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插宫花》 第001章 教坊有佳人 十年寒窗,却迈不过“秀才”这道门槛,会是什么心情? 姜毅把自己关在西屋已经两天了。 姜毅父亲去世的早,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儿子将来靠科举光耀门庭。为了这个愿望,娘亲张氏含辛茹苦十多年,除了读书,几乎不让儿子干任何脏活儿累活儿。也许是学问不深,也许是时运不济,已入弱冠之年的姜毅,竟然还是没能成为一名秀才。 为了供姜毅读书,张氏几乎把家里的一切都搭上了。姜家堡是个穷村,家家闹饥荒,万般无奈,张氏只好嘱咐儿子去蓟镇贾姓亲戚家借粮。张氏知道,儿子好脸面,不愿手背向下,但实在是没辙了,只能向这户富裕亲戚求援了。 都说穷在闹市无人问,更何况姜家穷在深山。不出张氏所料,姜毅碰了一鼻子灰,蔫巴巴地回来了。看儿子那脸色,定是遭受了一番羞辱。张氏不好细问,满面愁容地看着儿子默默走进西屋。 姜毅心里承受着难以言表的压力。落榜是一方面,他心里更加痛苦的,是娘亲为自己辛辛苦苦付出多年,却没有得到丁点儿回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姜毅躺在炕上,闷闷地想着。 张氏看着儿子不吃不喝,心下很是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姜毅的恩师,教私塾的何先生来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学生的脾气,没去劝他。进了东屋,对张氏道:“老嫂子,别着急,姜毅不会有事的。” 张氏惴惴地问道:“何先生,这次应试,莫非还是县衙的乌教谕从中作梗?” 何先生默默地点了点头:“我估计,问题还是出在姓乌的这里。我教出来的学生,我还不知道?依毅儿的学识,考个秀才本应是十拿九稳的事,可为什么每每失败呢?” 张氏叹了口气:“毅儿他爹已经去世十多年了,想不到这个乌教谕还是耿耿于怀,竟然报复到了毅儿身上。他爹过去在县衙当小吏时,不知道哪里惹了他。人已经没了这么久,乌教谕还是不依不饶。” 何先生道:“唉,谁让姜毅遇到了小人呢?这都是命呀。” 咣啷!门扇一响,姜毅从西屋出来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东屋,“恩师,娘,我想好了。我要去京城。” “京城?”何先生c张氏都愣住了。 “孩啊,你去京城作甚?”张氏满面担忧地道。 “恩师,娘,不瞒你们,对于科举考试,我早就厌烦了。娘,我不是有个舅舅在京城吗?我要去投奔他。京城那么大,我想去闯闯。” 张氏茫然地看向何先生,何先生颔首道:“毅儿父亲去世前留下的那点积蓄,怕是你们早就用完了吧?如此下去,会坐吃山空的。你们娘俩没个营生,终不是长久之计。让毅儿出去散散心,或者干点事情,也未尝不可。” 置身京城教坊司的官舍里,尽管心下有些焦灼,但姜毅显然已经沉静了许多,全没有了刚进门时的惴惴不安。 张氏有个弟弟,名叫张仲年,在京城教坊司里任左司乐。这次,姜毅就是奔着舅父来的。 从姜家堡出来半个月了。这一路饥餐渴饮c晓行夜宿,从没出过远门的姜毅也算经受了历练。 初入京城,满路繁华,满目锦绣,姜毅大开眼界,心下紧着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还是出来的好,要是一直窝在姜家堡,怎会见得如此世面?只是不知道舅父能否收留自己。 帘外有脚步之声,一个中等身材c面白如玉的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上下打量姜毅,面呈喜悦之色,问道:“你是毅儿?” 姜毅早已起身,听他叫“毅儿”,不禁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眼泪止不住簌簌而下,道:“想必是舅父大人了?毅儿这里给您叩头了!” 张仲年扶起姜毅,很是高兴,赞叹道:“自我那老姐嫁到姜家堡,就再没见过面。想不到我家毅儿已是一表人才了,难得难得。”他退后几步,又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笑道:“都说外甥随舅,果然不差,还真是与我有几分相像。” 姜毅腼腆地道:“在家时,我娘就总说我相貌生的像舅父呢。” 看着眼前一表人才的外甥,张仲年不禁暗暗叫苦。心道:我的老姐姐呀,您只知我在京城为官,却怎知我做的只是个从九品的小官,而且,在世人眼中,还是个不入流的专管官伎乐户的官。我在教坊司混口饭吃也就罢了,您怎让外甥前来投我,这不是害了他吗?我总不能让他一辈子在花间柳下厮混吧? 看舅父低头沉思,半天未言语,姜毅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莫不是舅父不想收留我吗? “张大人,宫里的刘公公来了。”外面一个老仆扣了扣门帘。 “知道了。”张仲年向外面应了一声,转过脸来对姜毅道,“毅儿,你先在教坊司住下,将来是继续科考,还是谋个营生,咱们再从长计议。” 张仲年起身道:“一会儿有人带你去安排饭食c宿处,我还有些事,先去下。” 听舅父安排自己在教坊司住下,姜毅不禁心下狐疑:按照常理,舅父应该先把自己领到家里呀,我还没有拜见那从未见过面的舅母呢。可是,看舅父根本没这意思。真是奇怪。 老仆带着姜毅出了教坊司,往西来到了仅隔一条胡同的一个青砖院落里。院落很大,几进几出。拐弯抹角走到西北角,一棵梨花树下又有个小院,进了月亮门,眼前是几间小房。姜毅住的屋子不大,很是干净。“少公子,你先洗把脸,歇息一下,一会儿有人送饭食来。”老仆说完话,转身要走。 “哎,老哥哥,”姜毅叫住老仆,“这是什么地方呀?” “这里也是咱教坊司的地儿,用不了几天,你就熟了。”老仆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用过晚饭,看天色还早,姜毅出了屋门。站在院里,望着东边天空上的晚霞,他不禁想起了娘亲。出来已经半个多月了,不知道娘过得咋样?她一个人在家里会不会孤单呢?姜毅记得恩师何先生曾对自己说过,父母在,不远游。是啊,娘亲虽年纪不大,但膝前总应有尽孝之人。想至此处,姜毅不觉眼角沁出了泪水。 正想着心事,耳边忽然传来了悠悠的琴声,甚是沧然,抚琴之人似有满腹的心事。姜毅想,这琴声怎么和自己当下的心情这么契合呢?是谁在弹拨? 循着琴音,姜毅走进了另一个跨院。琴音吟猱真切,如在眼前。哦,是这间屋子了。驻足门外,倾听良久,姜毅一时竟忘了自我。 “嗨,谁在偷听?”一个银铃儿般的声音在身后叫起,姜毅的肩膀被人猛地拍了一下。 姜毅一惊,回头一看,又是一怔。只见身后站着一个豆蔻年华的粉粉嫩嫩的可人儿,两弯笑目,一抹红唇,水荷色襦裙系出一捻儿的腰身。乍一见如此天人一般的美人,姜毅竟然应答不上,脸腾地红了。 姑娘上下打量姜毅,问道:“咦,我怎么没见过你呀?你是谁呀?” 姜毅赶紧施礼回道:“姑娘,实在对不住,我是听了琴声冒然入院的。教坊司左司乐张仲年是我的舅父。” “哦,你是张司乐的外甥呀!你也会抚琴吗?”姑娘小嘴儿一翘,故意现出不屑的神情。 “小茹,你又在调皮了。”琴声止住,一位老者走出屋门,“快请客人屋里坐吧。” “爷爷,他哪是什么客人,他分明在偷听你抚琴。”小茹姑娘假装不依不饶,一双俏眉冲着姜毅蹙了蹙。 “妹妹,是我不对了,我这里给你赔礼了。”姜毅赶忙一揖到地。 “呵呵,”小茹姑娘觉得姜毅有些好笑,小声嘀咕道,“这么大的人了,看见女孩子还脸红?嘻嘻” “行了行了,客人快进屋吧。”老者热情地招呼道。 进了屋子,姜毅注意到,这间房与自己住的那间,格局大致相同,不同的是,老者的屋子里摆放着许多乐器,除了条案上一架黑红老旧的瑶琴外,墙上还挂着柳琴c竹笛c玉箫,以及叫不上名字的其他乐器。 老者见姜毅不错眼珠地打量瑶琴,遂问道:“公子,莫非你也擅长此技么?” 姜毅道:“我家里倒是也有一架瑶琴,是我父亲留下来的,做工比不上您老这架。我们村只有我的恩师c教私塾的何先生会抚琴,我和他学了一段时日,但学艺不精,技艺一般。” “你也会抚琴?不如来上一曲,也让我等聆听一番仙乐?”小茹姑娘打趣道。 姜毅知是小茹姑娘调侃,忙不迭地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 老者看姜毅文质彬彬,不像是个混迹市井的俗人,心下已是有了几分喜欢,遂言道:“既是张司乐的亲戚,那就不是外人了,今日我的琴声能够吸引公子驻足,也算有缘,咱们切磋一下,也是一番雅事啊。” 姜毅见老者诚邀,心想,自己的琴技肯定不如人家,如能请教一二,也是自己的造化,何必拘泥于脸面呢?“好吧,那我就献丑了。” 小茹姑娘见姜毅痛快地答应了,一把拉住老者道:“爷爷,他真的答应了。我去焚香,这叫焚香抚琴。”又冲着姜毅眨眨眼,“哎,你可不要辜负我的一番美意呀。” 姜毅正襟危坐,略试了试琴,便弹拨起来。开始,姜毅还有些拘谨,待两个小节过后,便洒脱了许多,一曲《梅花三弄》从指下潇洒律出。虽没有绕梁三日之感,但姜毅感觉是自己超常发挥的一次。 琴曲终了,只见老者手捻银髯,微微点了点头。小茹姑娘却在端上茶后,掩着小嘴儿吃吃地笑了:“呦,你说你会抚琴,我还以为定有一番功力呢,想不到”小茹姑娘摇了摇头。 姜毅赶忙起身道:“姜毅现丑了,还请老伯和妹妹指教一二。” 小茹姑娘刚要说话,被老者拦住了:“小茹,不可造次。”老者转向姜毅道:“公子到底是学过抚琴的人,指下功夫还是很不错的。” “我自知在老伯面前是班门弄斧,不过,我是真心想请教的。”姜毅道。 “谈不上请教,公子有此雅兴,他日我们一定好好切磋切磋。”老者道。 姜毅看天色已晚,想自己首次登门,就在这里抚琴,已是唐突了,再说人家这里还有一位美貌少女,真的不宜久留,便拱手道:“老伯,天色晚了,我实是打扰了,就此告辞。” “怎么,公子要走呀?小茹,快送送公子。”老者吩咐道。 小茹姑娘像灵巧的羽毛飘至门边,冲着姜毅夸张地道了个万福:“有送公子!”说完这句话,小茹姑娘自己竟先笑了。 姜毅倒是非常喜欢小茹姑娘的大方娇俏,忙回礼道:“不劳小茹妹妹相送。老伯,告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章 误会 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却见屋门虚掩着,姜毅紧走几步,推开一看,只见舅父张仲年正等在屋里:“毅儿,出去转了转么?” “舅舅,我去东北角那个小院来着。” “哦?你去了辛老伯那里?” “原来那位老伯姓辛哪,我是听见了动听的琴声,不由自主就走过去了。” “辛老伯的孙女也在吧?” “那位姑娘真是他孙女呀?我没敢问。” “你去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没说什么?我和老伯聊了聊抚琴的事,我还斗胆弹奏了一曲。” 一听这话,张仲年面现惊讶之色,随即又笑了:“你在辛老伯面前抚琴了?呵呵,真是初生牛犊啊,你知道辛老伯是什么人吗?他可是咱京城有名的‘瑶琴圣手’呀!” “‘瑶琴圣手’?‘瑶琴圣手’是怎么回事?” “咱京城教坊司入籍的艺人中,可是高手如林哪!吹c拉c弹c唱c舞,皆有特异之才。辛老伯名叫辛纯阳,最擅抚琴,且琴艺十分了得。以前朝廷每有重要礼乐仪式,都少不了他的。” “现在礼乐之事很少么?” “崇祯帝登基之后,崇尚节俭,加之川陕一些百姓造反,弄得国库空虚,礼乐之事少了许多了。” 姜毅见舅父谈兴甚浓,也来了兴致,想借此多打听打听。 “那辛老伯一定是很小就拜师学琴吧?” “非也。”张仲年摇了摇头,“辛老伯抚琴不过十几年的光景。” “这么说,辛老伯是人到中年后才学习抚琴的喽?” “是的。辛老伯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操此技艺呀。” 姜毅心中疑惑,更对小茹姑娘的身世产生了好奇之心,问道:“舅舅,辛老伯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你不知道,辛老伯的儿子本是大同总兵府的副将,十几年前在和鞑靼人的一次交战中吃了败仗,带去的一千人马几乎全军覆没,辛副将也失踪了。有大臣上本说辛副将投降了鞑靼人。皇上震怒,辛老伯一家尽皆入籍乐户。” “这样说来,小茹姑娘是罪臣之后了?” “是的。” “看她那么活泼俏皮,一点也看不出愁苦的样子啊?” “辛老伯的儿子出事那年,小茹姑娘刚刚出生,她自小在教坊司长大,并未经历锦衣玉食的生活,没有从天上掉到地下的感觉,加之辛老伯教导有方,倒养成了她开朗活波的性格。” “那么,辛老伯高超的抚琴技艺,就是从那时开始练就的?想不到,十几年的工夫,竟能达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姜毅感慨道。 “只要有决心,不管做什么事,啥时候都不晚。”张仲年随口说道。 听了舅父这话,姜毅忽地想到,自己读书多年,竟然连秀才都没考中,真是羞惭得很。 张仲年说完这话,看外甥脸红了,心下却很高兴,看来外甥尚有进取之心,不是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顽劣之徒。 张仲年喝了口茶,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吧。” 几天之后,姜毅渐渐熟悉了自己的所在。这是一座很大的院落,院落中又分隔出好多个小院。这里与教坊司只隔着一个胡同,常有乐人c艺伎出入,很像教坊司的会馆,但大门口却又没有任何标志。 一连几天,舅父张仲年没有过来。闲来无事,姜毅便到辛老伯那里走走,一来二去,这一老一少成了忘年交,爷俩儿无话不谈,除了请教琴理,姜毅更多的是打听了好多京城里的事儿,这一打听可不打紧,姜毅就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土包子。 “可叹哪,咱教坊司在京城衙门口中不占位置。说白了,咱是伺候人的角色,教坊司管的就是我们这些伺候人的人。你可别看表面上我们吹拉弹唱c能歌善舞,其实背后都有满腹辛酸哪。”辛老伯把自己的心里话都向姜毅说了。 姜毅已从舅父的口中知道了辛老伯的身世,看辛老伯黯然神伤,不免也有些心绪低落。 “爷爷,瞧你,又在说些让人不高兴的话。”辛小茹从外面跳进来,姜毅每次看到小茹姑娘都是那么活泼和灵俏。看她大大咧咧的样子,好像总也没有烦心事。 “爷爷,我想出去一趟。”辛小茹捏起桌上瓷盘中的葡萄,皮都没剥就大嚼了起来。 “怎么,你又想去沈姑娘那里?”辛老伯一下就猜到了孙女的心思,“你别没事老往沈姑娘那里跑,她那里常有一些达官贵人走动,你一个小姑娘家,多有不便。” “爷爷,你放心好了,沈姐姐会保护我的。”辛小茹依然满不在乎。 “你真是小孩子家,沈姑娘能把自己保护好就不错了,她哪里还顾得上你呀!” “爷爷,你不知道,沈姐姐对我可好了。” “沈姑娘对你好不假,可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稳当一些好。”辛老伯仍不放话。 见爷爷还不答应,辛小茹一下来了气,小嘴儿立马撅了起来,一屁股坐在罗圈椅里,呼呼地喘着粗气,看都不看爷爷一眼。 辛老伯无奈地看了看姜毅,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让你见笑了,我这个孙女呀,从小就这样,真是没法子!” 姜毅见此,站起来道:“老伯,不如这样吧,我也闲着无事,就让我陪小茹妹妹同去,如何?” “好哇好哇!”没等辛老伯答应,辛小茹先从椅子上跃起来,拉住爷爷的衣袖道:“爷爷,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辛老伯对自己的这个孙女实是百依百顺,凡事没有不答应的,但每次总还是习惯性地拦阻一番,见姜毅主动提出陪小茹去,真是再好不过了,便嘱咐道:“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来到街上,姜毅问道:“小茹,沈姑娘住哪儿呀?离咱们这儿远不远?咱们是走着去还是坐马车去?” “哎呀,看你,怎么这么多问题,真啰嗦。”辛小茹歪着头想了想,“啵”地打了个响指,说道:“本姑娘就照顾照顾你这初到京城的乡下人吧,咱们走着去,一边走一边看风景。好不好?” 辛小茹这个打响指的动作着实让姜毅吓了一跳,如此气质脱俗的美少女,怎么竟然也会这么粗俗的动作? 姜毅听她说自己是乡下人,很不情愿,忙解释道:“小茹,我只是在乡下长大,我读过书,学过琴,习过书画,还到很多地方游学过呢。” 辛小茹看姜毅迫不及待争辩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眼珠一转,旁敲侧击地冒出了一句:“好好,我的大公子,你不是乡下人。咦,你既然是个读书人,怎么连秀才都没考中呢?” 辛小茹这句话戳了姜毅的痛处,姜毅一下气了个倒仰。憋了半天,恨恨地回了一句:“好你个小丫头,真是长了一张不饶人的嘴,小心嫁不出去,没人娶你。” “呸呸呸,你竟敢咒我。”辛小茹气得上来就拧姜毅的胳膊,姜毅疼得直吸凉气,赶紧求饶道:“大妹子,大妹子,我说错了,打嘴打嘴。” 辛小茹气乐了:“什么大妹子,还说自己不是乡下人,一口的土话,叫茹姑娘,懂不懂?” 辛小茹近身来这一瞬间,衣袖扬起,露出了那嫩藕般白皙的皓腕,一股清爽的女儿香立时扑入了姜毅的鼻孔。姜毅感觉心儿要醉了。 看姜毅表情奇怪,辛小茹问道:“你怎么啦?想什么呢?” “哦,没想什么。”姜毅忙掩饰道,“这京城里人真多,做买的做卖的,真是太热闹了。” “这算什么,还有比这热闹的地界呢?有空我带你去好好见识见识。” 穿过了两条街巷,姜毅见辛小茹额头冒出了微汗,问道:“小茹,你累了吧?还有多远啊?” “我还真有些累了,要这么走,还得走小半个时辰,要不咱们叫辆马车吧。” 姜毅四下看了看,却不见有空着的马车来往,正张望时,后边一个汉子牵着一匹白马走了过来,问道:“公子,是想叫马车吧?现在这时辰不好叫,你看骑马成吗?” 姜毅看了看,这匹白马甚是干净,配的鞍韂也很漂亮,便转身对辛小茹道:“怎么样?我看骑马也不错。” 那汉子没等辛小茹搭话,连拍两下马头,白马竟然前腿一蜷,跪在了地上,辛小茹一见,喜得直拍手:“哎呀,这马真通人性,它竟然知道趴下来。” 汉子乐道:“小姐,我这马可不一般,是从天山买来的,花老钱了。您就擎好吧。”一拉马的缰绳,汉子对姜毅道:“那就请公子和小娘子来个一马双跨吧。” 听这汉子把自己误会成了姜毅的娘子,辛小茹立时羞红了脸,但大街上又不好分挣,只得咬了咬嘴唇,狠狠地盯了姜毅一眼。 被人误会,姜毅也觉得脸上燥热,但心里却有些爽爽的感觉。 汉子倒没察觉出不妥,还一个劲儿地劝道:“我这马的脚力可好了,你们小两口一块骑也没问题。” 辛小茹乜了汉子一眼,心道:这人什么眼神呀?我像那已经嫁为人妇的女人吗?人家还小着呢。 这时的姜毅忽然生出了想开一开玩笑的念头,装得跟真事儿一样,笑着对辛小茹道:“娘子,要不你我一块骑?” 辛小茹脸更红了,心想,好你个姜毅,你等着吧,看本姑娘不好好收拾你才怪。 看姜毅装,辛小茹索性也装了起来:“相公,你看这马儿这么通人性,咱们怎么能累着它呢?我看还是我一个人骑吧,相公为我牵马坠镫,可好?” 姜毅憋不住想笑,嘴上却将错就错地接话道:“好,听娘子的。” 汉子一拽缰绳,高声大嗓地喊了一句:“走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章 携美寻芳 在一条青砖胡同里的一处宅门前,辛小茹下了马。姜毅付了钱,看汉子牵着马走远了,问辛小茹道:“你说的那位沈姑娘就住在这里?” “是啊,她叫沈秋月。京城艺人中,她的舞技非常了得,人们都习惯地叫她沈舞娘。” 辛小茹伸出嫩白如葱管儿似的纤指,点了点姜毅的胸口,“一会儿见了沈姐姐,你可别胡说呀,她的脾气可大了,你c要c当c心。” “你还记得刚才骑马时的那些话呀?我已经忘了。”姜毅摆出一副心如禅僧的样子。 “哼!你就坏吧!”辛小茹扭过脸儿,不看姜毅。 听见门环声响,管家婆忙来开门,见是辛小茹,立刻就笑了:“是小茹姑娘来啦!快请快请。这一眨么眼,姑娘怕是有半个月没来了吧?” “哪有啊?我记得还不到十天,是不是沈姐姐想我了?”辛小茹道。 “可不是么,沈姑娘常念叨你呢。”管家婆边往里让,边打量了几眼姜毅,问辛小茹道:“这位小爷是?” “这是教坊司张司乐的外甥。”走到花厅前,辛小茹对姜毅道:“你先在这里等着,一会儿我叫你,你再进去。” “行。”姜毅想,别看辛小茹年纪不大,倒很懂规矩,可不是么,自己一个男人,冒冒失失地进人家陌生姑娘的屋子可不好。 哪知辛小茹进去后却半晌没出来,姜毅站在院子里很是无聊,偶尔出来进去的使唤丫头看他几眼,弄得姜毅越发局促。 快两袋烟工夫,辛小茹出来了,冲姜毅一招手:“来吧,沈姐姐有请。” 进了花厅,只见一位身着素白浅花长裙的姑娘正站在供案前燃香,看其背影甚是婀娜。与常人不同的是,这姑娘用一块淡蓝的汗巾裹住了颈后的秀发。 姑娘转过脸来,笑吟吟地问道:“是张司乐家外甥来了?不好意思,我刚才正在练功,让公子久候了。” “姐姐,你不用客气。叫他名字就行了。”辛小茹一旁说道。 姜毅一见沈秋月,登时心跳加快,莫名地感觉脸有些发热。姜毅知道自己每每遇见漂亮姑娘总会有这种感觉,他真怕沈秋月看出自己脸红,忙作了个揖道:“姜毅见过沈姑娘,沈姑娘好。” 沈秋月见姜毅举止文雅,不觉笑吟吟地看了一眼辛小茹。冰雪聪明的辛小茹知道沈秋月的深意,忙道:“姐姐,你可别乱猜呀,我只是让他给我做伴儿来的,不然,爷爷又不放心让我一个人来。” “小茹,这些日子你都在忙些什么?”沈秋月把一盏茶水递给姜毅,冲着姜毅浅浅一笑,口中却在问着辛小茹。 “还能忙什么?抚琴c习舞呗。” “小茹,你一个女孩子家,还会武功?”姜毅忍不住插话道。 “不是你说的那个‘武’,是这个‘舞’。”辛小茹双臂扭动,做了个舞蹈的动作,随之白了姜毅一眼,“不懂,别乱说。” 沈秋月不由掩口笑了起来:“你这个丫头,就是有趣,一来就有乐子。” 姜毅也不由笑了。 “姐姐上次教我的那支舞,我可是一直在练呢,等哪天我舞给你看。”辛小茹搂着沈秋月的蛮腰道。 “还哪天干嘛?你今天舞给我看,不也一样?”沈秋月不解地问。 “那可不行,我不能让外人看见。”说着,辛小茹瞟了姜毅一眼。 “呦,你这姑娘可真是,让人家陪你出门,当你的护花使者,你却还把人家当外人。”沈秋月故意戗着辛小茹说。 “他呀,现在可不还是外人么,要想被咱们姐妹认可,那得看他的表现。”辛小茹笑道。 突然面对两位佳人,本就生性腼腆的姜毅自觉有些拘束,一时竟然插不上口,也不知应该从哪里找个话题。只得静听两位姑娘闲聊。 “辛老伯身体可好?”沈秋月问道。 “还不错,我爷爷说他正在为你编曲呢,他说你新近的那支舞好得不得了,一旦露面,又会是一番轰动呢。”辛小茹不无羡慕地道,“姐姐,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可是早已名满京城,上至达官贵人,下到普通百姓,哪个不知你沈舞娘呀?” “这样的名,还是没有为好。我们教坊中人,虽然也为朝廷演乐,但那毕竟没有几回。更多的,不过是为他人助兴罢了。在很多人眼中,终究还是下九流。”说到这儿,沈秋月幽幽地叹了口气。 听沈秋月说出这般伤感的话语,大大出乎姜毅的预料,姜毅原本以为像沈秋月这样衣食不愁又色艺双绝的女子,一定生活得非常快乐,想不到她也有愁怨之事。联想到自己已经成人仍无所事事,不免也是一番神伤。 “姜公子,莫非你有什么心事不成?”细心的沈秋月看出了姜毅的黯然。 “他的心事?无非就是忧心没有功名罢了。”快言快语的辛小茹一语中的。 姜毅冲沈秋月尴尬地笑了笑:“真是惭愧,我学业不精,至今连秀才都还不是,让沈姑娘见笑了。” “这算什么!有没有功名不是那么要紧的,三百六十行哪一行都能出状元,我老家的一个叔叔求取功名不成,后来拜师学医,救活了好多人,如今颇受乡邻敬重呢。”沈秋月的这番话倒让姜毅很是受用。姜毅心想,这沈姑娘真是善解人意,又不市侩,真真难得。 三人正说话,管家婆从外面进来,禀道:“姑娘,萧公子来了。” 一听“萧公子”三字,沈秋月立刻站起身来:“快请呀!” 见沈秋月脸上明显带了喜悦之色,姜毅猜想这人和沈秋月的关系一定不一般,说不定是她的知音或知己。又想,自己初来乍到,在人家一个大姑娘家里碰见另一个男人,是不是有些不好啊?忙道:“既然沈姑娘有客人来,不如我们就此告辞吧。”说着话,姜毅看了看辛小茹,辛小茹正在一旁摆弄玉瓶里的鲜花,那花开得正艳,映衬得辛小茹越发娇媚,但她好像没有听到姜毅的话。姜毅想,莫非辛小茹认识这位萧公子? 果然,沈秋月道:“萧公子不是外人,小茹妹妹也认得,大家就一起坐坐吧。” 就听外面一男子和管家婆边客套边向这边走来:“今儿真是一顺百顺,早上本来碰运气去梁国公那里,没想到一下就见着了。这来沈姑娘这儿,沈姑娘也在。真好。” “萧公子是有福之人,到哪里都顺哪!”管家婆讨好地附和道。 萧公子一进门,一眼瞧见了站在玉瓶旁的辛小茹,他没有先向沈姑娘打招呼,倒冲着辛小茹打趣道;“看看,看看!我就说我今天运气不错么,敢情小茹妹妹也在这里呀。” 辛小茹对这萧公子也是不依不饶:“怎么?就许你四处乱窜,就不许我来找沈姐姐呀。” “你这丫头,年纪不大,咋学得一口厉害的嘴茬子?”萧公子冲沈姑娘一点头,故意逗辛小茹道:“小茹妹妹,你要老这样,将来我可不管给你保媒呀。” “你倒是想,谁用你保媒?你还是先给自己保保媒吧!”辛小茹看了一眼沈秋月,又调皮地冲萧公子眨眨眼。 萧公子这时瞧见了坐在一旁的姜毅,看姜毅眼睛一直瞧着辛小茹,便顺口道:“我说小茹妹妹怎么不用我保媒了呢,原来已经啊,啊?” 辛小茹见萧公子拿姜毅来打趣自己,登时羞红了脸,急得直跺脚:“哎呀,好你个萧笑昆,就会欺负女孩子,沈姐姐,你看你都交的什么人哪。” “呦呦呦,小茹妹妹真是刁蛮,明明是你不让人,反说我的不是。”萧笑昆笑道。 辛小茹也心知萧笑昆是故意和她打嘴仗玩儿,不禁扑哧一下笑了。 萧公子转向姜毅施了一礼,问道:“这位公子好眼生,咱们好像没见过吧?” “你当然不曾见过,他是教坊司张司乐的外甥,刚从蓟镇来到京城。”在沈姑娘的介绍下,已经早早站起的姜毅还礼道:“姜毅久居乡下,初到京城,还请萧公子多多照应。” 萧笑昆看姜毅行动颇为儒雅,不像是久居乡下之人,又见其自谦,先有了几分好感。 “笑昆,这些日子你都在做些什么?还是诗社的事么?”沈秋月问道。 “我这些日子可顾不上诗社喽。”萧笑昆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展了展双臂,一副很疲惫的样子:“梁国公府里要盖一座戏楼,给梁母太夫人祝寿用,把我叫了去,帮他操持操持。梁国公是蔚州人,要求这戏楼要盖出他们老家的风格,我特意找了几位蔚州籍的官员,向他们讨教。戏楼盖起来了,可梁国公看后,并不十分满意,他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可又说不出。我这些日子也理不出个头绪来,犯难喽!后来一想,干脆给自己放松一下,这不,信马由缰,就到你这儿来了。” 沈秋月嫣然一笑:“真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难住咱们萧大公子,我可是头一次听你说犯难。”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一座戏楼罢了,可是我既然给梁大人帮忙,就希望把事情做到极致,不留遗憾才好。事情虽小,却让人觉得美中不足。”萧笑昆道。 “萧兄说的是,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姜毅道,“前些年我曾和我的老师游学到过蔚州,那里民风古朴,建筑独特,确与别处不同啊。” “姜毅兄弟去过蔚州?”萧笑昆问。 姜毅忙站起身,说道:“萧兄,您直呼我的名字姜毅就行了,我怎敢与您称兄道第。” “哎呀,你别老是客套个不停好不好呀?你越是客套,越像个乡”辛小茹刚要说出“乡巴佬”三个字,猛觉不妥,立即刹住了,小脸微微泛红,歉意地冲着姜毅笑了笑。 姜毅倒没在意辛小茹的唐突,只是觉得她越发率性可爱。 “呵呵,”萧笑昆笑了,“好吧,那我就叫你姜毅吧。”萧笑昆解下腰间的文袋,从里面取出一卷纸,放在桌案上,边展开边道:“戏楼建成后,我让画工画了一幅实景图,你们来看看,帮我出出主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章 小露一手 姜毅c秋月c小茹过来一看,果真是一幅戏楼图。姜毅细细看来,感觉这座戏楼与平时人们所见之戏楼并无二样,雕栏c彩绘样样不缺。 “这不就是咱们平日里常见的戏楼吗?没什么特别的呀。”辛小茹毫不客气,一点也不给萧笑昆留面子。 萧笑昆无奈地苦笑道:“你们看,连小茹妹妹都看出这座戏楼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这正是让我闹心的地方。梁国公委托我监工督造,建好了,却不能让人耳目一新。惭愧呀,惭愧!” “萧兄,戏楼已经建成了,悔也无用,我看倒不如做些改动。”姜毅很认真地看着画图,若有所思地说。 “莫非你有什么好主意不成?”萧笑昆惊喜地问道。 “我能有什么好主意,只是愚见罢了。” “兄弟你不要客气,尽管讲来。我们大家一块琢磨琢磨。” 姜毅好一会儿没言语,辛小茹从背后悄悄拧了下姜毅的胳膊:“你倒是说话呀!” 姜毅疼得一呲牙,又想了想,这才说道:“我的想法不一定对,萧兄只当玩笑听吧。” “你太自谦了,你我兄弟虽是初次见面,但彼此投缘,咱们不弄这些虚套。”姜毅越是不语,萧笑昆越是想听。 “萧兄所造的戏楼,三面通透,确是古已有之的样式,但戏楼建在梁国公家里,我觉得倒不必三面通透。看戏之人无非是梁国公的家眷,加上亲朋好友c祝寿之人,也远不会像市井戏楼前聚集那么多人。所以,我觉得两侧可以砌上透窗白墙,留出耳道,外接楼梯。这样,既满足了实用,整体看来又有双臂合抱之势”说至此处,姜毅抬眼注视萧笑昆的表情。 萧笑昆凝眉静思,频频点头,口中言道:“双臂合抱,好!好一个双臂合抱!姜毅你说的很有道理,嗯,你再接着说。” 看萧笑昆很是认可自己的见解,姜毅顿时放开了思维:“就各州县所建戏楼整体而言,大致差别不大,很难出新。我和老师游学蔚州时,见那里的人们特别喜欢剪窗花,家家户户的窗棂里都贴着大红的窗花。梁国公的母亲久居蔚州,一定有这喜好,我们不如围绕台口,找木雕师傅饰以大红窗花图案,台口两侧白墙也描画上福字窗花。” “哎呀呀,姜毅,你这主意真是太好了!”未等姜毅说完,萧笑昆便抚掌赞道:“以蔚州风情打动梁太夫人,妙啊,妙!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嗯,姜毅兄弟说的果然有道理。”沈秋月亦点头称是,转而对萧笑昆道,“笑昆,姜毅帮了你忙,你怎么谢他呢?” “当然要谢,我这就叫萧五去燕春楼订桌酒菜送来,咱们今天就在这里开怀畅饮一番如何?”萧笑昆点手便将外面候着的家丁萧五叫了进来。 “好啊好啊,萧大公子请客,我算来着了!”辛小茹兴奋地连声叫好。 “你呀,就是个馋嘴的小猫儿。”萧笑昆爱怜地伸指点了点辛小茹。 见萧笑昆要在沈姑娘这里请客,姜毅不免心中打起了小鼓,看这萧公子风流倜傥表人才,一准是个饱读诗书的才俊,早就听说京城的文人每每饮酒都要吟诗作对,想自己读书不精,偏偏自幼又极讨厌那些格律极强的律诗,这要真的作起诗来,岂不是让人笑话?况且又当着两位美人的面,那可真是彻头彻尾的颜面扫地呀。想至此处,姜毅不免浑身发紧,竟然出了一身的急躁汗。 时候不大,萧五便从外面引领两个伙计提来了四个描金食盒。打开食盒,里面一层层隔断上,摆放着尚还冒着热气的美食佳肴,林林总总摆满了一桌子。 沈秋月道:“今天咱们不喝燕春楼的酒了,就喝我家乡的‘香雪陈酿’如何?” 萧笑昆喜对姜毅道:“秋月家乡的这香雪陈酿,是专门采集早春初开的梨花精心酿制而成,故名香雪,绵软醇厚,清洌甘爽,实实的好酒呀。快快取来。” 管家婆捧来一个精致的大肚红瓶,打开封口,一股酒香顿时弥漫开来。辛小茹闭着眼睛故作陶醉状:“呀,真是好酒,实实的好酒呀。” 萧笑昆见辛小茹有模有样地学他,不禁笑了,道:“你这丫头,莫非也馋酒了不成?” “当然了。”辛小茹端起杯子就要让管家婆倒酒,却被萧笑昆一把按住了:“且慢。这酒可不能让你喝。” “为什么呀?”辛小茹不解地问道。 “你还小呀,这要让辛老伯知道了,一准要骂我让你学坏,我可不想担那骂名。”萧笑昆笑道。 “是呀,小茹,你还小,还是别喝为好。”姜毅也在一旁劝道。 “不嘛,我非要喝。再说,我又不是第一次饮酒了,别大惊小怪的。”辛小茹满不在乎地双臂一伸,“满上,满上。” 沈秋月笑对萧笑昆道:“遇到这馋嘴猫儿,真拿她没办法,好在我这香雪陈酿酒劲不大,就让她饮一杯吧。”转而对辛小茹道:“仅此一杯啊!” 四人说说笑笑,推杯换盏,甚是惬意。初次见识这种场面的姜毅,本来还有些许拘束,但酒至半酣时也便放开了,姜毅还讲起了乡间趣闻,萧笑昆三人听得津津有味。 辛小茹一杯酒下肚,粉面已是灿若桃花,她站起身,手指姜毅对沈秋月道:“秋月姐,你还不知道呢,姜毅的琴艺不错,不如让姜毅抚琴一曲,以助酒兴,岂不美哉?” “噢?”萧笑昆诧异地问道,“姜毅,茹丫头的话可是真的?你还有如此技艺?” 姜毅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不行不行,我还差得很远,都怪我在辛老伯面前班门弄斧,不然,小茹妹妹也不会抓着我不放。” 几位一听,都乐了。辛小茹道:“会就会,还谦虚什么?我可没抓着你不放啊?怎么,你不愿意为萧大哥c秋月姐抚琴么?” 见姜毅面露为难之色,沈秋月道:“我看这样好了,就让姜毅兄弟抚琴,我来献舞如何?” “哎呀,难得秋月有如此兴致,今天真是难得,姜毅,你就不要推辞了,我们平时可是很难看到秋月的舞姿的。”说着话,萧笑昆站起身,直接把姜毅拉到了琴案前,“你呀,就给大家来上一曲吧。” 姜毅见沈秋月要伴琴起舞,心中甚是激动,想自己一个乡下书生,竟然有幸与京城如此花容月貌的教坊头牌舞娘合作,不说三生有幸,也是难得的造化。嗨,就来上一曲罢,即便贻笑大方,于己也无憾了。想至此处,姜毅一撩衣襟,坐在了琴凳上。 辛小茹见姜毅答应了,黑眼珠一转,搂住沈秋月道:“秋月姐,你上次教我之后,我可是在家里苦练了多日呢,你不想看看我学得怎么样吗?” 沈秋月纤纤玉指一掐小茹的粉颊,笑道:“我当然想看了,那就有请小茹妹妹献上一舞吧。” 萧笑昆见小茹姑娘主动要求献舞,忍住笑,故意摆手道:“不不不,我们今天要看的是秋月姑娘,小茹妹妹还是改日吧。” 辛小茹见萧笑昆阻拦自己,登时气得双手叉住小蛮腰,扭着双肩道:“不嘛不嘛,我就要舞上一曲,本姑娘要舞,谁也拦不住。” “唉,想不到一饱眼福的美事儿,生生让小茹妹妹给搅了。好吧,那就看小茹妹妹的吧。”萧笑昆故作无奈状。 “咦,萧大公子,难道本姑娘舞上一回,就让你吃亏了不成?你知道吗?几乎还没人看过我辛小茹的妙舞呢,你烧高香吧。” 萧笑昆见小茹姑娘自己说出“妙舞”二字,禁不住大笑起来,沈秋月c姜毅也笑了起来。 辛小茹摆好姿势,冲姜毅挥挥手:“书生,别傻笑了,快弹奏一曲吧,本姑娘等不及了。” “小茹妹妹要我弹奏哪支曲子呀?”姜毅问道。 辛小茹想了想:“就来个《花间引》吧。” 琴声悠悠,婉转的音律从姜毅指下缭绕而出,飘渺开来,渐渐使人如入仙境一般。沈秋月静听之下,心中诧异,想不到这姜毅竟然抚得一手好琴,看来定是受过高人指点。再看萧笑昆,坐在那里也是频频点头。 此时的辛小茹已是轻移玉足c慢展柔肢,衣袖拂扬似嫩柳摇风,体态流转如飞燕舞盘,在《花间引》的曲调中,将一位少女顾盼花间的舞蹈演绎得淋漓尽致。 舞罢,辛小茹娇喘微微,故意又做醉酒模样,摇摇晃晃地扑向沈秋月的怀中:“我喝醉了,舞得不好。” 萧笑昆鼓掌大赞:“哎呀呀,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看来小茹是得了秋月的真传了,这样下去,不消几年,京城第一舞娘的名号怕是要让茹丫头得了。” “哎哎哎,萧大公子,我可不是要和姐姐争什么名号,我不过是喜欢罢了,知道你是在打趣我,我哪里及得上姐姐十之一二呀。” “妹妹自谦了,”沈秋月道,“说实话,小茹妹妹真的是冰雪聪明,我也没怎么指点你呀,想不到你竟舞得这样好,一定下了不少功夫!” “快别提了,我是半路出家,哪像姐姐从小就有底子。”辛小茹揉着纤腰诉苦道,“不说别的,一开始练功每天下腰就疼得我呲牙咧嘴的。”说着,辛小茹呲牙做了个鬼脸状。 大家都被他逗笑了。萧笑昆又道:“更让我叹服的是姜毅,想不到兄弟你虽然避居乡下,却能抚得一手好琴,师从何人啊?” “我的私塾老师何先生会抚琴,我是从小和他学的。”姜毅答道。 “怪不得呢,原来你在琴艺方面是有童子功的,了得了得!”萧笑昆对姜毅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姜毅还是第一次看女孩子舞蹈,顿感今日才是真正看到了人世间最美的画面,什么山川美景,什么香草鲜花,都比不上眼前这美人妙舞啊。心想,小茹妹妹说她的舞姿只及秋月姑娘十之一二,那秋月姑娘的舞姿,又该如何惊艳呢? 四人正说说笑笑,就听外面萧五叫道:“主家,家里传来话,说祁国舅正找您呢。” 听萧五禀报,萧笑昆不由一怔,自言自语道:“我与祁国舅已经有段时日没见面了,他怎么想起我来了。” 听到“祁国舅”三个字,沈秋月眉间微微一蹙,姜毅注意到了沈秋月这一细小的变化。沈秋月对萧笑昆道:“既然有人找,公子快去吧。” 萧笑昆起身对姜毅道:“如此,我就先告退了,改日咱们再聚。”说着话,萧笑昆转身出了屋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章 有贼 萧笑昆走后,辛小茹又在沈秋月处盘桓了半日,直到日头有些西斜了,才恋恋不舍地和沈姑娘道别。沈秋月道:“天有些晚了,就用我的轿子送妹妹回去吧,只是,我这里没有马,要烦劳姜毅兄弟跟着走回去了。” “无妨,无妨。我和我的老师四方游学,都是步行去呢,这么点路程不算什么。”姜毅冲沈秋月点点头,跟着轿子出了院门。 街面上已经没有了前半晌的热闹,一些远处的摊贩正张罗着收拾家什回家,两旁的酒楼倒是开始忙碌起来,伙计们出出进进,有搬运食材的,有挑出酒幌的,还有刷洗门口台阶的。 姜毅跟着两个轿夫正往前走,迎面过来一个半大小子乞儿,破衣烂衫,满面污垢,轿夫赶紧吆喝道:“躲开躲开,轿子过来了,小心撞着。”那乞儿却并不躲闪,反而紧着向前两步,伸出脏兮兮的右手,冲着姜毅道:“这位爷,可怜可怜我吧,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您行行好,您积德行善哪。” 姜毅想都没想,伸手撩开衣襟,从腰间的布囊里摸出两枚铜钱放到乞儿的手心,那乞儿却眼珠一转,瞬间便瞄到了姜毅腰间挂着的一块玉佩,乞儿口里说着:“爷,您再赏小的几个铜钱吧。”左手却奔了姜毅腰间。 姜毅心下不快,想这乞儿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呀,还往前凑。于是下意识地双手往外一搡,就这么一错身的空儿,玉佩却已经到了乞儿的手中,姜毅还浑然不觉呢。后面的轿夫经验老到,赶紧碰了一下姜毅,一努嘴,使了个眼色。姜毅下意识地一摸腰间,失声叫道:“哎呀,我的玉佩。” 这块玉佩是来京城前恩师何先生所赠,姜毅视如珍宝,一直挂在腰间,此时一摸,手里只剩了一截齐端端的红绳,原来乞儿袖中藏有小刀,那一错身即将玉佩挂的红绳割断了,手法甚是快捷。 恩师所赠玉佩怎能被偷?姜毅大喝一声:“贼子,站住!”抬脚便追。 乞儿听得身后喊声,撒丫子就跑,姜毅一边紧追,一边大喊:“有贼呀!抓贼呀!” 姜毅一介书生,怎么追得上那久混市井的乞儿,一眨眼,就拉开了距离。前面有个岔路口,旁边是个胡同,乞儿转身要钻胡同,姜毅一想坏了,这贼子要是钻了胡同,自己就更追不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路旁一位正买东西的绿衣后生,听见姜毅叫喊,斜刺里飞步上前,一伸腿,那乞儿“扑通”一下应声倒地,绿衣后生上前一脚踏住乞儿的后颈:“别动,动就踩死你。” 绿衣后生的脚力十分厉害,那乞儿张着嘴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姜毅气喘吁吁地赶到,指着乞儿对绿衣后生道:“佩佩我的玉佩。” 绿衣后生不慌不忙,从乞儿手中一把扯过玉佩,看了看,递给姜毅:“好好看看,有没有破损。” 姜毅接过来略略端详了一下,赶紧道谢:“多谢小哥,太谢谢了,敢问小哥尊姓大名?” 绿衣后生没有说出自己的姓名,反倒问姜毅道:“你看这个偷儿怎么处理?是把他揍一顿,还是扭送顺天府发落?” 姜毅听绿衣后生说话的口音与自己很是相像,不由问道:“小哥是哪里人?我听口音怎么和我差不多。” 绿衣后生这时也注意到了姜毅的口音,不禁笑了:“你还别说,咱俩口音还真是差不多,你是哪里人?” “我是蓟镇姜家堡人。”姜毅想,莫非遇到了家乡人? “蓟镇我知道,不过姜家堡我没去过。”绿衣后生答道,“我四海为家,口音有些杂了。这个偷儿,你看?” 姜毅看了看趴在地上的乞儿,心又有些软了:“既然玉佩已经追回来了,就放了他吧。” 绿衣后生寻思了一下,笑着说:“难得这位仁兄菩萨心肠,好吧,就听你的,放了他吧。”后生一抓乞儿的脖领子,“还不快谢谢这位爷?下次再让我碰见你,小心打折你的腿。” 乞儿趴在地上,咣咣咣地给姜毅叩了几个响头,又站起来,冲着绿衣后生作了一个揖,转身跑了。 姜毅冲绿衣后生拱了拱手,道:“我与小哥并不相识,小哥出手相助,姜毅感激不已,姜毅想与小哥小坐片刻,不知小哥能否赏光?” “区区小事,不必谢了,我还有事要办,告辞了!”绿衣后生唱了个诺,悄然离去。 绿衣后生还是没有通报姓名。姜毅思忖道,都说江湖中行走着众多侠客,看来我今天是遇到了,他们真的是行侠仗义呀,真真令人崇敬。 转回来,只见轿子远远地停在街边,辛小茹已经下了轿子,正和两个轿夫向这里张望,风儿吹乱了她的鬓发。见姜毅回来了,辛小茹问道:“东西追回来了?” “幸得一位小哥相助,诺!”姜毅把玉佩递给辛小茹看,辛小茹没看玉佩,又问:“那贼人呢?” “哦,我让那位小哥放了。” “啊?放了?你可真是的,怎不好好教训教训他?” 一旁的轿夫答道:“小爷好心肠,放就放了吧,如今世道不太平,街面上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他们都是成帮结伙的,东西没丢就好,小心也别惹恼了他们。”另一个轿夫附和道:“说的是,说的是。” “好吧,那我们就走吧。你呀,以后小心点。”辛小茹戳了一下姜毅的肩膀,上了轿子。轿子刚要起步,辛小茹一掀轿帘,点手叫过姜毅:“我说,一会儿回去了,你可别跟我爷爷说咱们遇到贼偷的事啊?” “为什么?”姜毅不解地问。 “哎呀,你真笨!”辛小茹一跺轿子槛,“要让我爷爷知道了,以后更不让我出来了。” “哦,哦!”姜毅恍然笑了,“你这鬼丫头!” 萧笑昆策马直奔祁国舅的府邸,祁府把门的认识萧笑昆,一溜小跑下了台阶,接过缰绳,把马拴在了拴马桩上。有人引路,把萧笑昆直接请到了内宅书房。 进了书房,祁国舅并未在内。仆人奉上香茶,萧笑昆坐在黄花梨的八仙桌旁,一边喝茶一边环顾左右。 萧笑昆与祁国舅算是很要好的朋友了,在萧笑昆眼中,这位国舅爷倒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为什么呢? 你说祁国舅不学无术吧,倒也不是,人家还真读过那么几年书。你说他沉溺于酒色吧,也不完全对。祁国舅不喜饮酒,不喜赌博,从不在外沾花惹草,但这位祁国舅却真的喜好美色,他的几位妻妾都是京城里鼎鼎大名的美人,但每一位都是祁国舅明媒正娶来的。所谓“皇亲国戚横行霸道,抢男霸女无恶不作”之类的戏台上的那些演绎,与祁国舅是毫不沾边的。人家虽也妻妾成群,几位妻妾却是彼此相安,如同姐妹,并无争风吃醋之事。仅凭这一点,你就不得不叹服这位国舅爷。 书房外檐廊下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萧笑昆有些好奇,禁不住站起身,走到门边,正要向外张望,只见一柄团扇带着一股香气突然出现在眼前,上下摇了三摇。萧笑昆马上笑了。 “萧大公子驾到,有失远迎了!”这位手持团扇的女娇娥倾身下拜,道了个万福。 “笑昆怎敢受此大礼,还礼还礼。”萧笑昆故意像女人一样扭捏作态,也道了个万福。 女娇娥扑哧一下笑了。 “祁七妹,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叫我七妹,别老是祁七妹c祁七妹的,好像口吃似的,听着多难受。你又来我们家有什么事?” “哎哎哎,咱可要先纠正一下,我怎么是‘又’来了?好像你们家的人都不欢迎我似的。” 祁七妹笑了:“你这京城里有名的翩翩公子,到哪儿不受欢迎呀?你一进院门,我就看见你了。” 祁七妹是祁国舅最小的妹妹,十四五岁的年纪。一个女孩子家,平日里喜欢的却是舞刀弄棒,常常一身戎装打扮,今天一身裙钗装扮,倒让萧笑昆觉得奇怪了。 祁七妹看萧笑昆眼神怪模怪样的,知道他是在取笑自己的装扮:“怎么,本姑娘今天的穿着让你看着不习惯了?” “没有没有,”萧笑昆连忙摆手道,“女孩子嘛,就该这么穿着。不会是心血来潮吧?” “你说对了,”祁七妹一边摆弄裙裾,一边厌烦地说,“太哩哩啰啰了,零碎真多,我还是喜欢戎装,明天我再改回去。” “对了,我上次让你给我淘换古剑,你弄到了吗?”祁七妹问道。 “我一直在给你踅摸呢,不过,那东西可遇而不可求,我总不能弄一柄假货来骗你吧?” “你敢?小心本姑娘收拾你!”祁七妹冲着萧笑昆挥了挥粉拳。 “七妹,你又缠着你萧大哥做什么呢?一点稳当气都没有。”说着话,玉树临风的祁国舅沿着长廊走了过来。 萧笑昆连忙施礼道:“国舅爷,多日不见,您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 “笑昆哪,你可真是有些日子没来了,你都忙些什么?听说你给梁国公当监工去着?” “您看,什么事都瞒不过国舅爷。” “梁国公让你去给他建什么戏楼?真是大材小用,笑昆怎么能去做那些事?”祁国舅摇了摇头。 萧笑昆想,那戏楼建得连自己都不满意,亏了姜毅出主意,不觉脸上有些发热。 祁国舅看了看一脚踩在门槛上,没点大家闺秀样子的祁七妹:“七妹,你去玩吧,我们大人有正事。” 祁七妹撅起小嘴,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每次笑昆哥来了你都赶我走,什么你们大人,我早不是孩子了。” 祁国舅与萧笑昆相视一笑,祁国舅道:“好好好,我的好妹妹,下次一定让笑昆陪你说话,好不好?” “哼!”祁七妹一扭身,撩起裙子噔噔噔地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章 国舅爷派差 二人坐定,萧笑昆拱手道:“不知国舅爷招呼笑昆,哪旁使用?” 祁国舅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在屋子里踱了几步,面对萧笑昆很严肃地问道:“笑昆,你认为当今皇上如何?” “啊?”一听这话,萧笑昆颇感意外,赶忙站起,冲着紫禁城的方向一揖到地,道:“皇上乃圣明之君,仁德遍及四海。笑昆平日里在市井走动,百姓们都在念叨皇上的好处啊。” 祁国舅叹了口气,摇头道:“百姓们不知道皇上的苦处呀!大家都知道,皇上从他兄长那里接过来的实际上是个烂摊子,魏忠贤那狗日的把个朝廷弄得乌烟瘴气,要不是皇上当机立断诛除阉党,真不知我大明会乱成什么样子。” “是啊,皇上雄才大略,真乃千古一帝呀!”萧笑昆附和道。 “这几年来,皇上勤于政务,事必躬亲,可把他累坏了。那些个大臣们,只知道给皇上添乱,有几个想着为皇上解忧啊。”说完这句话,祁国舅紧盯着萧笑昆,道,“我今天找你来,就是要你办一件为皇上解忧的事儿。” “办一件为皇上解忧的事儿?”萧笑昆不解地问道,“我不在朝廷为官,能为皇上办什么事啊?” “你虽然不在朝廷为官,但你祖上是我大明名臣,你乃世家子弟,况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c五行八作无一不通,在京城里提起你萧笑昆,那也是声名赫赫呀。” “呵呵,”萧笑昆笑了,“国舅爷真会夸奖我。” “不是夸奖,是事实。” “那么,”萧笑昆沉吟了一下,追问道,“国舅爷让我办的到底是件什么事呢?” “一句话,去苏杭一带为皇上挑选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祁国舅笑吟吟地看着萧笑昆。 什么?祁国舅这句话着实让萧笑昆吃了一惊,萧笑昆暗想,这国舅爷莫不是吃错药了?西宫娘娘祁贵妃乃是他的亲姐姐,这后宫里的女人们互相争宠还来不及呢?哪有小舅子亲自给姐夫找美人的道理?这不是添乱吗?一时间,萧笑昆竟不知道如何作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祁国舅展开折扇,轻轻摇了起来,“皇上与贵妃娘娘举案齐眉,感情深厚,贵妃娘娘尤以贤德闻名,后宫地位稳如泰山。况且,咱们并不是为皇上选妃,而是找一位歌伎,仅有美色还不够,还要擅长歌舞,能够在皇上案牍劳形时为皇上解解闷。这样一来,皇上不就更加喜欢贵妃娘娘的知心知意和宽容大度了吗?” 萧笑昆心道:这国舅爷不会真的健忘吧?大明成化皇帝宠幸万贵妃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呀?万贵妃出身卑贱,那岁数简直可以给成化皇帝当娘了,却也把个成化皇帝弄得五迷三道。您就不怕这位歌伎入了宫,将来会成为祁娘娘的对手?但,话到嘴边,萧笑昆又咽了回去。他觉得,自己若直言而出,是不是太不吉利了? “可是,”萧笑昆道,“如果要找歌伎,这事简单呀,交给教坊司去办不就成了?” “教坊司?”祁国舅鼻子哼了一声,“教坊司那帮人我没一个看上眼的,一个个蝇营狗苟,小里小气,他们能办出什么漂亮事?” “再说,”祁国舅顿了顿,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解,“笑昆哪,人们都说你聪明,今儿你怎么犯糊涂了?这事儿只能悄没声地办,哪能敲锣打鼓地让满大街人都知道呀?” 萧笑昆一拍脑门,不好意思地笑了:“您看,您一提美人我就懵了,是呀是呀,国舅爷说的对。” 虽然如此,但萧笑昆心里还是画魂儿,因为他对当今这位万岁有所耳闻,这位皇帝可不同于他的父兄,自登基以来,不仅朝政颇有起色,宫廷内也是一番整肃,起码到目前还没听说过宠幸哪位嫔妃的事,祁国舅这做法会不会适得其反呀? 祁国舅并没看出萧笑昆的疑虑,自顾自地陶醉在自己的计划中。 “笑昆哪,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促使我操作此事。” “哦?什么原因?”萧笑昆问道。 “田弘遇你不陌生吧?田贵妃的父亲,当今国丈。仰仗着田贵妃的得宠,田弘遇在京城很是能呼风唤雨呀。可是最近他有些蔫吧了。为啥?因为田贵妃病卧宫中,怕是要不久于人世了。眼看权势将颓,田弘遇着急了。我听我的管家祁裕说,田弘遇近日准备去普陀山上香,名义上是为田贵妃祈福,暗地里则是要挑选江南美女,准备献给皇上以求永保恩宠。这也提醒了我,干脆我也来上这么一手,最好抢在田弘遇之前把这事儿办了。到时候,田弘遇再用这招儿讨好皇上,就不新鲜了。” 哦!萧笑昆心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缘由啊。萧笑昆不好再问什么,便道:“国舅爷,您看我几时动身呢?” “当然是越快越好,你料理料理身边的杂事,物色几个得手的随从,人不要多,精干为上,回头我让总管给你准备一些银两,再带些银票。出门在外,别亏待了自己,不用给我省着,该花的银两你就大胆地花。”祁国舅大方地嘱咐道。 谢过祁国舅,萧笑昆出了祁府。骑在马上的萧笑昆忽然想到了姜毅,这次去苏杭一定得带上他,相信他会是一个好帮手。嗯,就这么定了。萧笑昆一甩马鞭,沿着城墙根儿回了萧宅。此时,绚丽的晚霞映红了京城,成群的鸽子正回旋在钟楼上空。 或许是在秋月姑娘那里喝了点酒,回来时着了风的缘故,辛小茹第二天早晨感觉嗓子发紧c耳朵发痒,浑身没劲儿,躺在床上就是起不来,辛老伯在门外叫了好几声,听孙女小茹在里面懒洋洋地应声儿,就知道这丫头准是身子不舒服了。 辛小茹披了件薄衫,趿拉着鞋,给爷爷开了门。辛老伯进屋一摸小茹的额头,有些烫,赶紧扶孙女躺下,埋怨道:“看看,就知道疯跑,病了吧?我说不让你去,你偏去,越大越不听爷爷的话了。” “爷爷,这不是昨儿的缘故,我几天前就感觉嗓子不舒服了。”辛小茹生怕爷爷以此为理由,以后更不让自己出去了。 “那你躺着,我去街上药房给你抓副药。” “爷爷,不用抓药,我躺躺就好了。” “那怎么行?乖乖听爷爷的。” 姜毅此时正在院内活动筋骨,恰好看见辛老伯从月亮门外匆匆走过,忍不住喊了一句:“老伯?大清早的去哪儿呀?” 辛老伯停住脚,折回几步对姜毅道:“你小茹妹妹受了风寒,我去给她抓副药。” 小茹受了风寒?看辛老伯走了,姜毅赶紧带上屋门,来到辛老伯和辛小茹住的院子里,辛小茹的房门虚掩着,姜毅站在门边轻轻扣了扣门吊,小声道:“小茹?听老伯说你受了风寒?” “是毅哥哥呀,没有,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没我爷爷说得那么严重。”屋内辛小茹的声调倒不像有病,只是比平时弱了些。 “都怪我,昨天净顾着追贼了,没好好照顾你。”姜毅愧疚地说道。 “我哪有那么娇贵?啥事到了我爷爷眼里就变得严重了。我没事,躺躺就好了。”辛小茹在屋内答道。 “真的没事吗?”姜毅在屋外问道。 “你进来吧,别站在外面了,进屋说话吧。”辛小茹在屋内叫道。 姜毅踌躇了一下,自己一个大男人,就这么进到人家姑娘的闺房,是不是不好呀?可又一想,小茹总笑话自己这个乡下人拘谨木讷,不进去是不是显得自己想的太多了?嗨,既然小茹叫,那就进去吧。 姜毅还真是第一次进入一个女孩子的闺房,推开屋门的手竟然有些发抖。辛小茹的屋子不大,陈设着几件较为简单的家具,一个木雕搁架上搭着几件衣服,一床淡绿色的被子盖在辛小茹的身上,辛小茹斜倚在床上,手中拿着一方汗巾,一双灵润的眼睛默默地看着姜毅。 突然沉静下来c不再伶牙俐齿的辛小茹,让姜毅很有些不习惯。他在屋门旁的圆凳上坐下来,与辛小茹保持了一段距离,问道:“你还没吃饭吧?” 辛小茹没有答话,突然扑哧一下笑了,这一笑,笑得姜毅更不自然了。 “你,你笑什么?”姜毅问道。 辛小茹笑道:“没什么。” 辛小茹越说没什么,姜毅越觉得心里没谱儿。再看此时的辛小茹,上身平仰,下身侧卧,微微隆起的酥胸,纤细柔长的腰肢,圆润美妙的玉股活脱脱就是一幅绝妙的美人卧榻图。 姜毅忽然为心中的这一想法感到羞惭,人家姑娘正在生病,自己却真是该死。 姜毅摸了摸条案上的圆肚水壶,还有些热,便倒了一杯水,递给辛小茹道:“着了风寒,多喝些热水最好。” 第一次躺在床上接受一个年少男子的服侍,让辛小茹突然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接过杯子的刹那,手指相触,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地倏然低头,相互躲开了对方的眼神。 姜毅心底掠过一股热流,呐呐道:“如果有生姜,喝点姜茶也不错。” “毅哥哥,你娘亲身体可好?” 姜毅不知道辛小茹为什么突然问到自己的娘亲,莫不是生病的她想起了逝去的娘不成?遂回道:“我来京城时我娘亲身体还好,不知道这一段时日怎样了。你,是不是想你的娘了?” 辛小茹点了点头,说道:“我家的事,大概你也听说了。我爹出事那年,我娘刚刚生下我,爹爹一战之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加上有人进了谗言,我们全家一夜之间成了罪人。我娘在忧虑之中苦捱了几年,竟然撒手而去。这一晃,都快十年了。”说至此处,辛小茹已是珠泪盈盈。 姜毅见状连忙劝道:“看妹妹平日里嬉笑耍闹,我还以为你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世呢,原来心里竟也藏着这么多的苦楚。妹妹正在生病,还是不要再想这些伤心的事了。”一时间,姜毅也找不出更好的话语安慰辛小茹,只能坐在那里心疼地看着她。 姜毅坐了一会儿,估摸着辛老伯该回来了,不管怎么说让辛老伯看见自己呆在小茹屋里总是不太好,便站起身道:“妹妹,你先躺着,我该回去了。” 辛小茹知道姜毅的心思,点了点头。姜毅带上屋门,悄悄回了自己的住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7章 求救 辛老伯抓了药,忽觉腹中饥饿,便在药房旁边的一个小吃摊子上要了碗馄饨,吃完后,又要了刚刚包好的素馅馄饨,用油纸裹了,准备拿回去煮给小茹吃。付了钱正要起身,忽觉身后有人拉扯他的衣袖,辛老伯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衣着光鲜的少妇正怯怯地瞧着他,乍一看,辛老伯觉得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不禁疑惑道:“这位姑娘,你有事吗?” 少妇惨然一笑,道:“辛老伯,你连我都认不出了?我是嫣红呀!” 辛老伯听她说出“嫣红”二字,不由一怔,他惊讶地问道:“你你怎么?” 嫣红看了看摊子上吃饭的食客,道:“老伯,借一步说话吧。” 二人到了一个僻静处,辛老伯刚要仔细询问,嫣红却玉体一倾跪在地上,双手拉住辛老伯的衣袖道:“老伯,快救救我吧!” 辛老伯骇然道:“姑娘,这是怎么说的,快起来,起来好说话。” 辛老伯仔细端详,可不是嫣红么?只是眼前的嫣红已然不是几年前那光彩照人的佳人了,看其面容十分憔悴,且无半点血色,只是穿着打扮依然时新。 辛老伯道:“你不是几年前嫁给了花花太岁庞洪了吗?” 嫣红咧了咧嘴,差点没哭出声来,但眼泪已然滑落脸颊,道:“老伯说的不差,是庞洪。那庞洪本是京城一霸,家中妻妾成群,把我娶过去后做了他的第九房。庞洪虽然名声不好,但对我还算不错,加之每日里锦衣玉食,我一个女人家还能有什么奢求?也就认了。 “谁知天道循环,庞洪犯下重罪,被顺天府砍了头。庞洪家里的人,有的被发配蛮荒之地,有的被卖身为奴,可怜我嫣红最惨,竟然被卖到了芳春院中。 “那芳春院是什么地方?那是京城里无人不知的妓院啊!当初庞洪黑吃黑得罪过的那些人,如今得了势,便专到芳春院点我的花牌,若只是来寻欢取乐也就罢了,哪知竟然” “他们竟然怎样?”辛老伯问道。 嫣红抽抽嗒嗒,一双削肩一起一伏,咬了咬银牙,哭诉道:“他们竟然不拿我当人看,您看,”嫣红一挽袖口,只见白皙的玉臂上满是一条一条绳子的勒痕,“还有,”嫣红用手抚住胸口道:“他们,他们还用熏香烧我” “啊?”辛老伯吃惊地问道,“你没有告诉鸨娘吗?” “告诉了,可是没用,鸨娘得了他们的银子,怎好意思深管?” “那你为什么不报官呢?” “报官?怎么可能啊?我是获罪之人,不把我下狱已是便宜我了。” 这句话让辛老伯想到了自己也是获罪之人,只能无可奈何地恨恨骂道:“这帮畜生!” “可是,”辛老伯面露难色道,“我一个小老儿又如何救得了你呀?” “老伯,当年我在教坊之时,看那张仲年张司乐甚是体谅我等乐籍之人,我想求求他,或许他有法子能够解救我。但是,”嫣红面露难色,接着说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好直接去找张大人,刚巧正好遇见老伯,所以,我想求老伯给我带个话儿。” “带话倒不难,我与张大人经常见面,我回去后立马就把你的事儿全说给他,让他想想办法。”辛老伯安慰道,“你且忍耐一些时日,有了消息,我会尽快告诉你。” “如此,多谢老伯了!”嫣红深深地道了个万福,惨白的脸上这稍稍有了一点喜色。 看着嫣红踽踽独行的背影,辛老伯疼惜地叹了口气,唉,几年前还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如今竟成了这个样子,男怕干错行,女怕嫁错郎,此言不虚呀。 听了辛老伯的转述,张仲年异常惊讶,庞洪被下狱砍头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有想到嫣红会被卖到了妓院,而且境遇会这样悲惨。 怎么救呢?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她赎出妓院,可是像嫣红这种情况,鸨娘肯定会要一大笔银子,自己如此卑微的一个小官,如何拿得出那么多的银子呢? 不救吧,嫣红那样一个弱女子,用不了几年就会身死妓院。嫣红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艺人,也曾入宫表演过歌舞,那样一个活色生香的姑娘,怎忍心见死不救?张仲年一时陷入了两难境地。 看张仲年闷在那里半晌无语,辛老伯心下有些着急,心想:到底救与不救,你倒是言语一声呀! 张仲年抬头看辛老伯焦急的神色,心道:老伯,你急,我比你还急呀! “这事儿得从长计议呀,”张仲年道,“嫣红姑娘是获罪之人,被卖到妓院定是庞洪的仇家所害,那么这仇家必然紧盯着,即便是我们拿银子赎她,鸨娘也未必敢答应呀。”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辛老伯问道。 张仲年沉吟半晌,说道:“为今之计,只能先找鸨娘,给她些银两通融一下,求她多多照顾嫣红姑娘。顺便打听一下庞洪的仇家是谁。” “这事儿我去办吧。”辛老伯道。 “不,”张仲年道,“过几天在芳春院定个席面,我亲自去见鸨娘。” 二人屋内说话,恰巧被来找舅父的姜毅听了个正着。姜毅心想,舅父和辛老伯所言之事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此时自己掀帘子进屋显然不太合适,干脆,先回避一下吧。 几天后,张仲年让辛老伯捎信给芳春院的鸨娘,定下了一个席面。当晚,张仲年身穿便装,骑马而来。 在京城,芳春院算不得数一数二的妓院,这个妓院规模不大,房子也很陈旧,但鸨娘很会经营,每到夜晚,车马往来铃铛作响,三教九流络绎不绝。春风轻拂下,半人高的柱形红纱灯左右摇曳,斗大的“芳春”二字煞是招人眼目。 早早就有人在门前十多丈远的地方迎候张仲年了,这便是芳春院鸨娘吕姐儿善解人意的表现,别看张仲年只是教坊司很小的一个官,但吕姐儿偏要做出并不轻看的姿态,而且派人候在十多丈远的地方,这是为了避开门口的喧闹,毕竟,张仲年官职在身,要讲究一点身份的。 张仲年被引到了芳春院一个僻静的房间,里面已经摆好了一桌酒席,菜肴不多,但很精致。张仲年落座后,早有小丫头奉上茶来,小丫头低着头说道:“大人先请用茶,我家妈妈这就过来。” 话音未落,帘笼一响,一个三十多岁c风姿绰约的女人走了进来,进屋便笑道:“哎呦呦我的张大人,可是有两年没见着您了,今儿您能赏光,真是我们芳春院的福气呀。” “吕姑娘真会说话,我一个教坊小吏,哪会带来什么福气呀。” “张大人才是会说话呢,我都老了,您还姑娘姑娘的叫我。” 不过,张仲年这句“吕姑娘”倒真是让吕姐儿很是受用,毕竟,女人都希望自己在别人眼里青春永驻。 “看看,看看,”张仲年站了起来,故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吕姐儿,连夸赞带调笑道,“看吕姑娘青丝如墨,貌美如花,体态妖娆,真是风流如昨呀,哪个男人见了不会心动呀?” “好了好了,”吕姐儿摆手笑道,“我印象里张大人可是一本正经的官人,今儿是怎么啦?怎学得油嘴滑舌的?来来,快坐下。” 二人入座,小丫头斟上酒,退在一旁。吕姐儿一边布菜劝酒,一边赔笑问道:“张大人来芳春院不会是只为了见我吕姐儿的吧?您是先听曲儿呢?还是直接叫姑娘?” “我呀,既不听曲儿,也不叫姑娘。”张仲年端起酒杯敬向吕姐儿道,“我还真是专程来找姐儿你的。” “哈哈哈”听了这话,吕姐儿直笑得花枝乱颤,她一边平抚着胸脯,一边打趣道,“说您张大人胖,您还真喘上了,您呀,快别拿我吕姐儿寻开心了。” 张仲年也笑了,说道:“那好,我就不玩笑了。我来找姐儿不假,不过,我是为了一个姑娘而来。” 吕姐儿抿了口酒,纤纤玉指一点张仲年道:“我就说嘛,您张大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您看上了哪位姑娘。” 张仲年笑笑,无奈地一摊手,说道:“我就知道,你吕姐儿肯定会误会我。”张仲年看了看一旁侍候的小丫头,“可否请丫头回避一下?” “呦,您张大人还不好意思啊?”吕姐儿摆摆手,小丫头退了出去。 “我向姐儿打听一个人,”张仲年问道,“姐儿,你这这芳春院里可有一个名叫嫣红的姑娘?” “有呀!”吕姐儿略一沉吟,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这嫣红姑娘大以前是你们教坊司在册的吧?” “姐儿说的不错。” “嫣红到我们芳春院快一年了,她是庞洪的小妾,是被发配到我们这儿来的。” 张仲年叹道:“按照我大明公开的律例,本没有把罪人的妻妾送到妓院为妓的条文,可是自从成祖皇帝将建文皇帝几位大臣的妻女送到教坊司充当军妓后,就经常有人这么做了。”张仲年探身道,“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张大人有话便问,何必客气。” “不知是何人将嫣红姑娘送到这里来的?” “这个”吕姐儿怔了怔,说道,“张大人,这里面还有一段隐情呢,只是嫣红姑娘自己不知道罢了。” “噢?”张仲年惊异道,“有何隐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8章 莫非是他 “据说庞洪犯案后,嫣红本是要被发配到南疆的,是有人和顺天府办案的官爷打了招呼,特意把她发落到了我们芳春院。看来,这个人不是对庞洪恨之入骨,就是对嫣红心存不满。这一石二鸟的法子,也是够损的。既让庞洪死后脸上无光,又作践了嫣红姑娘。”吕姐儿道。 “姐儿可知这个人是谁吗?”张仲年非常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开始我也不知道,后来一个来找嫣红姑娘寻乐的主儿,在我这儿酒醉后胡咧咧,我才明白了一二。”吕姐儿得意地伸出兰花指,拈了一颗樱桃送进口中。 “到底是谁?” “有句话,我倒要先问问张大人你。” “问我什么?” “嫣红姑娘来芳春院已经一年了,张大人今日才为嫣红姑娘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嫣红姑娘可是张大人的亲戚?” “不是,不是,”张仲年摇了摇头,说道,“嫣红若是我的亲戚,我怎会现在才来。实不相瞒,过去我们早就相识,如今她求到我了。” “嫣红是想让大人赎她?” “嗯。”张仲年点了点头。 “罢了,”吕姐儿叹了口气道,“我若不告诉你实情,你必不死心,今儿就明说了吧,张大人你赎不出嫣红。” “却是为何?” “我说的这个人是礼部右侍郎钱庚,官居三品。”说至此处,吕姐儿停了口,意味深长地看着张仲年。张仲年明白,吕姐儿的意思是说人家官阶可是比你大着好几级呢,你怎么赎人? “钱庚,就是那个被皇上启用不久的钱庚?”张仲年自言自语道。 “可不是吗?说起来这位钱大人曾被庞洪与人合谋构陷,吃过亏。如今,钱大人鹞子翻身,当然要整治庞洪了,可怜嫣红姑娘,是受了牵连了。” 吕姐儿一番话,让张仲年静默了半晌,是啊,有钱庚盯着,以自己如此卑微的一个小官,怎么可能赎得出嫣红?要救嫣红,除非是官位大过钱庚的人。可是,上哪找这样的人呢? “礼部不是正管着教坊司吗?那这钱大人应该还是大人你的顶头上司吧?”吕姐儿问道。张仲年无奈地点了点头。 吕姐儿看张仲年情绪低落,忙好言相劝道:“张大人也不必为此事烦心,今儿我既然知道了嫣红和大人有旧,那我以后一定多加照应。” 吕姐儿为张仲年斟满一杯酒,继续说道:“唉,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些事我也是干着急没办法呀,那些浪荡公子c市井泼皮花了银子,进得房中故意糟践嫣红姑娘,我能不心痛吗?” “即便如此,也请姐儿多多照顾,仲年拜托了。” “放心吧,张大人,要不,我让嫣红过来见见您?” 张仲年想,既然自己无法赎出嫣红,还有什么必要见面呢?见了面,也是徒增遗憾和怅惘。“还是不见了。”张仲年摇了摇头。 张仲年起身,冲着吕姐儿一揖道:“过几日,我让人送过些银两来,再有人找嫣红姑娘麻烦的话,还望姐儿费心周全。” “大人放心吧,我会的。”吕姐儿想了想,说道,“虽然大人今日不想见嫣红姑娘,但过几日我还是把大人来过的事告诉她吧,大人为她专程来趟芳春院,还准备送些银两过来,也算对得起她了。” “如此,也好。”既然赎出嫣红无望,再在这里坐下去也是无趣,张仲年便起身告辞。望着张仲年下楼的背影,吕姐儿喃喃道:“嫣红已经沦落至此,难得张司乐还有这样一番菩萨心肠。真是好人啊!” 姜毅没有想到,和萧笑昆只有一面之缘,人家竟然这样看得起自己,当舅父张仲年说出萧笑昆亲自打了招呼,让他随萧笑昆去江南办差后,姜毅兴奋得脸颊发热,心头打鼓不停。 张仲年笑着问道:“毅儿,你来京城也不过十几天吧,怎么就认识了萧笑昆萧大公子?” 在舅父面前,姜毅不敢隐瞒,就把陪同辛小茹去沈秋月那里遇见萧笑昆的过程讲述了一遍。 张仲年点了点头,说道:“在很多人眼里,萧笑昆就是个挥金如土c放荡不羁的风流公子。实则不然,萧笑昆很少在京官们中间走动,他结交的都是京城里的一些文人墨客c金石藏家c舞乐艺人,他的银子也大都是接济了这个圈子中的潦倒之人,我倒很少听说他去妓院花钱买笑。” 舅父说到这里,姜毅忽然想起了那日舅父和辛老伯说过的话,禁不住问道:“舅舅,那日毅儿来找舅舅,在门口听到你们说要救一个姑娘的事儿,不知办得怎样了?” 张仲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儿难哪!那位姑娘名叫嫣红,他男人原是京城有名的恶人,黑吃黑被砍头后,仇家仍不解气,竟然迁怒于嫣红姑娘,把她送进了妓院。更麻烦的是,那仇家竟是礼部官居五品的钱庚。按理说,钱庚不会小肚鸡肠到这个程度,我估摸这前前后后怕是钱庚的手下人干的。嫣红现在已是妓院的摇钱树,鸨娘不会轻易答应赎人的。” “难道舅舅亲自出面,那鸨娘也不答应?”姜毅不解地问道。 “毅儿,你别忘了,你舅舅我头上这顶乌纱帽只是从九品,这在京城,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官了。” 舅甥正说着,外面有人报道:“张大人,左韶舞冯大人请您过去议事。” “呵呵,”张仲年一笑,“我正琢磨这个冯其仁呢,这就找上我了。” 听舅父这句话,姜毅心下思忖,难道这冯大人就是舅父所说的钱庚的手下? 冯其仁这几年过得挺滋润,虽说左韶舞官职不大,但经常入宫操办礼乐之事,不仅和宫里的管事太监们混得称兄道弟,而且还几次见到皇上聆听圣训,尽管皇上多是几句闲话,但这足以让他在下属们面前炫耀显摆了。 更重要的是,自己宅院建上了,美妾也有了,这日子是要多美有多美。当然,这一切都得托钱庚钱大人的福,要不是钱大人关照,怎会有今天的冯其仁?不过话又说回来,也多亏自己有眼力,靠上了这棵大树。 冯其仁坐在左韶舞的官椅上常常闭着眼睛想,通过钱大人,自己已经得到了司礼监大太监王德渊公公的垂青,说不定往后还能攀上更粗壮的高枝儿,到那时候,可就不是今天的冯其仁喽。 张仲年一向对这个冯其仁嗤之以鼻,他就是一个小人得志。张仲年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冯其仁常常没茬找茬地训斥属下,更不拿教坊司的歌伎c舞姬c乐工们当人,想骂就骂,想罚就罚。一想起冯其仁口痰乱吐c傲慢张狂的嘴脸,张仲年就恶心得要死。而且,张仲年猜测,那嫣红姑娘很可能就是被这个冯其仁送进了妓院。 可是,这么个令人厌恶的人却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每天还要低眉顺眼地听其使唤,真是叫人苦不堪言。 进了左韶舞的官舍,只见冯其仁正坐在桌案后装模做样地提笔书写着什么,张仲年略略一揖道:“见过冯大人。” “嗯,来啦。”冯其仁头也没抬,冲旁边努努嘴,“坐吧。” 张仲年一旁落座,探身问道:“冯大人叫我,一定有事吩咐吧?” “也没什么事。”冯其仁抬起头来看了看张仲年,好像心不在焉地说道,“辛纯阳的女儿辛小茹今年有十六岁了吧?” 听冯其仁提起小茹姑娘,张仲年心里马上一紧,心道:莫不是这个冯其仁又要打小茹姑娘的什么主意吗?“回大人,据我所知,辛小茹今年刚刚十四岁。” “十四岁?哦,眼瞅着就是二八大姑娘了。”冯其仁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佞笑,这种笑,张仲年在冯其仁面对上司时见到过,难道此时的冯其仁又在想什么讨好上司的鬼主意? 冯其仁抬起头说道:“辛纯阳c辛小茹祖孙二人都是入了乐籍的,如今辛小茹已经长大成人,我看是时候把她编入舞伎了,我听说辛小茹一直在跟沈秋月学习歌舞,这不正随了她的心愿了吗?” 一听此言,张仲年赶忙站起,说道:“我听辛老伯说过,辛小茹只是小孩子习性,好玩闹,并未真正学习歌舞。大人您也知道,辛老伯是京城有名的琴师,他一直在悉心教授辛小茹学琴,我看不如把辛小茹编入琴师更为妥当。” 冯其仁知道,多年来张仲年一直十分关照辛老伯祖孙俩,此时力阻辛小茹编入舞伎,并不让人吃惊。 冯其仁干咳了两声,说道:“我是觉得如果辛小茹仅作琴师,实在是太可惜了,她应该像沈秋月那样,成为宫廷乐舞的主角。”冯其仁向着紫禁城的方向一拱手,神情严肃地说道,“皇上对我们教坊司多有嘉勉之言,我们可不能辜负了圣恩哪。” “是,是,大人说的极是。”张仲年对冯其仁动不动就搬出皇上的做法十分厌恶,但此时,也只能假作唯唯诺诺的答应。 冯其仁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驻足窗口,看着外面台阶下茂盛的花草,忽然问道:“我前几日在西院看见一个十岁的后生,甚是眼生,那是何人呐?” 张仲年一听,心道:这事儿怪自己疏忽了,姜毅在西院住了这么长时间,自己并未向冯其仁通报,是不是人家不满意了?但是,姜毅住的是过去自己在西院的屋子,也并无不妥呀。忙面带歉意地回道:“回大人,您说的那个后生是仲年的外甥,到京城来投奔我,一时没有营生,我就让他暂时先住在了那里,不过您放心,过几天我就给他在外面找间房子,让他搬出去。” “哦哦,呵呵,”冯其仁摆摆手道,“这倒也不必,不用急着搬出去,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你这个外甥生得一表人才呀,举止作为颇有几分像你呀。” “大人见笑了,我那外甥久居乡下,不懂规矩,如果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张仲年想,正好萧大公子要姜毅随其前往江南办差,回来后就搬出西院吧,免得冯其仁没事找事。 张仲年忽然生出探探冯其仁是否与嫣红之事真有纠葛的想法,故意编排道:“大人,仲年前几日在芳春院偶然见到了咱们教坊司过去的一位姑娘” “哦,你说的是嫣红吧。”冯其仁脱口说出了嫣红的名字。说到嫣红,他立时来了精神,哈哈大笑着用手指点着张仲年道,“平日里大家都说你张仲年行事正派c不近女色,原来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怎么,你也去逛妓院啦?哈哈,我就说嘛,哪有不吃腥的猫?哈哈!!” 冯其仁邪性十足地接着问道:“你张仲年是不是点了嫣红的花牌呀?” 点花牌是京城妓院叫姑娘的一个所谓的雅称,后来渐渐成了京城士子商贾们谈论妓女的专有名词了。 张仲年脸一红,忙道:“不瞒大人,仲年是被几个朋友拉去吃酒来着,偶然见到了嫣红姑娘。” 冯其仁笑着问:“你看那嫣红如今的风姿如何呀?” 自从嫣红姑娘从教坊司脱籍嫁给庞洪后,张仲年就一直没有见过她,这次去芳春院也没有见她,只是那天听辛老伯描述了一番嫣红姑娘的状况,此时只好凭想象说了。张仲年道:“我看嫣红姑娘面呈憔悴之色,已是大不如前了。” 冯其仁走到张仲年面前,低声问道:“你就没叫嫣红姑娘陪你一宿吗?” 张仲年没有想到冯其仁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忙摆手道:“没,没有。那嫣红姑娘过去在籍教坊司时,我是拿她当妹子看的,我怎能做那禽兽不如的事?再说,那天吃酒吃到一半,我肚子不舒服,就先离开了。” 冯其仁见张仲年说出“禽兽不如”四个字,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但片刻之后,他又摇头晃脑地说道:“那嫣红虽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但到底曾是咱教坊司的红艺伎呀,如今在芳春院也是响当当的头牌。她又是大名鼎鼎的庞洪的美妾,名头够响的。你说,奔着她去的人能少得了吗?啊?哈哈哈” 冯其仁阴阳怪气的狂笑让张仲年心里一阵阵发冷,他也基本验证了自己的猜测,把嫣红姑娘推进妓院,并故意让人糟蹋,一定有冯其仁的份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9章 祁七妹 按照姜毅的建言,萧笑昆修改设计,圆满完成了梁国公府邸戏楼的修建。戏楼落成后不久,便迎来了梁母太夫人七十大寿寿庆之日。 这天,萧笑昆特意带着姜毅来到梁国公府邸拜寿。姜毅本不想来,萧笑昆说,你既然来到了京城,就得改改乡下人扎窝子的毛病,在京城这地方,什么样的人都得认识,什么样的人都得结交。但姜毅骨子里还是好静的,长这么大,总是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就连乡下人最喜欢的逛庙会,姜毅都很少去。 可是这一次,当姜毅跟随萧笑昆走进阔绰气派的国公府时,他真的惊呆了。天哪,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姜毅的眼睛真的不够用了,雕梁画栋的房子c花草如茵的庭院c小桥流水的花园c穿红着绿的男女,一股脑地涌入他的眼帘。 姜毅尽量告诫自己一定要装得若无其事,不能让人们看出乡下人的窘迫。看着那一个个娉婷往来的婢女,姜毅心想,人比人气死人哪,同样活在这个世上,怎么人家就过着神仙样的日子呢?国公府已是奢华如此,那皇上住的紫禁城里,又该是什么样呢? 以大红剪纸图案作为台口装饰的戏楼,为梁母的寿诞增添了喜庆的气氛,前来祝寿听戏的人们,对这座别具一格的戏楼赞不绝口,梁国公也是不住地夸赞萧笑昆,萧笑昆自然心里也是美滋滋的,但他知道,这主要是姜毅的功劳,这更坚定了萧笑昆江南之行一定要带上姜毅的想法。 “笑昆贤侄,太夫人要见见你,快去吧!”梁国公从同僚们的簇拥中走过来,亲切地拍了拍萧笑昆的肩膀。 “是!”萧笑昆答应一声,随丫鬟走向内宅梁太夫人的寿颐堂。一直跟在萧笑昆身旁的姜毅不知自己是应该同去还是候在这里,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已经走出几步的萧笑昆,细心地感觉到了什么,回身对姜毅道:“姜毅,你且暂时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那个来请萧笑昆的丫鬟回眸一笑,手指旁边的一座角亭道:“公子可到角亭里小坐。” 梁太夫人虽然年岁大了,依然兴致勃勃地看了四折戏,回到寿颐堂,老夫人还沉浸在剧情中,精神矍铄地和前来拜寿的王公大臣们的夫人小姐们唠着戏中人物的命运。 萧笑昆进得堂来,双膝跪倒,拜伏在地,高声说道:“太夫人在上,笑昆给您叩头了,恭祝太夫人福寿安康!” “罢了,罢了,快起来吧!”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儿的声音传入萧笑昆耳中,萧笑昆听着耳熟,心下狐疑道,这是谁呀?这么没大没小的,太夫人还没发话呢,她倒先发号施令了。 萧笑昆抬头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原来是你这个毛丫头呀!萧笑昆结结巴巴地说道:“原来是祁c祁c祁七妹呀!” 这一下,满堂的人哄地笑了起来,梁太夫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祁七妹涨红了脸,拽着梁太夫人的衣袖撒娇道:“哎呀,太夫人,他在取笑我呢,您老还笑!” 梁太夫人拍着祁七妹粉嫩的小手,笑着说:“可人的乖丫头,谁让你排行老七呢?你又姓了这么个‘祁’姓,别说笑昆,就是我叫起你来,也免不了会磕巴呢!哈哈哈!” 梁太夫人转而对萧笑昆道:“笑昆哪,这座戏楼你建得真是好啊,我好像回到了蔚州老家一样。不愧是老萧家的后代,你老祖宗是咱们大明的开国功臣,你父亲又曾是工部尚书,到了你这辈儿我看也不差!” 萧笑昆忙回道:“修建戏楼是件很小的事,太夫人您太夸奖了!” 这时,早有丫鬟搬过来一把椅子,让萧笑昆坐下,萧笑昆这才注意到,梁太夫人身边站着十几位靓丽多姿的夫人小姐,真是钗环耀眼c花团锦簇。 说着笑着,梁国公的二夫人问道:“萧公子,你这么一个有才华的人,咋不在六部中任个官职呢?” “人家是不想在朝为官,愿意当个逍遥公子嘛。”祁七妹插言道。 “为什么不愿在朝为官呢?男儿么,总得为国效力才是正途啊!”梁太夫人关切地道。 “非是笑昆不愿为官,而是家父临终前留有遗言,让我回归老家侍弄田园以农桑为生,但笑昆舍不得离开京城,就把农桑之事托付给老家里的亲戚了。” 梁太夫人叹了口气,道:“你父亲与袁崇焕交情甚厚,因袁崇焕案受了牵连,也是郁郁而终呀。看来你父亲是把官场看透喽。不过,如今皇上英明决断,兴利除弊,我大明颇有中兴之象,你也不必老抱着你父亲的遗训,有了机会,还是为官的好!” “多谢太夫人指教,笑昆记下了。”萧笑昆站起身,向梁太夫人深施一礼。 “昆儿今年多大了?”梁太夫人问道。 “笑昆虚度二十有五了。” “家中几位娘子呀?” “笑昆娶得郑氏为妻,并无妾室。” 听到这话,梁太夫人看了一眼身边站立的梁国公二夫人,意味深长地笑了,二夫人也笑着点了点头。梁太夫人道:“男子汉大丈夫,总得有个三妻四妾,那样日子才过得红火,哪能冷冷清清独守一房呢?” 萧笑昆心下想笑,这位老夫人真有意思,赶忙再次施礼道:“太夫人教诲的是,笑昆谢谢您了!” 又唠了一会儿家常嗑儿,萧笑昆告辞出来,二夫人要送,祁七妹道:“夫人不必送了,我替您送送萧大哥。” 一边往外走,祁七妹一边问道:“萧大哥,我听我哥说你要去趟江南?” 萧笑昆心下一惊,这个祁国舅可真是,这事儿怎么能告诉祁七妹呢?祁七妹问:“你去江南做什么呀?” 哦!萧笑昆把心放下了,我说呢,这祁国舅再怎么孟浪,也不会向亲妹妹透露给亲姐夫选美的事儿吧? “我这次去江南,主要是访友,顺便采办些丝绸回来。” “我听说江南可好玩了,萧大哥,干脆你把我带上吧。” “啊?那怎么行,江南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到的,路途遥远,你一个女孩家多有不便呀。” “哼,我就知道你不会带上我。我的事儿,哪一件你都不给好好办。” “怎么会呢?七妹交给我的事儿,我件件上心的,这次去江南,真的不能带着你。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一定给你带回好多好吃的c好玩的。” 一听这话,祁七妹高兴了:“那好,说到做到,这次你要再不拿我当回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什么时候不拿七妹当回事了?你放心吧,一定让你满意的。”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角亭外不远处,姜毅正站在角亭里眼望池塘中的莲花出神,一身素净的衣服,白皙俊逸的容貌,自然流露出的淡雅而又略带腼腆的书生气质,让他显得颇为与众不同。 祁七妹看到姜毅,不由心里一动。 平日里见惯了那些绫罗绸缎c披金挂玉的富家公子,乍一看见姜毅这样未经世俗经济熏染的清新男子,祁七妹一下被吸引住了。她悄悄拉了拉萧笑昆:“萧大哥,那个角亭里的人你认识吗?” “哦,你问他呀,他是我刚结交不久的兄弟。” “他是哪里人呀?” “是蓟镇人,刚来京城不久。” “嘻嘻,”祁七妹笑了,“是个乡下人?” “哎,你可别小看了他,人家也是一位才俊呢,我告诉你吧,他抚得一手好琴。” “是吗?”祁七妹嘴上说姜毅是个乡下人,其实第一眼就对姜毅产生了好感。 “姜毅,来,见过这位小姐,”萧笑昆指着祁七妹介绍道,“这位是祁国舅的妹妹,你叫她祁七妹好了。” 姜毅听说是当朝国舅的妹妹,心下有些吃惊。这就是人人羡慕的皇亲国戚了?真是不入侯门不知道侯门的精彩,这姑娘果然生得容姿娇美c清丽脱俗,更与众不同的是,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一点没有富家小姐的矫揉造作。唉,也难怪,人家可是贵妃娘娘的亲妹妹,当今万岁爷的小姨子呀!姜毅恭恭敬敬地施礼道:“草民姜毅见过祁小姐。” “嘻嘻,还草民!我问你,你是从蓟镇来的吗?就是那个长城边上的蓟镇?十多年前,女真人打到京城外面,是不是就是从你们那里进来的?”祁七妹忽闪着长长的眼睫毛,好奇地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这位侯门千金还知道这事呀?姜毅顿时对祁七妹大为钦佩:“小姐说的不错,崇祯二年,女真人就是攻破了我们那里的龙井关,一路奔袭而来,险些危及京城。” “那时候你多大?你见过女真人吗?女真人长啥样?”祁七妹继续向姜毅放出连珠炮似的问题。 “那时候我还小,我没见过女真人。”姜毅回答道。 “难道女真人没有到过你们村子吗?” “那一年,女真人的大队人马是从我们邻村过去的,得到音信的老百姓都躲了,在家的一些老弱说女真人倒是没有杀人,大概他们急着赶往京城吧。” “哎呀,好险哪!”祁七妹夸张地张大了嘴,两颗洁白的小兔牙闪露在红润的朱唇间,更显娇俏可爱。 “我的祁大小姐,朝廷大事有皇上做主呢,你就别关心了,好不好?”萧笑昆一旁笑着说道。 “哎,你习武吗?”祁七妹冷不丁冒出这么个问题。 姜毅想,何先生传授过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法,名叫《燕虎三十六式》,不知道算不算呢?“我,我倒是会一套拳法,叫燕虎三十六式。” “啊?你真会武功呀?”祁七妹兴奋得鼻尖儿发亮c双眼放光。 “我学的那套拳法不算武功吧?我老师让我用来强身的,我可从来没打过架。”姜毅老老实实地答道。 “会拳法就是会武功。”祁七妹来了兴致,笑吟吟地对姜毅说,“咱俩比试比试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0章 崇祯小姨子真刁蛮 “啊?”姜毅惊得睁大了双眼,刚才还对这位万岁爷的小姨子颇有好感呢,这一下子几乎荡然无存了。 这姑娘怎么这样啊,刚见面就要和人家比武,还是和一个陌生男子,这也太出格了吧?还要不要皇亲国戚的体面哪!“不不不,我不行,我不会武功的。”姜毅忙不迭地一边连连摆手,一边求救似地看向萧笑昆。 萧笑昆知道这位祁七妹的秉性,要是上来胡闹的劲儿,比她的哥哥一点不逊色,而且,八匹马都拉不回。但此时,也只能先试着劝劝她了:“七妹,咱们都是来给粱太夫人祝寿的,在人家国公府里比武,不太合适吧?” “哪里是比武?不过是比划两下嘛。”祁七妹的好奇心来劲了,她非要看看眼前这个白面书生的《燕虎三十六式》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拳法。 姜毅心里好后悔,都怪自己心眼太实,说出《燕虎三十六式》干什么呀?他急得脑门都出汗了。 看姜毅窘迫成这样,祁七妹心里越发觉得可乐,刚才她是真的想和姜毅比试比试,现在,她更想逗弄逗弄姜毅了。 这时,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不时地投来好奇的目光。两个一表人才的公子个姿容出众的少女站在一起,能不吸引人么?萧笑昆一看,这要是一会儿有人围上来可就麻烦了,于是赶紧向姜毅递了个眼色,说道:“姜毅,你就和七妹比划几下吧。” “几下?”姜毅心说,我一下都没和人比划过,这套拳法平时就是用来强身的,怎么比划呀?再说,男女授受不亲,眼前又是皇帝小姨子,这要有了肢体上的接触,那以后可怎么办哪? 但是看祁七妹却没有丝毫顾虑,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笑模笑样又颇具挑衅地看着姜毅。 姜毅打定了主意,爱咋咋样也不能答应祁七妹,不能把丑出在国公府里呀!于是说道:“小姐,我真的不能和你比武,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这样吧,哪天得闲,我把这套拳法给你演练一遍,你一看就知道我真不会武功了。” “还哪天干嘛?你现在就练上一遍,让本姑娘看看。” 姜毅为难地四下看了看,央求道:“小姐,这里毕竟是国公府,我要在这里练拳,岂不被人耻笑不懂规矩?还是改日吧,改日你就是和我比武我都答应。” “是啊,七妹,姜毅说的有理,咱们还是改日吧,好妹妹,听话,好不好?”萧笑昆只好哄起这位千金小姐来了。 “嗯,好吧。”祁七妹灵机一动,竟然答应了姜毅,“你说话算话,可不能食言啊!” “一定一定,如果我反悔,就让我当着小姐的面吃盐。”姜毅做了个苦煞煞的表情。 祁七妹被姜毅逗乐了:“好,你若反悔,就用这个法子治你。就这样吧,你们先走吧,我去找太夫人喽。” 看着祁七妹蹦蹦跳跳地走远了,萧笑昆点了点头:“真不错,今儿没有由着性子来。” 萧笑昆见自己在国公府里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便去向梁国公告辞,梁国公叮嘱仆人送过来一张银票以作督建戏楼的酬资。萧笑昆虽百般推辞,但梁国公一定要给,萧笑昆只好收下了。 出了国公府,二人拉着马缰绳缓步而行,萧笑昆道:“姜毅,你舅舅仲年大人告诉你了吧,我想让你随我去趟江南,你可愿意?” “我舅舅已经告诉我了,萧兄愿意提携小弟,小弟自然感激不尽,我愿意与萧兄同去,只是怕自己愚笨,误了萧兄的大事。” “呵呵,”萧笑昆笑了,“我能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办趟差事罢了,咱们虽然刚刚认识,但很合得来呀。况且,我与仲年兄亦有多年的交情了。” 姜毅心想,这位萧兄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他称我为第,却称我的舅父张仲年为兄,真有意思。 走出国公府很远了,转进一个胡同,二人正要上马骑行,姜毅抬头一看,忽然愣住了,再看萧笑昆,他正一脸无奈地看着姜毅,两人几乎同时尴尬地咧了咧嘴。 祁七妹骑在一匹小红马上,双手勒着缰绳,正得意洋洋地等着他们呢,可能是跑得急了些,小红马打着鼻咻,祁七妹娇喘吁吁。 “七妹,你不是去太夫人那里了吗?怎么突然到了我们前面?你莫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萧笑昆惊讶地问。 “呵呵,你们想不到吧?”祁七妹晃着马鞭子,一脸坏笑,道,“我是从国公府的后门出来的。”她一指姜毅,“你不是说在国公府不好比武吗?那咱们在外面总该可以了吧。” 姜毅心中暗暗叫苦,看来这祁七妹是缠磨上了,躲是躲不过去了,忙道:“小姐,我看还是我自己练上一遍吧,你就别和我比了。” “咦?”祁七妹从马上跳下来,一步一步地走向姜毅,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刚说过的话,这么一转眼就忘啦?难道你真想吃盐吗?” 萧笑昆看了看左右,胡同里还算僻静,并无行人往来,便笑道:“姜毅,我看你今儿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你就满足一下祁七妹吧,她非要和你比,你就把真本事都使出来。” 姜毅心道:我哪里有什么真本事?我要会武功,就不会连一个小偷都追不上了。都怪自己说错了一句话,老师教的《燕虎三十六式》就是强壮筋骨的拳法,从没听老师说过可以实战,自己也从未试过,豁出去了,爱咋咋地吧。 姜毅把衣襟往腰里一掖,也不管祁七妹答应不答应,自己先比划了起来,按老师教的,从第一路开始,尽量有板有眼,踢腿晃腰伸胳膊,约摸半柱香的工夫,完成了《燕虎三十六式》的全套演练。最后一个收式完毕,姜毅还真出了一身的汗,站在那里呼呼地直喘粗气。 再看祁七妹,一张俏脸此时却显得十分失望,她满腹狐疑地问道:“这,这就是你学的《燕虎三十六式》?这也不是什么拳法呀?” “小姐,我一开始就说我不会武功,你偏不信,这回看清楚了吧?”姜毅比划完了,反倒轻松了。 “我再试你一下。”祁七妹话音未落,已是飞步向前,一拳顶向姜毅胸口,姜毅愣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躲,却没有习武之人的身形敏捷,只好正正地着了一拳。虽说祁七妹是个少女,力道不大,但这一拳也把姜毅打得倒退了好几步,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由于毫无准备,腚部着地足足实实,疼得姜毅呲牙咧嘴。 祁七妹没想到这一拳竟然会把姜毅打倒在地,看姜毅可怜巴巴地坐在地上揉屁股,祁七妹扑哧一下笑了,赶忙上前拉起姜毅:“哎呀,书生,快起来,快起来。”她一边拉姜毅起来,一边用小手揉姜毅的屁股,“摔疼了吧?都怪我不好。” 祁七妹这一揉,倒让姜毅弄了个大红脸,他一边躲闪祁七妹,一边装作毫不在意地道:“没事,没事。” 祁七妹笑着一杵姜毅的前胸:“哎呀,你快笑死我了,你真没用,一个大男人,我这一下就把你打倒了?” 姜毅的脸更红了,看都不好意思看祁七妹了:“小姐,我真的不会武功,我那《燕虎三十六式》就是用来活动筋骨的。” “快别提你那什么三十六式了,我还以为你在谦虚呢,谁知道还真是既不中看也不中用,这怎么行呀?你还是得拜个师傅,好好地学学武功,你将来用得着的。”祁七妹十分认真地对姜毅说道。 “七妹,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那么痴迷武功啊?即便身为男子,也不是人人都会习武的。”萧笑昆站在一旁,真是气也不是c笑也不是。 “你说的不对。”祁七妹一本正经地说道,“生为男子,当顶天立地c保家卫国!你们男人不是老喜欢说自己男子汉大丈夫吗,不会武功怎么能称之为大丈夫呢?” “好好好,我的七妹,不和你争了。”萧笑昆对姜毅使了个眼色,“改日一定叫姜毅习武,好不好?” 姜毅心领神会道:“小姐说的是,他日我一定拜师习武。” “嗯,这还差不多。好了,我走了。”祁七妹拉过马缰绳,认镫扳鞍,刚要骑上马去,忽然又下来了,径直走向姜毅。 姜毅不由紧张起来,以为祁七妹又要打他一拳呢,谁知祁七妹走到姜毅近前,压低声音道:“书生,以后别再小姐c小姐的叫我了,叫我七妹,好吗?” 祁七妹粉面近前,淡香沁人,软语柔声,让姜毅十分感动,人家贵为皇亲国戚,却没有看轻自己一个无名无分的乡下人,实实地难得啊! “习武?”姜毅心想,这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建议,头上没有功名,身上又无一技之长,将来靠什么安身立命呢?总不能胡混吧!看来,凡是有益的建议,自己都应该采纳。想到“采纳”这个词,姜毅暗暗笑了,这可是朝中大臣和皇上才会使用的词儿啊! 梁国公为母庆寿后的第三天上午,一乘软轿来到了萧笑昆家的宅门外。轿帘一掀,珠光宝气的梁国公二夫人下了轿。二夫人抬眼一看,只见萧宅院墙高大,两尊不大不小的石狮子蹲守大门两侧,古旧大门上门钉耀眼。萧笑昆的祖上世代为官,萧宅本是萧府,萧笑昆的父亲去世后,萧笑昆不愿入仕,才将萧府改叫了萧宅,虽然如今已是门前冷落车马稀,但府邸的气派犹存。 得到家丁通报,萧笑昆急步来到宅门门口,一揖到地,满怀歉意地说道:“不知国公夫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夫人恕罪。”忙令家丁撤去齐膝高的门槛,又对二夫人拱手道,“夫人不必下轿,轿子径直入内便是。” 二夫人笑道:“那怎么行?我今儿是访客,特来拜访你家娘子的,理当门外下轿。” 萧笑昆将二夫人让进花厅落座,小丫鬟奉上茶水,萧笑昆对小丫鬟道:“快请娘子出来。” 萧笑昆的娘子郑氏正在后房与丫鬟春红一起绣花,听报说梁国公二夫人登门拜访,心下猜测道,奴家与梁国公二夫人并不相识,她今日登门为了何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1章 上门提亲 郑氏进了花厅,连忙向二夫人行礼。二夫人一见郑氏,惊喜地赞道:“早就听说笑昆兄弟娶得一位国色天香的夫人,今儿一见果然不差,哎呀呀,我算开了眼了,怪不得笑昆不纳妾室呢,这要是换做我,我也不纳,守着这么个玉人儿,眼里哪还容得下别的妇人呢!” 二夫人一番话说得郑氏满面羞红,郑氏拉着二夫人的手一起坐下,说道:“夫人才是国色天香呢,我们小门小户的,哪有夫人的气度?依我看,我之容貌c态度能及夫人一二就不错了。” “妹妹太过谦了,想你萧家也是京城名门,笑昆兄弟虽然没有入朝为官,但谁人敢小看他呀?萧家的威望还在呀!” 二夫人转而对萧笑昆眉梢一挑,道:“笑昆哪,可否让我与妹妹说些私房话?” 萧笑昆笑道:“当然可以。”萧笑昆心想,这二夫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郑氏款款言道:“既然夫人有话要讲,就请移入后房吧。” “如此甚好,我们姐妹可以唠个尽兴。” 进得郑氏后房,二夫人更是大大惊讶了一番,房内馨香淡淡,靠窗是一张画案,案上摆着文房四宝,画案旁陈设着一张绣架,绣布上是一幅还未完成的《梅花映雪图》。二夫人细细审视了一番,叹道:“这一定是妹妹绣的了?难得妹妹竟有如此精到的绣功,即便江南的绣娘也比不上妹妹呀!” “夫人又夸奖我了,你老是这样,真叫我无地自容呢!” “不是我夸奖,是妹妹自身太出众了。” 二夫人拉起郑氏的手,贴心地问道:“不知妹妹的孩儿多大啦?” 郑氏脸上现出很不自然的神色,惭然道:“夫人正是问到了我的痛处,我与萧郎成亲五年有余,却一直未能生育。” 一股喜色倏地掠过二夫人的眼角眉梢,瞬间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二夫人愈加关切地问道:“妹妹可曾请先生看过?” “已经请多位先生看过了,都说是我血虚所致,也曾用药调理过。可是我喝了那药汤子,便全身乏力。萧郎心疼我,就不让我再喝了。” “人常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真是如此呀!”二夫人同情地感叹道,“我们做女人的,难啊!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妹妹就未曾想想别的法子?” “我多次劝萧郎纳个妾室,可他总是不肯。” 二夫人喜道:“妹妹真是知书达理,萧郎娶你为妻,真是他的福分。” “我哪里给萧郎带来半点福分呢?只此未曾生养一事,萧郎便是休了我,我也无话可说呀。” “妹妹言重了,萧郎与你举案齐眉,情深意笃,他怎会呀!” 二夫人亲热地往郑氏身边挪了挪,一边轻轻抚其秀发,一边面带愧色地说道:“妹妹呀,我是个急性子,干脆直说了吧,我今儿就是提亲来的,想给笑昆兄弟说个妾室,你刚才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们夫妻未曾生养,你可千万别误会呀,我没有别的意思。” 听二夫人说要给萧郎提亲,郑氏心里虽然有些别扭,但自己不能生养的事实已经摆在这儿了,怎么着也不能让萧郎无后呀。郑氏面带笑容,说道:“国公夫人亲自来提亲,是我们萧家的荣耀,感激还来不及呢,何谈误会?不知夫人提的是谁家妹妹?” 二夫人见郑氏并不反感夫君纳妾,心里十分高兴:“我提的这个亲事,倒也不是外人,就是我的亲妹妹。” 二夫人顿了一顿,有点难为情地道:“不过我这妹妹已不是黄花大闺女了,成亲不到一年,我那妹夫就害病死了,抛下了万贯家财。这两年来,我那妹妹整日里就是吃斋念佛,不想见人,我怕她憋出病来,就琢磨着再给她寻个人家。 “我那妹妹容貌远胜于我,又有恁么多的金银,提亲的早就把门槛踏破了,可她从没点过头。那日太夫人做寿,笑昆也去了,看戏时我那妹妹瞧见了笑昆,心下先有意了,我就把此事和太夫人说了。 “可巧后来笑昆又去拜见太夫人,我妹妹再次见到笑昆时竟然脸红了,这可是两年来的头一回呀。我想,不如趁热打铁,促成这门亲事。所以,我今儿就不请自来了,还望妹妹答应才是。” 郑氏笑道:“夫人亲自提亲,哪有不应允的道理?只是这事怎么也得和萧郎商量一下,夫人容我几日如何?” “这个不急,你们小夫妻慢慢商量。”二夫人像办成了一件大事似地,感到浑身轻松,她兴奋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口中啧啧道,“笑昆不在家,你也够闷的,以后我那妹妹可以给你做伴了。” 说着,二夫人让随身丫鬟捧过来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转手递给郑氏道:“妹子,我第一次登门拜访,这个就算是咱们姐儿们的见面礼吧,你可千万别推辞,不然,我这国公夫人的面子往哪儿搁呀!” 郑氏无可奈何地笑道:“夫人如此讲话,我哪里还敢推辞不受呢?” “哈哈哈!真是我的好妹妹!”二夫人得意地笑了。 送走了二夫人,萧笑昆急急折回后房,进屋一看,只见桌案上放着一个打开的锦盒,里面是一对晶莹碧透的镯子,再看夫人郑氏,静静地坐在床边,显得有些神情落寞。 “夫人,梁国公二夫人突然前来,有什么事吗?” 郑氏半晌无言,无声地笑了,继而“咯咯咯”地笑出了声。她这一笑,更让萧笑昆发毛了,他着急地问道:“夫人,到底什么事,你快说呀!” “人家是为你来的。” “为我来的?”萧笑昆更加纳闷。 “人家是提亲来的。”郑氏遂把二夫人的来意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 萧笑昆一听就急了:“不行不行,这怎么行呢?你我夫妻恩爱多年,我何须纳妾?再说了,成亲几年不生养的并不鲜见,这更不是纳妾的理由。” 郑氏挽住丈夫的胳膊,柔声劝道:“但凡家境殷实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夫君不纳妾,倒是显得另类了。再说,国公夫人亲自登门提亲,又是她的亲妹妹,你怎好不答应呢?” “国公夫人又怎样?”萧笑昆生气道,“我萧笑昆并不在朝为官,还怕他们责怪不成?” “夫君,二夫人说她这个妹妹自从守寡后一直吃斋念佛,想来品行一定不错。看那二夫人的相貌,估摸她妹妹也必是一位佳人。我看,夫君就答应了这门亲事吧。” “夫人劝我纳妾,首要的理由就是为了萧家有后?” “难道这个理由还不重要吗?” 萧笑昆想了一想,道:“我看这事还是禀明娘亲再做决定吧。” “夫君,你真是当局者迷。娘亲的心思难道你还看不出吗?她老人家嘴上不说,心里可是早就盼着抱孙子呢。娘亲快四十岁上生养了你,如今已是年过花甲的人了,我们再不让她老人家抱上孙子,就是我们做儿女的不孝了!” 郑氏的这最后一句话着实打动了萧笑昆,他心里一阵发热,忍不住一把揽过郑氏,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郑氏粉颊贴在萧笑昆的胸前,轻声道:“夫君,你抱得太紧了!” 萧笑昆低头一看,两颗晶莹的泪珠儿忽闪闪地噙在郑氏温润的眼眶里。 自从被祁七妹逼试武功出丑后,姜毅郁闷了好些日子,他越来越感到自己人生的失败。四书五经读了多年,却连个秀才都没混上。喜欢古人诗词吧,却并不擅长诗律,吟诗弄词非常勉强。正途不通,又身无一技之长,不会武功,不懂医道,不会做生意,甚至连打架都不会 天哪!姜毅愁苦地抱住了头,我该怎样在这个世道上行走?姜毅想起老师何先生曾经不止一次地夸赞自己聪明,可是这聪明体现在哪儿了?自己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呢?是不是老师不忍心打击自己,故意那样说的? 姜毅越想越觉得沮丧,心情低落到了极点。想起祁七妹那句“你真没用,一个大男人,我这一下就把你打倒了?”姜毅更加无地自容了。 得学学武功了。不管怎样,总得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男人吧?况且,习武之事已经答应了祁七妹,将来若连个三脚猫的功夫都不会,那不更让小妮子失望吗?姜毅真的不想再看到祁七妹那失望的眼神了。不想,永远不想。 这两日,姜毅悄悄地在京城转悠开了,他要寻找一家可以教习武功的镖局,因为在他的印象中,那些镖师都是身怀绝技c常年行走江湖的,拜镖师为师,一定可以学到真功夫。 可是,姜毅打探了几家镖局,却没有一家可以教习武功的。后来姜毅一想,人家不愿教咱也对,镖局虽属武行,干的却是生意,镖师们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别人的武功比自己强。嗨,其实这道理太简单了,哪一行不是如此呢? 这一天,闲来无事,姜毅便在屋前比划起何先生的《燕虎三十六式》,因为目前自己会的,只有这个了。 辛老伯从月亮门外经过,见姜毅在那里比比划划,便停了下来,看了一会儿,不由笑了。姜毅一转身,看见辛老伯在那里笑,也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 “怎么,毅儿要学武功?”时间长了,辛老伯已经拿姜毅当孩子看了,很随便地叫他“毅儿”了。 “是,老伯。”姜毅却并不习惯像辛小茹那样称呼辛老伯为“爷爷”,姜毅见教坊司的人无论年龄大小都习惯用“老伯”这个称呼,也便入乡随俗了。还好,辛老伯并不见怪。 “要想学武功,得拜一个好师傅啊!” “不瞒老伯,我在京城转了好几天了,想找个镖局拜师,可是,人家不教!” “哈哈哈。”辛老伯笑道,“毅儿呀,你真是个孩子,哪有你这样拜师的,你得经人引荐。像你这样没头虻似的,是拜不到正经师傅的。” 姜毅眼前一亮:“老伯,您是不是认识武林高手?您老帮我引荐一下如何?” 辛老伯捻着胡须,寻思道:“嗯,你还别说,我还真认识一位,他是西北游方的和尚,法号德申,与我交情不错,在京西云台寺住了两年了。听寺里的方丈说,德申和尚一身的好武艺,哪天我带你去求求他。” “德申和尚会不会教我呢?” “这就难说了,我也不敢打保票,看你的运气吧。” 姜毅整衣向辛老伯施礼道:“老伯,你可千万帮帮我,我一定要学学武功。” 辛老伯疑惑地问道:“毅儿,你从小苦读诗书,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学武功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姜毅脸一红,他没敢把受到祁七妹刺激的事说出来,联想到前几日被乞儿盗窃玉佩的事,便随口说道:“我想学武,是为了防身,前几日若不是有人帮我,我的玉佩就被乞儿偷走了。” “好吧,这事我记下了。”辛老伯点点头,转身走了。 看着辛老伯远去的背影,姜毅忽然想到,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辛小茹了,这丫头这几日都忙什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2章 二美相谑 此时,辛小茹正在沈秋月处抽抽搭搭地哭诉,一如梨花被雨打c弱柳遭风催。 原来,前几日辛小茹遇到了教坊司左韶舞冯其仁。 本来辛小茹就十分讨厌这位冯大人,因为他那双眼睛看起女孩子来,总让人感觉不怀好意。平日里都是躲着走,可那日碰巧在胡同里撞见了,辛小茹只好硬着头皮给冯其仁行礼问安。那冯其仁一双色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个够,竟然笑嘻嘻地说,小茹姑娘真是越来越出挑了,到了该嫁人的年龄了,赶明儿大人我给你说个人家如何?说罢,还欲动手动脚,直把辛小茹吓得花容失色,赶紧低头跑过。 “姐姐,你说那冯其仁是不是又在冒什么坏水?我可怎么办哪?” 沈秋月爱怜地擦去辛小茹腮上的泪痕,恨恨地道:“这个冯其仁真是色心不死,教坊司的姐妹们被他害得够惨的了,这么个人人唾骂的坏蛋,老天爷怎就不报应他呢?” “姐姐,如果那冯其仁要是真的给我说个人家,我可怎么应对?” 沈秋月沉吟半晌,道:“嗯,办法倒是有一个。” “什么办法?”辛小茹一下子不哭了。 沈秋月附在辛小茹耳边,一字一句地道:“办法嘛,就是赶在冯其仁冒坏水前,你先把自己嫁出去。” “啊?哎呀羞死人了!”辛小茹眼睛瞪得大大的,小脸腾地红了,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姐姐,你这是出的什么主意呀?你又在逗我!人家都快急死了。” “妹妹,我不是逗你,我说的是真的。”沈秋月扬起脸儿,眉尖若蹙,无奈地道,“我们女孩子生来就是被人摆布的命,历朝历代,又有几个女人的命运可以自己做主呢?我们所能奢望的,就是嫁个可心的男人。遇到冯其仁这样一肚子坏水的人,我们只能尽快赶在他的前头。” 辛小茹迟迟疑疑地道:“姐姐说的好轻巧,怎么就能赶在他的前头?哪儿那么快就能遇到个好男人?” 沈秋月笑了:“我看,那个姜毅就不错,人实诚,模样又生得周正,是个美男子。” “他?”辛小茹俏皮地眨了眨眼,“那个乡间俗子?” “还乡间俗子!”沈秋月捏了捏辛小茹左脸颊的小酒窝,“看看,看看,一提姜毅,你就满脸春光,还说人家是乡间俗子。姐姐问你,你心里是不是美滋滋的?” “没有的。”辛小茹不好意思地扭捏道。 冰雪聪明的辛小茹忽然反客为主道:“姐姐别老说我,你怎么不赶快嫁人呢?我看”辛小茹故意放慢了语速,“我看姐姐和萧公子就十分般配,而且我看得出,你们二人情投意合。虽然他有了妻室,不过像萧公子那样品貌c才气c家境俱佳的人,即便给他做个小妾也是不错的。” “小小年纪真不知羞,竟要给人家做妾了。”沈秋月笑着羞臊辛小茹道。 “哎呀,姐姐,人家是在说你。”辛小茹伸出纤细的玉指绕起沈秋月的秀发,眼神迷离,撅起小嘴,喃喃道,“要不,我们姐妹一同嫁给萧公子做妾吧!好不好呀?” 沈秋月给气乐了,一把将辛小茹摁倒在床上,双手在她腋下抓挠,“好你个浪荡小妮子,我让你愿意做妾!我让你不知羞臊!” “哎呀呀,笑死我了!”辛小茹大笑着,一边躲闪,一边挣扎,一边还击,两位美人滚做了一团。 闹了一会儿,二人都累了,慵懒地躺在床上,酥胸起起伏伏,只剩下了喘气。 沈秋月幽幽道:“妹妹呀,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错,我也不瞒妹妹,我与萧公子互有好感,说情投意合也不为过,我心里早就把他当做了平生的知己。可是,若说到谈婚论嫁,却是极不可能的。” “为什么呀?”辛小茹一下坐了起来,双手支在床上,十分不解地问道。 “萧公子是官宦之后c世家子弟,祖上是成祖皇帝的功臣,到了他父亲这一辈还在做官。像这样的人家,是很看重门风的。想我沈秋月身为教坊司的舞女,即便愿意给人家做妾,即便萧公子愿意娶我,他的家人恐也不会答应的。” “教坊司的舞女又怎样?让萧公子帮你脱了乐籍,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你想的太天真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照姐姐的说法,我们乐籍的女子要想嫁个好人家是不可能的事了?要是那样,我不也是无路可走了么?” “不会的。”沈秋月没想到自己一番话会让辛小茹心头蒙灰,小茹年纪这么小,哪能让她对以后的日子心如死水呢?沈秋月起身整了整衣衫,道:“事情总会有变化的,我们今天的这么多忧虑,说不定明天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就叫世事难料,你说呢!” “要是什么事都越来越好就好了。” “好了,”沈秋月把辛小茹从床上拉了起来,“我们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了,我这里有块丝绸,快来帮我裁件衣服吧。” 梁国公二夫人亲自上门提亲,萧笑昆料想这门亲事躲是躲不过了,便见过娘亲详叙了一遍。萧母听了缘由,叹口气道:“昆儿,你娘子多年不能生养,娘早有让你纳妾之意。只是看你们小夫妻两个十分恩爱,娘不忍明言,今儿既然你娘子也放了话儿,我看你就把那二夫人的妹妹娶进门里吧,只是,这二夫人的妹妹是再嫁之妇,委屈我儿了。” “昆儿不求别的,只求这妇人进了门后,能像郑氏一样孝敬您老人家,能不能生养暂放其次。” “依娘的本意,怎么着也得给你娶个黄花闺女。唉,那梁国公与你父同朝为官多年,这个面子说啥也得给。我儿且去安排吧。” 萧笑昆与郑氏多年相敬如宾,虽无子嗣,日子过得却很和美平静,突然降临纳妾之事,让萧笑昆在不安之中竟然生出了几分期许。那个妇人究竟生得怎样?模样是否俏丽?性情是否温顺?从未失眠过的萧笑昆夜里竟也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郑氏一条玉臂揽住夫君的脖子,吐气如兰,戏谑道:“夫君要做新郎官了,是不是兴奋得睡不着觉了?”萧笑昆的脸腾地红了,幸好在暗夜里郑氏瞧不见,他万分温存地着郑氏的玉体,在郑氏耳边轻声道:“你我夫妻如此恩爱,何需他人呀?” 郑氏鼻子哼了一声,嗔笑道:“你快别装了,赶明儿我就让管家婆置办彩礼,虽说那二夫人的妹妹是个大户人家,不在乎这些,但礼数还是要讲的。”萧笑昆感动得拥住郑氏,吻向她的樱唇,一番亲热后,夫妻二人交颈而眠。 正熟睡间,萧笑昆隐约听得外面有嘈杂之声,紧跟着就听丫鬟春红在轻叩窗棂:“主人,大门外来了一帮锦衣卫的人,请您出去说话呢。” 萧笑昆一听锦衣卫来人了,急忙坐起,穿衣蹬靴,开了门,问道:“春红,发生什么事啦?” “主人,我也不知道,我做完了针线,正要睡呢,就听大门外有人敲门,接着萧六就出去了。” 萧笑昆来到门口,只见外面火把通明,几个壮汉骑在马上,一位官人模样的人正站在台阶下和萧六说话,萧笑昆近前一看,认得,原来是锦衣卫百户孟昶,忙上前施礼道:“原来是孟百户,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孟昶唱了个诺:“笑昆贤弟,深夜打搅,多有冒犯!”他上前来,低声道,“今晚有人夜入皇宫,幸亏及时发现。锦衣卫指挥使周大人发了火,亲自督阵,指挥我们紧急巡城搜查呢?” “夜入皇宫?”萧笑昆心知,如今天下并不太平,陕川流寇蜂起,关外清军又虎视眈眈,屡犯大明,今晚有人竟然敢打皇宫的主意,可知情势严重到了何种地步。 “既然是搜查人犯,那就赶快请进来吧!”因为彼此熟识,萧笑昆并未阻拦。 孟昶不好意思道:“笑昆贤弟,上边有话,一定要仔细搜查,务必将此贼擒获。你看这么大的宅院,要是贼人真的进入了,岂不是会伤害你家人的性命?” “孟兄说得极是,快请吧。” “笑昆贤弟放心,我已交代弟兄们了,只是照例搜查,并不入室,以免惊扰了老太太和夫人。” “多谢孟兄关照。夜深了,寒气重,先请到厅堂喝杯热茶吧。” 春红捧过茶来,孟昶跑了半宿,正觉身上发凉,谢了萧笑昆,嘻嘻溜溜地喝起热茶来,随口问道:“笑昆贤弟最近忙些什么呀?” “我能忙些什么,一介平民,无官一身轻啊。每日里,会会朋友,逛逛山水,倒也逍遥自在。” “笑昆贤弟,你真是让人羡慕呀!常言道,为人不当差,当差不自在。真是一点不假。你看我,每日里忙得狗颠肚子似的,还得看上头的脸色。呵呵,真是一言难尽呀!” “当差也有当差的好处。凡事随遇而安罢!” “笑昆贤弟,今天太晚了,我就不向老夫人请安了,改日一定磕头!”孟昶站起身,冲门口的士卒问道,“差不多了吧,没事儿咱们就撤吧。” “好咧!”这位士卒一扬手,招呼那几个人出了萧宅,萧笑昆拱手送出孟昶。转回身来,心中暗忖,看来这夜入皇宫的人功夫十分了得,禁卫森严的紫禁城,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竟然还脱逃了,这下锦衣卫该难堪了。 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宫里出了什么事吗?看孟昶的脸色,不像是有人死伤。本来刚才想仔细问问,但转念一想,何必凡事都那么好奇呢?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好,以免祸从口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3章 夜半惊魂 姜毅今晚睡得不实,心绪茫然,胡思乱想。忽听窗外院子里有响动,他抬起头,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又没声音了。 自从父亲去世后,小时候十分胆怯的姜毅竟然变得胆大了起来,什么鬼呀神的,他不再感到害怕了,他常常想,若是真有鬼神,就让自己见上父亲一面吧,父子俩好好地说说话。 父亲活着时,总觉得他非常严厉,不敢与他亲近。姜毅一直以为自己与父亲的感情很淡,可是当父亲真的离开了,思念之情却是每日剧增,原来父子之情早已融化在骨血里了。 刚才那一声响动好像瓦片落地,怎么又寂静无声了呢?姜毅觉得不太对劲,索性起身打开屋门,走到了院子里。 外面黑黢黢的,没什么异常,姜毅又往前走,摸着月亮门的砖墙,探头往辛老伯和辛小茹住的方向张望。 突然,冷不丁从肩头探过来一只手,一下捂住了姜毅的嘴。姜毅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吓得浑身一激灵,头皮发紧,手足无措,他刚要挣扎,却听背后的人低声说道:“小哥,别怕,是我。” 姜毅回头,借着暗光一看,这人青布遮面,只露着一双眼睛。“你你”姜毅口中讷讷,仅吐出来这两个字。这人一拉姜毅的胳膊,迅速闪进月亮门里,进了姜毅的小屋。 到了屋内,姜毅仍是不知所措。这人把门栓插好,解开胸前的布结,从身后取下来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放在桌上。 见姜毅愣愣地戳在那里,这人也不搭话,只是侧耳贴在门上静听了一会儿,听外面没有动静,这人才开口说道:“小哥,不要点灯了,咱们就这样黑着说话吧。” 虽然是黑夜,但这么长时间了,姜毅的眼睛早已适应了,打量眼前这人,身量不高,一身夜行衣装扮。姜毅正疑惑是谁时,这人却自己把面上的青布摘了下来。 姜毅仔细一看,不由又惊又喜:“哎呀,小哥,是你呀!”原来,这人正是前些日子帮姜毅拦住乞儿的那个绿衣后生。姜毅这下放心了,他拉过条凳,让后生坐下,亲热地问道:“小哥,你这是从哪儿来呀?” 后生笑了:“我姓邓,单名一个海字,以后你就叫我邓海,我们还是直呼姓名吧,小哥小哥的叫,我倒觉得生分。” “那好,我叫姜毅。” 邓海指了指桌上的包裹:“姜毅,我手头这件东西想在你这里寄放几天,你看可以吗?” “你信得过我,当然可以。自从你上次帮了我后,我一直想找机会答谢你,可是街头一别,咱们再没见过面。” “那么,恕我直言,你就不怕我来历不明么?” “就凭你上次街头相助,我早就认定你这个朋友了。”姜毅四处看了看,“只是我这间屋子太小,也没什么藏东西的地方,就怕你的东西贵重。” “没事,我信得过你,再说,我这东西也并不贵重。” 邓海突然深夜前来,着实让姜毅有些狐疑,难道他仅仅是为了把东西寄放在这里?他与我素无交往,怎么会这么放心? 邓海可能觉出了姜毅的疑虑,他拍了拍姜毅的手:“姜毅,上次别后我又见到过你一次,知道你住在教坊司附近,只是你没注意到我罢了。” “哦,那你怎么当时不叫我呢?” “我也是另有他事,急着走,就没招呼你。” “你今晚怎么这样一身装扮?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等哪天闲着了,我细细致致地和你唠。” 说完这句话,邓海站起身,重又把青布蒙在脸上,冲姜毅一拱手:“就这样吧,我要走了。” 姜毅一把拉住邓海的手:“等等,我先到外面看看。”说着,拉开门栓,蹑手蹑足到了院里,左右观望了一下,四周寂静无声,返回屋来,低声嘱咐道:“兄弟,小心哪。” “知道了。”邓海答应一声,悄悄出了屋门,很快便隐匿在夜幕中。 回到屋来,姜毅伸手摸了摸桌上的包裹,里面方方正正,很硬,应该是个木匣,掂了掂分量,并不重。姜毅把包裹拿到床上,放在自己身边,用被子盖好。这下,更睡不着了。 姜毅一边瞪着眼睛熬时辰,一边想,这个木匣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呢?一会儿打开看看?不行,人家深更半夜把东西寄放在这里,是对自己的莫大信任,怎么能随便看人家东西呢? 可是,不看的话,万一是什么违禁的物品,被人查出来,岂不是要遭殃?看来,这邓海一定是注意自己有些日子了,不然,他怎么会这么轻车熟路地找到这里? 可是,我一个乡下人,来到京城这才多久呀,有什么值得别人注意的呢?我一无官职c二无钱财,可说是百无一用,这邓海又凭什么这么信任自己呢? 唉,管他呢,就凭人家帮助过咱,咱也要对得起朋友,这包裹,还是不看的好,不仅不看,连外面的包袱皮也不要解开了。做人嘛,信字当头。嗯,就这么着了。 两天之后,萧笑昆捎来话,说不日就要动身前往江南。姜毅一听,不免心下有些焦急,邓海将东西寄放在自己这里,可没说放多久,这两日,邓海并未来取。如今自己要出远门,如果邓海来取,而自己又不在,该当如何是好呢?这么个小屋,万一有贼人入内,再把东西偷走,不是更麻烦吗? 这次见面,邓海仍未报明身份,现在也没地方去找他呀。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姜毅只好把包裹放在了床下的杂物中。可是又怕被老鼠嗑坏,只好找来一根绳子,把包裹绑在了床板下。姜毅想,北方多炕,幸好自己住的这间屋子放了张床,不然,还真是没地方藏了。 做完这些,姜毅心里踏实了许多,便去教坊司辞别舅父,舅父张仲年又嘱咐了姜毅几句,无非是出门在外要腿脚勤快,要脑筋活络,要学会有眼力见儿等等。姜毅一一记下。 其实,姜毅心中最想辞别的,当然是辛小茹了。可是,前一天辛小茹陪着爷爷辛老伯出外访友去了,这一去怎么也得个日,看来是等不到了。姜毅顿觉心中怅惘,像失了魂儿似的。 萧笑昆,姜毅,还有两个随从萧五c萧六,四个人各自骑马出了京城。萧五c萧六是萧笑昆的家丁,姜毅在沈秋月处见过萧五了,但萧六还是第一次见面。让姜毅感到有趣的是,这萧五和自己年岁相当,而萧六却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原来,萧五虽然年轻,却比萧六早进萧宅,萧宅家丁的命名完全按照先来后到,所以,尽管萧六年岁较大,但因是后来的,在很多事情上还得听萧五这个小兄弟的。不过,看得出,萧五c萧六关系不错,一路上插科打诨,很是热闹。 萧笑昆一直在犹豫,是否把此行的目的告诉姜毅?告诉吧,会不会让他觉得此行有点那个?起码不是件光明正大的事儿,说好听点,是为皇上选美,说不好听点,就跟强抢民女沾边了,而且这件事完全是祁国舅的主意,不明就里的却可能认为皇上昏庸,可人家崇祯皇帝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想来想去,萧笑昆还是没有实情托出,而是编造了一个理由,说此行是为祁国舅挑选一位美伎。姜毅倒没多想,只是觉得这皇亲国戚就是财大气粗,挑选一个美伎也要前往江南。姜毅觉得,这趟江南之行,从一开始就涂上了一层香艳色彩。 萧笑昆并不急于赶路,四人游山玩水,悠悠哉哉,非常惬意。这日,来到了沧州地界。萧六道:“主人,这里有一家客栈,我以前住过,又清静,又干净,那店家娘子烧得一手好饭菜,我们不如去那里食宿吧。” 萧五打趣道:“六哥,你是想着人家娘子呀?还是惦着好饭菜?” “你又胡说,那店家娘子和我年岁差不多,有啥可惦着的?”萧六不屑地扭过脸去。 “年岁相当才正合适呀,平常人们不都说嘛,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哈哈!”萧五依旧在马上摇头晃脑。 “萧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小小年纪,每日里净想些邪的歪的,要不我和主人说说,赶紧给你讨个媳妇吧。”萧六冲着萧笑昆咧开大嘴憨厚地笑了。 萧笑昆笑着看二人斗嘴,并不搭话。 “我呀,也就是快乐快乐嘴,我可比不上六哥,六哥是蔫吧萝卜,谁知道你辣过多少娘儿们呀?” “好了好了,我不和你斗嘴了,我认输还不行吗?”萧六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萧六的带领下,几个人来到了沧州城内的铁狮子客栈。这家客栈虽然有些老旧,但一切井井有条,几个伙计迎来送往,很是利索。萧六一露面,一个伙计便认出了他:“哎呦,这不是大成哥吗?这一晃有好几年没见了吧?” “真有眼力,我一个跑单帮的,不起眼,不起刺,你还认得我呀?” “瞧你说的,你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别说你过去常来铁狮子,你就是只来一趟,我们也不能忘了你。” “说得好,赶紧找两间客房,一间单人的,一间通铺的,最要紧的是干净。” “你放心吧。” 萧五凑上来,用胳膊肘碰了碰萧六:“六哥,你原来叫大成呀!怎么没听你说过?” “跑江湖,混世面,叫啥还不行?我现在不是叫萧六吗?名字不重要,只要有活儿干就成。” 四人洗漱完毕,天已擦黑,伙计在楼上一间雅座里安排了酒食,四人落座,边吃边聊。忽听楼下一阵嘈杂,萧五掀帘子往楼下天井一看,进来了一帮穿得花花绿绿的人,有挑着箱子的,有扛着刀枪的,呼呼噜噜奔了楼下的几间客房。 “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哪?”萧笑昆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4章 铁狮子客栈 “我看好像是跑江湖卖艺的。”萧五回道。 萧六走到楼梯栏杆前往下看了看:“差不了,就是卖艺的。沧州这一带民风尚武,跑江湖的也都愿意到这地方来,沧州人喜好这个,在这儿撂地能挣到钱。”萧六补充道。 萧六站在栏杆那里没动窝,又探身向下望了望,悻悻地回了座位。 萧五脸上挂着坏笑,附在姜毅耳边小声道:“我说的不差吧?萧六一准是找老板娘呢。” 姜毅听了,不由笑了。萧笑昆道:“你俩嘀咕什么呢?” 萧六一翻白眼,笑道:“还能嘀咕什么,肯定又在拿我开涮呢。” 萧五装作面无表情,郑重其事地说道:“主家,姜公子,你俩信不信,我估摸着好戏马上要上演了。” “几位爷,现在请你们尝尝我们铁狮子客栈的当家菜清炖鱼头,这可是我们老板娘亲自下厨做的。”伙计一声招呼,双手拢开帘子,不一会儿,又一个伙计端上来一个脸盆大的砂锅,拿开盖子,里面咕嘟着一个硕大的鱼头,乳白色的鱼汤上漂浮着十几粒鲜红的枸杞,一看就招人食欲。 “刚才听伙计说大成哥来了,奴家正忙着,分不开身,这会儿过来见过大成哥,大成哥一向可好呀?”一个红衣妇人跟进了雅座。众人一看,这妇人不高不矮c不胖不瘦,耳边鬓发虽有些散乱,却平添了别样风韵,看其面容,很是秀丽,估摸着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 萧六赶忙站起身:“大妹子,多年不见,你也好吧?” “好,好着哪,多谢大成哥惦记着。大成哥还在做贩马的营生吗?” “早不干了,我现在做家丁了。”看得出,见到了老板娘,萧六是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老板娘笑盈盈地看向萧笑昆道:“看这位爷举止气度非常出众,想必一定是大成哥的主家了?” “老板娘好眼力!”萧五插话道,“我们主家姓萧,不知大姐怎么称呼?” “我娘家姓杨,夫家姓丁,人们叫了奴家二十多年的丁杨氏了。” 姜毅诧异道:“看大姐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怎么会被人叫了二十多年的丁杨氏?” “呦,这个小兄第真会说话,一下让奴家年轻了十多岁,不瞒几位爷,奴家都四十出头了。”被人夸赞年轻,丁杨氏粉面放光,很是惬意。 “不像,不像,看来老板娘真的是保养有方啊!”萧笑昆不禁赞道。 接连被两位相貌英俊的年轻公子入眼,丁杨氏脸颊绯红,不觉露出了娇羞之态,连连摆手道:“两位爷快别这样说了,你们再这样夸奴家,奴家真是要找不着北了。”丁杨氏伸出皓腕,拈起汤勺,为几位盛起鱼汤来,袅袅香气间,一双玉手盘桓左右,几个人竟然看得呆了。 “老板娘,楼下住的那帮人是跑江湖卖艺的吗?”萧笑昆问道。 “可不是么,唉!”丁杨氏叹了口气,“也真是不省心,前些日子他们合玉班出去撂摊,不知怎么的,竟然惹了沧州地面上有名的黑皮无赖罗三鞭,那罗三鞭因惯耍一条长鞭而得名,每日里东游西逛,欺行霸市,连官府都惧他三分。这合玉班的班主不明就里,没去拜他的码头,罗三鞭就找茬儿搅乱合玉班的场子。明明是罗三鞭打了人,官府还偏就把合玉班的班主抓了去。就因为这,合玉班就耽搁在我这店里了。现在,他们是一边卖艺糊口,一边想办法搭救班主出来。” “这样的事,在我们蓟州地面上也经常发生,平头百姓真是难啊!”姜毅感慨道。 萧笑昆想了想,问道:“老板娘,沧州知府可是姓方?” 丁杨氏道:“这个么,奴家还真不知道,奴家一个妇道人家只知道经营客栈生意,哪管谁当知府老爷。”丁杨氏捧起桌上的酒壶,给四人一一斟上,“几位爷,这可是我们沧州有名的十里香,你们多喝几杯,保准让你们晚上睡得香甜。” 吃罢酒饭,萧五伺候萧笑昆在单间客房歇息,回过身来,与姜毅c萧六三人共住了通铺客房,奇怪的是,一路上嘴茬子一直不饶萧六的萧五,此时却没了言语,姜毅还估摸着萧五肯定会拿老板娘说事呢,没想到萧五自己先消停了。 一路上走得乏了,姜毅三人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天已大亮,姜毅醒来,见萧五c萧六还在呼呼大睡,便穿好衣服,下了楼梯,见客栈后门开着,便径直来到了客栈后院。 客栈后院很大,东西两边俱是厢房,估计是伙计住处c厨房c杂物间,院中间生长着一棵大槐树,已有合抱粗了,最里面沿墙是几间马房,萧笑昆他们骑的几匹马与别的客商的马匹都拴在那里。 大槐树下,一个半大小伙子正在贴着树身练倒立,一个青衣汉子闷声举着石锁,一边有位中年妇人仰身躺在木椅上正在练习蹬伞,一把花伞在妇人脚上开合自如c旋转不停。姜毅一下被这妇人蹬伞的技艺吸引住了,不觉站在那里观看起来。 “这位小哥,求你帮我一下!”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子好听的声音,姜毅回头一看,一位花朵般的少女正站在客栈后门,双手搬着一个圆桌,顶在肚腹上,卡在那里出也不是退也不是。 姜毅左右看了一眼,确信女孩是在叫自己,急忙紧跑几步,接过圆桌,侧过桌腿,左斜右斜,很快搬了出来。 “小妹妹,桌子放哪?”姜毅问道。 女孩一指那个蹬伞的妇人:“就放在我干娘旁边就行了。” 姜毅把桌子放好,那个女孩试了试,看桌子很稳当,冲姜毅一笑:“谢谢小哥了。” 姜毅这才注意到,这女孩一身粉色的衣裤,黛眉秀目,瑶鼻樱口,身形苗条,长得水灵灵的。 就见这女孩,双手一撑桌面,整个身体竟如柳枝般轻盈地倒卷了上去,腿压臀,臀压腰,全身柔软地叠在一起,呈现出令人不可思议的三道弯式的绝美造型。 姜毅一下子呆住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女孩子的身体竟然能够柔软到这种程度。再看这个女孩,在圆桌上又接连做出了多个软体动作,其柔美姿态让姜毅惊得张大了嘴巴。 女孩注意到了姜毅惊诧的神态,她调皮地从两腿间探出头来,冲姜毅吐了吐舌。 姜毅以前看过江湖艺人表演的叼花技艺,仅仅是下腰叼花就已经让人惊叹了,没想到今天在这个小客栈里,竟然看到了远胜叼花技艺百倍的软体绝技,用“柔若无骨”四个字来形容眼前这个女孩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姜毅很想问问女孩的名字,但看到人家正在专心练功,不好打扰,便悄悄地往后退了退,本来还想继续观看这惊世绝艺,可又一想,一个男子傻站在这里,痴痴地盯着人家女孩练功,会被人耻笑的,只好恋恋不舍地转回身。不经意间一抬头,只见萧笑昆正站在二楼客房窗口向这里观望着。 客栈的早饭是蛋花汤c白面馒头,配几样小菜。依旧是二楼那个雅间,四人围坐在一起用饭,却见萧五一边吸溜着冒着热气的蛋花汤,一边憋不住地想笑。姜毅用胳膊肘顶了顶萧五:“萧五,你干嘛呢?” 萧五嘻嘻笑道:“我笑有人半宿没睡着觉。” 一共四个人,萧五不可能是说主家萧笑昆,姜毅一下明白了,他看了眼萧六,萧六表情极不自然地闷头啃着馒头。 萧笑昆抿嘴一笑:“萧五,你就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吧,到底怎么回事?” “主家!”萧六抬起头,有些哀求地看着萧笑昆。 萧六的窘迫样子,越发激起了萧笑昆想逗一逗自己这个家丁的念头。萧笑昆平素很是随和,常和家丁c丫鬟c婆子们说笑,此时出门在外,他更想活跃活跃气氛。 看主家逞着自己,萧五更加来了兴致:“六哥,你老实交代,昨儿夜里你干什么去了?” 萧六顿时红了脸,头埋得更低了。 “嗨呀,这么大的人,还害什么臊呀?”萧五逗弄萧六道,“你呀,真像一只老猫。” “我怎么又成老猫了?”萧六不满地抬起头。 “老猫偷腥呗!”萧五呵呵笑了起来。 “萧六,夜里出去了”萧笑昆笑着问道。 萧六知道主家萧笑昆一贯随和,从未难为过下人,这也是为什么习惯了走南闯北的自己会选择萧府做家丁的原因。萧六想,与其支支吾吾隐瞒掩饰,还不如直言相告,省得萧五老拿自己凑趣。 萧六看了看门外,没人走动,嘿嘿笑了:“不瞒主家,我夜里是出去了。” “出去干啥了?”萧五追问道。 “还能干什么?找女人去了。不过,我可没干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萧六坐直了身子,一副爱咋咋地的样子。 “啧啧,六哥,你说你半夜出去找女人幽会,算不算偷鸡摸狗呀?”萧五挤眉弄眼道。 “六哥,你真是去找女人啦?”姜毅见萧六自己承认了,感到非常意外,像萧六这样老实巴交c憨厚朴实的人,怎么看都不像。 萧六正色道:“主家,姜公子,你们可千万别把我看成什么采花大盗,我可不是那种人。”萧六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子,“实不相瞒,我和老板娘丁杨氏是相好。” “你俩怎么成的相好呢?”萧笑昆好像一点也不奇怪,问道。 “唉,说来话长了。”萧六看主家爱听,便放下筷子,一五一十地讲了起来,“我过去贩马,有一次走到沧州地界,住进了这家铁狮子客栈。我一般都是先找好买家,再去关外贩马。没承想,我去城里找买家时,把身上带的银子弄丢了,急火攻心,一下病倒在客栈里。那时我已身无分文,在客栈躺了十来天,老板娘丁杨氏不仅没赶我走,还在我病好后借给我回家的盘缠。后来,我每次路过沧州,哪都不去,就住铁狮子客栈。一来二去么,就和丁杨氏好上了。” “六哥,你和老板娘好上了,那老板能干么?”萧五急切地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5章 萧大贵人 “我听丁杨氏说,她男人跟人搭伙去南方贩私盐,一去就没回来,生死不知。没办法,丁杨氏不得不抛头露面亲自打点客栈生意,这一晃就有十多年了。”萧六道。 萧五看了看萧六,右手手指在桌面上敲打出几下马蹄的节奏,清了清嗓子:“六哥,我问个不该问的话。”说完这句,萧五又打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萧笑昆,那意思好像是说,主家,我问问可以吗? 萧笑昆似乎明白了萧五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 萧五接着问道:“六哥,我琢磨着,这丁杨氏不一定只有你一个相好吧?” “当然,不止我一个。”萧六很干脆地回道。 萧六这个回答惊得姜毅差点没把嘴里的馒头吐出来:“啊?六哥,你说的是真的?” “呵呵,你也不想想,丁杨氏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相好呢?她一个孤身女人,没男人帮衬着怎么能撑起这个客栈?再说,我多长时间才来一回呀?”萧六嘿嘿笑了一笑,“不瞒你们,我昨晚压根就没进得了丁杨氏的房。” “哦?那是为啥?”姜毅疑惑地问道。 “嗨,这还不简单?”萧五笑道,“先有人占下了呗。” “嗯,真是五弟说的这样。”萧六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不约而同,几个人都笑了。 吃过早饭,萧笑昆把姜毅叫到了自己的屋子,问姜毅道:“姜毅,你看咱们是在沧州盘桓几日呢?还是接着赶路呀?” 听萧笑昆这样问自己,姜毅顿时迟疑了。自从早上见到那个习练软功的女孩后,姜毅的心里就一直放不下了,好像那个女孩施了什么魔法,她娇俏柔美的身影已经牢牢印在姜毅脑海里了。 看姜毅没说话,萧笑昆笑了:“是不是还在想早上那个练功的女孩呀?” 姜毅想起早上转身回房时看到萧笑昆站在二楼窗口,知他也见到了那个女孩的奇绝之处,便道:“萧兄,我从没看见过能把身体柔软到那种程度的女孩,真是人间少有c世上难寻呀!” 萧笑昆点了点头:“是啊,我虽然在京城坊间见过类似的技艺,但能练到这种程度的,还真是前所未见。” 姜毅叹了口气,道:“可惜呀,珍珠埋土。拥有这样一身绝技的女孩,却混迹于乡野。如果她一直跟着这个卖艺的草台班子,那她永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间艺人。如果有人比如说让秋月姐好好调教她几年,其未来一定不可限量。” 萧笑昆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姜毅,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院子里已经没有了那几位艺人练功的身影。萧笑昆回身道:“姜毅,依你之见,应该怎么办呢?” 姜毅想了想,道:“最简单的法子,无非就是花银子买下这个女孩。但现在我们还不清楚这个杂技班子的情况,早上,我听女孩管那个蹬伞的中年妇人叫干娘,想来她们似乎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如果打断骨头连着筋,那就不太好办了。您想,如果真的血脉相连,那可是给多少银子都不行的。” “嗯,说的不错,”萧笑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过,既然那个女孩管蹬伞妇人叫干娘,想来人家也不会轻易放手,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姜毅想,以萧笑昆的见识和才学,不可能想不出别的主意,难道他又在考我?先不管这些,尽管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吧。 “这更好的法子么,”姜毅道,“老板娘丁杨氏不是说他们班主被官府的衙役捉了去么?以萧兄的能力,要救出那个班主应该不难吧?” “如果那个班主没有身犯命案的话,应该不难。”萧笑昆道。 “听丁杨氏所言,似乎没到命案这个程度,如果能救出那个班主的话,下一步就好办了。”姜毅道。 “那你就先去打探一下吧。”萧笑昆道。 姜毅一番打听,大致了解了一二。 原来,被衙役抓走的班主就是那个蹬伞妇人的丈夫,班主姓牛,蹬伞妇人被人称作牛嫂,夫妻俩是山东人,他们以合玉班的招牌闯荡江湖快二十年了。 那个会软功的女孩是他们捡来的,是十几年前有人把这个女孩偷偷放到他们马车上的,当时包裹里还有一些碎银子,一个布条上写着女孩的生辰八字,估计也是哪家大姑娘生下后不要了。 牛嫂见女孩眉眼生得俊俏,就把她留下了。女孩五六岁上开始习练软功,加之牛嫂督得紧,渐渐练就了一身的奇绝。牛嫂给女孩起了个名字叫柳儿,牛嫂和丈夫有亲生孩子,就让柳儿称呼他们夫妻俩干爹干娘。 与萧笑昆一番计议后,姜毅来见牛嫂,假说主家萧笑昆祖籍也是山东,见不得家乡人在此落难,又说同住一家客栈,凭着这份缘分也要帮一帮老乡。 牛嫂听了,自是喜出望外,忙不迭地连声道谢:“谢谢萧大公子!谢谢小兄弟!”牛嫂泪流满面地哭诉道,“小兄弟,你说我们穷卖艺的招谁惹谁了,我男人根本就没动手,那个无赖是自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我们跑了二十多年江湖,什么没见过?那帮丧良心的明摆着就是找我们的茬儿。官府的衙役不问青红皂白,硬是把我男人锁了去,这是什么世道啊!” “牛嫂,也怪我心肠不热,早上看你们在后院练功时,我就应该问问才是。”姜毅道。 “唉,让小兄弟见笑了。按理说,自己男人被关进了牢里,我哪还有心情练功呀,可我们是吃这口饭的,一天不练都不行,我是硬着头皮领着他们练练功。这下好了,有萧大公子帮忙,真不知这是我们哪世修来的福分哪!” “牛嫂不必客气,你只需等待消息便是。” 此间,萧笑昆上下楼梯,已经两次遇见柳儿,近距离观看,更加觉出柳儿不俗,这小姑娘虽然跟随杂技班子常年漂泊,皮肤却极为白皙,一点也没有风吹日晒的痕迹。柳儿天生一双浓淡相宜的黛眉,黛眉下忽闪着一对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再加上小巧挺翘的鼻子,厚嘟嘟温润的小嘴,活脱脱就是一个美人胚子。 萧笑昆想,怪不得姜毅见她一面之后就大加称赞。有了这般容貌,又有那般软功,将来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萧笑昆带着姜毅专门去了趟沧州府衙,沧州知府姓方,早年间曾在京城户部为官,后来外派沧州。到了府衙门口,萧笑昆递上拜帖,时候不大,即有人引领至内堂。 一见方知府,萧笑昆立即呈上了祁国舅的亲笔信。其实这封信并不是专门写给方知府的,它类似一封通关文书,里面无非是说萧笑昆乃祁国舅亲信,此次到江南办差,请各地知府c将军给予关照。 这封信没有丝毫的官方色彩,上面所钤之印也是祁国舅的私印。说白了,就是怕万一遇到为难着窄的事,可以拿出来救救急的。一般情况下,萧笑昆不爱与官府打交道,也不想打扰他们,可是要救出合玉班的班主,最快的方法无非就是直接见到知府大人。 方知府看过信后,很是客气,一边把信笺还给萧笑昆,一边询问是否有需要帮忙之事。萧笑昆便把合玉班班主与黑皮无赖罗三鞭发生争执,合玉班班主被知府捕快锁了去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出。 萧笑昆很是客气,一句没说捕快与罗三鞭相互串通的不是。听了萧笑昆的讲述,方知府一下便明白了。马上叫来手下,吩咐速去查问,如合玉班班主没有太大的过错,便立即放人。 萧笑昆见方知府办事很爽快,赶忙道谢,方知府又挽留萧笑昆c姜毅二人吃酒,萧笑昆看事情已经办好了,再呆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便再次谢过方知府,起身告辞。方知府送出府衙,拜别。 当天晚上日头刚落,合玉班牛班主就被放了回来。牛班主说,他被关进监牢这几天,一直没人理他,既不提审,也不过堂,让人莫名其妙的。正琢磨着官府是不是等着给银子打点啊?不承想就给放出来了。 牛嫂打断牛班主的话,高兴地说道:“你以为因为啥把你放出来呀?这回呀,你是碰上贵人了,你想都想不到。” “啥?贵人?”牛班主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咱们合玉班在沧州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哪来的贵人呀?” “和咱们同住这铁狮子客栈的一位公子,姓萧,也是山东人,听了咱们的遭遇后,他说不忍看老乡受难,恰巧他又能和官府搭上话,所以就出手救了你。你既然回来了,咱两口子还不赶快去谢谢人家?” “有这等事?这可真是位贵人,你快领我去见见这位萧公子。” 见到萧笑昆,牛班主两口子跪下就要磕头,被萧笑昆一把拉住,牛班主两只大手抓住萧笑昆的手臂:“恩人哪,这可让我们合玉班如何报答你呀?你的大恩大德,我牛占山永世不忘。” 萧笑昆忙将牛班主夫妻搀扶起来:“牛班主,你太客气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萧笑昆仔细看了看牛班主,“牛班主,你在牢里没吃什么苦头吧?” 牛班主活动活动胳膊腿,哈哈大笑;“他们把我丢进去,连堂都没过,也没人理我,就是一天两顿饭吃的不咋样。哈哈,我闯荡江湖惯了,蹲几天牢根本不算啥,就当好好歇了几天。” “话虽如此,如果没有萧公子搭救,你不还是关在牢里?”牛嫂插言道,“真不知我们牛家哪辈子修来的福分,会在沧州这地界遇到萧大贵人。” 牛班主夫妻千恩万谢,牛嫂道:“我们穷跑江湖的,没钱没物件,我们两口子想了半天,还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报答萧公子,今晚我们备下一桌酒席,萧公子可千万要赏光呀!” 萧笑昆豪爽地笑道:“好好好,这个可以,我答应就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6章 计赚柳儿 牛班主在铁狮子客栈摆下了一桌酒席,邀请萧笑昆c姜毅赏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双方越聊越投缘,越唠越热乎。姜毅暗暗佩服萧笑昆,上可以和皇亲国戚高谈阔论,下竟然也能和江湖艺人推心置腹,真是了得。 牛班主毕竟只是个打把式卖艺的,肚子里没什么干货,翻过来倒过去老是重复那一句话:我该咋报答萧公子呀!我该咋报答萧公子呀!牛嫂更是殷勤布菜,满面笑容。 姜毅看时候差不多了,几次看向萧笑昆,萧笑昆明明看到了,却依然不动声色,绝口不提柳儿的事。姜毅心下着急,难道萧笑昆改变了主意? 酒至半酣,老板娘丁杨氏款步进来,非要敬各位几杯酒不可。丁杨氏今天略略打扮了一番,更觉妩媚俏丽c温婉可人。 丁杨氏笑吟吟地道:“萧公子,牛班主,姜兄弟,今天奴家这第一杯酒敬萧公子,感谢萧公子能够光临铁狮子客栈,让我们这家小小的客栈蓬荜生辉。这第二杯酒,祝贺牛班主时来运转,出了监牢,脱了官司。这第三杯酒么,”丁杨氏拍了拍姜毅的肩膀,“这第三杯酒,祝这位白净俊美的小兄弟早日飞黄腾达,觅得娇妻,成家立业。” 姜毅奇道:“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娶妻呀?” 丁杨氏格格笑了:“小兄弟,难道你忘了吗?萧六可是我的老主顾,我是从他那里打听来的。”说完这话,丁杨氏自觉有些失言,脸一红,赶忙招呼伙计加菜,以此掩饰。 萧笑昆抿下一杯酒,若有所思地笑着点了点头。 酒后回到客房,见左右无人,姜毅问道:“萧兄,刚才牛班主几次三番提出要报答你的搭救之恩,你怎么不提柳儿之事呢?” 萧笑昆笑道:“不急不急,到时候我自会言明。” 第二天,萧笑昆做东,宴请牛班主夫妻。酒席宴上,萧笑昆依然只字未提柳儿之事。 第三天,萧笑昆带姜毅逛了逛沧州城,买回来一些小东西,分别赠送给了丁杨氏和牛班主夫妇。 第四天,合玉班收拾东西,似乎要转场下一个地方。行前,牛班主夫妇来到萧笑昆的屋内,向萧笑昆告辞。牛班主一个大老爷们心肠却软,话还未说眼泪先淌了下来:“唉,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要告别萧公子,我真是舍不得呀!” 萧笑昆宽慰道:“牛班主不必伤感,既然你我有缘,说不定日后还会见面的。” 牛班主左思右想,心有不甘地说道:“我们江湖中有句话,叫做‘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萧公子与我素不相识竟然伸手搭救,你的大恩大德我无法报答,这心里总是不得劲儿呀。这样吧,兄弟你提个要求,只要哥哥我能够办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笑昆想了想道:“既然牛兄执意要报答我的话,我看不如这样吧,我做回媒人,提个亲事如何?” “啊?”一听这话,牛班主夫妇愣住了。 萧笑昆笑了,忙解释道:“你们也看到了,我兄弟姜毅今年一十八岁,尚未婚配,我看你家柳儿生得貌美如花,性情又十分温柔,他二人真是天设的一双c地配的一对,我来做媒,将你家柳儿许配我那兄弟如何?听说柳儿是你们的干女儿,我这番做媒是不是有些唐突啊?” 萧笑昆这番话确实来得比较突然,牛班主夫妇一时没回过神来,等明白了萧笑昆的意思,牛班主哈哈大笑道:“哎呀呀,真是没想到!萧公子这个大媒做得好呀!只是不知我家柳儿能否配得上姜兄弟呀?” “配得上,配得上。我那兄弟凡事都由我来做主,我相信我的眼光肯定错不了,柳儿嫁给姜毅,将来一定会夫唱妇随,恩爱一生!” 牛嫂寻思半晌,讷讷道:“我家柳儿练得一身好软功,我们闯荡各州府县,柳儿的软功可是一绝,若把柳儿嫁了,只怕我们杂技班子少一根台柱子” “你这婆子,说的什么鸟话。萧公子亲自提亲,是看得起咱们哩。”牛班主打断了牛嫂的话。 牛嫂并不理会丈夫,继续说道:“柳儿今年十四岁,虽然还小,但在我们乡下也到了可以嫁人了的年龄了。柳儿虽是我们的干女儿,但我们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养着,这十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说话间就要分离,我我真是舍不得呀!”说着话,牛嫂不禁擦起了眼泪。 萧笑昆拿出一张银票,轻轻放在桌子上:“牛兄,牛嫂,你们的顾虑我已经为你们考虑到了。嫁女嫁女,如割娘肉。我这里有张五百两的银票,二百两是我兄弟姜毅迎娶柳儿的彩礼钱,另外三百两是对你们夫妇养育柳儿的补偿。” 牛班主夫妇万没想到萧笑昆会如此大方,竟然拿出了这么一大笔银两,牛嫂破涕为笑,道了个万福,说道:“萧公子真是情深意重啊!为了搭救占山,亲自去府衙说情。如今为了撮合这一对小夫妻,又这么大方,您真是世上难找的好人啊!也罢,有萧公子照应着,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就按您说的办吧。” 牛班主见嫁出柳儿,竟然能得这么多银两,早就乐得合不上嘴了,大声嚷嚷道:“如此这般,我们就先不走了,就在这客栈为他们小两口完婚如何?” 萧笑昆忙摆手道:“牛兄太过草率了,我兄弟姜毅虽不是京城富家子弟,也是殷实人家的儿郎,婚配这样的人生大事,总要好好操持一番才是。我们这次是去江南,要为朋友办些事情。我想这样安排,先让姜毅和我的家丁把柳儿送回京城,待从江南返回后,我再为他们二人完婚。” 萧笑昆站起身,笑道,“从明天开始,我在铁狮子客栈摆下酒席,邀请你们合玉班上上下下所有人等豪饮三日。之后,你们尽可启程继续闯荡江湖,你们两口子就放宽心吧,我不会亏待柳儿的。” 牛班主夫妇想想也是,人家娶媳妇这样的大事,怎么能在客栈里草草了事呢?觉得萧笑昆说的在理,便双双点头认可了这种安排。 牛嫂把萧公子代姜毅求亲的事告诉了柳儿,还刻意强调道:“这个姜毅就是那天早上帮你搬桌子的后生,你看那后生长得多俊呀!干娘这几日与他们来来往往,看出那姜毅是个极稳重的人儿,况且,啥事都有他大哥萧公子照应着,你将来肯定错不了。” 听到要自己嫁人的消息,柳儿又惊又喜又怕,惊的是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自己还从没想过这事呢!十四岁,就要给人家当媳妇了?喜的是,原来求亲的就是那个帮自己搬桌子的后生呀,嗯,那个哥哥长得是不错,论相貌,也算百里挑一,不,可以说是千里挑一,能嫁给这样的男人,也算自己的造化。怕的是,这马上就要离开合玉班了,要把自己送到京城去,那里是个什么地方呀?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呢? 姜毅听到这个消息,惊诧的程度不亚于柳儿。他万没想到,萧笑昆连招呼都没打,竟然用做媒假托求亲这个法子得到了柳儿。萧笑昆是真的想做这个媒?把柳儿嫁给我?怎么可能?可是,如果自己将来娶不了柳儿,柳儿较真的话又怎么办? 三日之后,牛班主夫妇心满意足地带着杂技班子离开了铁狮子客栈。行前,柳儿哭得像个泪人,牛嫂也掉了眼泪,虽说是捡来的孩子,但毕竟朝夕相处了十四年,小猫小狗还会产生感情呢,何况是人呢? 按照萧笑昆的安排,姜毅郑重其事地跪在地上给牛班主夫妇磕了三个头,算是拜别了岳父岳母大人。 萧笑昆对牛班主夫妇道:“将来若有机会到了京城,可去见我。”萧笑昆这话又让姜毅心里好一番疑惑,如果萧笑昆不把柳儿嫁给自己,那牛班主夫妇要是有朝一日真的去京城的话,又该如何应对呢? 姜毅去客栈后院查看马匹,回来迎面碰上了丁杨氏,丁杨氏一拉姜毅的衣袖,笑道:“小兄弟,你看奴家这张嘴,说得多准!刚刚祝你觅得娇妻,这转眼就有了小夫人,柳儿这姑娘不错,你可一定要好好待她呀!听说她是被生母遗弃的,想想就让人可怜。如今好了,嫁了你这样的好男人,该被人疼了。嘻嘻!” 姜毅脸一红:“姐姐,我哪里好呀?都是萧公子照应我。” “是呀,像萧公子这样的人真是少见,为了哥们弟兄,竟然舍得拿出五百两银子。” “咦?姐姐,你怎么知道萧公子出了五百两银子?” “哈,那牛班主两口子早乐得合不拢嘴了,那牛嫂一个劲儿地跟奴家显摆呢。” “哦,姐姐知道就行了,还是不要张扬的好。” “小兄弟的新婚大喜肯定是要回京城操办吧?姐姐先在这里给你道喜了!” “多谢姐姐!以后,我们往来沧州,一定还会来你这里的。” 姜毅上楼径直来到萧笑昆房内,萧笑昆正在书写什么,姜毅垂立一旁没有言声。萧笑昆写好后,装入一个信封,封好。 “姜毅呀,你还得辛苦一趟。” “萧兄,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好了。” “你回趟京城,把柳儿送到沈姑娘那里,我这里写好了一封信,你交给沈姑娘,她自会安排柳儿。” “就我自己送柳儿回去吗?” “不,我让萧五陪你们一同回去。我和萧六在客栈等着,待你俩返回后,我们再一起继续赶路。” 萧五牵出马匹,姜毅和柳儿向萧笑昆告辞,三人跨上马,返回京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7章 人去屋空 这一路,没了主家在跟前,萧五的一张嘴更是不闲着了,一会儿说些市井奇闻,一会儿打趣姜毅c柳儿,特别是柳儿,被萧五一口一个小嫂子的叫着,真是又羞又急。 行前,萧笑昆的那一番交代,让姜毅明白了萧笑昆不过是拿“提亲”当了个由头,萧笑昆可能真的没想让柳儿嫁给姜毅。 此时,姜毅的心里是矛盾的。一开始,是他给萧笑昆出主意让留下柳儿,当萧笑昆以做媒的方式为姜毅提亲后,姜毅又隐隐地希望能够真的娶到柳儿。 虽然辛小茹更让姜毅魂牵梦萦,但姜毅总觉得和小茹之间存在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虽然小茹现在的身份是教坊司乐籍,但人家毕竟是将军的女儿。姜毅根本不敢奢想能够娶到小茹,自己一个凡夫俗子,哪里配得上那样清纯靓丽的仙女? 但柳儿则不同了。自己来自乡下,柳儿来自江湖,同样身份低贱,同样平凡如草。毕竟,自己对柳儿也是一见钟情。 可是,在萧笑昆那一番交代中,对成亲一事只字未提,姜毅只能黯然了断内心的愿望。但是,这一切却不能对柳儿明言,看得出,这个小妮子对姜毅非常满意,她看姜毅时,虽然不敢直视,但眼眸中分明闪烁着欣喜与期盼。 萧五的玩笑,只能让姜毅徒增烦恼。 当晚,三人来到了一座小镇,进到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后,姜毅与伙计搭话安排房屋。 “客官,想要什么样的屋子呀?”伙计一边问,一边打量着姜毅身后的柳儿。 对呀,柳儿怎么安排呢?在铁狮子客栈,柳儿与合玉班的女眷住在一块,现在,她是和两个大男人在一起。住一间屋子,肯定是不合适的了。可是,她这么小,一个人住会不会害怕呀?姜毅回身看了看柳儿,道:“柳儿,今晚只能你一个人住了。” 柳儿脸红了:“姜毅哥哥,你这话说的好奇怪,当然我一个人住了。” “我是说,怕你夜间害怕。” “哦,这个呀,没事的,我们跑江湖卖艺的,什么地方没住过?” 伙计看出了姜毅的疑虑,忙道:“客官,我把我们客栈最里边的两间房给你吧,两间房挨着,你可随时照看姑娘。” “如此最好!”姜毅吩咐萧五把马匹交给伙计,用上等的草料好生喂饮。 用过晚饭,看柳儿进了屋子关好门,姜毅转身进了旁边的客房。萧五把油灯放在靠姜毅这边,连声感叹:“咱主家真会安排,即便对我们这些下人c家丁,也是丝毫不差,怪不得京城里好多人都爱和主家交朋友呢。” “萧五,你嘟囔什么呢?萧兄怎么会安排了?” “我的好哥哥,你是真看不出,还是假看不出啊?” “我是真看不出,你说说看。” 萧五往姜毅身边蹭了蹭:“我给你分析分析。你看啊,出门在外,一般都是我来伺候主家的起居,也算是贴身家丁吧。萧六比我晚到萧宅好几年呢,按理说主家应该让我留在铁狮子客栈,但是为什么派我出来和你送柳儿回京呢?这都是因为那个丁杨氏。” “丁杨氏?”姜毅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不明摆着么,主家是在给萧六创造机会,利用咱们回京这几天,可以让他好好地与那丁杨氏亲热亲热。” 姜毅一笑:“你呀,真能琢磨。可话又说回来,丁杨氏还能和六哥重燃旧情吗?” “能,一准能。你别看我年岁比萧六小,可我看女人心理的功夫,却在萧六之上。” “哦?你还有这本事?” “哥哥,你不知道,我十来岁就进萧府做家丁了,那时候还叫‘府’,不叫‘宅’,老爷还在朝廷为官。京城里其他官绅的府宅我没少去,那些夫人小姐我见得多了。” 姜毅心里一动:“那你猜猜柳儿现在在想什么?” “柳儿?”萧五显得很不好意思,“那是小嫂子呀,我怎好瞎猜。” “说说,无妨。” “说真的,主家亲自做媒说合这门亲事,一准把柳儿高兴坏了,你别看柳儿姑娘今儿个一路无话,可我看得出,小姑娘眼眉都是舒展的。你想啊,她从小在江湖飘荡,受了多少风风雨雨?如今能够嫁给哥哥你这样才貌双全的主儿,那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啊!” 姜毅心中苦笑,唉,这个萧五,就会山呼海哨,他哪能看出萧公子的心思呢? “好了,洗洗睡吧,跑了一天了,怪累的。”姜毅道。 “哥哥,醒醒,快起来,出事了。” 迷蒙中,姜毅感觉有人在推自己,“出事了”三个字让他激灵一下,腾地坐了起来,定睛一看,萧五站在面前满面焦急,脸都白了。 “出什么事了?” “柳儿跑了!” “啊?你说什么?柳儿跑了?”姜毅赶忙起身穿衣,因为紧张,他的双手甚至有些哆嗦。 “早上我起来后,想去马厩里看看马,无意间一瞧柳儿的房门,发现门半开着,我还寻思这小姑娘怎么起得这么早哇?我到近前侧耳听了听,没有人声,推门一看,屋里是空的。我赶紧跑到马厩,一看,完了完了,柳儿骑的那匹马也不见了。我跑去问伙计,伙计说一大早柳儿就牵着马出去了,她还跟伙计打了声招呼呢,伙计以为她是去遛马,也没多想。” “跑了?她能去哪里?”姜毅一时也慌了神,柳儿要是真的不见了,自己可怎么和萧公子交代呀?这可是人财两空的事呀,再说,护送个小姑娘回京这么大点事都办不好,哪还有脸再见萧公子? 二人扳鞍上马,萧五道:“哥哥,我估计柳儿兴许是回去找合玉班了,去往京城的路她不熟悉呀。” 打马飞奔,二人顺着来时的路狂跑了十多里,却连柳儿的影子也没见着。 “不对呀,柳儿一早起来不可能走出这么远呀。”姜毅纳闷道。 “难说呀,”萧五四处张望道,“这小丫头出来的早,说不定已经跑出几十里路了。” “这么追下去可不行,万一柳儿要是走别的路呢?”姜毅道,“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客栈吧,好好问问客栈附近早上起来做买卖的,是不是有人看见过柳儿。” “好吧,只能这样了。”萧五拨转马头,和姜毅一边往回赶,一边气喘吁吁地说,“柳儿这丫头,人不大,心眼儿挺多,这下可把咱哥俩儿坑苦了,这可怎么见主家呀!” 姜毅哪还有心思搭话,驾!一甩马鞭,急急奔回客栈。 客栈里的伙计听见马蹄骤响,急忙跑了出来,一看是姜毅二人,忙拦住马头,道:“二位客官,和你们一块的那个小姑娘回来了!” “啊?回来了?”姜毅一听这话,喜得差点没从马脖子滚下来,“在哪儿呢?” “就在你们客房呢。快去看看吧。” 姜毅c萧五急忙来到柳儿的客房,门开着,二人探身一看,只见柳儿正勤快地收拾着屋子。 “柳儿,你一大早去哪儿了?”姜毅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问道。 柳儿上下打量着姜毅c萧五的狼狈样,掩口笑了:“怎么?你俩去找我啦?” “不是找,是追!”萧五没好气地说道。姜毅捅了萧五一下。 柳儿看他俩这小动作,顿时明白了,小姑娘咯咯咯地笑得弯下了腰:“闹了半天,你俩以为我跑啦?” “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姜毅急切地问道。 柳儿拍了拍胸脯,极力忍住笑:“昨儿我听伙计说,离这儿五六里有座尼姑庵,今儿我特意早起,去上了柱香。”柳儿有些心疼地看着姜毅,小声道,“看把你急得!” “哦,你是去上香啦?”姜毅吁了口气,“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看咱们白天急着赶路,我寻思早上去,不耽误行程。”柳儿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担忧,“姜毅哥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有,”姜毅笑了,“我不会生气的,以后你再想去哪儿,就直接告诉我,我陪你一起去。” “真的?那可太好了!” “好?好什么好?”萧五没好气地数落道,“你这一趟心血来潮,可把我们哥俩儿折腾苦了,来回白跑了二十多里路。” 姜毅奇怪地问道:“柳儿,你怎么突然想起来一大早去尼姑庵上香?” 柳儿脸红了,看了一眼萧五,道:“姜毅哥哥,等过一会儿我单独告诉你。” “呦呦呦,”萧五一阵砸吧嘴,“整得还挺神秘,你以为我愿意听啊?你们聊吧,我去安排早饭了。” 看萧五出去了,柳儿害羞地低垂螓首,柔声道:“毅哥哥,萧公子把我许配给你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我去尼姑庵上香,可不是只为我自己,是为了咱们俩,我求观音菩萨保佑咱们。” 听柳儿这话,姜毅又感动又心酸:“你求观音菩萨保佑什么?” 柳儿脸更红了,银牙儿咬着樱唇,纤手绞着红汗巾子,偷眼瞟了一眼姜毅,用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声音道:“人家人家让观音菩萨保佑咱们百年好合!”说完,柳儿窘得把脸扭向了一边。 姜毅心道:我的好柳儿,你怎知等待你的命运是好是坏呢?将来有幸挑起你那红盖头的男子,会是我姜毅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8章 徐阳城内 沈秋月看过姜毅递过来的书信,点了点头:“嗯,萧公子信中说,让柳儿就住在我这里,让我教习她琴棋书画,同时督促她每日习练软功。” “秋月姐,你有什么话让我带给萧公子吗?”姜毅问道。 沈秋月想了想,起身走向墙角的桌案,打开上面的一个精致的妆奁盒,取出一方细绢纱的手帕,放入一个绣花荷包里,交给姜毅,道:“也没什么要说的话,你把这个带给他吧。另外,你们这一路上要特别注意,听说陕川那些造反的人已经开始向中原渗透了。切莫轻心。” 姜毅接过荷包,小心地放入贴身衣袋:“放心吧,秋月姐,东西和嘱咐,我一定带到。” 姜毅叫进在外面候着的柳儿,介绍道:“柳儿,这是秋月姐,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了。要听秋月姐的话,记住了?” 柳儿看姜毅要走,心里很是依依不舍,可表面上又不好意思流露出来,双眼有些湿润了,使劲点了点头。 从沈秋月处出来,姜毅对萧五道:“萧五,既然回来了,你去向萧夫人报个平安吧,我去教坊司见见舅父。后晌我去萧宅找你,咱们不歇着了,赶紧往回返。” “好吧。”萧五点头,打马回了萧宅。 其实姜毅并不是想去教坊司见舅父,他是惦记着邓海寄放在自己屋里的那个物件。出来十多天了,那盒子还在不在床底下呀? 回到自己的住处时,正是午后,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看见几个干杂活的仆役之外,没见到熟人。 姜毅到了门前,一看门上的铜锁,完好无损,甚至还是自己临走时故意摆放的倾斜状,顿时放了心。掏出钥匙,打开铜锁,进了屋。姜毅回身看外面无人,轻轻把门关好,迫不及待地趴下身,把头伸到床下。 这一看,登时把姜毅吓出了一身急躁汗,床底下那个木盒不见了,只剩下绑木盒的细绳吊在那里。姜毅又看了看床下犄角旮旯,没有木盒,很显然,木盒被人拿走了。 姜毅从地上爬起来,连腿上的灰尘都顾不上掸了,浑身无力地坐在了床上。奇怪呀,门锁明明完好无损,东西怎么会没了呢?他环视屋内,一切和自己走时一样,不像有人进来过。姜毅走到窗前,仔细查看了一番,没有被撬的痕迹,真是邪门了。就在姜毅转身的当儿,忽地瞧见了窗下方桌上散乱着一些炒黄豆。咦?我走前没炒过黄豆吃呀?哪来的黄豆? 姜毅仔细一看,发现黄豆虽然是平摊在桌面上的,但上面有好几道空隙,好像被人用手指无规则地划过一样,姜毅再仔细一看,不禁哑然笑了,这不分明就是一个字吗?对,就是一个字,是“海”字。 姜毅顿时明白了,邓海来过,木盒已经被他取走了,他怕姜毅着急,便用炒黄豆留下了这个“海”字。亏了姜毅心细,换做他人,是绝难看出的。 姜毅本来想去看看辛小茹是否在家,可他转念一想,自己奉笑昆兄之命护送柳儿回京,不大不小也算个机密事,柳儿的事暂时还是不让更多人知道为好。嗯,还是不见小茹了。姜毅又想,如果小茹知道自己在沧州为柳儿下过聘礼,她会怎么想呢?自己在小茹心中的美好形象会不会从此大打折扣呢? 姜毅来到萧宅,见过萧笑昆夫人郑氏,郑氏又简单备了几件衣物,嘱咐姜毅c萧五在外多多照顾萧笑昆,姜毅一一点头。拜别郑氏,姜毅c萧五不敢耽搁,当天即往回赶。 不用照顾柳儿了,少了许多牵挂,哥儿俩催马扬鞭,比回京时快了许多,不到两日行程便赶到了铁狮子客栈。 姜毅见过萧笑昆,把护送柳儿回京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述说了一遍。听到柳儿去尼姑庵让姜毅c萧五惊出一身冷汗后,萧笑昆笑道:“这个毛丫头,真是跑江湖跑惯了,身上难免存些野性,让秋月姑娘好好捋顺捋顺她吧。” 为让姜毅c萧五好好歇息一下,萧笑昆决定在铁狮子客栈多住一天。 自打一回来,姜毅就见萧六不大高兴,虽说萧六平时话就不多,但这次明显是有了心事。 趁萧五不在屋,姜毅问道:“怎么了?六哥,我看你好像不太顺心。” 萧六叹了口气:“唉,难啊!” “怎么,是你做错了事,主家责怪你了?” “不是。” 姜毅一下明白了,也开起玩笑道:“哦,莫非这几日六哥没能近得了那位姐姐?”姜毅用手指了指楼下柜台的方向。 “这女人的心,就是天上的云。一会儿一变,真让人捉摸不透!”萧六靠在被子上,长长地吐了口气,颇显落寞地瞅着房顶。 姜毅没想到,这位看似粗莽的家丁,竟然有着多情公子一般的柔情。 “其实,六哥也不必太伤心。”姜毅道,“六哥上一次来铁狮子客栈怕是几年前了吧?” 萧六没吱声。 “你想啊,”姜毅继续说道,“这几年里,得有多少人来过客栈,又有多少有钱的c多情的c滥情的男人入过丁杨氏的眼啊?咱们男人哪,往往都爱自作多情,总觉得这世间会有那么一位美貌女子是为自己准备的。 “其实,远不是那么回事。哪里就写着一定有位佳人在等着咱们呢?六哥,凡事都得想透些。遇到了,是咱的福气。遇不到,或者失去了,也是命中注定。在女人这方面,咱尽量去奔,奔不到,也别太伤心了。” 萧六扭头看了看姜毅:“兄弟,到底是读过书的人,这道理一套一套的。不过,你说的还真对。”萧六坐起身,“以前,我每次来铁狮子,那丁杨氏都是欢天喜地的,夜夜给我留门。这次不知咋了,见到我也是笑摸笑样的,可就是不让我进屋了。唉,真是郁闷。” 门吱扭一响,萧五从外面走了进来,凑到萧六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开始拿萧六寻开心了:“六哥,看你这样子,不像来时那么兴奋呀?” 萧六没吭声,把脸扭过去,给了萧五一个后脊梁。 “萧五,你快别逗六哥了,六哥正烦着呢。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姜毅一旁言道。 “哈哈!”萧五顿时明白了,拍了拍萧六,“咱们这不刚到沧州吗?这才出京城多远啊?你们瞅着吧,等到了苏杭,那可是天堂一般的地方,你见到的女人都跟仙女一般,别说一个丁杨氏了,就是十个丁杨氏,恐怕也比不上一个江南佳丽呀!,” 萧六忽地举起了拳头:“你再编排丁杨氏,小心我揍你。” “你看,你看,”萧五冲姜毅一抖搂手,“我这向着六哥说话,他还不愿意了。” 姜毅笑了:“六哥是条汉子,一腔柔情啊!” 下午申时。 徐阳城内,贩夫走卒熙熙攘攘,红男绿女穿流于市,好一派繁华景象。 临街的清源茶馆二楼靠窗的座位,端坐着一位一身戎装的将军,粗眉大眼,皮肤黑涩,一边喝茶一边扫视着街面上的行人。 远处,萧笑昆c姜毅c萧五c萧六骑着高头大马进了城门,信马而来。 徐阳地理位置已经接近江南,所以城内多为步行和坐轿之人,骑马的人不多,而骑乘高头大马的就更为少见。所以,萧笑昆他们一进城门,立刻就吸引了喝茶将军的注意。 这位将军不错眼珠地盯着萧笑昆,突然一扶茶桌,挺身站了起来,瞪大了环眼,一直看着萧笑昆四人从眼皮子底下进了城里。喝茶将军眨巴眨巴眼,突然嘿嘿嘿地笑了,他一招手,叫过来一旁侍立的亲兵,附在耳边如此这般地嘀咕了一阵,亲兵唱了个诺,急急下楼而去。 萧笑昆四人一进徐阳,便感觉眼睛不够用了。南方果然不同于北疆,鱼米之乡,富庶之地,处处令人钦羡,就连空气都仿佛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透着清爽和甘甜。 暖阳高照,萧笑昆觉得热了,便在马上脱下了外袍。姜毅笑道:“要知道南方这么热,就不让嫂夫人再送衣裳了。”萧笑昆道:“我也是初次南行,想不到越走越热,真是十里不同天呀!” 姜毅道:“我过去和我的老师何先生游学,去过关外,那是越走越冷,这地方和关外相比,正好掉了个个儿。” 萧笑昆有些奇怪地问道:“一般游学多是去往山东,那里是孔夫子的老家么。你的老师怎么带你去关外那苦寒之地?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有去关外游学的。” “我老师何先生本是关外沈阳卫人,后家境衰败,进入关内教书谋生,就在我们姜家堡落了脚。何先生年少时有个同窗,两人非常要好,但几十年没见过面了。何先生之所以带我去关外游学,一多半原因也是为了寻访同窗好友。” “那么,你们见到何先生的同窗了吗?” “没有,他们几十年没见,上哪儿找去呀?” 萧五c萧六骑马走在后边,哥俩儿一边走一边唠着闲嗑儿。 萧五道:“六哥,我这几天不知咋回事了,这肚子老是不得劲儿,时不时地就得跑趟茅房。” 萧六笑道:“你这是水土不服。” “那你怎么没事呢?”萧五奇怪地问道。 “难不成你还怀疑我往你的饭碗里下泻药吗?”萧六得意地笑道,“我咋没事,你能和我比吗?你知道我闯荡了多少地方?我这肚子,到哪里都没事!” “可是可是我也没听主家和姜公子说肚子闹腾呀?” “你呀,真是较死理。”萧六不耐烦地说道,“主家和姜公子就更不是你能比的了。回头你多吃几瓣大蒜就好了。” 四人正往前走,忽然对面走过来一小队官兵,行人见状,纷纷避让。萧笑昆一摆手,四人同时下马,牵着马缰绳也紧着往路边靠。谁知那队官兵领头的那位却径直奔萧笑昆而来,到了近前,上下打量了几眼,问道:“来人可是姓萧?” 咦?萧笑昆心道:我与这个当兵的并不相识,他怎知我姓萧?心内虽然疑惑,口中却不得不应道:“不错,在下姓萧,不知?” 未等萧笑昆话落,那人一招手,喊了声:“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9章 他乡遇故知 七八个官兵一拥而上,摁住萧笑昆四人,抹肩头拢二背,登时捆了个结结实实。萧五大声叫道:“哎哎哎,你们凭什么绑人?我们招惹谁了?”萧笑昆也急道:“这位兄弟,你们弄错了吧?我们是过路之人啊。” 那人却并不理会萧笑昆,走到萧五面前,轻轻拍了拍萧五的脸颊,一字一顿地道:“你们谁都没招惹,可绑的就是你们。” 姜毅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挨绑,心内不免有些紧张,看萧笑昆也变了脸色,登时心都空了。 四人被蒙上了眼睛,一路推推搡搡c磕磕绊绊。待到感觉双脚踏上的是一段楼梯时,姜毅不免有些纳闷,怎么还上楼了?这明显不是大堂啊,忽然一阵浓烈的茶香飘入鼻翼,姜毅更奇怪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不差,不差,肯定差不了。快,把他们眼上的布条取下来,让我好好看看。”就听一个汉子粗门大嗓地说道。 萧笑昆睁开眼睛,努力适应了一下周围环境,定睛看时,只见面前方桌旁坐着一位威风凛凛c胡子拉碴的将军,正瞪着一双暴环眼紧盯着自己。乍一看这人,萧笑昆只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啪!那人一拍桌子,挺身站起,哈哈大笑:“娘的,真是你呀!哈哈,笑昆,把你吓一跳吧!快,快,快把绳子解开。” “你?”萧笑昆异常疑惑,不认识这个人呀,他怎么一下便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娘的,你们这些读书人,真是交不得。咋啦,认不出我了?”这人上前一把抱住萧笑昆,像抱个小羊羔一样,一下让萧笑昆双脚离了地。 直到这时,萧笑昆才猛然醒悟过来,一拉这人的胡须,大叫了一声:“大斤?是你吗?吴大斤!” 此时已被松绑的姜毅,一颗悬着的心立马落回了肚里,哦,原来他们认识呀。 “哈哈哈,可不是吗?我就是吴大斤呀!你才认出我呀!” “哎呀呀!”萧笑昆抱住吴大斤,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半天,“大斤,你可别怪我认不出你了,你这变化也太大了,这家伙,”萧笑昆又一拉吴大斤有些卷曲的胡子,“啥时候长出这么重的胡须了?还打着卷儿,小时候没看你有胡子呀?” “屁话!谁小时候长胡子。”吴大斤笑骂道,“也不怪你认不出,我这满脸胡子要和小时候比起来,那真是两个人了。哎,你可变化不大,看起来和小时候差不多,还是那么细皮嫩肉的,要不,我也不能一眼就认出你来。” 萧笑昆活动活动胳膊,嗵地捣了吴大斤一拳:“你这混球,既然认出我来了,为啥还要把我绑来?” “嘿嘿!”吴大斤笑道,“小时候,我净挨你欺负了,今天,我就是要吓唬吓唬你。哈哈!” “你还真把我吓了一大跳,我琢磨着我没干啥坏事呀?怎么无端弄了一胳膊绳子?”萧笑昆故作埋怨状。 吴大斤哈哈笑着,拉过椅子,扶萧笑昆坐下:“哥哥这里给兄弟赔礼了!你看你看,我给你作个大揖。”吴大斤一揖到地。 说话间,茶馆伙计已经重新布置了茶桌,摆上了几样茶点,沏了一壶热茶。吴大斤道:“来来来,几位先坐下来喝点茶吃点点心,压压惊。一会儿,几位都随我到家里坐坐,晚上咱们再正式地好好喝一顿。” 萧笑昆问道:“大斤兄,咱们自从儿时一别,差不多有十五年没见面了,你怎么在徐阳带起了兵?” 吴大斤道:“兄弟,你还不知道我呀,我从小就不爱读书,就好舞枪弄棒,长大后我投了军,幸得灵武将军提携,皇上恩典,让我做了这徐阳城的守将。屈指算来,我已在徐阳驻守八年了。” 萧笑昆点点头:“想不到儿时的顽劣混球,如今竟成了我大明的栋梁之才,真是可喜可贺!” 吴大斤笑道:“别净是恭维我,兄弟你从小就是个读书人,如今在哪里高就呀?” “回兄长的话,笑昆遵从父命,并未在朝为官,如今,我是一介草民哪!”萧笑昆道。 “不能吧?”吴大斤把个大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怎么可能?伯父大人当年可是朝廷的命官呀,他会不让你当官?” “好多人都不信,可事实就是这样。家父看透了官场的尔虞我诈,他老人家早已心灰意冷,临终前一再嘱咐我莫要求官。”萧笑昆道。 “不当官就不当官吧!”吴大斤摆摆手,“当官有当官的难处,不当官有不当官的好处,只要过得舒心,比啥都强。” 萧笑昆奇怪地问道:“兄长怎么知道我要来徐阳呢?” “我又不是诸葛亮,能掐会算,哪里知道你会来徐阳?如今陕川反寇气焰嚣张,听说周边府县已经出现他们的细作了,我作为徐阳守将,不得不防啊。我每天都要抽空到街市上巡视一番,可巧,你一进城就引起了我的注意,再一端详,我就乐了,敢情这不是小时候的好兄弟萧笑昆么?” “咱们将近有十五年没见了,难得兄长还能认出我!” “你这模样,天生俊俏,站在人堆里,想不显眼都不成。再说,你模样基本没变。不像我,变得让你认不出了。哈哈。” 吴大斤转而端详了一番姜毅:“呦呵,笑昆哪,这个小兄弟是谁呀?和你可是连像,你俩站一块,真跟亲兄弟差不多。” 萧笑昆道:“虽然不是亲兄弟,但也和亲兄弟差不多。这是姜毅,我在京城新结识的小兄弟。” 萧笑昆一句“虽然不是亲兄弟,但也和亲兄弟差不多”让姜毅十分感动。姜毅向吴大斤躬身一揖,道:“草民姜毅给吴将军施礼了!” 吴大斤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必拘于凡礼,随意即好。” 萧笑昆问道:“大斤兄,这徐阳城内有多少百姓呀?” 吴大斤站起身,走到窗口,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说道:“徐阳地处北方通往江南的要道上,水路旱路十分便捷,做买的做卖的往来不息,这城里么,少说也有六万以上。” “如此说来,大斤兄真是守土有责呀。”萧笑昆感慨道。 “谁说不是呀,既然朝廷把咱安在了徐阳,咱就得保这一方百姓安居乐业。”吴大斤回过身来,哈哈一笑,“不说这些官话了,咱们还是多叙叙兄弟手足之情吧。” 当晚,将军府内灯火通明,吴大斤摆下了一桌盛宴,郑重其事地要为萧笑昆接风。席间,觥筹交错,猜拳行令,好不畅快。 吴大斤虽然生得粗眉大眼c皮糙肉厚,却不胜酒力,仅仅三杯酒下肚,大脸盘就变得黑红黑红的。姜毅饮了两杯,脸面也绯红起来,但他是白中透粉,让人看了心生爱意。只有萧笑昆,面不更色,一杯一杯不紧不慢,喝得有滋有味。 吴大斤唤过一旁侍立的婢女,说道:“快请夫人过来,见见我的兄弟。”婢女答应一声,去了后宅。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引路,聘婷而来一位美貌裙钗,萧笑昆c姜毅凝神看时,心下几乎同时一怔:想不到吴大斤竟然娶了这样一位绝色的夫人。即便久居京城见惯了美媛丽妇的萧笑昆,也不禁暗暗称奇。 灯烛之下,这位美妇人身材窈窕,凹凸有致,红色襦裙,丝绣比甲,水光绸抹胸,一窝丝的云鬓上戴着金丝翠叶冠,柳眉情目,玉鼻檀口,满面温柔,一身袅娜。 吴大斤上前一把抓住夫人的皓腕,哈哈笑道:“夫人,快来快来,赶紧见过自家兄弟,”他用手一指萧笑昆道,“这就是我十多年不见的好兄弟萧笑昆,我们可是光屁股一块长大的。哈哈,笑昆,你说是吧。” 吴大斤粗俗的字眼儿,让妇人羞红了脸,她向萧笑昆深深地道了个万福:“奴家见过笑昆兄弟。” “诺,诺,还有这个小兄弟,他叫姜毅。”吴大斤又指向姜毅。 妇人又向姜毅道了个万福,姜毅连忙起身回礼。 早有丫鬟摆好座椅,妇人挨着吴大斤坐下。 吴大斤道:“我这娘子姓俞名卉娘,你们就叫她卉娘嫂嫂吧。” 萧笑昆笑道:“大斤兄此言差矣,既然贵为大斤兄的妻室,我们理应称呼‘大斤嫂嫂’才对呀。” “嗨,我这名字粗俗不堪,‘大斤嫂嫂’四个字实在是降低了你家嫂嫂的身价,听起来好像是樵夫的老婆,还是‘卉娘嫂嫂’四个字叫起来好听。呵呵。” “想不到,大斤兄看似粗鲁,实则讲究得很呀。如此看来,大斤兄与嫂嫂必是恩爱有加呀!真真令人羡慕!”萧笑昆笑道。 “这有什么可羡慕的,我估摸着,你和我那没见过面的兄弟媳妇也一定是如胶似漆呀。”吴大斤道。 “大斤将军说的不错,我那笑昆嫂嫂对我笑昆兄很是知冷知热,前几天我回了趟京城,笑昆嫂嫂一定让我再给笑昆兄多带些衣裳,结果越往南走天越热,看来,带的这些衣裳只能回去时再用了。”姜毅笑着接言道。 “笑昆兄弟,什么时候也让奴家与尊夫人见上一面,我们姐俩儿好好亲近亲近。”卉娘落落大方,一看就是个见过场面的女人。 卉娘从婢女手里接过酒壶,倾身给萧笑昆c姜毅c吴大斤斟上美酒,又拈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盈盈说道:“奴家看得出,二位兄弟来到徐阳,大斤十分高兴,他平时军务繁忙,难得这样轻松,你们兄弟就多饮几杯吧。来,奴家敬两位兄弟一杯,只是奴家不善饮酒,还望两位兄弟海涵。”说着话,卉娘小小地抿了一口。 吴大斤一看,摇头道:“不行不行,既然敬两位兄弟,怎能不干一定要满饮此杯才是。” 卉娘娇嗔地抛向吴大斤一个埋怨的眼波,笑道:“两位兄弟,你们看看,天下哪有这样的夫君?一点都不知道护着奴家。” 吴大斤哈哈笑了。 卉娘无可奈何地说道:“罢,罢,既然如此,奴家就满饮此杯。”一扬粉颈,竟然一口干了。 萧笑昆忙道:“嫂嫂不必满饮,小啜一口便可。” 卉娘放下酒杯,嗔笑道:“笑昆兄弟,你怎不早说!” 一时,众人都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0章 结拜 卉娘果然不胜酒力,片刻功夫,脸颊便飞上了红晕。 吴大斤看了看卉娘,又瞅了瞅姜毅,笑道:“你们看,姜毅小兄弟也是不善饮酒呀,这脸红得比卉娘还厉害呢。” 姜毅起身道:“吴将军,卉娘嫂嫂,今日姜毅随笑昆兄来到徐阳,有幸结识兄嫂,真是三生有幸,姜毅满饮一杯,敬二位兄嫂。” “好!”萧笑昆也端起酒杯道,“我陪同此杯!” 卉娘为难地看了看杯中的酒,姜毅忙道:“嫂嫂小啜即可,小啜即可。” 笑声中,三个男人一饮而尽。 卉娘道:“二位兄弟慢饮,奴家要去照看一下孩儿。” 萧笑昆问道:“兄嫂如今有几个孩儿呀?” “还几个?”吴大斤道,“前几年,你卉娘嫂嫂一直住在淮州娘家,前年才来徐阳与我团聚,半年前生下这个孩儿,还不错,老天爷照顾我,给我送来个男丁。对了,我这孩儿还没有起好名字呢,你是读书人,就给孩儿起个名字如何?” 萧笑昆道:“兄长虽然刚刚添了男丁,却已经胜过我了,我至今还没有子嗣呀。” 吴大斤快言快语道:“是不是弟妹不能生养啊?要真是那样,你纳个妾不就齐了。” 卉娘悄悄拉了拉吴大斤的衣袖,嗔怪道:“大斤,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吴大斤笑道:“无妨无妨,我们兄弟不拘那些家常俗理。” “兄长说的是。”萧笑昆转而说到取名,“兄长这姓氏奇特,吴,音同‘无’,若是简简单单地给我那侄儿起个吉祥字,反而没寓意了。”萧笑昆看了看姜毅,举荐道,“我这兄弟姜毅颇有才学,听听他的意见如何?” “好哇!”吴大斤道,“那就有劳姜毅兄弟了。” 姜毅笑道:“都是笑昆兄抬举我,我哪里及得上笑昆兄十之一二呀!” “姜毅,你就不要推脱了。”萧笑昆道。 姜毅想了想,问吴大斤道:“不知吴将军祖上居于何处呀?” “我祖上乃是山西太原人氏。”吴大斤道。 姜毅道:“山西古为‘晋国’属地,我看吴将军的孩儿就取这‘晋’字,名唤‘吴晋’如何?” “吴晋,吴晋!”卉娘道,“我看这个名字好,‘吴’和‘晋’都是古时候的国号,两个合在一起,听起来很是大气。” 萧笑昆拍手道:“卉娘嫂嫂这一注解,‘吴晋’这个名字就更有说道了。” “好,我这孩儿就叫‘吴晋’了。”吴大斤端起酒杯道,“姜毅兄弟,我要谢你一杯。” 姜毅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卉娘心中欢喜,道过万福,离席奔了后宅。 吴大斤拉住萧笑昆的手道:“笑昆兄弟,咱们小时候可是在一起厮混了好几年呀,没想到这再见面竟是十五年后,我看,咱们今日就结拜为兄弟,同生死c共患难,你看如何?” 萧笑昆激动地站起身道:“兄长,不瞒你说,我一见到你,就有此意啊!” 吴大斤笑道:“这么说,咱们是想到一块去了。”他转而拉住姜毅道,“我看姜毅兄弟人不错,干脆,咱们效仿桃园三结义,也来个三兄弟结拜吧。” 一听这话,姜毅不免有些诚惶诚恐,忙摆手道:“哎呀,这可使不得,姜毅一个凡夫俗子,怎敢与吴将军c笑昆兄结拜为兄弟呢?” 萧笑昆道:“兄弟无贵贱。想当初,关羽c张飞的祖上都是贫寒出身,刘关张不是一样成为生死弟兄吗?姜毅,我看大斤兄的提议很好,你就不要心存顾虑了。” 姜毅心潮澎湃,躬身向吴大斤c萧笑昆施礼道:“承蒙吴将军c笑昆兄高看,姜毅感动不已,姜毅愿永远追随二位兄长。” “好,妥了!”吴大斤一拍大腿,吩咐道,“摆设香案,供奉刘关张画像!” 刘关张画像前,吴大斤c萧笑昆c姜毅恭恭敬敬地正冠整衣,跪倒在地,行叩拜礼,饮结义酒,三人正式结拜为兄弟。 吴大斤再三挽留,萧笑昆c姜毅只好在徐阳城又盘桓了几日。这几日里,兄弟三人要么饮酒行令,要么踏访名胜,要么山林狩猎,甚是快活。吴大斤还特意带萧笑昆c姜毅到他的营盘巡视了一番,又沿城楼绕城一周,看了看徐阳城全貌。徐阳城周长十里,城高墙坚,易守难攻,又控扼交通要道,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萧笑昆道:“这徐阳城如此重要,显然不是一般的将官能够守护的,看来朝廷对大斤兄十分倚重啊!” 吴大斤摸了摸扎里扎煞的卷毛胡子,笑道:“你别说,我运气还真是不错,和我搭班的徐阳知府鲁德成是个耿直忠义之士,我二人很合得来,这几年我们筹银筹物,对城池进行了修缮加固,如今,不敢说固若金汤,也是磐石一座啊!” 姜毅也不禁赞叹道:“徐阳百姓有福啊!” 萧笑昆问吴大斤道:“陕川反寇日益猖獗,不知是否影响到徐阳啊?” “暂时还没什么动静,不过,我派出的细作说,山西c河南一带已经出现过李自成的小股人马了,恐怕不久也会出现在徐阳啊,不然我也不会亲自去四门巡视。这些反寇都是亡命之徒,对我大明的威胁日益加重,不得不防啊!”吴大斤道。 “是啊,内乱蜂拥,关外的满清又虎视眈眈,我大明真是腹背受敌呀。”萧笑昆忧虑道,“姜毅兄弟家在蓟镇,满清已经不止一次突袭蓟镇关隘了。” 吴大斤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姜毅道:“姜毅兄弟,听说过去的蓟镇总兵戚继光在蓟镇长城上修了很多空心敌台,你可亲眼见过?” “见过,”姜毅回道,“我们姜家堡就有人在蓟镇统辖的青山关当兵吃粮,我曾经跟随他上过长城,那空心敌台确实修建得十分巧妙,一般都是跨长城城墙而建,这些楼台里面中空c四面开窗,守城士卒可居住在里面,并储存武器c弹药,大大增强了抗击来犯之敌的功效。” “戚少保智谋过人,不愧我大明的擎天白玉柱c架海紫金梁呀!”吴大斤挑起大指连连赞叹。 兄弟固然情深,终究难免一别。萧笑昆四人离开徐阳,吴大斤尽管是条硬汉,依然眼含热泪,直直送出十里。 姜毅在马上回身张望,已经看不到吴大斤的身影了,不由问萧笑昆道:“笑昆兄,你和吴将军十五年未曾见面,因何感情如此深厚呀?” “姜毅,你有所不知呀。”萧笑昆道,“吴大斤本不姓吴,他的父亲原是个习武之人,在京城里专事‘打行’营生,替人护财消灾。