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婆的女儿》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有内容】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巫婆的女儿》 第一部分 作者题记 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 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命运之神遗弃…… 爱是我们恐惧的根源 也是获救的唯一希望 谨以此书 献给所有在痛苦挣扎中渴望救赎的人们 李西闽 2009年初冬的某天,我在蒙蒙细雨中来到了阳朔,住在大河背村的一家农家旅馆里,开始了长篇小说《巫婆的女儿》的写作。 这里的山水之美自不必说,人也好,我把这里当成了家。这是漓江边上的小村,果园,江水,山,半夜的鸡叫……多年来,我一直在外面写作,我把很多地方当成了家,可以说,我骨子里就是个四海为家的人。自从离开故乡的那天起,我就走上了一条漫长的不归路。 这个冬天是突然冷下来的,头天还穿着短袖衣服,一夜之间,变得出奇的寒冷。那彻骨的冷伴随着疼痛,在寒风中降临。 有两种疼痛。 一种是精神上的疼痛。因为这本书写的是两个被遗弃的女人的故事,她们的悲伤,她们的恐惧,她们的痛苦,她们无望的爱和自我寻求的救赎之路……折磨着我脆弱的心脏。很多时候,我推开窗,看着远处仙境般的山水,心里就会响起凄凉的歌声,仿佛那山那水是我虚构出来的景象,小说主人公残酷的命运给我心灵涂上了一层灰色。在这个美丽的地方写一本让人疼痛的小说,显然有些不合适。可是,在我没有写完此书前,不会轻易离开。 另外一种疼痛来自我的ròu体。也许上天要让我的灵和ròu都一起疼痛,才能够更深刻地写出人的苦难和挣扎,以及无奈,所以,在住进这家农家旅馆后的第三天,我就摔伤了。刚开始我不以为然,因为只是扭伤了脚踝,并且只有一个小小的伤口,凭我的经验,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过几天自然会痊愈。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没过几天,整条腿突然就肿了起来,连路也走不了了。就这样,我整整20多天没有下过楼,yào和饭都是旅馆的人给我送上来的。那天大河背对面的兴坪镇赶庙会,打扫卫生的阿姨告诉我,镇上人山人海,十分热闹。我说我怎么听到锣鼓声和鞭pào声,原来是这样,可惜我还不能走路出去看。阿姨可怜我10多天没有出去走路了,送了好几个大柚子来给我吃,还说让人来背我到她家吃晚饭,收下了她的柚子,却谢绝了去她家吃饭,我怕看到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忍不住大吃大喝,那样可对伤不好。为了让伤口感染的腿早点好,我每天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疼痛让我清醒,让我的思想飞翔。我没日没夜地写着这本书,希望能够超越疼痛,超越无望的人生和残忍的爱,内心能够得到解放和安宁。 这的确是一本有痛感的小说。关于小说,我一直在探索,我不被任何人左右,坚持写我自己喜欢写的东西,我不要别人告诉我小说应该怎么写,或者说什么才是好小说,我自己有自己的写作标准。我是个永远在赶夜路的人,孤独的人。当我写完最后一个字时,我就觉得我完成了一段生命之旅,其他的事情,已经和我无关了。 写得很痛。我一直希望告诉人们生命真相,可一次一次地,人生就从一种悲凉到达另外一种悲凉。某种意义上,我是个悲观主义者,我会害怕很多突如其来的灾祸,同时也会突然拒绝真诚的爱,尽管我总希望噩梦醒来是早晨,希望阳光打在我的脸上,希望内心不再yīn暗,希望爱能够拯救苦难的灵魂。 读者读起来会不会疼痛? 如果会,我希望亲爱的读者通过疼痛,也能够让自己的思想飞翔。如果不会,这也是一本很好看的小说,会让人获得某种阅读的*,其实这就足够了。 2010年3月8日写于北京 《巫婆的女儿》 第一部分 有只黄鼠狼进入了她的身体(1)苏小伞离开世纪王朝图书公司时,天已经黑了,城市的灯火显得十分诡异,分不清东南西北,她从小就是一个没有方向感的人,常常担心自己会迷失在上海这个冷漠的城市,她还是准确地找到了不远处的地铁站。 世纪王朝图书公司的老板王巴是个令人厌恶的家伙,说好设计一个封面1500元,现在封面设计好了,又压到1000元。苏小伞气得脸色发青,真想朝王巴笑容莫测的苍白的脸上吐口唾沫。没有办法,只好向王巴低头,谁让她是个刚刚出道的无名之辈?这是一个弱ròu强食的世界,现实如此残酷。不过,王巴还算不错,没有拖欠她的钱,jiāo上五个封面的设计稿后,马上让财务给她付了5000元现金。有了这些钱,她的心里踏实了不少,接下来这两个月就不用为生活发愁了。 苏小伞挤上地铁车厢,顿生烦躁情绪。此时正是下班高峰,车厢里拥挤不堪,她的手死死地捂住包,生怕那辛辛苦苦赚来的5000块钱落入小偷的魔掌。 苏小伞身后有个短发男子紧紧地贴着她的后背,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因为他呼吸出来的气息使她的右耳垂痒痒的,她断定这是个矮个子男人。苏小伞很不舒服,仿佛自己的耳垂不停地被一个陌生人强行亲吻。苏小伞脸红耳赤,无法躲藏。 苏小伞无法忍受的是,那男子有意地贴紧她的身体,她觉得自己的屁股被一根硬硬的东西顶着。苏小伞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浑身颤抖,可她还是忍耐着,心想很快就到站,就可以摆脱这个无耻的男人!男子得寸进尺,竟然伸出手,摸在她的屁股上。 苏小伞眼里含着屈辱的泪。 苏小伞忍无可忍,回过头大声叫道:“臭流氓,拿开你的脏手!” 矮个男子也大吼了一声:“你嘴巴放干净点,谁是流氓?” 说完,他的手迅速地从她的屁股上移开。 苏小伞和他离得很近,那是一张满是胡楂黝黑而粗糙的脸,他说话时还把唾沫星子喷在她的白嫩的脸上。她闻到一股臭味,面对这个有口臭的无赖,苏小伞气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扭过头,不想再看那丑恶的嘴脸。 矮个男子也不说话了,下身的那活儿却还顶在苏小伞的屁股上。 车厢里的人们目光迥异、冷漠、幸灾乐祸、嘲讽、同情、无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却有个人冷冷地说:“现在的小姑娘,总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就谁都想吃她的豆腐,怕被人吃豆腐,就不要坐地铁” 车厢里一阵哄笑。 苏小伞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流淌下来,她觉得被*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了,被一大群人*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苏小伞委屈愤怒而又迷惘。 她的心情糟透了! 好不容易到了站,苏小伞匆匆逃离了地铁站,来到了街上。人行道上,人们行色仓皇地赶着路。他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苏小伞一无所知。她只想尽快回家,家以外的任何地方,都充满了不确定因素,随时都会有危险。人活着,其实就是冒险。 苏小伞在匆忙赶往辛朱路丽水小区的过程中,偶尔回头望了望,惊骇地发现,在地铁车厢里非礼她的矮个男子就跟在她身后,鬼魅一般。苏小伞倒抽了一口凉气,内心无比恐惧。 难道这个人盯上了自己?苏小伞想。 苏小伞听说过,有些歹人会长时间跟踪一些单身女xìng,在他们认为恰当的时候下手,劫财劫色,甚至杀人分尸。这些变态杀人狂完全丧失了人xìng,都是心狠手辣的家伙。 《巫婆的女儿》 第一部分 有只黄鼠狼进入了她的身体(2) 如果被这样的恶徒盯上,后果如何,不敢想象,她不停地回头张望,那家伙还是在她身后不远处跟着,她加快脚步,他的步伐也快速起来,她放慢脚步,他也减速。 苏小伞心惊ròu跳。 这如何是好。 她突然看到一个高大的警察站在路边的法国梧桐树下,像捞到了根救命稻草,快步奔过去,颤抖地对他说:“警察同志,救,救我” 警察转过脸,轻描淡写地说:“怎么了你?” 苏小伞说:“有人跟踪我!” 警察笑了笑:“谁跟踪你?” 苏小伞回头看了看,那矮个男子已经无影无踪,她木然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她不相信他会消失得那么快,说不准警察一离开,他就会马上像鬼魂般出现。 警察又笑了笑说:“跟踪你的人到底在哪里?” 苏小伞呐呐地说:“刚才还在的” 警察说:“美女,快回家吧,没有人会跟踪你的,你不要想太多了。” 苏小伞认真地说:“真的有人跟踪我的,是个矮个子男人。” 警察摇了摇头,没有再理会她,走了,边走边自言自语:“现在的人都怎么了,那么缺乏安全感。” 苏小伞的确没有一点安全感,也不清楚从哪里才能获得安全感,连警察也不相信她的话,也许还把她当成傻瓜。 一阵冷风吹过来,苏小伞瑟瑟发抖。 进入深秋后,她常常在冷风中发抖,宛如一只无依无靠的雏鸟。 她突然抱起装着5000块钱的包,疯狂地奔跑。她把自己想象成一匹飞奔的马,旋风一般,谁也追不上。 她不再回头张望。 好不容易跑到了丽水小区门口,苏小伞才放慢了脚步。 在小区门口左边的角落里,站着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蓬头垢面的他拄着根棍子,呆呆地看着她,准确地说,是呆呆地看着每个进入小区的人,昏黄的路灯使他的脸yīn森可怖。 今天到底怎么啦,总是碰到诡异的人。苏小伞想。 苏小伞将要进入小区大门时,离那个诡异之人才几步之遥,不经意地瞟了他一眼,发现他的右眼是空洞的,刚刚看到他时,他两只眼睛的眼珠子还完好无损,一会功夫就变成这样,苏小伞寒毛倒竖,脸皮一阵抽紧。 那人空洞的右眼深不可测,犹如yīn郁的古井。 苏小伞收回目光,匆匆地走进小区。 她进入小区后,那人蹲下来,在地上摸索,摸索了好大一会,站起身,把手中的东西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塞进了空洞的右眼眶里。 上楼前,苏小伞打开了信箱,从里面拿出了几封信件。基本上都是广告,只有一封信是别人写给她的,把那些广告信扔在了地上,她就上了电梯。在电梯里,苏小伞看了看信封,信封上的字写得娟秀,没有寄信人的地址,那地方只写了两个字:内详。这明显是女人的字迹,谁会给她写信?她想了想,自己认识的女xìng朋友里,就是给她写信,也不会用这种传统的方式,电子邮件多么方便。 苏小伞实在想不出来谁会寄信给她。 她没有拆开它,回到家里后,随手把它扔在了桌子上。 虽然这是租来的房子,也只有一室一厅,苏小伞还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个温暖的避风港。她的大部分时间就是呆在这个小窝里,把自己和外面的世界隔开。她疲惫极了,迫不及待地蹬掉鞋子,把自己扔进粉红色的布面沙发里,闭上了眼睛。 她需要冷静下来。 可是她无法冷静。 王巴的jiān诈嘴脸,矮个男人的欺侮,诡异之人空洞的右眼……她不能一下子就把这些从脑海里抹去,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将这些从脑海里抹去。 《巫婆的女儿》 第一部分 有只黄鼠狼进入了她的身体(3) 苏小伞抱着一个毛茸茸的狗熊公仔,不争气的眼泪又禁不住流淌下来。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叫陈怀远的男人,他在一个月前不辞而别后,去向不明,甚至连一个手机短消息也没有发过给她。苏小伞和他恋爱一年多了,搞不懂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他是个诗人,没有工作,成天神鬼叨叨,需要他的时候他永远不在身边,经常莫名其妙地不辞而别,隔一段时间后又莫名其妙地回来。苏小伞在他每次走后都发誓再也不理他了,可是当他站在门口按响门铃时,她从猫眼上看到他落魄的样子,心就会柔软,情不自禁地把门打开,让他进来,仿佛是一个母亲让流浪许久的儿子回家。 苏小伞喃喃地说:“陈怀远,你这个臭鸭蛋!你再也不要回来了!你回来,我也再不会给你开门了!从此我们一刀两断!我真有病,怎么就会喜欢上你呢?你到底有什么让我迷恋的?我苏小伞真是鬼迷心窍!” 此时的苏小伞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她想找个人哭诉都找不到,只能独自舔着伤口,默默流泪。 乌天黑地。 苏小伞身居何处? 这是旷野还是狭小的山谷? 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寒冷的风在耳边呼啸。 隐隐约约,苏小伞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小伞是野种,她再好也是野种,不是我们的亲女儿!” “求求你,不要说了,不要让小伞听见了,孩子是无辜的呀!” “老子就说,就要让她听见,老子不甘心呀,辛辛苦苦养着的是个野种!你怎么就不能给老子生个孩子呢!” “当初领养小伞也是你同意的,你现在说出来的不是人话!小伞多好的一个孩子,我一开始就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你要是不想养她,你找别的女人去,我会把她养大chéng rén!”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你还有理了,你以为老子不敢走!” “你走吧,我受够你了!” “……” 接着,黑暗中就传来了撕打和哭闹的声音。 苏小伞讷讷地说:“爸爸妈妈,我不是野种,我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你们别吵了呀”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声音消失了,被黑暗吸得干干净净。 苏小伞流着泪,茫然无助地站在寒冷的黑暗中,感觉自己是个被无情地抛弃的孩子,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黑暗中,有只冰冷的手拉住了她的手。 苏小伞惊恐地喊叫:“你是谁?放开我,放开我” 一声狞笑。 苏小伞毛骨悚然。 “你跟我走,我会带你到一个快乐的世界,你多么需要快乐呀,你好像从来没有快乐过,从你一生下来,你就是个泡在苦水中的女孩。我要带你走,到一个没有痛苦没有烦恼的极乐世界” 这是谁的声音? 是陈怀远?不是,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过去不会说,现在不会说,未来也不会说,况且,他的声音不会如此yīn冷,却总是有气无力,哪怕是在说他诗人的远大理想,他也从来没有高亢激扬过。 这是陌生的声音。陌生得可怕。 那冰凉的手越攥越紧,她柔软的小手疼痛极了。 她挣扎着,却无法摆脱。 黑暗中,苏小伞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她闻到一股口臭的味道。她想吐,吐不出来。 冰凉的手十分有力,拉着她往黑暗深处走去。 苏小伞尖锐地喊叫着。 无济于事。 她被扔进了一个黑洞。 