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风月》 正文 1.一. 何得因缘入此间 姐姐我的水性是极好的,可是,再会游再会憋气也抵不过这一撞啊。 那鬼石头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我的脑袋好疼啊。 醒来时,头不疼了,只是胸口有点闷。我慢慢睁开眼睛,哼了一声,看来郑大明星待我还不错,让我在布景间休息。 仔细一看,这布景道具做得还真不赖。瞧这头顶的帐钩金灿灿的,造型流畅优雅,仿古仿得真好;旁边小木几上搁着的瓷碗天青如玉,还有开片,极有汝窑之风啊;还有这帐子,这般轻透梦幻,不像是化纤,不知是什么料子的?来,让我摸一摸抬起手刚想去摸那帐子,眼睛却对着中指上套着的一个白玉戒指看直了。这这看起来像是真的?!绝非凡品啊!这等羊脂白玉,玲珑剔透,怎会套在我这个月薪不过几千的小助理手指上呢?等一下!这这手,好像也不是我的?! 我大叫一声,那声音尖细柔弱,完全不似我在卡拉一k厅抢做麦霸时的张扬浑厚,吓得我一个激灵坐起来。 “娘娘,娘娘,总算醒啦。吓死奴婢了。”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冲到床前跪下,眼里一汪泪。 “我这是在哪里?在哪里?”我拍着自己的脸,左右张望。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不要吓我啊。”小丫头苦巴巴地叫。 吓你?现在被吓的是我好吧? 等一下,我眼珠一转,恍如大悟,“郑则呢?明白了明白了。”一边掀被子跳下床,绕着周围看几圈,诚恳道,“郑则,昨晚我是喝多了吐了你新买的爱马仕包包,可你想想,我还不是为了替你挡酒才喝了那么多?我还不是怕你在那个性感富婆面前晚节不保毁了星途?说左说右,我全是为了你啊。而且,一个大男人那么看重个包包干什么?搞得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是第一次摸正品似的?改天姐给你买个高仿先替替,你别看不起高仿啊,有个泰国女人前些日子刚拿了一批高仿在美国骗了一大笔钱呢。”一边掀开大箱子盖,“你躲哪儿啦?出来吧出来吧。大家知根知底那么多年,你那点小心思还能逃过我的法眼?你不记得啦?这招去年你也玩过,姐姐我的智商也不低好吧?”四处不见他,我有点急了,“郑则,趁着我好好说话赶紧出来,嗯?我知道你现在有点名气了,不过娱乐圈路漫漫而修远兮,你忘了你当年苦逼靠我接济的日子了是不是?一招不慎就打回原形啊。还不出来?姐没耐性了,哼,看我不把你p成猪头再加两根竹竿腿儿!还有你那点破事儿,要是抖出来我包你粉转路人路人转黑啊!你还不出来?!好,今儿够沉得住气啊,听好了,这破助理我不做了,你另找人服侍吧!” “娘娘娘娘”小丫头在我身后叫。 “叫什么娘娘呀?”我回头做样瞪她一眼,“别装啦,你几岁啊?童星啊?演技好了不起呀?” 她哆嗦着,嘴巴一闭,还真不叫了。 我甩手拉开门往外走,迎面撞入一人怀里,对冲力巨大,我弯下腰捂住鼻子,“哎唷!” 只听头顶上一人悠悠地道,“这不是没死吗?” 我愤而抬头,喉咙里一股腥味,对上两只满是讥诮的凤眼,又看到他身后满园的桃夭和朱墙黄顶上的蓝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珠一翻又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我躺着没动,慢慢理脑子里头的一团浆糊,冷静下来。 拍戏是在帝都,初冬的天,正霾得厉害,那桃花和碧蓝的天还有那陌生面孔一副欠揍模样的俏郎君,我这是穿越了?或者说是,借尸还魂? 我坐起来,那小丫头还跪着,看到我,生生打了个寒战,想是刚才被吓到了。 “你,过来。”我对她招招手。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在我床边屈膝。 “不用跪了,”我笑眯眯地在床上拍了拍,“来,坐着说话。” 她瞪大眼睛,“奴婢不敢。” “叫你坐就坐。”我拽她的手臂。 “是。”她抖抖地着了半个屁股坐在床沿,手指一戳就能跌出去,看得我半晌无话。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盯着她问。 她狐疑地看我,小声道,“奴婢,叫小青呀。” 我“噗哧”一笑,“那我岂不是白素贞?”见她面上疑窦越晕越大,忙又道,“你之前说我总算醒了,那我是睡了很久?” 她点头,“娘娘从湖里被捞出来以后就一直不省人事,已经睡了足足三日。” 原来如此。 “小青,”我拉着她的手,亲切道,“我落水后可能受了刺激,醒来好多都不记得啦。我问你一些话,你不要怕。” 小青的眼睛红了,用力点头,看来同这个身体之前的主人感情颇深。 我叹了口气,便问,“我是谁?” 问了将近一个钟头,我把这前因后果大概弄了个清楚。 我正身处在一个历史上并无记载的时代,这里是中国,却又不是我了解中的中国。 这个时代并非大一统,中原大地由四个国家组成,分别是陵,漠,朔,涓。推算起来,现在应该是北宋初期,难道北宋立国前还有段空隙?而且是在我们所知道的五代十国之外?那这空隙怎么会存在又在历史上不留痕迹?这太高深了,我搞不懂。 我现在的名字是秦墨离,身份是陵国公主,以政治联姻方式嫁到朔国来,做了皇后。我的丈夫,朔国的皇帝萧显,就是刚刚在门口撞了我嫌我还没死的那个贱人。 听小青说,秦墨离之前对这桩政治婚姻还蛮期待的,可这个萧显,明明根本就不想娶她,新婚之夜过来跟她说了几句私房话,内容不得而知,不过之后这陵国公主就跳了湖。不但如此,还说什么风水不好,撤了屋里所有的丫头老妈子,只留了小青下来,可见小气得很。 唉,看来又是个傻女人。 这个时代,政治联姻应该司空见惯吧,可这萧显如此不上道,难道说,是嫌这公主丑陋?想到这,我推了小青一把,她差点跌出去,又被我拉住后襟稳住,“快,给我镜子。”我叫。 小青捧了面铜镜过来,我战战兢兢地瞅了一眼,“呀”地感慨一声,心里不由一阵小激动一一 这幅皮相,原来好极了! 眉如远山黛,目剪秋水长,什么风华无边,人间绝色,也不过如此长相吧。 在我那个看脸的年代,若我的真身有这幅模样,郑则那小子给我提鞋都不配,还怎么可能成天说什么他女装比我还有女人味之类的屁话! 这个萧显,原来如此不解风情。 我不禁替秦墨离,不,是我傅小余,自恋而又不值地感叹一声,纤纤玉指抚上自己那滑如凝脂的小脸,柔声道,“小青,我饿。” 既来之,则安之,宫廷美食,呼呼! 小青端上饭菜,我却傻了眼。怎么一色全素啊?瞧这青菜豆腐笋干萝卜,绿的绿白的白,看得我眼冒金星。 “小青,”我低着嗓子,满目饥渴看得她又是一抖,“我一要一吃一肉。” “太医吩咐”她被我如狼似虎的眼神堵回了下半截话,低头乖顺道,“奴婢这就去。” “好孩子。”我眉开眼笑,又补充道,“红烧的最好,要带点肥,全瘦的咬不动。” 她眼里露出惊恐之色,道了声“是”,退着出去了。 我伸了个懒腰,秦墨离啊秦墨离,你这苦命的美娇娘,这小日子就先由我暂时替你好好过着吧。 说暂时,是因为我想,自己总是要回去的。 至于怎么回去,那个,等吃饱了再想罢。 我还很有心机地盘算,这段时间,敛财很重要,把最贵重的东西放个青铜匣子里,找个天知地知我知的地方埋了,再搞清楚那地方在现代的方位,等哪天穿回去了就把它挖出来,岂不是满目琳琅一步登天? 要找个偏一点的,aaa景区之类的,以后不会被房地产开发商挖的。 哎呀,我真是太聪明太机智了。 这么想着,我不禁往那上好的缎面被褥上滚去,哈哈一笑,心花怒放。 哼,郑则,待我大富大贵了,就开一个超级经济公司,找一堆花美男,分分钟抢你的饭碗,看你还得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二. 锦苑无边墙外柳 小青又上了饭菜,我看了一眼,抚掌笑道,“甚好甚好。” 这一碟红烧肉,肥而不腻,酱香浓郁,大大满足了我在颠倒时空中只增不减的胃口。可惜秦墨离这小身子胃也小,吃了几口竟然已觉得饱了,真叫我欲哭无泪。 好吧,我撑,胃么,撑撑就大了。 于是我就吃多了,而且还不是一点点,现在真真是很不舒服。 小青忧心忡忡望着我,“娘娘” 我说,“别叫我娘娘,听着想吐。” “那奴婢叫什么?” “主子,姐姐,老大,随你,就是别叫娘娘。陈皮有吗?” 她摇头,“陈皮是何物?” “桔子呢?” 她又摇头。 我叹气,“那你陪我出去走走吧,带路。” 我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随小青从皇后居所栖凤阁走到东御花园,又从东御花园走到秦墨离自尽的无忧湖,腿都酸了,还是不成,实在郁闷得很。 想当年,我吃过烧烤吃小龙虾,吃过小龙虾再继续撸串喝啤酒,在广场上走几个来回就神清气爽了,这秦墨离的身子,还真得好好历练历练。 话说回来,这皇宫还真大,走了这半天,不过凤毛麟角,光看这无忧湖,就绵延数十里,一片烟波望不到尽头。 而且这湖水,真是干净啊,看得我这个看惯了现代污染中那些浊水污流之人叹惋不止。古代虽然没有抽水马桶,没有卫生纸,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可这空气这水,又岂是现代文明可以用来交换的?人类忙碌了那么些世纪,难道只是得不偿失?而我竟还有幸回来再亲历这一切,真是福缘啊福缘。 想到这里,我不禁心潮澎湃,一时诗兴大发,张开手臂,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那粼粼碧波“啊”了一声,“幸甚至哉,歌以咏志!cky ,cky 啊!” 咏叹过后,我心满意足地转身,却见荫荫垂柳中,那人长身玉立,风姿卓卓,一对勾人心魄的桃花眼半眯着,阴晴不定。 我习惯性地抬手,“hi。” 旁边小青已跪倒,身子抖得如筛糠,声音亦抖,“皇皇上。” 我反应过来,马上清清嗓子,从善如流,回忆着电视剧里看过的情形,款款一拜,“皇上吉祥。”哎呀,不对不对,马上又改口,“陛下万福金安。”再摇头,“嗯嗯,臣妾见过皇上。” 没声响,我小心抬头张望,却见萧显面上红白不定,似是极为隐忍,“你大难不死,口齿倒是伶俐了不少。” “哪里哪里。”我站直了,笑眯眯,“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皇上你可不要太失望啊。” 他袖子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声。 同他有恩怨纠葛的是秦墨离,不是我。我来此充其量是个过客,只求无惊无险,顺便充实小金库,大家相安无事。可惜他与秦墨离不是恩爱夫妻,否则跟这么个超高颜值的男人谈情说爱亲密接触一阵子,我也不是不愿意的。 唉,没有手机不能拍照,不然偷拍几张,回去后看郑则还有什么脸说自己是高富帅。又想,那晚他不知同秦墨离说了什么,她竟然就要寻死。嗯,不能被他的美貌迷惑了,此人阴险,又不与我为善,不可不防啊不可不防。 正是色字当头一把刀。 “小青,他都走了,你还跪着做甚?”我道。 “奴婢奴婢腿都软了,站不起来。”她怯怯道。 我搀了她起来,恨铁不成钢地说,“有我罩着,你怕什么?” “罩着是何意?” “就是护着,担待着。” “主子”小丫头杏眼波光粼粼,就快感激流涕。 “乖。小青,御花园的西南角有株老槐树,你可看见了?” “知道知道,奴婢知道那棵树。” “我看那片宫墙外头连绵起伏,可是有山?” 她又点头,“正是。那后头什么都没有,就只是山。” 我眯眼笑,“好极好极,小青,我想出宫。” “出宫?为何?”她又吃了一吓。 “走走看看,见识见识。” “可是,若无要事是不许私自出宫的,而且还要向皇上或太后请令” “无妨,我们溜出去,神不知鬼不觉。” “溜溜出去?!” “是啊,你看那株老槐树。”我诡笑,“那树干刚好伸到宫墙之上。咱们上树,用绳子栓了树枝放到墙外头,顺着爬下去就成了。” “那怎么使得?” “如何使不得?”我看着她煞白的脸,心想这孩子也真可怜,可不能被我这一系列的现代大手笔吓出病来,便道,“要么,我自己去罢。” 她马上表忠心,“奴婢不怕,就算刀山火海,主子要去,奴婢便一同去。” 我“哼哧”一笑,“好。” 她面上却愁得很,“主子,那回来呢?” “自然是顺着绳子爬回来,再顺着树下来。” “那,那绳子不是得一直都挂那儿?被人看见了可怎么办?” “我看那地儿挺偏,而且一般人也不会往那树上看,应该没事。” “那万一呢?” “小青,”我叹一声道,“小姑娘家不要这样婆婆妈妈,没有风险的事情,又有何乐趣呢?” 她脖子一缩,“是。” “跟着姐姐,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世界这么大,咱们去看看!”我豪气万丈,在她肩头拍拍,她那小身子骨在我手下抖了一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三. 三月三日天气新 第二日,我便付诸行动。 我出宫,固然是想了解一下当下的风土人情,但更主要的目的,是要找到一处藏宝之地,再看看有没有线索确定方位。 朔皇宫依山傍水而建,小青说,此山名千秋,我们翻出宫墙,便是千秋山脚下。离得远些,我回头望去,只见层峰叠嶂,翠色延绵,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一定会是特级旅游景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美滋滋地拉着小青道,“这山真是不错。” 嘿嘿,待我找出你现代叫什么,位置何处,就稳妥了。 绕了几个弯,眼前又有一汪湖水,碧色连天,似无穷尽。小青道,“主子,这湖你以前给我在图上看过,叫西湖。” 我一把抓住她,“你说什么?西湖?这是西湖?” 她被我摇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点头。 “小青,我真是爱死你了。”我抱住小丫头,呵呵傻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你知不知道啊哈哈哈哈哈!” 一面又在心里暗暗忏悔,杭州啊杭州,以前我一直觉得你商业气太重失了灵气,不屑一游,看来我真是大错特错,原来你我的缘分千年前就已注定。 “走,”我心情好极了,小手一挥,“姐带你逛街去,想买什么,说!”又改口道,“不是姐,是哥。” 毕竟,我俩都扮了男装。 朔国皇城杭州,这会儿叫做归昌,还是相当繁华的,吃喝玩乐,应有尽有,看得我目不暇接。 走过一处精巧的阁楼,几个明艳女子站在门口,对我颌首浅笑。其中一位走上前来,娇滴滴道,“公子,要不要进来坐坐?” 我上下打量她,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青楼? “我们正赶路。不进去了。”小青替我挡过。 那女子眼只盯着我,含情脉脉,“公子” “唔”我环顾左右,见短短几秒,已悄然围过来数位女子,其中还不乏良家妇女,放眼看去,满目尽是痴迷色。 看来这朔国的花痴之风并不亚于现代,民风颇为彪悍。 我头顶冒汗,连连摆手,夺路而逃。没走几步,迎面有人边跑边叫,“马惊了,马惊了!” 我忙随众人让到路边,眼见一匹黑色骏马,四蹄如雪,飞奔而来,此时却瞥见三步开外,一个小童懵懵懂懂呆坐路中,手中还摇着拨浪鼓。 我未及多想,冲过去将他连拖带抱地救到路边,马尾扫过我的脸颊,惊起一身冷汗,瘫坐在地,才觉得后怕。小青早已面色如土,拉着我的胳膊抖得话不成句。 我镇定下来,起身,便听斜上方一个声音朗朗道,“这位大侠,可否上来一叙?” 我抬头,见暗紫衣裳一人,眉目清朗,器宇轩昂,旁边立着一名女子,淡黄罗裙,怀抱琵琶,美目顾盼神飞。 大侠二字大大满足了我的虚荣心,我咧嘴一笑,刚想回应,笑容却突地打住 一一 就见那紫衣男人身侧,缓缓亮出一袭白衣,四目相对,对方的脸上表情瞬息变幻莫测,先是惑,继而是讽,再接着,便是怒! 我低声对小青道了声,“你速速回宫。”拔腿就跑。 “站住!”他在楼上喊。 我不痴不傻,怎会站住?只恨秦墨离这小细腿儿实在跑得不够快,白白耽搁了姐姐我当年百米冲刺全校第一的实力,回头看了一眼,他只在十丈开外。 我顺手在路边摊上拿了些线包泥娃娃糖人儿,边跑边指着后头的人道,“我家公子赶着来帮我付钱啦!” 回头见他被几人拦住,心里畅快得很。 我气喘吁吁,往着千秋山的方向跑,跑着跑着到了山前,却找不到来路。看向身后,那人的身影若隐若现,渐渐清晰,我再管不了许多,抓住山石树枝往上爬去。爬了一会,眼前终于有了路,我大喜,顺着那羊肠小径又是一阵疯跑,再一会儿,到了头,看着那石碑上“不思崖”三个大字,我傻眼了。 什么鬼不思崖?不就是处断崖?那还修什么路啊?这个年头也乱立风景名胜误导吃瓜群众是不是?转身再要往回跑,白色衣袂已近在咫尺,伴着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我往崖下看去,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下头一方潭水。我咬咬牙,心一横便跳下去。身后一声怒喝,那人拉住我的衣袖,下一秒,我俩一同跌落水中。我挣开束缚,扑腾几下,升至水面,又没命地往岸边划去。 上了岸,我半卧在地,咳嗽几声,脑袋一阵酸麻,搓搓手臂,还好今天暖和有太阳,不然真冷。回过神来,左右看看,又看看自己断了一半的袖子,潭面平静无澜,那人呢? 善心如我,摇摇头,又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我在潭底找到他,救上岸来。情况紧急,我只好给他做人工呼吸。我发誓,真的是情况紧急,我绝不是被美色迷惑。 呼了几下,按了几下,他喷出几口水,醒转过来,冷冷的眸子对上我的,寒得我往后一坐,这才想到厉害关系,爬起来又要跑。可这小子,他竟然从后头把我的腿抱住了。我不含糊地蹬过去,他力气忒大,我竟动弹不得。他又手脚并用地爬过来,压住我,将我的两只胳膊钳在头顶,一张万人迷的明星脸离我的鼻尖不过几个毫米,喷着热气。 呃,这姿势请恕我想入非非。 干咳一声,我老着脸道,“萧显,你看,我们是不是都冷静一下?” 他瞪着我不言语。 我又含混地说,“你这样压着,我心跳加速,呼吸困难,你稍微离远点,行不行?” 他眼底一抹冷笑,撑起手臂,居高临下望着我。 我叹口气,“刚才,我好歹也救了你,你是一国之君,该不会恩将仇报吧?” “说的好听,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落水?”他底气十足地训斥,“不过,你倒真是叫我大开眼界,装出一副柔弱样子投湖自尽,水性这么好,要淹死怕是相当不容易。” 我无奈咽了口唾沫,“我有苦衷。” “苦衷?”他笑得有些咬牙切齿,将我从地上拽起来,掐着我的下巴,“你倒是说来听听。” 我闭一闭眼,“咳咳,投湖之后,我忘了不少事情,也突然有了些之前没有的本事。” “骗谁呢?不如你就认了,之前那些不过是你在做戏!”他的声音在我耳边挑衅。 我长叹一声,拨开他的手,“萧显,其实我是明白的。” “你明白什么?”他恶狠狠道。 “我知道,你讨厌我,讨厌这桩婚事,可是,我也不喜欢你啊。你看,事到如今,我们不如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可以娶你想娶的人,娶多少,娶谁,我都不会过问,你要想叫我把皇后的位子让给她,我也无所谓,然后呢,等我想走时,你也不能拦我。你觉得这个建议怎么样?” 他嗤笑道,“你这个建议不错,可惜晚了。你既然忘了许多事情,想必也忘了新婚夜我说的话。无妨,我再说与你听 一一 ”他凑过来,目露凶光,慢慢道,“你我如今绑在一起,我的乐趣,就是要折磨你,叫你生不如死。” 原来如此。这秦墨离还真是可怜,不过丢给我这幅烂摊子,也确是棘手。 于是我说,“你这是恶趣味,长此以往很容易产生心理疾病,要不得。” 他面皮一紧,邪笑一声,“你慢慢领教吧。今日你私自出宫,回去朕不治你,也自有太后治你。” 我“哦”了一声,“我私自出宫该罚,不过若是大家知道当今圣上去了青楼,又不知作何解呢?那琵琶美人,想来皇上也不想宫里头的谁谁谁知道吧?” 他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神恨不得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不紧不慢起身,整理好发冠衣裳,拱手吐字清明,“兄台,你我今日萍水相逢,彼此便当从未遇见,就此别过,勿念勿扰。” 语罢,我抬脚疾疾往着宫墙方向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四. 桃花未谢飞短长 回到宫里,我下了树,就见小青一脸焦灼地在旁边角落里候着。 “好险好险。”我抖了抖湿嗒嗒的衣衫,不住感慨。 “主子!”她扑过来,“可担心死奴婢了。” “好了好了。”我道,“斗篷呢?” 她从事先放置好的石洞里拿出来,“在这儿呢。” 我接过来,散了男式发冠,从头罩到脚,小青亦照做,两人快步溜回栖凤阁。 我叫小青自己先收拾了,再过来帮我。这边衣服还没换完,头发还散着,那边就有人传,“太后驾到,皇上驾到。” 这个萧显! 我急中生智,给小青使了个眼色,躺下盖上被子。 “皇后这是怎么了?”萧显走到床边,立着问,语气颇有些阴阳怪调。 “启禀皇上,娘娘受了些风寒。”小青跪下奏道。 我咳嗽几声,粗着嗓子道,“太后,皇上,恕妾身不能起身迎驾。” 偷眼看去,萧显一副皮笑肉不笑,太后倒是个慈眉善目的大美人,虽然上了年纪,仍是美得不要不要的。 “你这孩子,前些天浸了水,现在又受了风寒,这小身子哪里经得住这三番五次的折腾?”太后过来在我床边坐下,摸摸我的额头,“似乎有点烫啊。” “还不快传太医?”萧显道,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我盯着他,慢慢道,“谢太后关心。妾身以前病了,父皇就会叫宫人弹琵琶给我听,听着听着就舒服不少。” 萧显的眼角抽了一下。 我又道,“不知这边宫里可有人弹琵琶,妾身倒是想听那琵琶想得紧啊。” 萧显强笑,“母后,皇后这病看来有些古怪,母后身子弱,还是先回去吧,染上了就不好了。” 太后站起来,点头道,“也好,你便多照看些。还有,这宫里怎么只有一个人伺候?” “皇后说其他人她都不惯,只叫留了小青。”萧显边说边警告地看我一眼。 “皇上说的不错,妾身也不须怎么伺候,有小青就够了。”人多眼杂,我也乐得顺水推舟。 太后叹了口气,“这孩子背井离乡的,也不容易。显儿,你要好好待她。” 她这一句倒是听得我思绪万千,想到远在异次元的亲人朋友,鼻子一阵酸。 萧显点头,送了太后出去,回来抱着双臂站在我床头,又恢复了那张便秘脸。 太医过来,把了脉,开了些退热祛寒的药。 “我累了,陛下也歇着吧。”人都走了,我说。 “你唱的一出好戏,现在这是赶朕走?”他问,又凑近了些,“还是,在演欲擒故纵?” 我看了他一眼,“本来确是装的,不过现在真的有些不舒服,太医说的你也都听见了。你要闹,也待到明日罢。” 他站起来,“母后若问,你有无侍寝,你怎么说?” 我倦倦道,“我便说,皇上对我恩宠有加,怜爱得很,成了吧?” “算你识相。”他在我身边坐下,宽衣解带。 我一惊,“你干吗?” “你以为,只是你说那一句便够了?”他嘴角耸动,“朕在你这儿过夜与否,都有人去报给她听,咱俩,总要把戏给做足了,是不是?” 我不动弹,“你要睡,就睡里头。我不爱被人堵着。” 他怔了怔,爬过我的躯干,在床里躺下。 “小青,熄灯睡觉。”我叫。 屋里黑了,我昏沉沉的,半睡半醒之间,听见他道,“你倒是睡得心安理得。” 我咕哝道,“我本就心安理得。” 语音刚落,他的身子压下来,“好一个心安理得。朕不睡,你也别想睡。” “萧显,”我累得也不待去推他,只道,“你要想我在太后面前配合,就别闹这些有的没的。要不然,你想怎样便怎样罢。” 他默了会,放开我。我侧了身子,背对他睡得黑甜。 醒来,已日上三竿,发了一头汗。小青过来服侍,小表情丰富,似有什么欲言又止。 我道,“一大早的,什么事这样开心啊?” “主子,”她红着脸,“今早,皇上走的时候,嘱咐奴婢说,主子还在睡着,叫别吵着您。” “嗯。” “主子,”她又道,“奴婢觉得,这是皇上在关心您啊。” 我从镜子里看她替我受宠若惊的欢喜样儿,只是摇头。 她以为我在做娇羞状,接着道,“主子,您看,要么今晚奴婢叫御膳房弄几个小菜,请皇上过来坐坐?” 我叹了一声道,“小青啊小青,你还没谈过恋爱吧?” 她“啊”了一声,手里的梳子差点抖到地上去。 我接着道,“以后你有了心上人,定要记着,给你根糖棒儿就死心塌地贴上去,最要不得。还有,别人还在睡着便不吵不闹,这是起码的礼貌,不是关心,你想多了。” 小丫头脸皮真薄,脸红到了耳根儿,低眉顺眼地接着给我梳头,小声道,“皇上还说,等主子醒了,别忘了去太后那儿请安。” 我冷笑,这才是重点好吧?感情这东西,认真你就输了。这是我自高中开始跟郑则分分合合几个来回后得出的结论。更何况,是在这皇宫大院里?当我那些清穿宫斗大戏是白看的? 提到郑则,还真有那么点儿想这个贱人。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凤鸾殿里,我好好端详太后,真是美啊,年轻时一定是颠倒众生。最重要的是,这人看着面善又大气,跟她干儿子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安太后并不是萧显的生母,当然,这也是小青告诉我的。 她一袭影花红袖,端过宫人奉上的白瓷茶盏,抿了抿,“这茶不错。皇后,你也尝尝。” 我便也像模像样地喝了一口,笑着附和,“好茶好茶。”然后便放平双手,等她说话。 “昨晚,皇帝在你那儿歇了?”她问。 “是。”我答,“皇上折腾了半夜,累得很。” 她“噗”地差点喷出一口茶来,颤了颤道,“皇帝之前许是有些任性,也是小孩心性,如今想通了,自会好好待你。” “太后宽心,皇上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待妾身很好很体贴,可谓天下为人夫者之表率。”我按着想好的台词,添油加醋。 “这孩子,”她半嗔半笑地道,“还不叫我母后?” 我心里一热,“母后。” “嗯。他若欺负你,自来告诉我,我替你做主。听说,大婚之夜” “哪里哪里,”我忙摆手,“母后,往事不要再提,那都是孩儿自己想不开,如今孩儿都看开了,自会与皇上好好相处。” 她点头,“你这样,我便放心了。陵朔二国之前战火不断,如今修了和约,你也做了我大朔的人,自此,便好好相夫教子,统领六宫罢。” “孩儿一定尽力,一定尽力。”我照答,背上却吓出冷汗。 “怎么脸色又看着不好?”她关切道,“去歇着吧,待好了再来陪哀家说说话。”又向旁边道,“琴姑,去把刘大人进贡的灵芝拿来,给皇后补补身子。” 琴姑大概三十来岁,是不骄不躁的面相,她拿了灵芝,又送我出来,到拐角处,和煦一笑,“皇后娘娘,走好。” “好说好说。”我点头。 回到寝殿,我背着手来回踱了几圈,点点头,“小青,这宫里头有裁缝吧?” “宫里有锦绣堂,主子想做衣裳?” “嗯,”我道,“你去叫人过来。” 待她走了,我从床底下拿出之前收着的铜匣子,一阵风地溜去了御花园。 我翻墙到了外头,一路按着记忆找到那不思崖下,在那潭水的西北角定了个方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瓦片挖起来。 那匣子里,我装了一根翠尾衔东海明珠的红珊瑚凤钗,一对通透的白玉镯子,几枚金锭子,还有之前看中的那个汝窑小盏。我一边埋宝一边偷笑,还不忘感叹情势危急,远非我想像。 其一,这陵朔两国万一哪天又看不对眼了,第一个当炮灰的岂不就是我? 其二,什么相夫教子,统领六宫,太险太险。 所以,我要居安思危,早做打算,尽快找到回去的法子,才是正道。 嗯,真是聪明机智如我啊。 完事了,我摇头晃脑,哼着小曲儿过了宫墙,趴在那老树干上不经意地往下一瞅,傻眼了:萧显跷腿坐着,面前还有张小几,放了一壶小酒,身边一左一右,站了两队铁衣卫,显然正守株待兔。小青在一边跪着,头抵着地,动也不动。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朝着我高高举起,“皇后,那树上可还舒服?” “哈,哈哈,”我大笑,颇有些外强中干,“这里清风习习,甚好甚好。” 他嘴角一歪,做了个手势,便有个铁衣卫上前,将一样东西交与他,我一看,眼都直了,他娘的,这不是我那藏宝匣?他派人跟踪我? 我故作镇定,看着他将那匣子晃了一晃,又晃了一晃。我的小心脏暂停了一下,我的汝窑小盏啊早知道就多找几层布包着 “听闻皇后埋这个的时候,笑得甚是开心,还拜天拜地,邪门得很。朕倒是很想知道,这里头到底是什么巫蛊。”他眯起眼,不无得意,“你可知道,行巫蛊在我大朔可是十恶不赦”边说边将那匣子狠狠摔下去。 “别一一!”我大叫一声,听见清脆的瓷器破裂声,几百万美金就这么没了,他奶奶的。 我七窍生烟,手脚并用,转眼就下了树,冲过来蹲下,看着那烂匣子里瓷盏儿的碎片,欲哭无泪。 抬头,对着他错愕的那张俊脸,我两只爪子差点就抓了过去,心里将这个暴殄天物的败家爷们杀了千万遍,嘱咐自己,“镇定,镇定,碗还会有的,会有的。” 几片叶子飘落,萧显鼻子里说笑不笑地一声,“哼。” 我也冷笑,“哼。” “皇后行事,还真是叫人意想不到呢。”他道,“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萧显,”我闭一闭眼,下定决心,“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过来,我们好好谈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五. 金蝶细说周公梦 到了无人之处,我站住了,定定看着他,“你先要起誓,听了我的说话,不会害我。” 他一愣,继而嗓子眼里哼一声道,“你有何资格跟朕讨价还价” “嗯,那不说也罢。”我转身便往回走。 “站住,”他咬牙,“好,我答应。”便起誓,将我的话重复了一遍。 “好。”我点头,“你听好了,我不是秦墨离。” 他的眸子闪了一下,我接着道,“我叫傅小余,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因为某种我也不知道的原因,我的魂魄附在了这副躯体上。但我想,这只是暂时的,既然有来就有去,我会找到法子回去的。所以,这段时间,我只想同你相安无事,请你不要再仗着自己的身份,找我的麻烦。” 他不语,我又苦口婆心道,“你若答应,我自会以皇后之身配合你。大朔既然与陵国和亲,想必都对彼此有所顾忌,若再生战火,于国于民,都是祸事。我这陵国公主的身份,应该还是有些用处的,对吧?” 他眼底意喻繁杂,仍是未响。 我按着自己的猜测继续道,“听小青说,陵国皇帝对秦墨离十分宠爱,你若想要援手,我自当尽力。作为交换,我的要求实在不高,只要吃好喝好没麻烦就成,你看,这条件对你而言简直易如反掌,是不是?” 我一口气说完,舔了舔嘴唇,想在他眼里看出几分激动与感动来,他却只面无表情,缓缓道,“你想我信你?” “信不信由你,”我摆出高深的样子,循循善诱,“你以为,我是怎么突然识水性的?” 他下颌微扬,目光在我眼中驻留,突然狷狂一笑,“你怎么识水性的朕不知道,朕只知道,你诡计多端,心术不正,行为不恭!” 如果对方是郑则,我早一个耳光抽过去了,可他偏偏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 识时务者为俊杰,镇定镇定镇定镇定,人生在世,全靠演技,我合眸默念数遍,抬头做出圣母微笑,“萧显,我知道,这太过超现实太不可思议,你一时难以接受,我也是理解的。不急不急,你再回去,好好思量思量。” 他怒哼一声,甩袖而去。 我一头汗地走回老树下,小青还头抵地跪着,我拉她起来,“走吧走吧。” “主子,不是奴婢告诉皇上的。”她面色青灰,哭得肝肠寸断。 “知道知道。”我在她脸上抹了几把,“不怪你不怪你。” 她长出一口气,晕了过去。 我拖不动她,左右看看,叫,“铁衣卫士,铁衣卫士,跟踪我的铁衣卫士!出来出来!” 假山后闪出一人,面色赤红,在我面前单膝跪下,“末将何魏,给皇后娘娘请安。” “别请了别请了,”我指指小青,“帮我把她抬回去。” 半日之后,小青醒了,见我在一边托腮眼巴巴望着她,一个猛子坐起来,“主子” “小青,”我道,“我难受,想喝酒。” 几杯下肚,我敲着筷子唱,“桂花酒,温肚肠,残烛成烬无人怜,红颜薄命奈何天啊!”又对小青道,“酱肚再去给我端一碟。” 她出去一会,耳边传来脚步声,我支着筷子侧头看去,却是那个冤家。 他在桌前坐下,我呵呵一笑,将杯中酒递过去,“来一杯?” 他顿了顿,接过了,一饮而尽。 “好,好,好!”我拍掌大笑,摇头晃脑,嗓子眼里哼道,“千言万语一句话,话到嘴边口难开,草桥梁兄两结拜,同窗共读整三载,情重如山深似海。” 就听冷冷一句,“梁兄是谁?” 我抬眼憨笑,“这是戏文。之前你不是问我唱哪一出吗?这正唱着呢。”站起来,微颤颤地步子轻摇,“青青荷叶清水塘,鸳鸯成对又成双,梁兄啊,英台若是女红妆,梁兄可愿配鸳鸯?” 之前为着郑则演梁山伯,我可是把市面上有的什么剧什么文都看了个滚瓜烂熟。郑则啊郑则,你真是对不起我,男人啊男人,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我这烂桃花啊烂桃花。 “哐当”,我循声望去,小青立在门口,呆若木鸡,脚下 “我的酱肚”我哀哀一声,“哇”地吐出来,顺手在旁边的什么东西上擦了擦嘴,心满意足地睡过去了。 醒来,已日上三竿。 “小青,”我哼哧道,“头疼,给我水。”这桂花酒入口绵甜,后劲真大。 小青送水过来,脸色看着很不好。 “怎么了?不舒服?”我问。 她抽泣一声,“主子。”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马上坐起来。 “主子,您昨晚”她抽抽搭搭道。 “我昨晚?怎么了?” “您喝醉了” “唔。” “然后皇上来了。” “嗯?”我仔细回想,却没什么印象。 “然后然后,您就唱了出戏,还吐了他一身。”她跪下,小脑袋使劲磕着,“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任主子喝醉,不该丢下主子一个人去拿酱肚。” “等等,”我拉住她,“起来起来。你再说一遍,我怎么了?” 她一边哭一边结巴着把当时情形描述一般,听得我一愣一愣,看来这秦墨离的身子不仅饭量不行,酒量也不济啊。 说完了,小青抱着我的膝盖哭,“主子,皇上说,叫你一醒就” “就怎样?” “就滚过去呀主子,”她哇哇大哭,“奴婢怕,主子这次是凶多吉少啊。” “别哭别哭,让我想想。”我拍着她的脑瓜子,切勿乱了阵脚切勿乱了阵脚,默念几遍,目露精光,“小青。” 她肿着眼睛,“嗯。” 我跳下床,“粉呢?来,帮我多抹几层不够不够,再接着抹。” 妆画好,我看着镜子里比日本艺伎还白的一张脸,拿了帕子摇一摇,“小青,你看,我柔弱吗?” “嗯嗯,主子真是弱风拂柳,我见犹怜啊。” “如此没有血色,定是病得不轻。”我轻咳一声,掩面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六. 半山风雨半山晴 小青陪着我走到御书房,我叫她在外头候着,自己提着裙子进去。 萧显从一堆奏章中抬起脸,微微一怔,随即现出几分讥诮。 “臣妾参见皇上。”我款款拜倒,捂住胸口一阵咳嗽。 他禀退左右,靠在龙椅上,也不叫我起来,只懒洋洋道,“皇后又不舒服了?” “昨晚又受了些风寒。”我抬头眼巴巴望他。 “你这风寒还真是说来就来,要多少有多少,”他抬手,“起来吧。” “谢皇上。”我起身,“不知找臣妾来,是有何事?” 他扬手甩过来一团东西,一股酒糟污泄气,闻得我胃里一阵翻腾,却摆出无辜样子,“皇上,此为何物?” 他冷眼嘲讽,“你不记得了?” 我正儿八经摇头,“不记得。” 他笑得邪气,“傅小余。” “嗯?”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陵国公主秦墨离,温婉贤淑,知书达礼,绝不会是你昨晚那副德性。” “这虽然不记得了,不过皇上既然想通了,总归是好事。”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步步紧逼,我退无可退,背抵着墙壁挤出一个笑容,“皇上,这里空间这么大,你走开几步,可好?” 他不动,只道,“傅小余,你欺君罔上,是死罪。” 我头皮发麻,脸上仍是笑,“这幅皮相,仍是秦墨离,不算欺君罔上。何况,皇上昨日曾起誓,不会害我。” “律法纲常,岂是朕害你?就算这件不说,只你昨晚对朕大不敬,也是一个死字。” 做皇帝就是好啊,耍赖也耍得如此有理有据正气凛然。 我摇头摇得头晕晕,“我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他盯着我,“朕现在问你些话,你最好老实回答,不然,这陵国公主的身份也救不了你。” “请问请问。”我忙不迭道。 他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坐回龙椅之上。我立在原地,一身冷汗。 “你的时代,是往昔,还是未来?”他问。 “未来。”我咽了口唾沫。 他看着我,突然藐蔑一笑,“你既来自未世,便说说看,朕这皇帝,做了几年?” 我一抖,什么大朔皇帝,历史上根本没记载,就算有,天下皇帝那么多,我能记得你几年?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可这答案若说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便道,“我以前读书不好,这个倒真的不记得,应该不短?” “大朔可曾一统天下?” 我倒抽一口冷气,“好像有吧?”见他脸色一沉,忙又道,“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上下五千年,我愚笨得很,实在记不住谁统一了谁谁又分了谁。” “你什么都不记得,问你又有何用?”他怒了。 我忙道,“你别生气别生气,可以问我其它的啊,比如我那时代什么样子,之类之类的。我有很多可说的啊。” “千年之后的事情,朕不感兴趣。”他冷冷道,“你能会什么朕不会的?” “我会英文韩文日文,会开车,会p图,会发微博,会”他小眼神刀子一样“嗖”地扫过来,我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会的那些都没什么用,当然还是陛下有能耐。” 他斜我一眼,默了会儿又问,“借尸还魂,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我在水里撞了一下脑袋,就这样了。” “那真正的秦墨离呢?” “她大概死了?”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我赶紧补充,“不对不对,大概是睡着了。 “那,你怎么回去?” “这还不知道不过,一定会有办法的。我有信心,有信心。你看,不然,我也不会去埋那匣子。我这不是还指望着回去以后能把它挖出来,在那个时空那些可都是宝贝啊,就说你砸的那个碗”周围的气压急剧下降,我连忙打住,鬓角一滴汗滚落,捂住胸口又是一阵咳嗽,“哎呀,一定是老天在罚我,真是好难受啊好难受。” 只见萧显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道,“要是不想朕把你摁着在水里再撞一下,就赶快滚。” 我滚到门边,又听他道,“出了这个门,你就是秦墨离,记住了。” “谨记谨记。”我道。 “明日卯时,朕会启程去温泉别院,你也同去。” “我也要去?” 他瞪过来,我梗了一下,“是,同去同去。” 出来,我拽着小青逃回栖凤阁,关上门道,“太考验eq了,我这小心肝。” “主子,没事吧?”她切切问。 “暂时没事了。”我捂着心口,“果然伴君如伴虎啊。”又想,杭州附近有温泉吗?好像没听说过啊。去踩踩点也不错,以后不定还能开发开发。不过这温泉之旅,似乎凶险万分啊。 次日卯时,我打着哈欠,被人搀着上了其中一辆马车。车里宽敞,正中一张矮桌,桌两侧各有一排软座,可躺可坐,萧显一身玄袍,半披白色大氅,端坐一边,手拿书卷,冷冷打量我。 我脑子一下清醒不少,自在另一侧老老实实正襟危坐。他不言语,自低头就着桌上的烛火看书。眼光无处安放,不自觉便放在他身上。烛光中,公子眉眼如画,温润如玉,实在赏心悦目,可那双眸子突地一抬,望向我,生生地多了几分戾气。我干咳一声,赶紧看向别处。 这气氛,真是尴尬得紧。 如此挺了一会,我支撑不住,歪歪斜斜地睡过去了。马车猛然颠了下,我的头磕到木板,“哎哟”一声醒过来,就对上那双幸灾乐祸的眼。 我揉揉痛处,坐正了,擦擦嘴角叹道,“皇上,你这样真是很不善良。” 他嗤笑,“你想朕对你善良?” 我道声“阿弥陀佛”,“人性本恶,我本就不指望什么,不过长存些许希望罢了。” 他的脸在烛影摇曳中情绪不明,“你还是不要希望了,希望越多,失望越大。” “你这话听来耳熟,”我自嘲地笑,“不过若无希望,活着便少了许多乐趣。在我的时代,有人跟我说过,人生只有百分之五是特别快乐的日子,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五,要么是悲伤的,要么是平平淡淡的,但若有希望,那么那百分之九十五也可以在对于快乐的憧憬中度过,岂不是很好?” “你的时代未必粉饰太多,于我而言,若那五成是快乐的日子,那么剩下的九成五便是为了那五成而活,心力交织,算计维护,甚至兵刃相见,何来平淡?又何惧悲伤?希望有何用?想要什么,便去争,去抢。” 我怔了怔,“你是皇帝,生来便注定要去争抢,但寻常百姓不同,可以选择过平凡日子,好比我。” “你想过平凡日子?” 我点头。 “你做梦。”他嗤道,“别忘了,你是秦墨离,是大朔皇后。” “萧显,”我道,“你也别忘了,那只是暂时的,我终归是要走的。” 他又捧起书来,鄙夷地道,“等你找到回去的法子再跟朕说这话罢。” “法子我自会找。