不幸的是,他在一次打行时中了山贼的埋伏,丢了性命。吴大斤的母亲思夫过甚,不久郁郁而终,吴大斤就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那个时候我们常在一起玩耍,我没少带吃的给他。后来,他被一位吴姓将军收养,再后来,他们吴家离开了京城,我们也就没了联系。大斤是感念我对他有饱腹之恩哪!” 姜毅感叹道:“想不到,大斤将军身世竟是这样悲苦!” 萧笑昆道:“大斤虽然贵为徐阳将军,我却很是为他担忧啊!” “这是为何?”姜毅不解地问道。 “朝廷剿贼不断,反寇却越来越多,已经攻占过我大明多座城池,徐阳乃江北重镇,将来难免一战,胜负难料啊!”萧笑昆道。 “我看大斤兄治军有方,徐阳城又城池坚固,应该不会有事的。”姜毅劝慰道。 “但愿如此吧!” 数日之后,四人来到了姑苏。进了人间天堂,感觉又不同于徐阳。游名园,逛名胜,品美食,听南曲叠声赞叹!踯躅流连!萧笑昆c姜毅几乎忘了此行的目的。 这日,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空气温润清新。姜毅靠在客栈客房的窗前,眼望着街巷上撑着油纸伞的人们匆匆走过,不禁有些发呆,连萧笑昆走到身旁也未察觉。萧笑昆在桌子对面坐下,也把目光转向了窗外。 “姜毅,在想什么呢?” “笑昆兄,我什么都没想。身在江南的感觉真是好啊!”姜毅道,“我突然觉得,这里好像让我平静了许多,无欲无求了,就想这么默默地坐着。” “是啊,我也有同样的感觉。人生浮华,世事如梦,难得享受如此清凉啊!” “笑昆兄,今日咱们有什么安排吗?” “姜毅,你我兄弟去拜访一位名士吧,” “名士?好哇!不知是哪位名士?” “就是那大名鼎鼎的叶秋池呀。” “你说的就是那位坊间颇有名号,人称‘姑苏城中风花雪月第一人’的叶秋池?” “对,正是此人。” 姜毅兴奋地问道:“我听说此人不仅琴棋书画俱佳,而且乐于粉墨登台,演唱南曲,可是真的?” “不错,确实如此。而且,此人常常出入烟花柳巷,与妓女们诗词唱和,颇有昔日柳三变之遗风啊!”萧笑昆感叹道,“更重要的是,叶秋池遍览江南美色,凡是色艺超绝的歌妓,大都与他熟识,我们这趟江南之行,非得此人指点不可。” “哦,既然这样,还真得去拜访拜访。若能得他指点,咱们可就省大事了。”姜毅道。 萧笑昆站起身,走到门口,高声叫道:“小二。” “来啦,来啦,”店小二脆生生一声答应,一溜小跑,噔噔噔上了楼,“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小二,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呀?” “你可知姑苏名士叶秋池住在何处?” “哟,我还当是谁呀!叶秋池叶员外谁不知道?还真是巧了,他就住在离此不远的竹枝巷里。你们若是要去见他,不用叫轿子,走着去有个一炷香的工夫也就到了。叶员外的宅院门口墙上有个石牌,上面刻着一个‘叶’字,那就是了。”店小二利落地回道。 谢过店小二,萧笑昆c姜毅借了客栈的两把雨伞,按着店小二的指向,一路寻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1章 名士论美 待两人进了竹枝巷一看,果然名副其实。巷子一侧满是丛丛嫩竹,微风拂过,似有竹香飘来。另一侧则是黛瓦白墙,绵延至巷子深处。 按照小二的指点,走不多远,真的见到一座宅院门口的墙上有个石牌。姜毅指着那个“叶”字,道:“一定是这里了。”上前轻轻叩打门环,就听里面有年轻女子应声,门一开,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看了看萧笑昆c姜毅,问道:“二位公子找谁?” 萧笑昆收了伞,递上名帖,道:“姑娘,我们是从京城来的,特来拜访叶秋池员外。” 丫鬟接过名帖,微微一笑:“二位公子稍候。” 姜毅站在门房之下,细细看向院内,顿觉有些奇怪,不由问萧笑昆道:“笑昆兄,姑苏遍地园林,怎么这叶秋池的居处并无多少山石啊?这园中也太简洁雅致了吧?” 萧笑昆环顾四周,赞道:“这恰恰是叶员外与众不同之处呀!” “不知萧公子驾到,叶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爽朗话音中,一位约摸三十多岁的员外潇洒走来,看其容貌,年少时定是一位标准的美男,现在蓄有黑须,更显成熟稳重。 萧笑昆一看,忙拱手道:“是叶员外么?京城萧笑昆有礼了!” “萧公子太客气啦!”叶秋池向萧笑昆施礼道,“想不到京城鼎鼎大名的萧公子会光临寒舍,真是意外之喜呀!来来来,二位快请厅中落座。” 寒暄过后,萧笑昆拿出一个精致的小锦盒,轻轻放在桌案上:“笑昆远道而来,不曾带来重礼,这是一方玉石章料,不成敬意,还请员外笑纳。” “朋友相访,萧公子何须破费呀!” “笑昆冒昧登门,还望名士海涵。此番前来,实是有事想向员外请教!”萧笑昆开门见山道。 “哦?我一个闲散之人,有什么能帮到公子的吗?”叶秋池道。 “员外乃姑苏名士,天下谁人不知c谁人不晓啊!笑昆自忖,与员外性情相近,今天能够顺利见到员外,也算笑昆的福气呀!” “公子有话,就请直言吧。” 萧笑昆笑道:“不瞒员外,笑昆素来无意仕途,只好风月,每日里以听曲观舞为乐,也在勾栏之中与诸多粉头歌妓引为知己,京中不明就里的人常常贬损于我,说我浪荡轻浮,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我与那些酒色之徒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我视勾栏中的女子为友,从未轻看她们。笑昆生性执拗,也从不在乎他人的议论。” 姜毅听了这话,心想,笑昆兄这话说的是不是有些过呀?他并不只好风月,仅是偶尔去去勾栏,怎么如此轻贱自己呢?难道只是为了博得叶秋池的好感吗? 叶秋池略略知道一些萧笑昆的声名,只道他是个京城逍遥公子,没想到今日一见,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萧笑昆的一番表白,更让叶秋池增加了许多亲切感。 叶秋池笑道:“公子所言,其实也是叶某的写照。看来,你我二人是心性相通啊!” 萧笑昆道:“员外既然如此看我,那就更应该帮我一个忙了。” 叶秋池疑惑道:“不知公子所说的这个‘忙’,到底指什么呢?” 萧笑昆道:“笑昆久慕江南,今日亲身游历,更觉心旷神怡。然而,对笑昆而言,最为赏心悦目之事,乃是拜访江南佳丽,不知这苏杭胜地哪位美人声名最响呀?” “哦!”叶秋池一听此言,不禁抚掌大笑,“公子果然快言快语,是个性情中人,既然如此,叶某就乱语一番吧。” 萧笑昆倾身,恳切地言道:“愿听高论。” 叶秋池道:“若论这江南形胜之地,不止山清水秀c草绿花红,更是滋养美人的最佳所在。萧公子居于京城,自然见过了无数妙人,但北方干燥少雨,温润之处不及江南,所以,江南美人更多了秀柔之性c水媚之情。 “与江南美人相处,便如在洒满花瓣的温泉中沐浴一般,身心舒畅,宠辱皆忘。那才是人生之最美的享受啊!而要说谁的声名最响,这可就难了。 “依叶某看来,古往今来,凡是称得上美人者,除了天生丽质外,大都有其绝佳之处。譬如:有的善解人意,柔情似水,以性情取胜;有的歌喉宛转,妙舞天成,以术艺媚人;有的工于诗文,文采斐然,以才学动人;又有的冰雪聪明,胸有千壑,以权谋服人。 “性情者,如西施。术艺者,如飞燕。才学者,如小小。权谋者,如则天。她们,可是各有各的妙处,绝难评出谁为最c谁次之呀!” 萧笑昆叹服道:“叶兄所言极是,笑昆受教了。那么,依叶兄看来,如今江南之地,若论歌舞,哪位女子堪称花魁呢?” 叶秋池道:“我原以为公子会问哪位女子最为擅长诗文,想不到公子关心的却是歌舞,看来,公子也是重娱玩大于重才学呀。” 一听这话,萧笑昆脸面微微一红,笑道:“正如古人所言,人生如白驹过隙,倘不及时行乐,则老大徒伤悲也!笑昆不是文士,乃俗人一个,癖好自然不能免俗喽!” 叶秋池哈哈笑道:“公子真性情中人啊!”他站起身,踱步到琴案前,“咚”地一声,挑动了一根琴弦,惊起了窗外一丛桂花上的蝴蝶,望着蝴蝶翩翩远去,言道,“若论江南美人中歌舞之最,自然非陈沅莫属。” “哦?”萧笑昆问道,“这陈沅是何等样人啊?” 叶秋池奇道:“公子自言最好风月,怎么却连美如天宫仙子的陈沅都不知道?” “惭愧,惭愧,”萧笑昆道,“笑昆孤陋寡闻,确实不知。” 萧笑昆老老实实的态度,倒更加提起了叶秋池的兴致:“陈沅本是吴中人士,小字圆圆,自幼被兄嫂送入梨园,初次登台即以惊世之色艺倾倒观者,一时文人墨客c士绅豪强无不争相一睹芳华。所谓佳人配才子,前年,我的好友,名列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冒襄冒辟疆与陈圆圆一见钟情,二人定下终身之盟” 听到“终身之盟”四个字,萧笑昆心里一下凉了,说的这么热闹,感情人家已经许了人家了。 叶秋池并没有顾及萧笑昆脸上失望的神情,继续说道:“本来呀,我就等着喝辟疆的喜酒了,谁知造化弄人” 听到这里,萧笑昆急忙追问道:“造化弄人?这样说来,陈圆圆未能如愿嫁与冒辟疆喽?” “是啊,真是有情人难成眷属呀!”叶秋池感叹道。 萧笑昆心下一喜,说道:“如此说来,我萧笑昆还是有缘可以拜访这位佳人了?” “非也!”叶秋池摆摆手道,“公子还是无缘哪!” “却是为何?”萧笑昆道。 “陈圆圆未能嫁与冒辟疆,他们二人错失了一段美好姻缘。可是不承想却让杭州富商曹云淮钻了空子,那曹云淮久慕圆圆姿色,只是一直不敢做非分之想,得知圆圆险些嫁与冒辟疆后,他突然下了决心,要以重金买下陈圆圆。曹云淮还在西湖边上专门为陈圆圆置买了一所庭院,庭院内新建了一座娇楼,曹云淮真的要金屋藏娇了。” “如此说来,陈圆圆已经成了曹云淮的人了?” “据说曹云淮已经下了聘礼,但陈圆圆尚在梨园,还没有正式迎娶。” 说完这话,叶秋池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萧笑昆:“所以说,公子想要拜访陈圆圆,已是不可能了。陈圆圆已经名花有主,不会再出面了。” 姜毅在一旁听了半天,心下颇有些不以为然,都说江南多美女,难道除了一个陈圆圆,就再无其他绝色美人了吗?这样想着,嘴上不由说了出来:“员外,苏杭两地除了陈圆圆,是否还有其他擅长歌舞的美人呢?” 叶秋池略略思索,道:“有,当然有了。可是,若论及容貌c身段c歌舞三绝于一身者,则只有陈圆圆。”叶秋池展开折扇,笑道,“公子远道而来,我想你要拜访的应该是美伎中之翘楚呀!一般人物,怕是入不了公子的法眼哪。不过,公子若肯退而求其次,我倒是愿意再为你推荐一二。” 拜别叶秋池后,萧笑昆c姜毅回到客栈,姜毅问道:“萧兄,既然陈圆圆已经归了曹云淮,你看,咱们是不是另择他人呢?” 萧笑昆道:“姜毅,人生在世,凡事还是要追求极致为好。既然我们已经知道陈圆圆是苏杭一带声名最盛的歌伎了,我们就要争取到底,虽然曹云淮已经下了聘礼,但陈圆圆尚在梨园,这就是老天留给我们的机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不去‘谋’,怎知‘事’会不会成呢?” 萧笑昆一番话,让姜毅深受触动,他接着问道:“笑昆兄,我们下一步是不是应该打探一下这个曹云淮的情况?” “不错!”萧笑昆赞许地点了点头。 两天时间,萧笑昆c姜毅便基本弄清了这个曹云淮的底细。 曹云淮早年本是杭州市面上的一个混混,扬州一位姓邵的盐商来杭州经营买卖惹了一伙地痞,被曹云淮摆平了。后来不知怎么弄的,曹云淮拜了这个盐商做干老,再后来又娶了这个盐商的独生女儿邵大小姐,盐商死后,曹云淮名正言顺地继承了盐商的全部财产,十几年时间,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杭州最大的盐商。 曹云淮早就对陈圆圆垂涎三尺,可总觉得陈圆圆美如仙子,高不可攀。陈圆圆险些嫁给冒辟疆这事,确实刺激了曹云淮,他冒辟疆有什么?不就是小伙生得俊俏,有些才学吗?我曹云淮不说富可敌国,也是金银成山,这年月,才学办不到的事,金银可以办到。 陈圆圆与冒辟疆阴差阳错之际,曹云淮乘虚而入,发誓要将陈圆圆纳为己有。 陈圆圆与冒辟疆一见钟情,谁料一番周折之后,二人竟然无缘结为连理,陈圆圆芳心欲碎,大病一场。此后,便有些万念俱灰,每天无精打采,俨然病西施一个。 要说这陈圆圆久在风月场中,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呀?一个冒辟疆,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其实,越是久在风月场中的女子,越是在心底痴情得很。也正因为她们阅男无数,所以才在心中对那个“他”有了自己的标准,一旦遇到了心仪的男人,就实难割舍的下了。但这世上,真正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又有多少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2章 孤注一掷 别看萧笑昆表面力主选择陈圆圆,其实他心里也是纠结了好一阵子。放弃陈圆圆,另选一位歌妓带回京城,省时省力省事,也能够向祁国舅交差,即便将来祁国舅知道姑苏有个陈圆圆,也不会怎么埋怨他萧笑昆。但那样一来,总归是留下了一个遗憾,而且,这也不是萧笑昆做事的风格。 但如此一来,要把被姑苏名士叶秋池赞为天宫仙子的陈圆圆,从富可敌国心掠美的杭州盐商曹云淮手中抢过来,怕是要颇费一番周折了。萧笑昆嘴上说谋事在人,可他闷在客栈整整两天,竟然没能想出一条良策。 姜毅看出萧笑昆心情烦闷,也不好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便一个人悄悄出了客栈,去了街上闲逛。难得来一趟姑苏,可不能辜负了这美景良天。姑苏街市甚是繁华,红男绿女往来如织,姜毅一会儿进茶社品茶,一会儿进绣庄看绣娘刺绣,一会儿又坐上乌篷船听船娘哼唱姑苏小调,倒也逍遥自在。 正往前走,忽见一堵墙边围了一群人,指指点点似在观看什么,姜毅近前一看,原来众人正在围观一则告示。就听一位手拿折扇的中年男子说道:“官府禁贩私盐,年年禁,年年有,屡禁不绝呀。贴这告示又有何用?”另一人附和道:“就是就是,那些盐商都怎么发起来的?不贩私盐,那白花花的银子从哪儿来呀?” 姜毅看是禁贩私盐的告示,便没在意,径直往前走,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了,折回身来,将那告示仔仔细细一字不漏地看了一遍。看过告示,姜毅心中一动,他也无心闲逛了,急急赶回客栈。 推开萧笑昆的房门,只见萧笑昆正和衣躺在床上小睡,姜毅不敢打扰,刚要退出房间,就听萧笑昆道:“姜毅,去外面转了转?” “笑昆兄,你没休息呀?” “我哪里睡得来?”萧笑昆翻身坐起,姜毅拿过桌上的茶碗,给萧笑昆倒了碗茶。 “笑昆兄,我刚才在外面看了一则告示。是官府禁贩私盐的告示。” “禁贩私盐嗯?禁贩私盐?”萧笑昆若有所思,突然抬起头,双目放光,紧盯着姜毅,“姜毅,你的意思是?” 姜毅点点头,笑了,萧笑昆也笑了。 三天后,杭州曹云淮宅邸来了两位公子。曹云淮接过家丁递上来的精致名帖一看,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永平侯祁骏府幕宾萧笑昆。上面还有一枚祁骏的印章。 人的名,树的影。曹云淮不认识萧笑昆,但祁骏祁国舅的大名他可是如雷贯耳,当朝贵妃的亲弟弟c崇祯皇帝的小舅子,这谁不知道? 曹云淮想,我还没有攀上祁国舅这棵大树呀,今天他怎么会派幕宾登我的门呢?是不是有什么事?曹云淮不敢怠慢,连声说道:“快请,快请。” 萧笑昆c姜毅进了中厅,与曹云淮见礼,落座后,互相寒暄了几句,曹云淮问道:“二位公子今日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呀?” 萧笑昆微微一笑:“我二人这次来杭州,是奉了祁国舅之命,专门采购丝绸的。” “哦!”曹云淮心道:我又不做丝绸生意,你们采购丝绸与我何干哪?心下想着,口中却道,“二位公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我曹某愿为国舅爷效力,有用得着我的,尽管讲来。” “丝绸我们已经采办好了,并无其他难事。”萧笑昆道。 曹云淮面露狐疑之色,讷讷言道:“萧公子有话,就请直说吧。曹某喜欢开门见山。” 萧笑昆上下看了看曹云淮,这几眼看得曹云淮心里直发毛。 就听萧笑昆道:“笑昆来前,曾陪同国舅爷与工部尚书潘大人议过一次事。如今贼寇猖獗,满清蠢蠢欲动,朝廷剿贼护边花费甚巨,国库空虚。皇上为了充盈军费,着工部加征盐税,缉查私盐。还特别差遣祁国舅行钦差之职,督办工部。圣旨一下,江南一带陆续上了好多奏章,不乏检举私盐贩卖之事。不妙的是,其中就有您曹云淮的大名呀!” 曹云淮一听这话,立马急了,腾地站起身,怒道:“胡扯,简直是一派胡言。我曹云淮一向守法,何曾贩过私盐?” 萧笑昆道:“云淮公,莫急莫急。奏折中所言可能不实,国舅爷定会细查的。不过”萧笑昆故意停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曹云淮急迫地问道。 萧笑昆接着说道;“我知道云淮公经商多年,堪称苏杭第一盐商,您一定经常嘱咐下面在盐业经营上不得越轨。不过,您眼睛再亮,也不一定全都盯得住,说不定就有私盐混杂在您的正常经营中。说不定就被那眼红者留心了。” “你说的对,一定是有人犯了红眼病,故意陷害与我。冤枉!纯粹是冤枉!”曹云淮不住地辩解道。 其实不仅萧笑昆,就连曹云淮心里都明镜似的,哪个盐商不贩私盐?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旧账c新账,不贩私盐,单靠正常经营,哪能赚来那么多的银子?只不过有的盐商胆大,干得也大,有的盐商胆小,偷偷摸摸试试水罢了。 曹云淮又一想,别急别急,先稳住阵脚再说,平白无故蹦出这么一个国舅府幕宾,就把我吓住了?我曹云淮经营盐业快二十年了,黑白两道上朋友无数,不说呼风唤雨,也是吆五喝六,我怕过谁呀?再说了,这杭州知府c杭州将军都是自己的座上宾,即便有人上奏章,说不定花几个钱也就能摆平了。这个萧笑昆,是不是想靠着掌握的这点内幕,来我这黑吃黑呀? 想到这儿,老奸巨猾的曹云淮忽然不言语了,自顾自地喝起了茶。 场面变得有些尴尬,萧笑昆笑道:“此次来杭州,我本无心登门,但我有个远房亲戚,多年前在生意上曾经得到过您的照顾,我想,奏章之事,还是告诉云淮公为好。既然云淮公对此事不以为然,那我就告辞了。”说着话,萧笑昆给姜毅递了个眼色,示意二人告辞。 萧笑昆这最后一句话,着实话里有话,软中带硬:皇上钦点的事,你敢不以为然?真的以贩卖私盐治罪,掉脑袋也说不定。 商人本色决定了曹云淮的行事风格,不到最后时刻,他是不肯拍板成交的,此刻他心里想的是:走就走吧,我先拖几天再说。 但面子上曹云淮还是过得去的,他拱手言道:“萧公子言重了,我哪能不以为然呢?此事容我吩咐手下排查一番。不知二位住在哪里?这两日我一定差人登门拜谢。” 萧笑昆笑笑:“我们住在巷马家客栈。” 送走了萧笑昆二人,曹云淮急忙吩咐大管家曹望跑了一趟杭州知府,请教知府大人是否知道祁国舅手下有这么个名叫“萧笑昆”的幕宾。曹望回来禀报,京城确实有位公子名叫“萧笑昆”,不曾做官,但名头很响,至于他何时做了祁国舅府上的幕宾,就不清楚了。 曹望劝道:“主家,我看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祁国舅咱可是得罪不起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曹云淮缓缓坐回罗圈椅上,拿起萧笑昆那个名帖,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咱们就再会会这个萧笑昆。” 曹云淮这次很客气,专门派曹望带了两乘轿子把萧笑昆c姜毅接了过来,摆下酒宴,好生款待。席间,曹云淮满带歉意地笑道:“萧公子,姜公子,非是曹某有意怠慢二位,实在是这些年我吃了不少哑巴亏,官面上的,黑道上的,甚至地痞无赖,都没少讹诈我。再加上这些年世道不太平,我是不得不防啊!来来来,我先敬二位一杯。” “云淮公行事谨慎,我等理解。”萧笑昆道。 “说起来,我曹某也是个好交好为的人,我也很想攀上祁国舅这条高枝儿啊!萧公子,以后诸事还请你多多关照呀!” “好说好说!” “曹望,”曹云淮一挥手,曹望捧过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黄澄澄的十锭金元宝,一锭金元宝下压着两张银票。“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萧公子在国舅爷面前引荐引荐,恳请国舅爷笑纳。” “呵呵!”萧笑昆微微笑了笑,“云淮公,看来你真是误会我了,你也误会国舅爷了。” “哦?”曹云淮奇怪道,“萧公子何出此言?” “也难怪,云淮公你是没见过我们国舅爷呀?国舅爷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世间俗人,他性情耿直,从不爱财。要不,皇上也不会让他来督办这么大的事儿。” 曹云淮捻着胡须,有些不知所措了:“如此说来,我是唐突了?可是,萧公子,我怎么着也得给国舅爷送点见面礼呀?要不然,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呀!” 姜毅一听这话,心中暗笑,这老家伙,总算着了笑昆兄的道儿了。 萧笑昆道:“云淮公切莫拿世俗眼光看待国舅爷,您若想结交国舅爷,不能只在乎这一时一刻不是?所谓路遥知马力c日久见人心,咱们只要平时把国舅爷伺候好了,还愁他老人家不关照你吗?” “那是那是。”曹云淮频频点头,“可是,萧公子,不怕您笑话,我这人急脾气,我还是想在国舅爷面前表示表示。您是国舅爷面前的红人,您得给我这个机会不是?” 萧笑昆想了想,笑道:“云淮公对国舅爷的一番真情真是天地可鉴呀,我回去后一定把云淮公的恳切之情转达给国舅爷。” “多谢萧公子,”曹云淮端起酒杯,“萧公子,请!请!” 萧笑昆饮罢,把酒杯轻轻放下:“不瞒云淮公,我这趟江南办差,诸事都已完结,我和云淮公一样,也想额外办件让国舅爷高兴的事,可当局者迷,我竟然想不出有什么能让国舅爷高兴的。” 曹云淮眼珠转了转,眼神一聚,瞬间又散了,干笑两声道:“曹某与国舅爷从未谋面,就更是无从得知国舅爷所好了,这事儿还得萧公子亲自定夺呀。国舅爷身居高位,那好事c喜事c高兴事定是天天都有,您只需挑出最最让国舅爷高兴的事,不就结了?” “嗯,云淮公所言极是。”萧笑昆环顾室内,指了指墙角摆放的一架瑶琴,“不怕云淮公笑话,笑昆对琴理略知一二,每每和国舅爷在一起时,只要谈起琴理,抚动琴弦,国舅爷就会快慰非常,此时,若有歌伎献上美妙歌舞,国舅爷就更是心旷神怡了。” “哦!”曹云淮长哦一声,拍手笑道,“这便罢了,既然如此,萧公子何不挑选一位绝色歌伎献给国舅爷?自古江南多美色,这应该是献给国舅爷最好的礼物了。” “哎呀,云淮公真是一言点醒梦中人啊。”萧笑昆喜道,“但我初来江南,不知就里,这江南一带的歌伎中谁最有名呀?” “最有名的当然是陈圆圆喽!”说出陈圆圆三字,曹云淮竟然显得有些洋洋得意,这让萧笑昆c姜毅心里都有些吃惊,这曹云淮不是一心要得到陈圆圆吗?按理说他应该有所隐瞒才是,怎么主动说出了陈圆圆? 其实,萧笑昆c姜毅有所不知,曹云淮这些日子正为陈圆圆闹心呢。曹云淮自从下过聘礼之后,就心急火燎地想把陈圆圆早日娶过门来。可陈圆圆呢,不是今天头痛,就是明天心口不舒服,要不就干脆整日蓬头垢面闭门不出。 曹云淮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这陈圆圆是对自己不中意,不想嫁给他,故意拖延罢了。曹云淮火一般的激情,渐渐冷却下来,加上去年新娶的四夫人怕陈圆圆进门后分宠,死缠烂打让曹云淮作罢,曹云淮真的有些骑虎难下了。 如今,听到萧笑昆要给国舅爷物色一位歌伎,曹云淮心中一动,既然你陈圆圆不愿嫁给我曹某,那我干脆就把你转给国舅爷得了。有了进献美人之功,还怕我的盐商生意不独霸江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3章 红颜怨 帷幔半掩,绣榻蕴香。 娇慵无力的陈圆圆把自己裹在锦被之中,一动不动,任凭婢女青果轻声呼唤,陈圆圆仍是一声不吭。 “姐姐,我给你熬了莲子燕窝,你好歹喝一口吧,再不心顺,也得珍惜身子不是?”青果小声劝道,“其实,姐姐也不必太过烦心,依青果看来,凭姐姐的声名,就不答应那个曹云淮,他能把你怎么样?他还敢明抢吗?” “可话又说回来了,再怎么说咱们也只是唱曲弄舞的歌伎,你别看那些达官贵人们整日里围着你花天酒地的,他们也不过是拿咱取乐罢了,真遇到事儿,谁都帮不了咱们,还得自己拿主意。主家妈妈已经收下了人家送来的聘礼,我看,不答应也难啊!”青果又道。 陈圆圆猛地掀开身上的锦被,坐起身,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青果道:“青果,你到底算哪儿头的呀?你是在给我舒心,还是故意给我添堵?” 看陈圆圆猛地坐起,青果吓了一跳,赶忙起身,退后两步,低眉顺眼地道:“姐姐不要生气,青果不会说话,你看我这张嘴,心里想的就是说不出来,说出来的意思却又反了。”青果拉过靠枕,垫在陈圆圆腰后,“姐姐躺得乏了,我给姐姐揉揉腿吧。一会儿姐姐起来,吃点东西吧。” 陈圆圆嗔怪地看了青果一眼:“死妮子,净会跟我油嘴滑舌,还说不会说话呢?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这半年来,陈圆圆心情一直不好,本来与冒辟疆一段人人看好的姻缘,竟然有始无终,能不让她伤心吗?这么多年来,冒辟疆是唯一一个让她陈圆圆心动的男子,二人情投意合,多少次幻想着泛舟江湖,学那范蠡西施,过上一段与世无争c举案齐眉的惬意生活。可如今,这一切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辟疆郎君,自从姑苏一别,你便再没现身,你到底去了哪里呀?你知不知道,圆圆度日如年,祈盼着你早日践那婚姻之约,可是,你为什么一走便杳无音信了呢?难道真如人们所传的那样,是父亲大人斩断了我们之间的红线吗? 内心深处,陈圆圆已经隐隐地有些怨恨冒辟疆了。不是吗?如果冒郎早日现身,怎么可能让那盐商曹云淮有机可乘?青果说的不错,那曹云淮已经用金银珠宝获得了主家妈妈的首肯,即便自己一万个不情愿,恐怕到最后也是身不由己呀! “青果,你出来一下。”主家妈妈的婢女石榴在外面冲青果招手道。 青果出了房门,低声问道:“有事吗?石榴。” “妈妈让我传话,请姑娘到前厅去一下,说来了两位公子要见姑娘。” “你没说姑娘倦怠,还没起床吗?” “我说了,可妈妈说,这两位公子来头不小,请姑娘一定见上一面。” “呀!是不是那位冒公子来了?” “不是,冒公子我见过,不是他。来的这两人说是从京城来的。” 萧笑昆没有想到,事情进展的比预想要顺利很多,曹云淮不仅答应了放弃陈圆圆,而且慷慨地表示,送给陈圆圆主家妈妈的那份聘礼,转到祁国舅的名下,就当给国舅爷的见面礼了。萧笑昆也没客气,当场就代表祁国舅笑纳了。像曹云淮这种人,你不让他花银子,他心里会不舒服,认为你看不起他,让他破费一把,他反倒乐得屁颠屁颠的。 曹云淮还挺认真,亲自写了一封书信,派管家曹望陪着萧笑昆c姜毅从杭州回到姑苏。见到陈圆圆的主家妈妈,曹望呈上书信,把曹云淮的意思学说了一遍,萧笑昆当即表示,愿意奉上双份聘礼,外加重金,迎接陈圆圆入京。 主家妈妈吓了一跳,她做梦也没想到来人会是国舅爷跟前儿的,国舅爷派来的人看上了圆圆姑娘,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看来那个曹云淮还真是知趣,别说你曹云淮主动让出了,即便不让,人家国舅爷张口要,你敢不给吗? 其实姜毅私下也曾问过萧笑昆,我们有国舅爷在后面撑着,如果直接向曹云淮要人,他不也得乖乖地让出吗?萧笑昆笑道,我们虽然后台很硬,但还是尽量不以势压人为好,免的闹得沸沸扬扬,坏了国舅爷的名声。 萧笑昆主动提出要给双份聘礼外加重金,主家妈妈更高兴了,一边打发婢女石榴快去请圆圆姑娘来前厅见客,一边好生招待萧笑昆c姜毅二人。 陈圆圆听说京城来人要见自己,心中本能地生出了反感,京城来人早已不是新鲜事了,这些纨绔子弟,整天就知道寻花问柳,花天酒地,他们千里迢迢来到姑苏,豪掷千金眼都不眨一下,一个个除了满身铜臭,哪有半点可心之处? 陈圆圆冷冷地道:“石榴,你去回妈妈吧,就说我身子倦怠,不想见客。” 石榴踌躇半晌,为难道:“姑娘,你还是见上一面吧,要不,妈妈又要骂我了。” 看石榴撅着小嘴杵在那里不动,陈圆圆心软了:“好了,你去回禀吧,我这就过去。” “哎!”石榴脆生生地答应一声,转身跑去前厅了。 此时,姜毅坐在前厅,忽然莫名地紧张了起来,自从来到苏杭之后,这里人人都说这位陈圆圆堪称天下第一美人,马上就要见到她了,自己不是在做梦吧?姜毅感觉手心已经沁出了汗水,他悄悄地在膝盖上蹭了蹭手心。 耳听一阵细碎的环佩声由远及近,青果前面引路,后面一位佳人聘婷而来。今日陈圆圆并未盛装,只是家常打扮,松松地挽着一窝丝的发髻,白色襦裙衣带飘飘。她只是柔闪娇躯c轻抬迈过门槛,那风流举止c美人气度就已然让萧笑昆c姜毅两人痴醉了。 陈圆圆不世之美艳,竟然让姜毅不敢直视,就连见多识广的萧笑昆也感觉呼吸比往日急促了不少。 及至陈圆圆抬眼看向来客时,萧笑昆c姜毅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主家妈妈忙说道:“二位公子,这就是我家姑娘圆圆,只因这几日身子无力,一直卧床休息,今日草草见客,还望二位公子多多包涵。” 萧笑昆笑道:“妈妈言重了。既是居家,随意也好。” 主家妈妈又对陈圆圆道:“姑娘,这两位公子是从京城来的,这位姓萧,这位姓姜。” “见过萧公子,见过姜公子。”陈圆圆向二人分别道了万福。萧笑昆c姜毅一一回礼。 坐定之后,陈圆圆悄悄打量二人,见萧笑昆c姜毅举止大方c潇洒飘逸,与心上郎君冒辟疆颇有相似之处,不禁对二人有了些好感。 陈圆圆轻启丹唇,柔声说道:“二位公子来得不是时候,圆圆身有小恙,今日不能歌舞,还请见谅。” “姑娘,我们来见你,并非为了听曲观舞。”萧笑昆道。 “哦?那二位公子来见圆圆,为了何事?” 主家妈妈插话道:“姑娘,二位公子可是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呀。” 陈圆圆淡然道:“妈妈又说妄语,圆圆能有什么好消息?” 主家妈妈面向萧笑昆c姜毅,摊手道:“你们看,姑娘还不信我。”她转向陈圆圆道,“姑娘,你不用憋屈了,那曹云淮不会娶你了。” “什么?妈妈你说什么?”陈圆圆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乖巧的青果顾不上礼仪,一旁搭话道:“姐姐,妈妈说那个姓曹的不会娶你了。” “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圆圆问道。 萧笑昆道:“姑娘,我看这件事还是我来给你解释吧。我们这次来姑苏,是受当朝国舅祁骏所托,专程迎接姑娘进京的。所以,曹云淮不得不打消了迎娶姑娘的主意。” “原来是这样,”陈圆圆刚刚有些兴奋的脸颊,顿时又变得冷若冰霜了,“我就说嘛,我一个歌伎,能有什么好消息?依公子所言,我不过是从曹云淮之手转到你们的国舅之手罢了。” “若常人看来,可能确实如姑娘所说,但笑昆并不这样看。姑娘天姿国色,艺压群芳,如果只是蜗居姑苏,未免太可惜了。京城是皇亲国戚c文武大臣c风流才俊聚集之地,姑娘去了京城,岂不是有更多的机会?说不定,姑娘还会有幸陪王伴驾呢!”萧笑昆解释道。 “呦,照公子所说,能够陪王伴驾便是无上荣光了?”陈圆圆反感地问道。 萧笑昆一怔,心底暗暗挑起了大拇指,真看不出,这陈圆圆一个弱女子说出话来竟然还有些胆量,心中一热,道:“笑昆所言,只是从市井俗人的心理出发,若不中听,还请姑娘海涵。” 姜毅忍不住在旁说道:“姑娘,萧公子父亲本是吏部尚书,但萧公子无意功名,从来不愿攀龙附凤。” 陈圆圆冷笑道:“既然公子从不攀龙附凤,为何今日为了国舅之事,却要奔波千里?” 萧笑昆笑着摇了摇头,道:“姑娘有所不知,国舅爷祁骏并不类同常人,他是个性情中人,喜好与文人墨客诗酒相和,且有孟尝之风。笑昆虽不为官,但与国舅爷祁骏却是极为要好的朋友。此次来姑苏,实是受朋友所托。” 陈圆圆袅袅起身,莲步轻移,姗姗来至鹦鹉架前,伸出纤纤玉指轻抚鹦鹉羽毛,缓缓言道:“国舅要我进京,圆圆自知无力抗拒。我若是不应承下来,想必又会引来一阵狂风骤雨。圆圆累了,圆圆也不想再让妈妈心里烦怨。二位公子,你们且容圆圆几天,待我打理一些杂事如何?” “这个自然,悉尊姑娘。”萧笑昆心中暗喜,想不到陈圆圆竟然爽快地答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4章 失足落水 回到闺房,青果焦急地问陈圆圆道:“姐姐,刚才我都急坏了,老一个劲儿地给你使眼色,你怎么装做看不到呢?难道你真的答应随他们进京?” “我为什么不答应呢?”陈圆圆淡然言道。 “姐姐,你可太出乎我意料了?难道你不等冒公子了?”青果真不敢相信这话会是从陈圆圆口中说出来的。 “等?”陈圆圆幽幽叹了口气,“我已经等了他这么久,他一去便无半点消息,如果他真的在乎我,怎么着也该捎个口信来呀!” “也许冒公子被什么事情缠住了呢?”青果还是愿意陈圆圆嫁给冒公子,那才是郎才女貌,人间绝配呀! “青果,你都看到了,不是我不等,而是我没办法等了。先是一个盐商,现在又冒出个国舅,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够左右自己的姻缘?也许,圆圆真的命该如此。”陈圆圆在心底怅然言道:冒郎,失去了圆圆,你会悔恨终生的! 第二天,萧笑昆c姜毅再一次来见主家妈妈,主家妈妈请了保人,写下文书,除了曹云淮转赠的聘礼,萧笑昆又送上了同样贵重的另一份聘礼,外加一笔重金。 接下来的数日里,萧笑昆c姜毅开始筹划如何将绝代佳人陈圆圆带回京城。 水路。旱路。要回京,无非这两条路。 萧笑昆道:“姜毅,你看是走水路好,还是走旱路好?” 姜毅道:“不瞒兄长,这两日我心里也一直在琢磨这个事儿,事关陈圆圆安危,不得不深思熟虑呀。” “你的意思呢?” “笑昆兄,我是这样想的,为掩人耳目,我们不如设个迷局。” “迷局?”萧笑昆奇道,“设个什么迷局?” 姜毅道:“我认为,还是水路为上策。本来我们应该走旱路,我大明原来设有驿站,每一段都有兵卒值守,安全方便。但如今驿站已撤,旱路的优势没了。况且兵荒马乱的,危险不断。现在选择,便是水路为佳。 “走水路,接触人少,少了很多可能增加的风险,我们可以沿运河一直北上。为了分散人们的注意力,我们先雇佣几辆马车,先行旱路,出姑苏,直奔京城。走水路的话,我们最好雇佣正副两条商船,互为接应。圆圆姑娘登船时,要女扮男装。” 萧笑昆频频点头:“虽然听起来过于谨慎,但如今身处乱世,不得不防啊!姜毅,你想得很周到,这次来江南,我是选对你了。” “笑昆兄过奖了,也许我的想法还有不妥之处,仅供兄长参考。最终还要靠兄长定夺。”姜毅谦逊道。 萧笑昆沉思片刻,道:“就按你说的办吧,你我各在两条船上,我与萧五c陈圆圆c婢女青果在一船,你在另一船上,让萧六带着几辆马车走旱路回京。” 萧六骑着马匹,萧笑昆c姜毅c萧五坐进马车,一行人悄悄出了姑苏。离开姑苏百余里后,萧六带着马车继续前行,萧笑昆c姜毅c萧五却悄悄潜回姑苏,接了陈圆圆与婢女青果,女扮男装,坐上两条商船,从姑苏前往运河。 这日,船只驶入淮安,大家一直绷紧的神经,在十几日的平安无事之后,终于松弛下来。姜毅坐在后船船首,一边欣赏两岸风光,一边观察着过往船只。 自从驶离淮安码头,后面便跟了一条货船。运河之内,船船相接c鱼贯前行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姜毅并未在意,可是,行船多半日,驶过几个小码头之后,货船依然跟在后面,姜毅不禁有些警觉了。萧笑昆也注意到了这条船,在前船向姜毅做了个手势,那意思自然是让姜毅多加注意。 姜毅故意摆出一番悠闲自在的样子,眼睛却偷偷地瞄向货船,就见货船上一位长身玉立的少年走出船屋,盘腿坐在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埙,凑在嘴边吹了起来,一阵清雅之声传来,令人古意顿生。 姜毅本好乐器,听这少年吹得一手好埙,不由侧目多看了几眼,这少年一身白衣,虽然坐在船头,但腰背笔直,黑发飘飘,双目微闭,一副怡然陶醉的样子。 姜毅听得入了神,不错眼珠地看着少年。少年吹罢埙曲,静默片刻,突然睁开双眼,正与姜毅四目相对,碰了个正着。姜毅不禁有些慌乱,急忙撤回眼神,少年却嘴角上翘,笑了。 “哎,这位小哥,你也会吹埙吗?”白衣少年问道。 咦?听这语声,怎么像个女孩子?见人家主动问话,姜毅不好不答了:“我,我只是略知一二。这东西,我还真没吹过。” “那你会什么乐器?” “我呀,我只会抚琴。” “那也不错呀。会抚琴,学吹这个会很容易的。来,你试一试。”少年扬起手,示意了一下,竟然直接将埙抛了过来。 姜毅慌忙兜起衣襟,把埙接住。学那个少年,几个手指堵住声孔,凑在嘴边使劲吹了起来。咦?这埙怎么带着一股香香的味道?姜毅鼓起腮帮越是用劲,那埙越是不响,只发出了几个噗噗的声音。 那少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姜毅拿着埙,左看右看,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行,我还真是吹不响它。” “你的方法不对,嗨,干脆我教教你吧。” 少年在船板上退后几步,忽地紧跑两步,一个旱地拔葱,嗖地一下,径直跳到了姜毅的船上,船身微微一晃,少年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姜毅面前。 这一下,姜毅着实惊得不轻,敢情这少年是习武之人! 少年从姜毅手中拿过埙:“看着,你得这么吹。”少年红润的嘴唇微微一触埙孔,一阵幽雅的声音便袅袅地从埙中散了出来。 少年站在了近前,姜毅只觉得那股香香的气味更加浓郁了,仔细看这少年,脸颊粉扑扑的,五官端正精致,脖颈颀长秀气。再看少年胸部,鼓膨膨的,在白衣下隆起了两道弧线。 我的天!难道难道又一个女扮男装? “给,你再试一下。”少年把埙递给姜毅,姜毅哪还顾得上接埙,眼睛直直地盯着少年,下意识地指着少年的胸部问道:“你,你,你是” 少年低头一看,“哎呀”一声,脸倏地红到了耳根,猛地一推姜毅:“你,你看哪儿呢?” 此时,姜毅正站在船边,毫无防备,少年一推,姜毅正好踩在一柄竹篙上,竹篙一滚,姜毅一个趔趄,扑通一下掉到了运河里。 姜毅本不会水,拼命扑腾,大喊:“救命!救命!” 前船的萧笑昆c萧五听见喊声,往这边一看:“是姜毅!”可他们都不会水,干着急没有办法。 少年开始还未在意,看姜毅真的不会水,也急了,忙抄起那柄竹篙,伸给姜毅:“快,快抓住!” 姜毅虽然落水,好在没有慌乱,一把抓住了救命的竹篙,两个船夫跑过来,和少年同时一叫力,像捞落汤鸡一样把姜毅拉上了船。 还好,姜毅只是喝了几口水,连吓带呛,瘫坐在船头一阵咳嗦。看自己,头发乱了,衣服也湿了,真是狼狈不已。 少年着急地说道:“小哥,快把湿衣服脱下来吧,河面风大,小心着凉!” “我,我回船屋换吧。”姜毅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浑身无力,一屁股又坐下了。 少年面有愧色,歉意地说道:“小哥,真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姜毅苦笑道:“不怪你,是我没有站稳。” 少年和船夫搀起姜毅,把他送进船屋。姜毅道:“姑娘,你回去吧,我没事的。”少年见姜毅直呼自己“姑娘”,不禁红了脸,现出了女儿家的忸怩之态:“小哥,你先换衣服,过一会儿我来看你。” 两船靠近,姑娘一跃身,回到了自己船上,站在船头,呆呆地望着姜毅的船屋。 萧笑昆c萧五的船也靠了过来,搭上船板,二人进到船屋,看姜毅没事儿,说了几句话,又回到了前船。 姜毅换好了衣服,躺在船屋歇息了半晌,这时,船夫进来道:“东家,刚才推你落水的人来了。” 姜毅还未答话,舱门一开,那姑娘提着个精致的瓷罐走了进来:“小哥,我让船娘熬了姜茶,你快趁热喝了吧。” 姜毅坐起身:“姑娘,谢谢你了。” “小哥,你们这是从哪儿来,又去哪儿呀?”姑娘问道。 一听这话,姜毅怔了一下,答道:“我们从杭州采买了一些货物,这是返回京城。” “哦?你是京城里的人呀?”姑娘听说姜毅来自京城,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怪不得你们前面那条船那么宽大,你们京城里的人是不是都特别有钱?” 姜毅笑了:“京城里的人也不是都有钱,譬如我吧,我就只是一个给人家打杂的人,我就没钱。” 姑娘看了看姜毅,摇摇头:“你可不像打杂的,你像个读书人。” “读书人?”姜毅自嘲道,“我虽读过几年书,但却是枉称读书人呀。” 姑娘道:“我从没去过京城,京城是皇上住的地方,那里一定很好玩吧?” 姜毅道:“皇上住的地方叫皇城,皇城里我也没去过,皇城外面么,和其他地方差不多。姑娘救了我,我还不知道姑娘的芳名呢,可否告诉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5章 关观姑娘 “我叫关观。你呢?”姑娘落落大方地道。 “我叫姜毅。姑娘,你这名字谁给你起的呀?真是好名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后面两句诗,姜毅没好意思念出来。 “我和关老爷是一个姓,这第二个观,是观赏的观。” 互报了姓名,二人忽然都没话了。关观捧起瓷罐,又给姜毅倒了碗姜茶,扭身将瓷罐放在了一旁的方桌上。姜毅看关观身段颀长曼妙,却偏要着一身男装,又想到前船的陈圆圆也是男装罩体,不由脱口道:“可惜,可惜呀!” 关观好奇地问道:“小哥,可惜什么?” “你一个女孩子家,为什么要做男人打扮呢?”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出门在外,这样方便。” 姜毅想起关观将埙抛给自己的画面,不由又笑了。 关观道:“你这人真有意思,你笑什么?” 姜毅不解地问道:“关姑娘,我和你素不相识,你怎么把自己吹的埙抛给我呢?” 一听这话,关观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娇俏的脸儿倏地红了:“我,我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我身边几乎都是男人,我常常就忘了自己是女儿身。再说,”关观抬起头,毫不躲闪姜毅的眼睛,“再说,我一见到你,就觉得有眼缘,你和别人不一样。” “我看你们的船在我们后面快一天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我们是在运送一些货物,用不多远,咱们就要分开了。” 关观正要再和姜毅说些什么,忽听外面有个妇人在唤自己的名字。“我家二娘差人在叫我呢,我得走了。”刚要迈出舱口,关观又折了回来,从怀里掏出那个埙,递给姜毅道:“小哥,这个就送给你吧,要不了多久,我们也会去京城的,说不定,咱们会在京城里见面呢。” 目送关观出了舱口,姜毅端起茶碗,把剩下的姜茶一饮而尽。 仔细端详手中的埙,姜毅试着吹了吹,还是没有吹响。 关观回到船屋,进门一看,只见二娘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关观小心地问道:“二娘,你生气啦?” 二娘故意板着脸,骨子里却掩饰不住百般的疼爱:“你这疯丫头,净会胡闹。你说,二娘能不生气吗?” 关观扭绞着一双手,道:“二娘,我也没做什么呀?” “你还没做什么?你以为我没看到?无缘无故蹦到人家船上,还把人家推到水里,来时王娘怎么叮嘱你的,你怎么全都抛到脑后去了?”二娘数落道。 关观委屈地撅起了小嘴:“二娘,我没有忘记王娘的叮嘱,实在是太凑巧了,我也没想到那书生会掉到河里。” 二娘摆手让身边的两个婆子退出舱外,指了指身边的锦墩:“来,坐我身边来。” “嘻嘻,我就知道二娘疼我。”关观乖巧地坐在锦墩上,把头埋进二娘的怀里,二娘抚摸着关观柔顺的秀发,捏了捏关观如同羊脂玉般的元宝耳朵:“丫头,二娘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书生啦?” “哎呀!二娘!你说什么哪!”关观抬起头,满脸通红,“我不就送了趟姜茶吗?我把人家推下水,送罐姜茶还不应该?” “应该,应该。”二娘眼角含笑,不说话了。 看着二娘笑眯眯的眼睛,关观道:“不过嘛,我觉得这个书生真的跟咱们那帮骑马弄剑的人不一样啊。” “怎么个不一样呢?”二娘故作不解地问道。 关观歪着头想了想,道:“我也说不出,反正就是不一样。” 二娘笑了:“傻丫头,你自小在军营里长大,身边的人,不是骑马使枪的将军,就是舞刀弄棒的兵卒,即便咱们内营,也多是粗使的丫头c婆子,像今天这位眉清目秀c风度翩翩,甚至面皮比好些女孩子还要白净的小生,你当然少见了。唉,也不怪咱们丫头心动,二娘要是年轻二十岁,我也会春心萌动的。呵呵。” “二娘,你又取笑我。”关观娇嗔地推了一下二娘。 “丫头,说正事。这书生船上还有谁呀?”二娘忽然严肃地问道。 “那个书生名叫姜毅,除了他,就是两个船夫,没别的人。”关观道。 “不过,前面那条大船倒是有些形迹可疑,你没见那个黑衣人吗?出来透气,怎么头上还戴个罩纱的帽子呢?我看那身量,不像是个男人,倒像个女孩子呢?还有那个书童,也太过秀气了。”二娘道。 “二娘,你是说前面那条大船上的那个黑衣人和我一样?” “嗯,不离十。不过,”二娘思谋道,“虽然前面两条船神神秘秘的,但看得出,他们不像是官府中的人,也许真的是客商呢。我们这一趟的差使已经完成了,可以回去交令了,不管他们了。” “二娘,你是说,咱们马上就不和他们同行了?” “不,还没到地方,先这样再走一段。前面有这两条船,对咱们也是个掩护,会尽可能地减少官府对咱们的注意。我估摸着,再走两天,咱们就可以和他们分道扬镳了,到了地方,你王娘自会派人来接应咱们的。” “二娘,我探听来了,他们是京城里的人,他们这是要回京城。” “哦,这不奇怪,运河上,很多船都是往来于京城的。” “王娘不是说,总有一天,咱们会打进京城么?” “不错,”一听这话,二娘突然双眸放光,“这两年,咱们的军威越来越壮了,最近的好多阵仗,官兵都是不堪一击,我看哪,大王离打进京城登基坐殿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关观神往地说道:“要真有那一天,我一定坐上八抬大轿,把皇城绕个遍。” “瞧你这点出息,”二娘笑道,“那是最简单的事了,咱大王要真能当了皇帝,你关观可就是公主了。” “二娘,不对吧。我听说皇帝的亲生女儿才可以称作公主,我也能当公主?” “怎么不能?大王是你的亲姨夫,到时候让王娘说句话,封你个公主当当还不是小菜一碟?” 天色渐晚,运河河面上的水波从日光粼粼变成了月影荡漾,行驶的商船纷纷靠岸,挂起了船灯。河风拂过,一阵肉香飘进了姜毅的鼻翼,他站在船头看前面萧笑昆的大船正在慢慢靠岸,也便招呼自己的船夫靠岸。萧五站在大船船尾对姜毅说道:“姜公子,我家主人发话了,今晚咱们到岸上吃饭。” 姜毅回头一看,关观她们那条船也在往岸上靠。 突然,岸上传来了一阵铜锣声响,就见一队官兵打着火把从堤岸上漫了过来,足有百八十号人,只听领头的高声喊道:“各家的船只听着,马上靠岸接受盘查,再有行船者,一律拿下。” “快快快,靠岸靠岸。”众多士兵附和道。 “呦呵,这条大船很是阔气呀!谁是船主?”一个当官模样的带着十几个兵卒登上了萧笑昆的大船,此时萧笑昆早已候在船头,拱手施礼道:“这位军爷,我是船主。” “哦,你是船主呀?你们这是从哪来,到哪去呀?” “回军爷,我们是京城的,从苏杭购进了一些丝绸,这是要回去了。” “看你的穿戴,挺阔气呀!船屋里还有什么人吗?” “不瞒军爷,船屋里是我的家室。” “让她们出来,我们要盘查。” 姜毅一听,心说坏了,陈圆圆和青果都是男人装扮,此时现身,肯定说不清楚,一旦被官兵纠缠起来,可就麻烦了。 萧笑昆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祁国舅那封信笺,递给这个当官的:“军爷,我们是京城祁国舅府上的。” 早有兵士举过火把,这位军爷展开信笺看过,忙施一礼:“得罪得罪,我们也是奉了我家将军之命,还请萧公子见谅。” “你家将军是谁呀?” “萧公子,你还不知道吧?你们现在已经到了淮阴地界,我家将军就是淮阴总兵张宗全。” “不瞒军爷,我们自姑苏出来这许多天,还是第一次遇见官兵盘查,看来,张宗全将军真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将军呀!” “萧公子过奖了。我们主要是盘查盗匪,以免百姓遭到祸害。” 一个兵士跑了过来:“老大,旁边这条船不大对劲,全都是女人,连船夫也都是胖壮的妇人,船上除了丝绸,还有大量的药材。” “哦?走,过去看看。” 实际上,姜毅早就对关观她们这条船产生了疑问,但关观把自己从河里救了上来,又知情知意地送过来姜茶,让他好感顿生,特别是关观这姑娘,说不出的招人喜爱。听到官兵要盘查她们,姜毅忙看了萧笑昆一眼。 萧笑昆看到了姜毅眼神里的慌张,他冲军爷笑道:“军爷,这条船是我一位好友的商船,做些生意,还请军爷行个方便吧。” “哦?”军爷看了看那条船,也冲萧笑昆笑了,“既然是萧公子朋友的商船,那就算了。”一拱手,一群人奔了别的船。 这一幕,恰被关观看了个真真切切,她冲着萧笑昆c姜毅笑了笑,拱了拱手,转身回了船屋。 “二娘,好险呀!差一点官兵就要查咱们船了。那条大船上那个公子模样的人几句话就把官兵打发走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管他呢,既然已经给咱们解了围,说明咱娘们儿还是吉星高照的。” “二娘,咱们要不要去谢谢人家呀?” “不要去,你去谢了,反倒会引起人家的怀疑。” “那,要不咱们赶快起锚,连夜离开这个地方吧。” “那就更错了,傻丫头,那样一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沉住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6章 性情中人 萧笑昆本来打算带姜毅c萧五到岸上酒馆,喝点小酒松快松快。谁料官兵突然出现,一通闹腾,让萧笑昆没了兴致。他让萧五告诉船上的厨子准备饭食,就在船上吃了。 用罢晚饭,又歇了一会儿,月色越发皎洁。萧笑昆抽出随身宝剑,在船板上舞起剑来。萧笑昆太过投入,竟连岸边站定一个人都没有发觉。 一套剑法舞罢,只听一声:“好!” 萧笑昆这才看见叫好之人,忙拱手道:“区区小技,见笑见笑。” “看萧公子文质彬彬,不想竟能舞得一手好剑呀!”那人道。 “惭愧,惭愧,不过花拳绣腿罢了。咦?你怎知我姓萧?” 那人哈哈笑道:“在下张宗全。” “张宗全?”萧笑昆忽地想起,张宗全不就是刚才那位军爷提起的淮阴将军吗? “哎呀呀!”萧笑昆赶忙下船,来到张宗全面前,深施一礼道,“不知淮阴张将军驾到,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张宗全扶住萧笑昆道:“免礼免礼,萧公子太过客气了。刚才听军汉禀报说,祁国舅的船只到了淮阴地界,我便赶快过来了。萧公子,咱们岸上一叙吧。” 萧笑昆本想推辞,但见张宗全十分客气,只好答应道:“如此,讨扰将军了。” 二人走进岸上的一家酒馆,酒保早已布好了酒菜,看来人家张宗全已经准备好了。 张宗全也是有心要讨好祁国舅,所以才设宴招待萧笑昆。几杯酒下肚,话语渐渐活络了起来,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谈京城官场,谈江南繁华,竟是十分的投缘。 正话语畅快间,张宗全忽然话锋一转,问道:“萧公子,你这船上还有何人呐?” 萧笑昆一怔,旋即沉稳地答道:“这次江南之行,贱内相随,除了贱内,就是杂役c船夫等等了。” 张宗全哈哈一笑:“公子真会说话,恐怕不是公子的贱内,而是一位歌伎吧?” 萧笑昆一惊,手中酒杯里的酒险些晃出:“张将军,此话从何讲起呀?” 张宗全身子一仰,笑道:“难道萧公子还不知道吗?现在整个江南都已经传遍了,说祁国舅派京城名士萧笑昆来到姑苏,以重金买走了江南有名的歌伎陈圆圆。我没料到会在淮阴运河边上遇到萧公子。真是三生有幸啊!” 此言一出,萧笑昆半晌无言。张宗全接着说道:“萧公子走的是水路,难怪不知道坊间传言。”张宗全一点手,旁边过来一个小校,把一个小包裹放在了桌面上,张宗全顺势往前一推:“萧公子既然是国舅爷的人,那么萧公子途经淮阴,便等于国舅爷途经淮阴了。宗全没有什么好孝敬的,这里有一些银两,权当路上买杯茶解解渴吧。” “不可不可,笑昆途径淮阴,没有拜访将军,已是过错,怎好让将军破费。” “公子不要客气,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一定要收下,公子可不要驳我的面子呦。” “如此,我就替国舅爷谢谢张将军了。” “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希望公子能够相助。” “哦?我能助将军什么?” 张宗全干咳两声,压低了声音道:“我想见陈圆圆一面。” 张宗全这句话着实让萧笑昆吃惊不小,都说武人粗鲁,今天算领教了,这个张宗全也太张狂了,竟敢提出这样的要求,难道他就不怕国舅爷怪罪? “张将军,如今的陈圆圆已经不同于往日了,她已经是国舅爷的人了。”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这个人啊,好奇心特重。这次坊间传言,都说陈圆圆乃是江南第一美人,如今第一美人来到了我的眼皮子底下,我怎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再说了,陈圆圆在姑苏不过是一名歌伎,每日里见客也是常事,今晚,我见她一面又有何不可呢?” “张将军,此事若是让国舅爷知道了,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呀。” “所以才求公子通融么!”张宗全又强调道,“都说陈圆圆色艺双全,若能见上一面,想来必定不负此生呀!” 张宗全又道:“萧公子这一路行来,美人相伴,不离左右,真是羡煞人呀!我张宗全戎马倥偬,餐风饮雨,也算为大明江山尽了微薄之力,今日请求见一见陈圆圆,难道过分吗?” 他这一问,萧笑昆竟然一时语塞,哑口无言。 “如果,我不答应将军呢?”萧笑昆道。 张宗全笑了:“我想公子应该不会吧。我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一睹芳容。”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萧笑昆直视张宗全片刻,道:“好吧,张将军既然这样说,那我只好去通告一下了。” “听凭公子安排。” 萧笑昆进入船屋,对陈圆圆如实相告,说淮阴将军张宗全十分仰慕姑娘,要见姑娘一面,还望姑娘能够答应下来。 “那就请这位张将军上船吧。” 萧笑昆没想到,陈圆圆想都没想,竟然答应了。其实,入行多年,陈圆圆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别说一位小小的淮阴将军了,就是知府c总兵,乃至朝中大员,慕名求见陈圆圆的,也不在少数。 但萧笑昆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毕竟,张宗全是行伍之人,见到陈圆圆,惊艳之下,难免不会做出什么鲁莽事来,那可怎么向国舅爷交代呀。但看陈圆圆,却是异常平静,坐在那里温温婉婉,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 张宗全随萧笑昆进到船屋内,见到一身男装的陈圆圆,长发冉冉,素面清雅,像极了邻家的清纯女孩,没有一点儿风尘女子的样子,心下不由暗暗称奇。情急之下,张宗全竟然抱拳施礼,像见顶头上司那样自报家门道:“淮阴将军张宗全见过姑娘。” 陈圆圆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的官话同自己打招呼,不禁莞尔一笑,道:“将军不必多礼,且请坐吧。” 张宗全没着戎装,只是一身便服,三十几岁的他看起来十分英武,完全不像是个追逐美色c行动猥琐的男人。 乍一见到陈圆圆,张宗全竟然没了刚才对付萧笑昆时的霸道劲儿,坐在那里显得十分局促,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萧笑昆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暗笑。 “美!真美!姑娘真是太美了!”张宗全喘了口气,连说了三个“美”字。说完这句话,张宗全突然站起身,对萧笑昆道:“宗全见到了姑娘,心愿足矣,就此告辞!” 啊?!萧笑昆顿时愣了,陈圆圆也是一怔,萧笑昆心道:费了半天劲,这就完啦?见到陈圆圆,就这一句话就要走了? 这个张宗全真是个怪人,这倒一下子激起了陈圆圆的好奇心,她亭亭起身,挽留道:“将军何必急着告辞,再坐一会儿,又有何妨?” “不了,谢公子和姑娘,我,我还是告辞了。”话音未落,张宗全转身出了船屋,萧笑昆只好跟了出来。这时,萧笑昆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回了肚里,可是张宗全如此匆匆收场,又让萧笑昆觉得仿佛欠了他一份人情。 “将军留步,将军留步。”萧笑昆追到了岸上,“将军何以匆匆告辞呀?” 张宗全道:“我是个带兵打仗的人,不同于你们文人墨客,会那些吟诗作赋取悦美人。我看上姑娘一眼,就记住了,也心满意足了。”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道,“萧公子,刚才我是不是让你紧张了?” 萧笑昆咧咧嘴,不自然地笑了笑。 夜半时分,河面上渐渐起了凉风,青果服侍陈圆圆洗漱休息,出来向河里倒水,不经意间一抬头,吓了一跳,只见运河河堤上,一人牵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借着月光,青果一下子认出了,这不就是刚才那位淮阴将军吗? “什么?那个张将军没走?”青果一句话,让陈圆圆吃惊不小,她拉开船屋的窗板向外一看,果然。 “姐姐,你说这个张将军怪不怪,急三火四地要上船见你,见了面,屁股还没坐热,一扭头又下去了。这深更半夜了还不走,像个傻子似地站在那里。你说,是不是有些吓人呀?”青果嘀咕道。 “这个张将军,是个性情中人呀!”陈圆圆望着河堤上张宗全的身影,自言自语道。 “姐姐,要不我去劝劝他?让他回去?”青果道。 陈圆圆笑了:“人家是位将军,又不是三岁小孩,还用得着你劝?” “可他现在不就像个小孩吗?”青果嘀咕道。 陈圆圆想了想道:“我出去看看。” “姐姐,外面风大,我看你还是不要出去了。”青果劝阻道。 “没事的,你随我来。”陈圆圆披上一件月白绣氅,出了船屋。 果然,张宗全远远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陈圆圆缓步走到船头,站在那里,仰望天空,像是在赏月一般。实际上,她是想满足张宗全的好奇心,让他多看看自己。此时在张宗全的眼里,月光下的陈圆圆,真有如天女下凡。 张宗全又定定地站了片刻,最后终于上了马,原地转了几圈,一声“嘚”,打马飞奔而去。 “呀,这人真是奇怪,姐姐不露面,他在那里傻站着。姐姐出来了,他倒走了。”青果嗤笑道。 回到船屋,陈圆圆轻轻叹了口气:“这位张将军,虽是一员武将,看似莽撞,却也有痴痴的性情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7章 回到京城 “小哥,昨晚睡得可好?”姜毅刚刚起床走出船屋,就见关观站在对面船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我?还行。你睡得好么?” “我呀,没怎么睡,老是做梦。” “哦?你梦见什么了?”姜毅好奇地问道。 “梦见我掉水里了,差点就要淹死了。” 两人都忍不住笑了。关观指了指萧笑昆他们那条大船,问道:“那上面有两个人,原来和我一样啊!” 姜毅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陈圆圆和青果。 “你怎么看出来的?” “反正我看出来了,那位姐姐好漂亮呀!我还从没见过女人生得那么漂亮呢!可她为什么女扮男装呢?” “你呀,明知故问。我问你,你又为什么女扮男装呢?” “好了好了,我知道为什么了。”关观笑了。 “今天,你们还和我们一起走吗?”姜毅问道。 关观的脸色忽然暗了下来,极不情愿地道:“我就是来和你道别的。我们快到地方了,走不多远,我们就会靠岸了。” “是吗?”姜毅心中掠过一丝怅惘,“昨天晚上,我又试了试那个埙,有那么一点点门道了,我想用不多久,我就能像你一样会吹埙了。” “可惜我听不到了。”关观的眼睛变得潮乎乎的。 “你不是说将来要去京城吗?到时候,我吹给你听。” “咋那么巧,就一定能再见到你?再说了,你回到京城,用不多久,就会忘掉我了。” “不会的,看到这个埙,我就会想起你的。再说,是你让我平生第一次掉到了河里,你说,我能忘掉你吗?” 姜毅这句话,把关观说乐了。 关观道:“小哥,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去了京城,到哪里去找你呀?” “这还不简单?你去教坊司找我就行了?” “什么什么?”关观惊讶地问道,“你说去教坊司?你在教坊司做什么?那不是类似妓院的地方吗?” “哎呀!你瞎说什么呀?”姜毅气红了脸,急忙解释道,“教坊司不是你想的那样,教坊司是管理艺人们的地方,也是个衙门口。你听说过宫廷乐舞什么的吧?那些都是教坊司负责操办的。” “那就奇了!”关观不解地问道,“既然教坊司是专管宫廷乐舞的,你怎么连个埙都不会吹呢?” 姜毅笑了,看来这丫头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道:“我不是教坊司的人,我只是住在那里,我舅父在教坊司做事。” “那你怎么不住在自己家里呢?” “我家不在京城,在蓟镇,我是到京城投奔舅父的。” “那你和我差不多,只不过比我早到京城罢了。” “对,对,就是这样。” “这么说,咱俩一样的地方就更多了。” “哪儿呀!”姜毅忽然冒出了坏水,“怎么可能一样多呢?我可是男的呀!” 关观看了看自己自欺欺人的一身男装装扮,小脸涨得通红,“好哇,你在这儿等着我呢!等我去了京城,看我怎么整治你。” 嘿嘿!姜毅摸了摸头,有些傻傻地笑了。 吃过早饭,靠岸的商船c货船纷纷起锚,有的南行,有的北往,好一阵子忙碌。 果然,船行一个时辰后,关观她们那条船渐渐地慢了下来,很快便拉开了距离,姜毅一直坐在船头等着和关观告别,但奇怪的是,关观自进入船屋后,就再也没出来。在姜毅失望的眼神中,那条船变得越来越小,很快就看不见了。 姜毅想,人这一生,会有很多次难忘的偶遇,大多数人可能命中注定只能见一面,以后就再没机会相见了。他们中的一些人,虽然只是匆匆过客,却可能给你留下极深的印象,但愿关观姑娘不是过客,但愿和关观还能再次相见。 姜毅回到船屋,目光落在了床头枕畔那个埙上,这是一个用红色胶泥精制而成的埙,表面深红,手感滑润,埙面上镌刻着一只小羊的图案,旁边刻着一个小小的“观”字。它一定被关观长期把玩,才有了今天的温润秀美。 姜毅拿起埙,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一只小羊,难道关观属羊?如果属羊的话,那她应该是十七岁。她的性格是那么的天真爽朗,不像是小家碧玉,倒像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女孩儿。 姜毅想,这一趟水路行船真有意思,两位美丽的女子竟然同时女扮男装,不同的是,一位是绝色歌伎,一位是天真少女。姜毅忽然觉得自己很奇怪,为什么与关观的分别会让自己心绪复杂c坐卧不宁呢?难道说,自己是见一个爱一个的那种男人?姜毅,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走运河水路,确实如当初预料的一样,比较安全。省了每日投宿客栈的麻烦,免了市井无赖以及歹人的侵扰,但有一点,萧笑昆c姜毅却没有料到,那就是难挨的寂寞。 虽说行船驶过州城府县,景色不同,风俗各异,但毕竟身心都被局限在了船上,除了桨声便是水声,一般人很难坚持长久。萧五c青果就常常在遇到繁华码头时,上去转转,买些好吃的c好玩的。 姜毅好静。坐在船屋里静心读书,倒成了他最大的享受。姜毅的这一点,让萧笑昆十分欣赏。姜毅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那就是渐渐琢磨出了吹埙的技巧,他吹出的埙曲,已经有模有样,蛮像那么回事了。 这一路上,萧笑昆对陈圆圆照顾得无微不至,且十分注重礼节,让陈圆圆感动不已。陈圆圆见惯了斗鸡走马c附庸风雅的公子富贾,却很少见过像萧笑昆这样知书知礼c举止有度的男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陈圆圆早就看出,萧笑昆也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倾慕于己。但萧笑昆竟然能够在如此长久的同船共渡中,将爱慕深埋心底。这让陈圆圆十分钦佩。她已认定,萧笑昆是个值得信赖的好男人。 船至通州,萧笑昆终于彻底松了口气,他安排姜毅前去祁府报信,自己依旧守在船上。傍晚时分,三辆装饰华美的马车悄悄来到岸边,萧笑昆安排陈圆圆c青果上了马车,一行人急急赶往祁府。 到祁府时,已是夜深了,丫鬟婆子将陈圆圆接入内宅,祁国舅早已在水玉轩安排了酒宴,专为萧笑昆接风洗尘。姜毅是第一次见到祁国舅,萧笑昆引见后,自是把姜毅夸赞了一番。三人一边饮酒,一边闲话此次江南之行。 “哥,你从哪里请来一位神仙姐姐?”祁七妹从外面蹦了进来,“今儿我可开了眼了,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漂亮精致的美人!” 祁七妹一见姜毅坐在这里,不禁笑了:“咦?你怎么也在这儿?莫不是你和萧大哥一起去的江南?” “怎么?你们认识?”祁国舅问道。 “我们呀,不仅认识,还过过几招呢。”祁七妹冲着姜毅一笑,“我的姜毅哥哥,是不是呀?” 姜毅尴尬地笑了笑。 祁国舅怜爱地摆摆手:“去去去,小丫头片子,哪儿哪儿都有你。” “哥,你是不是还想纳妾呀?”祁七妹搂住祁国舅肩膀睁大了眼睛问道。 “别胡说!”祁国舅一扒拉祁七妹的手,“你知道什么?说真的,我还没看见这陈圆圆呢?七妹,你说她好看,究竟好看到什么程度呀?” 祁七妹歪着头,想了想道:“这么说吧,我那几位嫂夫人可是没有一位能比得上她的。” 姜毅心道:这祁七妹可真敢说话,口无遮拦,她就不怕祁国舅那几位夫人嗔怨。 祁国舅瞪大了眼睛道:“果真如你所说?竟是如此美貌?” “那当然了,不信,你一会儿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祁国舅看向萧笑昆,萧笑昆笑着点了点头。 “萧大哥,你这次去江南,有没有给我带回礼物呀?” “带了,带了,我怎么能忘记七妹呢?” 祁七妹得意地纵了纵小鼻头,转向姜毅问道:“你呢?你给我带什么了?” 姜毅万没料到,祁七妹这么身份高贵的女孩子会向他索要礼物,而他根本就没想过要给祁七妹带礼物,说真的,这趟江南之行只是给小茹c柳儿带了小物件,现在祁七妹一张口,登时让姜毅僵在了那儿。 萧笑昆见状,忙打圆场道:“七妹,我说的这个礼物就是姜毅帮忙精心挑选的。” “哼!”祁七妹鼻子一哼道,“你呀,萧大哥,你就会帮着他说话。” “好啦好啦,”祁国舅笑道,“七妹,你还是去陪陪那位大美人吧。” 见祁七妹出了厅堂,祁国舅举起酒杯,对萧笑昆道:“笑昆,我要恭喜你了。” 萧笑昆以为祁国舅因了陈圆圆的事要谢自己,忙道:“哪里哪里,为国舅爷办事是笑昆的福分。” 祁国舅一愣,继而哈哈笑着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哦,也难怪,你出门在外,不知道家里的事。“ “国舅爷,我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没没没,”祁国舅忙道,“是喜事,喜事。你一定不知道了,梁国公的二夫人已经到你家里下过聘礼了,她要把亲妹妹嫁给你做偏房了。” 萧笑昆脸一红,不是说好了等自己回来后再说吗?这个二夫人怎么这么性急?既然祁国舅都知道了,看来已经是满城风雨了,“唉!”萧笑昆不禁叹了口气。 祁国舅笑道:“你叹什么气呀?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美事呀!” 萧笑昆道:“国舅爷您也知道,我与郑氏感情甚笃,并不曾有过纳妾的念头。” 祁国舅道:“这个我自然晓得,不过,这次听说是郑氏同意了的,既然郑氏点了头,你就顺水推舟吧。让那二夫人的妹妹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也好接续你们萧家的香火。” 姜毅闻听此言,忙端起酒杯道:“原来笑昆兄要做新郎了,恭喜恭喜呀!” 萧笑昆笑道:“姜毅,别只顾着恭喜我呀,你应该恭喜国舅爷才是呀!” 姜毅一愣,继而醒悟道:“对,国舅爷得一绝代佳人,更是可喜可贺呀。” 祁国舅摇摇头道:“姜毅,我可不敢将这位绝代佳人据为己有呀!你还不晓得吧?这是为皇上挑选的。” 姜毅心下一惊:我的娘哟!敢情这次江南之行,是专门为了皇上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8章 借力使力 萧笑昆见祁国舅已然将陈圆圆之事说破了,也就不再隐瞒了,他笑着点了点头。 祁国舅笑道:“小兄弟,皇上这次一高兴,说不定会重重赏赐你呢。”说到这儿,祁国舅一拍桌子,“嗨,还干嘛等皇上啊,先在我这儿领赏吧!”他向身边的管家说道,“去,给我取五十两银子来。” 管家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便捧来了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五锭银子。祁国舅对姜毅道:“小兄弟,这些就赏给你了。” “国舅爷,这都是给我的?”姜毅惊讶道。 “当然了,我还会骗你吗?”祁国舅忽然觉得姜毅很有意思。 “不行不行,怎么能都给我呢?我也没帮笑昆兄做什么,您要赏,应该赏给笑昆兄才是。”姜毅忙摆手道。 姜毅这句颇为憨实的话语,引得祁国舅哈哈大笑,萧笑昆也笑了起来。 祁国舅拍了拍姜毅的肩膀,笑道:“你这个小兄弟,真是老实得可爱。” 萧笑昆道:“姜毅,这是国舅爷赏你一个人的,你就收下吧。” 看着眼前白花花的银子,姜毅确实非常心动,但他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他起身对祁国舅深施一礼,道:“国舅爷赏赐,姜毅感激涕零,银子我不能要,有件事恳请国舅爷能够帮帮忙。” “哦?你要我帮你什么?”祁国舅诧异地问道。 “想,想请国舅爷帮我解救一个人。”姜毅感觉说出这话后,脸面有些发烫。 “谁?“祁国舅c萧笑昆几乎同时问道。 “她叫嫣红。是是芳春院的妓女。”姜毅的脸真的红了。 “啊?”祁国舅c萧笑昆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看。 “你,你怎么会和一个妓女有联系?”萧笑昆着急地问道。 “不,我不认识这位妓女。”姜毅忙解释道。 “既然你不认识她,为何又恳求国舅爷相救?”萧笑昆更感新奇了。 “这位嫣红姑娘本是教坊司的在籍歌伎,后来嫁给了京城一个叫庞洪的人,庞洪死后,嫣红被人使坏卖进了芳春院。她本来是向我舅父张仲年求救的,但我舅父官职太小,手里又没有多少银子,根本无法相救。所以,所以我才冒昧地请求国舅爷出手相救。” 祁国舅点了点头,赞叹道:“年纪轻轻,就有一副菩萨心肠,救人于水火,不错不错!” 姜毅喜道:“这么说,国舅爷答应了?” 萧笑昆道:“这件事对于国舅爷来说,实在是太过小菜一碟了。” 姜毅闻听此言,赶忙离座,面对祁国舅一揖到地:“如此,姜毅拜谢国舅爷了!” 祁国舅笑道:“人,我帮你救下了。不过,这银子你也得收下,这是你该得的。” 姜毅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国舅爷,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 祁国舅道:“不要说这些俗话,我可不想让你成天念叨我的什么大恩大德。” 萧笑昆道:“姜毅,你和国舅爷初次见面,还不了解他,国舅爷和别的达官贵人可不一样,他老人家性情洒脱,不拘小节,颇有孟尝之风呢!” 祁国舅打断萧笑昆的话,打趣道:“好了好了,还他老人家,我有那么老吗?你萧笑昆什么时候也学会溜须拍马了?这可不像你的性格。说正话吧,既然回来了,你就赶紧操持纳妾之事吧,我还等着喝喜酒呢。这次,我一定送你一份大礼。” 祁国舅继而又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们就不要回去了,咱们来个一醉方休,喝够了,就住在我这里。” 萧笑昆道:“国舅爷发话,笑昆敢不从命?”转而对姜毅道,“姜毅,你不善饮酒,就别在这里受罪了,去车上把那两个木箱子抬下来,那里面是咱们给七妹和几位夫人带来的礼物,你去和管家分发一下。” 姜毅答应一声,和管家退了出去。 及至抬下箱子,到厅堂里打开一看,姜毅才发现里面装的都是女人用的精巧玩意儿,比如精雕的胭脂盒子c象牙的香粉罐儿c贴金的首饰盒,以及珍珠串链c苏绣团扇c丝绸荷包等。 一群花枝招展的美人,叽叽喳喳地从门外涌了进来。姜毅还以为是祁国舅的几位夫人呢,看管家在那里呵斥她们,才知道原来是几位夫人的贴身丫鬟。 丫鬟们都熟知自己主子的喜好,各自挑选着可心的物件儿。姜毅心里不住地赞叹,笑昆兄真是有心人呀,他什么时候置办的这些东西呀?自己怎么一点没注意呢? “哟,这里还有一把剑呢,不用说,这一定是咱七小姐的了!”一位丫鬟在那里叫道。 姜毅近前一看,可不是吗?另一口箱子一堆物件中,放着一柄小剑,剑身不知镶嵌了什么,璀璨夺目,甚是华丽。 “给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我看看。”闻声赶来的祁七妹分开丫鬟,拿起那柄小剑,捧在手中细细端详,一双美目瞬间闪烁出惊叹不已的光彩,“呀!这么漂亮呀!真是太好了。”祁七妹抽出剑身,一道寒光裹挟着剑气袭出剑鞘,震慑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祁七妹兴奋地随手一扬,小剑在空中画出一个半弧,抵在了姜毅的胸前:“吃我一剑!”姜毅完全没料到祁七妹会有这样一个举动,登时懵了,脸唰地白了,结结巴巴地说道:“祁,祁,祁小姐,你,你要干嘛?” 丫鬟们素知祁七妹好舞刀弄棒,并不惊讶她的这个举动,倒是姜毅吓出的口吃,让她们扑哧哧地笑出了声。 祁七妹排行老七,偏又姓祁,最讨厌别人故意以口吃的方式叫她,姜毅吓出的口吃,把她也气乐了:“瞧你,还大男人呢,这一下就吓成这样啊?” 姜毅羞臊地红了脸:“太突然了,我一点防备都没有。” 祁七妹嗔道:“活该!谁让你不给我带礼物了。”她在姜毅鼻子前一晃剑锋,“你呀,真不够朋友,心里一点儿都不想着我。” 旁边专门侍候祁七妹的丫鬟笑得更响了:“没羞没羞,才多大呀?就想让人家想着了,” 祁七妹自知说走了嘴,不好意思地一吐俏舌,一溜烟地跑了。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后,萧笑昆c姜毅又在祁国舅处喝了一会儿茶,说了会儿闲话。二人告辞,祁国舅送出府门。 萧笑昆对姜毅道:“兄弟,我看你就别在教坊司会馆里住了,用国舅爷赏给你的银两买一处宅子吧。将来,还可以把你娘亲从乡下接来。” 姜毅道:“兄长说的极是,待我回去和舅父商量一下。” 姜毅兴高采烈地打马回奔教坊司,快到教坊司大门口时,就听一个女人尖着嗓子在那里叫喊:“张仲年,你给我出来,别像个缩头乌龟似的,有胆子你就娶了我,没胆子你就在里面猫着吧。”几个仆役向外推搡着这女人:“去去去,一边闹去,怎么不长记性呢?隔三差五就来闹一回,有意思没意思?” 姜毅到了跟前,见这女人三十来岁,无甚姿色,穿着打扮也不入时,完全就是个普通女子。姜毅下了马,问仆役道:“老哥,咋回事呀?这女人怎么在这里大吵大闹呢?” “哟,是姜公子呀!有些日子没见你啦。”仆役把姜毅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姜公子,你还不知道吧?这女人抽冷子就来闹一回,非要你舅舅娶了她不可。有时候还胡言乱语,说的话可难听了。” 姜毅听的有些糊涂:“怎?怎么还让我舅舅娶她?” 仆役一抖楼手:“嗨,我也说不清楚,你还是去问你舅舅吧。” 姜毅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满心狐疑地进了教坊司。 见过舅父,略致问候,姜毅急急问道:“舅舅,外面那个女人是咋回事呀?” 张仲年一脸的郁闷,叹了口气道:“唉,真是一言难尽呀!” 张仲年道:“离此不远有个枣核胡同,胡同里有对姓潘的老夫妻,开了个包子铺,老夫妻膝下一女一儿,一女就是这个女人,名唤凤娥。我到他们的铺子里吃过几次包子,就这么认识了。 “突然有一天,潘凤娥拦住我,向我表白,说喜欢我,要嫁给我,把我弄了个愣怔。这世上哪有大姑娘随随便便拦住一个男人,非让人家娶了她的道理?我当时就觉得这潘凤娥不大对劲, “我说我已有妻室,她竟然说让我休了你舅母,娶她为妻。她这不着边际的话让我非常生气,我断然拒绝了她。谁成想自那以后,她竟然三番五次地拦我,我好言相劝,她就是不听。 “后来一打听,有人说她受过一点刺激。潘老夫妻对他们这个女儿还很骄纵,这也怕那也怕,就惯出了毛病。平时看起来挺正常,邪魔一上身就胡搅蛮缠。万般无奈,我只好将此事告诉了潘老夫妻,他们老俩口苦苦相劝,但潘凤娥却依然故我。 “后来,潘凤娥干脆跑到我家门口去闹,弄得四邻不安不说,你舅母还对我起了疑心,任我怎么解释,她都不信,赌气回了娘家。 “更可气的是,这潘凤娥竟然跑到了教坊司来闹。一时间弄得教坊司的人议论纷纷。好多人都认为我是始乱终弃,玩够了,想抛弃她。就连平素一直对我不错的奉銮李大人,也认为是我辜负了潘凤娥。 “唉,他们也不想想,我张仲年身居教坊司左司乐一职一十三年,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我终日与美貌女子打交道,又何曾生出过男女苟且之事?教坊司里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还拿这件事说事,诋毁我的名誉。唉,我张仲年半世清名,尽皆毁于这个潘凤娥之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9章 有苦难言 听了舅父的叙说,姜毅恍然明白了舅父为什么一直没让自己去家里,原来舅母已然生气回了娘家。姜毅道:“这个潘凤娥也太偏执了,既然舅父已经明言不会娶她,她怎么还要一意孤行呢?” “谁说不是呢?但凡心地纯良的女子,见我屡次拒绝,也早就罢手了。像她这样执拗的女人,真是天下少有c世上难寻。” “舅舅,她这样胡闹有多长时间了?” “前后算起来,已经有一年多了。” “她家里为什么不给她说合个亲事呢?她嫁了人,也许就会好了。” “她爹说,家里头也托人多次给她提过亲,但她一概不允。也有人劝过我,要不就娶了她吧,可是我对这个女人实在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几番胡闹下来,更让我对她没有丁点好感,甚至已经极度厌恶了。如今,我是能躲则躲。” “可是躲避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呀!她老这样胡闹,舅舅就没有安生日子,多心烦哪!” “谁说不是呢!不说这些了,说说你这趟江南之行吧。是不是大开眼界呀?” “舅舅,还真是呢!”姜毅便把这趟江南之行大略向舅父讲述了一遍,当然,他略去了沧州柳儿之事。末了,姜毅打开携带的包袱,将白花花的银子展示给舅父,“舅舅,你看,祁国舅赏给我五十两银子呢。舅舅,我从乡下来京城时,没带什么孝敬您的东西。现在好了,这些银子您收下,就算我孝敬您的吧!” “好毅儿,你有这份孝心,舅舅已经心满意足了,这银子是国舅爷赏给你的,舅舅不要。你打算用这笔银子做些什么呢?” “从国舅爷府上出来时,萧公子劝我买一处宅子,他说我住在教坊司会馆总不是长久之计。” “嗯,萧公子说的不错,上次那个冯大人见到你住在会馆后,便对我说了一些不咸不淡的话,搬出去也好,省得别人说闲话。” “既然舅舅同意,那我就抓紧找处宅子。” “对了,你辛老伯已经打听你好几次了,你回来了,赶紧去看看他老人家吧。” 姜毅心想,是啊,自己离开京城已经几个月了,怪想他老人家的,更让人惦记的是,不知小茹妹妹怎样了?还有柳儿,自从把她护送到沈秋月那里后,萧公子便再没提及过她,看来,萧公子并不是真的想把柳儿许配给自己。 难道萧公子想据为己有?不可能,萧公子与夫人郑氏感情甚笃,从未想过要纳妾,这次纳梁国公二夫人的妹妹,归根结底还是抹不开梁国公的面子。可是,萧笑昆把柳儿安置起来,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呢? “毅儿,怎么发愣怔啦?想什么呢?是不是太累了?” 姜毅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知什么原因,姜毅忽然很想见到柳儿,这个愿望的强烈甚至超过了去见辛小茹。姜毅问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是萧笑昆提亲的那个由头,点燃了自己内心深处对成亲的渴望? 平心而论,自己对柳儿的了解,远不如对辛小茹。但是,自己与辛小茹之间,还没有点破那层窗户纸。而柳儿则不同了,柳儿是怀着做新嫁娘的心态,随自己来到京城的。也就是说,柳儿在内心深处,已经把姜毅当成她的夫君了。看得出,柳儿是倾心于己的,正是这种倾心,让自己有了要保护柳儿的心态,对柳儿产生了一种依恋。 来至辛老伯的住处,辛老伯c小茹都在。见到姜毅,祖孙二人异常高兴。尤其小茹,缠着姜毅问这问那,江南的一切都让她那么好奇。 姜毅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里面包着带给辛小茹的礼物。姜毅已经在心里无数次地预演过,用什么样的动作把这件礼物拿出来。姜毅想要的效果是,既要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很自然,又不要让小茹感到有赠送男女情物的嫌疑。 及至真的到了这一刻,姜毅才知道自己把事情想复杂了,刚刚掏出纸包,还没有打开,辛小茹一把就抢了过去:“什么好东西?给我带的礼物吗?” 姜毅笑着点了点头。 辛小茹打开纸包一看,只见一方雪白的帕子上绣着一丛湘竹,异常精美,登时喜欢得不得了。看爷爷出去了,辛小茹歪着头,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有些心疼地道:“我不过那么一说,你还真当真了,这方帕子一定很贵吧?你哪来的银子?” 辛小茹的话让姜毅很是感动,没想到这丫头心还挺细,他答非所问地问道:“你还喜欢吗?” “当然了。”辛小茹仔细端详着帕子,赞道,“你还挺有眼光,选了湘竹图案的,我最喜欢湘竹了。我在沈姐姐那里看过画上的竹子,可是没你这个真切。” 姜毅正想打探柳儿的消息,听小茹说到沈秋月,急忙插话道:“你最近去沈姐姐那里了吗?” “去了,我经常去的。” 说完这句话,小茹没再往下说,只顾看那帕子,姜毅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还是去学乐舞吗?” “差不多吧,有时我们还一起做做女红。”说完这句话,辛小茹又停下了话头。 姜毅越发的有些着急,这个辛小茹,平时挺爱说的么,今天怎么变得惜字如金了?要不要对她直言?问一问柳儿的状况?可是那样一来,小茹会不会起疑? 还有一件事一直让姜毅捉摸不透,就是上次送柳儿到沈秋月那里,沈秋月看过萧笑昆的信后,并未向姜毅问起提亲之事,按照常理,女人一般是比较喜欢问问这方面的事的。 沈秋月没问,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萧笑昆在信中没有提及提亲之事。既然萧笑昆在柳儿的事情上隐瞒了一些东西,那么自己更不应该去主动触碰这件事了。看来,要想得知柳儿的近况,得想想别的办法了。 辛老伯捧着一个西瓜进了屋:“来来来,毅儿,大热的天,快来吃块西瓜,解解暑。” “太好了,吃瓜喽!”辛小茹咬了一口瓜瓤,说道,“对了,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姜毅心中一喜,小茹是不是要说到柳儿呢? “什么事?”姜毅问道。 辛小茹看了看正在切瓜的爷爷,对姜毅使了个眼色,悄悄道:“你还记得你那块玉的事吧?” “记得。”姜毅点点头。 “那个帮你抓贼的后生来找过你,我一下就认出他了,他可没认出我。他问你去哪儿了,我说你去江南了,他说你回来后可以去找他,他让我告诉你,他住在城北白庙胡同那家木器行。” “哦,你说的是邓海。那件事过后,我们见过一次面。”姜毅道。 辛老伯笑道:“瞧你们俩,一个说那块玉的事,一个说那件事过后,是不是在打什么哑谜呀?” 辛小茹撒娇道:“哎呀爷爷,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耳朵一点都不背呀?人家说什么你都能听见。” 辛老伯哈哈笑道:“这黄毛丫头,竟然盼着爷爷我耳朵聋啊!哈哈!” 姜毅也笑了:“老伯,小茹是怕你担心,几个月前,我们在大街上遇到个小偷,是一个叫邓海的后生帮了我们的忙。” “哦,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为好。” 爷仨儿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个熟悉的声音问道:“屋里有人吗?姜毅兄弟住这儿吗?” 姜毅心中一喜,萧六!这老哥哥,敢情他也回到京城了。 姜毅开门一看,果然是萧六。二人相见,分外兴奋。姜毅忙把萧六让到自己的屋子里。 “六哥,你啥时候回的京城呀?” “嗨,我可比你们早多了。离开姑苏几百里地后,我照主家的吩咐,把车马卖了,只留下一匹脚力最好的。还是一个人方便,我白天赶路,晚上投宿,饿了就吃,渴了就喝,困了就睡,这不,我老早就回到京城了。” “六哥,你是想我了,还是找我有什么事?” “当然是想兄弟了!不过,也确实是主家让我来的。主家说你歇几天后,有空儿了,到他那儿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六哥,咱们这么久没见面了,我也想你了,你别回去了,咱哥俩找个地方,好好喝两盅。” “好咧,兄弟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 “六哥,过些日子,恐怕有你和萧五忙的了。” “兄弟,你说的是不是主家纳小的事呀?” “是呀,这对萧宅来说,可是件大事呀。” “兄弟说的不错。可是,唉!”没来由的,萧六叹了口气。 姜毅见萧六叹气,很是纳闷,问道:“六哥,萧公子大喜,应该高兴才是呀,你怎么叹气呢?” 萧六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还是别说了。” “你看你,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这可不是六哥的性格呀!” 萧六喝了口茶:“别看咱哥儿俩差着一个辈分的岁数,可投缘得很哪,有些话,我也就是跟你说说吧。” “六哥,难道这里还有什么事儿不成?” “也没啥事,我是有些为主家担心。可是,也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六哥,你说说看。” “兄弟,你大概知道了吧,主家这次娶进门的不是平常人,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梁国公二夫人的妹妹,她死了的男人姓夏,人都叫她夏倪氏,夏倪氏大名叫倪玉莲。你知道步摇坊吧?” 姜毅摇了摇头。 “难怪你不知道,你到京城才几天哪。步摇坊可是咱京城第一等的热闹地界儿,吃喝玩乐,五行八作,要啥有啥。特别是那条街上的买卖铺户,家家都那么光鲜。有空儿了,你可得去逛逛。人都说,不到步摇坊,等于没来京城。” “这么说,六哥一定常去了?”姜毅问道。 “去,我常去。虽说咱兜里没什么钱,去看看热闹也好呀。正因为我常去,所以我才知道些小道消息。我听人说,这步摇坊里,有好多铺户都是倪玉莲死了的男人开的,也就是说,这没福的男人死后,一切都归了倪玉莲了。要说这倪玉莲还真是能干,她男人死了好几年了,那些买卖不仅没倒,反而越来越红火,比她男人在时还要好。你说奇不奇?” “这是好事呀!如果倪玉莲嫁给萧公子,那萧公子不是平添一笔财富吗?”姜毅道。 “呵呵,看,你也这样想吧?”萧六笑了笑,“我看未必。我一直纳闷呢,你说倪玉莲这么有钱,她怎么就会心甘情愿地给人做小呢?再说了,这么能干的女人,性子一定刚烈。可咱主家和主家娘子都是绵软性子,我怕主家降伏不住倪玉莲啊。” 姜毅佩服地看了看萧六:“六哥,到底是过来人,想的真细。你这些话,和萧公子说过吗?” “咱不过一个下人,瞎琢磨的话,怎么和主家说?说了,平白惹主家烦气不是?” 姜毅道:“那,总该提醒一下萧公子呀?” “这事儿可是不好提醒,你没听老话儿说吗?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有些事呀,就是命里注定的,是你的,别人夺都夺不走。不是你的,你就是拼了命去抢,你也得不到。” 吱扭一声,辛小茹捧着切好的半个西瓜进了屋:“毅哥哥,爷爷让我送来的,快给客人解解热吧。” “哦,小茹,你不认识吧?这位是萧公子家的家丁萧六,我叫他六哥。”姜毅介绍道。 辛小茹笑了笑:“我还真没见过六哥,我倒是常见萧五哥哥跟着萧公子。” “是喽,我平时不跟班萧公子的,难怪姑娘不认识呢。”萧六接过姜毅递来的西瓜,“谢谢姑娘了。” “六哥不必客气,你们聊吧。”辛小茹转身出了屋门。 “这姑娘长得,真俊哪,没得挑!”看着辛小茹窈窕的背影,萧六赞叹道。 “这是教坊司一位老琴师的孙女。她父亲原本也是个当官的,后来获罪,祖孙俩被发配到了教坊司。” 萧六看着姜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不出,我兄弟还真有女人缘,来京城这才多久呀,净接触美女了。” 姜毅苦笑道:“六哥快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呀,也只能是饱饱眼福罢了。” 说到这儿,萧六忽然问道:“兄弟,你是不是也该成亲了呀?” “成亲?我成什么亲?” “柳儿呀!主家亲自给你提的亲,又让你一路把柳儿送回了京城,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老哥我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姜毅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事还不一定呢。” “为啥呀?” “自从那次护送柳儿回京后,萧公子就再没和我提过柳儿。” “哦?是这样啊。”萧六沉思片刻,道,“要这么说,这事还真是有些蹊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0章 曲线救美 转机有时会出现在彻底绝望的那一刻。 虽然鸨娘吕姐儿告诉了嫣红张仲年来过,但张仲年的无奈,让嫣红的心情彻底陷入了低谷。嫣红明白了,吕姐儿是不会给张仲年面子的,他的官职太小了,小到在吕姐儿的眼里简直是无足轻重。张仲年又拿不出大笔银子,赎人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嫣红暗暗对自己说道:嫣红啊,嫣红,你就彻底死了这个心吧,没人能救得了你。 彻底绝望后的嫣红,像个死人一样,每日里暗淡无光,浑浑噩噩地度日。不过,那帮恶人倒是来得少了,吕姐儿给嫣红安排的客人多是一些南来北往的商人。看来,吕姐儿也不算一点面子不给,张仲年来这一趟,还是比不来要强。 闲来无事,嫣红坐在绣床上做起了针线。忽听外面一阵急促不均的脚步声,嫣红一听便知道是谁了,小颂子。整个芳春院只有小颂子的脚步与众不同,他一条腿有点瘸,走路偏又贪快,一眼看去,也是芳春院一景。 在芳春院,小颂子专门负责沏茶倒水c打杂跑腿,也就是北方妓院里的大茶壶。小颂子的娘本就是个妓女,在妓院里长大的小颂子,见啥人说啥话,办事儿滴水不漏,油滑得像条泥鳅,攥都攥不住。不过,这小颂子也有一样好处,吃软不吃硬,最见不得可怜人。嫣红刚到芳春院时,小颂子并不待见她,甚至还有些称愿,京城恶人庞洪的女人,活该! 及至后来看到庞洪的仇人专门来寻嫣红发泄,小颂子也看不惯了,奶奶的,欺负人也没有用这种下三滥手段的,真特么不是东西。渐渐的,小颂子有事没事就过来安慰嫣红几句,一来二去,更觉得嫣红人不错,可是自己一个跑腿打杂的,哪有什么能力帮她呀?唉,尽量能照顾则照顾吧。 可就在刚才,芳春院里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位气度不凡,那举止做派,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果然,来人到了吕姐儿处,一报名姓,原来是祁国舅府上的大管家祁裕。 祁裕把祁国舅的名帖一亮,道:“我是专程来赎人的。” 吕姐儿陪着笑脸,战战兢兢地问道:“不知大管家来赎谁呀?” 祁裕淡然一笑:“你们这里有个姑娘叫嫣红吧?这是赎人的银子,不够的话我再去和国舅爷要。” 吕姐儿心说,这祁大管家真能作弄人,就是不够,谁敢说呀。 祁裕又道:“听说嫣红姑娘是从刑部大牢发配出来的。以后,如果有人来打探她的事,你就让他去国舅爷府上。” 吕姐儿忙不迭地诺诺连声。 祁裕道:“你去把嫣红姑娘请来,让我见见。” 吕姐儿一瞅站在门口正愣神儿的小颂子,喝道:“快去,把嫣红姑娘请来。” 小颂子一步一画圈地跑上楼梯,来到嫣红的住处,也顾不得敲门框了,一挑门帘,哗啦一声进了屋:“嫣红姐,大喜呀!想不到吧?有人来赎你了。” 嫣红一惊,手指一哆嗦,绣针刺破了指肚,登时冒出了殷红的血珠儿:“什么?小颂子你说什么?有人赎我来了?是教坊司的张司乐吗?” “不是,是祁国舅府上的人。鸨娘叫你快去呢。” 嫣红一边随小颂子下楼,一边暗自忖度:祁国舅府上的人?庞洪活着时,没听他说和祁国舅府上的人有来往呀。 祁裕见过跪拜行了大礼的嫣红,心中暗道,不愧是当年教坊司的红歌伎,果然颇有姿色。祁裕和颜悦色地问道:“嫣红,你在京城还有亲戚吗?” “回管家大人,没有。我原本是个孤女,庞洪死后,我就更没有亲戚了。再说,当初庞洪的家人对我也不好。” 祁裕见嫣红叫自己“管家大人”,不禁乐了:“呵呵,你就叫我祁管家就行了。这样吧,你收拾收拾,三天后,我派人来接你。” 嫣红本想问问国舅府为什么来赎自己,可是又一想,当着吕姐儿的面,祁管家肯定有一些话不便说,便缄了口。 祁裕见嫣红并无多余的话,便知是个见过场面的人。又和吕姐儿聊了几句,便和随从出了芳春院。 送走了祁管家,吕姐儿笑吟吟地对嫣红道:“给姑娘贺喜啦!想不到姑娘还和祁国舅府上有来往,既有这么个关系,你咋不早找他们呢?” 嫣红也不好解释,只是笑了笑;“多亏妈妈照顾,日后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看着嫣红上楼,裙裾在楼梯栏杆间飘飘拂过,吕姐儿暗想,幸亏听了张仲年的劝,对嫣红有了些照顾。谁承想,祁国舅会派人来赎她。看来,还是多多与人为善好哇,要不然,自己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三天后,一顶软轿将嫣红接离了芳春院。走了约有半个时辰,软轿进入了一所四合院中。轿子停下,轿夫打起轿帘,嫣红出来一看,不曾来过这个地方。对面屋子房门一开,走出一个人来,对嫣红道:“姑娘来啦。” 嫣红一看,这不是随祁管家去芳春院的那个随从吗。忙道了个万福:“原来哥哥在此,小女子给哥哥失礼了。” 这人道:“姑娘不必客气。祁管家吩咐,让我候在这里。噢,我叫祁福,姑娘进屋说话吧。” 屋子收拾得很干净,看来是刚刚打扫过。 祁福道:“那日祁管家听姑娘说并无去处,就吩咐小的把姑娘接到这里来。这院里住的都是国舅爷府上的下人,姑娘只管住着,无需支付房钱。”祁福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放在桌子上,“姑娘,这是五两银子,祁管家让你先用着,祁管家说姑娘最好琢磨个营生做做,再慢慢留意寻个好主儿。不管怎么说,姑娘还是要成个家的。” “多谢祁管家和祁福哥哥关照。”嫣红再次施礼道。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告辞了。”祁福说着,转身要走。 “等等!”嫣红道,“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哥哥相告。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我嫣红并不认识国舅爷,国舅爷为何要救我?” “哦,你问这个呀。详细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我听祁管家说,国舅爷也是受人所托,是一个十岁的后生求国舅爷救你的。” “一个十岁的后生?”嫣红心下奇怪,想了想,道:“哥哥可知这个后生的名姓?” “好像是姓姜,羊字头那个‘姜’。哦,对了,他和萧公子是一起的。” “哪个萧公子?” “还能有哪个萧公子,京城名士萧笑昆哪。” 送走祁福,嫣红坐在床边好一阵发呆,一个姓姜的十岁的后生,我并不认识他呀,来芳春院点过自己花牌的嫖客中,也没有这样一个人,到底是谁呢?他又为什么要救我出那个火坑呢?萧笑昆?嗯,对了,还是去找萧公子问问吧。 回到京城,萧笑昆才知道梁国公二夫人已经多次来到家中,送给夫人郑氏的礼物,都快装满一大箱子了。 郑氏笑道:“夫君,不知是这位二夫人急,还是二夫人的妹妹急,咱家的门槛都快被她踏破了。这哪里是‘嫁’进咱家,倒像是要‘娶’走你呢。” 萧笑昆也笑道:“这个二夫人也是急了些,走前我还说,这事儿等我回来再说,谁知她竟然登门几次了。” “那说明她是相中我家官人了,夫君既然回来了,我看不如就选个吉祥日子,把事儿办了吧。” “不急,不急。”萧笑昆道,“我不在家这些日子,夫人可曾打探过这位二夫人妹妹的底细?” 郑氏故意撅起嘴道:“又不是我纳妾,我操那份闲心干嘛?” 萧笑昆见郑氏俏嗔模样甚是可爱,见丫鬟不在屋内,不由一把搂过郑氏,郑氏倒在萧笑昆的怀里,纤纤玉指点拨着萧笑昆的鼻子,柔声道:“夫君出门几个月,有没有想奴家呀?” “你说呢?我的小娘子!”萧笑昆在郑氏粉扑扑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郑氏闭了眼睛道:“谁知道你是在想奴家呢?还是在想你未来的小妾?” 萧笑昆拢了拢郑氏有些散乱的鬓发:“我的好夫人,我早就说过了,我本不想纳妾。夫人不就是几年没生养吗?我问过曾在太医院当差的杨太医了,杨太医说,成亲后几年不生养这种情况,他遇到过多例,有很多经过调养,都如愿诞下了麟儿。” “杨太医的话毕竟是未知,奴家是真的不想让你再等了,萧家早日有后,才是大事。你没看到娘亲盼孙子盼得头发都白了吗?这是娘亲大人大度,要是换了平常人家,怕是早就把奴家休回娘家了。”郑氏一双润目眨也不眨地盯着萧笑昆。 “夫人多虑了。”萧笑昆道。 “夫君的事,就是奴家的事。你说,我怎能不上心呢?你放心吧,我早就差人去打探过了。听说这个倪玉莲很能干,她男人死后,家里的买卖铺户被她打点得井井有条,不逊男子呢。”说到此处,没来由地,郑氏忽然感到一股寒气从心底涌出。郑氏暗想,奇怪呀,怎么会有这样一种感觉呢? “夫人可知倪玉莲生得如何?”萧笑昆问道。 郑氏笑了,轻轻啐了一下:“你们男人呀,一个个看起来冠冕堂皇,其实骨子里关心的还是这个。我的大官人,你就一百个放心吧,听说倪玉莲的模样生得极其标致,远胜于她姐姐二夫人呢。你就快把她娶进门里吧,又一个温柔乡在等着你呢!更可心的是,倪玉莲和她原来那个男人只过了一年,并未生养。” “这就有些奇怪了!”萧笑昆自言自语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1章 搬家 听夫君说出“奇怪”二字,郑氏不由有些好奇,道:“她哪里让你感到奇怪了?” “既然倪玉莲容貌出众,又有钱财,她完全可以招赘一个男子入门,过自己当家的小日子。又何必非要嫁给我做妾呢?”萧笑昆道。 “二夫人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人家相中的是你萧笑昆这个人。你呀,还是不懂女人。我们女人啊,如果心里有了一个男人,那为了他,什么都能舍得。”郑氏幽幽地说道。 “公子,夫人,外面来了一位姑娘,说要求见公子。”丫鬟在帘外说道。 一位姑娘?萧笑昆c郑氏都是一愣。萧笑昆问道:“什么样的一位姑娘?” “约莫有个二十几岁的年纪,生得挺好看的,听家丁说,她在咱们门外转悠好半天了。”丫鬟回禀道。 郑氏打趣道;“这倪玉莲还未娶进门呢,怎么又来了一位姑娘?” 萧笑昆笑道:“夫人休要取笑我,我出去看看。” 萧笑昆来至宅门门口,就见一位身材高挑的姑娘正向门里张望,见萧笑昆走了出来,姑娘倾身道了个万福:“请问,您是萧公子吧?小女子嫣红这厢有礼了。” 接连几日,姜毅一直在教坊司附近的几条胡同里找房子。姜毅为什么老在教坊司四周转悠呢?其实他是不想离辛小茹太远。可是转来转去,竟没有合适的,不得已,姜毅只好扩大氛围,没想到,这一绕,竟是几里地开外了。还不错,终于找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这是个被隔出来的偏院,里面只有两间正房,没有厢房,看来很长时间没人住了,院子里长满了荒草。 拿钥匙的人介绍说:“这里本是一处库房,后来不用了。也住过人,住的人搬走了,就一直闲着。您要住,可得费工夫好好收拾收拾。” 姜毅道:“行,就这儿了。我看挺好,我一个人住,足够了。” 写下契约,交了租金,姜毅拿了钥匙,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开始琢磨如何收拾收拾。看来,得先找个糊匠,把顶棚扯下来,重新糊一遍。这墙皮也太斑驳了,干脆把墙皮也糊上,整个屋子会显得很白净,冬天兴许还暖和些。再找个木匠,把门窗拾掇拾掇。不方便的地方就是院子里没井,拿钥匙的人说,吃水得去最东边那个大院里挑水,也可以每月给那院里的看门人几吊钱,看门人就直接挑过来了。 三天后,房子糊好了,门窗也收拾妥了,整个屋子焕然一新。糊匠c木匠把杂乱的物什都归置到了院门外。糊匠见姜毅给的工钱不少,心下感动,对姜毅道:“公子,您能不能借把铁铲,我帮您把院子里的杂草弄弄。” 姜毅道:“好哇,那就有劳哥哥了。” 姜毅出了门,看看左近都是院墙,只有最东边的那个四合院门开着,便走了过去。进了院门,嚯,好大个院子,这个四合院足足比一般的四合院要大上一倍,转圈约有十几间房。靠院门有间小房,姜毅想这一定就是看门人住的了。 走过去,敲了敲门窗,姜毅高声道:“有人吗?”连叫三声,无人应答。姜毅看了看其他的屋子,都是门窗紧闭,估计院里没人,转身要走。忽听身后门响,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这位小哥,你要找谁?” 姜毅回头一看,见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姑娘扶门而立,挽着发髻,容貌雅丽。 姜毅忙施礼道:“我是胡同西边新搬来的,正在收拾院子,想向看门人借把铁铲。不知姐姐可有?” 姑娘见姜毅彬彬有礼,不像个坏人,便道:“看门人出去了,我知道放在哪里,我拿给你。” 姜毅接过铁铲,谢过姑娘,转身回了自己的小院。姑娘看着姜毅的背影,似乎若有所思。 到底是庄稼人,干活儿就是利索,不大工夫,糊匠就把小院收拾得干干净净。 送走糊匠,姜毅一转身,却见那位姑娘自胡同深处袅袅而来。 姜毅以为姑娘来取铁铲,待姑娘走近,忙下了台阶,道:“有劳姐姐了,糊匠刚刚把活儿干完,我正要将铁铲送还呢。” 姑娘忙摆手道:“小哥误会了,我不是来取铁铲的,我是从这里路过。”嘴上说着路过,脚下却不移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姜毅见状,以为姑娘不明自己的底细,忙自我介绍道:“我刚刚租下这个小院,以后和姐姐就是邻居了,还望姐姐多多照顾。” 姑娘问道:“不知小哥从哪里搬来?” 姜毅道:“我原来借住在教坊司会馆,找了好几天,才寻下这么一处合适的房子。” “教坊司?”姑娘眼睛一亮,“敢问小哥,可是姓姜?” “是呀。”姜毅奇道:“姐姐怎会知道我姓姜?” “这么说,你就是姜毅公子了?” 姜毅使劲点了点头,又忙更正道:“我可称不上公子,姐姐就直呼我的名字吧。” “恩人!原来眼前就是恩人!”姑娘双膝跪地,立马就要叩头,“恩人,我可找到你了。” 姜毅急忙扶起姑娘,问道:“莫非?莫非你是嫣红姐姐?” “正是!”嫣红眼眶含泪,道,“我去找过萧公子,他说你住在教坊司,我去教坊司见到了你的舅父张司乐,张司乐叫人去叫你,你又不在。张司乐说你可能去寻住处了。想不到,竟然在家门口得遇恩人。” 姜毅忙把嫣红让进屋内。姜毅道:“我这里刚刚收拾,姐姐将就坐吧。只是,只是连口水都没得喝了。” 嫣红喜道:“能见到恩人,我已是喜不自禁了。再说”环顾四周,嫣红起身道,“恩人,还是去我那里坐坐吧,好歹喝我一盏热茶。” 姜毅忙碌了半天,此时确实有些又渴又饿,想了想道:“好吧。就随姐姐。” 嫣红欣喜异常地拉住姜毅的衣袖:“恩人,快随我来。” 到了嫣红的屋子,姜毅刚刚落座,嫣红再次跪倒,眼含热泪道:“若非恩人搭救,嫣红此时还在那个火坑中受罪。恩人,一定要受我一拜。”说完,拜伏在地,泣不成声。 姜毅心知,嫣红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定是在芳春院受了不少的苦楚。心下怜惜,忙扶起她道:“姐姐不必言谢。凭我一己之力,根本救不出你,多亏国舅爷赏脸,才最终把你救出。我么,不过是向国舅爷提了这个要求而已。” “我已听萧公子说了,恩人宁可赠银不要,也要求国舅爷救出嫣红。” “姐姐不是托辛老伯向我舅父捎话求救吗?我舅父官职低微,救不出你,自是他的一件憾事。我此番救你,也是为了免去舅舅的遗憾。” “难得呀!恩人年纪不大,虑事竟然如此周全。不管怎么说,恩人心中若无此事,嫣红必脱不了苦海。恩人如此大恩大德,嫣红便是粉身碎骨,也无法报答呀。” “姐姐言重了,此事已然过去,姐姐不必总是放在心上。还有,姐姐再不要一口一个恩人了,你我以后姐弟相称,你直呼我的名字即可。” “那怎么行?”嫣红想了想,“要不,我以后还是叫你小哥吧。” 姜毅笑了:“也行。” 姜毅这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再加上白皙俊朗的面庞,浑身上下洋溢着说不出的青春活力。嫣红心中不由赞道:好一个英俊的少年郎! 说实话,姜毅真舍不得搬出教坊司会馆,因为,毕竟辛小茹住在这里,这里有他初到京城便得遇佳人的美好记忆。 但是,自己已经找好了房子,只能向辛老伯和小茹辞别了。他迟疑半晌,还是走进了辛老伯的屋子,向辛老伯,准确地说是向小茹,告知自己马上要搬走的消息。 听说姜毅要搬走,辛小茹如花的小脸顿时暗淡了下来,满是失望的表情。辛老伯看出了孙女的不舍,忙道:“毅儿搬去的地方也说不上太远,你们以后无非是多走动走动罢了。再说,张司乐考虑的很对,他是不想让人说闲话。” 听了爷爷允许自己“多走动”的话,辛小茹的脸色稍稍开朗了些:“好吧,毅哥哥,走就走吧。搬家,要不要我帮你呀?” “我那里如何称得上是‘家’?不过一个行李卷罢了,不用帮忙。” 从辛老伯屋子出来,姜毅又到舅父那里小坐了片刻,看天色已入申时,时候不早了,便起身向舅父告辞。 回到自己的住处,背好行李卷,提了包袱,刚要出门。一抬头,却见辛小茹一言不发地站在门边。姜毅心里一阵难过,他笑了笑,很不自然地开起了玩笑:“小茹,你看你,整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 “啐!”辛小茹眼睛发红,脸上却带着不情愿的笑,“谁要跟你生离死别?真是大言不惭。”顿了顿,又道,“你要常来看我呀!” “一定,一定。” 姜毅离开教坊司会馆很远了,回头一看,辛小茹还站在巷子里。看姜毅回头,辛小茹急忙转身进了会馆大门。那一转身的当儿,姜毅分明看见辛小茹在抹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2章 烛影摇红 傍晚时分,躺在床上的姜毅忽觉肚子咕咕直叫,这才意识到该吃晚饭了。另一间屋子里有炉灶,姜毅此时懒得起身弄饭,但肚子却不争气地叫得更响了。正踌躇间,外面院门一响,就听嫣红的声音道:“小哥,在屋吧?” “是嫣红姐呀!”姜毅急忙起身开门,嫣红提着个食盒径直进了屋,说道:“我看见小哥背着行李进了院子。怎么说今儿也是小哥搬家的日子,咱老百姓是讲究‘温锅’的,我做了几样小菜,特来给恩人‘温锅’。” “嫣红姐,你看你,又恩人c恩人的。” “好好好,我叫你‘小哥’。” 看得出,嫣红今天的兴致很高,笑吟吟地,满面春风。她的到来,让屋子里充满了融融的暖意。 到底是女人,嫣红麻利地点起了炉灶,又炖上了自己带来的早就扒弄好的草鱼。嫣红道:“在我们老家,特讲究喝鱼汤,这鱼汤啊,最养人了。” 那屋炖着鲜鱼,这屋的小方桌上已然摆好了七八样精致的菜肴。嫣红特别取出了一坛桂花酒,姜毅看这酒坛,足有二斤多,忙说道:“姐姐,我不善饮酒,这酒就免了吧。” 嫣红笑道:“你不会喝,姐姐教你。这酒不冲,挺柔和的,喝多了也不上头,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了。” 姜毅笑了:“姐姐真有趣,饮酒还能教吗?酒量是天生的。” 嫣红道:“人家李白可以斗酒,我就不信小哥没个斤八两的酒量?” 姜毅道:“姐姐若不信,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天色暗了下来,姜毅取过油灯,点亮了灯绳。嫣红先给姜毅斟满了酒,又给自己斟上,举起酒杯道:“来,小哥,咱们姐俩先满饮一杯。”一杯酒下肚,嫣红小咳了两声,姜毅刚要劝阻她还是别喝了,嫣红却摆了摆手,“姐姐没事的,喝两杯顺一顺就好了。” 嫣红一边给姜毅夹菜,一边感叹地说道:“小哥,不怕你笑话,姐姐这几天就像在做梦一样啊!” “我听舅舅说了,姐姐在芳春院里受了不少苦。” 一听这话,嫣红鼻翼翕动,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儿,她赶忙用汗巾擦了擦眼角,说道:“小哥,你又要勾起姐姐的伤心事。今儿是你的喜日子,还是说说你吧。” 姜毅道:“我不过是个乡下的读书人,书读得不好,连个秀才都没考中,不得已,才来京城投奔舅舅。用我娘亲的话说,我是空长了一副读书人的皮囊。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说的。” “那你现在还喜欢读书吗?” “喜欢。可是我不喜欢读那些科举之类的书。我喜欢看杂书。” “那你还想考取功名吗?” “不敢想。” “不敢想,就说明你心底还是向往功名的。只不过,你现在自我感觉离功名太远了。不考功名也罢,但姐姐劝你一句,有些治国安邦的好书还是要读的,将来会对你有用的。至于那些杂书,也还可以看看,杂书也不是一无是处。” 姜毅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真想不到,姐姐对读书还有很独到的见解。姐姐是不是生在书香门第呀?” “也算不上书香门第,不过是家里当年存有一些书罢了。” “那么,姐姐是如何入了教坊司的乐籍的?” “我爹爹年轻时也是个读书人,我娘亲死的早。后娘对我百般凌虐,开始爹爹还护着我,后来他也死了,后娘就把我卖给了一家专教女孩子歌舞的乐坊” “姐姐真是不幸。” “再后来,我成了京城教坊司的红歌伎,再再后来,我被庞洪看中,帮我脱了乐籍,娶进他的家中,成了他的小妾。那庞洪虽然恶名远扬,但对我还算不错,我也心满意足了。可是没想到平静日子没过几天,庞洪就被砍了头。姐姐受奸人所害,被发配到了芳春院你看,说好了不说姐姐的事,姐姐倒自己絮叨起来了。” “姐姐你说吧。有些话说出来,心里会敞亮些!” “来,再饮一杯。姐姐恭喜小哥乔迁之喜。” 二人你来我往,不知不觉间已是饮了十几杯。姜毅觉得这桂花酒很对自己的胃口,绵绵的,香香的,不辣口,真的很舒服。不知道是酒好,还是自己的心情好。反正除了脸上发热外,似乎没别的感觉。再看嫣红,虽然堪称女子中的好酒量,但也已经面色酡红c眼眸微醺了。 姜毅笑道:“姐姐,你我已经饮得不少了,咱们还是少喝一点吧。” “怎么,你怕姐姐喝醉吗?不会的,姐姐今儿特别高兴。再说,就是醉了,又有何妨?古人说得好,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看,咱姐俩儿就来个一醉方休。” 嫣红离开芳春院已有半个多月,心情大好,加之悉心调养,原来那个风姿绰约的美娇娘已然回到了她的身上。姜毅暗想,像嫣红这样的女子,一定不会久居市井的,说不定哪一天,又会成为某个有权有势有钱人家的娘子。 “姐姐,如果将来再有像庞洪那样的豪强娶你,你还会答应吗?” “小哥,你说呢?你觉得姐姐还会答应吗?不会了,再也不会了。虽然那是衣来伸手c饭来张口的贵妇人的日子,但嫣红再也不要了。” “姐姐要的是什么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还有人会喜欢嫣红,而嫣红又喜欢那个人,那么,嫣红只想与他归隐林泉,听风赏雨,养些鹅鸭,种些瓜豆,过过寻常日子。” 姜毅听到这儿,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小哥,你是不是觉得姐姐做不到?” 姜毅肯定地点了点头:“姐姐过惯了奢华的日子,真能离得开锦衣玉食?” “姐姐现在还不知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姐姐做给你看。” 嫣红捧过酒坛,又把两人的酒杯斟满。但是这一次,洒了好多在桌面上。 “来,再陪姐姐干一杯。” 渐渐地,二人喝的都有些高了,但姜毅却依然清醒。而嫣红,则轻托香腮,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后来,手腕一软,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自来到京城后,姜毅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吃饭睡觉。而现在,桌上摆着美食,口中品着美酒,身边坐着佳人,烛影摇红,人比花香。一种温暖忽然涌上了姜毅的心头。 姜毅起身走出屋子,坐在门槛上,仰望澄净夜空,默默地数起了星斗。不知不觉,竟然靠着门框打起了盹 东方泛起鱼肚白,远处传来的几声鸡鸣把姜毅叫醒了,他揉了揉眼睛,一低头,却见身上披了件袍子。吸了吸鼻翼,嗯?一股肉粥的香味!推开灶房门扉,只见嫣红正抱着双腿坐在灶前填火,红红的火苗映衬着她温柔的双眸。姜毅微微笑了,嫣红笑眯眯地问道:“醒啦?都怪我,竟然睡着了,害得小哥在门口坐了一宿。” “没事的,我挺好。” 姜毅蹲下身,顺手也往灶膛里填了一根柴禾:“看姐姐烧火做饭,忽然觉得姐姐特像我们乡下的那些小媳妇呢。” 嫣红笑了,她歪着头逗姜毅道:“小哥,是不是想娶个媳妇了?” 姜毅感觉自己的话可能有些唐突了,忙低了头。嫣红还以为姜毅不好意思了,说道:“这有什么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赶明儿姐姐给你留意着,哪家有好姑娘了,姐姐给你做媒。” 吃过早饭,目送嫣红进了她所住的那个四合院,姜毅便锁了院门,去往萧宅。 到了萧宅,正好遇见萧六,萧六道:“哎哟,我的兄弟,你早来一会儿就好了,主家带着萧五骑马去祁国舅府上了,听说是国舅爷有要事相商。” “哦?那既然萧兄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嗨,回去干嘛?主家是个心细的人,他走前儿嘱咐我了,要是看见你来,把你留下,让你等他。” “既然萧兄有话,我就在府上等他吧。” “那好,正好我也没别的事,去我屋,咱哥俩唠唠嗑儿吧。” 姜毅边走边捅了捅萧六的胳膊:“六哥,我上次忘了问你了,你从姑苏回来,是不是又去沧州看那老板娘了?” 萧六呵呵一笑:“兄弟还想着哥哥这事呢?不瞒兄弟,我也是纠结呀?一会儿想去,一会儿又不想去。你也知道了,那丁杨氏不止我一个相好的。这一路上啊,我就一直在想,这男人哪,还得找个和自己贴心贴意的,那样才踏实。如果我萧六真有那么一天遇到了可心的娘子,我就一门心思的去和她过日子。” “这么说,六哥你回来没到沧州?” “过沧州了,但我没停,也没去找那个丁杨氏,我加了把劲儿,直接奔下一站了。” “行啊,我的六哥!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不到这一趟江南之行让六哥开窍了。”姜毅看了看萧六,又道,“我打个比方,假如那个丁杨氏想通了,又想和六哥好了,那你还会娶她吗?” 萧六憨憨地笑了:“这怎么可能呢?” 姜毅认真地道:“我是说假如。” 萧六嗫嚅道:“要,要真有这么个假如,我,我愿意。” 姜毅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呀?六哥?” 萧六这次回答得很干脆:“毕竟她以前和我好过,我这人啊,念旧,不计过往。” 姜毅笑着摇了摇头:“不敢相信,六哥外表粗犷,心却很软。” 萧六呵呵地笑了。 二人正在说笑,丫鬟春红在屋外问道:“萧六,夫人问你,是不是姜公子来了?” “这丫头,和我差着一个辈分的岁数呢,成天没大没小地一口一个萧六。”萧六高声回道,“丫头,姜公子是在我这儿呢?” 春红道:“夫人有请,请姜公子后堂说话。” 姜毅随春红来至后堂,上前施礼,给郑氏问安道:“嫂嫂一向可好?刚才入府,姜毅本该先来给老夫人和嫂嫂问安。还请嫂嫂见谅。” 郑氏笑道:“萧家并非官宦人家,哪有那么多的讲究?”郑氏一边让座,一边说道,“这一趟江南之行多亏了你照顾笑昆,嫂嫂多谢你了。” 姜毅忙起身道:“嫂嫂言重了,这一趟多是萧兄照顾我了,姜毅尽些心力也是应该的。再说,萧兄提携于我,我报答还来不及呢。” “笑昆心性甚高,一般人很难成为他的同道,想不到你们二人倒是很合得来,以后你们还要多亲多近才是。” “嫂嫂放心,姜毅一定牢记嫂嫂的教诲。” 正说着话,萧笑昆回来了,姜毅随郑氏来至前厅,只见萧笑昆脱去外衣,拿起一把折扇可劲儿地一阵猛扇,口中兴奋地说道:“想不到!真想不到!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当今皇上真乃英主,看来我大明中兴有望呀!” 郑氏奇道:“什么事让夫君这么高兴?” 萧笑昆点手让姜毅落座,喝了口凉茶,道:“我还纳闷呢,刚回京城不到半个月,国舅爷怎么又找我有要事相商呢?原来不是要事,倒是一件要闻呢。” “什么要闻?笑昆兄。”姜毅也迫不及待地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3章 爱江山不爱美人 “国舅爷见过陈圆圆后,非常满意。他说如此色艺双绝的美女,一定会让皇上称心。可是,没想到的是”萧笑昆道。 “怎么了?”郑氏颇有兴趣地问道。 “没想到,陈圆圆入宫后,皇上见了,不但不喜,反而把祁国舅叫进宫内好一番训斥。皇上说,如今朝政纷杂c贼乱未平,他作为一国之君,怎能沉溺于美色?这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吗?他可不想做那无道的昏君。皇上硬生生地把陈圆圆退回了国舅府。这件事现在已是满朝皆知,朝臣们一个个感动得涕泪横流,都说皇上乃尧舜之君,亘古未有啊!”萧笑昆满面钦佩。 “爱江山不爱美人!据我所知,历史上很少有这样的皇帝。看来我大明有幸呀!”姜毅也感叹道。 “咱们这位皇上真的如你所说不近女色?陈圆圆那么美的人,竟然打动不了万岁爷的心?”郑氏疑惑地问道。 “祁国舅说,这除了皇上自身厚德c惟民c秉正之外,还要归功于两位贤德的娘娘。自从皇上登基以来,周皇后c祁贵妃每每劝谏,勉励皇上做个仁德之君。皇上本好观赏歌舞,如今竟然连送上门的歌伎都不要了。”萧笑昆道。 “可是,如此一来,陈圆圆怎么办呢?”姜毅问道。 “国舅爷叫我去,就是商量这事儿的。”萧笑昆道。 郑氏一旁笑道:“这有什么可商量的?国舅爷直接把陈圆圆收入房中不就行了?” 萧笑昆笑道:“夫人不会是在暗讽我吧?” 郑氏忙捂住檀口,笑道:“夫君想多了,这和夫君纳妾是两码事。” 姜毅也笑了。 萧笑昆道:“我也是这样劝国舅爷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皇上不纳,国舅爷就自己收了得了。可国舅爷却说万万不可。” “哦?却是为何?”姜毅问道。 “国舅爷说,陈圆圆是为皇上挑选来的,虽然皇上不纳,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圆圆已是皇上的人了。皇上不纳陈圆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目前大明内外交困,皇上没有心思。再说,今日不纳,不等于他日不纳,说不定哪天皇上来了兴致,想起了陈圆圆,又会召她进宫。所以,国舅爷准备让陈圆圆先在国舅府内住下来。国舅爷正这么打算呢,没想到事情又起了波澜。” “又起了波澜?是不是皇上又同意了?”郑氏问道。 “我的好夫人,如果那样,就不叫波澜了。你知道田贵妃吧?皇上宠爱的另一位贵妃。田贵妃的父亲名叫田弘遇,在京城的口碑一惯不怎么样。谁都没想到,这位国丈竟然和祁国舅争起陈圆圆来了。” “什么?和祁国舅争起陈圆圆?”姜毅不解地问道。 “田弘遇找到祁国舅,说既然皇上不纳陈圆圆,他愿意出重金,求祁国舅把陈圆圆转让给他。祁国舅找我去,就是商量该怎么办。” “祁国舅一定是不愿意转让了?”姜毅道。 “当然了。一个是国舅,一个是国丈,背后是两位贵妃娘娘,都是互相争宠的事儿。祁国舅平时就很不待见这位田国丈,但碍于他的女儿田贵妃,也不好摆在明面上,只是敬而远之。想不到这一次田弘遇竟然找上门来了,祁国舅这下左右为难了。” “是啊,如果不答应,田弘遇一定会心生仇恨,怨祁国舅不给面子。答应吧?祁国舅又心有不甘。”姜毅道。 “对,就是这样。” “笑昆兄,那你给国舅爷出了什么主意呢?” 萧笑昆道:“想来想去,我也没有别的好法子。不过我想,凡事拖一拖,也许会出现转机。所以,我劝祁国舅先别急着表态,过一段时日再说。” 姜毅道:“两方面都是有权有势的主儿,这事儿还真是不好办,只能拖了。” 萧笑昆对郑氏道:“夫人先回后房歇息吧,我与姜毅兄弟有话要说。” 郑氏起身对姜毅道:“兄弟好生坐着,嫂子先去了。” 见郑氏出了房门,萧笑昆道:“姜毅呀,你想没想过,以后打算怎么办?” 姜毅道:“以后怎么办?我这几天确实想过,但是一直理不出个头绪。笑昆兄有何见教?” 萧笑昆笑了笑,没说话。 姜毅道:“笑昆兄,自从在沈姐姐那里认识你后,你就一直提携我,在徐阳城又结拜为兄弟,我早就拿你当亲兄长了,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一定按兄长说的办。” “好,那我就直言了。”萧笑昆道,“有些话,不怕兄弟你不爱听,我直说,也是为你好。” 姜毅恳切地点了点头。 萧笑昆道:“说起来,你应该算是个读书人,可是你还没有考中秀才,这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读书人了。如果还想靠读书求取功名,对你来说,困难大些。” 姜毅道:“说实话,笑昆兄,我早就不指望科举应试了,我喜欢看的那些书,科举考试都用不上。我肚子里这些笔墨,哪能应付得了科举呢?” 萧笑昆道:“如果从现在开始,让你一门心思地读那些应试文章,恐也非你所愿。但是又不能一天到晚地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所以,为了你今后着想,我想推荐你到祁国舅府上做事,你可愿意?” “到国舅爷府上做事?我,我能做什么呢?” “按理说,你可以在祁府做个幕宾,可是,你还不是秀才,恐怕难以服众。做个家仆或者家丁吧,又委屈了你。我想推荐你给祁府管家做个随从,你识文断字,可以帮他做些抄抄写写的事情。你看怎样?” 姜毅赶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萧笑昆深施一礼,道:“姜毅来到京城,得遇兄长,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兄长事事为我考虑在先,如同我的再生父母一样。姜毅愿意听从兄长安排。若能到祁府做事,姜毅一定鞠躬尽瘁,不负兄长大恩。” 萧笑昆拉住姜毅双臂,喜道:“如兄弟愿意,我这几日就抽空去和国舅爷说,这样一来,兄弟在京城也算稳定下来了。” 萧笑昆又道:“这几日你去沈秋月那里了吗?有没有见到柳儿?” 这是自姜毅护送柳儿回京后,萧笑昆首次提到柳儿,姜毅心中好一阵激动,心嘭嘭嘭地跳得厉害,忙回道:“没有,未得兄长明示,姜毅一直没去。” 萧笑昆满意地点了点头:“姜毅,你做得很好。” 听萧笑昆这样一说,姜毅心中不解,不知萧笑昆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听萧笑昆问道:“上次在沧州,我听了你的建议,以提亲的名义留下了柳儿,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知道这是兄长使的一计,所以我并未多想。”姜毅道。 萧笑昆拍了拍姜毅肩膀,道:“你还别说,我后来还真想就把柳儿许配给你,让你俩成亲。可又一想,你我不能只看眼前。柳儿身怀绝艺,将来必有大用,如果早早成家生子,会毁了她的。你当初建议我收留柳儿,恐怕也不是愿意她早早成亲吧?” 姜毅略略迟疑了一下,还是吐出了两个字:“是的。” 萧笑昆道:“姜毅,你应该理解我的意思,如今的柳儿,就像一颗珍珠,暂时置于椟中,他日可待价而沽。” 姜毅俯首称是,诺诺而退。 从萧宅出来,姜毅低着头匆匆赶回自己的住处。打开院门,反关上屋门,姜毅坐在椅子上,好一阵发呆,不知不觉间,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姜毅仰头一声长叹:“唉,柳儿,姜毅与你今生无缘了!” 在萧笑昆一行去往江南的日子里,按照萧笑昆信中所嘱,沈秋月对柳儿悉心调教,从穿着打扮c行动坐卧,到待人接物c宫廷礼仪,几乎涵盖了一个京城名媛所应掌握的方方面面。 萧笑昆在信中特别要求沈秋月要督促柳儿每日习练软功,不可有一日荒废。开始,沈秋月以为柳儿会的不过是街头卖艺女孩下腰叼花之类的寻常技艺,可是看了柳儿的表演后,沈秋月惊呆了,这哪里是人的身体? 眼前的柳儿简直就像一条小白蛇,那么随心所欲地盘绕c叠压c弯曲,而又不失女性独有的娇柔和魅惑。沈秋月顿时明白了萧笑昆的用意,是啊,拥有如此绝技的女孩,如果只是跑江湖卖艺,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让沈秋月高兴的是,柳儿这小丫头特别能吃苦,对于每日的教习内容,她都能按时按点的完成,实在完不成,第二天也要补上。沈秋月试着教她认字,柳儿竟也表现得很是积极,柳儿说她特别想识文断字,现在有人上赶着教自己,真是求之不得呢。两人相处得十分融洽,很快就如同亲姐妹一样了。 但是,闲下来时,柳儿常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下颏搭在膝盖上,抱着双腿发呆,像只可爱的小猫咪一样,让人好不怜惜。 开始,沈秋月并未在意,以为小妮子想她合玉班的干爹干娘了,可是有一次柳儿突然问沈秋月:“秋月姐,姜毅的姜字怎么写?” 柳儿的这句问话,让沈秋月起了疑。她摸着柳儿的头问道:“柳儿,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姜字?” 柳儿歪着头,羞涩地道:“姐姐,我已经是姜毅哥哥的人了,萧公子做媒,已经把我许配给他了。”柳儿就把在沧州铁狮子客栈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讲给了沈秋月。 听了柳儿的叙说,沈秋月恍然大悟,继而心下疑道,既然萧公子亲自做媒,把柳儿许配给了姜毅,那他怎么在信中只字未提呢? 沈秋月只好打趣道:“好羞好羞,柳儿,你才多大呀,就知道想这些事了?还是好好练功吧。一切等萧公子c姜毅回来再说,好不好?” 听沈姐姐这样说,柳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是呀,哪有小姑娘家成天价想这个的?但说归说,柳儿一个人独处时,她还是时不时地会想起姜毅,有时还会拿起毛笔,一笔一划地在纸上练习那个刚学会的“姜”字。这一切,沈秋月都看在了眼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4章 拆婚 萧笑昆回来了。久别后的相见,让萧笑昆c沈秋月都莫名地十分激动。其实在二人的心里,早已形成了一种默契,均把对方视为人生知己,但彼此却从未说破。 沈秋月已经知道了萧笑昆将要纳妾的事,半个京城都传遍了。但见面之后,沈秋月所问及的,都是萧笑昆在江南的起居琐事。沈秋月越是这样,萧笑昆越是觉得心中愧疚。他知道,沈秋月是一百个希望能够成为他萧笑昆的枕边人,但娘亲是绝不会答应的。所以,长久以来,二人都只能把这份感情深埋心底。 萧笑昆道:“秋月,几个月不见,你瘦了许多,凡事不可太过劳累,还是保重身体为上。” 沈秋月道:“没事的,我这个人就这样,一入夏,便会瘦些。” 萧笑昆问道:“柳儿送到你这里后,怎样?” “这小妮子乖巧的很,特别听话,练功识字,习学礼仪,日日不缀。难得呀!不过” “不过什么?” “这小妮子害起了相思病,时不时地就和我念叨他的姜毅哥哥。笑昆,你真的做媒把柳儿许配给了姜毅?” 萧笑昆摇摇头,道:“你也看到了,柳儿的软功非同寻常,此女难得呀,还是姜毅提醒我留下她的。当时,为了找个由头,我临时起意,只能拿姜毅说事了,说要做这个媒,为姜毅和柳儿提亲。” “可是,柳儿当真了。”沈秋月道,“她一个市井间长大的孩子,对提亲这种这事儿是一百个认真的。” “哦?柳儿真想嫁给姜毅?” “可不是么,我看得出,柳儿情窦初开,她真的很痴情呢?” “可是,如果柳儿早早地嫁为人妇,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她那身绝艺?” “说的也是,”沈秋月问道,“笑昆,你想让柳儿将来做什么?” 萧笑昆想了想,道:“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她将来到底能做什么。那天,在铁狮子客栈,姜毅对我说,如果让柳儿一直随那个杂技班子闯荡江湖,实在是太可惜了。我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就假托求亲,把柳儿留下了。” “那么,我让柳儿过来见见你?” “好啊,可以。” 柳儿听到管家婆说萧公子来了,要见她,真是又惊又喜,小妮子心跳得厉害,小脸儿涨得通红。萧公子来了,那姜毅哥哥是不是也一起来了?等了好几个月,终于要见到自己的那一个了,柳儿喜不自禁,高高兴兴地来到了沈秋月的屋子。 进门一看,萧公子坐在那里,却不见姜毅哥哥,柳儿的心一下子凉了,她怯生生地停住脚步,倾身给萧笑昆道了个万福,道:“萧大哥来啦?柳儿给您施礼了。” 萧笑昆面露惊喜之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柳儿,赞道:“不错!不错!古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才几个月呀,我们的柳儿就已经大变样了。” 只见柳儿,身穿白丝绸的练功衣,腰系白丝带,脚蹬红绣鞋,俏伶伶,粉嘟嘟,袅袅娜娜,亭亭玉立,说不出的若人怜爱,像极了含苞待放的小荷。 萧笑昆看向沈秋月,笑道:“看得出,柳儿开始得姑娘的真传了。秋月,你一定给柳儿下了不少功夫吧?嗯,行动得体,举止有度,简直是脱胎换骨了。” 沈秋月上前,爱怜地搂住柳儿,道:“这才刚刚开始,柳儿冰雪聪明,悟性很高,我怎么教她,她就怎么学,样样有模有样,这小妮子日后真是不可限量呢。” “柳儿,来京城几个月了,想不想你的干爹干娘啊?”萧笑昆问道。 柳儿看了看沈秋月,大大方方地回道道:“嗯,只是很少的时候想一下,大多数时日已经不想了。” “呵呵,”萧笑昆笑道,“那你说,是跟着杂技班子好呢?还是在这里好?” “过去么,成天价东奔西跑,风里来雨里去,太累了。如今静下来,每天和沈姐姐一起练练功c弹弹琴c习习字,我觉得还是这里好。” “嗯,很好。”萧笑昆赞许地点了点头,“你秋月姐琴棋歌舞样样精通,跟着你秋月姐,你会学到好多东西呢。好,你先回去吧,我给你带了礼物,一会儿你秋月姐会交给你。” 柳儿站在那里,本想张口问问姜毅哥哥怎么没来,但小姑娘家特有的矜持和羞涩,又让她把话咽了回去,她咬了咬樱唇,看了看沈秋月,极其不舍地道了个万福,很不情愿地退了出去。 看柳儿走远了,沈秋月道:“笑昆,你看到了吧,小妮子想问你话呢。” 萧笑昆道:“我看出来了,她是想问姜毅。秋月,这事儿还得你来慢慢开导她,要让她懂得,她还小,不要急着成亲,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笑昆,依你的意思,你是不想让她嫁给姜毅了?” “我是想,等几年再说,如果柳儿将来对我们没什么帮助的话,就成全她和姜毅。” 沈秋月不解地问道:“你想让柳儿帮我们什么呢?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她能做什么?” 萧笑昆站起身,望着柳儿走进的那间屋子,自言自语道:“世事难料,一切都还是未知,以后看吧。” 柳儿进了屋子,气得直跺脚,哎呀,自己今天这是咋了?怎么就没有问问姜毅哥哥呢?萧公子回来了,那姜毅哥哥也一定回来了,但是他为什么没有一起来呢? 难道他不想柳儿吗?不可能呀,那天早上柳儿去尼姑庵上香,看把他急得,像丢了魂一样。还有,回来的一路上,他对柳儿那么呵护,柳儿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柳儿的,虽然那一路他没怎么说话,那是因为有萧五在旁边啊。 而且,柳儿就喜欢不太爱说话的男子。哎呀,羞不羞,柳儿你在想什么呀!可是,这也不能怪柳儿呀,以前柳儿从没想过嫁人的事,是萧公子的提亲,让柳儿的小春心开始萌动了,可巧,这个姜毅哥哥人样子又是那么的俊,一点也不流里流气,想不喜欢都难呀。我的姜毅哥哥,你现在在哪儿呢? “柳儿,想什么呢?” 柳儿痴痴地想着,连沈秋月进了屋都没发觉。 “沈姐姐,没,没想什么。”柳儿羞怯怯地回道。 “姐姐看得出,你一定是想姜毅了。刚才我问萧公子了,他说姜毅还有很多事要做,暂时抽不出空儿来看你。萧公子还说,有件事让他对你很为难”说到这,沈秋月故意把话顿住了。 “姐姐,什么事呀?” “我对萧公子说,柳儿是个好姑娘,会理解的。” 柳儿心惴惴地,感到了一丝不安,小声道:“难道难道是姜毅哥哥出了什么事?” 沈秋月笑了:“这倒没有,瞧你的小心思,想哪儿去了?”沈秋月挨着柳儿坐下,伸手拢了拢她的头发,“虽然萧公子给你和姜毅提了亲,但你对姜毅一定还不太了解吧?” 柳儿大睁着一双水汪汪c亮晶晶的眸子,茫然地点了点头。 沈秋月道:“其实,姜毅来到京城只比你早几个月,他是来投奔他舅父的,姜毅虽然年少,却很稳重,遇事还颇有智谋,深得萧公子看重。但可惜的是,姜毅虽是个读书人,却没有考中秀才。所以,他来到京城后,一直没有个正经营生。 “这次他随萧公子去江南为祁国舅办事,出了不少力,萧公子要藉此推荐他到国舅府做事,这对姜毅来说,算个不小的喜事。萧公子说,这样一来,你们成亲的事,就得往后推一推了。” “啊?”柳儿一听这话,惊愕地抬起了头,目光里满是不解。 沈秋月笑着拉起柳儿的手:“先别急,柳儿,姐姐觉得萧公子说的很有道理呢。你看啊,你和姜毅都还小,确实不该急着成亲。你想,如果早早成了亲,你们小夫小妻的,靠什么过活呢?总不能老是靠别人的接济吧? “再说,姜毅是个很有志气的男儿,他一直想要干出一番有作为的事情来,一是将来养得起你,你们能过上舒心的日子。二来也不负他一腔男儿的抱负。萧公子的意思是,让姜毅先在国舅府好好做上两年,等攒些金银,你们也大了,再完婚,不是更好吗?” 柳儿听了这话,迟疑一阵后,默默地点了点头,道:“萧公子说的也对。不过,那我以后怎么办呢?” “你呀,就和姐姐住在一块,咱们每日里练功c弹琴c习字c歌舞,不是很好吗?你放心,姐姐养得起你。再说,指不定哪一天姐姐还要沾妹妹的光呢。” 柳儿笑了:“姐姐真会说笑,只是,这样一来,柳儿拖累姐姐了。” “柳儿说的哪里话,咱姐俩儿也算有缘,姐姐巴不得身边有个伴儿呢。这么说,柳儿想通了?” 柳儿起身道:“柳儿年纪小,凡事听凭姐姐做主吧。” 沈秋月搂过柳儿,心疼道:“你真是个小甜心,想不让人疼都不成。” 沈秋月心下颇有些不忍,姜毅c柳儿,也算是一对挺般配的小夫妻,自己配合萧笑昆这么一番安排,算不算拆散了一桩好姻缘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5章 温柔乡 张灯结彩,洒扫庭除。 萧宅内,上上下下老少人等全都忙碌起来,人人脸上带着喜气,老夫人更是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郑氏亲自布置喜房,床上的被褥里外三新,喜字贴墙,红烛成双,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迎娶新人了。可有一件事却让郑氏感到好生奇怪:倪氏家大业大,成亲这么大的事,早该派人过来安排细节了,但直到临近喜日,才仅来了一个丫鬟。 喜日这天,伴随着吹吹打打的鼓乐,萧笑昆骑着高头大马把倪玉莲乘坐的花轿接进了家门,虽然萧笑昆尽量低调,但街道两旁看热闹的老百姓还是不少,毕竟,倪玉莲是京城富商的遗孀,家趁人值呀!更重要的是,谁娶了倪玉莲,谁就和梁国公成连襟了。这么好的事,可不是一般人能遇上的,所以,好多人都想看看热闹。 及至倪玉莲一行进了萧宅,郑氏更加不解了,只有一乘小轿c两辆马车。倪玉莲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把自己嫁过来了?虽然是给人做妾,但对她倪玉莲来说,怎么着也算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呀,这也未免有些寒酸了吧?与她殷实的家境也不想称呀? 郑氏倒不是希望倪玉莲带过来多少陪嫁,只是觉的奇怪。虽然心下狐疑,但好多事等着她去张罗呢,便也没再多想。 贺喜的各色人等陆续登门,张仲年c姜毅也来了。祁国舅c梁国公虽然没有亲自来,但都派管家送来了贺礼,萧笑昆知道,他们这些有身份的人,是不会赶今天这个热乎当口的,哪天消闲了,得单独宴请他们。 萧笑昆正在前厅招呼客人,忽听宅门外一阵嘈杂。萧五闻声赶紧跑了出去,不一会又跑了回来,径直到了张仲年身旁,附在张仲年耳边一阵嘀咕,张仲年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疾步奔向大门外,姜毅见状,也急忙跟了出去。 到了大门口,只见潘凤娥立愣着三角眼正在那里叫嚷:“张仲年,我看见你了,你躲里边也没用,你以为你跑到这里来娶亲,我就不知道了?你还敢在门口挂两个大红灯笼,你这是在气我吗?” 萧宅的管家婆子和街坊大婶正死死地拽着潘凤娥,不让她进门,一旁看热闹的人纷纷议论着:大喜的日子,这女人怎么净说些没根没叶的话,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张仲年站在台阶上,气得浑身发抖。姜毅道:“舅舅,这女人怎么跑这儿闹来了。” 张仲年道:“毅儿呀,我不能在这儿呆了,我得赶紧走了,咱不能让这女人搅了萧公子的好事。你替我跟萧公子道个歉吧。”说完这句话,张仲年瞅都没瞅潘凤娥,拉过自己的坐骑,打马而去。 见张仲年没搭理自己,潘凤娥一屁股坐在墙根下,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地道:“张仲年,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忘了你答应娶我了吗?” 姜毅看着潘凤娥胡闹的样子,心想:这可怎么得了呀,老这么闹,也不是事儿呀。 潘凤娥这一番闹腾,虽然让宾客们有些扫兴,但大家也都知道与萧家人无关。很快,有人把潘凤娥劝走了,萧宅内又恢复了喜庆的气氛。 好多客人不请自来,披红戴花的萧笑昆挨桌应酬,虽然每个人只是蜻蜓点水般的喝一小口,但最后还是喝高了。待送走了客人们,萧笑昆已是脚步发飘,萧五扶着他,把他送到了喜房门口,萧五嘻嘻笑道:“爷,我只能把您送到这儿了,您得自己个儿入洞房,不能靠我扶着,这样也显着您硬气不是?” “小兔崽子,净会滑么刁嘴。去吧,去找姜毅c萧六喝酒去吧。” 三天后,是倪玉莲回门的日子。郑氏特别吩咐下人,倪氏虽然不是初婚,但礼数还是要讲的,一切都得按初婚的习俗来办。一大早,下人们就把轿子c车马和应带的东西准备好了。 用过早饭,萧笑昆携倪玉莲拜别了母亲,双双走到宅门口,准备入轿,郑氏站在槛内嘱咐道:“夫君,好生照顾玉莲,有什么事儿的话,就派人来传话。” 萧笑昆感激地向郑氏点了点头,扶倪玉莲入了轿子,自己上了马,离开了萧宅。 倪玉莲住在步摇坊后街的一条巷子里,宅院大小和萧宅差不多,三天前萧笑昆来接她过门时,大致了解了一下,宅院是倪玉莲前夫新建的,仅住了一年多那男人就死了,后来,倪玉莲又将宅院进行了一番改造。 轿子c车马到了宅门前,萧笑昆从马上下来,刚要去扶已经下轿的倪玉莲,不经意间一抬头,不禁愣住了,只见宅门门楣上新换了匾额,上书两个大字“萧宅”。 看着萧笑昆惊愕的表情,倪玉莲嘴角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她走到萧笑昆身边,柔声道:“夫君,你是不是有些惊讶?” “我三天前接你时,还不是这个匾额呀?娘子什么时候换的?”萧笑昆心内颇感诧异。 “奴家早就吩咐下人了。夫君,从今以后,这座宅院就叫萧宅了。不仅这座宅院,包括步摇坊奴家前夫留下的商铺,以后都是夫君的了。” “这,这不太合适吧。”萧笑昆迟疑道。 “夫君,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如今,连奴家都是夫君的了,那奴家的一切,不就都姓萧了吗?” 萧笑昆扶着倪玉莲的玉臂,一边上台阶,一边在袍袖下悄悄捏了捏她的手腕:“娘子,你这么做,真的让为夫感动不已呀。” 倪玉莲俏魅地扭过脸来,扬起长长的眼睫毛,踮起脚尖附在萧笑昆耳边,用极低的声音笑道:“这算什么,过一会儿,我还要让夫君登基坐殿呢。” “什么什么?”萧笑昆没听明白,拉住倪玉莲道:“娘子,你说什么?” 倪玉莲笑了笑,没答言,直接进了花厅。 夫妻落座,歇息了片刻,倪玉莲吩咐把家里的丫鬟c婆子c家丁全部叫了进来,一一见过萧笑昆,倪玉莲道:“大家伙儿都听好了,从今儿起,萧公子就是你们的主家了,你们都要长点眼力价,好生伺候着。” 一个婆子搭言道:“夫人放心,您就瞧好吧,我们一准把大爷伺候的好好的。” 倪玉莲笑道:“邢婆子,就你嘴甜。行了,大伙儿都该干嘛干嘛去吧。” 丫鬟捧上来金丝燕窝羹和几样小点心,倪玉莲指着盘子中两块黄颜色的点心道:“夫君,你尝尝这个,这是专门用蓟州的栗子晒干了,擀成面做的,栗子面的小点心,又甜又补肾。” 听到蓟州二字,萧笑昆道:“蓟州是姜毅的老家,想不到,他们那里还产栗子。” 倪玉莲问道:“姜毅,姜毅是谁呀?” 萧笑昆道:“是我的一个小兄弟,那天咱们成亲时,他也到了。你在喜房,没看见。” 夫妻二人用过燕窝c点心,漱了口。倪玉莲道:“夫君,奴家这里有个好去处,你想不想看看呢?” “好去处?”萧笑昆奇道,“你这宅院里,还藏着什么样的好去处呀?我当然要看了。” 倪玉莲道:“如此,就请夫君随奴家来吧。” 萧笑昆随倪玉莲来至后宅,并肩进入了一座雕梁画栋c颇富江南韵味的房子。萧笑昆一看,这座房子可比自己老宅里的房子大多了,门窗皆是花鸟木雕,富丽豪华。心下暗道:不愧是富商人家,到底与别处不同呀。 “夫君小坐片刻,奴家去去就来。”说着话,倪玉莲关上了屋门,转身进了隔屏内,一拉滑绳,放下了隔屏上的遮帘。倪玉莲娇滴滴地道,“夫君,你可不要偷看啊。” 倪玉莲这一神秘的举动,让萧笑昆好奇不已:“娘子,你这是搞的什么机巧呀?好,我不偷看。”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倪玉莲已经换了装束,从隔屏后姗姗而出。只见她云鬓高挽,肤光胜雪,头上新戴了珠翠步摇,面上重施了馨香薄粉,颈上环绕了珍珠项链,白纱抹胸裹住了高耸的玉峰,身上一件曳地红绸长裙飘飘冉冉。 倪玉莲步步生莲,风情万种地走向萧笑昆,一撩裙裾,倾身跪倒,伏地拜道:“万岁爷在上,请受妾身一拜。” 倪玉莲一句软语莺声,在萧笑昆听来,却如惊天霹雳,震得他倒退几步,扑通一下坐在了床上。萧笑昆紧张地看了看门窗,声音颤抖地问道:“娘,娘子,你叫我什么?” “奴家叫你万岁爷呀?”倪玉莲大睁着双眼,不解地问道,“怎么啦?” 萧笑昆赶紧上前,一把掩住倪玉莲的口,低声说道:“我的娘子,你吃了豹子胆了?你叫我万岁爷,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你不想活了?” 倪玉莲咯咯咯地笑了:“瞧你,怎么吓成这样?夫君,这有什么呀?” “有什么?”萧笑昆道,“你真是个妇道人家,身在深闺不知外面世界的凶险。这还了得?称呼我万岁,这要让旁人听到了,你我都得掉脑袋,还得株连九族呀。” 倪玉莲道:“你放心吧,没有奴家的话,丫鬟婆子们是不会随便到这儿来的。这里就我们两个。难道夫君不想学学刘秀金屋藏娇吗?” 倪玉莲起身,重又把萧笑昆扶坐在婚床上,腻声道:“如果夫君愿意,奴家可以天天打扮成新娘子的模样。奴家不管什么凶险不凶险,在奴家眼里,夫君就是奴家的万岁爷,奴家要做夫君的皇后。这间房子就是咱们的金銮殿。紫禁城里的那个万岁每天还得操劳国事,夫君就不用了,夫君的国事么,就一件,那就是疼奴家c爱奴家。万岁爷,妾身说的对不对呀?” 倪玉莲一番话,让萧笑昆如梦初醒,哦,闹了半天,原来是在玩过家家的游戏呀,只是这游戏玩得太过火,大发了。不过,倪玉莲一番话,倒是也让萧笑昆感到非常的刺激。是啊,哪个男人心中没有做皇帝的情结呢?哪个男人不想做回皇帝呢? 热血冲头的萧笑昆一把抱起倪玉莲,顺势滚到了婚床上,倪玉莲娇喘吁吁地央求道:“万岁爷,您轻点,您要怜香惜玉呀!”萧笑昆一翻身,笑问道:“我听你姐姐二夫人说,你守寡以后,每日里闭门不出,过着修行一般的日子,可是今天看来,怎么不太像啊!” “姐姐说的不假。奴家原来那个丈夫是个蠢猪一样的人物,除了商铺里的生意,每日里就知道饮酒吃肉,奴家自打嫁给他后,虽然吃的山珍海味,穿的绫罗绸缎,但一点意思也没有。他死后,奴家每日必在佛前祷告,希望上天赐给奴家一个可心的新丈夫。” “哦,原来你在祷告这个呀!小乖乖!”萧笑昆捏了捏倪玉莲的粉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为夫守节呢。” “那么一个男人,值得奴家为他守节吗?再说了,奴家年纪轻轻,如果立志守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能遇到夫君这样一等一的人物呢?” “你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嗨,说起来,也是蛮奇怪的,那天夜里,他睡着睡着,说口渴,便起来喝茶,谁知一下子就栽在地上了,吭都没吭一声,当时就死了。哎,你不会认为奴家克夫吧?” “怎么会呢?是你那个男人没有福气。” 倪玉莲搂住萧笑昆的脖子,娇笑道:“奴家听姐姐说,夫君虽然没有子嗣,却一直没有纳妾,你是真的不想吗?奴家就不信,天下还有不吃腥的猫。” “我和郑氏感情一直很好,相敬如宾。我是真的没有想过纳妾的事。这次,二夫人亲自上门提亲,我们夫妻俩只能顺势而为了,再怎么说,也不能不给二夫人这个面子不是?毕竟,二夫人是国公夫人呀!” 在萧笑昆的爱抚下,眼神迷离的倪玉莲呢喃道:“夫君,奴家自第一次看到你,就认定你了,只要你疼奴家,奴家一定让你天天过皇帝一般的日子。万岁爷,你是不是该册封妾身为皇后了?” 萧笑昆此时已经恨不得化到倪玉莲身上了,他一边吮吻着倪玉莲如玉似雪的肌肤,一边回应道:“美人,你现在已经是朕的皇后了。皇后,朕现在就要你要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6章 谁在哭 在萧笑昆的引荐下,姜毅来到祁府做事。 大管家祁裕领着姜毅来见祁国舅,祁国舅道:“姜毅,笑昆引荐你到我府上做事,我马上就答应了。自上次你们护送陈圆圆回京后,我就看出你是个不错的后生,以后,你就跟着祁裕,做些抄抄写写的事。别怕辛苦,多学点本事,对你将来有好处。” 姜毅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给祁国舅叩了个头,道:“姜毅万分感谢国舅爷收留,姜毅一定老老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做事,必不负国舅爷大恩。” “言重了,言重了。那你就随祁裕去吧,有什么难事尽管直接来找我。”祁国舅道。 从祁国舅书房出来,祁裕道:“姜毅,听说你自己有了房子,那你是愿意自己住呢,还是搬到府里来?” “姜毅听从哥哥安排。” 祁裕想了想,道:“我看这样吧,咱府里给你安排个住处。你呢,事少了就回去住,事多了忙不过来,就住在府里。这样方便些,可好?” 姜毅喜道:“如此甚好,太感谢哥哥了,您想得真周到。” “嗨,这没什么,要在府里当好差,就得凡事前思后想,考虑周全,尽量做到滴水不漏。要把这个功夫修炼到了,那你在府里就能游刃有余了。”祁裕道。 姜毅道:“听哥哥说话,像是读过书呀?哥哥以前也是个读书人?” 祁裕摸摸胡子,笑了:“呵呵,和你差不多吧。” “哟,这是哪儿来的俊俏后生呀?好年轻!好相貌!”一个操着公鸭嗓,五十多岁c面色苍白的人扭扭捏捏地从对面走了过来。 祁裕忙上前赔笑道:“詹公公,难得您今儿得闲,出来遛遛风?” 这人笑骂道:“好你个祁裕,怎么说话呢?什么叫遛遛风?你拿我当猴儿哪?爷儿今儿个高兴,出来见见太阳。” “您看,您还骂我,这遛遛风和见见太阳,不是一个意思吗?”祁裕笑道。转身指着姜毅道,“这是咱府里新来的,名叫姜毅。姜毅,快来见过詹公公。” 姜毅忙上前施礼道:“姜毅见过詹公公。” 詹公公上下看了看姜毅:“嗯,不错,到底是国舅爷,真会选人。以后,咱们爷们就熟了。”走出几步,詹公公回头对祁裕道,“祁裕,你甭成天价拿我开涮,等我哪天回宫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祁裕嘿嘿笑道:“看您说的,我怎么敢拿您开涮呢?借我两个胆子,我也不敢哪。等您哪天回宫了,我一定摆酒,好好给您庆贺庆贺。” 看着詹公公走远了,姜毅悄声问道:“哥哥,咱这国舅府里怎么还有位太监哪?” 祁裕道:“詹公公大名叫詹册,本是咱们祁贵妃跟前的红人,在宫里得宠惯了,争权竟然争到了司礼监大太监王徳渊头上。皇上因了魏忠贤阉党之乱,本来就对宦官专权心存疑忌,王德渊公公略施小计,就让皇上把这詹册逐出了宫。祁贵妃念及旧日主仆之情,让国舅爷收留了他。”祁裕呵呵笑了笑,摇摇头道,“这个詹公公啊,整日价就想着怎么能够回宫。也是,你说身为太监,不能生活在宫里,那还有什么意思?” 到了管事房,祁裕指着条案上的一堆纸张和几本账簿说道:“这是咱府里每日的开销用度以及大事小情,都要记下来,咱府里有这规矩。你就先把这几日的誊写下来,以后,这点事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哥哥,我一定做好。”说干就干,姜毅看明白了样式,研墨铺纸,认认真真地誊写起来。 誊写了半日,姜毅觉得胳膊有些酸痛,正要起身活动活动,一抬头,就见一个清秀的婢女正站在窗外。看姜毅抬起了头,婢女咯咯笑道:“我的姜大公子,你也太聚精会神了,我都在这里站了半天了,你竟一点也没发觉?” “哎呀,是青果呀!”姜毅高兴地叫道,“在船上看你女扮男装习惯了,乍一看你身着女装,差点认不出你了。” “姜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呀?” “哦,是萧公子推荐我到国舅府来做事了。” “真的呀?”青果喜道,“这下好了,以后咱们可以互相照应了。前几天我还和姑娘说呢,在国舅府里一个熟人都没有,怪闷的。可巧你就来了。” “圆圆姑娘还好吗?”姜毅问道。 “还行吧,从宫里回来后,姑娘很是郁闷了一些时日。” 姜毅好奇地问道:“青果,你一定随圆圆姑娘进宫着吧?我一直纳闷,皇上怎么就没把圆圆姑娘留下呢?像圆圆姑娘这般姿容,即便在宫里也应该是出类拔萃的,到底是什么原因呢?难道真的像人们所说,是皇上不近女色吗?” 青果看了看左右无人,悄声道:“我一直跟在姑娘身边,皇上一共见了姑娘两次。第一次皇上问了姑娘的身世,皇上的声音很平和,听得出,皇上一定喜欢姑娘。第一次见皇上时,我一直跪着,没敢抬头,所以没看到皇上的表情。第二次见时,皇上还给姑娘赐座了,我站在姑娘身边,偷偷瞄了瞄皇上,皇上那表情,和当初冒辟疆公子见到姑娘时几乎一模一样,我心里就明白了,皇上确实是喜欢姑娘。可没承想,皇上在书案上放的一张纸上提笔写了八个字后,没再说话,就出去了。” “皇上写了哪八个字?” “圆圆甚美,唯名太盛。” “皇上的意思是?” “当时,姑娘见了那八个字,也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后来,司礼监的王德渊公公对姑娘说,姑娘若是平常人家的女子,又如此美貌,一定会留下来的。但姑娘是江南名歌伎,名动一时,皇上不想让天下人在背后议论他,说皇上因色废政。”青果趴到姜毅桌案前,神秘地道,“哎,姜毅,你说怪不怪,那个王公公还会相面。” “相面?相什么面?给谁相面?”姜毅问道。 “还能给谁?”青果道,“王公公对姑娘说,皇上是一国之君,皇上的话就是金口玉言,皇上说姑娘‘唯名太盛’,从姑娘的面相上看,将来的声名还可能会更盛呢。” 青果接着笑道:“出宫后,这一路我就琢磨,姑娘要是留在宫里了,以后若能封个贵妃娘娘当当,也还算是声名更盛。可是姑娘现在出来了,怎么可能会声名更盛呢?”青果叹了口气,“你说当今皇上也真有意思,这全天下都是他的了,他还在乎别人背后议论不议论。” 姜毅忽然想起那日萧笑昆所说的国丈田弘遇向祁国舅讨要陈圆圆的事,便侧面问道:“姑娘回来后,没再遇到什么烦心事吧?” “没有,祁国舅对姑娘不错,吃穿用度照顾得都挺好的。就是姑娘初到北方,起居呀,说话啥的,还不太习惯。” 姜毅道:“我刚进祁府,等哪天消闲了,我去给姑娘问安。你先给姑娘带个好吧。” 青果道:“姑娘要是知道你也进了祁府,一准儿高兴。有一天,我聊起你掉到运河里那件事,姑娘还忍不住直笑呢。” 这时,一个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看青果正在和一个白面书生说话,便问道:“这位哥哥,想必你就是新来的姜毅吧?” 姜毅忙道:“这位姐姐好,我就是姜毅。” 丫鬟道:“那你和我来一下吧,我们小姐要见你。” “小姐?”姜毅问道,“是七小姐吗?” 丫鬟奇道:“咦?你怎么知道是七小姐?” 一听是祁七妹,姜毅心中一凛:这个祁七妹,容貌让人惊艳,性格却是让人惊心。看来,自己是逃不出她的小魔爪了,不知这次她又会使出什么幺蛾子。 丫鬟没有带姜毅到女眷们的住处,而是来到了一处假山石旁,姜毅左看右看,并没有祁七妹,便提高了警惕,惴惴地问丫鬟道:“姐姐,七小姐在哪儿呀?” “姜毅,你往哪儿看呀?在这儿呢。”祁七妹的声音突然从姜毅头顶上方传来。姜毅抬头一看,只见祁七妹正威风凛凛地站在假山石顶上,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七小姐,你怎么站在那儿呀?”姜毅看了看山石,问道,“从哪里能上去呀?” “就你,还想上来?得了吧,还是我下去吧。”说话间,只见祁七妹一拧腰肢,一个鹞子翻身,竟然从假山石顶上翻了下来,稳稳地站在了姜毅面前,姜毅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好功夫!七小姐真是女中豪杰呀。” 祁七妹骄傲地扬起了下颏,露出白白的小兔牙,一笑:“这算什么呀,要是只会这么一点三脚猫就算女中豪杰,那我大明可就遍地皆是女豪杰了。” “怎么?”姜毅奇道,“难道大明还有很多像七小姐这样会功夫的女孩?” “那当然了,我的好朋友马娇娇的武功就远胜于我。不过,人家的武功是家传的,你知道吗?她祖母是我大明朝开国以来最有名的女将军,快七十岁的人了,还在领兵打仗呢!只要她老人家一上阵,敌人无不闻风丧胆。” “你说的是谁呀?” “秦良玉呀!没听说过吧?秦奶奶的丈夫是石柱宣抚使马千乘,人家是汉代伏波将军马援之后。秦奶奶善使大刀,马爷爷善用长枪,秦刀马枪都是一绝,在这样的家中长大,你该可以想象马娇娇有多能耐了吧?去年马娇娇来京,我还缠着她让她教了我几招呢。” “七小姐,你这么喜欢武功,是不是也受了马娇娇的影响呀?” “哪儿啊,我原来就喜欢,不过嘛,自打见了马娇娇以后,我在习武上更加下功夫了。我们两个已经约好了,练好了武功,要像秦奶奶一样,疆场杀敌,为国立功。” “皇上知道你习武么?” “当然知道了,我还当面给皇上演练过呢,皇上那天特高兴,赏赐了我一副银盔甲,我都舍不得穿呢,哪天让你见识见识。” “好啊,皇上赏赐的东西,一定错不了。” “嘘”祁七妹突然食指竖在唇间,小声道,“你听,什么声音?” 姜毅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好像有女孩子嘤嘤的哭声传来,姜毅道:“好像是谁在哭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7章 血经风波 假山石很大,祁七妹往后退了退,问道:“谁呀?是谁在哭?” 没人言声。姜毅道:“咱们找找看。” 二人顺着假山石,蹑手蹑脚地绕到了后面,山石后面是一丛竹林,此时天气渐冷,竹叶都已经蔫头耷脑的了,忽见竹林深处有个穿花衣服的身影一闪,祁七妹道:“谁?谁在里面呢?” 只听一个稚嫩的小姑娘的声音迟迟疑疑地答道:“是,是七小姐吧?是我,丫鬟小梅。”小梅低着头,神情哀怜地从竹林中走了出来。 祁七妹问道:“是你在哭吗?你不是负责伺候詹公公的吗?怎么,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还是谁欺负你了?” 小梅低着头,一声儿不敢言语。 祁七妹气道:“瞧你这受气的熊样儿!我最看不惯你们这些当丫鬟的一个个吃不响嚼不脆,有事说事,别吞吞吐吐的。” 姜毅忙劝道:“七小姐,这些丫鬟都是做下人的,自觉卑微,你得多体谅她们呀。” 小梅抬起头,感激地看了姜毅一眼。 姜毅道:“小梅,七小姐问你话,你就放心说吧。” 小梅低着头,还是没说。 “不说是吧?”祁七妹道,“那我直接去问詹公公,问你到底怎么了?” 小梅急道:“别,七小姐,你千万别去问,我告诉你,你可别去问詹公公。” “我不问,你说吧。” 小梅慢慢伸出双手,手心向上,对祁七妹道:“七小姐,你看。” 祁七妹低头一看:“啊?这,这是怎么啦?” 姜毅上前,仔细一看,只见小梅十个手指指肚上遍布红红的针眼,有的针眼还渗着殷红的血迹。 祁七妹心疼地捧起小梅的双手,颤声急问:“这是谁干的?” 小梅鼻翼翕动,大颗的泪珠扑簌簌滚落下来,哭道:“是,是詹公公扎的。” “啊?”姜毅c祁七妹几乎同时问道:“他为什么要扎你呀?” 小梅抽噎地说:“他隔几天就扎一次,他不让我声张。” “什么?”祁七妹惊讶道,“还,还隔几天就扎一次?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因为要用我的血,才扎的。”小梅道。 “用你的血?”姜毅惊恐地言道,“难道,难道他吸食你的血吗?”姜毅在乡下听老人们讲过,说有一种鬼,专门吸食人的血,可那都是传说呀,谁也没见过。这大活人,也会吸食人的血吗? 小梅摇摇头道:“他不是吸食,他是用我的血写字。” “写字?”祁七妹奇道,“三岁小孩都知道,写字要用墨,他怎么用你的血呢?” 看着祁七妹c姜毅两双瞪圆的眼睛,小梅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看他好像在抄写什么经书。” “哦!”姜毅忽然明白了,忙道:“我想起来了,我和我的老师何先生游学时,曾经到过一所寺庙,看到过一位高僧蘸着自己的血抄写经书,以示对佛的虔诚和敬仰。可是,人家那是用自己的血抄写呀,还没听说用别人血的。再说了,詹公公抄写血经干什么用呀?他也不是出家人呀。” “这还不好办?”祁七妹气得紧咬银牙,“咱们直接去问问这个死太监不就齐了?” 小梅一听祁七妹要去盘问詹公公,吓得扑通跪在地上,哭着央求道:“七小姐,婢子求求你了,你可千万别去问,你这一问,惹恼了詹公公,他还不是拿我出气?” 祁七妹拉起小梅:“你放心,有我呢,我来给你做主。你要怕,你就在这儿呆着吧。” 祁七妹一拉姜毅:“走,跟我一块去找这个死太监。” 姜毅道:“你真要去找詹公公?” 祁七妹道:“怎么?你不敢吗?” “不是,”姜毅附在祁七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咱们不能冒冒失失的,你要去,就这么问。” 祁七妹一笑:“好,就照你说的办。” 二人刚要转过假山去找詹公公理论,忽听身后一个憨声憨气的嗓音道:“七妹,我可找到你了,好些日子没见了,可把我想坏了。” 姜毅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十五六岁c五短身材c憨头憨脑的后生,一双小眼正笑眯眯地看着祁七妹。姜毅不认识,问祁七妹道:“七小姐,这是谁呀?” “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别有事没事的就来找我,隔个十天半月来一次就够勤的了。你怎么不长记性?”祁七妹冲着后生呛呛了几句,转而对姜毅道,“这是我一个八竿子勉强够得着的表弟吴家壮,傻里傻气的,有点缺心眼,照他的哥哥可差远了。” 姜毅问道:“谁是他哥哥呀?” 祁七妹道:“宁远总兵吴三桂,他爹是吴襄,现在是京城提督。这个吴家壮,就爱来找我玩。” 吴家壮瞅着祁七妹身边的姜毅道:“七妹,你身边这人是谁呀?长得比我好看多了。” 祁七妹道:“比你好看太多了,他是咱祁府新来的小管家,以后你就叫他姜毅哥哥。” 姜毅听了,心中想笑:这个祁七妹,啥时给我封了个小管家? 吴家壮过来一伸手,对姜毅道:“咱俩击个掌吧,以后就是好哥们儿了。” 这都啥礼节呀?姜毅笑着伸出手,“啪”地和吴家壮击了个掌。 吴家壮问道:“七妹,你们这是要去干啥?带着我呗。” 鬼灵精怪的祁七妹眸子一转,拍了拍吴家壮的肩膀,道:“我们这是去找詹公公算账,他欺负小丫鬟,一会儿到了那儿,你先别进去,我叫你,你再进。记住了,到时候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要不,以后我就不再理你了。” 吴家壮晃了晃脑袋,一纵纵小蒜头鼻子,豪气地道:“放心吧,七妹,你的话对我来说就是圣旨。” 詹公公躺在摇椅上,正在闭着眼睛养神,听外面脚步声响,睁眼一看,是祁七妹和姜毅,他欠起身道:“是七小姐呀?七小姐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啦?我印象中,七小姐可是从没来过我这儿吧?” 祁七妹小嘴微微一撇,强挤出几分笑容,问道:“詹公公,养神哪?”祁七妹嘴上问着话,眼睛却往桌案上瞄,果然看见上面放着一沓裁得齐齐的纸张,一支小号狼毫毛笔搁在笔架上。 祁七妹装作感兴趣地凑上前去,问道;“哟,詹公公,您这是写什么呢?您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用功读书?” “别动!”詹公公高叫一声,急忙上去按住纸张,“这可不能随便动。” “为什么呀?”祁七妹故作不解地问。 “小孩子家,你们哪里知道呀?这可是非常名贵的绀青纸,是专门用来抄写经书的。”詹公公道。 “哦?您抄写经书干什么用呀?”祁七妹问道。 詹公公得意地一笑:“这你们就不懂了,那就让咱家好好给你们说道说道。” 詹公公端起桌上的紫砂壶,抿了一口香茶,清了清公鸭嗓,道:“大明正统十年的时候,张掖出现了一部经书,全称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大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当时张掖的驻守太监王贵看到这部经书后,深受触动,他为了向皇帝表示忠心,决定出资抄写一部。他找了好多人,组成了一个班子,花了四五年的时间,用绀青纸和金泥抄写完成了六百卷的《大般若经》。堪称撼世壮举呀!今天,咱家要效仿王贵,也抄写一部经书,献给皇上和祁贵妃。” 祁七妹听到这儿,抢问道:“您也要用四五年的时间抄写这部经书?您一个人,恐怕抄写四五十年也抄不完吧?” 詹公公干咳两声,悻悻道:“凭咱家一己之力,当然是抄写不了《大般若经》的,不过,咱家可以抄写字数少些的,这并不是说咱家对皇上和贵妃娘娘不敬,主要是表达咱家的一片心意呀!” 祁七妹俯身看了看桌上摆着的的几页经文,强压心头火,问道:“詹公公,您这抄写的字迹看起来怎么鲜红鲜红的呀?” 詹公公得意洋洋地道:“不懂了吧?这叫血经。这就是咱家抄写经文与众不同的地方,你们不知道,咱家是从手指肚刺血,以血当墨。不是自夸,这恰恰是咱家与众不同之处,同时,也更加显示出咱家对皇上和祁贵妃的一片心意呀!呵呵。” 祁七妹假装惊讶道:“哎呀,从指肚取血,那得多疼呀?我看看你的手。” 詹公公听祁七妹要看他的手,表情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忙摆手道:“咱家这双手,又老又脏,岂不污了七小姐的眼睛?不看也罢,不看也罢。” “哼!”祁七妹再也忍不住了,来前姜毅嘱咐她不要冒冒失失地进门就问,以防詹公公抵赖,她自觉已经做到了,姜毅还说了什么循序渐进地引蛇出洞c请君入瓮之类的招数,统统等不及了。她大喝道,“我看,是你不敢伸出你的狼爪子来吧?” 詹公公惊讶道:“七小姐,你,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来,咱家,咱家怎么不敢了?” “你敢个屁!”祁七妹已然顾不上千金小姐该有的温柔雅致了,她瞪着一双大眼睛,一步一步地逼近詹公公,“抄写血经古已有之,但是人家都是用自己的指血,哪有你这样的,竟然狠心用丫鬟的指血,你这欺世盗名的死太监。你还敢说要把经书献给皇上和我姐姐祁贵妃?我呸!我马上禀明皇上,非告你个欺君罔上不可。怪不得你被逐出宫呢,原来心地确实不善。今天,我就先替皇上教训教训你。”祁七妹连珠炮似地一通斥骂,噎得詹册直翻白眼。 祁七妹“啪”地一拍桌案,冲外面喊道:“壮子,给我进来,恨恨地揍这死太监。” 吴家壮早就在外面等不及了,嗷地一声跳了进来,上来就是一脚,一下把詹公公踹翻在地,詹公公“哎呀”大叫一声,吴家壮抓住詹公公的头发,挥拳便打,一边打还一边叫道:“打死你个死太监,让你不承认,让你不承认。” 姜毅本以为祁七妹也就是过来理论一番,为丫鬟小梅讨个公道就罢了,谁承想这小丫头竟然让吴家壮动起了手,看得出,吴家壮确实有些实心眼,祁七妹让他怎么办,他还真就怎么办。詹公公滚在地上哀号不止,姜毅也不知道这架是该拉还是不该拉,一时竟然愣在了那里。 小梅刚才听祁七妹说要去找詹公公,已经吓得不轻了,悄悄跟在后面,一直躲在屋外,此时听见里面打起来了,更是吓得心惊胆颤,口中一个劲儿地念叨:“坏了坏了,这下可闯祸了!完了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8章 说天下 姜毅正站在门口不知所措,一眼看见小梅,马上醒悟了过来,赶紧跑出来,对小梅道:“小梅,府里谁能管得住七小姐呀?你快去叫人哪。” 小梅也突然醒过闷儿来了,忙道:“哦,哦,大娘子,对了,我去叫大娘子。” 大娘子便是祁国舅的正室宋香芸,治家理财是一把好手,俗话说,长嫂如母。平时,宋香芸对祁七妹这个小姑子知冷知热,恩威并施,全府上下也只有宋香芸的话祁七妹还听。此时宋香芸正与丈夫祁国舅坐在一起闲聊,丫鬟小梅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道:“夫人,国舅爷,不好了,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祁国舅忽地起身道:“你说什么?什么打起来了?” 宋香芸也站了起来:“小梅,慢慢说。” 小梅稳了稳心神,道:“夫人,国舅爷,你们快去看看吧,七小姐和詹公公打起来了。” “啊?”宋香芸和祁国舅都感到十分惊讶,这都哪儿跟哪儿呀?七妹怎么会和詹公公打起来? 夫妻二人带着丫鬟婆子匆匆赶往詹公公住处,老远就听见祁七妹嚷着:“打!狠狠地打!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人,看他还敢不敢欺瞒皇上。” 进门一看,原来是吴家壮正骑在詹公公身上一拳接一拳地打着,詹公公抱着脑袋,只剩下了苦苦哀求的份儿,姜毅站在旁边急得直抖落手。祁国舅赶紧喝道:“家壮,住手,快住手。” 宋香芸拉住祁七妹,着急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打起詹公公来了?” 祁七妹道:“他该打。谁让他刺小梅的手,用小梅的血抄写经书,还美其名曰要把经书献给皇上和我贵妃姐姐。他不仅亵渎了经书,还欺瞒皇上,不该打吗?” 宋香芸听得有些糊涂,什么刺?什么血?抄写什么经书? 祁国舅看姜毅在这儿,点手把他叫到屋外,问明了缘由,气道:“这个詹公公,也真是的,要抄写血经,你就用自己的血,干嘛用丫鬟的血呢?”心道,该打,真是该打。 转回到屋里,嘴上还得教训妹妹和吴家壮:“你们两个小孩子,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詹公公也是你们能随便打的?” 祁七妹道:“这样心地不良的人,人人得而打之!” 吴家壮看祁国舅脸色难看,知道自己可能闯了祸了,老老实实地躲在姜毅身后,一声儿不敢言语。 宋香芸赶紧吩咐丫鬟婆子扶起詹公公,詹公公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加之自己做了亏心事,低着头无颜见人。 宋香芸道:“快去请郎中,让先生好好为詹公公看看。” 祁国舅先是安慰了詹公公一番,然后把祁七妹c姜毅c吴家壮叫到了厅堂,训斥道:“胡闹,你们真是胡闹,那詹公公是贵妃娘娘跟前的红人,早晚还是要回到宫里的,岂是你们能随便打的?” 祁七妹道:“这个死太监真是太气人了,要是贵妃姐姐知道了这件事,她一准也得揍他。” 姜毅赶紧跪下请罪,道:“国舅爷,夫人,今天这事儿都怪姜毅,姜毅没能阻止住吴公子。”姜毅故意没说阻止祁七妹,因为他心里也认为詹公公确实该打。 “快起来吧。”祁国舅道,“今天不怪你。”转而对祁七妹道,“七妹,听哥一句话,以后千万别再胡闹了,好吗?” 吴家壮是吴襄的小儿子,吴祁两家关系很好,常常走动,吴家壮又有些憨直,祁国舅不好多说。想来这事儿詹公公也确实做得缺德,他也一定不愿声张。祁国舅吩咐下去,今天这事儿就此打住,谁也不许私下议论,谁要胡咧咧就割了谁的舌头。 詹公公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小梅被安排到了五夫人屋里,改为伺候五夫人。詹公公身边换了个岁数大的老妈子,这老妈子听说詹公公扎小梅手指取血后,吓得死活不愿意去。大管家祁裕好说歹说,还附带了多加月钱的条件,老妈子才答应了。 詹公公后槽牙被打松动了,险一险下巴就掉了。自认倒霉的詹公公唉声叹气地躺了两天,他越想越窝火,越想越憋气,心里暗暗恨道:好你个祁七妹,好你个吴家壮,等将来咱家重新回到宫里,看我不收拾你们俩才怪。 大管家祁裕带着姜毅来看詹公公,姜毅又面对詹公公自责了几句,说自己没能拉住七小姐和吴公子,让公公受苦了。 詹公公道:“我好眉拉眼儿的自己个儿抄写经书,碍着谁了?瞧这通打挨的。” 祁裕笑道:“詹公公,别怪我说你,你也是,真能想招儿,竟然扎人家小姑娘的手,她虽然是个下人,可在爹娘眼里,那也是千疼百爱的,你可倒好。再说了,你要心疼自己的血,或者怕疼,你就和那王贵公公一样,用金泥抄写。只要你是凭一己之力完成,即便是用普通松烟墨,想来皇上和贵妃娘娘也会感动的,您说是吧。” 听了祁裕的话,詹公公躺在床上没言语,祁裕冲姜毅笑了笑,起身道:“好,詹公公你好生养着,我们先去了。” 姜毅把带来的一小包云南白药放在桌案上:“詹公公,这是大管家给您带来的药,放这儿了。” 吴家壮自从认识姜毅以后,慢慢地,倒成了姜毅的跟屁虫了,时不时地就来祁府找姜毅玩。 姜毅劝他:吴公子,您是主子,我是仆役,您怎么能老是跟着我呢?再说,吴府才是您的家,您不能老是来祁府呀。 吴家壮道:姜毅,我就喜欢你,他们都说我傻,可你从不说我傻,你看得起我,够哥儿们,我认定你了,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姜毅摇摇头,唉,真是拿这个吴家壮没办法。 得了个空儿,姜毅来到了邓海的住处,哥儿俩一见面都很高兴。邓海把姜毅拉到屋中,递过一杯茶道:“姜毅,这么长时间你也没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怎么可能呢?”姜毅道,“早就想来,被杂事绊住了。你还不知道吧,我现在有正经差事了,在祁国舅府上帮着大管家做些杂事,也就是个跟班吧。” “哦?好哇!”邓海眼睛一亮,“兄弟,你这运气不错呀,好好干,说不准将来也能当个大管家什么的。” 姜毅笑道:“我可没那奢望,能挣下几个钱,将来把我娘接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呵呵,”邓海道,“你这愿望也太小了,这哪儿行?咱们虽然出身低微,但不低贱,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得干出一件像模像样的事情来,要不,连自己都对不起呀。” 姜毅想起那个木匣,问道:“那个木匣,你取走时,是完好的吧?没让老鼠啃坏吧?” “没有,挺好的。”邓海拍了拍姜毅的肩膀,“姜毅,你真够哥儿们。可交!” “你帮过我,我当然也要帮你了。我娘从小就对我说,咱小门小户的,难得有人看得起咱,不管是谁,只要他帮了咱,咱一定要涌泉相报。” 邓海盘腿坐在炕上,拿过几个核桃,用秤砣砸开,递给姜毅道:“姜毅,我上次听你说,你家在戚继光镇守过的蓟镇三屯营,是吧?” “我们村叫姜家堡,在三屯营东北二十几里的地方,背靠长城。” “那你祖上是干什么的?” 听邓海问到了自己祖上,姜毅顿时来了兴致,道:“要提起我们祖上,那可是有说道了。我们村里有一座老坟,坟前立着两行石人c石兽,坟里安葬的就是我们的祖上,名叫姜昊。听老辈人说,我们的祖上姜昊曾是元世祖忽必烈御前的红人,跟随忽必烈东挡西杀,立下了汗马功劳,成为忽必烈的肱骨之臣,很受忽必烈的器重呢。” 邓海寻思道:“要这么说,那你祖上姜昊是纯粹的汉人吗?” “这个嘛,我们也说不清,我们村里有人说是,有人说不是,但不管怎样,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我们的祖上是保着大元朝的。不怕你笑话,我们村里那些老人,聊起成吉思汗c忽必烈,都讲得头头是道,聊起大明朝,就没那么多话了。” 邓海分析道:“不怕你不爱听,要我看,你们姜家堡人很可能不是纯粹的汉人,说不定你们就是蒙古人,后来落脚在了姜家堡。” 姜毅道:“我们那个地界儿,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汉人,蒙古人,契丹人,都在那里生活过,他们之间一定有过通婚,这就很难说是不是纯粹的汉人了。我们那里有个现象,对待蒙古人c满清人,并不是极端的仇视,大家私底下还经常做些生意。当然,我说的是老百姓之间。” 邓海往嘴里扔了几个核桃仁,一边嚼着一边很随意地问道:“姜毅,你对大明朝怎么看?” 姜毅道:“邓海,这是朝中大臣们该关心的事,咱们聊这个没啥意义,但有一句老话,叫‘位卑未敢忘忧国’,你既然问到这儿了,我就胡诌几句,说错了,你可别笑话我。” 邓海道:“怎么会呢。” 姜毅道:“我虽然生活在一个小山村里,但和我的老师经常去外面游学,对世道人心也有一些了解。特别是我老师何先生,没少和我聊。要我说,大明朝官吏,民不聊生,早就已经江河日下了。但这几年,听说当今皇上励精图治,很有作为,说不定大明朝又会中兴呢!特别是崇祯皇帝不近美色,单凭这一点,就挺让人佩服的。” 邓海听了,摇摇头道:“姜毅,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大明朝的积弊,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大明当初是一根金丝楠木的擎天柱,那今天已经是一根摇摇欲倒的朽木了,崇祯帝救不了大明了。你没听说吗?李自成已经打到河南了,河南,那可是中原腹地呀,听说河南一带百姓闻风而起,纷纷归附,这么多老百姓起来造反,你说大明还有好吗?” 姜毅看了看屋门,小声问道:“邓海,你是说大明朝有可能要改朝换代?” 邓海道:“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会。” 姜毅着急道:“如果李自成当了皇帝,那京城这些皇亲国戚,还有那些朝中大臣,可怎么办哪?” 邓海嘿嘿笑了:“真是吃着谁惦着谁,这就开始关心起祁国舅一家人来啦?” 姜毅脸一红:“毕竟,人家现在是我的主家么。” 邓海笑道:“你怎么知道将来改朝换代的,一定会是李自成呢?” 姜毅变色道:“邓海,难道还有别人吗?谁可能会呢?” 邓海道:“可能会的人,多了去了。历史上改朝换代的,啥样人都有。汉高祖刘邦,当初就是个混混,宋太祖赵匡胤,年少时是个赌徒。”邓海压低了声道,“还有大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不就是个和尚吗?” 姜毅惊道:“邓海,这个可不敢说呀,要杀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9章 什么情况 邓海指了指北边方向,道:“姜毅,要是有一天满清得了天下” “不能不能,”姜毅打断邓海的话,道,“怎么可能呢?满清不过是骚扰骚扰大明的边境罢了,就凭他们那点实力,差得远呢。” 邓海摆摆手道:“姜毅,你那是老眼光了。今天的满清,实力不可小觑,如果有一天时机成熟了,满清人入主中原也未可知呀。” 姜毅道:“我姜毅不过是一介草民,谁坐天下这事儿,我还真不怎么关心。” 邓海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满清人坐了天下,你会做个顺民吗?” 姜毅想了想道:“这个,有些难说。不过,如果满清人能把天下治理好,我想老百姓会当顺民吧。”姜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邓海,你怎么这么关心满清呢?” “这不奇怪呀,”邓海满不在乎地道,“我老家就在盛京城北边的一个小屯子,现在正归属于满清。” “那你是满清人了?”姜毅讶然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满清人,我小时候拜了个木匠师傅,学了一手木匠活,我是跟着师傅来到京城的。” 姜毅关心地道:“邓海,你在别人面前,千万不要说自己家住盛京,那样你会被大明当做奸细抓起来的。” 邓海感激地拍了拍姜毅的手:“放心吧,我会注意的。对了,姜毅,你在国舅府做事不容易,有什么为难着窄的事,尽管来找我,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帮你。” 姜毅忽然想到了舅父张仲年,叹了口气道:“我倒没什么难事,就是我舅舅张仲年遇到了一件烦心事,我很为他着急。” “啥事?你说说看。” 姜毅把舅父张仲年被潘凤娥纠缠的事说了一遍。邓海听了,哈哈笑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还有这种事。”邓海问道,“是不是你舅舅把人家姑娘睡了,现在又不想要人家了?” 姜毅道:“好多人乍一听到这件事,都以为是我舅舅始乱终弃,可是我了解我舅舅,我也问过他,他连碰都没碰过潘凤娥,这件事从始至终就是潘凤娥一厢情愿地胡思乱想。前些日子,我舅舅去萧笑昆家喝喜酒,潘凤娥都追到萧家大门口去闹了。你说让人心烦不心烦。” 邓海呵呵一笑:“你舅舅也是,太老实了,要换做我,我就直接睡了那个潘凤娥,过后我还不要她,她一点辙都没有。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证明你舅舅确实是个好人,人家大姑娘家上赶着给都不要。” 姜毅道:“我见过那个潘凤娥,实在是姿色平平,又胡搅蛮缠,难怪我舅舅看不上她。” 邓海道:“对付这样的女人太简单了,这还用发愁?” 姜毅喜道:“怎么,你有办法?” 邓海点点头道:“有,这事儿你就交给我吧,管保叫她消停喽。” 到祁府一个月上,姜毅领到了月银,虽然只有二两银子,但在姜毅眼中,已是不少了,更重要的是,这是自己人生中第一次靠劳作赚到的钱,上次祁国舅赏给的那五十两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那是意外之财。这二两银子就不同了,它对姜毅来说,意义非常。 姜毅知道,自己第一个应该感谢的当然是萧笑昆,吃水不忘挖井人,他怀揣着银子,到街面上转了半天,最后挑选了两盒精致的点心。 提着点心盒子,姜毅高高兴兴地来到了萧宅,老远就看见一个姑娘也正往萧宅走,看背影很是熟悉,哦,他想起来了,这不是夫人郑氏的丫鬟春红吗?他喊道:“春红,春红,是你吗?我是姜毅。” 果然是春红,春红转过脸来,满面愁容,很不高兴的样子。姜毅问道:“春红,怎么不高兴呀,前几次来,每次见你,你都笑逐颜开的,今天是怎么了?” 春红扁了扁嘴,眉头拧成了个大疙瘩:“还今天怎么了,我已经愁了好些日子了。” 姜毅笑了:“你一个小丫鬟,才多大呀,有什么可愁的?” 春红道:“哦,对了,你有些日子没来了,难怪你不知道。” 姜毅心底一沉:“发生什么事了?” 春红嗫嚅道:“其实,其实也不算发生什么事,可是对夫人来说,确实算是一件大事呢。” 姜毅急道:“哎呀,我的小姐姐,你快说呀,到底什么事?” 春红看了看过往行人,凑到姜毅跟前:“夫人都病了。你想不到吧,我家公子现在很少回家了。” 姜毅奇怪道:“萧公子很少回家?他不回家他去哪儿了?” 春红恨恨地道:“还能去哪儿?我家公子被那个狐狸精给迷住了,这一个多月,一直住在狐狸精那里。” 姜毅恍然道:“你说的是倪氏吧?倪氏不是嫁到萧宅了吗?怎么?” 春红道:“你不知道,那个倪氏可有手段了,她把她原来的宅院改叫萧宅了,这等于我家公子有两个萧宅了,她还撺掇我家公子糊弄夫人和老太太,说步摇坊的商铺需要我家公子帮着打点,住在步摇坊的萧宅方便些,闲时就会回来。可是,说的好听,做的又是另一回事。自打成亲回门后,这一个多月,我家公子只回来过两天。” 姜毅道:“你是说,已经有一个来月了,萧公子一直住在步摇坊的萧宅?” 春红道:“是呀,你说气人不气人?我家公子那么明事理的一个人,和夫人感情又那么好,怎么就一下子被那个狐狸精给迷失了本性呢?” 姜毅劝道:“春红,你别一口一个狐狸精的,再怎么说,倪氏也是萧家二夫人呀。让萧公子听见了,他会不高兴的。” 春红赌气道:“不高兴就不高兴,谁让他冷落夫人的。” 姜毅道:“那老太太怎么说?” “老太太也是没法子,不过,我看老太太没有深管,毕竟,她还盼着倪氏给她生孙子呢。可苦了夫人了,每日里一个人偷偷的落泪。我这当丫鬟的,看着心疼,却帮不上忙。” 姜毅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春红跺脚道:“哎呀,这事儿我能瞎掰吗?我没事闲的呀?” 姜毅把点心盒子往春红怀里一放:“你把这个交给夫人,我就不进去了,我直接去找萧公子,我去问问他。” 春红高兴道:“姜公子,你要真能把我家公子劝回来,那可太好了,我先替夫人谢谢你。” “我尽量吧。” 都说步摇坊是京城第一繁华地界,但姜毅还真没去过,他一路打听着,来到了步摇坊大街。嚯,这里还真热闹,车来车往,人流不息,街道两旁买卖店铺一家接一家,甚是繁华。 姜毅转了半天也没找到萧宅,只好跟街边一个卖茶汤的打听。 卖茶汤的道:“这条街上也没有什么萧宅呀?” 姜毅道:“就是,就是一个姓倪的女人,前些日子成亲的。” “哦!”卖茶汤的恍然道,“你说的是那个俊俏的小寡妇呀!她住在后街。” 卖茶汤的转脸对旁边一个上了岁数的食客道:“你说那个娶她的人该多有福气,那倪氏是又美貌又有钱,咱怎么就遇不上这样的好事呢?” 食客道:“人比人气死人,就你?老老实实地卖你的茶汤,回家搂你那黑不溜秋的婆娘吧。” 姜毅来到步摇坊后街,很快找到了春红所说的萧宅,好家伙,这宅院真不小,院墙高大,门楼宽阔,比萧公子自己的萧宅阔绰多了。门楣新换的匾额上,“萧宅”两个字熠熠生辉。宅门开着,两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坐在宅门里的条凳上,一边说着闲话一边绣着帕子。 