突然,苏小伞眼前有了些许的微光,四周还是一片黑暗。她努力地睁大双眼,企图看清这个世界,看清那个强行把她拉走的人。那人终于出现了,他满是胡楂黝黑的脸让她心惊ròu跳,想起了地铁上非礼她的那个矮个男子,没错,就是他。难道他真的是个恶魔,一直在找机会对她下手。苏小伞往后退缩,矮个男子狞笑着朝她一步一步逼近。 《巫婆的女儿》 第一部分 有只黄鼠狼进入了她的身体(4) 苏小伞浑身颤抖,哆嗦着说:“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矮个男子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边脱着衣服,边朝她逼过来。 苏小伞无路可逃。 突然,她看到矮个男子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他蓬头垢面,右眼是个黑洞,面无表情。 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苏小伞绝望了。 她哀叫道:“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 苏小伞不相信自己做了个噩梦,从沙发上惊醒过来后,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ròu体也撕裂般的疼痛,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她从沙发上爬起来,扔掉了毛茸茸的狗熊公仔,惊恐的目光在房间的四处搜寻。 她什么人也没有发现。 检查了一遍门窗,都关得好好的,没有人进入过的痕迹。 那的确是个噩梦! 可她还是觉得自己被强暴了,身体上仿佛残留着那个恶魔的污秽之物。苏小伞*了衣服,冲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让洁净的热水冲刷被玷污的身体。 苏小伞一遍一遍地往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抹沐浴露,一遍遍地使劲擦着,皮肤擦得通红了,还是觉得没有洗干净。 也许人一生下来就是肮脏的,永远也洗不干净的。 苏小伞洗得筋疲力尽才罢休。 她有气无力地半躺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墙上的一幅油画。 那是苏小伞的肖像,是她在美院时的一个男同学给她画的。这个男同学那时追求她,她却不喜欢他,毕业后就失去了联系,这幅画她留了下来。尽管她不喜欢他,可他是最准确捕捉她心灵的人。她想如果当初和他好了,现在也许不会过如此狼狈的生活。画像中的苏小伞郁郁寡欢的样子,她喜欢自己的这种神态,那是她的真实状态。自从她很小时知道自己不是父母亲的亲生女儿之后,她就没有快乐过。 苏小伞今夜无法入睡。 她想起了养母杨雪莉。那是个美丽的女人,她到死也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苏小伞从来没有见过她邋遢的模样。 就像噩梦开始时那样,苏小伞的养父苏国庆在那次吵闹后不久,就抛下杨雪莉和她,离开了家。那个晚上,杨雪莉搂着苏小伞流了一夜的泪。苏小伞伸出小手,轻轻地抹养母脸上的泪。杨雪莉对她说:“小伞,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不要听你爸瞎说,你长得多像我呀,看看你的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一点不像的地方。”苏小伞嗫嚅地说:“那爸爸为什么要走呢?”杨雪莉说:“小伞,你爸走不是因为你,他是和我赌气呢,过不了多久,他会回来的。” 苏国庆终归没有回到这个家。有一次,苏小伞在街上碰见了他,他身边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没有杨雪莉漂亮,脸上还有雀斑,挺着一个大肚子,看上去是怀孕了。苏小伞愣愣地站在那里,满脸凄惶地望着他们。那个曾经被她称为父亲的男人也看到了她,他的眼中呈现出复杂的神色,和她对视了一眼后,就拉着雀斑女人的手走了。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苏小伞的眼帘,她喃喃地说:“爸爸,妈妈说你会回家的” 杨雪莉独自一人把苏小伞拉扯大。 苏小伞没有想到,自己上大学三年级那年,杨雪莉的脑子里长了个瘤子,发现时已经是晚期了。苏小伞赶回家时,杨雪莉人事还算清楚,拉着她的手平静地说:“小伞,妈要走了。妈有几句话要对你说。”苏小伞泪流满面:“妈,我不要你走,不要”杨雪莉白纸般的脸上浮现出凄婉的笑容,虚弱地说:“小伞,妈也不想走,也舍不得你,我女儿都长大chéng rén了,妈还想享你的福呢。可没有办法,命中八尺难求一丈。小伞,我的好女儿,妈想说的是,我走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什么事情都要看开点,没有过不去的坎,妈知道你心里有疙瘩,解不开的疙瘩,妈理解。另外呀,你不要再记恨你爸了,他没有错,他应该有他自己的生活,人活着都不容易,你原谅他吧,妈心里早就把事情看淡了。还有呀,妈走的时候,你要帮妈把头发梳齐整,给妈穿上干净的衣服,妈这一辈子清清爽爽的……” 《巫婆的女儿》 第一部分 有只黄鼠狼进入了她的身体(5) 杨雪莉很快就离开了人世,死前,给苏小伞留下了一个存折,存折里的钱刚好可以供她到大学毕业。 还给苏小伞留下了一把油布小雨伞,伞面上画着点点的梅花。 苏小伞不知道杨雪莉为什么要把小雨伞留给自己,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它,杨雪莉一定把它珍藏了许多年。 苏小伞想,自己的名字一定和这把小雨伞有关。 但是,其中的细节她一无所知。 想起养母,苏小伞心里十分伤感。 如果她不死,苏小伞还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苏小伞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桌子上的那封信上,怦然心动。 这是谁写给她的信?又是一封什么内容的信? 苏小伞用剪刀剪开了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信纸。五页信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字体娟秀。 她翻到最后一页,没有落款,写信的人是个谜。 信的内容和苏小伞没有一点关系,像是一篇小说。 苏小伞被这封奇怪的信吸引: 六岁那年,有只黄鼠狼进入了我的身体。 那是1966年初夏的一个黄昏,野猪坳村笼罩在玫瑰色的晚霞之中。母亲肖三娘坐在小院的中央,神色凝重,浑浊的眼睛里透出冰冷的光芒。这是肖三娘固有的表情。无论是欢喜或者忧愁,她都是这种表情,在我的印象之中,她从来没有笑过,也没有哭过,也许她自打出娘胎就不会笑,也不会哭。 这是个奇异的黄昏。 我坐在门槛上,注视着母亲。 我看到很多黄鼠狼鱼贯地进入了小院。我细细地数了一下,竟然有72只黄鼠狼。野猪坳村周围山林和田野里的黄鼠狼都到小院集合了?我的心怦怦乱跳。那些黄鼠狼把肖三娘团团围住,它们坐在地上,抬着头,注视着她。 我相信这些黄鼠狼是肖三娘召唤来的。 她为什么要把这些黄鼠狼招来,要是被村里人知道了,人们会将她和黄鼠狼一起打死的。最近村里人家的鸡总是被黄鼠狼拖去,村里人恨死黄鼠狼了。 肖三娘身上有种神秘的力量。 那些黄鼠狼坐好后,肖三娘就开始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说话。她的语速很快,像密集的雨点,沙哑的声音更显诡秘。她说话时,闭上了那双三角眼,丑陋的脸抽搐着,浑身颤栗。 我害怕极了,从来没有如此害怕。感觉肖三娘不是我的母亲,而是一个妖怪。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村里人平常都躲着她,仿佛她是瘟疫。把她抓去批斗时,人们都朝她身上吐唾沫,扔烂菜叶,他们说她是坏分子,那情景让我愤怒,他们太不公平,我没有见她害过人,只有我才能感觉到她的善良和温暖。此时,那个慈爱的母亲在我眼前消失了,她的确像个妖怪,我从头冷到脚,仿佛冰冻,她虽然近在咫尺,却离我很遥远,遥远得我无法靠近。我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在肖三娘做出怪异之事时,我知道,很快地,肖三娘慈母的美好形象又会回到我心中。 那些围拢着肖三娘的黄鼠狼纷纷朝她点着头,嘴里发出叽叽的声音,像是在和她对话。肖三娘是它们的王,她拥有了它们,却远离了我,我那时是被肖三娘抛弃的孩子,异常的孤独和恐惧。 眼泪从我的眼睛里涌出。 没有人会在乎一个小女孩的泪水。 突然,我发现一只黄鼠狼回过头,朝我叫唤了两声,它琥珀般的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亮光。冰冷的亮光变成两条银色的丝线,朝我飞shè过来,进入了我的双眼。 00我一阵晕眩。 天渐渐地暗黑下来。 肖三娘沙哑的声音终于沉寂下来。她睁开了紧闭的眼睛,有红色的光从她眼中shè出,那些黄鼠狼惊惶地离开了小院。 直到我看不清它们。 我觉得有一只黄鼠狼没有离开,而是进入了我的身体。 肖三娘从小院中央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轻声说:“阿红,饿了吧,妈姆去给你烧饭。” 我没有吭气,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 肖三娘佝偻着身子,进屋点亮了煤油灯。然后她又走进了灶房,灶房里传来刷锅的声音。在那饥馑岁月,刷锅声让人充满期待。我却不像往常那么兴奋,今晚一点不饿,肚子还十分鼓胀。 我听到了一种古怪的声音从肚子里传出。 仿佛是那只黄鼠狼在告诉我,它就在我的肚子里。 我的身上似乎也有了一种神秘的力量。 晚饭后,我把吃下去的地瓜稀粥全部吐了出来。肖三娘心疼极了,这青黄不接的时节,地瓜也是珍贵的粮食。其实,她更心疼的是我,用干枯的手拍着我的背说:“阿红,你是着凉了吧?”我没有病,我只是想吐,把肚子里的黄鼠狼吐出去。我不要它住在我的体内,也不要那神秘的力量。 我不想像肖三娘那样做个巫婆。 那个晚上,我发高烧。我在昏糊中一直说着:“我要吃鸡,我要吃鸡” 肖三娘没有带我去看医生,也没有给我吃家里常备的草yào。 她杀了一只自家养的鸡,连夜炖给我吃了。闻到鸡ròu的香味,我在昏糊中,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一大碗鸡ròu。 肖三娘没有马上给我吃鸡ròu,而是凝视着我的眼睛,口里说出一串我听不懂的话,她也许把我当成黄鼠狼了,就像是对着黄鼠狼念咒语。念完咒语,就往我张开的嘴巴里塞鸡ròu。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六岁的女孩儿能够吃掉一整只鸡,连鸡汤也喝光了,这是真实的事情,可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更让人难于置信的是,我吃完那只鸡后,烧竟然退了。 肖三娘站在我面前,如释重负地喘出了一口长气。 从那以后,村里就很少听说谁家的鸡被黄鼠狼拖走了。我却认为那只黄鼠狼一直还在我的体内。体内的黄鼠狼和我长大chéng rén后发生的许多诡异的事情都有关,黄鼠狼让我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 《巫婆的女儿》 第一部分 其实我们都是孽种(1) 黄鼠狼真的进入了那个女孩儿的身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苏小伞被那封神秘信件的内容折磨着,隐隐约约,她感觉现实中有什么不祥的事情要发生。早晨的阳光从窗口倾泻进来时,苏小伞的血液渐渐地温暖。阳光经常带给她安慰。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世界,有多少人像她一样,孤独恐惧的心被阳光唤醒。 如果没有黑夜来临,如果没有yīn霾笼罩天空,那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苏小伞叹了口气,坐在桌前,打开电脑,准备新的一天的工作。大学毕业后,她在一家小报当过一段时间的美术编辑,因为报社的某个副老总垂涎她的美色,经常骚扰,她就辞职离开了报社。为这事,女友向含兰批评苏小伞辞职太草率了,应该利用那个副老总得到更大的利益。苏小伞反驳说,这样恶不恶心,看到他那鬼样子,全身就起鸡皮疙瘩。向含兰说,有什么恶心的,各有所需嘛,这年头,人家没事还往上贴呢,你还看得这么重,有病呀!苏小伞说,别人怎么样和我没有关系,我就是我,就觉得恶心! 离开报社后,她就呆在家里,也懒得找工作了。天天在网上逛来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百无聊赖。直到她那少得可怜的积蓄花得精光后,才恐慌起来。她的朋友很少,又没有什么亲人,只好向向含兰求救。向含兰送了点钱过来,让她赶快找事情做。苏小伞极度没有安全感,担心找到新工作后又会碰到新的麻烦事,向含兰十分无奈,想了想,就给她联系了几个出版商,给他们画chā图和设计封面。苏小伞感激万分,说要给向含兰提成,向含兰笑了笑说,就这点小钱,我还看不上呢。苏小伞知道她在一家外企工作,报酬丰厚。 苏小伞昨天又从王巴那里接了几个封面的活,得先看看书稿再构思。她做事认真,不看书稿绝不设计,只有吃透书稿的精髓,设计出的封面才有质量,封面是图书的脸,就像每个人的脸一样,各具特色。 她点开了一部书稿的文档,看了几行字就头痛。 这是一部恐怖小说,书名叫《暗吻》。小说的开头并不是很吸引人,还不如那封神秘信件的内容。 她突然变得烦躁。 苏小伞拿起了那封信,又仔细地读了一遍。 那只黄鼠狼和那个叫阿红的女孩儿占据了她的心扉。 工作无法继续。 苏小伞真希望有个人陪自己说话,哪怕是说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她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向含兰。苏小伞给她电话,她的手机关机。其实早在几天前,苏小伞就打过她的电话,手机也是关机,家里的座机也没人接听。她怎么也像陈怀远那样失踪了?以前她不是这样的,如果到外地去,总会先和苏小伞通气,而且手机很少关机。 现在社会上坏人那么多……向含兰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就像她噩梦中梦到的那样…… 苏小伞不敢往深处想,越想越恐惧。为了转移自己的不良情绪,苏小伞决定听听音乐。打开唱机,飘出了一首忧伤的歌: 一杯咖啡和泪水 守候夜晚的流星 落在了哪里 我把爱人换成你 藏起对谁的记忆 永远不想起 一个人翻山越岭 看烛火轻轻燃起 又被风吹熄 阳光变成淡蓝色 深爱着恋人的我 可以幸福吗 我的阳光变成淡蓝色 我把悲伤都烧了 爱恨与哀愁 一切没有关系了 阳光变成淡蓝色 我的眼已经瞎了 只用手触摸 这样狠心的生活 …… 这是苏小伞很喜欢的一首歌,王筝的《阳光变成淡蓝色》。 在那些陈怀远消失的日子,苏小伞经常在午后,双手捧着一杯热咖啡,出神地听着唱机里反复播放的这首歌,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咖啡凉了,她也没有喝一口,脸上的泪水凉了,她也没有擦一下。 