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我看着他,真诚道,“萧显,谢谢你肯信我。” “朕不是信你,是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眼也不抬。 我笑笑,撩起帘子,看向车外。 远山红日,雾气缭绕,旷野无边。 唉,窘境荒唐,诸君请允许我小小矫情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七. 暗香浮动月黄昏 又行半日,就到了温泉别院。 这里是大朔皇室的一处行宫,建在密林之中,山崖之下,一条青砖石道曲折数里,似乎不见尽头。 “萧显,你来这儿,不是真的只为了泡温泉吧?”我问。 他笑得很是心机,“这儿往西再行两日,便是陵国边境,你不想回去看看?” “你要带我去省亲?” “你不是说能帮朕吗?”他答,“这就给你机会。朕要攻打北夷,需要陵国联手出兵。” “你要打仗?” “北夷扰我边境已久,最近得到密报,番禹王病重,几个王子为争位内讧,正是绝佳时机。北夷领地甚长,绵延至陵国边界,若有陵国与我两边夹击,必可一举除去后患。” 我垂首不语,看来此行果然凶险。 “你若办事得力,回去后朕自有赏赐。”他开始利诱。 “如何赏赐?”我表示有兴趣。 “叫人在你那个藏宝地埋几箱金银,如何?再叫匠人把那个碗给你多做几个。” 我两眼放光,“如此甚好,我自当尽力,”又眼珠一转,“不过,我能否再多要一样东西?” “什么?” “我看书上说,皇帝可以赐免死金牌” “荒谬,朕要杀你,有一百个金牌,也可以找出那一百零一个理由。” 这好像也不无道理。 “那,皇上可否给我一个令牌,让我能自由出入皇宫呢?” “可以,”他阴笑,“不过只能横着出去。” 我一个寒噤,“那,这个愿望皇上还是先欠着好了,我再好好想想,想想。” 他举起书,“想清楚了,别又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我保证,绝对不过分,不过分。” 他瞥我一眼,“过分二字,你怕根本不知道怎写。” 我哑然。 他又道,“在这边几日,自会有人教你陵国礼仪,就算说是落水后失忆又性情大变,你这粗鄙的仪态也会叫人生疑。” 我扁着嘴,“粗鄙” “你以为呢?” “我觉得还好。”我腆着脸说。 他手中书页一抖,面上雷电一触即发。我赶紧改口,“皇上教训的是,我一定好好改。” 他这才缓了容色,“还有,不许喝酒。” 我想到那晚,不禁汗颜,“是,一定不喝。” 进了行宫,下了马车,我舒展一下胳膊腿,刚要再来几个弧度大点儿的动作,眼角瞥见一线寒光,忙放下手臂不敢再动。 粗鄙,粗鄙啊。 待进了房间,我往塌上一倒,大叫,“累死了累死了。”坐起来道,“小青,走,泡温泉去。” “主子,”她低着嗓子,面色煞白,“皇上就在隔壁。” “那正好。”我脱下只鞋,对着墙壁砸去,砰地好大一声,叫我心里舒服不少。 陪了一整天的小心,如今总算叫我扬眉吐气一番,哈哈一笑,那边门却开了,萧显站在那儿,看着地上的鞋,嘴角抽动,“看来,你对朕是不满得很啊。” 小青跪地,大气不敢出。 我拜一拜,单脚跳过去穿上鞋,做委屈状,“皇上误会了,这个是臣妾家乡的习俗,每入陌生之处,便要掷鞋投壁,作出响动,如此,才能赶走宿住于内的鬼怪,不然,遇到不干不净的地方,半夜鬼压床,就不好了。” 萧显瞪我半天,不再说话,转身走了。我长出口气,过了会儿,就听隔壁墙上“啪”一下。我捂着嘴,笑到生了内伤。小青大概明了,也“噗哧”一声。笑够了,用了餐,便去泡汤,还有比这更尽兴的么? 皇家的浴室,果然有格调。偌大一个房间,大理石地面光滑,正中一个估摸六米长宽的池子,雾气袅袅,池旁一个软榻,榻边一张长案,上头搁了瑶琴和香炉,炉里熏的不知是什么,清清的松柏味道。 我见那琴色泽古润,自有一股子仙气,便抬起纤纤玉指,在那丝弦上做样拨弄了几下。喑哑几声,那弦,竟就断了! 我吭哧吭哧,扭头看小青,见她面皮正紧着,搓搓手,“罢了罢了,不弹也罢。” 便蹲在池子旁试试水温,稍稍热过皮肤,泡起来一定舒服极了。脱了衣服入到水中,长长地“嗯”了一声,随口道,“春江水暖我先知,桃花人面相映红。啊哈哈,这才是生活啊生活。”抬头对小青道,“亲爱的,你也下来吧。” 小青红着脸摆手,“奴婢还是算了。” 我手指拨弄着池水,突然留意到胸前的那块玉,在乳白的水中似乎有点泛红。想到温泉水富含矿物质,对珠宝玉器不好,便立马将它摘下来,甩干水珠,仔细查看一番。这玉是秦墨离一直戴在身上的,我也就一直没摘。玉呈墨色,对着光看,里头隐隐地有条龙的形象,挺稀奇。 我将玉递给小青用帕子包了,又道,“你去帮我拿些点心罢,甜的最好,我怕泡一会头晕。” “是。” “哦,还有,”我冲她笑,“上次那桂花酒真是不错,有的话也给我拿一壶。” “可主子你上次” “好小青,我就喝一杯。”我厚着脸皮道。 “那,奴婢这就去。” “快去快回。”我飞她一个媚眼,她打了个寒战,小碎步快闪了出去。 正闭着眼享受得很,听见门“吱呀”一声,我豪气冲天地往肩膀旁边的石板上拍一拍,道,“小青,放这儿。” 没动静?我睁眼,呆了呆,反应过来,“啊”一声缩进池子里,“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没人告诉你,皇上没动过的池子,其他人动不得吗?” “没有啊,”我叫,“我过来的时候一个人没有,我怎么知道?” “你还真是无处不在啊。”他嘲讽道。 “这话我倒是想对你说。”我背过去,“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穿了衣服,池子让你。” “你用过的叫我用?” “嫌弃的话,那就请你成人之美,让我安安静静地在这里放松放松,好不好?”我扭头哀告,“坐了大半日马车,腰酸背痛啊。” 他不紧不慢地在软榻上坐下,“不好。” “那你想怎样?”我忍,我忍。 “朕想怎样,你待如何?这宫室,这温泉,包括你,哪样不是朕的?朕想怎样,便怎样。” 我警惕地看他,“萧显,你且忍耐住,待回了归昌,我马上帮你纳后妃。” 他阴沉沉看我,我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忙道,“或者你更想去青楼?那也没问题啊。” 他脚猛地踢过水面,溅了我一脸,然后他他竟然就下了水。 门开了,可怜的小青端着盘子站在那儿,这一幕,似曾相识。 “小青!”我抱着胸前叫,“小青救我!” 萧显侧首狠狠地瞪了一眼,小青往地上一跪,又是头顶地,看来是指望不得了。 “东西留下,你出去。”萧显道。 那丫头愧疚地看我一眼,含泪走了。 “萧显,”我只好一边往后退一边自救,“你冷静,冷静,若只看皮相,跟你有个什么,我也不是不愿意,但理智告诉我,这是错误的。大家都是成年人,理智最重要,不能啊—”脚下一滑,我朝后倒,却没有倒下去,反被他一把拉入怀。 我贴着他坚实的胸膛,脸上温度直线上升,正想着是不是就从了算了,这小子却又抽风似将我猛地推开,害我跌入水中,呛了好几口,挣上来一看,他已经上去了。 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见他从地上拿起那壶酒,向我恶声道,“这是什么?” “这这是水水。”我放低身子,只露了眼睛在水面,心虚地看他。 “傅小余!”他叫。 “是我错了我错了。”我忙叫,“下次保证不敢了。” “还有下次?!” “没有没有。” 他又瞪我一眼,拿着酒走了。 水雾之中,我恍惚看见,他的脸涨得通红,想是气得不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八. 人生若只如初见 泡个澡也泡得这么波澜起伏,我只能仰天长叹。 接下去几天,都没见萧显,看来老天总算开眼了其实也不是,不见他,不过天天见他找来的那个穆姑姑,更有一番郁闷在心头 一一 竟然叫我头顶水盂来练仪态,要不要这么夸张啊?当是送西施入吴啊? 顶了几日,我实在受不了了,便叫小青说我受了风寒要歇息,自己换了她的衣裳,爬了窗户溜出去。行宫守卫不多,我很容易就从个侧门出去,兴高采烈地跑了一程,真是太美好了。 逛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我瞅见前边树下有只雪白的小兽,便蹑手蹑脚过去。近了些,我看见,那正是一只白狐,浑身上下看不见一根杂毛,漂亮极了。 “乖,到姐姐这儿来。”我小声道,一边扑过去,然后,我便咕噜咕噜地从那斜坡上滚了下去,一路滚到坡底。我爬起来,胳膊腿都没事,只有手心擦破了皮,还好还好。抬头看去,那坡原来那么高,算了,我可不想爬回去,还是绕道找路吧。 这一绕,就绕迷路了。真是笑话,高楼商场都没把我绕晕,竟然被这些树给绕晕了?看来,我是高估了自己在都市里练出来的方向感。 走了许久,肚饿,口渴,还是不知身在何处,我叫了几声“铁衣卫士”,无人应答,看来萧显没再派人跟着我。 我有些慌了。 好吧,说实话,不是有些慌,而是很慌,慌到我几乎都想马上看到萧显了。 坐下歇了一会,我强迫自己平定心神,耳边隐约辨识出叮咚水声。我便循声朝着那水源走去。有水,最不济也能多捱些时日。 近了,我拨开一树垂枝,看见溪水边一匹白马,旁侧站着位翩翩公子,墨蓝衣裳松纹绣,玉冠垂丝流花结,面容皎洁,眉眼含春,清朗若一树梨花。 我一时看得痴了,脚下不意弄出些响动,他看过来,也是一愣,随即微微一笑,向我走来。 萧显也是绝色,可他成天冷着张脸又刻薄,实在不如眼前这人吸粉,我暗暗感叹,正所谓,看惯了家里的妖艳贱货,再看此人,就觉得好清新好不做作好与众不同。 “姑娘,”他拱手道,“这附近人迹罕至,姑娘怎会在此?” 这声音,也非凡品啊,我的小心脏想当年我花了大价钱近距离去看big bang时,gd对我这边比了个心唱一句“萨拉哎哟”我也是这般感觉,偶像就是偶像,魅力难挡啊! 我收住口水,“唔,我出来走走,不想迷了路。”肚子里咕嘟咕嘟几声,我红了脸。 他善解人意地一笑,从马背上的搭链里取出个小布包,打开,里头露出几块精巧的点心。我闻着那扑鼻香气,简直头晕目眩,“给给我?” 他点头。 我拿了一块,也顾不得形象,一口塞,鼓着腮帮子嚼了嚼,吞下去,“好吃。” 他笑,“那都给你。” “谢谢。”我拿过来,大快朵颐。 他又贴心地递来水袋。 我喝着水,咽着点心,听着溪水琮琮,看着眼前的暖心美男,这才是生活啊生活。 “不知姑娘自哪里来,要往哪里去呢?”他偏着头饶有兴趣地看我。 “嗯,我我家在这附近,听说林子里头有皇帝的宫殿,就想过来看看。”我低头,不无愧意地撒谎,又问,“公子可知道那宫殿在哪里?” “哦?你不想回家,还是想去看那宫殿?我倒听说,那地方没什么好看的。” 的确是没什么好看的,可我有什么办法?我暗叹一声,“哦,是这样吗?不过我还是想去看看,一了心愿。” 他似笑非笑,上了马,朝我伸出手来,“那地方有些距离,上来吧,我载你。” 我犹豫些许,抓住他的手,踩上马镫,他一用力,将我拉上去,坐在他的身前。 马蹄咚咚,日头西斜,风拂过我的面颊,鼻尖是温和的竹叶香气,又过了一会儿,便隐隐看见那乌压压的千重阙。 “公子,”我小声道,“你放我在附近下来就行了。我自己走过去。” 他轻轻一笑,没言语,又近了些,便勒住马,放我下来,“其实,你的家,就在那宫殿里头,对吧?”他嘴角微扬,“你这身衣裳,可正是宫人打扮。” 我抿一抿嘴唇,低头道,“对不起,我骗了你。” “骗了我,该罚。”他笑。 我张大眼睛,“罚?罚什么?我穷得很,又没什么本事,公子有雅量,还是算了罢。” 他摇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小余儿。” “先欠着吧,”他笑得高深莫测,“等我想好了,再来向你讨。” 我从小门进了行宫,眼尖瞅见突然冒出来的几队侍卫,忙躲在假山后头,待安全了,便紧走慢走地溜回到卧房窗下,翻过窗棂,刚站稳,便又惊得站不稳了。 萧显,他正立在那里,犹如一根南极冰柱,浑身上下从紧拧的眉头到紧握的拳头都散发着无边的寒气。 小青在一旁,跪姿标准一如既往,身边还陪着穆姑姑。 我腿一软,也跪下了,“皇皇上,什么时候来的?”壮着胆子抬眼看他。 他眼里惊涛骇浪,将我心头侥幸这只小船瞬息灭顶。 “你好啊,还知道回来。”他道。 “我不是,臣妾,臣妾原想着出去散个步就回来,不想摔了一跤,从山坡上滚下去就迷了路,”我讨饶地举起手掌,“你看,手都划破了。” 他看了一眼,阴阴地道,“你活该。” “是,皇上说的是,的确活该。”我讨好地笑。 “你是不是以为朕真的治不了你?”他也笑,不过笑得好冷。 “怎么会?皇上要修理我还不是一句话” 他打断我,“来人,把她拉下去,乱棍打死。” 我一愣,死?这么快?我都穿越了难道还不是主角?定睛一看,他指着的人不是我,而是小青,忙道,“皇上,做错事的人是我,为何要杀小青?” “你怕了?”他目光森然。 “怕了怕了,”我拜倒,“还请皇上收回成命,臣妾真的知错了。” 他厉声道,“还不快拖出去?!” 我见他真疯了,便过去抱住小青,“谁敢拖?!要拖先拖我!” “把她拉开!”萧显叫。 “皇上你若杀了她我便不帮你办那差事了,”我叫,“你再怎么威逼利诱我也不办!” 他“哦”一声,“你以为,朕没有你,便不能成事了?” “不是不是,皇上当然不需要臣妾。臣妾的意思是说若没了小青臣妾便会魂不守舍一不小心便会说错话” 他盯着我,“你这,是在威胁朕?” “不是不是,皇上你误会了,臣妾只是在说,皇上英明神武寿与天齐,臣妾能为你锦上添花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臣妾是花小青是绿叶,没了绿叶花也没精气神啊皇上。” 他明显不想再与我罗嗦,甩手便往外走。我挣开左右臂膀,扑过去不顾一切地从后头紧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脊梁骨上来回蹭,“皇上你智勇双全天下第一,滥杀无辜有辱你一世英名啊。你若饶了我和小青,我定当百倍千倍地跟着穆姑姑努力,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俗话说好人有好报,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皇上肚里” 他猛地扭头,面红耳赤地恶狠狠瞪我。 “能”我小心翼翼赔了个笑脸,“怎样都成,皇上一定心想事成。” 他板着脸,“松手。” 我立即松手。 他又道,“跪下。” 于是我又赶紧跪下。 他呼了口气,“全都退下。” 我对小青使了个眼色,这丫头还愣着不动似乎吓傻了,我便磕了个响头,“妾身代小青谢过不杀之恩。”一边爪子在身后划拉,她这才领悟,连滚带爬地跟着其他人出去了。 屋子空了,他凌厉地看了我一眼,“就这么跪着,好好反省!” “是是,”我点头如捣鼓,“我一定好好反省。” 他哼一声,抬脚走了。我跪了一会,挠挠腮,左右看看,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坐了一会子,我身子一歪,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哐当”,我睁开眼,对上萧显黑云压城的一张脸,惊得一下子坐起来,意识到不对,又赶紧跪好,虚张声势道,“哎呀,怎么不小心就睡过去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不说话,直看得我心里发毛,于是我嗫嘘道,“那个,其实我跪了好久的”再看他一眼,忙又改口,“好像也不是很久” 他咬着牙道,“傅小余!” 我“呀”地叫,“不够久,绝对不够久!你不要生气,我接着跪接着” 他突地扑过来将我推倒在地,两手按着我的胳膊肘压近我的脸狠狠道,“你今天到底去哪儿了?” 我一愣,“没去哪儿啊,我不是说了吗?就出去转了转,然后迷了路。” “没去哪儿?”他喝道,“没去哪儿怎会有人找过来跟朕要一个叫小余儿的宫女?!” 我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啊什么?!” “是那位公子。” “公子?”他既讽且怒。 我忙解释,“不是,就是那个人,我迷路碰到的,他还好心送我回来。他是谁?怎会问你要” “你还管他是谁?!一个单身女子,碰到一个陌生男人,竟然就跟着走了?你脸皮还真够薄的!”他眸子里都快喷出火来。 “我这不是没事吗?”我腆着脸调节气氛,“在我的时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的时代?”他放开我,气势不减,“你的时代,难道就历练出你这种自私自利,不懂分寸,不识大体,不知廉耻之人?” “你”我爬起来,热血涌向脑门,“你这话说的是不是重了些?我不过是出去走了走,有这么严重吗?” “对你来说,什么是严重的?什么不是儿戏?你可曾认认真真做过一件事?仗着一点小聪明,成天花言巧语投机取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你占着这秦墨离的身份,我早就把你赶出去了!还容得你在我眼前晃悠!” 我自尊心大受打击,心里莫名一痛,跳起来道,“秦墨离也好,傅小余也好,反正你都讨厌就是了。你放心,你不想见我,我还不爱见你呢。待去陵国借了兵,回去后咱俩就别再见了,落个清静!” 他“啪”地摔门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九. 多情总被无情恼 第二天,没等穆姑姑来,我便去找了她。 “练!”我阴着脸道。 前些天我都是能偷懒就偷懒,现在却货真价实地顶着水盂走了一个上午,汗湿了衣襟,穆姑姑都看不下去了,道,“娘娘,歇会儿吧。” “不歇息,”我咬牙道,“接着来!我要 一一 步步生莲!” 须知道,我这身上担负的,不只是我傅小余,更是整个二十一世纪的形象啊。因为萧显那个混蛋,我对现代地球上的另外那几十亿人产生了不可推脱的责任感。这么一想,感动得我自己都有些热泪盈眶。 老天大概也被感动了,劈里啪啦下起雨来。 “主子,先避避,雨停了再练罢。”小青在旁边惨叫。 “不避!”我甩了甩发梢的水珠。 这么较劲认真的结果,不过是一场病。 昏热中,一只手搁在我的脸颊,凉凉的好舒服,我抓住那手,喃喃哭道,“妈,我要回家。” 烧退了,已是次日傍晚。 我坐起来,一瞬间觉得头脑无比清明,思索片刻,掀开被子,跑去隔壁找萧显。 “病好了?”妖孽一身白袍,斜倚在座上,看着手中书卷,眼角余光瞥我一眼。 “皇上,”我行礼,“借兵的事我仔细想了想,有些问题请教。” “什么问题?” “陵朔二国已结盟,公主都嫁过来了,你想借兵,为何不直接派个使者,反而要自己跑去还带着我?你是不是想借着带我省亲之名掩人耳目?然后再顺带着利用我游说一番增加胜算?一国之君去拜访老丈人,历史上也算罕见,陵国还怎么好意思不答应?”这一病真是病得我明白无比啊,萧显啊萧显,你这个心机婊。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他继续拿腔作势,功夫一流。 我上前一步,“萧显,我们不妨都真诚一点。你不是说我从没认真做过一件事?现在我认真考虑了想把它做好,你又说我问那么多干嘛。” 他抬头盯我一眼,顿了会儿道,“你猜得不错,朕这么做,最主要是要避人耳目,不然,还没等朕提出来,就会有人去给搅黄了。至于胜算,有没有你,朕都势在必得。”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自动忽略那最后一句话,“你这么昼夜提防的人,是谁?” “你猜?”他嘴角斜起。 我思前想后,“难道,是安太后?可是,她看起来人不错啊。” “不错?”他皱眉,“你才认识她几天?她这人城府极深,以后你在她面前也要小心。” “我在谁面前不需要小心?”我冷笑,“多谢皇上解疑答惑,臣妾这就告辞了。” 他的眉心跳了一下,又撂出杀人的小眼神,我当没看见,转身拉上门。 似乎扳平了一局,我不禁神清气爽,不过只有短短几秒,因为我前脚刚出去,后脚就听外头人喊,“有刺客,救驾!” 我马上一拉门,又没骨气地闪回他的房里。“萧显,你听见了?”我哆嗦着问。 他的手上不知哪儿来的一把剑,三尺青锋,寒光闪闪。“呆在这儿别动。”他对我撂下一句,大步走了出去。 我在地上坐着,听见外头乒乒乓乓,人声杂乱,心里一时起了百千个念头,最后剩下一个,就是 –他死了,我也活不了 –于是顺手抓起案上的砚台就跑出去,到了廊下,刚探出半个脑袋,就见几个血乎乎的黑衣人滚来滚去,吓得我差点叫出来。 月光下,萧显的白衣上已沾满血污,脸上尽是狠厉之色,犹如魔王转世,但此时,我与他在一条船上,便觉得他这魔障表情很给力很有安全感,看得我真是热血沸腾,恨不得拍手叫好。 还有几个刺客在负隅顽抗,其中一个正好背对着我,我举起砚台,朝他脑袋扔过去,他应声倒地,我拍拍手站出来,对着萧显不无得意地笑。可好景不长,那黑衣人马上又一蹦三尺高,满脸血地朝我扑过来。萧显大喝一声,飞身一剑插入那人背部,拔剑出来,怒气冲冲地瞪着惊魂未定的我。 “我c我来帮你。”我抖抖地道。 “谁要你帮,还不快滚!”他吼,前所未有地凶。 我鼻子一酸,刚要说什么,却见一个刺客提剑过来,直指萧显后心。我叫了一声,鬼使神差地跳起来抱住萧显压倒了往地上一滚,大腿上一凉,我下意识地摸了一把,举到眼前,满手的血,我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醒来,待弄清楚怎么回事,我趴在那儿,郁闷得很。电影电视上,那些美人儿中了个剑伤什么的,要么是在肩头,要么是在胸口,包伤口的时候顺带露露香肩秀秀锁骨,白花花的曲线玲珑多么有美感。可我,竟然伤在屁股,臀部,大腿根,这日子过的! 萧显还要在旁边火上浇油,一脸我欠他全副身家的样子,道,“伤得不深,毒也清了,一时半会死不了。” 好歹我也是为了你才受的伤,不指望你能道声谢,也别在这儿给我添堵!我揪着床单咬牙切齿,“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怔了怔,将我汗湿的几绺头发从耳侧拨开,算是好声好气地问,“是不是疼得厉害?” 我闷声呛回去,“死不了。” 等着他发威,他却闭了嘴,只坐着。过了会儿,我打破沉寂,“萧显,我想,我要是死了,说不定就能回家了。”他不说话,我便又接着说,“我要是死了,除了小青,没人会为我哭了。”鼻子抽了一下,“我自来到这个世界,就没几件事是顺心的。政治联姻本来就够惨了,还要对着个讨厌我的人成日里赔小心” 我在枕头上蹭蹭鼻涕眼泪,越说越伤心,越说越觉得有一肚子的苦水,一时间负面情绪完全占了主导,“你仗着自己是皇帝,整天给我脸色看欺负我,还用人命威胁我,做什么都是错,帮你挡了一剑也没半句好话,埋个东西被你挖出来砸了,泡个澡被你恐吓,出去走走迷了路也被你骂不知廉耻,我想迷路吗?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多害怕?你这几个宫殿有那么好?你以为在里头呆着有吃有喝就不闷吗?我还有很多其它追求的好吗?穿越有什么好?没自由没人爱没地方sh一ppg说个话也没人懂还要被人砍,我想回家想回家。”我拳头在床上捶着,哇哇大哭,“我想死我想死。” 他阴哑着声音总算开了口,“再胡言乱语,别怪朕不客气。” 我哭得更厉害,“你看,连哭也是错,我不想活了不想活了。” 他的语调软了下去,“哎,你不要这样。” 我撑起半个身子,歪着脑袋吸了口鼻涕瞪他。 他重又强硬起来,“朕不要你死,你敢!” “我知道,你不要我死,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萧显,你这个阴险毒辣的小人。”我倒下去又哭起来,“自古帝王最薄幸啊,为什么我的人生如此悲惨?我宁愿穿越成小尼姑三餐吃素也不想陪着皇帝。呜呜呜,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不想做鱼肉啊啊啊。” 身后一声长叹。我不理,继续哭得昏天黑地,直到累得沉沉睡去。 醒来,不照镜子也知道眼睛肿了,我耷拉着嘴角,“小青,给我整条冷手巾来。” 她拿过来,我在眼睛上敷了会儿,听见她在旁边温温地道,“主子,可好些了?” “嗯,”我在手巾里大声擤了下鼻涕,“好多了。” 她战战兢兢道,“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话?说。” “奴婢觉得,皇上对主子很不同。” “是啊,他对我真是特别地照顾。”我笑。 傻丫头没听出我在反讽,点头称是,“嗯,奴婢觉得,皇上很在意主子。” 我盯着她,“小青,你突然这么有幽默感,想干嘛?” 她摆手,“主子,您看,昨天您说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话,皇上都没把您怎样,放在别人,有十个脑袋也抵不住啊。还有,主子跑出去那天,皇上急得都快疯了,找人把整个行宫都翻了个遍,还叫了不少人搜山,说什么外头林子里有野兽怕主子是有什么不测了。还有,你病的时候” “打住打住。”我抬起手,“小青,你想多了。一切种种,不过是因为我对他还有用。” 她鼓着腮帮子愕然。 “小青,”我超然一笑,“你知道,男女之间的大忌是什么吗?” 她摇头。 “就是四个字,自作多情。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啊。切记切记。”我撑着手臂,掸掸袖口,“给我多拿些吃的来,心情不好,想多吃点。”语罢,摇头晃脑哼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总被无情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十. 无尽飞花万里梦 卧床三天,伤口已经不那么疼了,这古代的金创药还真管用,回头要了方子,到现代申请个专利,也是件美事。 小青说外头天气不错,我便叫她扶我出去走走。遇袭之后,萧显不知哪儿调来的兵,把个行宫包得密不透风,四处都见铁甲卫士走来走去。没走一会,就撞见他。 这人几天了根本没来瞧过我,我也不爱理他,便装没看见要绕道而行,他却清清嗓子,叫住我,“你好些了?” “嗯,”我答,“这些天无人打扰心情舒畅,自然就好得快了。” 他面上红白不定,我道,“皇上忙去吧,臣妾转转就回去了,不会跑远的。”言罢转身要走,却听他道,“你陪朕走走。” 这可稀奇了。走就走吧,看他又有甚花样。 两人无话,走了一段,他道,“这附近有个地方景致极好,待你好了,我带你去瞧瞧。” “皇上看中的景致,臣妾未必消受得起。”我道。 “哦?”他眸子闪过一丝厉色,我心道不好,手已经被他牢牢攥住,“那不如现在就去,看看你是否消受得起。”语罢,也不管我痛不痛,扯着我便往宫外去。 小青在后头哀叫,“主子。” 他回头一眼,“都不许跟来。” 我被他拖着拽着,口里道,“萧显,你想干吗,我腿还没好,你放开我。” 他回头,将我一把扛在肩上,上了马。马上这一路的风景,可是悬空看得我七荤八素,差点吐出来。 到了地方,他把我放下,我“哇”地哭出来,“萧显,你混蛋。” 他一愣,恶声道,“你敢骂我,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瘫坐在地,“被你这样欺负,我生不如死。” 他俯身猛地将我抓紧,嘴唇欺了上来,纠缠啃咬许久,放开,黯着眸子看我,似乎心事重重。我惊得哭都忘了,傻傻盯着他。 天边一声雁啼,我回头,眼中却映入一片湖光山水色,泓光潋滟,折出对岸百里桃夭。身边人对着我眼中的惊艳之色傲然一笑,将我搂入怀里。 这,我心跳加速,这家伙的心理,好难琢磨好变态啊。 终于我忍不住道,“萧显,你没事吧?” “你还是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好。”他冷冷道。 于是我闭了嘴。 这一刻,也不能说不旖旎不令人想入非非嗯嗯,还是现实一点,他可是皇帝啊皇帝。认真你就输了,认真你就输了,我在心里默念,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果然现实难以违抗,又过一会,我实在憋不住了,“萧显,那个” “嗯?” “我我内急。” 他低头在我耳边切切道,“我真想把你掐死。” 我一颤,可怜巴巴看他,他松开我,我如获大赦,半跳半拐地往一片隐秘处去了。 回来,见他在湖边立着,侧影竟有几分萧索之意。我舔舔嘴唇,走过去,站在他旁边,干咳声道,“风乍起,吹绉一池春水,云卷云舒,花开花落,难得此情此景,与君共赏,共赏。” 他偏头看我,突然咧嘴一笑,这一笑,直令天地失色,生生看化了姐姐我这颗少女心,柔情绕过高墙,化作几点蜜意,不自觉地笑回去,他的笑容却突然敛住,回眸去看那碧波万顷,眼角又显出几分暗戾。 果然高处不胜寒,帝王真是个高危职业,心理不健康指数太高了,可惜了这么一个花样儿郎,亏我还傻乎乎地差点把自己搭上,好险好险。微微一叹,我道,“萧显,我想了想,还是把话说开吧。你刚才对我那样,应该是因为你心理负担太重,无处发泄,一时失了控,我之前跟你提过纳妃之事,这会子没人咱俩正好商量商量,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他眼神刀子一样刷刷丢过来,我舌根儿一颤,他已回身上了马。 “哎?你干吗?”我伸着脖子叫。 他拍了拍马屁股,竟就绝尘而去。 我怔在原地,一阵风刮过,打了个战,回过神来,指着他离去的方向破口大骂,“萧显,你这个杀千刀的!”直气得我头发昏,跺错了脚,大腿根猛一震,疼得我龇牙咧嘴,“什么皇后不皇后,反正我不是秦墨离,我一走了之你能怎地!” 当然,气归气,我不傻,眼下这状况,我没钱没人连骑马都不会,顶着秦墨离这张脸能走多远?不成,要逃,也要从长计议,何况,大朔皇宫是我穿越过来的落脚点,那儿有什么线索还说不定呢。 作为一个成熟的现代女性,高房贷高污染通货膨胀渣男当道都没能打倒我,眼前这点算个屁!这么想着,我顿觉豪情万丈,一片光明,带着必胜的决心,一瘸一拐地顺着他的马蹄印往回走去。 走了一半,见小青带着几个人扛了顶软轿寻过来,我心头一热,高甩着胳膊大叫,“小青小青,我在这儿!” 她小跑过来,扶住我,焦虑得很,“主子,您又得罪皇上了?” “没啊。”我说,“我还说给他纳妃呢,上哪儿找我这么大度的皇后啊?” 她“啊”了一声,眼里有种烂泥糊不上墙的哀怨。 我扭着在软轿上趴下,哼哼唧唧,“天降我才必有用,人生长恨水长东。” 回了屋,我叫小青给我拿来墨砚朱毫,龙飞凤舞地写了“卧薪尝胆,韬光养晦”八个大字,道,“来,给我挂在墙上。” 小青看了看那字,眼皮子跳了跳,默不作声地把它挂上了墙。 “主子,”她束手立在我跟前,犹豫着道,“主子以前少言语,喜欢作诗弹琴,还画得一手好丹青。” “哦?”我道,“那你觉得我现在怎样?” 她默了一会子,“主子诗还是做得不错。” 我哈哈一笑,“你去厨房给我找几根鹅毛来。” 她虽不解,还是照做。 我将那毛根用小刀削尖了,蘸了些墨汁,在纸上画了几笔,叫她来看。 “这是什么?”她问。 “这是兔斯基。”我边说边又画起来,“这是金馆长,这是蜡笔小新这是”我顿了顿,看着笔下的二次元酷美男头像,眼前闪过一张脸,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小青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嗯嗯,主子说的奴婢虽然听不明白,但奴婢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这些比较抽象,这样吧,你再去给我找几根碳条来。” 她找了来,我叫她坐着别动,手下施展开来,迅速完成了一张素描,然后得意道,“来瞧瞧。” 她见了,杏眼圆睁,“这这是奴婢?” “正是,”我擦擦手,“喜欢吗?” “喜欢!”她眼睛亮晶晶的。 “送你了。”我爽气道。 “真真的?”她泪花儿都快掉出来,“奴婢一定好好收着。多谢主子。” “不谢。我自醒来,还要谢你多方照顾。” “能照顾主子,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她耸了耸鼻子,看着手中的画,忽地抬头道,“主子,您给皇上画过吗?” 我一愣,“没有。” “那您给皇上也画一幅吧,他一定喜欢的。” 这丫头,还是想撮合我们俩。 我叹了叹,“再说吧。” 她不再多言,乖巧道,“刚瞅着厨房在做杏花糕,奴婢去瞧瞧做好没有,给主子拿些过来。” 小青走后,我拿着手中的碳条,有意无意地在纸上涂抹出一个容颜,自己看了看,将那纸揉成一团,扔进篓里。 这个世界,不是我的,这个人,也不会是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十一. 历历黄鹂枕上听 又过三日,我的伤已大好,几乎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我在小池子旁喂锦鲤,水面倒映出个熟悉的人影,打定主意不抬头,那人却站着不动,身形随着水纹摇摇晃晃。 小青过来给我鱼食,生怕我不知道似地大声道,“奴婢见过皇上。” 我只好抬头,咧嘴拜一拜,“皇上好。”又见他身后站着一人,白冠青衣,额心一点金,甚是奇异,虽是普通装扮,却别有一番仙风鹤像,气度不凡。 “宋蓦见过皇后娘娘。”他向我行礼,眉宇间自有傲骨。 “你好。”我向他道。 他看了我一眼,略显讶异。 “你先下去吧。”萧显对他道。 他垂首,行礼告退。 “臣妾也先下去吧。”我笑眯眯道。 “你站着。” 我便站着。 他又禀退其他人等,走过来,沉沉看着我,突然抬手,从我头顶摘下一片柳叶儿,微微一笑,“皇后提到的纳妃之事,朕会好好考虑。” 嗯?唉,这些男人。 “如此甚好甚好。”于是我说。 “朕听说,陵国第一美人是薛太傅家的三小姐,届时政事之余,不知皇后可否从中穿针引线?” 我心里哼了一声,萧显啊萧显,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看你这小样,心里头巴巴地不知道装了多少候补呢,不过这秦墨离已是绝色,竟然还有个第一美人?这没整容没p图也没什么化妆术的世道也太张狂了。口中道,“自然自然,乐意之至,不知我们几时启程去陵国呀?” 他从我手中拿过鱼食,倒了些许在掌中,“不急。” “皇上,我们已经在这儿三周了。”我说,“离开皇城这么久,皇上好心宽啊。” “我不走,那些人哪有机会走下一步呢?”他将鱼食徐徐撒下,“这些鱼虽好,却不识饥饱,喂多少吃多少,撑死了也是有的。” 我莫名有些发冷,竖起大拇指道,“皇上真是足智多谋啊,臣妾佩服得不得了。” 他斜斜看来,“你那个时代的皇帝,又是怎样的?” “我?我那边早就没皇帝了。”我脱口而出,马上掩住嘴,紧张地看他。 他看起来没动气,微颦眉道,“没皇帝?那岂不是天下大乱?” “不会啊,”我摆摆手,“大家都一致同意没皇帝,都按规矩办事,乱不起来的。” “规矩?”他不屑道,“那你怎会这样无法无天?” “我们的规矩跟你们不同嘛,”我撇撇嘴,“我在那边,可是老实本分的良民。” “来我这边,可是委屈你了?”他不无讥讽。 “委屈么,这个倒是真有点”我话到嘴边,瞥见他阴森的眼,忙摇头,“不委屈不委屈,你待我如上宾,好吃好住的,我一点都不委屈。” 他一步一步逼近,我再退便要掉鱼塘里了,只好赔笑,“皇上,我后头没路了。” “你水性那么好,怕什么?” “臣妾是怕吓着那些锦鲤” 他不吭声,突然拉了我一把,我脚下一个踉跄,直直跌入他怀里。 “傅小余。”他在我耳边低语。 “是。”我抖了一下。 他将我贴得更紧,“你在这边,就要守这边的规矩,懂不懂?” 我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那你今晚过来侍寝。”他在我脖颈上呵出一口热气。 我一身汗毛倒竖,“啊c啊?” “啊什么?你我难道不是夫妻?” “这,这,这,皇上,可我是傅小余,不是秦墨离啊。” “可你这身子,正是秦墨离。” “话虽如此,但感觉是我的” “那你感觉如何?你不喜欢我?” “不是不是。” “那就是喜欢?”他低头,似是探究地看我的眼睛。 “我”我张口结舌,面上觉着滚烫,就听他哈哈一笑,然后放开我,“朕逗你玩呢。还真有意思。” 我低头,镇定镇定镇定,呵呵道,“皇上真幽默。” “皇后只需扮好自己的角色,其它不必多虑。”他把剩下的鱼食塞进我手里,低笑一声,走了。 果然是君心难测啊,我一边感慨一边激愤地将鱼食全倒进池子里,“看得开心吧,撑死你们撑死你们。” 小青靠过来,“主子没事吧?” 我抱着她哀嚎,“小青啊一一” “主子我们回去再说回去再说。”她在我背上顺着。 “我想回家。”我哭丧着脸道。 “快了快了。”她安慰我。 “你不知道,还没影儿呢。”我脑袋抵着她的肩膀左右蹭。 “主子,奴婢刚看厨房里在弄红烧肘子” “噢。” “那,主子先回房,奴婢去端一盘来?” “嗯,多放点儿冰糖。” 她松了口气,拉着我回了房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十二. 桃花细逐杨花落 萧显说不急还真是不急,晚上竟然还叫了歌舞,我觉着,他这纵情声色的节奏怕也是做给“那些人”看的。 不过有歌舞看,我还是高兴的。嗯不过,他没有请我。 当夜,我一身便服不无郁闷地在大殿附近转悠,远远地听着里头的丝竹之声,心里痒痒的,便独自溜到近处,藏在大树后头对里边张望。 大殿里,左手边坐着白天见的那个宋蓦,右手边则坐着几员武将,而正中的大座上,我老公一身玄袍,一头青丝散在脑后,手里转着个杯盏儿,任一个妖冶舞姬在他身边蹭上蹭下,一副轻狂模样。 贱人!做戏有必要做的这样标准吗?还是说在假戏真做?难怪不请我。 不是我真老公不是我真老公,我默念许多遍,还是控制不住地来气。 萧显似乎有意无意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吓得我忙缩回去,脑袋却撞上了什么,站稳了一看,刚要叫,嘴被那人捂住了。 “小余儿,真的是你。”那日救我的蓝衫公子眉开眼笑松开手,轻轻道。 “你?”我瞪大眼睛。 “是我。”他道。 “你怎么在这儿?” “有人请我来的。”他笑,“你呢?” “我?我是不请自来。”我吐了吐舌头。 几个卫士走过,他拉住我,“跟我来。” 我随他到了湖心亭,阴云遮月,我却仍就着那一点余光将他看了个真切,心里头又是一阵小鹿乱撞。 “小余儿。”他又叫我,甚是欢喜的模样。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道。 “你可以叫我小五。”他道。 “小五公子,”我款款一拜,“那日真是多谢你。” “突然这样客气作甚?”他笑,“如今,这宫殿你可看真切了?” “公子说笑了。”我不禁苦笑,“我那日骗了公子,不过,公子怕是也没有说实话吧?” “哦?我怎地未说实话?” “公子能去向皇上要人,自然不是普通人。” “你怎么知道?”他眼睛亮亮地满是笑意,“皇兄说宫里没什么小余儿,就打发了我。如今见着你”他突然顿住了,盯着我的发梢,眼里一丝疑惑。 云开雾散,一捧月华之下,我头上的九尾凤钗投影于湖面,轻轻摇摇。 我笑了笑,心下了然。 他退后一步,涩涩地道,“原来你就是秦墨离。” 我不语。 不远处一个声音幽幽道,“不错,她正是你的皇嫂。” 我回头,萧显从树影里走出来,面容冷冽,“萧越,我请你来赴宴,怎地走到这地方来了?” “三哥。”萧越忽地大笑一声,“是我唐突认错了人,嫂子刚才把我骂了一顿,我真是荒唐。”语罢,他从我身边走过,朝萧显拜了拜,“本是来你的酒席的,如今这样,我都没脸喝酒了。今晚就饶了我罢。” “如此,你便回吧。”萧显道,声音甚是平静。 萧越回身,又向我拱手道,“皇嫂,得罪了。” 他走了后,萧显慢慢踱到我跟前,“他倒是挺护着你的。” 我在亭子里头坐下,手指绞着,“我跟他没什么。” “没什么?那你怎地跟他一起在这湖心亭?” “萧显,”我心里莫名堵得慌,“他以为我只是个偷看你酒宴的小宫女,才拉了我来这里。你也看到了,我们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 “几句话?还是几句情话?” “你想多了。” “傅小余!” “我怎么了?你跟那个舞女打得火热,我不过正正经经地跟人说了几句话,又怎么大逆不道了?萧显,你讲不讲道理?” 他默了默,突然刺刺地一笑,“你这么比有什么意思?朕可以有成百上千个女人,你却只能有朕一个。” “你错了,”我说,“秦墨离的丈夫是皇帝,会有三宫六院,而我傅小余的丈夫,则只能有我一人。” “原来你之前叫我纳妃,都是虚情假意。” “那是我以秦墨离的身份说的,不是虚情假意。” “那你今晚气什么?”他靠近我,俯身凑近我的脸道,“那不过是个舞姬,我还没怎么样呢,你是接着做秦墨离帮我纳妃,还是做你傅小余这个妒妇?” “我哪有气?我才不是妒妇。”我有点乱了阵脚,“我根本就不在意。” 他突然扣住我的脖子吻过来,一番胡搅蛮缠之后,抵着我的额头,目光灼灼,“那这样呢?也不在意?” “那你呢?”我眼里湿润了,“你在意我吗?你这样对我又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就是在套我的话作弄我挑逗我调戏我。”我捂着脸哭,“我见过坏的,还没见过你这么坏的。” “不许哭。”他似是有点慌。 “我忍不住。”我抽泣道,“而且,我跟你五弟真的没什么。” “我知道。” “那你还这样?”我又抽了一下,“你故意找茬。” 他叹口气,将我的头按在怀里,“我见过笨的,还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唉,其实我也不是笨,我只是怕,一天一天,怕得越来越厉害。 过了一会,他又道,“你别看老五那样,他都已经有六房小妾了。” 我一颤,这!我的偶像我的偶像啊!就这么毁了 一一 嘴上还硬挺着,“你跟我说这干吗?” “你觉得呢?”他奸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十三. 莫翻红袖过帘栊 动身去陵国的这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正是上好的天气。 我坐进马车,这回有备而来,一坐下就掏出本书挡在眼前翻阿翻。 