姜毅过去施礼,道:“两位姐姐好,请问萧公子在家吗?” 一个着粉色衣裳的丫鬟道:“你是谁呀?” 姜毅道:“我是萧公子的结拜兄弟姜毅,烦劳姐姐通告一声,就说姜毅前来拜见兄长了。” 粉衣丫鬟对旁边身穿白色衣裳的丫鬟道:“小玲,我看见萧公子在三夫人那呢,你是三夫人的丫鬟,你去通报吧。” 什么什么?姜毅顿时懵了,怎么,怎么又冒出来个三夫人? 看白衣丫鬟进去了,姜毅问道:“请问姐姐,府上一共几位夫人呀?” “三位呀。”粉衣丫鬟诧异道,“你不是萧公子的结拜兄弟吗?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夫人c二夫人c三夫人,一妻两妾呀!” 啊?!听了两位丫鬟的话,姜毅彻底懵了,傻了,继而心乱如麻,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过了一会儿,白衣丫鬟出来了,对姜毅道:“公子已在花厅候着了,你随我来吧。” 姜毅随白衣丫鬟来至花厅,只见萧笑昆正坐在红木雕花椅上喝茶,一身华丽的衣服映衬得他身形伟岸c风采灼人,看其面庞比一个多月前略略胖了一些,看来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姜毅深施一礼,道:“萧兄,一向可好?姜毅去府上看望您,春红说您在这里,我就到这儿来了。” “春红是不是还说我已经好多日子没回去了?”萧笑昆放下茶盏道。 姜毅迟疑了一下,抬眼道:“不错,春红是这么说的。” “那你一定会问我为什么没回去了?”萧笑昆道。 “萧兄,我还想问您,怎么又出来了二夫人c三夫人?到底谁是二夫人?谁又是三夫人?” “兄弟,你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说。”萧笑昆笑道,“要和你说清楚这事,还真得费一番口舌了。” “不瞒兄长,刚才听丫鬟一说二夫人c三夫人的,我都懵了。” “好,那我就给你好好掰扯掰扯。”萧笑昆道:“大概你也听说了,我新纳的这位倪氏很是富有,她的前夫不仅积攒了好多钱财,还给她留下了八间铺户。她丈夫去世后,倪氏一人打理家业c铺户,很是辛苦。好在倪氏颇有头脑,家道c铺面不仅没有败落,反而越来越好。 “成亲后,倪氏不想再那么辛苦了,说以后就全由我来打理。那八间铺面都在步摇坊街面上,倪氏的这处宅子正好在步摇坊后街,也是为了方便,就在这里住下了。铺面的事情多,这一忙起来,我回老宅的次数就少了,都怪我,冷落娘子郑氏了。老娘那里,也好长日子没有问安了。” “那,丫鬟说的二夫人c三夫人又是怎么回事呢?”姜毅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0章 真是奇了 “呵呵,你问这个呀,”萧笑昆脸一红,笑道,“倪氏身边有两个贴身丫鬟,一个叫紫云,一个叫余香,我和倪氏住到这里后,有一天,这两个丫鬟突然跪在了我面前,说她俩跟随倪氏多年,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现今儿倪氏有了好的归宿,她俩不愿与倪氏分离,求我将她俩一同收入房中。 “当时把我弄了个心惊肉跳,倪氏刚刚被我纳为妾室,喜酒还没喝完呢,怎好再收两个女子做妾?我说这件事万万不可,谁知那两个丫鬟竟然长跪不起。后来倪氏出了个主意,说可以收这两个丫鬟做妾,但她俩不能进萧家老宅,只能住在步摇坊萧宅,吃穿用度都与倪氏同等。倪氏做主答应了,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姜毅听了,心下暗道,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等奇事,这倪氏也太大度了吧,竟然愿意与自己的丫鬟同侍一夫,真是世间少有,虽然也听说过有收丫鬟做偏房的,但那一般都是正室的丫鬟,倪氏本身就是妾室,又一下子奉上两位丫鬟。 姜毅不解地问道:“倪氏c紫云c余香都是萧兄的妾室,按照常理,她们应该被称作二夫人c三夫人c四夫人才对呀,怎么紫云c余香倒成了二夫人c三夫人?” “这都是这帮丫鬟婆子闹的,”萧笑昆一脸无奈地道,“自打回门那天起,这里的丫鬟婆子就称呼倪氏为夫人,她们说过去一直这样叫,叫惯了,现在让改口叫二夫人,不好改口了。 “管家婆劝我说,在萧家老宅,倪氏是二夫人。在步摇坊萧宅,倪氏就是夫人。她说这也是大伙儿的意思。紫云c余香被收为妾室后,这帮丫鬟婆子干脆称呼她俩为二夫人c三夫人了。 “我开始不同意,倪氏劝我道,这都是下人们的一片心意。倪氏又说,这么称呼只是限定在步摇坊萧宅里,进了萧家老宅,倪氏还是二夫人。见倪氏这么说,我也不好再坚持了,我想反正只是在步摇坊萧宅,就由她们去吧。” 姜毅道:“可是,这么一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萧兄的主宅呢。”说出这句话,姜毅自觉有些不妥,这些都是萧笑昆的家事,自己怎好乱表态呢?赶紧把话头往回兜了兜,“不过,也没啥,怎么称呼都是小事,家和便好。” “公子,谁来啦?这老半天了,怎么不回奴家的房中了?”一个柔美的女人自门外飘然而至,姜毅见状,赶忙起身,因不认识这个女人,又不好称呼,只好冲着萧笑昆笑了笑。 “姜毅,这是你余香小嫂。”萧笑昆介绍道。 “余三”姜毅脑子现在乱的很,不知道是应该叫余香嫂子,还是叫三夫人c四夫人,踌躇间,只好叫了声“嫂嫂,姜毅有礼了。” 余香掩口笑道:“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管奴家叫嫂嫂,怪有意思的。” 余香袅袅走到萧笑昆身边,一拉萧笑昆的袍袖,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人,撒娇道:“夫人去国公府看望她的姐姐,好不容易给奴家和紫云腾出空儿了,你也不好好陪陪我们。” 萧笑昆一摊手道:“余香,你也看到了,姜毅兄弟难得来一趟,我们兄弟好好说说话,乖,听话。” 姜毅见状,尴尬地站起身道:“萧兄,你若有事,我就先告辞了。” 萧笑昆摆手道:“没事,没事。姜毅你坐着。”对余香道,“余香,你去安排一下,我要留姜毅兄弟在家里吃饭,你去把紫云也叫来,你们姐妹陪陪我们。” 看余香出去了,姜毅悄悄问道:“萧兄,你在这里又纳了两房妾室,我那嫂嫂郑氏还不知道吧?” “应该还不知道,不过,早晚会知道的,”萧笑昆道,“到时候我再和她解释。好在这一切都是倪氏安排的,起码,在这里不会后院起火。呵呵。对了,姜毅,你这一段在祁府做得怎么样?” “还行吧,就是前些日子祁七妹揍了詹册詹公公一顿,我没能拦住她,觉得怪对不住祁国舅的。” 听了姜毅的讲述,萧笑昆笑道:“这个祁七妹呀,心地还真善良。你没拦住她,祁国舅不会怪你的。再说了,谁能拦得住她呀。” 几样精致的酒菜摆上了桌子,萧笑昆道:“你我兄弟好长时间没在一块了,咱们边喝边聊。” 姜毅刚要入座,就见余香笑吟吟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正要礼让请余香先行入座,忽然门外又走进了一位余香,姜毅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定睛一看,确实是余香。怎么回事?怎么两个都是余香?只见后面进来的余香笑道:“姜毅兄弟,你现在说说看,我们两个谁是余香?” 萧笑昆哈哈笑道:“姜毅,我忘了告诉你了,紫云c余香是孪生姐妹,刚刚进来的是紫云,后面的才是你刚才见过的余香。” “啊?!”姜毅如梦初醒,“萧兄,你,你这是娶了一对姐妹花呀?!”姜毅心道:倪氏自己为妾,又把自己的两位丫鬟奉给夫君为妾,已是让人称奇,更奇的是,这两位丫鬟竟然是孪生姐妹。 看紫云c余香的容貌,虽不及倪氏,但也及之六七,已是女人中难得的佳丽。紫云c余香分坐在萧笑昆左右,一个斟酒,一个布菜,觥筹交错间,粉面俏笑,皓腕往来,涂了蔻丹的尖葱玉指频频举杯。不免令人心旌摇荡,恍若梦中。 难怪萧兄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回萧家老宅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呀。姜毅心道:萧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和郑氏恩爱多年,有着那么深厚的感情基础,怎么能说丢就丢了呢? 从步摇坊萧宅出来,姜毅又回了趟萧家老宅。见到丫鬟春红,不好实话实说,只好为萧笑昆打起了马虎眼:“春红,你让夫人放心吧,萧兄说了,他忙过这一阵就会回来。我也看到了,那步摇坊里有倪氏间铺户呢,现在都归了萧兄,你说他能不照看照看吗?” “你别给主家挣口袋了,要我说,宁可不要那倪氏的家业,我也愿意看夫人和公子恩恩爱爱的。我看哪,倪氏就是太有心计了,她是想着法儿的笼络公子,公子那么有心劲的人,眼瞅着就被她降服了。” 姜毅想到倪氏让萧笑昆收了紫云c余香做妾的事,忽然意识到也许春红这丫头说的是对的,但又一想,看今天紫云c余香在酒席上的表现,明显她们是喜欢萧公子的。还是不要把倪氏想象的太复杂吧。 “春红,你劝劝夫人,不要太急,我估计这两天萧公子一定会回来的。如果,如果再不回来的话,我就替你再去找他。” 春红笑了:“你今天能够去找我家公子,真够意思,等主家回来了,我再好好谢你。” 姜毅道:“春红,你这话就见外了,咱们还不是都愿意萧公子和夫人好吗?你替我向夫人问好吧,我就不进去见夫人了。” 姜毅回到祁府,一进门,守门的家丁道:“姜毅,国舅爷找你呢,快去吧。” 国舅爷找我?姜毅心中纳闷,国舅爷找我什么事呀?匆匆来至祁国舅的书房,姜毅进门施礼,轻声道:“国舅爷,您找我?” “把门关上。”祁国舅道。 这一下,姜毅心里有些紧张了,国舅爷在自己的书房说话,还用得着关门? “姜毅,上次你和笑昆去江南顺顺利利地接回陈圆圆,我非常满意。听笑昆说,你出了不少主意呀。” “笑昆兄过奖了,我也没出什么主意,凡事还是笑昆兄定夺的好。” “不张扬,不争功。姜毅,你这一点让我非常欣赏。我找你,是想让你去趟洛京。” “洛京?” “对,洛京。”祁国舅按住姜毅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接着说道,“你知道谁住在洛京吗?福王。我与福王世子朱由崧相交甚厚。近日听闻贼寇李自成已经进入河南,大有攻打洛京之势。洛京兵精粮足,本不足虑,但我这些日子屡做恶梦,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想派你去趟洛京,打探一下消息。你可愿去?” 姜毅起身道:“国舅爷吩咐,姜毅愿往。” “好哇!”祁国舅高兴地拍手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只是,这次得你一个人前往了,我不好再麻烦笑昆了,他刚刚新婚燕尔,就让他好好地享享艳福吧。” “只要国舅爷信得过,这点事儿,我一个人能成。”姜毅挺直了脊背,“国舅爷,我到了洛京后,具体做些什么呢?” “我这里修下一封书信,你去后,见到世子,把我的问候带到即可。” “李自成攻进河南,洛京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呀?”姜毅惴惴地问道。 “应该不会,李自成不过是毛贼草寇,晾他还没有攻打洛京的胆量。福王在我大明诸王中地位甚高,洛京又城坚炮利,岂是谁想打就能打得了的?” “国舅爷,我何时动身呢?” “你收拾一下,我告诉祁裕,给你准备好盘缠,没别的事,这几天就走吧。哦,对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姜毅想到那日青果说起陈圆圆略感寂寞的话,便道:“国舅爷,还记得您搭救过的那个嫣红姑娘吧?” “记得,怎么不记得呀,不还是你提出来要我搭救的吗?” “她从芳春院出来后,没别的地方去,大管家把她安排在咱国舅府下人们住的那地方了,每日里给咱国舅府做些女红,也算有个营生。我担心还会有人找她的麻烦,我想,能不能让她入府陪陪陈圆圆。我听青果说,圆圆姑娘常常感到寂寞,嫣红出身教坊,她们在一起一定有话说。另外,府里有什么着急的女红活计,还可以随时让她做。” 祁国舅笑着打量了一番姜毅,戏谑道:“姜毅,你是不是看上嫣红姑娘了?怎么这么为她上心哪?” 姜毅红了脸,急忙分辨道:“国舅爷,您误会了。我和嫣红姑娘之间真的没什么,她大我几岁,我是拿她当姐姐看的,我只是想帮帮她。” “姜毅,你若真的有意于她,我可以为你做主,促成此事。” 姜毅一听这话,更急了,单腿跪地,道:“姜毅初来京城,一事无成,蒙国舅爷抬举,刚刚学会做些事情,姜毅还不想考虑个人婚姻之事。国舅爷,您千万不要误会” “好了好了。”祁国舅扶起姜毅道,“你能有如此心胸,实是难得呀!你说的对,男子汉么,就得把眼光放长远些。我答应你,让嫣红入府。” “真的?”姜毅高兴地对祁国舅深施一礼,“我替嫣红姑娘谢谢您了。” 姜毅心里一高兴,不免又多说了几句:“国舅爷,其实我还有个小想法,您不是喜欢歌舞吗?我听说过去都是几位夫人为您演乐,现在,您府里住着一位江南第一歌伎,嫣红过去又是京城教坊司的翘楚,您何不着人买入几个底子好的丫头,在府里成立个家乐班子,让陈圆圆c嫣红好好地教教她们呢?” “哈哈!”祁国舅笑道,“姜毅,我已有此意呀。还有那位沈舞娘,也可以请过府来担当教习。嗯,这几日我就派祁裕操办此事。” 姜毅忽然想起那次在沈秋月处,萧笑昆提起祁国舅时,沈秋月面露不悦之色,会不会是沈秋月对祁国舅有什么不满哪?自己今天多出的这几句话,会不会给沈秋月带来什么不快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1章 闹鬼 寒风掠过,荒草飘摇,一只乌鸦鸣叫着从低空飞过。 姜毅怀揣着祁国舅的书信和此行的盘缠,牵着马出了城门。 这一次离开京城,全然没有了上一次的新奇和喜悦,说心里话,姜毅有些害怕,祁国舅不是说李自成已经进入河南了吗?那自己说不定就有可能在半路上遇到。 姜毅还从没见过这些反寇们的模样,但从京城人们的描述中,好像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强梁,自己一点武功没有,要是真碰了面,惹恼了他们,小命可就玩完了。唉,但愿平平安安把信送到,再带回福王世子的书信,这一趟就算交差了。 “哥哥,哥哥,等等我。”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 姜毅回头一看,一人打马飞驰而来,到了近前,吴家壮! “家壮,你这是要去哪儿?” “哥哥,你真不够意思,你去洛京玩,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你不说以后总带着我玩吗?咋就一个人偷偷跑出来了?” “我上哪儿玩去呀?”姜毅没好气道,“我是去洛京送信,国舅爷吩咐的,玩什么玩。” “送信就是玩,你得带上我。” “带你?你别给我找麻烦了。再说,你爹也不能让你去。好了好了,听哥哥的话,你快回去吧。” “我不回去,回去更不好玩。还得挨骂。” “咦?你贵为吴府的三公子,谁敢骂你呀?” “四夫人董氏,她骂的最凶。捎带脚儿,管家杨勖还添油加醋的。” “哎,我说,真奇了怪了,好端端的,她凭什么骂你呀?再说,你不会告诉你娘,告诉你爹?” “你不知道啊?我娘早就喝药死了,我爹,啥事都听董氏的,他没怎么管过我,我就是个野孩子,也就我二哥三桂还喜欢我,可他镇守边关,离的忒远哪。” “你娘喝药死的?她怎么喝的药呢?” “我听府里的人说,我娘生下我不久就死了,有说是她自己喝的药,有说是有人给她下了药。我去问过我爹,他打了我一个大巴掌,我就再也不敢问了。” 姜毅忽然有些明白了,这吴家壮的娘,备不住是被人害死的,吴襄心有隐情,所以才不让吴家壮问。这样看来,家壮也怪可怜的,从小没娘,虽然贵为吴府三公子,却是个没人疼c没人爱的主儿。 “家壮,我真不能带你去,我这一趟,说不定会遇上很多凶险的事儿,万一你出个差错,你二哥还不砍了我的脑袋?” “不会的,我十天半月不回家也没人问的,再说,我浑身上下有把子力气,谁能打得过我?” “我的小祖宗,你咋就不听劝呢?” “哥哥,你爱咋咋,我就是不回去,我跟定你了。” 姜毅这下可挠头了,带着这么个愣头青,只会给自己添麻烦,得多出不少事。但是看这意思,还送不回去。 姜毅打量了一下吴家壮,他还真背了一个小包袱,看来是有备而来。姜毅问道:“家壮,你出来你爹知道吗?” “知道,我去国舅府找你玩,祁裕说你去洛京了,我就回去跟我爹说我也去洛京,我爹先头没答应,后来旁边的董氏说就让家壮去吧。我爹就点了头了。” 姜毅想,去就去吧,反正是你吴家壮自己跟来的,真出了事也赖不上我。“家壮,去可是去,但你凡事都得听我的,我不让你干啥你就不能干啥。否则,我就不带你。” 吴家壮咧开大嘴笑了:“行,我啥事都听哥哥的。” 吴家壮摘下背上的包袱,解开包袱结,从里面拿出一个钱袋,倒出两锭银子,递给姜毅道:“哥哥,这是我爹让管家杨勖给我的银子,我爹让他给我五锭,可是这鳖孙子只给了我两锭,我懒得去跟我爹告状,两锭就两锭吧,都给你,你替我拿着,该花就花。” 这心眼也太实诚了吧?明明让杨勖贪了三锭,他却满不在乎。姜毅道:“家壮,快收起来,你不怕露白呀?这要让歹人看到了,咱俩就悬了。” 姜毅上了马,对吴家壮道:“家壮,这一路如果有人问起咱俩去洛京干啥,就说去走亲戚。记住,咱俩是表兄弟。” 离开京城这头一天,姜毅c吴家壮走的急了些,一下子出溜了百十里地,天擦黑时,二人想着该住店打尖了,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了。走一段,看不见村镇,再走一段,没有人家,更别说客栈了。天越来越黑,姜毅有些着急了,心说,这黑灯瞎火的,找不到住的地儿,又冻又饿,可有的罪受了。 又往前走,吴家壮忽然指着路边山坡,叫道:“哥哥,你看,那是不是座庙呀?” 姜毅一看,还真是。二人下了马,顺着山坡走到近前一看,是座荒废的庙宇,山门上的匾额没了,庙内杂草丛生。进了正殿,里面是关公和关平c周仓的塑像,原来是座关帝庙。 靠墙角堆着一堆干草,委了个窝,看来不久前有人在这躺过。吴家壮进了门就要拾掇地面,姜毅道:“别动,一动就尘土爆火了,咱哥俩在草堆上委一宿算了。” 姜毅对着关公像,施了一礼,道:“关老爷在上,对不住了,外面太冷,我不能把马拴在外面,得让它们进庙堂了,您多担待吧。” 姜毅拴好马匹,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烙饼,分了一半递给家壮,“吃吧,吃了好睡觉。” 也是走的乏了,家壮刚一躺下,一会儿工夫就念上了哈拉文,睡着了。姜毅吃了半块冷饼,肚子里冰凉,身上又不暖和,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瞪瞪有些睡意了,忽听外面山林里想起了呜呜的狼叫,姜毅眯着眼,竖着耳朵听,猜测这狼离这儿有多远。 嚓嚓,嚓嚓外面有动静。姜毅抬起头,仔细听,好像是爪子挠墙的声音。不对呀,狼叫声离着还远呢,什么东西? 嚓嚓,嚓嚓,还在挠,声音挺有规律,不是那种动物的杂乱无章。姜毅捅了捅家壮,家壮哼哼了一下,呼噜声继续,一点没醒。姜毅心道:这个傻吃乜睡的主儿,关键时候一点忙也帮不上。 姜毅并不怕鬼,加之上次邓海夜入教坊司会馆后,姜毅胆子更大了。但在这荒郊野外的,要真是个狼呀虎呀什么的,倒是够让人怕的,但听外面的声音,明显不是动物,难道真的是鬼? 姜毅悄悄起身,将早早预备在身旁防身的一根木棒握紧,一点一点地往外蹭。声音来自庙后!姜毅出了前门,悄悄地绕至庙的侧墙,身子贴住墙面,聚目望去,只见一团白花花的东西正趴在墙壁上,姜毅定了定神,乍起胆子大吼一声:“什么东西?” 声音来的突然,那团白花花的东西吓得一下坐在了地上,一扭脸,一张奇丑无比的鬼脸,耷拉着一条长舌头。姜毅一见,浑身的血都要凝住了,只觉得胳膊软软的,连木棒都举不起来了,但定睛一看,那鬼脸明显是画的,哦,原来是装神弄鬼呀! 姜毅来了精神,大骂一声:“好你个狗娘养的,跑这儿来吓唬你爷爷来啦?”举起木棒猛冲过去,那装鬼者看没能吓住投宿庙里的人,抬腿就跑,姜毅一扬手,木棒横飞了出去,“噗”地一下,正砸在那人的后背上,那人“哎呀”叫了一声,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姜毅上前,学邓海抓小偷的样式,一脚踩住那人的脖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吼道:“别动,动我踩死你。”姜毅之所以使劲大吼,一是给自己壮胆,二是震慑装鬼人,三是想把吴家壮叫醒。谁知脚下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呀!” 姜毅一愣,听声音怎么是个老者?姜毅一把扯下这人头上纸糊的面具以及身上的白布,借着星光一看,是个瘦弱的老汉,此时在姜毅脚下,已经哆嗦成了一团。 姜毅挪开脚掌,一扒拉老汉道:“你是谁呀?怎么跑这儿装神弄鬼来了?” 老汉赶紧跪在地上,不住地给姜毅磕着响头:“好汉饶了我吧,我也是没办法呀。” 外面这一通折腾,把吴家壮也弄醒了,他从庙里跑出来,问道:“哥哥,出啥事了?我听你大喊大叫的。” 姜毅道:“去,赶紧把火绳点着,拢一把火。” 火光之下,姜毅看清了,这是个六十多岁的老汉,蓬头垢面,破衣烂衫,浑身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姜毅动了恻隐之心,问道:“老汉,你怎么回事呀,这么大年纪了,为老不尊,你装什么鬼呀?这要是我一棒子削在你脑袋上,你还不得把老命送了?” 老汉忙不迭地叩头称是:“多谢好汉手下留情,我死了倒不要紧,我那小孙女可就可怜了。” “怎么?你还有个小孙女?那你更不应该干这种下三滥的勾当啊。” “是啊是啊,你说你干点啥不好?这是我睡着了,赶上你运气好,要不然,我一棒子保准结果了你。”吴家壮一旁附和道。 老汉看面前这两人样貌和善,特别是拿棒子追自己的这个年轻人,还挺书生气的,就放下了心,叹了口气道:“唉,两位好汉有所不知呀,我家住在山那边,儿子c儿媳妇c小孙女,加上我这糟老头子,一家四口租种着几亩山地,勉强活着。前年冬天,我那儿媳妇闹病,儿子上山采药,一不小心掉下了山涧。儿子一死,儿媳妇病情加重,没多久也去了,剩下了小孙女和我老汉。这两年天又大旱,山地颗粒无收呀,我们爷儿俩就要了饭了。入冬后,家家难啊,饭也不好要了。实在没招儿,我才想出这装神弄鬼的法子,把人吓唬走,得点财物。” “你用这法子,吓唬了多少人了?”姜毅问道。 “也没几个人,现在世道不好,兵荒马乱的,这里又是荒郊野岭,很少有人路过,即便路过了,又有几个人会晚上歇在这破庙里呀。” “说的也是。”姜毅扶起老汉道,“这左近老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吗?” “不瞒您说,还有不如我的呢,有好多人呀,也就是看着还喘口气,要吃没吃,要喝没喝呀。”老汉道。 “那官府就不管管你们吗?”姜毅道。 “官府?”老汉撇撇嘴,“官府只认银两,谁认得咱老百姓呀!” 姜毅拿过包袱,从里面摸出一串铜钱,递给老汉道:“老伯,我这里有串铜钱,你拿着买点米,以后别再干这事了,好吗?” “哎哟,可不敢收啊,好汉爷,您饶了我,我就念阿弥陀佛了,哪还敢要您的钱啊。”老汉连连摆手。 “我哥给你,你就拿着吧。”吴家壮拿过铜钱,一把塞到老汉怀里。 老汉捡起地上的装鬼衣服,千恩万谢,转身要走。 吴家壮道:“回来回来,你还拿着这套破行头,是不是等我们走了,还想吓唬人呀?” “哪能呢?不能不能。”老汉面带愧色,撂下衣服,点头哈腰地退出了庙门。 姜毅看着吴家壮,呵呵笑了:“家壮,都说你傻,我看你也不傻呀。” 吴家壮嘿嘿笑了:“谁说我傻?我就是长得傻罢了。” 姜毅躺在草堆里,打了个哈欠道:“家壮,你别睡了,我得睡会儿了,你打了半天呼噜了。” “行,你睡吧。” 姜毅刚闭上眼没多大会儿,就听吴家壮用央求的声儿说道:“哥哥,我看咱先别去洛京了,绕道去趟冀门关,成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2章 好身手 姜毅睁眼道:“冀门关?家壮,你怎么想去冀门关了?” “你大概不知道吧,我二哥奉了圣上旨意,正在冀门关协助练兵呢,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冀门关距咱这儿又不远,有个三四天就到了。”吴家壮有点难为情地道,“我有点想我二哥了,好哥哥,咱们出来一趟不容易,你能不能带我去趟冀门关,看看我二哥去?” 姜毅坐起身道:“你怎么这么想吴将军?我听人说,你们不是一母所生呀!” “我们确实不是一个娘生的,可我二哥对我亲着呢,哪一次回京都给我带好吃的c好玩的,我有多半年没看到他了,哥哥,你就行行好,带我去一趟吧。” 姜毅心里盘算着行程,迟疑道:“从这里拐弯去冀门关,说远不远,可说近也不近哪,来来回回得好多天呢,耽误了国舅爷的事情可怎么办?” 听姜毅这样说,吴家壮撅起了嘴,显得很不高兴。 呵呵,还生气了。姜毅又一想,去洛京倒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到的,耽搁个七八天应该显不出来,不就是送封信吗,晚几天应该没啥事。再说了,有吴家壮这层关系,见见吴三桂这位大将军又有什么不好?人家可是宁远总兵呀,谁不知道他麾下的关宁铁骑,堪称我大明的铁血雄师。要不,皇上怎么会让他帮着冀门关练兵呢。姜毅一拨拉吴家壮的胳膊道:“好,我答应你,咱们就去一趟冀门关。” “啊?你答应啦?”吴家壮喜出望外,“你真是我的好哥哥,到了冀门关,我一定让我二哥好好招待你。” “我可不敢,”姜毅笑道,“人家那么大的官,哪有空搭理我这个草民哪。好啦,咱俩轮换着来,我得睡会儿觉了。” 姜毅刚要睡着,耳边又想起了吴家壮的呼噜声,这个傻小子,刚才说让他别睡,这倒好,比我睡得还快。姜毅只好眯着眼挨时辰,心道:下一站可不能和他睡一个屋子了。 天亮了,二人起身,拍打拍打身上的杂草,正要离开这里,忽听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个老者的声音道:“就在这儿,在这儿呢,还没走呢。” 姜毅c吴家壮出了庙门一看,只见山门下站着四五个人,其中一个老者,正是昨晚上装神弄鬼的那个老头,老头身旁站着一个习武打扮的人,叉着胳膊问道:“哎哎,是你们两个把我老哥哥打了?” 姜毅一看就明白了,这是老头搬救兵来了。哎呀,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老头昨晚说的多可怜,敢情全是假的,他还真就是个作恶的主儿。但人家一下来了四五个人,姜毅心里也没底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说两句软乎话吧。 姜毅拱手道:“这位哥哥,昨晚上的事不怪我们吧,这位老人装神弄鬼想吓唬我们,我只是扔出去一棒子,没把他怎么着。”说出这话,姜毅感觉自己的声音好像有点发颤。 习武人道:“你是没把他怎么着,就冲这,我们放过你俩,不过,你们得把包袱留下。” 老头凑到习武人近前,谄媚道:“他们出手挺大方的,光是可怜我就给了我一串铜钱,那包袱里一定有不少银子。” 还没等姜毅回话,就见吴家壮死死抱着包袱,紧张兮兮地道:“我,我可没银子,你们别,别打我的主意呀。” 姜毅一看,坏了,这厮比我还胆小,这可咋整。 那老头看吴家壮吓得直往后退,乐了,过来就拉扯吴家壮的包袱:“给我!”吴家壮一边往后退,一边语无伦次地道:“我,我这包袱里,真的,啥,啥也没有。” 那老头使劲一拉,叫道:“你给我吧。” 就见吴家壮身体往后一坐,同时抬起右腿,一蹬老头的肚子,嘴里一声“嗨!”一下子把老头顶了起来,右腿一弓,一使劲,“嗖”地一下,直直地把老头顶飞了出去,就像踢蹴鞠一样。这下,老头可惨了。刹那间飞出一丈多高,接着“啪”地一下,坐坐实实地摔到地上,可怜老头“嗷喽”一声,立马就动不了了。 姜毅见状,真是又惊又喜:我的好兄弟,你这身手不错呀! 那习武人也是一惊,“哇呀”一声怪叫,一摆手,几个人一起奔着吴家壮直扑过去,吴家壮一个鲤鱼打挺,把包袱套在背上,伸出拳头,左右逢源,上下猛戳,把姜毅看得眼花缭乱,只见这几个人一个个东跌西躺,不一会儿就只剩下“哎哟哎哟”叫唤的份儿了。 习武人急眼了,从地上搬起一块鹅卵石,举过头顶就要砸向吴家壮,姜毅忙喊道:“家壮,小心!” 吴家壮并不惧怕,手指习武人的鼻子,怒骂道:“小子,你想干啥?想砸你爷爷是吗?你砸呀,砸呀。”边说,边逼近习武人。 姜毅着实为吴家壮捏了把汗,这个家壮,真是傻楞傻愣的,不要命啦? 看吴家壮不仅不躲,反而趋步上前,习武人不由胆怯地后退了两步。吴家壮来了劲儿:“你也不摸摸你长了几个脑袋,敢在你吴爷爷面前撒野,你信不信我活剥了你?” 吴家壮的气势彻底镇住了习武人,习武人手一软,“噗嗵”扔掉了石头,也不管被打的这几个人了,扭头就跑。 姜毅高兴坏了。吴家壮,看着傻了吧唧的,想不到还有这好身手c好气势,这一趟他跟着来算是来对了,可帮了自己大忙了。 姜毅怕这帮人再招呼同伙赶来,急忙从庙堂里拉出马匹,招呼吴家壮赶快上马,二人打马跑下山道。 一口气,姜毅c吴家壮跑出了二十来里,这才松了缰绳,放慢了马蹄。姜毅在马上冲吴家壮竖起了大拇指:“家壮,真是好样的,这要在疆场上,你绝对是一员猛将。” 吴家壮咧开大嘴乐了:“呵呵,我早就和我二哥说过。让他带我去边关杀敌,可他就是不答应。哥哥,我也算立了功了,这下你更该答应带我去冀门关了吧?” “答应,哥哥我一百个答应你。”姜毅心里美滋滋的,有吴家壮保驾,自己这一趟洛京之行应该是高枕无忧了。 飞马疾驰,三天工夫,二人来到了冀门关下,姜毅和老师何先生游学曾经到过冀门关,所以并不感到稀奇,吴家壮是头一次来,看什么都新鲜,加之自己的二哥吴三桂在这里练兵,所以感到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十分的亲切。 城楼下站着士兵,吴家壮径直走了过去,没头朦似的张口问道:“当兵的,看着我二哥没?” 当兵的一斜楞眼,喝道:“你谁呀?哪儿来的混小子,去去去,一边呆着去。” 姜毅心里暗笑,这个吴家壮,改叫吴家楞得了,哪有这么问道的?忙走过去,施了一礼,道:“军爷,您辛苦了,我们是从京城来的,来求见吴总兵。” 当兵的上下打量了姜毅c吴家壮几眼,鼻子一哼道:“呵呵,你俩?想见吴总兵?开什么玩笑。” 姜毅忙解释道:“军爷,我说的是真的。”一指吴家壮道,“这位,还真是吴总兵的亲弟弟。” “呵呵!”当兵的懒得搭理姜毅了,脸一扭,不说话了。旁边一个岁数大的兵卒走了过来,问姜毅道:“小兄弟,你说这个愣头青是我们吴总兵的亲弟弟?别逗闷子了,这位长得和我们吴总兵一点都不像。我告诉你,冒认官亲可是要下大狱的。” 姜毅上前道:“军爷,我没说谎,这位真是。他叫吴家壮,麻烦您通报一声吧。” 岁数大的兵卒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姜毅,道:“你们等着,我去下。” 不一会儿,来了位小校,仔细问了问姜毅,转身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小校回来了,脸上带着笑,恭恭敬敬地道:“二位爷,你们随我来吧。” 那两个守城的兵卒愣了,年轻一点的道:“我的乖乖,还真是呀?”岁数大的笑道:“看走眼了吧?这世上,啥事都可能是假的,也啥事都可能是真的。还是老话说的好,多多与人为善吧。” 进了总兵府,阔大的庭院,威严的帅堂,站立整齐的兵卒,随风飘摆的旌旗,让姜毅看了暗暗称奇。姜毅c吴家壮进了帅堂,只见正面帅案后端坐着一位白袍将军,年轻帅气,仪表堂堂。一见吴家壮,白袍将军哈哈大笑着从帅案后站起道:“哎呀,我的三弟,你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吴家壮见到白袍将军,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咧开大嘴哭道:“二哥呀,你可想死我了。小弟看你来了。” 吴三桂急忙扶起吴家壮,笑道:“胖了,胖了,这多半年没见,长胖了,长高了,这眼瞅着就成大人了,哈哈哈。” 姜毅一旁看着他们兄弟俩的亲热劲,根本不像同父异母,简直比一个妈生的还亲。吴家壮搂着吴三桂的脖子就不愿松开了,问这问那,高兴得不知所以了。 吴三桂拍了拍吴家壮的肩膀,道:“好兄弟,怎么想起跑到冀门关来了?” 姜毅忙答道:“吴将军,我们本来是要去往洛京的,离开京城后,家壮兄弟说老没见着您了,怪想的,就缠着我带他来冀门关了。” 吴三桂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姜毅,忙道:“哈哈,不好意思,我们兄弟俩光顾着亲热,冷落这位兄弟了。” 吴家壮道:“二哥,这是我的好哥儿们,他叫姜毅,在祁国舅府上当差呢。” 吴三桂道:“好好,既然你们俩不分彼此,就咱们就都是好兄弟了。你们俩一定饿了吧?想吃点啥?” 吴家壮摸了摸肚子道:“还真是饿了,二哥,冀门关都有啥好吃的呀?” 吴三桂道:“这冀门关比我的宁远一点也不差,街面上好几家大酒楼呢。咱们去山鲜楼,吃涮羊肉,热热乎乎地,好不好?” “好哇好哇!”吴家壮拍手道,“我最喜欢吃羊肉了。再来坛子好酒。” “对对对,”吴三桂叫进自己的亲兵道,“我这老兄弟已是大人了,可以饮酒了。还有,今儿个让两个小兄弟开开眼,去,告诉山鲜楼掌柜的,把燕云坊能歌善舞的晓茹姑娘请过来。” “什么?小茹?”姜毅心下讶异,怎么,难道冀门关也有个会歌舞的姑娘叫小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3章 谁来做貂蝉 到了山鲜楼,酒宴摆下,吴三桂c吴家壮c姜毅入座,一个怀抱琵琶的美人风摆杨柳般地步入厅堂,面向吴三桂倾身拜道:“将军,晓茹给您请安了!” 姜毅一看这位美人,柳眉吊梢,杏眼含情,身段窈窕,仪态万方,堪称世间少有,但若同辛小茹相比,却是稍逊了几分。 吴三桂双目放光,笑对吴家壮c姜毅道:“姜毅兄弟,家壮,我听本地人讲,这晓茹姑娘可是冀门关的第一美人,今天把她请来给咱们助助兴。” 三人饮酒涮肉,晓茹姑娘轻启朱唇,慢拨琴弦,唱起了婉转动听的小曲儿。 姜毅听着曲儿,心中不由想到了多日未见的辛小茹,不知这段时间小茹姑娘怎么样了,都怪自己,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去教坊司了,真是该打。 吴三桂笑道:“姜毅,我看你低头不语,难道晓茹姑娘的曲子不好听吗?” 姜毅一愣,赶紧解释道:“不不,刚才我是想到了一位故人,所以走神了。这位姑娘的曲子么,不错不错,还行。” “哦?还行?”吴三桂诧异道,“难道兄弟你听过更好的曲子吗?” “二哥,你不知道,”吴家壮插言道,“姜毅不仅听过更好的曲子,还见过更美的美人呢!” “是吗?”吴三桂惊讶道,“想不到姜毅兄弟小小年纪,竟是见过大世面的。能否祥陈一二?” 姜毅知道吴家壮是说自己去江南迎回陈圆圆的事,便道:“将军,其实也没什么,我不过是去了趟江南,为国舅爷接回了一位歌伎。” 吴三桂指了指正在唱曲儿的晓茹姑娘,侧身问道:“你接回的那位歌伎,比这位晓茹姑娘如何?” 姜毅抿嘴一笑,没有说话。吴三桂道:“但说无妨。” 姜毅道:“我所接回的那位歌伎名叫陈圆圆,听其歌喉,如闻仙乐。观其容貌,如遇天人。” 吴三桂低声问道:“自从晓茹姑娘进来,我看兄弟都没怎么看她几眼,难道陈圆圆真的如你所说,是人间尤物吗?” 姜毅悄声道:“不瞒将军,祁国舅从江南接回陈圆圆,本来是想献给皇上的,但皇上怕因色误政,没有留下。皇上虽然没有留下陈圆圆,但是却写了八个字。” “哪八个字?”吴三桂急切地问道。 “圆圆甚美,唯名太盛!” “哦?”吴三桂面露惊讶之色,叹道,“皇上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呀?连皇上都赞其甚美,可见定是绝色了!” 姜毅道:“将军,不瞒您说,凡是见到陈圆圆的人,没有不惊诧于她的美貌的。” 吴三桂来了兴致,追问道:“皇上没有留下陈圆圆,那美人现在何处?” “还在国舅府呀。” 吴三桂失望道:“祁国舅把她纳为妾室了?” “没有。”姜毅摇了摇头道,“祁国舅说,陈圆圆是他献给皇上的,皇上没留,他这当国舅爷的怎好留下?不过,我听说国丈田弘遇正在向祁国舅索要陈圆圆。” “祁国舅答应了?”吴三桂问道。 “我来之前,好像还没有。” “哦?好!好好!”吴三桂连说几个“好”,亲自为姜毅斟上了一杯酒,端起酒杯道,“姜毅兄弟,满饮此杯。” 姜毅急忙站起,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道:“将军太客气了,姜毅一介草民,怎敢让将军斟酒。将军折煞小的了。” 吴三桂哈哈笑道:“姜毅,你能来到冀门关见我,说明咱们有缘,不必客气。” 姜毅看吴三桂年轻帅气,潇洒豪放,不禁赞叹道:“将军神武,仪表堂堂,真像是吕奉先在世呀!” “哦?”吴三桂笑道,“你说我像三国时的吕布?哈哈,姜毅,照你说来,我身边还缺一位貂蝉了?” 一旁正在大口吃肉的吴家壮道:“貂蝉?我知道,戏台上的大美人!”他一指正在下面弹唱的晓茹姑娘,“我看,她就像貂蝉。” “哈哈哈!”吴三桂大笑道,“姜毅,你看看,好多人都说我这三弟心眼实诚的,你看,他多会说话,一点都不傻么。” 姜毅也笑道:“将军,我可从没觉得家壮傻呀,相反,我们来时,家壮一人独自打退四五个山贼,英雄得很呢!” 吴三桂疼爱地拍了拍吴家壮的头,“我的好兄弟,亏你还是从京城过来的,听姜毅所言,这冀门关的美女,可就算不上是貂蝉喽!” 姜毅忙解释道:“姜毅只是闲聊,将军不必当真。我看将军如此英武,想必到哪儿都缺不了貂蝉哪!” “哦?姜毅兄弟真这么看?好,借你吉言,我倒要看看日后谁来做貂蝉。哈哈哈!”吴三桂一阵大笑。 吴三桂对吴家壮道:“家壮,过些日子我要回京面圣,你是在冀门关玩些日子,然后随我回京呢?还是和姜毅一同继续前往洛京?” 开始,姜毅还真是不愿带吴家壮同行,但亲眼见识了吴家壮的功夫后,姜毅倒觉得吴家壮关键时候还真管用,要不是吴家壮勇退山贼,自己现在还不定什么样子呢。此时见吴三桂这么问,心里自然是舍不得吴家壮留下。 “二哥,我来冀门关就是想看看你,现在看到你了,我就心满意足了。我当然要随姜毅哥哥去洛京了,我听说洛京可好玩了。再说,我咋能让姜毅哥哥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赶路呢?”吴家壮正经言道。 听了吴家壮这几句话,姜毅非常感动,口中却道:“家壮,我看你随将军回京也挺好,洛京路途遥远,天又日渐寒冷,这一路上不定要吃多少苦呢。” 吴家壮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不不,我就要和你同去。” 吴三桂赞道:“好兄弟,够义气。好吧,那你就随姜毅同去洛京吧。”他转而对姜毅道,“我听说流贼李自成已经进了河南地界了,你们此去一定要多加小心哪。” 姜毅郑重言道:“将军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照顾家壮。” “嗯!”吴三桂点了点头,道:“我让兵营的人给你们换两匹快马,再带上我的腰牌,这一路上要是再遇上歹人,亮出我的腰牌,估计他们不敢把你俩怎么样。回京后,你让家壮把腰牌带回府里就是了。” “将军想得真是太周到了,如此,姜毅万分感激!” 吴家壮嘿嘿笑道:“姜毅哥哥,我让你来冀门关,来对了吧?我二哥可好了。” 吴三桂道:“明日,冀门关要举行阵演,你们可以前去观看。” “太好了!”吴家壮喜得拍手大叫,“我最爱看阵演了,啥时候要能看看真的打仗就更好了。”他指着吴三桂的鼻子,对姜毅道,“姜毅哥哥,你看我二哥鼻子上有道疤,这就是在宁远杀敌时落下的。” 姜毅仔细一看,果然,在吴三桂的鼻梁骨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吴三桂笑道:“这是在一场大战中落下的,差一点就砍到脑袋了。” 姜毅钦佩地竖起了大拇指:“将军身经百战,真是我大明朝的栋梁啊!” 看过冀门关阵演后,姜毅c吴家壮又小玩了一天,姜毅怕误了祁国舅的正事,便向吴三桂告辞,带着吴家壮离了冀门关,打马飞奔洛京。 一路无话。待距离洛京还有四五百里后,姜毅渐渐觉出了事态的严重,沿路屡屡遇见逃难之人,而这些人却并非以往所见衣衫褴褛的逃荒者,他们大都衣着光鲜,唤奴使婢,驱车赶马。 断断续续,姜毅大致了解了一二。原来,李自成的人马已经围困了洛京城,这些人都是赶在李自成合围洛京之前逃出来的。姜毅不禁心下大骇,李自成竟然拥有如此军力,真是太出乎意料了,即便是祁国舅,也万万没有料到李自成能够围困洛京啊。 洛京是什么地方?那是福王朱常洵的居住地,其重要程度应该是仅次于京城c金陵的,怎么,这就被李自成给围了?那些官兵都干什么去了?难道真如老百姓私下所议论的那样,大明朝已经外强中干,是强弩之末了? 壮着胆子,姜毅c吴家壮继续往前走,离洛京越来越近了,他们也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李自成的人马。 在冀门关刚刚看过明朝军队的阵演,姜毅不免在心中对比了一番,眼前李自成的人马,虽然服装c武器不整,但一个个生龙活虎,明显比明朝军队士气高昂,再看他们对老百姓很是和善,很少打骂。那些贴在村镇街道上的告示,也一再强调,闯王只杀贪官,不伤百姓。 尽管如此,姜毅还是不敢再往前走了,自己身上揣着祁国舅给福王世子的书信,这可是要命的东西呀,万一让李自成的兵卒搜出来,那就全完了。他悄悄对吴家壮道:“家壮,咱哥儿俩不能愣么喀眼地再往前走了,咱们得找个地儿先住下来,好好合计合计。” 吴家壮也是头一回见到李自成的人马,他也有些发憷,对姜毅的提议默默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一个叫“大安”的镇子上,在一家客栈前下了马,小二过来牵过马匹,把缰绳交给伺候在一旁的自家马夫,一声高叫:“客来了!”把二人让进前堂。 姜毅道:“店家,给我们准备一间干净的房子,有什么好吃的,给我们上些,我这个兄弟可饿坏了。” 掌柜的瞅了瞅姜毅,笑道:“不瞒客官,现在我这小店客房吃紧,不够住了,可巧今早腾出了一间向阳的房子,你来的真是时候,要再晚点,还就没房子了。” 姜毅道:“如此甚好,谢过掌柜的了。” 姜毅c吴家壮正要上楼,忽听堂中一角有人说道:“掌柜的,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有不是本地口音的人来,得报上名姓,你得记下来。怎么又忘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4章 拜见世子 姜毅听这人说话的声音,也不是本地人,回头一看,只见堂中一角一张八仙桌旁,坐着一个带刀的汉子。看其装扮,一眼就能看出是李自成的人。 就见这人站起身来,晃着膀子,豪横无比地走到柜台旁,“嘭”地一下揪住掌柜的衣领子,骂道:“你咋回事呀?咋就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呢?我白嘱咐你啦?我这还在这儿坐着呢,你就拿闯王的政令不当回事,我要不在这,你就更随便了吧?你这客栈还想不想开?不想开是吧,那赶明我就让人来封了你。” 掌柜的吓傻了,愣在那里一时竟不知道如何作答。正要上楼的吴家壮看不惯了,刚要下来理论理论,被姜毅一把拉住了。掌柜的满脸赔笑道:“张军爷,怪我,怪我,您看,这一忙起来,我就把您的话给忘了,真是该打,该打。” 姜毅一看,忙从楼梯上下来,回到柜台旁,对掌柜的道:“掌柜的,我们哥俩是从京城来的,我叫姜毅,他叫吴家壮。”姜毅想,吴家壮和自己都是普普通通的人,没必要说瞎话,谁认得我们呀。 那个姓张的军汉没搭理姜毅,依旧对掌柜的不依不饶:“嗯,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该打。我看你也真是该打,那你说吧,该怎么打呢?” 掌柜的走出柜台,点头哈腰道:“张军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就饶了我吧,您看,当着客官的面,这多让我下不来台呀?” 姓张的军汉瞪着眼珠子瞅着掌柜的,不说话。这下,掌柜的毛了,急忙伸出右手,张开巴掌,道:“好好,我打,我打。”随即“啪啪啪啪”打了自己几个嘴巴子。 张军汉瞅了瞅掌柜的,转身走出了客栈,走出没多远又折回来了,用刀把一指姜毅道:“哎,我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是从京城来的?这么老远,到洛京来干啥?” 姜毅赔笑道:“军爷,我们是来洛京寻亲的。我有个姑姑,早年间嫁到了洛京,这一转眼就十多年了,我奶奶岁数大了,想自己的闺女,就让我这个当孙子的,替她老人家来洛京找找看。” 张军汉把刀往肩上一抗,下巴颏冲着吴家壮努了努:“他是你亲兄弟吗?” 姜毅忙解释道:“不不,他是我舅舅的孩子,表亲。” 张军汉道:“那你们咋没进城,却住到客栈来了呢?” 姜毅指了指门外过往的闯王人马,故意吐了吐舌头,道:“我们哥儿俩哪见过这个阵势呀?我们没敢直接进城。”姜毅撒谎聊皮一通胡编,这句话倒说的是实话。 张军汉笑了,自豪地扬起了头:“没见过吧?我们闯王的人马,是天下最大的阵势,我们走到哪里,哪里的官兵就望风而逃。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不是官府的人,我们就不会抓你。但你要是说了假话,”军汉一晃肩上的刀,“看见没?这个可不是吃素的。” “晓得,晓得。”姜毅连连点头。 到了客房,吴家壮气哼哼道:“哥哥,你都快把我气死了,你瞅你那样儿,点头哈腰的,好像咱们多怕他似的,要是依着我,我一掌就把他脑袋拍到腔子里。” 姜毅正色道:“小点声,家壮,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给我惹祸,咱们干啥来啦?国舅爷交办的差事才是第一位的。男子汉大丈夫就得能屈能伸。今儿个好好歇歇,赶明儿咱们到洛京城下去看看。” 夜里,漫天飘起了雪花。 姜毅到外面看了看,雪不大,但飘到脖颈子里也怪凉的。姜毅回到客房,把门关好。油灯下,吴家壮已经脱光钻了被窝。姜毅问道:“家壮,吴总兵那块腰牌你带在身上呢吧?咱们明天进城,围城的军士说不定会搜咱们身,咱得想个法子把它藏起来。” 吴家壮歪着头,想了想道:“还真是,要带在身上肯定会被搜出来,藏,可怎么藏呢?” 姜毅道:“你不是会爬树吗?这家客栈后边有棵大杨树,那上面有个鸟窝,一会儿夜深了,你悄悄地爬上去,把腰牌藏到那个鸟窝里,等咱们回京城了,再把它取出来。” 吴家壮伸出大拇指道:“哥,你真行,咋想出来的?” 姜毅道:“这没什么,在乡下,小孩子们经常这么藏东西。” 看吴家壮穿好衣服出去了,姜毅摸了摸身上那封祁国舅的亲笔信,心道:如果进城,怎么藏好这封信呢? 他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了一双白布袜子,把信藏在袜子里?那对国舅爷多不敬呀,再说了,踩在脚底下,时间长了,还不给踩烂喽?不行。藏头发里?也不行,太老套了。那藏哪儿呢?姜毅忽然想起了戏中人物衣带诏的情节,干脆,就缝在腰布带里吧,万一要是查的紧,就先不进城了。 第二天,姜毅带着吴家壮来到洛京城下,却发觉自己多虑了,李自成还没有像铁桶一样把洛京城围得水泄不通,他的人马扎营在距离洛京三十多里处,洛京城下还驻扎着大明的官军。 姜毅松了口气,来到明营外,对把守辕门的士卒言明自己此行的目的。听说来人要见福王世子,士卒不敢怠慢,急忙进去通报。不一会儿,有人将姜毅哥儿俩领到了洛京城城门下,一番盘问后,又换人将他们带到了福王府。 到了福王府正门,姜毅吃惊不小,好家伙,这福王府真是太气派了,光府门外正街,就是一色的汉白玉铺就,正门可以出入车马,守门的士卒一边八个,个个威武得如同金甲天神。 进得门里,府内的建筑更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简直跟小皇宫一样。姜毅虽然没有进过紫禁城,但听祁国舅描述过,说福王是当今皇上最敬重的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住处,能错的了吗? 福王府的门官将姜毅二人带到了一处嵌有“弘远昭光”字样的建筑前,门官道:“二位稍候。” 姜毅c吴家壮站立门外,就听里面传出了悦耳的丝竹声,姜毅心道:真是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心胸,李自cd兵临城下了,人家还有心思听曲呢,这要换做自己,早该睡不着觉了。 门官出来将二人领进厅堂,只见几个乐人坐在一个角落里正在演奏乐器,一个舞姬在红毯之上婀娜起舞,正面床榻上斜躺者一个又白又胖的男子,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笑眯眯地欣赏着舞姬的妙舞。 令人奇怪的是,床榻旁却跪着一个顶盔挂甲的将军。就听白胖男子道:“我说郭济庭,你还有完没完哪?就这点破事,你来了几趟了?我不是答应你了吗?得闲儿我就去劝劝王爷,一定把你的话学给他,你说你为这点事都让王爷揍了一顿了,你还不死心。你呀,哪都好,就是一样,死心眼!” 跪着的将军言道:“少王爷,济庭所言句句是实,局势远非王爷所想象的那样,也大大出乎济庭的预料,闯贼之勇,世所罕见。眼看洛京就要被围,当务之急应该赶快开仓放粮,安顿饥民,让兵卒们吃饱,只有军民同仇敌忾,才能守住洛京。” 姜毅想,这床榻上躺着的一定是福王世子朱由崧了。 朱由崧坐起身,抬了抬手道:“济庭,你快起来吧,别跪着了,王爷之所以听不进你的话,就是他一直认为咱们洛京城固若金汤,就凭那几个毛贼,还想攻打洛京?哎,济庭,我也觉得你有些小题大做,别说咱城内兵精粮足了,就是洛京真的被围了,这四方左近的将军,能看着不管?他们长几个脑袋?敢不来救援?” 郭济庭跺脚道:“少王爷,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很多事情不是按照咱们的想象进展的。据探报说,李自成已经兵分几路,分别守住了通往洛京的要道,看来,他是要把我们的援军挡住,铁了心要攻打洛京。王爷如果再不行动,恐怕就晚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朱由崧道,“你说你一个副将,你着得哪门子急呀?你先去吧,好生安抚守城的将士,王爷不会亏待他们的,只要能守住洛京,人人都能加官进爵。” “唉!”郭济庭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厅堂。 “美人,过来,快过来,”朱由崧向红毯上的舞姬招招手,舞姬款动腰肢,像一阵香风似的,飘到了朱由崧床榻前,朱由崧伸出白白胖胖的手,一把拉住舞姬的玉臂,继而捏了捏她裸露着的白嫩馥郁的小蛮腰,啧啧赞道,“瞧瞧,瞧瞧,这小腰儿生得,又细,又软,又长!“ 舞姬扭捏躲闪,娇羞言道:“别别,少王爷,您看您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夸赞奴家,多让奴家不好意思呀。” 朱由崧恍然道:“哦,对对对,这还有人候着呢。谁是京城来的人哪?” 姜毅赶忙上前,撩衣服跪倒在地,叩头道:“少王千岁,小人姜毅给您叩头了。” “哟,可不敢这么叫哇!”朱由崧一下坐了起来,“见着福王他老人家才可以称千岁,我一个少王爷,怎可称千岁呢?” 姜毅伏在地上,惶恐言道:“少王爷恕罪,小人以为您既然是世子,应该就可以称千岁呢。” 朱由崧看了看姜毅,道:“起来吧,起来好说话。嗯,小伙子倒是长得一表人才,你在国舅府当差几年啦?” “回少王爷,小人到国舅府也就三个多月。”姜毅答道。 “我说呢,还是时间短呀,还缺少历练。祁国舅让你来,有什么事吗?” “国舅大人听说闯贼进了河南,他不放心,特派小的来看看您。” “嗯,这个祁骏呀,不愧是我的好朋友,关键时候还真想着我。” 姜毅将书信呈上,一旁的侍女捧给了朱由崧,朱由崧看罢书信,点了点头:“嗯,好,好。你们国舅爷是个好人哪,这数九寒天的,大老远的专门派人来看我,一封书信暖人心呀!锦上添花虽好,哪比得上这雪中送炭更让人感动呀!” 朱由崧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姜毅忙答道:“小人名叫姜毅,蓟州人氏。” “哦,那你后边这个后生呢?也是和你一块来的” 姜毅这才发觉,这么老半天,吴家壮一直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刚才自己给少王爷跪下,可能他根本没跪。 姜毅介绍道:“回少王爷,这是宁远总兵吴三桂的亲弟弟,名叫吴家壮,本来我是一个人离开京城的,他追上了我,非要一同来洛京。” “呵呵,原来是将门之后呀。”朱由崧把书信放在一旁,问姜毅道,“书信已然送到,你们小哥儿俩是马上转回京城呢?还是愿意在洛京玩几天?你们来的不是时候,这大冬天的,洛京牡丹你们是看不到了。” 姜毅原以为福王世子一定是个高不可攀的人物,今日一见,说话唠嗑挺随和的,一点没有少王爷的架子,现在又亲切地问起了行程安排,心中十分感动,他给朱由崧深施一礼,道:“少王爷,我们不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5章 风声鹤唳 朱由崧饶有兴趣地问道:“哦?怎么不走了?” 姜毅肃然道:“少王爷,说实话,我从京城来之前,国舅爷只是听闻李自成的人马进了河南,根本没想到他们竟然要攻打洛京。国舅爷就是因为不放心您,才让小的来洛京,如今洛京即将面临大战,我们如果就此回去,国舅爷不是更不放心吗?因此,我想留在洛京,等闯贼兵马退了,洛京解了围,我再回去,国舅爷也好安心。” 朱由崧赞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从。好小子,你既然有此心,那就先留下吧。哦,对了,你们这一路上都看到了什么吗?” 姜毅道:“刚才那位将军说的很有道理。我们这一路上,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李自成人马之众,气势非常呀。少王爷,不得不防呀!” 朱由崧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们看,闯贼军威比我洛京守军如何?” 姜毅嗫嚅道:“少王爷,我不敢讲。” 朱由崧道:“但讲无妨。” 姜毅道:“治军方面的事情,小的不懂,不过看他们的精气神,确实强过洛京守军。还有一点更为可怕的是,河南很多饥民纷纷加入了闯贼的队伍。” “呵呵,”朱由崧轻蔑地一笑,不屑地道,“一帮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你们看着吧,他们要是胆敢攻城,保准让他们有来无回。” 姜毅心道:真是呢,不管怎么说,大明兵马精壮,训练有素,岂是李自成一帮役卒c农夫所能比的?遂附和道:“少王爷说的是。” “轰!” 一声巨响忽然从远处传来。 “轰!轰!轰!” 紧接着,又是几声巨响,震得屋宇发颤,朱由崧吓得险些没从床榻上滚下来,他哆哆嗦嗦地问道:“咋,咋,咋回事呀?” 吴家壮瓮声瓮气地说道:“少王爷,我听着像是在打炮。” “打炮?他奶奶的,没有王爷的命令,谁这么大胆子,竟敢私自打炮?来人呐,赶快出去看看。”朱由崧大声吼道。 还没等侍女出去,就见从外面连滚带爬跑进一个侍卫,像个蹴鞠一样滚到朱由崧床榻前,说话声调都变了:“报,报少王爷,打,打起来了!” “谁和谁打起来了呀?”朱由崧站了起来,一旁的侍女赶紧给朱由崧穿上袍服。 “城外,城外,贼寇们和咱们城外的守军打起来了。” 啊?姜毅暗暗吃惊,这么快?进城这才多大一会儿呀,李自成就开始进攻了?要是再晚几个时辰,还真就进不了城了。 又一个侍从跑了进来:“少王爷,巡抚c总兵c镇守太监都到东城门城楼上去了,您看” “看什么看,我也得赶紧去。”朱由崧一溜小跑出了厅堂。 吴家壮扯了扯姜毅的衣袖:“哥哥,城外打起来了,咱们也看看去?” 姜毅压低了声音道:“少王爷还没说怎么安置咱们呢,你瞎跑什么。” “嗨,”吴家壮不耐烦道:“少王爷这不是去城楼了么,咱们跟着就是了。” 姜毅一想,也是,傻呆在这儿干啥?还不如跟着去看看。 刚进王府时,两人的马匹拴在府门外的拴马桩上了,出来一看,还在。二人解了缰绳,顺着朱由崧他们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很快,他们就撵上了朱由崧,城墙马道下的守卫并不认识姜毅他们两人,但看他们跟在少王爷一大帮人后面,也就没拦着。 姜毅他们跟着上了城楼,扶住垛口往下一望,刀光霍霍,马嘶人喊,杀声震天。我的个老天爷,城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姜毅这还是第一次看见真正的战仗,眼瞅着那活生生的人眨眼之间就做了刀下鬼,心里不由突突乱颤。吴家壮倒是很兴奋,趴在垛口上高声呐喊“杀呀,砍呀。”此时,城楼上的几面巨型战鼓同时擂响,更震得人耳朵嗡嗡,头脑发胀。 看着看着,城楼上的人傻了,明军明显抵挡不住了,纷纷后撤,有的兵卒已经退进了城门。一个战将跑上城楼,对着一位四十来岁仪表堂堂c披挂整齐的将军拱手道:“总兵大人,贼兵的攻势太猛了,您看,我们是不是退进城内呢?” 被称作总兵的将军眼睛一厉:“刘承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我洛京迎敌的头一仗,这还没咋着呢,你就要退进城内?你还要不要脑袋了?” 刘承元咧了咧嘴,“啪”地一抱拳,高声道:“大人,我再去督阵。” 已经退进城内的众多士兵,被刘承元驱赶着又拼命杀出城外,双方的攻伐进入了胶着状态。混战持续了一个时辰。 一直趴在垛口上观阵的总兵大人忽然大叫了起来:“快,快传我的将令,让刘承元部有序退入城内。” 此时正坐在城楼上小憩的朱由崧,腾愣一下站了起来,呵斥道:“王宗懋,你这个总兵怎么当的?在城下布阵迎敌的是你,不让刘承元退进城内的也是你,这还没决出胜负呢,你怎么又改主意让他们退进城内了?” 总兵王宗懋赔笑道:“少王爷,我刚才看到城下贼兵在偷偷转移我方士兵的尸体,我怀疑其中有诈,我们不得不防呀。” 朱由崧瞪大了眼睛道:“贼兵在转移尸体?咱们士兵的尸体?他们要干什么?”忽地,朱由崧拍了拍脑门,“我明白了,他们是想穿上咱们士兵的衣服,趁乱混进城内。” 王宗懋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少王爷,您真是难得的帅才呀!他们就是这个用意。” 姜毅心道:这个王宗懋真会拍马屁,既夸赞了朱由崧,又抬高了自己。 朱由崧早站得腿脚发酸了,连声道:“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办吧,我先去见见父王,把战况告诉他一下。”转身便往城楼下走。 姜毅赶紧拽了拽吴家壮:“少王爷要回府了,咱们也下去吧。” 吴家壮正看得来劲,哪肯就此下去?头都没回,说道:“哥哥,你先回去吧,我再看会儿。” 姜毅心道:这是战场,你死我活的,有什么好看的,看多了晚上该做恶梦了。没办法,他只好一个人跟着朱由崧先回了福王府。 到了府内,朱由崧从马上下来,看了看后面跟着的姜毅道:“对了,你还没见到我父王呢,走,我领你去见见他老人家。” 福王正同几个官员摸样的人坐在厅堂里议事,见世子进来了,急忙问道:“崧儿,城外战事如何呀?” 姜毅一见,好家伙,这就是福王呀!简直比一般人大出两三号,头大如斗,身形肥胖,说起话来,呼哧带喘。姜毅心道:这福王真是享福之王,这都吃什么了呀,胖成这样。 朱由崧道:“回禀父王,我看今天这头一仗打得还真不赖,王总兵怕贼兵有诈,已经下令,让城外的守军退进城内。” 福王道:“打仗的事,咱爷儿们不懂,就听王总兵他们的吧,只要把洛京城给我守住,援兵一到,里应外合把贼兵剿灭,便大功告成了。” 朱由崧道:“父王,您看,咱们是不是开几个仓放些粮?让士兵们和城里的百姓吃饱了,好有劲儿打仗呀!” 福王指了指身边几位官员道:“我们正商量这事呢,开仓可以,但要计划周详,不能乱了套。” 朱由崧高兴地道:“父王英明,崧儿这就吩咐他们去办。” 转回身,朱由崧又把姜毅介绍给福王,说这是京城祁骏祁国舅派来送信的,听说河南不太平,致信问候咱们的。 姜毅赶忙跪倒在地,给福王叩头问安。 福王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问姜毅什么话。姜毅也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哪?不过一个送信的,世子让自己见见福王,就是给了好大的面子了。 从福王那里出来,侍从把姜毅领到了福王府内一处精致的房舍内,侍从道,少王爷说城内较乱,就不安排你们住驿馆了,就住在府内吧。姜毅连声致谢。 姜毅一个人在屋内坐了会儿,颇感无聊,又惦记着还在城楼观阵的吴家壮,一想,干脆到城里转转,顺便迎迎吴家壮。 来到洛京街面上,姜毅顿感空气变得十分紧张,刚才在福王府内还没感觉出来,到了大街上就不一样了,来往行人个个不苟言笑,一脸的紧张表情,不时有将校骑着快马飞驰而过,好多买卖铺户关了门,只有一些酒馆c客栈c食杂商铺还在营业。 姜毅感觉肚子有些饿了,便走进了一家牛肉大饼店。店面不大,里面摆着几张桌子,已经有人在里面吃着东西,姜毅选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伙计过来招呼,姜毅点了吃食,伙计道:“客官,听你口音不是我们本地人呀,知道要开战了,你怎么没走呀?” 姜毅笑了笑:“有事拖住了。” “哦!”伙计热心地劝道,“那你可得机灵点,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的,腿脚可得快点,保命要紧哪。” 姜毅疑惑道:“听伙计你的口风,这洛京城还危险?” 伙计连忙摆手道:“客官,我可没说这话呀。” “危险不危险,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旁边一位饮酒的老者说道。 姜毅扭头问道:“老伯,我刚从城楼上下来,城外的守军已经和李自成的兵马干起来了,我看咱们守军打的还可以呀。” 老者道:“客官,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要论实力,我看这洛京城能守得住。但,怕就怕军心动摇啊。” 伙计道:“许老伯,您还是少说两句吧。小心官府治你的罪。” “呵呵,”老者笑了,“我都快七十了,早就到该活埋的年纪了,我怕什么。” 姜毅道:“福王已经下令要开仓放粮了,官兵c百姓有了吃的,守住城池应该不成问题吧。” 老者哼了一下鼻子:“现在才放粮,早干嘛去了。” 晚上,洛京城内灯火通明,大街小巷满是搬运砖石的民夫,推拉粮食的士兵c百姓,民夫们在将官们的指挥下,把一些老旧的房子拆掉,砖石运往四门城楼,一个个高门大户敞开院门,支起大锅,蒸馒头,炖猪肉。挑夫排了长队,等着把吃食祧给守城的士兵。 吴家壮回来了,吃得满嘴流油,姜毅问他在哪儿吃的?吴家壮道,好吃好喝都送到四门城楼了,我随大流就吃了。 姜毅道:“城下的守军都退到城内了?” 吴家壮道:“退进来了,吊桥也扯起来了,我看贼寇在城外又添了好几门大炮,看起来他们要用大炮轰城了。” 姜毅紧张道:“家壮,你还是别去城楼了,火炮可不长眼,万一要是稍着边,那可不是好玩的。” 吴家壮道:“哥哥放心吧,我命大,没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6章 侥幸脱险 从第二天开始,洛京城正式进入了攻城与守城的拉锯战。崇祯八年,高迎祥c李自成曾经攻打过一次洛京,那一次无功而返。正是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战果,所以洛京军民都坚信这一次也能守得住,毕竟,如今的洛京城比六年前更加坚固,洛京守军的人数也比六年前增加了不少。 头几天,李自成围而不打,采取攻心战术,不断的向城里喊话。四五天过后,李自成开始攻打四门,每日里炮火连天,杀声震耳。洛京城里凡是动得了的男丁,都加入到了守城的行列。 在这种情况下,姜毅c吴家壮想呆在福王府里也不可能了,他们很自然地被裹进了誓死守城的战斗中。 吴家壮当仁不让地上了城楼,姜毅拦也拦不住,到了这个时候,全城人都杀红了眼,他也不好拦了。 姜毅不会打仗,便充当了救护,与一位胖壮的妇人搭档抬送伤员。就这,他还供不上使唤,胖妇人不时地笑骂姜毅,真是个戏台上的白面书生,好看是好看了,就是干活儿不顶用。 一连十几天,李自成没有一个兵卒能够跨上城墙,相反,倒是城墙下堆积了一层又一层攻城士兵的尸体,洛京军民士气大振,在胜利的喜悦中度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 这天晚上,胖妇人回家看孩子去了,姜毅与众多民夫一起,挤靠在北门的城楼下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睡梦中,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声,姜毅睁眼一看,身边的好多民夫都醒了,一个个竖着耳朵,像极了警觉的猎狗。就听城楼楼洞里有人喊话:“随闯王,不纳粮,王宗懋无情无意,别再信他了,反了,投奔闯王吧!” “啊?”姜毅大惊,傍晚时分还好好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变了?有人要反? 楼洞里乱起来了,火光晃动,骂声c叫声c刀剑声混杂在一起。 一个上岁数的民夫带着哭音喊道:“有人反了,城要破了,快跑吧。” 姜毅一下子被混乱的人流挤搡出了老远,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定住脚,回头一看,只见安喜门城楼上已经燃起了大火,真的有人反了!姜毅赶紧撒腿跑向福王府。 到底是四条腿比两条腿跑得快,等姜毅赶到福王府时,福王和世子已经得到快马送来的消息了,三辆贴金饰银的马车正疾驶出府门,二十几个侍卫护卫而去。 后面骑马出来的是世子朱由崧和副将郭济庭,以及几名持刀的侍卫。就听郭济庭叫道:“少王爷,咱们赶紧向西门跑吧。” 姜毅看那三辆马车向东去了,估计那里边坐的一定是福王,世子朱由崧不去护着福王,怎么向相反的方向跑呢?只听朱由崧哭着说道:“就照王爷吩咐的办吧,走,去西门。” 姜毅已经顾不上找马了,跟着朱由崧他们就往西跑,此时城中已然大乱,街巷里满是哭号乱窜的难民c军士,骑马也跑不快,急得郭济庭连声大叫:“让开,让开,快让开。” 等他们赶到西门时,西门城门也已经破了,城里的守军拼命厮杀,极力阻挡,城外李自成的人马嗷嗷叫着奋力向城里猛攻。 姜毅定睛一看,西门这里几乎都是双方的将士,很少有普通百姓的身影,姜毅跑上前拉住朱由崧的马缰绳,抬头道:“少王爷,您不能这样出城,您这目标太大,外面都是闯贼的人,还不一下子就认出您来呀?”姜毅的意思是,你朱由崧长得太像你父王了,又白又胖,忒招眼啊。 郭济庭勒住马道:“少王爷,这个小兄弟说的有理,我看,咱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朱由崧急道:“要不咱们到南门看一看?” 郭济庭道:“少王爷,我估计四门的情形应该都差不多,现在是闯贼的人马急着要杀进城内,咱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一会儿该有难民逃出城了,那时咱们再趁乱出城。” 朱由崧哭道:“平时一个个兵强马壮,现在都跑哪儿去了?怎么找不到人?这要有一队人马,咱们可以杀出城去呀。” 郭济庭道:“少王爷,前半宿咱们还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呢,谁知道后半夜就生变了呢?北门破得太突然,咱们一点准备都没有,临时调兵已经来不及了。” 路边有座宅门,像是个殷实人家,郭济庭上前一脚踹开院门,几个人躲了进去。 姜毅道:“少王爷,你们先在里面躲着,我出去看看。” 郭济庭一把拉住姜毅道:“且慢,现在最好谁都不要出去。” 姜毅知道郭济庭是对自己不放心,他看了看朱由崧道:“少王爷,郭将军,你们放心吧。我现在穿的是平民衣服,我出去不显眼。咱们不能在这里躲得时间太长了,一旦闯贼的人马守住城门细细盘查,咱们就不好出去了。” “嗯,姜毅说的有理,济庭,你放开他,让他去吧。”朱由崧道。 姜毅出了院门,沿着墙角走向西门,街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好些死尸,还有受伤没死的趴在那里呻吟着。有的房屋已经起火,有人举着李自成的旗号打马而过,远处,可能李自成的将校正在追杀城内的明军,不时传来一声声惨叫。 快到西门时,只听有人在那里叫喊:“弟兄们,啥事最快活?抓福王,杀贪官。大家守好城门,别让坏人跑了呀。”还有人骂道:“什么福王,朱常洵也配称王?在咱们闯王爷的眼里,那就是一坨屎。抓到朱常洵,闯王爷有赏呀” 西门已经没了抵抗,李自成的人马正在陆续进入,有些难民贴着墙根想往城外走,但都被拦在了城门口,李自成的人正在挨个盘问。 姜毅心里一翻个:坏了,出不去了,人家动作真快,已然开始盘查了。 姜毅想再去北门看看,但没走多远,就见有人押着五花大绑的洛京官员走过,姜毅吓得不敢去了,一寻思,估计其它三个城门的情形应该都差不多,赶紧回去吧。 姜毅出来一趟,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他发现,到目前为止,李自成人马的注意力都在搜捕洛京官员上,对老百姓并没有什么骚扰。 见姜毅回来了,朱由崧紧张兮兮地问道:“姜毅,外面怎么样?” 姜毅看了看朱由崧的一身华服c郭济庭的满身披挂,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少王爷,郭将军,你们赶紧换身衣服吧,你们这身装扮,一露面,就会被他们”姜毅没敢说出“抓住”二字。 郭济庭一下明白了,吩咐手下道:“你们快去弄几身老百姓的衣服来。” 他们躲进的这个院落是个大户人家,不一会,郭济庭手下人就把衣服拿来了。郭济庭换上后,姜毅没觉出什么,看起来还像个老百姓,可朱由崧换上后,姜毅却皱起了眉头,怎么呢?朱由崧虽然不如他父亲那样身躯庞大,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子,而且生得白白胖胖,即便换了衣服,看起来也不像个普通百姓,这要走出去,肯定会引起李自成那边人的注意。郭济庭看了,也皱起了眉头,衣服好换,可朱由崧的这一身肥肉不好换哪。这可怎么办呢? 姜毅想了想,拉了拉郭济庭的衣袖,道:“郭将军,请这边说句话。” 朱由崧正在那里拾掇自己新换上的衣服,没注意到姜毅的动作。郭济庭随姜毅走到一边,姜毅附在郭济庭耳边嘀咕了几句。郭济庭听了,皱起了眉头,直嘬牙花子。 姜毅道:“郭将军,情势危急,咱们没时间耽搁了,赶紧拿主意吧。” 郭济庭咬了咬牙,对几个手下道:“你们几个,随姜毅去外面弄具死尸,再找个板车来。” 朱由崧奇道:“济庭,你让他们去弄死尸做什么?多晦气呀。” 郭济庭道:“少王爷,一会儿我告诉你。” 姜毅带着人走到院里,郭济庭的手下问道:“小哥,咱们找啥样的死尸呀?” 姜毅道:“找一具上岁数的老百姓的尸体。” 他们找了好一会儿,还真就没找到。没办法,姜毅只好找了一具伤重而死的老军的尸体。郭济庭的三个手下已经找来了一辆板车,三个人帮姜毅把死尸搬到了车上。 姜毅刚想让他们拉上尸体回去,没承想这三个人啥话也没说,竟然四散跑开了,一转眼就没了人影。姜毅明白了,他们是要保命,跟在朱由崧身边太危险了,到了这个时候,只能个人顾个人了。 没办法,姜毅只好一个人拉起板车,歪歪扭扭地回到了那户人家。 进了大户人家的屋子,只见屋里已经坐了一位身着花衣c擦脂抹粉的胖妇人,正在那里蔫头耷脑的哀声叹气。郭济庭走到姜毅身边,道:“姜毅,你看这样成吗?” 姜毅一看,点了点头,他上前几步,跪在朱由崧面前,请罪道:“少王爷,非是姜毅故意为难您,危急时刻,委屈您了。” 朱由崧点了点头,啥都没说。 姜毅对郭济庭道:“找到了一具老军的尸体,我去把他衣服换了,换成老百姓的衣服。” 郭济庭道:“这事还用你动手,让我那几个手下去办就行了。” 姜毅苦笑道:“郭将军,你那几个手下,已经跑了。” “啊?”郭济庭惊道,“这几个混账东西,关键时候全忘了我平日对他们的好处。哎呀,不好!如此一来,咱们更得赶紧出城了,他们知道咱们藏身这里,要是告发给闯贼,咱们可就危险了。” 天亮了。通往西门的街巷里出现了一辆行进中的板车,板车上躺着一具老者的尸体,一个中年汉子拉车,左边一个后生扶推着,右边一个胖胖的妇人,掩面哭哭啼啼。看起来,很像是一家三口发送老人。 郭济庭边走边偷眼瞄向西门的方向,还好,没有碰见熟识自己的人。李自成的一些兵丁在城门附近晃来晃去,零零散散的,偶尔,有三三两两的百姓出城。 快到西城门了,三人都紧张得要命。忽然,一个老百姓从他们旁边走过,随口问道:“这人是死了吧?这是往哪儿拉呀。” 郭济庭机灵地应道:“这是我爹,老实巴交了一辈子,大前天夜里,一颗火弹落到我家房顶上,砸了个大窟窿,他老人家吓得一口气没上来,死了。就这么停了好几天了,也出不了城。现在好了,赶紧拉往城外祖坟,让他老人家早日入土为安吧。我可怜的爹呀!” “站住。”城楼下李自成的兵丁走过来,围着他们转了一圈,打量打量三人,最后站在朱由崧身边,直直地瞅着朱由崧涂了厚粉的大脸盘子。姜毅心里暗暗祷告,千万,千万别看出什么破绽呀。 只听兵丁问道:“你,是这个老者的儿媳妇。” 朱由崧按照郭济庭的嘱咐,点了点头,没敢说话。郭济庭忙解围道:“我这娘子,没见过世面,让您见笑了。” 兵丁叽咕道:“真特么的能养,养的这么白白胖胖。” “贪吃!贪吃!”郭济庭满脸赔笑道。 兵丁拿大枪拨拉拨拉尸体,真就没再盘问什么,一挥手,放他们出了西门。 西门外,驻扎着李自成的军队,连绵足有好几里地,郭济庭他们不敢大意,专拣僻静小道,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脱离了李自成军队的视线。三人暗暗松了口气。 郭济庭把板车拉进了一个树林里,朱由崧刚要拔下头上的钗环,姜毅赶忙拦阻道:“少王爷,您再忍一忍吧,现在还不到时候,这方圆百里还有李自成的人马,咱们不可大意呀。” 朱由崧累得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哭泣道:“父王说他先躲到迎恩寺里暂避一时,找机会再逃出洛京,现在看来谈何容易呀,我的父王,凶多吉少呀!” 姜毅怕朱由崧着凉,忙撕下自己的一块衣襟,给朱由崧垫在屁股下,安慰他道:“少王爷,您放心吧,福王千岁是大富大贵之人,老天爷会保佑他的。” 姜毅对郭济庭道:“郭将军,前面不远有个镇子,我想到那里等等我的兄弟吴家壮,您看您是和少王爷先走呢?还是也在那个镇子歇一歇?” 郭济庭道:“情势危急,李自成找不到王爷c少王爷,一定会展开搜捕,少王爷一刻都不能耽搁,必须走,赶紧走。” 朱由崧道:“济庭,我还是放心不下父王啊!” 郭济庭鼻子一酸,哽咽道:“少王爷,我也放心不下王爷千岁,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您只能赶紧离开这个危险之地,越快越好。” 郭济庭问姜毅道:“姜毅,你真要等你的兄弟?” 姜毅点了点头道:“我们是一起出来的,我不能扔下他不管,我想等他两天。” 郭济庭道:“那这样的话,咱们就只能分开了。” 郭济庭看了看坐着的朱由崧,忽然问姜毅道:“姜毅,我和少王爷这就赶往京城,到了京城后,如果有人问起少王爷是如何脱险的,你会怎么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7章 两个耳刮子 姜毅没想到郭济庭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但他看到郭济庭问这话时,看了看妇人装扮的朱由崧,顿时明白了郭济庭的意思,姜毅赶紧回答道:“郭将军,少王爷今日能够脱险洛京,全赖郭将军鼎力相助。”姜毅略想了想,接着道,“少王爷与郭将军是缒城而出。” “嗯,”郭济庭面露笑容,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就这么说,缒城而出。” 姜毅明白郭济庭的用意,世子朱由崧这么高贵的身份,如果被人知道是扮成女人逃出的洛京,那该是多么让人笑话的一件事呀。所以,绝对不能实话实说。 “缒城而出”,多么冠冕堂皇的说法,在古代小说里,这样的场景没少出现,但在真实情境中,特别是像洛京这样,突然被李自成破城,城外又被人家团团包围,你想缒城而出?你怎么缒?恐怕你脚还没沾地呢,人家就已经拿着刀剑等在下面了。 三人就此在林中作别。郭济庭扶着朱由崧走远了,姜毅把老军的尸体抱到一个土坑里,找了些凋落的树枝,盖在老军身上,又在上面覆了些土块。叹道:“今日脱险,多亏您了。非常时期,只能草草安葬您了,还望老伯原谅。” 从树林里出来,姜毅想再回洛京寻找吴家壮,可又一想,现在洛京城内一定是腥风血雨,自己虽然不是洛京官面上的人,但也难免不被李自成的人误抓,为保险起见,还是到那个客栈等等吧,那棵大杨树上还藏着吴三桂的腰牌呢,吴家壮如果顺利脱险,应该会回到这个客栈的。 但姜毅仅仅在客栈里候了一天,就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一个个令人不安的消息不时地传入客栈:一会儿说洛京已经完全被李自成占领了,李自成要在洛京称帝了;一会儿说福王投降了李自成,李自成要杀向京城了;一会儿又说福王已经死了,洛京的高官显贵都被砍头了。等等等等。 傻傻地等在这里不是办法,万一吴家壮被抓了呢?思来想去,姜毅还是决定返回洛京,他特别叮嘱客栈伙计,我那个兄弟如果来客栈,千万千万让他等在这里。 姜毅又回到了洛京,这时距离城破已经过去了两天。洛京城里外全是李自成的人马,城门旁贴着安民告示,不时有老百姓c李自成的兵马从城门通过,间或,还有一些死尸被人们从城内拉出。姜毅想,实践证明,自己给郭济庭出的脱险主意还是可行的。 进了洛京城内,姜毅很快了解到了大致情况:福王朱常洵被李自成从迎恩寺内搜出,已经成了刀下鬼。前兵部尚书吕维祺c河南知府亢孟桧等五百多名官吏c富商尽皆被杀。 往日低眉顺眼的百姓,如今兴高采烈,一个个奔走相告,这个说张三得了多少粮食,那个说李四分了几件衣裳。眨眼之间,洛京变天了。 姜毅转了好几条街道,吴家壮的半点人影也没见着。姜毅心内焦灼,几乎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家壮啊,家壮,你到底在哪儿呀?你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呀,你要有什么事,我回去怎么向你家人交代呀。 “你们都看看,是不是这样啊?闯王打进了洛京城,老百姓都闹好了,啥东西好,咱就分啥,谁不举双手欢迎闯王呀?你们这些人帮着朱常洵守城,闯王不怪你们,只要你们跟了闯王,闯王既往不咎。刚才已经有好多人表态说愿意了,你们这剩下的三十几个人怎么打算哪?难道你们都想给朱常洵陪葬吗?” 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前面传出,姜毅赶忙紧走几步,只见左手一个大院内蹲着一群人,十几个李自成的士兵围着他们,一个当官模样的人正在那里训话。 姜毅双眼紧一阵踅摸,哎哟,他高兴得好悬没跳起来,吴家壮就在这堆人里,正蹲在那儿,低着头。 姜毅赶忙走进院里,到了那个头儿的面前,陪着笑脸道:“军爷,您看,那个靠花墙蹲着的是我表弟,我们不是洛京的,本来我们是来洛京寻亲的,可巧就赶上了闯王爷攻城,我这个表弟缺心眼,稀里糊涂地被他们拉上了城墙,要是他伤害了闯王爷的人马,我替他给您陪个不是。您行行好,把他放了,让我们回家吧。” “哦?你还别说,你还真不是洛京这块儿的口音。” “就是,就是,我们是蓟州人氏。” “既然不是洛京的,那我这里呛呛半天了,他怎么不言声?” “我那兄弟脑子迟钝,一根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姜毅走到吴家壮身边,一伸手将他拉起来,照着他的脸蛋,“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刮子,随之狠狠地瞪了吴家壮一眼。 这两巴掌打得还真狠,吴家壮疼得直吸溜凉气,却一句话也没说。姜毅还纳闷呢,依着吴家壮的性子,即便是姜毅打他,他也早不干了。姜毅哪里知道,吴家壮自城破到现在,已经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早饿得前心贴后心了,他哪还有力气反应。 姜毅掏出一锭银子,捧在手心,对那个头儿道:“军爷,跟闯王,不纳粮。这洛京城内满大街都在喊这两句话,现在谁不说闯王好呀?按理说,我们哥儿俩应该投军,为闯王效力才是。但我们家在蓟州,家里都有老娘,如果我们现在投军了,家人不知道信儿,还不得急死?我这儿有一锭银子,愿意献给闯王,以表我们的心意。我们回去后,一定四处散播闯王爷的好,让全天下的老百姓都愿意跟着闯王。” “呵呵,”训话的头儿笑了,“你这个后生,嘴还真会说。好吧,你把你兄弟领走吧。你这银子,你还拿着,闯王爷怎会要你的银子呢?你是不知道呀,碰到吃不上喝不上的老百姓,闯王爷反倒会给他们银子呢。” 姜毅万没想到这个头儿会放吴家壮,心里一激动,对着蹲在地上的三十几个人,继续发挥道:“老少爷们,你们都看到了吧,闯王爷的人就是好哇,我们哥儿俩这是没办法,要不然,肯定跟着闯王爷干了。” 头儿拍了拍姜毅的肩膀:“小兄弟,带着你的兄弟走吧。你只要记住闯王爷的好就行了。” 姜毅拉着吴家壮深深地鞠了一大躬,欢天喜地地道:“谢军爷!谢军爷!” 姜毅生怕这个头儿一会儿会反悔,千恩万谢地赶紧退出了这个院子。 到了街上,看看后面没跟来人,姜毅拉着吴家壮撒腿就跑,跑出十几步,吴家壮一甩胳膊道:“哥哥,别跑了,我也跑不动了,我饿坏了,你还是先给我找点吃的吧。” 姜毅看了看四周,道:“加把劲,咱们赶紧出城,出了城,大饼牛肉让你可劲儿造。” 回到客栈,吴家壮好一顿胡吃海塞,姜毅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洛京之行,本是为了送一封书信,没想到却目睹了洛京城破,贵胄府邸顷刻间换了主人,锦袍玉带的王爷c世子,转眼间成了刀下鬼c丧家犬,世事真是难料啊。 也不知世子朱由崧和郭济庭现在到了哪里了,他们会安全抵达京城吗? 吴家壮吃饱了,坐在那里撑得直打嗝,姜毅递给他一碗水让他压压,吴家壮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哥哥,刚才在城里,你为嘛打我两个大耳刮子呀?” 姜毅歉意地笑了:“家壮,我打你是为了让那帮人更相信咱们是表兄弟,当然了,也是故意教训教训你,做给他们看。” 吴家壮摸了摸脸巴子:“你这两巴掌打得可真狠,当时都给我打木了,现在还火辣辣的呢。” 姜毅笑着探过头去:“要不,你也打我两巴掌?” “好!”吴家壮站起身,伸开五指,照着姜毅的脸猛地扇了过去。 这个愣头青,还真打呀!姜毅吓得一闭眼。 吴家壮的手到了姜毅脸庞前,却忽地停住了。“嘿嘿,嘿嘿,”吴家壮笑了,“哥哥,我哪能打你呢?你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哪。” “好了,吃饱了喝足了,赶紧歇息吧。”姜毅道。 夜黑里,姜毅睡得正香,却被一阵折腾声弄醒了,他点上油灯一看,吴家壮正躺在那里哼哼呢。 “家壮,你怎么了?”姜毅伸手一拉吴家壮的肩膀,触手处感觉很热,“怎么?你发热了?” 吴家壮嘟囔道:“不知道咋回事,浑身酸疼,懒得动。” 姜毅赶忙起身,给吴家壮倒了碗水,扶起他喝下。 捱了两个时辰,天亮了,吴家壮身上的热还没退。姜毅找到掌柜的,问他这附近有没有郎中,掌柜的一指西街口,道:“客官,你一直往西走,道北有一家医馆,里面有个先生坐堂。” 姜毅扶着吴家壮来到西街的这家医馆。医馆门面不大,门口挂着个幌子,上书“唐记医馆”四个字。可能来得早了,人家还没开门呢。姜毅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声,门上没锁,显然里面有人,姜毅又敲了敲,就听一个女子回声道:“来了,来了。咋这么早就有人来看病?” 门一开,眼前站了一位小麦肤色的大美妞,在常人看来,这种肤色可能略显黑了些,但这个女孩子五官非常不错,鹅蛋脸,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厚嘴唇,招风耳,特别是那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水亮亮的。还有那两个耳朵,真是奇特,姜毅听人说过,女人长这种招风耳多是娘娘命,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大妞将来会做娘娘吗?哪个皇上会选一个这种肤色的皇后?更让人惊叹的是,这个大妞生就了一副好身材,高胸细腰翘臀,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棵挺拔的小杨树。 “你是要看病吗?”大妞问道。 姜毅赶紧把目光从大妞高挺的胸脯上收回来,讪讪地道:“姑娘,不是我看病,我这兄弟夜黑里发热,一直没退,想请先生给抓付药。” 大妞道:“我爹昨天出诊,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啊?这么不巧啊!”姜毅为难道,“这可怎么办呢?我这兄弟发热发得厉害,要一直这么下去,还不把人病坏了?” 大妞看了看吴家壮,对姜毅道:“你扶他进来吧。” 姜毅问道:“先生不是还没回来吗?” “我爹没回来,我可以给他看呀。”大妞脆生生地回道。 “你会瞧病?”姜毅有些不相信,可转念一想,人家会看病也不奇怪,有一个当郎中的爹,耳濡目染也能够学个皮毛,如果人家当爹的再悉心传授,说不定会培养出个女神医来。 进了屋,大妞给吴家壮号了号脉,又看了看吴家壮的舌头,有模有样地道:“不要紧,是着了风寒,吃我两服药,好好地躺两天就会好了。” 趁大妞抓药的空儿,姜毅打量了一下这间医馆,医馆不大,收拾得却很干净,墙上挂着十几个大葫芦,上面分别刻着几样药名,姜毅猜想那里面装的可能是磨好的药面。 药包好了,姜毅付了医资,正要扶着吴家壮转回客栈,忽听门外有个男子浪浪地说道:“女神医在家吗?你郴名哥哥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8章 大闹医馆 门一开,外面进来个瘦弱的公子,面庞黄白,个头不高,大冷的天,这货手里居然还拿着一把折扇。 “哦?今天有人来瞧病呀?”折扇公子挨着桌子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妞道,“翠翠,伯父昨天没回来呀?昨晚上大黑的天就你一个人?多害怕呀!” 姜毅想起外面挂着的那个“唐记医馆”的幌子,明白了,原来这个大妞名叫唐翠翠。 唐翠翠眼皮都没抬,把桌上的东西拾掇了拾掇,道:“郴公子,大清早的你就跑我这来,是不是还想给我添堵呀?” “翠翠,你看你这话咋说的,你郴名哥哥我什么时候给你填过堵呀?都是你误会我了。你说咱们住在一个镇子上,彼此相知,我托马媒婆几次来提亲,你怎么就是不答应呢?” 唐翠翠站起身道:“我凭什么要答应你?你已经娶了封家闺女封赧为妻,想让我给你做妾?做梦吧你。” 姜毅心道:这个郴公子也真是,当着外人,就直言要讨人家姑娘做妾,看来这个唐翠翠是一百个不愿意,既然人家不愿意,你还骚扰什么呢?真是不知好歹。这么想着,姜毅有意想护一护这个唐翠翠,就没有起身。 郴公子倒是先看着姜毅c吴家壮不顺眼了,掂起折扇敲了敲桌角,道:“哎,我说,你们两位看病看完了没?看完了就赶紧走吧,爷我这里和翠翠姑娘还有事呢。” 郴公子一个“爷”字,让吴家壮恼了,加之身上发着热,吴家壮没好气地道:“挺大个人,咋不会说话呢?你给谁当爷呢?” 郴公子看吴家壮厉愣眼了,悻悻道:“好,算我说顺嘴了,那你们二位赶紧请吧。” “他们是我的病人,病还没瞧完呢,你凭什么赶人家走?”唐翠翠故意递话给姜毅,那意思是不想让他们走。 郴公子指了指姜毅手里的药包:“翠翠,你这不是把药都给包好了么,怎说还没瞧完呢?” 唐翠翠厌恶地白了郴公子一眼:“我愿意,你管得着吗?”说完,扭身摆弄草药抽屉去了,给了郴公子一个后背。 郴公子倒是不恼,笑嘻嘻地,上上下下地,一遍又一遍地,欣赏着唐翠翠凹凸有致的背影。那眼神,活脱脱像是要把唐翠翠的衣服剥去一样。 一边看着,郴公子一边嘀咕道:“翠翠,你别老是揪着封赧不放。不错,我是娶了她,可她一直没有生养,我们老郴家不能无后呀。只要你应了我,我管保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你要是争气给我生个儿子,我就休了封赧,让你当大的。你别以为封赧她爹原来做过官,可他现在已经过世了,我还有什么可顾及的?” 姜毅心道:真想不到,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无耻的人,简直就是人渣。 唐翠翠头也不回地喊道:“我告诉你姓郴的,别在我这儿胡咧咧了,你就是没娶封赧,我也不会嫁给你,你就死了这个心吧。” 吴家壮看了看张牙舞爪的郴公子,有气无力地笑道:“就你?就这小身板儿,还想生儿子?不是人家不生养,怕的是你没那个种吧?” 吴家壮这话说得有些狠了,姜毅忙道:“家壮,别乱说。” 郴公子听了吴家壮这句话,可不干了,暴跳如雷道:“哪儿来的野小子,跑这儿撒野来了?你也不打听打听,在这大安镇上,我们老郴家那也是跺一跺脚,四街乱颤的主儿,你信不信?我一会儿找几个人来,打折你的狗腿。” 吴家壮刚要站起来挥拳,却听门外一阵马嘶,好像跑来了几匹马,一个人喊道:“老大,这里有个医馆。”一个操着大嗓门的人道:“这一定是神医唐胡子的医馆了。” 门被推开,一个手扶腰刀的军汉走了进来,姜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因为从穿戴上看,这些人都是闯王的人。 军汉瞅了瞅屋里的几个人,目光定在唐翠翠的脸上,问道:“姑娘,你一定是唐翠翠了?” 唐翠翠狐疑地看着军汉,没敢说话,点了点头。 “那好,你收拾收拾值钱的物件,跟我们走吧。”军汉道。 “跟你们走?我为啥要跟你们走?”唐翠翠不解地问道。 “对呀,翠翠姑娘为啥要跟你们走?”郴公子也在一旁反问道。 军汉没有搭理郴公子,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玉质的刮痧板,递给了唐翠翠:“姑娘,这是你爹的东西吧?你爹现在就在我们的大营呢,正在给刘将军疗伤。你爹真是神医,带毒的箭伤,他一贴药下去,很快就消肿了。闯王爷一高兴,说把他留在军中了。这不,我奉了闯王的军令,来接你了。” 唐翠翠看了看手中的刮痧板,还真是爹用的那个,上面还有“唐记”的字样,这个假不了,昨天也确实是两个军汉骑着马把爹接走的,可爹怎么会答应留在闯王军中呢?不太可能吧?难道,难道是他们挟持了爹? 唐翠翠一双大眼睛满是疑虑和担心。军汉看出了唐翠翠的疑惑,笑道:“姑娘,你不用怕,本来闯王是想让你爹和我们一起来接你的,但刘将军那里离不开他,所以才叫我拿了这个刮痧板来接你。收拾收拾,赶紧跟我们走吧。我看,你们这医馆里也没什么值钱的大件东西,你就把自己的体己细软带上就得了。” “翠翠,”郴公子拉过唐翠翠,扭过头低声说道,“你可不能跟他们走呀,你爹说不定是被他们扣住了,你要是跟他们走,你就上当了。再说,他们是反贼,你不怕被官府捉拿呀?” 屋子本就不大,郴公子虽然声音小,但姜毅也听了个真切,姜毅心道:这位郴公子莫不是还不知道洛京已经城破?现在满世界都是李自成的人马,他怎么敢说这话?再不,就是忒想得到唐翠翠,急眼了。 偏这位军汉也听到了郴公子的话,他冷笑一声,点手指着郴公子道:“你,过来,过来。” 郴公子极不情愿地往前蹭了两步,军汉一伸手,像抓小鸡子一样,一把将郴公子拽了过来,道:“你刚才说什么?反贼?你说谁是反贼?” “我,我,我说了,怎么着吧?”郴公子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梗梗着脖子,一脸的蔑视。 姜毅暗暗吃惊,真看不出呀,这么个龌龊得让人恶心的主儿,竟然敢跟李自成的人玩横,还真让人佩服。 军汉看着郴公子弱不禁风的样儿,倒笑了。“来人呐,”他一声招呼,外面的几个兵丁走了进来。 军汉把郴公子往兵丁面前一搡,道:“闯王爷爱民如子,我今个不揍这个欠揍的,你们几个,把他的衣服扒了,绑在外面,我看他还说不说咱们是反贼。” 几个闯王的兵丁不由分说,上来几下就扒掉了郴公子的袍子,只给他留了个犊鼻裤,把他绑在了外面的树干上。 就在他们鼓捣郴公子的当儿,已经不知所措的唐翠翠,只好悄没声地收拾东西,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唐翠翠跟着军汉出了屋子。军汉道:“姑娘,你把门锁上,有什么东西,回头还可以再来取。” 姜毅c吴家壮也出了屋子。军汉把唐翠翠扶上马,几个兵丁也上了马,一声唿哨,几个人打马去了。 再看郴公子,已经冻得浑身发紫,大长的清鼻涕耷拉到了胸前,真是恶心加狼狈。 一群人围着看热闹,人们指指画画,谁也不敢上前解救他,虽说那个军汉带着人已经走了,但谁敢保证他们会不会再回来呢?可能这位郴公子在这个镇子上人缘不怎么好,真就没有一个上前的。 姜毅一看,这可不行,这时间已经够长了,再拖延下去,这个郴公子非冻死不可。 姜毅把药包递给吴家壮道:“兄弟,你先回客栈,让伙计把药给你熬了,喝完后,你好好地睡一觉。我得把这个郴公子送回家去。” 吴家壮道:“哥哥,这闲事你也管呀?咱们走咱们的得了。” 姜毅道:“你先回去吧,咱们不能见死不救。” 在周围人不解的目光中,姜毅解开了郴公子身上的绳子,一个婆婆把郴公子的住处告诉了姜毅。郴公子的衣服被那几个兵丁顺手牵羊了,姜毅只好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郴公子身上。一猫腰,背起郴公子疾步送往他的家中。 转过两条街道,到了郴公子家门,此时早已有人告知郴家了,一个家仆跑出门来,接过已经冻得只剩下了哼哼的郴公子,姜毅放下郴公子,告知家仆道:“郴公子冻坏了!”小丫鬟赶紧扶着送往内宅。 檐廊下拐角处,一个身穿白狐毛缀边水红色长裙的妇人正好看到姜毅,一时怔在了那里,竟然看得走神了。 姜毅环视左右,这郴公子家还真是个大家主,房屋高大,庭院深深。 姜毅叫住出来的小丫鬟道:“小妹妹,你去把郴公子身上那件外袍给我拿来,我得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小丫鬟跑过来道:“公子,您那件外袍已被弄脏了,我家娘子说要给您刷洗一下,我家娘子说先请您去花厅暖和暖和,我家娘子有请。” 小丫鬟一口一个我家娘子,热情非常,走,还是不走?姜毅一时倒为难了。 姜毅道:“姑娘,我只是把郴公子背回来了,这没什么,外袍也不用刷洗了,你给我拿来,我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恩公,我家娘子还有话问您,您还是留步吧。”小丫鬟着急了,竟然拉住了姜毅的衣袖。 姜毅只好跟着小丫鬟来到了西跨院,迈上台阶,小丫鬟掀起帘子,姜毅进入屋内,那个妇人正坐在美人榻上听婆子述说。婆子道:“夫人,公子冻得可是不轻呀,这若是晚一点送回来,那手啊脚的弄不好就得冻残了。你说公子咋这倒霉,听说是遇上流贼了。” 妇人问道:“公子现在怎样?” 婆子回道:“盖上了几床被子,正打摆子呢。” 见姜毅进来了,妇人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 婆子c小丫鬟均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妇人和姜毅。姜毅想,这个妇人一定就是郴公子的娘子了,可她不赶紧去看自己的丈夫,怎么在这里专门见起我来了呢? 妇人走到姜毅面前,倾身道了个万福:“公子,奴家这厢施礼了。多谢公子搭救奴家的丈夫。” 妇人抬起头来,姜毅一看:哎哟!好一位妩媚的女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9章 一见钟情 看这个女子,约莫二十上下的年纪,眉黛春山,秋水剪瞳,体态丰腴,打扮合体,典型一位极品少妇。守着这么一位尤物,郴公子还要去求娶唐翠翠,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公子快坐呀。”女子指了指美人榻的另一边,示意姜毅坐下。 这是个华丽的美人榻,比一般常见的那种要大很多,中间摆放着一个四围雕花的小方桌,上面摆着点心茶水,在姜毅的印象里,美人榻是极闺房的摆设,一般都是夫妻分坐两边,唠个家常,说个闲话什么的,现在这个女子让自己坐在另一边,是不是不太合适呀?可环顾屋内,又没有别的坐具。 姜毅只好回礼道:“夫人,你太客气了,区区小事,实在不算什么。我,我该回去了。” 女子目光温柔,眼波闪烁,低头道:“公子莫要拘礼,坐下好说话。” 女子这样一说,姜毅不好不坐了,只得坐了下来。 女子亲自为姜毅倒了盏茶,玉指兰花地双手捧给姜毅,问道:“听公子口音,不是本地人吧?好像是北方人?” 姜毅忙起身接过茶水,道:“夫人好耳力,竟然听得出我是北方人。” 女子道:“奴家父亲曾在洛京为官,奴家自小在洛京长大,也是见惯了南来北往的人的。” “那夫人为何又到了这个小镇呢?” “奴家是嫁到这里来的。公子,奴家刚刚听说我那丈夫是在唐记医馆被人绑的,是不是他又去调戏唐家姑娘了?” 看来这个女子早就知道自己丈夫的所做作为,姜毅只好据实相告:“夫人说的不错,说实话,我刚才很看不惯尊夫的作为,我有个兄弟,以他的性子,当时真想揍尊夫一顿。” 女子轻轻笑了:“那你们怎么没揍他呢?” 姜毅也笑了:“我们还没动手,就来了闯王的人,你丈夫说了他们不爱听的话,所以才被他们脱去衣服绑在了外面。” 女子不解道:“既然这样,公子又为何出手相救?” 姜毅看了看女子,心道:真是奇怪,听这小娘子的话,好像并不愿意我把她丈夫背回来似的。“嗯,”姜毅沉吟了一下,道,“天这么冷,总不能眼看着一个大活人活活冻死吧。” “公子真是菩萨心肠,看来公子不仅仅是一表人才。真是难得呀!”女子赞道。 姜毅忽然想起来什么,不解地问道:“夫人,李自成大军攻取洛京,我看好多豪门富户都携家带口逃离此地,你们怎么没走呢?” 女子听了这话,一朵愁云袭上眉头,叹了口气道:“我们郴家倒也算不上什么大户人家,但看到好多大户走了,我们也想到外地避一避,可不想那天镇上突然来了一队人马,说是闯王的人,领头的军爷挨家查看,走到我们郴家,见了我们夫妻后,问了问家里的事情,即对我们说,你们放心吧,没你们什么事,不用逃的。就这样,我们就没走。也不知那个军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嗨,管他呢,也许真的没什么事呢。” “这兵荒马乱的,凡事还是小心些的好。”姜毅估摸着那件外袍该刷洗的差不多了,况且自己和这么一位美妇人共处一室,怎么说也是不太得劲儿的事,便站起身道:“夫人,我该告辞了。” 女子并未动身,抿嘴一笑:“哎哟,公子,你看我,光顾了说话了,竟忘了询问恩公姓名,公子你?” 姜毅道:“我姓姜,名毅,蓟州人氏。” “哦,是姜公子呀。”女子冲外面叫道:“秀儿,快去准备酒菜,我要答谢姜公子。” 姜毅忙道:“夫人不必客气,区区小事,不必答谢,我还是告辞了。” 女子嗔笑道:“姜公子,你是我家相公的救命恩人,理应答谢。你看你,这进来还没暖和过来呢,就一个劲儿地着急要走,你太见外了吧。我们郴家虽是小门小户,但凡事也要讲个礼数。你再这样,奴家可要生气了。” 姜毅见女子这样说,不好着急走了,只好再次坐下。 四样精致的菜肴端了进来,摆放在了美人榻上的小方桌上,女子亲自把盏为姜毅斟酒,粉面香躯靠得这么近,一股馨香袭怀,令姜毅不由心神一荡。 从进屋以来这个女子的言谈话语,以及她含情脉脉的眼角眉梢,姜毅已经察觉出她对自己有些爱慕的意思。姜毅心想,难道,难道这个女子是个轻浮之人,有意向自己求欢? 不能吧?在这个镇子上,怎么说这郴家也是个大家主,即便郴公子喜好寻花问柳,主家娘子也得维护郴家的名声呀。总不能当家的不学好,主家娘子也水性杨花吧? 只听女子道:“奴家名叫封赧,自从嫁到这个镇子上,就从没见过像姜公子这般玉树临风又心地善良的公子,奴家这样说,你会不会认为奴家轻浮,从心底看轻奴家呀?” 姜毅被封赧夸赞的脸上有些发热,脱口道:“怎么会呢?古人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男人可以喜欢美貌的女子,那就也应该允许女人钟情心仪的男子。” 封赧眉梢一挑,惊喜道:“公子真这么想?奴家果然没有看错公子,公子果然不同于那些蠢货俗物。” 封赧起身,姗姗走到姜毅面前,忽然玉膝一软,竟然跪了下来,姜毅慌忙拉住封赧道:“夫人,你这是为何?无端的,怎能行此大礼?” 封赧一双杏眼噙满了泪花,颤声道:“奴家非是感谢公子搭救我那无良的丈夫,奴家这一跪,是为了公子刚才的这句话。奴家嫁到郴家后,一直没有生养,郴名便露出了无良的本性,每日里在外吃喝嫖赌,夜不归宿。 “奴家在这郴家,虽是衣来伸手c饭来张口,但总觉得是生活在一口活棺材里。奴家自小便崇尚牛郎织女的男耕女织c梁鸿孟光的举案齐眉。富贵无所求,只愿比翼飞。” 封赧的一番话,深深地打动了姜毅。哦,原来这个封赧是个一心追求真爱的女子。他扶住封赧,刚想叫“夫人”,口中说出的却是:“封赧妹妹,你先起来说话,你这样跪着,姜毅怎么消受得起呀?” 封赧仰头祈求道:“公子,奴家有一事相求,公子若答应了奴家,奴家就起来。” 姜毅为难道:“妹妹还没有说,我怎知能不能答应?只要我姜毅能够办到的,我一定答应你。” 封赧道:“初次见面,奴家就对公子说出刚才这些话来,公子是不是觉得封赧不可理喻?” 姜毅嗫嚅道:“我,倒是没有觉得。” 封赧道:“奴家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一定不会看错,所以才会对公子说出这些话来。不怕公子笑话,奴家很小的时候就曾幻想过自己郎君的模样,但没想到,父亲竟然把我许配给了郴名。 “嫁给郴名非我所愿。奴家曾经多次在梦中与想象中的情郎相会。今日一见公子,奴家心跳骤急,公子与奴家梦中的情郎别无二致,所以奴家才会对公子一见钟情。 “奴家相求之事,便是便是求公子带奴家离开这里。不管公子是否婚配,只要公子不嫌弃奴家,奴家愿侍奉公子一辈子。” 姜毅心中一震,自己的感觉果然没错,不同的是,原以为这个女子是向自己求欢,想不到竟然是央求带她离开这里。眼前的封赧,花容月貌,体态风流,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会心动,扪心自问,倒也愿意带她离开这里。可是,要真的带她走,就要娶她,就要对她负责。姜毅呀,姜毅,现在的你,能这样做吗?即便带她走,你又拿什么来养她呢? 姜毅为难道:“妹妹,姜毅十分感谢妹妹对我的信任。但是,妹妹不知道,姜毅乃一介白丁,无官无财,连住的地方都是租借的,我若真的带你走,会害了你的。” 姜毅以为此话一出,会让封赧断了念想,谁知封赧依然坚定地道:“公子,奴家愿学织女,即便你上无片瓦遮身c下无立锥之地,奴家也愿相随。再说,奴家已经积攒了一些金银珠宝,你我二人不愁吃穿用度。” 姜毅心道:这个封赧,一定是看戏看多了,把世间爱情想象得那么美好,你就不怕遇到丧尽天良的骗子?这么想着,姜毅不由说了出来:“妹妹可曾看过一出戏文?” 封赧问道:“公子说的是哪一出?” 姜毅道:“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听了姜毅这话,封赧扑簌簌流下泪来:“公子能够说出‘杜十娘’三字,我便更加认定公子心善。公子绝不是李甲。奴家果然没有看错,公子一定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儿。公子,你就答应了奴家,带我走吧。” 有生以来,姜毅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主动向自己表白爱意的女子,虽然来得突然了些,虽然对方是个有夫之妇,但姜毅依然大受感动,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不由自主地,他拉起封赧,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能抵挡得住那娇美面容和窈窕身躯,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触手处,封赧的腰肢柔若无骨,那丰满的胸脯酥软地贴在了姜毅胸前,姜毅激动得血脉偾张,而封赧也呼吸急促,粉面羞红。 你这是在哪里呀?一个意识突然跳入姜毅脑海,他赶忙松开了双手,扶封赧坐下,道:“妹妹,今天的事情对你我来说,都太突然了。初次相见,妹妹便认定了我,让我带你离开这里,妹妹的信任让我十分感动。姜毅这次路过大安镇,能够遇见妹妹,也算缘分。 “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我都冷静冷静。我回京后还要处理一些事情,咱们约定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再来大安镇,如果到了那时妹妹还想让我带你走,我就毫不犹豫地带你离开这里。” 封赧急道:“公子为何要让奴家再等三个月?公子怎忍心让奴家再受煎熬?公子,你怎么这么狠心?” 封赧着急时的神态,犹如梨花被风催,十分惹人爱怜,姜毅差一点就答应了封赧马上带她走。但姜毅又想,作为深宅怨妇,封赧可能积郁了太多的渴望,乍一见到心仪的男子,便不顾一切了,还是让她冷静冷静吧,也许过一段时日,她会改变主意呢。 姜毅道:“妹妹,你听我的吧,我是为你好。” 封赧道:“公子,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看不上封赧?” “不不不,”姜毅连忙摆手,“妹妹姿容艳美,世间罕有,姜毅怎会呢?” “那公子可曾婚配?” 姜毅摇了摇头:“没有。姜毅孤身一人。” 封赧道:“奴家也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妇,若是让公子就这样娶了奴家,太委屈公子了。奴家不求名分,只求与公子相恋终生,奴家便心满意足了。” 姜毅心道:看来,这个封赧是钻了牛角尖了。还是让他冷静冷静吧,自己也回去好好想一想,如果三个月后,自己真的还想救出封赧,就坚定不移地来接她。还是那句话,三个月后,封赧或许会改变主意呢。 姜毅好说歹说,终于说服了封赧再等三个月。 封赧珠泪莹莹,依依不舍,她拿起榻上的一把剪刀,“咔嚓”一下剪下了一缕头发,用红线扎住,放在姜毅的手心,道:“公子带上封赧的一缕头发,见发如见人,封赧愿时时刻刻陪在公子身旁。” 姜毅小心翼翼地把封赧的秀发藏进怀中,摸了摸自己身上,只有老师何先生赠送的玉佩,再无其它可以转赠封赧的物件,只好尴尬地笑了笑,道:“妹妹,事出突然,我随身并未带什么像样的物件可以送给妹妹,妹妹见谅吧。” 封赧道:“奴家不要公子的任何东西,只求公子把心思留在这里。” 封赧的痴情,让姜毅感动得热泪盈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0章 幽会 从郴家出来,回往客栈的路上,姜毅感觉自己轻飘飘地,像在做梦一样。这个封赧,简直太离经叛道了,只是初次见面,她便对一个陌生男子一见钟情,并且毫不掩饰地倾诉爱慕之情,更离谱的是,她居然要与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子私奔。 太不可思议了!对于一个深宅少妇来说,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呀!或许,封赧已经承受了太多太久的苦闷,她再也熬不下去了,所以才会如同火山爆发一样,来得那么猛烈,那么惊心动魄。她就像一只笼中的小鸟,渴望着高飞云天。 姜毅差一点就答应带她走了。豁出去,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带她走,带她去京城,两个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不也悠哉乐哉吗?可是,那样一来,自己就得面对诸多不解的目光,辛小茹,柳儿,会怎么想?祁七妹,沈秋月,嫣红姐姐,会怎么看?萧笑昆,祁国舅,舅父张仲年,又会怎么评价? 如果不管不顾地把封赧带到京城,肯定会让自己陷入被动,自己的前途,也许就此戛然而止了。而这,是自己决然不愿的。姜毅暗自庆幸,幸好没有一时冲动,没有答应封赧。可是,自己已经给封赧许下了三个月的期限,三个月后,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回到客栈,吴家壮正在睡着,伴着均匀的鼾声。姜毅伸手一摸吴家壮的额头,已经不热了。看来,那个唐记医馆的医方,真的很管用呢,要不,闯王怎么会舍不得放还唐胡子?不知道唐翠翠现在怎么样了,一个少见的大美妞,像葡萄粒一样地鲜嫩欲滴,圆润可人。 姜毅忽然觉得很怕,很怕再见到封赧,封赧那双火辣辣c幽怨怨c情切切的大眼睛,会融化一切的。 第二天一早,吴家壮已经基本好了,早饭喝了一大碗小米粥,吃了两个馒头。 姜毅道:“兄弟,我看你好多了。” 吴家壮拍了拍胸膛:“好了,没事了。这回不知是咋了,竟然发起了热,我长这么大几乎没闹过病,真是怪了。” 姜毅道:“既然你没事了,那咱们今天就离开这里,赶往京城吧。” “好哇!”吴家壮叫道,“出来这么多日子,我还真有些想家了。” 二人正在收拾东西,忽听客栈外一个颇为刺耳却有些熟悉的声音叫道:“掌柜的,那个姓姜的公子起来了吗?” 掀开门帘一看,郴名!姜毅心里猛地一跳,莫非昨天封赧与我的一番卿卿我我被人看见了?郴名拼命来了?不能呀,那个西跨院甚是幽静,那个小丫鬟送了酒菜出去后,就再没有进入那个院子。不会这么倒霉吧?听这郴公子的语调,倒不像是怒气冲冲。 郴名换了身绸袍,依然手拿折扇,摇摇摆摆进了客栈,掌柜的迎上去殷勤地打着招呼:“郴公子,您早呀!您来的真是时候,再晚一晚,他们就退房走了。” “是吗?看来我和姜公子还真有缘分。姜公子,别走了。” 说着话,郴名直奔姜毅的房门而来,姜毅已经把门帘掀开了,只好出来,强挤笑容迎接道:“郴公子!” 郴名上前一把抓住姜毅道:“姜公子,真看不出,你一介书生,竟然这么仗义,多亏了你昨天搭救我呀,咱们这也叫不打不相识吧,哈哈哈。” 姜毅笑道:“区区小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公子身体好了?没什么大碍吧?” “没事,没事。”郴名道,“姜公子,我今日登门,一来是感谢你的出手搭救,二来是邀请你和你的小兄弟到我家中一聚,咱们小酌几杯。你看如何?” 姜毅摆手道:“郴公子,我们还有急事,要赶紧回去。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酒么,就不要喝了,我们赶路要紧。” “嗨,哥哥,人家上门来请咱们,咱们就去呗,不差这一天半天的路程。”吴家壮一旁插言道。 姜毅心说,这个吴家壮,真是添乱,你哪知道我心里的顾忌呀。 “对对,还是这个小兄弟说得对,姜公子,你就别推辞了,今天我要好好答谢答谢你。”郴名不容分说,上来就拉姜毅。 姜毅没办法,只好带着吴家壮跟着郴公子再次来到郴家。 看到姜毅再次现身,美妇人封赧矜持中难掩喜悦之情,粉润润的脸颊透着喜色,忙前忙后地张张罗罗。郴名只当是自家娘子感谢恩公,哪里知道封赧已将芳心暗许了姜毅。 四人落坐,封赧把盏。姜毅本来就不喜欢郴名,加之心中有事,所以喝得并不多。倒是郴名c吴家壮两个没心少肺的,早忘了昨日的口角,猜拳行令,互相斗酒,喝得甚是尽兴。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了,郴名c吴家壮已经有些酩酊大醉了,姜毅也感到脸上发烫。封赧婀娜起身,出去了一会儿,捧着一坛未开封的老酒走了进来,盈盈笑道:“相公,你忘了吧?咱家还有一坛‘透瓶香’呢,我看你们兄弟三人甚是投缘,干脆把这坛老酒也喝了吧。” 郴名强睁双目道:“对对,对对,娘子不说,我倒给忘了,满上,满上,今天咱们一醉方休。” 封赧给自己的相公和吴家壮分别满满地各倒了一大盏,走到姜毅身边,却悄悄地碰了下姜毅的手臂,趁郴名c吴家壮不注意,把茶盏中的茶水倒进了姜毅的酒杯中,这坛老酒色泽暗红,和茶水颜色差不多,所以郴名c吴家壮都没有看出破绽。 封赧站在郴名身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姜毅一眼,又伸出兰花玉指,悄悄指了指西跨院的方向。 姜毅只当没看见,小口饮酒,小口吃菜,看着郴名c吴家壮两个烂醉,心中盘算,封赧这是要干什么? 晃晃酒坛,还剩余了一些,但郴名c吴家壮已是醉得不省人事了。封赧吩咐小丫鬟把郴名c吴家壮两人扶到罗圈椅上歇息,嘱咐道:“秀儿,你泡好茶水,好生在这里伺候着,两位爷要是酒醒口渴了,就给他们倒茶。”又对姜毅道:“恩公,奴家听说恩公颇为精通书画,奴家珍藏了一幅宋代仕女图,请恩公鉴赏一番,若何?” 姜毅心道:我什么时候精通书画了?看封赧说话时柳眉微挑c眼波流动,心下已知了她的意思,便会意道:“不知夫人还有如此雅兴,画在哪里?” 封赧高兴地起身道:“恩公,随我来。” 封赧柳腰款款c凌波微步,走几步便回头看一眼姜毅,从眼角眉梢到纤纤玉足,俱是柔情蜜意。 姜毅跟在封赧身后,眼见得美妇人翘臀款动c腰窝深陷,心中不由燃起一股之火。 封赧没有带姜毅到西跨院的花厅,而是入了花厅后面的一间雅室。封赧请姜毅进门,回身将屋门掩上,悄悄别上了门插,顺手脱掉了外面的裘服。 姜毅看在眼里,心中惴惴。但已然进来了,不好退出,只好强自镇定。环顾室内,看得出这应该是封赧的卧房。案几上放置了一个白玉香笼,一缕淡雅的熏香袅袅而出,一架雕花床上铺陈着厚厚的锦褥,屋子里温暖如春,显然是早已在火道里添加了炭火。 封赧笑吟吟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就那么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姜毅。看得出,封赧对姜毅是非常的心仪c由衷的爱慕。 姜毅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谁料封赧竟然大方地拉住了姜毅的双手。姜毅有些尴尬地问道:“夫人,画在哪里呀?” 封赧踮起脚尖,附在姜毅耳边,悄声道:“别叫我夫人,叫我娘子,好么?” 姜毅心潮澎湃,迟疑半晌,终于还是妥协了,道:“娘子,画在哪里?” 封赧抓住姜毅的手腕,将姜毅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胸脯上,呢喃道:“公子,你还看什么画呀,奴家不就是一幅画吗?”她的兰花玉指拈起衣襟前系着的袢带,递给姜毅,“打开画轴,公子就可以尽情欣赏了。” 触手处,温软喧腾,诱惑无度。姜毅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赶紧缩回了双手,他感觉自己的身躯在微微发抖。 封赧关切地问道:“公子莫非从未碰过女人吗?” 姜毅点了点头。 姜毅实在是没有勇气解开那个袢带。封赧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暗自惊喜。心想,若换了别的男人,恐怕早就把自己扑倒了,但眼前这个姜毅却没有,真是一位品貌绝佳的男子呀! 虽然没有解开那个袢带,但姜毅倒是真真切切地观赏到了一袭薄衣下妩媚窈窕的身姿。这样的女性娇躯,真的是远比仕女图还要美上千倍c万倍的。亭亭玉立的封赧,秀发,丝丝飘逸;五官,精致狐媚;美胸,丰挺巍巍;腰肢,盈盈可握;,圆融颀长。 姜毅摇头叹道:“我真想不明白,娘子如此美貌,郴公子为何不知珍惜,还要到处寻花问柳呢?” 封赧盈盈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世上的男子虽有千千万,但真正懂得欣赏女人的却并不多见。女人如茶,需要男人细细品味,慢慢琢磨,那样才能品出女子的妙处。我那个男人,粗鄙如猪,只知道生儿子要儿子,何曾拿我当过宝贝?” 封赧将姜毅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真是玉瓷一般的人儿!姜毅心中感叹道。像抚摸精美的瓷器一样,姜毅的手指轻轻滑过封赧的脸儿c颈儿 饥渴难耐的封赧,呼吸急促,猛地抓住姜毅的手,再次贴在自己起伏的胸前。姜毅微微用力挣了挣,封赧却没有松手,一双美眸透射出火辣辣的目光。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对视着。 情不自禁,姜毅将封赧拥在了怀里。 趴在姜毅的怀里,幸福得眼含热泪c满面娇羞的封赧,用她那挺俏的瑶鼻贪婪地吸嗅着心爱男子的气息,纤纤中指在姜毅胸口上横竖撇捺地轻轻描画着。 姜毅抚摸着封赧柔滑的秀发,笑道:“娘子,你在描画什么呢?” “你猜?”封赧抬起头,笑着咬了咬红唇。 “我猜?”姜毅想了想,道,“你是在写两个字。” “哦?那你说,是哪两个字?” “是你的名字——封赧。” “你感觉出来啦?”封赧惊喜地道。 “嗯。”姜毅使劲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奴家为什么写这两个字吗?”封赧俏腻地将纤纤玉指轻轻滑过姜毅的嘴唇。 “知道,你是在提醒我,不要忘了封赧。”姜毅道。 封赧满意地笑了,露出了莹白如玉的皓齿。一双玉臂搂住姜毅的脖颈,喃喃细语道:“公子,一定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啊!” 一棵树的影子斜映在窗棂纸上,日头已经偏西了。 姜毅奇道:“娘子,这一个多时辰,怎么没人来此打扰?” 封赧笑道:“这是内宅,平素只有奴家的贴身丫鬟秀儿过来,奴家不是已经让她守候着那两个醉鬼了么?” 姜毅捏了捏封赧的脸蛋儿,夸道:“原来娘子早就计划好了!” 封赧羞道:“实不相瞒,早上那个死鬼说要请你过来吃酒,奴家就想着,我们应该有此幽会,这是天赐良机呀。” “那,你那坛‘透瓶香’里是不是藏有玄机?”姜毅问道。 封赧抿着嘴,俏美地笑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姜毅刮了刮封赧的小鼻子,笑道:“你呀,真是太有心计了。” 封赧急道:“公子,你会不会认为奴家是个坏女人呢?你可千万别误会奴家呀!奴家嫁到郴家五载,从未和别的男子接触过,当然,也从未有男子入过奴家的眼,公子你是唯一的一个,奴家对公子一见钟情,所以才会与公子幽会。” 姜毅捧住封赧的脸颊,心疼道:“娘子,看把你急得,我是逗你呢,我怎么会把你想象成那样的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1章 偶遇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郴名c吴家壮烂醉如泥,还没有醒来。姜毅附在封赧耳边悄声道:“你这‘透瓶香’好厉害呀!” 封赧嫣然一笑,推了姜毅一把。 封赧支走了小丫鬟。姜毅道:“我要先回客栈了,就不在这里等他们酒醒了。我这兄弟吴家壮酒醒后,你让他直接回客栈就是了。还有,”姜毅怕封赧心里难过,故意顿了顿,“我们明天就要返回京城了,我在京城安顿好后,一定前来接你。” 封赧拉住姜毅,泪眼巴巴地道:“公子,千万莫负奴家!” 在封赧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姜毅回到了客栈。躺在床上,姜毅翻来覆去,脑海里满是封赧那妩媚的身影,以及“公子,千万莫负奴家”的叮咛 自己在大安镇的这次艳遇,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错误呢?三个月后,自己真的会回来接封赧吗?如果不会,那又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将封赧抱在了怀里?如果不回来,又怎么对得起封赧那一腔痴情? 不错,封赧确实是个大胆的女人,她的情爱,她的勇敢,一度让姜毅心惊肉跳。 姜毅现在终于明白了,女人为了自己的爱恋,可以舍弃一切,可以付出一切。 相比之下,自己还没有离开大安镇就产生了犹疑,真是太不应该了。都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难道这句话是真的? 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接封赧。姜毅暗暗下了决心。 掌灯时分,吴家壮摇摇晃晃地回来了,进门就嚷嚷道:“痛快,痛快,这酒喝得,真痛快”坐到姜毅身边,吴家壮笑道,“哥哥,你不知道,我回来时,那个玩扇子的还在睡着。” “你呀,”姜毅责备道,“人家好心好意地把咱们请去吃酒,你还叫人家玩扇子的,应该叫郴公子。” “哥哥,你真是吃了人家的嘴短。那个郴公子不是什么好鸟,你忘了他调戏唐姑娘了?” “他确实是个寻花问柳的浪荡公子,可他请咱们吃酒,就说明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主儿。咱们看人,不能一棒子打死。昨天郴公子在李自成那帮人面前的表现,也证明他还是有些骨气的。当然,好色是他的缺点。” 说到“好色”二字,姜毅颇有些心虚,还说人家好色呢,到底是谁更好色呀?你与人家娘子都楼抱在一起了,你不好色吗?你是天底下最大的登徒子。 第二天一早,姜毅结了房钱,和吴家壮一起背着小包袱出了客栈。吴三桂赠送的两匹好马丢在了洛京城里,两人只好步行了。 马上要离开大安镇了,姜毅心里颇有些不舍。拐过街角,正要奔往大路,姜毅忽听身后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在叫自己:“公子,姜公子” 姜毅扭头一看,只见一家杂货铺里走出一个小姑娘,原来是封赧的那个小丫鬟秀儿,姜毅明白,一定是封赧让她来的。 姜毅对吴家壮道:“兄弟,你先走,我一会儿去追你。” 吴家壮道:“那是谁呀?我怎么看着像是郴公子家的丫鬟?” 姜毅道:“我去看看有啥事?你先走。” 吴家壮不解地道:“我干嘛先走,就在这儿等你不就行了?” 姜毅心道:我的傻兄弟呀,你怎知哥哥我心中有事?一推吴家壮道:“听哥哥的吧,我自有道理。你去前面等着我。” 吴家壮摇摇头,自顾自地先走了。 见姜毅到了跟前,秀儿道:“姜公子,我这里等你半天了。” 姜毅道:“找我有事吗?你怎么不直接去客栈找我?” 秀儿道:“我家娘子嘱咐我就在这里等,说你一定会经过这里的。” 姜毅心道:秀儿并不知晓封赧与自己的私情,封赧让她来见自己做什么呢? 秀儿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姜毅道:“公子,这是一件外衣,我家娘子说那天我家公子把你的衣服弄脏了,虽然刷洗了,但还是过意不去,所以娘子连夜赶制了这件外衣,嘱我送给你,以表我们郴家的谢意。” “你家娘子真是太客气了。好吧,这件衣服我收下了,你回去替我谢谢你家娘子。真是不好意思,还劳动姑娘跑了一趟。”姜毅谢过,转身要走。 秀儿接着说道:“我家娘子还说了,这件衣服是一件春装,待三个月后春暖花开时,公子正好穿用。” 姜毅顿时明白了封赧赠衣的深意,大为感动,道:“回去告诉你家娘子,就说姜毅记下了夫人的话。姜毅再次谢过夫人。” 离开大安镇走了三十几里路,姜毅c吴家壮脚底发软,胳膊腿酸痛,着实累得不轻。姜毅道:“兄弟,没马可不行,这么走下去,咱们得啥时候回到京城呀?” 吴家壮锤了捶腿肚子道:“哥哥,咱们的马都丢在洛京城了,现在去哪儿找马呀?” 姜毅摸了摸揣在怀里的银子:“不怕,咱有银子,有银子还愁买不到马?” 又走了一段路程,前面出现了一个镇子,姜毅道:“好了,有镇子了,咱们找户大户人家,看能不能买到马。” 姜毅忘了那些大户人家差不多早都跑光了,家家关门闭户,连敲了两三家,偶尔出来的也多是看家护院的老仆,就在一家老仆又要关门的当儿,姜毅一把按住门环,谦恭地笑道:“老伯,我们是赶脚的,想打听一下,这镇子上哪里能买到马呀?” 老仆上下打量了一番姜毅,小声道:“小哥你是想要买马呀?这恐怕难了。现在这方圆几百里都是闯王的人马占着,早就发出告示了,有马都要卖给他们。即便是哪家还有一两匹马,一般也都是留着自家用。不好买呀。”说罢又要关门。 姜毅急忙追问道:“老伯,我们京城过来的,马丢在洛京了,这要回去,没马可怎么成呀?” “哦!你们是从洛京过来的呀?”老仆一听这话,来了兴趣,悄声问道,“听说洛京城已经被闯王的人马攻破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姜毅看这老仆不像是闯王的拥戴者,便如实回道,“我们哥儿俩就是从洛京逃出来的,福王已经被杀了。” “啊?!”老仆惊得长大了嘴,“我是听到了一些风声,想不到是真的呀。唉,真是世事难料呀嗯,你们再往北走,走个七八里地儿吧,有个石门村,村里有家马号,掌柜的姓孙,孙记马号,你们去那里瞭望瞭望吧。” 姜毅大喜道:“多谢老伯。” 到了石门村,一打听“孙记马号”,立马有人指给了他。姜毅c吴家壮来到孙记马号,原以为应该是一个大院子,里面圈养着许多飞蹄撩掌的骏马,谁知到了近前一看,是一座精巧的宅院,里面一层一进的都是房子,一匹马都没有。 姜毅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正疑惑地向里张望,里面走出一个五十多岁衣着利落的男子,问道:“二位找谁呀?” “我们不是找人的,我们是来买马的。请问这里是孙记马号吗?”姜毅道。 男子听了姜毅的问话,反问道:“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呀,买马做什么?” “哦,那您一定是掌柜的了?”姜毅施礼道,“我们赶路回家,马丢了,所以想买两匹。” 男子看姜毅彬彬有礼,先有了几分好感,道:“我是掌柜的,我们马号也还有些马,可是,我不能卖给你呀。” 吴家壮一听就急了:“你这个掌柜的可真是,有马为什么不卖?放着送上门来的生意你还不做?” “是啊,”姜毅道,“我这兄弟虽然莽撞,但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呀,我们多给钱还不行吗?” 掌柜的笑笑:“二位小哥有所不知,不是我不卖给你们,是闯王不让啊,早就有人下来传令了,严控马匹买卖,特别是不能卖给官府的人和官兵模样的人。洛京被攻破以后,已经来了两拨人了,说是要严防漏网之鱼呢。当然了,你们哥儿俩不在此列。但是,即便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卖给不熟识的人呀。” “孙掌柜,卖给他们吧,你不熟,我熟呀。”姜毅忽听身后传来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一回头,哟!姜毅可乐坏了:“怎么是你呀?” 谁呀?萧六!萧笑昆的家丁。 姜毅上前抱住萧六道:“六哥,你,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萧六对孙掌柜笑道:“放心吧,孙掌柜,我们熟,京城里的好兄弟。” 萧六把姜毅c吴家壮请到了屋里,一边给二人倒茶,一边说道:“姜毅兄弟,你还不知道,我不在萧宅干了。” “这是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不知道?”姜毅奇道。 “应该是在你去国舅府当差的时候,我就从萧宅出来了。我知道你去国舅府了,怪哥哥没去告诉你。”萧六拍了拍姜毅的肩膀,“还好,咱哥儿俩是真有缘分,虽然离京城这么远,这不又见面了?” “六哥,你在萧宅做的好好的,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多可惜呀?”姜毅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2章 既往不咎 “兄弟,以后别叫我六哥了,萧六这个名字是在萧宅当家丁时主家给起的,我真名叫路大成,你以后就叫我大成哥吧。”路大成叹了口气,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担心主家纳妾后驾驭不了倪氏的事吧?” 姜毅点了点头。 “还真就从我话上来了,”路大成道,“主家自从搬到步摇坊的萧宅后,几乎不怎么回老宅了,夫人郑氏常常眼含滴泪的,我一个大老爷们不好劝她。我也不好再在老宅呆了。” “你怎么不好再在老宅呆了?”姜毅不解道。 “这人哪,得有自知之明,主家不在,你说我一个老光棍整天晃来晃去算怎么回事呀?我寻思着,我还是干我的老本行,贩马吧。这么着,我就出来了。离开老宅后,我特意去了趟步摇坊,见到了主家,主家说我以后啥时候想回来都可以,萧家大门对我是敞开着的。不管怎么说,主家是个好人呐!” “那你咋又跑到洛京这地儿来了?“ “兄弟,干我们贩马这行,就得四处奔走,哪儿乱奔哪儿,哪儿开仗奔哪儿。我离开主家后,去了趟草原,找到了我过去的老伙伴鞑靼人巴特尔,我们合伙弄了几十匹好马。听说洛京这块战事吃紧,我们就过来了。” “大成哥,你的马都卖给谁呀?” 路大成附在姜毅耳边小声道:“明面上谁厉害我们听谁的,暗地里谁给的钱多我们就卖给谁。两军开仗,官军c闯王都需要马呀!” “那你就不怕官府或者闯王的人找你麻烦?”姜毅道。 “闯王那边的人来了,我们是得注意点。官府那边的人呀,一点都不用怕,钱能通神,给点银子,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姜毅笑了:“大成哥,要这么说,你们这买卖是稳赚不赔呀。” “也可以这么说吧,越是开仗,我们的生意越是好做。你看院里那位孙掌柜,挺不起眼一个小老头吧,家趁人值!人家有房子有地,娶了三房小妾了。” 姜毅笑道:“大成哥,我猜你要是发了财,第一件事是不是去沧州迎娶那个老板娘丁杨氏呀?” “你看你,挺正经的一个人,你咋学萧五呢?”路大成不好意思地咧开大嘴笑了。 “对了,”路大成道,“你光问我了,兄弟你不在京城,怎么也跑到洛京来了?” 姜毅略一思索,觉得现在已经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便道:“福王世子和祁国舅是至交,听说河南闹流寇,祁国舅想表达一下关切之心,就派我来洛京送封信。没想到我刚进洛京,城池就被围了,更没想到的是洛京竟然很快就被李自成攻破了。我们哥儿俩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跑了出来。” “听说福王已经死了,那世子现在咋样了?” 这回姜毅撒了个谎:“城一破,全乱了,谁都不知道谁了。” 路大成道:“你们这是回京城吧?孙记马号的马匹都在村北河边上圈养着呢,我去给你们挑两匹,都是上好的蒙古马,脚力老好了。” 姜毅拍了拍怀中道:“大成哥,我这儿带着银子呢,你就按市价卖给我们就行。” “好说!”路大成道。 有了马,姜毅c吴家壮彷如肋下生翅,日夜兼程返回京城,告别路大成前,路大成悄悄拉住姜毅告诉他的一件事,让姜毅心中好一阵高兴。路大成说,他离开萧宅前,曾经几次看到郑氏干呕,他知道,女人这样多半是怀孕所致。 姜毅心想,郑氏多年不育,在萧宅是人皆尽知的事,如果怀孕是真,说不定萧笑昆很快就能返回老宅,那样一来,他们夫妻俩就能和好如初了。 回到京城,姜毅没有先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径直到了国舅府。见过祁国舅,姜毅详陈洛京之行以及洛京城破的前前后后,说到世子朱由崧洛京脱险时,按照自己和郭济庭的约定,特别说明朱由崧是在郭济庭的帮助下缒城而出。 祁国舅叹了口气道:“洛京城破,谁都没有想到,皇上得知福王被害后,更是极度震惊。这个闯贼真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哪!哦,对了,世子和你说的那位郭将军已经到了京城,我去见过世子了,世子特别夸赞你临危不惧,坚持守护在世子身边。世子说,要我好好奖赏你呢。” 姜毅道:“福王被害,世子逃难,已经令人心痛不已了,姜毅不想要任何奖赏,世子能够平安到达京城,便是对姜毅最大的奖赏了。” 祁国舅赞许地点了点头,道:“姜毅,你是越来越懂事了,说出的话也很中听,江南c洛京这两趟差事你办得都很出色,将来必成大器呀!” 姜毅躬身道:“姜毅不敢奢求什么大器,只求在国舅府当好差就是了。” “哎?!”祁国舅摇摇头道,“是男儿,就当胸怀大志,遇到机会更应该紧紧抓住。男人嘛,还是要为官为臣报效朝廷才是。你看萧笑昆,过去老是混迹于市井勾栏,总让人觉得不是正道,现在进了工部,这才是修成正果了嘛!” 姜毅心中一震,问道:“国舅爷,您说萧公子进了工部,难道是萧公子做了官吗?” “是呀,”祁国舅道,“梁国公在皇上面前提了个要求,皇上允了,准笑昆任职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是个正六品的官职。皇上说笑昆父亲生前在工部尚书任上兢兢业业了一辈子,赏他儿子一个六品官也是应当的。” 姜毅喜道:“想不到萧公子做了官了,可喜可贺!” “姜毅呀,有件事我得问问你。”祁国舅突然变了脸色,很是严肃地问道。 姜毅还从没见过祁国舅板起脸来,心内不免有些紧张,暗想,难道我哪件事办错了不成? 就见祁国舅搭在桌子上的手指重重地敲了敲桌面:“姜毅,我让你去洛京送信,你怎么跑到冀门关去了?” 姜毅一听这话,吓了一跳,祁国舅怎么知道我去了冀门关?我和吴家壮刚刚回到京城,不会是吴家壮说出来的呀。既然人家已经知道了,看来再瞒着是没必要了。姜毅赶紧跪下,道:“国舅爷,我出了京城后,吴家壮追上了我,他非要和我一块去洛京,我劝不回他,只好带他同往。吴家壮想他的哥哥吴三桂,就缠着我拐道去冀门关,我以为耽搁不了几日,就答应他了。” “耽搁不了几日?”祁国舅反问道,“我听世子说你们刚进洛京,洛京就被围了。险一险,我那封信就送不进洛京了。” “是,”姜毅惶恐地承揽过错道,“怪我大意了,都是我的错,差点误了国舅爷的大事。” “到了冀门关,是你跟吴三桂提到了陈圆圆?”祁国舅突然问道。 姜毅猛然想起,在冀门关那个酒席上听曲时,自己夸赞过陈圆圆貌美,而且,那天多喝了几杯,竟然还把崇祯皇上给陈圆圆写下的那八个字说给吴三桂了。难道?难道 祁国舅站起身道:“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这句话,在京城掀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波澜。” “啊?”姜毅惊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瞬间便冒出了冷汗。 姜毅声音颤抖地问道:“国舅爷,不知,不知我给您带来了什么麻烦?” “吴三桂到我府上来了,非要请出陈圆圆相见,而且,一眼便看中了陈圆圆。现在,陈圆圆已经在吴府了。” 这下,姜毅真是大气都不敢出了。心道:完了完了,那陈圆圆乃是名动江南,不,名动京城,不,几乎是名动大明的大美人,现在归了吴三桂了,祁国舅能舍得吗?这笔账还不得算在我的头上? 姜毅赶紧趴在地上,叩头道:“国舅爷,都是姜毅口没遮拦,给您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国舅爷,您惩罚我吧。” 祁国舅伸手拉起姜毅,忽然笑了:“呵呵,我并没说你惹下了麻烦呀,起来吧,你这一句口没遮拦,倒是成就了一段好姻缘哪。” “啊?!”姜毅有些懵了,抬起头道,“国舅爷,您是说,您不怪我了?” “我不怪你,”祁国舅道,“吴三桂乃是我大明的栋梁,领数万精兵驻守宁远,一杆长刀挡住了关外清军。陈圆圆归了吴三桂,也算英雄配美人,郎才女貌,各得其所呀!” 姜毅看祁国舅真的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遂大着胆子问道:“国舅爷,陈圆圆愿意跟随吴将军吗?” “怎么不愿意呀,他二人初次见面便眉目传情,我看得出来,俱是心满意足呀。这样也好,省得田弘遇那个老贼再惦记着了,而且,吴三桂与我祁家还有那么一点拐弯亲戚,现在也算亲上加亲了。以后,看田弘遇那老贼还敢不敢小视本国舅。” 姜毅恭谨地跟了一句:“国舅爷说的极是。陈圆圆嫁给国之柱石吴三桂,不仅国舅爷受惠,祁娘娘在宫里的话语权也会得到相应程度的增强呀。” “哦?哈哈!”祁国舅笑道,“不错,你说的不错呀!可是,”祁国舅话锋一转,“我刚才也不是故意吓你,我是在给你敲个警钟。这次好在是吴三桂,正好合了我的意。如果换做别人,你就真是给我找了麻烦了。记住,年轻人,以后在外面说话办事要多多思量,切不可没轻没重张嘴就说。话到嘴边留三分,对你有好处!” 姜毅叩头道:“姜毅谨记国舅爷的教诲,谢国舅爷既往不咎。” 姜毅忽然想起了嫣红,陈圆圆去了吴府,那嫣红现在在哪里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3章 对镜梳妆 从祁国舅处出来,姜毅找到大管家祁裕,问陈圆圆走后嫣红去哪了。祁裕道,嫣红姑娘自从进府陪伴陈圆圆后,她二人言谈话语c兴趣爱好特别投缘,很快便结成了干姐妹。陈圆圆去了吴府后,听说还是常常让嫣红姑娘过府相伴,毕竟,吴三桂要镇宁远,不能久居京城的。 姜毅一听这话也就放心了。看天色尚早,姜毅向祁裕告了假,赶往教坊司去看望舅父。 见到姜毅平安回京,张仲年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毅儿,你这趟洛京之行可把舅舅我吓坏了。你走后时间不长,洛京吃紧的战报就报到了京城,一天接一个。我掰着手指头算,估摸着你该到洛京了,我就更睡不着觉了。来,让舅舅看看,没伤到哪儿吧?” “没有,”姜毅笑道,“连皮儿都没破。” 张仲年奇道:“毅儿,难道你没遇到李自成的人马?” “遇到了,而且还不止一次。不过,他们并不像人们传说的那样跟杀人魔王似的,他们也是人,对待老百姓还是不错的。相反,他们对待当官的和富人却特别的狠辣,洛京城破后,福王和府衙官员基本都被杀了。好多富人都被抢了。”姜毅道。 “真是太危险了!”张仲年感慨道,“毅儿,听说世子已经到了京城,你这趟不是给世子送信着吗?你怎么没和世子一同回京呢?” “嗨!”姜毅轻叹道,“我和吴家壮一到洛京,他就去帮着守城了。城破的突然,我们失散了。我和郭将军护送世子逃出洛京后,我又回去找吴家壮了,所以,没能和世子一块回京。” “嗯,你做得对,既然一块出去了,就要一块回来。这才是男儿本色。”张仲年赞道。 姜毅道:“舅舅,你这一段时日过得怎么样?那个潘凤娥有没有再闹啊?” “毅儿,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自上次闹过后,这个潘凤娥一直没来,我还奇怪呢,以前闹得那么凶,怎么突然就不来了呢?前几天我听人说,潘凤娥不见了,哪儿都找不到,潘凤娥的爹娘急得病倒了。她家里的一个婶娘还来找过我,问我见没见过潘凤娥,我说我躲还躲不及呢,哪里见过她?她那婶娘倒还通情达理,说潘凤娥胡搅蛮缠坏了我的名声,还替潘凤娥给我赔了不是。唉,潘老头老两口倒也怪可怜的。”张仲年轻捻胡须道。 “潘凤娥不见了?”姜毅想起那天邓海说有办法让潘凤娥消停的话,心道:难道是邓海想了什么办法吗? 张仲年看着沉思中的姜毅,突然发现外甥比初来京城时成熟了许多。眼前的姜毅举止潇洒,谈话得体,完全不同于初到京城时的拘谨木讷,这多半年的时间,让姜毅改变了不少,怪不得辛老伯特意和自己提起,有意把辛小茹许配给姜毅呢。可是,在自己看来,毅儿娶妻,小茹姑娘并不是最佳人选,毕竟,小茹姑娘是罪臣之女,单是教坊司脱籍一事就非常的难办呀。 想至此,张仲年开口问道:“毅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已经到了娶妻的年龄,有没有想过,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呀?” 舅舅突然问起这话,让姜毅猝不及防,想起自己在大安镇和有夫之妇封赧私定情缘的事,姜毅的脸腾地红了,嗫嚅道:“舅舅,这事儿我还真没想过。我在这个世上只有娘和舅舅两位亲人,我娘远在老家,婚姻大事自然是舅舅替我做主了,我听从舅舅的安排。” “呵呵,”张仲年笑道,“话是这么说,但舅舅不会一手包办的,前提是毅儿自己要满意。好吧,舅舅给你留意着,你自己也上点心,看哪家有好姑娘了,舅舅为你提亲。” 按照来前的打算,姜毅本想从舅舅处出来,即去看看辛老伯c辛小茹,但刚才突然想到封赧,姜毅明显察觉到自己心里已经对小茹姑娘充满了愧疚。 是啊,太对不起小茹姑娘了,都怪自己,一时竟然没能把持住,接受了封赧的追求。可是,话又说回来,面对那样一个风情万种又痴情满满的女子,谁能把持得住呢? 姜毅明白,自己不是柳下惠,骨子里还是喜欢美色的,上次面对醉酒后的嫣红,就一度生出了那种说不出的感觉这次,面对活色生香的封赧,终于唉,小茹姑娘,姜毅对不起你了!这么想着,姜毅似乎又原谅了自己,不自觉的,他的双脚走进了教坊司会馆。 到了小茹姑娘的门前,姜毅习惯性地敲了敲门,就听辛小茹在里面应声道:“进来吧。” 姜毅心下奇怪,她怎么没问“谁呀?”而是直接让自己进门了呢? 辛小茹正坐在菱花镜前对镜梳妆,她头也没回,柔声道:“姜大公子,从洛京回来啦?快坐吧。” 姜毅笑道:“小茹妹妹,你怎么连问都没问就让我进门了呢?你就不怕是个坏人?” “哼!”辛小茹鼻子一哼道,“我一听就是你,别人敲门一般都是连敲三下,唯有你,总是先敲两下,等一下后,再敲第三下。” “是吗?”姜毅奇道,“我自己都没觉出来我还有这个习惯。” “姜大公子,你这一趟洛京之行比起江南之行如何呀?”辛小茹转过身来,双手伸到颈后很随意地挽着头发,这让她玲珑凹凸的身段儿看起来更加迷人。 姜毅不知道辛小茹为什么这个时候梳妆,眼看快到申时了,难道她还有什么应酬不成? 姜毅长叹一声道:“两世为人呐!” 辛小茹抿嘴俏笑道:“怎么了?这么感慨!” 姜毅把洛京城破的凶险述说了一遍,继而摇头道:“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真想不到会发生城破这样的事,这趟洛京之行可是和江南之行没法儿比呀。” “是啊,江南之行护送美人回来,多香艳呀!洛京之行护送世子逃城,多难堪呀!”辛小茹故意挖苦道。 姜毅想到自己和郭济庭的约定,忙强调道:“世子能够缒城而出,主要是郭将军的功劳,我不过是跟班罢了。” 辛小茹生气地道:“那个祁国舅也真是,竟然派你去洛京,多危险呀!” 姜毅忙解释道:“这不怪祁国舅,他只是让我去洛京送封信,顺便看看洛京的情况,他也没想到李自成的人马竟然会围城,进而还攻下了洛京。” 辛小茹坐到桌边,手托香腮,道:“毅哥哥,你快跟我说说,那些造反的人都长什么样呀?” “他们能长什么样?和咱们一样呗。” “世子进京后。京城里纷纷传言,说李自成的人马都是红眉毛绿眼睛,杀人不眨眼的。” “长相和咱们没啥区别,杀人不眨眼倒是有的,洛京城里真的死了好多人,洛京城外的护城河都成红色的了。”看辛小茹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姜毅忙道,“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 姜毅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枝步摇,问道:“小茹,天快黑了,你这时候梳妆打扮,是有什么事吗?” “就是因了你救出的那位世子呀?”辛小茹不情愿地嘟起小嘴道。 “世子?”姜毅问道,“世子什么事?” 辛小茹从姜毅手里拿过那枝步摇,仔细地别在了发髻上:“今天晚上,梁国公在府里设宴,要宴请世子,席间要表演歌舞,昨天就已经通知教坊司了,秋月姐姐得去,我和爷爷也得去。” “哦?”姜毅心道:这个世子也真是,福王刚刚死了没多久,尸骨未寒,他这个当儿子的就开始饮酒宴乐纵情声色了。看来,大明朝早晚会在他们手里玩完。 看着娇姿艳质惹人疼惜的辛小茹,姜毅忽然生出了强烈的保护欲:“小茹,总有一天我要帮你脱掉乐籍,让你做个自由自在的人。” “是吗?”辛小茹停住整理衣裙的双手,若有所思地道:“我辛小茹真的能有那一天吗?” “怎么不能?事在人为,我相信总会有办法的。”姜毅信心十足地道。 辛小茹摇了摇头:“难呐,人的命都是老天注定的,如果我和爷爷命好的话,就不会沦落到教坊司了。” 姜毅急道:“小茹,你不能老这么想,要照你的说法,世子的父亲福王身为王爷,命够好的,也不应该被杀呀!” 听了姜毅这话,辛小茹笑了:“也是啊,看来人的命也是会变的。” 看小茹笑了,姜毅高兴地道:“就是,就是呀。人,不会老倒霉,也不会老走运。你应该相信老天爷呀。” 辛小茹脸上现出了对姜毅这句话颇为欣赏的笑容,唇边一左一右露出了两个浅浅的可爱的小酒窝。辛小茹的小酒窝没有长在两腮,而是微笑时出现在嘴角边,这让辛小茹更加的俏媚可爱。 “好了,毅哥哥,你出去吧。”辛小茹忽然下起了逐客令。 姜毅不解道:“小茹,我这才来多大一会儿呀,你就要赶我走?” “怨谁呀?”辛小茹做出埋怨状,“谁让你不早点来呢?一会儿我和爷爷要去梁国公府上了,我该换衣服了。我的毅哥哥,请吧!”辛小茹做了个请出的手势。 姜毅无奈地叹口气道:“唉,我真是没运气,刚来就被人家往外赶,多没面子呀!” 辛小茹笑着把姜毅推出了门:“好了好了,姜大公子,别磨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4章 宴乐国公府 为了迎接世子朱由崧的莅临,梁国公提前两天便开始准备了。特别是早就耳闻这位世子喜观美人歌舞,所以叫来萧笑昆一起商量酒席宴间该怎么安排。 开始,萧笑昆见梁国公问起教坊司乐人的事,还有些躲躲闪闪,梁国公一捣萧笑昆道:“谁不知你和教坊司的那帮乐人们混得溜熟呀?你装什么装,赶紧的,给我参谋参谋。” 萧笑昆笑道:“国公大人,你让我给你参谋这些事,可不许告诉倪氏呀?” 梁国公狡黠地一眨眼:“怎么,刚刚纳了倪氏为妾,就怕她吃醋了?放心,咱俩是连襟,正儿八经的一担挑,这方面的事儿么,彼此彼此,还得互相照应呀!哈哈!” 萧笑昆也笑了,道:“世子是皇上的至亲,宴请这么尊贵的客人,酒席宴间的歌舞当然要安排最好的了。您这么大的身份,直接向教坊司要人就是了,琴师当然是辛纯阳领衔,舞姬么,一定要有沈秋月登场。” 萧笑昆想,梁国公保举自己做了工部的六品主事,有恩于己,怎么着也得好好表现表现,又补充道:“国公,您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找沈秋月,一定为您操办一场前所未见的绝妙歌舞。” 因为是家宴,所以不宜邀请太多官面上的人,但梁国公还是请了几位要好的朋友,有吏部尚书刘曾铭c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王德渊c国舅祁骏等。 萧笑昆身居六品,官职还是小了点,在这种场合是上不了台面的,这一点萧笑昆有自知之明。因为已经与梁国公成为亲戚了,所以他也没拿自己当外人,跑前跑后,尽力张张罗罗。 吏部尚书刘曾铭是第一个到梁府的,萧笑昆亲自为刘尚书掀起轿帘,刘尚书抬头一看是萧笑昆,左手一捋灰白的胡须,右手拉住萧笑昆道:“贤侄,已经到工部上任了吧?” 萧笑昆忙施礼道:“有劳刘大人费心,已经到任了。” “呵呵,”刘曾铭笑道,“贤侄呀,这也就是你呀,一来你是工部萧老尚书的公子,二来又是梁国公的连襟,所以梁国公向皇上推荐你时,老夫并未阻拦,要是换做别人,是不可能直接授个六品官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不合规矩呀。朝廷的文官一般都是通过科举一步步上来的,你没走过科举,没有科举的身份,怎么可能任职六品主事呢?这次,皇上破格了,吏部也破格了,自老夫任职吏部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呀。” 萧笑昆再次躬身施礼,道:“皇恩浩荡,笑昆感激涕零。刘大人的提携之恩,笑昆更是永世不忘。刘大人请。” 望着刘曾铭黑胖的身躯踱进厅堂,萧笑昆心里暗骂:呸,你个老杂毛!家父任职工部尚书时,你就与家父不和,在朝堂上处处掣肘,今天却来买好来了。你以为你背后做的那些肮脏事别人不知道吗?大肆收受贿银,你违规重用了多少无德无才只会溜须拍马的鼠辈呀。按照大明律例,你早该被打入天牢了。你们这些脑满肠肥的蛀虫,就是因为你们的胡作非为,才激起了李自成c张献忠之流的民变,导致大明岌岌可危呀。 恼在心里,笑在脸上。萧笑昆还得强装笑颜陪着刘曾铭说话,这时他才体味到了“自在不当官c当官不自在”这句俗语的深意。但是没办法呀,活在这个世道,你不当官,就被人看轻,被人瞧不起。 虽然只是个六品官,但平素里的那些朋友,如今见到萧笑昆,无不脸上堆笑c口中奉承。就连步摇坊萧宅里的丫鬟们,一口一个的“爷儿”,都比过去的“公子”叫得甜。 官威,官威,有了官职,所谓的“威”,自己就来了。好多人见到萧笑昆都说,笑昆哪,这回你算是修成正果了。敢情在这些人看来,不当官就算不上正果。唉,可悲呀,身在世俗,终归还是没能逃脱得了世俗的羁绊。 掌灯时分,酒宴正式开始。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狼狈逃亡到京的世子朱由崧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皇上极为看重福王,福王死了,朱由崧承袭福王王位是早晚的事,所以,现在的朱由崧有意无意地常常会摆出些王爷的做派。 几杯酒下肚,酒席宴上的气氛渐渐活络了起来,众人说说笑笑,十分惬意。 梁国公道:“世子,承袭福王王位之后,您是愿意住在京城呢?还是待我大明收复洛京之后回到洛京?” “京城?”朱由崧摇了摇头,“京城虽好,我却并不喜欢在这里住。” “为何?”梁国公道。 “京城的冬天太冷了,比洛京冷多了,干冷干冷的,我真是有些受不了,所以我总是呆在屋里。哎,你这厅堂不错,温暖如春呀。” “这么说,世子还是要回到洛京?”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王德渊接问道。 “王公公,洛京是我父王殉国之地,说实话,一提到洛京,我这心里就难受。我是真的不想再回洛京了。可是,如果我承袭了福王爵位,又不得不回去,毕竟封地在那里呀。”朱由崧情绪低落地道。 “好了好了,不说洛京了,以免勾起伤心之事。来人呐,歌舞伺候。”梁国公道。 在张仲年的坚持下,辛小茹没有被编入歌舞班子,而是跟在爷爷辛纯阳身边做起了琵琶女,张仲年这是为了保护辛小茹。毕竟,以辛小茹的美貌,如果做了歌姬舞姬,太招那些人的色眼了,弄不好很快就会沦为达官贵人们的玩物。现在,辛小茹一身素雅的装束,安安静静地坐在乐器班子里,弹拨着琵琶。 一袭白衣的沈秋月上场了,在六位红衣舞姬的簇拥下,如月宫里的嫦娥翩然而至。沈秋月不愧是京城第一舞娘,其翩若惊鸿c若仙若灵的舞姿,立时吸引了朱由崧等人的目光。 朱由崧放下杯箸,心中一震,自己刚才还说不喜欢待在京城,但京城却有如此天仙舞姬,真是不虚此行呀!看这位舞姬,容貌c身段c舞姿都在以前见过的舞姬之上呀!想到洛京那位极被自己宠幸的小蛮腰舞姬如今死活不知,朱由崧不由掉下了伤心的眼泪。 梁国公见状,不知何故,急忙悄声问道:“世子殿下,因何突然落泪呀?” “唉!”朱由崧叹了口气,擦了擦眼泪,哽咽道,“不瞒国公,我在洛京曾经有位舞姬,名唤霓裳,乃是我的至爱,日夜陪侍在我的身旁,与我感情深厚。可惜洛京城破之后,音信皆无,也是我自顾不暇,没能把她救出来。今日观舞,突然想起我的霓裳,心中难过呀!” “哦!”梁国公劝慰道,“想那霓裳,不过一舞姬尔,竟能得到世子如此的痴情厚爱,即便身有不测,也该是死而无憾了。” “她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弱女子,若是落入贼手,凶多吉少呀!不堪想象,不堪想象。”朱由崧无奈地摇了摇头。 梁国公手中的象牙筷子指向正在舞蹈中的沈秋月,道:“世子殿下,您看眼前这位舞姬,比你那位霓裳姑娘如何呀?” 朱由崧盯着飘飘旋舞的沈秋月,瞳孔放光,由衷赞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好!好呀!这位舞姬雪肤冰姿,胜过我的霓裳啊!” 平时听惯了这首诗,梁国公倒没觉出什么,此时从朱由崧的口中说出“倾人城”c“倾人国”,梁国公没来由地忽然感到“倾国倾城”似乎成了不祥之语,不是吗?洛京已经被倾城了,难道大明也要被倾国吗?想至此处,梁国公赶紧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几句,罪过,罪过,想什么呐?我大明万世基业江山稳固,哪里会被倾国? 沈秋月一曲舞罢,众人无不击掌称赞,就连身为太监的王德渊也是不住地点头称妙。 梁国公点手叫过下首垂立的萧笑昆,问道:“笑昆哪,这个舞姬不错!真不错呀!世子殿下大加赞赏,传我的话,赏绸缎五匹c纹银三十两。” 萧笑昆趋身上前,道:“国公,刚才这位舞姬名唤沈秋月,在我京城教坊可是大大有名呀。接下来还有一位拥有惊世神技的小女子登场,管保世子殿下和各位大人c公公看了更加惊叹。” “哦?”梁国公道,“快快登场。” 在一阵幽幽和缓c若虚若幻的洞箫乐曲中,厅堂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用绢纱制做而成的含苞待放的荷花,粉色的荷花叶片慢慢打开,众人惊讶地发现,花心中竟然是一位身着淡黄衫子的软功少女,宛如花蕊,只见她缓缓下腰,自两腿间探出头来,以甜美的微笑看向众人。 世子朱由崧惊叫道:“软功!软功!” 梁国公惊奇地看向萧笑昆,萧笑昆笑着点了点头。 软功少女貌美赛过荷花,肤白胜似莲藕,赤着一双涂了蔻丹的秀美天足。只见她,在花心中柔肢婉转c腰臀折叠,一会儿是腰身三道弯的绝美造型,一会儿是环腰随意盘旋,一会儿又是下腰到极致,整个人柔若无骨,恰似软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5章 倾国倾城 世子朱由崧惊得张大了嘴,手指软功少女,担忧道:“腰,腰,这女孩的腰不会断吗?” 萧笑昆上前回道:“世子殿下不必担心,此女子自幼习练软功,一日不辍,故有此神技。” “神技,神技,真是神技啊!”朱由崧连声赞道。 梁国公问道:“笑昆哪,我怎么从未听说教坊司还有这样身怀软功绝技的女艺人呀?” 萧笑昆道:“国公,此女非是教坊中人,她本是个跑江湖卖艺的,是我途中偶遇,担心她的这身软功会流失于草莽,故将其带到了京城。” “哦!”梁国公道,“怪不得我从未见过呢,今天我算是开了眼了!” “笑昆,”朱由崧拉住萧笑昆的衣袖,问道,“此女唤作何名呀?” 萧笑昆没有料到世子朱由崧会如此失态,身为世子,位高声显,竟然会拉住一个六品小吏的衣袖问话,这太出人意料了。 “世子殿下,此女是个弃儿,生来不知名姓,卖艺班子里的人都唤她柳儿。”萧笑昆道。 “柳儿,柳儿”朱由崧喃喃道,“真是名如其人哪。” 萧笑昆解释道:“世子殿下,想来也是卖艺班子里的人因为她习练软功,才叫她柳儿的。” 朱由崧点了点头道:“嗯,应该是这样。” 朱由崧转向梁国公,笑道:“国公啊,刚才我说那位舞姬是倾国倾城的女子,现在到了这个柳儿,我倒没词儿赞美她了。” “不妨,不妨,”梁国公道,“世子殿下,您的‘倾国倾城’正好赞美这两位女子呀!一位倾国。一位倾城。您说对不对呀?” “哈哈哈,”朱由崧大笑道,“到底是国公啊,真会解释,好,就按国公说的,两位女子,一位倾国!一位倾城!” 吏部尚书刘曾铭c司礼监大太监王德渊也笑着拍手附和道:“世子殿下赞得妙呀!赞得妙!” 倒退几个时辰,在柳儿今晚要不要到国公府献艺的问题上,沈秋月和萧笑昆发生了争吵。 随着相处时间的延长,沈秋月越发喜欢这个来自民间的小妹妹。 柳儿最突出的优点就是特别能吃苦,每天黎明即起,练功不辍,练功,压腿,下腰,朝天蹬,一字马从来不用沈秋月监督,特别是一字马,一架就是半个时辰,小姑娘累得汗水淋漓,却从没叫过一声苦。 更让沈秋月欣慰的是,在她的调教下,柳儿越发举止有度c仪态亭亭,而且,柳儿还认识了许多字,背会了好多唐诗宋词。可以说,现在的柳儿,已经找不到当初进京时山野小丫的影子了。 沈秋月对柳儿说,柳儿,我猜你的生身父母一定是一对儿公子小姐,你身上天生就有一种小家碧玉的闺阁气,如果不被你的父母遗弃,你一定是个千金小姐,你不幸遗落黄尘,却又养成了吃苦耐劳的好性格。这,或许就是你的特别之处吧。 所以,沈秋月一直把柳儿看作是一颗玉蚌中的明珠,就像白乐天《长恨歌》中描述的那样,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当萧笑昆提出要柳儿到国公府为世子朱由崧献艺后,沈秋月一百个不愿意。 沈秋月道:“柳儿还小,不要让她这么早就沦入风尘好不好?一旦柳儿露面,说不定她就会成为那些达官贵人魔爪下的羔羊。” 萧笑昆反驳道:“秋月,你不要老是对那些达官贵人心怀成见,达官贵人也是人,他们怎么就是魔爪了?再说,即便柳儿嫁给了达官贵人,又有什么不好?起码,她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沈秋月听了萧笑昆这话惊呆了,她惊讶地问道:“公子,你难道忘了吗?是你做媒,要把柳儿许配给姜毅的。” 萧笑昆道:“秋月,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当时就是权宜之计,怎么能够当真呢?” 沈秋月睁大了眼睛,喃喃道:“公子,我觉得你变了。” 其实,在柳儿到国公府献艺的问题上,萧笑昆还真没想那么多,不过助助兴罢了,让世子高兴高兴,不也给梁国公脸上添彩吗?一个小丫头罢了,哪儿就那么巧,第一次献艺就会被达官贵人看上? 梁国公重重赏赐了沈秋月c柳儿,以及教坊司的演乐班子。 送走世子朱由崧和各位大人c公公,梁国公对萧笑昆道:“笑昆哪,你今天可是为我立了大功了,你看出来了吗?世子殿下非常高兴,看得出,他很是满意呀!” 萧笑昆不解地道:“国公,我观世子,即便将来承袭了福王王位,也不过是一位吃喝玩乐的混世王爷罢了,国公何劳如此费神结交与他呢?” “哎呀,”梁国公摇头道,“笑昆哪,你还是刚入官场,不知道这里的道行啊。要是换做别的王爷,你让我结交,我还得琢磨琢磨呢,但这位福王世子可就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萧笑昆有些不明白。 梁国公道:“历朝历代的皇帝对同宗王室都是疑惧三分,为啥?就是怕他们造反。远的不说,就说咱们大明吧。成祖皇帝怎么得的天下呀?还不是造了建文帝的反?后来正德皇帝时又发生了宁王之乱,这些都是教训哪! “可咱们的崇祯皇帝为啥却对福王敬重有加呢?想当初,福王也是皇帝的人选,福王没当上皇帝,按照一般人的心理,那还不得愤恨交集?但福王没有,人家乐得清闲,有吃有喝,美女如云,不比当皇帝自在? “正因为福王不争,所以泰昌皇帝c天启皇帝对福王都是礼遇有加,咱们的崇祯皇帝也不例外。世子朱由崧和他爹一个秉性,福王死了,爱屋及乌,崇祯皇帝对世子朱由崧也是十分亲热,这哥儿俩关系铁得没法形容。 “在这种情况下,你就放心结交世子吧,不会出任何问题的。其实呢,我也并不是真想怎么结交他,不过是做给人们看罢了,一来显得咱们给足了世子面子,二来也敬重了皇上不是?” 原来是这样啊。萧笑昆默默地点了点头。梁国公拍了拍萧笑昆肩膀,诡异地一笑:“咱们现在是亲戚了。别急,我慢慢引导你。这官场中的学问大了去了,够你琢磨一辈子的。” 姜毅想起自己曾经向邓海提到潘凤娥之事,便找到邓海,问道:“好兄弟,我问你个事儿,那个潘凤娥怎么突然不见了呢?” 邓海想了想,神秘地一笑:“不是突然,应该是有些日子了。” 姜毅惊道:“怎么?这事儿还真的与你有关?” 邓海呵呵笑了:“我上次不是说了么,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想让她不再胡闹,太简单了。” “你,使了什么法子?”姜毅问道。 邓海让姜毅坐下,自己把条凳往姜毅面前挪了挪,道:“不瞒你说,我在京北大山深处有两个占山为王的结拜哥哥,我趁他们进京玩耍的当口” “进京?”姜毅拦住邓海的话头,道,“他们不是山贼吗?那可是朝廷剿灭的对象呀,他们还敢进京?”说出“山贼”两字,姜毅感觉有些不妥,忙歉意地笑了笑。 邓海倒不在乎:“嗨,别说进京了,就连紫”说到‘紫’字,邓海猛地停住了,咳了咳嗓子,顿了顿,道,“他们都是小股山贼,平时也就是打个家c劫个舍啥的,不干大买卖,所以,还没怎么引起朝廷的注意。哎,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姜毅提醒道:“你说他们进京玩耍。” “哦,对,”邓海接着说道,“我趁他们进京的当口,对他们说,有个现成的压寨夫人,你们要不要呀?” “压寨夫人?”姜毅奇怪地问道,“你还光棍儿一条呢,你哪来的压寨夫人?” 邓海乐了:“你说哪来的压寨夫人,潘凤娥呗。” “啊?!”姜毅惊叫道,“潘凤娥?潘凤娥也不是什么压寨夫人哪?” “你上次跟我说了你舅舅的烦心事后,我想,你舅舅就是我舅舅,所以我得琢磨个办法。我想,我那两个山大王哥哥呆在山上够闷的,干脆让他们把潘凤娥弄去当压寨夫人得了。你还别说,他们真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一天晚上用一辆马车把潘凤娥弄走了。” “兄弟,你,你这招儿是不是太损了呀!”姜毅有些心有余悸。 “哥哥,你呀,哪儿都好,就是心太软。”邓海道。 “他们把潘凤娥弄走后,怎么样了呢?”姜毅不放心地问道。 邓海“噗嗤”一下乐了:“哥哥,你算是把我坑了。” 姜毅不解地问道:“我怎么坑你了?” 邓海笑道:“我原以为这个潘凤娥一定是个模样俊俏的风流小娘子,谁知竟然没什么姿色,太普通了。我那两个哥哥说,一开始,他们俩还争呢,这个说,这女人给我当压寨夫人,那个说,我岁数大,得依着我。 “到了山上,把潘凤娥从车里拉出来,解开绑绳,拉出口里的汗巾,灯光下一看,我那两个哥哥登时就傻了。这个潘凤娥也太一般了,扔人堆里根本找不着。别说长相了,就那头发,怕是也有个十天半月没洗了。而且,这女人还直么塌眼的,一点儿不招人待见。这下有乐子看了,他们俩你推给我,我推给你。最后,我那两个哥哥谁都没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6章 傲娇女受罚 “嘘”姜毅听到这儿,放下心来,“潘凤娥现在还在山上吗?” “我那两个哥哥没要,可他们手底下的兄弟想要,那些个山贼,平日里难得见到个女人,他们不嫌长相一般。潘凤娥到了山上后,倒是老老实实的。我那两个哥哥心地还不错,就说,你们谁都不许动她,先让她在山上干点杂活儿,烧烧火啥的。就这样,潘凤娥在山上成了使唤丫头。” 姜毅彻底松了口气:“好,太好了。你不知道,自从潘凤娥不见了以后,她老爹老娘都快急疯了。还得麻烦兄弟你,赶快告诉你那两个哥哥,让他们把潘凤娥送回来吧。” 邓海不解地问道:“送回来?你不怕这个潘凤娥再去找你舅舅的麻烦。” 姜毅想了想,道:“即便有麻烦,也还是把她送回来吧,你这招儿有点狠了,如果我舅舅知道你这么做,他也不会同意的。这个潘凤娥确实令人厌恶,但是咱们得做到仁至义尽,不能这么对待她。” 邓海拍了拍姜毅,笑道:“哥哥,你们舅甥俩,真是菩萨心肠呀!跟你说吧,这要是换做我,我就告诉我那两个山大王哥哥,把这个女人赏给下边的喽啰就得了。你信不信,那女人一下就得给我服服帖帖的。” 姜毅道:“辛苦兄弟了,你就专程跑一趟吧,越快越好。” 邓海摇了摇头,道:“真拿你没本法。不过,我可得劝哥哥你一句,你老这么心软可不行,将来难成大事呀,是爷儿们,对有些人有些事就得心狠手辣。你这毛病要不改,将来会吃大亏的。” 姜毅拱手道:“谢兄弟提醒,我以后一定注意。” 吴家壮从洛京回到京城府里,见过爹爹吴襄,将姜毅逃出洛京后又怎么回到洛京救出自己的事大致说了一遍,虽然有些地方说得不甚清楚,但吴襄也听了个大概。 吴襄赞叹道:“这个姜毅,倒是个有心的人,他甘愿冒着风险救出我儿,也算是个有胆有识的男儿。壮儿,你啥时候把姜毅请到府里来,为父要当面好好谢谢他。” “好嘞!”吴家壮高兴地应道。 “壮儿,你去内宅,见见你二哥新娶的嫂嫂吧。” “啊?!我二哥不是在宁远吗?他怎么又回来娶媳妇了?” “你二哥前些日子回来了一趟,向皇上详陈边关之事,在家歇息了一些时日,就新娶了一个妾室。” 吴家壮噘嘴道:“爹爹,你太偏心了,我二哥已经娶了两房媳妇了,我一个还没有,你咋不给我也娶个媳妇?” 吴襄还是头一回听家壮要媳妇,一下给气乐了:“好哇,我这儿子长大了,知道跟爹要媳妇了,说说看,你想找个啥样的媳妇?” 吴家壮扭捏起来,显得十分的难为情。吴襄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像个女人似的,应该敢做敢说才是,说吧。” “我,我想,我想娶祁七妹做媳妇。”吴家壮天真地说道。 吴襄更乐了,他成心想逗一逗自己这个憨直的儿子,故意问道:“壮儿,那你说说,你若是娶了祁七妹以后,打算怎么过日子呀?” 吴襄这句话把吴家壮问愣了,怎么过日子?他摸着脑袋想了想,道:“我俩一块习武,一块打仗,一块吃饭呗。” 吴襄乐不可支,道:“我的傻儿子呀,你可是乐死你爹了。快去看看你的新嫂嫂吧。” 吴家壮答应一声,转身走了,时候不大,一溜小跑又回来了,大嘴乐得快咧到耳根了:“爹,闹了半天,我二哥新娶的这位嫂嫂是陈圆圆呀!我认得她。” 吴襄一拍脑门,道:“我倒忘了,你经常去祁国舅府上,一定见过她了。” “是,我见过还不止一次呢,祁七妹说,陈圆圆堪称天下第一美人。真想不到,我二哥新娶的媳妇会是她。这下好了,天下第一美人成了我的嫂嫂喽。爹,我出去玩去啦。”说完这句话,吴家壮转身又跑了。 “天下第一美人天下第一美人”吴襄自言自语道,“谁知道这天下第一美人会给我吴家带来什么呀?” 吴家壮来到祁府,进了府门,拉住一个丫鬟就问:“哎,看见七妹没有?” 那小丫鬟一抖楼手,嗔怪道:“吴家少爷,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别没轻没重的,你多大劲儿呀?我们哪儿受得了,咋就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呢。” 吴家壮嘿嘿一笑:“好姐姐,怨我怨我,下次我一定轻些个,你看见七妹了吗?” 丫鬟叹口气道:“唉,快别提了,七小姐正罚跪呢。” “罚跪?因为啥呀?”吴家壮问道。 “还能因为啥?闯祸了呗,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好稀奇的?”丫鬟整理整理衣袖,转身要走。 “七妹在哪儿罚跪呢?”吴家壮拦住丫鬟追问道。 丫鬟指了指水玉轩的方向:“诺,在那呢。” 吴家壮来到水玉轩,进门一看,差点没乐出声来,祁七妹的乐子可大了,只见她端端正正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头上倒扣着一个花瓷碗,碗底圈沿里放着个小香炉,里面插着一根筷子粗细的红香,红香不紧不慢地冒着缭绕的青烟。一旁的椅子上,歪着老家丁祁老奎,祁老奎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正在打盹呢。 吴家壮刚要说话,祁七妹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下,示意他噤声。 吴家壮压低声音问道:“七妹,你这是怎么啦?” 祁七妹一双大眼睛往上翻了翻:“家壮,你快帮我看看,这柱香还有多长?” 吴家壮看了看,道:“我估摸着,还有一半吧。” 祁七妹咧了咧嘴,苦着脸道:“哎呀,怎么这么慢呀,还有一半呢,我都难受死了。” 吴家壮道:“这还不简单?我把这柱香给你掰下一截不就成了?” 祁七妹急道:“不行不行,我哥说了,他要验看香灰的。” 吴家壮挠了挠头:“这可难办了。” 祁七妹道:“你有办法让那香燃得快些吗?我的膝盖又酸又疼。” 吴家壮眼珠一转,道:“有了,有办法了。”他站到祁七妹身边,一哈腰,鼓起腮帮子,使劲地吹向燃着火星的香头,吹两下,嘀咕一声“快点燃!”吹两下,嘀咕一声“快点燃!” 他们这一通折腾,祁老奎早醒了,老头儿偷偷瞥了眼祁七妹c吴家壮的囧样,不禁偷偷乐了,老头儿清了清嗓子,坐了起来。 吴家壮吓了一跳。祁老奎笑道:“好了,好了,你们俩别费劲了。”走上前,老头儿把香炉从祁七妹头上取了下来:“你俩玩去吧,一会儿这柱香燃完了,我去回国舅爷。” 祁七妹喜得拍手道:“老奎爷真好,我就说嘛,老奎爷最疼我了。” 祁老奎故意板着脸道:“七小姐,不是老奴说你,你可不能再给国舅爷惹祸了,你也大了,该懂事了。” “好了,我知道了。”祁七妹站起身,拉着吴家壮跑去了后花园。 到了后花园角亭里,祁七妹一屁股坐在围栏上,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埋怨道:“还亲哥哥呢,想出这么个歪点子收拾我。” 吴家壮凑到跟前问道:“七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祁七妹道:“嗨,还能怎么回事呀,我不过是揍了个奸商。” 一听打架,吴家壮来了精神:“七妹,你揍人咋不叫上我呢?” 祁七妹瞪眼道:“你傻呀?我又不是有计划地去打架,不过是赶上了。” 吴家壮刨根问底道:“说说,咋回事?” 祁七妹道:“我前天闲着没事,带着我的丫鬟去街上闲逛,走到棋盘街时,见一家酒庄门前围了好些人,我一时好奇,就挤了进去。一看,有个五十来岁的干瘦老头,手里攥着几个圆牌儿在那里争辩,说这家酒庄骗人,欺负人。我听了会儿,大致听明白了。原来酒庄掌柜的为了多卖酒,特别规定顾客每买一坛酒,酒庄送一个圆牌儿,下次再来买酒,可以凭牌儿在店内免费喝一小碗酒,这一小碗酒大约相当于一坛酒的十分之一。 “干瘦老头一次买了十坛酒,伙计给了十个圆牌儿。干瘦老头反手把十个圆牌儿放在柜面上,说再白送我一坛酒吧。掌柜的过来说,这可不行。干瘦老头问,怎么不行啊?掌柜的说,我们酒庄的规定是,您每一次来买酒,可以凭这个牌儿免费喝上一小碗。您一次把十个牌儿兑换成一坛酒,不行。 “干瘦老头急了,说我一次用十个牌儿换一坛酒,也没让你们酒庄吃亏呀凭啥不行?掌柜的指了指门后的墙上道,您老看看,我们那里贴着说明呢,每次来酒庄,您只能用一个牌儿,不能累积起来一次性使用。干瘦老头凑近了一看,门后隐蔽处还真贴着一张纸,但纸张不大,不注意根本看不到。这家酒庄明显是在耍心眼儿。 “干瘦老头嚷道,要照你们的说法,我下次来,即便买两坛酒或者三坛酒,也只能用一个牌儿换喝一小碗酒。你们这是变着法儿的让人多来呀。这没道理呀!掌柜的道,我们酒庄就这么规定的。就这样,干瘦老头和那掌柜的越说越茬,就对骂了起来。 “我一听,这家酒庄掌柜的明摆着是个奸商。也是我没忍住,就上前说了那个掌柜的几句。谁知那掌柜的翻翻白眼仁说,你管这事儿,你是这老头儿的小娘子吗?围观的人“哄”地全笑了。我一听,这掌柜的怎么满嘴喷粪?小姑奶奶急了眼了,猛地一拳打向他的鼻子,那掌柜的还没醒过神来,塌鼻孔里就流了血。我成心想气气他,就说,怎么啦?没见过美女呀?怎么流鼻血了? “谁知那掌柜的一抹鼻孔,猛地一甩手,几滴臭鼻血飞了过来,我急忙想躲,但身边全是人,没躲开,结果有两滴落在了我的衣服上。哎呀,真是恶心死人了。我简直要气疯了,大步进到店内,举起一个酒坛,猛地砸向了那成垛的酒坛。就这样,我把这个酒庄店面里的酒全给砸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7章 一泓温情 吴家壮喜道:“砸得好,砸得好。七妹,我若在场,非把那个掌柜的砸成肉饼不可。” 祁七妹道:“我砸店这空儿,那个掌柜的跑到街上喊来了巡街的捕快,捕快进来就要锁我,看热闹的有认识我的,说这不是国舅府的七小姐吗?那掌柜的嚷道,皇亲国戚也不能随便欺负人哪!捕快没敢锁我,但是把我和那个干瘦老头c掌柜的都请到了顺天府。再后来,我哥让人把我接了回来。再再后来,你也看到了,我就被我哥罚跪了。” 吴家壮讨好道:“七妹,要不咱们出去散散心,省着你心里不痛快。” “散心?散什么散,我出不去了。”祁七妹无奈地道,“我哥已经告诉家丁了,没他的话,不让我踏出府门半步。我看哪,我哥这是非要关我一阵子不可了。” 吴家壮忽然想起了上次打架的事儿,遂问道:“上次挨揍的那个死太监还敢欺负小丫鬟吗?” 祁七妹道:“你问那个詹册詹公公呀?上次他挨揍后,还真就用自己的指血和着墨汁抄写了一本经书,托人带进了宫里,我贵妃姐姐一感动,就在皇上面前给他美言了几句,皇上一心软,又把他召进宫里了。也好,本来我就瞅他不顺眼,这样也省了见面不自在了。” 祁七妹叹了口气,又道:“我哥说了,我成天给他闯祸,他要给我找个人家,把我嫁出去,让人好好管管我。你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狠心的哥哥,竟然急着要把亲妹妹嫁出去,要找人管管我。” 吴家壮急了,结结巴巴地道:“什么?你哥要把你嫁人?他找好人家了?” 祁七妹小鼻子“哼”了一下,道:“他别想把我推出去,我就是不嫁,我还小呢,他要逼我,我就死给他看。” 吴家壮想起自己在爹面前要媳妇的事,嘿嘿嘿地憨笑了几声道:“七妹,要不,你嫁给我,怎么样?” “什么,你说什么?”祁七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吴家壮咧着大嘴乐道:“我说,你嫁给我,成不成?” “啊?!哈哈哈”祁七妹坐在栏杆上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两条俏腿都弹蹬了起来,“呆子,你说什么呢?你脑袋让驴踢啦?” 吴家壮被祁七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是看我二哥娶了陈圆圆,所以,我也想有个媳妇。” 祁七妹笑道:“你想要媳妇,你就想娶我呀?” 吴家壮嘟囔道:“我认识的女孩子里,也就和你合得来。你要是当了我媳妇,你让我打谁,我就打谁。” “怎么,”祁七妹绷住笑,问道,“我要不当你媳妇,你就不听我指挥啦?” 吴家壮赶紧更正道:“听,当然听了。可是,你要当了我媳妇,我不就更听了吗?要是,要是咱们也能养个娃” 祁七妹从栏杆上跳下来,不等吴家壮说完,一阵粉拳砸向吴家壮的脑袋:“好你个呆子,看你再胡说,看你瞎咧咧。” 吴家壮赶紧求饶道:“好好好,七妹,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祁七妹正色道:“家壮,我告诉你啊,不许瞎想,你要再说这样的胡话,我就不带你玩了。” 吴家壮拍拍胸膛道:“我向国舅爷起誓,我再不向我爹要媳妇了,我再不说要七妹当媳妇了” 祁七妹无可奈何地笑道:“你这说得乱七八糟的,都啥呀?” 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风儿和煦得像美人的柔夷。 住在京城的这几个月,让世子朱由崧渐渐忘记了洛京城破带给他的惊恐,梦境中挥之不去的刀光剑影,也屡次变换成了赏心悦目的美人歌舞。 也许福王泉下有知,会恨铁不成钢,会埋怨自己这个儿子胸无大志。但是,这不能怪朱由崧,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他们天生就不具备治国安邦的文韬武略,但并不妨碍他们生在帝王贵胄之家,并不妨碍他们享受人间奢华。 谁说人人生来平等?人生来就不是平等的。要想改变苦逼的人生,你只能自己拼了命地去追求,再祈求命运的一些些垂青,就像李自成c张献忠那样。 梁国公府邸举办的那次宴乐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里,朱由崧一天也没有忘记沈秋月c柳儿两位倾国倾城的美人,他恨不得马上就见到两位美人,但理智告诫他还得忍忍,得装装。不管怎么说,福王归天不足百日,自己还在重孝期,怎么能迫不及待地寻花问柳呢。想到寻花问柳四个字,朱由崧心道:哎,你还别说,我朱由崧就是要寻花问柳,秋月如花,再加上个小美人柳儿,这不正应了寻花问柳吗? 崇祯皇帝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堂兄,就认定他不过是个酒肉王爷,对自己的帝位构不成任何威胁,即便将来有人拥戴他,他也成不了什么大事,因而心下甚悦。朱由崧一再请求不要让他再回洛京,以免睹物伤情。崇祯摇头道,兄长要承继福王之位,怎么能不回洛京呢?那里毕竟是你的藩属之地,待到百花盛开时节,兄长就回洛京吧。 皇帝金口玉言,等于给自己下了旨意,朱由崧掐指一算,距离百花盛开时节也已经越来越近了。即便推迟些时日,也不得不离开京城呀。自己就这么走了?怎么舍得呢?不是舍不得皇帝,舍不得京城,而是舍不得秋月c柳儿。 实在是忍不住了,朱由崧决定放下世子身份,亲自去访访美人。心诚则灵,也许自己的诚意会感动两位美人呢? 一乘软轿,一个随从。朱由崧十分低调地找到了沈秋月的住处。 下了轿子,朱由崧亲自上前叩门。管家婆开门一看,不认识,但看来者皮白肉亮c穿戴奢华,便知十有是位官宦家的公子。因为平素常有公子王孙前来拜访姑娘,所以管家婆并未露出诧异的神情:“您是” “请问婆婆,这里是沈秋月沈姑娘的住处吗?”见管家婆点头,朱由崧喜道,“烦请婆婆通告一声,就说有洛京来的客人求见。” 听说客人来自洛京,管家婆心道:我们秋月姑娘真是名传四海,连洛京的公子都来拜访。不敢怠慢,赶忙进去通告。 听了管家婆的通告,沈秋月心下纳闷,自己并不认识什么洛京来的公子呀?既然人家千里迢迢前来拜访自己,那就先请进来吧。 站在花厅中央,见管家婆领着来客向这边走来,沈秋月便觉得有些眼熟,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来客进了花厅,沈秋月越发感到似曾相识。正疑惑间,来客微微一笑,道:“秋月姑娘,不认识在下了吗?” 那日在梁国公府上,沈秋月作为一个舞者,始终全神贯注于自己的舞蹈,并未十分留意当时在座的各位王公大臣,此时听来客这样一说,沈秋月恍然想起,这不就是那天坐在宴桌上首的那位世子殿下吗?哎呀,是他!真的是他! 沈秋月虽然身在教坊,从内心深处对达官贵人有一种排斥心理,但见世子殿下突然而至,还是慌得急忙撩衣裙跪倒在地,行叩拜大礼,道:“小女子不知世子殿下驾到,未曾远迎,还请世子殿下恕罪。” 沈秋月一袭薄衫跪在那里,柔滑的衣衫越发衬托出身形的窈窕,朱由崧顿生怜爱之情,连忙扶起,道:“姑娘不必行此大礼,真折煞我了。” 宴乐歌舞时离得稍远,加之有他人陪坐,朱由崧看沈秋月看得不是十分细致,今日近在眼前,朱由崧细细端详,心中不由一阵狂喜:汉时飞燕怎样?南唐周后又如何?比得上眼前的沈秋月吗?只见沈秋月丽质天成,温柔有度,容貌和身姿无不动人心魄。朱由崧暗想,到底是京城,美人如云。今日真是不虚此行呀! 见朱由崧不错眼珠地傻傻地盯着自己,沈秋月不由羞红了脸,微微低下头道:“世子殿下,快请坐吧。”一边让座,一边为朱由崧斟茶。 看沈秋月低眉敛眼姗姗奉茶,朱由崧忽然有了一种想要和这女子真心爱恋的感觉。在福王府,朱由崧见惯了美女,却很少生出这种心动的感觉。洛京城破,朱由崧一夜之间一无所有之后,他越发后悔当初及时行乐得还不够,以至于留下了种种遗憾。老天爷让自己逃出了洛京,又给了自己重新来过的机会,朱由崧已经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用更多更好的美色来滋润以后的人生。 这,或许就是朱由崧的奇葩之处。 辛苦遭逢后,朱由崧常常回忆起曾经和自己朝夕相处的那些女子,她们中的很多人,或许已经在战乱中被劫掠,或许已经命赴黄泉,朱由崧常常默默自语,当初真该好好地怜惜她们才对。所以,当他今天面对号称“京城第一舞娘”的沈秋月时,心底涌出的,竟是一泓温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8章 跪了 “秋月姑娘,我知你在教坊司已经快十年了,恕我直言,有个问题我心里一直不解,不知姑娘可否明示?” “世子殿下请讲。” “姑娘色艺双绝,艳冠群芳,却长期落寞于教坊,难道姑娘就没有想过脱去乐籍?嫁个好人家?” 朱由崧的这句问话,再次触到了沈秋月心底的两处隐痛。一是情感。这么多年来,倾慕自己的达官贵人如过江之卿,而自己真正喜欢的只有萧笑昆一人,但萧笑昆如今已经纳了倪氏为妾,这段情缘正在走向无果而终。二是身份。教坊司乐籍沉重地压在沈秋月身上,让她总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沈秋月淡然一笑,道:“秋月的乐籍,是永远脱不去的。” “哦?”朱由崧惊讶道,“不过是一个教坊司的乐籍,为何脱不去?” “世子殿下有所不知,”沈秋月给朱由崧续了续茶,道,“数年前的一天,太后生日,宫里举办宴乐,秋月进宫歌舞。当时皇上也在座,一曲舞罢,皇上赞了一句‘此女子真教坊司翘楚也’。皇上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但这句话在教坊司官员们的眼里,却是金口玉言。 “此后,教坊司专门为秋月安排了这处宅院,让秋月享受着教坊司姐妹们中最好的待遇,但同时,秋月身上的乐籍也就永远脱不去了。因为有了皇上的这句金口玉言,谁还敢为秋月脱去乐籍呢?教坊司的官员们说,若脱去秋月的乐籍,除非皇上降旨。” 朱由崧哈哈笑道:“哎呀呀,想不到我皇兄随口一句赞语,竟然害了秋月姑娘。” 沈秋月听到这句话,吓得急忙跪倒在地:“世子殿下,可不敢说这个‘害’字。今日世子殿下问到这里,秋月不得不说。这么多年来,秋月心里从未怨过皇上。” 看沈秋月吓成这样,朱由崧顿生怜惜之情,他拉起沈秋月,道:“姑娘不要怕,即便你内心深处真的有些怨意,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朱由崧这句话,真的把沈秋月惊住了。沈秋月心道:这个世子殿下倒是善解人意,说出的话很是实在,不像一般的达官贵人只会花言巧语c虚情假意。 沈秋月的屋子里挂着一幅《美人戏蝶》图,朱由崧起身走到近前,一边欣赏画作,一边平静地说出了一句让沈秋月终生难忘的话:“秋月姑娘,我来帮你脱去乐籍。” 转过身来,看着满脸惊讶的沈秋月,朱由崧又补充道:“帮你脱去乐籍,对我来说,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我只需向皇兄随口一提即可,就像他当初随口赞你一样。当然了,这事儿要放在其他朝廷官员身上,他们是万万不敢的。” 沈秋月疑惑道:“世子殿下说的是真的?不是戏言?” 朱由崧态度坚定地道:“绝无戏言!” 沈秋月心存疑虑:“秋月不过教坊司一个普普通通的舞娘,世子殿下因何要帮我脱去乐籍?” 朱由崧似乎已经在等着沈秋月的这句问话,他走到沈秋月面前,非常郑重地撩起袍襟,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抬头道:“秋月姑娘,脱去乐籍之后,跟我走吧。” 一个即将承袭爵位的王爷,就这样给一个教坊司的舞娘跪下了。 其实,在有没有必要“跪”的问题上,朱由崧心里已经进行了多次预演。对于沈秋月来说,谁能帮她脱去乐籍,谁就应该是她此生最大的恩人。毕竟,身上套着乐籍,便似套着枷锁,没有地位,没有自由。我朱由崧帮她脱去乐籍,她一定会感恩不尽,也许根本不用跪,她就会痛痛快快地答应跟我离开京城。但是,万一沈秋月不答应呢?那时我再跪下?何如一开始就跪,还显现得本王心诚。 所以,奇葩朱由崧一点儿没犹豫,当时就跪了。 沈秋月倒退了几步,惊骇得双膝一软,也跪下了,十几年的委屈,顿时化作感动和感激的泪水。伏在地上,沈秋月抽泣道:“世子殿下,您是让秋月死么?秋月怎敢承受世子殿下如此大礼!” 看沈秋月梨花带雨,朱由崧没也动了感情:“秋月,现在跪在你面前的不是什么世子,也不是什么未来的福王,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朱由崧!自从那日国公府宴乐之后,我便再不能忘记你,我可能无法让你做我的王后,但我会像对待王后一样的对待你。” 朱由崧整整衣冠,仰面向天道:“我朱由崧对天发誓,我绝不会让沈秋月从此再受半点委屈。” 沈秋月心乱如麻,好似梦中,她缓缓抬起头,望着面前这个白白胖胖一脸真诚的世子,百感交集,喜忧参半。她从未想过,会有一个男人为自己而跪,而今天,真的有人为自己跪了,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位世子。 答应他?拒绝他? 答应了他,是福是祸? 拒绝了他,是祸是福? 朱由崧看出了沈秋月泪眸中的惊奇与疑虑,他微微笑道:“秋月,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沈秋月羞涩地点了点头,又迅速摇了摇头。 朱由崧扶起沈秋月,悄声道:“秋月,你不必马上回答我,三日,三日够吗?你考虑三日,三日后我再来听你的答复。” 朱由崧的这句话,又让沈秋月心中一动:若是别的有钱有势的王公贵族,一定会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好好考虑考虑。而朱由崧却没有这样说,他是以试探的方式问道,三日够吗?这说明,朱由崧是真心的。 单纯的沈秋月哪里知道,朱由崧心里还惦记着一个人,那就是柳儿。那日国公府宴乐,朱由崧已经从萧笑昆口中知道了柳儿和沈秋月住在一起,也知道了柳儿不是教坊司中的人,今天来到沈秋月的住处,虽然没有见到柳儿,但他心里一点也不焦灼。因为目前看来,沈秋月对自己还是很有好感的。朱由崧有种预感,两位美人都会归他所有。他隐隐觉得,自己会成功的。 “脊上飘”,是他江湖中的绰号。“金吾卫”,是崇祯皇帝赐给他的名字。 自从皇上把这个古时候的官职作为一个名字赐给他后,他就暗暗下定决心,此生只为崇祯皇帝活,只为崇祯皇帝死。 魏忠贤被诛杀后,厂卫渐渐失势,包括他在内的锦衣卫高手,大都被安排到了皇宫禁军中,直到有一天,皇上亲自召见了他。 他清楚地记得,皇上是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在御花园里的一个角亭里召见的他。 那天的月亮,特别的圆,特别的亮。御花园里的花,特别的香。 他知道崇祯皇帝一定会重用他。 