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宠成欢：绝色神后太霸道》 正文 第1章 神陨天机 边海无尽，浪潮滚滚。碧波随着风涌起，又落下砸开点点微澜，轻轻地漾开，融进海水深处，周而复始。 白鸟轻捷地在水面一踏c又振翅高飞冲向天际白云，很快就成为渺小的一点，在湛蓝的苍穹之上伴着绵云缓慢行走，唯有一枚羽毛不甘地脱落，飘飘摇摇地坠于水面。 碧蓝的水面清透如明镜，倒映出平凡又不平凡的壮阔美景，自成一片渺茫天地。 这就是神秘的边海——天之陆的边际，神的居所。 须臾，流转的白云忽然停滞，远处有一点死寂的灰色圆点飞快逼近c扩大，笼罩整张画卷后，又在即将跨越边海之时与忽然显现的青色结界重重相撞，顿时宛如瓷器撞见大地，“叮”地一声飞快碎裂。 “生机术——” 尖利的呼喊刺穿耳膜，怒声道：“好你个纪非攻！” 伴着怒号，有一人遥在千里之外踏空行走，瞬息间便落于眼前，衣袍被不知何时旋转而起的狂风鼓荡着散开，宛如一朵青莲怒放。青丝旋舞，凌乱得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窥见掩在发丝间的素白一角。 青色的结界“嗡”地震荡一声，又渐渐隐没。 “你这些年躲在她身体里还没躲够吗？”声音响起，瞬间像利刃一般割裂飓风，宛如无数人同时唱响的和声才在此时凝于一点，猛地破开无边巨海，骤然提起音量，喝道：“滚出来！” “啊——” 音浪所指，黑气弥漫，瞬间侵染整片天地，所有生机都像在瞬间剥夺，成为黑白画卷里的扭曲的一部分。死水不起，羽毛下沉，白鸟发出沙哑绝泣—— 纪非攻的身影刹那间出现在千里之外，伸手抓住一缕黑雾，冷声道：“破。” 幻境轰然破碎，手中黑雾不断挣扎，最终被她在指尖摧毁。她看着眼前宁静，冷笑一声，道：“你还不肯出来吗？” 微风拂开她颊上青丝，她像是察觉到什么，回身看去，目中瞬间凝起针尖般锐利的寒意。 她看见有女一人，踏波而来，身着赤衣，手挽拂尘，轻纱拂面，露出与纪非攻相似的桃花美目。只那上挑的眼尾被风吹过后，泛起微微撩人的绯色，又染上笑容做胭脂，不施粉黛却楚楚动人。她声音清脆婉转如密林莺啼，唤道：“姐姐。” 碧色的海，湛蓝的天，清澈的画布上立着一朵俏生生的红莲，脚下的便也不再是天池之水，反而像无数罪孽的化身，脏污到了极点，便明亮得能映照出世间所有。 明知她不是自己的妹妹，纪非攻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上熟悉的风采，却仍然下不了手—— 杀机凝于眼中，无奈地散在手上。 “你知道我一直在她身体里，难道你就不好奇吗？”罪轻笑一声，“我分明是魔族，怎么却能与神相生？” 纪非攻只恨不得将她万剐千刀，却仍压下怒火，道：“你现在滚出来，说出让她清醒的办法，我可以不杀你。” 罪只是笑，并没有理会纪非攻的怒气，缓缓道：“鸿蒙之初，清气上升，浊气下沉，清气聚集处为神界，而浊气所沉则为大地。大地上生万灵，万灵生怨气，冤气聚集于地底，是为魔界。神魔交汇处，乃一神魔之井，有圣池凝于其中，一面集天地之灵气孕育神灵，一面集万物之怨气化生魔王——” 纪非攻瞳孔皱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探手便袭向她：“闭嘴！” 唇边逸出一声轻笑，罪的身影飘然远去，纪非攻抬眼去寻，却发现自己早已深陷迷境之中，周身黑雾缭绕涌动，景物消失。她眸中惧色不减，罪的声音却依然环响在四周，如夜夜不能止息的噩梦缠绕：“当是时，天下初定，神魔两分；圣池异动，诞下第一胎神魔，一人具有生之力，练至臻化可造就一方小天地；另一人有毁灭之力，大成可毁一小世界——” “闭嘴！你想毁了她吗！”纪非攻怒吼，碧色的神力像海啸铺天盖地，黑雾幻境轰然震动，碎开几许缝隙，透进丝丝亮芒。 “可惜无人知晓圣池真谛，神族发现异象先行而至，错将二者当做天赐灵胎，西方极乐佛祖有感于天地，前者名纪非攻，得尊号万象；后者名纪思行，得尊号无终。” “闭嘴”纪非攻喘着气，怒极生悲，“你会毁了她的。” “毁了她？”罪终于对纪非攻有了回应，缝隙渐渐修复，迷境缓缓闭合，光芒从斑驳到消失，纪非攻眼看着纪思行的面孔出现在黑幕之上，那表情终于添上了魔性该有的邪气：“纪非攻，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愿意承认？我才是她，我才是真正的纪思行。从前的纪思行被九重天上的清气和灵力重重压制，你们见到的只是个不完全的伪神灵罢了！” 伪神灵。 是了，这才是经年累月在神力和清气的冲击之下，罪能够存活的原因。 ——从前种种，竟都只是假象。 纪非攻缓了缓神，轻声道：“从前那样不好吗？思行，我已经找到办法让你” “住口！”她却反而怒喝，“你可知她正大光明时我在黑暗一角的苦涩？你可知那九重天上的日子，浊气与清气缠斗时度日如年的煎熬都是我在替她承受！凭什么便是不知者无罪，而我身为罪孽的化身，便活该替她受苦受难？分明我才是真实的她，她凭什么夺了我的一切，却还给我千倍的苦痛！” 魔气不安地躁动着，在深处化作一条毒蛇，眼中寒意森然，张开巨口，露出獠牙。 “纪非攻！你们神灵口口声声斩妖除魔，自诩光明正道，认为黑暗便是龌龊——可你们怎么不想想”她说着，忽然笑了起来，“你们怎么不想想，没有黑暗是从何而来的光明！” 秘境中有片刻的沉默。 须臾，只听见纪非攻说：“我从不知你怨气深重是因从不被承认。” 该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吗？ “她是你，你也是她。”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思行，神魔两立，你纵与我同出圣池，我也不能姑息你。” 这大约会是我最后一次叫你思行了，罪。 “恕我终究是个有私情的人。” 一声巨响，道道碧色光练冲破黑暗，直逼仓惶欲逃的毒蛇，堵住它所有生路。毒蛇慢慢支起身子，却见光练骤然袭来，倏然将它打散成一团黑色的雾气，徒留凄厉的呐喊：“纪非攻——” 秘境寸寸龟裂，黑雾仓促而逃，只留下被光练剥离的赤色光团，静静地漂浮在海面之上，毫无生气。然而就在纪非攻欲将光团带回之时，那光练却从尾端开始发黑，宛如纸片被火焰灼烧后飘落的黑色余烬，竟是不堪一击。 纪非攻唇边滑落几许血液，目中露出些许诧异，呢喃道：“终究是我小看了你么” 赤色的光团被浪潮送到眼前，纪非攻看了一眼，纵已面色发白，仍然运起神力，撕开一条通往冥界的裂缝。 天光乍泄，冥界中死魂受不得阳气，刹那间耳边一片惨烈的哀嚎。 冥王抬头一看，忙道：“恭迎万象神尊大驾。” 纪非攻托起光团，那光芒微弱得仿佛风吹便能散去。她心知这些灵魂只是思行身上的一部分，罪能不断完善自我，它却需要在轮回中温养方能完整成型。且这样脆弱，不知要等到何时 “冥王，”她眼中有些涩意，将光团仔细用神力包好，放进缝隙，眼看着那点灵魂终于轻轻坠落到了冥王的手上，才说：“我与她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还望冥王海涵，渡她轮回。” 冥王听闻是天意，便也不再多言多看，只将灵魂收好，行了个礼，说：“万象神尊放心，我定将无终尊者送入轮回。” 纪非攻颔首，又道：“我许会在天之陆借尸还魂，此处便也希望你多通融了。” 冥王道：“神尊放心。” 纪非攻又颔了颔首，才终于支撑不住，大汗淋漓地合上了缝隙。 她喘息一会儿，眼前终于逐渐模糊了，又一次被黑暗侵袭。失去意识之前，她却心头一跳，分明看见了远处海岸线升腾起的缕缕黑雾—— 剧痛在她死前一刹那赶到，她只觉紫府处有一股大力扯走了她的神珠，那力量甚至还想撕裂她的灵魂，却终于因为虚弱而没有得逞，放任她飞往了天之陆极东。 “纪非攻——”她听见有人这么说，“再见面，我要你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回首是梦 ——苍于归倏然惊醒。 天边已见曙光，那光冷冷地打在她身上，她恍然自己做个梦竟然出了一身冷汗。而紫府处仿佛真受到了梦境的牵连，隐隐有些疼痛阵阵传来。 这已不是第一次她做这个莫名的梦。每每回想起梦境最后那声凄厉的“纪非攻”，她总是有些难言的心悸——明明她什么都记不得了，罪的那份仇恨却仿佛铭刻在骨子里，叫人止不住后怕。 是的，她记不得了。直觉告诉她她就是纪非攻，但大约是因为灵魂受到了重创，她已经不记得那些事了，只有顽固的梦境还在一遍遍地提醒她：她是曾经死过一回的人，如今这条命，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 “又梦魇了？”识海里有个声音如此问。这是九霄，一条犯了错的神龙，沦落到天之陆，机缘巧合下与她缔结了灵魂契约。 她慢慢爬起来，缓了缓情绪，便道：“没事。本就习惯了，只是这些日子很久没有过了，乍一刺激之下难免有些不适应。” “”九霄沉默一会儿，低声说：“是因好全了吧。” 苍于归一愣。 “我虽不知道你做的是什么梦，但你魇着每每都在情绪激动之后。”九霄道，“我看你今日总算能如常人一般走动后高兴过了头，难免要做梦。” 苍于归笑了一笑，慢慢爬起身。 九霄于是叹道：“是你命途多舛，也怪我没能及时醒来。” 苍于归道：“不怪你。”她拾起衣物披在身上，轻声道：“只怪我弱小无力，怪穹氏卑鄙无耻。或许”她顿了下，说：“最多不过恨圣战之后，灵种间的分歧矛盾。” 九霄不说话了。 苍于归道，“其实苍氏一万二千人何其无辜。我最恨的不过是他们杀尽了我苍氏族人，甚至连沈朝晔都没放过。” 九霄：“人的爱恨情仇，从来都是没有道理的。苍于归，你如今筋脉断裂，不可冲动。” “”苍于归推开门，轻声道：“我知。” 日出。 朝晖在青竹屋檐上划出一道冷光，瞬息而过。 苍于归趁着天色还没有大亮，提起水桶，打算将水缸装满。 当初苍氏鼎盛之时，苍氏家主（也就是她母亲苍馥）便被先知尹氏告知了苍氏将会遭到横祸的消息，因此提前与胞妹苍郁做下打算，在群灵山山腰处建下青竹屋。当日苍氏大祸，苍于归与其妹苍于欢被拼死送到此处，总算保全了性命。只是路上出了意外，苍于归因此筋脉寸断。 群灵山上泉眼甚多，其中有三处水流旺盛，在半路汇聚成溪。那溪流离青竹屋很近，平日三人用水便是从此处得来的。苍于归来回跑了几次将水缸灌满，回头便见苍郁的屋门打开了。而苍郁正站在屋前静静地看着她。 她一直觉得苍郁是有些憎恨她的父亲燕凌的。而这份憎恨，便连带到了流着燕凌一半血的苍于归身上。 “小姨。”苍于归笑了笑。 苍郁走到她跟前，看了看水缸，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苍于归有一瞬间觉得她的小姨似乎是在很努力地想要给她一个微笑，但最终只是抬起手将灵石交给她，说道：“家里没有盐了，你下山去买些。” 苍于归愣了下，暗自对九霄道：“其实小姨是知道我想下山去看看的吧？” 九霄：“这我怎么知道。” 苍于归一边应下苍郁，一边说：“我觉得她是知道的。小姨一直都很温柔。” 九霄：“” 苍郁从来都是一副冷面孔，不了解她的人会觉得这女人很难相处。九霄没和她相处过，事实上他也没兴趣和她相处，但从细微处来看，苍郁确实还算体贴。 ——至于温柔，九霄觉得这大概是苍于归的错觉。 天色大亮。 群灵山脚有个小镇，名唤群英镇，大概是想蹭蹭名字里带的福气，多出几个修为出色的人才。然而群英镇地处偏僻，与禁林相近，其实算不得什么福地，自然没几个大福气的人。 不过方圆几里地里，群英镇确实有个特色，那便是八卦。要论边境地区的人，其实是疲于奔命的。但群英镇背靠群灵山。靠山吃山，除了佣兵，很少有人会进到禁林里，因此也滋生出一批闲人。别的不说，八卦的风气倒是在这批无所事事之人的助长下越来越浓了。 路边棚子支起不久，已经有很多人在棚下围坐起来了。大汉“咕咚”灌下一碗酒，说道：“昨天我上山采药，看见山上有三座竹子建的房子。” 身旁众人嘲笑道：“这都多久了，你提这个多没劲。” “嘿，什么没劲没劲的，你们一个两个成天瞎闹腾，知不知道那屋子里有什么？”大汉嘿嘿笑道。 “不就是个寡妇和她家的女儿么？还有什么值得说的。”身边另一人说道。 “我就知道你们不知道。”大汉冷笑一声，“那小娘子在屋里藏了个小白脸！” “诶哟！你认真的？”一阵哄然。 苍于归这时正好路过，闻言在对面粮铺里驻足，假意看货物，脸却微微侧过。她为了不被认出，自从三年前来到群灵山就一直作男儿打扮，此时又戴了面具，因此不是熟人很难一眼看出她的身份。 当初逃难到群灵山，苍郁用来隐藏的便是寡妇的身份。苍于欢是他们口中的“女儿”；而她当初筋脉断绝c形同废人，日日卧榻，这才鲜为人知。毫无疑问，他们口中的小白脸，是昨日里下床走动的她。 这三年来她筋脉得以续接。虽然仍然不能修炼，如常人般活动却已经没有问题了。 “这有什么可说谎的。”大汉一边说一边又喝了碗酒，“我告诉你们啊，那小白脸真是皮细肉嫩！我远远看了一眼，竟然比那小寡妇还好看！” 对面又传出一阵笑声。苍于归捻起一点粗盐嗅了嗅，没说话。 “我看你很可惜啊，”大汉对面一人嬉笑道，“那小白脸不是个女人，你可惜不可惜？” “滚滚滚！”大汉怒骂，“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可告诉你，我在这见他一次打他一次，谁叫他居然看上我的女人！” “诶哟哟！” 苍于归甩了甩手上沾上的盐，又捻起一颗黄豆看了看。 “你想干什么？”九霄发现苍于归情绪不太对。 苍于归眯起眼：“那要看他们想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锋芒初露 对面依然在谈笑。 “嘿，那小寡妇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女人了？”大汉身旁一人道。 这些人时常聚在一起，对各自的心思也算是有些了解，尤其是大汉这样不懂隐藏的，他对苍郁的心思可谓人尽皆知。大汉也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当即一拍桌子怒吼：“怎么？你有意见？！” 身旁那人便道：“你自己无耻，竟然还要毁了人家清白娘子的名声，这是什么道理！” 大汉冷笑：“我看是你也有些企图吧？你去问问这群英镇上的人，哪个不知道我对那女人的心思！”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还在起哄：“你这样可让我们为难啊！” 身边那人：“你！” 大汉把上腰间大刀，冷冷道：“怎么？我看你意见很大？” 众人面面相觑，嬉笑声低了。 大汉缓缓站起，看着像是终于显露了些狰狞本色，极具威胁意味地“嗯？”了一声。 身边那男人脸色煞白。 大汉是个一星灵师，要说在这灵师修为总共十二星的天之陆上，一星灵师着实不算什么。然而群英镇地处偏僻，百姓大多是修炼不得法门的普通灵族，大汉这样的一星灵师平时没有人敢随意招惹。因此就是这短短一刹，棚下的气氛已经变了。 苍于归见状同九霄道：“你看，多无知。” 九霄还没说话，就见她手一扬，黄豆破风而出，重重打在那大汉的腿上。 九霄：“” 大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而黄豆已在撞击中化作齑粉。他表情扭曲，怒吼道：“哪个龟孙子！滚出来！” 众人不明所以，七嘴八舌地问起情况。大汉便恶狠狠地道：“都他妈给我滚开！刚才哪个王八羔子动的手！滚出来！” 这吼声充满震怒，九霄“啧”了一声，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用我多说吧？” “嗯，”苍于归将买盐的钱递给管事，“我体质被生之力改造过，筋脉虽然还有裂痕，但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暂时没必要担心。” 生之力，那是属于万象神尊纪非攻的力量。九霄深知生之力的强大，闻言便不说话了。 见管事将盐装好了，苍于归又拿出一块灵石，说：“盐先在你这里放着，这块灵石买你一把黄豆。” 苍氏灭亡前，苍于归也曾存了一些钱财，只是一块灵石而已，对她而言不算太破费。她在管事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抓起一把黄豆，走到大汉面前，轻声道：“顺口骂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怒骂声停止。大汉赤红着眼抬起头打量她，半晌一字一句道：“原来是你！” “是我，”苍于归露出一个笑容，“你口中的小白脸。” 众人一惊，下意识退开几步，一时间噤若寒蝉。 大汉站起身，“我看你是想死？” 长刀“唰”地出鞘。这刀刀锋雪亮，刀柄上血迹斑斑，即便是把普通的武器，也因为沾染了无数鲜血而显得格外凶神恶煞。 “我是个小白脸嘛，活着浪费粮食，死了命该如此。想不想的有什么意思呢？”苍于归只是笑，“倒是你啊。死不死的另说，我看你今日有血光之灾。” “艹！”大汉怒骂一声，举刀便要劈下，苍于归不慌不忙地扔出一颗黄豆。那豆子看似渺小，打在大汉麻筋上的力道却不轻。只听见“哐当”一声，却是刀锋落地的声音。 那一声响清脆嘹亮，仿佛击打在人心上，叫围观者又心慌地连退几步。 大汉来不及质问更多，膝窝又遭重击。一阵剧痛后，他惨叫一声猛然跪地。地面上鲜血汩汩。 “我早说了，你有血光之灾。”那声音清灵如鬼魅，飘飘荡荡撞进他耳中。 大汉怒而抬头，骂道：“我有哪里说错吗？小白脸！” “嘶”的一声，周围人连连吸气。有一个长褂男人站出来，大约平日与大汉关系还不错，连忙拱了拱手说：“小兄弟手下留情。这大个头不长脑子，嘴上也不把门，如有得罪万望见谅。” “呸！”大汉骂得脸红脖子粗，“不用你给我求情！我他妈还不信他有这本事弄死我了！” 长褂男人顿时绿了脸。 苍于归：“你这点没说错，我不会杀你。依区区在下的本事，最多不过挑断你的手筋脚筋，让你生不如死。我听你语气，你像是很想试一试？” 手筋脚筋一断，不只是瘫痪在床c形同废人，甚至连体内灵气都会一同散去，再也不能修炼，从此活得连普通灵族都不如。 仿佛一条毒蛇沿着脊柱攀爬而上，大汉的脸色瞬间变了：“你敢！” 苍于归冷笑：“我怎么不敢？” 大汉恶狠狠地瞪着她，却已是色厉内荏。 苍于归对教训这样的人已经没了兴趣。她缓缓走进粮铺，提起盐袋，路过大汉时道：“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你若有本事，我欢迎你来找我复仇；但若你没这本事，还请你积点口德。单说我一个人就不是你这样的小人物能惹得起的。如若再让我撞见你胡言乱语，你这张嘴最好也别要了。” 大汉脸色一白。 苍于归顺手弹出一粒黄豆打在大刀上，黄豆破碎成灰的同时，裂缝如蛛网一般瞬间遍布了刀身。只闻大刀“叮”的一声鸣泣，已是碎成几瓣了。 这哪是小白脸？众人惊得连话都说不出一句了。单凭手劲便能做到这样的地步，这怎么可能会是个小白脸！ 等到苍于归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长褂男人呢喃道：“这究竟是什么人” 大汉垂着头勉力站起，看不清表情。 事实上，苍于归已经脸色苍白，扔出黄豆的右手更是抖得不成样子。九霄叹息道：“你这叫有分寸吗？” 苍于归：“当然。只要筋脉没断，那就是有分寸了。” 九霄一时无言以对。 “你放心，我花了三年才让自己行动如常，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自己再次沦落到不能动弹的地步的。”苍于归道，“我有分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有女长成 “”九霄沉默片刻，“说起来，你何必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教训那样一个混混。” 苍于归揉了揉几乎失去知觉的右手，说道：“时隔三年，穹氏应该已经放下警惕了。何况那样的混混被逼急了说不准会对小姨做出什么事情来，与其等他上山闹得更麻烦，不如趁现在敲打敲打他，免得他不知死活。” 九霄无奈道：“你说得好像他现在没被你逼急一样。苍于归，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镇门口的通缉令还在，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三年来没下过山，还真不知道通缉令在不在。”苍于归忍不住笑了。 九霄：“”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见不得小姨被这样的人折辱。”苍于归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听到他在大庭广众下侮辱小姨的时候，都想直接用黄豆打穿他的脖颈。小姨那么年轻，要不是为了我和于欢怎么会用‘寡妇’这样的身份在这里生活，那混蛋要不是在镇里不能杀人，他现在已经魂归西天了。” “你还知道镇里不能杀人？”九霄冷哼一声，“你还是年轻，你小姨都能忍得了这些，你为什么忍不了？小不忍则乱大谋知不知道？” “好吧，是我错了，我年轻，我不能忍，”苍于归只好顺着他说。 “”九霄瞬间没脾气了。 “好了，你尽管放宽心，”苍于归笑道，“我现在都这样了，又是女扮男装又是戴了面具，面貌比起过去又有所变化，谁认得出来？再说了，穹氏嫡系远在穹府，经历苍穹一战后穹氏领地版图扩大，处理自己领地里的事情怕是都不够时间，哪里有空来管这边境小镇。” 九霄无言以对。 “退一步来说，当初苍氏大小姐是何等的惊才绝艳，我体内空空荡荡没有丝毫灵气，怎么可能被认出来。” “”九霄只好说：“会好的。” 苍于归揉了揉依然无力的右手，笑说：“我也希望能好。” 然而他们谁都知道，筋脉寸断的灵族想要好起来唯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用生之力或神力修复筋脉，二是找到洗灵果。 苍于归因为种种原因，灵魂缺失，生之力已经自发堵住了缺口；而九霄的神力充当的正是生之力和她灵魂的粘合剂。数年前九霄的力量已经因为一些原因动用过了，如今再动用只会让她魂飞魄散c得不偿失。 要说她本身的神力，原本经历亿万年已经凝聚成了神珠。神珠当初是存储在她的紫府里的，只是如今不知所踪，依照梦境显示，大约是在那自称“罪”的魔族手上。 ——也就是说，三股能够修复她筋脉的力量，她如今一股都不能动用。 而洗灵果洗灵果拥有洗筋伐髓的奇效，是天地灵物，一般而言千百年才有那么一颗得天地造化诞生，有多难找不必多说。原本在她周岁宴那天，苍郁曾经带回过一颗，只是随着苍氏覆灭，这颗洗灵果也已经到了穹氏手中。穹氏这一代嫡系血脉偏偏天赋又不好，洗灵果多半已经被穹氏的嫡系用掉了。她要想修复自己的筋脉，实在困难重重。 但不论怎么说，还是不能灰心丧气。毕竟她历经三年都能够从一介废人到正常行走，要从正常行走到重新修炼似乎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她悄悄叹了口气，心想这世道还真是好人命途多舛，恶人千年不朽——虽说她也算不得多好的人。 等她回到青竹居已是日上三竿。屋内阵阵飘香，想来是早膳已经备下了。苍郁大概是发现她已经回来了，恰巧在此时推开门。一时四目相对，不知为何有些难言的尴尬。 “小姨。”苍于归轻咳一声，将盐袋交给苍郁。 苍郁接过盐袋，侧开身子，“你先吃吧。于欢还在竹林里修炼，要过会儿才来。” 苍于归在桌前坐下，“还在修炼？” 苍郁也坐下，“这地方木灵c土灵之气浓郁，于欢是天生的火灵体，在这里修炼并不容易。” “也是。”苍于归笑了笑。 苍郁看了苍于归一眼，也不问她为什么笑，似乎并不在意一样。苍于归却轻声道：“她修炼只是因为自己喜欢，这很好。” 确实很好。苍氏覆灭之时，苍于欢年岁还小，加上苍氏把她保护得很好，她对此事只是留有印象，心中憎恨的情绪并不浓烈不像苍于归，有时午夜梦回，看见的都是一张张在火光与血色中扭曲的面孔。 苍郁只道：“吃吧。” 苍于归笑道：“我等于欢。” 苍郁一顿，并不说话，只加快了进食的速度。不过须臾，她便用完早膳离开了。 苍于归叹道：“小姨总是这么别扭。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 九霄：“”说实话，苍郁这姑娘，善解人意是有，体贴也马马虎虎但温柔他是真的没看出来。苍于归对温柔怕不是有什么误解。 诡异的沉默之后，九霄说：“你妹妹来了。” “这么快？”苍于归有点诧异地站起身，刚走到门口，就见一道娇小的身影如乳燕投林一般撞进了她怀里，脆生生地喊道：“姐姐！” “小家伙”苍于归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发现我回来了就没好好修炼了？” 苍于欢还有点委屈地在她怀里蹭了蹭，“姐姐还说我。姐姐今天早上走得那么早，我醒了之后都没找到你，只好自己去修炼了。现在你回来了，第一件事居然是怪我不专心。” “你也说我走得早，怎么好打扰你。”苍于归笑叹，“早饭吃吗？” 天生灵体可以自发修炼满足需求，按理是不用进食的。但苍于欢不可能放苍于归一个人用膳，因此点了点头，拉着苍于归在桌边坐下。 面前的少女天庭饱满c目光清澈有神，眼尾眉梢斜斜上挑，透露出少年时独有的意气飞扬。她脸颊有肉，看似是个有情有心的人，只是唇色浅而形薄，透出锐利的锋芒。纵然她只有十三岁，脸庞已经初见艳丽之色了，而右眉骨上一点浅褐色的小痣将将压下了艳色中独有的轻浮，显出几分大将沉着。 苍于归对九霄说：“你看看她，转眼都这么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不知死活 九霄深以为然：“吾家有女初长成。当初看你和她都不过是顽皮小儿，谁能想到转眼间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苍于归闻言笑了：“是极。你算是见证了我和于欢的成长了。” 苍于欢看见她笑得开心，便问：“姐姐，你突然在笑什么？” 苍于归伸手摸了摸苍于欢毛茸茸的脑袋，只觉得自己的妹妹真是可爱，“你长大了。我在想，怎么这么神奇，你刚出生的时候还只是那么小的一团，现在都已经这么大c这么漂亮了。” “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姐姐也是这么过来的呀！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是不稀奇，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苍于归道，“可是你没有亲眼看到过，所以你不能体会那种感觉。我没有亲眼看着你出生，我不能对此多作评价。但你不知道一点点看着一个孩子长大成人，回忆的时候会是多么浓重的一笔色彩。” 苍于欢不太能体会，但仍然应和道：“那等以后姐姐生了孩子，我也一定要亲眼看着他长大成人！” 苍于归愣了下。 生孩子？她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连自己的感情都从来没有想过，更不要说延续生命这种大事了。然而她回过神后只说：“你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苍于欢想了想，说：“我也会有孩子吗？可我只要姐姐和小姨就够了。” 她忍不住轻咳一声来憋笑，就听见苍于欢继续说：“姐姐最好了，小姨第二好。姐姐，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苍于归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大概只有亲眼看到过生命的脆弱，才会在见证生命的时候发现它的伟大。她失去过太多了，从不敢奢望能够永远拥有些什么。乍一听见少年人天真无畏的诺言，她竟连随口附和都不敢。 “姐姐？” 苍于归推了推她眼前的菜，“你爱吃这个。快吃吧。” “哦，”苍于欢看了她一眼，“好。” “这小孩很敏锐。”九霄说，“你转移话题被她发现了，她在失望。” “你都看出来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苍于归说，“只是承诺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太重了。如果做不到的话，干脆就不要开口；一旦开了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做到的事。” 九霄沉默一会儿，说道：“你这点倒没变。” “嗯？” “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了，”九霄说，“是你忘记的那些事情。但只有这些我不能多说，要你自己去回忆起来。” “你告诉我很多遍了不过我一直很好奇，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连你都认识。”苍于归这么说着，其实也没指望九霄能回答她，“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是很奇妙。以前认识又没了交集的人，居然会在以后又重逢。” “”九霄没敢告诉她，其实缔结灵魂契约是一场预谋。他怕以后记仇的纪非攻来找他算账。 “也不知道以后和沈朝晔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苍于归一说到这个就想叹气。 “咳，会有的。”九霄说。 这一日过得很快，大约是因为苍于归终于能如同正常人一般活动了，她总觉得有些兴奋。只是她的运动仍然不能太狠，否则筋脉会剧痛，随后就会丧失知觉，一如她躺倒在床的那三年。 苍于归没有把白天那些事告诉苍郁和苍于欢。但她入了夜却在院子里候着，并没有进屋去睡。她知道，今夜会有不速之客。 一阵簌簌的脚步声钻进耳中，苍于归猛然回头，就见蒙了面的黑衣人举起乌黑的匕首向她刺来！ “乌铁。这家伙倒有些积蓄，看来干这些事情也很熟练了。”苍于归暗叹一声，深觉这家伙送了个好东西来，捏住布袋里提前削好的尖头木条，猛然掷向黑衣人的眼睛！ 黑衣人猝不及防，下意识想要侧身避开，后脖颈处却刹那间被木枝抵住。他顿时汗如雨下，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然而许久没有动静。 他想了想，欲要回头，那捏住木条的手却猛然用力。尖锐的木头几乎是瞬间刺进他的皮肤，又让他的动作顿住在半路。事实上，哪怕他回一次头，他就会发现身后的苍于归浑身湿透，出的汗竟然并不比他少。 “你还好吗？”九霄问。 苍于归笑笑：“一般。” 方才可谓千钧一发。眼见就要错失良机，苍于归不顾自己筋脉负重，瞬间吸收大量灵力，又让这些灵力沿着破损的筋脉快速凝聚到木条上——现在她浑身刺痛，几乎站立不稳。哪怕面前这个人动弹一下，她其实都毫无反抗之力。 她在赌。 而结果是，她赢了。 那个大汉其实并没有比她所想的聪明多少。无论是白天的怨恨还是夜晚的寻仇，这个大汉都表现得意外地平庸，不过是靠着一身蛮力在横冲直撞罢了。 “白天，”苍于归悄悄喘了口气，“你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 大汉冷笑道：“你害我丢了脸面，我前来寻仇，这有什么不对吗？” “我看你很怕死啊？”苍于归道，“这么怕死还来找死，那我成全你好了。” 木条瞬间侵入得更深，大汉却只是冷笑：“灵师能控制自然之力，我不知道你修为几何，但如果我自爆，想来你也要吃一番苦头吧！” 苍于归双眼骤然瞪大，而大汉则在话音刚落之时轰然炸开，苍于归只来得及连退几步。眼看灵气气流就要打到她身上，一道身影刹那间出现在她眼前，结出一道灵力屏障挡住了这波冲击，还不忘回头骂她：“你不要命了吗！” “小姨”苍于归愣住。是了，她不该忘的。灵师的感知力何其强大，怎么会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我在问你话！”苍郁猛一震袖，震散了这股气流，冷喝道：“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她的不要命有三次。一次是在小镇里连续发力击溃大汉，一次是独自留守在院子里等人寻仇，还有一次是吞噬灵力解决大汉。苍于归一时竟然不知道她是指哪一次不要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深夜谈心 她惊觉除了第一次之外，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其实从来没有做过详细的打算。事实证明，她下起手来只顾得上“狠”，分寸是次要的东西。 气流散去，遍地尸骨。苍于归没有修为，夜色掩盖下看不到那些，苍郁却嫌恶地挥了挥袖，刹那间连空气中的血腥气都洗净了。 苍于归抬了抬眼。 苍郁见她不说话，蹙了眉靠近她，“他伤到你喉咙了？” 她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苍郁闻言冷哼一声，抬头看了眼青竹屋的方向，说道：“你回去，这里没你的事。” 苍于归心知是苍于欢听到动静出来了，回头笑笑：“于欢。” 苍于欢的脚步顿了一下，看着像是有些无措。 苍郁：“我和你姐姐有些事情要说。她今天的行为太荒唐了。你先去休息。” “姐姐她”苍于欢不知想到了什么，说到一半就停下了，只看了看苍于归，担忧道：“好吧，我先回去了。小姨，你不要过多苛责姐姐。” 苍郁冷哼一声：“她犯了错就该受教训。” 苍于归只好苦笑。眼见苍于欢还想说些什么，赶紧道：“你快回去吧。今天这事是我不对。小姨说的没错，犯了错就该受教训。” “那我先进去了。”苍于欢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直到苍于欢进了屋，苍郁才开口说话：“今天的事，给我一个解释。” 还能有什么解释。苍于归无奈地道：“小姨，你才是，为什么你以前到镇里去采买的时候从来不管那些风言风语？” 九霄一听她说这话就知道要糟，果然下一秒苍郁就怒道：“我现在在问你话！” 苍于归：“” 九霄：“”所以他是真的没看出这暴脾气的姑娘哪儿温柔了。 “苍于归，你从小就聪明，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放任那些人的流言蜚语。”苍郁缓了缓语气，“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懂：现在不是强出头的时候；现在恰恰是应该收敛的时候。” 苍于归心道“小姨果然把那大汉认出来了”，只好点头。 “既然如此，你告诉我，你今天听到看到了什么？”苍郁看着她，“见识过那些之后，你又做了什么？” 苍于归观她神色，似乎不像是想追究责任的样子，可见苍郁也忍得够久了。此次洗白，总归是利大于弊。但苍于归看不懂苍郁的眼神，那眼神太过复杂，她一时竟然辨别不明。 “是这样，小姨，”她叹了口气，“我今日下山，见他侮辱你，实在忍不了就在大庭广众下教训了他一顿。当时我看他态度不对，所以特意留了一手。果然他觉得丢脸，夜晚就来找我寻仇了。” 苍郁：“你自己的身体状况你不知道吗？胡乱动手也就罢了，居然妄用灵力。你是忘了那三年间的苦痛了吗？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自己却不珍惜这条小命！” “是我的错，”苍于归从善如流地垂下脑袋。半晌她又飞快地觑了苍郁一眼，见苍郁没有发怒的迹象，这才又接道：“可是小姨以前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以前的苍郁神采飞扬，一身红衣如火凌冽，凤眸一瞥间无数人肝胆俱裂，何曾有如此宵小胆敢垂涎于她；她又何曾强迫过自己顺从任何折辱于她的人或事。 苍郁的骄傲是高高挂在天上的，从没有人敢挑衅。而如今苍郁竟然为了求全，委屈了自己整整三年。 苍郁像是噎住了不知如何回答，苍于归则抿了抿唇，说道：“小姨，我是个废人，活着是幸，死了是命。我的命不值钱，却总算能够拿来换你们活得自在一些。小姨，这些你能忍，我不能忍。” 没有回音。 苍于归瞥见苍郁的手在颤抖，便明白这些年来看似冷漠的苍郁其实也并不好过。她的压力并不比卧榻的苍于归要小，因为如今偌大一个苍氏只剩了三人，三人中她辈分年岁最长，苍氏遗孤的生死几乎全系于她一身。为了责任，她不得不顺应世俗，只有回到了家才能用更冷漠的外表伪装成无坚不摧的模样。 这世道何其残忍，尤其是对一个美貌的女人。 苍于归知道苍郁一直都很冷漠，但她内心深处却比任何人都要柔软。燕凌的存在几乎毁了她的一生，但面对苍于归，她依然选择无怨无悔地照顾并抚养她——事实上，只要她将苍于归的身份暴露出去，她和苍于欢可以少很多忧患，尤其那段时间苍于归几乎是任人宰割。 苍郁活得太苦了。 苍于归只是想在力所能及之内，稍稍帮她松一松肩上的担子。 良久，她听见苍郁叹了口气。她刚想抬头，苍郁就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你比我想象的更懂事。” 苍于归以为苍郁至少还要再说一些类似话，但等了很久，只等到苍郁把手拿开。她困惑地抬头去看，只见苍郁已经背对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 “小姨，我不懂事的。”她笑了笑，“在小姨面前，我永远都不懂事的。” 苍郁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没对她这句话作出回应，转而道：“你还记得于欢出生那会儿的事吗？” 苍于归愣了一下。 “你母亲怀胎十二月，仍然毫无胎动的迹象——全因于欢原本其实是个死胎。”苍郁轻声道，“但是于欢不能死。那时所有人都认为于欢的血脉纯净，未来会是苍氏族长，她不能死。可她天生灵魂缺失。她无法降生。” 苍于归抿抿唇。 “所有人都手足无措，而你父母想尽一切办法，甚至快要走投无路动用禁术，哪怕要以生命为代价。但最终，是于欢的姐姐救了她和所有人。”苍郁说着，转头看了她一眼，“是年仅三岁的你选择了撕裂自己的灵魂补全于欢，最终苍于欢成功降生，而你命不久矣。” “”苍于归只好笑了笑。 苍郁却说道：“你那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笑。苍于归，你总是这样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光阴似刀（1）（回忆杀） 在苍郁看来，苍于归高兴了是笑，生气了是笑，无奈了是笑，难过了也是笑。她的笑来得毫无道理，好像全然不管别人如何去想如何去看，只凭着自己的爱好，想笑就笑了。 而在苍于归看来，除了笑，她其实已经别无他法。命运所迫，好像只有多笑才能让自己觉得好过一点；即便只是一点。得益于重生，她从小到大的事情都历历在目，而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在她来到“苍于归”的身体里之前，这个孩子，其实也是个死胎。 灵族是神之宠儿，远古时期，灵族按照天赋分为不同灵种，由此诞生了最初的部落。然而随着部落日益壮大，各个灵种间产生利益矛盾，分歧严重，终致圣战爆发。 圣战大浪淘沙，弱小的灵种在战争中被淘汰，天之陆上只余下法灵c真灵与异灵三族。法灵控制自然之力，真灵控制时间c空间之力，而异灵最初的血脉是来源于法灵和真灵的混血，无论是自然之力还是时空之力都能控制。只是异灵太过于强大，受到天道排斥，生殖能力及其弱小，因此早早退避入横亘天之陆南北的禁林内求存。 圣战中异灵最早退出，法灵与真灵战事胶着，真灵族王室为了得胜，不惜召唤神明求助，却不幸遭到神之怒火。王室血脉被神诅咒，真灵族士气大减，最终战败。此后三族定下契约：以禁林为界，法灵居于其东，真灵居于其西。三族不得通婚，只许于异灵领地内通商。 法灵族长期占据天之陆肥沃的领土，不过寥寥百年便重新繁荣起来，形成几大世家联合统治的局面。其中苍c穹二族作为超级世家凌驾于众世家之上。论底蕴，苍氏占据上风；论军事，穹氏更胜一筹。因此数千年绵延之下，二者皆不得奈何彼此，各自占据灵河一南一北，遥相对立。 这样的背景之下，没有任何苍姓或穹姓人敢行差走错一步。哪怕一步，可能就会成为两大家主挑起苍穹之战的借口。 然而，就是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之下，苍氏这一任的女家主，带回了一个法灵血脉的燕凌。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好像燕凌的存在就是在潜移默化之中被所有人接受了，最后在所有苍氏人的祝福下，二人举行了婚礼。 然而婚礼上穹氏不依不饶，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燕凌是个真灵，燕凌只好自毁修为c封印血脉，由此躲过阵法的探测，却也从此不能修炼，苍馥因此对他愧疚不已。 穹氏族长一击不成，反而让苍馥和燕凌的感情更为深厚。婚后没多久，苍馥便怀了身孕。一时间苍氏大喜。 ——苍于归就是苍馥和燕凌的第一个孩子。 法灵与真灵留下血脉，十成可能中各有三成是法灵或真灵；而剩下四成中，唯有两成会是个健康强大的异灵。剩下两成可能，则是被天道排斥的异灵，也就是异灵中的天赋极强者——距离天生灵体不差多少，却与之天道宠儿的身份恰恰相反，注定是个死胎。 苍馥和燕凌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这样一个死胎。只是苍于归来的时间太巧，恰好在苍馥怀胎的第九个月末，即便距离预产期稍晚了一些，却仍在正常范围之内。 没有任何人曾经产生过她是个死胎的疑虑，因为她的身体天赋强大，只要身在母体之中就能自发吸收灵气，伪装成正常灵族胎儿该有的模样。 苍于归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她出生时父母的喜极而泣。 正因如此，在苍于欢十二月不降生的情形下，她对父母的悲伤和忧虑也更能感同身受。 更何况苍于欢是个法灵。 一个法灵和一个真灵生下的孩子，只有三成的可能会是个法灵。对于苍氏的家主苍馥而言，这是个多么难得的孩子可见一斑。倘若苍于欢死去，谁都不能保证苍馥和燕凌的下一个孩子甚至下下个孩子会是个法灵。 苍于归知道，她这个异灵可以死，但是苍于欢身为一个苍姓嫡系的法灵，绝不能死。 这一天夕阳西下，是苍馥怀上苍于欢第十二个月的倒数第二天。再过四个时辰又是新的一天。 这几日舆论尤其汹涌，穹氏竭尽全力想要拉垮苍氏，苍馥便只好挺直腰板吩咐人控制舆论。一时间说十二月怀胎是天神转世的也有，说九月不降生是妖孽的也有。 可是，十二可以是个好数字，十三却未必。再过一天就是第十三个月，没人能预料舆论会朝什么方向转变。这几天苍馥和燕凌都郁郁寡欢，连带着整个苍氏的气氛都不对劲了。苍于归看在眼里，自己也琢磨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撕裂灵魂的代价是她此后永世不能转生，甚至她的灵魂会随时间流失而逐渐消散。她知道灵魂送进另一人身体的一刹那她就会死亡，可她没时间再等了。 这一日夜里，苍府寂寂。异香笼罩了整座后院，主院内的香气尤其浓厚。所有人都沉浸在梦里，没人发现一道小小的影子悄悄推开了主院的门，钻进了苍馥的房内。 苍馥在沉睡。 这香催人入眠，对孕妇的伤害却不大，是她特意从古籍中找到c又悄悄去苍郁的药房里偷来的。 苍郁的医术很了得，背后又是一整个苍氏，她的药效果有多好自然不必多说，就连苍馥这样的九星灵师，在怀孕之时也毫无抵抗之力。 苍于归此时记忆全无，一些本能却在。她知道她的灵魂可以用生之力做媒介运输给婴儿，而此后她的灵魂会因为二者血脉相近的缘故与这孩子融合得很好，不过她要足够小心，以免惊动母体的筋脉。对于苍馥这样的九星灵师而言，筋脉是动不得的地方，否则再沉的睡意都会被瞬间惊散。 象征着生机的绿色荧光逐渐亮起，化作一道连接苍于归紫府和死胎紫府的桥梁。 随着时间推移，苍于归的脸色越来越白，生之力的光芒却在逐渐扩大。撕开灵魂的滋味并不好受，被人拿着一把尖刀凿开骨血就已是痛不欲生，更不用说是用刀凿开比骨血敏感千百倍的灵魂了。 ——可她不能停。 可她不敢停。 她姓苍。 没有任何一个姓苍的法灵会胆敢冒着灭族的风险，推一个异灵或是真灵坐上苍氏族长的位置。 一瞬间光芒大盛，灵魂沿着桥梁钻进苍馥的小腹之中。房内刮起一阵飓风，那风刹那间冲破房门c驱散异香。胎动剧烈，苍馥被生生痛醒，下意识大喊起来。而主院的仆人听到动静顿时惊慌失措。 人影攒动间，苍于归已经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光阴似刀（2） 这一夜注定是苍氏的不眠夜。 苍馥腹中剧痛，苍郁迅速接管所有事宜c亲自接生，又让燕凌将苍于归抱出房间。燕凌有心想去看看苍馥，却明白此时状况不明的苍于归更值得忧心。他只得抱着苍于归，看着仆人端进一盆盆清水，又将装着血水的盆端出，左右两难，深恨自己无力。 苍馥难产，历经大半夜仍未顺利生下苍于欢。燕凌原本想抱着苍于归在门外等候。然而苍于归脸色越来越白，他怕这是因为夜深露重的缘故，只得把她抱进隔壁的厢房中。 一路急急忙忙，苍于归在颠簸中只觉自己的灵魂飘飘摇摇c无处归依。 撕裂灵魂之后，她就察觉自己的身体中仿佛缺失了一块什么，原本该有知觉，此时此刻却麻木得厉害。灵魂受到重创，她不由自主在一片黑暗中迷惘，不知何去何从。 眼前极致的黑让她有些慌张，她四处游走着，期盼能看见哪怕一丝光明。很久之后，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看见眼前有一道碧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这是光。 苍于归毫不犹豫地跟上了那抹荧光。 那抹光芒带领着她穿越漫长的隧道，苍于归发现她能看见一点绿色的光斑，那光斑在随着距离的拉近越来越大。她加快速度冲向光斑，刹那间眼前一片碧色的结界笼罩了她。那结界就像森林里清澈的潭水，泛着盈盈潋滟的波光。 生之力。 她不知为何就是知道这是生之力。这是自她诞生起就伴生着她的力量。 那令她感到亲切的力量顿时发出猛烈的白光，瞬间笼罩住她。她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等再睁开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身处厢房之内，床边是因一夜未睡而面目憔悴的燕凌。 燕凌发现她醒来的一刹那，一声嘹亮的啼哭响彻云霄——苍于欢出生了。 苍于归一醒来，难产了整整一夜的苍馥就生下了苍于欢。 ——巧合得就像是命。 “父亲，”她笑了笑，“带我去看看那孩子吧。” 她想看看那个孩子。那个她几乎拼上了自己的性命才终于成功降生的孩子。 “”燕凌看着她，眼圈湿红。他想问这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知道他的大女儿是混乱的起因，然而最终他也只是抱起了小小的苍于归，轻声说：“好。” 推开房门的时候，天光微亮。一抹曙光悄悄降临，柔和地照在苍于归的身上。燕凌带着苍于归穿过长廊，看见苍郁正朝他们走来。目光相接之时，二人不约而同地顿在原地。 苍郁看了看燕凌，又看向面无血色的苍于归。苍于归于是笑唤：“小姨。” 苍郁竟然仿佛被什么刺到了眼睛一眼，猛然移开双眼，说道：“跟我来吧。” 灵族身体素质本就强大，更不用说是身为九星灵师的苍馥。生孩子固然是件辛苦的事情，然而得益于修炼，循环往复的灵力将苍馥的身体修复得很好。等三人推门而入的时候，就见苍馥怀抱着婴儿，面色忧虑。 “姐姐，”苍郁道，“姐夫和于归来了。” 苍馥瞬间抬头，燕凌已经抱着苍于归来到了她的床边。苍馥顿时把怀里的婴儿交给一边的苍郁，摸了摸苍于归苍白的脸，哽咽道：“于归，是你对不对？你偷看了禁术，用自己的灵魂补全了她的是不是？” 她都知道。 当初苍于欢的预产期被延迟，她就请苍郁给她诊治过，得到的结论是这孩子天生灵魂残缺，不能降生。可她仍然想尽办法用自己的母体温养着苍于欢，更是阅遍古籍想让苍于欢死而复生——结果当然是痴心妄想。 她本已经做好准备了。她打算在第十三个月到来的前一天喝下催产药，再把苍氏旁支的孩子抱来与死胎调换。虽然如此一来孩子的资质不能保证，甚至血脉也未必能够瞒得很好，可这是走投无路之下的下策——然而就在此时，苍于归牺牲自我，用自己的灵魂把这孩子的灵魂补全了。 苍于归和苍于欢之间有血缘作为纽带，她的灵魂自然是上佳之选。可这孩子太早慧，而她不想失去任何一个孩子。这是她和燕凌相爱后造就的孽果，不应该由孩子来承受。 苍于归被燕凌放到床上，她笑道：“母亲，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怎么会好”苍馥紧紧地抱住她，“于归，你太早慧了” 苍于归却只说：“我现在真的很好，母亲不用担心。” “好什么好，”苍馥并不相信，放开她，转而接过婴儿，说道：“阿郁，你给她看看。” 苍于归还想再说什么，苍郁已经垂着头一言不发地为她诊脉了。她只觉自己的筋脉中一阵酥麻，是苍郁在用自己的灵力探究她的身体状况。不过须臾，苍郁便道：“她体内有股力量暂时代替了灵魂的缺失之处，现在的确没有大碍。” 苍于归苦笑一声。 苍郁看了她一眼，语气冷了下来：“但不管这股力量来自何方大能，它与你的灵魂不兼容。你如果找不到能让它长久固定在你灵魂上的宝物，最多不过三个月。三个月后，你必死无疑。” 当然不兼容。生之力虽是随着她灵魂伴生着的，但她的灵魂之中却并不只有生之力。生之力太过纯粹，这才导致二者泾渭分明。 苍馥与燕凌闻言哑然。 三个月。 三个月太短了，而能够固定灵魂的宝物从来都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仅仅三个月，要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宝物？ 空气顿时沉默了。许久之后，燕凌才开口道：“苍氏先祖曾蒙受神灵恩赐，得到上界神树种子。我听闻那神树长成后结的果实就有修复灵魂裂缝的功效” “没有这么简单的，”苍馥摸了摸怀中的婴儿，“当时苍氏先祖修炼走火入魔伤及灵魂，祷告过后确实得到神灵恩赐。但他的灵魂只是撕裂，并没有缺失。神树之果可以修复灵魂裂缝，却不能补全灵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光阴似刀（3） 又沉默了一会儿，苍馥忽然抬头。 “阿馥？” “有办法了，我想到办法了。”苍馥呢喃，“我想到办法了。” 三人都有些不敢置信，而苍馥却道：“还记得当年龙神九霄因犯错被贬下凡的事吗？” “你是说？” “当是时，先祖论修为当属天之陆第一，而神明受规则束缚，一旦下到灵界势必会身受重伤c修为封印，因此委命于先祖。先祖成功将神龙九霄封印在苍府之中，这才得了天界一个许诺，在日后走火入魔之时得到天界援助。”苍馥道，“等我恢复元气，我便带着于归去见神龙九霄，请他想办法救下于归。” 听起来确实很像天无绝人之路，然而谁都知道神龙九霄性情高傲，连神族都拿他没有丝毫办法，区区苍氏法灵，还是封印他的灵族后代，他如何会松口救人？ 可在此情此景之下，任何一点微小的希望都会被放大无数倍，俨然光明的未来就在眼前。苍于归看着喜极了的父母，终究对这些只字未言，只说自己累了，并在苍郁的护送下回房休息了。 到她的房间之后，苍郁站了很久才开口道：“以你的年纪，你既然知道撕裂灵魂，那你应该也知道灵族的传统。” 苍于归愣了下。 普通灵族十岁启灵，启灵之后方能够修炼。而在十三岁觉醒血脉天赋c选择修炼属性之前，他们有三年的时间对自己心仪的属性进行磨炼，以加大此属性觉醒的几率。 对于世家而言，启灵和赋灵都是种仪式。