就听萧显道,“《女诫》?” “是啊皇上,”我头也不抬,“臣妾这是在求上进啊。” 他鼻子里哼了哼,“夫者,天也。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 “嗯?” “这是《论语》里的句子,你读过《论语》没有?”他凤目微阖。 我头点点点,“读过读过,皇上这么一说,臣妾就有印象了。臣妾还记得,哦,‘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还没说完,《女诫》被他抢了去,然后“啪”一下落在我的头上。 我捂住脑袋,“哎唷。” “蠢货!那些正是《女诫》上的句子。” “皇上是昂昂七尺男儿,为何读那《女诫》呀?” “还敢贫嘴!” 啪啪! “哎唷哎唷。” “不懂装懂,朽木不可雕也,说的就是你。”他凶巴巴道,“堂堂陵国公主,大朔皇后,朕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不是秦墨离呀。”我哭丧着脸,“皇上你怎么老玩些套路,臣妾措不及防啊。” “闭嘴。” 我扁着嘴不说话,他又补刀,“不学无术。” “我才不是不学无术。”我委屈,我虽然不是学霸,但也没挂过科,“只不过我学的那些在这里大多用不上罢了。” “那你就没个用得上的?” 我想想道,“我会九九乘法表。” 《女诫》又敲下来,“那个谁不会?” 我再抱头,“别打了别打了,我会的是改进版,跟你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赶紧弯腰在纸上写了阿拉伯数字和加减乘除符号,献宝一样道,“看看看。” 萧显拿起来看了看,“这些是什么鬼画符?” “这些是数字。”我说,“你看,用这些做四则运算好容易的。”一边在纸上解释演算。我边写边偷眼看他,见他面色渐渐舒缓,眼里也渐渐流露出兴趣,暗暗松了口气。 没有想到,今日救了我的,竟然是小学数学。王老师,我深深地感激您,真诚祝愿您在那个时空里培养出更多像我这样聪敏机智活学活用的有用之材。 过一会,我都口干舌燥了还在坚持讲,却听他打了个哈欠,“行了行了,还当有什么了不得的,朕都懂了,回头你再好好写一张。” “皇上都懂了,还要臣妾再写一张干吗?”我故作讶异。 他白我一眼,“叫你写就写,不要废话。” 我只好忍气吞声道,“是。” 静一会,这个冤家又问,“你会下棋吗?” “臣妾会下五子棋。” “那个又是什么?” 我便又一黑一白地摆给他看。 “这个太简单了,没什么意思。”他懒洋洋道。 “哦?那皇上同臣妾来一局,如何?” 小样,等郑则跑通告的时候这五子棋可是我在ipad上打发时间的至宝,管他什么单机还是联网,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看我不整死你。 果然他连输两局。 “哈哈哈哈,再来再来。”我得意忘形,捋起袖子。 “你很乐在其中啊。”他道。 抬头一眼,乖乖,看得我生生打了个冷战。 “再来就再来。”他眯一眯眼,抬手落下黑子。 我抖抖索索放下一枚白子。 来回几招,毫无悬念地,我输了。 “皇上好棒棒啊。”我说。 “再来。”他面无表情。 于是我额头挂着冷汗,又连输了两局,摊摊手,“五局三胜,皇上你赢了,赢了。” 他“哼”一声,“都说了没什么意思。” “是是,的确没意思。”我收了棋子棋盘,“那,皇上,臣妾接着读书了。” “你还会什么?”他半坐半躺斜觑着我。 我的汗滴下来,“还会?臣妾没什么会的了。” “你确定?” “确定确定。” 他甩手把《女诫》扔还给我,我双手接过,举到眼前。举了一会,我手有些酸了,稍稍放下,见妖孽已睡着了。 这家伙,睡着的时候,倒是显得人畜无害,嗯嗯,还挺那个性什么感的,然后?哼哼,然后我就控制不住扑了过去 没有没有,我只是也睡过去了,而已。 马车突然晃荡得厉害,我身子一滚,突然就腾了空,嗯?好像被什么挡了一下,睁开眼,我看见萧显弧度完美的下巴,而我的脑袋正枕在他的臂弯里。 我忙坐起来,“谢c谢谢。” 他嫌弃地道,“你的口水” “啊啊啊。”我大窘,急用袖口去擦。 他几乎是绝望地拉住了我,带着几分愤慨掏出帕子,抖开,在我嘴角来回抹了几下。 我抓过帕子,“臣妾自己来,自己来。” 萧显坐回自己的位置,脸上浓墨重彩地写了“鄙视”二字,又闭上眼睛。 我不太敢睡了,这破马车,要是有安全带就好了。坐在那儿,打着哈欠,翻着《女诫》,挑开帘子看看外头,再接着打哈欠。萧显突然张开眼,直盯着我,我忙看《女诫》。 “过来。”他道。 “嗯?” “叫你过来。”他身子一倾,将我捞过去。 “皇上c皇上?”我在他怀里半僵半挣地道,“臣妾没干什么呀。” “闭眼。”他将我的头放倒在他的膝盖上。 这 我闭上眼,又睁开,再闭,再睁开,“臣妾离皇上太近了,压力太大,睡不着。” “闭嘴。”他的大手覆上我的眼睛。 他的手有些粗糙,掌心磨出了茧,但是热乎乎的,好暖。我的心跳很快,慢慢地,平静下来,睡着了。 再醒来时,我透过指缝看见,萧显歪在壁上,薄唇微张,睡得正酣。 唉,这样的时光,还真是有点小美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十四. 宝马雕车香满路 到了锦都,萧显先下了马车,然后手轻轻浅浅地伸过来。 我低低咳了一声,柔荑款款放于他掌心之上,身肢摇一摇,细声道,“多谢夫君。” 他眼皮子跳了跳,在我耳边轻语,“过犹不及,仔细你的皮。” 我颤了颤,抽着面皮笑了笑,刚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攥住,拉着往那长长一地的红毯上站住,立马被眼前的一切震住了。这陵国国都,也太漂亮了!这城楼,这宫殿,这一花一草一树,那都是艺术啊!那叫什么?世界顶级文化遗产,人间瑰宝,也不过如此罢。唉,词穷啊词穷,我只能说,这种美已经胜过了言语可以描述的范围了。 素闻陵国重颜值重文艺是个高度崇尚审美的国家,如今亲眼见了,远在我预想之上,这美得惊世骇俗,简直不似人间所有。 四周锦簇花缠,人潮涌涌,对着我们欢悦高呼,还好没有闪光灯,否则我真的以为一切不过戏梦一场终待得谢幕时分。 这场面太大了,而且我还是焦点中心!乖乖,这可是有生以来头一次啊。我不由地紧张,不自觉另一只手也去拉萧显,他鄙夷地低头瞥了一眼,倒也没有甩开。 迎面走来那陵国皇帝,秦墨离的父王,须发花白,眉眼温和,若不是那一身在阳光里闪闪发光不知是什么高深材质做成的龙袍,我看倒真似个书生。 “父父皇。”我刚要拜倒,他已一把搀住我,“离儿。” 见他眼里隐隐泪光,我心里也难受起来,喉头哽咽,眼泪扑簌簌落下,“爹爹。” 不是我刻意煽情或是演技好,实在是这亲情让我感同身受。面前的不是帝王,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再想想真正的秦墨离此时不知魂归何处,我心里就更难受了,一时间哭得梨花带雨。 旁边闪入一个少年,十三四岁模样,面如桃瓣,明媚中带着几分稚气,抓住我的手臂道,“父皇,皇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大家开开心心才好,如此伤感,姐夫下次怕是不叫她回来啦。”又对萧显笑。 “伯悉所言甚是。”陵皇道,拍拍我的手,对萧显不冷不热道,“萧显,多谢你送她回来。” 萧显行礼,“岳父大人,客气了。” “父皇,我们进去罢,给姐姐姐夫接风洗尘。”秦伯悉道。 陵皇点头,眼光却仍停在我脸上,毫不遮掩地几分担忧,“怎地面色这样不好?” 萧显扶住我的肩,“一路车马劳顿,墨离想是累了。”一边对陵皇道,“岳父大人,请。”拉开几步距离,在我耳边沉声道,“你演得太好了罢。” 我眼里一汪水,小声断断续续道,“我是真真难受。”他拧着眉,搀着我继续往前走。 一行人进到宫中,在席间入座,陵皇道,“墨离,坐到朕身边来。”又对萧显温温地道,“朔皇不会介意吧?” 萧显摇头,“当然不。” 我坐过去,他仔细看看我,“离儿,在大朔一切可好?” “嗯?”我看他,又看看萧显,心里头咯噔咯噔的,“孩儿一切都好。” “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为父为你做主。”他冷冷看了一眼萧显,“无论何人,都不能欺负朕的女儿。” 我一战,看来陵皇是得到了什么风声,知道秦墨离在那边受了委屈,只怕,是连投湖之事也知道了? 萧显举杯,一脸春风和煦,“岳父疼爱墨离,小婿亦感激不尽。墨离背井离乡嫁到大朔,小婿自当尽心尽力照顾,不会叫她受一丁点委屈。” “你的心都不在她身上,又怎能尽心尽力?”陵皇的脸微微泛红,似是压着怒气。 我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这状况,还借什么兵啊?萧显啊萧显,你能平安出去就谢天谢地吧。 就见我那夫君神色丝毫不变,朗朗道,“岳父怕是有什么误会?小婿的心,自然在她身上。”他看了我一眼,“我与她两情相悦,假以时日,未必及不上岳父与灵端皇后的伉俪情深。” 真是好厚的脸皮。 灵端皇后是言官之女,据说见者皆惊为天人,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美丽与智慧并存的绝世佳人。陵皇此生唯钟情她一人,不顾重重阻碍立她为后,还为她散尽后宫,堪称传奇。可惜红颜薄命,她在生下秦伯悉不久便染了重病,不治而亡。这些,都是萧显之前给我的科普。 只见陵皇将手中酒杯重重放下,“噹”一声,惊得我差点跳起来。 “你怎敢同我跟灵端比较?!这简直是大不敬!两情相悦?若是两情相悦,你怎会在大婚之夜抛下她,任她”他看了我一眼,似是顾着我的感受,没有再说下去。 这哪是家宴?明明是堂审好吧?陵皇当初就不该把女儿嫁给他,现在秋后算账又有何用? “父皇,”我见状忙站起来,“那晚确实是有些误会,也是女儿一时冲动,才跑出去失足掉入湖中。如今我与萧郎,”我脸上一热,咽了口唾沫,见萧显仍面色如常,接着道,“我与萧郎,已冰释前嫌,自当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离儿,你这番话,可是真心?” “自然是真的,父皇切不可听信谣言。父皇与母后的情谊,天下无双,我与萧郎,不求那般轰轰烈烈,但求白头到老,举案齐眉。” 陵皇的面色缓和下来,萧显起身,举杯道,“岳父大人,我大朔险恶之事,岳父想必亦有耳闻,不想他们竟然拿我同墨离来说事,实在可恨。此等搬弄是非之人,日后我必定不饶过。” “是啊父皇,”我赶紧添油加醋,“我同萧郎,好不容易风雨之后见彩虹,患难过后显真情,怎能容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破坏了大好姻缘?” 陵皇沉默片刻,突然笑了笑,“离儿,你一向少言寡语,如今这般模样,倒真像是护夫心切。” 我额头冒汗,干笑道,“父皇休要取笑孩儿。” “少言寡语?”萧显道,“那倒是新奇,墨离在小婿面前一向口齿伶俐,嘴上从不肯吃亏,真真看不出岳父所说的沈静模样。我还以为她一直就这副性情呢。” 这小子,是在帮我还是在拆台啊? “她以前是个极安静的孩子,今日看看,倒确是有些不同。”陵皇拉着我的手,左看右看。 我只好继续干笑,“是啊是啊,怕是落水的后遗症罢。” “可还有其它症状?”老父又担心地问。 “嗯,就是,有些人和事也不记得了。”我看了萧显一眼,心惊惊地道,见陵皇脸又沉了,忙说,“不过我还是记得父皇的,还有伯悉。” “太医说,是受了惊吓,待过些时日,慢慢调养,会恢复的。”萧显道,“都是我不好,那晚任她跑了出去。”边说还真的显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悲悔之色。 戏真是好啊。鼓掌鼓掌。 陵皇慈爱地将我右耳边的一绺青丝拨开,似是终于平静下来,“能恢复就好。显儿也不要太自责,少年心性,有些曲折在所难免,来日方长。” 我听了,松了一口长气,赶紧捂嘴莞尔一笑,“父皇这一声显儿,怕是叫萧郎心里欢喜得很啊。”又指着眼前的小盘道,“父皇,这金灿灿一条条的是什么?”边说边夹了一根塞进嘴里,嚼了嚼,“外脆里嫩,甚是鲜美,不错不错。” “看来你真是忘了,你以前从不吃这些。“他摇摇头,慈爱地道,“这是流蜞啊。” “流蜞又是何物啊?” “是种虫子啊皇姐。”伯悉道,“长得跟蚯蚓差不多,啊,你不是连蚯蚓也不记得是何物了吧?” 我瘪着嘴,忍住了没吐出来,闭一闭眼,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没事没事,这都是高蛋白啊高蛋白,喝口酒压压惊。 于是优雅地拿起盏儿喝酒,却一口喷出来 –这酒也太烈了吧,跟我喝过的桂花酒相比简直一个呆萌一个鬼畜啊。忙拿袖子掩住嘴,咳嗽几声,“父皇,其实孩儿自坐下胃就有些难受,想是受了风寒” “如此,你赶快去歇着吧。”陵皇连忙道,“赶了那么远的路,不舒服也不早说。” 我拜了拜,跟着宫人下去了,走过萧显时,眼角瞥见他表情贱贱的,便道,“父皇,萧郎的酒量是极好的,路上还一直跟我说我们这儿没人能喝得过他呢。” “哦?那倒是要见识见识。”陵皇朗声一笑。 “哪里哪里。”萧显道,一边眼睛斜过来。 我装没看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十五. 浊酒未倾心已醉 秦墨离的闺房素净得很,一点儿没有皇家公主的排场。 小青服侍我躺下,我也确实是累了,没一会便睡着了,但睡了会子又饿醒了。想起来,我晚饭不过吃了条虫子,好悲惨啊。 我坐起来,刚要叫小青,却听开门声,然后小青道,“皇上来了。” 我以为是陵皇来看女儿,忙又躺下去,闭眼装睡。 他在我身边坐下,浓浓的酒气。 我眼睛睁开条缝,却见萧显,惊得一下子坐起来,“你怎地在此?” “我怎不能在此?”他手臂过来,圈住我,“我难道不是你的萧郎?” 我慌了,“你喝醉啦。” “你不是想我喝醉吗?”他的唇凑过来,在我耳畔摩挲。 “我哪有?”我偏了脑袋避让,他却拧着我的下巴迫我转回来,往我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一股果味香甜入齿颊,他眯着眼问,“好吃吗?” 我捂着嘴巴咀嚼,点点头。 他在我脸上捏了一把,把个帕子放在我手心,“今儿做得不错,赏你的。”又在我唇上碰了碰,一头扎进被褥里,睡过去了。 我打开帕子,见里头几块小点,拣起一块看了看,放下,帮床上的男人盖好被子,再坐在一旁,边看着他,边小口小口地慢慢吃那些点心。 痴痴地想,这一刻要是能再长些,多好。 早上醒来,我发现自己的脑袋枕着萧显的肩膀,胳膊还恬不知耻地搂着他的腰。 我的妈呀!这是怎么发生的?我昨晚好像只是守礼守节地躺了一会会啊,难道就那么睡过去了?这还真是色胆包天都怪那些点心,吃出了许多曲折肚肠。 我屏住呼吸,拿开手臂,抬起脑袋,刚要把自己安全转移,他却胳膊一弯,把我绕进怀里,紧紧抱住。 我差点叫出声来,小心脏突突地跳。 “再睡会儿。”他在我耳边道。 “睡不着了。”我咬着手指,“你的事成了没啊?” “成了。”他说。 “这么快?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在这边不能自由发挥,憋得好难受啊。” “我瞧你发挥得挺好。再呆几天。” “为何?” “在这儿不用上朝。” “呃,上朝可以对大臣大呼小叫的,你应该很喜欢才对呀?” 他低头看看我,叹了口气,“你乖一点多好。” “我很乖啊。”我苦巴巴抬眼看他。 他下巴在我额上蹭了蹭,“乖就别说话,再睡一会,陪着我。” 我便不动了,然后我真的又睡着了,再醒来,他已不见了。 我坐了半晌,明白了一件事:我是再也回不到之前的壳子里去了。 不妙,实在不妙。 我正发呆,听得门上咚咚咚一阵,然后跳进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歪着脑袋站在我跟前,笑嘻嘻,“皇姐,这大好的天气,坐在屋里多闷啊,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好好好。”我揉揉额角,站起来,“去哪里?” 他烂漫一笑,“随我来。” 我跟着伯悉到了皇宫里的一处,推开满是绿色藤蔓的木门,跃入眼帘的是条白砖石径,石径两侧翠竹林立,竹林里又点缀丛丛兰草,花开如鹅黄润玉,幽香阵阵。石径的尽头,拐角一转,我捂住嘴巴才没叫出声来 –眼前的这座宫殿,全部以一种冰蓝色的半透明石块建成,在阳光下竟如湖水般折出涟漪似的光纹,堪称奇观。宫殿前有株古玉兰树,枝干崎岖,盘根错节,铮铮然如藏龙游凤,树上更是开满淡紫花朵,异香扑鼻。 伯悉道,“姐姐还记得这里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嗯,似曾相识,似曾相识。” “姐姐和我,都是在这曦澜殿出生。” “嗯。嗯?” “这里是母后的寝殿呀。” “啊,”我两手一拍,“是啊是啊,我这脑海里一直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伯悉,就是你说的,没错没错,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边说边将小手摸上那老树干,不住点头,“这棵树见证了你我来到人间的那一刻,见证了生命诞生的奇迹,真可谓集天地灵气之大成啊。” 他笑,“这棵树是母后去世后移栽至此的,你我出世那刻,它无缘得见呀。”又人小鬼大地道,“皇姐失忆之后,性情也变了不少,以前你可远没这么闹腾。”一边凑上来拨开我右耳边的头发看了看,“要不是这颗痣还在,我都要怀疑姐夫偷梁换柱了。” “哈哈,哈哈,”我干笑,“伯悉好调皮呀。” “不过我倒觉得,姐姐现在这样,比先前轻松不少,自母后去世,姐姐笑得都极少,如今倒是快活起来,也叫我放心不少。看来,姐夫是对你真的不错。” “呃,哈哈哈,那是那是。”我掩嘴笑得外强中干,“而且,伯悉呀,姐姐大难不死,也想通了许多事情。所谓有生就有死,有死就有生,万事要随缘不可强求,对吧?昨日已逝,我们都要把握今朝,人生得意须尽欢,是不是这个道理?” “姐姐说得好极了。”伯悉道,“我也是这样想。人生得意须尽欢,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错不错,伯悉想做什么呢?” 他的脸微微红了,低头道,“我想做的,姐姐你以前不喜欢。” “唔,我不记得了,你说来听听嘛,说不定现在我喜欢了呢?” 他从袖口里取出个小东西,放在我手心。 我拿起来细看,那是半个核桃壳,上头精雕细琢了亭台楼阁几条小船还有人物,都活灵活现,巧得不得了。 “这,难道是你做的?”我讶异极了。 他点头,不无忐忑。 “哎呀,”我一把抱住他,“伯悉,你好厉害呀!我的弟弟真是太厉害了!” “你真的喜欢?”他的脸更红了。 “当然啦!”我赞不绝口。 他开心地拉着我,跑进曦澜殿,推开一扇门,指着满屋子大大小小的木雕道,“这些都是我做的!” 我一件件看去,不停夸赞,伯悉兴致颇高,又挑了件紫檀的挂件送给我。 “多谢多谢,”我点头,“我一定好好珍惜。这些都是伯悉你的心血啊,每一件都花了不少工夫吧?” “是啊,光这件就用了两个月呢。还有这些大件的,花上年把也有的。” “嗯”我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伯悉啊” “以前你都说,为君者不可玩物丧志。”他拉着我的手继续卖萌,“姐姐如今可真是大不同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糟了,秦墨离也没说错啊,这小子有个兴趣爱好是好的,但他毕竟身在皇家,肩负使命,要是主次不分,以后成了昏君,那不是我的过错?思忖一番,道,“嗯,你有这样的兴趣和技能,是件好事,但是伯悉啊,以后你毕竟还是要做皇帝的,国家管理文治武功那些也要上些心才好啊。” “可我对治国什么的根本没兴趣啊。”他撇嘴。 “那个那些子么,未必一定是你喜欢做的,但却是你安身立命的本钱,要认真对待,兴趣再好你再喜欢,却也不能当饭吃。打个比方,若是你做皇帝却做得不好,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这皇帝做不下去,朝不保夕,也就没时间精神去做这些木雕了对不对?所以说只有把正事做好,才能为发展兴趣创造更加良好的环境和条件,到时候你的这些作品还能流芳千古,被世人传颂为治国艺术两不误的千古一帝。你说,有没有道理?” 他默默点头。 我又乘势追击,“不过伯悉,你看这么难的东西你都能做得这样好,只要你有心,做什么不能成?姐姐对你有信心!加油!” 门口一阵笑声,我与伯悉回头,见陵皇不知几时立在那里。 他走进来,拉着我与伯悉道,“我们一家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刚这么一聚就听离儿教训伯悉,还教训得挺像模像样。” “呵呵,父皇真风趣。我跟伯悉不过随便聊聊,聊聊罢了。” 他随手拿起件木雕,微微叹道,“若是可以,我也想丢了这些劳什子,醉情山水,赋诗作画,不问世事,所以,伯悉要好好用功,早日接了这位子去,让我能闲一闲。” 看来,这皇帝当爹的不想做,当儿子的也不想做,这一家子还真是有个性。 “哈哈,”我道,“瞧父皇这话说的,跟伯悉倒是如出一辙呢。” “之前我也跟你说过,我们仨个里头最适合做皇帝的人就是你,可惜你一心要嫁给萧显,否则伯悉现在就不用这么辛苦。”他笑。 “就是就是,”伯悉扯我的袖子,“姐姐若是女皇,一定名留青史。” 我去!这陵国也太开明了吧?下一步是不是要搞人民当家做主啊?话说回来,原来这秦墨离这么不开窍,好好的机会不要,跑去受虐受气,真不知道是图什么?唉,秦墨离啊,为何你不是在继承大统以后失足落水才招来我的?要不然我现在不就是万人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女皇了?什么萧显?一边去!搞点现代的军事战略技术什么的打得你找不着北,看你还横?! 想到此处,我心里一阵狂笑,面部肌肉也抽风似的抖阿抖,陵皇看得面有忧色,对伯悉道,“悉儿,你先回去,我有话跟你皇姐说。” 就剩我俩了,陵皇摸摸我的头,语重心长,“离儿啊,跟为父说实话,你过得可好?” 我感动地道,“父皇不用担心,起先是有些小风小浪,但女儿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从您那儿学到的处世经验,已经化逆境为顺境,化解矛盾,互赢互利。” 他频频点头,“那倒是好。看你如今的性子,倒是比以前开朗许多,想来萧显也没有太亏待你罢。” “那是那是,他就是脾气臭了点,嘴坏了点,心态扭曲了点,哄一哄,让一让,也就没事了。” 他哈哈大笑,“离儿啊,你这话说的倒真像是老夫老妻了。看来,我是真的多虑了。” “哈哈哈哈,父皇休要取笑。” 他走了几步,背着手长叹一声道,“元景初年,大朔内忧外患,我以为天意成全,举国出兵,想让其俯首称臣,不想战果甚微,回来后才知你母亲为我那一战祈福,在穹清观不吃不喝跪了三天三夜,心力尽竭,一场大病之后竟就撒手人寰。我追悔不已。当时我想,若我们是寻常百姓人家,便不至于此。” 我听着他话语里的悲切之意,一时也不知怎样安慰。 他又道,“如今,我最宝贵的人就是你与伯悉。虽然萧显是你选定的人,但若是受了委屈,别忘了,你的家在这里,随时回来都可以。” “多谢父皇。”我真心受到触动,这才是亲生的好吧,须知就算在现代,多少父母还觉得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就算在外头受了欺负也为了面子不让离婚,相比之下,这位父亲的形象实在太高大了,想想又道,“父皇也不要太过自责,母亲得父亲一心一意,此生足矣。” 陵皇拍拍我的手,想了想又道,“女儿啊,不过呢,一心一意虽好,但也不可强求,天下的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事,何况是帝王。” 我低头笑了笑,“女儿明白。” 嗯,这是时代局限,不是他的错,不影响他作为父亲的高大形象。 晚上见了萧显,我越看他越不顺眼,想想,放着大好的女皇不做,跑来做他这受气包小媳妇,我为什么呀我? 他见我瞅他,问,“你盯着我干什么?” “你好看呀。”我叹口气。 他自负地哼一声,一副“还用你说”的嘴脸。 我道,“萧显,你知不知道,秦墨离本来是可以做皇帝的,你说她怎么想不开,嫁给了你呢?” “满口胡言乱语。”他斜我一眼。 “唉,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摇头。 “福?”他捏住我的脸,“福什么?就福了你这张嘴?” 我扯他的手,他捏得倒更紧了,我歪着嘴口齿不清道,“我去告诉父皇,说你欺负我,叫你好看。” 他两只手一起上,在我脸上揉面似的挤来挤去,“你仗着有靠山厉害了啊?来,给我瞧瞧,叫我怎么好看?” 我在他胳膊上胡乱拍了几下,“我不厉害不厉害,皇上,我是怕脸肿了,到时候你十张嘴也说不清呀。” 他这才放过我,我捂着脸,挤出个笑容,“皇上你已经很好看了,跟朵喇叭花似的,还会吹曲儿呢。” 他手一抬,我一溜烟跑出门去。 可怜我堂堂一个公主,嗯,原本的准女皇,一大晚上冷飕飕的自己的房间却不敢回。秦墨离啊秦墨离,你看看你把自己给整的,你是有多想不开啊你。 我在宫里转了一转,明显地就迷了路,想找个什么人问问,偏偏这旮旯不知什么鬼地方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我缩着肩膀,走了几圈,竟然又绕回原地,这这深宫大院的不会有鬼吧?不怕不怕,我可是唯物主义教育出来的大好青年,不怕不怕,嗯,还是唱歌吧。我张开嘴,抖着嗓子唱,“双双截棍”,还没哼哼哈嘿,后头有只手带着阵阴风搭在我的头顶,我“妈呀”大叫一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别过来别过来,我一身浩然气,你沾了只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那鬼道,“给我滚起来。” 我叫,“鬼大爷,你说话自相矛盾啊,滚着怎么起来?起来的话不用滚的啊。”叫完了想,这声音好生耳熟啊,倒像是萧显? 抬头一看,可不就是他! 我激动地跳起来一把抱住他的腰,“是你啊是你啊,哎呀你不知道我见着你有多高兴啊!”一边头在他的胸口蹭。 他石头似的纹丝不动,默不作声,我蹭了一会,意识到了,松开手往后猛地一跳,再连着跳了几步,“你你你,你怎会在此?你不是追来教训我的吧?” 他道,“过来。” 我使劲摇头,“不不不,这个距离挺好的。” 他抬脚,“你过不过来?” 我往他那边挪了一小步,“嗯,你想干吗?” 他步子一动,还没看清怎么动的,已经站到我跟前了,然后,下一秒,下一秒,他就横着把我抱起来。 我“啊”一声 一一 这是传说中的公主抱啊。 他低喝,“不许叫。” 我闭了嘴,过了会儿,心里不住地小九九,忍不住道,“皇上。” “干吗?” “之前是臣妾口误,你不是喇叭花,你怎么也得是牡丹啊,天姿国色,再不济也是芍药之类的,你不要怪我啊。” “废话。” “还是你不想做花,那也没问题啊,树也好啊,你想做什么树?青松翠柏?很合你的风格啊,够硬气,而且还长命百岁” “闭嘴。” 于是我再次闭了嘴。这一路还有点小远,他抱着又挺舒服,我放松地往他胸前贴了贴,听着他的心跳,心里头一阵暖,这一暖,就暖得眼皮子打架,打一打打不过就睡着了。 到了屋里,他把我放到床上,我半睡半醒地抱住他的脖子,“夫君。” 他语气温温的,“嗯?” “叫着还挺顺口的。”我松开手,沉沉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十六. 春入香腴一夜开 早上起来,萧显已不见了。我打了个哈欠,想起昨晚的温柔时光,一阵春心荡漾,忙在脸上拍了拍,“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 小青过来,递给我热手巾,“主子,皇上刚才来了,见主子还睡着,就没叫起来。” “嗯?皇上?哪个皇上?” “是主子的父皇。” “噢。” “皇上说,中午宫里行牡丹花会,叫主子也去。” “什么?”我放下手巾,“牡丹花会?” “是啊,之前宫里也举办过花会,大家都是赏花饮酒弹琴作诗作画的。主子以前的琴棋书画都是一等一的,每年都叫人赞不绝口呢。”她娓娓道来。 我用力甩甩头,“皇上呢?皇上呢?” “皇上已经走了呀。” “我是说萧显。” 她的脸白了白,“皇皇上早上起来就出去了,奴婢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闭一闭眼,不打紧不打紧,我傅小余什么风浪没见过?能应付能应付,我这么多才多艺,智勇双全,不怕不怕。 小青帮我细心打扮了一番,我看着时候也不早了,便深吸口气,赴会! 牡丹花会在牡丹阁,里头各式牡丹争奇斗艳,正中主座上坐了陵皇,伯悉坐在陵皇右手边,左边侧首坐了萧显,萧显身边空了个位子,想是给我留的。再下头则是文武百官还有他们的家眷,好大的排场。 我在萧显身旁坐下,偷眼看他,他却看也不看我,眼光只停在右下方某处。我顺着看去,只见一名如星如月的绝色少女正浅浅地笑,笑容自然也是倾国倾城。想来,这位便是薛太傅家的三小姐了,陵国第一美人,果然沧海明珠,风华绝代,名不虚传。 我恍然大悟,难怪萧显不肯走!心心念念挂着的,原来还是这个女子。 我的心里顿时酸溜溜的,自己骂自己,你这是吃醋?吃哪门子的醋啊?他又不是你什么人!这么想着,些许坦然了些,不过还是忍不住瞥了萧显一眼,哼,喜欢美人也不用看得这样目不转睛,一个皇帝,色迷迷的,像什么样子?丢脸丢脸,不看他不看他,眼不见心不烦。 薛锦弦不但外表美丽非凡,琴艺也很高超,弦动,若高山流水,清而不淡,亮而不俗,一曲终了,叫好声此起彼伏,萧显在我耳边也叫得那叫一个响。 陵皇看向我,“离儿,你的琴也是极好的,可也奏上一曲?” 萧显挑眉看着我。 我给他个“等着瞧”的眼神,呵呵笑道,“父皇,今日孩儿不弹琴,只清唱一首,给大家助兴。” 便叫人拿来个小碗,盛了清水,着筷子敲了敲,腆着脸借花献佛唱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众人鼓掌叫好,称词曲唱皆为一绝。 哼,词曲当然是一绝,外加上秦墨离的嗓子是很不错的,我没事儿自个哼个小曲儿也能把自己给打动了,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侧首不无期许地看去,萧显却还是偏了头去看那薛锦弦。我的心里顿时五味陈杂。 酒行至半,众人起身,随陵皇赏花。我看过红牡丹黄牡丹绿牡丹,然后就见萧显月白长袍的一角在拐弯处闪了一下,消失了。 我尾随其后,见他靠近那薛锦弦,说了句什么,然后那女孩子便跟着他,绕过花厅水榭,折到了湖心岛上一处亭子里。 这个薛锦弦,第一美人的架子呢?怎么这么容易就被男人拐走了?不过也是,这男人如此诡计多端,怕是难有人不上钩。 日落斜阳,湖面金光点点,衬得好一对璧人。就见他们意切切地不知道说什么说了很久,我在树后躲着看,心里头天人交战,对话精彩纷呈。 一个说,还等着作甚,冲上去打散了这对狗男女。 一个道,不可不可,你不过是他名义上的夫人,又是匆匆过客,不可纠缠不清。 什么名义上?他对你那样搂搂抱抱,转了个头又去追求别人,若还是不闻不问,你这现代女性的颜面何存? 哎,话不能这样说,你现在可是在封建社会,他是皇帝,抱个女人还不是家常便饭?又不是你老公,管得着吗? 那他要抱就去抱别人,别来抱我。 有本事你别让他抱,看你那心里其实挺enj一y的吧。 屁!你才enj一y “你怎在此?”耳朵里突然一声。 嗯?我定神一看,这两人什么时候已经站到我跟前来了?这可真是尴尬,大写的尴尬。 薛小姐掩嘴一笑,“公主想必是放心不下驸马,出来转转罢。” “正是正是。”我说,又连连摆手,“不是不是。”然后无甚底气地问,“你你们呢?” 萧显道,“薛小姐先回去吧,我有话跟墨离说。” 锦弦对我笑笑,低头走了。 “你跟踪我?”他问。 “我是好心,”我把一绺头发别到耳后,义正言辞道,“陵皇对女儿那么宠爱,要是看到你在这里跟别人偷偷摸摸孤男寡女,怕是答应的事都要反悔了。” “好心?”他嘴角扬起,“好得很,那你一会去跟你父皇说,把薛锦弦给我,那样就不用偷偷摸摸了。” 我张大嘴巴,“你你说真的?” “当然。” 合拢嘴巴,我怔了好一会儿才道,“可你这样,也太神速了吧?几天前还对他的女儿信誓旦旦,今日已经勾搭上了别人。陵皇不知会怎样想呢?” “这就要看你怎么说了。皇后这样冰雪聪明,一定会把话说得情理融通,是不是?”他还恬不知耻地劝我,“薛锦弦好歹也是陵国人,嫁过来,跟你相互也有个照应。” “你喜欢她便喜欢,别把我也搭上。”我脱口而出。 “怎么了?你这态度,你是不愿意?别忘了,之前你可是答应过要为我穿针引线的,你想反悔?” 我看着湖面,拽下一片柳叶,鼻子酸酸地竟想哭,忍住了道,“我自然不会反悔,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事。” “什么?” “以后别来招惹我,离我远点。”我说,一边把那揉成渣渣的柳叶狠狠掷在地上,扭头走了。 挨到傍晚花会结束,我拉着陵皇到了个僻静地方,道,“父皇,孩儿有些话要说。” 他道,“离儿有话,但说无妨。” “请父皇将薛家三小姐锦弦赐婚萧显。” “这为何?难道是那日我对你说的那些” “非也非也,其实孩儿早就想着为萧显纳妃,薛锦弦才貌双全,是难得的佳人,正是合适的人选。”我咽了口唾沫,咬咬牙,又道,“而且,她也是陵国人,进了宫,也能有个照应。” 他望着我,理解地点点头,叹口气,“离儿想的也不可谓不对,只是晚了一步。” “此话怎讲?” “昨日,萧显已来求过寡人,将锦弦许配给他二哥,我已经允了。” “啊?” “嗯?” “哦,不是不是,孩儿只是惊讶,惊讶得很。” “显儿说,恭王丧妻之后,一直未娶,听闻锦弦这第一美人的盛名,一直仰慕不已,特地托他来说亲。”又对我说,“孩子,你大度知礼,不过纳妃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待你有了子嗣之后再打算,也不迟。” “孩c孩儿知道了。”我拜了拜。 出来了,我怔怔地道,“小青。” “是,主子。” “拿酒来。”我说。 “可这边的酒很烈” “越烈越好!” 抱着酒壶,我坐在白日里那片牡丹园中,深刻反省,痛心疾首。 人说吃一堑长一智,为什么我还是着了他的道? 为什么为什么?] 这世上我走过的最长的路,就是那家伙的套路! 喝了一会儿,天空飘起蒙蒙细雨。看来是老天都为我打抱不平啊。 远处,一人白衣玄衫,手撑把青油纸伞,向我慢慢走来。 到了近前,他将伞斜过来,“不是说了,不许喝酒。” 我端着酒杯斜眼觑住他,“哼,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他从我手里夺了酒盏儿去,仰头饮下,“都四月了,哪里来的雪?” “谁说没有?你说没有就没有啊?”我白他一眼,打着拍子轻唱: “当四月的天空,忽然下了雪霜,就会想起信仰。 当个人的往事,忽然失去重量,就拥有坚强的力量。 脸色放在一旁,内心反而宽广。 人世间开始绝望,上帝才开始歌唱。 啊 我们有什么资格,说悲伤。 啊 为谁而恐慌,为谁忙? 因为全世界都那么脏才找到最漂亮的愿望。 因为暂时看不到天亮才看见自己最诚恳的梦想。 欲望变得荒唐,价值显得虚妄。 人世间开始疯狂,上帝才开始歌唱。” 他紧盯着我,眼神晦暗不明。 “萧显,算了,我坦白,我是喜欢上你了,这回你高兴了吧?”言罢,我软软地趴在了桌子上,没了意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十七. 此身已被春风误 酒醒之后,人已经回到了床上,要命的是,这回我什么都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面朝里躺着,我在心里思量,一会他要是问我该怎么说?不记得了?酒后胡言乱语,不可当真? 听错了吧?等等等等。 待他来了,我便装得若无其事,成竹在胸地坐在那里。 他却看不出端倪,只道,“再过几日就回去了,多陪陪你父皇吧。” “嗯。” 然后他便出去了。 这!聪明机智乐观豁达如我,此时也难免产生告白失败的挫折感。 我呆坐在床沿上,一时半会竟然回不过神来。小青进来,说了些什么又连叫了我好几声,我直勾勾地看着她,道,“小青,完了完了。” 她一愣,“主子,何事完了?” 我摇头,“是我完了,都是我呀。小青你一定要记住,祸从口出,病从口入,这张嘴,怎么都得管住了。” “奴婢记住了。”她一板一眼地回道。 “唉。”我长叹一声,“你刚才说什么?什么鞠?” “是击鞠呀主子。皇上也在,您不去看看?” “不去。”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皇上,反正我现在听到这两个字就心烦。 她听我说得如此斩钉截铁,脖子一缩不再言语。 又坐了一会,我站起来来回踱了几圈,“小青。” “是,主子。” “走!” “去去哪儿?” “看比赛去。”我甩袖朝外一指,“走!怕他怎地?!” 艳阳高照,一汪明丽的湖水旁边,不见任何亭台楼阁,唯有紫藤花架如织锦挂瀑,芳草连天,好一个所在。 草地的左右两端各设了个球门,远远地如同两个黑点。我到时比赛正酣,双方争夺激烈,看不清谁是谁,只见红蓝两队八骑来回如梭,偶见球杆挥动,空中间或飞起一个小球,引起阵阵欢呼。 陵皇端坐于花架之下,远远地对我招手。我提着裙摆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他兴致勃勃道,“离儿也来下注,看哪边会赢。”又道,“这是西域快马送来的葡萄,甜得很,尝尝。” 我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伯悉呢?” “伯悉啊?他在忙。” “忙什么?” 他给了我一个“你懂的”眼神,我知道那小孩又在搞艺术创作了,便不再问。陵皇又指着一人在我耳边悄声道,“你看,萧显在那边。” 我看向那团红色,距离远看不真切,只似火焰般跳动,可我一时仍移不开眼睛,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离儿,何事忧心?”陵皇问。 “没事没事,”我干笑,“父皇,您今天气色真好,您赌哪一队赢呀?蓝队是不是?我跟着您了,也赌那蓝队。” 他似笑非笑,“为父赌的可是红队。” 我梗了一下,“呵呵,父皇还真是出乎意料啊,那我便也跟着意外一次,偏偏就赌蓝队了。”一边站起来,指着蓝队中前后击进一人,“蓝队看着不错啊,父皇,我要是赢了,您赏我什么呀?” “赢?”他笑得酣畅,“你就那么不看好你的萧郎?” “我看好咱们大陵国的实力。”我义正言辞道,“咱们的勇士也不会比大朔的差。” “说得好。”他击掌道,“不愧是离儿。” 我想起之前那女皇之说,又有点郁闷,“父皇过奖了。” 他微微点头,指着蓝队中最活跃的男子,仔细看了看我道,“那人正是楚桑,怎么?你不记得他了?” 楚桑又是那根葱?我掩嘴嘻嘻一笑,“旁人哪有父皇和伯悉那么重要,说忘倒真是忘了。” “他要是听见,怕是要伤心了。”他摇头道,“你真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我边说边挑了个葡萄丢进嘴里。 “怎么能忘了?他可是你的青梅竹马啊。” 嘴里的葡萄打了个颤儿,直接连皮带核地滚下喉咙。青梅竹马?秦墨离还有这一出? 陵皇还在继续,“可怜他对你,真心实意,要不是你不知怎地就非萧显不嫁,如今我的乘龙快婿,可不就是他了。” 唉,谁说不是?秦墨离怎么就看上萧显了?真是迷啊,不解之谜,连累得我一边想一边继续八卦一边吃葡萄,“真的?他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 “他是你的表哥,小时候就住在宫里,你跟他最合得来。” 葡萄又颤了颤滚了下去,我一边尽量小幅度地顺着心口,一边道,“表c表哥?” “是啊。本来可以亲上加亲,又能留你在朕身边,一举两得,”他一个劲摇头,“可惜,可惜。” “呵呵,呵呵。”我捂嘴挤出个笑容,心道好险,再看那一碟葡萄,滋味还没尝到已经囫囵吞了两个!恨恨地拣起一个,冲着赛场上那团红色瞪了一眼,放在齿间狠狠咬下,看你再滚! 芳香的果汁流出,这滋味!长这么大,我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葡萄!我的注意力立马便集中在那一串紫色上,一粒,再一粒,听得旁边陵皇的惊呼,才抬头 –只见一匹快马四蹄狂奔,转眼已近在咫尺! 一瞬间乱七八糟,就听左右叫“护驾”,陵皇扯着我的胳膊,一时好像也不确定是往左还是往右,我还没来得及“啊”,就见一道寒光闪过,那马的脖颈上顿时血花四溅,长嘶一声歪倒在地,一片绿草被染成鲜红,泥土上赫然插着一柄匕首,刀刃上几滴嫣色。 一骑在我们面前停下,马上那人,宝蓝衣裳,腰间束一条金带,英气逼人。 他下马跪倒在地,双手抱拳道,“臣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陵皇亲自将他扶起,温蔼道,“小桑,你救驾有功,何罪之有?” 我便知道,此人正是秦墨离那青梅竹马的表哥,楚桑,便也上前道,“多谢表哥相救。” 他看看我,欲言又止,只道,“公主没事就好。” 我看着这男子的面容,所谓剑眉星目,人中龙凤,说的就是此等人物罢,唉,可惜可惜,生了这样一张主角的脸,却与我无缘啊,不好不好,这人可是表哥,近亲,不过花痴一下也无妨吧,哈哈 正胡乱想着,胳膊被一人拽住,侧头一看,正是萧显。 这家伙刚刚不赶来救我,来了以后也不过来,只在那匹死马旁边站着,现在倒来凑热闹了,还有这小表情,是嫌弃还是怎地?我去! 就听他淡淡道,“你没事吧?” 我哼一声,“无妨。” 他便松开我的胳膊,又去问候陵皇。 场面恢复平静,陵皇问楚桑要什么赏赐,他道,“臣请统领三军,征战北夷!” 陵皇愣了愣,“这带兵打仗的辛苦差事,哪里算什么赏赐?朕可不想你有个什么闪失。” 楚桑跪下,“大丈夫保家卫国,便是最好的赏赐!皇上这是信不过臣下吗?臣愿立生死状,不败北夷,提头来见!” 