康长大如父如母的兄长嵇喜,另外一旁着繁锦苏绣,一脸喜气的女人,便该是嵇喜的夫人成氏。 和着媒婆响亮的‘一拜天地’,我跟随着嵇康微微欠身。低头时,顺着手中的红绫微微歪过头,看见他木着一张脸,好像是谁欠了他多少钱似的。我鼻子一横,心中多少又不情愿起来。总是想着以后和嵇康8226;生活在一起,这家伙若是久久这样一副态度,我可是否能受得了? 我总是觉得自己受不了这个,可没试过又怎么知道呢?毕竟现在我已经无从选择了。 可其实在那三拜之后,我还仍旧想着,现在抬脚跑出去,兴许还不算太晚。只侧目时,看见坐在一旁笑意盈盈的爷爷与爹爹,当下胆怯地收回念想。 给嵇喜与成氏敬过酒之后,我便被玲珑搀着进了新房。周围乱哄哄地鼓噪了一会儿,便彻底消了声响。门关上后,我试探着唤了声‘玲珑’名字,没人回应,我便知道,这丫头也去外面凑热闹了。 当然我也想要去看看之后的婚宴,可教我规矩的婆子说了,我不能够出新房,要在这里蒙着盖头,直等到新郎官嵇康进来。但我哪里有那么老实,既然这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那我做什么还不行? 掀开盖头后,我率先重重喘了口气。将头顶重地要死的凤冠卸下,嫌弃地扔到一旁,起身便走到面前摆着食品果馔的圆桌前。 红烛摇曳,衬着周围景色暖意融融,我坐下去,精挑细捡了几个长相好看的葡萄干吃食着,一边抬眼打量着周围,虽是红帐团团包裹,却也仍旧看得见那墙壁处的些许裂痕,一种不可言喻的穷酸气息重重包裹着我,让我忽然间复悲哀起来。 果然我曾经与嵇康说,自己已经接受了他这个穷光蛋是骗人的。他自然长得好看,文采风流,为当时之才。可于自己而言,他嵇康不过就是占了个‘好看’罢了。除了他给我弹的那些曲子,我对他的文采毫无接触,我很好奇,那个曹明绣是怎么如此仰慕嵇康的,难道她那丫头平日里,还有机会去接触什么当世之才吗?又或是我平日里太过于不学无术,所以孤陋寡闻了? 我无趣地努了努嘴巴,一口一个葡萄干,不知何时低头时,那葡萄干已经全剩下一堆歪瓜裂枣的了。我嫌弃地收回手,觉得自己口中不爽,还是想要吃点东西,便又把白日里,玲珑塞进我袖口中的红豆糕拿出来。可谁知,我刚放到嘴边咬了口,外面便传来了脚步声。 我想是嵇康来了,扔下红豆糕急忙跑回床边,胡乱扣上自己的凤冠与红盖头,故作乖顺地坐在床边,却不知嘴边还沾着那红豆糕上面的香屑。 一阵阵醉酒之言在门口鼓噪多时,良久,人烟才逐渐被同样喝醉的嵇康哄散而去。门被轻轻推开,和着一阵清冽酒香,我看见嵇康歪歪倒倒地向我走来。那婆子的话忽然之间,又徐徐入耳 我紧张地将手攥在一处,衣袂上渗着淡淡香泽。他竟一倒在了我怀中,满身的浮夸酒气“阿绣” 他忽然这样唤我,让我好生不习惯。心头处如琴弦般紧绷至极,半晌才闷闷地“唔?”了声作为回应。 这算是我第一次看见他醉酒时的模样,虽和往日风姿绰绰的木头人大相径庭。但好歹不是爹爹那种喝完了酒之后,又是拉又是吐的醉态,那可是我最最受不了的。 他只是柔柔地趴在我腿上,一双手环住我的腰,好似抱着他的宝贝片玉琴般。口中喃喃着我的名字,阿绣,阿绣一遍又一遍,念得我忽然之间觉着,那酒气传染到了我,让我也有些醉了。 但这样柔情似水的光景不长,隔了一会儿,他便清醒了些许。从我身上起来,努力保持着端正姿态坐到我身边。抬手将我面前的盖头轻轻掀开,目光如星,灼灼其华“谯王殿下提拔我为魏王手下的郎中。” 新婚之夜,他清醒过来之后与我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些。我心中多少失落,却也不明白为何要失落。只不回应他的话,听他继续道:“这边的事情都弄好了后,我要去到洛阳城任职,刚好到了那里,可以住在兄长家中,但若是这样的话,到了归宁的时日,我便不能陪你回谯王府。你是自己留在这里等着归宁,还是与我一同去洛阳?” 他说话不缓不慢,看起来像个清醒人,与刚刚趴在我怀里的那个人,全然不同“我若是留在这里,你还回来吗?” 他道:“去到洛阳之后的事情会比较多,你若是想要等着归宁,便只得到时和玲珑来洛阳城找我,我很难抽空回来接你。” 我听着出来,他这般冷漠,似是极其想要我离他远一点似的。不过一起过日子,若是以前我倒也还是能够忍受。可现在,我脑子里想着那婆子的话,不禁怯生生望了望嵇康下半身又紧紧收回目光“那么你就先走吧,我等着到时候,和玲珑一起去找你。” 嵇康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与我道了声“那你就早些睡吧,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从今以后,我都睡书房。” 话毕,嵇康便抬脚往外面走去。我愣在原地,完全没有留住对方的意识。待到对方身影彻底划过窗棂,我忽然起身,气愤地将房门关上。 这一次,我想好了,等到他去了洛阳,我和玲珑,便要彻底跑掉!/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十三章 下定决心后,我当晚一夜无梦,拥着本该缠绵悱恻的大红锦被,一觉睡到天亮。 醒来时,房间里似是蒙着一层幽远雾气,似真似幻地仿若仙境。我从床上起来,换了一身廖青色素衣,简单洗漱过后,揉着眼睛从门内走出,刚好见嵇康正与嵇喜成氏作别。 原来嵇喜这一番前来,本就是为了走一个婚宴的过场,洛阳城内公务繁忙,他这便要急着带夫人离开。 我虽已然决定要离开嵇康这个家伙,但自觉当时还是装作乖巧些好,走上前去,温婉得体地行个礼后,跟着嵇康与嵇喜二人作别。 马车铃铛声渐行渐远,我于马车消失于视线中后收回目光,未与嵇康说一句话,转身回了院中。余光中怯生生打量嵇康模样,亦是不想与我多说。 这婚成的我,真是好不别扭。 玲珑那丫头跟着我嫁过来,昨夜也不知是偷吃了多少酒,这番还在睡觉。我肚子有些饿,忽又想到,这做饭的事情应该是自己做才对,可我不会做,便只得去房中将玲珑叫出来。 玲珑睡得糊涂,头上的朱钗胡乱插在头顶,邋遢遢的样子,好似个小乞丐。 我毫不留情,将玲珑拉到院中灶台之前,与对方道:“玲珑,我饿了,你给我做饭吃。” 玲珑痴懵看着面前黑乎乎的炉灶和柴火,转身可怜巴巴与我道:“亭主别闹了,玲珑从小在你身边侍奉,端茶送水,梳妆打扮什么的我会,可我哪里会做饭啊?而且,这是什么?” 玲珑说着,从灶台上拿起一块黑乎乎的铁制东西与我问。我同样弱智兮兮地摇了摇头,一旁嵇康这时从我身后走来,望了眼玲珑手里的东西,轻声道:“那是我打铁的工具。” 玲珑匆忙放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与嵇康行了个半身礼“嵇先生早。” 嵇康点点头示意,想是从来没被奴才伺候过,神情稍许别扭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到灶台前“亭主和玲珑姑娘出去吧,我来做饭。” 我毫不犹豫地“哦”了一声,当下走离灶台旁。站在庭院下,趁着淡薄日光抖了抖刚站在灶台上的衣袖。回身时,见玲珑很不好意思地仍旧站在原地。踌躇许久,很慌张地上前与嵇康道:“嵇先生,那么让玲珑帮您吧,玲珑跟着亭主来这里,就是为了照顾亭主和嵇先生的日常起居的。如今怎么好让嵇先生一个人劳烦。” 嵇康望了我一眼,我则迅速收回目光。复听到嵇康与玲珑道:“饭我会做,一个人也更加方便些。你还是去照顾你们亭主吧。” 玲珑听到嵇康如此说,实在无力反驳。毕竟她自入府便是我的贴身丫鬟,我们从小一起,吃到大玩到大,她除了伺候我之外,自己也过得跟个小姐似的,哪里又会做饭这等粗活呢?尴尬地在原地站了半晌,便也从灶台旁离开,走过来与我愧疚道:“亭主啊,要不玲珑还是先回府和王妈妈学学做饭,然后再回来伺候你和嵇先生吧?” 我摆了摆手,内心自不想要玲珑离开“不必了,有一个人会做饭不就行了吗?你给我梳头吧!”我说着,从腰间拿出一把木梳子递给玲珑。玲珑顺着我的头发,仔仔细细梳着,忽道:“咦?亭主你的东西,昨夜可都搬来了吗?这木梳,怎么不是你的?” 我留心看了眼那木梳,果然不是我平日所用。婚前我心烦意乱,竟连首饰盒都忘了拿来,此刻应是放在长乐亭或者谯王府。那么这把木梳,不就是嵇康的 我认真看了那木梳上的发丝许久,也分辨不清究竟是谁的。许久摆了摆手,不耐烦道:“管他呢!先梳着吧,过几日你再去谯王府一趟,把我的首饰盒拿过来好了。” 话音刚落,嵇康那一旁已将灶台升起了火,一阵阵和着肉菜香气的味道吹进我鼻子里,挠的我肚子越发饥饿起来。 玲珑这个小馋猫同样闻到了这香气,在我身后深吸一口气,语气诚实又激动“亭主,好香啊!闻着似乎比往日王妈妈做的还要香。” 我却因这些日子以来,与嵇康的各种别扭而心中不爽。即便被那香气勾起了馋虫,仍旧嘴硬着“闻着香罢了,好不好吃要吃了才知道。” 玲珑见我如此,不禁为嵇康打抱不平起来“亭主不要这样了,看嵇先生对亭主还是很不错的,怎么亭主如此绝情啊?这些粗活本就该玲珑来做,再说亭主都已经嫁了过来,也是该学学持家之道的,怎么这一嫁过来,婆婆说的那些,亭主便全忘了?” 我哀叹一声,将玲珑手中的木梳抢过来自己梳起来“我没有忘啊!但我就是不会吗!我不会有什么办法?他刚好会,就让他做喽!” 玲珑凑过来,与我劝道:“亭主也可以去学一学吗?而且亭主别忘了,嵇先生对你可是比陆言亭主好太多了,明显是心里有你的吗!亭主也别做的太过分了,不然嵇先生真生气了,以后亭主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我想说他早早便已经被我惹生气了,但转念,因着玲珑的话,又不禁想起那夜在小亭中,我与他的相处,还有昨天夜里,他醉酒之后抱着我的样子要说他心里面应该有我,我也是信的。可是他为什么不明明白白与我说出来呢? 成婚是大事,找一个逞心如意的人不容易,我很清楚,凭借嵇康的家室,他永远都无法成为我心中逞心如意的人。但事已至此,我则希望他喜欢我,就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不是说什么对我好,会对我负责,与我相敬如宾之类的话。羞愧一点说,我希望他与我说,他真心喜欢我。 可惜的是,我想现在他不是喜欢我的吧?不然的话,为何总因一点小事,我们彼此之间便别扭起来了呢?我想象中的爱情,可万万不是这番模样的。 这样想着时,嵇康已将饭菜做好。青椒炒肉,油拌莲藕,松仁玉米,紫米饭。一桌满溢着农家香气的饭菜就这么被嵇康摆上了桌。我和玲珑好似两个无知小孩般凑上去,待了不多时,傻乎乎的玲珑终于忍不住,指着面前的紫米饭问嵇康道:“嵇先生,您家的饭发霉了?” 嵇康刚坐下的身子一滞,缓慢抬手将饭碗推到我面前,与玲珑耐心解释道:“这是紫米饭,玲珑姑娘没吃过?” 玲珑摇摇头,我拿起筷子挑起一口紫米饭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轻描淡写地回复道:“我喜欢吃面,在谯王府的时候很少吃饭,米饭只见过白色的。” 嵇康见我搭话,便又开始冷言冷语起来“那就放心吃吧,死不了的。” 我面色一顿,看了眼一旁嵇康,口却已被那香喷的米饭堵得没有话说,低头去闷声吃着。 玲珑见我与嵇康都开始吃了之后,才坐在一旁开始动筷,一块莲藕放进嘴中,不禁像是啃到了蟠桃仙果般赞叹起来“嵇先生手艺竟然如此之好!真是比王妈妈做的还要好,亭主说是不是啊?” 我承认,这手艺确实不错,能把这些简简单单的菜色做的如此好吃,我想这世上除了嵇康之外,便只有厨神能够做到了。但鉴于嵇康对我的态度,我便只闷声点了点头,抬起筷子拼了命地夹着面前那盘青椒炒肉里面的肉。 嵇康不动声色,观察了我一会儿,抬起筷子夹起片青椒扔进我碗中,投食一般“一大清早,别光吃肉,多吃些菜,健康饮食。” 我不情愿地“哦”了一声,啃了半口青椒,又将筷子伸向了那盘松仁玉米。可平日里吃这些东西,我都是直接上勺子的,如今用筷子不很方便,又不好意思向嵇康要勺子,便只能一个人拼了命地夹呀夹 嵇康看了半天,见玲珑低着头不敢吭声,我又是如此固执。抬手拿起盘子,直接将半盘松仁玉米倒进我碗中。我呆望着一碗璀璨金黄,听嵇康道:“喜欢就多吃点吧。” 我心头一暖,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扯。低下头去吃了几口,觉得嵇康如此作为,值得给他一个奖赏,便问道:“你昨天晚上在书房,睡得可好?” 嵇康照实答来“一般,睡得不怎么样,很早便起来看书了。” 我点点头,便自认极其仁慈地与嵇康道:“那今夜你去睡玲珑的房间吧,玲珑与我一起睡,这样你会舒服一点。” 我全没觉得这样安排又什么不对劲,嵇康顿了顿,也便只是顺从着点了点头。 待嵇康起身去添饭的功夫,玲珑与我低声道:“亭主怎么这样啊?” “我又怎么了?” “嵇先生待亭主如此好,亭主还要他睡下人的房间?” “是他说不与我同一间的,我看他在书房睡着不舒服,所以给他安排了一间房。你来和我挤一挤,我对他还不够好吗?” 玲珑无奈“亭主你大可劝嵇先生回房睡吗!别忘了你们现在可是夫妻啊!睡在一间房才是正常的。” 我迟钝地眨巴下眼睛“哦对哦”/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十四章 然而我的迟钝并没有激起我的醒悟,我想事情已经如此安排,那么便这样下去好了。好歹他在家中住不了多少天,便要离开去洛阳了。 且等到那时候,我便要带着玲珑远走高飞了! 可我复想到,如果我带着玲珑离开,我们两个到时可能连饭都没得吃。所以我还是应该让玲珑那丫头去学学做饭的,但做饭实在太麻烦了,谁知道玲珑那笨笨的脑袋要学多久呢!我如果想要方便一点的话,就应该带着嵇康离开,可那样的话,我还离开做什么呢 思来想去,我忽然之间又不想要离开了。想以前的我从没做过如此决定,时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没有人拦着自己,更加不会遇上什么阻碍。可如今,一想要离开了谯王府,自己又要偷偷离开自己嫁与的人,心中便不禁怕怕的。 正是如此纠结之时,窗外日头已然高照。我走出门去,见玲珑蹲在嵇康打铁的地方,给对方擦着那些工具。我无所事事地四下张望,又见嵇康一个人,站在灶台前忙活午饭。 所有的人都有事情做,也明白自己要做些什么。只有我,忽然之间到了这里,心中恐慌的想要逃跑。但我天生是个小姐的命,就是喜欢安安稳稳的罢了。这日子虽穷一点,但好歹没有让我去做些什么苦差事,我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思及此,我便又决定不离开这里了。正好这时,嵇康将午饭摆到桌上,我上前查看,见是一碗青白相间的蔬菜面。 是早上时我与他说,自己平日里喜欢吃面,所以他记住了吗? 我不禁抬眼望了望他,他似乎也是有意识地望了我一眼,后又迅速收回目光。 我被这样的小动作惊到,心扉如涟漪般,轻轻波荡起来。 吃过饭后,我一人琢磨许久,终于主动去找他。 推开书房门,我于夹缝光芒中,见他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一本《庄子》,一眼看去,便是个很有学问又玩世不恭的人。 他见我进来,立马正身而坐,神色里荡过一丝情绪,应是不想让我看到他看书时那奇特的姿势,语气却仍旧平静“你找我?” 我点了下头,走进去关上门,将手中木梳递过去,自认没话找话“这木梳是你的吧?” 嵇康接过木梳,望了一眼道:“是我的,怎么了?” 我只觉气氛有些僵硬,些许后悔起来“今早我用了,但想你没在房间里,所以用不到,现在拿来给你用。” 嵇康起身,手中握着那把木梳子,一步步凑近我,问着“你早上用完了,现在还给我,还是你的头,一直梳到了此刻?” 我别别扭扭往后退着,差一点就想要转身跑出去“没有啊!我梳完了头发,放在手上,后来吃饭,然后又吃饭,我就忘记还给你了。” 嵇康握着手中木梳,指甲忽然一刮上面的锯齿,滑出一声难听响声“你还挺忙的?” 我知道他这是在讽刺我,不服气地努了努嘴巴,转身就要离开。他却忽于身后将我的手牢牢抓住,吓得我一晃“既然来了,那就帮我梳梳头发再走。” 我本想要说,你敢让本亭主帮你梳头发?但转念,又想到自己是嫁给了嵇康,他就算是让我给他洗脚,都是应该的。不过我想,嵇康这家伙应该不会这么过分地对待我,只是梳头发而已,我忍了。 我接过嵇康手中木梳,令他端端坐在我面前。抬起手,煞有其事地梳着,但见他一头墨发又黑又长又直,真是保存的比我还好。不禁好奇问道:“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束发,你是不会吗?” “不喜欢而已,束上去不舒服得很。” 我努努嘴巴,不禁道:“可是束发之后,会显得很好看啊,我爷爷和爹爹每天都要束发,爷爷年纪都那么大了,还不是照样束,也没有觉得不舒服啊。” 嵇康顿了顿,一脸平静道:“那是因为你爷爷和你爹爹长得没有我好看,我就算是不束发,也比他们好看,不是吗?” 这一点我倒是承认,只没想到嵇康会这样直白说出,半晌没有言语。 一梳子下去时,滑落到他肩膀。他忽将我手捉住,随即放开,鼻息间重重呼吸了一下,才道:“好了,你回房吧,我这边还要继续收拾东西呢。” 我点了下头,出门之前,眼中划过白日里嵇康目光,忽又问道:“你这几日就走的话,今夜来我房里睡吧。玲珑说她若是搬来搬去的话,也麻烦。” 嵇康看了我一眼,声音柔和“知道了,那就不麻烦玲珑姑娘了。” 我走出书房,回到房中。一会儿在房中无趣地转圈圈,一会儿又在床上无趣地打着滚,忽然之间忘了,自己嫁过来之前是什么样的生活,为何如今感觉,除却换了个住所外,其余没有任何变化,可我却变得无聊了呢? 是因为没有曹明绣欺负吗?还是因为我忘了把首饰盒带来,对了!我以前能对着镜子,照上好半天时间的。 这样想着,我有些不开心地坐到床旁边的小桌前,看着上面的一把木梳,一面铜镜,想着就缺一个首饰盒,我便能够把这个小桌子叫做梳妆台了。 忽而哀叹一口气,嵇康随之推门而入。 我一脸好奇地望着他,反倒望的他有些懵,与我确认道:“你是说了,今夜让我回房睡的吧?” 我点了点头,又迅速收回目光。一双手紧紧攥在身前,想着今夜,刚刚好可以与他做婆子说的那件事,心中莫名激动起来。 可嵇康洗漱完毕,便一个人躺在了床上,闭上眼睛,迅速像是睡过去了般。我有些错愕,脱了外衣躺在嵇康身边,静静看了他许久,忽然意识到,我有婆子告诉我圆房之事,可嵇康没有啊!他会不会根本就不懂这档子事,只当我们躺在一起睡,便算是圆房了? 我想到这里,觉得这个原因行得通,便兴致勃勃将嵇康从床上叫了起来。 他被我拉着坐在床上,一脸淡然,问我道:“怎么了?” 我却一脸兴奋,全然忘了婆子说过,这是个不好明说的隐秘之事,好似个教书先生般,与嵇康道:“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 他看我如此郑重其事,以为是什么大事,身子立马坐的直直,像个好学生“何事?” 我将两只手搓在身前,转着眼珠子不住往嵇康的身上望“我嫁过来之前,有人教过我了,所以现在呢!我要教你。” 他仍旧没反应过来,自然也是我说的足够抽象,不禁眯了眯眼睛,望着我“教我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将嵇康身上的内衣一扒,看见他白花花的胸膛时,忍不住闭上眼睛“教你圆房!” 嵇康整个人顿住,半晌,歪头看了看我,声音一抖“什什么?” 我渐渐接受着睁开眼睛,一双手缓慢撤离嵇康衣襟,又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圆房啊!你不知道吧?这个两个人如果成了婚之后,要圆房的,那个圆房的事情啊,你肯定不懂,不过我学过了,我可以教你的。” 嵇康神色忽变得不可捉摸,一双唇紧紧抿住,好似要吐出来什么东西似的难过。 我望着他,却没觉得有何不妥,可看他的样子,又实在不对,便止住动作,问道:“你怎么了?” 嵇康这时终于忍不住,态度有了明晰的变化,可谓一脸哭笑不得“阿绣,我知道,什么叫圆房。” 我眨巴眨巴眼睛“你知道?” 嵇康点了点头,嘴角始终保持着温和上扬的态度。晾着被我扒开的胸膛,却抬手先将我褪到肩膀处的衣服合在身前,一双手紧紧扣住我的“你知道我现处在已冠之年,这些男女之事,就算是没有做过,也是在书上看到过的。我不与你做,绝不是因为我不懂。是因为,我们虽成了婚,但你不喜欢我,我是绝对不会与你做的。” 我愣住,忽又道:“可婆子说,这件事情就是夫妻要做的,不然的话,就没有孩子了!” 嵇康认可着点了点头,抬手将我抱进怀中“阿绣,你真还是个小孩子,你不懂这些事情,如果我们之间没有爱的话,是不好做的。你不要急,等到你真正喜欢我了那一天,我们再做。好吗?” 我被他的抚摸麻痹住,乖巧地点了点头,垂眼看着他净白落括的胸膛,呼吸不匀起来。 他却在这时将我放出怀中,拢起被我扒掉的衣服。坐在我对面,估计是怕我觉得尴尬,便起身道:“我今夜,还是睡书房吧。”话毕,他便又离开了房中。 我独自一人坐在床上,待他走后,细细回味着刚发生的一切,忽然间,浑身别扭地打了个冷颤,转身卧下睡去。/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十五章 转眼几日,至了嵇康赴洛阳任职之日。清晨时,我不知被什么样的预兆唤醒,破例起了个大早。 打开房门时,本以为嵇康都要离开了,谁知一眼望去,却只看见,他背着包袱站在原地,马车却渐渐驶远。我好奇走过去,望着远去的马车问嵇康“你怎么被落下了?” 嵇康看了我一眼,不回应。我想了想,又问“你在等我与你送别?” 嵇康这才缓慢舒了口气,许是觉得我第一次的问题有些幼稚不想理睬,这方告诉我“本来要走的,可刚刚来的轿夫与我说,中央传来消息,谯郡被划分为县,谯王殿下此刻被迫贬为了谯县使官,不日便要迁出谯王府,另觅住处。” 我猝不及防,呆在原地。复又听嵇康道:“我想如果我此刻走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多少不太好,所以想问问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可好?” 我不很懂,爷爷被贬使官和我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更加不知道,当时朝中天下,局势的复杂,我只知道,这是个乱世。愣了半晌,我天真说道:“可是我的东西都没有收拾好,而且如果爷爷要离开这里,我想要回去看一下他们。” 嵇康皱了皱眉“这时候你不好回那里的,按照礼俗,你还不到日子回去,而且现在谯王府肯定非常乱,你去的话,可能会有危险的。” 我不情愿地低下头,心中甚不欢喜。嵇康看出我的情绪,上前贴心握了握我的手“你要是有什么东西没有拿回来,让玲珑去帮你跑个腿便好,你留在这里,我也好帮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不想要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从来就不想的。” 我被嵇康说动,闷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衣物简单收拾好后,才忽又想起,叫玲珑去谯王府上将我的首饰盒拿回来。 玲珑听话着去了,可却再没回来。 一开始时,我并没发觉任何不对劲,只收拾好了行李放到一边,和嵇康坐在门前等着玲珑回来。无聊之时,轻轻摆弄着嵇康搭在肩头的几缕墨发,闻见那发丝中好似掺和着阵阵酒香,使人不禁有种醉醉之感。 嵇康发呆许久,注意到我时,见我发丝凌乱不整,还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不禁一笑。从一旁的包袱中抽出木梳,为我认真梳起了头发。 不知不觉,嵇康对我时的表情越发多了,那态度眼神和情绪,忽然间变得鲜活,可以用词汇形容起来。我心中开心不已,可表面上,仍旧紧紧绷着一副故自高贵的态度。只因这一回,每当我想要与他亲近时,便不免想起,新婚隔夜时,我一脸兴奋地教他圆房,还惨被拒绝 再者,我看嵇康的态度,明明好像是从来就清楚我心中如何想,却偏偏总是不往那一处提,更加不说些什么让我觉得不很尴尬的话。我心中如此越发沉重,对待嵇康,也不免总是欲拒还迎着。 后来天色渐暗,我与嵇康吃过饭后,发现玲珑还是没有回来。我简单回想一下,记得自己从谯王府嫁到这里时,在轿子里面也没颠了多久啊!怎么玲珑这两条腿跑的如此慢?就算是半路上打了会儿浑,这会儿子,也该回来了。 如此,我不免有些担忧,与嵇康道:“玲珑还是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 嵇康正临着月光,细细读着手中书卷,听我如此说,淡然道:“再等等吧。” 我听了话,又等了半个多时辰。见玲珑还是一点回来的兆头都没有,心中不免确定玲珑是出了什么事情,起身就要往外面走去找玲珑。嵇康注意到,急忙拦在我身前“你做什么去?” 我一时心急,就要无助地哭出来“玲珑还是没有回来,我觉得她可能出了什么事情,我要去王府找她。” 嵇康两只手阻住我,语气里不免劝慰“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她按理说,很早就该到了王府,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下来了而已。” “可是我要玲珑回来,玲珑要是不回来,我就不走了。”玲珑是我这辈子,自认为身边最亲近的人,所以我这话不是赌气,是认真的。 “好好!那你现在回去等着,我帮你去王府找玲珑好吗?” 我点了点头,忽又抓住对方衣袂“可是如果你也不回来了呢?” “我会回来的,你放心,你只消在家中等着好吗?这天色已深,你一个女人不好出门的。” 我转身看了看那庭院荒芜,忍不住哀怨道:“可是你要是走了,这房子里就我一个人了,我害怕。” 嵇康似是有些犹豫,只片刻后,却还是坚持下来,摸了摸我的头,像是对待小孩子般信誓旦旦保证道:“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就在家里等着我好吗?” 我抽泣着,见嵇康如此,只好点了点头。眼看嵇康往前方的黑暗中走去,心越发慌乱起来。 这是我嫁给他之后,第一次,这栋屋子中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在院子里无助转悠了一会儿,便倚在了门口的石墩前。深怕嵇康不回来,眼睁睁望着前方,一时一刻都希望能够等到他和玲珑的身影。然我的瞌睡虫不争气滚上眼梢,让我竟在石墩上,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待我醒来时,远处天色已然破晓,丝丝鱼肚白翻卷成青黛色。我奇怪怎么睡着睡着越发暖和起来,睁眼时,才发现自己身上被披着一件外衣。嵇康则穿着一件淡薄的衬衣坐在我身边,见我醒了,将手抚上我脸畔,轻声问道:“睡得可好?” 我摇摇头,往嵇康身后望去,不见玲珑,脸色又紧张起来“玲珑呢?玲珑呢?” 嵇康急忙拍拍我的肩膀,意图稳住我“你听我说,昨夜我去谯王府找玲珑,才知白日里,谯王府起了场大火。我去时,火已经灭了,是在你之前住的处所,里面发现了一具女尸。” 我一惊,紧紧攥着嵇康衣袖的手瞬时滑落,嵇康却迅速将我的手复抓在怀里“后来仵作检查过,确是个女子的尸身,但岳父大人检查了一下那女尸身上的衣物,发现是你妹妹曹明绣。” 我这时不禁惘然,复又听到嵇康问“当日府上逃走了很多的家丁女仆,但玲珑如果没出什么事,应该是会回来的。可是她也不见了,而且那失火的地点又刚好是你的处所,所以我想要问问你,之前玲珑姑娘和你妹妹曹明绣,可否有什么过节?” 我知晓嵇康想到了哪里去,他是以为,玲珑不小心误杀了曹明绣,然后趁机逃跑了。可玲珑真的讨厌曹明绣吗?这个我说不准,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心心念念恨着曹明绣罢了,而且我也不相信,玲珑会杀人的。 半晌,我不语,嵇康便继续道:“后来我不放心,又去长乐亭找了找玲珑,可也还是没有。你的首饰盒,一场大火也已经烧没了。不过”嵇康说着,从自己身后掏出一个雕工精致的小木盒,上面镶嵌着一片鱼鳞般的小玉片,煞是眼熟“这是我昨日夜里,亲手给你做的,你先凑合着用吧。” 我接过小木盒,这时认出,那小玉片是嵇康片玉琴上的。他竟为了我,把那片玉琴上的玉给卸下了吗?我感动不已,可抬眼看时,嵇康却仍旧一副淡漠表情。我想,他心中一定是心疼万分的吧,那么我还是不要拆穿他好了。 适逢,我只是点了点头,心疼地将小木盒抱在怀里,从腰间将我与嵇康共用的木梳放进木盒中。不多时,又问“可玲珑怎么办?” “我觉得玲珑应该没有什么事情的,毕竟谯郡这地方也不大,玲珑姑娘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肯定很快就会传来消息。但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所以我想,玲珑应该没事的。许是觉得不想要去洛阳,便直接走了。” 我固执地回嘴道:“不可能,玲珑不会丢下我的。” 嵇康于此刻,却显得更为固执“但是我们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玲珑的,已经耽搁了一天,我们今天必须启程去洛阳了。” “可是”我心中实在惦记玲珑“要不,我留在这里再等玲珑几日吧?” 嵇康却已将我从石墩上抱起,毫不犹豫地送到赶来的轿车上“不行,我们昨日都把行李收拾好了,你今天必须和我一起走。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话毕,我被嵇康扔进轿子中,还没正当地坐起来,几个包袱便又顺势被扔进轿子中。待我吃力地爬到轿门口,掀开轿帘一看,嵇康已然抖起小马鞭,将我带上路了。 我不由得转过身去,看着那糙土墙离我越来越远,与远山青黛一起,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我这就离开了谯郡,离开我生活了十五年的家乡。/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十六章 去往洛阳城路途遥远,我在轿子上颠了两三天时间,果然吃不消了。 且这一路上,身边没有玲珑照应,我的一切生活,便全数由嵇康照料。 其实我觉得我这人,要是安安稳稳的,倒还挺省心的。每日三餐罢了,洗漱仪容什么的,都可以自己打理。这一次出行,比较麻烦嵇康的,便是我有些受不了颠簸,时间一长,便忍不住开始吐。 好在同行还有一个雇来的马夫,白日里,就只是马夫在前面驱车驶着。嵇康随时随地拿着一个牛皮纸口袋守在我身边,待我一吐,便帮我撑着口袋,拢着头发。 只消几天光景,我便吐得面无血色,枯瘦如柴。嵇康许是心疼我,表面上仍旧没什么反应,可一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便大鱼大肉地给我点着,想要让我多吃点补充体力。只是我舟车劳顿,本就没有什么胃口,看见那些肉啊菜啊的,越发反胃起来。 一开始时,我总是不由得耍脾气,不想要吃嵇康给自己点的那些东西,后来才渐渐意识到,嵇康本就生活拮据,给我点的那些东西,差不多已经要花光他身上的所有积蓄。如此我心中不忍,便主动劝对方吃点便宜的东西。可他却仍旧坚持着给我点上足够的饭菜,我没有办法,避免浪费,最后也只好乖乖吃了下去。 且事实证明,嵇康的选择是对的。在我开始努力让自己吃东西的后来几日里,我没有感到多少反胃。腹中有了食物护体,一路上也没感觉多少颠簸。摇摇晃晃地,反倒轻松自在了些许。 日暮归落时,我开始习惯跟着嵇康坐在轿子外面,反倒把马夫赶到轿子中休息一会儿。看着前路漫漫,歪头靠在对方肩膀上,待了不多时,便憨憨睡下。而每一次,等到我醒来时,便会发现,自己被好好地安放在轿子中,马夫和他,则又并排坐在轿子前方驱车驶着。 我看的出来,嵇康对我很好,简直快要赶上玲珑了。可我也清楚,他对我好,不过因为我是他的夫人,他这样一个高风亮节的名士,对待自己的家人,是必然要好的。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反倒变得有些贪婪了。我想要嵇康喜欢我,因为不可否认,我已经有些喜欢上他了。 虽然小姑姑,玲珑,还有谯王府的那些仆人都说,嵇康对我那么好,一定是喜欢我的,可是他这种人,如果喜欢我的话,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呢?他不说的话,便还是不够喜欢我,不然的话,上一次我要与他圆房,他为什么又要以‘我不喜欢他’为理由拒绝? 倒是我口口声声说过,不喜欢他的,但我想,我一个女孩子,便算是嫁给了他,也得先让他开口说喜欢我,他要是不说,我就也不说,管他能耗到哪一天呢!总之我比他年轻,肯定他先死! 当日日落时分,我和嵇康便到了洛阳城。按照嵇康指点,马夫将车子直接驶到了兄长嵇喜的家门口。那是一座看来还算古朴宽敞的府邸,府邸门口的两只睡石狮憨憨趴在地上,头顶发鬓处落着些许灰尘,余晖照耀下,于空中颠簸浮动着。 嵇康付好了马夫钱财,便与我提着包袱走进府中。嵇喜与成氏早听说我与嵇康要来,一早打开了大门,站在门口等着我们。 见到我二人时,嵇喜率先上前,捧住嵇康的手摇了摇“康弟,你终于来了,为兄想了你好久。” 我奇怪,他们两人上一次见面时,不还是在婚宴之上,这也没作别多久,怎么就如此之想? 成氏这时跟着上来,满面欢欣地看了我一眼,跟着与嵇康道:“上次去参见康弟的婚宴,因为夫君在洛阳有急事,没有多加逗留,这一回,你们二人刚好可以多叙叙旧了。” 嵇康点了点头,面色和煦,缓之将我拉到身边,与嵇喜成氏道:“这是弟弟的夫人,曹氏长绣,哥哥和嫂嫂上一次见过的。” 成氏的脸天生团团和气,笑与不笑看起来,一般和顺“见过见过,只是上次实在匆忙,这一次,我们也好多熟悉熟悉。” 嵇喜跟着在一旁笑,因他那张脸多少有点嵇康的影子,故之一笑起来,反倒让我觉得别别扭扭的。嗓音和嵇康则大不相同,没那么清冷好听,不知觉,透着俗气“是啊,弟妹应该是第一次来洛阳城吧?没事的时候,让内人带弟妹在洛阳城里多转转也好,这洛阳城中,好吃的好玩的,可多着呢!” 我乖巧地点了下头,因对这两人不很熟悉,总归像是见到生人一般怕怕的。再加上成氏和嵇喜似乎天生热情,便让我更加不习惯。 不过好在,一开始几日,嵇康怕我在家中不适应,即便朝中公事繁忙,也尽量早早回到家中与我为伴。只不过,嵇康与我为伴的方式也很简单,不过就是坐在琴桌前,为我抚琴罢了。我心情好的时候听一听,心情不好时,便只是朝着天空发呆,时而想起玲珑那丫头,不免担忧一下子。 但是他回来了,对我总归是有好处的。朝中不比乡野市井,他即便是平日里随性,这一次上了朝,也得乖乖地束起发来。且他束发时的样子真是更加好看,让我赏心悦目。 可因他从小到大没束过几次发,所以束发的技巧极差,我看在眼里,也是无法。因我也不会束发,我连平日里盘发髻,都是玲珑帮忙弄,现在没了玲珑,我便自己随随便便地弄,时而在后面绑个小马尾,插上一根木簪,便算是了了。 因他不会束发,每日要离开之前,都要起的好早,束发束了好久,见我看他,还特别淡然地念叨着“没办法,我这头发太过于顺滑,不好束。” 我木然,转而放下手中茶杯,抬脚往大伯嵇喜的住所跑去。倚在门前,刚好看见大伯与嫂嫂成氏于房中嬉闹,见到我,一脸尴尬“弟妹你怎么来了?” 我回避着二人目光,乖巧着说道:“我想要来问一下,嫂嫂会不会束发啊?” 嫂嫂从床榻边坐起“会啊,怎么了?” 我没心没肺着说道:“那麻烦嫂嫂帮我夫君束一下发吧!我夫君说他头发太顺滑了怎么都束不好,而且我也不会束发。” 大伯和嫂嫂僵在原地,石化半晌,复听到大伯起身,将一脸通红的嫂嫂拉回到身后,与我客气道:“弟妹你让你嫂嫂去给弟弟束发,这个不太合适了,要不还是我去吧。” 我无所谓,摆了摆手,仍旧不免一副大小姐派头“哦!都可以啊,那大伯跟我来吧。” 我于是便把大伯叫了来,准备每日清晨帮嵇康束发。可嵇康在让大伯束了一日发后,忽然间就会束发了,不仅束的好还很流利。我奇怪他怎么这么快就学会了,后来意识到,他可能是故意装作不会,想要我来帮他,结果发现我也不会,这才不装了。 我从没想过这是嵇康想要与我靠近的方法,只当他是想要找法子让我伺候他。这一番察觉到了他的计谋,不免有些得意,觉得自己这解决方法真是太棒了,下次也还是找大伯出马,看他还敢惹我! 后来不过多少时日,我便听说嵇康升官了,从郎中升到了中散大夫,掌参政议事。我傻乎乎地为他欢呼,可随即发现,官大了,人也变忙了。每日里早出晚归的,也与我见不上几面,通常我还没睁开眼睛,他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睡得正好时,一翻身,发现他已经睡在了我身边。 虽然我们两人之间没有隔着一道枕头,却仍旧感觉无比遥远。且随着时光摩擦,我发现这段距离,开始因我们彼此间的生冷,越发遥远。 闲暇时,他开始更加地喜欢把自己灌醉,与大伯临着月色讨论些庄子孟子什么的。那些事情我都不懂,也都怪我之前不跟着教书先生好好学习,小时候背的那些诗文,大多忘光光了。 不过我也不算无聊,熟悉下来后,我还算很喜欢嫂嫂成氏的热情。她虽性格上与我有些差异,但却是个中规中矩的典型妇人,我们妯娌之间相处融洽,没事时,她还会教我些‘刺绣’玩意。 记得以前我在谯王府上时,奶奶也督促我学这些东西来着,但因我不喜欢,性格顽劣,总是把那些东西丢给玲珑去做,要么就是让曹明绣帮我弄。如今初初学来,嫂嫂不免看着我生疏的技艺好奇“怎么弟妹以前都没有学过这些吗?” 亏我还是个大家闺秀出身,如今让嫂嫂看了笑话,不免难堪。之后便习惯了拉着嫂嫂去洛阳城外面逛,免得自己再出些让人好奇的举动。且想这世上,唯一不会让我出糗的地方,便是逛街了。我以前,可是最喜欢和玲珑一起逛街的。/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十七章 洛阳作为魏王室都城,相比谯郡,自然繁华热闹许多。这一日艳阳高照,我跟着嫂嫂往市井中去。 按照惯例,嫂嫂习惯先将大伯和嵇康的东西买好,再给自己和我买些喜欢的小玩意儿。因此一出门,我和嫂嫂直直去往的,便是和平巷口拐角处的黄公酒垆,一家名唤百年酒坊的店中买酒。 说起这百年酒坊,招牌估摸着,真不是盖的。我只一到了和平巷口,便闻到一股清冽逼人的酒香。越是往里走,那酒香便越发浓郁,混合着烧红的炉火一烫,还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且去了几次后,我便清晓,嫂嫂每日去酒坊辛辛苦苦的将酒搬回家,而不让大伯自己出来喝,原因便是这百年酒坊中,坐着一个当炉卖酒的美貌老板娘。 我初见这老板娘时,便见她头上绑着一条红纱,覆着一身红绫喜艳艳地。衬起那杏眼桃腮,水面小脸美的生姿。不得不诚恳地说一句,这老板娘长得真算是天仙下凡,也难怪酒坊老板愿意让自己的夫人如此抛头露面,因这美貌老板娘,这百年酒坊的生意别提多好了。 一来二去,我与这老板娘也算熟悉起来,听嫂嫂唤她苏氏,我便也跟着叫,后来因我年纪小,她便让我唤她姐姐,我也愿意。且发现她虽喜着一身鲜丽大红,却总是羞答答的不住脸红,让人看着喜欢。 一次,我趁着嫂嫂挑酒时,望着面前锅中的一个个小酒盅,打趣似的问苏氏“姐姐,你这酒坊的酒,真的每一坛都有一百年吗?” 苏氏掩唇而笑“一个名字罢了,怎么还如此当真?” 我嘻嘻一笑,低头时,却惊愕发现,苏氏的脚头,竟然还躺着一个人。看那一身素袍长发,我一眼还将对方错认成嵇康。后反应过来,嵇康那家伙此刻应该还坐在朝堂之上呢。于是上前,将苏氏拉开那人身旁,指着道:“这怎么还有个人?不会死了吧?” 苏氏打住我的口,与我礼貌介绍道:“别看他如此,这位阮先生,可是我们洛阳城首屈一指的名士,才德双馨,文采风流。就是平日里嗜酒如命,一喝醉了便倒在这里,反正不碍事,就让他躺在这里好了。” 我努努嘴巴,不禁道:“文采风流?现在夸人都喜欢这么夸的吗?我听人说嵇康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那时苏氏只见我一直跟着嫂嫂来,没问过我身份,还以为我是嫂嫂的妹妹,这一次又听见我直直喊嵇康的名字,自然把我当成什么不懂事的大小姐“怎么如此说啊?嵇先生也是很厉害的,他还没来之前啊,洛阳城就已经传遍了这事。但阮先生确实也是如此的,他们两人啊,不相上下的。” 我这时又审视着望向苏氏口中的这位‘阮先生’。不巧于苏氏红萝裙摆抖动时,阮先生忽然将自己的手有意抽了回去。我察觉到什么,心中意图将这位阮先生与嵇康拉开距离,讽刺着道:“什么不相上下啊!嵇康才不会装醉躺在大街上呢!” 苏氏没明白我的话,碰巧这时嫂嫂喊起苏氏,她便转身去了。那位阮先生自是听到了我的话,知道自己遮瞒不住,便起身与我一笑。 这番我才看清这位阮先生的脸,容貌瑰杰,清俊飘散,倒确实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且实话说,单凭这张脸,看来倒确实和我夫君不相上下。只他看来比嵇康稍长一些,更显得有些男子韵味。我夫君那张脸虽然木头一个,但实在好看的有些女气,戴个花的话,就是个妥妥的女孩无疑了。 我以为我拆穿了这位阮先生的阴谋,他会生气,可谁知他却对我笑了一下。无奈,我也便对着他嘻嘻一笑。他却忽又仰起头,将手指横在嘴边,响亮地吹了个口哨。 长啸过后,不远处匆匆跑来一毛发稀少的小男孩,看样子十二三岁模样,倒也没比我小到哪里去,只是那头发,怎么那么少啊?要不是那身富贵穿着,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乞丐呢。 那小孩抬眼望了望我,随后乖乖站在这位阮先生面前“阮籍哥哥,这就要走了吗?” 阮籍摇摇头,与小孩道:“王戎,我今日不与你一起回去了,你独自回去吧,改天我再去府上找你。” 王戎这小孩眼睛忽闪忽闪,声音洪亮着问道:“阮籍哥哥你做什么去?王戎也要去。” 阮籍忽然指着我“我要与这位姑娘花前月下,抚琴喂鱼,你也要跟着去?” 我木在原地,没想到这阮籍口出狂言的程度,比嵇康还要令人惊愕。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王戎捂着嘴,一脸嬉笑地走了。我嘴惊得还没合上,阮籍便忽然起身,拉着我往另一处的巷口跑去。 匆忙中,我转身看了看嫂嫂和苏氏,两人还在酒坊之中称量着那些酒,我却已经被阮籍拐到了巷口。路过一颗棠棣树时,我急忙攥住树身,任是阮籍如何拉,也不动弹。 阮籍这番停下脚步,上下看了看我“还挺机灵的!” 我就猜到他可能心生仇恨,害怕这家伙要对我做些什么,一时怕怕地“你你要做什么?” 阮籍收回自己侵略性的目光,拿起手中酒盅仰头喝上一口“小丫头!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装醉的?” “我看见你要碰到苏姐姐的裙摆时,特意把手收了回去。哪个酒鬼喝多了,还有那么礼貌的意识?”说到此时,我不由得又想起,新婚那夜,嵇康抱着我,唤我的名字 阮籍轻声一笑,衣袂浮动间,树上掉落的棠棣花摇摆身间,乍一看时,好个与花共舞的美男“有理有理,那好吧,不过我刚装醉时,可听说你是嵇康嫂嫂的妹妹?” 我横眉冷目,狠狠白了一眼阮籍道:“我不是,我是嵇康的夫人。” 这一回换阮籍白我,那一个白眼翻的,让我感觉他快要把眼珠子翻出来了“你这小丫头,还挺会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你才骗人呢!我就是嵇康的夫人,明媒正娶的!” 阮籍这方反应一下,随后了然道:“哦!我想起来了,之前洛阳城里那些姑娘们传言,说嵇康娶了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后来又说,没娶老女人,娶了个小丫头片子!最后谁也不清楚,到底是娶了谯王曹林的女儿还是孙女,这么看来,是娶了你这个孙子啊!” 我抱着树,不禁被阮籍这番狂词吓得合不拢嘴,半晌才又愤怒地吼起来“你才孙子呢!你骂谁孙子啊?” 阮籍这时又开始浑身抽搐着狂笑,全然看不出哪里像个名士,分明是个从深宅大院里面逃出来的漂亮疯子“我没骂你!你是不知道吗?这洛阳城里想要嫁嵇康的姑娘,那是比夏日里沼泽边的蜉蝣还要多,你个小丫头嫁了嵇康,她们自然对你没好话了,我这都是听来的,你还生我什么气?” 我狠狠又白了阮籍一眼,心怀报复,仰头便道:“反正我没听见那些人骂我,我就听见你骂我了!我现在就去告诉苏姐姐,说你是装醉,叫她再也不要卖你酒喝!” 说罢,我转身便要往回跑去,阮籍急忙攥住我,也不顾什么礼法,将我直直拉到一旁,按在树身之上,凑近我道:“嵇夫人行行好,看嵇夫人如此貌美如花,倾城绝色,就知道不懂阮某这种可怜虫的悲苦了,阮某从小便被人订了娃娃亲,夫妻生活不和谐,如今遇上了苏氏,心生爱慕,自然知晓我二人没有可能,唯一能够做的,便是装醉躺在她身边一会儿罢了,若是我真醉,哪里还知道,自己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害得她爱上我,可怎么是好?” 阮籍嘴里一口口喷出清冽酒气,让我不由得掩住口鼻,眼看这家伙说话举止如此放肆,不由得怀疑,他确实有些醉,但醉的没有那么甚,只是醉到了与我这样一个陌生人说起真心话的程度来“看你也确实挺可怜的,不过你这方法,也拙劣了些,这样装醉酒,装上一辈子又有什么用呢?我估摸着,就算你想要认真去喜欢人家,人家也不一定能看上你。” 阮籍这时收身,傲气仰起头“那嵇夫人一定是不知道,这洛阳城里喜欢阮某的人是有多少,可是比那夏日里沼泽里的蜉蝣,还要多上一倍呢!” 我无趣地转过头,冷哼一声“你吹牛就吹牛,干嘛还总是想着跟嵇康比?” 阮籍斜眼看了看我“我说嵇夫人,你还真是和传闻的一样,是个蛮横霸道的千金小姐啊,怎么走在外面,直呼夫君姓名?” 我不觉有何不妥,平日里对着嵇康,也是‘嵇康’‘嵇康’的叫。只有跟大伯嫂嫂说话时,才会学着礼貌称嵇康为‘夫君’。面前这个阮籍,与我半点关系没有,我才不在乎“那又怎么样?你管我那么多?” “我是替嵇康可怜,怎么娶了你这样一个不懂礼法的小丫头。看你这般无礼,估摸着嵇康在家中,过得也不快活吧?” 我没想忽然又被阮籍这家伙教训起来,当下不爽“你还敢说我无礼?你” 我还没准备开口教训起对方,不远处便传来嫂嫂的喊声“弟妹啊!” 我转过身,刚好看见嫂嫂,回眸又狠狠瞪了阮籍一眼,便跟着嫂嫂往回走。 只是我不由得注意到,嫂嫂在我走过去时,含义颇深地看了眼阮籍,又看了看我。回到家中,便又匆匆地把大伯叫到房里详谈。 而等到嵇康从朝中回来后,大伯又把嵇康叫到书房中详谈。我心中隐隐觉得不妥,果然待嵇康一从书房出来,便直直问我道:“你今天遇到了什么人?” 我自然明白嫂嫂和大伯对嵇康可能说了什么话,无非是我‘不守妇道’,和一个酒鬼在街上拉拉扯扯之类的。但我该怎么解释呢?我现在可不能让嵇康误会啊,要是他把我赶出去,我就没有地方去了,我在洛阳城谁都不认识,难道去找我那个从没见过的远方舅爷魏王吗? 我暗自里摇摇头,抬眼,委屈巴巴地与嵇康道:“夫君!今天有人骂我是孙子!”/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十八章 嵇康愣在原地。我猜他愣的原因,一来是嫁给他之后,第一回当着他的面叫了他‘夫君’,二来则是他想不到,我被人骂了。 缓而,他坐到我身边,身上官服未脱,束发高耸头顶,谦谦君子的模样,令人心动“怎么回事?” 我道:“今天有个喝多的人在百年酒坊,我跟他说我是夫君你的夫人,他不信,后来说着说着,就骂我是孙子。” 嵇康听罢,与我确认道:“所以那人是喝多了?” 我点点头,随后又道:“不过他应该也是气我揭穿了他装醉的事情,他虽然喝了酒,但是还没醉到倒地大睡的程度,无非就是想要守在苏姐姐旁边罢了。” “苏姐姐?” 我解释道:“就是百年酒坊的老板娘,长得可漂亮了,难怪那阮籍要装醉呢!” 嵇康眉眼一亮“阮籍?你说那醉酒的人,是阮籍?” 我“嗯”了一声,见嵇康却若有所思起来。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他们这些名士在还未见面时,便不由得有种心心相惜之感。他听说过他的名号,他自然也听说过他的,但是彼此并不主动去相见,只盼着去等待一个美好契机,然后共同走向一个内心向往的世界 且嵇康一听说这人是阮籍,立马放了心。为了让我不感到委屈,丝毫没有说起大伯和嫂嫂对我的猜测。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像是哄弄小孩子般“既然如此,下次看到醉酒的人,你离远点便好了。不然的话,骂你倒是小事,万一发了疯打你可怎么办?” 我点点头,随即见嵇康朝我笑了笑,便起身往书房去了。 近日里,难得见他对我露出如此笑颜,可这一笑转瞬即逝,我心中自觉,他不过是将我当做一个小孩子罢了,那样哄着宠着,多少时,让我觉得有些不悦。但虽是这样说,我却还是无比珍惜这样一个笑容的。后暗自思索一下,我觉得他能够对我笑这一下,许是因我突然唤了他‘夫君’的缘故吧? 这样说来,那阮籍的话兴许是对的。他无法与苏姐姐在一起,空有一手巧得芳心的手段却无处伸展。没事喝了酒发疯一般说些浑词,岂不是浪费?既然他不能够用的话,那么我何不请教一二,且不让他把这技能浪费了才好! 思及此,为了我的终身幸福,我便于第二日背着婶婶,偷偷去了百年酒坊。 倚在巷口,我果然看见了那个装醉的阮籍,可还未等我要走过去时,身后却冒出一个力,轻拽起我腰间佩玉“姐姐?” 我转过头,发现是那个叫王戎的小孩,蹲下去,瞧着他那一头稀疏碎发“是你啊?” 王戎这小孩的眼睛亮晶晶的,这样一近看,好似一双明星挂在眼前“姐姐你来找阮籍哥哥吗?” 我点了点头道:“算是吧。” 王戎却当机立断道:“那姐姐你还是回去吧,虽然我们阮籍哥哥平生阅女无数,但与你们这些女子啊,不过露水姻缘。姐姐你该放下的时候还是要懂得放下,阮籍哥哥有家室不说,而且早已心有所属,相信你们两个在一起之前,阮籍哥哥就已经告诉过你了不是吗?” 我看王戎这小孩说的头头是道,似乎比我还要懂得人间情爱,不禁咋舌“你个小屁孩,你懂什么啊?谁跟你们阮籍哥哥有露水姻缘,他就算是想要跟我有,我还不稀罕呢!我夫君,比他要好看得多!” 王戎却歪歪脑袋,继续道:“姐姐你既然已经嫁人,再来找我们阮籍哥哥纠缠,就更加不对了。” 我白了一眼王戎,忍不住抬手凶悍地揪住对方耳朵,搞得他哇哇直叫“我跟你说了,我不是要跟你们阮籍哥哥纠缠,我是” 我话还没说完,身后忽传来一柔和男音“那你来做什么?” 我放下王戎,抬眼望见阮籍那张如花般可人多姿的脸,起身道:“自然是有事情喽!” 王戎这时却冲到阮籍身边,扯着对方衣襟嚷嚷道:“阮籍哥哥,她刚刚扯我的耳朵,我要找我爹把她抓起来。” 阮籍摸了摸王戎的小脑袋,安稳道:“抓不了,她是曹魏皇室,你个琅琊王氏就算是地位再尊贵,也得听人家的。” 王戎听罢,眼泪汪汪地,衬着那双眼睛越发明亮。阮籍却毫不留情地将王戎推到一旁,与我很不客气地勾勾手,往不远处的芙蕖池走去。 我跟着阮籍至了芙蕖池,见四下静谧无人,衬着一阵阵芙蕖花香,听他开口“嵇夫人来找我做什么?” 我上前一步,瞥了眼他惟妙侧颜,义正言辞问道:“你昨日说,喜欢你的人,比夏日沼泽里的蜉蝣还多一倍,可是真的?” 阮籍稍显讶异地看了看我,忽然拱手与我作揖道:“嵇夫人真的不要对阮某动情啊,要知道,阮某一向敬仰嵇先生的才华学识,一直都等着能够与其一见,可是若嵇夫人现在对阮某动了情,阮某日后可如何跟嵇先生相识啊?” 我忍不住白了眼阮籍,摆摆手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才不稀罕你,我是想要问你,既然喜欢你的人那么多,那么是不是就证明,你很会让别人喜欢你啊?” 阮籍毫不犹豫道:“阮某长得如此英俊迷人,有人喜欢也是正常的。且阮某平日里喜爱读书,弹琴,作诗,填曲如此多才多艺,哪能有女人不爱?” 阮籍说着,还格外豪放地敞开双手,一副洋洋得意姿态。我心下汗颜,好奇这些当世的名士,怎么说起话来,都跟个智障一样,狂傲自大到了一定地步。 颔首间,我清清嗓子又问道:“所以就是说,你没什么方法可以让别人喜欢你喽?就是那种,逼的人家明明白白说出,‘我很喜欢你’这样的话?” 阮籍眯了眯眼睛,望着我心里打颤“嵇夫人想要让谁说出这样的话啊?” 我觉得告诉他也无妨,便道:“当然是嵇康啊!我嫁给他之后,我们两个都没有圆房”我话音未落,阮籍刚刚灌入口中的一口酒便霍然吐了出来,还全吐在了我的脸上 “你有病啊!”我忍不住大吼,却见阮籍抹着嘴角,弓身往后退去,脚下差点踩空掉进芙蕖池中,倚在边缘,哭笑不得与我道:“嵇夫人说话还真是直接啊!这个你们二人之间的床笫之事,阮某就不好知道了,所以嵇夫人,是想要让嵇先生喜欢你是吧?” 我抹了抹脸上酒水,气愤地甩了甩手“跟你说了也没用,算了,我走了!” 阮籍却在我走出几步后,忽然追上来,挨在我身边道:“嵇夫人莫慌,这事情阮某可以帮你的。” 我扯过头去不看阮籍“你怎么帮啊?你不说你天生英俊迷人吗?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难不成我把你的脸扒下来贴到我的脸上,然后让嵇康喜欢我啊?” 阮籍忍俊不禁“真这样的话,嵇先生可能真就被嵇夫人吓跑了。” 我瞪了眼阮籍,抬脚快步往前走去。阮籍眼见要与我走到市井,又急忙将我拉了回去“诶呀!好了嵇夫人,阮某不与你玩笑了,想要让自己的夫君喜欢自己,这是很对的。阮某清楚,嵇夫人与嵇先生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又是国事联姻,这嵇先生对嵇夫人的感情,定是不深。不过嵇夫人要想让嵇先生喜欢你啊,也是可以的,阮某帮你啊!” 我两手插在身前,仰起头,一脸傲气望着阮籍“你怎么帮?” 阮籍将小酒盅举在面前,与我挤了下眼“简单,投其所好吗!” 我不懂,眯起眼睛问道:“什么投其所好?” 阮籍随后便与我细心讲解起来,说的时候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在面前的石阶上,如同个不安分的猴子“这个嵇先生吗!阮某早听说了,文采风流卓尔不群,性格冷傲,但是又从来不与人敌对。是个很难得的全人。且嵇夫人你现在嫁给了嵇先生,这就比那些外面的狂蜂浪蝶啊!多了一个利处,我想,您作为嵇先生的夫人,嵇先生虽然不喜欢你,但是对你也是不错的对吧?” 我点点头,还想要告诉阮籍,其实我怀疑嵇康喜欢我,但是想了想,还是没说。 阮籍跟着点了下头,仰头灌了口酒,又继续道:“所以嵇夫人如果有心与嵇先生过上那种郎情妾意的美满生活,自然是很容易的。只要嵇夫人你努力一点就可以了,首先,看嵇夫人的美貌,自然是没得挑了。其次呢,看嵇夫人这浑身上下,最大的毛病,也是最有可能让嵇先生不喜欢你的原因,应该就是嵇夫人这有些专横的性格了。” 我眨巴眨巴眼睛,问道:“我的性格怎么了?” 阮籍学着我眨巴眨巴眼睛“我就不信,嵇夫人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人说过什么霸道啊!娇气啊!或者相似之类的形容?” 我不置可否,阮籍笑了笑,继续道:“阮某觉得呢!嵇夫人要想让嵇先生为你疯狂,深深地喜欢上你的话,这第一啊,就是先修修你的性格。没什么事不要总是娇滴滴的,一般的男子可能喜欢,但是我和嵇先生这种境界高深的人,是不喜欢的!再者啊!嵇夫人还得更加学会靠近嵇先生的生活,我看嵇夫人谈吐,应该是不很喜欢念书吧?多去读读嵇先生喜欢的书,投其所好,时间一长,嵇先生自然就会忍不住说,哦!我好喜欢你啊!” 我认可着点了点头,琢磨道:“嵇康他喜欢读《庄子》!还有那些什么” 阮籍接下我的话“还有《道德经》?” 我激动地指着阮籍,捣蒜般点头道:“对的,就是《道德经》,好像是什么老子写的” 阮籍两只手攥在身前,比我还兴奋地样子“我就知道,我们志趣相投那嵇夫人就快些回去投其所好,看些嵇先生喜欢的东西,如果有不会的话,来问阮某,阮某教你!” 我不知自己莫名其妙成了阮籍这家伙靠近嵇康的桥梁,当时还以为对方着实好心,一脸感激地便跑回了家。进到书房,找到被嵇康放在显眼位置的《庄子》。/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十九章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我独自坐在庭院柳树下,遮天庇荫,认真看了个《庄子》的开头。说来字倒是都认识,但就是好奇,为什么庄子一开头,就要讲‘鸟’啊? 而且这个鸟是真的吗?真的是由一只鲲化成的吗?那这只鸟会不会长着一只鱼的头,然后翅膀上还都是麟啊?我想了想,不禁一笑,一整个下午,简直把《庄子》当成了一个个小笑话看 可后来看到实在不懂又无聊的地方,我便躺在柳树旁,仰头睡了过去。