启灵还好，只是帮助族中幼小的子弟打通筋脉；可赋灵却是实实在在要激发血脉之中留存的力量c借助这股血脉之力决定修炼属性的。 倘若是天生灵体，自然不必经历启灵和赋灵——但前提是在十岁的启灵仪式上，这个孩子能够呈现出自己身为天生灵体的修炼结果c告诉所有人自己已经是个天生灵体。 原本苍于归身怀修为，并不畏惧启灵赋灵仪式。然而如今她修为散尽，筋脉c丹田闭塞，即便灵魂侥幸不散，却也需要重新经历启灵c再循规蹈矩地由赋灵仪式激发血脉力量。如此一来，十年后的赋灵仪式上，她异灵的血脉就一定会被发现。 ——一个异灵的存在会为苍氏招来多大的祸患自然不必多说。 而苍郁说完这句话却没了下音，自顾自推门离开了。 这近乎一个死局。 如果她的生之力还在，躲过血脉的检测轻而易举。可生之力在的时候，她的修为也在。 苍于归独自思索了一个月也没得到结果，更加琢磨不透苍郁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等来等去，只等到苍馥身体恢复，带她去找九霄。 说实话，冷静过后，谁都知道此行希望不大。可是为了苍于归，苍馥还是决定一试。 苍于归其实不太明白，她明明是个会拖累家族的异灵，为什么苍馥还是不放弃她。苍馥是苍氏家主，她应该清楚自己的责任比任何儿女私情都要重要，却一次又一次选择向感情妥协——直到她有一天蓦然察觉，苍馥看她时眼中是深沉的爱意。 爱本身是没有任何错的。爱本身应该是美好的。 如果一份爱带来的是沉重的悲伤，那一定不是因为爱本身，而是因为现实。 因为力量被封印，九霄神龙不得不化身成最原始的龙蛋状态陷入沉睡。苍氏因此得以将九霄藏在一个小型秘境之中。秘境入口在苍府后院的荷花池中，而打开秘境入口则需要一把钥匙。那钥匙一用完就被苍馥收好了。 苍于归不知道秘境是用从何而来的灵力维持的，却在进入秘境的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秘境之中浓厚的灵力。 秘境里的阳光大概与外界互通，四处绿草茵茵。古木棵棵参天，光影斑驳。苍馥带着苍于归走了一段路，找到一处山洞。拨开洞口覆盖的杂草，就能看见躺在洞里c散发着柔光的龙蛋。 龙蛋受到惊动，顿时飞跃起来。然而就是这一刹那，龙蛋四周浮现出四道无形的锁链，将它重重扯下！ 咚的一声，龙蛋摔倒在地。与此同时，一声憋闷的冷哼回荡在四周，掀起一股凛凛之风。 “何人胆敢扰吾沉眠！” 苍于归心道这神龙怎么像是睡了这么久还没睡够，一被人叫醒就脾气这么大。 苍于归想得大不敬，苍馥却不敢。她立时拱一拱手，说道：“九霄阁下，在下苍氏第五十七代家主，名唤苍馥，桂馥兰香的馥。” “谁管你姓甚名谁！” 苍于归：“”问人家名字的是你，说不想管叫什么的也是你。这不是无理取闹么？ 苍馥便道：“在下有事想请阁下出手相助，不敢不敬，故而报上其名，若有失礼之处，还望神龙阁下海涵。” 神龙九霄琢磨了一会儿，像是生锈的脑子总算转过弯来了，慢一拍地说道：“哦，原来是苍笙小儿的后辈？” 苍馥：“正是。” “救什么救，你家先祖和我有仇你不知道？” “”苍馥噎了一下。 “”苍于归觉得这怕不是条假的神龙。 “快滚！不知多少年前苍笙小儿多管闲事封印本座，不知多少年后苍氏后辈来惊扰本座沉眠，你们这家族和本座八字不合，救什么救，救了等本座折寿吗？” 苍馥：“”这神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苍于归一边觉得这条野性子的神龙真是活该被贬下界，一边求生欲占了上风，考虑了一会儿，便开口了：“九霄阁下，实不相瞒，是小女有事相求。” 苍馥连忙要抬手拉她，她却走到龙蛋的面前行了一礼：“小女名唤苍于归。” 九霄：“谁管你叫什么。你们怎么还不走。” 苍于归对他的不满置若罔闻，“是这样。小女因为一些原因灵魂缺失，再过两个月便要魂飞魄散，这才前来请求神龙大人出手相助。” 九霄冷哼一声：“你要忽悠本座，也要好好找个理由。冥王再不靠谱也不会将灵魂缺失者投入轮回里。何况你若灵魂缺失，早该魂飞魄散了，哪里等得到两个月之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光阴似刀（4） 这问题其实就连苍于归也想知道为什么。但无论如何那都是神族的事情，对于如今的她而言，神族还太远。念及此处，苍于归便道：“事实就是如此，神龙阁下若是不信，大可以亲自探查一番。” “探查？探查什么探查，没看见本座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要想本座探查，先把缚神索解了！” 缚神索出自神界，当属神器，苍馥充其量只能解开一根。何况解开后苍馥就该成为苍氏罪人了，这神龙专给人出难题。 苍于归抿了抿唇，思绪转了转，便说道：“九霄阁下修炼成神，不应当只有神力灵力可用。倘若神龙阁下果真有心探查，怎么会被区区缚神索所困。” 九霄：“知道还不滚？” “九霄阁下，小女话未说完，”苍于归道，“九霄阁下自圣战之前便被封印，直至如今仍然不得自由。莫非九霄阁下当真志不在此？” 苍馥没想到苍于归居然敢和九霄谈起了这些，本来出了一身冷汗，瞥见九霄化作龙蛋的身影，她却恍然了：九霄如今神力被封印，其实根本没什么好怕的。若说她害怕的原因，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对方神龙的名头罢了。 “本座当然渴求自由。可比起自由，本座更深恨苍笙小儿！” 苍于归：“九霄阁下是神龙。都说神魔一念之间，倘若九霄阁下果真为怨恨所困，应当早已化魔才是。” 九霄：“牙尖嘴利。” “不敢当，小女只是按事实讲话。九霄阁下，其实你若真想脱困，何不与小女缔结契约？如此一来，阁下既被束缚不违背神族条约，又能够重见天日，岂不是一举两得？” 苍馥站在一边，竟然愣了一下。 缔结契约自然是解决生之力与灵魂力量不兼容的方式之一，但她此前从未想过这一方式，此时乍一听居然还有些茫然。 九霄：“你倒精明，小小年纪就懂得偷换概念了。缔结了契约你尽得好处，所谓自由对本座而言仍然虚无缥缈，这算哪门子的一举两得！” 苍于归笑了一下：“这可未必。我母亲身为苍氏家主，总有解开一根缚神索的能力，而九霄阁下若想自己挣脱束缚仍然遥遥无期。九霄阁下，若说缔结了契约后自由不得保障，解开缚神索总是实实在在的好处，您果真不考虑吗？” 九霄：“”他竟然可耻地心动了。这小朋友是何方妖孽，怎么口舌如此厉害！ 沉默一会儿，九霄挣扎道：“你灵魂缺失，本座无法。” “九霄阁下只要愿意查探便能明白小女的状况远没有这么糟糕。九霄阁下有能力解决小女的困境。” 九霄闻言，心下一动，暗道：怎么灵魂缺失还能分情况糟不糟糕的？从没听说过灵魂缺失大小造就的结果有区别，到头来不过都是精气神一散，天地间再没有这个人罢了。 他又沉吟片刻，总算发现蹊跷了，便道：“你过来，伸手我看看。” 苍于归听话地伸出手。九霄却道：“过来点，本座摸不到你，怎么探查你的灵魂？” 苍于归：“”摸什么摸，你一颗蛋哪来的手摸。不要面子会死吗？ 她无奈地将手覆在蛋壳上。过了一阵，蛋壳上散发出一阵柔光，那柔光沿着她的手钻进体内。须臾，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九霄轻轻地“咦”了一声。 苍于归没敢打扰他，深怕这阴晴不定的神龙又一次赶人致使功亏一篑。等九霄将那股力量撤回，她才道：“九霄阁下？” “”九霄诡异地沉默一会儿，才道：“缔结灵魂契约吧。只有灵魂契约才能触及双方灵魂。” 苍于归和苍馥都愣了下。 “本座的确有能力解决你的问题，但前提是解开一根缚神索并且缔结灵魂契约。”九霄道，“本座的神力能充当你想要的粘合剂。先缔结契约吧。解开缚神索工序太复杂。” 苍于归和苍馥深觉此时此刻得来得太过容易。她们甚至都早已做好了长期打扰神龙的准备，没想到神龙却这么轻易就松口了。 “还等什么？等着这小姑娘死在本座眼前吗？” 苍于归回过神，连忙道：“一时震惊罢了。” “那还不快点！” 苍于归咬破指尖，将鲜血点在蛋身上。 后来的一切都意外地顺利。只有契成光芒大盛的一刹那，苍于归仿佛听见有什么人在她耳边无奈地叹息：“果真是命啊。” 从前的苍于归从来不相信什么命。她一次次遭遇险境，又一次次死里逃生，事实证明人定胜天。 ——直到苍氏覆灭。 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越不想什么发生，就越命运弄人地想要发生些什么。这就像是人力与命运之间一场无形的博弈，任何一方都想证明自己的力量更强大，到最后不过是两败俱伤——人亡了，命也乱了。 苍于归想要的不多，不过是一世安好，然而仿佛从出生起就注定了她这一辈子都得不到她渴求的一切——她的父母灵种不同，却在种族互相排斥的时代相爱；她是个天赋强大的异灵，然而她在法灵的领地中出生；她可以避开赋灵，可她撕裂灵魂修为散尽。 就像是爱恶作剧的司命之神刻意写下了结局注定悲凉的剧本，而她被推着向前行走，像提线木偶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这一辈子已经活得这么凄惨，她所求已经只剩下一间青竹屋c两个亲人和一个九霄，她早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力所能及之内，她还能干什么呢？ 她初见沈朝晔的时候，那个笑容生花的少年曾经说过：“命运无常，大约是自己不能理解人心，才格外想看别人不得志的模样。所以我再难过也只笑着。无论是苦笑c微笑还是冷笑，至少我知道，我在笑，我没有哭。” 她一度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因为她从来就不认为哭是什么丢脸的事。 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当你尽力想要得到些什么却最终失败之时，哭不丢脸；可当美好的一切在眼前崩坏而你无能为力之时，哭泣就是弱者所为。 大概只有经历过这些的人才会明白，当你接受命运不公的捉弄时，你如果哭泣，就像是在对命运示弱一般。这时候的你心里只有更深切的无力，因为你知道，你斗不过天；而如果你笑，无论是在哭泣过后的微笑还是抛弃了哭泣的微笑，这时候的你，才拥有站起来的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爆发争执 她不想承认自己斗不过命——就算她一次又一次被打击得几乎要站不起来。 所以她要笑。她无论如何也要笑着。 “小姨，”苍于归道，“我不笑，难道还要哭吗？” 苍郁沉默了。 并不是说笑与哭。只是苍于归自己笑着笑着就习惯了，所以她察觉不到那样的笑容里包含了多少锐利的尖刺。那尖刺不扎别人，只是一根又一根刺进了她自己的心里。 苍郁看见的不是苍于归的笑容。苍郁看见的是苍于归身上汩汩的鲜血。 “于归，”她于是问，“那你告诉我，你恨不恨穹氏？” 苍于归一时摸不清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好说：“我和小姨是一样的。” 苍郁哑然。 她当然恨穹氏，她甚至恨燕凌，曾经有一度她连苍馥都恨上了。但后来想一想又是何必？苍馥与燕凌哪一个没有为了苍氏殚精竭虑？如果要细究他们和苍氏究竟是谁欠了谁，这本就是一笔算不清的账。 ——所以她只好去恨穹氏。她只好去恨穹氏的家主穹劢。她也只好去恨这世道的不公。 她想过，如果能用她一个人来换整个苍氏，她当然愿意，可这不过是痴心妄想。所以她想，哪怕用她一个人为代价来报整个苍氏灭族的大仇也是值得的——可她的姐姐将她最后的两个孩子留了下来。这两个孩子为了活下来拼尽了全力，而她除了照顾她们，竟然别无选择。 她太弱小了。 而穹氏，在如今的法灵族而言，是近乎天一样的存在。 “于归，”她道，“你想报仇吗？” 她的姐姐如果还在世，一定不希望于归和于欢中的任何一个人走上这条路。她也不希望。可她毫不意外地看见苍于归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了。 这注定是条不归路。 前途光明微渺，却遍地都是鲜血的不归路。 她深深地看着苍于归，不发一言地转身进屋了。 再想想让她再想想。 于归，你也你也再想想。 苍于归只看见苍郁又一次转身离开，在心底道：“九霄，小姨今天很奇怪。” “她有心事。”九霄道。 “我当然知道她有心事，这心事还和苍氏有关。”苍于归道，“可是小姨从来没有提过有关报仇的事情，她今天突然问我这些是为什么？” “那谁知道呢，”九霄毫不在意，毕竟苍于归现在等同于废人，没有丝毫修为在身，哪里还敢妄想复仇的事情。他催促道：“你快去睡吧，你现在不比以前，一晚上不睡就有你受的了。” “你话太多了。”苍于归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路过苍于欢的屋子时，苍于欢的房门被风吹开了，看起来是没被关好。而她瞥见苍于欢却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无奈地呢喃：“都十三岁了，怎么还不知道睡觉要关门。” 她轻手轻脚地将苍于欢的房门带上，这才进了自己的屋子睡下了。 一夜无梦。 第二日早起用膳时，苍于欢和苍郁都有些心不在焉。苍郁也就罢了，苍于归实在想不明白苍于欢为什么也是这样的表现，便道：“于欢，你怎么了？” 苍于欢像是倏然惊醒，忙道：“没有。”她顿了下，像是发现了自己藏不住心思，又说：“我昨夜没睡好，今天早起没什么胃口。姐姐，我先去修炼了。” 苍于归一头雾水间，苍于欢已经匆匆忙忙地放下碗筷，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奇怪，她今天怎么了？”苍于归问九霄。 “你怎么老问些我不知道的东西。”九霄道，“不过我看她这样子很不对劲，怎么像是在躲你？” 躲她？ “我有什么好躲的”苍于归更不明白了，“难道是撕裂灵魂的事情被她知道了？那也没道理，小姨是七星灵师，于欢要是昨天晚上在偷听，不可能瞒得过小姨。” “那我不知道了。”九霄顿了顿，又说：“我看你小姨也挺不对劲的。” 苍于归瞥了眼苍郁，一边心道“小姨不对劲肯定是因为昨天的事情，这哪还用猜”，一边飞快地用完了早膳，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小姨。” 苍郁下意识抬头：“嗯？” 苍于归笑道：“我想了想，如今我已经能够行动自如了，所以想去禁林看看。” “禁林？” 苍于归点头。 苍郁：“不行。” 禁林虽说是异灵领地所在，然而异灵终究只占了极小一部分，大多数时候，禁林都是灵兽的地盘。 兽族天生残暴，禁林中高星的灵兽比比皆是。以苍于归这样孱弱的体质，莫说是高星灵兽，哪怕是只灵智未开的一星灵兽都能要了她的命。 苍于归早料到了苍郁会这么回答，“小姨，我如今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放心，我不会跑到里面去的。我只在外围找些能够滋补筋脉的灵药，这样一来，日后我也能好受一些。” “外围能有什么灵药？”苍郁皱眉，“外围确实灵兽稀少，但你能想到的别人会想不到？没实力的人都在外围采药，外围的灵药早就不剩多少了。你也不要想着捡漏，你的眼力再好能好过那些采了十几二十几年药的人吗？” “我也不赞成你去。”九霄道，“还有，你什么时候自说自话做的决定？” 苍于归不理会九霄，只对着苍郁道：“小姨，我只是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苍于归，你不想当个废人，所以宁愿抛去这三年里你为了站起来所做的努力去死吗？”苍郁勃然大怒，“你想死，你也要问问九霄阁下吧？你与九霄阁下缔结了灵魂契约c同生共死，你愿意死，你问过九霄阁下愿不愿意陪你去死吗？！” 九霄默然。 苍于归：“我当然不会让他死。死到临头，我自然会解除灵魂契约。” 解除灵魂契约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双方同意之下和平解决，二便是其中一方甘受契约反噬c魂飞魄散。 苍于归自觉灵魂缺失，结局既然都一样，那也没必要拉着九霄一起去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穹氏来人 九霄沉重地叹了口气，“苍于归，这不是你会不会连累我的问题你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是你会不会死的问题。” “我知道。” 苍于归看着苍郁的满面怒色，说道：“小姨，你相信我，我从没有过要寻死的念头。我并不是急功近利，但我也不想活得像个废人。” 苍郁定定地看着她。 苍于归：“小姨，现在不是我把自己当做废人，而是你在把我当成一个废人。” 是这样吗？ 苍郁竟然说不出话来。她明明只是想要保护苍于归，为什么到了如今却成了她将苍于归当成了一个废人看待？ 是她错了吗？ 气氛瞬间沉默僵硬了。苍郁愣怔了许久才渐渐回过神来。她看着苍于归坚定的神色，半晌才开口：“你真的坚持要去？” 苍于归：“是的。” 苍郁闻言重新捧起碗，淡漠地道：“你想去就去吧，早点回来。” 苍于归笑了：“好。” 得了苍郁的允许，苍于归便下山了。她需要去置办背篓c药锄等采药所用的工具。 “公子，这些一共是三块灵石。” “好。”苍于归将三块灵石交给管事，甫一转身便看见有一群穿着斗篷的人穿过大街。看那方向，这一伙人是要去禁林。 说实话，这些人人数不多，只有寥寥五人，而且都披着斗篷，本该十分低调，却因为那股不同寻常的气势而惹得行人纷纷退避三舍。苍于归本也没打算惹这些人，但她一时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太确定地又看了一眼，顿时僵住在原地。 ——她看见每个人的斗篷一角都有一只用暗线绣下的腾龙纹章。 法灵族信仰神兽，并且每个家族都有不同的信仰，诸如先知尹氏信仰白泽c过去苍氏还在时是信仰凤凰，穹氏信仰的便是神龙。这是种身份的象征，家族中的人如果把纹饰去掉，那就证明他已经叛出。 因此即便是为了隐藏身份，穹氏也只用与斗篷一色的暗线，并不把纹饰去掉。只是那纹章只在阳光下才会偶尔一闪而过。故而乍一看到，苍于归并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直到方才她第二次看见了那个标记。 可穹氏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穷乡僻壤？何况这地方还所属火氏。 苍于归想了想，还是背上竹篓c拿着药锄，悄悄地跟上去了。 “你跟着他们干什么？”九霄道，“我看那一伙人各个修为都在六星以上，你不怕被发现吗？” “发现有什么打紧的，我不过是刚巧和他们一样要前去禁林的人罢了。这伙人难道还能不让我去采药吗？”苍于归道，“何况我储物戒指里有隐匿气息的法器，被发现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只担心他们是冲着我和小姨她们来的。” 她的储物戒指里都是当初还在苍氏的时候留下的一些宝物，应付九星以下修为的人绰绰有余。她只担心穹氏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她们三人在群英镇的消息，那就糟糕了。 九霄就说：“他们是要去禁林，你家又不在禁林。” “他们去禁林不能证明他们不知道我们在群英镇，万一他们只是掩人耳目或者去禁林办完事就上山呢？如果他们办完了事情就会离开，那我也不会自找麻烦。”苍于归一边说着，一边往人多的地方躲了躲。 她今天没戴面具，只是用炭笔把眉毛画粗了c又把脸弄黄了点，看起来和几年前差别巨大，应该轻易不会被认出来。 她佯装淡定地往前走，即将出镇的时候五人中有一人往她这边瞥了一眼。 “公孙大人c沈公子，”那走在最后的人低声道，“后面似乎有个小子在跟着。” 他唤的有两人，最终却只是打头的那人回应了：“应该只是当地的采药小民，不用管他。如果到了禁林他还跟着，那就解决了吧。” “是，公孙大人。” “公孙大人”颔首；而那被唤“沈公子”的人只是不紧不慢地跟着，斗篷遮掩下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见殷红的唇角轻轻地勾了一下，似是讥嘲。 于是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苍于归见状便道：“看来禁林里是有什么宝贝，穹氏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消息。” 九霄：“这就奇怪了。昨天下山的时候似乎也没看见其他氏族的人来。何况禁林里能有什么宝贝是出世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的？” “也可能是宝物还没有成熟就被穹氏的人发现了。”苍于归道，“穹氏一向把消息瞒得很好，有些宝物又确实出现得悄无声息，等到成熟了才会出现异象。不过倘若果真如此的话，那这宝物一定不同凡响。” “你想去看看？”九霄道，“你疯了，那群人各个不好相与，你如今的状况能惹得起哪个？” 苍于归抿了抿唇，“不跟着去，我心里总不踏实，似乎要发生些什么。” 九霄：“你去了也只是白白送命。” 苍于归闻言只好轻叹一声，“也是。那我在禁林外等着吧。等看见他们确实不是冲着苍氏来的，我就回去。” 九霄不再说话了，看起来是妥协了。 果然，穹氏五人到了禁林就直奔深处，没有任何停留。苍于归只好留守在外围。她看见五人进去之前做了记号，想来等会出来的时候也会沿着进去这条路出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宝物竟然惊动了五个六星以上的高手？”苍于归暗道，“甚至根本没让其他氏族的人知道消息。” “穹氏一向这么小家子气，”九霄冷哼一声，“也不值得担心，依照穹劢这样的，穹氏不出几年就要没落。” “说是这么说，穹劢毕竟有公孙鸿那样的谋士辅助，又有穹氏老祖那样明事理的人在，穹氏怎么会这么轻易没落。”苍于归挖起一株十年份的朱草，“家底还在，法灵族这些氏族又一个个想着明哲保身，我看穹劢之于法灵族和真灵王室之于真灵族只差一个名头了。” “迈出这一步到底没那么容易，这些家族看着一个个缩头缩脑像鹌鹑，若真要让穹劢骑在他们脑袋上作威作福，他们也没那么好欺负。”九霄道，“现在穹氏好歹受名头限制，若真到那一步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端倪初露 苍于归笑了笑，“也是。不过当初苍氏在的时候，穹氏大小姐穹婧就很是张扬跋扈，惹了不少怨言。如今穹氏如日中天，她倒反而收敛下来了，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道理。” 九霄沉默一会儿才道：“说不准是穹劢将洗灵果给她用了，这些年忙着修炼，没空出来作妖。” “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苍于归道，“再说吧，我现在也管不到这些。实在是操心太过了。” 九霄：“有道理。” 苍于归又离穹氏下了标记的地方远了点，殊不知远处的树梢上蹲着一只麻雀，正随着她的动作在转动脑袋。 那麻雀是只高级的傀儡，与五人中的一人心神相连。看见苍于归没有多余的动作，那人便道：“公孙大人，对方一直很安分，看起来是个普通的采药小民。” 领头人点头。 “公孙大人，却不知为何要如此重视一个普通的采药小民？” 那领头的人便道：“特殊时期，谨慎为上。” 他声音从斗篷下流出，如有珠玉互相击撞，咬字清晰而又行云流水，单听这八个字便知道是个玉质君子c谦谦温和。 特殊时期。 名唤沈公子的人将这四字反复咀嚼，只是又不明意味地一笑。 是个特殊时期，毕竟有消息传来，说是找到了洗灵果，可不就是个特殊时期？只是穹劢这鬼鬼祟祟的派头让人格外看不上眼，丝毫没有世家之主该有的气度。 洗灵果是十星灵药，是以刚出现的时候能瞒过天道c悄无声息，成熟了却会惊动雷劫降世。等到降下雷劫的时候，洗灵果出世的消息难道还能有谁不知道吗？穹劢如此行径，待那时暴露了，只会显得分外可笑罢了。 不过，穹劢将世家大族的气度丢在一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想来也是他刚愎自用，公孙鸿规劝无果c只好放弃。 五人又走了一段路，直到周围没了人才停下。那操控傀儡的人抬手放出一只灵蝶传递信息，不多时便见到衣襟上绣着腾龙纹章的人踩着树梢飞速前来。他在领头人的面前单膝跪下c行了一礼，“公孙大人。” 领头人颔首，摘下兜帽。 刹那间青丝如瀑。森林里昏暗，便显得他容貌气度格外如流萤飞雪般惊艳。 ——穹氏首席谋士，公孙鸿。 世人皆言：谋士当如公孙鸿。公孙鸿从来温文尔雅却毫厘相争，狡诈如狐又忠心耿耿。却见他双眼狭长，眼角翘起滑黠的弧度，眼仁却大而黑亮，又显出一股忠良来。他鼻梁很高，从侧面看有驼峰突起，可见本性并不懂得收敛。然而那张桃色的薄唇微微一勾，却是个谦逊有礼的弧度，有如春风化雪，叫人一时只觉：好一个无双公子。 其余三个随从见状便也摘下了兜帽，唯独“沈公子”气定神闲地站着，不动声色。 公孙鸿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并不在意沈公子的无理，问道：“情况如何了？” “公孙大人，”来人却面露为难，“这” 公孙鸿见状眉目微沉：“怎么？” “公孙大人传讯说是为了洗灵果前来，可是”来人踌躇片刻，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道：“公孙大人，这里从没有过洗灵果的踪迹。” 公孙鸿蹙眉。而身后已有一人道：“怎么会没有？莫不是你这小人偷偷摸摸想要私吞那等宝物？” “大人冤枉！”那人连忙伏身行礼，“大人，那等宝物成熟时势必会有雷劫降世，而未曾成熟时摘下只是颗无用的果实。何况小人对穹氏一片忠心，小人如何会做这等蠢事！” “你！” 身后那人还要再说，公孙鸿已经抬手制止他了。他看向匍匐在地的人，沉声道：“当真没有？” 他眉骨很高，因此一旦冷了脸便显得十分威严。那人不经意瞥了一眼，吓出一身冷汗，忙道：“当真没有！” 公孙鸿眼珠微微一动，面色已是冰冷如严冬寒雪。 这证明两件事，一是穹氏被人耍了，二是穹氏内混进了二心之人。穹劢一向严厉，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安插人手也是本事极大。 气氛一时诡谲。 树叶飒飒作响，几人连忙环顾一圈，却没看见有人，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沈公子却偏了偏头，将将扬起的唇角顿了顿，表情也变了。 身边翠绿的灌木丛里窜过一道影子，奇怪的是公孙鸿几人一无所知。 沈公子僵了一会儿，才像是无奈一样悄悄叹了口气，掩在斗篷下的手划出一道细小的符咒。 刹那间大地震动c凶兽咆哮，公孙鸿几人脸色一变，下意识向四周跳开。下一秒便有一只巨大的兽爪重重拍在地上，抬头看去，却是一只与林中古木一般高大的棕熊赤红着眼攻来！ “八星灵兽。”公孙鸿道，“我们闯进它的领地了。” 像是应和他的话一样，棕熊怒吼一声。音波一圈圈向四周扩散开，惊起林中飞鸟无数，绿叶横飞c沙土弥漫。公孙鸿大喝一声：“散开！巳时二刻到群英镇集合！” 此行已经一无所获，倘若再为了灵兽损失人手，那更是得不偿失。只是棕熊一根筋，面对挑衅者绝不放过，若想要逃脱，只能将五人分散。 “是！” 五人向不同的方向跑去，棕熊气势汹汹地追向沈公子。 有一人见状皱了皱眉，正要去救，却听见公孙鸿传音道：“别管，快跑。” 那人愣住，许久才反应过来。然而待他回神去看时，棕熊与公孙鸿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是了，沈公子终究不是姓穹。 斗篷飞扬间，那人咬了咬牙，消失在原地。 然而此时，在众人眼中陷入危机的“沈公子”却不紧不慢地停在了禁林深处。林幽鸟寂，身后棕熊见他停下，不抬手攻击，却是乖巧地“呜呜”两声，站住不动了。 许久没有动静。 沈公子挑唇笑了，“是你将我叫来的，怎么自己躲着不出来？” 他声音恰如流水淙淙c低沉悦耳，连草木摇曳都恰似伴奏。一时乐章盘旋入耳，宛如天籁。 落叶簌簌之间，已见一人飞跃而下，行礼唤道：“殿下，属下得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狡狐无心 “你还知道你得罪我了？”沈公子低声道，“赤，我看你最近胆子越发大了，都敢瞒着我派人混进穹氏传递假消息c甚至还动用不该动用的手段了？今日若不是我替你掩盖灵力波动，知不知道一旦被发现你会是什么下场？其余几人也就罢了，你当公孙鸿是吃素的吗？” 赤蓦然抬头：“殿下” 沈公子摆了摆手，“行了，在外耳目多，叫我沈公子。” “沈？” 赤闻言脸色几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沈公子轻飘飘地“嗯？”了一声。 赤只好低下头，以一种近乎屈辱的表情道：“是，沈公子。” 沈公子被他的样子逗乐了，一时忍俊不禁，“怎么？我在外化名沈朝晔，这很难接受？” 赤艰难道：“也没有。只是属下觉得，沈公子背弃族姓，不大可取。” 沈朝晔抱着胸，也不在意他冒犯的言语，说道：“我当初匆忙逃出，背景处理得毕竟不干净，用族姓太敏感了。” 赤：“是。” “既然没意见了，那你说说吧，费这么大周章将我找来有什么事？” 赤抬头看了眼毫无动静的棕熊，面露迟疑。 “傀儡罢了，也值得你这么疑心？”沈朝晔将棕熊收回储物戒指中，语气终于带了些冷意，“赤，是不是父亲将你放出来太久，你已经忘了什么是你该管的c什么是你不该管的？” 赤：“属下不敢。” “哦，那就是我脾气太好c威严不够，才让你忘了自己的本分？” 赤出了一身冷汗，“属下不敢。” “我看你挺敢的。”沈朝晔冷哼一声，“也罢，我今日不是找你算账的，你只需记住下不为例。” 赤停顿了一会儿，才道：“是。” 沈朝晔这才闲闲往身后的树上一靠，懒散道：“说吧，特地找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赤：“回禀公子，主上有令，如今族内已经安稳，让您尽快回去。” 沈朝晔：“就这事儿？” 赤：“是。” 沈朝晔笑了：“就为了这么点事，你不惜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也要将我从穹氏引出来？” “穹氏防守严密，属下寻不到间隙给公子传递消息，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 “哦，意思里你等很久了？”沈朝晔道，“父亲这命令也已经很久了？” “回禀公子，算上路途，已有三个半个月了。” “难怪你这么急，”沈朝晔笑道，“你既然这么急就回去吧。告诉父亲，我在这儿过得挺好。” “”赤被自家公子噎了一下，一时间居然无言以对。 沈朝晔：“怎么，你不回去是父亲将你送给我了吗？” “属下忠于c忠于族长，公子若上任，属下自当竭力辅佐。”赤有些为难，“只是公子当初不得已才在外漂泊，如今族内事定，公子该当回族了。” 沈朝晔：“我在穹氏待得挺好的。” 赤急了：“殿下！” “够了！”沈朝晔道，“我不想回去。你告诉父亲，穹氏将我得罪透了，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赤咬了咬牙，“苍穹一战，苍氏血脉早已断绝，公子何必虚度光阴，只为寻找那早已不存于世的人！” 刹那间灵力剧烈涌动，斗篷飞扬间，只见沈朝晔猛然一挥袖，将赤重重打了出去！ “砰”的几声，却是赤连连撞断三棵巨木，掀起一阵尘土。他吐出一口鲜血，重伤倒地c难以起身，却听见沈朝晔的声音里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寒意c飘进了他的耳中：“赤，我说过，下不为例。” “殿下”他语调破碎，抬首再看时，树林里只有天光倾泻，已无人影。 巨木倒下的轰然巨响一路传到禁林外围。苍于归挖草药的手顿了顿，才又继续将草药扔进背篓。 “看样子是要出来了。”九霄道。 苍于归：“不如猜猜，这次穹劢派来的五个人里，有没有我认识的？” 话音刚落，就有一人飞身跃出。树冠被穿破的一瞬间，只见无数绿叶随风飘落，一时衬得来人俊眉朗目c气度天成，有如仙人之姿。 似是注意到了苍于归，那人垂眸一瞥，正好与苍于归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苍于归佯做满脸震惊，呆滞在原地。 不出所料，是公孙鸿。 其实想想便能知道，倘若果真是为了天材地宝，穹劢怎么会不派一个自己信任的人前来？而公孙鸿一向对穹氏表现得绝无二心，又实力高强c聪明绝顶，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最佳的应对之策，派遣他来最好不过。 又是那个采药小民？ 公孙鸿只与苍于归对视了短短一刹，虽然心中觉得蹊跷，却也只是直觉一闪而过。他来不及思虑更多，只好在心底感慨一声“巧合”，其余的也只能等到了群英镇再做打算。 至于沈朝晔 事实上，来到群英镇之前，穹劢就对他说过打算。他此次将沈朝晔派遣出来并不单单是因为他实力高强，而是因为他已经开始忌惮沈朝晔了；所以若是有条件，最好能在路上除掉他。 沈朝晔不姓穹，身份却实在特殊，倘若有心在穹氏谋个实位也不无不可，得此忌惮实属情有可原。何况穹氏下一代实在不争气，若沈朝晔真的有心，以穹婧一番草包做派，即使背后谋士众多，也未必争得过对方。只是要说公孙鸿私心，他却是觉得穹劢未必太小瞧对方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穹劢一直是这样的做派。 公孙鸿眯了眯眼，如狡狐般灵活而飞快地远去了。 苍于归看这公孙鸿远去的颀长背影，说道：“看样子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天材地宝没能得到，反而不得不分散保命了。” “居然是他，”九霄却有些惊讶，“如果是别人还好说，是他就未必能瞒得过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c什么事情，”苍于归道，“以公孙鸿才智，若刻意想要打听，瞒是一定瞒不过的。现在只能赌。” “赌什么？” 苍于归抿了抿唇，沉默良久。半晌后，她才叹道：“狐狸的真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光阴似刀（5） 公孙鸿既然来了这里，苍于归就已经没了信心能逃出去。且不说以她如今的状况要如何在短时间内从禁林赶到群灵山，就说到了群灵山之后，三人要如何短时间内收拾好c并且保证不被公孙鸿和小镇镇民认出来？ 苍郁在镇中早就以其医术闻名了。何况这附近只有她们三人住在群灵山，到时候从山上下来根本不用隐藏，再打扮也能被镇民一眼认出。 镇民这么多，小镇又统共只有这么大，到时候谁能保证一定没有意外发生？ 再者说，她如今无法收敛气息，一旦靠近公孙鸿，无论脸上有没有掩饰都会被认出来。她不敢冒这个风险。毕竟一次两次和她这个采药小民遇到可能是巧合，但若三次四次连续遇见就不一定是了。 苍于归又叹了口气。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公孙鸿的情景。那是于欢的满周岁宴。 于欢十二月降生，苍氏既然已经放出了十二月降生必然大吉的消息，那么苍于欢的周岁宴也一定是要大办的。是以那日所有法灵世家都受邀来人了，就连穹劢也穿着一身黑色盛装c带上了贺礼前来了。 黑色在法灵族向来都是身份贵重之人参加宴席时统一的正装颜色。那些中小型世家是不敢这么穿的，法灵族唯有苍c穹两姓嫡系或是派遣的使者敢穿玄衣。穹劢今日这一身玄衣上绣了银色云纹，云纹中五爪金龙栩栩如生，可见单论面子的话，穹劢再嚣张也不敢真的晾着苍氏。 苍于归时年四岁，却也要随同接客了，奇怪的是苍郁在穹氏人来之前就离开了，而现场居然没人对此多言一句。当时的苍于归纵然心下纳闷，也只好将这份纳闷藏进心底。 说实话，迎客是件极无聊的事情，尤其是在大家族迎小世家来的客人。苍于归看见的基本是一张张带着谄媚的笑脸，偶尔才有一个不卑不亢的家主。不过那都是如尹氏和穆氏这样自身就很有威望的世家，大多数世家家主都是不得不迎合苍氏的。因此，当苍于归看见穹劢这样笑得浑身带刺的世家家主之时，简直眼前一亮—— 更不用说穹劢身后跟着一个笑如春风的俊雅之人。 公孙鸿从来都很会隐藏自己，是以就连苍于归对他的第一印象都是“儒雅”。直到她发现苍氏的人似乎对公孙鸿有些排斥。 “穹家主，”苍馥不紧不慢地打了声招呼，“当真是贵客，欢迎。” 穹劢眉骨生得高，眉毛浓而压得低，又天生鹰目，因此即便面貌英俊，看着却也有股叫人不喜的阴鸷。只是他天庭饱满c下颌方正，笑起来倒反而很可靠，一身黑衣衬托下更显沉稳之色。 “苍家主喜得贵女，恭喜恭喜啊！”他哈哈大笑，一边又拉过身后半步的公孙鸿，低声责备道：“怎么见了苍家主都不行礼的？太没规矩了。” 苍于归仔细打量着穹劢，却没从他脸上发现任何不虞。她这才有些疑心公孙鸿和苍氏的关系了。 “族长教训得是，是属下失礼了。”公孙鸿顿了顿，手中折扇拍了拍掌心，才又重新笑了起来，抬手郑重作揖，行礼道：“苍族长，在下穹氏谋士公孙鸿，这厢有礼了。” 苍馥脸色不变，气氛却不对了。她定定看着公孙鸿，笑道：“你我如此熟稔，哪里用得到客套，快起来吧！” 熟稔？ 苍于归看着一众人面上的和乐融融，忽然心觉怪异。 果然，下一秒穹劢便道：“诶，他这一礼可不能废，也算是我的一点小小的心意。毕竟苍族长送了这么个得力助手来我穹氏，我对苍家主可是感激不尽呐！” 公孙鸿竟然是从苍氏叛出到穹氏做谋士的？ 难怪穹劢会将他带来，看来就是成心来膈应苍馥的。可两大世家家主不动声色也就罢了，这公孙鸿却也谈笑自若，足见其心机深沉c不容小觑。 一群人又客套了一会儿，苍馥才把穹劢一行人送进去了。穹氏在宴会中分量最重，因此来的最晚，等迎完了这些人，苍馥也就能准备准备去宴席了。 苍于归没去宴会，她与苍馥说了一声c佯装没有看见苍馥的脸色，直接去寻苍郁了。 那时候她的灵魂纵然已经修复了，筋脉却重新堵塞，俨然是个不能修炼的普通灵族幼童了。不过九霄还能动用一点力量帮忙寻人，因此她很快就在竹林里找到了苍郁。 正值盛夏，竹叶郁郁葱葱c生机勃勃，绿到了极致便水盈盈的鲜艳欲滴，反而如羞怯的江南美人，温婉清丽，却楚楚得令人心痒难耐。 因宴席之故，竹林里空空荡荡c不见人影。苍于归因此很快就找到了苍郁。 苍郁偏爱红色，因此今日宴席也穿了一身红色盛装。察觉到苍于归来了，她便偏过头来。 她面色素白，纵然是需要打扮的日子也不施粉黛。一双凤眸欲要张扬飞起，偏在眼角处略略下沉。山根与鼻尖线条笔直凌厉，唇角天生上扬，上唇却比下唇薄，又显出几分讥诮来。 她的下颌线条分明，该是个英气的轮廓，偏偏十足地貌美。细细一看，有些下垂的眼角为她增添了些难得的柔和细腻，但只要看进她的眼底，便会发现这女子眼底深邃，似星海辽阔又凉薄。 一时间苍于归竟是愣了一下，只觉得苍郁的眸一眼望不见底，叫人心悸。 苍郁看见是她，似乎有些意外。但不过须臾，她便一把拉过苍于归，手腕翻转间已是一把长弓直指竹林外，以灵力为箭，毫不犹豫地一发射出！ 那弓的形状恰如展翅欲飞的凤凰，艳丽的大红色仿似烈烈的火，一如苍郁此刻眼底闪烁的寒光般凌冽。 苍于归抬眼去看，只见一道绛紫色的人影略侧了侧身避开攻击，笑道：“郁小姐仍然这般厉害。” 是公孙鸿。 好像刚才受到性命威胁的人不是他一般，公孙鸿仍旧好脾气似的笑着，甚至朝着苍于归颔了颔首：“于归小姐。” 苍于归有些惊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光阴似刀（6） 公孙鸿怎么会来这里？而苍郁看起来竟然像是早就知道他要来了？ 苍于归不认为刚才苍郁看到她的第一眼露出的惊讶只是她产生的错觉。即便苍郁察觉公孙鸿来了的第一反应是攻击，但只从公孙鸿的反应也能看出苍郁是专程在等他。 苍氏有关苍于欢灵魂的消息瞒得不错，是以公孙鸿只将她当成普通孩童。苍于归无意特地露个破绽出来，因而脆生生唤道：“公孙叔叔好。” 苍郁瞥了她一眼，对此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将她拉到身后，冷声道：“你倒也有脸来苍氏，不怕别人说你是两姓家臣？” “在下到底是侍奉过苍氏的，适逢苍氏大喜，不敢不来。”公孙鸿笑了声。 事实上，公孙鸿当初转投穹氏也算闹得沸沸扬扬，但有穹氏控制舆论，加上苍氏对外从来只说“苍氏对公孙鸿只有救命之恩”，久而久之，世人皆知公孙鸿对穹氏一片忠心c不愿委身苍氏；其余的倒是没有再多嘴的了。 这点事苍郁自然知晓，她特地提起也只是为了提醒苍于归不要被此人外表欺骗。公孙鸿从来狡诈，单看他在外人眼中做了两姓家臣后还能对外保全自己名声便可见一斑。 不过公孙鸿应当是不在意这些的。这些只有穹劢会在意，那时候大概也顺便是对公孙鸿能力的试探。 “你既然知道自己侍奉过苍氏，今日就不该来。你来了只会给苍氏难堪！” 此时的苍郁说话还是毫不客气的，公孙鸿倒也不生气，笑道：“郁小姐说的是。只是主上有令，属下不得不从。” 苍郁冷哼一声，公孙鸿便道：“郁小姐等在此处，不也是早就猜到了在下会来吗？在下还记得几年前与” 长箭骤然破风而出，公孙鸿只好顿了言语，一挥折扇，将射来的箭打偏。 几年前苍郁胸怀辽阔c公孙鸿风度翩翩，二人还是知己。只是公孙鸿隐疾未愈，苍郁又爱游历四海，因此曾经约定，如果有一日二人约定在竹林中相见，那一定是苍郁找到了治疗公孙鸿隐疾的法子。 灵力凝成的箭在半空化作点点荧光消散。 苍郁面无表情，眼中却满是冷光，“那是几年前。” 几年前的苍郁没有想过公孙鸿会离开苍氏。苍郁还在时，公孙鸿对此只字未言；苍郁游历时，公孙鸿悄然离开；直到苍郁回归了，才发现公孙鸿早已是穹劢的谋士了。既然两人立场已经敌对，那别的也不必多谈。 “郁小姐说的是。”公孙鸿只好摇头苦笑，“只是在下不幸错过于归小姐的满月c周岁宴，总是心下愧疚，如今正好见到了，不如让在下送于归小姐一点见面礼，权当是赔罪了。” 苍郁便冷笑：“不必了。你主子穹劢早已送过，你再送一次算是什么？我苍氏不缺你一个谋士的这点东西。” 苍郁说不要，苍于归自然不会打她的脸。何况公孙鸿送来的会是什么东西都未可知。她现在的状态本就算不上好，如果再被这只狐狸阴一把，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谁知公孙鸿却翻手拿出一套墨色的铠甲。这铠甲通体玄色，是由金丝墨玉打造，有金色铭文纂刻其上c与金丝纹路相得益彰，关节处打磨得圆润流畅c无棱刺突起，又形态优美，可变更大小 苍于归顿时一惊，连忙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果真是玄玉甲。 这铠甲据说是当初穹氏老祖向炼器世家穆氏特地求来的宝物，可挡十星高手的全力一击。只要未及负荷极限，这铠甲之中铭刻的阵法便能自主吸收灵气修复裂痕，可以说是个罕见的宝贝。 只见他笑吟吟地指着铠甲，说道：“那不知这套玄玉甲何如？” 玄玉甲因为其材质的特殊性而做不得手脚，公孙鸿如果当真舍得将玄玉甲拱手让人，倒也是美事一桩。只是苍郁这么想着，眼力却很毒辣，一边心想公孙鸿手段果然奇高c短短几年就得了穹劢深信，一边说道：“我看你这玄玉甲上有裂缝？” 公孙鸿便颔首：“正是如此。若非这套铠甲上有道裂缝c近几年不得用，家主也不会将这等宝贝赐给在下。在下又是区区一个谋士，手头紧张，实在挑拣不出比玄玉甲更上得了台面的宝贝了。因此不得已之下，只好将这破损的玄玉甲充作见面礼送给于归小姐。不知于归小姐可还满意？” 穹劢是公认的不大度。玄玉甲这等宝贝既然能自我吸收灵力修复裂缝，公孙鸿这套说法便显得格外不可信。只是他是个惯爱在人前自谦的，就算在穹氏再得重用，在外也不会胡乱宣扬，故而苍郁倒也没有过多疑虑。她只是细细打量了一番公孙鸿，才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推了推苍于归：“你看看喜不喜欢。” 苍于归仰头瞥了眼苍郁，这才去看玄玉甲。 对于宝物，没有人会不喜欢。 苍于归既然打定主意要装傻，自然不会把送上门的宝贝推出去，因而重重一点头，道：“喜欢。” 苍郁又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无奈。她只好伸手接过玄玉甲，对公孙鸿道：“多谢。” “无需言谢，这本就是在下的赔罪礼。于归小姐不嫌弃当然最好。”公孙鸿垂下眼，“既然如此，在下告辞。” 苍郁知道公孙鸿赔的罪是什么。他当初其实并不算严格的苍氏人，去了穹氏算不得是背叛。因此这不是他赔罪的理由。 ——他只是欠了苍馥一条命没还，却在苍馥大婚那天鼓动穹劢派人当众给他们夫妇难堪。 “公孙鸿，”苍郁突然叫住了他。 公孙鸿于是一笑，“郁小姐还有什么事？” 苍郁不知道公孙鸿有没有把燕凌的消息透露给穹劢，此时此刻却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她因此问道：“你当真再也不回来了？” 夏日熏风拂过。 公孙鸿沉默一会儿，才又弯腰作揖，轻声道：“此后，各自珍重。” 四字落地。 公孙鸿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苍于归分明看见了苍郁手上拿着的盒子，那是她在问话的时候悄悄拿出来的。此刻捏着盒子的指节发白，公孙鸿却没有看见。 她想，公孙鸿一定也是有真心的。当初与苍郁来往的时候，公孙鸿也一定是真心把她当做知己之交的。 然而今日此时，只是一个选择的不同，终致道路偏差。 从此天涯陌路，再见亦是仇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计划生变 过往回忆还历历在目，谁知如今已物是人非。 “狡狐焉有真心啊！”九霄低声一叹，“苍于归，依我看，你还是快回群灵山把此事告诉苍郁吧！” 狡狐无心。 苍于归早就知道了。 ——因为那副玄玉甲，到最后是公孙鸿亲手打碎的。 “我知道。”苍于归道，“这件事应该告诉小姨，但即便告诉了小姨，除了等穹氏人自己离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只后悔前几日不该这样冲动，如果惹了公孙鸿那些人的注意，那才是要糟。” 九霄道：“你也别想太多，我看公孙鸿不像闲来无事会管这些的人。” 苍于归理了理思绪，说道：“这还两说，为今之计只有以不变应万变，不能急。我现在是个采药小民，采药小民以采药为生，不到哺时是不会回去的。如果我现在急着离开，万一再碰上公孙鸿哪怕是碰上五个人里随便哪一个人都足够糟糕了。” 一边说着，树梢上却忽然飞起一只麻雀，与此同时又是一道身影窜出。他甚至都没看苍于归，将麻雀收进储物戒指便飞快地离开了。 苍于归瞳孔一缩，心道：“侦查傀儡。” “你跟了他们一路，他们不可能没有防备。”九霄道，“别多想，你迄今为止没表现出过破绽。” “但愿吧，”苍于归抿了抿唇，弯下腰去采药。 灵族一日用两顿膳，辰时一顿，申时一顿，因此辰时称为食时，申时称为哺时。倘若苍于归回去得太早，以公孙鸿的敏锐一定会起疑心，所以苍于归才必须注意回去的时间。 眼看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了，苍于归就离穹氏的标记又远了些。 日渐中移。 苍于归默默注意着出来的人数，发现五人里还有一人不曾出来。 她正估摸着时间，身后就有一人惊讶道：“诶，你是，你是昨天那个” 她一惊回头，发现是个不太眼熟的人，想来也是昨天看热闹的人之一。她正要回话，却听见某处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却是一人披着斗篷，闲庭信步地出来了。 ——那人身上有血的味道。 愣神间她已经错失了最佳的回答机会，面前那采药小民惊呼一声：“呀，还真是你！你怎么c怎么这样了？” 那披着斗篷的人似乎是好奇地瞥了一眼。 苍于归佯装镇定地悄悄变了变气质，“我哪样？” 那采药小民指着她的脸，“我记得你昨天没这么”他有些踟躇，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身后披着斗篷的人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认出了苍于归正是之前跟在他们身后的人，不禁放慢了脚步，似乎是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苍于归于是道：“没这么没精神对吧？” 她脸色蜡黄，眉形下耷，确实是没精神。采药小民纵然心觉不对，毕竟昨天只是匆匆一瞥，也不好确定，只能点头。 “这年头过日子越发难了，谁还能精神起来？”苍于归笑了笑。 她这开头属于典型的民生问题，斗篷人打量无果之下明显不感兴趣，兴致缺缺地移开了眼，快速离开了。 此时离巳时二刻不差多久了，斗篷人加快了步子，总算是堪堪准时到达。 其余几人早在群英镇口等着了，原以为这一等只是走形式，哪知道沈朝晔居然真的毫发无伤。也唯有公孙鸿不出所料地打了声招呼：“沈公子。” ——他早说过了，穹劢太小看沈朝晔了。 而沈朝晔笑了声：“我当不起公孙大人一声‘公子’。” 其余几人闻言皆是面色一变。 沈朝晔接着道：“不过各位大人都是家主的左膀右臂，我区区一个外姓之人也没道理指责各位，只能说时运不济了各位看是不是呢？” 虽然棕熊是他刻意放出来的，但面前这几位又不知道这些。他为了掩盖真相还特意在出来前杀了只拦路的灵兽，身上血腥气还是新鲜的。此刻想来就连公孙鸿也未必能想明白棕熊的事情，这几只草包就更要糊涂了。 不过算了，他对教训这几个人没兴趣。一个个都愚蠢透顶，还不如想想怎么对付公孙鸿这个大麻烦来得有意思。 眼见气氛要尴尬下来，公孙鸿只好接过话头：“灵兽得益于其天赋，向来难以对付。我们这里似乎并没有八星之人，若要硬来只能是两败俱伤。当时情况紧急，保全大多数人是为上策。” 打着牺牲的幌子杀人，也好意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他还真不信出来之前穹劢没嘱咐过他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沈朝晔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却只是瞥了公孙鸿一眼，也没打算计较。 公孙鸿这才松了口气的样子，感激地对沈朝晔笑了笑，说道：“只要诸位平安无事，那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沈朝晔轻轻一挑唇，也不说话，难得生出了点同情公孙鸿的意思来。偌大一个穹氏，客卿居然都是这种没脑子的货色，想来公孙鸿平日里一个人也不容易。 突然有一人行了一礼，问道：“公孙大人，不知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公孙鸿顿了下才道：“如果诸位没有想法，依我拙见，此地既然所属火氏，不如先去火家主府上拜访。” 火氏领地自从苍穹一战后便扩大了许多，绵延了整个边境。然而众人犹豫片刻后，有一人道：“公孙大人所言，我等自当相从，只是与家主命令相悖，家主怪罪怎么办？” 公孙鸿此次被穹劢特许了全权负责此次出行的权利，又被配备了身份低于他的人手，照理而言权限极大。然而谁都不愿意承受穹劢的怒火，说到底这几人所属穹氏，公孙鸿的命令还得排在穹劢之后。 公孙鸿道：“当初家主所言，全因家主以为宝物即将出世，思虑过后才叫我们隐蔽行踪，以免歹人得到消息，将宝物夺去。可是诸位，如今宝物是假，我们从禁林一路走来又未及遮掩，火家主想来早已得到消息了。到了别人的领土却不打招呼，此非我穹氏人为客之道。” 一众人面面相觑，唯有沈朝晔似笑非笑。 “诸位想，如今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不打一声招呼便走，岂非叫人背后戳着穹氏的脊梁骨骂吗？”