苏小伞的心突然变得柔软。 她想起了陈怀远。 歌声还在忧伤地继续: 阳光变成淡蓝色 我的眼已经瞎了 只用手触摸 这样狠心的生活 我的阳光变成淡蓝色 我把悲伤都烧了 爱恨与哀愁 一切没有关系了 阳光变成淡蓝色 我的眼已经瞎了 只用手触摸 这样狠心的生活 阳光变成淡蓝色 深爱着恋人的我 可以幸福吗…… 苏小伞关掉了唱机。 她不再想狠心的陈怀远。 苏小伞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闹钟上,轻声自语:“都已经十一点了,这个上午就这样废掉了,我宝贵的时光呀!”她没有回到电脑前去阅读《暗吻》,而是决定下楼去,看看邮箱里有没有神秘的信件。 开门前,苏小伞把眼睛凑在猫眼上,确定门外没有人后,才出去。她害怕门外站着那个矮个子男人,在门打开的瞬间扑进来。 出门,进电梯,出电梯门,来到邮箱面前,苏小伞一直提心吊胆,就是在开邮箱时,眼睛的余光还警惕地往外面瞟。一个小区的保安从外面走过,看了她一眼,她准确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感觉他的目光有些yīn暗,是不是想对她图谋不轨?苏小伞打了个寒噤。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如此莫名其妙的想法。 邮箱里静静地躺着一封信,信封上的字还是那么娟秀。 苏小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她呼吸变得急促。 惊喜而又恐惧。 我是野猪坳乡村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 乡村里的人都用怪异的目光审视我,仿佛我是个怪胎。我不以为然,从小到大,都沐浴在他们鄙夷和莫测的目光之中。因为我母亲肖三娘不是个正常人,所以我也是个怪物,尽管我从一个秀气的女孩儿出落成一个美貌的大姑娘。乡村里的人避鬼般躲着我们,就是那些和我一起上学的孩子们,也不敢靠近我,生怕被我dú害。村长李大的儿子李文平是我的同学,也是乡村里唯一对我有好感的人,可他也不敢接近我,只是经常远远地偷看我。我想过去和他说话,问他,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不敢对我说?当我向他靠近时,他惊惶失措,飞快地跑了。对他的那一点好感dàng然无存,我不会喜欢一个胆小鬼。 其实李文平的学习成绩比我好,他没有在那年考上大学,我却考上了。村里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说我考上大学是因为我母亲施了法术,李文平没有考上,也是母亲施了法术。我在考场里考试时,肖三娘和许多家长一样,在考场外面焦虑地守候。考完,我走出考场,目光就在人群中搜寻她。肖三娘远离人群,独自坐在cāo场旁边的一棵树下,面无表情。看到我走过来,她站起来,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拉起我的手,带我到饭馆去吃饭。一路上,人们都躲着我们,因为肖三娘的相貌丑陋。我不知道母亲在我考试时有没有施法,我只是感觉体内的那只黄鼠狼在叫唤。 对于村里人的说法,我同样不以为然,如同他们说我是孽种一样。在我野草般成长的过程中,我会听到一些流言。那些流言传播者总是把无中生有的事情说得神乎其神,在丑化我的同时,也尽量地丑化肖三娘。 他们说,野猪坳乡村曾经来过一个写生的画家,那个画家就住在肖三娘的家里。画家喜欢上了村里的一个小寡fù,小寡fù长得俏俊,画家把她当成下凡的仙女。画家不敢明目张胆地勾引她,只是把她画在画里,他住的房间里贴满了小寡fù的画像。肖三娘经常在深夜听到画家伤感的哭声。某个深夜,肖三娘推开了画家的房门,冷冷地对他说:“你真的喜欢她?”画家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肖三娘的话特别邪恶:“我可以帮助你得到她,你如何报答我?”画家说:“你需要我如何报答你?”肖三娘冷冷地说:“钱!”画家和她达成了这个jiāo易。肖三娘画了个符咒,给了画家:“你只要把这个东西烧成灰,让她喝下去,她就永远是你的人了,你赶也赶不走。”画家趁小寡fù在田野里劳作的时候,悄悄地把符咒的灰放进了小寡fù装着凉茶的竹筒……那个晚上,月明星疏,村头的老樟树上传出猫头鹰的叫声,肖三娘打开了房门,站在家门口念着咒语。躺在自家眠床上的小寡fù体内渐渐地燃起了一团火。那团火越烧越旺,小寡fù在眠床上不停翻滚,口里发出痛苦的呻吟。那团烈火烧得她昏糊,昏糊中,她眼前出现了画家的脸,她伸手去抓画家的脸,可怎么也抓不着。画家的脸渐渐远去,小寡fù听到画家的召唤:“来吧,到我这里来吧,到我这里来”小寡fù从眠床上爬起来,走出了家门。画家的脸就像是一盏红灯笼,引导着她走向肖三娘的家。小寡fù走进了肖三娘的家门,对站在门口的巫婆视而不见。肖三娘看着她进入了画家的卧房后,就把家门关上了……小寡fù每天晚上都到肖三娘的家里去过夜,神不知鬼不觉的,直到她怀上了画家的孩子,她家里人才知道jiān情。小寡fù的公婆都是老实人,不想把事情闹大,就找到了肖三娘,只要画家答应娶小寡fù,就让她跟画家走,也算是对她有个jiāo待。画家答应了小寡fù公婆,却在一个雾蒙蒙的清晨离开了野猪坳乡村。小寡fù相信他会回来带她走,可是等到孩子生下来,画家也没有回来。同样一个雾蒙蒙的早上,有人在河边的水草丛中发现了小寡fù的尸体…… 我不相信,真的不相信那可怜的小寡fù是亲娘,我的亲娘是肖三娘,尽管我不知道父亲是谁,有没有父亲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人会像肖三娘那样对我好。有时,我会相信传闻中的某个细节,希望自己能够有肖三娘的巫术,画个符咒烧成灰给李文平吃了,让他能够勇敢地和我说话,这个念头后来就烟消云散,再也没有出现在我脑海。 因为肖三娘施法术让我考上大学的传闻,村长李大忿忿不平,按他的想法,野猪坳乡村的第一个大学生应该是他儿子李文平。就在我离开野猪坳乡村几天前的一个晚上,喝得醉醺醺的李大带了一伙村民举着火把将我们家团团围住。想起来十分好笑,村长李大竟然要我把大学录取通知书让给李文平,让他代替我去上大学。那些村民也叫嚷着,逼我jiāo出录取通知书。不要说我不同意,就是打死肖三娘,她也不会同意。肖三娘赤手空拳地打开了家门,义无反顾地走了出去,暴露在愤怒的村民眼下。肖三娘平静地说:“李大,你们想怎么样?”李大蛮不讲理地说:“把录取通知书jiāo出来,就万事皆休,否则”肖三娘冷冷地说:“否则怎么样?”李大瞪着眼睛说:“否则把你家房子点了!”肖三娘还是冷冷地说:“你敢!你以为还是‘*’的时候,你们可以为所yù为?你点点试试!” 这时,我走出了家门,站在了肖三娘前面。 我也冷冷地说:“你们快回家去吧,你们家的鸡都死光了,再不走,人也会死光的!” 我十分惊讶,这不是我要说的话,这是我体内的黄鼠狼说的话。 就在这时,有人跑来说:“不好了,不好了,村里的鸡全部死光了,刚才还好好的” 人们大惊失色,他们清醒过来,肖三娘是个巫婆!村人潮水般纷纷退去。 肖三娘对我说:“孩子,你安心去上学吧,一切报应娘来承担。”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事实上,这个晚上的事情已经给肖三娘埋下了祸根。 野猪坳破旧乡村沉寂下来,犹如一个巨大的坟墓。 我是被上海的一所大学录取的,填志愿时,我征求过肖三娘的意见。她说:“你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娘管不了你未来的事情,娘只希望你远远地离开这个地方。”其实,我对上海那个地方的向往和早年的一个上海知青有关。那个上海知青叫王海荣,个子不高不矮,戴着眼镜,一张红扑扑的娃娃脸,活泼生动。他住在李文平家,却喜欢往我家跑,其他知青都怕我母亲,他不怕,总是好奇地问肖三娘关于巫术的秘密。肖三娘永远不会告诉他,他还是不厌其烦地来到我家里,肖三娘不理他,他就给我讲上海的事情。什么外滩,什么外白渡桥,什么南京路和小弄堂,最初都是从他口里得知的。 王海荣给我讲述上海时,眼中闪烁着迷人的色泽,从他的眼睛里,可以感觉到他对上海的热爱,也可以感受到柔情之水漫过我的心地。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如此耐心地和我说话。无论他说什么,都能让我心动。我经常会痴痴地望着他的眼睛,感觉他是肖三娘之外,我最亲近的人。他和我说完话之后,我也不想让他离开,他要一直和我说话,那应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要知道我的生活多么的缺乏语言,肖三娘很少和我说话,村里人也不和我说话,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哑巴。他离开后,我心里就会产生一种沉重的失落感,盼望着他再次到来。是王海荣,让我知道了语言的奇妙,知道了失去了语言的生活是多么的枯燥无味,在那样的岁月里,我渴望他一直不停地和我说话,没日没夜地说,那样,我幼小的心灵会开出花朵。 他还会在一些夕阳很美的黄昏把我带到河边,坐在草地上给我讲故事,然后送我回家,还拉着我的小手。那时,我觉得自己是野猪坳乡村最幸福的人,尽管看到我的村人都投来莫测的目光。也有些人,装着好心的样子劝他不要和我们来往,他总是一笑置之,依然到我们家里来……好景不长,没想到他会在那个夏天被雷劈死。他和村民们一起在田里割稻子,天上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他飞快地跑到了一棵树底下,村民们来不及和他说什么,一道强烈的闪电落在了那棵树上,他和树一起烧成了焦炭……我永远记着他说话时的样子,记着他温暖的手牵着我手的情景,他死后很久,我还会偷偷地哭泣,希望他能够回来……他描绘的上海也成了我的向往之地。 到了上海,才发现我是个不祥之人…… 苏小伞的心莫名地疼痛。 像有一把刀子刺进了心脏。 这个神秘的寄信人是不是信中的主人公阿红?如果信中的叙述是真实的,为什么要把她的故事讲给我听?苏小伞想。 阿红也是个被遗弃的女孩子,可她坚决不相信自己是个孽种。 她也没有怀疑肖三娘是自己的养母。 苏小伞喃喃地说:“其实我们都是孽种。” 她不像阿红那样,知道自己是被遗弃的私生女后,那么平静地面对。 苏小伞清晰地记得,养父养母为她的事情吵闹的那个晚上,悄悄地流了一夜泪。养父苏国庆离开家后的一个上午,她偷偷地跑出了家门,穿过狭小的弄堂,一直跑到大街上。一路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苏小伞逢人便问:“你知道我亲生妈妈在哪里?告诉我,她在哪里?我要找到她。”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女孩儿的问题。有好心的阿姨对她说:“可怜的孩子,快回家去吧,你家里人找不到你会着急的!”她说:“我不回家,我要找到亲生妈妈”杨雪莉发现苏小伞不见了,果然急坏了,四处寻找,最后在苏州河边的台阶上找到了坐在那里发呆的她。后来,她长大了,也没有停止过寻找亲生母亲的念头,要想从杨雪莉口中掏出亲生母亲的下落,那是不可能的,她也不会向杨雪莉开口,不想伤害养母慈爱的心。苏小伞坚定地认为,亲生母亲还活着,也许就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就是碰面也不认识。苏小伞渴望找到她,不为别的,只是想看看那是怎么样的一个母亲,想问问她,当初为什么无情地把自己抛弃。 她曾经和陈怀远说过这个事情。 陈怀远答应过,和她一起去寻找,可是每当她下决心要寻找亲生母亲时,他就不辞而别了。因为没有任何关于亲生母亲的蛛丝马迹,她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今天,看完这封神秘来信,苏小伞寻找亲生母亲的想法莫名其妙地强烈起来。 苏小伞想到了养父苏国庆。 找到苏国庆并不用费太大的工夫。 苏小伞知道他住在哪里。杨雪莉死前带她去看过苏国庆。 因为苏国庆的下身瘫痪了。他那个脸上有雀斑的女人也和别人跑了,和雀斑女人生的儿子根本就不管他的死活,早就搬出去住了,一年能回来看他一次,那是烧了高香。面对前来看望自己的杨雪莉和苏小伞,苏国庆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气模样。话不投机,没有说几句话,杨雪莉给他留下了两百块钱,就领着苏小伞走了。苏国庆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两张百元大钞,嘴巴里却说:“我不要你们的施舍,老子过得好着呢!”苏小伞说:“妈,他这样子,你为什么还给他钱!”杨雪莉叹口气说:“别听他的话,他可怜着呢,心里不晓得有多后悔,他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苏小伞偶尔回过头,发现坐在轮椅上的苏国庆用手背抹眼睛,也许有沙子进入了他的眼睛。 苏小伞没有乘地铁,也没有挤公共汽车,而是叫了个出租车,来到了嘉田路。下了车,她拐进了一条小胡同。小弄堂里弥漫着尿臊味,苏小伞边走边捂着嘴巴。这是一片老街区,据说很快就要拆迁了。拐了个弯,她就看到了苏国庆。他闭着眼睛,孤独地坐在轮椅上晒太阳。 人都是孤独的。 所以才需要群居。 才需要家庭。 才需要朋友,需要聚会。 才需要拉帮结派,需要一起到处嚷嚷。 才需要看不见摸不着的爱。 尽管如此,人还是孤独的,孤独的生或死。 苏小伞静静地站在苏国庆跟前,俯视着这个脸色苍白瘦成皮包骨的老男人。他眼角粘着黄黄的眼屎,可见他的落寞和孤寂,和当初凶巴巴地打骂她的那个男人判若两人。那时,苏国庆对她恨之入骨,下班回家,看到她就横眉怒目,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年幼的苏小伞看到他就心生恐惧,躲都来不及。要是杨雪莉不在,苏国庆就会骂骂咧咧地一把抓过她,用粗大的巴掌打她的小屁股,有时会用力地揪她的耳朵……无论他用哪种方式折磨苏小伞,她都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还不敢大声哭出来,因为那样会激起苏国庆更大的愤怒,也就会加重对她的折磨。杨雪莉在家的话,苏国庆就不敢肆无忌惮地折磨她,可她看到他,就会往杨雪莉的屁股后面躲。杨雪莉温存地说:“小伞别怕,他是你爸爸!”苏小伞心想,他不是爸爸,爸爸不会这样虐待她的。苏小伞对男人的恐惧开始就是因为苏国庆。苏国庆在她眼里,曾经就是恶魔的化身。所以,当苏国庆离开家后,苏小伞竟然心里暗喜,可她还是躲着男人,只要有男人出现在家里,苏小伞就会莫名其妙地恐慌。 苏小伞心酸。 苏国庆睁开了眼,揉了揉浑黄的眼睛说:“你,你是小伞?” 苏小伞点了点头。 苏国庆已经没有力气装模作样了,咂吧了一下嘴巴说:“你是来要抚养费的吧?” 苏小伞叹了口气说:“你什么时候给过抚养费?” 苏国庆尴尬地笑笑:“对,对,你不是我女儿,我凭什么要给你抚养费。况且,你已经长大chéng rén了,也参加工作了吧?” 苏小伞想起了养母死前的话,心里平静了许多:“无论如何,我还得叫你一声爸,你心里一定在想,我来找你干什么吧。” 苏国庆点了点头:“你不会像那白眼狼一样,来打这老房子的主意吧,的确很快就要拆迁了,能够拿到一笔拆迁费。” 苏小伞知道白眼狼就是他和雀斑女人生的儿子。 