这孩子,根正苗红,三观太正了。 陵皇还有些犹豫,又看向萧显。萧显微微一笑,“楚将军骁勇善战,声名在外,若得相助,当然是极好的,只是,岳父大人的心里头,似乎已经有人选了。” 陵皇点头,正要言语,楚桑又抱拳道,“臣也知道,卫老将军德高望重,臣无论如何都不能同他相比,只是,皇上可还记得,臣的父亲为何而死?” 陵皇面色变得凝重,叹道,“朕当然记得。” 楚桑再叩首,道,“请皇上准臣领兵,出征北夷。” 陵皇面露难色,默了片刻,道,“拿虎符来。” 楚桑得了虎符,拜谢一番,走了,我有意无意地目光又回到萧显那边,就见他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不知道肚子里又在翻什么坏水。 他对上我的目光,敛了笑意,转身向陵皇礼了礼,走了。 我怎么觉着,他给我一个好脸色都怕我误解跟我多呆一秒都怕我骚扰似的?这家伙!摆什么谱啊? “你跟显儿怎么了?吵架了?”陵皇问,“他今日有些奇怪。” “我看着他倒是正常得很呢。”我压着一肚子的羞愤若无其事地笑。 回到房间,就见萧显正坐在桌前喝茶,悠哉悠哉,见了我,放下茶盏,“你那青梅竹马的表哥,如何?” “他又不是我的青梅竹马。”我白了他一眼,在那个“我”字上加重语气。 “你知道就好,”他把那白瓷盏儿朝我举了一举,“的确,他怎样都不能算你的青梅竹马。”又喝了口茶,大摇大摆走了。 接下来几天,萧显还是对我不冷不热,刻意保持着距离,晚上过来,也只是双臂抱在胸前朝里躺着,生怕我碰他似的。 这样正好!正好断了我那不切实际的念想! 罢了罢了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十八. 数声风笛离亭晚 终于到了回大朔的日子,我钻进马车,对萧显礼貌谦恭地笑了笑,在一侧坐下,掀开帘子往外看。 送别的人群频频挥手,背后是那美轮美奂的花重锦都,突然之间,我觉得这华丽之至的景象美得简直像是一场幻境,忍不住有些伤感,放下帘子,叹了口气,又拿出《女诫》。 没了陵皇撑腰,我只能又过回那卑躬屈膝的苦日子了。 萧显一路无话,半日之后,我打了个哈欠,放下书,却见他正盯着我。 我心里顿时起了小九九,忙又要拿起书,却见他大手在身边座上拍了拍,“过来。” 我憋出个笑容,“皇上,这里偌大的空间,何必挤着呢?” 他抖抖袖子,我一缩脑袋,知趣地扭扭屁股坐过去。 他摸着我的鬓角,“这几日可好?” “很好很好呀。” “是啊,你叫朕别招惹你,朕做得不错吧?” “这是是,皇上很体谅我很以礼相待。” “那你可满意?” “嗯。当然当然。” “朕也觉得不错,只是,那晚你招惹我的事情,怎么算?” “嗯?何事啊?臣妾何时招惹过皇上啊?” “你那晚说的,朕听得十分真切。” “臣妾说什么了?”我摆出惊惶惶的样子,“难道又说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辞?” “的确大逆不道。”他道,将我拉入怀里,嘴唇欺上来。 “等等等。”我急道。 “等什么?” “这儿是马车,外头有有人。” “有人又怎样?朕要宠幸自己的女人,谁敢怎样?” “宠宠幸?”我还以为只是亲亲摸摸,这小子竟然想来真的? “怎么?你不是喜欢我吗?”他拧眉。 “我?哈,哈哈哈,”我笑得外强中干,“我什么时候” 他桃花眼里闪过那是c杀c杀气? 于是我瑟瑟一抖,问,“那,那你喜欢我吗?” 他坏笑一下,猛地吻住我的唇。 不一会儿,他气喘粗重,面泛桃红,手指划开我的衣领,唇亦移到颈项之处,在那里摩挲吮咬。我下意识去挡,却听他在我胸前低低道,“我亦喜欢你。” 我的手一下子软下去,力道都没了,回过神来,按住他正压在我小腹上拱来拱去的脑袋,“萧显,你c你刚才说的,可是真心?你不是因为生理需要饥渴难耐才这样说的吧?” 他抬头对我微微一笑,探身上来又堵住了我的嘴。 折腾了一会,我意识到哪里不对,实在忍不住了,道,“萧显,你你不会是第一次吧?” 他汗津津地瞪了我一眼,“闭嘴。” 事过,我伏在他胸口,唉了一声。 “唉什么?”他问。 “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被你吃干抹净了。”我不无懊恼地道,“如今我对你动了情,还有了亲密接触,回去后怕是要难受了。” “回去?”他支起脖子看我,“回哪儿?” “当然是回家啊。” “你已经是朕的人,还想跑?” “可我毕竟不属于这里。” “你属于我。”他在我额头上戳一下,又一下,“今天起把你那些小念头都收起来,听见没?” “嗯” 他在我肩上咬了一口,“听见没?” 我“嗷”一声,“听见了听见了。” 他得意地拧我的下巴,我抱住他,“萧显,我不走,可你得答应我,你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不能娶别的老婆,不能勾三搭四。” “朕是皇帝。”他强调。 我仰头瞪他,他道,“好吧先答应着吧。” “什么叫先答应着?” “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若对不起我,我便不呆这儿了。” 他眯眼看我,突然一笑,“你回的去吗?八字还没一撇吧。” “你怎知道我回不去?我只是还没认真找法子,跟你说,我认真起来连自己都怕。” “那等你找到了法子再说罢。”他将我的脑袋按下搁在胸口,“你不累?睡会儿吧。” “我不累,”我道,“我还没说完呢。” 他嘿嘿一笑,翻个身把我压住,“不累?那正好。” “累了累了,”我忙推他,“睡了睡了。” 他捏住我的鼻子,我张嘴,他便把舌头伸进来搅和,手也没闲着。 什么皇帝,简直就是色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十九. 一痕浓绿上眉端 回大朔我们走了另一条路,一路上萧显刚开始还挺宝贝地搂着我,可过了会儿就不时挑开帘子看外头,一副好多心事的样子。 “这里是哪里呀?”我抱着他的胳膊问。 “陵国边境。” “前头那座山好高啊,叫什么?”我也探头往外看,只见前方云雾缭绕,一座青峰若隐若现。 “火桑山。”他的脸色愈发凝重。 “怎么了?”我问,“突然心事重重的?” 他只是摇头。 到了山前,萧显叫停车辇,在我额上啄了一下,“在这儿等着。” “你去哪儿?”我拉他的手。 他不答,自个儿跳下车,在山脚走了一段转了个弯不见了。 难道是去方便?方便就方便,搞得那么神秘干什么?做皇帝就是矫情。 等了半个钟头,我不耐烦了,下了车伸着脖子往他走的那方向看,一边踢着路边石子。 小青从另一辆车上下来,双手捧来只大鸭梨,“主子,吃吗?” 我拿过来啃了一口,“小青真好。” 小丫头的脸红了,“我还攒了些点心,这就去给主子拿来。” 我啃着鸭梨,等着点心,突然,眼前闪过一尾白,我怔了怔,追过去。 那,正是那只白狐! 虽然离温泉行宫已有数百里,我却可以肯定,此白狐正是彼白狐。不要问我为什么,姐凭的就是冥冥中的那份直觉。何况,这小东西正驻足回头望着我,似乎等着我过去呢。 “给你吃,吃不吃?”我拿鸭梨逗它。 真稀奇,它竟然白了我一眼,跟个人似的,然后又一步三回头地引着我,过了几个坡,穿过一片林子,眼前竟是一处隐秘的山洞。 这!不会是狐仙的藏宝之地吧?难怪对我的鸭梨嗤之以鼻啊。我咽了下口水,拨开洞口的重重藤蔓,却见一人立于洞中,如玉侧颜写尽悲切之意,挂着泪珠点点。 “萧显!”我失声叫道,又马上捂住嘴巴。 皇帝哭了??这还了得!! 他扭头,我只看清了一张又惊又怒的脸,然后脑袋一阵剧痛,倒地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做了个梦,梦里,一个少年躺在地上,眼睛上蒙着白布,似是受了伤。 他的身边坐了个淡紫衣裳的少女,正将什么药水滴在那白布上。 那地方雾气缭绕,两人的面容都看不真切。 我的心突然难受得紧,想醒却醒不过来,惧怕中听见萧显的声音,“小余,小余。” 我悠悠一声,睁开眼睛。 “你怎样了?没事吧?”他看起来倒很是焦虑,不过那焦虑背后,似乎还有几分尴尬和怒? 我回想起洞中诡异那幕,缩了缩脖子,“萧显,我不是有意看见的,其实也没看见什么,你不会想杀人灭口吧?你看,我突然头疼晕倒,这表明老天已经给我惩罚了。” 他面皮抽搐了一下,手在我头顶深沉地来回摸了几圈,道,“你这个头,就先留着吧。” “多谢多谢。”我抓住他的手,“皇上大度啊。”想想又道,“萧显,皇帝也是人,你有个小秘密小情绪什么的我完全可以理解,也一定会给你空间,只是,我们如今毕竟是实打实的夫妻,你要是愿意,也可以跟我分享啊,所谓同甘共苦,你之前看起来挺苦闷的样子” “你不是说没看见什么吗?”他黑着脸问。 “没看见没看见,我只是记得当时那个气氛好压抑,仅此而已。” 死狐狸,那哪是什么藏宝洞,明明是萧显用来发泄情绪的苦水洞好吧? “好一压一抑?”他又抑扬顿挫道。 “不是不是,一点点,一点点。”我拿被子蒙了头,“头又疼了,好晕好晕。” 死狐狸,臭狐狸,下次再在我跟前晃,看我不扒了你的皮!不成不成,有点太残忍了。唉,死狐狸,我这么善良的人,你怎么忍心害我? 马车时不时晃一下,我哼哼唧唧,大半天,直到肚子饿得不行,才拉下被子。 他斜眼看我,“怎么?不晕了?” “饿极了,就不晕了。”我腆着脸笑。 “忍着。” 我扁了扁嘴,只好忍着。 又过了会儿,我实在受不了了,爬起来直勾勾盯着他,“萧显。” 他往后坐了坐,“干吗?” “我好歹也是皇后,母仪天下,你怎么能不给我吃饭呢?我的要求又不高,只要好吃管饱就成,你是一国之君,怎能连这个要求也不满足我呢?你这样,我这皇后还有何意义?人生又有何意义?做皇后有做得我这么憋屈的吗?做人有做得我这么窝囊的吗?”我饿得眼睛都绿了,内心愤慨异常。 他眯眼看我半晌,仍道,“忍着。” 我去!忍你个头啊! 我急得手在座位上拍来拍去,“嗯哼,萧显,你虐待我。我都快饿死了你都不管我。你脾气坏报复心重还忽冷忽热的,你这心理绝对都有病了你。” 他把书“啪”地丢了,“好!我看你现在是不怕死了。” 我一边抖一边死撑,“反正饿死也是死,我不怕不怕。” 他突然摸摸我的脸,笑得不怀好意,“看来皇后是真饿了,那吃馒头吧?” 我噙着泪,连连点头。 萧显便叫人拿了五个馒头进来,温和且颇有爱心地道,“吃吧。” 我拿起来往嘴里塞,他又道,“来,喝点水,多吃点,吃不完不能留,下一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还用你说,这区区几个馒头都要了我的老脸,当然能吃多少吃多少。三个馒头下肚,我打着饱嗝,又硬塞了半个,这才作罢。 他笑眯眯看着我,“饱了?” 我擦擦嘴,心满意足,“嗯。你不饿吗?” 他慢慢摇头,叫人把剩下的馒头收了。 “等等!”我又抓了半个,死活塞进肚里,这才作罢。 我摸着肚子,渐渐地就有了睡意,突然马车停了,萧显晃了晃我,“小余,起来。” “干吗?”我揉揉眼睛。 “出来。”他帮我系好披风,拉着我下车。 火光里一处官邸,门口一人向我们拜道,“皇上,皇后,微臣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我定睛一看,这不是宋蓦吗? 他又道,“皇上,酒菜已按吩咐让宫里的御厨备好了,请随我来。” 酒菜酒菜?? 萧显哼了哼,偏头对我道,“走罢。” 于是,当晚,我坐在萧显旁边,看着满桌的清蒸鲈鱼叫花鸡樟茶鸭红烧五花四喜丸子水晶肘子卤猪尾巴,欲哭无泪。 “之前问过小青,说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萧显手轻飘飘地在我眼前划了几下,“多吃点。” 我拿起筷子,又放下。 宋蓦问,“皇后,可是不合胃口?” 我郁愤难平,摇摇头,现在的我,是没胃口,没胃口! 萧显啊萧显,好一个奸猾之徒,傅小余啊傅小余,你怎能不提防,不提防?! 我恨! 我撂了筷子,掩面道,“你们吃吧。我我受了些风寒,先休息了。” 进了房间,我滚到床上,一阵哀嚎。 “主子怎么了?”小青惶惶然道,“皇上特地替主子准备的饭菜,主子怎地都不尝一口?” “我难受,想哭。”我面朝里,捂脸道。 “奴婢明白了,主子是感动的。”小青道,“是啊,皇上对主子真是有心啊。” “啊呜呜呜呜!”我仰天长啸。 肚子好撑,好撑啊。 我想吃,想死啊。 入夜,萧显进了来,酒足饭饱地打了个响嗝。 “皇上这样打嗝,好毁形象。”我冷冷道。 “皇后独创的菜式绝佳,美味之至,朕难得吃得这样饱。” “哼!” “皇后似乎很不满啊?” 我一屁股坐起来,“你明知故问!” “朕是有疑才问 –那么多好菜,皇后怎么碰都不碰?还是说,皇后母仪天下,觉得此等饭菜还是朕亏待了你啊?” “萧显,你坏蛋!”我气得抽抽搭搭,一把鼻涕一把泪,“你明明可以告诉我,却骗我吃馒头” “咦?我不是叫你忍吗?而且你吃馒头吃得那么欢快,我还以为你喜欢吃馒头。” “呜呜呜,”我扯着被面大哭,“你欺负我,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他抱住我,“哭什么?多大的出息。” “我就没出息!饿了一天,吃了四个馒头,看着那么多好菜吃不下,我难受!”我脸在他肩膀上蹭。 “谁让你那么大胆子,敢说我那么多不好,还敢说我有病?” “你要罚我,也不用骗我吃馒头。”我抹了一把鼻涕在他袖子上,“你是皇帝,你可以砍我的头。” “你的头,朕不爱砍。” “呜呜,士可杀不可辱。” “好了好了,明天再做给你吃,成了吧?” “真的?”我又在他袖子上抹一把。 “嗯。” “今天所有的?那些菜?一个不差地?” “嗯。” 我破涕为笑,“好。” “不过,你今晚得好好伺候我。”他在我鼻子上拧了一把,奸笑。 “我肚子撑,伺候不了。”我倒下去朝里躺着。 “你躺着别动就成。”他趴上来。 “不行,肚子不能压。”我使劲摇头。 “那你侧着。”他开始啃我的脖子。 “我不唔唔嗯唔萧显。” “干吗?” “你身上有红烧肉的味道,我很难集中精神。” “闭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二十. 梨花院落溶溶月 第二日,还好萧显说话算话,中午临走前又叫宋蓦帮我备了一桌菜。 我吃得好欢乐。 萧显几次三番瞪我,话中有话道,“皇后慢些吃,我们不急着赶路。” “好好。”我鼓着腮帮子道。 “咽下去再答也不迟。”他又道。 我捂着嘴巴眨巴着眼睛点头,一不小心就噎住了。 宋蓦帮我斟了杯茶,“皇后请。” 我喝了一口,烫得又全喷出来。 萧显拿帕子在我脸上擦了几下,似是实在忍耐不住了,道,“你这副样子,还敢说自己母仪天下?!” 我停了筷子,不无羞愧地低头。 宋蓦突然哈哈一笑,“皇后是真性情啊。”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宋大人你真识货啊真识货。 “真性情?”萧显瞪我,“我看是只会往死里惹事的性情。” 我反瞪回去,却半途而废 –萧显的眼睛伽玛射线太强,我根本不是对手。 于是又去看宋蓦,嗯,他轻轻浅浅笑得真好看真清新脱俗。唉,唉,我这家里的妖艳贱货啊。 “皇后这些菜式是怎么想出来的?很特别。”宋蓦道。 “是我家乡的特色菜。”我看看萧显,细声细气答道。 “以前我去陵国时,倒没有见过这些。” “我加了些独创在里头,”我笑笑,“我也就对吃比较有研究。” “皇后真会说笑。”他飘逸一笑。 我掩着嘴,“嘻嘻,宋大人真会说话,我都不好意思了。”眼角瞥到萧显的小眼神,干咳几声,“皇上,这红烧肉皇上昨晚似乎吃了不少,是否再来一块?” “吃你的。”他又瞪过来。 “是是。”我连忙低头往嘴里塞。 完了,宋蓦送我们,萧显拍拍他的肩膀道,“师兄,办完那事就回来,等你的好消息。” 宋蓦倒仍是恭恭敬敬纤尘不染的模样,道了声是,又向我行礼,“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是天下之福。” 我干笑一声,“过奖过奖。” 萧显在我胳膊上掐了一把,把我拽上车。 坐定了,我问萧显,“宋蓦是谁?我怎么听你叫他师兄?” “我十岁时拜广清散人为师修身养性,宋蓦比我早一天入师门。师傅曾说过,他天生有仙骨,可护世道清明,叫他一直伴我左右。”他道。 “有仙骨?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当然。你看他眉心那一点金,就是仙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摇头晃脑,“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你识我就成了。”他在我头上敲了一下。 “那他会做什么?会飞么?”过了一会,我又问。 他轻蔑地瞟我一眼,“你还能不能问些更蠢的问题?” 我不服气,“不是有仙骨仙记么?神仙不是会飞的?那他还会什么?能降妖除魔么?” 他哼道,“我还是小看你了。” “你不要变着法子挖苦我,你倒是说说,他有哪些跟常人不同的地方?” “师兄的不寻常之处,又岂是你这等蠢材可以领悟的?” “你这不过是敷衍我罢了。” “我只是懒得跟你解释,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你看不起女人?我告诉你,在我们那边,女性可是半边天。” “半边天?哼,难不成你想跟朕平起平坐?反了不成?” “谁想跟你平起平坐?不是,我是说,谁c谁敢跟皇上你平起平坐啊?哈哈。” “还笑?好大的胆子。” “我错了。” “再说一遍,朕没听见。” “咳咳,臣妾是说,有仙记的是皇上才对。” “哦?” “因为皇上你想听的时候就听见,不想听的时候就听不见,这么特别,正常人哪做得到?” “你给我过来。” “臣妾坐得挺好的,就不过去了啊啊啊,你别挠我,哈哈哈,我错了,真的错了,萧显” “你敢咬我?” “不是不是,是牙齿碰到了呀,哎呀!你快松口!疼疼疼” “疼你才能记住。” “呜呜呜,萧显,你好狠” “那我对你温柔些?像这样?” “你还是咬我吧。” 折腾一路,回到宫里,小青帮我放回行李,翻出那块玉来,捧给我道,“主子,这” 我“哦”一声。自在行宫泡汤那晚,我便没再戴它,这么金贵的东西,怕跌着碰着,弄坏了我就心疼死了,便道,“先好好收着吧。” 第二天,萧显叫我一起去拜见安太后。 寒暄一番,太后亲切地拉着我的手眼睛看着萧显道,“这偌大的后宫,只有皇后与哀家,也是有些寂寞。皇上打算什么时候纳妃啊?人多了,也好热闹热闹。” 我眼皮跳了跳,看向萧显。 他看了我一眼,道,“有皇后一个,朕已经吃不消了,没有力气再去应付其他女子。” 我和太后同时抖了一下。 我的脸红到了耳根,低下头嘿嘿道,“皇上好风趣。” “是啊皇上,”太后意味深长地看看我,又看看他,“如此,哀家是不是快抱孙子了?” “自然自然。”萧显笑笑,攥住我的手。 当晚,他过来又要这样那样,我可不乐意了。 “你今天怎么那样说话?”我拿脚踹他,“我才是吃不消的那个好吧?” “别罗嗦,”他抓住我的脚,“我们再接再厉,你快点帮朕生个孩子。” “我不要,今晚你别想得逞。”我挣开了往床边爬。 他捞了我回去,“想跑?” “我不跑不跑,我就想睡觉。今晚就算了,好不好?” “睡觉急什么?一会再睡。” “我去,啊啊啊啊啊,萧显,把你的爪子拿开,别碰那儿唔唔唔” 完了,我昏昏欲睡,他竟还在我鼻子上点点点,“看,每次完了,你就成死鱼了。” “你”我气闷,“我不是死鱼,是咸鱼,成了吧?” “咸鱼?那朕倒是要尝尝。”他的手竟然又不老实了。 “好,叫你尝!”我一咕噜爬起来,骑在他身上,凑在他肩头一阵乱咬,“叫你不让我睡觉!看你有完没完!” 他“哎”了几声,把我按到在他胸口,“好了好了,睡吧睡吧。”又道,“对了,给你这儿多添些人手吧,只有小青,怎么成?” “你当初把人撤了时,怎么没含糊?” “此一时彼一时。” “哼,我只要小青,别给我添人。” “为何?” “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偎在他怀里,“我想自在些,若人多了,眼杂嘴也杂,听到我叫你一声萧显说不定都觉得我该砍头了,听到你叫我小余又不知怎么揣测了,不好不好,还是只有小青好,我俩再怎样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那,我们就来怎样怎样?”他的唇贴近我的耳朵。 “皇上,明儿还要起早上朝,不可耽于声色,睡了睡了。” 他道,“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我往他怀里拱,“嗯,不教训,睡吧睡吧,早睡早起,乖,宝宝。” “谁是你宝宝?”他戳我的额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二十一. 柳絮池塘淡淡风 那晚之后,我两个多礼拜不见萧显,想来是在忙出征北夷之事。 当然我也是闲不住的,吃喝睡之余,便叫来宫中几个我赏识的厨子,商议着遍一本菜谱。 编书当然得先起名字,大家都看着我,我清清嗓子,“就叫《小余菜谱》吧,取年年有余之意。” 众人七嘴八舌,几个马屁,书名就这么定下来了。 我之前对吃一向比较有研究,跟着郑则也下过不少馆子住过不少五星级酒店,这会子便将之前亲口所得回忆叙述出来,然后叫厨子们按着描述逐一尝试,待色香味都差不多了,再记方法步骤。当然,宫中本就烧得好的那些菜,自是全数录入。 这事着手进行了,我又想,宫里头除了厨子,还有裁缝和做手工活的,这资源我得好好利用利用。不错不错,现代那么多东西,我总能搬几样过来吧? 于是我先叫了裁缝,画了几张图,又解说一番,便叫她照着去做了。又找了工匠,再画画说说,他便也点头去了。 又寂寞了两日,我实在忍不住,去找他了。 我轻手轻脚地到了政景殿,在外头就听到里头咋咋呼呼正热闹着。 就听我那夫君怒喝,“求神拜佛!元景初年,先帝斋戒数日,下罪己诏,又有何用?还不是落得饿殍遍地,民不聊生?你们几个除了叫朕求神拜佛,还会什么?” 大臣一:“蝗虫本就是天灾,为德政不修所致,皇上怎可背道而驰啊?” 大臣二:“皇上近日刚出兵边境,沔州便出了蝗灾,这两者,怕也是有关联。” 大臣三:“当日皇上出兵,臣等一力反对,如今前方战事吃紧,国内又出了祸事,若是北夷趁机南下,可如何是好啊?” 乖乖,这老板还真是不好当啊。我拎着裙子跨进去便道,“皇上还没输呢,诸位大人,可稍安毋躁。”瞟了瞟那三位一脸正气满目惊愕的大臣,又对萧显甜甜一笑,“皇上叫臣妾筹集的救灾款项,已经准备好了,皇上可去瞧瞧?” 萧显看着我,扬起嘴角,“朕这就随皇后去瞧瞧。”言罢,走下来拉起我的手,把那几人晾在身后。 到了外头,他朗声一笑,“你怎么来了?想我了?” “是想你了,十几日都没见你,我过来看看。”我见他面容憔悴,眼睛布满血丝,不禁心疼,“出什么事了?” “旧党只想偏安一隅,极力反对朕讨伐北夷,如今前线相持不下,沔州又大旱,久旱必蝗,蔓延往周边地域,难以阻挡。那几个旧党的老臣就知道斋戒拜佛,还抱作一堆来找朕,拿战况说事,可恶得很。” “蝗虫不过是虫子,跟天命德政半点关系都没有,你没有被他们唬住是对的。在我的时代,蝗灾也发生过,不是治不了的。” “哦?那你说说看,怎么治。” 在当代,好像都是用飞机撒农药吧?这里的话,我想了想,道,“可以鼓励百姓捕虫,论斤行赏。赶许多鸡鸭到田里也可以的,它们看到虫子自然就去啄吃了。还有,蝗虫跟飞蛾一样,都是趋光的,晚上点起数个火堆,使人在旁边守着,待虫子飞来,烧不死的就拍死,再尽数烧成灰,杜绝虫卵幼虫。只要找到得力的执行者,如此数日,应该就可以控制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会,“宋蓦萧越还有顾飞渊若是听到你这番说话,一定大失所望。” “为何?” “因为他们想了几日才想出的法子,朕的女人随随便便就说出来了。” “哈哈,过奖过奖,我不过是借鉴前人的经验,不过所幸你朝中还是有明白人的。” “朕看重的,当然都是明白人。” “嗯,皇上这自夸的艺术,还真是高明啊。” “哼,你刚才说,赈灾款项已经准备好了,在何处?” “皇上这么聪明,不妨猜猜看。” “朕不想猜,快说。” “呃,好吧。其实,我想问,皇上是不是赏罚分明呢?” “当然。” “那么,对反对灭蝗的那些人,是不是该好好罚罚呢?” “你” “我什么?你现在是不是很佩服我呀?这个可是我自己想的。佩服的话就说哦。”我边说边跳开几步。 “过来。” “干什么?我不过去。” “叫你过来。你献计有功,朕要好好赏你。” “我站这儿领赏就成了,皇上赏什么?金银还是珠宝啊?我都来者不拒。” “你”他有些咬牙切齿,正要说什么,旁边有人道,“皇上。” 我侧首一看,是萧越和宋蓦,还有一位,皮肤黑黑的有些不修边幅,大概就是那顾飞渊了。萧越见了我,低下头去,宋蓦只是浅浅一笑。顾飞渊目不斜视,只盯着萧显。 萧显趁我分神,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回头再收拾你。”然后随他们走了。 再见萧显,已是十日之后。 他过来时,我正同小青将日前做好的干花贴于纸上,晾在院中。傍晚清风习习,夕阳无限好。 “这是什么?”他问。 “这叫花笺。”我说。 他挑出一张,“倒真是好看,这个紫色的是什么花?” “这是风信子,是我托花铺从西域买来的。” “风信子?” “是啊,这花的含义,是”我看了他一眼,微微红了脸,“有了我的爱,你一定会幸福。” 他眼里闪了一下,折起那张纸道,“这个不错,我便先收着。” “不成,”我拉住他的手,“我花了那么大的功夫,才弄出这十来张,每张我都有用途的。” “你”他拧眉,“何用?” “半月后宫中行花神宴,邀请四方才子佳人,我做了这些,每一张都要拿去留墨宝的。” 他哈哈一笑,“那还不简单,朕先给你写一张。” “你?” “怎么?你嫌弃??” “不是不是,”我眼珠一转,拍拍手,“那样也好,皇上的墨宝,总是好的。” 进到房里,我研了墨,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却天下事,浮名身后得。”又将笔递给我,下巴微微扬起。 我接过笔来,想了想,歪歪扭扭写,“放剑倚红袖,挑灯照山河。” 他拿起来看了看,朗朗笑道,“句子不错,字却勉强了些!” “这笔我用不惯。”我道,“皇上将就着看吧。” 他折起花笺,放入袖中,又从背后搂住我,“你的法子不错,蝗灾已得到控制。还有,”唇凑在我耳边道,“前方传来战报,大捷。” “真的?”我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我就知道,老公你最厉害了。” “老公?”他眯眼看我。 “嗯就是夫君,是我们那边的喊法。” “何解?” 我认真想了想,“这大概是因为男人是公”瞥见他那轻蔑的小眼神,马上又改口道,“因为为人夫者为家之根本,国之砥柱,当大公无私,天下为公,所以叫老公。” 他拦腰抱起我,“那,老公好好赏你。” “你这哪里是赏我?你先放我下来。” “不放。”他边说边往卧室走。 “现在才几点?萧显,我们先坐着好好说会话,嗯?” “躺着说不是一样?” “躺着说,你还听得进去?” “试试?” “不用试!我知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给我个机会,嗯?” “不给不给。” “你敢抗旨?” “嗯?嗯,你不能总拿皇帝来压我。” 他歪嘴一笑,“好,不拿皇帝来压你,我压你就成了。” “啊啊啊萧显,你脸皮好厚。” “敢骂我?嗯,这东西是什么?” “这是我们那儿用的枕头。” “这么软,怎么用?碍手碍脚的。” “啊!你干吗扔我的枕头?这玉石枕头睡得我头疼啊。” “朕的胳膊给你枕。” “你胳膊也很硬,跟石头差不多。” “敢嫌弃我?” “唔唔唔。” “嗯?你这穿的又是什么?” “这这是我们那边的肚兜。” “嗯,这个不错怎么脱?” “哼哼,不告诉你哎呀,你别乱拽,疼疼疼,好了好了,挂钩在后头,在后头。” “有点意思下头也换了?” “嗯嗯,这个跟上头的是一套。” 他眯眼笑笑,“你特地为朕准备了这些,看来是想朕想得紧啊。今晚,朕好好疼你。” “我不是为你准备的呀,”我叫,“我只是更习惯这些,我根本不知道你今天会来。” “看你,就会口是心非。” “我哪有唔唔唔。” 他折腾完了,我趴在他的胸前划着圈儿,“萧显。” “嗯?” “你喜欢我吗?” “嗯。” “那,你爱我吗?” “嗯。” “真的?” “是啊。你每次都要问,说了多少遍了?”他仰起脖子看我,“疼你的时候,你就看不出我是喜欢你爱你?” “嗯嗯,那个时候你总是如狼似虎,我只看得出你很饿,其它都看不出来。” 他在我脑后不轻不重地打了一巴掌,“饿,也只是对你有胃口。” “那,日后你会不会挑食啊?” “那就得看你能变成多少花样来了。” “什么花样?我一清二白地就这么些斤两了,还能有什么花样?” “比如说,”他咬着我的耳朵根子低语了一番少儿不宜的说话,然后道,“试下?” 我“啪”地打在他心口,“你哪儿学来的?说起来我还忘了问,之前见你去逛窑子,难道是个中老手?” “什么呀,我去烟柳堂是有正事,你别乱猜。” “正事,什么正事?跟琵琶有关的正事?” “哎,那些你先别管,总之试还是不试?” “不试。” “那你躺着,我来。” “滚!” “敢叫我滚?活腻了是不是?”他一个翻身把我压住。 “嗯嗯,萧显,要么改天吧?嗯?” “改天是哪天?” “我想想哎呀哎呀,你别乱动,后天,后天行不行?” “明天。”他阴着脸道。 “嗯哈哈哈哈,你别挠我那儿,好好好,明天就明天,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想学骑马。” “你学骑马作甚?” “这个说来话长,你确定想知道?” “嗯。” 我坐起来,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小时候我就有个梦想,就是有朝一日,骑在马背上,纵意狂奔,不要问我为什么,自打在电视上第一次看到人骑马,我就产生了无比的兴趣,我想,这就是天意罢。后来” “电视是什么?” “嗯,那是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里头放能动的那种图片,一张张连起来就是个故事” “好像皮影戏?” “对对对,跟那个大同小异,总之,后来我妈带我去了动物园” “动物园又是什么?” “动物园就是一大块地方,里头放了许多笼子,每个里头关不同的动物,供人观赏逗趣的。” “那样有什么趣?”他“嘁”了声道,“是马就该在外头驰骋,是豹子就该捕猎扑食,关着有什么意思?” “嗯,你说的也对,不过我那个时代,平日里要见到野生动物很难,而且真要在荒郊野外见了天生天养的那种,很多人都会怕的。” “为何?” “因为在我那边,人们都呆在像归昌这种城市,不过比归昌更大,有许多许多的高楼,呆惯了就” “高楼?有多高?” “很高很高,真的高耸如云,不骗你。从远处看,楼上有许多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有人” “哈哈,”他笑,“那不是跟你说的那个动物园差不多?人关在格子里,动物关在笼子里,你那个世界还真是荒唐。” 我多少有些不爽,“喂喂喂,你不要看不起我家乡,你这边又有什么不同?你这宫殿,又何尝不是个牢笼?” 他板了脸,“说到底,你还是想走。我这儿是牢笼,你每日都像在坐牢,是不是?” “你这人,”我也来气了,“我不过是想学骑马,怎么扯到后来又是我不对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算了算了,不说了,当我没提过。”说完,我躺倒重重地翻身,背对着他,蹬了蹬被子。 他没说话,过了会子也躺下,又过了会,把我扯过来躺平了。 “你干吗?”我瞪他,我都快睡着了。 “不许背对着我。”他瞪回来。 我闭了眼不理他。他又躺下,胳膊横放在我的小肚子上,舒服地出了口气。 “萧一显一。”我叫。 “叫皇上。” “皇上,您能不能高抬贵爪,不要压着我的肚子啊?你这样压着我睡不着。” “忍着。”他突然觉得不对,半坐起来瞪我,“你刚刚说高抬什么?” “爪子爪子,”我叫,“龙不是长爪子长什么?” “死女人,敢对朕不敬。”他的帝王意识又出来了,拿被子蒙住我的头,“看你再敢乱说。” “唔唔唔,”我被闷着喘不过气来,在被子里头边挣扎嗡嗡道,“萧显,我不行了,你快松开。” “不松。” 我便蹬蹬腿不动了。他掀开被子,见了,摇摇我,“小余,小余。”又试试我的鼻息。 我屏住气。 他慌了,叫,“太医” 我一把抱住他,“太什么医,丢不丢人呀?我没事,逗你呢。” 他恼羞成怒,使劲掰我的手,我拿头在他身上蹭,“老公老公,别闹了,睡吧,嗯?你明早还要上朝呢。” 他虽还横鼻子竖眼,手却没再用力气,只把头伸过来在我额上很响地磕了一下。 “哎唷。”我捂住额头,“好疼,青了,一定青了。” “你罪有应得。”他横了我一眼,躺下了。 我哼哼唧唧地躺下,揉揉前额,上头鼓出好大一个包,再看萧显,一点事没有,果然天子的脑壳就是硬啊,不过我多委屈了,只是想学骑马,结果又遭罪。皇帝的老婆真不好做啊,家暴还不能投诉。 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二十二.垂鞭直拂五云车 早上醒来,萧显没影儿了。小青过来,仔细看看我,“主子,头上怎么肿了?” “磕石头上了。”我道。 “哪儿来的石头啊?” “你不知道,那个人的脑袋,比石头还硬啊。” 她噗哧一声笑出来,“主子真是不小心。” “唉,”我长叹一声,“小青,你哪儿知道我的苦啊?” 中午,高公公过来,说萧显叫我去无忧湖畔陪他走走。 走就走吧。我叫小青把我的刘海往右边梳,好遮住那块瘀青。 到了地方,却不见人。 放我鸽子?故意的吧?没准还为昨晚上耿耿于怀呢,这个小心眼的男人。话说帝王都是小心眼的多,所以才动不动就“杀”,“废了”,“拉下去”,“拖出去”。 我望着那碧波涟漪,不禁想起我与萧显的第一次正式碰面,就是在这里。那时我只想着混吃混喝积攒小金库找回家的法子,不过几个月,我已经对这男人掏心掏肺,被他攻陷,唉,我怎么会喜欢他呢?我为什么要喜欢他呀? “主子,快看,皇上来了!”小青道。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青石桥上立着一匹枣色骏马,马上翩然一人,雪衣玄袍,姿容如天上的太阳般耀眼,他对我微微一笑,我的天地里便只有他了。 他两腿夹了夹马肚子,朝我缓缓走来,到了跟前,下了马,把缰绳放在我手里,道,“小余。” 我竟然 –很没出息地 –热泪盈眶! 他将我搂在怀里,“哭什么?” “头上的包好疼。”我小声道,脸好烫,心跳好快,这c这完全就是热恋中的感觉啊,姐姐我高二时不小心早恋跟郑则也有过这样一段时光,不过好景不长。 他挑开我的刘海,在那处轻轻吻了一下,“是我鲁莽了。” 我摇头,紧紧抱住他,“我也不好,不该骂你。” 他将我的手按在马背上,“我教你,嗯?” 我抬眼感动又迷恋地看他,“嗯。” 然后?然后,大家还能指望什么呢?浪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呀。 很快,就听萧显不耐烦地道,“还没跑呢,你把马肚子夹那么紧干什么?它不舒服了能好好待你吗?” “我我不自觉就” “还夹!放开放开!等跑起来了再夹。坐直了,勾着背马都不待见你。” “哦。” “你脑子是有多不好使,教了半天,顾着上头就不顾下头,顾着下头就忘了上头,骑个马能有多难?朕五岁的时候就会了。” “小孩子学什么都快,有什么好显摆的?学个东西还要被你侮辱人格,我不学了!” “不学就给我下去。” “我” “你看,下马也不会吧?说你笨还不服气。” “我就是不服气,我不要你教了!人家都说只有教不好的先生没有学不会的学生!” “你学不会还怪到我头上了?我那么多折子还没看来教你骑马,我是有多想不开!” “你放我下去然后去批你的折子吧。因为你我现在对骑马都有阴影了!” 他气冲冲地放我下马,自己也下来,拽着我的胳膊刚想说什么,眼睛却看向我后头,一阵惊喜,“师兄,你几时回来的?” 我回头,见宋蓦正一身青衣,纤尘不染地立在那里。 “刚回来就进宫来了,”他道,“听说皇上在这边,就”一边不无同情地看了我一眼。 这才是谦谦君子好吧?哼!我怎么会看走了眼被旁边的这个家伙迷住呀?! “嗯,朕在教她骑马。”萧显斜了我一眼,“她想学,却又学不会。” “谁说我学不会?”我咬牙切齿。 宋蓦微微一笑,“皇上与皇后十分亲近,至亲则反而容易闹脾气,皇上若不介意,我便来教皇后吧。” 这,好大胆!一般的臣子对帝王家眷应该是唯恐避之不及吧?何况骑马可是有肌肤之亲的。我大气也不敢出地看着萧显,等他的反应,就见他的脸果然阴沉了。 宋蓦又道,“皇上怕皇后有危险,两人在马背上一起坐着,可须知孩童要学走路父母就必须要放手,既然要学,就该由着皇后一人在马上,从旁指点,才是教习之法。再说,皇上这匹赤焰,脾性是极好的,皇上大可放心。” 萧显的脸色缓和了,我心里却打起了小九九。宋蓦说的是有道理,学骑单车也是一样,放手自己踩才学的会,可c可毕竟那是一堆钢铁塑料好吧?这马是有头脑有个性的,它万一心情不好把我摔了再踩上一脚我不就完蛋了? 于是我小声道,“呵,这,怕是有点不妥吧?” 萧显瞪过来,摸透了我的心思,“你不是想学吗?这会子怕了?就那么点出息!”又对旁边道,“去把青月牵来。” “你少看扁我!”激将法还是有用的,嗯,没用也得有用啊,今天这马我要是不上,日后在萧显面前还抬得起头吗? 不成,为了自己的尊严,也为了二十一世纪的同胞们,这马,我今天一定得上。 可是,我真的怕啊。 宋蓦开始给我讲驭马之术和一些要点,讲得头头是道,我一边听一边努力记 –待会儿这里头某一句没准就能救了我的命啊。 青月来了,是匹灰青色骏马,比赤焰还大上一圈,萧显大摇大摆上了马坐着,对我嗤之以鼻道,“你看,就是这么简单。” 这小子还真是怎么添堵怎么来,得瑟的呢。 抖抖索索地上了马,我抱着马脖子道,“赤焰啊,你是叫赤焰吧?咱俩好好相处,嗯?完了我给你找一大筐最嫩的青草,好不好?” 于是稍稍夹了夹马肚子走了几步,又走了几步,再走了几个小圈,我胆子稍微大了些,坐直身子走得稍远了些,然后又走回来。 宋蓦和善地道,“皇后学得很快。” 我笑道,“谢谢先生。”瞥了一眼萧显,用力夹马肚子,“来,走快些,给他瞧瞧。” 话音刚落,那马撒开蹄子跑起来。 我吓得伏低抱紧马脖子,“我只是说走快些,你怎么跑起来了?慢些,慢些啊,嗯?” 无忧湖边本来也没多少空地,马儿载着我在树间乱跑,我眼前飞快闪过一堆枝枝叶叶,吓得都快哭出来了,宋蓦说的那些脑子里半个字也不剩,我想,死了死了,这回死定了,这时就听旁边一阵马蹄声,我侧头,见是萧显。 “萧显,呜,萧显。”我眼泪一下子出来了,我不想死,不想跟他分开啊。 他道,“别怕,我在这儿呢。” 那一秒,我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心里突然就安静下来了,那些方法啊要点啊在脑子里也清晰起来,抿紧嘴唇,渐渐地跟着马的节奏起伏,似乎还真像那么回事了。 赤焰又绕了一会,放慢了速度,我往后拉缰绳,它便停了下来。 我拍拍胸口,舒了口气。 下了马,萧显抹了抹我的眼角,“做得不错。” 我一头钻进他怀里,鼻子抽了抽,“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任我自生自灭。” “不管你,我怎会叫他们带青月过来?”他下巴抵着我的头顶,柔声道,“我在这里,不会让你有事的。” 两人牵着马慢慢走回去,宋蓦对我们拜了一拜,“恭喜皇后,学会骑马了。” “师兄这法子,倒真是有效。”萧显笑了笑,“重症就是要用猛药。” “皇上也知道,只是舍不得。”他也笑。 我哈哈道,“宋先生是明师出高徒啊。” “高徒?”萧显鄙夷地道,“没摔下来已经是高徒了,你对自己的要求,还真是高啊。” 这人,不损我会死啊?我偏了头去。 宋蓦出来打圆场,“皇后天资聪颖,只要再跟着皇上练习些许,马术自然会突飞猛进。” “多谢宋先生。”我甜甜地笑。 “谢他?”萧显在一边阴阳怪气,“刚刚撵上去帮你的可是朕。” “是啊,也多谢皇上啦。”我保持笑容。 “知道就好。”他道。 当晚,萧显过来要帐了。 我想着他白日里对我还算体贴,便尽心尽力地与他试了那不可言状之事。毕了,他舒坦地抱着我,“小余。” “嗯。” “今晚你格外地叫朕满意。除了骑马,你还有什么想学的?朕再教你。” “哼哼,没了。” 还教上瘾了,你教一次我代价太大了。 “怎么这么不求上进?天下可学的不知有多少。” “是啊是啊。” “不说别的,就说你那字吧,根本看不得。就这样吧,明儿起朕抽空来教你。” “我又不是不会写字,不用你教。你那么忙,给我本字帖,照着写就成了。” “为了你,朕总有时间。” “不用不用,你突然这么客气干什么?皇上日理万机,我真不用你教,真的。” 他捏我的下巴,“你这是在嫌我吧?” “岂敢岂敢?我是真的不想耽误你啊。” “不耽误。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嗯” “嗯?” “那你不能对我凶。我要是写的不好你不能逼我也不能骂我。” “你写的不好我当然要骂你。”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想教我,只是想挑毛病找乐子。” “我看你不想学才是真的。” “不是不是,这样吧,你给我本帖子先练着,一个月后若没有进步,你再教我。” “一个月太久,朕没那耐心,就给你一个礼拜,如何?你要是能模仿的有点像样了,就不用跟朕学了。” “那好吧。” 一个礼拜,好好写笔划总能写周正吧?毛笔字也没那么难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二十三. 一朝平地风波起 结果等我看到萧显给我选的帖子时,真是欲哭无泪。 这是神马字啊?狂草?这是狂草?认都不认得几个,练?我练什么呀? “好看吧?”他眯眼笑得贼坏,“这是朕最喜欢的帖子,爱卿觉得意下如何?” 我拿起来横看竖看,“皇上,你是想臣妾照着写,还是照着画啊?” “这是字,你不会看也看不懂吧?” 我把帖子一摔,“算了!这帖子我练不来,你想教就教想骂就骂吧。” 他哈哈一笑,“你早点有这点自知之明不就好了?来来来,朕好好教你写。” 站了过去,他叫我拿了毛笔,捉住我的手,在纸上落下一笔,一边训话,“不要抖,运气于笔端,抖什么?” “我的气不足。”我没好气道,一边故意使劲抖。 他在我耳边无耻地道,“气不足?