公孙鸿道，“依我看，我们不如先在火氏留宿一晚，我来联系家主，将此处情况说明。如此一来让人抓不到把柄，我以为妥当，不知道诸位怎么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遮掩契机 这就是无论是奖是罚都由他一个人承担的意思了。 穹劢派人来此原本就是为了洗灵果。洗灵果这等天地灵药，千百年都出不了一个，传来了消息说要出世，可不就要好好藏起来吗？可是如今消息是假，反而惹得穹劢这样偷偷摸摸的行径暴露，此刻已经格外下不来台。 公孙鸿等人去见了火家主以后，一来解释这件事的主动权握在他们手上；二来也不至于被别人知道后说穹氏人嚣张跋扈，想来就来c想走就走，实际是一举两得的。 只是其中的利害关系听起来复杂，解决起来也不简单，对这群草包更不好三言两语就说得明白，因此公孙鸿才直接把穹氏的名誉摆在最上头，让这些人一眼就能把最重要的东西看清楚；又表明了“如果穹劢怪罪下来，他一人身揽所有罪责”的态度，也免得这些人总是唧唧歪歪c叫个没完。 果然这些人沉吟片刻便纷纷答应了公孙鸿的提议，提步离开了。 沈朝晔饶有兴致地跟上，心道原来聪明人也是有共同点的，那就是怕麻烦。 然而走了没两步，那个擅长傀儡的人就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说道：“对了，公孙大人，我之前出禁林的时候又看见那个采药小民了。” 公孙鸿顿时想起来那个面色蜡黄却格外胆小的采药小民，看见他出来时像是一辈子没见过修为那么高的人一样，表情惊讶得格外没有说服力。但理智告诉他，生活在边境的人都是这样的，不值得奇怪。 他于是问道：“你看到他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他在采药。看见我收起傀儡还很惊讶。”那人道，“公孙大人，我们已经不止一次遇见他了。” 沈朝晔看了他一眼。他其实也怀疑这种巧合，不过他和穹劢的关系不好，自然不会把这种怀疑告诉穹劢的手下。 “采药人以此为生，不到哺时不会回去，不值得惊讶。”公孙鸿本想说这样才算是正常，但他一时反而对这种无懈可击的正常心觉怪异。心念电转间，他又接着说道：“不过接二连三的遇见未必是巧合，等见到了火氏族长再请他查查吧。” 然而这么想着，公孙鸿却下意识地生出一点不安来。他顿住脚步，说道：“你留守在群英镇，用你的傀儡盯住这里。最迟明日我会带人来和你汇合。” 那人愣了下，虽然不解，却也不好再次发问，颔首驻足，目送公孙鸿等人去传送阵。 圣战尚未爆发之时，各地都有真灵的身影，而传送阵是真灵最擅长的领域，因此即便是法灵领地也有传送阵的影子。只是到底是法灵领地，传送阵法并不是随处都有，大多是处在各个主要城池和边境地区的城镇中心。 传送阵的存在使跨地域变得格外简单，而阵法只要保护得当，可以留存很久，因此公孙鸿等人很快就找到了能快速传送到火府的传送阵，缴付了灵石之后便通过传送阵到了火府。 此时的苍于归已经把那个缠人的采药人打发了，正打算再走得远些，忽然感受到了什么动静，驻足在原地。 “空间之力？”苍于归暗道，“法灵族里怎么会有空间之力，规模还庞大到连我都能轻易察觉传送阵？” 空间之力与时间之力和其他自然之力不同，整片大陆的空间都是联通的，是以只要空间之力波动的规模足够大，苍于归即便筋脉断绝也能够很轻易地察觉到这股波动。 但群英镇里的人一般是不会使用传送阵的——除非是那些专门来做任务的雇佣兵或是赏金猎人——因为传送阵在没有真灵的情况下需要耗费的灵石量太巨大了，群英镇的人又平常不会到很远的地方去，故而除非是什么不得已的情况，不然不会选择这么奢侈的方法。 但昨天和今天观察下来，传送阵没被动过，说明这几天并没有雇佣兵和赏金猎人光顾群英镇，更不可能有什么不得已启用传送阵的情况，那么原因就只剩下一个了——公孙鸿离开了。 “这么轻易就走了，看来果然是没打听到你。”九霄道。 “不可能这么简单。”苍于归一边飞快地赶往群灵山，一边道：“我更倾向于他们是去见火佟了。” 火佟就是火家主，九霄却不明白苍于归是什么意思。她于是道：“你不了解公孙鸿。他在外的形象一直是完美谋士，穹劢对他也有足够的信任。这次出行，穹劢一定会让他全权负责。如果他们这次真的无功而返，公孙鸿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一定是为穹劢遮掩这次行动的契机。” 九霄：“你是说” “没错，”苍于归眉目渐沉，“如果我是公孙鸿，我一定会觉得这个采药小民实在正常得太诡异了。但是此时此刻更重要的是穹氏的声誉，左不过都是火氏领地的人，等见到了火家主c将事情解决之后再请火家主追查一下就是，查不到最多是个不大不小的人情；查到了更好，借此功过相抵，还能转移穹劢对此次一无所获的注意力。” 九霄沉声道：“公孙鸿会甘愿欠火佟一个人情吗？” “说是说人情，但是查人只是件小事，火佟不敢拿乔的。”苍于归道，“这些世家的利益关系乱得理都理不清，火佟即便想让公孙鸿欠人情，也要先看看他敢不敢为了这一个人情得罪穹氏。” 火氏掌管整个边境，边境又时常有灵兽暴动的消息。依照边境小民的战斗力，根本不能指望他们挡住这些灵兽，关键时刻还得依靠军队。 但火氏力量有限，要想护住整片边境就只能向各个世家大族借兵；各个世家大族碍于和火氏唇亡齿寒的道理，不会不借兵。只是法灵族里各自为政，世家不愿意因此磨损自己的力量，出兵商议来商议去，只好按照各自的世家等级安排。 要说从前还好。从前是尹氏和火氏以灵河为界，各自掌管边境一南一北；关键时刻背后有苍氏和穹氏两个世家大族分担兵力，如果一个世家不愿借兵还有另一个，火氏的压力自然小些。 只是如今穹氏身为法灵族里唯一的超级世家，借出的兵力最多，一旦火佟得罪了穹劢，穹劢不愿借兵给火氏，却有能力拦住灵兽，到时候火氏必亡无疑，火佟哪里敢赌？ 即便这么做会寒了其他世家大族的心，穹劢不敢这么做，但火佟到底是被穹氏掌控着，平日里大情小情本来就理不清，更别说穹氏年年借兵给火氏。 如此一来，火佟根本不敢跟公孙鸿拿乔。公孙鸿只是要查一个边境小民罢了，火佟难道还会不同意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命里有祸 九霄将这些道理过了一遍，心底顿生寒意。他犹豫一会儿，问道：“苍于归，你怎么打算？” “逃，”苍于归道，“只能逃。趁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逃得越远越好。” “方圆几百里都是火氏的领地，你能逃到哪里？” 苍于归忽然停下了脚步。 九霄愣了下：“怎么了？” “来不及了”苍于归面带郁色，忽然丢下背篓和药锄朝着群灵山奋力跑去。 九霄借着苍于归的视觉看去，只发现一只其貌不扬的麻雀鸣叫着飞过。 ——侦查傀儡。 公孙鸿临走前居然嘱咐那个擅长制作傀儡的炼金师留在了群英镇。 不声不响之间，公孙鸿居然已经对一个仅仅见过几面的采药小民起了戒心，设下重重防备，只待收网。 终究是小看了公孙鸿的谨慎。此次进退维谷，无论是否掩饰采药小民的身份都已经是个死局，怕是难了。 九霄沉沉一叹，不说话了。 这步棋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苍于归不该跟着穹氏的五人。可若是不跟着那五人，焉知昨日里那与大汉的对峙不会传进公孙鸿的耳朵c从而引起公孙鸿的注意呢？ 按公孙鸿的本性，他不会多管闲事；但一个不会多管闲事的人却莫名对一个举止正常的采药小民生了戒心，谁能说这不是巧合？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神明尤且被命运耍的团团转，人何以堪？ “公孙大人，我看见那个采药小民扔下采来的药跑了。” “跑了？”手中的传讯灵石不断闪烁着，公孙鸿收到消息，眯了眯眼。 “没错。我本以为他是落下了什么东西，直到很久之后那背篓都还在原地，才发现他是不打算回来了。” 竟然真的有问题？该说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 他低声问道：“去哪里了？” “群灵山。” “我知道了。你继续监视。” “是。” 他掐断通讯，抬头去看高座上勇武的大汉，拱手笑道：“火家主，实在抱歉，方才有些急事，下属这才莽莽撞撞传消息来，还望火家主海涵。” 他身后是另外三个人。此时三人已经摘下了兜帽，沈公子却仍然戴着面具，似乎并不在意人前失礼。 他们已经到了火府，见到了火佟。只是未及将穹氏的事情加以说明，公孙鸿便收到了传讯。 虽说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群灵山那边到底有傀儡监视，公孙鸿并不担心。反倒是火氏这边需要先将理由说明白。 纵然火佟不敢违背穹劢，到底不安于只是个附属家族。当初苍穹之战以后，苍氏以及其从属世家的领土被重新划分，穹劢为了彻底掌控火氏而干脆把整片边境区域划分给火佟，从此火氏彻底不能从穹氏脱身。 说到底这件事情是穹劢做得不地道。然而穹劢既然这么做了，公孙鸿在人前也不能打穹劢的脸，不说理直气壮，至少要想办法把主权握在自己手里。好在穹氏是法灵族最大的世家，有了权柄在手，其余一切都还算好说。 火佟摸了摸下巴上浓密的胡子，说道：“无妨，只是不知关于穹氏来人不打招呼闯进我火氏领地的事情，公孙大人要怎么解释？” 火佟是个有眼色的人，同一句话用不同的语气说出就是不同的态度。这话虽然听着像质问，公孙鸿却明白这是不打算计较的意思。 如果火佟真的有心计较，事后穹氏不讲理的名声一定会传遍法灵族，到时候被扣上一顶刚愎自用的帽子，穹劢即便想为自己开脱也难。 更可怕的是，人心这种东西，多得是日积月累的影响。一次“蛮横”不算什么，怕只怕三番四次“目中无人”，到时候各世家纷纷寒了心，穹氏失道寡助，迟早从神坛上跌落。 ——当初穹老祖将整个穹氏交给穹劢就是个错误。此人看似手腕强横，实则目光不长远，被穹氏的激进派推着走。 “火家主，事情是这样，”公孙鸿垂下眼，说道：“数月前，穹氏洗灵果被盗，为了追捕歹人，我等一路掩藏行踪追到此处，不想还是被歹人逃脱。我等想着那歹人许是扮做了商贩混进了异灵领地，奈何我等却在禁林中遭遇八星灵兽攻击，无功而返。” “哦？”火佟并不发表意见。 公孙鸿便鞠了一躬，说道：“我等实在无法，只好前来叨扰火家主，请求火家主替我等追查歹人行踪。公孙某定然感激不尽。” 身后沈朝晔站着没动，另外两人却不能不跟着公孙鸿行礼。 沈朝晔饶有兴致地看着公孙鸿胡编乱造，心想公孙鸿这只狐狸的道行真是越来越高了，真假掺半c避重就轻又不动声色达到目的，难怪这些世家家主一个个都对他又爱又恨。 火家主瞟了眼沈朝晔，问道：“这位是” “启禀火家主，这位是沈公子，是老祖座下大弟子。”公孙鸿道，“老祖让他此次出行，也算是历练了。” “原来如此，”火佟连忙行了个平礼，“原来是沈公子。” 沈公子素来以神秘闻名于世，火佟倒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 穹老祖是穹劢的父亲，如今沈朝晔是穹老祖的大弟子，便是和穹劢同辈，自然也与火佟同辈。只是要论身份，沈朝晔是比火佟高的，火佟不愿意对一个小辈行大礼，只好搬出自己的辈分，行一个平礼。 “火家主好。”沈朝晔也不在意，真要计较起来还是他不摘面具比较失礼，因此略拱了拱手做样子便站到一旁不说话了。 火佟看出他这是撇开身份不愿深究此事的意思，更看明白了这位沈公子似乎和穹劢的关系有些微妙。但思及穹劢的脾性，也就不是很诧异了。 他于是转向公孙鸿，问道：“我听公孙大人意思，那枚洗灵果竟然还没被用掉？” 世人皆知穹婧天生草包，为了穹氏长远考虑，洗灵果当然用掉了。但穹氏的消息瞒得好，穹婧近几年来又行事低调了许多，此刻公孙鸿当然不可能说实话：“正是。家主本是打算看族中子弟表现，赐予优异者作为奖励，谁知会有此无妄之灾。” 火佟便道：“穹家主竟也舍得将你派来追查盗窃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命盘轮转 上 “火家主谬赞，”公孙鸿道，“在下承蒙家主厚爱，如今败退，实在愧不敢当。” 火佟也就是象征性问两句，他还没这个胆子与穹劢对上。因而扶起公孙鸿，道：“公孙大人何须客气？当初公孙大人便不该隐藏行踪，合该让那宵小明白自己做了什么糊涂事。” 公孙鸿：“火家主说的是。只是当初念及此事不光彩，不好大肆宣扬；加之以为是区区一件小事，没必要小题大做，如今反倒是让火家主见笑了。” 众人皆心知肚明这番话就是扯淡，就是仗着火佟不敢撕破脸胡乱扯了张白纸糊住里头的肮脏。火佟一边心觉这番话里大概除了洗灵果三个字没半字可信，一边也只能吞下这口气，说道：“穹氏有需要，我火佟自当竭力相帮。却不知公孙大人究竟想要查什么人呢？” 公孙鸿便道：“我听闻，火家主辖地里有座群英镇？” 火佟：“不错。” “那群英镇背靠一座群灵山？” 火佟思索一会儿，颔首：“正是。” 公孙鸿便道：“实不相瞒，我等追查到禁林，那线索便断了，不得已只好退回边境线，正好退在那群英镇里，听说了些许蹊跷事。倘若火家主方便，不妨帮忙查查，看那群灵山上最近几年是否住下了什么人？” 火佟瞥了他一眼，暗自纳闷怎么准备得这么齐全充分，一面却唤道：“来人。” 自屋檐上落下一道黑影，“家主。” 火佟：“去查查群灵山近几年有没有人住下。” “是。” 黑影瞬间消失。 火佟转向公孙鸿，道：“如此，公孙大人可还放心？” 公孙鸿退一步，拱手作揖，“多谢火家主。” 火佟连忙将他扶起，说道：“公孙大人不必多礼。在那宵小身份未明之前，还请公孙大人暂留敝舍如何？” 公孙鸿笑如清风朗月，“有劳了。” 窗外雀鸟长鸣，振翅高飞。 蓝天碧水之下，绿树成荫，溪水潺潺。本该是宁静美好的画卷，忽然只听脚步声沉沉，一道疲倦的人影出现在溪水畔，对着青竹屋喊道：“小姨！” 是苍于归。 耳边一阵叽叽喳喳，苍于归抬起头，只见那只熟悉的麻雀正轻巧飞来。她苦笑一声，却见一道灵力长箭倏然飞出，将那雀鸟射下。 长箭是从青竹屋中射来。苍于归转头看去，果然是苍郁冷着脸出来了。 苍郁在青竹屋很少做伪装，刚才傀儡一来，一定发现了苍郁了。 “小姨”苍于归眼前一阵晕眩，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小姨，快跑，穹氏来人了，是” 然而还没说完，她便察觉到筋脉一阵剧痛。为了告诉小姨穹氏来人了的消息，她从禁林跑到群灵山，已经透支了体力。此时过了那一阵脱力感，筋脉便剧烈地抽痛起来，连带着整个人的意识都逐渐模糊了。 昏倒之前，她看见苍郁的表情第一次露出慌张无措。她似乎是在大声喊着什么，然而苍于归已经听不见了。 ——她的眼前是一片黑暗。 “于归！苍于归！” 苍郁的呼唤没能把苍于归叫醒，反而惊出了竹林里修炼的苍于欢。她见到苍于归倒在地上，当即将早上那些尴尬都抛到了脑后，连忙唤道：“姐姐！” 头顶又飞过一只侦查傀儡，苍郁抬手设下结界阻隔傀儡的探查，又蹲下身为苍于归把脉。须臾，她眉头紧皱，沉默一会儿，像是在犹豫什么，最终还是对苍于欢道：“我床铺枕头底下压着一个盒子，你把它拿来。” 苍于欢一时无措，“姐姐怎么样了？” “情况不容乐观，”苍郁道，“筋脉大规模破损之下还剧烈运动，她的身体已经到了负荷的极限了。” “那c那怎么办？”苍于欢这才反应过来一样，急急忙忙朝着青竹屋跑去，“我去拿盒子！” 关心则乱。 苍郁看了眼苍于欢的背影，低声一叹。她看向苍于归，轻声道：“九霄阁下，我知道你听得见。” 没有回音。 苍郁低声道：“因为某些原因，我相信你是听得见的，只是你不能开口回答我。那么，九霄阁下，斗胆请您记下我接下来的话，并将这些话嘱托给于归。” 九霄长叹一声，“你说吧。” 然而这声叹息连同回答都没有传进苍郁的耳中。 苍郁却接着道：“我知道她还记得于欢周岁宴上的事情没错，当年我在竹林里等他，的确是找到了治疗他隐疾的办法。 “其实也不算什么隐疾只是很少人知道，公孙鸿是天生血眸。” “”九霄没说话。 “不错，如你所想，那其实不是什么不祥的征兆，就像每个人长相不同一样，公孙鸿只是恰巧生了一双红色的眼睛。”苍郁道，“当年姐姐自边境救了他一命，将他带回苍氏的时候，他还是红眸。后来姐姐翻阅古籍寻找解决办法，又找尹氏族长帮忙，终于找到了一种能够封印瞳色的封印术。公孙鸿学了封印术后，才得以不受外人流言所困扰。 “只是这不仅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封印术一下，他眼部的筋脉便被堵塞了，只有解开封印的时候才能够继续修炼，很不方便。但天生红眸算不得是病，只有用洗灵果重塑筋脉才能根治，因此我当年立誓，只要他和我还是知己，我就会想办法帮他找到洗灵果。” 她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瞒你说，当年我在异灵领地寻找适合送给于欢的周岁礼时，找到了一株双生的洗灵果。” 双生的洗灵果？ 这次连九霄都是一惊。 要怎么说苍郁的运气洗灵果这等重洗天赋c拨乱命盘的宝物有多难得自不必说，苍郁却竟然找到了两颗洗灵果？ 而苍郁接着道：“当年在竹林里，我确实怀抱了希望他回头的念头。我想过，只要他回来，我就把洗灵果给他。两颗洗灵果，一颗给于归，一颗给公孙鸿，于欢的天赋很好c并不需要 “我当年的确是这么想的。没想到最后于归的那颗没用上而公孙鸿的那颗，这么多年了，还留在我身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命盘轮转 中 世人皆知洗灵果能重塑筋脉，却不知道洗灵果药效强烈，未经启灵的孩子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凶猛的药性。然而苍于归缺乏的不是天赋，她只是需要天地奇宝来打通她堵塞的筋脉，借此躲过十三年后的赋灵仪式罢了。 倘若启灵仪式上，苍于归不能证明自己是天生灵体，即便启灵之后她服用洗灵果，三年后的赋灵仪式她仍然无法躲过。 两颗洗灵果，最终一颗在苍氏覆灭时落入了穹氏手中，另外一颗也没能到达公孙鸿手上，在苍郁身边藏了这么久。 苍郁原本不打算将洗灵果交给苍于归的。这个孩子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她了解她的性格，一旦恢复了天赋，苍于归眼里心里想着的第一件事情一定是找穹劢复仇。可是这条路太难了，穹劢这几年来野心勃勃，穹氏又如日中天，任谁都看得出二者差异悬殊，要想将这些差距拉小，绝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 然而就在昨天，她发现这个孩子眼睛里的坚定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抹除的。她知道即便不给这孩子机会，她也一定会自己想方设法达成目的，并且心心念念这件事情一辈子。 苍郁本来已经在考虑了。昨天她对着那个藏着洗灵果的盒子看了整整一夜，直到凌晨才不得已将盒子匆匆往枕头底下一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只是如今，苍于归性命垂危，筋脉二度受损，即便是苍郁也已经无力回天。除了洗灵果，苍郁已经别无他法了。此刻的她大概也只能感慨一句“是命”罢了。 不多时，苍于欢就将盒子带来了。苍郁打开盒子，只见一颗通透如玉的果子静静地卧倒在盒子中。那果子通体鲜红如火，又生性透明，乍一看去里面似乎有莹莹果浆在晃动，极是可人。为了保持药性，盒子内层是寒玉髓打造的，外包金丝楠木压住了寒气，此刻寒气源源不断地从果子背后窜出，更显得这果子似乎有灵性一般。 苍于欢在苍氏的时候见过洗灵果，因此震惊道：“小姨，你将洗灵果带出来了？” 苍郁没有回答，一手汇聚灵气凝成灵火，将洗灵果提炼成药汁；一手掰开苍于归的下颌，将药汁灌进苍于归口中。做完这些，她便将盒子的紫檀木外层去了，从夹层之中拿出一把铜黄色的钥匙。 那钥匙造型古朴c线条流畅，光泽却泠泠的一闪，极是夺目。 “这是秘境的钥匙，”苍郁垂眸看着钥匙，“当初关押九霄阁下的便是这秘境。” 秘境 苍于欢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苍于归，又抬头盯住苍郁，唇色发白，低声道：“小姨，是不是穹氏来人了？” 苍郁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划了一道符咒打在钥匙上。钥匙在半空中飞速旋转，划出一只白色的圆，那圆逐渐扩大，瞬间化作一扇巨大的光门伫立在眼前。 钥匙从门内飞出，落在苍郁的手上。 “小姨？”苍于欢看着苍郁。 “于欢，照顾好你姐姐。到时候她醒了，会替九霄阁下转达出去的办法。” 九霄当然知道秘境该怎么出去，他只是碍于缚神索才这么多年不能动弹。 然而苍于欢只听出苍郁这是默认的意思——穹氏确实来人了。 苍于欢摇头，“我不去。小姨，我和你一起待在这边” 然而苍郁并不理会她的话。苍郁只是将钥匙穿进一条项链中，把项链戴在苍于归的脖颈上，又将苍于归送进门内。然后她冷着脸转头看苍于欢，低声道：“你自己进去，还是我推你进去？” 苍于欢后退一步，面色慌张—— 然而苍郁毫不留情地将她重重推进了门内，连带着苍于欢最后那声“小姨”也被她无情地关了进去。 终于还是来了。 苍郁想。 她等了这么久，延迟的死亡日终于在三年后来了。 结界被收起。 她从来就没有指望过自己能够苟活。因为当初尹氏那场预言里，能活下来的人中从来就不包括她。 苍郁抬头，看见的是铺天盖地的灵兽傀儡。而操控傀儡的灵师就在她的正上方，骑着一只鹰。 果然来得很快。 事实上，她忍了这么多年，忍得已经够久了，心中怒火燎原，不是将敌人焚烧成灰，就是将她自己吞噬殆尽。何况如果三人一起在光天化日下消失，要想再能躲起来就会麻烦得多，倒不如留下她一个人，这样一来无论是苍于欢还是苍于归，两个少女的行踪总是更容易隐藏的。 苍郁看见那人说道：“公孙大人说，你们是苍氏余孽。” 公孙大人。 公孙此姓本就少见，能在穹氏被尊称一声“公孙大人”的，更是从来都只有公孙鸿一个。 苍郁冷声道：“公孙鸿也来了？” “公孙大人得家主深信，自然要来。”那人露出一个冷笑，“你苍氏多年前勾结真灵，我穹氏倾全族之力才终于将你们这些叛徒剿灭了，不曾想竟然仍有漏网之鱼你们的本事可真是大啊？” 苍郁冷笑：“叫公孙鸿来和我说话，你还不够格。” 话音刚落，硕大的绿藤冲天而起，刹那间朝着那灵师袭去—— 那漫天遍野的深绿遮住了苍郁纤细的身影，扭动的藤蔓似乎要一同遮住战斗之下的鲜血，奋力地窜高。 光芒艰难透过绿叶，斑驳地投射在草地上。 古木顶天。 苍于归静静地躺在地上，面容平静，似乎只是在沉睡。 秘境之中的灵力一如既往的浓厚，这样浓厚的灵力有助于修复筋脉。事实上苍于欢并不担心很苍于归，她知道苍于归很安全，因为这个秘境甚至连霸占了苍府的穹劢都一无所知。 并不是苍氏所有的宝藏都在这里，但至少这里是苍氏的库房之一，而且是最保险的库房。 苍于欢心想，她不能就这样等在这里。这样的地方不可能有第二把钥匙，苍郁既然选择把钥匙给她们，那就说明她自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初步观察打开秘境大门的符咒并不损耗灵力，只是那符咒难画，第一眼看起来甚至复杂得不知所谓，但苍于欢的记性好，她相信自己只要多画几次就能很快画出正确的符咒。 她蹲下身，轻轻摘下苍于归脖颈间的钥匙，说道：“姐姐，我出去看看小姨，你” 她的动作忽然顿了顿，看着手中的钥匙，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钥匙只有一把。 这意味着她如果不带着钥匙出去，这辈子都不能再回来了。 可如果带着钥匙出去，她没有把握能把钥匙再完整地带回来，更没有把握钥匙不会被别人得到手何况一旦她将钥匙带出去了，万一自己有些什么不测，苍于归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要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命盘轮转 下 然而转念一想，此战终究凶多吉少，何必将钥匙带出去，反而徒增苍于归麻烦？ 连身为七星灵师的苍郁都存活希望渺茫，以她这点微弱的修为，如何还能指望活着回来？她出去以后不仅更容易暴露秘境，而且也让苍于归陷入被动之中。 如果她和小姨能够侥幸活下来，那么钥匙在苍于归的手里，苍于归出来之后，她们也一定会有重逢的一天。 ——虽然她知道，这大概只能是幻想。 “姐姐，我去看看小姨。”她接着说，眼泪却一滴滴砸落了，“保重。” 如果她死了，只希望自己属于苍于归的那部分灵魂能等在原地，等苍于归亲自取走。 不久前，火府。 此时的公孙鸿等人已经被带到后院了，沈朝晔倒是一如既往地懒散，并不与他们一起，只是自顾自进了屋子。 然而那时群英镇蹊跷查探未果，沈公子倒是耍大牌不愿意理会了，公孙鸿却不得不带着剩下两个随从进屋与群灵山联系。 “公孙大人，”传讯石那头有些不确定，“我的傀儡看见那小民昏倒了。身边有个女人长得很像苍郁。” “苍郁？”公孙鸿蹙眉，下意识地瞥了眼身后跟着的两人，“这样的事情不能开玩笑，你看清楚了吗？” “很像。按通缉令来看确实是苍郁。” “我知道了。”他道，“你继续盯着。我去联系家主。” 从前这么多年的交情，苍郁的确是掏出了自己的真心c将他当成一辈子的挚交在对待，他并不是无动于衷的。只是他不得不辜负这份友情，尽管在此之后，他可能这辈子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如此待他的人了。 “是。” 传讯石的光芒灭了下来。 身后立刻有一人道：“如果确实是苍郁在群灵山，那么拜托火家主查人也不必查了，住在群灵山的一定是苍氏余孽。公孙大人，事态紧急，赶紧告知家主吧！” 公孙鸿转头看向身后两人，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我知。” 传讯石虽然能够隔空传音，但只能记录下一个人的气息。因而公孙鸿将手中的传讯石撤下，拿出另一块有特殊标记的传讯石，垂了眼c轻声道：“家主可在？” 传讯石过了一会儿才亮起，里面传来穹劢稍有些气息不稳的声音：“是公孙鸿？” ——看来穹劢这几天过得很滋润，至少妻妾侍奉得很卖力。 公孙鸿背对着另外两人，无声地挑了挑唇，“家主，是属下。” 穹劢：“拿到洗灵果了？” 公孙鸿便道：“洗灵果之事说来话长，家主，如今要紧的是另一件事，属下找到苍氏三人的行踪了。” 穹劢听闻洗灵果出了意外，心情有些不妙。但他不是不分轻重缓急的人，何况苍氏血脉的行踪压在他心底三年之久，公孙鸿此言顿时将他的注意力转移了，“苍氏？你是说苍郁和苍于归姐妹？” “正是。” “哼，那倒是很好。她们之中唯有一个苍郁是七星灵师，公孙鸿，你不要告诉我你解决不了？” 公孙鸿眼神一闪，低声道：“要解决是很简单的事。只是家主，您有没有想过，或许能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他想保住苍郁三人中至少一人的命。 穹劢冷笑：“怎么，你舍不得苍郁了？” 公孙鸿：“自然不是。” 事实上，如果有人要阻碍他，无论是谁他都不会手下留情。再舍不得又如何？阻碍他的人没有活着的必要。 只是他欠了苍馥一条命，也承了苍郁太多情。穹劢可以刚愎自用，公孙鸿却不能不知恩图报。 穹劢并不知晓自己这位谋士的心态，他此刻只是基于对公孙鸿的了解，难得升起了一点对所谓‘解决办法’的兴趣，“那你打算怎么办？” 公孙鸿含笑道：“没有什么是不能造假的。” 是的。只要愿意，记忆也能造假。记忆都是假的了，还担心其他东西瞒不过世人的眼睛吗？ 事实上，一个少年个少女个女人，这样的组合身份并不难猜，因为处在发育期的少年和少女体型往往相似，真要打扮起来，像苍于归这样面貌好看的人是很容易糊弄住人的。更不用说苍郁那张脸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只要是见过通缉令的人都能一眼认出来，那灵师在穹氏待了这么多年，早就对苍郁的脸很熟悉了。 只是那灵师自作聪明地搬出公孙鸿来，不过是想给苍郁更多的压力罢了；不曾想苍郁修为比他高，这一战终究以他和他的傀儡被苍郁焚烧殆尽为结尾。 烈火熊熊，半空中恰似天火坠落。 苍于欢终于成功打开光门，但她看见苍郁的第一眼，是苍郁脱力倒下的时刻。她看见苍于欢还很惊讶，冷声喝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小姨。”苍于欢将苍郁扶起来，轻声道，“小姨，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不管。” 苍郁看着苍于欢尚且稚嫩的侧脸，将那点对于“苍于欢是怎么跑出来的”的疑惑暂且丢掉，抿唇骂道：“愚蠢。如果是你姐姐，她一定不会莽莽撞撞出来。” “那不一定啊！”苍于欢抬头，咧开嘴笑了，“小姨，我身体里有姐姐的灵魂，你怎么知道我做下这个决定不是因为姐姐的灵魂呢？” 这些年苍于欢一直隐藏自己的本性。她假装天真，假装单纯，因为无论是苍郁还是苍于归都是这么希望的。她们既然不希望她涉足，反正她正好对这些东西记忆模糊，假装自己真的一无所知也没有那么困难。 但这么多年的生活，她渐渐看清了，其实她拥有的已经很少了。她只有苍于归和苍郁了。真要将这两人在她心里排个位的话，实际上是很难分个高低的。平日里总说谁第一谁第二这样的话，其实也不过是玩笑罢了。 在真正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她什么都不怕，却怕丢掉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牵绊。 或许她和苍于归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苍于归更理智，而她更冲动，更容易被情感支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同归于尽 苍郁皱眉，“你都知道了？” 苍于欢故作轻松：“嗯！我也是知道不久。” 苍郁稍稍想了想便明白了。那天晚上她自己都心神大乱，加上苍于欢身为天生灵体耳聪目明，即便是在青竹屋都能将二人的对话听清楚，如果苍于欢真的是昨晚得知的真相，倒也没有那么奇怪。 她于是转而问道：“钥匙呢？” “钥匙？”苍于欢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什么钥匙，当即狡黠地笑了起来，“小姨，我没有钥匙。钥匙留在秘境了。” “糊涂！”苍郁又皱眉骂她，“你有几条命就敢跟着我胡来？” “几条命都敢。”苍于欢干脆破罐破摔了，“小姨，反正我不走。你自己都说了你自己在胡来，怎么就不许我也胡来了？” 苍郁一时噎住，张口又要骂，苍于归连忙道：“我不走！” 话音刚落，半空中忽然悠悠飘过一道声音，听起来似乎还含着温和的笑意，缓缓道：“不走也挺好。” ——是公孙鸿。 这声音几乎要被苍郁刻进骨子里，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也依然历历在目。她下意识抬头对上那双狐狸似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道：“公孙鸿。” 那人长身玉立，脚底有清风盘旋，将他托起在半空。 好一个芝兰玉树的少年郎啊！苍郁心底暗嘲。 ——或许从前的苍郁总对这个错失的知己念念不忘，如今的她看见公孙鸿却只剩下对他泄露苍郁和燕凌的秘密c并帮助穹劢剿灭苍氏的恨意。 公孙鸿打量了一番四周，有些敬佩地笑道：“郁小姐还是这般厉害。” 他的背后只跟了一人，另一人被他留在火府看着沈朝晔，顺便也是安抚火家主。但无论是他还是那随从，似乎都对于同伴死去没有多大的悲伤，冷静得就像彻头彻尾的旁观者。 郁小姐还是这般厉害。 多耳熟的话，那天重逢他也是这样轻巧的一句话。如今二人身份高下调转，这话听起来反而更像是嘲讽。 只有一点相同。 ——那就是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公孙鸿永远没有对她解释过他做的任何一件事。 她将苍于欢护在身后，冷声道：“公孙鸿，你也还是这般令人生厌。” 这是个无心无情的冷血之人。苍郁心想。其实早该知道的。 公孙鸿定定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半晌忽然道：“苍郁，你看来早已苟活够了。” 苟活？ 苍郁与他对视片刻，蓦然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惊，几乎要以为苍郁留有后手，然而她却只是笑。 这笑声洪亮却尽显苍凉。她的放肆大笑几乎要用尽全力，额头上青筋暴露，俨然这笑声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这就是苍郁。 不笑时骄傲如火，笑时也要轰轰烈烈。 这女子一身傲骨烈性收敛了整整三年。三年后心内的火奔涌而出，几乎要焚天毁地。 苍于欢看着她在笑，想起方才自半空中坠落的火，那火光铺天盖地，宁愿在生命尽头化作一点余烬随风而去，死前也要绽放出最耀眼的光，就像她一样不肯服输。 三年的平静对她而言或许并不是一种解脱。 三年的平静对她而言，或许只代表着心底被压抑的凶猛野兽。 那只猛兽会噬主。 那只猛兽名为仇恨。 苍郁笑得眼底充血。然而她又陡然间收住了这近乎疯狂的笑。她看向公孙鸿，赤红着眼道：“没错，我活够了。” 她活够了。这三年每日每夜她都在懊恼自己的无能，她早已活够了。 公孙鸿仍然看着她，苍郁竟然从他眼中看见了一丝悲悯。 然而公孙鸿最终没有放她一马。 他抬起手，说道：“苍郁，我给你最后的体面。” 是的，体面。这是身为仇敌的他能最后留给苍郁的东西。 身后斗篷张扬，黑衣人倏然出现在苍郁面前，手中寒冰寸寸凝结，刹那间化做一把晶莹的刀砍向苍郁！ 苍郁面色发白，仍然汇聚灵力。火舌骤然聚成屏障挡在眼前。那火炽热，颜色发白，高温下四周的空间都似乎一同扭曲了。 斗篷人当机立断化冰为水，不远处的溪流仿佛受到召唤一般汹涌而来，咆哮着打向苍郁面前的烈火！ 水火相撞，“嗤嗤”然间只见白雾轰的升腾而起，眼前瞬时茫茫一片。 雾气仍然在弥漫，火光却黯淡了。恍惚间苍郁将一物塞进苍于欢手中，说道：“握紧了。” 苍于欢下意识照做。 下一秒，只听见“轰”的一声，眼前黯淡的火光又一次熊熊燃起，剧烈的气流将苍于欢的身影猛地推向远处。她手中的东西忽然吸收四周的灵力化做一面冰盾，挡住了滚滚热浪，却又任由气流将她推得更远。她仓皇间抬头张望，只见那火焰冲天c状似神龙，凶猛地将那溪水与斗篷人吞进了腹中！ “小姨——”她喊得撕心裂肺。眼泪落如断珠，似乎每一颗都打在她的痛穴上，让她几乎要难以呼吸。 可那法器几乎是拽着她往远处跑，跑得越远c回去也就越不容易，除了眼睁睁看着火龙越来越小，什么都做不了。 最终她也只能抹一抹眼泪，一边哭着一边朝远处拼命地跑。 这是灵技。 将自身化作火龙对敌，灵魂与火龙同化，并以生命力为交换让修为提高一星。 代价，则是肉身尽毁c同归于尽。 火光照耀下，公孙鸿的面容棱角分明c显得格外不近人情。他看着毫不犹豫冲来的火龙，轻巧旋身避开，抬手将溪流中剩下的溪水引来。炎炎高温倏然降下，那溪水在他手下化做一把巨大的冰戟，尖头寒光冷冽c杀气凛凛。 灵力汹涌汇聚，火龙又一次冲来。公孙鸿抬眼的刹那，血红色的眼眸中映着燃烧的烈火，一时间像是踩着地狱之焱而来的修罗，心中除了杀戮再无其他。 “是我许你一份体面。” 他的声音似乎被烈火蒸发了，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然而他手中巨大的冰戟却闪烁着不容忽视的冷光，被他掷向火龙。 火龙张嘴想要咆哮，冰戟趁机钻进它的嘴中—— 冰戟在它体内被火熔解，又在公孙鸿灵力的操纵下化作无数细小的冰锥，蓦地透体而出！ “吼——” 火龙的痛呼惊天动地。而公孙鸿看着那火龙还想拼尽最后一点力量冲过来，抬手握住一点雷光。 雷光在半空中化作蟒蛇，嘶鸣着捆住火龙。火龙力竭，终是搏不过全盛的电蟒，哀哀叫着c消散于天地之间。 电蟒消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针锋相对 远处的河床一片干枯。 公孙鸿的眼依然是黑色。 他没有再看面前的一片狼藉，转头c迈步，须臾间便追上了苍于欢。然而不知道怎么的，也许是那些多年前的友情c也或许是对亲手终结了苍郁的一点微末的愧疚，他最终没有开口，也没有等到苍于欢开口，只是抬手c干脆利落地一手刀将苍于欢砍晕了。 ——苍于欢的恨在眼睛里，公孙鸿并不想让这孩子和他拼命。 他抱起苍于欢，瞥见有一只圆滚滚的东西从这孩子手中掉落地面。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将那个圆滚滚的东西捡了起来。 ——是个法器。 他打量了片刻，发现这法器表面被阵法覆盖，只有在高温下才能被动启动，启动后会自动吸收四周的灵力和热量，形成一面形状不规则的冰盾。那冰盾得益于阵法会很轻盈，正好适合苍于欢这样十三岁的孩子。 大概刚才苍于欢也是靠着这个法器保的命。这法器可能是苍郁在苍氏的存货，鸡肋得很，如今倒是正好用上了。 他想了想，将这法器收进了储物戒指中。然而正是此时，他忽然偏头，一道攻击呼啸着擦过他的耳朵。 刚才那场战斗的动静很大，看来是引来了什么人。 他回头看去，只见沈朝晔戴着面具，懒洋洋地在冲他笑，“公孙大人屠龙的英姿果真威猛。只是我观你实力，恐怕已是直逼穹氏族长大人了？” 过去苍馥和穹劢都是九星，后来穹劢率先晋入十星，这也是苍氏灭亡的原因之一。 公孙鸿在穹氏一直都是七星的修为，属于一流的行列，但也没有拔尖。法灵族里这个修为很高强，但要轻松解决一条八星的火龙还不够看。火龙有多凶猛自不必说，要像公孙鸿一样战斗得如此潇洒，只有到了九星或是以上。 ——公孙鸿看见他并不意外。 沈朝晔修为很高，公孙鸿本来就没指望区区一个六星灵师能拦得住沈朝晔。但是沈朝晔赶来的这么晚c甚至看起来都并没有看见苍郁变成火龙，那便只能说明这个六星灵师真的拼了命。 一个拼命想要拦住沈朝晔的人，结局只能是丢命。 “沈公子谬赞，”公孙鸿道，“只是苍郁被另两人耗干了灵力，公孙某这才捡到了便宜罢了。” “苍郁？”沈朝晔却脸色一变，“你说那是苍郁？” 公孙鸿垂眸，“正是。” 他竟然亲手杀了苍郁？ “该说什么你果然是没有让我意外吗，公孙鸿？”沈朝晔冷笑一声，目光稍移，“你怀里的是苍于欢？” 不等公孙鸿答话，他又蓦然出手，一把抓住公孙鸿的脖颈，冷声道：“苍于归在哪里？” 然而公孙鸿看着他道：“沈公子，不要忘了你是穹氏的人。” “是吗？”沈朝晔笑了，“穹氏的沈公子？你真的以为我有多稀罕这个身份吗？” 公孙鸿不说话。 “你以为洗灵果的消息是谁放出来的？”沈朝晔道，“我既然拥有渗透穹氏的能力，你以为我会怕区区一个穹劢吗？” 公孙鸿猛地盯住他。 事实上沈朝晔只是在吓唬公孙鸿。要渗透一个势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别说穹劢生性多疑，连带着整座穹府都防守严明得像座铁桶。 但公孙鸿不知道。 “你没有目的。”公孙鸿半信半疑，“你引诱我们这些人来到这里没有丝毫动机。” “那又如何？”沈朝晔道，“公孙鸿，并不是谁都和你一样做事情都要有目的的。何况，即便我有目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四目相对。 半晌后，是公孙鸿率先低下头去看怀中的苍于欢。 智者千虑，有时候考虑得太多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沈朝晔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公孙鸿，我再问一遍，苍于归在哪里？” “大家都是九星灵师，谁也奈何不了谁，沈公子还是把手收回去吧。”公孙鸿笑了笑，瞳孔有一瞬间像是变成了血色，却因为掩在睫毛下而不为所知。 沈朝晔这次倒没有和他相争，一边打量着公孙鸿，一边将手收回，被面具遮盖的脸上却尽是冷意。 公孙鸿抬起头，黢黑的眼底盛满笑意，说道：“多谢沈公子。但说实话，公孙某从一开始就没有看见苍于归。” 公孙鸿没有说谎。 沈朝晔几乎是眨眼间就判断出了这一点。他问道：“你那个属下的傀儡也没看见吗？” “没有。”公孙鸿在笑。似乎不过短短的片刻，他的心情就好了起来。然而沈朝晔看得懂这个笑容。这个笑容分明就是在幸灾乐祸。 他刚要说些什么，公孙鸿又道：“其实沈公子何必执着于寻找苍于归呢？即便沈公子找到了她，其实也不能做什么不是吗？” 沈朝晔听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似乎骨子里的凶性在蠢蠢欲动。 “沈公子，听我一句劝，你找不到她，才正说明了她的安全。”公孙鸿道，“至于苍于欢，沈公子最好还是不要费心了。同样的道理，难道你将她带在身边就能保护她吗？即便沈公子手眼通天恕我直言，恐怕也很难做到。” 沈朝晔当然知道这一点，不为什么，就因为现在的法灵族是穹劢的法灵族。 但公孙鸿的语调，说实话，即便维持着表面的君子风骨也很阴阳怪气，一看就是自己心情不好所以格外想找别人的晦气，听着就让人很不舒服。更别说沈朝晔现在的确如他所说什么都不能做了。 ——这公孙鸿果然是个伪君子。 他勉强让自己保持住冷静，眼看着公孙鸿就要离开，问道：“你要带她去干什么？” “沈公子，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管的好。”公孙鸿道，“如果沈公子还想让这孩子活命，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话音刚落，公孙鸿便召来一只巨鹰，带着苍于欢离开了；那架势竟是丝毫不管沈朝晔了。 沈朝晔倒也不生气，只是看着公孙鸿的身影越来越渺小，缓缓皱了眉。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于归，如果你看到这些，你会怎么做？ 他伫立良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身影一闪c消失在原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重洗天赋 秘境里的阳光依然斑驳陆离。一片片破碎的光斑打在苍于归的身上，却没能唤醒她。 苍于归知道自己在沉睡，因为她眼前的黑暗眼熟极了。 ——苍氏被穹氏剿灭之前，她的眼前也是这样一片黑暗。这样的黑暗好像本身就是一种另类的不祥。 她仍然记得她赋灵的那天。那明明是她的仪式，结果她却是唯一一个陷入了沉睡的人。 她入睡时是永恒无边的静谧。她清醒后却是遍地灼灼的鲜血。 记忆的碎片不断掠过她的视线，她的眼前是一条碎片堆成的通道。她知道这道路向上，通往阳光。 她渴望阳光，所以她伸出了手。那光芒似乎要透过她的指缝c如同指尖沙一般悄悄漏出。她有些不甘心地用力握住。 拳头遮住了光斑，却有更强烈的光芒猛然四散而开，那光刺目，她下意识眯起双眼。迷蒙间那光芒化作无数条细小的光线钻进她的身体里。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黑暗如潮水般褪去，她置身于一片白光之中，眼前是一颗漂浮着的血红色果实。 那果实晶莹剔透，果浆像有生命一般在薄如脆纸的果皮中盈盈流淌着，靠得近了，还能感受到那如心脏一般的活力与温暖。 这是洗灵果？ 是日有所思c夜有所梦吗？ 苍于归伸出手，指尖还没碰上洗灵果，就见那果实忽然融化成一条火红色的小龙c游走在她的指尖。那小龙眼神清澈c却夹杂了不知名的感情，似乎有些眷恋，又似乎有些迷惘。在它与苍于归对视的一刹那，苍于归竟然看见那只火龙眼底的笑意。 ——然后，火龙变回果实，剧烈收缩之后猛然炸开，化作无数点火红色的光芒没入她的身体。 苍于归莫名觉得那只火龙带给她的感觉很熟悉，然而随着光点越来越多地没入她的身体，她只觉得体内的温度不断拔高，终至如火灼烧般的炽烈，似乎连骨血都在这样的高温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扭曲尖叫。 好痛 体内的筋脉似乎在断裂，却又在断裂c蜷缩的同时不断重组，在洗灵果药力的冲刷下逐渐拓展开来，变的更柔韧。 灵族的体内有多少筋脉呢？ 苍于归已经忘了。正如她忘了这样的痛苦持续了多久。 眼前的光芒逐渐虚幻起来，熟悉的黑暗又一次侵袭而来，直到她的意识又一次昏昏沉沉。一片寂静之中，耳边再微小的声音也被放大了无数倍。她听见有风，她听见树叶摇曳，她听见绿草簌簌。 ——可除此之外，她没有听见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她倏然惊醒。 眼前是属于树林的昏暗和特有的光芒斑驳，如梦一般透足了不真实。她坐直身体的时候感觉到脖子上似乎多了些什么，低头看去，却是一把样式古朴的钥匙。 这钥匙她在多年前见过。她一度以为这把钥匙随着苍氏的覆灭落入了穹氏的手中，没想到今日再见到却是伴随着苍郁和苍于欢的杳无声息。 微风撩起她的发，她垂下眼，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空荡荡地在秘境之中盘旋。 “九霄，”她问，“小姨和于欢呢？” 九霄将苍郁最后嘱咐的那段记忆传给了她。 灵魂契约一旦缔结，二人从此就是不分你我。记忆共享c喜乐同分。 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盈，心情却再一次沉到了谷底。 苍郁一如既往地不善于表达。她直到最后也没有告诉她要保重自己，只是选择用一颗洗灵果终结了她们这么多年的羁绊。 这么多年了。 当初苍氏还在，甚至还繁华一如往常。苍郁却独自一个人受了苍馥的嘱托，在边境一待就是这么多年。有时候苍于归真的很想问她，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年都不回头看一眼的。 但是如今，终究是再也没有机会当面问出口了。 小姨啊 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不知不觉间已经湿红了眼眶。 是你吗？ 什么话都没有留给她，却一定要在离开前再见她一眼。即便是化身不能言语的洗灵果也要亲眼看见她安然无恙。 这么多年，其实苍郁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了吧？ 她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艰难地又问道：“那于欢呢？” 这次九霄没有反应。 她心觉不妙，有些失控地大声问道：“苍于欢呢？！” 九霄不说话。 苍于归预料到了什么，眼泪无知无觉地落下，却仍然不愿意承认，颤声道：“她没死对不对？如果她死了，我的灵魂一定会回来的，她没死对不对？” 其实他们谁都知道，除非苍于欢自己将灵魂当面还给苍于归，否则这么多年了，这灵魂依然会跟随着苍于欢进入一次次轮回。 九霄沉沉地叹了一声，“节哀。” 节哀二字像是一个不知名的开关，苍于归不再说话，麻木的心突然意识到以后的生活里再也不会有这个人。 无论是小姨还是苍于欢，从此这些人都只活在自己的回忆里，过去那些生机勃勃再也不会出现在今后的每一帧画面里。以后的每一天，她会发现自己的背后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后盾c没有亲人，此后的一切风浪都要她自己去面对，即便青竹屋没有毁c即便她还有再回到青竹屋的一天，青竹屋也只是青竹屋，没有人再会和以前一样用自己的气息填满这座屋子。 她永远失去了以血缘为纽带的家。 心底一瞬间空虚得厉害，泪水汹涌而出。 这三年间她拥有的寥寥可数，早已经将这些人这些事看做了生命的一部分。如今的恨与痛，并不亚于当初的撕裂灵魂。 命运就是这么一把刀刃，像是无论如何都要从你生命收割走一些什么一样，然后再无情地将被鲜血染红的刃口对准你的脖颈，带走你最后拥有的性命。 可是活着的人必须站起来。 即便你明知那把刀会毫无悬念地在生命的尽头打败你，在被打败之前，你必须站起来次又一次用你自己的身体撞向那把刀。 脆弱，但刀无心，更没有怜悯。如果你不拼上自己去抗争，那把刀只会毁灭更多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醉不成欢 九霄并不出声安慰。 苍于归一直是理智的，她的身体就算在最脆弱的那段时候，心灵也是强大的。她现在只是需要时间，就像苍氏毁灭的时候躺在床上的那三年。 说实话，以仇恨为动力活着并不是一件好事。可是苍于归的生命中，如今看起来却似乎只剩下这一件事情能支撑她站起来往前走。 如果只有仇恨能成为她生活的动力，那么九霄想，他能做的只有不断提醒苍于归，让苍于归时时刻刻谨记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风过。 那风轻柔，一瞬间却像是从她心底的缺失的那一块中直直穿了过去，感受不到多少安慰，只有彻骨的凉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苍于归扶着树慢慢站了起来。 哭是一件消耗精力的事情，哭过之后，除了头疼c眼睛疼之外，其实什么用都没有。 疲惫的眼中又要渗出眼泪，苍于归仰起头深呼吸，勉力让自己放空脑袋。她看见茂密的树冠在眼前纠结成一片，因为逆光的缘故，就像一块千疮百孔的黑布蒙在眼前。 她想，如果这块黑布执意要蒙住她，那她除了从这些洞中钻出去，就只有自己亲手把这块黑布从中撕开。 “九霄，”她道，“你还记得你之前的山洞在哪里吗？” “怎么？” “这里灵力浓郁，要进来一次也并不容易。我至少要在这里修炼到五星才能出去。”她道。 九霄就道：“你打算怎么做？” 苍于归闭了闭眼，“自三年前穹氏独大之后，穹劢就想尽办法招揽人才，联合各大世家举办了灵师赛事。在赛事之中取得的名次直接决定了以后可以进入哪个世家效力。我想，到了五星我应该就有资格上台一战了。” 苍于归当然不可能这么单纯只是为了进入世家效力。即便真的进了某个世家，要等到这个世家有底气与穹氏一争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她的想法很简单。 进穹氏，从内部击溃穹氏。 要杀一只刺猬，从外部只能想尽办法寻找弱点；而如果进入刺猬的腹中，那就是一件相对简单的事情。 至于修为，她如今突破了四星，而上台一战，五星够了。七星的实力在穹氏之中尚且属于一流，只要她暴露自己修为的同时暴露自己的年龄，相信对穹劢而言也会是个不小的诱惑。 所以如今的首要还是要找个安静而且整洁的地方修炼。她对秘境并不了解，花费时间在寻找场所上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倒不如询问对这里相对更加熟悉的九霄，去山洞中修炼。 九霄没有过多置喙她的想法，干脆地为她指起了路。她于是跟着九霄的指向往前走。 穹劢，希望多年之后，你还记得我。 鹰鸟长鸣。 公孙鸿仍抱着苍于欢c乘着巨鹰朝着穹氏而去。 去穹氏有传送阵，但是传送阵速度太快，他来不及为苍于欢处理记忆。如果不为苍于欢处理记忆，一旦她清醒了，见到穹氏人的第一眼，几乎是一定会冒犯穹劢。到时候之前的口舌功亏一篑不说，苍于欢也要丢命。 何况如果把她带到了穹氏，苍于欢一定不会交由他处置。即便他现在明面上是穹劢的亲信，穹劢的多疑却已经成了本能。而公孙鸿却恰恰不放心由别人来处理苍于欢的记忆，毕竟苍于欢的身份太敏感了。 公孙鸿的手覆盖在苍于欢的额头上，手心闪烁着灵光。 其实原本他是想连着苍郁一起保下的，没想到苍郁会选择用这么决绝的方式终结自己的性命。 原本有了之前的交情，他就应该明白苍郁的本性。