她说:“我凭什么要打你老房子的主意,我又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苏国庆好奇地说:“那你来做什么?请我吃饭?” 苏小伞笑笑:“想得美。我只是想问问你,我的亲生母亲是谁?你只要告诉我她姓甚名谁就可以了。” 苏国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睁大眼睛,努力地回忆着。 苏小伞在等待,心里充满了某种渴望,而又忐忑不安。 过了好大一会,苏国庆说:“我记不起来了,真的记不起来了,雪莉好像和我说过的……不对,她没有说过你生母的名字,好像她也不晓得是谁。只是说,你被放在苏州河边,因为那天飘着毛毛雨,所以在你上面盖着一把小雨伞。是的,是这样的,因为那把小雨伞,你的名字就叫小伞,你的名字是雪莉取的。名字是好听,可你的命贱哪!当时我还要把小雨伞扔掉,雪莉不让,她说给你留着。雪莉死了,你该拿到小雨伞了吧?我知道的就这些,真的,我这一生说过不少假话,今天和你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 寻找生母的事情本来就渺茫。 苏小伞还是十分失望。 她从包里取出两百元钱,放在了苏国庆鸡爪子般的手上:“我现在赚得也不多,一点意思吧。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找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办。” 苏国庆没有说话。 他只是愣愣地看着苏小伞,眼睛湿润了。 苏小伞转身而去,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一声伴着哭音的长长叹息。 阳光如雨,纷纷飘落。 《巫婆的女儿》 第一部分 无处安放的魂魄 他总是在清晨起床后,发现脖子上有个暗红的吻痕。这个出租房里只有他一个人,长久以来只有他一个人,从来不把别人带回来,连最好的朋友也不;而且,他30多岁了,还没有女朋友。每次看到那个暗红吻痕,吻痕就会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渐渐淡化,消失,梦幻一般…… 这就是《暗吻》故事的开始。 窗外下着雨。 连绵的秋雨。 雨水是入夜后开始降落的,没有一点征兆,白天还是晴朗的天空。气温骤降,苏小伞穿上了一件毛衣,还觉得冷,又披上了件厚厚的外套。苏小伞有些后悔接了《暗吻》这个活,以前从来没有设计过恐怖小说的封面,她想尝试一下,没想到今夜静下心来读了一部分,浑身就冒起了鸡皮疙瘩。 苏小伞不敢往下读了,也许在大白天读《暗吻》会好受些。 窗外的风呜咽。 她拉上了窗帘。 她把房子里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 苏小伞又检查了门锁,没发现什么问题,就是如此,心里还是得慌。她想换另外一本书读,可情绪纷乱,电脑屏幕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钢针扑面而来,这种感觉特别恶劣,照这样下去,她的活没法干了,到时jiāo不了稿,如何向王巴jiāo代?拿人钱财,为人消灾,苏小伞明白这个道理。 苏小伞显得焦虑。 焦虑中,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像是在密谋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是邻居吗?答案很简单,不是!这楼房的隔音条件相当好,邻居大声喊叫都不可能听见。说话的人在门外?这个可能xìng还是有的。苏小伞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矮个男子丑恶的脸。他带来了同伙,正在密谋怎么进入她的家门?那么他的同伙会是谁?是那个右眼空洞的诡异之人? 苏小伞心惊胆战,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后,眼睛贴在猫眼上往外看,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而且门外静悄悄的,没有人在说话。难道门外的歹人发现了她,故意不发出任何声音,这样的沉寂更让苏小伞害怕。就在这时,那窃窃私语的声音又隐隐约约地传来,不是来自门,而是来自房里的某个角落。 苏小伞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跑进了厨房,cāo起一把菜刀,走进了卧室,卧室里没人,说话的声音也消失了。卧室里只有那大立柜里有可能藏人,床很低,连小狗都钻不进去,藏不了人。他们会不会藏在立柜里?她不敢靠近立柜,只是对着立柜颤声说:“你们到底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房间里的灯突然熄灭。 苏小伞发出惊声尖叫,手中的菜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黑暗中隐藏着巨大的凶险。 苏小伞有种溺水的感觉,恐惧之水将她淹没。 她四肢僵硬,动弹不得,喉咙里也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想喊也喊不出来。她的大脑却异常的清醒,越清醒就越恐惧,她觉得有人在向自己靠近,一步一步地靠近,黑暗中的罪恶之手渐渐地伸向她冰冷无辜的身体。 此时,谁来拯救苏小伞? 苏小伞绝望地流出了泪水。 突然,灯亮了。 房间里除了苏小伞自己,没有其他任何人。 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她想,都是《暗吻》惹的祸。 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电灯熄灭前还紧闭的立柜门开着,挂在里面的衣服像是还在晃动。 苏小伞解释不了这个问题。 恐惧感又从心底雾一般漫起。 走进卫生间,她想洗把脸,调整一下情绪。 梳妆镜上出现了她苍白的脸。 苍白的脸上竟然有个暗红色的吻痕。 就在她的左脸颊上,那么的明显。 苏小伞惊恐地睁大眼睛,傻呆呆地注视着镜中的那张脸。 过了一会,她拧开水龙头,双手捧起温热的水,往脸上泼,然后打上洗脸膏,使劲地搓洗。她企图把那暗红色的吻痕搓洗掉,可是,吻痕像刺青般刻在她的左脸颊上,怎么也搓洗不掉。 苏小伞真想用把锋利的小刀把它挖掉,哪怕是破相,毁了这张秀美的脸! 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谁会在这个落雨的深夜敲她的门? 苏小伞的神经将要崩溃,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内心强烈地拒绝开门,担心敲门人破门而入。是什么让自己过着这狼狈而又惊恐的生活,自己到底怎么啦?这个世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苏小伞突然想到了向含兰,无论如何,她是自己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闺中密友。 她开始拨向含兰的电话。 向含兰的手机还是关机,家里的座机还是无人接听。她一定是出什么事情了,否则不会这样的!苏小伞惊恐的同时,也深深地替她担忧。她会不会在家里出事?苏小伞心里说:“这些天,我怎么就想不到去她家里找她呢?” 现在她想去也来不及了,危险朝她逼近。 敲门声越来越响。 不一会,她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小伞,快开门” 苏小伞颓然地坐在沙发上。 眼泪又流了下来。 就是这个家伙说过:“眼泪是人身上多余的水,只有通过悲伤才能排挤掉。”说这话的人就是自称是诗人的陈怀远。此时在门外边敲门边喊她开门的人,就是消失许久的陈怀远,他古怪的鸭公嗓子没有人可以模仿。 苏小伞心里酸楚,气愤而又委屈。 为什么陈怀远走了还要回来,而且在这个时候回来。尽管苏小伞的内心拒绝为他开门,听到他的声音后,恐惧感减弱了许多。假如门外的人不是陈怀远,她也许真的会在这个夜晚崩溃。 “开门吧,小伞,我知道你就在里面,你听见我的声音了。” 陈怀远的鸭公嗓子里透出疲惫和无奈。 苏小伞的胸脯起伏着,气越喘越粗。 陈怀远又说:“小伞,你让我进来吧,我进来和你解释清楚。” 苏小伞嚯地站起来,走到门边,尖声叫道:“陈怀远,你这个混蛋,臭鸭蛋,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我再不要见到你了” 陈怀远也许听了她的话怔住了,过了好几分钟才说:“你生什么气呀,我不是回来了吗,我说了进来会和你解释清楚的,快开门吧!” 陈怀远的话令她更加气愤,仿佛他回来是对苏小伞的恩赐,而且他莫名其妙地消失也是有道理的,苏小伞也不能生气的,他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苏小伞想,也是的,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为这样一个自私而又不可靠的人生气。她叹了口气:“我真傻,我是不应该生气,因为你根本就不值得我生气。我也想明白了,不会再搭理你了,你走吧,不要再来烦我了。” 陈怀远提高了声音:“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小伞冷笑着说:“我的意思很明白,你难道听不出来!走吧,别再费口舌了,我很累,要睡觉了,请你不要打扰我了!” 陈怀远突然恼怒地说:“苏小伞,我明白地告诉你,你要是不开门,我就从楼上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下去!” 苏小伞又冷笑一声说:“你跳吧,你现在是死是活,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了!真的,你别再用这一套来吓唬我了,你怎么会跳楼呢,你那么自私和自恋,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你的!走吧,去吓唬别的纯情女孩吧!我真的要睡觉了,你知道我工作很辛苦的,赚血汗钱养活自己不容易。你走吧,我不会再理你了!” 陈怀远气急败坏地说:“苏小伞,你的心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狠dú,见死不救!我真的去跳楼了!” 苏小伞没有再说话,而是进了房间,躺在了床上。 门外的陈怀远也没有再说话和敲门。 他站在苏小伞面前,浑身是血,头脸稀烂,看不清面目。 苏小伞惊惧地说:“你,你是谁” 他凄厉地喊道:“还我命来” 说着,伸出血ròu模糊的双手扑过来,抓她的脸。 苏小伞听出来了,是陈怀远的声音。 她颤声说:“不是我让你跳楼的,是你自己要跳的,不怪我,不怪我” 陈怀远的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苏小伞惊叫着从噩梦中醒过来,浑身被冷汗湿透。窗外还在落雨,风还在呜咽。难道陈怀远真的死了,梦中血ròu模糊的人是他的鬼魂? 苏小伞猛地坐起来,大口地喘气。 她突然动了恻隐之心,陈怀远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要他去死。说不准他真的一时糊涂跳了楼呢?外面天很黑,这个小区里的人都在沉睡,那些值班的保安也龟缩在岗亭里,陈怀远跳了楼也没有人知道的。 苏小伞慌乱地下了床,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她要出门去看个究竟,顾不了许多了。 苏小伞刚刚把家门打开,凛冽的风灌进来,不禁打了个寒噤。紧接着,她听到了风声中夹杂着的人的鼾声。她低头一看,发现陈怀远蜷缩在门边的角落里沉睡。他的脸孩童一般,那么无辜和安详。 苏小伞心里涌过一阵潮水,叹了口气,踢了陈怀远一脚:“进去睡吧,天亮了你再走!” 陈怀远睡眼惺忪地站起来,提着旅行包进了屋。 苏小伞拿了床被子,扔在沙发上:“你睡沙发吧!” 说完就进屋去了。 陈怀远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解释,衣服也没脱就倒在沙发上,盖上了被子。 苏小伞清楚他不会和自己说什么心里话,他内心藏了多少秘密,她一无所知,往日,她不去探寻他心中的秘密,是因为觉得自己爱一个人,应该给他多留点私密的空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 她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甚至有些恨自己心软,让陈怀远进屋。 她希望自己能够想起一些陈怀远的好处,可想来想去,满脑子都是气人的事情。干脆不想他的烂事了,那神秘的吻痕又浮现在眼前。她伸手摸了摸脸颊,希望再次照镜子时,它会自然消失。她侧过头,看了看立柜,立柜的门已经关上,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她无法看到。 恐惧感顿时又攥住了她脆弱的心。 苏小伞浑身冰冷,瑟瑟发抖。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陈怀远走了进来。 她呆呆地望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本来她想让他滚出去的。 此时,她需要一个依靠的人,来排除内心的恐惧。 陈怀远上床之前,脱了个精光,看着他瘦得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根根肋骨的胸膛,苏小伞微微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心里响起了一首悲凉的哀歌。 陈怀远爬上了床,嘴巴凑到了苏小伞的嘴唇边。 苏小伞歪过头,不让他亲吻自己的嘴唇。 陈怀远怔了怔,看了看她紧闭的双眼,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神色。接着,他把嘴巴凑到了她柔软的耳垂上。陈怀远把她的耳垂含在嘴里,舌尖轻轻地在耳垂上挑动。他的手伸到了她柔滑细腻的大腿上,轻轻地摩挲。苏小伞任凭他抚弄,牙咬着下嘴唇,抑制着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可她的下腹微微地颤动,递给了陈怀远某种信号。 陈怀远剥去了她的睡袍,退下了她的紫色*。 然后,他像一条发情的瘦狗,趴在了苏小伞散发出白莹莹光芒的*上。苏小伞没有拒绝他粗鲁的进入,还是紧闭眼睛,咬着下嘴唇,承受着他带给自己的*。 陈怀远野狼般嚎叫,急速地冲撞着她的下身。 此时,苏小伞对身上撒野的男人没有一丝爱意。 她只是需要。 需要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来缓解自己心灵的恐惧和忧伤。她认为*是放松自己心灵最有效的一种手段。很多时候,她会产生这样的念头,随便找个陌生男人疯狂地睡上一觉,然后轻松地回家,可她始终没有跨出那一步。她的心里并不排斥*,只要她自己愿意,什么都好说,xìng侵犯除外,那是令人厌恶的行径。 今夜的陈怀远不是她的爱人,而是她的yào! 她感到了*,下身扭动着,开始迎合陈怀远。 这样刺激着他,他更加卖力地冲撞,头上的汗水滴落在苏小伞的rǔ房上。 这个时候,苏小伞忘记了一切。 她的灵魂在升腾。 她的ròu体在熔化,被体内咆哮的溶浆熔化。 