那晚上帮你好好补补。” “足了足了。”我忙说,一边端正姿势。 他握着我的手写了“天恩浩荡”几个字,“就照这个练。” 我看看字,又看看他,“萧显,你这是让我练你的字?” “你反应真够快的啊。怎样?现在明白了,是不是觉得很荣幸?” “真是真是无上的荣光。皇上一定是觉得,自己的字写得相当不错吧?” “难道不是?” “是的是的,皇上的字,真是人见人爱,美得闭月羞花。” 他在我头上敲了一下,“好好写。” “不能体罚。” 头上又挨了一下。 “罚的就是你。” “别敲了别敲了,我好好写好好写。” 他在一旁看折子,时不时抬眼看我一下,走过来指点一下,在我的脑袋上敲一下,简直其乐无穷啊。 我写了一个钟头,手酸死了,忍不住道,“我想歇歇。” “写的拿过来朕看看。” 我拿过去,他在手上抖了抖,“你写成这样,接着练吧。” “这个天字写得跟你的有点像了好不好?你再看看再看看。” “这么难看还敢说跟朕的字像?接着练。” “我不!”我叫,“你这是变相虐待c家暴!” “过来!” “我才不!”我边说边往桌子后头躲。 他撂了折子过来抓我,我俩绕着桌子转了几圈,门吱呀一声开了,安太后站在那儿,脸上阴云密布。 萧显站好了,脸上也不太好看,“太后怎么来了也不通报一声?” “哀家在外头听着里边热闹,就自己进来了。”她道,又对我说,“皇后,这是在闹什么呀?” 她虽笑着,却笑得我好生紧张,支支吾吾道,“哦,我,不是,孩儿” 今日这气氛实在诡异,安太后似乎就是来找茬的架势,而萧显,竟然不再叫她母后了,这两人的关系怎么觉着像是有点剑拔弩张。 萧显站到我前面,“朕跟她闹着玩儿呢。” “闹着玩?皇上几时变得如此不知分寸?” “太后无端跑到朕的书房来随意指摘,又不知是什么分寸?” “你”安太后气得脸通红,袖子一甩走了。 我膛目结舌,萧显的眸子里满是阴霾,似是心里极怒,房间里一时间安静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许久,我小心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子,“你没事吧?” 他摇头。 “太后她跟你,好像不太对劲呀,到底怎么了?” 他冷哼一声,“她输得太惨,沉不住气了。” 我看着他,突然想知道,他这些日子在外头都应付了什么人,什么事,帝王当然都是相当不简单的,但他那复杂可怕的一面,我现在很想多了解一些。 “你干吗这样看着我?”他问。 “你那些事,不能告诉我吗?”我直看进他的眼睛。 他把我拥入怀里,“小余,你若是知道我这些日子杀了多少人,你会不理我的。你可以为救个素不相识的孩子不惜性命,你不会喜欢我做的那些事的。” 我不作声。 他接着道,“我在下旨将那些人灭门诛九族的时候,就想,若是我去了你的时代,是不是会更快活些?然后我就想,还好老天把你送来我身边,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一定会保护你,不让你被任何人伤害。” “萧显。”我说,“我会陪着你的,我也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他在我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我红了脸,抱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了回去。 温存片刻,他道,“我再教你写四个字罢。” “又写啊?” 他拉我到桌前,握住我的手,写下君显付余四字,侧首看着我。 我释然,微微一笑,念道,“君显付余,余付显君。” 他在我眉梢亲了一下,“念得好。” 三日后,安太后差人叫我过去。 我在心里掂量一番,挑了一件陵皇给我的玉器,带着小青上了路。 这件八仙过海,可是精品中的精品,玉是极好的翡翠,雕工更是鬼斧神工,每个人物都活灵活现,栩栩生风。礼多人不怪,总是不错的。 到了地方,我请安,然后笑吟吟地将礼物奉上,“母后,这件是孩儿特意让工匠精雕细琢出来的,您看看,喜不喜欢?” 她看了一眼,对旁边道,“先放着吧。” 琴姑将那件八仙过海接过,放在桌上,目光若有若无地看了我一眼。 太后没叫我坐,我便站着,心里头不禁叹气。这母子关系恶化,倒霉的看来是我这儿媳妇,明摆着今天叫我过来就是给她出气的,连送礼都不管用。无妨无妨,我傅小余也算见过世面经过大风大浪的,且以不变应万变。 “皇后,”她道,“哀家就开门见山了。皇后入宫也有不少时日了,这皇嗣之事,却似乎不是很上心啊。” 又拿这件说事,能不能有点新意? “这,臣妾与皇上一直都在努力” 她放下手中茶盏,“哀家说的,是给皇上纳妃之事,开枝散叶,方能子孙兴旺。” “太后说的不无道理。”我委婉笑道,“臣妾会同皇上商量。” “皇上政务繁忙,这些事是你应该替他做的。” 我闭一闭眼,面上还是笑着,“太后,臣妾的口味与皇上不同,选出来的他怕都不喜欢呢。” 她冷笑,“是吗?皇后百般推诿,其实是想独占六宫,效仿你那母后吗?” 我一怔,继续笑,“太后,臣妾也好,灵端皇后也好,没有夫君的宠爱,就算想独占六宫,也是万万不能的。” “你这是仗着皇上宠你,不把我放在眼里吗?”她在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太后多心了。”我道,“臣妾一直都是很敬重太后的。只是,臣妾虽然愚钝,也知道夫唱妇随的道理,皇上若不开口纳妃,臣妾是不敢造次的。” “好一个夫唱妇随。”这四个字明显触到了她的痛处,她明眸阴沉,“皇后既然敬重哀家,便先跪下吧。” 我迟疑片刻,慢慢跪下。 她拿着那尊八仙过海走到我跟前,手松开,任它落下。 一件精妙绝伦的珍品便如此在眼前碎做几片,我心里一阵怒,忍住了,伏地作惶恐状,“太后,臣妾错了,臣妾不知道太后如此憎恨臣妾,而且恨屋及乌,连这小器件也砸了,只是,这器件是臣妾特地在佛像前虔心祷告供了数日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现在砸了可怎么好?若是佛祖怪罪,连累了太后的福缘,那可就不妙太不妙啊。” 抬眼看去,她的脸上红白不定,似是气得不轻。 我低头心里暗笑,就听她稳稳道,“琴姑,皇后既然如此有佛心孝心,就带她到偏房,把《地藏经》抄一百遍。”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到底是深宫里磨砺出来的。 罢了,既然占了下风,抄就抄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二十四.剩云残日弄阴晴 我被关在偏房里抄《地藏经》,又饿又累又苦,一边抄一边在心里嘀咕,宫中险恶宫中险恶。 门啪地开了,萧显走进来,把我手里的笔夺了摔在地上,“走!” “我还没抄完呢。”我往后挣。 “叫你走!”他力气真大,不由分说就把我拽出去,走了老远才放开。 “你怎么了?好好地插一脚干吗?”我问。 “你平时不是厉害得很吗?在她面前怎么就吃瘪了?叫你跪你就跪,叫你抄书你就抄书?!” “你对我发什么火呀?她是太后,找个事儿要罚我,我有什么办法?”而且我也把她气得不轻。 “你是朕的女人,要罚你也是朕罚你,其他人凭什么动你?!” 我一愣,捂着嘴笑起来。 “你还笑?”他戳我的额头。 “要不是今儿这一出,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么护着我,值了值了。”我捂住头,“你那么心疼我,以后自己少欺负我些就成了。” “你是我的人,我欺负怎么了?别人欺负就不成。” “你这说的就不对了。你既然宝贝我,怎么又欺负我呢?这很矛盾啊。” “那是因为,”他眼珠一转,“打是亲,骂是爱。” 我去!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表达一下我对你的爱意呢?”我边说边伸长手臂去戳他的额头。 他捉住我的手,笑得十分凶险,“你真想试试?” 我将手抽回来,嘿嘿道,“开玩笑,开玩笑。” “算你懂事。”他又抓起我的手,“陪朕走走。” “嗯,”我想了想安太后那番话,犹豫些许,道,“你有没有信得过的太医啊?” “干吗?你不舒服?她怎么你了?” “不是不是。我只是最近胃有点不好,想叫人来把把脉。” “胃不好?”他拧眉,“你胃口一直那么好,怎会突然不好?” “可能是吃多了?”我抖抖地看他。 他瞪过来,“就知道吃。我听人说,你还拾掇着编什么菜谱,还真是吃得登峰造极啊。” “呵呵,多谢夸奖,好东西嘛,大家一起分享,宫里宫外,以后都能吃到我傅小余的菜。” “我不是在夸你。” “噢。” “成天搞那些乱七八糟,脑子里不知道装的什么,这几日也没空看你练字,待会写来看看,要是没有长进,仔细你的皮。” “萧显,”我哭丧着脸掐他的胳膊,虽然不太掐得动,“你能不能有点耐心?这才几天?你让我多练练再看,嗯?” “不成,再过几日就花神宴了,你要叫朕颜面扫地吗?” “花神宴?那不是才子佳人要我写字??干什么???” “秦墨离琴棋书画俱佳,不写字,你想抚琴,下棋,还是画画?你一肚子不学无术,顶着她的脸,丢的是朕的人。” “动不动就不学无术,之前我那数字表你还不停称好呢。” “我几时称好了,我不过说有点意思。” “” “怎么不说话了?” “我无话可说。” “你对我翻什么白眼?呵,竟敢对朕翻白眼?” 他的手指又点过来,我忙缩了脑袋躲过,“没有没有,我眼里入了沙子,你不要那么敏感。” “沙子?那我帮你吹吹。”一边说一边就过来扒拉我的眼皮。 “岂敢劳烦皇上?”我拿手去挡,“臣妾闭一闭眼就好了,闭一闭眼。” “那你就闭着。闭好了,不许睁开。” 我叹了口气,闭了眼,他拉着我,“看朕多体贴你,来,跟着朕往前走。” 我小步小步地探着前行,心里头直嘀咕,“萧显,你不会是要把我引到什么坑里头去吧?” 他嗤了一声,“妇人家,小肚鸡肠。朕要是想你入坑,你睁着眼睛也得入。” “嘿嘿,是是是,我哪能跟皇上的心胸比呢?”我摇头晃脑,“皇上是海纳百川,心里头装的是天下,不像我,听着都觉得饱了。” “你这是在夸我?” “当然,皇上心胸这么宽广,难道听不出这是溢美之词?” “啪”,后脑勺上挨了一下,我睁开眼,“干吗又打我?夸你也不好?” “不许贫嘴。”他板着脸,“说回正经的,人家都说,严师出高徒,我看还是得对你更严厉些,这字才练得出来。” 我心里一阵苦叫,定了定神,挤出个笑来,“萧显,咱们理性地想想,你是什么人啊?真龙天子,聪明绝顶,文韬武略,智慧一流,干什么都不同凡响,对吧?就这样你还十多年天天写才能写出如此俊美飘逸超凡脱俗的字来,对不对?我这才几天,你叫我这凡夫俗子达到你的水准,我不是说我不想啊,只是现实点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嘛,你就算把板子放在我跟前也不可能。” 他面无表情,于是我又接着道,“其实呢,我在想,花神宴上,我可以不写字,做点别的啊。” “你能做什么?”他又来了。 “嘿嘿,我都想好了,到时候你就等着惊喜吧。” “我不要惊喜,你现在就告诉我。” “不成,我还没准备好。” “你说不说?” “哎呀,”我拉起他的手摇阿摇,“你对我要有点信心嘛,好不好?我虽然不学无术,但你正经交给我做的事,没一件搞砸的吧?” 他看了我一会,点点头,“好吧,那你现在是承认你不学无术了?” “我承认,我承认。”我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我不学无术,才能衬得出你学富五车啊老公。” 他竟然脸红,抽出手来,“你就这张嘴。” 我哈哈一笑,伸长胳膊在他脸上捏了一下,“萧显好好的你怎么害起羞来了?瞧你这小表情还真可爱啊,乖乖的多招人喜欢。” 他的脸更红了,“你又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不敢不敢,我只是想夸你嘛。” “你胃现在不难受了?” “嗯?噢,还有点。你叫太医来给我瞧瞧。” 他点点头,“何太医是何魏的二叔,马上叫他过来瞧瞧,朕也听听是什么事。” “现在不成,我最近胃难受都是吃过中饭以后,你叫他明天中午来吧。” 他思忖着看了看我,“你也知道,中午我抽不出空来陪你。” “没事没事,看过了我告诉你。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好。”他点头,“我还有些事情处理,先去了。” “去吧去吧。” 他回身又在我鼻子上捏了一把,“今晚你来御书房。” “不了不了。”我连连摆手,“我要好好为花神宴做准备,不然到时丢你的脸就不好了。” 他摸摸我的头发,笑一笑,抬脚刚要走,又板了脸道,“在外人面前,给我拿出皇后的样子来,听见没?” 我连忙点头,“是,是,臣妾听见了,明白得很。” 他这才走了。 回了栖凤阁,我叫小青去请锦绣堂的许姑姑。人来了,我画了些图给她看,又解说一番。她领命去了。 我又叫来乐师,哼了首曲子,他们记下了,用古筝和长笛奏出来,效果还不错,我跟他们约了排练的时间,他们也去了。 哼,萧显,我们现代的艺术殿堂博大精深,随便找点东西出来看你服不服! 第二天中午,何太医过来。 “太医,听说你是何卫士的二叔?”我坐得端端正正,还挺有那么点皇后的风范。 “臣正是。”他拜道,“皇上说,娘娘最近胃不太舒服?” “嗯,你替本宫把把脉吧。”我隔着帘子伸出手去,模仿电视剧里那些“娘娘”的语气道。 他应了,按了我的脉,“娘娘的胃没事,想是偶尔食滞罢。” “其它呢?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又闭了眼仔细按了按,摇头道,“臣认为没什么奇怪的,娘娘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何太医,”隔着帘子他反正看不清楚,我干咳一声,脸上有点发烫,“你有没有一些让人容易怀孕的药啊?” 他噎了一下,“臣明白了,臣可以给娘娘开些滋补气血的药,娘娘先试试看?” 我点头,“甚好甚好。”又对他道,“何太医,你再帮本宫看看,这屋里,可有一些不好的东西?比如麝香啊,红花啊,等等等等。” 他又噎了一下,“臣这就看看。” 他四处走走闻闻看看,道,“臣没看出什么异样。” “那好吧。”我叫小青拿给他一锭金子,“这是赏你的。” “这个臣不敢受。”他跪道。 “没事没事,拿着拿着,”我腆着脸笑,“本宫问的那些,皇上那里,就不必禀告了。” 这事要是被萧显知道,我也太没面子了,而且他一定又会借机多折腾我,不妥不妥。 他噎了第三下,低头道,“是。” “多谢。” “臣不敢。” “主子,”小青在一边犹犹豫豫道,“奴婢有样东西,也想拿给太医看看。” “嗯?拿吧。” 她出去几分钟,拿了个精巧的香囊进来,交给何太医。 他拿着,稍闻了闻,变了脸色,“这里头,有一剂桑离子,是宫廷禁药,若孕妇接触,极易滑胎。” 他妈的真是防不胜防啊,看了那么多宫心计甄嬛传,这桑离子又是神马东东?怎么编剧都没提过?太不负责任了。 “小青,怎么回事?”我坐不住了,一把掀了帘子,问。 她跪下道,“禀主子,这是上个礼拜琴姑给奴婢的,说是太后赐的祈福香囊。主子不用香,奴婢也就搁着没戴。” 竟然想从小青身上下手,安太后还真是有两下子。 何太医冒了一头冷汗,连磕了几个头道,“这香囊,娘娘还是当面交给皇上罢。” 我叹了口气,以袖遮面,“何太医,这种峰回路转触目惊心的场面想来你也见识过不少,不想今日在这里又碰上一回。你放心,本宫绝不是在演给你看。” 他接着磕头,“臣不敢。” “那,这香囊的事,也麻烦你别告诉皇上,成不成?” “可是此事关系重大” “本宫知道,本宫会自己斟量的。” 何太医走了,我叫小青把香囊放在个安全的地方,心想着,先搞定花神宴再说。 第二天,徐姑姑送来了我要的衣物和鞋子,一色粉白,都按着这个时代的风尚做了适当改动,我试了试,感觉不错,便叫乐师们过来排练。 我正在做热身,萧显来了,上下看看我,道,“你这弄的是什么?” “喜欢吗?”我莞尔一笑,踮起脚尖,转了几圈,“这叫芭蕾。” 这都要感谢我妈,小时候听楼下张大爷的话认定了我是根好苗子,五岁时就开始送去学习培养,整天跟我念叨着朱莉娅学院林肯中心,虽然后来我辜负了她的期望,但好歹也练了九年,大学时我也算是系里的文艺骨干,哼哼。 秦墨离这小身子骨柔韧性不错,再加上我的技术,跳起来杠杠的。 我轻轻盈盈地跳了几下,做了个阿拉贝斯克,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将他的眼睇住,“如何?” 他偏过头去,干咳一声,“还行。” “给你看全套。”我向乐师打了个手势。 古筝与长笛奏出《秋日的私语》,别有一番韵味。 萧显有点怪怪的,明明我眼角余光见他看的目不转睛,可等我一正眼看过去,他却目光闪烁,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 我停下来,站在他跟前,“臣妾很认真地在跳,皇上可用心在看啊?” 他斜我一眼,“又没什么好看的。我问你,太医怎么说?” “没事,就是吃多了。“ 他哼一声,“就知道!”呛了我以后抬脚就走,到了门口又回头,“花神宴你就弄这个吧,虽然没什么大不了,但好歹图个新鲜。” 我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大声道,“多谢皇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二十五. 有此倾城好颜色 花神宴那天,按着萧显的指示,我一切就绪,憋在大屏风后头等着奏乐。 笛音响起,我踮起脚尖,行至场地当中,抬眼看向主位,却不见萧显。我顿时忐忑起来 –这家伙不会上厕所去了吧?他不在,我还真有点怯场。 此时,就见大殿外缓缓走入一人,玄袍里露出白色衣襟,明珠金冠束发,双手托起唇边一支玉笛,黑瞳两点如藏有万千星辰。 我老公好帅! 我一时花痴怔住,却见他向我挑眉示意,忙旋转身形。什么叫用生命在跳舞?姐姐我今日就是! 四下里先是一片寂静,继而掌声雷动。 表演结束,他以汗巾轻拭我额头细汗,对众人笑道,“这曲秋思,是皇后特地为这花神宴准备的。”又引来一阵羡叹。 我感激地看看他,坐下,这才好好打量起今天的阵容。 左手边,宋蓦,顾飞渊,以及我不认识的男子女子若干,右手边,萧越,薛锦弦,薛锦弦旁边坐着的男子想必就是萧显的二哥萧肃,然后又是我不认识的男子女子若干。 大家起身,向我和萧显行礼。 我看看萧显,他今日甚是慈眉善目,对众人道,“诸位无须多礼。” 我小声对萧显道,“好多人我都不认识呀。” 他瞥我一眼,不紧不慢地将个小册子从袖中取出,一脸傲娇地放在我跟前。 我打开一看,原来是份名单,按座位写了每个人的名字身份。我抿嘴笑,轻声拍马屁,“老公你好细心呀。” 他不无得意。 我按着名单找到名声最响的几大才子,一一对上了号。 萧肃举杯道,“吾皇隆恩,今年的花神宴比往年热闹许多。” 这萧肃虽是安太后的亲生儿子,不过看起来挺实诚,跟萧显关系似乎也挺好的,难怪萧显特地去帮他要了薛锦弦。 “是啊,”席间一人道,“皇上今年发天恩券,像我这种人才得以见识花神宴的盛况。” 其他人都客气起来,“哪里哪里”一番,然后左右互相三句长两句短,我趁这当儿找着名单看去,说话人叫范襄,正是大朔顶级富豪之一。此人靠贩卖茶叶起家,如今在四国都有大大小小的铺子十来家,不亚于现代那些超级连锁店。我又仔细看看名单,发现来人中有不少他这样的富商大贾,还有些高官家属。说起来,花神宴本是大朔皇室邀请文人雅士参加的艺术趴,这次叫了这么多土豪,还真是立意很不同呢。萧显不知又在搞什么,这天恩券嗯! 我小声凑近他耳边问,“皇上,这天恩券,是不是就是门票啊?” 他凤眼微微斜过来,我又解释,“门票就是花钱买了才能进门的那种票,是不是呀?”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算你聪明。”又扬起唇角微微一笑,“这便是朕为沔州筹的善款,比你的如何?” 哎呀呀,果然腹黑谁也比不上这家伙。 我竖起大拇指,“皇上高明,实在是高啊。不过,臣妾的招术,还没全使出来呢。如今有了皇上在前铺垫,倒是替臣妾方便了不少。” 他眯眼问,“你还有什么招术?” “哼哼,天机不可泄漏。” 他的手在桌下不轻不重地拧了我一下,我差点叫出来,以袖遮脸,瞪他一眼,“皇上,臣妾要是疯起来,丢的可是你的脸啊。” 他面上笑着,“是吗?你倒是试试看。” “不试不试,臣妾哪儿有那个胆?”我赔笑。 他轻哼一声,别过头去。 我摸摸大腿,撇撇嘴,头一偏,却正对上萧越那双似有千言万语的眼睛,一时不觉脸上微热。他怔了怔,看向别处。我便也去看另一侧,这回又正好对上宋蓦,他自然而然地对我举杯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也是看得我心里一跳。暗地里骂,傅小余啊傅小余,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是个帅哥就对你有意思啊?你以为你是主角啊?还是以为作者是白痴圣母转世对你格外开恩啊?给你安排个美男老公看把你得意忘形的,别忘了你这老公可不是好惹的,你这粉红的小心情要是被他发觉了,吃不了兜着走吧。 这么着,偷偷摸摸又去看萧显,他有意无意地看过来,还好像真看穿了我的心思,弄得我头皮一紧,刷一下站起来。 场面一下子安静地有些诡异。 我吭哧几声,道,“本宫亲手做了些花笺,诸位若有愿作诗作画的,尽可开口,留下墨宝。”一边向小青使了个眼色。 其实之前我跟她约的不是现在,只不过我突然失心疯这么站起来,总得有个交代。 她转到屏风后,拿了个托盘出来,站在我面前。 我莞尔一笑,抽出一张抖开了,拎着两角展示给众人。 这一张是梅花笺,灰白的宣纸一角,散散地点缀了几朵鹅黄的腊梅,很是清雅。 我捂嘴笑道,“这花笺总共只有十张,每一张都独一无二。诸位,谁先来?若是迟了,恐就没有了。” 左手边一人拍手叫好,“皇后娘娘如此悉心准备,李某不才,愿第一个献丑。” 此人是个大才子,姓李名韩字长山。 萧显起身,拍手道,“好!长山开场,自然是极好的。” 他这么捧场,我更来劲了,也鼓掌道,“素闻李长山大名,真是久闻不如一见,吾这花笺,得留长山墨宝,也是荣光无限呀。” 李长山连连鞠躬,“皇后过奖了,在下不敢。” 我呵呵一笑,正要开口再加上几句,萧显揽住我的腰,在上头掐了一下,我忙闭上嘴,然后就见萧显含蓄地笑道,“长山啊,你受之无愧,这就开始罢。” 李长山拜一拜,提笔,飘飘洒洒写道,“牡丹芍药红黄紫,偏见花神着白衣。一曲秋思天下动,袖舞昌都万巷痴。” 众人都叫好。 嗯,这是在说我是花神么?这个马屁拍的好高雅,好受用,不错不错。 有个人开头,接下来大家就没什么不好意思了,剩下的九张花笺很快张张有诗有画,一张比一张有看头。 我让宫人把十张花笺全部展开,对众人道,“如此,这十张花笺才算是无上至宝,可谓‘十全尊贵笺’。” 大家都点头称是,我看着萧显道,“皇上,沔州大旱,又有蝗灾,今日,臣妾便将这些十全尊贵笺现场卖出,价高者得,所得款项全用来救灾,皇上觉得,如何?” 他眸子一闪,有如晨星,“如此,甚好。” “那,便先从这梅花笺开始。”我道,“起价 一一 白银一千两。” “朕先拔个头筹,”萧显道,“五千两。”又笑着对众人道,“众爱卿可不能比朕小气呀。” 乖乖,这是嫌我起价太低呀。 范襄好样的,马上道,“在下斗胆,愿出八千两。” 又有人出到一万两,等等等等。最后这张梅花笺被人以三万两的高价买下。剩下九张,也都不相上下,最高的一张牡丹笺卖到五万两。 算下来,这次拍卖,总共筹得白银四十余万两。可惜这不是我结婚收红包,不然笑都笑醒了。不管怎样,这大把大把的银票,一会子可要好好数数。 宴会结束,我瞅了个空拉住薛锦弦,问她嫁来过得可好。 她笑道,“劳烦皇后记挂,恭王仁厚,向来不问朝堂之事,日子倒是逍遥得很呢。” 我听她这么急着替萧肃撇清干系,不免心里苦笑,便道,“这么一听,你也应该是很逍遥自在罢,那我便放心了。” “正是,妾身得恭王宠爱,甚是满足。”她仍是笑,“皇宫不比王府,人多事杂,娘娘少不了要累些。” 我干笑,“还好还好。” 送走众人,我不知怎地没了数钱的心情,萧显在旁边说了句什么,我都没听清。 他在我脑门上戳了一下,“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为何会要来薛锦弦给你二哥。” “你觉得呢?”他问。 “我怎么知道?难不成薛锦弦是你的探子?” 他浅浅地笑,“二哥天性谦恭仁厚,从来不想争什么,只可惜,他不争,有人却想他去争。” “你是说,安太后想扶他上位?!” 他不置可否,只道,“我没有要薛锦弦做我的探子,不过你父皇之前跟她叮嘱过什么,就不得知了。她的家人都在锦都,不管陵皇跟她说了什么,只怕都会尽心尽力罢。” “你”我一时语噎,“陵皇跟她说什么,又少得了你在中间掺和?” 他不无得意地哼了一声。 我摇头叹气,这皇室间的明争暗斗,实在阴险太阴险,还好我不用做那些智勇双全一路开挂的女主,不然还真的搞不定。 “你叹什么气?”他问。 “我叹啊,好好的一个薛锦弦,竟被你们利用断送了。” “她跟着二哥,也不算断送。二哥为人是极好的,既然愿意娶她,便是打定了主意要对她好。你不要瞎操心。” “他答应娶她,就是表明了他对你不会有二心,你一面说他好人,一面又算计他,真是卑” “卑什么?”他打断我,瞪过来。 “卑卑卑北北北,哎呀,今晚这北风吹得好厉害,有点冷有点冷。皇上,臣妾这就先回去了。” 他揪住我的后领,“朕没准你走呢,你敢走?” “我”我一拍手,“那,皇上啊,咱们来数钱吧,你看,今晚我总共赚了四十万两呢,你那些天恩券卖了多少啊?咱俩来比比吧。” “哼。”他伸出五个手指。 “五十万?皇上果然还是稍胜一筹,哈哈。” “不是,是五十万两黄金!” “啊!”我捂住嘴巴,暗暗替那些主动来挨宰的人心疼。 “什么起价一千两,小家子气!”他鄙夷地道,“没见过大场面。” “是是,还是皇上你够狠啊。”我左右两手都竖大拇指,“臣妾佩服佩服。你把人家刮剥得那么痛,难怪他们买我的花笺时都显得特别轻松,特别开心。” “不过,你的法子也不算不好。” “哼哼,多谢皇上。” “过来。” “干吗?” “叫你过来!”他一把拽我入怀,在我耳边道,“明日朕出巡,带你一起,怎样?” “那当然好啊!”我一阵狂喜,嘴里头一时收不住,“不能再好啦!呆在你这宫里头都快把我憋出病来啦!我这么大好的青春,当然要去外头的花花世界好好挥霍一下,正所谓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啊?啊!” 脑袋上挨了一下,我收住刚刚的得意忘形,咧嘴道,“我那只是说说,说说罢了,不过萧显啊,你这个提议,我实在是欢喜,欢喜得很哪!”一边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他又做出了那副害羞的小表情,吭哧一声道,“那今晚好好报答我。” “当然,一定一定。”我腆着脸。 为着名正言顺出去逛逛,我这老脸暂时不要了也罢,不要了不要了唉,这世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二十六. 横冈下瞰大江流 次日,我美滋滋地坐进软轿,一路不时掀开帘子看那青山绿水,忍不住哼出曲儿来。萧显的小眼神斜过来,我便回以极富善意以德报怨的傻笑。他的脸板得老紧,也没说什么,只拼命把头扭着不看我。 平地上行了几个时辰,马车上了山,然后一路大概到了顶,停下来。 我下来,眼前乌漆漆的一座庙宇,上书“宝慧寺”三个金字,甚是庄严。侍卫上前打门,通报,然后就见一队和尚迎了出来,领头的老和尚满脸褶子,白胡子老长老长,眼神清澈淡泊,明写着“世外高人”四个字。 他合掌道声“阿弥陀佛”,领着众僧向萧显行了礼,“老衲不知萧施主到访,有失远迎。” 萧显亦回礼,“空镜大师,贸然前来,还望勿怪。” 和尚微微一笑,“施主客气了,请。” 入了去,空镜招呼我们在内堂坐下,喝了一圈茶,萧显道,“那人在大师这里也有些时日,可清静些了?” 空镜放下茶盏,“施主终是放心不下,那便去看一看吧。” 萧显点点头,起身道,“那就有劳大师了。”又对我道,“你也来。” 我抬脚跟出去,随二人穿到后堂,不远不近地到了一处敞开的房门口,他二人站住了,我便也站住,朝里看去。 蒲团上,一人背对着我们打坐,身侧的念珠一粒一粒地缓缓转动。 萧显看了一会,问空镜道,“大师,他可是诚心向佛了?” 空镜道,“施主何不亲自去问他?” 我看了老和尚一眼,心想,这个方丈好牛掰。萧显还就吃他这一套,没说什么,自己走进那小房间里,跟那人说了几句。那人并未起身,不知回了什么话,萧显又站了一会,走出来,面色有些苍白。 空镜道,“施主想是有答案了?” 萧显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就领着我和其他人告辞了。 这颠了两三个小时,停下来不到一个钟头,还打哑谜看得我一脸问号,这就结束了?我拉着萧显的袖子,“就这么回去了?” “不然呢?”他瞪我。 我看看四周,松了手,一脸谄笑,“这好山好水的,皇上,臣妾陪你走走呗。” 他道,“有什么好走的?” “有什么好走的?”我拉长声音,“这个问题该问老呃,空镜大师。”扭头便问,“大师,您在这儿有些时日了对吧,附近有什么美景,或者好吃好玩的,还请您指教一二。” 萧显斥道,“成何体统?” 老和尚深深浅浅地看了我一眼,“什么样的景,才是施主眼中的美景?” 我呵呵道,“大师觉得不错的,我自然也觉得不错。” 空镜内敛地笑了笑,“敝寺后山有个去处,叫做听涛,施主不妨去看看。” “好呀好呀。”我边拍手边眼巴巴地去瞅萧显。 他干咳一声,并不应我,只对空镜道,“大师,那打扰了。”一边大踏步往外走。 空镜看了我一眼,合掌道,“施主,独来独往,好来好去。” 嗯?这话有点没头没尾,是不是在说好走不送?高人就是高,简单一句话搞得这么神秘。 出了寺门,我小声念叨,“听涛好名字呀,可这附近又没有海,怎么会有涛声?真是叫人浮想联翩,萧显,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 他还是不理我,却叫人马守在原地,自个儿往宝慧寺后头绕去。 我一阵乐,美滋滋地跟了去。走完了青石板,又弯弯绕绕过了老长的一段林间小路。 萧显走得比我快,这时在前头站住了。我三步并两步过去,却见他立在一处绝壁之上,脚下是万顷松林,风过处,犹如海浪层层拍岸,涛声不绝于耳,胸中顿时升起一股浩然之气,尘埃俗事皆涤荡尽去。 萧显搂住我的肩膀,许久,轻声道,“若你我在此处建屋长住,亦好。” 我握紧他的手,随口道,“好倒是好,不过若这只是你一时受了刺激,有感而发,就别给我留什么不切实际的念想了。” 他低头斜了我一眼,“什么刺激?” 我舔舔嘴唇,“不是,我是说,皇上成天想的尽是治国平天下,今天突然想跟我筑小家隐居,臣妾感觉受宠若惊的同时,不免也有些疑问呀。” 哼,你控制欲权力欲这么重的人,今天突然说这话,我用自己iq值的尾数想想也觉出不对了。 “有疑问?那你想知道?” “这”我叹了口气,真心实意道,“那我说实话了。我们那个时代,有好些写朝廷争斗党派纷争的小说啊,电视啊,忒精彩了,可我来到这,好像什么都没有体会过,只能从你的一些对话里捕风捉影想象一番,这叫我好生郁闷,觉得有虚此行啊,何况,你是我老公,你的事,我当然都在意,想了解。” 他不说话,又过半晌,开口道,“今日宝慧寺那人,叫元轩,是安太后的表兄,官至大将军,权倾朝野。打击安党时,我设计缴了他的兵权,却没有杀他,只令他在此剃度出家,不得出宝慧寺一步。我没有杀他,是因为他收养过对我很重要的一个人,那人在世时,他多方照顾,视同己出,政局之外,我又不能不对他怀有感激。” “所以你放心不下,过来看他过得好不好?”我道。 他摇头,“你错了。我不放心,是因为怀疑他仍有反意,今次他若不能让我安心,便是不顾及那人,我也定要他的命。” 说到此处,他的眼中尽是狠厉,我打了个寒噤,道,“那,看来你是安心了。” 他未答,只道,“他对我说,他已不知我是谁,亦不知自己是谁,一命飘忽于天地间,如浮萍耳。听了这话,无论安不安心,我都下不了手了。”又问我,“你可知道,今日,我为何带你来?” 我摇头。 “因为,我本想,当着你的面,更易下杀手。” “啊?你变态啊!”我脱口而出,忙又捂住嘴巴。 他瞪眼道,“你说什么?” 我“啊啊啊”了几声,看着他的眼神,又看看脚下的万丈深渊,耳里的松涛声也变得有些恐怖了,定了定神,堆笑道,“嗯?我没说什么啊。我的意思是说,这杀人又没有什么好看的,何必一定要我在场呢?我怕血,会晕,哎呀,现在就有点晕了。” “不许晕!你说变态,何为变态?”他慢悠悠问,“你是不是又在骂我?” 我抖了抖一身冷汗,清清嗓子,“哦,变态啊,顾名思义,就是改变态度的意思。你看,你除了偶尔利用利用我,一贯都不让我掺和你的事,如今竟然这么大费周折地想在我眼前杀人,这就是极大的态度转变呀,呵呵。” 他阴森森看我,“好一个自圆其说呀。” 我打了个寒战。什么?!不会吧!变态这个现代词汇他没可能会知道。这家伙一定是在唬我。于是按了按太阳穴,“你说我自圆其说,那你说说看,变态是什么意思。” 他盯着我,一板一眼地说,“朕为何要解释给你听?总之,朕看你才是变态。” 呃,罢了,我咬咬牙,“好吧,我是变态,你看,这个词本来就没什么,我根本没骂你,你多想了不是?现在我都认了,你放心了吧?” 他哼了一声,“变态。” “是。” “你还想知道什么?朝廷争斗党派纷争之类的,再接着问啊。” “这个,哈哈,算了算了,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他手掌在我脑门上来回切了几下,“下次问之前,想想今天,再问,变态。” 我连连点头,“好好好。” “回宫。” “好,回去回去。皇上请。” 他转身大踏步往回走,我跟过去,又点头哈腰道,“少杀人好,少造孽啊,人是万物之灵,爹妈生养多不容易,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还是慎重些好,慎重些好。” 他回头一瞪,我屏住嘴巴,“累了累了,不说了不说了。” “变态。” 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二十七. 橘洲风起梦难安 回宫后,又过了几天,我叫小青去请了琴姑过来,然后拿出香囊。 她看了,面上波澜不惊,问,“娘娘此是何意?” “请琴姑回去告诉太后,她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实在受不起,还是拿回去的好。”我道,“还有,以后这种礼物她不送也罢,否则我便转给皇上也瞧瞧。” 她默默接过香囊,放入袖中,对我拜了一拜,“那奴婢这就告辞了。” “去吧。” 她走到门口,又突然道,“皇后,皇上书房的百宝格上有个三足青龙鼎,里头应该有皇后会感兴趣的东西。” 我扬眉道,“喔?你以为,能叫我感兴趣的东西是什么?” 她淡淡一笑,“奴婢不便说,娘娘见了便知。” 我看着她的背影,皱起眉头,这个琴姑,虽然只是个宫女,却总给我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俗话说真人不露相,她刚才那话到底是何用意,我还是小心为妙。 不过那个青龙鼎又是何物?萧显的书房我去过好多次,不过从未留意到什么青龙鼎,想必不太起眼。 无可否认地,她确实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书房嗯,书房,好,这就瞧瞧去。 时机不错,萧显正好不在。 我的目光投向书案旁边的百宝格,那上头,最左边从下往上数第三层上,确实有个小小的青铜鼎。 我走近,盯着那鼎看了半天,不过巴掌大小,表面上刻着盘龙,但除了雕工一流,我也看不出什么其它名堂了。难道,鼎里头有什么? 我踮起脚尖,两手捧住那鼎,想取下来,鼎却纹丝不动,难道是锈住了?!我看看身后,咬咬牙,将它左右转了几下,只听“吱呀”一声,百宝格后头竟露出个密室来! 这?这不会是萧显的小金库吧?琴姑难道真的是高人,把宝库的开启方式告诉我?我一个激动,抬脚就迈进去。 我没看到什么奇珍异宝,却对着正面壁上的一幅画像失了神。画中那人,素衣纤手,低眉垂眸,飘飘然若洛神踏莲而来。 身后一个声音冷冷响起,“你为何在此?” 我回头,对上萧显阴冷的眸子,身子一震,后退一步,绊着地上的什么东西失了平衡,手本能地在空气中一抓,竟将那画生生扯做两半。 他抖了一下,上前将我一把推倒在地, 我呆若木鸡,手里还攥着那半卷残画,抬头,见他眸子里突如其来的恨意,刹那间如入冰窖。 “我”我嗫嘘道,“我不是故意的。” “滚!”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来。 我的泪一下子滑出眼眶,爬起来跑了出去。 我在床上没吃没喝地躺了一天,心里难过得厉害,连带的身上没一处不难受。 小青急得直哭,说要去叫皇上过来,我说不准去。 第二天中午,萧显来了,在我身边坐下,慢慢道,“画上的女子叫苏白影。十三岁时,我外出行猎,被奸人陷害,坠崖后大难不死,却伤了眼睛,是她救了我,就在你看见的那个山洞。” “那些日子,我什么都看不见,是她陪着我,照顾我,还找来治我眼睛的灵药。后来,我的眼睛好了,便同她和她家人住在一起。再后来,那些贼人还不死心,找过来杀我,她爹爹为救我们死了,还好那时父皇的人赶到,将我们救了回去。” “我们一起长大,我立誓,以后会娶她为妻,若我为帝,则她为后。可后来,秦墨离选中了我这个大朔太子,非我不嫁,白影她为了我为了大局,竟自缢身亡。” 好大的信息量,我沉默许久,努力消化吞咽,坐起来,“萧显这些,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那个山洞,我还以为我们是夫妻,你却什么话都不跟我说。除了知道你是皇帝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小时候受了那么大的苦”我哽咽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问,“那个元轩,他收养的孩子,难道就是她?” 他眼里柔柔的,点了点头。 “我说实话,我现在心里乱得很,我以为我们两情相悦,没想到中间还有个别人你留着她的画,为她掉眼泪” “白影已经不在了。”静了一会,他道。 “她不是不在,而是在你的心里,而且比谁都重要。”我看着他,他却没有反驳,我心里更难受了,“萧显,你心里守着一个完美的初恋情人,我永远也不及她的好,这叫我情何以堪?” 他眸子一黯,“你这么比较有什么意思?” “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我抱着膝盖道。 “敢叫朕出去?你这脾气,还真登头上脸了。”他半是玩笑地道,一边手指伸过来想摸我的脸,我侧头躲过,咬着唇不吭声。 他站起来,真动了气,“看来朕是太宠你了!” “真是皇恩浩荡啊。”我讥诮道,“皇上推臣妾的时候,也是宠得厉害呢。” 他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甩袖走了出去。 我望着窗外想,我该怎么办? 前女友这三个字本就是我感情里的谶言,跟郑则闹分手,也正因为此。 转了一圈,我似乎又绕到了原点。 傅小余啊傅小余,你到底在做什么?莫名其妙地穿越,莫名其妙地成了有夫之妇,还莫名其妙地搭上了一颗真心。你到底要做谁?家呢?你不是要回去吗? 家,是啊,我该回家了。 什么情,什么爱,那是我本就不该招惹的,何况对方是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可是,既已深陷其中,是否还能逃出生天? 月盈如盆,洒落一地白光,冷冷清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二十八.柳叶乱飘千尺雨 我又梦见那个地方了,还是那对少男少女,还是看不清面容,但现在我明白了,那个男孩是萧显,而那女孩,便是苏白影了。 我听见少年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道,“待你好了,我便告诉你。” 少年从脖子上摘下个东西,摸索着放进女孩的手心,“这个,你收着。日后,我定要与你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雾气里,那块东西发出一道红光,显出一条龙的形状。 我一下子坐起来,跳下床,从箱子里翻出那块玉,对着窗外的月光看去。 满月的光里,墨玉里的龙形愈发明显,赤色如血,突地破玉而出,腾向天边! 我一惊,马上追着那翔龙而去,眼见它一头扎入那无忧湖里,再不见踪影。 我呆立湖畔,不意低头一看,手中墨玉里,曲龙如故,似是根本不曾离去。想了想,我将玉套上脖子,下了水。 我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在水中呼吸,而且水温变得不冷不热,如沐春风履平地。 胸前的墨玉又发出红光,引着我游向一处石壁,壁前水草丰茂。拨开水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在红光中缓缓开启。 游入门中,里头曲径游廊,甚是深远,尽头处是个石龛,内里放着个巴掌大的玉匣。我将那匣子放入怀里,刚待出去,却见石龛后头另有个小门。 游过去,轻轻一拉,门开了,又是一条长道。我沿着那长道而行,终于从另一个洞口出了去,潜上水面,竟是不思崖下的那口潭水。 回到栖凤阁里,东方既白,墨玉已恢复黯然模样,龙形也不再清晰。我摸摸怀中小匣还在,钻进被窝里打开,里头只有一面小小的铜镜,左右看不出什么稀奇,翻过来,背面刻着“溯月”二字。 墨玉是萧显的吗?怎会在秦墨离那里?难道,秦墨离仗着自己的身份,从苏白影那儿抢的?偷的?不会吧,她应该不是那种人吧?怎么办?我该去问萧显吗?可睹物思人,他不定又要发火了,我何必自讨没趣?不妥不妥。 我将那块玉和镜子一起收了,叹了口气。 天明,琴姑过来,说今日皇上托太后在烟水阁设宴,请了一帮子大臣家的女眷。说完,她意味深长地说,“皇上虽然没有明说,但皇后娘娘还是去帮着掌掌眼吧。” “噢。”我道,“我洗把脸就去。”又对她道,“皇上书房里的东西,我已看过了。