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只要给我一个脑袋可以安然停靠的地方,想睡就睡。 后来还是被嵇康唤醒的,我想他一开始没注意到我,后来去了书房,发现他最爱的《庄子》不见了,然后来这一找,才找到了我。因为我醒来时,发现《庄子》已经不在我脑袋上扣着遮日了,而是被嵇康好好地握在手中。望向我时,歪了歪头,一脸好奇“你在做什么?” 我揉了揉惺忪睡眼,起身时一边抻着懒腰一边道:“我在读书啊!” 嵇康将《庄子》立在我眼前“读《庄子》?” 我点点头,嵇康却转身往书房走去,我在身后紧紧跟上,不免觉出他语气里带着轻忽“你看得懂?” 我不敢不懂装懂,怕闹出更大的笑话,便逞强着道:“就是看不懂才要看啊!不看怎么知道我懂不懂!” 嵇康进了书房,将《庄子》好好安放在那原本的显眼位置,转身与我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看?” 我支吾着,自然不能说出‘投其所好’的目的,眼睛一转,故作可人地说着“因为我觉得夫君最近好像很不开心似的,所以我想,也许是因为夫君看的书里面有问题,想要帮夫君看一看吗!按理说,升了官有了钱,应该开心才对啊!可是夫君你不但不开心了,醉酒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我有些担心吗!” 嵇康见我如此说,表情逐渐缓和下来,将我拉至身边,翘起我的下巴认真观赏着。 我心里打颤,还以为他清楚我在说谎“那你可知道,我就是因为升了官,才不开心的?” 我将下巴收回去,表情天真,直直望着嵇康“为什么,升了官有了钱,为什么不开心?” 嵇康轻叹一口气“有了钱自然开心,但朝中之事,现如两虎对峙,复杂多变。我等身份被迫归属到一方,难为的很。” 他从未告诉我,是因为他娶了我,被迫归属到了曹魏阵营之中,与司马氏对立。这些事情,是我之后在嵇康与阮籍山涛三人的交谈中,偷偷听来的。再加上之前于饭桌上听爷爷与爹爹的只字片语,我知晓,是一个叫司马懿的人,最开始发起的一切,现在司马氏一族愈演愈烈,已然将曹魏政权逼到了一个令人毫无辗转之力的小角落,苟延残喘着。 但当时的我,只觉这些争斗离我遥远的很,甚至和我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听到嵇康如此说,便直白劝说道:“既然当官这么辛苦,那不要当好了!” 嵇康容色一闪,与我嗔笑道:“不当官就没钱,没钱的话,我该如何照顾好你这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我神色滞住,虽嵇康只是随口一说,我却当了真,觉得嵇康不喜欢我,兴许真是阮籍说的那个原因,我的性格太过于骄纵。 我本要生气,可又立马稳住。想是这种情况下,千万不能生气,不然的话,便彻底证明,我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姐了。随后抬起头,我只是对着嵇康微笑,扯着对方袖管道:“没有钱的话,我也不至于饿死吧?夫君你以前是怎么过日子的,我跟着你过不就好了,我很省的,你看我这么瘦,也吃不了多少,衣服也花不了多少布料钱,要那么多钱也没用吗!” 嵇康望着我,嘴角不禁缓慢扬起,从那目光中,我看得出,那是一份发自内心的微笑“可是我的官职本是谯王殿下为我谋得,如今我只做了这些时日便放弃,不会让你难为吗?” 我从没想过这些,要知道,我爷爷现在与我可是隔着好大一段距离呢!嫁出去的那天早上,爹爹便一脸生冷地与我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想爹爹是这辈子,都不想要再见我这个顽劣不听话的女儿了。再加上听说他新宠的小妾,已然有几个怀了孕。我和曹魏宗室,现在除了血缘,真不知道还有些什么连系。 我于是摇摇头,抬手不老实把玩着嵇康官服处的云绣“我有什么难为不难为的,我从今以后就只能跟着夫君你了,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你也不需要理会我爷爷还是爹爹了,要知道,你现在到了洛阳,他们哪里还管得了你?” 嵇康认可地点点头,开口却道:“说得对,我现在就算是把你休了,也没有关系了。” 我眼睛瞪得溜圆,一把甩开嵇康的衣袂,大吼道:“你要休了我?” 嵇康邪邪一笑,抬手将我拢入怀中“跟你开玩笑,怎么那么认真?” 我确实吓得要死,一听到嵇康说是开玩笑,又不禁气的要死。一双手狠狠捶着他胸口,在他来看,却实在不痛不痒“谁让你没事开玩笑那么认真!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要是你把我休了,你让我去哪里,我爹爹把我嫁出去的时候都说不要我了” 我越说越委屈,忍受不住便嘤嘤哭了起来。嵇康见我哭的如此惨烈,脸色立马认真起来。拳头裹着衣袂为我擦着脸上的鼻涕眼泪,毫不嫌弃“好了,你不喜欢以后不开这种玩笑就是了。阿绣” 我被他再次牢牢抱进怀中,书香碎进窗口的稀薄日光中,照着人暖洋洋的。我哭的累,便在嵇康怀中乏乏地闭上眼睛。隔了一会儿,听见他道:“我嵇康就算是沿街乞讨,也不会丢下你,保证让你过的好。” 我只觉浑身涌起一股暖流,骨骼与血液都被牢牢包裹住,闷在对方怀中点了点头,忽又听到他唤我的名字“阿绣” 我心一颤,抬眼时,望见他眉目中,犹如星河流转,跃然闪耀起来“我要与你说。” 我想是阮籍的方法奏效了,我真的让嵇康喜欢上了我,他要与我真情告白,我马上就要得到我心爱的人了! 可他开口,却是“从今以后,我为你讲《庄子》吧?” 我的表情当下止在半空,原本起来的心,犹如一个葫芦瓢,被“啪”地一声打进水中。晃晃悠悠间,于心底吃力呐喊着‘不!我不要看《庄子》了!’ 嵇康却如和风细雨般继续道:“我想你一个人看也是看不懂的,且反正我闲暇时也是喜欢一遍又一遍的看,顺便与你讲一讲,也是好的。你可喜欢?” 见嵇康眼中略有期待,我原本哽在喉咙中的拒绝当下咽了回去。斜眼看着桌上那本《庄子》,不免心生怨念。可缓了缓,却还是乖巧地与嵇康点了点头。 后来的小半年里,嵇康从朝中回来的越来越早。一回到家中,便拉着我坐在卧房中的窗格前,一手将我揽在怀中,另外一只手捧着那本《庄子》,逐字逐句与我讲述里面的含义。从暑热听到冬雪,再听到暑热我一开始听得昏昏欲睡,后来他讲的多了,又见他讲的如此兴奋,我便也听了进去。 我开始逐渐明白,他为何做了官之后会如此的不开心,为何喜欢时常饮酒麻痹自己。我开始渐渐接近他那颗向往自由的心,便如同庄周梦蝶的故事中,我作为庄周,开始看见了蝴蝶的影子 虽得到了我的支持,但嵇康为了那实在在的俸禄与一系列无形枷锁,还是将中散大夫这官职上做满了足足两个年头。 那一日,我不知他就要卸职回家。只独自在房中对着镜子梳妆时,偶然看见小木盒上的玉片。转而,我回身去看了看琴桌上的片玉琴,上面一眼望去玉灿灿的,倒真是看不出什么缺陷。 但我细细看时,便发现,嵇康是把片玉琴那原本包在琴首末端的玉片卸了下去,虽不影响美观,可想必缺了这么一块,他也毕竟不很好受。我想了想,觉得那小木盒即便是没有片玉,也足够好看,但这片玉琴少了块玉,于嵇康而言,估摸着简直是少了块肉一般吧? 思及此,我趁着嵇康不在家,便将片玉偷偷镶嵌了回去。当夜他从朝中回来,并没有先去抚琴,而是与我道:“收拾一下,我们明日启程去山阳。” 我好奇地问“去山阳做什么?” 嵇康笑了笑,这方走到琴桌旁,收拾自己的片玉琴,一手摸到那原本残缺的一处被片玉填满。抬眼怔然望了望我,霍然一笑“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今日将近几月的俸禄领了回来,足够我们去山阳置办一处住所,并且衣食富足地过上一阵子了。” 我便又问“那以后没钱了怎么办?” “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二十章 听嵇康如此说,我便听话地收起行李。一直以来,我都不清楚嵇康的身上究竟有多少钱。当然他一开始时肯定是没有多少钱的,后来做了官,钱应该变得多些。但因平日里,我从不主动向他要钱,也不需要钱,所以这一次,我对于和嵇康一起离开洛阳城,心里是没底的。 但就像是他说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反正他与我保证过,绝对会让我过的好。 作别了大伯婶婶,我和嵇康坐上马车朝山阳县驶去,望着远山处日暮西归,嵇康忽将一包沉甸甸的钱袋放到我手中“我听兄长说,他家里的钱,都是嫂嫂在管,从今以后,你管钱吧。” 我握着那一袋钱,心里有了底,可抬眼,却将钱袋推还给嵇康道:“别了,我看过奶奶管钱时,和管家吵的要死,麻烦死了,而且我也不会。” 嵇康笑了笑“我们家又没有管家,你怕些什么?” 我固执地摇摇头“总之我没有管过钱的,你可千万不要叫我管,若是我哪一天开心了,没准儿就全都花光了,到时候你不怕啊?” 嵇康反倒神情盎然道:“有什么好怕,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你哪日花光了,我再找个活计赚回来不就好了吗?” 我扁着嘴巴,仍旧不肯相信自己,可嵇康却猝不及防将那钱袋往我手中一砸道:“交给你了,哪日花光了告诉我。” 我满脸地不情愿,低下头抱怨道:“你若是少喝点酒,说不定还能多花几日。” 嵇康听罢,闷哼一声,音色里透着令我欢喜的情绪“还说不会管钱,这不是挺会算计的吗?” 我语塞,转而抱着钱袋缩入轿车中,不再与他说话。 日夜兼程地赶了几日路,我和嵇康便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山阳县。这地方地广人疏,在临近嵇康买下的房院外,方圆几里都是竹林。我自觉这地方幽静迷人,一时觉得,自己真能够和嵇康在这里住上一辈子,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且后来,我逐渐发觉,这山阳县真是个隐居的好处所。因这几十里的茂林修竹,很好的把洛阳城的斗争阻隔掉。我不知道,那时司马氏已然开始了对曹魏政权如火如荼的侵吞,我更加不知道,当初嵇康在朝时,司马氏手下的那些党羽们,多次意图拉拢嵇康进入司马氏阵营,可嵇康都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后来嵇康友人山涛告诉过我,当时嵇康讨厌司马氏一族是一方面,顾及到我的安全,自然也是一方面。 不过几日,我和嵇康彻底在这院落中安顿下来。他每日没什么多余的事情可做,除去把自己关在书房的时间,便是一个人坐在庭院中,对着面前的几丛绿竹抚琴。那一首首如闻仙乐的曲调日日盘旋于庭院之中,让我舍不得离去,只盼着倚在庭院角落,一直听着那些曲子,直到夜色渐暗睡意昏沉。 再者,我因得了嵇康的允许开始管钱,行事也开始变得异常小心起来。出门购置蔬果物件时,总是不会带很多的钱,深怕被什么贼人摸了去。一个人买东西时,虽不会讨价还价,却仍旧抱有着相当的固执。看见一样东西,觉得它值三文钱,便只得三文钱买来,若是那小贩要了我四文钱,当下转身扬长而去。不过大多数时候,那小贩多是将我叫回去三文钱成交的。于我而言不算是讲价,对山阳市集上的小贩来说,却认为我这是一手利落精明的讲价高招。 因我这接近苛刻的精打细算,我和嵇康的钱在一段很长的时间内都足够生活。后来嵇康应是有些奇怪,却也不问我还剩下多少钱。一日,本应是他抚琴的时刻,却忽于院子内外勘察起来,片刻,走到院前蹲下,开始挖起了坑。 我望了眼被冷落的片玉琴,跟着走上前,探身问嵇康道:“你做什么?” 嵇康低着头,目不转睛地挖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和花坊的坊主说好,他会送我些种子吗?” 我隐约想起自己未出嫁前与嵇康的那些时光,迟钝着点了点头。嵇康便继续道:“你当初说你不喜欢花,我就只向坊主讨了些菜种树种,这月份刚好,我想要在院子里种些菜,再者我看这庭院外头光秃秃的,刚好种棵柳树,衬衬意境。” 我附和着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那夫君你都拿来了什么菜种啊?” 嵇康顿了顿,双唇抿到一起,复与我道:“我也不知道,坊主与我说,种出来就知道了。” 我“哦”了一声,忽然兴致勃勃道:“我喜欢吃杏子,有没有能结出杏子的菜种啊?” 嵇康缓慢抬眼,心里估计是在说,他一个分不清菜种的人就算了,自己的这个夫人,怎么连点常识都没有“阿绣啊杏子是从树上结的,是树种。” 我呵呵一个傻笑,不禁有些难堪地红起脸来“哦,这样啊,那就算了吧。” 嵇康回我一个温柔的笑,低头将手中那颗黑魆魆圆滚滚的柳树种子放进坑中,复用一旁的小铲子填平。 我只当嵇康觉得我无知,不会再理会我喜欢吃杏子的事情。可第二天,他却带着我去了山阳市集的一处花鸟市场,为我买来了两颗杏树种子。 我接过那两颗种子时,心中欢喜无以言表。只傻呵呵地笑着,全然未有想到,当初我这个连吃葡萄干都要挑好看的吃的挑剔虫,如今会被两个很有可能种不出来杏子的种子开心成这副模样。 当然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嵇康,我只觉一到了山阳县,和嵇康在一起的日子便越发快活起来。什么嫌弃对方穷酸的想法全然不见了,只想要把两人的日子过得丰衣足食,便一切都好。 闲时,他会带着我一起给刚刚埋下的种子浇浇水,灌灌园。每写完了自己的一篇文章或者诗文,他便会兴致勃勃地找我来,一字一句,神情激昂地读给我听,发觉我听不懂,也不生气,抱着我,又开始逐字逐句地与我讲解起《庄子》来。我有好几次都无聊地趴在他膝盖上睡着了,可是他却还是不厌其烦地与我讲着。 奇怪的是,他明明看出了我这个懒虫喜欢睡觉,走到哪里睡到哪里,却还是喜欢让我待在他身边。一日他抚琴,我守在跟前,听着听着便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他的膝盖上,而他呢,则仍旧不动声色地抚着琴,只是脸色不很好。 我揉了揉眼睛的功夫,他立马起身。我有些诧异,揪着他衣袖问道:“夫君你去哪里?” 嵇康只将我的手扯开,柔柔的声音里,缠着些焦急颤抖“去方便一下。” 我一愣,脸庞瞬间烧成绯红。原来是怕打扰我的睡眠,一直憋尿到了现在吗?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情罗列起来,不断让嵇康开始在我的心上生根发芽,覆盖住我原本的回忆与生活,填满了我原本空虚无聊的一角。我确信我是真正地喜欢上了嵇康,可与此同时,却又心如火焚,觉得明明嵇康这模样,亦是喜欢着我的,但为何他偏偏就是不说呢? 心头因固执扭起的结过不去,我便格外想要嵇康率先说出喜欢我的事情,我想要让他主动一点,这样我才好更加情愿地与他一起。不然的话,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喜欢,他却并不很直白地说出喜欢我的话,我心里没底,便会觉得别扭。 可后来我等了很久,却仍旧没有等到他说出来的那一天。日日里,他还是照旧给我做饭,与我灌园,读《庄子》,生活也就这样地平静下去了。钱快要花光的时候,嵇康便去镇上找事情做,多是帮人拓印石碑上的文字,抄写经文代写家书之类的笔头工作。 但不幸的是,他却因此招来了一堆狂蜂浪蝶。之后,嵇康只要一在庭院中抚琴,我便能看见庭院的石墙外面,露出无数个不知羞耻的女人脑袋,垂涎三尺,如同饿狼般盯着我的夫君嵇康。 我虽早就清楚,嵇康是个名满天下的风流名士,可却也未曾想过,那些仰慕嵇康的女人已经到了如此明目张胆的地步。想我以前在谯郡时,喜欢着何宴姑爷爷时,也没有这等大胆啊!这世道是怎么了?这些姑娘,家里面都没有人管的吗? 因这些墙头上的姑娘,我终于开始感受到了威胁。深怕哪天嵇康回来,身边便跟着一个女人,然后嵇康会面无表情地与我介绍道:“这是谁谁谁,我新娶的小妾。” 毕竟我从小在我爹爹不断纳妾的阴影下长大,自知男子纳上几房小妾,不是什么新鲜事。且当初我觉得嵇康那么穷,没有钱纳妾的,根本无需担心这个问题。可看如今,就算是嵇康没有钱,也有不少的姑娘们,巴不得往嵇康身上贴呢! 我暗自开始忧虑起来,直到后来嵇康真的带回来一个人,不过是个男人。/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二十一章 这男人名叫吕巽,字长悌,东平人。我第一眼看见对方时,觉得这人长得还是不错,人模人样的,只不过不错是不错,跟嵇康站在一起时,便彻底成了丑人。 可这个吕巽看见我时,目光却诡谲一亮。我不知为何,后渐渐意识到,那吕巽看我时的目光,有些像爹爹看那些即将成为自己小妾的婢女时的目光 当然这些事情我没有和嵇康说过,从来没有。 那日吕巽前来,与嵇康也不过是初次见面。说是在这山阳县有些事情要办,需要有人帮忙代笔写上几封家书。嵇康平日里接到的生意不多,一听说有几封家书要写,觉出是个大买卖,便带着吕巽回到了家中。 两人一开始时在书房,我便在院子中无聊地转来转去,等着嵇康忙完出来给我做饭吃。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嵇康在屋子里埋头苦干着,吕巽却忽然走了出来,一脸和气与我话道:“嵇夫人看着年纪好小啊?不知今年多大了?” 我有意识地远离着吕巽,欠身道:“十七。” 吕巽惊讶地闪了闪眼睛,明显夸张。要知道,就算是洛阳城里,十二三岁便嫁人的姑娘也大有人在,他们东平是多么落后,听到这等事情也要惊讶一番? 可那吕巽还是不依不饶地靠近着我,神色胶着,那直直的眼神与油腻的微笑,不免让我有些恶心“嵇先生真是运气好啊,看嵇夫人长得如此倾国倾城,年龄又是如此小,想必这相处在夜里的日子,一定过得很滋润吧?” 床笫之事不可谈,要谈也只可以和我的夫君嵇康谈,这是我在被阮籍那家伙喷了一脸酒水之后得到的教训。可如今,这个吕巽,竟然初次见面便与我露骨的谈论如此问题!如果我现在嘴里也闷着一口酒便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吐他一脸了 好歹我没有,且我想,嵇康必不知道这个家伙是如此德行,不然的话,嵇康又怎么会和这样的人交朋友呢?看他穿着不凡,腰间配着碎玉叮当,我估摸着其中多数,都是那些勾栏中的女人赠予得来,风流浪子一个,我还是离得远点好。 我不再言语,转身便往里屋走去。吕巽却几步大胆跟上,前胸紧贴住我后背,吓得我一个哆嗦。 吕巽见我怕了,反倒更加猖狂起来。毫不忌惮此刻闷在书房中的嵇康。且我也清楚,嵇康只要一开始写起东西来,管他外面是狂风暴雨,他都可以完全听不见的。 我吓得惊慌后退着,正犹豫着要不要喊出嵇康时。吕巽忽然抽出腰间折扇,于我面前一个起伏,我便忽然懵住。 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一种合欢散掺着药之类的酥骨药物。只觉闻之迷迷糊糊,好奇怎么在这种时候,我竟然又困了起来。 吕巽抬手将我扶住,转身看了看嵇康紧闭的书房。将我安抚到正厅副椅之上。 我的眼睛忍不住开开合合,身体处,敏感地察觉到吕巽的那双贱手,在我身上有意无意地滑动着。我很害怕,却又难以抑制地困。但见这吕巽一边对我胆怯地动手动脚,一边与我道貌岸然地说些什么客套话“嵇夫人平日里在这院子中,很是孤单吧?若是嵇先生不在时,身边有个人陪着便好了” 他自然不敢对我做些更加过分的事情,毕竟这光天化日的,嵇康也就在书房里面坐着。但是他对我扇的那股妖风,以及那双手对我似有若无的侵犯,让我后来回想起,不住犯着恶心。 “嵇夫人一个人独守空闺,想必是不知道,这外面有多少的女子爱慕着嵇先生吧?这若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倒也罢了,万一不小心遇上个两厢情愿的呢?嵇夫人你可” 他这一边话音未落,远处便传来了嵇康的开门声。他急忙起身,对着我摇了下衣袂,我便霍然清醒起来。后来我才明白,他们这些文人墨客,有像嵇康阮籍这般,没事儿制点养生补药,给自己吃了怡情养性的。也有像吕巽这般,仗着有些制药的本领,每日竟弄些羊藿来制些利于苟合的药物,来迷惑女子成就好事。 我抬起头时,吕巽已然恢复了一副君子模样,接过嵇康手中几封誊写好的书信后,与嵇康郑重拱手作揖“多谢嵇先生,吕某这一日还有急事要去处理,改日时,必再次登门拜访致谢。” 嵇康点了点头,看他神情,似乎还蛮喜欢吕巽这个人的。言语间,透着客气“吕公子说这话便见外了,嵇某早听闻吕氏兄弟大名,能够帮到吕公子的忙,嵇某也很荣幸。” 吕巽则更加客气道:“嵇先生文采风流,吕某能够结识到嵇先生这般当世才俊,才是吕某的运气。既然嵇先生已经将信写好,那么吕某便不在此地多留了。改日吕某必登门拜访,如果有机会的话,也许还会带着舍弟来此。要知道,舍弟吕安,才真是敬慕嵇先生多时,这一方得了契机,必是要前来的。” 嵇康笑笑,因对那吕安不熟识,态度未免淡淡的“有机会相见自然是好,只是嵇某这人实在不很喜欢特意去结交些什么人,随缘便罢。” 随后,嵇康又和吕巽话了很久,吕巽才终于离去。而在这期间,吕巽那家伙真就装的不错,从头到尾,都没再用过分的目光打量我一眼。 我悄悄倚在墙角,心中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将刚刚吕巽那些过分的言辞动作告诉嵇康。可是我又想,倘若是我误会了呢?毕竟我当时从来没有中过,只隐隐怀疑着那吕巽出了怪招,却也不敢明说。再者,我见嵇康和吕巽谈论时很开心的样子,想必嵇康是愿意结交吕巽这个朋友的,而如果我在这时说吕巽的不好,嵇康会不会又觉得,我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 从阮籍道出了我这性格上的缺陷后,我便开始注意。但心中却还是怕,我怕真就是我自己的性格所致,误会了吕巽?虽后来的我,明晓了吕巽真正的为人,但那毕竟,都已经是后来的事情了。 此刻,嵇康站在庭院门口,目送着吕巽的身影越走越远。转身时,见我独自站在半抹阴影中,郁郁寡欢的样子,立马关切着上前,抬手抚了抚我额头“怎么感觉不很舒服的样子?” 我摇摇头,只当是那吕巽恶心到了我,所以才会这般。未曾察觉到,自己的身子确实越发燥热起来“没有啊,只是夫君,这位公子,是你的好朋友吗?” 嵇康的目光柔和下去,眉宇间透露着对吕巽的喜欢“吕公子言谈举止于我而言,别有一番风味。我们虽交涉不深,但因早在洛阳城里听说过吕公子的雅名,所以便愿意与他做朋友,再加上,他这人出手大方,我们此后的生活,若是有他照应,会好一些。” 听嵇康如此说,我原本想要质疑吕巽的言辞,便彻底没了说出的。我想,嵇康他这样一个明白人,读的书又比我多,总归是比我看得透彻吧?也许真就是我误会了,那个吕巽不过是行为方式大胆了一点,也许他那样做,不过是和我开玩笑 我便这样强行说服着自己,对待嵇康,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对吕巽有害的话语,甚至连一句稍微中肯些的,‘我实在不喜欢吕巽这个人’这样的话都没有。 毕竟当时的我着实年纪尚小,一时被嵇康的话扭曲,分不清到底如何才算是行为大胆,如何才算是侵犯,把吕巽那个家伙放在我心中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上,每一次想起,便不禁心忧不已。 之后,我总是害怕他会再来,然后趁着嵇康不在对我做些什么。再者,这些日子以来,墙头上的脑袋开始变得越来越多,那些女子们肆无忌惮,完全不理会我这个正牌夫人,甚至有一次,在嵇康一曲《清平乐》弹过之后,那些女子竟齐刷刷传来了一阵欢呼之声。 我木在原地,手里捧着一只大桃子,很不开心地啃了一口。 虽然嵇康对那些女人毫不理会,可我隐隐的,还是不免想到那吕巽的话,万一嵇康哪日看见一个两厢情愿的,会不会真就 我越想脑袋越晕,连嵇康唤我都没有听见。后来嵇康无奈走到我面前,摇了摇我的身子“阿绣?” 我晃过神,手里的桃子掉在地上,望着面前嵇康,只觉浑身炽热无力,瞳仁里的景致摇摇晃晃,没一会儿,便晃成了一团漆黑。 我竟病了。/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二十二章 我这一病不寻常,四个字概括,纯粹是‘积劳成疾’。 但我每日在庭院中闲的要死,又有什么‘劳’好积呢? 后归根究底,我想这‘劳’也不难找出,无非是心上的‘劳’罢了,那些墙头上的女人,那日吕巽的行为,还有嵇康到现在都不说喜欢我,以及不与我圆房的事,全部都堆在心上了。 可嵇康这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大夫看不出我心中的这些‘劳’,拿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草药放在药罐中,砸啊砸啊成了半碗墨绿色的汤汁,捏着我的鼻子灌进口中,苦的我浑身打颤。 随后,嵇康将我抱住,抚手量了量我额头上的温度,发现还是有些热的令人发慌。 无奈,嵇康左思右想,竟从外面拿来了一坛冷酒。将一条锦帕渗上酒水,裹住满满的酒,直直往我脸上擦去。 我登时感觉到一阵凉爽,脸上的炽热之感随即被那凉飕飕的锦帕吞噬干净。嵇康又在我额头上量了量温,发觉有效,便将我立在怀中,郑重其事地说道:“阿绣,我要脱你的衣服了。” 我浑然惊醒,因还没和嵇康圆过房,听到对方突然如此一说,惊慌失措“你要你要干嘛?” 嵇康吞了吞口水,将锦帕攥在手中与我解释道:“我得先给你拿酒降一降温,但是光擦脸怎么够,要擦擦身子,也许能好的快一点。” 我明晓自己刚会错了意,脸上又不禁红起来。嵇康当下抬起锦帕,往我脸上复擦了擦,浓浓的清冽酒香,将我弄得醉微醺。 嵇康见我不回应,只得继续追加一句“阿绣,如果你不想的话,那就得多喝点药。” 我想起嵇康给我灌的那半碗苦药,当下摇了摇头,抬手扒开自己外衣,又很恐慌地闭上眼睛“那你擦吧。” 嵇康应是顿了顿。方适时,我眯起眼睛,便望见嵇康与我温柔一笑,抬手将我身上衣物一件件褪去。 当时已然渐入秋季,窗外的风偶尔吹进来,凉凉的温和。我的身子袒露在嵇康面前,奇怪的是,全然没有任何不自在之感。 嵇康同样垂着目光,似对我的身体完全没有兴趣般,将锦帕一遍遍浸入酒水,一遍遍擦着我的身体。没一会儿,我整个人,便像是从酒坛中攥出来的一般,满身都是,嵇康喜欢的酒香。 虽然我们是夫妻,但他对我,这么久以来仍旧以礼相待,就连此刻擦身之时,都尽量避免着,不碰到我那女儿家的敏感位置。好在他没有征求我,问给我擦身的时候需不需要闭着眼睛,不然的话,我还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那一刻,我真的好喜欢他,好想要和他圆房。 但我还是没有说出来,我就是不想要主动说出来,我就是一定要他主动与我说。我不相信,自己这样一个固执坚定的人,会耗不过他。 可他却似是看透了我的心思般,一个手滑的瞬间,将锦帕贴在了我胸膛之上。我身子敏感一抖,口中吐出一个些许娇羞的“唔?” 他立马将手撤开,抬眼怔怔望着我。我亦直直望向他,语气被刚那一个触碰,弄得惊颤“有有点凉。” 他五官收紧,目光里,包含着我捉摸不透的异样情愫。缓而,将锦帕塞在我手中“你自己先擦着吧,觉得身上温度降下来了再叫我,我去外面给你做饭。” 话毕,嵇康便起身走了出去。我握着手中残存着他温度的锦帕,往自己的心房处,柔柔擦拭起来。这一方意识到自己此刻心情的裸8226;露,顿时抬手,羞愧地敲了敲脑袋,真是醉了 四下安静起来,我擦完了身,不老实地看向那仍半满的酒坛。自嫁给嵇康以来,我就常见他饮这种酒,味道闻着便清冽醉人,且和那日,阮籍喷我一脸的是同一种酒。但我虽对这酒熟悉,可却从来都没有沾过口。如今闻着那胸前锦帕,越闻越痴醉,竟产生了想要尝一尝的冲动。 这时,门外的嵇康已然炒起了菜,大勺刷刷的声音入耳。我将酒坛抱起,闻了闻后,仰头喝了一口。 然这是我平生第一次饮酒,这一大口灌下去后,五脏六腑都烧的厉害。神智瞬时又昏昏沉沉的,脑袋一栽,便睡了过去。酒坛随即落在锦被之上,将身下床榻浸湿,仿佛炸了谁家的酒窖般。 我不知自己睡了有多久,朦胧中,却是被一阵轻柔抚摸唤醒。 我记得,当时我是脑袋照着床面栽下去,所以整个后背,便坦荡荡地晾在外面。醒来时特意眯起眼睛,望见嵇康坐在我身边,而那双手,便理应是他的。 他就那样抚摸着我的背,好似在抚摸一条舒适合手的皮草般,一遍遍地抚摸下去,许是觉得我还没有醒过来,他便可以肆无忌惮地与我亲近一会儿。 他不知道我很享受这样的抚摸,甚至想要他对我有更近一步的动作然而,就在我这样想着时,忽然发现,嵇康竟然是光着的? 我心下一愣,随即整个身子都不禁动了动。嵇康发觉我也许醒了过来,凑近我耳边唤道:“阿绣” 我紧紧绷住表情,心想这时,必得找寻一个恰当的表情睁开眼睛,才能把这大胆的嵇康抓个现行。他为什么要光着身子坐在我身边,还是我喝多了,其实我们两个已经趁着美酒香醇圆房了? 我心中杂七杂八地迅速思索着,随即睁开眼睛,揉眼的功夫,故作无意瞟见嵇康,急忙一脸惊慌地睁大眼睛,起身时忘了自己什么都没穿,又迅速缩回到锦被之下,扣着那湿哒哒的锦被问嵇康道:“你怎么光着?” 嵇康看了看自己,随即摸了摸那湿漉漉的床榻“我只是不想让我的衣服再湿了,但是又想看看你这个偷喝酒的家伙病好了没有,才只能这样上了榻。” 我反应过来,脑子还是昏昏沉沉地。颔首间,问嵇康道:“那我的病,是好了吗?” 嵇康点了点头,将那空荡荡的酒坛晃在我眼前“托了这醇酒的福,你的病好了,但是我们这一夜,倒是不知道去哪里睡了。” 我看着满床的湿漉,很不好意思,半张脸蒙在被子中,瓮声瓮气道:“对不起” 嵇康柔和地扬起嘴角,态度温和到了暖人的程度,让我一时微醺,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没事的,不过快把衣服穿好,趁着天还没黑,我们把被褥洗了。” 我闷声“嗯”了一下回应,见嵇康没有离去的意思,也便坐着不动。嵇康这才反应过来,我这个大病初愈的家伙又作了起来,明明都已经被对方看得光光,这番忽又不好意思地遮掩起来,在他眼里,多少是有些可笑的吧? 但他心领神会,起身将自己的衣服抱起,一边穿一边往屋外走去。 我这才乖乖地换上一身干爽衣裳,将自己用酒灌湿的一床被褥从屋子中抱出来,一把扔到了浣衣的木桶中,眼看那被褥软软榻榻地拱起来,任是如何,都装不下去。 嵇康望着失手无策的我,满脸笑意。撸起两条碧玉般的修长胳膊便蹲下去干起了活。我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嵇康将皂角粉如同胡椒粉般,娴熟利落地洒在被褥之上,随手便好似揉面般,开始将手裹在被子中揉来揉去。 那力道正好,每一捏紧的力度,都能够使被褥溢出一阵清香酒气。我站在一旁,自知这一切都是自己偷喝酒惹的祸,总是想着,嵇康也许能够叫唤自己帮个忙什么的,也好弥补一下自己的愧疚之情。可嵇康始终都闷着头干活,让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好不自在。 过了一会儿,嵇康终于才意识到了我,抬眼间,额头间细汗密布,与我道:“给我擦擦汗。” 我点点头,攒起衣袂往嵇康额头上抹了抹。收手间,忽听见那墙头处传来一阵唏嘘之音。我抬起头,眼见墙头上那些姑娘的脑袋,开始一个个心灰意冷地退下,内心只觉自己,华丽丽地胜了一场。 转过身,我复热情洋溢起来,与嵇康问道:“我还需要做什么?” 嵇康却不再看我,命令口吻与我道:“你病刚好,去把桌子上的饭都吃了。” 那语气中覆盖着一层无形威严,让我不敢也没有机会辩驳。尴尬站在原地又看了会儿嵇康,也便只好转过身,坐到桌子上面吃起饭来。 他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但此刻看见他一个人闷头干活,我便吃的没有以前那么津津有味。心里琢磨片刻,决定从明天开始,学习洗衣服! 当夜被褥没干,我与嵇康合衣睡在一起,将所有的衣物盖在身上御寒。 之后没过几天,我便把‘学习洗衣服’的事情给忘到了脑后。一个人继续只顾着在院子中轻轻松松地灌园,眼看着那两课院子中的杏树开始在快要入冬时冒出了芽尖尖,心疼地在四周围出一个小篱笆保护幼苗。 我自觉做出这样一个工工整整的篱笆来,便已经很厉害了。兴冲冲地跑到门外去,想等嵇康回来显摆。可结果没等到嵇康,却等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陌生人。/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二十三章 来人说自己叫吕安,东平人,字仲悌,便是那个吕巽的弟弟。来的时候,头上被插了无数凌乱鸡毛,不知为何。 我则在心里自语道,难怪看这人怪眼熟的,原来是那吕巽的弟弟。且因我实在讨厌死了那个吕巽,如今看见吕安,自然不待见。 只令我没想到的是,我不待见吕安,吕安也是同样不待见我的。 一开始时,他与我介绍还文质彬彬,听说嵇康不在,失望了一下,旋即也不问问我,便抬脚往庭院中走去。一眼望见那满院的瓜果蔬菜,兴致勃勃问道:“这可是叔夜兄种的?” 我点点头,知晓叔夜是我夫君嵇康的字号,至于为什么他一个年纪轻轻的美男子要取这样一个字号,我也没问过他。而对于面前这个奇怪的吕安,我则始终因吕巽的愿因,不与对方靠近。 看得出吕安这人极其敏感,一察觉到我不喜欢他,也不再与我笑脸相迎。站在庭院里,抬头四下打量着,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也不说些话。 我看他站在院中,便也不想去理会。转身刚要往正厅内走,忽然听到他与我道:“嵇夫人,吕某饿了。” 我一脸无语地转向他,反问道:“所以?” 他登堂入室,毫无任何羞赧之意“给吕某做些饭吧,吕某千里迢迢赶来山阳,是一定要见叔夜兄一面的。” 我歪了歪头,明知故问道:“你以前便认识我夫君?” 吕安这方收敛住满身简傲,与我道:“未曾相识,只是吕某仰慕叔夜兄已久,半月前,兄长吕巽有幸结交到叔夜兄,这一遭,吕某才敢来拜访。” 我忍不住又看向他那一头鸡毛,问道:“那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东平人,都这么打扮吗?” 吕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拔下一根鸡毛,语气里透着丝丝委屈“来的时候,被一只斗鸡攻击了,真是倒霉。” 我住在山阳这么久,就没见谁家中养过斗鸡。他怎么就那么倒霉,一来便碰上了斗鸡? 吕安见我不语,又格外礼貌地拱手作揖道:“嵇夫人,在下真的好饿。” 我无奈,心想自己哪里会做饭,这家伙一来我家,二话不说就要吃饭可我若是赶了他走,回来之后嵇康会不会生气啊? 思及此,我只得硬着头皮去给吕安做饭。看着那一排排全然不识的炊具,我站在原地凝思半天,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做出了一碗半生不熟的鸡蛋炒饭。想我夫君嵇康对我如此之好,都没吃过我的手艺,如今这珍贵又肯定难吃的第一次,还是给吕安好了! 把鸡蛋炒饭端上桌,我特意好心提醒道:“平日在家中都是嵇康我夫君做饭,我的手艺不好,你莫要见怪。” 吕安听我如此说,率先试探着用鼻子去闻了闻。应是发觉味道没有什么问题,才举起筷子。可谁知脑袋不小心一歪,一根鸡毛便掉进了饭里。他一愣,半晌,装作没有看见,将鸡毛从饭中拿开,挑起筷子刚要吃饭时,一只飞鸟忽从头顶划过,将一坨白晶晶的鸟屎,落进了饭碗。 要说我和嵇康,自来到这山阳的几月来,可是日日都坐在这外面的圆桌上吃饭的,从来都没有见过什么鸟,更加没有什么胆子大的飞鸟敢落屎在自家饭碗上。怎么这个吕安一来,就又是斗鸡又是鸟屎的 难道他真心倒霉? 想到这里,我不禁对面容无奈的吕安,狠狠捅了一刀“你挺倒霉的?” 他缓慢抬头,一副人家有苦说不尽的态度,放下筷子便伏案嚎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每日吃饭,隔三差五,不是掉房灰就是掉鸟屎,你到底想要我在哪里吃饭?老天啊!” 我听到吕安如此嚎哭,便明晓了,这吕安是个倒霉鬼无疑。而为了避免他把那天生强大的霉运传染到我身上,我不禁挪着步子开始悄悄远离对方。 正是这时,嵇康从外面忙完回来,走到我身前,望了望那伏案嚎哭的吕安。因看不清对方面容,只见得一头破败鸡毛,便直白问道:“要饭的?” 我忍俊不禁,见吕安猛地抬头,看向嵇康时,原本清澈的五官瞬间收紧,无限感激的模样“叔夜兄,在下是吕安!吕安啊!” 嵇康身子一退,明显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要饭的’是那个一身华贵,粉面小生吕巽的弟弟。要知道,嵇康平日里便已经很不修边幅了,衣服半月不换,秀发七八日不洗,都是难免的事。但好在我夫君嵇康天生丽质,即便是如何邋遢,也是如同仙人般好看。可这个吕安,长得不够好还如此狼狈,便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了。 吕安见嵇康不信,急忙起身,手一扬,冲着朝阳神情激昂地哼唱起一段曲子。我已然听嵇康抚琴良久,所以听得出,吕安在哼唱《广陵散》。随即,吕安又格外激动地与嵇康道:“之前吕某在洛阳时,便曾听得过叔夜兄《广陵散》的残段,只是那时人潮拥挤,吕某挤不进去,刚巧当时又被花盆砸了头,没想到之后叔夜兄辞官,吕某便就此错过了叔夜兄。” 嵇康仍旧半信半疑,虽他从不喜欢以貌取人,但不得不说,这个吕安着实让人一眼看去,便心生芥蒂。 吕安无奈,只得继续道:“前几日兄长吕巽在山阳公办,有幸结识了叔夜兄,于书信中,吕某看出了叔夜兄的笔迹,这一次才驱车前来,只想要和叔夜兄你,做个朋友。” 我不禁捂住嘴巴,心里已经被这吕安逗开了花。想不到他刚刚还是一副简傲的讨人厌德行,这一番遇见嵇康,竟如此卑微,还只想要做个朋友?那副含羞待放的模样,让我忽然间有些怀疑,这家伙,不会是断袖吧? 曾记得我家教书先生说过,在我曹魏皇室建立之前,有过一个汉朝,那汉朝里有过一个皇帝,叫刘欣的。是个断袖的始祖,‘断袖’一词也是由他那里传来的。说是那汉哀帝刘欣宠爱上了一个叫董贤的貌美黄门郎,一次拥着对方入睡,率先醒来,为了不惊扰到董贤睡颜,便割了自己被对方压着的袖袍,再悄悄离去。 且在讲完这故事后,教书先生还格外神秘地与我说,这当世的才俊中,十个有八个都是断袖,倘若我要嫁的话,一定要找一个平日里热爱女色的,不然的话,很有可能便遇上个断袖。 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听教书先生讲完,便迅速将故事忘到了脑后。这一次看见吕安对嵇康那副含情脉脉的态度,猛然惊醒,倒不是担心这吕安是断袖,只是害怕,嵇康不会是断袖吧? 想他与我已然成婚如此之久,仍没有主动要求与我圆房。莫非说我不喜欢他不过是个幌子,其实是他真的是不好女色,只是单纯地喜欢我而已,心里面,更加迷恋的,是男色? 我胡思乱想于此,登时有些晕,身子一栽时,好在嵇康及时抱住了我,不再去理会吕安,对我一脸关切“阿绣,你还好吗?” 我看着嵇康那张与世无惊的脸,这才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听教书先生的,嫁一个好女色的夫君呢?哪怕是爹爹那种,也起码会有一刻,是真心爱着我的思及此,我又隐约想起,自己嫁给嵇康这件事情,貌似不是我自己决定下来的,而是被我小姑姑被迫坑给我的 吕安跟着上前,一脸审视地盯着我,与嵇康提醒道:“令夫人印堂发黑,肤色犯青,一脸死相,似乎是心有郁结所致。” 我一愣,旋即从嵇康怀中抽身而出,自知这吕安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但是‘一脸死相’怎么听得我如此不舒服呢? 嵇康略微惊讶地扫了眼吕安,转身与我道:“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我点点头,这方抽身而出,远离了那尴尬处境。独自闷在房中,片刻,忽听到那吕安的朗朗笑声。 我心中好奇,悄悄倚在窗格前偷看。碰巧望见,那吕安手中拿着我往日里灌园的工具,一边与嵇康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什么,一边灌着面前的瓜果蔬菜。 而嵇康态度和煦,表面上仍旧一副木头面容,却禁不住吕安突然而来的触碰与靓丽言辞,时而轻轻勾起嘴角,缓之又克制着收紧。 我看着这景象,只觉得一脸绝望,心中怀疑这吕安如此爱慕嵇康,会不会就此待在这里不走了?好在不多时,便望见吕安将手中工具放下,与嵇康拱手作揖,道了几句话后离去。 复过半月,吕安又驱车从老远的东平赶来,还是和嵇康说了会儿话,灌了会儿园便离开了。我始终离得好远,不清晓他们之间究竟说了些什么,第三次时,我实在忍不住,在吕安离去后,上前问嵇康道:“这个吕安,怪怪的。不会是断袖吧?” 嵇康正视向我“他这一次去,估计很久都不会来了。” 我以为嵇康把这断袖拒绝了,乐哉哉问“为什么?” “他家里人给他说了一门亲事,让他回去成个亲。” 我了然,嵇康却转身时又追加了一句“不过他给我介绍了一位朋友,比我年长些,我准备明日去拜访他。” 我急忙跟上去问道:“谁啊?” “河内山涛,半年前刚辞了官,此刻也在山阳隐居。” 嵇康说着,转头瞧了瞧我“你明日要不要与我一起去?吕安说他白日里,都在钟磬馆待着。” 我听罢,立马点了点头“去,当然去。”/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二十四章 我这样想要跟去,自然不是因为山涛。想我这个人从来不学无术,在嵇康与我说出‘山涛’这人之前,我可是从没听说过对方的。我这样答应跟去的原因,无非是因为钟磬馆。 钟磬馆可以说是山阳县的一处雅地,无数来到山阳县隐居的文人雅士,大多都喜欢没事去钟磬馆待上一会儿,跟着那里面的琴师乐徒们,聊一聊曲儿,作一作词,对月兴叹诗词歌赋,日子活的无比惬意。 我一来到山阳县时,便听说过了钟磬馆这地方。自然我身边没什么朋友,这些事都是那卖菜的小贩告知于我。我当是得到了一个宝贝情报,回到家中便将这事情告知了嵇康,可谁知道嵇康早知晓了钟磬馆的所在。我便问他为何不去,他却反问我道:“我整日待在家中与你弹琴,你可是烦了?” 听嵇康如此一说,我当下摇摇头。他便收回目光,不再谈论钟磬馆的事情,故自弹琴。 之后我便再没问过钟磬馆的事,可这一次,却是嵇康自己提起,主动要去那钟磬馆,还要带着我一起去。一时好奇,直跟着嵇康到了钟磬馆门口,我终于忍不住问道:“夫君你以前为什么不来钟磬馆?” 嵇康看了我一眼,我便继续道:“以前我问你时,你故意将问题岔开了,这一次这个山涛在,你就来了?是为什么?” 嵇康望着四周,不论男男女女,全数盯着自己瞅,自然是因为嵇康长得好看,好看到了难以让人转移目光。但嵇康却即刻牵起我的手,与我凑近道:“若非不是山涛在这里,我也不会来的。一来你夫君我不喜欢这地方的氛围,二来不喜欢这地方的主人。” 我当下8226;体会到了嵇康不喜欢的氛围,只看那些掩面含笑的女子和身段稍许妖娆的男子,见嵇康牵住我后,全数收回目光。一阵此起彼落的唏嘘之声传入耳中,让我不由得心中落下欢喜,庆幸我已经嫁给了嵇康。 但这二来我却不懂,因我虽一直都在听小贩说起这钟磬馆,但却着实没有问过,这钟磬馆的主人是谁。 而看嵇康的表情,估摸着对方是知道钟磬馆的主人是谁的。且这嵇康不想来的原因,应该是着重在那主人身上。于是我探上对方耳畔,刚要问对方这钟磬馆的主人是谁时,目光一掠,却看见了一个熟悉身影。 那身影如同一柄锋利的刀,于我眼前一闪而过,清晰面眸乍然划过眼畔,让我当下一愣。 我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看见他 嵇康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反常,几步拉着我走到一天字号房间门前,抬手扣了扣门,直直打乱屋内弦乐“谯县嵇叔夜,特来此地拜见山涛先生。” 只听其中弦乐一声乍响,随即门后传来一阵颠簸之音,来人打开门,入眼,却是个蓄着半边胡子的小老头。 我一直以为人们口口称颂的当世名士,虽不能个个都比得我夫君,但起码,也该是如阮籍一般,年轻俊朗,风流潇洒的,可是怎么这个名士,却是如此年岁打扮? 这小老头一开口便道出了自己身份“真是嵇先生?山涛久闻嵇先生大名,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 嵇康与山涛再次拱手作揖,我也便跟着在身后欠了欠身,低头间,听嵇康道:“在下虽早闻山先生雅号,但一直未有机会拜访。这一遭结识了吕安吕公子,才终于决定来此拜见山先生。” 山涛摆了摆手,急忙拉着嵇康往里走,我也便跟着进去“嵇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自来了山阳后,日日便闷在这钟磬馆中,完全不知道嵇先生也到了山阳,若是知晓了你来到此处,山某可是要立刻前去拜访的,才不管嵇先生会不会觉得山某冒犯呢!” 嵇康急忙又低了低头,许是觉得山涛年纪稍长,自己则更要谦卑些“在下还是觉得,有了吕公子的引荐,在下才不会看来多少冒失。” 山涛和蔼地拍了拍嵇康肩膀,一副慈祥老爷爷模样。目光随即对上我的,不禁问道:“这位是” 我虽然觉得山涛看起来平易近人,却也感到有些紧张。跟在嵇康身后落座,听山涛如此问,急忙唤了句“叔叔好。” 以我这个年纪,叫山涛‘叔叔’自然不为过的。但我复又想起,嵇康是叫山涛‘先生’,我作为嵇康的夫人,是不是也应该叫山涛‘先生’呢? 这时刻,我抬起头,见嵇康和山涛的目光同样怪怪的。嵇康的表情是在告诉我,我不应该按着年龄叫山涛‘叔叔’的。而山涛的表情,则是更为疑惑,心想我这个小丫头要说是嵇康的女儿,看起来年纪好像大了点,要是嵇康的夫人,又为什么叫自己‘叔叔’呢? 尴尬片刻,还是山涛笑着问嵇康道:“嵇先生,这位姑娘是?” 嵇康缓了口气,平静道:“这位是我内人曹氏,长乐亭主曹长绣。” 我没想到嵇康会对山涛如此介绍我,自然很久都没有人唤过我长乐亭主,如今被嵇康这么一提起,忽然间,心头暖暖的。 山涛愣了愣,随即道:“哦!我还难怪,原来是长乐亭主。只是亭主已然嫁与了嵇先生,就还是随嵇先生一起,唤我‘先生’吧!” 我点点头,复听嵇康言“那先生也不要见外,唤在下康弟吧。先生的文采,嵇康早就耳闻,刚隔着房门,便已然听到了山先生的弹奏,在下真的很是喜欢,无奈打断,真是过意不去。” 山涛豪爽一笑,拍着大腿时头仰到后面,眼看着要笑翻过去时,忽又将身子正过来。从桌边扯过一柄七弦琴,两手交错于前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山某再给康弟弹奏一首好了,山某早闻康弟的琴艺过人,一曲《广陵散》弹得惊为天人,如今在此,也只不过是献丑罢了。” 嵇康急忙又拱手作揖道:“哪里哪里。” 随即,山涛开始弹奏,手指起落间,可以听出,山涛确实是个琴艺不错的老手,只可惜这柄七弦琴的材质明显没有我夫君嵇康的宝贝片玉琴金贵,我这个听惯了片玉琴音的耳朵,如今听到这等琴色,不免感到些许粗糙。 但好在这一曲从头到尾8226;行云流水,即便没有嵇康弹奏的那样摄人心魂,也足够让人忍不住驻足良久,回味于心。 一曲弹过后,山涛满脸讨巧,弯起和煦笑意问嵇康道:“康弟,这一曲,你觉得如何?” 嵇康倒是毫不给人留情面,直白道:“还不错。”转而望向我,轻声问道:“你觉得呢?” 我想既然嵇康都只是说了一个‘还不错’,那我就算是把这山涛夸的再天花乱坠,也不过是个外行人的认可。既然如此,我还不如照实说“我觉得这琴有些粗糙,山先生技巧倒是不错,但也不过是技巧好些罢了,弹的不如我夫君。” 山涛听到我如此说,不免落下几声略带颤音的笑“哈哈!难怪康弟你出门来,都要带着夫人了。看来一开始是我小看了,这夫人的见解,可是比康弟你的,要锋利很多啊!” 嵇康看了我一眼,没什么多余情绪,声音平稳着与山涛道:“她心直口快,山先生莫要见怪。” 山涛摆摆手,目光于我脸上细细打量,半分欣赏的态度,让我多少有些受用“哪里的话?山某才真是要羡慕康弟,娶得如此有胆识的夫人。” 嵇康莞尔一笑“她平日里,总是在家中待着,我也怕她无聊的。这会儿来找山先生,才想着顺便带她出来散散心。” 我未出嫁时,便听奶奶说过,这女儿家嫁了人,日后能够见的,便只有自己的夫君。再加上我当时身为谯王府的小王孙,奶奶觉得我必定会嫁一个家财万贯的人,我不需要出去买菜,也不需要去和那些低贱的小贩说话,我只要自己一个人,在家中日日等着侍候夫君便好。 可没有想到,我的生活全然没遂了奶奶的意。我嫁给了嵇康这样一个穷人,一到了山阳,便不得不独自与那些小摊贩打交道。嵇康到现在都没有要我侍奉,每天还要给我做饭洗衣服。如今嵇康为了怕我无聊,还将我带来到这种抛头露面的场合。倘若我那个保守的奶奶知道了,一定是要气死了。 因此当我看见山涛略微吃惊的表情时,并不觉得怪异。我知道自己倘若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而与嵇康相约来到此处谈情说爱的话,那么一定会比现在要正常的多。当今世道便是如此,未出嫁之前,我可以和自己心爱的男人走在一起。而出嫁之后,我便不能与我心爱的男人走在一起,即便我心爱的男人就是我嫁与的男人 好在山涛亦是个乐于打破礼法的人,那惊讶的神情很快湮灭,两只手按在琴弦之上,与嵇康转了话题“既如此说,康弟当初选择辞官,想必是” 山涛的话中之意还未全数透露,嵇康便用目光打断对方。转而与我道:“你出去转一转吧,不要走远便好。” 我想他们之间应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便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出房间。/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二十五章 钟磬馆内部共分三层,从上到下,中厅侧房,越是往上走,那拐角处的飞檐便越发弯曲。 山涛因其才能与风采,日日都被钟磬馆的主人捧为上座宾客,居住在弯刀一般勾起的第三层飞檐之上。因此我从房间走出,入眼便能看见楼内一切。 果然这当世名士,大多与嵇康一般喜欢饮酒,嗜酒如命地更是不在少数。我倚在朱红栏杆之上,往下望去,便望见不少身着长衫的文人手里提着酒坛,仰头没了命地往嘴里灌去,一边口中念念有词着,不是古人诗文,便是卓有才华的当世之作。人间百态,忽然间全数浓缩在了眼前一般。 我想嵇康与山涛应该会谈很久的,那么我该去哪里呢?这下面的多少酒鬼,我可是不想要沾染的。如若不小心碰上个酒后乱性的,把我调戏了可怎么是好? 故自摇了摇头,我思忖半晌,便无聊地往山涛隔壁的房间望去。倘若没记错的话,我刚看见他时,是在这里的吧? 抱着些许忐忑情愫走到门前,我却忽又犹豫起来。想我现在已经嫁人了,且我心中无比地喜欢着嵇康,为什么还要来见他呢? 但那又如何?我不过是作为一个认识的人想来打个招呼罢了,且他之前还曾救了我和玲珑一命。再者说,我现在无聊地要死,又不知道该去哪里逛,还不如和他这个认识的人说说话。 可是也不对,我虽自知心中念着嵇康,旁人却是不知道的,我一个妇道人家,来到这种地方,已经很是不对了,再与这之前熟识的男子交谈,难免令人误会的吧? 思及此,我又摇了摇头,刚要转身离开,面前的门却忽被打开。目光直视之时,只能看见对方的胸襟,缓而顺着那衣襟处的图绣往上看去,对上他那张眉目如画的脸。 我还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真是他。 夏侯玄看见我时,难免惊讶,张着嘴巴哑然半晌,忽然上前,将我锢在两手之间“亭亭主?” 我缓而绽开一抹笑意,礼貌地将对方双手推开,后退一步,欠身道:“夏侯侍郎。” 夏侯玄一怔,身子歪了歪,像是要晕过去一般。好在转瞬,瞳仁里的混沌便骤然聚合在一处,恢复了常态“亭主怎么会在此处?” 我僵硬着笑了两声,衣袂横在嘴边,低声道:“是和我夫君嵇康一起来的,他正在与人谈事。” 夏侯玄微微皱了皱眉,左右望去,见我身后并没有什么人跟着,便又问道:“嵇康?这么说亭主真的嫁与了他,可是之前,不是听说他要娶的是陆言亭主曹霞恴吗?” 我知道这对曹魏宗室,还是嵇康而言,都是个不可说的事。当初的那场混乱,此刻已然淹没在了众人的口角之中,夏侯玄如此问我,我也只得囫囵过去罢了“总归是嫁与了他,事情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夏侯玄沉默片刻,头在马上要低下去时,忽又抬起“那亭主现在是有些时间的吧?要不?和我进来喝杯茶?” 我和嵇康那家伙来到这等地方,对于一个妇道人家来说,已然不应该。如今夏侯玄还要邀请我和他共处一室吗?虽然嵇康他是个不一般的人,但这再不一般的人,也容不得如此事情吧? 虽然我不知这夏侯玄是何想法,但他的邀请着实吓到了我,我当下退后一步,选择拒绝“不必了,我还是在外面等我夫君好了,夏侯侍郎便去忙自己的事情好了。” 话毕,我转身便往楼下走去,这一慌张,全然忘了自己不想要沾染到那些醉酒之徒,几步下到了钟磬馆的第二层,迎面便撞上来一个浑身酒气的华衣公子。 好在身后一只有力的手将我及时扯了回去,落得那华衣公子直直趴到阶梯上。一旁侍奉的小厮见护住我的人是夏侯玄,当下便将那华衣公子拉了出去,一边急着与夏侯玄赔罪“夏侯将军恕罪!” 夏侯玄摆了摆手,那几个小厮便急忙退了下去。我见这情形,便知这夏侯玄在钟磬馆的身份不同寻常,我还是小心为妙的好。 夏侯玄却在反应过来后,迅速将手松开,于我面前拱手作揖道:“亭主还好吗?” 我摆了摆手,仍怯生生地意图与对方保持距离“没什么事的,而且听刚刚那小厮已然唤你为将军,想必夏侯侍郎现在,已然比我的身份高了,还是直接唤我一声‘嵇夫人’吧。”我自从嫁了人后,大家都是这么唤我的,也让夏侯玄跟着唤好了。 夏侯玄神情一滞,随即将手收在身前,偏身与我道:“是,之前幸得谯王殿下提拔,我如今,已然被魏王封为征西大将军了。” 我一愣“我爷爷,提拔了你?” 夏侯玄点了点头,目光紧锁在我脸上,让我一时有些恐慌。流光飞舞下,只听他缓缓道来。一字一句,都让我乍然惊颤“嵇夫人还记得谯王殿下的寿宴那日吗?我看见了嵇夫人,只那一眼,便心生爱恋。当夜主动向谯王殿下求娶嵇夫人,可当时谯王殿下和王世子都在忙着陆言亭主的婚事,且我当时身为一个小小的侍郎,王世子不很舍得将你嫁与我。” 夏侯玄说至此处,眼中不禁流露出哀伤神色,复而收回目光,望向楼阁处飞檐。日月般明人的眼眸,忽闪其间“但好在谯王殿下是看得上我的,经得殿下提拔,我顺利升了几次官,后来升为散骑常侍,快马加鞭从洛阳赶回谯郡,谁知道,得到的消息,却是谯王殿下,已然将嵇夫人嫁与了嵇康先生。” 我当下愣在原地,张着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 原来倘若我小姑姑不逃婚的话,我真就有可能嫁给了夏侯玄?那个我在寿宴之上,眉目传情的英俊男子如果我真的嫁与了夏侯玄,便不会再有我和嵇康的这一段,我会成为奶奶和娘亲想要的那种女人,我会得到一个安稳的家庭,一个无比深爱着我的,好看的夫君 夏侯玄话毕,甚为感慨地叹了口气,一只手抬起时,略有些态度的捶在栏杆之上“只是我不懂,明明当时,是要将陆言亭主嫁与嵇康先生的,可怎么会是亭主呢?我一直以为,亭主心中也是有着我的,可突然之间,我与亭主,怎么就忽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份晚来的深情太过于突然,让我一时间,略微难以接受起来。要知道,当初的我,或许多多少少,确实是有那么点喜欢着夏侯玄的,但那感情流于表面,不过是因为夏侯玄好看的脸罢了。且自从嵇康落进我的心里后,我还哪里有时间去想起他来?他夏侯玄确实有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让我心满意足的夫君。但此刻,我的眼中,便只有一个夫君,那就是嵇康。 夏侯玄见我不回话,继续追问道:“我实在不懂,既然嫁与嵇康先生的,是亭主,那么之前的陆言亭主又去了哪里?为什么,我一从洛阳回到谯郡,一切就忽然变了模样?” 这一切,当然都是因为我的小姑姑,我那勇于追求幸福,大胆私奔的小姑姑,还有那个看上了小姑姑的侍卫明城。如果他们没有离开的话,我可能真就心平气和地嫁给了夏侯玄。但从我现在的情况来看,我想,我该感谢我那勇敢的小姑姑,如若小姑姑不离开的话,我又怎么能得到,如今让我喜欢成这副模样的嵇康呢? 我默默收回目光,哽了片刻,幽幽然道:“总归是变成了这副模样,夏侯将军,就算是知道了怎么回事,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我低着头,却能察觉到,夏侯玄的目光,始终未曾从我身上离去,看得我浑身好不自在,一双手圈在身前,缠成了环环绕指柔。 