陈怀远瘫倒在她身上前,苏小伞终于张口大声喊了出来,她觉得自己熔化成了一滩虚无的水…… 陈怀远趴在她身上,有气无力地说:“小伞,你是最好的女人,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苏小伞无语。 他说的是鬼话,不能相信的鬼话。 过了老大一会,苏小伞把他推了下去,下床,走进了卫生间。 苏小伞照了照镜子,脸色绯红,认真看了看,骇然发现那个暗红色的吻痕还在左脸颊上,那么醒目。 她快步走出卫生间,来到床边,急切地问道:“陈怀远,睁开你的狗眼。” 陈怀远睁开红通通的眼睛:“怎么了?” 苏小伞用食指指着左脸颊上那个吻痕:“你看到什么了吗?” 陈怀远说:“什么也没有呀!” 我经常会在上海的大街小巷迷失,走着走着,就忘记了来时的路,回过头去寻找,却会走到另外一条陌生的路上。那时,我就特别紧张,如果在野猪坳乡村,我迷路了,肖三娘总有办法把我找回来,在上海却没有人会来找我,在大街小巷呼唤我的名字。来到上海很长时间,我无法融入这个大得可怕的城市,我是个局外人,体内藏着一只黄鼠狼的局外人。我用陌生的目光打量知青王海荣热爱的故乡,希望他的灵魂能够引导我穿过城市的迷雾,到达某个可以栖息的地方。其实这个地方是找不到的,穷我一生的精力去寻找都是找不到,自从离开野猪坳乡村后,我的灵魂一直在漂泊。我是被王海荣引诱到上海来的,以为到了上海就能够见到他,忘记了这个戴着眼镜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巫师的年轻生命早已消失在那片山野。去到王海荣说过的那些地方,心里总是隐隐作痛,如果王海荣陪着我,那应该是一种莫大的幸福。有时感觉他就在我身后,回头看到的却是陌生和冷漠的脸。后来我才发现,我在还是个女孩儿的时候,就爱上了王海荣。 我爱上了一个比我大十来岁的死人,这算不算个错误? 我不知道。 有时我心的旷野哀声四起,就会看到他朝我走来,拉起我冰凉的手,带我去一个开满鲜花的地方。他的笑容犹如阳光般温暖,磁感的声音穿透我的魂魄……那是梦境,和现实相差甚远的梦境。相信他也是爱我的,多少年来,他一直在等我长大,等我长大后娶我,把我领回上海的家。 那年的寒假结束的前一天晚上,肖三娘熟睡后,我偷偷地走出了家门,打着手电来到村后的山坡上。王海荣就埋在那片长年芳草萋萋的山坡上。 寒风鼓dàng,悲伤的情绪。 我找到了王海荣的坟墓。他的坟墓埋在草丛之中,那块墓碑也模糊不堪。他不是英雄,只是一个普通的知识青年,每年清明节,只有我母亲肖三娘来给他扫墓,人们将他遗忘。 我站在坟前。一点也不孤独,没有丝毫的恐惧。尽管我开着的手电光突然熄灭,像是坟里伸出一只手,蒙在了手电筒的前面。 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注视我。 感觉到他在和我私语。 我对心中的黄鼠狼说:“把他的魂魄带回上海吧,他一个人在这里太孤寂了,连一个能够说话的人都找不到,说不定这里的孤魂野鬼还会欺负他。把他的魂魄带回上海吧,在我迷路的时候,他会给我指引该走的道路,还可以在失眠的黑夜,陪我说话。” 我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yù动。 仿佛听见黄鼠狼说:“把他的魂魄带走,带走” 墓堂里顿时卷起一阵狂风,有沙子迷住了我的眼,暗黑的世界里,鬼魂在哭号,狂舞。我真的一点也不害怕,我觉得王海荣的魂魄渴望进入我的身体。很多鬼魂在阻拦他,不让他离开。他在挣扎,哀叫,和鬼魂们搏斗。我相信体内的黄鼠狼有种神秘的力量,它会帮助他战胜那些疯狂的恶灵。 来吧,我要带你回故乡,来吧,我要让你脱离一切苦厄 我的内心在尖叫。 那也是黄鼠狼在尖叫。 渐渐地,野风呼啸的山野沉寂下来,我的手电重新shè出了一束亮光。感觉王海荣的魂魄已经进入了我的身体,和黄鼠狼一起和平地安睡。我可以想象他安睡的样子,那是漂泊的魂灵找到暂居地后的平静和幸福。 这时,我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阿红,回家吧” 我心里涌过温暖的潮水。 她是我母亲肖三娘,站在黑暗之中,不知来了多久。她在保护着我,从小就用她的生命和爱保护着我,不让我受到伤害。我朝她走过去,拉起她枯槁的手,朝山下走去。 …… 我曾经是多么快乐的人,尽管野猪坳乡村的生活是那么的贫苦,尽管人们用怪异的目光审视我,可有肖三娘的庇护,我活得无忧无虑。本以为到了上海,上了大学,我的心会更加的愉悦。那只是我的美好愿望,事实并非如此。 某天,有个同学对我说,有个人找我,就在图书馆门口。 那是个五十多岁的高个男人,面无血色,眼窝深陷,鼻梁高挺,留着长发和胡子,穿着一件米黄色的卡其布风衣。 我忐忑地站在他面前,有个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不要轻易和陌生人来往!”这是母亲肖三娘对我说过的话。 陌生人看到我,有些不安,也有些激动。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怕被别人听到:“你叫肖阿红?” 我点了点头。 他说话的声音依然很轻:“你是从野猪坳乡村来的?” 我又点了点头,体内的黄鼠狼不停地说,离开他,离开他 他深陷的眼睛掠过一丝慌乱:“你,你是肖三娘的女儿?” 我不耐烦地说:“是的!你找我有什么事?有事就请你快说,我还有课要上。” 他愣愣地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泽,脸部肌ròu抽搐了一下,说:“阿红,我是你爸爸” “他不是你爸爸,你从来就没有爸爸,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要听他胡说,他说的话是天大的谎言。”我心里一个声音在说,“远离他,远离这个陌生人,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千万不要上他的当,远离他,你就远离了yīn谋和灾祸!” 我什么话也没有再和他说,转身跑了。 他在我身后颤声说:“阿红,我真的是你爸爸,真的” 那个自称我父亲的人后来又找过我几次,我都没有搭理他,后来就不来了。我还是坚信,我是肖三娘的女儿,只有她,才会给我温暖的亲情。 我一直把体内的那只黄鼠狼当成我最好的朋友,平常它在我体内沉睡,当我需要它时,它就会苏醒。它已然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怎么也想不到,体内的黄鼠狼会给我带来深重的恐惧和残酷的折磨。 我希望找个地方安放王海荣的魂魄。 可我无法找到,我不会把他放在苏州河或者黄浦江边,那里的水太脏,散发出恶臭;我不会把他放在哪条弄堂里,那些地方太俗太污浊;我也不会把他放在某个公园里,人去得太多,太嘈杂……这无法安放的灵魂就暂居在我的体内,黄鼠狼守护着他,让他安宁。有时,他也会苏醒,可以听到他的哭号,我就会轻轻地用温柔的言语安抚他,直到他沉睡。我这样一个人,走在校园里,人们都有意或者无意地躲着我,他们在背后说我身上散发出一股子yīn森森的气息。他们也认为我很孤独和自闭。 有个叫朱南海的男同学,与众不同,鬼迷心窍地喜欢上了我。 我不知道他喜欢我什么。 他接近我时,我竟然不知所措。 那是一个黄昏,yīn霾的黄昏。我独自坐在校园一角的长椅上,看一本小说。我喜欢一个人安静地读书,和小说中的人物jiāo流。不远处的球场,有不少人在打球,嘈杂声一阵一阵传过来。我心静如水,不受任何影响。这时,有个男同学突然站在了我面前,他微笑地对我说:“这里可以坐吗?”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 他就是朱南海,一个头很大,喜欢穿一身皱巴巴的灰色西装,又不打领带的人。在此之前,我对他谈不上什么好恶之感,我对这所大学的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好恶之感。 朱南海坐在了我身边。 他身上皱巴巴的灰色西装散发出一股子怪味,准确地说,是酸溜溜的馊味。长时间不洗,就会有这种怪味。我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皱眉头,顿时产生了厌恶的情绪。他似乎没有看出我情绪的变化,扭过头,笑着说:“肖阿红,你很孤独?” 他的牙很白,这个邋遢之人的牙很白。 我孤独和你有什么关系,况且,我没有觉得我很孤独。我说:“我不孤独。” 他坚定地说:“你真的很孤独,我看得出来,你总是独来独往,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我说:“你错了!” 他的眼睛里跳跃着火花:“没错,我看人一向很准的。我十分同情你,真的,我不忍心看到你孤独的样子,我想做你的朋友,每天陪着你。” 我听了他这番话,竟然不知所措。 我站起身,快步走了。 他在后面大声说:“肖阿红,我喜欢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内心有个声音在说:“不,他说的是假话,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也不会喜欢他,瞧他那邋遢的样子,根本就不配喜欢你。” 我不清楚他喜欢我是真还是假,大学里谈恋爱的人很多,那些成双成对的恋人的幸福和痛苦都和我没有关系,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谁谈恋爱,从来没有渴望谁来爱我,也许是因为我体内装着王海荣无法安放的魂魄。那个yīn霾的黄昏后,朱南海就对我发起了攻势。他好像摸清了我的行踪,课余的时候,我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令我烦躁不安。我多次对他说,你不要这样跟着我,我不喜欢你,真的不喜欢你,你让我无所适从!他根本就不听我的话,还说要用他的真诚融化我的心。我不会被他打动。有一段时间,为了躲避他,我哪里也不去,没事就呆在宿舍里。他竟然会到女生宿舍里来找我,不少人因此知道他在追求我。每次他来,我都会无情地把他赶走。我知道这样十分残忍,可没有办法。后来,他又给我写情书,每天一封,这是很老的桥段,我把他写给我的情书都烧了,懒得拆开,也没有兴趣看。我以为时间长了,他会因为我的冷漠而退缩,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那是我至死不会忘记的一个日子。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个星期天。像很多星期天一样,我会走出校门,去寻找可以安放王海荣魂魄的地方。我很早就起床,悄悄地溜出了校门。我以为这样能够躲过朱南海的跟踪。我边走边回头张望,不希望看到他的那颗令人崩溃的大头。整个上午都没有发现那个大头,我像个逃亡成功的人那样心中窃喜。 正午时分,我饿了。拖着疲惫步子走进了一家小面馆。小面馆里顾客很多,好不容易找了个位置坐下,等了好大一会,面才上来。我十分沮丧,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给王海荣找到灵魂的栖息地。那碗大排面被我吃得连汤都没有剩下,却没有品尝出什么滋味。 我迷惘地走出乱哄哄的面馆,惊讶地看见了朱南海。 他就站在面馆门口,还是穿着那身灰色的皱巴巴的西装,硕大的头颅显得与众不同。他手中捧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目光似火。我觉得他的整个身体都在燃烧,连同他的大头,他的确烧昏了头。朱南海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朝我跪下,那束红玫瑰被高高举过头顶。他的声音刺激着所有路人的神经:“阿红,我爱你,你不要再折磨我了,好吗?请你接受我的爱!” 我真的很吃惊,不知所措!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应对的能力。我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街对面人家二楼阳台上的花盆上,体内有个声音在说:“最好让那花盆掉下来,砸在他的头上。”我竟然也脱口而出:“我根本就不喜欢你,而且十分讨厌你,你就像一条肮脏的癞皮狗,真希望有个花盆掉下来,砸破你的狗头!” 这不是我要说的话,绝对不是,其实,在一刹那间,朱南海手中的玫瑰花让我怦然心动。说完这恶dú的话,我就狂奔而去。我听到了哭声,一个男人的哭声。朱南海当街号啕大哭并没有让我回心转意,我体内的声音在狂叫:“远离他,远离他,让花盆把他砸死,砸死” 没想到,朱南海真的被天上掉落的花盆砸死了。 信的内容到此戛然而止。 苏小伞心惊ròu跳。她放下手中的信纸,怅然地站起身,走进卧室,凝视着还在床上酣睡的陈怀远,心里莫名其妙地想,如果他死了,自己会去为他寻找灵魂的栖息地吗? 她无法回答自己。 但她还是作了一个决定,不想在他醒来之后赶他走了,还是让他留下来吧! 或者她凄惶的心的确需要一个人安慰,和爱无关,而现在,陈怀远是最好的人选。 《巫婆的女儿》 第二部分 占据心灵的死亡yīn影 苏小伞决定去找向含兰。 陈怀远答应陪她一起去。以前不是这样的,苏小伞要是出门办事,央求他,他也不愿意走,而是呆在家里睡觉或者上网聊天。苏小伞想,也许他真的要改变什么。 雨还在飘落。 陈怀远骂了声:“鬼天气!” 看不惯一切,对任何事情都要抱怨,是陈怀远的特征之一。要和他出门,就要准备忍受他不断的抱怨。苏小伞觉得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个男人在身边,有安全感。果然,一路上陈怀远忿忿不平地抱怨着,大到市政建设,小到女人穿戴。听着他胡言乱语,苏小伞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既不表示反对,也不赞同。她心里想着向含兰,向含兰如果发生什么意外,自己会怎么样? 这个世界诡异莫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苏小伞进入向含兰公司大楼前,让陈怀远在大楼门口等她。陈怀远没说什么,掏出一根烟点上,漠然地望着街上匆匆走过的人们。苏小伞不要他一起进去的理由是怕他在向含兰工作的地方胡说八道,况且,向含兰也不喜欢他,甚至厌恶。 苏小伞走进楼后,前台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姐微笑地问道:“请问您找谁?” 苏小伞笑了笑说:“我找向含兰。” 漂亮小姐又问道:“她是哪个部门的?” 苏小伞有点惊讶:“你不认识向含兰?” 漂亮小姐微笑地摇摇头说:“对不起,我刚刚来不久,并不认识公司的每个员工。” 苏小伞说:“难怪!向含兰是市场部的。” 漂亮小姐说:“请您稍等,我给您问问。” 苏小伞心里忐忑不安。 不一会,打完电话的漂亮小姐告诉苏小伞,向含兰一个月前就辞职离开了公司。苏小伞特别的失落和沮丧,以前听她说过对这家公司不满的话,可没有说要辞职呀,她辞职这么大的事情应该告诉自己的,可是……苏小伞郁闷地走出了楼门,心里却异常地担心向含兰。 陈怀远蹲在楼门口的街边抽烟,像一个百无聊赖的流浪汉。 苏小伞yīn沉着脸说:“走吧!” 陈怀远扔掉烟头,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说:“去哪?” 苏小伞冷冷地说:“去向含兰家。” 向含兰的家苏小伞十分熟悉,就在漕宝路地铁站旁边。她家所在的鸿泰小区对面就是龙华殡仪馆。