你叫我去的时候,就知道我有今日吧?” 她低头,“奴婢只是觉得,有些事实娘娘还是知道的好。” “你说的对。”我道,“虽然我现在宁愿自己永远不知道,但还是知道的好。” 琴姑走了,我坐在镜前,见自己脸色煞白,黑眼圈明显,实在是不太上眼。我叫小青帮我挽了头发,她打开胭脂,我道,“不必。” 她担忧地道,“主子。” “今日他要选的,不是我。”我涩涩一笑,“何必抢了别人的风头?” 小青的眼睛湿了,哽咽道,“主子,何必跟皇上犟着” 我替她抹去眼泪,“傻丫头,哭什么?离了他,我们也能好好的。”又道,“我罩着你呢。乖,笑一个。” 她勉强笑了下,我拉着她,“走吧。我不爱迟到。” 烟水阁里,莺莺燕燕,千娇百媚,对着初夏的满湖荷花,真是不知是花美还是那些少女更美。 我坐在右手边,中间隔着安太后瞥向萧显,他只端着酒杯,一心瞅着各家芳菲展美貌献才艺,兴致似是高得很。 我拿起酒杯,又放下,这酒若喝了,不知脑子一热又说出什么话来,不喝也罢。 只见一位黄衣少女起身,举起酒杯向我道,“小女素心听闻皇后娘娘美若天仙,聪敏过人,花神宴上赏花笺行诗画募义款,更是传为一段佳话。今日得见,实在三生有幸。小女敬祝皇后娘娘,福气延绵,千秋不老。” 其他女孩便也站起来,跟着向我敬酒。 我做出笑容,举杯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宫中代有佳人出。诸位都是外表与实力并存,不怕入不了皇上的眼。本宫祝各位,得偿所愿。”言罢一饮而尽,“吾昨日受了些风寒,先告辞了,大家请尽兴。” 离了烟水阁,我心里堵得慌,胡乱转,就见前方一处三层高楼,牌匾上写着“万书楼”。 书?不错,去看看书吧,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啊。 进去后,我从一楼翻到二楼,二楼翻到三楼,除了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政略述要水利地理没看到什么感兴趣的。 刚要走,却在个角落的架子上看到一本《珍闻录》,便打开了瞧瞧。 这书挺有意思,画了不少宝贝,一页画配一页说明,甚是详细。 我看了几页,手指微微一颤,只因这一页上画的,正是那龙纹墨玉,原来它叫做吟龙陨玉,可往后翻看说明,书页却缺失了,应该是被撕走了。 我带着些失望继续往下看,又翻了几页,就看到那面青铜小镜,所幸此物说明页都还在。 小镜名曰溯月灵镜,上古嫦娥偷灵药奔月而去,于广寒之中孤冷寂寞,思念后羿,采月之灵气,赋鳄龟之青甲,做出了这面镜子,于每年月阴最重之时,可查看前世之相。 楼梯上蹬蹬来了一人,我回头一看,是宋蓦。 他仍是素淡衣衫,青丝及腰,眉间那一点金色,更显脱凡出尘,见了我,长长的眸子里微有些讶异。 “呃,宋先生。”我先打招呼,一边将那《珍闻录》卷一卷攥在手里。 “皇后娘娘。”他行礼,“娘娘怎会在此?” “咦?”我背着手,“女子难道就不能来这万书楼?” “我并非此意。”他淡淡一笑,“只是,娘娘此时应该在烟水阁才对。” “哦,那个什么,我不爱待着,便来这边用功了。”我眨眨眼,“宋先生又为何在此?” “我来找本书。”他道,“不知娘娘喜欢什么书呢?” “我?我兴趣比较广泛。”我说,“对了,宋先生可听过《珍闻录》一书?” 他点头,“自是听过。” “那,先生可看过?” 他又点头,“也看过。” 我打开手中书卷,“我刚才看到这书,实在有趣,你瞧这镜子。” 他瞟了瞟,“溯月可识前世之事,据说前朝时晋王得之,照后却发了狂,后来便不知下落。” “是啊,这镜子似是有些邪,难怪要在每年月阴最重时使用,不过这月阴最重之日又是何时?” “十二月十五,百鬼夜行。”他道。 我在心里默记几遍,点头,“的确有趣,还有这里,你看,怎么少了一页,有些扫兴,不知先生可记得这一页的内容?”一边翻开给他看。 他只看了一眼,便道,“吟龙陨玉,为烛龙撞不周山留下的灵物。” “那这灵物又有何用呢?” “书中并未写用途,只说神力无穷,而不周山下,碧血洞中,有缘得焚沧箭者,方可解其妙用。” 我皱眉,“焚沧箭不周山这世上真的有不周山吗?” “微臣未入朝堂时,曾听说不周山的所在,正是天涯海角。” 天涯海角?难道是海南?可这个时代,那地方不是鸟不拉屎的蛮夷之地吗?东坡还被流放过。不对不对,那只是现代的一个旅游景点,跟这个天涯海角应该扯不上关系。 于是又问,“那这天涯海角,又在何处?” “天涯海角,自古以来,众说纷纭,或在东海之滨,或在西歧关外,微臣浅薄,未曾求证,不过天下之大,自有高识之士,娘娘若好奇,可向他们一问。” 我甜甜一笑,“我觉得,先生已经是高人了。” “岂敢,在下不过无知无名小辈一名。当今天下,东有陵歌,西有广清,见识渊博,深不可测,修术近仙,才当得高人二字。” 他这样说,又增加了我几分好感。 “东陵歌,西广清,”我重复道,“这位陵歌,可就是火桑山穹清观里的那位?” “正是,说起来,娘娘当年苦修之时,跟他还有过一段师徒之缘呢。”说到这里,他“咦”了一声,“娘娘难道不记得了?” “这个我之前撞了头,有些东西不记得了。” “无妨无妨,有些事情,慢慢想,总能想起来的。”他温和一笑。 我点头,“今日与宋先生一谈,真是胜读十年书啊,多谢多谢。” 他微微鞠躬,“娘娘过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二十九. 遇酒逢春且欢喜 从万书楼里出来,我转了个弯,就碰到萧显。 “你不是受了风寒,怎么还在外头?”他不无讥讽地问。 “臣妾只是随便走走,想着皇上在选秀,便不会碰到。”我云淡风轻道。 气氛莫名紧张,他似是忍着气,片刻后道,“手上拿的什么书?” 我给他看。 “《珍闻录》?”他拿起来翻翻,“这有什么好看的?” “我觉得,这里头有回家的线索。”我道。 他脸一沉,“回家?” “是啊,皇上。”我强笑道。 “因为那天的事,你现在就想着要离开朕了?” 我笑笑,“臣妾好好想了想,还是回去的好,这样皇上对臣妾才能念念不忘呢。” 他表情冷飕飕的。 “噢,”我接着道,“臣妾说错话了。臣妾怎能同那苏白影相提并论呢?” 他顿了几秒,阴沉沉道,“你确实不能同她相提并论。她事事以朕为先,以朕为重,而你只知道耍小性子顾着你自己,身为皇后,却连最起码的为人妻子的道理也不懂。” “我是不懂。皇上需要的是温顺体贴的解语花,又何必喜欢我呢?” 我抬眼定定地看住他,“这皇后又不是我想当的。” “好,很好。”他冷笑,“喜欢你?朕可以捧你上天,就可以丢你入地。你不稀罕做这个位子,朕也不留你。” “如此甚好。”我拱手道,“多谢皇上成全。皇上身边那么多佳丽,定有许多合意的。” 他捏紧了拳头,眼里都快冒出火来,我拜了一拜,转身走了。 嘴上舒服了,可我心里实在闷得厉害。 拐了个弯,上了处凉亭,我远远地看见无忧湖那一汪碧水,想到秦墨离,想到我是怎么穿过来的,就更烦了。 秦墨离啊秦墨离,好好的你投什么湖啊?连累得我穿过来,才摊上这许多破事儿!不当女皇也就算了,看看你嫁的这都叫什么人啊?性格别扭说不得动不得事事都得他说了算,好吧,他是皇帝,可那又怎样?想当年姐姐我在家也是小公主好吗?成天顾着他的心情,我不爱伺候了! 臭萧显!什么我不能同她相提并论?我若不以你为先以你为重,我还会呆在这儿吗?嗯,虽然是还没找到回去的法子,但我若早几个月开始找说不定早就找到了,还不是因为你!我耍小性子?我不懂为人妻子的道理?你对我凶在我眼前明目张胆找小三,你就是好丈夫了?这些个古代男人,都以为自己是谁啊? “叫你作叫你作!”我跳起来,狠狠跺脚。 突然脚下一滑,就听身后小青尖叫一声,我从十几级的台阶上滴溜溜滚了下去,头在青石板上磕了一下,最后一个念头是,不作,就不会死啊。 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萧显。 他眼里布满血丝,表情疯狂,眼神像是要把我吃了。 我忙又闭上眼,听他在一旁犹犹豫豫地喊,“小小余?” “呃”我心里哼了一声,转个念头,重又缓缓张开眼睛,万分柔弱地道,“皇上。” “朕在这儿。”他握住我的手,似是激动得很。 我嘤咛一声,“臣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他将我揽入怀里,摸着我的头,甚是怜惜。 然后我幽幽地道,“那湖水,好冷啊。” 他的身子一僵,低头看我,“你你是秦墨离?” “皇上这是怎么了?臣妾可不正是墨离吗?”哼哼,吓死你吓死你。 他放开我,坐开了些,“你真的是秦墨离?” “是啊。” 他站起来,死死盯住我,“不。” “皇上,”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干嚎,“臣妾舍不得死,回来看你了,为什么皇上好像见到鬼一样?皇上,臣妾是因为你才寻死的,你可要好好对臣妾好好补偿臣妾啊!” 他抖了抖,紧锁眉头,仔细打量我一番,突然怒不可遏地甩开我的手,“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皇上,臣妾不能没心没肺啊,没心没肺哪儿还能活?”我爬起来抱住他的腰,顺势掐了几下,抬眼笑嘻嘻,“臣妾昏着的时候,皇上可选好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了?” 他把我推了个仰八叉儿,大步走了。 我坐起来,拍拍手,心情舒畅。 小青捧过来一碗鸡汤,道,“主子已经躺了三天,吓死奴婢了,还以为跟上次一样,醒来又会什么都不记得了。” “三天?”我摸摸肚子,难怪我这么饿,一边啃着鸡腿。 “是啊主子,”小青严肃地看着我,意味深长地道,“皇上也陪了主子三天,一直没吃没喝没合眼啊。” “他陪着我?陪我干吗?他不是选妃吗?” “皇上在这边坐着的时候,对着主子自言自语,说那是做给您看的,怎么您就想不开了。” “嗯他还说什么了?” “皇上还说,主子怎么敢这么狠心这么大逆不道,说您要是再不醒就把您丢进湖里去。” “啊?” “然后皇上又说,他会下去陪着您,您去哪儿他也去哪儿,不过他怕去不了您去的地方。主子,皇上反复说您的地方他的地方,听得奴婢都糊涂了。” “是他脑子乱了,不怪你。”我道。 坐了一会,我跑去厨房,捣腾出一碗荷包蛋盖面跑去看萧显。 他坐在御书房,见我来了,看也不看一眼。 我厚着脸皮上前,把面放在桌上,讪笑道,“皇上。” “萧显,刚刚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呀。” “这个是我亲手做的,你你吃吧。” “这面条白花花如高山飞瀑,煎蛋金灿灿如日出东山,多好看啊。你看一眼看一眼呗。” “皇上英明神武,寿与天齐。” “孔子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是小女子,你就不要再跟我计较了嘛。”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哎呀,头突然又好疼啊,看来伤还没好啊。好疼好疼。” “再不吃面就糊啦。” “老老公。” “那我走啦。” “我真走啦。” “你呜呜,你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这样小心眼?” “呜呜呜。” “我走了。” “我这回真走了。” 回到栖凤阁,我郁闷之至。 在床上翻来覆去拱了几个来回后,我爬起来,长叹一声。 “主子,”小青凑过来小心翼翼道,“厨房今天按着主子的方子做了松鼠鳜鱼,奴婢去看看好了没有。” “不想吃。” 她吃了一吓,“不c不想吃?主子哪里不舒服吗?” “这里。”我指指心口,“难受。” “皇上又训主子了?” “他没训我,只是不理我。”我托着下巴,明明是他对不起我在先,现在怎么我反倒觉得对不起他?唉,我就是太善良啊太善良,“小青,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不会不会,”她连连摆手,“主子别担心,皇上现在是在气头上,过几天就好了。” “几天?” “这,奴婢也不知道。” 我躺了一会,小青对我说,“主子,高公公来了。” “哦。” “他说,皇上叫您去拿碗。” “嗯?”我一咕噜爬起来,跳下床。 萧显仍坐在那儿,碗却空了。 我简直开心死了,笑容绽放得好欢快。 “你高兴什么?”他道。 “你全吃完了?”我端起碗。 “哦,你说这个,”他轻飘飘一笑,“皇后亲手做的东西,朕怎么消受得起?全倒了。” “你”我的心情如坐升降机,一下子又回到谷底,满腹曲折,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不声不响地看着我哭,过了会儿,问,“难过?” 我咬着袖子点头。 “难过就对了。”他道,“过来。” 我抹着眼睛,慢慢走过去。 他拉着我的手,“知道错了?” “嗯。” “错哪儿了?” “我不该装神弄鬼,开你的玩笑。”我抽泣着道。 “还有呢?”他拿出帕子,帮我擦了擦眼泪鼻涕。 “还有,我不该跟你赌气。你是皇帝,我这是在拿鸡蛋碰石头。”我耸了耸鼻子道。 “还有呢?”他皱皱眉问。 “还有?”我咬着唇,“还有什么?” “还有,你大逆不道,竟敢想要离开朕。”他在我鼻子上拧了一下。 我低头,“我怕,迟早一天,我就算不走,你也是要赶我走的。” “不许胡说八道。”他站起来,抵住我的额头,默了几秒,轻声道,“那天,我不该对你发那么大的火,不该推你。” “嗯?” “白影她你要明白,她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我亏欠她太多却没法还但那都过去了,我现在,就只有你,只要你。” 我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的颈,“萧显。” “你不要离开我,想都别想。”他嘴唇压上来,一边低语,“冷了这十来天,你有没有想我?” “想,当然想。”我说。 “那,”他坏笑,“叫朕瞧瞧你是怎么想的”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皇上,发乎情,至于礼啊。” 他将我横着抱起,在我耳边呢喃,“叫老公。” 我鸡皮疙瘩立马掉了一地,“老老公,我再去给你下碗面吧。” “不许下。难吃死了。” “你吃了?!” “吃了一口。现在吃你。” “呃皇上说话如此露骨,臣妾实在实在难以置信,皇上你可不能毁了自己高大上的形象啊。” “闭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三十. 蔷薇花谢如红雨 那日之后,我们闭口不提白影之事,萧显格外温柔,我也特别体贴,回家的事么,自然也就先放在一边了。 我劝自己说,人嘛,谁还没有个过去呢?关键是要把握今朝对吧?至于回家,嗯,还是从长计议,等抽个空去问下秦墨离的师傅陵歌,再做打算。 不说了不说了,今天可是七夕,萧显马上就要过来了。 这不,说来就来了,笑得那叫一个踌躇满志,手一挥叫高公公把个托盘端过来。我一看,盘里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几件衣裳。 “皇上这是何意呀?”我笑眯眯问。 “换上。”他道。 我拿起来,却发现是男装。 这 我看看外头的漫天红霞,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 我禀退众人,“萧显,我知道今天是七夕,可是你能不能少玩些花样,多点真诚啊?” 他脸皮一抖,“喔?” 我半羞半恼道,“你怎么就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觉得这样更有趣?” 他搂过我,在我下巴上拧了一下,“怎么?你不喜欢?” “我这样吧,今晚,我们能不能就谈谈情说说爱不要来实际行动了?” “嗯,真的?” “真的真的。”我使劲点头。 “那好吧,本来我还想带你出宫去看花灯的,现在就在这儿坐着聊天罢。” “什么?”我叫,“你要带我看花灯?” “是啊,不过你既然不想” “不是不是,我想我想啊!” “你不是不想实际行动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呀。” “那你说的是哪个?” “我” “我什么?” “是我错了,我低估了你,萧显,你不要跟我计较,带我去带我去嘛。” “低估?哼,那你自己说,成天脑子里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是谁?” “嘿嘿,是我是我,行了吧?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 换好衣服,他又从怀里取出根黑不溜秋的簪子,替了我的,“走吧。” 我摸摸头顶,“你那簪子黑乎乎的,哪有我那白玉簪子好看?” “这簪子上有我师傅的仙气,可保平安。”他道,“岂是你那俗物比得了的?” “是是,你的东西都有仙气。” 他拉起我的手,“在外头跟紧我,敢乱跑试试看。” “一k。” “什么?” “遵命遵命。” 七夕好热闹,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很多俏丽的少男少女,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在街上结伴而行,我左看右看,不小心这边绊一下,那边碰一下,萧显攥住我的手,“看路。” “嗯。” 他拉着我到了西湖边上,那里,人们正接二连三地在水中放下许愿浮灯。 “我也想要放灯。”我道。 他看了我一眼,回头对何魏说了一句,何魏点头,消失片刻,回来,手里提了盏莲灯。 “谢谢萧公子。”我幸福地笑,接过灯来,对他道,“咱们一起许愿吧。” “你许就行了。”他摆手。 我撇撇嘴,闭上眼睛,心里道,“愿我和萧显一直都这样快乐。”睁开眼,将灯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双手合十。 “许了什么愿?”他问。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我道。 他没再追问,目送我的那盏莲灯渐渐远去,“其实,我刚刚也许了个愿。” “你也许了?许了什么?”我又惊又喜。 “当然也不能告诉你。”他哼一声。 我挽住他的胳膊,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我希望,咱俩的愿望都能成真罢。” 他在我额上轻吻了一下,“嗯。跟我来,我有礼物给你。” 我跟着他上了北城楼,他看向天边,“来了。” “轰”地一声,天上绽放开几束烟花,斑斓绚丽,照亮了半个归昌城。 我捂住嘴巴,侧首去看萧显,烟花的余焰映在他的眼睛里,那是我想一直拥有到时间尽头的光芒。 他低头,对我浅笑,将我揽入怀中,“喜欢么?” “嗯!”我用力点头,“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谢谢你。” 我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他勾起唇角,“好大胆,你现在可是男装,人家看见要误会的。” “大家都在看烟花,谁看你啊?”我笑,“而且,管他们怎么看呢,我眼里只有你啊。” 他猛地捧住我的脸,在我唇上痴缠一番,“说得好。” 我脸颊滚烫,“我也有礼物送你。” “是吗?是什么?” “等回去了再拿给你。” “别是什么蠢物就好。” “不会不会,你一定喜欢。” “难说,保险起见,你还是想想今晚怎么伺候我罢。” “” “怎么不说话?” “我无话可说。” “那可奇了。你这张嘴,什么时候停过?” “不说了,我要专心看烟花。” “已经快结束了。” “什么?这才多久?这么短?” “很贵的,意思到了就成了,朕又不是昏君,不能烧钱来讨女人欢心。” “你” “我什么?” 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发揪出个鸟窝来,“没什么,你厉害。” “我厉害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是啊是啊,你很多地方都是天下第一。” “皇帝本来就是天下第一。” 腹黑脸皮厚也是天下第一,我在心里骂,嘴里只道,“哼哼。” “哼什么?你不服气?” “不敢不敢,我服气得很,你看,烟花没了,人也快散了,回吧回吧。” “也好。回去看看你的礼物配不配得上我这个天下第一。” “算了算了,你一定觉得配不上,到时候又不知想什么法子来折腾我。” “你岂能如此妄自菲薄?” “我不是妄自菲薄,只是对你多少有些了解。” “那你该知道,我总能证明你是错的。” “是啊是啊,你最会挖坑让我跳了。”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哎呀,我走快点走快点,离你太近了别人会误会咱俩有个什么。” “不许跑,回来!” “已经走了的路怎么往回跑呢?不回不回。” 他脚下抹油似地几秒就赶上来,抓住我的肩膀,“知道跑不掉还跑,没见过你这种不知死活的。”拉住我的手,“看回去怎么治你。” 我带着哭腔道,“今天是七夕呀,我们能不能好好过个节呀?” “当然。”他在我耳朵边啃了一口,加重语气道,“咱们好好过节。” 我硬着头皮回到宫里,有人赶过来在萧显耳边说了些什么,他脸色变了,对我道,“你先回去。”然后急匆匆走了。 看情形他今晚有的忙了,我松了口气,回到栖凤阁,坐了会子,想了想,取出之前写的“余付显君”四个字,打开看了看。 这是我照着萧显的字练了好久才写出来的,跟他的字形神兼似,可以说是已经模仿得很好了。我将字幅卷起,拿起往外走去。不管怎样,今天,我还是想把这个送给他。 到了御书房,他不在,宫人说,他去了澜沧亭。 我便又往澜沧亭去。 走了几步,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我捂着脑袋小跑,到了近前,看见一个背影,正要叫,却又抿住嘴唇:那是萧显,却不只是萧显,他的怀里,明明地抱着个女子。他抱得那样紧,让我的心也一阵揪紧。 我不声不响地又近了些,就听他呢喃出两个字,“白影。” 我的身子一软,斜斜地滑落在地,然后一个女声软软地道,“浮萍辗转,再入君怀。” 我抓着树干站起来,失魂落魄地淋着雨往回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三十一. 何事西风悲画扇 我在床上睁着眼睛躺了一夜,天一亮便跑去找萧显。 他已在御书房批折子了,眼里几绺血丝,看起来也是一夜未睡。当然,想必与我是完全不同的因由。 “萧显,我有话跟你说。”我道。 他抬头,“什么话?” “我决定了,我要回家。”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他眼底先是掠过一丝迷惑,继而是怒,再然后,是伤。 我心头一阵刺痛,忍住了,大声道,“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天涯海角找不周山,我要回家。” “什么天涯海角什么不周山?你疯了是不是。” “我没疯,不过是受了高人指点。萧显,你一直看准了我找不到回家的法子,现在我有头绪了,你别想拦我!” “什么高人!朕不许你去你敢!” “你没有资格不许,”我冷笑,“你现在应该是去陪着她,而不是在这儿跟我吵。” 他一愣,“你怎么会?” “我昨晚去澜苍亭找你,全看见了。久别重逢,失而复得,萧显,恭喜你。” 他起身向我走过来,“我本来也不打算瞒你的如果是因为这个白影她既然回来,我就不能不管她,你知道的,她为了我” “那我呢?”不争气地,我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闭了闭,我自嘲地笑了笑,“萧显,你何必?我不想让你难做,也不想让自己难过,我们就此打住,好不好?” “不,我不许你走。”他抱住我,“如果你喜欢我,就不要走。” 我挣脱开来,“我是喜欢你,可那又怎样?喜欢也未必会在一起能在一起,萧显,你的心已经不完整了,我不想要了。” “不是的,”他道,“你相信我,给我点时间,你说过会陪着我的” “不,”我摇头,“你已经不需要我陪了,而且,我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你这是在说,跟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都是浪费时间?”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傅小余!”他额上青筋暴起。 “萧显!”我也控制不住了,“我要走,要离开这儿离开你!我一分钟都不想跟那个女人呆在同一个地方,你懂不懂?!” 他气得发抖,好一会儿,冷笑道,“很好,很好,你走试试,看还有没有命在。” “我不怕死。死了不定我就回去了。” “你不怕,我便让小青给你陪葬。你不是很疼那个丫头吗?有本事你带她一起回去。” “你除了用小青威胁我还会什么?” “你想知道?”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拖到外头,“来人!” 然后,他看着我,眼神似是想把我撕碎,“跪下。” 我倍感屈辱,眼中噙泪,慢慢屈膝,跪下。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皇后言行不恭,有失妇德,即日起禁足栖凤阁,听候发落。” “皇上能关我一辈子吗?”我抬头问。 “只要朕想。”他道。 萧显并没有发落我,他只是关着我。 苏白影来看我,“妾身回来已有些时日,一直病着,今日好了些,便想着来给娘娘请安。” “你太客气了。”我道。 “娘娘可是怨妾身?”她体态娇弱,美目里泪光点点,分外动人,难怪萧显对她念念不忘。 “我不怨你,”我说,“但我也不想见你。” “娘娘的心思,妾身多少也明白,只是妾身日后要与娘娘一起侍奉皇上,还望娘娘大人大量,不要记恨妾身。” “不,你不明白,我是不会跟你共事一夫的。”我摆摆手,“你想要他,我给你便是,你想要我这皇后之位,我也乐得双手奉上,都没什么大不了。” “娘娘,”她满目惊惶,“噗通”跪倒,“娘娘一定是误会了,妾身何德何能,怎敢觊觎?娘娘若是不喜欢妾身,大可将妾身逐出宫去,刚才那些话,妾身是万万不敢当的。” 我叹了口气,“是你误会了。那些都是我的真心话。” 她在地上抖作一团。 “看来我们没什么共同语言,你还是回吧。”我挥手道,“小青,送苏姑娘出去。” 晚上,萧显来找我,站在那里,一身的酒气。 “皇上吉祥啊?”我道。 十来天不见,他眸子里的阴霾只增未减。 “皇上是来打招呼,还是来找茬的?”我问。 “你今天跟白影都说了些什么?”他终于开了金口,“你为何就不能安分一点?” “我没说什么,也没不安分。” “没说什么?你说她觊觎皇后之位,还说不想见她不想共事一夫,那还叫没说什么?!”他提高嗓门。 “停,”我道,“我是说不想见她不想共事一夫,可我没说她觊觎皇后之位,我只是说,她想要的话,我就把这位子让出来。” “放肆!” “我不过是说些真心话,怎么就放肆了?这话我以前也说过,你难道不知道?难不成还想叫我去跟她姐妹相称?皇上今日想是喝多了,还是请回吧。” 他猛地抓住我的肩,晃得我头昏脑胀,“你知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现在什么时候?你想找死是不是?你给我放明白些,这里不是你家,你的言行,朕已经足以杀你一千次一万次!” “萧显,”我拉开他的手,“以前,我也曾努力地守规矩努力地讨好你,可现在,我已经不在乎了,所以,你想杀我的话就杀,别弄得好像我欠你什么人情。” 而且,我还傻傻地想过,一直留在这里,不回去了。 心里一阵刺痛,我的眼睛湿了,“萧显,我好累,我不想喜欢你了。不,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他的眼里扫过一丝血色,“你再说一遍。”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大叫。 他的唇舌堵住了我的嘴,牙齿狠狠咬着我的唇,手掐住我的胳膊往死里拧。 我哭出声来,身体痛,心更痛。 他忽而又变得温柔,亲吻着我的眼角眉梢,手臂将我托起,轻轻放在床上。 男人的吻细密地落在我的脸颊,脖颈,手指解开我的襟扣。 “你别碰我。”我睁大眼睛看着头顶上方,声音空洞。 他的手指微微一颤,突然移向我的脖子,狠狠掐住那里。 我闭上眼,不动也不出声。 片刻之后,他放开我,默了半晌,道,“如此,朕便如你所愿。” 他走了,我睁开眼睛,坐起来,理了理凌乱的青丝,揉了揉脖子胳膊,沉沉道,“小青,你想出宫去吗?或是去别处当差?” “主子为何这样问?”她哑着嗓子道。 “你也看到,我如今的境地,实在尴尬,要是有个什么事,我不想拖累你。”我干笑一声。 她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小青自幼就跟着主子,绝不离开。” “小青”这丫头总是这样死心眼。 “奴婢虽然愚笨不中用,也明白,您那么喜欢皇上,所以才这样苦。”她啜泣道,“小青帮不上什么忙,只想一直陪着主子。” 我寂然,片刻方道,“你明白,他却不明白,更或者,他明白,却仍是如此。” 视线模糊了,我没有动,任那一滴滴泪从眼角滑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三十二. 角声吹落梅花月 树上的叶子由绿变黄,又从黄变得枯黄,一片一片留不住地落下来,算起来,我已被萧显禁足了满打满算三个月,这三个月,他醉酒那晚之后,再没来过。此时,外头传来消息,苏白影怀了龙种,晋为贤妃。 这消息对我来说已无所谓,我现在什么都无所谓,我想,自己不过两条路罢,要么死在这里,要么离开这里。既然连死都不怕,我当然要好好准备,放手一搏。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苏白影又过来看我。 她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对我道,“皇上好久没上皇后这儿来了吧,其实妾身也劝过他,不过似乎没用呢,娘娘不会责怪我吧?” 我冷笑,“劳烦你费心了。我跟他互不相见才是最好,两头都干净,你那边也才能更安心。” 她叹了口气,“娘娘总是误会妾身的意思,真是叫人惶恐。” 我道,“既然知道来我这儿说话不会舒服,又何必来呢?” 她颦眉,“这么久了,皇上一直盼着有个孩子,如今妾身得幸怀上了,便想着娘娘也想见见,替妾身和皇上高兴高兴。” “是啊,”我抱拳道,“真是恭喜了,不过你这孩子还没生下来呢,现在见是不是早了点?” 她脸上有些难看,刚要说什么,我道,“小青,送客罢。贤妃娘娘还是安心回去养胎的好。” 这当儿,琴姑来了,对我俩行了礼,对白影道,“贤妃娘娘这是要走了么?” 苏白影点头,“皇后不爱我在这儿多呆呢。” 琴姑将手中的一个提篮交给我,“太后不放心皇后,特地叫奴婢送来这个。” 我打开,一股奇香扑鼻,只见一支硕大的像是人参的植物,绿叶红花,根茎有我的手臂那么粗,甚是稀罕。 琴姑道,“这是极寒之地才有的醉参,已经有三百多年了。太后吩咐了,要马上用酒养着,才能不失了灵气。” “倒是多谢太后了。小青,你去拿些酒来。” 小青应了,走出去。 苏白影凑上来,“如此稀奇之物,妾身可否也看看?” 我将篮子递过去。她接了,却就着那篮子将我的手一扯。 我拉下脸,“你这是作甚?” 话音刚落,她却突地往地上一倒,大叫起来。 我眼见她的衣裙被鲜血浸红,一时惊得去扶她,一边对琴姑道,“快叫太医!” 苏白影揪住我的手,“皇后,为何要害妾身?” 我心里晃一下顿时通明,藐蔑一笑,原来如此。出现在无数宫斗小说里的最熟悉不过情节,如今在我这儿上演了。 我不说话,叉手看着苏白影哭得梨花带雨,凄惨万分。 小青拿着酒回来,见状酒坛子一下摔在地上,上来拉我,“主子,这是怎么了?” 我摇头,“随她闹。” 一会儿,太医来了,萧显自然也来了。 他看也不看我,只将她抱在怀里,“白影,怎么了?” “皇后她,她推了妾身。”苏白影哭哭啼啼,好不凄苦,“孩子,孩子” 太医诊了脉,磕头道,“皇上,恕臣直言,贤妃娘娘的孩子,怕是没了呀。” 苏白影抱住萧显哭得黑天昏地,我只在一旁冷冷看着。 萧显叫人将她先送回去,然后看向周围,“怎么回事?都给我从实招来!” 苏白影的婢女道,“贤妃娘娘刚刚要看皇后手里的醉参,不想被皇后推了。” 萧显看看地上的篮子,看向琴姑,“这醉参,是太后送的?” 琴姑跪下,“正是。太后关心皇后,叫奴婢送来这个,不想来的时候贤妃也在。贤妃好奇,想看一看,皇后不知为何推了她一把。” 萧显拧眉,“琴姑,你说的可是实情?” 琴姑叩头道,“奴婢说的,都是实情。” 小青头磕得咚咚响,“皇上,皇上,主子她不是这种人,她不会推贤妃娘娘的。” 我喝道,“小青,你闭嘴。” 她抬头,满脸是泪。 我道,“多说无益,你先出去罢。” 萧显的脸色铁青,对众人道,“都给我下去!” 只剩我俩了,他道,“朕给你个机会,你说。” 我嗓子眼里哼了一下,“我无话可说。你想信什么,便信什么罢。” “你推她了?”他的神色几近疯狂,“你真的推她了?” 我盯着他看了半晌,凄然一笑,“你想听我说什么?推了?你待如何?杀了我,给你那未出世的孩子偿命?” “我问你推没推?!” “你若相信苏白影,相信琴姑,便当我推了罢。”我道。 “白影先不提,为什么琴姑也” “她是安太后的人,又有什么奇怪?” “不,琴姑是朕的人。”他沉声道。 我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琴姑是朕安排在安太后身边的一步棋,她不会背叛朕。” “那,”我浑身都在抖,“那个香囊,也是你叫她给小青的?” “什么香囊?” “你不要装糊涂!”我猛地推了他一把,像是把周身的力气全耗尽了,心痛如万千根针在刺,怒极悲极,反而笑出来,而且根本停不住,笑得眼泪一个劲地往外流,“是啊,除了她,你还能让谁有你的孩子?” 什么情什么爱,原来不过一场算计! 他双手攥拳,十指骨节磷峋,站了一会,转身道,“传令下去,皇后疯了,任何人等不可出入栖凤阁,违者,斩立决。” 疯了?好,真是好极了。反正我本来就是被禁足,现在疯了更好,没人敢来烦我。 于是我拜一拜,“多谢皇上。皇上之前欠我一个愿望,如今可否容我说出来?” “你说。” “请皇上放小青出宫。” 他袖子一甩,“你有罪,你的丫头又岂能幸免?将来你死,她也得给你陪葬!” 语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青扑进门来,抱住我哭,“主子,奴婢相信,主子不会推她的。” “小青,”我抚着她的头发,“谢谢你,如今,是我对不起你。” “主子怎会对不起小青?都是小青没用,护不了主子。” “不,是我没用,如今怕是护不了你了。”我的泪流下来,“小青” 她拼命摇头,“主子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这条命是主子的,主子若有个什么事,奴婢也绝不偷生!” “傻丫头,你的命不是谁的,是你自己的。”我擦了擦眼睛,“小青,对不起,你对我这样好,我却一直没有对你说实话。”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继续道,“其实,我不是秦墨离。”又一股脑地将前因后果告诉她。 她听得一愣一愣,临了道,“难怪皇上叫主子小余啊。” “是啊,”我苦笑,“你看,我唯一真正信任的人,现在却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跪下的,“主子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背叛主子。” “唉,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你知道,既然我不是秦墨离,也就不是你的主子,以后要是有个什么事,你记住自保最重要。” 她哭道,“不管主子是谁,都是小青的主子,奴婢只想陪着主子。” “好了好了,快起来。”我拉她,“罢了,你这个傻丫头。别怕,我没那么轻易就挂了的。” “主子,挂了是何意?” 我笑了笑,“就是被打败打扁了的意思。” 是的,我并未放弃,我在等 –十二月十五,百鬼夜行,月圆如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三十三.花自飘零水自流 十二月十五,百鬼夜行,月圆如玦。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玉匣 –既然吟龙玉带着我找到了这溯月镜,里面一定有重要的提示,皇宫里的其它地方怕还藏着其它线索,这也是我忍耐至今仍未逃离的原因。 月光照在镜面上,我看见,雾气散尽的石洞里,那紫衣少女转过头来,怆然一笑。 那张脸,却是秦墨离! 一刹那,我头痛欲裂。 “待你好了,我便告诉你。” “明日我再来,你便能见着了。” “师傅,可徒儿今日还有个地方非去不可” “师傅,徒儿错了,您放我出去吧。” “父皇,儿臣已经心有所属,非那大朔太子萧显不嫁。” “你可认得我?” “你为何如此恨我?” “是我害死了你心爱的女子?你原先要娶的是她?” 好一个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原来全是错。 无忧湖无忧湖若无生,何来忧? 冰凉的窒息感,连同属于那女子的记忆全数如洪水般袭来,我心如刀割,泪如泉涌,跪倒在地。 “萧显,我要见萧显!”我叫道,“他搞错了!他一定是搞错了!” 我冲出栖凤阁,何魏领头,拦住我。 “让开。”我说。 “娘娘,皇上有令,任何人等不得出入栖凤阁一步。”他抱拳道。 “我说了让开!”我叫。 旁边突然有一剑凭空刺来,“君命难违,娘娘已出了栖凤阁,斩立决!” 一个小小的身子闪入,挡在我的前面。 “小青!” 那人拔出了剑,又砍过来,剑锋在我头顶一寸处被何魏挡开,我却浑然不觉,只呆坐一旁,抱着小青,眼见她胸前血如泉涌,哭都哭不出来,疯叫着,“太医,快去找太医啊!” “主子不成了”女孩儿手颤颤地从怀里摸出一个染红的锦囊,塞进我手里,“主子帮奴婢画的画儿,奴婢一直都收着主子以后一个人” 她的手垂了下去。 “小青!小青!”我抱紧她,撕心裂肺地哭喊,“你不要死不要死!啊啊啊啊啊啊!” 他们把小青的尸体带走了,血迹被冲洗得干干净净,不过一个时辰,外头重又整整齐齐地站了两排铁衣卫,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整理小青的遗物时,我在一叠衣服下发现一张满是褶皱却被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手指颤抖地打开,纸上那人,眉眼幽邃,嘴角一丝笑容凉薄。 这个人曾说过,会保护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 我抱住肩膀,独自坐在偌大的宫殿里,泪水又迷蒙了双眼。 夜半,我站起来,提笔,在那幅画的上方写道,“梦尽高墙离魂客,萍水落花误流年。情字笔笔皆嗤笑,飞鸿折翅落忘川。” 秦墨离,对不起,我知道了你的苦,却做不了什么了,因为,我已无法再留在这里,无法再容自己见到那个人。 我又在另一张纸上将吟龙玉细细画出,再把两张纸折在一起,放进玉匣,摆在桌上。 萧显,看了这幅画,你会疑惑,会念想,但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我换上小青的衣裳,将一切与萧显有关的东西全都留下,只拿了陨玉和古镜,再将第一次出宫时的男装放入一早让工匠做好的皮革防水套里,然后,我点燃帐幔,看着那火一点点蔓延开来,直到整个宫殿冒出滚滚浓烟。 我藏在院里的假山石间,在一片混乱中走去无忧湖,跳了下去。 潜上来时,圆月当空,又是天上人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三十四. 君向潇湘我向秦 我换了干爽男装,戴了幞头,赶往归昌城门,却见那里已重重封锁,皇令云,不放一人出城。看来,萧显还是快了一步。 街上一片喧嚣,四处都是铁衣卫,我低着头,找了个偏僻小巷就躲进去。跑了几步,绊了一下,站稳一看,地上靠墙斜坐一人,青衣白袍,黑发散落,手中一柄酒壶,低着眼帘。 “宋宋蓦?”我不禁惊呼,又连忙捂住嘴巴。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颦眉,突然微微一笑,慢慢站起来,“娘娘。” 我刚拔腿要跑,他已堵过来,将我抵在墙角。 “大大胆。”我虚张声势,耳边此时一阵嘈杂,眼角瞥去,却见巷口正涌入黑衣几人。我低了眉,冷汗湿透了衣裳。 他了然一笑,低语道,“娘娘,得罪了。”语罢,摘了我的头巾,散了青丝,右臂搂住我的脖颈,将我的脸抵在他的胸口,左臂挡在我耳侧撑着墙壁。 我听见卫士的呵斥声,然后其中一人道,“宋宋大人?” 宋蓦道,“在下只是在此找个乐子,各位请行个方便罢。” 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放开我,目光炯炯。 “多多谢。”我说。 “娘娘是逃出来的?”他问。 “不瞒先生,我已不是什么娘娘了。”我道。 他并无惊讶,默了默,问,“那我可否叫你阿离?” 我点点头,“当然。”一边注意到,他眉心的那点金不知怎地已不在了。 他笑笑,“阿离此去,不知将往何处?” “我想去找师傅,”我道,“之前我问你的那事”眼光落在他的手背上,突然噤声。 那里,硕大一枚刀疤刺目,似是被利器贯穿而入。 他顺着我的眼光看去,如无其事笑笑,将另一只手覆于其上,“不周山的事,皇上已知是我话与你知,大动肝火,当时我还不解,现在才明白,原来你真的要去找那焚沧。” 我一颤,“他对不住,是我连累你” 他摇头,“不知阿离寻那箭何用?” “不怕说与先生知道,其实,我与那吟龙玉有些渊源,想找出其中因由。” “如此,我便也不多问了,只是” “先生有话请讲。” “两个多月前陵国大将楚桑发动兵变,不知阿离可知?” 