苍郁性情如火，本来苍馥选择让她活下去对她而言就是一种苟活，但他想着有苍于欢和苍于归在，苍郁心底有念想，应当不会放心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事实上，如果洗去了苍郁的记忆，对苍郁而言何尝不是一种侮辱。 手底的灵光逐渐收敛，公孙鸿收回手，黑色如墨汁一般重新侵染了猩红的眼底。 准确说来，他只是把苍于欢的记忆封印了。 封印记忆和彻底把记忆洗去是不一样的。封印就像一把锁，总有一把钥匙可以解开封印。这把钥匙可以是一句话，也可以是一个物件。 放在公孙鸿手里，苍于欢的记忆还有恢复的可能；可是放在穹氏手里，苍于欢的记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这就是公孙鸿为什么不放心把苍于欢交给穹氏的原因。 不过在封印记忆之后还有一步是编造记忆，这就需要强大的精神力c再辅以那些过往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才能做到了。这个过程相当于把自己的记忆打乱成碎片再重新组合c传输到她的脑海里，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即便是公孙鸿也做不到。术业有专攻，公孙鸿并不属于精神力强大的人。 不过他在封印记忆的时候保留了苍于欢的潜意识，封印也足够隐蔽和坚实。想来到时候，即便是要编造记忆，也不至于出现多大的偏差了。 夕阳西下。 怀里苍于欢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公孙鸿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配合地将她扶起。 果然苍于欢醒了过来。她皱了皱眉，垂眼揉了揉额头，看起来是有些头疼。 公孙鸿并不意外——这是封印记忆的后遗症。 然而尽管身体不适，苍于欢还是第一时间拨开了公孙鸿搀扶的手，有些迷惘却又有些厌恶地看着他，“你是谁？” 这也正常。迷惘是因为什么都不记得了，厌恶是因为亲眼目睹了公孙鸿杀了苍郁，潜意识还记得那份仇恨。 “属下公孙鸿，”他温和地笑了笑。 属下？公孙鸿？ 苍于欢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清楚。她抿了抿唇，问道：“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二小姐之前猎杀灵兽受了重伤，想来是伤到了脑袋，淤血未化，这才失去了记忆。”公孙鸿道。 “灵兽？”苍于欢冷声道，“我为什么会去猎杀灵兽？你又是什么人？” 公孙鸿笑道：“您是穹氏的二小姐，属下是家主的谋士。前几日二小姐想用珍兽兽爪为家主制一件法器，这才前去捕猎灵兽。属下奉家主命令，前来保护小姐。” 听起来似乎没有破绽。 苍于欢有些泄气，她想了想，又问道：“那我叫什么名字？” “属下冒犯，二小姐姓穹，名”公孙鸿略顿了顿，才又轻声道：“欢。” 姓穹名欢。 穹欢。 只愿你这一辈子都如你姓名，永没有醉不成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三年之后 三年后。 当年干涸的河床中又重新被泉水滋润，只是少了时间的积累，溪水没能恢复当年的丰盈。 被火焰灼烧过的土地仍是焦黑的，然而时过境迁，到底有了些嫩绿的芽破土窜出，顽强地生长在这片土地上。 远处的青竹屋早在三年前就被火龙烧成了灰烬。经过三年的风吹雨打，已经不见了影子。 溪边忽然破空出现一闪巨大的光门。光门之中有道颀长的身影缓缓迈出。 这道身影眉目分明，五官秀丽如画，身上还带着些贵气的影子，但无论是衣裳还是裤子都有些缩水般的窘迫。 然而她看了一圈四周的景象，却莫名沉着脸言不发了。 褪去了三年前的青涩，苍于归的面容更添了些艳色。然而那点微末的艳丽被清秀的杏眼压下，看起来倒是单单长开了五官，比起三年前变化并不大了。 “没想到连这点念想都没了。”苍于归苦笑一声。 “该走了，”九霄道，“再不走就赶不及了。” 灵师赛事每年都有，但苍于归刚好在今年的赛事之前晋升到五星灵师，既然如此，也没有必要再等到下一个赛事。 “我知道。”她没有回头再看。 山下倒是依然如昨，群英镇的八卦氛围仍旧活力十足。边境地区很少有惊人的变化，何况灵族寿命往往漫长，三年对于灵族而言不过是眨眼就能过的。 苍于归循着记忆走到街边的成衣店。群英镇上就这一家成衣店，因此看起来生意很好。只是衣服大多款式俗气，偏爱大红大紫；要不然就是粗布棉麻。前者倒是很符合边境灵族的审美，可惜并不符合苍于归的审美。 她挑了很久才终于挑中一套青色的男装换上，又将同款式的男装拿了几套，这才走向传送阵所在。 要从传送阵走，就必须到另一个有传送阵的地方。而使用传送阵消耗的灵石则是按照距离长短来计算的。苍于归想了下，还是决定直接传送到青府。 灵师赛事按照特殊的规则，每年都在众世家筹资出力之下于不同的世家领地举办。青府其实也并不单单指青氏家主的府邸。正如穹府之前坐落在梅宣城，因此梅宣城便称为穹府；而如今穹劢搬到了苍府，苍府便更名穹府一样，青氏府邸所在的城池，便被称作是青府。 青府自不必说，是有传送阵的。只是青府在法灵领地的东南处，而群英镇则位于法灵族的西北处，是以需要消耗的灵石也格外多。走完这一趟，苍于归便发现自己囊中羞涩c只剩十多块灵石了。 “你打算怎么办？”九霄语气之中居然有点幸灾乐祸，听起来实在为老不尊。 苍于归便道：“先取得灵师赛事的资格再说。” 要取得灵师赛事的资格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赛事初期会有一场大浪淘沙，因此只要在报名期间到各赛事报名处报过名便能取得赛事资格。 先去报名处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收集情报。希望一飞冲天的人总是很多的，而那些人聚集在报名处时，因为队伍冗长，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耐不住性子的拉几个人闲聊。聊着聊着嘴里就会蹦出一些有用的情报。 报名处倒是很好找，路上随意拉个人问问便能知道消息。苍于归点头道谢，朝着报名处走去。 到了报名处之后，果然看见人群乌泱泱一片。她倒是好性子，看着时辰尚早，便慢悠悠等在了队伍最末。 果然不过片刻就有人低声交流起来了。 “哎，你听说没有，城中心那块在摆擂台。” “这不是很正常吗？每年灵师赛事都要摆个擂台，说是热身，实际上谁不知道就是各世家提前来找好苗子呢！” “嗐，谁跟你说这个。我要跟你说，从昨天开始啊，就有个不知道哪来的混小子，带着赌注在守擂呢！” 在各世家主面前带赌注守擂？苍于归起了点兴趣。一来这事儿和灵石有关，二来这事儿看起来还不简单。有胆子这么做的人，想来有些背景。 那二人接着道： “这谁啊，做事这么没轻没重？” “可不是吗，哪个不这么说啊？但人家看起来有背景，也有底气得很呢！” “那你倒说说，他这擂守了两天，成果怎么样呀？” “那可厉害了！” “怎么说？” “那人带着赌注来，当然有条件。凡是上去和他比试的人啊，必须拿出赌资。赢了，所有的东西都归他，输了就把赌资留下。这两天去找他打擂的可不少，竟然也叫这小子守得好好的，赌注都堆成小山了！” “这么厉害啊” “可不是吗？所以你看，今天才摆上去几个时辰，眼看着自己都是输钱的，上去的人不就少了嘛！” 报名的速度倒是很快，苍于归看着那两人拿上一块号码牌就离开了，暗暗把这件事情记在了心底。如果去攻擂得胜，不仅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还能顺便在穹劢面前露个脸，倒也勉强算是一石二鸟。 这么琢磨着，不过须臾，苍于归就拿到了自己的号码牌。 那是个檀香木做成的木牌，大概一个指节大小，上面刻了数字，数字上微微泛着光亮，想来是用了追踪术。这木牌上穿了孔，也许是为了携带方便。苍于归找了根绳子绑在左手腕上，倒也有种别致的美观。 城中心的擂台 按那两人所言，打擂台的人少，但去观战的人倒是不少。至少报名处的人有许多都选择去擂台，一来是衡量自己的实力，二来也是提前了解对手。 苍于归到的时候，台上正好有一场比试。如那两人所言，擂台边用阵法保护着的赌注堆成了山，苍于归粗略一看，觉得算上里面的法器c药材等东西，可能价值在上万枚灵石左右。 她将视线挪到擂台上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大汉被身材修长的少年“咚”的一声重重摔在了擂台上。 那少年单手压住大汉的脖颈，大汉憋红了脸拼命挣扎而不得脱出。少年挑唇一笑，抬首看向台下。 只见他脸上剑眉英气凌厉，饱满的额头上因为一场大战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那汗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滑下，欲滴不滴地凝在鼻尖，阳光照耀下显得他俊美的脸庞格外神采飞扬。他眼底的光芒比阳光还要明亮，殷红饱满的唇邪气地一挑，尽是少年意气，“还有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吾名商夷 少年的嗓音格外洪亮，犹如初升的太阳一般朝气勃发。语气之中含着的凛冽纵然不比在沙场磨砺过的将军，却也好似一把闪烁着锐利寒光的长剑，锋芒毕露地指向了擂台下所有人。 鲜衣怒马少年时。 少年眉间不加掩饰的锋芒是宝藏。 大汉被少年扔下台，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压低的议论声，议论多了，汇聚在一起就如同小虫飞舞时发出的“嗡嗡”声。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少年唬住了，居然没有人敢轻易上台。 苍于归见状纵身一跃，青色衣袂飒飒卷起，轻盈如锦鲤跃出水面。她稳稳落在少年对面，露出一个略显包容的笑：“请指教。” 擂台上察觉到又成了两个人，自动升起保护结界。 四目相对。 宛如尖锐的剑对上了棉柔的风，分明不见火花，然而一方以攻为守，一方以柔克刚，刹那间的纠缠里是寸步不让的刀光剑影。 “好啊，”少年打量了她一番，拱手道，“在下穆氏穆彬，不知阁下何人？” 原来是炼器世家的小少爷，难怪本事这么大。就是不知道他之前的比斗有没有用过法器。 苍于归回了他一礼，“在下商夷。” 她在报名处用的也是这个名字。 商，伤也；夷，戮也。商夷，是个透露着杀气的名字。 “商夷？” 擂台旁设有酒楼，此刻许多包厢的窗户都是开着的，正是一些世家主坐在里面观战。出声的那包厢里茶香袅袅，珠帘下垂。透过珠帘的缝隙可以看见一双素白纤长的手正在擦拭一把雪亮的短剑，而就在那人身前的案几上还摆着另一把模样相同的短剑。 目光上移，短剑的主人一双黛眉色泽浓而形状细长，鼻粱狭而挺直，鼻翼窄而无肉，绯色的唇上薄而下厚，不说话时也如常有讥诮的笑容。她眉毛锋锐地上扬，凤眼的眼尾向上拖得极长，倘若笑起来便有种近乎逼人的妖色。只是她眉目间距离短c人中不长，下巴又尖，不笑时则有种如同聊斋里艳鬼般的阴冷。 此刻她的凤眼专注地盯着手里的短剑，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黢黑眼底的情绪，眉梢一点浅棕色的小痣又将那艳色压下，一时有种柔情蜜意的错觉。 而她身后站着一人，狐狸般狭长的眼略略眯着，脸上是流风回雪般的笑容。他一身雪青色衣裳静静地垂落，便显得身姿格外颀长。 公孙鸿。 出声的正是这男人。 然而坐着的那女孩仍然擦拭着自己的短剑，垂着眼不说话。 公孙鸿有些无奈地笑道：“二小姐，族中事务繁多，家主抽不开身，是因为信任您才将您派出。” 穹欢面色冰冷，“公孙鸿，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时隔三年，穹欢潜意识中对公孙鸿的厌恶有增无减。公孙鸿只好称“是”，又说：“属下只是暂代家主提醒二小姐，莫要因私情误了正事。” “啪”的一声，穹欢将短剑重重拍在桌上，冷笑道：“什么时候你有这资格暂代父亲的职责了？” 公孙鸿行了一礼，“属下不敢。” “不敢最好！”穹欢这才瞥向擂台，“区区一个四星的穆彬也能叫这么多人为难，草包罢了，不值得穹氏关注。” 话音刚落，已见台上两人缠斗在一处。 试探了几招之后，穆彬的眼前一亮，与苍于归对了一掌后迅速退开，手腕翻转间已是一道冰棱成型。那冰棱一生十c十生百c百成千，一眼看去竟是数不清的寒光对准了苍于归，闪烁着刺眼的杀机。 天赋灵技，寒影杀。 苍于归只看了一眼，周身顿时燎起熊熊烈火，在冰棱袭来之时卷起冲天火柱，宛如龙卷飓风一般留下道道浓烟c骤然席卷了几乎整片擂台！ 灵技，焚天。 此处高温炽热，凶猛的风乍然平地而起，连带着眼前也风沙弥漫。 台下哗然间已见火柱消散，方才不知何时出现与火柱交锋的水色巨蟒嘶鸣着俯冲而下。那蟒蛇之巨大几乎要一口吞下整个擂台，然而苍于归抬手间已是一把雷网撒下。那雷网捆住巨蟒，电光沿着水流奔袭向穆彬。 穆彬一跃而起，运用漂浮术飘在半空。水蟒形散，汹涌的水流跌下铺满整片擂台。苍于归收回伤人的电光，运起灵力将水流凝成无数地棱刺。 那地棱刺之锐利比起之前的冰棱有过之而无不急，穆彬猛然拔高，眼前却出现一把弯刀勾住他的脖颈。进退不得间，只听这面容格外清秀无害的少年在他背后低声道：“你输了。” 低头一看，原来是苍于归趁着地棱刺吸引他注意力的时候运用漂浮术悄悄来到了他背后。这弯刀是用雷光凝成，穆彬作为被威胁者，离得近了还能听见暴躁的雷光不时发出“噼啪”一声爆鸣。倘若换成个胆子稍微小点的，此刻一定满心满眼都在担心背后的控制者会不小心一个手滑，到时候雷光暴走，切磋擂台就变成凶杀现场了。 这少年倒也输得起，哈哈笑了几声便大声道：“我认输！” 说完就见雷光和冰棱一同消失了。苍于归带着穆彬一同落地的刹那，穆彬率先跳下擂台。那擂台感应到比斗结束c台上又成了一个人，保护结界自动消失。 这不用说，自然是各大世家的手笔。 苍于归说实话，没什么兴趣待在台上，直接将赌资扫入囊中便要离开，身边却突然凑近一张笑嘻嘻的脸，吓了她一跳。好在她在又要出手之前看清了是穆彬，否则又是一场说不清的误会。 这小少爷大概身上带了什么可以隐藏气息的东西，靠近的时候才无声无息。 苍于归瞟了他一眼，觉得这人不像是不服气的样子，便道：“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我不是来找麻烦的，”穆彬笑道：“我就是觉得你挺厉害的，想跟你交个朋友。” 苍于归一边觉得这些有钱人是不是都喜欢花个万把灵石来场独孤求败c然后再跟打败他的人交朋友玩一玩，一边又觉得自己以前没这么闲得蛋疼。眼看这小少爷神色还挺真诚，苍于归便道：“你是来替穆家招揽人才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不复往昔 对啊你怎么知道？ 穆彬险些就要脱口而出。好在他的脑子并没有随着切磋的结束而进入休眠。他看了看她的表情，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就说：“那不知道商夷小兄弟有没有中意的家族呢？” 人际交往第一大杀器：厚脸皮地与对方称兄道弟。 九霄“啧”了一声，憋了一会儿蹦出一句：“这小伙子很有理想。” 苍于归无奈地笑了，对穆彬道：“抱歉，在下暂时没有意向加入穆氏。” 穆彬不无失望地“哦”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又道：“那不如这样，我们俩交个朋友吧！” 方才那些观众见他们俩站在原地久久不离开，又开始议论了。苍于归示意穆彬一边走一边说话，“那不知商某可否冒昧问一句，厉害的人这么多，穆小少爷是为什么想与在下交朋友呢？” “厉害的人这么多，又不是各个我都能遇得上。”穆彬说着，拿下自己腰上挂着的玉珏递给苍于归，“何况你挺合我眼缘的。人在江湖走，江湖人交朋友，没必要扭扭捏捏的嘛！” 江湖人 九霄哼哼道：“这小子，皮细嫩肉的，见没见过真正的江湖人？” 苍于归瞥了眼穆彬，倒是很喜欢对方身上这股朝气，也不过多推辞，一边与穆彬聊着，一边暗暗对九霄传音道：“我发现你对他意见怎么很大的样子？” 意见能不大吗？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从小养到大的白菜被这个那个觊觎的，谁的意见能不大？不过这番话适合放在心里，不适合说出来。因而九霄一噎，不说话了。 二人一离开，擂台上便重新热闹起来了。 酒楼里的世家主也纷纷讨论起方才那场战斗。穆彬是四星灵师，十九岁的四星灵师，这已经能算是天赋异禀了。看起来那个商夷对付他还没用全力。 只是灵族寿命漫长，往往能活到将近千岁，前二十五年正常生长，第二十六年到死前的五十年面貌c身形都是定格的，只有临死的前五十年才会又逐渐变老。苍于归看起来是个少年人的模样，气质倒是很沉稳，没有测探过骨龄还不能确定她的真实年龄，因此各大世家主也有些犹疑。 穹欢倒是对方才那场战斗很感兴趣。 焚天的难度算不得高，要按照初级c中级c高级来区分灵技的话，焚天最多算是初级接近中级的那种灵技，基本是灵师人手一本的程度。不过能做到控制精准又声势这么浩大的，穹欢纵然在穹氏见过很多高手，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并不算多。 穹欢得益于自己是火系灵体才能做得到，但方才那个“商夷”明显不是灵体，能做到这一点只能说明她修为高深而且精神力强大。 这样的人既然有自信来比试，就说明一定是天赋傲人。如果要按照各大世家挑选人才的标准来看，一定是那种第一眼就想抓到手里的程度。 穹欢难得升起了点兴趣。在这点兴趣的加持下，她终于舍得主动与公孙鸿搭话了：“我看那个商夷就很不错。你怎么看？” 她再不喜欢公孙鸿，公孙鸿的资历毕竟摆在那里。想必刚才看出的东西应该比她更多。 公孙鸿有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分明是若有所思，听到问话反而先别有深意地看了穹欢一眼，说道：“属下倒是觉得，此人很眼熟。” “你也觉得他的背影与姐姐有点像？”穹欢道，“不过他是个男的，和姐姐要怎么比？” 男的就不能比吗？ 公孙鸿也觉得是自己多虑了。苍于归的筋脉是他亲手一掌打断的，只有洗灵果能彻底恢复。如今洗灵果早就被穹婧用掉了，哪来的第二颗给苍于归用？ 他摸了摸拇指上金丝墨玉打造的扳指，笑道：“二小姐说的是。依属下看，此人潜力极大。” 穹欢稍稍思索了片刻，便道：“走吧。” “二小姐是要回穹氏吗？” “去哪里是我自己的事情，叫你跟着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穹欢冷笑一声，“公孙鸿，我说过，我的事轮不上你来管！” 公孙鸿闻言便大致明白了穹欢的打算，对于穹欢的冒犯也并不气恼，只是好脾气地跟着出了门。果然穹欢是去报名赛事了。 各大世家子弟自小便资源不断，除了像穆彬这样以切磋为乐的，很少会报名参加这种赛事。因为在他们眼里，这种比赛是没有必要的，只会浪费时间，如果想要历练，灵湖洲c禁林，哪个不比这比赛有意思？ 穹欢这种依靠比赛接近人才c从而招揽人才的想法，想来也是从穆彬那里得到的启发。公孙鸿并不过多置喙，他知道穹劢也不会阻拦。因为穹欢毕竟不是他的血脉，在外人眼中穹欢也只是个一朝得眼的私生女罢了，除了天赋好点，并不值得多上心。 公孙鸿看着穹欢报名完毕便跟着穹欢回到了穹府，正好看见穹婧路过。乍一看见公孙鸿穹婧还很惊喜，但她第二眼就见到了公孙鸿面前的穹欢，脸上纵然还挂着笑，眼里却已经是快要溢出的嫌恶了，“怎么是你？” 穹欢一脸惊喜还未来得及收敛就如被冰雪，只好扯了扯嘴角说道：“姐姐，我回自己的院子。” “那你还不回去？”穹婧说着就看向公孙鸿，脸上挂了娇俏的笑容，“公孙大人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大小姐，”公孙鸿行了一礼，“二小姐奉家主之命，前去观摩擂台战，也算是为穹氏提前搜寻好苗子。公孙某是奉命前去保护二小姐的。” 穹婧就说：“这样啊爹也真是的，公孙大人是爹的谋士，合该留在府中为爹排忧解难，怎么反而被派出去当个护卫了？” 穹欢在一边垂着头，就算被说了重话也舍不得离开。 公孙鸿看了穹欢一眼，说道：“大小姐万不可如此说。家主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何况公孙某生是穹氏的人，死是穹氏的鬼，无论为家主做什么都是公孙某的本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矛盾陡生 话是这么说，但公孙鸿也很疑惑。自从多年前府里来了个女人之后，穹劢虽然面上不显，对他的信任却不知道为什么少了很多。一天两天还能用穹劢本性多疑来搪塞，久了就难免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无论是三年前那场洗灵果之行c还是如今沦落为穹欢的护卫，这些都不是一个谋士该做的事情。而这些分外事似乎都在清晰地告诉公孙鸿一个事实：穹劢对他的态度已经不复往昔了。 此时此刻就算是再迟钝的人应该都有感觉了——一定是那个女人在穹劢面前说了些什么。可公孙鸿自认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女人，那女人究竟是为什么要如此针对他一个陌生人？ 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就被公孙鸿压下。这件事情他想了这么久都想不明白，此时此刻也不可能靠着遐想得知原因。何况他知道此时不是深思的好时机。 穹婧就说：“公孙大人的脾气就是太好了。”转头看见穹欢还不走，穹婧便厌恶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穹欢垂着头，看起来委屈得像快要哭了。明明记忆里姐姐对她很好，她却始终记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姐姐对她的态度发生这么巨大的变化。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底不断涌出的悲伤，笑道：“那姐姐，我先回去了。” 穹婧没有回答她，只是围绕在公孙鸿身边又一次叽叽喳喳起来。 穹婧一直对公孙鸿很有好感。穹欢却很讨厌公孙鸿。穹欢觉得自己讨厌公孙鸿一定是因为他抢了自己的姐姐。 眼看着穹欢的身影远去，公孙鸿对着穹婧行了一礼，低声道：“大小姐，公孙某还要去向家主复命。” 穹婧“啊”了一声，只好遗憾地道：“那公孙大人快去吧。” 一般的大家闺秀不说会不会当着下人的面拦下一个外男，至少在这种时候也会说一句“是我麻烦公孙大人了”。不过对于穹婧的要求当然不能这么高，公孙鸿因此只是略微颔一颔首便离开了。 去穹劢的书房要路过一片竹林。说实话，公孙鸿不太喜欢这片竹林，也许是因为记忆里苍氏也有这样一片竹林的缘故，见得多了便容易触景生情。 原本触景生情并算不得是什么坏事，只是情生得多了，便容易影响一个人的理智。 竹林里有条青石板铺的道路，公孙鸿走上去没几步便顿住了脚步。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莫可名状的笑，一边的细竹忽然在公孙鸿面前拦腰弯下。竹上卧着一人，青丝浓密垂下c几乎要垂到地面。月白色长袍衬得此人肤色如玉。他一只骨肉均匀的手指尖闲闲地把玩着墨色的玉笛，另一只手上则提着一坛酒水。那酒水醇厚，香气像是无孔不入一般往公孙鸿的鼻子里钻。 公孙鸿退了一步，行了一礼，“沈公子。” 沈朝晔仍然戴着面具，闻声才像是刚刚见到他一般直起身子。他一腿屈膝搭在竹上，一腿懒散垂下，嘴一张句语气饱满得近乎浮夸的“啊，是公孙大人啊”飘进公孙鸿耳朵。 公孙鸿：“” 沈朝晔哈哈笑了两声，“前两日我得了一坛好酒，想着此地清幽，便想要独自一人偷偷尝尝这美酒。不曾想公孙大人的鼻子这么灵敏，居然尾随着酒香就跟来了？” “”对上沈朝晔总是词穷的公孙鸿道：“属下有事要和家主禀报，还请沈公子不要为难属下。” “哦，那你绕过去啊，”沈朝晔笑眯眯地道，“这根竹子又没拦着路不让你过去。” 公孙鸿轻叹一声，弯腰行礼，“告辞。” 沈朝晔喝了口酒，看似不耐烦地冲他挥了挥手，却在他绕过竹子走了没多远的时候悠悠地道：“我也没见你当初的决定对她多好啊？” 公孙鸿顿了顿，转头看他，正巧沈朝晔也回过头微笑着盯着他。 那笑如吊兰上开出的白色小花，清淡而冷。 但除此之外，公孙鸿看不透他的表情。 据说是数年前一场大火毁了沈朝晔的容，这才导致他一直戴着面具c不以真容示人。 “沈公子，”公孙鸿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微微凉了下来，“只要活着，什么都是有可能的，不是吗？” 穹欢当初目睹了苍郁的死亡，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已经只有姐姐了。她也知道姐姐对她从来都是很好的，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失去记忆又想起来之后“姐姐”会用这么恶劣的态度对她。 其实在知情者眼中道理很简单。 ——穹婧是个眼里容不得沙的人，而穹欢恰好是她眼皮底下的一粒沙子。 穹欢拿穹婧当做这辈子最信任c最亲近的姐姐，然而穹婧只拿穹欢当做是眼中钉c肉中刺。 这是个很微妙的平衡，因为穹婧不像公孙鸿一样脾性好到几乎能包容一切。如果某一天穹婧容忍到了极限，那就是平衡破裂的时候。 这样活着的确对穹欢很不公平，甚至对她而言是痛苦而煎熬的。但在公孙鸿眼里，只要能不觉得屈辱地活着，其余的一切都可以容后再谈。 沈朝晔便低声问道：“那你告诉我，你当初杀了苍郁是因为什么？” 因为苍郁会觉得屈辱。 公孙鸿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沈朝晔的意思，而后他又露出惯常挂在脸上的笑容，说道：“沈公子不是她本人，怎么会知道她的想法呢？” 语罢，他略拱了拱手，雪青色的衣摆划出一道清冷的弧度，却是再没有等沈朝晔开口便转身离开了。 沈朝晔冷冷地看着公孙鸿转身离去，将酒收进储物戒指中。 他其实并不是个嗜酒的人。事实上酒这种苦涩的东西从来都没什么好喝。 偌大一个穹氏，竟然没几个正常人。 他身影消失在原地，纤长的竹子倏然间失去负重c在原地摇晃了几个来回才堪堪站稳。 竹叶悠悠盘旋而下。 灵师赛事报名完毕后还要将名单整理出来给各大世家家主看看，这些事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因此苍于归才急着需要钱来住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光阴似刀（7） 这三天过得倒也不算无聊，除却穆彬总是想和她过个几招之外，一些小世家也已经按捺不住向她抛出橄榄枝了。对于这些小型世家而言，年龄并不重要，比起有潜力的好苗子，他们更缺硬性实力。不过她都不感兴趣，因此拒绝得很干脆。 三天就快过了，这天苍于归想着去置办两把顺手的武器，顺便也去趟擂台观战，勉强也算是知己知彼。 擂台附近因为热闹，最近有很多人都在那里摆摊。好的武器苍于归自己就有，只是容易被怀疑出处，因此她要的武器不需要很好，只要能用c并且有助于隐藏身份，她并不挑剔。 “诶，这种地方的武器有什么好的？你要武器，我可以给你嘛！”这是穆彬的声音。 穆彬最近几天与她走得很近，也不知道真的是处在朋友的立场还是在有意无意地告诉各大世家“商夷是穆氏的人”。苍于归今天专门出来一趟挑选武器，其实也有一份给彼此划分一点界线的心思在。 苍于归随手拿起一把匕首看了看，“有备无患。” 擂台上打得激烈，台下时不时爆发一阵呼声。苍于归正在打量一把短剑。 这剑的剑柄呈黑褐色，是用沉水木做的，打磨得温润见光，触手却不易甩脱；剑身通身银白，用了哑光处理，乍一看并不如何锋利，在皮肤上轻轻一划却能见血。 苍于归本也没打算买把多好的，看到这把名为银霜的短剑还挺满意，不想身后忽然有一人说：“这把短剑不行。” 苍于归偏过头去看，发现不是穆彬，这小少爷此刻端详银霜端详得格外认真，想来正在用行家的眼光分析银霜的优缺点。 说话的是另一人。那人带着一只面具，正好遮住上半张脸，露出如玉的下颌和微笑的唇。他的笑很有特点，懒懒散散c流里流气，然而又掺着一点贵气。这点贵气像是脊梁柱一般把他这笑容里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撑了起来，因而显得很有底气，是其他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模仿的笑容。 这个人并不眼熟，这个人唇边挂着的笑也并不眼熟。眼熟的是他眼睛里那点带笑的光芒。 苍于归下意识心底一跳，一时却想不起他究竟是什么人。然而那戴面具的人却在看见她转头的时候微微颔了一颔首便走开了。苍于归看见他追上了一道娇小的人影，想来刚才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她低下头，看似是在打量银霜，眼神却微微涣散，眉头也轻蹙着，若有所思。 她应该没有见过那个人，只是那个人的气质实在眼熟得很。不记得是多少年前了她在灵湖洲历练的时候遇到了沈朝晔，那个少年的笑容是很温柔的。这个人拿了面具遮住自己的脸，但是眼神倒是很像沈朝晔。 那年她十一岁。十一岁的灵族，除却那些生来就没有天赋的，应当都是经过了启灵的灵师。 启灵阵法帮助她打通了筋脉，灵师的前三星又向来坎坷较小，因而一年后苍于归便修炼到了二星。那时她自认修为已经足够应付一些简单的意外了，这才跟苍馥说要去灵湖洲历练。 要说灵湖洲，得先说灵河。灵河起源于极东山脉的山巅冰雪，冰雪化水后蜿蜒成河，这河水贯穿天之陆，一路通向极西之地的边海。因而天之陆上一直有顺着灵河能找到神明的说法，某种意义上其实是没有错的。 灵河在山脚偏西的地方形状扭曲，经年累月之下便形成了一汪巨大的牛扼湖。法灵族认为这湖水是神明的恩赐，因此把这湖水称为灵湖。 然而牛扼湖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小，法灵先祖便想方设法扩大灵湖的面积，将灵湖扩大了数倍。 之后灵湖之中淤泥堆积，形成了灵湖洲。灵湖洲在灵湖正中央，气候倒是宜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顾，灵湖洲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大，山也越来越高，植被也逐渐茂密起来，慢慢的也有鸟类灵兽迁居到上面了。后来不知道是谁丢了几只灵兽仔进去，那些灵兽自发繁衍，倒是形成了独立的生态网络。 不过灵湖洲和禁林不一样。禁林之中尽是强大好战的危险灵兽，灵湖洲的灵兽星级普遍在一星到四星之间，性格也温和了很多。加上灵湖洲四周环水，水里也有水系灵兽，因此对于那些启灵之后有心仪属性c又没经过赋灵的灵师而言，灵湖洲是个比较理想的历练场所。 苍馥对于她历练也很赞同，因而派了几个灵师护送她去灵湖洲。不过到了灵湖洲那些护卫就不会跟着进去了，否则也不能叫作历练。 灵湖隶属青氏，青氏有专门的艄公会将去历练的人送到灵湖洲，价格也很实惠。船上的艄公修为高超，会负责将人安全送到。因而苍于归一人上了船，顺利到达了灵湖洲。 灵湖洲上有候鸟，见得生人多了倒也不怕。苍于归打量了一会儿就抬步上山了。 修炼会增强灵师的体质，区区上山的一点路而已，对苍于归而言并不算很难接受。 路上她遇到几只食草的小型灵兽。一般而言食草的小型灵兽脾性会比较温和，但不知道是不是她运气格外不好的缘故，连续遇到的几只灵兽都是双眼赤红c对着她龇牙咧嘴。那凶悍的模样与灵兽图鉴上的介绍截然相反，连苍于归都吓了一跳。 “九霄，这是第几只了？”她一边随手解决了一只扑上来想要咬她的灵兽，一边在心底问。 “第五只，”九霄道，“也许是你想多了，就算是生性温和的灵兽，见到过来历练的灵师多了也会心怀敌意的。” 灵师来灵湖洲一是为灵药，而是为杀灵兽。九霄的理论乍一听上去很有道理，但苍于归总觉得不对劲：“但是攻击的灵兽大多数都灵智未开。九霄，如果是开了灵智的灵兽，那么主动攻击灵师还能解释，灵智未开的温和型灵兽是不会对着一个陌生灵师反应这么大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光阴似刀（8） 话音刚落，身边的灌木丛中忽然窸窣一阵响。苍于归小心翼翼地去看，只见两只双目赤红灵兽在互相厮杀，一只有角的鹿型灵兽角上全是鲜血；而另一只马状的灵兽长出了獠牙，嘴中亦是鲜血淋漓。 这两种动物都是食草的，平时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却不仅打斗了起来，甚至乍一看去与嗜血的灵兽毫无区别。 九霄也觉得有些不对了。只是他现在修为被缚神索所困，力量也用于稳定苍于归的灵魂，除了那几万年的阅历，他并没有能帮上苍于归的办法。沉默了片刻，他也只能沉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苍于归，你尽量不要往深处去，一星两星的食草型灵兽没有太多攻击手段，三星以上的灵兽就会有天赋灵技了。” 天赋灵技是源于血脉的招式。三星以上的灵兽觉醒天赋灵技的同时会开启灵智。不过要想灵智全开，那就要不断往高星修炼。只是灵兽血脉天赋强大，又天生就有着比灵族更强悍的身体，因此受到天道规则的束缚，要想修炼到高星级也更困难些。 灵师也有天赋灵技，严格说来每个灵族都有。只是天赋灵技只有在赋灵的时候依靠阵法之中吸纳的庞大灵力才能被激活，而赋灵除了年龄要在13岁以上之外，修为一定要到三星，因此不成为灵师的灵族c或者是那种受天赋限制不能突破一星的灵师是没有天赋灵技的。 天赋灵技一般都很强大，加上灵兽皮糙肉厚，因此越到高星，同星级的灵师一般越难单打独斗赢过灵兽。更别说苍于归如今不过两星的修为，一旦遇上三星灵兽，凶多吉少。 苍于归蹙着眉看向灵湖洲正中央那座最高的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座山上有些不详的气息。 她沉吟片刻，便道：“九霄，我想去那座山上看看。” 九霄：“我刚说了你最好别去。” “所以我在征求你的意见，”苍于归说，“我们灵魂捆绑，只看你愿不愿意帮我。但你放心，如果有什么危险，我会解除契约。” “”九霄一边琢磨这话听着他怎么这么贪生怕死，一边回答：“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 苍于归倒是被他这随口一问给问住了。她打量着那座高山，自己也想找出个理由。但连她自己也找不到什么特别好的原因，半晌道：“直觉。” 世上借口千千万，直觉实在是最没道理的一个。但九霄听了之后却反常地沉默了。 直觉最没道理，但排除了主观因素的直觉通常都很准确。没有人能说清楚这是什么原因，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小看直觉这种东西，尤其是神明的直觉。万象身为天之陆的守护者，在天之陆的直觉更是尤其不能忽视。 九霄思索一会儿，说道：“也可以。但我要告诉你，如果遇到了危险，我只能爆发一次神力，爆发之后就会为了平衡你身体之中混乱的能量陷入沉睡，并且之后十几年再也不能动用自己的力量。你想好了。” 苍于归笑了笑道：“好。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动用你的力量。”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苍于归现在觉得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看着好像高山就在眼前，事实上本人距离高山的位置还很远。因此直到夜幕降临，找不到山洞的苍于归只好在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宿一夜。 火光容易吸引野兽，苍于归因此没有点火。灵师能够依靠精神力感知周围的气息，苍于归撒了点驱蚊虫的药粉在四周，就近找了棵树，仗着自己身体灵巧轻盈，打算在树上睡。 四周忽然有些静谧的不正常。 “嗷呜——” 狼嚎。 苍于归撒药粉的动作一顿。 照理而言，狼群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出现。灵湖洲上不适合狼群生存，最多也就是犬系灵兽。有时候狗的叫声和狼是很相似的。 然而每个灵师得益于修炼都是耳聪目明的。因此每个耳聪目明的灵师都知道狼嚎和犬吠是有区别的。 尤其当狼嚎声就近在耳边的时候。 暮色遮掩下的丛林里出现一双双血红色的眼。血红色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杀戮与不祥，如果凶残与贪婪聚集在那样的颜色之中，就像七宗罪一瞬间都在眼前以最原始c的方式体现了一样，让人止不住毛骨悚然。 就算这里的确有狼群，并且这些狼的鼻子异常灵敏c嗅到了这里有人好了；夜行性动物的眼睛很少有红色的，至少狼群不应该是这个颜色。 九霄乍然一惊：“这里怎么会有狼？” “这里不对劲。”苍于归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把短剑，“你发现没有，它们比一般的狼要矮小一些。” 矮小并不能代表这些狼不凶悍。然而九霄莫名听懂了她的意思。夜色下，普通灵族不会发现这些狼型灵兽与普通狼型灵兽的区别，但得益于灵师优秀的视力，这些狼群的参差不齐便清晰地暴露了。 普通狼群中，或许有个别狼会高大或者矮小一些；但这群狼高低不一样，长相也不一样。 至少在普通狼群中绝不会出现一只矮小的浅棕色狼与一只高大的黑狼聚集在一起的景象；尤其那只浅棕色的狼毛发蓬松浓密，而那只黑色的狼毛短而油光锃亮。 或者说，这些狼分开看个个都是狼应有的样子；但合在一起并不像是狼群，而像是一群品种不同的狗被硬凑在了一起。 “异化？”九霄道，“可异化千里挑一，这么大规模的异化” “除非有诱因。”苍于归说着，看向那座山的方向，“那里一定有问题。” 异化是指灵兽由一个物种变化为另一个物种，不过这样的变化也很有限，如果两个物种并不是由同一祖先衍生而来便不可能发生这种变化。相对的，如果两个物种之间的亲缘关系越近，那么发生异化之后变化为那个物种的可能性便越大。 只是天道有常，这样的变化固然有好有坏，至少为了维持平衡，数量不应该很多。像这样大规模异化只能说明有人或者物导致了这种非正常的变化。 而且就目前看来，这个诱因还导致了整片灵湖洲上灵兽的狂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光阴似刀（9） 有这种力量大规模影响灵兽，说明这东西不容小觑。至少九霄自己琢磨了一下，如果按照他现在解开一条缚神索的状态，对上这东西一点胜算都没有，除非他短暂爆发一次。 只是爆发的力量越强，持续的时间也就越短，相对而言需要的沉睡也就更长。几年甚至几十年，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九霄还在沉思，忽然苍于归猛一下腰，一道黑影从她头顶堪堪越过。她扬起短剑刺在狼的腹部，电光顺着短剑钻进野狼的伤口。野狼痛嚎一声，苍于归见状忙拔出短剑，双手撑地c双腿抬起将狼尸踹远；自己则后翻站稳。 野狼接二连三扑来，苍于归不断避开，地面上时不时窜出巨大的绿色藤蔓，藤蔓上有深紫色的倒刺，那藤蔓捆住野狼的同时，倒刺也就刺进了野狼的身体内。野狼抽搐着倒在地上。 然而狼的数量太多了。 解决掉了一批，又会有一批悍不畏死地冲上来，苍于归打量着这群狼中是否有头狼的影子，但这些狼的动作似乎全然不受指挥。她只好问九霄：“你看出来头狼在哪里了吗？” 九霄道：“没有头狼。” 九霄身为龙神，对于兽类的了解远比她要深刻。如果他说没有头狼，那么就一定没有头狼，但是狼是群居性动物，如果没有头狼，这群狼是因为什么聚集在一起的？这不合常理，除非 “你的意思是那个诱因在控制这些狼？” “未必是控制，也可能是事先下了指令，”九霄道，“这群狼的眼神不对。” 灵兽并不因为灵智未开而眼神混沌。相反的，很多时候正是因为它们不具备灵智，它们的眼神才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清澈。战斗中的狼群则眼神一般充斥着凶戾，但即便是凶戾也应该是显而易见的，不应该像现在一样，眼神之中一眼看去复杂得难以分辨。 苍于归皱了皱眉，环顾四周，找准了一个狼群防守比较薄弱的地方，刹那间寒冰寸寸凝结，形态各异的狼群嚎叫着被冰封。冰雕凝固，狼群狰狞的姿态却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月光照耀下显得格外奇诡。 苍于归趁此时机纵身一跃跳上冰雕，踩着冰雕就要跑出包围圈。 如果是平日里灵力充足的苍于归，可能此情此景之下会选择使用漂浮术飞出包围圈。然而此刻苍于归灵力耗尽，狼群弹跳力又很好，苍于归不敢冒险。 “苍于归，”九霄道，“你应该学着控制空间之力隐藏身形气息。” “一来这是法灵族内，不好妄用时空之力，”苍于归道，“二来也是时空之力太强大，要控制起来也格外耗费灵力。现在身处灵湖洲内，灵兽狂化的情况下没有灵力就等于送死。” 天之陆有快速恢复灵力的方法，那便是服用丹药。只是炼出的丹药只能在打坐的情况下才能恢复服用者的灵力，否则灵脉紊乱，容易走火入魔。 群狼不断扑上前来，苍于归不得已之下只能加快速度。然而灵族的体力终究不及灵兽，剧烈奔跑的结果便是肌肉酸软。狼群也有一定智慧，知道在冰雕路的尽头对着她龇牙咧嘴。 苍于归咬了咬牙，正打算拼一把，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一点细小的灵光，那灵光似乎只是一个眨眼便到了眼前。 ——原来是个少年。 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身霁色的衣袍在月色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他似乎并不是运用漂浮术掠过狼群而来的，出现得十分突兀。他衣袍拂动间带起的气流中还带着清香。那香气清冽而浅淡，乍一嗅就像青梅果的味道，带点酸又带点甜。然而那是独属于果子的清甜，并不腻人；一旦回味起来，则又有种梅花本身的泠泠意味。 这香气像是一道屏障一般，一瞬间隔绝了她与那些血腥气。似乎四周那些杀机都被这样的香气掩盖了，无论是森林还是月色，刹那间都只剩了本身的浪漫，而没有了那点阴仄。 这少年比苍于归高一些，离得又近，苍于归只能瞥见那点被月光照亮的皮肤而看不清他的五官。不过他似乎看起来是来救她的，既然如此，这种危急时刻也没必要过多计较。 “得罪了。”他的声音极富穿透力，一听便知道还没到变声期。话音刚落，便见一抹霁蓝在眼前一闪而过，那男孩一把揽住她的腰，她只觉得眼前一晕，场景瞬间转换，狼群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眼中流露出一点难得的惊诧。 “空间之力？”九霄讶然道，“这小子居然有胆子在法灵族动用空间之力？”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这男孩不怕被人发现。但天之陆上除了异灵，只有一种灵族能够动用全属性的力量，那就是极灵之体。 灵族之中有天生灵体，这样的天生灵体自出生起便是灵脉自通，并且血脉觉醒，能够对自己主要属性的灵力展现强大的亲和力。 不过天生灵体少之又少，苍于归目前为止只见到过她妹妹苍于欢一个——天生火灵体。 单属性灵体都万里挑一，更不用说是属性全通的极灵之体。据苍于归所知，这并不是以概率来计算的。数十万年来都很少听说有极灵之体会出现，并且一旦有一个极灵之体出现，除非这个极灵之体死亡或飞神，天道不会允许天之陆上有第二个极灵之体。 极灵之体是天道的宠儿。其天赋就算是异灵族中天生夭折的胎儿也很少有能及得上的，苍于归从来没想过有生之年能见到这种大气运之人。 然而这男孩有些腼腆地松了手，退开一步，笑得温柔又羞涩，轻声说道：“抱歉，方才情况紧急，多有得罪。在下沈朝晔，不知道姑娘芳名？” 虽说古来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不过天之陆上防守也并没有严密到这个地步。或者不如说，这名为沈朝晔的少年身为极灵之体还羞涩至此，实在是件很令人诧异的事情。 苍于归打量着面前这个站姿挺拔的少年，回道：“苍氏于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光阴似刀（10） 这少年眉目清朗，一双桃花眼的弧度并不显得轻佻精明，反而因为眼角下垂而透露出一种由内而外的乖巧柔和。只是他的睫毛浓密纤长，眼窝深邃，眼仁中又总是雾霭迷蒙而情绪深沉，因而无论看什么人似乎都会有种深情的错觉。 而这少年偏偏又是薄唇。 薄唇之人，大抵眼睛里的那些便不能说是深情了，只能说这少年天生一副多情面相。 沈朝晔闻言则愣了一下。 他此刻站在树荫里，而苍于归沐浴在月光下。他可以很清晰的看见苍于归还带着稚气却清丽的脸，甚至可以看见苍于归杏眼之中淡淡的防备之色，苍于归却很难看清楚他的表情。——精神力只能“看见”轮廓和五官，如果四周的确很昏暗，一些细微的表现是看不清的。 苍氏于归。 自己这随手一救，居然救下了苍氏的嫡系大小姐。 他垂眼道：“原来是苍氏大小姐。” “你不必如此客套，”苍于归道，“你救了我一命，按说便是我的救命恩人。何况我看沈公子为人倒是很正直，我也有意向与沈公子交个朋友。你可唤我于归。” 沈朝晔思索一会儿，倒是觉得苍于归身为女子倒不像那些女流之辈扭扭捏捏。何况他虽然身为极灵之体，但是身份尴尬，正需要人脉处理。 于是他便道：“也好，于归也可称我为朝晔。” “好，朝晔。”苍于归略笑了笑，看了看四周，“此地多有不便，换个地方说话吧，你可知道有什么地方比较安全？” 沈朝晔抿了抿唇，抬头看她，轻声道：“随我来吧。” 苍于归有些好笑地跟着沈朝晔前行了。 会抿唇，一般证明这个人很紧张。这少年看起来心思很重，倒是比她想象之中的要更加纯情一些。本来第一眼觉得这少年和公孙鸿很像，但现在再看，那种感觉倒是小了很多。 不过这也不一定。未来谁能说得准，这少年如今还年轻，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这是谁都不知道的。 她觉得这少年如果真是极灵之体倒是难得一见的人才，提前打好关系也算是为苍氏做一份贡献。因而略琢磨了一会儿，她便唤了声：“朝晔。” 沈朝晔偏头看她，笑了笑示意他在听。 “我看你刚才用的力量很奇特，和传送阵有点相像，”苍于归道，“你是极灵之体吗？” 传送阵通过构建空间通道将灵族由一处传送到另一处，动用的自然是空间之力。她这么说也只是为了给自己对空间之力的了解找个理由。不过依照这少年的腼腆，大约回答问题之前又要紧张一番。 沈朝晔果然又抿了抿唇，然后才轻轻点了头，“是。” 防备心很强。不过招揽到苍氏之前还是要把背景打探清楚。 苍于归于是又道：“极灵之体天赋这么强大，你倒是很低调？” 世家子弟之中如果出现了天生灵体，那一定是广为流传的谈资，当初苍于欢的火灵体都被人羡慕了很久，送礼就是一波又一波，倘若沈朝晔是世家子弟，他的极灵之体一定会被宣扬得满世界都是，哪里有她没听说过的道理？ 沈朝晔拨开面前的灌木丛才说道：“我不是世家子弟。我家在边境小镇，所以你们才没听说过。”他一边说着，一边又露出个浅淡的笑容，“你如果想了解我的背景，其实不用这么打听。我们既然是朋友，那就没有互相猜忌的道理。” 苍于归闻言愣了愣。如果这少年是真心这么说，那还好；可如果他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打探背景而这么说，那这少年就太过聪明了。 这番话说出来，无论是真是假，看上去都像是摊牌。一般人听了这话就不好意思再问些有的没的了，但是苍于归既然有了打算要招揽他，那就不能顺着他的话搪塞过去。因此她说道：“抱歉，是我心急了。我只是看你天赋很好，为人心性也好，所以想替家族招揽你。” 她刻意顿了一下，才又说道：“不过你说得没错，我们是朋友，不应该互相猜忌。我和你交朋友只是我个人的决定，和家族无关。没有你和我交了朋友就一定要加入苍氏的说法。当然，你如果的确有难处，我也一定会尽我所能帮你。” 少年的迈出的步伐在半空中停了一下。苍于归顺势看去，只看见他跨过一根粗壮的树根，姿态做得滴水不露。 事实上沈朝晔是有些心动的。他现在确实需要人帮他解决身份的问题，他和苍于归交了朋友也有几分这样的想法。苍于归说出这话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思索片刻，他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苍于归跟着他进入一个山洞，看见他熟练地在洞口撒了些掩盖气息的东西，在他转头的时候就地坐下，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沈朝晔在她身边坐下，说道：“我家在丰麓镇。那里是边境小镇，很贫瘠，连特色也没有多少的。不过这段时间，应该很多人都听说了这个名字。” 苍于归闻言沉吟了一会儿，恍然。 她在苍馥的案几上看到过有关丰麓镇的文件。 丰麓镇是边境小镇，不过不久之前被发狂的高星灵兽冲击之后就成了一片废墟。巧的是丰麓镇靠近灵河，听说有很多人慌不择路直接跳河。这少年如果是从丰麓镇来的，加上极灵之体掩盖自己的气息从来都很有一套，那倒也不是不能解释。 “没错，丰麓镇被灵兽攻击之后成了废墟，”沈朝晔拍了拍衣摆上的细土，眼眶有些红，“援兵来得太迟了父母只能把我放进灵河躲避灾难，自己却没逃出来。” 苍于归心道：那大概是凶多吉少。 她向来信奉死者为大，何况这种情况下也不好对沈朝晔的父母过多谈论，容易伤情。因此她道：“你就是顺着灵河过来的吗？” 沈朝晔：“灵河之中有很多高星灵兽，我游到一半就上岸了。我想着自己的资质应该可以投靠一个好点的家族c然后去禁林报仇，但是没想到办法。后来我看见有商队往这边来，就躲在车队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光阴似刀（11） 往灵湖来的商队？ 按领地来划分的话，灵湖是归属青氏的，也就是说沈朝晔半路遇到了青氏的商队。 这么明显的事情，如果说谎很容易就会被人拿捏住把柄。不过就目前看来，沈朝晔似乎并没有害人之心。 无论如何，苍于归决定先把这些事情记在心底，如果真的有破绽，到时候苍馥一定能发现。 “极灵之体无论在哪个家族都一定会是被重点培养的对象，你在青氏太埋没了。”苍于归说道，“沈朝晔，我现在以苍氏嫡系血脉的身份，正式邀请你加入苍氏，不知你意下如何？” 沈朝晔愣了愣，转头看她，只见她唇角轻轻翘起，眼中熠熠生辉，分明是个端庄可靠的笑容。 按理说来，极灵之体即便是一生找不到好资源也绝不会被埋没，他那番话里有真有假，至少投靠家族这段只能说是权宜之计。然而这少女眼底的光芒太明亮，他一时间居然难以生出推脱的想法。 木秀于林c风必摧之，极灵之体固然强大，如果他独身一人，却很容易会遭到来自眼红者的打击。 这么一想，加入苍氏的确是一种解决办法不错，但是加入苍氏以后，若是苍氏的确会为他带来庇护，那么他也应该知恩图报——至少在身处苍氏的这段时间里，他应该更忠心坦诚一点。 “好，”沈朝晔轻轻握住苍于归伸来的手，说道：“若苍氏不负我，我定不负苍氏。” 两手相握一刹那之后又分开，苍于归道：“其实以你的资质，就算回去之后是要成为家主的弟子都不会有人说什么。如果到时候老祖醒了，说不定你能被老祖收下做弟子。” “嗯，不过那样我就比你长了一辈，你没意见吗？”