不消时,夏侯玄笑了笑,朗声道:“嵇夫人说的对啊,事情总归就是这个样子了。我就算是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是请嵇夫人原谅,刚一看到嵇夫人时,还以为我这整整一日,都不过是在梦中呢。” 我心思忽动,却也意识到,这样饱含深情的话语,他夏侯玄就算是真心,也不该在我已经成了‘嵇夫人’后对我说出,他这样说,无疑于勾引。 于是我立马别过头去,清了清嗓子,令自己的态度更为决绝“那真是可惜这不是梦,我现在已然是嵇夫人了。” 夏侯玄点了点头,眼眸中深情款款,透着别样诱惑,忽而柔声问我“只是在下有些好奇,怎么嵇先生出来谈事情,会带着嵇夫人,还将嵇夫人,带来了这种地方?” 他越是说话,越是靠近我,在问出那最后一句时,身子已然紧紧挨住我,吓得我浑身一颤,急忙躲开。/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二十六章 夏侯玄见我如此,急忙抽身,半低着头,似有些失魂落魄“冒犯了。” 我只得摆摆手,客套着回复“没什么。” 气氛由此尴尬,隔了很久,我才忽又想起刚夏侯玄的问题,便承接着那问题,与夏侯玄道:“我夫君对我很好,想必夏侯将军也是听说过我夫君嵇康的,他这人便是如此不拘小节,怕我独自在家中太闷,这就带我出来了,也不理那些人如何讲。” 夏侯玄闷闷地点了下头,双唇紧抿,一副难看模样。 我见他心中仍旧不稳,便又加紧着道:“其实一开始时,我确实有些不习惯他,但现在,我是真心觉得,这样过日子蛮好的,我很愿意和我夫君在一处,不管他去哪里,我跟着便好了。” 夏侯玄的眉头却由此皱的更加深,我见他似要生起气来,急忙住了口。 良久,他没再主动与我说话,但好在,他的身子也没有不由自主地靠过来。我心中逐渐安稳,目光直直望着面前亭台楼阁,脑中思绪一闪,脱口而出,全然丢下了刚刚的尴尬氛围“对了,将军可知道,这钟磬馆的主人是谁?” 夏侯玄望向我,眉目冷漠,明显还生着气。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已然嫁与了嵇康,就算心中此刻真的惦念着他,也绝对不会与他发生些什么的。更何况,从始至终,他就没在我心上过。 好在他只是望了望我,回话道:“这钟磬馆,是魏太傅钟繇之幼子钟会所创,怎么嵇夫人不知晓吗?” 我摇摇头,心下则好奇,这钟会又是个什么角色,为何嵇康不来钟磬馆,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没什么,只是夏侯将军你,应该认识这钟会的吧?” 夏侯玄点了点头,我便拐着弯问道:“那么夏侯将军,你觉得这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侯玄想了想,认真道:“钟会公子文武双全,眼明心亮,说来,也算是一位当世名士,文采颇为出众,且甚会结交朋友,朝中上下,没有一个人,不赏识称赞钟会公子的。” 我不自觉咬了咬唇,心中不免嘀咕起来。听夏侯玄所言,这位钟会倒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又有才华,又会交朋友。听上去,和那吕安也差不多嘛!怎么嵇康还不认识人家,就不喜欢人家呢? 夏侯玄在我暗自思索的功夫,悄声又挪到我身边,一双柔情款款的目光投向我,全然盖住了周遭喧嚣。然我却被这突然的靠近再次吓到,抬脚急匆匆往后退去。 只不过,这钟磬馆人多如群蚁,一个没注意,我半个身子便蹭在了身后一位酒鬼身上。我猛地转过头,却见那胡子拉碴的酒鬼对我嘻嘻一笑,吓得我整个人复往回退去。结果这一退不起眼,整个人便栽进了夏侯玄怀中。 说巧不巧,我规规矩矩的一前段行为嵇康没看见,偏巧就只看见了,我被夏侯玄护在怀中的这一幕。 方适时,嵇康和山涛从房中走出,下了半截楼梯,便望见我与夏侯玄,自然还有那个,吓到我的邋遢酒鬼。 我对上嵇康神色时,但见对方脸色一沉,走上前时,脚下生风,一时间,真成了仙人般,泼洒出一身摄人仙气“阿绣!” 我得到这声呼唤,急忙推开夏侯玄,将手紧张地摇在半空,忽又指着那已然豪放倚在栏杆上,放肆抠脚的酒鬼道:“是他把我吓到了,我不小心的。夫君” 嵇康却直直瞪着我,从未去看那酒鬼一眼。良久,还是夏侯玄上前,与嵇康作揖道:“见过嵇先生。” 嵇康缓慢将目光挪向夏侯玄,语气在刹那间,冰冷地令人心慌“你是谁?” 夏侯玄自报家门“征西将军夏侯玄,我与嵇先生,曾在谯王殿下的寿宴上见过,嵇先生那一曲《广陵散》” “我的《广陵散》弹得有多好,不需要人人都说一遍的。”嵇康不留情面地打断了夏侯玄的赞美,引得对方脸色,忽又难看起来。 我低下头,无助望向四周,终将目光求助似的看向山涛。 山涛与我温柔一笑,抬脚走上前,却将刚撞我的酒鬼拉至嵇康身前,接机解围道:“康弟啊!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这钟磬馆著名的大酒鬼,刘伶!” 嵇康这方柔和了神色,与刘伶点了下头,温声道:“原来这位就是刘先生,久仰大名!” 刘伶却一把甩开山涛的手,指着嵇康鼻子道:“你当然久仰我了!老子我喝过的酒,可比你小子撒过的尿还要多!” 刘伶就这样甩出一句话,转而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不屑地指着嵇康问山涛道:“老山,这戴绿帽的小子是谁啊?” 我被刘伶的话吓得瞬间木住,待了不多时,才听到山涛那天生善于调和气氛的笑声入耳“老刘你瞎说什么呢!这位可是你一直想要见的嵇康,嵇先生!” 刘伶愣了愣,一双绿豆眼睁得老大,抬手扒了扒印在额头上油腻腻的头发,凑近嵇康的脸,喷出满嘴酒气“嵇康!嵇先生!你是嵇先生!这真长得这样好看?” 山涛见刘伶行为如此大胆,急忙上前拦住,拉着对方往身后退去“这家伙喝的有点多,康弟不要见怪啊!” 嵇康轻轻眨了下眼,目色紧绷,应是被刘伶刚口中的酒气给熏到了,半晌说不出话。容色里,却还是木头一个。 山涛这一方,只得将醉地不成人形的刘伶先行赶走,转而与嵇康赔罪道:“这老刘也真是的,本来想着给你先行认识一下,结果又是醉成这副模样。” 嵇康缓过了气,摇摇手,与山涛道:“没什么的,只是这钟磬馆,我确实很不喜欢,这一次之后,不会再来了。日后要去见山兄时,便直接去家中拜访了。” 想不到他们二人一次密谈后,嵇康便已经恭敬地称山涛为‘山兄’了,那我要不要也跟着改口呢? 山涛急忙跟着摇了摇手“那还是让我去找康弟吧,我这人平日不喜欢在家中的,康弟且在家中等着我好了,我还有好多的人要介绍给康弟认识呢!康弟一定会很喜欢的!” 嵇康笑而不语,随后与山涛话了几句,便准备告辞。我愣在原地,从始至终没再插上一句话,更加不敢去看一旁更加尴尬的夏侯玄,只怕嵇康继续误会。 与山涛作辞后,嵇康又唤了我一声,眼也不抬便往楼下走去。我与山涛微微欠身,犹豫了一下,也没有理会夏侯玄,直直跟着嵇康离开。 后来山涛是否与夏侯玄交谈,我便不知道了。我只知道那日的一个小插曲,让嵇康后来的半日都没有和我说上一句话,一直到了傍晚,吃过饭后,我听着嵇康抚琴,实在熬不住,才主动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钟磬馆?” 我一时着急,忘了唤他夫君。他倒是也没在意,一边抚琴,一边道:“就是不喜欢。” 我想了想,便又道:“我听人说,那钟磬馆的主人是钟会,你很讨厌那个钟会吗?” 嵇康却冷冷反问道:“你听的那个人,是夏侯玄吧?” 我的夫君嵇康便是如此优秀,一边抚着琴生着气,还能反应如此之快,让我一时语塞,支吾了许久,才道:“是,但是我们只是因为以前相识,所以说了几句话而已。再加上那个醉酒的刘伶吓到了我,我才不小心掉进了他怀中。” 嵇康一脸淡然,开口时,却吓到了我“他当初想要求娶你来着,如果不是你爹看不上他,估计你现在,已经嫁与了他。” “这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时被你爷爷留下,逼着我娶你小姑姑。他就是在那时凑过去,恬不知耻地说出了对你那油然而生的满腔深情,恶心到了我。” 嵇康从未如此评价过一个人或一件事,本来是个正常到不过的往事,于他口中说出,突然之间增添了一层层油腻之感,让我都有些被感染到,以为那夏侯玄当初的话,是多么的深情又恶心。 好在转瞬,我意识到,嵇康也许是因为心中多少有些醋,才会如此说的。但他为什么不直说呢?为了衬托他的文采斐然吗?我可是更加想要他直接与我说的。 暗自琢磨一下,我复与嵇康道:“那又怎么样?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就算是再有满腔深情,也没有用了啊。” 嵇康清冷眉眼一斜“他现在今非昔比,倘若真的想要你,只消效仿一下历来的暴君,找个理由将我杀了,便能轻易得到你。” 我猛地摇摇头,身子自觉往嵇康身边靠了靠“他要是杀了你,我就跟你一起死去,才不让他得逞。” 嵇康轻声一笑,像是不屑于我的忠诚般“你为什么对我如此好?你又不喜欢我?” 我刚要开口,却猛地顿住。差点忘了,我是要让嵇康先主动说出喜欢我的事情的,可怎么绕着绕着,我反倒被嵇康给绕了进去,这家伙,还真是厉害! 不过好在我及时刹住了嘴,不去回嵇康的话,起身往屋中走去。 只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没回他,他当天夜里,赌气睡在了书房。/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二十七章 我心中气愤不已,想不到这嵇康·生起气来,竟是如此。 要知道,我曹长绣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冷暴力了。以前在谯王府时,我做错了事,爹爹可以打我骂我,偏偏就是不能不理我的。如果他不理我,我就会很担忧对方会不会已经不在乎我了!而我心中如此喜欢嵇康,又怎么能够让对方不在乎我呢! 夜深沉,我独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一时竟想到了服软,就算我自己主动说出,我喜欢上了嵇康又怎么样呢?那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可是不行!如果我这样说了,就代表我输了,我堂堂谯王殿下的小王孙,长乐亭主曹长绣,如此纡尊降贵地嫁给了他嵇康,他凭什么还要我主动来喜欢他?就算是他长得再好看,再才华横溢,再有当世之名,也不行! 后来不知想了多久,我便睡了过去。许是脑中想的事情太过于多,梦便没有了。醒来时,窗外已然大亮,我梳妆打扮过后,便去了市集,买菜回来时,家中却多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凑巧我全都认识。一位是昨日的和蔼叔叔山涛,一位是阔别已久,教我如何投其所好的阮籍,还有一个,便是那个曾被我欺负哭的小孩王戎。 我好奇,这上次见到阮籍时,他不是在黄公酒垆的百年酒坊日日装醉吗?怎么如今,突然之间也跑到了这山阳来? 走过去时,我本想要先去与山涛问好。可谁知,王戎却忽然蹿到我与山涛中间,指着我道:“这不是要与阮籍哥哥花前月下,抚琴喂鱼的姑娘吗?怎么跑到了这里来?” 我当下一愣,转眼看见阮籍与嵇康,如同一对神仙雕琢出的璧人般,双双尴尬。 山涛努力插在中间解围“王戎你这孩子,瞎说些什么?” 王戎不依不饶,摇晃着自己那只有几根毛的脑袋,继续道:“我没有瞎说!山涛叔叔你不知道,这位姑娘和我阮籍哥哥有一段露水姻缘,第二日舍不得我阮籍哥哥,又来寻,结果被我阮籍哥哥残忍拒绝了!” 我心如死灰,眼见阮籍五官逐渐放大,半晌喷出一口气,与嵇康笑眯眯道:“误会误会!康弟听我解释!” 嵇康却将手横在半空,面无表情道:“阮兄无需解释,阿绣她平日里调皮了些,昨日还和另外一位男子生了误会,嵇康早已习惯。” 话毕,嵇康在我的呆滞注视下,起身走入房内。山涛与王戎跟着过去,阮籍落在最后,与我无奈地眨巴眨巴眼睛,耸了下肩膀的功夫,也便跟着走了进去。 我站在原地,眼见这三人一孩走入正厅中。没多久,复听见里面齐齐传来笑声。 我心下一抖,提着手中小菜篮于庭院外面坐着,一边想要进去听听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一边又害怕再生误会而不敢进去。 说来这嵇康,阮籍和山涛皆为当世才俊,可既然是人人钦羡的名士,为何又要整日里与那样一个牙尖嘴利的孩子为伍?我这人思想纯粹,当时万万看不出那王戎除了一张胡说八道的嘴,还有些什么才能。 复过了许久,我忽见王戎兴冲冲跑出来,于我面前眨了眨那双精亮的眼“姐姐!阿康哥哥的酒在哪里?阿康哥哥让我来拿?” 我撇了撇嘴“阿康哥哥?谁让你这么叫的?” “阿康哥哥啊!我这么叫他可开心了!” 我自听了王戎刚那一番使我与阮籍误会丛生的言辞后,便不再相信王戎的话。转身从庭前墙壁处的竹林后搬出两坛酒,与王戎厌恶得摆了摆手“拿去吧!” 王戎却将手拢在身前,一脸严肃地望着我,活像个小大人“姐姐你这就不对了,看我身姿,你觉得,我能拿得起如此重的两个酒坛吗?” 我同样将手拢在身前,歪了歪脑袋,一副悠哉模样“看你如此会说话!我以为你什么都会呢!” 王戎目光一转,立马意识到了我的言外之意。缓之却呵呵一笑,仰起头得意洋洋道:“姐姐要是不帮我拿过去,一会儿可就指不定,我会对阿康哥哥再说些什么了!” “你!”我气的肚子打鼓,无奈,也只好帮着王戎抬一个酒坛进去。只平日里,嵇康要是想喝酒都是自己去拿,我如今第一次抬起这满满的酒坛,跟在王戎身后,走起路来,不免一摇一晃的。 嵇康坐在琴桌旁,见我如此,刚要起身帮忙,谁知我身子一个承受不住,便要跌了下去。好在阮籍这时上前,夺过我手中酒坛,一抬手扔到山涛怀中。自己身子一侧,复将我牢牢捧进怀中。 我脚下无力,手中更是无力,跌在阮籍怀里时,动作不受控制,待落定之时,整个人好像是骑在了阮籍身上般 我脸颊一红,起身时,狠狠推开阮籍。阮籍却一脸无谓地滚到一边,顺势坐在地上,将山涛怀中酒坛夺过,仰头喝了起来。 我明知这一遭又糊里糊涂地生了误会,眼睛狠狠瞪向王戎。王戎却无所畏惧,反倒与嵇康笑眯眯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姐姐就是爱慕我阮籍哥哥,一个劲地往我阮籍哥哥身上扑!” 我想如果此刻无人,我些许会上前去,狠狠撕烂王戎的嘴。 好在这时,山涛乐呵呵插了话,轻描淡写地帮我缓解了尴尬“嵇夫人活泼可人,此乃真性情,王戎你莫要胡说。不然的话,下次就不让阮籍带你来了。” 王戎冷哼一声,憋闷着坐在嵇康琴桌旁,低头认真打量起琴桌上的片玉琴。 嵇康始终无话,异常的宁静,反倒让我有些不安。心中恐慌,他不会真以为,我和阮籍有些什么吧? 山涛坐在一旁,看了看阮籍,看了看嵇康,最后又看了看我,忽兴致勃勃地开口说道:“康弟你以前与嗣宗不熟,这一次,可得让我好好与你说一说,嗣宗这家伙干出的蠢事。” 阮籍方将那一坛酒灌入腹中,原本白皙的脸庞此刻红晕阵阵。看他认真的模样,我还以为山涛要说的嗣宗是什么人,听了半天,才听出嗣宗便是阮籍字号。 “之前洛阳城中,有一位兵家女子英年早逝,嗣宗不知是如何知晓的,未得到任何消息,直直就闯入了人家的祭奠堂。自然女子年少时便香消玉殒,我等听了,不免心生伤感,可是他却在人家的祭奠堂上放声大哭,听说时,哭的比那兵家女子的亲人还要惨,倘若不是我了解这嗣宗的为人,还真要与那世人一般,以为嗣宗和那兵家女子有过些什么前尘往事呢!” 话毕,山涛自顾自干笑了两声,却见阮籍与嵇康一脸呆滞。 我于山涛讲话时,特意挪着步子远离了阮籍,坐到一旁副椅上,像模像样听起来。 山涛见嵇康没什么反应,便只得继续帮阮籍道:“我还记得有一次,嗣宗的嫂嫂回娘家时,嗣宗去看望,临别时,嗣宗单独与其嫂嫂作别,一时间,引得世人非议,说嗣宗他不受礼法,更有甚者,还污蔑嗣宗与其嫂嫂有些什么,其实嗣宗不过就是性情如此吗!想来康弟你也是如此洒脱之人,必是能够理解嗣宗的。” 嵇康这方终于有了表情,眉眼一闪,清俊若仙“山兄说的自然是,阮兄如此随心随性,豪放豁达之人,正是我嵇康想要结交的。” 阮籍也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空酒坛随手一投,任之滚落。复扬起手来,格外开怀着道:“康弟说的是,我阮籍能结交到你,也是此生之幸。想不到当初我错过了嵇夫人,如今还能够与康弟相见,这才真是命中注定啊!” 我急忙将目光扫向别处,余光里,发觉嵇康并没觉出这话中有何不妥。开口时,听他道:“我这住所外面有一片竹林,日后伯伦来了,我们就在那里相聚可好?省得来我这住所,我怕嗣宗一发起疯来,把我这房子拆了。” 山涛见气氛缓和,打趣道:“我看是康弟心疼嵇夫人,不想要嵇夫人收拾才对吧?我平日里很少在家中饮酒,便是怕打扰到我家夫人休息的。” 嵇康却淡然道:“那山兄就是想错了,我怕打扰到我夫人,平日里,这屋中的大小杂务,都是我来做的。” 山涛不禁吃惊,转眼间,王戎,阮籍与山涛三双闪亮亮的眼睛,全数怔然盯着我。我被看得好不自在,起身气哄哄道:“我也有买菜的好吗!没事的话,我也会灌园,还有还有听你弹琴的!” 我逞强说着,却见山涛悻然一笑,朝向阮籍道:“嗣宗你看看,康弟如此爱护嵇夫人,你呢?” 阮籍直愣愣道:“山兄又不是不知!我家夫人长相差强人意,脑子又蠢笨,我就算是再疼惜,也没什么用的。” 山涛被堵得无话,转而继续与嵇康谈起儒道之学。和《庄子》有关的那些,我大致能听得懂,可是后来,他们又开始评论起历朝历代的玄学家们,我听不懂,打了个哈欠的功夫,转身往内屋去了。 很久之后,世人将我夫君嵇康他们这一段段相处写进史书,名唤‘清谈’。/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二十八章 之后几日,嵇康忙的基本不回家中。我亦清楚,他和山涛阮籍二人,于住所外不远处的竹林中临时搭了个棚子,日日于其间,饮酒清谈不亦乐乎。 我顾及着嵇康心情,怕他再误会我与阮籍,很长一段时日,便独自守在屋中,时而自顾自地梳妆打扮,时而无趣的灌园摘菜,日子过得,可谓无聊又空虚。 也是在这期间,我逐渐意识到,自己和嵇康的距离,仍旧很远很远。嵇康永远喜欢和与他一样的人相处,他平日里与我读《庄子》,也不过是与我解闷,其实他心中,也许都懒得与我解释,那些根本幼稚至极的问题吧 我心中如此愁苦地想着,当天夜里,又听见对方吹着口哨从外面回来。开门见到我时,仍不免兴致勃勃问道:“今日过得可好?” 我不知该如何去说,当然我心中实在想要与他生气,为什么他不能主动带着我去和他们玩,为什么总是把我一个人留在家中我心中满腔怨火,可又怕我一生气,在嵇康眼中,立马变回了当初那个娇滴滴的富家小姐,所以只得偃旗息鼓,闷声闷气道:“还好。” 嵇康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眼后,独自上了床。 我以为他看出我实在生气,会安慰我些什么的,可他脱下鞋子后,却即刻掉头睡去。 我试探着走上前,以为他是喝的太多所以很快睡了过去,不免心中苦闷,趁着对方睡觉,对着他那张俊俏的脸庞假模假样地抽打起来。 结果嵇康模样是睡着,却忽然与我开口道:“怎么了?” 我吓得收回手,装作没有听见,转身要往远处走去。他却忽地起身,将我手腕一捉,直直将我拉回到床榻边。 我半个人靠在嵇康怀中,复见他眼睛眯缝着,发丝肤泽间,尽是清冽酒香“不开心了?” 我嘟着嘴巴,不禁抱怨道:“你整日里和山先生他们在竹林里玩,这阵子,也不给我讲《庄子》,也不与我弹琴了,我一个人在家中,实在太过于无聊了” 不知怎么,平日我一个人闷在家中,闷着也就闷着了,可如今被嵇康一问,我这么一说,心中反倒翻滚起了苦涩万千,眼泪汪汪着,立马抽泣起来。 嵇康急忙起身,将我抱在怀中,抬手,从我鬓角抚摸到发尾,即将要触碰到我腰身时,忽又抽回了手“我惹你生气了,你为什么不说?” “我就是不想说”我哭着,没一会儿,便不顾形象地嚎啕起来,声音乌泱泱地,也不确定嵇康到底听明白了没有“我怕你又嫌我是个娇滴滴的富家小姐,我不想说吗!” 嵇康抬手揩了揩我脸上泪水,望着我张着的大嘴半晌,忽然抬手,将我的嘴唇强制掰紧,目光萧索,直直望着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嫌弃你了?” 我抽出自己嘴巴,抬手抹了抹鼻涕眼泪道:“我总是觉得,你嫌弃我是个娇气的人,而且你也清楚,我霸道,自私,还” “你哪有那么不好?” 嵇康这一平静如水的反问,仿若往我心湖投入石子,扑通一声,搅乱了心魂“可是我确实是这样啊” “你是什么样,从我与你寿宴那日初见,便清楚了。” 我被嵇康这话弄得懵住,不禁问道:“那我是什么样?” 嵇康道:“你就是我眼中的这般模样,总之,你不要一个人总是胡乱想些什么,明日我和阮籍要去山兄家中作客,已然答应了,后一日,我便推了所有的事情,回来陪你可好?” 我红着脸,眼睛里仍控制不住淌着泪“其实也不用你花一整日来陪我,我就是想要” “好了。”嵇康摸摸我的头,转身将我放出怀中,躺下翻身睡去,末了留给我一句“就这样定了。” 他既能这样为我,我心中自然是开心的。一整夜里,我躺在嵇康身旁,都在犹豫着,究竟要不要与嵇康坦白心扉,说出自己已然憋了好久的浓情蜜语。可纠结良久,我却是承受不住疲惫睡了过去 于梦中,我对自己劝说道,既然已然憋了如此之久,那么我再等等又有何妨,且看如今,嵇康的心中,必定也是喜欢着我的,我只是,想要他大声说出来罢了。 第二日,嵇康为我做好一日三餐便起身离去。我手中端着一碗白米饭,在嵇康走了很久后,仍旧站在门口。只等到彻底没了对方踪影,才蹲在门口,无滋无味地吃起白米饭。 好在我这时心中存有期待,想着明日便可以和嵇康待在一处整整一日了。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这一日漫长,我该如何度过。 吃过了饭后,我从门槛处起身,转身刚要进去放下碗筷时,忽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逐渐逼近的马车滚滚声。 我胸中荡起一阵不祥之感,转身时,正见一辆马车停在眼前。且看那马车到了我家车门前时,已然没了一个轱辘。吕安从马车上兴冲冲下来,脚步一歪,便脸朝下跌在了地上。 我一脸呆滞,却见吕安从地上起来时,与我一笑“嵇夫人,别来无恙。” 我对吕安这家伙,因着那吕巽,着实没什么好印象。狠狠白了一眼对方,问道:“倒霉鬼!你来干什么?” 吕安苦笑一声,转身打发了马车夫后,走到我身前,一边扑着脸上灰尘“嵇夫人别这么说,这几日吕某都转运了,娶到了一位貌美贤妻,好几日吃饭没有出现事故,这一次驱车前来,竟然只掉了一个车轱辘。” 我冷笑一声,不免道:“这还叫转运?那你倒霉的时候,是有多倒霉?” 话毕,我转身往院内走。吕安犹豫了一下,也便跟着进来“我倒霉的时候嵇夫人不是见过吗?吃个饭都能落下鸟屎,而且我后来想了想啊,很可能上次嵇夫人你晕倒,也是因为我。” 我转眼瞪了下吕安,见他与我太近,急忙喝止道:“你离我远一点啊!” 吕安乖乖往后退了几步,伸着脖子往屋内看去不见嵇康,便问道:“叔夜兄去哪里了?” 叔夜兄,康弟,阿康哥哥,这些千奇百怪称呼我夫君的名号,此刻我已然熟悉过来。摆了摆手,将空着的饭碗落在桌前道:“你来的不凑巧,往常时,去前面的竹林就可以找到他,可是今日,他偏巧被山涛请去做客了。” “被山兄请去做客啦!”吕安吼了一句,低眉时,望见桌上放着我还未吃的饭菜,直接坐了下去“那刚好,我吃完了饭后,说不定叔夜兄就回来了。” 我对这吕安忍无可忍,刚要爆发出来时,却又忍住,摆了摆手道:“好啊!那你吃饭了饭后,顺便把碗给洗了吧,反正我夫君他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 吕安咬了一口菜后,估计是味觉不错,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果然嵇康在吕安吃完了饭后还是没回来,吕安将碗洗好后,坐在门槛处,意图等到嵇康。不消多时,按耐不住着又来问我“叔夜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要不我去找他吧?” 我自然知晓,他从东平大老远来一趟,不见到嵇康是必不得罢休的,便好心道:“那你去找他吧。” 吕安点了点头,结果步子没跨出几步,便忽又缩了回去“不行,从这方向去山兄的家有两条路,万一我从这条路走了,叔夜兄又从另外一条路回来,那可怎么是好?” 我无奈,便顺着道:“那你就在这里等他回来呗。” 吕安复焦急地跺了跺脚“可是这要等多久啊,吕某心里好急啊!” 我朝天叹了口气,不禁为吕安这家伙纠结地心累。将手中的发梳扔到桌旁,郑重其事问对方道:“我说吕安,你是个断袖吗?” 吕安望向我,眼光收紧扩散,随即猛地张开“嵇夫人你怎么能如此说话?” 我一拍桌子,理直气壮“我怎么不能说了?你个大男人,整日里一想我夫君,便从东平大老远的跑过来,家中娶了一个貌美贤妻,你还整日里往外面跑,你就不怕你夫人在家中暗自心伤吗?” 吕安似是觉出我话有理,梗了梗脖子,不服气道:“我都说了,我夫人是貌美‘贤’妻,会理解我的。我平日里与夫人没有多少共同语言,两人在一起,恩爱便好,不需要日日缠绵的。叔夜兄如此喜欢嵇夫人,不也是没有日日与嵇夫人待在一起吗?” 我一愣,嘴角被吕安的话,弄得不由自主勾起,瞬间绽放成了一朵摇摇欲坠的花“你说什么?我夫君如此喜欢我?你听谁说的?” 吕安却耸了耸肩膀道:“我看出来的。” 我面色顿时僵住,起身时,又狠狠白了一眼吕安“你看出来的?有什么用?哼!” 话毕,我转身走进房中,不再去理会吕安那个倒霉鬼。 独自憋在房中,我很早便睡了过去。一直到了子时,睁眼时,见嵇康还是没有回来,不免有些担心,披上外衣走到门口,又坐在门槛处,打着哈欠等起了嵇康。 好在最后天明破晓,终于等来了嵇康,与一位粉衣少年,如踏青而来的仙人般,至了我眼前。/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二十九章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那粉衣少年,因不明晓他的身份,估摸着也是一位当世名士,便礼貌着欠了欠身。 粉衣少年同样谦敬着回礼,再看向我时,眼中却划过一次怅然。这令我陡然好奇,不免暗自思忖起,自己以前是否在哪见过这位少年?后来才渐渐意识到,少年眼中的那份怅然,是对嵇康而非我。 嵇康这时走到我身前,将我身上的外衣紧紧扣在胸前,语气中,不免掺着些许愠色“怎么等在外面?” 我委屈着“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说好了明日” 话音未落,我身后便冲出一个声音,将我吓了一跳,是那该死的吕安“叔夜兄!你回来了,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可知我等了你好久啊!” 嵇康顿了顿,突然见到吕安,言辞也不禁迟钝起来“吕吕安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你回家成亲吗?” 一旁的粉衣少年方插话道:“康兄你这家中还真是热闹,难怪山兄留你过夜你都不肯,偏偏要趁着天亮回来。” 我此刻已然被冷落到一边,神情木讷地望着吕安抱住嵇康,且一脸惘然地与嵇康问道:“叔夜兄,这是哪位?” 嵇康将吕安推开,简单介绍道:“向秀向子期。” 吕安摇摇头,又凑合着往嵇康身上挨去“没听说过么。” 向秀尴尬地笑了两声,随即拱手作揖,欲抽身而去“时候不早了,看康兄你安安全全地到了家,向秀这方便离去了。” 嵇康点点头,末了友好地与向秀邀请道:“以后想要来找我,直接去前方的竹林,若是怕寻不到我,便与山兄一起来。” 向秀再次感激地拱了拱手转身离去。吕安这方又挡在嵇康面前,扯着对方衣袂问道:“叔夜兄,日后我也直接来前方的竹林找你么?” 嵇康又一次承受不住吕安的热情将其推开,一双眼睛紧紧望着我,分明是碍于我才不让吕安对他如此亲密“吕安你还没说,你不是回家成亲了吗?” 吕安放下嵇康衣袂,像个赌气的孩子般嘟起嘴巴“叔夜兄你还说,我成完亲便马上来找你了,可是谁知你不在,害的我好等!” 嵇康一脸难为“那你可有什么重要之事?” 吕安则歪着头奇怪万分“叔夜兄你怎么如此说,我没有事情就不能来找你了吗?这一日啊!我等了你如此之久,你可不能再怠慢我了,我看你书房蛮宽敞的,这几日,我就住在你书房好了,我们也好日日畅谈,且我听说你结识了嗣宗不是?明日找他,我们一起来玩啊!” 看吕安说的如此起兴,嵇康也不好拒绝。而这一次,被排在后头的,便又是我了。虽然我心中委屈,但也不想要嵇康难为。凉风月下,我淡漠地看了一眼嵇康后,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果然那一夜,吕安死死攥着嵇康没有撒手,非是让嵇康与他在书房中小憩到了天亮。我独自窝在房中,未再入眠。 翌日清晨,我抱着双腿待在床榻之上,分明听到了嵇康炒菜的声音,却也没有任何反应。 当然我已没有力气再去与嵇康赌气了,他天生不凡,一个名满天下的风流名士,即便是窝在山阳县这般小地方,都能引得无数阮籍,山涛这般人物来与之为友。我一个无才又无德的女子,没了‘长乐亭主’这一称谓,对嵇康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的吧 一时,我觉得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必然是他新交的这些朋友。他心中就算是再喜欢我,也从来都没有说出来不是吗?可他一看见山涛之时,便道出了自己心中对他的崇敬之情。再者那阮籍,明明都被王戎抹的与我不清不楚,他却也没有显出多少生气。种种迹象推测下来,我不免觉得,我在他心中的位置,其实微乎其微。 这时,饭菜似已做好,喷香的气味从窗格夹缝中袅袅荡开,我肚子被引得咕咕作响,可待到嵇康来敲门叫我吃饭时,我却固执道:“我不很饿,你们先吃吧。” 嵇康于门口站了会儿,又问道:“阿绣,你生病了吗?” 他对我却又如此关心,让我不免又道:“没有没有,是真的不很饿,就是想要多睡一会儿,你们先吃吧。” 嵇康复在门口驻足良久,远处隐隐传来那吕安的呼唤声,让我不免心中气火。好在嵇康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担忧着道:“那你睡醒了叫我,我弄饭给你吃?” 我点点头,声音多少有些无力“知道了。” 随后,我分明看见嵇康的影子仍旧映在门前,隔了好久,才缓慢而下。我放松着吐出一口气,眼眸辗转间,不免委屈地哭了出来。 但我不敢大声哭,深怕嵇康和吕安听见,只在马上要嚎啕出来时,张口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好在我这人心思极大,哭着哭着便有些困,转而一翻身,便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后来不过两三个时辰,我被饿醒,睁开眼睛时,望见窗外皓阳相伴。一身的疲惫难以自持,将外衣草草套在身上,便开门走了出去。 我本以为,嵇康和吕安会像往常一般,在庭院处灌园畅谈,可谁想,我望了一圈,却发觉庭院处什么都没有。走到那两棵已然泛出木色的小杏树前打量片刻,故自拿起水瓢,帮着浇了浇水。 这时我才想起,上一次我为这两棵杏树做的围栏,还想着与嵇康显摆。可那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嵇康的朋友给打乱了。这一回,本来说好了要陪我一天的,可看样子,便又不知和吕安去了哪里 突然之间,我开始无比想念玲珑。倘若玲珑在的话,我便有一个朋友了,我可以在嵇康不在时,与玲珑一起玩。可现在,嵇康他明明知道,我没有了玲珑,我身边就只有一个他,他却还是自顾自地交朋友而冷落我 他难道不清楚,我虽是个妇道人家,却才只有十七岁吗?我也想要交朋友的。但是我没有机会,那么他就不能多在家中陪伴我一会儿吗? 我独自蹲在杏树前,越想越委屈,不免又呜呜地哭了起来。眼泪掉进土壤中,瞬间被那团黑色吞噬。 彼一时,我肚子又开始咕噜起来。起身走到炉灶前,见没有一粒剩饭,不免感到绝望。但我心中斗志忽起,想着没有嵇康便没有嵇康了,我总是不能饿死的。上一次我不还给吕安做了碗饭?可惜他没吃,我也不知道味道好不好,这一遭,刚好自己做一碗。 这样想着,我便操起大勺做了碗蛋炒饭给自己。可看那卖相,却似乎比上一次那碗更加难看了。但我没有办法,想着总不能去吃树叶和书房的纸张,便挑起筷子吃了起来。 可惜那碗饭我只吃了一口,便立马吐了出来。后来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我的蛋炒饭那样难吃的原因,是因我不知要给鸡蛋打壳。 好在我刚要继续无助哭出来时,嵇康便从外面赶了回来。见到我面前的蛋炒饭一怔,问道:“你做的?” 我不说话,万万不想承认那味道恐怖的蛋炒饭是我做的。 嵇康弯了弯嘴角,也没再继续追问,抬头将一荷叶包放到我面前,随着他打开的瞬间,一阵阵勾人酥香惹得我肚子一声巨响。 我很不好意思地望向嵇康,却见嵇康已然恢复了一脸木头模样,将荷叶中的炸鸡推给我道:“街口刚买的,看样子味道不错,想着你醒来一定饿了,我做饭也来不及的。” 我急匆匆拔下一只鸡腿塞进嘴里,登时满足地没心情与嵇康说话。 嵇康见我吃的享受,随即将我的那碗蛋炒饭拢到面前,细细打量片刻,挑起筷子吃了一口。 我塞着满嘴的香喷鸡肉,望见嵇康的脸色却骤然难看起来。只随着嘴角蠕动的瞬间,却眼睁睁见他吞了下去。 我一脸恐慌,只因鸡肉在口说不出话,半晌听见他张口,与我勉强道:“味道差了点,不过还能吃。” 我吞下鸡肉,难为情道:“别吃了,太难吃了。” 嵇康却不动声色地又挑起筷子,一边吃一边道:“这可是你第一次做的饭,我要吃光。” 我心中又一次波澜万丈,全然丢了自己委屈时的种种猜测,低下头,疯狂地往嘴里塞起鸡肉,没再说话。 适逢,嵇康一边艰难地吃着蛋炒饭,一边与我道:“吕安那小子被我赶走了,太不像话,怎么刚成了亲就离家?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我今日在家中陪着你,你明日陪我去山涛家作客,如何?” 我一愣,抬头时,见嵇康与我莞尔一笑“从今以后,我尽量日日与你一起。你说好不好,阿绣?” 我眨巴眨巴眼睛,激动时喉结一滚,一块骨头渣差点没呛死我。/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三十零章 很久之后,我开始理智地回想起自己和嵇康的这段过往。不免觉得嵇康这家伙实在过分, 每一次利用冷暴力将我冻得要死, 随后一句话,便将我瞬间解冻。虽然很多时候, 都是我独自生着闷气, 但他就不能与我说一句吗?哪怕是一句, 我便不会觉得自己与他的情路,如此坎坷了。 只彼一时,我完全被嵇康的深情言语打动, 又见自己忍不住咳嗽起来时,被他关怀着拍了拍后背。那原本沉淀在心中的巨大委屈与酸楚瞬间烟消云散,乖顺着与他在家中度过了剩下的半日之后, 转日便跟着与嵇康至了山涛家中。 与我和嵇康所住的那处简陋庭院不同,山涛一家住在山阳县云台山脚处的一间小小四合院中。初初入院, 满满的灼眼红牡丹花开的姣好,芬芳迷人, 沁人心脾。高飞檐上挂着红灯笼,正厅之中, 摆着一套楠木家具。真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我与嵇康入了庭院, 不多时望见山涛兴高采烈着从里屋走出。见到我时,略微有些讶异,转而又笑了起来“康弟你可真是, 昨日里非要回家, 这一回儿来, 又带着嵇夫人。想是昨日惦念太深,今日舍不得了?” 嵇康轻咳两声,抓着我的手立马松开,故作一副无谓态度“山兄别说笑了,山兄不说昨日说山夫人在家中很是闲闷,倘若有个人作伴就好了吗?这不刚好,我也怕阿绣她在家中无聊,所以带来与山夫人一同消遣的。” 山涛了然“妙哉妙哉!康弟这想法很好啊。既如此说,过几日,让嗣宗也带着夫人来,与我夫人在一处可好?还有伯伦的夫人,那样我们以后出去了,就不必担心夫人们在家中无聊了。” 那山涛口中的‘伯伦’便是刘伶刘伯伦,因这些人平日里习惯称呼其人字号,我也是糊里糊涂听了好久,才意识到,刘伯伦是刘伶那个吓到我的丑人酒鬼。 嵇康却摆摆手,一边与山涛往正厅处走去“伯伦就算了,我听说他病了,貌似是喝酒太多,夫人整日在家中可是有的忙呢,又要照顾他,又要劝他戒酒。” 山涛哈哈一笑,不多时,忽听见阮籍的喊声从远处传来,破开一道门,衣衫凌乱地提着酒壶,摇晃着走到嵇康面前“康弟你来了?咦!弟妹也来了?” 我身子缩在嵇康身后,见阮籍这副模样,便是真醉无疑。 山涛也顺势将我挡在身后,总怕阮籍喝多了做出什么越轨之事,笑呵呵道:“正说起你,你看康弟把夫人带来了,嗣宗你哪日也带着夫人前来,与我夫人作伴可好?那样我们就算是聊多久,也不怕夫人们无趣了。” 阮籍却摆了摆手,一挥袖的瞬间,将坛中酒水扬了山涛半张脸“无妨无妨!我夫人从来都不管我的事情,一个人在家中自在快活。且我夫人现在家中忙着照料孩子,怎么会无趣呢!” 说罢,阮籍复仰头酣畅饮酒,斜眼望见我,与嵇康指点道:“康弟若是怕夫人无聊,让夫人生了孩子就好了,那便有的忙了!山兄也是,孩子长大了,就让夫人继续生吗!总归有的忙!” 山涛急忙上手将阮籍手中的酒水夺走,转而看向嵇康与我,难为道:“这家伙怎么又喝成这般模样?” 我因阮籍的话忐忑颠簸起来,嵇康却面无表情,隔了好一会儿,摆手道:“无碍,阮兄性情如此,我等早已习惯。” 山涛轻笑,将醉醺醺的阮籍推搡到一边,与我作揖道:“山某带嵇夫人去见见我家夫人?” 实话说,我答应和嵇康一起来,是以为自己会和嵇康待在一起的。就算他们之间的谈话我听不懂,但我也想要守在嵇康身边的啊!虽然我也清楚,按着礼数,我不该参与他们男人之间的谈话,可再者,我却又想到我的夫君嵇康不是一般人,与他一起交好的山涛,阮籍,均是出人意表不拘小节的,我便是守在一旁倾听,又能怎么样呢? 可谁知,嵇康带我来,却只是为了让我和山涛夫人一起玩。我有些失落,但想着,好在嵇康也是注意到了我的情绪,还想着法子让我有点事情做。我若主动说出自己想要听他们谈话,似又不合情理,草草思索下来,便与山涛微微欠身道:“麻烦山山先生了。”我在‘山兄’与‘山先生’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继续唤他‘山先生’。 于是乎,我便在丛丛百花深处,第一次见到了山涛夫人韩流歆。 初见这日,她正站在厢房的角落处,赏着庭前牡丹。一身晚来醉樱色的苏绣包裹着曼妙腰身,束发规整,发髻处插着一根流苏发钗,面若皓月,唇色沁人,好一张如诗如画的美颜。 只可惜,她的年纪比我稍微大了些,长得虽然好看,见到我时也不免惊住。毕竟我平日里站在众多美人中,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绝色,且自来到山阳之后,我开始努力地学习束发,全然为了我的形象考虑,很快开窍地掌握了女子的各类盘发技巧。这一日的形象尚可,便是走在街上,都不免令人斜目而视。韩流歆见了我,则因同是女子而毫无顾忌地夸赞起来“妹妹长得这样好看,难怪嵇康先生说什么,都不肯在此留夜。” 嵇康守在远处,听韩流歆如此说,欲盖弥彰着又咳嗽两声。我暗自一喜,想着嵇康毕竟是心里有着我,但是奇怪,他既都舍不得让我独守空房,又为什么不肯与我道出他的心意呢? 山涛见韩流歆如此喜欢我,便放了心。临走时,拉着韩流歆于私地里话了几句,才与嵇康离开。 我虽对韩流歆第一眼的印象不错,却仍感到拘谨。见嵇康被山涛拉走,又礼貌着欠了欠身道:“阿绣见过山夫人。” 韩流歆急忙将我拉起,似是许久不见的伙伴般,拉着我于桌前坐下“阿绣妹妹叫我韩姐姐便好,不需要这么多礼节的,我夫君平日在家中,从来不与我在乎这些,想必嵇先生在家中,也是如此吧?” 我点了点头,心中则念着,便算是嵇康平日里想要与我拘礼也无法。我自小在谯王府便散漫惯了,初见他时便没有什么礼貌,更何况之后呢? 韩流歆笑了笑,随后为了找些话聊,便与我开始说起了自己和山涛的一些事情。于她口中,我得知,原来她竟是个武门之后,会些拳脚功夫,家里本是开着武馆的,年轻时在自家的酒窖中,发现山涛醉倒在里面,才与对方结识。 后来山涛心中实在爱慕韩流歆,便卖掉了半部分家产做聘礼,才终于娶到了对方。夫妻两人相守将近十年,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且韩流歆与我一般,崇敬着夫君的才学胆识,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即便山涛无钱无势,仍旧与对方生活的和和美美。 韩流歆话完了自己,复与我亲热问道:“那阿绣你是如何与嵇先生认识的?看嵇先生如此在乎阿绣,想必你们二人,必定也有一段耐人寻味的过往吧?” 我愣了愣,心中暗自道,什么耐人寻味的过往啊?要是让我与人说,我和嵇康的婚约,无非就是一场笑话吗!我纯粹是被小姑姑,还有爷爷和爹爹赔给嵇康的,而且因是赔的,当初嵇康还不情不愿的 可听韩流歆与山涛的过去如此美好,我又不想坦白出自己与嵇康真实的情况,想了想,便声情并茂地扯谎道:“我和我夫君是在我爷爷的寿宴上相识的,当时他一眼看见了我,便喜欢地不得了,婚宴结束之后便主动求娶了我。可因为当时我小姑姑还未嫁出去,所以我不好出嫁,最后,我就只能以我小姑姑的名义嫁给了他,这才会让人误会到现在,不清楚到底嵇康娶的是我,还是我小姑姑。” 韩流歆听着有些懵,半晌,忽问我“那你小姑姑呢?她还没有嫁出去么?” 我琢磨了一下,道:“我小姑姑嫁出去了,后来她嫁给了一个侍卫,因为那侍卫身份比较卑微,所以我爷爷便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草草地将她嫁出去罢了。” 韩流歆点点头“那这么说,也是嵇先生先喜欢阿绣你的啊!不过,阿绣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嵇先生的啊?” 我怕自己迟疑的太久出了差错,急忙道:“我是在嫁给他之后不久喜欢上他的,自然也是欣赏崇敬他的才华啦!虽然有很多时候,他说的那些话,我都听不懂。” 韩流歆认可着点了点头,一只手指缠着头发,努了努嘴巴“我也听不懂的,不过我想,若是我听得懂了,恐怕就不会觉得我夫君多么风采风流了不是吗?” 我不禁轻叹,怅然道出心声“我倒是只想要听听夫君他和自己的朋友,都在聊些什么,说不定,我其实能听得懂些呢。” 韩流歆听我如此说,眼光一闪,笑眯眯与我道:“阿绣你若是真想听,也不是没有办法”/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三十一章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嵇康, 阮籍与山涛三人比, 真真论起来的话,自然还是山涛先生更为规矩正经一些。毕竟他年长许多, 很多疯狂的事情, 如今已然不能做。嵇康与阮籍, 虽同是正人君子,却也不得不说,嵇康为人处世不够练达, 性情冷漠时常招致他人误会。阮籍则更是疯狂行事嗜酒如命,心中爱慕着苏姐姐却不敢诉说,日日假醉在人家脚边, 却连碰都不敢碰人家一下;真醉时便更加不得了,像个疯子般可怕 因此与之相比, 我一直觉得山涛先生是没什么毛病的,但谁又能想到, 山涛先生这样一个温文尔雅,气度宽宏, 除了长得没有我夫君嵇康好看之外, 其余没什么毛病的名士,却娶了一个鬼点子比我还要多的夫人呢! 韩流歆看出我心中甚为好奇嵇康三人的谈话,便带着我偷摸进了三人谈话时隔壁的一件空房。乍看去, 我自觉这房间没什么特殊的, 但韩流歆却将门关上, 与我怯声道:“阿绣啊,我可是将这事与你说了,你可不能告诉你夫君啊!” 我被韩流歆这般话语吓到,一只手不自然地揪住衣领,几分恐慌着问对方道:“姐姐你要与我说什么话啊?” 韩流歆方拉着我到了一面空旷墙壁处蹲下,一只手搭在顶于墙壁前的几块红砖之上,小声道:“你可知,一开始时,我也好奇,夫君和嵇先生,阮先生三人平日里都聊些什么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啊,我总是觉得,夫君他自从结交了这些名士之后,都不很理睬我了,想必,你也是如此想的吧?” 我认可着点了点头,复听她继续道:“于是有一天呢!我就问了我夫君,因为我真的很好奇他们平日里都在谈些什么吗!可我夫君说,他的很多想法,都是因为遇见了嵇先生与阮先生之后才恍然大悟的,他总是将嵇先生与阮先生夸的天花乱坠,我心中自然不服吗!当然我从来都觉得,我夫君才是这当世一流的名士,自然也就怀疑起嵇先生与阮先生的才华。” 我自然理解韩流歆的想法,且一直以来,我亦认为,嵇康才是这当世一流的名士,无人能及的。 韩流歆见我面色无惑,便继续道:“后来我实在好奇,便令夫君请嵇先生与阮先生上门做客。当然我一个妇道人家,是不能直面去坐听他三人言辞的,没有办法,我就只好,给自己想了个法子。” 我扬眼瞧了瞧韩流歆,同样低着声音问道:“你想了什么法子啊?” 韩流歆低头,将枕在手肘下的红砖一块块搬离,靠近地面的角落,霍然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这要说捅破一张纸容易,要捅破一面墙,若是用大锤的话,也许一瞬间就完事,可如若要捅出一个洞,还得避免这面墙塌,这一看,就是个大工程啊! 我见到那小洞时,不禁吃惊地捂住嘴巴,以免自己发出喊叫。韩流歆低下身子,先是往里面望了望,随后起身与我道:“辛苦是辛苦了点,不过自我听到了他们三人谈话,便不免觉得嵇先生与阮先生,真真是当世之才,我夫君除了气量之外,真是难得与他们为友了。” 话毕,韩流歆将我从小洞旁拉开,声音压低,却看得出情绪格外激动“你要不要也看看?” 我愣在原地,想是当初山涛阮籍二人初来我家时,凑上那小王戎,我还在旁听了一会儿,嵇康也没理我。可如今,怎么到了这里,我再想要听听他们的谈话,就要猫在洞里听了? 想到此处,我不免感到韩流歆有点可怜,毕竟她一看便是与我一般活泼的人,可因嫁了山涛,便只能如此目睹我夫君嵇康容颜。简单思索了一下,我接受了这怪异邀请,甚至留下一半的洞口,好让韩流歆也能听到他三人谈话。 后来根据韩流歆所言,他们这一日谈的内容,和昨日谈的相比,真是大不相同。 听韩流歆说,她们昨日谈的尽是玄学义理,老庄等虚幻缥缈,令人惊叹的大学问。虽然韩流歆听不懂,但只看他三人言辞,便高下立见。而这一日,也许是因为我的到来,让嵇康心思有些活泛,此刻三人不知谈到了哪里,听他开口,便与山涛扯起自己刚写的诗句来,什么‘萋萋绿林’的,我听得有些糊涂。眼看嵇康又要继续扯下去,阮籍却在一旁插嘴道:“我看康弟不仅心忧天下国家,而且还心忧家妻啊!” 山涛呵呵一笑,与阮籍道:“嗣宗,我留你在我家中暂住,你这一夜都混在我的酒窖中,差点把我的酒窖清空,如今又在这里胡说?” 嵇康不动声色地饮下一杯酒,放下酒杯时,悠然道:“嗣宗兄说的也是不错,我便是如此的。” 山涛摆摆手“康弟顾国顾家,这是好事,既然两厢情愿,又能在这山阳县中安稳度日,于康弟来说,是再幸福不过的事了不是吗?” 嵇康却轻笑一声“若真如山兄说的倒好。” 山涛愣了一下,随即关切着问道:“康弟是担心夫人的身份问题吧?这曹魏皇室日渐衰微,但我听说,那原来的谯县主曹林此刻已迁往邺城,这山高水长,夫人的身份,恐怕是波及不到康弟吧?” 我从没想到,自己这高贵的出身会给嵇康带来什么麻烦,听山涛如此说,心下不由地,如万顷松涛般颠簸起来。 嵇康沉默良久,兀自灌了好几杯酒水,摇摇头道:“我从未想过做官,之前答应下谯王殿下,也不过是为了生计与自己的性命问题考虑,谁能想到,我这人居然还真的会做官,结果这样一走,不免被人记下,早晚有一天,要来寻我的。” 阮籍这时开口“既然怕人来寻,便去做好了,康弟看我现在,不也活的好好?何以忧虑至如此模样?” 山涛垂下头,忧虑地叹了口气“我等时至今日,也算是在宦海中沉浮许久。这朝代更替,不过是日新月异的事情,康弟若是能够看得清楚一点,便不必如此了。单论这一点,我看还是嗣宗,要强的多。” 阮籍听山涛夸赞自己,反倒哀凄着要哭出来“我不过是劝劝康弟,其实我哪里好?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先前司马氏看得上我,才令我为官。我也是无法,没了官我便没了钱,没了钱便没酒喝。” 嵇康听到阮籍如此抱怨,不禁开怀朗笑,玉山般清俊素秀的容颜于我眼中浓墨一般化开,如何摇曳都扯不开“看嗣宗兄这样一说,都扯到了哪里去?” 阮籍跟着笑起来,模样同样俊朗迷人“是啊!我们刚聊到哪里去了?哦!是康弟你太过于舍不得夫人的事情!” 嵇康面无表情,好像很厌恶别人谈我一般“她有什么舍不得?只是她一独自在家中,又不会做饭又不会洗衣裳,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且我一回家,她便感到我冷落了她,又是哭又是闹,近日里,还总是有点自卑的感觉,我怕她一个人在家自残什么的,便只好带她出来了!” 听到这样一番话,我着实心头一凛,想着嵇康这些日子以来,难道真是这样想的?他其实心里嫌弃死了我,可又怕我自寻短见,才没什么事对我好一下?这样的话,我岂不是太过于可悲了? 然听到这话的山涛与阮籍对视一眼,却当下放声大笑。 山涛抬手,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道:“看来我们真是不好提嵇夫人啊!一说起嵇夫人,康弟就忽然间变得不像康弟了,好像那口是心非的多情郎,变着法子掩盖着心中所思,结果反倒露了怯。” 我没听懂山涛的言外之意,却见嵇康我那平日里木头一般,静如处子的嵇康脸红了? 我被嵇康这一态度吓到,起身时,望见韩流歆哀凄凄的目光,滚着一层明镜般澄澈,上前拢起我的手“想不到阿绣平日里如此可怜啊?没事的,日后有姐姐陪你了,可千万莫要自残啊!” 我语塞,转头复看了眼那冒着一层薄光的洞口,没了再去偷听的。回身时,将韩流歆从地上拉起,努力不去想嵇康那一番言辞,平静与之道:“看来今日他们谈的我倒是都能听懂,只是我不很想要听了。” 韩流歆自然明白,我是生了嵇康那话的气,又深怕自己这凿洞偷看的行为被嵇康知晓,摆摆手将我拉出房外“那我们就不听了,他们那些男人的话有什么好听的,没用极了!” 话毕,韩流歆将我拽到牡丹花丛中,复悻悻提醒我道:“不过阿绣你生气归生气,可千万别把这事情说出去哦!不然的话,我夫君该生气了。” 我点点头,为了与韩流歆这初初建立的友情,便憋着一股气没与嵇康发。/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三十二章 后来几日,我时常跟着嵇康到山涛家作客, 和韩流歆渐渐熟络起来, 与嵇康的话反倒真就不多了。 只独自时,我仍不由得想, 嵇康究竟是怎样想我的, 为何他要那样说我, 可山涛却又说他是口是心非呢?山涛是如何看出嵇康是口是心非的?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好在韩流歆亦看出了我的心思,与我宽慰道:“阿绣你不要难过,我夫君看人很准的, 他既然觉得嵇先生是口是心非,那么就一定是的。而且我夫君也很了解嵇先生的不是?” 我捂着脑袋摇摇头,疲怠地趴在桌前, 幽幽道:“可万一山先生看错了呢?万一我夫君就是嫌弃我了,我该怎么办?” 韩流歆想了想, 起身从她枕头下掏出一本书来,面容羞涩地递给我。 我接过那本名唤《汉朝百年情史》的大书, 懵懵地问韩流歆道:“这是什么?” 韩流歆脸颊微红,忽然变作一个含苞待放的羞涩小姑娘“这是之前我去市集买菜时, 路过小书摊买下的, 看着好像是讲历史的,但是给我夫君看时,却说是什么8226;乱之书, 叫我扔掉。” 我直白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扔?” 韩流歆将手捧在嘴边, 笑嘻嘻继续道:“我长这么大, 还没见过什么叫8226;乱之书呢!所以偷偷留了下来,趁着夫君不在的时候看,花了差不多一月的时间,早就已经看完了。” 我不明晓韩流歆用意,简单翻开这本《汉朝百年情史》问道:“那这本书是讲什么的?” “也没有什么,就是前汉朝一些宫廷里面的秘闻情8226;事,文笔略直白,我们都是看得懂的。” 我不小心一翻,忽然看见一张图夹在书中央,刚要打趣问这书上怎么还有画时,便发觉那画风有些怪异 这男女的动作,怎么看上去有些像婆子说的那般怎么!怎么把这种东西画在了上面! 我慌张将书合上,推到一边去“这什么书啊?我不要看!” 韩流歆却又将书推入我怀中,信誓旦旦道:“你不是担心你夫君嫌弃你吗?我告诉你,这上面,都是讲男女之事的,我自从看了这书之后啊!受了很大的启发,用了里面几个方法,我夫君现在可心疼我了。” 我嫌弃地看了看韩流歆,不很相信对方的话“可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书啊!山先生都说让你扔掉,你为什么不扔?” 韩流歆调皮地眨眨眼,与我小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有的时候,我们女人啊,也不要全都听男人的。我可告诉你,自我看了这书上的东西之后,可谓是懂了很多呢!你若是想要明晓你夫君的心意,还是看看为好,就算是看了不明白,但也总归会学到些什么的。” 我不很懂,究竟韩流歆想要让我明白些什么,但看在她如此坚持的份上,我还是悄悄将那本《汉朝百年情史》给收了起来。 与嵇康回到家后,我学着韩流歆,也将那本书藏到了枕头底下。平日里,趁着嵇康去外面帮人代写书信或与刘伶喝酒时,便偷偷将其翻开,看上一两个小故事。 看过之后才发现,原来这《汉朝百年情史》除了里面的图画内容露骨了些,其余的文字,倒还真与韩流歆说的一般浅显易懂,规规矩矩。一个接着一个小故事,不过是讲述前汉朝王室中,那些女人与帝王诸侯之间的爱恨情仇,以及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罢了。 我看着倒是觉得无聊,想那些女人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呢?那男人既然都已经拥有了那样多的女人,你大可以在别人遗忘你的时候离开吗!再去找一个一生一世只爱你的男人不好吗?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趁着嵇康离家时,我快速翻阅完了这样一本厚厚的大书,除了上面那些引人遐想的图画之外,里面的内容我大多不喜欢。虽然我大小也算从王室宫廷中走来,但因从小被爷爷当做掌上明珠般捧着,而顺带远离了那些明里暗里的斗争,对于这书中所述,不甚懂得。且我欺负谁,从来都是明目张胆的,不会像这些宫廷中的女人般,还要偷偷摸摸地。 再次见面时,我便将书还给了韩流歆。韩流歆收回书后,心情激动地问我道:“你觉得如何?” 我无趣地摇摇头“没什么意思,于我来说,一点用也没有。” 我想韩流歆觉得有用,无非是学会了那些在床上取悦夫君的方法罢了。可我与嵇康都没有圆房,便算是学了,也没什么用。且自嵇康认识了吕安后,我总是觉得,嵇康表面上对我时好时坏,其实内心里,是好着男色。 韩流歆不敢相信地又翻了翻那本书“不会啊!怎么会觉得一点用都没有啊?” 我摊了摊手,不很想要与韩流歆谈论这个话题“总之就是没用,浪费了我的时间。” 韩流歆合上书,手肘抵在书面之上,玉指轻敲脸蛋,思索良久,又问我“阿绣啊?你不觉得,这书上女子讨好男子的方法很好吗?还有那些情话很甜蜜吗?” 我从来没想过要讨好嵇康,因为我一心只想要嵇康先来讨好我。我若是说了甜蜜的情话,不就证明我是先向他妥协? 但这般想法是不好告诉韩流歆的,我便耸了耸肩膀道:“我觉得没什么新鲜的。” 韩流歆想了想,复问道:“那关于汉宣帝刘恂的那个故事呢?” 我反应了一下,反问道:“故剑情深那个吗?” 韩流歆点了点头,我却收回目光哀叹一声“皇帝倒是痴情,就是太傻了,结果反倒把自己的爱人给害了。” 没记错的话,那故事的最后,霍光的女儿霍成君嫉妒许平君得宠,偷偷将其毒死。然汉宣帝忌惮霍光权势太大,不得不忍气吞声,留下霍成君的命。 韩流歆于我面前扣了下响指,笑眯眯道:“对的啊!其实你说,那皇帝若是表现得不很喜欢许皇后,说不定许皇后就不会被害死了不是?” 我点点头,复听韩流歆进一步与我解释“所以有的时候啊!男人在外,还是口是心非一些好。我好多次都听见我夫君在外说我太过于蠢笨,从不轻易让我出门,表面上怕我坏事,其实回到家中啊,则对我百般疼爱。我想啊!我夫君不过就是怕我被其他的男人看上,想要将我好好地留在家中罢了。” 