每次看到殡仪馆门口那排小店外面摆满的花圈和死人的画像,苏小伞心里就得慌,不明白向含兰为什么会买这里的房子。向含兰曾经这样解释过:“一般殡仪馆旁边都是旺地,很好的。”苏小伞问她为什么。向含兰也没有说出什么令她信服的理由,只是说:“风水师说的。”苏小伞常常会出现这样的念头,向含兰出门也许就会碰到飘忽的鬼魂。 这次她失踪那么久,是否印证了苏小伞的想法。 来到鸿泰小区门口,苏小伞身上一阵阵发冷。陈怀远却若无其事,只是说了声:“政府挺cāo蛋的,怎么还不把这个殡仪馆搬走,殡仪馆放在这个地方,是一颗dú瘤。” 苏小伞没有把陈怀远留在门口,让他一起进去,强烈的恐惧感从心底升起,犹如一团令人窒息的黑雾。 这是所谓的高尚小区,里面绿化很好,种了许多花花草草,像个花园。苏小伞来到向含兰的楼下,抬起头望了望,十楼的阳台上还晾晒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看样子向含兰在家,如果她在家,为什么长时间不搭理苏小伞呢?苏小伞觉得不可思议。 乘电梯上了十楼。奇怪的是,电梯嘎嘎作响,像是要掉下去。 出了电梯,他们表情各异。 苏小伞十分惶恐。 陈怀远却很好奇,还用手去摸摸净洁的白色墙壁,像个孩子。 电梯到达的每个楼层只有两户人家。左边是向含兰的家,右边那个房子没有人住。苏小伞听向含兰说过,那房子的主人住了不到半年就搬走了,原因不明。房子的主人就把它租给了一个台湾人,台湾人住了两个多月也搬走了,原因不明。后来,又租给了一个在上海做生意的广州商人,他住了一个多月也搬走了,这个商人比较喜欢串门,和向含兰有些来往,走的时候对她说,这个房子不干净,还让她也要小心一点。向含兰问他为什么不干净,他的神色惊恐,没有往下说。苏小伞听了这事,也劝她把这房子卖了,到别的地方买套房子。向含兰是个胆子很大的女子,她说,有什么好怕的,我一个人深更半夜看恐怖片都没事,真要闹什么鬼,也和恐怖片的情景差不多吧,说不定还没有恐怖片吓人呢,况且,我住惯了这里,到别的地方还要重新适应环境,挺讨厌的,还是留在这里吧。向含兰还说,经常在半夜时分醒来,隐隐约约地听到有婴儿的哭声传来,她没有在意,因为谁家婴儿在半夜里哭是正常的事情。可有一天,她很晚回来,一开电梯门,一个影子就从眼前晃过去,因为喝多了点酒,以为自己眼花了。开门时,向含兰听到有婴儿在身后哭,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她在说这事时,显得十分平静,苏小伞却吓得浑身发麻。 苏小伞站在她家的门前,伸出手去摁门铃。 门铃挺响的,可就是没人听见,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反而她家对面的那房里传出了某种声音。 仿佛有人在嘤嘤地哭。 苏小伞浑身哆嗦了一下,假如没有陈怀远在场,她会惊声尖叫。 陈怀远没有她这种感觉,还跑过去,凑在门的猫眼上往里看,边看边说:“这房子里面怎么是空的,连家具也没有,对了,有一样东西,那地上有只童鞋,怎么就一只童鞋呢,还是一只红色的绣花童鞋。” 苏小伞颤声说:“陈怀远,你这个混蛋!别说了!” 陈怀远根本就不了解她内心的恐惧,笑了笑,回到了她身边。 陈怀远突然抽动了鼻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说:“小伞,你闻到一股怪味了吗?” 苏小伞也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好像是有股难闻的味道,我说怎么感觉到不对劲。” 陈怀远弯下腰,像只狗般把鼻子凑到了向含兰的家门底下。 他说:“怪味是从她家里散发出来的!” 苏小伞蹙着眉说:“你确定?” 陈怀远认真地说:“确定!” 苏小伞也像他那样弯下腰,把鼻子凑到门底下。 那股难闻的气味好像越来越浓郁。 苏小伞喃喃地说:“这是什么气味?” 陈怀远说:“好像是尸体腐烂的臭味。” 苏小伞想到了向含兰,她大声说:“陈怀远,你胡说!” 陈怀远说:“我没有胡说,真的是尸体腐烂的臭味,那一年,我们村里死了一个孤寡老人,好久才被人发现,那臭味就是这样的,我闻到过的,我没有胡说,这的确是尸体的臭味!” 苏小伞脑袋里轰的一声,像被沉重的锤子击中。 “不可能,不可能”她讷讷地说,眼里闪烁着惊恐和茫然的色泽。 陈怀远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向含兰这个趾高气扬瞧不起他的女子也许死在自己家里了! 陈怀远的判断是正确的。 在苏小伞的指令下,陈怀远撞开了那扇门。 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尸臭。这是个两室两厅的房子。主卧的门紧闭,向含兰的尸体就在主卧的门口,脸朝下扑倒在那里,让他们觉得她是从客厅准备进入主卧时倒在地板上的。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瓶开着盖的洋酒瓶,还有一个高脚玻璃杯,里面还有风干了的洋酒痕迹。也许是她喝了酒,要进主卧去干什么,突然倒地而亡。 她的尸体已经腐烂。 苏小伞泣不成声。 陈怀远也十分惊愕。 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死,尽管这个女人每次见到他,都很不友好,还用尖酸刻薄的话语损他,企图拆散他和苏小伞,可陈怀远还是挺难过的,一个生命就这样消失了,而且死了那么久还没有人知道,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陈怀远不像苏小伞悲伤得失去了理智,赶紧报了警。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现场。 在警察勘察现场的时候,苏小伞和陈怀远被带回警局去录笔录。那个询问的警察是个小白脸,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他表情严肃,口气冷冰冰的,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他在询问事情的经过时,陈怀远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只是悲伤的苏小伞哽咽地回答他。另外,他还问了许多问题,比如苏小伞见死者最后一面是什么时间,死者有没有男朋友,有的话是谁等等。 陈怀远坐在那里,十分不耐烦的样子。 苏小伞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的也就如实说不知道,比如说,她真不知道向含兰现在有没有男朋友,以前谈过一个早就吹了。 警察就追问她,向含兰以前的男朋友是谁?住在什么地方? 苏小伞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警察说:“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苏小伞说:“时间太久了。” 这时,陈怀远发话了:“警察先生,你问完了吗?” 小白脸警察盯了他一眼:“我总得问清楚吧!” 陈怀远说:“我想我们知道的事情,小伞都回答你了,你再这样问下去,要问到什么时候,我们不是杀人犯!你有点人xìng好不好,你没看见小伞如此悲伤吗?你就不能让她安静些?” 警察说:“请你不要激动,我问清一些问题,不也是为了给死者和活着的人一个jiāo代吗!如果是他杀,你们难道不想早日破案,为死者伸冤?” 苏小伞说:“怀远,你不要说了,他做得没错。” 接下来,警察随便问了些问题,就让他们签字走人了。走前,小白脸警察让他们留下了住址和联系电话,他给苏小伞留了张警民联系卡,也给了陈怀远一张,告诉他们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走到外面的街上,陈怀远骂了声什么,把那张警民联系卡扔进了垃圾桶。 回到家里,苏小伞趴在床上痛哭。 陈怀远坐在床边,一只手放在她抽搐的背上,有气无力地说:“小伞,你不要再哭了,人都死了,不能复活了。我想,她也不愿意让你如此悲伤。” 苏小伞哭得天昏地暗,根本就听不见他的话。 陈怀远叹了口气,走出了卧室。 他自言自语道:“妈的,简直是饥寒jiāo迫,什么世道!” 他还想让苏小伞去弄点吃的,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这个时候让她去做饭,那他太王八蛋了。想了想,就打电话叫了两份快餐。在等待快餐的过程中,陈怀远显得烦躁不安。 他想,自己是不是该离开这个地方。 他不想听到女人的哭声。 不想承受太多的东西。 陈怀远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你不要再打我的电话了,我不想理你!”他压低了声音说。 “哈哈,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那是女人清脆的声音。 陈怀远淡淡地说:“你值得我生气吗?” “哈哈哈哈”女人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陈怀远低沉地说了声:“疯女人!”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想了想,就把手机关了。 快餐好不容易送来了。 陈怀远在苏小伞的皮包里翻出了钱包,从里面拿出三十块钱递给送餐的小伙子:“你们也太宰人了,就这么一盒饭就收十五块钱!干脆拿把菜刀到街上去抢好了!” 小伙子接过钱,没好气地说:“你爱吃不吃,没人求你买我们的盒饭,我还不乐意送呢!你干嘛不去大饭店吃大餐!” 小伙子的话把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陈怀远的确饿了,端起盒饭狼吞虎咽。 吃完盒饭,喝了一大杯水,这才想起还趴在床上哭泣的苏小伞。 他拿着盒饭走进了卧室,说:“小伞,求求你,别哭了,起来吃饭吧!” 陈怀远不说吃饭还好,一说吃饭,苏小伞从床上滚下来,冲进卫生间,把头凑近抽水马桶,嗷嗷狂吐起来。 就是在那个星期天的晚上,一个人的死轰动了大学校园。男生宿舍楼门前的水泥地板上,朱南海歪歪斜斜地躺在那里,他的头部血ròu模糊,身上和身边的地上,散落着陶瓷的碎片和泥土,还有绿叶和花瓣。据目击者说,神情沮丧的朱南海走到宿舍门口时,天上突然掉下了一个很大的陶瓷花瓶,准确地砸在了他的头上,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救护人员赶到后,确认他已经死亡。 这是一件诡异的事件。 男生宿舍楼里并没有人养花,怎么会有花瓶砸下。警察和校方保卫处成立了联合调查组也没有查出什么来,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整个大学校园里人心惶惶,生怕天上突然掉落一个花瓶,把自己砸死。 如果朱南海不死,我不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只有我知道,朱南海的死和我有关。我不可能告诉任何人,我在那个星期天中午说过的恶dú之语,也不可能告诉任何人,我体内藏着一只黄鼠狼和王海荣的魂魄。有种神秘的力量使朱南海死于非命,这种神秘的力量来自我体内,突然间,我变得无比的惊恐。 朱南海不该死,真的不该。他没有错,爱一个人怎么会有错。想起他那硕大的头颅和灼热的目光,还有他那身灰色的西装以及那束玫瑰花,我的心在颤栗。我是个杀人凶手!深深的自责和恐惧占据了我的心灵。我总是独自来到无人的角落,悄悄地哭泣,我为朱南海哭泣,当我哭泣的时候,就会起风,我可以感觉到朱南海的魂魄在呼号。我知道,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个无处安放的魂灵。 我对着体内的黄鼠狼说,你走吧,不要居住在我身体里了,我也不要那神秘的力量了。可它以沉默的态度对待我,这种沉默令我更加恐惧,我害怕会突然产生恶dú的想法,使那些无辜的人们受到伤害。还有王海荣的魂魄也在沉默,就是朱南海的魂灵在风中呼号时,他也保持沉默。 我不敢让任何人深入我的内心世界。 在人们面前,我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朱南海的死是轻描淡写的事情,越是这样掩饰,我内心就越痛苦。总是趾高气扬的女同学赵燕,在朱南海死后的某个晚上,用古怪的目光瞥了我一眼说:“肖阿红,朱南海不是喜欢你吗,他死了,怎么不见你伤心哪?”同宿舍的其他女同学也用怪异的目光审视我。那时,我仿佛站在一个审判台上,她们是法官,企图用目光穿透我的灵魂。我努力克制自己可怕的情绪,一言不发,我清楚体内的黄鼠狼在蠢蠢yù动,我怕一出口就会伤害她们,于是沉默地离开了宿舍。她们在我身后说我是冷血动物,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我来到一个无人的yīn暗角落,显得特别难过。 此时要是母亲肖三娘在我身边,我会扑在她怀里痛哭,边哭边告诉她,那只黄鼠狼并没有离开我的身体。她一定会让它离开,她有这个能力。而我没有这个能力。肖三娘离我很遥远,她触摸不到我,不能给我温暖。在这个落寞的夜晚,我一次次地央求黄鼠狼从我体内离开。它还是用沉默对待我。我突然暴怒,握紧拳头使劲地擂打自己的腹部,边打边喊叫:“害人精,你赶快走哇,我恨你了,恨死你了!你为什么不走呀!害人精,你赶快走吧,我要过正常人的生活,我已经受够你了!” 它沉默着,任凭我愤怒地喊叫。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身后的那棵香樟树后面躲藏着一个人,他在偷窥?我顿时沉寂下来,回转身,蹑手蹑脚地朝香樟树走过去。此时,体内的黄鼠狼苏醒了,它在说,这是个危险的人,你别靠近他,别靠近!我在和它对抗,偏要走过去。我还没有靠近那棵香樟树,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很快地消失,那人已经跑远,我连他的背影也没有看见。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 他是不是发现了我内心的秘密? 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恐惧潮水般将我淹没。我真的希望黄鼠狼赶快离开我的身体,它和我一起呆了那么多年,已经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对它有深厚的感情,如果不是因为朱南海的死,我也许会和它和平共处下去。现在,如果它不离开我的身体,它会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我不希望它伤害别人,也不希望它被人伤害,我此时感情异常复杂。 恐惧中,我失去了理智。 我回到宿舍拿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回到了那昏暗的角落。我用刀尖对着自己的腹部,颤声说:“你快走吧,你不走我就用刀剖开肚子,让你无处藏身。” 它在沉默。 我还是颤声说:“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你赶快走吧!” 它还在沉默。 握刀的手在发抖,一股热血冲上了我的脑门。 刀chā进了我的肚子。 我听到一声尖锐的哀鸣。 如果不是宿舍里的同学发现我回去拿刀时的神色不对,她们或者不会跟出来,也不会救我。我在医院里的病床上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许多关切的脸,她们是我的同学。