因为早在朱由检还是信王时,他就与朱由检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而且,在一次郊外狩猎时,朱由检的坐骑受惊狂奔,眼看朱由检险要坠马,是他,策马疾驰,施展独门轻功,从马上跃起,飞身拉住了朱由检的马头。 朱由检登基成为崇祯皇帝后,他一如既往地默默地在锦衣卫里做事,从未向人提及自己和皇帝曾经有过的交情。就这样,倏忽过去了八年。八年间,崇祯皇帝从未召见他。他甚至以为,皇上已经彻底把他忘记了。 当崇祯出现在角亭里时,他心跳得异常厉害,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眼睛看着地上的青石,眼眶潮湿,似有热泪将要涌出,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崇祯的一句话,终于还是让他的热泪如泉水般奔涌了出来。 他清晰地记得,崇祯说道,孟昶,朕八年没有召见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很简单,朕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坐得住冷板凳。这八年,朕一直在关注着你,你没有让朕失望。你很不错,一直兢兢业业,在锦衣卫里尽职尽责,干的很好。 那一晚,崇祯像个兄长一样,与他唠了很多过往的事情,让他感动不已。末了,崇祯说,朕要交给你一项绝密差事,这项差事你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当他赌咒发誓向崇祯表白忠心后,崇祯说出的四个字让他险些坐在地上。 崇祯说,为了朕的江山社稷,朕要你:暗查百官。 那一晚,崇祯还御赐给他了一个名字“金吾卫”。 从那以后,白天,他是锦衣卫里的一名普通百户,夜里,却变身为飞檐走壁c神出鬼没的“脊上飘”。 所有大臣都不知道,在他们或光明磊落c或拉帮结派c或龌龊污秽的头顶上,会有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会有一双狡兔样竖起的耳朵在倾听着一切。 不错,孟昶就是在“听声”。 几年的时间里,靠着孟昶的“听声”,崇祯神不知鬼不觉地掌握了一些文官武将的罪证,先后有十几人或被削职为民,或被身首异处。 令人深感神奇的是,这些人的罪证均被查实,无一冤案。这让崇祯对孟昶更加信任。可怜大明的要员们,一直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竟然完全掌握在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手里。 而几天前的一次“听声”,却让孟昶十分纠结。 这一次的“听声”对象,是工部新晋都水清吏司主事萧笑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9章 听声 本来,萧笑昆并不在孟昶的“听声”对象中。 几年来,孟昶暗查听声的对象,大都是五品以上官员,而萧笑昆只是个六品官。但凡事都是无巧不成书,那天晚上,一身夜行衣的孟昶已经很是疲惫了,正要回家睡觉,当他疾步掠过步摇坊时,忽然想起了新近京城里人们茶余饭后热衷谈论的那个娶了娇娘升了官职的翩翩公子萧笑昆。临时起意,孟昶决定探看一下新入官场后的萧笑昆,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很快,孟昶摸到了萧笑昆与倪氏的住处,当他伏身房脊使出一招倒卷帘,悄悄用沾了唾液的手指点破窗户纸,聚目向内一探时,却失望了。 屋内烛影彤彤,触目处,是一张雕花木床,木床床顶及四周均有帷幔,根本看不到床上的男女,孟昶有些失望,正要悄悄离去,就在这时,孟昶听到了令他头发根骤然竖起c险些滚下屋脊的两个字:“万岁”。 万岁?孟昶浑身一激灵,难道皇上在此?不能啊! “万岁”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在柔声地叫着“万岁”。一个男人,在喃喃地轻呼着“娘子”。 孟昶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 几声“万岁”过后,屋内复归宁静。 半盏茶的光景后,床幔一动,一双白白嫩嫩的大腿伸了出来,继而是一个半掩纱衫的窈窕身子离了床沿,莲步轻移去取茶案上的香茶。孟昶知道,这一定是倪氏。接着,一个男人探出床幔,伸手递给女人一件衣服,呵护道:“娘子,小心天凉,快把衣服披上。” 孟昶看清了,这个男人是萧笑昆。 回到住处,孟昶在屋里来回转起了圈子。妄称“万岁”,大逆不道啊!这个萧笑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让倪氏称他为“万岁”,难道他想造反吗?萧笑昆,你已然犯下弥天大罪了。 对于孟昶来说,这一晚绝对是意外收获。但是,在要不要禀明崇祯的问题上,他却左右为难了。萧笑昆的父亲萧老尚书是大明朝开国以来少有的清官,这一点孟昶是非常敬重的。而且,这么多年来,萧笑昆的名声也还不错,算个正人君子。要不,就私下里提醒一下萧笑昆,让他以后注意?但是,那样一来,自己怎对得起皇上的一片信任?放过萧笑昆,不就等于放过了对皇上的大逆不道吗? 孟昶也知道,如果真的禀明了皇上,那么等待萧笑昆的,则很可能是人头落地,即便皇上心知他们是夫妻间的闺房戏言,牢狱之灾也是免不了的。萧笑昆哪,萧笑昆,你怎么能纵容妻妾对你以“万岁”相称呢?不行,这事儿一定得禀明皇上。 萧笑昆,孟昶对不起你了。 姜毅是从祁国舅口中得知萧笑昆已被押入刑部大牢的。 姜毅懵了,萧笑昆任职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这才几天呀,怎么就突然又犯下了“谋反”之罪?萧笑昆不过一介文弱书生,逍遥公子而已,他拿什么谋反哪? 及至听了祁国舅的简单描述,姜毅不由为萧笑昆暗暗叫屈。姜毅着急道:“国舅爷,这,这不过是他们夫妻间的闺房戏言么,皇上何必当真呢?” “戏言?”祁国舅眼眉倒竖,怒道,“床帏之内,男女裸呈,竟然把‘万岁’二字作为戏谑之言,亘古未闻,亘古未闻呀!笑昆可能会自认是夫妻戏言,但皇上不会这么看,这就是大逆不道,这就是意欲谋反。” 祁国舅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太气人了,这个萧笑昆,怎么会这样纵容妻妾?完了,完了,这下完了,谁都救不了他了。” 姜毅一听祁国舅封了口,情急之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切恳求道:“国舅爷,我知道萧公子平素与您交情最好,您不救他,他就真的完了。我相信,萧公子断无谋反之意,国舅爷,您不能放弃他呀,您快想想办法吧。” 祁国舅道:“姜毅呀,你不在朝廷为官,不知道朝廷的忌讳。若是犯了别的错,我还能想想办法,唯独这件事,断无解决的办法。我听说,皇上知道这件事后,大为震怒,下旨严办。你说,我现在还敢进言吗?” 姜毅心如火烧,道:“国舅爷,难道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吗?” 祁国舅道:“梁国公与笑昆是连襟,现在,就看皇上会不会给梁国公一个面子了。皇上本就多疑,这次,怕是梁国公也不敢言声儿了。” 数月时间,萧笑昆成了京城的热门人物。 街头巷尾的人们,先是谈论他娶了京城步摇坊最漂亮的女人,得到了平常百姓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财富,搭上了梁国公这个崇祯皇帝眼中的红人做连襟。 啧啧羡叹的热乎劲儿还没过,突然就传来了萧笑昆被投入刑部大牢的消息。真的是刚刚一步登天,转眼间又一头栽到了泥坑中。这种大起大落,越发激起了人们的好奇心,特别是那些认识萧笑昆的人,更是起劲地搜寻者萧笑昆犯事的每一个细节。 可怜的人们啊,他们似乎更愿意看到身边熟识的人倒霉。 姜毅很快得到了准确的消息:梁国公遭到了皇上的严厉斥责,斥责他疏于对萧笑昆的督管;倪氏也被投入了刑部大牢,倪氏的姐姐二夫人尽管在梁国公面前哭哭啼啼,但梁国公也只能无奈地唉声叹气;消息传到了萧家老宅,老夫人一病不起,夫人郑氏本来已经被娘家人接回养胎,闻听噩耗,郑氏不顾家人的阻拦,挺着已经显形的肚子,坚持回到了老宅。 姜毅赶到萧家老宅时,郑氏正坐在花厅里嘤嘤啜泣。面对神情憔悴的郑氏,束手无策的姜毅也只能默默无言。 丫鬟春红恨恨地道:“我早就说这个倪氏不是个好东西,怎么样?从我的话上来了吧!自从主家纳了倪氏为妾,咱们萧家就一天不如一天,现在又连累公子进了大狱,要我看,这个倪氏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她是故意要害主家。” 姜毅道:“春红,你少说两句吧。依我看,倪氏也不一定就真的是要害萧公子,她不也被投入了大牢吗。” 春红抢白道:“到现在你还护着她,她就是个狐狸精c丧门星!” 姜毅道:“也是笑昆兄大意了,他没想到会隔墙有耳。” 郑氏抬起头道:“笑昆这不是大意,而是犯了大忌了。虽说爹爹曾经官至工部尚书,但他老人家已经去世多年,笑昆进入仕途后,没有人指点他,才铸成如此大错。” 春红埋怨道:“做什么劳什子官啊,还不如当个普通老百姓呢。” 姜毅感叹道:“都说官场凶险,今日才知,确实如此啊。” 郑氏对姜毅道:“兄弟,嫂嫂我现在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我知你素来遇事有些主意,你看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姜毅想了想,觉得有必要把问题的严重性向郑氏说明,好让她早早的心里有个准备,以免真的祸事临头时,悲伤过度,影响肚子里的孩子。遂道:“嫂嫂,姜毅认为,笑昆兄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听说皇上震怒,梁国公一句话都没敢说。不过,要想救笑昆兄不死,还得指望梁国公。还有一位可指望的,就是祁国舅。 “皇上正在气头上,梁国公不敢说话,也可以理解。我看,梁国公那里,还得嫂嫂亲自去求求二夫人。祁国舅那里,容姜毅找个机会再进进言。祁国舅最疼他的妹妹祁七妹,祁七妹一直拿笑昆兄当哥哥看,我再求求祁七妹,让她帮着求求祁国舅。” 郑氏擦了擦眼泪道:“只能如此了。春红,吩咐家丁备轿,我这就去见二夫人。” 姜毅找到祁七妹,刚要张嘴,祁七妹小手一摆道:“快别学说那些话了,我都知道了,我也找过哥哥了,哥哥说,他比我还急呢,但这事又急不得,得慢慢来,从长计议。” 姜毅小声问道:“七小姐,我问个不该问的问题,萧公子会不会被砍头呀?” 祁七妹皱起了眉头:“我听哥哥话中的意思,难说呀。这要看萧公子的造化了,如果运气好,或许能免除一死。” 姜毅踌躇道:“七小姐,萧公子被关进大牢已经好几天了,你看,咱们能不能去看看他呀。” 祁七妹眼睛一亮:“英雄所见略同,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祁七妹是个不受闺阁约束的小魔女,又有姐姐祁贵妃罩着,所以京城各衙门口的差官好多都认识她,即便不认识的,也知道七小姐的大名。 听说她要见萧笑昆,刑部大牢管事的也没拦着。萧笑昆从一进大牢那天起,就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现在就等着皇上发落了,没啥可保密的,见就见呗。 祁七妹前面走着,姜毅提着个食盒跟在后面,二人小心地走进了大牢。过了几道门,气氛变得越来越凝重,祁七妹脚步开始变得迟疑,渐渐地落在了姜毅身后,时不时地还暗暗拽着姜毅的衣襟。牢头暗笑,这小姑娘,到底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哪见过这个场面哪,胆怯了不是? 还不错,萧笑昆没有像姜毅想象的那样披枷带锁,他关在一个单独的牢房里,祁七妹的到来,让萧笑昆很是惊讶,牢房里的酸臭味让祁七妹不禁皱起了小鼻子,萧笑昆咧了咧嘴道:“七妹,你怎么来了?” 姜毅道:“笑昆兄,还多亏了七小姐来呢,她要不跟着,人家肯定不让我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0章 求助 萧笑昆瘦了很多,原本润白饱满的脸颊变得暗黑塌陷,双目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有些发呆发滞。 祁七妹终于忍不住了,鼻翼翕动了几下,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笑昆哥,本来好好的,你怎么犯了这么大的错呢?” 萧笑昆尴尬地苦笑了一下:“唉都是我的错。”说完这句话,萧笑昆低下了头,似乎自己已无话可说。 姜毅不知道该对萧笑昆说些什么,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是看着祁七妹把食盒里的饭菜一样一样地摆放在小方桌上。 姜毅给萧笑昆倒上了一杯酒,把一双筷子摆在了萧笑昆面前:“笑昆兄,来之前,我去老宅见过了嫂夫人。” 萧笑昆抬起头,眼睛里掠过一丝愧疚:“她从娘家回来了么?我知道,她一直在生我的气。” “嫂夫人心里一直惦记着你,我看她眼睛都哭肿了,她还亲自去找了梁国公二夫人。” 萧笑昆摇了摇头,道:“没用的,我知道自己犯的是死罪。这几天我也想好了,我这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我父亲临终前曾一再嘱咐我要远离官场,可是我最终还是没能禁得住官场的诱惑,自己把自己送上了死路。我死不足惜,只求倪氏不死。” 姜毅道:“笑昆兄,你心里就一点也不怨恨倪氏吗?” 萧笑昆道:“我不恨,倪氏嫁给我时,我什么都不是,她如果贪慕权势,就不会选择我了。” 祁七妹在一旁忍不住了:“笑昆哥,那你说,为什么倪氏不愿意进你们萧家老宅呢?” “这个么,我觉得,这完全是倪氏的生活习惯使然,她习惯了自己的居处,而且,她那里确实非常的舒适。这也是我为什么较少回萧家老宅的原因。”萧笑昆叹了口气,“报应啊,都是报应。我先是贪图舒适,疏远了原配郑氏,没有日日侍奉老娘,后来又贪慕富贵,做起了什么官儿来唉,该当有此报应。” “笑昆兄,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想,如果你真的死了,老娘亲,夫人郑氏,她们该有多难过?还有你那没出生的孩儿怎能没有父亲?” 祁七妹道:“笑昆哥,你放心吧,我去宫里找我姐姐祁贵妃,让她在皇上面前多说些好话,求皇上赦免你。” 萧笑昆无奈地笑了笑:“多谢七妹,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要去找祁贵妃,万一皇上生气,会责怪祁贵妃的,那样的话,对祁贵妃不利。”萧笑昆看了看姜毅,“至于我的事,你们不用再想办法了” 从萧笑昆的牢房里出来,祁七妹c姜毅走出没几步,忽听身后牢门一响,萧笑昆叫道:“七妹” 祁七妹停住脚步,就听萧笑昆道:“七妹,如果有可能,你替我看看倪氏,好不好?” 祁七妹没说话,一跺脚,头都没回地径直走了,姜毅回头看了一眼孤零零c凄惨惨的萧笑昆,心中一阵难过,本就不爱言语的他,再也找不出什么能够安慰萧笑昆的话。无奈,只好随着祁七妹走出了刑部大牢。 从刑部大牢幽黑压抑的空间里出来,被外面的太阳一照,姜毅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对呀,自己怎么就没想到他呢,他一定能救出萧笑昆。对,就去找他——朱由崧。 大明朝分藩各地的王爷在京城都有自己的住所,虽然他们有的半辈子也不见得回一次京城,但这些住所还都得预备着,崇祯即位后曾一度想关闭这些住所,节省些开支,但有的大臣进言说,这些住所还是留着的好,京城里有王爷们落脚的地方,他们会感念皇上的。崇祯想了想也是,要想笼络藩王,就得在细微处着眼。 崇祯已经下了旨意,让朱由崧承继福王之位。这些日子,王公大臣们纷纷上门祝贺,每日里肉山酒海,让朱由崧又胖了许多。 姜毅好话说尽,门官就是不让他进,把他急得简直要吐血。正要伸手往怀里摸索银两,门官笑了:“这位兄弟,不让你进不是钱的事儿,是这会儿子王爷还没睡醒呢。” 姜毅抬头看了看天,靠,都日上三竿了,还没起来? “要不,您还是后半晌再来吧。”门官劝道。 姜毅又强调道:“世子殿下真的认识我,我没有说谎,您只要说有个叫姜毅的求见,世子殿下就知道了。” 门官面无表情,依旧摇了摇头。 看门官态度坚决,姜毅只好折身回返。刚走出不多远,忽听身后一个婆子的声音道:“轿子预备好了吗?姑娘要回去了。”又听门官的声音道:“早预备好了,请姑娘上轿吧。” 姜毅回头一看,只见两个轿夫抬着一乘软轿已经等在了大门外,一个妙龄女子在婆子丫鬟的簇拥下,正从门里出来走下台阶。哟,这不是沈秋月吗? 姜毅下意识地脱口叫道:“秋月姐!秋月姐!” 沈秋月抬头一看,是姜毅。不知何故,沈秋月突然红了脸,略带羞意地问道:“哦,是姜毅兄弟呀,你怎么在这儿?” 姜毅心里疑惑,沈秋月怎么从世子府邸出来了?口中回道:“我来求见世子殿下,刚才门官说世子殿下还没起床呢。” 沈秋月回身对门官道:“这位姜毅兄弟是祁国舅府上的,曾经去洛京给世子殿下送过书信,殿下认识的,殿下已经起来了,让他进去吧。” 门官赶紧对姜毅赔笑道:“哎哟,您看看,怎么不早告诉我您是国舅爷府上的呀?多不好意思呀,都怪我,就是世子殿下没起来,我也应该先把您让进去不是?” 姜毅还想再问沈秋月几句话,但当着这么多下人,也不好开口,只好看着沈秋月上了轿子。 看是姜毅来了,朱由崧很高兴,现在的朱由崧,已经与逃出洛京时判若两人了,满面红光,喜气洋洋。 姜毅深施一礼,道:“世子殿下一向可好?” “好,好,”朱由崧笑道,“皇上已经正式下了旨意,让我承继福王之位。以后,你可以直接叫我福王了。” 闻听此言,姜毅急忙跪倒在地,给朱由崧叩头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快起来吧,”朱由崧责怪道,“姜毅呀,你回京以后怎么一直没来看我呀?” 姜毅惭愧地笑道:“王爷,您知道,我姜毅不过一个小小的下人,怎好意思随便来打扰您呢。” “哎,这是哪里话呀?”朱由崧埋怨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可是从未把你当下人看哪。你突然来找我,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姜毅道:“敢问王爷,您可知京城有位名叫萧笑昆的公子?” “呵呵!”朱由崧笑了,“看来这个萧笑昆挺有人缘啊,这刚刚走了一位为他求情的人,你又来了。” 姜毅一愣:“刚刚?刚才有人为萧公子求情吗?” “是啊,沈秋月沈姑娘呀。你应该认识她吧?她可是京城第一舞娘哦!” “认识,我刚才进府时,正好见到沈姑娘了。”姜毅心道:原来沈姑娘是来给萧公子求情的。 “我认识这个萧笑昆。梁国公请我赴过一次宴,那天,萧笑昆也在坐,而且,听说为了办好那次宴乐,萧笑昆跑前跑后没少张罗。”朱由崧眉头一皱,“我看萧笑昆谈吐不俗,待人接物很是彬彬有礼,怎么竟然做出了这么没有纲常礼数的事儿呢?说严重点,就是图谋造反哪!” 见朱由崧这么一说,姜毅登时有些紧张,不敢再往下说了,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话茬。 朱由崧看出了姜毅的紧张和不安,笑道:“姜毅呀,我倒是越来越欣赏你了,别看你出身寒门,身无功名,但你为人很是仗义!在洛京,你舍命救我。现在到了京城,你又千方百计搭救萧笑昆。做人就该这样!” 姜毅道:“洛京之事,是王爷福大命大,王爷乃是贵人,大难之后,必有后福啊!至于萧公子之事么,姜毅人微言轻,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惭愧得很!” 朱由崧道:“依你的意思,是想让萧笑昆不死了?” 姜毅忙道:“王爷,恕我直言,萧笑昆之罪,实是不赦之罪,理应处罚。但萧公子为人一向至诚,口碑极好。如果说他想谋反,那是绝不可能的。”姜毅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倪氏呼他万岁,应该是闺房之中的夫妻相戏,就如汉朝的张敞画眉,定是他们一时忘乎所以了。” “哈哈哈!”朱由崧大笑道,“姜毅呀,你可真会为萧笑昆开脱呀,好个忘乎所以!” 朱由崧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接着说道:“其实么,萧笑昆之案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梁国公也向我念叨过了,让我向皇上求求情。我看这事儿先放几天吧,等皇上消消气,我去和他好好说说。让萧笑昆免于一死,还是有可能的。” 姜毅喜道:“如此最好,我替萧公子谢谢王爷了。” “先别谢,”朱由崧道,“这事儿能不能成,还很难说,看萧笑昆的造化吧。” 姜毅道:“即便不成,也是该谢谢王爷的。” 朱由崧赞许地看了看姜毅,道:“姜毅,再过些日子,我就要回洛京了,虽然我不愿面对洛京,但那里毕竟是福王的封地,而且,闯贼已经撤走了,我必须回去。不知道咱们下一次见面,要到什么时候了。你要是愿意,可以随我去洛京,我可以给你个官儿当当。” 姜毅一揖到地,谢道:“王爷栽培,姜毅感激涕零。承蒙祁国舅垂怜,姜毅现在在祁府做事时间还不长,姜毅还未能报答祁国舅的知遇之恩,我想,先在祁府踏踏实实地做下去。将来有了机会,我一定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嗯,知恩图报,有情有义,不错!我相信你将来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来。”朱由崧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喜不自禁地道,“姜毅,你应该恭喜我才对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1章 不带这么虐的 姜毅心想,我刚才不是已经恭喜你承继福王之位了吗?怎么还要我恭喜呢? 看着姜毅发愣的模样,朱由崧笑了:“我不仅承继了福王之位,而且还新纳了两位王妃,不该恭喜我么?” 姜毅知道,朱由崧的妻妾在洛京城破后,死的死,丢的丢,朱由崧又是追求渔色的人,如今正儿八经地当了王爷,新纳两位王妃,也是很正常的事,不由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啊,确实值得恭喜,王爷新纳了王妃,那么,什么时候举行大婚典礼呀?” 朱由崧道:“承继福王的典礼和新纳王妃的典礼,都准备回到洛京再办。你要是随我去洛京,就可以亲眼目睹了。” 姜毅笑道:“姜毅虽然不能随王爷同去洛京,但我在心里也会祝福王爷的。” 朱由崧喜形于色道:“姜毅,你怎么不问问我新纳的王妃是谁呀?” 姜毅道:“能够成为王爷的王妃,一定是倾国倾城之美人了。” 啪!朱由崧抚掌大笑道:“哈哈,说得好!说得妙呀!姜毅,你怎么这么会说,我这两位王妃还真就是倾国倾城之美人。也是我与她们有缘呀,这对姐妹花似乎为了我一直等在京城似的。要不是洛京城破,我就不会来到京城,也就不会见到她们了。” 姜毅笑问道:“不知王爷新纳的两位王妃都是谁家的千金小姐呢?” “哦!呵呵。”福王摇摇头道,“她俩都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可在我的心里,她们比千金还重。京城第一舞娘,不是胜过无数千金小姐吗?” 啊?姜毅心中一震,京城第一舞娘?京城第一舞娘不就是沈秋月吗?难道沈秋月要做朱由崧的王妃?哦,我说刚才怎么看见沈秋月从府邸里出来,见到我时脸色绯红呢! “是沈秋月沈姑娘?”姜毅问道。 “对呀,就是你刚才见到的沈秋月。” 姜毅心中一紧,沈秋月做了朱由崧的王妃,那寄居在她那里的柳儿怎么办呢?刚刚朱由崧说到“姐妹花”三个字,难道?姜毅的头“嗡”地一下大了,顿觉心里发空,脚底发软,他不敢想下去了。 就听朱由崧接着说道:“还有柳儿小妹妹,也要做我的王妃了,你一定没见过柳儿吧?身软如绵,貌美如花,真真是飞燕重生啊!” 啊?!姜毅感觉自己的心猛地被人戳了一下,痛得让人撕心裂肺。 柳儿要做福王的王妃了,这是真的吗?自己在洛京拼死救出的这个朱由崧,马上要夺走与自己有过婚约的柳儿了?这怎么可能? 老天!不会这么虐我吧? “姜毅,你怎么了?”看姜毅面色惨白,神情有些呆滞,朱由崧有些奇怪。 姜毅赶紧调整自己的状态,尴尬地笑了笑:“哦,我是为王爷高兴,想到王爷历尽劫波,如今苦尽甘来,实是让人心绪难平啊!” “是啊,所以说嘛,做人当珍惜当下,及时行乐。这也是我这几个月悟出来的道理。” 姜毅心想,柳儿要做福王的王妃了,而且是和沈秋月同时成为福王的王妃,沈秋月一定了解这里面的内情,刚才她见到自己时神情不太自然,说明她心中有事,看她急急走了,想来是她不愿意告诉自己。姜毅,你是不是应该去问问沈秋月呢? 此时的姜毅,已经无心再在朱由崧这里坐下去了。他心中暗自苦笑:姜毅呀,姜毅,当初在洛京,你还想方设法拼死营救面前的这个死胖子,但转眼间,他却要掠走原本属于你的柳儿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回到自己的住处,姜毅浑身散了架一样地摊在床上,脑子里全是柳儿的身影。自从上次把柳儿送到沈秋月那里后,姜毅便一直没有再见过柳儿,也没有得到过关于柳儿的任何消息,但他心里一直挂念着柳儿。 今天,终于得到了关于柳儿的消息,想不到,却是这样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柳儿要做王妃了!这对于柳儿来说,可能是个不错的归宿,而对于自己,却是十二万分的悲催。 姜毅又一次意识到,一个无功名c无靠山c无钱财,甚至连秀才都不是的半拉子读书人,是什么都不会得到的。即便你走进了桃花林中,每一朵娇艳的桃花却都与你无关,你注定只是一个匆匆过客。 “你就这样甘心做人下人吗?不,你得争取做人上人。”一个声音,在姜毅的心底呼喊着。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改变自己的命运。 “你一定没见过柳儿吧?”姜毅想起朱由崧的这句问话,看来,沈秋月没有将自己与柳儿有过婚约的事告诉朱由崧,也好,就让婚约一事彻底消失吧,这样一来,对柳儿是再好不过了,柳儿以后可以毫无芥蒂地做她的王妃了。王妃二字,意味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喜欢柳儿,就在心底默默地祝福她吧。 “姜毅,柳儿,你俩之间,再没有半点瓜葛了。”姜毅痛苦地对自己说道。 从柜子里拿出一坛酒,就着半个咸菜,姜毅啃一口咸菜,喝一口酒,叹一声气 半坛酒下肚,头有些胀痛,姜毅爬到床上,扯过被子盖住了头。 迷迷瞪瞪地,姜毅感觉屋里有人在走动,鼻翼间有淡淡的香气沁入。 睁开眼皮,朦朦胧胧地,一个俏丽的身影在眼前晃动。 谁?谁在我的屋里? “毅哥哥,你怎么喝起酒来了?院门c屋门你都没关,这要是来了盗贼,还不把你的东西都给偷走喽?” 是小茹!姜毅揉揉眼,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小茹,你啥时候来的?” “你怎么了?我来了好一会儿了,你一点也没察觉到。”小茹嗔怪道。 姜毅摸了摸头:“我喝了点酒,有点高了。” “你不是不善饮酒吗?好好的,喝什么酒呀?” 姜毅没有回答,他也无法回答。 辛小茹罥眉微蹙,道:“萧大哥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了,我已经去求了祁国舅,今天还专门去找了福王,但都没有得到准确的答复。接下来,要看笑昆兄的运气了。” “也不知萧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哦,我去刑部大牢见过笑昆兄了,还好,他皮肉无碍,没有受苦。” “怎么?你去刑部大牢了?怎么没叫上我?” “那种地方,你还是别去的好。我是让祁七妹带我去的,要我自己去,人家肯定不让进。” “前几天,教坊司脱去了秋月姐的乐籍。我听说,秋月姐要嫁给福王做王妃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去福王那里时,福王亲自印证了此事。” “唉!秋月姐本来是钟情萧大哥的,萧大哥纳了倪氏为妾后,秋月姐心绪很是低落,渐渐的,也就不再对萧大哥抱什么希望了。想不到,有情人竟然难成眷属!” 姜毅坐起身道:“小茹,你可千万不要对人说起秋月姐曾经钟情笑昆兄的事,这要是让福王知道了,对秋月姐可是十分的不利呀!” “这个我自然知道。毅哥哥,你说,秋月姐做了王妃,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说呢?”姜毅忽然很想听听辛小茹的看法。 “要我说呀,如果那个福王真的喜欢秋月姐,那对秋月姐来说,就是好事。但是,那些王爷贵胄们,哪个不是妻妾成群的?如果福王将来移情别恋,甚或福王的妻妾里面掺杂了争宠使坏的女人,那对秋月姐就不是好事。秋月姐这是在拿自己下赌注啊。” 辛小茹起身为姜毅倒了盏茶,递到姜毅手里,“不过,秋月姐藉此脱了乐籍,再不用看那些当官们的脸色了,倒也是一件让人出了口气的好事。” 姜毅黯然道:“小茹,如果福王要你做他王妃,你愿意吗?” “你什么脑袋呀?怎么尽想这些歪七歪八的问题?”辛小茹嘴上这么说,却天真地回忆道,“那日国公府宴乐,我和爷爷也去了,我见到福王了,那个福王么,白白胖胖的,”辛小茹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喜欢的” 姜毅追问道:“那你心里喜欢什么样的?” “喜欢”辛小茹发觉自己上了姜毅的当,俏脸倏地红了,撅起红嘟嘟的小嘴道,“我不告诉你。” 辛小茹挽起衣袖,露出了两条白生生c粉嫩嫩的玉臂:“好了,我今天不能白来。把你的脏衣服都找出来,我帮你洗洗。” “别洗了,天还冷,小心水凉。” “要不,你去烧点热水吧。再不帮你洗洗,你这屋里都快有怪味了。” 热水很快烧好了,姜毅刚把木盆里的水温调好,辛小茹便把姜毅的脏衣服一股脑地浸入水中。 看辛小茹麻利地在屋里浆洗衣服,像个小媳妇一样,姜毅心里不禁漫上丝丝甜蜜。 洗着,洗着,辛小茹忽然啪嗒啪嗒地落下了眼泪。姜毅慌道:“小茹,你怎么了?” “秋月姐姐是我最好的姐妹,眨眼间却要走了,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她。萧大哥人那么好,却又进了大狱,能否活下来都是未知。你说,这一段日子里,怎么发生了这么多让人不高兴的事呢?” “秋月姐做了王妃,你应该为她高兴才是。也不要把王府想得都那么肮脏,说不定秋月姐这次真的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姜毅道。 “你呀,就爱把事情往好里想。来,帮我拧拧衣服。” 姜毅握住衣服的一端,辛小茹握住另一端,二人分别朝相反的方向使劲,衣服里浸满的水哗哗地淌下来,姜毅劲儿大,差点拧了辛小茹一个趔趄。辛小茹笑着叫道:“劲儿别太猛了,要使匀。” “哎哟哟,瞧这一对儿小璧人,真像过家家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嫣红站在了门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2章 骑虎难下 辛小茹脸一红:“嫣红姐,你啥时候来的?” 嫣红笑道:“我看见小哥这里烟囱冒烟,知道他一定在家,所以过来看看。” 嫣红围着姜毅c辛小茹转了一圈,拍手道:“哎呀呀,我怎么就没注意到呢?看你俩郎才女貌,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要不,我来当个媒人如何?” 辛小茹扔了衣服,捂着耳朵道:“嫣红姐,你在说什么呀?” 辛小茹一脱手,姜毅反倒来了个趔趄,他急忙揽住衣服,站稳了脚跟。看着辛小茹娇俏的模样,不禁会心地笑了。 见惯风月的嫣红指点着姜毅c辛小茹道:“你们俩呀,瞒不过我的眼睛。说吧,需不需要我来做这个媒人。” 辛小茹扭过身子,一拉嫣红的衣袖,道:“嫣红姐,你再说,我就走了。” 嫣红故意不依不饶:“哎呀,都大姑娘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可害羞的?” 姜毅知道辛小茹脸皮薄,怕她不自在,忙岔开话头道:“嫣红姐,我有些日子没看见你了。你一直在吴府吗?” 嫣红道:“是,我一直在吴府陪伴陈圆圆,偶尔,回来取些衣物。” 姜毅道:“陈圆圆在吴府里过得好吗?我还是去洛京前见过她一次,后来就一直没再见面了。” 嫣红道:“吴三桂将军娶了圆圆姑娘后,他们非常相爱,即便吴将军回了边关,也是常常以书信互寄衷情。我看圆圆姑娘挺满足的,就是两人相隔两地,每天都要承受相思之苦。” 嫣红接着道:“哦,对了,吴襄大人说哪天得闲了,要请你过府小酌几杯呢。你在洛京搭救吴家壮,吴襄大人这是要答谢你呢。” 姜毅道:“区区小事,不值一提。这几日怎么没见吴家壮去国舅府啊?” 嫣红道:“从洛京回来后,吴家壮就常常闷闷不乐,吴大人问他咋回事,他说自己当时没能逃出洛京,就是因为武功差了些,非要好好回回炉不可。吴大人看他有心劲,就给他找个了军营教头,吴家壮每日里总去军营练习枪棒呢。” 姜毅想到自己也曾托辛老伯给找个会武功的师傅,但自己杂事一多一直没能跟进,不禁心下惭愧。 晾好衣服,看日头已经西斜,辛小茹道:“天色有些晚了,我该回去了。” “怎么?我刚来你就要走,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搅了你们的谈兴了。”嫣红笑道。 “不是的,嫣红姐,是真的有些晚了,回去迟了,爷爷又该不高兴了。”辛小茹冲姜毅一努嘴,“毅哥哥,这个你是知道的呀。” “是,是,回去晚了,辛老伯会不放心的。” 辛小茹向嫣红道了个万福,转身出了屋门。 姜毅直愣愣地站着,没好意思动。嫣红一推姜毅道:“还傻站着,还不快送送小茹。” 姜毅送辛小茹走到胡同口,在金灿灿的斜阳照耀下,辛小茹裙裾飘飘,宛如仙子一般,姜毅不禁看得有些呆了,联想到即将远赴洛京的柳儿,姜毅心中暗想,不知道小茹将来的命运又会如何?伤感之下,眼眶不由湿了。 辛小茹温柔地看着姜毅,轻声道:“毅哥哥,你怎么了?” 姜毅眨了眨眼,把复杂的心绪往下压了压,微微一笑,道:“没什么,走,我送你一段。” 两个人就这样走着,彼此话都很少。 沈秋月感觉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福王朱由崧的上门示爱,让久在教坊身份卑微的沈秋月感动不已。那样一个身份尊贵的王爷,为了所爱的女人,竟肯屈膝下跪,这是让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沈秋月也知道,这其中有朱由崧好色的成分,但是哪个男人又不好色呢?朱由崧这一跪,让沈秋月身为乐籍的满腹心酸,顿时化为了乌有,也彻底征服了她的芳心。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沈秋月惊愕不已。 朱由崧明确表示,他同时还要纳柳儿为妃。他说,他既喜欢沈秋月的妙舞,也不舍柳儿的软功,他要仿效舜帝,左拥娥皇,右揽女英。 沈秋月沉默了。她知道,作为一个王爷,不可能只有一位王妃,即便自己被朱由崧纳为王妃,也不可能是正室,因为自己出身教坊,朱由崧怎么可能让一个出身教坊的女子做他的正室呢? 一个王爷,拥有多位王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要纳柳儿,并不为过。可是,柳儿是萧笑昆以提亲名义从杂技班子带来暂住在这里的,她的去向应该由萧笑昆决定啊,而且,柳儿还一心想嫁给姜毅呢。现在,朱由崧提出还要纳柳儿,这可怎么办呢? 沈秋月心想,萧笑昆已然入狱,自身都难保,柳儿的去留他已无暇顾及了。自己与柳儿已是情同姐妹,如果自己去了洛京,把柳儿丢在京城,还真让人不放心。 践诺那纸婚约,让柳儿嫁给姜毅?姜毅只是祁府一个下人,地位卑微,说不定哪天柳儿被哪个达官贵人看中了,还会被人抢走,凭姜毅的地位和能力,他根本保护不了柳儿。那样的话,还不如给朱由崧做王妃呢。 朱由崧知道柳儿是萧笑昆带入京城的,但他并不知道柳儿与姜毅的那纸婚约,看来,当务之急是要说服柳儿,把婚约之事烂在肚子里,答应朱由崧。 主意已定,沈秋月心绪复杂地来见柳儿。 柳儿越发出挑了,模样标致,身材婀娜,性子也不似来时那么拘谨了。见沈秋月进屋,柳儿忙给姐姐问安。沈秋月默默坐下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柳儿心生疑惑:“姐姐,你今儿是怎么了?是不是有话要说呀?” 沈秋月道:“妹妹,你来到京城多久了?” 柳儿眨巴着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认真地想了想,道:“差不多快小一年了吧。” “日子过得真快!”沈秋月起身,伸出纤手,托起柳儿的俏脸,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柳儿精致绝妙的五官,感慨道,“一年前的小黄毛丫头,如今已经脱胎换骨,成了不折不扣的美人儿了。” 柳儿握住沈秋月的手,羞涩地道:“都是姐姐调教得好,要不然,柳儿还是一个街头卖艺的野丫头。” “是啊,珍珠埋土,终归是与土石无异,还得细细擦拭,才能现出耀眼的光芒。”沈秋月拉起柳儿温软的双手,眼睛一红,扑簌簌流下了眼泪。 柳儿一下慌了,怯怯地道:“姐姐,是不是柳儿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沈秋月轻叹一声:“有一件事,姐姐私下当家,为你做了主,不知妹妹会不会怪我。”沈秋月本想渐入话题,向柳儿慢慢渗透,再细细商量,可话到嘴边,她又改了主意,干脆来了个先入为主。 “不管什么事,姐姐做主便是了。姐姐为柳儿的事流泪,让柳儿好不安啊!”柳儿道。 “上次我们同去梁国公府上演艺,你还记得吧?” “记得呀,那是柳儿到京城后的第一次表演,我以前都是在街头巷尾卖艺,还从未在那么好的地方表演过呢。萧公子编排的也好,我觉得自己都快成仙女了!” “你知道那次酒席宴上最尊贵的客人是谁吗?” “我听梁国公府上的下人们嘀咕,说是福王世子。” “不错,就是福王世子,不过,今天他已经承继父位,成为正式的福王了。” “可是那个福王与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柳儿不解地问道。 “那天的福王世子,确实与咱们姐妹没有一点关系。可是,今天的福王,却与咱们有了莫大的关系。” 柳儿不解地看着沈秋月道:“姐姐,我怎么不懂你在说什么呀?” 沈秋月盯着柳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柳儿,你我姐妹就要成为福王的王妃了。” “什么什么?王妃?什么王妃”柳儿有些糊涂了。 “王妃,就是王爷的妻妾。”沈秋月解释道,“福王看中了你我姐妹,他要娶我们做他的王妃。” “啊?”柳儿大张檀口,黛眉紧蹙,着急地问道,“姐姐,你知道的呀,我是订过婚约的人,怎么能” “婚约?”沈秋月呵呵一笑,道,“姐姐小时候也曾有过婚约,不过,早就成了废纸了。柳儿,你还真拿那纸婚约当圣旨啦?从今天起,你再不要提那个婚约了。如果你再提的话,有人会因你而死的。” “”柳儿一听这话,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丝帕。 “那纸婚约牵扯到萧笑昆c姜毅和你。萧大哥犯案已然入狱,这你是知道的,我正在恳求福王搭救他。姜毅现在只是祁国舅府里的一个家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你呢,一个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的孤零零的小女子。福王是多大的人物,你知道吗?” 看着懵懂摇头,像只惊慌的小白兔的柳儿,沈秋月继续道:“福王,是当今皇上的同宗兄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别说我们这些小人物了,就是朝廷里的大臣,在他的眼里也是如同草芥。福王已经看中你我,要娶我们做他的王妃,这个时候,如果让他知道你和姜毅定过婚约,姜毅,还有萧笑昆,都会死的。” “啊?!”柳儿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里急出了泪水,嗫嚅道,“可是,可是我与姜毅婚约在先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3章 凄凉 沈秋月摇了摇头,道:“柳儿啊,你太天真了。在京城,很多事不像乡下那么简单,表面上锦绣繁华,私底下杀机重重,什么可怕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如果你真的喜欢你的姜毅哥哥,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就把婚约之事烂在肚子里吧,权当没有这回事一样。 “福王是个不错的王爷,他并不因为我们姐妹出身低下就看轻咱们,他是真心实意要纳咱们为妃。你知道,能够给福王做王妃,那是多少女孩子做梦都梦不到的美事呀?” 沈秋月搂住柳儿纤秀的身子,推心置腹地说道:“再说了,你与姜毅不过在沧州只有一次小小的接触,萧公子做媒立下了一纸婚约,你就把他挂在心里了。小姑娘家情窦初开,难免对不错的男子一见钟情,这也是人之常情。 “我并不是说姜毅不好,但姜毅身份低微,即便你们成了亲,也难以过上舒心的日子。姜毅曾经对我说过,如果他老是现在这个样子,他宁可不娶你,你从小颠沛流离,他不想让你再过苦日子。听姐姐的话,彻彻底底地忘掉姜毅吧。事已至此,你忘掉姜毅,真的是为他好。” 柳儿美眸含泪,拉住沈秋月道:“姐姐,照你这么说,我和姜毅哥哥的事,就这么结束了?” 沈秋月拭去柳儿粉颊上的泪珠儿,坚定地道:“对,结束了,彻底结束了。从现在起,你和姐姐,就同为福王的王妃了。放心吧,只要姐姐有一口气在,就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沈秋月心底暗道:沈秋月呀沈秋月,你这是彻彻底底地拆散了一对小鸳鸯了。老天爷呀老天爷,你该不会怪罪我吧。我是真的不想失去做王妃的机会,凭什么别的女人都能嫁个可心的男人,我就不能呢?我不想在福王纳我为妃之前,对我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柳儿啊柳儿,原谅姐姐的狠心吧,姐姐也是为了你好,今天的你,可能会怨恨姐姐,但将来的你,一定会感激姐姐的。 自妹妹被投入刑部大牢后,梁国公二夫人便成了梨花带雨的泪人,每日里缠着梁国公哭哭啼啼,弄得梁国公心烦意乱,连二夫人的香闺都不想进了。 但在梁国公的眼中,这位二夫人是朵带刺的香花儿,摸着扎手,看着却让人爱之不已c喜之不尽。这日,梁国公正在书房里誊写奏章,二夫人的贴身丫鬟进来施礼道:“老爷,夫人请您过去呢。”梁国公一妻五妾,每个人的丫鬟都称自己的主子为夫人,至于二夫人c三夫人c四夫人的俗称,都是旁人背后叫的。 梁国公心知二夫人还是要自己搭救这个小姨子的事,所以一进二夫人的屋子,开口便道:“我的小姑奶奶,你还要老夫怎么样啊?该想的办法我都想了,现在你妹妹虽然关在大牢里,但我已经安排人特殊关照了,你放心,她一点苦也不会受的。” 二夫人抽噎道:“话虽如此,可她毕竟还是在牢里呀,那是什么地方?暗无天日,地狱一样,我那妹妹娇柔之身,何曾受过这样的罪呀?” “好了好了,你天天这样哭哭啼啼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梁国公劝道,“我看这几日皇上脸色不错,想来是有了令人高兴的事,抽空我再求求情。” 梁国公悻悻地嘀咕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二夫人抹了抹眼泪,立眼道:“你嘀咕什么呢?” 梁国公嘿嘿道:“不是我说你,当初要是听了我的话,何至于有今日之祸!玉莲嫁那个商人之前,我就说过,干脆嫁给我做小得了,你们姐妹还能够天天聚在一起,可是你偏不听,怎么样?嫁给那个商人才多久啊,他就死了。玉莲死了男人我不嫌弃,我还愿意娶她,可你还是不答应,非要把她嫁给萧笑昆,嫁给萧笑昆不也是做妾吗?这倒好,这回玩大发了吧。” “你别在那里称愿啊,让玉莲也嫁给你做小,你想得倒美。我们姐俩儿就那么命苦?都给你做妾?”二夫人一把抓住梁国公的胡子,银牙一咬,娇叱道,“你赶紧想办法,我是一天都不想让玉莲再在牢里呆下去了。”二夫人鼻子一酸,接着抽泣道,“我真怕玉莲挺不下去。我告诉你,玉莲要是在牢里有个好歹,我绝饶不了你这个老家伙。” 二夫人在梁国公一妻五妾中生得最为妖媚,也最会撒娇,虽然梁国公后来又纳了四房小妾,但他最最宠爱的,还是这个风情万种的二夫人,所以,尽管二夫人把他的胡子揪得生疼,他还是笑眯眯地不急不恼:“你呀,真是久居闺阁不知道这事的厉害,这是皇上给了我面子,没有深究,要不然连我也会被卷进去。这要是遇到个无道昏君,弄个株连九族,咱们都得下大狱。你呀,偷着庆幸吧。” 梁国公叹了口气,又道:“可怜萧笑昆了,刚刚弄了个六品京官,就遇上了这事儿,真够倒霉的。” 二夫人问道:“我那妹夫,能捡条活命吗?” 梁国公摇了摇头:“难说呀,我现在只好先顾玉莲这头了,保玉莲不死,让她尽早出来。笑昆么,只能听天由命了。” 梁国公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听刑部的人说,他们去办案时发现萧笑昆还有两房小妾,还是双生儿,说原来是玉莲的丫鬟。” 二夫人道:“我知道这事儿,那双生儿姐妹本是玉莲买来的,一直服侍她的。” 梁国公苦笑道:“你看你这个妹妹有多能!这不是胡闹吗?她还真是想让萧笑昆过上皇帝的日子呀?” 二夫人自知妹妹做得有些过头,只好坐在那里默默不语。 梁国公搂住二夫人道:“在夫妻恩爱这点上,你还真得向你的妹妹学学。” 二夫人扬起脸儿道:“怎么?你也想过过皇帝一般的日子?”说着话,她的媚眼儿一瞄房顶,“你不怕屋顶有人偷听?” 梁国公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望了望房顶,半天没言语。 姜毅不放心萧笑昆的老娘,抽了个空儿来到萧家老宅。推开宅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姜毅探问道:“有人吗?萧五,你在吗?” 花厅门帘一挑,春红出来道:“姜公子,你快别提那个萧五了。” 姜毅疑惑道:“怎么了?” 春红小鼻子一哼道:“跑了!” “什么?跑了?” “你说主家待他有多好呀!简直就拿他当管家用了。可是这回主家一出事,他连招呼都没打就悄悄溜了。什么人哪!” 姜毅想起自己和萧五一路护送柳儿回京的情景,心道:萧五是个很不错的家丁呀,怎么竟然? “不会吧?”姜毅道,“萧五是不是老家有什么事,急着回去,所以没打招呼呀?” “他是个孤儿,老家能有什么事?当初还是老爷活着时,看他一个半大小子在大街上插着草标,怪可怜的,才好心买来的。说白了,他就是吃主家饭长大的,现在主家遭了难,他却脚底抹油,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春红愤愤道。 姜毅指了指老太太的房间,问道:“老太太怎么样?” “一直病着,这几天越发沉重了。” “你带我去看看老太太。” 老太太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老太太躺在床上,双目微闭。郑氏倚坐床边,正在给老太太摩挲心口。见姜毅进来,郑氏忙起身道:“姜毅兄弟,你来啦!” 姜毅看郑氏较上次又消瘦了不少,衫裙下小腹凸起,越发显得孤苦无依。姜毅忙给郑氏请安。 老太太费力地睁开双目,看向姜毅,道:“是姜毅来啦?毅儿,我那昆儿有什么消息吗?” “老夫人,我都打探了,这些日子刑部没有提审笑昆兄,好像,好像这事儿暂时先放下了。” 老太太哭泣道:“我那苦命的昆儿啊,可是受苦了呦。”老太太伸出形如枯枝的手,颤巍巍抓住姜毅,“毅儿呀,你说说看,我那昆儿会死吗?” 姜毅悲从心生,低头道:“老夫人,您放心吧,笑昆兄心地善良c为人宽厚,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他的,我相信他会没事的。” 郑氏道:“姜毅兄弟,咱们到花厅说话吧。” 到了花厅,姜毅问郑氏道:“夫人,你去找二夫人了吗?” “去了,”郑氏示意姜毅坐下,待春红奉上茶来,退出后,说道,“当初二夫人求笑昆纳倪氏为妾时,也是好话说尽,可是这一次我去后,言语之间她却频频责怪笑昆,好像都是笑昆的错。 “前些日子,我把金银首饰变卖了一些,托人打点了一下刑部大牢里的管事的。我又抛头露面,专程去求见了刑部尚书闵维煦。可是想不到”说到这里,郑氏眼圈一红,顿住了。 “那闵尚书怎样?” “闵尚书答应向皇上求情,保笑昆不死,可是可是他,他见到我竟然起了不良之心,言语间颇多之词,我心下害怕,放下银两,便急急地回来了。” “这个老混蛋,真是人面兽心。”姜毅劝道,“嫂夫人,以后你再不要一个人去求他们了,这些当官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特别是这个闵维煦,天下人谁不知道啊,弄权,贪婪,好色。再说了,笑昆兄这件案子是皇上钦批的,他闵维煦不可能真为笑昆兄求情。 “祁七妹已经向她姐姐祁贵妃说情了,祁贵妃答应寻机会向皇上求求情。至于二夫人那里么,人家怎么着也得先保住自己亲妹妹不是?只要倪氏没事了,估计接下来他们也会搭救笑昆兄的,不管怎么说,那倪氏与笑昆兄还是有夫妻之情的。” 郑氏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 姜毅道:“嫂夫人,我看老太太确实身体不行了,受此次打击,估计她老人家很难撑过这个夏天,家里有什么事,你就让春红去找我,笑昆兄不在,你就把我当亲兄弟吧。” 郑氏俯身一福:“多谢兄弟。” 姜毅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姜毅怎敢受嫂夫人的福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4章 别亦难 缤纷四月,草绿花香。 四月二十日这天,福王朱由崧要返回洛京了。事先得到了消息的王公大臣们纷纷前来送行,刚刚得到消息的市井百姓们,则陆陆续续地簇拥到街道两边来看热闹。 沈秋月c柳儿已经提前两天住到了朱由崧这里,用过早膳,到了吉时,丫鬟婆子服侍着二人来到两辆精致的马车前。马车装饰得异常华丽,掀开车帘,里面铺着厚厚的锦褥,还备有靠枕,可坐可卧,非常舒适。 沈秋月表情平静地上了马车,虽然已在京城生活了很多年,但京城给予她的感受,屈辱多于美好,所以,对于这处繁华所在,她并未产生什么留恋不舍的情感。 倒是柳儿,心里还是牵挂着她的姜毅哥哥,但是,今生怕是再也无缘相见了。柳儿环顾四周,望了望自己呆了快一年的京城,心绪复杂地进了马车。 在一队官兵的护卫下,十几辆马车从朱由崧居住的胡同逶迤而出。看热闹的人群赞叹着官兵的威武c车队的华美,孩子们追逐着车队叽叽喳喳,引得一些商户里的人们也停下生计出来瞧稀罕。 姜毅提前得到了朱由崧要走的消息,心中五味杂陈,他本想到福王宅邸向朱由崧说上几句送别的话,但又一想,这几天朱由崧那里一定断不了朝中的达官显贵,自己一个小小的国舅府家仆,即便去了,人家恐也没空儿搭理,还是不要自找没趣了。自己是救过朱由崧,但也没必要靠这个攀附人家。 但到了今天,姜毅早早就醒了,心中烦乱,坐卧不宁,好像是自己要离开京城似的。姜毅老早就来到了福王宅邸外的胡同口,远远地躲在一个拐角处。沈秋月上车,他看到了,柳儿上车,他也看到了。这还是他护送柳儿到京城近一年后,第一次看到柳儿,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姜毅的心却苦涩地仿佛要痛裂一样。 几乎一年了。今天的柳儿,是不是已经彻底忘记了你姜毅?就在刚才登车时,柳儿环顾四周,她是在看什么,还是在找什么? 车队缓缓向前行进,姜毅下意识地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当初护送柳儿入京时,那一路的相伴相随中,姜毅明显感觉到柳儿是喜欢自己的,虽然她还小,可能不解风情,但她一定纯真地把姜毅当成了未来的夫婿,因为,她的眼神说明了一切。小妮子的眼神透露出的,分明是纯真c痴情c渴望 可是,今天,她已经成了朱由崧的女人,她要做福王的王妃了,她要远去洛京了。那一纸婚书,彻彻底底地灰飞烟灭了。 王妃,那是多么显贵的称呼呀!王妃,寓意着富贵奢华,象征着地位崇高。柳儿会不会心花怒放呢?哪个女孩子不想做皇娘,不想做王妃?我的柳儿,竟然说做就做了。你能想象得到吗,那个在大槐树下的圆桌上,下腰练功的江湖女孩儿,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王妃了。哈哈哈哈 车队出了京城城门,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散去了,姜毅还在远远地跟随着,没人注意到他,柳儿或许也不会想到,当初那个送她进京的人,现在正满怀惆怅地目送她出京。 车队越来越远了,渐渐地从姜毅的目光中消失了。姜毅看了看四周,一个高处也没有。路边有棵树,他真恨自己不会爬树。倚着树干,他流着泪,缓缓坐了下去。 柳儿走了,彻彻底底地走了。 柳儿走出了姜毅的视线,却难以走出姜毅的心。 姜毅坐了一会儿,不甘心的他,又站起身来,迈开双腿朝着车队前行的方向追赶了一程,但是,终归是看不到了。 失魂落魄的姜毅回到国舅府,神情落寞,无心做事,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桌前,连小丫鬟都看出了姜毅的不对劲儿,好心地问了句:“姜毅,你怎么了”姜毅苦涩地笑了笑,没说话。小丫鬟嘀咕道:“这个姜毅,真是怪了,今儿是怎么了?” 好在今天没什么差事,姜毅就这样傻傻地枯坐了一整天。直到天色将晚,姜毅才无精打采地起身,准备回自己的小窝。 出了祁府宅门,一抬头,却见邓海正站在街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 “邓海?你怎么没进府找我?” “我也是刚过来,把门的家丁说你一会儿就该出来了,所以我就没让他们叫你。” “找我有事吗?” “走,咱们先去吃点东西,边吃边聊。” 邓海拉着姜毅来到了一家食坊,叫了两碗汤面。邓海浇上红醋,挑起一柱面塞进嘴里,边嚼边道:“姜毅,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咱们看看热闹去。” “看热闹?去哪儿啊?” “芳春院。” “嗯啊?!”姜毅猛地想到,嫣红不就是从芳春院出来的吗?“芳春院?那不是妓院吗?” “对呀,没错,就是妓院。”邓海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你怎么去那种地方?” “那地方怎么了?不能去呀?告诉你吧,我常去的,有什么呀?咱没钱娶媳妇,还不兴去妓院乐呵乐呵。” “听说,那地方都是无底洞,有多少银子都填不满的。” “呵呵,那都是没去过妓院的人瞎说。如果你只是找个姐儿乐呵乐呵,花不了几个银子。填无底洞的那些人,人傻钱多,都是为了争姑娘。今晚,芳春院要为一个小姑娘举办梳拢会,这下有热闹看了,肯定又有人大把大把地抛银子了。” “梳拢会,啥叫梳拢会?” “看来你是真没去过妓院。梳拢会就是抢处女的初夜,谁出的银子多,这个处女的头一夜就归谁。” “还有这种事?谁家这么狠心,舍得把还没嫁人的姑娘送进妓院?” “啧啧,你呀,”邓海摇了摇头,“你真是个书呆子,少见多怪。这世上穷苦人家多了,被送到妓院的处女大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不是被卖来的,就是被拐来的,要不就是误入黑道的。今晚这个小姑娘名唤香香,从小在芳春院长大的,我以前去时,她经常给客人端茶送水,想不到今儿个也要梳拢了。” 姜毅心情不好,本不想去妓院那种地方,但碍于邓海帮过自己,不好推辞,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邓海走了。 芳春院里已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常。衣香鬓影的美人,性饥难耐的嫖客,把个芳春院厅堂坐得满满当当。邓海指着正前方一架空着的花床道:“看见没?那就是香香的花床。一会儿,嫖客们就要在花床前竞富了。这个吕鸨娘,经营起妓院来,倒是蛮有一套呢。” “海哥哥,怎么,今儿你也来凑热闹来了?带了多少银子呀?你也想梳拢香香吗?”妓院里有认识邓海的姑娘,过来轻佻地推了邓海一把,邓海笑嘻嘻道:“咱可梳拢不起,过来看看热闹。” “哎呦,这位小哥好容貌哇!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位姑娘围着姜毅上下左右好一番打量,弄得姜毅怪不好意思的。 “这是我的好兄弟,他是头一次来。别闹了,快给我们找个地儿吧。”邓海搂住这个姑娘,狎昵地捏了捏她的小蛮腰。姑娘笑着把邓海c姜毅引到了一个已经坐了三位客人的圆桌前,邓海笑着冲三位客人点了点头,拉姜毅坐下。 一个打扮雍容c体态丰腴的妇人姗姗走进厅堂,她一露面,厅堂里立即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同桌的三位客人都伸长了脖子,张大眼睛使劲往那边够,其中一个戏谑道:“要我看哪,芳春院里这么多姑娘,哪一个都没有这吕姐儿够味儿。” 邓海对姜毅道:“瞧见没?这个妇人就是芳春院的鸨娘吕姐儿,一个浑身手段c八面玲珑的主儿。” 看见来捧场的客人不少,吕姐儿很是高兴,一扬手中的绢帕,笑道:“各位爷,你们都来啦!我吕姐儿在这里给大家施礼了。” 下面坐的客人中有人哄笑道:“吕姐儿,爷今儿个想梳拢梳拢你,行不行呀?” 吕姐儿看了那人一眼,笑啐了一口,道:“哟,你爹梳拢奴家的事儿,没告诉你呀?你也想梳拢奴家,那不是乱了纲常了吗?” 厅堂里一阵乱笑。姜毅心道:这个吕姐儿,开口就不饶人。 “好了好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今儿个是我们香香姑娘梳拢见客的大喜日子。难得各位赏光,在座的大多都认识香香,有的还是看着香香长大的,香香从今儿个起,就算正式成人,可以点花牌了。 “香香姑娘今后是个什么身价,就看今晚的梳拢会了。大伙儿可要尽己所能,多多捧场啊!香香姑娘不会忘了大伙儿,我吕姐儿今后也会更加好好地招待各位的。好,现在就请出我们千娇百媚的香香与大伙儿见面吧。” 在一个婆子的相扶下,一个身着大红衣裙,头顶描金红盖头的身材娇小的姑娘袅袅走进厅堂,坐上了花床。姜毅见了,偷偷问邓海道:“这,这怎么整得跟入洞房似的呀?” 邓海道:“人家吕姐儿算是把男人们的心理摸得透透的了,你想啊,哪个男人不想做新郎呀?这梳拢姑娘虽然只是一夜的新郎,却是真真儿的跟入洞房一模一样,吕姐儿这是在吊足男人的胃口。” 吕姐儿掀开香香的红盖头,众人凝神一看,不由叫起好来。 平素里那个端茶倒水,并不惹人注意的小丫头,如今已然出落成了肤白唇红c婀娜窈窕的小娇娘了,再加上今天一番精心梳妆,更显得水水灵灵,蜜桃一般的招人。 姜毅一看这个香香,眉眼间竟然与柳儿颇有几分相似,心中不由一动。 吕姐儿道:“咱们今天还是老规矩,一束花枝五两银子。来呀,把花枝箱子抬上来。” 瘸腿的小颂子指挥着仆人把一个装满花枝的大箱子抬了上来,这些花枝都是用五颜六色的丝绸精心做成的,跟真的一样。 吕姐儿笑道:“咱们芳春院每一次的梳拢会都特别热闹,今儿也不例外,大伙儿都知道,这头一位送花枝的爷至关重要,您要送的多了,说明咱香香身价高,咱芳春院的牌子也叫得响。可是,您要送得少了呢,”吕姐儿故意做出一副可怜见的模样儿,叹了口气道,“唉,那就是我吕姐儿的面子还不够哇!” 众人都笑了起来。 一个灰白头发c脑袋硕大,身穿福字绸衫的胖子站起来,高声喊道:“我送五束花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5章 铜豌豆 大家一看,这头一位送花枝的是京城杨家米店的店主,约莫五十多岁的年纪,脑门亮得像抹了油。 “好!”杨胖子话音未落,小颂子立时叫了声好。一束花枝等同于五两银子,五束花枝便是二十五两银子,这个起价不高不低,正合适。 “我送六束!” “我送八束!” “我送十束!” 坐在厅堂里的各位爷们,纷纷比着劲儿送起花枝来。这些嫖客们好多人彼此都认识,所以大家也都是一边说笑一边加码。 吕姐儿身旁专门有位账房先生坐在那里提笔记录,大伙儿送的花枝,一束一束的都放在了香香花床前一个特制的架子里。 开始,姜毅还没注意,随着花枝数量的增多,姜毅看出来了,那些花枝渐渐堆出了一个“元宝”的形状。 随着花枝数量的增多,厅堂里的气氛愈加活跃起来,已经有人送三十束花枝了,我的乖乖,这可是一百五十两银子呀!谁这么土豪? 吕姐儿的红唇笑得都合不上了,她饮了口茶,高声道:“各位爷,咱们京城五公子之一的刘公子已经送上三十束了,刘公子真是千古难得的痴情公子呀,我们芳春院的姑娘们就喜欢刘公子这样的人。” 姜毅捅了捅邓海,低声问道:“这个刘公子是谁呀?” “你不认识他?”邓海附在姜毅耳边,道,“他就是吏部尚书刘曾铭的老儿子,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 姜毅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这位刘公子是不是蠢到家了?花一百五十两银子买一个姑娘的初夜?” 邓海道:“这你就不懂了,人家要的就是这种气度,玩的就是这种刺激。这多好啊!大庭广众之下,这才显出人家肯舍千金买一笑的潇洒风流呢。你等到了明天,京城所有卖春的姑娘们都会巴巴地谈论这位刘公子。他们这些花花公子,都把能在梳拢会上拔得头筹,当成值得夸耀的美事呢。” 好一阵静默后,有人喊了声:“我送三十五束。” 又有人加码了。邓海起身看了一看,回头对姜毅道:“有好戏看了,有人跟刘公子较上劲儿了。” “哎呦呦,魏大官人,您是不鸣则已鸣惊人哪!三十五束,您可是一下子就比刘公子多出了五束呢!香香,还不快给魏大官人施礼?” “且慢!”香香刚要站起,刘公子一下就给拦住了,“三十五束有什么稀奇?我送四十束。” “这个魏大官人又是谁呢?”姜毅问邓海。 “你别看这个魏大官人其貌不扬,并不在京城五公子之列,但却是家趁人值!人家开着十多家铺面,家里使奴唤婢,阔绰得很,娶了好几房娘子呢。”邓海道。 “已经娶了好几房娘子了,还来这种地方?”姜毅道。 “你是没钱,等你有钱了,你也不会少来。”邓海笑道。 刘公子c魏大官人你三束c他五束的轮番较起了劲儿,厅堂里看热闹的人们又是起哄,又是叫好,有那没几个糟钱儿又想占便宜的,趁机摸摸这个陪坐姑娘的大腿,捏捏那个陪坐姑娘的纤腰,又引起姑娘们一声声夸张的尖叫,芳春院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魏大官人后来居上,到了六十束上,刘公子不言语了。 刘公子没想到今儿个会有人跟他争,恨得牙根儿生疼,心道:好你个姓魏的,真是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了,敢跟你爷爷我刘公子抢,你不知道我爹是刘尚书?你等着,等我告诉我爹,寻机找你个茬儿,不把你整进大狱才怪。 刘公子今儿就带了三张各一百两的银票,他琢磨着梳拢香香,顶到天有三百两银子就差不多了,三百两不少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自己的好事。气得刘公子坐在那里满脸通红。 吕姐儿看刘公子气哼哼的小样儿,知道他不会再出了,为了顾及刘公子的脸面,赶紧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刘公子不要再出了,您要是再加价,我家香香可是承受不起了。我看,今儿就成全了魏大官人吧。” 魏大官人笑模滋样地站起身,冲着大家拱了拱手,又面对刘公子笑道:“魏某久慕刘公子,只是无缘得见,想不到今儿在芳春院有幸。公子有所不知,魏某出到六十束花枝,并非为了自己。” 魏大官人此话一出,大家都愣了,连刘公子也转过头来,好好地瞅了瞅这位魏大官人。 吕姐儿好奇地问道:“魏大官人,您这六十束花枝不是为了自己,又是为了何人呢?”看魏大官人在刘公子面前一脸谄媚的样儿,吕姐儿随口道,“难道,难道您是为了刘公子?” “聪明!聪明!”魏大官人赞道,“人人都说吕姐儿善解人意,果然不差。” “既然是为了刘公子,那您为什么一个劲儿地往上加码呢?”吕姐儿道。旁边看热闹的人也道,“就是呀,却是为何?” 魏大官人清了清喉咙,高声道:“香香姑娘生得千娇百媚,非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擎受的,只有高贵儒雅的刘公子才配得上梳拢香香,而我与吕姐儿又交情素厚,所以,今儿个来么,主要是两层意思,一个是抬高香香姑娘的身价,捧吕姐儿的场,另一个则是将梳拢香香姑娘的美事转赠刘公子,梳拢之资么,鄙人照付。” 这下,轮到刘公子不好意思了,他赶忙站起身道:“兄台如此大礼,刘某怎敢擎受?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吕姐儿喜得拍手笑道:“有何不可?刘公子,魏大官人一腔真意,您就领了吧。” 吕姐儿转身吩咐丫鬟道,“来人啊,还不赶快服侍刘公子与香香姑娘入洞房。” 这边丫鬟刚要扶起香香,忽听厅堂里有个尖利的嗓子大声叫道:“慢着!” 冷不丁的这一声,登时把众人唬了一跳,大家纷纷拿眼睛四处踅摸,谁呀?这是谁呀?找了半天,却不知道是谁在叫。 “这是哪位爷呀?您高坐在哪一桌?”小颂子紧着扫视众人。 就听有人笑道:“往哪儿看呢?我在这儿呢。”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小矮个站在一张桌子旁,正蹦着高地向小颂子挥手。大家都差点乐了,这人要是坐在椅子上,兴许人们还能看见他,可他偏偏站在地上,比桌子高不了多少,简直就是个三寸丁谷树皮嘛!看其模样,大概有个四十来岁,小眼睛,大嘴叉子,矮虽矮了,但身形瘦削c四肢适度,就是个正常人的微缩版。 小颂子不认识这个人,看看鸨娘吕姐儿,吕姐儿皱着眉头,显然也不认识。 看其装扮,很是一般,不像个有钱的主儿。吕姐儿心下纳闷,怪呀,这么个小矮子进了芳春院,应该很招眼的啊,怎么大伙儿都没注意到呢?他啥时候溜进来的? 这个小矮子的一声喊,让吕姐儿很不高兴,她强挤出一副笑脸,问道:“请问这位爷,您是?” “我呀,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程,大号程九英,江湖上人送绰号‘铜豌豆’。”说完了,小矮子一按桌沿,腾地一下坐到了椅子上。 邓海听了一愣,继而恍然,他附在姜毅耳边,低声道:“姜毅,我知道这个人,这人是个侠客,江湖上赫赫有名的。” 程九英呵呵笑了,指着邓海道:“这位小哥抬举我,我在江湖上哪里就赫赫有名了?不过一个散淡人罢了。” 姜毅心中大奇,邓海与程九英隔着两个桌子呢,邓海这一番耳语,竟然被程九英听了个真真,这人太厉害了。 邓海脸上也变了色,尴尬地冲着程九英拱了拱手。 吕姐儿陪着笑脸,问道:“程爷,您这一声‘慢着’,是什么意思呀?” 程九英看了看花床上娴娴端坐的小香香,叹了口气道:“我程九英虽然是江湖中人,却是特别的爱热闹,喜欢京城的繁华。所以,我时不时的就来京城溜达溜达,吃点好吃的,看点好看的,玩点好玩的,倒也逍遥自在。 “有一天,走到你们芳春院这条街面上时,累了,我就随身靠着墙根儿打了个盹儿,可能是我那天穿得破了些,小香香从我身旁路过,把我当成了要饭的。 “这丫头心地好哇,给我拿来了两个热包子。我问她,丫头,你是谁家的姑娘呀?香香说她是芳春院里的使唤丫头。我又问,那你这两个包子是哪来的呀?香香说这是她的午饭,她说她不吃了,让我吃。” 说着话,程九英眼圈红了:“我程九英闯荡江湖二十多年,什么没见过?心早就硬了,可是那天,小香香让我深受感动。我心说,这丫头好哇,心善! “可巧,今儿个我又从这里路过,看见芳春院门口挺热闹,我一打听,说是给香香姑娘办梳拢会,我知道这丫头啊,她才多大呀?这就要接客了?” 吕姐儿插言道:“呦,程爷,您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我们芳春院的姑娘都是这么大开始接客的,香香今年已经十三岁了,不小了。” 程九英冷笑道:“香香是十三了,可你瞧她那瘦弱的身子,多单薄呀?还没发育好么。” 吕姐儿道:“呦,要这么说,您程爷是要怜香惜玉了?” 程九英呵呵笑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我可不敢当,说起来我程九英并不是完人,我也进妓院叫过姑娘。可是今天我倒要替香香说上几句话。”程九英冲着魏大官人c刘公子拱了拱手,“二位,看在我程九英的薄面上,今天就不要梳拢香香了。” 魏大官人c刘公子面面相觑,互相摇了摇头,显然他们都不认识这位程九英,魏大官人回了一礼,不冷不热地讥讽道:“这位兄台,魏某与你素未谋面,今儿个你上来几句话,就要让我们放弃香香,你这是不是有点‘大言不惭’哪?” 魏大官人故意把“大言不惭”的“大”字说得重了些,显然是在嘲笑程九英个头矮小c言语狂妄。有的人闻听都笑出了声。 看样子,程九英今天显然是来搅场子的。就算吕姐儿八面玲珑,她也生气了,所以未等程九英搭话,吕姐儿不冷不热地道:“程爷,您刚刚说您也进过妓院叫过姑娘,那我们妓院里的规矩想来您也一定晓得了?今儿个是我们香香的梳拢会,魏大公子已经出到六十束花枝了,在座的各位也都见证了,您说不让梳拢,就不梳拢了?” 程九英哈哈笑道:“吕姐儿,你放心,我程九英既然身在你们芳春院,办事当然不会坏了你们的规矩。” 程九英干树枝般的小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两锭黄澄澄的金子,啪地扣在桌面上,“看看,这两锭金子比三百两银子只多不少。各位,今天就给程九英一个面子好不好?” 吕姐儿一见黄澄澄的金子,立时估摸出分量,真的比三百两银子只多不少,也就不好言声了。 魏大官人本来今儿个是想借此梳拢会送上香香,巴结一下刘公子,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魏大官人心道:真他娘的,这个程九英和程咬金名字还差不多。这下,心里更是拧巴着别扭。 魏大官人涨红了脸,挺起身道:“今儿个的梳拢会是香香姑娘的大事,花枝越多,今后的身价越高,既然这位兄台拿出了两锭金子,那我就再加十束,我出七十束。” 程九英急了,急赤白脸地道:“哎,我说,这位大官人是没明白我刚才的话吗?我出两锭金子,是为了让香香免于梳拢,你怎么还跟我较劲呢?” 魏大官人也上劲儿了,厉声道:“我今儿个就是要梳拢香香,我出七十束花枝。你不是有金子吗?那你就接着往外掏呀?” “呵呵!”程九英一声尖笑,“你可以不给我程九英的面儿,但‘铜豌豆’的面儿,你也不给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6章 结识程九英 程九英话音未落,小手一扬,“咚”的一声,魏大官人就觉得耳边风紧,有眼尖的指着魏大官人身后的柱子道:“快看,快看” 人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魏大官人身后的红柱子上,齐齐地嵌入了三颗泛着亮光的铜珠,那铜珠的大小与人们常用的小号算盘子差不多,三颗铜珠的高度,正在魏大官人的脑后。 邓海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好家伙,这三颗“铜豌豆”要是击到脑袋上,非开瓢不可呀,看来,人家程九英这是手下留了情了,不过是吓唬吓唬魏大官人罢了。 魏大官人回头一看,脸立时白了,两腿发木,扶着桌子,缓缓地坐在了椅子上,再不敢吱声了。 程九英这阵势一亮,在场有几个胆小怕事的,赶紧脚底板儿抹油,悄悄溜了。 吕姐儿到底是见过世面的鸨娘,赶紧赔笑道:“今儿个能到我芳春院来的,都是缘分,大家千万别伤了和气。我看这样吧,既然程爷肯付金子怜香惜玉,难得香香有这福气,咱们就答应了程爷吧。魏大官人c刘公子,您二位看呢” 魏大官人c刘公子哪还敢再说话?刘公子没言语,魏大官人尴尬地笑了笑:“那就,依了程大侠吧。” 吕姐儿走到程九英的桌旁,紧着瞄了一眼那两锭黄澄澄的金子,笑道:“程爷,您说今儿个不让梳拢香香,那总不会就这么一直”吕姐儿的意思是,别看您拿出了两锭金子,可我们也不能老是不梳拢香香吧? 程九英明白吕姐儿的意思,伸出了两个指头道:“吕姐儿,我程九英没别的奢望,我出两锭金子,换香香两年不被梳拢,如何?” 吕姐儿嘴角微微一撇,笑道:“程爷,您看您这不是要拆我芳春院的台吗?就凭我们香香这个小模样c小身段,两年时间能挣回多少锭金子呀?您倒好,一下子就封了我们的财路,您这是不让我们活啦?” 程九英冷哼道:“说实话,我今天是有点不讲理了,可您说什么也得给我这个面儿。两年,就两年!香香现在还小,我心疼这丫头。两年以后,你再起梳拢的念头吧。” 吕姐儿故意叹了口气:“唉,既然您这么坚决,就依您了。” 程九英道:“来呀,写下文书。” 有人捧过来笔墨纸砚,刷刷点点,一式三份,吕姐儿一份,程九英一份,中人一份。文书上写明:程九英愿以三锭黄金,换香香两年不被梳拢。 一场可能极其香艳的梳拢会,变成了程九英救美的独角戏。看热闹的男人女人们,三三两两无聊地散开了。感动得已哭成泪人的香香,走到程九英面前,跪倒叩头,道:“香香一个端茶倒水的使唤丫头,做梦也想不到会得到程爷的呵护。程爷大恩,香香永世不忘。” 程九英道:“香香,放心吧,两年之内,他们不会梳拢你啦。抽空,我会回来看你的。”说着话,程九英走到那根红柱子前,一蹦高,伸手一抹,那三颗铜珠登时到了他的掌心里。 不远处,邓海c姜毅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满满的,都是钦佩。这功夫,真是了得! 看程九英离开了芳春院,姜毅一拉邓海,道:“走,咱们跟上去。” 邓海不解地问道:“咱们跟着人家干什么?” 姜毅道:“我想拜他为师。” 邓海笑了:“你太小孩子气了吧,你以为想拜谁为师就拜谁为师?” “这位程大侠心眼这么好,说不定会同意呢?”生性腼腆的姜毅,一下子来了个大转弯,突然变得主动了。 程九英出了芳春院,并没有急急走开,而是溜溜达达,背着手儿踱起了方步,边走边饶有兴致地欣赏起街景来。大概程九英也很为自己今天的所做作为而感到自豪吧,所以心情特别的舒畅,还哼起了家乡小调。 姜毅边走边对邓海道:“邓海,你说这个程九英为什么不好人做到底,把香香赎出来呢?” 邓海笑道:“你真以为程九英有钱?要我看哪,他那两锭金子还不定是从哪儿偷来的呢。要赎出香香,肯定得需要一大笔银两,程九英上哪儿弄银子去?” 姜毅疑惑道:“他不是侠客吗?” “侠客?侠客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侠客们都是不食人间烟火,要啥有啥,呼风唤雨?我告诉你吧,侠客饥一顿饱一顿的也不在少数。有的侠客,还不如普通老百姓过得滋润呢,我看这程九英,就一定混得很惨,你没看他一脸菜色,干瘦干瘦的吗?” 姜毅更不明白了:“那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舍得拿出金子,免去香香的梳拢呢?” “要不人家怎么是侠客呢?这就是他们与凡夫俗子的不同之处,他们这类人,为了行侠仗义,别说舍出金子银子了,有时候就是让他们以命换命,他们也毫不打怵。” 姜毅道:“我明白了,就像古时候的荆轲,是不是?” 邓海笑着点了点头。 “程大侠,程大侠。”姜毅向前面走着程九英的招呼道。 程九英听见后面有人叫他,回身一看走在前面的姜毅,瞅着眼熟,再一看跟在姜毅后面的邓海,他乐了,指着邓海道:“哦,刚才在芳春院我见过你。” 姜毅上前,深施一礼,道:“程大侠,刚才我见识了您的‘铜豌豆’神功,我,我想拜您为师学功夫。” 程九英看了看站在姜毅身后的邓海:“你们俩是一块的?” 邓海道:“我们是好朋友。” 程九英一脸的不屑,呵呵笑了:“一个嫖客,学什么功夫呀?” 姜毅一下红了脸,看来程九英是误会自己了。 邓海忙解释道:“他不是嫖客,他从未进过妓院,今天是我硬拉他来看热闹的。” 姜毅拱手道:“求程大侠收下我吧。” 程九英摸了摸自己的瘪肚子:“我肚子饿了,我得先去吃饭。” “好,好,”姜毅忙道,“我来请大侠,咱们下馆子如何?” “用不着,”程九英指着街边一个小吃摊,道,“就在这里吃碗面,再来两块牛肉大饼即可。” 姜毅c邓海早前吃过饭了,二人坐在一边看程九英吃,姜毅又给程九英要了一壶酒,两样小菜,程九英像三天没吃饭了似的,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油嘟嘟的嘴巴吧嗒得山响。 姜毅心道:看来邓海说得真不差,这程九英怀揣两锭金子,却一直饿着肚子,真是奇人。 吃饱喝足了,程九英一拍姜毅的肩膀,道:“小兄弟,你真想学功夫?” 姜毅道:“真想。” 程九英道:“那你为啥想学功夫呀?是为了报仇?还是从军打仗呀?” 姜毅摇摇头道:“都不是,我只是觉得,是男人,就应该会些功夫。” 程九英伸手拿起桌旁的笤帚,撅下一根笤帚苗,一边剔牙一边说道:“你学不了功夫,我也教不了你。” “为什么?”姜毅急急地问道,“大侠是不是觉得不了解我的底细?” “不是,”程九英道,“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位老实后生,可是,你年龄有些偏大了。学功夫讲究的是从童子练起,你有十了吧?筋都拉不开了,你怎么学?即便学了,恐怕也只是花拳绣腿,难于精进呀。再说,如果江湖上有人知道你是我的徒弟,看了你三脚猫的功夫,他们该笑话我程九英了。” 姜毅听了,一下泄了气,想了想,又不甘心地问道:“程大侠,难道十岁就不能学功夫了?” “学是可以学,但那样一来就太苦了,我看你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像个大姑娘,你吃不了那苦的。我劝你不如平时没事举举石锁,蹲蹲马步吧。把身子骨练得棒一些,也就可以了。” 姜毅看了看邓海,邓海点头道:“程大侠说的有道理。” 程九英站起身道:“谢谢小兄弟的饭食,我交下你这个朋友了,咱们有缘再见吧!”说完,程九英闪身消失在了行人中。 姜毅坐在那里,很是有些不甘,喃喃道:“难道,我想学功夫的梦想,就这么破灭了?” 邓海微微一笑:“姜毅,说真的,我也觉得你不适合学功夫。你是个读书人,怎么看都不像个练家子。就像程大侠说的,你把身体练壮些也就行了。” 邓海接着说道:“凡是习武之人,大多从小家境贫寒,吃不上c穿不上的,被逼无奈才习学武艺的。当然,也不排除武林世家,世代相传。像我,从小是个孤儿,成天在街上打群架,被人收留后,才正式拜师学武的。像你见过的那位山海关总兵吴三桂,还有他的弟弟吴家壮,就属于家传了,他们的父亲吴襄就是马上将军。再说了,你就是学了武功,真的让你提刀上马,阵前杀敌,你愿意干那差事吗?” 姜毅想了想,心道:也是啊,真让自己与人血拼,自己还真干不来,那也不是自己愿意干的。想起洛京城下那场大明官军与李自成之间血淋淋的混战,至今还心有余悸呢。也罢,不学就不学吧。 姜毅点点头:“邓海,你说的有道理。” 邓海补充道:“你虽然没有考中秀才,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在读书上下些功夫,不是有那么几句话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读的书多了,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的。” 姜毅看看邓海,笑道:“邓海,想不到你还挺会讲道理的。哎,对了,我看你也是行得正c走得端的人,你怎么也会逛妓院呢?” “逛妓院怎么了?你以为逛妓院的人都是酒色之徒?好些名士都是妓院中的常客呢。”邓海道。 想起历史上的柳三变c关汉卿c唐伯虎等人,姜毅不由笑了,暗骂自己,真是,怎么说出了这么没道理的话来,忙道歉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邓海不依不饶道:“有些人不逛妓院,可心里色得很,一旦遇到机会,他们会比嫖客还嫖客呢。” 姜毅想起自己在大安镇与封赧两情缱绻的一幕,脸忽地红了,继而心里猛地一颤:哎呀,自己与封赧的约定之期已经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7章 失约 三个月! 封赧那殷殷期盼的目光,再次闪回在姜毅的脑海。 回到自己的住处,拿出封赧的赠衣,睹物思人,姜毅心中五味杂陈。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三个月即将过去,封赧一定望眼欲穿c心急如焚了吧?等待,是最令人难熬的。可以想象,在这三个月的日子里,她一定是度日如年。姜毅,你该不该去接她呢? 姜毅环顾自己的住处,寒酸,简陋。摸摸自己的钱袋,里面还有二十几两银子,这是准备拿回老家献给娘亲的。显然,自己还不具备娶妇成家的能力。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如果真的把封赧接来,怎么面对辛小茹?怎么向舅父交代?而且,从内心来说,自己还是更喜欢辛小茹多一些,毕竟,和封赧只是一面之缘。 想到“一面之缘”四个字,姜毅真想骂自己一顿。看得出,封赧是真心的,你姜毅用“一面之缘”来为自己开脱,不觉得虚伪吗?你对得起封赧吗? 真的去接封赧?不行,那太不现实了。 姜毅关上屋门,面向南方,缓缓跪了下去,口中念道:“封赧姑娘,请你原谅姜毅的失约吧,姜毅并非负心男子,不是姜毅不想接你,实在是太贫穷c太低微了,以姜毅目前的状况,是无法让你过上舒心日子的。 “你钟情于姜毅,姜毅感激不尽,也感动不已。如果我们真的有缘,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也许你会说,你不想听这些,你只想来到姜毅身边。那你就骂骂姜毅c啐啐姜毅吧! “封赧,原谅我吧,姜毅对不起你了!姜毅失约了!” 内忧外患,导致国库吃紧。不得已,崇祯皇帝下了一道圣旨,要求朝中大小官员献出金银,以补国库不足。 祁国舅回到府里,找来管家祁裕和姜毅,命他们速速筹备五万两银子。 祁裕惊道:“国舅爷,这可是咱祁府家底的三分之一呀,您真要献出去吗?如果拿走这五万两银子,那咱祁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子人吃什么c喝什么呀?最要紧的是,府中几位夫人的用度,就要消减了。” 祁国舅道:“皇上本来寄希望于国丈田弘遇带个好头,可田弘遇那老儿吭哧瘪肚,最后只答应捐出五千两。田弘遇之富足,朝中谁人不知呀?想不到竟然如此吝啬。皇上和我闲谈时,对田弘遇大失所望。我当场向皇上表态,我祁骏要捐出五万两。” 祁裕道:“国舅爷,您对皇上的一片忠心那是没挑,可老奴觉得,您是不是太实诚了?五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祁国舅正色道:“我祁骏能有今天,全赖皇上鸿恩。如今皇上有了难处,我怎能坐视不管?” “管是要管,可也没有你这般管法的呀?”门外有人搭话,丫鬟一掀帘子,祁国舅正室夫人宋香芸走了进来。宋香芸出身官宦人家,在治家方面颇有手段,又与祁国舅的几位妾室处得很好,所以平时很得祁国舅的敬重。 “夫人来的正好,我正要与你商量此事。”祁国舅拉住宋香芸的皓腕,“我实在是不忍见皇上为此事忧心,也是话赶话,说到那了,我一激动,就当场表了态。” 宋香芸嗔怪道:“夫君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等着回来和奴家商量商量再说?” 祁国舅无奈地笑笑:“话一出口,我也知道说大发了。可是,悔也无用。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宋香芸叹了口气,道:“夫君,你这五万两一出口,知道的,是咱舍出了三分之一的家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搜刮民脂民膏,获得不义之财呢?” 祁国舅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谁不知道我祁家祖业殷实啊。” 宋香芸道:“祁家祖业殷实不假,但这些年来兵荒马乱,除了那些田庄每年有固定的进项,其他早就大不如前了。” 祁国舅道:“话已出口,断难收回,怎么着也得想办法把这五万两银子凑齐吧。” 宋香芸略略沉思了一下,眸子里星光一闪,道:“夫君,奴家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夫君是否肯听?” 祁国舅道:“什么想法?说说看。” 宋香芸看了一眼祁裕,转而对祁国舅道:“五万两,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凑齐的,不如先凑上三万两,献给皇上救急,另外两万两么,咱们再慢慢筹措。” 宋香芸的那一眼,已经让管家祁裕心领神会,他赶忙上前一步道:“国舅爷,夫人说的有理呀,这三万两银子还得筹措好一阵子呢,更别说五万两了。老奴看,这个办法可行。” 祁国舅想了想,对宋香芸说道:“那就按照夫人说的办吧。无论如何,要尽快筹足三万两。可别小看了这三万两银子,它可以让皇上看到我祁家对大明的赤胆忠心,更重要的,是让贵妃姐姐在皇上面前脸上有光。” 祁国舅这后面几句话,让姜毅心中一动。看宋香芸出了花厅,管家祁裕也告退了,姜毅想走却又有些犹疑。 祁国舅看出姜毅有话要说,问道:“姜毅,你还有事吗?” 姜毅上前给祁国舅的茶盏续了茶水,垂手道:“国舅爷慷慨捐银,让姜毅十分激动,大明官员若都能像国舅爷这样,百姓就有福了。” 祁国舅呵呵笑道:“我捐银两,怎么百姓就有福了?” 姜毅道:“国库空虚,朝廷必会加重赋税,到头来还是百姓负担加重,国舅爷捐出五万两银子,百姓就少了五万两银子的负担,能说不是百姓之福吗?” 祁国舅颇为欣赏地看着姜毅,道:“可是我捐银两,百姓并不知晓呀?” “非也!”姜毅道,“尽管百姓不知,但苍天在上,天知地知,国舅爷的厚德必会青史留名的。” 祁国舅哈哈笑了。 看祁国舅心情大好,姜毅小心翼翼地道:“国舅爷,萧公子的案子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定论,总归是让人揪心。这次捐银之后,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悦,还请国舅爷再为萧公子开脱开脱。” “哦,对了,”祁国舅道,“我正要告诉你呢,那个倪玉莲已经从刑部放出来了,住进了她姐姐家,也就是梁国公府上。至于萧笑昆么,我争取再为他说说话,估计死罪是可以免了的。” “啊?是吗?!”闻听此言,姜毅喜得撩衣衫跪倒在地,拱手道:“若真如此,姜毅先替萧公子谢谢国舅爷了。” 祁国舅道:“姜毅,笑昆没白结拜你这个兄弟呀。你虽然只是个家仆,却能千方百计寻找机会搭救他,难能可贵呀!” 姜毅道:“萧公子一案全赖国舅爷周旋,姜毅不过是打探些消息罢了。” 刚才夫人宋香芸提出先捐三万两银子后,姜毅已经明白,夫人不想按祁国舅说的,真的捐出五万两。毕竟是真金白银,还是能少则少的好。姜毅已经有了一个小主意,但思忖再三,又没敢说出,怕祁国舅认为自己的主意是玩闹。这时见祁国舅兴致不错,觉得还是说出的好。 姜毅上前近身道:“国舅爷,刚才夫人的几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这三万两银子一捐,对咱们府中确实影响很大,各项开支以后肯定是要控制了。但外面的人不一定这么看,他们或许会认为咱们捐出了三万两,府中肯定还有三十万两。尤其是那田弘遇,素来与国舅爷不睦,说不定会背后使绊子,借此做些不阴不阳的文章。” 祁国舅道:“这些我也想到了。你说说看。” 姜毅道:“过些日子,国舅爷可否让几位夫人挑选些过时的c不用的首饰,交给姜毅?” “哦?”祁国舅疑惑道,“你要那些首饰做什么?” 姜毅解释道:“我是这么想的,我把这些首饰拿到京城有名的当铺里去当些银两,然后,再悄悄散播些小道消息,就说祁国舅捐出银两后,府中夫人们的用度大减,几位夫人中,有的不得不当掉一些首饰呢。” 祁国舅想了想,道:“这么做,会有人相信吗?我堂堂国舅的妻妾,会窘迫到去当铺当首饰?” 姜毅笑了:“我想会有人相信的,哪怕只有一两个人相信,效果就达到了。我听说,上朝的大臣们中,不是还有人穿补丁衣服么?” “哦!对对!是有这么回事。”祁国舅哈哈笑了。 得了个空闲,姜毅赶到萧家老宅,把萧笑昆可以不死的消息告诉了郑氏,此时老夫人已是气息奄奄,虽然丫鬟春红在老夫人耳边大声地反复说道:公子可以不死了,公子能够活着了。但老夫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几天后,老夫人带着对儿子的无限牵挂,黯然离开了人世。 郑氏一介女流,又有孕在身,不便抛头露面。萧笑昆犯了案,亲戚里道的,躲都躲不及呢,谁还会来帮忙呢?姜毅当仁不让,一手操持起了老夫人的丧事。姜毅还主动披麻戴孝,代替萧笑昆摔盆扛幡。 在民间习俗中,摔盆扛幡向来是被认为会压运的事儿,即便是亲生儿子,如果是兄弟几个,也常常会为究竟由谁来摔盆扛幡发生争执,更不用说外人了。姜毅全然不顾这些说道,毅然代替萧笑昆尽了孝子的义务。 姜毅的这番举动,不仅让郑氏感动不已,更让左邻右舍啧啧称赞。这个说,看看这位小哥,年龄不大,行事却很老道,有板有眼。那个说,人家和萧家既不沾亲也不带故,就因为是结拜兄弟,就承担了孝子的所有义务,真是好样的。 忙完了老夫人的丧事,姜毅刚想好好歇息一下,没想到,又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夜黑里,姜毅的院门外出现了两个人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8章 避祸 听见院里传来叩门声,姜毅高声应了一下,一边出来开门,一边寻思,这是谁呀?这么晚了还来叩门? 开门一看,原来是舅父张仲年和辛纯阳老伯。姜毅见二人神色严肃,心知有事,急忙让进屋内。 到了屋里,姜毅惭笑道:“辛老伯,舅舅,我灶间的火已经熄了,没有热水给你们喝了。” 张仲年摆摆手道:“不妨事,不喝也罢,咱们说正事吧。” 正事?姜毅心下思忖,舅父c辛老伯同来,会有什么事呢? 张仲年看了一眼辛纯阳,辛纯阳叹了口气,道:“这事儿憋在我心里已经好一段时日了,本不想打扰张大人,但思来想去,我实在是没别的人可商量,只好和张大人说了,求张大人给拿个主意。” “什么事?”姜毅问道。 辛纯阳叹了口气,道:“那天,咱们教坊司的左韶舞冯其仁找到了我,纳头便拜,自称小婿,他,他竟然求我把小茹许配给他。” 什么?姜毅心里猛地一颤,冯其仁要娶辛小茹?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柳儿刚刚被福王纳为王妃带走了,冯其仁又要抢走辛小茹? 辛纯阳道:“冯其仁一句话当时就把我弄愣了,我迟迟疑疑地问,是你冯大人要娶我家小茹?冯其仁点了点头。我当时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你冯其仁多大年岁了,你儿子都不比我家小茹小了,这不明摆着是欺负人吗? “可是,我又不敢得罪他,只好敷衍说,此事需等我和孙女商量商量。谁知冯其仁却说,这事儿有什么可商量的?你这当爷爷的答应了不就是了?还说如果我把小茹许配给他,保准以后有我们爷俩儿好日子过。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不答应他,就没我们爷俩好日子过了。” 姜毅心中愤道:这些当官的有钱的,都什么人哪?有个官职,有俩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难道天底下的美人都得归了你们?福王用他的荣华富贵,俘获了京城第一舞娘沈秋月,带走了与我有过一纸婚约的柳儿。冯其仁这样一个末流小官,竟然也要抢走在我心中占有至美地位的辛小茹?小茹会答应他吗? “老伯,小茹知道了吗?”姜毅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知道了,这事儿我必须告诉她。这几天,小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早就哭成了泪人。”辛纯阳心疼地道。 张仲年道:“小茹姑娘是板上钉钉的不愿嫁给冯其仁,辛老伯自然也不愿意。我与冯其仁共事多年,深知这是一个心胸狭隘c品行不端的人渣。小茹如果嫁给他,那便如同掉进了万丈深渊。万万不可。” 张仲年看了看姜毅,道:“我和你辛老伯商量了半天,商量来商量去,只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让小茹姑娘躲过这场灾祸。” 姜毅看着舅父的眼睛,悄声说道:“走?” 张仲年c辛纯阳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均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张仲年点了点头,道:“不错,为今之计,只有暂时离开京城,躲一躲再说。” 姜毅道:“辛老伯和小茹一起走吗?” 张仲年道:“不可。辛老伯c小茹都是乐籍中人,如果祖孙俩同时消失,教坊司必然通知顺天府画影图形找人,那样一来,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很快就会被发现。只能小茹姑娘一个人走,辛老伯留在京城。冯其仁问起,就说小茹姑娘得知此事后,一时想不开,跑了。” 姜毅道:“那么,小茹应该去哪里呢?” 张仲年道:“这正是我要和你商量的。辛老伯是罪臣之父,原籍已经没有了至近的亲戚,即便有,小茹姑娘也不能回老家去,越是熟人多的地方,越容易暴露。我和你辛老伯商定,由你把小茹带到姜家堡你娘那里。” “我娘那里?”姜毅听舅舅这样一说,心中大喜,但表面上却没敢表露出来。 “毅儿啊,这是目前最稳妥c最安全的办法了。让小茹去你家里,我放心的下,不然,小茹去哪,我这心都揪揪着呀。”辛纯阳一把拉住了姜毅的手。 “可是,”姜毅想到家里清贫的生活,又有些迟疑了,“我家里茅屋草舍的,小茹住得惯吗?” 辛纯阳道:“你别看小茹长在京城,在吃穿上,我从未溺爱过她,她可不是个娇小姐,她吃得了苦。” 张仲年对姜毅道:“我这里有些银两,你带回去贴补家用,也算我孝敬我老姐的。” “不不不,哪能让张大人破费。”辛纯阳急忙摆手道,“我早作打算了,已经为小茹准备了银子,不劳张大人费心。” 张仲年道:“辛老伯,我还不知道你能有多少积蓄?你不用准备,就把我准备的带上就行了。” 姜毅笑道:“上次祁国舅赏给我的银子,还有不少呢。舅舅,辛老伯,你们的银子都不用。” 张仲年嘱咐姜毅道:“毅儿,这几天你就不要到教坊司来见我了,到国舅府告个假。我给你准备一辆马车,你把小茹姑娘送到姜家堡安顿好后,速速回来,不要耽搁,以免引起冯其仁的怀疑。见到你娘,实话实说,就说小茹姑娘是到乡下避祸的,让她好好照顾小茹。” 辛纯阳抹了把老泪,道:“小茹自小在我身边长大,从没离开过我,这个可恨的冯其仁,害我祖孙分离。” 张仲年安慰道:“老伯,姜家堡距离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是个合适的去处。以后有了机会,我会安排你去姜家堡见小茹姑娘的。” 辛纯阳所以放心让小茹到姜毅的老家避祸,除了对张仲年的信任,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辛纯阳心下有意把小茹许配给姜毅。老头看得出,孙女对姜毅挺有意思的,姜毅虽然暂时还没有功名,但小伙子心地善良c做事稳重,是个难得的靠得住的后生。辛纯阳看惯了风花雪月c人间冷暖,他更愿意让孙女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 姜毅留了个心眼,他向祁国舅告假时,没说回老家姜家堡,他怕传到冯其仁耳朵里,会引导他往失踪的小茹身上想。姜毅谎说自己在玉田有个姑姑病重了,要去看一看。 姜毅又建议辛小茹不要乘坐马车出城。辛小茹混在人群中,像遛大街一样,非常随意地出了城门。 姜毅的马车等在城门外半里地处,两人见面,相视一笑,姜毅扶辛小茹上了马车。一松车闸,姜毅c辛小茹像出笼的小鸟,直奔京城以东的蓟州姜家堡。 得知爷爷要自己跟随姜毅到乡下避祸,辛小茹莫名的还有些兴奋,自打小时候被爷爷抱着来到教坊司后,长这么大还从未离开过京城呢。辛小茹悄悄掀开车帘,只见姜毅正坐在车辕上,有模有样地驾着马车,风儿飘起了他的黑发,越发衬托得姜毅俊逸帅气。 辛小茹一拍姜毅的后背:“毅哥哥,咱们得走多久才能到姜家堡呀?” 姜毅回头看了一眼花朵儿似的辛小茹,道:“我来京城时,走错了道,用了小半个月。这次,如果顺利的话,我估计有个六七天就能到了。” “啊?”辛小茹揶揄道,“闹了半天,敢情你还不知道路啊?我看你驾车的样儿,还以为你胸有成竹呢。哎,我告诉你,你可别误打误撞,把本姑娘拉到占山为王的贼窝里去。” 姜毅想起了潘凤娥的事儿,正色道:“你还别说,京东这一带虽然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但还真有些小股山贼。辛小茹,你就叨叨咕咕地说吧,我告诉你,说嘴打嘴,一会儿说不定真就蹦出几个山贼来,把你抢到山上当压寨夫人,到那时候,我可救不了你啊!” 辛小茹气得一屁股坐回到车里,抬起脚来轻轻踹了姜毅一下:“说什么呢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辛小茹穿着绣花鞋的脚儿,轻轻地踹在姜毅后腰上,姜毅感觉心弦被麻酥酥地拨动了一下,他真想回身一把抓住那只俏伶伶的玉足,但最终还是抑制住了内心的冲动。 只听辛小茹接着道:“救不了我,难不成你就在一旁看热闹?” “不看热闹能咋地?除非山贼是个女的,把你放了,把我留下。” “把你留下作甚?” “把我留下当压寨丈夫呀。” 辛小茹扑哧笑了:“美的你吧。” 姜毅道:“小茹,你想在姜家堡呆多长时间呀?” “那要看你们姜家堡好不好了,好的话,我就一直呆下去,什么时候爷爷来接我,我再什么时候回京城。” “要是姜家堡不好呢?” “要是不好啊,那我就和你一块回来。” “回来?你敢吗?冯其仁正等着纳你做妾呢,你是不是愿意嫁给冯其仁呀?要那样,我就把车赶回去,直接把你送到冯其仁家里,可好?” 辛小茹气道:“你送啊?有本事你现在就回去呀?” 姜毅忍住笑,口中“嘚嘚嘚”几声,一拉马的缰绳,故意要让马车折返。 辛小茹猛地扑上来,使劲摇晃姜毅的肩膀,道:“好你个姜毅,你太坏了,太坏了。” 姜毅哈哈笑了:“好了,好了,好妹妹,我不逗你了。” 辛小茹狠狠捶了姜毅一拳,坐回车里,靠着车帮,闭着眼睛边想边道:“姜家堡?让我猜猜,你们姜家堡什么样吧。” “好啊,那你就猜一猜。” “嗯,我想啊,你们姜家堡一定有一眼望不到边的田地,有一条美丽的小河,小河旁有一辆大大的水车,每天吱扭扭地往地里浇水,哦,对了,还得有一条黄狗跑来跑去。” 姜毅忍不住笑了:“小茹,你呀,一定是和秋月姐在一起呆的时间长了的缘故,秋月姐在江南长大,你说的都是江南一带常见的景致,你以为姜家堡也这样? “我告诉你吧,姜家堡在大山里,那里有一条大河,名叫滦河,姜家堡北面几十里,就是长城,是戚继光抗击鞑靼的地方。那里一年四季的冷暖和京城差不多。 “哦,对了,我们那里盛产栗子,又甜又香又糯,可好吃了,可惜现在不是季节,要是在秋天,炒上一锅栗子,那叫一个贼拉拉的香呀。不过,你现在去,正好赶上栗花盛开,你没见过栗花吧,长长的,像金穗子一样,栗花的香气特别浓,栗花一开,漫山遍野到处都能闻到奇香。” 辛小茹瞪大了眼睛:“姜家堡真的像你说的这么好?特别是那栗子,我一定要一直住下去,好能吃上香甜的炒栗子。” 姜毅回过头,爱恋地看着辛小茹道:“好,那就说定了,你一直住下去,我娘一定会给你炒栗子吃的。” 姜毅抬头看了看天,道:“早上出来时,天就阴着,这会儿子越发阴得沉了,别不是要下雨吧。” 辛小茹道:“那咱们快些赶路吧,好找个地方避一避。” 马车没走出多远,零星的雨点就掉了下来,地面上的浮土被打出了一个个的小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土腥味。不一会儿,雨点变得密集起来,四周空荡荡的,没有避雨的地方,辛小茹叫道:“毅哥哥,你快到车篷里来吧。” 姜毅迟疑了一下,辛小茹拉住他的衣袖道:“你还磨蹭什么,还不快进来?一会儿给你淋透了。” 姜毅只好拉住马儿,拉紧车闸,进了车篷。 辛小茹乖巧地往里靠了靠,给姜毅腾出了一个地方,姜毅盘腿坐在车棚里,看着辛小茹抱着双腿,下巴颏抵在膝盖上的俏模样,笑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真像一只小猫。” 辛小茹一字一句地道:“我不做猫,我要做一只老虎。” “老虎?你一个女孩子家,为什么要做老虎呢?” 辛小茹歪着头,冲姜毅眨了眨眼,道:“我本不想做老虎,可我身边坐了只狼,小女子不得不防呀!” 姜毅点手笑道:“好你个辛小茹,你竟然把我说成是色狼!” 辛小茹拍手大笑道:“我说你是狼,没说你是色狼,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呀!” 姜毅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没人,扭过头来,猛地露出了狰狞的面容,道:“辛小茹,你想不到吧?我姜毅就是一只大色狼。”姜毅张开十指,就要向辛小茹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9章 糗大了 姜毅的突然举动,吓了辛小茹一跳,可当她直视姜毅的眼睛时,她笑了,那是一双纯净c真诚的眼睛,看不出半点淫邪。 “好哇,你想吓我。”辛小茹非但没躲,反而跪着挺直了身子,挑衅似地向姜毅昂起了头,“来呀,来呀,你这只大色狼。” 姜毅的手指差一点就触碰到了辛小茹高高挺起的胸脯,他没想到辛小茹会迎上来,赶紧缩回双手,泄气地耷拉下了脑袋,笑道:“好了好了,我的小仙女,我服了你了。” 雨越下越大,雨点砸在车篷上,嘭嘭嘭地响个不停。 一阵凉风吹开了车帘,辛小茹不由打了个冷颤。姜毅掩好车帘,用身体挡住风口,指了指辛小茹脚边的一个布包袱,道:“天有点冷,你快披上件衣服吧,小心着了风寒。我上次和吴家壮离开洛京时,吴家壮就病倒在客栈了。” “吴家壮?”辛小茹笑道,“就是那个成天跟屁虫似的,黏在祁七妹身后的吴家壮?瞧他五大三粗的,也会生病?”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还是小心为上。” 辛小茹解开包袱,拿出了一件红色的绣花衫披在了身上,这件大红的衣衫越发衬托得辛小茹齿白唇红c粉面桃腮。姜毅干咳了两下,涨红了脸,嗫嚅道:“小茹,有件事咱俩得先约定一下。” “什么事?” “这一路走下去,人前广众的,咱俩互相怎么称呼呢?” “称呼?” “就是就是咱俩确定个什么关系呢?” “当然是兄妹啦!”辛小茹笑道,“难道这还用约定吗?” 姜毅故作思考状,道:“兄妹不是不可以,可是,可是难免会被人猜疑呀。” “猜疑?猜疑什么?” “你想啊,兄妹都是一奶同胞,大多长得很像的,可咱俩一点都不像啊,说咱俩是兄妹,鬼才相信呢。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一旦遇上见色起意的登徒子看上你辛小茹了,一听你是我妹妹,名花无主,那不是有机可乘吗,还不纠缠不休?真要那样,可就麻烦了。” “你?”辛小茹瞪大了一双眼睛,“难不成,你想夫妻相称?” 姜毅强忍住笑,憋红着脸,点了点头。 “哎呀!不成!”辛小茹粉面羞红,连连摆手道,“那怎么成?” 姜毅道:“怎么不成啊?咱们也不是没被人误会过。这有什么?不过是为了路上方便罢了。” 辛小茹看了看姜毅,低垂下毛茸茸的眼帘,喃喃道:“还得这样啊。” 姜毅一本正经地,又道:“既然是扮作夫妻,那咱们投宿客栈后,就得住在一间屋子里了。” “啊?”辛小茹气得不行,“你,你怎么得寸进尺?这,这要是让人知道了,我以后可怎么嫁人哪?” 辛小茹话一出口,姜毅心中一动,心道:难道难道辛小茹根本就没想过要嫁给我姜毅?我是自作多情了? “不行不行,”辛小茹连连摇头,“我看咱俩还是兄妹相称吧。夫妻相称,多让人难为情呀?!” “这只是为了路上方便,又没人认识咱俩,不会影响你日后嫁人的。你放心,即便住在一个屋子里,你睡床上,我睡地上,我发誓,我姜毅一定为你辛小茹守身如玉,绝不会碰你一个手指头的。” “哎呀,你乱说什么呀。”辛小茹撅起小嘴儿,极不情愿地道,“难道,难道非得这样吗?” “哎呀,我的小姑奶奶,”姜毅道,“我说了,这只是为了路上方便照顾你,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姜毅?” 辛小茹想了想:“倒也是,你也不是那胡作非为的主儿啊。” 姜毅笑了:“就是,就是。我保护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做出不齿之事呢?” 辛小茹伸出葱管儿似的俏弯弯的小指:“那,咱们就拉个勾吧。” “好,拉勾。”姜毅勾住辛小茹的小指,使劲拉了拉,“这下,你放心了吧。” 辛小茹得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姜毅笑道:“你呀,真是个孩子。”又强调道,“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到了客栈,姜毅c辛小茹用过晚饭,小二收拾好碗筷,把桌子抹得干干净净,手巾板儿往胳膊上一搭,脆生生地说道:“好咧,您公母俩好生歇着吧,小心火烛。” 看小二掩门出去了,辛小茹问道:“毅哥哥,他刚才说什么?公母俩?” 姜毅道:“这是京东一带的土话,公母俩就是夫妻俩的意思。” “多难听啊!”辛小茹眉头微蹙,道,“这方言怎么这么粗俗。” 姜毅笑道:“你到了乡下就知道了,乡间百姓唠起闲嗑来,比这粗俗的还有呢,不过,他们大多心地善良,没坏心眼儿。” 辛小茹卸了钗环,净了面,靠在桌旁,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铺土炕,发愁了。 这家客栈是一个院落,里面有十几间瓦房,每间瓦房即是一间客房,客房里并没有京城里常见的木床,而是一面土炕,上面铺着炕席,炕席上铺着被褥。由于土炕几乎占了房间的一半,所以屋内剩下的空间就不大了,地面是青砖铺就的,黑黢黢的。如果姜毅要睡在地上,还得把桌子挪到一边。 可能先前在这里住过的房客洗什么东西来着,地面很潮。 辛小茹皱了皱眉:“毅哥哥,地上这么潮,你可怎么住啊。” 看辛小茹坐在那里发呆,原来是在担心自己受潮受病,姜毅很是感动。他笑了笑,道:“不妨事,我一会儿去牲口棚抱些干草来,铺在地上就行了。” “那怎么行?好好的屋子,你去抱干草,人家店小二问你,你怎么说?” 姜毅挠挠头:“也是啊。” “什么也是啊,都是你出的馊主意,非要夫妻相称。” “我的好妹妹,你久居京城,辛老伯像呵护花朵一样的看护着你,你怎知江湖的险恶呀。采花大盗你听说过吧?那些淫贼专门在夜间进入女子的闺房。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女孩子,生得花容月貌,更是他们的首选目标,你没看咱们进客栈时,好多人都瞅着你看?说你是我的娘子,会少很多麻烦的。众神明鉴,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我可不是想着占你什么便宜啊。” 辛小茹看了看这面占了半间屋子的大炕,指了指炕边,小声道:“毅哥哥,你别睡地上了,我信得过你,你就睡在那边吧,我睡这边。” 姜毅无奈地道:“这样吧,为了让你放心,我去把马车里铺着的的那块布单子拿来,横挂在炕中间,权当隔个帘子吧。” 辛小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算了,那块布单子那么小,挂在这里只能遮住半个炕。你若真是个色狼,那块布单子怎么能挡得住你呢?” 姜毅笑嘻嘻道:“小茹妹妹,这么说,你是要拿自己冒一次险了?” 辛小茹咬了咬嘴唇,装作恨恨地道:“看来,我只能听天由命了!”说完这话,辛小茹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喃喃地祷告起来。 姜毅呵呵道:“那你慢慢祷告吧,我可是要先睡了,我在炕里,你在炕头吧。” 辛小茹急忙睁开眼睛,一下跳到炕上:“我在炕里,你在炕头。” 姜毅摸了摸土炕,道:“小二说,虽然天气不冷,但为了防潮,这土炕他们每天都会烧上一阵,这炕头温温的,睡起来会很舒服的。” 辛小茹道:“炕头挨着门,我害怕进来坏人。” 姜毅恍然,笑道:“好好好,我睡炕头。我先出去看看马。”姜毅故意给辛小茹腾出了换衣的时间。 从马厩回来,进屋一看,辛小茹已经躺在被窝里了,被子外并无一件衣服摆在那里。 姜毅疑惑道:“你,你没脱衣服就躺下了?” 辛小茹没说话,眼睛看着窗棂,轻轻“嗯”了一声。 姜毅关好房门,吹灭了油灯,拉过被子,和衣躺下。 油灯一灭,姜毅这才注意到,今晚是大月亮地,月光透过窗户纸,把屋子里映得一点都不黑,姜毅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辛小茹的面颊。 辛小茹一字一顿地道:“毅哥哥,请你把脸转过去,好不好?” 姜毅心下奇道,咦?她没看我,怎么知道我正在看她?姜毅只好老老实实地平趟在炕上,他想背过身去,又觉得那样的话,就给辛小茹一个脊背了,不太好吧?还是平躺着吧。 姜毅刚想到这里,就听辛小茹那里一阵窸窸窣窣,他偷眼瞄过去,却见辛小茹已经背过了身去,给了他一个脊背。不过,姜毅眼中看到的,却是一个女孩子柔美窈窕的身姿。 没来由地,姜毅忽然感到自己的那货有些膨胀,他急忙一把按住,悄悄地转过身,面向墙壁,也侧躺了。心里骂道:呸,你个不争气的东西,难道你要蠢蠢欲动吗?那可不行,快快睡吧,快快睡吧,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也许是赶了一天马车过于劳累的缘故,姜毅很快就睡着了,还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从躺在床上那一刻起,辛小茹虽然闭着眼睛,却一直没敢入睡。她心口跳得很是厉害。毕竟这是和一个男人同居一室呀!辛小茹暗道,爷爷呀爷爷,你让姜毅送我到乡下避祸,难道你就没有料到我们会出现同居一室的这一幕?姜毅是个好人,明知道他不会做出什么歹事,可这也太让人难为情了吧。姜毅,你这个大坏蛋!人家十几年的闺中面纱,就这么轻易地被你掀开了。神啊,这可不能怪我辛小茹呀,赶到这一步了,我也没办法呀。神呀,我辛小茹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孩子,您可得给我证明呀。 迷迷瞪瞪地,辛小茹也不知自己这一夜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反正天亮时,自己在醒着。咦?自己不是侧过身子睡的吗?怎么现在平趟着呢?辛小茹赶紧摸了摸衣衫和腰带,还好,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侧耳一听,炕那头传来姜毅轻微的鼾声。嗯,这个姜毅还算不错,没有动手动脚的,是个老实人。 既然醒了,那就起来吧。辛小茹一推被子,坐了起来,不经意地往姜毅那里一看,眼帘中顿时呈现出了一幅奇怪的画面:姜毅平躺在那里,也没有脱衣服,但身上的被子被他蹬到了脚下,小腹下的衣衫那里支起了一顶帐篷。那是什么呀?姜毅藏了什么东西吗? 辛小茹猛然想起了教坊司姐姐们私下聊的那些闺房话。哎呀妈呀!辛小茹顿时臊得满面通红。这个姜毅,他那个劳什子,竟然辛小茹手背挨了挨自己的脸,好烫啊! 啐!简直羞死人了。辛小茹心道:这个姜毅,真是太可恶了。怎么办?赶紧出去吧,可是,现在天还没大亮,自己一个女孩家,也不能傻傻地站在外面呀?客栈里早起的伙计看到了,肯定要问的,不是又多话吗?不出去?呆在这屋里多让人难为情呀。辛小茹坐在炕上,急得快要哭了。 睡睡睡,你个臭姜毅,死猪似的倒是能睡。 咦,对了,干脆自己装睡吧,等姜毅醒了,看见自己还在睡着,不就少了许多尴尬吗?想到这儿,辛小茹赶紧躺下,侧过身,面向墙壁装睡。可不一会儿,辛小茹就感到难熬了,敢情这要是心里有事,越要装睡越浑身难受。保持一个姿势,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真是要多煎熬有多煎熬。不信,你来试试? 远处有鸡鸣传来,客栈里的鸡也叫了。姜毅终于醒了,他下意识地一摸自己的胯间,我靠!怎么又?姜毅赶紧侧过身,偷偷回头看向小茹那里,还好,小茹侧身面向墙壁,一动不动。 嘘!姜毅暗暗吐了口气,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心道,到了白天,赶紧去布店买块大布单子吧,再住店说什么也得挂帘子了。 待身体恢复常态,姜毅赶紧起身,穿上靴子,拉开门闩,反手把门关好,到了屋外。 客栈所在是燕山深处的一个镇子,虽然已经到了五月,但早晨还是有些凉意。 姜毅故意在外面多磨蹭了好一会儿,给辛小茹腾出了起床的时间,却一直不见辛小茹开门出来,姜毅看看院里没人,遂走到客房窗下,低低的声道:“小茹,该起床了。”只听辛小茹在屋里道:“你进来吧,人家已经起来了。” 姜毅进到屋里,只见辛小茹已经齐齐整整地坐在炕沿上了,姜毅关切地问道:“小茹,夜里睡好了吗?” 辛小茹用眼白瞥了姜毅一眼,咬了咬嘴唇:“毅哥哥,你说我睡好了吗?” 姜毅看辛小茹的眼睛有些肿,知道这小妮子和自己同居一室,一定担惊受怕了一宿。可是,如果让辛小茹单独住一个房间,那就不仅是担惊受怕了,万一出点什么闪失,自己可怎么对得起辛老伯的信任呢?宁可两人同居一室,也不能把风险放大到最大。 “小茹,你放心吧,再到客栈,你尽管踏踏实实的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姜毅见辛小茹神色踌躇羞怯,还以为她依然害羞于与自己同处一室,却不知道自己已在辛小茹面前出了糗c露了丑。 姜毅起身道:“小茹,我去给你打水梳妆,一会儿用过早饭,咱们就赶路吧。” “嗯!”辛小茹乖巧地应了声。 姜毅出了屋子,心里还在纳闷,小茹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觉醒来像变了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0章 遇见渣男 几天以后,姜毅c辛小茹来到了蓟镇三屯营。 远远地望见蓟镇的城门,姜毅很是兴奋,他掀开车帘,高兴地说道:“小茹,你快看呀,前面就是蓟镇了,咱们很快就要到姜家堡了。” “是吗?”辛小茹探出头来,兴奋地叫道,“这就是蓟镇呀?戚继光就在这里镇守过吗?” “是的,戚继光在这里驻守了十六年呢。”姜毅回身一指南面的一座山,“小茹,你看南面的这座山像什么?” 辛小茹仔细看了看,道:“看起来像是一个扣着的大钟。” 姜毅笑了:“你真聪明,不错,就像一个扣着的大钟。这座山名叫景忠山,山上供奉着儒释道的仙人,有时间了,我带你到山上拜拜,听我娘说,景忠山可灵验了。” “是吗?那你一定要带我去山上玩玩。” 进了城门,蓟镇城里街道整齐,人来人往,买卖铺户一家挨着一家,看得出,现如今的蓟镇知府和总兵把这里治理的很是不错。 城里人多,姜毅自知驾车技术一般,赶忙下了车,一边牵着马笼头,一边慢慢地往城里走。 姜毅伸着脖子,这里瞅瞅,那里看看,像是在寻找什么。辛小茹笑道:“毅哥哥,你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找什么呢?” 姜毅笑道:“你真能揶揄我,我怎么就鬼鬼祟祟的了?我是在找一家铺户,我记得以前就在这条街上来着,今个儿怎么找不到了呢?” 辛小茹道:”你找什么铺户?“ 姜毅不搭话,继续往前走,远远地,见一个蓝底幌子高挂在一家铺户门口,姜毅喜道:“我说就在这条街上吧?果然还在这儿呢。” 马车行到近前,辛小茹定睛一看,只见那蓝底幌子上写着“刘记火烧”四个字,辛小茹新奇的问道:”刘记火烧?火烧是什么?这是一家专门负责烧火的店铺吗?“ 姜毅哈哈笑了:“你等着,我去买来你看。” 姜毅进了铺户,不一会,捧着一包东西走了出来。 “这是什么呀?” 姜毅打开纸包,辛小茹一看,里面是一包圆圆的像棋子一样的小烧饼似的东西。 “这是烧饼吗?” “嗯,差不多吧,我们这里的人都管这东西叫火烧。”姜毅拿起一个,就要往辛小茹嘴里塞,“你尝尝,可好吃了。” 辛小茹笑道:“哎呀,你看你,这烧饼即便个儿小,我也不能一下全塞嘴里呀?” 姜毅道:“对了,对了,我们小茹姑娘天生一张樱桃小口,怎么能一口吞下呢?” 辛小茹拿过火烧,轻轻咬了一口,细细咀嚼起来,喜道:“哎呀,又酥又脆,真香!”又咬了一口,“还有肉味儿呢!” “好吃吧?”姜毅拿出一方绢帕,递给辛小茹:“接着点,别掉渣儿。” 辛小茹吃完一个,又从纸包里拈起一个:“太好吃了,我再吃一个。” 姜毅道:“你知道这火烧是谁发明的吗?” “谁发明的呀?” “就是戚继光呀!” “戚继光?戚继光当年不是这里的总兵官吗?他怎么还会发明美食?” “这个东西呀,不仅好吃,还耐储存。放很长时间都不会坏,特别适合守护长城的士兵食用,戚继光就把这种火烧分配给士兵,作为军粮的补充。我们当地人为了纪念戚继光,就把他说成是这种火烧的发明者了。” “嘻嘻,原来是这样啊,真有意思。”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身后有人问道:“是姜毅吗?” 姜毅回头一看,认识,是自家的远房表亲,表兄贾得志。自己去京城前,还到他家借过粮,不过,人家找了种种理由,没借。姜毅知道,自从父亲去世后,这家表亲已经不爱和他们娘俩来往了,大概是嫌姜家穷吧。 姜毅对贾家印象不怎么样,特别是这个贾得志,听说他仗着家里有俩臭钱,忒不学好。没想到一到蓟镇就见到了贾得志,只好很不自然地咧嘴笑了笑:“原来是得志表兄啊!” 在贾得志的固有印象中,姜毅一直是个穷酸书生,怎么今日一见,大变样了?不仅衣着得体,身边还有美女相随。不由好奇道:“姜毅,你这是?” “哦,表兄可能不知道,我一年前就离开姜家堡去了京城,我这趟是专门从京城回来看望老娘的,刚进城门。”姜毅不冷不热地道。 “我说怎么老没见你呢,原来去了京城。”贾得志嘴上跟姜毅说话,眼睛却时不时地觑几下辛小茹。 姜毅看他这样,心里更厌烦了。 贾家住在蓟镇,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户,蓟镇街面上的大姑娘小媳妇没有贾得志不认识的,可却没有一个比得上眼前的这位美娇娥。贾得志到底还是憋不住了:“呵呵,兄弟,你也不介绍介绍,这位姑娘是谁呀?” 姜毅虽然内心不愿搭理这个表兄,但表面上怎么也得过得去呀,只好硬着头皮道:“呃,这是这是我的师妹,我们刚从京城回来。” “哦?刚进城吗?”贾得志热情地拉住姜毅,道,“这一路一定很累吧,来来来,快随我到家里歇息歇息吧。” 姜毅忙推辞道:“不了,不了,表兄,我急着回去见我娘呢,我已经一年多没回来了。” “已经到了蓟镇,急什么呀?不在这一时一刻,快跟我到家里坐坐吧,我爹要是知道我见到了你,却没让你到家里坐坐,他一定会训斥我的。” 姜毅心道:你们贾家啥时候对我们姜家这么热情过呀?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一看你那眼神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忙道:“表兄,谢谢你的好意,我真的不去了,你不知道,现在我是归心似箭啊。” 贾得志走过来一拉马笼头,也不由姜毅推辞,拉着马头就往自家方向走:“哎呀呀,兄弟,你就别客气了,这都到家门口了,怎么能不坐坐呢?好歹喝口水,吃点东西再走嘛。” 没办法,姜毅只得对辛小茹苦笑了一下:“小茹,那咱们就到我这表兄家歇一歇吧。” 拐过两条街道,马车停在了一处看起来非常阔气的宅门外,姜毅扶辛小茹下了马车,贾得志兴高采烈地把姜毅c辛小茹引进了贾宅,一边走一边高声叫道:“爹,娘,你们快来看,我姜毅兄弟来了。”他故意把姜毅的名字重重地喊了出来,生怕自己的爹娘见了姜毅会再次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一见是姜毅,贾员外c夫人贾氏确实很不高兴,这个姜毅,怎么又来了?又来借粮了?但是看儿子贾得志却兴高采烈的,不知儿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儿子高兴,也只好对姜毅强挤出两副笑脸。 贾氏是过来人,从一进门就见宝贝儿子的眼珠子没离开过姜毅身边的漂亮姑娘,心里便明白了,仔细打量辛小茹,不禁啧啧赞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呀?长得跟仙女似的,真是少见哪。” 姜毅把辛小茹介绍给贾员外c贾氏,并强调道:“小茹师妹是随我一起回来看我娘的。” 姜毅一开始见到贾得志,没好意思说辛小茹是自己的娘子,毕竟,那是二人约好遮人耳目的,现在到了家门口,熟人越来越多,娘并没有给自己娶亲,怎好说自己已经有了娘子呢?所以,只好说辛小茹是自己师妹了。但姜毅也想向人们,特别是向贾得志这样的人暗示,你们别想打辛小茹的主意。 贾员外c贾氏本来是不待见姜家的,这么个穷亲戚,懒得走动。但今天儿子把姜毅领来了,看姜毅的穿着打扮并不寒酸,还赶着一辆马车。听说姜毅现在京城,估计混得不错,便露出了笑脸,还破天荒地张罗起午饭来。 贾员外见姜毅比一年前多了一番气度,明显比贾得志强多了,不免高看了姜毅几分,问了问姜毅在京城的事,听到姜毅说目前在祁国舅府上做事后,惊讶道:“怪不得呢,到底是在公府侯门历练过的,就是不一样啊。”招手叫过贾得志道,“儿啊,你可得多向你这个表弟讨教讨教啊,姜毅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 贾氏正向辛小茹打听家长里短,贾得志腻在一旁听漏音儿,此时见爹爹教导自己,不耐烦地道:“爹,我知道了。” 贾员外看自己儿子一副龌龊样儿,心道: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见到漂亮姑娘就挪不动步,这哪像我老贾家的儿子,真真给我丢脸。 虽然不是贵客,但贾家还是弄了几样菜,当仆人端上来一盘油炸的又黄又绿的菜肴时,贾氏道:“毅儿,小茹姑娘,你们快尝尝这道菜,这是咱们蓟镇最有名的香椿鱼。这香椿,就是景忠山上的红香椿,可好吃了。” 姜毅奇道:“香椿鱼?这香椿是四月才有的东西,现在这个季节,怎么还会有香椿呀?” 贾得志炫耀道:“你不知道,景忠山西面的玄武山里有个山洞,里面全是冰溜子,天然的大冰窖,我们贾家把那个山洞买下来了。香椿采摘后,就一直存放在这个冰洞里,想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去取。” 辛小茹一边嚼着又酥又脆的香椿鱼,一边惊叹道:“还有这样的山洞啊?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贾得志见辛小茹赞叹,更来了劲儿:“啥时候我带你去看看,可好玩了。”贾得志夹起一大块香椿鱼,放到辛小茹的碗里,“茹妹,喜欢,你就多吃点。” 茹妹?姜毅差点没吐喽。还茹妹,真够恶心的,我都没这么叫过小茹,这刚见面,就叫上了茹妹,什么人啊。 姜毅使劲看了辛小茹一眼,想提醒提醒她:这一家人心术不正,干嘛理他们?但辛小茹只顾品尝香椿鱼,没注意到姜毅的眼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1章 恩师的遗愿 勉强用过午饭,姜毅想自己不能欠他们贾家的,便回到马车上,在京城买好的几份点心中挑出了一盒,心里极不情愿却不得不面带微笑地放到贾员外面前,道:“大伯,我家里穷,以前登门拿不出像样的礼物,毅儿心里一直有愧。这是我从京城带回的点心,不成敬意,请您笑纳。” 姜毅这两句话,虽然平常,却话里有话,其实是在打脸贾家。贾员外也知道自家过去一直不待见姜家这个穷亲戚,现在突然热情起来,人家心理上肯定不舒服,只好尴尬地干笑了两声,道:“都是实在亲戚,啥礼物不礼物的?”说出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言不由衷,心下后悔上次没借给姜毅粮食。 贾氏热情地邀请辛小茹到后宅小坐,姜毅不好跟去,只好坐在前厅与贾员外闲聊。贾得志稍坐了一会儿,便屁颠屁颠地也去了后宅,这让姜毅心里好一阵紧张。 好在时间不长,辛小茹便回到了前厅,贾氏边走边道:“小茹姑娘,急什么嘛,再多坐一会儿何妨?” 贾得志跟在后面,附和道:“是啊,是啊,再多坐一会儿吧!” 姜毅一眼便看见贾得志一双色眼在死死地盯着辛小茹窈窕的腰身,原来紧张的心理,这会儿更加着急了。 让姜毅高兴的是,辛小茹到了前厅,竟然主动对姜毅说道:“毅哥哥,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动身了?” 姜毅一看辛小茹没有理会贾氏母子的挽留,心中大喜,忙向贾员外c贾氏施礼道:“多谢大伯c伯母的款待,我们这就告辞了。以后得闲儿,我定会再来看望二老。” 贾得志看辛小茹这就要走了,有些着急了,一个劲儿地向母亲使眼色,贾氏明明看见了,却装作没看见,满脸赔笑地和贾员外一起将姜毅c辛小茹送到门外。 马车走远了,贾员外一回身,只见自己的宝贝儿子抻着脖子还在张望,不禁怒道:“没出息的货色,看什么看,还不给我快快回屋。” 贾氏一拉儿子的衣袖,道:“好了,好了,人家已经走远了。娘知道你的心思,赶明儿就照小茹姑娘的样子给你说个媳妇如何?” 贾得志看父亲先进了院门,附在母亲耳边,悄声道:“娘,我就想要这个辛小茹。” 贾氏站定,想了想,道:“过几天娘带你去一趟姜家,探探她的底,要是这个小茹姑娘还没定下人家,娘就给你说和说和。” “真的?”贾得志抱住贾氏,道,“娘真好!” 姜毅赶着马车出了蓟镇,径直奔向姜家堡。 姜毅道:“小茹,你怎么不在贾家后宅多坐一会儿?竟然急着要走?” “毅哥哥,你不知道你那个贾表兄,一脸的腻相,老是问这问那,开始我还没觉得怎样,他问的多了,我就开始烦了。” “他都问什么了?” “问我多大了?家里都有谁?这次来姜家堡做什么?等等等等。” “你都告诉他了?” “没有,我只是虚应了几句。就没再理他。” “我这个表兄啊,从小就特别讨人嫌。我记得有一次我和村里的几个小姐妹过家家,他去姜家堡看见了,就串着胡同嚷嚷,说姜毅娶媳妇喽,姜毅娶媳妇喽,姜毅和小梅子拜天地了你说气人不气人。其实呀,他比谁心理都龌龊,你没看他刚才看你那双眼睛,都直了。” “小梅子是谁呀?” 姜毅忽觉自己说漏了嘴,急忙解释道:“哦,小梅子是小时候同村的的小伙伴,那时候也就六七岁。她稍稍大了,我们就不在一起玩了。我来京城头几年,她嫁人了。我估摸着,早该有小孩儿了。” 马车走了近两个时辰,日光金黄时,到了姜家堡。 一年多没回来了,姜毅心情很是激动。沿途有村人们见到姜毅赶着一辆不错的遮棚马车,都很惊奇,高兴地和他打着招呼:是姜毅吧?回来啦?是不是混出头了?啧啧,看看,这都有了马车了,多让人稀罕哪。 姜毅的家在一处山坡下,三间瓦房,房子还是姜毅的爹活着时盖的,虽然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但房子还不是太旧,在村子里勉强也算得上是中等人家。 一排栗树枝绑就的栅栏围出了一个小院,院里种着些青菜,这个家还和一年前一样。 老远,姜毅就见院里挂着的绳子上晾晒着刚洗过的布单c衣裳,有个人正站在布单后面整理着,布单挡住了这人。 姜毅勒住缰绳,“吁!”的一声,惊动了布单后面的人,这人转过来一看,两人都愣住了。 这是个娇美可人的少女。一袭绛红襦裙,外穿雪花比甲,粉扑扑的小脸上有着精致的五官,如墨发髻上戴着一朵绢制的白花,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水灵c乖巧。 “咦?”姜毅端详一阵,脱口道:“这不是若雪吗?” 少女也认出了姜毅,惊喜道:“是姜毅哥哥吧?”随即回身冲着屋里招呼道,“干娘,你快出来呀,我姜毅哥哥回来了。” 辛小茹掀开车帘,看着兴高采烈的少女,问道:“毅哥哥,这姑娘是谁呀?” 姜毅笑道:“她就是我恩师何先生的独生女儿何若雪,这几年一直生活在她姨家,我也好几年没见到她了,今儿怎么跑我家玩来了?” 姜毅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她怎么头上戴着白花?难道” “谁来了?”姜毅的母亲张氏扶着门框向外张望,若雪姑娘挽住张氏的胳膊,激动地一边摇晃着一边咯咯笑道:“是姜毅哥哥回来了,干娘,你快看哪。” 张氏定睛一看,可不是儿子回来了吗?她高兴地迈出门槛,一不小心,险些被门槛绊到。已经迎上来的姜毅一把扶住娘亲,声音颤抖地道:“娘,你怎么这么消瘦呀?是不是病了?” 张氏看着已经一年多没有见面的儿子,喜极而泣:“真是我儿回来了!快让娘看看我的毅儿长高了,也白净了。” 若雪一旁笑道:“干娘,我姜毅哥哥本来就白净么。” 娘亲的头发里有了好多白发,脸上的皱纹也越发的明显了。很显然,姜毅不在家的这一年多里,张氏吃了不少苦。 姜毅追问道:“娘,你是在病着吗?” 张氏拉住儿子,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事,娘没事,老毛病了,见到你呀,这就全好了。” 若雪嘻嘻笑道:“姜毅哥哥就是灵丹妙药呀。” 母子俩只顾亲热了,姜毅差点忘了站在马车旁的辛小茹。张氏回身看到辛小茹,问道:“毅儿,这是谁呀?” 姜毅擦了擦眼泪,忙把辛小茹介绍给母亲:“娘,这是京城我舅舅教坊司的琴师辛老伯的女儿,她叫辛小茹,也算是我的师妹吧。娘,咱们别站在屋里了,进屋说话吧。”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进了屋,辛小茹环顾室内,陈设虽然简陋,但炕上铺的盖的极其干净,明显不像是一般的乡下人家。哦,对了,姜毅父亲是读书人,难怪呢。辛小茹想到。 张氏看辛小茹大睁着一双杏眼好奇地看这看那,笑道:“姑娘,到了我们乡下,这茅屋草舍的还习惯吗?” “挺好的!”辛小茹欠坐在炕沿上,赞道,“您家里收拾得多干净呀,看着就叫人舒心。” “好啊,若是喜欢,就在我们这儿多住些日子。”张氏道。 姜毅没有隐瞒,把教坊司冯其仁要娶辛小茹做妾,舅父张仲年出主意让小茹到姜家堡避祸的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了娘亲听。姜毅道:“娘,这次小茹要在咱们家长住些日子了。” 张氏忙道:“没问题,别说是你舅舅委托的事情了,就是不认识的人,有了难处,咱也得帮呀。放心吧,为娘我一定精心精意地照顾好小茹姑娘。” 辛小茹道:“婶娘,我这次来可是给您添了麻烦了。” “哪的话呀?”张氏道,“姑娘能到我们家来,是我们的福气。只要姑娘不嫌我们这里偏僻,尽可长住。” 吃过晚饭,看天色还早,若雪道:“小茹姐姐,我带你去山坡上采野花吧。山坡上开了好多好多花呢,可好看了。” 张氏道:“若雪呀,你小茹姐姐赶了一天路了,怕是累了。” “不累,不累,”辛小茹从炕上出溜下地,拉着若雪道,“走,我最喜欢山花了。” 看辛小茹c若雪出了栅栏门,姜毅道:“娘,我刚才没好意思问,若雪怎么在咱们家呀?她头上怎么还戴着白花呀?” 张氏叹了口气,道:“唉,若雪这丫头,命苦啊。你老师何先生,没了。” “啊?”姜毅惊得长大了嘴巴,“何老师没了?这是啥时候的事呀?我走时,何先生不还好好的吗?” “去年冬天的事了,不知怎么的,一入冬何先生就病了,捱到半个月上,竟然卧床不起了。” “没请郎中吗?” “请了,郎中给开了药,但没管事。你何老师没能熬过年关哪。” 姜毅哭道:“我这次回来,还专门给老师买了东西,准备好好孝敬孝敬他呢,怎么眨眼就没了呢?” 张氏道:“你何老师临死前,把我叫到床前,对我说,老嫂子,你也知道,我就若雪一个闺女,她三岁上死了娘,我们父女俩一直相依为命,前几年,若雪去了关外她姨家,这回来还不到半年,我就病了。本想享享天伦之乐,我却没有这个福气了。我死不足惜,只是不放心这个闺女。老嫂子,不瞒你说,在我的学生中,我一直非常喜欢姜毅,虽然他没有考中秀才,是个遗憾,但我还是看好他的。我想把若雪许配给姜毅,若雪从小就认你做了干娘,这回,你就当她的亲娘吧!” 姜毅心“咚”地一下,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迟迟疑疑地道:“娘,你说什么?何老师要把若雪许配给我?” “没错!”张氏心满意足地看着儿子,道,“从小我就喜欢若雪这孩子,聪明伶俐不说,长得粉嘟嘟的,让人看着就心里喜欢。这几年在她姨家长大,你们读书人那句诗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养在深闺人未识。若雪这一回来,我一看哪,敢情出挑得更加动人了。你何老师这么一说,我立马就答应了。毅儿呀,你能娶到若雪为妻,是咱们姜家的福气呀。” “可是?”姜毅想到自己与辛小茹朦朦胧胧的情感,苦着脸道,“娘,若雪那么小,我怎么能娶她为妻呢?再说,她小时候,我一直拿她当亲妹妹看的。现在让我娶她做娘子,我这心里好别扭呢。” “小什么小,若雪虽然比你小五岁,但在咱们乡下,也已经到了嫁人的年龄了。你和若雪成亲,知根知底,有什么可别扭的?”张氏兴奋地絮叨道,“娘都想好了,趁着你这次回来,就把亲事给你们办了,到了明年,说不定若雪能让娘抱上个大胖孙子呢。即便你不在家,这家里有了我们娘仨,小日子照样能过得有滋有味,等你在京城有了出息,你再把她们娘俩儿接去。” 姜毅心里一阵着急,又不好反驳娘,只好嗫嚅道:“娘,我真的不能娶若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2章 剪不断理还乱 张氏看着儿子的为难样,突然醒悟道:“毅儿,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小茹姑娘呀?” 姜毅一听,下意识地赶紧摇了摇头,可又一想,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不承认呢?旋即又默默地点了点头。 “小茹姑娘也喜欢你吗?” “不知道,不过,我感觉她应该是喜欢我的。” 张氏想了想,问道:“你舅舅和小茹她爷爷,说过撮合你俩成亲的话吗?” “没有。” “这不就结了。”张氏道,“毅儿,你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小茹那么好的姑娘,又在京城长大,嫁到咱们家来,会委屈人家的。你呀,别胡思乱想了,就按娘说的,过几天就和若雪把喜事办了吧。” “可是” “毅儿,让若雪嫁过来,是你恩师何先生提出来的。何先生对你有恩哪,你忘了你们爷俩儿一起去关外游学的事了?你何老师真是把你当亲儿子看的。” 看到儿子腰间挂着何先生赠送的玉佩,张氏接着说道,“若雪那里也有块和你这个一模一样的玉佩,放在一起正好是一对儿。看来,你何老师早就有意让若雪嫁给你呀。你想想,你若不答应娶若雪,你何老师泉下有知,他会多难过呀?” 瞬间,老师何先生的音容笑貌以及他对自己的谆谆教导,一股脑地浮现在姜毅的脑海里。想到何先生点点滴滴的恩情,姜毅确实没有勇气拒绝这门婚事。 姜毅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张氏喜道,“咱姜家不能做那无情无义的事,要不,咱还怎么在姜家堡立足呀?好了,娘明天就开始张罗你和若雪的喜事,怎么着也得让乡亲们来家喝杯喜酒呀!” 此时此刻,姜毅真的说不出是喜还是愁。一边,是自己倾心爱慕的冰清玉洁的京城女孩辛小茹,一边,是青梅竹马的粉雕玉琢的恩师之女何若雪。从感情上来说,谁都无法割舍。 但是,从内心来说,自己还是更愿意娶辛小茹为妻,因为,和辛小茹在一起,自己的脸会热c心会跳,那是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才会有的感觉。对若雪的喜欢,更多的则是亲情,因为,自己真的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从未想过要娶她做娘子。 可是,现在却要和若雪成亲,而且是当着辛小茹的面。虽然自己和辛小茹之间,一直没有捅破那层男女之情的窗户纸,但还需要捅破吗?我们二人,不是已经彼此心照不宣了吗?不是已经心有灵犀了吗?姜毅呀姜毅,你现在该怎么办?你该怎么面对辛小茹? 在情感的漩涡里煎熬了两天之后,姜毅牵着马儿要去山里放马,辛小茹从屋里跟出来道:“姜毅,我和你一起去吧。” 辛小茹一声“姜毅”,而不是往日的“毅哥哥”,这让姜毅心里一紧,小茹一定是什么都知道了。 果然,二人走进山里的这一路上,辛小茹一直没有吭声,二人就这样默默地走着,任凭马儿这里吃几口青草,那里打几个响鼻儿。前边传来咕咕的山泉流淌的声音,二人来到近前,这里有个天然的石槽,山泉流进石槽,清澈见底,晶莹剔透,姜毅顺手把马牵过来,让它喝石槽里的水。 辛小茹摇摇摆摆地要踩着山石往上走,一不小心,险些被滑到,姜毅赶忙扶住辛小茹,辛小茹却轻轻地把姜毅的手推开了。 姜毅没话找话,道:“这山叫石门山,听说当年唐王李世民曾经在这条山沟里避过难,我们本地人都管这个石槽叫做御马槽呢。你看,这个石槽多规整呀,就像有人特意打磨过一样。” 辛小茹还是没吭声,她采过一枝狗尾草,迎着光线轻轻转动,欣赏着那细如金丝的草绒绒,若有所思。 阳光下的辛小茹,秀发微拂,白衣飘飘,宛如仙子一般。辛小茹面容沉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怒表情。 辛小茹越是这样,姜毅的心越是痛苦。他知道,这妮子一定是强压着自己的情绪,按照辛小茹的性格,她不应该这样。 莫非?莫非我姜毅在辛小茹的心里所占的位置并不那么重要?难道我姜毅又一次自作多情了? “毅哥哥,你要和若雪妹妹成亲了,是吗?” 辛小茹再次称呼自己为“毅哥哥”,这让姜毅心里稍稍平静了些。 “你都知道啦?” “知道了。你你答应了?” “小茹你知道,若雪是我恩师何先生的女儿,何先生临死前留下遗愿,希望我能够娶若雪为妻。而且,我娘已经答应了何先生。小茹,你知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我实在是无法拒绝。再说” 姜毅偷眼看了看辛小茹的神色,看她依然很平静,这才接着说道:“再说,若雪命也够苦的,三岁上没了娘,这回又没了爹,孤苦伶仃,我如果不娶她,真不知她会有多伤心。但是,从内心来说,我现在对若雪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更多的,是兄妹一般的亲情。” 辛小茹淡淡地道:“若雪是个好姑娘,待人热情,而且生得也很漂亮。你们,你们倒是很般配的。” 辛小茹这样说,姜毅的心里愈发难受了,他一脸愧疚地低头道:“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娘的缘故,我不能,我不能不听我娘的话呀!” “婶娘没有错,你不应该不听。”辛小茹扬起脸来,笑道,“毅哥哥,你娶了若雪妹妹,一定会幸福的。” 姜毅看得出,辛小茹的笑,很是勉强。他感觉得出,辛小茹是喜欢自己的。 可是,现在面临的,却是有情人不能成为眷属。 “毅哥哥,你和若雪成亲之后,还回京城吗?”辛小茹问道。 “回呀,当然要回呀。”姜毅觉得辛小茹这个问题问得好奇怪。 “若雪和你一起去京城吗?” “不,我娘的意思是,让若雪暂时留在她的身边。我也希望娘的身边有个伴儿,再说,凭我现在的能力,在京城拖家带口的,也不容易。” “哦”辛小茹沉思片刻道,“我想好了,我还是和你一起回去吧。” “啊?!”姜毅心下一惊,“你要回去?那怎么成?冯其仁虎视眈眈的,还在那里等着呢,你一回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辛小茹眸子一红,流下了几滴清泪,低声道:“听天由命吧!” “那怎么成?”姜毅急道,“辛老伯和我舅父费尽心机思谋了这样一个办法,你怎么能轻易就放弃了呢?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命运开玩笑呀。你你到底为了什么呀?” “你说我为了什么?”辛小茹突然声音大了起来,“姜毅,你觉得我还能在你家里住下去吗?我每天面对的,是你姜毅的新娘子。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辛小茹的这句话,让姜毅无语了。是啊,换做自己是辛小茹,自己又该怎样呢? 突然,姜毅心底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他转回身,一把拉住辛小茹的手臂,道:“我刚才说了,我对若雪,更多的是兄妹之情,你放心,我不会碰她的。” “什么?”辛小茹一甩姜毅的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说你不碰若雪?”辛小茹苦笑道,“你不碰她,是因为我吗?你和若雪成亲,却不碰她,你这不是在害若雪吗?你这不是在拿若雪的幸福开玩笑吗?” 停顿了片刻,辛小茹摇摇头,道:“我真想不到,你姜毅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姜毅着急道:“你,你不是不想在这里住下去吗?你不是要回京城吗?” 辛小茹无奈地苦笑道:“真是奇怪,你想用不碰若雪,来让我在姜家堡住下来?” 姜毅道:“小茹,你别急,稳一稳心绪。小茹,你真的不能回京城,你一回去,就什么都完了。” “有什么完不完的,像秋月姐姐那样,嫁个达官贵人,有什么不好?”辛小茹面无表情地道。 姜毅气得浑身颤抖,却又不得不压住性子,苦口婆心地劝道:“小茹,冯其仁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你怎么能说出这样草率的话来?冯其仁正在那里大张着虎口等着你呢,你这一回去,辛老伯会有多伤心,你想过吗?” 此时的姜毅,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向辛小茹吐露真情了,不能再这样稀里糊涂地相处了,自己喜欢辛小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呢? 姜毅鼓起勇气,眼望远山,终于说出了那句埋藏心底已久的话:“小茹,不知道你是否感觉到了,其实,其实我是喜欢你的。” 辛小茹没有吱声,姜毅回头一看,辛小茹坐在山石上,出神地看着脚边的一丛山花,沉默良久,辛小茹缓缓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姜毅眼睛红了,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来安慰辛小茹那颗受伤的心。 “小茹,母命面前,我真的不能违抗。我也想过了,即便现在告诉我娘,说我喜欢你,我依旧无法拒绝迎娶若雪。老师的遗愿,也是我无论如何不能违逆的。”姜毅无奈地道。 辛小茹感觉身子发软,浑身无力,仿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让你住在姜家堡,实在是太难为你了,换做我,恐怕我也住不下去,可是”姜毅心疼地看着辛小茹,道,“目前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你且委屈一下,先住下来,京城那边如果冯其仁不再提亲了,我一定陪着辛老伯第一时间来接你。” 辛小茹站起身,道:“好了,别说了,咱们回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3章 成亲 按理说,若雪已经住到了姜家,要给姜毅和若雪完婚,只需让他俩住在一起,便妥妥的了。但张氏想,若雪没了爹娘,怪可怜的,成亲之事不能马马虎虎,怎么着也得把村里的亲朋好友请来,热闹热闹。虽然已经不需要说媒了,但过场还是要走的,因此,张氏特别托了李家二婶当媒人,还专门到集市上置办了一些酒肉。 姜家堡是个小山村,家家都很穷,能够拿着些礼物登门来喝喜酒的就更少了,姜家小院里摆了五桌席面就够了,若雪的姨家住在关外,路途遥远,也不好通知,只好作罢。 办喜事这天,辛小茹表情平静,一大早就帮着若雪上妆。经过辛小茹的精心打扮,一身红装的若雪,齿白唇红,娇小俏丽,比平日更加动人。辛小茹对张氏赞道:“婶娘,若雪这样的女孩儿,就是放在京城,那也是极其出类拔萃的。您老真是好福气呀。” 张氏已经乐得合不拢嘴了,看着姜毅c若雪一对新人,真跟眼前花儿似的。张氏道:“小茹姑娘,你不知道,我们姜家小门小户的,能娶到何先生的女儿做媳妇,还真是福气呢。” 大喜之日,姜毅一整天都在纠结中度过,感觉自己就像个皮影人似地,任由别人操纵着。从内心来说,他不是不喜欢若雪,只是这种喜欢真的更多的是哥哥喜欢妹妹,他还没有把自己调整到丈夫喜欢妻子的状态。 特别是在辛小茹面前,他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有的,只是对辛小茹的愧疚。及至看到了若雪头上顶着红盖头,端端正正地坐在炕里“圧炕”,他才真真切切地醒悟到,若雪确确实实要成为自己的新娘子了。 “圧炕”,是流行于蓟镇乡间的婚庆风俗,意即新娘子到了男方家后,要在炕上坐上最少两个时辰,坐得越久,将来越能管住自己的男人。当然,一般都是娘家人热衷此道。明知什么事也管不了,但风俗还是要遵循的。 若雪坐在炕上已经一个多时辰了,腿早就麻了。尽管她也受了很多三纲五常的教育,但长时间保持这么个姿势一动不动,真够难为她的了。 看她在那里时不时地扭动身子,媒人李家二婶急忙过来,笑道:“若雪,是不是坐不住了?坐不住,你就把腿伸开,活动活动。没人怪你的,再说,你又没有娘家人跟着。” 若雪点了点头,在红盖头里悄声道:“我小茹姐姐呢?让她过来陪陪我吧,怪没意思的。” 姜家院里你来我往热闹非常,让辛小茹很不习惯,加之她心中惆怅,抽了个空儿,一个人来到了姜家后面的山坡上,她想让自己静一静。 姜毅在石门山的那句话,让辛小茹芳心不宁,泛起了阵阵波澜,仔细回味与姜毅相识的这一年多的点点滴滴,二人间还真没有过你情我爱的表白。这次,姜毅终于吐露了衷肠,虽然有些晚,但也让辛小茹感到了丝丝慰籍。毕竟,在这个世上,有这么一个男子是真心喜欢自己的。 眼忘山坡下那个热闹的小院,辛小茹在心里默默地祷告道:“老天爷呀,小茹和毅哥哥今生无缘,不能成就姻缘了。在这里,我辛小茹衷心祝愿毅哥哥和若雪妹妹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正席过后,贺喜的人陆陆续续地散去了,张氏的两三个老姐们儿帮着收拾物件,辛小茹刚要帮着洗刷碗筷,张氏急忙拦住:“使不得,使不得,小茹姑娘,你这样一双娇娇嫩嫩的手,哪能做这样的粗活呢?你快去东屋歇着吧。这里有我们呢。” 西屋被当做了姜毅c若雪的洞房,辛小茹看着垂在门上的红门帘,悻悻然地走进了东屋。 西屋里已经掌起了灯,红门帘,红被褥,红蜡烛,以及墙上的大红喜字,让这个简陋的屋子有了喜气洋洋的氛围。姜毅盘腿坐在炕上,面对着自己的小新娘,一时间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就是小时候整天让自己背着,在山林里疯跑的那个若雪吗?这就是稍大些后一声不响地为何先生研墨,困得不行了趴在书桌旁睡着,趁何先生出去的空儿,被自己画了个小花脸的若雪吗?姜毅还清楚地记得,那次若雪醒来后一照镜子,气得大哭大闹,非逼着爹爹用戒尺打姜毅的手心不可。 想到这,姜毅忍不住笑了。 “姜毅哥哥,你在笑什么?”若雪在红盖头里羞涩地道。 “若雪,你愿意做我的新娘子吗?” “爹爹去世前嘱咐过若雪的,干娘又那么喜欢我,我当然愿意啦。” “这几年,你一直在你姨家,过得还好吗?” “还行,我姨挺疼我的,只是这几年她身体一直不好,每天都是药罐子陪着,若雪没怎么读书,倒是认识了好多药草呢。” 若雪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了一块玉佩,递给姜毅:“姜毅哥哥,我爹说,你也有这样一块玉佩,是吧?我爹说你的和我的一模一样,两块玉佩放在一起,就是一对儿呢。” 若雪白皙的手心里,放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姜毅一看,果然和自己身上的那块一模一样。姜毅明白了,原来何先生早就有意把若雪许配给自己了。 若雪道:“姜毅哥哥,我听娘说,成亲后,你还要回京城,是吗?” 姜毅道:“是啊!我得回京城,挣好多好多的钱,将来好让娘和你过上好日子。” “还有我们的娃娃,让他也能过上好日子。”若雪小声地道。 姜毅笑了:“好羞好羞,刚入洞房就急着要娃娃了?” 若雪急道:“不是人家急着要娃娃,李家二婶说,成亲后,很快就会有娃娃的。” 说到这儿,姜毅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一块白绢,这是刚才李家二婶悄悄递给自己的,姜毅还问呢,二婶,这是做什么的呀?二婶意味深长地笑了:傻孩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这是接若雪落红的呀?明天你娘要看的,这白绢你可得好好保存着,这可是你们男人的宝物呢。 姜毅忽地明白了。落红,代表着女孩子的贞洁。过了新婚这一夜,女孩子就真正地成为人妇了。 姜毅轻轻掀开了若雪头上的红盖头,若雪滑顺的秀发被辛小茹梳成了一个凤鸟髻,斜插步摇,饰以红花,一抹细密的刘海,覆盖在若雪光洁的额头上。柳眉杏目,瑶鼻檀口,精致的五官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那白皙的脸儿,芬香腻腻,宛如刚刚熟透的仙桃,让人垂涎欲滴。 小新娘简直就像一件光洁致致的瓷器,姜毅真怕自己一不小心会碰坏她。 若雪情意绵绵地道:“姜毅哥哥,若雪今天好看吗?” “好看,太好看了!”姜毅惊叹道,“若雪平时就很好看,这一打扮,简直就像个小仙女呢。” 姜毅随口问道:“若雪,你今年多大了?” 若雪讶然道:“姜毅哥哥,你忘了吗?我今年十四岁了呀。” “十四岁”姜毅喃喃道,“你才十四岁呀?” 若雪一句“十四岁”,让姜毅想起了芳春院中的那个香香小姑娘,看香香的样貌,估计也就是十三四岁吧。香香被铜豌豆程九英用两锭金子推迟两年梳拢,而自己今天却要将十四岁的若雪那样,姜毅呀姜毅,你怎么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你是不是太残忍c太无情了?难道,你姜毅的德行还不如一个浪迹江湖的游侠? 可是,眼前如花似玉的若雪,已经燃起了姜毅心中的欲火,特别是在和封赧一番缠绵悱恻后,那种男人的生理需求,时不时地就会折磨得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今天,是你姜毅当然的洞房花烛之夜,你尽可以毫无顾忌地享受鱼水之欢,若雪是你的新娘,她的一切都是你的。一刻值千金,上吧! 可是,想到咫尺之隔,此时正与娘亲睡在东屋的辛小茹,想到自己对辛小茹说过的那些话,姜毅又踌躇了。 还有,自己过去一直把若雪当亲妹妹看,如今却要与她圆房,如何下得去手? “若雪,你知道成亲后,意味着什么吗?”姜毅没话找话。 “李家二婶对我说,以后,我要好好侍候自己的男人,要天天晚上给自己的男人捂被子。” “哦,我是说,今晚” “今晚?” 姜毅咽了口唾液,彷如对着一盘美食,却不能动筷子一样:“过了今晚,你就是一个小媳妇了。可是,你知道吗?今晚” “今晚什么?姜毅哥哥,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今晚,我们俩得得那个。” “那个是什么?”若雪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似懂非懂。 姜毅掏出了那块白绢,放到若雪面前,道:“你知道这快白绢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若雪摇了摇头。 姜毅心道:看来,李家二婶定是未把房中之事向若雪传授一二,一般来说,女孩子新婚前,当娘的都会向女儿传授些房中之事。若雪没有了娘,这件事该由李家二婶来代替,但显然她没有对若雪说,是担心若雪太小心里害怕? 姜毅心想,看来自己得亲自充当那个“娘”的角色了。 姜毅只好硬着头皮,尽量用文雅的语言,用满不在乎的神态,简单地向若雪讲授了男女房中之事。 请注意,是房中之事,而不是房中之术。房中之事与房中之术是有本质区别的。尽管这样,若雪听罢,小脸还是臊的像火烧一般,低着头,眼睛看都不敢看姜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4章 姜毅的婚招儿 若雪幽幽怨怨地道:“姜毅哥哥,这么说,你那块白绢是用来接我的落红的?” 姜毅点了点头。 “真的会很疼吗?” 姜毅又点了点头。 若雪抬起眼睛,疑惑地道:“你怎么知道会很疼?” “哦哦,”姜毅忙撒了个谎,“我在京城,听太医院的太医说过真,真的很痛的。” “那怎么办呢?”若雪编贝一样的玉齿咬着下唇,迟迟疑疑地道,“若雪会死吗?” “不不不不,”姜毅头摇得像个拨楞鼓,“你真是个孩子,怎么会死呢?要那样的话,谁还成亲?” 此时的若雪,双臂抱着双膝,小可怜见地c眼巴巴地看着姜毅,显得那么弱小,那么无助,像极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而姜毅,觉得自己好似成了一个恶魔。 姜毅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狠了狠心,小声对若雪说道:“若雪,你不用怕,姜毅哥哥有个好办法。” “好办法?”若雪抬起了头,高兴地问道,“什么好办法?是让若雪不痛的办法吗?” “当然了,”姜毅整了整衣襟,道,“虽然娘让我们今天成亲了,但你确实是太小了,姜毅哥哥怎么忍心让你承受疼痛呢?我想好了,咱们同房,但是不行夫妻之事,等你大些了,姜毅哥哥再和你生娃,你看好吗?” “姜毅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若雪明白了,姜毅的意思是虽然二人拜过了天地,但姜毅暂时不会碰她,等她大些了,再 小姑娘感动得眼眶红了,她跪爬几步,扑到姜毅身边,抓住姜毅的胳膊,追问道:“这办法成吗?” 姜毅笑道:“怎么不成,又没人问咱们,我不说,你不说,没人知道的。” “可是?”若雪指了指那块白绢,“可是娘明天要验看的,怎么办呢?” 姜毅拿起那块白绢,嘿嘿笑道:“这个好办。” 一扭头,姜毅狠狠地咬了下左手中指,可能下口忒狠了些,痛得他浑身一哆嗦,指肚上倏地冒出了殷红的鲜血。姜毅用白绢接着,血珠一颗一颗地滴在了白绢上,不一会,就洇红了一小片。 姜毅把中指放进嘴里,使劲吸吮了一下,笑着指了指白绢,道:“这不就成了?” 若雪终于明白了姜毅的用意,小姑娘感动得无以复加,她一把抱住了姜毅,“姜毅哥哥,你真是太好了。” 这么一位娇媚可人的小新娘扑到怀里,馨香袭人,温软诱人,姜毅顿时心猿意马起来,他赶忙拢住心神,轻轻拍了拍若雪,道:“好妹妹,这没什么,早些歇息吧。记得把今晚的事情瞒下去,千万别对娘说漏了。” 若雪抓过姜毅的手,心疼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姜毅哥哥,你的手流了这么多血,疼吗?” “这算不了什么,一会儿我撒上一把香灰,睡一觉,明天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姜毅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可人的小娘子,强压住心头炽热的欲火,道:“若雪,天色晚了,快睡下吧。” 姜毅心道:得赶紧熄灭油灯,不然,真怕自己受不了,若是控制不住来个霸王硬上弓,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借着暗影,姜毅看到,若雪倒是没有像辛小茹在客栈那样对姜毅不放心。小姑娘窸窸窣窣地真的脱了衣裙,只穿着单衣钻进了被窝。 炕上准备了一红一绿两床被子,寓意红男绿女。本来姜毅和若雪应该同盖一床被子,但现在,大话说出去了,姜毅就只能禁欲了。他拉过另一床被子盖在身上,心想,这可真是自己考验自己了,怎么才能熬过这些天呢? 时候不大,若雪就发出了细细的均匀的呼吸声,小姑娘睡着了。姜毅支起身子,看了看若雪安稳的睡姿,心下突然涌出了无限爱怜。看来,在若雪的心里,他的姜毅哥哥真的是她最最信赖的夫君,睡在姜毅的身边,若雪最踏实。 第二天一早,姜毅把那块白绢悄悄递给了娘看。张氏看了,抿嘴一笑,嘱咐姜毅道:“儿啊,你快好生收起来吧。娘现在就盼着你能让若雪尽快怀上身子,你不在家,有若雪和小孙子陪着,娘也就心满意足了。” 姜毅尴尬地笑了笑:“娘,若雪还太小,不会那么容易就怀上吧?” 张氏道:“儿啊,这你就不懂了,咱们村子里,好多人家的媳妇,都是十五六岁就生了娃的。我看若雪这孩子,腰长腚圆,一准能生个男娃。” 姜毅不好意思道:“娘,你在说什么呀!” 吃早饭时,姜毅明显感觉到了辛小茹异样的眼神,他只能故作视而不见。若雪倒是和辛小茹越来越亲近了,一口一个“小茹姐”地叫着。 若雪父母都不在了,倒是省了“回门”等繁文缛节,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度过了几天温馨的日子。辛小茹可能也想开了,情绪慢慢好了起来,变得有说有笑的了。 在情与欲的煎熬中,姜毅在西屋和若雪同居了七天。他担心,京城那边冯其仁如果知道了自己和辛小茹同时消失,一定会起疑心。所以,第八天上,他套好车马,准备回京了。 这几天里,辛小茹一直没有再提和姜毅同时回京的事,姜毅想,可能辛小茹想通了,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所以,抽了个空儿,姜毅嘱咐辛小茹道:“小茹,我要回去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京城那边没事了,我和辛老伯就来接你。” 辛小茹笑了:“我没事,毅哥哥你放心吧,路上小心。” 姜毅又悄悄对娘交待了好多话,几乎全是关于辛小茹的,张氏道:“儿啊,你放心吧,娘一定像对待亲闺女那样对待小茹姑娘。” 若雪看自己的姜毅哥哥要走了,倒真是有些舍不得呢。她悄悄拉过姜毅的手,道:“哥,你的手没事了吧。”不知从哪天起,若雪不再称呼“姜毅哥哥”,而是直接叫“哥”了。 姜毅的心里无限温馨,他忍不住捏了一下若雪的俏脸,道:“我的小娘子,你都看了多少遍了呀?哥的手早就好了。我走后,你要听娘的话,好好照顾小茹姐姐,她是咱家的客人。” “我知道,”若雪眼含滴泪地道,“哥,你放心吧。” 姜毅告别了娘亲c小茹c若雪,原路返回。 回到京城后,他马上把辛小茹的情况告诉了舅父和辛老伯,但却隐瞒了和若雪成亲的事,他也知道辛老伯对自己有好感,要不然也不会放心让他带小茹到姜家堡,但奇怪的是,辛老伯却从没说过要把小茹嫁给自己的话。思来想去,姜毅觉得还是先不说成亲的事,他也说不出到底为什么,只是觉得,还是先不让人们知道的好。 几个月后,时令进入深秋。 本该是秋阳杲杲c凉爽宜人c果香四溢的美好时节,但京城里却开始弥漫着一股压抑低沉的氛围,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每个人都在嘀咕着关于李自成c张献忠和关外的消息。 姜毅身在国舅府,知道的自然更加详细:五月份的时候,张献忠攻克了武昌,楚王投江,张献忠自封“大西王”。八月间,清太宗皇太极病亡,儿子福临继位,多尔衮c济尔哈朗辅政。进入十月,就在最近这几天,皇帝收到奏报,说李自成已经攻克了潼关,孙传庭败死,西安告急。 祁国舅每日里唉声叹气,动不动就摔东西,祁府的家人仆人一个个心惊胆颤,生怕惹火烧身。 姜毅心中不安,跑到舅父那里,希望能听到舅父张仲年对大明事态发展的看法。但张仲年几乎和祁国舅一样,叹息连连。 张仲年道:“不妙,不妙啊。现在李自成c张献忠攻无不克,势如破竹,就连督师孙传庭都战死在了潼关,太出乎人们的意料了。潼关一失,门户洞开,西安保不住了。如果西安丢了,真不知李自成下一步又会干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情来。” 姜毅惴惴不安地问道:“舅舅,依你看来,李自成将来会不会威胁京城呀?” 听姜毅这样一问,张仲年不由一怔,叹口气道:“从现在李自成的气势来看,难说呀。十几年前,女真人不是曾经逼近过京城吗?当年,朝中尚有袁崇焕那样的大将军。现在,朝中无人哪,李自成若真的攻打京城我是不敢往下想了。” “舅舅,凡事还是早作打算为好呀。” “唉,听天由命吧。你没看到吗?朝中那些大臣整天价醉生梦死,有谁为皇上着想?为大明江山着想?皇上纵有中兴之志,恐怕已是无力回天了。” 一阵沉默之后,姜毅不想再打探朝中大事了,遂问道:“舅舅,冯其仁这些日子有没有问起过小茹?” “小茹刚刚离开京城那些日子,冯其仁像个疯狗一样,派出爪牙四处寻找,几次向辛老伯追问小茹的下落,辛老伯按照我的授意,假装生病卧床不起,给他来了个一问三不知。这一段时间么,倒是追的不那么紧了。” “舅舅,什么时候可以把辛小茹接回京城呢?” “现在还为时尚早,再让小茹在姜家堡住些日子吧。唉!”张仲年叹了口气。 “舅舅,因何叹气呀?” 张仲年道:“有件事我与辛老伯实是心照不宣,只是碍于小茹的教坊司乐籍,辛老伯不好意思说出,我也是心有不甘。” “什么事让舅舅心有不甘呢?” 张仲年笑了:“就是你的婚姻之事呀。” “我的婚姻之事?”姜毅一听舅舅这话,心“嗵嗵嗵”地跳了起来。 “姜毅呀,难道你看不出吗?辛老伯有意让你做他的孙女婿呀!舅舅也觉得你和小茹姑娘十分的般配,特别是这次冯其仁逼婚,辛老伯几次在我面前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说的就是这事儿。但是,碍于小茹的乐籍身份,辛老伯怕说出来被我拒绝脸上没面子,我呢,也觉得我的外甥如果娶了身负教坊司乐籍的女孩,实在是太委屈了。” 果然!张仲年的一番话,印证了姜毅的猜想。姜毅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从姜家堡回来,就应该马上把和若雪成亲的事情如实告诉给舅舅。这下好,被动了不是?一旦舅舅知道自己隐瞒了成亲之事,他一定会生气的,亲外甥成亲了,当舅舅的却蒙在鼓里,哪有这个道理? 姜毅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想向舅舅如实道来,又怕舅舅埋怨,一时怔在了那。 张仲年还以为姜毅在犹豫于辛小茹的身份呢,便道:“好了好了,这事儿先到这吧,我也知道,即便你不嫌弃小茹的身份,恐怕我那老姐姐也通不过。唉,可惜了,一对金童玉玉,竟然毁在了这个该死的乐籍上。” 姜毅躬身施礼道:“多谢舅舅挂念毅儿的婚事。没别的事,毅儿就先回祁府了。” 从教坊司出来,姜毅摇摇头,苦涩地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5章 试探 造化弄人!真是造化弄人啊! 舅舅呀,舅舅,如果你在这次回姜家堡之前,说出这番话来,那该有多好!有了舅舅做媒,估计娘亲就不一定坚持让毅儿娶若雪了。您知道吗?姜毅并不在乎小茹的乐籍,此生若能娶得小茹为妻,也算一大幸事了。可是,现在却是阴错阳差了。 姜毅已经娶了若雪,还怎能再娶小茹?即便我二人两情相悦,总不能总不能让小茹做我的妾室吧? 想到这儿,姜毅看看左右无人,伸出手来,“啪”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想什么呢你?要不都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呢!你不愿意让辛小茹给冯其仁做妾,难道人家小茹姑娘就愿意给你姜毅做妾吗?你是不是受萧笑昆影响太深了? 想到萧笑昆,姜毅忽然意识到,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笑昆兄了。听祁国舅说,萧笑昆的案子暂时放下了。萧笑昆没有被裁定为秋后斩立决,就是最大的喜事,看来活命是不成问题了,在牢里待上个三年五载,兴许能遇上皇帝大赦天下呢。 姜毅买了些点心,来到萧家老宅看望郑氏。郑氏气色不错,脸上洋溢着快要做母亲的幸福。看郑氏挺着个大肚子,姜毅也不好多做停留,给郑氏问安后,便退了出来。 出了宅门,送姜毅出来的丫鬟春红刚要转身回去,姜毅叫住她,从怀里摸出了五两银子,递过去,道:“春红,多给夫人买些补品,她正在养胎,身子要紧。” 春红推回来,道:“夫人还有银子,她不会收的。” 姜毅笑道:“我还不知萧宅么?即便笑昆兄留下些银子,怕也都打点了刑部大牢的差官了。你别客气,拿着吧,多一点总比少一点要好。” 春红深深地道了个万福,道:“奴婢替夫人谢谢公子了。” 姜毅笑道:“春红,别叫我公子,我算什么公子?不过祁府一个仆人罢了。” 春红道:“公子快别这么说,夫人就常常私下念叨,说公子是个好人,为人做派都没得挑,将来一定会成就大事的。你可不能自暴自弃呦。” 自从见过了辛小茹后,贾得志仿佛害上了相思病,他请了蓟镇最好的画师,按照自己的描述,画了一幅美人图,挂在屋子里,每日里对着画像发呆。几天过后,竟然说自己生了病,躺在床上直哼哼。 贾员外见儿子病了,急得什么似的,赶紧吩咐人去请郎中瞧病。 贾氏笑道:“你这当爹的,怎么看不透自己的儿子?咱们得志没什么病,他这是害了相思病,他在想人家小茹姑娘呢。” 贾员外恍然,叹口气道:“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整天就知道东游西逛,四处踅摸好看的大姑娘小媳妇,我这张老脸都快被他丢尽了。这次你听我的,别管他,他爱咋闹就咋闹。” 贾氏白了丈夫一眼,道:“那个小茹姑娘真是不错,模样身段都是百里挑一c千里挑一的,也难怪咱们儿子害相思。我听儿子说,他打探过了,那个姜毅已经回京城了,但奇怪的是,小茹姑娘没有回去,而是在姜家堡住下了。 “还说,姜毅这次回来,娶了庄上私塾先生的女儿。这么看来,这个小茹姑娘不是姜毅的相好,说不定还没许配人家呢。过几天,我带得志去趟姜家堡,要是小茹姑娘还是单身,我就说说看,说不定她愿意嫁给咱们家得志呢。” “你呀,”贾员外摇头道,“净会想好事,你就惯着你儿子吧。” 贾氏到了屋里,一拍儿子的屁股:“乖儿子,别哼哼了,娘过几天就带你去姜家。” 贾得志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真的?娘,你可要说话算数。” 贾氏道:“你先别高兴得太早,先看看人家小茹姑娘是不是已经许了人家吧。” 贾氏母子突然登门,让张氏非常意外。贾氏这家亲戚已经好久没有走动了,虽然姜毅说这次回来被请到贾家吃了一顿饭,但张氏没想到贾氏母子会主动登门拜访。俗话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张氏心里暗暗做了提防。 寒暄过后,贾氏一口一个“老姐姐”地亲热地聊起了家常,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没些正经事。一边唠着嗑儿,贾氏一边偷眼四处踅摸,坐在一边的贾得志也像是屁股底下长了尖儿,伸着脖子一个劲儿地东张西望。张氏心道:这娘俩儿这是怎么了? 贾氏母子进了姜家院外的栅栏时,辛小茹正在西屋与若雪坐在炕上绣花,待贾氏母子进了东屋时,辛小茹从门帘缝隙一看,顿时明白了个。辛小茹悄悄把门虚掩,冲着若雪使了个颜色。 若雪悄悄问道:“姐姐,谁呀?” 辛小茹道:“你们姜家的一个亲戚,我和你姜毅哥哥路过蓟镇时,到过这家。咱们且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贾氏故作关心地询问起了姜毅c若雪婚事的操办情况,既惋惜又抱怨地道:“老姐姐,毅儿成婚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呀。怎么着,咱们也是实在亲戚不是,我们也该登门贺个喜呀。” 张氏道:“姜家小门小户的,怎敢劳动妹妹和妹夫的大驾呢?” 贾氏知道张氏忘不了以前贾家对姜家的冷落,尴尬地笑了笑。 贾氏显得很随意地问道:“毅儿路过蓟镇到我们家里时,同行的还有位小茹姑娘,今天怎么没见小茹姑娘呀?” 张氏明知道小茹就在西屋,东屋c西屋仅隔着个堂屋,但听贾氏提起小茹,又带来了贾得志,估计贾家母子没安什么好心,遂遮掩道:“哦,你们来前还在院子里呢,估计这会儿和若雪去外面玩耍了吧。” 贾氏追问道:“毅儿不是回了京城吗?怎么小茹姑娘没有跟着回去呢?” 姜毅走前一再嘱咐要保护好小茹避祸的秘密,张氏早做了心里准备,见贾氏问起,坦然回道:“小茹姑娘喜欢姜家堡,愿意在我家多住些日子。毅儿说,过几天,他会回来接走他师妹的。” 贾氏道:“小茹姑娘这么大了,不知是不是许了人家呀?” 贾家母子进门时,是带了东西的。张氏开始还以为他们是专门补送贺礼来了,此时见他们特别问起小茹姑娘的事儿,张氏便全明白了,哦,敢情你贾家是惦记上了小茹姑娘呀?别说我不知道小茹在京城是否许了人家,即便没有许人家,我也不能眼看着小茹嫁给你们贾得志,你们贾家人性不好,在蓟镇一带是出了名的,我怎能看着小茹往火坑里跳呢? 张氏斩钉截铁地道:“妹妹问这个呀?这我知道,小茹已经许了人家了,听说是京城里一个官宦家的公子,家趁人值呀!听姜毅说,那公子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也是啊,像小茹这么漂亮的姑娘,许配的人家能错的了吗?” 张氏的话,噎了贾氏一个大跟头,贾氏心里不甘,狐疑地道:“已经许了人家?不能吧?既然已经许了人家,夫家怎么放心让她随姜毅到咱蓟镇来呢?这么远的路,孤男寡女的。” 张氏听了,十分不悦地道:“妹妹,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在怀疑我们家毅儿的人品吗?”心中不快,张氏继续借题发挥,道,“小茹姑娘是我们毅儿的师妹,虽说是师妹,但和亲兄妹也差不了多少。再说,小茹姑娘这次是专门来景忠山给碧霞元君娘娘上香的,谁不知道景忠山灵验哪?妹妹,我看你是啥事都想得太多了。” 贾氏看张氏生了气,讪讪地道:“老姐姐,你别生气嘛,我也就是随便一说。” 张氏又补充道:“我听毅儿说,小茹姑娘回京后,马上就操办婚事了,我们毅儿还将以娘家哥哥的身份,亲自送她这个妹妹上门呢。” 张氏一番话,虽然编造发挥的成分不少,但滴水不漏,让人听了,不由得不信。 听说小茹姑娘已经许了人家,贾得志顿时变了表情,一脸的沮丧懊恼,像霜打了的茄子,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了。 看着再坐下去已然无趣,贾氏只好起身告辞,张氏也没真心留客吃饭,假意挽留了几句,便把贾家母子送了出来。 这一趟,自始至终没能见到辛小茹,贾得志心有不甘地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张望。贾氏侧身上了毛驴,把缰绳递给儿子,叹了口气道:“儿啊,别再想这个小茹姑娘了,人家已经许了人家,而且还是京城里的官宦,不是咱们家能比的,趁早死了这份心吧。京城的姑娘就那么好?咱蓟镇好看的黄花闺女有的是,你看上了哪个,娘托媒人给你说合去。” 贾得志一边走一边嘟囔道:“儿子就看这个辛小茹好!” 母子俩回到蓟镇家中时,贾员外正在厅堂里待客,贾得志一见,认识,是近两年常来家中走动的皮货商人高文翰。 高文翰年岁不大,比贾得志大不了几岁,但见多识广,精明强干,加之生得仪表堂堂,所以贾员外常常拿这个高公子来教育儿子。 高文翰每次来都带着几个伙计,这次也不例外,其中一个伙计名叫冬子,狡黠伶俐,和贾得志混得非常熟络。 贾得志心情低落,到厅堂里向客人简单唱了个诺,就低头出来了。冬子看着不对劲,追了出来:“得志,怎么了?今天怎么看着不高兴呢?” “没啥。”贾得志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继续回自己的屋子。 冬子起了好奇心,跟进了屋子,笑道:“不对,我瞧你心里有事,以前我们每次来,你可不这样。” 贾得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依旧没吭声。 冬子一抬头,看见了墙上挂着的美人图,凑过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过,口中啧啧声响:“哎哟哟,这是从哪弄来的美人图呀?这是哪朝哪代的大美人呀?是西施?貂蝉?还是” 贾得志没好气地道:“什么哪朝哪代,就是现在的。” “现在的?这美人真是生得太好看了。这是谁呀?” “她是谁,关你啥事?”贾得志依旧情绪不高。 冬子眼珠转了转,笑嘻嘻地道:“我明白了,得志,你今天不高兴,肯定和这幅画上的美人有关。说说看。” “说什么说,说你也帮不了我。” “那可不一定,我冬子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主意还是有的,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帮你呢?” 贾得志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道:“没用了,人家已经许配人家了。” 冬子哈哈笑了:“得志,我说你什么好呢?既然人家已经有了人家,你怎么还把她的画像挂在屋子里,天天瞅着?这要让她男人知道了,还不找你打架?” 贾得志道:“我也是刚刚得知她有了人家的。” “说了半天,她到底是谁呀?” “是来自京城的一个美女,现在住在姜家堡,名叫辛小茹。” 冬子看着画像,若有所思地道:“你说的这个名叫辛小茹的美女,真的和这画像一样?这么好看?” “嗨!”贾得志一脸不满地道,“我找的这个画师,根本没画出辛小茹的神韵,人家真人比这画像不知好看多少倍呢!不过,也不怪这画师,他根本没见过辛小茹本人,是听着我的描述画出的。” 冬子点了点头,回过身来拍了拍贾得志的肩膀,“既然人家已经许了人家,你就别再为她神魂颠倒了。赶明儿,冬子我给你说合个大美女,你看怎样?” “去去去,你还不知道上哪儿找媳妇呢,你会想着我?打死我也不信。”贾得志吸了吸鼻子,脱了鞋,躺到炕上,扯过一床被子蒙住了头。 冬子没说话,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目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6章 吃栗子 事实上,张氏并不清楚辛小茹是否已经许配了人家,只是不愿意小茹姑娘这么好的一朵鲜花插在贾得志那坨牛粪上,所以才编造了辛小茹已经许了人家的话,糊弄走了贾家母子。 看贾家母子走远了,辛小茹高兴地从西屋跳了出来,一把抱住张氏,道:“婶娘,您真是我的好婶娘,您太棒了,几句话就把他们挡了回去,我该怎么谢您呢?” 张氏笑道:“瞧你这丫头,还笑呢,你不知道刚才婶娘我可紧张坏了,我没编过瞎话,这是头一回。阿弥陀佛,菩萨呀,您可别怪罪我呀。” 辛小茹呵呵笑了,亲昵地挽住张氏的胳膊,道:“婶娘,您这瞎话编得好,以后再有人向您问起我的事,您就这么说。” “哎哟,看来,以后这瞎话我还得经常说了?”张氏也笑了。 “小茹姐姐,你看我这身衣裳好看吗?”若雪从西屋走了出来,换了一身素花的粗布衣裙,虽然衣裳普通,却依然难掩她天生的清丽脱俗。 辛小茹奇怪地问道:“若雪,你还是新娘子呢,怎么穿了这么一身粗布衣裙?” 张氏笑道:“若雪这是要去捡栗光儿。” “捡栗光儿?什么是捡栗光儿?”辛小茹不明白。 “捡栗光就是捡栗子,现在栗树上的栗子熟了,自己都掉下来了,咱们姜家有十几棵老栗树呢。”若雪道。 “噢,我想起来了,”辛小茹道,“毅哥哥和我说过,说你们这一带的炒栗子特别好吃。是不是捡回了栗子,就可以炒着吃了?” “对,捡回来,就可以炒着吃了,喷香喷香的。”张氏道。 “若雪,你等等,姐姐换身衣裳,我和你一块去。”辛小茹道。 金秋时节,飒飒秋风中,大山深处的一棵棵老栗树撑开如茵华盖,捧出了一个个金黄的刺球球,每个刺球球里面,都藏着两颗三颗甚至四颗紫玉般的栗果,甚是喜人。 辛小茹还是头一回看到栗树结果,她看到地上有掉落的刺球球,兴奋地马上便伸出手去。 若雪刚要阻止她,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见辛小茹“啊呀”大叫了一声。 辛小茹带着哭腔道:“若雪,我被扎了,好痛呀!” 若雪呵呵笑了:“谁让你那么心急了?我们本地人都管那刺球球叫栗浦楞,那上面的刺很硬的,特别是掉到地上风干了以后,那刺就更硬了,一不小心就会被扎。” 若雪仔细看了看辛小茹的手指:“还好,没有扎进刺去,过一会儿就不疼了。”若雪从篮子里拿出一双筷子,左手用一根小木棍按住栗浦楞,右手的筷子小心翼翼地夹出栗果,“喏,你得这样。” 辛小茹看了看地上,草丛里有好多掉落的红亮红亮的栗子,便道:“我还是捡栗光儿吧,我可不敢再碰这劳什子栗浦楞了。” 若雪笑道:“好吧,那你捡栗光儿,我来夹出那些栗浦楞里的栗子。” 晚上,掌起油灯,张氏在堂屋里用大锅炒起了栗子,哔哔啵啵的爆响惊得辛小茹哈哈大笑,全没了亭亭淑女的样子。 炒好的栗子端上来,娘仨儿围坐在一起,剥起了栗子。这蓟镇一带的栗子就是好,只需轻轻一捏,栗壳就开了,更奇的是,那栗仁上的栗衣会自行脱落,很快,一个圆溜溜c黄澄澄c莹润润的栗仁就呈现在手中了。辛小茹猴急地一下便扔进了嘴里,烫得“喔喔喔”地直叫唤。 张氏爱怜地笑道:“慢点吃,小心烫着,没人和你抢。” 若雪自然地翘着兰花指,拈起一颗栗子,矜持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笑道:“娘,你不知道呢,白天捡栗子时,小茹姐姐就被栗浦楞扎了一下,现在,又被栗仁给烫着了。嘻嘻,今天的小茹姐姐,真是太有趣了。” 辛小茹赞道:“这栗子,不仅甜,吃到嘴里还特别的香,特别的糯,真是太好吃了。” 一转眼,辛小茹已是吃了十多个,口中大嚼着,两腮都鼓了起来,手里还在剥着栗子皮。 看张氏到堂屋刷锅去了,若雪悄悄捅了捅辛小茹,道:“小茹姐姐,少吃点吧。” 辛小茹不解地道:“咦?这么好吃的东西,你怎么还劝我少吃呢?咱们今天捡了那么多栗子,干嘛不使劲吃,我要大快朵颐。” 若雪看了一眼辛小茹,小声嘀咕道:“不是舍不得你吃,这东西吃多了会涨肚的。不能吃太多!” “哪有的事,这么小的栗子,怎么会涨肚呢?”辛小茹满不在乎地继续享受着炒栗子的香甜。 夜里,躺在炕上,辛小茹老半天也不能入睡,只觉得肚子里咕噜噜一直在串气。看若雪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便推了推她,问道:“若雪,睡了吗?” “没有,小茹姐姐,你怎么了?”若雪好像在使劲憋着笑。 辛小茹奇道:“妹妹,你肚子怎么没事?我这肚子怎么老胀气?” “扑哧”一下,若雪终于忍不住了,哈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辛小茹更奇了。 若雪笑道:“我说让你少吃些,你偏不听,栗子这东西厚肠胃,吃多了容易腹胀,我估摸着,一会儿你就该放屁了,而且会放很多。” “啊?”辛小茹急道,“那可怎么办?哎呀,真羞死人了。”正说着,忽觉肚子胀得更厉害了,辛小茹急忙起身披上衣裳,“我还是赶紧去外面吧。” 若雪笑道:“小茹姐姐,小心外面有大毛猴子等着你呢。” 辛小茹气道:“好你个死丫头,你等着,看一会我不收拾你才怪。” 西屋这边一折腾,张氏起身拉开东屋屋门道:“是小茹吧?是不是栗子吃多了?快喝点热水吧。” 辛小茹喝了热水,又到院子里来来回回地溜达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后,终于觉得肚子舒服了,这才返回屋里。这时的若雪,跪趴在被子上,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辛小茹也气乐了,上得炕来,伸手便挠若雪的痒处,一边挠一边故作恨恨地道:“想不到柔柔弱弱的小若雪,竟然看我的笑话。” 若雪咯咯咯地笑着,使劲推开辛小茹的双手,气喘吁吁地道:“好姐姐,你快饶了我吧。再说了,这也不怪我呀,我提醒你了,是你不听呀。” 张氏在堂屋里也笑了,敲了敲这边的门,道:“好了,好了,你们小姐俩快别闹了,早些睡吧。” 辛小茹吐了吐舌头,拍了拍若雪,赶忙老老实实地躺在了炕上。 刚躺下没一会儿,辛小茹好像想起了什么,侧过身,一只手悄悄地伸向了若雪的小腹,若雪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抓住了辛小茹的手,紧张兮兮地问道:“小茹姐姐,你要做什么?” 辛小茹轻轻抚弄着若雪柔软的小腹,喃喃道:“不对呀!” “不对?什么不对?”这回轮到若雪奇怪了。 辛小茹悄声问道:“若雪,你和毅哥哥成亲快三个月了吧?” 若雪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嗯,是的,再过几天,正好满三个月了。” 辛小茹疑惑道:“都三个月了,你的肚子怎么还是又软又平?怎么一点也没鼓呢?难道难道你没有怀上?” “怀什么怀?” “当然是胎儿呀。” “哎呀!”若雪羞得双手捂住了脸,扭捏道,“小茹姐姐,你看你在说什么呀” 辛小茹拿开若雪的手,点了点她的小瑶鼻,道:“都已经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成了人家的小娘子了,还害什么羞呀?” 若雪吞吞吐吐,张了张口,把话又咽了回去。 辛小茹瞧着若雪躲躲闪闪的眸子,觉得这小妮子一定在隐瞒着什么,遂故作生气地道:“若雪,你还拿我当你的亲姐姐吗?” “当然了。” “那好,那你就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雪犹豫再三,看辛小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估计是瞒不过了,只好央求道:“小茹姐姐,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能告诉我婆母呀!” “你说吧。” 若雪坐起身,只好老老实实地把洞房之夜的情形述说了一遍。 “啊?!”听罢若雪的述说,辛小茹惊得睁大了眼睛c张大了嘴巴,一双黛眉拧成了个疙瘩,“你你说洞房之夜,姜毅没有碰你?” 若雪骄傲地点了点头:“小茹姐姐,你不知道,姜毅哥哥对我可好了,他说我还小,怕我初夜疼痛,说等我大些了,再和我同房。” 辛小茹心里颤了三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们,你们住在一起,整整七天,姜毅一次都没碰你?” 若雪羞不可抑地道:“嗯也不全是,姜毅哥哥摸过一次我的手。” “他只是摸了摸你的手吗?”辛小茹追问道。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姜毅哥哥摸我的手时,他的手一直在颤抖,而且,他的手好凉呀。” 辛小茹躺在炕上,四肢无力,五味杂陈,想起那天姜毅在山林间说过的话,心中问道:姜毅呀,姜毅,你竟然真的没有碰若雪,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是真的怜惜若雪年少?还是意在向我辛小茹证明什么? “若雪,嫁给你姜毅哥哥,你高兴吗?”辛小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了若雪这样一句话。 “当然高兴了!”若雪甜甜地回忆道,“小的时候,姜毅哥哥就特别照顾我,整天背着我,这儿跑那儿颠的。后来大些了,虽然我们接触的少了,但我知道,他是我爹爹最喜欢的学生。尽管姜毅哥哥没有考中秀才,但我知道他人好,他是真的对我好。所以,能嫁给姜毅哥哥,我特别满足。姜毅哥哥说了,等我大些了,他就和我生娃。” “他真是这么说的?”辛小茹追问道。 “是的,真是这么说的。”若雪道。 辛小茹忽然明白了,姜毅没有碰若雪,并不完全是为了向她证明什么。看来,姜毅是真的怜惜若雪。母命难为不假,但姜毅也并不排斥若雪。是啊,像若雪这样的好女孩,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喜欢上她的。 辛小茹闭上眼睛,静静地躺着,眼角滑落了两行清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7章 突变 第二天,万里无云,秋阳杲杲。 晌午过后,若雪拉辛小茹去河边洗衣服,辛小茹因了昨晚若雪的一番话,心情不佳,便道:“姐姐身子有些乏,不想去了,明天咱俩再一起去吧。” 若雪道:“这天儿响晴白日的,多好!你身子不舒服,就在家里歇着吧,我去了。” 若雪把家里的脏衣服装在一个柳条篮里,塞进一根棒槌,挎着篮子,娉娉婷婷地出了家门。直奔村南的小河边。 绿树婆娑,芳草茵茵,一条清澈的小河自北向南从姜家堡村边流过,于十几里地外汇入滦河。一袭白裙c腰细如柳c长发飘飘的若雪,哼着小调,姗姗行走在青青河边草上,真真宛如画中人一般。 “哞——”远处,一头老牛摇着尾巴,慢条斯理地从草地上踱过,牛背上梳着朝天辫的牧童小石头,冲着若雪招了招手。 若雪笑着也向小石头挥了挥手。 到了河边,若雪放下柳篮,挽起裙裾,坐在一块河卵石上,脱了绣鞋布袜,将一双白生生的脚丫伸进水里,任温温的水流抚弄着脂玉般的小腿。若雪撩了一下耳边的鬓发,拿起棒槌,轻轻地锤起了衣服。 