我虽听着有些牵强,但觉也实在有那么点道理“原来这就是给你启发的故事啊?” 韩流歆却摆摆手道:“不是给我,是给你启发啊!你忘了吗?你夫君说你的那些,其实说不定啊!都是违心的,不过想要别人嫌弃你,然后自己一个人偷偷宠着你罢了。” 我微微一笑,心中则更为失落。想韩流歆如此开心,不过是因为他夫君在家中与她相亲相爱罢了。只要她夫君对她足够好,那一个个甜蜜的小故事,无论如何绕弯子,都能被归结为韩流歆想要的答案。然而我与嵇康,真是一提起来,都觉得心烦。 嵇康对我好吗?当然表面上看去好的不得了,可为什么他对我如此好,却在外人面前说我不好呢?而且他从来没说过喜欢我,更加没有与我圆房,这种事情说出去,我都觉得丢人 我总不能把我怀疑嵇康是个断袖的事情告诉韩流歆的,还有我们两个现在还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想了很久,我才终于谨慎着与韩流歆问道:“看来这书我看不透彻,要不姐姐你就直接与我讲讲,怎么样做,能够让我夫君,对我主动些?” 韩流歆紧了紧眉“要多主动啊?” 我抿唇“就是即便我不理他,他也会主动凑上来那种。” 韩流歆将手按在下巴处,自顾自敲了敲“这样啊恐怕有些难吧?” 我刚要放弃希望,复听韩流歆道:“要不然的话,你试一试,很久都不理会他呢?说不定他憋不住了,到时便会自己来找你了?” 我觉得这方法貌似可行,之后一日,都没怎么理会嵇康。却悲惨地发现,我不理会他,他也不在意,整日里像个木头似的,照样给我做饭抚琴,也不知他究竟是故意地还是如何,反倒让我心生胆怯。 我将这方法得到的下场告诉了韩流歆,韩流歆不禁道:“我看嵇先生平日里冷冷的,想不到竟然如此之冷,那没有办法,只好你主动了。” 我一脸挫败,万分不想如此放弃了坚持这么久的事情,倔强地摇了摇头“我才不要。” 韩流歆则劝我道:“他不理你,只得你去理会他啊!不然的话,你们夫妻岂不是越来越远。当然你只需要努力对他好一些便好了,试探着来,别太急了,否则他反倒生疑的。这其中的分寸,你可要把握好。” 我道:“我不会把握分寸怎么办?” 韩流歆见我孺子不可教,摆摆手道:“那你就看别人如何讨好你夫君的,你也跟着学吗!这有什么难的,总之你先去试试,我就不信嵇先生还是没有反应。” 我又一次听了韩流歆的话,回到家中开始努力地与嵇康亲近。/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三十三章 要说让我与人生疏起来,再简单不过了。 可若让我与人亲近, 我却有些懵。一时掌握不好这其中的分寸, 唯一能做的, 便是‘有样学样’了。 可我要跟着谁学呢? 平日里, 也没看嵇康评价哪个人好一些坏一些, 从来见他时,都一副木木的态度。要让我猜嵇康喜欢谁, 自然是阮籍山涛那一行人,但这其中,嵇康又最喜欢谁呢? 虽然嵇康总是带着我去山涛家中做客, 可单单看上去, 阮籍和嵇康的关系也是不错的。这两人各有各的风度文采,我一时比较不出来,不经意间, 却又插·进了向秀, 刘伶和王戎那个小屁孩。 刘伶那家伙就不用说了,和我夫君嵇康可谓是纯正的‘酒友’。若非不是因为酒,想必嵇康也是不会与刘伶那家伙走的太近,毕竟我实在觉得, 这个刘伶与阮籍向秀这些人比起来, 丑了些。 但嵇康却也是真真喜欢着刘伶的,不仅拉着刘伶于竹林中一同饮酒作乐, 时而还会把那家伙拉到家中来玩。我虽嫌弃刘伶长得丑, 但好在这家伙越醉越清醒, 言行豁达,倒是比那阮籍喝多了酒时要正常许多。 且记得一次,我听向秀那家伙与我说,他带着嵇康到刘伶家中看望他时,刚巧他夫人正劝他戒酒,他竟索性骗他夫人,说自己要祈求神灵护佑才能戒酒成功。结果他夫人将祭台准备好后,他却跪在地上,大声念叨着,求神灵不要让自己戒酒。害得他夫人心灰意冷,哭着从家中跑出。刘伶倒好,也不去理会他伤心的夫人,脱光了衣裳在祭台之上豪放饮酒,饮至兴起时,还唱起了歌跳起了舞 向秀说他当时看见这一幕时,羞得要将嵇康拉走,嵇康却甩下向秀,跟着上去脱下衣服跳起舞来。我听到这话时惊了好久,又不敢去追问嵇康,偷偷趁着阮籍醉酒时去问了问,才知道,嵇康亲口与他说过,确有这事。 再者就是向秀了,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既是个富有文采的名士,又通晓音律,行事不如阮籍刘伶一般放肆张狂,活脱脱一个文静书生模样。可再与对方熟识后,却很轻易察觉到了不对劲。 听韩流歆说,向秀是山涛给嵇康介绍来的,未与对方相识,便已经仰慕起嵇康来了。但仰慕便仰慕吧,他那双漆黑的瞳仁晶莹剔透,为何总是不经意往我夫君身上偷偷瞟着?且看嵇康时的目光,又为何比我还要柔情似水呢? 我知道我不该多想,后来便尽量不去看向秀了。直到有一次,我偶然听见嵇康劝说向秀,要对方找一个夫人时,才彻底发现了不对劲。只见向秀那双哀怨的眼眸一个婉转,起身话都不说一句,便跑出了我家庭院。我傻傻地站在原地,待了许久,听见嵇康别有深意地叹了口气。 要说这吕安‘可能’是断袖,嵇康也‘可能’是断袖,那么这向秀,便‘必然’是断袖无疑了。 最后一个便是那小王戎,算是嵇康结交的这些朋友中,我最不想去担心却又要最为担心的家伙了。 说来王戎家世显赫,可自从结实了嵇康后,便根本不住在家中了,这几日住在我与嵇康家中,过几日,又住在山涛家中,明明有洛阳城的高床软卧不去享受,整日里跟着阮籍与嵇康团团转,小小年纪,酒量倒是被练得不小。再者这王戎眼明心亮,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若是有什么只言片语传到了他的耳中,他不消片刻便会去告诉嵇康或是阮籍。所以我即便是有什么事情,也断断不会与这看来实在天真的孩子言语。 简而言之,山涛与阮籍是以才华与嵇康交好,我学不来;刘伶那家伙是以喝酒裸奔与嵇康交好,我更学不来;向秀那家伙虽是与我一般,以真情与嵇康交好,但现在一想到向秀我便浑身起鸡皮疙瘩,万分学不来。 最后挑来挑去,我能够选的,竟然只剩下王戎了。 想来这小孩与我年纪相差不大,且听王戎自己的话,嵇康似乎还很喜欢王戎的,觉得他聪明灵巧,文采斐然。当然这里面也许有点王戎自夸的因素,不过事到如今,我也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牵强一试了。 一日入夜,天气刚好转寒。嵇康提前从竹林中回来,身边没带着王戎,想必是这一夜又跟着去山涛家住了。我兴冲冲迎在门前,见到嵇康,努力扯起嘴角,让自己看着好看些:“你回来了?” 然嵇康只是点点头,看都没看我一眼,直直往正厅中走去。 我完好的笑容僵滞在嘴角,无奈,转身跟在嵇康身后,于他身边坐下,复听他弹起琴来。 一如往常,嵇康对我也不过就是这般模样了。与我弹弹琴,读读《庄子》,去山涛家时将我带上,早回家时,再去山上摘些草药回来互相掺和,放在丹炉中炼制,自己吃一颗,若是觉得好,再给我吃一颗。 如今这一日,嵇康的态度实在没什么异样,只是我才发现,原来嵇康平日里都不看我的吗?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看我的?虽然近日里,我和韩流歆玩的比较开心,但嵇康为什么要冷落我呢?他不是也和山涛他们玩的很开心吗? 我心中郁郁想着,不多时,于他弹琴的间瞬,特意凑近了对方些。方闻见他衣衫处,浅浅落着风与翠竹的清香,发丝凌乱沾染其间,好似一副泼墨山水画般勾勒于我眼前,我从那清浅的味道中察觉出,嵇康今日喝的酒并不多,便证明他与山涛那些人应是谈的比较多,所以如今,才会没有心情看我一眼,一个人想着自己的事情吧? 我未曾考虑过,嵇康已经带我离开了洛阳城,为何心中仍想着朝堂上的那些事。只当那是他们这些名士们热爱的谈资,平日里喜欢给自己找不自在罢了。且在当时,我从不在乎这些事情,只知道,我要好好地讨好嵇康,让他在闲暇之余,能主动地与我表明心境。 “那个”我终于开口,见他有了反应,鼓起勇气,甜甜唤了声:“阿康哥哥?” 嵇康听到我这声呼唤时,浑身激起一个细微震颤,于我而言,妥妥算是一个很大的动静:“你说什么?” 我虽先前已对着镜子练习多次,此番当面唤出,果然还是感到无比别扭。但我想,总归都已经唤了出来,便也只得厚着脸皮继续道:“怎么了?我不能这么叫你吗?我看王戎如此叫你的时候,你很开心的啊?” 嵇康收回目光,一双手先是搭在琴弦处,随后又局促地收回到膝盖之上,呼吸两伏,才道:“浚冲如此叫我,是因为他/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三十四章 虽然我百般不想承认,但事实证明, 嵇康的选择, 永远是正确的。 他将我禁足在家中的几月,我很快把《汉朝百年情史》的内容忘得光光, 无聊时,独自于书房中翻翻嵇康写的诗词乐曲。后来天气从寒冬转至初春,我便又开始担负起了灌园的工作。闲来无事, 复像模像样地捧着一本《庄子》,围着庭院四周的墙壁, 摇头晃脑读着诗文。 但即便我努力着给自己找事情做, 嵇康不在时, 我却仍旧无聊。那原本胡思乱想的本领再度苏醒,在发生那件事情的前半天,我都坐在墙头,手里捧着《庄子》, 独自一人想着,倘若我之前也这般认真的看书学习, 此刻会不会与嵇康,便有很多话可以说了? 便是那时,朝阳之下投射出一抹阴影, 我被一本不薄不厚的书砸到了头。拾起那本名唤《四本论》的书,上下看了两眼, 转身往外面跑去寻人。 我想, 好在我的头不疼, 不然要是让我看见那投书的人,非先上去揍对方一顿再说。 记得那投书的人当时穿着一身绛红华袍,远远看去,亦是一副眉清目秀的俊俏脸庞,眼神甚为明亮,见我追出来,转身便往远处跑去,可惜看样子,速度不是很快,跑到一半时,还差点跌在地上。 我觉着去追他也没什么用,索性回到庭院中,翻开那本《四本论》瞧了瞧。根据近日里,对嵇康那些诗词文章的研究,勉强看出,这《四本论》也是一本讲述清谈与玄学内容方面的书,但这《四本论》上并没有署名,我猜着,也许是那红衣男子所写,这方投过来,是给嵇康看的吧? 可既然是想要给嵇康看,为什么自己投进来之后又跑了呢?我往常见到那些仰慕嵇康的人,诸如向秀与王戎,可都是浩浩汤汤地直接找上门来好不羞涩的。日前,向秀还写了一本什么《庄子注》的给嵇康看,想来必定没有嵇康的文笔好,却也得到了嵇康的大加赞赏呢! 难道这红衣男子是怕自己的文笔不够出众吗?我复低头继续研究了一下这《四本论》,以我这个外行人的眼光,觉得倒也算是文采风流,言简意赅呢!那么,恐怕是这红衣男子既没有人来介绍,又害怕自己的文笔不好,所以才会落荒而逃吧? 我如此猜想着,灵机一动,便想着帮这红衣男子做个小小引荐,顺便也靠着这《四本论》,和嵇康找机会说说话! 思及此,我故自兴奋起来,待到嵇康从市集拓写完碑文回到家中,我便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 嵇康只当我是在家中憋腻了,如今换着法子想要出去,全然不理会我,直直往琴桌旁走去。 我紧忙跟上去,将手中《四本论》于嵇康眼前摇晃一下:“你看!” 嵇康的目光不由得跟过去,接过我手中的《四本论》,简单翻阅起来。一开始时,嵇康的目光没什么不妥,谁知翻着翻着,眼光便亮了起来,抬头时,竟与我问道:“这是你写的?” 我没想到嵇康会如此以为,毕竟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会写出这样的东西。但见嵇康神情如此好奇,便有意捉弄对方道:“你猜!” 嵇康轻笑,也是意识到,我实在没有这等文笔,几分嘲讽道:“若是你写的,我现在就放你出去玩。” 听到嵇康如此说,我竟忽地心生邪念,想要直接冒领了这《四本论》算了,可转念,复想到,倘若这嵇康事后问我其中的内容含义,我答不出来,可真就惨了。 须臾,我指了指庭院处的墙壁如实道:“就是从那墙壁上面被扔进来的。” 嵇康复瞧了瞧上面的文字笔法,喃喃道:“不像是我认识的人。” 我便道:“我见到那人了,穿着一身红衣服,是个男子,年纪么和你差不多,估计是想要把这《四本论》给你看看,可是又不敢,所以便扔了进来,谁知道,竟然砸到了我的头!” 嵇康旋即将四本论扔到桌上,抬手抚上我额头:“疼吗?” 我打量了一下嵇康手的位置,脑袋便顺遂着转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发鬓处的位置道:“是这里被砸到了,不过一点都不疼!” 嵇康闷声一笑,清冷双眸焕出融融暖意,柔声道:“那便好,我忽然想起,过两日是你生辰,带你去竹林玩可好?” 我眼睛一亮,不敢相信着问道:“你要带我出去了?” 嵇康收回手,瞧了瞧那桌上的《四本论》,转身拉着我走到琴桌前,抬手开始抚琴:“毕竟是你生辰,且我想你在家中憋了如此久,也该出去转转了。” 话毕,嵇康若无其事地又加了句:“只是记得,如果再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一辈子都不让你出去了。” 我心下轻轻一抽,但好在嵇康冷了我这许多时日,气焰也没了多少,只嘴硬道:“我哪有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嵇康面不改色:“几月前,你出去买菜时,我躺在床上睡了会儿,总觉得枕头怪怪的,便掀起来看了看,什么《汉朝百年情史》,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好书。” 我满眼错愕,手按在胸口,只觉心扉猎猎作响:“你你知道?那你怎么不直接问我?” 嵇康手指荡过琴弦,余音不绝,开始继续变换指法,毫不受影响:“只是让你一个人冷静冷静,不然的话,怕你想不清楚,总觉得是我的错。我不说,不过是想要让你自己明白罢了。且看样子,你现在也想明白了不是?” 我别扭地垂下目光,不甘心道:“但给我书的那个人说,她用了那本书里面的方法,她夫君可喜欢了。” 嵇康却道:“山兄不过是宠着山夫人罢了,且看她不过是为了取悦自己,所以才没有道破。” 我未想到,嵇康居然连书是韩流歆给我的都知道,反应了一下,反问道:“那为什么山先生肯宠着山夫人,你却要把我关起来?” 嵇康斜眼看向我,眸子婉转间,透着一丝狡黠:“山兄与其夫人两情相悦,你为何要学?” 我立马紧紧抿住双唇,避免自己一个嘴快,将对嵇康的情意透露出来。哽咽许久,才道:“因为我也是你夫人啊!当然要好好对你,这不过是我的职责吗!” “你不需要这样做,就像现在这样,蛮好的。”嵇康轻描淡写地说着,声色中,分辨不出情绪,却总让我觉得,淡淡地心安。 后来我便没再与嵇康争执些什么,毕竟这几个月来,/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三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一小时后刷新即可~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只令我没想到的是,我不待见吕安, 吕安也是同样不待见我的。 一开始时, 他与我介绍还文质彬彬,听说嵇康不在, 失望了一下,旋即也不问问我,便抬脚往庭院中走去。一眼望见那满院的瓜果蔬菜, 兴致勃勃问道:“这可是叔夜兄种的?” 我点点头, 知晓叔夜是我夫君嵇康的字号,至于为什么他一个年纪轻轻的美男子要取这样一个字号,我也没问过他。而对于面前这个奇怪的吕安, 我则始终因吕巽的愿因, 不与对方靠近。 看得出吕安这人极其敏感, 一察觉到我不喜欢他,也不再与我笑脸相迎。站在庭院里, 抬头四下打量着,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 也不说些话。 我看他站在院中,便也不想去理会。转身刚要往正厅内走,忽然听到他与我道:“嵇夫人, 吕某饿了。” 我一脸无语地转向他, 反问道:“所以?” 他登堂入室, 毫无任何羞赧之意“给吕某做些饭吧, 吕某千里迢迢赶来山阳,是一定要见叔夜兄一面的。” 我歪了歪头,明知故问道:“你以前便认识我夫君?” 吕安这方收敛住满身简傲,与我道:“未曾相识,只是吕某仰慕叔夜兄已久,半月前,兄长吕巽有幸结交到叔夜兄,这一遭,吕某才敢来拜访。” 我忍不住又看向他那一头鸡毛,问道:“那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东平人,都这么打扮吗?” 吕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拔下一根鸡毛,语气里透着丝丝委屈“来的时候,被一只斗鸡攻击了,真是倒霉。” 我住在山阳这么久,就没见谁家中养过斗鸡。他怎么就那么倒霉,一来便碰上了斗鸡? 吕安见我不语,又格外礼貌地拱手作揖道:“嵇夫人,在下真的好饿。” 我无奈,心想自己哪里会做饭,这家伙一来我家,二话不说就要吃饭可我若是赶了他走,回来之后嵇康会不会生气啊? 思及此,我只得硬着头皮去给吕安做饭。看着那一排排全然不识的炊具,我站在原地凝思半天,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做出了一碗半生不熟的鸡蛋炒饭。想我夫君嵇康对我如此之好,都没吃过我的手艺,如今这珍贵又肯定难吃的第一次,还是给吕安好了! 把鸡蛋炒饭端上桌,我特意好心提醒道:“平日在家中都是嵇康我夫君做饭,我的手艺不好,你莫要见怪。” 吕安听我如此说,率先试探着用鼻子去闻了闻。应是发觉味道没有什么问题,才举起筷子。可谁知脑袋不小心一歪,一根鸡毛便掉进了饭里。他一愣,半晌,装作没有看见,将鸡毛从饭中拿开,挑起筷子刚要吃饭时,一只飞鸟忽从头顶划过,将一坨白晶晶的鸟屎,落进了饭碗。 要说我和嵇康,自来到这山阳的几月来,可是日日都坐在这外面的圆桌上吃饭的,从来都没有见过什么鸟,更加没有什么胆子大的飞鸟敢落屎在自家饭碗上。怎么这个吕安一来,就又是斗鸡又是鸟屎的 难道他真心倒霉? 想到这里,我不禁对面容无奈的吕安,狠狠捅了一刀“你挺倒霉的?” 他缓慢抬头,一副人家有苦说不尽的态度,放下筷子便伏案嚎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每日吃饭,隔三差五,不是掉房灰就是掉鸟屎,你到底想要我在哪里吃饭?老天啊!” 我听到吕安如此嚎哭,便明晓了,这吕安是个倒霉鬼无疑。而为了避免他把那天生强大的霉运传染到我身上,我不禁挪着步子开始悄悄远离对方。 正是这时,嵇康从外面忙完回来,走到我身前,望了望那伏案嚎哭的吕安。因看不清对方面容,只见得一头破败鸡毛,便直白问道:“要饭的?” 我忍俊不禁,见吕安猛地抬头,看向嵇康时,原本清澈的五官瞬间收紧,无限感激的模样“叔夜兄,在下是吕安!吕安啊!” 嵇康身子一退,明显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要饭的’是那个一身华贵,粉面小生吕巽的弟弟。要知道,嵇康平日里便已经很不修边幅了,衣服半月不换,秀发七八日不洗,都是难免的事。但好在我夫君嵇康天生丽质,即便是如何邋遢,也是如同仙人般好看。可这个吕安,长得不够好还如此狼狈,便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了。 吕安见嵇康不信,急忙起身,手一扬,冲着朝阳神情激昂地哼唱起一段曲子。我已然听嵇康抚琴良久,所以听得出,吕安在哼唱《广陵散》。随即,吕安又格外激动地与嵇康道:“之前吕某在洛阳时,便曾听得过叔夜兄《广陵散》的残段,只是那时人潮拥挤,吕某挤不进去,刚巧当时又被花盆砸了头,没想到之后叔夜兄辞官,吕某便就此错过了叔夜兄。” 嵇康仍旧半信半疑,虽他从不喜欢以貌取人,但不得不说,这个吕安着实让人一眼看去,便心生芥蒂。 吕安无奈,只得继续道:“前几日兄长吕巽在山阳公办,有幸结识了叔夜兄,于书信中,吕某看出了叔夜兄的笔迹,这一次才驱车前来,只想要和叔夜兄你,做个朋友。” 我不禁捂住嘴巴,心里已经被这吕安逗开了花。想不到他刚刚还是一副简傲的讨人厌德行,这一番遇见嵇康,竟如此卑微,还只想要做个朋友?那副含羞待放的模样,让我忽然间有些怀疑,这家伙,不会是断袖吧? 曾记得我家教书先生说过,在我曹魏皇室建立之前,有过一个汉朝,那汉朝里有过一个皇帝,叫刘欣的。是个断袖的始祖,‘断袖’一词也是由他那里传来的。说是那汉哀帝刘欣宠爱上了一个叫董贤的貌美黄门郎,一次拥着对方入睡,率先醒来,为了不惊扰到董贤睡颜,便割了自己被对方压着的袖袍,再悄悄离去。 且在讲完这故事后,教书先生还格外神秘地与我说,这当世的才俊中,十个有八个都是断袖,倘若我要嫁的话,一定要找一个平日里热爱女色的,不然的话,很有可能便遇上个断袖。 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听教书先生讲完,便迅速将故事忘到了脑后。这一次看见吕安对嵇康那副含情脉脉的态度,猛然惊醒,倒不是担心这吕安是断袖,只是害怕,嵇康不会是断袖吧? 想他与我已然成婚如此之久,仍没有主动要求与我圆房。莫非说我不喜欢他不过是个幌子,其实是他真的是不好女色,只是单纯地喜欢我而已,心里面,更加迷恋的,是男色? 我胡思乱想于此,登时有些晕,身子一栽时,好在嵇康及时抱住了我,不再去理会吕安,对我一脸关切“阿绣,你还好吗?” 我看着嵇康那张与世无惊的脸,这才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听教书先生的,嫁一个好女色的夫君呢?哪怕是爹爹那种,也起码会有一刻,是真心爱着我的思及此,我又隐约想起,自己嫁给嵇康这件事情,貌似不是我自己决定下来的,而是被我小姑姑被迫坑给我的 吕安跟着上前,一脸审视地盯着我,与嵇康提醒道:“令夫人印堂发黑,肤色犯青,一脸死相,似乎是心有郁结所致。” 我一愣,旋即从嵇康怀中抽身而出,自知这吕安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但是‘一脸死相’怎么听得我如此不舒服呢? 嵇康略微惊讶地扫了眼吕安,转身与我道:“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我点点头,这方抽身而出,远离了那尴尬处境。独自闷在房中,片刻,忽听到那吕安的朗朗笑声。 我心中好奇,悄悄倚在窗格前偷看。碰巧望见,那吕安手中拿着我往日里灌园的工具,一边与嵇康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什么,一边灌着面前的瓜果蔬菜。 而嵇康态度和煦,表面上仍旧一副木头面容,却禁不住吕安突然而来的触碰与靓丽言辞,时而轻轻勾起嘴角,缓之又克制着收紧。 我看着这景象,只觉得一脸绝望,心中怀疑这吕安如此爱慕嵇康,会不会就此待在这里不走了?好在不多时,便望见吕安将手中工具放下,与嵇康拱手作揖,道了几句话后离去。 复过半月,吕安又驱车从老远的东平赶来,还是和嵇康说了会儿话,灌了会儿园便离开了。我始终离得好远,不清晓他们之间究竟说了些什么,第三次时,我实在忍不住,在吕安离去后,上前问嵇康道:“这个吕安,怪怪的。不会是断袖吧?” 嵇康正视向我“他这一次去,估计很久都不会来了。” 我以为嵇康把这断袖拒绝了,乐哉哉问“为什么?” “他家里人给他说了一门亲事,让他回去成个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三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一小时后刷新即可~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缓而, 他坐到我身边, 身上官服未脱,束发高耸头顶,谦谦君子的模样,令人心动“怎么回事?” 我道:“今天有个喝多的人在百年酒坊, 我跟他说我是夫君你的夫人,他不信,后来说着说着,就骂我是孙子。” 嵇康听罢, 与我确认道:“所以那人是喝多了?” 我点点头,随后又道:“不过他应该也是气我揭穿了他装醉的事情,他虽然喝了酒,但是还没醉到倒地大睡的程度, 无非就是想要守在苏姐姐旁边罢了。” “苏姐姐?” 我解释道:“就是百年酒坊的老板娘, 长得可漂亮了,难怪那阮籍要装醉呢!” 嵇康眉眼一亮“阮籍?你说那醉酒的人, 是阮籍?” 我“嗯”了一声,见嵇康却若有所思起来。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 他们这些名士在还未见面时,便不由得有种心心相惜之感。他听说过他的名号, 他自然也听说过他的, 但是彼此并不主动去相见, 只盼着去等待一个美好契机, 然后共同走向一个内心向往的世界 且嵇康一听说这人是阮籍,立马放了心。为了让我不感到委屈,丝毫没有说起大伯和嫂嫂对我的猜测。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像是哄弄小孩子般“既然如此,下次看到醉酒的人,你离远点便好了。不然的话,骂你倒是小事,万一发了疯打你可怎么办?” 我点点头,随即见嵇康朝我笑了笑,便起身往书房去了。 近日里,难得见他对我露出如此笑颜,可这一笑转瞬即逝,我心中自觉,他不过是将我当做一个小孩子罢了,那样哄着宠着,多少时,让我觉得有些不悦。但虽是这样说,我却还是无比珍惜这样一个笑容的。后暗自思索一下,我觉得他能够对我笑这一下,许是因我突然唤了他‘夫君’的缘故吧? 这样说来,那阮籍的话兴许是对的。他无法与苏姐姐在一起,空有一手巧得芳心的手段却无处伸展。没事喝了酒发疯一般说些浑词,岂不是浪费?既然他不能够用的话,那么我何不请教一二,且不让他把这技能浪费了才好! 思及此,为了我的终身幸福,我便于第二日背着婶婶,偷偷去了百年酒坊。 倚在巷口,我果然看见了那个装醉的阮籍,可还未等我要走过去时,身后却冒出一个力,轻拽起我腰间佩玉“姐姐?” 我转过头,发现是那个叫王戎的小孩,蹲下去,瞧着他那一头稀疏碎发“是你啊?” 王戎这小孩的眼睛亮晶晶的,这样一近看,好似一双明星挂在眼前“姐姐你来找阮籍哥哥吗?” 我点了点头道:“算是吧。” 王戎却当机立断道:“那姐姐你还是回去吧,虽然我们阮籍哥哥平生阅女无数,但与你们这些女子啊,不过露水姻缘。姐姐你该放下的时候还是要懂得放下,阮籍哥哥有家室不说,而且早已心有所属,相信你们两个在一起之前,阮籍哥哥就已经告诉过你了不是吗?” 我看王戎这小孩说的头头是道,似乎比我还要懂得人间情爱,不禁咋舌“你个小屁孩,你懂什么啊?谁跟你们阮籍哥哥有露水姻缘,他就算是想要跟我有,我还不稀罕呢!我夫君,比他要好看得多!” 王戎却歪歪脑袋,继续道:“姐姐你既然已经嫁人,再来找我们阮籍哥哥纠缠,就更加不对了。” 我白了一眼王戎,忍不住抬手凶悍地揪住对方耳朵,搞得他哇哇直叫“我跟你说了,我不是要跟你们阮籍哥哥纠缠,我是” 我话还没说完,身后忽传来一柔和男音“那你来做什么?” 我放下王戎,抬眼望见阮籍那张如花般可人多姿的脸,起身道:“自然是有事情喽!” 王戎这时却冲到阮籍身边,扯着对方衣襟嚷嚷道:“阮籍哥哥,她刚刚扯我的耳朵,我要找我爹把她抓起来。” 阮籍摸了摸王戎的小脑袋,安稳道:“抓不了,她是曹魏皇室,你个琅琊王氏就算是地位再尊贵,也得听人家的。” 王戎听罢,眼泪汪汪地,衬着那双眼睛越发明亮。阮籍却毫不留情地将王戎推到一旁,与我很不客气地勾勾手,往不远处的芙蕖池走去。 我跟着阮籍至了芙蕖池,见四下静谧无人,衬着一阵阵芙蕖花香,听他开口“嵇夫人来找我做什么?” 我上前一步,瞥了眼他惟妙侧颜,义正言辞问道:“你昨日说,喜欢你的人,比夏日沼泽里的蜉蝣还多一倍,可是真的?” 阮籍稍显讶异地看了看我,忽然拱手与我作揖道:“嵇夫人真的不要对阮某动情啊,要知道,阮某一向敬仰嵇先生的才华学识,一直都等着能够与其一见,可是若嵇夫人现在对阮某动了情,阮某日后可如何跟嵇先生相识啊?” 我忍不住白了眼阮籍,摆摆手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才不稀罕你,我是想要问你,既然喜欢你的人那么多,那么是不是就证明,你很会让别人喜欢你啊?” 阮籍毫不犹豫道:“阮某长得如此英俊迷人,有人喜欢也是正常的。且阮某平日里喜爱读书,弹琴,作诗,填曲如此多才多艺,哪能有女人不爱?” 阮籍说着,还格外豪放地敞开双手,一副洋洋得意姿态。我心下汗颜,好奇这些当世的名士,怎么说起话来,都跟个智障一样,狂傲自大到了一定地步。 颔首间,我清清嗓子又问道:“所以就是说,你没什么方法可以让别人喜欢你喽?就是那种,逼的人家明明白白说出,‘我很喜欢你’这样的话?” 阮籍眯了眯眼睛,望着我心里打颤“嵇夫人想要让谁说出这样的话啊?” 我觉得告诉他也无妨,便道:“当然是嵇康啊!我嫁给他之后,我们两个都没有圆房”我话音未落,阮籍刚刚灌入口中的一口酒便霍然吐了出来,还全吐在了我的脸上 “你有病啊!”我忍不住大吼,却见阮籍抹着嘴角,弓身往后退去,脚下差点踩空掉进芙蕖池中,倚在边缘,哭笑不得与我道:“嵇夫人说话还真是直接啊!这个你们二人之间的床笫之事,阮某就不好知道了,所以嵇夫人,是想要让嵇先生喜欢你是吧?” 我抹了抹脸上酒水,气愤地甩了甩手“跟你说了也没用,算了,我走了!” 阮籍却在我走出几步后,忽然追上来,挨在我身边道:“嵇夫人莫慌,这事情阮某可以帮你的。” 我扯过头去不看阮籍“你怎么帮啊?你不说你天生英俊迷人吗?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难不成我把你的脸扒下来贴到我的脸上,然后让嵇康喜欢我啊?” 阮籍忍俊不禁“真这样的话,嵇先生可能真就被嵇夫人吓跑了。” 我瞪了眼阮籍,抬脚快步往前走去。阮籍眼见要与我走到市井,又急忙将我拉了回去“诶呀!好了嵇夫人,阮某不与你玩笑了,想要让自己的夫君喜欢自己,这是很对的。阮某清楚,嵇夫人与嵇先生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又是国事联姻,这嵇先生对嵇夫人的感情,定是不深。不过嵇夫人要想让嵇先生喜欢你啊,也是可以的,阮某帮你啊!” 我两手插在身前,仰起头,一脸傲气望着阮籍“你怎么帮?” 阮籍将小酒盅举在面前,与我挤了下眼“简单,投其所好吗!” 我不懂,眯起眼睛问道:“什么投其所好?” 阮籍随后便与我细心讲解起来,说的时候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在面前的石阶上,如同个不安分的猴子“这个嵇先生吗!阮某早听说了,文采风流卓尔不群,性格冷傲,但是又从来不与人敌对。是个很难得的全人。且嵇夫人你现在嫁给了嵇先生,这就比那些外面的狂蜂浪蝶啊!多了一个利处,我想,您作为嵇先生的夫人,嵇先生虽然不喜欢你,但是对你也是不错的对吧?” 我点点头,还想要告诉阮籍,其实我怀疑嵇康喜欢我,但是想了想,还是没说。 阮籍跟着点了下头,仰头灌了口酒,又继续道:“所以嵇夫人如果有心与嵇先生过上那种郎情妾意的美满生活,自然是很容易的。只要嵇夫人你努力一点就可以了,首先,看嵇夫人的美貌,自然是没得挑了。其次呢,看嵇夫人这浑身上下,最大的毛病,也是最有可能让嵇先生不喜欢你的原因,应该就是嵇夫人这有些专横的性格了。” 我眨巴眨巴眼睛,问道:“我的性格怎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三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一小时后刷新即可~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曹明绣怯弱地收回目光, 几缕青色缠绕在鬓角处, 故作一副楚楚可人模样“那亭主究竟要明绣做些什么?明绣去做便是了。” 从小到大, 我在府中自然而然比这个下人生的曹明绣高一等。在外人眼中, 我这个大小姐定是被说成宠坏了的,但谁让我家中人便是如此依着我呢?在这温柔窝里待惯了,我便也并不觉得自己脾气如何骄纵,对待曹明绣又是如何过分。 夏日里让曹明绣帮我从冰窖搬冰解暑,冬日里则叫曹明绣去树上的鸟窝中寻找鸟蛋, 无数件过分又过格的事情,我倒是不记得多少了,不过想这曹明绣心里面,一定都记得清清楚楚。而这一日,我便要曹明绣做一件更为过分的事情。 “你现在, 给我去爹的房间里面,拿两套男子的衣裳来。然后再拿去布坊, 修成我和玲珑的身段大小,带回来给我。” 曹明绣闪了闪眼睛,天真问道:“那我可要告诉爹?” “当然不能告诉, 我就是让你去偷回来给我。” 曹明绣立马晃了晃脑袋“不告诉爹, 还要去偷爹的衣服, 这可不好的啊, 亭主饶了明绣吧, 让明绣去做别的事情可好?” “好啊!那你就给我去爷爷的房间里面偷两套男子的衣裳来!” 曹明绣一顿, 随即又晃了晃脑袋“亭主不要难为明绣了,求求亭主了,换个法子折腾明绣吧,明绣真的不敢去偷爷爷或者爹爹的东西啊。” 我冷漠地扯了下眉眼,一只手攥着瓜子,嗑来嗑去不过是为了玩耍,实在并不很喜欢吃“谁折腾你了?我要衣服是有用处的,你现在就去给我偷过来,爷爷的还是爹爹的我都不管,总之我是不会穿下人衣服的。” “那明绣直接去布坊拿两件现成的不行吗?” “不行!我要男孩子的衣服干什么?而且我穿完了之后,你还得给我拿去布庄将衣服的大小修改回去,只要你做的小心,不就不会被爹爹或者父亲发现了吗?” 曹明绣仍旧犹豫“可是” 我却当下立断“没什么可是的!曹明绣你搞搞清楚,在我这里,根本没有你‘可是’的权利知道吗?” 话毕,曹明绣便被玲珑给轰了出去。关上房门后,玲珑回身,兴冲冲问我道:“亭主我们要男孩子的衣服穿来做什么?” 我响指一扣,打了个清脆声响“还能干什么!我既然都要嫁人了,为何不能在这之前任性一把,我们今天啊!就出去找乐子去!” 玲珑听至此处当下一懵,许是以为我要带她乔装成男子去那些烟花之地戏弄歌女,一开始还胆怯地犹豫着,转而却也兴致勃勃≈ap;8226;起来。 不多时,曹明绣将爹爹两套改好的衣裳送到我和玲珑手上。我两人穿戴完毕,便大摇大摆地从谯王府后门走了出去。途中没遇上什么人,便更加放肆嚣张起来。 步入集市中,我与玲珑走在拥挤街道上,低声言语道:“这会儿子,你就不好叫我亭主了,叫我曹公子,我呢,就叫你小龙,知道了吗?” 玲珑机灵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曹公子。” “真聪明!”我抬起折扇,轻扣玲珑脑门,转身时看见一旁路人,阴沉沉的目光瞅着我和玲珑,倘若我与玲珑此刻穿的不是男装,估计就要将那目光形容成‘色眯眯’了。 但事实证明,这一切折腾终究不过是我自作聪明,我和玲珑按照街头小贩指点,直直便往嵇康所住的巷口转去,那路人一直跟在我和玲珑身后,我和玲珑却一路说说笑笑毫无知觉,拐进巷口时,我摇晃着手中折扇,与玲珑说着“我们就先去嵇康那里走访一下,看看那嵇康究竟穷成什么样子,然后我再做打算。” 玲珑听不懂,便问道:“公子你想象中的嵇先生,是有多穷啊?” 我想象中的穷人家,自然是和那些话本中的一样喽!那个汉高祖皇帝刘邦,之前不就是个家徒四壁的主儿吗!房子如同破烂中隆起的一丛树木般,破碗破罐全数放在地上盛接天上掉下来的雨水,冬日里无法生存,夏日里又不得不承天忍受燥热我暗自想到这里,实在不忍心与玲珑说出,便摆摆手道:“总之去看看就知道是不是我想象中的了!” 我这方话毕,抬脚往前跑去,身后玲珑却忽然惊叫一声。转身时,望见之前那路人竟将玲珑按在墙壁之上,急匆匆要扒玲珑的衣裳。 我吓得转身就要跑出去求救,不时天上却忽然坠下一个身影,一脚踹飞路人功夫,还极有威严地大喝一声“你这败类,光天化日竟敢轻薄女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那路人被来人一踹,捂着脸便转身往远处跑去。我慌张跑到玲珑身旁安抚,抬眼时,急促掠了眼那人。一身驼色白鸟锦绣,腰间配勾玉叮当,白玉簪束起万缕青丝,眉清目秀的君子面孔中,天然涌动着一股英气,正是那日寿宴上的夏侯玄。 未想到在如此地方见到夏侯玄,我不禁错愕,想起那日我的一声狂叫,脸庞刹时红起来。 夏侯玄却全然没有任何别扭态度,上前看了看嘤嘤哭泣的玲珑,复望向我“亭主没有事吧?” 我摇摇头,半晌反应过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 夏侯玄脸上的郑重神色消弭而去,嘴角温和上扬,声音也柔了些许“本侍郎在洛阳城时,见过很多的女孩穿着男装在街上游走,虽然表面上看去,均是翩翩公子,但举止态度却仍旧不免流露出女子风韵,刚在茶楼喝茶时,偶然看见亭主便认了出来,碰巧望见那狂人尾随着亭主,不放心便跟了上来。” 我恍然大悟,原来那些话本上的女扮男装故事,全数都是骗人的。这样一走在街上,还是被人看了出来。苦闷望了眼身旁玲珑,转而对夏侯玄道:“即是如此,都是阿绣莽撞了。幸好夏侯侍郎出手相助,不然的话,玲珑就惨了。” 夏侯玄望着我,仍旧是那日寿宴之上柔情款款的目光“不过亭主这是要去到那里,不如让本侍郎陪亭主去吧?” 我这一次出来,可是准备去探访我那未来夫君嵇康的家庭状况,倘若夏侯玄跟着去,实在不太好。于是我笑着摆了摆手,拉着玲珑准备作别“不必了,我和玲珑也就是在谯王府待腻了,所以这番想要出来随便逛一逛罢了。看这世道不很安全,我和玲珑这方便回去好了。” 夏侯玄却又道:“既然如此,那让本侍郎送亭主回谯王府吧?” 我急忙又摆了摆手,拉着玲珑后退几步“不必麻烦夏侯侍郎了,我们这就回去便好,夏侯侍郎去忙自己的事情好了。”话毕,我拉着玲珑便往另外一处巷道跑去,也不清楚之后夏侯玄有没有偷偷跟上来,但想着自己总归都已经要嫁给嵇康了,曾经与这位夏侯侍郎的那段小插曲,便也不足为道。 玲珑这丫头还算坚强,跟着我往嵇康住处去时,很快缓和了情绪。不多时,又跟没事人一般乐滋滋问我道:“公子,若是那嵇康的住处真和你想象的一般破旧,那时可怎么是好啊?” 我大咧咧一挥手,心中却并非如此想法“自然我就跟小姑姑一样跑掉了呗!我估计小姑姑多半也是因为嵇康那家伙太穷了,再者自己又不喜欢,所以才下定决心和那侍卫逃跑的。” 玲珑听罢,将手挽上我臂弯“那到时候,公子可要带着小龙一起走,不要把小龙丢下。” “那是自然了!我又没有什么可以私奔而去的人,一个人走又无聊,自然要带上你了!”说话间,我和玲珑已经走到了一面糙土墙面前,根据之前询问而得,想必这里应该就是那嵇康的住处无疑。 但这面糙土墙建的倒是很高,我和玲珑即便是紧紧摞到一起也很难达到。且这一次是偷偷来此查看,怎么能够从正门大胆进入呢?思索许久,我便只好叫玲珑找来一堆砖块,齐整整摞到一定高度,才和玲珑勉强爬上土墙。 我自清楚嵇康这家伙是个穷人,但又为何要把土墙垒的如此之高呢?一时心生好奇,竟冒出一个多少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猜这嵇康莫非是谯郡隐藏的巨富?这糙土墙的后面,其实是一座比谯王府还要大上好几倍的府邸? 思及此,我心中陡然激动起来,可爬上石墙之后一探眼,便只是望见一处茅草屋,荒草遍地一览无余,被一串竹竿划出的地界中,嵇康那家伙赤身,正站在一处锻铁的打铁墩前,一下一下地打着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三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话音未落, 我身后便冲出一个声音, 将我吓了一跳,是那该死的吕安“叔夜兄!你回来了,你可算是回来了, 你可知我等了你好久啊!” 嵇康顿了顿,突然见到吕安,言辞也不禁迟钝起来“吕吕安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你回家成亲吗?” 一旁的粉衣少年方插话道:“康兄你这家中还真是热闹,难怪山兄留你过夜你都不肯,偏偏要趁着天亮回来。” 我此刻已然被冷落到一边,神情木讷地望着吕安抱住嵇康, 且一脸惘然地与嵇康问道:“叔夜兄, 这是哪位?” 嵇康将吕安推开,简单介绍道:“向秀向子期。” 吕安摇摇头,又凑合着往嵇康身上挨去“没听说过么。” 向秀尴尬地笑了两声, 随即拱手作揖,欲抽身而去“时候不早了, 看康兄你安安全全地到了家,向秀这方便离去了。” 嵇康点点头,末了友好地与向秀邀请道:“以后想要来找我, 直接去前方的竹林,若是怕寻不到我, 便与山兄一起来。” 向秀再次感激地拱了拱手转身离去。吕安这方又挡在嵇康面前, 扯着对方衣袂问道:“叔夜兄, 日后我也直接来前方的竹林找你么?” 嵇康又一次承受不住吕安的热情将其推开,一双眼睛紧紧望着我,分明是碍于我才不让吕安对他如此亲密“吕安你还没说,你不是回家成亲了吗?” 吕安放下嵇康衣袂,像个赌气的孩子般嘟起嘴巴“叔夜兄你还说,我成完亲便马上来找你了,可是谁知你不在,害的我好等!” 嵇康一脸难为“那你可有什么重要之事?” 吕安则歪着头奇怪万分“叔夜兄你怎么如此说,我没有事情就不能来找你了吗?这一日啊!我等了你如此之久,你可不能再怠慢我了,我看你书房蛮宽敞的,这几日,我就住在你书房好了,我们也好日日畅谈,且我听说你结识了嗣宗不是?明日找他,我们一起来玩啊!” 看吕安说的如此起兴,嵇康也不好拒绝。而这一次,被排在后头的,便又是我了。虽然我心中委屈,但也不想要嵇康难为。凉风月下,我淡漠地看了一眼嵇康后,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果然那一夜,吕安死死攥着嵇康没有撒手,非是让嵇康与他在书房中小憩到了天亮。我独自窝在房中,未再入眠。 翌日清晨,我抱着双腿待在床榻之上,分明听到了嵇康炒菜的声音,却也没有任何反应。 当然我已没有力气再去与嵇康赌气了,他天生不凡,一个名满天下的风流名士,即便是窝在山阳县这般小地方,都能引得无数阮籍,山涛这般人物来与之为友。我一个无才又无德的女子,没了‘长乐亭主’这一称谓,对嵇康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的吧 一时,我觉得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必然是他新交的这些朋友。他心中就算是再喜欢我,也从来都没有说出来不是吗?可他一看见山涛之时,便道出了自己心中对他的崇敬之情。再者那阮籍,明明都被王戎抹的与我不清不楚,他却也没有显出多少生气。种种迹象推测下来,我不免觉得,我在他心中的位置,其实微乎其微。 这时,饭菜似已做好,喷香的气味从窗格夹缝中袅袅荡开,我肚子被引得咕咕作响,可待到嵇康来敲门叫我吃饭时,我却固执道:“我不很饿,你们先吃吧。” 嵇康于门口站了会儿,又问道:“阿绣,你生病了吗?” 他对我却又如此关心,让我不免又道:“没有没有,是真的不很饿,就是想要多睡一会儿,你们先吃吧。” 嵇康复在门口驻足良久,远处隐隐传来那吕安的呼唤声,让我不免心中气火。好在嵇康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担忧着道:“那你睡醒了叫我,我弄饭给你吃?” 我点点头,声音多少有些无力“知道了。” 随后,我分明看见嵇康的影子仍旧映在门前,隔了好久,才缓慢而下。我放松着吐出一口气,眼眸辗转间,不免委屈地哭了出来。 但我不敢大声哭,深怕嵇康和吕安听见,只在马上要嚎啕出来时,张口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好在我这人心思极大,哭着哭着便有些困,转而一翻身,便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后来不过两三个时辰,我被饿醒,睁开眼睛时,望见窗外皓阳相伴。一身的疲惫难以自持,将外衣草草套在身上,便开门走了出去。 我本以为,嵇康和吕安会像往常一般,在庭院处灌园畅谈,可谁想,我望了一圈,却发觉庭院处什么都没有。走到那两棵已然泛出木色的小杏树前打量片刻,故自拿起水瓢,帮着浇了浇水。 这时我才想起,上一次我为这两棵杏树做的围栏,还想着与嵇康显摆。可那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嵇康的朋友给打乱了。这一回,本来说好了要陪我一天的,可看样子,便又不知和吕安去了哪里 突然之间,我开始无比想念玲珑。倘若玲珑在的话,我便有一个朋友了,我可以在嵇康不在时,与玲珑一起玩。可现在,嵇康他明明知道,我没有了玲珑,我身边就只有一个他,他却还是自顾自地交朋友而冷落我 他难道不清楚,我虽是个妇道人家,却才只有十七岁吗?我也想要交朋友的。但是我没有机会,那么他就不能多在家中陪伴我一会儿吗? 我独自蹲在杏树前,越想越委屈,不免又呜呜地哭了起来。眼泪掉进土壤中,瞬间被那团黑色吞噬。 彼一时,我肚子又开始咕噜起来。起身走到炉灶前,见没有一粒剩饭,不免感到绝望。但我心中斗志忽起,想着没有嵇康便没有嵇康了,我总是不能饿死的。上一次我不还给吕安做了碗饭?可惜他没吃,我也不知道味道好不好,这一遭,刚好自己做一碗。 这样想着,我便操起大勺做了碗蛋炒饭给自己。可看那卖相,却似乎比上一次那碗更加难看了。但我没有办法,想着总不能去吃树叶和书房的纸张,便挑起筷子吃了起来。 可惜那碗饭我只吃了一口,便立马吐了出来。后来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我的蛋炒饭那样难吃的原因,是因我不知要给鸡蛋打壳。 好在我刚要继续无助哭出来时,嵇康便从外面赶了回来。见到我面前的蛋炒饭一怔,问道:“你做的?” 我不说话,万万不想承认那味道恐怖的蛋炒饭是我做的。 嵇康弯了弯嘴角,也没再继续追问,抬头将一荷叶包放到我面前,随着他打开的瞬间,一阵阵勾人酥香惹得我肚子一声巨响。 我很不好意思地望向嵇康,却见嵇康已然恢复了一脸木头模样,将荷叶中的炸鸡推给我道:“街口刚买的,看样子味道不错,想着你醒来一定饿了,我做饭也来不及的。” 我急匆匆拔下一只鸡腿塞进嘴里,登时满足地没心情与嵇康说话。 嵇康见我吃的享受,随即将我的那碗蛋炒饭拢到面前,细细打量片刻,挑起筷子吃了一口。 我塞着满嘴的香喷鸡肉,望见嵇康的脸色却骤然难看起来。只随着嘴角蠕动的瞬间,却眼睁睁见他吞了下去。 我一脸恐慌,只因鸡肉在口说不出话,半晌听见他张口,与我勉强道:“味道差了点,不过还能吃。” 我吞下鸡肉,难为情道:“别吃了,太难吃了。” 嵇康却不动声色地又挑起筷子,一边吃一边道:“这可是你第一次做的饭,我要吃光。” 我心中又一次波澜万丈,全然丢了自己委屈时的种种猜测,低下头,疯狂地往嘴里塞起鸡肉,没再说话。 适逢,嵇康一边艰难地吃着蛋炒饭,一边与我道:“吕安那小子被我赶走了,太不像话,怎么刚成了亲就离家?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我今日在家中陪着你,你明日陪我去山涛家作客,如何?” 我一愣,抬头时,见嵇康与我莞尔一笑“从今以后,我尽量日日与你一起。你说好不好,阿绣?” 我眨巴眨巴眼睛,激动时喉结一滚,一块骨头渣差点没呛死我。 听嵇康如此说,我便听话地收起行李。一直以来,我都不清楚嵇康的身上究竟有多少钱。当然他一开始时肯定是没有多少钱的,后来做了官,钱应该变得多些。但因平日里,我从不主动向他要钱,也不需要钱,所以这一次,我对于和嵇康一起离开洛阳城,心里是没底的。 但就像是他说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反正他与我保证过,绝对会让我过的好。 作别了大伯婶婶,我和嵇康坐上马车朝山阳县驶去,望着远山处日暮西归,嵇康忽将一包沉甸甸的钱袋放到我手中“我听兄长说,他家里的钱,都是嫂嫂在管,从今以后,你管钱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三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嵇康看了我一眼, 我便继续道:“以前我问你时, 你故意将问题岔开了, 这一次这个山涛在,你就来了?是为什么?” 嵇康望着四周, 不论男男女女,全数盯着自己瞅,自然是因为嵇康长得好看,好看到了难以让人转移目光。但嵇康却即刻牵起我的手,与我凑近道:“若非不是山涛在这里,我也不会来的。一来你夫君我不喜欢这地方的氛围, 二来不喜欢这地方的主人。” 我当下≈ap;8226;体会到了嵇康不喜欢的氛围, 只看那些掩面含笑的女子和身段稍许妖娆的男子, 见嵇康牵住我后, 全数收回目光。一阵此起彼落的唏嘘之声传入耳中, 让我不由得心中落下欢喜,庆幸我已经嫁给了嵇康。 但这二来我却不懂, 因我虽一直都在听小贩说起这钟磬馆,但却着实没有问过,这钟磬馆的主人是谁。 而看嵇康的表情,估摸着对方是知道钟磬馆的主人是谁的。且这嵇康不想来的原因, 应该是着重在那主人身上。于是我探上对方耳畔, 刚要问对方这钟磬馆的主人是谁时, 目光一掠, 却看见了一个熟悉身影。 那身影如同一柄锋利的刀,于我眼前一闪而过,清晰面眸乍然划过眼畔,让我当下一愣。 我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看见他 嵇康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反常,几步拉着我走到一天字号房间门前,抬手扣了扣门,直直打乱屋内弦乐“谯县嵇叔夜,特来此地拜见山涛先生。” 只听其中弦乐一声乍响,随即门后传来一阵颠簸之音,来人打开门,入眼,却是个蓄着半边胡子的小老头。 我一直以为人们口口称颂的当世名士,虽不能个个都比得我夫君,但起码,也该是如阮籍一般,年轻俊朗,风流潇洒的,可是怎么这个名士,却是如此年岁打扮? 这小老头一开口便道出了自己身份“真是嵇先生?山涛久闻嵇先生大名,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 嵇康与山涛再次拱手作揖,我也便跟着在身后欠了欠身,低头间,听嵇康道:“在下虽早闻山先生雅号,但一直未有机会拜访。这一遭结识了吕安吕公子,才终于决定来此拜见山先生。” 山涛摆了摆手,急忙拉着嵇康往里走,我也便跟着进去“嵇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自来了山阳后,日日便闷在这钟磬馆中,完全不知道嵇先生也到了山阳,若是知晓了你来到此处,山某可是要立刻前去拜访的,才不管嵇先生会不会觉得山某冒犯呢!” 嵇康急忙又低了低头,许是觉得山涛年纪稍长,自己则更要谦卑些“在下还是觉得,有了吕公子的引荐,在下才不会看来多少冒失。” 山涛和蔼地拍了拍嵇康肩膀,一副慈祥老爷爷模样。目光随即对上我的,不禁问道:“这位是” 我虽然觉得山涛看起来平易近人,却也感到有些紧张。跟在嵇康身后落座,听山涛如此问,急忙唤了句“叔叔好。” 以我这个年纪,叫山涛‘叔叔’自然不为过的。但我复又想起,嵇康是叫山涛‘先生’,我作为嵇康的夫人,是不是也应该叫山涛‘先生’呢? 这时刻,我抬起头,见嵇康和山涛的目光同样怪怪的。嵇康的表情是在告诉我,我不应该按着年龄叫山涛‘叔叔’的。而山涛的表情,则是更为疑惑,心想我这个小丫头要说是嵇康的女儿,看起来年纪好像大了点,要是嵇康的夫人,又为什么叫自己‘叔叔’呢? 尴尬片刻,还是山涛笑着问嵇康道:“嵇先生,这位姑娘是?” 嵇康缓了口气,平静道:“这位是我内人曹氏,长乐亭主曹长绣。” 我没想到嵇康会对山涛如此介绍我,自然很久都没有人唤过我长乐亭主,如今被嵇康这么一提起,忽然间,心头暖暖的。 山涛愣了愣,随即道:“哦!我还难怪,原来是长乐亭主。只是亭主已然嫁与了嵇先生,就还是随嵇先生一起,唤我‘先生’吧!” 我点点头,复听嵇康言“那先生也不要见外,唤在下康弟吧。先生的文采,嵇康早就耳闻,刚隔着房门,便已然听到了山先生的弹奏,在下真的很是喜欢,无奈打断,真是过意不去。” 山涛豪爽一笑,拍着大腿时头仰到后面,眼看着要笑翻过去时,忽又将身子正过来。从桌边扯过一柄七弦琴,两手交错于前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山某再给康弟弹奏一首好了,山某早闻康弟的琴艺过人,一曲《广陵散》弹得惊为天人,如今在此,也只不过是献丑罢了。” 嵇康急忙又拱手作揖道:“哪里哪里。” 随即,山涛开始弹奏,手指起落间,可以听出,山涛确实是个琴艺不错的老手,只可惜这柄七弦琴的材质明显没有我夫君嵇康的宝贝片玉琴金贵,我这个听惯了片玉琴音的耳朵,如今听到这等琴色,不免感到些许粗糙。 但好在这一曲从头到尾≈ap;8226;行云流水,即便没有嵇康弹奏的那样摄人心魂,也足够让人忍不住驻足良久,回味于心。 一曲弹过后,山涛满脸讨巧,弯起和煦笑意问嵇康道:“康弟,这一曲,你觉得如何?” 嵇康倒是毫不给人留情面,直白道:“还不错。”转而望向我,轻声问道:“你觉得呢?” 我想既然嵇康都只是说了一个‘还不错’,那我就算是把这山涛夸的再天花乱坠,也不过是个外行人的认可。既然如此,我还不如照实说“我觉得这琴有些粗糙,山先生技巧倒是不错,但也不过是技巧好些罢了,弹的不如我夫君。” 山涛听到我如此说,不免落下几声略带颤音的笑“哈哈!难怪康弟你出门来,都要带着夫人了。看来一开始是我小看了,这夫人的见解,可是比康弟你的,要锋利很多啊!” 嵇康看了我一眼,没什么多余情绪,声音平稳着与山涛道:“她心直口快,山先生莫要见怪。” 山涛摆摆手,目光于我脸上细细打量,半分欣赏的态度,让我多少有些受用“哪里的话?山某才真是要羡慕康弟,娶得如此有胆识的夫人。” 嵇康莞尔一笑“她平日里,总是在家中待着,我也怕她无聊的。这会儿来找山先生,才想着顺便带她出来散散心。” 我未出嫁时,便听奶奶说过,这女儿家嫁了人,日后能够见的,便只有自己的夫君。再加上我当时身为谯王府的小王孙,奶奶觉得我必定会嫁一个家财万贯的人,我不需要出去买菜,也不需要去和那些低贱的小贩说话,我只要自己一个人,在家中日日等着侍候夫君便好。 可没有想到,我的生活全然没遂了奶奶的意。我嫁给了嵇康这样一个穷人,一到了山阳,便不得不独自与那些小摊贩打交道。嵇康到现在都没有要我侍奉,每天还要给我做饭洗衣服。如今嵇康为了怕我无聊,还将我带来到这种抛头露面的场合。倘若我那个保守的奶奶知道了,一定是要气死了。 因此当我看见山涛略微吃惊的表情时,并不觉得怪异。我知道自己倘若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而与嵇康相约来到此处谈情说爱的话,那么一定会比现在要正常的多。当今世道便是如此,未出嫁之前,我可以和自己心爱的男人走在一起。而出嫁之后,我便不能与我心爱的男人走在一起,即便我心爱的男人就是我嫁与的男人 好在山涛亦是个乐于打破礼法的人,那惊讶的神情很快湮灭,两只手按在琴弦之上,与嵇康转了话题“既如此说,康弟当初选择辞官,想必是” 山涛的话中之意还未全数透露,嵇康便用目光打断对方。转而与我道:“你出去转一转吧,不要走远便好。” 我想他们之间应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便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出房间。 我初见这老板娘时,便见她头上绑着一条红纱,覆着一身红绫喜艳艳地。衬起那杏眼桃腮,水面小脸美的生姿。不得不诚恳地说一句,这老板娘长得真算是天仙下凡,也难怪酒坊老板愿意让自己的夫人如此抛头露面,因这美貌老板娘,这百年酒坊的生意别提多好了。 一来二去,我与这老板娘也算熟悉起来,听嫂嫂唤她苏氏,我便也跟着叫,后来因我年纪小,她便让我唤她姐姐,我也愿意。且发现她虽喜着一身鲜丽大红,却总是羞答答的不住脸红,让人看着喜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第四十零章 此为防盗章,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我想到这里, 不禁浑身一抖。一旁玲珑见我如此, 关切问道:“亭主是不是冷啊?奴婢去给亭主拿件披风来?” 眼看这时已经要走到嵇康所处的小亭中,我望了眼嵇康那隐现于皓月之下的身影, 急忙拽住玲珑“不用了,你可不能走,我才不想要和他单独相处些什么。” 玲珑愣了下,缓之一笑“亭主怎么看起来好像很怕嵇先生似的?放心吧, 这里是谯王府, 他定不敢嚣张的。再者说, 嵇先生之前在陆言亭主那边,可是很少主动去找对方的,这一次白日里刚与亭主见完, 晚上就又来找, 说不定真是” “才不会呢!”我听到此处, 断然拒绝。只一想起白日里嵇康看我时的凶煞眼神,便一心觉着,这家伙不恨我便好了,是绝对谈不上喜欢我的。 说话间,我和玲珑已然走到小亭之中。不知是我眼花还是如何,当我踏上那亭前石阶时,隐约望见一抹身影从眼前扫过, 直直陷进丛丛兰草之中。 我好奇, 转眼看向不动声色的嵇康, 却与玲珑道:“玲珑你去看一看,那地方好像是有个人。” 