沈朝晔笑道，“大家族重礼，我倒是不太愿意你以后每次见我都要比上一次更拘谨。” “怎么会？”苍于归笑道，“何况多少人想拜老祖为师还没得拜师呢。” 沈朝晔只是垂头笑了笑，说道：“你就当我是挑剔吧。” 受苍氏恩惠越重，身上背负的债也就越重，要想还债也就越困难。 他注意到苍于归在打量他，便故作无事地将山洞里细小的柴和干草聚集到了一处，生了堆火，说道：“你抓紧时间调息吧，我看你刚才对付狼群已经很吃力了。” 这就是不愿意多谈的意思了。苍于归并不是不识趣的人，此时纵然对他接二连三的迟疑有所不解，也不会将这点不解放在明面上，因此点过头后便服下灵丹，盘腿调息。 等她调息得七七八八，就听见九霄道：“苍于归，招揽这小鬼的事情暂且两说。如今你的打算是灵湖洲上与他结伴同行吗？” 苍于归心中道：“有这个打算。如今灵湖洲上危机四伏，多个人总比一个人闯荡要保险。” 九霄：“那那座山呢？那地方太危险，哪怕今天你身边是苍笙都帮不上任何忙，更不用说这小子了。这小子跟着你只会拖后腿。” “我知道，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要牵连其他人。你放心，我自有打算。”苍于归说着，两颗药丸被她悄悄捏在手中，一颗是白色的，一颗是浅棕色的。 火光跳跃，在又一次“啪”地弹出一颗火星之后，苍于归服下浅棕色的丹药，睁开眼。沈朝晔只以为她是在服疗伤丹药，因而并没有回头去看。苍于归走到他身边道：“你也休息吧，我调息得差不多了，我们轮流守夜。” 沈朝晔笑着摇摇头：“我不困。” “困不困是次要的，总不能一晚上都不睡。”苍于归捡起旁边一根粗壮一点的树枝，稍微搅了搅地上的火堆，“明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总要保持充足一点的精力。” 沈朝晔抬头看了看她，正是此时，那颗白色的药丸顺着握着树枝的手落进了火堆之中。看起来沈朝晔是想说些什么，但药丸落进去的的一刹那只听见“噼啪”一声，火星炸开，那声音堵住了沈朝晔的话。于是最后他只好说：“好吧，你自己小心一点。” 苍于归笑了笑。 沈朝晔闭上眼的刹那，仿佛有丝丝缕缕白气顺着火焰燃烧后升腾起的烟雾飘进山洞之中。 他忽然皱了皱眉。 “这药对极灵之体管用吗？”九霄见状暗自问道。 “他如今最多三四星，九星灵师都抵抗不了的药性，三四星的极灵之体不可能有反抗之力。”苍于归道。 这药丸是她那天撕裂灵魂时多出来的，被她留到现在，这么多年也没有用到的地方。没想到再次拿出来是为了这个见面不久的少年。 果然沈朝晔的呼吸声逐渐均匀了下来，身体软软地靠在了山壁上，陷入了沉睡。 为防万一，苍于归在山洞口又设下了一道隐藏气息的结界，这才一边留下标记，一边往山顶奔去。 经过沈朝晔的瞬移，这地方距离山顶倒是不太远了。因而不过片刻苍于归便顺着感觉到了另一处山洞前。这地方草木看似茂盛浓绿，其实叶子都无精打采，加上这里的虫蚁格外具有攻击力，一眼就知道有问题。 她跃到一棵巨木上，借着夜色和叶子掩盖住自己的身形和气息。她看见那洞口有些黑气凝成的骷髅在巡逻，那黑气她自重生以来从来没见过，梦境里倒是在那个“罪”的周身看到过。 “魔气，”九霄沉声道，“苍于归，你今天倒是误打误撞来对了。” 天之陆上只有灵族，没有魔族。苍于归又失去了为神的记忆，因此对魔气根本是一无所知。她于是问道：“怎么说？” 九霄：“长话短说。这魔气的主人操控魔气异化灵兽，可能是想通过灵兽控制天之陆。” 苍于归思考了一番这事情的可行性，蹙眉说道：“此人如果有这个打算，为什么要来灵湖洲？控制灵族或者禁林里的高星灵兽更加容易做到不是吗？” 九霄沉吟片刻，回道：“你还记得你做的那个梦吗？” “你是说” “没错。天之陆上没有魔族，唯一的魔族就是罪，而她被打伤了，没有更多的力量操控体内有灵力的灵族和禁林中的高星灵兽。”九霄道。 苍于归回忆了一下梦境中的场景，发现这样级别的魔族并不是现在的她能够插手的，便问道：“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办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光阴似刀（12） 九霄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听见耳边草木瑟瑟，苍于归下意识一闪身退开，抬头只见洞口黑气冲天c狂风呼啸，与此同时，山洞中有一人震怒喝道：“什么人！” 那风裹挟着树叶草屑，凶猛袭向她；而那道吼声则如九天上咆哮的惊雷，仿佛重重击打在人心上一般激起一阵恐惧的颤栗！ 苍于归翻掌打在土地上，翠绿的藤蔓破土而出c编织成网困住狂风。她可以清晰地看见狂风在网中横冲直撞，看似攻势霸道，实则后劲不足地渐渐消退了。 苍于归苍白着脸，冷汗顺着脸颊滑落。藤蔓遮住了月光，让她得以将脸上略显狼狈的汗水拭去。 居然被发现了。 不，或者应该说是果然被发现了。 九霄：“你还好吧？” 苍于归无奈地笑笑，“显而易见，不太好。” 罪的力量不是现如今的她可以比的，刚才那道狂风可能只是罪的随手一挥，却是她身为二星灵师需要全力抵挡的攻击。此刻她服用了灵丹才恢复的灵力又一次消耗一空，说实话，这滋味并不好受。 九霄沉默一会儿，说道：“把你的身体借给我接管。” 苍于归略定了定神，“你打算怎么做？” 他们之间的契约牢不可破，不可能残害对方，因此苍于归并不担心九霄打算对她不利。她只是有点担心即便是拼命的九霄也很难一举击溃罪。 九霄察觉到她的顾虑，便道：“如今迫切的事情是切断她和灵湖洲的联系，击溃倒是两说。苍于归，把意识沉入混沌，找到灵魂契约，把身体借给我。” “好。”她说着便闭上了眼。 要把意识沉入混沌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至少混沌这个东西的定义本身就是很模糊的。苍于归想了下，干脆直接去找灵魂契约。 眼前一道光芒闪烁着圣洁的白光，这契约印记图案状若獬豸，全身有长毛c头顶长独角，象征着法律严明c执法公正，也代表着契约的不可违背与天道的公平。 然而那印记只是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当她再次回过神时，周身徒留束缚之感，四周仿佛乌云遮蔽的夜空一般漆黑无度。 这应该就是九霄的龙蛋形态。 她想了想，学着九霄平日的模样与自己的身体心神相通，只见眼前一花，原来是罪察觉到没有动静而气息仍然在，当即抬手又挥出一道攻击。九霄此时正好接管了身体c睁开双眼，见状稍微僵了僵才往身旁避开了这道攻击。 九霄：“你这身体怎么回事，这么虚弱？” 按照神龙他老人家的脾气，他刚才是打算硬来的，毕竟躲闪有损神龙的面子；谁知道刚才下意识抬手才发现筋脉丹田里空荡荡得厉害，哪来的灵力再给他用？此情此景之下，这一闪躲便显得格外仓促，闪躲的结果也不尽如龙意，甚至有些灰头土脸。 苍于归总算明白了九霄平日里那点有意无意的幸灾乐祸是哪里来的了，原来就是得益于这份躲在龙蛋里的置身事外。她于是道：“我现在帮不了你，只能看你怎么解决了。” 九霄：“”要不怎么说这丫头记仇呢。 他又躲开一道攻击，洞里的罪几乎是恼羞成怒地吼道：“到底是什么人！” 苍于归如今的身体素质不达标，奈何九霄神龙的神魂力量强大，几次躲闪之下居然也发掘出了这具身体的潜质。听到问话他也不回答，只是飞快地冲进山洞。他手上电光闪烁c凝聚成龙。雷龙眼神凶戾c仰天长啸着俯冲进了山洞！ 雷电至刚至阳，而魔气至阴至邪，黑雾几乎是片刻不能容忍地汹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罪的影子。然而她神魂受损，因此五官模糊，掩在黑雾之中只能影影绰绰看见一道纤细的影子。 九霄趁着她没来得及看清苍于归的相貌召回雷龙。雷龙盘旋在他四周，将他护在中央，对着罪虎视眈眈。 罪见此情形有些忌惮又有些诧异地道：“神龙九霄” 九霄闻言就道：“你这魔头眼光倒是不错。” 神界人都知道这位九霄神龙的脾气实在很大，又护短得很不讲道理，一向认为如果有除了龙族之外的任何种族使用神力或是灵力化龙，那不管什么情形，就是对他龙族的不尊重。 而天界打得过九霄的大佬其实也就这么几个，想当初不知道是哪位不知死活自称“大佬儿子”的神子神力化龙被这条蛮横的龙发现了，当即被废了根骨。当然犯下这个错误之后九霄的结果也很显然——被贬下天之陆。 虽说当初似乎有些内情，但九霄神龙在天之陆是不争的事实；何况如今的天之陆，纪非攻与纪思行具未觉醒，有能力神力化龙c并且对上她第一反应就是神力化龙的只有九霄神龙。 这边的苍于归则很诧异地说道：“你不是没办法用灵力了吗？” “谁告诉你我用的是灵力了？”九霄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能短暂爆发了吗？借了你的身体才能把神力引导出来，不然我爆发的后果就是你魂飞魄散。” 苍于归了然。原来灵魂契约还能这么用。 罪说道：“九霄阁下何苦插手？天之陆存亡与九霄阁下无关吧？” 天之陆存亡确实和九霄关系不大，因为天之陆若是毁了，九霄可以换个地方沉睡，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不过九霄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错。但谁叫我和纪非攻那丫头关系好呢？” 罪一愣，还没琢磨透这俩人什么时候背着她关系好上了的，就听见九霄慢吞吞地道：“何况我看你修为不浅却受伤不轻，战斗力应当是和如今的我差不多的，因此控制不住自己，想和你切磋一下。” 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苍于归透过这双眼睛去看罪，暗暗想道：“可能九霄这个气人的本事，就叫龙族的野性？” 雷龙又一次长吟一声。龙吟声中只听见九霄道：“我知道你来灵湖洲不单单是为了疗伤。要不然你放弃这种想法，要不然我们就斗上一场，看看究竟谁胜谁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光阴似刀（13） 九霄为人周知的不单单是那股骨子里的痞气和野性，还有战斗时逼人的凶悍。 罪沉着脸，只是略微衡量了一番就明白她如今与九霄对上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虽然九霄如今被封印了，但她的实力也没有恢复，真正打起来，鹿死谁手c犹未可知。 因此首要的事情还在于疗伤。原本天之陆就灵力纯净，并不是个适合魔族疗伤的地方，因而她伤势好得慢；但问题在于即便她想要和解逃离，九霄可能也不会答应。 然而灵湖洲对她而言其实是块肥肉。 她一边想着，一边与九霄对视，眼神之中带有杀机，宛如雪地里匕首上一闪而逝的锐利寒芒。 九霄忽然心觉不妙，手腕一抖，雷龙咆哮c神力外放。 爆发的神力充斥着远古时代独有的蛮荒厚重，宛若凶兽张开血盆大口冲向了罪。那是兽神独有的压迫力，也是凶兽独有的威猛嗜血。 与此同时，罪的身上涌出铺天盖地的黑气，如同飞流直下一般与咆哮的凶兽重重相击，顿时一股无形的气浪自冲击处翻腾着扩散开来！ “轰”的一声巨响，气浪毫不收敛地卷起无数巨木石块，土地上瞬间一片荒芜。眼前沙土飞扬，九霄侧过脸连连后退想要躲开气浪的袭击，胸腔之中却不可避免地气血翻涌，一道细细的血线顺着下颌滑落。 “神龙九霄，我记住你了！” 九霄喘了几口c抬头去看，只见罪的身影在飞快远去。她四周黑气涌动得更加猛烈，足见罪的伤势也并不轻松。 “咳咳”九霄咳了几声，闭了闭眼，说道：“苍于归，你这身体伤势不浅，需要好好调理。我如今怕是无能为力了。” 苍于归被困于龙蛋之中，能清晰察觉到九霄挣脱缚神索c强行运用神力的时候筋脉的剧痛和封印的束缚。那感觉就像急速膨胀后泄气的无力，被束缚的感觉更是如影随形，宛若带着镣铐的罪犯，无论做什么都有锁链“叮叮当当”的响声在提醒他他并不自由。 这是种心理上的折磨。 眼前一阵晕眩，灵魂契约一闪而过，苍于归再次睁眼的时候只觉得四肢酸软c胸口气闷，一口鲜血含在嘴里，尽是铁锈般的难闻气味。 她皱了皱眉，将鲜血吐出，胸腔里的气血却也并不安稳，可见是内脏在剧烈冲击下受了伤。她就地盘腿坐下，打算休息一会儿，又问道：“你还好吧？” “还好，”九霄道，“我得尽快把你的灵魂安稳下来，之后就会为了不扰乱你身体里力量的平衡进入沉睡。这段时间可能会很长久。” 言下之意就是她要尽量行事收敛一些了，因为九霄这段时间并不能给她出谋划策。 “我也没这么张狂吧，”苍于归笑了笑。这一笑牵连到了脏腑，她只好又皱着眉吐出满嘴的血。不太在意地擦了擦嘴，她问道：“你大概要睡多久？” “这可说不好，”九霄道，“最少也要几年吧。本来这力量我是打算等到你赋灵仪式的时候用的，现在就没办法了。总之你好自为之吧！希望我醒过来的时候你还活着。” 苍于归：“”这算是好话吗？ “这次爆发后对你的灵魂影响可能会很大，你做好准备，即便我醒来也不能再动用神力了。”九霄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保重。” 耳边忽然陷入沉寂。苍于归叫了几声没听见九霄的回应，只好无奈地低声道：“那你也保重吧。” 说实话，身边一直有这么个人，要再忽然过一段没有九霄的日子还真是不太习惯。至于赋灵仪式只能看天意了。 苍于归叹了口气，服了颗灵丹暂且压下伤势，提气回到了山洞里。这一回去她就发现山洞里的气味已经散去了，她赶紧盘腿坐下。但压下的伤势连着方才胡乱动用灵力的恶果一同冒了出来，她只觉得耳鸣目眩c四肢无力，胸口发闷的同时胃里还直犯恶心。 等沈朝晔睁开眼时，只看见苍于归苍白着脸倒在地上。他一惊，连忙将苍于归扶起，运起灵力为苍于归梳理紊乱的气息。等到天色大亮，苍于归才终于皱着眉睁开了眼。她刚要扭头，沈朝晔就道：“别动，你伤势很严重，我在帮你疗伤。” 苍于归只好顿住不动。 须臾，沈朝晔收回手，说道：“醒了就好。你先自己疗伤吧，我毕竟不是炼丹师，最多只能帮你梳理灵脉。至于别的，还是等你疗完伤再说吧。” “多谢。”苍于归说完便服下灵丹，运气疗伤。 其实要解释伤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要解释自己怎么受了这一身伤而沈朝晔却一无所知。不过和聪明人谈事情有个好处，那便是有些事情他知道你不方便开口，因此会自己找个台阶下。 疗伤其实就是个机会。沈朝晔知道自己是故意瞒着他的，才刻意给她这个时间，疗伤的同时可以找个借口。如果对方都已经做好了被忽悠的准备，那么她其实也没必要找个看起来逻辑毫无漏洞的借口了。 事实上，关于罪和九霄，这些东西要解释起来确实是很麻烦的。苍于归也没有打算要和沈朝晔交浅言深。 伤势痊愈。 苍于归睁开眼。 沈朝晔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两只朱色的野果，巴掌大小c上圆下尖，果皮上有浅褐色形状不规则的斑，并不好看。而这少年将果子递给她一只，有些腼腆地笑道：“看着不好看，吃起来味道是不错的。” “谢谢。”苍于归注意到这果子上的叶子和茎已经被他摘去了，果子上也有莹莹的水珠，看起来是被洗过了。她接过果子，问道：“要剥皮吗？” 沈朝晔“咔嚓”咬了一口，“这果子是脆的，不剥皮也能吃。” 苍于归看他脸颊鼓鼓的，光芒从洞外射进来打在他脸上，倒是显得这少年眼神有种区别于夜晚的c麋鹿般的清澈，嚼起果子来更是由衷地可爱。于是她低头打量了一会儿手里的果子，不由自主地跟着咬了一口。 这丑果子倒是出人意料地甜脆。她想着，看了眼笑容生花的少年。 嗯这少年也很秀色可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兴趣感人 后来这少年也没有问她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似乎这少年比她想象之中的要更聪明一些，也要更加善解人意一些。 也是，沈朝晔一直都是个很温柔的人。 察觉到她在想什么的九霄：“”他还记得上一个被她说温柔的人是苍郁。沈朝晔他没有亲眼见过，但如果要以苍郁为鉴，想必这位沈朝晔沈老兄也一定温柔得很不露声色。 嗯深沉到看不见的那种不露声色。 这么想着的九霄就见苍于归买下了那把银霜，身边的穆彬问道：“刚才那位戴面具的兄台说的还是不错的，这把银霜确实一般。这地方肯定有比银霜更好的武器，你为什么不再好好挑一挑？” “炼器世家的小少爷，在你眼里什么样的武器才算是好武器？”苍于归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至少也该有附加属性吧？”穆彬皱眉说道，“我跟你说，这把银霜的属性除了锋利就没有其他的了，你刚才看的那把匕首，它的附加属性就是灼烧，要真算起来肯定不会比这把银霜差的。你既然能用短剑，没道理不会用匕首啊！” 她瞥了眼这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说道：“是谁告诉你会用短剑就一定会用匕首的？” “”穆彬噎了下，“我看短剑和匕首也差不太多嘛” “你个炼器师居然分不清短剑和匕首，”苍于归好笑道，“短剑可比匕首长多了，你凭什么要求每个用短剑的人都会用匕首啊？” “炼器都是按图纸来的，有图纸我为什么一定要分清楚匕首和短剑的区别。”穆彬咕哝着强词夺理，“再说了，你要是不会用匕首，你也不会在匕首那边挑半天啊！” “好好好，你有道理你有道理，”苍于归哭笑不得。 穆彬闻言又上窜下跳起来，“欸，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挑银霜呢？” “这位少爷啊，你还没看出来吗？”苍于归叹了口气，“除了锋利，银霜还有一个属性是‘哑光’啊！” 哑光。 这是个很鸡肋的属性，因为这个属性并不像其他大多数属性一样会给对手带来附加的伤害，它只会吸光c让自己变得更加不起眼而已。 当然这也是个在白天很不容易被发现的属性，除非是亲手触摸过c确认过它的属性，否则很容易认为这把武器的“哑光”只是它的外表特点。不过到了夜晚，这样的属性会得到更好的发挥。持有者如果控制得足够好，夜晚这把短剑不会显示出任何光影，甚至会和四周的黑暗融为一体。 如果要类似于“灼烧”这样的附加属性，苍于归的储物戒指里不是没有这种武器。但是在晚上，毫无疑问，没有一把武器能发挥出比银霜更巨大的价值。 穆彬略想了想就想通了其中关键。乌铁虽然在夜晚也很好用，但到底容易暴露，不像哑光，用得好了就是杀人不见血。 他此刻才终于生出了一点对于面前这位老兄的敬畏，震惊地问道：“你平时脑子里是不是就在想杀人十八式啊？” 苍于归还没回答，就听见九霄冷哼一声：“难道还能是春宫十八式吗？” 苍于归：“”这条龙说话怎么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她看向穆彬，“是啊，我把杀人作为爱好，你害怕吗？” 穆彬还没说话，身边听见他俩对话的几人纷纷露出惊骇的表情退开了。 苍于归：“” 穆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不怕不怕，反正你要杀也不是杀我。不过你看起来对武器倒是很有了解嘛！” “还行吧，”苍于归无奈道。以前好歹在苍氏待过十几年，大家族的子弟较之平常人总是了解的东西更多一些的。不过她显然没有要谈这些的意思，穆彬也没有兴趣了解她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只是单纯很想和她聊武器而已，当即和她勾肩搭背又叽叽喳喳起来了。 这边的热闹很引人瞩目，至少戴着面具的沈朝晔总是忍不住把目光移过去。说不上是因为那边格外轻松的氛围c还是因为某人总让他觉得很熟悉，总之这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对什么人展现这么大的兴趣。 他今天是陪着穹欢出来逛逛的，穹氏的氛围太压抑了，不说穹欢，连他也不愿意呆在那个地方。好在他和穹欢之前在苍氏见过面，穹欢潜意识里对“沈朝晔”的印象还算不错，相处起来也更容易些。 不过说起来，明明穹府是在苍府的基础上推翻重建的，为什么两座府邸给人带来的感觉会截然不同呢？ 穹欢看到身边的沈朝晔几次三番走神看向一个方向，便问道：“你在看什么？” “嗯？”沈朝晔低头看向穹欢，笑道：“也没什么，就是突然对一个人很感兴趣。” 对一个人感兴趣？ 穹欢顺着他之前的目光看去，只看见穆彬和苍于归勾着肩膀，苍于归一脸无可奈何，看起来是想要好好观战，然而穆彬总是拉着她说话，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见此情景，穹欢也忍不住流露出一点微末的笑意，“是他们啊！” “嗯？”沈朝晔道，“怎么，你看起来认识？” 穹欢嗯了一声，“也算不上是认识，只是略有所知。高的那个是穆氏的少爷穆彬，矮的那个名叫商夷。” “商夷”沈朝晔笑了笑，“这名字倒是有点意思。你怎么认识的？” 穹欢想起那天的经历，笑容难免就淡了下来。她道：“听说得多了，我也就认识了。” 穹欢心情不好的标志就是话少。这小姑娘年纪小小，浑身上下倒是一股子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冷若冰霜，看起来就很不好相处，容易让人头疼。但沈朝晔一向把她看做自己的妹妹，也不是很在意她的脾性，便道：“我倒是听说过，你就是为了他报名的灵师赛事？” 外人看来穹欢是穹劢私生女，她参加灵师赛事的事情这几天可谓是传遍了穹氏，私底下不知道多少人在说她上不得台面，沈朝晔这种消息灵通的自然也就把这些消息入了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疑心暗生 穹欢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冷声道：“人我会招揽到，比赛我也一定会拔得头筹。” 她说完便回头离开了，连观战的沈朝晔都不再管了。那股气场惹得周围的人频频注目。沈朝晔放心不下这大小姐，生怕她惹出点不好交代的麻烦，只好苦笑一声跟上。 万一这丫头出事，沈朝晔担心她是真的，但更多的还是觉得没有办法和苍于归交代——无论苍于归是生是死。也不知道同胞姐妹是怎么会养得区别这么大的？ 这边动静闹得大，连苍于归都注意到了，她回头看了一眼，正看见面貌冷艳的少女大步离开。 那少女的艳丽本来极容易让人觉得轻浮，尤其是那双上挑着的凤眼十分不庄重。然而苍于归一眼看去，只见她右眉骨上一点深褐色的痣将将压住了那点艳色，显得那张脸无论做什么表情似乎都有种沉稳的端凝。 她忽然愣在原地。 苍于欢的右眉骨上也有一粒痣，那痣是浅褐色，但她知道有一些痣会在后天生长时由浅入深，甚至慢慢扩大。 这少女很阴沉，气质冷冽得让人生畏，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在作祟，她总觉得她很熟悉。 是苍于欢吗？她不由自主地迟疑了。苍于欢应该早就去世了这世界上有痣的人这么多，相似的人也这么多可她那天并没有看见苍郁和苍于欢的尸骨不，也可能是一把火烧光了，因为泥土都被烧焦了 “你怎么了？”穆彬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有些诧异地道：“你认识穹府的二小姐？” 苍于归陡然回头，皱眉道：“穹府二小姐？” 穆彬被她的表情吓得一愣，“是c是啊怎么了吗？” 苍于归尽量缓了缓自己的表情，说道：“我之前听说穹府只有一个大小姐，是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二小姐的？” “你说这个呀！”穆彬心有余悸，“我当你说什么呢，那表情太吓人了。这件事情其实也挺久了，大概三四年了吧还是两三年？我记不清了。反正当时这二小姐被带回穹府的时候沸沸扬扬了好一阵呢！” 苍于归压下急躁，问道：“怎么说？” “是这样，这二小姐据说是穹家主在外一夜风流留下的种子，可能是她母亲生前老跟她提这事儿吧，她也就记住了自己是个正儿八经的私生女，姓穹。”穆彬道，“后来她母亲死了，她就带着信物去找穹劢，当时没人知道这件事情，是穹劢压下来的。一测天赋发现不错，穹劢这才把她带回来了。” “天赋不错？”苍于归道，“什么级别的不错？” “当初听说十三岁三星那种级别吧，确实比我好多了。可能比天生灵体都不差多少我觉得。”穆彬唏嘘道，“不过其实她也挺坎坷的。刚被找回来那会儿，穹氏打算找个时机公布她的身份，这姑娘却想去禁林为穹家主猎头灵兽来做礼物。结果被灵兽攻击之后失了忆，据说那时候要不是穹家主重视她，把公孙鸿派去保护她，说不定这姑娘就没命了。” 十三岁的三星灵师但是没有火灵体。 苍于归勉强按捺住自己，又问道：“那你说的沸沸扬扬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还不是穹府那大小姐做的妖？”穆彬嗤笑一声，“穹婧那女人眼里容不得沙，小姑娘被公孙鸿带回去的时候身上还有伤，那女人居然也狠得下心，抽出鞭子当场就把小姑娘打到了大街上。据说穹劢都狠着心视而不见，还是公孙鸿不忍心，才从那大小姐手里救下了她的。” 又是公孙鸿。 苍于归：“那后来呢？” “后来？还能怎么样，在穹府住下了呗！”穆彬笑道，“要我说也算是苦尽甘来，虽然有穹婧这么个姐姐，住在穹府里也注定不会太平。怎么，你问这么详细是看上这姑娘了？” 苍于归不好引起怀疑，只好说：“差不多吧。” 穆彬来劲了，“我看你挺稳重啊，还学人家小年轻来个一见钟情啊？一见钟情可不好，你看那小姑娘除了长得好看天赋好点，性格和你看起来可不太合得来。小小年纪成天板着张脸，要我说穹婧看不上她也是她不太会做人” 苍于归第一次觉得穆彬聒噪。但她只是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呃，是不是我说得太过了”穆彬说到一半才意识到他口中这个几乎一无是处的小姑娘是自己“兄弟”的“心上人”，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啊，我这个人不太管得住嘴。” 苍于归摇了摇头，“没事，你再多给我讲点她的事情吧。” “她啊她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穆彬皱了皱眉，“穹欢可比她那个姐姐低调多了” 苍于归猛地看向穆彬，“你说她叫什么？” “穹c穹欢啊”穆彬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怎c怎怎么了吗？你这表情真的好吓人” 穹欢。 苍于欢。 这么多巧合难道真的是两个人吗？ 她回过神，扯了扯嘴角，“抱歉，是我没控制好自己。吓到你了吧？” “没c没事，你下次记得稍微控制一下就行了，”穆彬长出一口气，“说真的，你这表情不像看上了人家，倒像是和她有八辈子仇怨。” “很像吗？” “像！你刚才提把刀就能冲上去砍人了你知道吗” 苍于归一边听着穆彬絮絮叨叨，一边在心底问道：“九霄，你觉得穹欢是于欢的可能性有多大？” 九霄沉默一会儿，说道：“这说不好。但是苍于归，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听下来这里头值得怀疑的地方太多了。” “我也觉得，”苍于归几乎要苦笑出声，“几年前十三岁的三星灵师，公孙鸿的维护，穹劢的冷眼相对不说别的，如果她的天赋真的这么好，至少穹劢不可能这么对自己的亲生骨肉。” 九霄“嗯”了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她会用这种方式活下来我是说，如果这真的是她的话”她道，“我有点语无伦次，总之总之，我想再看看，至少我要知道她是不是火灵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突然眼红 九霄不说话。 苍于归道：“如果真的是于欢，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她待在穹氏那种地方。” 九霄叹了口气，“穹氏这一代，穹劢喜好女色，偏偏血脉单薄。好不容易有了个穹婧，却不知道是不是造孽太多，是块朽木。也难怪穹劢会动了歪念，想要个忠心的下一代传承穹氏。” “他不会把穹府交给外人，他只会把于欢培养成穹婧的助手。”苍于归道，“如果穹欢真的是于欢，我不会让穹劢得逞。” 其实陷害穹婧，等到穹劢想把穹氏交给穹婧的时候再推一把手让穹欢接管穹氏会是个更实惠的办法。但是九霄知道苍于归不会这么选择。 因为苍于欢对苍于归的重要性是无可比拟的。 九霄深知苍于欢对如今的苍于归意味着什么，自然不会再提出这样的建议。 “总之，”九霄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苍于归不再说话了。 风起。 苍于归心想，有时候夏日里的风也未必是暖的。 这一夜，苍于归是靠着助眠的丹药才终于睡去的。 第二日就是灵师赛事。穆彬早早带着苍于归到了报名处。今年的灵师赛事是在青氏的领地办的，自然由青氏的人主持。 来人面容周正，待看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这才鞠了一躬，扬声道：“在下周仪焘，有幸主持灵师赛事，在此先冒昧请诸位稍加配合，也算是给区区在下一点小小的面子。” 这些灵师既然决定要来参加赛事，自然也要看在各大世家的情面上多少给这周姓人一点面子，因此具一拱手回礼，齐声道：“辛苦周大人。” 穆彬打量一番，混在一众起身的人中悄悄道：“好好的灵师赛事，被这周仪焘搞得酸溜溜的。” 苍于归一边打量人群之中是否有穹欢的影子，一边道：“难道和你一样，上来半句话不讲先开打么？” 穆彬压着嗓音说：“我也没有这样不讲理吧？”眼见苍于归眼神游移，顿时了然道：“哦，你在找穹欢那小姑娘？” 苍于归终于舍得施舍他一眼，“你既然知道就帮我找找。我见不到她总不太放心。” 穆彬好笑道：“什么呀你真当这比赛是世家子弟历练的场所么？我来这儿只是为了找个好点的对手，你当人家穹欢有什么理由来呀？” 然而话音刚落，苍于归已经瞥见了落在最外围的娇小身影。穆彬见她目光忽然定住不动便顺着看了过去，不敢置信地道：“这算什么？缘分吗？” 苍于归却皱了眉。 穹欢身边又是昨天那个戴面具的人，而且穹欢看上去和他关系还挺好。这人是谁？看起来和公孙鸿不太像，是穹劢身边的又一个幕僚吗？ 那边似乎已经察觉到这里的视线了，先回头来看的是那个戴着面具的人。那人昨日里看着苍于归的眼神还是柔和的，今日乍一对上却犹如出鞘的剑般锋芒毕露。纵然苍于归此时正看他不顺眼，也不好沉着脸与他对视，只能浅浅一笑，低声问穆彬：“那人是谁？” 恰巧穹欢也察觉到不对望了过来，似乎在和面具人说些什么。 穆彬不忘抬杠：“哪个呀人那么多”然后他就看见苍于归正和穹欢身边那戴面具的老兄对视，目光里噼里啪啦几乎要溅出一阵阵的火星，气场更是危险得很不对劲。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啊？穆彬看了眼戴着面具的沈朝晔，一愣，心想这老兄实力很强大啊！ 穆彬这人吧，有个毛病，那就是遇强则强。别人不说遇强则怂，至少也不会上去挑衅，偏偏这家伙不知道什么古怪脾气，很是好斗。而那老兄昨天眼神很无害，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眼神几乎是直直刺了过来。于是他见状目光瞬间一亮，低声道：“他昨天不还和你说话呢吗？” 苍于归：“我不认识他。怎么，你也不认识吗？” 穆彬心道我要是认识早和他不打不相识了哪还轮得到在这里比赛。嘴上正要说出来，忽如灵光乍现，他“啊”了一声，“你别说，这老兄我还真有点印象。” 这时穹欢冷冰冰地看了苍于归一眼，看起来也在思索自己是不是认识。 穆彬则接着道：“穹老祖六年前收了个徒弟，这徒弟据说在一场大火里毁了容，所以常年以面具示人。三年前穹欢回归嘛，这位沈公子不知道是不是感同身受，待她很友好，所以二人关系不错。这老兄待在穹欢身边，我觉得是沈公子的可能性挺大的。” 沈公子？姓沈？ 这几乎又是不亚于惊雷的消息，苍于归回头紧紧盯住穆彬，“你说他姓沈？” “啊，对啊，”穆彬道，“诶又是这个眼神。你说你这个表情对着情敌我还能理解，你对着穹欢” 苍于归没空听他废话，直接道：“那你知道他全名叫什么吗？” “谁？沈公子？”穆彬愣了下，笑道：“别逗了，沈公子一直都很神秘的，来历身份甚至天赋都被瞒得很好，据说穹府里都被穹老祖下了规矩，谁要是敢把沈公子大名透露出去，那是要挨罚的。” 保护得这么周密？ 苍于归想把那点疑心压下去，因为无论怎么看，连续找到两个她原本以为已经不在世了的人，而且还是在同一个地方，都显得太过荒唐了。然而越是想把这点疑心压下去，疑心就反而越要窜高。 穆彬见她又要皱眉，便道：“兄弟，不是我说，你别想了。有沈公子在，你八成没希望了。” “我不是”她说到一半又发现自己的经历委实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口，只好说：“我不是在想这个。我在想他是不是也要来比赛。” “他要是比赛，穹老祖第一个不答应。”穆彬道，“其实这么一想还挺可惜的，少了个对手不过你倒是可以趁此时机多勾搭穹欢啊！” 苍于归没说话，穆彬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了，差距摆在这里，目前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穆彬的本意是说苍于归一个寒门与沈朝晔大家出身的差距。但苍于归却想起了她和穹氏的差距，苦笑着叹道：“你说的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培养感情 那边看见苍于归和穆彬移开视线，便也不再看了。 穆彬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撞了撞她，低声道：“专心听吧，他快讲到规则了。” 说着就听见台上的周仪焘道：“诸位，第一浪淘沙安排的赛事是在灵湖洲。由在下带诸位去灵湖洲，青氏族长会负责将我们送到灵湖洲上。” 一听见灵湖洲，苍于归总算让自己勉强打起了点精神。 这地方当初因为罪的事情导致灵兽狂化，直到她和沈朝晔离开都没能彻底解决。 周仪焘则继续道：“诸位，灵湖洲上灵兽经考察有一到五星五个级别，每杀死一只灵兽，号码牌会将灵兽的灵魂暂时储存。一只二星灵兽视为两只一星灵兽，一只三星灵兽视为四只一星灵兽，以此类推。赛事结束后取前百名进入下一轮，如若比赛中号码牌被夺走或丢失，则此人分数不计入比赛之中。所以请诸位保管好自己的号码牌，切勿丢失。” 前百名。 这几年灵湖洲上灵兽实力增长极其惊人，至少苍氏还在的时候，苍于归就对其中灵兽的变化有所耳闻。因而在跟随周仪焘前去灵湖洲的时候，她问穆彬：“灵湖洲这几年的变化我不是很了解，但是听说灵兽都性情大变？” 穆彬一直当她是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觉得她对这些事情并不了解也实属正常，便解释道：“是这样的。大约是年前，灵兽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性情大变——那些世家主有没有头绪我不知道，总之我没留意过。要我说，青氏打得一手好算盘，可能也是借此时机让我们帮他们解决掉这些灵兽呢。” 苍于归心道果然如此，一边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沈朝晔与穹欢，不再说话了。 然而九霄知道苍于归的个性。她理智谨慎，无论什么事情都只有放在心底，从来不会说出去，尤其是上了心的事情。九霄道：“苍于归，现在别想这些。现在首要的事情在于夺魁。” “嗯，我知道。”苍于归道，“即便真的是他们，以我现在的能力，只去想也没有解决办法。” 九霄叹了一声，“你明白就好。” 等到了灵湖洲，周仪焘便招呼艄公将参赛者送上灵湖洲。 灵湖洲四周没有其他人，显然这段时间属于灵师赛事，灵湖洲不对外开放。 沈朝晔眼见参赛选手一个个上船，便对穹欢道：“灵湖洲不比从前，你自己小心。” 穹欢：“嗯。” 沈朝晔将目光放在苍于归身上，眼睛微微眯了眯，“那个商夷我看他似乎认识你。是敌是友尚且不分明，总之你自己也小心一些吧。” 穹欢瞥了他一眼，“嗯”了声，便打算上船去了。 事实上无论是说话的沈朝晔还是听沈朝晔说话的穹欢都知道，商夷此人绝不是这短短几句话可以概括的。 尤其是沈朝晔。 他负手而立，一时只觉得那商夷的背影与过去的某个身影重合了。 有些感情就是这样，即便过了许多年，即便沧海桑田，当你在街上看到一个相似的身影，你依然能够在第一瞬间想起记忆之中的那个人。 于归，是你吗？ 他直白的视线在苍于归回头去看时收回，等她瞥到沈朝晔之前站立的位置，只看见一片空荡荡，已经没有了人影。 穆彬见状便说：“怎么了？” 苍于归回了神，笑了笑道：“没什么，上去吧。” “我看你最近很不对劲啊，”穆彬压低了嗓音，忽然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前一亮，“诶你看，穹欢和我们一艘船。这是个培养感情的好机会啊！” 船只和艄公有限，便只能将几个参赛者安排到同一艘船上。苍于归上了船之后听到穆彬这么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对面的穹欢皱了皱眉，似乎是听到了穆彬轻佻的言语不太高兴了。 苍于归只好苦笑一声道：“阁下见谅，是我朋友唐突了。” 穹欢看到是她在说话，脸色稍做缓和。然而那缓和大概只是她自以为极大的让步，事实上她说话的语调依然是冷的，“无妨。” 穆彬见状越发觉得这大小姐难以相处，甚至不太明白商夷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看上这小姑娘。 穹欢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妥当，僵了片刻就说道：“只是言语上的小事，我不在意。” 苍于归笑着点了点头，“那便好。” 她琢磨片刻，注意到穹欢眉宇间的懊恼。那大概是一种想和她交好c但是又因为不善于交际而将事情搞砸了的郁闷。她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说道：“我看阁下年纪小小倒是修为很高，想来是天赋很好又勤勉修习。不知道阁下是何方人士？” 穹欢心知这只是个打开话题的由头，抿了抿唇道：“我名穹欢。苍穹的穹，欢喜的欢，你应当有所耳闻。” “原来如此，原来是穹二小姐，”苍于归只是笑，“我素来听闻穹氏的二小姐天赋极好，年仅十三岁便有三星修为，如今芳龄十六，想来修为更是不得了。这修炼速度，恐怕直追天生灵体了吧？” “过誉了。”穹欢不露声色，“另外，你不必唤我穹二小姐。” 苍于归只好笑笑。 她在试探穹欢是不是火灵体。 可如果穹欢不是火灵体，她不会有反应；即便她是火灵体，穹劢和公孙鸿也一定会千叮咛万嘱咐她不能把这个秘密透露出去。 也就是说，直白的试探并不能起作用。 苍于归便道：“那不知道穹欢阁下如今是什么修为？” 穆彬在一边既佩服又疑惑，心道这商夷脑子是怎么长的，居然连这样冷冰冰的人都能谈笑自如。可他怎么不问些情感问题c尽问修习上的事情？ 穹欢此时也摸不透她是什么想法，只当苍于归是为了不冷落她才千方百计想要活跃气氛。她既然有意招揽此人，自然不能拂了她的面子，便道：“四星灵师。” 十二星之中，每三星便是一个坎，而灵族又寿命漫长，能在三年内从三星修炼到四星，足见穹欢天赋之惊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巧合天定 苍于归想起前几日打听的结果，知道这位穹欢小姐素来低调行事，不曾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过手，因而没有人知道她的觉醒属性。她刚才才试探过天生火灵体的问题，如果此时再问她的主要属性，未免太过刻意，只好收了试探的心，笑道：“不知道穹欢阁下有没有意向与我二人一同捕猎灵兽？” 只要人在一起，等到对方放下戒心，试探就会是稍微简单一些的事情。 穹欢原本就在想要如何招揽苍于归。她之前放下那样的大话实在太过冲动了，因为她并不精通此道。好在这个商夷似乎对她也很有好感。 她稍作思索，正要答应，忽然瞥见穆彬的表情略有震惊，看起来似乎并不太赞同她加入。她不知为何，看这与商夷靠得格外近的小少爷蓦地有些不顺眼，便难得轻声细语地答道：“好，能与阁下同行，是我的荣幸。” 穆彬：“！” 这个冷冰冰的大小姐什么时候一句话会说这么客气的！ 他咽了口口水，表情仿佛见了鬼。苍于归不解地看向他，他就用谴责的眼神道：“你见色忘友！你见异思迁！你重色轻友！你冷酷无情！” 苍于归：“？” 她完全不能理解这位万千宠爱的小少爷突然间又在想些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毕竟这位小少爷的心理活动一直很丰富多彩。 她觉得无论这位小少爷在想什么，笑容总是万能的，因而只好露出一个自认为包容安抚的笑容。 然而这笑容落在脑袋里天马行空的穆小少爷眼里就成了挑衅。 穆彬：“！！” 是你商夷开始飘了还是我穆少拿不动刀了！ 苍于归：“？？” 怎么好像更暴躁了？ 她认为这小少爷可能现在目前大概看她有点不太顺眼，也不跟他计较，好脾气地看向穹欢，说道：“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穹欢阁下为何会参与这次赛事，不知能否告诉在下？” 这当然是个幌子。不过穹欢不知道。 “可以，”穹欢破天荒地弯了弯唇角。 穆彬：“！！！” 怎么回事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勾搭起来了！他难道是个死人吗！没看见他快要喷火的眼睛吗！ 苍于归当然看见了，但她选择忽视。而穹欢看似不太经意地看了穆彬一眼，事实上穆少爷能很清晰地察觉到穹二小姐满满的恶意。 如果说穆彬此时的眼神是火，大概穹欢的就是冰。这是一场看似无声无息的冰火对决，对决双方却浑然不知空气中陡然腾起的白雾早已经暴露了他们之间的剧烈矛盾。 苍于归：“？？？” 她有些茫然地心想：难道这就是那些相师们常说的八字不合？ 她正想说些什么，忽的心下一动。湖水像是被牵引了一样蓦地涌起，一条硕大的鱼型灵兽弹跳而起，却在完全暴露在空中的一刹那被冰封。 下一瞬间，那冰雕碎裂成无数冰沙。 细小的冰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混杂着在那些光芒之中的某些微弱的荧光似乎受到了不知名的牵引力，逐渐汇聚成球。 不多时，一只白色的光球成型，那光球左右摇摆一会儿，最终飘飘摇摇地没入了苍于归手上的号码牌中。 穆彬见状讶然：“湖水里的也能算？” 苍于归摩挲着号码牌。 这应该算是意外之喜。 她方才只是察觉到这灵兽想要攻击船只，所以顺手把它解决了，不曾想连这都能算。 她其实刚才就想问了，如果参赛者不幸逝去，那么号码牌是否会吸收参赛者灵魂？或者这号码牌里的灵魂要怎么处理？ 现在看来，后者的解决方式尚且不知道但是前者，已经有了答案了。 “魔气法灵族这些世家比我想象的还要更闲些，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这些灵兽异常的原因，”九霄道，“你应该也看见了吧，刚才藏在冰屑里的黑气。” “嗯，被灵力稀释了。”苍于归笑了笑，“不过这种时候不应该说这些法灵聪明吗？你为什么觉得他们很闲？” “重点不在这里。”九霄冷哼一声，“明明发现了魔气，甚至知道该如何辨别魔气，却仍然只想着利用参赛选手消灭这些异常的灵兽，而不想想想办法解决这些魔气。这些世家大族，一个个的真是龌龊。” 苍于归看着已经忙着猎捕湖水之中灵兽的穆彬，对九霄道：“灵气纵然可以压制魔气，魔气混杂得多了，却也容易滋生心魔。魔族多，魔气就会更多，对魔族就越有利天之陆上太安全了，他们没有见识过魔族，所以对这些不了解。” 九霄：“那你打算怎么办？” 苍于归眉头微蹙：“事到如今，没有多余的办法了。天之陆只有灵族，本来就处于极其不安稳的状态” 九霄顿时一惊：“你是说” 这是天道的意思。 这世界上有光就有暗，有灵族c神族，绝不可能没有魔族。如果真的有这样一片大陆，那只能证明这片大陆并不完整。 ——至少灵族的史书上，苍于归从来没有看见过飞神者，这或许也是天之陆不被天道承认的一个证明。 苍于归心念电转之间，却只抬手挥出一道灵力，又收割了一只二星灵兽的兽魂，“九霄，天机不可泄露。” 九霄不说话了。 而其他船只见到这里的情况，也开始攻击湖水之中的灵兽。 一时间湖水四溅，眼前一片雾湿迷惘。 苍于归说不清究竟是放任灵兽入魔好，还是将魔气稀释到灵力之中好但其实无论如何，结局都是已经注定了的。 至少为了平衡，结局一定是既定的。 这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真正所谓的净土。那位创造出这片大陆的神明，大概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 “商夷！你怎么发现这里的灵兽也能计分的？太赚了！”穆彬兴奋道。 苍于归下意识地露出个笑容：“大概是巧合。” 她这笑容在水汽的衬托下便有些朦胧模糊的美感。 ——虽然的确是种美感，但其实这样的感觉是飘忽不定c甚至难以描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陈年旧事 确实是巧合。 无论是八年前的发现罪，还是八年后的如今。 苍于归说不上是否所有巧合都是命运笔下刻意安排的情节。但如果有些事情的确不是人为，是否可以说那就是天定呢？ 沉思之中，她感觉到船只行驶的速度缓了下来。她这才回过神，发现大多数船只已经靠岸了。 她于是上了岸。三人并肩上了山，解决掉几只灵兽后，就见穆彬兴奋道：“果然是灵湖洲，练手都有意思的多了。终于可以尽兴地打一场了！” 穹欢有些不屑，似乎连看一眼穆彬都是耻辱。 苍于归见状觉得有些好笑，总算提起了一点兴致，“怎么，堂堂一个穆氏还缺了人手陪练不成？” 穆彬叹了口气，“他们都当我是穆家小少爷，陶瓷做的那种，碰一下能碎成八瓣。” 穹欢凉凉地纠正他：“该是八十瓣吧？” “”穆彬咬牙切齿，“你就是看我不顺眼！” 穹欢不屑地乜斜他一眼，满脸都是“我说句实话还用看你不顺眼吗”。 苍于归忍俊不禁。 说来她也觉得挺奇怪的，穆彬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少爷，怎么还怕个小姑娘？而那小姑娘看起来冷冷清清，偏偏对穆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们俩有什么过节吗？ 可看穆彬之前提起穹欢的模样，似乎也不像打过交道的样子？ 穆彬大概是觉得不能愉快结伴了，一把扯过苍于归，“商夷，是兄弟就打个商量，你和穹欢一路，我自己行动。” 苍于归笑道：“不是不可以，你先告诉我你们俩为什么见面就吵？” 穆彬压低声音：“那是她看我不顺眼，你得问她为什么针对我。” “这个暂且不说，我看你对她也很不对劲。”苍于归道，“她看你不顺眼，你也对她没摆过好脸色。” 穆彬炸毛了，“那是她这人讨厌！” 穹欢凉飕飕地瞟了眼穆彬。 穆彬：“” 苍于归恍然，“这样啊，难怪当初我问起，你跟我说的都是人家的坏话。” 穆彬：“”大兄弟，求你别说了，难道你没感觉到背后那位的死亡凝视吗！ 他咬了咬牙，在苍于归戏谑的视线之中道：“好，我跟你说。” 苍于归笑道：“你说。” “两年前我打算炼一把法器，但是还缺两根乌兽翼骨。你也知道乌兽那东西在禁林里多罕见！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只结果”穆彬现在回想起来表情都是恶狠狠的，“被她截走了！” 苍于归有些意外。 截走别人猎杀了一半的灵兽，这种事情向来为整个天之陆所不齿，穹欢看起来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背后听到穆彬言语的穹欢就冷声道：“不可能。” “哪里不可能了？你自己说当初是不是你杀了那只乌兽？”穆彬回头道，“我跟你说了这只乌兽是我猎捕到的，你冷脸一摆就扔给我十枚灵石还有理了！小爷我缺这点钱吗？” 穹欢顿时眉头微皱，“那是你？” 别的情绪两说，她这人习惯含蓄地惊讶，非得从那铺天盖地的冷气之中仔细翻找才能找到一点微末的情绪变化。穆彬看她不顺眼，自然没有那个心思去琢磨她是怎么想的，当即怒道：“知道这事儿的还能有谁！” 一边的苍于归倒是听明白了，哭笑不得。她拦下气急败坏就要出手的穆彬，“那依你的性格，你竟然也没有和她打一架决定乌兽归属权？” 穆彬脸色一变。 穹欢冷笑一声，“你很了解他。他打了。” 苍于归微妙地顿了下，仿佛预料到了什么，“打完以后呢？” 穹欢先是杀气凛凛地盯了穆彬好半晌，接着收回目光，用一种平静得堪称诡异的声音说：“他输了。” 穆彬：“！” 苍于归：“” 九霄：“噗。” 苍于归也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好笑。难怪穆彬这小子见了穹欢第一面不喊着切磋，原来是打过之后输了或者是两人之间的差距太大，导致穆彬产生了心理阴影？ 穆彬黑着脸道：“胡说八道！那是我不用火灵力生怕烧了禁林，我让着你你知道吗？你恶狠狠一把火烧过来你这是胜之不武！” 苍于归闻言，心下一动。 这话虽然有道理，但在穹欢看来就是胡扯八道。但凡这穆小少爷有点天赋，能控制自己放出去的火灵力，哪里用得上惧怕烧了禁林c惹出不好惹的高级灵兽呢？ 不过她自己是火灵体，说这话未免有点欺负人的嫌疑，何况穹欢也懒得和他计较这些微末的，只强调道：“乌兽是你自己看不好，逃走了被我发现，如何能算是我截杀了你的猎物！” 她这样冷静的神色让穆彬想起自己烈火焚身被烧了半天的痛苦。那真是一辈子的苦痛。不理智之下，他又怒道：“那你还没解释为什么扔给我十枚灵石羞辱我！” 穹欢听到这话皱了皱眉。苍于归便道：“边境之地多流寇，常有灵族躲在禁林外围，就是为了敲诈那些猎捕者一笔。这件事可能是误会。” 穹欢当初一个小姑娘，被许多人敲诈过才觉得烦人；而那些流民又多半没有见识，十多枚灵石就足够他们生活很久。穹欢当时会以为穆彬也是流寇，很大程度源于第一眼见面的时候穆彬的狼狈。于是她想了想，补充道：“你当时看起来很穷。” 穆彬：“” 他为了猎捕乌兽几乎要使劲浑身解数，身上破破烂烂当属情理之中，谁知道一番辛苦喂了狗，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好，他穷，他走！ 他怒而转身，然而脚刚抬起一半，苍于归便拉住了他，“误会不是澄清了吗？一个人行动风险太大了。” 穆彬转头瞪她。 苍于归和穹欢对视一眼，意在让对方挽留，谁知穹欢瞟了眼苍于归拉住穆彬的手，冷笑一声：“风险大才好。” 穆彬：“！” 所以穹欢到底是为什么看不顺眼穆彬？ 苍于归想着，一把拉过穆彬，对穹欢略颔了颔首，朝远处走去。 穹欢虽然很不满商夷和穆彬莫名其妙就变得很好的关系，仍然不愿意惹商夷不痛快，因而没有跟上。 不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你很好奇 她抬头看了看背对着她的两个人。 按照天生灵体的敏锐和后天修炼的加成，这个距离还是能够听清楚的，也不妨事。 等到自以为走得够远了，穆彬就说：“你拉我干嘛？” 然而没等到苍于归说话，穆彬又道：“我跟你说，我之前就不赞同你和那大小姐。本来我看她还没那么不顺眼，但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别指望我能对她有好脸色！” 确实，苍于归现在想起来，穆彬对穹欢的指摘都藏在心里，偶尔一次不受控制冒出来也不带多大的恶意。 