我惊道,“楚桑?他?!为何?!”又连忙问,“那我父皇和皇弟他们可还安好?” 他摇头道,“听说陵国皇宫被叛军一把火烧了七天七夜,内中人等死伤无数,怕是凶多吉少。” 作为秦墨离的儿时种种涌入脑海,在那美轮美奂的建筑里的每时每刻都那样清晰,血肉至亲,家,刹那间都消失殆尽,这种痛,深入骨髓。 原来我早已无依无靠,所以萧显才毫无顾忌对我那样狠。说到底,他娶的不过是个失了势的陵国公主。 我悲愤难抑,哽咽不已。 宋蓦将我轻轻搂住,在我背上轻轻拍着。 待我平静下来,他问,“陵国此时大乱,穹清观不知是否也遭到牵连,阿离,你还要去吗?” 我默了一会道,“嗯,我要去。” 不然,天下之大,我又有何处可去? 他道,“也罢。本来你也可去问我师傅广清散人,但他几月前失踪,不知去向。阿离,右手可否让我一看?” 我便伸出手去。他轻轻抬起我的手,紫玉扳指在上头轻轻划过,看了一会,微微颦眉。 “先生可是看出什么了?” 他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我只希望,阿离你可得偿所愿。” 我黯然不语。 “皇上封了归昌城,你可有法子出去?” 我摇头。 他想了想,“我有个地方,你若信我,便可在那里躲一躲,待解了禁,我再送你出去。” “我信你。”我说。 他手指拂过我眉畔青丝,“好。” 宋蓦的别馆离皇宫不远,危险之处更能掩人耳目,看来是真的。 当夜,我心中千头万绪,实在无法入睡,忽闻琴声悠悠,便披衣,循声而去。 月光照着不知名的一树繁花,细细点点似雪似雾,恰如虚幻之像。花树下,宋蓦淡青衣衫,神仙颜色,指端三尺瑶琴,弦上写尽峥嵘。 “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一曲终了,我喃喃道。 他的手指离了琴弦,望着我,“阿离。” “先生,萧显皇上他伤了你,你可恨他?”我看向他的手背,问。 他摇头,淡然笑了笑,“他是皇上。”又问我,“你呢?” “我真希望,他不是皇上。”我说。 我在宋蓦的别馆呆了一个礼拜,归昌城终于解禁了。宋蓦帮我打点好一切,送我去了城外。 “阿离,对不起,我只能送你至此。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他道,“皇宫那边消息封锁得很严,但我知道他暗中仍派人在各处寻你,你多加小心。” “先生帮我这么多,”我上了马,“阿离感激不尽。” “再见的话,不知是何时何地了。”他看着我,面上微有阑珊之意。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我萧索一笑,“先生,保重!” 马蹄声疾疾,我望向前方,广袤天边,一轮红日正破雾而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三十五.今朝更有好时光 按照宋蓦指的路线,我得以避开关卡,一路往东,奔了大半日,就到了个叫做息远的小镇。 我下了马,想找处地方吃点东西,就看见人潮涌向一处小楼,楼上大大的一个牌匾,“悦来客栈”四个字叫我甚感亲切。 只听一阵骚动, “打架喽打架喽。” “是情杀啊情杀。” “死人了?” “不知道,听说那母老虎好厉害。” “死了没?赶紧地。” “快走快走快走。” 我本无心看热闹,无奈人潮涌动,便只能也朝那悦来客栈去了。 到了地方,早已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踮起脚尖也只是看见一堆后脑勺。于是上了马,放眼望去,就见客栈前的小空地上,立着一男一女。 男人么,长得一般不过很有男人味,女人么,嗯嗯,长得倒是不错就是也颇有男人味。唉,这么说不厚道,人家姑娘只是扮相粗犷了点气质豪放了点。 男人手无寸铁,女人的手里一把大刀,刀柄上一绺红缨,威风凛凛。 吃瓜群众开始起哄: “杀了他!” “杀了这负心汉!” “刀刀见血!” “姑娘别心软!哥挺你!” “砍砍砍!”我旁边一人叫得贼响。 我俯身问他,“这位大哥,倒底什么情况?” 他道,“不清楚。” “” 此时,就见那红衣少女将大刀高高举起,在身侧划了个半圆,喝道,“都给俺闭嘴!” 天地间瞬时安静了。 少女将刀指向男子,“你再说一遍!” 男子背着双手,面不改色,“我要与你取消婚约。” “给俺个说法!” “绵绵,”男人语重心长,“你我并不合适,我喜欢温柔体贴的姑娘。” “俺怎地不温柔体贴?!”少女刀一抖,引得周围一片唏嘘。 “看,”男人笑笑,“你若温柔体贴,又怎会拿刀对着我?” “俺” “话不投机半句多,总归,我不会娶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少女的手颓然垂下,语带哭腔,“你既然不喜欢俺,为何三年前要与俺订下婚约?当时是俺强迫你的不成?” 男人的语气也软下来,“那时我以为自己喜欢你,可如今才发现,不过是错觉。绵绵,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这么好的女子,一定可以找到真心待你的人。” “他说的不错。”我在马上高声道,“绵绵,珍惜你的人就在眼前,你怎地视而不见?” 剧情反转,乐坏了吃瓜群众,众人回首,主动给我让出条道来,一些围着的女性观众更是看我看得目不转睛。 我策马缓缓上前,到了跟前,对着那女子煽情地一声,“绵绵。”一边伸出手去。 “公子,你c你是何人?”她满面通红,睁大眼睛。 “你怎地不记得我?叫我好生伤心。”我下了马,抖抖袖子,情深意切,“想当年烟花三月,我们偶然相遇,你那一身红衣飞袖落入我的眼,烙在我的心,我寻了你许久,但听闻你已有了婚约,心里不知多么苦闷,夜夜借酒消愁,人生全无乐趣,如今老天开眼,你我重逢此地,而你已是自由身。绵绵,只要你应允,我这个人这颗心都是你的,生死相随,不离不弃,你说,可好?” “绵绵,此人是谁?”男人问,“你何时勾搭上这么个娘娘腔?” “这位公子,请注意你的用词。”我道,“你毁约在前,绵绵与你已是路人,喜欢谁跟谁在一起与你再无半点关联。” “与我无关?”他冷哼一声,“绵绵并未答应你什么,与你又有何关?” “俺答应。”铿锵一声,绵绵拉住我的手,“公子,俺们走。” “上马。”我朝她眨眨眼睛。 “绵绵。”男人竟有不舍之意,真是贱人啊贱人。 我俩都没回头,上了马,在一众疑惑羡慕嫉妒恨中扬长而去。 走出老远,绵绵道,“公子,俺可下来了。” 于是又下了马。 她抱拳道,“公子,多谢今日出手相助,俺感激不尽。” “客气客气。”我摆摆手,“姑娘英姿飒爽,与众不同,何必任那人欺负?” “是俺看走了眼,如今说什么都迟了。”她叹气。 “姑娘,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凭姑娘的品貌,自有大把上好的少年郎排队相侯。” “俺本不喜欢公子这种小白脸,觉得太好看的男人靠不住,如今才知有人如此俊俏能言善辩又有狭义心肠。”她红着脸,看了我一眼,“敢问公子贵姓?” “呃,姑娘夸人也夸得很是别致,免贵姓傅。” “傅公子,可是当真觉得俺还不错?” “这个,自然是真的。” 她低头,踌躇片刻,道,“俺婚约已毁,归家后必受二娘的腌咂气,公子若不嫌弃,俺愿随公子,天涯海角。” “这嗯” “公子嫌弃绵绵?”她眸子一闪。 “非也。只是” “只是甚?” 我摇摇头,贴到她耳边低语,“我是女子。” 她退后一大步,震惊地看我,“啊?” “正是。” 她神情黯淡下来,“俺就说,怎会有如此俊朗飘逸的男子看上俺” “非也非也。”我拉住她的手,“绵绵啊绵绵,你要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大多不可信,尤其是长得好看的男人。我们女子,等人爱不如自己爱自己,更何况,这世上,除了谈恋爱结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可做,人生要有大目标,不能只是卿卿我我小情小爱。” “傅姑娘此言有理,叫俺心里头敞亮了不少,”她眼睛一亮,“更重要的事,人生大目标,姑娘指的可是行侠仗义?” “非也非也,我说的是 –”我双手握拳,意气风发,眼中放出精光,“赚钱!” “赚钱?” “正是,靠天靠地靠男人不如靠自己的一双手一副头脑啊绵绵,遥想当年,吕不韦送自己的小妾给公子异人,珠胎暗结,后来生了儿子就是秦始皇,回头还得叫他一声仲父,靠的是什么?就是雄厚的经济基础。我们虽然没有那等野心,但有了钱,想吃啥吃啥,想买啥买啥,想养小白脸就养小白脸,想行善救济就行善救济,看到恶人,不用你动,银子到了自然有人帮你把他给办了,总之一句话,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我越说越激动,到了忘情处,禁不住有点老泪纵横,擦了擦道,“女人千万不能被男人几句好话就骗了做牛做马,要自立自强,树立远大目标,然后制定计划,一步一步达成,比如说,先赚它一个亿。” 她看着我,眼中满是被洗脑后的迷慕之意,“姑娘说的这些俺从未听过,但似乎极有道理,俺愿追随姑娘,不知姑娘可愿意?” 我瞄了一眼她那把刀,“如此甚好,只是” “只是怎样?” “实不相瞒,我惹了厉害的人,只怕仇家正在路上寻我” “那正好,我这一身武艺便有了用处,”她叫,“俺便与姑娘你一同亡命天涯!”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大喜过望,“多谢姑娘,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傅非鱼。”我咧嘴一笑,“以后,你就叫我非鱼吧。” “非鱼,你要去何处赚钱啊?” “不急不急,我要先去趟大朔与陵国边境的火桑山。” “去那里,又为何?陵国现在不是在打仗吗?” “我要找我师傅,问一件事,然后再专心赚钱,做下一步打算。那边可能比较乱,绵绵,等近了,你可以在大朔这边等我。” “怕甚?!俺有这个!”她抽出大刀,呼呼一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三十六. 家山迢迢离人路 我帮绵绵买了匹马,我俩一路往西,渐渐地就看见许多陵国来的难民,皆是形容枯槁,满目仓皇。我想到陵皇和伯悉,心里一阵酸苦。 “非鱼,”绵绵道,“俺听说,大朔的皇帝已经派了兵去陵国平叛,据说这皇帝是陵国的女婿,所以名正言顺,不过这陵国的皇帝和太子好像都没了,平定了之后是不是就该女婿上位了?” “也许吧。”我淡淡道。按萧显的心机,利用这个机会将陵国并入版图正是刚刚好。 “前面有个茶馆,俺们先歇歇脚吧。”她道。 “好。” 我们在茶馆坐下,叫了一壶茶,两碗面,四个包子,还没开吃,就听旁边一桌人道, “我听说那叫一个惨烈,七天七夜啊,整个皇宫就那么没了。你见过陵国皇宫没有?那叫一个气派一个金碧辉煌。” “再气派有什么用?成王败寇,你看那什么皇帝也好太子也好烧得谁还认得出来?” “听说那陵国公主还是我们大朔的皇后,如今亡了国,怕是这皇后也做不长久了。” “娘家人都没了,也怪可怜的。哦,听说老皇帝是自己吊死的。” “我听说,那老皇帝生前风花雪月,可是个多情种子。” “唉唉,红颜祸水,这不就亡国了?” 我“啪”地丢了筷子,控制住情绪道,“各位,生死不过一线相隔,我听说,陵国皇帝死后化作了厉鬼,专门找那些叛军头头还有在背后嚼舌头根的看热闹的,凡是被他盯上的,都一概折磨得生不如死,头发掉光遍体生疮拉不下屎吃不下饭不能人道生了孩子也没□□,悲惨异常啊。” 那几人都噤了声,白着脸看我,“公子,那些怕不能当真吧?” 我冷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诸位刚才的言论不也是如此?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们说是不是?” “公子言之有理,”其中一人道,“我听说,陵国圣地穹清观也被毁了,这没了神明庇佑,恶鬼横行,怕也是难免的。” “你说什么?”我叫。 “是真的是真的,”另一人道,“我二叔亲眼所见,穹清观只剩几堵墙了,里头的真人啊道长啊全死的死逃的逃,可惜了陵国三百年的龙脉法门修真圣地啊。” “也是气数将尽了,唉。” “那,里头的陵歌道长呢?”我怔怔地问。 “听说陵歌早就云游四海,不知归处。” “那倒是不幸中的万幸,逃过了一场浩劫。” 我盯着眼前的包子和面,食欲全无,看了半天,又问,“那诸位可会刚好知道,天涯海角不周山在何处?” 他们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继续闲扯。 我站起来,走到僻静之处,抖着肩膀哭起来。 绵绵过来,手按在我的肩上,“非鱼。” “我怎么办绵绵?”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上哪儿去找师傅?上哪儿去找不周山?” 她叹了口气,抱了抱我,“慢慢找,总找得到,俺陪你找。” “嗯。”我抹干眼泪,“绵绵,你真好。” 她在我背上大力拍了一下,“你对俺好,俺当然对你好。非鱼,俺们可以一边赚钱,一边找你师傅还有那个什么不周山。你不是说,有钱可使鬼推磨,到时候俺们雇十几二十个人,叫他们四处打听,不怕找不到。” “绵绵,”我被她震得咳了几下,“你真是孺子可教,活学活用啊。” 我们又问了些陵国逃难过来的人,都说穹清观确实是毁了,我面阴阴,心沉沉。看来穹清观不用去了,那我去哪儿呢?大朔我是不想呆的,也不能呆,跟绵绵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先去涓国,再做打算。 民间传,朔勇漠枭,陵色涓财。涓国重商,应该对我的胃口。于是又南下。 我跟绵绵还是一路抄小路,绕过各个关卡。走了几日,到了靠近边境的小镇泗水。 镇子不大,不过今日热闹非凡。我俩跟着人潮走了一段,就见前方一处“鸣花楼”,堂前搭了高台,台上从左往右,坐了娉娉婷婷五位少女,赤橙青绿蓝,恰如一道艳色无边的彩虹,烟笼水袖,香鬓环影,光芒四射。 台前已围得水泄不通,不少人举着牌子,上头写着女子芳名,分别有“流茵”,“浅碧”,“明珠”,“翠月”,“苍雪”,拥拥喝喝。 难道,这就是无数穿越小说中津津乐道的花魁大赛?好兴奋,好激动啊! 高台两侧都搭了看台,里头坐了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一边看台上大大一条锦幅,写“万花丛中一浅碧”,另一边看台则挂更大的一条,写“沧海皆尽唯明珠”。看来,这浅碧与明珠二位是夺冠热门啊。 绵绵道,“待将来俺们有钱了,也搞个这样的场面选小白脸,哈哈。” “有志气,有志气。”我摸着下巴,不住点头,“咱们好好观摩观摩,以后可作借鉴。” 先出场的是绿衣少女,头数精巧的双环髻,耳点珍珠坠,面颊圆润,大眼灵气逼人。 众人高喝,“翠月!翠月!翠月!” 就见这翠月姑娘自袖中取出一支绿色长笛,放到唇边,笛音清冽婉转,如山间清泉,瞬间安静了全场。 笛声未歇,却见那红衣少女已旋入场中,红袖甩出织锦香蝶数只,抛向人群,惹得一阵狂呼疯抢,“流茵!流茵!流茵!”立马抢了翠月的风头。翠月放下笛子,脸色有些不好看。 流茵身段柔软,舞姿娇美动人,看得众人如痴如醉,这时,那淡青衣裳的少女轻启朱唇,歌声如同天籁,连我这个看遍中美韩三国歌手选秀大赛的人也听呆了,怎么说呢,她的声音简直c简直有涤荡人心的功力啊!众人皆被震住,会场一时鸦雀无声,这时却见橙衣女子缓缓步入,微微一笑,这名女子相貌妖娆,笑得勾人心魄,就见她走到那淡青少女的身后,竟然按住她的肩膀,腰肢轻扭,做出种种撩人姿势来。 台下口哨声欢呼声鼓掌声此起彼伏,“明珠!明珠!明珠!明珠!” 我亦拍手,这碾压式的赛事看得好过瘾。 淡青少女回头,恨恨地斜了她一眼,退到一旁,最后一位暗蓝衣裳的女子这时走上来,明眸扫过台下,高声吟道,“年年岁岁月当空,今夜月照无锦都。尽歌尽舞尽萧索,家山迢迢离人路。”罢了,凄然一笑,自怀中取出一把匕首,往自己的胸前刺下! 我还来不及惊叫,就见斜上方飞来一物,“噹”一声将那匕首击落在地。台子后头涌入几名大汉,将那女子制住。 一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走到台前,拜了一拜,“奴家管教不力,坏了诸位的兴致,自当好好赔罪。”一边对那些大汉道,“还不拖下去!” “且慢!”右手看台上一人与我同时高呼一声,我抬头看去,却见一位紫袍公子,以扇遮面,对我微微点头。 我下了马,走到台前,向那人拱一拱手,对那老鸨道,“这位姑娘,可是陵国人士?” 老鸨鼻子里哼了一声,“是又如何?” 那女子青丝散乱,抬头看我,眼波闪动。 老鸨把我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我笑笑,故意抖抖衣袖,掉出一张银票,捡起来看了看,“哎呀,这上头写得是个千还是个万啊?看不清看不清,老板娘,不如我随你去屋里看个仔细,可好?” 她便咧嘴一笑,“如此甚好,公子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三十七. 不知赵郎是故人 进了鸣花楼,老鸨叫人奉了茶,招呼我与绵绵坐下,又叫那女子跪在跟前。 “她也起来吧,这么可人的姑娘,跪着多心疼啊。”我道。 “苍雪,还不谢过这位公子。”老鸨道,又对我和颜悦色,“公子贵姓啊?” “我家公子姓傅。”绵绵道。 “多谢傅公子。”苍雪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 “老板娘怎么称呼?”我问。 “奴家叫娇娘。”老鸨对我抛了个媚眼,“傅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 “过奖过奖,”我在她手背上色迷迷摸了一把,“娇娘这手保养得真好啊,不亚于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讨厌!”她娇喝一声,“公子真会开玩笑。” “嘿嘿嘿嘿,娇娘自己一等一的品貌,□□出来的姑娘也都不俗啊。这位苍雪姑娘,就很对我的胃口,我有意为她赎身,不知娇娘意下如何?” “她?”老鸨瞟了苍雪一眼,“这种性子,怎地就如了公子的眼?” “哎,我就喜欢烈的。”我挤挤眼睛,“娇娘,开个价吧。” “如此,倒是她的福气了。”老鸨撇撇嘴,一边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百两?”我问。 她摇头。 “三千?”她奶奶的,狮子大开口,说了那么多甜言蜜语也不给打个折,这老板娘还真是百毒不侵啊。 她点头,“我看公子像是大富之人,这点小钱自当不在话下。” 临走时宋蓦给了我五千两银票还有些散钱,三千可是大出血啊,面上还是呵呵一笑,“娇娘眼光不错。好,三千就三千。” 老鸨眼睛一亮,“那,奴家这就去拿她的卖身契。” “且慢!”门口一声高喝,我扭头一看,是那位紫袍公子,他道,“我出三万两。” 我去! “呵呵,这位公子好大手笔,”我向他拱手,“不过总有个先来后到,娇娘,你说是不是?”一边对老鸨谄媚一笑。 老鸨视而不见,别了头去对那公子笑得好开心,“这位公子好阔绰啊。怎么称呼啊?” “姓赵。”他道。 我心里一动,“阁下难道是赵匡胤?” 他笑嘻嘻地看了我一眼,“赵匡胤是何人?我与他长得像么?” “哈哈,非也非也,认错了认错了。”宋□□若有这等相貌,什么小周后花蕊夫人应该全都弃暗投明了罢。 老鸨出来道,“苍雪得二位公子怜爱,感激不尽,不过价高者得,傅公子,只好对不住了。” “慢着,”苍雪红着脸道,“我我想跟傅公子走。” “你这丫头,好没有分寸!”娇娘柳眉一竖。 “等等等等,”我道,“娇娘稍安毋躁。”一边拉了拉那赵公子的衣袖,“赵兄,这边说话。” 避开老鸨,我低声道,“赵兄,不知为何买了苍雪回去?” 他笑,“自然是因为我看上了她。” “赵兄刚刚明明坐在明珠姑娘的横幅后,怎地一转眼就看上了别人?那明珠姑娘与这位,可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啊。” “吃惯大鱼大肉,清淡小菜也甚爽口,傅兄,难道不是?” “嗯,此言亦有理,只是苍雪姑娘这碟小菜,在下劝赵兄还是不吃的好。” “为何?” “小弟我曾在穹清观清修,识得些许相人之术。此女命犯太白,克夫。” “哦?那傅兄要她回去,又是为何?” “实不相瞒,我有一仇家,正是要把苍雪送与他,取其性命于无形。按着此女的面相,不出半月,那人必定神思枯竭,精尽人亡啊。” “原来傅兄买她还有此妙用,如此,我倒是要思量思量。” “那自然,赵兄当好好思量,好好思量。” “不过,傅兄既通相术,可否为在下也看一看?” “嗯”我打量他一番,“赵兄天庭饱满,鼻梁挺直,印堂方正,两眼神采非凡,自然是大富大贵的面相。” “如何富又如何贵?” “富可敌国,贵不可言啊。”我做高深状摇头晃脑,“不可言,不可言。” 他哈哈一笑,“当日归昌一面,在下对傅兄念念不忘,如今再见,竟是如此一个妙人儿。” 我头皮一紧,“赵兄见过我?” 他目光灼灼,“烟柳堂前,你我曾有一面之缘。” 我仔细看他,终于想起,当日我偷溜出宫,从马蹄前救下那小娃娃时,叫我“大侠”的便是此人了。 于是拱手嘻嘻一笑,“原来当日怀抱琵琶的美人身旁,便是赵兄了。” 他点头,“你想起来了。那日,我本想与你结识,不期萧公子追了你去,便就此错过。”又问我,“那萧公子与你,又是何渊源?” “我不认得他。”我道,“那一日,我错以为他是追我讨债的仇家,他也错把我当成一个另一个人,误打误撞,才一个跑,一个追。” “如此,那傅兄可愿与我,做个朋友?” “赵兄不嫌弃,在下又岂有不愿之理?那这苍雪姑娘?” “我便买了她,再送与你,如何?” “这”这见面礼,送得有些大也有些怪异,苍雪毕竟是个大活人好吧?算了算了,入乡随俗,我便借你的钱,行侠仗义一回罢。便道,“那就多谢了。在下便请赵兄喝酒,当作回礼,如何?” “如此甚好。”他道。 赵公子便叫娇娘拿了苍雪的卖身契,交与我,又道,“娇娘这里就有好酒好菜,傅兄便在此处,与我共饮一杯,如何?” 我笑着答应,便叫娇娘备了酒菜,几人去了楼上一处包厢。 苍雪向我跪拜道,“多谢公子相救。” “请起请起。”我扶她起来,“我不过借花献佛,这位赵公子才是出钱出力之人,你该谢他才对。” 苍雪又拜谢了小赵。 “姑娘,”我将那卖身契放到她手里,“今日起,你便是自由身。国破家亡之痛,在下感同身受,只是生命诚可贵,姑娘切不可再有轻生的念头。” 她开口刚想说什么,却突然身子一软倒下去,不省人事。 我忙叫娇娘过来。娇娘掐苍雪的人中,眼见她悠悠地醒转,我便叫绵绵带着她去旁边空房里歇下,再着人找个大夫来瞧瞧。 松了口气坐下,小赵帮我斟酒,道,“想是没事。傅兄不要太过担心。” 我喝了一口,“谢谢赵兄。” “不知傅兄要往何处去?” “在下要去涓国?”话一出口,我又问,“赵兄怎知我在赶路?” “猜的。”他眨眨眼睛。 “呵呵,好。” “在下刚好也要去涓国,可以与傅兄结伴同行。” 我噎了一下,“这怕是不妥。” “为何?” “我们路上还要绕道去别处,不想耽误赵兄。” “我并不急着赶路。” “其实,我们是还有一些不可言状之事要做,与赵兄一起,实在不方便。哈哈。”我夹起一块卤水猪肚。 “不可言状之事?”他微微一笑,杯子在指尖转了转,“傅兄指的,莫非是女扮男装之事?” 猪肚抖一抖,掉在矮桌上,我放下筷子,皱眉一笑,“赵兄真会说笑。在下的长相是阴柔了一点,但” “当日,萧公子追你出去时,脱口而出一句”他抿了嘴,笑得好含蓄。 “脱口而出什么?”我僵着脸问。 “他道,死女人。”他看着我,兴致盎然。 “哈哈”我死撑,“我都说了,他把我错当成了别人” “傅兄难道不知道,大朔各大关卡,都有萧公子的人,带着傅兄的画像,有男装,也有女装,萧公子似乎在找傅兄找得紧啊。” 我板了脸,“你究竟是谁?” “这话,我倒是想问傅兄。” “好。”我放下筷子,“赵兄想我坦诚相待,不妨先告诉我,我为什么要信任你?” “因为,除了我,怕是没人可以带你出大朔了。”他笑一笑,“就算你一路绕道,但若不走平阳关,便要在伏虎山里兜上不知多少日夜,据我所知,进了那山里的人,至今没有活着出来的。” 我本来确实是打算冒死闯伏虎山的,不过因为不想连累绵绵还在犹豫,听他这么说,便问,“平白无故,赵兄又为何帮我?” “那,自然是想傅兄你以身相许。” “” “如何?傅兄难道还念着那萧公子?” 我沉吟片刻,看着他的襟前道,“阁下可是大漠人士?” 他略微诧异,“你如何得知?” “是我有眼无珠,阁下一掷千金,与萧公子交好,知道我是萧公子的女人还言语轻薄,而且,阁下襟前还有大漠皇室的飞麟纹,若我没猜错,你便是大漠太子,赵赫。” 被压迫了这么久,我也多少要显现点主角光环开开挂好吧,哼哼。 “傅兄果然冰雪聪明,我也知道,萧公子只有一个女人,便是大朔皇后,陵国公主,秦墨离。” “你错了,他不止一个女人,而且,秦墨离已经死了,”我道,“我是傅非鱼。” 傅小余也死了,只不过除了一人,没人知道她。 又道,“听闻大漠太子不喜政事,专长游山玩水,寻花问柳,行为放荡不羁,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父皇勤政孜孜不倦,我不过是个太子,自然不能抢他的风头。傅兄这话,我便当是赞许之词了。” “你倒是心宽,太子过于殷勤,显得居心叵测等不及要上位,但如你这般不务正业,他一气之下废了你也不无可能。” “他只剩我一个儿子了,要废便废罢。”他举起酒杯仰头喝下,“你看,其实你我早已知根知底,坦诚相待了。” 我亦举杯一饮而尽,“坦诚相待之后,我与赵兄的缘分,便止于这杯酒了。” “此言差矣,”他伸出食指,晃了晃,“缘分这东西是冥冥中的,不是你想断就断得了的。” 我冷笑一声,起身道,“告辞了。” 话音刚落,我突然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一歪,赵赫将我接在怀里,不怀好意地笑道,“我都说了,你我的缘分不是你想断就断得了的。” 我着手去推他,却软软的没有力气,低声骂道,“赵赫,你卑鄙,这酒里有什么?” “嗯,”他道,“鸣花楼的酒,男子喝了精力勃发,而女子喝下去则会全身发软任人摆布,”凑近我的耳边,笑嘻嘻道,“不是我卑鄙,是你自己要扮作男子请我喝酒的。” 我闭了眼睛,什么都不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三十八. 柳暗花明又一村 醒来,我“砰”地坐起,摸自己的衣裳,完好如初,松了口气,才看见苍雪坐在一旁,默默看着我。 “你”我道,“你还没走?” 她跪下来,“罪臣之女蓝苍雪拜见公主。” 我一惊,“你叫我什么?” 她抬头,泪眼婆娑,“公主,小女的父亲是镇远将军蓝威宇,牡丹花会,小女曾随家父入宫,见过公主。公主不记得小女,小女却还是认得出公主。” 我叹了口气,“你起来罢。” 她叩首道,“家父贪生怕死,降了叛军,使得皇城失守,罪该万死。小女死千次万次,也难辞其咎。” “傻丫头,”我起来扶她,“你爹做错,又与你何干?” “公主”她哭得凄惨。 我问,“你又怎地流落至此?” “家父投降后,我就跑了出来,不慎被人骗了,卖入青楼。我这等贱命,实在不值公主出手相救。” “罢了。”我帮她抹了抹眼泪,“苍雪,世事难遂人愿,我不怪你。” “公主又怎会在此?”她看了看我,慌忙又道,“公主自有苦衷,我不该问的,只是,大朔出兵平陵国之叛,我还以为,是公主的意思。” “那些,都已与我无关。”我道,“如今,你已是自由身,我再与你些盘缠,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我不走,”她抓住我的胳膊,“我愿服侍公主,做牛做马,赎罪也好,报恩也好,我这条命都是公主的。” 门开了,赵赫走进来,扇子在手中拍了拍,道,“她现在自身难保,带着你,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实在是多了个累赘。” 苍雪听了,脸色苍白,眼泪又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来。 我皱皱眉,瞪了赵赫一眼,“我带不带她,与你无关。” “傅兄,做人不可太心软。”他似笑非笑道,“不过,傅兄若是考虑考虑我之前的提议,我自然是乐得帮忙的。” “不必了。”我笑笑,“赵兄的面子太大,我可要不起。” “既是如此,我之前借给傅兄的三万两,不知何时还上?” “三万两?我何时借了你三万两?” “是吗?看来你是不记得了。”他对门口道,“娇娘。” 老鸨进来,笑眯眯。 “娇娘,”赵赫道,“你当时听见了,是怎么回事?” “我听见,傅公子向赵公子借了三万两,赎了苍雪。”老鸨道。 “傅公子现在不认账,论理,我该拉她去见官,是不是?” 老鸨飞了我一眼,“正是呢。” “且慢。”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拉下脸来,嘴角扯了扯,“赵兄这是何必?你我再做商量。” “好。”他拉了张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我跟前,“来,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苍雪,你先出去。”我紧着面皮道。 “娇娘,你也先出去。”赵赫道。 待屋里只剩下我俩,他眯眼觑我,我斜眼看他。 “赵兄,”我叹了一声道,“要钱是没有的,要命有一条,要吗?” “你既连命都舍得,不如便做了我的女人,如何?” “不好不好,”我摇头,“掉脑袋也不过是一下下,但若成天对着不喜欢的人巧言欢笑,比死难熬许多,不划算不划算。” “我就那么不讨你喜欢?”他的脸色变了。 “非也非也,赵兄,你纵有千好万好,奈何我这颗心已经被整凉了,对谁都再热乎不起来。换句话说,只要是个男人,我现在都没兴趣,与赵兄无关。” 他看我半天,哈哈笑了一阵子,“萧显怎么负你了?” “赵兄如此八卦,我也没什么说不得,我与他,同世间许多男女之怨一样,错在一念之差。” “一念之差?” “正是,他一念之差,惹了我,我一念之差,信了他。赵兄可还有什么其它要问的?” 他摇头,“难怪他如今千方百计要找你回去。” “那是他好胜心太强,想不开。” “我若是他,必然不会伤你。”他漆黑的眸子紧盯着我的。 “赵兄若是他,宫中早有头十上百个妃嫔,跟我根本走不到那一步。” “那倒也是。”他默了半晌,低头笑笑,表情莫名。 我趁机道,“男女之间,热度能持续多久,赵兄阅女无数,比我更清楚,相比之下,真正的知己好友,才能更长情,甚至一生一世。非鱼不愿与赵兄落了那些男女的俗套,宁愿真心交赵兄这个朋友,友谊之树常青,友谊的小船扬帆远航,永不翻。” “如此”他涩涩一笑,“也未尝不好。” “多谢赵兄。”我释然笑道,“赵兄之前说能帮我离开大朔,不知是何打算?” “你现在倒想我帮忙了?” “朋友之间,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哈哈。” 他淡淡地笑,对外头喊,“叫绵姑娘入来。” 绵绵走进来,却已恢复了女装,还盘了几个闷骚的小辫儿,红着脸对我道,“非鱼。” “绵绵,”我盯着她,“你不会看到个长得好的就把持不住,被他攻陷了吧?” “非鱼,你想到哪去了?”她脸更红了,“赵公子对俺说,你其实是皇宫里头逃出来的,叫俺扮丫头,你扮婆婆,好过关卡呢。”又道,“非鱼,其实之前俺也怀疑过,你说话行事都不大正常,嗯不大寻常,所以一定有什么来头,不过,俺不在乎你做过什么,俺相信你是好人。” 我看了赵赫一眼,道,“绵绵,你如此对我,倒着实叫我感动。我瞒着你那些事,实在是怕那些情节太繁杂太过刺激你支撑不住,以后再同你慢慢道来。” 赵赫便叫人拿了易容术的必备家伙这些那些,这般那般,将我装扮成个老婆子,自己坐在一旁满意地边观赏边喝茶。 我看了看镜中那张皱巴巴的脸,对赵赫笑笑,“赵兄,你若跟我们同行,那你,难道是打算叫老身一声娘亲?” 他一口茶喷出来,“傅兄果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可惜我没有这么老的娘,一会上路,你同绵绵,都得叫我一声主人。” “为何?” “绵绵是我的侍女,而傅兄你则是我的管家婆子,如此安排,傅兄不满意?” “非也非也,赵兄机智,在下佩服佩服。”又问他,“那苍雪呢?” 他笑,“你还是要带她一起?” “她孤苦伶仃,送佛送到西,我便带她一程。” 他摇摇扇子,“那好,苍雪貌美如花,自然可扮作我的小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三十九. 同是天涯沦落人 马车走了大半日,就到了平阳关。 大家都肚饿,赵赫找了间不错的酒楼,对店家大摇大摆道,“给我间包房。” 店家道,“哎呀公子,真不巧,最后那间已被那位公子订下了,就委屈几位坐大堂吧。” “那位公子”离得并不远,他回过头来,我惊得马上低头。 萧越! 我慌得就差没马上拔腿开逃,意识到又自嘲地想,如今扮作这幅样子,他认得出来才怪,便勾了背,顺眉顺眼地立在一旁。 赵赫与他自然是认识的,两人寒暄一番,在一个包房坐了,要了酒菜。 可惜这么一来,我这个做老妈子的,就只能站着伺候,不能吃饭了。罢了罢了,因果循环,就当我是还你当初的那几个点心吧。 赵赫举杯道,“我已许久未见你三哥,他一切可好?” 萧越看着手中的杯盏儿,笑得清淡,“他还好。” “陵国那边,应该已差不多了,他的下一个目标,不知是大漠,还是涓呢?” “赵公子说笑了。” “我可是说正经的。你告诉他,当日在归昌,我跟他说的话,还是算数的。” “在下一定转告。” “好,你还告诉他,我已找到心仪之人,此生浪荡天涯之时,只期望他能信守当时承诺,不来打扰。” 萧越的眼里多了几分忧虑,突然有意无意地朝我这边看了一下,嘴里道,“如此,倒是恭喜赵兄了。” “现在恭喜还为时过早,”赵赫笑着也往我这边扫了一眼,“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不过还只是个念想罢了。”又转了话题,开始说自己去什么双门寺听什么禅道,见了个什么无机大师,一说就说了至少半个钟头。 我饿坏了,偷着给他使眼色,听禅你还逛青楼,真是大隐隐于市啊。什么无机和尚?我还有机呢?快点打发了他走,我好吃饭啊。这么着,肚子还真的叫了几下,还好声音不大。 萧越起身道,“喝得有些多了,在下出去一下。” 好,去厕所,快去快去,我好抽空吃几口。 走到我旁边时,他突然脚下一滑,身子前倾,我一时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一瞬间还是扶了,低声道,“公子小心。” 他侧首深深地看我一眼,“多谢。” 我松手,“公子客气了。” 他突然拂开我的衣袖,低头看了一眼,再抬头,眼里竟隐隐有些泪光。 我看着自己皓如白玉的手腕,叹了口气。 赵赫走过来,“萧公子,你没事吧?” 萧越摇头,“赵兄,我想跟这位婆婆说几句话,可否?” 赵赫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 众人便出去。我默默地看着他。 “小余儿。”萧越哑着声音道。 这一声小余儿,唤起了许多回忆,叫软了我的心,恍惚中我又回到了那个春日,绿荫如织,公子饮马溪边,笑容如暖风醉人心脾。不可否认,萧越是我心中永远的一道风景,是我在慌乱无措时邂逅的一个梦,嗯,即便是知道他已有六个小妾之后。 “唉,”我道,“没想到你还是认出了我。” “我认得你的眼睛。”他无力笑笑,“你还活着,真好。皇兄说你还活着,我比较悲观,一直不信。” “是的,我还活着,这总归是好事罢。”我道。 “虽然不信,我还是去了陵国,在那边一番好找。”他苦笑。 “原本是要去陵国的,但半路改了主意。” “后来我做了个梦,梦到你行往平阳关,就马上一路赶过来。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他又道,“我想,这也是天意,你说对不对?” 我不答,他微叹一声,“你现在,是要去哪儿?你不会,跟赵赫去大漠吧?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我知道。你放心,我要去的地方是涓国,不是大漠。” “涓?为何?” “自有我的打算。” “小余儿,你不相信我吗?” 我慢慢摇头,“并非如此,只是,我觉得,我的事,你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为何?” “只因,你也姓萧。”我道,“我不想再跟那人,有任何关联。” “三哥他找你找的都快疯了。” “他要找的人,已死了。”我低了眸子,攥紧手指。 “你就这么恨他?” “我恨他也没用,还恨他干什么?”我努力地笑,“我再也不想见到他。萧越,你不会告诉他我的下落,对吧?” 他顿了顿道,“我不会告诉他。” “那我就放心了,”我笑,“多谢。” “以后,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再见又有何益呢?” “我只想知道,你好好的。”他强牵起嘴角,“这也不可以吗?就因为我姓萧?” “随缘吧。”我道,“我也愿,再见时,君一切安好。” 萧越走后,我独自坐着发呆。赵赫走进来,在我面前坐下,看了我一会,道,“你可想知道,我在归昌时跟萧显说的是什么话?” 我不语。 “我告诉他,大漠我是不想要的,他若想,就拿去。” 我紧皱眉头,“赵兄何必对我说这些?” “非鱼,”他看着我,落寞一笑,“我恨那个位子,为了它,我的母后和三个兄长全都死于非命,父亲待我如防家贼,以后,我若是有命坐上了,也一定是个史书上说得出名字的昏君。萧显他是做皇帝的料,我便让与他做,此生,我只求,与所爱之人,逍遥江湖,无牵无挂。” “赵赫”我的眼睛有些湿润,不幸的是,他的苦,他的痛,我恰好都明白。 这深宫大院的帝王家活生生折磨坏了许多大好青年,也阴差阳错拉上了我。 “非鱼,”他突然拉我入怀,“你愿意陪着我吗?我知道,你也憎恶那些,我与你一起,远离一切明争暗斗,游遍名川大山,自在无穷,可好?” 这些话我是喜欢听的,可惜说这话的,不是那人。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我没有推开他,只在他背上轻轻拍着,低语,“赵赫,谢谢你如此看重我,只是,非鱼如今,不想再对任何人动男女之情。” 他长叹一声,我站开了些,擦去眼泪,笑了笑,“同是天涯沦落人,恨不相逢未嫁时,若我最早遇见的是你,或许今日又有不同。” 他眼波温润,“你还是惦记着他。” “是的,我承认。”我说,“是恨也好,是惦记也好,我还是时不时想起他,但那在我的人生里也只占一小部分,而且会越来越淡,越来越浅,因为,我有其它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 “赚钱。”我说。 赵赫生于皇家,本质上跟萧显是一类人,就算他不做皇帝,也难逃过由他的身世编织出来的那张大网。这种人,我是万万不想再招惹了。既然不能深交,又何必再生事端? “赚钱?”他眯起眼睛,“非鱼,赚钱,又是为何?” “赵兄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人,自然不知钱财的乐趣。”对于钱的真爱让我成功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不自觉已将刚才的悲情抛到九霄云外,津津乐道起来,“赚钱是一种人生追求,一种极有成就感的事业,看着自己的才智变成实打实的钱财,再用那些钱去赚更多的钱,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岂不是非常奇妙?就好比化水为酒点石成金,把本来没价值的东西变得有价值,或是在原来的价值里增加更多价值,意义非凡啊。哦,虽然投入未必总与获得成正比,但比较感情投入而言,风险不知小了多少。” 他看着我,“为何你总有这许多奇思异想?” “赵兄是太子却不想当皇帝,还成天想着把位子拱手让给他人,才是真正的奇思异想,同你相比,我这些都是雕虫小技罢了。赵兄才是真正的超凡脱俗明白人啊。”我边说边抖着满脸褶子竖起大拇指。 他哈哈大笑,“非鱼,若你我相伴,定会非常有趣。你不要急着拒绝我,再考虑考虑,可好?” “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超生,我不想赵兄空牵挂一场,在我这儿浪费心思。赵兄若真的有心,不妨投些资金给我,待我经营有成,便分赵兄五分红利,如何?” “你啊你,”他微叹一声,“难道真的掉钱眼里了?” “我就是个大俗人啊,”我挺着一张老脸嬉笑,“俗得透彻,俗不可耐,等赵兄真的了解我,便会相当失望了。” “你不会叫我失望的。”他笑,“全天下只有你一个傅非鱼。” “嘿嘿,赵兄真会说话。” “非鱼,你可听说过司马奕?” “我见识浅薄,没听过。赵兄可赐教。” “司马奕是涓国首富,与我亦有些交情。我将你引荐与他,可好?” “那当然是极好的。”我拍手,“做生意人脉很重要,有了这棵大树,我自好乘凉。多谢赵兄。” “我再与你三千两黄金做首资,也不叫他看轻了你。” “这太多了吧?不妥不妥。” “你以后不是要分我五分红利吗?”他笑,“我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无甚不妥。”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我拜了一拜,“赵兄真是我的贵人啊,我与赵兄虽做不了情侣,但能做这生意上的伙伴,比做情侣更稳定更长久更能创造价值造福天下。待我财源广进,兴旺发达之时,一定会好好报答赵兄。” “如何报答?”他斜起眉梢。 我伸出手指头道,“本金翻倍再加红利!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他摇头笑道,“你要这样疯,就依你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四十. 相逢何必曾相识 顺利入了涓国,回复了真面目,大家都舒畅不少。我们到了个不知名的小镇,找了处地方歇脚。 