玲珑点了点头,往我指的方向走去。巡视一圈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复往远处去。 嵇康这时起身,与我恭敬作揖“亭主睡得可好?” 我偏过身子,不很想要和嵇康说话“挺好。” 目光倾斜时,望见亭中石桌上,摆着白日里嵇康摆弄的那柄古琴,月光洇染下,琴身上的片玉幽然闪烁。我一顿,背身问嵇康“你找本亭主做什么?” 嵇康不知何时已然走到我身后,胸膛紧贴着我脊背,让我浑身一烫“来和亭主相处相处。” 我往前越了一步,些许后悔让玲珑去查看那隐匿而去的身影,转过身时,扫了眼嵇康面孔又忙着转向别处“不需要了,总归都是要嫁给你了,我愿不愿意,你愿不愿意,都没有用的不是吗?” 嵇康这时坐到石桌之前,一双修长素手扣在琴弦之上,抬落之间,一声脆响荡绝于耳“总归我们都是要成为夫妻,到时衣食住行全在一处,你愿不愿意,我愿不愿意,都要相处。” 我心想,这家伙是在和我对对联吗?一时无趣,尚未明晓嵇康这行为的内在缘由,抬脚便要往亭外走“那也是以后的事情,我现在就是不要和你相处。” 嵇康没上前来追我,不慌不忙道:“亭主可曾去过汲郡?” 我站住脚步,不明嵇康如此问这一句不相干的是为何,摇摇头道:“没去过又怎样?” “嵇某来到谯郡之前,曾经过汲郡,那时刚好对炼丹制药这些东西感兴趣。平日里便喜欢拿着一个小竹篮,上山去采药制药。且那汲郡山上景致风光大好,嵇某游着游着便自在忘了方向。后于那山中游历时,嵇某认识了几个人,倒算是嵇某目前为止,经历过最有趣的人事了。” 我不知觉被嵇康所言吸引,抬脚往回走了几步,仍旧没有靠近。 嵇康一边弹琴作响,一边继续道:“在汲郡山上,嵇某大多数时间都如同游魂野鬼般,时而遇到几个村民,却与我并无志趣相投的交谈。所以倘若在山中遇上了什么采药的志士,即便是我与他不相识,也仍旧想要跟着对方一道。” 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竹兰野魅下,只听他继续道来“第一次遇见一个叫孙登的前辈,是位老者,我刚开始与他只说了几句话,他却对我爱答不理,索性我便只是跟着他,倒是采了不少珍稀草药。直到临分别时,他才送了我一句“君性烈而才隽,其能免乎?”并不是我自夸,只是那位前辈真就是如此说,因此我自己很早就明白,我这人,真若出仕,凶多吉少。” 其实听他说到这里,我很想要问一问这个孙登是谁的。看嵇康的样子,貌似很是尊敬这个叫孙登的人,可我却连孙登是谁都不知道只未免打扰他思路,我又不敢多问,听他缓了缓,又开始道:“后来我又遇上一个叫王烈的人,那人很有趣,但与我交谈时,不免令我有些烦躁。只一想到孙登先生的话,我便任他跟着我往山上继续走去。后来才发现,兴许是我太倒霉,又或者是他太幸运,每一次遇上了什么好东西,永远是砸在他的身上。临别时,他说我这人总是能看到些好的,可是却总是错过,多少令人无奈。” 话毕,嵇康的手从琴弦之上缓缓脱离,但那轻柔弦乐却仍旧回荡在耳畔,仿佛如何催赶,都无法消逝般“但好在后来一夜,我刚刚觅得古琴,独自时,遇上一位仙人,这一次没有错过,那仙人教我弹了这曲子,我醒来时,以为大梦一场,可如今,却会弹了。” 我这一会儿终忍不住走上前,坐到对方面前,问道:“你说你遇见过仙人?” 嵇康不回答,却问我“刚那曲子,好听吗?” 我中肯地点了点头,却更加对仙人这事感兴趣“那仙人长得什么样子啊?我见那些话本上说,仙人都长得很好看,是不是真的?” 嵇康仍旧不回答我的问题,反问道:“亭主一个闺阁中的小姐,怎么还被允许看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本吗?” 我眉头微蹙“不是啊!这些话本上的故事都是我娘告诉我的,她知道这些事情呢!是因为她以前未出嫁时,府上给她安排了一位教书先生,那教书先生没什么事啊!偷偷当做乐子告诉我娘的!” 我这方话音刚落,嵇康却忽然将我的手紧紧攥住。我怔然,浑身刹时被那手心热度包裹住,一丝一缕情愫油然而生,喷吐在我已然混沌的心扉之上。 朗月无限,和着幽幽兰草香泽,听见嵇康柔声与我道:“看来今日,我们相处的不错。” 我急忙挣脱开对方的手,脑中不知如何思想,只狠狠低着头,不敢去端详嵇康此刻情绪。 向来我习惯对即将要揭开的事物保持着未知态度,即便此刻,我不知道嵇康会是如何神情,又或者是,他很有可能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态度,我都不想要知道:“我要走了。” 我说着起身,却又被嵇康一把拽了回去,身子一个软弱摇晃,差点栽进对方怀中。 若是往常,遇上如此轻狂大胆之徒,我必是抬手一个巴掌扇过去,然后再用各种贬低词汇将对方骂的狗血淋头。可如今,我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颗心扑通扑通,如同踊跃的小鹿般跳跃着,仿佛就要从口中跳出来。 嵇康沉默良久,复又开口“这柄片玉琴是嵇某亲手制成,爱惜至极,曾几何时,几乎只想要与这琴相伴终老。如今” 嵇康话及此停顿一下,我心中一动,抬眼望向嵇康时,听见他道:“待到亭主嫁给嵇某,嵇某必将亭主放在与这片玉琴同等地位。” 我登时木在原地,本还以为,嵇康是要将这片玉琴作为定情信物送给自己,那样的话,起码还像是话本中那些尽善尽美的爱情故事。再者,他这看来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实激不起我当时多少感动。主要我并不清楚嵇康对这片玉琴究竟多么看重,且我一个大活人,他却将我放在与一柄死物同等地位,多少让我有些别扭。 直到后来,我从嵇康友人口中得知,那片玉琴上面的玉片,是嵇康卖去了自己的东阳旧业,辛辛苦苦从尚书令手中讨来的。他对这琴深爱非常,那时便将我放在与片玉琴同等的地位,说明我小姑姑与玲珑的猜测,多半是对的。 他许是喜欢我的。 “从今以后,在嵇某心中,除却诗词歌赋,玄学义理,制药炼丹,便是琴与阿绣,再无其他,可好?” 我又是一顿,本想说他心中的东西除却我,还真是不少。可一不小心盯住对方目光,便摄了魂魄般,点了点头。 洛阳作为魏王室都城,相比谯郡,自然繁华热闹许多。这一日艳阳高照,我跟着嫂嫂往市井中去。 按照惯例,嫂嫂习惯先将大伯和嵇康的东西买好,再给自己和我买些喜欢的小玩意儿。因此一出门,我和嫂嫂直直去往的,便是和平巷口拐角处的黄公酒垆,一家名唤百年酒坊的店中买酒。 说起这百年酒坊,招牌估摸着,真不是盖的。我只一到了和平巷口,便闻到一股清冽逼人的酒香。越是往里走,那酒香便越发浓郁,混合着烧红的炉火一烫,还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四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嵇康看了我一眼,不回应。我想了想, 又问“你在等我与你送别?” 嵇康这才缓慢舒了口气,许是觉得我第一次的问题有些幼稚不想理睬,这方告诉我“本来要走的,可刚刚来的轿夫与我说,中央传来消息,谯郡被划分为县,谯王殿下此刻被迫贬为了谯县使官, 不日便要迁出谯王府, 另觅住处。” 我猝不及防, 呆在原地。复又听嵇康道:“我想如果我此刻走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多少不太好,所以想问问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可好?” 我不很懂,爷爷被贬使官和我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更加不知道,当时朝中天下, 局势的复杂, 我只知道,这是个乱世。愣了半晌,我天真说道:“可是我的东西都没有收拾好, 而且如果爷爷要离开这里, 我想要回去看一下他们。” 嵇康皱了皱眉“这时候你不好回那里的, 按照礼俗,你还不到日子回去,而且现在谯王府肯定非常乱,你去的话,可能会有危险的。” 我不情愿地低下头,心中甚不欢喜。嵇康看出我的情绪,上前贴心握了握我的手“你要是有什么东西没有拿回来,让玲珑去帮你跑个腿便好,你留在这里,我也好帮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不想要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从来就不想的。” 我被嵇康说动,闷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衣物简单收拾好后,才忽又想起,叫玲珑去谯王府上将我的首饰盒拿回来。 玲珑听话着去了,可却再没回来。 一开始时,我并没发觉任何不对劲,只收拾好了行李放到一边,和嵇康坐在门前等着玲珑回来。无聊之时,轻轻摆弄着嵇康搭在肩头的几缕墨发,闻见那发丝中好似掺和着阵阵酒香,使人不禁有种醉醉之感。 嵇康发呆许久,注意到我时,见我发丝凌乱不整,还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不禁一笑。从一旁的包袱中抽出木梳,为我认真梳起了头发。 不知不觉,嵇康对我时的表情越发多了,那态度眼神和情绪,忽然间变得鲜活,可以用词汇形容起来。我心中开心不已,可表面上,仍旧紧紧绷着一副故自高贵的态度。只因这一回,每当我想要与他亲近时,便不免想起,新婚隔夜时,我一脸兴奋地教他圆房,还惨被拒绝 再者,我看嵇康的态度,明明好像是从来就清楚我心中如何想,却偏偏总是不往那一处提,更加不说些什么让我觉得不很尴尬的话。我心中如此越发沉重,对待嵇康,也不免总是欲拒还迎着。 后来天色渐暗,我与嵇康吃过饭后,发现玲珑还是没有回来。我简单回想一下,记得自己从谯王府嫁到这里时,在轿子里面也没颠了多久啊!怎么玲珑这两条腿跑的如此慢?就算是半路上打了会儿浑,这会儿子,也该回来了。 如此,我不免有些担忧,与嵇康道:“玲珑还是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 嵇康正临着月光,细细读着手中书卷,听我如此说,淡然道:“再等等吧。” 我听了话,又等了半个多时辰。见玲珑还是一点回来的兆头都没有,心中不免确定玲珑是出了什么事情,起身就要往外面走去找玲珑。嵇康注意到,急忙拦在我身前“你做什么去?” 我一时心急,就要无助地哭出来“玲珑还是没有回来,我觉得她可能出了什么事情,我要去王府找她。” 嵇康两只手阻住我,语气里不免劝慰“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她按理说,很早就该到了王府,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下来了而已。” “可是我要玲珑回来,玲珑要是不回来,我就不走了。”玲珑是我这辈子,自认为身边最亲近的人,所以我这话不是赌气,是认真的。 “好好!那你现在回去等着,我帮你去王府找玲珑好吗?” 我点了点头,忽又抓住对方衣袂“可是如果你也不回来了呢?” “我会回来的,你放心,你只消在家中等着好吗?这天色已深,你一个女人不好出门的。” 我转身看了看那庭院荒芜,忍不住哀怨道:“可是你要是走了,这房子里就我一个人了,我害怕。” 嵇康似是有些犹豫,只片刻后,却还是坚持下来,摸了摸我的头,像是对待小孩子般信誓旦旦保证道:“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就在家里等着我好吗?” 我抽泣着,见嵇康如此,只好点了点头。眼看嵇康往前方的黑暗中走去,心越发慌乱起来。 这是我嫁给他之后,第一次,这栋屋子中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在院子里无助转悠了一会儿,便倚在了门口的石墩前。深怕嵇康不回来,眼睁睁望着前方,一时一刻都希望能够等到他和玲珑的身影。然我的瞌睡虫不争气滚上眼梢,让我竟在石墩上,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待我醒来时,远处天色已然破晓,丝丝鱼肚白翻卷成青黛色。我奇怪怎么睡着睡着越发暖和起来,睁眼时,才发现自己身上被披着一件外衣。嵇康则穿着一件淡薄的衬衣坐在我身边,见我醒了,将手抚上我脸畔,轻声问道:“睡得可好?” 我摇摇头,往嵇康身后望去,不见玲珑,脸色又紧张起来“玲珑呢?玲珑呢?” 嵇康急忙拍拍我的肩膀,意图稳住我“你听我说,昨夜我去谯王府找玲珑,才知白日里,谯王府起了场大火。我去时,火已经灭了,是在你之前住的处所,里面发现了一具女尸。” 我一惊,紧紧攥着嵇康衣袖的手瞬时滑落,嵇康却迅速将我的手复抓在怀里“后来仵作检查过,确是个女子的尸身,但岳父大人检查了一下那女尸身上的衣物,发现是你妹妹曹明绣。” 我这时不禁惘然,复又听到嵇康问“当日府上逃走了很多的家丁女仆,但玲珑如果没出什么事,应该是会回来的。可是她也不见了,而且那失火的地点又刚好是你的处所,所以我想要问问你,之前玲珑姑娘和你妹妹曹明绣,可否有什么过节?” 我知晓嵇康想到了哪里去,他是以为,玲珑不小心误杀了曹明绣,然后趁机逃跑了。可玲珑真的讨厌曹明绣吗?这个我说不准,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心心念念恨着曹明绣罢了,而且我也不相信,玲珑会杀人的。 半晌,我不语,嵇康便继续道:“后来我不放心,又去长乐亭找了找玲珑,可也还是没有。你的首饰盒,一场大火也已经烧没了。不过”嵇康说着,从自己身后掏出一个雕工精致的小木盒,上面镶嵌着一片鱼鳞般的小玉片,煞是眼熟“这是我昨日夜里,亲手给你做的,你先凑合着用吧。” 我接过小木盒,这时认出,那小玉片是嵇康片玉琴上的。他竟为了我,把那片玉琴上的玉给卸下了吗?我感动不已,可抬眼看时,嵇康却仍旧一副淡漠表情。我想,他心中一定是心疼万分的吧,那么我还是不要拆穿他好了。 适逢,我只是点了点头,心疼地将小木盒抱在怀里,从腰间将我与嵇康共用的木梳放进木盒中。不多时,又问“可玲珑怎么办?” “我觉得玲珑应该没有什么事情的,毕竟谯郡这地方也不大,玲珑姑娘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肯定很快就会传来消息。但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所以我想,玲珑应该没事的。许是觉得不想要去洛阳,便直接走了。” 我固执地回嘴道:“不可能,玲珑不会丢下我的。” 嵇康于此刻,却显得更为固执“但是我们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玲珑的,已经耽搁了一天,我们今天必须启程去洛阳了。” “可是”我心中实在惦记玲珑“要不,我留在这里再等玲珑几日吧?” 嵇康却已将我从石墩上抱起,毫不犹豫地送到赶来的轿车上“不行,我们昨日都把行李收拾好了,你今天必须和我一起走。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话毕,我被嵇康扔进轿子中,还没正当地坐起来,几个包袱便又顺势被扔进轿子中。待我吃力地爬到轿门口,掀开轿帘一看,嵇康已然抖起小马鞭,将我带上路了。 我不由得转过身去,看着那糙土墙离我越来越远,与远山青黛一起,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我这就离开了谯郡,离开我生活了十五年的家乡。 按照惯例,嫂嫂习惯先将大伯和嵇康的东西买好,再给自己和我买些喜欢的小玩意儿。因此一出门,我和嫂嫂直直去往的,便是和平巷口拐角处的黄公酒垆,一家名唤百年酒坊的店中买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第四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曹明绣这一日也不知抽了什么风,听说我要找她,竟然不像平常一样吓得屁滚尿流, 而是急切着往我身上蹭,笑眯眯问我道:“亭主找明绣可有什么事?” 我白了曹明绣一眼, 越看她那张枯黄孱弱的面容越是讨厌, 她和那个当初气死我娘的女人真是一个模样!索性她娘那个贱人现在也已经被我爹打入后宫了,我只消好好折磨她便好“没事就不能找你吗?这么多年了, 你怎么还是没有记性?” 曹明绣怯弱地收回目光, 几缕青色缠绕在鬓角处, 故作一副楚楚可人模样“那亭主究竟要明绣做些什么?明绣去做便是了。” 从小到大, 我在府中自然而然比这个下人生的曹明绣高一等。在外人眼中, 我这个大小姐定是被说成宠坏了的,但谁让我家中人便是如此依着我呢?在这温柔窝里待惯了,我便也并不觉得自己脾气如何骄纵,对待曹明绣又是如何过分。 夏日里让曹明绣帮我从冰窖搬冰解暑, 冬日里则叫曹明绣去树上的鸟窝中寻找鸟蛋, 无数件过分又过格的事情,我倒是不记得多少了,不过想这曹明绣心里面,一定都记得清清楚楚。而这一日,我便要曹明绣做一件更为过分的事情。 “你现在, 给我去爹的房间里面, 拿两套男子的衣裳来。然后再拿去布坊, 修成我和玲珑的身段大小,带回来给我。” 曹明绣闪了闪眼睛,天真问道:“那我可要告诉爹?” “当然不能告诉,我就是让你去偷回来给我。” 曹明绣立马晃了晃脑袋“不告诉爹,还要去偷爹的衣服,这可不好的啊,亭主饶了明绣吧,让明绣去做别的事情可好?” “好啊!那你就给我去爷爷的房间里面偷两套男子的衣裳来!” 曹明绣一顿,随即又晃了晃脑袋“亭主不要难为明绣了,求求亭主了,换个法子折腾明绣吧,明绣真的不敢去偷爷爷或者爹爹的东西啊。” 我冷漠地扯了下眉眼,一只手攥着瓜子,嗑来嗑去不过是为了玩耍,实在并不很喜欢吃“谁折腾你了?我要衣服是有用处的,你现在就去给我偷过来,爷爷的还是爹爹的我都不管,总之我是不会穿下人衣服的。” “那明绣直接去布坊拿两件现成的不行吗?” “不行!我要男孩子的衣服干什么?而且我穿完了之后,你还得给我拿去布庄将衣服的大小修改回去,只要你做的小心,不就不会被爹爹或者父亲发现了吗?” 曹明绣仍旧犹豫“可是” 我却当下立断“没什么可是的!曹明绣你搞搞清楚,在我这里,根本没有你‘可是’的权利知道吗?” 话毕,曹明绣便被玲珑给轰了出去。关上房门后,玲珑回身,兴冲冲问我道:“亭主我们要男孩子的衣服穿来做什么?” 我响指一扣,打了个清脆声响“还能干什么!我既然都要嫁人了,为何不能在这之前任性一把,我们今天啊!就出去找乐子去!” 玲珑听至此处当下一懵,许是以为我要带她乔装成男子去那些烟花之地戏弄歌女,一开始还胆怯地犹豫着,转而却也兴致勃勃≈ap;8226;起来。 不多时,曹明绣将爹爹两套改好的衣裳送到我和玲珑手上。我两人穿戴完毕,便大摇大摆地从谯王府后门走了出去。途中没遇上什么人,便更加放肆嚣张起来。 步入集市中,我与玲珑走在拥挤街道上,低声言语道:“这会儿子,你就不好叫我亭主了,叫我曹公子,我呢,就叫你小龙,知道了吗?” 玲珑机灵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曹公子。” “真聪明!”我抬起折扇,轻扣玲珑脑门,转身时看见一旁路人,阴沉沉的目光瞅着我和玲珑,倘若我与玲珑此刻穿的不是男装,估计就要将那目光形容成‘色眯眯’了。 但事实证明,这一切折腾终究不过是我自作聪明,我和玲珑按照街头小贩指点,直直便往嵇康所住的巷口转去,那路人一直跟在我和玲珑身后,我和玲珑却一路说说笑笑毫无知觉,拐进巷口时,我摇晃着手中折扇,与玲珑说着“我们就先去嵇康那里走访一下,看看那嵇康究竟穷成什么样子,然后我再做打算。” 玲珑听不懂,便问道:“公子你想象中的嵇先生,是有多穷啊?” 我想象中的穷人家,自然是和那些话本中的一样喽!那个汉高祖皇帝刘邦,之前不就是个家徒四壁的主儿吗!房子如同破烂中隆起的一丛树木般,破碗破罐全数放在地上盛接天上掉下来的雨水,冬日里无法生存,夏日里又不得不承天忍受燥热我暗自想到这里,实在不忍心与玲珑说出,便摆摆手道:“总之去看看就知道是不是我想象中的了!” 我这方话毕,抬脚往前跑去,身后玲珑却忽然惊叫一声。转身时,望见之前那路人竟将玲珑按在墙壁之上,急匆匆要扒玲珑的衣裳。 我吓得转身就要跑出去求救,不时天上却忽然坠下一个身影,一脚踹飞路人功夫,还极有威严地大喝一声“你这败类,光天化日竟敢轻薄女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那路人被来人一踹,捂着脸便转身往远处跑去。我慌张跑到玲珑身旁安抚,抬眼时,急促掠了眼那人。一身驼色白鸟锦绣,腰间配勾玉叮当,白玉簪束起万缕青丝,眉清目秀的君子面孔中,天然涌动着一股英气,正是那日寿宴上的夏侯玄。 未想到在如此地方见到夏侯玄,我不禁错愕,想起那日我的一声狂叫,脸庞刹时红起来。 夏侯玄却全然没有任何别扭态度,上前看了看嘤嘤哭泣的玲珑,复望向我“亭主没有事吧?” 我摇摇头,半晌反应过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 夏侯玄脸上的郑重神色消弭而去,嘴角温和上扬,声音也柔了些许“本侍郎在洛阳城时,见过很多的女孩穿着男装在街上游走,虽然表面上看去,均是翩翩公子,但举止态度却仍旧不免流露出女子风韵,刚在茶楼喝茶时,偶然看见亭主便认了出来,碰巧望见那狂人尾随着亭主,不放心便跟了上来。” 我恍然大悟,原来那些话本上的女扮男装故事,全数都是骗人的。这样一走在街上,还是被人看了出来。苦闷望了眼身旁玲珑,转而对夏侯玄道:“即是如此,都是阿绣莽撞了。幸好夏侯侍郎出手相助,不然的话,玲珑就惨了。” 夏侯玄望着我,仍旧是那日寿宴之上柔情款款的目光“不过亭主这是要去到那里,不如让本侍郎陪亭主去吧?” 我这一次出来,可是准备去探访我那未来夫君嵇康的家庭状况,倘若夏侯玄跟着去,实在不太好。于是我笑着摆了摆手,拉着玲珑准备作别“不必了,我和玲珑也就是在谯王府待腻了,所以这番想要出来随便逛一逛罢了。看这世道不很安全,我和玲珑这方便回去好了。” 夏侯玄却又道:“既然如此,那让本侍郎送亭主回谯王府吧?” 我急忙又摆了摆手,拉着玲珑后退几步“不必麻烦夏侯侍郎了,我们这就回去便好,夏侯侍郎去忙自己的事情好了。”话毕,我拉着玲珑便往另外一处巷道跑去,也不清楚之后夏侯玄有没有偷偷跟上来,但想着自己总归都已经要嫁给嵇康了,曾经与这位夏侯侍郎的那段小插曲,便也不足为道。 玲珑这丫头还算坚强,跟着我往嵇康住处去时,很快缓和了情绪。不多时,又跟没事人一般乐滋滋问我道:“公子,若是那嵇康的住处真和你想象的一般破旧,那时可怎么是好啊?” 我大咧咧一挥手,心中却并非如此想法“自然我就跟小姑姑一样跑掉了呗!我估计小姑姑多半也是因为嵇康那家伙太穷了,再者自己又不喜欢,所以才下定决心和那侍卫逃跑的。” 玲珑听罢,将手挽上我臂弯“那到时候,公子可要带着小龙一起走,不要把小龙丢下。” “那是自然了!我又没有什么可以私奔而去的人,一个人走又无聊,自然要带上你了!”说话间,我和玲珑已经走到了一面糙土墙面前,根据之前询问而得,想必这里应该就是那嵇康的住处无疑。 但这面糙土墙建的倒是很高,我和玲珑即便是紧紧摞到一起也很难达到。且这一次是偷偷来此查看,怎么能够从正门大胆进入呢?思索许久,我便只好叫玲珑找来一堆砖块,齐整整摞到一定高度,才和玲珑勉强爬上土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四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洛阳作为魏王室都城,相比谯郡, 自然繁华热闹许多。这一日艳阳高照, 我跟着嫂嫂往市井中去。 按照惯例, 嫂嫂习惯先将大伯和嵇康的东西买好,再给自己和我买些喜欢的小玩意儿。因此一出门, 我和嫂嫂直直去往的,便是和平巷口拐角处的黄公酒垆, 一家名唤百年酒坊的店中买酒。 说起这百年酒坊, 招牌估摸着, 真不是盖的。我只一到了和平巷口, 便闻到一股清冽逼人的酒香。越是往里走, 那酒香便越发浓郁,混合着烧红的炉火一烫,还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且去了几次后, 我便清晓, 嫂嫂每日去酒坊辛辛苦苦的将酒搬回家,而不让大伯自己出来喝,原因便是这百年酒坊中,坐着一个当炉卖酒的美貌老板娘。 我初见这老板娘时, 便见她头上绑着一条红纱, 覆着一身红绫喜艳艳地。衬起那杏眼桃腮, 水面小脸美的生姿。不得不诚恳地说一句, 这老板娘长得真算是天仙下凡, 也难怪酒坊老板愿意让自己的夫人如此抛头露面,因这美貌老板娘,这百年酒坊的生意别提多好了。 一来二去,我与这老板娘也算熟悉起来,听嫂嫂唤她苏氏,我便也跟着叫,后来因我年纪小,她便让我唤她姐姐,我也愿意。且发现她虽喜着一身鲜丽大红,却总是羞答答的不住脸红,让人看着喜欢。 一次,我趁着嫂嫂挑酒时,望着面前锅中的一个个小酒盅,打趣似的问苏氏“姐姐,你这酒坊的酒,真的每一坛都有一百年吗?” 苏氏掩唇而笑“一个名字罢了,怎么还如此当真?” 我嘻嘻一笑,低头时,却惊愕发现,苏氏的脚头,竟然还躺着一个人。看那一身素袍长发,我一眼还将对方错认成嵇康。后反应过来,嵇康那家伙此刻应该还坐在朝堂之上呢。于是上前,将苏氏拉开那人身旁,指着道:“这怎么还有个人?不会死了吧?” 苏氏打住我的口,与我礼貌介绍道:“别看他如此,这位阮先生,可是我们洛阳城首屈一指的名士,才德双馨,文采风流。就是平日里嗜酒如命,一喝醉了便倒在这里,反正不碍事,就让他躺在这里好了。” 我努努嘴巴,不禁道:“文采风流?现在夸人都喜欢这么夸的吗?我听人说嵇康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那时苏氏只见我一直跟着嫂嫂来,没问过我身份,还以为我是嫂嫂的妹妹,这一次又听见我直直喊嵇康的名字,自然把我当成什么不懂事的大小姐“怎么如此说啊?嵇先生也是很厉害的,他还没来之前啊,洛阳城就已经传遍了这事。但阮先生确实也是如此的,他们两人啊,不相上下的。” 我这时又审视着望向苏氏口中的这位‘阮先生’。不巧于苏氏红萝裙摆抖动时,阮先生忽然将自己的手有意抽了回去。我察觉到什么,心中意图将这位阮先生与嵇康拉开距离,讽刺着道:“什么不相上下啊!嵇康才不会装醉躺在大街上呢!” 苏氏没明白我的话,碰巧这时嫂嫂喊起苏氏,她便转身去了。那位阮先生自是听到了我的话,知道自己遮瞒不住,便起身与我一笑。 这番我才看清这位阮先生的脸,容貌瑰杰,清俊飘散,倒确实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且实话说,单凭这张脸,看来倒确实和我夫君不相上下。只他看来比嵇康稍长一些,更显得有些男子韵味。我夫君那张脸虽然木头一个,但实在好看的有些女气,戴个花的话,就是个妥妥的女孩无疑了。 我以为我拆穿了这位阮先生的阴谋,他会生气,可谁知他却对我笑了一下。无奈,我也便对着他嘻嘻一笑。他却忽又仰起头,将手指横在嘴边,响亮地吹了个口哨。 长啸过后,不远处匆匆跑来一毛发稀少的小男孩,看样子十二三岁模样,倒也没比我小到哪里去,只是那头发,怎么那么少啊?要不是那身富贵穿着,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乞丐呢。 那小孩抬眼望了望我,随后乖乖站在这位阮先生面前“阮籍哥哥,这就要走了吗?” 阮籍摇摇头,与小孩道:“王戎,我今日不与你一起回去了,你独自回去吧,改天我再去府上找你。” 王戎这小孩眼睛忽闪忽闪,声音洪亮着问道:“阮籍哥哥你做什么去?王戎也要去。” 阮籍忽然指着我“我要与这位姑娘花前月下,抚琴喂鱼,你也要跟着去?” 我木在原地,没想到这阮籍口出狂言的程度,比嵇康还要令人惊愕。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王戎捂着嘴,一脸嬉笑地走了。我嘴惊得还没合上,阮籍便忽然起身,拉着我往另一处的巷口跑去。 匆忙中,我转身看了看嫂嫂和苏氏,两人还在酒坊之中称量着那些酒,我却已经被阮籍拐到了巷口。路过一颗棠棣树时,我急忙攥住树身,任是阮籍如何拉,也不动弹。 阮籍这番停下脚步,上下看了看我“还挺机灵的!” 我就猜到他可能心生仇恨,害怕这家伙要对我做些什么,一时怕怕地“你你要做什么?” 阮籍收回自己侵略性的目光,拿起手中酒盅仰头喝上一口“小丫头!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装醉的?” “我看见你要碰到苏姐姐的裙摆时,特意把手收了回去。哪个酒鬼喝多了,还有那么礼貌的意识?”说到此时,我不由得又想起,新婚那夜,嵇康抱着我,唤我的名字 阮籍轻声一笑,衣袂浮动间,树上掉落的棠棣花摇摆身间,乍一看时,好个与花共舞的美男“有理有理,那好吧,不过我刚装醉时,可听说你是嵇康嫂嫂的妹妹?” 我横眉冷目,狠狠白了一眼阮籍道:“我不是,我是嵇康的夫人。” 这一回换阮籍白我,那一个白眼翻的,让我感觉他快要把眼珠子翻出来了“你这小丫头,还挺会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你才骗人呢!我就是嵇康的夫人,明媒正娶的!” 阮籍这方反应一下,随后了然道:“哦!我想起来了,之前洛阳城里那些姑娘们传言,说嵇康娶了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后来又说,没娶老女人,娶了个小丫头片子!最后谁也不清楚,到底是娶了谯王曹林的女儿还是孙女,这么看来,是娶了你这个孙子啊!” 我抱着树,不禁被阮籍这番狂词吓得合不拢嘴,半晌才又愤怒地吼起来“你才孙子呢!你骂谁孙子啊?” 阮籍这时又开始浑身抽搐着狂笑,全然看不出哪里像个名士,分明是个从深宅大院里面逃出来的漂亮疯子“我没骂你!你是不知道吗?这洛阳城里想要嫁嵇康的姑娘,那是比夏日里沼泽边的蜉蝣还要多,你个小丫头嫁了嵇康,她们自然对你没好话了,我这都是听来的,你还生我什么气?” 我狠狠又白了阮籍一眼,心怀报复,仰头便道:“反正我没听见那些人骂我,我就听见你骂我了!我现在就去告诉苏姐姐,说你是装醉,叫她再也不要卖你酒喝!” 说罢,我转身便要往回跑去,阮籍急忙攥住我,也不顾什么礼法,将我直直拉到一旁,按在树身之上,凑近我道:“嵇夫人行行好,看嵇夫人如此貌美如花,倾城绝色,就知道不懂阮某这种可怜虫的悲苦了,阮某从小便被人订了娃娃亲,夫妻生活不和谐,如今遇上了苏氏,心生爱慕,自然知晓我二人没有可能,唯一能够做的,便是装醉躺在她身边一会儿罢了,若是我真醉,哪里还知道,自己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害得她爱上我,可怎么是好?” 阮籍嘴里一口口喷出清冽酒气,让我不由得掩住口鼻,眼看这家伙说话举止如此放肆,不由得怀疑,他确实有些醉,但醉的没有那么甚,只是醉到了与我这样一个陌生人说起真心话的程度来“看你也确实挺可怜的,不过你这方法,也拙劣了些,这样装醉酒,装上一辈子又有什么用呢?我估摸着,就算你想要认真去喜欢人家,人家也不一定能看上你。” 阮籍这时收身,傲气仰起头“那嵇夫人一定是不知道,这洛阳城里喜欢阮某的人是有多少,可是比那夏日里沼泽里的蜉蝣,还要多上一倍呢!” 我无趣地转过头,冷哼一声“你吹牛就吹牛,干嘛还总是想着跟嵇康比?” 阮籍斜眼看了看我“我说嵇夫人,你还真是和传闻的一样,是个蛮横霸道的千金小姐啊,怎么走在外面,直呼夫君姓名?” 我不觉有何不妥,平日里对着嵇康,也是‘嵇康’‘嵇康’的叫。只有跟大伯嫂嫂说话时,才会学着礼貌称嵇康为‘夫君’。面前这个阮籍,与我半点关系没有,我才不在乎“那又怎么样?你管我那么多?” “我是替嵇康可怜,怎么娶了你这样一个不懂礼法的小丫头。看你这般无礼,估摸着嵇康在家中,过得也不快活吧?” 我没想忽然又被阮籍这家伙教训起来,当下不爽“你还敢说我无礼?你” 我还没准备开口教训起对方,不远处便传来嫂嫂的喊声“弟妹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第四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说起这百年酒坊, 招牌估摸着, 真不是盖的。我只一到了和平巷口,便闻到一股清冽逼人的酒香。越是往里走,那酒香便越发浓郁, 混合着烧红的炉火一烫,还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且去了几次后, 我便清晓, 嫂嫂每日去酒坊辛辛苦苦的将酒搬回家,而不让大伯自己出来喝, 原因便是这百年酒坊中,坐着一个当炉卖酒的美貌老板娘。 我初见这老板娘时, 便见她头上绑着一条红纱,覆着一身红绫喜艳艳地。衬起那杏眼桃腮, 水面小脸美的生姿。不得不诚恳地说一句,这老板娘长得真算是天仙下凡, 也难怪酒坊老板愿意让自己的夫人如此抛头露面, 因这美貌老板娘,这百年酒坊的生意别提多好了。 一来二去, 我与这老板娘也算熟悉起来, 听嫂嫂唤她苏氏,我便也跟着叫, 后来因我年纪小, 她便让我唤她姐姐, 我也愿意。且发现她虽喜着一身鲜丽大红,却总是羞答答的不住脸红,让人看着喜欢。 一次,我趁着嫂嫂挑酒时,望着面前锅中的一个个小酒盅,打趣似的问苏氏“姐姐,你这酒坊的酒,真的每一坛都有一百年吗?” 苏氏掩唇而笑“一个名字罢了,怎么还如此当真?” 我嘻嘻一笑,低头时,却惊愕发现,苏氏的脚头,竟然还躺着一个人。看那一身素袍长发,我一眼还将对方错认成嵇康。后反应过来,嵇康那家伙此刻应该还坐在朝堂之上呢。于是上前,将苏氏拉开那人身旁,指着道:“这怎么还有个人?不会死了吧?” 苏氏打住我的口,与我礼貌介绍道:“别看他如此,这位阮先生,可是我们洛阳城首屈一指的名士,才德双馨,文采风流。就是平日里嗜酒如命,一喝醉了便倒在这里,反正不碍事,就让他躺在这里好了。” 我努努嘴巴,不禁道:“文采风流?现在夸人都喜欢这么夸的吗?我听人说嵇康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那时苏氏只见我一直跟着嫂嫂来,没问过我身份,还以为我是嫂嫂的妹妹,这一次又听见我直直喊嵇康的名字,自然把我当成什么不懂事的大小姐“怎么如此说啊?嵇先生也是很厉害的,他还没来之前啊,洛阳城就已经传遍了这事。但阮先生确实也是如此的,他们两人啊,不相上下的。” 我这时又审视着望向苏氏口中的这位‘阮先生’。不巧于苏氏红萝裙摆抖动时,阮先生忽然将自己的手有意抽了回去。我察觉到什么,心中意图将这位阮先生与嵇康拉开距离,讽刺着道:“什么不相上下啊!嵇康才不会装醉躺在大街上呢!” 苏氏没明白我的话,碰巧这时嫂嫂喊起苏氏,她便转身去了。那位阮先生自是听到了我的话,知道自己遮瞒不住,便起身与我一笑。 这番我才看清这位阮先生的脸,容貌瑰杰,清俊飘散,倒确实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且实话说,单凭这张脸,看来倒确实和我夫君不相上下。只他看来比嵇康稍长一些,更显得有些男子韵味。我夫君那张脸虽然木头一个,但实在好看的有些女气,戴个花的话,就是个妥妥的女孩无疑了。 我以为我拆穿了这位阮先生的阴谋,他会生气,可谁知他却对我笑了一下。无奈,我也便对着他嘻嘻一笑。他却忽又仰起头,将手指横在嘴边,响亮地吹了个口哨。 长啸过后,不远处匆匆跑来一毛发稀少的小男孩,看样子十二三岁模样,倒也没比我小到哪里去,只是那头发,怎么那么少啊?要不是那身富贵穿着,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乞丐呢。 那小孩抬眼望了望我,随后乖乖站在这位阮先生面前“阮籍哥哥,这就要走了吗?” 阮籍摇摇头,与小孩道:“王戎,我今日不与你一起回去了,你独自回去吧,改天我再去府上找你。” 王戎这小孩眼睛忽闪忽闪,声音洪亮着问道:“阮籍哥哥你做什么去?王戎也要去。” 阮籍忽然指着我“我要与这位姑娘花前月下,抚琴喂鱼,你也要跟着去?” 我木在原地,没想到这阮籍口出狂言的程度,比嵇康还要令人惊愕。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王戎捂着嘴,一脸嬉笑地走了。我嘴惊得还没合上,阮籍便忽然起身,拉着我往另一处的巷口跑去。 匆忙中,我转身看了看嫂嫂和苏氏,两人还在酒坊之中称量着那些酒,我却已经被阮籍拐到了巷口。路过一颗棠棣树时,我急忙攥住树身,任是阮籍如何拉,也不动弹。 阮籍这番停下脚步,上下看了看我“还挺机灵的!” 我就猜到他可能心生仇恨,害怕这家伙要对我做些什么,一时怕怕地“你你要做什么?” 阮籍收回自己侵略性的目光,拿起手中酒盅仰头喝上一口“小丫头!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装醉的?” “我看见你要碰到苏姐姐的裙摆时,特意把手收了回去。哪个酒鬼喝多了,还有那么礼貌的意识?”说到此时,我不由得又想起,新婚那夜,嵇康抱着我,唤我的名字 阮籍轻声一笑,衣袂浮动间,树上掉落的棠棣花摇摆身间,乍一看时,好个与花共舞的美男“有理有理,那好吧,不过我刚装醉时,可听说你是嵇康嫂嫂的妹妹?” 我横眉冷目,狠狠白了一眼阮籍道:“我不是,我是嵇康的夫人。” 这一回换阮籍白我,那一个白眼翻的,让我感觉他快要把眼珠子翻出来了“你这小丫头,还挺会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你才骗人呢!我就是嵇康的夫人,明媒正娶的!” 阮籍这方反应一下,随后了然道:“哦!我想起来了,之前洛阳城里那些姑娘们传言,说嵇康娶了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后来又说,没娶老女人,娶了个小丫头片子!最后谁也不清楚,到底是娶了谯王曹林的女儿还是孙女,这么看来,是娶了你这个孙子啊!” 我抱着树,不禁被阮籍这番狂词吓得合不拢嘴,半晌才又愤怒地吼起来“你才孙子呢!你骂谁孙子啊?” 阮籍这时又开始浑身抽搐着狂笑,全然看不出哪里像个名士,分明是个从深宅大院里面逃出来的漂亮疯子“我没骂你!你是不知道吗?这洛阳城里想要嫁嵇康的姑娘,那是比夏日里沼泽边的蜉蝣还要多,你个小丫头嫁了嵇康,她们自然对你没好话了,我这都是听来的,你还生我什么气?” 我狠狠又白了阮籍一眼,心怀报复,仰头便道:“反正我没听见那些人骂我,我就听见你骂我了!我现在就去告诉苏姐姐,说你是装醉,叫她再也不要卖你酒喝!” 说罢,我转身便要往回跑去,阮籍急忙攥住我,也不顾什么礼法,将我直直拉到一旁,按在树身之上,凑近我道:“嵇夫人行行好,看嵇夫人如此貌美如花,倾城绝色,就知道不懂阮某这种可怜虫的悲苦了,阮某从小便被人订了娃娃亲,夫妻生活不和谐,如今遇上了苏氏,心生爱慕,自然知晓我二人没有可能,唯一能够做的,便是装醉躺在她身边一会儿罢了,若是我真醉,哪里还知道,自己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害得她爱上我,可怎么是好?” 阮籍嘴里一口口喷出清冽酒气,让我不由得掩住口鼻,眼看这家伙说话举止如此放肆,不由得怀疑,他确实有些醉,但醉的没有那么甚,只是醉到了与我这样一个陌生人说起真心话的程度来“看你也确实挺可怜的,不过你这方法,也拙劣了些,这样装醉酒,装上一辈子又有什么用呢?我估摸着,就算你想要认真去喜欢人家,人家也不一定能看上你。” 阮籍这时收身,傲气仰起头“那嵇夫人一定是不知道,这洛阳城里喜欢阮某的人是有多少,可是比那夏日里沼泽里的蜉蝣,还要多上一倍呢!” 我无趣地转过头,冷哼一声“你吹牛就吹牛,干嘛还总是想着跟嵇康比?” 阮籍斜眼看了看我“我说嵇夫人,你还真是和传闻的一样,是个蛮横霸道的千金小姐啊,怎么走在外面,直呼夫君姓名?” 我不觉有何不妥,平日里对着嵇康,也是‘嵇康’‘嵇康’的叫。只有跟大伯嫂嫂说话时,才会学着礼貌称嵇康为‘夫君’。面前这个阮籍,与我半点关系没有,我才不在乎“那又怎么样?你管我那么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第四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嵇康眉眼落定的瞬间, 悠然道:“原来亭主如此急切地想要嫁出去吗?” 我脑中一根弦没绷住, 直白说道:“我一个姑娘家, 又不能封侯将相, 又不能上阵杀敌的,最头顶的事便是出嫁了!到了年纪我就该心急吗!怎么不对吗?” 嵇康神情恍然一暖, 随即复归原状。那一飘忽的瞬间, 让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亭主说的对,那么亭主如今, 想要嵇某作何补救呢?” 我没想到嵇康会如此妥协,整个人愣在原地, 急慌慌想了许久, 都找不出一个补救的办法。毕竟这嵇康已然要娶我小姑姑了,到时论资排辈, 我还得叫他一声姑父。而我,兴许真就被爷爷绝望地安排到了这惜缘阁中,等着到了三十多岁, 再遇见一个嵇康这样才貌双全的良人 嵇康却于我懵怔时,轻声问我道:“要不然,嵇某将亭主,也娶了?” 他那模样, 实在看不出是否玩笑。我却只觉一股气力直冲心门, 浩浩汤汤顶上天灵盖。立马将手阻在鼻息之间, 发觉没有喷出鼻血,才又惊魂未定道:“你你有病!” 嵇康收回那不可言喻的目光,嘴角于暗处怅然一扯,仍旧分辨不出何种态度“嵇某一个穷人,想必亭主也是看不上的。但此下眼前,嵇某亦是别无他法。要是亭主真想要个补救的办法,不如就听王世子所言,请亭主做嵇某的弟子如何?” 我眉头一皱,傲气丛生“学琴?” “琴棋书画,玄学命理,只要嵇某会的,亭主想学,嵇某必倾囊相授。嵇某对这俗世称谓虽无所谓,但想对于亭主来说,多半也是有些用处的。亭主做了嵇某的弟子,日后说不定,真能择到良人。” 不知为何,一听到嵇康如此说,我竟有种心灰意冷的错觉。别过头去,固执摆了摆手“谁要做你的弟子?我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才不要学些什么东西。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学东西了。” 说话间,小姑姑已然换上一身素绿新装从屏风后走来,坐下时,与我温柔一笑“阿绣的病可是好了?” 我规矩地点了点头“谢姑姑关心,已经好了。” 小姑姑这方又转向嵇康“嵇先生想必已经与阿绣相识了,上一次哥哥说的孩子,就是这个。” 我自知小姑姑说的是让嵇康教我学琴之事,但刚我也已经说的明明白白,倘若他这时再答应,便纯粹给我找茬了。故自凝神半晌,方听到嵇康柔声道:“嵇某和这位亭主,已相熟了。” 我心一凉,复听小姑姑问道:“那么就好,如若嵇先生不弃,将阿绣收为弟子如何?教些东西,只要嵇先生不嫌弃,阿绣这孩子多少有些顽劣便好。” 嵇康看看我,缓而又看了看小姑姑,模样慎重,开口时断然道:“我看还是先把嵇某与亭主的婚事忙完再说吧,且我看长乐亭主聪明灵巧,即便是不学些什么,也天然有着自在灵气。想学些什么的话,直接来找我便好,收弟子的话,还是算了。我这人,不喜欢教人的。” 我暗自一噗,心想你想要教我还不学呢!但碍于小姑姑在一旁,便只微微一笑道:“既然嵇先生都如此说了,那还是算了吧。” 我这方话音刚落,嵇康却在一旁不紧不慢道:“但如果长乐亭主坚持要与我学些什么的话,我倒是不很介意。” 我毫不犹豫,当下道:“不必了吧!” 小姑姑这番惊诧地望向我,目光里掺着情绪,让我立即又胆怯起来。低下头时,听到小姑姑与嵇康道:“有嵇先生这句话,霞恴便放心了。” 嵇康应是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起身作揖道:“时候也不早了,嵇某今日便早些告辞了。” 话毕,小姑姑起身,我也便跟着起身。目光不曾再与嵇康交汇,只听他简单道了句“二位亭主,嵇某先行告辞。” 嵇康离开之后,我便也没了什么兴致,刚要跟着告辞,小姑姑却忽然将我留住。屏退身后下人,连玲珑和喜莲都被赶了出去,与我坐在几案边,悄声审问我道:“嵇先生刚刚,可与你说了什么?” 我一愣,摇头道:“没说些什么,怎么了姑姑?” 小姑姑敛了敛神气,又认真问道:“那阿绣你与嵇先生,可是早先见过?” 我眼睛猛地一瞪,也不知是泄露了什么情绪会引得小姑姑如此猜想。再者这嵇康可是要娶小姑姑的人,小姑姑这么大的年纪,必是想要好好把握的。如果怀疑我从中横插一刀,不是要气死“自然没有啊!姑姑你到底在想什么?” 小姑姑羞敛着收回目光,容颜安稳下来,喃喃道:“即是没有见过,那为何” 我将头探过去,仔细盯着小姑姑狐疑神色“为何什么?姑姑你怎么奇奇怪怪的。”说这话之时,不知为何,我的心是忐忑的。 小姑姑忽将我的手攥住,吓得我脊背沁出层层冷汗“阿绣你还小,但是姑姑看得出,刚嵇先生看你时的眼光,似乎很是喜爱。” 我眯起眼睛,第一不敢相信小姑姑这守在深闺十多年的女人,会懂得什么样的目光是喜爱。第二则不敢相信,嵇康那家伙的眼光,会有任何情绪。 小姑姑见我愣住,便又道:“好像是忽然见到了心上人一般,那种情绪,我真是懂的。但既然你没有见过嵇先生,为何他会用那样的目光看你?” 我懵懂着摇了摇头,半晌道:“姑姑你又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怎么知道什么样的目光是喜爱?说不定,他只是喝多了!” 小姑姑无趣地白了我一眼,端了端面前青瓷茶盏“他喝的是茶!而且你没看见,你一走进来的时候,他手上的茶盏都掉了。” 我撇撇嘴,见小姑姑话中毫无头绪,只当她是恐慌这好看的郎君被人抢了去,便极力与嵇康撇清关系,握着茶杯摇头晃脑道:“我看见了!所以才说他之前可能是喝多了吗!我听说啊!那些名士啊!没什么事情时,都喜欢早上起来喝几壶酒的。整日疯疯癫癫的,没喝酒的时候,才是不正常呢!” “你胡说什么啊!”小姑姑示意我不要乱说,一双手忽而又攥在身前,纠结着揩了揩指甲上的凤尾花“其实这几日与嵇先生相处下来,我自觉这嵇先生为人是很不错的。倘若与你一起,才是顶配的。” 我看小姑姑这是真的生了疑,急忙违心奉承道:“姑姑怎么这样说啊?我看小姑姑与嵇先生才顶配的呢!那嵇先生像个木头一样,小姑姑你如此贤淑温柔,必定耐得住嵇先生如此性子。我可不行,要是与这种人长久相处下来,我估计早就跑出去另觅良婿了。” “诶呀!你这丫头怎么越来越胡说了?”小姑姑见我如此说,吓得好像自己犯了错一般。我这才意识到话中多有冒失,且这些话,平日里偷偷与玲珑玩笑还好,与正经的小姑姑,还是不好说的。 后来待了不多时,我便匆匆告辞了。与玲珑回了我的住处后,窝在房中不再外出。 玲珑见我没什么精神,便从后厨拿来了好些食品果馔与我吃,我一边掰着手中的核桃,一边仍旧神色恍惚。玲珑有些担忧,以为我这次真生了病,关切问道:“亭主你脸色不很好啊,要不要奴婢去给您找医官来看看?” 我摆摆手,心烦意乱之际,便将玲珑赶了出去。刚好掰开的核桃肉掉在地上,我哀叹一声,拂袖又将桌上的果盘蜡烛扫到地上。奋力抬脚踩了踩,转身卧到床中。脑中不知觉开始罪恶翻滚起刚刚嵇康那音容相貌,心惊胆战间意识到,自己莫不是真的摇摇脑袋,又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就这样一觉睡去,我以为自己醒来时应是第二日清晨。可半梦半醒间,我却是被一阵急躁的脚步声扯出梦境。迷迷糊糊睁眼时,望见窗格外面闪烁着无数橙光色光晕,摇曳在稀薄黑影之间,时而还彼此细语着什么。 我有些愤懑,起身推开房门,刚要教训这群打扰我睡觉的下人,便见玲珑迎到我面前,与我悄声道:“亭主,出事了!” 原来,我小姑姑逃婚了! 我则在心里自语道,难怪看这人怪眼熟的,原来是那吕巽的弟弟。且因我实在讨厌死了那个吕巽,如今看见吕安,自然不待见。 只令我没想到的是,我不待见吕安,吕安也是同样不待见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第四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但当时我刚睡着, 玲珑与嵇康说了后,对方便说在后花园中等着自己。谁知我这一睡到了未时,嵇康还傻傻等在后花园中, 要与我相见。 我简单地梳了梳头发,换上一身烟青色萝衫便往后花园去。更深露重,望着漫天朗月繁星, 我不禁想起自己与嵇康在寿宴那夜的初见。一时浅浅察觉到,这嵇康莫非与自己在后花园相见是有原因的? 难道他因我今日对他的误会心中抱恨,觉得我这种人不配嫁给他,所以想要将我除之而后快? 我想到这里,不禁浑身一抖。一旁玲珑见我如此,关切问道:“亭主是不是冷啊?奴婢去给亭主拿件披风来?” 眼看这时已经要走到嵇康所处的小亭中, 我望了眼嵇康那隐现于皓月之下的身影,急忙拽住玲珑“不用了, 你可不能走,我才不想要和他单独相处些什么。” 玲珑愣了下, 缓之一笑“亭主怎么看起来好像很怕嵇先生似的?放心吧,这里是谯王府,他定不敢嚣张的。再者说,嵇先生之前在陆言亭主那边,可是很少主动去找对方的, 这一次白日里刚与亭主见完, 晚上就又来找, 说不定真是” “才不会呢!”我听到此处,断然拒绝。只一想起白日里嵇康看我时的凶煞眼神,便一心觉着,这家伙不恨我便好了,是绝对谈不上喜欢我的。 说话间,我和玲珑已然走到小亭之中。不知是我眼花还是如何,当我踏上那亭前石阶时,隐约望见一抹身影从眼前扫过,直直陷进丛丛兰草之中。 我好奇,转眼看向不动声色的嵇康,却与玲珑道:“玲珑你去看一看,那地方好像是有个人。” 玲珑点了点头,往我指的方向走去。巡视一圈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复往远处去。 嵇康这时起身,与我恭敬作揖“亭主睡得可好?” 我偏过身子,不很想要和嵇康说话“挺好。” 目光倾斜时,望见亭中石桌上,摆着白日里嵇康摆弄的那柄古琴,月光洇染下,琴身上的片玉幽然闪烁。我一顿,背身问嵇康“你找本亭主做什么?” 嵇康不知何时已然走到我身后,胸膛紧贴着我脊背,让我浑身一烫“来和亭主相处相处。” 我往前越了一步,些许后悔让玲珑去查看那隐匿而去的身影,转过身时,扫了眼嵇康面孔又忙着转向别处“不需要了,总归都是要嫁给你了,我愿不愿意,你愿不愿意,都没有用的不是吗?” 嵇康这时坐到石桌之前,一双修长素手扣在琴弦之上,抬落之间,一声脆响荡绝于耳“总归我们都是要成为夫妻,到时衣食住行全在一处,你愿不愿意,我愿不愿意,都要相处。” 我心想,这家伙是在和我对对联吗?一时无趣,尚未明晓嵇康这行为的内在缘由,抬脚便要往亭外走“那也是以后的事情,我现在就是不要和你相处。” 嵇康没上前来追我,不慌不忙道:“亭主可曾去过汲郡?” 我站住脚步,不明嵇康如此问这一句不相干的是为何,摇摇头道:“没去过又怎样?” “嵇某来到谯郡之前,曾经过汲郡,那时刚好对炼丹制药这些东西感兴趣。平日里便喜欢拿着一个小竹篮,上山去采药制药。且那汲郡山上景致风光大好,嵇某游着游着便自在忘了方向。后于那山中游历时,嵇某认识了几个人,倒算是嵇某目前为止,经历过最有趣的人事了。” 我不知觉被嵇康所言吸引,抬脚往回走了几步,仍旧没有靠近。 嵇康一边弹琴作响,一边继续道:“在汲郡山上,嵇某大多数时间都如同游魂野鬼般,时而遇到几个村民,却与我并无志趣相投的交谈。所以倘若在山中遇上了什么采药的志士,即便是我与他不相识,也仍旧想要跟着对方一道。” 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竹兰野魅下,只听他继续道来“第一次遇见一个叫孙登的前辈,是位老者,我刚开始与他只说了几句话,他却对我爱答不理,索性我便只是跟着他,倒是采了不少珍稀草药。直到临分别时,他才送了我一句“君性烈而才隽,其能免乎?”并不是我自夸,只是那位前辈真就是如此说,因此我自己很早就明白,我这人,真若出仕,凶多吉少。” 其实听他说到这里,我很想要问一问这个孙登是谁的。看嵇康的样子,貌似很是尊敬这个叫孙登的人,可我却连孙登是谁都不知道只未免打扰他思路,我又不敢多问,听他缓了缓,又开始道:“后来我又遇上一个叫王烈的人,那人很有趣,但与我交谈时,不免令我有些烦躁。只一想到孙登先生的话,我便任他跟着我往山上继续走去。后来才发现,兴许是我太倒霉,又或者是他太幸运,每一次遇上了什么好东西,永远是砸在他的身上。临别时,他说我这人总是能看到些好的,可是却总是错过,多少令人无奈。” 话毕,嵇康的手从琴弦之上缓缓脱离,但那轻柔弦乐却仍旧回荡在耳畔,仿佛如何催赶,都无法消逝般“但好在后来一夜,我刚刚觅得古琴,独自时,遇上一位仙人,这一次没有错过,那仙人教我弹了这曲子,我醒来时,以为大梦一场,可如今,却会弹了。” 我这一会儿终忍不住走上前,坐到对方面前,问道:“你说你遇见过仙人?” 嵇康不回答,却问我“刚那曲子,好听吗?” 我中肯地点了点头,却更加对仙人这事感兴趣“那仙人长得什么样子啊?我见那些话本上说,仙人都长得很好看,是不是真的?” 嵇康仍旧不回答我的问题,反问道:“亭主一个闺阁中的小姐,怎么还被允许看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本吗?” 我眉头微蹙“不是啊!这些话本上的故事都是我娘告诉我的,她知道这些事情呢!是因为她以前未出嫁时,府上给她安排了一位教书先生,那教书先生没什么事啊!偷偷当做乐子告诉我娘的!” 我这方话音刚落,嵇康却忽然将我的手紧紧攥住。我怔然,浑身刹时被那手心热度包裹住,一丝一缕情愫油然而生,喷吐在我已然混沌的心扉之上。 朗月无限,和着幽幽兰草香泽,听见嵇康柔声与我道:“看来今日,我们相处的不错。” 我急忙挣脱开对方的手,脑中不知如何思想,只狠狠低着头,不敢去端详嵇康此刻情绪。 向来我习惯对即将要揭开的事物保持着未知态度,即便此刻,我不知道嵇康会是如何神情,又或者是,他很有可能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态度,我都不想要知道:“我要走了。” 我说着起身,却又被嵇康一把拽了回去,身子一个软弱摇晃,差点栽进对方怀中。 若是往常,遇上如此轻狂大胆之徒,我必是抬手一个巴掌扇过去,然后再用各种贬低词汇将对方骂的狗血淋头。可如今,我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颗心扑通扑通,如同踊跃的小鹿般跳跃着,仿佛就要从口中跳出来。 嵇康沉默良久,复又开口“这柄片玉琴是嵇某亲手制成,爱惜至极,曾几何时,几乎只想要与这琴相伴终老。如今” 嵇康话及此停顿一下,我心中一动,抬眼望向嵇康时,听见他道:“待到亭主嫁给嵇某,嵇某必将亭主放在与这片玉琴同等地位。” 我登时木在原地,本还以为,嵇康是要将这片玉琴作为定情信物送给自己,那样的话,起码还像是话本中那些尽善尽美的爱情故事。再者,他这看来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实激不起我当时多少感动。主要我并不清楚嵇康对这片玉琴究竟多么看重,且我一个大活人,他却将我放在与一柄死物同等地位,多少让我有些别扭。 直到后来,我从嵇康友人口中得知,那片玉琴上面的玉片,是嵇康卖去了自己的东阳旧业,辛辛苦苦从尚书令手中讨来的。他对这琴深爱非常,那时便将我放在与片玉琴同等的地位,说明我小姑姑与玲珑的猜测,多半是对的。 他许是喜欢我的。 “从今以后,在嵇某心中,除却诗词歌赋,玄学义理,制药炼丹,便是琴与阿绣,再无其他,可好?” 我又是一顿,本想说他心中的东西除却我,还真是不少。可一不小心盯住对方目光,便摄了魂魄般,点了点头。 爷爷从小便将我像个宝贝疙瘩似的宠着,在谯王府的女眷中,只有我被爷爷称赞过聪明伶俐。再者爷爷和爹可怜我娘常氏死得早,长久以来,更是对我宠溺非常。 我就这么过着众星捧月一般的生活,平日除了无聊欺负人外,时常也会读写古诗词来陶冶情操。一遇上那臂弯的时刻,腰肢尽软,立马想到一首酸溜溜的情诗“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第四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我则在心里自语道, 难怪看这人怪眼熟的,原来是那吕巽的弟弟。且因我实在讨厌死了那个吕巽, 如今看见吕安,自然不待见。 只令我没想到的是, 我不待见吕安, 吕安也是同样不待见我的。 一开始时, 他与我介绍还文质彬彬,听说嵇康不在, 失望了一下, 旋即也不问问我, 便抬脚往庭院中走去。一眼望见那满院的瓜果蔬菜, 兴致勃勃问道:“这可是叔夜兄种的?” 我点点头,知晓叔夜是我夫君嵇康的字号, 至于为什么他一个年纪轻轻的美男子要取这样一个字号, 我也没问过他。而对于面前这个奇怪的吕安,我则始终因吕巽的愿因,不与对方靠近。 