若雪走后,辛小茹又在炕上躺了一会儿,感觉很无聊。走出屋子,看张氏正坐在院子里旋葫芦条,便给张氏打起了下手。 旋完葫芦条,辛小茹又帮忙晾晒起蘑菇来。细细碎碎的活计一忙起来,娘俩儿竟然忘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一股山风飘来炊烟的味道,娘俩儿才意识到,该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突然,辛小茹“激灵”一下,猛地想起了若雪! 若雪,若雪呢?怎么这么半天还没回来? 张氏也惊道:“是呀,这孩子去洗衣服,都快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 辛小茹急忙往外跑,边跑边回头喊道:“婶娘,你先别急,我去找找看。” 顺着河边,辛小茹一路寻来,却一直没有见到若雪的身影,辛小茹感觉头皮发麻,脚底也变得跌跌撞撞起来。 “若雪——若雪——”辛小茹双手聚拢,大声地向四下里呼喊着。 忽然,辛小茹看到了河卵石旁放着的柳篮,洗衣棒槌斜搭在石头边,一件衣裳,半边搭在河卵石上,半边漂浮在河水里。 好似挨了当头一棒!辛小茹觉得快要崩溃了,她茫然地望着四周的山峦c山林,喃喃道:“若雪,若雪,你别吓姐姐,你别吓姐姐啊!你快出来,你快出来呀!”猛地,辛小茹拼尽全力,声音嘶哑地呼喊起来:“若雪——若雪——” 姜家堡的村人们也都赶到了河边,听说若雪不见了,张氏顿时瘫坐在了地上。 村人们有的进了山林,有的爬上了山岗,心急火燎地帮着寻找起来。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村人们打起了松球火把,一直折腾到满天星斗,依然没有找到若雪。 村人们纷纷议论起来。 这个说:各家各户的姑娘媳妇们经常到这里来洗衣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这是怎么了? 那个说:若是在滦河边上,失足掉进河里被河水冲走也说不定。但这是一条小河,水深不过大腿根儿,根本淹不死人哪。 还有的说:这里距离咱们村子很近,虽然少有人经过,但虎狼一类的野兽并不会到这里来呀。再说了,就是真的被虎狼吃了,怎么一点血迹都没有呀? 七嘴八舌的议论,让辛小茹更加心乱如麻。 这时,牧童小石头挤进了人群,喊道;“是若雪姐姐不见了吗?我放牛时还看见她呢,她就在这里洗衣服来着呀。” 辛小茹一把抓住小石头,急道:“小弟弟,你真的看到若雪了吗?” “嗯!”小石头使劲点了点头,“若雪姐姐还冲我挥手来着。怎么就不见了呢?” 村里的族长姜老太爷环顾四周,对村人们说道:“平白无故的,若雪不会失踪,我琢磨着,若雪被虎狼叼去的可能性不大。大伙都回忆回忆,白天有没有见到过面生的人。” 小石头想了想,仰起脸道:“太爷爷,我想起来了,我骑着牛去滦河边时,看到过两个骑马的人,不是咱们村里的人。” “哦?”姜老太爷低下头,问道:“乖孙儿,你快说说,你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吗?” 小石头道:“离的远了些,我没看清楚,但肯定不是咱们村里的人。” 这时,有人跑过来,对张氏道:“我找到了一只绣花鞋,婶子,你快看看,是不是若雪的鞋子。” 张氏一见这只绣花鞋,“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是啊,这就是若雪的绣花鞋。若雪呀,我可怜的孩子呀,你去哪儿了呀?” 姜老太爷思谋了一会儿,扶起张氏道:“侄媳妇,我看,若雪这事还是赶紧报官吧。咱们姜家堡往日也来过生人,但从没出现过这种事。我寻思着,问题还是出在小石头看见的那两个陌生人身上。赶紧报官,让差人们帮着咱们寻找吧。”姜老太爷重重地叹了口气,又道,“世道不太平喽!” 蓟镇三屯营东北方向三十几里,有一个叫清水营的地方,是个猎户村,全村只有十几户人家,家家靠打猎为生。与全村破烂不堪的房子不同,村西头的一个山坳里。却坐落着一座阔大的庄园。 前几年,村里来了几个客商,主营皮货c铁器c盐巴,为首的是一个年轻人,出手阔绰,说是看上了清水营这个地方,就在此买了地,修造了这处庄园,就地取名,叫做“清水山庄”。 山庄盖起来了,那个年轻人和他的随从却很少住在这里,隔个十天半月才会回来一次。平日里,清水山庄总是大门紧闭,很少有人出入,偶尔能看见一两个仆人清扫门外的杂草树叶。总体说来,这个清水山庄显得有些神秘。 此时,在清水山庄里的一间屋子里,一位白衣姑娘蜷缩在炕上,手臂c双脚都被绳子紧紧地绑着,姑娘发髻蓬松,嘴里还塞着一团汗巾。 不错,这个姑娘正是若雪。 迷迷瞪瞪地,若雪终于醒了,她恍恍惚惚地记得,自己正在河边洗衣,突然间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口鼻,她刚要呼喊,就觉得一股怪味儿钻进了鼻孔,她扭动身躯拼命挣扎,但还未挣扎几下,就觉得脑袋一沉,晕了过去。 此时的若雪,只觉得浑身酸痛,双腿双脚已经麻木了。她挣扎着挪动了一下身体,勉强抬头看了看。这是一间普通的屋子,墙壁雪白,窗户纸是新糊的,炕上的被褥也都是新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味。看来,这是女人住的屋子。 若雪的心“咚咚咚”地跳得特别厉害,一阵阵恐惧不时地袭上心头。是谁把我绑到了这里?为什么要绑架我?他们要对我怎么样?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一连串的疑问,让若雪紧张得浑身发抖,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好像有人正向这边走来。 只听一个男子说话道:“公子,奴才这回可是给您办了一件大事,她可真是人间尤物呀。您可得好好犒赏犒赏我。”听声音,这个人年岁不大,声音里带着谄媚讨好的意思。 又听一个男子道:“兔崽子,你能给我办什么好事?你不给我惹麻烦就不错了。”这个声音比较沉稳,略微带着些傲气。 脚步声越来越近,哐啷一声,门锁被打开了,吱扭扭,门被打开,从外进来了一高一矮两个人。 那个矮个的人过来,伸手动了动若雪身上的绳子,看是否还捆得结实。一扭脸,对高个的人道:“公子,您快看看,这个姑娘好看不?她叫辛小茹,听说是从京城那边过来的,我和巴秃子在姜家堡村外观察了老半天,才弄清了姜家的住处。可巧,这辛小茹从家里出来洗衣服,我一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劫了她得了,就把她从河边给您弄来了。嘿嘿!” 矮个的人话音未落,若雪心中猛地一惊!什么?辛小茹?原来他们要绑架的人不是我,是小茹姐姐?哦,他们一定是弄错了,错把我当成了小茹姐姐。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绑架小茹姐姐呢?小茹姐姐是从京城来的,怎么会和他们结下冤仇呢? 高个的人走到炕前,俯下身,伸手拢了拢若雪垂在脸上的头发。若雪惊恐地往后缩了缩。 这人竟然微微笑了,自言自语道:“嗯,不错,真的是花容月貌呢!一会儿给她洗洗脸,再好好梳妆一下,应该更漂亮吧?” 若雪这才注意到,这个高个的人竟然生着一张英俊的面孔,剑眉朗目,鼻直口方,脸上表情温和,没有一点狰狞的样子。 这人回头问道:“冬子,你这不是强抢民女吗?你吃了豹子胆了?这事做得太出格了!” 被叫做冬子的矮个趋前一步,笑道:“公子,您是没叫我强抢民女,可是,自从看了那幅画后,我就觉得,如果这个辛小茹真的长得跟画上画的似的,那她就应该属于公子您。您远离家乡来到关内快两年了吧?您说您容易吗?不怕您笑话,我做梦都心疼您呢。我早就想给您弄个美色来,好好陪陪您,给您解解闷。” “再说,”冬子继续道,“这辛小茹走到河边,我在树林里偷偷一看,嘿,这真人比画上画的还要好看。我心一横,就和巴秃子把她劫来了。” “冬子,你怕是给我闯祸了。”这位公子挺直身躯,道,“这事要让官府知道了,一点点地查下来,真查到咱们这儿,会误我的大事的。” 冬子嘿嘿笑道:“公子,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我这回可干净了,一点破绽也没留下。您就放心地享用这个小美人吧。” 公子道:“一会儿让菱角把绑绳给她解开,万不可难为这个姑娘。” 说完,二人走出了屋子。 又过了好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若雪心想,这个时候,婆母和小茹姐姐一定急死了。娘,小茹姐姐,你们知道吗?你们的若雪被人绑架了。还有那个公子,一口一个官府官府的,难道他是个贼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8章 顶替 窗外灯影一闪,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提着个灯笼走了进来。小姑娘不慌不忙地走到桌前,点亮了油灯,到了若雪身边,说道:“姐姐,你别怕,我是这里的婢子,我叫菱角。公子嘱咐我来给你松绑,公子让我告诉你,这里没人害你,你放心好了。”小姑娘偷眼看了看门外,小声道,“姐姐,我这就给你松绑,你可千万别喊别跑呀,那会有杀身之祸的。” 若雪看这个叫菱角的小姑娘一脸单纯,便使劲地点了点头。 菱角先抽出了若雪口中的汗巾,接着给若雪解开了绑绳,又帮若雪把双腿伸直,轻轻地揉了起来,一边揉,一边问道:“姐姐,你是哪儿的人呀?” 若雪知道,落到这个地方,喊是没用的,不如先老老实实地,等有了机会再寻机逃脱。 “我是姜家堡的。”若雪道。 小姑娘歪着头想了想,道:“姜家堡?不知道在哪儿。我是被他们买来的,比你强不了多少。不过,公子待下人还是很不错的,从不打骂我们。” 若雪问道:“小妹妹,刚才这个公子,他叫什么名字?” “我家公子名叫高文翰。” “他是做什么的?” “我家公子是经商的,平时在外奔波,很少回山庄来。我们这些下人一个月也不一定能见到他一次。” 若雪试探着问道:“小妹妹,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把我抢来吗?” 菱角脸上露出了笑容:“不瞒姐姐,我倒是听到公子和冬子在前厅说话来着,你叫辛小茹,对吧?好像没什么原因,就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菱角仔细端详了一番若雪,道:“还别说,姐姐,你长得真是好看,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呢。” 若雪心道:看来他们已经认定我就是辛小茹了,如果自己说破不是辛小茹,那他们很有可能还会去劫持小茹姐姐,那样一来,我们姐妹俩就都遭殃了。罢罢罢,干脆将错就错,就说自己是辛小茹,就让若雪来承受即将到来的一切吧。 这一晚,辛小茹和张氏经受了炼狱般的痛苦。 村里的几个老姐姐一直陪着张氏,过度悲伤的张氏已经哭昏过两次。张氏哭诉道:“若雪,我的好媳妇儿呀,你的命咋就这么苦呢?打小没了娘,长大了,爹又过世了。这和毅儿刚刚成亲,怎么突然又不见了呢?都怪我呀,都怪娘没有照顾好你,娘对不起你呀!” 一个老妇人解劝道:“妹妹,事情已经发生了,千万不要太伤心了。我看若雪那姑娘不像是命苦的人,兴许吉人自有天佑呢。” 另一个妇人道:“姜老太爷已经安排人去报官了,我娘家哥哥在蓟镇知府里当主簿,赶明儿我让孩子再去送个信儿,让他上上心,催催知府老爷赶紧快找。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回来呢。” 看夜色已经很深了,辛小茹替张氏谢过几位老妇人,送她们出了门。 此时,屋内仅剩下了辛小茹和张氏两个人。灯影瞳瞳,凄凄惨惨。仅仅几个时辰之前,这个家里还是欢声笑语,温馨怡人,谁料眨眼之间,却亲人分离,生死不知。 张氏闭着眼睛,无力地靠着墙壁。 板柜上那盏油灯闪闪忽忽,辛小茹倚在炕沿上,无神的双眼定定地盯着灯花,内心里,满是悔恨与自责:平时,自己总是和若雪双双出入,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鬼使神差地竟然没有同她一起去?姜毅回京前,曾经嘱咐若雪多多关照小茹,但你辛小茹就不知道关照若雪吗?辛小茹啊,辛小茹,你哪里还有脸面再见姜毅呀! 两个骑马的人?那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掳走若雪? 若雪啊,若雪,你现在在哪里呀? 小姑娘端来了饭菜,尽管她一再央求若雪,但若雪哪里吃得下? 和着衣服,若雪昏昏沉沉 姜毅哥哥!那是姜毅哥哥吗?是他,就是他!他来寻找若雪了,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多让人心疼啊!他好像在大声地呼喊着若雪的名字,但若雪怎么就听不见呢?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姜毅哥哥,你看得见若雪吗?若雪看见你了,若雪就在这里,就在这里呀 “姐姐,姐姐。” 有人在推自己,若雪一激灵,猛地睁开了眼,原来是菱角。 “姐姐,你说梦话了。” 原来是在做梦,若雪“嗯”了一声,有气无力地再次闭上了双眼。 “姐姐,这屋子就是菱角平时住的,以后,菱角就和你住在一块。我看公子不会难为你的,你放心吧。你这么饿着可不行,还是吃点东西吧。还有,这里有身衣裳,你快换上吧。你身上的衣服都弄脏了。” 若雪轻轻摇了摇头,喃喃道:“我吃不下。” 菱角叹了口气:“唉,也难怪姐姐这样,要是换做我,我吓也吓死了。” 在菱角的这间屋子里,若雪平平静静地度过了两天,两天里,那个公子和冬子都没有再来,每天陪着若雪的,只有菱角一人,偶尔听见外面有仆人走过说话,也没人进到这个屋子里来。若雪稍稍放松了紧张的神经,也少少地吃了一点东西。 第三天的晚上,两个婆子抬进了一只木质的浴盆,又提来了热水,菱角关好门窗,指了指浴盆,示意若雪沐浴。若雪心中依然惊惧,有些迟疑。 菱角看出了若雪的顾虑,拿过一条布单,盖在了浴盆上。若雪除去外面的脏衣服,身着肚兜c亵裤,直接迈进了水中,躲在布单下洗浴。还好,在若雪洗浴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生有人隔墙偷窥或者破门而入惊见少女的桥段。整个过程平平静静,并无半点波澜。 洗浴之后,若雪换上了菱角准备好的那身干净衣裳,顿觉身心舒缓了许多。 浴后的若雪,更加清丽脱俗c娇艳欲滴。坐在梳妆台前,若雪两条白皙的玉臂伸到脑后,灵巧地挽起发髻,上提的罗衣勾勒出细细的腰c柔柔的臀。一旁服侍的菱角竟看得呆了。 “姐姐,你真是越看越好看,你看你的肌肤,就跟剥了皮的鸡蛋在粉盒里滚过一样,你咋这么好看呀?菱角要是有你十之一二,也能算个美人了。” 若雪微微笑了笑:“菱角也不丑呀?” 看若雪心情好了许多,菱角也很是兴奋,没话找话道:“姐姐,你这么美,是不是早就定下了亲事呀?” 菱角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若雪。对呀,自己已经和姜毅哥哥入了洞房,是有夫之妇了,如果那个公子知道了这些,是不是就会放过若雪了呢?不行,现在他们是把自己当成辛小茹的,小茹姐姐并没有成亲呀。成亲之事,还是不能说。定亲么,也许说了,会对自己有益? 若雪支支吾吾道:“亲事定了的。” 菱角道:“姐姐,那你的那位郎君,现在还不得发疯一样的找你呀?真可怜!冬子真不是东西,他这事干的真是太缺德了。” “菱角,你不是说那位公子人品不错吗?那你能不能帮姐姐求求情,求他们放过我呢。” 菱角为难道:“姐姐,公子是挺好的,可是,菱角只是一个婢子,怎敢在公子面前说话呀?你,你太高看菱角了。” 若雪想了想,也是,那个公子能听一个小丫鬟的话吗? 第四天的上午,在菱角的劝说下,若雪终于走出闷了多日的屋子,这间屋子的外面有一个月亮门,隔开了一个小巧的院落,月亮门外便是山庄的其他部分。小院内的一角,有一个用青砖围就的池子,若雪走过去一看,呀,里面竟然养着两只可爱的小白兔。若雪高兴地差点叫出声来,她最喜欢小白兔了。小时候,爹爹给她讲故事时曾说过,嫦娥仙子在月宫里唯一的陪伴,就是小白兔。 若雪蹲下身来,拈起旁边放着的青草,伸到了小白兔的面前。 小白兔兔唇蠕动,吃得飞快。样子既滑稽又可爱。若雪忍不住轻轻地笑出了声。 “姑娘,你笑了?”那个特别的男声自身后传来。 若雪一惊,猛地回头,那个高公子正站在身后,若雪惊骇的站起身,后退了两步。 “姑娘,别怕。”高文翰和颜悦色地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若雪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应声。 高文翰笑了:“姑娘,我们到屋中说话吧。” 高文翰径直走进了菱角的屋子,若雪迟疑了一下,心神不宁地跟了进去。 高文翰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用度,自言自语道:“嗯,屋子收拾的还算干净,菱角这小丫头还行。”转回身对若雪道,“姑娘在这里还住得惯吧?” 若雪还是没有应声。站在门边,垂着头。 “姑娘,你不要怕,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放心好了。你就安安稳稳地住下来吧。” 若雪听了高公子这句话,心下越发疑惑,这个高公子,到底想干什么?看他举止言谈,并没有想非礼自己的样子,那他又为什么不放自己走呢? 若雪又警惕又柔弱的样子,像极了院中的小白兔。高文翰知道,她还没有完全从被劫掠的惊恐中恢复过来,只好笑了笑,满眼爱意地深深看了看若雪,转身出了屋子。 前厅里,冬子跪在地上,上身笔管条直地,一动也不动。 高文翰迈进厅门,摆了摆手道:“行啦,行啦,起来吧,别在这儿给我装模作样了。” 冬子嘿嘿地笑了,站起身,上前来,把桌子上的茶盏递给高文翰,道:“公子,我就知道您大人有大量,不会怪罪奴才的。不过,这回奴才还真是办事不利,看走了眼。可是,这也不能全怪我不是?我做梦也没想到这姜家竟然藏着两位小美人呀?我以为我给您弄来的就是辛小茹呢。谁知一看官府的告示,这个美人名叫何若雪。奴才不明白的是,这个何若雪怎么不说明她不是辛小茹呢?” “你真笨,这还不明白?若雪姑娘是怕咱们知道她不是辛小茹后,再去劫掠辛小茹。她是怕辛小茹遭殃,所以才宁可舍了自己。这个何若雪,真是个世间少有的好姑娘啊!”高文翰感叹道。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把何若雪送回去?” “送什么送?现在官府的告示贴满了州城府县,何若雪一回去,咱们不就暴露了吗?” “您刚才见何若雪,点破了她甘愿顶替辛小茹的事了吗?” “没有,”高文翰来回踱了几步,道,“我差一点就点破了,可是我转念一想,既然她自己不想点破,咱们就装作不知道她甘愿顶替的事,就称她做辛小茹。还有,你通知山庄里的人,都给我深居简出,何若雪这件事,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放心吧,公子。” 高文翰看了看冬子,问道:“你刚才说,这个何若雪已经嫁人了?” “是的,”冬子上前一步,道,“我这回可是打听清楚了,这个何若雪是不久前成的亲,新郎官在京城里做事,听说还是在祁国舅府上当差。成亲后没几天就回京城了。现在,估摸着这个新郎官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高文翰听了这话,半晌无语。 冬子讨好地道:“公子,我把这个美人弄来,就是给您解闷的。您总不能就这么一直养着她吧?我看,您就来个霸王硬上弓,把她收了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9章 归去 高文翰道:“什么话!咱们是有大事要办的人,怎能沉溺于美色呢?冬子,你对我的好,我是知道的。但这件事,你自作主张,真是太不应该了。不过” 冬子眨巴眨巴眼,看高文翰面有喜色,心下已然猜到了分,接口道:“不过,您还真是有些喜欢上她了,是不是?” 高文翰笑了,一扇冬子的后脑勺,道:“你个猴崽子,就你精!” 冬子谄媚道:“公子,您说说看,您都喜欢这个何若雪什么呢?” 高文翰今天的兴致很好,眼望若雪住的那个小院的方向,道:“这个若雪姑娘,不仅仅是生得美貌,最重要的,是她有颗善良的心。她明明知道我们把她当做了辛小茹,但她却不分辨,甘愿顶替辛小茹,自愿承受未知的一切。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就凭这一点,这个何若雪便是个卓然出众的女孩。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竟然已经嫁人了。” 冬子逗趣道:“公子,您既然这么怜惜她,干脆把她放回去得了,咱们也没把她怎么样,我估计她也不会向官府告发咱们。” 高文翰面色凝重,叹了口气,道:“在她家人的眼里,她是被咱们劫掠来的,咱们是没碰她,可是,她家里人,特别是她的夫君,会相信她没被人碰过吗?她即便回去,也是百口难辩了。你想,她以后的日子,还会好过吗?我不放她回去,也是为了她好。唉,该着她命里有此一劫呀。” 冬子点了点头,道:“公子,您分析的有理,还真是这么回事。” 高文翰问道:“那个贾得志,一直想娶辛小茹?” “是啊,他把辛小茹画在了画上,天天朝思暮想,做梦都想娶到家里呢。” “这个贾得志,真是自不量力。” “就是,就是。就凭他?也配。我听说,辛小茹并不待见他。” “那他有没有去骚扰辛小茹呀?” “我听说,贾得志和他娘去过一次。好像连辛小茹的面都没见到。” 高文翰面有愧色,道:“咱们抢了人家的媳妇,已经是作孽了,不能让这户人家再遭受什么不幸了。这样吧,冬子,你想个办法,让贾得志打消对辛小茹的贪念。” 冬子一呲牙,为难道:“公子,您别涮我了,我一个跑腿跟帮的,我能有什么好办法呀?” 高文翰呵呵一笑,道:“你没办法?你都有办法把一个大活人活生生地给抢来,对付贾得志这么点小事,你还办不了?难道你的能耐就是祸害人家姑娘吗?” 听了这话,冬子立时窘得脸红脖子粗,搓了搓手,道:“好好好,公子您别说了。我想办法就是,我一定保证不让那个辛小茹受到贾得志的骚扰。” “不仅不让她受到贾得志的骚扰,也不能受到别的浪荡公子的骚扰。” 冬子摇摇头,苦笑道:“公子,我听您的就是。” “嗯,这还差不多。”高文翰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冬子诞下脸来,道,“公子,我求求您,您别老说我祸害姑娘了,行不行?我只是把她抢了来,那一路上,我可是一点都没碰她。再说了,在咱们老家,抢个女人啥的,不是挺正常的事吗?这女人吗,嫁谁不是嫁呀?您既然这么喜欢她,您就收她做个上炕的丫鬟,有何不可?这何若雪能够伺候公子您,那也是修来的福分。您说是不是?” 高文翰笑道:“去去去,一边呆着去。你哪来的这么多话?” 几天后,高文翰把清水山庄里最好的房子收拾了一番,让若雪住了进去。除了菱角,高文翰还安排了一个婆子专门负责伺候若雪。何若雪成了这个山庄里享受最高待遇的人。 让何若雪心下纳闷的是,高文翰几乎不到何若雪的屋子里来,偶尔碰面,高文翰也总是对她彬彬有礼,相敬如宾。 冬子见了这一切,心下暗笑,看来,主子这是要金屋藏娇呀! 整整一个多月,姜家没有得到若雪的任何消息,张氏c辛小茹娘俩几次到官府打探,官府也说一直在查,但还没有查到什么。 希望越来越渺茫,张氏终于撑不住了,病倒在炕上,连着两天水米未进。辛小茹越发心急如焚,张氏如果再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办呀。 邻居大婶帮忙请来了郎中。郎中看过后,给配了草药。辛小茹像亲闺女一样,煎汤熬药,悉心照顾张氏。 辛小茹心中矛盾,不知道是否该把若雪失踪的消息告诉姜毅。询问张氏,张氏道:“先别告诉毅儿,他远在京城,知道了,也只能是干着急。再等等,说不定哪天我的若雪会突然回来呢。” 辛小茹听了,默默地叹了口气。想来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痛苦的等待中煎熬度日了。 冬子实在想不出用什么办法能够阻止贾得志,而贾得志这几天又有些蠢蠢欲动。 贾得志似乎明白过来了,这个辛小茹,说不准是在骗我,什么已经许了人家。既然许了人家,怎么还一直住在姜家?而且,也没听说有人去姜家堡看过她呀。 冬子看他又心活了,只好吓唬道:“你傻呀你?姜家丢了媳妇儿,官府四处张贴告示,正在捉拿嫌犯呢,你这时候去姜家,不是往刀口上碰吗?你不怕官府拿你当了怀疑对象?” 贾得志不服气地道:“姜家丢了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官府能奈我何?” 贾员外正好路过,听了这话,教训儿子道:“人家冬子说的有理,你还不服气,你给我老实呆着吧,别趟这潭浑水,惹出祸来,我可没办法救你。” 看老爹也这样说,贾得志只好悻悻地暂时收敛了心性。 姜毅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他知道,辛小茹自打出生那天起,就没有离开过辛纯阳老伯,如今去了姜家堡避祸,辛老伯一定会牵肠挂肚,所以,他有事没事的,总要抽空儿来辛老伯这里坐一坐,以舒缓他老人家对孙女的思念之情。 每次喝茶c闲谈之后,爷俩儿不是下盘棋,就是切磋一番琴艺,一段日子下来,姜毅下棋的能耐没什么进步,但抚琴的技艺却增进不少。 辛老伯特别内秀,他不仅会抚琴,而且还会制琴,他把自己亲手制作的一把瑶琴送给了姜毅。 这天晚上,姜毅在自己的住处,秉灯焚香,抚琴抒怀。 姜毅抚琴正在兴头上,隐隐约约听闻外面院门处好像有人敲门,按住琴弦,仔细一听,确是,敲门声很是急促。 姜毅起身,走到院里,拉开院门一看,原来是春红。只见春红额头冒汗,气喘吁吁,满眼焦急之色。 “春红,出什么事了?” “夫人,夫人,”春红喘息着断断续续道,“夫人生了。” “是吗?”姜毅闻言,高兴地问道,“什么时候生的?男孩女孩?” 春红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鼻翼抽动,哽咽道:“可是,夫人生下孩子后,流血不止,根本止不住呀。” “啊?”姜毅闻言,脑袋“嗡”地一声,感觉头立刻变大了,姜毅在姜家堡时,听说过村里的妇人曾经有人因生产导致大出血送了性命,这可不是小事。他急忙返回屋里,吹熄油灯,披了一件衣裳,和春红疾步赶往萧宅。 姜毅一边走,一边问道:“夫人生产,你找了接生婆了吗?” “今天一早,三更天的时候,夫人就开始腹痛。我早就给夫人找好了接生婆,可是,折腾了一天也没生下来,到了傍晚的时候,孩子终于生下来了,是个男孩。可是,还没等人喘过气来,夫人就开始出血了。接生婆想了好多法子,根本止不住,她已经束手无策了。夫人让我来找你,说有话对你说。” 姜毅一听这话,脚底一软,险些没坐在地上,听春红的描述,他知道,郑氏是凶多吉少了。 赶到萧宅后院产房时,透过窗户纸映出的光亮,看得出里面有人在忙碌,但一切都静悄悄的。姜毅站在门外等候,春红进去不一会,就跟着接生婆走了出来,接生婆看了看姜毅,愧然道:“这位小爷,夫人说她有话要对你说,可是,按照老例,男人是不能进去的。” “夫人现在如何?”姜毅焦急地问道。 接生婆摇了摇头,道:“经我手接生过的,数都数不过来了,像夫人这种情形的,太少了。恐怕” 姜毅问春红道:“夫人临盆,娘家没有来人吗?” 春红道:“之前,夫人给娘家捎过信了,但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人来,夫人说,夫人在娘家并无姊妹,只有兄弟。老母亲也早就过世了。” 姜毅点点头:“我明白了。你去和夫人说,就说姜毅来了,有什么话,让她尽管说与你听,你再转述与我,便是了。” “好吧。”春红眼含滴泪地转身进了产房。 姜毅站在门外,心中很为萧笑昆苦痛:笑昆兄身陷囹圄,孩子降生本来是件喜事,可以让他高兴高兴,可是,随之而来的却可能是夫人郑氏的离世,这是多么令人伤痛的事啊。但愿郑氏能够挺过这一关。不然,可怎么告诉笑昆兄呀! 清冷的月光下,姜毅陡然感到一股寒气逼来,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过了好一会儿,春红出来了,未曾说话,已是抽噎成一团了。 姜毅忙道:“春红,夫人都说了什么?” 春红道:“夫人,夫人求你帮忙,一定要照看好这个孩子,等公子从牢里出来后,把孩子完完整整地交给他。” 姜毅道:“这个自然,无需夫人牵挂。” 春红道:“夫人还说,请你转告公子,她对公子没有任何怨言,只求公子好好地活着,把孩子拉扯成人。” 姜毅闻言,心中感动,撩起袍襟,跪在地上,冲着产房大声道:“嫂夫人在上,姜毅给您行礼了!您放心吧,姜毅一定帮助春红照顾好小公子,一定把您的话转告给萧兄。” 四更天时,郑氏终于还是去了。 一直熟睡的婴儿,这时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忽然大声啼哭了起来,这哭声让姜毅愈发感到心碎。 萧笑昆出事后,官府曾经来萧宅抄家,一些金银细软c古董字画都被抄走了。为了搭救萧笑昆,让他在牢中少吃些苦头,萧宅中剩余的一些还算值钱的物件,基本上都被郑氏典当了。如今的萧宅,不说家徒四壁,也是空空如也,郑氏身边仅有一些散碎银子,春红哭着递给姜毅,要他操办丧事。 姜毅道:“这些散碎银子你留着吧,抚养小公子要用。夫人的丧事,就用我的银子吧。” 春红道:“那怎么行?你哪里有什么银子?” 姜毅道:“国舅爷曾经赏过我几十两银子,我前些日子回家,本来想孝敬老娘,但我娘只留了少一半,大多又让我带回来了。夫人的丧事,咱们从简办理,剩下的,用来支付你和小公子的用度。” 春红想了想,郑氏那些散碎银子确实太少了,恐怕很难维持多长时间,眼前又没有别的办法能弄来银子,只能这样了。春红对姜毅深福一礼,道:“春红先替家主谢谢了,夫人泉下有知,她一定感激不尽的。” 姜毅道:“姜毅深受萧兄大恩,理当尽力。以后,咱俩齐心协力,把小公子养好。有什么为难着窄的事儿,你随时找我就是。” 一口红棺停放在萧宅院内,郑氏安详地躺在棺内,容颜不减生时。春红亲自为郑氏整理云鬓c衣衫,随着棺盖落下c喇叭声起,一位佳人从此告别了尘世。 正在操办丧事的当口儿,萧宅门外走过一人,探头向萧宅内望了一望,正好被春红看到,春红心中一动,眉头霎时拧成了个疙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0章 无赖 因萧笑昆尚在牢中,姜毅再次责无旁贷地担当了打幡招魂的角色。上次萧家老太太过世,姜毅代替萧笑昆摔盆打幡,好多街坊邻居都认识了姜毅,这次姜毅又为郑氏打幡,更引来了人们的啧啧赞叹。 有上了年岁的老妇人悄悄对姜毅道:“小伙子,这摔盆打幡是要压运的,一次压三年,你两次为萧家打幡,就不怕触霉头吗?” 姜毅道:“萧公子待我有恩,我无以回报,这不算什么,我不怕。” 老妇人叹道:“这萧家的亲戚也不知道都跑哪去了,倒是你这个外人张张罗罗,难得呀!” 发送了郑氏,送走做超度法事的和尚们和鼓乐班子,姜毅陪着白事知宾坐在花厅里歇息。忽听帘外有人粗声大嗓地说道:“这郑家娘子过去了,萧家谁来主事呀?” 姜毅起身出门一看,只见院中站着一个粗矬胖子,身上穿着绫罗袍,头上戴着逍遥巾,厉楞眼,塌鼻子,瓦片嘴,一看就不是善茬。粗矬胖子身后还站着一个精瘦的跟随。 春红站在一旁低着头,紧咬着双唇。看情形,好像她认识这人。 姜毅道:“这位大哥,有什么事吗?” 粗矬胖子上下打量了几眼姜毅,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呀?” 姜毅拱手道:“我是萧公子的结拜兄弟,特来帮忙操办夫人丧事的。” “哦,那这么说,你能主事了?” “不敢,萧公子尚在牢中,家中又没有什么亲戚,姜毅只好贸然代替萧公子操办了。” “我叫徐连友,也在这条胡同里住着,按理说呢,这萧家刚刚死了人,我不该登门说这事,可我又寻思若不赶紧说呢,怕别人抢了先。” 抢先?姜毅有些糊涂:“抢什么先?” “看看看,我说啥来着,看来萧家娘子还是没有来得急交代呀。”粗矬胖子徐连友抬手点了点春红,“春红,你快来说说,你应该知道啊。” 春红皱着眉道:“我,我知道什么呀?” “怎么?你敢不承认?”徐连友身后的瘦猴急得嚷嚷了起来。 徐连友道:“姜公子,郑氏活着时,把这萧宅里的一些大件家什卖给我了,前前后后,我付了有几十两银子。我挺稀罕萧家这套宅院,就和郑氏商量,干脆把这套宅院卖给我得了,郑氏也答应了,我付了二百两银子的定金,郑氏说她生完孩子后,就搬回娘家去住,把房子卖给我。谁承想她竟然死了呢?我是来问问,是接着把房子卖给我呢?还是看看怎么办才好?” 姜毅心下思忖,郑氏乃是大家闺秀,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接触这样粗俗的人呢?转头问春红道:“春红,事情可是如这位大哥所说?” 春红疑惑道:“夫人是把一些家具和杂物卖给了他,可是,我没听夫人说要卖房子呀?更没见夫人收过什么定金。” “看看,看看,还真不承认了,连友兄,我看你那定金算是白付了。”瘦猴在一旁敲起了锣边。 姜毅想了想,道:“徐大哥,你说夫人收了你的定金,可有凭证?” 徐连友道:“郑氏是要写契据来着,是我没让她写,我说街里街坊的,写那干啥,那不就见外了吗?” 瘦猴道:“对对对,当时虽然没写,但我在场,我可以作证。” 姜毅一看这阵势,顿然明白了,这徐连友是个胡搅蛮缠的泼皮无赖,这是故意讹人来了。 姜毅正色道:“徐大哥,我萧兄虽然身在牢中,家里屡遭不幸,但我相信他是断然不会同意卖这处宅子的,我想夫人也不会自作主张。如果你不信的话,咱们可以一同去牢中问问我萧兄。” 徐连友一进院就厉楞着眼,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样子,这时看姜毅并不怎么怕他,只好讪讪地道:“就算房子不卖了,可是我那定金怎么办呢?总不能把郑氏从坟里刨出来问问吧?” 姜毅心道:明知道郑氏不可能收过徐连友的定金,但人已经没了,无从求证啊。可是,就这样白白损失二百两银子?别说没有银子,就是有,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他呀?那也太让人窝心了吧! “徐大哥,请稍候。”姜毅点手示意春红,二人进到屋子里,姜毅问道,“春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春红掩了门,悄声道:“这个徐连友,是这条胡同里有名的混混,主家出事后,他有事没事地就来门前晃荡,我知道他没安好心,也提醒过夫人。有一次,夫人变卖几件家具,收货的人正往马车上搬运时,徐连友拎着条死蛇进了宅门,非要夫人把家具卖给他不可。收货的人见势不妙,赶紧走了。我们女人家,哪有不怕那些蛇呀鼠的?没办法,夫人只好战战兢兢地把家具卖给了他,结果,他只给了那个收货人答应的一半的价钱。后来,徐连友又来过一次,把院里的大鱼缸买走了,说是买,其实就跟明抢一样,只给了两串铜钱。今儿,他又说夫人收过他的定金,简直是信口雌黄。你可别信他的。” 姜毅道:“夫人真的到了这步天地?竟然靠变卖家居用品度日?” 春红道:“可不是么,那次抄家几乎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抄走了,夫人为了打点刑部的官员和牢里的牢头,仅有的一点体己也用光了。到后来,可不就到了靠变卖度日了么。” 姜毅心中拿定了主意,反正没有银子,干脆就来个死不认账,大不了,陪这个徐连友上公堂。 到了门外,姜毅冲徐连友拱手道:“徐大哥,你说夫人收了你的定金,可毕竟没有什么凭证。你也看到了,萧家已然败落,再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这样吧,看在我的面子上,您再等等,等萧公子将来出狱后,再理论此事,如何?” “呦呵。等萧笑昆出来,萧笑昆犯下的是死罪,他还出得来吗?还看在你的面子上,你算什么东西呀?你的面子值钱吗?值几个大子呀?”徐连友黄板牙一呲,骂骂咧咧起来。 “这是谁呀?胆子不小。萧家娘子尸骨未寒,竟然有人跑这儿撒野来了?”徐连友身后一人斥道,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严,徐连友不禁一愣。 姜毅一看,喜出望外道:“大管家,您怎么来了?” 祁裕带着两个小厮大步走进院中,对姜毅埋怨道:“姜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萧家娘子去了,你怎么没告诉国舅爷一声?不管怎么说,国舅爷也是萧公子的挚友啊,即便萧公子犯了案,但萧家有事,国舅爷岂能不帮?” 姜毅连忙道歉道:“国舅爷事务繁杂,姜毅没好意思叨扰他老人家。回去我一定向国舅爷赔罪。” 姜毅与祁裕一口一声的国舅爷,让一旁的徐连友听傻了,国舅爷?敢情眼前这个白面书生跟国舅爷有关系? 瘦猴认得祁裕,在徐连友身后捅了捅,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哥哥,这进来的是祁国舅府上的大管家。” 祁裕瞄了瞄徐连友,鼻子哼了一声,道:“我刚才听了个音儿,你说萧家娘子收了你的什么定金?” “嗯这个我”徐连友自知理亏,现在遇上了硬茬,顿时没了嚣张气焰。 祁裕道:“萧家的事儿,有我托着,不管什么事,你找我便是。我,祁裕,祁国舅府上的管家。” 徐连友忙低头陪笑道:“我我也是早上喝了点酒,怪我不是。都是亲戚里道的,一个胡同里住着,定金的事么,我我看就算了。” “哼!”祁裕又哼了一声,道:“这还像句人话。” 徐连友拉了一把瘦猴,示意他赶紧快走,二人扭头刚要出门,祁裕道:“怎么?这说走就走了?” 他这一问,倒把徐连友弄懵了,他心道:这可不说走就走么,难道我们还杵在这儿要那无中生有的定金? 祁裕道:“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走的么?” 徐连友赶紧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大管家,怪小的不懂事,今天这事儿,您就当没发生过就成了。” “那可不行。”祁裕说完这话,看都没看徐连友,倒是笑模滋样地瞅着姜毅。 徐连友没听明白祁裕的话,傻不啦唧地直直地瞅着祁裕,一时不知道该咋办了。倒是瘦猴比他机灵,看出了门道,一捅徐连友,冲着姜毅努了下嘴。 徐连友恍悟,急忙冲着姜毅一躬到地,陪笑道:“姜公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今儿我们哥俩冒犯了,赔罪!赔罪!” 姜毅明白,这是祁裕在给自己挣面子,便大度地一笑:“无妨。”转对祁裕道,“大管家,我看就让他们走吧。” 祁裕笑道:“你说咋办就咋办。” 祁裕这话也是说给徐连友听的,你别狗眼看人低,看见没,这是我祁裕罩着的人,以后少来找麻烦。 徐连友赶紧冲着祁裕c姜毅又鞠了两个躬,和瘦猴一起灰溜溜地走了。 看徐连友二人出了院门,姜毅对祁裕深施一礼,道:“多谢大管家,今天要不是您来,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祁裕道:“对这种地痞无赖,不能客气。” 姜毅心的话,您是国舅府的大管家,当然敢对地痞无赖不客气了,我一个小小的家仆,哪有您那底气? 不过,这虽是郑氏丧事中的一个小插曲,倒是让姜毅深受触动:看来,人活天地间,还是得有点势力,不然的话,芝麻绿豆大的无赖都敢欺负你。这世上,见人下菜碟的人太多了。人啊,你可以向往林间泉下c不问世事,但有一样,你得确保自己能够不受人欺负。就像今天,遇到徐连友这种人渣,若不是祁大管家解围,你还真没有办法。 祁裕带来了一百两银子,他本来以为虽然萧笑昆关在牢里,郑氏去世,但怎么着宅门里也应该还有些亲眷以及丫鬟侍从,及至到了这里一看,萧家可真够惨的,诺大的宅门里,仅剩下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做饭的婆子,现在又添了这么个婴儿,这可怎么办呢? 姜毅让春红把银子收好,问道:“春红,你在京城还有什么亲人吗?” 春红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毅道:“如果有亲人,我想是不是可以先住进萧家,好给你们做个伴儿,毕竟,这么大的宅院里,只有你们一老一少两个妇道人家守着个婴儿,太孤单了。” “唉!”春红叹了口气道,“可惜春红的家人没有这个福气了。” 姜毅忽然想到了嫣红,道:“我认识一个姐姐,名叫嫣红,也是孤身一人,如果她愿意,让她住到萧家来,给你们做伴吧。” “咳咳”姜毅话音未落,一旁的祁裕咳嗽了两声,姜毅看他时,他给姜毅使了个眼色。姜毅心中一动,马上改口道:“哦我先问问嫣红姐姐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1章 应急之策 回到祁府,姜毅忍不住问祁裕道:“大管家,刚才在萧宅您给我使眼色,您的意思是?” 祁裕笑了:“姜毅,你忘了吗?萧家今日败落,与萧笑昆纳妾不归有直接原因。嫣红出身娼门,虽然已经赎了身,但毕竟名声已经污了,你现在让她搬进萧宅,对她,对萧公子,都不利。会引来街坊们的议论的。” “哦!”姜毅拍了拍脑门,道,“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大管家,还是您想得周全细致。是啊,众口铄金,不得不注意呀。大管家,看来我的道行还差得远呢,您可得多调教我。” 祁裕道:“这没什么,凡事多想想,也就是了。” 二人正说着话,一个小丫鬟匆匆进门,道:“大管家,姜毅,国舅爷让你们到他书房去下。要快!” 祁裕道:“国舅爷今天上朝来着,一定是有什么事,咱们去看看。” 二人进了书房,只见祁国舅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百宝格前,一动不动。 祁裕c姜毅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敢说话。 就这样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祁国舅缓缓转过身来。 祁裕c姜毅都呆住了,眼前的祁国舅,泪流满面。 姜毅还从未见祁国舅当众流过眼泪,心道:不好,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祁国舅走到书案前,无力地把自己陷在椅子里,平素高大英俊c仪表堂堂的国舅爷,此时却显得羸弱无助,可怜兮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祁国舅看了看祁裕c姜毅,眼神里满是凄惶之色,他用一种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道:“李自成已经攻克长安了!” 啊?!祁国舅的话不啻半空打了个霹雳。什么?李自成已经攻克了长安?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倒是听说这半年来李自成势头很猛,攻城克镇,让大明损兵折将,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打到了长安吧?可能吗 祁国舅鼻子一酸,眼眶里含满了泪水:“长安那边传来消息,说闯贼磨刀霍霍,已经在酝酿向京城进兵了。大敌当前,满朝的文武大臣,竟然拿不出可行的退敌之策,皇上已连续几日未曾合眼。我,我是真真的心疼皇上啊!” 姜毅这才注意到,祁国舅的嗓子已经嘶哑了。 “你们说。皇上现在心里该有多急呀?”祁国舅站起身,向着紫禁城的方向,哭道,“皇上,臣真恨自己不能亲自上阵杀敌为您解忧呀!臣真的是无用啊!” 祁国舅转过脸来,对祁裕c姜毅道:“想不通,我真的是想不通。在大明开国以来的皇帝中,当今万岁绝对称得上出类拔萃。他铲除奸佞c革除弊政c戮力中兴,每日里为了大明江山废寝忘食c殚精竭虑,怎么就天下大乱了呢?不公,不公,苍天不公呀!” 姜毅心道:是啊,单就崇祯退回陈圆圆这一件事,就可以看出崇祯算得上是位不错的皇帝,怎么就偏偏让他摊上了这么个乱摊子呢? 祁裕c姜毅此时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来安慰祁国舅,只能低着头默默地站着。 好一会儿,祁国舅慢慢平静了下来,喃喃道:“朝堂之上,我都快憋死了,我看得出,皇上也是满腔愤恨,无处发泄。那些个文武大臣,一个个喋喋不休,却尽说些没用的话。看来,皇上身边太缺乏股肱之臣了。” 看祁国舅情绪缓和了下来,祁裕上前道:“国舅爷,您是不是把事情想象的太严重了?闯贼一帮乌合之众,即便攻克了长安,难不成他们还真要攻打京城?他们有那个胆量吗?再说了,不管怎么说,我京城也还算是兵强马壮吧,对付闯贼应该不成问题呀。” “你真是糊涂!”祁国舅道,“闯贼如果真是乌合之众,他们能够一直打进潼关,攻克长安?我以前也是低估了他们,看来,形势比我们想象得要严重的多。” 姜毅道:“国舅爷说的对,我去洛京时,福王也没料到闯贼能够破城,谁知一夜之间就”说到这儿,姜毅自觉不太吉利,赶紧住了口。 “对了,”祁国舅道,“姜毅呀,你在洛京见过闯贼的人马,他们,是不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呀?” 姜毅想了想,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只好说道:“战场之上,互为敌我,杀红了眼,都差不多的。” 祁国舅道:“我是说,他们入城之后。” 姜毅刚要回答,祁国舅冲祁裕摆摆手道:“祁裕,你先去吧,我有几句话问问姜毅。” 看祁裕出了书房。祁国舅走到姜毅面前,低声问道:“姜毅,你跟我说实话,小福王到底是怎么逃出的洛京?” 祁国舅这句问话,让姜毅心中一抖:祁国舅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说实话?自己与郭济庭将军有过约定的,只说是缒城而出。而且,朝野上下也都知道了小福王是缒城逃出的洛京,难道祁国舅对此有些怀疑吗?不,不能说实话。 姜毅咬了咬牙,强压住心头的急跳:“国舅爷,小福王是缒城而出啊。” 祁国舅看了看姜毅有些慌乱的眼神,又问道:“小福王逃出了洛京,老福王怎么却没能逃出呢?” 姜毅道:“我听小福王说,老福王是故意与小福王分开的。老福王逃到了一座庙里,本来藏得好好的,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让李自成的人搜了出来。” 祁国舅道:“小福王怎么没被他们发现呢?” 姜毅道:“我们躲到了一户人家,换上了普通百姓的衣服,开始跟在小福王身边的人,很快就都吓跑了。不过,也亏了他们都吓跑了,不然,恐怕也会走漏风声。” 祁国舅沉思片刻,问道:“姜毅,依你在洛京的所见所闻,有什么好办法应对急变吗?” 姜毅听了这话,心中一凛:看来,京城将来的局势确实不妙啊,这不,祁国舅已经开始居安思危考虑后事了。 祁国舅接着言道:“今日朝堂之上,有大臣建议,如果京城危急,可以考虑迁都金陵。众大臣和皇上都断然否决了这项提议,我倒是觉得有可行之处。” 姜毅想到自己把辛小茹送到姜家堡避祸,现在看来,歪打正着,不仅躲避了冯其仁逼婚之祸,还有可能会躲过万里有一的京城城破之祸。 姜毅惴惴地问道:“国舅爷,您真的认为京城会守不住?” 祁国舅反问道:“洛京城破前,老福王想到过会有杀身之祸吗?” 姜毅摇了摇头道:“当然没有,当时,洛京城里的人都认为洛京固若金汤,闯贼是不可能攻下的。” “着哇!”祁国舅道,“教训就摆在眼前,怎能不引以为戒?” 姜毅道:“国舅爷的意思,是真到了那一天,离开京城?” 祁国舅叹了口气道:“如果闯贼真的有一天会兵临城下,大敌面前,我又怎能临阵脱逃?皇上不走,我也是不会走的。不过,我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七妹,母亲去世前,再三叮嘱我要照顾好她,我担心” 姜毅想到洛京城破后那些官宦妻女的惨境,不由也为祁七妹捏了把汗:“国舅爷,那您为何不把七小姐先行送出京城呢?比如,把她送往金陵。” 祁国舅道:“从朝堂上回来,我就一直在思忖此事。但我又有些犹豫不决,万一京城无碍,我岂不是草木皆兵了?金陵也是大明的都城,去那里当然好,但去往金陵路途遥远,我也是不太放心啊。” 姜毅想了想道:“居安思危,方能有备无患。国舅爷,您在金陵应该有值得托付的至亲吧,我看把小姐送往金陵是上上之策。即便闯贼不来攻打京城,京城无碍,再把小姐接回来,不就行了?至于路途安全么”姜毅灵机一动,“平日里,京城不是经常有官员去往金陵办差吗?选一位国舅爷的好友,让七小姐随行,不就可保路途安全了吗?” 祁国舅一拍脑门道:“对呀,这是个好办法。可行,可行啊。” 祁国舅眼露赞许的目光,又道:“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事情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姜毅心道:不至于吧,李自成只是嘴上说要攻打京城,还没发兵呢,现在就急着思虑应急之事,是不是太早了?看来祁国舅方寸已乱,不然,他一个堂堂国舅怎么向我这么个下人求教起这类问题来了?但祁国舅如此信任自己,倒也让姜毅心生感动。 姜毅进言道:“依洛京的情况来看,城破初始,闯贼最先袭扰的目标是城中的官宦人家和豪绅大户,平头百姓相对安稳一点。咱京城西南一带的草席胡同c驴蹄子胡同等地是穷苦人居住的杂八地,我建议国舅爷悄悄地在那里买下几处房子,作为备用。万一城破,先扮作平头百姓躲到那里,再伺机逃出京城。嗯最好,让您的心腹老仆扮作百姓,现在就住进去,以备不时之需。” 祁国舅点了点头,道:“还有吗?” 见祁国舅没有否决自己的意见,姜毅受到鼓舞,继续言道:“府内女眷众多,为防万一,国舅爷是否应该提早打点一处京城里的尼庵?” 祁国舅想了想道:“京城里倒是有几处尼庵,提早打点,这个倒是不难,可是,老福王藏进寺庙都没管用,打点尼庵?” 姜毅道:“老福王目标太大,所以暴露。国舅府中的女眷,常年居于深宅,很少为外人所识,紧要关头暂避尼庵几日,或许可行,实在不行,削发假扮成尼姑,也可蒙混一下。” 祁国舅苦笑着摇了摇头:“打点尼庵这个法子恐怕不太可行。你想,闯贼如果真的攻破京城,尼庵能够置身事外?” 说完这话,祁国舅乜呆呆地好一阵发愣,仿佛成了一个木头人。 姜毅劝道:“国舅爷,我还是认为事情不会糟糕到那一步吧,不管怎么说,这里是京城啊,毕竟不同于洛京,哪里就那么容易被李自成攻破?” 祁国舅道:“我也这么想呢,虽说这几年我大明内忧外患不断,但总不至于就真的到了亡国的地步了吧?不过,话虽如此,还是让七妹先走为上。” 有了姜毅和祁国舅赠送的银子,春红心里有了底,给小公子请了一位奶妈,满月过后的小公子白白胖胖,很是若人喜爱。自从祁府大管家祁裕在萧宅现身后,街巷里像徐连友之类的痞子混混们也没再上门生事。平日里,春红紧闭大门,守着小公子捱度时光。 这日,门外忽然传来了门环叩击声,开始,春红还以为又是徐连友那个无赖来找麻烦来了,但又一听,不像,门环的叩击声不紧不慢,挺斯文的。春红心道:哦,一定是姜毅来了。 开门一看,不是姜毅。门外一位年轻妇人,身披白狐领的素白浅花斗篷,袅袅娜娜站在台阶上,双目低垂,神情黯然。虽然衣着素雅,但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掩不住的风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2章 凄惶 倪玉莲?! 春红反手就要关门。倪玉莲毅然伸进手臂,春红见状赶紧收手,但已经来不及了,门扇猛地碰在了倪玉莲臂弯上,倪玉莲“哎呀”轻叫一声,疼得柳眉紧蹙,身躯一阵颤抖,眼泪险些掉下来。 春梅吓得失声道:“你,你怎么?” 倪玉莲惨白的脸上现出尴尬的笑容,轻语道:“春红,我是来看小公子的,你就让我进去吧。” 春红思忖片刻,冷笑道:“萧家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来做什么?” 倪玉莲惨然笑道:“春红,你先让我进门吧,站在这里怎好说话?” 春红侧眼,瞧见外面停着一乘软轿,两个轿夫正在那里向这边张望。无奈,只好开了门,让倪玉莲进了宅门。 小公子正被奶妈抱在怀里吃奶,红红的小嘴一下一下吸吮得十分有劲,倪玉莲舒了口气,道:“瞧这孩子,胖胖乎乎,虎头虎脑的,真是可爱!” 春红没有接言,把倪氏让到了花厅就坐。 倪玉莲环顾四周,原来的一应摆设已经荡然无存,阔大的花厅里只有一张方桌和两把椅子。两人坐在花厅里,显得冷冷清清,异常孤寂。 毕竟倪玉莲曾是萧家的二夫人,春红知道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所以给了倪玉莲一盏清茶。 倪玉莲幽幽地道:“春红,我知道你恨我。不知道,夫人去世前是不是也恨我。” 春红鼻子轻哼一声,眼望着门外那棵石榴树,淡淡地道:“你今天问起,我就告诉你,我还真问过夫人,可她说,她不恨你,她不恨任何人。” “我知道夫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我霸占萧郎,不让他归家,若换了别人,早就闹起来了,可夫人却一直隐忍。我真的对不起夫人。”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我去过夫人坟头了,我是真心去向她忏悔的。都是我的不是” 忍了半天的春红终于忍不住了,怒道:“我可没有夫人那样的好涵养,你今天既然送上门来了,就别怪我无情了。” 倪玉莲坐在那里,低眉顺眼,默默地用手指绞着裙带。 春红斥道:“夫人从来没有说过恨你,可你真的认为她不在乎吗?打我进入萧家那天起,在我的眼里,夫人与主家就恩恩爱爱,从没有吵过架c红过脸。 “你如果有心,应该不会忘记吧,你嫁进萧家,夫人事事都是亲自安排,生怕错了礼数。你见过谁家的大娘子有这般心胸的?还不是因为夫人爱主家吗? “你可倒好,嫁进萧家没几天,竟然把主家抢走了。在你眼里,主家就只能属于你一个人吗?还,还对主家口称万岁,亏你怎么想出来的,你就不知道这样会害死主家吗? “你看看,萧家让你祸害成什么样了。曾经的萧家,老少和睦,人来人往,谁不羡慕?你再看现在,大门紧闭,家破人亡,只剩下了一个没娘的孩子。连街巷里的混混都敢来欺负萧家了。” 说到这里,伤心欲绝的春红蹲在地上,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倪玉莲早已泪流满面,走过去欲扶起春红,春红使劲一抖楼胳膊:“别碰我!” 倪玉莲哭诉道:“春红,你骂吧,骂得越狠越好。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萧家。我太自私了。因为我太爱公子了,所以就一门心思地想把他据为己有,完全忽略了夫人的感受。我对不起夫人,更对不起老太太。我一个萧家的媳妇,不仅没有在老太太膝前尽孝,反而让她老人家过早地离开了人世。我,我真的是后悔死了。” “你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什么都晚了。” “自从公子入狱,我一直夜夜难眠。不管萧家上下怎么看我,有一点,天地可鉴,我是真心喜欢公子的!” 春红冷笑道:“你真心喜欢公子?你就这么个喜欢法儿?完全不顾夫人c老夫人的感受?你大概在豪门大户生活惯了吧?你心中只有你自己!你太自私了!” 倪玉莲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放在桌子上,道:“你一个人抚养小公子不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权当贴补家用吧。” 春红一把抓起银票,气哄哄地塞还倪玉莲手里,嚷道:“拿走,我春红再难,也不会用你的钱。” 看春红怒气难消,倪玉莲只好收起了银票,凄凄惨惨地走出了萧宅。 “咣当”一声,春红使劲关上了宅门。 自从把倪玉莲从刑部大牢接回国公府后,梁国公便百爪挠心c坐卧不宁,守着这么个心仪已久的妙人,近在咫尺,却不能一亲芳泽,真是要多痛苦有多痛苦。今天,二夫人去寺里上香了,本想趁这个机会和倪玉莲好好说说话,却不想她向管家要了乘软轿,也出去了。 梁国公把管家叫到跟前,问道:“玉莲要轿子干什么去了?” 管家是个极聪明的人,满肚子心眼,他早就看出梁国公对这位小姨子垂涎三尺,见主家问起,忙回道:“倪玉莲说要去萧家老宅一趟,看看萧家刚刚满月的孩子。” 梁国公手捻胡须,道:“这个玉莲,还是没有下决心斩断和萧家的来往,太让老夫失望了。” 管家讨好地道:“国公爷,一会儿倪玉莲要是回来了,我马上来告诉您。” 梁国公没说话,管家知趣地退了出来。 一个时辰之后,管家来报,倪玉莲回来了。梁国公听报,心中大喜,估算着二夫人回来还早呢,遂整了整衣冠,捋了捋胡须,悄悄地来到了倪玉莲的居室。 虽然让丫鬟春红痛骂了一顿,但倪玉莲反倒感觉轻松了些。几个月来,萧笑昆的入狱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郑氏的难产而死,又让倪玉莲觉得间接的也是自己的责任,所以,尽管姐姐好生劝慰,但倪玉莲终日仍是落落寡欢。今日春红的一顿数落,一点没有让倪玉莲觉得不爽。 倪玉莲也知道自己去萧宅一定得不到好脸子,但还是决定去了,不为别的,看一眼笑昆的儿子,也是好的,虽然不是自己生的,但终归是萧家的香火,自己作为萧笑昆的妾室,打心里还是为萧家高兴的。 丫鬟打来了温水,倪玉莲刚要净面,帘子一挑,梁国公走了进来。倪玉莲忙敛衽施礼,道:“玉莲见过国公。” 梁国公对丫鬟摆摆手,道:“你先去忙吧,我有几句话要和玉莲妹妹说。” “国公来见玉莲,何事?” 看丫鬟走远了,梁国公笑道:“都是自家人,别一口一个国公的,多生分哪。我看,就像平常人家一样,你就叫我姐夫罢,听着亲切!” 倪玉莲淡淡一笑,道:“玉莲客居国公府,规矩还是要讲的。” 虽然倪玉莲已经住进国公府几个月了,但梁国公却很少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倪玉莲,仅有的几次家庭宴乐,倪玉莲也只是远远地坐在席上一言不发。偶尔府中相遇,身边又常有丫鬟相伴。 今日距离如此之近,实属难得。倪玉莲白衣罩身,淡施薄粉,愈发显得梨花带雨一般。刚才浅浅一笑,梁国公自感魂魄瞬间出了窍。 想到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绝色娇娘,曾在萧笑昆的红绡帐里娇呼万岁,梁国公顿时心神荡漾,感觉自己快要把持不住了。 “嗯,嗯,”梁国公清了清嗓子,稳了稳心神,极为关切地言道:“玉莲妹妹呀,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哪?总不能就这么一直” 倪玉莲是何等样人,自前夫死后,独自撑起步摇坊多间商号,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她早就看出了梁国公的心思,今日见梁国公觑了个姐姐外出的当口,来至自己的居室,便知他是有意自己来了。 “玉莲自知是戴罪之身,国公放心,只要我那萧郎从牢狱里放出,我马上离开府上。” “哎呦呦,你看,你看,你想到哪儿去了?什么戴罪之身,我在皇上面前几番求情,皇上已经免了你的罪了,你如今与常人无异,不必自轻自贱。” “国公的恩情,玉莲永世不忘,待笑昆出来,我们夫妻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你这是哪里话来,都是自家人,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这国公府就是你的家,你若能一辈子这么住下去,那才好呢!你姐姐和我还求之不得呢!”梁国公这话已经带了明显的勾引意味。 “只是”梁国公沉吟片刻,瞅了瞅倪玉莲,故意欲言又止。 倪玉莲心中微微一动,梁国公的“只是”让她有些不安,因为,她已经有些怕了,真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 “只是什么?是不是我那萧郎又有什么事?” 倪玉莲一口一个“萧郎”,让梁国公心头泛起阵阵醋意:“别的事倒是没有,只是,笑昆怕是一时半会儿很难出来呀。” “啊?”倪玉莲一阵心慌,“皇上不是已经赦免了笑昆的死罪了吗?” “哎呀,玉莲哪,你太天真了。你以为免了死罪,就能很快出来?‘死罪饶过,活罪不免’这句话你没有听说过吗?不错,皇上是赦免了笑昆的死罪,但却迟迟没有了下文。有一次,我就此事问起皇上,你猜皇上怎么说?我,我怕你揪心,一直瞒着你呢。” “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要笑昆出来也可以,但必须施以宫刑。” “啊?”倪玉莲惊得倒吸了口凉气。 “我一听这话,便不敢再往下问了,与其让笑昆身受宫刑,还不如呆在牢里呢。”梁国公凑到倪玉莲身前,压低声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笑昆能够熬到将来新皇继位,大赦天下,兴许还能出来。但话又说回来了,当今皇上春秋正盛,那得是猴年马月的事呀?我看,指望着当今皇帝放出笑昆,怕是不可能了。” 倪玉莲一听这话,顿觉脚底发软,浑身无力,她勉强扶住桌案,绝望地道:“难道,难道笑昆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唉!”梁国公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梁国公看自己这几句话吓住了倪玉莲,心中颇为得意,暗想,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次就到这吧。看倪玉莲这样子,不可能一次就能求欢。自己不向皇上求情,皇上哪想得起来萧笑昆哪。哼哼,就让笑昆在牢里呆着吧,眼前这可人的小娘子,已经是关进笼子里的金丝雀了,还不早晚是我梁国公的? 梁国公一番话,还真就把倪玉莲吓得浑身发抖。她一个妇道人家,尽管见过一些世面,但官场中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以及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她哪里分析得清? 听脚步声,梁国公已经走远了。倪玉莲终于忍不住了,伏在锦被上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3章 湘浦琴社 “你,给我站住!” 一声娇叱,让姜毅吓了一跳,不过,一听声音他就知道这是祁七妹。 回头一看,果然,祁七妹怒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恨恨地盯着自己。 姜毅心想,我好几天没见到祁七妹了,没惹她呀。这又怎么了? 姜毅有些心虚地问道:“七小姐,你是在叫我吗?” “不叫你,叫谁呀?”祁七妹走到姜毅近前,围着姜毅转了一圈,“嘭”地一下,一把抓住姜毅前胸的衣服,促狭地笑道,“看来我们祁府用你倒是用对了,真想不到,你还能为我哥哥出谋划策,俨然一个小谋士呀!” 姜毅疑惑地道:“我,我能给国舅爷出什么谋呀?” “哼!还不承认。我问你,是不是你让我哥哥把我送到金陵?” “哦,你是说这个呀。那天在书房,我是向国舅爷提出了这么个建议。怎么,你不愿意走?” “我干嘛要走?”祁七妹负者手,踱了几个方步,站定,很严肃地道,“哥哥不走,我便不走。再说了,大敌当前,朝廷正是用人之时,我还想上阵杀敌呢,怎么能临阵脱逃呢?” 姜毅哭笑不得:“七小姐,我猜你一定还没有见过真正的战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一个娇小姐,你能杀什么敌呀?我可告诉你,你别敌没杀成,倒把自己搭进去,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说什么呢你?”祁七妹勾起食指和中指。夹住姜毅胳膊上的一块肉,狠狠地转了一下。 这一下,疼得姜毅差点没蹦起来,姜毅紧着揉了揉胳膊,无奈地道:“好好好,七小姐,你不走就不走,可是,国舅爷也是为你好呀。一旦京城陷于战火,你一个姑娘家家的,那可太危险了。” “我不怕,我这一身的武功,正愁没地方展示呢,要是真的打起来,我一定杀他几个贼人,为皇上解忧。” “唉!”姜毅叹了口气,“七小姐,你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练功去了。” 祁七妹刚要走,姜毅忽地想起了吴家壮:“七妹,这些日子我怎么没看见家壮来呀?” “那个傻小子呀,听说挨了顿打,皮开肉绽的,被他老爹给关起来了。” “挨打?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挨打?” “谁知道呢。” “我一会儿去看看他,这好长时间没见,还怪想他的。” “你要是去看他,先去找下祁老奎,他那里有治跌打损伤的药膏,可管用了,你给吴家壮捎几贴去。” 到了吴府,姜毅对门口的家丁说明来意,家丁们都认得姜毅,也没拦着,径直把他送到了吴家壮的住处。 姜毅进屋一看,可不是么,吴家壮正趴在床上眯着眼打盹呢,旁边一个小丫鬟,可能侍奉得太累了,也坐在马扎上迷瞪着了,家丁轻轻捅了捅小丫鬟,小丫鬟赶紧站了起来,一看姜毅来了,忙轻轻推了推吴家壮:“少公子,姜大哥看你来了。” 吴家壮睁眼一看是姜毅,立马咧着大嘴乐了:“哥,你咋来了呢?” “我听七小姐说的,说你被打得皮开肉绽。这不,七小姐还让我给你带来了膏药,这是祁府老仆祁老奎家传的膏药,据说治疗跌打损伤有奇效的。” “七妹说得这么热闹,她怎么没来呢?” 姜毅看吴家壮裤子褪到腿弯,屁股上仅盖着一块遮羞的白布,笑道:“别说七小姐没来,就是来了,就你这样,她怎么进屋呀?” “这有什么?反正我将来是要娶她的,有什么可害羞的?” 小丫鬟听了吴家壮这句话,忍不住捂着嘴笑了。 吴家壮道:“去去去,傻笑什么,还不快去给我哥倒茶。” 看小丫鬟和家丁都出去了,姜毅问道:“家壮,你犯了什么错,让老爷把你打成这样?” 吴家壮道:“不是我爹打的,哦,也是我爹打的。” 吴家壮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姜毅听愣了,姜毅道:“到底是不是你爹打的呀?” “是我爹打的,可我也知道,我爹是没法子,不得不打。”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嗨,这事也怪我。前几天我去打马球,一块玩的人中,有刑部尚书闵维煦的四公子闵小春。玩着玩着,我看闵小春耍赖,就说了他几句。谁知这犊子仗着他爹是刑部尚书,比他妈茅房里的石头还硬,三句两句就开始骂骂咧咧,他骂我别的我倒不理会,可他一个劲儿的说我缺娘少教养,我这火腾地一下就起来了。 “我最恨别人说我缺娘少教养,和他扭打了起来,也是我手劲儿大了些,一拳头把他眼眶打流血了,好悬没把他眼睛打瞎了。这下,闵维煦那老棺材瓤子不干了,亲自找上门来。人家官大,我爹惹不起,没办法,当着闵维煦的面,把我摁在地上打了一顿板子。我就起不来炕了。” “你也是,火气太大,怎么就不能压压火呢?这下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就是没伤着骨头,恐怕你也得好好养两个月了。” “我没那么娇贵,养个七八天,血咖渣掉了,就没事了。” 姜毅心里惦念着嫣红,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那个嫣红姐姐,还在你们府上吗?” “你是说和我嫂嫂陈圆圆常在一块儿的,那个长得也挺好看的姐姐吧?” “是啊!” “你别看在一个府里,我却不常看见圆圆嫂嫂,也很少见到你说的这个嫣红姐姐。这些日子,我好像听说她很少来府上了。” “哦?她去了哪儿?” “好像,好像是开了一家琴社,专门抚琴给人听。你说,这抚琴还能赚到银子吗?” “也许吧。”姜毅心道:前些日子一直忙于郑氏的丧事,也没顾得上去看望嫣红姐姐,想不到她竟然开了家琴社,嫣红姐姐能够自食其力,真为她高兴。 两人正说笑着,门一开,从外面进来了一个黑须红面的矮个男子。姜毅一看,认得,是吴府的管家杨勖。姜毅忙起身见礼。杨勖还礼,对吴家壮道:“少公子,伤势如何呀?” 吴家壮见是杨勖,闷声闷气地道:“没事,好多了。” 杨勖见吴家壮懒得搭理自己,不自然地笑了笑:“好好,见好就行。老爷吩咐了,让问问你,想吃什么尽管说,我吩咐下人去办。” 吴家壮头都没抬,道:“有肉都行,你看着办吧。” “好好!”杨勖干笑一声,冲姜毅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姜毅道:“我说家壮呀,这位大管家是不是太不入你眼了?你怎么这么懒的看他?” “哼,人模狗样的,不是个好鸟。” 姜毅奇道:“他怎么不好了?” “我小时候,他没少和四夫人在我爹面前凑事,让我多挨了不少揍。我上次跟你去洛京,他还克扣我的银两。哼,什么东西。” 听说姜毅来到府上,青果赶来见过姜毅。姜毅与青果闲聊了几句,从青果口中知道了嫣红的琴社地址。 青果道:“嫣红姐姐的琴社刚刚开张没几天,你不知道消息,一定是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和我们姑娘去看过了,很不错呢,极雅致的一个地方。听嫣红姐姐说,去听琴品茶的人还真不少呢。” 姜毅笑道:“圆圆姑娘已经是将军夫人了,你怎么还没改口,还是一口一个的‘我们姑娘’?” 青果笑了:“习惯了,况且,姑娘也愿意我这么叫她。” 按照青果姑娘给的地址,姜毅找到了嫣红的琴社所在,一个很僻静的街巷,琴社么,倒也不适宜在热闹的场所。到了近前,只见这是一座临街的二层小楼,门楣上悬挂着一块匾额:“湘浦琴社”。 姜毅心想,记得嫣红姐姐说过她南方的老家门前有条小河,名叫“湘水”,这“湘浦琴社”的名字,一定是纪念她的家乡了。 琴社门口两侧,停放着几辆马车和七八乘轿子,看来,听琴的人还不少。 门口没有人招呼,想来一定是在里面忙碌着呢。姜毅悄悄地进了门。琴声自楼上传来,姜毅沿着木质楼梯,蹑足上了二楼。 到了二楼一看,姜毅不禁呆住了,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春秋时期:整个琴社布置得非常古朴,琴案,坐具,香炉,俱是古色古香。客人们皆盘膝而坐,每人面前放着一个小小的桌案,桌案上摆放着一盏一碟,盏中香茶,碟中几块精致的点心,客人们都正襟危坐,静静地听琴。 循着琴声望去,只见嫣红一袭白衣,美颜肃然,全神贯注地正在抚琴。伴着清冽的琴声,其一举一动仙气翩翩,真的是达到了人琴合一的地步。 姜毅心里真为嫣红高兴,这才是嫣红喜欢做的事呀!但转而想到京城可能会濒临险境,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怅然。 看嫣红一切都好,姜毅不想打扰,正要转身离去,身后有人轻拍肩膀,姜毅扭头一看,辛老伯! 二人来到楼下,姜毅问道:“老伯,你怎么也在这儿?” 辛纯阳笑了:“嫣红姑娘这间琴社开张后,就专门邀请我来给她捧场了,教坊司那边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过来弹奏几曲。” “湘浦琴社的生意还好吗?” “还行吧!嫣红说,她不在赚钱多少,主要是想自食其力。” “太好了!我真为嫣红姐姐高兴。” “是啊,嫣红也算苦尽甘来吧。我们大家都为她高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4章 怎么是你 楼上的琴声停了,一阵喝彩声传来。过了片刻,只见嫣红从楼上翩然而下。嫣红笑道:“小哥,你刚才上楼,我看到你了,只是不方便招呼你。” 姜毅揶揄道:“姐姐开设琴社,却不告诉我,是想让我省下贺礼吗?” 嫣红笑了:“你在祁府当差,事情多,姐姐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哦,对了,既然来了,何不上去抚上一曲?” “姐姐是说我?”姜毅把头摇得像拨楞鼓一般,“不行不行,我那雕虫小技,怎敢在这里现丑?” 辛老伯笑道:“姜毅,你看这里的氛围多好呀,你要是不抚上一曲,可是太遗憾了。” 姜毅连连摆手:“辛老伯,你还不知道我那两下子?我还差得远呢,不敢不敢。” 嫣红拉住姜毅道:“小哥,你一个大男子汉,怎么这么扭扭捏捏的?来吧,别推辞了。” 见嫣红c辛老伯二人盛情相邀,姜毅不好再推辞了,况且,他的心中也确实有些技痒,便道:“好吧,我可把话说前头,要是弹奏的不好,坏了你这‘湘浦琴社’的名头,把客人吓跑了,我可不负责任呀!” 嫣红笑推姜毅,边往楼上走边道:“哎呀,我的姜大公子,不会的。” 嫣红把姜毅向客人们介绍了一下,姜毅也就不再扭捏,正正衣冠,大大方方地一撩衣襟,神态自若地坐在了琴案前,随着一双灵秀细长的手指在琴铉上抹c挑c勾c剔,一首源自春秋时的古曲《天风》,便以坚清之声萦绕在人们的耳畔。那琴声里蕴含的虚灵之气,让听者无不如痴如醉。 虽然姜毅的琴艺同辛老伯c嫣红比起来,还有很大差距,但他在辛老伯的调教下,比初到京城时的那次班门弄斧,已是有了大大的长进。再加上身处“湘浦琴社”这样雅致的听琴场所,所以,一般听客还真听不出来他琴声中的瑕疵。 一曲抚罢,四座响起赞叹声。姜毅笑着向众位听客拱了拱手,站起身来,离开琴案。 刚要走向楼梯,西侧一道绢纱格子门被拉开了,琴社里端茶倒水的小丫头走了出来,对姜毅道:“公子请留步。”姜毅这才注意到,原来这里还有一处类似雅间的听琴所在。 小丫头走到姜毅身边,道:“公子,里面有位客人要见您。” 姜毅疑惑道:“客人?要见我?我在京城并没多少熟人哪?” 姜毅来至格子门旁,这才发现,格子门上的绢纱是特制的,从外往里,看不清格子门内的情状,而在格子门内,却可以较为清晰地看见外面的场景。 格子门内,端坐着一位少年公子,眉目清秀,雅丽脱俗。少年身后,站着一个小厮。 姜毅顿时怔住了:你? 少年公子嫣然一笑,起身,指了指茶桌对面,示意姜毅坐下。 姜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喜得都有些手足无措了:“关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这位少年公子正是运河上救起姜毅的关观姑娘。 关观依然一身她喜欢的男装装扮,自姜毅进来,她就一直抿着嘴笑,没有说话,与姜毅一同坐下,这才笑道:“想不到姜毅哥哥真能抚得一手好琴,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哪!” 关观比初次见面时更加好看了,虽是一身男装,但女儿家自然流露出的柔润美态却难以掩藏。 关观调侃道:“上次你说你会抚琴,我心里其实是将信将疑的,特别是你使劲鼓起腮帮子却吹不响那个埙,我就更不相信你会抚琴了。可是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亲眼见证了你抚琴。” 姜毅满肚子疑问,忙不迭地问道:“姑娘何时进的京城?我怎么一点不知道呢?姑娘来到京城,还是办理商货吗?” 关观道:“这次进京,确实是运送一批商货,货已交付。闲来无事,我便出来闲逛。想不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故人。” 姜毅道:“我也没想到,真是太让人高兴了。我还记得姑娘说过要来京城,你还真就来了。” 关观抿了口茶,笑道:“京城,我们是一定要来的。” “我们?姑娘还有很多同伴吗?”姜毅问道。 关观怔了一下,道:“当然有了,我们好多人呢。哦,对了,你现在在做些什么?” 姜毅回道:“我现在在祁国舅府上做事,抄抄写写,跑跑杂事。管家不管家,仆人不仆人,我都不知道怎么向人介绍自己。” 关观好奇道:“在国舅府上做事,一定很风光了?” “哪有啊。你看我,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吗?不过是混时度日罢了。” “这么说,你并不喜欢你现在所做的事情?” “倒也不是,能够在国舅府里做事,我还是很高兴的,而且,国舅爷也很信任我。” 关观身体前倾,挺神秘地道:“姜毅哥哥,你想不想干一番大事呀?” 姜毅笑了:“你这丫头,看这话问的。你说,哪个男子不想干一番大事呀?只是,我一介白丁,去哪里寻那干大事的机会呀?” “你这想法就不对了,古人不是有句话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嘘!”姜毅低声道,“在京城里,可不好说这样的话。” 关观大咧咧地伸开腿,舒展了一下筋骨,满不在乎地道:“瞧把你吓得,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姜毅道,“你还记得在运河上我们另一条船上的那位公子吗?” 关观想了想,道:“萧公子,记得,怎么啦?” “就因为他的妾室在闺房中的一句戏言,差点丢了性命,到现在还关在刑部大牢里呢。”姜毅道。 关观故作害怕地吐了吐香舌:“额的个神哟,这么严重呀!我记得那位公子的船上还有一位像我一样女扮男装的姐姐,她现在怎么样了?” “哦,你问她呀。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她叫陈圆圆,是江南有名的歌伎,现在成了宁远总兵吴三桂将军的夫人了。” “那上次你们怎么和她同行呢?还女扮男装,搞得神神秘秘的。”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祁国舅本来是想把她接到京城献给皇上的,皇上没收,拐弯抹角,最后归了吴三桂将军了。朝廷上下,几乎人人皆知这件事了。” 关观恍然道:“哦,原来你们运送货物是假,护送陈圆圆才是真哪!” 姜毅不好意思道:“确实是这样,你知道,这几年李自成c张献忠那帮贼寇闹得厉害,不得不防啊。” 姜毅这句话,让关观明显不爱听了,刚刚还桃花一般的小脸,顿时沉了下来。姜毅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怎么,不高兴了?” 关观道:“哥哥不在朝廷为官,怎么也称李自成为贼寇呢?” “他本来就是么。京城里都这么叫啊。官员,百姓,大家都这么叫。这,有什么不好吗?” “我没说不好。”关观看外面听琴的客人们已然散去,继续道,“实不相瞒,李自成是陕西米脂人,我也是,我们是同乡。虽说他反了朝廷,但我们米脂老百姓还是不愿听到有人叫他贼寇。大概,是同乡相惜的缘故吧。”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呀。”姜毅释然道,“行,姑娘不愿听,我以后就不再说这两个字,呼其姓名,总可以吧?” “当然可以。”关观满意地笑了。 姜毅心想,这个关姑娘还真是有些怪,人家都是以家乡出个大官啊c名人啊什么的为荣,她倒好,家乡出了个造反的,她还不喜欢听“贼寇”这两个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当年朱元璋也是造反起家,肯定也没少被官府当成“贼寇”,可是,当了皇上后,谁还敢说他是“贼寇”?所谓“成王败寇”使然也。 看时候不早了,关观起身道:“姜毅哥哥,今天能够见到你,说明咱们有缘分,说不定日后还会经常见面呢。” 姜毅问道:“姑娘要在京城住些日子吗?” 关观沉吟片刻,笑着反问道:“怎么?不欢迎吗?” “怎么会?我求之不得呢!” “以后,可能会长住京城呢。” “要真能那样,那可太好了。” 走出茶社,关观扳鞍上马,笔直圆润的大长腿画出个优美的弧线,穿着精巧鹿皮靴的双足俏丽地插入马镫。 这一幕,让姜毅心神一荡。 上了马,关观又兜回马头,俯下身子,笑问姜毅道:“姜毅哥哥,我送给你的那个埙,还在吗?” “在啊,”姜毅心里忽地涌上来一股温暖,忙道,“在呢,在呢,我一直宝贝似的珍藏着呢。还有,我已经能够很熟练的吹埙了。” “好啊,既然还在,那下次见面时还给我吧,我后来的几个埙都不如那个好用。”说完,关观嫣然一笑,和小厮打马走了。 “啊?!”姜毅傻傻地站在那里好一阵发愣,他知道自己对关观颇有好感,甚至还有些倾慕,但是,关观的这句话几乎把他打回了原形。怎么?我又自作多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5章 乾清宫的哭声 过年了。 不止一个人在私下嘀咕,京城甲申年的这个春节,明显比往年冷清了不少。 按照惯例,初一一大早,祁国舅要带着正室夫人宋香芸进宫给皇上和祁娘娘拜年。管家祁裕一过小年就病了,告了假。大年三十这天,祁国舅吩咐姜毅明日随行。这下,姜毅坐坐实实地守了次岁,一宿没睡。兴奋,紧张,好奇种种情绪交杂心间,睡不着啊。 初一这天,天空阴的挺瓷实,还有点小风。来至皇宫,祁国舅和宋香芸进入乾清宫正殿后,姜毅被小太监领到了偏殿的一间耳房内候着。刚才进宫时,姜毅和两个丫鬟一直蹑足跟在祁国舅身后,没怎么敢抬头。看小太监走了,姜毅把门帘掀开了个缝儿,偷偷地向外面望去。 这里就是皇宫呀!巍峨,高大,庄严,气派此时此刻,崇祯皇帝就在眼前这个大殿中。姜毅呀姜毅,你现在离皇帝竟然这么近,虽然你看不见他,但是你真的和皇帝近在咫尺哦。姜毅,你大概是姜家堡第一个进入皇宫的人吧?第一个距离当今皇帝这么近的人吧?还有,那宫殿里有皇后,有祁贵妃,有其他各位妃嫔她们,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啊! 自己一介草民,竟然有机会进入皇宫,竟然能和皇帝皇后这么近距离。想至此,姜毅感到非常的兴奋。 “姜毅哥哥,我们俩也想看看皇宫里啥样,刚才进宫时,夫人让一路低着头,尽瞅地面了,别的啥都没看到。”两个小丫鬟在身后嘀咕道。 姜毅回头道:“你们俩也是第一次进宫吗?” 两个小丫头使劲点点头。 姜毅索性把门帘掀开了:“看吧,看吧,咱们好好看看,没人注意到咱们这儿。” 此时,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监正和一个小太监顺着乾清宫大殿前的汉白玉栏杆走过,无意间的一扭头,正好看见了偏殿耳房门口探出的三个脑袋,老太监愣了一下,停住脚,仔细一看,笑了。 姜毅他们正聚精会神地望着那大殿上的红柱黄瓦,以及那色彩斑斓的雕梁,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老一少两个太监顺着大殿一侧已经走了过来。 到了近前,老太监“嗯咳”咳嗽了一下,两个小丫鬟吓得一下缩进了屋里,姜毅扭脸一看,原来是被祁七妹和吴家壮暴打过的老太监詹册。姜毅心道:刚才进宫时自己脑中还闪了一下,会不会看见詹册呀,这还真就见着了。 姜毅颇有些尴尬地笑了,迈出门槛,给詹册深施一礼,道:“詹公公,过年好!姜毅给您拜年了。” 詹册笑道:“好好好,今儿个是伺候国舅爷来的吧?” “是。”姜毅小心地回道。 “皇上今儿个举办家宴,不只是祁国舅来了,在京的晋王,还有周皇后c田贵妃的家人也都来了,这一时半会儿怕是散不了呢。要不,我让人带你们去四下里看看?你们难得进一次宫,开开眼界?” “不用了。谢谢詹公公的美意,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就是了,没事的。您快忙您的吧。” “嗯,也好。”詹册回身对跟在身后的小太监说道,“去,去取一盒点心来,让姜毅他们边吃边等。” 姜毅刚要施礼道谢,忽然从大殿里传出了哭声。 詹册一跺脚:“哎呦,这是怎么个话儿说的。怎么哭起来了?”他顾不上和姜毅说话了,匆匆忙忙地顺着台阶走上大殿,一着急,还差点崴了脚。 不错,是有人在哭,而且,是一个男人在哭,隐隐地,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 姜毅心中暗想,这大过年的,皇宫里竟然出现哭声,这也太不吉利了吧。 过了一会儿,哭声止住了。又过了一会儿,只见两个小太监一边一个架着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从大殿里走了出来,后面跟着詹册,只听詹册嘱咐道:“你们俩给我慢点,好好伺候着晋王爷,千万别摔了。” 下了台阶,詹册紧走几步,赶到晋王爷身边,边走边劝道:“晋王爷,您是海量呀,咱家看您今儿个也就喝了几杯,不至于喝高呀?您这一哭,皇上的心情更不好了。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晋王苦着脸道:“本王心里难受,实在是忍不住了。”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祁国舅带着宋香芸也走了出来,姜毅和小丫鬟赶紧上前伺候着,祁国舅苦着脸道:“出宫。” 大概刚才一阵忙碌,小太监小庆顾不上了,一直没见他送点心来,这时的姜毅,肚子里已是咕咕作响了。 走出老远,姜毅回头望了望大殿上的匾额,再次看了一眼那上面的三个字:“乾清宫”。 从祁国舅的口中,姜毅得知,这次皇家家宴进行的一点喜气都没有,皇上忧思闯贼,一直阴沉着个脸,从山西逃到京城的晋王一阵嚎啕大哭,更把众人过年的兴致降到了最低点。不祥的气氛让祁国舅越发胆战心惊。 转眼之间,若雪在清水山庄已经度过了三个多月的时光。 这三个多月里,高公子很少外出,偶尔有数的几次外出也仅仅是采买物品,每次都是满载而归,马车上摞着一个个箱笼,里面装着好吃的c好玩的c好用的,丝绸c瓷器c书画,更多的则是上好的香料c药材。 过去,采办山庄里的生活用度所需物品,大多是冬子带人出去,高公子很少过问。但自从若雪来到山庄后,高公子却喜欢亲自经手了。 若雪初进山庄的一段时日里,服侍她的小丫鬟菱角,每天背着若雪必做的一件事,就是要把这一天里若雪的点点滴滴,不差毫厘地禀告给高公子。 开始,一连多日,菱角禀告给高公子的内容基本一样,那就是若雪姑娘在偷偷地哭泣c在呆呆地出神菱角都有些腻了,但高公子依旧每天都要听,菱角看得出,公子想听到些新鲜的内容,她便极力回忆若雪这一天里做了什么和之前不同的事。 有一天,菱角往香笼里添了些熏香的香屑,屋子里立时便弥漫了一股浓烈的香味,若雪走过来,轻言道:“菱角,你添的是什么香?” 若雪难得主动说话,菱角乖巧而欢喜地回道:“姐姐,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香,咱们山庄里一直都在用这个,一般添加一次,能够用个十天半月,只是第一次添加会有些刺鼻,是不是过于浓烈,刺激到姐姐了?” 若雪道:“这种香确实有些刺鼻,不过不要紧。”若雪伸手捏起一撮香屑,捻了捻,又放到瑶鼻下闻了闻,道,“你们山庄所用的这种香,应该是从蓟镇西街的‘燕香居’买来的,他们在制香的原料里加了栗花,香则香矣,却过于浓烈,不太适合咱们女孩子使用。” 菱角惊奇道:“想不到姐姐还有这本事,一下子便闻出了是从‘燕香居’买来的。” 菱角道:“我从‘燕香居’买过香,最主要的是我在我姨妈家时,看过姨妈制香,一下子便喜欢上了,后来我也学着制了些,主要是自己用。” “哎呀,真看不出,姐姐一个姑娘家,竟然还会制香。” “制香挺好玩的,等哪天得闲了,咱们自己制一些,一定比‘燕香居’的好闻。” 当高公子从菱角口中得知若雪竟然喜欢制香时,大为兴奋,他立即叮嘱菱角,问问若雪制香都需要哪些原料和器具,若雪也没多想,就开列了一个单子。 十几天后,菱角把若雪带到了山庄里的一处静室。若雪进门一看,心中暗暗吃惊,只见屋子里摆放着大小不一的铜制香笼c玉制香笼,以及一些陶瓷的c土陶的坛坛罐罐,桌案都是用上好的花梨木制成,靠屋子的一面墙摆放着一座一人高的香料格。 若雪见到这些,粉颊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摸摸这儿,看看那儿,对那些香料药草c坛坛罐罐更是爱不释手。 若雪问道:“这些都是高公子布置的吗?” “是的,我只是随口向公子说起姐姐会制香,想不到他竟然为姐姐辟出了一间香室。公子真是有心。”菱角竭力帮高公子说着好话。 若雪摆弄着那些香料药草,道:“这些原料,倒真是制香的上乘首选。” 高公子得知若雪进入香室心情大好后,对若雪更为倾情了。一般人家的女孩子大都是喜欢金银玉饰c花呀粉呀的,若雪姑娘喜欢的竟然是制香。真是一位不同寻常的姑娘。 此后的半个多月里,若雪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所有时间都待在了制香室里。若雪在姨娘家时,已经学会了制香,不过那时姨娘家可没有这么齐全的香料c药草,如今也算是如鱼得水吧。功夫不负有心人,若雪还真就调制出了一种非常好闻的熏香。 若雪调制出的熏香,淡雅清爽,如春花初绽,还略略带有一点药草的香味。菱角一用,便高兴得跳着脚地拍手叫好。高公子的香笼内填入了这种熏香后,也是甚为迷醉。高公子连连摇头,想不到,真想不到,如此芳华女孩,竟然还有这般能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6章 踏雪寻梅 冬日的蓟州,雪花飘飘。 若雪从廊下经过,不经意间抬头一瞥,花墙外几点殷红映入眼帘,梅花!梅花开了! 若雪惊喜地走到花墙外,呀,一树梅花已经开出了十几朵。若雪因了自己的名字中带有一个“雪”字,因而最爱梅花,此时便忍不住踮起脚尖,想要嗅一嗅那久违的梅香。 纷纷扬扬的雪花中,一树红梅,一位佳人,定格成了一幅绝美的图画。若雪不知道,此时,远处静静伫立的高公子已然看得呆了。 若雪正凝神赏梅,一件狐氅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肩头,若雪回头一看,是高公子。 这几个月来,若雪在山庄里倒是时常会见到高公子,每次碰面,高公子都是大方儒雅,彬彬有礼,那些市井浪子c好色之徒惯有的轻狂举止,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 开始,若雪还以为这位高公子善于伪装,但几个月下来,特别是在知道了自己被劫掠完全是冬子自作主张,高公子并不知情后,若雪对这位高公子的恨,渐渐地有些淡化了。高公子的知冷知热c悉心呵护,甚至让若雪对他生出了些许好感。 此时见是高公子为自己披上了狐氅,若雪犹豫了一下,想要拒绝,但高公子按了按若雪的双肩,若雪只好接受了。 “姑娘喜欢梅花?”高公子问道。 若雪没有回答,凝眸红梅,轻轻点了点头。 若雪的轻轻点头,让高公子心头一阵狂喜,他强压住激动不已的情绪,又道:“咱们山庄外大约五里远的凤山脚下,有一片梅林,想来那些梅花一定全部绽开了,我陪姑娘前去赏梅,可好?” 这是若雪进入山庄后,第一次听到高公子说可以走出山庄,虽然只是赏梅。 “公子说的是真的?”若雪淡淡地道。 “当然是真的。姑娘会骑马吗?”高公子眼神中满是期待。 “会,会一点。”若雪回应道。 高公子吩咐仆人牵来了一红一白两匹骏马,高公子道:“这匹红马性情温顺,姑娘骑。我来骑白马。” 若雪刚要伸手扳住马鞍,却见高公子左手拢住马缰,右手揽过若雪的蛮腰,只轻轻一扬,瞬间便把若雪稳稳地放在了马鞍上,若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高公子已经把马缰递到了若雪手里,高公子抚弄了几下马头,关切地对若雪道:“姑娘只需轻握缰绳即可,放心,没事的。” 高公子的揽腰举动,让若雪羞不可抑,小脸腾地红了。她使劲一抖马缰,本想让这匹红马跑起来,谁知这马跑出的却是小碎步。若雪暗想,难道刚才他抚弄马头,是向马儿传递了什么信号吗?真是奇了。 一红一白两匹马儿,载着一对俊男靓女,融进了茫茫雪地。一炷香的工夫后,二人来到了梅林。哇!梅林的梅花真的全都绽开了,一朵朵红梅在莹莹白雪的映衬下,花红胜丹,雪白似玉,真仿佛到了琼宫仙宇。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高公子脱口道。 若雪眼望梅花,随口赞道:“前人王冕的这首诗,还真是非常切合眼前的情境。” 高公子道:“姑娘也知道这首诗?” 若雪微微一笑,道:“我爹爹是私塾先生,小时候,他老人家教我读了一些诗文。” 高公子似乎是不经意地道:“想来姑娘一定是出生在雪天吧?不然,你的名字怎么叫‘若雪’呢?” 若雪心里“咯噔”一下,惊疑地看着高公子,心中暗道,他怎么会叫出我的名字?难道说他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 高公子缓缓言道:“其实,姑娘被抢进山庄后不久,我就知道了姑娘并不是辛小茹,姑娘的真名叫何若雪。” “公子也一定知道我何若雪已经嫁做人妇了?” “知道!”高公子平静地答道。 “那么,”若雪满腹疑怨地问道,“公子既然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为什么依然不肯放我回家?” 高公子道:“姑娘是个好女孩,我知道,你之所以冒名顶替辛小茹,就是怕我会让冬子再去劫掠小茹姑娘。你也看到了,后来我没有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姑娘被劫,我完全不知情,当我知道后,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姑娘现在应该看出来了,我并不是一个坏人。” 高公子手中马鞭向前一指,道:“我先带姑娘去前面一个地方,然后回答你,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放你回家。请随我来。” 二人牵着马,绕过梅林,走进了一个山坳,没走多远,前面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石牌坊,上面镌刻着四个苍劲大字“百世流芳”。 “若雪,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不是一座皇恩旌表牌坊吗?” “是的,确是一座皇恩旌表牌坊。可是你知道这座牌坊背后的故事吗?” 高公子仰望“百世流芳”四字,继续言道:“确切地说,这是一座贞节牌坊,上面的这四个字听说是当时的皇帝亲笔题写的。很多年前,有个嫁为人妇的弱女子,曾经经历过和你类似的故事。 “那时,这里发生了战乱,战乱中,这女子和丈夫失散了,一年后,女子回来了,但是他的丈夫却怀疑她可能被人掠去失了贞洁。女子为自证清白,毅然投缳自尽。 “女子死后,官府感其贞烈,上报朝廷,皇帝下旨敕建,便有了眼前这座皇恩旌表。” “公子带我来到这座牌坊下,公子的意思是?” “姑娘被抢一事,在蓟镇一带已是人皆尽知。虽然姑娘依然保有清白之身,但如果我放你回去,你难免不会遇到和这位女子一样的处境。” “不会的,我的夫君绝不会怀疑我。” “可能如你所说,你的夫君不会怀疑你。可是,你想过吗?你身边的人,你生活的那个姜家堡中的那些村人们,他们也不会怀疑你吗?事实是,他们会把你当成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日复一日的议论,会压得你抬不起头来,你今后的日子会过得很难。或许有一天,你也会不得不像这个妇人一样,走上绝路。” 若雪想要分辨,高公子却没有容她说话,直视她的双眼,道:“你可能会说,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你甘愿去死。”高公子停顿了一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你可以选择做一个节妇,但是,你想过吗?如果你死了,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双亲吗?黄泉路上,你紧随他们的身后,他们的灵魂会痛苦到何种地步?为什么要自轻自贱?为什么不好好地活着呢?若雪,你想过这些吗。” 高公子一番掏心掏肺的话,让若雪十分震颤:原来,原来他是怕我回到姜家堡会遭遇到和这位妇人一样的境地,而且,他连我的双亲都已不在人世的消息也探听来了。但是 “但是,公子不放我走,难道我就幸福了?你生生断绝了我和亲人的联系,你想过我有多痛苦吗?” “我知道姑娘会痛苦,但我宁愿姑娘短痛,也不愿姑娘长痛。从我知道姑娘宁愿冒名顶替也不想让辛小茹遭殃那天起,我便认定了姑娘心地善良,我内心深处对姑娘十分倾慕。若雪,你完全可以忘掉过去,重新开始,你会拥有幸福的。” 高公子一番话讲完,嘴唇翕动,胸膛起伏,显然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其实,这几个月来,若雪已经明显感觉到了高公子对自己的浓浓爱意,但当高公子真真切切地讲出这番话时,若雪还是被惊到了。难道,难道我真的回不去了?如果回去,姜毅哥哥,婆母,还有姜家堡的村人们,他们真的会怀疑若雪的贞洁吗? 此时的若雪,心乱如麻,已经茫然不知所措了。 崇祯十七年。春三月。 本来应该是大地回春万物勃发的时节,但大明京城却遭遇了亘古未有的巨变。 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李自成开始攻城了,仅仅一天半时间,京城的外城即被攻破。 祁贵妃自尽的消息,是在外城被攻破的当天晚上传入国舅府的。祁国舅闻听噩耗,顿时昏厥。丫鬟婆子们一番忙碌,在诸位妻妾的哀哀哭声中,祁国舅苏醒了过来,当得知祁贵妃是被皇上赐死之后,祁国舅心有不甘地哭号道:“真的到了这一步吗?大明真的完了吗?” 祁国舅吩咐,府内布设灵堂,为祁贵妃举哀。大管家祁裕带着姜毅及一众仆人忙了多半宿,总算把灵堂布置妥当了,刚想吃口早饭,宫里又传来了一个更加骇人的消息:皇上也自缢了,就在皇宫后面的煤山。一同自缢的,还有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 这下,祁国舅是真的傻了。 姜毅心中暗暗叫苦,怎么这么倒霉?在洛京时遇到了李自成攻城城破,在京城又难道洛京的场景又要在京城上演吗? 祁国舅被祁裕扶进了书房,祁国舅已是六神无主,坐在椅子上愣了好一会儿,他挥了挥手,示意祁裕退出。 夫人宋香芸吩咐姜毅带人赶紧紧闭大门,姜毅跑到府宅门口向街巷里一阵张望,只见街上冷冷清清,偶尔有几个流民跑过,还看不到李自成的兵马。 姜毅心想,皇上没在宫里自尽,而是跑到了煤山,难道说紫禁城已经陷落了?他快步走到巷口,向四外望了望,忽地,不远处一座宅院大门上的两个大字,黑剌剌地灼痛了他的双目,那门上白纸黑字:“顺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7章 惊变 姜毅知道,李自成已经在长安称帝,国号“大顺”,很明显,这家主人在向李自成示好,以求自保。 姜毅返回祁府,关上大门,叫住一个小厮道:“好好守在门洞里,只要有人敲门,速速报来。” 姜毅记挂着上次与国舅爷早做安排的那番谈话,找到祁裕,问道:“大管家,情势如此紧急,国舅爷作何打算哪?” 祁裕一脸苦相,道:“国舅爷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我估摸着,到了这个时候,国舅爷怕也是无计可施了。” “国舅爷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姜毅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不好,国舅爷对皇上忠心耿耿,会不会效法王承恩哪?” “哎呦,我的天!”祁裕一拍脑门,拉着姜毅赶紧奔向书房。 书房门依旧紧闭着,祁裕小声叫道:“国舅爷!国舅爷!” 里面没有人应声,祁裕刚要举手敲门,姜毅心中一急,抬起腿来,猛地踹开了房门。二人往里一看,立时惊得魂飞魄散,祁国舅正吊在房梁下手刨脚蹬地挣扎呢。 闻讯赶来的宋香芸,见到祁国舅已被救下,哭诉道:“夫君若要寻死,香芸岂能独活?” 祁国舅c宋香芸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姜毅劝道:“国舅爷,夫人,虽说皇上c皇后c贵妃都已殉国,但太子还在呀,如果太子能够逃脱,说不定大明还有救呢,您,不能死啊!” 祁国舅哭泣道:“完了,完了,大明完了。前些日子,闯贼还在山西,这眨眼之间就到了京城。大明根基已完,拿什么救啊!” 姜毅急道:“国舅爷,事已至此,哭也无益,您还是早点拿个主意吧。”姜毅边劝边向祁国舅递了个眼色,意思是,上次您不是做了一些准备吗? 祁国舅明白姜毅的意思,看了看宋香芸c祁裕,道:“我之前想得太天真了,现在看来,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躲?咱们能躲到哪里呀?京城里谁不认识我祁骏?” 祁国舅一把拉住宋香芸,道:“夫人,我之前让姜毅在草席胡同买下了几间民房,以作不时之需。你带上七妹,再带上两个婆子,化装成老百姓,赶紧搬到那里去住吧,抽个机会,你就带七妹逃出京城,寻条生路吧。” “不!”宋香芸哭道,“夫君不走,妾身哪也不去,死也要死在夫君身边。” “为了七妹,你还是搬出去住吧。哦,对了,这半天怎么没看见七妹?快去把七妹叫来。”祁国舅急道。 时候不大,丫鬟跑回来道:“七小姐没在府里,说是去看士兵守城了。” 祁国舅气得一跺脚,道:“这个不知轻重的毛丫头,她以为是玩闹呢?还有心思去看守城,炮箭不长眼,伤了她可怎么办?快,快去把她给我找回来。” 丫鬟刚要扭头去找,猛地想起外面已经乱了,一下又迟疑住了。姜毅道:“还是我去吧。” 姜毅跑到宅门口,正要拉开门栓,却听门环一阵急响:“开门,开门,快开门。” “哟,七小姐回来了!”姜毅心中一喜,急忙打开大门。 祁七妹提着一把青锋剑,急风急火地迈进门槛。 “七小姐,你去哪儿了?国舅爷正找你呢。”姜毅偷眼看了下祁七妹宝剑的剑锋,发现上面并无血迹,这才放下心来。 “贼,贼兵已经进城了!”祁七妹慌慌张张地急奔厅堂。 别看祁七妹平时好舞枪弄棒的,但毕竟没有见过真实的阵仗,这回真的身临险境,饶是祁七妹这样的女汉子,也有些心惊胆颤了。 听说哥哥让自己搬出去住,祁七妹把头摇得像个拨楞鼓,说啥也不同意。 姜毅知道,一旦李自成的人马开始进入明朝官员的府邸,像祁七妹这样的未婚女子最是危险,与其待在府里坐等受辱,还不如冒险搬到草席胡同,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姜毅面色焦急地看向祁国舅。 祁国舅何尝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当下的危险?祁国舅流泪道:“七妹,皇上为什么要让皇后和贵妃们自尽,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不要辜负兄长的一番苦心,暂时先搬出去躲避几天,看看情势,如无大碍,再搬回来不迟。” “听话,七妹,别让你哥哥着急了。刚才,他差点就随皇上去了。”宋香芸也劝道。 看兄嫂执意如此,祁七妹只好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 夫人宋香芸依然不愿离开祁府,祁国舅的几个小妾也明确表态不愿离开。 事不宜迟,夫人宋香芸赶紧叫来贴身的婆子方婆婆c祁七妹的贴身丫鬟袖儿c祁府老家丁祁老奎,千叮咛c万嘱咐,要他们仨人一定要照顾好祁七妹,隐姓埋名暂居在草席胡同,这几天不要和祁府有任何联系,先静待消息,他日再做打算。 祁国舅又把祁老奎叫到一旁,特别安排道:“如果有什么急事,我会让姜毅和你们联系,毕竟,姜毅在京城里目标小些。万一不去联系你们,那就是我们失去了自由。如果真的那样,老奎你可自己定夺,带七妹离开京城。” 祁老奎颤巍巍跪倒在地,痛哭发誓,一定拼着老命照顾好七妹。 祁七妹等几个人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在姜毅的带领下,悄悄潜至草席胡同安顿了下来。 草席胡同的这处院子很是破败,自买下后,一直闲置,按照当初的计划,姜毅时不时地来这里烧把火,以示有人居住,以避免引起周遭住户的怀疑。 尽管如此,姜毅仍然心神不宁,现在突然住进了几个人,难免不被好事者注意。姜毅只能暗暗祷告,但愿七小姐福大命大,千万别出什么差池。 从草席胡同出来,姜毅又来到了教坊司,想看看舅舅怎么打算,但教坊司内空空荡荡,舅舅不在。教坊司会馆里,辛老伯也不在。姜毅转而跑到了湘浦茶社,只见茶社大门紧闭,门上上着锁。 这一路下来,姜毅已是汗湿衣衫,发髻不整,整个人非常狼狈,但此时他已顾不得这些了。姜毅决定,在返回祁府之前,去刑部大牢看看。 在姜毅的潜意识里,皇上都没了,此时刑部大牢应该已是大敞四开了吧?说不定里面关押的人犯都已四散逃走了,笑昆兄是不是也已逃了出来? 可是,让姜毅吃惊的是,刑部大牢门前依然像平日一样,站立着值守的狱卒。 姜毅惴惴地上前问道:“这位哥哥,请问,你们怎么还” 值守的狱卒瞅了瞅姜毅的打扮,看他不像个官人,便不屑地撇了撇嘴:“你也是琢磨着讨便宜来的吧?你有亲友关在这里?” 姜毅道:“我有个结拜哥哥关在这里,就是萧笑昆,萧公子。” 狱卒道:“今儿个像你这样的人来的还真不少。老弟呀,听我一句劝,赶紧回去吧,世道要变了,先把自个儿家里的事处理好吧。” 姜毅故意装出懵懂无知的样子,道:“哥哥,我听说李自成已经进城了,我以为刑部大牢没人管了呢?” “没人管?你倒是想得轻巧。告诉你吧,今儿一大早刑部侍郎严述安严大人就过来了,严大人说了,要我们好好当差,只要刑部大牢里的人犯不出事,他保证我们过去啥样,以后还啥样。”狱卒小声道。 姜毅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了,我也不太明白,可现在严大人就在里面坐镇呢,有严大人在,我们心里就有谱儿。过几天,你再来看看吧,也许到那时候会有准确消息呢。”狱卒摆摆手,快走吧,街面上怕是要大乱呢。 看刑部大牢没什么变化,姜毅只好悻悻地返回国舅府,老远,就见国舅府门外石狮子下蹲着一个人,到了近前一看,辛纯阳老伯。 “老伯,你怎么在这儿?刚才我去教坊司会馆找你,你不在。”姜毅招手道。 辛老伯见姜毅回来了,赶忙起身迎上来,拉住姜毅到了胡同里的僻静处,附在姜毅耳边道:“毅儿,我有急事找你。” “老伯,随我到府中细说吧。” “不了,府中不方便,长话短说,我就在这里跟你说吧。”辛老伯紧了紧胸前的布结。 姜毅这才注意到,辛老伯短衣襟小打扮,后背背着一个包袱,好像要出远门的样子。 “老伯,你这是?” 辛老伯胡须颤动,浑浊的老眼忽然就噙满了泪水。老人长出了一口气,道:“真是想不到啊,我儿子回来了。” “您儿子回来了?您说的是您哪个儿子?”姜毅疑惑道。 “我能有几个儿子,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他原来在大同当副将的。” 姜毅想起来了,自己初到京城时,舅舅曾经说过,辛老伯的儿子在十几年前同鞑靼的一次作战中失踪了,有人说他投降了鞑靼,所以辛老伯和孙女小茹才会被罚入教坊司乐籍。 姜毅惊喜道:“您儿子,哦,我应该叫他叔父才对,他,一直好好的?” 辛老伯感叹道:“说实话,这么多年没有消息,我还以为他早就战死了呢。没想到,昨天晚上,他突然现身京城找到了我。原来,在那次同鞑靼的作战中,他身受重伤,被鞑靼的红格尔部落俘虏了,后来就一直被关押在这个部落里,做了十年苦役。 “前年,他用计帮助红格尔部落的巴林取得了首领之位,才重获自由,并被巴林重用,成了巴林手下的红人。他两次派人潜入京城打探家人的消息,知道我们祖孙俩的下落后,一直没敢轻举妄动,他怕我不能接受他为鞑靼人做事。这次李自成攻打京城,是个机会,他便亲自带人接我们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8章 声声咽 “原来是这样啊!”姜毅高兴地道,“老伯,这是好事啊!这样一来,你们一家人就团聚了!你和小茹终于重见天日了。” 辛老伯道:“这件事我没敢告诉你舅舅张大人,我儿子让我和他趁乱悄悄离开京城,去姜家堡接小茹,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 姜毅道:“别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就是大明没事,估计我舅舅知道这个消息后,也不会拦着你的。您老现在能够远走高飞,真是比什么都强。” 姜毅又道:“老伯,接到小茹后,你们作何打算呢?” 辛老伯道:“我看大明这回是彻底完了。我儿子说,离开姜家堡后,我们一家人去金莲川草原,那里是他们红格尔部落的大本营。我也想开了,不管是在汉人的地界,还是鞑靼的地界,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就成。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也想安安稳稳地过几天舒心日子了。” 辛老伯仰望苍天,喟然长叹道:“不是我们辛家对大明不忠,命运使然,很多事也是没办法呀。再说了,这大明也实在是让人失望至极。就拿毅儿你来说吧,为什么一直考不中秀才?说你没有才学?鬼才相信!天下人谁不知道?县试c府试c院试,哪一道不是暗藏!大明已经从根儿上烂了,即便袁崇焕重生,也救不了大明了。” 姜毅握住辛老伯干枯的双手,安慰他道:“老伯,你说的,我懂。我相信,知道你们一家详细情况的人,都会理解你们的。” 辛老伯道:“听我儿子说,李自成攻进京城后,京城怕是要经历一场浩劫呀。为安全起见,我看你还是和我一起回姜家堡算了。躲开这是非之地。” 姜毅道:“国舅爷待我不薄,紧要关头,我怎能弃他而去呢?再说,我舅舅,萧笑昆,也还都在京城。当然了,我姜毅也不是不怕死,我估摸着,我一个下人,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在洛京时,见过李自成的人马,我看他们对待普通百姓,也还算可以,并不是滥杀无辜的。”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得多长几个心眼。实在不行,你就去金莲川草原找我们。我这就走了”说完这话,辛老伯欲转身离去,脚下却又有些迟疑。 “老伯,你还有什么事吗?”姜毅问道。 辛老伯脸上掠过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暖色:“嫣红是个好姑娘,我放心不下。刚才我路过湘浦琴社,听邻舍的人说,她今天一早被陈圆圆接进吴府了,可能是陈圆圆不放心嫣红一个人在外面吧。可是,唉,也是我晚到一步,这个时候,她怎么能去吴府呢?现在越是大明官员的府邸,越是危险之地呀!” “老伯放心吧,我与吴府少爷吴家壮是好朋友,如果情势不妙,我就让吴家壮把嫣红姐姐送出来。” “好吧,你多留意。”辛老伯走出几步,又转身回来,拉住姜毅,道,“毅儿,若遇危险,不要逞能,低个头c服个软,不算失了气节。咱们一不是朝中大臣,二不是带兵将领,‘气节’二字离咱们还远了些。再说了,大明也没给你什么好处,只要对得起良心,就够了。” 姜毅点点头:“老伯,我记下了。” 望着辛老伯消失在巷口的身影,姜毅不禁心生感慨:十多年仰人鼻息c饱受屈辱的教坊司生活,生生把一个大明将领父亲的心灵给扭曲了。 金莲川?多好听的名字呀!那里一定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小茹要去那里生活了,难道,难道我和小茹的情缘就要由此断掉了?柳儿已经离开了我,小茹也要离开了。我的情感之路怎么老是遇到波折呢?不知道我姜毅还能不能有幸再见到她们。 人喊,马嘶,由远及近,街巷里终于响起了令人胆寒的嘈杂。 姜毅不知从哪里来的胆量,原本怯弱的书生忽然变得颇有豪气,他一直坚定地守在宅门里等候着,没有丝毫的畏惧。祁府里的人,纷纷向他投来钦佩的目光。姜毅想,也许是因了洛京的那段经历吧,让自己有了面对危险的勇气。 门环骤响,外面响起粗门大嗓的叫门声。 姜毅稳了稳心神,伸手去拉门栓,手指有些颤抖,他使劲攥了攥拳头,猛地拉开了大门。 一个干练的军汉带着二十几个人拉着马匹站在门外,姜毅一眼便看出了他们是闯王的人。军汉拱了拱手,道:“请了,请问这是祁骏的府宅吗?” “是。”姜毅点头道。 “去,把他叫出来,我有话说。”军汉道。 姜毅注意到,这个军汉并没有带人闯进来,说话前还拱了拱手,看来,情势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糟。 姜毅一溜小跑跑进厅堂,见到祁国舅,道:“国舅爷,他们来了,让您前去搭话。” 祁国舅扶着椅子慢慢站了起来,身躯微微晃了一下,姜毅趋前两步,附在祁国舅耳边小声道:“国舅爷,他们没有闯进府门,而是在外面候着呢。” 到了府门处,祁国舅强挤笑容,略略躬身,施礼道:“祁骏见过将军。” 军汉笑了:“我并非什么将军。你就是祁骏?”看祁骏点头称“是”,军汉高声道,“大顺皇帝有旨,凡明廷官员及家眷,均暂居府内,不得随意外出。” 说话间,已有士兵在门上贴了张纸,姜毅看去,上面写着“祁骏”二字,看来。人家这是在对大明官员进行核实。 军汉道:“祁骏,你府里上下人等,一共多少口人哪?” 祁国舅略略迟疑了一下,回道:“将军,我府家眷一十八人,仆役二十九人。” 军汉道:“马上写个名单,这就交给我。” 祁骏陪笑道:“将军请到厅堂一坐,敬请稍候。” 军汉迟疑了一下,还是迈进了门槛,祁国舅冲姜毅使了个眼色,道:“快去誊写名单。” 姜毅回到屋内,紧着将府内人等挨个盘算了一下,除去祁七妹c祁老奎c方婆婆c袖儿四人,正好合上祁国舅报出的数目。姜毅心下有了底,刷刷点点迅速写出了名单。 名单递到了军汉手中,军汉道:“祁骏,希望你们认真遵守我大顺皇帝的旨意,现在京城里有些混乱,暂时不让你们随意外出,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 祁骏忙点头称是。军汉拿了名单,茶也没喝,便带人离开了。 第二天,有人来祁府传话,让祁国舅入宫面见大顺皇帝。虽然不知是福是祸,但祁国舅已是别无选择。 管家祁裕问道:“国舅爷,您进宫是坐轿,还是骑马?” 祁国舅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坐轿?谁还敢摆那个谱儿?找匹老马,我骑马去。” 祁国舅乘马,姜毅步行陪同,二人一起去了紫禁城。 到了午门外,大明的官员已经来了不少人了,一个个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垂头丧气,蔫了吧唧。 祁国舅还算明智,这些官员还真就没有坐轿来的,多数骑马,有的骑驴,还有人是走着来的。 姜毅牵马守在午门外,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大明的官员们才陆陆续续地从午门内走出。 见祁国舅出来了,姜毅上前,递上马缰,祁国舅摆摆手:“姜毅,咱们一块走走吧。” 高大的城墙下。主仆二人默默前行。 祁国舅道:“刚才,我碰见詹册了。” “詹公公?他还在紫禁城内?” “他还在,他现在是闯贼,哦,不,是闯王的人了。” “什么?他是李自成的人了?”姜毅低声问道,“詹公公投降了李自成?” “詹册说,宫里边带头投降李自成的是王德渊,是王德渊打开了内城城门,引李自成的人马进入紫禁城的。詹册本来想逃出宫去,但王德渊劝他留了下来。”祁国舅瞅瞅四下无人,“呸”地使劲吐了口唾沫,“王德渊这个死太监,皇上那么重用他,他却背主求荣,把他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那詹公公现在等于彻底归附李自成了?” “祁贵妃死了,皇上死了,我看詹册并无什么哀泣之色。唉,不管他了,爱咋咋样吧。”祁国舅停住脚,“哦,对了,刚才我听刑部侍郎严述安说,李自成已经接管了刑部大牢,李自成放了一些人,其中就有萧笑昆。” “是吗?笑昆兄出来了?”听到这个消息,姜毅心中很是高兴。 “这样吧,我自己先回去,你去看看萧笑昆,你对他说,在他入狱这件事上,我没能帮上他,代我向他表示歉意。” “国舅爷,笑昆不会怪您的。那,我就去趟萧宅?您慢慢走,一定要注意安全。” “不妨事。”祁国舅接过缰绳,上了马,静默片刻,对姜毅道,“方便的话,你问问笑昆,李自成为什么放他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9章 征用府邸 出狱后的萧笑昆,面色苍白,形容枯槁,原来那个风度翩翩c羽扇纶巾的美公子形象,早已荡然无存。见到萧笑昆的一刹那,姜毅满腹心酸,百感交集,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姜毅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兄长在上,请受姜毅一拜!兄长,你受苦了。” 萧笑昆拉起姜毅,道:“好兄弟,姜毅,我的好兄弟呀!我在牢里这段时间,家里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多亏了你呀!” 姜毅哽咽道:“姜毅没能帮忙照顾好老太太和夫人,愧对兄长啊!” “兄弟,别说这些,老太太和夫人过世,都是你替为兄披麻戴孝c摔盆打幡,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萧笑昆道。 二人落座,姜毅道:“京城城破那日,我去刑部大牢打探过消息,当时刑部侍郎严述安大人亲自驻守在那里。我看无机可乘,就回了国舅府。不知后来” 萧笑昆道:“后来,李自成手下一个叫李直的将军接管了刑部大牢,在挨个核对名册时,他好像了解我的底细似的,比别人多问了我不少话,我成了第一批被释放的十几个人中的一个。” “他们没说为什么释放兄长吗?” “没说。” “哦,那兄长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呢?是离开京城,还是继续呆在这里?” 萧笑昆沉吟片刻,道:“我想先去国公府接回倪氏。” “哦?!”姜毅不解道,“兄长,你?” “你是不是想问我,经受了这么大的磨难,为什么还要去接回倪氏,对不对?”萧笑昆道,“倪氏心肠不坏,她只不过是爱我爱得有些偏激,不想让郑氏和她共同分享我,所以才不让我住在老宅。至于因言获罪,我并不怪她。我也有毛病。” “既然这样,那兄长什么时候去接回嫂夫人?”姜毅见萧笑昆对倪氏依然一往情深,只好称呼倪氏为“嫂夫人”。 “这不,为这事,春红这丫头一直和我赌气呢。春红虽是个丫鬟,但对我们姜家不离不弃,是个好姑娘,我得先让她气顺了,再去接倪氏。” “主家,外面来了一个闯贼的校尉,说是给主家送东西来了。”正说到春红,春红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萧笑昆赶忙摆手,低声道:“春红,你吃了豹子胆吗?怎敢说‘闯贼’二字?” 春红吓得吐了吐舌头,冲着姜毅笑了笑。姜毅看得出,萧笑昆一回家,春红整个人都精神了。 “快去请进来。”萧笑昆道。 来的人挺精干,看样子像个小头目。来人道:“请问哪位是萧公子?” “我是。”萧笑昆道。 来人拱手道:“大顺皇帝麾下李直将军遣小的来,给公子送上一封书信。” 来人呈上书信,萧笑昆打开来仔细看过,略略思忖后,说道:“请回复李直将军,就说书信我收到了。信中的事情,容我萧笑昆考虑考虑。” 来人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道:“李直将军特别吩咐小的,把这个交给公子。李将军说,公子刚刚出狱,这个用得着。” 萧笑昆接过布包,仅凭手感便知里面是一些银两,不好推辞,只好谢道:“烦请回话,就说我萧笑昆谢过李将军了。” 来人走后,姜毅道:“兄长,信里面说些什么?” 萧笑昆淡然一笑,道:“这个李直将军劝我入仕大顺为官。” 姜毅心下一惊,忙道:“那兄长的意思是?” 萧笑昆把书信放在桌案上,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呢?他们以为我被崇祯削职为民,投入过大牢,就会对大明心生怨恨?大明虽然亡了,但我毕竟还是大明的子民哪,更何况,我父亲曾是大明的忠臣。” “可是?兄长如果不答应他们,他们会不会加害兄长呀?”姜毅担心道。 “所以我才说要考虑考虑呀。”萧笑昆再次拿起那封书信,仔细看了看,“信中说,吏部尚书刘曾铭c刑部侍郎严述安等人都已经归顺了大顺。我看,照这情形,大明会有一大批官员转投大顺。” “这不奇怪,历来改朝换代,总会有一批旧臣入仕新朝,如今李自成得了天下,大明这些官员中,肯定会有一大批人转投大顺的。”姜毅道。 “谁说李自成得了天下?”萧笑昆反问道。 “嗯?”姜毅道,“难道不是吗?皇城都被李自成占领了,这不就意味着大明完了吗?难道?难道大明还能起死回生?” 萧笑昆压低声音道:“我听说,金陵那里已经有人在策划拥立新君了。如果事成,就会出现当年南宋保有半壁江山的局面。” “拥立新君?”姜毅道,“我听人说,太子可能已经被李自成抓到了。没有太子,怎么拥立新君?” 萧笑昆道:“现在京城里乱得很,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太子是不是真的被抓,还很难确定呀。退一步说,即便没有太子,也可拥立他人,只要是朱明皇室的血脉,即可。” 回到国舅府,姜毅叫开门,刚要迈过门槛,管家祁裕急三火四地从里面奔了出来,看到姜毅是一个人,祁裕迈出大门,紧着四下里望了望,问道:“姜毅,国舅爷呢?” “国舅爷早就回来了呀?”姜毅奇怪道,“国舅爷让我去萧笑昆那里看看,他自己先骑马回来的。” “国舅爷没回来。夫人都急坏了,一个劲儿地让我开门瞭望呢。”祁裕着急道。 听说国舅爷还没到家,姜毅顿时冒了汗。这要是搁以前,国舅爷回来得晚些,也没人特别在意,说不准国舅爷就去哪里吃酒听曲儿去了,可现在不一样啊,现在是什么时候?京城里这么乱,万一国舅爷遇到危险姜毅不敢往下想了。 “这,这可怎么办?”姜毅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往东,我往西,咱们分头迎迎吧。”祁裕道,“但愿国舅爷平安无事。” 姜毅走出去三条街,却连祁国舅的影子都没看到,正要往回返,忽听远处传来一阵马挂銮铃声,姜毅定睛一看,只见一队大顺军兵策马而来,大约有个二三十位吧。姜毅赶紧靠在墙根,望着他们从身旁急掠而过。咦?那带头的军汉怎么这么眼熟?哦!姜毅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要祁府花名册的那位吗? 看他们去的方向,正是祁府。姜毅心下疑惑,急忙飞跑着跟了上去。 果然,那队人停在了祁府门前,待姜毅连呼哧带喘地跑到祁府门前时,只听那个军汉正站在门口向里面大声喊道:“大顺皇朝有令,祁骏府邸征用为汝侯府邸,祁府上下人等,尽皆听候汝侯差用。” 汝侯?汝侯是谁呀?姜毅满脸陪笑道:“军爷,请问汝侯是谁呀?” 那军汉还认得姜毅,嘲笑道:“亏你还是国舅府的人,怎么?你连汝侯是谁都不知道?汝侯就是大名鼎鼎的刘宗敏大将军呀!” 此时的姜毅还真不知道刘宗敏是谁,紧着又问道:“您刚才说,祁府上下人等尽皆听候汝侯差用。包括我们国舅爷吗?” “那当然了。”军汉道,“不过,据我所知,祁骏这几天怕是回不来了。” “为什么?出了什么事吗?”姜毅急道。 “能不能回来,要看你们祁府能给我们大顺贡献多少银子了。”军汉迈进祁府宅门,豪气地道,“告诉你们管家,祁府原有人等,全部搬到下房居住,所有上房都要腾出来。” 姜毅跟在军汉后面,小心地问道:“军爷,府里并没有那么多下房,所有人等都搬到下房,怕是住不下呀。” 军汉扭头看了看姜毅,好像被气乐了似的:“你以为还跟过去一样一间大房就住一两个人?男男女女,都给我合并合并。”军汉环视着祁府内高大阔气的一座座屋宇,“这房子,怎么着一间也能住个十人八人的。” 姜毅不敢言声了,和祁裕一起,悄没声地安排府内大小人等,赶紧给人家腾屋子。 夫人宋香芸放心不下祁国舅,递给姜毅两锭银子,托他向那军汉打探消息。军汉看四下无人,收了银子,把姜毅拉到僻静处,道:“告诉你们夫人,你们国舅没什么事,就是暂时在军师府住两天,我们军师要向他了解一下大明的一些情况。” 姜毅道:“我们国舅爷的官职是个闲职,朝中大事他很少参与的。” 军汉道:“不止你们国舅一个,我们军师要问好多人呢。” 姜毅谢过军汉,转身刚要走,军汉摸了摸怀中的银子,又道:“告诉你们夫人,要想保命保平安,还是多准备一些银两吧。” 第二天,祁国舅回来了。虽然下房紧张,但祁裕c姜毅还是给国舅爷和夫人安排了一个单间。 宋香芸看夫君身体完好,这才放下心来。祁国舅苦着脸道:“大顺已经发下话来,让大明官员献出金银,以示归附。听说有的官员拿出的银子少,已经受到拷打了。” 宋香芸道:“咱们拿出多少呢?” 祁国舅叹口气道:“咱们的府邸都被人家占了,还谈什么家产?有多少,拿出多少吧。我今天从大顺军师牛金星那里回来,他特别问了我一句,听说崇祯向百官征银,你祁骏拿出来的最多?” 宋香芸道:“夫君怎么回答的他?” 祁国舅道:“我说,我身为大明国舅,怎能不为皇上分忧?” 宋香芸赞道:“夫君这句话,说的很有骨气。那牛金星没有发火吗?” “牛金星没有发火,他讥笑道,可惜呀,大明像你祁骏这样的忠臣太少了,那么多脑满肠肥的大臣,不是连九牛一毛都没拿出来吗?这次,我们大顺倒要看看他们能拿出多少。” 宋香芸恨恨地道:“那些大臣被拷打也是活该,谁让他们那样对待崇祯帝来着。一个个铁公鸡,这回看他们怎么变成脱毛鸡。” “那些贪赃枉法的大臣着实该打,可也有些清廉的大臣拿不出太多的银两啊。说心里话,我倒是乐见大顺这样霸道地对待大明官员。” “为何?” “这样一来,大顺就会在大明官员中失去人心。”祁国舅冷笑道,“打江山容易,坐江山就不一定喽。” 祁国舅从牛金星那里回到祁府,屁股还没坐热,又被那个军汉叫走了,而且,直接把他关进了刘宗敏的军营。 姜毅去找那个军汉探听消息,军汉道:“献银助饷这事现在由我们刘大将军负责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你们看着办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0章 考验 住在雕栏玉砌的庄园里,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又有一位相貌英俊的男子呵护备至这样的风花雪月,这样的柔情蜜意,会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心路发生怎样的变化? 若雪就正在经历这样的考验。 虽然若雪是被劫掠而来,但自从来到清水山庄后,她便俨然被山庄里的人当成了女主人。下人们见到她毕恭毕敬,高公子看到她笑意融融,就连劫掠她的那个冬子,也是服服帖帖的,像一条温顺的狗。当然,所有这一切,均源于高公子对她的痴情和爱恋。 若雪不明白,自己已经嫁为人妇,为什么高公子还是那么倾慕自己?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心地善良?心好c貌美的女子,世上并不难寻,高公子何苦独恋我何若雪? 开始,高公子所做的一切,并不能让若雪心有所动,但渐渐地,若雪感到自己的心态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特别是在那次踏雪寻梅之后。 若雪身上发生的细微变化,也被细腻的高公子感知到了。 梳妆台上玉瓶里若雪亲手插上的梅花,熏香笼里若雪亲手制出的熏香,过年时窗棂上若雪亲手贴上的剪纸,还有小白兔面前若雪添加的干草最最重要的是,若雪的脸上有了冉冉的笑意。而这一切,让高公子更加的信心满满。他坚信,若雪一定会成为他的女人。 但是,这一段日子,高公子外出的次数比以前明显增多,而且,常常是一去天,又不见他像往常那样运回什么物品。而这一段日子,若雪感觉自己常常的有些心神不定。 若雪有些害怕,她在心底悄悄地问着自己:何若雪,你这是怎么了? 若雪不知道,平静如水的清水山庄外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高公子突然得到消息,现任蓟镇总兵唐通要归顺李自成。 这消息是冬子无意中从贾得志那里听来的。 那天,冬子来到贾家结算货款,见贾得志这小子眼睛放光,屁股长尖,连走路都轻飘飘的,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想起高公子吩咐自己要暗中保护辛小茹的话,冬子多了个心眼,拉着贾得志到了街上的酒馆,要了几个好菜,假装说得了货款要答谢贾公子。 贾得志一改前些日子的懊恼,笑嘻嘻地道:“要答谢的话,你应该请我爹才是呀!请我有什么用?” 冬子道:“请贾员外那得我们公子出面,我还不够格儿,但我请你贾公子喝酒,应该不算降低了你的身份吧。” 贾得志大喇喇地道:“当然不算,咱们哥俩是什么交情?” 几杯热酒下肚,冬子打趣道:“看公子今天这么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 “有啊,当然有啊!我们贾家要有大喜事了。” “是不是公子的画中人要从画上走下来了?”冬子知道,“美人”是贾得志最喜欢的话题。 果然,贾得志眉毛挑了两挑,嘿嘿一笑,道:“差不多吧,这件喜事要是成了,那画上的美人不下来也得下来了。” “你看,你还跟我打起哑谜来了,到底是什么喜事呀?” “你知道我老爹和唐总兵的关系吧?” “知道啊,你小姑姑不是嫁给了唐总兵做妾吗?还有,你们贾家之所以是蓟镇首富,不是因为你们还承担着蓟镇军需的采购吗?” “这个不假,可是前些日子,我们担心死了。” “你是说李自成攻入京城的事吧。” “是啊,大明完了,皇上死了。我姑父今后怎么办?我们贾家今后怎么办?” 冬子试探道:“我知道了,唐总兵要死守蓟镇,与李自成决一死战,对不对?” 贾得志撇了撇嘴,道:“要这样的话,这蓟镇马上就面临一场大战。都要玉石俱焚了,还哪儿来的喜事?” 冬子疑惑道:“那” 贾得志喝了杯酒,故作神秘地道:“我爹说了,崇祯皇帝都没了,和李自成打?打给谁看?” 冬子脑子激灵一下,眼冒精芒道:“莫非?莫非唐总兵要投要归顺李自成?”冬子差一点说出“投降”二字,感觉不好听,急忙改口“归顺”。 “我爹说了,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识时务者为俊杰。那边已经过来人了,他们说,事成之后,我姑父c我爹都能做大官。” 唐通要投降李自成的这个消息,着实让冬子吃惊不小。虽然他急于赶回山庄向高公子汇报,但表面上还得装得若无其事。 “这事儿要是成了,你爹做了官,你就是衙内了,那辛小茹还不上赶着嫁给你?!”冬子捧言道。 贾得志得意地笑了:“到那时,就不是我求她了嘿嘿,我心里现在已经美得不行了!” 当冬子把这个消息告诉高公子时,出乎冬子的意料,高公子并没有特别惊讶。 冬子眨巴眨巴小眼睛,问道:“公子,我看您好像对这事儿不怎么上心?” 高公子道:“这事儿我已经预料到了。唐通其人,我深有了解。他可不是为国尽忠的臣子。在目前的情势下,他也只能投降李自成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事实上,贾得志所言与实际情况并不完全相符。在是否投降李自成的问题上,蓟镇总兵唐通颇有些犹豫不决。倒是这个贾员外态度比较坚决,而且,唐通低估了这个贾员外的分量。 贾员外几辈子居住在蓟镇,根基深厚,颇有人脉,蓟镇把守城门的将官是贾员外的利益密友,二人一拍即合。 十几天后,李自成的人马到了蓟镇城下,那个把守城门的将官立马大开城门。唐通见大势已去,只好投降。蓟镇知府见事已至此,也就随波逐流了。 李自成的兵马顺利接管了蓟镇,唐通c贾员外都被许以高官厚禄。正当贾员外忙着与亲朋好友们弹冠相庆时,家人却报来一个不仅大煞风景而且令贾员外心惊肉跳的消息,公子贾得志被人打了,打得还不轻,鼻青脸肿不说,两颗槽牙还被打飞了。 贾得志被人扶着一瘸一拐地进了厅堂,得到消息的贾氏心疼得彷如七魂出窍,一把抱住儿子,吩咐丫鬟赶紧打水擦拭血迹。 贾员外气道:“这眼不见的,你跑哪儿去了?” 贾得志瘪着嘴,跑风漏气地道:“爹呀,你赶紧让我姑父派兵,再晚一晚,他们就跑了。” “到底是咋回事啊?” 贾得志哭着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原来,李自成的兵马进了蓟镇后,贾得志见大事已定,马上便带着人赶往姜家堡,他要先给辛小茹一个下马威,你不是看不上我贾得志吗?这回我们贾家在蓟镇更加的威风八面,更加的说一不二了,看你还能找什么理由拒绝我。辛小茹呀,辛小茹,只要你今天答应我,明天我就八抬大轿来迎娶你。 在去姜家堡的路上,迎面碰见了十几个陌生人,十几匹健马围着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行进着。贾得志也没当回事,错身而过。 到了姜家堡姜家,辛小茹不在,张氏抹着眼泪道,小茹走了,她爹爹c爷爷来接她了。贾得志一想,准是刚才走对面那十几个人。他娘的,走岔皮了。 贾得志带人打马追了上来,谁料见面之后,没说上几句话,那帮人便围住了贾得志和他的随从,又狠又辣一顿胖揍。撂下呼爹喊娘的贾得志,人家扬长而去。 宝贝儿子受了委屈,贾员外赶紧让人传话给唐通,求他派兵捉拿。折腾了大半天,派去的人回来说,那帮人弃了马车,早没影了。 得知辛小茹已经被人平安接走后,高公子毫不隐瞒地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若雪。 若雪轻叹一声:“可怜我那婆母,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没人帮衬她,日子过得不知会有多艰难呢。” “若雪,你是不是很想你的婆母了?” “是!”若雪点了点头。 “你想不想去看看她?” “什么?!”听到高公子这句话,若雪非常吃惊,“公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其实,我早就把你的消息告诉给你的婆母和辛小茹了。我让冬子在一个夜间悄悄地把一封书信放在了姜家院门处。我在信里说,你们放心吧,你们的若雪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一直好好的,她现在生活在一个庄园里,衣食无忧。只是,她无法再回到姜家堡了,但她是安全的,而且,在不远的将来,她也会是幸福的。” “你是说,这一段时日里,我的婆母和小茹姐姐已经知道我平平安安了?” “一开始,可能他们还不相信。后来,我让菱角包了一包你亲手制作的熏香,又让冬子放在了姜家的院门处。我还让冬子在包内放了些银两。我想,这回她们该会相信了。” 若雪一双黑眸闪过明媚的光亮,袅袅婷婷走到高公子面前,深福一礼,道:“公子一片苦心,若雪谢谢了。” 高公子忙扶住若雪,道:“如此小事,姑娘不必言谢。”话虽说完,高公子的双手却并没离开若雪,两人第一次面对面地站在了一起,若雪明显感觉到了高公子那多情目光的火辣,她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高公子衣衫上阳光的味道。 若雪轻轻地往回挣了一挣衣袖,但高公子依然没有放手,若雪强忍心跳,羞涩地嗔怪道:“公子,放手嘛!” 高公子一怔,猛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不好意思地松了手,尴尬地笑了笑。这一笑,现出了一个大男孩纯真可爱的一面。若雪看他这样,不禁也微微笑了。 女孩子的微笑,大概是世上最美丽c最动人的表情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1章 情归 若雪的微笑,给了高文翰莫大的勇气。刹那间,高文翰真想把若雪拥在怀里,但,他又生怕自己的鲁莽会唐突了若雪。他,终于还是忍住了。 “若雪,我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如果你想看一看你的婆母,我可以带你去,咱们可以远远地看看她老人家。” 墙上有一幅画,《山居人家图》,那画上画的很像姜家堡,因此,若雪常常伫立在画前沉思。此刻,若雪凝视着画上的草房c溪水,沉思片刻,道:“公子,我还是不去姜家堡了。” “哦?”若雪的回答大大出乎高文翰的预料,“为什么呢?” “其实,我已经想了很久了。确实如你所说,我再也回不去了。”若雪转回身来,眼睛里透出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称的沉静,“若雪被劫,是若雪的不幸。可是,能够遇到公子,又是若雪的幸运。公子倾心待我,若雪看在眼里,也铭记在心。公子,若雪问你一句不该问的话,你真的真的想娶我吗?” 若雪轻轻的一句话,却像云中裂出的一道闪电,夺魂摄魄般地击中了高文翰。 高文翰惊诧不已! 这是真的吗,整整七个月的付出与等待,终于等来了若雪姑娘的回应。 很长一段日子里,高文翰也一直在怀疑自己的做法,自己是不是太天真,太一厢情愿了?可能吗?一个被劫匪绑架来的姑娘,会爱上匪首? 但,若雪姑娘感天动地的善良,沉鱼落雁的姿容,已经完全占据了高文翰的身心。自从见到若雪,高文翰以往强烈的思乡情绪竟然越来越淡了,只要见到若雪,满心里都是温暖,满心里都是欢愉。什么苦闷,什么烦恼,什么忧愁,全都不见了。若雪,梨花仙子般的若雪,竟然有如此的魔力。高文翰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是离不开若雪了。因为,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 现在,她终于答应了!这一天,终于来了。 这不是在做梦吧? 高文翰忘情地一把拉住若雪的素素纤手:“若雪,从我知道你甘心顶替辛小茹那天起,我就喜欢上你了。随着与你的朝夕相处,这种爱意日日加深。忘掉过去吧,忘掉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你的生活。请你相信,我会一直陪你到老。我对你何若雪的爱恋,天地可证!” 若雪脂玉般的脸颊涨得通红,低垂了眉眼,洁白的皓齿轻摇红唇,喃喃道:“公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哦!”高文翰笑了,他一伸手,一把抱起了若雪,凝视着若雪墨玉似的双眸,大声道:“真的,是真的,我是真的要娶若雪!真的要娶若雪!” 高文翰如此大胆的举动,让若雪猝不及防,她想要从高文翰的怀里挣脱出来,但高文翰的双手却把她抱得更紧了。 若雪有些害怕,像极了受惊的小白兔。 “若雪,若雪,若雪”高文翰口中连声“若雪”,一声比一声温柔,一声比一声深情。 若雪终于不再挣扎,她慢慢垂下眼帘,幸福地闭上了双眼,笑靥如花。 高文翰慢慢俯下身来,那温热的双唇轻轻吻在了若雪光洁的额头上,闭着眼的若雪,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伸出双臂环住了高公子的脖颈。馨香入鼻,一张粉光致致的娇容含情脉脉,羞不可抑。刚刚还在心底反复叮嘱自己一定要克制的高文翰,此时已是欲火中烧,心潮澎湃。 若雪,她是怎样的一个尤物呀! “若雪,你真是世间众神送给我的无价之宝啊!”高文翰附在若雪耳边,深情地说道。高文翰口中呼出的温热的气息,轻搔若雪散乱的鬓发,让若雪感到耳边痒痒的,她慵懒地扭了下头,发髻散落,墨玉似的长发恰到好处地遮住了领口处暴露的肌肤。 高文翰伸手撩开若雪的秀发,他双唇的温热,从若雪的额头,移到了面颊,又到了脖颈,一路下滑。 若雪只觉得心跳加剧,浑身燥热,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从内心深处弥漫开来。若雪已经无力扳住高文翰的肩膀,软软地,她垂下了双臂,仰卧在高文翰的怀中,气喘咻咻c星眼迷离地道:“公子,你,你要做什么?” “我要你做我的新娘!” 新娘?! 恍惚中,若雪的脑海里闪现出和姜毅哥哥新婚之夜的场景若雪曾经做过姜毅哥哥的新娘,怎么,今天的若雪,又要做新娘了吗?姜毅哥哥是若雪小时候很喜欢的男孩子,后来分离了,再次重逢后,儿时的喜欢被接续到了男婚女嫁上,可惜的是,这种喜欢只维持了短短数日。 眼前的这个男人,虽是以若雪仇人的面目出现,却和若雪朝夕相处了七个多月。秋去冬来,冬去春至,他始终如一地用火一样的痴情,温暖着若雪,直到把若雪融化。 菩萨啊,请原谅若雪对姜毅哥哥的不忠吧。若雪已经身不由己,若雪是真的喜欢上了眼前这个“仇人”。 高文翰俯下身来,伸出手指,点了点若雪的小瑶鼻:“若雪,你知道吗?在我老家的山上,有一种名贵的红花,叫红芸香,开出的花特别红,那花不仅可以入药,还能够做成胭脂。所以,小时候,屯子里的姐姐们常常让我帮她们去采。你不知道,在屯子里的男孩子们看来,能够被那群美丽的姐姐们支使,也是一种荣耀呢。那些羡慕嫉妒的男孩,就给我起了个绰号。你知道,他们管我叫什么吗?” 若雪闭着眼,羞涩的红晕爬上了面颊:“他们叫你什么?” “采!花!汉!”高文翰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三个字。若雪把头埋在高文翰的怀里,偷偷地笑了。 高文翰道:“其实,这并不是一个蔑称。在我们那里,凡是入山采药的成年男子,都被人称作采花汉的。若雪,你不是喜欢摆弄药草制作熏香吗?将来,我带你回我的老家,咱们相亲相爱,白头偕老,我要做你一个人的采花汉,一辈子,只为你采集药草!” 一滴晶莹的泪珠,自若雪的眼角簌簌落下,若雪感动道:“公子,我信!” 不经意间,高文翰触碰到了若雪胸前襦裙的系带,若雪娇躯微微一颤,她终于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了,她猛地握住了高文翰的手臂,想要推开他,却已是没有一丝力气了。 温柔的爱抚,甜蜜的亲吻,颤栗的亢奋虽曾入过洞房却从未品尝鱼水之欢的若雪,半推半就,欲舍难离。 巫山后的若雪,像一只筋疲力竭的小白猫,慵懒地蜷卧在锦褥之上。温暖的灯光下,柔美润滑的玉体散发出无与伦比的诱惑。 好一阵静谧。 若雪睁开水汪汪的眼睛,却见高文翰跪在床上,一脸疑惑地盯着白丝绸的锦褥,一动不动。 “公子,你,怎么了?” “你?!”高文翰心疼地道,“若雪,你,流血了?!” 若雪定睛一看,呀!只见那白丝绸的锦褥上零落着点点殷红,像瓣瓣梅花。 高文翰知道,这是女子新婚后的落红,可是,若雪不是已经嫁为人妇了吗?怎么还会有落红呢? “若雪,你”高文翰面露疑惑。 若雪羞红了脸:“人家人家还是个处子么。” “你不是入过洞房了吗?” “和我成亲的我那个哥哥,自小和我一起玩耍,一直把我当亲妹妹看待,我们奉二老之命成亲后,他一下子转不过弯儿来,加之怜惜我年纪尚小,所以所以新婚那几天,他一直没有碰我。” 初逢雨露的若雪,忽闪着一双娇柔妩媚的大眼睛,定定地瞧着高文翰,那神情好像在问,你是不是觉得很意外? 原来是这样! 这真是意外之喜呀! “我,我真是太幸运了!”高公子揽过若雪的蛮腰,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贪婪地嗅着若雪的发香c体香,附在若雪耳边,戏谑道,“我心爱的小娘子,你是不是怨我太心狠了?人家舍不得碰你,我却辣手摧花,害你痛楚难当” 若雪抚摸着高公子结实健硕的胸肌,喃喃道:“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命吧!不是你的,即使摆在你的面前,你也得不到。是你的,即便入过别人的洞房,仍然会完完整整的属于你。”若雪扬起脸来,满面羞色 若雪似怨还喜的话语,颇有一语双关之意。高文翰爱抚着若雪柔美的香肩c玉背,感叹道:“若雪,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这是老天在成全我们,在这个世上,我们就该成为夫妻。以前的一切,都过去了。你就权当做了一个梦。从今以后,我们相亲相爱,永不分离。好么?” 此时的高文翰,似有说不尽c道不完的绵绵情话。踏雪寻梅后的日子里,高文翰比以往更加关心若雪,更加呵护若雪。今天,当爱的这层窗户纸被彻底捅破后,高文翰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尽情倾诉了。 男人的情话,是对付女人最具杀伤力的武器。 在高文翰持续七个多月绵绵不断的爱情攻势下,何若雪终于抵挡不住了。曾经的抵触,变成了火热的爱恋。在高文翰滚烫撩人的情语中,这种爱恋达到了顶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2章 守在祁府 跑!快跑!此时的姜毅,感觉自己好像奔跑在杂草丛生的山路上,不知道是有人在追赶,还是自己要去寻找什么。 忽然,脚底一空,身子一沉,好似掉入了山涧中。腾愣一下,姜毅从梦中惊醒了。 屋子里黑咕隆咚,难闻的汗味儿c脚臭味儿熏得姜毅一阵恶心,不时地,还有人在磨牙吧嗒嘴。姜毅推开被子,坐起身,朦朦胧胧地瞅了瞅身边熟睡中的五六个家丁。 姜毅无法回到祁府外自己的住处了,现在,他和五六个家丁被集中到了一间屋子里,挤在一个临时搭起的大通铺上。 姜毅回忆起白天令人胆战心惊的一幕幕:那个叫刘宗敏的大将军住进了祁府,随同这位刘大将军搬进来的,还有他的随从和侍卫,拉拉杂杂的,足有四十几号人。 原来祁国舅和夫人宋香芸住的那间宽敞明亮c装饰华丽的大屋,此时已经成了这位刘大将军的寝室。祁国舅妻妾中最美貌的三夫人,被这位刘大将军选中陪宿。可怜的三夫人哭着被人拉进了那间大屋,夫人宋香芸和其他几位妾室吓得战战兢兢,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祁裕c姜毅极力调剂,给祁国舅和宋香芸留出了一间干净的小室,虽然小些,毕竟能够让他们夫妇独处。其他四位夫人,也尽力做到了两两一室。府里的仆妇c家丁c杂役,就只能七八个人挤在一个屋子了。 刘大将军的手下喝令祁裕,所有人等,要像过去服侍祁国舅那样,服侍刘大将军,而且,要比过去做得更好。稍有差池,小心脑袋。 姜毅实在是睡不着,披衣起身,摸索着拉开屋门,走到外面透透气。 今晚没有月亮,星星比往日看起来显得明亮了许多。姜毅抬起头,努力寻找着自己儿时就经常寻找的北斗七星。姜毅对星象一直不太明白,也不知道自己找到的北斗七星是否正确。 姜毅想,按日程盘算,辛老伯应该已经把小茹接走了,如果顺利的话,他们兴许已经到达金莲川草原了。此时此刻,草原上的小茹和姜家堡的若雪,是否也在看天,是否也在寻找着北斗七星呢?“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多美的诗句呀!唉,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享有那美妙的情境呢? 这里是祁府内侧院,正院那里已是戒备森严,闲人无法靠近。姜毅暗想,这个刘大将军真是奇怪,为什么他照旧使用祁府的家仆,而不是一色的换上自己的人呢?他就不怕祁府的人给他下毒?也许是他们刚刚进城,还找不到合适的家仆? 胡思乱想中,姜毅走出了侧院,来到了祁府的西北角。这里有堵院墙,院墙里是一处老旧的不起眼的房子,此时黑黢黢的。姜毅忽地想起,白天调剂屋子时,自己曾经提出把一些人安置进西北角的这处房子,但管家祁裕当时就否了,姜毅问,这处房子怎么不用呢?祁裕道,你不知道,曾经有个婢女在那房子里病死了,后来就有人说夜间那里老有动静。所以,没人敢住。 自打父亲去世后,姜毅就不再惧怕鬼神,别说平时没见过鬼神,即便真的见了,也没什么可怕的。姜毅起了好奇心,此时来到近前,生出了上前一探究竟的想法。 进了院子,到了房前,门上上着一把铜锁。借着星光,姜毅仔细摸了下,感觉指肚间并无半点灰尘。姜毅更觉奇怪,既然无人居住,这铜锁怎么像是有人在近日打开过呢?但转念一想,或许这房子白天被人用来放杂物着?也未可知。 看了看,这房子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姜毅转身出来,到了院门处,迎面一个黑影!姜毅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管家祁裕。 姜毅奇道:“大管家,你黑间不睡觉,怎么跑这儿来了?” 祁裕警惕地瞄了瞄四下,低声道:“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我是有些好奇,所以信步过来看看。”姜毅很不自然地答道。 “好一个信步。”祁裕一抓姜毅的胳膊,又把他拉回了小院内,“我正找你呢,我有话说。” “大管家,您黑间半夜的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呀?” 祁裕抬手擦了擦眼睛,哽咽道:“我,我对不起国舅爷和夫人哪!” “啊?!”姜毅心下一惊,“怎么,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国舅爷的事吗?” “那倒没有,只是,只是”祁裕迟疑道。 “大管家,有什么事,你快说呀。这吞吞吐吐,不是您的风格呀。” “唉,说来惭愧呀!”祁裕道,“实不相瞒,我,我想离开祁府。” “离开祁府?”姜毅不解地问,“离开祁府你去哪儿?” “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你千万不要以为我是现在害怕了。我年岁大了,家中还有个八十多岁的老母,京城陷落的消息怕是已经传遍天下了,我不想让我那老母亲再为我担心了。我想回去尽尽孝。” “大管家,国舅爷不在,您和夫人说了吗?” “我在祁府当差二十多年,国舅爷c夫人对我恩重如山,我哪里有脸面去和夫人说呀。” “您想偷偷地走?” “嗯。”祁裕点了点头,“我要走不假,可不是就这么拍拍屁股不管不顾,我得把府里的事情托付给可靠的人。我遍寻府内家丁c仆人,除了你,没有一个适合接替我的。姜毅,你不会像我一样,也想走吧?” 姜毅想了想,坚定地道:“大管家放心,国舅爷和夫人不放话,我是不会走的。”说出这句话,姜毅忽又觉得不太合适,这不是让祁裕脸红吗?不过,现在天黑,他红不红脸也不要紧。 “老弟呀,我把各院房屋的钥匙c府内开支账簿等等都放好了。好在府内金银细软一直是由夫人亲自掌管,这个我不用和你交接。我留下了一封书信,你看我顺利离开了,就交给夫人。” “大管家,您打算什么时候走呢?” “那个军汉告诉我,天亮后,让咱们派人去城外军营,给这个刘大将军运回些粮米和酒肉,这是个机会,我想趁此离开。” “嗯,这倒是个好机会。大管家,既然你去意已决,你就放心走吧,夫人那里我一定替你好好解释,国舅爷回府后,我也会和他好好说的。” “还有一件事,你可得替国舅爷和夫人保密。” “什么事?” 祁裕指了指姜毅身后,道:“就是这间屋子,里面藏着一个秘密。” 姜毅回头看了看,道:“我说您白天怎么不让动用这间屋子呢,果然是有原因。” “姜毅呀,你曾经向国舅爷提过一个建议,就是在府内修建密室,对吧?” “是有这么回事。” “你不知道,咱们祁府内早就有这么一个密室,而且,里面有密道通往府外。这件事只有国舅爷c夫人和我知道,只是这个密室从来没用过。” “密室就在这个房子内?” “对,这间屋子里有一面墙是夹壁墙,墙上有个机关,通往密室。” “您进去过吗?” “没有,我只知道这间屋子里有密室,但我从来没进到密室过。” “这么说,进入密室的机关你也从来没碰过?” “是的。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件事,我离开祁府,应该带走一些秘密,但我又怕你会遇到紧急情况,需要密室。所以,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告诉你。你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要和任何人说。” “大管家,您这么信任我,我非常感动,您放心吧,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进入这个屋子的。” 祁裕走了。 姜毅把祁裕留下的书信递给了夫人宋香芸,宋香芸看过信后,叹了口气,道:“走就走吧,现在国破家亡,祁府已经沦为祁家人的牢笼了,能够自寻生路,也是好事。” 姜毅怕宋香芸伤心,故意岔开话题,道:“夫人,国舅爷还没有消息吗?” 宋香芸眼睛一红,道:“国舅没事,他们无非是勒索银两罢了,我已经筹备好了,过会儿你去交给他们,国舅爷就能回来了。” “夫人,夫人”三夫人哭哭啼啼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匍匐在宋香芸脚下,哭诉道,“夫人,奴家失节,如何面对国舅爷呀!” 宋香芸拉住三夫人,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哭泣道:“我的好妹妹,你受苦了。” 三夫人埋首在宋香芸怀里,嚎啕大哭。 姜毅怕二位夫人的哭声惊动正院里刘宗敏的人,急忙劝慰道:“两位夫人,咱们现在生活在虎狼之侧,还是小声点吧。” 宋香芸抽噎道:“好妹妹,事已至此,咱们只能听天由命了,谁知道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三夫人抬起脸来,绝望地道:“夫人,难道,难道咱们姐妹就这么一个个地任人宰割吗?” 姜毅忽然醒悟道:“夫人,你不是已经把银两都准备好了吗?我这就去交给他们,说不定,会放过三夫人呢。” “对对。”宋香芸擦了擦眼泪道,“快去办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3章 家贼 一万五千两银子送到刘宗敏处,换回了祁国舅归家。 祁国舅c宋香芸夫妻相见,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姜毅站在一旁,心里藏着一件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左右为难。 祁国舅看出来了,问道:“姜毅,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呀?” 姜毅垂首低声道:“他们告诉我,说,说今晚让夫人让夫人” 祁国舅明白了,自己最担忧最害怕的事终于来了。 血灌瞳仁的祁国舅厉声道:“他们让夫人做什么?” 当着宋香芸的面,姜毅实在说不出“陪宿”二字,只好低声说道:“他们让夫人像三夫人那样” 宋香芸气得浑身颤抖:“这帮贼子,咱们已经献出了银子,他们怎么还提这样丧尽天良的要求?” 姜毅道:“我苦苦为夫人求情,那个军汉不仅不允,还踹了我一脚,他说,献银助饷和伺候他们刘大将军是两码事。看这情形,几位夫人怕是都难逃贼手呀!” 宋香芸还想说什么,祁国舅摆了摆手,道:“姜毅,你先出去吧。” 看姜毅出了门,宋香芸扑到祁国舅怀里,凄惨地哭泣道:“夫君,咱们没有活路了,我看,咱们夫妻共同效法皇上和贵妃娘娘吧。” 祁国舅仰天长叹道:“我又何尝不想呢!可是,现在,我们夫妻还不能死,无论遇到多大的难事,咱们都得挺过去。有一件事,需要我祁骏活着。” 宋香芸抬起头,看祁国舅眼中露出了少有的坚定,心内狐疑,走到门边,掀起门帘,看了看外面无人,回身走到祁国舅近前,问道:“夫君。何事?” 祁国舅附在夫人耳边,低声道:“我这次在刘宗敏军营,见到了也被扣在那里的御史中丞曹冉,他说,他知道三皇子的下落,他要我和他一起想办法保护好三皇子。” 宋香芸惊讶道:“三皇子?皇上归天后,三皇子不是下落不明了吗?怎么,他还活着?” “嗯,不仅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曹冉把三皇子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阿弥陀佛!”宋香芸道,“天佑我大明!三皇子过去一直对祁贵妃敬重有加。咱们就是受再多的屈辱,也要拼了命保护好他。” “夫人说的极是!”祁国舅握住宋香芸的双手,泪流满面,“太子c二皇子已经落入贼手,如果不是为了三皇子,我岂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夫人被贼人蹂躏?夫人,记住我的话,即便我们活得像牲畜一样,也要坚持下去!” 想到晚间马上面临的事情,宋香芸羞愤交集:“想我堂堂一品夫人,竟然沦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我还是一死了之吧,也好落得个清白干净。” 祁国舅跺脚道:“唉,都怪我错估了他们,我以为,他们进入京城无非是想登基坐殿,应该不会怎么难为大明官员的。谁知,这个刘宗敏索银助饷,欺男霸女,已经拷打致死好多大明臣僚了,这些臣僚的妻妾均是难逃厄运。” 宋香芸悲悲切切地道:“你我夫妻相敬如宾c恩爱不已,如果我被刘贼侮辱,你让妾身如何见你。” “你看你们,哭哭啼啼,磨磨唧唧,哪像原来的主家和夫人,当初的豪气都去哪儿了?”一声娇斥从帘外传来,四夫人莳花一甩门帘,面沉似水地走了进来,“夫人不要害怕,今晚就由我来接替夫人,我要让那个刘贼好看。” 祁国舅没想到,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四夫人竟然说出这样刚烈的话来,甚是钦佩,但她那句“我要让那个刘贼好看”倒让祁国舅心里一跳,“莳花,你可不能乱来呀!一着不慎,咱祁家就可能满门抄斩哪。” “我的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看现在祁家上上下下这些人,一个个比满门抄斩能好到哪儿去?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四夫人恨恨地道。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活着,说不定就能找到一线生机。”祁国舅面露愧色,“比起为国尽忠c舍生取义的那些文臣武将,我祁骏确实活得窝囊,但我不会就此罢休的,我祁骏也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这几天,围绕芳春院发生了两件奇特的事。若在平常,一定会起人们猎奇的神经,但当下的京城风云变幻,恐怖血腥,这两件事倒没引起什么人注意了。 一件事发生在香香身上。 上一次鸨娘吕姐儿为香香操持梳拢会,被程九英给搅了,程九英用两锭金子换香香两年不被梳拢。还别说,这吕姐儿倒是挺守信用的,还真就一直没让客人接近香香。 程九英搅了梳拢会,也搅了吏部尚书刘曾铭老儿子刘公子的美事,刘公子老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大顺军进城后,刘曾铭归降了李自成,被封了高官,刘曾铭权势不减,刘公子比以前还要趾高气扬了,每日里摇着洒金大扇,照旧寻花问柳。其嚣张跋扈程度,连大顺的一些官员都看不下去了。 花心大炽的刘公子想当然认为,现在是大顺的天下了,以前的事情都应不算数了,而且,谁知道那个小矬子跑哪儿去了?说不定早就死在乱军中了。所以,他大摇大摆地来到了芳春院,要梳拢香香。 吕姐儿非常为难,那香香被程大侠用两锭金子定下了两年不被梳拢,现在两年期限未到,我怎好违约? 刘公子瞪眼道:“现在是大顺朝了,怎么,你还想维护大明朝期间的事?你是不是还要为崇祯帝招魂哪?”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吕姐儿知道刘曾铭做了大顺的官儿,这爷俩儿,咱可惹不起。而且,现在芳春院里每天进进出出的,多一半都是大顺的官兵。这刘公子放句话,说不定那帮爷就会把芳春院给砸喽。管他谁当皇上呢,还是先保住咱的芳春院再说吧。没办法,吕姐儿只好不言声了。 可怜小香香,一朵娇嫩的花蕾,到底还是被刘公子给蹂躏了。 吕姐儿本想把这件事压下,不能让更多人知道香香已经被梳拢了,毕竟香香还小,就那帮大兵们,还不把香香折磨死?哪知道这个刘公子是个脚底没跟的主儿,自己倒在外面炫耀起来了,说芳春院的小姑娘香香被他怎么怎么梳拢了,还恬不知耻地大谈特谈香香初夜的细节。刘公子一番张扬,惹得好些个军汉上门来点名要香香陪宿。吕姐儿哑巴吃黄连,只好把羔羊似的香香屡屡送进那些虎狼口中。 可就在一天晚上,从香香房中出来,刚刚走出芳春院的一个军汉,身子一歪,死在了芳春院门口,人们近前一看,身上不见刀伤,脑门上却现出一个血洞。吕姐儿到了门口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她知道,这一定是程九英干的,只有他那铜豌豆,才会造成这样的伤口。怎么?这个小个子大侠就在京城? 两个时辰后,又传来消息,刘公子以同样的方式死在了家中。 芳春院为香香举办梳拢会时,很多人都当场见证过程九英的英雄救美,这时便有人提醒刘曾铭,说这事儿一定是程九英干的。气急败坏的刘曾铭在李自成面前一顿哭诉,李自成本来对刘曾铭不太感冒,但碍于总得给明朝降官一些情面吧,只好派人查办。 此时的京城,比刘公子被杀重要的事多了去了,谁有功夫查案?热闹了几天,就再没人过问这件事了。刘曾铭也心知肚明,只好自认倒霉。 倒是香香姑娘,从此安全了,再也没人敢碰她了。 第二件事发生在嫣红身上。 嫣红又被人抓进了芳春院。 京城城破那天,嫣红被陈圆圆派人接进了吴府。京城城破,吴襄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后悔不该把貌美的陈圆圆留在京城,应该让她跟在三桂身边。 此时的京城,到处在传大顺军劫掠妇人之事,虽然有些事被过度渲染,让人难辨真假,但还是早作提防为好。吴襄偷偷地把陈圆圆c青果c嫣红藏进了一个秘密的宅院。 但人算不如天算,到底还是有人慕名找上门来了。 刘宗敏手下的差官抬着轿子来接陈圆圆了。吴襄谎称陈圆圆不在京城,但吴府的管家杨勖跳了出来。 杨勖涎着脸凑到差官面前,道:“官爷,我知道陈圆圆藏在哪儿,我带您去。不过,小的有个要求,希望官爷能够答应小的。” 差官道:“你有什么要求?说吧。” 杨勖嘿嘿一笑,道:“小的求官爷把董氏娘子赏给小的。” 差官一愣,道:“董氏娘子?董氏娘子是谁?莫非这个女人比陈圆圆还要美吗?” 杨勖笑道:“董氏娘子是我们老爷吴襄的妾室,她当然没有陈圆圆那么美,不过,小的倾慕董氏多年,一直想和她结为夫妻,过去自认为那只是一个梦罢了。谁承想你们大顺进了京城,我当然要做大顺的顺民了,我现在带你们去找陈圆圆,您看,您能不能答应我这个要求?” 差官好奇,道:“你去把董氏娘子叫来,我看看是何等样人。” 杨勖叫来董氏娘子,差官一看,董氏娘子三十多岁,不高不矮,丰腴柔媚的一个女人,样貌中等偏上,韵味十足。 差官笑道:“好,本官做主,把她赏给你了。” 杨勖忙不迭地跪下嘭嘭嘭地连叩响头,喜得连北都找不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4章 自荐 一旁的吴襄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董氏娘子满面羞惭,跪倒在吴襄面前,道:“老爷,妾身与杨勖并无半点私情,你千万要给妾身做主呀。” 杨勖对吴襄笑道:“老爷,你还别说,董氏说得倒是实情,我们之间还真没做过苟且之事。不过,小的确实心中爱慕董氏,不怕您笑话,小的对董氏日思夜想,已经到了极致。今天,您就把董氏赏给我吧,再说了,这位差官爷也已经答应了。您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其实,这么多年来,杨勖言谈话语间,没少拨弄董氏芳心,董氏早就看出了这厮对自己有意,有人倾慕于己,让董氏很是受用,因此处理起吴府诸事来,主仆二人很是默契。 虽然郎有情妾有意,但碍于主仆面子,彼此一直都没点破。此时,杨勖突然向大顺的差官提出这个要求,况且吴襄已是自身难保,董氏暗想,不如跟了这厮吧,起码还能继续享受富贵。便低了头,不再言声了。 杨勖将早就准备好的金银细软裹进包袱,背在身上,迫不及待地拉着董氏,带领差官找到了陈圆圆的藏身之处。 按照刘宗敏的吩咐,这个差官派兵把陈圆圆的住处封锁了起来,不让外人接近。消息报与刘宗敏后,刘宗敏乐得胡子尖儿都翘了起来。 为了验证真假,刘宗敏特意叫上了明朝降官礼部右侍郎钱庚和教坊司左韶舞冯其仁。陈圆圆进宫事宜就是钱庚操办的,所以亲眼见过陈圆圆。这时一听去看陈圆圆,钱庚忙不迭地就答应了。 谁知到了陈圆圆的住处,钱庚c冯其仁却意外地见到了嫣红。想不到,当初仇人的小妾竟然陪伴在陈圆圆身边,钱庚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别人没看出来,久在钱庚身边溜须拍马的冯其仁却看到了,当下心领神会。 刘宗敏大手一挥:“把陈圆圆等人统统带到我的汝侯府。” 冯其仁急忙上前,指着嫣红道:“刘大将军,这个女人是京城里先前一个恶霸的小妾,怎么能让这样的人陪在陈圆圆身边呢?” 刘宗敏道:“本将军最恨那些欺压百姓的恶霸。好吧,这个女人就交由你来处理吧。” 冯其仁阴笑道:“这样的女人就该把她送到妓院里去。” 就这样,嫣红又被送进了芳春院。 吴家壮知道嫣红和姜毅姐弟情深,看嫣红遭难了,他赶紧跑到国舅府,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姜毅。 姜毅已经看到陈圆圆被刘宗敏的人接进了府中,没瞅见嫣红,他还纳闷呢,一听吴家壮叙述缘由,姜毅心一下子凉了,完了,嫣红再次被送进芳春院,怕是再难出来了。 这可怎么办? 吴家壮道:“要不,去找我爹合计合计吧,圆圆嫂嫂被刘宗敏抢了去,这要让我二哥知道了,他还不得气晕过去呀。看我爹有没有什么好主意,能不能把圆圆嫂嫂c嫣红姐姐都救出来。” 二人来到吴府,正赶上一位大顺将军模样的人从里面出来,吴襄亲自送出。 待那些人走远了,吴家壮问道:“爹爹,这位是谁呀?” 吴襄面色凝重,吩咐道:“走,书房说话。” 吴家壮跟在爹爹身后,边走边安慰道:“爹爹,我早就看那个杨勖不顺眼,这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您别再生那个狗屁杨勖的气了,那么个下三滥,不值得您生气。还有那个董氏,水性杨花。你老也别为她堵心,不值当的。” 吴襄没说话,快步走进书房,吴家壮c姜毅迈进书房,吴襄随手即关上了屋门。 “你们知道刚才来的是谁吗?是大顺皇帝驾前的红人李直将军。”吴襄道。 “爹爹,他来干什么来了?” “他是来安慰老夫的,他说,李自成并不知道刘宗敏抢走圆圆的事,他们会尽力解决此事。” “圆圆嫂嫂已经被那个姓刘的抢走了,解决?解决个屁呀?啥都晚了。”吴家壮急得目呲欲裂。 姜毅脑筋一转,上前道:“吴大人,我听说奉皇上的旨意,三桂将军进京勤王本来已经到了山海关,皇上一死,京城一破,三桂将军没有贸然进京。晚生冒昧地问一句,这大顺皇帝是不是有意要招抚三桂将军呀?” 吴襄颌首道:“是这么个意思!” “这就奇怪了!”姜毅道,“既然他们要招抚三桂将军,为什么还要纵容刘宗敏抢人呢?” “也许这个李直说的是真的,李自成并不知情。”吴襄道。 “那么,这个李直将军答应把我圆圆嫂嫂送回来吗?”姜毅道。 “唉!难啊!”吴襄道,“我刚才也问了李直同样的问题,但我发现李直闪烁其词,他并没有肯定地回答我。刘宗敏功高权重,连李自cd让他三分,让刘宗敏送回圆圆,我看不太可能。” “既然大顺有意招抚三桂将军,他们一定会派人前去联络,说不定现在已经出发了。”姜毅急道,“吴大人,咱们得赶紧把我圆圆嫂嫂被抢一事通知三桂将军呀!不然的话,三桂将军不知家中有变,他会做出错误的判断的。” “我也正为此事着急呀!”吴襄手捻银髯,低头沉思,额头上冒出了细微的汗珠。 “爹爹,这有什么可着急的?咱们赶紧去送信呀。”吴家壮道。 吴襄狠狠地瞪了吴家壮一眼:“你懂什么?正因为李自成要招抚三桂,所以咱们一家才暂时安全。如果三桂知道圆圆被抢,他一定拒绝招抚,那样一来,咱们一家人就危险了。” 姜毅想了想,道:“大人,我觉得倒不至于。您想,现在三桂将军驻守山海关,拥兵自重,对李自成已经构成了威胁,李自成肯定是以招抚为上策。三桂将军知道实情后,即便因为圆圆嫂嫂的事与李自成撕破脸,我想李自成也不会对吴家怎么样,动了吴家,对他李自成一点好处也没有。” “先去送信吧。不管怎么说,圆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得告诉三桂呀。”吴襄道。 “爹,我去给我哥送信吧。”吴家壮迫切地道。 吴襄拉住姜毅的手,道:“姜毅呀,上次在洛京,多亏了你救出家壮。我看,这次还得辛苦你一趟,陪家壮同去吧。” 姜毅道:“刘宗敏自从搬进祁府后,府中诸事逐渐由刘宗敏身边的人接管,我现在主要负责跟随他的亲兵从城外大营向祁府运送并安置物品,前前后后已经好多次了。我可以趁此把家壮带出城去,出了城,我们俩再抽冷子逃掉。” “好!太好了!”吴襄抬头对吴家壮道,“家壮,你先出去一下,我和你姜毅哥哥有话说。” 吴家壮“诺”了一声,退了出去。 吴襄道:“姜毅呀,老夫总觉的吴家凶多吉少,你们到了山海关后,就留在三桂军营吧,不要再回来了。祁国舅那里,我去和他解释。这次离开京城,你就不要告诉祁国舅了。” 姜毅问道:“吴大人,您还给三桂将军写封书信吗?” 吴襄苦笑道:“写了书信,万一被他们搜出来,那就麻烦了。你们去后,只要把家里的情况如实告诉三桂就可以了。一切,让他斟酌行事吧。” 离开吴府。姜毅放心不下嫣红,心急火燎地来到了芳春院,他想看看嫣红现在怎么样了。 一进芳春院,正好见到小颂子一瘸一拐地忙活着呢。嫣红搬出芳春院后,小颂子多次去看她,遇见过姜毅,二人早就熟识了。 小颂子开门见山:“姜毅哥哥,你是来看嫣红姐姐的?” 姜毅点点头:“我都快急死了,小颂子,嫣红现在怎么样?” “没事,在地牢里关着呢。” “哦啊?!”姜毅一听,心口嗵嗵暴跳,“你说什么?没事,没事怎么还给关进地牢了呢?” 小颂子看了看左右,把姜毅拉到了僻静处,得意地道:“哥哥,你别急。这是鸨娘吕姐儿使的一计。” “一计?” “是啊!”小颂子笑道,“嫣红姐姐被那个冯其仁送回这里,我当时也急了。现在京城里这么乱,嫣红姐姐到了这儿,那还有好吗?我去向吕姐儿求情。谁知吕姐儿和我想到一块了。” “想到一块了?” “对。吕姐儿早就看不惯那个冯其仁了。吕姐儿说,这个冯其仁心眼歹毒,教坊司的好多红姑娘都吃过他的亏。这次李自成进京后,他又见风使舵,投降了大顺。咱不是说大顺不好,但像钱庚c冯其仁这样的人,大顺根本就不应该接纳他们。现在他们又对嫣红落井下石,真是太欺负人了。” “这么说,吕姐儿肯帮嫣红了?” “不错,吕姐儿和我一合计,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就是假称嫣红姐姐坏了芳春院的规矩,为了惩罚她,就把她关进了地牢。这样一来,嫣红姐姐就可以不用接客了。你放心,说是地牢,其实里面布置的挺舒适的,委屈不了嫣红姐姐。” “哦,是这样啊!”姜毅长出了口气,“这还真是个好办法。看来,吕姐儿这人还不错。” “姜毅哥哥,妓院里的鸨娘也不都是唯利是图,也有讲些江湖义气的。吕姐儿说,上次祁国舅派管家来赎嫣红时,给了不少银子。这次,就当回报回报祁国舅吧。” 姜毅道:“吕姐儿能这样想,那当然好了。小颂子,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嫣红呀?” “可以呀,我直接带你去。” 姜毅c嫣红二人相见,彼此都很高兴。嫣红述说了一遍刘宗敏抢走陈圆圆的经过,姜毅说了说国舅府的现状。姜毅看嫣红神情憔悴,心想,老是这么躲着藏着,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呀,但自己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嫣红看出了姜毅的心思,反劝慰姜毅道:“小哥,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想好了,能熬就熬,实在熬不过了,我就一条白绫结果了自己。” 姜毅慌得忙站起身,道:“嫣红姐,你可千万别干傻事呀。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若真的命没了,那就一切都没了。” 嫣红惨然一笑:“这一次,怕是真的没有希望了。虽说改朝换代了,但原来那些擅长钻营的人,照旧得势。好人总是受苦吃亏。这一次,祁国舅帮不了我了,钱庚c冯其仁盯得又紧。我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姐姐,你得把眼光放长远哪!就拿辛老伯来说,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儿子还活着吧?现在,他和小茹不仅没了乐籍,而且一家人远走高飞,多幸福啊!我从辛老伯这事儿上琢磨出一个道理,人哪,得学会忍耐,忍得一时,便会长久一世。” “小哥,真看不出,你还挺能讲道理的。” “哦,对了,辛老伯离京前,一直放心不下你呢!姐姐总不能让关心你的人失望吧。” “我尽量吧,尽量学得坚强些。” “不是尽量,是一定要坚强。姐姐,咱们不是达官贵人,在一些人的眼里,咱们的命不值钱,但命是爹娘给的,咱们自己得珍惜呀!得对得起爹娘呀!” “好,我听小哥的。”嫣红美丽的眸子里闪现出了希望的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5章 送信山海关 刘宗敏的亲兵每次出城去大营运送东西,总会磨磨蹭蹭,不是在大营里找找这个老乡,就是打听打听那个兄弟,有时还会在大营里喝上顿酒,甚至还会把车队停在路旁逛逛集市。要借机逃走,十分容易。大管家祁裕离开祁府逃出京城,都这么长时间了,根本没人询问。当然了,你本身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人家自然不那么理会你了。 姜毅让吴家壮混在了跟车的家丁中,装上东西离开大营的当儿口,二人瞅机会就脚底抹油了。 吴家壮想截杀两个大顺的兵丁,弄两匹马,姜毅没让,姜毅说,咱还是别冒险了,万一截杀不成,暴露了目标,可就耽误大事了,累就累点,还是靠大脚板量吧。 可巧,二人走到滦州时,遇到了打着大明旗号的军队,一打听,正是吴三桂的部下,听说是吴三桂的亲弟弟,是来送信的,当官的不敢怠慢,急忙派人将姜毅c吴家壮护送到了山海关。 一见吴家壮来了,吴三桂大叫一声:“哎呦,我的好兄弟,你来得真是时候,我都快急死了。” 吴家壮一见哥哥,咧开大嘴就哭上了:“二哥呦,这可咋整呀?我圆圆嫂嫂被刘宗敏那家伙给抢去了。” 吴三桂一愣:“不能吧?李自成的信使现在就在我的大营中,他李自成不是要招抚我吗?怎么会任人抢走我的爱妾?” “真的!是真的!二哥,我亲眼所见,他们把圆圆嫂嫂抢走了。是管家杨勖告的密,他还拐带走了董氏。” 姜毅上前给吴三桂见礼,把吴襄交代的事复述了一遍。 吴三桂半响没言语,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额头上青筋凸起,嘴角紧紧地抿着 姜毅道:“将军,吴大人的口话已经带到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明天即返回京城。” “回京?”吴三桂道,“家父不是让你们就此留在我的军中吗?” “还是让家壮留下吧,他确实不能再回去了,京城太危险了。至于我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家仆,不会有什么事的。再说,京城里还有好多人让我放心不下。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现在刘宗敏居住的地方就是祁国舅府邸,我回去,还可以随时探听圆圆夫人的状况,说不定,关键时候,我还能帮个忙啥的。” 吴家壮急了,大声嚷道:“哥哥,你不能回去,咱俩不能分开。” 姜毅拍了拍吴家壮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家壮,我不会有事的。我还没和你处够呢,我怎么能有事呢?” 吴三桂起身,走至姜毅面前,抱拳施礼道:“姜毅兄弟,真义士也!三桂佩服至极!自打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看出你绝非等闲之辈,如今,越发验证了。好吧,既然你决心已下,我就不挽留你了。一切小心,他日如有机缘,希望你能够投在我的麾下,咱们有福同享c有难同当。” 吴三桂如此礼贤下士,让姜毅也深受感动:“吴将军,姜毅能够帮将军做些事情,也是三生有幸。” 姜毅与吴家壮洒泪而别,打马离开了山海关。 走出了十几里路后,姜毅暗自思忖,自己是直接回京城呢,还是回蓟镇姜家堡看看娘亲和若雪?百善孝为先!还是先回姜家堡吧。 一到蓟镇,只见城头飘扬着大顺的旗号,姜毅吃惊不小,怎么?蓟镇也已经归了大顺了? 姜毅不敢耽搁,急急奔向姜家堡。 进了姜家堡,村人们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姜毅,即便打个招呼,也都是极其简单,全没了上次回村时问这问那的情景。姜毅心中掠过丝丝不祥的预兆。 姜家小院静悄悄的,屋门虚掩着,姜毅推门入屋,只见娘亲正盖着被子躺在炕上,冷冷清清地,若雪不在屋内。 “娘,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张氏睁开模糊的双眼,定睛看了看,又使劲揉了揉眼:“毅儿?我,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娘,是毅儿,毅儿回家看你和若雪来了。” 张氏缓缓坐起身,抱住姜毅,放声大哭:“毅儿,你可回来了,娘对不起你呀,若雪丢了。” “什么?”姜毅扶住娘亲,“娘,你说什么?若雪怎么了?” 张氏抽抽搭搭,把若雪失踪前后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听到若雪在小河边失踪,姜毅如坠深渊,心里像压上了一块巨石。若雪不见了?我如同亲妹妹的若雪不见了?这,这可怎么好呀?我怎么对得起我那死去的恩师呢? 及至娘亲说到有人在院门外两次放置书信和东西时,姜毅急道:“娘,快拿给我看。” 姜毅打开书信,细细看过,发现不是若雪所书,信是以另一个人的语气写的,信中承认若雪是被人掠走,但又强调若雪现在生活得很好,请家中放心。信的末尾说,若雪不会再回到姜家堡了,但又保证若雪以后会生活得很幸福。 拿起那个香囊,姜毅闻了闻,很香,很特别,是若雪常用的那种熏香。 姜毅乜呆呆地默想了好一阵,张氏看得都有些害怕了:“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你要心里难受,你就哭出来。” 姜毅缓缓言道:“娘,从这封书信和这个香囊来看,可以肯定,若雪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应该没事。我猜想,若雪现在遇到的无非是两种情况,一是有人要收养她,认她做干女儿。还有一种,就是有人看上了若雪,要娶若雪。” “什么?儿呀,你是说若雪被贼人抢走,做了压寨夫人?” 姜毅又拿起那封书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道:“若说是被山贼抢走,我看倒是不像,山贼做事一般不考虑后果,更不会还怕家人着急,写来书信。即便是山贼,这个山贼也一定读过书,知道人情道理。” 姜毅又问道:“娘,你刚才说,这些东西是分两次放置在院门口的?” “是啊。都是小茹姑娘在早上发现的。” “如此说来,若雪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离姜家堡不远。” “是吗?”张氏急急地催促道,“要真是这样,那你快去找找吧。” 姜毅漫无目的地寻找开来,走村串镇一路打听,却没有若雪的丝毫线索。姜毅暗想,不对呀,能够两次来送东西,说明一定是在方圆百里之内。向北,百里之外就是长城了,不应该是在关外呀。即便是向东c向西c向南的范围再扩展些,估计最远也不会超过二百里。 按照自己划定的这个范围,姜毅信马由缰,踽踽独行,这日来到了蓟镇东北方向的清水营,走着走着,忽见前面栗树林中掩映着一座阔大的山庄。姜毅回忆,自己和恩师何先生曾经路过这里,没记得这里还有这么一座山庄呀。 走到山庄近前,只见门楣上镌刻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清水山庄”,姜毅刚要上前拍打门环,却见门上铁将军把门。再看山庄阶前,已然生出了小手指高的杂草。显然,这里已经有些时日没有人居住了。 找来当地的猎户,询问详情。猎户答道:“这座山庄是一个人称高公子的皮货商人新建的,从建成到现如今,还不到三年。前些日子,这个高公子搬走了,当时我还问他来着,问他啥时候回来,他说,没准儿,也许没几天,也许会过很长时间。” 新建的山庄?一个皮货商人? 姜毅又问猎户:“这个高公子生得什么模样?” 猎户道:“高公子面庞挺好的,个子高高的,年纪不大,挺老成的。听他说话的口音,像是关外过来的。” 姜毅又问起是否见过像若雪那样的一个姑娘,猎户摇了摇头。 姜毅谢过猎户上马转身,走出一箭地远,那个猎户在后面叫道:“兄弟,我想起来了,有一天下雪,我见到高公子陪着一个姑娘去过前面的梅林,不过,离得太远,我没看清那个姑娘的长相。不过,个头儿倒是和你比划的差不多。” 梅林?怎样的一片梅林?竟然吸引这位公子和那个姑娘雪天前往? 初春的梅林,远没有了冬日里红梅傲雪的神韵。疏疏落落的枝条,让姜毅很是失望。落寞前行,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座高大的皇恩旌表,姜毅到了近前,仔细一看,原来是座烈女牌坊。望着牌坊上“百世流芳”四个大字,姜毅好一阵出神。 已经找了三天了,一丁点有价值的信息也没得到。姜毅心道:苍天在上,保佑若雪平平安安吧!姜毅愿减去十年阳寿,换若雪一生幸福。 心灰意冷之下,姜毅决定暂时回京。但他又放心不下母亲一个人在家里孤苦伶仃。 听姜毅讲述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后,张氏道:“儿啊,娘知道你放心不下我,虽说百善孝为先,但做人最重要的,是要懂得感恩。既然京城里你的恩人正在遭难,那你最应该做的,就是陪在恩人身边,尽自己的所能帮帮他们。这样,才是君子的本分。娘这里,你就放心吧,娘一个人住,早就习惯了。你放心,娘不会死,娘没事的,娘还盼着将来跟我儿一起享福呢!” 姜毅想到自己至今一事无成,害得娘亲一直在乡下孤独度日,不禁悲从心生,潸然泪下。 “莫哭!儿啊,莫哭!”张氏擦了擦姜毅脸上的泪水,劝慰道,“娘知道我儿不容易,你一个人在京城,凡事要多加小心” “侄媳妇呀,我听说毅儿回来了?”院子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6章 连我也要杀 张氏对姜毅道:“哦,是老族长来了。”一边下地,一边冲着院里招呼道,“老族长啊,快请进来吧。” 姜毅赶忙和娘亲一起,把老族长姜老太爷迎进了屋里,姜老太爷盘腿坐在炕头上,张氏递上烟笸箩,姜老太爷从怀里掏出一个玉嘴烟袋锅,麻利地装上了烟末。姜毅忙从灶上夹过来一块炭火,给老族长点上。 吧嗒,吧嗒,姜老太爷很过瘾地吸了两口,摩挲着油亮的烟袋杆儿,感叹道:“这人哪,就得知足常乐。我就说嘛,我爹那辈子人,愣没赶上这个好东西,这烟叶就是好呀,吸上两口,立马提神过瘾。我就赶上了,啧啧,有福啊!” 张氏道:“老族长,你今年有七十九了吧?这眼瞅着就要操办八十大寿了,现在咱全村就数你最高寿,你是真有福呀!” 姜老太爷摸了摸姜毅的头顶,道:“毅儿,别太难过了,若雪这丫头丢了,兴许是她命该如此。” 姜毅鼻子发酸:“族长爷爷,您老放心吧,我没事。” 姜老太爷有一肚子的故事,特别是关于姜家堡姜姓人的祖上,他知道的比谁都清楚。姜毅问道:“族长爷爷,我听说咱们老姜家祖上给元朝的忽必烈做过事?” 一听姜毅问起了祖上的事,姜老太爷来了兴致,清了清嗓子,道:“你说的是咱老祖姜炳,他在忽必烈驾前称臣,曾经官至镇国上将军c宁西王相,是忽必烈驾前数一数二的名臣。” 姜毅追问道:“那您说,咱们姜氏一族,到底是汉人呢,还是蒙古人呢?” “咳咳”姜老太爷咳嗽了两声,“咱们姜家堡这地方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山戎c东胡c乌桓c鲜卑c契丹c鞑靼c后金c汉人,都在这里生活过。既然杂居一处,就免不了相互通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毅儿你说,咱们姜氏一族到底是汉人呢?还是蒙古人呢?” “这”姜毅为难道,“要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分不清了。” “就是嘛!”姜老太爷道,“说咱们是汉人,不一定。说咱们是蒙古人,也不准确。说咱们是契丹人,也还沾边。所以啊,对咱们姜家堡人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那,您说什么重要呢?”姜毅请教道。 “做人最重要!做一个好人!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人!”姜老太爷一字一句地道。 “族长爷爷,那您说,咱们应该向着谁呀?通俗点说,就是乱世之中,咱们应该保谁呢?” “这还不简单?谁对老百姓好,咱们就保谁。” 老族长轻描淡写的一句答话,让姜毅陷入了沉思,姜毅心道:老族长的话,肯定代表了几乎全部姜家堡人的心思。原来姜家堡人都是这么想的呀。什么大明,什么大顺,什么大清,在姜家堡人的心目中,都不是那么重要。看来,对于家国情怀,姜家堡人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 姜毅起身立于炕下,恭恭敬敬地向坐在炕上的姜老太爷深施一礼:“孙儿姜毅谢族长爷爷指教,族长爷爷,您的话让姜毅豁然开朗。姜毅一定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人。” “嗯!说得好啊!”姜老太爷满意地点了点头,“老祖姜炳为维护百姓利益,最后被奸臣所害,忽必烈追敕他为‘忠懋公’。虽然老祖姜炳保的不是汉人,但因为他心中装着百姓,所以依然能够彪炳史册,被后人敬仰。所以,咱姜家堡人不拘泥于谁当皇上,管他是汉人,还是蒙古人呢?关键看他是不是真的对老百姓好。在世俗人眼里,混世魔王程咬金不是什么正宗吧?但他心系百姓,就是个好皇帝,秦琼c罗成c徐茂公,不都保过他嘛” 姜毅想了想,向老族长提问道:“族长爷爷,我还有个问题,历朝历代,往往开国皇帝是明君,可他的子孙就不一定了,就拿大明来说,不就出了好多昏君吗?您说,遇到昏君,该不该一保到底呢?” “当然不该!