穆彬不是个记仇的人，只是两人间那场打斗让他潜意识里觉得穹欢是个不好惹的角色罢了。真正要说起恶意，按对方的个性，大概是认为君子不与女子争的。奈何穹欢对他摆冷脸，新仇旧恨之下，他也就不打算和对方交好了。 苍于归无奈地笑笑，穆彬继续说：“你也别劝我。我算是看明白了，穹氏这一代俩姐妹像了个十足十，这穹欢哪里来的低调可言，分明是因为性子冷才对世事冷漠，骨子里可劲儿的嚣张呢！” 苍于归愣了下，心底一时五味杂陈，说道：“也未必吧。” 穹欢和穹婧未必是姐妹。 然而穆彬误会了，眼神之中写满了“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也懒得再说这些，“我跟你说，你要是想劝我也别劝了，这小姑娘让我火大。我和她要是一起，你别想清静了。” 苍于归只好道：“好吧。不过我确实有事情要问你。” “你说。” 苍于归：“是这样我听说穹欢从来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是这样吧？” 穆彬回忆了片刻才说：“好像还真是。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她和人动手，两年前要不是因为乌兽，我和她也不至于打起来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穆彬误打误撞问到了点子上，苍于归佯做不知，说道：“就是因为外界不知道穹欢的实力，我才要问你。你是两年来唯一和她动过手的人，能估算出她的实力吗？” “她？”穆彬皱了皱眉，复又笑道：“怎么，你不是看上她了吗？还在意这些？” 他笑起来很有特色，唇红齿白的，瞬间压下了这少年五官之中过分的锐气，突出了一股子近乎邪气的痞性，从而显得这少年五官格外阳光。 然而就是这样堪称俊逸的笑容，叫苍于归心底一突。 她理了理思绪，说道：“穹欢心高气傲，我摸不准什么样等级的危险是她有能力解决的，什么时候该是我上去保护她的时候。我怕到时候弄巧成拙，反而惹得穹欢看我处处不顺眼。”她刻意顿了顿，笑说：“要是她对我像你一样，那我可就彻底没希望了。” “去你的，”穆彬显然是被糊弄过去了，“那兄弟我就帮帮你。我这可是在用自己的惨痛经历给你授课啊，回头对我好点。” 苍于归只是笑：“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住宿费还是从我那儿赢来的。”穆彬白了她一眼，“听好了，两年前穹欢就是四星了。我看她如今的修为，距离四星巅峰还有距离，大概在四星中段偏上的水平。不过两年前我就是四星巅峰——当然现在还是，我差了个契机突破——按现在来讲，穹欢要想打败我应该是件更加容易的事情。” 他抿了抿唇，又咕哝：“如果那小姑娘的人品好点，我对比我厉害的强者还是很尊敬的。” 苍于归并不在意这些，“那你知道穹欢的主属性吗？” 这才是苍于归一开始的目的。 然而穆彬沉吟片刻，皱了皱眉：“奇怪我竟然也不知道她的主属性？” “怎么说？” “我这么跟你说吧要辨认灵师的主属性，就只能依靠对方天赋灵技的属性来看——说不定就有觉醒了冰属性却更偏爱火系的人。但是两年前那场战斗穹欢赢得挺轻松的。她没用天赋灵技。”穆彬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对啊她居然没用天赋灵技就把我打败了？这么厉害为什么要藏起来啊？” 苍于归闻言，几乎可以肯定穹欢有问题了。但在没有确认对方是火灵体之前，还是不能贸然行动。何况即便穹欢真的是苍于欢，她也不能肯定苍于欢会愿意认下她——单看穹欢对她的相貌没有丝毫反应就能发现了。 穹氏的手段尚不明朗，和穹欢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直接问穆彬得不到结果，她便道：“那我问你，你对她的什么属性印象最深？” “火，”穆彬不假思索，“肯定是火。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小姑娘对火控制得极其灵活，在禁林那种遍地古木的地方还能做到流畅地绕树而行，最后烧在我身上也没有波及哪怕一片落叶。” ——更可怕的是，那火在他身上燃烧时猛烈，熄灭得却也干脆，几乎刚刚好卡在他身上能抗灵力的法袍被烧毁的时候消失，连多余的一根汗毛都没有碰到。 这么说来，她是火属性吗？ 穆彬琢磨着，自动隐瞒了最丢脸的经历，只说：“我的主要属性是冰，你见过我的寒影杀，应该知道。可我的冰化水之后居然没有办法浇灭她的火那还是在她没有施展天赋灵技的情况下。” “火吗”苍于归呢喃。 苍于欢是火灵之体，天生对火属性有优势，加上常年在木灵浓郁之处修炼，因而一手烈火被她操控得能够绕木而行c甚至触木不燃。如果穹欢的确是苍于欢，那么穆彬所言这些，对她而言应当是小菜一碟。 可世界上并不只有她一人精通火术。 大家族中的子弟，总是手段更多一点的。 苍于归正在沉思，穆彬忽然眼疾手快地一把推开她，自己也借着那股推力连退几步。 火球刹那间呼啸而过，却又不知为何在二人避开后散去，宛如空中炸开的花火消失殆尽，徒留空气之中焦灼的味道。 苍于归抬起头，只见穹欢手持烈火，缓缓走来。那火在她手中显得格外乖巧，赤色的光芒却足够强烈，一时间映得穹欢本就有些阴沉的面孔更似踏火而来的地狱红莲，美艳而充斥着杀气。 “我的确是火属性，”穹欢足底烈火扬扬，却诡异得没在草地上留下任何痕迹，“商夷，你很好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尹氏初月 被听见了？ 苍于归盯着穹欢。 就算和穹欢的交流不过是从赛前到如今，但她能知道穹欢不是会偷听的人。 而刚才的距离她是刻意算好的，如果是普通四星灵师，以刚才的距离绝不可能听见她和穆彬在说什么。 可穹欢听见了。 ——这说明穹欢天生五感灵敏。 “疯女人！”穆彬骂了一声，“不就问了句你的属性，你至于吗？” 穹欢只是盯住苍于归，眉眼冷漠，手中烈火却仿佛积蓄了心内所有的怒气般猛然高涨。 当然不至于。 但穹欢听见脑子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任何想要刻意打听她属性的人，都应该被彻底解决。 “穹欢，木秀于林c风必摧之。你要记住，火灵体之事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尽管总有一天，你的火属性会暴露于人眼前。但在那之前，任何人任何事，只要是想要打听你的属性的，你都必须解决掉，一个不留。” 脑海里的人在这么说。 “因为他们会要你的命。” 眼见穹欢脸上戾气越来越深重，苍于归连退几步，喊道：“分开跑！灵湖洲上诸事小心！” 穆彬还没说话，只见眼前一花，苍于归和穹欢都消失了。他目瞪口呆，呢喃：“这疯女人什么仇什么怨？” 林叶簌簌，无人应答。 穆彬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才惊觉那两个人跑得太快，已经完全没有影子了。他正在寻思应该往哪里走，只见眼前的灌木微微抖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窜出。 他顿时一惊，手中蓄力，晶莹的冰刃凝结成型，锋芒毕露。 先是一只白色的角挣扎着冒头。那只角呈半透明状，质感如同白玉，仔细打量能看见角内有规则的絮状物。角上有螺旋状的纹路，一圈圈绕到尖利的顶端，猛地收住寒光，只余下温润。 穆彬沉下眉目，看见那角扭动着破开灌木丛，露出一只白色的脑袋。 ——独角兽。 那独角兽的鬃毛银白，在阳光下有金属光泽闪过。奇怪的是这光泽并不显得刺眼，可能是得益于那双清澈明亮得仿佛能堪破所有的眼，只剩下熠熠的美感。 他愣了下。 他不记得灵湖洲上有独角兽。 或者不如说，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灵湖洲上有独角兽生存。 独角兽似乎不带恶意，晃了晃脑袋抖落树叶，慢悠悠地甩着蹄子走出。穆彬看着这只悠闲调皮的独角兽好奇地瞅了瞅他，然后绕着他嗅了嗅，鼻间哼哼唧唧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居然还是只开了灵智的灵兽。 穆彬有些迟疑，忽然听见一道女声说：“无色，回来。” 这女声清润c透彻，又天生带有一股淡淡的冷意，有如秋日地霜，触之清高傲骨c却又不如寒冬凝雪般任意伤人。 穆彬循声抬头，只见原先被这无色破了个洞的地方走出个人影。那人影身量娇小，一身银白色斗篷披身，兜帽将她的上半张脸遮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唇与下巴。然而那一节下巴肤色苍白如雪，线条流畅温润；唇色又是绯红，便叫人不由自主想起江南三月里沿河绵延八百里的桃花盛景。 ——河水是清的，桃花的妃色便格外艳丽。 无色看见她似乎很高兴，主动低下头，让这小姑娘能够抬头抚摸它的头顶。 一只称为无色的独角兽。 一个披着银白色斗篷的女子。 穆彬心中刚有了些猜测，就见这女子行了一礼，“抱歉，是无色冒犯。小女尹氏初月，不知阁下何人？” ——尹氏嫡女，尹初月。 穆彬道：“是尹小姐。无妨。在下穆氏穆彬。” “原来是穆小少爷。”尹初月颔首，微微偏头，似乎是在打量四周，“你之前便是独自一人吗？” 这尹初月倒是很不会客套。 穆彬有些戒备，便道：“怎么？” 似乎察觉到穆彬的警惕，无色略微有些躁动。尹初月一边抬手安抚它，一边道：“我此次参加赛事，全因察觉到此处有我贵人。无色是白泽后裔，趋吉避凶，它带我前往此处，却告诉我我的贵人不是你。” 穆彬有些惊讶于她的坦诚，而尹初月又说：“所以，你身边之前有什么人？” 问得真不客气。穆彬有些无奈地想。 短短几句话，穆彬大约了解这位尹氏嫡女的心性了。大约是预言世家普遍追求天命而要求心灵纯澈，这位尹氏嫡女很好地继承了尹氏人不会客套c内向清高c却又交浅言深的特质。 他觉得帮帮这小姑娘也不无不可，然而他忽然记起苍于归此时在和穹欢缠斗，如果被这小姑娘找到踪迹，说不定要出事。 他踟蹰片刻，道：“若无意外，你的贵人我应当认识。但他现在有些麻烦，如果你信我，等到灵湖洲赛事结束，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尹初月朝着无色偏了偏头，无色蹭了蹭她的掌心。 “无色告诉我，你没有说谎，”她道，“好。我承你一个情，你想要什么？” 穆彬愣了下，心道这不就是个举手之劳么，怎么还扯上报酬了？ 尹初月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尹氏人讲究因果人情。或许对你是举手之劳，对我在未来就是救命之恩。我不想欠你大情。” “那也不必”穆彬面对尹初月坚定的眼神，只好说：“我其实并不缺什么。” 尹初月闻言，毫不犹豫地施展灵术，手腕翻转间，已见一朵水色的梅花落于掌心。她将那朵梅花递给穆彬，说道：“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将信物给你。你拿着它找到我，我便会在力所能及内为你做件事。” 穆彬一愣，尹初月又道：“预言也可以。” 尹氏人正因为自命清高而从不轻易施展预言。苍穹之战之前，尹氏因为先祖人情而从属于苍氏；只是泄露天机会消耗尹氏人的寿命，因此苍氏准许尹氏，事非祸及全族，可不告之。 然而苍穹之战后，穹劢勒令尹氏从法灵领地的西南之处举族搬迁到极东山脉，路途遥远c极东山脉又长年覆雪，尹氏族人因而数量减少，预言便更是千金难求。 除了对穹劢。 但即便是对穹劢，尹氏也并不是次次都答应的。 可想而知，尹初月这一个许诺，对穆彬而言有多珍贵。 “好吧，”他心道，“反正一辈子也未必有用到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苍氏于欢 葱蔚洇润。 天光与迭起的树木缠绵，忽而一阵劲风呼啸而过，骤然吹开吝啬的枝叶，透出明亮的日芒。 青色的衣摆随风散开，倏然停在原地。 穹欢就跟在身后。 赤红色的火焰灼烧着空气，穹欢的眼神没有焦距，眉宇间却充斥着沉沉的杀气。 这不正常。 “不逃了？”她声调诡异，宛如寂寂幽谷之中回荡的风声般冲击着耳膜。 “不逃了。”苍于归说。她看了看四周，问道：“不过你总要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杀我吧？” “你没必要知道！” 烈烈的火舌喷薄而出，所过之处温度骤然拔高。绿叶之上火苗狰狞片刻又猛然高涨，触目一片地狱恶景。 苍于归皱了皱眉。 温度骤降，林中古木被冰封，火焰趋势逐渐小了，四周霎时一片晶莹水色。 烈火攻击被轻易化去，她看着穹欢的脸，意识到她可能是被催眠了，此时此刻许是最好套话的时机。她于是问道：“你是火灵体？” “火灵体”三字像是不知名的开关一样，猛地一道细细的火线刺向苍于归的印堂。她几乎是不加思索地侧身避开攻击，随后才意识到什么一样连踏几步进到穹欢身侧。 她抬手压住穹欢肩膀，侧过脸看她，“你是不是于欢？” 穹欢却似没有听到一般，轻声道：“红莲业火。” 天赋灵技——红莲业火。 脚下泥土塌陷，流动的熔岩覆盖其上。熔岩滚烫炽热，散出的光亮浓烈的几乎要成为白色，透出不祥的气息。 苍于归连退几步。 这是苍于欢的天赋灵技。 就算火灵体会作假，就算记忆也能作假，天赋灵技不会作假。这是独属于每一个灵师的标识。 ——那几乎是镌刻在灵魂里的东西。 穹欢冷笑一声，只见无数红莲从岩浆里浮出。那红莲初时娇羞含苞，从岩浆之中完全脱出后却像凶兽张开血盆大口般猛然绽放。 红莲的花瓣猩红似血，花蕊却洁白如处子。 那白色仿佛是缺少了灵魂一般，分明该是纯净的颜色，却空虚得直教人恨不得用鲜血将它涂满。 苍于归皱起眉。 下一秒，红莲仿佛嗅到了什么甜美的气息，一朵朵狰狞地扑向她！ 红莲业火，复仇之火。 仇恨最容易浸入人的骨子里，叫人想方设法对敌。 因此红莲业火一旦被沾上，花瓣就是燃烧的火，花蕊则是吸血的獠牙，触之者一半焦黑无状，一半生机流尽，死时化作一捧骨灰散于这天地间。 火焰执着，不至死不罢休。 苍于归抬手，顿时冰盾迭起。 那冰盾看似脆弱，却一次次挡下了火光的摧残。流风将她托起，她避开不断孕育红莲的岩浆，手上寒冰寸寸凝结，刹那间遍布了整只手掌。 她搭上穹欢的肩膀，手中的寒冰与穹欢肩膀上骤然冒出的烈火对抗，白雾蒸腾而起，苍于归另一只手却准确无误地对上了穹欢的百会穴。 然而穹欢抬起头，被火光映红的眼底流露出诡异的笑容，刹那间火舌勃发，几乎要吞下她的手掌，逼得苍于归不得不后退。 “于欢！”她喊道，“你醒醒！我是你的姐姐！” 林间草木燃烧的声音彻底覆盖了她的呼喊，穹欢抬起手，岩浆之中凝聚起一朵更大的莲花。那莲花连绽放时似乎都有沉重的破风之声。 苍于归抬手施术，身后的土地仿佛受到召唤一般堆起。泥土化作一只巨大的棕熊，棕熊咆哮一声，扑向了嗜血的红莲！ “轰”的一声，气浪从二者相接处爆发，苍于归连退几步，瞥见穹欢唇边已经流出细细的血线，眸中却依然疯狂不减。 九霄道：“苍于归，没有用的。穹欢被人掌控了心神，你叫不醒她！” 苍于归知道。 穹欢现在看她，就像看着至死方休的仇敌，哪怕是拿了这条命来和她拼也在所不惜。她本来的打算是打晕她c带走她，但是有什么东西在保护她，至少她现在无能为力。 可她她不想放弃。 她距离苍于欢是这么近。 三年如果苍于欢在她身边，那一定会和她相依为命。 棕熊又一次怒吼一声，已经有些颓势。苍于归看见穹欢的手势不断变化，空气之中的灵力随着她的召唤而开始剧烈波动。然而穹欢的嘴角鲜血淋漓，几乎是在以命换命。 “苍于归！她疯了，你也疯了吗！你现在待在这边只能两败俱伤，什么都做不了！”九霄几乎是嘶哑着嗓子在怒吼。 苍于归知道。 “再等等”她说，“就算我走了，穹欢也不会停止，她会追着我。我至少要想办法让她恢复正常。” 苍于归想，穹欢此刻的嘴里一定是血腥味十足的。 那血腥气冲入鼻腔，如果穹欢还清醒着，甚至会被这浓郁的血腥气冲击到头脑发昏。 她甚至可以想象那一瞬间几乎晕厥的痛苦。 苦涩或许比血腥气好一些。 至少苦涩只会让人清醒，而不会让人冲动。 空间之力波动，苍于归的身形消失在原地，又乍然出现在穹欢的背后。她划出一个昏睡的符咒打在穹欢身上，又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颗愈伤的灵丹喂给她。 红莲和熔岩逐渐消失，棕熊化作土堆摔落。苍于归一遍一遍地用灵力治疗穹欢体内的伤，几乎是颤抖着低声在她耳边说：“你遇到一只五星土系棕熊，重伤逃离。” 灵力在她身体里循环，话语便也一遍遍跟随着灵力进到她的脑海之中。 苍于归的唇边有血色，而她依然说道：“你遇到一只五星土系棕熊，重伤逃离。” 语调轻柔得就像拂过伤口的微风，缠绵盘旋着，让人想起幼时母亲将她抱在膝上，一遍遍地唱着童谣。 “阿欢”苍于归笑着，眼圈渐渐红了，“保重。” 她曾经在苍氏看到过改写记忆的秘术。 用精神力侵入大脑改写记忆是一件需要静心的事情。 而苍于归心绪不稳，精神力纵然足够强大，依然气血翻腾，终究是受了伤。 她的身影倏然消失在原地。 她消失的瞬间，灵力震荡，四周燃烧的火焰熄灭，绿芽萌发，又是树木参天c灌木茂密的模样。 ——茂盛得就像这里从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夹缝生机 与此同时，穹氏别院。 灵湖洲附近有专供家属修习的客栈。不过也有一些大家族会选择买下别院，穹氏就是其中之一。 有空间之力的波动？ 沈朝晔睁开双眼。 眼前是一抹縹色的身影，骨肉匀亭的手持着茶壶，正在倒茶。 茶香袅袅，朦胧了公孙鸿的眉目，沈朝晔一眼看去，只见他那双狐狸似的眼睛敛住了精光，难得有些清风道骨的意思。 狐狸眼勾魂夺魄，又大多凌厉伤人。 公孙鸿那样温和的气质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只会让人觉得好欺负。 可偏偏是他，偏偏是那双多一分显刻薄c少一分显懦弱的眼睛。 因而大多时候，公孙鸿即便有了那一身如玉温润，骨子里一些让人不敢小看的东西，依然会透过那双刀锋一样锐利的眼睛透露出来。 那眼睛是生得好。 眼睛生得好的人，那光彩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的。 “沈公子，”公孙鸿依然垂着眼，是恭谦的样子。他将茶杯递出，轻声道：“茶能静心。” 沈朝晔接过茶杯，却没有动。 经年累月之下，他那双显得乖巧的眼睛也有了些鹤鸟展翅的弧度。只是本该盈盈若桃花的光彩逐渐被冰封，只能看见里面极东山脉上积年冻雪般的凛冽。 这里距离灵湖洲不算很远，空间之力又相互勾连，依照沈朝晔的实力，能够感知到灵湖洲上空间之力的波动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正常的事情在于，法灵族的领地上，有第二个人使用空间之力。 那个使用空间之力的人很聪明，知道如果只是在灵湖洲上的话，除了同样了解空间之力c能够运用空间之力的灵族，不可能隔着一整片灵湖的距离察觉到灵湖洲上的空间波动。 但他可能是漏算了这里有个极灵之体。 或者是他知道这里有个极灵之体，但他不怕自己的身份暴露。 公孙鸿便笑道：“是这茶色泽不好么？沈公子看起来没有兴趣。” “”沈朝晔瞥了他一眼，将茶杯放下。 “沈公子有什么困惑，不妨与属下说来听听？”公孙鸿似乎很偏爱茶道，更珍惜好茶。 “我当你是不愿意与我说话的，”沈朝晔轻笑一声，“怎么，公孙大人是打算放下芥蒂？” “本也没有什么芥蒂。是沈公子口才好，公孙某自愧不如。”公孙鸿的语气平淡，取了另一杯茶抿一口，“公孙某只是想告诉沈公子，方才二小姐的封印有所松动罢了。” 沈朝晔终于盯住了他。然而公孙鸿仍旧垂着眼，并没有与他对视。 他察觉了些不对，因为在那些朦胧白雾之下，他居然看见公孙鸿的眼底有红光闪过。 那不是眼睛充血的红。 他若有所思地道：“什么封印？” “我没告诉沈公子吗？”公孙鸿微微一笑，抬头看他，眼底是幽深的黑，“二小姐的记忆并没有被洗掉，只是被封印了。” 记忆？ 公孙鸿这个反应，只能说明苍于欢的记忆是他封印的，而穹氏其他人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公孙鸿为什么要告诉他？而在告诉他之后，却并没有把封印的钥匙一并告知。 沈朝晔眯了眯眼，“你想干什么？” “也没有什么，只是想告诉沈公子，要珍惜好茶罢了，”公孙鸿依然微微笑着。 他在拉拢自己。 很奇怪的直觉。何况，公孙鸿为什么要拉拢自己？ 一刹那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将所有线索勾连起来。沈朝晔轻啜一口茶，低声道：“不知道公孙大人是否听说，尹氏这一辈出了个紫瞳预言者。” 公孙鸿：“哦？愿闻其详。” “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这件事情隐蔽，知道的人也不多，”沈朝晔抬头看着他，唇角轻挑，“那预言者走了大运，觉醒了真实之瞳，真实之瞳外显，便是紫瞳者。” “是桩好事。”公孙鸿笑容不减。 “是好事。紫瞳者千里挑一，预言天赋极佳，”沈朝晔道，“只是在尹氏记载之中，紫瞳者是为不祥，据我所知，尹氏族长可是排除了各方压力才将那紫瞳预言者留在了族内。” 公孙鸿又啜饮一口茶水。 沈朝晔略显惋惜：“真是可惜，依我看尹族长百年之后，那天赋极好的尹氏族人怕是要被逐出族内了。” 公孙鸿不知是从他这话之中听出了什么，只顺着他的口吻道：“不然怎么说是天妒英才。” “是极，不是所有天才都能如公孙大人一般得到赏识朝飞天的。”沈朝晔笑了声，“只是我似乎从没在人前看到过公孙大人动用灵力。除却那次绞杀火龙不过那次声势浩大，距离又远，我也没来得及看清公孙大人的面容。而那两个有机会看清的随从，却不知为何都失去了性命。” 公孙鸿就说：“战斗之中，沈公子提及这些未免有些偏了。” “我只是怀疑公孙大人是否是因为自身的原因，才对苍郁痛下杀手。”沈朝晔的面容冷了下来，“我一直很好奇，公孙大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对救命恩人恨之入骨？” 是封印的副作用。 公孙鸿一旦需要动用灵力，就必须暂时解开封印，就像方才镇压穹欢记忆的暴动时。因为封印会堵塞眼部筋脉。 然而解开了封印，代表的就是红眸暴露。 那是绝不能暴露的事情。 至少直到现在为止，不能。 “沈公子，猫有九条命，太好奇的人却没有。”公孙鸿道，“有时候，糊涂是福。” “那公孙大人不打算说出钥匙是什么吗？”沈朝晔闲闲地笑道。 公孙鸿却略顿了顿，反问道：“沈公子这么多年一直在找一个人，难道就不想知道她在哪里吗？” 沈朝晔盯住他。 “公孙某斗胆，与沈公子打个赌，”公孙鸿笑着，眼尾似有风流云转，“看看这场赛事结束之前，是否能找到沈公子放在心上的人？” 被封印了记忆的穹欢，潜意识中早就把自己的姐姐当成了寄托。除了沈朝晔这个意外，她不应该对穹劢c穹婧以外的任何人产生这么大的兴趣。 没错，洗灵果的确难得一见。 然而恢复筋脉有很多种方法至少，公孙鸿不能肯定九霄神龙的神力不是其中一种。 他有心给苍氏的两姐妹留一条退路，约莫是狐狸的最后一丝真情，或许也可以成为拉拢沈朝晔的工具。 只看这夹缝里的生机，她们抓不抓得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赛事暂止 如果说别院之中是暗潮涌动，灵湖洲上或许就是危机四伏。 苍于归的确知道如何改写记忆，她也发现了穹欢的记忆并不是被彻底洗去了，而是被封印。但是以她现在的能力，她对此无能为力。 加上心绪不稳c灵脉紊乱之下还强行催生植物c动用空间之力，她此刻可谓强弩之末。 灵湖洲她是熟悉的，当初她和沈朝晔为了清理那些入魔的灵兽，有意无意之下也算是摸清楚了灵湖洲的地势。然而这地方山洞不好找，苍于归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里面却已经被蛇形灵兽盘踞了。 四星灵兽。 她现在如果对上，必定得不偿失。不过这地方隐蔽，苍于归拿出阵盘布了个隐匿阵法，打算等恢复了伤势再去与那条蛇形灵兽战斗。 九霄本以为她会情绪不稳，没想到只是片刻就冷静了下来。 可这东西不是憋在心里就可以自己消化掉的，他不知道苍于归是怎么想的，怎么说也是自己看大的孩子，总是有些担忧。 于是他想了想，问道：“苍于归，你还好吧？” “我没事，”苍于归道，“你放心，我不是冲动的人。” 九霄很想说“你冲动起来不是人”。好不容易把这句话憋回去，只见苍于归已经沉浸于修炼之中，只好叹了口气。 赛事持续三天。 这三天内，将近五百个人要在灵湖洲上争取到前一百的名额。 然而这只是第一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九霄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灵湖洲这么大，希望不要再遇到穹欢。苍于归触发了穹欢的记忆一次，以后再见到苍于归，穹欢心底的第一感觉一定是厌恶。 苍于归一定也明白这一点。只是她坚定地想要把穹欢拉出穹氏，就一定会与穹欢的厌恶正面相对。 穹欢可以毫无顾忌的伸出锐利的刀剑。 苍于归却没有足够坚硬的盾牌来抵挡穹欢的攻击。 说到底大概也是一场孽缘。 九霄叹了口气。 这姐妹俩分明灵魂共生，究竟为了什么，前世今生都如此纠结不休。 好在九霄这次的祈祷总算起了作用，这三天里，苍于归和穹欢并没有碰上。 苍于归疗伤完毕的时候，一天已经过了，剩下两天，她只好选择狙击强大的灵兽。五星灵兽和四星灵兽一般而言也不会是普通灵师的选择。 她本来只当木牌上的号码是报名序号，但是在连杀几只灵兽之后，她便发现那上边的序号有所前进。 她本意是想要个夺目的成绩引起穹氏的注意，但是一来这只是一场海选，二来她已经浪费了一天时间，再费心费力夺得魁首的性价比不高。 艳红色的灵魂被收入木牌储存。 木牌上的排名变为四十八，但不过须臾那排名又闪了闪，掉到了四十九。 大概是木牌之间有什么联通效应，木牌之中的灵魂计数才会自动外显成排名。 苍于归看了看天色。 赛事规定是在第三天的酉时二刻集合，为公平起见由船夫统一送出灵湖洲。 算算时间，还剩半个时辰就到时间了。按这个排名来看，除非出什么事情，不然应该不至于连续下滑，何况出去也需要留存体力，否则遇上意外，自保能力都不见得有。 这具异灵的身体本来就天赋卓绝，服用了洗灵果之后更是千里挑一，以至于现在与天地互通，一呼一吸之间具是修行，比之极灵之体也不差什么。 唯一的弱点，可能是她没有天赋灵技。 洗灵果的确可以赋灵，但是苍于归灵魂缺失，天赋灵技的觉醒会对魂魄带来巨大的压迫力。这种压迫力或许会激发正常灵族的潜质，但是对于苍于归而言，这可能会成为一种扰乱平衡的负担。 届时轻则灵魂受伤，重则魂飞魄散。 好在这具身体灵力纯净，精神力强大，灵力储备也不错，如果是高等一点的灵技，未必没有天赋灵技那样的威力。 她于是收了手，抱着灵兽随缘的想法，缓步往外走。 其实这段时间她是刻意避开了穹欢和穆彬。 避开穆彬是因为她需要清静，何况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跟穆彬解释。 避开穹欢则是因为她不想再多生事端，至少在比赛之中不是一个合适把事情说开的时间。 初步确定穹欢的记忆还在，只是被封印了。 但是一来她不知道封印的钥匙是什么，贸然说起一些刺激点只会让穹欢发狂。二来穹欢现在潜意识里对她不怀抱有好感，在灵湖洲再经历一场打斗不仅没有任何意义，而且还会影响比赛和计划。 现在的心情，大概用穆彬的话来说，就是心里苦吧？ 苍于归为了猎杀四五星灵兽已经深入灵湖洲内部，但即便如此，等她到了也不过是酉时一刻。可大多数负责接应选手的船夫却已经就位了。 此时距离酉时二刻有段时间，苍于归居然是第一个到的。 苍于归粗略打量了一下，发现这些船夫换了一批，修为普遍有所提升。有个船夫相貌平平，但是笑容很让人舒服。她便冲船夫打了个招呼，上了那艘船。 “小伙子，这么早就出来了？”那船夫笑眯眯的很好相处，“离酉时二刻还有一段时间呢！” 苍于归看了看手上至今还是四十九的木牌，也笑道：“酉时一刻，其实也差不多了。不过阁下到得倒是很早。” “主家要求，以防万一。早个一刻也不打紧。”船夫道，“你倒是很看得开，早早就出来了。” “嗯，为了灵兽魂魄，反而误了出灵湖洲的时机，那才是得不偿失。”苍于归道，“不过我看，阁下似乎不是之前那批船夫中的人？” “换了批啦，”船夫笑道，“还不是你们这些参赛选手，不知道哪个先发现的灵湖之中的灵兽魂魄也能算作成绩，到时候返回都不得安生，那不就违反规定了？主家这才征收一批修为高的船夫，也算是看着你们，维持公正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会是你吗 苍于归闻言又细细打量了一番。一圈下来，只有这个船夫，虽然表面看来是六星，但实际气息深如海渊，根本就是看不透的。 不过这船夫伪装的功夫倒很好，连她这种精神力强悍的人粗略一看都被蒙混过去了。 她笑道：“那倒是我不对了，还劳烦像你这样的高手走一趟。” “原来是你啊！”那船夫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叹，又说：“没事没事。你要不要考虑趁时间没到再打两条鱼？我可以当做没看见。” 九霄：“这船夫说话有点意思。” 苍于归心内赞同，面上仍然笑着回道：“不了，出来都出来了。何况这场赛事取前百名，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也没必要累死累活的了，你说是不是？” 那船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笑着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然而苍于归注意到船夫转身的时候拨了拨船篙。 竹篙在水面漾开一圈圈波纹，直觉让她一瞬间毛骨悚然。 下一秒，大鱼跃出。这鱼生有两只羊似的前蹄，后半身却是鱼尾。水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然而那鱼目小，獠牙却直至下颌，无端有几分阴沉的狰狞。 五星灵兽。 “啊呀！”船夫一脸惊讶，“按规定，还没到结束时间，我不好出手。” 苍于归：“” 她看了看这只落到船上张着嘴嘶鸣的灵兽，又看了看退离船只十几米远的船夫，心道这人什么毛病？ 她躲开灵兽的攻击，暗暗对九霄道：“他想试探我的实力？正好五星灵兽，不像是巧合？” “你和他认识吗？他为什么要试探你？”九霄有点心累，“为什么你走到哪儿都能碰到奇怪的人？” “不知道，”苍于归的心情难得和九霄高度一致，“不过他可能有点小看我，这样的灵兽对我威胁不大，只要能拖住时间，酉时二刻的时候解决掉，就没什么后顾之忧。” “你不担心是自己暴露了？” “如果要说有什么让我暴露的线索，”苍于归沉吟一会儿，“除了三年前见过我的公孙鸿，就只有发现之前空间之力的异常波动的人。” 九霄了然。 能在法灵族感知到空间之力的只有极灵之体。而沈朝晔甚至未知生死。公孙鸿纵然可能认出她，但是不会费尽心思打扮成一介渔夫，大约这算是公孙鸿唯一流露在表面的偏执。 如果说是单纯的引起注意，这试探来得未免太过微妙。 这个时间点的苍于归并没有流露出足够的资本，可能在世家看来，她现在更适合被划分进单纯的“硬实力”阵营，而不是“硬实力与潜力兼具”的阵营。 因此，如果说这是一场对于她天赋的试探，正常的想法应该是测探年龄，而不是单纯测验实力。 此情此景之下，苍于归也难免要琢磨这船夫归属什么阵营？目的是什么？ 她抽空瞟了眼那挂着闲散笑容的船夫，越看越觉得这笑容真是欠得十分眼熟。 她将灵兽击杀的一刹那，想起了那个笑得很业务熟练的沈公子。 虽然单看唇和下颌也知道，那沈公子摘下面具不该是这样的相貌。但是掩盖相貌的方法有这么多，这沈公子又没有刻意隐藏自己，很明显是他本人。 沈朝晔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很赞赏地笑道：“真是后生可畏啊！我还打算等到酉时二刻之后帮你一把。” “谢谢。”苍于归象征性地收下他的赞扬，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发现那些船夫眼观鼻鼻观心，显然心知肚明面前这个是关系户。 要是单看辈分，这人倒也算称得起她一声晚辈。可他专门打扮成船夫来这里，就只是为了试探她么？ 苍于归发现可能真的是，毕竟她来灵湖洲之前盯着他和穹欢打量了这么久。 巧的是她在比赛结束之前出来，更巧的是她正好上了他的“贼船”，还能有比自己送上门更好的试探良机么？ 九霄说话毫不客气，“这小子对你不怀好意。” “说不定是他误会我对他不怀好意了，”苍于归有点无奈。 九霄察觉到她的语气不对劲，“你怎么了？” “你还记得穆彬说的那些事情吗？”苍于归说着便坐下了，“他姓沈。” “你在怀疑他是沈朝晔？”九霄道，“可他是穹氏的人。沈朝晔那小子看起来不像吃里扒外的样子。” 苍于归：“你说的没错。但是如果沈朝晔还活着，他最大可能在的仍然是穹氏。” 那天来的人很多，几乎所有家族都在，苍氏人被群起而攻之。 当时情况复杂，当着穹劢的面，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世家主敢私自藏下苍氏的孩子，除了预言者尹氏。 然而尹氏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派使者来。 后来苍于归想过，可能是因为尹氏人预料到了苍氏墙倒众人推的局面。 在苍氏被暴露出包庇异族罪名的情况下，尹氏如果在场，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旁观，然后被当做苍氏维护者一起被清除；二是参与推倒苍氏的墙，但那样违背道心——没有第三条路。 预言者尹氏，天机在心，莫测鬼神，因而被天道排斥，本就人丁稀少；倘若再遭到打击，传承几乎难以继续。 即便对于贪婪的人而言，预言者的预言会是一种财富，他们舍不得预言者血脉的消失；但最好的结局，不过便是尹氏被贬为奴。 ——被人肆意践踏蹂躏的奴隶。 尹氏重情义，因为他们重因果。 但尹氏不可能为了情义因果而葬送所有族人的未来。 尹氏只有装傻，那些人才没有杀尽处于声望名誉巅峰的尹氏人的借口。 因此，在穹氏层层包围c甚至穹老祖亲自到场，几乎不可能独自逃离的情况下，沈朝晔如果还活着，只可能是因为穹氏——而且是穹氏的高层人物——伸出了援助之手。 九霄显然能够明白这些道理。 她便对九霄道：“而且这个沈公子从来没有在人前露出过真容。你应该明白我一直想找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故人重逢 “但是苍于归，”这时候的九霄总是比她更冷静，“你要明白，如果他不是沈朝晔，或者你记忆里的那个沈朝晔起了投靠穹氏的心思，一旦你因为试探他的身份而路出马脚，暴露的就是你。” 苍于归故作轻松地笑道：“不要总咒我死。我们之间有灵魂契约，难道我死了你不会死吗？” “所以我才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九霄道，“如果你对自己的处境认知可以更加准确一点的话，我没必要这么费尽心思提醒你。苍于归，一旦暴露，整个法灵族的追杀，你不可能安然从青氏领地逃到禁林。” 苍于归：“直觉告诉我他是沈朝晔，而且他不会置我于死地。” “但你要知道，直觉之所以是直觉，就是因为它没有足够的证据。” 九霄叹了口气，“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的身份容不得一点冒险。” 苍于归：“” “这一世你是两次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的人，”九霄说，“两次。” “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苍于归几乎是一字一句地接着说道：“但是九霄，我不可能放弃沈朝晔。” “你比我更明白，”她说，“我欠他一份重逾性命的因果。” 九霄：“” 他开始担心这是什么缘分。 他还记得自己下界来就是为了看好她，没想到千防万防防不住人家欠了份还不清的因果债。 担心身份暴露确实是一方面，但说实话，他更担心的是他看不好纪非攻。 “算了，”他自暴自弃地想，“反正这棵白菜养大了也不是自己的，操心这些干嘛。老子尽力了。” 然而他面上仍然道貌岸然地说，“好吧，其实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有分寸。” 苍于归笑了笑，“那你大可以放心。” 集合地点的灵师已经很多了，见到苍于归多半也只是讶异一番她出来的时间，之后也就各顾各的上船了。有个灵师上了苍于归的船，大概是对她挺感兴趣的，几次三番搭话。 苍于归见状只能想办法把沈朝晔拉进谈话之中，采取迂回策略收集情报。 沈朝晔从始至终一张脸，大方开朗的表情像是贴在脸上了一样，苍于归注意了半天也愣没看出什么破绽。 心知他没这么好套话，也只好无奈地放弃。 不多时，她看见穹欢冷着张脸走出。不过不同于之前，这一次甫一看见苍于归，她便露出了肉眼可见的嫌恶，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移开视线，走向了距离最远的一艘船。 苍于归一时间心情复杂。 九霄：这都特么什么破事儿。 沈朝晔对此大约也有些想法，只是碍于身份不好点明，因而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穹欢。收回目光时，他看见穆彬走了出来，一见到苍于归便十分兴奋地喊道：“商夷！你出来得这么早啊！” 沈朝晔挑眉，表情大致可以解读为：“哟，这是哪来这么大号一只傻狍子？” 果然话音刚落，四周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没有挺进前百名的倒还好，进了前百名的都怀着警惕的眼神打量这俩人。 灵师赛事之中关系好的人很容易结成队伍。而如果是关系好的高手结成的队伍，毫无疑问会成为极大的阻碍。这种情况下，两人收获再多敌意都不值得奇怪。 九霄的反应就直白得多了：“这白痴！” 苍于归忍不住被逗乐了，冲穆彬挥了挥手，转而冲九霄道：“敌意罢了。本也没少了。” 九霄不信苍于归没看出来他只是很纯粹地看这臭小子不顺眼，于是冷哼了一声，不答声了。 “臭小子”很没心没肺地上了船，瞥了眼船夫和那个陌生的灵师，很自觉地在周围围了个结界。 沈朝晔：“” 他有些惆怅的瞥了眼穆彬，心道：要破结界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显然傻狍子都知道不能这么做。 傻狍子穆彬背后一凉。 苍于归好笑道：“怎么了？刚才这么嚣张也没见你多紧张啊？” 穆彬摆摆手：“你说得好像我不嚣张就和他们不是敌人了一样。再说了我刚才就是有点冷，谁说我紧张？” 苍于归：“好好好。” 穆彬借着方才的摆手布了层障眼法，这才急急忙忙地上手要看她有没有受伤，“你怎么样？那疯婆子没对你怎么样吧？我跟你说真的一辈子没遇见过这么莫名其妙的人，打听个属性也能打起来” 九霄：“！！！”这臭小子耍流氓！ 苍于归也一边心道被摸出什么破绽那还得了，一边拦下他说：“没事没事，别担心。” 穆彬就说：“你别骗我啊！” “真没事，别操心了，我修为比她高，”苍于归道，“何况我要是有事，这两天还能比赛吗？” “真的没事？” “放心好了，没事。” 穆彬这才皱着眉罢了手。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说道：“对了，我在灵湖洲遇到尹氏的嫡系了。说起来也是很奇怪，怎么今年参赛的大家子弟这么多？” 尹氏嫡系？ 苍于归轻声道：“你遇到的是哪个嫡系？” 穆彬：“尹氏嫡系这一代不就两个？一个是尹初霖，一个是尹初月。尹初霖那小子性子古板得很，怎么可能到这儿来，想想也就知道是尹初月那姑娘了。” 苍于归愣了下。 乍一听这对兄妹的名字，似乎都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哎，你看，她来了，”穆彬忽然撤去结界，拍了拍苍于归，“她一直在百名上下徘徊，之前好不容易到了九十九，一下又掉下去了。但是木牌认人，我不好出手帮她，又急着来见你，才放她一个人耽搁了会儿。” 水边的风大。 苍于归顺势看去，只见一人的银白色衣袂在肆意翻飞，恰似天边云卷云舒。不得已之下，那人只好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掌紧紧压住兜帽。她看不清人脸。 走得近了，苍于归才发现她的手苍白得能看见血管，但小臂光洁，线条干净；而她看不清人脸也不是因为手臂遮挡，而是因为硕大的兜帽盖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银白c苍白。 她的浑身上下都是白的。 只有那点绛似的唇，宛若雪夜里悄然绽出的红梅，是单调的背景之中唯一的艳丽。 尹初月啊。 当初那个怯懦的小丫头，原来也这么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光阴似刀（14） 柔软的斗篷拂过眼前，恰似一片浩渺烟云初散，露出过往那些被埋藏的回忆。 那是她和沈朝晔回到苍氏的那天。 苍馥的书房一如既往明亮。她还记得窗上的雕花是两只凤凰，尾羽修长，交颈缠绵。有时候光影挪移，看起来就像凤凰翅膀在挥舞，整个书房都添了几分红妆的柔软。 “此去灵湖洲，我还没有问你什么收获，你却先带了个人来给我？”苍馥笑了。 “母亲，这是沈朝晔，”苍于归道，“女儿在灵湖洲遇险，是他救了女儿。” “苍族长安，”沈朝晔行了一礼。 “遇险得救？”苍馥饶有兴致，“无需多礼。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 沈朝晔依言抬头。 来见苍馥之前，沈朝晔已经被受苍于归指示的仆人带下去收拾过了。此时黑发束起，额前几缕细碎的发丝垂下，看起来唇红齿白，清爽秀气，很讨人喜欢。 苍馥感慨道：“还是个孩子啊” 十三四岁的孩子，却身怀四星的修为。 相处很久之后，苍于归也将他当做了挚交，有心护他，便说道：“朝晔是极灵之体。” 苍馥讶然，“极灵之体？” 苍于归：“是，只是家境不好，这才不为人所知。” “难怪”苍馥说。 苍于归心知苍馥是不能放开手脚信任沈朝晔，毕竟苍氏和穹氏矛盾太过尖锐，即便沈朝晔天赋万里挑一，也不能说明对方毫无威胁。 她于是道：“朝晔之前住在丰麓镇。那地方受灵兽袭击，他父母将他放进灵河之中，自己却留在了镇里。他也是好运，路遇前往青氏的商队，才逃过一劫。” 苍馥一愣。 天赋卓绝，出身贫苦；兽潮忽至，家毁人亡；路遇商队，逃过一劫 她又细细打量起沈朝晔的相貌。 剑眉英气入鬓，桃花眼盈盈，绯色薄唇天生带笑，右耳垂上一颗痣，平添几分少年意气。 很俊秀。 但这份俊秀和记忆之中的男孩很不像。 那男孩是狐狸眼，眉骨生得很高，桃色唇瓣，没有耳垂。 那张脸俊美而带着逼人的锐气，就连垂眼做出恭谨的姿态时都让人觉得狡诈得游刃有余，而不是一个谋士应有的忠心无二。 可能是正是因此，那男孩才会一次次地对着镜子练习自己的仪态。直到他来辞别之时，苍馥从他低垂的头和眼睫之中居然已经再也看不见从前那分隐藏的利芒。 大约就像一把绝世好剑被收归入鞘时那份不甘的清高，最终也只化作剑鞘上温润的光，好看而不再刺眼。 面前这个沈朝晔情绪内敛，少年老成，但还没有到学会向世俗妥协的年纪。那份气质显然不是阅尽千帆的人能够轻易找回来的。 她有些恍惚地想：是因为这份相似的经历，才让这两个人连初见她时的表情都别无二致吗？ 她说：“那你在这里还有认得的人吗？” 沈朝晔不知想到了什么，略顿了下，才说道：“没有了。” 是巧合？ 果真这么巧吗？ 苍馥眉间忽然有些倦色。她正打算说些什么，门外就有仆人敲门了。 她揉了揉眉心，“进来。” “家主，”那仆人道，“尹家主携子女求见。” 尹家主尹舒？ 苍馥：“我知道了，你去告诉尹家主，请他在花厅品一盏茗，稍候片刻。” 仆人依言退下后，苍馥才又说：“于归，你带着朝晔先去客房安顿下来，他的事情明日再细说。” 苍于归眉头轻蹙，本欲说些什么，瞥见苍馥疲惫的神色，又什么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她只好应下，带着沈朝晔离去。 路上遇见燕凌，苍于归便道：“父亲。” “回来了？”燕凌笑道，“我本意去书房见你，不想你母亲嫌你，这么快就将你赶出来了？” “母亲怎么就是嫌我，”苍于归道，“我带了个人回来，母亲又临时有事，叫我领着他去客房安顿罢了。” “是这样啊。”燕凌说着，看向沈朝晔，“小友好，在下燕凌，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沈朝晔像是有些惊讶，“燕大人好，在下沈朝晔。”他顿了下，才说：“是在下叨扰，受不得燕大人此言。” “何必客套，”燕凌瞧他故作老成的模样有趣，哈哈笑了几声，这才转向苍于归，“你母亲是有什么事？” 苍于归：“尹家主拜访。” 燕凌闻言一惊。 尹舒？ 尹氏有先知美誉，但因泄露天机会减短寿命，尹氏人从来不会轻易将预知之事告诉别人。 尹氏隶属于苍氏，苍氏也因此曾有命令“事非祸及全族可不告之” 苍于归见他神情，又添了句：“是带了子女来的。” 然而谁都知道，这话并不带有多少安慰。 携带子女前来，只是个障眼法。倘若苍氏果真大祸将至，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外传的。尹舒若想将消息告知，必定只能携带家眷，以拜访名义故布迷阵。 “我去见你母亲。”燕凌说着，看了眼沈朝晔，又看了眼苍于归，步伐匆匆地离去了。 树大招风，苍氏本身便不知道招了多少人的目光，尹舒来访的消息根本瞒不住，被一个沈朝晔知道也就不是什么值得灭口的大事了。 苍于归带着沈朝晔来到客房，说道：“苍氏客房常年有人打扫，可以直接入住。你若有需要，唤一声。院子之中有人候着。” “我知道了，多谢。”沈朝晔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才道：“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得知尹舒来了，心情自然好不起来。但她知道孰轻孰重，这种时候的事情，即便是苍氏人，只要没流着嫡系的血，就绝不能告知，何况是沈朝晔。 苍于归道：“还好。只是想到过会儿要随着母亲一同去见尹家主，总是烦闷。” 沈朝晔理解地点头。 苍于归的表情显然不止这点小事。 他想了想，说道：“一路风尘，我有些累了，你不累吗？快去歇息吧。” 苍于归看他一眼。 沈朝晔总是很体贴的，虽然表达能力欠缺。 这显然是看出了自己的心事，所以才这样千方百计让自己有个借口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光阴似刀（15） 可尹舒前来若真是为了苍氏的事情，他们之间的谈话必定会用结界隔开，她即便去了也什么都听不到。 她只是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少年，真是体贴得太合她胃口了。 “怎么这样看我？”沈朝晔有些不太好意思，“难道我说错了么？你不累？” 苍于归生出一些逗弄的心思，故意笑道：“我将你带回了家，兴奋都来不及，怎么会累？” 沈朝晔愣了下，“什么？” “我说我将你带回家见了父母，很是高兴。”苍于归笑得眉眼弯弯。 脑子里一声嗡鸣，沈朝晔下意识退了几步，不成想桌子就在身后，他莽撞间将茶杯撞到地面，摔碎了。 他又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一地狼藉，说道：“不好意思，是我太莽撞了。” 苍于归看他赤手去拿地上的瓷片，正要说话，见他的指尖猛地一抽，鲜血渗出，便急忙蹲下身拉过他的手，“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没事，”沈朝晔又要抽手，苍于归却皱着眉说：“别动，没见出血了？” 沈朝晔一时没反应过来。 灵师流个血罢了，又不是吐血，着实没有什么好金贵的。但苍于归的神情像是见到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般，居然正儿八经地拿出一瓶灵药给他包扎起来了。 这时候如果再挣扎，未免就有些不识好歹。 他愣愣地看着苍于归的侧脸。 日头正好，连温度都暖得刚刚好。 苍于归侧对着大门，阳光打下来，就像为她勾勒了一层精细的金边，显得这女孩格外纤弱，反倒与她平日里的强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刻这个女孩正垂着眼，帮他包扎一条无关紧要的伤口。而这个女孩的表情认真得仿佛在对待什么绝世珍宝。 他觉得珍宝这个比喻太过俗气了，但他一时间居然想不到更好的比喻，正如他没有办法很好地描绘这个女孩突如其来的温柔一样。 温柔两字一掠过，刹那间宛若飞鸟点过湖面，心底泛起极细微的波澜。那波澜不值一提，但却因为形状美好而勾出一阵莫名的悸动。 大约正是因此，这不能叫波澜。 灵族管这个叫涟漪。 空气里的微尘飘飘摇摇地落地。 苍于归笑道：“好了。以后可不要这么不小心了。” 沈朝晔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间盯着这女孩看了这么久，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他说：“谢谢你。” “谢什么，”苍于归只是笑，她站起身说道：“我看你是真的困了，精神都恍惚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先回去了。” 她总说自己温柔，其实自己才是真正温柔的人吧。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把所有人放在最仁善的角度，然后发现所有人都是温柔的。 沈朝晔抿了抿唇，点点头。 他目送刚才还神情专注的女孩潇洒地转身离去，心想：真的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想要抓住什么，但是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 他合上门，客房里瞬间昏暗了下来。 他站了一会儿，才去将窗支起。 就是这一刹那，有阵细小的波动钻了过来，然后又消散了。 是空间的波动。 不过这波动和直接动用空间之力的波动是不一样的，前者波动的产生可能是由于各种原因，即便是施放术法也可能是成因。 ——当然，设立结界隔断空间，也是其中一种。 只是这种波动太过细微，除非与空间之力的契合度极高，否则不可能轻易察觉到。 他来法灵族的时间太短了，并不了解尹氏家主来苍氏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尹氏是预言者。预言者来觐见苍家主，非福即祸，即便靠着苍于归的表情猜测，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事。 ——何况他在苍氏看见了燕凌。 沈朝晔垂下眼，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射出一片青灰。他看着窗棂，日光下竟有种情深似海的错觉。 燕凌原名凌行云，叛出家族之后从了母姓，又因对家族尚存感恩之心，更名燕凌。 他伸手把在窗棂上。 当年燕凌叛出凌氏的事情被凌家压了下去，燕凌也去向不明，但各个大家族其实都知道，燕凌是和一个法灵跑了。 凌行云背叛的不止凌家，也是一整个真灵族。 如果这个燕凌是他所想的那个燕凌 “啪嗒”一声，一片木屑从窗棂上脱落。 