看得出吕安这人极其敏感, 一察觉到我不喜欢他, 也不再与我笑脸相迎。站在庭院里,抬头四下打量着, 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 也不说些话。 我看他站在院中, 便也不想去理会。转身刚要往正厅内走, 忽然听到他与我道:“嵇夫人,吕某饿了。” 我一脸无语地转向他,反问道:“所以?” 他登堂入室,毫无任何羞赧之意“给吕某做些饭吧,吕某千里迢迢赶来山阳,是一定要见叔夜兄一面的。” 我歪了歪头,明知故问道:“你以前便认识我夫君?” 吕安这方收敛住满身简傲,与我道:“未曾相识,只是吕某仰慕叔夜兄已久,半月前,兄长吕巽有幸结交到叔夜兄,这一遭,吕某才敢来拜访。” 我忍不住又看向他那一头鸡毛,问道:“那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东平人,都这么打扮吗?” 吕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拔下一根鸡毛,语气里透着丝丝委屈“来的时候,被一只斗鸡攻击了,真是倒霉。” 我住在山阳这么久,就没见谁家中养过斗鸡。他怎么就那么倒霉,一来便碰上了斗鸡? 吕安见我不语,又格外礼貌地拱手作揖道:“嵇夫人,在下真的好饿。” 我无奈,心想自己哪里会做饭,这家伙一来我家,二话不说就要吃饭可我若是赶了他走,回来之后嵇康会不会生气啊? 思及此,我只得硬着头皮去给吕安做饭。看着那一排排全然不识的炊具,我站在原地凝思半天,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做出了一碗半生不熟的鸡蛋炒饭。想我夫君嵇康对我如此之好,都没吃过我的手艺,如今这珍贵又肯定难吃的第一次,还是给吕安好了! 把鸡蛋炒饭端上桌,我特意好心提醒道:“平日在家中都是嵇康我夫君做饭,我的手艺不好,你莫要见怪。” 吕安听我如此说,率先试探着用鼻子去闻了闻。应是发觉味道没有什么问题,才举起筷子。可谁知脑袋不小心一歪,一根鸡毛便掉进了饭里。他一愣,半晌,装作没有看见,将鸡毛从饭中拿开,挑起筷子刚要吃饭时,一只飞鸟忽从头顶划过,将一坨白晶晶的鸟屎,落进了饭碗。 要说我和嵇康,自来到这山阳的几月来,可是日日都坐在这外面的圆桌上吃饭的,从来都没有见过什么鸟,更加没有什么胆子大的飞鸟敢落屎在自家饭碗上。怎么这个吕安一来,就又是斗鸡又是鸟屎的 难道他真心倒霉? 想到这里,我不禁对面容无奈的吕安,狠狠捅了一刀“你挺倒霉的?” 他缓慢抬头,一副人家有苦说不尽的态度,放下筷子便伏案嚎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每日吃饭,隔三差五,不是掉房灰就是掉鸟屎,你到底想要我在哪里吃饭?老天啊!” 我听到吕安如此嚎哭,便明晓了,这吕安是个倒霉鬼无疑。而为了避免他把那天生强大的霉运传染到我身上,我不禁挪着步子开始悄悄远离对方。 正是这时,嵇康从外面忙完回来,走到我身前,望了望那伏案嚎哭的吕安。因看不清对方面容,只见得一头破败鸡毛,便直白问道:“要饭的?” 我忍俊不禁,见吕安猛地抬头,看向嵇康时,原本清澈的五官瞬间收紧,无限感激的模样“叔夜兄,在下是吕安!吕安啊!” 嵇康身子一退,明显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要饭的’是那个一身华贵,粉面小生吕巽的弟弟。要知道,嵇康平日里便已经很不修边幅了,衣服半月不换,秀发七八日不洗,都是难免的事。但好在我夫君嵇康天生丽质,即便是如何邋遢,也是如同仙人般好看。可这个吕安,长得不够好还如此狼狈,便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了。 吕安见嵇康不信,急忙起身,手一扬,冲着朝阳神情激昂地哼唱起一段曲子。我已然听嵇康抚琴良久,所以听得出,吕安在哼唱《广陵散》。随即,吕安又格外激动地与嵇康道:“之前吕某在洛阳时,便曾听得过叔夜兄《广陵散》的残段,只是那时人潮拥挤,吕某挤不进去,刚巧当时又被花盆砸了头,没想到之后叔夜兄辞官,吕某便就此错过了叔夜兄。” 嵇康仍旧半信半疑,虽他从不喜欢以貌取人,但不得不说,这个吕安着实让人一眼看去,便心生芥蒂。 吕安无奈,只得继续道:“前几日兄长吕巽在山阳公办,有幸结识了叔夜兄,于书信中,吕某看出了叔夜兄的笔迹,这一次才驱车前来,只想要和叔夜兄你,做个朋友。” 我不禁捂住嘴巴,心里已经被这吕安逗开了花。想不到他刚刚还是一副简傲的讨人厌德行,这一番遇见嵇康,竟如此卑微,还只想要做个朋友?那副含羞待放的模样,让我忽然间有些怀疑,这家伙,不会是断袖吧? 曾记得我家教书先生说过,在我曹魏皇室建立之前,有过一个汉朝,那汉朝里有过一个皇帝,叫刘欣的。是个断袖的始祖,‘断袖’一词也是由他那里传来的。说是那汉哀帝刘欣宠爱上了一个叫董贤的貌美黄门郎,一次拥着对方入睡,率先醒来,为了不惊扰到董贤睡颜,便割了自己被对方压着的袖袍,再悄悄离去。 且在讲完这故事后,教书先生还格外神秘地与我说,这当世的才俊中,十个有八个都是断袖,倘若我要嫁的话,一定要找一个平日里热爱女色的,不然的话,很有可能便遇上个断袖。 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听教书先生讲完,便迅速将故事忘到了脑后。这一次看见吕安对嵇康那副含情脉脉的态度,猛然惊醒,倒不是担心这吕安是断袖,只是害怕,嵇康不会是断袖吧? 想他与我已然成婚如此之久,仍没有主动要求与我圆房。莫非说我不喜欢他不过是个幌子,其实是他真的是不好女色,只是单纯地喜欢我而已,心里面,更加迷恋的,是男色? 我胡思乱想于此,登时有些晕,身子一栽时,好在嵇康及时抱住了我,不再去理会吕安,对我一脸关切“阿绣,你还好吗?” 我看着嵇康那张与世无惊的脸,这才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听教书先生的,嫁一个好女色的夫君呢?哪怕是爹爹那种,也起码会有一刻,是真心爱着我的思及此,我又隐约想起,自己嫁给嵇康这件事情,貌似不是我自己决定下来的,而是被我小姑姑被迫坑给我的 吕安跟着上前,一脸审视地盯着我,与嵇康提醒道:“令夫人印堂发黑,肤色犯青,一脸死相,似乎是心有郁结所致。” 我一愣,旋即从嵇康怀中抽身而出,自知这吕安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但是‘一脸死相’怎么听得我如此不舒服呢? 嵇康略微惊讶地扫了眼吕安,转身与我道:“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我点点头,这方抽身而出,远离了那尴尬处境。独自闷在房中,片刻,忽听到那吕安的朗朗笑声。 我心中好奇,悄悄倚在窗格前偷看。碰巧望见,那吕安手中拿着我往日里灌园的工具,一边与嵇康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什么,一边灌着面前的瓜果蔬菜。 而嵇康态度和煦,表面上仍旧一副木头面容,却禁不住吕安突然而来的触碰与靓丽言辞,时而轻轻勾起嘴角,缓之又克制着收紧。 我看着这景象,只觉得一脸绝望,心中怀疑这吕安如此爱慕嵇康,会不会就此待在这里不走了?好在不多时,便望见吕安将手中工具放下,与嵇康拱手作揖,道了几句话后离去。 复过半月,吕安又驱车从老远的东平赶来,还是和嵇康说了会儿话,灌了会儿园便离开了。我始终离得好远,不清晓他们之间究竟说了些什么,第三次时,我实在忍不住,在吕安离去后,上前问嵇康道:“这个吕安,怪怪的。不会是断袖吧?” 嵇康正视向我“他这一次去,估计很久都不会来了。” 我以为嵇康把这断袖拒绝了,乐哉哉问“为什么?” “他家里人给他说了一门亲事,让他回去成个亲。” 我了然,嵇康却转身时又追加了一句“不过他给我介绍了一位朋友,比我年长些,我准备明日去拜访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第四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我道:“今天有个喝多的人在百年酒坊, 我跟他说我是夫君你的夫人, 他不信,后来说着说着, 就骂我是孙子。” 嵇康听罢,与我确认道:“所以那人是喝多了?” 我点点头, 随后又道:“不过他应该也是气我揭穿了他装醉的事情,他虽然喝了酒, 但是还没醉到倒地大睡的程度, 无非就是想要守在苏姐姐旁边罢了。” “苏姐姐?” 我解释道:“就是百年酒坊的老板娘,长得可漂亮了,难怪那阮籍要装醉呢!” 嵇康眉眼一亮“阮籍?你说那醉酒的人,是阮籍?” 我“嗯”了一声,见嵇康却若有所思起来。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他们这些名士在还未见面时,便不由得有种心心相惜之感。他听说过他的名号,他自然也听说过他的,但是彼此并不主动去相见,只盼着去等待一个美好契机,然后共同走向一个内心向往的世界 且嵇康一听说这人是阮籍, 立马放了心。为了让我不感到委屈, 丝毫没有说起大伯和嫂嫂对我的猜测。抬手摸了摸我的头, 像是哄弄小孩子般“既然如此, 下次看到醉酒的人, 你离远点便好了。不然的话,骂你倒是小事,万一发了疯打你可怎么办?” 我点点头,随即见嵇康朝我笑了笑,便起身往书房去了。 近日里,难得见他对我露出如此笑颜,可这一笑转瞬即逝,我心中自觉,他不过是将我当做一个小孩子罢了,那样哄着宠着,多少时,让我觉得有些不悦。但虽是这样说,我却还是无比珍惜这样一个笑容的。后暗自思索一下,我觉得他能够对我笑这一下,许是因我突然唤了他‘夫君’的缘故吧? 这样说来,那阮籍的话兴许是对的。他无法与苏姐姐在一起,空有一手巧得芳心的手段却无处伸展。没事喝了酒发疯一般说些浑词,岂不是浪费?既然他不能够用的话,那么我何不请教一二,且不让他把这技能浪费了才好! 思及此,为了我的终身幸福,我便于第二日背着婶婶,偷偷去了百年酒坊。 倚在巷口,我果然看见了那个装醉的阮籍,可还未等我要走过去时,身后却冒出一个力,轻拽起我腰间佩玉“姐姐?” 我转过头,发现是那个叫王戎的小孩,蹲下去,瞧着他那一头稀疏碎发“是你啊?” 王戎这小孩的眼睛亮晶晶的,这样一近看,好似一双明星挂在眼前“姐姐你来找阮籍哥哥吗?” 我点了点头道:“算是吧。” 王戎却当机立断道:“那姐姐你还是回去吧,虽然我们阮籍哥哥平生阅女无数,但与你们这些女子啊,不过露水姻缘。姐姐你该放下的时候还是要懂得放下,阮籍哥哥有家室不说,而且早已心有所属,相信你们两个在一起之前,阮籍哥哥就已经告诉过你了不是吗?” 我看王戎这小孩说的头头是道,似乎比我还要懂得人间情爱,不禁咋舌“你个小屁孩,你懂什么啊?谁跟你们阮籍哥哥有露水姻缘,他就算是想要跟我有,我还不稀罕呢!我夫君,比他要好看得多!” 王戎却歪歪脑袋,继续道:“姐姐你既然已经嫁人,再来找我们阮籍哥哥纠缠,就更加不对了。” 我白了一眼王戎,忍不住抬手凶悍地揪住对方耳朵,搞得他哇哇直叫“我跟你说了,我不是要跟你们阮籍哥哥纠缠,我是” 我话还没说完,身后忽传来一柔和男音“那你来做什么?” 我放下王戎,抬眼望见阮籍那张如花般可人多姿的脸,起身道:“自然是有事情喽!” 王戎这时却冲到阮籍身边,扯着对方衣襟嚷嚷道:“阮籍哥哥,她刚刚扯我的耳朵,我要找我爹把她抓起来。” 阮籍摸了摸王戎的小脑袋,安稳道:“抓不了,她是曹魏皇室,你个琅琊王氏就算是地位再尊贵,也得听人家的。” 王戎听罢,眼泪汪汪地,衬着那双眼睛越发明亮。阮籍却毫不留情地将王戎推到一旁,与我很不客气地勾勾手,往不远处的芙蕖池走去。 我跟着阮籍至了芙蕖池,见四下静谧无人,衬着一阵阵芙蕖花香,听他开口“嵇夫人来找我做什么?” 我上前一步,瞥了眼他惟妙侧颜,义正言辞问道:“你昨日说,喜欢你的人,比夏日沼泽里的蜉蝣还多一倍,可是真的?” 阮籍稍显讶异地看了看我,忽然拱手与我作揖道:“嵇夫人真的不要对阮某动情啊,要知道,阮某一向敬仰嵇先生的才华学识,一直都等着能够与其一见,可是若嵇夫人现在对阮某动了情,阮某日后可如何跟嵇先生相识啊?” 我忍不住白了眼阮籍,摆摆手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才不稀罕你,我是想要问你,既然喜欢你的人那么多,那么是不是就证明,你很会让别人喜欢你啊?” 阮籍毫不犹豫道:“阮某长得如此英俊迷人,有人喜欢也是正常的。且阮某平日里喜爱读书,弹琴,作诗,填曲如此多才多艺,哪能有女人不爱?” 阮籍说着,还格外豪放地敞开双手,一副洋洋得意姿态。我心下汗颜,好奇这些当世的名士,怎么说起话来,都跟个智障一样,狂傲自大到了一定地步。 颔首间,我清清嗓子又问道:“所以就是说,你没什么方法可以让别人喜欢你喽?就是那种,逼的人家明明白白说出,‘我很喜欢你’这样的话?” 阮籍眯了眯眼睛,望着我心里打颤“嵇夫人想要让谁说出这样的话啊?” 我觉得告诉他也无妨,便道:“当然是嵇康啊!我嫁给他之后,我们两个都没有圆房”我话音未落,阮籍刚刚灌入口中的一口酒便霍然吐了出来,还全吐在了我的脸上 “你有病啊!”我忍不住大吼,却见阮籍抹着嘴角,弓身往后退去,脚下差点踩空掉进芙蕖池中,倚在边缘,哭笑不得与我道:“嵇夫人说话还真是直接啊!这个你们二人之间的床笫之事,阮某就不好知道了,所以嵇夫人,是想要让嵇先生喜欢你是吧?” 我抹了抹脸上酒水,气愤地甩了甩手“跟你说了也没用,算了,我走了!” 阮籍却在我走出几步后,忽然追上来,挨在我身边道:“嵇夫人莫慌,这事情阮某可以帮你的。” 我扯过头去不看阮籍“你怎么帮啊?你不说你天生英俊迷人吗?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难不成我把你的脸扒下来贴到我的脸上,然后让嵇康喜欢我啊?” 阮籍忍俊不禁“真这样的话,嵇先生可能真就被嵇夫人吓跑了。” 我瞪了眼阮籍,抬脚快步往前走去。阮籍眼见要与我走到市井,又急忙将我拉了回去“诶呀!好了嵇夫人,阮某不与你玩笑了,想要让自己的夫君喜欢自己,这是很对的。阮某清楚,嵇夫人与嵇先生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又是国事联姻,这嵇先生对嵇夫人的感情,定是不深。不过嵇夫人要想让嵇先生喜欢你啊,也是可以的,阮某帮你啊!” 我两手插在身前,仰起头,一脸傲气望着阮籍“你怎么帮?” 阮籍将小酒盅举在面前,与我挤了下眼“简单,投其所好吗!” 我不懂,眯起眼睛问道:“什么投其所好?” 阮籍随后便与我细心讲解起来,说的时候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在面前的石阶上,如同个不安分的猴子“这个嵇先生吗!阮某早听说了,文采风流卓尔不群,性格冷傲,但是又从来不与人敌对。是个很难得的全人。且嵇夫人你现在嫁给了嵇先生,这就比那些外面的狂蜂浪蝶啊!多了一个利处,我想,您作为嵇先生的夫人,嵇先生虽然不喜欢你,但是对你也是不错的对吧?” 我点点头,还想要告诉阮籍,其实我怀疑嵇康喜欢我,但是想了想,还是没说。 阮籍跟着点了下头,仰头灌了口酒,又继续道:“所以嵇夫人如果有心与嵇先生过上那种郎情妾意的美满生活,自然是很容易的。只要嵇夫人你努力一点就可以了,首先,看嵇夫人的美貌,自然是没得挑了。其次呢,看嵇夫人这浑身上下,最大的毛病,也是最有可能让嵇先生不喜欢你的原因,应该就是嵇夫人这有些专横的性格了。” 我眨巴眨巴眼睛,问道:“我的性格怎么了?” 阮籍学着我眨巴眨巴眼睛“我就不信,嵇夫人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人说过什么霸道啊!娇气啊!或者相似之类的形容?” 我不置可否,阮籍笑了笑,继续道:“阮某觉得呢!嵇夫人要想让嵇先生为你疯狂,深深地喜欢上你的话,这第一啊,就是先修修你的性格。没什么事不要总是娇滴滴的,一般的男子可能喜欢,但是我和嵇先生这种境界高深的人,是不喜欢的!再者啊!嵇夫人还得更加学会靠近嵇先生的生活,我看嵇夫人谈吐,应该是不很喜欢念书吧?多去读读嵇先生喜欢的书,投其所好,时间一长,嵇先生自然就会忍不住说,哦!我好喜欢你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第四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且等到那时候,我便要带着玲珑远走高飞了! 可我复想到, 如果我带着玲珑离开,我们两个到时可能连饭都没得吃。所以我还是应该让玲珑那丫头去学学做饭的, 但做饭实在太麻烦了,谁知道玲珑那笨笨的脑袋要学多久呢!我如果想要方便一点的话, 就应该带着嵇康离开, 可那样的话, 我还离开做什么呢 思来想去, 我忽然之间又不想要离开了。想以前的我从没做过如此决定, 时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没有人拦着自己,更加不会遇上什么阻碍。可如今, 一想要离开了谯王府, 自己又要偷偷离开自己嫁与的人,心中便不禁怕怕的。 正是如此纠结之时, 窗外日头已然高照。我走出门去, 见玲珑蹲在嵇康打铁的地方, 给对方擦着那些工具。我无所事事地四下张望, 又见嵇康一个人,站在灶台前忙活午饭。 所有的人都有事情做, 也明白自己要做些什么。只有我, 忽然之间到了这里, 心中恐慌的想要逃跑。但我天生是个小姐的命, 就是喜欢安安稳稳的罢了。这日子虽穷一点,但好歹没有让我去做些什么苦差事,我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思及此,我便又决定不离开这里了。正好这时,嵇康将午饭摆到桌上,我上前查看,见是一碗青白相间的蔬菜面。 是早上时我与他说,自己平日里喜欢吃面,所以他记住了吗? 我不禁抬眼望了望他,他似乎也是有意识地望了我一眼,后又迅速收回目光。 我被这样的小动作惊到,心扉如涟漪般,轻轻波荡起来。 吃过饭后,我一人琢磨许久,终于主动去找他。 推开书房门,我于夹缝光芒中,见他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一本《庄子》,一眼看去,便是个很有学问又玩世不恭的人。 他见我进来,立马正身而坐,神色里荡过一丝情绪,应是不想让我看到他看书时那奇特的姿势,语气却仍旧平静“你找我?” 我点了下头,走进去关上门,将手中木梳递过去,自认没话找话“这木梳是你的吧?” 嵇康接过木梳,望了一眼道:“是我的,怎么了?” 我只觉气氛有些僵硬,些许后悔起来“今早我用了,但想你没在房间里,所以用不到,现在拿来给你用。” 嵇康起身,手中握着那把木梳子,一步步凑近我,问着“你早上用完了,现在还给我,还是你的头,一直梳到了此刻?” 我别别扭扭往后退着,差一点就想要转身跑出去“没有啊!我梳完了头发,放在手上,后来吃饭,然后又吃饭,我就忘记还给你了。” 嵇康握着手中木梳,指甲忽然一刮上面的锯齿,滑出一声难听响声“你还挺忙的?” 我知道他这是在讽刺我,不服气地努了努嘴巴,转身就要离开。他却忽于身后将我的手牢牢抓住,吓得我一晃“既然来了,那就帮我梳梳头发再走。” 我本想要说,你敢让本亭主帮你梳头发?但转念,又想到自己是嫁给了嵇康,他就算是让我给他洗脚,都是应该的。不过我想,嵇康这家伙应该不会这么过分地对待我,只是梳头发而已,我忍了。 我接过嵇康手中木梳,令他端端坐在我面前。抬起手,煞有其事地梳着,但见他一头墨发又黑又长又直,真是保存的比我还好。不禁好奇问道:“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束发,你是不会吗?” “不喜欢而已,束上去不舒服得很。” 我努努嘴巴,不禁道:“可是束发之后,会显得很好看啊,我爷爷和爹爹每天都要束发,爷爷年纪都那么大了,还不是照样束,也没有觉得不舒服啊。” 嵇康顿了顿,一脸平静道:“那是因为你爷爷和你爹爹长得没有我好看,我就算是不束发,也比他们好看,不是吗?” 这一点我倒是承认,只没想到嵇康会这样直白说出,半晌没有言语。 一梳子下去时,滑落到他肩膀。他忽将我手捉住,随即放开,鼻息间重重呼吸了一下,才道:“好了,你回房吧,我这边还要继续收拾东西呢。” 我点了下头,出门之前,眼中划过白日里嵇康目光,忽又问道:“你这几日就走的话,今夜来我房里睡吧。玲珑说她若是搬来搬去的话,也麻烦。” 嵇康看了我一眼,声音柔和“知道了,那就不麻烦玲珑姑娘了。” 我走出书房,回到房中。一会儿在房中无趣地转圈圈,一会儿又在床上无趣地打着滚,忽然之间忘了,自己嫁过来之前是什么样的生活,为何如今感觉,除却换了个住所外,其余没有任何变化,可我却变得无聊了呢? 是因为没有曹明绣欺负吗?还是因为我忘了把首饰盒带来,对了!我以前能对着镜子,照上好半天时间的。 这样想着,我有些不开心地坐到床旁边的小桌前,看着上面的一把木梳,一面铜镜,想着就缺一个首饰盒,我便能够把这个小桌子叫做梳妆台了。 忽而哀叹一口气,嵇康随之推门而入。 我一脸好奇地望着他,反倒望的他有些懵,与我确认道:“你是说了,今夜让我回房睡的吧?” 我点了点头,又迅速收回目光。一双手紧紧攥在身前,想着今夜,刚刚好可以与他做婆子说的那件事,心中莫名激动起来。 可嵇康洗漱完毕,便一个人躺在了床上,闭上眼睛,迅速像是睡过去了般。我有些错愕,脱了外衣躺在嵇康身边,静静看了他许久,忽然意识到,我有婆子告诉我圆房之事,可嵇康没有啊!他会不会根本就不懂这档子事,只当我们躺在一起睡,便算是圆房了? 我想到这里,觉得这个原因行得通,便兴致勃勃将嵇康从床上叫了起来。 他被我拉着坐在床上,一脸淡然,问我道:“怎么了?” 我却一脸兴奋,全然忘了婆子说过,这是个不好明说的隐秘之事,好似个教书先生般,与嵇康道:“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 他看我如此郑重其事,以为是什么大事,身子立马坐的直直,像个好学生“何事?” 我将两只手搓在身前,转着眼珠子不住往嵇康的身上望“我嫁过来之前,有人教过我了,所以现在呢!我要教你。” 他仍旧没反应过来,自然也是我说的足够抽象,不禁眯了眯眼睛,望着我“教我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将嵇康身上的内衣一扒,看见他白花花的胸膛时,忍不住闭上眼睛“教你圆房!” 嵇康整个人顿住,半晌,歪头看了看我,声音一抖“什什么?” 我渐渐接受着睁开眼睛,一双手缓慢撤离嵇康衣襟,又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圆房啊!你不知道吧?这个两个人如果成了婚之后,要圆房的,那个圆房的事情啊,你肯定不懂,不过我学过了,我可以教你的。” 嵇康神色忽变得不可捉摸,一双唇紧紧抿住,好似要吐出来什么东西似的难过。 我望着他,却没觉得有何不妥,可看他的样子,又实在不对,便止住动作,问道:“你怎么了?” 嵇康这时终于忍不住,态度有了明晰的变化,可谓一脸哭笑不得“阿绣,我知道,什么叫圆房。” 我眨巴眨巴眼睛“你知道?” 嵇康点了点头,嘴角始终保持着温和上扬的态度。晾着被我扒开的胸膛,却抬手先将我褪到肩膀处的衣服合在身前,一双手紧紧扣住我的“你知道我现处在已冠之年,这些男女之事,就算是没有做过,也是在书上看到过的。我不与你做,绝不是因为我不懂。是因为,我们虽成了婚,但你不喜欢我,我是绝对不会与你做的。” 我愣住,忽又道:“可婆子说,这件事情就是夫妻要做的,不然的话,就没有孩子了!” 嵇康认可着点了点头,抬手将我抱进怀中“阿绣,你真还是个小孩子,你不懂这些事情,如果我们之间没有爱的话,是不好做的。你不要急,等到你真正喜欢我了那一天,我们再做。好吗?” 我被他的抚摸麻痹住,乖巧地点了点头,垂眼看着他净白落括的胸膛,呼吸不匀起来。 他却在这时将我放出怀中,拢起被我扒掉的衣服。坐在我对面,估计是怕我觉得尴尬,便起身道:“我今夜,还是睡书房吧。”话毕,他便又离开了房中。 我独自一人坐在床上,待他走后,细细回味着刚发生的一切,忽然间,浑身别扭地打了个冷颤,转身卧下睡去。 原来嵇喜这一番前来,本就是为了走一个婚宴的过场,洛阳城内公务繁忙,他这便要急着带夫人离开。 我虽已然决定要离开嵇康这个家伙,但自觉当时还是装作乖巧些好,走上前去,温婉得体地行个礼后,跟着嵇康与嵇喜二人作别。 马车铃铛声渐行渐远,我于马车消失于视线中后收回目光,未与嵇康说一句话,转身回了院中。余光中怯生生打量嵇康模样,亦是不想与我多说。 这婚成的我,真是好不别扭。 玲珑那丫头跟着我嫁过来,昨夜也不知是偷吃了多少酒,这番还在睡觉。我肚子有些饿,忽又想到,这做饭的事情应该是自己做才对,可我不会做,便只得去房中将玲珑叫出来。 玲珑睡得糊涂,头上的朱钗胡乱插在头顶,邋遢遢的样子,好似个小乞丐。 我毫不留情,将玲珑拉到院中灶台之前,与对方道:“玲珑,我饿了,你给我做饭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第五十零章 此为防盗章, 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我这样想要跟去, 自然不是因为山涛。想我这个人从来不学无术, 在嵇康与我说出‘山涛’这人之前,我可是从没听说过对方的。我这样答应跟去的原因, 无非是因为钟磬馆。 钟磬馆可以说是山阳县的一处雅地,无数来到山阳县隐居的文人雅士, 大多都喜欢没事去钟磬馆待上一会儿,跟着那里面的琴师乐徒们,聊一聊曲儿,作一作词,对月兴叹诗词歌赋,日子活的无比惬意。 我一来到山阳县时, 便听说过了钟磬馆这地方。自然我身边没什么朋友,这些事都是那卖菜的小贩告知于我。我当是得到了一个宝贝情报,回到家中便将这事情告知了嵇康, 可谁知道嵇康早知晓了钟磬馆的所在。我便问他为何不去,他却反问我道:“我整日待在家中与你弹琴,你可是烦了?” 听嵇康如此一说, 我当下摇摇头。他便收回目光, 不再谈论钟磬馆的事情,故自弹琴。 之后我便再没问过钟磬馆的事, 可这一次, 却是嵇康自己提起, 主动要去那钟磬馆, 还要带着我一起去。一时好奇,直跟着嵇康到了钟磬馆门口,我终于忍不住问道:“夫君你以前为什么不来钟磬馆?” 嵇康看了我一眼,我便继续道:“以前我问你时,你故意将问题岔开了,这一次这个山涛在,你就来了?是为什么?” 嵇康望着四周,不论男男女女,全数盯着自己瞅,自然是因为嵇康长得好看,好看到了难以让人转移目光。但嵇康却即刻牵起我的手,与我凑近道:“若非不是山涛在这里,我也不会来的。一来你夫君我不喜欢这地方的氛围,二来不喜欢这地方的主人。” 我当下≈ap;8226;体会到了嵇康不喜欢的氛围,只看那些掩面含笑的女子和身段稍许妖娆的男子,见嵇康牵住我后,全数收回目光。一阵此起彼落的唏嘘之声传入耳中,让我不由得心中落下欢喜,庆幸我已经嫁给了嵇康。 但这二来我却不懂,因我虽一直都在听小贩说起这钟磬馆,但却着实没有问过,这钟磬馆的主人是谁。 而看嵇康的表情,估摸着对方是知道钟磬馆的主人是谁的。且这嵇康不想来的原因,应该是着重在那主人身上。于是我探上对方耳畔,刚要问对方这钟磬馆的主人是谁时,目光一掠,却看见了一个熟悉身影。 那身影如同一柄锋利的刀,于我眼前一闪而过,清晰面眸乍然划过眼畔,让我当下一愣。 我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看见他 嵇康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反常,几步拉着我走到一天字号房间门前,抬手扣了扣门,直直打乱屋内弦乐“谯县嵇叔夜,特来此地拜见山涛先生。” 只听其中弦乐一声乍响,随即门后传来一阵颠簸之音,来人打开门,入眼,却是个蓄着半边胡子的小老头。 我一直以为人们口口称颂的当世名士,虽不能个个都比得我夫君,但起码,也该是如阮籍一般,年轻俊朗,风流潇洒的,可是怎么这个名士,却是如此年岁打扮? 这小老头一开口便道出了自己身份“真是嵇先生?山涛久闻嵇先生大名,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 嵇康与山涛再次拱手作揖,我也便跟着在身后欠了欠身,低头间,听嵇康道:“在下虽早闻山先生雅号,但一直未有机会拜访。这一遭结识了吕安吕公子,才终于决定来此拜见山先生。” 山涛摆了摆手,急忙拉着嵇康往里走,我也便跟着进去“嵇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自来了山阳后,日日便闷在这钟磬馆中,完全不知道嵇先生也到了山阳,若是知晓了你来到此处,山某可是要立刻前去拜访的,才不管嵇先生会不会觉得山某冒犯呢!” 嵇康急忙又低了低头,许是觉得山涛年纪稍长,自己则更要谦卑些“在下还是觉得,有了吕公子的引荐,在下才不会看来多少冒失。” 山涛和蔼地拍了拍嵇康肩膀,一副慈祥老爷爷模样。目光随即对上我的,不禁问道:“这位是” 我虽然觉得山涛看起来平易近人,却也感到有些紧张。跟在嵇康身后落座,听山涛如此问,急忙唤了句“叔叔好。” 以我这个年纪,叫山涛‘叔叔’自然不为过的。但我复又想起,嵇康是叫山涛‘先生’,我作为嵇康的夫人,是不是也应该叫山涛‘先生’呢? 这时刻,我抬起头,见嵇康和山涛的目光同样怪怪的。嵇康的表情是在告诉我,我不应该按着年龄叫山涛‘叔叔’的。而山涛的表情,则是更为疑惑,心想我这个小丫头要说是嵇康的女儿,看起来年纪好像大了点,要是嵇康的夫人,又为什么叫自己‘叔叔’呢? 尴尬片刻,还是山涛笑着问嵇康道:“嵇先生,这位姑娘是?” 嵇康缓了口气,平静道:“这位是我内人曹氏,长乐亭主曹长绣。” 我没想到嵇康会对山涛如此介绍我,自然很久都没有人唤过我长乐亭主,如今被嵇康这么一提起,忽然间,心头暖暖的。 山涛愣了愣,随即道:“哦!我还难怪,原来是长乐亭主。只是亭主已然嫁与了嵇先生,就还是随嵇先生一起,唤我‘先生’吧!” 我点点头,复听嵇康言“那先生也不要见外,唤在下康弟吧。先生的文采,嵇康早就耳闻,刚隔着房门,便已然听到了山先生的弹奏,在下真的很是喜欢,无奈打断,真是过意不去。” 山涛豪爽一笑,拍着大腿时头仰到后面,眼看着要笑翻过去时,忽又将身子正过来。从桌边扯过一柄七弦琴,两手交错于前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山某再给康弟弹奏一首好了,山某早闻康弟的琴艺过人,一曲《广陵散》弹得惊为天人,如今在此,也只不过是献丑罢了。” 嵇康急忙又拱手作揖道:“哪里哪里。” 随即,山涛开始弹奏,手指起落间,可以听出,山涛确实是个琴艺不错的老手,只可惜这柄七弦琴的材质明显没有我夫君嵇康的宝贝片玉琴金贵,我这个听惯了片玉琴音的耳朵,如今听到这等琴色,不免感到些许粗糙。 但好在这一曲从头到尾≈ap;8226;行云流水,即便没有嵇康弹奏的那样摄人心魂,也足够让人忍不住驻足良久,回味于心。 一曲弹过后,山涛满脸讨巧,弯起和煦笑意问嵇康道:“康弟,这一曲,你觉得如何?” 嵇康倒是毫不给人留情面,直白道:“还不错。”转而望向我,轻声问道:“你觉得呢?” 我想既然嵇康都只是说了一个‘还不错’,那我就算是把这山涛夸的再天花乱坠,也不过是个外行人的认可。既然如此,我还不如照实说“我觉得这琴有些粗糙,山先生技巧倒是不错,但也不过是技巧好些罢了,弹的不如我夫君。” 山涛听到我如此说,不免落下几声略带颤音的笑“哈哈!难怪康弟你出门来,都要带着夫人了。看来一开始是我小看了,这夫人的见解,可是比康弟你的,要锋利很多啊!” 嵇康看了我一眼,没什么多余情绪,声音平稳着与山涛道:“她心直口快,山先生莫要见怪。” 山涛摆摆手,目光于我脸上细细打量,半分欣赏的态度,让我多少有些受用“哪里的话?山某才真是要羡慕康弟,娶得如此有胆识的夫人。” 嵇康莞尔一笑“她平日里,总是在家中待着,我也怕她无聊的。这会儿来找山先生,才想着顺便带她出来散散心。” 我未出嫁时,便听奶奶说过,这女儿家嫁了人,日后能够见的,便只有自己的夫君。再加上我当时身为谯王府的小王孙,奶奶觉得我必定会嫁一个家财万贯的人,我不需要出去买菜,也不需要去和那些低贱的小贩说话,我只要自己一个人,在家中日日等着侍候夫君便好。 可没有想到,我的生活全然没遂了奶奶的意。我嫁给了嵇康这样一个穷人,一到了山阳,便不得不独自与那些小摊贩打交道。嵇康到现在都没有要我侍奉,每天还要给我做饭洗衣服。如今嵇康为了怕我无聊,还将我带来到这种抛头露面的场合。倘若我那个保守的奶奶知道了,一定是要气死了。 因此当我看见山涛略微吃惊的表情时,并不觉得怪异。我知道自己倘若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而与嵇康相约来到此处谈情说爱的话,那么一定会比现在要正常的多。当今世道便是如此,未出嫁之前,我可以和自己心爱的男人走在一起。而出嫁之后,我便不能与我心爱的男人走在一起,即便我心爱的男人就是我嫁与的男人 好在山涛亦是个乐于打破礼法的人,那惊讶的神情很快湮灭,两只手按在琴弦之上,与嵇康转了话题“既如此说,康弟当初选择辞官,想必是” 山涛的话中之意还未全数透露,嵇康便用目光打断对方。转而与我道:“你出去转一转吧,不要走远便好。” 我想他们之间应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便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出房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第五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可嵇康这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大夫看不出我心中的这些‘劳’,拿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草药放在药罐中,砸啊砸啊成了半碗墨绿色的汤汁,捏着我的鼻子灌进口中,苦的我浑身打颤。 随后, 嵇康将我抱住,抚手量了量我额头上的温度,发现还是有些热的令人发慌。 无奈,嵇康左思右想,竟从外面拿来了一坛冷酒。将一条锦帕渗上酒水,裹住满满的酒, 直直往我脸上擦去。 我登时感觉到一阵凉爽,脸上的炽热之感随即被那凉飕飕的锦帕吞噬干净。嵇康又在我额头上量了量温,发觉有效,便将我立在怀中, 郑重其事地说道:“阿绣,我要脱你的衣服了。” 我浑然惊醒, 因还没和嵇康圆过房,听到对方突然如此一说,惊慌失措“你要你要干嘛?” 嵇康吞了吞口水, 将锦帕攥在手中与我解释道:“我得先给你拿酒降一降温, 但是光擦脸怎么够, 要擦擦身子, 也许能好的快一点。” 我明晓自己刚会错了意, 脸上又不禁红起来。嵇康当下抬起锦帕,往我脸上复擦了擦,浓浓的清冽酒香,将我弄得醉微醺。 嵇康见我不回应,只得继续追加一句“阿绣,如果你不想的话,那就得多喝点药。” 我想起嵇康给我灌的那半碗苦药,当下摇了摇头,抬手扒开自己外衣,又很恐慌地闭上眼睛“那你擦吧。” 嵇康应是顿了顿。方适时,我眯起眼睛,便望见嵇康与我温柔一笑,抬手将我身上衣物一件件褪去。 当时已然渐入秋季,窗外的风偶尔吹进来,凉凉的温和。我的身子袒露在嵇康面前,奇怪的是,全然没有任何不自在之感。 嵇康同样垂着目光,似对我的身体完全没有兴趣般,将锦帕一遍遍浸入酒水,一遍遍擦着我的身体。没一会儿,我整个人,便像是从酒坛中攥出来的一般,满身都是,嵇康喜欢的酒香。 虽然我们是夫妻,但他对我,这么久以来仍旧以礼相待,就连此刻擦身之时,都尽量避免着,不碰到我那女儿家的敏感位置。好在他没有征求我,问给我擦身的时候需不需要闭着眼睛,不然的话,我还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那一刻,我真的好喜欢他,好想要和他圆房。 但我还是没有说出来,我就是不想要主动说出来,我就是一定要他主动与我说。我不相信,自己这样一个固执坚定的人,会耗不过他。 可他却似是看透了我的心思般,一个手滑的瞬间,将锦帕贴在了我胸膛之上。我身子敏感一抖,口中吐出一个些许娇羞的“唔?” 他立马将手撤开,抬眼怔怔望着我。我亦直直望向他,语气被刚那一个触碰,弄得惊颤“有有点凉。” 他五官收紧,目光里,包含着我捉摸不透的异样情愫。缓而,将锦帕塞在我手中“你自己先擦着吧,觉得身上温度降下来了再叫我,我去外面给你做饭。” 话毕,嵇康便起身走了出去。我握着手中残存着他温度的锦帕,往自己的心房处,柔柔擦拭起来。这一方意识到自己此刻心情的裸≈ap;8226;露,顿时抬手,羞愧地敲了敲脑袋,真是醉了 四下安静起来,我擦完了身,不老实地看向那仍半满的酒坛。自嫁给嵇康以来,我就常见他饮这种酒,味道闻着便清冽醉人,且和那日,阮籍喷我一脸的是同一种酒。但我虽对这酒熟悉,可却从来都没有沾过口。如今闻着那胸前锦帕,越闻越痴醉,竟产生了想要尝一尝的冲动。 这时,门外的嵇康已然炒起了菜,大勺刷刷的声音入耳。我将酒坛抱起,闻了闻后,仰头喝了一口。 然这是我平生第一次饮酒,这一大口灌下去后,五脏六腑都烧的厉害。神智瞬时又昏昏沉沉的,脑袋一栽,便睡了过去。酒坛随即落在锦被之上,将身下床榻浸湿,仿佛炸了谁家的酒窖般。 我不知自己睡了有多久,朦胧中,却是被一阵轻柔抚摸唤醒。 我记得,当时我是脑袋照着床面栽下去,所以整个后背,便坦荡荡地晾在外面。醒来时特意眯起眼睛,望见嵇康坐在我身边,而那双手,便理应是他的。 他就那样抚摸着我的背,好似在抚摸一条舒适合手的皮草般,一遍遍地抚摸下去,许是觉得我还没有醒过来,他便可以肆无忌惮地与我亲近一会儿。 他不知道我很享受这样的抚摸,甚至想要他对我有更近一步的动作然而,就在我这样想着时,忽然发现,嵇康竟然是光着的? 我心下一愣,随即整个身子都不禁动了动。嵇康发觉我也许醒了过来,凑近我耳边唤道:“阿绣” 我紧紧绷住表情,心想这时,必得找寻一个恰当的表情睁开眼睛,才能把这大胆的嵇康抓个现行。他为什么要光着身子坐在我身边,还是我喝多了,其实我们两个已经趁着美酒香醇圆房了? 我心中杂七杂八地迅速思索着,随即睁开眼睛,揉眼的功夫,故作无意瞟见嵇康,急忙一脸惊慌地睁大眼睛,起身时忘了自己什么都没穿,又迅速缩回到锦被之下,扣着那湿哒哒的锦被问嵇康道:“你怎么光着?” 嵇康看了看自己,随即摸了摸那湿漉漉的床榻“我只是不想让我的衣服再湿了,但是又想看看你这个偷喝酒的家伙病好了没有,才只能这样上了榻。” 我反应过来,脑子还是昏昏沉沉地。颔首间,问嵇康道:“那我的病,是好了吗?” 嵇康点了点头,将那空荡荡的酒坛晃在我眼前“托了这醇酒的福,你的病好了,但是我们这一夜,倒是不知道去哪里睡了。” 我看着满床的湿漉,很不好意思,半张脸蒙在被子中,瓮声瓮气道:“对不起” 嵇康柔和地扬起嘴角,态度温和到了暖人的程度,让我一时微醺,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没事的,不过快把衣服穿好,趁着天还没黑,我们把被褥洗了。” 我闷声“嗯”了一下回应,见嵇康没有离去的意思,也便坐着不动。嵇康这才反应过来,我这个大病初愈的家伙又作了起来,明明都已经被对方看得光光,这番忽又不好意思地遮掩起来,在他眼里,多少是有些可笑的吧? 但他心领神会,起身将自己的衣服抱起,一边穿一边往屋外走去。 我这才乖乖地换上一身干爽衣裳,将自己用酒灌湿的一床被褥从屋子中抱出来,一把扔到了浣衣的木桶中,眼看那被褥软软榻榻地拱起来,任是如何,都装不下去。 嵇康望着失手无策的我,满脸笑意。撸起两条碧玉般的修长胳膊便蹲下去干起了活。我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嵇康将皂角粉如同胡椒粉般,娴熟利落地洒在被褥之上,随手便好似揉面般,开始将手裹在被子中揉来揉去。 那力道正好,每一捏紧的力度,都能够使被褥溢出一阵清香酒气。我站在一旁,自知这一切都是自己偷喝酒惹的祸,总是想着,嵇康也许能够叫唤自己帮个忙什么的,也好弥补一下自己的愧疚之情。可嵇康始终都闷着头干活,让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好不自在。 过了一会儿,嵇康终于才意识到了我,抬眼间,额头间细汗密布,与我道:“给我擦擦汗。” 我点点头,攒起衣袂往嵇康额头上抹了抹。收手间,忽听见那墙头处传来一阵唏嘘之音。我抬起头,眼见墙头上那些姑娘的脑袋,开始一个个心灰意冷地退下,内心只觉自己,华丽丽地胜了一场。 转过身,我复热情洋溢起来,与嵇康问道:“我还需要做什么?” 嵇康却不再看我,命令口吻与我道:“你病刚好,去把桌子上的饭都吃了。” 那语气中覆盖着一层无形威严,让我不敢也没有机会辩驳。尴尬站在原地又看了会儿嵇康,也便只好转过身,坐到桌子上面吃起饭来。 他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但此刻看见他一个人闷头干活,我便吃的没有以前那么津津有味。心里琢磨片刻,决定从明天开始,学习洗衣服! 当夜被褥没干,我与嵇康合衣睡在一起,将所有的衣物盖在身上御寒。 之后没过几天,我便把‘学习洗衣服’的事情给忘到了脑后。一个人继续只顾着在院子中轻轻松松地灌园,眼看着那两课院子中的杏树开始在快要入冬时冒出了芽尖尖,心疼地在四周围出一个小篱笆保护幼苗。 我自觉做出这样一个工工整整的篱笆来,便已经很厉害了。兴冲冲地跑到门外去,想等嵇康回来显摆。可结果没等到嵇康,却等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陌生人。 打开房门时,本以为嵇康都要离开了,谁知一眼望去,却只看见,他背着包袱站在原地,马车却渐渐驶远。我好奇走过去,望着远去的马车问嵇康“你怎么被落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第五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洛阳作为魏王室都城, 相比谯郡, 自然繁华热闹许多。这一日艳阳高照, 我跟着嫂嫂往市井中去。 按照惯例, 嫂嫂习惯先将大伯和嵇康的东西买好, 再给自己和我买些喜欢的小玩意儿。因此一出门,我和嫂嫂直直去往的,便是和平巷口拐角处的黄公酒垆, 一家名唤百年酒坊的店中买酒。 说起这百年酒坊, 招牌估摸着, 真不是盖的。我只一到了和平巷口, 便闻到一股清冽逼人的酒香。越是往里走, 那酒香便越发浓郁, 混合着烧红的炉火一烫,还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且去了几次后,我便清晓,嫂嫂每日去酒坊辛辛苦苦的将酒搬回家,而不让大伯自己出来喝,原因便是这百年酒坊中,坐着一个当炉卖酒的美貌老板娘。 我初见这老板娘时,便见她头上绑着一条红纱, 覆着一身红绫喜艳艳地。衬起那杏眼桃腮, 水面小脸美的生姿。不得不诚恳地说一句, 这老板娘长得真算是天仙下凡, 也难怪酒坊老板愿意让自己的夫人如此抛头露面,因这美貌老板娘,这百年酒坊的生意别提多好了。 一来二去,我与这老板娘也算熟悉起来,听嫂嫂唤她苏氏,我便也跟着叫,后来因我年纪小,她便让我唤她姐姐,我也愿意。且发现她虽喜着一身鲜丽大红,却总是羞答答的不住脸红,让人看着喜欢。 一次,我趁着嫂嫂挑酒时,望着面前锅中的一个个小酒盅,打趣似的问苏氏“姐姐,你这酒坊的酒,真的每一坛都有一百年吗?” 苏氏掩唇而笑“一个名字罢了,怎么还如此当真?” 我嘻嘻一笑,低头时,却惊愕发现,苏氏的脚头,竟然还躺着一个人。看那一身素袍长发,我一眼还将对方错认成嵇康。后反应过来,嵇康那家伙此刻应该还坐在朝堂之上呢。于是上前,将苏氏拉开那人身旁,指着道:“这怎么还有个人?不会死了吧?” 苏氏打住我的口,与我礼貌介绍道:“别看他如此,这位阮先生,可是我们洛阳城首屈一指的名士,才德双馨,文采风流。就是平日里嗜酒如命,一喝醉了便倒在这里,反正不碍事,就让他躺在这里好了。” 我努努嘴巴,不禁道:“文采风流?现在夸人都喜欢这么夸的吗?我听人说嵇康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那时苏氏只见我一直跟着嫂嫂来,没问过我身份,还以为我是嫂嫂的妹妹,这一次又听见我直直喊嵇康的名字,自然把我当成什么不懂事的大小姐“怎么如此说啊?嵇先生也是很厉害的,他还没来之前啊,洛阳城就已经传遍了这事。但阮先生确实也是如此的,他们两人啊,不相上下的。” 我这时又审视着望向苏氏口中的这位‘阮先生’。不巧于苏氏红萝裙摆抖动时,阮先生忽然将自己的手有意抽了回去。我察觉到什么,心中意图将这位阮先生与嵇康拉开距离,讽刺着道:“什么不相上下啊!嵇康才不会装醉躺在大街上呢!” 苏氏没明白我的话,碰巧这时嫂嫂喊起苏氏,她便转身去了。那位阮先生自是听到了我的话,知道自己遮瞒不住,便起身与我一笑。 这番我才看清这位阮先生的脸,容貌瑰杰,清俊飘散,倒确实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且实话说,单凭这张脸,看来倒确实和我夫君不相上下。只他看来比嵇康稍长一些,更显得有些男子韵味。我夫君那张脸虽然木头一个,但实在好看的有些女气,戴个花的话,就是个妥妥的女孩无疑了。 我以为我拆穿了这位阮先生的阴谋,他会生气,可谁知他却对我笑了一下。无奈,我也便对着他嘻嘻一笑。他却忽又仰起头,将手指横在嘴边,响亮地吹了个口哨。 长啸过后,不远处匆匆跑来一毛发稀少的小男孩,看样子十二三岁模样,倒也没比我小到哪里去,只是那头发,怎么那么少啊?要不是那身富贵穿着,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乞丐呢。 那小孩抬眼望了望我,随后乖乖站在这位阮先生面前“阮籍哥哥,这就要走了吗?” 阮籍摇摇头,与小孩道:“王戎,我今日不与你一起回去了,你独自回去吧,改天我再去府上找你。” 王戎这小孩眼睛忽闪忽闪,声音洪亮着问道:“阮籍哥哥你做什么去?王戎也要去。” 阮籍忽然指着我“我要与这位姑娘花前月下,抚琴喂鱼,你也要跟着去?” 我木在原地,没想到这阮籍口出狂言的程度,比嵇康还要令人惊愕。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王戎捂着嘴,一脸嬉笑地走了。我嘴惊得还没合上,阮籍便忽然起身,拉着我往另一处的巷口跑去。 匆忙中,我转身看了看嫂嫂和苏氏,两人还在酒坊之中称量着那些酒,我却已经被阮籍拐到了巷口。路过一颗棠棣树时,我急忙攥住树身,任是阮籍如何拉,也不动弹。 阮籍这番停下脚步,上下看了看我“还挺机灵的!” 我就猜到他可能心生仇恨,害怕这家伙要对我做些什么,一时怕怕地“你你要做什么?” 阮籍收回自己侵略性的目光,拿起手中酒盅仰头喝上一口“小丫头!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装醉的?” “我看见你要碰到苏姐姐的裙摆时,特意把手收了回去。哪个酒鬼喝多了,还有那么礼貌的意识?”说到此时,我不由得又想起,新婚那夜,嵇康抱着我,唤我的名字 阮籍轻声一笑,衣袂浮动间,树上掉落的棠棣花摇摆身间,乍一看时,好个与花共舞的美男“有理有理,那好吧,不过我刚装醉时,可听说你是嵇康嫂嫂的妹妹?” 我横眉冷目,狠狠白了一眼阮籍道:“我不是,我是嵇康的夫人。” 这一回换阮籍白我,那一个白眼翻的,让我感觉他快要把眼珠子翻出来了“你这小丫头,还挺会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你才骗人呢!我就是嵇康的夫人,明媒正娶的!” 阮籍这方反应一下,随后了然道:“哦!我想起来了,之前洛阳城里那些姑娘们传言,说嵇康娶了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后来又说,没娶老女人,娶了个小丫头片子!最后谁也不清楚,到底是娶了谯王曹林的女儿还是孙女,这么看来,是娶了你这个孙子啊!” 我抱着树,不禁被阮籍这番狂词吓得合不拢嘴,半晌才又愤怒地吼起来“你才孙子呢!你骂谁孙子啊?” 阮籍这时又开始浑身抽搐着狂笑,全然看不出哪里像个名士,分明是个从深宅大院里面逃出来的漂亮疯子“我没骂你!你是不知道吗?这洛阳城里想要嫁嵇康的姑娘,那是比夏日里沼泽边的蜉蝣还要多,你个小丫头嫁了嵇康,她们自然对你没好话了,我这都是听来的,你还生我什么气?” 我狠狠又白了阮籍一眼,心怀报复,仰头便道:“反正我没听见那些人骂我,我就听见你骂我了!我现在就去告诉苏姐姐,说你是装醉,叫她再也不要卖你酒喝!” 说罢,我转身便要往回跑去,阮籍急忙攥住我,也不顾什么礼法,将我直直拉到一旁,按在树身之上,凑近我道:“嵇夫人行行好,看嵇夫人如此貌美如花,倾城绝色,就知道不懂阮某这种可怜虫的悲苦了,阮某从小便被人订了娃娃亲,夫妻生活不和谐,如今遇上了苏氏,心生爱慕,自然知晓我二人没有可能,唯一能够做的,便是装醉躺在她身边一会儿罢了,若是我真醉,哪里还知道,自己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害得她爱上我,可怎么是好?” 阮籍嘴里一口口喷出清冽酒气,让我不由得掩住口鼻,眼看这家伙说话举止如此放肆,不由得怀疑,他确实有些醉,但醉的没有那么甚,只是醉到了与我这样一个陌生人说起真心话的程度来“看你也确实挺可怜的,不过你这方法,也拙劣了些,这样装醉酒,装上一辈子又有什么用呢?我估摸着,就算你想要认真去喜欢人家,人家也不一定能看上你。” 阮籍这时收身,傲气仰起头“那嵇夫人一定是不知道,这洛阳城里喜欢阮某的人是有多少,可是比那夏日里沼泽里的蜉蝣,还要多上一倍呢!” 我无趣地转过头,冷哼一声“你吹牛就吹牛,干嘛还总是想着跟嵇康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第五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我心中如此愁苦地想着,当天夜里, 又听见对方吹着口哨从外面回来。开门见到我时, 仍不免兴致勃勃问道:“今日过得可好?” 我不知该如何去说, 当然我心中实在想要与他生气,为什么他不能主动带着我去和他们玩, 为什么总是把我一个人留在家中我心中满腔怨火, 可又怕我一生气,在嵇康眼中, 立马变回了当初那个娇滴滴的富家小姐,所以只得偃旗息鼓, 闷声闷气道:“还好。” 嵇康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眼后, 独自上了床。 我以为他看出我实在生气, 会安慰我些什么的, 可他脱下鞋子后,却即刻掉头睡去。 我试探着走上前, 以为他是喝的太多所以很快睡了过去,不免心中苦闷,趁着对方睡觉, 对着他那张俊俏的脸庞假模假样地抽打起来。 结果嵇康模样是睡着, 却忽然与我开口道:“怎么了?” 我吓得收回手, 装作没有听见, 转身要往远处走去。他却忽地起身, 将我手腕一捉,直直将我拉回到床榻边。 我半个人靠在嵇康怀中,复见他眼睛眯缝着,发丝肤泽间,尽是清冽酒香“不开心了?” 我嘟着嘴巴,不禁抱怨道:“你整日里和山先生他们在竹林里玩,这阵子,也不给我讲《庄子》,也不与我弹琴了,我一个人在家中,实在太过于无聊了” 不知怎么,平日我一个人闷在家中,闷着也就闷着了,可如今被嵇康一问,我这么一说,心中反倒翻滚起了苦涩万千,眼泪汪汪着,立马抽泣起来。 嵇康急忙起身,将我抱在怀中,抬手,从我鬓角抚摸到发尾,即将要触碰到我腰身时,忽又抽回了手“我惹你生气了,你为什么不说?” “我就是不想说”我哭着,没一会儿,便不顾形象地嚎啕起来,声音乌泱泱地,也不确定嵇康到底听明白了没有“我怕你又嫌我是个娇滴滴的富家小姐,我不想说吗!” 嵇康抬手揩了揩我脸上泪水,望着我张着的大嘴半晌,忽然抬手,将我的嘴唇强制掰紧,目光萧索,直直望着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嫌弃你了?” 我抽出自己嘴巴,抬手抹了抹鼻涕眼泪道:“我总是觉得,你嫌弃我是个娇气的人,而且你也清楚,我霸道,自私,还” “你哪有那么不好?” 嵇康这一平静如水的反问,仿若往我心湖投入石子,扑通一声,搅乱了心魂“可是我确实是这样啊” “你是什么样,从我与你寿宴那日初见,便清楚了。” 我被嵇康这话弄得懵住,不禁问道:“那我是什么样?” 嵇康道:“你就是我眼中的这般模样,总之,你不要一个人总是胡乱想些什么,明日我和阮籍要去山兄家中作客,已然答应了,后一日,我便推了所有的事情,回来陪你可好?” 我红着脸,眼睛里仍控制不住淌着泪“其实也不用你花一整日来陪我,我就是想要” “好了。”嵇康摸摸我的头,转身将我放出怀中,躺下翻身睡去,末了留给我一句“就这样定了。” 他既能这样为我,我心中自然是开心的。一整夜里,我躺在嵇康身旁,都在犹豫着,究竟要不要与嵇康坦白心扉,说出自己已然憋了好久的浓情蜜语。可纠结良久,我却是承受不住疲惫睡了过去 于梦中,我对自己劝说道,既然已然憋了如此之久,那么我再等等又有何妨,且看如今,嵇康的心中,必定也是喜欢着我的,我只是,想要他大声说出来罢了。 第二日,嵇康为我做好一日三餐便起身离去。我手中端着一碗白米饭,在嵇康走了很久后,仍旧站在门口。只等到彻底没了对方踪影,才蹲在门口,无滋无味地吃起白米饭。 好在我这时心中存有期待,想着明日便可以和嵇康待在一处整整一日了。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这一日漫长,我该如何度过。 吃过了饭后,我从门槛处起身,转身刚要进去放下碗筷时,忽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逐渐逼近的马车滚滚声。 我胸中荡起一阵不祥之感,转身时,正见一辆马车停在眼前。且看那马车到了我家车门前时,已然没了一个轱辘。吕安从马车上兴冲冲下来,脚步一歪,便脸朝下跌在了地上。 我一脸呆滞,却见吕安从地上起来时,与我一笑“嵇夫人,别来无恙。” 我对吕安这家伙,因着那吕巽,着实没什么好印象。狠狠白了一眼对方,问道:“倒霉鬼!你来干什么?” 吕安苦笑一声,转身打发了马车夫后,走到我身前,一边扑着脸上灰尘“嵇夫人别这么说,这几日吕某都转运了,娶到了一位貌美贤妻,好几日吃饭没有出现事故,这一次驱车前来,竟然只掉了一个车轱辘。” 我冷笑一声,不免道:“这还叫转运?那你倒霉的时候,是有多倒霉?” 话毕,我转身往院内走。吕安犹豫了一下,也便跟着进来“我倒霉的时候嵇夫人不是见过吗?吃个饭都能落下鸟屎,而且我后来想了想啊,很可能上次嵇夫人你晕倒,也是因为我。” 我转眼瞪了下吕安,见他与我太近,急忙喝止道:“你离我远一点啊!” 吕安乖乖往后退了几步,伸着脖子往屋内看去不见嵇康,便问道:“叔夜兄去哪里了?” 叔夜兄,康弟,阿康哥哥,这些千奇百怪称呼我夫君的名号,此刻我已然熟悉过来。摆了摆手,将空着的饭碗落在桌前道:“你来的不凑巧,往常时,去前面的竹林就可以找到他,可是今日,他偏巧被山涛请去做客了。” “被山兄请去做客啦!”吕安吼了一句,低眉时,望见桌上放着我还未吃的饭菜,直接坐了下去“那刚好,我吃完了饭后,说不定叔夜兄就回来了。” 我对这吕安忍无可忍,刚要爆发出来时,却又忍住,摆了摆手道:“好啊!那你吃饭了饭后,顺便把碗给洗了吧,反正我夫君他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 吕安咬了一口菜后,估计是味觉不错,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果然嵇康在吕安吃完了饭后还是没回来,吕安将碗洗好后,坐在门槛处,意图等到嵇康。不消多时,按耐不住着又来问我“叔夜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要不我去找他吧?” 我自然知晓,他从东平大老远来一趟,不见到嵇康是必不得罢休的,便好心道:“那你去找他吧。” 吕安点了点头,结果步子没跨出几步,便忽又缩了回去“不行,从这方向去山兄的家有两条路,万一我从这条路走了,叔夜兄又从另外一条路回来,那可怎么是好?” 我无奈,便顺着道:“那你就在这里等他回来呗。” 吕安复焦急地跺了跺脚“可是这要等多久啊,吕某心里好急啊!” 我朝天叹了口气,不禁为吕安这家伙纠结地心累。将手中的发梳扔到桌旁,郑重其事问对方道:“我说吕安,你是个断袖吗?” 吕安望向我,眼光收紧扩散,随即猛地张开“嵇夫人你怎么能如此说话?” 