毅儿,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这句话吗?” “如此说来,组长爷爷,您赞同大明的洪承畴投降大清了?” “现在还很难说。良禽择木,贤臣择主。这八个字很重要。大清的皇帝,是不是对老百姓好,现在还看不出来。所以说,洪承畴么,我倒认为他可能有些操之过急了。”姜老太爷道。 “但是,以洪承畴当时的境遇,他别无选择呀。”姜毅道。 “那就要看洪承畴如何做人了,如果他发现大清皇帝不是明君的话,他完全可以辞官不做,独善其身呀!但是,滚滚红尘中,人们往往被酒色财气蒙蔽了双眼啊!”姜老太爷吧嗒了口烟,意味深长地看着姜毅。 姜毅默默地点了点头。 姜毅不知道,在他从山海关转回蓟镇姜家堡这些天里,发生了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吴三桂闻听陈圆圆被抢后,勃然大怒,彻底和李自成撕破了脸,李自成兵临山海关,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大败李自成。 消息传入京城,惊慌失措的牛金星按照李自成的旨意,将吴襄府中老少人等全部缉拿入狱。吴府一个下人为求活命,供出是吴家壮和姜毅跑去山海关送的信。 不知所以的姜毅,回返京城,在城门口刚一露面,马上就被抓了起来。 大牢内,姜毅对面关押的正是吴襄。 见姜毅也被抓了进来,吴襄一跺脚,苦叹一声:“贤侄啊!” 以前,吴襄见了姜毅都是直呼其名,这次竟然冒出了“贤侄”的称谓,明显比往日亲近了许多。 “贤侄啊!我不是让你留在三桂军中吗?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大人,我回来,一是向您复命,二是我还惦记着国舅大人。” “你呀,真是幼稚。”吴襄惋惜地叹道,“我让你和家壮留在三桂军中,自有我的道理。你一个家仆,即便惦记着祁国舅,又能改变什么呢?这下倒好,自投罗网。贤侄,你这是做了一件傻事呀!” “大人,他们应该不会对咱们怎么样吧?李自成不是一直想招抚三桂将军吗?他们把你关进牢中,是不是想借此对三桂将军施加压力呀?” 吴襄眼望着墙角结网的蜘蛛,面露绝望的神色,道:“我一向以为,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他会怎么做。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三桂这次竟然真的和清人联手了。” 姜毅听了一愣,看了看左右并无牢头,低低的声音问道:“大人,您是说,以前清人曾经诱降过三桂将军?” 吴襄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以前确实有过,还不止一次,但三桂从未答应。但这一次,他却答应了。三桂引火烧身,吴家凶多吉少呀!” 哐啷啷。牢门一阵响动,昏暗的光线下,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径直到了吴襄面前。 姜毅透过栅栏,定睛一看,这不是吴府管家杨勖吗? 吴襄也看清了是杨勖,吴襄厌恶地别过脸去。 “呵呵,大人,我知道您懒得瞅我,可我毕竟在府上这么多年,怎么着,咱们之间还是有些感情的。我知道您要上路了,特意前来看看您。” 吴襄虽然心下有所准备,但从杨勖口中证实了自己将要被杀的消息,还是浑身一震。 杨勖见了,装作没有看见。默不作声地把手中食盒打开,端出几个小碗菜肴,伸过栅栏,一一摆下。“大人,我知道您恨我,但我不怪您。您放心,董氏跟了我,错不了。我对董氏心仪已久,我会疼她的。其实,您应该感谢我才是,不然的话,董氏不就白白的陪您送死了吗?” 吴襄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已经气炸了肺,他颤抖着指了指牢门外,强压怒火道:“滚,滚出去,带上你的东西。谁要你来看我。” “是我,是奴家让他来的。”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董氏娘子姗姗走到近前,手扶栅栏,缓缓地跪了下去,“大人,要怪,你就怪奴家吧,是奴家违了妇道,让吴家祖上蒙羞了。” 吴襄干脆转过了身子,面朝墙壁。 董氏跪在地上,给吴襄叩了三个头,见吴襄不再理会,杨勖拉起董氏,道:“娘子,咱们走吧。” 董氏起身,转脸看到了另一面牢房中的姜毅,道:“是你去山海关给三桂送的信?你知不知道,这封信一送出,等于把老爷送上了绝路。” 说完话,董氏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 杨勖走到姜毅近前,端详了端详姜毅,啧啧叹道:“可惜了,这么个儒雅英俊的人儿,却要白白地赔上一条性命了。多不值当啊!” 姜毅心下一沉,怎么?难道他们连我也要杀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7章 险中得生 消息终于得到确定。震怒之下的李自成下了圣旨,斩吴襄满门。 吴府上下老少人等一个个被反绑双手,押赴刑场,这其中,就有姜毅。 跪在刑场上,姜毅已是心如死灰。姜毅呀,姜毅,你为什么要回京?你完全可以留在姜家堡,陪陪娘亲,做一个闲云野鹤。这回倒好,回京送死来了。你还什么都没干,就要命归黄泉了。你甘心吗? 姜毅抬起头,望了望围观的人群,极力寻找着自己熟悉的面孔。但是,一个都没有。这也难怪,有谁会想到,在吴府老少中,会夹着一个并非吴府人的倒霉蛋呢。 这下好了,自己死了,连个往姜家堡送信的人都没有。唉,不让娘亲知道也好,免得她肝肠寸断。 忽然,一个悲凉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监斩官大人,我吴襄求求您了。求您放了姜毅吧!姜毅并非我吴府中人,他与我儿三桂实是没有半点瓜葛呀!我吴襄死不足惜,但是不能让一个无辜的人陪我上路哇。” 听到吴襄在为自己求情,姜毅感动得留下了热泪。 昨夜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地面还有些湿润。刚刚站在囚车里前往法场时,姜毅一度恐惧到了极点。但现在,他反而觉得平静了许多。垂头不语的姜毅,看了眼膝下的黄土,心想,这辈子枉来世上走了一遭,一事无成,死就死了吧想到这,姜毅颓然地闭上了双眼。 忽然,一个硬硬的东西抵在了姜毅的脸上。 姜毅睁眼一看,眼前是一双穿着精致的鹿皮战靴的小巧的脚。抵在脸上的是一条马鞭的鞭把,此刻,鞭把在向上用力,像是在往上扳姜毅的脸,姜毅慢慢抬起了头 一张笑模笑样的天仙一般的面孔正对着他。 “姜毅?!真是姜毅!”天仙一般的姑娘惊叫道。 姜毅同时也认出了对方:“关观!” 命不该绝的姜毅被关观带到了她的住处,一座很阔气的府宅。 姜毅在下人的服侍下,洗了澡,梳洗完毕,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虽然仍显疲惫,但看起来依然保有儒雅俊逸的风采。 关观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姜毅哥哥,让你受惊了,要不要关观替他们向你赔罪呀?” 姜毅忙一躬到地:“多谢关姑娘救命之恩!” 关观摆手道:“不谢不谢,这点小事,不值得一谢。” 姜毅心道:能够在李自成的刀下把人救下来,这得多大的情面啊,这还不值得一谢?此时,姜毅已经猜到了关观的真实身份。 “关姑娘,原来原来你是大顺的人?” 关观抿着嘴,笑着点了点头:“大顺皇帝是我的姨夫。” 我的天哪!姜毅惊得瞪大了双眼。 关观围着姜毅转了一圈,俏皮地笑问道:“姜毅哥哥,你刚才是不是吓坏了?” 姜毅脸一红,惭然道:“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能不害怕吗?” 关观凑到姜毅耳边,悄声道:“有没有被吓尿啊?” “这”姜毅没想到关观会问出这么一句粗俗的话来,嗫嚅道,“这倒没有。” 关观扑哧一下笑了。 姜毅忐忑地问道:“关姑娘,你带我离开刑场后,吴襄大人一家,是不是已经被” “吴襄一家三十多口,已经全部人头落地了。”关观轻描淡写地道。 世事无常啊!昨天还在一起叙话,眨眼之间,便为隔世之人。姜毅心如刀绞,默然无语。 “你在替他们难过?”关观不解地道,“本来皇上有意招抚吴三桂,谁料他竟然勾结清人,攻打我大顺。你说,不该杀他的老子吗?” “可是,你们株连太多了,不该满门抄斩哪!” “两国相争,相互杀伐,这是免不了的事,你太妇人之仁了。” “不管怎么说,那可是三十多条无辜的性命呀!大顺怎么能如此草菅人命呢?”姜毅嘀咕道。 “住口!”关观走到姜毅面前,表情严肃地道,“不准你这么说我们大顺。你只看到了吴襄一家三十多口被杀,可是,你看到过我们大顺成千上万的人马被官军掩杀吗?那些被掩杀的汉子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们只是为了‘均田免赋’,为了吃口饱饭,才不得不揭竿而起的。他们,应该死吗?” 姜毅想了想,心道:也是啊!大顺军中那些憨厚军汉,看起来和姜家堡的老少爷们毫无二致,还不是官逼民反,他们才不得不上阵杀人的? 姜毅不言语了。 关观看姜毅被自己一番话整蔫了,心中又有些不落忍,道:“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说说,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呢?” “下一步?”姜毅道,“我想回祁府。” “哼!”关观被气乐了,“那个祁府有什么好?这么吸引你?你还想回祁府,是不是祁府里有什么美色呀?哦,对了,我忘了,刘宗敏住进了祁府,陈圆圆被他抢进了祁府。你,难道你也想亲近亲近陈圆圆?” 姜毅被关观一番话说得脸庞通红:“关姑娘,你在说什么呀?你把我姜毅想象成什么人了?” “听说这个陈圆圆有倾国倾城之色,哪天得闲了,我去祁府见见她。”关观道。 “其实,你早就见过她的。”姜毅道。 “是吗?不可能吧。” “你还记得在运河上,我们那条大船上有个身形苗条的黑衣人吗?那就是陈圆圆,她当时也是女扮男装的。” “哦!那就是陈圆圆呀!”关观若有所思地道。 “关姑娘,我想回祁府,主要是想多陪陪祁国舅。他姐姐祁贵妃陪着崇祯皇帝自尽了,祁府被刘宗敏征用,他的几个妻妾又被刘宗敏强迫陪宿你说,他现在的心情能好吗?他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关观挺直的小瑶鼻“哼”了一下:“这个刘宗敏,居功自傲,连大顺皇帝的话都不听了,我大顺的声名都快被他败尽了。真是一个屎壳郎坏了一锅汤。” 姜毅迟迟疑疑地道:“关姑娘,你,你竟敢这么说刘宗敏?” 关观大咧咧地道:“这有什么?大顺皇帝不敢说,我敢!我可不怕他刘宗敏。” 一个侍女进来禀报道:“郡主,芮妃娘娘看你来了。” “哦?芮妃来啦?快,快请。”关观高兴地道。 姜毅心道:原来关观已经被称呼为郡主了。谁来了?芮妃?一定是李自成新册封的妃子吧,自己一个大男人,呆在这里不合适呀。 姜毅问关观道:“关姑娘,你有客人,我是不是回避一下?” 没来由地,关观忽然脸红了,略一思忖,道:“不必了。芮妃是我的好姐妹,她又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才来的。你若躲起来,我岂不正中了她的套子?大大方方的,没事。” 果然,芮妃一边向屋里走,一边笑道:“关观,我的好妹妹,听说你今天在法场上救下了一个翩翩美少年?这人长得什么样啊?快让姐姐看看。” 一个身材颀长c凹凸有致的标致美人,在两名侍女的陪伴下姗姗走进了厅堂。 姜毅一见,顿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哦,对了!姜毅猛地想起来了,这不是洛京大安镇上唐家医馆的唐翠翠吗? 唐翠翠见到姜毅,也有些发愣,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姜毅,迟迟疑疑地道:“关观,这位就是你救下来的公子?怎么这么眼熟呢?” 关观在一旁打趣道:“姐姐,你不会一见到好看的男人,就说似曾相识吧?” “别打岔!”唐翠翠认真地道,“我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姜毅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道:“芮妃娘娘,我们确实有过一面之缘。洛京城破后,在大安镇那个医馆” “哦!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当时扶着一个后生去我那里抓过药。”唐翠翠转身对关观道,“怎么样?我没说谎吧?我们真的见过。” “怎么,你到过洛京?”关观好奇地问姜毅。 姜毅也没隐瞒,简单说了说给福王世子送信的事。 这下好,三人此前都见过面,也算故人吧,彼此倒是都不拘束了。 姜毅心下好奇,大安镇上的唐翠翠竟然变成李自成的芮妃了。自己推断,可能唐翠翠的父亲做了李自成军中的医官,而唐翠翠被接到军中后,被李自成看中,随后被封为妃子了吧。 看得出,关观与唐翠翠二人非常要好,叽叽咕咕,两人唠起体己嗑儿来,没完没了,倒把姜毅给晾在了一边。 姜毅插不上话,坐在一边喝了好几盏茶水,过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尿急,干脆自讨方便吧,一个人悄悄出了厅堂。 正要寻找茅厕,忽听身后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道:“姜毅,你可真是命大。咱家给你道喜了。” 姜毅心道:怎么在这儿还有人认识我?回头一看,原来是詹册。 “詹公公?”姜毅好奇地道,“您,怎么在这儿啊?” “呵呵!”詹册笑道,“咱家现如今儿伺候芮妃娘娘了。刚才,是和芮妃娘娘一块儿来的。” “那,您怎么不进屋呢?” 詹册年纪有些大了,又在外面站得久了,衣冠有些歪斜,他整了整帽子,道:“大顺朝和大明朝不一样,咱家现在是大顺的人了,自然要遵循大顺的规矩。” “哦!”姜毅心想,可能人家大顺朝对太监有特殊的规定吧,所以詹册才一直候在外面。 “詹公公,那您先候着,我去方便一下。” 姜毅转身要走,詹册又道:“姜毅,咱家跟你打听一个事儿,听说祁七妹不在祁府里,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呀?” 姜毅心中一紧,忆起祁七妹指挥吴家壮胖揍詹册那件事,心想,难道这个詹公公要找祁七妹的麻烦? “咱家听说是你带吴家壮去山海关给吴三桂送的信儿,吴家壮没回来,算他捡了个便宜,要不然,现在他已然也是人头落地了。想起上次那顿打,咱家一直心里不舒服,咱家想见一见七小姐。”詹册阴阳怪气地道,他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着。 姜毅陪笑道:“詹公公,上次那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您大人有大量,挥挥手,就让它过去吧。我替七小姐和吴家壮他们两个求您了。再说,吴家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祁国舅现在也是度日如年。” “过去?”詹册哼道,“要是遇到旁人,咱家发发善心,可能真就过去了。可是,咱家不是个容易过去的人,天道循环,咱家偏要出出这口气。说吧,祁七妹到底躲到哪儿去了?” 姜毅一看,詹册这是较上劲儿了,非要找祁七妹的麻烦不可了。心道:祁国舅心疼你,你倒恩将仇报。该死的老太监,上次就该让吴家壮一顿乱拳把你打死。 心下这样想着,嘴上却支吾道:“詹公公,据我所知,祁七妹早在京城城破时,就已经离开了,好像是去了金陵。一切都是大管家祁裕安排的,我真的不知道具体详情。祁裕现在也离开祁府了。要不,您亲自去问问祁国舅?” 詹册恨恨地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最好别让咱家碰着,否则,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8章 小太妹 关观有意让姜毅留在大顺朝中,为大顺做事。但姜毅在心理上总感觉对大顺疙疙瘩瘩的,便推辞道:“我给吴三桂送过信,想来大顺不喜欢我这样的人,我还是回祁府,继续做我的家仆吧。” 关观无可奈何地道:“你这人真是拧性,放着好好的差事不做,非要去当什么家仆。难道,你就甘心当一辈子下人?这样吧,你回去再好好想想,想通了,就来找我。” 唐翠翠本来以为,关观在法场上救下的这个人,一定是被关观心有所属的,但现在看来,两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一个郡主,一个家仆,怎么可能走到一起呢。这时便在一旁说道:“姜毅不愿在大顺为官,或许有他自己的考虑,咱们还是不要勉强的为好。” 姜毅向唐翠翠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关观从腰间解下一块腰牌,递给姜毅道:“这是我专用的腰牌,你带在身上,遇到麻烦时,可能会有用。” 姜毅接过带着关观体温的腰牌,非常感动,颔首致谢,转身走出了厅堂。 唐翠翠戏谑道:“瞧你们俩,整得像戏台上的公子小姐似的,要不,我给你俩当个媒人?” 关观笑着啐道:“真是没正经,你现在是皇妃,论起来是我的长辈呢,净胡说。” 唐翠翠笑道:“你以为我愿意当什么芮妃呀?整天被关在紫禁城里,闷死了,哪像过去,和我爹一个军营一个军营地给人瞧病,那多自在。” 关观道:“谁让你生了副娘娘的相貌呢?宋军师说,你这样相貌的人,几百年不一定出一个,有你陪在大顺皇帝身边,对大顺有利。更难得的是,高皇后也那么喜欢你,你就踏踏实实地做你的芮妃吧。” 望着姜毅离去的背影,唐翠翠喃喃自语道:“看来,我这个芮妃,得做一件正经事了。” “正经事?你想做什么正经事?”关观奇怪道。 “这个!”唐翠翠指着姜毅的背影道,“看来这个姜毅依然不是你的菜喽!我还是得给你保个媒,不能让你这么挑来挑去的。哎,我就纳闷了,咱们大顺那么多年轻英俊的文官武将,你怎么就一个也看不上眼呢?你非得熬成了老姑娘,没人要,你才甘心吗?” 关观使劲捶了唐翠翠一拳:“瞧你个乌鸦嘴!你才老姑娘呢!谁说我没人要!” 詹册的一番话,让姜毅心里十分紧张。看来这个死太监一心想要报仇,真要让他探知到了祁七妹的下落,那就麻烦了。姜毅放心不下祁七妹,故意拐了好几条胡同,看后面没人跟着,这才悄悄地来到了草席胡同。 到了祁七妹等人的住处,姜毅远远地观察了一会儿,一切都静悄悄的,连个进出的人都没有,姜毅心中顿时掠过不祥的感觉,怎么?难道祁七妹等人被人发现了?姜毅推开四合院破败的院门,一边往里走,一边悄声道:“老奎叔,老奎叔?” 叫了几声,依然没有人答应,姜毅快步走到祁老奎住的屋子,刚一推门,一股酒气猛地扑了出来,还伴着祁老奎粗重的鼾声。 姜毅走过来,使劲推了推祁老奎:“老奎叔,醒醒,快醒醒。” “嗯?谁呀?”别看祁老奎喝了酒,反应倒还挺快。一翻身,坐了起来。老爷子见是姜毅,猛地一拍大腿,“孩子,你可来了。” 姜毅心底一沉,忙问:“老奎叔,出什么事了?” “事儿倒是没出,可咱们的七小姐,她也不听我的话呀,我管不了她了,我是一点招儿都没有了。没国舅爷的话,我又不敢回祁府,只能在这儿借酒消愁了。” “七小姐怎么了?” 祁老奎诉苦道:“我们刚搬到这儿的前几天,七小姐倒还安生,每天呆在屋里,哪儿都不去。我还挺高兴呢,琢磨着七小姐这是长大了,懂事了。后来,街面上比较消停,没什么可疑的人,七小姐就待不住了,经常女扮男装出去,再后来,她竟然” “竟然怎样?” “她竟然和一帮小地痞无赖混到了一块,每天和他们称兄道弟的,穿得破破烂烂的。还经常有人来接她,有时出去好几天也不回来。我问她去外面做什么了?她说,她和一帮兄弟们在一起,挺快活的,没事,让我放心。你说,我能放心得下吗?” “那些人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呀?”姜毅急道。 “有一天,我悄悄地跟出了老远,嗨,怎么说呢,就是一帮小混混,从十一二到十,甚至还有几个二十多岁的,不过,看起来,那帮人挺听七小姐的话,七小姐让他们往东,他们就往东。七小姐发起脾气来,那些人还一个劲儿地哄她。我看七小姐没事,也就放心了。只是,她老这样胡混也不是事呀?哦,对了,七小姐还不让我回府告诉国舅爷,说是怕祁国舅担心。” 这个七小姐,怎么这样啊!姜毅问道:“七小姐在外面过夜吗?” “不是经常,偶尔吧。有时候两三天不回来。” “这还了得。”姜毅道,“这要让国舅爷知道了,还不把国舅爷气死,我今天非把她等到不可。见不到七小姐,我就不回国舅府。” “这样最好了。这个七小姐,油盐不进啊,我说啥她都不听。这回,看你的话她听不听吧。”祁老奎无可奈何地道。 一直到了掌灯时分,外面院门哐啷啷一阵响动,祁老奎道:“回来了,回来了,七小姐回来了。” 姜毅赶忙站起身,拉开祁老奎的屋门,走到院中,迎面正碰上祁七妹兴高采烈地从外面回来。 这,这是祁七妹?姜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祁七妹一身破衣烂衫,头发乱得像个鸡窝,那脸蛋,要说好几天没洗了也有人信。 “七小姐,你,你怎么这样了?” “咦?是姜毅呀!你啥时候来的?”见是姜毅,祁七妹高兴地跳了起来,“我可想死你了。你怎么老不来看我?” 祁七妹忘情地拉住姜毅,亲热得什么似的,这倒让姜毅心里很不好受,曾经的千金小姐,竟然落到了这步天地,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姜毅注意到,在祁七妹的身后,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紧挨着祁七妹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丫头,大概有个岁吧,后面那个比祁七妹高出半个头的,是个半大小子。姜毅看向他时,他侧着身子,却在偷偷地用眼角余光踅摸姜毅。 姜毅走过去,一扒拉他,二人目光相对,姜毅眼中精芒一闪,大叫一声,猛地伸手抓向他的肩膀,这个半大小子口中“嗷唠”一声,转身要跑。姜毅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背,也是破衣烂衫不结实,“刺啦”一声,衣服被撕碎了。 姜毅纵身把他扑倒在地。嘴里叫道:“你跑什么跑?” 半大小子被姜毅压在身下,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求饶道:“好哥哥,你饶了我吧。” 姜毅这一下,把祁七妹c祁老奎给弄懵了。 祁七妹拉住姜毅道:“姜毅,你这是怎么了?” 姜毅指着身下的半大小子,对祁七妹道:“七小姐,你怎么能和这小子在一块?这小子是个偷儿,不仅偷,还连带着抢呢。就是他,当初抢过我的玉佩。” 半大小子呲牙咧嘴道:“我的好哥哥,你说的那都是老黄历了,我现在早就不偷不抢了。” “不偷不抢,你跑什么?”姜毅胳膊肘使劲顶在他的后背上。 “我,我不是乍一看见你,有些心虚么!”半大小子嗫嚅道。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祁七妹拉开姜毅,“这是我的好哥儿们三棒槌,他是个好人。” 姜毅放开三棒槌,将信将疑地问道:“你,真的不偷不抢了?” 三棒槌傻呵呵地笑了,没说话。 祁七妹道:“也不是完全的不偷不抢,但我们是有选择性的,我们现在是劫富济贫,专门针对那些丧尽天良的坏蛋。” 姜毅心道:这下好了,祁七妹拉山头混黑道了,这可咋整啊? 祁七妹看姜毅一脸焦急之色,大咧咧地道:“姜毅,看把你急的,我们真没干坏事,” 祁老奎在一旁解释道:“其实,七小姐他们就是一群半大孩子聚在一块。据我所知,他们还经常帮助一些无家可归的穷苦百姓呢。” 祁七妹得意地道:“我们现在名声越来越大了,京城丐帮帮主程九英还要收编我们呢!” “什么?什么?丐帮帮主程九英?程大侠什么时候当上丐帮帮主了?”姜毅问道。 三棒槌回道:“原来的丐帮帮主生了重病,临死前非要把帮主之位让给程九英不可。听说他和程九英是好朋友。” 三棒槌讨好地看了看姜毅,对祁七妹道:“七小姐,我把你送到家了,我就回去了。” 祁七妹点点头,挺潇洒地一挥手:“好,你回去吧。” 姜毅心下暗笑,祁七妹还有了保镖了。转念一想,也行啊,在这乱世之中,能够不受人欺负,也就不错了。 姜毅看了看那个蓬头垢面的岁的小丫头,问道:“七小姐,这个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呢?” 显然,刚才姜毅的那一番动作把这个小丫头吓坏了,此时她躲在祁七妹身后,大睁着一双黑葡萄粒般的大眼睛,紧张兮兮地望着姜毅。 祁七妹拉过小丫头,怜爱地整了整她的衣服:“她是个孤儿,前些日子京城城破时,她的父母都死在乱军之中了,我看她实在可怜,就把她收养了,每天晚上,我们俩都住在一块。” 想不到,祁七妹一个贵家小姐,竟然如此爱心泛滥,姜毅顿感心头暖烘烘的。 虽然祁七妹成了小混混,但也不是完全不靠谱,看来她是能够把握住尺度的。而且,有三棒槌那样一帮半大小子护着,也还不错。 姜毅关切地道:“七小姐,那个詹册打听你来着,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詹公公?他打听我做什么?” “七小姐,你忘了?当初他可是挨了你和吴家壮一顿胖揍啊!” “切!”祁七妹轻蔑地一笑,“这个死太监,他还记仇呀。好吧,让他找我来吧,看我怎么收拾他。” “他现在成了大顺的人了,不得不防啊!” “他投降了?要是这样,我遇到他,更得揍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9章 定计 进京前已经称帝的李自成,终于还是在紫禁城武英殿又搞了一次登基大典。 京城的老百姓议论纷纷,这大顺皇帝怎么了?不是刚刚在长安称帝的吗?怎么又在京城称帝?这登基大典还有办两次的?有人说了,嗨,这还不明白?长安虽说也是六朝古都,但在李闯王看来,还是咱京城正宗。毕竟,京城是大明的皇都,在京城称帝,才算真正把大明灭了。 登基大典的闱幕还没撤下呢,一个小道消息便开始在紫禁城里传播开来。刚刚还沉浸在美梦中的詹公公,听到这个小道消息,脚底一软,差一点就尿了裤子。 这个小道消息是:几百辆马车驶进了紫禁城,正在开始装运各个宫殿中的宝物。 什么?装运宝物? 难不成大顺要走? 知道大顺皇帝李自成在一片石吃了败仗,被吴三桂勾结清军打了个落花流水,但,也不至于就此逃出京城吧?怎么?刚刚到手的江山,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这么又要拱手相让了? 詹公公找到芮妃,小道消息被坐实了。不错,大顺要离开京城。 詹公公登时就傻了,坏了坏了,咋这么让咱家虐心哪!咱家刚刚投了大顺,这才几天呀,这就要撤出京城了?大顺走了,咱家怎么办?留在京城?谁知道接下来的皇帝会是谁呀?吴三桂?他与大顺势不两立,还不剐了咱家呀。大清?没和他们打过交道,说不准他们会怎么对待大明旧臣。哎呀,这可难了!是走,是留?走?就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受不了那颠簸之苦呀。再说了,咱家一个太监,对大顺来说,毫无用处,说不准哪天就会被抛弃。唉,还是留下吧,不过,不能留在紫禁城,最好在京城里找个住处,先躲起来探探风声再说。 紫禁城里价值连城的宝贝被一件件装入箱笼,看得詹册心惊肉跳。他像一只老鼠一样,伺机寻找着逃走的机会。 祁府里刘宗敏手下人的异动,引起了姜毅的注意,好好的,他们怎么收拾起东西来了? 姜毅正疑惑间,丫鬟青果悄悄地来了。 姜毅道:“青果,你不在内宅伺候姑娘,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你不怕刘宗敏手下的人惩罚你?” “是姑娘让我来找你的。”青果附在姜毅耳边悄声道,“姑娘说,那个刘宗敏这两日有些反常,没有来缠磨姑娘,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而且,刘宗敏手下的人有些神神秘秘的。姑娘让你想办法探听一下,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 姜毅道:“我也注意到有些异常了。我这就去探听消息。” 凭着关观的腰牌,姜毅迅速来到了关观的居处。关观也没隐瞒,直接告诉姜毅,大顺要离开京城了。 震惊之余,姜毅的大脑飞快地旋转起来,怎么办?大顺要走,当务之急,应该做些什么? “关姑娘,你说的都是真的?大顺准备哪天离开京城?” “是真的要离开。具体哪天嘛,我不太清楚,不过,我估计,也就这几天吧。” 姜毅心急之下,脱口而出:“陈圆圆,会被你们带走吗?” 关观惊奇地看了看姜毅,不解地摇了摇头:“我真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你最关心的,竟然是她。” 姜毅脸腾地红了:“关姑娘,你误会了。大顺要走,我知道你也一定会跟着离开。从内心来说,我是不愿意看你离开的。但是,你想让我融入大顺,我又做不到。毕竟,我们不是一条道儿上的人。” 姜毅诚恳地道:“但我们毕竟还是好朋友,朋友面前,我不说假话,陈圆圆是我和萧笑昆从姑苏接来的,一路之上,我们姐弟相称,更多的,是亲情。如今,她身处险境,我当然为她担忧了。” 关观面露疑惑之色,道:“姜毅,在你心里,到底是大明好呢,还是大顺好呢?难不成,你会认为助纣为虐的大清好?” 姜毅道:“大明好不好,我就不说了,大明如果真的好,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大顺么,我对它还知之甚少。大清,对我来说就更是一张白纸了。改朝换代,那是天命的事。说真的,我并不十分关心谁来坐天下,不管谁当皇帝,只盼着能对老百姓好些。乱世之中,像我这样的一介草民,能够苟延残喘地活着,就不错了。我最关心的,是我身边的亲人c恩人c朋友,都能够平平安安的。在我心里,你和陈圆圆,同样重要。” “我明白了。”关观掩上屋门,回身道,“刘宗敏那么喜欢陈圆圆,你说,大顺撤出京城,他能不带着她吗?” 姜毅思忖片刻,道:“依姜毅看来,大顺若裹挟着陈圆圆,无异于引火烧身。” 关观笑道:“有那么严重吗?” 姜毅道:“大顺皇帝这次兵败一片石,主要原因就是吴三桂向大清借兵,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谁会想到,他竟然向过去的敌人求助呢?现在,人们都在传说,吴三桂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他是为了陈圆圆,才铤而走险的。很多人不同意这个说法,说是无稽之谈。我倒认为,这件事情有多一半是真的。我知道,吴三桂与陈圆圆感情甚笃,陈圆圆落入刘宗敏之手,吴三桂是真的急眼了。这次,你们撤出京城,如果再裹挟着陈圆圆同行,吴三桂定会紧追不舍,和你们拼个鱼死网破。所以,最好把陈圆圆留下来。” 关观摇头道:“难啊。在陈圆圆这件事上,闯王曾经劝过刘宗敏,可他根本听不进去。大顺皇帝的话,他都可以不听,他还能听谁的?” “能不能,我们想个什么办法,把陈圆圆留在京城?” “呵呵!”关观笑了,“就凭你我?姜毅呀,姜毅,我倒挺佩服你,你是真敢想啊。你觉得可能吗?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姜毅抬起头,目露执着之色:“很多事情,不就是在人们认为不可能的情况下发生了吗?谁会想到,顷刻之间,大明就亡国了。大顺进入京城这才几天哪,这不马上又要撤出了吗?” “你说的都是军国大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想让陈圆圆留在京城,我问你,你有办法吗?你想让她怎么留下来?” “刚才在来的路上,我设想了一个办法,可是,到了你这里后,我又打消了。” “你刚才设想了什么办法?”关观好奇地道。 “到了现在,我也不瞒你了。”姜毅道,“陈圆圆现在住在祁府,而祁府内恰好有一间房子里建有密道,我刚才设想,是不是可以让陈圆圆抓住机会,藏入密道。可是,这个时机实在是不好把握。刘宗敏手下人看得那么紧,她怎么可能有脱身的机会?” “就是啊。我也觉得你的想法太简单了。” “可是,到了你这里后,我又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哦?什么主意?” “这个主意需要芮妃来帮忙了。” “芮妃?她能帮什么忙?” 姜毅看了看门口无人,压低了声音道:“可否让芮妃召陈圆圆入宫,就说芮妃倾慕陈圆圆才艺,要与之切磋” 关观接言道:“入宫后,就说二人很是投缘,芮妃要留陈圆圆在宫中多住几天。这样,就让陈圆圆离开祁府,暂避宫中了,是吗?” “聪明!”姜毅挑起大拇指赞道。 关观道:“暂避宫中又如何呢?” 姜毅道:“宫里那么大,藏个陈圆圆还不容易?你们离开京城时,故意把她遗忘在宫里,不就行了?” 说完这句话,姜毅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这个计划,也并不是完美无缺,也要冒很大的风险。到了宫中,一切就只能靠芮妃帮忙周旋了,先不说芮妃会不会答应咱们,即便答应了,她一个姑娘家,能够运作这件事吗?还有,陈圆圆入宫一定会引起李闯王的注意,谁都料不到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 “就是啊。”关观有些泄气地道,“说了半天,这计划还是不能实施呀,你这不是白想了吗?” 姜毅抚额,在屋子里踱起了步:“再想想,看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关观坐在圆桌旁,手托香腮,眨巴着一双毛眼眼:“哎呦,额的神呦,这可费脑筋了。快想,你快使劲想啊。” 看姜毅在屋子里转圈,关观调侃道:“我看戏台上的诸葛亮,都是羽扇一摇,计上心来,怎么到了你这儿,想个主意,倒比我们女人生孩子还难?” 姜毅憋不住的想笑:“傻丫头,那都是戏台上编排的,你以为想个计谋那么容易?要真那样,不是谁都能成诸葛亮了吗?” “嗯,也是啊!”关观起身给姜毅倒了盏茶,“我这儿有好茶,先润润。” 姜毅接过茶盏,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感觉有些烫,便将茶盏又放在了桌面上。 “有了!”姜毅撩起袍襟,坐在关观对面,道:“你看,可不可以这样,陈圆圆由你亲自接入宫中,在芮妃处消磨到傍晚时分,你再亲自护送陈圆圆回祁府。在回祁府的路上,选一僻静处,我安排人劫轿子,你来个欲擒故纵,故意放走陈圆圆。接下来,就看运气了,能够藏住陈圆圆,是她的造化,如果藏不住,被刘宗敏搜出,也只能认命了。” 关观思忖片刻,道:“这倒是个办法,可是,谁来劫轿呢?即便做做样子,这个人也得有些武功吧?不然,会被人看破的。” 姜毅道:“我倒是有一个上好的人选,她就是祁国舅的妹妹祁家七小姐,她会些武功,虽然有点花拳绣腿,但你承让一下,她也能带人把轿子劫走。” 姜毅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其实,这件事最难的,是时机的把握,到底应该什么时候操作这件事,我心里没底。早了,怕被刘宗敏搜出。晚了,又怕陈圆圆会被刘宗敏带出京城。” 关观道:“这个好办。这两日我哪也不去,就去宫里待着。一有时机,我便撺掇芮妃接陈圆圆入宫。你选好劫轿的地点,定好陈圆圆藏身之处,一看到我接陈圆圆入宫,你便见机行事。” 姜毅心头一阵怦怦乱跳,坦言道:“不瞒姑娘,我还从未办过这么大的事。万一事情不成,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祸事发生。” 关观安慰姜毅道:“如果事情败露,你和祁七妹啥都别管,赶紧跑路。这件事说大也不大,毕竟,不是杀人越货,只要陈圆圆没有生命危险,估计刘宗敏是不会深究的。” 姜毅站起身,走到关观面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拱手道:“多谢姑娘伸出援手,此事若成,陈圆圆定会永远铭记姑娘大恩。我这里替陈圆圆谢谢你了。” 关观扶住姜毅,道:“一个大老爷儿们,别值不值就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能这样呢。” “见笑了。”姜毅站起身,面红耳赤地道,“姑娘如此通情达理,真的让姜毅非常感动。” 关观呵呵笑道:“其实,我真的没把这件事看得有多重要,实话告诉你吧,我当它是个游戏,我觉得挺好玩的,为什么不试试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0章 家壮复仇 虽说从关观那里得到了确定的消息,但姜毅还是怀疑大顺是否会真的撤出京城。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仅仅一天之后,事情便已然明朗化了,大顺不仅真的要撤,而且,动作还有些急迫。 关观按计划来接陈圆圆入宫了,恰巧刘宗敏不在祁府,大顺皇帝是关观的亲姨夫,关观郡主奉芮妃之命亲自来接,刘宗敏手下的人想都没想,立即通知陈圆圆入宫,他们本想安排几个护卫,关观道:“不必了,有本郡主陪着,你们怕什么?” 姜毅看到,此时刘宗敏的人已经在开始整理行装了,心中暗喜,急忙跑去草席胡同,按照自己和祁七妹提前计划好的,依计行事。 祁七妹让三棒槌又找了几个信得过的好哥儿们,只说自己有个好姐姐被大顺的一个军爷霸占,自己看不过眼,今晚要把她劫到自己这儿来,姐俩儿好好地住几天,也让那个军爷着着急。 姜毅心里一直画魂儿,就这几块料,行吗?能不能劫下来是小事,万一再出点人命,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姜毅私下一再嘱咐祁七妹,我和那边的人已经说好了,动起手后,双方都是做做样子,点到为止,千万别玩真的。 非常顺利。在一个僻静的胡同里,轿子被祁七妹她们劫走了。姜毅事先已经把自己的计划通过青果告诉了陈圆圆,所以,佯装护送的关观,蒙面打劫的祁七妹,故意懵懂不知的陈圆圆,合作上演了一出小戏。神不知鬼不觉地,陈圆圆被转移到了草席胡同。 看陈圆圆被祁七妹劫走了,关观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带着自己的几个亲兵,大大咧咧地回了郡主府,根本没有通知祁府里的刘宗敏手下。 当天夜里,李自成的大顺军陆续撤出京城,第二天下午,关观也随高皇后c芮妃等宫中人等,伴驾大顺皇帝李自成,黯然离开了京城。 此时的刘宗敏,正忙于调动军队撤出京城,根本无暇回到祁府。刘宗敏的手下以为陈圆圆被芮妃留宿宫中了,所以也没有派人去禀告刘宗敏。阴差阳错间,竟然没有人过问陈圆圆。 也许撤出京城后,刘宗敏会想起陈圆圆。但关观对姜毅说了,如果刘宗敏问到她,她便直言陈圆圆被人劫走了。碍于关观的身份,估计刘宗敏即使怀疑此事,怕也是无可奈何了。 而且,大顺军中,好多人都把大顺军一片石之败,归咎于刘宗敏霸占陈圆圆。刘宗敏自知理亏,他怎好再纠缠陈圆圆之事? 姜毅不知道关观离开京城的准确时候,即便知道,自己也无法现身送行。他只得在心中默默地为关观祝福,祝福关观一路平安。 大顺军撤走之后,大清的实际掌权者多尔衮昂然进入了京城。吴三桂没有进京,多尔衮令其直接追杀李自成。吴家壮被允许随多尔衮进京。在多尔衮为崇祯发丧后,多尔衮又派人帮着吴家壮大殓吴襄,多尔衮亲自致祭,以示抚慰。 陈圆圆被吴家壮接进了吴府。吴家壮派人将陈圆圆安全回府的书信飞报兄长吴三桂。 在多尔衮的帮助下,吴家壮很快就查找到了管家杨勖和董氏。 大顺军撤出京城后,杨勖和董氏惶惶不可终日,自知必会大祸临头,二人跑到京城外的一个小山村躲了起来。 谁料杨勖好赌,酒醉后向赌友暴露了真实身份,赌友告知了本村里长。此时,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c吴襄被大顺满门抄斩的事,已被天下人传得沸沸扬扬,里长不敢怠慢,赶紧上报。就这样,杨勖和董氏被捆了个结结实实,推到了吴家壮面前。 杨勖嗜赌好色,为得到家主妾妇董氏,不惜卖主求荣,供出陈圆圆藏身之处,实在是罪不可赦,他也自知难逃一死,跪在那里,闭着眼,一言不发。董氏伏身在地,哀哀哭诉,只说是身不由己,央求吴家壮看在同是一家人的情面上,饶自己不死。 吴家壮早已经红了眼,哪里还听得进董氏的哀求,抓起一把尖刀,一刀一个,把杨勖和董氏分别捅了个透心凉。吩咐家人,把这对狗男女的尸体扔到荒郊野外,喂狼。 陈圆圆得知杨勖和董氏被抓到,刚想劝吴家壮放过董氏,谁知吴家壮手快,一眨眼就把二人杀了,只好长叹一声,对青果道:“去和少将军说,弄一口薄棺,把董氏盛殓了吧,毕竟她也曾有过尊贵的身份。” 吴家壮表面答应了陈圆圆,暗里却吩咐家人照旧把董氏尸体扔了喂狼。吴家壮一直怀疑亲生母亲是这个董氏害死的,再加上她跟杨勖私通这件丑事,新仇旧恨还是一块算吧。 办完了这些事,吴家壮在府内摆下酒席,宴请恩人姜毅。 吴家壮c姜毅本来就亲如手足,这次姜毅又设计救下了陈圆圆,有功于吴家,因此,二人比往日更加亲热。席间,陈圆圆还让青果传话,向姜毅致谢。 酒酣耳热之际,姜毅也有些飘飘然了,和吴家壮尽情说笑,说着说着,姜毅吐出了心中的一个疑惑。 姜毅道:“家壮,现在京城里都在传言,说大清皇帝不久就会进京登基,是不是真的呀?” “不,不会!”吴家壮把酒杯往桌子上一墩,“多尔衮亲自答应的我哥,是借兵驱贼,把李自成赶跑了,我哥还要恭迎大明太子继位呢,怎么可能便宜了大清的皇帝呢?” “可是,依姜毅看来,大清如狼似虎,军力非常强悍,只怕日后不是三桂将军能够左右得了的呀。” “哥哥,你多虑了,多尔衮他们不会久占京城的,捞点好处,他们就会回到关外的。来,哥哥,我再敬你一杯,我哥要知道是你救出了我圆圆嫂嫂,他还不定怎么谢你呢。” “区区小事,不值得谢。再说,”姜毅指了指祁府的方向,“除了大顺的关观姑娘帮了大忙,这次还多亏了祁七妹呢,是她带了几个人劫下轿子的。” “哦?是吗?”吴家壮猛地捶了姜毅一拳,“你咋不早说,”一转头,吩咐家人道,“去,去祁府把七小姐请来。” 看家人答应一声出去了,吴家壮捅了捅姜毅,道:“哥哥,我记得好像是谁说过你有女人缘,现在看来真是不差呀。听说,还是这个关观从法场上救下的你?” “不错!确实是她从法场上救下的我。”姜毅心头一热,想起了关观清丽可爱的模样,越发担心起她现在的安危了,“这次能够顺利救下圆圆嫂嫂,关观帮了大忙。现在大顺军正被吴将军追杀,刀剑无眼,我真替关观担心呀。” “哥哥,你放心吧,这个关观姑娘是大顺军中难得的好人,吉人自有天相。正好,明日有人去往我哥哥军中,我捎过话去,如果遇到了关观,一定恩人相待。” “好哇,你们竟然背着我大摆酒宴,这还了得?”随着一声娇叱,祁七妹像一只小燕子扑棱棱地飞进了厅堂。 吴家壮这还是进京后第一次见到祁七妹,红头胀脸地站起身来,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七妹,你你来啦!” 祁七妹白了吴家壮一眼,也不搭理他,自顾自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探出小翘鼻使劲嗅了一圈:“哇,真香啊,这么多好吃的。吴家壮,你怎么不早叫我?你们都吃上了,才想起我来。不行,得给我加几个菜。” 看着祁七妹的娇憨劲儿,吴家壮真是又怜爱又好笑,冲着丫鬟嚷道:“还愣着干什么?去去去,赶紧告诉厨子,把他的拿手功夫都使出来,什么好做什么。” 丫鬟已经摆好了碗筷,祁七妹也不客气,拿起筷子来,在桌子上使劲墩了墩,随手一撸,夹起一片牛肉,放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大嚼了起来,看得姜毅c吴家壮目瞪口呆。 吴家壮指着祁七妹,惊道:“七妹,你怎么这个吃相?还,还吧嗒嘴,好像街上的要饭花子。” 姜毅叹口气道:“唉,真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七小姐这是被那帮混混给同化了。” “混混?什么混混?”吴家壮不解地问道。 “家壮,你不知道,七小姐在躲避大顺这几个月,一直和一帮小混混在一起。哦,对了,”姜毅转向祁七妹问道,“七小姐,你上次不是说丐帮要收编你们吗?后来怎么样了?” 祁七妹放下筷子,又伸手拽下了一条鸡腿,嘿嘿一笑:“大顺这不是跑了吗?我就回府了,丐帮的事儿,我交给三棒槌去办了,时不时的,他会过来向我禀报。” 姜毅笑道:“七小姐,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倒是黑白两道上的人了。” “嗯?!”祁七妹鼻音里略带不满地道,“姜毅,你别把他们想象的那么不好,你是没和他们接触,他们人都挺好的,比起大明那些墙头草的官员,他们有骨气多了。” 说到这儿,姜毅想起了京城这几天的传言,道:“我听说吏部尚书刘曾铭c宫里的大太监王德渊等人又向多尔衮示好了,这还是人吗?简直就是人渣。再说了,像他们这样谁来倒向谁c有奶便是娘的主儿,多尔衮能看上他们吗?” 吴家壮道:“这个事儿啊,我倒是听到了一些,据说是洪承畴在里面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大明好多官员都被洪承畴劝降归顺大清了。” 姜毅不由自主地叹道:“连洪承畴这么大的官儿都降了清,大明怎么能不亡呢?” 祁七妹看了姜毅一眼,“啪”地把鸡腿仍到桌上,耍起脾气道:“不吃了。” 姜毅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祁七妹不爱听了,崇祯可是人家的亲姐夫,你在这里说大明怎么能不亡的话,人家能爱听吗? 姜毅赶忙离座,对着祁七妹深施一礼:“七小姐,是我说错话了,我不对,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吧。” 祁七妹看姜毅一副酸绉绉的样儿,又笑了,道:“嗨,也是我太敏感了,大明亡都亡了,还怕人说吗?” 说至此,三人都有些伤感,一时气氛有些冷清。 这时,恰好青果走了进来:“少爷,姑娘听说七小姐来了,想请七小姐过去,姑娘要好好谢谢她。”青果一直改不了口,还是习惯地称呼陈圆圆“姑娘”。 祁七妹起身道:“好了,你们接着吃酒吧,我去找圆圆姐姐玩去了。” 看祁七妹随青果去了后房,姜毅问吴家壮道:“家壮,你有没有听说,像祁国舅这样的大明的皇亲国戚,满清人会怎么对待呀?虽说多尔衮为崇祯皇帝发了丧,可我还是担忧,这些大明的皇亲国戚会不会面临危险啊。” 吴家壮懵懵懂懂地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要不,我把你引荐给一个人,你问问他?” “谁?” “范文程。” “范文程?”姜毅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凛,道:“范文程不是大清的第一谋士吗?听说,在满清人的眼里,范文程就是他们的诸葛亮。” “你说的不错,就是他。” “人家那么大的官儿,怎么可能见咱们一个小老百姓呢?家壮,你别开玩笑了。”姜毅摇摇头道。 吴家壮道:“哥哥,我没骗你,要见这个范老夫子,很容易的,这老夫子人特好。你就说我吧,我纯纯粹粹一个大老粗,大字认不了一箩筐,可到了范文程面前,人家一点都不轻看我,和我唠得有来到趣的。你是个读书人,他一定和你有话说。” 姜毅不自信地道:“再说吧,你别有一出没一出的,人家那么大的人物,见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明朝的官员。” 吴家壮笑了:“有啥呀?世子朱由崧也是个大人物吧?不还是你帮着救出来的么?他们都是人。来,咱们接着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1章 人面桃花 杲杲暖阳中,一乘装饰精美的软轿抬入了紫禁城宫门,菱角和几个侍女紧着跟在后面。 菱角?菱角怎么出现在了紫禁城?那么,轿子里的人 不错,软轿中坐着的,正是何若雪。 离开清水山庄后,高文翰带着若雪到了关外的一处军营,这时的若雪才知道,倾心爱恋自己的这位高公子,并非什么皮货商人,他的真实身份是大清克勤郡王岳托的长子,名叫罗洛浑,真正的贝勒爷。 本来。岳托随皇太极东挡西杀,立下了汗马功劳,被授为扬武大将军,位极人臣。谁料,正值壮年的岳托,竟在四十一岁上不幸患上了天花,死于军中。 岳托死后,遭人落井下石,被人告发有不轨之心。经查实,确实有些把柄,按律当对岳托施以身后之刑。但皇太极念及岳托军功,心有不忍,免了岳托罪责。 身为长子的罗洛浑为了替父赎过,主动请命,深入大明长城沿线卧底,刺探军情。这才与若雪在清水山庄上演了一段爱恋奇情。 岳托生前,与大学士范文程交情甚厚,还特别让儿子罗洛浑拜范文程为师。岳托死后,范文程对罗洛浑十分关心。大明被李自成灭亡后,罗洛浑见自己已没有必要再在蓟州一带活动了,便带着若雪到了关外大清军营。 范文程得知罗洛浑结识了一位汉人女子,还要娶她为福晋,十分高兴。这次大清进入京城,罗洛浑也一同前来。 当曾经玉树临风的高文翰,变身罗洛浑,以一袭满人装束出现在若雪面前时,若雪恍如梦中。怎么?这个一心痴恋于己的高公子,竟然是满人?而且,还是一位贝勒。 怎么办?命运怎么总是捉弄我何若雪呢?一丝埋怨自心底生出,若雪心道:你罗洛浑若是真心爱我,为何不在一开始就亮明身份?若雪赌气把自己关在了屋里,不想见他。 罗洛浑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但他一直认为,自己和若雪是真心相爱的,什么满人,什么汉人,在爱情面前,都不重要,相信若雪不会在乎这些。但现在看来,若雪还是有些在乎的。 罗洛浑将自己的肺腑之言诉诸笔端,将写好的纸张顺着门缝塞了进去,然后,一撩衣襟,跪在了门外。 这一下,府上的下人们都慌了神,给自己喜欢的女人下跪,这可是汉人才会有的举动,咱们大清人,何曾见过这种场面?这要是让旁人看见了,还不得耻笑咱们?冬子赶忙上前劝阻罗洛浑,菱角也急得轻拍屋门,一连声的央求若雪。 罗洛浑是在掌灯时分跪在门外的,一直跪到三更天,门终于开了,若雪秉烛而立,柔声道:“公子,你起来吧。” 若雪想通了。罗洛浑大喜过望,揉了揉酸痛的膝盖,扶着门框站起身来,一把拥住了泪眼婆娑的若雪。 多尔衮亲自过问,范文程担当主婚人,为罗洛浑和若雪操办了一场喜庆热闹的婚礼。这场婚礼也成为大清进入京城后,大清贵族在京举办的第一场婚礼。 新婚后的罗洛浑c何若雪如胶似漆,恩爱无比,若雪还是习惯性地称呼罗洛浑为公子,罗洛浑则称若雪为福晋。 今天,大将军多尔衮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特意在紫禁城宫后苑举办赏花宴,邀请身在京城的各亲王c贝勒和重要大臣的福晋c夫人们一同赏花c饮宴。此时,顺治还未迁都京城,紫禁城里没有真正的主人,所以,多尔衮认为,这并不算逾越礼制。其实,多尔衮也想借福晋举办赏花宴,抬高自己的身价,笼络人心。 轿子停在了宫后苑钦安殿外,菱角掀开轿帘,扶何若雪出轿。身着满人女性服饰的何若雪,伸出穿着花盆底绣鞋的纤纤玉足,很不习惯地刚刚站定,就听一个温丽悦耳的声音道:“哟,看不出来么,穿上我们满人的服饰,这不就是地地道道的一位小福晋吗?” 若雪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位二十多岁的俏丽妇人,头戴金饰,面若春花,一身旗人秀袍难掩窈窕的身姿。这妇人看若雪有些发愣,笑道:“若雪福晋,你不认得我,我是范文程的福晋,我叫依丽佳。” 若雪想起来了,罗洛浑和自己提起过,他的恩师范文程大学士有个福晋,是皇太极赏赐的,还说,摄政王多尔衮的亲弟弟多铎看上了依丽佳,几次三番调戏依丽佳,多尔衮知道此时后,重罚了多铎。 哦,这就是依丽佳呀!怪不得呢,生得这样美貌,便是女人见了,也要倾慕不已呢。 范文程是罗洛浑的恩师,范文程的福晋,自然是自己的长辈了。若雪有模有样地向依丽佳行了一个刚刚学到的蹲安礼。 依丽佳上前一步,笑盈盈地轻挽若雪道:“快别行这礼了。若论年纪,我不过大你几岁,私下里,咱们就姐妹相称吧,你若像你们汉人那样叫我师母,我还怕被你叫老了呢。呵呵!” “这,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就听我的吧。走,我带你去见摄政王福晋。” 依丽佳把若雪带到了博尔济吉特氏面前,听说这位粉雕玉琢的小妙人就是罗洛浑新纳的汉女福晋,各王公大臣的福晋们都围了上来,一个个好奇地围着若雪啧啧赞叹,若雪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羞红了脸。这一下,若雪就像刚刚熟透的鲜桃,越发惹人喜爱了。 花枝招展的福晋格格们见了面,互相见了礼,便三三两两地移步到了宫后苑的花丛中赏花。佳人入花丛,人比百花娇。偌大的宫后苑一时笑语嘤咛c窈窕扶风,直把一旁服侍的奴婢们都看呆了。 依丽佳知道若雪见到这么多陌生人,难免会有些拘束,所以,不管走到哪里都一直关照着若雪。一双玉人穿花拂柳,赏花观鱼,十分惬意。 她俩不知道,此时,一个男人的眼睛正在追逐着她们,眼神里,满是爱慕与惊喜。 博尔济吉特氏在那边叫依丽佳,依丽佳对若雪道:“你先在这里随便转转,我去去就来。” 眼前是一丛如蝴蝶翅膀一样的蓝色花朵,而那花蕊却是金黄色的,若雪从未见过这种花,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探身到花蕊的近前,一股淡淡的香味沁入肺腑,若雪自然地闭上了双眸,迷醉地闻嗅着。 “这种花叫海美香,是从海外传过来的,你一定是头一次见到吧。”一个男人的声音。 若雪睁开眼,眼前站立一位衣着华丽的男子,玉树临风,英气逼人,看其年龄和自己的丈夫罗洛浑差不太多。 “姑娘是哪家格格?我怎么从未见过你?”男子问道。 若雪心下狐疑,今天参加赏花宴的人不都是女眷吗?怎么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难道,难道他是摄政王多尔衮? 依丽佳不在身边,若雪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好,只好低头道:“大人,我不是格格,我是罗洛浑的福晋。” “哦,你就是罗洛浑新纳的那个汉家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我叫何若雪。” 男子笑了:“不要叫我大人,你就直呼我的名字吧,我叫多铎。” 哦?若雪心想,原来这个人不是多尔衮,是多尔衮的弟弟多铎,就是他调戏了依丽佳吗?那他一定是个好色之徒,哎呀,真倒霉,怎么碰见了他呢? 若雪有些心慌,走也不是,躲也不是,心里急道:菱角这个死丫头跑哪儿去了,平时寸步不离我的身边,关键时刻,倒不见了她的踪影。 多铎看出了若雪的急促,笑道:“若雪福晋一定是头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吧?不要拘束,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 自己家里?这个多铎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皇宫里说这样的话,怪不得他敢调戏依丽佳呢。 若雪忽然想到,这个多铎可是大清的定国大将军呀,自己光顾心急了,还没给人家行礼呢,不管怎样,自己身为罗洛浑的福晋,别失了礼数呀。 若雪面带微笑,头部微向前低,右手举至额头,五指并拢手心向内,在额前由左向右作了一个平抹的动作,道:“罗洛浑福晋何若雪,给定国大将军行礼了。” 若雪刚刚学会了满人的抹额礼,动作很是认真,把个多铎给看乐了。多铎笑道:“若雪,不必拘礼。” 若雪?刚刚他还在称呼自己为“若雪福晋”,怎么马上就去掉了“福晋”二字?这个多铎,又在心怀什么鬼胎? “大将军,你在做什么?”依丽佳从花丛那边走了过来。若雪一见救星到了,瞬时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依丽佳来的正是时候。 多铎见是依丽佳,稍稍露出了那么一点尴尬,道:“听说摄政王福晋在宫里举办赏花宴,我过来看看,顺便带来了几坛美酒,给嫂夫人助助兴,不可以吗?” 依丽佳正色道:“大将军,你刚刚受了摄政王的惩罚,老毛病还是收敛些吧。” 多铎苦笑道:“依丽佳,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来,怎么?我多铎在你的眼里就永远是个花心大萝卜了吗?我不过是巧遇若雪福晋,问候一下罢了。倒是你,想得过于复杂了吧。” 依丽佳也知多铎不可能第一次见到若雪,就对若雪做些什么,但他三番五次调戏自己,全然不顾范文程大学士的面子。这样的人,怎能不防呢? 依丽佳看都没看多铎,拉起若雪的手:“走,我们去福晋那里。” 望着依丽佳c何若雪的背影,多铎无奈地笑了笑,挺直身板儿,潇潇洒洒地抬脚走出了宫后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2章 玉佩 吴家壮真是个“傻心实”,在一次摄政王议政后,还真跟范文程说了,说自己有个小伙伴,十分仰慕范大学士,想见见您。范文程笑道,好哇,小将军,你可以带你的朋友随时来我府上,范某非常欢迎。 听说吴家壮真要带自己去见范文程,姜毅又有些踌躇了。虽说姜毅已经接触过了朱由崧c服侍过了祁国舅等明朝的王公大臣,但毕竟他们都是大明的自家人。这个范文程就不同了,他是大清首辅一类的人物,他效力的对象是大明的仇敌呀。虽说这次他们帮着吴三桂打跑了李自成,但谁知道接下来他们会做些什么呢? 吴家壮在一旁激将道:“哥哥,你看你,到了眼么前,你又不想去了,你是不是怕了?” 姜毅笑道:“有什么可怕的?他范文程不也是人吗?” “就是呀,走走走。” 到了范文程府上,仆人把吴家壮c姜毅二人领到了书房。有了之前的历练,姜毅已经比初到京城时自然了许多。 进了书房,吴家壮介绍过后,姜毅大大方方地给范文程深施一礼。范文程身着便服,笑呵呵地请二人落座。 姜毅看范文程五十来岁的年纪,面相平和,举止儒雅,完全是个读书人的模样,又见其话语随和,心下放松了许多。 范文程笑问吴家壮道:“小将军,府上的事务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吴家壮道:“回大学士,我圆圆嫂嫂已经回到了府里,她一回来,也就没有别的事了。” 范文程转向姜毅道:“姜公子,我听说陈圆圆是你想办法救下来的?” 姜毅起身道:“回大学士,主要是有朋友帮忙,我不过尽了些许之力。” 范文程笑赞道:“你们都是少年英雄啊!在我这里,不要拘束,咱们随便聊。姜公子,家壮说你要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姜毅再次起身,拱手道:“姜毅确有一事,想当面向大学士请教。” 这次姜毅起身急了些,站在那里,腰间挂着的玉佩晃了几晃。 范文程无意间看了一下,眼芒倏地一动,视线再次落到了那块玉佩上。 姜毅没有注意到范文程眼神的细微变化,兀自说道:“大学士,现在京城里好多人都在传言,说大清皇帝将要进入京城,以京城为都城,进而拿下大明江山。这会是真的吗?” 范文程道:“姜公子怎么看呢?” 姜毅道:“我看这传言十有会成为事实,我想问的是,如果大清真的拿下了大明的江山,会怎么对待大明的皇亲国戚呢?” “哦?”范文程饶有兴致地问道,“姜公子,你怎么会关心这个问题?难道仅仅是因为你在祁国舅府上当差?” “是的。”姜毅道,“姜毅身为家仆,自当关心主人。大清进入京城后,厚葬崇祯皇帝,大家也都看到了,估计对大明的皇亲国戚也错不了。但世上的事常常瞬息万变,姜毅还是希望能从大学士口中得到证实。” 范文程没有回答姜毅的问题,而是指了指姜毅的腰间:“姜公子,可否解下你的玉佩,让老夫一观。” “哦?”范文程的话让姜毅一怔,他怎么会关心起我的玉佩来了?难道范文程喜好古董文玩? 姜毅解下玉佩,递给范文程,范文程接过来,仔仔细细c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 “姜公子,这块玉佩从何而来呀?” “这是我的恩师送给我的。” 范文程的眼睛依然没有离开玉佩,道:“姜公子的恩师是不是姓何?” 姜毅惊奇道:“大学士怎会知道我的恩师姓何?” “你的恩师名叫何桥山。对不对?” “对呀,大学士,你”姜毅越发惊奇。 范文程沉声道:“你恩师现在何处?” “恩师何先生已经去世快一年了。” “哦?”范文程手抚玉佩,长叹一声,“可惜了,桥山啊,我竟不能再见你了。” “莫非,大学士认识我的恩师?” “说来话长了,”范文程道,“我和你的老师何桥山是同窗,当年,我们一同拜在千山大儒佟道河老先生门下,苦读诗书,整整三载。这块玉佩上的图案,还是我设计的呢。” “是吗?”姜毅惊喜地道,“我的恩师怎么没跟我说起过呢?” 范文程道:“那时,我们不过十七八岁,千山别后,一晃三十多年了,桥山并不知道我已侍清。彼此均不知道对方的下落,他自然不会提起了。” “哦,对了,”范文程将玉佩递给姜毅,捻须回忆道,“我记得这玉佩是一对儿啊。” “您记性真好!”姜毅道,“确实是一对,另外一块,在何先生女儿手中。” “桥山还有个女儿?” 姜毅眼眶一红,道:“何先生去世前,与我母亲约定,把他女儿许配与我为妻,我们成亲后不久,我就回到了京城。让人想不到的是,后来的一天,我那娘子竟然失踪了,当地官府也发了告示,但一直没能找到她。都怪我,我如果不回京城,她就不会失踪了。” “竟有这等事?”范文程摇了摇头,“真是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桥山女儿身上唉,太令人痛惜了!” 看姜毅神色悲戚,低头不语,范文程有意转移了话题:“既然你是桥山的女婿,我就直呼你名字吧,姜毅,你可曾考取功名?” 姜毅惭愧道:“我若考取功名,就不会在祁府当差了。这正是我对不起恩师的地方。” 范文程微现惊讶之色,道:“桥山既然肯把女儿许配给你,定是看中了你的长处。暂时没考取,不要紧,以后大清面向全国开科取士了,你可以再考么。” 姜毅心道:看来,大清对于大明的江山是志在必夺了,人家已经在考虑开科取士了。 范文程道:“姜毅,你是桥山的学生,又是桥山的女婿,那就不是外人了。我愿收你做我的门生,你可愿意?” “什么?您要收我做您的门生?”范文程此言一出,让姜毅吃惊非小。 “不错,我确有此意。”范文程道。 吴家壮一听范文程这句话,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跃了下来,高兴地嚷嚷道:“哥哥,范大学士要收你做门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你还不快跪下拜师?” 姜毅略一迟疑,面向范文程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多谢大学士垂爱,只是,姜毅一介草民,白丁一个,我怕我怕辱没了您的声名。” “不会,”范文程摆摆手道,“老夫看人,从来不是单纯地只重身份和地位。我看你谈吐有度,举止稳重,又勇于助人,将来必是可堪造就之才。再说,我也想帮我那同窗好友实现他未竟的愿望。” 此时的姜毅,大脑在急速的旋转着。范文程要收自己做门生,这太出乎意料了,怎么办?答应还是不答应?人家那么尊贵的身份,主动屈高就下c降尊临卑,自己若不答应,岂不是显得太不知好歹了?可是,如果答应下来,自己就等于投到了大清重臣的门下,人们会怎么看我? 姜毅躬身道:“大学士肯收我做门生,真是我姜毅修来的福气。您身居高位,我若投在您的门下,定会得到您的提携,这是全天下读书人求之不得的好事。但是,我的恩师何先生常常教导我,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姜毅还是愿意通过自己一点一滴的努力,达到最后的层次。” 姜毅婉拒,多少让范文程有些意外,但姜毅的一番话,倒也让他频频颔首:“不错,不错,你能这样想,老夫甚慰。不愧是桥山的学生。好吧,以后有什么事情,可随时来找我。” “谢大学士!”姜毅再次一揖。 姜毅又道:“大学士,大顺攻进京城后,大明的某些官员投靠了大顺,现在大清进入了京城,如果这样的官员再次投靠大清,大清会重用他们吗?” 说完这句话,姜毅马上就有些后悔了,坏了,范文程的祖上也曾是大明官员,而范文程如今不也正在侍清吗,自己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这不是脑残吗?这下,一定会惹范文程不高兴了。 岂料范文程并未在意,道:“我大清初入京城,正是用人之时,举用废官c搜求隐逸是我们的一项策略,但也不是泥沙俱揽。那些无德之人,即便他想投靠,我们也是不用的。” 正叙谈间,家人来报:“老爷,贝勒爷罗洛浑府上刚刚捎过话来,说过会儿贝勒爷要携新纳的福晋来府上给您请安。” 范文程笑道:“这小两口,是来答谢我这个证婚人来了。” 姜毅忙向吴家壮使了个眼色,起身向范文程施礼道:“既然大学士府上有客人要来,那姜毅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 范文程起身,拍了拍姜毅的肩膀,道:“汝还年轻,好好努力吧,望不负你的恩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3章 暂别京城 濛濛细雨中,位于京西的弦月庵笼罩在一片轻雾中。 站立庵外已经好一会儿了,姜毅举着桐油伞为祁国舅遮雨,祁国舅掖了掖身上的衣袍,轻轻叹了口气。 吱扭扭,庵门终于打开了,走出一位年约六旬的老尼姑。 “施主久等了。”老尼姑双手合十,道,“静尘还是不想见施主,她托贫尼传话,请施主回去吧。她说让施主好自为之。” 祁国舅眼眶含泪,道:“香芸还是不愿见我?”祁国舅面向庵门内,高声道,“香芸啊!香芸!你这是何苦哇,你真忍心抛下我吗?以后,你就孤零零地在青灯黄卷前度过余生吗?” 老尼姑劝道:“施主,静尘心意已决。她心向佛门,也是与佛有缘。善哉,善哉。” 说完,老尼姑转身进了庵内,回身关上了庵门。 祁国舅愣怔怔地盯着庵门上颤动的门环,静默不语。 姜毅轻声道:“夫人既然已经决定了,国舅爷,你不如就尊重她的选择吧。” 回城的路上,祁国舅c姜毅坐在马车里,谁都没有说话,任听马蹄哒哒 “国舅爷,马上要进西直门了。”车夫在车篷外说道。 祁国舅喃喃自语道:“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真想不通,香芸那么一个好强的女人,为什么要皈依佛门?” 姜毅看着祁国舅痛苦的表情,心里也是非常难受,道:“也许正是因为夫人好强,所以她才无法面对自己遭受的凌辱。她那么高贵典雅的一个人,怎么经受得了?我想,夫人是真的万念俱灰了。” “姜毅,我不想在京城里呆下去了。”祁国舅忽然言道。 “什么?国舅爷,你,你要去哪里?”祁国舅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让姜毅感到非常诧异。 “我想回老家芙州。” “为什么?” “我怕了,”祁国舅擦去眼角的泪水,“现在,我已是身心俱疲,我不敢再在京城待下去了,乱世之秋,世事难料啊!” “我听人说,大清将来会厚待大明旧臣的,包括皇亲国戚。”姜毅没敢向祁国舅坦白自己已经见过了范文程,他也一再叮嘱吴家壮不要向任何人透露。 “我不再心存侥幸了,也不再相信任何承诺了。在利益面前,一切意想不到的事情都可能发生。我真的怕了。而且,我觉得自己活得太窝囊了。回老家,躬耕田园,了此一生。”祁国舅道。 “那么,七小姐也和您一同回去吗?”姜毅道。 “回去,都回去,七妹和几位夫人都随我回芙州。”祁国舅看向姜毅,缓缓言道,“姜毅,你虽然未中功名,但我知道,你是个有抱负的人,在祁府做家仆,委屈你了。我听说,福王朱由崧已经在金陵称帝了,我写封书信,你去投奔他吧。现在正是他用人之时,说不定你会成就一番功业呢。再说了,你救过他的命,他一定会厚待你的。” “可是,我去,能做什么呢?”姜毅迟疑道。 “不要老是对自己没信心,”祁国舅道,“太祖高皇帝当初还做过僧人呢。人哪,还是要搏一把的,不然,你不知道你命中会有什么。” 姜毅心道:国舅爷,您劝我劝得好好的,怎么自己就心如死灰了呢。 “你要去金陵?”萧笑昆听姜毅说有意去金陵,甚感惊讶。 “是祁国舅建议我去的,他还专门为我写了一封推荐信。”姜毅看萧笑昆脸上并未露出喜悦之色,心想,难道笑昆兄不同意我去? “姜毅,我与朱由崧接触不多,但我已然看出,此人乃地地道道的酒色之徒。虽然他已经在金陵称帝,说实话,我并不看好他。你与朱由崧接触的次数比我多,你认为他会是个明君吗?” “我也知道,他不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皇帝。”姜毅嗫嚅道。 “不是不一定,是他根本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大明诸多藩王,为什么独独他被选中?还不是金陵那帮人争权夺利的结果。这样一个小朝廷,能够有所作为吗?”萧笑昆愤懑地道。 “可是,目前来说,毕竟朱由崧承继了大明江山呀。再说,祁国舅为我写了推荐信,我也不好不去。”姜毅道。 “好吧,你一定要去,我也不拦你,只是,金陵不比京城,你要多加小心,好自为之。” “笑昆兄,你,没有什么打算吗?这京城” “这京城早晚必会成为满清的朝都,用不了多久,我也会离开京城的。”萧笑昆无奈地道。 “既然如此,我们一同去金陵,不好吗?” “我不同意你去,我又怎么可能去呢?”萧笑昆道,“离开京城后,我想做个闲云野鹤,脚到哪里,人到哪里。碰见喜欢的地儿,就住上一段时间,然后,再去下一个地方。” “若真能这样,那可真是太好了。”姜毅对萧笑昆的计划颇为羡慕。 “计划不错,但能不能实现,还很难说。遭逢乱世,哪里能找到一片净土呀。” “虽然世道很乱,但总归还会有人们的立足之地吧。”姜毅劝道。 萧笑昆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拨动漂浮的茶叶,看了眼姜毅,道:“姜毅,朱由崧做了皇帝,柳儿自然会升格为皇妃,你去金陵后,可能会见到她。” 萧笑昆这句话让姜毅心中一动,说实话,姜毅之所以想去金陵,真的是因为心底对柳儿的一份牵挂。现在,萧笑昆直接点破了,他是在有意提醒什么吗? “放心吧,笑昆兄,姜毅谨记君臣之礼。”姜毅赶紧明志。 “呵呵,”萧笑昆笑了,“真想不到,那样一个跑江湖卖艺的女孩子,竟然有如此运势,做了王妃就已经让人惊讶不已了,想不到,现在又成了皇妃了。这个小丫头,快要成为赵飞燕了。姜毅,你看人的眼光真是不错呀。要不是你当初力劝我留下她,恐怕她现在还在街头风餐露宿呢” 姜毅心道:萧笑昆明明知道沈秋月也从王妃变成皇妃了,他为什么对沈秋月只字不提呢?看来,在萧笑昆的心底,一定对沈秋月有着难言的心结呀。 “对了,”萧笑昆话题一转,道,“张仲年大人还没有消息吗?” “还没有。”姜毅道,“李自成攻破京城那天,我去教坊司找过舅父,他不在,我去了他住的地方,也没在。这么长时间了,一直音信皆无。我非常担心他。” “估计不会有事的。”萧笑昆安慰姜毅道,“可能仲年大人急于逃出京城,来不及和你告别吧。” 淡妆素面,一身家常服饰的倪氏姗姗走进花厅,莞尔一笑:“相公,酒菜已经齐备了,你们兄弟俩边吃边聊吧。” 萧笑昆笑道:“姜毅,今日小宴,权当为兄为你践行吧。” 离开京城,还有一个人让姜毅放心不下,那就是尚在芳春院的嫣红。 姜毅来到芳春院,想打听一下嫣红的状况。谁料,进了芳春院,里面冷冷清清的,让姜毅很是不解,芳春院是个寻欢买醉的地方,什么时候冷清过?现在这是怎么了? 一个龟公模样的人凑了过来,满脸堆笑道:“这位公子爷,您是来找姑娘的吗?” 姜毅一看,脸生,过去来芳春院没见过这个人,遂拱了拱手,道:“叨扰哥哥了,小可是来找嫣红姑娘的?” “嫣红?”龟公摇了摇头,“我们这儿没有叫嫣红的姑娘呀。哦我知道了,公子爷,您一定是有些日子没来了吧?” “是啊!” “难怪呢,”这位龟公倒是挺热情,“您还不知道吧?芳春院换主儿了。” “换主儿了?” “是啊,原来的吕姐儿不做了,把芳春院盘给了葛五爷。您看,我们这不是正忙着呢吗?正准备重新开业呢。到时候,您可一定前来捧场呀!” “吕姐儿不做了?那她去哪儿了?” “不清楚,听说吕姐儿带着钱财和一个当官的走了。” “当官的?是当大明官的?还是当大顺官的?难不成是当大清官的?” “这就更不清楚了。” “那,我要找的嫣红去哪儿了?” “现在芳春院里的姑娘,没有叫嫣红的,我看,定是也离开这里了。” 姜毅来之前,已经去过湘浦琴社和嫣红原来在国舅府附近的住处了,都没人。难道,嫣红也离开了京城?抑或,她还在京城里的某个地方?如果她还在京城,她应该和我联系呀,如果离开了京城,不会连个招呼都不打吧?姜毅忽然心中一凛,嫣红,不会出什么事吧?呸呸呸,你怎么不会想好事呢?姜毅暗骂了自己一句。 谢过龟公,姜毅转身刚要离开,忽又想起了那个小姑娘香香,道:“哥哥,有个叫香香的姑娘是不是还在这里呢?” “香香”龟公想了想,道,“您说的是那个娇嫩宝儿似的小姑娘吧?我们葛五爷接手后,正想好好捧捧她呢,没承想那天来了个小矮子,把那小姑娘赎走了。” “哦!”姜毅心想,龟公说的一定是程九英了,香香脱离了火坑,也算一件幸事啊,真替她高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4章 获救金陵 祁国舅以极低的价格卖掉了自己的府邸,带着祁七妹,以及几个妾室,悄没声地离开了京城,去往芙州。 京城外,姜毅与祁国舅洒泪分别。这几天,祁七妹一直蔫蔫的,话很少,此时,更没有什么话了,眼睛红红地冲姜毅摆了摆手,上了车。 目送祁国舅的车队走远后,姜毅扳鞍上马,一抖缰绳,直奔南方。 骑在马上的姜毅,脑海里映现出昨日吴家壮焦灼的面孔。几天前,吴三桂抽身回京,与陈圆圆小聚。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吴三桂已经和大清捆绑在了一起,即便他想摆脱,也已是万万不能了。 一心想娶祁七妹做娘子的吴家壮,得知祁国舅一家要走,急得不行,赶紧求兄长吴三桂向祁国舅提亲,满有把握的吴三桂没想到碰了个软钉子,祁国舅婉拒了这门亲事。 脑筋蹦起多高的吴家壮,急三火四地赶到国舅府,“扑通”一下,闷头跪在了国舅府门前,一言不发。 不明就里的街坊四邻们围着吴家壮,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姜毅琢磨着,吴家壮的诚心兴许会打动祁国舅,谁知吴家壮跪了近一天,祁国舅愣是没点这个头。 看祁七妹的样子,似乎也不情愿嫁给吴家壮。所以,尽管吴家壮长跪在外面,祁七妹并没有为之所动。她叫过姜毅,道:“你快去,别让那个呆子跪在外面了,我和他不可能的。” 姜毅几次三番地劝导吴家壮,一根筋的吴家壮就是不听,直到夜里三更天,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头趴在了地上。 吴府的家人们架起满身尘土的吴家壮,把他往马车上拖。吴家壮一言不发地回头望了望祁府的大门,跌跌撞撞地上了马车。站在门外的姜毅,看到吴家壮那满是不解的眼神,心底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抓了一下,异常难受。 与吴家壮接触久了,姜毅发觉吴家壮并不那么傻,只不过有些愣头青罢了,特别是他回京后迅速处理管家杨勖和姨娘董氏,以及引荐自己去见范文程,让人觉得他已经长大了。 在吴三桂的教导下,如果再有个好女人捋顺捋顺,没准也是个能征善战的主儿。虽然吴家壮一心倾慕祁七妹,但他们两个人不是互补性格,未必能过到一块。 祁国舅没有答应这桩婚事,姜毅倒认为不是那么可惜。现在吴家壮求婚失败,心里一定对祁七妹爱恨交加。但愿他日后遇到一位好姑娘,尽快把祁七妹忘了。 姜毅心中暗暗祝福吴家壮:我的好兄弟,别太难过了,你会找到个可心的娘子的。 眼看快到金陵了,没想到姜毅却在一个树林里遭了算计。 也是走的乏了些,姜毅把马拴在树杈上,躺在草地上,枕着包袱想迷瞪一会儿,谁成想竟一下睡了过去。 等到一觉醒来,才发觉马没了,包袱也没了。银两都在包袱里,这下坏了菜了。 好在祁国舅的推荐信放在了贴身处,没丢,身上还有十几枚铜钱,凑合着能够走到金陵。只要能到金陵,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姜毅已经打定了主意,到了金陵,先去找郭济庭将军,毕竟他是自己在金陵唯一认识的人,有郭将军引荐,自己就能见到弘光皇帝朱由崧了。 古都金陵,脂香粉腻,满目繁华。但初到金陵的姜毅,无心欣赏金陵风月,他只想尽快见到郭济庭。 郭济庭为武将,要找他,自然要去兵部打探,但姜毅没想到,兵部门官的一句话,却兜头泼了一盆凉水:郭济庭已被下了大狱了。 姜毅傻了。怎么可能?郭将军对弘光帝有救命之恩,怎么可能被下狱呢?姜毅想再详细问问,但人家门官根本不理他了。 姜毅心道:真是不顺,快到金陵时被偷,到了金陵,自己要投奔的人却下了狱。难道,老天这是告诉我,不该到金陵来? 有祁国舅的推荐信又能怎样?别说进皇宫了,怕是有人见到了这封信,也得说自己是个骗子,说不定还会被扭送官府。 唉,人熟是一宝,没了熟人的引荐,咋办呢? 街面上有人围聚在一起指指点点地看告示,姜毅挤进去一看,是朝廷发出的招贤榜。一看上面的条件,姜毅又灰心了,人家限定必须是举人以上才可去招贤馆,自己连秀才都不是,一个童生唉,姜毅苦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的姜毅,身上只剩下了两枚铜钱,几近身无分文。 饥肠辘辘的姜毅,无精打采c漫无目的地走着。街巷里飘过来一缕肉香,一个苍老的声音吆喝道:“牛肉锅贴,又酥又香的牛肉锅贴喽。一文钱一盘。” 姜毅摸了摸仅有的两枚铜钱,心道:还行,还能吃两盘锅贴。先填饱肚子再说吧,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娘,我饿。” 一个衣衫褴褛,约莫四五岁的小姑娘,站在食摊前,眼巴巴地看着平底锅里已经煎得黄酥酥的锅贴,喉咙蠕动,不停地咽着口水。 摊主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自顾自地忙碌着。 墙根下,靠坐着一个满头白发c瘦弱无比的老妇人,她抬了抬胳膊,有气无力地道:“妞儿,快到奶奶这儿来,奶奶,已经没钱给你买吃的了。” 一见这苦命的祖孙俩,姜毅顿生恻隐之心,稍稍迟疑了一下,姜毅还是毫不犹豫地把手心里的两枚铜钱放到了案板上:“掌柜的,来两盘。” 一盘,递给了小姑娘,一盘,递向老妇人。姜毅道:“吃吧,这是我送给你们的。” 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趴在地上,给姜毅叩了几个头:“好人哪!您真是大好人哪!谢谢,谢谢您啦,佛祖一定会保佑您的。” 姜毅赶忙一手搀住老妇人坐好,一手将盘子放在了老妇人面前。小姑娘大嚼着锅贴,嘴角流油,冲着姜毅笑了笑。姜毅忍住饿,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转身离开了摊子。 从正午熬到晚晌,天,渐渐地黑了。一阵闷雷响过,噼里啪啦地落下了雨点。 昨天,姜毅只喝了一小碗稀粥,今天一天没有进食,现在已是饿得头昏眼花,雨又一浇,姜毅不由打了个寒颤。 身后传来急促的喝喊声:“行人避让了,速速避让。” 一乘四人抬的官轿匆匆而来,一个家丁模样的人一路小跑,边跑边驱喊着行人。 姜毅知道后面可能是有当官的来了,急忙往墙根里让,却忽然感觉眼前一黑,浑身发软。他急忙以手撑住墙壁,但身子已是不吃劲了。姜毅靠着墙壁,慢慢地跪在了地上。 官轿到了近前,轿帘被风刮起,坐在轿子里的人,正好看见倒在墙根的姜毅那张俊秀苍白的面孔。 官轿倏忽而过,轿子里的人抬起官靴,略住了住,随即踏了踏轿槛。 轿子停住,家丁掀开轿帘,询问道:“老爷,您有什么吩咐吗?” “退回去,退到刚才那个后生那。” 官轿里的人仔细看了看姜毅,手捋长髯道:“看其相貌,不像个俗人哪,怎么会落魄到这种地步呢?阮宁,你看看他身上带了什么东西没有。” 家人阮宁摸了摸姜毅身上,从姜毅怀里摸出了个小布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封书信。 “老爷,您看。” 长髯官人接过书信,抽出信笺,觑了觑眼睛,仔细看过信上的内容,信尾“永平侯祁骏顿首”几个字让他微微一怔,随即把信笺折好装入信封,递给阮宁:“原样放回他身上。阮宁,将这个后生扶到府里,好生照看。” 姜毅本来没什么毛病,就是饿的累的,就像今天的人饿久了犯低血糖。姜毅吃了顿饱饭,洗了个澡,又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便觉得与常人无异了。 枕边放着备好的衣物,姜毅也没客气,穿戴好,走到铜镜前一照,还挺合身。 屋子不大,整齐干净。窗前一树粉红花朵开得正旺,姜毅走到窗前,却不认得是什么树什么花,正纳罕间,透过花枝,只见对面不远处一间屋子的窗口,端坐着一位水秀俏美的姑娘,大约十岁的样子,双手托腮,正一动不动地定睛看着姜毅。 姜毅吓了一跳,赶忙收回眼神,这姑娘怎么这么大胆?直勾勾地盯着我这么一个大男人,竟然一点也不害臊? 顿了一会儿,没动静,姜毅偷眼瞄向对面,那个姑娘还是那个姿势,眼睛直直地看向这边。 姜毅仔细观察,恍然明白了,原来人家姑娘并非是在看向自己,人家是在看那一树花朵,只不过正好方向相对。自己又自作多情了。 姑娘眼神直直地,看来是在看花的同时,想着什么心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5章 粉墨登场 “小哥,你起来啦?”家丁阮宁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哥哥请了。”姜毅昨日已知这个家丁名叫阮宁,见阮宁年岁可能比自己稍大,便以哥哥尊称,“不好意思,昨晚我饿昏了头了,竟然忘了询问恩人姓名。请问哥哥,这是何地?府上老爷尊姓大名?” “这里是阮府的‘石巢园’,我家老爷名讳阮大铖,官拜兵部尚书c右副都御史。” “哦?”姜毅心下一惊,原来搭救自己的竟然是兵部尚书,弘光皇帝驾前重臣。阮大铖?名字虽不熟悉,但其官拜兵部尚书,正儿八经的大官呀。看来,自己运气还算不错,没能见到郭济庭,倒碰到了兵部尚书。看来很快就能见到弘光帝了。 “哥哥,我想当面谢过阮大人救命之恩,您可否引我前去?” 阮宁一笑:“不急,大人吩咐了,让你在这里好生歇息。大人今天一大早启程去姑苏了,恐怕要过几日才回,你就踏实住着吧。” 不经意的一扭头,阮宁也看见了对面窗口乜呆呆发愣的那位姑娘,笑道:“这个含晴姑娘,真是敬业,又在想戏班子的事了。” 戏班子?对面这位姑娘是个戏子?一个戏子怎么又会呆在兵部尚书的家中呢? 姜毅好奇地问道:“哥哥,这位姑娘会唱戏吗?” 阮宁道:“看来你对我们阮大人还不了解呀。阮大人乃是江南才子,尤好戏曲,我们老爷家中养着自己的戏班子,经常入宫为皇上演出呢。这位含晴姑娘就是戏班子的班主。她不仅亲自登台,还负责戏班子的一切事务。” 姜毅赞道:“想不到,这位姑娘这样年轻,竟然是梨园的班头。” 阮宁冲含晴招了招手:“晴姑娘,想什么呢?” 听到有人招呼自己的名字,含晴敛神抬头,见是家丁阮宁,笑道:“是阮宁哥哥呀,你在忙什么呢?” 见到阮宁身边站着一位玉树临风的白面书生,又见他穿着府中戏班子里男伶们常穿的服饰,不由挺身站起,喜道:“阮宁哥哥,老爷又给戏班子物色来了男伶?” 含晴这一站起,恰如黛瓦白墙上绘了一幅美人倚窗图。只见她肌肤如雪,胸高腰细,身形甚是窈窕,再配上那无与伦比的俏美容颜,真是如同出水芙蓉一般。 阮宁看了看姜毅身上的衣服,知是含晴误会了,忙道:“姑娘误会了,这位是老爷的客人,昨日被雨淋了,暂时换了这身衣服。” 阮宁歉意地对姜毅笑道:“都怪下人们粗心,昨晚上竟然给你拿来的是男伶们常穿的服饰,你别介意呀,一会儿我让人给你换了。” 姜毅忙摆手道:“不必,不必。哥哥哪里话来,姜毅感激还来不及呢,岂会在意这些?再说了,这衣服不是挺好的吗?就这样吧。” 说话间,含晴已然走了过来,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姜毅,口中赞道:“好一副身坯”又仔细端详着姜毅的面庞,“这五官么,眉清,眼大,鼻直这脸型么,线条分明,又不失柔和。不错不错!嗯,这要是扮上妆,定是个出类拔萃的小生。” 姜毅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姑娘这么近距离地品头论足,不仅涨红了脸。这个姑娘怎么这样,也不问问人家是干什么的,上来就说人家适合唱戏。 “小哥,你会唱曲吗?”含晴倒是直截了当。 “我不会。”姜毅想起小时候在姜家堡看戏,当时倒是挺羡慕台上的才子佳人的,也曾幻想过那台上的才子变成自己。 看姜毅颇显尴尬,阮宁忙解围道:“姑娘,你误会了,他不是老爷找来的男伶。不是每个人都会唱曲的,我看小哥的举止气度,一定是个读书人。” 姜毅越发尴尬,摆手道:“书读得不好,马马虎虎。我过去和哥哥相似,曾在京城一位官宦人家当差。” 含晴好像根本不在意姜毅的身份,越发认定姜毅适合唱戏:“我们戏班子正在排演《桃花笑》,里面有个角色,我一直不满意,要不,你来试试?” 姜毅连连摇头:“姑娘玩笑了,我姜毅哪里会演戏哟,不行不行。” “你没有试过,怎知不行?你放心吧,不是主要角色,不难的,我来教你。看你不是个木讷之人,你一定行的。”含晴认真地道。 阮宁笑道:“晴姑娘,你真是太痴迷排戏了,哪有你这样的,头一次见面就逼着人家唱戏。” “阮宁哥哥,你不知道,这好苗子就如同过眼蝴蝶,瞧见那五彩斑斓的,你若不及时抓住,它一下子就飞掉了。” 姜毅心道:好么,我这又成花蝴蝶了。 阮宁对姜毅道:“我昨晚听你说是来金陵投奔朋友的,朋友找不到了,现在举目无亲。我们老爷堪称戏痴,他若知道你能演戏,不定多高兴呢。要不,你就答应了含晴姑娘,试一试?权当客串一回,也是雅事呀。” “不行,不行。我真的不会唱戏。我若登台,会坏了整台戏的。使不得!使不得!” “只是试一试,有什么要紧?不过,我看你应该是没问题的。”含晴姑娘为姜毅打气道。 姜毅想,反正自己也没地方可去,要不,就试一试?他迟迟疑疑地点了点头。 含晴喜道:“好嘞,只要你听我的,准错不了。” 几天后,阮大铖从姑苏回来了,听阮宁说前几天救下的那个名叫“姜毅”的后生,跟含晴姑娘学起了唱戏,不由哈哈笑道:“这个含晴,真是闹得可以,她也不管人家什么身份。” 阮宁笑道:“老爷,您还别说,那姜毅倒真是个可调教之人,这才几天哪,那唱念就有模有样了。而且,扮上妆您再看,还真有潘安宋玉之貌呢。” “是吗?”阮大铖捻须笑道,“姜毅生得俊逸,估计扮妆后错不了。走,咱们去看看。” 石巢园里有个雕梁画栋的戏台,是专为戏班子建的。看来,这阮大铖喜爱戏曲已经到了极致。 见老爷来了,含晴显得特别高兴,拉住阮大铖的袖子,说这道那,全是关于戏班排戏的事。那神态,就像小孩有了小小成绩,迫不及待地要向大人撒娇显摆一样。 阮大铖很认真地听着,还不时地插话,点拨一二。含晴时而哈哈大笑,露出莹白整齐的贝齿,全不顾女儿家该有的矜持。时而又掩口低头,显现出小女人的羞态。 姜毅心道:看来这含晴姑娘与阮大铖关系甚密,起码已经到了亦师亦友的地步。含晴呢,看来是个不拘小节c落落大方的姑娘,要不,人家怎么能管理一个戏班子呢。 姜毅上前,见过阮大铖,谢过那日搭救之恩。阮大铖道:“姜毅,那日你说来金陵投奔朋友,你要投奔的是位什么样的朋友呀?” “”姜毅略一迟疑,道,“回大人,我那朋友乃是我昔日同窗,后随家人到金陵来做生意。这次没有找到,估计是去往别处了。” 姜毅心想,郭济庭将军既然已被下狱,而阮大铖又是兵部尚书,说不定二人有什么矛盾和过节,暂时还是不要说出自己认识郭济庭为好。 阮大铖心里也在琢磨,这个姜毅明明怀里揣着祁国舅的推荐信,他为什么不直接求我,请我代为转交弘光帝呢?是信不过我阮大铖,还是另有隐情? “这么说,你现在没有可去之处了?既然这样,你就暂时先在石巢园住下吧,如果愿意,一直住下去也可以。” “如此,多谢阮大人厚爱。”姜毅深躬一礼。 含晴喜滋滋地道:“老爷搭救人也有眼光,您救下的这位小哥颇有灵气,我教他的腔调,他一学就会。唉,就是入行晚了,这要是早几年拜我为师,早就成角儿了。” 姜毅谦逊地道:“我一个凡夫俗子,哪里是唱戏的料儿?姑娘快别拿我打趣了。” 阮大铖笑对含晴道:“你既然这么夸赞姜毅,何不让他帮你看看新置下的那几件行头?咱们那几出戏,唱念俱佳,但剧中人物的服饰,翻来覆去总是老样子,皇上都看腻了。这新置的行头,还是没什么变化。你们好好琢磨琢磨,看能不能出出新。” “对呀,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呢。姜毅,快随我来。”含晴丝毫不在意男女之大防,拉起姜毅的袖子就走。 原来,那日姜毅初见含晴的屋子,即是戏班子盛放服饰的地方,姜毅明白了,那天含晴坐在窗口乜呆呆发愣,说不定就是在琢磨戏服呢。 新置办的戏服用料考究,都是上好的丝绸,缝制细密。看得出,上面的刺绣出自一等一的绣娘之手,一件件戏服华美艳丽,流光溢彩。 含晴从衣架上取下一件红色戏服,直接套在身上,花团锦簇的戏服一上身,更显得月貌花容,妩媚风流。 含晴展开双臂,扭转娇躯,道:“你瞧,这行头做得多么精致呀!可老爷楞说平淡无奇,我想了好些日子了,就是想不出应该怎么改。唉,祖师爷就是这么传承下来的,还能怎么改呀?” 姜毅不好直勾勾地看含晴身上,他走到衣架前,抚摸着一件件的戏服,仔细地审视c端详着。确实,这些戏服做工精致,比一般戏服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但样式基本和戏台上人们常见的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晴姑娘,你们戏班子一般都在哪里演出呀?” “基本上就是两个地方,除了咱们石巢园这儿,就是皇宫里了。” “在石巢园这儿,主要是老爷和他的亲朋好友们观看;在皇宫里,就是当今皇上和娘娘后妃们观看喽。” “对呀。这这和戏服有什么关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6章 改良戏装 姜毅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么说,晴姑娘一定是多次入宫了?” “不错。” “那,晴姑娘有没有看出,咱们这位万岁爷有什么癖好吗?” “癖好?”含晴想了想,忽然咯咯地笑了,“万岁爷有什么癖好,我一个唱戏的怎么会知道呢?不过,我倒是发现,咱们这位万岁爷一看到美貌的女子就特别高兴。这,算不算癖好呢?” 姜毅也笑了。 “确实,这些戏服大同小异,恐怕这出戏里旦角儿的服饰,还可以穿戴在另一出戏里吧。”姜毅认真地道。 “可是,每个戏班子都是这样的啊。” “皇上居于深宫,虽然尽享荣华富贵,却是难得一见外面的花花世界。况且,你刚才也说了,万岁爷喜欢看美人。美人如果老是一副装扮,他自然也会看腻的。我觉得,咱们只要重点改一改戏中旦角儿的服饰即可,其他角色么,可改可不改。” “你说的倒是容易,可这旦角儿的服饰怎么改呀?咱们又不知道前朝历代的女人们的服饰都是什么样式。”含晴看着衣架上的戏服,无奈地摇了摇头。 “几百年前c几千年前的女人们的服饰,自然是谁都没有见过。我看,咱们不用拘泥于历史,只要按照咱们的喜好,找几个巧手裁缝,大胆裁剪制作,应该就会成功的。” “嗯我心里没底,姜毅,你可一定要帮我。”含晴央求姜毅道。 “这个自然,义不容辞。” 沉思中的姜毅,转过身来,看到桌上摆着一盏竹雕纱灯,那纱灯上的罩纱纹理细密,薄如蝉翼,里面的蜡烛看得清清楚楚。 “我还有个想法。”姜毅灵机一动。 “什么想法,你快说。”含晴有些迫不及待。 “我觉得,咱们这出《桃花笑》,可以在戏里加上一些歌舞。” “歌舞?皇上什么歌舞没见过呀?有教坊司专门为皇上排练歌舞,他怎么会对咱们戏里的歌舞感兴趣呢?” “那要看咱们的歌舞怎么排演了。”姜毅得意地道。 “歌舞就是歌舞呗,还怎么排演?” 姜毅指着桌上的竹雕纱灯,问道:“晴姑娘,这纱灯上的罩纱叫什么名字呀?” “这是罥烟罗,不仅薄透,而且轻软,产自姑苏,十分昂贵,纱灯上用的这么一小块,就值好几两银子呢,一般人家可用不起。你,你问这做什么?”含晴伸出皓腕,捧起竹雕纱灯,细细端详着。此种场景下,姜毅顿时有了一种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感觉。 “我说了,姑娘不要生气。” “好好的,我生什么气呀?” “那,那我就说了。”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 “嗯嗯”姜毅清了清喉咙,“姑娘可以选几位出类拔萃的舞姬,编一段柔美至极的桃花舞。重要的是,一定要用这罥烟罗制作舞衣,让她们穿在身上歌舞。” “用罥烟罗制作舞衣?”含晴疑惑地道。 “你想啊,一群美丽的舞姬翩翩起舞,那罥烟罗舞衣定会如同云朵一般,衬托得她们飘飘欲仙,岂不令观者如入仙境?” 其实,姜毅还有一句话没好意思说出口,身穿罥烟罗舞衣的舞姬们,玲珑娇躯若隐若现于罥烟罗内,该是多么的勾人魂魄呀。 姜毅说到这儿,含晴好像明白了什么。只见她眉尖微蹙,牙咬红唇,死死地盯着姜毅,眼神里闪过一抹怪异:“姜毅,我怎么忽然感觉你有些邪性,好像是登徒子在世呢?” 含晴口中说出“邪性”二字,姜毅顿时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忙陪笑道:“姑娘,我就说怕你怪罪我。你看,果然,你怪我了。” 含晴瑶鼻一哼,诮笑道:“我真服了你了,你怎么竟然会想到用罥烟罗作舞衣?” 姜毅讪讪道:“我是男人,皇上也是男人嘛,我,我不过是从男人的内心,揣度了一下万岁爷的心理罢了。晴姑娘,我求求你,你千万别对老爷说这个想法出自我这儿,你就说是你自己想的。” “咦?”含晴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我还没说会采纳你的这个想法呀。” 姜毅陪着小心道:“姑娘若不采纳,也好,就当我没说。” 含晴表情严肃地摆了摆手,道:“行了,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姜毅“诺”了一声,倒退出屋外,转过身来,心中暗暗叫苦:头脑一热,竟然给含晴姑娘出了这么个点子,这下完了,自己在她心目中,怕是与登徒子无异了。 看姜毅低头耷脑地退了出去,含晴扭过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这个姜毅,表面上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竟然出了这样一个主意,虽然邪性了些,但他还是有些想法的。 两天时间,含晴没有搭理姜毅,姜毅心情低落,一个人闷坐在屋子里,饭都懒得吃了。 姜毅想,如果含晴真的生气了,那自己干脆离开石巢园吧。这样赖在这里也是无趣。 又一想,即便离开,也应该帮含晴帮到底,毕竟人家姑娘没把我姜毅当外人,是自己没把握好,怨不得别人。 姜毅向丫鬟要来颜料和白纸,一个人静静地琢磨起怎么改良戏服。 现在这些戏服,最大的特点就是大红大绿,花团锦簇,美则美矣,未免有些俗气,少了些清雅高贵。江南的戏班子,为什么不在戏服中融入些江南的元素呢? 江南,最打动我的是什么?当然是小桥流水c粉墙黛瓦c飒飒修竹怎么不把这些江南元素绣到戏服上呢?嗯,好像有的戏服上出现过竹子的绣图,但是为什么出不来自己想要的效果呢? 那些丝绣丝绣姜毅头脑中现出了一双灵巧细长的绣娘的手。 是她们绣出的竹子不精细吗?不是呀,绣娘绣出的竹子就和真的一样,要多精细有多精细。为什么为什么 忽然,姜毅想到了自己恩师何先生笔下的画竹,何先生虽然生在北方,却特别喜欢画竹,那大胆的用墨,恣肆的涂抹,虽然让笔下的竹子看起来不似真竹,但却画出了竹子的神韵。 绣娘用针,恩师用笔。笔,笔姜毅豁然开朗,找到方法了!为什么一定要用丝线绣呢?用画笔直接在白色绫罗上画,不可以吗? 姜毅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激动不已,“腾”地站了起来,直奔那间盛放戏服的屋子。 可巧,含晴姑娘正在屋内。望着猛地推开屋门,满面涨红的姜毅,含晴呐呐地道:“你你怎么了?” 姜毅也不答话,径直走到衣架前,迅速地翻找起来一件纯白素底的戏服也没有。姜毅失望地转过脸来,看到含晴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匹白色绫罗,姜毅一抖绫罗,抄过剪刀,一剪下去,手中便捧了一大团。 姜毅左顾右盼,没地儿可放,他干脆把绫罗披到了含晴身上,吓得含晴步步后退,花容失色道:“姜毅,你,你要做什么?” “别动!”姜毅眼睛放光,直直地盯着含晴身上曳动的绫罗,越发兴奋。不知所以的含晴,真的一动也没敢动。 碰巧,桌案上备有笔墨c清水,姜毅把清水倒入砚台,稀释了墨汁,拿起一管大号的狼毫,饱蘸水墨,走到含晴面前,伸手挥毫,就在含晴娇躯披着的绫罗上勾抹起来。 含晴傻傻地看着姜毅,不知他到底要干什么。 姜毅还真跟何老师学过画竹,虽然技艺不精,但有样学样,画出的竹子也还颇像那么回事。 勾抹完毕,姜毅退后几步,手举狼毫,欣赏着自己的大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时的含晴,已是羞得粉面通红,手足无措,耳根c脖颈一阵阵发热。姜毅拿着一管狼毫,在人家姑娘身上勾勾抹抹c点点戳戳这,这算怎么回事呀? “姜毅,你,你在干些什么?”含晴怒气灌顶,双目喷火。 姜毅猛地意识到,含晴误会了!靠,我怎么又办了一件傻事。 情急之下,姜毅取过画着竹子的绫罗,披到了自己身上,踮起脚尖儿,学着戏台上小姐的样子,走了一圈小碎步姜毅身上的绫罗随风律动,那绫罗上的竹子仿佛活了一般。 “哦!”含晴猛地醒悟了,她高兴地拍着手跳了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你要在戏服上直接做画。” 姜毅停住脚,兴奋地道:“对,咱们把金陵最好的画师找来,让他们直接在纯色戏服上作画,竹子,花鸟,小桥,流水,甚至粉墙黛瓦,都可以用水墨的技法画在戏服上。” 含晴接言道:“咱们这出《桃花笑》讲述的是江南一对才子佳人的故事,这样的戏服正好符合这出戏的背景,戏里再配上那段罥烟罗舞蹈,哎呀,简直太漂亮了,我都不敢想了。” 姜毅打趣道:“晴姑娘,你不怕我那罥烟罗的设计邪性吗?” 含晴笑道:“我知道,舞姬们即便身着罥烟罗舞裙,内里也要着小衣衬裤的。若隐若现的,不过是舞娘们的手臂和身段罢了。” “就是,就是,我也没说让舞姬们全全裸呀。” “啐!”含晴轻啐一下,“你倒是敢想。” 含晴细细端详绫罗上的画竹,用赞赏的眼光看向姜毅:“这就是你闷在屋子里两天两夜憋出的点子?嗯,不错,真不错。” “哪儿呀,”姜毅大咧咧地道,“我呼呼大睡了两天,这是我灵机一动想出来的点子。” 含晴“哼”了一声:“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7章 打赏 想起刚才姜毅肆无忌惮地在人家姑娘身上作画,含晴心下尤是嗔怨不已:“不过,你也别美,就凭你刚才对本姑娘的无理,我该重罚你才是。唉,谁让你有那么一点歪才呢,念在你对这次改良戏装的贡献,我就不罚你了。不罚是不罚,但你除了演好自己的角色,还要在戏中再客串个丫鬟。” “啊?”姜毅急得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晴姑娘,你快饶了我吧。你若让我扮丫鬟,还不如让我去死呢。我发誓,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咋样就咋样。” 含晴白皙的玉指一抹鬓发,黑眸里闪过一丝狡黠,笑道:“好哇,这可是你说的,本姑娘记下了。” 改良戏衣有了眉目,在姜毅的建议下,含晴又对戏里男女的冠帽做了改良,以便和修改后的戏衣相匹配。整体效果出来后,演员形象果然焕然一新。含晴心里对姜毅钦佩不已,但她还是有些忐忑,不知道这次改变会不会得到老爷的认可。 戏装变革后的首次试演终于开始了,台下的观众只有一位,阮大铖。 含晴c姜毅站在戏台一角,紧张地盯着阮大铖脸上细微的变化。但奇怪的是,平素和优伶们好说好笑的阮大人,今天却整襟危坐,面无表情。 演出进行了一多半,阮大铖还是没有说话,姜毅有些沉不住气了,偷偷对含晴道:“晴姑娘,如果老爷怪罪下来,你就往我身上推,就说全是我出的馊主意。是打是罚,我都认下。” 含晴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姜毅。 演出结束了。 坐在台下的阮大铖,伸手端起身边茶案上的紫砂供春壶,细细地品了口雨前龙井,手捻胡须,闭目思忖了一会儿。虽然只是片刻,但含晴c姜毅已经紧张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睁开眼,阮大铖依旧面无表情地冲着含晴招了招手,含晴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垂首蹑足,亦步亦趋地来到阮大铖面前,低低的声音道:“老爷” 阮大铖笑了:“含晴,你紧张什么呀?” “老爷,你看,咋,咋样啊?”含晴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阮大铖双手一拍,仰天大笑道:“妙!妙!妙啊!甚好!甚好!” 阮大铖忘情地拉住含晴的手,道:“含晴,你真是我阮大铖的‘至宝’啊!绝了,太绝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啊。” “哎呀!”含晴高兴地一跺玉足,一扭身子,撒娇道,“老爷,你看你,你都把我吓死了。这么说,这戏装改得还可以?” “还可以?简直是太好了!”阮大铖满眼爱意地看着含晴,“戏里人物的服饰,色彩淡雅,简练明快,飘飘欲仙,而且,江南味儿十足。将水墨画的技法直接运用在戏服上,我的小含晴,你这小脑袋瓜真是了不得,你是怎么想出来的?特别是那段舞蹈,那些舞姬们穿着那种似透非透的纱裙,美死个人了。老夫活了这么久,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哪!” 含晴见阮大铖如此满意,这般夸奖,羞涩地抿嘴笑了,扭转身,她冲着姜毅招了招手,见姜毅向这边走来了,含晴附在阮大铖耳边悄声道:“老爷,这次改良戏装,多亏了姜毅,都是他出的点子。” “哦?是吗?”阮大铖有些意外,表情有点愕然,看姜毅走到近前,阮大铖道,“姜毅,含晴说这些戏装这么改,都是你出的主意?” 姜毅刚才离得远,并未听见含晴与阮大铖之间的对话,此时看阮大铖表情愕然,含晴颇有些得意地微笑着,想起自己刚才对含晴说过的话,心道:莫非阮大铖对戏装不满意,含晴真的把责任推到我姜毅身上了? “见过大人。”姜毅躬身施礼,低着头,平静了一下心绪,道,“大人,您若是对这些戏装不满意,尽管责罚姜毅好了。” 阮大铖再次愕然道:“姜毅,我并未说不满意,你何出此言呐?” 含晴笑道:“姜毅,老爷说了,他对这些戏装非常的满意。瞧把你吓得。” 姜毅一怔,知是自己猜错了,忙改口道:“大人,这些戏装的改良方法,都是晴姑娘费心费神琢磨出来的,姜毅才疏学浅,不及姑娘十之一二呀。” 阮大铖看着姜毅,满意地点了点头,朗声道:“不管是含晴的主意,还是你姜毅的点子,老夫有赏,阮宁,去告诉账房,赏含晴五十两银子,赏姜毅二十两银子。” 含晴敛衽一礼,粉面含春地谢过阮大铖。 姜毅迟疑了一下,向阮大铖再次躬身一礼,道:“大人,您能够收留姜毅,姜毅已经感激不尽了,您现在又要赏赐我,姜毅心里不安哪。” “姜毅,老爷赏你,自有老爷的道理。你就不要客气了。”含晴道。 “对,对,含晴说的对。不要客气,这是你该得的。”阮大铖道。 姜毅见含晴c阮大铖这样说,只好谢过。 过了几天,阮宁来见姜毅,递过来一块玉质腰牌,姜毅一看,上面写着“石巢园姜毅”五个字。姜毅问道:“阮兄,这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进宫的腰牌呀。” “进宫?” “咱们戏班子时常要进宫为皇上演出,你不是在《桃花笑》里扮演了个角色吗?没有这腰牌,进不了宫的。你收好喽。” 阮宁转身要走,姜毅忙道:“阮兄,留步。” 阮宁回过身来,只见姜毅打开柜子,取出来两锭银子,每个二两,一共四两。姜毅笑道:“上次姜毅流落街头,承蒙阮兄搭救,姜毅一直感恩于怀,这四两银子,就算姜毅给您上壶好茶吧。” “这,这怎么行?”阮宁忙摆手道,“上次是老爷让救的你,老爷不发话,我也不敢把你扶进园子,要谢,你也该谢老爷才是。” “阮兄救了我,这些日子又这么照顾我,姜毅无以回报。这点散碎银子,您一定收下。不然,姜毅寝食难安哪。” 看姜毅十分真诚,阮宁满脸堆笑,道:“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言语。谢了,谢了。好,你忙着,我先走了。” 看阮宁迈出屋门,姜毅拿起桌上的腰牌,眼睛不由湿润了,喃喃自语道:“柳儿,你知道吗?你的姜毅哥哥来到金陵了,姜毅哥哥要进宫了,你,还好吗?” 戏班子紧着又磨合了几次。这天,含晴姑娘给大伙儿放了假。姜毅想自己来到金陵后,还没有好好地领略一番秦淮风光呢,不如趁这个机会去外面走走。主意打定,带了几两银子,出了石巢园。 金陵这么大,去哪里转转呢?在石巢园里,优伶们常常议论秦淮名伎,说顾横波c董小宛c卞玉京c李香君c寇白门c马湘兰c柳如是等人如何如何色艺双绝,不如,去秦淮河畔走走?即便见不到这些名伎,能够感受一番那里的气氛,也是好的。 按照路人的指引,姜毅来到了秦淮河畔,只见这里花树掩映,游人如织,乌篷往来,商贾兴旺,路边的茶楼里不时传出琴声歌声。姜毅这边转转那边看看,甚是悠闲。走得累了,见路边有一家门面不大的茶馆,正适合自己这样的人,便踱了进去。 小二见来了客人,殷勤地招呼落座:“客官,您是第一次到我们知春茶馆来吧?我们这儿有上好的‘知春雀舌’,是我们自个儿茶园产的,您绝对没喝过,价钱还不贵,您来一壶?再配一碟‘苏蓉点心’,您看怎样?” “好,就照你说的办。” “好嘞!一壶‘知春雀舌’,一碟‘苏蓉点心’,伺候着嘞!” 茶馆不大,只摆了六张方桌,靠里一张,坐着两位老者,一位五旬开外,一位想已年近七旬,此外再无别的客人。茶客不多,正称了姜毅寻求清净的心怀。 姜毅落座没多大一会儿,门外便走进了一位怀抱琵琶的少女,后面跟着一位老人,少女径直走到姜毅面前,道了个万福:“公子,能否垂怜奴家,听个小曲如何?” 显然,这卖唱的父女是看见姜毅进入茶馆,随后跟来的。 姜毅对花钱买笑的行为很不习惯,尴尬地笑了笑:“姑娘,我只是进来喝口茶歇歇脚,抱歉了。” 少女有些失望,眼神里满是祈求,看姜毅确实无心听曲,只好和老父向外退去。 “姑娘,我告诉你个地儿,你去那里卖唱,一定能挣到钱。”旁边茶桌旁的那位五旬开外的老者道。 少女浅浅一笑:“老伯,您说的地儿是哪里呀?” “对呀,这唱曲赚钱还分地儿?再说了,你怎么知道那地方唱曲能挣到钱呢?”坐在对面的七旬老者道。 “你们都知道月满楼吧?”五旬老者目光环视屋内,像是在询问大伙儿。 小二搭言道:“月满楼?怎么不知道,那是咱秦淮河有名的伎馆,怎么,月满楼来了新人?” “嘿,小二,还真让你说对了。这月满楼新近来了一位姑娘,据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这些还都是次要的,关键是这位姑娘生得极其貌美。”五旬老者道。 “极其貌美?咱秦淮河啥时候缺过貌美的姑娘?她再美,还能美得过董小宛c李香君c柳如是这些秦淮名伎们?”七旬老者道。 “我开始也这么想的,可是后来听说好多的王孙公子趋之若鹜呢。您老知道金陵四少吧?那四位少爷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听说也都去了月满楼。” “是吗?这姑娘什么来历?这么招人?”七旬老者也来了兴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8章 入宫 “这位姑娘名叫洛盈袖,听说来自京城。我猜呀,一定是李自成攻破京城后,大户人家的女子流落到咱金陵的。”五旬老者转向卖唱的父女道,“那月满楼附近的茶馆酒楼,这些日子总是客满为患,都是想一睹这位洛神的,你们去那里卖唱吧,肯定有的钱赚。” “哎哎?”七旬老者道,“你怎么又叫她洛神呢?” “不是我叫她洛神,是有好事者这么叫她,她不是姓洛吗?有见过她的人说,其美貌程度,即便用曹子建的《洛神赋》来赞美,也不为过。” “哦,是这样啊!”七旬老者望着走出门去的卖唱父女,叹了口气,“如今国破家亡,这金陵城里却依旧笙歌燕舞,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c隔江犹唱后庭花’呀!” “你看你,伤什么时c忧什么国呀?咱普通老百姓,能乐呵一天算一天,我若不是囊中羞涩,定去月满楼会会这位洛盈袖。老哥,你不是夸耀过你老而弥坚吗?要不,你去试试?” “你看你,越说越上道,你再这么说,我以后可就不再约你喝茶了。”七旬老者有点生气了。 “老哥,你太古板了,你这一辈子,活得累呀,你看人家礼部尚书钱谦益钱大人,今年六十多了,不照样要纳柳如是为妾吗?” 七旬老者笑道:“我哪能和人家钱大人比?我算啥,一个普通老百姓,小老儿罢了。” 姜毅想起阮大铖看向含晴的满是怜爱的眼神,摇摇头,暗自笑了。 听这二位老者议论月满楼新来的洛盈袖,姜毅还真想去看看,可又一想,还是算了吧,就自己囊中这点银子,不够被人家羞臊的。唉,混得如此,惭愧呀! 走出茶馆,天边红云绚烂,落日熔金,秦淮两岸如在画中。 遥望宫城方向,姜毅心潮翻涌,在那里,有自己一见钟情的柳儿,有敬重仰慕的秋月姐,有落魄至极又一步登天的朱由崧你们,你们知道吗?姜毅来了,身份卑微c混在京城的姜毅来到金陵了。你们会嫌弃我吗? “毅儿” 有人在叫“毅儿”,姜毅一怔,心想,天下重名重姓的多了,自己刚到金陵,怎会有人认识我呢?走出几步,姜毅又站住了,不对呀,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毅儿!” 确实有人在叫自己,姜毅回头张望,却看不到熟悉的面孔。 “毅儿,我在这儿。” 这次听清了,像是舅父张仲年。姜毅循着声音寻找,终于看到了,在秦淮河边的一条画舫上,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正向自己招手。可不就是舅父吗? “舅舅,你,你怎么在这儿。”姜毅惊喜万分。 “毅儿,你怎么跑到金陵来了?”张仲年亦是非常激动。 姜毅上了画舫,画舫里,一个衣着素雅的年轻女子正在烹茶,见有人上船,默默地给姜毅倒了茶水,微笑着对姜毅福了一礼,向张仲年说了声:“老爷,我去岸上买些东西。”知趣地躲开了。 张仲年拉姜毅坐到自己身边,仔细端详了一番:“嗯,没什么变化,一如往昔,咱爷儿俩快半年没见了吧?” “可不是嘛。舅舅,李自成攻破京城的时候,我到处找你,就是找不到,你去哪儿了?” 张仲年警觉地四下看了看,感觉没人注意这里,起身关好画舫门窗,坐下来压低声音道:“毅儿,说来话长啊。你舅舅我,杀人了。” “啊?”姜毅惊得张大了嘴巴,舅父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会杀人呢? “舅舅,你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张仲年长叹一声,“我也是没办法呀,实在是被逼急了。” “舅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自成攻打京城那几天,我心乱如麻,坐卧不宁,预感到大明要完了。那天晚上,我回到住处,正心烦呢,没承想那个潘凤娥又找上了门,堵在我的家门口破口大骂。 “我嫌丢人,就把她让进了屋里,好言劝她不要再死缠烂打了,谁知她根本不听,一口一个‘缩头乌龟’的骂我,骂我不敢娶她,害她荒废了青春,等等。总之,就是以前的那些昏话c胡话,翻来倒去地骂个不停。 “我劝她赶紧回去,她不但不听,还上了手,挠了我的脸,和我撕扯起来 “我张仲年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一气之下,我抬脚把她踹倒在地,谁知这个潘凤娥竟像疯了一样,挣命一般又扑了上来。我一闪身,顺势往旁边一推,她一下子撞在了墙柱上,闷哼一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我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挪不动步子了,强挣着走过去一看,她,她竟然死了。” 说到这里,张仲年懊悔地低下了头:“尽管潘凤娥让人厌恶至极,但她罪不至死。都怪我不冷静,下手重了。” 姜毅沉默了一会儿,道:“舅舅,你不要自责了,这不怪你,她纠缠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你也劝过她,是她不听呀。她这是咎由自取。后来呢?” “就在我六神无主的时候,外面有人叫嚷李自成进城了。我一看,大明朝完了,我又突然摊上了人命官司,干脆,跑吧。我不敢去乡下找你舅母,便裹在难民堆里,混出了京城。一路南下,历尽颠簸,来到了徐阳,现在,我在徐阳城里开了个书坊。 “这次,我是到金陵来购买刻板的。刚才,你进了这家茶馆,看背影像你,我就在这里等。想不到,还真是你。快跟舅舅说说,你怎么跑到金陵来了?” 姜毅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向舅父述说了一遍,最后道:“舅舅,我现在住在阮大铖的府里,过几天就会进宫,我想,见到弘光帝之后,说不定能讨个差事。” 张仲年道:“毅儿啊,你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那朱由崧现在做了皇帝,他还能认你吗?我看,不如你随我去徐阳,舅舅那个小书坊还是能养活得了你的。” “对了,舅舅,徐阳总兵吴大斤和萧笑昆我们两人结拜过,也算是兄弟吧,你在徐阳若有了难处,尽可去找他。” “呵呵,他们那种武夫,动不动就和人结拜,指不定结拜过多少兄弟了。不过,舅舅若真有难事,会去找他的。” 画舫里的空气有点闷,姜毅起身打开门窗,正巧见到刚才那位女子,此时正静静地背对着画舫站在一棵柳树下,看其背影,婀娜款款,很是动人。 “舅舅,这个女人是谁呀?” 张仲年起身看了看,略显尴尬地道:“她是我在徐阳结识的,我们二人很谈得来,她也经常去书坊帮我。我有心” “舅舅,你若喜欢这女子,就和她在一起吧,舅舅身边也需要有人照顾。” “毅儿,你不怪舅舅?” 姜毅笑了:“怎么会呢?乱世之中,难得有片刻温馨,该抓住就得抓住呀。” “毅儿,这半年不见,你成熟了许多呀!” 石巢园戏班子这一次的入宫演出,被安排在了这一天的申时,宫里传出话来让辰时入宫,但刚到卯时,含晴就开始指挥戏班子人等整理服装c装运道具了。 入宫后,大家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开始,姜毅还有些小激动,可一看含晴等戏班子里的其他人,表现得都很自然,没有一丝一毫受宠若惊的样子。看来人家是经常入宫,已经习惯了。 临近正式演出时,含晴表情严肃,看得出,她还是有些紧张,虽然改良戏装得到了阮大铖的认可,但皇上会不会喜欢呢? 《桃花笑》这出戏是阮大铖亲自撰写的,又在排练中不厌其烦地精雕细琢,再加上这次的戏装改良,如此打磨后,可谓戏剧精品中的精品。 姜毅在剧中客串了一个配角,虽然只有几句唱词,但他还真是下足了功夫。 一方面怕演出砸在自己身上,另一方面又急于想见到柳儿c沈秋月。姜毅心情忐忑,惴惴不安。 还好,姜毅顺利地完成了自己的出场,由于精神高度集中,他竟然没有看清台下坐着哪些人。 回到后台,含晴满意地冲着姜毅翘起了大拇指,姜毅自豪地拍了拍胸口,那意思是,我是谁呀,不会给你丢脸的!私下里,他却偷偷地长舒了一口气。 没有自己的事了,姜毅站在台角,偷偷地望向台下。 那居中而坐,身着龙袍c腰束玉带c头贯金簪的,可不就是朱由崧吗?他比以前更白更胖了,朱由崧左右相伴的两个美人既不是沈秋月,也不是柳儿。姜毅已经知晓,朱由崧即位后,又纳了好多位妃子,沈秋月被封为惠妃,柳儿被封为柔妃,听说她俩都很得宠。 哦,看到了!姜毅看到了沈秋月,在朱由崧的身后,她端庄娴静地坐在那里,依然花容月貌,依然仪态万千。 怎么不见柳儿?姜毅努力地在花团锦簇中寻找,但在座的嫔妃中没有柳儿。 这几日,姜毅在心底设想了许多种见到柳儿时的情景,唯独没想到会见不到她。 柳儿没来?是临时有事?还是生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9章 一声喊 舞台上跳起了罥烟舞。 姜毅干脆把戏中新加入的这段舞蹈叫做了罥烟舞。台下的朱由崧不再和身边的妃子说笑,而是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台上的十几位舞姬。显然,他被舞姬们的曼妙之美镇住了。准确地说,是被她们身上薄如蝉翼的罥烟罗舞衣惊住了。 一旁陪坐的阮大铖偷偷观察弘光帝的表情,看到弘光帝魂不守舍的样子,他那张陪着笑意的脸,又多了几条笑纹。 一直腻在朱由崧身边说笑的两位妃子,此时也住了口,她们的眼睛都被舞姬们吸引住了,其中一位脱口道:“天啊,她们身上的舞衣真是太美了!”另一位接口道:“是啊,你瞧她们,一个个的,身上裹着一团纱。真成了仙女了!” 啪!朱由崧一拍大腿,赞道:“好,太好了!阮爱卿,你这出《桃花笑》真是精品,堪称梨园翘楚呀!依朕看来,再过五百年,也不一定有人能超过你。” 阮大铖急忙起身离座,躬身施礼道:“臣,谢皇上夸奖。” “特别是这舞姬们的服饰,真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呀。朕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年杨贵妃要用‘霓裳羽衣舞’来冠名她的宫廷乐舞,看来这舞衣在舞蹈中的作用真是太大了。阮爱卿,你莫不是从大唐转世来的?不然,你怎么知道霓裳羽衣是这个样子呢?”朱由崧哈哈笑道。 “皇上,您又取笑臣了。”阮大铖近前一步,亲自为弘光帝斟满一杯佳酿,“皇上,今天这出戏,您还满意吗?” “满意,当然满意了。传朕的旨意,戏班人等,一概有赏。” 阮大铖跪倒谢恩,道:“臣替戏班人等谢吾皇隆恩。” 弘光帝向阮大铖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附在阮大铖耳边悄言道:“爱卿,回头朕让尚衣局管事的找你,就照这些舞姬们所穿舞衣的样子,给朕的爱妃们也一人做上一件。颜色么,白色,绯色,红色,黄色多弄几样。朕看着高兴。” “臣一定照办。”阮大铖讨好地道,“既然皇上要给贵妃们一人做上一件,那臣就让戏班里的人好好设计一番,尽量式样多些。” “好,太好了!”弘光帝拍手笑道。 “陛下,您在和阮臣工嘀咕什么呢?什么秘密呀?还背着我们姐妹们?”成妃嬉笑道。 弘光帝侧过头来,捏了捏成妃娇媚的粉颊,戏谑道:“小伶俐鬼,你猜呢?” “哎呀,”成妃夸张地娇呼了一声,“陛下,您看您,怎么又掐人家的脸蛋,臣妾的脸都让你掐大了。” 朱由崧身旁端坐的皇后瞥了一眼成妃,笑道:“成妃,你又拿你那张小脸说事,总怕大家忘了不是?” 成妃扭动身子,撒娇道:“陛下,皇后娘娘,你们两口子合着伙戏谑人家,罢了罢了,这诺大的宫廷里看来是没人给臣妾做主了。” 后妃们一个个花枝乱颤,嬉笑不已。 阮大铖恭维道:“皇上,您看您这后宫,一团和气,不拘小节,让人看着就高兴,真是我大明的福气呀!” 朱由崧道:“是啊,皇后仁德,后妃们俱识大体,这是最让朕满意的。” 朱由崧起身,正了正衣冠,伸了个懒腰:“好了,这看了半天戏,我还真有点累了,摆驾朕的寝宫。” 朱由崧要回寝宫了,姜毅还没有看到柳儿,心内惶急,此时见朱由崧要走,更急了,也不知他哪来的胆子,转过台角,噔噔噔地走到戏台上,撩衣服跪倒,大喊了一声:“皇上,草民姜毅给您叩头了。” 宫里的这个戏台并没有人们常见的那种高度,也就是到膝盖高吧,姜毅突然跪到戏台正中,把在场的人都弄愣了,马上跑过来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把姜毅夹在了当中,两名侍卫紧张地看着朱由崧,等着皇上发话。 姜毅一声喊,把已经离座的朱由崧吓了一跳,他本能地刚要呵斥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宫内喧哗?可他一听“姜毅”二字,愣怔了一下,姜毅?哪个姜毅? 他扭回头定睛一看,台上跪着一个穿着戏装的男子,看不到面容,朱由崧抬了抬手,两个侍卫明白了,抓住姜毅的后脖颈子使他抬起了头,朱由崧一看,这不刚才戏台上的一个戏子吗?脸上上着厚重的油彩,根本看不出本人的模样,不过,看这扮相,是个极其英俊的男子。 “你是?”朱由崧走到近前,仔细端详着姜毅。 姜毅这才想起自己还化着妆呢,抬起袖子急忙抹了两把脸,岂料不抹还好,这一抹倒抹成了个花脸,姜毅急切切地道:“皇上,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姜毅呀!” 朱由崧终于认出来了:“真是你,姜毅!你,你怎么唱起戏来了?”他问阮大铖道,“爱卿,这是怎么回事?” 阮大铖急忙上前,道:“皇上,他是老臣在街巷里救下的一个书生。” 朱由崧摆摆手,两个侍卫退下,有人端过来一盆清水,姜毅就在朱由崧面前洗掉了戏妆,重又跪下,恭恭敬敬地给朱由崧叩了三个头。 “姜毅,你不是在祁国舅府里当差吗?怎么又跑到金陵来了?” 姜毅道:“皇上,京城城破,闯贼入了紫禁城,祁国舅府邸被李自成手下大将刘宗敏霸占,后来满清又进入京城。祁国舅苟活于乱世,心灰意冷,最终去往家乡。临行前,他嘱托我来金陵投奔您。” “哦!”朱由崧看了看左右后妃们惊奇的目光,道:“阮爱卿,你先带姜毅回府,明日再来见我吧。” 姜毅趴在戏台上,微微抬起头,只见一簇簇锦绣华服伴着环佩叮当,从眼前迤逦而过。 姜毅的出现,让站在朱由崧身后的沈秋月吃惊不小。 回到自己的景元宫,沈秋月依旧心绪难平。 这个姜毅,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他来到金陵,意欲何为?是为了向弘光帝求个一官半职,还是为了柳儿?他明知道他和柳儿之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为什么还要现身?他就不怕弘光帝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会杀掉他吗? 沈秋月知道,在柳儿的心里,一直放不下姜毅。这个在江湖苦水里泡大的女孩,天真地把和她有过一纸婚约的姜毅,当成了她最应该嫁的夫君。虽然她现在已经做了皇妃,而且,自与朱由崧成亲后,就再也没在沈秋月面前提起过姜毅,但是,现在姜毅出现了,会不会让这个小妮子心中再起涟漪呢? 幸好,今天柳儿没在现场,不然,真不知她会不会失态。 沈秋月知道,虽然姜毅从未表现出什么,但她能够感觉得出,姜毅对柳儿是十分倾心的。而且,萧笑昆也亲口说过,姜毅是喜欢柳儿的。 柳儿,哦,现在的柳儿已经不叫柳儿了,朱由崧赐名宛玉,封为柔妃。但柳儿并不喜欢宛玉这个名字,在沈秋月面前,她更喜欢秋月姐姐依旧唤她“柳儿”。 正想着,侍女进来禀报道:“启禀惠妃娘娘,柔妃娘娘来了。” 柔妃是景元宫的常客,宫里人都知道。惠妃c柔妃是皇上从京城一同带来的,二人情同姐妹。所以,侍女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柔妃柳儿轻盈地飘进了宫中,未曾说话,先俏美地笑了:“姐姐,柳儿给您问安来了。” 沈秋月一本正经地道:“大胆柔妃,既是问安,见了本宫,缘何不跪?” 柳儿拉住沈秋月的衣袖,央求道:“姐姐,你不是说了小妹见你不用跪吗?怎么又来吓我?” 沈秋月一笑,伸出纤手点了一下柳儿的额头:“你呀,在姐姐面前老跟个孩子似的,什么时候能像个大人?” 侍女上了茶,悄悄退了出去。 沈秋月寻思,莫非柳儿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姜毅来了,所以来我这里探听虚实? 可是,一盏茶下来,柳儿并没有问起姜毅,所聊的话题与往日无异。 沈秋月想,看来,柳儿还不知道刚才戏台上发生的一切,不过,她早晚会知道的,不如现在就戳破了的好。 沈秋月问道:“刚才宫里唱戏,你怎么没去呀?” “姐姐,我过去闯荡江湖,没少听戏,我都有些看腻了,所以,我跟皇后告了假,美美地睡了一觉。” “你呀,你就傻吃孽睡吧,等哪天皇上不高兴了,看他不废了你的封号才怪。” 柳儿趴在青花鱼缸前,看着里面游动的鱼儿,漫不经心地道:“废就废呗,若真废了柳儿,柳儿就来景元宫给姐姐做伴儿。” 沈秋月淡淡地道:“你知道吗?姜毅来了。” 柳儿眼睛微微一怔,但依旧盯着鱼儿,未曾抬头,淡淡地道:“姜毅?哪个姜毅?” 沈秋月心中暗暗赞道,好个小妮子,比原来成熟多了,凡事知道隐忍了,成,有这修为就成。 “还能是哪个姜毅?就是曾经与你有过一纸婚约的那个姜毅呗。” 柳儿直起了腰,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道:“姐姐怎么说起这话?当初姐姐是怎么告诫我的,你都忘了吗?如今姐姐这样说,是要置柳儿于死地吗?” 柳儿眼里蒙上了一层雨雾:“以前的事,柳儿早都忘记了,柳儿现在是弘光皇帝的妃子。姐姐,莫要再试探柳儿了。” 沈秋月缓缓走到柳儿身边,扳过她秀美瘦削的肩膀,爱怜地道:“姐姐不是试探你,是真的,姜毅来金陵了,他是来向皇上求官的。” 柳儿侧过脸去,用细的不能再细的声音道:“他来不来求官,与柳儿何干?” “姐姐是担心你。现在你能这样表现,姐姐就放心了。” “姐姐,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地做我的柔妃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0章 送上门来 含晴走进阮大铖的书房,惊讶地问道:“老爷,咱们收留的这个姜毅,竟然是当今皇上的故人,真让人想不到。我,我这些日子那样使唤他,他会不会记恨我呀?” 阮大铖手捻银须,呵呵笑道:“不会的,放心吧,这个姜毅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其实,我在救下他时,就已经大略知道他的身份了。” “那么,老爷为什么不直接把他引荐给皇上呢?” “我也是看了他身上的一封书信才知道的,但是,现在正逢乱世,世事难料,我不能冒这个险哪。我给他创造这个进宫的机会,也就是了。他会感激老夫的。” “还是老爷想的周全。怪不得人家都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晴儿,你又来取笑老夫了。看老夫不惩罚你才怪。” 含晴柳腰款摆,走到阮大铖面前,将那温软俏圆的美臀窝进阮大铖的怀里,启开濡润鲜红的樱唇,露出泛着莹光的皓齿,笑盈盈地道:“今天皇上高兴,晴儿也算为老爷立下功劳了吧?连皇上都赏赐奴家了,老爷不但不赏,反说要惩罚奴家,是何道理呀?” 阮大铖一把将含晴抱在怀里,“啵”地亲了一下含晴的粉颊:“我的好宝贝儿,老爷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要什么,老爷我就给你什么。可是,什么样的赏赐都比不上老爷我对你的喜欢。这是最珍贵的,不是吗?” 含晴攀住阮大铖的脖子,尽情地享受着他上下其手的抚摸,呢喃道:“从老爷把我从那个莲盛班买出来那天起,晴儿就立下了心愿,这辈子,晴儿跟定老爷了。老爷是我遇到的最懂戏的人,你我二人情趣相投,能够生活在老爷身边,晴儿心满意足。” 阮大铖一哈腰,抄住含晴的腿弯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含晴娇呼道:“老爷,您慢着点,别闪了你的老腰。” 阮大铖抱着含晴走向卧榻,哈哈笑道:“宝贝儿,老爷我今天要一树梨花压海棠喽!” 姜毅随阮大铖二次进宫。散朝之后,阮大铖对候在朝房已经两个时辰的姜毅道:“姜毅,皇上这就召见你。我不等你了,先回府了。祝你心愿得偿。” 姜毅谢过阮大铖,在一个小太监的引领下,来到了朱由崧的寝宫,进入寝宫,朱由崧正坐着喝茶,姜毅赶忙上前,行跪拜大礼。 朱由崧指了指旁边的一个锦墩,示意姜毅坐下,姜毅踌躇,并不敢坐。朱由崧道:“姜毅,这里是寝宫,没有外人,不必拘礼,且坐无妨。” 姜毅谢过,小心坐下,这才环顾寝宫,寝宫内只有两名宫女c两名太监一旁侍立,并无他人。 朱由崧道:“姜毅,你来的恰是时候,朕正想听听京城的事儿,可巧你就来了,跟朕说说吧。” 姜毅道:“皇上,想来京城发生的一切,大臣们都已经向皇上禀报过了吧?姜毅一介草民,并不知晓紫禁城里那些大的变故的详情。” 朱由崧道:“朕想听的,是发生在你身边的那些事。比如,祁国舅府里的事,你不是说,祁国舅府邸被那个刘宗敏强占了吗?还有,闯贼进入京城直至多尔衮入京这一段,你都看见了什么,向朕细细道来。” 姜毅在朝房里已经候了两个时辰,到现在差不多将近三个时辰了,早已是腹中饥饿c口干舌燥,其实朝房里是备有茶点的,但在出出进进的吏员们面前,姜毅没好意思动用,此时,姜毅见面前桌案上放着精致的糕点c水果和香茶,更是饥渴难耐了。姜毅奓着胆子道:“皇上,我,能不能先喝口茶呀?” 朱由崧笑了:“可以呀,当然可以,朕刚才不是说了吗,不必拘礼。” 看姜毅端起茶盏大口喝茶,朱由崧笑道:“慢着点,小心茶水烫。喏,你要不要再吃点东西呀?” 反正已经这样了,姜毅点头道:“好啊好啊,皇上应允,那我就不客气了。” 姜毅感觉此时的朱由崧一点都不像皇上,倒像是一位大哥哥,十分亲切可人。他拿过一块糕点,以手遮口,小心地吃了起来。一旁的宫女太监还从未见人敢在皇帝面前喝茶吃东西呢,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不错眼珠地紧盯着姜毅。 朱由崧呵呵笑道:“姜毅呀,朕就喜欢你这样的人,虽然身份卑微,但并不自惭,这才叫‘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呀。” 姜毅紧着咀嚼了几下,囫囵吞枣地咽下,道:“皇上,姜毅一介草民,哪敢和英雄c名士比呀。” “好好好,朕不说话了,你先吃吧。” 一旁的宫女太监也不敢笑,一个个心下嘀咕,这个书生是皇上的什么人呀?怎么这么随便呢?他就不怕惹怒了皇上,一刀把他咔嚓了吗? 姜毅也不是懵懂无知,他是真的饿了,他也知道朱由崧对自己印象很好,所以才敢真的吃块糕点,但也仅限一块而已。吃罢糕点,有宫女引导姜毅到一旁漱了口,姜毅回来,一五一十地讲起京城城破后的所见所闻。 当听到祁国舅夫人宋香芸因受辱而出家为尼后,朱由崧摆了摆手,示意姜毅暂停。朱由崧没说话,乜呆呆地好一阵发愣。怅然道:“可惜!可怜!可叹哪!” 讲述完京城的事情,姜毅问道:“皇上,您在金陵一切可好吗?” 朱由崧笑了,面容里却略带苦涩:“好啊,当然好了,我都做了皇帝了,能不好吗?” 姜毅思忖片刻,问道:“皇上,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问。” “什么事?但问无妨。” “皇上,我来到金陵后,曾去兵部打听郭济庭郭将军,可是听兵部的人说,郭将军犯了事,被下狱了。不知郭将军究竟犯了什么罪?” 朱由崧定定地瞅了姜毅片刻,道:“姜毅,你知道吗?在京城的时候,郭济庭曾经劝我杀掉你。” “啊?”姜毅大惊,“腾”地站起身,“咚”地跪趴在地,道:“不知姜毅有何过错,郭将军进言要您杀我?” 朱由崧看了宫女太监们一眼,道:“你们都下去吧。” 待宫女太监们退出寝宫,朱由崧道:“起来吧,看把你吓得。” 朱由崧道:“你不要怨恨郭济庭,他也是为了我好。他说,除了他郭济庭,只有你姜毅知道我是怎么逃出洛京的。当时那种不堪的情状,没人知道才好。为了维护我的脸面,所以劝我杀你灭口。到了金陵称帝后,郭济庭又一次劝朕,要替朕派出杀手,秘密地干掉你。想不到,你姜毅今天倒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朱由崧一番话,让姜毅汗毛根乍起,脊梁沟发凉,霎时出了一身冷汗,他哆哆嗦嗦地道:“莫非?莫非皇上真的要杀姜毅?” “嗨,看你想到哪儿去了?”朱由崧没想到一番话竟然把姜毅吓成这样,“朕若真心想杀你,还等你跑到金陵来吗?” 姜毅想想也是,心道:这个郭济庭可真够狠的,仅仅因为怕我说出朱由崧的秘密,竟然要杀我灭口。幸好他被关进了牢房,不然,我这次来金陵真够凶险的。 “姜毅啊,朕在京城待了那么久,从崇祯皇兄到市井百姓,无不认为朕是从洛京缒城而出,这说明你姜毅嘴很严,我何必要杀你呢?” 看来朱由崧对自己印象不错,姜毅忙表态道:“皇上圣明!洛京之事,姜毅早已忘得干干净净了。皇上对姜毅的恩德,姜毅永世不忘。” “嘻嘻!”朱由崧忽然笑了,“想起洛京那紧要时刻,你竟然想出让我男扮女装之策,也怪有意思的。” 姜毅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了,低声道:“皇上,您莫再提洛京之事了。” “快起来吧,别趴着了,地下怪凉的。”朱由崧问道,“你既来投朕,当然是想求个官做了?” “姜毅无德无能,自知没有当官的本事,只求皇上随便赏姜毅一个差事即可,姜毅想历练历练自己。若能凭一己之力为皇上分忧解愁,那便是姜毅的造化了。” “朕记得你还不是秀才吧?朕若封你个正式官职,吏部那些老梆子们一定又会搬出这样那样的律例,说你这个不合规定,那个逾越规制。烦不胜烦。”朱由崧想了想,道,“罢了,朕就封你个‘御前行走’吧。管他们吏部承认不承认呢,你不在他们吏部的编制之内,更显自由。嗯,‘御前行走’不错不错。” 姜毅心道:听说皇帝面前有“御前侍卫”,没听说过还有“御前行走”呀?这算几品官?嗨,管它品不品呢,好歹是皇上御口亲封,一般人想得还得不到呢。 姜毅重又跪倒在地:“姜毅谢皇上隆恩,姜毅定忠心耿耿服侍皇上。” “别说什么服侍不服侍的,那是太监们常挂在嘴边的话儿,你呀,就经常陪朕唠唠嗑,替朕办些朕想办而那些大臣们又不让朕办的事儿,就行了。” 姜毅心道:啥事啊,还皇上想办而大臣们又不让办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1章 编与辩 “皇上,我刚才问您的事,您还没说呢。” “什么事啊?” “就是郭将军为何入狱呀?” “哦”这时的朱由崧忽然眼眶一红,现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把郭济庭下狱,并非朕的本意,朕也是没办法呀。” “什么?”姜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是当今皇上,难道还有您左右不了的事吗?” “当然有了。姜毅,你难道没听说吗?在众多皇室血脉中,本来朕是最没希望当这个皇帝的,全是因了马士英,不知他老先生怎么就相中朕了,非要朕来当这个皇帝不可。 “你以为朕愿意当这个皇帝?朕只想过几天舒心日子,有美酒美人相伴,足矣。朕的皇兄那么英明神武都没能保住大明,朕就能行?鬼才相信。 “马士英把朕推到了这个宝座上,朕就知道,他马士英一定会独断专权。果不其然,他看郭济庭是朕的心腹,又能带兵打仗,就千方百计找郭济庭的茬儿,罗织了一些罪名,非要杀掉郭济庭不可。这还是朕舍了一张老脸,百般哀求,他才没杀济庭。 “唉朕也是无能为力啊!”说完,朱由崧长长地叹了口气。 朱由崧的叙述,印证了坊间的一些传闻。姜毅只好陪着朱由崧怅然若失地呆坐了半晌。 再一次上朝的大臣们,赫然发现殿角传旨太监身边站立了一位形容俊逸的年轻人,开始,大家没怎么在意。议完朝政,弘光帝的一番介绍,才让大家明白,原来这个年轻人是皇上的故交。 朱由崧未经大臣们同意,私下封官许愿。这事儿让马士英很不痛快,但滑稽的是,这么个“御前行走”算哪门子官职呀?这不是开玩笑吗?大概也只有弘光这个奇葩皇帝干得出来。 难得马士英今天心情不错,他没怎么计较,哈哈一笑道:“既然皇上想让姜毅做御前行走,那就让他做好了,只是,总该有个固定的差事为好,我看不如让他帮着张颢管管教坊司的事吧。” 张颢是教坊司的奉銮,主事的。因这张颢的一个小妾曾经偷汉子,弄得金陵城满城皆知,所以私底下大伙儿都叫张颢“龟奉銮”。所以,一提到教坊司,有的大臣不禁窃窃偷笑。 此时,姜毅的心里却是一阵苦笑:姜毅呀,姜毅,看来你和教坊司还真是有着不解之缘哪!初到京城,你投奔的地方便是教坊司你的舅父曾是大明教坊司的左司乐,如今,你大老远的跑到金陵,却仍然要和教坊司打交道。唉,人的命运,真是无法言说呀。 朱由崧一听马士英没有否决自己,很是高兴,又听让姜毅帮着做做教坊司的事,更趁了他的心愿。 就这样,姜毅这位“御前行走”就算正式登场了。 “御前行走?这是个什么官儿呀?” 张颢握着紫砂壶,就嘴儿嘬了口香茶,摇了摇头,想了半天想不明白。 一旁的书吏姚步来嘿嘿笑道:“大人,您管他是个什么官呢?吏部不是传过话来了吗?马大人只是让这个姜毅帮着您管管教坊司的事儿,可没说让他管着您呀?要我说呀,您就表面上跟他客气客气就得了,就算抬举他了,教坊司的事儿,没必要让他掺和,他要真掺和了,多碍手碍脚呀?” “可是,这个度不好拿捏呀。虽说这御前行走既不在册c又不入流,可它毕竟是皇上御口亲封的呀,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着也不能怠慢了这位姜大人呀。” “嗯说的是,还是大人您考虑得周全哪!”姚步来不失时机地又拍了拍马屁。 “马上吩咐下去,腾出一间上好的官舍来,给这位姜大人好好布置布置,咱不管他来不来,教坊司有他的一席之地,到啥时候他也挑不出咱的毛病来。”张颢道。 “嗯,我听说这个姜毅是独自一人来到金陵的,朝廷已经在蕉花巷给他置下了一处宅院。姜毅迁入新居,咱要不要过去给他温温锅呀?” “要,当然要了。”张颢道,“你提醒的好,这个礼数咱不能落下。哦,你刚才说姜毅是一个人来的金陵?莫非他没带家眷?” “呵呵,”姚步来笑道,“听说这个姜毅很年轻,估计还没成亲吧。” “要真没成亲,咱若再帮他娶房娘子,你说,他是不是更得感谢咱们哪?” 姚步来狗油胡一翘,兴冲冲地面带龌龊之色,道:“大人,您不是有好几位干妹妹吗?随便挑一位,不就得了?” “哦?啊?哈哈哈真有你的。”张颢拍了拍姚步来的肩膀,哈哈大笑。 姜毅没想到,自己这个无品无级的“御前行走”,竟然迎来了想都不敢想的极好待遇。首先是在蕉花巷里有了一处宅院,宅院不太大,但小巧精致,除了前厅c后宅,西面还有一个小花园,虽比不上富贵人家假山石桥的园林,但有花有草c有石有水,姜毅已是心满意足。 阮大铖专门从府里派过来两个家丁c两个丫头,说先伺候着,等哪天姜毅自己有合适的下人了,再让他们四个回阮府,可谓既体贴又有分寸。 有了固定的住处,含晴领着石巢园的艺人们来了一大帮,说是给姜毅新居温锅,大伙儿吃酒c唱曲c赌钱,热闹了一整天。 教坊司的张颢亲自登门,不仅带来了贺礼,还送上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姜毅死活不收,但张颢执意留下,并请姜毅尽快去教坊司看看。 送走张颢,姜毅回到后宅正想一个人静静,家丁来报,宫里来人了,已到前厅,主人快去见见吧。 姜毅心道:这是谁呀,不等通报,直接就进到了前厅?真是谱儿大。 姜毅迈进前厅门槛,只见一位身着宫里太监服饰c头发花白的老者背对着门口,兀自抬头欣赏着悬挂在中堂的山水立轴。 虽不知来者何人,但姜毅仍然近前躬身施礼道:“不知公公驾到,有失远迎,敬请公公赎罪。” “呵呵呵”老太监中气不足地呵呵笑了几声,操着细细的公鸭嗓,慢条斯理地道:“姜大人,别来无恙啊?” 听这说话声,姜毅心中一惊,随着老太监缓缓地转过身来,姜毅顿时呆住了:“怎么?怎么会是?詹詹公公?!” “是咱家呀,詹册詹公公。怎么,没想到吧?” 詹册比在京城时胖了,脸上红光满面的,皱纹也显得少了许多。 姜毅心里一翻个儿,这个詹册真是手眼通天啊,他,他怎么又到了金陵?看这意思,他比自己动作快多了,应该是早就到了。 姜毅尴尬地笑了笑:“确实没想到,詹公公,您什么时候到的金陵?”姜毅心道:这个死太监明明投降李自成了,而且伺候的是李自成的宠妃唐翠翠,自己在关观那里亲眼见到的。他是大明的叛贼,怎么又突然现身金陵了? 詹册走到门前,亲手把门关上,转回身道:“姜毅,你是不是想问,詹公公你不是已经投降李自成了吗?怎么又到了弘光帝驾前?” 姜毅没说话,心里翻上倒下。 詹册继续道:“如果,咱家这样说,当初咱家是诈降李自成。你信吗?” 姜毅越发无法回答了,心道:什么诈降,你明明就是百分之百地投降了李自成,而且,你还要找祁七妹寻仇来着。现在竟然说自己是诈降,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詹册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下,继续道:“姜毅,你是知道的,咱家一直服侍祁贵妃。城破之日,皇上命祁贵妃自尽,咱家心如刀绞,伺候贵妃娘娘悬梁自尽时,咱家对贵妃娘娘说,娘娘您先走一步,咱家这就随您而去 “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祁贵妃临死之前交待咱家一件事,让咱家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 “什么事?”姜毅半信半疑地道。 “你大概知道,崇祯皇帝临死前曾经砍伤了长平公主,长平公主生母早逝,一直跟随祁贵妃长大,祁贵妃待之如同亲生。祁贵妃命咱家无论如何也要保住长平公主的性命。 “万般无奈之下,咱家只好先将长平公主藏了起来,咱家躲藏不及,被李自成的人抓住。咱家死不足惜,可咱家死了,长平公主怎么办哪?咱家只好假意投降。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这,这可能吗?这也太离奇了吧?姜毅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詹册的话。这个詹册,曾经为了回到宫里用小丫鬟的指血抄写经书,曾经为了寻仇向姜毅探问祁七妹的下落。他,他怎么可能又摇身一变成了护佑长平公主的功臣? 看姜毅默默无言,詹册道:“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相信不相信在你,咱家没有别的话了。” 姜毅道:“照公公这么说,长平公主如今就在金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2章 霓裳 “不错,就在金陵。”詹册道,“弘光皇帝已经将长平公主妥善安置在了梅花山居住静养。” 姜毅脑子里十分混乱,心下疑惑不已,难道,长平公主真是这个詹册詹公公救下来的?如果不是,那么长平公主又确确实实到了金陵,弘光皇帝之前在京城是见过长平公主的,詹册敢这么说,想来是确凿无疑。 “姜毅人微言轻,詹公公亲自登门来到我这儿,向我说起这些,是要证明什么吗?”姜毅道。 “咱家救下了长平公主不假,但长平公主一直住在百姓家里,咱家诈降李自成这事儿她是不知道的。因杂家深居宫中,所以,大明旧臣也几乎没人知道咱家的事儿。那次在关观郡主府上遇见你,是咱家诈降大顺期间唯一的一次出宫。” “崇祯皇帝死后,宫里投降李自成的不可能只有詹公公一个人吧?”姜毅问道。 “不错,并不是只有我詹册一人,不管是真降也好c假降也罢,大约有那么十几个人吧。不过,李自成撤出京城后,想方设法逃到金陵来的,只有咱家一个。” “詹公公为什么没有将诈降之事向长平公主和弘光皇帝明言呢?” “虽是诈降,但也毕竟是我詹册一生中的一个污点,所谓越描越黑,咱家不想自添麻烦,所以,隐瞒了诈降之事。按理,将长平公主送到金陵后,咱家就已经完成了祁贵妃的嘱托,应该尽节才是。但咱家已是风烛残年,即便活着,也活不了几天了,说到底,咱家有些惜命,所以,才忍辱偷生了。”说话间,詹册流下了几滴浑浊的老泪。 姜毅心道:看你红光满面的,哪像是心里有事愧对大明的样子?但,不信他的话吧?长平公主又确确实实地到了金陵。这真是奇了,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呢? 詹册又道:“咱家本来想着就这样苟延残喘活几天罢了,没想到你姜毅来到了金陵,想起你我曾在关观那里见过面,为免误会,所以咱家才亲自登门,向你说起这些。” 姜毅道:“詹公公是要让姜毅替你隐瞒这些吗?” “说实话,前几天咱家听说皇上召见你,向你问起京城城破后的事情,咱家当时担心死了,深怕你说出我的事。后来,见没什么动静,咱家才猜测你定是没说。不过嘛,咱家寻思,你之所以没说,是不是碍于你和关观的交情呀?” 姜毅心里一震,这个詹册,真特么的老奸巨猾,这倒好,他还来了个反客为主,质问起我来了。 “詹公公,我与关观本来素不相识,我是在护送陈圆圆回京时在运河上与她偶遇的,这些事情萧笑昆都亲眼得见。城破后,本来我是同吴襄全家一起被绑赴刑场的,差一点就人头落地了,是关观在紧要关头救了我,虽然她是大顺的郡主,但她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出现在郡主府应该没什么奇怪的吧?再说了,这并不能证明我归顺了大顺呀?”姜毅道。 詹册呵呵一笑:“还是刚才那句话,有些事会越描越黑,不如置之不理。既然你我心中均藏有不堪之事,我看,我们不如彼此心照不宣吧。这样一来,你在弘光驾前照样做你的‘御前行走’,咱家呢,吃点喝点,安然度过我的晚年。你看,可好?” 姜毅心中虽百般厌烦这个詹册,但眼下看来,只能达成这个交易了。思忖片刻,姜毅抬起头道:“詹公公,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呀?好说。”詹册看姜毅已经就范,不免有些洋洋得意。 “满清进入京城之后,祁七妹已经随祁国舅回了老家芙州,不管她以后会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都不要再找她的麻烦,可好?” 詹册笑了:“姜毅,你怎么还有些孩子气呢,上次在关观那里咱家问你的那些话,是故意那样说的,是说给大顺的人听的,好让他们知道我是真心投降大顺。” 姜毅心里骂道,呸,你个死太监,明明你当时就是要整治祁七妹的,现在却又编出了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无耻至极。 “好了,咱家要说的话也都说了,就这样吧,记住你我今天达成的一致,咱们各自好自为之。”说完,詹册打开房门,扬长而去。 望着詹册已经驼背的身影,姜毅心中疑惑不已,这个詹册,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回想他过去的所作所为,哪一件不招人恨?可是,偏偏还是这个人,却暗中保住了长平公主的性命。真是让人难以琢磨呀! 姜毅就任“御前行走”后的第一件差事,并不是与教坊司有关,而是被弘光帝派往了刑部。 原来,就在这几天,一个女子出现在了金陵,自称是弘光皇帝在洛京时的小妾,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前些时候,江湖上曾出现过“崇祯太子”已到江南的传说,真真假假c假假真真,虽然最后被证明是有人假冒,但着实让弘光帝虚惊一场。 “崇祯太子”风波刚刚压下去,这会儿又冒出了个“世子小妾”,怎不令弘光帝头疼?本来弘光帝命锦衣卫都督冯可宗审讯此案的,但弘光帝对审讯结果不满意,遂命御前行走姜毅重新查办。 姜毅心道:我出身家仆,连个秀才都不是,我哪里会查案呀?弘光帝这是怎么了?让我查,我能查出啥呀?再说了,人家冯可宗已经查实了,据说此女的话极其可信,可弘光帝为什么对查办结果不满意呢? 姜毅走进金陵刑部阴森森的大牢,被刑部差官引到了一处独室。打开牢门,借着昏暗的灯光,只见一个蓬头垢面c身形窈窕的白衣妇人侧卧在草席上,衣服上血迹斑斑。 姜毅惊问道:“怎么,给她用刑了?” 差官道:“冯大人审问时,倒是没有用刑。不过,昨天屈大人给她用了拶刑。” 姜毅感觉身上有些发冷,摆摆手,差官退了出去。 妇人见有人进来,挣扎着坐了起来,随手掠了一下散乱的长发,就是这很自然的一个掠发的动作,便让姜毅认定,此女绝非小门小户人家的妇人。因为,她在做这个动作时,舒展,柔和,妩媚,透着一种大家闺秀的风范。 姜毅仔细审视妇人,恍惚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姜毅心道:自己见过的美女都在心中盛着呢,没有这个妇人呀。可是,怎么就这么眼熟呢? 姜毅仔细地回忆着哦,他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妇人不就是洛京那个千娇百媚的舞姬吗?姜毅还清楚地记得,朱由崧曾经当着自己的面夸过这个舞姬的小蛮腰。那时的她,是多么的妖娆多姿呀!可是,眼前的她,已经失去了往日魅惑的神采,眼神里满满的尽是哀怨c惊恐c疑惑在她的身上,一定发生过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显然,妇人并没有认出姜毅。也难怪,当初的姜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送信的家仆,那样一个光彩夺目的舞姬,怎么会注意到他呢? 这样也好,姜毅可以详细地询问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刚要张口,姜毅又犹豫了。没错,她就是朱由崧在洛京的小妾。还有必要问吗?问她什么?问她是怎样躲过了洛京城破的那场浩劫?问她这几年是怎么活下来的?问她为什么要来金陵央求朱由崧认下? 姜毅相信,在她身上,一定有令人不忍卒视的伤痛。 一个妙龄女孩,又生得美如夏花,在这乱世之中,她所经历的,还能好到哪里去? 朱由崧不是普通百姓,他是大明天子,围绕他的,只能是荣耀和光环,他怎么可能接受一个昔日的小妾带着不明不白的经历,再次回到他的身边呢? 姜毅忽地明白了,为什么朱由崧对冯可宗的问案结果不满意,他当然不满意,因为,即便这个妇人真是他的小妾,他也不可能再认下了。 可是,姜毅清楚地记得,从洛京逃出时,朱由崧曾经对没能把她带出来耿耿于怀,如今她就在眼前,朱由崧如果知道是她,会不会就此认下她呢? 姜毅赶紧打开冯可宗的问案誊录,仔细查看,上面明确写着,此女自供,名唤霓裳。想来,此女报上的名姓一定是真实的,因为她没有必要撒谎。 姜毅又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没错,这个妇人就是当年那个舞姬,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姜毅坚信自己不会认错。 姜毅不想问她什么了,他站起身,转身要走,但临出牢房时,姜毅还是问了一句:“姑娘,你在洛京时叫什么名字?” “霓裳!”妇人淡淡地回道。 姜毅刚要迈出牢房,霓裳突然大喊了一声:“等等!” 姜毅回过头来,只见霓裳樱唇翕动,颤抖着道:“皇上,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不认下我?上官,求求你,求求你转告皇上,我不是假冒的,我是真的,我就是当年那个霓裳啊”霓裳伏在地上,抽抽噎噎道,“皇上,为什么不见我一面?为什么?为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3章 昧了良心 弘光帝寝宫。弘光帝c姜毅君臣二人相对而坐。 “说吧,你都问到了什么?”朱由崧问道。 “回皇上,姜毅,姜毅什么都没问。”姜毅还不习惯像那些大臣们那样,说臣如何如何,他还是喜欢自称姜毅。 “没问?你怎么什么都没问?”朱由崧有些怒了,“啪”地一拍桌案,脸上的肥肉随着他剧烈的动作颤悠了起来。 忽然,朱由崧意识到了什么,他双手撑住桌案,身躯前倾,低低的声音问道:“莫非,你知道了什么?” 偌大的寝宫里此时只有朱由崧c姜毅二人,他完全不用低声说话,显然,朱由崧有些心虚。 “皇上,我并非知道了什么,我不过是认出了这个妇人。” “你你认出了她?”朱由崧有些将信将疑,随即又笑了,“怎么可能?你在洛京才占了几天呀?” “皇上,您还记得当年我去拜见您时,您身边那位舞姬吗?” 朱由崧闻言,顿时蔫了,胖大的身躯委顿下来:“你是说,这个妇人就是霓裳?” “不错,就是她。皇上。” 朱由崧呆呆地愣怔了片刻。 君臣二人相对无言,好一阵沉默。 “呵,呵呵哈,哈哈”朱由崧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笑得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姜毅看到了朱由崧内心深处柔软的东西,心中不由一动,莫非,朱由崧要认下她? 朱由崧缓缓言道:“此时,坐在我面前的如果不是你姜毅,而是冯可宗他们,我一定会哈哈大笑,而后说,假的,假的,她一定是假的。可现在是你姜毅坐在我面前,我没必要伪装什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即便她真的是霓裳,我也不能认下她。你明白吗?” 姜毅斗胆直视了一下朱由崧的眼睛然后,离开锦墩,规规矩矩地跪下,给朱由崧叩了个头:“皇上,姜毅明白。” “那,你知道接下来我要怎么办了吗?”朱由崧的声音有些颤抖。 姜毅眼睛里流出了同情而又无奈的泪水,回道:“姜毅知道。” 过了不长时间,刑部传来消息,说冒认皇亲的这个妇人因病死在了牢中,据说,她死时腹中还怀有几个月的胎儿,金陵城的老百姓们纷纷议论,这个妇人肯定是假的喽,如果她真是皇上的人,怎么可能腹中还怀有胎儿呢? 姜毅不知这是谁出的主意,在霓裳死后还往她的身上泼了这么一瓢脏水。 望着刑部大牢的方向,姜毅长叹一声:霓裳,你真是个傻姑娘,你不该来金陵呀。 想到那样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消失了,姜毅心里好一阵难过。 因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郭济庭的命运出现了转机。 李自成兵败后,一支余部逃入了距离金陵七百余里的芦狭岭,领头的名叫孙彪,自称芦狭将军,凭借芦狭岭的独特地形占山为王。马士英多次派出兵马征讨,虽说没有吃上什么败仗,但也没讨到多少便宜。后来,阮大铖献策,既然征讨不成,不如招抚吧。 马士英寻思,孙彪手下人马有七千多人,这可是块大肥肉,怎么能让别人吃掉呢?于是,马士英派出了自己的亲信也是亲侄子马敬仁,率兵前去招抚。谁知马敬仁自作主张,故意压低招抚条件,以显示自己的能耐。没承想惹怒了孙彪,让孙彪把马敬仁困在了一个山坳里。这下好,形势来了个大反转,孙彪反而以此要挟,向马士英提出了更高的招抚条件,你不答应,我就一直困着马敬仁。 正僵持间,也不知谁打听到的,说孙彪身边的得力军师是郭济庭的同乡,而且二人还有点拐弯亲戚,不如让郭济庭去当说客,没准既能解了马敬仁的围,还能招降了孙彪。 侄子的性命要紧,无奈之下,马士英只好启奏弘光帝,建议重新起用郭济庭。 弘光帝求之不得呢,立马准了。 郭济庭还真不白给,到了芦狭岭,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连忽悠带吓唬,晓以利害,还真说动了孙彪,也搭着形势确实对孙彪不利,看在郭济庭是自己军师同乡的份上,孙彪答应按马士英原来的条件招抚。就这样,孙彪及其所部七千人归顺了大明。 郭济庭招抚有功,官复原职,只是成了个空壳将军,没兵带了。 郭济庭夫妇无子,但夫妻二人感情甚笃,郭济庭入狱后,夫人忧惧交加,竟然郁郁而终。回到家中,郭济庭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倍感凄凉,不禁喟然长叹。 有好事者劝郭济庭,大丈夫宁可三日无钱,不可一日无妻,干脆再娶一房吧,凭着您将军的头衔,还愁娶不到一房好娘子?谁知郭济庭放出的话却惊倒了众人。郭济庭说,我本一武夫,征战沙场,生死未卜,随时可能马革裹尸,我再不能让好女人为我担忧受怕了,要娶,就娶个青楼女子,我死之后,她可另寻高枝儿。 一时,金陵城内皆对郭济庭啧啧称奇,更有一些青楼女子自告奋勇要嫁给郭济庭,更有市井闲人添油加醋编了许多段子。此事传到宫里,朱由崧听了也是哈哈大笑。 姜毅可笑不起来,郭济庭官复原职,姜毅喜忧参半,一方面自己对郭济庭的印象不错,认为郭济庭能够难中救主,是条汉子,当然愿意他官复原职。但另一方面,又担心郭济庭再次劝朱由崧杀掉自己灭口。是以整日惴惴不安。 朱由崧看出了姜毅的担忧,他拍拍姜毅的肩膀,道:“放心吧,姜毅,在这朝中,朕难得有几个能够说上话的至亲至近之人,朕怎舍得杀你呢。” 虽然弘光帝做了保证,但姜毅每每见到郭济庭,还是心中没底,好像自己成了佞臣,随时要防备着被忠良清君侧似的。 其实郭济庭也看出来了,弘光帝是真喜欢姜毅,拿姜毅当成了心腹。郭济庭也不傻,他怎会再劝弘光帝杀掉姜毅?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姜毅一直没去教坊司,本来他是不想给人以“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感觉,想不到张颢倒等着急了,姚步来几次来请,姜毅拗不过,只好来到了教坊司。 教坊司里的上下人等全都聚齐了,像迎接钦差一样迎接姜毅。本来嘛,人家是皇上御口亲封的,那当然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你没听说过“御前行走”这个官职?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今儿就让你知道知道。 姜毅还是平生第一次享受到被人簇拥,众多人在自己面前点头哈腰的氛围,心中大爽。要不,古往今来,人们都削尖了脑瓜要当官呢。当官是真美呀。 被张颢让进官舍,姜毅一看,人家还真下了工夫,室内布置得有模有样。张颢道:“大人,您这间官舍是完全按照下官那间布置的,几乎一模一样,您看,您还满意吧?” 姜毅略略环顾,笑道:“张大人,真是太客气了,皇上只是说让我在某些事上协助您一下,您完全没有必要为我配置官舍。这,是不是有些违制呀?” “不违制,不违制。”张颢赔笑道,“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这样一间官舍,下官还怕委屈了您呢。” 张颢正襟危坐,一五一十地向姜毅汇报起教坊司的具体事务来了,姜毅常在舅舅那里厮混,对教坊司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二,偶尔的几句插话,让张颢暗暗称奇。张颢心道:这姜毅不简单啊,如此年少,竟然对教坊司的事务这么熟悉,真是不可小视,自己还真得用心才是。 为了显示自己称职,张颢吩咐姚步来道:“去,把名册拿来,请姜大人过过目。” 几大本厚厚的名册摆了上来,姜毅还以为是教坊司官吏的名册,心道:这小小的教坊司怎么这么多人啊?仔细一看,敢情不是,是整个金陵从事教坊行业的人员名录,说白点,就是金陵全部倡优的乐籍档案。 姜毅心道:我的乖乖,别看这张颢担任的是教坊司奉銮这么个芝麻粒儿大的官儿,做事倒还真是认真,这全金陵的倡优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啊。不禁再次对张颢刮目相看。 张颢笑呵呵地道:“姜大人,这么好几大本,您全看也看不过来,有些人看了对您也没什么用处,我建议您重点看看这本。” 张颢从名册中挑出来一本,轻轻摆到了姜毅面前。 姜毅一看,这一本和别的名册不一样,装帧较好,但封面上什么都没写,只写了“第三册”三个字。 “这是什么?”姜毅道。 “您看看就知道了。”张颢赔笑道。 姜毅掀开名册,翻了两页,不由愣住了。 原来这里记录的,是金陵最有名的歌伎c舞姬,第一个便是董小宛,个人资料非常详细,艺名c原名c籍贯c年龄c所属楼馆c鸨娘姓名等等,均有记载,每个人还附有一幅画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4章 黯黑 姜毅暗暗称奇,一页一页细细地翻看下去哦,人们熟知的秦淮名伎全在上面,董小宛c顾横波c卞玉京c李香君c寇白门c马湘兰c柳如是一个个绝代佳人尽收眼底。 “虽然画像不一定完全与本人一致,但基本画出了每个人的神态和韵致。”姜毅慢慢翻看,张颢在一旁不时地介绍c解释c补充。 翻过这一页,艺名一栏内,写着“洛盈袖”三个字,姜毅抬起头,想了想,道:“洛盈袖?我记得此人,刚到金陵时,在一间茶馆内听人说起过。” 张颢道:“这个洛盈袖并非金陵本地人士,而是来自洛京,到金陵时间还不长。” 姜毅道:“我记得在茶馆时,有人说她是李自成攻破京城后从京城流落而来,原来是洛京人士。” 张颢道:“此女有一‘奇’呀!” 姜毅道:“‘奇’在何处?” 张颢道:“此女本来出身官宦人家,来到金陵后,是自愿进入妓馆为艺妓的。” “哦,竟有这种事?”姜毅闻言,赶忙低下头,仔细阅看起来。 突然,姜毅的目光凝住了。 洛盈袖三字后面竟然写着“原名封赧”。封赧?再看后面,“籍贯洛京大安”,看那画像,果然与封赧十分相像。 姜毅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了,他的心像被人猛地捏碎了一样,头上像挨了重重的一记闷棍,刹那间,姜毅整个人僵住了 张颢察觉到了姜毅细微的变化,赶忙捧起茶盏,关切地问道:“姜大人,是不是有些不舒服?慢慢看,慢慢看。” 姜毅努力让自己回归到正常状态,轻轻地吁了口气。心中疑惑道,封赧?真的会是封赧?封赧这个名字极为特殊,不会重名的,一定是封赧。她怎么会入了妓馆?自愿入妓?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毅突然想到了自己对封赧的失约。 莫非?姜毅不敢想下去了。 张颢见姜毅在洛盈袖这一页上停住了,以为是姜毅看中了洛盈袖的姿色,便讨好道:“大人,如果您想见一见这个洛盈袖,我来安排。” “哦哦不,不!”姜毅回过身来,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看这洛盈袖与我印象中的一个人极其相像,故而失神了。张大人见笑了。” “是吗?既如此,那大人更应该见上一面了。若真的他乡遇故知,岂不是一件美事?大人不必推辞,改日我来安排,您放心,我们不去月满楼,金陵有一个绝好的去处,名叫遇园。那里清静雅致得很,一定适合大人。” 姜毅没有说话,他心里乱得很,却不得不强作镇定。 “张大人,您的差事做得很好啊,看得出,您把教坊司管理得井井有条,我一定把您的业绩向皇上如实禀报。” “哎呀,若能如此,张颢实实地感激不尽呀!” 姜毅已无心再在教坊司逗留下去了,勉勉强强地敷衍了张颢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夜晚,月华如水,姜毅的内心却无比黯黑。 姜毅越来越觉得,封赧的自愿入妓,很可能是对他的报复。 是啊,自己确实辜负了封赧,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自己真的无法去接封赧,而且,后来事态的发展也一直让姜毅认为没去接她就对了。试想,如果将封赧接到了京城,那她就会面临和祁国舅夫人宋香芸同样的命运。可是,万万没想到,封赧竟然成了艺妓。姜毅急得在屋子里顿足捶胸,仰天长叹道:“老天爷,您能不能别再这样虐我?” 自愿入妓?不可能。封赧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一定是被人强迫的,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她一定是被人卖入妓馆。 必须立刻见到封赧。马上。 可是,姜毅转念一想,今时的自己已经不同于往日,现在自己有了“御前行走”这样一个官职,举止作为都应该有所顾忌。怎么去见?直接去见显然不现实,等着张颢安排遇园相见?如果与封赧的关系被张颢等人知晓,自己岂不成了他们的笑柄 姜毅已然无法入眠了,他披上衣服,心绪凝重地走出了宅门。 此时的秦淮河,正是飞韵流香c桨声灯影,姜毅眼中虽是旖旎美景,心中却五味杂陈。他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在大安镇与封赧之间发生的故事,同时,他也开始悔恨自己的失信,如果真的把封赧接到京城,封赧一定不会沦入妓馆。 在路人的指点下,姜毅向着月满楼一步步走来,当他走到月满楼时,已经是三更天了。远远地,他站在了一棵柳树下,隔着柳树梢,悄悄地望向月满楼。 虽然已经夜深了,但月满楼大门前依然红灯高挂,不时有男人从里面出来,狎昵地与艳妆的女子告别。 封赧,我的封赧就在这里? 封赧,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是否知道姜毅已经来到了月满楼外? 姜毅无声地苦笑了:姜毅呀,姜毅,你到底为什么来金陵?你是想做官?还是想见一见柳儿?柳儿还没见到,却意外地得知了关于封赧的这么个虐心的消息。姜毅,你的命运怎么如此不堪? 一个醉酒的嫖客嚷嚷着从月满楼里走了出来,站在大门口,和送他出门的一个丫鬟呛呛着 姜毅悄悄地向着月满楼走近了些。 只听这人高声嚷道:“消消气?我消得了吗?你们这月满楼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大爷我花在月满楼的银子还少吗?爷我今天就是来会洛盈袖的,这都等了好几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 小丫鬟赔笑道:“穆爷,您上次来,盈袖姐姐不是接您的客了吗?今天她是真有事,不瞒您说,是被一位大人物给接走了,我们也盼着她早点回来呢。可人家是大人物,我们月满楼也不能一个劲儿地去催不是?” 这人歪着脑袋,一百八十个不服气地道:“怎么着?小凤,你这一口一个大人物的,是想拿大人物来压我吗?” 小凤赶紧拍了一下自己的脸:“穆爷,您看我小凤这张嘴,真是不会说话,该打,该打。穆爷,您千万别误会,小凤不是那个意思。这天儿也不早了,穆爷您先回吧,我一定把您等了好半天的事告诉盈袖姐姐,让她知道您的一片痴心,下次您来,她一定会好好伺候您的。” “嗯,这还差不多。可是,爷我今天这下边的火泄不出去,你说我得多难受哦!” “哟,穆爷,这可就不怪我们月满楼了,月满楼姑娘有的是,可您只喜欢盈袖姐姐一人,连我们鸨娘介绍的雏儿您都不要。这天底下,像您这样痴情的男人,真是太少了。我们盈袖姑娘真好福气呀!” 这人嘿嘿笑着,掐了小凤脸蛋儿一下:“行了,我走了,别忘了告诉盈袖姑娘,我可是等了她好几个时辰呢。” “忘不了,穆爷,您慢走”看这人醉意朦胧地走远了,小凤冲着他的背影使劲“呸”了一口,“德性,就凭你?一只癞蛤蟆,还想顿顿吃天鹅肉呀?要不是看你有俩臭钱,不把你打出屎来才怪。我呸!” 小凤一转身,看到暗影里站着一个人,吓得一激灵:“这是谁呀?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想吓人吗?” 姜毅赶忙走过来,拱手道:“姑娘,我是路过的,路过的。” “这黑间半夜的,没事别在街上瞎晃悠,小心让官府把你当奸细给抓了去。待会儿巡城的官兵该过来了。” “多谢姑娘提醒,我这就走,这就走。” 口中说着走,姜毅的脚下却似涩住了一样,刚才那位嫖客与丫鬟的对话,像一把铁蒺藜摔向了姜毅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封赧,你怎么竟会沦落到这一步?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早朝完毕,姜毅正要回家,一个小太监追上来,道:“姜御前,请留步。皇上召您偏殿见驾。” 姜毅随小太监来至偏殿,刚要迈过门槛,就听里面传出了女子的哭声。姜毅心中疑惑,这是谁呀,皇上刚刚散朝,她就在这里啼哭,不怕皇上治罪吗? 姜毅进入偏殿,只见一个衣着素雅的女子跪在那里,削肩颤动,抽抽噎噎,一如梨花带雨。 姜毅看其背影好生熟悉,待走到她身旁,不由吃了一惊:“七小姐?怎么是你?” 祁七妹抬起头来,抹了把眼泪:“姜毅,你来啦。可不是我么。” 坐在錦榻上的朱由崧道:“祁小姐是昨日到的金陵。” “七小姐,你怎么到了金陵?国舅爷来了吗?你是不是和他一起来的?”姜毅急迫地问道。 姜毅一句“国舅爷来了吗?”勾出了祁七妹扑簌簌的眼泪,刹那间,祁七妹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朱由崧叹了口气,道:“还是朕来替她说吧。” 姜毅怎敢让皇上亲自述说,刚要阻止,朱由崧已道:“芙州已经失守,被清军攻破了,祁骏战死,祁小姐幸运逃出。” “啊?”姜毅心知位于黄河岸边的芙州早晚必遭清军攻打,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七小姐,皇上说的是真的?” 祁七妹使劲点了点头:“多尔衮派出三万大军攻打芙州,兄长与芙州总兵同力防守,坚持了二十多天,终因寡不敌众,城池被攻破,兄长嘱我逃出,他却身中数箭,战死在城门口了。” 姜毅没有想到,李自成攻破京城后一度苟且偷生的祁国舅,这次竟然死得如此壮烈,前后真是判若两人。 “国舅爷为什么不和你一块逃出?” 祁七妹哭诉道:“兄长说,他要誓与芙州共存亡。我不想离开哥哥,是他让人硬把我拉走的。分别的那一刻,他嘱咐我来金陵投奔皇上。” “祁骏捐躯殉国,朕一定重重加封他。七妹,你不要再悲伤了,玉体要紧。”朱由崧关切地道。 宫女捧过金盆c巾帛,侍候祁七妹拭去眼泪。 朱由崧道:“七妹,我与祁骏乃是至交,你到了金陵,就什么都不用怕了。你先住到惠妃的景元宫那里,好好调养调养身体。” “谢皇上!”祁七妹给朱由崧行了大礼,由宫女引领,去了景元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5章 不愿意 “皇上,您打算怎么安置祁七妹呢?”姜毅望着祁七妹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向朱由崧问道。 “祁骏让她来金陵投奔朕,这不是用意很明显吗?朕纳她做妃子就是了。” 什么?姜毅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摔稀碎,不会吧?我的皇上,您您怎么能这么理解祁国舅的话呢? 姜毅心中一急,撩袍服跪倒,道:“皇上,万万不可呀。” “咦?”朱由崧眨巴着一双肉泡眼,不解地道,“怎么不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难道还有比做皇妃更美的事吗?我这么安置祁七妹,祁国舅九泉之下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姜毅心道:弘光啊弘光,你要纳祁七妹为妃,不把祁国舅气得从坟里蹦出来才怪。 姜毅道:“皇上,依姜毅看来,祁国舅是让皇上把祁七妹当成您的亲妹妹来安置,而不是让您纳她为妃。” “祁七妹的姐姐不是给我兄长崇祯做了皇妃吗?如今祁七妹又做我的皇妃,他们祁家一门能够出两个皇妃,也是一段佳话呀!”朱由崧很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得意。 “皇上,此事不妥呀!一来,祁七妹喜好舞刀弄棒,平素常常我行我素,您让她入宫做皇妃,她不把您的后宫搅得天翻地覆才怪;二来,祁国舅是您的挚友,挚友的妹妹来投,您却把她纳为妃子,这让天下人怎么看您呀?皇上,您这么办,会损害您的声誉的。如果,您把祁七妹当做您的亲妹妹来对待,天下人则一定会说您是个明君。” “不过纳个妃子的事儿,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吗?” “古人不是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嘛!皇上,虽是点滴小事,却可彰显皇上圣德呀!” “什么恶小,纳个妃子也算是‘恶’吗?”朱由崧有些生气了。 姜毅忙叩头道:“皇上,姜毅言语不当,请您恕罪。” 朱由崧道:“你是不是在祁府做过事,所以,才有意偏袒祁七妹呀?” 姜毅迟疑了一下,索性坦坦白白地道:“皇上不愧是天子,一眼便看出了姜毅的内心。” 朱由崧思忖了好一会儿,很是有些不舍地道:“好吧,姜毅,你从未向朕求过什么,朕就答应你。不过,你得替朕办件差事。” “皇上,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姜毅一定舍命去办。” “呵呵,不用舍命,你只要用心即可。”朱由崧道,“朕自称帝以来,后宫嫔妃只有十几个,距离老百姓常说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还差得远呢,朕常感孤寂。朕一个月前曾让礼部侍郎牛维禄替朕广选美女,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他一个绝代佳人也没给朕选出来。朕知道,陈圆圆就是你和萧笑昆发现的,说明你很有眼光。朕把这个差事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呀。” 姜毅心道:弘光帝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酒色之徒,放过了祁七妹,却要我帮他另选美人。没办法,只能答应下来了。姜毅跪倒在地,高声道:“姜毅领旨!” 朱由崧虽然表面答应了姜毅,但他还是不死心,悄悄地央求惠妃沈秋月问问祁七妹愿不愿意做他的皇妃,他不相信祁七妹会不愿意。他天真地想,万一祁七妹自己愿意呢?那可就不怪我了。 当他从惠妃口中得知祁七妹明明白白的回答是“不愿意”三个字时,这个胖纸皇帝极其失望,平生第一次受到了来自女孩子的打击,情绪低落了好几天。 姜毅领旨后,一打听,礼部侍郎牛维禄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一时半会儿怕是做不了事了,这下好,为皇帝选美的事全落在姜毅一个人身上了。 姜毅登门拜望牛维禄,向牛维禄询问选美之事运行到何种程度了。询问之后,姜毅不禁大失所望,原来牛维禄领旨后,虽说看了不少人家的女孩子,却并未选出出类拔萃的来,加之牛维禄又患了重病,这事儿基本上就等于是撂下了。 可能是牛维禄自感时日无多了,他倒是向姜毅道出了几句心里话,他道:“姜御前,如今大明只剩了半壁江山,国破家亡之际,咱们却为皇上大肆选美,这是个招人非议的差事呀!再说了,自古以来好人家的女子谁愿意入宫呀?为皇上选美,看似简单,实则棘手的很呐。” “牛大人,姜毅本是一介草民,初入官场,即被皇上委此重任,实在是诚惶诚恐,大人如今又患病在床,更让姜毅六神无主,选美之事还请大人指教一番。”姜毅诚恳地道。 牛维禄喉咙一响,咳嗽起来,姜毅亲自从丫鬟手中接过痰盂,侍候他清口。 牛维禄感激地看了姜毅一眼:“姜御前,皇上吩咐你这件差事时,可曾向你说过什么?” “没有,皇上只说让我好好办差。” “哦!”牛维禄沉吟半晌,苦笑道,“皇上这是在有意考验你我呀。” “考验?考验咱们什么?” “看来,你还不知道呢,”牛维禄挣扎着坐了起来,丫鬟乖巧地在他背后放了一条圆枕。 “皇上登基时间不长,弘光一朝百废待兴,朝政还没怎么推开呢,文臣武将间却拉帮结党,互相争斗。大理寺丞徐文瑞有一独生女儿,名唤寄岚,这徐寄岚天生一副好容貌,见过的人都说是西施在世。徐大人有意将女儿许配给少年得志的奉远将军路飞鹏,只因徐寄岚年纪尚小,还未正式请托媒妁。那路飞鹏志向高远,也明言要待建立一番功业后再迎娶徐寄岚。朝中好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不知是徐文瑞得罪了人,还是路飞鹏得罪了人,有人暗中向皇上透露,说徐寄岚貌胜天仙,不纳入宫中实在可惜。皇上把我叫了去,直言要我将徐寄岚选入宫中。” 姜毅插言道:“牛大人没有向皇上说明实情吗?” “咳,我怎么能不说呀。”牛维禄叹口气道,“我虽然禀明了实情,但阮大铖与徐文瑞素有芥蒂,在这件事上,阮大铖明显支持皇上,阮大铖说,路飞鹏并未向徐家求婚,也就是说,双方只是有意,没有任何实质操作,甚至都还没有媒人说合。皇上完全可以将徐寄岚作为选美对象。阮大铖这么一撑腰,皇上更是理直气壮了。” “那么,徐大人那边是个什么态度呢?” 牛维禄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小丫鬟,小丫鬟知趣地向姜毅福了一礼,退了出去。 牛维禄道:“姜大人,我看你虽然小小年纪,却十分稳重,且待人诚恳。我就把实底都交给你吧。实不相瞒,我与徐文瑞大人是同榜进士,私交甚厚,徐大人当然不愿意他的宝贝女儿进宫了。现在皇上还没有当面向他要人,如果皇上明言,他又怎能在皇上面前拒绝呢?” “徐大人年近五十才得此一女,平素爱如掌上明珠。他私下已经和我说了,即便皇上马上封他女儿做皇后,他也是不愿意的。”牛维禄补充道。 姜毅道:“那,路飞鹏将军又是个什么态度呢?” 牛维禄道:“路将军那里么,倒是还没听到什么消息。” 姜毅道:“奇怪,皇上为什么没有对我说这件事呢?” 牛维禄道:“明摆着,皇上这是在考验咱俩,看咱俩怎么办,看咱俩能不能让他满意。姜大人,老夫已是病入膏肓,无力解这个难题了,这块烫手山芋,只能由你独自来接了。实不相瞒,老夫感觉愧对御前大人啊” 从牛维禄府上回到姜宅,吃了些点心,姜毅洗漱完毕,正要歇息,家丁门外报道:“大人,大理寺丞徐文瑞大人求见。” 姜毅心道:好快呀。看来,自己一离开牛府,牛维禄就马上让人通知徐大人了。 这是第一次有朝中官员登门拜见,而且,人家还是朝廷正五品的官员。自己这个御前行走,皇上没说品级,吏部也没发告身,谁知道你是几品官呀?竟然有五品官员前来拜见自己,姜毅心里有点紧张,急忙出门迎接。 徐文瑞没有骑马,乘轿而来,只有两个轿夫,看来他是有意低调。二人朝堂上已经见过几面,见了姜毅,徐文瑞略略迟疑,还是行了一个躬身大揖。姜毅急忙上前扶住徐文瑞双臂:“老大人,折煞姜毅了,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宾主坐定,寒暄片刻。姜毅不等徐文瑞问话,直接挑明道:“敢问大人,夜来鄙舍,可是为了令爱之事吗?” 姜毅初入官场,还没有学会官场中的客套c油滑,徐文瑞面露喜色,赞道:“姜大人果然爽快,难怪皇上要破格使用你了。姜大人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呀!” 姜毅笑道:“大人不必客气,有话请讲。” 徐文瑞道:“不瞒大人,徐某正是为了小女而来。御前大人接手选美之事后,已然知道皇上有意选小女入宫了吧?不是徐某不愿意,只因徐某仅此一女,实在是舍不得呀!” 徐文瑞眼眶含泪,长叹一声:“我就实话实说吧,自从有人向皇上推荐小女,徐某得知消息后,与拙荆日日茶饭不思,夜夜坐卧不宁。小女寄岚更是终日涕泣。” 姜毅道:“既然徐大人有意将令爱嫁与路飞鹏将军,为什么不让他们早日完婚呢?” 徐文瑞悔道:“这事都怪徐某,寄岚今年十五岁了,按说已经到了嫁人的年龄了,但老夫和拙荆一直舍不得,总认为她还年幼,所以还未请媒人说合。谁知道竟然有人向皇上提及寄岚。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老夫不敢轻举妄动呀。” “如此说来,徐大人是真的不愿意让令爱入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6章 谋划 “这还能有假吗?” 徐文瑞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很不自然地放在案几上,道:“徐某来得匆忙,未给大人带来什么礼物,这点银子就给大人买包茶叶吧。” 姜毅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徐文瑞会向自己行贿,急忙把银票推到徐文瑞面前,道:“使不得,使不得,大人切莫高看姜毅,姜毅不过一介草民,虽然恬任御前行走,但才疏学浅,可能真的帮不了大人。” 听姜毅这么说,徐文瑞有些急了,声音颤抖地道:“如此说来,徐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女入宫了?” 姜毅想了想,道:“其实这事很简单呀,大人你就说路将军已经和小姐订了婚了,不就行了?” 徐文瑞瞠目道:“大大人,这不是欺君吗?” 姜毅道:“有那么严重吗?” 徐文瑞道:“这可是欺君哪!当然严重了。再说了,朝中大臣有人知道我并未请托媒人,现在突然说已经有了婚约,这不明摆着老夫在说谎吗?” 姜毅灵光一闪,忽地想起了《西厢记》,心道:看来只能效仿崔莺莺和张生了。 “徐大人,若想令爱免于入宫,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哦?是吗?”徐文瑞喜道,“大人快快讲来,什么办法?” 姜毅道:“大人可以放出话来,就说令爱早就和路将军暗通款曲,私定终身了。我这边就好向皇上解释了。” “啊?”徐文瑞勃然变色,起身怒道,“姜大人,你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这不是让小女自毁名节吗?” 抓起案几上的银票,徐文瑞转身就走。 望着徐文瑞的背影,姜毅张了张口,也感觉自己出的这主意不怎么样。可不这样,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片刻之后,徐文瑞又回来了。 “徐大人,您这是?”姜毅脸上有些羞臊。 “呃”徐文瑞迟疑了下,拱手道,“大人莫怪,刚刚徐某有些心急。我想,大人所说的,倒也是个主意。” 姜毅看徐文瑞认可了自己的想法,忙让座道:“大人,姜毅也是情急所言。不过,在目前这个时候,若要不入宫,只能让小姐蒙羞了。” 徐文瑞道:“小女若能嫁与路飞鹏,倒也不算蒙羞。” 姜毅道:“令爱可曾知道徐大人的意思吗?” 徐文瑞道:“知道,小女也是久慕路飞鹏的英名。” 姜毅释然道:“这不就齐活了。” 徐文瑞面露难色:“可是这事儿得路飞鹏配合,才行得通呀。老夫,如何开得了口呀。再说了,若路飞鹏不答应,老夫岂不是自取其辱?若传扬开来,徐某真是无地自容了。” 姜毅心道:这个徐文瑞,想得真多。不过,也是这么个理儿。嗨,眼么前就有一个样板,学学吴三桂和陈圆圆不就得了?况且,吴三桂和陈圆圆的相见,完全就是吕布和貂蝉的翻版呀。 姜毅笑道:“大人,我看您干脆来个《西厢记》加‘美人计’吧。” 徐文瑞恍然道:“姜大人是说,把路飞鹏请入我府,酒宴之间,让小女出来相见?” “说的对呀!”姜毅道,“人人皆说令爱天姿国色,想那路飞鹏见了令爱,岂能不动情乎?若他二人成就美事,事情就完全按照您预想的发展了。这样一来,也是玉成了一桩美人配英雄的好姻缘呀!” 徐文瑞又反复琢磨了一番,点点头,道:“嗯,就这么办吧。皇上那里,还望大人全力周旋,徐某定不忘大人恩德。” “大人言重了。在令爱这件事上,非是姜毅对皇上不忠,天下美人多得是,舍弃了令爱,皇上完全可以再选她人。但一家人的天伦之乐,却是什么都难以换来的。在这件事上,姜毅认为还是亲情最重要。”姜毅也怕徐文瑞误会自己对皇上的忠心,所以赶紧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徐文瑞感动道:“难得姜大人一片赤诚,徐某感激涕零!” 送走徐文瑞,姜毅返回屋内,却见他还是留下了那张银票,姜毅展开一看,五百两。 明明是好心帮忙,这个徐大人非要送上银子。这让姜毅感觉一件挺高尚的事儿变得世俗了。 牛维禄已经初选了二十多位美人,按照牛维禄提供的名册,姜毅在礼部将这二十多人一个个的重新审看了一遍,这一看,姜毅不禁大失所望。这二十多人,倒也一个个花容月貌,但美则美矣,却难以挑出风情万种c倾倒众生的绝色。姜毅心想,守着沈秋月那样的绝代佳人,还选什么呀?这个朱由崧,真让人搞不懂。 姜毅忽然想到了张颢,给皇上选美,当然不能从教坊中挑人,但姜毅感觉张颢这个人做事很用心,不如让张颢给自己出出主意。 能够得到姜毅邀约,张颢颇有些受宠若惊,来到酒楼见到姜毅,惭然道:“姜大人,你看看,我上次说过的事还没兑现呢,怎好意思让您先来破费。” “张兄,你我二人也算一见如故,我看,咱们就兄弟相称吧,别大人大人的了。再说了,我没有功名在身,我算哪门子大人哪。” “姜兄,不可呀。切不可轻看自己。古往今来,出身平民,无有功名,却能干出一番大事的人比比皆是。再说了,您是皇上亲封的御前行走,满朝中您是独一份,能够得到皇上恩宠,给个首辅都不换呢。” 姜毅哈哈一笑:“张兄,你这张嘴呀!” 张颢嗜酒,几杯酒下肚,与姜毅便近乎了许多,再不像上次那样毕恭毕敬的了,其实姜毅更愿意张颢这样,同在弘光帝驾前,何必彼此老是端着呢。 张颢道:“姜兄,我听说牛维禄大人已经病重,恐怕捱不了几日了,为皇上选美之事怕是要落到姜兄一人肩上了,不知事情进展的怎样了?” 姜毅执壶给张颢满杯,二人对饮了一杯。姜毅道:“我今日请张兄过来,就是想请张兄给我出出主意呢。” 张颢狡黠地一笑:“姜兄,你一找我,我就猜出是这事了。难得姜兄这么看重我张颢,我张颢一定帮你,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找我就找对了。” 张颢起身,掩好雅间的屋门,回身道:“牛大人初选的那二十多位美人,姜兄都看了吧?” “看了。” “看过之后,感受如何?” 姜毅摇摇头:“没有出类拔萃的呀。” 张颢笑道:“当年赵匡胤千里送京娘,你姜毅兄则是千里护圆圆。见过了陈圆圆那样的绝代佳人,怕是很难再有人入得了姜兄的法眼了。” “哦?这事你也知道?”姜毅奇道。 “略知一二。”张颢得意地一笑。 姜毅心中一动,不知道自己在法场上被关观救下一事,有多少人知道。若是朱由崧知道我曾经和大顺的郡主有过交集,那可就费口舌了。 姜毅赶紧岔开话题,道:“非是姜毅见过陈圆圆,便看不中别的美人了。花有千姿,人有百态。称得上美人的,都是各具风韵。只是这二十多人中,鲜有倾国倾城者。” “花有千姿,人有百态。说得好!”张颢赞道,“姜兄这句话,很有姑苏名士叶秋池的风格呀。” “叶秋池?”姜毅惊讶道,“张兄也知道叶秋池这人?实不相瞒,我和我的兄长萧笑昆就是从此人口中得知陈圆圆大名的。哦!”姜毅醒悟道,“张兄的意思,是让叶秋池再为我推荐一下江南的美人?” 张颢笑道:“姜兄只知道叶秋池是位名士,但叶秋池收有几位貌若天仙的女弟子,姜兄怕是就不太清楚了吧?” “哦?”姜毅奇道,“这叶秋池还收有女弟子?难道陈圆圆即是叶秋池的女弟子吗?” 