沈朝晔弯了弯唇角，露出个温柔的笑容，缺了个口的窗棂与碎屑便犹如时光倒转一般，须臾恢复了原状。 方才动人的侧影还历历在目，从前到如今的十三年，他从来没有对一个人有过如此鲜明的印象。 那剪影宛如刻进了灵魂，只要一眼见到就知道是她。 沈朝晔沉吟片刻，便推开门，说道：“有人么？” “公子。”负责洒扫的仆人行了一礼。 他眸如点星，笑似勾月，“方便带我去苍家主的书房么？我知道她在接见尹家主，只是有急事求见，还望通融。” 还是去见见苍家主吧。 想必，她也会很高兴自己的求见的。 此时的苍于归正在去见苍于欢的路上。 苍于欢的院子隔了个荷花池，而荷花池正对着花厅，她其实也是抱了打听尹舒和苍馥之间谈话的心思才想着要从荷花池走。 不过她到了就发现花厅设了结界。 本就是件不出人预料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 莲荷飘香。 荷花池是苍府早年在后院中挖下的，此时正是旺季，苍翠欲滴的荷叶铺散绵延，粉嫩的莲荷掩于其中，容色俏丽c形状娇羞。苍府的荷花总比别处开得更好些，并着惠风与绿叶共舞，更是摇曳生姿。 水中莲荷翩翩起舞，水上用白色的大理石修建九曲回廊，只在中央立着一座红木的水心亭，八角翘起c状若飞鸟，柱上刻有瑞兽雕像，乍一看去栩栩若生，扬颈似在畅快长鸣。 亭上遮有竹帘纱幔，以此借得冬暖夏凉，此时那竹帘正遮掩着，里头的笑语之声却透过缝隙传了些出来，隐约可以听见有人在说：“快去拉起来，尹小姐想晒太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光阴似刀（16） 尹小姐？ 是了，尹舒曾发誓献身于天道，终生不娶。尹初月和尹初霖都是从家族旁支中精挑细选c血统纯正的养子养女，尹舒此行前来，要带家眷也只有这一子一女。何况这一趟是有要事，那两个孩子必定是要被另外招待的。 如若此番路过，不停下打个招呼，那未免太不礼貌。苍于归因此脚步一转，走上九曲桥。 桥路九转。 亭上竹帘被拉起，光影重叠间，露出侍女白皙素净的手臂和乌黑发亮的鬓角。 那侍女身后有个少年，看着约摸十六七岁，长发被玉冠利落地束起，一身秘色圆领袍绣了荷花的样式，与苍府的荷花池相映成趣。 这童子的眼睛漆黑却发亮，因为早慧，无论见谁都有股晶石般的通透。看见了苍于归，第一反应竟然是先抬手护住身后的女孩。 苍于归愣了下。这男孩大概就是尹初霖，那么身后那个是尹初月？ 苍于归看不清尹初月的模样，因为尹初霖警惕性极高，将这女孩护得严严实实。可是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罢了，究竟有什么必要如此护着？ “大小姐，”亭子里的侍女见到她来了纷纷行礼。 “”尹初霖片刻才道：“苍大小姐。” “想必这位便是尹少爷尹初霖了？无需多礼，你我同辈，唤我于归便好。”她顿了下，并没有计较尹初霖将尹初月护在身后的失礼，道：“于欢呢？怎么不见你们将她接出来一同玩耍？” 先前拉帘子的侍女服饰较之其余几位有所不同，闻言回道：“大小姐前去历练，至今方归，故而有所不知，于欢小姐不久前有了体悟，正在闭关修炼。” 她说着，不自禁地流露出几分羡慕。 苍于欢是天生火灵体，不需要启灵就可以修炼，对修炼的感悟也比其他人来得容易。可以这么说，有了天生灵体，苍于欢即便一味闭门造车，未来的成就也一定不会低。 何况她此刻年纪尚小，心思纯净，一心一意修炼之下，顿悟倒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苍于归：“我知道了。” 她觉得这个叫尹初霖的男孩不太欢迎她，正要借故告辞，只看到被尹初霖护在身后的女孩悄悄拉了下他的衣袍。尹初霖以为她有话要说，微微侧了头，却忽见那大约七八岁的女童怯怯地探出一只脑袋，盯住苍于归。 苍于归诧异地顿住了。 尹初霖一慌，下意识就要遮住，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咬了咬牙不动了。 ——那女孩并不是因为模样丑陋而不愿意见人。 相反，这女孩有一双大而雪亮的眼c饱满的额和圆润的发迹线。她的下巴很尖，脸上有肉，皮肤白皙得像瓷器，乌黑的发丝柔顺地垂至腰间，樱桃小嘴红润而泛着水光。整个人端得是粉雕玉琢c恬静可爱。 而她不愿见人的原因，则是因为那双紫色的眼睛。 那眼睛呈浅紫色，因而看起来并不妖异污浊。或许也是得益于尹氏预言者的身份，这双眼睛里倒映出的光是世所罕见的明亮，盈盈如边海的水，清澈得几乎能穿透人心。 “姐姐你好，我c我是尹初月。”她声音软糯清甜，像端午时节咬下的第一口糯米，总有种特殊的香气会钻入口鼻，让人难以忘怀。 这样乖巧的孩子，总是让人格外怜惜的。 “你好，”苍于归蹲下身，伸手c露出一个可亲的笑容，“我是苍于归。” 尹初月不知是什么原因，似乎很害怕别人的接近。她往尹初霖的身后躲了躲，显得很有些踌躇。但脑袋依旧露出来，大眼睛直直地盯住苍于归。 这孩子在慌张。 苍于归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就是因为那双眼睛，这孩子很自卑。 明明是个漂亮的孩子。 苍于归不愿意强人所难，何况对于孩子而言，未必你所认为的就是对她最好的。因此她也没有丝毫尴尬地笑了笑，欲要收回手站起身，尹初霖就说：“快去和于归姐姐握手。” 苍于归抬头看他，尹初霖恰好也看她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声音略显冷淡地道：“既然喜欢，待人就要礼貌。” 尹初月抬头看了看她的哥哥，又看了看始终在笑的苍于归，又往后躲了躲。 小孩子不懂大人之间的交际和顾虑，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苍于归不太明白为什么要逼迫尹初月迈步，但既然尹初霖有请求，不过是点小事而已，她也不会刻意为难。 尹初霖就说：“你喜欢这个姐姐吗？” 尹初月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犹豫一会儿，点了头。 尹初霖又说：“那她欺负过你没有？” 尹初月抬头看了看尹初霖，眼圈渐红，摇了摇头。 尹初霖就说：“既然你喜欢她，她又没有对你很坏，那她想要和你交朋友，你为什么不愿意？” 尹初月摇了摇头。 尹初霖：“你以前和那些小朋友交朋友，他们不愿意，你伤心吗？” 尹初月又看了看苍于归。 尹初霖：“所以现在，你觉得姐姐伤心吗？” 苍于归适时地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尹初月犹豫地看了看尹初霖，又看了看苍于归，慢慢地抬步靠近苍于归。 苍于归几乎不敢置信地看到这个小孩儿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跑过来扑到她身上的。她抱住这个软软的孩子，察觉到这孩子身上有股独特的奶香味。 “姐姐，”她说，“你不要伤心。” 苍于归愣了下，笑了，“好，姐姐不伤心。” 眼前有片秘色的衣角飘飘摇摇地停下。她抬起头去看，听见尹初霖独有的清泠嗓音：“其实和小孩子相处很简单，但是大多数人都把他们当成是小孩，所以不知道他们其实也有自己的心思。” 苍于归与那少年分明犀利c却在眼尾带了几分柔软弧度的凤眸对上，看见他继续道：“很多事情，在大人看来只是无关紧要的事，对孩子而言就是一辈子的阴影。而有些大人的顾虑，实际上孩子也未必能理解。” 她看到这少年笑了笑，对她说：“重新认识一下，你好，我是尹初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光阴似刀（17） 剑眉c凤眼，何况他年岁渐长，已经有了些冷硬的轮廓，本该最是犀利。 然而这少年一笑之间，宛若冰雪初融c河水春汛。 那抹在眼角眉梢一闪而逝的笑意，是微风拂柳后吹皱春水般动人的温柔。 不知道是谁说的，面冷的人，笑起来才最是惊艳。 “你好，”苍于归略笑了笑，抱起尹初月，“先坐下吧。” 尹初霖从苍于归手中接过尹初月，二人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下。尹初月的脸颊有些微红，眼睛却时不时瞥向苍于归，想来是因为方才的事情而有些不好意思，又很介意苍于归的想法。 苍于归大概也看明白了这对兄妹的性格，其实都是很内向的人，但把彼此都看得很重要。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得这两个孩子这般不自信。 沉默了一会儿，尹初霖才道：“初月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苍于归知道这是要说尹初月的身世了。她见尹初霖的神色果然有些顾虑，便挥了挥手，撤下了一众侍女。 尹初霖似乎在组织语言。 也是，单看他的面貌也知道，这不是个擅长交流的人。 苍于归便试探着道：“这孩子看起来不太自信。” 一旦有了话头，尹初霖便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嗯。你也看到了，初月是天生紫瞳。因为这个原因，她在尹氏经常受人欺凌。” 苍于归：“据我所知，大家族内的异色之瞳，一般而言都会有些特殊能力。某种意义上也能看作是家族血脉的觉醒变异怎么在尹氏，这是例外么？” “自然不是，”尹初霖垂了眼，“紫瞳又名真实之瞳。真实之瞳所见，乃大道九千天机，是为天眼之中的极品。” 苍于归：“我听说，在尹氏，天眼者万年难遇？” “紫瞳显，天下乱。”尹初霖道，“古籍有记载，初见紫瞳，尹氏先祖喜不自胜。然而那紫瞳者六亲尽殁，修到十星c引渡雷劫之时，灵力动乱，星象突变，九星归一之后，便是圣战来临。” 这未免太邪门了。 苍于归皱眉。 六亲尽殁也就罢了，这无从考证；但直觉告诉她，至少星象突变与紫瞳无关。 那时候圣战之前，应该是另一件事情导致星象生变。要说区区一个十星的尹氏真实之瞳，没这个能耐引得天地灵力暴动。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她思索片刻，说道：“是因为这些，这孩子才会从小被人欺凌，是么？” 尹初霖拉住不知所措的尹初月，嗓音极淡极浅，话语之中蕴含的冷意却教人不敢小觑，“她母亲生她时难产血崩。因此她一出生就被人叫做灾星。本来尹氏添丁是值得全族庆祝的大事，但就因为那本害人的古籍，除了我，再没有人愿意理她。 “我见她时，她还是个刚出生的婴儿，族老们个个道貌岸然，话里话外却分明是要她自生自灭。我将她捡回去，就算我和她之间血缘已经很远了，也将她当做了亲妹妹养大；而她的表堂兄弟姐妹，却随着那些人欺凌她。” 他说着，凤眼的眼尾几乎要锐利成刀锋，“开始时她从不讲这些与我说，偶尔我问起，她也只告诉我很好。我还当这些人当真转了性后来被我撞见几次，我才知道初月常常被他们威胁，久而久之养成了这样怯懦的性子。” 尹初月垂着脑袋，苍于归却看见她眼里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下来，不由得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出这样的事，你心中想必恨极了吧。后来呢？” “是。”尹初霖道，“若非后来族长招收养子，我与她都表现优异得见族长，族长破格将我和她带在身边此时此刻，你已经见不到她了。” 苍于归听他话里话外都护着尹初月，便道：“我看那些人不过是因为害怕才一次次做出错事，你倒不害怕古籍里提到的那些东西？” “嗯。”尹初霖小小年纪，气质沉稳c眼窝又生得很深，因而显得眼底幽暗深邃，“我是她的哥哥，但我至今活得好好的。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好是坏。”他略顿了顿，替尹初月拿来一块糕点，“我信我自己。何况若初月当真这么厉害，我倒希望她将那些不识好歹的人一个个克死。这样即便我死在他们前头，也很值得。” “”苍于归一时哑然，“话不能这么说。” 尹初霖也不再多言，只道：“别的我不奢求。只要她好好的就好。” 苍于归叹了口气，转了话题道：“我看你心防很重，我与你也不过一面之缘，怎么想得起来和我说这些？” 尹初霖瞥了她一眼，低头擦了擦尹初月的嘴，“你大概不知道，真实之瞳晓天机c通人心。初月愿意与你亲近，一定有原因。我不是信你，我信的是她。” 这话说得真是好不客气。 苍于归只好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有件事情，”尹初霖说着，盯住她的眼睛，“父亲此番来苍氏，一是为苍氏，二就是为初月。他说，初月有一劫难，贵人身在苍府之中。” 苍于归愣了愣。 “初月即便见到苍家主也没有如见你这般反应，我猜想那个贵人是你，”尹初霖道，“我在这里先欠你一个人情，希望你在未来能救她一命。” 苍于归道：“天机九千，你怎么知道这劫难一定会来？” 尹初霖：“除了真实之瞳，任何预言者的预言都只有两种结果——没有和定数。” 没有，即是九千天机的衍化，任何一条道路都有可能，任何一种结果都是缘分。 倘若是能够被推算出的未来，那一定是天道定数，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改变的死局。 苍于归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这是真的，她当然可以在未来救尹初月一命。 可是这意味着没有人能在苍府溃败时力挽狂澜。 苍于归轻叹一声，低头看着尹初月的眼睛，“你要记得，这世上没有人能永远伸手帮你。你的命，只有靠你自己去争。明白吗？” 明白吗，尹初月？ 明白吗？苍于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十死无生 真实之瞳的特殊性就在于，它并不完全受人控制。逢天地动乱c或是气运冲天之人，便会自行联通奇经八脉，推演命数。而泄露天机带来的代价则由眼睛承受，直到真实之瞳再也看不见的那天，便是紫瞳者天赋终结的那天。 天道就是如此，赠予你的是独一无二的天赋，却也将这份天赋的代价一并交给了你。 是以尹初月始终身披斗篷。这斗篷是特殊材质所制，可以隔绝周身灵力和人的气运，从而抑制真实之瞳的运转。 但事实上，尹初月自己也不知道，这样遮住眼睛，和失明有什么区别。 自她得到斗篷的那一天起，到如今，已经是八年了。 精神力只能描摹轮廓，甚至连色彩也无法看得见。 这八年来，她一直生活在黑白的世界里。她还记得天空是什么颜色，还记得花儿是什么颜色，还记得树叶是什么颜色 但她已经不记得，湛蓝和浅蓝的区别了。 所有的深色与浅色，在她的眼里都只是黑色与白色的对比罢了。 贵人 若真有贵人，为什么不直接换一双眼睛给她。 但尹初月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太贪心了。 她有了眼睛，想要失去眼睛；她没有了眼睛，又想要换一双眼睛。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才让她最终什么都无法得到。 斗篷下裸露的肌肤触碰到的是浓郁的灵力，但就在这其中她似乎嗅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天机。 天机不该用嗅的，但这是身为预言者的敏感。 没有错，面前的人命格奇特，居然与天之陆相连。这份来自天道的厚爱居然能如此轻易地让盖着斗篷的她察觉 不好。 她脚步一晃。 身体里属于预言者的灵力在乱窜，不甘心地想要突破斗篷的限制与外界相连。 尹初月一个踉跄，几乎是摔进船里的。 混乱间，似乎有一双臂膀接住了她。浆果般清甜的气息随着那人身上因为靠近而更甚的压迫力钻进斗篷，让尹初月无心思考。 浑身涨得难受，斗篷盖住的眼白充血，那几乎是一双走火入魔的眼睛。 “初月？初月！”似乎有人在着急地喊她，但她没办法很好地回应。 这种胀痛不会要命，但显而易见会给她带来重伤。 她喘着气，嘴唇翕动，半晌才艰难地嗫嚅：“斗篷” “斗篷？”抱住她的人焦躁地重复了一遍，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刺眼的天光。 尹初月禁不住闭上了眼。 斗篷下是一张过分苍白的脸，细碎的发丝因为汗湿而黏在了额头上。 由于灵力暴动的痛苦，她整张脸都是皱起来的，下唇几乎要被自己咬破，喉咙里还不自禁溢出破碎的声音。 苍于归皱了眉，正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c不应该贸然掀开斗篷，就见尹初月忽然睁开了眼。 她猝然一惊。 那双曾经澄澈的浅紫色眼眸忽而有如墨染一般从最深处渗出一点深紫色，随后逐渐旋转，直到那点深紫色遍布整个眼珠。 那双杏眸妖异，却又倒映着不知名的辰光，闪烁如星点遍地，一眼看去便不自觉地沉浸其中，宛如置身于浩瀚夜空。 大约这就是被银河星海包围的感觉。 只要是看到的人，就没有不爱上这种璀璨光辉的。 然而苍于归眼中的星辰却与尹初月看到的不一样。尹初月的眼中迷雾增生，星辰黯淡无光，分明是乱相。 死亡。 终结。 混乱。 束缚。 她皱眉，又是另一番景象。 轮回。 不应该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如此特殊，结局不应该是死亡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才让这一盘星局变得十死无生！ “你，”她挣扎着说，“你不对。” 苍于归有些茫然地看着她混乱的模样。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她又一次痛苦地皱起眉，“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连天道都不愿意给你一条生路！” 那眼白几乎是血红色的，尹初月说话之间，只见两行血泪滑落；而万里晴空上忽而乌云密布，沉沉几欲压地。 “苍于归，快阻止她！”九霄忽然道，“强自破译天机只会让她丧命！” 丧命？ 苍于归抬头，只见乌云中电蛇闪烁，似乎下一秒便会破云而出。 她究竟在看什么？ “商夷！”穆彬忽然喊了一声，“小心！” 苍于归回头，看到湖水沸腾，灵兽龇牙，是魔气压迫灵台c即将暴乱的景象。 狂风骤起，船只摇晃c草木挣扎着不欲脱出。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望着乌云和灵兽，唯有沈朝晔压住头上的斗笠，眯着眼打量自己船上的人。 已经没时间再犹豫了。 她一把抓住尹初月的肩膀，说道：“快停下，不停下所有人都会死！” “我我不行眼睛与天机相连，我控制不了它”尹初月痛吟一声，“斗篷眼睛” “斗篷？”苍于归反应过来，一把将兜帽盖上，遮住尹初月的眼睛。 “轰”的一声，几乎要落下的雷光散去，狂风渐停，唯有暴乱的灵兽不甘心地怒吼着扑上前来。 然而此时已经过了比赛的时间，船夫齐齐动手，一些反应快c猎杀了灵兽的参赛选手则被强制毁坏了木牌。 一场风波过去，仍然心有余悸。甚至有的人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样？”苍于归抱着不断颤栗的尹初月，有些不知所措。 真实之瞳经过刚才的事情也已经筋疲力尽了，总算是消停了下来，只余两行血泪“滴答”落在船上，总算为方才的混乱画下了一笔终结符。 尹初月死死地抓住苍于归的衣襟，指节用力地几乎要发白。她一字一句地说：“命盘混乱的人，我只看见过两个。上一个我看不见生机的人是苍于归，你是谁？” 苍于归蓦然瞪大眼。 尹初月的声音很低，因为脱力甚至要就地散去。然而这句话的分量却重得几乎要一字一句砸进苍于归的心底。 尹初月最终还是撑不住，昏迷了。但在昏迷之前，她说：“我看见她的时候，她的终结在八年后。我看见你的时候，你的终结与她同时发生。你是不是她？为什么天道不愿意给你活路？ “你到底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仍是少年 八年前是她与尹初月的初见。 她记得尹舒带着尹初月离开的时候，尹初月的紫瞳暴走过一次。就是那次，她说：“命盘混乱，星象残缺，八年后的终结连天道都不愿意给你活路，你是谁？” 那时候的紫眸冰冷恰似如今，仿佛那些晦涩的预言出自真实之瞳的口中，而不是这个有着惊人天赋的女孩口中。 四周自方才生乱起便是一片哗然，唯独沈朝晔的船只上寂静难言。 尹初月昏得干脆，却将苍于归置于尴尬的局面之中。 船夫们撑起船篙，船只有序离开，沈朝晔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泄愤似的狠狠一撑竹篙。 穆彬僵硬地抬起头，盯着她：“苍于归？” 冷汗渗出手心，苍于归面上仍是无奈的表情：“你觉得可能吗？”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是苍于归。但不到万不得已，她也并不愿意撒谎骗人。 穆彬看了眼昏迷的尹初月，说道：“预言者不会骗人。” 苍于归听到这句话，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她因而叹道：“你说的没错，但是尹初月没有直接说我是苍于归，不是吗？” 穆彬依旧有些狐疑地望着她。 她道：“只是因为我和苍于归命格相似，所以她才问我是谁。命格相似罢了，这世上八字相同的人这么多，未必就是一个人吧？” 前方的沈朝晔不知道是听到了哪个字眼，忽然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不过这笑声是气音，船又在行驶，须臾便散去了。 穆彬琢磨一会儿，觉得苍于归说得异常有道理，但是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纠结许久他也没发现自己的关注点被拐偏了。 ——分明尹初月意中所指便是眼前人的真实身份，然而苍于归的断章取义竟也说得像模像样。 他长舒口气，说道：“你可吓死我了。穹氏现在花了大力气追杀苍氏遗孤，你若真的是苍于归，我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苍于归便道：“外头都在传苍氏勾结真灵，怎么，你倒不这么说？” “哪儿这么容易就勾结到了，”穆彬低声道，“当年那场赋灵仪式，是我爷爷做的公证人，你知道吧？” 穆彬的爷爷名唤穆岐，是穆氏族长，今年九百高龄，据说不久前已经有面貌老化的迹象了，因此传位给了穆彬的父亲。 苍于归便道：“知道，怎么？” “这事儿我告诉你，你可别瞎说。”穆彬左右打量一会儿，凑在她耳边道：“当年的赋灵阵法，我爷爷后来偷偷检查过，是被人动过手脚的。” 苍于归瞪大眼。 而穆彬还在说：“赋灵仪式需要灵族的血液为媒，辅以符咒引发血脉之力。那场赋灵仪式，阵法上之前就被人撒了异灵的血。” 苍于归深吸一口气，说道：“你爷爷怎么知道血液是事先撒上去的？” “血的味道不对啊！”穆彬道，“我爷爷说，当初他见到苍于归就知道她血脉纯净，那股子与天地共鸣的气息是不会认错的。但是阵法之中，那个异灵的气息浑浊，天赋不可能足以引起天地共鸣。” 原来如此。 当初分明是沈朝晔李代桃僵，阵法不可能把极灵之体错认，果然是穹劢动了手脚。 而穆老族长自知实力不足，因此只好将秘密吞入腹中，一瞒就是整整六年。 苍于归心内苦笑一声，面上只道：“你知道得还挺多？” “那倒也没有，我是偷听来的，”穆彬笑了几声，“你可别把这些告诉别人啊，我是信你才把这些东西告诉你的。” “怎么会，”她说，“何况说出去了也没人会信的。” 是了，说出去了也没人会信，或者说没人敢信。 穹氏啊，遮天蔽日，在当今的法灵族，谁敢与穹氏为敌c甚至不要命地散播这些谣言？ “不能这么说啊，没人信你也不能说。” 穆彬嘀嘀咕咕，正要再凑近一点说话，蓦地眼前一闪。他下意识眨了下眼，发现一柄生得极高的枯竹直直插在他与苍于归之间，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不偏不倚地罩住了他。 撑船用的竹篙？ 他愣愣地抬头，果然看见是那船夫，便松了口气道：“是你啊，吓死我了。怎么了？” 苍于归叹了口气。 那船夫语气凉凉如水，“到地儿了，你想干嘛？” 穆彬愣了下，去看苍于归，又看向船夫，“我干嘛了？” 你干嘛了？你自己说你靠苍于归这么近你干嘛了，能不能有点性别意识啊？ 沈朝晔十分无理取闹地在心底把穆傻狍子骂得体无完肤，面上和蔼得像面前是个智障儿童：“没什么，就是到地方了，再胡说八道当心小命不保。” 穆彬：“为什么？” 沈朝晔灿烂一笑：“我穹氏的。” 穆彬：“！”我靠！刚才那些这船夫都听见了？！ 苍于归又叹了口气，解围道：“别吓他了。” “嗯？”沈朝晔又笑眯眯地盯住苍于归，“你说什么？” “我说，别吓他了。” 沈朝晔就说：“是吗？你心疼了？” 穆彬还没从“这俩人居然认识”的消息中反应过来，就听见苍于归毫不留情地道：“心疼也没什么好心疼的，我怕累着你。” 穆彬顿时一蹦三尺高，对着俩人指指点点，最后悲愤地扔下一句“狗男男”，抱着昏迷的尹初月跑了。 沈朝晔：“能不能有点性别意识啊，还有什么狗男男，胡说八道。” 苍于归无奈道：“你这么多年，性格倒是变了不少。” 是的，她已经认出沈朝晔了。 这其实本来也没什么难认的，她之前就在怀疑是不是沈朝晔，而沈朝晔更是从没有想过要掩饰自己。不过真正确定还是在他听见尹初月的话c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的时候。除了沈朝晔，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是这样淡然的表现。 是以方才的话也是她故意说给穆彬听的，目的便是让穆彬离开。穆彬大概也是想要给她留一个和“故人”叙旧的机会，才配合地走了。 “变了么？”沈朝晔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几许沧桑的意味，“还好吧。” 苍于归抬头看他，见他仍然笑容生花一如少年时节，仿佛这中间隔的沧海桑田c茫茫日月都是虚无。 她又依稀记起初见时这少年月下翩翩。 而恍惚间，沈朝晔道：“对我而言，不管多少年，只要不曾将你忘却，我就还没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认贼作父 只要我还不曾将你忘却。 只要你还在。 只要我还能见到你。 只要你还记得我。 我就还没变，也永远都不会变。 因为我知道，你在等我。 湖边垂柳轻拂，夏日里已经有了葱茂的姿态，但仍然有几只嫩芽悬在抽出不久的枝条上，摇摇摆摆地随着风舞动到身边。 苍于归看见风景如画，而沈朝晔一人站在湖边，眸如点漆，亮得压下了整个天地的壮丽。 明明是张这么普通的脸，她想，明明这张脸里找不到任何属于沈朝晔的俊美。但就是那一份独一无二的气度，就是这一份气度，让世间所有景色都成了他的陪衬。 她这才恍然，原来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很久了。 眼见四周人逐渐多了，她轻笑一声，站起行礼道：“在下商夷，散人一个，不知是否有幸与阁下交友？” 沈朝晔准备好表忠心的话噎在嗓子里。 苍于归笑道：“是在下唐突，但路上一番谈话，使得在下很仰慕阁下。” 四周路过的人都目露诧异，心道这么短的时间，这个船夫怎么便与此人关系这么好了？ 大庭广众之下，确实不是什么适合叙旧的场合。何况这是场比赛，也不是适合谈话的时间。 “无须客气，”沈朝晔只好端起架子，“今日一番谈话，我与你很是投缘，正有深交的意思。只是如今场合时间都不对，你还是赶紧前去与那些人汇合吧！” “那便再会。”苍于归笑着告辞，再没有留给他一眼。 沈朝晔目送苍于归将木牌交给负责人登记，不禁沉沉地叹了口气，心道真是追妻路漫漫。 “那小子还在看你。”九霄冷哼一声。 苍于归从负责人手中接过木牌，“怎么了？” 九霄见她轻轻松松淡淡然然的模样就觉得一阵气闷：“你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嗯？”苍于归看见穆彬护着刚醒的尹初月，正在和她招手，便向那边走去，“你说的是什么感觉？” “”九霄沉默片刻，挣扎着说：“那臭小子看上你了你真的没感觉吗？” “你说这个啊。” 没等她不甚在意的语气让九霄重新开心起来，她就接着说道：“这有什么吗？他二十一，我十九，差不多到年纪了。” 九霄：“” 就在他特别想质问一句“到年纪了”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苍于归说：“男未婚女未嫁，郎有情妾有意，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九霄：“” 他不记得天之陆的风气有开放到这个地步。 说话间，苍于归已经与穆彬汇合了。她看了看尹初月，说道：“没事了吧？” 尹初月摇摇头，声音还有些沙哑：“没事了。” 穆彬扶着她，说道：“那负责人真是气人，看到初月昏过去了，居然就要略过她。如果不是她及时醒过来了，这场比赛就没有她的名额了。” 尹初月没有说话。 但其实谁都知道，尹氏声望再高也是曾经。如今的尹氏因为举族搬迁而子嗣凋零，预言代价高昂不说，极东山脉所处偏僻，气候又恶劣，没有人愿意再千里迢迢去向尹氏讨一个天价的预言。 尹氏式微，尹初月也并不受宠，负责人踩低捧高也是常有的事。 苍于归与穆彬对视一眼，后者转开话题道：“你方才怎么了？那阵仗看起来真是吓人。” 尹初月闻言下意识地抬了抬头。分明隔着斗篷，苍于归却觉得这女孩是在与她对视，便笑了笑。 尹初月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她如果愿意隐瞒，那便是个人情；如果她不愿意隐瞒，那自己也没有办法。 片刻后，尹初月道：“没什么。” 苍于归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尹初月没有看她。 苍于归不会隐藏自身的气机，一旦那股气机接触到真实之瞳，就很可能再发生一次刚才的事情。所以连尹初月也不敢过分靠近她c甚至是打量对方。 穆彬道：“刚才都出现天谴了，你的眼睛都流血了，怎么就没什么了。” “没事。”尹初月说完才觉得不妥当，想了想又加了句：“意外而已。” 穆彬不信她的话。 他这人惯爱得寸进尺，看见尹初月没有什么恼火的迹象，便又继续念叨。尹初月竟然也脾气很好不觉得他烦，两个人聊得意外的投机，连一边的穹欢都忽略不见了。 反倒是苍于归脚步一顿。 穹欢四下打量一番，往她的方向喊了句：“姐姐！” 苍于归瞪大眼。 然而穹欢只是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与她擦身而过。 她在叫谁姐姐？ 苍于归蓦地回头，首先看见的是一抹縹色的高挑身影。那人影也看见了她，甚至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此刻正若有所思地对她笑。 那笑容清润c儒雅，纵然那人影生了一双弧度锋利的眼睛，微微垂首之间也看不见半分令人不喜的尖锐。 公孙鸿。 她僵硬地回以一礼，每一个动作都在心里精准计算过才敢做，注意力却早已经放到公孙鸿身旁之人的身上了。 那人穿着绛色衣裙，裙摆上大朵大朵云纹之中腾起一只金色巨龙，是十分霸道无礼的服饰。然而瞥见这女子长相，却没有人敢对此多言语半句。 这女子一双瑞凤眼并着小山眉上挑，眉目间就是一股子逼人的凌厉，更遑论她的面貌轮廓较普通女子而言更多了些英气。 她颧骨c眉骨生得高，又是鹰钩鼻c鼻节凸起，纵然正脸乍一看，女性的柔美与面貌独有的英气反而造就了这女子令人难忘的漂亮外观，然而单单从那鼻子便知道，这女子性格跋扈，并不好相处。 此刻见到穹欢朝她扑来，这女子便皱了眉往公孙鸿身后退，生得较常人略尖的嘴一张就是伤人的话：“你过来干什么？离我远点！” ——穹氏嫡女，穹婧。 如若是平常，这目中无人的穹欢说不得就是一鞭子抽在穹欢身上，然而今日有公孙鸿在场，穹婧也不敢这么嚣张，只好缓了缓神色，对公孙鸿说：“公孙大人今日是来寻她的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深夜拜访 公孙鸿的视线在苍于归身上略顿了一顿便离开了，只对穹婧道：“属下奉命前来，为的是带二小姐回归。” 这话他之前已经与穹婧说过了，但穹婧只当他是来接沈朝晔的，才一定要跟来。 穹婧皱眉说：“真是为她？” 公孙鸿颔首不言。 穹婧嫌恶道：“她自有沈朝晔带走，哪里劳得公孙大人费心费力多跑一趟？” 穹欢站在一边不敢言语，苍于归的角度却能看见她垂着眼，是一副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 她蹙了眉，待要踏出一步，就见沈朝晔忽然飞身而出，稳稳落在公孙鸿面前。他纵然一身船夫打扮c粗布麻衣，面貌也普通得丝毫不显，然而往那边一站，偏偏就是不输公孙鸿半分。 公孙鸿难得愣了下，才退了一步，行礼道：“沈公子。” 沈朝晔这幅扮相便是他也从来没有看见过，是以并没有立刻认出来。而对方挑着这个时候出来，想必也是为了给穹欢解围了。 思及此，公孙鸿瞥了眼苍于归的方向，发现对方已经被穆彬连拖带拽地带走了。只是目光大约是来不及转回去，因而直直与公孙鸿对上了。 短短一刹，苍于归来不及收敛的那份担忧被公孙鸿尽收眼底。 公孙鸿想起方才穹欢对苍于归的态度，显然这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这么好。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对方做出了一些不恰当的事情，从而惹得穹欢厌恶，封印则另当别论；或者是商夷便是苍于归，因为贸然想要认回苍于欢而触动了封印，最终惹得苍于欢厌恶。 很显然，后者逻辑畅通，可能性更大。 然而他面上只是应了沈朝晔的话，站直了身体。 “公孙大人是怕我谴责才走神么？”沈朝晔看似不经意地侧过身将穹欢挡在身后，实则也拦住了公孙鸿看向苍于归的视线。 公孙鸿意有所指道：“只是觉得有个人很眼熟，以为是故人，这才多看了两眼罢了。” 故人。 某种意义上说，确实是故人。 未曾远去的苍于归听到这句话，开始怀疑公孙鸿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公孙鸿的聪慧是领教过的人永远没有办法完全理解的。大概只有多智近妖能用来形容这个人。 “我跟你说，穹家那两姐妹的事情你千万不要掺和，”穆彬在一边絮絮叨叨，“这两姐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要是掺和进去反而里外不是人。就算你瞧穹欢再顺眼，前提你得保全自己。” 外人说的话倒是意外地有道理。 其实这些东西她何尝不明白，但每每见到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她总是忍不住想要更亲近一些。 何况，按照尹初月的说法，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了。 苍于归叹道：“我懂。” 道理所有人都懂。 问题只在于，没有人能够完全将这些道理付诸于实践。 人的智慧，好像生来就是为了给人制造遗憾的一样，永远都有完美的模型在你的眼前，而你无法成为他，甚至不能触摸到他。即便你做得再好，心底也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你那样做会更好。 真是个怪圈。 “你懂就好，”穆彬叹了口气，“我其实不太明白，你对穹欢为什么感情这么深？一见钟情这种东西真的就这么靠谱吗？” 尹初月在一边目光诡异地——如果有目光的话，大概会是诡异的——看了穆彬一眼。 苍于归猜她在想为什么穆彬靠得这么近，甚至之前尹初月已经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他却还没有对自己生疑c甚至连自己生而为女都没有看出来。 苍于归也不知道，毕竟她身上就算有幻术法器可以掩盖自己的身形，让自己看上去像个男子，但摸上去不可能还如男子一般，就算单看骨架也不至于硬朗到看不出丝毫破绽。 而对此九霄的解释是：“这小子蠢。” “主观意识太浓厚了吧，”苍于归无奈道。 事实上，她怀疑如果面前的是不知情的九霄，可能也未必认得出来。 九霄冷哼一声，“知道我看不顺眼他，有本事你倒是别问我。” 苍于归：“” 她只好装作思考完毕的样子，回答穆彬：“你不懂。” 穆彬一脸震惊：“你憋这么半天就蹦出这仨字敷衍我？” 不然回答你“我是苍于归，穹欢是我妹妹”吗？ 她只好硬邦邦地说：“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有时候连自己都不能理解这种感情从何而来。” 穆彬理解的意思就是：“我要是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她，我还会为难自己喜欢她吗？” 他一琢磨，觉得没毛病，完全没发现自己被误导了。 萌新尹初月在一边听得十分佩服。 “大浪淘沙”之后剩下的一百人便进行的是擂台赛了，是以随机抽签的形式决定比赛顺序。 不过抽签是两天后的事情，这两天既是休息的时间，也是主办方将名单整合之后交给各大世家主查看的时间。这段时间里，淘汰名单里的人仍然有机会被世家主看中从而一飞冲天——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就是了。 通过初赛的百位参赛者会住在主办方统一要求的住所，不仅是为了管理问题，也是为了方便各大世家主心血来潮时能及时找到人，不至于让参赛者白白错失机会。 同时，在这两天里，主办方会通知参赛者抽签时间，尽量节省赛时。 不过这都是两天内的事情，至少刚比完的这天夜晚是用来好好休整的。 是夜月朗星稀，众人都陷入沉眠。唯独苍于归坐在桌前，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似乎在等待什么。 然而在等了很久都没有结果之后，九霄怀疑道：“那小子真的会来么？” “说了要深交，那就肯定会来，”苍于归笑道，“白天人多耳杂并不方便，要想畅所欲言，就只能等到晚上。” 白天苍于归也是这么说的，沈朝晔的“深交”显然是要来拜访的意思。 “那也未必是今晚吧。”他说。 “他不会让我久等的。”说着，苍于归笑了笑，“这不就来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一吻定情 为了等沈朝晔，窗子之前就是打开的。此刻一道人影猫儿似的蹲在窗棂上，月光给他的轮廓度了一层银，又将这男子的影子拉得格外颀长。 他轻巧跃进屋子里，随手设下道结界，背着光c缓步朝苍于归走来。 “来了？”苍于归笑道。 沈朝晔也随之笑了起来。他在苍于归面前站定，而后蹲下，轻声道：“我来晚了。” 他声音如深夜里雨打芭蕉，字字分明，细听却带着几分独特的节奏，恰似古琴泠泠之音在耳边不断回荡。 苍于归与他对视片刻，才道：“能来就很好了。” ——好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她牵挂的人。 随着年岁渐长，沈朝晔也越廓分明了。只是此刻清辉遍地，反而弱化了这份男子的硬朗，显得他面具下的睫毛纤长，桃花目中尽是深海般令人沉溺的柔情。 苍于归犹豫了一会儿，想问他这面具的事情。然而话到嘴边只说：“你先坐下吧，蹲着太费劲了。” 沈朝晔便笑道：“修炼之人，蹲一会儿算得什么。我只恨我不能离你更近一点，哪里舍得离开。” 苍于归有些惊异于这人情话的脱口而出，然而细细一打量才发现对方早已经红了耳尖。她于是好笑地揪了揪沈朝晔红得发烫的耳朵，说道：“还胡说呢？让你坐你不坐，到时候麻了腿你又要怎么说？” 她这一揪并没有用力，沈朝晔也明白她并不是真的生气。眼珠子微微转了转，他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顺势站起身，而后脚下一软，“哎哟”一声就要摔倒。 苍于归吓得要去扶他，谁知这都是沈朝晔的计谋—— 他这一摔，正好双手撑在台面上，将苍于归困在自己眼前。 标准的桌咚。 苍于归先是一惊，随后便意识到沈朝晔是真的“长本事”了。 然而四目相对间，该有的暧昧来不及萌发便被九霄的冷哼扼杀在摇篮里。 苍于归：“怎么了？” 九霄：“我就不能看这头猪不顺眼吗？” 苍于归：“” 沈朝晔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无奈，埋头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声音低沉带笑：“怎么了？” 苍于归摸了摸他的头发，“有人说你是猪。” 被出卖的九霄冷笑一声，“呵，白菜。” 苍于归差点笑出声。 沈朝晔看她笑得开心，忽然不太高兴地一口叼住她的耳垂。 苍于归倒吸一口冷气，“怎么了？” 他声音闷闷的，“不许笑。” 苍于归愣了下，下意识地：“嗯？” 沈朝晔就放开了她的耳垂，又重新埋头到她的肩颈。半晌才问：“是九霄吧？” 沈朝晔是知道苍于归与九霄契约的事情的，因为那段时间的苍馥很信任他。 他这么一问，苍于归就大概明白是在闹什么别扭了。 果然下一秒，沈朝晔就不大高兴c甚至是带了点委屈地道：“他陪了你这么久，我错过了你这么久。好不容易我重新找到你，你能不能让他不要打扰？” 苍于归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话听起来孩子气，但语气并不像是开玩笑。 事实上，感情从来都不是能用来开玩笑的事情，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会因为种种原因而选择用一种含蓄c甚至是略显轻浮的方式表达自己，但是心底所有流露出的感情未必是假的。 就像此刻。 这种感情有时候很让人为难，因为回应是一件需要小心翼翼的事情。 但经营一段感情从来就不是轻松的。 感情不是儿戏。 任何人都明白，越是贵重的东西，越是值得珍重以待。 然而苍于归的久久不回让沈朝晔误以为她是不太高兴了，只好将她抱得更紧，低声道：“对不起我有些失了分寸。但是于归，我我错过了你这么久。” 又是这句话。 苍于归哑然。 而沈朝晔又说：“我真的很嫉妒他。所有我不在的日子，都是他陪在你身边；所有我在的日子，他也同样在我们之间。你和他之间生命共享c灵魂共分，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我看到的都是独立的你” 他顿了下，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太激动c有些语无伦次，片刻后才接着说：“我只是想说，比起他，我拥有的太少了。” 沈朝晔什么时候如此卑微过。 他生来高贵，即便是在最落魄的那段时间，他也是挺直了脊背，从不曾像今日这般，因为患得患失而自卑。 这份在漫长岁月里未曾被消磨的真心，是难以用任何珍宝来估量价值的。 只有用真情将这颗真心好好保存起来，才值得让自己的真心得到对方同等的对待。 苍于归叹了口气，忽然对九霄说：“闭眼。” 九霄：“干什么？” 然后九霄就发现自己不能与苍于归共享视觉触觉等一切五感了。 九霄：“”这种被关起来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等确认九霄已经被彻底隔离之后，苍于归就捧起沈朝晔的脸，抬头吻了上去。 不需要任何犹豫，感情之深，行事亲密本来就是水到渠成。 沈朝晔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仓促之间只来得及瞪大眼，脑子里五彩斑斓，“轰”的一下炸开，仿佛一刹那被盛开的桃花填满，只来得及嗅几口浓烈的花香便被满目落英夺去了所有注意力。 而那花香仍然丝毫不知道收敛，顺着口鼻钻进心肺，牢牢攥紧了他的五脏六腑，随着每一次呼吸而跳动。 沈朝晔几乎没有多想便紧紧搂住苍于归的颈与腰，用力之大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之中，一时暧昧升温，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苍于归几乎要喘不过气了，只好将他一把推开。 沈朝晔低下头，目光发亮。 苍于归因为呼吸困难而面色发红，杏眼之中蒙上一层淡淡的水汽。她笑着抬手摸了摸沈朝晔有些歪了的面具，说道：“这面具铬着我了。” 沈朝晔死死地盯住她。 她便敛了笑，一字一句地说：“这辈子，我认定你了。” 沈朝晔依旧死死地盯住她。 “没听懂吗？”苍于归轻叹一声，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对准他的耳廓，轻声笑道：“男人，你成功让我动心了。” 沈朝晔愣了下，忽然红了眼，用力地抱住她。 疯了。他想。 这辈子，他再也不可能有清醒的时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翡翠手镯 苍于归被他箍得难受，但只字不提。她知道沈朝晔这么多年来的心情，那种焦虑c担忧以及遍寻不见的一次次失望，她也同样能够理解。 她回拥住沈朝晔，只放他一个人安静地消化这些感情，多余的却并不开口。 良久，沈朝晔才哑着嗓子说道：“我好开心。” 苍于归又等了一会儿，才听见他继续说：“我好多次在想，我找不到你了，我要怎么办。后来我又想，我只是找不到你而已，你活得好好的，就很好了。” 苍于归没有说话。 沈朝晔说：“我无数次想对你说，只要你还能出现，只要我还找得到你，以后你要杀人，我给你递刀，以后你要放火，我给你添柴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能毫不犹豫把脖子送给你抹。但是这么久了，我找不到你。” 他说着，有些哽咽：“苍于归，我找不到你。” 似乎黑夜之中，感情才能肆无忌惮地膨胀c然后猛然爆发。苍于归也红了眼，但仍然一言不发。 “我找了你好久啊”沈朝晔的声音颤抖着，“我要疯了。” 苍于归将他抱得更紧。 “所以苍于归，”他说，“我不放你走，你就不允许走。你既然被我找到了，就算你杀了我，阴曹地府里我也要缠着你一起投胎。你这辈子别想扔下我你听到没有”他的语调有点不稳，像是害怕苍于归没有听清楚一样，他又大声重复了一遍：“你听到没有！” 苍于归哭笑不得，觉得这男人真是幼稚。但一边又用出乎意料的轻柔语气道：“我听到了。其实这些话我也想对你说，既然你先说出来了，那我再问你一遍，你记住没有？” 沈朝晔沉默一会儿，说道：“我当然记得住，说这些话我又不是不过脑子。” 苍于归弯了弯唇角。 沈朝晔忽然放开了她，与她四目相交，发誓似的郑重道：“以后你办事我撑腰，你杀人我递刀，你放火我添柴” 苍于归心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而后就见他小心翼翼地与她十指相缠，温柔地说：“只有一点，你是我的。” 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男人说话一半真一半假，真心像没有安全感的毛虫一样把自己一层层包裹在密不透风的硬茧里，做什么都一副漫不经心的欠揍样，如今连发誓也发得像是玩笑话。 只有在说话时那双熠熠闪光的眼睛c那因为内心忐忑而无法轻松上扬的唇角会稍稍暴露一些他的真心诚意。 如果观察得不够仔细，连这点得之不易的微末真情可能都会被略过。但也许是今夜的气氛太适合，又或许是沈朝晔终于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胆怯地试图用真心换真心，苍于归能将这份细微的感情放大无数倍c再准确地捕捉到。 当坚强的人破开硬壳，总是难免有些矫情的。 然而这份矫情落在苍于归的眼睛里，莫名就成了满腔无处安放的辛酸。 真是心疼。她想。 而后她说：“那你要抓紧了。” 沈朝晔今夜眼中闪烁的光辉，或许会成为她此生难忘的景象。 云来客栈依傍灵湖，月色悄悄没进湖底，又随着波光滟滟投影在墙上，是一派水漾的柔情蜜意。 沈朝晔轻轻抓起苍于归的手，碰上他的面具，玩笑似的说：“摘了奴家的面具，看了奴家的脸，奴家以后就是官人的人了。官人，您待如何？” 手下的面具泛起一阵金属独有的冰凉，苍于归摸到沈朝晔脑后扎紧的细绳，说道：“那今天起，你这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就是我的人了。” 面具脱落。 恰似眼前雾霭散去，潋滟水光之中，他容色皎皎似月照飞霜，眉目本该常年如极东山巅积年不化的皑皑冻雪一般纤尘不染，偏偏此刻那双桃花目里含了脉脉深情，像夜色中海上明月共潮生，褪去了那份清冷，反而成了诗篇中绝美的风光。 只是细细一打量就会发现，那双从来都像是仙鹤展翅一般弧度清高的眼，居然在眼尾泛起了烟熏似的红色，分明是一副半醉不醉的姿态。他眼尾连着面颊生出的酒晕，在此刻的寂静之中无端添上了几分暧昧。 苍于归便道：“喝酒了？” 沈朝晔“嗯”了声。 苍于归道：“为什么我闻不到酒气？” 沈朝晔就说：“我来之前收拾过了。” 苍于归好笑地盯住他。 沈朝晔又将她揽进怀中，这次并没有把脑袋埋进她的肩颈里，只是声音闷闷的，“我来之前有些害怕，我怕你怪我这些年没找到你，叫你吃了这么多苦头；又怕你跟我装傻，或者什么都不跟我说。我想着要把所有我的心里话告诉你，但是很多东西听起来矫情，不好意思说给你听，只好多喝几口酒壮胆。” 苍于归正心想着难怪他来得这么晚，就听见他说：“但是酒气不好闻，我怕熏到你，又怕你到时候嫌弃我，所以里里外外收拾了好多遍才算让自己闻不到那股子味道了。” 沈朝晔说着说着，自己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似乎也觉得这样太幼稚。 苍于归也失笑。 而后沈朝晔说：“不过为了你，再郑重小心也是值得的。” 笨蛋。 苍于归张了张嘴，却仍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只好把自己埋进这人的怀抱之中。 沈朝晔又笑了。那笑声低沉，尾音撩人，仿佛鲛人自海面跃起时鱼尾勾起的弧度，一刹那的丽色便叫人毕生难忘。 他拿出一只玉质的手镯，这手镯是紫色翡翠制成，约莫二指宽，色泽清透c流光闪烁。镯面上雕着踏云而行的麒麟，云纹流畅，麒麟线条分明，雕琢人的手艺之精湛一眼便能看出。 他将手镯套进苍于归的左手，说道：“你右手要拿剑，要执笔，所以我将这手镯套在你的左手上。这样以后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在你身侧，不必担心你因为其他任何事情丢下我。” 苍于归愣了下。 沈朝晔捧住她的手像捧着价值连城的珠宝，“接下来的比赛，不管对手是谁，我希望你记得我会担心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穹府秘辛 翡翠手镯像是接触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开关一样，忽然缩小了一圈，与手腕严丝合缝贴在一起。 翡翠触手温润，并不冰凉。 苍于归沉默一会儿，说道：“你知道于欢的事情？” 沈朝晔摩挲着她的手腕，说道：“嗯。” 苍于归道：“你今天来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沈朝晔就笑说：“一半吧。” 还有一半自然就是谈情说爱。如今情爱谈过了，也该说正事了。 她轻叹一声，无奈道：“好吧。你说吧。” 沈朝晔拉着她的手，在她身边坐下，“你想听什么？” 苍于归顿了顿，笑道：“从你进穹氏开始说吧。” “好，”沈朝晔凑她近了点，“当初一役，实际上很多旁支的孩子都被吸纳进了穹氏。穹氏用特殊手段控制他们，逼他们在穹氏生活。