我一拍桌子,理直气壮“我怎么不能说了?你个大男人,整日里一想我夫君,便从东平大老远的跑过来,家中娶了一个貌美贤妻,你还整日里往外面跑,你就不怕你夫人在家中暗自心伤吗?” 吕安似是觉出我话有理,梗了梗脖子,不服气道:“我都说了,我夫人是貌美‘贤’妻,会理解我的。我平日里与夫人没有多少共同语言,两人在一起,恩爱便好,不需要日日缠绵的。叔夜兄如此喜欢嵇夫人,不也是没有日日与嵇夫人待在一起吗?” 我一愣,嘴角被吕安的话,弄得不由自主勾起,瞬间绽放成了一朵摇摇欲坠的花“你说什么?我夫君如此喜欢我?你听谁说的?” 吕安却耸了耸肩膀道:“我看出来的。” 我面色顿时僵住,起身时,又狠狠白了一眼吕安“你看出来的?有什么用?哼!” 话毕,我转身走进房中,不再去理会吕安那个倒霉鬼。 独自憋在房中,我很早便睡了过去。一直到了子时,睁眼时,见嵇康还是没有回来,不免有些担心,披上外衣走到门口,又坐在门槛处,打着哈欠等起了嵇康。 好在最后天明破晓,终于等来了嵇康,与一位粉衣少年,如踏青而来的仙人般,至了我眼前。 我点了点头,心中不禁对这位穷郎君产生鄙夷之情“原来他要娶姑姑,不过就是为了官职吗!何苦绕如此大的弯子,分明是个交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第五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于是自小姑姑及笄以来, 爷爷和我爹便经常在谯王府中宴请谯郡的文人名士。来来往往的仕人公子, 几杯酒饮下去, 都会被爷爷和我爹安排着与小姑姑见上一面。长相俊俏的即便喝了酒眼也不花, 见小姑姑长得虽不算丑陋,就是太过于平柔的五官盖住了原本轮廓, 看来面黄肌瘦的好不喜欢。长相平平的倒有对小姑姑满意的,但小姑姑又偏偏看不上人家,任是爷爷和爹如何怂恿, 小姑姑偏是不从。 就这样, 蹉跎到了我及笄那年,小姑姑还没嫁出去。可按照爷爷的说法, 好歹得把小姑姑嫁出去之后,我才好出嫁。 可眼看小姑姑将将三十岁,还是没有个归宿, 我不禁也有些后怕。想是倘若小姑姑这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难不成我也要跟着熬成老处女吗? 且我看小姑姑虽长相平平, 但好歹也不算是个丑姑娘。比起我那同父异母的妹妹曹明绣来说,着实更胜一筹呢! 但小姑姑终究没有嫁出去,爷爷自是清楚我的终身大事被耽误了, 便作为补偿给我封了个长乐亭主做。这一下有了头衔,还封了府邸, 我反倒和小姑姑平起平坐了。可我思前想后, 觉得小姑姑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嫁出去, 必不会是只因长相的。 放眼望去,这谯郡长的丑又嫁得出去的女孩多了去。所以我想,嫁人这事要想顺风顺水,还是得从娃娃时抓起。而小姑姑这么久都没有嫁出去,第一是因为长相,第二便是因她从来没有做下准备。 推己及人,我娘常氏出身名门望族,当年是全谯郡首屈一指的美人胚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腰身婉转间,舞姿更是远胜过当年的赵飞燕八百条街。我承袭了娘的七八分美貌,爹又算是个眉眼如画的俊俏书生。两相结合出来的我,在爷爷与身边那些显贵眼中,自是更胜一筹。 因此论相貌,我是不愁嫁的。但为了不步小姑姑的后尘,我自及笄之后,便做下准备,开始谋划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来。 早记得十三岁那年,我情窦初开,谯王府上来了一位当世名士唤何宴,乍一看去真是肤白貌美,清俊飘逸,且听爷爷说这人有当时之才,不仅学识渊博,精通玄学老庄之道,还颇懂炼丹制药之类学问。 我内心天真地认定了这位名士,想等自己至了年岁后,谋个办法让爷爷将自己许配给何宴。可没过多久,便听说他娶了曾爷爷的女儿金乡公主,成了我货真价实的姑爷爷。 我意欲嫁与的如意郎君,就这样被我年轻的姑奶奶夺去。但为了我人生中这一桩‘头等大事’,我便匆忙忘却了何宴那个美貌姑爷爷,去物色其他的如意郎君了。 可惜平日里,府上来的漂亮男子实在不多,有好的郎君,这一番都被爷爷给送到了小姑姑面前。我一个未出阁的小王孙,自然不好主动去见外人的。如今封了府邸,倒是自由了些。找个理由时常回到谯王府上,便碰巧能够看见一两个进出的文人墨客。 但于我而言,那些人多半不合我眼缘。从十三岁到如今,我择偶的标准仍旧没有变,一样是喜欢如何宴姑爷爷般肤白貌美,风姿绰约的。男子平日喜食五石散,嗜酒如命都没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好看。 只要好看,其他的便没什么所谓。 然这么频繁地往来于长乐亭和谯王府,两府上的人也都看出,我这个及笄之年的小王孙是想要出嫁了,暗地里,被我的小丫鬟玲珑发现好多次,那些家丁聚在一起议论我,好似我是个愁嫁的老姑娘般。 可我哪有那么急切,只是觉得小姑姑耽误了我,再加上一个人在长乐亭住着孤单罢了。若是有了一个夫君,即便是那夫君不爱我,我也可以让夫君纳几个小妾,然后我再欺负小妾找乐子好啊!想之前没做亭主之前,我在谯王府上还有一个曹明绣可以欺负,这一遭把我弄到了长乐亭,身边真是没什么不顺眼的人好欺负。要是让我欺负我的丫鬟玲珑,我才舍不得呢! 我就这样等来等去,等到了爷爷五十二岁寿宴。果然爷爷实在是熬不住了,发话道今年年底,让小姑姑必得找个人嫁出去。而在自己的寿宴上,大张旗鼓请来了谯郡及周边的众多文人名士前来赴宴。 可是要想让小姑姑嫁出去哪有那么容易,一来要称了爷爷和爹的心意,二来又要照顾到小姑姑自己的心意,三来还要看那才能长相都好的人,眼神是不是不好,否则又怎么能够相中小姑姑呢! 我觉得小姑姑的终生大事仍旧有些难搞,却也不说什么。当夜一至,谯王府内外便灯明瓦亮,笙箫作响起来。我如今封了亭主,自然有资格来爷爷的寿宴上走一番过场。送了贺礼后,被爷爷稀罕地称赞几句,便悄悄坐到一旁女眷之中。 一曲清平调过后,和着笙箫作响,几个身穿艳色罗衫的姑娘姗姗踱至主台之下,顺着一旁乐师琴声悠扬起舞。我从面前的糕点果馔中拾起一块红豆糕,放在嘴边时,一双眼睛紧凑凑地盯着从门外陆续走进的文人雅客们。 丫鬟玲珑这时幽幽凑到我身后,小心提醒着“亭主莫要这么紧的盯着人家看啊,多不好。” 我眨巴眨巴眼睛,将红豆糕塞进嘴里,心中自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好。开口时,却也顾及着周围人,敛住神气道:“我好不容易长到这个年纪,有资格来参加这种宴会,你还不让我多看看?” 玲珑从小就跟在我身边,和我极其要好,自然清楚我心中如何想。青涩一笑,侧身靠在我身后,轻声道:“不必多看什么了,奴婢刚悄悄向守门的人问过了,这一日来参加寿宴的啊,多半是曹魏宗室中人,鲜有几位名士子弟。既为名门望族之后,又有才能样貌的就两位,一位是骠骑从事中郎荀勖,一位是散骑黄门侍郎夏侯玄。此刻啊,均在陆言亭主身边坐着呢,谯王殿下安排的。” “哦?”我顺着玲珑的指点望向小姑姑身旁,果真坐着两个风流倜傥的俊朗男子。一位手中握着木笛稍微年长一些的,应该是荀勖,另外一位,自始至终沉默不语,坐在一旁如同个木头的,便该是夏侯玄。 自然以我的眼光,荀中郎这般长相更是合我目光,然而我和小姑姑平日里也算交好,考虑到小姑姑年纪已然这般大,与夏侯侍郎待在一起,恐会被人说成‘老牛吃嫩草’。因此自觉得,还是这荀中郎与小姑姑在一起更为合适,剩下这个长相也是可人的夏侯侍郎,便许给我好了! 如此悻悻地想着,我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没收住,直直便摄向夏侯侍郎。对方也不知怎么,就在面前那些姑娘的手舞足蹈之下望见了我,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灿然叠出一层暖意。 我心一动,之前对何宴姑爷爷那天真的情愫重新涌动而上,自是清楚这夏侯侍郎若是真的看上我,这寿宴一结束便会去找爷爷和爹求亲。我不着急,没想这一个眼神瞟过去便将自己的终身大事落了定,低头乐哉哉吃起糕点。 耳边这时铮然作响,原本的弦乐中,似是掺了一层濯濯禅意。我眉头一皱,远见那位精通乐理的荀中郎脸色也有些不对劲,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怎么我爷爷谯王寿宴大日,还有人敢在另外一处笙箫作响吗? 当然倘若真有这么个人,我也是蛮好奇的。半晌,趁着周围人没注意,便故自起身,往那弦乐的声源处寻去。 这一寻到了谯王府的后花园门庭处。 伊春四月,园中兰花于月华清辉下廖然盛放,那弦乐声响越发清楚,可待我走到近处时,却忽然止了声音。 我驻足于原地,想这人多半是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所以才停止了弹奏。不过那声音真是好听的,好听到我这个对乐理不甚懂得的人都心意翩跹起来。踌躇片刻,我大着胆子,踏步进了后花园中。 兰草夜魅,露珠将花园中本该有的温度吸食干净。我站在丛丛兰草之间,不禁有些寒冷。再加上黑夜压顶,心惊胆战,走路间一个不稳,脚下便崴了一崴。 跌入花丛的间瞬,好在一个有力的臂弯将我揽入怀中。 洛阳作为魏王室都城,相比谯郡,自然繁华热闹许多。这一日艳阳高照,我跟着嫂嫂往市井中去。 按照惯例,嫂嫂习惯先将大伯和嵇康的东西买好,再给自己和我买些喜欢的小玩意儿。因此一出门,我和嫂嫂直直去往的,便是和平巷口拐角处的黄公酒垆,一家名唤百年酒坊的店中买酒。 说起这百年酒坊,招牌估摸着,真不是盖的。我只一到了和平巷口,便闻到一股清冽逼人的酒香。越是往里走,那酒香便越发浓郁,混合着烧红的炉火一烫,还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且去了几次后,我便清晓,嫂嫂每日去酒坊辛辛苦苦的将酒搬回家,而不让大伯自己出来喝,原因便是这百年酒坊中,坐着一个当炉卖酒的美貌老板娘。 我初见这老板娘时,便见她头上绑着一条红纱,覆着一身红绫喜艳艳地。衬起那杏眼桃腮,水面小脸美的生姿。不得不诚恳地说一句,这老板娘长得真算是天仙下凡,也难怪酒坊老板愿意让自己的夫人如此抛头露面,因这美貌老板娘,这百年酒坊的生意别提多好了。 一来二去,我与这老板娘也算熟悉起来,听嫂嫂唤她苏氏,我便也跟着叫,后来因我年纪小,她便让我唤她姐姐,我也愿意。且发现她虽喜着一身鲜丽大红,却总是羞答答的不住脸红,让人看着喜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第五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我脑中一根弦没绷住,直白说道:“我一个姑娘家,又不能封侯将相, 又不能上阵杀敌的,最头顶的事便是出嫁了!到了年纪我就该心急吗!怎么不对吗?” 嵇康神情恍然一暖, 随即复归原状。那一飘忽的瞬间, 让我还以为, 自己眼花“亭主说的对,那么亭主如今, 想要嵇某作何补救呢?” 我没想到嵇康会如此妥协,整个人愣在原地, 急慌慌想了许久, 都找不出一个补救的办法。毕竟这嵇康已然要娶我小姑姑了, 到时论资排辈, 我还得叫他一声姑父。而我,兴许真就被爷爷绝望地安排到了这惜缘阁中,等着到了三十多岁, 再遇见一个嵇康这样才貌双全的良人 嵇康却于我懵怔时,轻声问我道:“要不然, 嵇某将亭主,也娶了?” 他那模样,实在看不出是否玩笑。我却只觉一股气力直冲心门, 浩浩汤汤顶上天灵盖。立马将手阻在鼻息之间, 发觉没有喷出鼻血, 才又惊魂未定道:“你你有病!” 嵇康收回那不可言喻的目光,嘴角于暗处怅然一扯,仍旧分辨不出何种态度“嵇某一个穷人,想必亭主也是看不上的。但此下眼前,嵇某亦是别无他法。要是亭主真想要个补救的办法,不如就听王世子所言,请亭主做嵇某的弟子如何?” 我眉头一皱,傲气丛生“学琴?” “琴棋书画,玄学命理,只要嵇某会的,亭主想学,嵇某必倾囊相授。嵇某对这俗世称谓虽无所谓,但想对于亭主来说,多半也是有些用处的。亭主做了嵇某的弟子,日后说不定,真能择到良人。” 不知为何,一听到嵇康如此说,我竟有种心灰意冷的错觉。别过头去,固执摆了摆手“谁要做你的弟子?我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才不要学些什么东西。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学东西了。” 说话间,小姑姑已然换上一身素绿新装从屏风后走来,坐下时,与我温柔一笑“阿绣的病可是好了?” 我规矩地点了点头“谢姑姑关心,已经好了。” 小姑姑这方又转向嵇康“嵇先生想必已经与阿绣相识了,上一次哥哥说的孩子,就是这个。” 我自知小姑姑说的是让嵇康教我学琴之事,但刚我也已经说的明明白白,倘若他这时再答应,便纯粹给我找茬了。故自凝神半晌,方听到嵇康柔声道:“嵇某和这位亭主,已相熟了。” 我心一凉,复听小姑姑问道:“那么就好,如若嵇先生不弃,将阿绣收为弟子如何?教些东西,只要嵇先生不嫌弃,阿绣这孩子多少有些顽劣便好。” 嵇康看看我,缓而又看了看小姑姑,模样慎重,开口时断然道:“我看还是先把嵇某与亭主的婚事忙完再说吧,且我看长乐亭主聪明灵巧,即便是不学些什么,也天然有着自在灵气。想学些什么的话,直接来找我便好,收弟子的话,还是算了。我这人,不喜欢教人的。” 我暗自一噗,心想你想要教我还不学呢!但碍于小姑姑在一旁,便只微微一笑道:“既然嵇先生都如此说了,那还是算了吧。” 我这方话音刚落,嵇康却在一旁不紧不慢道:“但如果长乐亭主坚持要与我学些什么的话,我倒是不很介意。” 我毫不犹豫,当下道:“不必了吧!” 小姑姑这番惊诧地望向我,目光里掺着情绪,让我立即又胆怯起来。低下头时,听到小姑姑与嵇康道:“有嵇先生这句话,霞恴便放心了。” 嵇康应是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起身作揖道:“时候也不早了,嵇某今日便早些告辞了。” 话毕,小姑姑起身,我也便跟着起身。目光不曾再与嵇康交汇,只听他简单道了句“二位亭主,嵇某先行告辞。” 嵇康离开之后,我便也没了什么兴致,刚要跟着告辞,小姑姑却忽然将我留住。屏退身后下人,连玲珑和喜莲都被赶了出去,与我坐在几案边,悄声审问我道:“嵇先生刚刚,可与你说了什么?” 我一愣,摇头道:“没说些什么,怎么了姑姑?” 小姑姑敛了敛神气,又认真问道:“那阿绣你与嵇先生,可是早先见过?” 我眼睛猛地一瞪,也不知是泄露了什么情绪会引得小姑姑如此猜想。再者这嵇康可是要娶小姑姑的人,小姑姑这么大的年纪,必是想要好好把握的。如果怀疑我从中横插一刀,不是要气死“自然没有啊!姑姑你到底在想什么?” 小姑姑羞敛着收回目光,容颜安稳下来,喃喃道:“即是没有见过,那为何” 我将头探过去,仔细盯着小姑姑狐疑神色“为何什么?姑姑你怎么奇奇怪怪的。”说这话之时,不知为何,我的心是忐忑的。 小姑姑忽将我的手攥住,吓得我脊背沁出层层冷汗“阿绣你还小,但是姑姑看得出,刚嵇先生看你时的眼光,似乎很是喜爱。” 我眯起眼睛,第一不敢相信小姑姑这守在深闺十多年的女人,会懂得什么样的目光是喜爱。第二则不敢相信,嵇康那家伙的眼光,会有任何情绪。 小姑姑见我愣住,便又道:“好像是忽然见到了心上人一般,那种情绪,我真是懂的。但既然你没有见过嵇先生,为何他会用那样的目光看你?” 我懵懂着摇了摇头,半晌道:“姑姑你又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怎么知道什么样的目光是喜爱?说不定,他只是喝多了!” 小姑姑无趣地白了我一眼,端了端面前青瓷茶盏“他喝的是茶!而且你没看见,你一走进来的时候,他手上的茶盏都掉了。” 我撇撇嘴,见小姑姑话中毫无头绪,只当她是恐慌这好看的郎君被人抢了去,便极力与嵇康撇清关系,握着茶杯摇头晃脑道:“我看见了!所以才说他之前可能是喝多了吗!我听说啊!那些名士啊!没什么事情时,都喜欢早上起来喝几壶酒的。整日疯疯癫癫的,没喝酒的时候,才是不正常呢!” “你胡说什么啊!”小姑姑示意我不要乱说,一双手忽而又攥在身前,纠结着揩了揩指甲上的凤尾花“其实这几日与嵇先生相处下来,我自觉这嵇先生为人是很不错的。倘若与你一起,才是顶配的。” 我看小姑姑这是真的生了疑,急忙违心奉承道:“姑姑怎么这样说啊?我看小姑姑与嵇先生才顶配的呢!那嵇先生像个木头一样,小姑姑你如此贤淑温柔,必定耐得住嵇先生如此性子。我可不行,要是与这种人长久相处下来,我估计早就跑出去另觅良婿了。” “诶呀!你这丫头怎么越来越胡说了?”小姑姑见我如此说,吓得好像自己犯了错一般。我这才意识到话中多有冒失,且这些话,平日里偷偷与玲珑玩笑还好,与正经的小姑姑,还是不好说的。 后来待了不多时,我便匆匆告辞了。与玲珑回了我的住处后,窝在房中不再外出。 玲珑见我没什么精神,便从后厨拿来了好些食品果馔与我吃,我一边掰着手中的核桃,一边仍旧神色恍惚。玲珑有些担忧,以为我这次真生了病,关切问道:“亭主你脸色不很好啊,要不要奴婢去给您找医官来看看?” 我摆摆手,心烦意乱之际,便将玲珑赶了出去。刚好掰开的核桃肉掉在地上,我哀叹一声,拂袖又将桌上的果盘蜡烛扫到地上。奋力抬脚踩了踩,转身卧到床中。脑中不知觉开始罪恶翻滚起刚刚嵇康那音容相貌,心惊胆战间意识到,自己莫不是真的摇摇脑袋,又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就这样一觉睡去,我以为自己醒来时应是第二日清晨。可半梦半醒间,我却是被一阵急躁的脚步声扯出梦境。迷迷糊糊睁眼时,望见窗格外面闪烁着无数橙光色光晕,摇曳在稀薄黑影之间,时而还彼此细语着什么。 我有些愤懑,起身推开房门,刚要教训这群打扰我睡觉的下人,便见玲珑迎到我面前,与我悄声道:“亭主,出事了!” 原来,我小姑姑逃婚了! 嵇康这时已转身往屋内走去,我跟上去,望见他将原本丢在一旁的长衫披在身上,墨发一扫,清俊飘逸“我知道,谯王殿下和王世子已经与嵇某说过。” 我手中把持折扇,放在掌中不安分地敲了敲,又急促道:“所以这都怪你!你说你为什么要娶我啊?我小姑姑逃婚了,你学聪明点,直接向我爹要个一官半职作为补偿不就可以了,也不需要娶我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第五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眼看这时已经要走到嵇康所处的小亭中,我望了眼嵇康那隐现于皓月之下的身影,急忙拽住玲珑“不用了,你可不能走, 我才不想要和他单独相处些什么。” 玲珑愣了下, 缓之一笑“亭主怎么看起来好像很怕嵇先生似的?放心吧,这里是谯王府, 他定不敢嚣张的。再者说,嵇先生之前在陆言亭主那边, 可是很少主动去找对方的, 这一次白日里刚与亭主见完, 晚上就又来找, 说不定真是” “才不会呢!”我听到此处, 断然拒绝。只一想起白日里嵇康看我时的凶煞眼神, 便一心觉着,这家伙不恨我便好了,是绝对谈不上喜欢我的。 说话间,我和玲珑已然走到小亭之中。不知是我眼花还是如何, 当我踏上那亭前石阶时, 隐约望见一抹身影从眼前扫过,直直陷进丛丛兰草之中。 我好奇,转眼看向不动声色的嵇康, 却与玲珑道:“玲珑你去看一看, 那地方好像是有个人。” 玲珑点了点头, 往我指的方向走去。巡视一圈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复往远处去。 嵇康这时起身,与我恭敬作揖“亭主睡得可好?” 我偏过身子,不很想要和嵇康说话“挺好。” 目光倾斜时,望见亭中石桌上,摆着白日里嵇康摆弄的那柄古琴,月光洇染下,琴身上的片玉幽然闪烁。我一顿,背身问嵇康“你找本亭主做什么?” 嵇康不知何时已然走到我身后,胸膛紧贴着我脊背,让我浑身一烫“来和亭主相处相处。” 我往前越了一步,些许后悔让玲珑去查看那隐匿而去的身影,转过身时,扫了眼嵇康面孔又忙着转向别处“不需要了,总归都是要嫁给你了,我愿不愿意,你愿不愿意,都没有用的不是吗?” 嵇康这时坐到石桌之前,一双修长素手扣在琴弦之上,抬落之间,一声脆响荡绝于耳“总归我们都是要成为夫妻,到时衣食住行全在一处,你愿不愿意,我愿不愿意,都要相处。” 我心想,这家伙是在和我对对联吗?一时无趣,尚未明晓嵇康这行为的内在缘由,抬脚便要往亭外走“那也是以后的事情,我现在就是不要和你相处。” 嵇康没上前来追我,不慌不忙道:“亭主可曾去过汲郡?” 我站住脚步,不明嵇康如此问这一句不相干的是为何,摇摇头道:“没去过又怎样?” “嵇某来到谯郡之前,曾经过汲郡,那时刚好对炼丹制药这些东西感兴趣。平日里便喜欢拿着一个小竹篮,上山去采药制药。且那汲郡山上景致风光大好,嵇某游着游着便自在忘了方向。后于那山中游历时,嵇某认识了几个人,倒算是嵇某目前为止,经历过最有趣的人事了。” 我不知觉被嵇康所言吸引,抬脚往回走了几步,仍旧没有靠近。 嵇康一边弹琴作响,一边继续道:“在汲郡山上,嵇某大多数时间都如同游魂野鬼般,时而遇到几个村民,却与我并无志趣相投的交谈。所以倘若在山中遇上了什么采药的志士,即便是我与他不相识,也仍旧想要跟着对方一道。” 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竹兰野魅下,只听他继续道来“第一次遇见一个叫孙登的前辈,是位老者,我刚开始与他只说了几句话,他却对我爱答不理,索性我便只是跟着他,倒是采了不少珍稀草药。直到临分别时,他才送了我一句“君性烈而才隽,其能免乎?”并不是我自夸,只是那位前辈真就是如此说,因此我自己很早就明白,我这人,真若出仕,凶多吉少。” 其实听他说到这里,我很想要问一问这个孙登是谁的。看嵇康的样子,貌似很是尊敬这个叫孙登的人,可我却连孙登是谁都不知道只未免打扰他思路,我又不敢多问,听他缓了缓,又开始道:“后来我又遇上一个叫王烈的人,那人很有趣,但与我交谈时,不免令我有些烦躁。只一想到孙登先生的话,我便任他跟着我往山上继续走去。后来才发现,兴许是我太倒霉,又或者是他太幸运,每一次遇上了什么好东西,永远是砸在他的身上。临别时,他说我这人总是能看到些好的,可是却总是错过,多少令人无奈。” 话毕,嵇康的手从琴弦之上缓缓脱离,但那轻柔弦乐却仍旧回荡在耳畔,仿佛如何催赶,都无法消逝般“但好在后来一夜,我刚刚觅得古琴,独自时,遇上一位仙人,这一次没有错过,那仙人教我弹了这曲子,我醒来时,以为大梦一场,可如今,却会弹了。” 我这一会儿终忍不住走上前,坐到对方面前,问道:“你说你遇见过仙人?” 嵇康不回答,却问我“刚那曲子,好听吗?” 我中肯地点了点头,却更加对仙人这事感兴趣“那仙人长得什么样子啊?我见那些话本上说,仙人都长得很好看,是不是真的?” 嵇康仍旧不回答我的问题,反问道:“亭主一个闺阁中的小姐,怎么还被允许看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本吗?” 我眉头微蹙“不是啊!这些话本上的故事都是我娘告诉我的,她知道这些事情呢!是因为她以前未出嫁时,府上给她安排了一位教书先生,那教书先生没什么事啊!偷偷当做乐子告诉我娘的!” 我这方话音刚落,嵇康却忽然将我的手紧紧攥住。我怔然,浑身刹时被那手心热度包裹住,一丝一缕情愫油然而生,喷吐在我已然混沌的心扉之上。 朗月无限,和着幽幽兰草香泽,听见嵇康柔声与我道:“看来今日,我们相处的不错。” 我急忙挣脱开对方的手,脑中不知如何思想,只狠狠低着头,不敢去端详嵇康此刻情绪。 向来我习惯对即将要揭开的事物保持着未知态度,即便此刻,我不知道嵇康会是如何神情,又或者是,他很有可能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态度,我都不想要知道:“我要走了。” 我说着起身,却又被嵇康一把拽了回去,身子一个软弱摇晃,差点栽进对方怀中。 若是往常,遇上如此轻狂大胆之徒,我必是抬手一个巴掌扇过去,然后再用各种贬低词汇将对方骂的狗血淋头。可如今,我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颗心扑通扑通,如同踊跃的小鹿般跳跃着,仿佛就要从口中跳出来。 嵇康沉默良久,复又开口“这柄片玉琴是嵇某亲手制成,爱惜至极,曾几何时,几乎只想要与这琴相伴终老。如今” 嵇康话及此停顿一下,我心中一动,抬眼望向嵇康时,听见他道:“待到亭主嫁给嵇某,嵇某必将亭主放在与这片玉琴同等地位。” 我登时木在原地,本还以为,嵇康是要将这片玉琴作为定情信物送给自己,那样的话,起码还像是话本中那些尽善尽美的爱情故事。再者,他这看来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实激不起我当时多少感动。主要我并不清楚嵇康对这片玉琴究竟多么看重,且我一个大活人,他却将我放在与一柄死物同等地位,多少让我有些别扭。 直到后来,我从嵇康友人口中得知,那片玉琴上面的玉片,是嵇康卖去了自己的东阳旧业,辛辛苦苦从尚书令手中讨来的。他对这琴深爱非常,那时便将我放在与片玉琴同等的地位,说明我小姑姑与玲珑的猜测,多半是对的。 他许是喜欢我的。 “从今以后,在嵇某心中,除却诗词歌赋,玄学义理,制药炼丹,便是琴与阿绣,再无其他,可好?” 我又是一顿,本想说他心中的东西除却我,还真是不少。可一不小心盯住对方目光,便摄了魂魄般,点了点头。 嵇康这才缓慢舒了口气,许是觉得我第一次的问题有些幼稚不想理睬,这方告诉我“本来要走的,可刚刚来的轿夫与我说,中央传来消息,谯郡被划分为县,谯王殿下此刻被迫贬为了谯县使官,不日便要迁出谯王府,另觅住处。” 我猝不及防,呆在原地。复又听嵇康道:“我想如果我此刻走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多少不太好,所以想问问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可好?” 我不很懂,爷爷被贬使官和我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更加不知道,当时朝中天下,局势的复杂,我只知道,这是个乱世。愣了半晌,我天真说道:“可是我的东西都没有收拾好,而且如果爷爷要离开这里,我想要回去看一下他们。” 嵇康皱了皱眉“这时候你不好回那里的,按照礼俗,你还不到日子回去,而且现在谯王府肯定非常乱,你去的话,可能会有危险的。” 我不情愿地低下头,心中甚不欢喜。嵇康看出我的情绪,上前贴心握了握我的手“你要是有什么东西没有拿回来,让玲珑去帮你跑个腿便好,你留在这里,我也好帮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不想要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从来就不想的。” 我被嵇康说动,闷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衣物简单收拾好后,才忽又想起,叫玲珑去谯王府上将我的首饰盒拿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第五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哎——!”想到此处, 我不禁哀叹一声, 身子一栽扑进面前锦被中, 浅滩之上的锦鲤鱼般扑腾起来。玲珑见我如此烦躁, 只当我是羡慕小姑姑得到了如此好看又有才能的郎君,安慰我道:“亭主不要如此心烦了, 要知道,等过阵子人们就会把亭主的事情忘了, 倒时候亭主定能找到一个, 比嵇先生强千倍百倍的夫婿。” 可我想哪里那么容易,每一念及,自己当初和这位嵇康先生在庭院中那番纠葛,便自觉无比羞愧。倘若小姑姑或者爷爷知道, 自己曾对这位未来姑父指手画脚大放厥词的话, 自己姑娘家的脸面岂不是丢尽了。 及至此, 我便打定决心, 不再去见嵇康。可转念却纠结地想着, 倘若不是这嵇康的话, 自己又怎么会臭名远扬?难道真就要这样放过他吗? 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当初的我多么自私愚蠢, 只一想到小姑姑得到了如此貌美多才的嵇康, 而我却落得极有可能嫁不出去的下场, 便满满的气愤。怪就这一切都是嵇康的错, 一个人在房间中憋闷许久, 才肯将这事与玲珑透露。 玲珑从来极为偏向我,想来也是明白,如果不孝敬好我这个主子必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只听罢我的故事后,却仍旧有些落不下狠话“既如此说,都是那嵇先生,亭主才会喊出那话的?” 自然嗓子长在我自己脖子里,任性喊出来该是我的错。可我这人从不喜欢把错事揽到自己身上,便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就是他!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会如此生气吗!现在我的面子丢尽了,他还要娶我小姑姑!” “那么亭主是因为什么生气呢?是因为嵇先生要娶陆言亭主,还是因为嵇先生让亭主你的面子丢尽了啊?” “我都不喜欢!”其实单单想到嵇康时,我并没有感到多少生气,只是那异样感觉汹涌在心口,强烈的要死。我搞不清楚那是种什么感觉,当然也不会往歪处想。窝在锦被中的时刻,脑袋目光都晕乎乎的,一时红晕蔓延而上,整个人便好似真生病了般。 爹在这期间来看过我一次,只听说我受了风寒久病未愈,还以为很是严重。请来医官给我开了几服不痛不痒的补药,坐在床边又与我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我在一旁嗯嗯啊啊的答应着,爹也便看得出我没有兴致。随即便又乐哉地转了话题“对了,你也该听说你小姑姑要出嫁了,真是不容易了,那位嵇先生,想必你还没有见过吧?” 我萦绕在心头的红晕再一次逼上双腮,半张脸掩在锦被之中,弱气点了点头。 爹继续道:“那位嵇先生真是不错的,在这谯郡不到几年时间,便雅名盛传。你小姑姑已然不小的年纪,能够嫁给嵇先生如此人才,真是庆幸。” 我奇怪,明明连府上那些七嘴八舌的家丁都明白,那嵇康娶小姑姑,不过就是为了一官半职。可为何如今爹说起来,还好像小姑姑高攀了人家一般。 爹爹见我目光灵转,只当我对这话题感兴趣,便又道:“过几日你病好,该让你见一见这位嵇先生,他对琴艺乐理方面造诣颇深,也好指导你一二。” 我自小就被爹逼着学习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也是略懂一二。琴艺方面自觉弹得甚好,不需要什么人给我指导一二,再加上这人若是嵇康,便更加不好了“不用了吧,嵇先生既要娶小姑姑,我去见人家,自然不好。” 爹爹却反道:“怎么不好?你难道不知道,上次你在寿宴上,做了什么浑事吗?让嵇先生教教你,之后有人说起,也好讲你是承袭了嵇先生的名士之风,不然的话,你小姑姑虽嫁了出去,可你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提亲?” 我被爹如此一说,脸颊当下便又涨红起来。内心不服,小姑姑如此平庸的长相都能有嵇康来娶,我怕些什么?而且我根本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多么过分,不过就是听起来像个悍妇吗?悍妇也要嫁人的吗!何况我是如此美丽的悍妇! 爹瞧了瞧我,忽而一笑“怎么还知道害羞了?阿绣我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平日里在府上,你想要做些什么,爹什么时候拦过你?但那可是你爷爷的寿宴啊!你说你那样一嗓子喊出去,谁还不知道,这谯王府上,出了一个没大没小的娇气小姐?” 遇到这种情况,我只得装乖。憋了口气的功夫,眼泪便团团地簇成一朵,怯生生问着爹“爷爷是生气了吗?所以才不来看阿绣?” 爹见我如此,便又宽心似的摆摆手道:“没有,你爷爷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只是最近比较忙而已。不过那日,你究竟是在和谁置气?” 我眼睛一眨,泪珠簌簌滚落下去。见爹一脸关切,囫囵道:“就是一个下人罢了。” “下人?什么下人这般猖狂,竟然惹得你如此生气?” 我摇摇头,半张脸闷在锦被中,恐慌爹继续刨根问底“就是一个年纪尚小的下人,我不记得是哪个了。等哪天看见,再指给爹爹好了。” 爹点了点头,一转身又与我道:“那过几日你病好,可别忘了去见一下那位嵇先生。这几日他为了和你小姑姑培养感情,日日来谯王府拜访。你这厢,我已经和你小姑姑打过招呼了,你直接去便好。” 我一愣,没想到转了如此大个圈子,自己还是要去见那嵇康。心中郁郁,却也不好和爹明说。只草草答应下来,继续装病。 又过了几日,我窝在被子里算时日,想着再装下去着实不好,毕竟自己身上没病没灾,总是躺在床上甚不舒服。换了身衣裳便起了床,和玲珑往庭院走去时,碰巧于拐角处,听到几个小丫鬟谈论嵇康“那位嵇先生又来了啊?真是羡慕陆言亭主,竟得到了如此好的一个夫婿。” “是啊,而且我听说啊,这位嵇先生脾气极好,从来不与人生气。对陆言亭主啊!那是温柔的不得了。” “本来还以为亭主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谁知道天上忽然掉下来如此一个良人。也不知那嵇先生是如何想的,亭主那面相看来像是嵇先生的娘!倒是让这位嵇先生配长乐亭主差不多。” “长乐亭主这回儿估计才是真的嫁不出去了,你们是没听说吗?就寿宴那日” 一旁的玲珑听不下去,当下走过去喝止了这三个不识趣的小丫鬟“你们整日里就知道偷懒打诨,现在还再谈论些什么胡话?” 小丫鬟看见我走在玲珑身后,一个个小脸当下吓得青黄不接。我本想要照例赏她们一人几巴掌,可是一摆手,却拉着玲珑往小姑姑的住处‘惜缘阁’走去。 总归这嵇康是要见的,且晚见不如早见。当时我心中的一团怒火被那几个嘴碎的小丫鬟煽动,正好趁着去会一会这嵇康。 话说‘惜缘阁’这地方,早先并不叫‘惜缘阁’,是叫‘流曦阁’。后来小姑姑二十岁还未有嫁人,才被爷爷批字改成了‘惜缘阁’。如今小姑姑要嫁人了,估计过阵子,住进这里头的人,便是我了 路过庭院处,几株盛放芍药开得灿烈。我却看着不很开心,自清楚小姑姑不会在意,便任性摘下一朵放在手中把玩。抬脚带着玲珑直接走进惜缘阁中,远远地,便望见一身锦兰素衣的嵇康与小姑姑对坐在几案边缘,面前摆着一套青瓷茶盏。 这一番我看的正好,一边惊叹于嵇康那与世无惊的清冷面容,一边对比着一旁面色舒平的小姑姑,本来还不觉得小姑姑会差到哪里去,可如今将这两人放在同一个画面中,真就相形失色的很了。 我小姑姑,长得真心丑。 这想法一灌进脑中,我便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适逢走到二人身边,与嵇康目光一对上时,对方的手却倏忽一抖,半温茶水顷刻洒在小姑姑的明黄裙摆上。 好歹小姑姑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见嵇康如此反常,也并没说些什么怪罪的话。只起身招呼着我走到嵇康对面,自顾搀着身后的丫鬟喜莲下去换衣裳。 我将手中芍药花随意扔到一旁,倚身坐在嵇康对面之时,并没客气地打些什么招呼。待玲珑领着一旁的丫鬟小厮们撤下去后,我便不由分说地来了句“都怪你!” 醒来时,房间里似是蒙着一层幽远雾气,似真似幻地仿若仙境。我从床上起来,换了一身廖青色素衣,简单洗漱过后,揉着眼睛从门内走出,刚好见嵇康正与嵇喜成氏作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第五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话说,我小姑姑曹霞恴, 十五岁时被我曾爷爷太·祖武皇帝曹操封为陆言亭主。曹魏宗室,地位尊贵,我爷爷谯王曹林和我爹王世子曹纬虽晓得小姑姑的长相差强人意, 却也坚持着给小姑姑寻一门好亲事。 在小姑姑眼中,成亲必得是女孩一生中的头等大事, 要嫁便要嫁个逞心如意的。爷爷和我爹自然也是这么想,但他们眼中的逞心如意,却全然是看这人能给我们曹魏宗室带来多大的利益。 简而言之, 若是有才之士,无论长得多丑, 在爷爷和爹眼中,也算是逞心如意的。 于是自小姑姑及笄以来,爷爷和我爹便经常在谯王府中宴请谯郡的文人名士。来来往往的仕人公子,几杯酒饮下去,都会被爷爷和我爹安排着与小姑姑见上一面。长相俊俏的即便喝了酒眼也不花, 见小姑姑长得虽不算丑陋, 就是太过于平柔的五官盖住了原本轮廓,看来面黄肌瘦的好不喜欢。长相平平的倒有对小姑姑满意的,但小姑姑又偏偏看不上人家, 任是爷爷和爹如何怂恿, 小姑姑偏是不从。 就这样, 蹉跎到了我及笄那年, 小姑姑还没嫁出去。可按照爷爷的说法,好歹得把小姑姑嫁出去之后,我才好出嫁。 可眼看小姑姑将将三十岁,还是没有个归宿,我不禁也有些后怕。想是倘若小姑姑这一辈子都嫁不出去,难不成我也要跟着熬成老处女吗? 且我看小姑姑虽长相平平,但好歹也不算是个丑姑娘。比起我那同父异母的妹妹曹明绣来说,着实更胜一筹呢! 但小姑姑终究没有嫁出去,爷爷自是清楚我的终身大事被耽误了,便作为补偿给我封了个长乐亭主做。这一下有了头衔,还封了府邸,我反倒和小姑姑平起平坐了。可我思前想后,觉得小姑姑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嫁出去,必不会是只因长相的。 放眼望去,这谯郡长的丑又嫁得出去的女孩多了去。所以我想,嫁人这事要想顺风顺水,还是得从娃娃时抓起。而小姑姑这么久都没有嫁出去,第一是因为长相,第二便是因她从来没有做下准备。 推己及人,我娘常氏出身名门望族,当年是全谯郡首屈一指的美人胚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腰身婉转间,舞姿更是远胜过当年的赵飞燕八百条街。我承袭了娘的七八分美貌,爹又算是个眉眼如画的俊俏书生。两相结合出来的我,在爷爷与身边那些显贵眼中,自是更胜一筹。 因此论相貌,我是不愁嫁的。但为了不步小姑姑的后尘,我自及笄之后,便做下准备,开始谋划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来。 早记得十三岁那年,我情窦初开,谯王府上来了一位当世名士唤何宴,乍一看去真是肤白貌美,清俊飘逸,且听爷爷说这人有当时之才,不仅学识渊博,精通玄学老庄之道,还颇懂炼丹制药之类学问。 我内心天真地认定了这位名士,想等自己至了年岁后,谋个办法让爷爷将自己许配给何宴。可没过多久,便听说他娶了曾爷爷的女儿金乡公主,成了我货真价实的姑爷爷。 我意欲嫁与的如意郎君,就这样被我年轻的姑奶奶夺去。但为了我人生中这一桩‘头等大事’,我便匆忙忘却了何宴那个美貌姑爷爷,去物色其他的如意郎君了。 可惜平日里,府上来的漂亮男子实在不多,有好的郎君,这一番都被爷爷给送到了小姑姑面前。我一个未出阁的小王孙,自然不好主动去见外人的。如今封了府邸,倒是自由了些。找个理由时常回到谯王府上,便碰巧能够看见一两个进出的文人墨客。 但于我而言,那些人多半不合我眼缘。从十三岁到如今,我择偶的标准仍旧没有变,一样是喜欢如何宴姑爷爷般肤白貌美,风姿绰约的。男子平日喜食五石散,嗜酒如命都没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好看。 只要好看,其他的便没什么所谓。 然这么频繁地往来于长乐亭和谯王府,两府上的人也都看出,我这个及笄之年的小王孙是想要出嫁了,暗地里,被我的小丫鬟玲珑发现好多次,那些家丁聚在一起议论我,好似我是个愁嫁的老姑娘般。 可我哪有那么急切,只是觉得小姑姑耽误了我,再加上一个人在长乐亭住着孤单罢了。若是有了一个夫君,即便是那夫君不爱我,我也可以让夫君纳几个小妾,然后我再欺负小妾找乐子好啊!想之前没做亭主之前,我在谯王府上还有一个曹明绣可以欺负,这一遭把我弄到了长乐亭,身边真是没什么不顺眼的人好欺负。要是让我欺负我的丫鬟玲珑,我才舍不得呢! 我就这样等来等去,等到了爷爷五十二岁寿宴。果然爷爷实在是熬不住了,发话道今年年底,让小姑姑必得找个人嫁出去。而在自己的寿宴上,大张旗鼓请来了谯郡及周边的众多文人名士前来赴宴。 可是要想让小姑姑嫁出去哪有那么容易,一来要称了爷爷和爹的心意,二来又要照顾到小姑姑自己的心意,三来还要看那才能长相都好的人,眼神是不是不好,否则又怎么能够相中小姑姑呢! 我觉得小姑姑的终生大事仍旧有些难搞,却也不说什么。当夜一至,谯王府内外便灯明瓦亮,笙箫作响起来。我如今封了亭主,自然有资格来爷爷的寿宴上走一番过场。送了贺礼后,被爷爷稀罕地称赞几句,便悄悄坐到一旁女眷之中。 一曲清平调过后,和着笙箫作响,几个身穿艳色罗衫的姑娘姗姗踱至主台之下,顺着一旁乐师琴声悠扬起舞。我从面前的糕点果馔中拾起一块红豆糕,放在嘴边时,一双眼睛紧凑凑地盯着从门外陆续走进的文人雅客们。 丫鬟玲珑这时幽幽凑到我身后,小心提醒着“亭主莫要这么紧的盯着人家看啊,多不好。” 我眨巴眨巴眼睛,将红豆糕塞进嘴里,心中自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好。开口时,却也顾及着周围人,敛住神气道:“我好不容易长到这个年纪,有资格来参加这种宴会,你还不让我多看看?” 玲珑从小就跟在我身边,和我极其要好,自然清楚我心中如何想。青涩一笑,侧身靠在我身后,轻声道:“不必多看什么了,奴婢刚悄悄向守门的人问过了,这一日来参加寿宴的啊,多半是曹魏宗室中人,鲜有几位名士子弟。既为名门望族之后,又有才能样貌的就两位,一位是骠骑从事中郎荀勖,一位是散骑黄门侍郎夏侯玄。此刻啊,均在陆言亭主身边坐着呢,谯王殿下安排的。” “哦?”我顺着玲珑的指点望向小姑姑身旁,果真坐着两个风流倜傥的俊朗男子。一位手中握着木笛稍微年长一些的,应该是荀勖,另外一位,自始至终沉默不语,坐在一旁如同个木头的,便该是夏侯玄。 自然以我的眼光,荀中郎这般长相更是合我目光,然而我和小姑姑平日里也算交好,考虑到小姑姑年纪已然这般大,与夏侯侍郎待在一起,恐会被人说成‘老牛吃嫩草’。因此自觉得,还是这荀中郎与小姑姑在一起更为合适,剩下这个长相也是可人的夏侯侍郎,便许给我好了! 如此悻悻地想着,我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没收住,直直便摄向夏侯侍郎。对方也不知怎么,就在面前那些姑娘的手舞足蹈之下望见了我,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灿然叠出一层暖意。 我心一动,之前对何宴姑爷爷那天真的情愫重新涌动而上,自是清楚这夏侯侍郎若是真的看上我,这寿宴一结束便会去找爷爷和爹求亲。我不着急,没想这一个眼神瞟过去便将自己的终身大事落了定,低头乐哉哉吃起糕点。 耳边这时铮然作响,原本的弦乐中,似是掺了一层濯濯禅意。我眉头一皱,远见那位精通乐理的荀中郎脸色也有些不对劲,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怎么我爷爷谯王寿宴大日,还有人敢在另外一处笙箫作响吗? 当然倘若真有这么个人,我也是蛮好奇的。半晌,趁着周围人没注意,便故自起身,往那弦乐的声源处寻去。 这一寻到了谯王府的后花园门庭处。 伊春四月,园中兰花于月华清辉下廖然盛放,那弦乐声响越发清楚,可待我走到近处时,却忽然止了声音。 我驻足于原地,想这人多半是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所以才停止了弹奏。不过那声音真是好听的,好听到我这个对乐理不甚懂得的人都心意翩跹起来。踌躇片刻,我大着胆子,踏步进了后花园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第五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我手中把持折扇, 放在掌中不安分地敲了敲, 又急促道:“所以这都怪你!你说你为什么要娶我啊?我小姑姑逃婚了, 你学聪明点,直接向我爹要个一官半职作为补偿不就可以了,也不需要娶我啊!” 嵇康身子一僵,转身时, 眼眸中隐隐透着些许惊愕。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人有态度,但是那态度很微弱,只柔柔的浮动于眼畔, 莫名令人生畏“你以为我是为了一官半职才娶你小姑姑的?” 这话虽难听了点,但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以为的。自然这世上的人都是希望有官当有钱赚的吗!不然的话, 那些口口声声说要隐逸于山水之间的高尚名士们, 为什么又要矛盾地拿着各种奇珍异宝,往我爷爷府上送呢? 但见嵇康如此神情, 我忽然又怯弱起来, 抬脚往后退了几步,支吾道:“我是帮你想了个好办法吗!”转而我复看了看这茅草屋中的简陋摆设, 继续道:“你现在去和我爷爷说, 说不定还来得及哦!” 嵇康望了我许久, 忽然抬脚,往我面前一步步逼仄而来“你小姑姑逃婚了, 我大可趁机要一个更为高的官职?” 我点了点头, 看嵇康那情绪不对, 声音也不禁颤抖起来“我就是这个意思啊。” 他往我面前又走一步“那你知不知道,不是我要什么,是你爷爷和你爹非要给我的?” 我心一颤,跟着往后退一步,复听他道:“不是我嵇康恃才傲物,是你爷爷想要拉拢我,所以才让我娶的你小姑姑。如若我不娶,你爷爷估计连命都不给我留,你可知道?” 我怯生生又往后退去,两只手紧紧攥着折扇,差点就要将其掰弯“我我不知道。” 嵇康仍旧用那种要杀死人的目光看着我,继续道:“当初逼着我娶的是你们家,后来逃婚的,还是你们家。我现在同意娶了你,不过也就是为了你们家,把这件事情给圆过去。你当初不是也说,因为我,你都嫁不出去了,现在我娶了你,你不感谢我,又要来怪我吗?” 我被嵇康这一番理论堵得无从回嘴,张着嘴巴哑然半晌,知晓这一遭,自己是败的五体投地。 嵇康见我不语,也便收回了那骇人目光。态度瞬时恢复到原本的木头模样,抬脚往一旁琴桌旁走去,不再言语。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被嵇康如此一说,心中反倒更加不情愿嫁给嵇康这家伙了。看这人虽平日里木木的,但怎么一与人争辩起来如此厉害?以后我要是有了脾气,吵架都吵不赢他,那样的日子于我而言,简直如同身在地狱吗! 我心中难过,想着原来这一切不过还是由爷爷和爹在操控着,小姑姑的命运,我的命运,全数都被他们摆布着。如今小姑姑不敢反抗,逃跑了。可是我呢!好歹小姑姑有个男人跟她一起私奔,我连这样一个人都没有,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婚姻,我就只能接受吗? 但成婚可是女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啊!我本以为自己嫁的人只要好看就可以了,可如若这人是嵇康,那唇舌,这房屋看来我之前还是想的太过于天真,没想到,爷爷真的会将我嫁给一个穷人 想到这里,我心中不禁委屈地要命,张嘴重重呼吸几下,竟忍不住哭了起来。模糊中,我看见嵇康转头看向我,我却已然捉不到对方面孔,只一个人糊里糊涂地哭着,一边语无伦次地嚎啕起来“可是为什么是我啊!我只想要找个逞心如意的人嫁了,凭什么我要听爷爷的话!凭什么啊” 我只要一哭便很难再停下来,依稀间,望到嵇康从琴桌前起身,走到我面前,一抬手,将一块绛蓝色手帕扣在我脸上。 我被嵇康这动作吓到,刚要往后退,他却将我整个人捂在怀里。一边用手帕揩着我脸上泪水,一边轻声道:“别乱动。” 我木然,眨巴着眼睛的瞬间,视线逐渐清晰,眼泪居然奇迹般地止住了。凑近看着嵇康这张无可挑剔的脸,心不禁狂跳起来。 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帮我把脸擦干净后,将手帕叠好收回袖中,松开我后,指着门口道:“你走吧。” 话毕,嵇康转身回到琴桌前坐下,若有所思似的抚弄着面前古琴。我分辨不清,刚刚那行为,是否算是他安慰人的方式?一句话没有,就只是帮我揩掉眼角热泪,这简单粗暴我倒是挺喜欢。 门外的玲珑许是在外面等的急,关切走进来时。拉了拉我衣袖道:“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要不要回去啊?” 我懵懂地点了点头,望了眼嵇康背影,便跟着玲珑往回路去。 一路上,我心中怅然,半句话都没说。玲珑见我如此,也便不敢与我玩笑。到了谯王府后门,刚要走进去,便忽然被迎到面前的家丁给拦住去路。 我还好奇是谁这么大胆,结果刚要发话,爹便双手背在身后,从家丁后面冒出,与我喊道:“阿绣!” 果然我还是更加害怕爹多一点,一听到爹这声吼,腿都有些软。口中却立马机灵地如同抹了蜜糖般,甜甜唤道:“爹!” “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不老实了,穿成这个样子,干什么去了?” 我弱弱低下头,双眼直盯着爹的鞋尖“出去逛逛啊,怎么了?” “还怎么了?看你这个样子,都快要出嫁的人了,竟然还是如此顽劣?” 一提到‘出嫁’我便一肚子火气,抬头看向爹时,不免固执地瞪了下对方“就是都要出嫁了,还不让我现在好好玩一玩吗?再说了,这主意都是曹明绣出的!爹你要怪,就怪她吧!” 爹厉声道:“你还敢怪明绣?你一离开这府上,明绣便来找我把这事情说了!” 我心忽沉,没想到这曹明绣这一次居然学的如此狡猾,反倒阴了我一把。但向来都是我欺负别人的份儿,又怎么可能让我被别人欺负了呢!望着爹一脸气愤神情,我仰起头,使出最后的杀手锏“那又怎么了?我就是一个人出去玩了又怎么样?你总归都要把我嫁出去了,嫁的人又不是我喜欢的。我对你和爷爷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工具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就是看我娘死了,所以现在想要把我早早嫁出去,省的我在你眼前烦,耽误你娶小妾!” “你!”爹说话间忽然抬手,那巴掌扬在空中却又舍不得挥下。我眼泪巴巴瞅了那巴掌半天,低下头越过爹的身子,便往里面哭着跑去。 回到房间之后,爹久久没有来找我,我想这事也就算过去了。毕竟每逢这种时候,我只要一把娘搬出来,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可算来,这应该也只得是我和爹吵的最后一架了。 玲珑下午时告诉我,说是爷爷手底下的丫鬟告诉她,为了不让外面人起疑,我和嵇康的婚期仍旧定在这月初五,也就是当初说好了让小姑姑出嫁的时日。对外也只说是娶了一个亭主,至于是长乐亭主还是陆言亭主,便等这风波过了之后,再正辞。 我就这样妥妥地成为了小姑姑的替代品,心中的万般不服与不愿,任是嵇康那张脸长得再好看也难以消弭。想着我日后嫁了嵇康,那原本尊贵的称谓也便不会存在,所有的人看见自己,都会叫自己‘嵇夫人’。闲话茶来时,也只会轻描淡写地谈一句,自己曾是曹魏宗室,长乐亭主 我一个人哀凄地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一边被嵇康那家伙说的无力反驳,这一边又被那胆子颇大起来的曹明绣给阴了一招。本我想要去找曹明绣算账的,可想了想,便又还是算了。想来自己从小到大也没少害过曹明绣,曹明绣这一次不过是太过恐慌报了个信罢了,且我躺在红萝软卧之下,也实在没有精力去想些法子难为曹明绣。 日落黄昏,暮色四合。我卧在锦被下浑浑噩噩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真正清清楚楚睁开眼睛时,望见玲珑守在我床边,一双晶亮亮的眼眸忽闪忽闪,轻声与我道:“亭主,你醒来了?” 我将半张脸陷在软枕之中,迷糊眼睛眨了眨“什么时辰了?” 玲珑道:“已然未时了,亭主可算是醒了,嵇先生都已经等您多时了。” 我从床上匆忙坐起来,眼中一晃,摇曳出嵇康那张清冷容颜。 两人一开始时在书房,我便在院子中无聊地转来转去,等着嵇康忙完出来给我做饭吃。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嵇康在屋子里埋头苦干着,吕巽却忽然走了出来,一脸和气与我话道:“嵇夫人看着年纪好小啊?不知今年多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第六十零章 此为防盗章,未全订者一小时后刷新~阿宁码字不易~拒绝盗文哦~ 嵇康笑了笑“我们家又没有管家, 你怕些什么?” 我固执地摇摇头“总之我没有管过钱的, 你可千万不要叫我管, 若是我哪一天开心了, 没准儿就全都花光了, 到时候你不怕啊?” 嵇康反倒神情盎然道:“有什么好怕,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你哪日花光了, 我再找个活计赚回来不就好了吗?” 我扁着嘴巴,仍旧不肯相信自己, 可嵇康却猝不及防将那钱袋往我手中一砸道:“交给你了, 哪日花光了告诉我。” 我满脸地不情愿,低下头抱怨道:“你若是少喝点酒,说不定还能多花几日。” 嵇康听罢,闷哼一声,音色里透着令我欢喜的情绪“还说不会管钱,这不是挺会算计的吗?” 我语塞,转而抱着钱袋缩入轿车中,不再与他说话。 日夜兼程地赶了几日路,我和嵇康便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山阳县。这地方地广人疏,在临近嵇康买下的房院外,方圆几里都是竹林。我自觉这地方幽静迷人, 一时觉得, 自己真能够和嵇康在这里住上一辈子, 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且后来, 我逐渐发觉,这山阳县真是个隐居的好处所。因这几十里的茂林修竹,很好的把洛阳城的斗争阻隔掉。我不知道,那时司马氏已然开始了对曹魏政权如火如荼的侵吞,我更加不知道,当初嵇康在朝时,司马氏手下的那些党羽们,多次意图拉拢嵇康进入司马氏阵营,可嵇康都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后来嵇康友人山涛告诉过我,当时嵇康讨厌司马氏一族是一方面,顾及到我的安全,自然也是一方面。 不过几日,我和嵇康彻底在这院落中安顿下来。他每日没什么多余的事情可做,除去把自己关在书房的时间,便是一个人坐在庭院中,对着面前的几丛绿竹抚琴。那一首首如闻仙乐的曲调日日盘旋于庭院之中,让我舍不得离去,只盼着倚在庭院角落,一直听着那些曲子,直到夜色渐暗睡意昏沉。 再者,我因得了嵇康的允许开始管钱,行事也开始变得异常小心起来。出门购置蔬果物件时,总是不会带很多的钱,深怕被什么贼人摸了去。一个人买东西时,虽不会讨价还价,却仍旧抱有着相当的固执。看见一样东西,觉得它值三文钱,便只得三文钱买来,若是那小贩要了我四文钱,当下转身扬长而去。不过大多数时候,那小贩多是将我叫回去三文钱成交的。于我而言不算是讲价,对山阳市集上的小贩来说,却认为我这是一手利落精明的讲价高招。 因我这接近苛刻的精打细算,我和嵇康的钱在一段很长的时间内都足够生活。后来嵇康应是有些奇怪,却也不问我还剩下多少钱。一日,本应是他抚琴的时刻,却忽于院子内外勘察起来,片刻,走到院前蹲下,开始挖起了坑。 我望了眼被冷落的片玉琴,跟着走上前,探身问嵇康道:“你做什么?” 嵇康低着头,目不转睛地挖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和花坊的坊主说好,他会送我些种子吗?” 我隐约想起自己未出嫁前与嵇康的那些时光,迟钝着点了点头。嵇康便继续道:“你当初说你不喜欢花,我就只向坊主讨了些菜种树种,这月份刚好,我想要在院子里种些菜,再者我看这庭院外头光秃秃的,刚好种棵柳树,衬衬意境。” 我附和着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那夫君你都拿来了什么菜种啊?” 嵇康顿了顿,双唇抿到一起,复与我道:“我也不知道,坊主与我说,种出来就知道了。” 我“哦”了一声,忽然兴致勃勃道:“我喜欢吃杏子,有没有能结出杏子的菜种啊?” 