我惊讶极了,她们怎么会在这里,平常都不搭理我。 赵燕动情地说:“阿红,我们错怪你了,不应该说那些话刺激你的。现在我们知道了,朱南海走了,你是多么的痛苦。平常我们也很少关心你,总以为你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对不起,阿红!你要想开点,好好活着是对逝者最好的纪念。” 我听明白了,原来她们认为我是为了朱南海殉情自杀。我怎么会自杀呢,我还没有为王海荣找到安放魂魄的地方,最重要的是,我要死了,肖三娘怎么办,她已经风烛残年,我答应过她,参加工作后就把她接出来一起住,不会让她在野猪坳乡村孤独死去。 我朝她们笑笑:“谢谢你们!” 我不会对她们解释什么,她们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这样也好,人们也不会怀疑我什么了。 我的肚子空空dàngdàng的。 那和我相伴了多年的黄鼠狼呢? 我心里隐隐作痛。 苏小伞的悲伤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 死亡的yīn影占据了她的心灵。 她心情平静了些,企图用工作来消解悲伤的情绪。结果看了几页书稿,就无法继续。电脑屏幕上浮现向含兰灰暗的脸,像是在对她说:“小伞,我是冤死的呀” 苏小伞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陈怀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响。 苏小伞大声说:“陈怀远,你电视声音能不能开小点!我不晓得你哪来的好心情,可以心安理得地看垃圾电视剧!” 陈怀远把电视声音调小了些,嘟囔道:“人都死了,悲伤有什么用!” “你”苏小伞眼泪汪汪,愤怒地盯着他。 陈怀远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电视。 苏小伞叹了口气,抹了抹眼睛,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说不准,向含兰死了,他心里高兴着呢,因为没有人会说他什么了。 苏小伞突然想起了那个小白脸警官。 找出了他的警民联系卡,上面有他的名字和电话。他叫钟飞扬。苏小伞走进了卧室,关上门,拨通了钟飞扬的电话。 “请问是钟飞扬警官吗?” “我是钟飞扬。你是?” “我是苏小伞,就是昨天你给我录口供的” “明白了,是苏小姐。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问一下,我朋友向含兰是怎么死的?” “哦,我现在很忙,你可以去买张今天的晚报,上面有关于这个案子的报道。” “谢谢!” 苏小伞迫不及待地走出了门。 《巫婆的女儿》 第二部分 无处不在的伤害 晚报上的确有一则关于向含兰的消息:本市居民向某死在家中数十日,终于被前来探视的朋友发现,其尸体已经腐烂,警方表示,向某死因正在调查中,从目前掌握的情况分析,不排除他杀的可能。 消息很短,在第三版社会新闻的左下角,一个很小的豆腐块,十分容易被忽略。苏小伞内心悲哀到了极点。她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报纸,站在一棵法国梧桐树下,任凭深秋的寒风把自己的头发吹乱。 这时,苏小伞的手机铃声响了。是王巴打来的电话,这家伙一定是来催稿了。她不想接他的电话,可手机铃声不依不饶地响着。某种意义上,王巴是个执著的人,执著于催稿,执著于压作者的稿费。苏小伞被手机铃声闹得心慌,只好硬着头皮接听了他的电话。 “喂,小苏,怎么老半天不接电话?” “在忙呢。” “小苏,那几个图书封面的进展如何?” “正在设计之中。” “你最好加快点速度,这几本书要赶明年一月北京书市的!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明白。” “还有,《暗吻》那本书你先做,作者等着看封面。” “这” “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暗吻》这本书你让别人做,怎么样?” “不行的,来不及找别人了,我们自己的美编设计这类小说的封面又没有感觉,况且,这本书的作者点名要你设计的,他看过你设计的书封,说很合他的胃口。” “那我试试吧。” “不能试,要确定好好做。《暗吻》的样稿最好这两天给我发过来。” “你催命呀!” “嘿嘿,没办法。” “好吧!” “这几本书弄好了,我请你吃饭!” “谢了,你不要再克扣我的设计费,就烧高香了。” 王巴在一阵干笑声中挂断了电话。 苏小伞十分焦虑,她还得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如果没有按时给王巴jiāo稿,信誉就会受到影响,以后还有谁敢找她设计封面。这几天一下子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是她想象不到的。苏小伞叹了口气,心想,回去干活吧!在回去的路上,她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向含兰,而是想令人恐惧的《暗吻》。她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颊,不知道那暗红色的吻痕还在不在? 回到家里,陈怀远不见了,电视也没有关。 在屋子里找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苏小伞第一感觉是,这混蛋又和自己玩失踪了!他那脏兮兮的旅行箱却还在,也许不会跑远。苏小伞心想,他爱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吧,反正自己不会为他担忧了,人都是自由的,都有选择自己做任何事情的权利,包括生或者死!以前,陈怀远要消失后,苏小伞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会抓狂,心疼痛不已,神不守舍,恍恍惚惚。那是真实的心疼,疼得可以摸到伤口,看得见流血。那种担心和牵挂是那么的具体,具体到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神情。那每日每夜的等待其实就是垂死的挣扎……后来,这样的感受渐渐地淡下来,她的心离陈怀远也就越来越远。 苏小伞关掉了电视。 她坐在电脑前,希望整理好情绪,尽快投入工作中去。 黄鼠狼就是离开了我的身体,负罪感和恐惧感还是没有消失。出院后,我消瘦了许多,走路也轻松了不少,可能是黄鼠狼离开了我身体的缘故。夜深人静的时候,难于入眠。我仿佛听到黄鼠狼在黑暗旷野悲凄的叫唤。它是在表达对我的留恋和怨恨吗?泪水就会从我的眼角滑落,那充满神秘力量的黄鼠狼和我一样孤单和无助。我更心痛的是,把王海荣的魂魄也丢了,也许是被黄鼠狼带走了。 赵燕她们说我笑起来还是很灿烂的,没有了yīn森之气。我的确很少笑,可能是受到了母亲肖三娘的影响。她们接受了我,有什么事情也叫我一块去。我也想借机调整自己的情绪,融入到集体生活中去,我很清楚自己孤僻的xìng格会影响未来的工作和生活,如果能够改变,那是很好的事情。 事实上并不如意。 就是和她们在一起,我也总是沉默寡言,看着她们说说笑笑,我的思绪却缥缥缈缈地离开,和她们在一起的只是躯壳。这显然十分不妙,逃不过赵燕聪慧的眼睛。她会把我从遥远的旷野拉回到现实:“阿红,你看上去还是心事重重!”我慌乱地说:“没有,没有!”她说:“你不用掩饰了,我们理解你,你还是没有走出朱南海死亡的yīn影。想开点,你如果长时间活在他的yīn影中,会崩溃的。明白吗?”我点了点头,她说的没错,我是活在yīn影中,不光是朱南海的yīn影,还有更多的yīn影。我不会向她们真正的敞开心扉,这也是我永远和她们有隔膜的原因,朋友是应该用心相处的,这个道理我懂,可是做不到。如果能做到,那么我就解放了自己。 赵燕她们的家庭条件都挺好,经常出去买衣服和化妆品,还在外面的饭店吃饭。跟她们一起出去,心里特别不舒服。我没有余钱买那些东西,肖三娘辛苦赚来的钱我不会乱花。一次,她们看中了一种洗面nǎi,就每人买了一盒。见我没有买,赵燕说:“阿红,你也买盒吧,这是新产品,很好用的!”我说不要。她们就轮番劝我买。无论她们怎么苦口婆心,我就是咬着牙不买。赵燕看出了什么,就让同学们不要劝我了。她掏钱买下了那一盒洗面nǎi,递给我,笑着说:“阿红,我知道你家贫困,这算是我送给你的!”那是80年代初期,那一盒洗面nǎi在我眼里是极为贵重的东西。我退缩了,不敢收下它。赵燕说:“收下吧,不要你钱的!”她们都怪怪地看着我,我站在那里,十分难为情,那一刻,我产生了强烈的自卑感。 在此之前,我不知道什么叫做自卑,可是,当我从赵燕手中接过那盒洗面nǎi时,无地自容。从那以后,我有意地躲着她们,不想和她们在一起了,仿佛她们和我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尽管我不愿意重新回到孤独之中,我还是选择在大部分的时间里独处,就是和她们在一起,和很多很多的人在一起,我的内心也是孤独的,孤独是我的宿命。独处的时候,我特别想念肖三娘。从小到大,她和我没有什么话说,甚至没有在我面前露出过一个笑容,可我时刻都可以感觉到她的温暖,和她在一起最安全可靠。 我知道她现在靠什么供我上大学。 肖三娘养了十几只母鸡。每逢墟天,她都要把鸡蛋拿到镇上去卖,回到家后,就把卖鸡蛋的钱藏到床底下的一个陶罐里。光靠卖鸡蛋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肖三娘最重要的赚钱渠道是她巫婆的身份。其实,在“*”的十年里,也有村民偷偷地请她去为病人驱邪,都是深夜时分悄悄出去,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偷偷摸回家。她从来没有带我去过。她出去后,我就会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焦虑地等她回家,只有她安全回家后,我心中压着的一块石头才会落地。我担心她被抓,要是被抓住了,就会挨打,还会五花大绑地弄到村街上去游斗。那年头,村里人没钱,办完事情后,就给她一点米,她把米积累起来,留到春天青黄不接的时节度饥荒。现在,肖三娘可以公开地去帮人家躯邪了,可是给钱的人家还是不多,却也比从前大方多了,会给一只鸡或者一只鸭子,甚至是一只兔子。这样,每个墟天去卖鸡蛋时,也把做事得来的东西一并拿去卖了。每月月初,肖三娘都会准时给我寄钱。其实,她干那样的事情十分辛苦,做完一场事,累得回家瘫在床上老半天起不来。重要的是,做那事折阳寿,就是折阳寿,她也坚定地供我上大学。 想起肖三娘,我的眼睛就热辣辣的疼痛。 因为我的孤僻,赵燕她们渐渐地疏远我。她们基本上认为我是个无趣的人,而且乡气十足,从我穿衣服以及从不参加学校的舞会就可以看出来。 后来,她们就不叫我一起去参加什么活动了,叫我也不去。我不会向她们解释什么,包括深埋心底的那些秘密。 我和他们的关系又恢复到朱南海死前的状态。 甚至更加恶劣。 她们用鄙夷的目光看我,不和我说话,偶尔地,她们还在谈话中故意损我。我没有记恨她们,造成这个尴尬的局面,都怨我自己,她们是给了我机会的。虽然我不记恨,可和她们关系搞得这样僵,心里还是觉得伤感。 我默默忍受自己的xìng格带来的恶果。我不想伤害任何人,那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却伤害了赵燕。 事前没有一点征兆。 那个晚上,我走出女生宿舍的门,朝校园里常去的那个yīn暗角落走去。那个角落有几棵大树,地上长满了萋萋的芳草,十分幽静,我经常坐在草地上,呼吸着青草清甜的气息,宛若回到了生我养我的野猪坳乡村,只是这里的天空没有明亮的星星。 路过一片球场时,我发现几个男生大呼小叫地追逐一只小动物。他们是不是在追野猫?校园里特别多野猫,它们会在春天的夜晚,发出孩子般的叫声,叫得人心里发慌。那不是野猫,竟然是一只黄鼠狼。黄鼠狼没命地朝我这边跑过来,男生们在后面穷追不舍。那是那么美丽的黄鼠狼,金黄柔滑的皮毛,流畅的身体,可它是如此的惊惶,惊惶得让我心碎。我的心脏被利箭击穿,疼痛异常。黄鼠狼从我脚底穿过去时,它向我抬了抬头,我看到它眼神哀怨,一刹那间,认定这就是离开我身体的那只黄鼠狼。 我义无反顾地伸出双手,拦住了那些男生,大声喊叫:“你们太没人xìng了,连一只小动物也不放过!还是大学生呢!如果换成你们,被追杀,会怎么想!” 他们停了下来,面面相觑,然后羞愧地离开。 我回过头,朝黄鼠狼奔逃的方向寻找,它已经无影无踪。我无比忧伤,心里不停地说:“我不应该让你离开的,不该让你离开的,这是多么残酷的世界,你是那么无助,我们本应该相依为命的” 我默默地朝那个yīn暗角落走去,心里有种强烈的感应,它一定在那里等我。多少日子以来,我们在那里倾心jiāo谈,度过漫长寂寞的时光。和它分离的这段时光,像是丢了魂。走到那个yīn暗角落,仿佛听见了它的哭泣。看不清草地上的任何东西,我却感觉到它就坐在草地上,琥珀般的眼睛淌着泪,还感觉它身边的草地上还有一只绿色的蚂蚱,那应该是王海荣的魂魄变的。野猪坳乡村的人这么认为,死去的人的鬼魂会变成绿蚂蚱回到人间。 我喃喃地说:“你们回来吧,回到我的身体里来,不会再让你们离开了。” 顿时,一阵旋风把我裹住。我处于昏迷状态。醒过来时,我躺在草地上,相信黄鼠狼已经重新进入了我的身体。我体内充盈着幸福的力量,觉得自己再不会孤单。 怀着一种愉悦的心情走进宿舍,赵燕她们用仇恨的目光盯着我。这是怎么了?凝固的空气中充满了火yào味,我愣了愣,没有理会她们,来到自己的床边,掀开被子,一本书掉落在地上。那是小仲马的《茶花女》。我明白了什么,几天前,赵燕嚷嚷过她的《茶花女》不见了,问过我看到没有,我说没有。现在,《茶花女》从我的被子里掉出来,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显然是栽赃,谁那么恶dú?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懵了。 赵燕捡起地上的《茶花女》,拍了拍,放在我面前,咬着牙说:“肖阿红,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是我的书,而不是你的!你需要我可以送给你,可我最痛恨小偷小摸的人!没看出来,你是这样一个没品的人!你和我们同居一室是我们的耻辱!” 我颤抖地说:“我没偷你的书,没有偷,是有人要陷害我。” 赵燕冷笑道:“有人陷害你?我们都对你不薄,为什么要陷害你!你说说,谁在陷害你?” 我哑口无言,丧失了解释的能力,人很多时候都会丧失这种能力。 另外一个女同学说:“赵燕,算了,看清她的真面目就行了,以后我们提防点吧!可惜你对她那么好,还送洗面nǎi给她,没想到她是这样一个人,恶心!” 赵燕也不说什么了,可已经深深伤害了我。我从床底下掏出放东西的木箱,从里面拿出那盒完好无损的洗面nǎi,默默地塞到赵燕的手中。赵燕呆呆地看着我,不知所措。我上了床,用被子蒙住头,忍不住抽泣,我不让自己发出哭声,身体却不停地抽搐。 她们不理解我的痛苦,也不要她们理解。 宿舍很快就安静下来,不知谁拉灭了灯,黑暗的潮水吞没了我。 屈辱使我难于入眠。我是个清清白白的人,母亲肖三娘从小就教育我,就是穷死,也不要伸手去偷人家的东西。她们如此凌辱我,到底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不和她们在一起玩?我对她们毫无恶意,甚至希望她们永远那么开心,她们怎么能够如此对待我! 