我因为天赋很好、又被发现了不是苍氏血脉而活了命，只是我不愿意臣服，穹劢当初的确是想要杀了我的。” 苍于归听他娓娓道来，语气虽然平缓，却也明白其中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沈朝晔安抚地摸了摸她的手，继续道：“也是侥幸吧，穹老祖就在那个时候回来了。父子俩因为苍氏的事情起了争执，我想了办法逃脱了穹劢的桎梏，见到了穹老祖。穹老祖可能是看我可怜，所以收下了我做弟子。” 穹老祖在高位多年，又是难见的高手，有这么容易便心软了，收了沈朝晔为徒吗？ 沈朝晔便道：“当初我也怀疑穹老祖的真实目的，不过后来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苍于归目露疑惑。 沈朝晔轻声道：“原来穹老祖是有一个侄子的，那个侄子从小被穹老祖养在身边，待遇如同嫡子。只是后来被穹劢迫害，流落边境，遭遇了兽潮。听说是没有救回来，死在那场兽潮里了。 “穹老祖的哥哥早年和穹老祖历练的时候，为了救穹老祖而死在了灵兽手下，所以穹老祖对那个孩子很愧疚。听到我从兽潮之中存活之后，大抵是将我当做那个侄子了。” 苍于归听完这番话心觉怪异，一时却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显得太过蹊跷。 沈朝晔：“后来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公孙鸿告诉我，穹欢的记忆没有被彻底洗掉，只是被封印了。” 苍于归的手指缩了下。 沈朝晔道：“记忆是公孙鸿亲手封印的。我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没有把她的记忆洗掉，但是至少这证明她的记忆还有恢复的可能。” 道理没错。 但是听他话里的意思也知道，公孙鸿并没有把封印的钥匙告诉沈朝晔。 公孙鸿此人聪明绝顶，应当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怎么看似狠辣无情，却又一次次留了后手？ 事情不对劲。 “于归，”沈朝晔轻声道，“你答应我，就算擂台上遇见了苍于欢，也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 苍于归本想答应，然而记起尹初月的话，只说：“你放心。” 放心二字，应当是她能够做出最大的承诺了。 沈朝晔看了看她，本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咽下了口中的话。他又看了眼苍于归腕上的翡翠手镯，忽然不起眼地用食指点了点，随后不动声色地放下她的手，说道：“我差不多要走了。” 苍于归就道：“怎么了？” 沈朝晔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穹劢天性多疑，我此番出来见你也冒了很大的风险。如果被穹劢发现，他说不定会怀疑苍氏的那些旁支血脉。” 苍于归抿了抿唇，说道：“你自己一切小心。” 沈朝晔笑着点了点头，身影消失不见。 苍于归看着自己左手腕上的手镯，被掩藏的忧虑终于在此刻流露出了眼底。 穹老祖救了沈朝晔的命。 穹老祖是沈朝晔的师傅。 她叹了口气。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天色渐明。 穹府之内花草簌簌，穹欢起床，推开门练了会儿剑，出了一身的汗，才唤来侍女洗漱。 昨天因为穹婧的缘故一番折腾，穹劢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才让穹欢早点休息。但是穹欢昨晚上并没有休息好。她几乎是睁眼到天亮。好在得益于天生灵体，一晚上不睡倒也不显得如何憔悴，至少这个模样去见家主并不显得失礼。 她昨晚已经吩咐过侍女，今早是要去见穹劢的，侍女因此很快就给她挑好了服饰。 将自己打点妥当，她便把自己的短剑挂在腰间，朝着书房而去。 ——这么多年，穹欢已经习惯了剑不离身，穹劢也并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穹府管理严格，没有人敢偷懒，因此一路上已经能看见仆人各就各位。 曲径蜿蜒。 远远就能看见公孙鸿身着雪青色直裾往外走来，似乎是刚见过穹劢。 雪青色直裾是公孙鸿略微正式的服装，縹色道袍则是他比较偏爱的常服款式。 穹欢就算再厌恶公孙鸿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人生的好看是有好处的，就像公孙鸿。穿着縹色道袍，便是温和的翩翩君子；换上雪青色直裾，那双精明独特的狐狸眼也能将老气横秋的服饰压下，转而驾驭成自己独特的清冷风格。 ——无怪乎穹婧那样惯爱看脸的人会如此亲近公孙鸿。 然而穹欢对其可说是没有理由的厌恶至极。她想要避开公孙鸿，可惜左右打量一番也没找到躲避的地方，反而一番犹豫之下，人已经到了自己面前，避无可避了。 公孙鸿从来很在乎礼数，或者不如说他从来都是不论做什么都要做到最标准。然而看似是个行事一板一眼的人，却又在一举一动之中透露出几分不起眼的随性。 他像是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做什么是都按照穹劢的想法。这与沈朝晔恰恰相反，沈朝晔是个看似随性，其实无论做什么都很有自己主见的人。 或许就是这份无情人硬要将自己伪装成多情人的虚伪，才让穹欢格外不喜。 果然，行至穹欢面前，公孙鸿便行了一礼，“二小姐。” 穹欢皱了皱眉，仍压下那股厌烦，回礼道：“公孙大人。” 公孙鸿直起身，微笑如三月春风，扑面而来便是彻骨的清新和煦，“二小姐这是要去见家主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姐妹不和 这笑容像是能压下人对他所有的负面印象一般，瞬间勾起往昔公孙鸿总在穹婧面前有意无意护住她的记忆，无端压下了几丝穹欢的腻烦。 她于是略微缓和了眉目，“嗯”了一声。 公孙鸿便垂下眼，忽然伸手敲了敲穹欢腰间的长剑，玉质清雅的声音和风飘进穹欢的耳中：“带着武器去见家主可不礼貌。” 穹欢几乎要被他这样无奈又包容的语气恶心到了，连忙退了一步，将自己的短剑收进储物戒指，怒声道：“公孙鸿！你僭越了！” 公孙鸿顿了下，才又行了一礼，“二小姐恕罪。” 就在穹欢压下怒气，几乎是满身冰寒地要从他身边绕过的时候，公孙鸿道：“二小姐留步。” 穹欢回头，皱着眉看向他。 公孙鸿又笑了起来。他说：“二小姐若是能够在此赛事之中一举夺魁，想来一定能得到家主和大小姐的改观与赏识。” 穹欢呵斥道：“你想说什么！” 公孙鸿便轻声道：“日前有一只鲛人，实力强大，却因为生而属火被同伴排斥。无奈之下离家出走，从边海游到灵河，不料被人发现之后，捕捉献给了家主。家主怜其貌美无双，故而留在了院中，留待宠幸。” 穹欢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告诉我这些想做什么？” “灵师赛事之中尽是高手，二小姐如今胜在天赋，想来略有不敌。若与这鲛人契约，则又是另当别论。”公孙鸿露出个轻浅的笑容，“鲛人罢了。二小姐如果喜欢，家主不会不给。” 是的，鲛人罢了。倘若传出去，堂堂穹府的二小姐问穹劢要一只鲛人做契约兽都不给准许，那么穹劢的小气名声才真是叫人瞠目结舌了。 ——何况，穹欢有了鲛人，才能更好地为穹劢效力。 曾经无论怎么看都赏心悦目的笑脸，此刻仿佛含了更深的意义，至少穹欢一眼望去并不能看得分明。 穹欢不欲多言，也并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皱着眉大步走向穹劢的书房，不再理他。 公孙鸿将目光移到她先前佩剑的地方，停留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踱步回去。只是他走一步停一步，走了半天也仍然在那条小道上。 这个时间，应当也是穹婧去见穹劢的时候。 果然不过须臾便见到绛色的人影惊喜地冲他跑来：“公孙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公孙鸿便行了一礼，道：“大小姐。属下方才从家主书房之中出来，因为遇到了二小姐，便耽搁了些许时间。” “穹欢？又是她！”穹婧嫌恶道，“公孙大人何必理她！” 公孙鸿便不太经意似的说：“家主近来愈发器重二小姐，属下便与她多谈了几句，也并不打紧。” 越发器重穹欢了？ 穹婧大声道：“怎么可能！那个杂种……” 公孙鸿做出惊吓的模样：“大小姐慎言！” 穹欢才察觉到什么似的捂住嘴。半晌她才愤愤地说：“一定是那个小杂种使了什么手段！昨天父亲竟然还为了她骂我，我一定要找她算账！” “大小姐不可，”公孙鸿道，“大小姐，二小姐既然入了穹氏，今后便是穹氏的人。二小姐倘若任意行事，反倒叫穹氏内部离了心……” 穹婧勃然大怒：“她算什么穹氏人！” “大小姐！”公孙鸿肃了脸色，“即便不谈这些，家主也不会愿意你如此对待自己妹妹的。” 穹欢听完越发怒气高涨，但总归是吃到了穹劢的教训。她于是强自憋住怒火，说道：“我知道了，公孙大人尽可放心。” 穹婧因为见不得沙，说话办事又冲动，是以并不知道穹欢的真实身份，只和外人一样把她当做是穹劢的私生女。左不过穹劢风流之名在外，也算不得什么多值得奇怪的事情。 不过这已经够了。 古来嫡庶间矛盾之尖锐便是难以调节的。 公孙鸿打量她神色，发现她言语之中虽是放下了，面上却仍是一派欲要发泄的愤恨，便也不再多言，只说道：“那么属下便放心了。家主先前吩咐属下去办一些事，属下暂且告辞。” 穹婧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要教训穹欢，哪里还顾得上公孙鸿，只敷衍地说了几句便往书房的方向走。 公孙鸿看了一会儿，才欣赏景致一样一步三晃地慢慢走了起来。 书房里的穹欢最后也没有提及鲛人的事情。 或者不如说，她一直都认为公孙鸿不怀好意，根本没有把鲛人的事情放在心上。 穹劢今天把她叫来也就是为了例行嘱咐事罢了，三两句话后就打发她离开了。 她恭恭敬敬地行过礼，推了门出去，在竹林尽头看见一道人影穿着绛色褙子，乌发垂直及腰，正不耐地等着什么。 ——是穹婧。 她又是诧异又是欣喜，连忙赶上几步，对着穹婧大声唤道：“姐姐！” 穹婧却不像她想象之中一般是来和解的，待她走上前来，便冷笑道：“谁是你的姐姐！” 穹欢一愣。 她有些无措地想要说话，忽见穹婧手中一尾长鞭浮现。那长鞭烈烈似火，忽而扬起、重重抽打在穹欢的身上！ “啪！” 穹欢摔倒在地。 她不敢置信地去看穹婧，就听见穹婧有些尖锐地喊道：“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罢了，你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穹氏的血脉！” 穹欢瞪大眼，又是一鞭子裹挟着烈火重重抽下。 然而火灵体并不畏惧烈火。 穹婧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恍然似的说道：“我倒是忘了……你不怕火呀？” 穹欢惊恐地看向她，那沾了血迹的长鞭蓦地将她抽飞，重重撞在竹竿上。 竹叶飒飒落了一地，穹欢落地时咳出满腔翻腾的气血。 她甚至连意识都有些恍惚了，听着穹婧的声音也像是从哪里飘来的一样，“杂种！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得到父亲的重视，踩在我的头上！” 不……她没有…… 穹欢吃力地想要站起身，又被一鞭子“啪”的抽倒在地。 穹婧面目狰狞地骂：“野丫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棋归正途 野丫头……不，她不是。 她分明是穹氏光明正大的二小姐，怎么会是野丫头？ 穹欢吃力地爬起来，然而穹婧抢上几步将她踩在脚底，怒声道：“贱人的女儿，一辈子都是贱人！” 不……她不是…… “姐姐……”她嗫嚅着，“你以前不是……不是这样的……” “以前？”穹婧冷冷一笑，“哪来的什么以前，我自始至终看你都是个贱种！” 怎么会？ 穹欢眼前朦胧，她分明记得她的母亲拉住她的手，把玉佩交给她，让她来找穹劢；她记得穹劢哈哈大笑说她今后就是穹氏的小姐；她也记得穹劢嘱咐她不能把火灵体的事情告诉别人，因为树大招风，别人的嫉妒会要了她的命。 还有……还有每一次修习结束，姐姐都会带着微笑在青竹屋门口等她…… 不，不对。什么青竹屋？什么修习结束？ 她有些茫然地想着。 青竹屋？那不是母亲住的地方吗？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到穹氏来，为什么会看到姐姐在对她笑？ 穹欢努力抬起头，努力去看穹婧模模糊糊的脸，然而视野清晰起来的一刹那，她发现这并不是她想见到的那张脸。 她不是姐姐吗？ 似乎有什么即将破茧而出，但她挣扎着，始终不能把那些东西想起。 穹婧看见她痛苦的脸，又是重重一鞭即将抽下，忽然半空中不知道哪里出来一股吸力，牢牢吸住了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能。 “什么人！”她大喊着回头，蓦然一惊，“父亲……” 父亲？ 是他听到了动静，所以匆匆忙忙赶出来的吗？ 身后有一双臂膀将穹欢拉了起来，温柔地拍去她身上沾着的泥土，轻声问道：“没事吧？” 她抬头去看，只见一双睫毛纤长的眼低垂着看她，眉头轻蹙，看起来竟然有些心疼的模样。 她脑子尚且不太清醒，就听见身后穹婧心虚的声音：“公孙大人……” 公孙鸿？ 穹欢被这样的温情烫了下，急急退了一步。 公孙鸿便顿了一下，回头道：“大小姐。” 穹欢看到穹劢站在穹婧身后脸色阴沉地说：“我说过多少次，穹欢是你妹妹，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吗！” 穹婧咬了咬牙，怒声道：“她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我没有妹妹！” 穹劢一巴掌扇了过去：“混账东西！” 这一掌带着猎猎破风之势，直将穹婧扇倒在地。 穹欢见状就要扑上去护住穹婧，但身后的公孙鸿死死拉住了她，不让她上前。 穹婧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盯住穹劢：“父亲……你为了这么一个小杂种打我？” 穹劢依旧阴沉着脸，没有说话。穹婧就嘶声喊道：“父亲！我才是你的嫡女啊！” “嫡女？”穹劢冷笑一声，指向穹欢，“你一个嫡女，论天赋不如她，心性不如她，现在连脑袋心胸都比不过她！就是这个嫡女的身份让我太宠着你，以至于到了现在你除了一张脸，浑身上下比之草包无二！” 公孙鸿垂眼不语。 的确是嫡女。 但这嫡女身处高位而嚣张不知收敛，愚钝不知变通，难当大任。 依穹劢看来，愿意用一只洗灵果来为这不争气的嫡女重洗天赋，大概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穹婧难以置信地看着穹劢。 穹劢便道：“看什么？还不给我滚回去反省！” 穹婧咬了咬牙，红着眼眶站起身，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 公孙鸿此时才将穹欢的手放开，说道：“冒犯了，二小姐。” 穹欢退了一步，不敢在穹劢面前造次。而穹劢见状，只是说道：“穹欢，不得无礼。” 穹欢抿了抿唇，只好略做一礼，声音冷冷地：“多有冒犯，公孙大人见谅。” 公孙鸿回以一礼。 穹劢脸色总算缓和了些许，对穹欢道：“你平时对你姐姐也别太好了，她年纪比你大，整天里还当自己是个孩子般任性。穹欢，你若是有时间，多提点你姐姐两句，好让她知道她这个姐姐当得多么不称职。” 穹欢愣了下。 分明普通人家都是姐姐照顾妹妹，为什么到了她这边反而要她去照顾姐姐？ 不……不能这么想。她心道，姐妹之间，为了家族而互相扶持是本分。 她于是说：“是。” 穹劢满意地点头道：“穹婧一直都很要强，你没有来时，她没比较，自然不肯上进。如今你来了，她看到了自己的不足，心中不满也是难免。这只是一时岔路，想必你们姐妹之间互相交流之后，一定可以相处得很好。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穹欢在穹劢看不见的地方握紧了拳头。 只有她吗？ 就只是她吗？ 沈朝晔也很优秀，公孙鸿也很优秀，分明都是天之骄子，为什么穹婧独独对她不假辞色？ 要强？姐姐真的是要强吗？要强的人，会因为嫉妒而把这份痛苦强加在别人的身上吗？难道真正要强的人，不是会因为嫉妒和羡慕而努力上进吗？ 她忽然想起公孙鸿说过的话。 “……二小姐若是能够在此次赛事之中一举夺魁，想来一定能得到家主和大小姐的改观与赏识。” ……原来如此。 是她还不够强大吗？ 公孙鸿瞥了一眼穹欢垂下的手，看见这个小姑娘用冷肃的语气说：“父亲，我听说您最近得到了一只火属鲛人。” 穹劢面色不改地看了眼公孙鸿，“怎么了？” “我想夺魁。”穹欢说，“我不想让您对我失望。” ……也想让姐姐看看，她有多优秀。 穹劢道：“就只是这样？” 穹欢生平第一次撒了谎。她说：“父亲，我不想给穹氏丢脸。” 穹劢最后答应了。因为穹欢如果得胜，灵师赛事上，穹氏势必可以招收到一群人才。 很多时候，大家族里子弟的水平可以反映很多。一个不争气的穹婧，已经让穹劢这些年吃了无数暗亏，穹欢无疑是个挽回的好机会。 契成的一刹那光芒一闪。 穹欢心想：如果这一次得胜，姐姐仍然不愿意承认我，那么我也会……再也不愿意承认她。 ——不论多艰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费尽心机 将带着鲛人的穹欢送走之后，穹劢便道：“公孙鸿，你长本事了？” 公孙鸿：“属下不敢。” “不敢？哼……好个不敢！”穹劢冷笑一声，“我这些年待你不薄，你却为了一个女人一次次叫我失望！” 公孙鸿垂着头，没有言语。 “苍郁，真是好一个苍郁，死了都能叫你为了她一次次违背我，”穹劢道，“公孙鸿，鲛人的事情我因为信任你才只告诉了你，你是怎么回报我这份信任的！” 是信任吗？分明只是另一种变相的试探罢了。穹劢真的以为他这么多年来有意无意的收权没有被发现吗？ 公孙鸿敛去眼底那份嘲意，跪地道：“家主应当明白属下对穹氏的一片忠心。苍郁于属下而言只是个故去的友人，属下不敢为了她违背家主。” 穹劢冷笑一声，朝他身上踹了一脚：“混账东西，满嘴胡话！” 公孙鸿挺直了脊背，仍是君子端方的模样，“家主，请容属下辩解。” “辩解？我看你是狡辩！”穹劢冷笑。 公孙鸿心知之前那神秘女人的离间在此时起了作用，抿了唇，忽而抬头直视穹劢，眼底有如星火坠地，是不甘服输的亮光：“家主，属下跟随家主多年，自认此前从未有任何地方惹得家主不快，外人的一两句抹黑，家主便能将属下贬低得一无是处吗？” 穹劢从没见过公孙鸿这副模样。 印象中的公孙鸿儒雅、清冷，即便行礼的时候也有股行云流水般的贵气，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屈辱愤恨、却又怀抱着微渺希望的神情。穹劢乍一眼看去，居然被他这样倔强的模样惊了一下，随后才又更恼怒似的说：“你在威胁我？” “属下不敢，”公孙鸿伏地行了一个大礼，“属下只是想问家主一句，家主可还记得苍于归？” 穹劢皱了眉，“你和我说她干什么！” “家主，”公孙鸿道，“苍于欢如今在穹府，苍于归当年逃逸。据属下所知，这两姐妹之间关系极好，如果穹氏透露消息，苍于欢就在穹府，并且就是穹氏而小姐，难道还会苦于找不到苍于归吗？” 穹劢愣了下。 公孙鸿接着说道：“当年属下带回苍于欢，的确因为苍郁而抱着想要留她一命的想法。但是家主，属下仍然是穹氏的人，更想要为穹氏牟利。此举既能斩草除根，又可以保全苍于欢，是以属下一时昏了头脑，还望家主恕罪。” 公孙鸿在赌。 当年他提出保住穹欢的想法，是在发现苍于归失踪之前。如果穹劢还记得这一点，那么他这番话就会被推翻，而他也会再没有翻身的余地。穹劢不会再次信任一个对上谎话连篇的谋士。 穹劢沉吟片刻，说道：“果真？” ——然而事实是，他对穹劢的了解占了上风。 穹劢信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样一个人，自然不会对三年前的细枝末节过多关注。 公孙鸿垂眸道：“公孙鸿此心，天地可鉴。” 穹劢来回踱了几步，又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半晌才开口道：“你起来吧。” 这就是不会再追究的意思了。 公孙鸿道：“谢家主。” 起身之后，他听见穹劢说：“我再信你一次。我等着苍于归自投罗网。” 公孙鸿清浅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应该的，他想。其实那番话也并不全是说谎。他早就考虑过，万一有穹劢质疑他的那天他该怎么回答——结果如是。 斩草不除根的祸患多大，谁都知道。即便看在重重因果上，他会选择给这两姐妹一个活命的机会——但更多的，还是对于她们活下去之后，对穹氏可能造成祸害的考量。 即便穹氏再乌烟瘴气，即便他再讨厌穹劢，也轮不到外人来伤害穹氏。 日头正好。 自苍府被穹劢改造之后，穹府内就多了一片桃林。盛夏之中，正是桃花开败而桃叶青葱。 穹劢象征性地说了公孙鸿几句，便将他放了出来。公孙鸿走出竹林，将将步入桃林内时一抬头，便见一袭涧石蓝的道袍翩跹如蝶鸟振翅，却是沈朝晔坐在桃树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公孙鸿行礼道：“沈公子。” “这么客气做什么，”沈朝晔笑道，“方才穹劢在书房里和你说什么？我瞧着你这个最受偏爱的谋士，倒是被他骂了一顿？” 公孙鸿半真半假道：“只是在二小姐的事情上，属下与家主出了分歧。其余的倒没有什么。” 沈朝晔：“哦？” 公孙鸿：“家主新得了一只火属鲛人。原本只告诉了属下，属下却将这消息透露给了二小姐，家主知晓后才训了属下一顿。” 这些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等过几天沈朝晔便能打听到比这夸张更多的消息。公孙鸿真正想隐瞒的却是苍于归的事情。他不能让沈朝晔知道，他费尽心机想要帮助穹欢扬名，是为了逼出苍于归。 果然沈朝晔不知情之下被他带偏了注意，懒懒道：“原来如此。你这么说，却显得家主好小气啊！” 公孙鸿略顿一顿，说道：“不敢。” 细风掠过，树枝摇摆。 沈朝晔忽然偏一偏头，靠在树干上，说道：“那你走吧。” 公孙鸿没有察觉到不对，作揖离去了。 等公孙鸿出了桃林，沈朝晔才动一动手指，四周景象陡然扭曲一阵，又如水纹平息一般渐渐消失了。 然而这一方空间之中鸟声寂静，蝉鸣消失，分明是被空间之力隔离了。 沈朝晔勾一勾唇角，语调却冷如幽泉，“赤，我记得我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你——你的胆子越发大了。” 空间一阵波动，赤色斗篷扬扬，隐约间竟能看到几分肃杀之气。 赤单膝跪地，低声道：“少主，属下得罪。” 沈朝晔：“你在穹府倒是知道要叫我少主？我看我上一次见你，你说话可是一点分寸都不懂啊！” 赤：“少主恕罪。” 沈朝晔打量他一番，闲闲道：“寻我何事？” 赤便仰头去看沈朝晔，“少主，请您将紫翡手镯收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自己小心 沈朝晔冷笑一声，“紫翡手镯上可没有什么追踪的术法。赤，原来你跟了我不少时间，我竟然也没能发现你？你自上次无功而返，看起来是被父亲教训过了，长了不少本事，嗯？” 赤只是漠然道：“属下办事不力，应当受罚。但此次即便少主杀了属下，属下也要恳请少主收回手镯。” “嘭”的一声，沈朝晔将赤重重打了出去，赤色斗篷在空中猎猎飞舞，飘飘摇摇地脱落了。 赤咽下口中腥甜，眉目中终于涌上一丝愤恨。他抬头看向沈朝晔，说道：“少主，紫翡手镯是主上赐给您的保命圣物，更是延缓诅咒发作的利器，您……” “闭嘴，”沈朝晔冷冷道，“这手镯到了我的手里，就是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护卫置喙！” “少主！”赤咬牙怒道，“少主您果真要为了一个女人违背家族吗？” “呵，家族？”沈朝晔忽然翻身坐起，刹那间宛若利剑出鞘，“我不过是将我的东西给了我喜欢的人，和家族有什么关系？赤，你的口才真是越来越好了，说话也越来越不懂得分寸了！” 赤死死地咬着牙。 沈朝晔心知赤一心为了大局，真要说起也并没有什么错。他原本也只是想让赤不要随意置喙他的事情，但对于真正忠心的人，野性要打击，却也不能把这份野性磨去，那样只会让这些人心灰意冷。 他于是缓和了语气，说道：“你且放心。我不会置家族于不顾。何况极灵之体本身就能抵抗一部分诅咒，少了一个手镯罢了，实际上并不打紧。” 赤没有说话，只是行了一礼。 沈朝晔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 赤担心的，无非就是他会为了一个女人，置整个家族于不顾。 然而事实上，他并不是这样不顾大局的人。 ——或者不如说，无论是他还是苍于归，其实都不是会为了情情爱爱放弃自己立场的人。 不过这些没必要说出来。有些事情，其实自己心里知道也就够了。 赤迟疑一会儿，抓起地上的斗篷，消失在原地。 空间结界撤去。 沈朝晔跃到地面，扯了扯嘴角，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 转眼赛事已至。 一百个选手分成两组在指定场所分设两个擂台同时比赛，擂台分红蓝二色，苍于归抽到的是红签十二号，对手并不如何厉害。 等她胜利之后，她看见红色的擂台上站上了一道熟悉的人影，那人身量娇小，面容艳丽，冷冷瞥过苍于归时，仿佛冰雪坠地。 是穹欢。 苍于归看着穹欢甚至没有用出全力，对手就被她打下了擂台，心底一凉。 ……穹欢。 这个出手狠辣的人，真的是从前那个爱笑娇俏的苍于欢吗？ 她皱了眉，听见身后有人在说：“穹氏二小姐真是了不得。今年不过十六吧？已经这个修为了。” “下手无情，真是有穹氏‘风骨’。” 苍于归不愿意再听，离那边远了点。 日薄西山。 五十个选手已经角逐出来了。这五十人又要分五组，决出最后五人，再进行擂台赛。 苍于归重新去抽了个签，仍旧是红色签，但这次上书是个“一”。 红签，一组。 苍于归忽然背后升腾起一股寒意。 她蓦地回头，是穹欢嫌恶的表情和目光。 ——而穹欢手中的那根签，赫然是个红色的“一”。 明天的红色擂台，第一场就是穹欢和苍于归的对决。 该说是缘分吗？ 苍于归没有看见公孙鸿别有深意的目光，她只听见穹欢对她说：“希望你明天不要死在我手下。”而后穹欢扬长而去，留下苍于归皱着眉，无话可说。 是夜。 夜凉如水，苍于归翻来覆去间，听见九霄说：“睡不着吗？” 苍于归“嗯”了一声。 九霄：“穹欢目前为止表现出的实力不足以让你害怕至此。” “我知道。” “那你在慌张什么？” “我不知道，”苍于归笑了笑，“你之前告诉我，直觉之所以是直觉，就是因为它没有明确的证据。所以你如果要问的话，那我只能告诉你，我也不知道我在慌张什么。” 九霄就说：“既然如此，你真的不去看一看沈朝晔吗？” 苍于归愣了下：“什么？” 九霄：“那小子在窗外。” 苍于归猛地翻身坐起，“他怎么不进来？” “可能是听见你翻身的动静了，在犹豫吧。” 苍于归就急忙爬起来去开了窗，果然看见沈朝晔站在楼下，定定地对着她看。 也许是夜色温柔如许，一时深情对望之中，苍于归从沈朝晔的眼中看到了几丝心疼。 她笑了笑，说道：“不上来吗？” 沈朝晔收敛了神色，跳上窗棂，而后坐在窗棂上，笑笑地说：“你怎么发现我的？” “九霄告诉我的，”苍于归道，“你修为比我高，又是极灵之体，我没有这个本事发现你。” 沈朝晔抿了抿唇，说道：“抱歉。我原本来找你是有事情的，但是我……觉得你好像不太安心。” 苍于归没有告诉他她直觉明天会出事，只是说：“怎么了？” 沈朝晔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说道：“你明天小心。” 苍于归就问道：“怎么了？” 沈朝晔沉默一会儿，说道：“穹劢得到了一只火属鲛人，实力大概在七星左右，被苍于欢契约了。” 七星火属鲛人。 依照苍于归如今的实力，当然毫无回手之力。 难怪沈朝晔刚才犹豫着不敢进来。 ——她本来已经睡不着了，倘若沈朝晔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只会让她明天的状态更差而已。 苍于归笑了笑：“没事，往好了想，至少我心里有了底。还是要谢谢你把这些告诉我。” 沈朝晔看她故作无事的模样，忽然叹了口气。他拥住苍于归，轻声道：“别笑，都这样了，有什么可笑的。” 苍于归愣了下。 沈朝晔叹息道：“那算了，让我抱一会儿。你答应我，不要逞强。” 虽然昨天这么说过，但显然沈朝晔还是在担心。苍于归哭笑不得道：“想什么呢？我不会真的拼了命的，你放心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错杀三千 放心。 又是这个词。 往往说出“你放心”的时候，其实已经代表着未来的不可知，之所以叫对方放心，不过是为了告诉对方，无论如何，自己会尽力而行罢了。 ——可有些时候，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沈朝晔只是将苍于归抱得更紧。 “你回去吧，”苍于归拍了拍他，“不是说穹劢会起疑心吗？” 是会起疑心。 起了疑心的结果是所有苍氏的旁系都会因此而吃到苦头。 但苍于归让他回去，不过是觉得自己无法面对他罢了。 承诺重逾性命，她一直是这么觉得，然而如今说着放心的人，事实上却心知肚明自己根本不能让对方放心。 沈朝晔闭了闭眼，才放开她，笑道：“好，我回去了，你自己小心。” 没什么好说的，有些事情其实没有办法回避，只是担心而留在这里的话，甚至会让苍于归更加忧虑。 苍于归颔首，目送沈朝晔离去。良久，她才垂了垂眼，走回床边。 穹府。 深夜里鸟寂虫鸣，然而虫鸣声中，归府的沈朝晔却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忽而皱了皱眉。 他转过身，说道：“赤，你又有什么事？” 空间之中有水纹一阵波动，赤布下结界，而后现出身形，单膝跪地道：“少主，主上传召。” 主上……是父亲。 很久没有见过了，上一次催他回家还是三年前。 如果说三年前那次是想确定他的平安，那么这次是为了什么？ 沈朝晔忽然冷冷瞥向赤，“你将手镯的事情禀报给父亲了？” 赤抬头看了看他，说道：“属下不能任凭少主一错再错。” “不过是个紫翡手镯，值得你火急火燎用传讯石给父亲通报？”沈朝晔道，“赤，你真是父亲的好亲信啊！” 赤低声道：“不敢。”他沉默片刻，又道：“属下说过，属下忠于王上。” “好个忠于王上，”沈朝晔冷笑，“既然如此，我的来去何须你来置喙！” 然而这一次，赤没有好言相劝。 他只是抬起头，直视沈朝晔，一字一句地问道：“少主，您果真不跟属下回去吗？” 赤自从上一次无功而返，就被沈朝晔的父亲训过一顿，无论是心性还是实力都有所改善，此时沈朝晔也不能确定赤究竟是什么实力。 不过，身为虹影卫之首，赤的实力一直都很厉害。 沈朝晔眯了眯眼。 而后他听见赤说：“属下得罪，倘若少主不立刻返回，属下一定会对苍于归动手。” 沈朝晔身形一闪，立刻出现在赤跟前，用力攥住他的衣领，一字一字地说：“你敢！” “属下不是少主的对手，”赤说，“但是虹影卫的影分身，少主目前并没有掣肘的办法。” “属下想，少主再快也快不过留守在苍于归身边的影分身吧。所以，少主，”他说，“你若不回去，苍于归或许连明天都活不过。” 虹影卫的影分身实力会比本人低一星，并且没有自己的意识，只能靠着影卫本人控制。但是影分身的功法，只有虹影卫和虹影卫的主人才有，至少沈朝晔没有继承他父亲的位子之前，没有掣肘办法。 混账。 沈朝晔冷冷道：“你真是长本事了。” 赤说：“属下不敢。不过少主，苍于归有紫翡手镯，关键时刻可保她一命，您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沈朝晔与他对峙了许久，才终于缓缓松了手。 “好，”他说，“我现在就跟你走。” 于归，他想，等我回来。 翌日天明。 擂台下早早聚集起一批人。这些人中有纯粹是凑热闹的，也有是为了观察敌手好给自己增加胜率的参赛选手。 红蓝擂台旁边又分设了另外三色的擂台，此时擂台上参赛选手站定，等着各大世家主的首肯好开始比赛。 苍于归的对面是穹欢。 穹欢：“是你。” 苍于归：“是我。” 穹欢冷冷地看着她，说道：“我本意放过你，但你今日送上了门。” ——因为她知道了穹欢的火灵体身份。本来任何一个得知这个秘密的人都应该被灭口，但是穹欢在灵湖洲没能找到机会，到了外面就不太好再下手了。 本来穹欢打算放过她，谁料如今会遇上。 虽说是个赛事，向来以公平战斗为主，但在天之陆上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擂台上，生死不论。 苍于归心知今日不太好脱身，只说：“运气不太好。” 忽然一声锣鼓，却是高台上坐着的各大世家主下令开赛了。 苍于归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穹劢坐在最高的位置，身边是雪青色直裾的公孙鸿。 她没有看见沈朝晔。 那就好，她想，至少无论发生什么，沈朝晔都不必为她忧心。 台上的穹劢正与下首的青氏家主说着话，而公孙鸿却察觉到了什么，意味不明的目光直直与她对上了。 那双眼睛里的光，令苍于归一瞬间毛骨悚然。 比试之前，惯例要先行礼。穹欢习惯用双短剑。她此刻双手抱拳，只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一柄短剑，那柄短剑就被她握在手中，一起行礼。 苍于归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心底不安越发剧烈之下，只好握住长剑，一并行礼。 礼毕。 穹欢的身影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冲到了苍于归面前。苍于归指尖一颤，下意识举剑，冰盾以剑为媒介倏然凝结。 下一秒，火蛇凶猛窜出，与穹欢举剑的身影一并出现在苍于归面前。只听见“叮”的一声嗡鸣，两柄剑重重相击，火蛇与冰盾轰然碰撞，几乎是铺天盖地的白雾升腾而起。 穹欢娇小的身影如炮弹一般向后弹出，随后脚尖在地上轻点，又陡然凶猛地冲向白雾。 狂风将雾气尽数卷走，露出用层层坚冰包裹的巨茧。穹欢的烈火与坚冰触碰一刹便黯淡了几分。然而下一秒，火舌熊熊卷起，吞没了坚冰。 ——坚冰里没有人。 长剑的剑光在穹欢的背后闪耀。 穹欢落在擂台上，手腕翻转间另一把短剑出现，与此同时，鲛人巨大的虚影在半空中闪烁，怒吼间晶莹的鱼尾猛然甩出，将苍于归击飞。 鲛人皮肤白皙，鱼尾呈银白色，然而头发和眼珠都是如火焰一般热烈的赤红。那红色看人的时候，就像有一把烈火在身上烧起来了一般让人心慌。 然而穹欢只是呆愣在原地。 她当然不是因为鲛人的出现而惊讶。事实上，鲛人和她有过约定，一旦她拿出另一把短剑，就是在召唤鲛人。 ——她呆愣，是因为随着短剑的出现，另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滚落了地面。 那东西并不起眼，但是就在它堪堪触碰到高温的一瞬间，一层薄薄的冰膜逐渐凝结、扩大，化做一面冰盾，牢牢将这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护住了。 这是个法器，但只能算是低等的那一类，因为这个法器是依靠铭刻的阵法运行的。 然而就是这个低等的法器，出现的一刹那让穹欢满脑子嗡鸣，混乱而繁杂的记忆片段呼啸而过，几乎要凝结成龙卷风在她的脑袋里横冲直撞，让她甚至连身后的战斗都忘记了。 苍于欢。 苍府。 苍于归。 苍郁。 苍馥。 …… 不对，她不是穹府的二小姐穹欢吗？哪里来的苍于欢？ 她头疼地蹲下身，然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眼中聚着晶莹的泪珠，即便她想方设法瞪大了眼，甚至并不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哭泣，那眼泪依然不受自己控制地滚滚而落。 封印的钥匙，是那个法器。 在看到这个法器的一瞬间，苍于欢脑袋里的封印就被解开了。 可是……可是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放在她的储物戒指里的？ 苍于欢猛地抬起头盯住高台上的公孙鸿。 是他。 那天在穹府里，公孙鸿突然敲了她的短剑，是那个时候把这个法器黏在短剑上的。 短剑从储物戒指里被拿出来，这法器也就随着短剑掉了出来…… 公孙鸿面对苍于欢的惊疑不定只是微微笑了笑。 他原意是打算给这两姐妹一个机会。如果是在今天之前的任何场合，穹欢看见了这个法器恢复了记忆，那么毫无疑问，这两姐妹一定能够借此机会团聚。 ——但很可惜，这一次，上天并不眷顾这两姐妹。 公孙鸿看见苍于欢终于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去看苍于归，但是苍于欢看见那个法器的同时，鲛人也看到了那法器，此刻正发了狂似的攻击苍于归。 鲛人一般有着很高的精神力，但是很可惜这只火属鲛人没有继承父母的精神力，很轻易就被公孙鸿催眠了。 苍于欢猛然扑向苍于归，但一次次被鲛人阻隔，鲛人甚至连着苍于欢一起攻击。 苍于归看起来是想要认输，但是“认输”二字在将将脱口而出的刹那被鲛人的咆哮堵了回去。 事实上，一个商夷罢了。 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 他原本是抱着无论商夷是不是苍于归都必须死的想法，但现在看起来，果然是他猜对了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夙世轮回 鲛人彻底失控，咆哮间吐出一片火海，那火海窜高，淹没了整片擂台。台下的人纷纷惊骇后退。 ——鲛人喷出的火不受苍于欢控制。 苍于归想要喊“认输”，然而鲛人骤然发出一声高亢的长吟。那声音朝着四周层层扩散开来，她吐了一口血，高温之中身体急剧失水，不过须臾就精神恍惚了。 “姐姐！” 于欢？ 苍于归想要抬头，但眼前一黑，瞬间摔倒在地。 “苍于归！苍于归！” 耳边是九霄焦急的呼唤。 苍于归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好在心底对九霄说：“九霄，谢谢你。”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在烈火的亲吻下焦灼扭曲。 九霄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谢什么。该帮你的时候，我一次也没有帮到。” “你帮了我很多，只是你自己没有察觉到而已。九霄，我真的很感激你。”苍于归喘着气，“但是九霄，我不想拖累你。” “苍于归，你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苍于归、苍于归！” 细密的血珠渗出体表又被蒸发，腕上紫翡手镯不知是因为火光照耀还是血水滋润的原因，竟然散出轻微的光亮。 沈朝晔…… 她说：“九霄，我们解除契约吧。” 九霄倏然沉默了。 可苍于归已经等不到九霄的回答了。 烈火之中，她静静地伏倒着，呼吸微弱，面容却很安详。 “苍于归，”九霄轻轻地叹了一声，“我看着你长大，这种时候，就不要再赶我走了吧。” 可苍于归已经不会回答他了。 “姐姐！”苍于欢嘶喊着跑到苍于归身边，将她扶起，“姐姐，姐姐你回答我一声好不好？” 苍于归没有回音。 苍于欢带了哭腔，“姐姐，姐姐你醒一醒啊……” 苍于归的皮肤越来越蜷曲。 苍于欢哭了起来。 是她。 是她杀了苍于归。 是她把她的姐姐……亲手杀死了。 一瞬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填满了内心。 她该是恨的，因为穹府连最后一丝安宁也不愿意给她们，因为穹劢和公孙鸿设计她杀了苍于归。 可说到底，她最恨的人不应该是自己吗？ 是自己太过冲动，导致了所有悲剧。 ……是她。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 “姐姐……”苍于归身上散出点点白芒，又哭又笑，“你当初……根本不应该用你的灵魂救我啊……” “你一定很后悔，一定很后悔救了我……”她紧紧拥住苍于归，“是不是啊姐姐！你回答我一声啊……你回答我一声，你就算后悔，我也不会怪你的啊……” 紫翡手镯倏然闪了一闪。 苍于欢没有察觉到，只是身上的光点越发密集地飞出，最后猛然凝结成冲天的光柱。光柱出现的一瞬间，似乎有圣歌从遥远的天际飘飘摇摇地飞来，涤荡心灵。 ——天赋灵技，圣熙谱。 所有人怔在原地，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感受那一丝微妙的法则之力——只有尹初月忽然捂住眼。 星象变幻，命盘轮转，这一刹那无数杂乱的命线似乎都得到了指引一般飞快交错、融合。 苍于归，苍于欢…… 生机重现。 她猛地抬头，看见华光一闪，鲛人受到天地规则的反噬轰然倒地，而台上已经没有了苍于欢和苍于归的身影。 边海。 光柱熠熠，陡然化出一道屏障，遮住了整个边海。 屏障的光芒逐渐消失，露出两道紧紧相拥的人影。 苍于欢抱着苍于归，虽然光柱已经散去了，但身上仍然有点点荧光飘出，逐渐渗进苍于归被大面积灼伤的身体之中。 “姐姐……”她说，“从小到大，都是你护着我。我灵魂缺失、你裂魂救我；苍氏覆灭，你牺牲自己天赋带我逃脱；群灵山上，你和小姨也将我保护得好好的，让我能够一心一意地修炼……” 她眼中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然而那泪珠未及落地便化作荧光没进苍于归的身体里，“从小到大都是你在保护我，而我一无是处……你灵魂缺失我无能为力，赋灵仪式上我无能为力，你筋脉断尽我也无能为力……到头来，我竟然还给你添麻烦，自己送到穹劢的手上……” 荧光所及，伤口痊愈，皮肤新生。 “姐姐，现在你就快死了，如果我再不报答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所以你不要怪我没有告诉你，私自决定把我的所有力量还给你，好不好？” 荧光像是后继无力，逐渐暗淡了。她把苍于归抱得更紧，光芒忽然大片大片地涌出，凶猛地扑到苍于归身上。 她眼神恍惚一瞬，像是看见了什么，而后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记忆。 天界…… 啊，是啊，原来她叫纪思行。 现在她快要死了，终于把这些想起来了吗？ 她忽然笑了一下。 “前世……前世你也是这样。明明是那群神族不长眼睛把我们带回的天界，结果又开始怀疑我们之中有人是魔族……我得了战功，天界那些人就冤枉你，说你是魔族…… “可你不反驳，你为什么不反驳，你哪怕说一句，那些人怎么还敢多嘴啊…… “你怕他们怀疑我，你把什么都扛下了……你扛下了那些流言蜚语，结果你被紫昭那个混蛋贬到天之陆……你堂堂一个神尊，到天之陆来做守护者，狗屁的守护者……” 她又哽咽着说：“如果你早知道我是那个魔，如果你早知道是我害的你这样，你是不是不会救我？你为了从罪的手上救我一命，丢了性命丢了修为，现在灵魂缺失生不如死……” 她近乎崩溃地喊道：“纪非攻，你是不是蠢的啊！我要你救吗？谁要你多此一举啊！世界上只有你最善良吗！” 光芒大盛。 九霄忽而沉沉一叹。 纪思行便喘了几声，嘶哑着道：“九霄阁下，让你见笑了。” “无妨。” 纪思行动了动手指，只听得几声锁链绷断的清脆声响，她说：“九霄，谢谢你。这么多年你一直陪着她……她什么都一个人背。也要谢谢你，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放弃她。” 巨龙的虚影便盘在一边，轻声说道：“我毕竟看着她长大。多谢你替我解开缚神索。” 她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是我害的你们到了如今这样的局面。九霄，还请你以后也多担待。一定不要让这个蠢货再……” 她闭了闭眼，哽咽道：“再牺牲自己，去保别的什么人了。尤其是那种……那种不值得的。” 九霄没说话。 纪思行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她闭上眼，低声说：“姐姐，我还给你。” ——我把所有从你这里得来的，都还给你。 她的身体骤然化作无数荧光，如同飞火一般没进苍于归的身体里，徒留一团赤红色的光团静静漂浮着。 而后，那光团上白色的一部分飞进苍于归的紫府，而那赤红色的部分，则飞进了紫翡手镯之中。 紫翡刹那间晶莹剔透。 九霄叹了口气。 游魂滞留只会消耗能量，除了寻找宿体，别无他法。 但说到底，纪思行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守护纪非攻罢了。 光芒散去。 纪非攻静静躺着，人事不知。 ——第一卷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惊世觉醒 清风徐徐，海水不兴。 远远只见一道身穿银色道袍的人影曲着一条腿坐在海边。他长发束起，高鼻深目，轮廓硬朗，是张很有异域风格的脸，只除了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是浅浅的银色，剔透澄澈仿若水晶。只有当这双银色的眼睛看人的时候，才会让人觉察出一丝冰魄的寒意。只是此刻他垂着眼，睫毛又生的浓密纤长，看起来便软化了几分面貌上的硬朗。 ——赫然是九霄。 他身边躺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被火灼烧得破破烂烂的青色长袍，看不清样式。只是她青丝蜿蜒曳地，素白的脸掩在乌黑浓密的秀发之间，只露出殷红饱满的唇，强烈的对比更凸显这女子绝色面貌。 九霄只静静地看着这张脸。 ——这张不属于苍于归、只属于纪思行的脸。 大约是灵魂归位的原因，这张脸变回了神尊独有的模样——清冷贵气之中，却掺上了几分桃花般的柔软撩人。 只是灵魂毕竟在纪思行身上待得久了，即便回来了，想必一时半会儿也不太能融合得很好。只看她醒来之后还能记得多少东西了，如果记得起苍于归的一切，那么说明灵魂融合得还不错。如果对这些都没有了印象—— “轰隆”一声，清朗的天空之中猛地汇聚起厚重的乌云，颜色深沉得仿佛几欲压地。就在乌云之中，几条银蛇跳跃着，九霄甚至能听见里头发出的“啪”的一声脆响。 ……雷劫。 他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低头去看纪非攻。 ——纪非攻的身影受到牵引一般飘浮而起，直直朝着云层而去。 灵族在十星之时，因为力量太过强盛，会引来一次雷劫。在这之后，灵族的身体能和天地沟通，直到飞神才会引来下一次雷劫——虽然没有灵族知道天之陆这样不平衡的地方，事实上几乎不可能出现飞神的雷劫。 轰的一声，雷劫降下。 十星的雷劫有九道，只有极灵之体这样生来能与天地无障碍沟通的存在可以避免渡劫。 又是“轰”然一声巨响。 九霄退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 边海向来被视作整个天之陆共同的圣地，因为边海里住着神明。 因而即便边海处在真灵领地的旁边，也很少有真灵胆敢前来打扰神明。 然而此时神明居住的地方降下了天谴。 一众真灵以为神怒，惶惶然跪地，齐齐行了大礼。 纪非攻昏迷了整整一年。 一年间，并不是没有做任何事情都不顺利的真灵前来边海祈求神明，但是都被九霄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虽然天之陆上限制了除了守护者的神明，让他们不能在这样的地方随心所欲，但九霄即便被限制了修为也是天之陆顶端的人，很少有人能打败九霄。 ——边海圣地，久而久之便传出了神明抗拒真灵的流言。 九霄的初衷只是不愿意有人来打扰纪非攻，不过这些真灵如果非要这么想的话，反而省了他一次次出手的功夫。 转眼九道雷劫已经降下六道。 真灵领地之中，看到所谓天谴，最惶恐的应当是曾受到诅咒的王室中人。不过真灵国都距离边海很远，因而并没有王室人发现边海的异动，唯有一人在自己的宫殿之中，似有所感地抬头看向边海的方向。 这人半倚在床边，穿着雪白中衣，脸色却比中衣还要苍白，连唇色也不似以往那般鲜艳，分明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他忽然拨开床边想要服侍他喝药的侍从，一步步走向窗边。 分明是看不见边海，但他像是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一样，直直地盯着边海的方向。 天地法则很暴躁。 这份暴躁，就像是有人做了什么触怒它的举动一样。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这样看着，那个人就能活过来吗？ 他自嘲般挑了挑唇角。 是啊，明明她已经死了，自己在想什么？期待神明会因为同情而做出逆天之举，救下她吗？ 他握了握拳，转身回去。然而不过须臾，他却说道：“来人，我要去见父王。” 即便知道已经不可能回去了，但他仍然抱着那一丝希望。 说不定、说不定那紫翡手镯救了她一命，或者是神明开眼，将她救了下来呢？ 他心脏猛一抽痛。 如果真的是她，一定会回到法灵族。他要去法灵族，至少他要再见她一眼。 ——就算这一眼之后，他们此生无缘。 第九道雷劫降下时，连余威都激起了边海的水，将那海水激起了千层浪花。 浪花落下时，一道祥光透过云层打在纪非攻的身上。千万颗水珠将那光芒折射，一时间整个天地都亮得刺目。 九霄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他看见青色衣袂飘飘，有道人影发丝随着风飞扬，足尖轻轻点在水面上。 那人穿着的青色长裙在落地一刹那像是一朵青莲般猛然间绽放。她身量高挑纤细，皮肤玉质白皙，眉眼间是九霄从未见过的三分慵懒笑意。 就是这份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闲闲的笑容，一瞬间中和了她因为皮肤过于白皙而显得格外淡漠的气质，让她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尤其是那双眼。 那双桃花眼，眼尾被风吹得泛红，轻轻一瞥之间，清贵之气顿时消融，仿佛边海几十万里清澈的海水之中须臾红莲开遍，是华美动人的风光。只有看进她的眼底、发现了莲花那份出淤泥而不染的傲骨铮铮，才会恍然她这份气场。 并不是唯我独尊的，甚至是有点闲散懒惰的。 但这丝毫不能影响她举手投足之间上位者独有的大气。 “九霄，”她笑笑地说，“真是很久没见了。” 纪非攻很偏爱青色，尤其是天青色。那颜色有着浅蓝色并不伤人的柔和；也有深蓝色的低调和沉淀；更多的，却是青色里独有的那几分矜持。 而当这种颜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那份矜持之中就被添进了几分贵气。那种贵气是她整个人的脊梁骨，也让这样颜色的衣裳穿出了纪非攻独特的风格。 其实不必等她开口，早在她用生之力化出这身衣裳的时候就该知道的。九霄想。 “是很久没见了，”他叹息道，“纪非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