嵇康缓慢抬眼,心里估计是在说,他一个分不清菜种的人就算了,自己的这个夫人,怎么连点常识都没有“阿绣啊杏子是从树上结的,是树种。” 我呵呵一个傻笑,不禁有些难堪地红起脸来“哦,这样啊,那就算了吧。” 嵇康回我一个温柔的笑,低头将手中那颗黑魆魆圆滚滚的柳树种子放进坑中,复用一旁的小铲子填平。 我只当嵇康觉得我无知,不会再理会我喜欢吃杏子的事情。可第二天,他却带着我去了山阳市集的一处花鸟市场,为我买来了两颗杏树种子。 我接过那两颗种子时,心中欢喜无以言表。只傻呵呵地笑着,全然未有想到,当初我这个连吃葡萄干都要挑好看的吃的挑剔虫,如今会被两个很有可能种不出来杏子的种子开心成这副模样。 当然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嵇康,我只觉一到了山阳县,和嵇康在一起的日子便越发快活起来。什么嫌弃对方穷酸的想法全然不见了,只想要把两人的日子过得丰衣足食,便一切都好。 闲时,他会带着我一起给刚刚埋下的种子浇浇水,灌灌园。每写完了自己的一篇文章或者诗文,他便会兴致勃勃地找我来,一字一句,神情激昂地读给我听,发觉我听不懂,也不生气,抱着我,又开始逐字逐句地与我讲解起《庄子》来。我有好几次都无聊地趴在他膝盖上睡着了,可是他却还是不厌其烦地与我讲着。 奇怪的是,他明明看出了我这个懒虫喜欢睡觉,走到哪里睡到哪里,却还是喜欢让我待在他身边。一日他抚琴,我守在跟前,听着听着便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他的膝盖上,而他呢,则仍旧不动声色地抚着琴,只是脸色不很好。 我揉了揉眼睛的功夫,他立马起身。我有些诧异,揪着他衣袖问道:“夫君你去哪里?” 嵇康只将我的手扯开,柔柔的声音里,缠着些焦急颤抖“去方便一下。” 我一愣,脸庞瞬间烧成绯红。原来是怕打扰我的睡眠,一直憋尿到了现在吗?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情罗列起来,不断让嵇康开始在我的心上生根发芽,覆盖住我原本的回忆与生活,填满了我原本空虚无聊的一角。我确信我是真正地喜欢上了嵇康,可与此同时,却又心如火焚,觉得明明嵇康这模样,亦是喜欢着我的,但为何他偏偏就是不说呢? 心头因固执扭起的结过不去,我便格外想要嵇康率先说出喜欢我的事情,我想要让他主动一点,这样我才好更加情愿地与他一起。不然的话,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喜欢,他却并不很直白地说出喜欢我的话,我心里没底,便会觉得别扭。 可后来我等了很久,却仍旧没有等到他说出来的那一天。日日里,他还是照旧给我做饭,与我灌园,读《庄子》,生活也就这样地平静下去了。钱快要花光的时候,嵇康便去镇上找事情做,多是帮人拓印石碑上的文字,抄写经文代写家书之类的笔头工作。 但不幸的是,他却因此招来了一堆狂蜂浪蝶。之后,嵇康只要一在庭院中抚琴,我便能看见庭院的石墙外面,露出无数个不知羞耻的女人脑袋,垂涎三尺,如同饿狼般盯着我的夫君嵇康。 我虽早就清楚,嵇康是个名满天下的风流名士,可却也未曾想过,那些仰慕嵇康的女人已经到了如此明目张胆的地步。想我以前在谯郡时,喜欢着何宴姑爷爷时,也没有这等大胆啊!这世道是怎么了?这些姑娘,家里面都没有人管的吗? 因这些墙头上的姑娘,我终于开始感受到了威胁。深怕哪天嵇康回来,身边便跟着一个女人,然后嵇康会面无表情地与我介绍道:“这是谁谁谁,我新娶的小妾。” 毕竟我从小在我爹爹不断纳妾的阴影下长大,自知男子纳上几房小妾,不是什么新鲜事。且当初我觉得嵇康那么穷,没有钱纳妾的,根本无需担心这个问题。可看如今,就算是嵇康没有钱,也有不少的姑娘们,巴不得往嵇康身上贴呢! 我暗自开始忧虑起来,直到后来嵇康真的带回来一个人,不过是个男人。 之后几日,嵇康忙的基本不回家中。我亦清楚,他和山涛阮籍二人,于住所外不远处的竹林中临时搭了个棚子,日日于其间,饮酒清谈不亦乐乎。 我顾及着嵇康心情,怕他再误会我与阮籍,很长一段时日,便独自守在屋中,时而自顾自地梳妆打扮,时而无趣的灌园摘菜,日子过得,可谓无聊又空虚。 也是在这期间,我逐渐意识到,自己和嵇康的距离,仍旧很远很远。嵇康永远喜欢和与他一样的人相处,他平日里与我读《庄子》,也不过是与我解闷,其实他心中,也许都懒得与我解释,那些根本幼稚至极的问题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 第六十一章 与此同时,对于唐心来说,这一夜则是极为平静且淡薄的一夜。 她只以为一切都步入正轨了,不清楚自己身边的那个男人是一个比自己还要长袖善舞的骗子,更加不清楚,自己真实记忆中的那个邻居哥哥,那个白马王子豪车男,已经落魄地离开了自己的世界。 一个人酒足饭饱之后,唐心悠哉地窝在沙发上,一边开着电视机,看着里面似乎并不很感兴趣的科教节目,一边盯着手里面的《星空》杂志,对着上面比任何时候都要美的星辰,胡乱想着一些事情。 失神了好久,唐心的耳朵很敏锐地听见了一阵开门声。但是她觉得家里面因为修门的原因,还顺带给外门换了防盗锁,所以唐心觉得招贼的可能性不大,也就没有做什么大动作。 顾令却故作神秘,悄无声息地走进客厅,看见唐心还一动不动地窝在沙发里面,先是因为舒群有些不爽。但是转瞬,又想到舒群那些激怒自己的话,于是诡异地咧起嘴角,上前一只手温和地搭上了唐心的肩膀“等我啊?” 唐心抬起头,弱弱地看了眼顾令reads;。两只手卷起手里面的杂志就狠狠砸了下顾令的手“谁等你啊?神经!” 顾令收回手揉了揉,越身就坐到了唐心的身边,紧紧挨着对方,还疼着的手毫不顾忌地又搭上了对方的肩膀“怎么了?生气了?乖啦!今天的会议没有办法的,我们哪天再约啊!我请你吃什么都可以,你挑好不好啊?” 唐心嘟着嘴巴,本来一开始并没有因为顾令爽了自己的约而多不开心的,只是自己现在似乎已经条件反射了,觉得顾令这个脸皮厚又专断独行的家伙,不适合自己给他好脸看罢了“吃屁啊!我不吃啊!你走开!我要看电视!” “一起看吗!”顾令说着,笑眯眯瞄向电视,看着上面的科教节目,直愣愣地念出电视框角落的标题“黑香猪的养殖技术?” 唐心根本就没注意,刚刚电视的内容已经从什么‘入室杀人案’的刑侦节目变成了黑香猪的农业科教节目,抿了抿嘴的瞬间,却还不示弱地瞪了瞪顾令“怎么了?你有意见啊?” 顾令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眯着眼睛看向唐心“没有啊!只是终于知道了,原来你之前…是想要去美国养猪啊!” 顾令说完又开始嚣张的哈哈大笑,唐心气愤地推打着对方,半晌发现对方没有什么反应,也就只能一个人把手握在身前,别过头去生闷气。 顾令收敛住笑容,歪了歪脑袋,似乎真的是被舒群那么一激而有了些觉悟,上前耐心温和地揽住唐心的头,如同孩子般握在怀里抚摸着“要不,明天晚上我请你去吃黑香猪?” 唐心扑哧一笑,抬眼看了看顾令,又撅着嘴巴固执地推了下对方。只不过那力道很轻,又一次成功地蜕化成了抚摸。顾令低垂下眉眼,细细赏玩着唐心那双白皙修长的柔荑,抬手抓起来按住自己的胸口,在感受到她肤质上的那抹冰凉之后,又用力把对方往自己的怀里按了按“唐心,我真的爱你。” 唐心不说话,心中自然是能够感觉到幸福的,但因为习惯了对顾令无情,所以一直到现在,唐心竟都没有和顾令直接地表白过,甚至是直白地说一句‘喜欢’都没有。 顾令见对方终究没有回应,多少有些失落。安静了一会儿,和着电视里面传送出来的广告声,又开始不停地问对方“明天晚上一起出去好不好?我跟你保证肯定没有任何的事情了,就算是再有什么急事我也给推到后面去好不好?” 唐心笑了笑,转而侧过身,在顾令的怀里面伸了个拦腰“你最近怎么感觉去学了读心术啊!突然间这么热情,我有点不习惯了!” 顾令抬手,不由分说又把对方给按到了怀里,想了想之后说“那是因为我要你懂得,我们两个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从以前,到现在,我们的相遇是老天的缘分,如果你不满意我,老天就自然让我开窍,开始懂得你的心意了呗!” 唐心呆望着对方,转瞬却又很不正经地笑了起来,刚要嘲讽对方,顾令的电话就响了。而掏出手机的瞬间,唐心和顾令一起看见了上面显示的名字,是瑞贝卡。 顾令的脸色忽沉,看了眼唐心之后,当着对方的面直接接下电话“喂?” 瑞贝卡在电话另一边的态度也是同样的冷静,似乎经过上一次之后,瑞贝卡是真的对顾令心灰意冷了“不是我想要找你,只是明天晚上,我就要回日本了,你来看晓雯最后一面好吗?” 顾令望着面前的唐心,知道对方是听得见瑞贝卡在电话另外一边的声音,态度则更为绝情“明天晚上我没有时间!” 瑞贝卡在电话另一边迟疑了一下,随后冷笑“我就知道!顾令你就真的一点情意都不讲吗?我说了,你不是来看我的,是来看你的亲生女儿!” “她不是reads;!”顾令当下挂断了电话,看向唐心,执着的否认着那个事实“晓雯不是我的亲生孩子,都是瑞贝卡那个女人骗你。” 唐心早就清楚顾令的心思,于是也就没去拆穿对方。只是想了想,忽然又拽住顾令的衣袖“你还是去看看她们吧?” 顾令一只眼睛对着唐心诡异地挤了挤“你什么时候那么善良了?装玛丽苏啊?” 唐心白了一眼顾令,突然间又从沙发上撑直身子,两只手抓住顾令,认真地说着“谁在乎晓雯还是瑞贝卡啊!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她的!” 顾令因为之前唐心要离开自己而心生忌惮,对于唐心要去见瑞贝卡这个决定自然有些警惕“你有什么事情好问她的?去美国?还是什么?” 唐心的表情别扭了一下,因为和顾令莫名其妙地和好,所以自然也不稀罕什么美国的安定生活“什么啊!是有一件事情!我跟瑞贝卡见面的时候,她居然知道我以前的事情,这些我倒是不怎么稀奇,我奇怪的是,她竟然连我们两个之前签合约的事情都清楚,你不觉得,这就有些诡异了吗?” 顾令此刻也反应了过来,他就说当时怎么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原来是瑞贝卡那个女人知道的事情有些过于多了。本来因为顾令自己是猎头公司的老总,所以老早就给自己和唐心的那份合约加了密,周围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的,瑞贝卡知道的话,那么就一定是身边有信任的人泄了密“你说得对!我当时也很奇怪,我娶了你之后,早就已经让别人把你的那些资料隐藏掉了,她能找到,我倒是想她能力强也就那样了,可是我们之间的合约,这绝对不可能的,可是除了我们两个,还有唐森,连程乐都不知道的。” 唐心发觉顾令竟然早就忘了之前和自己签合约的目的,还在这个时候提起了程乐。狠狠地白了一眼对方之后,又点点头“唐森是不会出卖我的,我相信他!你想一想,还有没有什么人……”唐心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一个人,但是因为心里拿不稳,便不往下说了。 顾令望着唐心,见对方卡在那里,歪了歪头问“你想到了什么人?” 唐心摇摇头“不太可能,算了。” 顾令这时似乎也意识到了唐心说的那个人是谁,心头的窥视*涌动起来。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怕一不小心又触碰到会使唐心发怒的雷区,于是抬起手,只是把对方给抱在怀里“好了,别想了,我一会儿给瑞贝卡回了电话,明天晚上直接问她。” 唐心点点头,乖巧地被顾令拉扯到了楼梯前面。而顾令趁着整座别墅里面就只有唐心和他两个人,放肆大胆地便在客厅里面撩起了唐心的衣角。唐心却很迅速地推开对方,转身看着还没有关掉的电视,了无兴致地叹了口气“明天晚上之前,我估计都没有兴致了!原因你懂得!” 顾令满眼绝望,泄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刘海,突然又说“那我现在就给瑞贝卡打电话直接问她不行吗?” “你最近怎么脑袋这么不灵光?现在问她的话,她一定会拿这个做条件,让你明天去看她的,而且那样的话,倒时候她就真的不一定告诉我们实话了!” 顾令不开心地转过眼,看了看楼梯上方已经修好的房门“所以我现在只能祈求时间过得快一点,好明天晚上去见瑞贝卡吗?” 唐心摊了摊手,随即转身往楼上走去“你还可以看会儿电视啊!打打电玩啊!又不是山顶洞人!千禧一代?” 顾令两只手疲惫地插在腰间,看着唐心悠悠的走上楼梯,在轻快的脚步声中哼着一个不知名的小调,白色的衣裙随着那淡黄色的发丝舞动起来,让本来心痒难耐的顾令,突然之间安心了起来。 ‘好在,转了这么一遭,她还在自己的身边,还愿意信任自己,和自己并肩作战!’ (天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 第六十二章 等待毕竟是漫长的,但是在这漫长的间瞬,顾令却轻易地感受到了时光的美好。 上午的时候,唐心照常去看祖奶奶一会儿,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菲律宾女佣就拎着午饭来了。唐心本来想要一直待到晚上,顾令却在办公室里面提前把游戏打通关,不安分地给唐心打了电话“我要下班了,一会儿去医院接你,我们先吃饭,然后晚上再一起去找瑞贝卡。” 唐心“啊?”了一声,见到祖奶奶和女佣好奇地望过来,便把手拢到嘴边压低了声音“可是现在才几点啊!我午饭都没吃,你就要带我去吃晚饭吗?” “那我就带你先去吃午饭啊!然后我们逛一逛,之后再去吃晚饭,最后再去见瑞贝卡,不就可以了!” 唐心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祖奶奶,觉得自己现在就这么离开着实不太好“可是我想要留下来多照顾一会儿奶奶。” 顾令却在电话的另一边,大声却毫无顾忌地讽刺起来“别逗了你!奶奶不是有女佣照顾吗?你天天照顾奶奶你不累啊?搞得你像是有多孝顺一样!” 唐心木然,看见祖奶奶的表情都不禁尴尬了起来,气愤地对顾令低声训斥起来“我怎么不孝顺了?我对奶奶本来就很好的好吧?” 顾令听出了唐心的气愠,于是也不和对方继续开玩笑“好了好了,总之一会儿我去接你,就这么定了。”顾令说完,‘刷’地就挂掉了电话。 唐心望着顾令给自己新买的手机半晌,又被祖奶奶一句顽皮的气话吸引过去“臭小子!怪不得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原来是嫌照顾我太累了!” 唐心笑了笑,内心里自然是想要添油加醋说‘顾令就是个没有良心的大坏蛋’,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他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开玩笑。” 祖奶奶摇摇头,态度是那种饱经沧桑的老人应该有的淡然态度,而不再像是一个尚未长大的皮劣孩子“算了算了,你们年轻人,是该多去玩一玩reads;。好不容易和好了,就不要再和他吵架了。去吧去吧。” 唐心两只手握着手机,看着祖奶奶半晌,乖巧地点了下头,转身提起自己的包离开了病房。出了医院之后,唐心惊奇地发现,原来顾令已经在门口等着自己了。走到车前,弯下身去看了眼对方“咦?原来你刚刚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等在这里了?” 顾令神秘地弯起嘴角,态度安然“我不是也说我给你打电话你再下来,你不是也早就下来了?” 唐心的眉眼忽闪,知道这都是彼此太想要相见的缘故,可是表面上却还是不习惯去承认这一切。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地拉开车门走进去,只单单抱怨了一句“刚刚奶奶还说你不来看她,都已经过来了,怎么不上去?” 顾令开车,同样直视前方不去看旁边的唐心“上去看奶奶的话,我们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人家喜欢留人,倒时候说不定连瑞贝卡都见不上了。” “哪有那么严重?”唐心逞强地嘟囔了一句。 顾令却反倒更加严肃“怎么没有?你要清楚,如果我爽了瑞贝卡的约,她一生气,回到日本就跟中国举报了你,你就死定了知不知道?” 唐心眼色异样,因为始终都不清楚顾令用了什么手段,便有些着急地问对方“你不是都跟瑞贝卡把事情谈好了吗?怎么她还会翻脸不成?” “这可不一定。”顾令回想起自己那简单粗暴的手段,自然也是知道,瑞贝卡有很大的可能会回到日本再联系人把唐心抓起来,所以在这之前,顾令必须选择一个万全的方法保障唐心的安全。 唐心却在稍显失落之后展现出一种淡然,瘦削的白皙脸庞如同明镜一般,映照出某种纯色又清凉的光泽“那么也是没有办法的吗?不过反正我确实犯了法,总该受到些惩罚的。” 顾令见到唐心这般,语气温和起来“怎么还要让你受惩罚吗?遇见我还不够吗?” 唐心斜过眉眼,迟疑地望了下顾令,见到对方绷紧的嘴角即将扯开,提前吐出一个笑“说的也对啊!” 顾令同样笑笑,之后就很默契地停止了话题。找了一家以‘毛氏红烧肉’为特色菜的酒店吃了午饭,谈论了一下关于黑香猪和毛氏红烧肉的猪肉区别问题,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坐在饭桌上一直到了下午五六点钟,竟一直都没有离开。而距离去见瑞贝卡的时间还有很久,唐心实话坦言“根本一点都不饿了,一会儿直接去见瑞贝卡吧。” 顾令看着趴在桌子上面的唐心,表情生动如同上阵的戏子“不饿,那么就不吃晚饭了?” 唐心摇摇头“不吃了!这个红烧肉吃太撑了。” 顾令又弯了弯眼角,笑眯眯的样子配合着那张冷峻无双的脸,格外诡异又可爱“那么,饱暖之后,要干什么呢?” 唐心愣了愣,似乎没怎么反应过来,顿顿地重复了一句“保暖?什么保暖?” 顾令收起身子,淡然地喝了口茶,抬手对着服务员喊了句“买单!”随后就把唐心给利落地拉到了楼上的酒店套房。 五星级酒店的服务设备还算令顾令满意,他拉着一直说自己没有兴致的唐心走进去之后,根本也不听对方的抱怨,直接扔到床上,便就地正·法了。 合被交缠了几个来回之后,顾令终于满意地躺到了床的另外一边,斜眼看着窝在被子里面稍显疲惫的唐心。如同征服了一片领地的君王般霸气十足地笑了起来“以后就应该在你没兴致的时候做,你这么乖巧!真让我喜欢reads;。” 唐心有些气愤地白了眼顾令,却也清楚自己虽然嘴上说恨死这个顾令,可是心理和身体上,早就已经在初见时被对方给压制住了,而之后的一切,也都如同野马脱缰般,不可控制。 而后两个人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快到了,才从床上起来。为对方穿好衣服之后,匆忙赶到了瑞贝卡登机的地方。 夜里寒风顺着流水的方向袭来,唐心有些冷,顾令一只手紧紧地搂着对方。瑞贝卡看见这样的场景,心里面多少还是有些不愉快,而且没有想到唐心也会来,脸当时就拉了下来。 顾令却毫不在乎,低头看了眼晓雯之后不去理睬,对瑞贝卡决绝地说了句“唐心有事情要问你。” 瑞贝卡好奇地眨了下眼睛,转而便听到唐心问起“你不可能知道我这么多事情的,是谁告诉你的?” 瑞贝卡迟疑了一下,随后收敛起那勾人的目光“是我自己查到的。” “从谁那里查到的?”唐心咄咄逼人,甚至在问话的时候身子还明显地往瑞贝卡倾了一下。 瑞贝卡感觉到不适,随即傲慢地仰起头“总之是我自己查到的,我怎么查到,又是从哪里查到的,有必要告诉你吗?” 顾令在这时终于开口,一只手在瑞贝卡没有发现的时候,已经把晓雯紧紧地攥在的手底下“你最好告诉我们,不然的话,我可不保证,你们两个都能完好无缺的回去。” 瑞贝卡惊讶地瞪着顾令“顾令!你……”她似乎还是想要说,晓雯是他的亲骨肉,可是却也随即意识到了,顾令根本就不在乎这一点。于是她愤恨地咬了咬下唇,转而瞪着同样无情的唐心,不甘心地交代“我不认识那个人!” 唐心眯了下眼睛是,似乎是琢磨了一下,又问“怎么回事?” 瑞贝卡看着在顾令手下,傻乎乎望着自己的晓雯,淡然回答“那天我把晓雯放在顾令家中,离开的时候刚要上车,就遇到一个女人。她跟我说,她能够猜到我的身份和目的,也知道我现在最大的障碍是一个叫唐心的女人。她说她有你的把柄,只要我给她钱,她就愿意帮我。” 唐心很快就预料到那女人的身份,但是却还是继续追问“所以你给了她多少钱?她才把这些事情告诉你?” “她要的倒真是不多,估计是和你有仇,所以只要了我五十万,就把你的所有身家资料和你与顾令的事情,全部告诉我了。” 唐心深吸一口气,随后又和瑞贝卡确认了一下“那个女人,她是不是长得很漂亮,让人嫉妒的那种漂亮,长长的黑色头发,大大的眼睛,说话,很温柔?” 瑞贝卡认可地点了点头,但是因为自己是个高傲的主儿,所以即便是对方再美,也不过是简略地用一句“是很不错。”来概括。 唐心于是明了,对着顾令示意了一下,对方便把晓雯从自己的手里面放了下来。瑞贝卡立马攥住晓雯护在怀里,眼神里面又恢复了原有的仇恨“顾令!原来这就是你要来看晓雯的目的?” 顾令仰了仰头,毫不畏惧对方的态度“那又怎么样呢?” 瑞贝卡绝望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情绪如同沸水翻腾了几下之后冷却下来,一句话不说,转身拉着晓雯便往登机口走了进去。 顾令目光紧锁着瑞贝卡的身影,知道这一次自己是最后一次见到对方了,而这最后一眼,顾令也确定下来,等到瑞贝卡回到日本,是一定会想办法伤害唐心的。 这么想着,顾令转眼看向唐心,却见对方已经默不作声地往另外一边的休息区走去。 (天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 第六十三章 找了一处相对来说比较静谧干净的位置坐下,唐心抬起头,就看见灰蒙蒙地落地窗前,一架飞机徐徐奔向天空,那身影在自己阴暗的视线中画下一道流星般的光束,随后消失。 唐心直直地盯着面前令人沉闷的一切,抬手按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惊奇地发现没有任何过快或过慢的异常。这时才发现,原来一个人,有的时候真的是可以疲惫到不知是否要去恨一个人的。唐心想到这里,突然之间对过去那个无数次在内心里咒骂着的贱人齐芳,充满了莫名的无所谓。 也不知道为什么,唐心兴许是觉得,齐芳能够这样光明正大地陷害自己,或许只是因为,她已经无路可走了吧?而且自己不是也已经表明态度,说自己是无比地恨着她吗?那么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去这么陷害自己呢?她这样做是对的,可是为什么,之前她没有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自己会无比的恨她,而现在,她知道了齐芳的所作所为之后,反倒没有什么感觉了呢? 唐心就这么纠结于心的想着,顾令已经悄无声息地坐到了自己的旁边reads;。望着面前黑压压的夜色,顾令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唐心的身上,两只眼睛仍旧深深地盯着面前的壮丽景象“那女人,是齐芳。” 唐心有些带着嘲讽意味地撇了撇嘴,眼睛半睨向顾令“这还用你说吗?” 顾令弯弯嘴角,低头看了眼唐心“你要去找她报仇吗?” 唐心坚定地回答“当然。” 顾令亦是点点头,随后又问“那么我陪你一起去吗?” 唐心摇摇头,似乎都没有思索便选择了拒绝“不需要。” 顾令表示理解,知道唐心也是一个喜欢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的人,而且如此爽快的复仇果实,唐心又怎么可能会想要和自己分享呢?于是顾令只是拍了拍唐心的肩膀,给予对方一个坚实的依靠“如果到时候有需要,向我要。” 唐心却不回话,一个人低着头,望着自己揉搓在身前的手指许久,轻声念了句“我爸爸曾经说过,从我出生开始,我就有资格,做世界上最高贵的人。” 顾令的眼神里扫过一丝疑问,却听见唐心继续用那没有感情·色彩的语调说着“可是齐芳,那个贱人的爸爸,毁了我作为世界上最高贵人的权利。” 顾令的手从唐心的肩膀处收回,开始静静地听唐心说话。此时此刻,他已经有些浅浅地意识到,唐心即将和自己坦白,当年那些对于她来说,不堪入目的恶事“我很清楚,爸爸妈妈入狱之前,为了怕我以后的生活不好,给了他很多的钱。可是他贪得无厌,很快就把那些钱花完了。作为一个在诈骗集团工作过的人,他找不到很好的工作。所以他恨我,即便表面上,把我当成他的养女,即便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伟大的人,可是却没有人知道,他背地里,对我做了什么事情……” 唐心说到这里停下,她知道自己终究是没有办法说出齐正磊对自己做的那些恶心的事情的,于是她只是用停顿来代替。顾令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唐心话中的含义,深吸一口气,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唐心在诉说的时候,很敏锐地观测着一旁的顾令。她知道自己此刻是在生生地扒开自己,所以她很害怕顾令会因为这样的自己,比他想象中更为不幸更为残破不堪的自己而感到惧怕。但是唐心却清楚,如果这些事情现在不说,那么她日后和顾令在一起,他却不知道这些事情,她会是更加痛苦的“我很多次,都想着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情,就是当时,我觉得如果我向你求助,你也许会帮我的。凭借你住在我家的对面,凭借你开的那辆宝马车,我知道你一定是有实力可以帮助我的。但是我又害怕,如果我跟你说了你不帮我的话呢?那么你就会离开我,你就会抛弃我的。我知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这样做,所以我一直都忍住没有告诉你。你是我曾经那美好生活里的唯一怀念,是我唯一可以称之为希望的人。但是谁知道,后来你还是离开了。” 顾令暗自舒了口气,想是当时唐心一念之差,若是跟舒群求助,那么以舒群的态度是一定会帮助她的,而自己,可真的就彻底和唐心遇不见了。可是顾令转念却又想,即便唐心当时向舒群求助,他帮助了唐心,那么最后舒群的父母还是会吸毒的,他的家还是会破败,他还是会一枪打死那个贩毒的人,那样的话唐心会去哪里呢?她被舒群救下,最后也许,还是会来到自己身边的吧? 这么想着,顾令就觉得没有多少心虚了。于是他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演技到家地对唐心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的离开会带给你这么大的伤害。” 唐心摇摇头,庆幸顾令此刻只是感觉到愧疚,而没有因为自己那令人恶心的过去而看低自己“不是你的错,是那个人的错。所以我才会恨齐芳,我恨他们一家人。顾令,你也清楚我天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不能伤害齐正磊,所以总是会想尽办法去陷害齐芳。我相信父债子偿,这是我对齐正磊最自私也最狠毒的报复,我不能放弃去恨,去恨那个毁了我一生的人reads;。” 顾令听到这里,似乎是有些惧怕了。他虽然是个无情的人,虽然也是可以为了爱情去牺牲掉自己的亲生骨肉。但是他却仍旧也是个不懂得推己及人的人,他总是看不出别人受到的伤害到底有多么难以想象,竟也有些觉得,唐心的恨有些不可理喻。他始终是个无情又自私的人,和唐心一样。 唐心歇了一会儿便又继续说起来,话题似乎是对前面那些话的细化与解读“我知道,其实我根本的不幸,是因为父母。他们当时是全天底下人人唾骂的骗子,而我,也幸好在那时候年纪还小,又没有什么更加邪恶的人,被骗了之后意图来拿我偿命。有的时候我也在想,如果世界上的人都像我这么狠毒的话,那么我一定早就死掉了。但是世界还是好的,我始终相信,我骗了这么多人之后,不还是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吗?所有的人都是善良的,除了我。” 顾令很早就清楚唐心父母的事情,听到唐心这么说,为了能够插句话,便淡然地说起“八年前的唐氏集团诈骗案,涉及五十多个企业和集团,我们顾氏集团,也差点就被牵连进去。最后差不多也就是买通关系,能撇清的都撇清,当初收揽手笔最大的唐氏集团没有办法,只能出来顶最后的包,谁知道,全部都算在了他们头上。” 唐心冷笑了一声,像是在冷笑自己,也像是在冷笑顾令,更加像是在冷笑自己那倒霉的父母“所以我就被骗了,我以为全天下的人都不错,都很善良的。可是谁知道最邪恶的却仍旧找上了我。你走了之后,我就被莫名其妙地指控成了杀人凶手。真是可笑,我怎么可能知道苏甜甜那个贱人是怎么死的?我当时差一点就要跟那些警察发脾气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干的,可是我真的没有做过这件事情啊。” 顾令沉着地回应,心里自然也是拿不准这件事情的,他分明清楚,唐心是一个铁石心肠心狠手辣的女人,但是却还是说“我相信不是你。” “是真的不是我啊!”唐心突然看向顾令,眼睛里面翻卷着盈盈水花“可是从那一天开始,我的噩梦就来了,我差一点坐牢,后来如果不是我威胁他,他是绝对不会花那么多钱摆平我的事情的。但是我真的没有杀人,我只是害怕,我听说过‘零口供’,我也知道警察有的时候是会严刑逼供的,我真的害怕,我不想死也不像坐牢,我只想要自由。所以我只能选择去找他,可是之后,他就把我赶了出去,其实就算是他不赶我出去的话,我也是不会再在他家里呆下去的,但是他赶我的话,我对他的恨就更加的浓烈了。” 顾令望着唐心,心在这时逐渐地因为唐心的泪水而软了下来。他总归还是深深爱着唐心,所以最终还是把她的痛苦当成了自己的“我真想帮你去杀了他。” 唐心摇摇头,抬手淡然地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水,努力表现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态度,眉宇间与生俱来的高贵则完好地点染掉了一切的耻辱“我不能杀了他,但是我却很清楚,用什么方法能够让他痛不欲生。” 顾令轻轻问了句“齐芳吗?” 唐心点点头“那是他的宝贝女儿,他最珍爱的人。即便他是个禽兽,可是可笑的是他居然还希冀有一个完美的家庭。我当初知道齐芳私奔被抛弃还怀了孕之后就已经很开心了,而且我还帮她堕了胎。但是我却忍住没有杀她,我希望她痛苦,更加希望齐正磊看见,因为齐芳而更加的痛苦。” “那么你想要怎么做呢?” 唐心说到这里,起身不再去看顾令。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暗黑浓稠的夜色,如同一个嗜血如狂的杀人犯般邪恶一笑“我要去找齐芳,我要让她看见,我现在可以把她推向多么绝望的深渊,她,她们一家。” “那么你需要我。”顾令说话间站了起来,一双手扣住唐心的肩膀,给对方搭在肩头的衣服往上按了按。 唐心却坚定地摇摇头“不,我不需要。”果然顾令之前的想法是对的,这是唐心自己的复仇果实,她希望自己一个人去摘取,一个人去享受,任何人都不能分享。 (天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 第六十四章 站在齐正磊的家门口,唐心不由得想起昨天晚上的噩梦。 和顾令回到家里之后,唐心脸也不洗牙也不刷便窝在床上睡了过去。梦境中,她又回到了自己最美好的年纪。十六岁,每个少女最为清澈最为懵懂也理应最为美好的年代。可是她却在承受着一个又一个厄运,她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庭,被强·奸,被指控杀人,被迫流浪,然后在遇到唐森之前,遇到各种各样的坏人,他们骗走她的钱,她的身体,她的一切,让她永远都想不到,人生还能悲惨到哪样一种地步。 梦中惊醒过来,此刻就已经站在这里了。她从内心里相信,齐正磊那样一个贪得无厌自身又没有能力的窝囊废,是绝对没有能力搬离这个小房子的。他没有野心,脑子里面只知道如何占到便宜,他永远都及不上自己,不管是哪一方面,他都永远没有资格,到达唐心的高度。 ‘可是却也就是这样一个窝囊废,毁了自己的一生!’ 唐心想到这里,眼神里面划过一丝惆怅。抬脚决绝地走到那铁皮绿门前,狠狠地敲了两下。 来应门的人是许久没见的齐太太,她还是和以前一个样子,看起来比原本的年龄要苍老十多岁不止,头型衣着也都打扮地土里土气,难怪齐正磊等到齐芳长大之后,连碰都不愿意碰她。说到底,她们不离婚,也不过是因为齐正磊不想失去一个免费的女佣罢了。 但是齐太太的记性却明显好的要命,看见唐心的瞬间就认出了对方。惊讶地捂住嘴巴,痴痴地念着“怎么……你…你……唐心?” 唐心微微一笑,也不顾齐太太的反应,一只手扳开门便大张旗鼓地走了进去。 为了这次会面,唐心特意穿上了一双恨天高,走起路来嗒嗒作响,却也更显那裹着白裙的腰身摇曳生姿。熟稔地越过前院走到客厅里面,正坐在电视前面的齐芳和齐正磊,都明显被这突然出现且光鲜亮丽的唐心吓了一大跳。 齐太太随后如同老妈子一般跟上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跟齐正磊说“我话还没说她就进来了……” 齐正磊抬手阻止了齐太太,两只眼睛盯着唐心,竟然有种追忆般的情感在里面。而如今,苍老很多的齐正磊却更加激起唐心的厌恶。她嫌弃地别过头,直直就看向了齐芳。 齐芳还没意识到唐心已经知晓一切,扬起那张白莲花般无懈可击的皎洁面孔,略显慌张地问唐心“唐心你怎么来了?来了也不提前给我们打个电话?妈你去继续做饭吧!” 齐太太得令,转身便乖乖地缩到了厨房里面。唐心眼见着齐太太走了,便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抬手自然地扶了下头发,四下忘了眼周围多少有些陌生的陈设,嘲讽地说着“家具什么都还是老样子!看样子这些年过的不怎么样吗?即便是把位置重新摆放一遍又有什么区别呢?还是一副穷酸吗!” 齐正磊的眉头一皱,似乎感觉被唐心抽了一巴掌般难看。齐芳却反倒看起来更为沉稳,僵僵地笑了两声之后,仍旧对唐心轻声细语“唐心,你到底来做什么啊?” “我来做什么?你不清楚吗?”唐心本来还在心里面犹豫,是该先找齐正磊算账还是齐芳算账,不过既然齐芳自己先送了上来,那么唐心也就不需要多做犹豫了“你被顾令开除之后,没有直接回来吧?在我们家门口蹲点!像个狗仔一样!倒是皇天不负你这贱人啊!真让你找到一个傻女人去骗!五十万…估计你只给了家里十万块吧?看你还呆在这么一个鬼地方,估计是不想带上你这穷酸的父母,只等着在什么有钱人面前包装一下,也想像我一样嫁入豪门吧?” 齐芳的脸色在唐心说话的时候变来变去,一旁的齐正磊则懵懂非常,颤抖着脑袋看向齐芳“芳芳?什么五十万?她在说些什么?” 唐心突然惊奇地捂住嘴巴,发出一阵极为尖酸刻薄的嘲讽“原来你一分钱都没有给你家人啊!那真是奇怪!你是怎么回来的?在外面和男人混了那么长时间,怀孕还被抛弃,堕了胎一身的病!你家人居然还愿意收留你啊!真是不容易!” 齐芳这时候已经被唐心突入其来的语言攻击而吓到,像个被抢了糖果的小女孩般泣不成声地哭着,隐约还能听见齐正磊在自己的耳边喊起来“芳芳!她说的是真的吗?你不是说你没有让那个坏男人碰吗?你不是说你是自己逃回来的吗?什么怀孕,什么堕胎?这是怎么回事?” 齐芳疯狂得摇了摇头,努力在父亲的面前表现着自己的可怜兮兮“爸我没有你相信我!爸我真的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这个女人在说谎!你不要相信她!” “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唐心讽刺地说着,一只手勾搭在下巴上,看起来格外的惬意。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复仇是这样的愉快,原来把自己最恨的人踩在脚底下,真的是这样的令人愉悦。果然她天生是一个坏人,所以此刻她很享受“齐芳你这个贱人!你真是太可悲了!你以为你凭借你的那张脸就能得到我得到的?你想的太错了!你就算是长得再漂亮,再努力,你仍旧是一个贱到骨子里面的贱人!你浑身上下都是一副穷酸,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我!你想要的东西,都是不可能得到的!” 齐芳被唐心这样的话语吓得木然,腿突然就瘫软了起来。一个猝不及防摔在了地上,齐正磊受到惊吓,立马就上前去扶起了齐芳,将已经濒临崩溃的女人扶到沙发上,转而怒目看向一脸傲气的唐心“你究竟是来做什么?” “怎么?来告诉你,你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妖艳贱货,你有意见吗?你该谢谢我好吗?” 齐正磊无奈地摇摇头,似乎早就已经因为年岁的老去而无力再去耍什么心机了。但是他依旧是个老流氓,依旧不敢于去直面承认,他当时为了自己的一时快感而对唐心做出的伤害“这是我们的家事,不需要你管!” “不需要我管?好啊!”唐心说着,又气势汹汹地走到齐正磊面前,一双眼睛和对方死死对峙“那么就说说需要你来管的事情吧!你这个老淫棍!” 齐正磊被唐心的话吓到,自然也是想不到,当初那个被自己迫害敢怒不敢言的幼女,如今会和自己这般针锋相对“你……你胡说什么?” 齐正磊慌张地瞪着唐心,头部微微摇晃,似乎是在用自己的眼神来卑微的请求,让唐心不要当着自己家人的面子,把自己的丑事给说出去。 但是唐心为什么不说呢?这是她梦寐已久的时刻,她要高贵的,去践踏这个曾经侮辱过自己的人“我胡说什么?你很清楚不是吗?趁着你老婆孩子去外地的时候,对我为所欲为!齐正磊你知道吗?我当初被你赶出去,这么多年还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天,我要当面和你对峙!让你知道,让你的家人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败类!禽兽!你以为这件事情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吗?你以为你能在做错了事情之后继续逍遥法外享受完美的三口之家吗?你真的以为你这样的王八蛋,能够死得其所吗?” 齐正磊的脸因为气愤与羞愧而憋得通红,他望着唐心,眼里面却似乎还晃悠着当初那个含蓄内敛的少女。那个曾经激发起他兽性·*的女孩“你给我闭嘴!” “闭嘴!你有什么权利要我闭嘴?”既然已经委婉地把这层现实的墙纸撕开,唐心已然无所畏惧了。她始终不肯大声地抱怨对方强·奸自己的事情,但是她却还是要执着地选择复仇“我不去报警把你抓起来你就该庆幸了你知道吗?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有什么权利命令我?” 齐正磊难看着一张脸,似乎也即将被唐心的气势吓倒“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觉得就凭你现在这个德行,我想怎么样呢?”唐心歪着脑袋微微一笑,样子又美好又邪恶“我只是觉得就算是报警,你也不能被枪毙,坏人命硬!说不定你关个几年就出来了。所以我想了很久,觉得唯一能够让你得到的报应就是让你彻彻底底,离开这个世界!” “你说什么?”齐正磊呆望着唐心,好像是失了魂一般震惊。 唐心却早就已经在来之前做好了打算,有条不紊地说着“你离开唐氏集团之后不久去了龙城实业不是吗?半年前退休,我只要跟我丈夫说一声,随随便便就能扣你一个贪污的帽子!” “你不能这么做!” “我怎么不能?”唐心瞪了瞪眼睛,继续说“你可以去问你女儿,我的丈夫有没有这个能力。而你呢!如果不想吃牢饭,在牢里面吃到死,就离开这里!离开上海!离我的世界远远的!” 齐正磊摇摇头“不行!我没有钱离开这里的。” “你没有钱就不是我的问题了!总之你应该清楚,我不想要见到你和你的贱货女儿!我要你们滚出上海,如果明天我来这里,发现你和你的家人还呆在这里,那么就等着瞧吧!我知道你没有钱!那么你也给我听好了!我就是想要把你驱逐出去,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坐牢和流浪!你自己选吧!” 唐心说完,转身便离开了齐家。 (天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 第六十五章 唐心离开之后,齐芳幽幽地停止了哭泣。她半天没有声音,倒不是因为突然知道了齐正磊对唐心当年做的那些事情。而其实,对于父亲的那些恶心事,她早就已经知道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齐芳从头到尾,也是由衷地恨着唐心的。 她恨她,生在那么完美的一个家庭,恨她,即便长得没有自己好看,可是男人们却还是对她趋之若鹜。她觉得不公平,认为明明更加美丽的是自己,可是凭什么,在和唐心的这段故事中,自己却只能做一个配角。所以从一开始,齐芳就是和唐心一样,是恨着彼此的。后来她落魄了,寄人篱下于自己的家中,她表面上对她好,可是内心里,却仍旧是满溢着恨与嫉妒。 记得上高中那年,齐芳终于离开了自己的家,她庆幸自己不用再见到唐心,她以为没有了唐心,自己就再没有任何的压力,甚至在这样自认为无比轻松的时刻,还交了一个帅气又懂得疼爱自己的男朋友。她当时的性格还可以称为天真偏执,自以为这就是真正的爱情。 可是好景不长,她很快就发现了男朋友对自己的背叛,不错,那个背叛的对象就是苏甜甜。 如果齐芳对男友不是很爱的话,估计也是不会这样做的。她为了那个后来抛弃了自己的男人,特意去了唐心的学校,故意和那个叫苏甜甜的女生熟络起来。而也就是这时,凑巧的发现了唐心和苏甜甜之间的过节。 “不要跟唐心玩,她是个疯子!”苏甜甜就是这样挤眉弄眼地和齐芳说起唐心,浑身上下所有的肢体语言都表明着自己对唐心的不满。而后,齐芳便产生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她已经受够了在有唐心的世界里面生活,更加不希望男友的背叛永无止尽。虽然她能够看出,苏甜甜这等货色,唐心被抓了起来,警察几次来家里走访,和父母谈话。所幸齐芳避过了那几次谈话,她故意称病,待在自己学校的宿舍,很久都没有回家。 她以为她就这么躲了过去,而唐心做了自己的替罪羊。她心里面又害怕又狂喜,也深深地清楚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处于一种扭曲的状态了。可是她却还是执着地保有对爱情的期盼,她和那个最爱的男友逃家私奔,怀孕可是却又被抛弃在异地。再也没有未来,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值得去珍惜的情感,齐芳却又遇见了唐心。 可是她却仍旧不懂,为什么所有的人,第一眼都会因为自己的美貌而看见自己,可是却选择爱上唐心呢?那些被骗的人来来回回,为什么都会栽在唐心的手里,而不是自己呢? 一方面,她觉得自己没用,另一方面,她则更加地嫉妒仇恨唐心。她不服,所以想要让顾令爱上自己,她想要让唐心难堪,更加开始觉得,唐心本就应该作为自己的替罪羊去为自己而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张让她能够自以为是的美丽脸庞给予的罪孽,但是她却没有任何的觉悟去想要消减。 只可惜,即便她再努力地搔首弄姿,却还是找错了对象。顾令偏偏就是爱上了唐心,第一眼连看都懒得去看齐芳,就选择了那个和齐芳比起来平淡无奇的唐心。于是她仇恨,不管是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让唐心遭受苦难。但是结果,自己却要被这个女人而连累家人,就这么被赶出上海吗? 齐芳不服,可是她的手里已经没有任何底牌了。坐在沙发上哭了半晌,齐芳突然起身,直直就冲出去追上了唐心。 繁华的街道上,唐心被齐芳一把拽住,转而看着齐芳那野兽一般的目光,着实吓到“你……” “你以为!”齐芳不顾周围的路人,指着唐心的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你有什么权利赶我走?赶我们一家走?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唐心!这件事情不可能,你没有权利把我赶出上海,你没有!你就是一个骗子!一个肮脏的臭丫头!” 唐心忍住没有抬手给齐芳一巴掌,直直瞪着对方说了句“你还有半天的时间,快点给我滚!”转身便继续往人行道上走去。 齐芳却张狂地跟了上去,一把攥住唐心的衣袖,气势汹汹地继续喊着“我告诉你唐心你活该!你说我下贱!但是你呢?承认吧!你天生不过也就是一个下贱的命!你从小就被男人玩!现在还是靠男人!你不觉得恶心吗?你就是一个妓·女!妓·女你知道吗?你早就应该去坐牢的!你应该去死!” 唐心讶异地转过头,直直瞪着面前的齐芳,抬手狠狠地给了齐芳一巴掌。‘啪’的一声扫过齐芳的脸,唐心意识到,自己终究是很难理智地面对过去。 车水马龙呼啸而过,齐芳似乎已经听不见任何繁杂的声音了,她只知道她要和唐心彻底撕破,而甚至连下一步目标都没有,就开始尽情地侮辱打击起对方来“你以为你什么都豁得出去就没有人敢惹你吗?唐心你这个贱人!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而且你清不清楚,如果当初我爸不强·奸你的话,你能那么轻松地就逃脱罪罚吗?你杀了人!你捅了她七刀!你本该去死的!你就是个变态你知道吗?” 唐心因为恐惧而后退着,被一辆汽车扫过后身,吓得又往前走了一步。转而意识到不对劲,怔怔地问对方“你怎么知道……是七刀?”捅了苏甜甜七刀?这是连警察都测算不出来的事情。他们当时,也就只是告诉唐心,苏甜甜被人捅死了。可是齐芳…… 齐芳意识到自己一个激动已经说漏了嘴,整个人都猛烈地摇着头表示拒绝“没有!我……没有!”齐芳说完,转身什么也不顾地便往前跑去,一个脚没刹住,直直就被一辆急速驶来的卡车撞飞。 唐心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切,在慢动作的消解下,清楚地看见了每一个人的表情。 她看见齐芳来不及躲闪而怔怔地望着卡车司机。卡车司机因为齐芳的美貌而愣住来不及刹车,然后齐芳被卡车的冲力而撞飞,如同一条轻飘飘的绸带般飞出去好远,最后落下,迸溅出令所有人尖叫的血花。 然而唐心没有尖叫,这一次,她也没有呕吐。她只是呆望着这令人心惊的一切,看见所有人都群聚在齐芳鲜血淋漓的尸体旁边时,在人群的外围,扬起一个令人心动又恐慌的邪恶微笑。 (天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 第六十六章 之后的时间过得出奇的快,祖奶奶两周之后出了院,程乐和唐森第一次在顾家吃了晚饭,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只有唐心的脑子里面,不断地闪回着齐芳车祸死亡的那一刻。----而隔天就是齐芳的追悼会,唐心很早就已经算计好,即便是齐芳死了,她也要残忍地给予齐正磊最后一击。 顾令却总是记得,齐芳车祸身亡的那天晚上,唐心因为跟着去了警察局很晚回家。顾令焦急地问她情况如何,她却只是失神地回答“齐芳死了。” 顾令心思一沉,竟然有一瞬间,以为是唐心做了些什么事情“怎么回事?” 唐心的语气却仍旧是淡淡地“车祸,还有,我要去参加她的追悼会,这一次,我需要你。” 顾令好奇地望着唐心,虽然对于唐心的目的摸不着边际,可是却还是在齐芳的追悼会当天,带着几十个保镖还有纯属看热闹来的唐森和程乐,风风火火地闯入了齐芳的追悼会。 那天唐心穿着一如既往的纯白衣裙,腰间的羽毛腰带随着身体的摆动来来回回,好像一只白狐狸成了精,可是尾巴却害羞地卷在腰间。她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走到了主持台后面,一把夺过齐正磊的话筒,然后在两个保镖把齐正磊拉下台的时候,开始了讲话。 “各位想必都是和齐芳这个贱女人有一丝半点联系的人吧!那么我想,你们一定希望在她死后,清楚地明白,齐芳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的。然而我想,作为这个贱人的父亲,一个变态狂!是很难给予你们一个公正的答案的,所以现在就由我,齐芳这辈子最大的仇人唐心,来告诉你们真相好了!” 唐心说到这里,斜眼看了看棺材里面齐芳安详又美丽的死状,想不到即便是已经死了的人,看起来还是如此的美丽妖艳。这让唐心多少有些不痛快,于是仰起头,继续中气十足地和下面坐着的那些,或一脸呆滞或神情哀伤的观众们讲话“首先,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其实你们根本就不值得来参加这个贱人的追悼会。因为第一,她是一个杀人犯,而且是一个从来都没有受过惩罚的杀人犯。在小小的年纪就因为自己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而捅死另外一个正值年少的女孩。其实说真的,我觉得苏甜甜那个嘴巴超级大的女人也是死有余辜的,但是齐芳却仍旧是一个杀人犯。” “第二,就是她是一个婊·子!一个超级没有下限没有脸皮,又浑身上下透着穷酸气息的贱婊!你们想必也都知道,她在不久之前和一个男人逃家私奔,还怀了孕流落街头的事情吧?不知道也没有关系,你们现在知道了不是吗?我想说对于这一点,我的确是个好人,如果我不帮她堕胎的话,她现在有可能还会生下一个携带艾滋或者乙肝的孽种不是吗?倒时候,你们谁还敢接触他们这肮脏的一家呢?” “第三,其实我不想和你们说的,因为这对你们来说也许不感兴趣,不过既然也算是齐芳这个贱人毕生以来做的三大恶事之一,那么还是举出来好了!这最后一件,就是这个自以为是的贱女人,为了自己能够得到钱财与利益,妄图勾引有妇之夫不算,还跟一个东洋女人勒索钱财出卖我?我倒是不觉得自己和她是什么名副其实的好朋友,但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出卖我呢?” “要知道,在我的眼里,齐芳永远都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贱人!就算是她死了,那么也仍旧不能消解我对她的恨。还有她那年迈的穷酸父母,我想对你们说,活该你们被我家人连累,这一辈子都再也没有办法得到飞黄腾达的机会!而我相信,我父母在天有灵,也一定会很支持我这么做的。齐芳,齐正磊,你们就是两个活该被人唾弃的臭虫,我祝愿你们早日去地下相见,那时候,就让阎罗王为你们亲自烧一个煎锅,把你们像两条死狗一样尽情地烹煮,直到你们那邪恶的灵魂彻底灰飞烟灭!” 唐心就这么说完,着实是感到有些口干舌燥的。她重新把目光调整好,看见台下的那些观众仍旧没有什么反应。想必都已经是被唐心一连串侮辱至极的言辞吓得够呛,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逝者已矣’的话来。 而唐心就在底下观众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走到齐正磊面前,看见对方纸片一般苍白又苍老的面孔,最后说了一句“你最爱的人已经死了!我现在很开心!” 随后,唐心也不管齐正磊哆哆嗦嗦地指着自己骂了些什么,就带着顾令和他的保镖团队,还有唐森程乐一起离开了齐芳的追悼会。在走出这个临时搭的追悼会小矮棚之前,唐心转过头,最后看了一眼挂在门口的那张黑白大照片。她清楚,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这个贱人了。但是她却还是有种*,她想要拿起打火机,把这张美丽的照片给烧掉。 顾令并不知道唐心这样想,却反倒适时地拿起一根烟点燃,叼在嘴里吹出一口气,淡淡地问唐心“这样做,会不会确实有点不近人情了?” 唐心睨了一眼顾令,惯有的傲气横生冷漠无情“人情?我为什么要把除了我之外的人当成人?” 顾令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你说得对。”半晌,顾令停了停,又感慨地说道“我们是一样的,所以我们在一起。” 而之后,唐心和顾令就坐着车先行离开了这里。唐森无所事事地站在原地,抽完了一根烟之后,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没有烟了,便走到程乐面前问对方“有烟吗?” 程乐不搭理他,一个人昏昏沉沉地坐在门口的长椅上,脑子里面还不禁回荡着刚刚唐心那些尖酸刻毒的言语。说到底,这还是程乐第一次遇见如此狠毒恐怖的唐心,他有些吓到了,也有些醒悟了。 唐森却在一旁自说自话着“对了!我什么时候见过你抽烟,真是搞笑呵呵!” 程乐想到这里,又猛地摇了摇头,可怜巴巴地抬眼,看着面前活泼的唐森“我觉得,我已经不爱现在的唐心了。” 唐森愣了愣,随后又快活地扬起一个烂漫的笑“那很好啊!兄弟你终于想开了!”说着,唐森还热络地拍了拍程乐的肩膀。 程乐温和地笑了笑,对唐森的鼓励表示单纯的感谢“谢谢你,唐森,如果这些天不是你陪着我,我……” 话音未落,程乐却被猝不及防扑上来的唐森给吓到。他整个人处于一种顺从且呆滞的状态,嘴角感受着唐森那猛烈且甘甜的热吻,似乎还掺杂着淡淡的烟草气息。 唐森两只手紧紧握着程乐的脸,以防对方反应过来而逃走。他知道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而现在,就是他对这份情感的最好发泄。他自然清楚,这么久以来,不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程乐的心里面爱着唐心,而就算是他不爱了,也很难会喜欢上自己的。 唐森其实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想要程乐。他甚至稚嫩地连自己以前是同性恋这件事情都不清楚。而其实,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讲,唐森都不像是一个同性恋的。可是他偏偏就是了,他只爱程乐,也只爱过程乐。从唐心要程乐和自己同居的时候,唐森脸红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浅浅地感觉到了,他有可能会爱上这个男人。 但是程乐还是把唐森推开了,他不能忍受这种感觉,他果然,即便是不爱唐心,也不会爱上唐森。 唐森却因为程乐这猛烈地一推而感到无比的忧伤,少年般稚嫩又清澈的脸庞一个抽搐,当下哭了出来。两只手绝望地捂着脸,声音哀愁又可悲“对不起,程乐,对不起我,对不起。” 程乐却因为唐森的哭泣而心软了下来,他抬起手,温和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没事的,没事的。” 唐森被程乐这样温和的抚摸拢住,俯身在程乐的怀里面嚎啕大哭了起来,几乎从白天,一直哭到了黑夜。而程乐却只是一直在说没事,没事,就这么两个字。但是彼此却也都清楚起来,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都是痴心妄想的。 后来程乐就离开了,和祖奶奶还有顾令说自己要去意大利采风,之后就像是故事中的每一个过客般,彻底离开了唐心和顾令的世界。唐森的消失则更为诡异,他几乎是不声不响地,就那么突然消失了。唐心打不通他的电话,更加无法去光明正大的找警察去寻他,而久而久之,唐心也就彻底把这件事情放下了。 只不过,唐心很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失去这个弟弟,当然答案,也已经被他们两个消失的人带走了。 (天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 第六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8 第六十八章(最终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