张颢摇摇头,道:“陈圆圆从叶秋池那里受过教益不假,但她并不是叶秋池的嫡传弟子。叶秋池表面上是位名士,但实则神秘的很呐。” 听张颢这么说,姜毅顿时来了兴趣:“不知这叶秋池如何神秘呀?” 张颢道:“叶秋池并不是中原人士,他出生在大明南疆外的一个国度,听说他还是那个国度皇室里的成员,后来因发生变故,他的父亲把他带到了姑苏,从此一直生活在那里,直至长大成人。我还听说,那个国度曾经来人想迎回叶秋池接受王位,但不知什么原因,被他拒绝了。这叶秋池自号胭脂散人,不求功名,只喜欢留恋烟花柳巷,江南的名妓没有不知道他大名的,人皆称之是柳三变转世。” 姜毅还是第一次听到关于叶秋池的身世的介绍,道:“那叶秋池都教授女弟子些什么呢?” 张颢道:“美人光有美貌,那只是个摆设,还得有内涵,晓情趣。言谈举止间透着高雅,行动坐卧处婉转风流,那样才称得上是极品。叶秋池诗词歌赋无一不晓c吹拉弹唱无一不精,还对金石c戏曲c服饰c园林颇有研究,实乃当今之大才呀。他又是个男人,最知道男人们的心思。他若把他所有的十分之一传授给女弟子,就够她们迷惑众生的了。我听说,秦淮八艳个个都得到过叶秋池的指点呢。” 姜毅感叹道:“叶秋池有如此才华,没有在朝为官,实在是可惜了。” “呃!也不尽然哪。”张颢道,“叶秋池是个杂家,说白了,是个大玩家,你若让他在朝为官,恐怕他就不在行了。” “好了,好了,”张颢摆摆手道,“咱们别再聊叶秋池了,还是说正事吧。” 姜毅道:“选美之事还请张兄指教啊。” “姜兄,你太客气了,何谈指教一说。”张颢凑到姜毅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如果姜兄信得过我,我愿替您走一趟姑苏,如能选得叶秋池的亲传女弟子入宫,你这个差事即大功告成了。” 姜毅一把抓住张颢的手,急切地道:“若能如此,真是太好了,还请张兄尽快成行。” 张颢沉声道:“只是,此事当秘密而行,不能让人知道我张颢参与了选美之事,我身在教坊司,名声不纯,可不能给皇上添堵呀!不过,皇上是没有尝到秦淮歌妓的滋味,与他的后宫佳丽比起来,那些秦淮歌妓可是别有风情呢。当年的李师师,不就把宋徽宗迷了个蒙灯转向吗?” 说完这句话,张颢笑了,姜毅也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7章 为何 渔村水驿,位于姑苏城外,清净雅致,是姑苏文人雅士们极喜欢的去处。此时,在渔村水驿的一间静室里,三个男子围坐小酌,其中一人,正是张颢。 张颢述说完毕,补充道:“姜毅找到我,我是偶然想起这么个主意的,来不及向两位兄长请教,只好自己做主,应承了这事。不知妥也不妥。” 头戴方巾,身穿员外长衫,面如冠玉c举止儒雅,虽然已到中年,蓄有黑须,但看起来仍然风度翩翩的男子道:“有何不妥?我看此计甚妙,这样一来,我们就在弘光身边安插了我们的人,关键时刻,她可以起到千军万马起不到的作用。大事若成,张颢兄弟你可是立了大功呀!笑昆贤弟,你看呢?” 另一位轻啜美酒的男子正是萧笑昆。萧笑昆手摇折扇,赞许地点头道:“秋池兄所言甚是,张颢兄弟偶然间想出的这一计,定能助鲁王面南背北登基坐殿。” 张颢道:“如果我们真的扳倒了弘光,鲁王会答应黄袍加身吗?” 叶秋池道:“遍观当今诸王,唯有鲁王独具雄才大略,有帝王之气。那个弘光,一头猪而已。虽然是头猪,但也毕竟是皇帝,现在这个时候,鲁王当然不敢答应咱们了。等弘光一倒,镇国将军振臂一挥,我们就立即拥立鲁王。到那时,鲁王还会推辞吗?只要鲁王称帝,大明中兴指日可待!” 萧笑昆问张颢道:“姜毅在朝中如何呀?” 张颢笑道:“看得出,姜毅不太适合做官,还很稚嫩呀!” 萧笑昆道:“让他好好地磨炼一番吧,说不定日后也会成为鲁王驾前的肱骨之臣呢。” 张颢道:“姜毅对笑昆兄顶礼膜拜,一直在说笑昆兄是他的领路人,要不要将笑昆兄跟随了鲁王的事儿透露给他呢?” 萧笑昆摆手道:“不要,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已经到了姑苏。” 张颢道;“既然二位兄长都同意了我的临时起意,那么接下来就是选谁入宫的事了。这个人选太关键了,她不仅得有惊世之美貌,还得有惊世之胆略,不能大事未成,就把我们的计划泄露出去呀。” 叶秋池道:“刚刚我已在心中揣度过了,二位,听听我的想法如何?” 萧笑昆道:“秋池兄,这里就咱们三人,你还卖什么关子呀,快快道来。” 叶秋池道:“我看,只能让叶姿入宫了。” “叶姿?”萧笑昆惊讶地看向叶秋池,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叶姿从小在你身边长大,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怎么?你舍得让叶姿去侍奉弘光?” 张颢不是外人,萧笑昆又追问了一句:“恕我直言,秋池兄对叶姿十分疼爱,叶姿又极其仰慕秋池兄,你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你怎么会想到让叶姿去呢?” 叶秋池目光炯炯,微微一笑,道:“我原来以为,我叶秋池这辈子也就老死于烟花柳巷了,没想到,鲁王与我一见如故,我深为感动,这次,我要学学陶朱公了。” 张颢拱手道:“秋池兄以鲁王大局为重,张颢钦佩之至。” 叶秋池道:“我的意思是,先不要把咱们的计划告诉叶姿。叶姿心地纯洁c天真烂漫,心里哪盛得下这么沉重的事儿?” 张颢道:“秋池兄,那这样一来,还有什么必要让叶姿入宫呢?” 萧笑昆笑道:“张颢,难不成你还想让叶姿当个女刺客不成?只要叶姿入了宫,咱们便掌握了弘光的行踪,就如同在皇宫内有了咱们的一双眼睛。以后咱们想做什么,还不是十拿九稳的事儿?” 萧笑昆转向叶秋池道:“我同意秋池兄的意见,暂时先不要告诉她真相,只说是弘光帝闻知叶姿美貌,要选她入宫。只是,这样一来,一直暗恋秋池兄的叶姿,怕是要对你失望了。” 叶秋池眼眶湿润,黯然言道:“放心吧,我会向叶姿解释的。” 今日散朝,姜毅心里很是不快。朝堂之上,吏部尚书刘塘竟然提出让弘光帝撤掉姜毅的“御前行走”一职,说姜毅既无功名在身,又无孝廉事实,这样任用他,会冷了天下读书人的心。而且本朝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弘光帝此举违了祖制。 姜毅以为,郭济庭一定会随声附议,但奇怪的是,郭济庭没言语。 弘光帝眨巴眨巴眼,求救似地看向马士英,马士英只好出班,先是夸了一通刘塘,说他不负吏部尚书之职,言之有理。又委婉地说,姜毅的“御前行走”不过一虚职,刘尚书不必认真。 不管怎样,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姜毅的身份问题被议论来议论去,让姜毅很是臊得慌。姜毅真想甩句话“我不干了成不成?”但他看到弘光帝竭力维护的样子,很是感动,心道:不为别的,就为弘光帝这么够意思,咱也得忍住。 散朝回来,下了轿子,姜毅看到宅门前停着一辆女眷乘用的油壁车,心中一喜,朝堂上的不快瞬间飞散:祁七妹!你个死丫头!终于看我来了。你一直住在景元宫,无缘无故的我怎么去探望你呀?就得你来看我么。 “七小姐,七小姐,你一向可好吗?” 姜毅一边喊着“七小姐”,一边兴冲冲地快步走向花厅。 花厅的门开着,姜毅迈进门槛,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整个人想失了魂一样。 花厅里的女子缓缓起身,袅袅上前,姿态优美地福了一礼,柔声道:“公子,别来无恙啊!” 眼前的女子一身红装,青丝斜坠,鬓插步摇,丽容娇美,身姿腴润,完全是个新嫁娘的装扮。 “”姜毅感觉喉咙发紧,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定了定心神,用颤抖的声音嗫嚅道,“封封赧?!” “哦!”封赧轻呼一声,喃喃道,“难得!难得呀!姜大人,你还能认出我是封赧?” “封赧,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怎么?姜大人是想彻彻底底地把封赧忘掉吗?”封赧幽幽地言道。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有了七小姐,就忘了对你一见钟情的封赧,就忘了对你满腔痴情的封赧?” 封赧走到姜毅面前,眉间愁蹙,大睁着一双饱含泪水的眼睛,直直地盯视着姜毅。 姜毅慌乱地躲闪着封赧的目光,他实在是没有勇气直视封赧。“封赧,你误会了,七小姐是我在京城当家仆时的主人,她是祁国舅的妹妹。” 封赧轻移莲步,走到花厅门口,仰望阴沉沉的天空,长吁了一口气,缓缓关上了雕花格子门,回过身来,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一颗接一颗地扑簌而下。 封赧无声而绝望的哭泣,让姜毅心如刀绞。 “封赧,你”姜毅想劝慰封赧,却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静默了好一会儿。 “封赧记得,在大安镇的那间闺房里,公子曾经称我为‘娘子’的,现在公子直呼我的名字,不知公子内心是何感受?” 姜毅颓然地低垂着头,无力地言道:“封赧,我,我对不起你。” 封赧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再流下泪水,高耸的胸脯急速地一起一伏。 “公子如今也是大明朝鼎鼎有名的人物了,谁人不知当朝有位‘御前行走’大人呀?开始,听到‘姜毅’两字,我还以为同名。当我躲在轿子里,在蕉花巷外,真真切切地看到你的身影时,我才确信,真的是你。” “你,你来过这里?” “来过,而且不止一次。我一直在犹疑,该不该见你。现在,我已是金陵的烟花女子,我想,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经改名换姓,你可能不知道我就在金陵。从内心来说,我真的不想再见你了,可是,我又忍不住。” 姜毅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我已经知道月满楼的洛盈袖就是你封赧了。” 封赧秀眉一动:“哦?你已经知道了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见我了。” “不是的,我一直想尽快见到你,只是,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说起来,在那三个月的约期里,封赧就有些怕,怕封赧拴不住你的心。约期到了,你没有去接我,封赧便彻底心凉了。哼哼”封赧冷笑道,“知道了我在金陵,你依然没去见我” 封赧忽然话题一转:“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的洛盈袖吗?” “这,这正是我急切想知道的。” “知道又怎样?我先问你一句话,我与你约期三个月,你为什么没有去接我?” “那时,我只是祁府的一个家仆,我怕,我怕你跟着我会受苦。” “受苦?呵呵大安镇分别时,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你为什么不相信呢?我封赧说了,不怕你没有高官厚禄,不怕你没有荣华富贵,只想陪在你的身边,哪怕你永远一贫如洗。” “可是,可是我担心你过惯了舒适的生活,会受不了寻常百姓家的苦日子。” “所以,你才不想冒这个险,是吗?即便我封赧把心都袒露给你,你还是不相信我,是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8章 情不情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我也曾问过自己,为什么没有去接你。我心里真的很矛盾。”姜毅痛苦地捏了捏发酸的眉间,“说心里话,我是真的怕你见到我寒酸的生活后,会后悔选择我。我怕我那点可怜的自尊,会在你无奈的注视下荡然无存。” 封赧扶着桌案,绵软无力地坐下:“我是那样的人吗?” 姜毅抬起头来,急切地问道:“封赧,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到了金陵?为什么你会自入青楼?” “姜毅,你永远无法想象,我是怎么熬过那三个月的。到了我们约定的日子,我天天找各种借口,到大路口张望,盼着你的身影能够出现在我的眼睛里。可是,我没有等来你姜毅,却等到了郴名的一纸休书。” “休书?郴名为什么写休书?”姜毅不解地道。 “你还记得我身边的那个丫鬟吧?” “记得,好像是叫秀儿吧?怎么了?”姜毅道。 “唐翠翠被李自成的军汉带走后,再没有回来,秀儿就成了郴名下一个寻欢的目标了。”封赧道。 “唐翠翠后来做了李自成的妃子了,我在京城见过她。”姜毅道,“李自成撤出京城后,就不知所终了。” 封赧道:“我没有想到的是,郴名花言巧语,默许让秀儿做二房。那秀儿不甘心做二房,竟然,竟然把我和你姜毅的秘密合盘托出,全都告诉给了郴名。” 姜毅惊道:“秀儿,她怎么会这样?” 封赧轻叹一声,道:“秀儿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小丫头,她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我二人一直姐妹相称。我也没想到,她为了当上郴名的正妻,竟然,竟然出卖了我。” “可是你可以不承认哪。你不承认,郴名能奈你何?”姜毅道。 “不,我承认了。”封赧道。 “啊?你为什么要承认?你这不是把自己往绝路上推吗?”姜毅急道。 外面下起了雨,由轻渐骤的雨点打在花叶上,噼噼啪啪作响,宛如杂乱的心跳,让人好一阵烦躁。 封赧站起身,默默地走到透纱窗前。那柔弱c俏美的背影让姜毅越发感到心悸。 “我为什么要承认?”封赧语气颤抖地道,“你知道郴名是怎么讯问我的吗?” “他,他对你怎么了?” “他把我的衣服剥光了,让我跪在地上,让秀儿打开了门窗,任寒风侵蚀我的肌体,他用蘸了凉水的鞭子,狠狠地抽我。” “郴名这个混蛋,他怎么能这么对你。”姜毅切齿道,“这个狗日的郴名,那天我真不该救他,让他活活冻死才好。” “郴名说,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这样对待不忠的女人的。当那蘸水的皮鞭一下一下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要离开这个家。” 姜毅走到封赧身边,忘情地抓住封赧的柔夷,道:“你为什么不去京城找我?” 封赧轻轻地推开了姜毅的手,万分苦楚地道:“你没有去接我,说明我在你心里已经不占有任何位置了,你不喜欢我了,我为什么要去找你?” “那你离开大安镇以后,去了哪里?” 封赧忽然笑了,无声地笑了,那是一种对人世间的一切彻底绝望的笑。 封赧一字一顿地道:“我!要!报!复!” “你说什么?”姜毅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没有听见吗?”封赧忽然回过身,对着姜毅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我要报复!” 姜毅惊呆了。 沉默。好一阵沉默。 喊出这句话,封赧好似虚脱了一般,无力地靠在了厅柱上,双手掩面,像只受了委屈的猫儿一样,让人说不出的心疼。 姜毅想拉住她,手伸出一半,瑟缩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了勇气。 封赧从手心里缓缓抬起头来,漠然说道:“我对你们男人彻底绝望了!我决定自入青楼,我要报复你们,报复你姜毅,报复郴名。” “你?”姜毅痛苦地道,“你怎么能这样?你太偏激了!你这不是把自己的一切都毁了吗?” “对,你说对了。”封赧表情平静,用一种让人心寒的语气说道,“我就是要毁掉自己。在大安镇的那个屋子里,你不是说我是你的玉人吗?好了,现在这个玉人碎了,彻彻底底地碎了,没了。” “你,你做事怎么一点也不考虑后果呢?你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绝情呢?”姜毅狠狠地向柱子上顿了下拳头。 封赧微微笑道:“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你姜毅了。没想到,天道循环,老天爷又安排我们在金陵见面了。” “赧儿,你不要对我绝望。我当初没有去接你,真的是有自己的苦衷。现在好了,现在我有能力了。我要赎你出来。我想好了,我不怕别人怎么看我。我宁可不做这个御前行走,我也一定要赎你出来。”姜毅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抱住了封赧。 封赧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绝地伸出双手,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了姜毅。 她扶了扶头上的步摇,走到花厅中央,伸开双臂,将身上穿着的描金绣花的红衣展示给姜毅,道:“姜大人,你难道没有看到我身上穿的是什么吗?” “你”姜毅有些发懵。 “你看不出吗?这是新嫁娘穿的衣服呀。我像个新娘子吗。” 姜毅心中一喜,激动地道:“好,封赧,我娶你,我一定娶你。” “你错了!”封赧冷冷地道,“我真的要做新娘子了,但新郎不是你。我和你姜毅之间的缘分,已经彻底没了。” “谁?谁要娶你?”姜毅瞪大了双眼。 “教坊司奉銮张大人亲自做媒,要我嫁给广武将军。” “什么?”姜毅脑袋嗡了一下,“你要嫁给郭济庭?” “怎么?不可以吗?”看着姜毅几乎扭曲的脸,封赧感觉自己开始尝到了报复的快感。 封赧目不转睛地盯着姜毅,道:“你难受了?是吗?你曾经的玉人,即将投入别人的怀抱,你受不了了?是吗?” 姜毅用几乎带着哭腔的声音道:“赧儿,你不知道,当我在教坊司的名册上看到你的名字时,我就像掉进了万丈深渊。先是自入青楼,现在你又要嫁给郭济庭,你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报复我?” “没错,就是为了报复你。其实,你应该为我高兴才是。我又有了新的归宿,而且,这个新郎官还与你同殿称臣。” “你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姜毅道。 “就算是吧,我觉得,虽然你姜大人已经对我负心了,但我们毕竟有过令人难忘的萍聚,虽然短暂,但封赧曾经刻骨铭心。凡事都该有始有终,怎么着,也该和你有个了断不是?” 姜毅已经无语了。是啊,封赧是因为对你姜毅彻底绝望才自入的青楼,你姜毅已经对她欠下了几世都无法偿还的情债。现在的你,还能对封赧说什么呢? 封赧推开屋门,面向门外,冷冰冰地道:“雨停了。该说的话,都说了。从此以后,你我形同路人。哦,我差点忘了,郭将军会给你送喜帖的,我封赧的这杯喜酒,你可一定要喝呀!” 说完这句话,封赧昂首走出了花厅,直奔宅门。 封赧的背影,在姜毅的眼中,由清晰渐渐变得模糊了 金陵发生了一件血案,弄得人心惶惶。 曾在京城任刑部尚书的闵维煦,在清兵进入京城后,跑到了金陵。据他自己说,李自成攻陷京城后,他便隐姓埋名躲藏了起来,一直想办法逃出京城,但就是没有机会,赶上李自成撤出京城c满清人进入京城这个档口,趁着乱乎劲儿,他逃了出来。 这个闵维煦,在崇祯帝身亡后,确实没有了关于他的任何消息,现在突然在金陵冒了出来,让人疑也不是c不疑也不是。马士英不好安置他,只好让他暂时去住客栈。 闵维煦撇撇嘴,他这身份哪能住客栈呢?而且他是带着家眷来的,十好几口子人呢。这老家伙在任时可能没少贪,出手豪绰,买下了金陵城一座非常阔气的带园林的庄园。每日里,不是宴请金陵六部的官员,就是拜访马士英c阮大铖等弘光的重臣,大有东山再起的势头。 收了闵维煦的重礼,马士英当然得给他办事,眼看运作得差不多了,闵维煦有望出任要职。但就在这个时候,闵维煦突然死了,且死于非命。 闵维煦的尸体倒卧在他的书房里。半夜里,后宅里的小妾早就浓妆艳抹旖旎于床榻,紧等着他来成就好事。但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打发丫鬟去催。丫鬟推门一看,“嗷”地一声尖叫,闵维煦已经趴在地上,背插短剑,口吐鲜血,直挺挺地没气了。 虽说闵维煦还未在弘光驾前任职,但毕竟曾是崇祯帝的刑部尚书,而且打点了这么多大臣,所以众官员们一致要求彻查死因。 刑部办案高手宁五更被派来勘查办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9章 孟昶现身 宁五更拔下闵维煦背上的短剑,仔细审视着。 闵府的管家上前说道:“这短剑是闵大人自己的,因制作精良c装饰华美,他常常把玩,平时就放在书房里。” 宁五更环视屋内,窗帘,书案,椅子,以及书案上的纸墨笔砚都非常整齐,这说明闵维煦死前没有进行过任何反抗。而凶手若当面使用闵维煦自己的短剑杀他,闵维煦不可能没有动作。 宁五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翻过闵维煦的尸体,解开他的衣服,在闵维煦的心口处,赫然出现了一块淤青。 宁五更明白了,闵维煦是因为心口受到重击而毙命的,他背后的那把剑,则极有可能是凶手因仇恨至极,在其死后刺入的。 闵维煦的书僮说,当晚他就住在距离书房不过十几丈远的配房,他没有听到有任何呼喊声。 宁五更初步判断,凶手可能与闵维煦熟识。从其杀人手法来看,干净利索,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定是位高手! 先从闵家自己人查起。从其家眷,到仆从婢女,一个一个地过筛子。结果,一点线索也没有。 没过两天,金陵城又有一人被杀,凶手杀人手法与闵维煦案如出一辙。这次被杀的是一个邵姓富商,而且,也是不久前从京城来到金陵的。 一个贪官,一个富商,都是从京城来的宁五更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 宁五更正在为寻找办案突破口而冥思苦想时,刑部侍郎差人来叫他。到了侍郎大人的官舍,侍郎大人递给他一封已经打开看过的书信,宁五更打开一看,怔住了,上面写道:“闵邵二贼罪难逃,叛我大明必被诛。大明锦衣卫金吾卫”。 侍郎大人紧皱眉头,道:“在我印象里,无论是京城,还是金陵,锦衣卫里从来就没有设过金吾卫这个官职,怎么突然冒出个金吾卫?” 宁五更把信笺折好,交还给侍郎大人,轻松言道:“大人,闵邵二人被杀一案,不用查了,凶手已经投案了。” “啊?”侍郎大人迷惑不解道,“投案?投什么案?凶手在哪儿呢?” 宁五更道:“回大人,这金吾卫并不是锦衣卫内的官职,这是崇祯皇帝亲赐给一个锦衣卫的名字。” “哦?还有这种事?”侍郎大人一双眼瞬间瞪大了。 “可以说,这个金吾卫是整个京城锦衣卫中崇祯皇帝最信任的人。我还以为,他一定在李自成进入京城时战死了,没想到,他现在现身金陵了。” “到底是谁呀?”侍郎大人不耐烦地道。 “这个人名叫孟昶。”宁五更老老实实地答道。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侍郎大人追问道。 宁五更迟疑了一下,吸了口气,道:“大人,实不相瞒,此人与我师父有些交情,我师父曾向我提起过此人。现在看来,闵邵二人一定是在京城做过对不起崇祯皇帝的事情,所以,孟昶追杀到了金陵。” 侍郎大人倒吸了口凉气,自言自语道:“这个闵维煦和这个姓邵的商人,究竟做了什么坏事?会让孟昶一路追杀到金陵呢!” 宁五更道:“这个咱就不清楚了,不过有了这封信,就等于这案子已经破了。” 侍郎大人道:“可是咱们还没抓住孟昶,人影都没看到呢,能算结案吗?” 宁五更嘿嘿一笑,道:“大人,不是我宁五更给您泄气,别说我了,就算咱们金陵刑部的捕快全部出动,怕也抓不到孟昶。这个孟昶,那可是锦衣卫中的高手高手高高手啊!想要抓到他,真比登天还难。我看哪,咱们就把这封信呈给尚书大人,实话实说得了。我估摸着,尚书大人不会为难咱们。再说了,人家孟昶这也是为民除害,即便咱们真抓到了他,当今皇上怎么处置呢?把为崇祯皇帝报仇的人杀了或者关进大牢?可能吗?我估计,怕是奖赏还来不及呢!” 侍郎大人道:“这个孟昶,真像你说的,有这么大的本事?” 宁五更看了看侍郎大人手中的信笺,问道:“大人,这封信是谁给您送来的?” 侍郎大人一哆嗦,战战兢兢地道:“不是谁送来的,我一到官舍,这封信便端端正正放在我书案上了,我问过值房的,他们说不是他们放在这儿的。” “着哇!”宁五更拳掌相击,“您看看,这个孟昶进入咱刑部衙门已经如入无人之境了。真的是来无影去无踪呀!” 侍郎大人瞅着宁五更,一道恐惧的眼神倏地略过眼球。 宁五更陪笑道:“大人,当初崇祯皇帝刚刚即位时,京城里曾有一些官员看似无缘无故的被处置,您听说过吧?” “这个我知道,听说有的掉了脑袋,有的被关进天牢,也是好一阵子血雨腥风呀。你问这干什么?” “呵呵!”宁五更嘿嘿笑道,“可是,我猜您一定不知道,这些官员的落马,很多都与孟昶有关呢!” “这样啊!”侍郎大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身子往官椅上一靠,好半天没言语。 突然,侍郎大人腾愣一下又坐直了身子,道:“闵维煦的书房贴了封条了吗?” “能不贴吗?包括邵姓商人的住处,都封了。”宁五更道。 “好,我这就去请示尚书大人,你马上安排人,重新去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证据。如果他们真的做了对不起崇祯皇帝的事儿,那就该杀。” 搜查倒是没有搜出什么证据,你想呀,他们能把什么证据带到金陵吗?毁还毁不迭呢。虽然没有搜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证据,但起获的金银财宝倒是不少。 宁五更以为,书信呈到刑部尚书那里,再加上他宁五更对于金吾卫孟昶的证词。闵邵二人被杀一案,可能也就不了了之了。但他没得到,最后刑部给闵维煦和邵姓商人议定了一个罪名:通匪。这个“匪”,当然指的是李自成了。 闵邵二人所有家财一律没收,仆从下人被遣散。亲属家眷中,男的奴役,女的全都打发到教坊司。 宁五更见到侍郎大人,问道:咱们还没有找到他们忤逆朝廷的证据,仅凭孟昶那一封信,就这样处置他们的家人,合适吗?侍郎大人一翻白眼,道:难不成你还让他们的家人带着银子去找大顺军吗? 侍郎大人一句话,即把宁五更怼蔫了。宁五更暗骂自己:真是缺心眼,这么点事儿都看不明白,那可是黄澄澄c白花花的干货呀! 郭济庭要办喜事的请帖送到了姜毅的桌案上,姜毅看着这个喜帖,感觉心口像是被人用烧红的烙铁“滋喇”烙了一下,一阵钻心的疼痛。 姜毅知道,封赧不可能把她和自己在大安镇的事告诉郭济庭。郭济庭送这个喜帖,很可能只是基于同殿称臣,且又有过患难之交的原因,所以才请姜毅去喝喜酒。 其实,姜毅也明白,郭济庭虽然曾劝朱由崧杀掉自己,但那也是为了保全朱由崧的面子。如今,他姜毅已经成了朱由崧的近臣,二人都是为了朱由崧好,而且,郭济庭后来也知道了姜毅初到金陵时,曾经把他作为首选的投奔目标,再加上姜毅为人诚恳,所以,郭济庭对他姜毅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 硬着头皮,姜毅还是来到了郭济庭府上。上了贺礼,姜毅被仆人引到了花厅。花厅里摆了十几桌,已经快要坐满了,都是朝中的文武大臣,当然,不可能全都请到,郭济庭也是挑关系不错的c看着顺眼的请了来。从旁人的口中,姜毅得知阮大铖c左良玉等重臣也都到了,不过这些要员被安排到了单间里。 朱由崧派来了宫中太监,送上了皇帝皇后的贺礼,并传皇帝口谕,恭喜郭济庭娶得新夫人。 之前,张颢亲自到月满楼,象征性地送上了一份礼金,算是把洛盈袖赎了出来,虽说按照郭济庭的权势,无需这样做,但青楼里有些规矩还是要讲的。洛盈袖在金陵孤身一人,也没办法讲什么过门了,干脆就直接被送到了郭济庭府上。 郭济庭见到洛盈袖,非常满意。郭济庭屈指一算,自己比洛盈袖大了将近二十岁,因此上对洛盈袖十分疼爱。二人一攀谈,还是洛京同乡,郭济庭更喜欢洛盈袖了。洛盈袖便重新恢复了本名“封赧”。 郭府大门口鞭炮齐鸣,贺喜的宫中太监被引到了后宅,后宅里传出了清亮的喜歌声,拜堂仪式开始了。 很多人涌到后宅去看新娘子,特别是知道这个新娘子来自青楼的人,更想一窥究竟。 姜毅心中难受,在花厅角落里找个位置坐了。张颢见姜毅来了,过来打招呼,二人亲热地坐在了一起。 姜毅道:“张兄,我托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张颢道:“放心吧,这一次,我一定让姜兄满意,让皇上满意。” 姜毅道:“只要皇上满意,姜毅一定重谢张兄。” 姜毅探身,低声道:“不知张兄觅得何方佳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0章 尴尬 张颢神秘地一笑,食指在折扇扇面上比划了一个“姿”字,道:“自然是姑苏叶秋池的嫡传女弟子了,此女名唤叶姿。这两日,我便安排姜兄与叶姿见上一面。” 看大理寺丞徐文瑞向这边走来了,二人便不再言语,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徐文瑞向张颢拱手道:“叨扰二位大人了,张大人,可否请姜大人借一步说话?” 张颢起身道:“当然可以,二位请便。” 徐文瑞把姜毅引到了花厅外的一棵石榴树下,看看左右无人,道:“姜大人,你这几日怎么没有上朝呀?一直没见到你呀。” 姜毅道:“我正在忙于为皇上选美之事。哦,令爱那件事进展得怎么样了?” 徐文瑞微露尴尬之色,附在姜毅耳边道:“今晚请姜大人到我府上小聚,咱二人细谈。” 说完这句话,徐文瑞便匆匆进了花厅。姜毅也不好追问,只好也在稍后进了花厅。 丫鬟婆子们走马灯似地开始上菜布酒,人们觥筹交错c开怀畅饮起来。 有好事的人问旁边人道:“刚才去后宅,可曾看到了新娘子的模样?” “嗨,新娘子蒙着红盖头呢,哪里看得到容貌?不过,看那身姿步态,果然是精妙世无双呢!” 另一人暧昧地笑道:“不瞒大家,我可是见过这个新娘子的” 好事人笑道:“该打该打,还不闭口?小心郭将军一刀劈了你。” 好事人这句欲盖弥彰的话,引得满场响起一阵哄笑。 姜毅坐在那里,如坐针毡,脸色涨得通红。好在大家都在饮酒,只需多说几句不胜酒力便可遮掩了。 正在酒酣耳热之际,郭济庭醉醺醺地进了花厅,给大家敬酒来了。有同郭济庭要好的大臣笑道:“济庭将军,能否请出新娘子来,敬大家杯酒呀?” 礼部主事潘之贺亲任今天的司仪,潘之贺笑道:“什么话!人家新娘子要在洞房里等着新郎官挑盖头呢,你让人家还没洞房花烛夜呢,就给你们来敬酒?那怎么成呢?” 郭济庭哈哈笑道:“只要大家高兴,有什么不可?俺郭济庭行伍出身,哪有那么多讲究,去,把新娘子请出来。” 郭济庭一放话,大家顿时热闹起来,一起哄道:“快去请,快去请,郭将军都放话了,有何不可?” 潘之贺对郭济庭道:“将军,见新娘子第一面,该是你新郎官呀,你怎么能让新娘子抛头露面来给大家敬酒呢?” 郭济庭豪爽地一摆手,道:“嗨,哪那么多讲究,俺早见了新娘子的面了。” 话音一落,大家笑得更欢了。潘之贺只好回身对喜婆子道:“那好吧,快去请新娘子吧。” 喜婆子也笑了,道:“老身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儿,辛亏这新娘子没有娘家人跟着,这要有娘家人,人家能干吗?” 郭济庭笑骂道:“你哪那么多话,快去吧。” 在喜婆子和伴娘的虚扶下,凤冠霞帔的封赧款款走进花厅,浅笑盈盈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花厅里嘈杂的声音顿时静了下来,封赧的惊世容颜真的把大家惊到了。姜毅抬眼看去,封赧比那日去见自己时的气色好了许多,本就如花似玉的她,在一番精心装饰下,更显得彷如一颗熟透了的仙桃,让人馋涎欲滴。 在潘之贺的引领下,郭济庭c封赧一桌一杯挨着敬酒,刚才还大大咧咧的郭济庭,此时像个孩子一样,乖乖地听着潘之贺的安排。有人笑道:“郭将军,真是一物降一物呀,新娘子一到,你怎么立时哑炮了?” “去!”郭济庭得意洋洋地道,“俺愿意,咋啦?” 看得出,郭济庭是打心眼里喜欢封赧。 封赧虽然没有说话,但笑意一直挂在脸上。每到一桌前,均是落落大方地向客人们福礼,然后从伴娘手中取过金杯,小啜一下。 金樽玉液,娇艳红唇,俏美的兰花指,让人心旌摇荡浮想联翩。 姜毅暗暗给自己打气,莫慌,莫慌,一定要沉住气。待郭济庭c封赧到了这桌前,姜毅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封赧,却见封赧并未表现出丝毫激动,那双眸子宛如秋水含烟,沉静得很,好像根本没看到姜毅似的。敬过酒后,封赧款步姗姗地随郭济庭去了另一桌,这让姜毅略略有些失落。 唉!从今天起,封赧已经是郭济庭的夫人了,她与你姜毅再无半点瓜葛了,你们已经形同路人了!姜毅在心里对怅然若失的自己言道。 敬酒完毕,喜婆子c伴娘将封赧送回洞房,郭济庭也去了它处饮酒。封赧虽然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但那绝美的容颜c可人的笑容c聘婷的身姿,已深深地触动了人们的心弦。 待那一抹红转过了廊栏,花厅里顿时又嗡嗡嗡地热闹起来。趁着酒劲,一些人放肆地开起了黄腔。 这个道:“郭济庭这老小子,真是交上了桃花运哪!这前些日子还在大牢里喝菜粥呢,这转眼就抱得美人归了。” 那个说:“这新娘子,啧啧!小模样生得,真是没得挑了。” “可说呢!人家可是月满楼的头牌呀!岂是一般女子比得了的?” “说什么都没用了,后悔呀!” “你后悔什么” “他能后悔什么?后悔没早去月满楼呗。哈哈哈” “我说你们能不能正经点,一个个还是朝中大臣呢,像什么话!这要让皇上知道了,不把你们打发回家才怪。” “少说昏话,来来来,喝酒,喝酒” 喜宴结束,姜毅走出郭府,刚要乘轿离去,徐文瑞疾步走到轿旁,拉住姜毅的手腕,恳切地道:“姜大人,今晚戌时,徐某在府中恭候,你可一定要去呀。” “好,徐大人放心,姜毅一定赴约。” 姜毅寻思,可能是徐文瑞和他那未来的贤婿要感谢自己吧,正好,自己早就想见一见路飞鹏了,能够结识一位少年将军,也是美事。 月上高天,光华如水。 徐文瑞府邸坐落在一个僻静的巷子里,姜毅下了轿子,早有老管家降阶迎接,有人赶紧报到里面,徐文瑞亲自迎了出来。 二人略略寒暄,徐文瑞亲热地拉着姜毅去往后宅。 后宅?一般的客人是不会被引入后宅的,但姜毅也没在意,毕竟,自己与徐文瑞商定的那事尚属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后宅的一间雅室里,早已备好了酒席,姜毅进门一看,并没有生人。心下纳罕,怎么?路飞鹏将军没有来吗? 徐文瑞请姜毅坐了上座,姜毅再三推辞,徐文瑞不允,姜毅只好客随主便。 徐文瑞对小丫鬟道:“去请小姐过来,就说恩人到了。” 姜毅心下一怔,怎么?徐文瑞还要让小姐亲自出来道谢吗?想说不必,又不好开口,只好听之任之。 帘笼一响,一个白衣少女粉颈低垂,姗姗进了屋子,姜毅一看,心中不由一动,莫怪有人向弘光帝推荐此女,果然生得丽质仙姿c体态婀娜,少女情韵宛如花蕾初绽。 “见过爹爹!”徐寄岚不仅貌美,说话的声音亦是十分温柔。 “寄岚,快来拜见恩人。”徐文瑞道。 徐寄岚面对姜毅,娉娉道了个万福。礼毕,婷婷向前,捧起了桌上的酒壶。 这怎么可以?姜毅忙对徐文瑞道:“大人,怎可劳动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呀。” “无妨,无妨。”徐文瑞端起一杯酒,递给徐寄岚,道,“寄岚,你来敬恩人一杯吧。” 姜毅慌得赶忙站起,道:“大人,这就更加使不得了。” 姜毅还在推辞,徐寄岚已然抿了一口,道:“寄岚不胜酒力,还望恩人海涵。” 姜毅赶紧端起酒杯,一口满饮。 徐文瑞只是给姜毅劝酒c布菜,一直未提正事,姜毅不由心中画魂儿,难道今日路飞鹏将军不来了吗? 正疑惑时,只见徐文瑞起身道:“姜大人少坐,徐某方便一下,去去就来。” 徐文瑞离了雅室,屋子里只剩下了姜毅和徐寄岚,二人不免都觉得有些尴尬。 这一幕,怎么似曾相识呀?这不是戏台上吕布戏貂蝉时的场景吗?怎么应验到了自己身上?姜毅越想越觉不妥,这要让路飞鹏看见我与他的未婚妻独处一室,怎么得了?徐文瑞不会不知其中厉害呀。 徐寄岚伸出皓腕,小心翼翼地往姜毅面前的酒杯中续了酒,向后退了几步,姜毅以为她要出去呢,谁知徐寄岚双膝一软,竟然跪了下来,伏在地毯上嘤嘤哭泣起来。那窈窕的身形抽抽颤颤,真如雨伤梨花c风催弱柳。 姜毅赶忙起身:“小姐,你这是何故?” 姜毅急得手足无措了,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小姐,快快起来,这要让人看见,姜毅如何担当得起呀。” 徐寄岚哭泣道:“寄岚恳求恩人救我,恩人若答应,小女子便起来。” 姜毅道:“小姐,你的事我已与徐大人商量过了,你放心,接下来在皇上面前,姜毅一定想办法周全。” 徐寄岚道:“寄岚恳求恩人答应。” 姜毅紧着道:“答应,我答应就是。” 恰在此时,徐文瑞返回雅室,姜毅指着伏在地上的徐寄岚,无奈地道:“徐大人,您看,这” 徐文瑞猫腰搀住徐寄岚道:“寄岚,你太过心急了,姜大人既然答应了,他一定会为你负责到底的。” 姜毅心道:什么叫负责到底呢?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1章 各怀心腹事 徐寄岚扶着爹爹的手,站了起来,脸上挂着泪痕,羞涩地向姜毅福了一福。 徐文瑞摆摆手,徐寄岚悄然退了出去。 “唉——”徐文瑞扶着酒桌,长长地叹了口气。 “徐大人因何叹气呀?”姜毅道。 “姜大人,事情不妙,出了偏差呀。” “什么偏差?” 徐文瑞把凳子往姜毅面前蹭了蹭,压低声音道:“我已经两次邀请路飞鹏了,可是,他不来呀!” “啊?”这倒是出乎姜毅的预料,“他,他怎么会不来呢?” 徐文瑞道:“第一次,我差心腹人送信给他,邀他来府中饮酒,他没有回话;第二次,我在朝堂上遇见他,再次邀他,他推说军中公务繁忙,说以后再说。两次邀请,他都没来,徐某已是颜面尽失呀。” 姜毅道:“路飞鹏以前不是知道徐大人有意把寄岚许配给他么?按理,徐大人邀他,他应该求之不得呀。” 徐文瑞道:“我猜,他是知道了皇上要选寄岚入宫的事,心生顾虑。他,他这是不敢来了。” 姜毅气道:“还少年英雄?我看他是囊膪一块,为了自己的心上人,这点胆量都没有?” 说完这句话,姜毅忽地想到了封赧,想到了自己,唉,还说人家呢,好像你姜毅比路飞鹏强多少似的。 看姜毅住了口,徐文瑞惴惴地道:“姜大人,路飞鹏不来,咱们原定的计划告吹了。这这路飞鹏的角色,可否由大人来承担?” “啊?”姜毅大惊,我说刚才怎么让徐寄岚与我独处一室呢,原来他还存着这个念想。姜毅气道:“徐大人,你是不是急糊涂了?让我接替路飞鹏?你这不是害我呢吗?我好心好意帮你,你怎生出这样荒唐的念头?” 看姜毅真急了,徐文瑞羞愧难当:“唉,我也是被逼得无路可走了。” 姜毅安慰道:“徐大人不要心焦,姜毅既然答应了你和小姐,接下来的事就由我来向皇上解释好了。但是” “有话请讲!”徐文瑞急切地道。 “徐大人,我这边向皇上解释,你这里还要配合我一下才成呀。” “哦?如何配合?”徐文瑞捻着胡须,不知姜毅要说出什么主意。 姜毅道:“只是要让小姐受些苦了!” “没事,但说无妨。” 姜毅道:“请大人从明日起,将小姐每日的饮食减去一半,持续一个月即可。” 徐文瑞不解道:“这是为何?” 姜毅苦笑道:“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了,我的意思是让小姐饮食减半,迅速消瘦下来。我这里对皇上说,寄岚小姐不忍离家,思虑过度,已然生病了。皇上心一软,说不定就打消了让小姐进宫的念头呢。” 徐文瑞一听,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这是寄希望于皇上发善心,这个法子恐怕不妥吧?再说了,一个月以后,又当如何呢?” 姜毅只好实话实说道:“不瞒大人,姜毅已经觅得一位佳人,即将送入宫中,若皇上被她迷住,恐怕就不会再”姜毅想说皇上恐怕就不会再想徐寄岚了,忽又觉得这样说不太合适,只好改口道,“恐怕就不会再得陇望蜀了吧。” 徐文瑞一想,事已至此,确实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寄希望于这位新选的佳人能够把皇上迷住,寄希望于皇上把寄岚淡忘了。 姜毅道:“徐大人,如果这次风波能够平安度过,我倒建议徐大人别再琢磨攀什么高枝儿了,所谓的高枝儿并不可靠,不如找个真心对小姐好的,招个上门女婿吧,将来您二老也好有个依靠。” 徐文瑞点头道:“是是是,姜大人所言极是。” 姜毅告辞,徐文瑞再三拜谢,送出府门,还亲自为姜毅掀开轿帘。 看来徐寄岚这小妮子运气不错,后来事情的发展还真如姜毅所预想的那样,叶姿入宫后,弘光帝非常满意,当即封为梅妃。这可是极大的恩宠,惹得后宫一班嫔妃们缠着弘光帝讨赏,把个弘光帝美得手舞足蹈。 弘光还真问到了姜毅:“听说徐文瑞有个妙龄女儿,你怎么没给朕选进宫呀?” 姜毅道:“皇上,臣见过徐文瑞的女儿了,并非像外界所传的那样,徐女虽有几分姿色,不过比起梅妃来,那可是差着不是一星半点。” 姜毅心里对徐寄岚道,徐小姐,我这样贬低你,你可不要怪我呀,没办法,为了救你,只能这样说了。 “再说了,这徐家小姐自幼娇生惯养,大门不出c二门不迈,胆子太小,一听说皇上有意要选她,她竟然吓得害了病,瘦得皮包骨头了,风一吹就倒,病恹恹的,看着都不吉利。皇上,您说,我怎么能把她给您选来呢?那不是给您添堵吗?” 弘光哈哈笑道:“罢了罢了,有梅妃入宫,朕已是非常知足了。朕后宫人数虽少,但惠妃c柔妃c梅妃c成妃等人,俱是天姿国色,不输古人的后宫佳丽三千哪!” 姜毅赶紧恭维道:“就是嘛,后宫佳丽不在多,而在精,加之皇后淑惠贤德,后宫一团和气,实是皇上之福,大明之福呀!” 看弘光对叶姿非常满意,又平息了徐寄岚的事情,姜毅小有得意,迈着轻快的步伐准备走出宫门,忽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我说这位姜大人,你怎么越来越像佞臣了呢?为了你的荣华富贵,也学会溜须拍马c阳奉阴违了?” 姜毅回头一看,一个身姿挺拔c娇俏可爱的姑娘站在身后,俏皮地歪着头,正冲他笑着。 姜毅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七小姐,我可见到你了。” 祁七妹走到姜毅面前,作势要拧他一把似的,道:“你还是不想见我,要见我还不容易,我在景元宫住了这么多天了,你可是一次没来呀。” 姜毅吓得一躲,道:“哎呦,我的七小姐,你以为这是咱们的祁府呀?这是皇宫!没有皇上的旨意,谁敢擅入呀?” 姜毅心道:我想见柳儿都想死了,可一直没有见到呢。 姜毅想起弘光要纳祁七妹为妃的念头,担心地道:“七小姐,你还敢住在皇宫里呀?” 姜毅心道:这七小姐也真够心大的,身边蹲着一只大色狼呢,她也不知道躲躲。 祁七妹道:“惠妃姐姐说了,让我这几日就搬到长平公主的梅花山去住,正好给长平公主做个伴儿。” 姜毅心里一激灵,詹册不是说长平公主是他救出来的吗?有了救主这块招牌,詹册还能少去梅花山?詹册恨你祁七妹曾经恨得入骨,你去梅花山那里,这不是离了虎口,又入狼窝吗? 姜毅左右看看,悄声道:“七小姐,去不得呀?” 祁七妹疑惑地道:“怎么去不得?” 姜毅道:“七小姐难道不知道詹册如今也在宫中?你忘了你曾经揍过他吗?” 祁七妹嘻嘻笑了:“瞧你个大男人,怎么胆子这么小?我知道詹册在宫里,也见过他了,他对我还算恭敬。你放心,他们这些太监平素是不能随便出宫的,我光明正大地去长平公主那里,他不敢对我怎么样。詹册说长平公主是他救下来的,靠着这份功劳又到了弘光帝的身边,对这事,我一直持怀疑态度。正好,我还可详细地问问长平公主,詹册到底是怎么救出她的。” 姜毅吸了口气,道:“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祁七妹道:“你还记得京城的那个三棒槌吧?” 姜毅道:“记得,他偷过我的玉佩,能忘得了吗?” 祁七妹道:“那你还记得三棒槌说过丐帮帮主程九英要收编他们一帮小叫花子的事吗?” 姜毅点了点头:“记得他好像说过。” 祁七妹兴高采烈地道:“你不知道,天下丐帮是一家。我准备闲时找找金陵的丐帮,我要拜山门。” 姜毅咧嘴道:“我的七小姐,你快别折腾了,消停消停吧,文文静静地,做个大家闺秀,找个王孙公子,赶紧把自己嫁出去,多好?也让祁国舅九泉之下安心。” 祁七妹“嗵”地打了姜毅胸口一下,道:“你说话怎么跟个老夫子一样?婆婆妈妈的。你别当官当久了,越来越老气横秋的,我可不喜欢哪!” 姜毅笑道:“我又配不上你,你喜欢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祁七妹脸一红,笑着啐了一口,举手便打道:“我看你胡咧咧,看我不打爆你的头。” 姜毅笑着一闪身,赶紧跑向宫门,祁七妹在后面狠狠地一跺脚,发育得鼓蓬蓬的胸脯上下颤了颤:“你别跑,我不打死你!哼,你跑,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 一旁低头走过的宫人们看着祁七妹的娇蛮样儿,都偷偷地笑了。 祁七妹要搬到梅花山去住,让詹册的老心脏突突突地猛跳了几下。 詹册讲述的他大义救下长平公主的事迹,其实有一半是假的,是他编造的。 祁贵妃临死之前让他好好照顾长平公主,这是真的。长平公主受了崇祯剑伤后,混乱之中,詹册没有亲自照顾长平公主,而是派了小太监王辉,把长平公主带出紫禁城,改名换姓隐匿了起来,让王辉就陪在公主身边好好伺候她。詹册实际上是拿了个心眼儿,他知道长平公主的价值,他要待价而沽,关键时候,是要拿她来救自己这条老命的。 可是后来形势急转直下,让詹册始料未及。大顺兵败撤出紫禁城,詹册没有跟去,他已经看出李自成在走下坡路了。本来他想投靠吴三桂,但吴三桂并不待见他。他看在京城实在混不下去了,便想利用长平公主,投奔金陵的朱由崧。 为了独吞救主这份功劳,詹册悄么声地把王辉杀了,谎说王辉死于李自成之手。然后,他以一个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在长平公主面前,编造说李自成攻入京城后,他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公主。长平公主和小太监王辉自逃出皇宫后,一直老老实实地猫着,哪儿都没敢去,当然不知道詹册已经投降了李自成。现在,詹册要舍命把长平公主带出京城,可不就洗白了他自己吗。 姜毅突然出现在朱由崧的皇宫,让詹册好一阵抓狂,因为只有姜毅亲眼看到他詹册成了李自成宠妃唐翠翠的侍奉太监,但詹册一想到是大顺的关观郡主救了姜毅的命,心下便坦然了。 于是,他主动出击,与姜毅定下了攻守同盟,你不说破我,我便也不说破你,而且,我詹册那是假投降,是为了保护公主不得不为。非是你姜毅能比的。关观肯亲自救下你,谁知道你姜毅是不是投降了李自成呀?有苦难言的姜毅就这样被詹册搞定了。 前些日子,崇祯朝的吏部尚书闵维煦被杀,说是有人为崇祯皇帝报仇,倒真是让詹册心惊肉跳了好一阵子。 祁七妹出宫后,詹册仔细回忆了崇祯死后自己的所作所为,像过筛子一样,每一个杂茬儿都不放过,最后,认定自己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这才稍稍安定了心神。 詹册心道:姜毅终究是个祸患,还是找机会除掉他为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2章 开放万荷园 做福王世子时,朱由崧常常微服出行,在洛京城里穿街逛巷,寻花问柳,这里撩下妹子,那里觑个美妇,好不快活。当了皇帝后,除了上朝做个傀儡,基本上就只能呆在宫里了,虽然妃嫔个个貌美出众,但朱由崧还是感到闷得慌,浑身不自在。 这日,散朝后,朱由崧点手把姜毅叫到身边,道:“姜毅,来来来,陪朕走走。” 姜毅上前,陪笑问道:“皇上,您是想去御花园吗?” 朱由崧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了声哈欠:“没意思,真没意思,朕都快憋闷死了。姜毅,您有没有什么好主意,让朕开开心?” 金陵皇宫与京城皇宫规制是一样的,虽然不如京城皇宫阔大,但宫中的宫殿亦是雕梁画栋c富丽堂皇。 听朱由崧问到自己,姜毅忽然想到了正德皇帝曾经在宫里设置店铺,令宫人们扮作客商百姓,佯装互市交易,甚至还在宫里开设了青楼,让宫女扮作酒妇当炉而坐,有的宫女还扮作妓女招揽客人。姜毅脑中灵光一闪,道:“皇上觉得闷,可以效仿正德皇帝,做些游戏玩玩呀。” 说完这句话,姜毅有点后悔,自己这不是让朱由崧不学好吗?不过,即便他朱由崧不学正德,他比正德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他还不如人家正德呢。想到这,姜毅便有些释然了。 朱由崧停住脚步,道:“你是说学他在宫里设置街市?没意思,没意思,弄来弄去,还是宫里这些人,都老面孔了,不新鲜。” 姜毅讶然道:“皇上是想像普通百姓那样,溜溜大街,看看市井风情?” 朱由崧点了点头。 “使不得呀,皇上。”姜毅忙拦阻道,“您是一国之君,怎么能随随便便上大街呢?” “可是,朕想与民同乐呀!”朱由崧装模做样地说道。 姜毅心道:什么与民同乐,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想去大街上看看大姑娘小媳妇。心里想着,脑筋一转,道:“皇上若真想与民同乐,我倒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 “皇上,金陵的万荷园不是皇家园林吗?但平日里您很少去,那么大一个园子基本上闲置着,可是为了维护,每年仍要投入大笔银子,花费大量人力。姜毅这个建议,既可以解决园子维护的银两,又可以让您与民同乐。” “哦?有这等好事?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朱由崧催促道。 姜毅嘿嘿一笑:“不过,如果我说错了,皇上可不要生气呀。” “你哪那么多零碎,再不说,朕就打你屁股了。” 姜毅道:“皇上,我的建议就是,开放万荷园,允许普通百姓到里面游玩。但是,也不能白白进去,每一位进园子的人要交纳一两银子,就算入园费吧。皇上您呢,可以坐在万荷园里的茶楼上,一边喝着茶听着曲,一边欣赏园内美景,最重要的是,您可以观看来来往往的人群。您呢,没有安全之忧,还可与民同乐。您看” “哎呀,我的天哪!”朱由崧大喜过望,一拍姜毅的后脑勺,赞道,“你这脑袋瓜子,怎么长的呀?竟然想出了这么个主意。这,这真是太妙了。” 对于姜毅这个建议,朱由崧小聪明地解释道,“最绝的是,每一位进入万荷园的,要交纳一两银子。这一两银子不多也不少,刚好可以阻止一些破衣烂衫的流民。妙!太妙了!” 朱由崧伸出手指,道:“来来来,朕再算笔账,就算一天有一百人入园,那也是一百两银子。一天一千人,那就是一千两。咱们金陵城怎么也有一百万人口吧?即便来一半,也有五十万两了。哈哈,五十万两啊!” 姜毅道:“皇上,您不能这么算呐。金陵城里虽然有一百多万人口,但不是都能舍得一两银子的。一两银子虽不多,却是够普通人家吃用一段时日的。” 朱由崧眨巴眨巴眼睛,恍然道:“是啊,是这么个理儿。嗯,那就干脆把入园费提高到十两,想入园看看的,是不会在乎这十两银子的。再加上南来的c北往的客商,朕估摸着,一年怎么也能有个一百万两的收入吧。” 姜毅点点头,挑起大拇指赞道:“皇上圣明。万荷园里不是还有座戏楼吗?您还可以利用起来,唱唱大戏,要是再有石巢园含晴姑娘的戏班子登登台,那就更吸引人入园了。” 朱由崧拍手道:“好!太好了!就这么办了,朕这就下旨,开放万荷园。” 消息传到了阮大铖那里。 “什么?皇上要开放万荷园?还,还收银子入园?哎呀,咱们这位皇上啊,是真能折腾!好在是在万荷园。他没想开放皇宫,也就不错了。行啊,他爱咋折腾就咋折腾吧。” 含晴姑娘像只蝴蝶似地轻盈地飞到阮大铖面前,喜滋滋地问道:“老爷,听说皇上让咱们石巢园戏班子去万荷园唱戏?是真的吗?” 阮大铖轻轻一掐含晴嫩得几乎出水的俏脸,笑道:“我的晴儿,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唱戏的,三天不登台就浑身痒痒,是不是?” 含晴羞窘地乜了阮大铖一眼:“老爷,话到了你这里,怎么变得这般粗俗了?做我们这行的,就得天天练身段c吊嗓子。敬戏如敬天!您不是常用这句话教导我们吗?” “好个晴儿,你在这里等着我呢。”阮大铖一把揽过含晴,嗅了嗅她身上醉人的香气,“不错,皇上是这么说的,你们去吧。说真的,咱们编排的那一出出好戏,如果只是去宫里演,还真有些可惜了的。” 含晴挣脱了阮大铖的搂抱,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道:“老爷,那我这就去准备了。” “嗯,好,去吧。” 含晴走出几步,刚要掀开门帘,阮大铖道:“哎回来回来。” 含晴扭回身:“老爷,还有什么事?” 阮大铖道:“你们去万荷园演出,所用戏服还是用老式的吧,不要用那些改良戏装,特别是那个眷烟罗舞服,可不能露出去。金陵那些食古不化的人,会说我阮大铖伤风败俗的,我可不想好好的挨他们骂。” 含晴抿嘴一笑:“老爷,小女子知道了。” 透过珠帘,望着含晴一路窈窕的倩影,阮大铖手抚银髯,感叹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有含晴,大慰平生!” 万荷园要面向百姓开放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金陵城,并迅速成为人们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 这个说:“哥哥,皇家园林万荷园要对咱老百姓开放了,这可是亘古未有的事呀!偏偏让咱们赶上了。啧啧,那可是皇家园林呐!” 那个道:“哎哎哎,我说兄弟,你可别忘了,那入园费可是不少呢,十两纹银呐,十两!够咱花费好长时间的了。” 这个说:“十两?十两我也要去,没钱我宁可借。这是多好的机会呀,咱土老百姓,这辈子能见识见识皇家园林,值了!” 那个道:“吹牛吧!就凭你?连个娘子都讨不上的主儿,还想去见识见识皇家园林?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有那个福分吗?” 这个说:“你没听说吗?咱金陵城最最神秘的戏班子——石巢园戏班子,要在万荷园里唱戏呢。那可是只给皇上唱戏的戏班子!含晴姑娘你听说过吧?石巢园戏班子的红角!听说长得比天仙还美呢。你别看我讨不上娘子,我只要看上一眼含晴姑娘,胜似夜夜搂着娘子了。” 那个嘬了嘬牙花子:“十两银子是不少,可为了看上一眼含晴姑娘的戏,也值了。” 万荷园面向民众开放的第一天,成了金陵城里少有的热闹日子。人们扶老携幼c挈妇将雏,兴高采烈地纷纷赶到万荷园。万荷园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为了以防万一,阮大铖专门调来了几百人的军士维持治安。 金陵城里的富裕人家还是很多的,即便小门小户过日子捉襟见肘的人家,也推举了长辈前来看看,一个人看了,回去给大伙讲讲也是好的。 一些大户人家平日里大门不出c二门不迈的夫人小姐们,乘着轿子也都来了,一时间,衣香鬓影c花红柳绿充斥了万荷园。 可把躲在烟雨楼上的朱由崧乐坏了,高兴得都有些抓耳挠腮了。哇塞!想不到金陵城里竟然有这么多的美妇娇娘! 朱由崧回过头来,对姜毅道:“姜毅,你不对呀。” 姜毅吓了一跳,忙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我,我哪儿不对了?” 朱由崧道:“我让你给朕选美,你用了好长时间,说挑来拣去c翻来覆去,很难挑到极品,可是,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来来往往的丽人,怎么就有这么多呢?” 姜毅一怔,心不由衷地解释道:“皇上,姜毅可是按极品的标准给您挑选美人的。今日来到万荷园的妇人中,确实有些貌美的,可是依姜毅看来,能够比得上梅妃的,恐怕还是没有的。” 朱由崧呵呵一笑,道:“你呀,你就想法子糊弄朕吧。” “皇上,姜毅哪儿敢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3章 添堵 朱由崧伸脖子看了半晌,道:“姜毅,给朕更衣。朕也要到园中去遛遛。” 姜毅忙摆手道:“皇上,万万不可呀。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您是一国之主c真龙天子,怎可随随便便到小民中间去呢?万一有个闪失,您让满朝文武情何以堪呐。” 朱由崧转了转玉带,像个孩子似的恳求道:“就让朕去转一转吧。朕保证,一定悄没声地。就当朕微服私访了。况且,这是在万荷园里,不会有事的。” 姜毅想,每一个进园的人,都经由男女皂隶检查过了,应该不会有问题,便颌首道:“那就选几个御前侍卫,扮作普通百姓,保护着您吧。” 朱由崧一心零距离踅摸美女艳妇,很快换好了便装,姜毅来的时候穿的即是便装,所以无需换了。朱由崧迫不及待地出了茶楼,姜毅一使眼色,带着那几个扮作普通百姓的侍卫紧紧跟在后面。 万荷园不愧是皇家宫苑,真有万园之园的气势。园中宫殿c楼阁c亭台c馆榭错落有致,曲廊c黛墙c小桥c荷池应有尽有,还有石山岗阜c奇花异木千姿百态c仪态万方别说普通百姓了,朝中的文武大员都很少有人来过这里。所以,进入园中的人无不眼花缭乱,赞叹不已。 那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c富户人家的小家碧玉,一个个均是经过了精心的涂脂抹粉c梳妆打扮,花衬美人,人比花娇,把入园的男人们都看呆了。纵是拥有三宫六院的朱由崧,也喜得抓耳挠腮c手舞足蹈。 朱由崧这个美人面前瞧瞧,那个娘子身后瞅瞅,时不时地还与人家搭讪几句,若不是姜毅拦着,有几次他真会拉扯人家的衣袖了。 看朱由崧有些失态,姜毅凑到他的面前,低声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后宫里头,皇后c惠妃c梅妃她们,哪个不是胜过这些女人千倍百倍?您您怎么有些” 朱由崧一抹口边的哈喇子,笑道:“姜毅,你是说我有些失态,是不是?你没成家,你不懂。”朱由崧冲姜毅挤挤眼,“这叫家花没有野花香!” 看朱由崧晃着一身肥肉,满脸放光地叉叉着一对胖手,又往前去寻花问柳。姜毅无奈地晃了晃头,唉,咱这位弘光皇帝呀,也忒好色了。 不过,想想自己,姜毅又无声地笑了,自己不也好色吗?只不过不像弘光帝表现得这么直接罢了。 朱由崧尽管心气特盛,怎奈身体肥胖,又兼天气炎热,在园子里走了半个时辰,便累得气喘吁吁的了。姜毅暗笑,忙上前劝道:“皇上,您看您,这汗脖流水儿的,何苦呢?我看,您还是回茶楼里吧。” 朱由崧无奈,只好回转茶楼,叹道:“朕太胖了!这天儿也太热了。” 姜毅有一段时日没见到含晴了,知道她已经在园子里唱上戏了,便抽了个身,悄悄来到了戏楼。 戏班子里的人一见老相识姜毅来了,都特别高兴。人家现在还做了官了,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大伙儿更是围着姜毅问这问那。 已经扮妆的含晴风姿袅袅地走过来,一甩水袖,向姜毅道了个万福,用戏里旦角的腔调道:“官人来了,奴家给官人见礼了!” 说完这句戏词,含晴忽然意识到这是戏里小两口见面时的台词,脸腾地红了,幸好伴着妆,大伙儿看不出来。 姜毅也躬身一礼,用小生的假嗓赞道:“含晴姑娘,几日不见,你越发地出众了。” 众人一听,都哄笑起来,道:“姜大人功底不减呀!” 姜毅忙摆手道:“快别叫什么姜大人了,咱们还是兄弟姐妹相称,不然,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大家都笑了。 姜毅道:“我已吩咐了下边了,给大家准备的茶点,一定要精致,上档次。规格不能低于宫里。” “好!”大伙儿又是一阵掌声。 含晴把姜毅拉到一边,道:“你怎么也不去石巢园?好长时日没见,怪想的。” 本来,含晴与姜毅相处得就非常融洽,说话不隔心,二人堪称好友了。所以,含晴干脆直来直去,大大方方的。 姜毅笑嘻嘻地调侃道:“晴姑娘,我倒是恨不得天天去石巢园,可是,我怕阮大人吃醋呀。” 含晴一扬水袖,娇嗔道:“没个正形,都做了官了,哪儿像个大人。” “这位是御前行走姜毅姜大人吗?” 身后传来一个柔美的女声。含晴高兴地拍手道:“哎呀,姐姐,你也来了?” 姜毅回头一看,眼前站着一位清丽脱俗c容颜如花的美人,心中一荡,这不是秦淮八艳之中的李香君么!自己在张颢组织的一次茶会中见过的。 含晴亲热地拉住李香君的衣袖,道:“香君姐姐,难得你来看我的戏,你一定要好好指点指点我呀。” 李香君轻轻拍了拍含晴的手,径直走到姜毅面前,并未施礼,立定,冷冷地道:“姜大人,别来无恙?” 姜毅躬身一礼,道:“原来是香君姑娘,失敬失敬!” 李香君道:“姜大人真是不同凡响啊!竟然脑洞大开,想出了开放皇家园林这么个闻所未闻的好主意!” 看李香君的表情,听她的语调,这话明显不是在夸人。姜毅踌躇了一下,道:“愿听姑娘教诲。” 李香君冷笑道:“姜大人真会说笑话,想我青楼中人,怎敢教诲大人呢?” 姜毅诚恳地道:“但说无妨。” 李香君道:“既然如此,香君就不客气了。姜大人,你身负御前行走的官职,一定常伴皇帝左右了。像开放万荷园这样的主意,也还不错,说得冠冕堂皇些,是与民同乐。但我刚刚看见皇上了,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李香君一言戳破了窗户纸,让姜毅尴尬不已。姜毅心道:这姑娘,说话也忒直了吧?什么话都敢说。可人家说对了,姜毅竟然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姜毅赶紧做个手势,请李香君到一旁说话。他低声道:“姑娘,皇上皇上不过是在园中随便走走。” 李香君冷哼一声,道:“姜大人,你就别再为皇上遮羞了,我都看到了。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勾三搭四,也太失我大明颜面了吧?” “我的姑奶奶,您快小点声吧,我求求您了。”姜毅急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姜毅一声“姑奶奶”,把板着脸的李香君和站在一起的含晴都说乐了。含晴一拉李香君的袖子,道:“香君姐,咱们这位皇上到底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快别挤兑姜毅了。你别看他做了官,其实他还是挺有人味儿的。” 得!含晴姑娘的嘴茬子也是够厉害的。姜毅心道:我今天是怎么了,平白挨了顿抢白。 李香君敛住笑容,道:“如今清军屯兵江北,对我金陵虎视眈眈,大明半壁江山危在旦夕,姜大人还是给皇上出些保国安民的主意吧。毕竟,那才是正事。” 姜毅像个小学生似地,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姜毅谨听姑娘教诲。” “好了,我不说了。”李香君拉住含晴的手,道,“晴姑娘,走,咱们姐俩儿找个地方,唠唠体己嗑儿。” 走出两步,李香君又回过身来,对姜毅道:“姜大人,我们可不希望你越来越像贾似道哦!” “啊?!”姜毅腾地涨红了脸,无比尴尬地怔在了那里,心中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儿。 离开戏楼,姜毅怏怏不乐地往回走,走到一座假山旁,望着假山下盈盈池水中游动的鱼儿,不禁发起了呆。 “姜大人,学生给您见礼了。” 身旁有人和自己说话,姜毅侧身一瞧,是位衣着素雅c风度翩翩的读书人,看其年龄,应该比自己要大些。 姜毅还礼道:“请问,兄台是?” 读书人道:“学生乃归德府人士,侯方域。” “啊?”姜毅心中大惊,侯方域?字朝宗,原户部尚书侯恂之子,东林党人,与冒襄c陈贞慧c方以智合称“四公子”的侯方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他,真是三生有幸。 姜毅忙躬身一揖,道:“原来是侯公子,失敬失敬。” “岂敢!岂敢!”侯方域笑道,“姜大人,香君姑娘心直口快,刚才的一番话,您切莫记在心上。” 姜毅疑惑道:“侯公子与香君姑娘?” 侯方域道:“哦,姜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朝宗与香君情投意合,已相恋多年了。” 姜毅还真不知道侯方域竟然是李香君的相好,忙道:“哦!原来如此。姜毅恭祝公子与香君姑娘琴瑟和鸣c白首同心。” 说出这句话,姜毅暗恨自己读书太少,怎么说出话来,像是新人拜堂时的祝词?这下好,在文章大家侯方域面前,可丢了老脸了。 侯方域一笑,展开折扇,道:“香君素来快人快语,讲话不计后果,让大人受热了。” “哪里,哪里。我倒是很欣赏香君姑娘的这种性格,而且,看得出,香君姑娘嫉恶如仇,品行高洁。”姜毅道。 “姜大人谬赞了!”侯方域道,“姜大人竟然不知我与香君的关系,定是很少光顾风月场所,朝宗佩服!佩服!” 姜毅笑道:“很少光顾风月场所,并不等于我姜毅就是个正人君子呀?” 侯方域闻言一愣,继而大笑道:“姜大人真是风趣,您这一句自嘲,更可看出大人是个性情中人了。若大人愿意,朝宗愿引荐大人结识一些风月场中的名媛,你意如何?” 姜毅笑道:“公子不必叫我大人,我那个御前行走,不过是个闲职。我可能比公子小几岁,您是兄长,就直呼我姜毅就是了。” “那怎么可以?” “无妨!无妨!” 二人均感相见恨晚,遂在园中边走边谈,不觉走到了弘光帝所在的茶楼前。 姜毅道:“朝宗兄,我到了,里面有位贵宾,要不要我引荐一下,见见他?” 侯方域心领神会,知是弘光帝在里面,笑道:“朝宗无意为官,就不进去了,姜大人请便吧。哦,刚才香君冒犯之事,还望姜大人海涵。” 姜毅微微一笑,道:“朝宗兄,你看,我已忘了,你又提起。” 哦!哈哈哈二人不觉都笑了。 相对一揖,侯方域飘然而去。姜毅望着侯方域的背影,心道:这侯公子真是心细如发,李香君随随便便的几句话,竟引得他亲自来解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4章 惊变梅花山 “姜毅,你跑哪儿去了?”一见姜毅回来,朱由崧迫不及待地道,“过来,过来,到朕跟前来。” 姜毅来到朱由崧近前,道:“皇上,什么事?” 朱由崧喜滋滋地道:“姜毅,你看到没?今儿个来到万荷园的人,无不兴高采烈,喜笑颜开,朕这次开放万荷园,与民同乐,看来是大得人心呐。” “是啊,确实如此。”姜毅道,“我也听闻了一些议论,俱是对皇上的溢美之词呀。”想起李香君那番话,姜毅暗骂自己:姜毅,你亏不亏心呐。 然而,朱由崧的脸色却由晴转阴,手托下巴,痴痴地道:“可是,朕却觉得十分难受呢。” “皇上,您哪里不舒服?”姜毅关切地道。 “不是身上不舒服,是这儿。”朱由崧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皇上有什么心事?”姜毅道。 “今日,朕畅阅人间美色,却眼睁睁地不能一亲芳泽,你说,朕心里能不难受吗?” 姜毅苦笑道:“皇上,人间美色虽多,但冥冥之中都是自有定数的。像您后宫中的各位娘娘,那是老天让她们到您身边伺候您的。像今天园中穿花而过的这些美貌女子,那是老天让她们为您悦目怡情的。可是,凡事都得有个度,就像您喜欢吃的荔枝,荔枝虽好,吃多了也会把您撑坏的。” “歪理,歪理。你就拿这些来搪塞朕吧。”朱由崧拈起一颗剥好的荔枝,丢进了嘴里。 “那,皇上想怎么着呢?” “朕已经在万荷园玩了好几天了,有些腻了,明日咱们一同到梅花山游玩一番,顺便看看长平公主和祁七妹。”朱由崧知道祁七妹和姜毅主仆情深,所以特意让姜毅也一同前往。 金陵的梅花山面积不大,但山林茂密c溪水潺潺,景色奇绝。金陵城里热得如烤火炉,这里却静爽幽幽。实为一个避暑消夏的好去处。 能够跟皇上一块出游,姜毅非常高兴,但他没想到,还有让他更高兴的事,柳儿出现在了陪同皇上出游的妃子中。 惠妃c梅妃c柔妃c成妃等十位妃子陪同朱由崧出行,八位妃子乘车,梅妃c柔妃骑马。柔妃柳儿会骑马,不奇怪,因为她从小跑江湖卖艺,可以说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梅妃叶姿竟然也会骑马,倒是出乎朱由崧的意料,他没想到,这么个娇美妍妍的玉人,竟然还会骑马。 在宫中太监的引荐下,姜毅郑重其事地一一向十位妃子跪拜。其他几位妃子多是在车中掀开窗帘,传出一句吴侬软语:“平身,起来吧!”。 待到了柳儿马前,姜毅按照程式行礼完毕,没敢抬头看柳儿,只听那熟悉的声音道:“是姜御前啊,本宫听皇上说起过你”这声音,隔了这么久才又听到,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宫,姜毅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柳儿说了这句话,却没说让姜毅起来,姜毅跪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在一旁的太监提醒道:“柔妃,该让姜御前平身了。” 柳儿回过神来,尴尬地替自己掩饰道:“本宫出身草莽,竟忘了礼数了。好了,快起来吧。” 姜毅趁着起身的当口,迅速地睇了柳儿一眼。好久不见,柳儿已然长成大姑娘了。比原来白了,润了,更具风情了。像熟透的仙桃,咬一口都会滋出水来。柳儿今天穿了一套紧身的马上女装,英姿飒爽,妩媚嫣然。 柳儿亦瞄了一眼姜毅,二人双目电光火石般交错了一下。柳儿眸子一闪,一拉缰绳,穿着鹿皮小靴的双脚点了下马镫,马儿瞬间调转了身子,把一个婀娜柔美的背影给了姜毅。 一辆车中,惠妃沈秋月借着窗帘一角的缝隙,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朱由崧来了兴致,不想坐御辇了,也要骑马,姜毅与随行太监挑选了一匹健壮的乌骓马,牵到了朱由崧面前,姜毅单腿跪地,朱由崧迟疑了一下,还是踩在了姜毅的腿上,迈了一下,没迈上去,姜毅扶住朱由崧,帮了他一把,终于把他肥胖的身躯扶到了马背上。 朱由崧感叹道:“朕久不骑马,连上马都费劲了。这怎么成啊,朕还要做个马上皇帝呢。” 一旁随行伴驾的阮大铖笑道:“皇上,咱大明朝中有那么多的能臣武将,何须您亲自带兵打仗呀?您这么说,我们这些做大臣的,真是无地自容了。” 君臣二人相视,放声大笑起来。 进了梅花山,走不多远,便来到了一处粉墙围绕c建筑风格颇为精致的小巧园林前,阮大铖忙上前禀道:“皇上,这是臣在梅花山的私家别业,请皇上务必赏光到里面一坐。” “哦?”朱由崧奇道,“想不到阮爱卿在这里还有别业呀。” 阮大铖陪着笑,解释道:“皇上有所不知,这座别业原来并不是臣的。臣早年曾经接济过一个穷困潦倒的朋友,后来他娶了一位富家女为妻,瞬间暴富,非要送我这座宅子,以此报恩。臣百般推辞,他千般不应,没办法,臣只好收下了。” 朱由崧道:“好人必有好报。阮爱卿大义,救人于水火,该当得此厚报啊。” 姜毅心道:自己在石巢园时,明明听含晴姑娘说起过,阮大铖在梅花山有座宅子,是他花了大把的银子建成的,怎么今天成了朋友赠送的?还把自己美化成了扶危济困的大善人。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这阮大铖,做人真是太没有底线了。 朱由崧下了马,信步走到别业近前,朗声念到:“十泉精舍。”指着门上的匾额,问阮大铖道,“爱卿,何为‘十泉精舍’呀?” 阮大铖道:“皇上有所不知,据我那朋友讲,此地原有一潭,一丈见方,其水常年温热,非常适宜沐浴,我那朋友曾经遣人入水探查,发现下面有十个天然泉眼,常年汩汩不绝。他把温泉引入房内,专门设计了一间阔大的浴房,其豪奢程度,堪比长安的华清池呀。房子建好后,他央我帮他命名,臣便送了他‘十泉精舍’四个字。” 朱由崧笑道:“如此说来,朕当在此沐浴一番了?” 阮大铖躬身做出一个请进的动作,道:“皇上,一切都给您准备好了,就请陛下和众妃子一同入内吧!” 朱由崧刚要迈腿进入,忽地转过身来,对阮大铖道:“真是巧了,朕今天带来的妃子正好十位,这不成了‘十泉十美’了吗?” 阮大铖一怔,瞬间反应过来,抚掌赞道:“皇上,您真是天下奇才呀!还真是,十全十美,皇上定会洪福齐天呀!” 姜毅暗自摇了摇头,心道:此“十泉”非彼“十全”,我的阮大人,您还真会解释呀。 阮大铖c姜毅等随从人员候在精舍外面,足足等了两个时辰,里面才传出话来,说皇上和众妃子已经沐浴完毕,可以启程去长平公主那里了。 满面红光c神采奕奕的朱由崧在花枝招展的十位妃子的陪伴下,走出精舍,再看众位妃子,一个个更显水灵灵c娇滴滴c粉融融,说不尽的风情万种,道不完的天香国色。 姜毅暗暗称奇,我这不是又在做梦吧?大明皇帝的十位妃子同时出现在一起,人比花娇,这一幕,算得上是千载难逢的画面呀!只是,看到自己心仪的柳儿陪在朱由崧身边,姜毅心中一阵阵隐痛。 朱由崧依旧骑马,柳儿c叶姿分伴左右,后面是姜毅c阮大铖c宫中禁卫统领等人,再往后,便是八位妃子的香车。 一行人说说笑笑,迤逦前进。刚刚进山时的拘谨气氛渐渐变得活络了起来。 忽然,“扑棱棱”一阵声响,前面草丛中猛地飞起一只七彩珍禽,其艳美长羽在阳光下分外耀目,柳儿惊喜地叫道:“凤凰!凤凰!”纤翘的兰花指指向那只珍禽,道,“皇上,快快,快抓住那只凤凰。” 朱由崧回身道:“姜毅,快去看看,真是凤凰吗?” 姜毅一边催马上前,一边大声回应道:“臣这就去看。” 此时,在远处一座险峻的山石后面,正有一人,弯弓搭箭,瞄着朱由崧的哽嗓咽喉,缓慢地移动着箭尖。箭尖已被涂成了黑色,以避免阳光的反射。 来前,这位刺客也曾想过,要不要在箭尖上浸泡毒药,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一想法,凭自己“黑山鬼鹞”的江湖英名,定能一箭奏效,何须浸毒?那样不是有负自己的名号吗! 他瞄了好一阵了,他深知这一箭射出去的重要性,虽然臂膀已然微微有些发酸,但他暗暗告诫自己:稳住,一定要稳住。千万不能功亏一篑。 那只七彩珍禽的腾空跃起,让他心中一阵狂喜,真是天赐良机!天灭弘光!就在朱由崧挺直身躯像在说什么话时,他扳指一松,这只金皮大箭带着瘆人的寒气,“嗖”地一下射了出去。 “啊”一声惨叫,马背上的中箭之人霎时掉下马来,后面的禁卫统领大声喊道:“不好!有刺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5章 失手 中箭之人落马的同时,射箭之人顿时僵住了,整个人傻在了那儿,因为,中箭的不是朱由崧,而是姜毅。 他想再抽出一支雕翎,补射第二箭,但时机已然没了,朱由崧已经被禁卫统领挡住了。后面的御林军迅速围住了朱由崧。 “啪!”射箭之人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跺了下脚,恨恨地匐身急速离开了。 “快快,快去那片山石后面抓刺客。”禁卫统领大声喊着,指挥着御林军冲向刺客隐身之地。中箭的不是皇上,这让他松了口气,可是,这也难逃护卫不利之责呀。 姜毅摔下马来,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箭中他的左肩,姜毅疼得紧咬牙关,浑身直突突,鲜血瞬间便染红了他的半边身子。 朱由崧早吓得从马背上出溜下来了,蹲在地上,半天没敢说话。御林军像围铁桶一样,把他围在了里面,一时竟无人去管姜毅。这个时候,傻子都知道,姜毅不是刺客的目标。 阮大铖厉声喝道:“韩集,你是怎么搞的?你不是都布置了暗哨吗?怎么会出现刺客?” 禁卫统领韩集脑门青筋暴起多高,急赤白脸地道:“大人,我确实提前检查过了,也布置了暗哨,谁知道,竟然还会出现这样的事。” 这时,柳儿已经搀着朱由崧站了起来,叶姿吓得花容失色,车中的几位妃子急急地向身边侍女探问着原由。 有人扶着姜毅坐了起来,随行御医赶过来,探查了一番伤口,又让姜毅动了动胳膊。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御医当即拔出箭头,替姜毅包扎了起来。 虽然拔出箭头时带出了一些血肉,但姜毅强忍剧痛,愣是没有吭声,他要让自己表现得坚强些。 柳儿不好近前,只能趁人们不注意时,偷偷望向姜毅这边。看姜毅没有性命之危,她悄悄吐了口气。 惊魂甫定的朱由崧指着姜毅,问阮大铖道:“阮爱卿,姜毅有事吗?” 听到朱由崧问自己,姜毅坐在地上,大声回道:“谢皇上惦念!皇上,我没事,您没事吧?” “行,听着说话还有底气,没伤及性命就好。”朱由崧已经从刚才的惊魂未定中醒过神来了,竭力摆出了一副处变不惊的状态,问道:“韩集,你快去看看,抓到刺客了吗?” “诺!”韩集转身去了。 朱由崧走到姜毅近前,查看伤势,借着搀扶皇上的机会,柳儿也到了姜毅近前,看到姜毅眉头紧锁,那伤口处还在往外洇血,柳儿的小鼻尖儿动了动,赶紧咬了咬樱唇,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朱由崧感激地对姜毅道:“姜毅,你这是为朕挡了一箭呀,要不是你,朕此刻怕是已经归天了。” 姜毅心下知道,自己若不纵马上前,这一箭定会射到朱由崧。而自己也是无意间的向前一纵,鬼使神差,竟然救了弘光皇帝的命。 姜毅咧了咧嘴,笑道:“臣能为皇上去死,死而无憾!” 朱由崧点了点头,道:“朕一定重重地赏你。” 韩集去而复返,禀报说刺客已经逃掉了,但他说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兵马司,迅速封锁各处要道,紧急排查可疑人等。 朱由崧此时已经无心游玩了,他对阮大铖道:“爱卿,朕还是回宫吧。长平公主那里,就先不去了。” 此时,阮大铖深怕再出什么事,见弘光要回宫,正中下怀。 来时兴高采烈,去时无精打采,一行人悄没声地回了皇宫。 “什么?你说什么?”一位英气逼人的男子拍案而起,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贝勒爷,您,您别生气,奴才奴才失手了。”射箭之人卑躬屈膝地小心回道。 男子走到射箭之人面前,一把薅住他的脖领子,急道:“失手了?你号称咱满洲‘第一神射’的邓海,也会失手?” 邓海失魂落魄地道:“奴才,也没想到会失手。” “失手了”男子恨恨地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点指邓海,难以置信地道,“你现在用简简单单的‘失手了’三个字来回复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江湖上人称‘黑山鬼鹞’,曾经夜入紫禁城盗出无价之宝,也曾经在攻打紫禁城时一箭射中城头主将。你你怎么会失手?” “贝勒爷,这次,这次邓海真的失手了。您,处罚我吧。”邓海扑通跪倒在地。 男子回身,抬起脚来,刚要踹出,又忍住了,道:“要不是看在你我往日亲如兄弟的情分上,我真想一脚踹死你。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让我回去怎么见摄政王?” “还有,”男子痛心疾首地道,“我的恩师范文程大学士一再阻止我的计划,是你邓海向我做了保证,我才带你千里迢迢来到金陵,本来想建立不世之勋。这下好,我罗洛浑回去怕是要被人们笑掉大牙了。” 冬子悄悄进了屋,见邓海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便好心劝道:“贝勒爷,您别生气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次不成,咱们下次再” “什么下次,你们以为还有下次吗?”罗洛浑打断冬子的话,怅然叹了口气,“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收拾东西吧,启用咱们的暗线,速速离开金陵。” 从罗洛浑屋里出来,冬子低声埋怨邓海道:“邓海,你也是,不怪贝勒爷生气,要说你会失手,谁信哪?你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会在弘光这里失了手呢?” 邓海无奈地道:“我也没想到会失手,而且,我这一箭射中了我的一位好朋友,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啊?你在弘光这里还有好朋友?谁呀?”冬子问道。 “是我在京城卧底时结识的,一个很重信义的好哥儿们。好了,不说他了。收拾东西,咱们护着贝勒爷,赶紧走吧。” 听说弘光帝遇刺,皇后心急火燎地赶来探望,留在宫中的众妃子们也都一个接一个的进入寝宫,给弘光帝问安,一时间你来我往,寝宫内外有些纷乱。 柳儿在寝宫里站得久了,有些乏累,加之心情沉郁,小脸有些蜡黄。皇后也知道了出事时柳儿就在皇帝身边,也算是死里逃生,便心疼地劝柳儿先回宫歇息。柳儿给弘光帝道了万福,在宫女的陪伴下悄然回到了自己的宫里。 说实话,柳儿自从被朱由崧纳为王妃后,好长一段时间里颇有些不适应,习惯了风里来雨里去的柳儿,突然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又被朱由崧宠爱有加,让她茫然不知所措。在经历了那个身心俱痛的夜晚后,她悄悄地问自己:柳儿,你的身子已经给了这个胖胖的男人,你再也不属于你的姜毅哥哥了,你是不是应该别再胡思乱想了?你是不是应该安安心心地做你的王妃了? 从卖艺女子到王妃,及至后来又从王妃晋升为皇妃,柳儿觉得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不到两年的时间,让她经历了别人几辈子都不可能经历的事,她不知道自己一个卖艺丫头是否能够承受得起。 在秋月姐姐的开导下,柳儿渐渐地快要忘掉姜毅了。是啊,生活在禁锢重重c危机四伏的皇宫里,你的小心窝里怎能还存留着另一个男人呢?万一让皇上知道了,这可是要杀头的呀。 然而,当她听说姜毅来到了金陵时,像镜湖里投入了一块巨石,那被激荡出的一圈一圈的涟漪,持续不断地冲击着她的心房:姜毅哥哥来到了金陵?他为什么要来金陵?他不可能只是为了做官,他一定是心里还惦记着柳儿,即便柳儿已经做了皇妃,他也一定要看看,他曾经一见钟情的柳儿到底过得好不好! 一定的,他一定是这样。柳儿坚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然而,姜毅哥哥即便来到了金陵,又能怎样呢?特别是秋月姐姐的提醒,让柳儿清醒了许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命运已然做出了这样的安排,你还想抗争吗?你有能力抗争吗?即便你的姜毅哥哥和你一同抗争,你们争得过那个庞然大物般的皇帝吗? 柳儿,你还是死心塌地地做你的皇妃吧。如果你再想你的姜毅哥哥,等待你的,会是死路一条。 今天,是姜毅哥哥来到金陵后与柳儿的首次见面,也是姜毅哥哥把柳儿送进京城后的首次见面,两人已经两年多没有见面了。她看得出,姜毅哥哥的马前一跪,跪得有多沉重。特别是两人目光交错的刹那,虽然只是电光火石般的一瞬,她却已经看出来了,她的姜毅哥哥依旧惦念着他。 今天真的好险哪!本来她柳儿的位置是在弘光皇帝的左侧,如果姜毅不是从柳儿的左侧纵马上前,那突然射过来的一箭,即便没有射中弘光帝,也很有可能射中她柳儿。姜毅哥哥既是为皇上挡住了这一箭,也是为她柳儿挡住了这一箭。 冥冥之中,难道是无所不能的神在昭示着什么吗? 柳儿缓步走到观音像前,拈起三炷香,点燃,拜了三拜,插进香炉,后退,冉冉跪了下去,双手合十,心中默念 宫门外,惠妃沈秋月悄悄走了进来,宫女刚要跪迎请安,沈秋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了看跪在观音像前默默祷告的柳儿,她又静静地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6章 御封诰命 因为没有伤到骨头,姜毅的箭伤好的很快,不久就可以上朝了。朱由崧想要给姜毅加官进爵,但吏部尚书第一个出班反对,还是老腔调,说姜毅非正途出身,皇上封他做御前行走已是破了先例,怎可再破?朝廷法度不能违背。等等。 吏部侍郎也出班奏道:姜御前为皇上挡了一箭,亦是偶然之间碰到的事,皇上不宜过于封赏。 大伙都明白,吏部尚书c吏部侍郎一唱一和,目的无非是想抑姜抬阮,如果把姜毅的挡箭视为功劳,那岂不是显得阮大铖很没面子吗?毕竟,当时阮大铖也在皇帝身边。 姜毅自己亦觉加官进爵不妥,也出班表明心迹,坚辞不受。 见众臣反对,弘光只好作罢,遂赏赐了姜毅好些金银绸缎,并特许姜毅可以随时进宫面圣。 可以随时进宫面圣。这已是做臣子能够得到的极其隆重的奖赏了。它甚至比加官进爵还要让人羡慕。在弘光一朝,目前只有马士英c左良玉c阮大铖等为数不多的重臣有此待遇。姜毅感动得涕泪横流,长跪高呼:谢主隆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毅刚刚谢恩起身,阮大铖又出班奏本。阮大铖是这次弘光帝梅花山一行职位最高的官员,说实话,弘光帝遇刺,阮大铖也有未尽到职责的地方,好在平日里弘光帝与阮大铖趣味相投,二人关系极其亲密,所以也就没怎么指摘他。 但是,皇上那里没事了,不等于就完全没事了,还有朝中官员呢,东林党人一向看不惯阮大铖的做派,趁着这件事的热乎劲儿,一些官员上本罗列了阮大铖的诸多过错,要求皇上罢免他。 阮大铖心里明白,弘光帝不可能罢免他,因为他阮大铖是朝中不可或缺的国之柱石。为了显示自己鞠躬尽瘁倾心国事,同时也为了收买人心,阮大铖出班,把当前满清大军南下的严酷情势做了一番分析,进而奏请皇上封赏江北几座重镇的总兵官。 弘光一朝,历来是马士英c阮大铖说咋办就咋办,朱由崧想自己拿拿主意,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所以,朱由崧后来也就懒得在这上面用心了,你们上了奏章,朕准就是了。 朱由崧当即准奏。 阮大铖又道:“皇上,臣以为,这些重镇之中,江隆c徐阳c蔡屯三镇尤为重要,皇上应格外封赏。” 朱由崧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下,一拍龙书案,道:“这个好办,除了封赏三位总兵官外,再赐封三位总兵官的夫人为一品诰命吧。” 阮大铖一想,还别说,这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封赏,当即道:“皇上圣明,臣替三位总兵官叩谢皇上。” 按照大明的惯例,受封一品诰命夫人者,是要随夫君入朝向皇上谢恩的,但大敌当前,几位总兵官片刻不能离开驻防之地,所以,礼部上了个方案,简化了程序,三位诰命夫人只需向皇后谢恩,便可以了。 按照定好的日期,三位诰命夫人同时来到了金陵,入宫谢恩。皇后在昭阳宫以君臣之礼接见三位夫人。 也是合当出事。弘光帝本来这个时候正在上朝,按照往常时刻,弘光帝散朝之时,皇后这边也该召见完了,三位诰命夫人亦该出宫了。但今天出了点情况,上朝不久,朱由崧就觉得肚子不好受,好像要拉稀跑肚,赶上大臣们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便草草地散了朝。 宫女太监们伺候着朱由崧出了恭,肚子好受了,他突然兴起,要去看看皇后是怎么召见三位诰命夫人的,一问,说三位诰命夫人正在皇后那里呢。朱由崧一挥手,道:“摆驾昭阳宫。” 弘光帝的皇后性情温柔,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谢恩仪式过后,便免了各种繁文缛节,此刻,正与三位诰命夫人围坐在一起,像亲姐妹似地唠着家常。 执事太监突然来报:皇帝驾到。 三位诰命夫人中的另两位一听皇上到了,顿时有些慌神,按照事先安排,没说要见皇上啊,现在皇上突然来了,这可咋好?倒是徐阳总兵吴大斤的夫人俞卉娘处变不惊,显得落落大方。 朱由崧大步进到宫内时,那两位诰命夫人已然跪伏在地上,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出来了,倒是俞卉娘,动作轻缓c不卑不亢地跪在地上,向弘光帝施礼道:“臣妾,徐阳总兵官吴大斤夫人俞卉娘,叩见皇上。” 那两位听俞卉娘这样介绍自己,便也紧赶着有样学样地学说了一遍,其中一位,一着急,还把自己说成了徐阳总兵官的夫人。 皇后抿嘴笑了,朱由崧觉得怪有意思的,也笑了,道:“免礼,平身,都起来吧。” 三位诰命夫人谢恩站起后,朱由崧心口“咚”地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狠撞了一下,他的目光顿时凝聚在俞卉娘身上,再也离不开了。 我靠,朕以为全天下的绝色美女已经齐聚到我这儿了,敢情不是那么回事,真是天外有天呀,这俞卉娘怎么会生得如此美貌? 朕怎么没听人说过呢?都说深山藏俊鸟,想不到徐阳城里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位绝色大美人!吴大斤的夫人?那吴大斤我见过呀,五大三粗c胡子拉碴的,他怎么竟能娶得这样一位美娇娘?真应了那句话了,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典型的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不,插在了牛屎上。 看弘光帝眼神发直,像是又动了花心,皇后悄悄扯了下弘光帝的袖子,朱由崧猛地回过神儿来,尴尬地呵呵了几声。 既然是皇上,那就得像个皇上的样子,朱由崧虽然已是魂不守舍了,但还是强撑着问了问三位诰命夫人家中的情况,以示皇帝的隆恩。对另两位诰命夫人,朱由崧一点兴趣都没有,但还不能显现出来,于是,他装模做样地在话语上尽量做到雨露均沾,不能让人家看出自己的兴趣全在这位俞美人身上。 朱由崧兴致很高,特别加赏了很多金银饰品,那两位诰命夫人受宠若惊地连连拜谢,她们哪知道,她们是沾了俞卉娘的光。 弘光帝的异常表现,让一旁伺候的詹册看了个一清二楚。这老家伙,虽然自己成了太监,但他对如何揣测皇上对女人的喜好方面,早已做到了捻熟于心。 宫人们送走了三位诰命夫人,朱由崧又与皇后说了一会儿闲话,便回了自己的寝宫。 回到寝宫后的朱由崧,先是像霜打了的茄子,无精打采地,后来又心急如焚,背着手转起了圈圈。 悄悄跟进来的詹册,弓着腰,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您册封三位总兵官的夫人为一品诰命,这可是开了天恩哪!咱家看三位诰命夫人都是欢喜得不得了呢!” “嗯,嗯,这是朕应该做的,三位总兵官为了大明基业,既要抵御李自成,又要抗击满清狗,也不容易呀。” 詹册又道:“按理,咱家不能议论朝政,不过,依咱家看来”詹策故意把话说半截,卖了个关子。 朱由崧道:“规矩都是人定的,有话你就讲,不要吞吞吐吐的。” 詹册上前一步,道:“依咱家看来,三镇之中,徐阳首当其冲,尤为重要,皇上应该格外恩裳才是。” 朱由崧心里明白,众多周知,三镇之中要说地理位置最重要的应该是江隆,詹册这么说难道他看出了朕的心思?他是话里有话?便顺着詹册的话道:“朕当然知道徐阳重要,不过朕已经封赏了,不好再特别颁旨呀,再说了,这要让另外两镇知道了,不显得朕偏心吗?” 詹册呵呵笑道:“皇上无需颁旨呀,据咱家所知,明日三位诰命夫人就要回返了,皇上何不单独召见一下徐阳诰命,以示皇上对徐阳的垂爱呢?” 詹册这话说得已经很暧昧了,意思就是提醒弘光:您既然看上了俞卉娘,为啥不去会会她呢? 朱由崧眼睛一亮,眼珠仁转了转,紧盯着詹册道:“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您大驾光临,再次召见,那徐阳诰命还不得感激涕零?”詹册道。 朱由崧来了兴致,大胖脸泛起了一层光晕,高兴地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得知吴大斤夫人俞卉娘进京谢恩,姜毅想,自己与吴大斤有结拜之情,虽说自己沾了萧笑昆的光,但毕竟一个头磕在地上,兄弟的名分在那摆着呢。如今嫂夫人进了京,自己理应前去探望。 俞卉娘住在礼部驿馆,姜毅特意备了礼物,坐轿前往。 到了驿馆门口,下了轿子,却见大门两侧站了十几位御林军军士,姜毅有些纳闷,这礼部驿馆门口怎么还站了御林军呢? 进了驿馆二门,姜毅问清了俞卉娘所住的地方,拐进一个院落,一抬头,却见院里站着老太监詹册。姜毅心里一动,他怎么在这儿?忽地,姜毅明白了,皇上!皇上在这儿。 詹册见是姜毅,立时走过来,挡在姜毅面前,道:“姜御前,你怎么来了?” 姜毅见詹册挡住自己,心下便觉不好,俞卉娘乃是天姿国色,那朱由崧是有名的好色君王,莫不是弘光帝又打起了俞卉娘的主意? 姜毅道:“詹公公有所不知,我与徐阳总兵吴大斤是结拜兄弟,如今嫂夫人进京,我是特来探望的。” “哦?”詹册奇道,“想不到姜御前与吴大斤还有这么一层关系。皇上正在召见徐阳诰命,姜御前还是等等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7章 纠缠 姜毅明知屋里可能会发生什么不测的事,但詹册这样一说,他却不好进入了。万一,人家皇上只是平常召见,没你想的那么污呢?姜毅一时怔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俞卉娘所住的屋子是一处三个间落的房子,应该是中间客厅,两旁卧室的那种,此时屋门紧闭,全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姜毅左右看看,院子里除了他和詹册,再没有第二人。姜毅心道:不对呀,俞卉娘进京,不可能一个人来呀,一定有丫鬟婆子和随从侍卫,现在,这些人都去哪儿了呢? 姜毅哪里知道,这些人都被詹册带来的御林军给关到了一个小黑屋里。 俞卉娘做梦也没有想到,弘光帝会亲自来到驿馆。仆人进来通报后,俞卉娘吓了一跳,这里不比皇宫,正不知该如何迎驾时,朱由崧已经身着便装迈进了客厅,俞卉娘只好跪伏在地,口呼万岁。 看朱由崧进了客厅,詹册随手便把房门从外面关上了。 俞卉娘跪伏在地,一袭轻衣下,身姿窈窕柔美,细腰盈盈不堪一握,翘臀丰隆线条诱人。朱由崧不觉心中一荡,他伸手挽住俞卉娘的玉臂,道:“夫人快快请起。” 当朝皇帝竟然握住了自己的手臂,俞卉娘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但朱由崧的手却没有松开。无奈之下,俞卉娘只得站了起来。 昨日在昭阳宫时,弘光帝和三位诰命夫人之间是有一定距离的,今日抓住了俞卉娘的玉臂,美人就在近前,甚至连她微微的颤抖都感觉到了,朱由崧忽觉非常的刺激,特别是俞卉娘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馨香,更加激发了朱由崧的荷尔蒙,让他本就膨胀的色胆越发鼓了一鼓。 手臂被皇上抓着,俞卉娘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好羞窘地扭过了脸去。 朱由崧倒好,自己不觉尴尬,反而上下其眼,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结结实实地把俞卉娘看了个遍:这哪里是人间美女,分明是嫦娥下凡呀!那黑鸦鸦的长发,白莹莹的皮肤,秀美的五官,颀长的玉颈最要命的是那丰隆的酥胸,凹细的腰肢,还有那浑圆挺翘的美臀!朱由崧只觉得自己的一双手已经在发抖了。在惊世的绝色面前,即便他是个皇帝,也要把持不住了。 有人说了,难道这俞卉娘比沈秋月c柳儿c叶姿还要美吗?日常生活里,我们常见人们把谁谁谁和谁谁谁放在一起比一比,看谁更漂亮,其实美人之所以成为美人,乃是她们各具风韵c各有千秋,是不能放在一起比来比去的。这个道理,人家叶秋池已经论述过了。就比如眼前的俞卉娘,虽然已经育有小儿,初为人母,但她反而更具人妻之美c母性之美,风流婀娜,美态天成。 俞卉娘已经明白了弘光帝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用意。看来,自己今天凶多吉少,但身为一位总兵官的夫人,作为臣妻,又不好表现出懊恼焦急的神态。 “皇上,你”俞卉娘指了指朱由崧抓着自己的胖手,怯怯地打破了半晌的静默。俞卉娘紧张地猜测着,接下来,弘光帝又会做出什么不堪的动作呢? 朱由崧已经看呆了,他在想,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些遇见俞卉娘,为什么她会成为别人的娘子? 朱由崧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他突然想起了恳求沈秋月嫁给自己的那一幕,他要故伎重演了。 “扑通”!朱由崧又跪了。朱由崧心道:朕身为皇帝,为美人一跪,等同于跪天跪地跪父母,不丢人,不掉价!这一跪,定能让美人感动得稀里哗啦,定能再次拿下一位美娇娘。 在这短促的时间里,俞卉娘预想了可能遇到的种种不测,但唯独没有想到弘光帝会给自己跪下。他,他,他可是一国之君,是大明的皇帝呀,他怎么能说跪就跪呢?而且,是给一个臣下的妻子。 “皇上,你你这是为何?”俞卉娘吓得后退到了墙边。 朱由崧设想了见到俞卉娘后逐步深入的种种话题,但现在,随着自己再次的惊天一跪,一概不用了,单刀直入吧。 “卉娘,朕非是跪你,朕这是在跪上天!哦!不不,朕也是在跪你。” “你”俞卉娘被弘光帝的话给弄糊涂了。 “卉娘,朕是在感谢上天啊!感谢上天让朕见到你!朕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吸引朕的美人。知道吗?自从昨日见到你后,朕便寝食难安c彻夜难眠,朕的心里,满脑子,全是你的倩影。所以,朕今日亲自前来,来向美人表明心迹。美人,你不要回徐阳了,留下来吧,留下来陪朕。” 俞卉娘气得浑身发抖,银牙紧咬樱唇,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皇帝呀?见到臣下妻子貌美,竟然想出下跪的套路,真是千古未闻。 俞卉娘平息了一下心气,坚定地回道:“皇上,你快起来吧,卉娘是有夫之妇,生是吴大斤的人,死是吴大斤的鬼,怎么可能留下来侍君呢?皇上,你快走吧,臣妾,这就返回徐阳。” “咦?”朱由崧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俞卉娘怎么不着道呢?“美人,你你说什么?” 俞卉娘涨红了脸,扭过脸去,急道:“皇上,你快走吧,臣妾,就当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臣妾,什么都没看到。” 俞卉娘没想到当今皇帝竟然会下跪求欢,心中着实羞愤不已。可是,她羞愤的神态,此时在朱由崧眼里,却成了无与伦比的风情。 只是,朱由崧有些不解,上次自己下跪时,明明把沈秋月感动得一塌糊涂,今天,俞卉娘怎么却无动于衷呢? 哦!对了,朕应该给她许愿才是。朱由崧跪着向前蹭了一下,道:“卉娘,只要你答应朕,朕可以封你为贵妃,甚至,甚至可以让你做皇后。” 俞卉娘回过身来,双眉紧蹙,恨恨地道:“皇上,你是一国之君呐,你怎么能像个无赖呢?你怎么不学学崇祯皇帝,宁可自尽,也不做屈辱之事。你,你如何对得起朱家列祖列宗呀?” 俞卉娘这几句话说得颇有分量,朱由崧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磨磨蹭蹭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嗫嚅道:“卉娘,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你以为我愿意当这个皇帝吗?是他们硬把我架上来的。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军国大事哪一样我能说了算?我这个皇帝,什么都不想了,就想每天和自己心爱的美人在一起。” 朱由崧上前几步,道:“卉娘,你就答应了朕吧。” 俞卉娘一看,弘光帝这是一根筋哪!这可怎么好?再这样拖延下去,只会给自己增加更多的危险。 “皇上,你莫要再近前了,你再往前走,卉娘,卉娘”俞卉娘狠了狠心,“卉娘就一头碰死。” “别别,千万别!”朱由崧继续恳求道,“卉娘,朕没有丝毫害你之意呀。朕是真的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朕,已经给你跪下了,这足以说明朕的诚意了吧?吴大斤,他给你跪下过吗?” 俞卉娘深知,民间有句俗语,叫“好女怕郎缠”。她必须当机立断,斩断弘光帝的心思。没办法了,喊吧。 “来来人呐!”喊出这一句话,俞卉娘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的,因为,这等于是把皇帝的丑行公之于世人了,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想这样做的,不管怎样,他是皇帝,自己一个臣下的妻子总该是给皇帝留足面子的。 俞卉娘这声呼救声音不大,但院子里的姜毅却听了个真真切切,姜毅心中一抖,坏了!最不愿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姜毅迅疾抬足,要冲进屋内,詹册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姜毅,口中嚷道:“姜御前,你这是作甚,怎么未经通报就往里闯呢?”他这是在给弘光帝递话,姜毅来了,皇上您可做好准备呀! 詹册这一嚷,倒激起了姜毅男性的英勇气概,他掰开詹册紧扣的双手,猛地向旁边一甩,像抛蹴鞠一样把詹册扔了出去,摔得詹册“哎呀”一声,好悬没背过气去。 姜毅迈大步上前,猛地推开了屋门。 门“嘭”地一下开了,朱由崧c俞卉娘同时望去—— “姜毅?” “姜兄弟?” 朱由崧心中纳罕,姜毅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俞卉娘心道:真是姜毅兄弟?!来之前,吴大斤曾经向她说过,当初那个和萧笑昆一起来到徐阳,并且给晋儿取了名字的小兄弟,如今已经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了,被皇帝破格封为“御前行走”,这次去金陵,说不定会见到他呢。 果真是他!俞卉娘惊喜地道:“姜毅兄弟,真是你?” 姜毅先给朱由崧跪下见驾,然后跪着转向俞卉娘,道:“小弟见过嫂嫂。” “你你叫她什么?你认识卉娘?”朱由崧面露惊讶。 “皇上,姜毅与吴大斤将军是结拜兄弟,自然要称诰命夫人为嫂嫂了。” “朕,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哦,”朱由崧尴尬地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出去吧。” 事已至此,不说大家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姜毅斗胆躬身道:“皇上,赐封已毕,您,该让诰命夫人返回徐阳了。” 朱由崧乜了姜毅一眼,没好气地道:“朕说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你还不走?” 姜毅犹豫了一下,心道:走?怎么走?我走了,卉娘嫂嫂怎么办?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吴大斤将军? 姜毅铁了心,说什么也要阻止弘光帝。他端端正正地向弘光施礼道:“姜毅恳请皇上回宫。” 朱由崧也生气了,心道:好你个姜毅,朕对你不薄啊,你可倒好,怎么老是败坏朕的好事?上次你阻止朕纳祁七妹为妃,朕答应了你,这次你又冒出来,你是成心跟朕过不去吗? 朱由崧撂脸道:“姜毅,你再不走,小心朕杀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8章 阴谋 君命难违! 俞卉娘深知这一点,但她又怕刚刚出现的救星会瞬间消失,她用哀怨c屈辱c央求的眼神死死地摄住了姜毅,在金陵,自己只能依靠姜毅了。 朱由崧冲着门外的詹册叫道:“去,把门口那几个御林军叫来,把姜毅拉出去。” “是,皇上。”詹册口中答应了一声,脚底下却没动窝,詹册心道:我的皇上,您是不是急糊涂了?现在这种场面,怎么能把御林军叫进来呢? 朱由崧看詹册不动弹,心下也明白过来了,他抬起脚,抵住跪着的姜毅前胸,用力将姜毅往门外搡,姜毅箭伤刚刚痊愈,这下又牵动了伤口,痛得他倒吸了口凉气。 姜毅顺手抱住了弘光帝的大腿,哀求道:“皇上,您要三思啊!您可万万不能做出危及大明社稷的事呀!” 朱由崧怒道:“胡说,朕喜欢卉娘,怎么就危及大明社稷了,你跟谁学的,也会拿这些冠冕堂皇的屁话来压制朕?” 姜毅急道:“皇上,姜毅并非危言耸听,您不要忘了,吴大斤将军可是徐阳的总兵官,徐阳乃是拱卫金陵的三大重镇之一,您若动了俞卉娘,定会惹恼吴将军,您就不怕那吴将军若徐阳有变,则大明危矣。” 朱由崧听姜毅这样一说,脚下忽然停住了,他怔了一怔,嘿嘿地笑了:“姜毅,你说对了,朕就是得知了吴大斤有谋反之心,才来问询卉娘的。” “啊?”姜毅惊住了,“皇上,吴将军对大明一向忠心耿耿,您可不能妄言呀。” 詹册一脚迈进客厅,阴恻恻地呵斥道:“姜毅,你好大的胆子,皇上金口玉言,你敢说皇上是妄言?” 为人臣者,最怕被别人冠以“谋反”二字,若沾上这二字,那可是祸灭九族的大罪。 姜毅没想到,自己一句提醒,竟然被朱由崧拿来为己所用。为了一个美人,他竟然诬陷自己的臣子谋反。这是什么皇上,简直特么的就是一个昏君。 俞卉娘听弘光帝说吴大斤有谋反之心,也吓坏了,这可不是寻常小事,她吓得赶忙跪伏在地,哭诉道:“皇上,大斤忠心赤胆,天日可鉴,绝无谋反之心啊!” 姜毅一搅和,让朱由崧没了亲近俞卉娘的心情了,他一甩袖子,恨恨地道:“詹册,传朕的口谕,让禁卫统领韩集速速调人看住俞卉娘,朕要亲自过问吴大斤谋反之事。” 说完,朱由崧一拨拉姜毅,气鼓鼓地走出了客厅,离开了礼部驿馆。 见朱由崧c詹册走了,姜毅悄声对跪伏在地的俞卉娘道:“嫂嫂,快起来吧,皇上走了。” 俞卉娘擦了擦眼泪,这才站了起来。 姜毅整整衣冠,重新给俞卉娘跪下,行了见过嫂嫂的大礼。 俞卉娘道:“兄弟快快请起,卉娘怎敢受此大礼。” 姜毅起身,安慰俞卉娘道:“嫂嫂莫要惊慌,暂且在这里住下,姜毅这就去找兵部尚书阮大铖,向他说明情况,求他帮忙说服皇上。我相信,用不了几天,嫂嫂就能平平安安地返回徐阳了。” 在护送俞卉娘来京的随从中,有一个吴大斤的贴身侍卫,为人十分机敏。本来即将返回徐阳,突然被御林军给圈到了驿馆的一个院子里,与夫人分开了,他顿觉不妙:昨日刚刚被赐封一品诰命夫人,今日就被隔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提出见下夫人,却遭到了御林军军士的断然拒绝。 不好,夫人一定是出事了。当天夜里,凭着一身过硬的功夫,这位侍卫趁人不备,打晕了一名看守,迅疾如飞地逃出金陵城,赶回徐阳。 姜毅来见阮大铖,把弘光帝想要占有俞卉娘的事说了一遍,阮大铖听后,手捻胡须,沉吟半晌,竟是未发一语。 姜毅催促道:“阁老,您快想个办法呀,这事如果让吴大斤知道了,就他那个火爆脾气,恐怕徐阳会发生变故呀。” “太荒唐了!荒唐至极!”阮大铖终于说话了,“早就知道咱们这位万岁爷喜好女色,可是谁能想到他竟然打起了手下将军夫人的主意,真是丑闻一件哪。” 阮大铖坐在太师椅上,看似稳如泰山,实则大脑却在飞速地运转着。 其实,弘光帝去驿馆撩拨俞卉娘,阮大铖已经知道了,驿馆里的眼线在第一时间就禀报了,只是不知道弘光帝竟然还撂下了一句“吴大斤有谋反之心”的狠话。 吴大斤!这个吴大斤原是灵武将军朱治桓的部下,深得朱治桓赏识,又与左良玉交往过密。自从弘光帝登基以来,吴大斤虽然从属了弘光一朝,但对他阮大铖却并不感冒。也就是说,他阮大铖指挥起吴大斤来,还是颇为费劲的。 弘光帝看上了吴大斤的夫人俞卉娘,又亲自道出吴大斤有谋反之心。机会突然降临,看来,老夫安插在徐阳的棋子可以动一动了。阮大铖心下思忖,如果这步棋走好了,徐阳的两万兵马可就是我阮大铖的了。呵呵,想不到弘光这个蠢皇帝竟然会帮到我。 阮大铖道:“姜御前,你不要着急,老夫这就进宫,一定尽快劝说皇上放弃这个荒唐的念头,这可不是儿戏,牵一发而动全身,事关大明安危呀。” “就是呀。阁老,我与吴大斤是结拜兄弟,此事望大人务必周全下来。” “嗯。”阮大铖点了点头,道:“放心吧,姜御前,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况且,这还真不是一件小事。” “如此,拜托大人了。”姜毅深施一礼,退了出去。 姜毅本想利用阮大铖在皇帝面前说一不二的能力,悄悄地压下此事,让俞卉娘平平安安地返回徐阳,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金陵城内,仅仅一夜之间,一个小道消息便在文武大臣们中间传开了,徐阳总兵吴大斤意欲谋反!皇上赐封俞卉娘诰命夫人乃是一计,就是为了扣住俞卉娘,逼吴大斤伏法。 当姜毅得知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傻了。怎么会这样?明明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平息下来的一件事,怎就弄得满城风雨了?这样一来,很可能假的也会变成真的了。最最要命的是,吴大斤一怒之下,很可能会真的反了。难道,弘光一朝要上演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翻版?越想,心里越怕!姜毅真的坐不住了。 姜毅傻了,弘光帝这里也呆住了,朱由崧没有想到,自己情急之下信口胡诌的一句话,竟然有可能是真的!吴大斤真有谋反之心? 朱由崧呆呆地看着阮大铖,什么都不敢问了。这,这可怎么好? 阮大铖冷冷地道:“皇上放心,臣已做了安排,那吴大斤不日即可解到金陵,徐阳不会有事的。” 迷迷瞪瞪地,弘光帝感觉自己像中了邪一样,心下反复地念叨着:不会吧?吴大斤真的要造反? 吴大斤的贴身侍卫第一时间赶回了徐阳,向吴大斤禀报了他们与夫人被隔离的情况,吴大斤被贴身侍卫的一番描述弄得莫名其妙,夫人不是进京谢恩去了吗?怎么在驿馆被隔离了? 吴大斤一把抓住侍卫的肩膀:“你在驿馆里,除了御林军军士外,还见到了什么人?” 侍卫疼得一咧嘴,回忆道:“将军,除了御林军军士,我还看到了一位太监,岁数挺大的,陪着一个胖胖的着常服的人,进了夫人居住的院子。” “太监?你确信是个太监?” “错不了,将军,我听到那老太监说话来着,咱徐阳不是也有监军太监吗?和监军太监说话腔调一样一样的。不会错。” “那个胖胖的着常服的人生得什么模样?”吴大斤问这句话时,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中等个子,比一般人要胖上两圈,脸白白的,哦,对了,他虽然着了常服,但是腰间缠着的是一条黄色的镶金嵌玉的腰带,因为是黄色,所以特别扎眼。” 皇上!吴大斤心中暗暗叫苦,坊间早就传闻这个弘光帝喜好美色,荒淫无度,难道,他竟然打起了臣子夫人的主意? 吴大斤气得须发倒竖,血贯瞳仁! 于此同时,徐阳副总兵闾丘绍c副将闾丘纶也得到了金陵阮大铖送来的密信。闾丘绍便是阮大铖安插在徐阳的一枚棋子,而闾丘纶则是闾丘绍的亲弟弟。 阮大铖早就同闾丘绍密谋过,既然吴大斤不听吆喝,那就找个机会除掉吴大斤,把徐阳的两万兵马弄到咱们的手中,而且,阮大铖还做了承诺,事成之后,定保举闾丘绍做徐阳总兵,闾丘纶为副总兵。 当然,这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预谋罢了,哪那么容易实现?但是,没想到,机会说来就来了。 阮大铖在信中交代,迅速坐实吴大斤谋反之事,将吴大斤解送进京。 闾丘绍将来人带到了密室中,来人将阮大铖信中没有写到而又急需闾丘绍照办的事情详细学说了一遍。 “妥了!”闾丘绍一拍大腿,对来人道,“你迅速赶回金陵,告诉阁老大人,一切都会按咱们设想的办。” 来人拱手道:“阁老一再嘱咐,此事关系重大,切莫有半点疏漏。” “放心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9章 劫囚 很快,徐阳城里便传开了一个消息:弘光帝在赐封总兵大人娘子俞卉娘为一品诰命夫人时,竟然看上了她,要占为己有,吴总兵一怒之下,要扯旗造反了。 说实话,这个谣言编造的有些拙劣,为了坐实吴大斤谋反,竟然不顾弘光帝的脸面了。 可是,越是这种拙劣的谣言,传播得越快,很快,徐阳城里已是人心惶惶。 吴大斤听到这个消息时,顿时惊出一身白毛汗,什么?皇上隔离卉娘真是要把她占为己有?再一想,弘光是个荒淫无道的皇帝,这种事他是干得出来的。可是,我吴大斤什么时候说要造反了?这传言从何而来? 正纳闷时,有军兵来报,说副总兵闾丘绍将军抓到了一个可疑之人,可能与城中正在疯传的小道消息有关,现在押在闾丘绍将军府内,请吴总兵过去看看,一同审问。 性格粗犷的吴大斤想也没想,只带了从金陵跑回来的那个贴身侍卫,便骑马赶往闾丘绍府上。 听说吴大斤只带了一个侍卫往自己府上来了,闾丘绍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吴大斤呐吴大斤,该着你走背运了,只要把你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不谋反也是谋反了。 闾丘绍冲闾丘纶使了个眼色,闾丘纶会意地退了出去。 吴大斤来至闾丘绍府中,劈头便问:“闾丘将军,你抓到的人在哪呢?” 闾丘绍故作关切地道:“大人,城中的这些传言,您可能也听到了吧?真的假的?难道皇上真的想霸占夫人?” “奶奶的,谁知道真的假的?”吴大斤一拍桌子,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我还纳闷呢,我本人都没弄清楚的事,怎么就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了?什么?还说我吴大斤要反?明显是有人想陷害老子。快快快,把你抓到的那个可疑之人推进来,我好好问问。” 闾丘绍一摆手,吩咐军卒道:“让闾丘纶将军把那人带过来。” 不一会,就听甲叶子哗啦哗啦响,闾丘纶和五六位强壮的军卒推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走了进来。 吴大斤点手道:“这个人就是你们抓到的?他叫什么名字?” 话音未落,就见闾丘纶和这五六位壮卒像猛虎捕食一样,迅速扑了上来,连人带椅子把吴大斤扑倒在地,吴大斤懵了,大喊道:“哎哎哎?怎么回事?” 再看那个被五花大绑的人,一抖手,把身上的绳子抛给了闾丘纶,闾丘纶和这五六位壮卒抹肩头拢二臂,异常麻溜地把吴大斤绑了起来。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吴大斤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更谈不上什么防备了。吴大斤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闾丘纶死死地给摁住了。 吴大斤的双脚也被捆了起来。 “闾丘绍,你想干什么?”吴大斤大喊道。 “哼哼,干什么?”闾丘绍走到吴大斤近前,从怀里掏出一卷黄色绢帛,晃了晃,道,“圣上有旨,吴大斤图谋不轨,即刻解往金陵。” “放屁!我吴大斤啥时候图谋不轨了?闾丘绍,你这是受了何人指使?”吴大斤拼命挣扎,大声喊道。 “何人指使?你没看到我手中这道圣旨吗?实话告诉你,我是受皇上指使。” “皇上定是听信了小人谗言,我冤枉啊!” “冤与不冤,到金陵去说吧。”闾丘绍转而对闾丘纶道,“兄弟,带上一队人马,迅速赶往吴大斤府上,一定要给我仔细搜查。”说话时,闾丘绍狠狠地递了个眼色。 闾丘纶会意地点点头,一挥手,领着自己的亲兵走了出去。 吴大斤顿时明白了,破口大骂道:“你奶奶个闾丘绍,老子明白了,你这是与人串通,要陷害我呀。我吴大斤咋就没看出你来呢?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狼。” 门外的军卒把吴大斤的侍卫也捆绑了,推了进来。闾丘绍道:“把这个侍卫押进大牢,把吴大斤关进木笼囚车,即刻解往金陵。” 闾丘绍恭恭敬敬地把圣旨供在了桌案上,转身对传令官道:“速速去请知府大人鲁德成,以及各位将官,本将军要向大家通报吴大斤之事。” 徐阳知府鲁德成也听到了城内传言,正要去见吴大斤询问,却突然被告知吴大斤图谋不轨,已经被副总兵闾丘绍拿下了,而且是奉了皇上的密旨。鲁德成大惊,怎么可能?自己与吴大斤搭班多年,深知吴大斤对大明忠心耿耿,说他要谋反,打死也不信呐。 鲁德成急急赶往闾丘绍府上,到了府中一看,大厅里已经聚集了文武官员好多人,这里面有些人早就与闾丘绍交好,吴大斤性格暴烈也曾惹过一些人,凡是与吴大斤有些不睦的,都站在闾丘绍身边跃跃欲试。 虽然也有很多人不相信吴大斤会反,但圣旨供在那儿呢,皇威之下,人们只能私下嘀咕几句,谁也不敢为吴大斤鸣冤叫屈。 鲁德成捧过圣旨,仔细看过,没错,是真的,并非伪造。他知道弘光帝不过是个傀儡,这一定是朝中奸党所为。但明知是奸党使坏,又能如何呢?在情况还不十分明了的情况下,你若为吴大斤喊冤,说不定就会被诬为同党。 不多时,闾丘纶回来了,说吴大斤府上还在搜查中,但已经搜出了一些谋反证据。鲁德成一听更明白了,这是朝廷上有人授意闾丘兄弟这么干的,目的就是扳倒吴大斤。 太卑劣了!鲁德成不禁感到一阵阵齿冷心寒。如今,大明只剩下了半壁江山,大顺c大西犹在,满清虎视眈眈,大明内部却仍在勾心斗角,陷害忠良,看来,大明真的是气数将尽了。 闾丘绍不敢离开徐阳,深怕吴大斤的部下会闹事,他得亲自坐镇,便安排闾丘纶带领一队人马押解吴大斤进京。 徐阳在江北,去往金陵需要乘船,一般都是在鱼口镇上船,徐阳距离鱼口镇只有不到五十里的路程,加点急,有个小半天就能赶到,所以,闾丘纶有些大意,没有派出人员先行探路。他没有想到,正是他的大意,出了意外。 闾丘纶带的军卒着实不少,有百十号人,押着囚车匆匆赶往鱼口。 此时,大清虎烈将军莽英统兵五万,正屯兵于江隆城外,准备攻打江隆。江隆距离徐阳好几百里远呢,所以闾丘绍根本没有放在心上,闾丘纶更没在意。 他们哪里知道,莽英这次南下,是奉了摄政王多尔衮的死命令,势要一举拿下江隆c徐阳c蔡屯三镇,彻底打开通往金陵的要冲,为下一步攻取金陵做准备,所以,莽英虽然屯兵江隆,但他的眼睛同时牢牢盯住了徐阳c蔡屯。 徐阳城里发生的变故,早已有卧底用飞鸽传书报告了莽英,莽英一听吴大斤已被副总兵拿下,罪名是谋反,但极有可能是被诬陷。不禁又惊又喜! 莽英暗想,吴大斤并未与我大清联络,他若真的谋反,一则是自己单干,二则是投奔大顺,但不管吴大斤是真反c假反,趁着徐阳发生内乱,来个搂草打兔子,说不定可以一举拿下徐阳。 关键时刻,又一封飞鸽传书送到,军士呈上,莽英打开看毕,一拍大腿,仰天大笑:“真天助我也!” 闾丘纶带领军兵押解着吴大斤走了有小半天了。 待在徐阳的闾丘绍突然感到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是做贼心虚,还是对闾丘纶不放心。心中暗暗祷告,但愿阮大铖能让皇上的正式任命尽快下来,那样自己就是真正的徐阳总兵官了,闾丘氏的祖坟也该冒冒青烟了。 闾丘绍正在审看吴大斤府上的抄家详单,忽听外面像鬼哭狼嚎似地突起一声尖啸:“报——” 闾丘绍心里一哆嗦,刚刚抬起头,报信军士已然连滚带爬地撞进厅堂:“将,将军,大事不好啊!” “啊?”闾丘绍一看,报信的军士是闾丘纶的人,心里一翻个儿:完了,兄弟出事了。 果然,军士禀道:闾丘纶一行押解吴大斤离开徐阳后,一切顺利,但就在快要抵达鱼口镇时,被突然冒出的一队明军给截住了,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通胡乱砍杀,那些人一个个都是快马沉刀,迅捷凌厉,像疯了一样,眼瞅着咱们的人一个个被砍倒,闾丘纶将军也被他们给擒住了。 “什么?还真有人劫囚车?”闾丘绍一把薅住报信军士的脖领子,喝道,“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 军士结结巴巴地道:“将,将军,他,他们和咱们的穿戴一模一样,我,我净顾着跑回来送信了。没弄清他们是哪儿的。” 闾丘绍暗想,吴大斤的部下和亲兵已经被人给看起来了,不可能是他们呀莫名地,闾丘绍心中凛然一惊,难道是清军?他又否定地摇了摇头,不能啊?他们现在江隆与明军对峙,距离徐阳好几百里地呢?可是,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0章 降了吧 “成了?太好了!”莽英大马金刀地往帅案后一坐,喝道:“把他们给我推上来。” 五花大绑的吴大斤c闾丘纶被人推推搡搡地押了进来,莽英及众将官仔细一看,前面的这人蓬头垢面c衣衫褴褛,嘿,倒是挺精神,豹头环眼,一副虬髯,直如猛张飞在世。 前面这人气场明显大过后面那人,只见后面那人虽然衣鲜甲亮,但蔫头耷脑,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而且这人左臂负了伤,胡乱地缠着绷带。 旁边有人过来向莽英禀报:“将军,前面这人便是吴大斤,后面的是押解他进京的闾丘纶,徐阳副总兵闾丘绍的亲弟弟。” 莽英起身,走过帅案,来至吴大斤身边,亲自解开了绑绳,吩咐道:“来呀,给吴将军看座。” 吴大斤冷哼一声,昂然站立,并不就坐。 莽英重回帅案后,仔细看了看吴大斤,道:“吴将军器宇轩昂,果然是大将风度啊。” 吴大斤瞅了瞅莽英,撇了撇大嘴。 “可惜呀!吴将军虽然殚精竭虑为大明卖命,但大明的皇帝并不领你的情呀,不仅要霸占你的夫人,还诬陷你谋反,吴将军,你说,你屈不屈呀?” “屈与不屈,自有天命。老吴这一腔子血,今天就交给你们这帮满清狗了。”吴大斤叱道。 莽英并不恼怒,反而淡然一笑,道:“这么说,吴将军是想求死了?” “为大明尽忠,死得其所,不亦快哉!”吴大斤哈哈笑道。 莽英端起桌上的茶盏,饮了口茶,不紧不慢地道:“你说你是为大明尽忠,谁信呐?现在人人皆知你吴大斤有谋反之心,你又到了我大清军营,你以为,还会有人相信你吗?” “别废话了,给爷爷个痛快。”吴大斤依然强硬。 莽英起身,走到吴大斤面前,诚恳地道:“吴将军,求死容易,但真正做到死得其所,难呐。你难道没有想过吗?即便你死了,本将军也会隐瞒你的死讯。然后,我会用你们弘光皇帝的办法,把你已经投降大清的假消息散发出去,以此来坐实你谋反的种种传言。这样一来,全天下就都知道你吴大斤已经降清了。至于以后么,就说你病死在大清军营了。” 莽英嘴角向下一紧,道:“你说,你这样死的话,是不是更屈呀?” 吴大斤后退了半步,沉默不语。 莽英看到吴大斤这个细微的动作,心中暗喜,继续劝道:“良禽择木而栖,你们汉人不是常说这句话么?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大清的大学士范文程先生,以及你们大明的洪承畴大将军,均是汉人,可他们不都入仕大清了吗?据我所知,你吴大斤将军还与洪大将军过从甚密,你何不效仿洪大将军? “再说了,你夫人被扣金陵,受昏君凌辱,你又被诬陷反叛,这些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你吴大斤威名赫赫,怎么现在倒熊了心性?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莽英笑着走到闾丘纶面前,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难怪我们大清能够推枯拉朽,一路打到金陵,都火烧眉毛了,你们还在自我倾轧c争权夺势。”莽英摇了摇头,“你们这些汉人哪,真是让人无语。” 闾丘纶沮丧地低着头,一语不发。 莽英问道:“闾丘将军,你可愿降?” 闾丘纶一听这话,猛地抬起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拼命地点头道:“愿,愿意,我闾丘纶愿意投降。” 莽英哈哈笑道:“可惜呀,你想投降,本将军还不允呢。” 闾丘纶惊问道:“为什么?将军,只要您饶我不死,我愿亲自说服我的兄长闾丘绍,让他献出徐阳城,投降大清。” 莽英呵呵道:“可惜呀,在本将军眼里,你们兄弟俩捆在一起,都不如吴大斤将军的一个脚趾头,来人呐,把闾丘纶推出去,砍了,为吴大斤将军报仇!” 徐阳城外。浓烟滚滚,号炮连天。 闾丘绍感觉双手有些痉挛,他强打精神,按住垛口,向城下望去,只见黑压压的清兵已把徐阳团团围住,最前面,十几位骑着高头大马的清军将官正簇拥着吴大斤,挥鞭向城头叫骂。 “闾丘绍,你个狗日的,赶快投降吧。我吴大斤心一软,‘咔嚓’一刀,保证给你来个痛快。” 闾丘绍刚要回话,身边的徐阳知府鲁德成厉声喊道:“吴大斤,你真的投降清军了吗?你怎么能做下这样的蠢事?你会留下千古骂名的。” 吴大斤在马上拱手,道:“德成兄,事情的经过你都知道了,非是我吴大斤贪图富贵c贪生怕死,实是被逼至此呀。我想尽忠大明,可大明不让啊。我并不怕死,但不能死得憋屈,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与其那样,倒不如倒戈大清,痛痛快快地先把仇报了。” 鲁德成“啪啪”地猛拍垛口,痛心疾首地道:“吴大斤,你糊涂呀,你这一步,不是正称了某些人的心愿吗?不是更加坐实了你的谋反传言吗?而且,你的娘子,你的小儿,他们焉有命在?” “对对,知府大人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来人呐,速去把吴大斤的儿子弄到城头来,我看他吴大斤还敢不敢攻城,只要他敢动一动,我就先拿他儿子开刀。”闾丘绍一通狂笑,“幸亏我棋高一着,没有把他们爷俩一同押往金陵,想不到,这小崽子还有这等用处。” 鲁德成暗暗后悔,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倒可能害了吴晋的性命,但当下紧急时刻,这一招儿或许真能阻止吴大斤攻城。 领命的人去了,时候不大,噔噔噔地又跑回来了,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附在闾丘绍耳边嘀咕了几句,闾丘绍猛然回头,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人看都不敢看闾丘绍,低着头道:“吴大斤的儿子不见了。看守的人说,昨天晚上还被锁在牢里呢,刚才属下去提人,打开牢门一看,里面是空的。” 闾丘绍疑道:“昨晚是谁当值?给我赶紧去查,看是不是吴大斤的余党。” “报——”有人顺着马道疾奔而至,“报将军,城内有几处民宅起火。” “民宅起火有什么可报的,组织民壮速去救火不就得了?”闾丘绍没好气地道。 “不好!”鲁德成惊道,“将军,吴晋失踪,现在又有民宅起火,很可能是城里已经潜入了满清的暗探。咱们得多加小心。” 咣!咣!咣!大炮轰鸣,清军开始攻城了。 吴大斤在徐阳驻守了近十年,城池各段哪一处坚固,哪一处薄弱,早已做到了心中有数,自己攻打自己的城池,还有比这更容易的事吗?仅仅一天时间,徐阳便被攻破了。 吴大斤答应降清,有言在先,攻破徐阳后,不得屠城,要善待百姓,善待城中军士,莽英一一答应。城破后,莽英信守诺言,城中善后事宜多数听从了吴大斤的意见。 吴大斤亲手砍了闾丘绍的脑袋,算是为自己报了仇,但他说服鲁德成降清却没有成功,鲁德成至死不降,吴大斤恳请莽英释放了鲁德成,让他归隐乡间。 徐阳总兵府改成了莽英的临时指挥中心,有人来见莽英,莽英看见来人,颔首赞道:“此次攻破徐阳,邓壮士功不可没,看来,贝勒爷罗洛浑的计划相当成功,本帅一定上奏摄政王,为邓壮士请功,为贝勒爷请功。” 来人上前一步,行了个满清谢礼,道:“谢将军夸奖!邓海刺杀朱由崧失败后,本来是要随贝勒爷一同进京复命的,但经过徐阳时,贝勒爷临时起意,让我留在了徐阳。按照将军您的指示,我在昨天夜里已经将吴大斤的儿子吴晋救了出来。” “吴晋现在何处?” “就在我的住处。” “吴晋现在多大年龄?” “看起来,大约三四岁的模样。” “好!”莽英拍了拍邓海的肩头,“邓壮士带上吴晋,速速赶往京城,到了京城,你和贝勒爷说,我莽英的意思是,把吴晋养进京羁营,换成咱们满人的名字。” “将军,”邓海问道,“问一句小人不该问的话,现在吴大斤正在疯了似的满城寻找吴晋,为什么不让他们父子团圆呢?” “找不到吴晋,吴大斤才会更加仇恨朱由崧,更加仇恨他曾效命的大明。另外,如果将来吴大斤有什么反复,吴晋可是咱们手中的一张牌呀。”莽英得意地道。 “哦!”邓海恍然大悟,“将军谋略过人,真诸葛再世呀!” “对了,我听说贝勒爷的福晋即将生产,对吗?”莽英道。 “是的,这也是贝勒爷急急赶回京城的原因。” “呵呵!”莽英笑道,“人皆尽知贝勒爷疼惜福晋,果然如此。我这里有件宝物,你带回京城,呈给贝勒爷,就说是我莽英送上的贺礼。” “如此,邓海先替贝勒爷谢过将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1章 羞臊羞臊他 吴大斤降清c徐阳城破c闾丘绍弟兄被杀的消息迅速报到了金陵,满朝文武如遭雷击。 弘光帝朱由崧暗暗后悔,后悔不该对俞卉娘产生非分之想,以至于捅出了这么大的娄子。阮大铖则痛恨闾丘绍行事不当,促使吴大斤投降了满清,满盘计划成了竹篮打水。 廷议时,有大臣建议杀了俞卉娘,出口恶气。姜毅一听,心里非常着急,但自己与吴大斤是结拜兄弟,这个时候不好说话,只好暂时先忍着。好在朱由崧当庭未置可否,这便给了他回旋的余地。 说实话,姜毅无法相信吴大斤会投降满清,但事实已经摆在这里了,江北三大重镇丢失一镇,江隆也岌岌可危。吴大斤降清,完全扭转了弘光一朝的局势。姜毅心中暗道:吴大斤呐吴大斤,这下,你可真成了千古罪人了。 此时,俞卉娘已经知道了吴大斤降清的事。悲愤交集c羞愧难当的俞卉娘痛不欲生,眨眼之间,自己成了降将之妇。俞卉娘越想越齿于活在世上,撕下一条白绫,欲悬梁自尽,幸亏看守她的婆子发现得及时,将她解救了下来。 姜毅闻听,心如火焚,先到驿馆好言抚慰俞卉娘,怕她再寻短见。然后,急忙赶往宫中求见朱由崧,但朱由崧未予召见,姜毅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愈发担心俞卉娘的命运。 杀了她?那样一个绝世美人,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不杀,满朝文武肯定不会答应。况且,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自己是不好再向卉娘求欢了。弘光帝呆呆地坐在寝宫里,翻来覆去地想着“杀”和“不杀”。 “来人呐,去把詹册叫来。”在俞卉娘这件事上,朱由崧还真没合适的人可以商量,所以,他又想到了詹册。 “皇上,您叫老奴来,可是为了俞卉娘的事?”詹册恭恭敬敬地给朱由崧见了礼。 “你这老家伙,真会揣摩圣意,没白在宫里待呀。” “皇上,您一定是在为俞卉娘的事闹心吧?”见弘光夸赞自己,詹册有些洋洋得意,进而一语点破了弘光的心思。 “不错!詹册,你说这俞卉娘,是杀了呢?还是留着呢?” 詹册低垂的老眼突地掠过一缕阴鸷,不紧不慢地道:“皇上,依老奴看来,杀了她,可就太便宜吴大斤了。” “你的意思是留着?”朱由崧眼望驿馆方向,有些神往地道。 詹册看出了弘光的心思,他轻轻摇了摇头,道:“皇上,这俞卉娘如今已是叛贼家眷,死一千遍都不足惜。老奴斗胆劝您一句,您就别再想着她了。”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让朕留着她?”朱由崧不解地道。 “留着,但不是简简单单地留着。”詹册道。 “哦?你有什么主意吗?说来,朕听听。” 詹册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上前道:“皇上,吴大斤降清,咱们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咱们可以在俞卉娘身上做做手脚,羞臊羞臊吴大斤。” “怎么羞臊吴大斤?” “您传道口谕,命姜毅娶了俞卉娘。” “什什么?你再说一遍。” “您传道口谕,命姜毅娶了俞卉娘。”詹册又重复了一句。 “让姜毅娶了俞卉娘?为什么让姜毅娶她?”弘光大惑不解。 “老奴听说,满洲有‘兄死弟娶其嫂’的习俗,但后来皇太极认为此风俗有失人伦大雅,便下令不许婚娶。皇上,您忘了吗,姜毅与吴大斤不是结拜兄弟么?现在吴大斤还活着呢,咱让姜毅这个当弟弟的娶了俞卉娘,给他来个绿帽罩顶,这不就是对吴大斤的羞臊吗?” 朱由崧沉吟片刻,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俞卉娘性格刚烈,她若得知让她嫁给姜毅,她一死了之,此事不是徒留笑柄了吗?而且,她刚刚已经悬梁自尽过。” “皇上,您可以在口谕中特别说明,俞卉娘若再寻短见,姜毅则必被处死。俞卉娘一日不死,姜毅便可活上一天。以此,不就牵制住她了吗?” “你太天真了吧?”朱由崧心下有些酸不溜丢地,“俞卉娘会为了姜毅忍辱偷生?姜毅,区区一个御前行走,他有那么大的魔力吗?” “皇上,反正俞卉娘也是可留可不留的人了,您权当为自己解解闷儿,还可以趁此羞臊羞臊吴大斤,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姜毅会答应吗?” “皇上,姜毅与那吴大斤是结拜兄弟,吴大斤降清,您不连坐姜毅,已经开了天恩了,他还敢不答应?依老奴看来,俞卉娘有惊世美貌,那姜毅恐怕巴不得娶她呢,还不乐得找不着北?而且,这样一来,姜毅与吴大斤就成了死对头了,吴大斤又多了个对手不是?” “呵呵”朱由崧笑着点指詹册,“你呀,心理太阴暗了。有你这样的人在朕身边,朕还真有些怕呢。” 詹册没料到弘光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吓得急忙跪倒在地,连叩响头:“老奴是一心为了皇上着想啊,皇上您这样说,会吓死老奴的!” “好了,好了,朕开玩笑的。快起来吧。就按你说的办,传朕的口谕:命姜毅纳俞卉娘为妾,俞卉娘一日不死,姜毅便一日得活。”朱由崧道。 詹册听了朱由崧的口谕,有点纳闷,随口问道:“皇上,您怎么让俞卉娘做姜毅的妾呢?据老奴所知,姜毅还未娶妻呀。” 朱由崧道:“正因为姜毅还未娶妻,所以朕让他先把正室的位置留着,不能给了俞卉娘,让叛贼的女人做正室,那不是太便宜她了吗?再说了,吴大斤的正室做了他结拜兄弟的妾室,这不是更让吴大斤感到羞臊吗?” “哦”詹册大悟,嬉皮笑脸地道,“还是皇上圣明,您这一招儿可太绝了。老奴佩服得真是五体投地呀。” “哦,对了,听说惠妃c柔妃联合编演了新的节目?快陪朕去看看,真希望这两个美人总能给朕惊喜。” 詹册躬身扶起弘光,陪笑道:“大伙儿都知道,惠妃c柔妃是您在京城同时纳的两位妃子,她们一个擅舞,一个擅柔,真是上天降下的一对儿姐妹花呀!老奴还听说,您曾经叫她们倾国c倾城来着?” “嗯,有这回事,确有其事。知朕者,詹册也。” “老奴谢皇上夸奖!” 跪伏在地,听完弘光帝的口谕,姜毅心下十分错愕:弘光帝怎么会发出这样一道口谕?让我纳俞卉娘为妾,这不明摆着是要羞臊吴大斤吗?况且,这对俞卉娘来说,也是一件极为羞窘的事,以后,她如何见人哪? 纳妾?我姜毅连正室还没有呢,纳的哪门子妾呀?这个弘光帝,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琢磨的。 但转念一想,若要制止某些大臣想要杀死俞卉娘的聒噪,这倒未尝不是一个办法。有了自己的亲自保护,俞卉娘应该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了。 听完姜毅的转述,俞卉娘乜呆呆地半晌无言。说实话,听到吴大斤降清的消息后,她已抱定赴死的决心。转瞬之间,她成了乱臣贼子的女人,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但是现在,弘光帝一道口谕,把自己的性命和姜毅的性命捆绑在了一起。姜毅是个好人,就凭他宁可冒犯天颜也要阻止弘光帝调戏自己,便是个极有情义的人。 怎么办?不答应?自己死无足惜,但牵连姜毅会死,他是无辜的,怎能让他陪着卉娘去死?答应?这是一件让吴大斤极为蒙羞的事,当然,吴大斤已是大明的叛贼,人人得而诛之,让他蒙羞有何不可?可是,自己毕竟是吴大斤的娘子呀,夫妻二人也曾有过举案齐眉的时光这便如何是好?真真难为死卉娘了。 姜毅猜到卉娘听到这个消息,定会生出百般愁结,所以,他趋前一步,恭恭敬敬地给俞卉娘跪了下去,道:“嫂夫人,你可千万不要再寻短见了。不为别人,总该为小公子吴晋想想吧?你难道愿意吴晋成为没娘的孩子?对于弘光帝这道口谕,姜毅以为,您不如暂时应承下来。” 俞卉娘眼睫一挑,一双水漾漾c黑漆漆的眸子现出疑惑的神情。 姜毅继续言道:“非是姜毅好色,厚颜无耻想要纳娶嫂夫人。姜毅自忖,答应下来,有两个好处。一是我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护嫂夫人,保证嫂夫人不会再受到任何凌辱;二是小公子晋儿现在下落不明,姜毅可以与嫂夫人合力寻找,尽快促成你们母子团聚。嫂夫人放心,姜毅并非酒色之徒,姜毅对嫂夫人奉若神女,绝不会对嫂夫人做出任何非礼之事。” 姜毅帮助寻找吴晋的话,打动了俞卉娘。是啊,晋儿还不到三岁,现在下落不明c生死不知,为娘的怎不牵肠挂肚?罢罢罢,为了晋儿,暂时先忍辱负重,活下来吧。 “姜毅兄弟,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见俞卉娘开口说话,姜毅心中大喜,道:“嫂夫人放心,姜毅绝无半句虚言。” “好吧,你起来吧。” 俞卉娘这句话,意味着她已经答应了。姜毅起身,再次给俞卉娘行了躬身之礼。 俞卉娘幽幽吁了口气,道:“姜毅兄弟,你不要再唤我为嫂夫人了,卉娘羞为吴大斤之妻,吴大斤既已降清,卉娘便与他再无任何瓜葛了。以后,你就叫我卉娘姐吧。吴晋,从此以后也不再姓吴了,你就叫他晋儿吧。” “好,姜毅知道了。卉娘姐,若没别的事,姜毅先告退了。”姜毅再次行礼,退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2章 二入洞房 得知俞卉娘已经答应给姜毅做妾,朱由崧如同喝了一坛子陈年老醋,从头顶酸到了脚尖。哎呦呵,真是奇了怪了,放着我这个真命天子不喜欢,偏偏喜欢一个无名无分c无职无权的御前行走,为啥呀?女人心,天上云,真是让人猜不透呀! 看着弘光帝落落寡欢的样子,詹册安慰道:“皇上,老奴听说,吴大斤的儿子在这次徐阳之变中丢失了,到现在还下落不明。老奴猜测,俞卉娘之所以答应给姜毅做妾,恐怕多半是为了她的孩子,毕竟,那是她的亲骨肉呀。依老奴看来,俞卉娘并非真心愿意嫁给姜毅。” “吴大斤的儿子丢了?有这回事?”朱由崧眼睛一亮,“你是说,如果找到了吴大斤的儿子,俞卉娘定会感激不尽?” 詹册一看,敢情这位弘光帝对俞卉娘还没死心,遂附和道:“会的,一定会的。” 朱由崧挺直了腰板儿,道:“那,朕就派人秘密查访,看能不能找到吴大斤的儿子,若真如你所说,凭此功能看到美人欢颜,倒是一件美事。如果朕帮她找到了儿子,她还是对朕冷若冰霜,呵呵,那就别怪朕心狠手辣了,吴大斤降清,他的儿子不能留在世上,朕必欲斩草除根而后快。” 詹册心道:皇上啊,皇上,您可真是一位奇葩皇帝。 姜毅想,既然俞卉娘接受了弘光帝的口谕,那么把她接到家中,辟出一室供其单独居住,应该也就了了这场风波了。 但是,让姜毅始料未及的是,弘光帝竟然派教坊司张颢前来做证婚人,要张颢亲眼目睹姜毅步入洞房。 张颢极不情愿地对姜毅道:“姜兄,首先声明,我张颢可不愿当这个证婚人,我是教坊司的官儿,怎么适合给人当证婚人呢?但是皇上有旨,张颢不敢抗旨呀!” 姜毅拍了拍张颢,道:“无妨。” 姜毅知道,弘光帝派教坊司的人来当证婚人,明摆着是要进一步羞臊吴大斤,你看看,你曾经的娘子,现在也就和教坊司掌管的娼妓差不多了。 姜毅好言安慰俞卉娘道:“卉娘姐,不管弘光怎么胡闹,您别往心里去就是了,这场戏,咱们还得演下去。” 俞卉娘含泪点了点头。 于是,大户人家纳妾该有的仪式和程序,在姜毅这里都有了。别说,还真来了十几位同僚道贺。 拜过堂后,张颢磨磨蹭蹭地还不走,姜毅直截了当地道:“张兄,我们已经拜过堂了,你也看到了,你的任务应该完成了吧?” 张颢面露难色,嘬了嘬牙花子,凑到姜毅耳边,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姜兄,皇上,他他让我亲眼看着你进入洞房,还要还要守在洞房外,直到明日清晨。” 姜毅苦笑了一下,道:“好,那我就让丫鬟准备铺盖,今儿晚上,您老兄就以地为床,露天而眠吧。” “别别,姜兄,你还真让我睡地上呀?怎么的也得给我弄架竹床不是?不过你放心,张颢不是市井无赖,绝不会做那窗下听声的戏谑之事,张颢住在花厅就可以了,您尽管放心。”张颢冲姜毅使了个暧昧的眼色,“姜兄,好好表现哟,一刻值千金呐!” 无奈之下,姜毅只好与俞卉娘继续演绎共度的戏码。 姜毅走进婚房,一身红装c蒙着盖头的俞卉娘正端坐在绣床上。转回身,姜毅握住了门栓,心道:姜毅呀,姜毅,这道房门一插,很多事,以后可能就说不清了。 思忖片刻,姜毅的手,还是慢慢插上了门栓。 回过身来,姜毅道:“卉娘姐,你放下床帘,安歇吧。” 俞卉娘白皙细长的手指绞着一幅红帕子,没有作声。 姜毅明白了,俞卉娘头上还顶着红盖头呢,按照婚俗,是应该新郎官用秤杆儿挑开的,秤杆儿已经放在桌上了。可是,自己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新郎官呀,怎么能去挑呢? “卉娘姐,你头上的红盖头”姜毅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俞卉娘抬起双手,袖口下滑,露出了雪白粉嫩的皓腕,在一对青白玉镯的映衬下,更显肌肤莹润。姜毅不禁心中一荡。 俞卉娘自己摘下了红盖头,灯烛之下,那艳美娇丽的容颜让姜毅恍如来到了月宫。 俞卉娘悄声道:“姜毅,你睡在哪里呢?” 哦!姜毅迅速回过神来,急忙拉开一个橱子,从里面抱出一卷竹席,铺在地上,又取出了被褥,道:“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睡在这里。” 俞卉娘迟迟疑疑地道:“地上,不凉吗?” “不过一晚罢了,骗过了张颢,就没事了。”姜毅道。 俞卉娘扭转身去,放下床帘,抬起双足,像只小猫一样,把自己藏了进去。 吹熄了灯烛,姜毅动作轻缓地躺好,眼睛虽然睁着,脑海里闪回的,却是自己和辛小茹在客栈里同居一室,又与若雪成亲同居一室的情景。 想不到,今天又与俞卉娘同居一室。三次与美人同居一室,却都没有夫妻之实。姜毅呀,姜毅,你到底是怎样的命运呀? 姜毅凝神侧耳,俞卉娘那里静悄悄地,听不到一点声音。 自然,俞卉娘也没有入睡,她是和衣躺下的,对姜毅,她还是有着些许防备的,毕竟,孤男寡女同居一室,到底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料。 就这样,两个人都没睡,睁着眼睛熬着时辰,默默地期盼着打更之声。 姜毅问自己,你奉旨纳妾,以后怎么办?上次因为若雪的事,小茹就生过你一次气了,这次,你又如何向她解释?当然,也许你已经没有机会解释了。小茹现在草原,她再也不是当初身份低微的教坊司的乐人了,她是草原部落里的娇艳之花,说不定她已经名花有主了呢。 还有柳儿,柳儿会怎么看你姜毅?当然,柳儿怎么看你,也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是皇妃,是当今万岁最宠溺的女人之一,柳儿与你姜毅的缘分,早就已经彻底了断了,虽然你对柳儿依然一往情深。 俞卉娘也在问自己,你现在是不折不扣的叛贼家眷,在人们眼中,你是罪该万死的女人,你为什么要蒙羞活在世上?为了晋儿?如果晋儿还活着,作为叛臣贼子的儿子,他又如何长大?怎么度过自己的人生? 还有姜毅,他为什么要接受弘光的口谕?如果说他在驿馆阻止弘光,是因为他与吴大斤有结拜之情,有解救嫂夫人的责任。那后来呢?当吴大斤已经降清后,他完全可以划清界限,对卉娘置之不理呀?如果说他是贪图卉娘的美色,那他为什么又睡在了地上呢?听,他的呼吸很平稳,不像是心怀叵测的登徒子呀。 即便是做戏,姜毅也忙了两三天了,疲惫像潮水一样一波接一波地袭来,四更时,眼皮打架,再也熬不住了。他,到底还是睡着了。 姜毅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俞卉娘心道:他睡了,自己也眯上眼,小睡一会儿吧。然而,习惯了吴大斤鼾声如雷的俞卉娘,听着姜毅轻微的鼾声,反倒是睡不着了。 关于俞卉娘的消息传到徐阳,出乎众将的预料,吴大斤并没有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姜毅奉了弘光口谕,纳卉娘为妾?”吴大斤反复念叨着,端起桌案上的酒碗,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啪”地往桌案上一墩,喊道:“来人呐,拿纸笔来。” 吴大斤的贴身侍卫赶紧捧过笔墨纸砚,吴大斤抓起笔来,刷刷点点写就了一封书信,对身边的副将道:“你找个人,把这封休书送到金陵,交给那个叫姜毅的人,让他转给卉娘,就说,老子把她休了。” 副将惋惜地道:“将军,夫人并未触犯七出之条,您,这就把她休了?” 吴大斤环眼一瞪:“你说,你还活蹦乱跳呢,你娘子就去给别人做了妾,你休不休她?” 副将瘪了瘪嘴,尴尬地笑了笑。 姜毅?当初萧笑昆身后的跟屁虫,竟然成了弘光身边的红人,弘光还专门为他设了个御前行走的官职。现在,他竟然霸占了老子的女人?还特么地美其名曰“奉旨纳妾”?真是混账朝廷坐了个奇葩皇帝,养了满朝狗屁官员。娘的,老子这回反定了。不仅反了,还要吴大斤想至此处,喊道:“叫书吏来,上表摄政王,老子要申请做先锋官,攻打江隆,攻打金陵。” 啪啪啪!厅堂外传来击掌声,有人赞道:“吴将军,真男儿也!” 吴大斤赶忙迎至门外,叉手施礼道:“将军来了,有失远迎,请进。” 莽英大步迈进厅堂,手举一卷黄绫,转过身来,表情严肃地道:“吴大斤将军接旨。” 吴大斤端端正正跪倒,行了三拜九叩大礼,匍匐在地。 莽英展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徐阳守将吴大斤,深明大义,弃暗投明,夺城有功,敕封为大清国靖南将军。钦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3章 大叔 自从弘光帝在梅花山遇刺之后,朝廷特意加强了对长平公主的保护。长平公主早就习惯了深居简出的生活,所以,宅院外禁军护卫的增加,并没有让她产生不适的感觉,反正,她几乎从不出门。 倒是祁七妹,每日里总要外出游荡,身后老是紧紧地跟随着几位军士,让祁七妹感觉很不爽。她特意找到负责护卫的小头目,道:“你们只要保护好长平公主就行了,我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不用老跟着我。” 小头目面露难色,道:“我们是奉旨护卫,护卫的对象就包括您祁大小姐,这可不是您说不用就不用的,除非我们接到了禁卫统领韩将军的命令。” “好好,你们爱跟着就跟着吧。”祁七妹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又走出了大门。 小头目赶紧冲手下一努嘴,几个军士立马跟了上去,蹑在祁七妹后面,不远不近地尾随着。 祁七妹心道:这可不行,自己外出十几次了,一直没能和金陵的丐帮取得联系,有朝廷的军士跟着,丐帮的人早就吓跑了。 鬼灵精怪的祁七妹眼珠一转,嗯,有了。这次,她没有走向金陵的街市,而是向梅花山深处走去。 见祁七妹不像往常那样去往闹市,几个军士也不好问,只好悄悄地跟着。 转过一个山坳,前面是一片树林,祁七妹回过头来,没好气地道:“哎,你们几个,还跟着呀?” 几个军士面面相觑,不明白祁七妹什么意思,谁都没搭话。 祁七妹双手伸进襦裙,作势要解腰带,道:“本小姐要出恭,怎么?还瞪眼瞅着?” 几个军士一听,齐齐地摇开了头,像听到口令一样,刷地一下转过了身去。 祁七妹一吐香舌,嘻嘻笑着,蹦蹦跳跳地跑进了树林。 进了树林,回头一看,那几个军士还老老实实地背对着呢,祁七妹心道:就这几块料,还保护本小姐?真有坏人的话,怕是早就把他们干掉了。 祁七妹一溜小跑,从另一个方向出了树林,踩着几块露出水面的石头,她过了一条小溪,进入了一个山沟里。 也不知这条山沟通向哪里,但山沟里景色很美,祁七妹便不管不顾地继续往里走。 走着走着,路旁出现了一棵曲里拐弯的大树,自幼娇生惯养五谷不分的祁七妹当然叫不出这树的品种,可她一抬眼,却看到了头顶枝杈上搭着一个硕大的鸟窝。 这么大的鸟窝!祁七妹还是头一次看到,她自言自语道:“这鸟窝里一定有鸟蛋,嗯,这鸟蛋的味道一定错不了。上去,看一看。” 祁七妹看了看这棵树,不是特别难上,她撩起襦裙的裙裾,塞进腰里,像个爬树的老手一样,往手心里吐了吐唾沫,扳住树干,使劲爬了上去。 若是直直溜溜的树,祁七妹怕是很难爬得上去,这树弯多,三下两下,祁七妹便站到了鸟窝下面的粗干上,祁七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撅了个小树枝,抬手就去拨弄鸟窝。 捅了几下,鸟窝没动。嚯,挺重的么,说不定里面盛满了鸟蛋呢。 祁七妹伸出小树枝,又用力地捅了捅。 突然,鸟窝里昂起了一条手指粗细的小黄蛇,冲着祁七妹吐了吐信子。 这可太突然了,祁七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妈呀!”一声,祁七妹吓得往后一仰,一下子从树干上掉了下来,后脑碰到了下面的一根横枝杈,虽然兜了她一下,减缓了下坠的力量,但掉在地上的祁七妹顿时晕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一双沾满泥巴的穿着草鞋的大脚,出现在了祁七妹的头前。 “好痛!”迷迷瞪瞪地,祁七妹呢呢喃喃地道,“怎么怎么这么痛?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是不是让那条蛇把我吃了?” 祁七妹勉强睁开双眼,轻轻揉了揉后脑,“哦,对了,自己好像是从树上掉下来了。”还好,没有起包,“咦?怎么有屋顶?我不是在树林里吗?” 祁七妹用手摸了摸,感觉自己躺在一张竹床上,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草味。 坏了!祁七妹赶紧上下其手,摸了摸身上的襦裙c腰间的丝带还好,似乎没有被人动过。 祁七妹坐了起来,这是一间简陋的竹屋,屋里除了这张竹床,再没有像样的家具,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杂物。 嘭嘭外面传来了劈柴声,祁七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隔着竹门的缝隙向外窥探,只见一个男人背对着自己,正蹲在那里劈柴。 妈呀!还真是个男人!我怎么到了这里?是他把我救了,还是非礼了我? 门边有根竹竿,祁七妹抄了起来,悄悄拉开竹门,一步一顿地走到这人的背后,将竹竿抵在他的后脑勺上,厉声喝道:“别动!” 这人自顾自地依旧劈柴,也没回头,淡淡地道:“你醒了?” 耶?这人胆子好大,竟然不当回事,他一个人住在这山坳里,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是你救了我?”琢磨片刻,祁七妹觉得还是先用一下这个“救”字吧。 “不是我,还能有谁?”这人依旧淡淡地道。 “你怎么救的我?” “还能怎么救?你摔晕了,我看你还有气,就把你抱了回来。” “啊?!”祁七妹惊道,“你,你把我抱回来的?人家,人家可是个姑娘家呀。” “我正在山里采药,听到有人大叫了一声,就走了过去,正好看到你摔在树下。本来,我想把你背回来的,可是,我背上背着竹篓,没办法背你,只好把你抱回来了。”这人依旧没有回头。 “你你不会先把竹篓放在那里,先背我,然后再回去取竹篓吗?人家,人家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男人抱过呢?这可怎么好?” “我说姑娘,你是不是想多了?”这人不耐烦地回过脸来,狠狠地瞪了祁七妹一眼。 咦?祁七妹一看这人,五官倒是挺周正,就是胡子拉碴的这,分明是一位大叔么。 “大大叔?”祁七妹结结巴巴地道。 “这回看清了?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应该跟你爹的年龄差不多了。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孩子,你说,我能害你吗?”这人转过身去,扶起一根木柴,举起柴刀,啪地劈了下去,“人家好心救你,没得个谢字,倒落了一身不是。” 祁七妹撤了竹竿,有些愧疚地走到这人面前,嘻嘻笑道:“大叔,别生气啦,人家不过是怀疑了一小下嘛。” “哼!”这人鼻子粗粗地哼了一声,没搭言。 祁七妹感觉有些无趣,自己没话找话道:“大叔,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怎么?不行呀?”看意思,这人还没消气。 “我来帮你垛柴。”祁七妹讨好地蹲下来,一把抄起几根劈柴,“哎哟!”祁七妹又叫了一声,扔了劈柴,举起葱白似的手指,蹙起一双秀气的眼眉,疼得直吸溜气。 “扎刺了吧?你看你,毛毛愣愣的,怎么不小心些?”这人急忙捧住祁七妹的小手,仔细看了看,“哟呵,这根刺还挺大的,别动,我帮你拔出来。” 说话间,这人用粗大的指尖轻轻捏住那根刺,小心地拔了出来,祁七妹白皙的指肚上,倏地冒出了一个大血珠。 “哎呀,流血了。”祁七妹大声叫道。 再看这人,猫腰从地上抓起一把细土面,洒在祁七妹的指肚上,口里嘀咕道:“土儿,土儿,吃血。” 祁七妹惊讶地瞪圆了双眼:“你你竟然用这种法子给我止血?” “怎么?不可以呀?在我们老家,无论大人小孩,小嗑小碰的,流血了,都用这个法子。你有什么高贵的?” “嘁!”祁七妹心里道,就在几个月前,人家可还是皇亲国戚呢!你个土老帽,瞧不起人就罢了,脾气还不小。 这人弯腰抱起柴禾,走到院角垛好,道:“你饿了吧?” 祁七妹这时才感觉肚子有些咕咕叫了,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道:“嗯,是有些饿了。” “那你去竹屋里坐着吧,我这就烧饭。” 祁七妹看了看,这院子里实在没什么好玩的,便道:“好吧。” 进了竹屋,祁七妹这才仔细地查看了起来,这时,挂在竹床上方的一块像门帘似的蓝布引起了她的注意,好像遮挡着什么。祁七妹好奇地走到近前,掀起那块蓝布。 啊?祁七妹呆住了,蓝布后面,挂在竹墙上的,是一套很旧却洗的很干净的飞鱼服,在飞鱼服的旁边,还挂着一口绣春刀。 这个人是锦衣卫?那他就是朝廷里的人了?莫名地,祁七妹对这人泛起了一些好感。可是,他为什么住在山里呢?看这样子,还是一个人,孤零零地。 祁七妹坐在竹床上,小脑袋瓜里开始猜想这个人的来历。 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渐渐地,有香味飘进了竹屋,那人在外面叫道:“出来吧,饭熟了。” 院里已经摆好了一张小方桌,一边一个小板凳,方桌上放着一个瓷罐,冒着热气。 这人用木勺盛了一碗粥,递给祁七妹,祁七妹也没客气,接了过来。 只见这人端起自己的碗,沿着碗沿吹了吹,吸溜了一小口,满足地咀嚼起来。 学着他的样子,祁七妹也沿着碗沿吹了吹,吸溜了一小口。这人看祁七妹学他,不由笑了,这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 咦!这大叔笑起来还蛮慈祥的么!祁七妹心道。 真香!他还有着一手好厨艺,这粥做得好香。嗯,粥里有肉,怪不得呢。这大概就是江南一带人们常吃的肉粥吧。 “大叔,你这是放的什么肉呀?滑溜溜地,还挺香。” “哦,就是把你吓得掉下树来的,那条蛇的肉呀。” “啊?”祁七妹大叫一声,吓得跳了起来,那碗粥差一点没扣在桌子上。 “你你你竟然给我吃蛇肉。呸呸呸”祁七妹忙不迭地吐出口里的粥沫,想起已经咽了好几口了,不禁感到有些恶心。 “你吐什么吐?”大叔厉愣眼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不知道稻米来之不易吗?” “可是,你你不该给我吃蛇肉呀?”祁七妹有些怕怕地道。 “蛇肉怎么了?你刚才吃的不是挺好的吗?你不是说也很香吗?” “可我刚才,不知道是蛇肉啊?” “爱吃不吃,不吃你就饿着。” 这人气哼哼地端起碗,自顾自地大口吃了起来。 祁七妹迟疑了半晌,又磨磨蹭蹭地走到小方桌前,坐下,端起自己的碗,用筷子把碗里的肉挑到了大叔的碗里,自己低着头,像咽药一样,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大叔脸上有了笑模样,随口说道:“嗯,这才像是会过日子的样子。” 祁七妹心里气道,谁跟你过日子呀! 吃了小半碗后,祁七妹渐渐地有些习惯了,她实在抵御不了蛇肉的香味,干脆,自己又从瓷罐里盛了一碗。 看着祁七妹毫不客气的样子,大叔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对么,这样多好。” 一顿饭下来,二人的关系渐渐地热络了。祁七妹帮大叔刷好了碗罐,把小方桌擦了个干干净净。 干完了活儿,祁七妹笔管条直地站在那里,两只手掌心相对,搓来搓去,嘻嘻笑着。 大叔吓了一跳,这姑娘,什么毛病? “你你又想做什么?”大叔道。 “大叔,我想问你点事,你可别又生气呀?” “又?”大叔有些莫名其妙地道,“我很爱生气吗?什么事?你问吧。” “好嘞!”祁七妹像是得到了特赦令似的,凑到大叔跟前,悄声道,“大叔,你是锦衣卫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4章 清白碎了一地 “怎么?你偷看了我的东西?”大叔眼睛一瞪。 “你看你看,说好了不生气么,你又瞪眼!”祁七妹噘起了小嘴儿。 “呵呵,”大叔也乐了,“好好,我不瞪眼了。” “再说了,我那是偷看吗?你那套锦衣卫的衣服,还有那把绣春刀,就挂在那里,上面蒙了个破蓝布,风一吹就能掀起来。” 大叔左右看了看,又用手扇了扇,道:“这外面都没风,屋子里哪来的风?” “嘿嘿,”祁七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双好看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实不相瞒,我是掀开看的。” “这不就结了?还是偷看的不是?”大叔故意不依不饶。 “行,你爱咋说就咋说吧。”祁七妹道,“你,真是锦衣卫?” “嗯!”大叔点了点头,道,“怎么?不行呀?” 祁七妹退后两步,上下打量了大叔好几眼,摇头道:“看不出,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是个樵夫呢。” 大叔笑了:“你说的也没错,我现在确实是个樵夫。” “你既然是锦衣卫,那你怎么不去给弘光帝做事,反而一个人躲在这山沟沟里?” “我呀,我只为崇祯帝做事,崇祯帝殉国了,我也就解甲归田了。” “哦!这么说,你是对金陵这位弘光帝看不上眼了?” 大叔警惕地四下看了看,道:“这可是你说的呀?我可没说。” “放心吧,本姑娘不怕他。他想纳我为妃,我一下就拒绝了呢。” “你你是什么人?” “你问我呀?你知道祁贵妃吗?” “祁娘娘!那谁不知道呀,崇祯帝的西宫娘娘。” “嗯,对对。我是祁娘娘的亲妹妹,我叫祁琪儿,恰好又排行老七,家人都叫我祁七妹。”祁七妹得意地道。 “啊?”大叔吓得站了起来,嗫嚅道,“你你是祁七妹?祁国舅的亲妹妹?” “怎么?你知道本姑娘的大名?” 大叔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重又坐了下来,道:“京城里的小太妹,谁不知道呀?” “哼!”祁七妹瑶鼻儿一扬,分辨道,“人家有那么坏吗?” “‘小太妹’三个字不是说你坏,不过是说你任性罢了。” “那不还是一样吗?” “听说,你哥哥在芙州保卫战中,战死了?”大叔小心地问道。 祁七妹眼圈一红,默默地点了点头。 大叔赞叹道:“祁国舅为国尽忠,好样的!” 祁七妹哽咽道:“有大家这句话,就足够了。” “别哭,别哭。我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大叔安慰道,“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复何恨?祁国舅青史留名,也算轰轰烈烈,没有白来世上走一遭。” 二人静默了一会儿,祁七妹道:“对了,我已经把我的名字告诉你了,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嘛,无名之辈,我叫孟昶。曾是锦衣卫中的一员。现在,退隐江湖了。” “哦!”祁七妹拍了拍额头,道,“你这一打岔,差点把我的大事忘了。” “你的大事?什么大事?”孟昶不解地道。 “你可能不知道,我祁七妹也是江湖中人,我平时也是个练家子。”祁七妹比划了几下,道,“看到了吧?我也是习武之人。” 孟昶正端起粗瓷碗喝水,听祁七妹这话,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笑道:“就你?还习武之人?你要真是习武之人,就不会见到一条小蛇就一头从树上掉下来了。” 祁七妹羞恼道:“这个,这个和习武是两码事,我就不信你若突然见到一条蛇,会不吓个够呛。” “嗯,”孟昶故作认真地点了点头,“还真是。” “大叔,”祁七妹拉住孟昶的胳膊,央求道,“大叔,你给我练一趟绣春刀呗,让我也开开眼。” 孟昶似乎很不习惯被一个女孩子拉住胳膊,显得有些拘谨,道:“好好好,你是大明英烈的妹妹,我答应你。诺,你去取绣春刀吧。” “好嘞!”祁七妹兴高采烈地跑进了竹屋。 绣春刀捧在手上,孟昶感慨地道:“想我孟昶,空有一番抱负,却无处报国呀!” 一道耀眼的寒光飞出刀鞘,绣春刀横握在手,孟昶走到场院中,立目横眉,拉开架势,演练了起来。 饶是祁七妹对武学一知半懂,也不禁看得呆了。 这,这绣春刀刀法练得太好了!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刀哇!看见没?只见刀光烁烁,只闻刀声啾啾,几乎看不到练刀人的面部表情,这刀法也太快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孟昶一个垫步拧腰,“唰”地收刀站定,气不长出,面不改色。 “好!好哇!太好了!”祁七妹高兴地跳了起来,“孟大哥,你练得太好了。” 孟昶心道:肿么回事?一趟刀练下来,自己怎么降辈分了?从大叔降级到大哥了。 其实,祁七妹之所以脱口叫孟昶“大哥”,完全是因为孟昶练起刀法来,英气勃勃,像换了一个人,全然没有一丝一毫老气横秋的样子了,祁七妹就不自觉地就叫了出来。 啪!啪!啪!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忽然传来了击掌声,一个官样打扮的人走了过来,赞叹道:“好刀法!好身手!不愧是崇祯皇帝最为信赖的金吾卫,果然身手不凡哪。” “你,什么人?”祁七妹呵道。 这人走到祁七妹面前,躬身一礼,道:“刑部办案差官宁五更,见过祁小姐。” 孟昶一怔,道:“你,你是刑部的宁五更?” “不错,”宁五更笑道,“看来宁某在江湖上还稍微有点名声,大名鼎鼎的金吾卫孟昶竟然知道在下,真让宁某受宠若惊呀!” “你到底还是找到这里来了。”孟昶淡淡地道,伸手做出了“请”的动作,“宁大人,坐下讲话。” 祁七妹懵懵懂懂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孟昶让来人坐下,忙端起茶壶去续热水,倒像个小主人似地。 宁五更也不客气,撩起袍襟,坐了下来,道:“孟千户真好兴致呀,竟然找了这么一处清雅幽静的地方,还有佳人相伴,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呀。” 孟昶知他误会了,道:“祁小姐偶然路过而已。” 祁七妹正给二人倒茶,听孟昶说她是路过,并不显摆他救人之举,不禁对孟昶更增添了几分好感。 “孟大人就这样隐居山林了?”宁五更问道。 “那要看宁大人怎么对待孟某了,宁大人能够找到这里,一定费了不少工夫吧?看来,宁大人不负‘办案高手’这一称谓,做事笃定,真的令人钦佩呀。” “孟千户误会了,宁某找到这里,非是为了办案。” “哦?那你为了什么?” “千户大人可能还不知道,鄙人的师父便是荀南子。” “你是荀南子的徒弟?”孟昶惊讶道,“我与荀南子有十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师父很好,只是上了年岁,不愿抛头露面了,现在终南山静修呢。” “我与你师父荀南子有忘年之交,真想再见到他呀。” “所以么,我说我来此处并非为了办案。” “难道宁大人仅仅因为这个,便要以私废公?” “非也!”宁五更端起茶碗,道,“宁某以茶代酒,敬千户大人一杯。大人留在刑部的那封信,便足以说明大人做事光明磊落。宁某佩服之至。再说了,那两个人也确实是该死不是?” “谢宁大人的夸奖。” 宁五更抬眼仔细看了看这个山野小院,叹了口气。 孟昶道:“宁大人因何叹气呀?” 宁五更道:“我叹千户大人枉为千户,而且,您辜负了金吾卫这一荣誉称号呀。” “何出此言?” “崇祯帝已经殉国,大明也只剩下了半壁江山,大人仅仅是杀了几个背叛崇祯的人,未免格局太小了。而且,您又躲到这里享起了清闲。我想,崇祯帝在天之灵,怕是不愿看到您现在这个样子吧?” 孟昶笑了,道:“我知道宁大人的意思,您是说我没有为朝廷效力?非是孟某不愿,实在是?” “难道千户大人有什么苦衷吗?” “恕孟某直言,对现在的金陵朝廷,孟某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呀。” “哦,原来是这样。”宁五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宁某倒要向大人请教一二,您对当前天下大势怎么看呢?” “孟某一介武夫,能有什么看法?” “千户大人此言差矣,想当年孔明先生不过一乡村野夫,也曾纵论大势,三分天下。您曾是崇祯皇帝身边的人,岂能对时局没有什么看法?” 孟昶欲言又止,淡然一笑,道:“真的没有什么看法。如今的孟某,随遇而安,随波逐流罢了。” 宁五更把茶碗向前一推,挺身站起,道:“千户大人,也许是您还信不过宁某,也许是您真的看破了红尘,不管哪种原因,您都太让宁某失望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说完,宁五更转身便走。 宁五更走出十几步,以为孟昶会在身后叫住他,岂料孟昶根本没言语,宁五更不仅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大步走了。 正在竹屋里比划绣春刀的祁七妹,见宁五更走了,推开屋门,走到孟昶身边,道:“他怎么走了?” 孟昶看着宁五更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道:“他可能是不喜欢我孟昶罢。” 祁七妹随口说道:“他不喜欢,我喜欢!” “呃?”孟昶怔了一下,“你你说什么?” 祁七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脸一红,遮掩道:“哎呀,你别误会,我是说,你这个人心眼儿还是挺好的,还会一身好武艺,是个好人。” “哦!”孟昶抬头看了看天,“时候不早了,小姐请回吧,不知小姐住在哪里?用不用孟某送你一程?” “不用,不用,我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哦,对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还会来正式谢你的。” “这点小事,小姐不必挂在心上,举手之劳而已。” “好了,那我走了。”祁七妹摆摆手,顺着山间小路,姗姗而去。走出老远,祁七妹回头张望了一下,喃喃道,“一个人,住在这山里,也怪孤单的,真可怜。” 走啊,走啊,走了好一阵儿,终于看到了自己捅鸟窝摔下来的那棵树,祁七妹停住脚,回头打量了一番山路,秀眉蹙起,恨恨地道:“这么远哪!他就一直抱着我?这个臭大叔c死大叔c坏大叔,惨了惨了,这回让他占尽了便宜了。人家,人家还从来没被男人抱过呢,这下倒好,清白碎了一地呀!哎呀!羞死人了!” 祁七妹捂住脸,跺跺脚,撅起小嘴,极不情愿地向来路走去。 “小玉,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小草,你想说什么?” “你真的没发现?告诉你,我可是注意好些日子了。”小草道。 “你注意到什么了?”小玉道。 “咱们主家新婚燕尔,本该天天腻在新娘子那里,你发现没?除了洞房花烛夜那一晚,这些日子,主家一直没在新娘子房中过夜耶。”小草道。 “是吗?我还真没理会。”小玉道。 “你呀,就会傻吃孽睡。”小草道。 “不过我听说,咱们这位新娘子本是徐阳总兵吴大斤的夫人,吴大斤已经降清了,是当今皇上让主家纳她为妾的。还听说,主家与吴大斤是结拜兄弟。”小玉道。 “你也不傻呀,知道的还真不少。”小草道。 “那你说,咱们主家为什么不去新娘子房里呢?”小玉问道。 “也不是不去,主家每天上午都会去新娘子房里,只是,晚上却不去。我在想,主家是不是嫌弃她是叛贼的娘子?”小草道。 “不会吧,若真嫌弃,主家也不会每天都去她屋里一次呀?”小玉道。 “也是呀!按理说,咱们主家年纪轻轻的,正是燥燥的干柴,那新娘子虽是叛贼的娘子,但貌美如花,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呢?但主家晚间就是不入她的房间。真是奇了怪了。我估摸着,主家怕是还没迈过那道坎。”小草自作聪明地道。 “你在说什么呀?什么坎不坎的?”小玉越听越糊涂了。 “你想啊,新娘子曾是主家的嫂嫂,主家一定是还在顾及叔嫂情面。就像武二郎拒绝潘金莲。”小草道。 “哎呀,你在胡乱说些什么呀?什么武二郎c潘金莲的,再说了,你没见新娘子对待咱们下人挺好的吗?人家曾是总兵官的夫人,那也是大家闺秀,皇上赐封过一品诰命夫人的,你把她比作潘金莲?小心主家撕烂你的嘴。”小玉道。 “好好,算我没说。我这个比方是不怎么恰当。”小草道。 小玉想了想,道:“我估计不是你说的这个原因,因为在新娘子房里,我听主家称呼她‘卉娘姐’的。没有叫她‘嫂嫂’或者是‘嫂夫人’。好了,别瞎猜了,老老实实地做你的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5章 景元雅集 景元宫里,花团锦簇,馨香扑面。每月一次的“景元雅集”,正在惠妃沈秋月的主持下进行着。 雅集,本是古代文人雅士吟咏诗文c议论学问的集会。西晋石崇的“金谷园雅集”,东晋王羲之的“兰亭雅集”,唐朝的“滕王阁雅集”等,都曾在历史上享有盛名。按理说,雅集都是吟诗作赋为主,琴棋书画为辅,茶酒香花佐之。但沈秋月说,宫里的姐妹们都不太懂诗文,大家所擅长的恰是琴乐c歌舞,所以,咱们就反其道而行之,以琴乐c歌舞为主,茶道c书画次之,诗词曲赋再次之。 这样一来,“景元雅集”倒成了定期举办的宫廷歌舞晚会了。皇后贞淑娴德,善解人意,自知如果自己也去参加,怕是姐妹们会拘束,玩耍得不尽兴,所以,她一般是不参加的,但每次皇后都会派宫女送来时兴鲜果和一些有趣的物件,算是奖品。 梅妃叶姿是入宫后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在柔妃柳儿的陪伴下,二人姗姗来迟。 成妃见了,起身迎上前来,拉住梅妃的手,道:“梅妃妹妹,你怎么来晚了?知道吗?来晚了是要罚酒三杯的。” 柔妃笑道:“梅妃姐姐说她是首次参加咱们的雅集,一定要穿得隆重些,光试衣裳,就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你们看,梅妃姐姐这身衣裳好看吗?” 惠妃沈秋月走过来,赞道:“梅妃身材高挑c苗条,天生一副好衣裳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梅妃粉颊泛红,笑道:“惠妃姐姐,还是你穿衣裳好看,总是那么飘飘欲飞,像仙子一样。” 成妃佯装叹息道:“好了,你们都别再互相恭维了,你们穿衣裳都好看,哪像我,越来越胖了,穿什么都不合适。” 惠妃伸手轻轻捏住成妃的脸颊,戏谑道:“你成妃也不错呀,珠圆玉润,丰盈娇媚,该鼓的鼓,该翘的翘,这该凹的地方呢,又吸人魂魄,皇上见了你,就像雪狮子向火,都恨不得化在你身上了。你呀,就是咱宫里的杨贵妃!” 成妃听了,喜不自胜,搂住惠妃的腰肢,道:“咱宫里呀,除了皇后,就属你惠妃最会讲话了。” 蓉妃拍手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到齐了,咱们开始吧。惠妃姐姐,今天你为大家安排了什么精彩的内容呀?” 惠妃道:“今天,照例是教坊司的乐班子为咱们伴奏,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张颢大人这次派来了一位琴师,她有一把古琴,名唤‘太古遗音’,据说是唐朝时候制成的呢。咱们今天的雅集就在太古遗音的独奏中开始,然后呢,叶姿妹妹要为大家献上一段舞,柔妃妹妹要表演她最新排演的柔艺节目。” “那姐姐你呢,你为大家表演什么?”成妃道。 “我呀,我为大家献上一段红绸舞,这是我最近琢磨出来的,算你们有眼福,本姐姐今天首次推出,连皇上都还没看到过呢。” “好呀,好呀,好期待呀!”蓉妃喜道。 一位面容端丽,身穿淡绿襦裙,清雅得像一枝嫩竹的女孩抱着一尾古琴,婷婷来到大家的面前,将古琴放在琴案上,给几位妃子一一见礼,然后又向古琴施了一个古礼,落座,将一双纤纤玉手轻轻地放在琴弦上。 起首宛如淙淙溪水的琴声,自女孩指下,潺潺而出 女孩不凡的气质c出众的琴艺,顿时摄住了众人的心神。琴中古曲是幽兰,为我殷勤更弄看;欲得身心俱静好,自弹不及听人弹。一时间,大家都听得醉了。 琴曲演奏完毕,梅妃叶姿为大家献上了一段独舞,深谙舞蹈的惠妃沈秋月频频颌首,大家看惠妃都非常认可,便知这梅妃亦是身手不凡了。 柔妃柳儿的柔艺表演,每次都把大家骇得目瞪口呆。这一次,柳儿又加入了新的元素,那身条儿,软得像灵蛇,柔得似青烟,大家真担心她的柳腰会被折断,但看柔妃,却是面带微笑,伸张自如,驾轻就熟。 精彩的节目一个接着一个,大家有说有笑,气氛非常活跃,景元雅集进入到了。 宫女捧着一盘荔枝,走到梅妃面前,梅妃食了两颗,净了手,一回头,却见刚才演奏古琴的那位绿裙女孩正坐在角落里,冲着自己微笑。 梅妃起身,走到绿裙女孩身边,看那古琴摆在那里,不由伸出素手,轻轻地摸了摸,道:“姑娘,这真的是唐代的古琴吗?” “梅妃娘娘,这琴确实是唐代的,距今已经有一千年了。” “太神奇了,一千年前的琴,现在弹奏起来,还是那么悦耳动听,又增添了许多古意。” “可不是么!” 绿裙女孩见左右无人,靠近梅妃,悄声道:“梅妃娘娘,秋子叶生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梅妃一怔,秋子叶生?这是叶秋池员外与她叶姿私下使用的称呼,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现在从这绿裙姑娘口中说出,显然她是来自叶秋池那里。 梅妃有点紧张地偷眼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到这里,问道:“是叶员外派你来的?你,不是教坊司的人吗?” 绿裙女孩道:“教坊司也有我们的人。” “叶员外还说了什么?” “叶员外让你好生做你的妃子,让你尽快赢得弘光的宠爱。” “这倒不难,叶姿已经做到了,现在,弘光到叶姿宫里的次数,是众多妃子中最多的。你告诉叶员外,就说我一切都好。” 绿裙女孩点点头,道:“以后,我会常来宫里的,惠妃和我一见如故,她喜欢和我交流琴艺,即便不举办景元雅集,我也会来的。我们见面的机会会常有的。” “这太好了。”叶姿捂住胸口,压了压自己的心跳。 绿裙女孩道:“梅妃娘娘,你不要紧张,咱们也没做什么,不是吗?” 梅妃惭愧地一笑:“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做起事来,竟是如此老练。怪不得叶员外让你来呢。叶员外还有什么事情交代吗?” 绿裙女孩用警惕的眼神掠了一下四周,低声道:“叶员外让你尽快探听一下,弘光现在所用的玉玺是不是来自崇祯那里。” “这个容易。我探听好后,你下次来,我告诉你。” 梅妃边往回走,边偷偷地长出了口气,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一位宫女迈着小碎步,匆匆走了进来,对惠妃施礼道:“惠妃娘娘,皇上来了。” 成妃笑道:“本宫就知道,皇上是不会错过咱们的景元雅集的,他一来,又有得闹了。呵呵” “好哇,你们净顾着自己热闹,也不等等朕,朕是不是错过了很多精彩的内容呀?”弘光帝腆胸迭肚,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惠妃上前,盈盈一拜,笑道:“皇上,您不是随马士英去教军场检阅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群大老爷们,有啥意思?日头又毒,朕看了一会儿,就赶紧回来了。”弘光伸出手指一勾沈秋月粉腻的下颏,“朕最惦记着的,还是你们这些俏佳人呀!” 看柔妃一身洁白,黑的发,粉的面,纱的衣,一条丝绦勒住了细细的小腰身,愈发显得袅娜多姿,让人凭生爱怜,弘光一把将柔妃搂进怀里,狠狠地香了一个,暧昧地道:“天可怜见儿的小柔妃,是不是又排演了新的柔艺?今晚朕就宿在你的宫里,朕要你表演给朕一个人看。” 柳儿不自然地拂了一下香腮,羞怯地道:“皇上,您干嘛呀?当着这么多姐姐的面。” 看着柔妃的羞窘样,弘光愈发欢悦,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梅妃过来给弘光请安,弘光笑着对惠妃道:“惠妃,梅妃的舞姿不亚于你呢,你这天下第一舞娘,怕是遇到了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了。” 梅妃嗔道:“皇上,妾身怎么能和惠妃姐姐比呢?妾身还差得远呢。” 惠妃赞道:“梅妃的舞姿确实优美,一看就是受过高人指点,经过严格训练的。有了梅妃的加入,我们的雅集更有趣了,皇上也更有眼福了。” “是啊,是啊!”弘光笑道,“朕不仅有眼福,更有艳福,朕的宫中有各位妃子,夫复何求呀?” “来来来,”弘光道,“各位爱妃,咱们来个击鼓传花的游戏如何?花落到谁的怀里,谁就要和朕来个皮杯儿。” 蓉妃叫道:“哎呀,皇上,你又要来皮杯儿,大庭广众之下,嘴儿对嘴儿的,多让人难为情呀。” 弘光笑道:“好你个蓉妃,你还说难为情,难道你忘了?是谁在寝宫里一连给我十几个皮杯儿呀?” “好羞哦!蓉妃。”成妃冲着蓉妃做起了鬼脸。 “嗯!你们好坏。”蓉妃扭动削肩,嗲嗲地道。 众妃子都笑了。 不知为什么,一连几天,祁七妹老是感觉失魂落魄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吃什么都不香,长平公主关切地问她怎么回事,祁七妹说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躺在闺房里,祁七妹把这些日子经历的事重新捋了一遍,心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呀,去金陵闹市寻找丐帮未果,去绸缎铺子给长平公主和自己买了些丝绸,去山里闲逛捅了回鸟窝就这些呀,怎么就让自己心神不定呢?难道是被那条小蛇吓的?不可能吧,它的肉都被自己吃了,有什么可害怕的? “难道难道?”祁七妹喃喃自语,突然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难道是那个臭大叔? 不会吧?我的祁琪大小姐!他不过是抱了你一路,又没把你怎么样?至于你这样吗?再说了,他的年龄那么大,足能做你的父亲了!喂喂,祁琪大小姐,你是不是想多了? 闭上眼,不去想他。 可是,闭上眼的祁七妹,脑海里竟然全是孟昶舞动绣春刀的矫健身影,还有那胡子拉碴c线条硬朗的脸庞,以及他为自己拔出木刺时专注的眼神。 坏了!祁七妹腾地坐了起来,暗道:祁琪呀,祁琪,你是不是心里惦记着那个大叔?嗯,要说惦记,也情有可原,人家毕竟救了你呢。还有,你不是说过要郑重其事地去谢人家吗?你怎么一直没去呢?去?还是不去?去吧,可以去。你这是惦记,不是爱。 小女子,大丈夫!说去就去。祁七妹收拾了一下东西,往怀里揣了几锭银子,佯装无所事事地出了院门。守护宅院的禁军们看上次跟丢了祁七妹,她也没掉一根毫毛,也就不再跟着了。 溜溜达达,走走停停,一会儿逗弄逗弄树上的鸟儿,一会儿冲着人形的山石做个鬼脸,祁七妹故意让自己非常放松,她要让孟昶看到,人家是随随便便到你这儿来的,可不是特意来的哟。 拐过那个小山坳,看见孟昶的竹屋了,院子里没人,一切都静悄悄的。 祁七妹站在场院里,“嗯咳”,故意咳嗽了一声,还是没人搭碴儿。 这个孟昶,一准儿又是进山采药去了。你说你什么毛病没有,壮得像头牛似的,你老进山采的什么药啊?你是想卖钱吗?祁七妹心里埋怨道。 到了竹门前一看,门没上锁。这个老古董,这么大意,出门连门都忘了锁了。 推开竹门,进了屋子,祁七妹无聊地往竹床上一坐,咦?不对呀,触手处,没了被褥,再往墙上一看,那快蓝布也没了,飞鱼服c绣春刀全都不见了。 哎呀!祁七妹腾愣一下站了起来。再看屋里的其他陈设,整整齐齐的,没有一点凌乱的样子,不像是发生过什么事。难道?难道这个臭大叔走了? 他怎么走了呢?他怎么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呢?哦,对了,这要怨你祁七妹自己,你根本就没告诉人家你住哪里呀?可是,可是他也没问呀。 祁七妹急得要哭了,这个死大叔,怎么不辞而别了? “孟昶,孟大哥,你去哪儿了呀?”祁七妹抽噎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孟大哥,你怎么不辞而别了呀?都是七妹不好,不该老是大叔大叔的叫你,一定是把你叫伤心了吧。其实,其实你还挺年轻的,大叔,哦不,大哥,我以后就叫你大哥了。大哥,你别走呀!” 祁七妹黯然神伤地在竹屋里坐了老半天,她甚至还幻想着孟昶会突然呵呵笑着推开竹门进来,但是,一切都静悄悄的,终于,她确信孟昶是走了。 祁七妹摸了摸臀下的这张竹床,凉凉的,一点温度都没有。她无力地站起,走出了竹屋,回过身,把竹门的镣扣搭上,捡起地上的一根细木根,别在了上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6章 身不由己 来时满怀期待,走时百无聊赖。 祁七妹失望至极地返回山庄,走至半途,忽见路边停着一辆油壁马车,那马儿低头吃着地上的青草,不时地抬头打个响鼻儿。 隐隐地,好像路旁树林里有人说话,祁七妹走到马车前,定睛往树林里看去。 这是一片很美的树林,地上繁花似锦,头顶绿树遮荫。就听里面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道:“卉娘姐,你渴吗?我带了水的。” 姜毅?祁七妹已经听说,姜毅奉旨纳了吴大斤的娘子做妾,难道,他是带着那个女人到梅花山游玩来了? 祁七妹悄悄走近,就听里面一个柔和的女声道:“这一路驾车甚是劳累,你也喝口水吧。” “我不累,卉娘姐,你看这里风景可还好吗?”姜毅在说话。 “徐阳也有几处可去的山野,但总归平淡了些,没有梅花山这里蕴含着这么浓厚的诗情画意。” “就是啊,这梅花山虽不大,但好多石壁上都留有书法题字,看来,有好多名人到过这里呢。”姜毅道。 “是啊,这里和风煦煦,真的让人感到很舒爽呢。” 俞卉娘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让姜毅十分高兴。自与姜毅成亲后,俞卉娘一直大门不出c二门不迈,姜毅真怕她会憋出病来,这次,是好说歹说才把她拉来的。一到这里,俞卉娘的心情便不一样了。姜毅心道:看来,人的心情是会受环境影响的,以后,要多带卉娘出来散散心。 “姜毅,真好兴致呀!新婚燕尔,我还没恭喜你呢。”祁七妹迈大步走进了树林。 姜毅回头见是祁七妹,略显尴尬地道:“好巧呀,原来是七小姐,姜毅给七小姐见礼了。” 见姜毅给祁七妹施礼,俞卉娘也便盈盈微笑着向祁七妹道了个万福。 姜毅介绍道:“七小姐,这是俞卉娘,我新娶的娘子。卉娘姐,这是崇祯帝后妃祁娘娘的妹妹祁琪。” 祁七妹乜了俞卉娘一眼,不咸不淡地对姜毅道:“呦,风流婉转,婀娜多姿,果然名不虚传,你这个妾室真的好漂亮。姜毅,你怎么没请我这个旧主去喝喜酒呀?” 姜毅赔笑道:“区区小事,不敢劳动七小姐。” 祁七妹走到俞卉娘面前,直视着俞卉娘的双眸,冷哼了一声,道:“吴大斤的娘子,啧啧,吴大斤已经投降了满清,你竟然还有脸活在世上。” 俞卉娘身子一颤,脸色顿时变了,她羞愧地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下,滑落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呵,眼泪来的还挺快呀!嗯,不错,这说明新娘子还有些羞耻之心哪。” “七小姐!”姜毅忍不住呵止道,“七小姐,你在说什么呀?卉娘姐是无辜的。” “无辜?”祁七妹回过身来,走到姜毅面前,一字一顿地道,“你知道什么是无辜吗?芙州城破,你看到了清军是怎么屠城的吗?那些怀孕的妇女c吃奶的孩子才是真正的无辜,可是他们都死了,死在了清军的屠刀下。你曾经的主人,曾经有恩与你的祁国舅,也死了。”祁七妹回手一指俞卉娘,“这个女人的丈夫投降了满清,这个女人就该死。” 姜毅真的气坏了,好不容易带卉娘出来了,就是为了调剂调剂她的心情,这倒好,祁七妹一通话,连冤带损,这还不把俞卉娘气坏了?要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出来呢。 “七小姐!”姜毅一把抓住祁七妹的手腕,把她拉到一旁,低声道,“我求求你了,七小姐,你别再说了,俞卉娘也曾寻死。全是为了她失踪的儿子,才忍辱活在世上的。” “为了她失踪的儿子?哦,我明白了,听说你和她的丈夫是结拜兄弟,你是不是在心里同情他的丈夫降清?” “不是的,绝不是的。”