这小店的名字甚得我心,叫做“招财”。坐下,听听周围人谈吐,也都是什么哪里的地市旺,当前什么买卖最赚。 果然是全民求发达的国度,非常的鼓舞人心啊。 我咬着筷子不住点头,眼看着菜上齐,却不见蓝苍雪。 我四下瞅瞅,“苍雪呢?” “她方才肚痛,想必是在解大手。”绵绵大咧咧地道,“人有三急,美人也要吃喝拉撒。” 我见赵赫憋笑把个脸憋得粉红,干咳一声,“绵绵所言不虚,来来来,赵兄,我先敬你一杯。” 过了些许,苍雪入来,不知怎地脸色有点难看。 我帮她倒了杯热茶,“没事吧?” 她摇头,欲言又止。 绵绵不紧不慢道,“想是蹲久了。” 我手里茶杯一抖,泼出几滴在外头。赵赫以袖掩面,仰着脖儿喝酒。 苍雪的脸色更难看了,似是快要哭出来。 我摇头,“唉,唉,绵绵,绵绵。” 苍雪眼里波光粼粼,蚊子嗡嗡般道,“苍雪确是有些不适,想先回房歇息。” “那快去吧。”我赶紧道,“替你找个大夫瞧瞧可好?” 她摇头,起身,低头走了。 我无奈地瞅着绵绵,“你呀,你呀。” “俺怎么了?”她问,“她那娇弱样子,俺就是学不来。” “谁要你娇谁要你弱了?”我指节在桌上敲来敲去,“绵绵,你可是看苍雪不顺眼?” 她抿了抿嘴,“俺的确看不惯她那副病怏怏的样儿,成天要让人呵着护着。” 看来这一起上路走了几天,这丫头不知几时跟苍雪梗上了。 “你”我正要找些话来教育教育她,赵赫按住我的手臂,“随她去罢。各人喜好不同,不可勉强。”又道,“苍雪这病突如其来,只怕不大好。” 我叹了声,丢了筷子,“我去看看罢。” 入了房间,我见苍雪面朝里斜躺着,走过去,坐在床边,“我来瞧瞧你。” 她闷哼了一声,不吭气。 我心想,难道是大姨妈来了?便问,“要不要给你叫一碗红糖姜汤?” 她摇头,转过来,俏脸儿上挂着两行泪珠儿,看得我一个恍惚,“你这是怎么了?” 她抓住我的衣袖,起身拜倒在地,“公主,苍雪对不起你。” “唉,你又来了,我都说了,不怪你。”我扶她。 她却不肯起来,往地上“嗵嗵”地磕头,惊得我膝盖一软也跪下去,抱住她的肩膀,“苍雪,你这是干什么?” “赵公子说的对,”她哭得厉害,“苍雪跟着公主,只是个负担。” “哎呀,他只是随便说说,你不要往心里去呀。” 她使劲摇头,“我本想,这辈子就跟着公主,报答服侍公主,可如今,连这个,也不能了。”言罢,抬头似是下了狠心,眼里满是决绝之意,“苍雪不想拖累公主,更不想害了公主,今日便别过了。”起身又向我拜了三拜,“公主保重。” 我眼见着她一阵风似地离去,一时间还未搞清楚状况,回过神来,三步并两步冲下楼去,“赵赫!绵绵!” 他二人仍在桌前,见状都走过来,“怎么了?” “看见苍雪没有?”我问。 绵绵道,“你不是去瞧她了?她不在房里?” “她走了!”我道,“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当务之急,是找到她。她什么都没带,又病着,要是出个什么事可怎么好?” 绵绵“啊”了一声,低头道,“该不是因为俺” “应该不是。”我看了她一眼。 “不是。”赵赫也道。 我见他颦着眉,似是十分为难,便道,“赵兄可是知道些什么?” 他揉着额角,“非鱼,她走了也好,我们继续赶路罢。” “不成,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她走了也好?” “有些事,你知道了,只怕更要纠结了。” “你快说快说,”我跺脚,“你这样我更纠结。” 他轻叹一声,“苍雪有个情郎,与她已有婚约,你可知,那人是谁?” “谁?” “便是楚桑。” “啊!”我惊叫一声。 陵国兵变的始作俑者,害死陵皇和伯悉的凶手,我的表哥,楚桑。 我却不知,他与苍雪有这般渊源。 “非鱼,”赵赫关切而怜悯地看着我,“一开始我就不想你带上她,道理也在此。我听说,云城一战,叛军惨败于大朔,之后楚桑下落不明,苍雪今日突然要离开,想是因为得了楚桑的消息,想与他会合。你若想报仇,我” 我挑眉,看看外头,“下雨了。” 他一愣。 “罢了,”我道,“随她去吧。” 报仇么?说实话,我没有想过,作为这个时代的旁观者,我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插足其中。虽然多了秦墨离的记忆,但我仍是傅小余,也只想做傅小余。当然,我也会想,楚桑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可是对于他我知之甚少,秦墨离的记忆里他也只是那个温柔亲切的桑哥哥,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与暗示。若要追究为什么,可能最终只有四个字,人心难测。 我回想着苍雪之前的话,我倒更愿意相信,她是为了保护我而离开。 可事实总是比我们愿意相信的那些要残酷些,不是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四十一. 金麟岂是池中物 又走了几日,便到了涓国都城融金。这名字,正着念反着念都合我意。 赵赫驾轻就熟地带着我们去了家超级豪华的大宅子,门人见了他,拱手拜道,“唷,赵公子来了。” “你家公子在吗?” “在在在。”门人道,“容小的去通报一声。” 过了四五分钟,一个披了件白色毛皮大氅的勾睛美男走过来,美是美,不过略有点妖气。 他笑眯眯地对赵赫拱手道,“赵公子,好久不见。这儿有封信,是赵公子家人托我转交的。” 赵赫接了信,回礼道,“多谢多谢。司马兄真会说笑,咱们上个月不是刚喝过酒吗?” “士别三日,如隔三秋。”司马奕笑,“公子,里面说话。” 跟着他往里走,我低声对赵赫道,“我还以为一国首富是个老头子,没想到是位翩翩佳公子呀。” 赵赫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在我耳边道,“司马公子不喜欢女人。”又笑,“不然,我怎能放心将你交与他?” 嗯?我一愣,断袖?如此也好,大家清清爽爽做朋友。 司马奕将我们带进一个房间,乍一进去明晃晃的差点闪瞎了我的狗眼,这是神马?四面八方全是镜子?为什么?扩大空间?可这房间本身已经非常非常大了好吧? 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大概很不中看,赵赫袖子掩嘴干咳了几声,我忙闭上大张的嘴巴。 司马奕自始至终未看我一眼,脱了大氅,交给下人,招呼我们在桌前坐了,叫人上了几样精致的菜品,一壶酒,道,“赵公子,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准备,不成敬意,就当给公子接风洗尘了。” 赵赫笑,“好说好说。司马兄太客气了。你这房间倒是新奇,之前没见过。” 司马奕傲然一笑,“这叫观心阁,只有姿容出众之人,在这个房间里才不会自惭形秽。” 真是好会装逼呀。 他夹起一筷子灰不溜秋的东西,放在赵赫面前的银盏儿里,“这熊掌与往日的有些不同,是海客从极北之地抓来的。”又指指下人手里的大氅,“此熊皮毛似雪,没有一根杂色,可算是稀罕。” 北?北极熊?我捂住嘴巴。好过分,怎么能杀了那样可爱的动物又吃又穿? 赵赫微笑着也夹了一块放在我的碗里,“非鱼,司马兄这里都是稀奇东西,你也试试。” 我闭一闭眼,“赵公子,我今日倒是只想吃素。”其它那几碟,只怕也非善类。 司马奕似乎根本没听见我说话,自顾自对赵赫道,“赵公子此次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司马兄既然发问,我便直说了。”赵赫道,“这位傅非鱼姑娘,是在下的朋友,她对做生意非常有兴趣,我便想,要是得到司马兄的照拂,便再好不过了。” 我起身行礼,“小女子非鱼见过司马公子。” 他瞟了我一眼。嗯,是看只苍蝇的那种带着嫌恶鄙夷的瞟。 赵赫大概也觉着气氛不对,笑道,“非鱼可是很厉害的,我极看好她,投了三千金给她做本呢。” “三千金?”司马奕低头一笑,“若是有本事的,白手起家也做得,没能耐的话,你投再多的钱也是打水漂。” 赵赫皱眉,“司马奕,你可不要看轻非鱼。” 他抿了口酒,“要我不看轻,她得有让我不看轻的理由。” 赵赫刚要再说什么,我拉住他,笑笑,“司马公子这是在苦口婆心引导教育我呢,要不让别人看轻,自己首先要有自信,对吧?这样吧,赵兄你这三千金我不要了,太多了显不出我的本事,我就只借个一百两,我要证明给司马公子看,我是怎么把这一百两翻上百千万倍的。” “好大的口气!”司马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媚眼看向我,“来,帮我倒一杯。” 我心里骂了一句,面上不动声色,笑盈盈起身,手指青葱托起玉壶,“司马公子,这一杯倒了,是算拜师,还是算入会啊?” 他摸了摸下巴,“你是女人,天生就是要伺候男人的,倒酒难道不是本分?” 我保持微笑,向他伸出手去,他不无得意地将酒杯放在我的掌心。 我满斟一杯,他伸出两根指头,我却头一仰,将那杯一饮而尽。 他的笑脸僵住了,我把杯子还给他,做叹惋状,“司马公子如此聪慧,还是看错了人,非鱼若是会伺候男人,又怎会沦落到要自己打拼的境遇?这酒我若是替公子倒了,岂不是马上就被公子看轻了?” 司马奕的脸微微泛红,表情难辨,不是忍着笑,就是忍着一肚子火气。 赵赫也笑,“非鱼,在司马兄这边碰了钉子,你若转了念头,不妨跟我一同回大漠。” “谁说我碰了钉子?”我直直地盯着司马奕的眼睛,“司马公子是巨贾,能做到这一步必是大度之人,怎会因为一杯酒就将我拒之门外?” 司马奕低头,肩膀抖了抖,突然哈哈大笑,“赵赫,你找来的人还真有点意思。” 我松了口气,看着赵赫笑,“赵公子的眼光,自然是不差的。” 赵赫苦笑摇头,“那,我便将她交给你了。”又对我道,“非鱼,三月之后,我再来,若生意无果,我怎样都要带你走。” 唉,他还是不死心。 我嫣然笑道,“赵公子,我不会叫你失望的。” 他道,“但愿如此。” 赵赫走得很急,想必同那封书信有关。 送走他,司马奕在我面前摊开张标注详细的商铺图册,“这些铺子都是我的,你觉得,哪一家最好?” 我逐一看去,乖乖,这家伙真不是闹着玩的,融金所有位置不错的地方全被他占了,我看了半天,最后指着一家位于闹市交通便利的铺子道,“这一间。” 他点头,“想要我租给你么?” 我两眼放光,“真的?你肯?” 他邪笑一下,“当然,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好好伺候我。你伺候赵赫用的什么本事,我都想见识见识。”他笑得好生奸猾,“不会伺候男人的女人,我还没有见过。” 我倒抽一口凉气,又想,不对不对,他明明是同性恋,怎会对我有兴趣?难道赵赫消息有误?不可能吧?他怎会送我羊入虎口? 镇定下来,我揣摩一番,决定按照自己的猜测赌一把,便掩嘴笑道,“公子真的想试试?” 他鄙夷而又得意,“当然。” 我勾起小指,娇声道,“公子,你过来。” 他皱了皱眉,凑过来。 我冷不防地揪住他的耳朵拧了一下,他猛地挣开,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嗤笑,“赵公子喜欢我这样伺候他,你不是想试试吗?” “胡说!” “各人兴趣不同,你怎知道我胡说?”我冷笑,“公子不是也喜欢男人么?” 他白白嫩嫩的一张脸顿时红得像熟樱桃,“你说什么?” “我说的难道不对?”我挑眉,“公子既然无心租铺子给我,又何必给我看图册,吊我胃口?公子想叫我知难而退,不妨明说,何必用那些下三滥的说辞?” 他扬眉,“因为好玩,”一边慢慢收起图册,“我想看看,给赵赫灌迷魂汤的女人,会有何伎俩。” “司马奕,” 我语重心长,“虽然你喜欢男人,也不用与所有女子为敌。你看,男或女,那是天生的,就现阶段谁也改变不了,喜欢男人或喜欢女人,那也是天生的,无可厚非,但那是感情啊。你身为一个知名商人,做生意就是做生意,要保持冷静的头脑,一个利字,一个义字,都要长记心间,才能长长久久,对吧?所以说,你不能因为我是个女子,就看轻我不给我机会,你要看的,一是我能不能给你带来利,二是我这人讲不讲道义靠不靠得住,才能做出正确判断,你说,我讲得有没有道理?”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一阵狂笑,一时间斯文扫地,看得我一愣一愣。 “呵呵,你要是觉得我说的好,也不用笑成这样,自毁形象啊。”我说。 他擦了擦眼角,“好久没这么乐过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鼓着腮帮子道,“我叫傅非鱼。” 他笑够了,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个白瓷的杯子,递给我,“你要是能叫我买了这杯子去,我便同你谈生意。” 我接过来,在手里掂掂,“这杯子现在是我的?” 他一脸傲娇,“正是。你若劝不动我,大可带着它离开,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我来回走了几圈,“其实,要叫司马公子你买这杯子并不难,难的是你叫我再买回来。” “哦?”他伸手要拿那杯子,却突然停住,嘴角斜起,“你以为,我会中你的圈套?” “何为圈套?”我将那杯子送到他鼻子跟前,“司马公子不买这杯子,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听你的劝买回来呢?还是司马公子觉得,根本就劝不动我?唉,我本以为,司马公子雄才大略,在商场翻云覆雨,如今看来,却连个小女子的小小挑战也不敢接呢。司马公子放心,此事我不会到处乱说的,但是以后碰到赵公子,在他面前当笑话讲讲,司马公子想来也不会介意吧,哈哈。” “不错啊,”他击掌,一下,两下,“不错不错,反倒被你将了一军。” “小女子哪有那个能耐?那不过是因为,司马公子你内心深处其实是想给我个机会的,对不对呀?”我巧笑。 “哼,好,你想要的那个铺位,我便给你,不收租金,只要你每年收益的三成来抵,但若你收益太低,我觉得不划算,三年之后,便会将铺子收回来。” “呵呵,那要是我收益太好了,退不退钱啊?” 他媚眼斜斜地瞥过来,“你说呢?” “算了算了,”我忙摆手,“若是多了,就当我孝敬公子你的好了。” 他不屑一顾,“说吧,你想怎么做,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我这一路有空没空就盘算,一时间还不给他说了个天花乱坠。司马奕听了,半晌无话,弓起手背在桌上敲了几下,嘻嘻一笑,“不错,不错,你说的这些批量生产,走秀还有什么广告和年度时尚大奖的法子,甚是新颖,我也卖过布匹和衣服,但还没用过你说的那些。有趣,着实有趣。” “过奖过奖。” “不如,你这店铺先别开了,过来帮我的忙,如何?” “咳咳,公子好会开玩笑。” “我可是认真的。你想想啊,你自己开店,人生地不熟,风险很大,帮我做,吃喝不愁,要亏,也是我的。” 这人,确实会做生意,所谓无商不奸。 “这个,司马公子,非鱼我一向信奉一句话。” “什么话?” “没有风险,哪来回报?不经风雨,哪见彩虹?机会总是留给敢于接受挑战的人。” “这不只一句话罢?” “咳咳,总归都是一个意思。” “你这是在拒绝我喽?” “公子若是接受我的拒绝,一定不会后悔。” 他美目眯起,笑了笑,“罢了。便听你的。” 我立马深深拜道,“多谢公子。在下就知道,公子这等人物,绝对当得四个字。” “哦?哪四个字?” “别具慧眼。” “你这丫头,这是在夸你自个儿吧?” “哪里哪里。哈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四十二. 昨日水月入镜中 有了司马奕的首肯和帮忙,我的铺子思青坊很快就开起来了。 我画了些古今结合的衣服图样,雇人做出十套,在司马奕西郊别墅的大园子里请一些美人儿演绎,当天,又借着司马奕的人脉,请来融金最有名的一些贵妇和大家闺秀做观众。那一场走秀之后,我接到了数百个订单。我在那十套衣服里又拣出几套,在材质和样式上做了些改动,使价格更加亲民,跟师傅一起定了大中小三个尺寸,加了牌子,推向大众百姓。衣服的牌子,嘿嘿,就叫香奈儿。 然后我又推出副线,卖包包。包包和衣服一样,有定制,有限量版,也有大众版。包包推出后更火,一时供不应求。我一下子包了当地十来个手工作坊,并在一起,进行流水线生产,提供送货□□。眼看着融金的街头巷尾,处处可见女子穿我的衣裳,提我的包包,我这心里别提多美了。 管理方面,只有四个人,我是cf一 ce一 一兼首席设计师,两个最早合作的老师傅负责采购和联系监督生产,绵绵手下有五六个小子,专门负责送货。 财源广进,蒸蒸日上,我同司马奕的关系也越来越好,经常一起喝个茶聊个天看个戏什么的。这天,他进店来,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六七岁的孩子,笑眯眯。 “唷,司马兄,这两位是谁啊?”我问。 “这是我的两个侄子,王强强,王聪聪。” “好可爱啊。”我上前,弯腰在两个小孩头顶摸了一圈。王强强的鼻涕流下来,他使劲一吸,然后又呼出来,在鼻孔处形成一个好大的泡泡。王聪聪嫌弃地用手去戳去捏,然后顺势在我袖子上抹了一把。 “可爱?是吧?”他笑。 “是啊。” 我攥紧袖口,退后一步,“司马兄今日有空陪侄子闲逛啊?” “只是不巧碰到。”他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非鱼啊,我待你如何?” “嗯?司马兄待我当然是没得说。”我带着三分警惕道。 “那你今天帮我个忙。” “什么忙?” 他把两个小孩往我身边一推,“帮我送回司马府。” 我差点摔了一跤,“这如何使得?” 司马奕摆手,不由分说,“我先走了。一会见。” 他一溜烟没影儿了,我呆在原地,就见王聪聪又过来拉我的袖子,“姐姐我要吃金玉琉璃糕。” 王强强道,“我也要。” 我一边含蓄地避开,一边呵呵道,“这金玉琉璃糕是何物啊?” 聪聪摇头晃脑道,“就是用百味鲜果炼成胶状成型,加入夏日初荷上的露水和冰山雪莲精华,放入千年寒玉中经七七四十九日,再点缀金箔而成。” 我的手哆嗦了一下,面皮扯着笑了笑,“你如此有学问,甚好甚好。”扭头转移注意力,“强强啊,你看对面的糖人儿做的多精致多有内涵,咱们去瞧瞧。” “我不要,我要去看耍大刀。”他的鼻涕又流下来,眼睛滴溜溜地对着我店里那件新做的樱花粉裙衫上下打量,两只小爪子黑乎乎不知沾了什么,晃来晃去。 我见势不好,忙道,“大刀就大刀,”一边拉了他的胳膊,“来,咱们先洗个手,再去看耍大刀。”一边叫绵绵打了水来。 回头一看,聪聪还站着,肉嘟嘟的小脸板着,“金玉琉璃糕” “先洗手,然后我们出去再买。” 拾掇干净了,把强强的鼻涕也擤干净了,我跟绵绵打了个招呼,带着两个娃娃出去了。 走了一会,我见路边有人卖刚剪下的桃花,便停下来想挑一枝。 此时就听身侧童声道,“额有伏犀骨,面如银盆月,非富即贵。”低头一看,强强正神神叨叨说话,吓得我,稳下来一看,他正指着旁边算命摊上的几行,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走罢走罢。”我拉住两人往前拖,那算命的却叫住我,“姑娘请留步,听姑娘的声音,似是有难言之事,今日相遇,亦是缘分,何妨坐下一谈?” 我回头,见他眼睛翻着白底,却仍有几分面熟,上前仔细看了看,在秦墨离的记忆里找出这人来,道,“师兄?” 算命瞎子揉揉眼,又睁开,却是黑白分明,双眼皮睁得老深,“墨墨离?” 我点头,“师兄好兴致啊,是否在此劫富济贫指点苍生啊?” 所谓“劫富济贫指点苍生”正是这位陵寻道长年少时的说话,按着记得的事情来看,这位师兄应该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不过对秦墨离还是不错的。 他又揉揉眼,“你怎会在此?” 我笑,“师兄又怎会在此?” 他站起来,扒拉扒拉收拾了算命摊儿,“走走走,师兄请你去天香楼吃饭,边吃边谈。”又看看我身边的两个小孩儿,“这两个” “是一位朋友的侄儿。”我解释。 “是谁不打紧,”他道,“不过今日挣得不多,再多两张嘴,怕是不够。” “我不要去天香楼,我要吃金玉琉璃糕。”聪聪道。 “我也不要去天香楼,我要看耍大刀。”强强道。 “道长有钱,去过天香楼,就买金玉琉璃糕,道长还会耍大刀。”我说。 到了天香楼,陵寻深思熟虑一番,要了一碟花生米,一碗煎豆腐,两碗素面。 “师兄饮食好清淡啊。”我道。 “修道之人,自然要清淡些。”他扒了一口面道。 “我还记得,大家都吃素时,师兄每下山一趟,回来身上就有烧鸡味。” 他呛了一口道,“往事休要再提。” 我夹起一筷子面,“师兄可知师傅的下落?” 他若有所思地看看我,“你找他作甚?” “师兄这么说,难道是知道?” 他坐直了,筷子在碗里搅搅,“这面怎地这样没油水?” 我招手,“小二,来盆酱肘子。” 他又搅一搅,“还是有些淡。” 我摸摸钱袋,咬牙拍拍手,“什么好酒好菜,都给我上。” 酒足饭饱之后,陵寻咂咂嘴,“师妹?” “嗯?”我笑眯眯。 “小师妹啊小师妹,不妙不妙。” “何事不妙?” “我刚才屈指一算,师傅他正在闭关,怕是不得见。“ “哦?那麻烦师兄也算一算,我今天有没有带钱?” “哈哈,师妹,你我久别重逢,不如离了这里,找处安静场所叙旧,我到时再算一卦,仔细看看师傅在哪里闭关,可好?” “人说大隐隐于市,我看师兄便是大隐之材,何必找什么安静场所,那一卦便在此算罢。” “几年不见,师妹口齿竟是如此伶俐,为兄佩服得很哪。” “过奖过奖。”我站起来,“师兄,时间宝贵,小妹还有要事自身,这顿既然师兄说过要请” “师傅在梦修。”他摆手道。 我又坐下来,“梦修。”脑子里没这个词,我便问,“何为梦修?” 他咬着筷子看了看我,“师妹,我刚才在心里算了一卦,但看不清你的钱袋模样。” 我哼哼一声,叫,“小二!结帐!” 付了钱,陵寻抚着肚子长叹一声,“庄周梦蝶,不知孰为真孰为假,生死相化,虚实相通,为梦修也。” “也就是说,师傅睡着了?” “非也非也,凡睡可醒,而梦修者则长眠不觉,最终羽化而去,跻身仙列。” 我愕然,“你是说,师傅会这么一直睡着睡着就过去了?” “你若一定要这么理解,也未尝不可。” “那我不是根本见不着师傅也不能跟他说话了?” “未必。” “何解?” 他伸了个懒腰,“师妹如今在何处高就啊?” “做些小生意,不足为道。” “要不要帮忙啊?师兄要求不高,管吃管住就成。” 我刚要说话,旁边,就见聪聪睁大眼睛不耐烦问,“道长,金玉琉璃糕呢?” “这里这里。”陵寻手指蘸了酒水,方方正正地画了一块,在下头写“金玉琉璃糕”几字。 聪聪“哇”一声。 “大刀呢?”强强期艾艾问。 于是陵寻又画了把大刀。 强强也“哇”一声。 我一边拉一个,“师兄,我先把他们送回去。你去思青坊等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四十三. 落花时节又逢君 跟陵寻打了几天交道,我发现,这位师兄跟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基本吻合,人不坏,不过就是吊儿郎当,不务正业。 我问他陵歌在哪里梦修,他说在蓬莱,问蓬莱在哪里,他便扯什么上古传说。然后,一提天涯海角不周山,他一双圆眼睛瞪得更圆了,“天涯海角不周山?!” “师兄听过?” “那当然,这上古传说,家喻户晓,话说” “咳咳,那焚沧箭呢?师兄可也听过?” 他瞟了我一眼,目光有些晦涩,“你怎地知道这焚沧箭?” “有人告诉我的。” “嗯,焚沧箭,焚沧箭。”他突然变得异常深沉,眸子带着些忧郁看向远方。 “师兄竟然知道?”我大喜,“师傅是否提过?” 他却摇头,“师傅没提,不过我在什么书上曾看过。” “什么书什么书?” “好像是,啊,想起来了,叫《二郎真君闹地府》,这故事忒精彩,不过结局有点悲,我给你讲啊” 我黑着脸站起来,“师兄外头快下雨了,把被子收收吧。” “你不想听故事?” 我给了他一个无比阴冷的眼神,“师兄,你今晚吃素吧。” “我这就去收这就去收。”他跳起来,一边哼着道,“锵锵锵,我杀杀杀杀杀” 收回来,陵寻又一身是劲地把被子叠得齐齐整整,边是边角是角,嗓子里小曲儿嗡啊嗡的。 我靠着门框,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道“师兄。” “嗯?”他回头,呲着牙笑。 “你从未问过我,为何会离开大朔到此。” 他扭过头去,“不必问。师妹心里苦,哥哥我知道。” “你知道?” “是啊是啊,”他抓起把蒲扇,坐在床沿上,摇阿摇,“因为,你就是个凤槃的命啊。” “何为凤槃?” “凤凰涅槃,浴火而生。” “那岂不是极富极贵?” “非也非也,”他摇摇扇子,“一场天火,岂是儿戏?烧得好便重生,烧得不好便糊了。” “师兄。” “嗯?” “凤凰是神鸟,糊不了吧?” “说不准说不准,这年头邪事不少,师妹怕是已经吃了亏,以后还是小心为妙。” 我将信将疑,心想这人难道是大智若愚?就见他掩面道,“师妹啊,你是不是突然觉得我很高深很真人不露相啊?崇拜景仰什么的就不必了,这样吧,以后每顿来碗红烧肉,如何?” 我白了他一眼,“师兄,我对你的景仰,还真是如同江水滔滔不绝呢。不过,要吃红烧肉,得看你替我赚钱的本事,要不然,景仰也不能当饭吃,只有白菜豆腐!” “哎呀,师妹,你眼里怎可只有钱?你我兄妹情谊” 我瞪过去,他噤声抖了抖,“是,是,师兄我明白,一定不叫师妹失望。” 几个月过去,转眼百花已经姹紫嫣红开了个遍,我一边经营思青坊,一边雇人四处打听师傅和焚沧的下落,却一直没有音信。 这日,司马奕的管家过来,说公子病了,叫我去看看。 我忙去他家,原来,他倒不是病了,而是醉了。他醉得厉害,吐得昏天黑地,面上毫无血色。 “今日怎么醉成这样?”我用手巾替他擦去嘴角秽物,问。 他摇头,“非鱼,我已近而立之年,却仍未娶,亦无子嗣,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孝?” 司马奕已经快三十了?哎呀,还真看不出来,瞧他整天风情万种的娇嫩样儿,我还以为他只二十出头呢。 我道,“只要你真心对长辈好,就算没有孩子,也不是不孝吧。毕竟,人生是你自己的呀。”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非鱼,你愿不愿意,同我在一块儿?” “嗯?”我怔怔。 “若是你有了我的孩子,我想,我也是喜欢的。我不会亏待你的,你若嫁了我” “我拒绝。”我说,“你我之间,没有生孩子所需要的那种感情基础,勉强不得。而且,你若只是想找个女人生孩子,外头多的是,不用来找我这种难缠的。” 他笑了笑,“外头的女人虽多,能让我不讨厌的却没几个。你拒绝的这样快,不想听听我开给你的条件吗?” “不想听。”我道,“司马奕,我一向把你当作知己好友,若是听了你的那些价码,反倒会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若我能帮你找到陵歌呢?” 我喉头噎了一下, “你找到了?” 他摇头,“还没有。” “那,你怎知道我在找陵歌?” “你花钱买消息,我也花钱买消息,而且,我的价码比你开的高许多。”他眯眼笑笑,“我还知道了许多其它事情,都与你有关。你说把我当作知己好友,可你瞒着我这许多事,却不像是知己好友所为。” 我咽了口唾沫,“亲兄弟之间还有秘密呢,关键看这颗心对你真不真。”一边信誓旦旦地在胸口拍拍,“你我都是生意人,你看,到现在为止,我说的话有没有一次不兑现的?不说的那些就不说,但只要我说出来的,就都是肺腑之言。” 他摇头浅笑,“那你说,若是我去告诉大朔皇帝萧显你在这里,他会不会来找你呢?还是说,你巴不得他来找你?” 我摸摸耳朵,“司马奕,你这话,我听了怎么有点威胁的意思呢?你这么弄,大不了我卷起铺盖走人,天下之大,必有我的立足之地。” “不许走!”他一声低喝,见我愕然,又莞尔道,“你要是走了,我上哪儿找乐子去?” 我笑笑。 他道,“该封锁的消息我已全封锁了。”一边将修长的手指挑起我腮畔的一绺青丝绕啊绕,“非鱼,你放心留在这里就好。” “那多谢了。”我咧嘴道,“对了,你想要孩子,何不将你的一个侄子过继了来?” 他摇头,“不是我的,我不要。” “那这样吧,你用自己的名字成立个基金会,百年之后你的那些万贯家财也有个去处。” “基金会是何物?” 我解释一番,又道,“还可以再弄个奖项什么的,也用你的名字,每年一次,颁发给那些商界精英,保证大家都抢破头,炫得很呢。” “你这鬼丫头,难怪我舍不得你走呢。”他妖娆地打了个哈欠,抓住我的手,“我困了,眯一会,你等我睡着了再走,嗯?” 我点头,“好,你睡吧。” 他斜卧在狐皮软座上,闭上眼,好一副美人春睡图啊。 我听他呼吸渐缓渐平,轻轻抽出手来,从旁边拿了条毯子,盖在他的身上,起身走了出去。 虽然与他侃侃而谈,有说有笑,但我的心里早已不复平静:萧显这两个字,我已许久未听过了。本以为已经抛开的记忆,今日听见这两个字,才知道,有些东西越想丢就记得越牢,而有些伤,其实根本没有愈合过。 走到外头,天灰蒙蒙地下起毛毛细雨,我一路走着,慢慢地眼泪混着雨水,一起落在尘土中。头上斜斜地撑过来一把伞,我回头,却见萧越。 在这初夏的喧哗街头,他墨蓝衣衫,对着我温柔地笑,“小余儿,我来看你了。”他道。 我心头万千情绪暗涌,泪珠儿争先恐后地流出来。 他轻轻地将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 待我平静了,他替我拭去泪水,忧心忡忡,“我是不是不该来?”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叹气,我用凉凉的手背在眼睛上捂了捂,道,“我肚饿,你请我吃饭吧。” 他仔细看看我,“你真的,愿意同我一起吃饭?” 我看着地面,“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四十四. 酒逢知己千杯少 我们找了个酒楼坐下,萧越叫了好些菜,又叫了酒。 我看着面前那满出一道弧线的盏儿,犹豫起来。 “怎么了?”他问。 “我还是不喝的好。我酒量不好,喝了酒怕是要乱说乱动的。” 我咬着筷子道。自从离开大朔,我便未沾过一滴酒。 “你喝吧。”他眼睛亮亮的,“有我守着,无妨。” “那,好吧。”我抿了口那酒,虽不及宫里的桂花酿,却也醇甜浓厚,“嗯,好酒。” 他笑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默默地又替他斟满,“你几时来的融金?” “来了有几天了。我在思青坊门口躲着,见你忙里忙外,本想着不打扰你,就那么看个几日便走了,但今天见你找司马奕,还是忍不住跟着去了。” “萧越,”我觉得今天自己特别脆弱,动不动就想哭,深吸了口气,一杯酒喝了个底朝天,脸烫起来,神经似乎也松弛下来,自己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再一口饮下,嘿嘿一笑,“好久没喝酒了,都忘了酒原来这么好喝。”然后又喝了第三杯,头晕晕地好舒服,拿筷子在碗沿上敲,“沧海一声笑,呃,滔滔萧越,对不起啊,其实我不讨厌你的,只是在你脸上我老是看见他,看得我,呃,心里好难受呀。不过这真不是你的错,你是个好人,就算我知道你有六个小妾,我还是觉得你是个好人,真的。你不用自责,也不用躲着我,我,呃,我想通了,萧显他算什么呀?我为什么要让他影响我?我不能因为你跟他长得有些像就对你不好,这不公平呀,对不对?你回去,呃,回去告诉他,什么情什么爱,我已经全放下了,”双手合十拜了拜,“我祝他跟那个苏白影,白头偕老,儿孙成群。”又眯眼觑住他,“你这样看我干什么?你觉得我可怜?可笑?没错!你没看错!我刚才说的都是假的,我才没那么大度,我恨他,恨得牙疼。要不是他,秦墨离怎么会死?小青怎么会死?”我抱着碗哭起来,“小青啊,我的小青,那么小那么傻的丫头,你死的好冤枉啊。”一边又笑,“你知不知道,你三哥,他说会保护我的,他说会保护我的,他说他爱我,想跟我生孩子,真好笑对不对?我那么傻,比猪还笨。”动手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嗯,不对,我跟你说,猪其实聪明得很,一点都不笨,比我聪明多了。” 他将我的杯子拿过来,一口饮下。 “咦?你干吗喝我的呀?”我问。 “你的看起来比较好喝。”他笑了笑。 “都是一个壶里头出来的,有何不同?”我拿起他的杯子,左看右看,喝了一口,“哪有什么不同?你已经醉了是不是?” 他脸红红地看着我,似是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看,你真的醉了,脸都红了。”我笑得坐倒在椅子上,“没想到你酒量还不如我。” 他自嘲地笑笑,“果真如此。” “可不是。来,继续喝。” 他按住我的手,看着我闷声道,“小余儿,跟我走吧。” 我叫,“你说什么?走?去哪儿?饭还没吃呢。” 他的眼里似有两团火苗跳啊跳,“只要是三哥的我从来不会碰,可我却想你跟我走。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带着你,天涯海角。小余儿,你知道,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想带你走。若是我比三哥早一步,你会跟我走吗?” 我看他半晌,拍手大笑,“傻瓜,傻瓜,原来你比我还傻,哈哈哈。”笑完了,闭着眼往后一倒,有什么把我接住了,暖暖的带着淡淡的竹叶香,我耸耸鼻子,揪着一堆软软的布料睡着了。 醒来,我咕哝道,“头疼。” 旁边一人扶我坐起,“喝点醒酒汤吧。” 我听那声音,猛地睁大眼睛,完全清醒了,“萧越!你我我喝醉了?” 他淡淡地笑,“是啊,你醉了。我不该由着你喝的,你都说了自己酒量不好。”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他摇头,“没有,你只是睡过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松了口气,看看周围,又“哎呀”一声,“现在什么时候了?我出来好久,师兄和绵绵该担心了。” “不妨事,我已着人跟他们打了招呼。你喝了醒酒汤,我便送你回去。” “多谢多谢。”我喝了一口那醒酒汤,妈呀,好酸!不管了,捏着鼻子灌下去,呛得连连咳嗽。 他用帕子帮我擦了擦嘴角,我怔了怔,抓住帕子,“我自己来罢。” 他松了手,我又用帕子捂着嘴一阵咳,然后道,“嗯,好了。” “那我们走吧。”他站起来。 “好。” 我们一路无话,快到铺子门口时,我问,“你几时回去?” “你急着赶我走么?”他苦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天晚上。”他道。 “那,我就不送你了。”我小声道。 他没说什么。离铺子还有十来步,道,“你进去罢。” 我点头道别,进了思青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站在那里,对我轻轻挥手。 我低头快步走入后堂,绵绵见我,道,“非鱼,你身上怎么一股酒味?喝了不少吧?” “有吗?”我在自己身上左右闻闻。 “有的有的。”陵寻从侧门进来,“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人是谁啊?” “师兄,你看错了吧。”我斜他一眼,“我自己回来的。” “哼哼,不是说谈生意吗?饭桌上谈的?我看刚才那人,就像是个能在饭桌上跟你喝酒谈生意的人呢。”他哼道。 “师兄有工夫在这里显神通,不如去拿今天的账本我看。这个周末的伙食,就看今日赚多少。” 他脸上一紧,抖抖袖子,脚底抹油掀了帘子出去。 绵绵过来,按了按我的脸,“看你,脸也这么烫,真没事?” “没事。”我笑笑,“我想先回房洗个澡。” “那我再去烧些水。” “嗯。” 脱了衣服,我从头到脚都没入一大桶热水中,热乎乎的水流泡得我甚是惬意,甚是清醒! 我一下子坐起来! 酒醉后说的那些话,竟然全想起来了! 天哪,我就知道自己不该喝酒,该死该死! 我仰头长叹一声,深深吸进几口热腾腾的水气,打定了主意。 穿戴整齐,我叫来陵寻和绵绵,“这些日子,你们都辛苦了,明天,我带你们去天香楼加餐,如何?” 二人面面相觑,绵绵道,“非鱼啊,你没事吧?” 我清清嗓子,“偶尔大手大脚一次也没什么,大家吃饱喝足,才更有干劲嘛。” 陵寻拍手,“师妹说的极是,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不会一觉醒来反悔吧?”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道,“不过” “就知道师妹憋着大招没放呢。” “哼哼,明日不止我们三,我还要请一个人。” “谁?”两人异口同声。 “就是今天跟我谈生意的那人。”我摸摸下巴,“师兄,还麻烦你去下个帖子,就约明日午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四十五. 西出阳关无故人 第二天中午,风和日丽,杨柳青,月季香,正是出访会友的好时节。 一行人上了天香楼,萧越已施施然地坐在那里,我上前道,“萧公子,这是绵绵,这是陵寻师兄,他们和我一起,来为你践行。” “萧?”绵绵捂住嘴巴,凑到我耳边,“他不会就是你那个” “不是不是。”我忙摇头。 “那就好,”她叉腰道,“若是那人,俺必将他狠揍一顿!” 陵寻打哈哈,“这丫头,说话还是这样粗鲁,公子不要见笑呀。” 萧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扭头叫,“小二,点菜!” 大家都坐下,我道,“萧公子,昨日多谢包涵,今日我以茶代酒,祝你一路平安,顺风顺水。” 他低眉微笑,“看来,你是想起来了?” 我点头,“是的,我想起来了。” “我倒宁愿你不记得。” “你若想我不记得,我便忘了就是。” 他眼睛亮闪闪的,“不,你既然记得了,便记着吧,一直记着。” “非鱼,你们打什么哑谜呀?俺听不懂。” “他们这是文人打暗号呢,你听不懂才是对的。” “那你懂么?” “我?我只是修过道,又没修过文章,不懂不懂,懂不懂,不懂不懂。” 萧越笑起来,“你的这两位朋友,还真是有趣。” 我也笑,“是啊,他们都是我真心相交的朋友。” 陵寻道,“师妹,第一次听你这么说,叫我心头一热啊。虽然你平日总是欺负我” “师兄,我哪有欺负你?”我按住额角。 “就是,非鱼是老板,怎能叫欺负,”绵绵看向我,“应该叫‘管理’,对吧?” “正是。”我点头。 陵寻占不到便宜,转了头去问萧越,“萧公子同我家师妹早认识了吧?贫道虽然修行不深,但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刚要开口,就听萧越道,“我与你师妹确实是旧识,道长可看得出来,我与她有怎样的渊源呢?” 陵寻看看我,又看看他,干咳一声,“这个,贫道见识浅薄,看不出来,师妹说是什么渊源,就是什么渊源罢。” 萧越落寞一笑,“好。” 我笑笑,“萧越,多谢你昨日的那番话。我看重你,当你是朋友。我希望,我的朋友都能开开心心的,你看,我有绵绵,有师兄,日子过得很好,就算酒后吐些苦水,也没什么 一一 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呢?至于过去,的确,我还没完全放下,但我会一直努力,越来越好的,你不要挂牵。” 他舒展眉头,释然一笑,“小余儿,谢谢你。跟三哥相比,我已幸运许多,至少,如今你我还可以坐在这里聊天喝酒。三哥的行事手段,有时候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我想,他当时那么做,一定有他的苦衷。” 我摇头,“这世上谁又没有苦衷呢?我跟他之间隔了两条人命,已经回不去了。” 他将杯中酒饮下,“回不去,是啊,我们都回不去了。如今,我已远离归昌,去往封地,大家便都少些煎熬。” “你走了?那,宋蓦呢?” “栖凤阁那把火之后,他便向三哥请辞,云游四方。”他着意看看我。 “当初要不是宋先生,我根本逃不出来。”我略略解释。 他点头,“原来如此。” “你走了,他也走了。”我莫名黯然,萧显身边,现在只剩下顾飞渊了罢,可那又关我什么事呢? 他又道,“他有没有来找过你?” 我摇头,“宋先生是高人,怎会来找我呢?” 他笑了笑,“他的确是高人,肯救你,自是看你不一般。” 送走萧越,回到店里,陵寻跟着我进了后头,问,“师妹,刚刚你斟酒的时候卷袖子,我看真切了,你这手腕上,怎会有宿魂印?” 我抬起手腕左看右看,什么都没有,“师兄你哪只眼睛看到什么印?” “这里这里。”他指着道,“你没有慧眼,看不见。” “师兄自夸的功夫真是越来越隐晦越来越炉火纯青啊。”我道。 “是真的。”他神情严肃,不像在开玩笑。 我又仔细看了看,“真的?何为宿魂印?” “寻踪咒,有了这个印记,上天入地也找得到。”他摇头道,“师妹,那人一定极为看重你,生怕丢了。” 我心里一凛,下咒之人,难道是萧显?若是如此,那么自始至终,我的行踪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对,若是他,当日我也逃不出归昌。那是谁?极看重我?难道是陵皇生前使人下的?我想了半天,还是无法定论。 陵寻又抓着我的手腕看了看,“不过你既然不知道,想是被人偷偷下的。不打紧不打紧,师兄这就把它破了,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好啊,”我道,“那就劳烦师兄了。” 他凭空一抓,对着我的手腕念念有词,然后并了两指点上去,“破!”皱着眉,停了停,又把刚才那一套放慢动作再来一遍。 我挑眉看他,“师兄,你是不是破不了啊?” 他讪讪地笑,“这印有些不同凡响,似是用什么神器下的,师妹不愧是大人物,招惹上的都是些大手笔啊。” “罢了罢了,”我收回手道,“该来的总要来,何必庸人自扰?师兄还是省省力气吧。” “师妹好豁达啊,还是已经想好对策了?” “有什么好想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手刀一横,风声赫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