姜毅指天发誓道,“我姜毅对天发誓,我与吴大斤已经势不两立,形同水火。” “好!”祁七妹昂首道,“你能不能杀了吴大斤,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你如果见到吴大斤的儿子,能够爱恨分明。” 说完,祁七妹转身便走。姜毅在后面喊道:“你刚才还说芙州那些孩子是无辜的,怎么卉娘的孩子就不行呢?” 回过头来,只见俞卉娘扶住一棵树干,胸脯剧烈起伏,眼眸里的泪水扑簌簌不断线地流着。 “卉娘!”姜毅一把扶住了俞卉娘。此时的俞卉娘在姜毅眼里,完全就是一个饱受委屈c孤苦无依的柔弱女子,姜毅在心里发誓,从现在起,我不要做卉娘姐的弟弟了,我要拿出一个哥哥的样子,尽全力保护她。 “胡闹!”啪地一下,一只手掌重重地拍在桌案上,“知道吗?你们这是陷本王于不义,你们这样做,等于把谋反的罪名强加在了本王头上。说了多少次了,本王不想做什么劳什子皇帝。你们再逼本王,本王就直接上本请罪。” “殿下,不可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匍匐于地,哭泣道,“殿下,大明不幸,奸人当道,才有弘光侥幸登上帝位的闹剧。弘光骄奢淫逸c昏庸无能,早就天怒人怨了。时机对于我们来说,已是越来越成熟了。殿下,您无需做任何事,您只要默许我们的行事即可。您放心,现在对弘光不满,对马士英c阮大铖不满的人,越来越多了。” “是呀,殿下,黄老所言极是。”跪在老者身后的萧笑昆言道,“纵观大明宗室诸王,只有殿下胸怀韬略,心系百姓,您不出头,大明就真的无望了。” 坐在桌案后的鲁王朱以海沉吟半晌,道:“黄复州,你们三番五次地说要拥我为帝,可人家弘光在宝座上坐得好好的,而我呢,却被你们架在火堆上烤,一不注意,本王便会引火烧身的。” 萧笑昆道:“殿下,我与黄老已经商定了一个以退为进的计策,由金陵礼部我们的人上疏弘光,请他恢复您唐王的故爵。弘光心胸狭隘,必不答应,他极有可能会将您遣送到偏远的地方。这样一来,金陵会有更多的大臣同情于您。而您,便可暂时远离金陵权力中心的纷争。接下来,您只要静观其变即可了。” “嗯,这还差不多。”朱以海道,“萧笑昆,听说你们已经把一个女孩子送入了宫廷?” “是的,此女名唤叶姿,有闭月羞花之貌,现在已经成为了弘光的宠妃。叶姿乃是叶秋池亲自调教出来的,叶名士为了王爷的大计也是呕心沥血呀!”萧笑昆道。 “嗯,事成之后,本王一定重重奖赏叶名士。” “殿下,”黄复州进言道,“非是我们强您所难,大明天下危如累卵,中兴大明的重任,只能由您来挑起了。” 朱以海负着手,在厅内转了两圈,站定,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若成大事,我们必须掌握一支军队,军队,懂吗?” 黄复州拱手赞道:“我就说嘛,殿下高瞻远瞩,胜过弘光百倍,殿下所言极是。金陵朝廷之中,我们已经为殿下物色了一个人选,此人颇具帅才。” “哦?你说的是谁?”朱以海道。 “郭济庭。”黄复州道。 “什么?郭济庭?”朱以海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是不是疯了?难道你们不知道吗?郭济庭跟随弘光多年,你们打他的主意,想把他拉进你们的阵营,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黄复州笑道:“殿下,此一时,彼一时。不错,郭济庭在洛京时确实是弘光的亲信,但到了金陵后,他屡受马士英的打击,还进了天牢,死了娘子,而弘光的表现却是软弱无能。是以,他对弘光早就失望至极了。” 朱以海道:“本王听说郭济庭现在只是个空壳将军,手下并无一兵一卒呀。” 黄复州道:“郭济庭曾经招降了一部李自成的人马,带兵的人名叫孙彪。招降后,马士英想分解这支人马,是郭济庭极力阻拦。听说,孙彪视郭济庭为知己,他愿意将自己的人马交由郭济庭指挥。郭济庭是个帅才,我们完全有把握把他争取过来。至于兵源么,孙彪私下曾说,金陵若信任他,他还可以招揽来更多李自成的旧部。可惜呀,金陵并不信任他。” 朱以海眼睛一亮,凝住黄复州,道:“李自成的旧部?这倒是一个充实咱们实力的好办法,依本王看来,只要他们真心归顺大明,可以重用。” 黄复州抚掌道:“殿下英明,时移世易,李自成自从败出京城后,一溃千里,大顺旧部已成一盘散沙,我们恰可从中渔利呀。” 萧笑昆道:“殿下,还有一个好消息,我们的人已经与南安伯郑芝龙取得了联系,据说,郑芝龙对现在的金陵朝廷也很不满。” “好,这些事你们就去运作吧。千万注意,不要打草惊蛇,大事未成,一切均要小心谨慎。” “是,殿下。”黄复州c萧笑昆齐声应道。 回到暂时的居处,倪玉莲迎上前来,接过萧笑昆的斗篷,柔声道:“官人,今日可曾见到了鲁王?” “见到了。”萧笑昆接过倪玉莲递过来的香茶,坐在雕花椅上,细细地抿了一口,道:“嗯,这茶好香啊,正宗的雨前龙井。” 倪玉莲走到萧笑昆身后,一双柔夷搭在他的肩上,轻缓地按摩起来,道:“奴家今天去了前市,走了两条街才淘换到的。那家茶店的老板还舍不得卖呢,说他店里快断货了,这点雨前龙井是留着自己喝的。” 萧笑昆鼻翼微张,深深地吸了一吸倪玉莲身上散发出的馨香,反手握住她温润如玉的皓腕,揶揄道:“娘子,亏你还经营过步摇坊那么大的铺业,这都是商家的妄语,信不得的。” 倪玉莲附在萧笑昆耳边,呵气如兰,道:“官人不是不知道,步摇坊铺业虽大,却是不用玉莲操心的。” 萧笑昆感叹道,“你曾经过着那么优渥的生活,现在却要和我颠沛流离,娘子,笑昆让你受苦了。” “官人说的哪里话来,能够与官人在一起,玉莲便心满意足了,何来受苦一说?” 萧笑昆摩挲着玉莲的双手,道:“我们可能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明天我就去找牙婆子,雇上一个丫鬟,有些事就不用娘子抛头露面亲自动手了。” 倪玉莲面带忧愁之色,道:“官人,咱们离开京城时,你不是说要效仿陶朱公,带玉莲泛舟江湖,过隐居的日子吗?到了姑苏后,你怎么改了主意,又与黄复州他们走到了一起?” “娘子有所不知,那黄复州乃是我父亲的挚友,他邀我辅助鲁王成就大业,我不好推辞。再说,好男儿确实应该成就一件大事,才对得起列祖列宗呀。” 倪玉莲环住萧笑昆的脖子,柔情似水地道:“自从经历了牢狱之灾后,玉莲再也不想你掺和朝廷里的事了,玉莲只愿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哦,对了,官人,奴家让你修书给春红,让她带着小公子来和咱们团聚,你写了吗?” “写了,已经托人捎往春红家乡了,不过,我看希望不大。” “官人是说,春红对奴家还有成见?” “慢慢来吧,春红会理解你的一番苦心的。娘子不必心急。” 萧笑昆起身走到窗前,拿开支杆,轻轻放下纱窗,面对窗棂,黯然道:“娘子,京城传来一个消息,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倪玉莲敏锐地道:“是有关姐姐的吗?” “是的,”萧笑昆回过身来,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一直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消息说,梁国公已经降清了,被顺治封了高官。” 倪玉莲沉默半晌,喃喃道:“不知道姐姐怎么样了。” 萧笑昆苦笑道:“还能怎么样呢?嫁鸡随鸡c嫁狗随狗罢了。” 倪玉莲若有所思地道:“官人,你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人降清呢?” “每一次的朝代更迭,都会有一大批人重新选择,每个人又都有着不同的理由。说实话,为夫最不能理解的,就是洪承畴降清,那样一位大英雄,竟然也降了,真让人搞不懂。也许,大明真的气数已尽了。” “官人,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卷入鲁王这件事?” “我是说也许。黄老先生说,当年南宋靠着半壁江山,还享国一百五十多年呢,现在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呢?” “官人,坊间传言,说徐阳总兵吴大斤也降了,这个吴大斤不是官人的结拜兄弟吗?” “不错,就是他。哦,你可能想不到,姜毅竟然娶了吴大斤的夫人。” “啊?竟有这等事?” “当然了,姜毅是奉旨行事,不得不呀。姜毅现在弘光驾前称臣,他怎能抗旨呢。” “这下,吴大斤还不得恨死姜毅,姜毅会有性命之忧吗?” “不知道,现在很多事瞬息万变,谁也料不准下一刻又会发生什么。” “你们这仨兄弟,看来要分道扬镳了。”倪玉莲叹息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7章 调虎离山 夜已经很深了。 宫灯依旧亮着,红色纱罩透射出的光晕,柔和暧昧,让偌大的宫室里充满了淫旎的气氛。 身边这个男人,仰天八叉地酣睡着,发出沉重的鼾声。 而她,慵懒地趴在柔软的丝绸锦褥上,一动也不想动。 又是无度的蹂躏,又是疯狂的挞伐虽然当初那个锥心般刺痛的夜晚已经过去了,但每每被他搂在怀里,被他抚摸,被他索爱,她依然有着些许不适应。 柳儿强力支起身子,借着昏红的灯光,看了眼身边的这位皇帝,弘光脸上挂着满足的表情,口鼻处泛着油光,幸福满满地睡着。 柳儿侧身坐了起来,身上的薄衾滑落,一尊柔美粉嫩c香馥郁郁的女儿身裸露在灯光下,那水一般流畅c丝一般顺美的长发,覆在她的削肩c玉背上,一直延伸到她挺翘c丰美的臀丘上。胸前一对软玉,鼓蓬蓬盈手可握,上面的两颗红樱桃,充满了让人无法抵御的诱惑。 无疑,在后宫的众多妃子中,柳儿是极受弘光帝宠幸的,除了美貌,最吸引弘光的,当然是柳儿那无与伦比的柔软的娇躯。 对于柳儿,其他妃子们只有羡慕的份儿。对于宫里这个年龄最小的妃子,她们实在是生不出嫉妒,更谈不上恨,因为她太美丽太可爱了。她们最夸张的表现,也不过是当着柳儿的面,编排说她是宫里的“小妖精”。唉,谁让咱没有那么柔的四肢,那么软的腰身呢? 柳儿常常独自回想,如果不是姜毅哥哥,现在的她,一定还在那个杂技班子里颠沛流离。也许,班主已经把她胡乱地嫁给了班子里的某个人。 现在回想起来,无论是在那棵大槐树下偶遇,还是从沧州护送她回京,姜毅哥哥眼神里透露出的,满满的全是暖暖的爱意。现在的她完全确信,姜毅哥哥是喜欢柳儿的,同样,柳儿也喜欢姜毅哥哥,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吧。 命运使然,她先是成了王妃,后来又从王妃变成了皇妃。身处禁宫,花团锦簇c锦衣玉食的生活,渐渐蒙蔽了她的双眼c麻木了她的神经,她甚至一度习惯了这种宫廷生活。 但是,突然间,银瓶乍破。姜毅来到了金陵。当她得知这个消息时,第一个反应便是:姜毅哥哥是为了柳儿来的。 可是,来了又能怎样呢?虽然近在咫尺,却又如隔天涯。 梅花山之行,终于见到了他。哦,我的姜毅哥哥,比起护送柳儿回京时,你显得成熟了好多,也更加英俊c更加帅气了。 又是你,姜毅哥哥,那突然射出的一支冷箭,竟然被你生生地挡住了,可能你是无意的,但老天爷偏偏就让你挡在了柳儿的前面。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不,柳儿相信,冥冥之中,你我定是有着剪不断的孽缘。 姜毅哥哥,你知道吗?也就是从那天起,柳儿每天都会跪在观音像前,在心底暗暗地祷告,祈求观音菩萨保佑,保佑我们二人能够接续前缘。 姜毅哥哥,你可能在笑柳儿,笑柳儿傻,明明不可能的事,为什么要做呢?可是,柳儿也要问你,明明不可能的事,你为什么要来金陵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不是在做逆天的事呀?天地众神,你们会不会降罪于柳儿呀?即便降罪,柳儿也认了。不是有那句话吗?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柳儿喜欢姜毅哥哥,姜毅哥哥也喜欢柳儿,最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曾有过婚约,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呢? 天地众神,柳儿求求你们了,让柳儿的心愿能够尽快得以实现吧! 弘光翻了个身,嘴巴嘟囔着什么,依旧睡着。 柳儿却是睡不着了。她悄悄地起身,穿好襦裙,套上绣鞋,走到影影绰绰的铜镜前,仔细地梳理了长发,蹑足潜踪,悄悄地来到了自己的净室。 取香,燃香,跪拜,仰视那一双大大的眸子里,满是希冀,满是祈盼心底,默默地诵念着的,依旧是不知已经诵念了多少遍的那些心里话。 一只手,悄悄地自身后伸了过来,轻轻搭在柳儿的肩上,柳儿一怔。 “天还黑着,你不好好睡觉,却在这里上香,你在祈求什么?” “皇上,妾身在祈求菩萨保佑皇上,保佑大明江山永固。” “那些事不是你该劳心的。来来来,可心的小柔妃,陪朕再睡会儿。” 与此同时,在郭济庭府上,风情万种的封赧却满心欢喜地依偎在郭济庭的怀里,任他粗重的大手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她完全沉浸在被男人爱抚的幸福中。 本来,她已经彻彻底底地对男人绝望了。负约的姜毅,狠心的郴名,让她再不相信什么天长地久c郎情妾意。她为曾经对姜毅的一见钟情感到羞愧,更为郴名对自家娘子的心狠手辣感到齿冷。所以,激愤之下,她才自入青楼。她就是要报复姜毅,报复郴名。虽然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她的这种报复。 特别是,当她知晓姜毅来到了金陵,并且在弘光帝驾前做了官后,心底竟然生发出莫名的兴奋。好啊,你姜毅不是来了吗?那我就要让你看看,你曾经拥入怀中百般爱恋的封赧,在被你抛弃之后,现在成了什么。 当她亲眼看到姜毅那痛苦c悔恨c复杂的眼神时,她心里真的好痛快。你不是说封赧是一块美玉吗?你既然不珍惜这块美玉,那封赧就彻彻底底地摔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教坊司奉銮张颢亲自做媒,让封赧从良嫁给郭济庭,及至在后来的婚娶议程中,封赧一直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的,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封赧心道:封赧已是一片落叶,随波逐流吧。 然而,自嫁到郭府后,封赧却感到无微不至的温暖渐渐包围了自己。大她二十多岁的郭济庭,十分疼爱她,特别是当他知道封赧是洛京大安镇人士,二人乃是同乡后,对封赧更是呵护备至。 让封赧心存感激的是,二人成亲已经两个多月了,郭济庭从不探问封赧的过去,几乎是只字不提。本来封赧还暗暗准备了一些说辞,这下好,用不着了。按理说,是个男人都会对封赧的自入青楼产生好奇,定会问个底儿掉,但人家郭济庭没有。也正因为如此,郭济庭特“爷们儿”的形象渐渐赢得了封赧的芳心。 而郭济庭呢,也从单纯的喜爱封赧的美色,变成喜爱封赧的全部了。开始,他当封赧是个弱女子,并且小自己那么多,认为多疼疼她是应该的。后来,他发现这封赧还真不是一般的女子,不仅女红出色,而且诗文上佳。特别让郭济庭高兴的是,封赧竟然存有一本北宋仁宗年间刻印的《孔明兵策》,虽然真伪难辨,但里面所述的兵法战策却是极其玄妙,不亚于《孙子兵法》,故而拿它当做真的来看也不为过。 想不到,封赧一个小女子竟然对战事兵法极有兴趣,闲暇之余,夫妻二人常常在自绘的山川地图上进行推演,颇有所得。 床笫之间,夫妻二人亦是欢爱非常,郭济庭几乎日日乐此不疲。虽然封赧常常劝解夫君要爱惜身体,但每到夜晚,灯下美人旖旎之态,实在是让郭济庭无法自持。好在郭济庭是习武之人,虽已人到中年,但游龙戏凤依然游刃有余。 至此,郭济庭常常大呼畅美,对封赧宠爱至极,把她当成了心头肉c掌上珠。 盛花灼灼,馨香馥郁。郭济庭抱持着封赧柔腴滑顺的身子,心满意足地轻嗅着封赧的发香。封赧翻了个身,纤纤玉指在郭济庭雄阔的胸肌上摩挲着,喃喃道:“官人,这次你真的要去征伐大顺余部吗?” 郭济庭冷哼一声,道:“这都是马士英c阮大铖排除异己之策,明着是为了护佑大明半壁江山,清剿大顺余部,实际上,他们是想在我和孙彪之间制造矛盾。” “就是么,奴家也这样认为,那只军队明明是孙彪的,他们却让皇上封你为正印将军,让孙彪做你的副手,这样搭配,怎能不产生矛盾?” “制造矛盾只是其一,他们用大顺降兵征伐大顺余部,明摆着,是乐于看我等失败,甚至命丧疆场。” 封赧急忙遮住郭济庭的口,道:“官人,奴家不许你说这不吉利的话,赧儿盼着夫君早日奏凯还朝。” 郭济庭抱紧封赧,道:“娘子,我是真舍不得你呀,真想带着你一同出征,但战场险恶,你我夫妻只好暂别一时了。” 封赧眼眶盈泪,道:“官人在外沙场搏杀,一定要万分小心,赧儿会在观音像前日日祷告,求菩萨保佑我夫平平安安。” “皇上,老奴听说您要派郭济庭c孙彪去征伐大顺余部?”散朝之后,朱由崧急急乘辇返回后宫,詹册扶着玉辇一溜小跑地追着问。 “不是朕要派,是马士英要派,他爱咋咋,朕答应就是了。”朱由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咳咳”詹册看了看朱由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到了寝宫,换好便装,朱由崧回头问道:“詹册,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詹册嘿嘿一笑,道:“皇上,老奴斗胆,想问您件事” “你想问什么?” “皇上,您您现在还想不想那个俞卉娘呀?” 朱由崧闻之一愣,继而放声大笑,拍了拍詹册,道:“知我者,詹册也。” 詹册喜笑颜开地道:“皇上,您是不知道,老奴一直给您惦记着这事儿呢。” 朱由崧道:“惦记有什么用?那俞卉娘脑子进水了,放着皇宫大院不住,放着贵妃娘娘不当,却宁愿做姜毅的妾室。” 詹册道:“老奴后来琢磨,在俞卉娘这件事上,可能是皇上您心急了。” “嗯?你倒是说说看?”朱由崧心道,我怎么心急了? “皇上,您想呀,上次您去驿馆时,是在赐封俞卉娘一品诰命夫人的第二天,那凤冠霞帔还没怎么上身呢,您便让她随了您,那俞卉娘肯定是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所以才会拒绝您。再加上姜毅捣乱,导致您扫兴而归。但现在则不同了” 朱由崧气道:“现在有什么不同?现在俞卉娘成了姜毅的人了,更不好办了。” “非也!”詹册道,“今时不同往日了。那俞卉娘曾是徐阳总兵官的夫人,徐阳虽小,但身为总兵官的夫人,日常起居也是能够享受很高规格的。行动坐卧的排场,一定也小不了。现在,她成了姜毅的妾室,姜毅担任御前行走一职,领的是七品官的俸禄,俞卉娘的居处饮食,定然比不上往日,想她过去锦衣玉食的,享受惯了,也被人伺候惯了,现在一定会有些不适应,说不定,心里头已经生发怨气了呢。” 詹册见弘光听得认真,分析的更来劲儿了:“皇上,您现在应该赏赐俞卉娘一些珠宝绸缎,雪中送炭,她定会感激不尽的。” 朱由崧摸了摸肥厚的下巴,用赞赏的目光看着詹册,道:“詹册,你想得可真细呀!朕忽略了,朕应该在她和姜毅成亲时即送上一份厚礼。朕都被她气糊涂了。” “这倒无妨,现在送她礼品也不晚。” “可是,送她珠宝绸缎又怎样?她现在是姜毅的妾室了,有姜毅守着,朕更无法染指了。” 詹册腹黑地嘿嘿一笑,道:“皇上,看来您真是让她气糊涂了,您难道忘了?三十六计里不是有一个调虎离山吗?” 朱由崧眨巴眨巴小眼睛,疑惑地道:“什么调虎离山?你说话别老是拐弯抹角地行不?” 詹册笑眯眯地伸出手掌,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老脸:“老奴该死,呵呵,让皇上着急了。皇上,您刚刚不是正式颁旨让郭济庭c孙彪征伐大顺余部吗?您让姜毅随军听用,不就得了?” “哦!”朱由崧好像明白了,点头称赞道,“还是你鬼点子多。好!好!可行。就这么着了。摆驾,朕去梅妃那里看看。” “好嘞,老奴这就伺候着。”詹册边往外走,心里边洋洋得意地道,姜毅,但愿这次出征你会死在乱军之中,那样一来,咱家就再没什么把柄被人握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8章 随军听用 得知自己要去孙彪军中听用,姜毅第一个反应便是:朱由崧又想打卉娘的主意了。这个酒色皇帝,还没死心呢。自己若离开金陵,卉娘必被骚扰。这可怎么办? 姜毅急得转起了磨磨。偏这时,朱由崧又派人送来了一箱金银珠宝,外加几匹绫罗绸缎,还有上好的眷烟罗,说是给姜毅成亲的贺礼。姜毅与俞卉娘成亲时,朱由崧没送贺礼,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却又送来了贺礼,这不把他的意图摆到明面上来了吗? 姜毅有点恨自己,应该在和卉娘成亲之后,辞官不做,离开金陵。可是,离开金陵,不是又被打回穷困的原型了吗?别说带着卉娘,恐怕自己度日都成问题。 半天时间,姜毅嘴唇上便起了火泡。卉娘看见,关切地问道:“官人,你怎么了?什么心火这么大?” 为了避免下人仆从们怀疑二人之间的关系,卉娘已经渐渐习惯了称呼姜毅为“官人”,即便面前没有下人仆从,她也这样称呼了。 姜毅无法,只好实言相告。 听说姜毅要去随军听用,俞卉娘心一沉,半晌无言。 看着卉娘飘忽不定的眼神,姜毅急忙安慰道:“卉娘姐,你不要担心,我正在想办法,一定确保你的安全。” 八仙桌上堆放着弘光帝送来的贺礼,俞卉娘站起身,姗姗走向八仙桌。 俞卉娘在八仙桌前站定,一伸手,抄起了桌上笸箩里放着的一把剪刀,回过身来,目光坚定地道:“官人,你尽管随军去吧,他若真来,我就死在他面前。” 姜毅一把抓住剪刀,轻轻放回笸箩里,扶俞卉娘坐下,道:“卉娘姐,你千万不要生出这样的念头,我会更加心神不宁的。放心吧,卉娘姐,不会有事的。” 就在抓剪刀时,姜毅触碰到了俞卉娘的纤纤玉指,感觉她的手指凉凉的,姜毅问道:“卉娘姐,这几日是不是身体不适?” 卉娘迟疑片刻,道:“昨日官人上朝时,有人送来了一封书信。” “哦?”姜毅奇道,“怎么下人们没向我禀告呢?” “是我嘱咐他们不要告诉你的,官人莫怪,我本来本来是想瞒着官人的。” 姜毅一怔,忽地明白了,他压低了声音,道:“是徐阳来的书信?” 卉娘默默地点了点头。 姜毅心想,难道是吴大斤要接回卉娘? 正这样想着,卉娘竟然把信函递了过来。 姜毅扫了一眼信函,有些尴尬地道:“卉娘姐,既然是你的家信,我,我就不看了吧。” “你看一看吧。我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家呀。”卉娘把信函放到了姜毅手中。 姜毅接过信函,抽出信笺,展开一看,赫然呆住了:“卉娘姐,这,这不是休书么?” “是的。”卉娘樱唇微微翕动,显然是在努力压抑着情绪,“吴大斤派人送来了休书,这下,我俞卉娘和他再没半点瓜葛了。” 本来,吴大斤已经降清,大义面前,俞卉娘应该是齿于“吴大斤夫人”这一身份的,可吴大斤真的送来了休书,俞卉娘反倒有些心绪烦乱。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吴大斤写了休书,对于他们夫妻两人都有好处。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便撇清了。以后,在俞卉娘背后指指点点的人应该会越来越少。 卉娘神情黯然,姜毅一时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安慰她。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坐了好一阵。 姜毅又看了看休书,道:“休书上没有提到晋儿,看来,吴大斤也还没有找到他。” 卉娘的眼睛亮了一下,嗫嚅道:“尽管我不再是吴家的人了,但我还是要寻找晋儿,我可怜的晋儿,他那么小,不知他会遇到什么,不知他有没有危险?” “放心吧,卉娘姐,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帮你做到,我们会找到晋儿的。” 卉娘螓首微侧,感激地看向姜毅,眼神里满是说不出的复杂况味。 “什么?你再说一遍。”祁七妹跳了起来。 姜毅无奈地把刚刚说出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亏你想的出。”祁七妹气呼呼地一拍桌子,“你竟然想让那个贱人住到我这里来?还还让我保护她?” “七小姐,你别老是贱人贱人地叫她,好不好?”姜毅急赤白脸地辩解道,“不错,她是吴大斤的夫人,可是当她知道吴大斤降清后,也是痛恨不已的。而且,现在吴大斤写了休书,她已经和吴大斤没有任何关系了。” “啧啧,这才几天哪,你姜毅就知道护着媳妇了?我问你,你是不是被那个狐媚子迷了心窍?你们男人哪,都是见色忘友的主儿。” “我不是”姜毅差一点就说出“我并没和俞卉娘同房”的话,他攥了攥拳头,终于还是忍住了。 不过,他攥拳头的小动作让祁七妹看见了。祁七妹哼笑道:“怎么?你为了那个狐媚子,还要和我动手?” “我没有”姜毅赶紧为自己洗白道,“在七小姐面前,我哪儿敢呐。” “哼!我谅你也不敢。” “七小姐,你不叫她贱人,可也别叫她狐媚子,行么?这个,也不比贱人好听呀?” “扑哧”一下,祁七妹给气乐了,她叉开两条大长腿,大马金刀地坐到椅子上,道,“说说看,你为什么要让俞卉娘住到我这里来?” 姜毅低头看着祁七妹两条秀美笔直的长腿,心下忽然有些走神,不经意间,祁七妹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祁国舅要是活着,该有多高兴呀。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姜毅抬眼道,“你也知道,要不是咱们这位皇上想打俞卉娘的主意,吴大斤或许还不会反呢。看来,皇上对俞卉娘还是不死心,这次调我随军听用,就是想支开我。” “你别跟我一口一个皇上的,叫他朱由崧。” “七小姐,直呼皇上名讳,你敢,我可不敢。” “哼,你嘴上说不敢,心里不定叫他多少回朱由崧了呢。” 姜毅心中一凛,这鬼丫头,猜的怎么这么准?还真是的,自己心里不是一直在以朱由崧来称呼他么? “你以为,让俞卉娘住到我这里,就保险了?”祁七妹道,“你别忘了,他是皇上,他想干的事,谁能拦得了?” “七小姐,你你不是和长平公主住在一起么?想来,在长平公主这里,皇上不会那么放肆吧。” “我就知道你打的是长平公主的牌。”祁七妹起身,走到姜毅身边,勾起两个手指,冷不防地拧了姜毅的胳膊一下。 “哎呦呦!”姜毅疼得大叫了起来,“七小姐,你也太狠心了吧!这下,一定把我掐红了。” 祁七妹绕着姜毅转了两圈,戏谑道:“行呀,长本事了,知道用计谋了,不简单呐。” 姜毅陪着笑脸道:“七小姐,你就别挖苦我了,在这偌大的金陵城里,我姜毅举目无亲,只有靠你了,你若不管我,我可就惨了。” “好吧,我答应你,可以让俞卉娘住到我这里来,可是,我话得说到前头,朱由崧有多奇葩,你也不是不知道,万一他连长平公主的面子也不给,我可就保护不了你那位狐媚子了。” “不能,不能。您是卉娘的护花天神,有您在,卉娘一定没事的。” “少给我灌汤。哎,我说姜毅,你小子这次随军出征可得小心点,别把小命丢在战场上。” “七小姐,瞧你这张乌鸦嘴,能不能别咒我?”姜毅笑着给祁七妹深施一礼,“七小姐,卉娘的事,就拜托你了,我这里再次谢过了。” 在金陵教军场举行了简短的拜将仪式后,孙彪所部七千人马便正式出征了。 拜将仪式其实就是拜郭济庭为正印将军,主持仪式的是兵部尚书阮大铖。本来,郭济庭一再声明不要搞什么拜将,但阮大铖坚持要搞。郭济庭明白,阮大铖嘴上口口声声说为了给郭济庭树立军威,实则是在郭济庭和孙彪之间制造矛盾。 暗地里,马士英对阮大铖说,把这只降军派出去,让他们和大顺余部狗咬狗去吧,郭济庭和孙彪再掐掐架,越乱越好,最好有去无回。 姜毅选了一匹性格温顺的枣红马,骑在马上,头都没回地出了城。把俞卉娘安顿好了,这让他心里凉快了一大块。 说是随军听用,但弘光帝没有安排姜毅明确的职务,这让姜毅颇有些尴尬,郭济庭也曾与姜毅商量,说要不给你安排个赞襄军务的军职?姜毅婉拒道:我初到军中,对军中事务一窍不通,还是不要给我安排职务了,有什么事,您吩咐我去做即可,姜毅一定竭尽全力支持将军。 郭济庭心中暗赞,姜毅不慕高官,这一点还是挺不错的。 孙彪及其部下诸将,对于这次出征是满肚子的不痛快,明知道我们曾是大顺的人,这次偏又让我们去征剿大顺,这仗怎么打?都沾亲带故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自己人打自己人,谁下得去手?甚至有人埋怨起孙彪,当初就不该听从军师侯若愚的话,降什么大明呀?这下好,到了后娘手了,人家不待见咱,还心怀叵测地把咱们往绝路上赶。 所以,这第一天的行军,气氛闷得很,无精打采,拖拖拉拉,走的很慢,一天时间,只走出了五十里。 郭济庭心知肚明,也没催促。当晚,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因这里没有敌情,所以,大家用过饭后,很轻松地便都歇息了。 第一次住在军帐里,姜毅很不习惯,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走出军帐,到外面透透气。 此时,已是二更时分,天如墨染,残星几点。整座大营静悄悄的,只有战马偶尔发出响鼻c踏蹄等杂音。 姜毅溜溜达达,不经意间,走到了大营的边缘,想再回去时,竟然难辨方向了,一座座军帐都一个样子,这黑间半夜的,想找到自己的军帐,还真有些麻烦。 一扭头,看见一座军帐旁放着一辆卸了套的马车,上面是半车干草,姜毅一想,干脆,在这马车上凑合一下吧。别说,躺在草堆里还挺舒服,姜毅伸了个懒腰,睁着眼数起天上的残星。 “谁在外面?”军帐里传出一句闷声闷气的问话。 姜毅知道,可能是自己的动静惊动了军帐里的士兵,但他懒得回应,便没言语。 静了一会儿,就听另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道:“没人,都睡着呢。你若不放心,出去看看。” 姜毅侧过头,就见一个人掀开军帐帘子,探出头向外望了望。没看到姜毅,他又缩了回去。 苍老的声音道:“现在正是时候,你赶紧快走吧,晚了,就走不了了。现在走,你小子还能捡条活命。” 闷声闷气的声音道:“叔,你真不走?” 苍老的声音道:“我老了,这把老骨头扔哪儿都可以,无所谓了。你还年轻,回到老家,让你娘给你娶个媳妇,生几个娃,再圈上一群羊,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吧。以后,别再折腾了。咋还不是个活呢?” 姜毅听罢,猛地意识到,有人要开小差! 怎么办?大喊一声,招呼人把他们拿下?又一想,慢着,现在军中情势复杂,可别给郭将军找麻烦,不就一个开小差的吗?跑就跑吧。 姜毅闭上眼,强迫着自己入梦。 翌日上午,郭济庭c孙彪c侯若愚三人正在帐中议事,中军官来报:综合各营报告,昨夜晚间,军中有五人开了小差。 郭济庭闻言,扫帚眉一拧,但未动声色,眼角余光看向孙彪。 孙彪挺身站起道:“有人开小差?真反了天啦!把这五个人的直属上司都给我绑来。” “且慢!”军师侯若愚劝阻道,“大战在即,公开有人开小差的消息,恐怕会动摇军心。” 郭济庭颔首,道:“军师所言甚是。” 孙彪尴尬地对郭济庭道:“将军,都是孙彪治军不严,让您见笑了。” 郭济庭安慰孙彪道:“孙将军言重了,军中偶然有人开个小差,也属正常,你不要太过忧心。” 孙彪道:“可是,一晚上竟然跑了五个,不能不让人担心哪。”转头对中军官道,“从今天晚上起,没有军情也要认真巡逻,以防再有人做出这丢人现眼的事。” 郭济庭问侯若愚道:“军师,咱们要对付的这只大顺余部的具体情况,你都摸透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9章 请缨 侯若愚本来也是洛京人士,是个读书人,但屡试不第,李自成占领洛京杀了福王,年过半百的侯若愚暗想,自己都这把年纪了,再不疯狂就老了,干脆,效仿唐代的黄巢吧,即便做不成“青帝”,保不齐也能弄来一身荣华富贵呢。 一咬牙,侯若愚投奔了李自成,后来随李自成转战各地,又进了京城,侯若愚也被封了官。侯若愚本以为“黄巢之梦”真的变成“皇朝之梦”了,人生理想已经实现了,谁知屁股还没坐热,又仓皇辞别帝京,再次成了流寇。 在招抚孙彪所部时,侯若愚十分卖力,他也极力主张归顺大明,靠着与郭济庭同乡的这点关系,他上下斡旋,最终促使孙彪下了决心。由此,他与郭济庭的关系越发近了。 侯若愚道:“将军,我已经打探清楚了,这只大顺余部的主将名叫高赞,手下人马大约五千多人,本来,他们一直活动在江北,清军南下,受到挤压,这才到了江南,说起来,这个高赞很有些本事,五千人马过长江,全是夜渡,神不知鬼不觉呀。” 郭济庭问孙彪道:“孙将军,之前你可认识这个高赞?” “认识,高赞乃是闯王,哦不,乃是李自成手下的一员虎将,智勇双全,在他面前,我三个孙彪捆在一块,也不是个儿呀。”孙彪故意贬低自己。 郭济庭淡然一笑,对侯若愚道:“军师,你接着说。” “他们到了江南后,并没有和大明的军队发生正面冲突,而是一路向南,但不知何故,到了宁集城后,攻下宁集,他们不走了,在那里驻扎了下来。”侯若愚道。 “军师,你分析一下,他们为什么占据宁集不走了呢?”郭济庭问道。 侯若愚挺直了腰板儿,分析道:“宁集这个地方物产丰富,又偏居一隅。依若愚看来,高赞选择在这个地方驻扎下来,似乎并不想与朝廷为敌。更大的可能,应该是想休养生息吧。” “照军师看来,我们没有必要征讨高赞喽?”郭济庭道。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侯若愚忙解释道,“朝廷让咱们征讨,自有朝廷的用意。不过,现在的高赞,就如同当初的我们,不过是想有个地儿喘口气。” “对对对,我看也是这么个情形。”孙彪附和道。 “实话跟你们说吧,我也不愿意打。”郭济庭道。 孙彪c侯若愚同时一怔,二人异口同声地道:“将军是想招降?” “你们说,有这种可能吗?”郭济庭道。 孙彪c侯若愚对视一眼,同时低下了头。孙彪苦笑道:“将军,我对这个高赞还是了解一些的,高赞可不同于我孙彪,此人性情刚烈,心高气傲,带兵很有一套,想当初在闯王面前很是吃香。招降他,可不太容易。” “那么,你们认为咱们这七千人马,能够拿下五千人守护的宁集吗?” 孙彪c侯若愚相对苦笑,没有搭言。 郭济庭道:“看看,连你们两位都没有信心,那咱们去宁集干啥呀?” 孙彪道:“真神面前不说假话,将军,实话跟您说吧,我们是真不想打这一仗。我们和高赞都是老陕。您想呀,过去我们都在一个锅里抡马勺,有的还沾亲带故,现在让我们真枪真刀地对着干,谁能下得了手呀?” 郭济庭看看孙彪,又看看侯若愚,道:“你们下不了手,就怕人家高赞下得了手。我知道你们过去有交集,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是是是,一切全凭将军裁定。”孙彪道。 回到自己的寝账,孙彪越想越气,这五个逃兵,太他妈不是东西了,这个时候开小差,这不是打老子脸吗? “大哥,你在吗?”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道。 “是老三哪?进来吧。” 进来的是孙彪的亲弟弟孙振,孙振进帐道:“大哥,刚才我看你从我帐前经过,脸色很难看,是不是郭济庭为难你了。” “别瞎想,没有的事。”孙彪急忙打断弟弟的话,“郭将军待我一直很好。你,有事吗?” 孙振凑到孙彪跟前,看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道:“哥哥,你对这次出征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皇上颁旨,咱做臣子的,当然是无条件服从了。” “哥哥,咱俩亲兄弟,你就别打马虎眼了。实话跟你说吧,弟兄们都说,咱们这一趟,怕是有去无回呀。你这点老本儿,弄不好会全丢在宁集。” “你太悲观了,哪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凭咱们,哪里是高赞的对手呀?咱们背叛了闯王,躲还躲不及呢,这倒好,送上门去了,人家高赞还不一口吃掉咱?替闯王清理门户?” “那你说怎么办呢?” 孙振附在孙彪耳边,道:“哥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咱们杀了郭济庭,还过咱过去的日子,占山为王去,不比现在痛快?省得受那肥膘皇帝的欺负。” “住嘴!”孙彪狠狠地瞪了孙振一眼,“想什么呢你?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你也敢想?不想活了你?” 孙振嘀咕道:“哥哥,满营众将都是咱们的人,只要你一点头,所有事我来操持,不用你费心。” “别说了。”孙彪喝止道,“凡事不要心急,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能老犯错儿。去吧,管住你的嘴,别瞎咧咧,祸从口出这四个字,你不是不知道吧?” 孙振悻悻地走出了孙彪的寝帐,走不多远,他停下了,“不能老犯错儿”,哥哥这句话是不是指的接受大明招安这件事?看来,事儿还有戏。 想来想去,姜毅还是觉得自己未能尽责,明明已经知道了有人要开小差,却没有禀告郭将军,这可太不应该了。 踌躇再三,姜毅最终来到了郭济庭的大帐,他要老老实实地向郭济庭请罪。 听了姜毅的叙述,郭济庭笑了,心道:这个姜毅,真是实诚得可爱。看来,自己当初劝弘光帝杀掉他,是有些武断了。 郭济庭道:“姜御前,此事我不怪你,你从未在军中待过,遇事难免考虑欠周。你能及时醒悟,这比什么都好。只要我们大家同心协力,定会无往而不胜。” 郭济庭请姜毅坐下喝茶,闲聊了几句家常。他也知道,弘光帝曾经调戏俞卉娘,是姜毅拦了圣驾,为了羞辱吴大斤,弘光帝又把俞卉娘发配给了姜毅。对于这种狗血剧情,郭济庭并不感冒,他心里明镜似地,自己曾经死心塌地力保的朱由崧并不是一位明君,是以对弘光帝的感情较之洛京时期淡了许多,虽然君臣见面依然亲热,但郭济庭心底已经不那么看好朱由崧了。 开始,姜毅还担心自己与封赧的特殊关系会被郭济庭知晓,但看郭济庭坦然的表情,知道自己是多虑了。听说封赧现在与郭济庭很是恩爱,看来,再怎么恩爱,封赧也不会把什么都告诉给郭济庭。 姜毅既无功名,又无军功,郭济庭内心一直不怎么看重姜毅,只是觉得姜毅人品不错罢了。此时无事,便随口问道:“姜御前,你对咱们这次出征怎么看呐?” 姜毅有自知之明,知道郭济庭不过是随口一问,不会拿自己的话作为决策参考,故而直言道:“将军,我看情势不妙呀。” “哦?”按理说,大战之前,姜毅说出这样的话,有动摇军心之嫌,可以治罪,但郭济庭倒是十分欣赏姜毅的直言敢言,“姜御前,你说下去。” “将军,咱们出征头一天,竟然有五个军士开了小差儿,这说明什么?说明军心不稳哪,看来大伙儿都不愿意打这一仗。可是,皇上钦命咱们出征,这一仗又不得不打。依姜毅看来,最好咱们采取‘围而不打’之策。” “何为‘围而不打’?” “对于宁集的这只大顺余部,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招降。出发前,我也曾向兵部的官员了解了一二,得知这只余部不同于孙彪。咱们马上招降,他们肯定不会答应,说不定人家还想灭掉咱们呢。硬拼的话,恐怕咱们还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故而,我认为‘围而不打’是上策。而且,这个‘围’并非铁桶一般的‘围’,应该留个豁口。”姜毅道。 “既然是‘围’,为何还要留个豁口?” “如果围死了,彻底掐断宁集城与外界的联系,甚至断绝粮草通道,他们必会拼死决战,最后吃亏的恐怕还是我们。” “不把他们围死,那你这个围法儿,还有什么意义呀?” “将军,我的意思是,先期不要围死,留个豁口,主要是给宁集城内的军民造成一种窒压的气氛,逐渐动摇他们的心神,待时机成熟后,咱们再设法招抚。” “若是采用你这种围法,怕是要耗费很多时日,你觉得,朝廷会答应吗?” “将军,你觉得朝廷真的对孙彪所部寄予厚望吗?”姜毅反问道。 郭济庭眼中掠过一丝讶色,想不到姜毅也看出了这一点。 姜毅接着言道:“既然朝廷抱持无可无不可的态度,那咱们又着什么急呢?以静制动,静观其变,再寻时机,不是更好吗?” 郭济庭手捻胡须,未置可否。 姜毅起身,向郭济庭躬身施礼,道:“将军若信得过姜毅,姜毅愿先期潜入宁集城探听虚实,为将军决策提供参考。” 姜毅一介书生,竟然有胆量请缨探敌,这倒是出乎郭济庭的预料。郭济庭笑道:“姜御前勇气可嘉,令人钦佩,但宁集乃是敌方城池,处处凶险,这个险可不能随便冒呀。” “将军难道忘了?姜毅虽然驽钝,但也经历过洛京城破c京城城破,胆量么,还是有一点的。” 郭济庭看姜毅态度坚决,便道:“既如此,本将军便答应你。你要多少人随你同去?” 姜毅道:“无需多人,单骑即可。” “好哇!”郭济庭竖起拇指道,“真看不出,姜御前白面书生,竟然胆气干云。钦佩!钦佩!” “此去宁集,不知将军还有什么要求吗?”姜毅问道。 虽然郭济庭同意了姜毅的请缨,但他心底实在没有对姜毅此行抱多大希望,便道:“没有什么要求,性命第一,保重为要。” 姜毅一路疾奔,于五天后来到了宁集城下。姜毅心道:原来宁集距离金陵这么远哪!人家高赞渡江后,也没有与大明发生过什么正面冲突,只不过是打下了宁集,在此落脚,朝廷实在没有必要急着兴兵征讨,看来坊间议论的马士英一党欲借大顺余部之手整治大顺余部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呀。 朝廷发兵宁集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这里,但姜毅眼中的宁集,却一点也看不出紧张的气氛,城门大开,百姓商贾出出进进,盘查的也不是特别严格,跟大明的其他城池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守城军士所穿的服装了。 姜毅拉着马进了城,先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洗了把脸,吃了点东西,就上了街。 姜毅顺着城里的主街溜溜达达,遇到售卖文房四宝的店铺,便进去逛逛,一副书生闲游的样子,眼睛却偷偷乜视着主街两侧的墙上,他这是在找告示。照理说,高赞来到宁集后,不可能不发布一些告示,而从这些告示里或可窥测他们的一些动向。 咦,还真有,那边墙上贴着的一张告示已经卷了边,风吹雨打下,上面的字迹似乎还比较清晰。姜毅若无其事地走到跟前,假装鞋子里进了石子,靠墙站立,脱了鞋子,一边磕墙倒石子,一边偷眼急速浏览那张旧告示。 看过之后,姜毅却有些失望。这张告示确实是高赞他们贴的,凭着残存的字迹来看,并不是高赞的施政告示,而是一张寻人告示,大意是某某家的孩子丢了,希望大家帮忙寻找。落款处写的是大顺宁集府衙。 穿上鞋子,再往前走,却没有什么告示了。姜毅转而观察城里来来往往的军民人等,看大家的表情,都很祥和平静,精神状态甚至比金陵的人们还好,街面上很少有沿街乞讨的乞丐c残人。 由此,姜毅内心甚至对这个高赞有了些许好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0章 出师未捷 渐渐的,姜毅的胆子大了起来。顺着人们手指的方向,他来到了宁集府衙外面,府衙大门洞开,一边两人,站着四个守门的军士,因有照壁,府衙里面的详细情况就看不到了。 府衙并不在主街上,为了寻这府衙,姜毅拐弯抹角地走了好几条街,这时的姜毅忽然一怔,自己闲逛半天了,怎么竟然没有看到什么军兵呢?要知道,高赞手下可是有五千人马呀,这五千人马放在宁集城里,不可能不影响城里人的生活呀?可是,却看不到什么蛛丝马迹,难道,难道他们都隐蔽起来了吗? 姜毅想,先回客栈住下吧,明天想方设法到四个城门处看看,再探看一下哪个城门易于攻击,最好,能够打探到各个城门的守将姓名,也算没有白来。 回到客栈,刚一进门,小二便笑着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道:“客官,您回来啦?刚才我去给您更换被褥,发现屋角有蟑螂,怎么能让您住有蟑螂的屋子呢?所以,我们又给您更换了一间上房,我自作主张,已经把您的包袱拿到上房了,您随我来吧。” 姜毅看了一眼柜台里的掌柜,掌柜的笑着冲姜毅点了点头,两位住店的勾肩搭背地笑着从楼上下来,出了客栈。 姜毅也没多想,随伙计进了楼下的一间所谓的上房。 推开屋门,姜毅刚刚迈进一只脚,就见屋里坐着一个蓄有黑须的中年人,面无表情地瞅着他。姜毅不认识这个人,姜毅的第一反应是:要坏!他刚想转身,门后又一人“啪”地一下抓住了他的肩膀,那人动作麻利地随手关上了屋门。 “你们你们这是?”姜毅惊讶地问道。 黑须人咧了咧嘴,强挤出一丝笑纹,指了指屋子正中摆放的一把椅子,道:“坐下讲话。” 黑须人没有叫出自己的名字,姜毅迅速判断出,这人一定还不知道我是谁,来自哪里。 黑须人问道:“客官,你大老远的来到宁集,不会只是为了游山玩水吧?” 嗯?大老远的?他怎么知道我从大老远的地方来的呢?难道他知道我来自金陵?可是,他又没有说出“你从金陵来到宁集”的话。 姜毅避重就轻地道:“请问这位兄长,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这是要盘问我吗?” 后面那人用拳头怼了姜毅一下:“你说对了,就是要盘问你。” 黑须人摆了摆手,制止了后面那人,对姜毅笑了笑:“我们是大顺的人。” 姜毅心里一翻个儿,是自己暴露了?还是他们对陌生人的例行盘查? 姜毅强压心头的不安,起身对黑须人施了一礼,道:“官爷,我是个读书人,这次是路过宁集。” “读书人?”黑须人呵呵笑了,“你这个读书人可真不一般呀。每到一地,你都住进官府的驿馆,唯独到了宁集,你却直接进了普通客栈。” 姜毅心下愕然,啊?这个人怎么知道我在前几个城池住进了官府驿馆?哎呀,自己太大意了,怎么就没注意到这种小节呢?高赞他们一定在附近各州县设置了眼线,专门盯着出入官府驿馆的人,再根据他们的去向做出相应的判断。这个高赞,真是太不简单了。 姜毅微微一笑,道:“官爷误会了,我真是个读书人,至于住进官府的驿馆么,那是因为我的一个朋友在金陵做官,他给我写了一个路引,所以,我才住进了官府的驿馆。” “路引呢?拿来我看。” 姜毅暗喜,还好自己在进入宁集前,已经将带有官府标志的物件全毁掉了,如果那个真正的路引落到他们手里,那就彻底暴露了,那上面可是写着自己御前行走的官职呢。千不该,万不该,自己不该住进官府的驿馆。 姜毅坦然道:“真是不巧,我在离开阙州时,把路引遗忘在驿馆里了。这也是我到了宁集后住进客栈的原因。” 阙州即是距离宁集最近的上一处城池,现在还在大明的手里。 “说吧,你到宁集,到底为了什么?”黑须人严厉地盘问道。 黑须人一没提到金陵,二没点出姜毅的姓名,三没说到正在开往宁集的大明军队。看来,他并不了解姜毅的底细,他们注意到姜毅,也很可能只是从前两三个州县开始的。 姜毅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决定来个死不认账,道:“官爷,我确确实实是一个读书人,古人不是说吗,读万卷书c行万里路,我是闲游四方的读书人。” 姜毅不说走亲访友,干脆直言闲游四方,这种坦诚也是为了减少黑须人的怀疑。 黑须人已经翻看过姜毅留在客栈的包袱了,里面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东西,黑须人沉吟片刻,道:“不管你是读书人,还是官府里的人,得委屈你一下了。” 姜毅警觉道:“你们要干什么?” 黑须人笑道:“大战在即,我们给你准备了一处所在,你到那里住些日子吧,运气好的话,不久的将来,你或许可以离开宁集。” 黑须人所说的所在,就是原来官府的大牢,姜毅被带进了一间已经住进了两个人的牢房,看这两个人,衣着整齐,皮肤完好,不像是往日印象里的囚犯,一攀谈,原来他们两位本是客商,路过宁集被作为怀疑对象关进来的。 姜毅心下异常沮丧,自己主动请缨来宁集探听虚实,这倒好,刚进城就被人家关进了大牢,虽然没有暴露身份,但这也太令人难堪了吧。 坐在牢房里的草垫子上,姜毅本来白白净净的脸,变成了豆瓣绿了。 虽然派出了姜毅前往宁集探听虚实,但郭济庭真的没对姜毅抱多大希望,百无一用是书生,姜毅即便去了也不一定能探听到什么。所以,他缓辔而行,每日只走五十里,慢慢接近宁集。 姜毅走了已经十天了,还没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郭济庭心道:完了,姜毅一定是出事了。年轻人,还是嫩呀,缺少历练,冒冒失失地就单人独骑闯入人家的老窝,这下好,怕是命都保不住了。 宁集府衙中,高赞正在召集众将商讨对策。 一位将领道:“将军,孙彪所部不过七千人马,别看比咱们多两千人,但若论实力,根本不是咱们的对手,我还不知道他?除了赌钱和好人妻,他还会什么?还想打咱们宁集?就他那小身板儿,怕是早被掏空了吧。” 哈哈哈大堂中一阵哄笑。 “孙彪虽不可畏,但他们军中的主将可是郭济庭。”一个悦耳的女声从堂外传来,随着说话声,一位身材高挑c英姿飒爽的美貌女将军匆匆走进大堂,身后两位侍女亦是一身戎装,俏美利落。 “郡主!” “郡主!郡主!” 大堂中的诸将纷纷拱手施礼,自动让出一条通道。女将军迈开两条笔直润美的大长腿,错落有致c步态轻盈地径直走到帅案前。 高赞惊喜地起身,做了一个入坐的手势,关切地道:“郡主回来啦?一路辛苦了,快请落座。” 女将军也没客气,一撩战裙,身姿优雅地坐在了帅案右侧。 “郡主,你这一趟效果如何?” “大哥,你就放心吧。这次,我们顺利到达了沛仓。真是地如其名,那里地肥水美,确实是宁集的粮仓。我们还没到,大明的守军就望风而逃了,我们又特意拜访了当地的十几位士绅,你猜怎么着?他们上赶着献出了家里粮仓中的粮食。” “哦?这么说郡主是满载而归了?” 女将军嘴角现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女将军身后的一位侍女忍不住插言道:“高将军,你猜,我们拉回了多少车粮食?” 高赞笑道:“好你个小鹤,就爱和我打哑谜。你就直说吧。” 小鹤抿嘴笑着,一双大眼睛狡黠地扫过满堂众将,激动得语音都有些发颤了:“十十五万斤!整整拉了一百辆驴车。” “啊?” “是吗?这是真的?” 满堂众将一下子炸了锅,一个个高兴得手舞足蹈。这个说,太神了!十五万斤,这得多少粮食啊,还不得堆成小山?那个道,咱们郡主出马,一个顶俩,不,一个顶十个。 高赞大喜过望,冲着女将军竖起了大拇指:“我的好妹子,你可真是太神了,大大出乎我的预料啊!我以为,你能弄回来三万斤粮食,咱们就得念阿弥陀佛了,没想到,竟然是十五万斤。这要是永昌皇帝在这儿,他一定会为有你这样一位外甥女感到骄傲。” 永昌是闯王李自成称帝后的年号,高赞无意间提到永昌皇帝李自成,大堂里的气氛霎时压抑了起来,特别是近一段时间,关于李自成已经战死的传言甚嚣尘上,李自成到底是死是活,莫衷一是,大家的心情都很复杂。 女将军起身,环顾众将,慷慨激昂地说道:“我关观身为大顺郡主,自当为大顺皇帝增光添彩!”转而对高赞道,“大哥,我先期进城,粮车随后就到。我听说弘光派出了郭济庭担当孙彪所部的正印将军,当初孙彪他们就是被郭济庭招降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看,我们是否可以做些文章呢?” 关观眸中灵光一闪,高赞心领神会,转而对众将道:“大家都去迎接粮车吧,我和郡主商议一下军情。” 一阵嘈杂的甲叶子声响,众将散去。小鹤上前施礼道:“小姐,我和小鹿也去看看吧。”私下里,小鹤c小鹿两位贴身侍女还是喜欢称呼关观为小姐。 “好,你们去吧。”看着小鹤c小鹿像两只快乐的小鸟飞出大堂,关观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两个丫头,这次征粮表现得十分出色,也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呀。” 转过脸来,看见的却是高赞激情似火的目光。 “妹子,你可回来了,这些日子担心死我了,为兄我真是寝食难安哪!” 关观的脸上微微现出了些许尴尬之色,但转瞬就消失了,她满面笑容地道:“小妹谢过大哥的关心。咱们还是议议军情吧。” 每当自己向关观表白爱慕之情时,关观总是把话题岔开,这让高赞心里很是不爽,但高赞确实是打心底喜欢关观,所以,尽管关观对高赞的爱恋总是不置可否,但高赞依然初心不改。 “妹子,你刚才说的可以做做文章,指的是什么?” “大哥,孙彪曾是咱们大顺的人,这次他带兵攻打宁集,你想怎么迎敌呢?” “那还用说,打呀!打他娘个稀巴烂!为咱们大顺清理门户,定让他这七千人马有来无回。” “若是放在过去,我也同意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一举歼灭他们。但大哥不要忘了,今天的咱们已经不同于往日了。自从撤出京城和永昌皇帝分散后,咱们一路败退,两万人马如今只剩下了五千多人。好不容易才在宁集站住了脚。如果这次咱们硬拼的话,怕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是”高赞刚要插言,只见关观抬起纤纤玉手一挡,又道:“孙彪c侯若愚投降了大明不假,但他手下的七千人中,有多少是真心愿意投降就不一定了。而且,你我都知道,孙彪手下有好多人都是陕西跟来的老底儿,这些人跟咱们军中的一些人还沾亲带故,你忍心让他们手足相残?” 高赞摇头道:“妹子,你太妇人之仁了。这是战场,你死我活,不能有仁慈之心哪,你不出手,不等于人家不出手。若等刀枪到了眼前,那就晚了。不错,孙彪军中是有一些老陕,但此一时彼一时,这些人说不定已经变心了呢。” 关观臂肘支在桌案上,手背托着香腮,陷入了沉思,一缕秀发遮在耳鬓,花容月貌平添了几分曼妙的风情,让对面的高赞不由心中一荡。 “我还是想争取一下。”关观抬起头,忽闪着一对毛眼眼,道,“我不相信孙彪他们真的愿意打这一仗。” “你你是想让孙彪重新回到咱大顺的阵营?”高赞惊讶地道。 “为什么不呢?”关观道。 “妹子,你真是太敢想了。我觉得不可能。”高赞摇头道。 “不管怎么样,这一次,我想试一试。”关观态度坚定。 “这样吧,”高赞有意无意地轻拍了一下关观放在桌案上的柔夷,“你可以试一下,但我做好全面迎敌的准备,咱们来他个双管齐下。” “好,这样最好!”关观赞许地点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1章 狱友 “咣啷啷”牢门一阵响动,就听狱卒说道:“你就住这间吧,这间人少,还挺适合你,清净。” 姜毅正侧身躺在草席上打盹,听见人声,懒洋洋地扭过身来,却见牢门处进来了一个小沙弥,脸上脏兮兮的,成了个小花脸,身上的僧衣又破又烂,僧鞋都露出脚趾头了。姜毅心道:他们怎么把和尚也抓进来了?难道他们怀疑这个和尚也是暗探? 看样子,小和尚不过十二三岁,撅着嘴,一脸的稚气,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钵盂。牢房里,除姜毅外,还有两位四十多岁的客商,小和尚进来,就是四个人了。 那两位客商的草席挨着,姜毅身边空着一领草席,姜毅坐起身,拍了拍身边空着的草席,道:“小师傅,你就住这里吧。” 小和尚放下钵盂,双手合什,向姜毅行了个僧礼,又转身向那两位客商行了礼,然后以打坐的方式坐在了草席上。 “小师傅,你是哪座庙里的?怎么也被他们关进来了?”姜毅好奇地问道。 姜毅这一问,小和尚鼻子一抽抽,眼泪流下来了。 “别哭呀,到底咋回事?” 小和尚哽咽地道:“徐阳城外有座云雾山,山下有座寺庙,名叫云门寺,我本是寺里的和尚。因屡次犯戒,被师傅赶了出来,成了游方僧人。我一路南行,走到宁集这地方,寻思着进城化点缘吧,可我刚进城,什么都没化到呢,就稀里糊涂地被他们抓进来了。” 一听是来自徐阳的和尚,姜毅无端的便感觉有些亲切。卉娘曾经生活在徐阳,说不定还去他们寺里上过香呢。 姜毅安慰道:“没事的,小师傅,咱们赶得不巧,宁集要开战了,他们怕有奸细,只是暂时把咱们关在这儿。别着急,啊!真的没事。” 姜毅仔细端详小和尚,虽然满脸污垢,但五官还是挺周正的,不由问道:“小师傅,你刚才说屡次犯戒,你犯了什么戒呀?” 小和尚一吐舌头,不好意思地道:“哎呀,说漏了。” 姜毅看他萌萌的样子,来了兴致,追问道:“反正你也被师傅赶出来了,怕什么?说说看,你到底犯了什么戒?” 小和尚回头瞅了瞅那两位躺着的客商,见他们没有注意自己,低下头,很是羞涩地道:“我,我犯的是色戒。” “啊?”姜毅“扑哧”一下,差点没笑出声来,他刮了下小和尚的小鼻子,戏谑道,“就凭你?一个小屁孩,毛儿都没长出来呢?还,还犯了色戒?呵呵,简直要笑死我了。” 小和尚整襟危坐,郑重其事地道:“施主,看你文绉绉的,怎么说话这般粗俗?” “嗯嗯”姜毅意识到了自己话语和动作的不妥,转身从枕头边拿过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块菜团子,递给小和尚道,“这是我省下的牢饭,你快吃吧。” 看来小和尚是饿坏了,他眼睛一亮,抓过菜团子,三口两口就塞进了嘴里,噎得直梗脖儿,姜毅笑道:“慢点吃,现在没水,小心把你噎着。” 吃过菜团子,小和尚突然像记起了什么似的,道:“哎呀,刚才吃斋饭前,我忘了谢过施主了。” “谢什么谢?咱们现在是狱友了,不用谢。百年修得同船渡。咱们能够住在一个牢房里,也是缘分。”姜毅道。 虽然仅仅是一块菜团子,但肚里有了食,小和尚恢复了天真劲儿,调皮地道:“施主,你刚才那句话,还有个下一句,叫千年修得共枕眠。对吧?” 姜毅惊得瞪大了眼睛,道:“这你也知道?怪不得你师傅把你赶出来呢,看来,你真的是犯了色戒了。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吃了人家的嘴短。这话一点不假,小和尚吧嗒吧嗒嘴,似乎还在回味菜团子的味道。看姜毅追着问,他只好说道:“我家就在离徐阳城不远的十里铺。我生下来就没看见过我爹,我娘说我爹当兵吃粮死在战场上了。我家穷,小时候没人愿意和我玩,只有邻居老汪家的三枝小妹妹愿意和我玩儿。” “三枝?她怎么叫这么个名字?”姜毅问道。 “老汪家没儿子,仨闺女,老大叫大枝,老二叫二枝,老三可不就叫三枝么?”小和尚道。 “汪三枝。这名字不错,很好听的。”姜毅道。 “不只是名字好听,三枝可好了,她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她老是偷偷拿出来给我吃。” “那后来,你怎么当了和尚了呢?”姜毅好奇地道。 “唉,一言难尽呀!”小和尚小大人似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十岁那年,我娘生了一场大病,没熬过去,没了。我们家是逃荒落脚到这个村的,没了亲人,村里人就把我送进了云门寺。” “这么一来,你就和三枝分开了?” “谁说不是呢。我离开村子不久,三枝就被她爹娘送给了镇上的祝老强家当童养媳。祝老强两口子可不是东西了,经常打骂三枝,还不给她饭吃,三枝饿得皮包骨头,都脱了相了。所以,我就经常把寺里化缘来的东西偷偷拿给三枝吃。后来被师傅发现了,师傅罚我跪了一夜。” “三枝多大?” “比我小点,我还真没问过她多大。” “你你是不是‘亲’过三枝?” “啥是‘亲’哪?” 姜毅迟疑了一下:“这么说吧,你是不是拉过三枝的手?” 小和尚想了一会儿:“一开始,我给她吃的,她不要,我拉过她的手,硬把吃的塞给了她。” “就这些?” “嗯。”小和尚极为肯定地点了点头。 姜毅明白了,笑道:“你这不算犯色戒。定是你经常把寺里的食物偷出来给三枝,惹恼了主持,所以才说你犯了色戒,把你赶出来了。” 小和尚又点了点头:“是这样。” “你叫什么名字?” “惠岸。” “这是你法名,你出家前叫什么?” “我娘一直叫我狗剩。” “那你姓什么?” “我姓杨。我们村上就我们一家姓杨的。” 姜毅好奇地问道:“你既然已经被师傅赶了出来,为什么还做僧人打扮?你怎么不还俗?” 小和尚挤了挤眼,小声道:“你不知道,穿着这身僧衣,饿不死。” “哦,你是为了好化缘哪。” 姜毅看这个小和尚挺有眼缘,便道:“我看,你以后跟着我混吧,不用你天天化缘,保准你吃得饱c有衣穿。” 小和尚用挑剔的眼光看了看姜毅,揶揄道:“就一块菜团子,你就想把我招入麾下?” “哈哈”姜毅被逗乐了,“我现在只有这一块菜团子,还被你吃了。好吧,随你便。我要睡觉喽。” 郭济庭c孙彪带着军队在距离宁集城十里远的地方,扎下营盘,不走了。决定以静制动,看看宁集城有什么反应。 其实,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郭济庭越来越意识到,这个仗不好打。同时,他也隐隐感觉到了暗藏着的风险。毕竟孙彪他们是降军,谁知道会不会再次反水呢。所以,聪明的郭济庭事事都与孙彪c侯若愚商量,心甘情愿地当起了傀儡。这下,倒把孙彪弄得不好意思了。 以静制动。还没看到宁集的反应,金陵朝廷里倒是有反应了。 这日,几匹快马来到孙彪大营,送来了弘光帝的圣旨,大意是说:郭济庭c孙彪出兵已半月有余,行军缓慢,动作迟滞,至今尚未攻取宁集,现清人大军压境,对我江南虎视眈眈,情势危急。若不尽早拿下宁集,恐影响朝廷大局。着命郭济庭c孙彪速速攻城。 郭济庭当然知道,圣旨上所说的话,其实就是马士英c阮大铖的意思。前来传旨的是司礼监太监晏广,平时和郭济庭关系很近。供好圣旨,郭济庭悄声问道:“晏公公,皇上怎么这么急?我们刚到宁集,还没来得急喘口气呢。” 晏广呵呵道:“郭将军,你又不是不知道朝中的情形,皇上啥事着急来着?这次是猪头御史挑的头,参了你一本,正好称了马士英的下怀,借机让皇上下了这道圣旨。” 晏广所说的猪头御史,就是朝里的御史言官蚤黾豨。蚤黾豨相貌丑陋,脑袋大脖子粗,一对死鱼眼。这人貌丑心也黑,每天伸脖子瞪眼找文武百官的茬儿,是揪住一个线头非要拽散整件衣裳的主儿。但他也是看人下菜碟,专欺负那些官职低微c不得烟儿抽的官员,而对于马士英c阮大铖等重臣近臣,则是溜须拍马,一味买好。暗地里呢,仗着御史言官的身份,他没少干损公肥私的勾当。 因蚤黾豨长了一副猪头脑袋,名字中的“豨”又有猪的意思,所以大家背地里都叫他猪头御史。 郭济庭因看不惯蚤黾豨的所作所为,曾经向弘光帝建言离这人远点,不知怎么的让蚤黾豨知道了,郭济庭入狱那阵儿,蚤黾豨趁火打劫,参了郭济庭好几本,险一险要置郭济庭于死地。 这次,郭济庭c孙彪行动缓慢的消息传到金陵后,蚤黾豨蠢蠢欲动,在得到马士英首肯后,又上了一道奏章,说郭济庭c孙彪行动迟缓,恐有二心,建议问罪惩治。 恐有二心?这话显然有些过了。弘光帝暗忖,逼反吴大斤的事儿,至今让他心有余悸,可不敢再随随便便地说谁有二心了。再说了,你说郭济庭有二心?打死我也不信呐。说心里话,弘光帝有些厌恶蚤黾豨,该惩治的是他蚤黾豨,但蚤黾豨属于马士英一党,弘光帝投鼠忌器,也没办法。在马士英的催促下,只好下了这么一道圣旨。 听了晏广的介绍,郭济庭恨恨地道:“朝中遍地鸡鸣狗盗之徒,想保有江南半壁江山,难啊!” 晏广忙劝道:“郭将军,您这脾气也得改一改了,话可不敢说的太直。蚤黾豨之流总在没茬找茬呢,您怎么能自己往刀口上撞呢?” “谢公公提醒。” 送走了晏广,郭济庭闷闷不乐地回到大帐。说心里话,招抚孙彪的成功,让他寄希望于继续使用这一策略,招降高赞。但他也知道,人和人不同,孙彪肯降,高赞可不一定。最好的办法,就是逐步消磨高赞的斗志,让这只猛虎变成病猫,进而收入囊中。但是,这么做,需要时间,需要制造矛盾,伺机而动。可是,皇上来了圣旨,在催促自己,朝中又无人支持,这可怎么好呢? “快起来,你这头懒鹿。”小鹤一把掀开小鹿的被子,“该你值夜,你可倒好,睡得比猪还死。我问你,看见小姐了吗?” 小鹿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嘟囔道:“我昨天绣了小一天的被面,实在太累了小姐?小姐不是每天早上都去演武场练功吗?” 小鹤一指白得发亮的窗户纸,气道:“你也不看看,太阳都照腚了。去练功,也该早就回来了。可是,小姐没在屋。” “哎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小姐会不会练完功后去了议事厅?” “没听说议事厅有事呀?还大惊小怪,小鹿,我发现你心真大,现在是什么时候?明军马上就到宁集城了,你还有心情呼呼大睡。” 一听这话,小鹿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拽过衣裳,赶紧下地,道:“咱俩快去城头看看吧,昨天小姐去城头巡视来着,会不会今天又去了?” 小鹤c小鹿去了城头,没有。去了议事厅,也没有。又跑去演武场,还没有。姐妹俩着急了:哎呀,这可怎么好?小姐这是去哪了? 小鹤不敢隐瞒,赶紧来到高赞处禀报。开始,高赞也没怎么在意,宁集城这么大,关观一定是没打招呼去了哪儿,派出人去找就是了。可是,半个时辰后,去的人纷纷回来了,都说没找到。 这下,高赞有些慌了。关观不见了?她去了哪儿?眼下大敌当前,非常时期,可别出什么事呀。 小鹤c小鹿一见派出的人都没找到小姐,立马急哭了。小鹿跺脚道:“哎呀,都怪我,没跟着小姐。” 小鹤没好气地白了小鹿一眼。 高赞道:“快去四处城门问问,看郡主是不是出了城。” 小鹤道:“哎呀,刚才一着急,光顾着去城楼上看了,竟然忘了问守城门的了。” “我也跟你们去。快,带马。”高赞真急了。 出城?怎么得了?现在这个时候,怎么能随便出城呢? 小鹤c小鹿也赶紧上马,跟着高赞疾奔城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2章 劝降 孙彪大营。 孙振来到兄长孙彪的军帐,道:“哥哥,看来皇上着急了,要咱们赶紧攻城,你看怎么办?” 孙彪道:“怎么办?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催他的,咱干咱的。我当然是不想打了,若真打起来,咱们这点老本还不全败光在宁集?” 孙振道:“哥哥,我看郭济庭倒是没有急着攻城的意思。” 孙彪道:“郭济庭这人,还算是识时务,你看不出么?军政之事他件件同我商量,并没把你哥我当副将看待。郭济庭的意思,还是想招抚高赞。” 孙振眼珠子转了转,道:“哥哥,在闯王麾下时,高赞可是比你我吃香多了,带的兵也比咱们多,撤出京城后,他一路拼杀,净瞎折腾了,才剩下不到五千人马。你觉得,他能听咱们的吗?” 孙彪呵呵笑道:“高赞确实是一员虎将,但他现在是虎落平阳。你还看不出么?高赞这一路打下来,只见减员,不见增员,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在老百姓心目中,大顺已经没有什么号召力了。前些日子,有传言说闯王在九宫山被一群乡民给杀了,现在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大顺就彻底完了。” “将军,营门外来了一老一少爷孙俩,请求见您,说是您的同乡亲戚。”军帐外有士兵禀报道。 “同乡亲戚?在这个地方,哪来的同乡亲戚?”孙彪纳罕道。 孙彪c孙振兄弟俩同时看向对方,二人异口同声地道:“会不会是” “快,快让他们进来。”孙彪道。 时候不大,军帐门帘一挑,从外面进来了一个身形瘦削的老者,身穿长袍,满脸花白的胡须。老者身后,是一位包着头巾的清秀少年,怯生生地跟在老者身后。 孙彪看了看,不认识。 孙振呵斥道:“老头,你说你和我们是同乡亲戚,我们怎么不认识你呀?” 老者看了看孙彪c孙振,抱拳拱手,道:“我们爷孙俩想和孙彪将军单独一叙,可否?” 看这爷孙俩身无他物,而且进帐前亲兵已经检查过他们是否带有兵器。所以,孙彪放心地冲孙振挥挥手,道:“兄弟,你去外面给我看着点。” 孙振有些不放心地围着爷孙俩转了两圈,迟迟疑疑地去了帐外。 老者走到孙彪面前,道:“孙将军,别来无恙否?” 孙彪还是没认出老者,道:“老丈,恕本将军眼拙,我真的不认识你呀。” 老者叹了口气,嘟囔道:“不认识老朽,那你看看她呢?”老者一侧身,清秀少年迈步走到老者身前,伸出手来,解下了盘在头上的包巾,登时,一头黑亮的长发倾泻而下,映衬出一张白皙俏美的面庞。 啊?!孙彪一见少年真容,不禁倒吸了口凉气,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你!”继而惊喜地起身,绕过桌案,走到少年面前,大张了嘴巴,“郡主?怎么会是你?” 关观微微一笑,道:“可不就是我么。” 关观本是闯王夫人高桂英的亲妹妹高桂贞的女儿,闯王李自成的亲外甥女,进入京城后,关观也便成了当然的郡主。关观心灵手巧,体端貌美,又会武功,被誉为大顺“一枝花”。 在大顺军中,不知有多少战将暗自倾慕关观,怎奈人家身份高贵,岂是一般人能够得到的?在众多暗恋者中,就包括孙彪。 说起来,关观与孙彪都是陕西米脂人,二人是正儿八经的同乡。这也就是关观有胆量深入敌营的原因之一。与她同行的老者,是关观的伙夫,视关观如同自己的亲孙女,虽然也是从米脂出来的,但他一直以家仆的身份伺候关观饮食,平时很少抛头露面,所以孙彪对他印象不深。 关观突现大明军营,孙彪又惊又喜。惊的是,想不到关观一个女孩子,竟然有如此胆略和气魄。喜的是,自从撤出京城后,就再没听说过关观的消息,还以为她遭遇不测了呢,想不到,竟然在这里现身。 孙彪激动得颊肉微颤,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他马上意识到了,关观定是来自宁集。 “郡主,你这是从宁集来的?” “是的。”关观微微一笑。 想到关观和高赞在一起,孙彪心头莫名地有些泛酸。 “郡主,自从撤出京城后,我一直在打探你和高皇后的消息,但是一直音信皆无。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在宁集。”孙彪道。 “撤出京城后,本来我和姨母皇后一直在一起,但在蒙城之战中,我们失散了。”关观道。 “但愿大顺皇帝和高皇后能够平平安安。”孙彪试探性地说道。 关观秀眉一翘,语气中略带讽意地道:“孙将军说的是真心话吗?你现在可是金陵朝廷的人了。” 孙彪脸一红,尴尬地笑了笑,道:“郡主有所不知,孙彪降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呀。我们与明军僵持在了芦狭岭,明军多次征讨,我总不能让手下的弟兄们把命扔在那里吧?权衡再三,不得已,只好先降了。” “这么说,我关观今天来到你的大营,是安全的了?你不会把我献给金陵的弘光帝?” “不会不会,怎么可能呢?郡主,你看你,你把我孙彪看成什么人了?”孙彪连忙摆手。 听到孙彪说出这话,关观身后的老伙夫暗暗吁了口气,心道:老天保佑!太悬了,这丫头,死活不听我的劝阻,这要真出了事,可要了我的老命喽。 “郡主,你此次来到我的大营,是来说服我的么?”孙彪索性来了个先发制人。 “孙将军降明,是为了不让你那众多弟兄命丧芦狭岭,那你们这次来攻打宁集,你就不怕他们会折戟宁集城下?”关观道。 “这”孙彪迟疑了片刻,“我们也是奉了皇王圣旨,不得不来呀。” “我想,孙将军降明以后,除了保全了性命c封了个不疼不痒的官职,好像并不怎么受金陵朝廷待见吧?” 孙彪心道:一年多没见,想不到这小丫头变得成熟了,竟然来给我用反间计来了。 孙彪道:“郡主所言不虚,事实确实如此。但人在江湖c身不由己呀。郡主你还年轻,有些事你还不明白。” 关观淡然一笑:“有那么复杂吗?无非是‘利益’二字罢了。” 孙彪心里暗笑,这小美妞,一点没改贵小姐的脾气秉性,真不给我留面子。 “哦,对了,郡主,有个问题,我一直闹不明白,高赞为何到宁集后不走了呢?看在郡主的面上,我孙彪可以让开一条道路,放你们离开宁集。” 关观漆黑的眸子一转,笑道:“实不相瞒。我们所以立足宁集不走了,是因为我们在等人。” “等人?等谁?”孙彪心中一动。 “高皇后!高皇后已经捎了信来,她与高一功将军准备赶往宁集,与我们会合。”关观道。 孙彪心里一惊!什么?高皇后要来宁集?要与高赞合兵一处?真的假的?这小妮子,不会是在骗我吧?若高皇后真的来宁集,他们来个里应外合,那我们就更麻烦了。 关观本来不会撒谎,说出这提前编好的谎话,心里突突一阵乱跳,为了掩饰自己,她环顾左右,故意打量起孙彪的军帐来。 孙彪冷哼一声,道:“郡主,你别骗我了,如果高皇后要来宁集,你们两股合一,你就不会亲自来我的大营了。你之所以来,就是考虑到高赞力量薄弱,你想让我网开一面,放过你们,是不是?” 关观一笑,道:“若真打起来,还不一定是谁网开一面呢。本姑娘今天来,是希望我们能够重新合兵一处。” “反水?你让我孙彪重新加入你们?”孙彪呵呵笑道,“怎么可能?郡主,你想过没有,我孙彪已然降了大明,怎能学那三姓家奴吕布呢?” 关观乜了孙彪一眼,眉梢一动,叹息一声,道:“哎,可惜了高皇后的良苦用心,看来人家是死心塌地要扶保金陵朝廷了。” 孙彪身躯微微一怔,道:“郡主,你是说你来我这里是高皇后的意思?” 关观面带笑容地点了点头,道:“高皇后很理解你,她的意思是,你这一部中,好多是咱陕西子弟,咱们总不能自相残杀吧?” 孙彪摩挲着颌下胡须,偷瞄了一眼关观肥大衣衫下依然隆起的胸部,语带希冀地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和高皇后不像我一样,归顺大明呢?” “什么?你让我们也和你一样,归顺大明?”关观面带嘲讽地道,“我们可不想像你这样,被金陵朝廷当做炮灰。” 关观这句话说到了孙彪的痛处,一抹尴尬之色浮上他的老脸,“咳咳”咳嗽几声,孙彪道,“郡主此言差矣,你们东挡西杀,血染沙场,一路退到宁集,不也是在为大顺做炮灰吗?各为其主罢了。” 关观一抖袍襟,优雅地翘起了二郎腿,脊背挺得笔直,道:“看来我是白来了,高皇后的殷殷苦心怕是要付之东流了。既然这样,孙将军就把我交给那个郭济庭吧。” 孙彪哈哈笑道:“郡主,你把我孙彪看成什么人了?说实话,郡主有胆量孤身来到我的军营,孙彪已然感动。郡主一番话,足见你和高皇后仍很看重咱们老陕的感情,孙彪更加感动。不管结果如何,我孙彪都会保证郡主的安全。” 从进到军帐那一刻起,老伙夫就偷眼踅摸帐中是否有什么趁手的东西,看到桌案上摆放着一只粗瓷大碗,老伙夫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情势危急,额就磕碎那大碗,用碗片抵住孙彪的脖子,拼死也要让他亲自把郡主送出去。 听到孙彪做了保证,老伙夫向孙彪投去了善意的眼神,脸上也有了一丝暖意。 “哥哥,不能放关观走。”一直守在外面,但也一直竖着耳朵偷听帐内谈话的孙振,一挑帐帘闯了进来,“哥哥,关观自投罗网,这是天赐良机呀,有她在咱们手里,你还怕高赞不听咱们的?” 孙振一句话,让老伙夫放进肚子里的心,腾地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 关观乜了孙振一眼,没说话,依旧笔直地坐在那里,像个高傲的孔雀。 孙彪瞪了孙振一眼,呵斥道:“胡说!” 孙彪转而面向关观,和善地继续表白道:“郡主与我们是同乡,又曾经在大顺皇帝驾前同殿称臣,我们怎能做那不仁不义的事呢?” 扭头对孙振道:“孙振,你亲自护送郡主出营,如有半点差错,我拿你是问。” “好吧,今天咱们就谈到这里吧。”关观起身,扬起双臂,又把头巾包好,对孙彪道,“孙将军,咱们后会有期。” 关观扬起手臂包裹头巾时,不经意地挺起了高耸的胸脯,看得孙彪心旌摇荡,好一个郡主,看着苗苗条条的,竟然还很有料,这要死在宁集,岂不是暴殄天物? “郡主走好郡主一路小心。”孙彪关切地嘱咐道。 从军帐缝隙看孙振带着关观二人走远了,孙彪没有回身,依然若有所思地站在那里。这时,一双柔软的手臂挽住了孙彪的臂膀,声音侬软地道:“将军,你还在看着她呀?” 孙彪回身,勾住美人俏美的下颏,戏谑道:“怎么,吃醋了?你不好好地站在帐角,小心让人撞见。” 原来,孙彪偷偷地带了一位美人跟在身边,白日里,这美人扮作亲兵装扮,在帐中伺候,夜间则恢复美人姿容,在塌上婉转承欢。连孙振都被瞒过了。 美人使劲拧了下孙彪的臂膀,娇嗔道:“你们男人呐,老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没一个好东西。” 因郡主关观燃起的欲火正无处发泄呢,孙彪一下子抱起了美人,香了一个嘴儿,调笑道:“美人,我这里可是有个好东西呢,要不要给你尝尝?” 美人躺在孙彪怀里,一边弹蹬着一双,一边娇喘吁吁地道:“哎呀,将军,你真坏!这可是大白天呢,小心让人撞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3章 获释 表面平静的宁集城,因了关观郡主的突然失踪,已是紧张到了极点。就在大家快要崩溃的时候,关观悄悄回到了城里,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高赞气呼呼地来到关观的宅邸,又是爱又是怕地责备道:“小姑奶奶,我的郡主,你这不是胡闹吗?险一险,你就酿成大祸了。” 关观换上了轻软的月白衫子c蓝色襦裙,恢复了女儿家的装束,宛如一束玉兰,娇嫩妍妍,清韵丽丽。 “大哥,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那个孙彪,无耻小人,出尔反尔,你怎么能去见他呢?你这是羊入虎口。” 关观嗔笑地睇了高赞一眼,道:“好了好了。” 小鹤奉上茶来。高赞c关观二人落座。关观道:“我这一去,还是很有收获的。看来,孙彪摄于你高将军的威名,并不情愿攻打宁集。而且,你也看到了,他并没有扣留我,这说明,他还没有彻底沦为金陵朝廷的鹰犬。” 高赞心道:孙彪那点心眼儿,我还不知道?他没有扣下你,是在打你的主意。他想用这一点来博得你的好感。我的郡主,你快醒醒吧。 心里这样想着,口中却道:“他不情愿攻打宁集,那他还来做什么?总不会与我们大眼瞪小眼地,就这么互相瞅着吧?” 关观道:“宁集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看,咱们就来个坐在城楼观风景。一方面尽量争取孙彪,另一方面静观金陵朝廷变化。” 这时,司狱官来到郡主府向关观奏报公务。司狱这一块是由关观主管的,郡主府既是关观的居处,又是她处理所分管事务的地方。 见高赞也在,司狱官向高赞c关观二人分别见礼,道:“禀报将军c郡主,这一段时日咱们抓了不少可疑之人,大牢里已是人满为患,是不是再扩充几处地方临时充作牢房?” 高赞手下有一个类似今天的特务组织,大约几十号人,专门负责搜集各地情报,是由高赞亲自统管的。自从得知弘光派出人马攻打宁集后,他们便加紧了对宁集城内可疑人员的排查,是而抓了不少人。 关观劝高赞道:“大哥,我看对这些人再仔细甄别一下吧,嫌疑不大的,放了算了。” 高赞道:“恐有暗探,不得不防啊。” 关观道:“暗探要防,但是咱们也不能过犹不及。那么多人关在牢房里,他们不得吃不得喝呀?” 高赞笑道:“郡主是心疼那些粮食了?也对,还是郡主考虑的长远。我同意你的意见。” 牢房里一阵骚动,先前盘问姜毅的那个黑须人在几个狱卒的簇拥下,出现在了牢里。 小和尚惠岸趴在栅栏前,使劲将脑袋往外挤,拼命想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 “不过是查房,有什么好看的?”姜毅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道,“小心你的小脑袋,别再伸出去拔不回来喽。” 惠岸依旧使劲看着那边,看了一会儿,道:“好像有人出去了,噢对,是出去了,我看见他们背着包袱了。” 惠岸扭过脸来,猜测道:“是不是要放人了?要是杀人,不会让他们背着包袱呀。”惠岸的脸上一边一条压痕,显得既滑稽又可爱。 那两个客商一听,也都从草席上爬起来,凑到栅栏前向外张望。 约莫半个时辰后,黑须人来到了姜毅所在的牢房。他从狱卒手里拿过名册,一一点名,又每个人问了几句话,指着两位客商和惠岸,道:“你,你,还有你,拿上你们的东西,出去吧。你们可以走了。” 两位客商心喜欲狂地道:“官爷,我们被释放了?我们可以走了?” 黑须人点点头。两位客商忙不迭地抓起包袱,背在身上,一边点头哈腰地道谢,一边连滚带爬地跑出牢房,他们深怕这位黑须人变卦。 惠岸站在那里,迟迟疑疑地,半天没动。 黑须人道:“小和尚,你怎么不走呀?” 惠岸指了指姜毅:“不放他走吗?” 黑须人道:“王科还有可疑之处,暂时还不能走。” 姜毅被他们抓住后,报了个假名“王科”。 惠岸道:“他是好人,这几天里,他总是把牢饭分给我吃。刚才那两个做买卖的,就从未给过我什么吃的。” 黑须人眼中看着姜毅,口中疑惑道:“是吗?他真是这么做的?” “可不嘛!”惠岸扑通一下给黑须人跪下了,“官爷,你想想,如果他是坏人,他能把他的牢饭分给我吃吗?佛祖说了,佛祖说” 惠岸想引用一句佛祖的名言,一紧张,却啥也想不起来了,吭吭哧哧地憋得小脸通红。 “反正他是好人,不是坏人。你们要是不放他走,我也不走了,我就在牢里陪他。”惠岸极其认真地道。 姜毅道:“惠岸,你快走吧,不用管我。到了外面,好好化缘,再找一处寺庙安身。” 黑须人默默地看了姜毅一会儿,又低头看了看惠岸,道:“王科,你也走吧。” 姜毅心中狂喜,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官爷,你是说,我也可以走了。” “是。”黑须人说完这句话,转身去了下一间牢房。狱卒走过来,把名册往前一递:“来,摁个手印,赶紧走吧。” 来到大街上,姜毅前边走,惠岸亦步亦趋地后面跟着,走了半条大街,姜毅回身道:“惠岸,你不是不跟着我混吗?” 惠岸一呲牙,笑道:“你这人,真不讲究,人家救了你出来,你不说谢我,还赶我走。我呀,跟定你了,你得好好报答报答我。” 姜毅回身,摸了摸惠岸的头:“看,你头发都长这么长了,干脆还俗吧。去找你那三枝小姑娘。” “挺大个人了,没正经。”惠岸双手合什,道,“罪过,罪过。贫僧已然忘了该女子,施主却还念念不忘。看来施主心存欲念,须得贫僧时时教化才好。” 姜毅被惠岸逗得哈哈大笑:“好,那你就跟在本大人身旁,时时监督我吧。” 惠岸一愣:“大人?你怎么自称大人?” 姜毅下意识地一捂嘴,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赶紧打岔道:“那位官爷真不错,我的银子都还在,人家一点没贪。走,我带你去下馆子,咱们好好地吃一顿。你可别说你吃素不吃荤呐?” 惠岸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平素饿得受不了,哪里还管什么荤不荤素不素的呀,饿得实在受不了,打过野兔,偷过鸡,连老鼠肉都吃过呢。” “哎呦呵”姜毅恶心地一打激灵,“连老鼠肉你都敢吃?你早就六根不净了,还当什么和尚,趁早还俗吧。” 二人到了一处酒楼前,正要迈上台阶,忽听远处有马褂銮铃声响,正要迎他们入店的伙计抬头张望道:“蓝凤旗,是郡主来了。”。 姜毅停住脚,顺着伙计的目光看去,就见大街那头出现了十几匹战马,马上全是女军士,最前面的两位女军士分别举着一面蓝底凤凰旗,中间簇拥着一位身穿红衣,挽着浓云发髻的女子。 女子长眉杏目,唇若涂朱,玉颈颀美,肤如凝脂。腰间紧系宽幅丝绦,衬托得胸丰腰细,两条长腿圆润柔韧,再配上伸在马镫里的小巧鹿皮战靴,整个人都显得那么靓丽多姿。 姜毅差一点叫出声来,关观?这不是关观吗?她在宁集?她怎么会在宁集?姜毅下意识地抬起了手,刚想口呼“关观”,可心下又迟疑了一下,就在这片刻之间,关观一行已经纵马而过。 关观早已习惯了被宁集城里的百姓围观,每次从街面上路过,百姓们都会像看仙女下凡似的,急急放下手中的活计,踮起脚尖,伸长脖子观望。 刹那间,关观觉得好像有一双熟悉的眼睛看向了自己,电光火石间,心旌一动,但她没有在意,也没有勒马回头。因为,她刚刚得到了消息,有大事发生。 郡主!大顺郡主!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人们议论纷纷。 姜毅问道:“小二,刚刚过去的这位女子是大顺的郡主?” 小二双目直直,张着大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咕咚”咽了口口水,道:“可不是么,大顺郡主关观!我过去只是在戏台上看过杨门女将里的穆桂英,没承想现在我们宁集也有了‘穆桂英’了。”小二挑起大拇指,赞道,“太美了!太漂亮了!” 小二转向姜毅,道:“客官定是初到宁集吧?第一次见大顺的郡主?今天,算你有眼福。二位想吃点什么?请,里边请。” 熟牛肉c芝麻饼c花雕酒端了上来,惠岸净了手,坐到桌前,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他毫不客气,甩开腮帮子大吃了起来。 姜毅却坐在那里,思绪纷乱。太出乎意料了,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关观。李自成撤出京城后,姜毅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关观了呢,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又见面了。 见她?还是不见?姜毅暗想,如果见她,就得亮明身份。关观两次救过自己,又帮助解救过陈圆圆,从内心来说,自己早已把她当做了至亲至近的人,怎么能对她有任何隐瞒呢?可是,今天的自己已经不同于京城时期了。那时,自己是个家仆,和大明朝廷没有半点瓜葛。可如今,自己是弘光帝驾前的御前行走,是官面上的人。见了关观,她会怎么看待自己? 这个仗不能打。关观在宁集,怎能让关观身陷险境?可是,就凭自己,有能力阻止即将发生的宁集之战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4章 去见她 见!一定要见她! 既然已经看到了关观,为什么还要默默地离开宁集呢?不管关观怎样看自己,一定要见到她。 看惠岸已经把一盘熟牛肉吃下去了多一半,姜毅笑了,一招手,道:“小二,再来一盘熟牛肉。” 姜毅道:“惠岸,慢点吃,不着急。” 看姜毅笑模滋儿的,惠岸问道:“王大哥,你怎么了?这么高兴?” 姜毅道:“我不叫王科,我叫姜毅,以后你就叫我姜哥吧。” 惠岸愣了下,看了看左右,悄声道:“你在牢里用的是假名字呀?” 姜毅笑着点了点头,道:“惠岸,一会儿吃完了,咱们哥俩去澡堂子泡个澡,再换身新衣服,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呀?你不是游学的书生吗?你在宁集还有熟人吗?”惠岸道。 “有啊,刚刚你看到那位女将军没有?就是骑马的那位。” “呵呵”惠岸乐了,“姜哥,这花雕酒你还没动呢,怎么就醉了?竟说胡话,你怎么会认识那位‘穆桂英’?” 姜毅抿嘴一笑:“你呀,一会儿就知道了。” 宁集的泡澡在江南一带非常有名,姜毅带着惠岸足足泡了一个时辰,这才意犹未尽地从池子里爬出来,换上买好的新衣服,姜毅c惠岸彼此一看,都颇为惊讶。 惠岸看姜毅,玉树临风,儒雅飘逸,分明就是戏台上的翩翩公子。 姜毅看惠岸,干净利落,透着灵气,分明就是大家主的伶俐小厮。 姜毅把二人的脏衣服卷吧卷吧,刚要扔掉,惠岸道:“等等。”惠岸伸手在自己的旧衣服里掏出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 姜毅问道:“什么东西?你还宝贝似的留着?” 惠岸拍了拍怀里,道:“这是我的度牒,可不能扔了。” 姜毅笑道:“怎么?你还想当和尚吗?当和尚没当够?” 惠岸神秘地一笑:“姜哥,你还说你是读书人,难道你不知道咱们大明太祖高皇帝也曾经做过和尚吗?” 姜毅“哧”地一笑:“怎么?你还想当皇帝吗?人不大,膫不小。还真敢想。” 惠岸急道:“你看你,一点读书人的样子都没有,说话恁般粗俗,简直是俗不可耐。你再这样,我就不跟你混了。” 姜毅笑道:“我可没硬拉着你,是你自己跟来的。” 惠岸无奈地摇摇头道:“得得得,我看你也是江山易改秉性难易,你爱咋咋吧。”又故意长叹一声,“惠岸呐,惠岸,我看你跟着这位姜哥,是学不出好来了。” “臭小子,哪那么多话。”姜毅弹了惠岸一个脑瓜蹦儿,“快走吧。” “小姐,府门外来了个男人,带着个半大小子,说是你的故人,要见你。”从高赞处回来,关观刚刚喝了口茶,小鹿便跳了进来,还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好,你带他们到花厅等我。”关观道。 小鹿没动窝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小鹿?” “小姐,你知道来见你的是谁吗?” “谁呀?” “他他就是你从京城法场上救下来的那个人。” “什么?姜毅?”关观一下子站了起来,手上的茶盏差点脱手。 “对对,就是那个姜毅。芮妃娘娘还开过小姐的玩笑呢,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刚才有人报进来,我出门一看,马上就认出他来了。” “好,你先去吧,我这就去。”关观道。 小鹿迈出关观的闺房,走出几步远,又蹑足轻踪地悄悄折了回来,隐在门边,偷偷向里窥去,只见关观正站在铜镜前扭着身子整理鬓发c衣裳。小鹿捂嘴暗笑。忽听关观斥道:“小鹿,你不快去花厅,偷看什么?” 哎呀,妈呀!小鹿吓了一跳:小姐咋这么神?背后长眼睛了?一吐小舌头,赶紧一溜烟地跑去了花厅。 关观走至花厅廊下,停住脚步,按了按自己的胸脯,敛了敛心神,迈步走进了花厅。 姜毅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抿嘴笑着,稍显清瘦,依旧玉树临风,但整个人还是有了很大变化,看起来成熟大气了许多,做家仆时的拘谨木讷已经荡然无存了。 关观明显感觉到了,姜毅看向自己的眼神,略带忧郁,又目光灼灼。 关观迈过门槛,一步一点手地笑道:“哈哈,我说今天路过十字街时,怎么感觉有一双眼睛那么熟悉,原来是你呀?老实交代,是不是在十字街上看到我了?” 小鹿冲着惠岸一招手:“小师傅,随我来吧。”乖巧地把惠岸带了出去,顺手带上了花厅的门。 姜毅面颊微红,笑道:“我不知道那条街是不是叫十字街,但我确实看到你了,你正打马经过,好威风呀!” 关观心下暗笑:这个姜毅,说话还是爱脸红。不过,这也不算毛病,倒是个优点,一看就是个实诚的大男孩。到了他这个年龄,依然这样干净c纯朗的不多了。 “本姑娘什么时候不威风呀?快坐,快说说,你怎么到了宁集?自从我们撤出京城后,你都经历了什么?” 姜毅几乎没有什么隐瞒,把自己后来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关观。当然,他没有提到封赧,也隐去了奉旨纳俞卉娘为妾的事。 听完姜毅的叙说,关观一对大眼睛定定地看了姜毅片刻,眸光一闪,道:“这么说,你如今在弘光驾前称臣?” “弘光不过是赏了我一个御前行走的官职,不入流的。” “你这次又随郭济庭c孙彪前来攻打宁集?” “是这样。”姜毅心下忐忑,不知道关观接下来会不会大发雷霆。 出乎姜毅的预料,关观很平静,她伸出皓腕,小翘着兰花指,亲自为姜毅续上了茶水。 “既然如此,你来宁集做什么?” 姜毅老老实实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我是主动请缨,想来宁集探探虚实的。没想到,我还未到宁集,就因为住在官府驿馆而引起了你们的怀疑,一进宁集城,就被你们抓进了牢里。” “扑哧”一下,关观笑了,“你也真够倒霉的,这么说,你已经在牢里呆了好几天了?” “几天?何止几天,差不多快十天了。” “我说你怎么看起来瘦了些,原来是吃了十天牢饭。哎呀,真对不起,要知道你在牢里,我说什么也得把你弄出来呀。” “快别说了,我也不知道你在宁集呀。” “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我想回去劝说郭济庭,罢兵。这个仗,不能打。” 关观站起身,在花厅里徘徊了一会儿,道:“如果放在昨天,你去劝说郭济庭,他可能不会听你的。但今天,他不想罢兵也不成了。” “怎么?你这么有把握?”姜毅不知道关观何以作出这样的判断。 关观表情严肃,一字一句地道:“我们的探马刚刚带回来消息,江都沦陷了,史可法死了。清军已经渡过长江,扑向金陵,现在,估计金陵也难保了。” “啊?”姜毅大惊失色,“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 倏地,姜毅冒出了一身虚汗,他嘴唇翕动,声音略带颤抖地道:“金陵金陵难保?” 关观关切地道:“你在金陵可有亲友至交?如果有的话,赶紧回去看看吧。” 姜毅低垂着眼帘,没有做声,这消息太吓人了,朱由崧登基仅仅一年,就马上要遭遇灭顶之灾? “金陵金陵应该不会有事吧?毕竟,南都朝廷还有几十万的兵马呢。”姜毅六神无主地道。 “哼!你们的兵马再多也没用。史可法不是被你们誉为国之柱石吗?结果怎样?还不是一触即溃?大明,已经从根子上烂透了。” “关观,依你看来,郭济庭接下来会怎么做?”姜毅想听听关观的看法。 “今天后晌,我和主帅高赞将军一直在预估。我们分析,金陵你们一定守不住,而且,很快就会失陷。现在,郭济庭只有两条路,要么,回转金陵护驾;要么,寻找立足点,待机而动。无论怎样,他都不可能再攻打宁集了。因为,那样一来,得不偿失。” “是啊,眼前的敌人已经不是你们大顺了。现在,首要之敌是清军了。”姜毅若有所思地道。 “姜毅,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关观心想,清军过江进攻金陵的消息固然惊人,但也不至于让姜毅失魂落魄吧?他是不是在金陵有至亲之人?难道?他已经成家了? “哦没有没有什么心事。”姜毅掩饰道,“在你们的眼里,朱由崧可能是个昏君,但我毕竟是他的臣子,我还是很担心他的安危的。” “你已经在牢里呆了十多天了,郭济庭也一定急坏了。你快回去吧。”关观催促道。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姜毅道。 关观把姜毅和惠岸送到府门口,随手从身上摘下来一块腰牌,递给姜毅,道:“情势这么危急,宁集马上就要坚壁清野了,你若再来宁集,可把这块腰牌出示给守城的军卒看。” 姜毅接手腰牌,关观却没有放手,美丽的眸子里满是复杂的表情,低声道:“姜毅哥哥,我们,我们还会见面吗?” “会的,一定会的。”姜毅接过腰牌,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走出丈许,姜毅又反身回来,走到关观面前,道:“关观,能在宁集见到你,我真的十分高兴。更让我高兴的是,你变得越来越成熟了。你看,这么大的消息,你却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太不简单了。” 关观淡然一笑,道:“你不知道,撤出京城后,大大小小,我们已经打了二十多个阵仗了。我也算是几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姜毅无比怜爱地看向关观此时,他内心一阵冲动,真想握住关观的手,和她说上几句贴心的话。但,现在,他只能从口中吐出两个字:“保重!” “嗯!保重!”关观使劲地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5章 苦痛的金陵 得知姜毅回来了,郭济庭很是高兴,亲自迎出帐外。 姜毅进入军帐,极其简要地向郭济庭汇报了自己一进宁集便被抓入牢房的经过。随即问道:“郭将军,江都失陷的事,你知道了吗?” 郭济庭表情沉重地道:“我已经知道了,今早得到的消息。金陵危矣!”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回转金陵保驾吗?” 郭济庭站起身,仰望帐顶,打了个“嗨”声,摇头道:“现在情况不明,我们不能妄动。” 郭济庭这句话,让姜毅非常吃惊。按照他的预想,郭济庭是朱由崧的旧臣,听到金陵危险的消息,他一定会带兵回转护驾。岂料,他竟然要按兵不动。 看着姜毅愕然的样子,郭济庭道:“姜御前,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不立刻回转吧?现在的情势异常复杂,对我们太不利了。如果回转金陵,我们马上面临的,就是宁集城里的大顺兵马很可能会随后掩杀。” “不会的,他们不会的。”姜毅立刻答道。 “嗯?你怎么这么肯定?”郭济庭道。 姜毅心想:此时已经没有必要隐瞒见到关观事情了。便道:“郭将军,我在宁集城里见到了大顺的一位郡主,她叫关观。在京城时,我差一点被大顺杀掉,是她救了我。我看她的意思,他们不想和我们开战。” “哦?是吗?宁集城里还有你的救命恩人?”郭济庭面露诧异之色,转瞬又道,“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我们不得不防呀。我已经派罗长秋带人返回金陵了,一来探探虚实,二来遇到危险可伺机而动。你要不要回金陵看看?” 罗长秋是郭济庭的亲信,姜毅明白,郭济庭派罗长秋回去,很可能是去接夫人封赧了。 看郭济庭的表情,姜毅感到金陵面临的危险,可能已经远远超出自己之前的预料。想到金陵城里还有自己牵肠挂肚的柳儿c俞卉娘c祁七妹,姜毅心如火焚。道:“将军,我想回金陵看看。” “好吧,罗长秋走了已有三个时辰了,我估计你追不上他了。到了金陵,你迅速找到他,把你的娘子接出金陵。如果遇到什么情况,你们便宜行事吧。”郭济庭嘱咐道。 “好,谢将军。” 姜毅和惠岸简单吃了几口饭,拉过两匹马,连夜赶奔金陵。 走到半路,姜毅道:“惠岸,我看你还是一个人去闯荡江湖吧,这匹马就送你了。跟着我,太危险了。” 惠岸道:“哥哥,快别说这话。你是个好人,我愿意跟着你混。怎么着,也比讨饭强吧?” 姜毅道:“你也看到了,我身在军营,要攻城陷阵的,随时可能丧命。你还小,不值得。” 惠岸笑道:“哥哥,你才比我大几岁呀?惠岸命贱,没事的。即便死了,我也不怨你。走吧。” 惠岸一甩马鞭,抽在姜毅的马屁股上,两匹马一前一后,飞奔而去。 今晚的月亮特别大c特别圆,清辉笼罩大地,一切都清清楚楚。姜毅心道:老天助我赶路,但愿柳儿c卉娘c祁七妹,还有秋月姐,一切安好。 走了两天,开始看到官道上有难民,一打听,有金陵出来的,说朝中的几位大臣已经献城投降清军了,清军出现在了金陵城里,还有的人说弘光帝不在金陵,逃走了。 逃走了?如果真的逃走了,那倒是件好事,起码说明朱由崧和沈秋月c柳儿她们无有性命之忧。 可是也有人说,弘光帝被叛贼献给清军了。 传言杂七杂八,姜毅五内俱焚。拼命地打马疾驰。 进了金陵城门,姜毅心里一翻个儿,完了!城内街巷里已经见到有人在打劫了,有清军马队狼奔豕突,也有降清的大明军兵在帮着维持秩序,不时有人哭着喊着从面前跑过,满目尽是乱糟糟的场景。 姜毅赶往皇宫,还没到跟前,便望见宫墙上已经飘着清军的旗帜。 弘光和他的后妃们还在不在皇宫?到了皇宫前,宫门前把守的全是清军,见不到大明的人。姜毅怕暴露身份,不敢向人打探消息,只好拨转马头,赶往梅花山。 到了梅花山,姜毅却扑空了。长平公主居住的偌大的宅院里,空空荡荡,只有十几个老百姓在抢东西c搬物件,还见不到清军的影子,看来,他们还没顾上到梅花山来。姜毅拉住几个百姓询问这宅院的主人哪儿去了?他们一个个全都茫然不知。 长平公主哪儿去了?祁七妹哪儿去了?卉娘,你又在哪里? 姜毅暗想,卉娘会不会回到了自己的宅子? 回到宅邸一看,家丁c仆人全都不见了,各个屋子里空空荡荡,居家物件全都被人搬走了。 卉娘不在!卉娘,卉娘会去哪儿呢? 姜毅担心骑马目标太大,便把马留在了家里,嘱咐惠岸先留在家中看马,自己再出去打探打探。惠岸站在姜毅身后,听着姜毅粗重的呼吸声,他知道,姜毅是真急了。 姜毅出了宅门,什么都不顾了,没头朦似地在街上疾走,他想,哪怕见到朝中已经降清的人也好呀,起码,能够打探到一些消息。 姜毅又去了阮大铖的府邸,没有见到阮大铖。去了石巢园,也没有见到含晴。 所有的人,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越是这样,姜毅越是感到莫名的恐惧。 金陵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到一座石桥前,只见石桥护板上有人题写了一首血诗:三百年来养士朝,如何文武尽皆逃?纲常留在卑田院,乞丐羞存命一条。 渐渐地,姜毅听到了一些令人肝胆欲裂c心血沸腾的消息:金陵城破后,刑部尚书高倬自缢,工部尚书何应瑞自刎,左副都御史杨维垣偕其妾朱氏c孔氏自缢,礼部主事黄端伯c户部郎中刘成治c主事吴嘉胤c中书舍人龚廷祥c钦天监博士陈于阶c监生吴可箕等皆殉明而死 然而,也有一大批朝臣投降了清军。其中就有魏国公徐文爵c保国公朱国弼c灵璧侯汤国祚c定远侯邓文郁c大学士王铎c都御史唐世济等人。曾经让姜毅颇为敬佩的钱谦益大人,也名列献城投降的大臣名单中。 姜毅想到了先期回到金陵的罗长秋,罗长秋一定会去郭济庭府上搭救封赧的。姜毅赶紧奔往郭府。郭府大门紧闭,上前拍打门环,还不错,“吱扭”一声,门开了半扇,一个老家丁探出头来。 姜毅压低声音问道:“老伯,我是郭将军的手下。请问罗长秋可曾来过?” 老家丁一听这话,便知是自己人,偷眼看了下左右无人,道:“长秋啊?他来过,已经把夫人接走了。现在,府里只有我一个小老儿看家,我这把年纪了,没什么可怕的了。” 姜毅给老家丁施了一礼,转身离开了郭府。 得知封赧已被罗长秋接走,姜毅稍感宽慰。罗长秋并不知道自己也回了金陵,看来,要想联系到他,实在是太难了。 姜毅正走着,忽听有人在身后叫自己:“姜御前” 姜毅吓了一跳,这什么时候,还有人在大街上叫自己的官衔?这要让清军听到了,可就惹大麻烦了。 姜毅环顾左右,没人。刚想抬脚快走,忽见一座府邸的门口有人在向自己招手。 “徐大人?”姜毅光顾低头赶路了,不经意间已经到了大理寺丞徐文瑞府邸所在的街巷,而招呼自己的正是徐文瑞。 “徐大人?你没有离开南京?”姜毅进了徐宅,问道。 徐文瑞脸一红,讷讷地道:“嗯不瞒姜大人,徐某与魏国公徐文爵沾点儿亲,受他的怂恿,徐某徐某已经降清了。” “啊?你已经降清了?”姜毅心道,我说徐大人怎么安安稳稳地一切如常呢,原来他降清了。 姜毅转身要走,徐文瑞拉住姜毅的衣袖,道:“姜大人,徐某降清也是迫不得已呀。唉,事已至此,解释的话,我就不说了。姜大人不是在郭济庭军中吗?怎么突然回了金陵?莫非你是回来搭救俞氏的?” 姜毅点点头,道:“是的。我走之前,将俞卉娘托付给了和长平公主住在一起的祁七妹。我已经去了梅花山,但却扑了个空。” 徐文瑞道:“姜大人放心吧,他们应该已经被人接走了。据我所知,在清军俘获的大明宫廷及官府人员名单中,没有长平公主,也没有祁七妹,更没有俞卉娘。” “哦?”姜毅闻之,心下稍安,“原来徐大人了解内情,这可太好了。我问你,皇上现在哪里?” 徐文瑞低下头,叹了口气,道:“皇上逃亡芜湖,听说,已经被清军俘获了。” “什么?皇上落到了清军手里?”姜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徐文瑞黯然落泪道:“消息应该属实。” “那后宫其他人等呢?”姜毅心中闪过不祥的感觉。 “听说皇上出逃前遣散了一些宫女。皇后是和皇上在一起的,现在恐怕也被俘了。邹太后被马士英所挟逃出金陵,目前下落不明。哦,对了,听说惠妃c柔妃与皇上走散,落到了叛将手里,现在她们被关押在徐阳。” 姜毅眼前一黑,险一险栽倒,他急忙扶住门框,焦急地问道:“惠妃c柔妃被关押在徐阳?此消息属实吗?” “属实。那个叛将便是吴大斤的手下,他也是意外俘获了惠妃c柔妃,为了邀功,直接将她二人献给了吴大斤。”徐文瑞心下纳罕,姜毅怎么这么关心惠妃c柔妃呢? 虽然徐文瑞投降了清军,但他还是向姜毅提供了这些消息。姜毅拱手谢过,转身离开了徐府。望着姜毅远去的背影,徐文瑞长叹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6章 出乎预料 姜毅边走边想,没有祁七妹c俞卉娘的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起码,到目前为止,她们应该是安然无恙的。 而柳儿c沈秋月却身陷囹圄,随时有性命之忧。这又是最坏的消息。不行,我得去趟徐阳,一定要见到她们。 “惠岸,我要马上赶往徐阳,徐阳之行会非常危险,我看,你就不要去了。” “哥哥,你什么意思?要赶我走吗?” “我要去办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很可能会把命丢在徐阳。你和我非亲非故,跟着我去冒险,不值得。” “哥哥,你这人真磨叽,我已经说了,我跟定你了。如果有危险,那也是我命不好。啥都别说了,走吧,我和你一起去。”惠岸扳鞍上马,小脸儿异常坚定。 姜毅心中一热,眼望徐阳方向,心中暗道:柳儿,秋月姐,你们不要害怕,姜毅来了 徐阳在江北。渡船上,老艄公说起了清军占领一些城池后进行屠城的事,姜毅心中不由泛起阵阵寒意。 今天的徐阳,再也不是姜毅与萧笑昆初到这里时的样子了。徐阳的百姓已经有一些人剃了发,梳起了金钱鼠尾辫,街巷间巡逻的军兵也都是清军装扮,但是,还是有人身着大明的服饰,看来,剃发令还没有在徐阳强制推行。 姜毅上次见到舅父张仲年时,舅父说他在徐阳开了个书坊,但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之后,舅父不一定还在这里了。况且,姜毅也不想让舅父为自己担心,所以,他断了寻找舅父的念头。 来到总兵府前,姜毅上前给门官行了个长揖,道:“军爷请了,烦请向吴将军通报一声,就说他的结拜兄弟姜毅求见兄长。” 门官听说是吴大斤的结拜兄弟,不敢怠慢,赶紧进去通报。姜毅暗暗攥了攥拳头,长出一口气,暗告自己:切莫紧张。 时候不大,门官出来了,对姜毅冷冷地道:“我们吴将军说了,他没有名叫姜毅的结拜兄弟。” 姜毅明白了,吴大斤定是愤恨自己纳了俞卉娘做妾,所以拒而不见。 不见不行呀,耽搁一天就有一天的危险,万一吴大斤把沈秋月c柳儿转移给清军,那就什么都完了。 在徐阳,没有任何人能帮到自己,看来,只能舍下这张脸,用点小计谋了。 姜毅附在惠岸耳边,悄悄嘱咐了几句。 转过身,姜毅走到总兵府正门前,撩起袍襟,扑通跪了下去。 总兵府前有人下跪,顿时吸引了一些吃瓜群众围了上来:“怎么了?怎么了?这人怎么在这儿跪下了?”“咦?还是个挺俊俏的后生呢。”“是不是有啥冤情?找总兵大人告状来了?” 惠岸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分开人群,走到姜毅身边,故意围着姜毅端详了一番,大声道:“这个人我认识呀!” 旁边有人问道:“你认识?他是谁呀?” 惠岸道:“你们不知道吗?吴总兵的夫人被弘光帝截留在了金陵,那个好色皇帝想要对吴夫人图谋不轨,是一个叫姜毅的人拦住了弘光帝。我看这个人就像姜毅” 弘光帝下旨命姜毅纳吴大斤夫人做妾的事,私下里早就传遍了徐阳,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大家碍于吴大斤的情面,只是私下里议论罢了。吴大斤为了迅速消除这件事给自己带来的尴尬,也很快就新娶了一房夫人。 听说眼前跪着的人就是姜毅,吃瓜群众们一个个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门官听到人们议论起吴大斤夫人被截留金陵的事,吓了一大跳,急忙一招手,招呼几个军兵下了台阶,架起姜毅就往府里走。 惠岸拉住门官的胳膊,大声嚷道:“军爷,你们这是干什么?” 门官一甩惠岸,呵斥道:“哪来的小和尚,管你什么事?滚一边去。” 姜毅被带进了总兵府里的一间小黑屋里。约莫一个时辰后,门一开,进来了一个人,姜毅抬头一看:吴大斤! 姜毅起身,拱手道:“姜毅拜见吴将军!” 吴大斤冷冷地看了看姜毅,道:“你不是在府门外下跪来着吗?现在,怎么不跪了?” 姜毅道:“总兵府门楣上的题字乃是崇祯帝御笔,姜毅刚才是在跪那块匾额。大人若依旧是大明总兵,姜毅定会给兄长跪下,但现在大人已经侍清,是满清的总兵了,姜毅没有跪的必要了吧。” 徐阳总兵府门楣上的“总兵府”三字还真是崇祯帝御笔,只是很多人不知道,上次萧笑昆他们来到徐阳时,吴大斤还给他们讲过。吴大斤降清后,倒把这事忽略了,加之没有人提醒,故而那块匾额还一直挂在那里。 好尴尬呀!吴大斤摸了摸颌下扎里扎煞的黑钢髯,呵呵干笑了一下,道:“你应该知道,我吴大斤降清,是被逼的。” 姜毅道:“前因后果,姜毅尽知。我想将军降清,很大程度上是一时之忿吧?” 吴大斤道:“降便降了。吴大斤不想让自己委屈。嗯南都朝廷完了,你没有降清吗?” 姜毅道:“没有!” 吴大斤道:“那你今天跑到我的徐阳来,就不怕我把你扣下献给大清?” 姜毅一笑,道:“姜毅不过是侥幸得到了一个御前行走的官职,本身文不能文c武不能武,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南都朝廷一完,姜毅便是一介草民了。” 吴大斤道:“你既然这么说,是不是想把俞卉娘给我送回来呀?” 姜毅笑道:“将军真会说笑,姜毅虽然身份卑微,但我是奉旨娶了卉娘姐的,岂有送回的道理?再说,将军不是已经写了休书了吗?” 姜毅原以为吴大斤听了这话定会恼羞成怒,但出乎意料的是,吴大斤没有,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屋子里的空气凝滞了片刻。 吴大斤道:“卉娘,还好吧?” 吴大斤的这句问话,让姜毅心下颇为感慨:吴大斤虽然是个粗人,看来和俞卉娘还是有感情的。姜毅的脸色也柔和了些,道:“卉娘姐一切都好,将军尽管放心。”姜毅没敢把卉娘失踪的事告诉吴大斤。 “你来徐阳,不会仅仅为了告诉我卉娘的消息吧?到底为了什么?” “我是为惠妃c柔妃而来。”姜毅开门见山道。 吴大斤眼皮一跳,死死地盯了姜毅一眼,道:“是谁派你来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 “你与弘光只是君臣关系,如今弘光已落入大清手里。南都朝廷完了,你与弘光也就没有什么瓜葛了。别人躲还躲不及呢,你怎么上赶着往上凑呢?” “我与弘光的君臣关系虽然戛然而止,但我与柔妃柳儿却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 “柔妃是你的亲戚吗?” “不是亲戚,她本应是我姜毅的人。” 姜毅一句话惊得吴大斤差点没掉了下巴,这可真是奇闻!莫非?莫非姜毅与柔妃还有什么私情不成? 看着吴大斤瞪得滚圆的眼睛,姜毅道:“大人不要误会,听我慢慢说给你听。”姜毅便把自己先是在沧州与柳儿有了婚约,后来阴差阳错,柳儿又被朱由崧纳为王妃的事,讲述了一遍。 吴大斤道:“如此说来,你到南京投奔朱由崧,是为了柔妃?” 姜毅道:“坦白的说,是这样。” 吴大斤道:“你小子胆子不小呀!你就不怕被朱由崧知道内情,活剐了你?” 姜毅道:“实话实说,在柳儿成为王妃之后,姜毅对柳儿便没了任何奢望。而且,也再没有单独接触过她。从内心来说,姜毅愿意柳儿过得幸福。何况,她已经贵为皇妃。” “那你还来金陵做什么?” “姜毅只想和柳儿近一些,只想随时能够知道关于她的消息。” “那么,现在呢?你想要回柔妃?” 姜毅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我想和柳儿再续前缘。” 吴大斤的心里阴暗了一下:哈哈,真是天道循环!朱由崧呀朱由崧,你把我吴大斤的娘子赐给了姜毅做妾,羞臊了我。现在,我若把你的后妃交还给姜毅,岂不是也羞臊了你?哈哈,这才叫一报还一报呢。 “你把柔妃接回,那你以后还会好好待卉娘吗?” “姜毅不是那无情无义之人。”姜毅话语坚定地道。 吴大斤心想,也是啊,看姜毅对柔妃这般锲而不舍,便可知他是个痴心的男人。 吴大斤道:“你的话,我信。实不相瞒,朱由崧把卉娘赐给你后,我曾派人到金陵暗中探看卉娘,你对卉娘的好,我都知道。” 哦?想不到吴大斤一个粗人,竟然如此粗中有细,还派人了解过卉娘的情况。姜毅暗暗吃惊。 吴大斤道:“只要你继续对卉娘好,让她过得舒心,我可以把柔妃交给你。” 啊?什么什么?姜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重要的决定,竟然从吴大斤的口中被轻描淡写地说出。我,我不会听错吧? 吴大斤又跟了一句:“那个惠妃,我也可以放掉。” 这回听得真真的了!姜毅胸中已是翻江倒海,他差一点就给吴大斤跪下了。我的天神,我姜毅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好?一下子就能救出秋月姐c柳儿两个人? 不对。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吴大斤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姜毅的眼神变得疑惑起来。他定定地瞅着吴大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7章 你们走吧 吴大斤看出了姜毅的疑虑,他一拍桌子,道:“你们读书人,就是心眼儿多,我说的是真的,说放就放。” “将军,你若放了两位妃子,不怕清廷会责罚你?”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吴大斤道,“惠妃c柔妃不过是宫中的两位妃子,又不是皇后,在清廷的眼中,他们没有什么特殊价值,就是我把她俩交给清廷,最终也不过是送给哪个大臣为奴罢了。” 姜毅大喜,这太出乎他的预料了,原以为比登天还难的事情,怎么竟然这么顺利?想到自己为了见到吴大斤,而让惠岸拿卉娘说事,不禁心下汗颜。 无论如何,自己都应该感谢吴大斤。姜毅一揖到地,道:“将军如此恩德,让姜毅如何谢您?” “且慢!”吴大斤道,“我可以放了她俩,但是,你姜毅要答应我一件事。” “别说一件,十件百件,我都答应。”姜毅拱手道。 “我要你一生一世对卉娘好!”吴大斤一字一顿地道。 天哪!姜毅太感动了!自己以前真是看错了吴大斤,谁说他是个张飞样的莽撞人?想不到,吴大斤粗犷的外表下,竟然有着一颗柔软的心。 只听吴大斤继续言道:“卉娘遭此骤变,不仅名节尽毁,而且还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一开始,我真担心她会自尽。还好,在你姜毅的劝说下,她活了下来。既然你和卉娘有缘,那你就好好待她吧,不要再让她受任何委屈。” 姜毅抬头望天,道:“姜毅对天发誓,定一生一世不负卉娘!” 起完誓,姜毅不禁一阵阵心虚。幸好没有透露卉娘下落不明,否则,吴大斤肯定不会答应放人。同时,他也对自己欺骗吴大斤心生愧意。 “好!是个男人!”吴大斤起身道,“我这就安排你和两位妃子见面。” 姜毅的突然出现,让沈秋月c柳儿惊讶不已。弘光帝逃出金陵时,沈秋月c柳儿同乘一辆油壁车相随,谁知离开金陵没多远,便被逃难的人群冲散了,继而落到了叛将手中,后来又被转到了徐阳。 “姜毅,你不是在郭济庭军中吗?怎会到了徐阳?”看姜毅行动自由,不像是被俘来的,沈秋月心下一沉:难道姜毅也降清了? “是郭将军让我回金陵的,我到金陵时,皇宫已经被清军占领了。据可靠消息,皇上到了芜湖后,已经被叛将献给了清廷,太后被马士英接走了,至今下落不明。我是来接二位娘娘的,吴大斤已经答应释放你们,快跟我走吧。” “皇上已然落入清廷手中?消息属实吗?”沈秋月忧戚交集,悲哀地问道。 “在金陵时,我是从徐文瑞口中得到的消息,刚才,我又从吴大斤口中得到了证实。” 沈秋月退后几步,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 从姜毅进门时那一刻起,柳儿便泪眼盈盈,紧咬着嘴唇,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此时,见秋月姐的神态如坠深渊,柳儿心疼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簌簌而下。 片刻之后,沈秋月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姜毅,你带柳儿走吧。” “秋月姐,你和我们一起走吧。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再不走,可能就永远也走不掉了。”姜毅道。 沈秋月掠了掠鬓边散乱的头发,左手拉住柳儿,右手拉住姜毅,道:“姜毅c柳儿,你们俩都在这里,姐姐有些话正好说给你们听。” 沈秋月道:“姐姐知道,你们两情相悦,如果当初萧笑昆履行了那份婚约,你们会是极其幸福的一对儿。但,世上有些事情很难让人说得清楚。不错,开始,笑昆是有自己的私心,他想让柳儿在他的仕途上能够发挥作用。但始料未及的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已经是他无法左右的了。你们不要怨笑昆,也不要怨姐姐。” “姐姐,柳儿从没有怨过你们。”柳儿哭泣道。 “秋月姐,姜毅也从未怨过你们。”姜毅道。 沈秋月掏出手帕,拭去柳儿脸上的泪水,向姜毅苦笑了一下,道:“姜毅,姐姐知道,你来到金陵,很大程度是为了柳儿。柳儿呢,别看你不说不道,姐姐也知道,你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姜毅。” 沈秋月把柳儿的小手放在了姜毅的手心里,紧紧握住,道:“你们走吧,无论走到哪里,不管是天涯,还是海角,都不要分开。重新开始你们的生活吧。” 柳儿扑在沈秋月的怀里,已是泣不成声。 “秋月姐,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呢?”姜毅不解地问道。 “姜毅,在你的眼里,在文武大臣们的眼里,在全天下百姓们的眼里,弘光帝一定不是一个好皇帝。甚至在后宫嫔妃们的眼中,他也不是一个感情专一的好皇帝。但在秋月眼中,他是我平生遇到的最好的男人。他给了我尊严,给了我爱。即便时间很短,只有不到三年的时间。但,足够了!秋月知足了。” 沈秋月这番话,让姜毅十分惊骇,他张口结舌地道:“秋月姐,你你是要” 沈秋月轻轻颌首,道:“我要陪着他!如果他会死的话,我要陪着他一起去死。” 姜毅哽咽道:“秋月姐,你不能这么做呀。你这是何苦呢?你千万别这样” 柳儿伏在沈秋月的怀中,哭得更厉害了,她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眼,凝视着沈秋月,一连声地叫道:“姐姐姐姐不要!不要啊!” 沈秋月道:“我意已决。就这样决定了。” 沈秋月起身,走到桌案前,拿起笔,很是认真地写起了什么,写完后,她仔细审看了一遍,又从怀中取出香囊,拿出自己的印章,端端正正地在上面按下。 沈秋月把写好的纸张递到姜毅的手里,道:“虽然弘光一朝完了,但柳儿毕竟是皇上册封的皇妃,身份高贵。今后你与柳儿生活在一起,可能会有人认出她,难免引人诟病。如果有人质疑,你就拿出这个给他们看。就算是我代表皇上给你们俩写下的证明文书吧。” 姜毅双手颤抖着接过证明文书,深为沈秋月的细心而感动,泪水如水样地淌下脸颊。 沈秋月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道:“好了,该说的话说了,该做的事也做了。你们赶紧走吧,不要耽搁了。” 姜毅看沈秋月已经彻底下了决心,只好拉住柳儿,双双跪在沈秋月面前,规规矩矩地给她叩了三个响头。 沈秋月用力把姜毅c柳儿推出房门,反身靠在关闭的门板上,颤声道:“走吧!你们快走吧!” 柳儿扑在门上,使劲捶打着门板,嚎啕大哭。 姜毅流着泪,拉住柳儿,千般不舍地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这里。 出了总兵府,天已经擦黑了。还好,惠岸还等在外面。姜毅不敢在徐阳停留,万一吴大斤反悔了呢? 他把柳儿扶上马,道:“柳儿,只有两匹马,咱俩只能同骑一马了。” 柳儿脸上挂着泪痕,还没有从与沈秋月的生离死别中缓过神来,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姜毅跨上马,与柳儿同时拉住了马的缰绳。不经意间,前胸贴了一下柳儿的身子。柳儿下意识地向前倾了一下,忽而想到身后便是朝思暮想的姜毅哥哥,她又悄悄向姜毅的怀里靠了靠。自认识柳儿以来,姜毅还是第一次与柳儿挨得这么近,他的身躯不禁有些发抖,同时,他也感觉到了,柳儿的双手也在微微颤动。 姜毅吁了口气,一抖缰绳,直奔城门。 离开徐阳三十里,天已经黑透了,远远地望见前方晃动着的一盏气死风灯,姜毅知道那是一家客栈。不能再跑了,再跑,姜毅c惠岸都没问题,但柳儿一定受不了,不能让她再受颠簸之苦。姜毅心疼地在柳儿耳边道:“柳儿,咱们就在前面客栈歇息一晚吧。” 柳儿轻轻地“嗯”了一声。 进了客栈,伙计端来三碗面条,姜毅c惠岸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柳儿心里难受,只吃了小半碗,把剩下的倒给了姜毅。 两间客房都很干净,柳儿进了房门,姜毅嘱咐她插好门栓。 回到另外一间客房,惠岸脱吧脱吧,拉过被子,一会儿便睡着了,姜毅坐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柳儿,拿起个蒲团,守在柳儿的门外,靠着墙,默默地想着心事。渐渐地,睡意袭来 客栈里的被子,远不如宫里的锦被柔软丝滑,甚至还有一些难闻的汗味儿。但柳儿浑然不觉,有的,是真真切切的踏实。她感觉一直飘忽不定的这颗心,终于被一双温暖的手稳稳地捧住了。 姜毅哥哥,他是在乎柳儿的,他是爱柳儿的,不然,他不会冒着生命危险赶到徐阳。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老天爷呀,柳儿谢谢您,谢谢您让柳儿拥有了姜毅哥哥。 门外,传来了轻微的鼾声,柳儿知道,这一定是姜毅哥哥。 拉开门栓,柳儿轻轻开了房门。过道里的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下,姜毅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柔和而又坚毅,那浓黑的眉毛,那挺直的鼻梁,还有那方方正正的嘴唇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既熟悉又陌生。 柳儿蹲下身子,跪在姜毅身旁,静静地看着他,心底泛起无限的温暖:从今以后,我就可以和心爱的姜毅哥哥在一起了,再也不会分开了。 姜毅的鼻翼轻轻翕动了一下,柳儿身上的女儿香驱走了他的睡意。睁开眼,见柳儿像只小猫似的跪在身旁,他不由笑了,从身下抽出蒲团,拍了拍,示意柳儿坐下。 柳儿乖乖地坐了下来,姜毅迟疑了一下,还是毅然决然地伸出手臂,揽住了柳儿秀美的削肩,柳儿轻轻靠在了姜毅的胸前。 柳儿一直没说话。 姜毅道:“柳儿,是不是还在想着秋月姐?” 柳儿点点头,道:“我现在好心痛!今晚,在那个漆黑的屋子里,只有秋月姐一个人了,她一定也没有睡着。” “秋月姐对我们的好,我们要铭记一辈子。”姜毅握住了柳儿凉凉的小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8章 留下买路财 回到军营的姜毅,径直来到了郭济庭的军帐,郭济庭抬眼一看,姜毅身后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开始他还没在意,只是觉得有些面熟。可又一想,无缘无故的,自己怎么会面熟一个女子?定睛一看,郭济庭猛然一怔,这这不是皇上的柔妃吗? 郭济庭赶紧离开帅案,走到柳儿面前,撩战裙单膝跪地,拜道:“臣郭济庭不知柔妃娘娘驾到,有失远迎,望柔妃娘娘恕罪。” 郭济庭这番动作,让柳儿颇有些手足无措,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姜毅赶忙扶起郭济庭,道:“郭将军,且慢,且慢。” 姜毅赶紧从怀里拿出沈秋月的那封信,递给了郭济庭。 郭济庭展开一看,上面写道:柔妃柳儿原与御前行走姜毅婚约在前,后阴错阳差成为弘光帝妃子,现弘光帝身陷囹圄性命不保,惠妃沈秋月代吾皇晓谕,即日起,柳儿除却皇妃身份,嫁与姜毅为妻。大明弘光皇帝惠妃沈秋月书于弘光元年五月二十七日。 郭济庭看罢,目瞪口呆,一脸懵逼,这这到底是咱们回事? 姜毅上前,把自己与柳儿的前因后果又向郭济庭详述了一遍。 郭济庭这才明白,原来姜毅与柳儿有过婚约,惠妃不忍柔妃赴死,又撮合柔妃与姜毅完婚。 郭济庭思忖:惠妃疯了吗?弘光帝虽已被俘,但目前好像还没被处死,即便死了,你惠妃也不能擅自做主把皇上的妃子赐给臣下呀?你这不是给皇上戴了一顶绿帽子吗?还有,你姜毅也真是色胆包天,皇上的女人你也敢要?即便她曾经与你有过婚约。现在,你还大摇大摆地把柔妃带回了军营,这不是给我郭济庭出了个难题吗? 惠妃虽然不是皇后,但其很受弘光帝宠幸,在后宫嫔妃中的地位是不低的。这个郭济庭是知道的。如今姜毅拿出了惠妃的手书,作为臣子的郭济庭是不好不认的。 郭济庭把姜毅叫到一旁,低声道:“军营中只有我认识柔妃,孙彪c孙振他们没有见过她。你切莫声张她是柔妃,如此,才好留在军营。” 姜毅感激地道:“姜毅知道。多谢将军成全,姜毅记下了。” 郭济庭脸上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对柳儿道:“弟弟妹,虽然惠妃手书中已经言明除却你的皇妃身份,但为了日后方便,你还是改个名字吧。” 柳儿若有所思地道:“若没有惠妃秋月姐姐,柳儿今天断不能站在这里,柳儿这条命是秋月姐姐所赐,嗯为了纪念秋月姐姐,我就改名叫念月吧。” 念月!嗯,这个名字不错,既好听又富有深意。姜毅向柳儿赞许地点了点头。 郭济庭道:“好,念月姑娘,把以前的事全都忘掉,开始你的新生活吧。” 郭济庭转而对姜毅道:“罗长秋到了金陵,接到我的夫人后,按我的吩咐立即去了你家,但你宅内空无一人,没有见到俞卉娘,只好先回来了。” 姜毅道:“多谢将军!咱们起兵离开金陵时,我将俞卉娘托付给了祁小姐照料,谁知我去了梅花山后,那里也是空无一人,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好在,截至目前,还没有听到她们被俘的消息。” 郭济庭安慰姜毅道:“祁小姐和长平公主住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且放心吧。” “哦,对了。”郭济庭面向念月补充道,“我家娘子封赧已经到了军营,日后你们姐妹多亲多近吧。” 念月福了一礼,道:“放心吧,将军,我一会儿便去拜见夫人。” 姜毅心里咯噔一下,暗暗祷告道:封赧,封赧你与姜毅已无半点瓜葛,你可千万不要无事生非呀! 沛仓城内。龚宅。 沛仓本地数一数二的大财主龚旭,愁眉苦脸地坐在太师椅上,唉声叹气。 八仙桌的另一旁,坐着一位横眉立目c额头一道刀疤的中年汉子。其身后站立着两个身佩腰刀的人。 龚员外诉苦道:“陈寨主,不是我龚旭不尽力,实在是你们晚来了一步呀。” “啪!”地一声,陈寨主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盏跳了几跳,龚旭也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陈寨主道:“什么晚来了一步,你这里的粮食年年卖给我们山寨,今年你怎么白白送给了那个小娘儿们?” 龚员外吭吭哧哧地道:“也也不是白送,人家也给了银两呢,说起来,比你们给的银两还要还要多出两成呢。” “放屁!”陈寨主呵斥道,“若不是我们青风寨罩着你们这些土财主,你们能在沛仓吃香的喝辣的?” 龚员外气道:“你们倒是罩着了,可他们大顺来了不过三百多人马,你们哪儿去了?我还寻思呢,怎么不见陈寨主救我们来呀?” “你个老梆子,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啦?敢这么说我陈八两?” 龚员外嘟囔道:“不管怎么说,当时连你们的影子都没看到。现在倒怨起我来了,我有什么办法?那大顺的刀架在我脖子上呢,我敢不听吗?” 陈八两道:“可你们这些个土财主也太实诚了吧?那可是十五万斤粮食呀!一股脑,全让他们拉走了。你们你们真他妈的土鳖。” 下垂手坐着的另一个土财主老半天没吱声,这时候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为龚员外解围道:“寨主,您就别再埋怨龚员外了,他也是没办法,他不带头献出粮食,过不了那女魔头的关呐。” “对了,听说劫粮的是大顺的郡主?叫什么关观?”陈八两问道。 “对,是姓关。”别看那女子只有十岁,但一言一行颇有大将风度呀。”下垂手土财主啧啧赞道。 “我呸?”陈八两气得头顶冒烟,“你这是讽刺我陈八两没有大将风度吗?” “不不不,那小女子怎能跟陈寨主您比呢?是我不会说话。望寨主息怒。”土财主赶紧赔不是。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们赶紧筹粮,三天之后我带人来取。我山寨里近千号弟兄可等米下锅呢,要是饿急了,他们手中的鬼头刀可不是吃素的。”陈八两发威道。 陈八两身后的两名随从使劲晃了晃手中的腰刀,刀鞘上的铁环哗啦啦一阵响动,吓得那位土财主好一阵哆嗦。 骂骂咧咧地,陈八两骑马返回清风寨,距离清风寨还有五六里地时,就见前面一骑飞来,马上坐着个干瘦干瘦的汉子。 这人到了陈八两面前,一拉缰绳,勒住马匹,呲开一口黄板牙,对陈八两笑道:“寨主爷,大喜呀!” 陈八两没好气地骂道:“喜什么喜,你个瘦猴子,净瞎咧咧。我这一趟白跑了,马上就要喝西北风了,还喜呢。” 瘦猴咽了口吐沫,道:“寨主爷,我是说咱们山寨来喜了。” “咋?你们劫了一票?”陈八两立时来了精神。 “可不是么,今天早上您刚下山,就有喽啰报信,说山下来了一个车队,有十多辆车呢。我们二话没说,马上下山劫了。也是该着咱们走运,这个车队没有保镖,咱们捡了个大便宜。金银珠宝c古玩字画,好几大箱子呢。”瘦猴忙不迭地报功道。 陈八两三角眼转了转,道:“带着这么多黄白之物,怎会没有保镖呢?” 瘦猴道:“寨主爷,我打听了,他们是从金陵逃出来的,没来得及找保镖。这是一大家子人,说当家的还是个官头官脑的呢。” “哦?回去看看。”陈八两一甩马鞭,直奔山寨。 到了山寨,陈八两先由瘦猴领着,去查看了截获的物品。几口大箱子一一打开,陈八两的蛤蟆嘴越张越大,三角眼越来越亮:我的个乖乖,这么多金锭c银子,这么多珠宝首饰,这得是啥样人呀?! 陈八两一拍瘦猴的脑袋:“好崽子,这回你可立了大功了,回头定要好好赏你。” 清风寨聚义厅内,站了半屋子人,足有三十来口。最前面是个衣着华丽c头戴四方巾的五十多岁的胖子,冒鼓眼,糟鼻子,大噘嘴,脖颈肥厚,身坯胖大。 陈八两看其衣着神态,便知他是这家人的主人,走到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是这家的主人呀?” 胖子点头哈腰地谄笑道:“是是是,寨主爷,我是。” “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打哪来?到哪去?” 胖子深施一礼,道:“寨主爷,实不相瞒,我乃弘光皇帝驾前御史言官蚤黾豨。” “哦?”陈八两很是惊讶,伸出手来,拍了拍蚤黾豨已经嘟噜成两坨肉的胖脸,“御史言官,不过是个七品官么,你哪来的这么多金银财宝?” 蚤黾豨陪笑道:“寨主爷,那几箱子物件大多是朝中同僚赠的,我在金陵为官多年,仅有一丁点体己。” “什么同僚赠的,你别以为我身居深山就是个土鳖,这些东西,一准是你得的贿赂。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看来,你是没少贪呐。你还御史言官?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借机勒索,大肆敲诈别人,所以才积累下了这么多不义之财。金陵被清军攻破了,你这是要卷财溜之大吉,是吧?” 蚤黾豨尴尬地咧了咧大嘴,道:“蚤某愿将财宝奉送寨主爷,只求寨主爷绕我一家人的性命,我们定会世世代代感激寨主爷。” 陈八两阴恻恻地一阵冷笑:“你以为我傻呀?我会放虎归山?来人呀?把他们一家人全都给我推出去,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9章 贼女婿 蚤黾豨一听,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蹦蹦蹦”地叩头如捣蒜:“寨主爷,哎哟我的亲亲的寨主爷呀,您大人有大量,您饶了我们吧。金银珠宝全都给您,全都给您呀。”蚤黾豨额头上登时冒出了豆粒大的汗珠儿。 陈八两摆摆手:“拉下去。” 上来两个喽啰,一人一边抄起蚤黾豨,像拖死猪一样往外就拽。 蚤黾豨吓坏了,一边使劲用后脚跟卡着地面,一边大声喊道:“寨主爷,求求你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呀” 这家伙忽然急中生智,拼命挣扎道:“寨主爷,我有办法,我有办法让您做官,做大官呀!” 陈八两一怔,心道:真的假的?这家伙还有这能耐?这时候,瘦猴凑到他耳边,悄悄嘀咕了几句。陈八两的眼睛瞄向一旁吓得个个抖衣而颤的人堆,一招手,又让喽啰把蚤黾豨拖了回来。 陈八两从寨主椅上站了起来,迈步走到人堆前,扒拉开前面的几个人,走到一个妇人面前,妇人头上缠着一条围巾,鼻子以下全都挡住了,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单单看到这双眼睛,陈八两便觉得眼前一亮,他伸出手,慢慢拉下了妇人的围巾,登时,一张白皙娇媚的脸儿露了出来,陈八两惊得倒退了两步,惊喜交加地脱口而出道:“我靠,这里还藏着个美人呢。” 蚤黾豨见了,顿时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凑到陈八两面前,像条哈巴狗似地讨好道:“寨主爷,这这是我的儿媳妇王氏,我那儿子半年前去山上游玩,不慎失足坠崖,摔死了。她她正在守寡,你若不嫌弃,我愿将她献给寨主爷。” 陈八两摸着下巴颏,一双三角眼色眯眯地端详着王氏,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看了好几个来回,最后盯在了王氏隆起的胸脯上,嘿嘿嘿地笑道:“不嫌弃,不嫌弃。” 一回头,他看向蚤黾豨道:“你刚才说什么?有办法让我做官?还是大官?你不知道我是个山大王吗?” 蚤黾豨咽了口吐沫,紧着润了润嘶哑的喉咙,道:“不错,我有办法,保准让您做上官,而且,官职还小不了。” 陈八两道:“我听说弘光帝已经被清军俘虏了,南都朝廷连皇帝都没了,还能做官?做哪门子的官呀?” 蚤黾豨又讨好又卖弄地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能让您做官呀。” 陈八两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蚤黾豨一手指天,道:“绝无半点虚言。我蚤黾豨对天发誓,我若糊弄寨主爷,天打雷劈。况且,如果我做不到,您到时候再杀我也不迟呀。” 陈八两哈哈笑了,双手扶住蚤黾豨,把他推到了寨主椅上,纳头便拜:“岳丈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这剧情,反转的也太快了。蚤黾豨刚刚还哭丧着的一张胖脸,赶紧挤出了一张笑模样。 好酒好菜,殷勤备至。陈八两一口一个岳父大人,把个蚤黾豨叫得猪头脸都变成紫茄子了。 “岳父大人,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让我做官呀?” “贤婿,如今我那儿媳妇已经许配与你,你我便是翁婿了。你想呀,我本是朝廷命官,我怎能让我的贤婿占据山林做草寇呢?贤婿你这山里不是有上千人吗?这就是本钱呀!” “岳父大人的意思是?”陈八两还是没明白。 “弘光帝虽然完了,但马上还会出现一位新皇帝,只要咱们知道他是谁,立刻利用手中这一千人马起兵勤王,再用我带来的那些金银招募些新兵,凑他个千人应该不难。你想想,新皇帝还不给你个将军当当?怎么着也胜似你这山大王吧?”蚤黾豨几句话点醒梦中人,说得陈八两频频点头 高兴!今天特么真是太高兴了!得了金银珠宝,又得了俏美佳人,马上还要有官做了。陈八两哼着淫词浪调,醉醺醺地回到寨主屋内。此时,王氏已经梳妆打扮,等候他多时了。 陈八两勾起王氏小巧圆润的下巴,嘻嘻笑道:“看这小下巴,是个旺夫聚财的相儿,你那相公真是没福,怎么竟然死了呢?看来,你是应该旺我这个夫呀。” 王氏忸怩地拧了下身子,陈八两哈哈笑着,揽住王氏的腰肢,一把拉到怀里,疯狂地亲了起来,上下其手,三下两下便除去了她身上的比甲c小袄和襦裙,把个王氏脱得像个剥了皮的白萝卜。王氏羞愧难当,却又无可奈何,赶忙用双手护住前胸。 陈八两褪了裤子,把王氏按下,道:“快快,先给爷爷败败火。” 陈八两一番撕扯折腾,早把王氏的欲火勾起来了,王氏魅惑地乜了陈八两一眼,也不答话,蹲下身子凑上前去陈八两激动得全身都有些僵硬了。 “爽!爽!爽啊”寨主屋里,传出了陈八两几近疯狂的嚎叫声。 姑苏城内,萧宅。 萧笑昆c叶秋池c张颢三个人默默地坐了足有半个时辰了。叶秋池泪流满面,张颢满面愧疚。 张颢已经是第五遍重复道歉的话了:“叶兄,非是张某没有尽力,实在是情势转变的太突然了,弄得我措手不及,我第一时间便想方设法要救出叶姿姑娘。但,实在是来不及了。” 萧笑昆道:“若是知道弘光一朝仅仅支撑了不到一年时间,咱们也不用设计让叶姿入宫了。唉,谁能料到弘光一朝竟会如此短命,完全打乱了黄老的计划。秋池兄,你就别再悲伤了,黄老已经来了两封信了,让咱们赶紧去往绍兴,鲁王要在那里监国,复兴大明还得靠鲁王呀!” 张颢道:“是呀,秋池兄,现在各地出现了好多人物,都在招募兵马,这个时候,谁手里的兵多,谁就在将来的朝廷里占有主动权。我听说,马士英c阮大铖处处碰壁,没人待见他们。鲁王的朝廷里没有了这样的奸臣,大明中兴更是指日可待呀。” 叶秋池长叹一声,摆了摆手,摇了摇头,苦笑道:“古人说的好,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一介腐儒,不是干大事的材料。我,不想干了。” “秋池兄,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来。你忘了咱们当初慷慨激昂的誓词了吗?你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呢?”萧笑昆有些急了。 “是啊,秋池兄,我们兄弟俩还拿你当主心骨呢,咱们三人同殿称臣,一同辅佐鲁王励精图治,那该是多么惬意的事呀。”张颢道。 叶秋池站起身来,袍袖一甩,道:“你们不必劝我了,我已心灰意冷,再也不想过问政事了。”言罢,抬脚迈出房门,踽踽而去。 啪!萧笑昆拳掌相交,痛惜地叹息道:“怎么这么多没想到呀!没想到弘光一朝会瞬间崩塌,没想到仅仅因为叶姿落入清军之手,秋池兄竟会心灰意冷,进而放弃大业。太可惜了。” 张颢走到萧笑昆身边,安慰道:“听说惠妃沈秋月也落入了清军之手,我素知惠妃过去曾是笑昆兄的红颜知己,笑昆兄切莫太过伤心。” 萧笑昆道:“自从她在京城被朱由崧纳为王妃后,我便一直没有再见过她,算起来,竟然已经快三年了。”萧笑昆忽地想起了柳儿,问张颢道,“张颢兄可曾知晓柔妃的下落?” “柔妃?”张颢摇了摇头,“不太清楚,现在只知道皇后c惠妃c梅妃与皇上关在一起。听说,惠妃先是落在了吴大斤手中,后来转到了满清人莽英那里。” “吴大斤与我曾是结拜兄弟,谁知道竟然会被弘光帝逼反,而且,这一反,还反的如此彻底。一员虎将,可惜了。”萧笑昆惋惜地道。 “我真想不通,叶姿一个小女子,竟然让秋池兄像丢了魂似的,进而要看破红尘了。秋池兄当初的英风豪气,怎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张颢道。 “我没有料到秋池兄对叶姿姑娘这样痴情,若知道他二人如此情深,断不能让叶姿入宫,都是我害了秋池兄。”萧笑昆自责道。 “这怎么能怨你呢?秋池兄当初没有言明,咱们怎么知道他与叶姿的感情呢?我只是纳闷,既然对叶姿一往情深,为什么还要送她入宫侍君呢?真不知道秋池兄当初是怎么想的。”张颢道。 “也可能他当初作出这个决定后,马上便后悔了。只是不好反悔罢了。”萧笑昆分析道。 “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送叶姿去金陵时,秋池兄是有些闷闷不乐,我还以为他们师徒情深呢,现在看来,不仅有师徒之情,还有男女私情啊!”张颢道。 “冲冠一怒为红颜!吴三桂那样久经沙场的英雄都难过美人关,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就更不能免俗了。”萧笑昆道。 “笑昆兄应该不会为了惠妃而像秋池兄那样吧?”张颢试探道。 “秋月姑娘慷慨赴死,舍生取义,其勇气其气概实胜我男儿十倍,我当以秋月姑娘为样板,为复兴大明不懈努力。”萧笑昆道。 “笑昆兄,真英雄也!”张颢激动地赞道。 “飞琼伴侣,偶别珠宫,未返神仙行缀。取次梳妆,寻常言语,有得几多姝丽。拟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谈何容易。细思算c奇葩艳卉,惟是深红浅白而已。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千娇百媚”萧笑昆眼望北方,怅然道,“这首柳三变的词,曾经被秋月姑娘用作她最喜欢跳的舞蹈《佳人舞》的配词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再无沈秋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0章 谁为主次 清军占领金陵,多尔衮大肆封赏有功之臣和金陵降臣。 随后,任命莽英为征南大将军,命其分派各路人马,迅速夺取更多城池。 鲁王朱以海在右佥都御史张国维c刑部员外郎钱肃乐c吏科给事中熊汝霖c兵部左侍郎朱大典以及江南名士黄复州等人的拥戴下,在绍兴以“监国”名义,抗击清军。 得知鲁王即将成为下一任大明皇帝,蚤黾豨大喜,急忙说服陈八两招兵买马,并大张旗鼓地放言要起兵勤王。蚤黾豨本意是想给自己造些影响,没想到却引起了莽英手下小将图里安的注意。 图里安是莽英的亲侄子,随伯父征战江南,一直被伯父拴在身边,寸功未立,正想捞点功劳。听说清风寨里有股土匪正在招兵买马,要起兵勤王,图里安马上找到伯父,请一支将令要去扫平清风寨。 莽英知道清风寨里有股土匪,千八百人,不足为虑,也有意锻炼一下侄子,便派了一位心腹将官协助图里安。 图里安率领三千铁骑,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出现在了清风寨山脚,把个陈八两立马吓懵了。什么什么?清军?他们从哪儿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吗?这家伙自占山为匪以来,不过就是打家劫舍,小打小闹,哪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再看蚤黾豨,他还不如陈八两呢,早吓得体如筛糠了。 这翁婿俩一合计,干脆,投降清军吧。图里安刀未出鞘c血未染刃,白捡了一千多人马。 这一千多人马被图里安单独编成了一支队伍。“清风,大清,与我们还挺有缘,干脆就叫清风营吧。”图里安心血来潮,给这只降军起了个名字。 随后,莽英派出一万人马攻打宁集,清风营被纳入了先锋营。 留给郭济庭和高赞的时间不多了,是继续对峙,还是化敌为友?必须尽快做出决断。 郭济庭也曾就是否投奔鲁王进行过深思熟虑,但是思来想去,他还是不看好朱以海。原以为可以划江而治c保住半壁江山的长江天险,竟然被清军轻而易举地突破了,江北c江南连失重镇,南都金陵瞬间便被占领,看来,大明宗室已经无力回天了。原来幻想的像南宋一样划江而治,是不可能了。遍观朱家现存的诸王,没有一个可堪大任。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当然是给自己寻找一条稳妥的后路。 第一步,要确保自己在孙彪军中的领导地位。郭济庭非常清楚:南都朝廷完了,孙彪所部便成了散兵游勇,接下来,这只军队会成为诸多力量的争取对象。如果自己不尽快掌握这只军队,就会被孙彪c孙振牵着鼻子走。而且,现在的自己非常危险,孙振肚子里一直打着小算盘,自己很有可能会被他们排挤出这只军队,弄不好,还有性命之忧。好在军师侯若愚与自己的关系越来越近了。有他的支持,胜算还大了一些。 第二步,靠着这只军队,可以游刃于各方势力之间。除了咄咄逼人的满清,大明残存诸王c大顺余部c大西政权张献忠都已经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那就不妨像条泥鳅一样,先巧妙地栖身于当下这堆烂泥中,不到最后关头,不做出最终的选择。 南都朝廷的垮台,让郭济庭和侯若愚开始调整策略,原来他们幻想的招降高赞,现在变成了联合高赞。不要小看“招降”与“联合”两个词汇的区别,这等于是自我降低了身份,示好的程度更加强了。 最最重要的是,这两只军队合二为一后,郭济庭才更容易发挥他的平衡作用。 郭济庭这边做出了策略调整,孙彪c孙振那里也有了变化。当初来到宁集,孙彪c孙振只是不想和高赞开战,一来为了保存实力,二来是真不想向当初的亲戚朋友开刀,自相残杀,怕是到了阴间都没有脸面见列祖列宗呀。对于郭济庭的招抚策略,孙彪c孙振是不以为然的,因为即便招抚了,那也是各过各的日子。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南都朝廷没了,如果把高赞招抚过来,那就只能一个锅里抡马勺了,那我们哥俩的地位不就更低了吗? 带着郭济庭的密信,姜毅再次来到了宁集。先是找到关观,关观带着他来见高赞。 郭济庭在信中分析了当前形势,表达了双方联合的诚意。高赞看后,很随意地把信放在了桌案上,高赞这个细微动作让姜毅心中一紧。 果然,高赞提出了自己的顾虑:“姜姜公子,”高赞本想称呼姜毅为“御前大人”,可是南都朝廷已经没了,他这“御前行走”的官职自然也就荡然无存了,看他那么年轻,叫他“大人”也不太合适,这年轻人玉树临风的,干脆称呼他“公子”吧。 “姜公子,郭将军在信中提出了两军联合的建议,说实话,我对这个建议还是挺有兴趣的。但是,联合以后呢?谁为主?谁为次?他可是没说呀。” 对于这个问题,来之前姜毅不是没想过,但他没好意思问郭济庭,现在人家高赞提出来了,姜毅只好又将球踢了回去:“高将军,可否说说您的想法?” 高赞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若论两军人数,可能是你们超过我们,不过,也仅仅是多了两千人而已。若论实力,我高赞不是吹嘘,我们要远远胜于你们。姜公子,你说呢?” “嗯”姜毅略一沉吟,道,“高将军,据我所知,莽英已经派出人马向宁集袭来,当前形势下,满清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应该赶快联合起来,携手御敌。如果在联合之后谁为主次的问题上踟蹰,恐怕会贻误战机呀!” “大哥,姜毅所言极是呀!”关观一旁劝道。 “联合不是小事,我身为一军之主,必须为弟兄们考虑周全。”高赞向姜毅拱手道,“还请姜公子回去,看看郭将军的意见,如何?” 姜毅暗忖:郭济庭是个明白人,他在信中没有提到联合之后谁为主次,很可能也是想藉此看看高赞的反应。也罢,联合之事不可能一蹴而就,说不定自己还要再跑几趟呢。 告别高赞,关观送姜毅出城,姜毅问道:“如果联合不成,面对清军,你们是弃城而走呢?还是死守宁集?” 关观道:“从京城撤出后,高赞一部被清军连续追杀,当初的两万人马已经折损到了现在的五千多人。如果沿袭以前一路奔逃的策略,只怕会更加不堪。弃城而走,还能往哪里走呢?实不相瞒,我们在宁集站住脚后,广积粮c高筑墙,厚待城中百姓,已经有了很好的态势,我相信,我们能够守住宁集。” 姜毅担心地道:“万一守不住呢?” 关观一双妙目看向城头,一阵清风吹来,扬起鬓边长发,她随手一捋,俏巧地拢在元宝耳后,笑道:“怎么会守不住呢?万一守不住,不还有一个‘死’字吗?” 看到关观对生死谈笑自若,姜毅心下自愧不如,自我解嘲道:“可能是我顾虑太多了吧。” 关观笑道:“你还是见的阵仗太少了,你若和我们这样在死人堆里滚过几回,你就不会有那么多顾虑了。” 关观一拉马的缰绳,道:“姜大公子,快请上马吧,一路小心。” 姜毅刚要上马,又停住了,他附在关观耳边嘀咕了几句。关观瞪大了眼睛:“你没守过城,怎么会想起这么个主意?能行吗?” 姜毅笑道:“我也是偶然想出来的,行不行,你将来可以试一下。” 关观调皮地做了个鬼脸:“现在我们还是敌我呢,你就不怕我用在你们身上,让你姜毅性命不保?” 姜毅不知是哪根神经触了电,竟然脱口而出道:“死在你手里,我愿意。” 关观俏脸腾地一下红了,嘀咕了一句:“你姜毅怎么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扬起手来,一拍马屁股:“滚吧!” 姜毅还没坐好呢,“哎哟”一声差点闪了腰,马儿一下子窜了出去。关观大声喊道:“小心!小心呐!” 姜毅把高赞的异议讲给郭济庭c孙彪c侯若愚听后,郭济庭没有说话,孙彪冷笑道:“我就知道高赞会提出这个异议,高赞在闯王手下风光惯了,别看他退出京城后老打败仗了,但那心高气傲的脾气还是没改。” 侯若愚若有所思地道:“他这脾气是该收敛收敛了。” 郭济庭没说要给高赞什么回复,姜毅不好多问,只得退在一旁。 郭济庭道:“侯军师,这几日军卒们应用那个新方法训练得怎么样了?” 侯若愚笑道:“郭将军,我真没料到你还有这绝活,你的飞蝗箭c断魂枪c太极刀三位一体训练法还真是奇妙,军卒们都说越练越来劲。特别是那飞蝗箭,您是怎么想出来的?只是把箭尾的尾羽稍加修剪,这一箭射出去,竟然比平时远了二十多步。可别小看这二十多步,这在战场上能够多杀多少敌人呀!” 饶是孙彪不满侯若愚如此恭维郭济庭,但他实地观看了新式训练法,效果还真是杠杠的,此时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赞道:“我看了,确实不错。” 郭济庭哈哈笑道:“你们大概想不到吧?改造飞蝗箭的主意还是我家夫人想出来的呢。也算是奇思妙想吧。” 郭济庭先后已有两位夫人,孙彪不知他说的是哪一位,道:“将军,您说的是您哪一位夫人呐?” 郭济庭道:“还能是哪一位,当然是现在的夫人了,封氏。” 孙彪赞道:“夫人一女子,竟然有如此创造,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 “是啊,”侯若愚道,“真该给夫人记上一功。” 姜毅心道:想不到,封赧竟然还对带兵打仗这么有兴趣。她能够最终嫁给郭济庭,夫唱妇随,也算是苍天眷顾。只要她过得幸福,我姜毅也就心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1章 不战而走 一连三天,高赞c郭济庭互无音信,就这么对峙着,姜毅心中着急,又不便深问,只能暗自为关观忧心。 看姜毅面带愁容,念月袅袅上前,安慰道:“相公,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因为我吗?” 来到军营的第一个夜晚,念月很自然地宿在了姜毅的帐中。因为两人都还没有从离别沈秋月的痛苦中缓过神来,所以,二人相聚的第一夜,并没有常人想象的颠鸾倒凤,他们彼此并无接触,就那么默默地合衣睡了一夜。 第二夜,第三夜,依然如此。 姜毅怕念月伤心过度,便和她聊起了京城里的一些事。但是,二人说着说着,往往就不知不觉地又说到沈秋月身上,念起秋月姐姐过去的种种好来,念月总是泪流满面。姜毅看念月这样,非常心疼,几次想把她抱在怀里,却又迟迟做不出那动作来。而且,他老是感觉,念月还是高高在上的柔妃,自己这样一个人,配得上念月吗? 今天,是二人同居帐中的第七天了。 姜毅道:“没有什么烦心事,也不是因为你。不过是军中的一些琐事罢了。” 一只双耳清玉茶盏放在桌案上,念月倒入茶水,举起茶盏,送到姜毅面前,道:“我那日去郭夫人那里,她送了我这个玉制茶盏,说是给咱俩成亲的贺礼。我本不要,但她硬要送我,我只好收了。相公会不会怪我?” “收便收了,无妨。日后我们有了宝物,再送她不迟。”看着念月那微微翘起的兰花指,姜毅心中感叹,美器还是得和美人在一起,才会有非同寻常的韵致。 姜毅接过茶盏,仔细端详了一番,确实是个稀罕物,饮了口茶水,香气扑鼻。 “月儿,郭夫人知道你是柔妃了吗?” 念月道:“看样子,她应该不知道。她待我就像对自家小妹一样,既亲热又随便,如果她知道我是柔妃,怕是会行大礼的。” 姜毅道:“看来郭将军这人真是不错,他没有把你的真实身份透露给任何人,包括他的夫人。” “是啊,郭将军言而有信,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让人放心。相公,你一定要好好辅佐他呀。” “月儿,你莫要把我看得那么重。你知道我的根基,我还没有辅佐人家的能耐。” “相公,你千万不要自轻,朱元璋当年还要过饭呢,你不比他强多了?” “月儿,你希望我成为朱元璋吗?”姜毅情不自禁地拉住念月的一双柔夷,紧紧地握在怀里。 念月双颊飞上两朵红云,低了头,羞羞地道:“相公莫怪,月儿说错了话,月儿不要相公成为朱元璋,月儿要相公成为司马相如。” 姜毅笑道:“月儿,你又错了,你以为司马相如始终对卓文君一往情深吗?据我所知,司马相如有了卓文君后,也还想纳妾呢。” 念月道:“我知道相公身边已经有了卉娘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把她当亲姐姐看。” 提到俞卉娘,姜毅心中泛起阵阵苦涩:唉,不知道卉娘现在哪里,是不是身处险境? 看姜毅眼露惆怅,念月自责道:“都是我不好,又让相公伤心了。” 姜毅揽住念月的小蛮腰,俯下身来,用自己的鼻尖儿蹭了念月的小瑶鼻一下,喃喃地道:“月儿好,月儿哪里都好。你的一切,相公都喜欢。” 不经意间,两人的唇触碰了一下,倏地又躲开了,念月脸颊热得发烫,羞不可抑。姜毅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勇敢地擒住了念月的樱唇。念月嘤咛一声,伸出双臂环住了姜毅的脖子,身躯颤抖,整个人都软在了姜毅的怀里。 帐帘一挑,惠岸的小光头探了进来,打趣道:“哥哥,你这是要犯色戒吗?” 惠岸一句话,吓得念月浑身一哆嗦,姜毅回过头去,笑骂道:“滚滚滚,没我的话别进来。哥哥又不是和尚,犯的哪门子色戒?” 惠岸嘻嘻一笑,吐了个舌头,立马缩了回去。 念月挣扎着想从姜毅怀里出来,姜毅反而抱紧了她,笑道:“一个小毛孩子,别理他。” 清军已经向宁集奔来,距离郭济庭大营只有二百多里了。 现在,郭济庭的大营距离宁集还有十来里地,清军攻取宁集,首先遇到的便是横在中间的郭济庭,郭济庭会怎么办?难道他要替高赞挡这第一刀? 还有一百五十里。 在郭济庭得到探报的同时,高赞也得到了准确的消息。高赞心下纳罕:难道郭济庭为了表示两军联合的诚意,他要单独迎敌? 还有一百里。 姜毅沉不住气了,既然要开战,为什么不擂鼓升帐? 不行,我得去看看。姜毅向军中大帐走去,迎面却正好遇见侯若愚从大帐里出来。 “军师,我听说清军距离咱们只有不到一百里了。” 侯若愚笑道:“御前大人放心吧,一切尽在郭将军的掌握之中。” 还有五十里了。 郭济庭传令:“拔营起寨。” 七千人马顺着大道向前开拔,让姜毅感到奇怪的是,七千人马军容整肃,忙而不乱,却在原来的扎营处横七竖八地丢下了很多物件。 听说郭济庭的七千人马向宁集开来了,高赞有些紧张,难道郭济庭要攻打我的宁集?莫非他已经暗中投降了清军? 站在城头上,已经能够看到郭济庭军中的旗帜了。高赞吩咐下去:准备迎战。 然而,让高赞差点吐血的是,郭济庭的军队没有在宁集城下停住,而是径直开过去了。 继续向前走。 肿么情况?他们要跑?和清军一仗都没打呢,这就要跑?这郭济庭,也不过一个纸糊的老虎么。就这样的人,还想和我联合?你想,我还不想呢,我跟你丢不起这个人。高赞心中骂道,奶奶的,你们跑吧,接下来,老子要让你们看看,看看我们大顺军是怎么迎敌的。 姜毅骑在马上,甚是羞愧,偷眼望向城头,关观目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高赞哈哈大笑,吩咐道:“来呀,给他们唱一段酸曲儿,送送他们。” 一个身穿汗巾小褂的汉子,赤膊站在城头上,用他那钻天响的尖细嗓门喊了起来: “天不下雨雷干响,惊动了四海的龙王;过路的大哥好声嗓,有心了我俩儿对上。” 郭济庭这边,军中大多数人都是老陕,知道城头上汉子唱的酸曲儿是什么意思。但他们不敢回应,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从宁集城下,无精打采地走过。 郭济庭的军队走过去不到半天时间,清军就来到了宁集城下。 主将名叫乌赤,莽英的侄子图里安为副将。两人知道大明南都朝廷的郭济庭横在那里呢,早就卯足了劲,准备狠狠地收拾这只军队,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南都朝廷的军队大都不堪一击。史可法那么牛掰,不也是很快就被我们攻破了么?何况你还没有城池可守?这下,能捡个大便宜了。 郭济庭驻扎的地方名叫黄土岭。岂料到了黄土岭一看,郭济庭早就跑了,营地上散乱地丢下了许多军营器具。 乌赤哈哈大笑:“看看,他们南都军队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了,还没和咱们打照面呢,就吓得撒丫子了。” 图里安道:“将军,咱们乘胜追击,一口气把郭济庭吃掉算了。” 乌赤摇摇头,道:“不必。郭济庭并不可怕,我听说他当初曾在老福王手下做事,如果他厉害的话,李自成也就不会那么顺利地攻下洛邑了。侍奉了两代草包福王的人,估计他也就是个草包。” 乌赤回头看了一下正在艰难行进的三辆炮车,道:“咱们带的红衣大炮太重了,影响行军速度,还是先把宁集攻下来再说。” 宁集城下,三门红衣大炮一溜排开,黑洞洞的炮口直冲城头。 关观毕竟是女孩子,见这三门红衣大炮出奇的大,不免有些担心,低声问高赞道:“大哥,他们有炮。” “不用怕。”高赞回头对副将道,“传我的将令,注意清军的大炮,不要伸头探脑的,要做好防护。” 乌赤一声令下,三门红衣大炮同时点燃了药捻儿。轰!轰!轰!三声炮响,宁集城墙上腾起一片火光浓烟,浓烟散去,高赞大叫:“快看看城墙有无损坏。” 有军卒报到:“将军,城墙损坏不大,只是被轰出了两处凹坑,一处垛口毁坏。” 高赞哈哈大笑:“他们的红衣大炮也不过如此么!想不到,宁集城池虽小,修建的却是无比坚固,真是天助我也。” 乌赤见三炮下去,宁集城池没怎么受损,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令旗一摆,大声吼道:“攻城!攻城!一队队清军嗷嗷叫着,开始架云梯攻城。” 高赞回身对关观道:“妹子,你快下去避一避吧,这里有我呢。” “不,大哥,我要和你一块守城。”关观坚定地道。 高赞感激地看了关观一眼,道:“你是郡主,金玉之身,怎么能在这里冒险呢?听话,快下去。” 关观道:“大哥,我从来没把自己当什么郡主看,你以后也不要当着大家的面,老是郡主郡主的喊我了,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米脂妹子。”关观一指守城的军卒,“我和他们一样!” 高赞急了:“不行,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你在城头,我能安心指挥吗?我会分神的。” 看着高赞那火辣辣的眼神,关观脸一红。小鹤在一旁拉了拉关观的衣袖,道:“高将军说的是实话,你在这里,真的会让他分心的。” 关观无奈,只好嘱咐高赞道:“大哥,你一定要当心呐。” “放心吧!”高赞扭头招呼道,“弓箭手,都给我看准了,只要满鞑子的云梯上爬了人,立刻放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2章 菜油泼敌 城墙下,一架架云梯迅速竖了起来,像一条条大蜈蚣爬在了城墙上,一时间,箭矢横飞,杀声震天。 首先攻城的是南都朝廷的降军和一些类似陈八两那样的土匪,他们的战斗力明显不如正规清军,攻了两个时辰,一点效果没有,倒是死伤了好多。 图里安一看,这样下去可不行,上前讨令道:“将军,让我来吧。” 乌赤点了点头,道:“告诉弟兄们,要以一当十,一鼓作气,拿下了宁集城,屠城三日,放假七天。” 扬州十日让不少清军发了横财,大家早就眼红了,一听将军下令可以屠城,这些清军像被捅了窝的马蜂,蜂拥城下。 确实是训练有素,乌赤手下的这些清军一手持盾牌护住头顶,一手挥刀拨打斜刺里射过来的箭矢,竟然能够在晃动的云梯上保持平衡,向上攀爬。 劲敌!绝对是劲敌! 高赞暗暗吸了口凉气,吩咐道:“快上滚石,用石头砸,给我狠狠地砸。” 险情频频出现,不时有个别清军在垛口上冒出头来,若是有人跃上城墙的话,那可就糟了。幸好都被眼疾手快的大顺兵挥刀砍了下去。 危急时刻,忽见一个个军容整齐的女人,跳着水桶顺马道走了上来,水桶里还冒着热气。 是健妇营的娘子兵! 开始,大家还以为是娘子兵们送茶水来了,头几位娘子兵挑着的还真是茶水,可后面上来的就不是了,到了近前一看,原来是一桶桶的石灰水。咕嘟嘟地冒着泡。 有人纳罕地问道:“挑这干啥?修补城墙吗?现在也顾不上呀。” 高赞一扒拉说话弟兄的脑袋:“你这脑袋瓜子,让驴踢啦?这都看不出来,来来来,抬起来往城墙下倒。” “哦!用石灰水浇他们,这招儿好!” “别急,还有更好的。”说话间,又有十几位娘子兵走上城墙,大伙儿一看,这回她们挑着的桶里泛着油花,热气扑脸,原来全是滚烫的菜油。 “这又是作甚?” “你们瞪大眼睛看吧,有好戏了。” 在一个身躯胖大的娘子兵的指挥下,一桶桶菜油顺着垛口泼了下去 一桶桶滚烫的石灰水从天而降,已经让爬在云梯上的清军吃了苦头,没想到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呢,一桶桶滚烫的菜油又哗哗地泼了下来,不只是把清兵们烫的叽哇乱叫,那菜油附着在云梯上,梯子蹬顿时变得光滑无比,清兵们站不住了,一个个像下饺子似地哀嚎着摔下了云梯。 高赞大喜:“太好了!这办法太好了!这是谁想出来的好主意呀?” 一个娘子兵道:“还能有谁?郡主呗!除了她,谁能想出这么绝妙的主意?” 高赞来了劲头,哇哇叫着,大声道:“弟兄们,打退了清军,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有老兵油子喊了声“好!”又道,“再让小鹿姑娘唱上几段酸曲儿,那就更来劲儿了。” 老兵油子不知道小鹿姑娘就站在不远处,小鹿姑娘大大方方地喊道:“只要守住了城,我给大伙儿唱半宿都行。” “额滴个娘哟,敢情在这儿呐。”老兵油子赶紧缩了头,抄起一桶菜油,哗哗地顺着垛口倒了下去。 首次攻城,清军没有捞到任何便宜,还损折了不少军卒。 清军撤了下去。 入夜,饱餐战饭后大顺军兵们靠在城墙垛口下,纷纷睡着了。高赞c关观二人走在城墙上巡视,身后,几名偏将远远地跟着。 “妹子,你现在越来越能了,想不到,你竟然会想出这样的好主意,你简直成了女诸葛了。”高赞夸赞道。 关观心道:姜毅这个白面书生,出的这个点子还真管用。她刚想说出这不是我的主意,可张了张口,又把话咽了回去,倒不是关观贪功,而是怕高赞听到姜毅这个名字会吃醋。因为,姜毅在宁集和关观的两次接触,高赞都已经知道了。而且,她明显感觉到了,高赞对姜毅产生了微微的醋意。 两个人默默地在城墙上走着,垛口下,一个伤病蜷缩着身子,呻吟着躺在那里,小鹿姑娘一边给他疗伤,一边哼起了老陕们最爱听的酸曲儿: “庄稼汉吃饭靠血汗,又有那苦来又有那甜,白日里那个汗水直流那个干,到夜晚抱上婆姨当神仙” 高赞背负双手,缓缓地走在城墙上,好几次欲言又止,关观却佯装没有看见。 终于,高赞鼓起了勇气,开口道:“妹子,这一次,如果守住了宁集,你就答应了我吧。做做我的婆姨吧。” 关观低下了头,没有吱声。 高赞道:“妹子,哥知道,哥配不上你。可是,哥是真的喜欢你,哥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最好,你能跟哥回我的老家秦岭苏木庄,咱们一块解甲归田,让我那老母亲也高兴高兴。” “大哥,你不是不知道,高皇后待我如亲生女儿,我的婚事得高皇后做主的。”关观托辞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派出了恁么多人打探永昌皇帝和高皇后的下落,可是一直没有准确的消息,近来还有人说咱们的永昌皇帝已经战死了。” “胡说!怎么可能呢?那都是清狗们散布的谣言,他们的话你也信?”关观气得眼眸通红。 “好,好,妹子,你千万别生气。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高赞赶忙哄道。 “大哥,你先巡城吧,我去健妇营看看。”关观转身下了马道。 看着关观的背影,高赞乜呆呆地好一阵发愣。 这时,高赞的偏将从一旁探出头来,道:“将军,我早就教你让你来个霸王硬上弓,你怎么就不听呢?这女子么,只要你得了她的身子,她就会死心塌地的喜欢你哩。” “放屁!”高赞一拍偏将的头盔,“你把我妹子当成啥了?人家可是大顺的郡主。一边呆着去,给我好好地守城。” 偏将嘿嘿笑着退到了一边。高赞眼望关观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地道:霸王硬上弓? 连着两天,清军没有攻城,双方死一般的寂静,静得都有些吓人了。 关观知道,越是静得出奇,越预示着可能会有一场大战。 原来,乌赤在等。等莽英增援的另外三门红衣大炮。 攻城失利的当天晚间,蚤黾豨悄悄来到了乌赤的大帐。乌赤对这位金陵朝廷的降官并不感冒,心底早已认定这人是个贪生怕死之辈。遇到一个小小的山贼,就把他吓得马上把儿媳妇献给人家当压寨夫人。清军一到山脚,又忙不迭地投降了大清。这样的人,就是一切以个人利益为中心,只要自己好,管他仁义廉耻,管他洪水滔天。这样的人,就是特么的人渣。 蚤黾豨咧开猪缸子嘴,嘿嘿嘿地陪着笑,上前给乌赤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 “你找我,有事吗?”乌赤厌恶地乜了蚤黾豨一眼。 “将军,这宁集城您今天不是没攻下来么?” “住口!你在说什么?”旁边的图里安一握腰刀刀把,喝道,“你敢藐视乌赤将军?” “哦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蚤黾豨吓得腿肚子有些转筋了。 乌赤冲图里安摆摆手,对蚤黾豨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蚤黾豨上前一步,费劲地哈下肥腰,鞠了一躬,讨好地道:“将军,我有办法可助您攻下宁集。” 乌赤忽地意识到,对呀,这个蚤黾豨是金陵官员,他是不是对宁集城内的情况了如指掌? “哦?你有什么办法?” “不瞒大人,半年前我曾经来过宁集,与宁集知府小酌,那日饮酒之后,宁集知府陪我巡视城墙,当我们走到东门时,正赶上士兵和民夫们在修补城墙。” 听到这儿,乌赤一下直起了腰,双眼死死地盯着蚤黾豨。 蚤黾豨见乌赤对自己话很感兴趣,不由心中暗暗得意。 “当时,东门的城墙拆了大半,我亲眼看到民夫们往墙心里夯筑泥土。” “你是说,宁集城的东门有一处是半年前新筑的?”乌赤急问道。 “不错,确实是这样。”蚤黾豨又补充了一句,“我记得清清楚楚,准确地说,是五个半月,还不到半年。” 图里安道:“将军,这城墙新筑不新筑的,跟咱们攻城有什么关系?” 乌赤脸上放光,兴奋地道:“你听蚤大人继续说下去。” 得到乌赤的鼓励,蚤黾豨精神头儿更足了,笑呵呵地道:“新修的城墙没经过多少雨水,一准儿不如老城墙结实。咱们不是有红衣大炮么?您再多弄几门来,只要对准了东门那处新修的地方,连续地放上十来炮,我估计一定能轰开。” 乌赤突然板了脸,冷言道:“蚤大人,你可是大明的朝臣呐,你这么做,就不怕天打五雷轰?” 蚤黾豨一时傻了眼,吭吭哧哧地道:“将军何出此言哪?我既已降清,就是大清的臣子了,我愿与洪承畴大将军一样,为大清霸业粉身碎骨而死不足惜。更何况,现在驻守宁集的是大顺的军兵呀!即便是大明的军兵,我也一样将此计献给将军。” 乌赤拍了拍蚤黾豨的肩膀,哈哈笑道:“你个老家伙,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有这好主意,你怎么不早说?” 蚤黾豨尴尬地咧咧嘴:“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真天助我也。”乌赤扭头对图里安道,“大明官员尽皆如此,大明江山焉能不败?” 图里安哈哈大笑了起来。 蚤黾豨肥厚的腮肉一阵抖动,尴尬地也跟着呵呵笑了起来。 乌赤心道:这个蚤黾豨,真是恬不知耻。做人做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3章 死战 六门红衣大炮呈扇子面形状摆在了东门外,炮口对准了距东门主城楼偏北十余丈远的地方。 得到消息的高赞和关观都很吃惊,清军不是力攻南门吗?怎么又转到东门了?难道是南门久攻不下,要换东门试试?到了东门城楼上,两人更加迷惑了,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怎么特意把炮口对准了这个位置? 二人正疑惑间,宁集的两位士绅前来求见。到了城楼上,两位士绅急道:“高将军有所不知,半年前这里新修过,一定是有人知道内情,向清军告了密。这新修的城墙断然经不住大炮的轰打,将军你要早作定夺呀!” 高赞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下一沉。 “多谢二位士绅提醒,高赞拜谢了!”高赞躬身一揖。 “不敢当,不敢当。虽说我们曾是大明的臣民,但清军是咱们共同的敌人,我们已经发动城内士绅捐款捐物,支持将军守城。”一位士绅道。 送走两位士绅,高赞眼望城下大炮,眉头拧成了个大疙瘩。 关观悄声道:“大哥,很危险,是吗?” 高赞点点头,对身边偏将道:“大牛,你依然防守南门,以防清军声东击西,我今天亲自防守东门。” “放心吧,将军。”偏将领命,转身去了。 高赞一把抓住关观的皓腕,道:“妹子,你带着健妇营去西门,一旦东门失守,你就什么都不要管,径直逃走。” 高赞这样说,让关观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瑶鼻一酸,哽咽道:“大哥,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和你一同防守东门。万一守不住,死也要死在一块。” 高赞道:“妹子,别犯傻了,听哥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好好的,哥心里就亮堂。” 关观道:“别说了,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高赞又感动又着急:“妹子,你咋这么拧巴呢?” 轰!轰!轰! 三声大炮响过,城墙下的清兵列着整齐的队列,将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城墙。 利用城墙曲度,高赞紧张地看过去,还好,轰击后的城墙基本没有什么损坏。 “大哥,他们怎么不攻城呢?”关观望着原地不动的清军,不解地道。 轰!轰!轰! 又是三声炮响。 六门炮俱都响过之后,清军依然没有动静。又过了半个时辰,待炮筒冷却后,炮手们开始重新装药。 “奶奶的,这帮王八羔子铁了心是要用大炮轰城了。”高赞口里狠狠地骂着,眼睛里却露出了犹疑之色,因为,那城墙墙面上,已然出现了一个凹坑。 “不好!”高赞暗暗叫苦,看来,一场硬仗不可避免了。 这一次,六门炮同时发射。震耳欲聋的炮声过后,硝烟还未散尽,就听得城下清军地动山摇般一阵狂呼,高赞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城墙塌了,出现了一个大大的豁口。 随着一阵鼓声,清军以排山倒海之势,提着云梯,猛冲了过来。 眼看着一排排人浪卷扑上城墙。 “放箭!快放箭!”高赞大吼着,冲向豁口处。 关观刚要紧跟上前,被小鹤c小鹿两个姑娘一左一右抱住了腰。关观大吼道:“你们要干什么?快放开!” 小鹤急道:“郡主,我们是奉了高将军的命令,不准你上前,太危险了。” 关观急得跺脚道:“都什么时候了,什么郡主不郡主的,快放开我,我要杀敌。” 小鹤c小鹿死死地抱住关观的小蛮腰,就是不松手。关观急了,运起内功,使了个五行桃花掌的招式,一下子把小鹤c小鹿拍飞了出去,小鹤c小鹿摔在地上,疼得哎呦呦直叫。 关观心疼地看了她俩一眼,顾不上多言,抽出身上的宝剑,挥剑杀向豁口。 清军拼了命的攀城而上,大顺军死命低挡,双方在城墙豁口处绞杀在了一起。 刀剑声,喊杀声,咒骂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人头滚落,血肉横飞。 不时有大顺士兵抱住攀上城头的清军,同归于尽地跃下城墙。 高赞不愧为一员猛将,手中一柄金背大砍刀,抡起来呼呼带风,削瓜切菜一样,杀得清军鬼哭狼嚎。清军虽然如蚂蚁般涌上城头,却无人能片刻立足。 城墙下督战的乌赤几乎看傻了:我的个天神,这是人吗?这人怎么这么霸气。以一当十,不,简直是以一当百呀。 旁边的图里安道:“将军,那个使大刀的,就是高赞。” 乌赤赞道:“怪不得人说他名列李自成手下的十虎将,果然名不虚传。但是,身为宁集主将,却亲自挥刀上阵,有勇无谋,不过一匹夫罢了。” 乌赤抬起马鞭,一指城墙豁口处:“来呀,对准豁口,再放两里安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负责指挥放炮的小校也愣住了。 乌赤大喝道:“耳朵聋了?没听见吗?再放两炮。” “不可呀,将军。”图里安忙阻止道,“现在双方已经混战在了一起,这时候放炮,会伤到咱们自己人的。” 乌赤瞪眼道:“死几个人怕什么?看不到高赞就在豁口处吗?快,放炮。” “将军!”图里安还要阻止,但看到乌赤凌厉如虎的眼神,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乌赤有他的道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轰!轰!又是两炮。 混战中的敌我同时被炸飞了好多人,突如其来的两炮,把人们炸傻了。城墙豁口处瞬间静了下来。 幸好关观所在位置不在炮火落点处,但夹杂着碎砖石的强大气浪,还是把关观震得倒退了十几步,重重地摔倒在地。 关观抹了把脸上的灰土,刚要挣扎着站起来,忽然听见豁口处有大顺士兵带着哭腔在喊:“将军将军” 关观眼前一黑,坏了!出事了! 果然,让她最怕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几个大顺士兵抬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踉踉跄跄地向这边跑来。关观一看那人的服饰,心口一紧:高赞! 到了近前,关观定睛一看,高赞满脸鲜血,紧闭双眼。 “大哥大哥你这是怎么啦?”关观双手颤抖着捧住高赞的脸。 高赞刚刚还孔武有力的身躯,瞬间失去了活力,那挥舞大刀勇冠三军的雄壮臂膀,也没有了丝毫力气。 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眨眼间怎么变这样了?关观懵了,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 尽管在战场上已经见惯了生死,但作为一军之主的高赞突然倒下了,让关观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昨天晚上还央求自己嫁给他,今天怎么竟然? “郡主,高将军阵亡了。”身旁一个士兵哭道。 片刻的寂静过后,城墙下响起了嗷嗷的叫喊声:“高赞不见了!”“高赞死了!”“大顺军完啦!”“快攻城啊!” 关观猛然醒悟过来,抄起地上的宝剑,大喊道:“杀!杀退鞑子!” 高赞中炮,让激愤不已的大顺军兵一个个似战神附体,拼了命地冲向豁口,誓要给高赞报仇。 几个偏将架住关观,硬生生地把她从豁口处拉了过来。 “郡主,你不能这样呀!高将军阵亡了,你若再有个好歹,几千大顺军兵怎么办?” “是呀,郡主,军中不可一日无帅,你不能蛮干哪。” 大伙的劝阻,让关观冷静了下来,关观泪流满面地道:“大哥没了,咱们怎么办?咱们能怎么办?” 关观这样一句话,让几位偏将也蔫了,是呀,大伙儿平时啥事都倚仗高赞了。从没想过没有了高赞会怎么办。 一位年岁稍大的偏将道:“郡主,这个时候,你得挺起来呀。你得当起这个主将。群龙无首,咱们会一败涂地的。” “郡主!”一个小校跑进了城楼,报到,“禀郡主,清军在南门也发起了攻势,东门c南门都快顶不住了。” “北门和西门怎么样?”年岁稍大的那个偏将问道。 “北门和西门暂未发现清军。”小校道。 “郡主,实在不行,我看咱们还是弃城而走吧?”一个年轻的偏将道。 “不可,北门和西门虽然暂未发现清军,但他们可能是故意放咱们出去,若半路截杀,咱们的损失会更大。”年岁稍大的偏将道。 “报”又一个小校跑了进来,“报郡主,城中百姓上了城楼,帮咱们守城来了。” “哦?”大伙儿瞬间来了精神,冲出城楼一看,可不嘛,马道上人头攒动,城中百姓手拿各种能用的家伙式儿,呐喊着涌上城墙。 “快拦住他们。”关观命令道。 “郡主,你就让我们和你们一起守城吧。” “是呀,我们誓与宁集共存亡。” “城池若失守,我们百姓就遭殃了。” “守城!”“守城!”“守城!” 关观稳了稳心神,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道:“父老乡亲们,你们放心吧,我们大顺军一定会死守宁集,决不让宁集陷入清军之手。现在还用不着大家亲自上阵。请大家听我的指挥,先不要上城,好不好?” 一位士绅道:“郡主,我们就站在这里,只要你们需要,我们随时补充你们。” “谢谢大家!” 关观转身对身边的众将士道:“有城中父老给我们助阵,我们一定能守住宁集。走,跟我来。” 饶是大顺军死战,依然难挡清军的轮番攻城。豁口处的城下,已经堆满了清军c大顺军士兵的尸体,后面上来的清军,干脆直接踩着尸体向上猛冲。 宁集已是危如累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4章 解围 就在大顺军堪堪抵挡不住时,清军那里有了异动。 正在全力指挥攻城的乌赤,突然得到了一个令他胆寒的消息:郭济庭带着人马杀回来了。 什么?胆小如鼠c仓皇逃窜的郭济庭杀了个回马枪? 可能吗? 但事实是,这是真的。清军后队已经和郭济庭的人马交上手了。 腹背受敌,乃是战场上的大忌。乌赤一边紧急调动人马阻击郭济庭,一边心中纳罕:这个郭济庭,没有理由帮大顺军哪!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郭济庭是非常希望招抚宁集大顺军的,如果招抚成功,便可以在军中形成高赞c孙彪两股势力二虎相争的局面。那样一来,自己坐山观虎斗,待高赞c孙彪两败俱伤,便可以获得主动权,进而完全掌控合二为一的这只新军。 只是,高赞的高傲倔强让郭济庭很是不爽,清军杀来,他想让高赞先吃点苦头,借清军之手,打压一下高赞的锐气。同时,也让清军受些损耗。然后自己再帮高赞一把。 故而,他虽然在撤退,但却一直在打探着宁集的消息。当他听说乌赤在原有三门红衣大炮的基础上,又新调来三门大炮时,便知高赞这个苦头吃定了。 听到宁集东门已经开战的消息后,郭济庭下令,回击乌赤。孙彪c孙振兄弟俩虽然不太情愿与清军开战,但郭济庭c侯若愚力主回击,他俩也不好阻拦。只好暂时听从了郭济庭的意见。 但是,出乎郭济庭的预料,高赞竟然中炮阵亡了。这个消息让他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这一计玩得过火了,没想到让高赞丧了命。喜的是,高赞阵亡,宁集城中的大顺军群龙无首,更加便于招抚他们了。 是而,郭济庭喊出了“为高赞报仇”的口号,向乌赤发起了强有力的攻击。 宁集城中的大顺军先是感到清军的攻势减弱了,继而发现清军后队出现异动,有眼尖的小校报到:是大明郭济庭的旗号。 郭济庭?他不是臊眉耷眼地从咱们城下经过,逃走了吗?怎么又突然出现在了清军的后面? 郭济庭这是要帮大顺军吗? 想到郭济庭曾经派姜毅入城,送来建议两军联合的书信,关观明白了,郭济庭是来解救大顺军的。 虽然他们来的晚了些,但毕竟对大顺军有力。 关观对几位偏将道:“郭济庭可能要帮咱们,咱们怎么办?要不要杀出城去,给乌赤两个两面夹击?” 几位偏将面面相觎,谁都不敢下这个决定。 一位偏将道:“郭济庭毕竟是大明的人,他会真的帮咱们吗?万一其中有诈呢?” 关观眼望远处征尘滚滚c旌旗晃动,沉吟片刻,银牙一咬,道:“各位,即便有诈,我也要赌上一把。权当为高将军报仇,即便有诈,我也认了。” 关观下令:“除少量人员守城外,其他各营尽起人马,随我杀出城去。” 东门洞开,杀红了眼的大顺军披坚执锐,像奔流的铁水,冲向清军。 清军腹背受敌,顿时阵脚大乱。乌赤虽然久经沙场,但一直横冲直闯惯了,还从未真正遇到过这种境况。图里安年少,更是没有见过如此阵仗。加之乌赤事先轻敌,局势突变,两个人俱是一脸的懵逼,因而在指挥上有些乱了章法。 见大顺军出城反击,郭济庭十分高兴,指挥军兵加紧进攻,力求把乌赤包了饺子。 一开始,清军还组织了比较有效的抗击,但越到后来,越显出颓势,顾前顾不了腚,捉襟见肘。 混战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三方各有死伤,清军明显伤亡过重。 乌赤眼见情况不好,急忙下令:“撤!” 早就已经支持不住的清军如蒙大赦,撇下辎重,撒腿就跑。 郭济庭长刀一举:“追!”郭济庭知道,这次乌赤来攻打宁集,基本上是孤军深入。莽英可能太自大了,根本没有安排后续军队接应。是而,郭济庭敢于追击穷寇。他要凭借这一仗,打出自己的声威。 郭济庭正在指挥掩杀,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入眼帘,那人慌慌张张的爬上马背,急急如丧家之犬,拼了命地打马逃窜。 这人身躯肥胖,一副猪缸子嘴,郭济庭一眼便认出了:蚤黾豨! 看他穿了一身满清的官服,郭济庭顿时明白了:蚤黾豨降清了。 没什么可商量的,老子先把你灭了再说。 蚤黾豨回头一看,郭济庭追了上来,吓得亡魂皆冒:我的亲娘祖奶呀,这家伙不去追乌赤,怎么盯上我了? 虽然蚤黾豨紧抖缰绳,但他胯下马如何比得上郭济庭的宝马良驹,不过一柱香的工夫,便赶了个马头碰马尾。郭济庭刀纂向前,猛一戳蚤黾豨的马屁股,那马“唏律律”一尥蹶子,登时把蚤黾豨摔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腾起一圈浮土,好悬没把蚤黾豨摔背过气去。 蚤黾豨趴在地上,像头死猪,好半天没动窝。 郭济庭跳下马来,用刀尖一点蚤黾豨的车轴脖子,呵道:“蚤黾豨,装死吗?给我起来。” “郭郭将军饶命啊!”蚤黾豨体如筛糠,哆哆嗦嗦地撑起上半身,跪在地上,“蹦c蹦c蹦”地给郭济庭磕起了响头。 郭济庭哈哈大笑:“蚤黾豨,你不是成天价趾高气扬吗?今天怎么草鸡啦?” “” 郭济庭厉声问道:“我问你,这次是不是你在皇上面前,告我有谋反之心?” “嗯这个这个”蚤黾豨支支吾吾,无言以对。 郭济庭呵道:“身为御史言官,本该履职尽责,举报朝中奸佞,可你呢?反而与他们沆瀣一气,仗着御史言官的身份,大肆巧取豪夺,编织莫须有的罪名陷害忠良。现在,你又投降清军,名节尽失。像你这样的人渣,留在世上只会害人,今天我要提前送你归位。” 郭济庭举起长刀,就要砍下。 “慢着,慢着,郭将军,我有话讲。”蚤黾豨吓得在地上一骨碌,爬到了一堵墙边。忽闻一股臭味,原来墙那边是一处茅厕。 蚤黾豨顾不得许多了,战战兢兢地道:“郭将军,只要你不杀我,我有内情回禀。” 郭济庭刀头一收:“什么内情?” 蚤黾豨道:“是是关于尊夫人的。” “呃?”郭济庭一愣,“我哪个夫人?” “当然是你现在的夫人了。” “她怎么啦?” “郭将军,你你想不想知道,尊夫人在月满楼时前前后后曾经接待过哪些朝中大臣c公子王孙?” 一听蚤黾豨竟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郭济庭心中一阵恶心:“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不瞒郭将军,身为御史言官,我平时没少搜集朝中大臣们的。是以,我才知道尊夫人” 不能让蚤黾豨再往下说了,郭济庭一挺刀柄,用大刀片在蚤黾豨的腮帮子上左右开弓,打得蚤黾豨立时喷出了五六颗带血的牙齿。蚤黾豨含含糊糊地还要说些什么。 郭济庭气得须发倒竖c血贯瞳仁:“大明用了你们这些狗官,焉能不败?蚤黾豨,今天我要替大明清理门户,你就死在这儿吧。” 郭济庭一个秋风扫落叶,长刀过处,蚤黾豨一颗斗大的人头,嗖地飞过墙头,“噗通”一声,落到了墙那边的粪坑里,激起无数民粪。 “奶奶的,真是找死,竟然跟我说起这些。呸!”郭济庭冲着蚤黾豨的尸体狠狠地唾了一口。 乌赤c图里安跑了,清军败退了。 郭济庭帮忙解了宁集之围,于情于理,关观都只能将郭济庭迎进城内。 双方清点人马,大顺军五千余人,损折两千多人,郭济庭部死伤八百多人。 虽然击退了清军,但大顺军方面折了高赞这位主将,是以大家情绪低落,个个郁郁寡欢。 议事厅内,关观突然说出的一句话,让大家惊愕不已。 关观道:“我要亲自护送高赞将军的灵柩,回他的家乡秦岭苏木庄。” 郭济庭道:“关姑娘,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高将军既然阵亡于宁集,我看就在宁集择一山清水秀之处,让他尽快入土安歇为上。何须送回原籍?即便送回原籍,也无需姑娘亲自护送呀。” 郭济庭没有称呼关观为“郡主”,因为那是大顺方面的称呼,如果自己也叫她郡主,那不是等同于大明承认大顺了吗? 大顺的几位偏将见郭济庭称呼关观为“关姑娘”,脸上都现出了不忿之色。 关观心下明白,她也理解郭济庭的心思,是以并不在意。 关观道:“郭将军有所不知,我与高赞将军情同兄妹,他家中尚有老母,我不忍心把他葬在宁集,我一定要把他送回家乡。” 郭济庭道:“关姑娘执意要去?” 关观点点头,道:“你我虽然分属两个阵营,但今天走到了一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城中大顺军还有不到三千人,暂时就委托将军代为管理了。” 郭济庭道:“关姑娘放心,虽然我们两军联合了,但这三千人永远归属关姑娘指挥,盼望关姑娘早去早回,将来你我共图大事。” 关观拱手道:“我相信郭将军,一切拜托郭将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