黑暗中,我突然听到黄鼠狼在肚子里说:“可恨的赵燕,她不应该这样侮辱你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主意,她会受到诅咒的!等着瞧吧,马上就会有报应了!她会从床上摔下来” 我想制止它已经来不及了。 我听到赵燕从我顶上架子床上坠落的声音。 还伴随着一声尖锐的惊叫…… 《暗吻》令人窒息。 小说男主人公脖子上的那个暗红色吻痕又出现了,这次出现没有很快地消失,一连几天也没有消失,他只好围着围巾去上班,这可是夏天。同事们都用怪异的目光瞟他,好像他是个神经病。他特别受不了的是那些美貌的女同事的窃窃私语和怪笑。有同事忍不住问他,你脖子怎么啦?他就慌乱地说,没什么,没什么!本来他就比较内向,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告诉同事什么。公司的女老板见他这个样子,也心怀疑虑。本来想找他谈谈,因为刚刚离婚,心情烦躁,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时间一天天过去,他脖子上的吻痕非但没有褪去,反而变得奇痒无比。在家时还可以抓挠,上班后就麻烦了,隔不了多久,他就要到卫生间去抓挠脖子,那奇痒将要让他崩溃。恐怖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又过了几天,吻痕上开始溃烂,渗出暗红色的黏液。在某个深夜,仿佛有个女人在他耳边yīn森森地说:“只要你去吻100个女人,你就可以获救,你脖子上的吻痕就会消失,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否则,溃烂的地方就会蔓延到你全身,你会痛苦而死……” …… 苏小伞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的左脸颊也麻酥酥的痒。 如果自己左脸颊也开始溃烂,那该如何是好。 那将是比死还可怕的折磨。 苏小伞突然特别痛恨王巴,让她设计《暗吻》的封面,其实就是给她下了一个恶dú的诅咒。 她决定不再看这部小说了,直接设计封面,草草jiāo差算了,哪怕王巴一分钱也不给她! 苏小伞很快在电脑上画出了《暗吻》封面的草图。 看来,如果不用负责任的话,做任何事情都是很容易的。是呀,为什么要那么认真呢,这个世界太多的人在混日子,他们也过得很舒服,认真做事的人活得太累,往往吃力不讨好!苏小伞这样想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这毕竟不是她为人处世的原则。 她刚刚画完《暗吻》封面的草图,点上一根烟,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王巴又来催稿了?经常打电话给她的只有向含兰和王巴,现在向含兰不在人世了,不可能再打电话给她了,不是王巴又是谁呢? 苏小伞拿起手机看了看,心里颤抖了一下,这是个陌生的电话。 她一般不接陌生人的电话,现在也一样,拒绝接听。如果她一开始就这样做,那么就不会认识陈怀远。那时,她对陌生电话没有那么警惕。某个深夜,正在给一本小说画chā图,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那是陈怀远的电话,他是喝多酒了,拨错了一个号码,就打到苏小伞的手机上来了。拨错电话也是正常的事情,不正常的是,陈怀远第二天酒醒后,又打了个电话过来赔礼道歉。这还不算,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每天都打电话给她,苏小伞觉得这个人很有趣,就和他聊上了。然后陈怀远每天写首短诗,发消息给她,苏小伞读了那些ròu麻的诗歌后,春心dàng漾……想想那时是多么傻呀!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还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那个陌生电话。 一连响了好几次,打电话的人真有耐心哪,如果她不接,也许会一直打下去。苏小伞万分无奈,只好接通了这个烦人的电话。 听完电话,苏小伞气得浑身发抖。 那个自称是饭店老板的陌生人告诉她,陈怀远在他的饭店里喝多了,没钱买单,让她赶快过去。如果她不过去为陈怀远付账,那么他们会采取极端的措施,把他痛扁一顿,然后扔到下水道里去!陌生人的口气很凶,像是黑社会的人! 可恶的陈怀远! 苏小伞咬牙切齿地说:“陈怀远,你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死了倒是干净了!不会再来烦我了!陈怀远,难道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债,今生来还?” 说归说,她还是带上了2000块钱,赶往陌生人说的那个饭店。 夜已深,苏小伞提心吊胆地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陈怀远会突然跑去喝酒。 苏小伞想起向含兰,心里一阵酸楚。要是听她的话,不要和陈怀远在一起,或者不会落到如此境地,会有新的生活。向含兰见陈怀远第一面时,就一针见血地说:“这个男人不可靠,你跟着他不会有好结果的!”当时,苏小伞不相信她的话,向含兰只是叹息,知道堕入爱河的女人都是昏头昏脑、无可救yào的!后来的事实印证了向含兰的话,苏小伞的心已经伤痕累累,后悔也来不及了。就是这样,向含兰还是对她说:“和他彻底断了吧,你难道还对他抱有幻想?什么狗屁诗人呀,连个工作也没有,自己也养不活自己,简直就是个懒汉二流子!甚至是吸血鬼!你供他吃供他住,还供他睡,他又给了你什么?也许你会说,他给了你爱,爱是什么?那就是骗人的鬼话!小伞,做人还是现实一点,凭你的条件,找个有钱的人,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是很容易的,那样你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画个画什么的,不要把工作当成谋生的手段。你好好考虑我的话吧!说心里话,你就是给有钱人当二nǎi,也比跟着陈怀远强!他迟早会害死你的!” 向含兰此时正躺在停尸房的冷藏箱里。 她再也不会和苏小伞说话了。 苏小伞永远失去了一个可以和她说真心话的人。这个世界,每个人都穿着厚厚的盔甲,相互提防,有什么真心可言。 她不敢往深处想,想多了会产生绝望的情绪。 苏小伞走进了陌生人说的那个饭店。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满头大汗的胖子迎上来,问道:“你是苏小姐吗?” 苏小伞点了点头。 胖子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的姑nǎinǎi,盼星星盼月亮,可把您盼来了!” 苏小伞冷冷地说:“你是谁?” 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你看我光顾高兴了,忘了介绍自己了,我是这个饭店的老板,我叫张胖,熟悉的人都叫我胖胖。” 苏小伞觉得这个人特别憨厚,根本不像是黑道上的人,如果他真是黑道上的,还给她打什么电话,直接把陈怀远做了不就成了。苏小伞说:“张老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胖又抹了一把汗,叹了口气说:“你看看,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了,都是你丈夫给闹的。中午的时候,你丈夫和一伙人来店里吃饭,要了最大的包厢,点了很多酒菜,我看着心里高兴,你想,现在做生意不容易,有这样大吃大喝的顾客,我能不心花怒放吗!他们也真能喝,一直从中午喝到晚上,白酒都喝掉了20多瓶。可是,到最后,那些和你丈夫喝酒的人,一个个全走了,就剩下你丈夫一个人。那些人走时都说,你丈夫会买单的。我相信了他们的话,就找你丈夫买单,可他醉得不成样子,趴在桌子上打呼噜。我让服务员给他灌了醒酒汤,喝完醒酒汤,他有了些知觉。我告诉他,他朋友都走了。他显得十分吃惊,骂那些朋友不够意思,也不带他一起走。说完,他就站起来,摇摇晃晃要走。他要是走了,我找谁要钱去呀,他们点了那么多酒菜,要是跑单了,我这一天就白做了。我肯定不会放他走的,就把他拦了下来,让他买完单再走。他瞪着眼睛朝我吼,说又不是他请客,买什么单。我说,是你的那些朋友说,你会买单的。他气得破口大骂,骂那些朋友不是人。骂完后,他对我说他身无分文,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要我看着办。我想今天是碰到无赖了,我是个老实人,可老实人也会发火的,听了他的话,我火了,把厨房的厨师全部叫出来,把他按在包厢里,不让他走,除非付了账!他就在那里不停骂人,还砸酒瓶子,弄得我们饭店一个晚上都没有生意,进来想吃饭的客人都被他吓跑了。我是亏大了!我越想越气,怎么也不能放他走了,真把我逼急了,我就揍扁他!后来,他也没有办法,就告诉了你的电话,让我打电话给你,而且说你是他老婆。” 苏小伞臊得脸上热烘烘的。 她没有看到陈怀远,那包厢门口站着几个厨师模样的人,他们冷冷地望着苏小伞。 她说:“我不是他的老婆,他搞错了!你们把他杀了吧,他活该!” 说完就要走。 张胖拦住了她,拉着苦瓜脸,哀求道:“苏小姐,你走不得呀!不管你是不是他的老婆,毕竟他和你也是有关系的,否则你怎么会来呢。求求你了,替他把账结了吧!退一万步说,你就是生气不理他,就可怜可怜我吧,我是外地人,到上海开个小饭店讨生活,也不容易呀,钱赚不了多少,还受气,活得就像孙子一样,谁都可以骑在我头上拉屎,什么工商,什么卫生,还有地痞,他们根本就不把我当人哪!苏小姐,看你人长得漂亮,也是有文化的人,你就可怜我一回,把账结了吧!我怎么可能杀人呢,你看我这张脸,像是杀人的脸吗?我只是一时气不过,说的浑话,你千万不要当真。求求你了,苏小姐” 苏小伞看着他可怜兮兮低三下四的样子,于心不忍,谁都有难处哪! 她叹了口气说:“多少钱?” 张胖脸上浮起了笑意:“小杨,把客人的账单拿过来。” 收银台的那个女孩子拿着账单走过来,圆圆的脸上有股怨气。 苏小伞接过账单,看了看,倒抽了一口凉气,天哪,这么多钱!账单上显示他们这顿饭吃喝掉了2635元。她把账单还给小杨,难为情地说:“张老板,我没有带这么多钱。” 张胖焦虑地说:“你,你带了多少钱?” 苏小伞说:“2000。” 张胖嗫嚅地说:“这,这” 苏小伞控制着自己糟糕的情绪,冷静地说:“我真的没有带那么多钱,你看我这个样子,也不像是有钱人,能够带2000块钱出来,已经很不错了,如果到了月底,200也够呛,你看怎么办吧。如果你觉得不行,那我也没有办法,我走了,他和我没有关系,你们要把他怎么样都可以,我没有意见。” 张胖想了想说:“唉,算我倒霉,碰到了这样一帮人!2000就2000吧!” 苏小伞把2000块钱给他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饭店。 街上的行人稀少,冷风飕飕。 她站在街边等出租车。 苏小伞浑身哆嗦,感觉自己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她突然特别想念继母杨雪莉。 如果杨雪莉还活着,会在这个寒冷的深夜把她领回家。还想到了亲生母亲,她到底是谁,身在何处?如果她知道苏小伞过着如此凄凉的生活,会不会心痛?会不会向她伸出温暖的手? 苏小伞眼睛湿了,眼前一片模糊。 这时,她听到走出饭店门的陈怀远醉醺醺地破口大骂:“宋庄,你这个王八蛋,不是说好了你请客的吗,你怎么账也不结就跑了,我cāo你祖宗八代!你他妈的不要再让我碰见!碰见你一次暴揍你一次!” 苏小伞回过头望了望他,顿时感觉这个人是那么的陌生,仿佛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是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 她的心也特别疼痛。 该不该把这个陌生人带回家? 出租车来了。 车开动后,苏小伞发现陈怀远在寂寥的街上疯狂地追赶着自己乘坐的出租车,然后扑倒在地,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苏小伞让出租车司机把车倒了回去。 出租车司机是个厚道的人,帮助苏小伞把死尸般的陈怀远弄上了车。陈怀远的头趴在她的大腿上,睡得很沉。苏小伞无奈而又凄凉地望着窗外,心像个巨大的冰窟,没有一丝温暖。 她想,是不是越是渴望温暖的人就越得不到温暖? 越是不想受到伤害的人受的伤害就越深? 《巫婆的女儿》 第二部分 坠入黑暗的深渊 陈怀远醒过来,发现自己和衣蜷缩在沙发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他浑身无力,两个太阳穴痛得厉害,像是有两根钢钉chā在上面。他歪了歪头,看到了坐在面前的苏小伞,阳光从窗口透进来,将她苍白的左脸照亮。她的眼睛红肿,显然是哭出来的。 陈怀远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 苏小伞柔弱的手是块冰。 她的手从他的手中轻易地挣脱出来,淡淡地说:“不要这样。” 陈怀远闭上了眼睛。 苏小伞心平气和地说:“怀远,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陈怀远的眼睛还是闭着:“谈什么?” “我们分手吧,我对你已经没有感情可言了,这样下去,很没意思。我看不透你的心,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我不想为了你活得那么累,你应该明白,在你眼里,我什么也不是,你想走就走,想去喝酒就去喝酒,根本就不顾及我的感受。我是人,不是你的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真的,我没有办法再忍受你了,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就像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陈怀远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紧紧地咬着牙。 苏小伞不说话了,把脸转向了窗外,窗外阳光灿烂,心情却无法晴朗。 陈怀远突然睁开眼说:“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 苏小伞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心里悲哀极了,他永远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而是怀疑别人有问题,自私到了极点。 他提高了声音:“我问你,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 苏小伞还是没有回答他。 陈怀远掀掉身上的被子,弹簧般从沙发上跳起来,嗓音沙哑:“我如此爱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绝情的话!你一定是爱上别人了,我算看出来了,怪不得我这次回来,你对我如此冷淡,还要赶我走!你安的是什么心呀!” 陈怀远这些话怎么能够厚颜无耻地说出来! 苏小伞很后悔昨天晚上去给他买单,还把他拉回来。 她只是凄然一笑,站起身,准备到卧室里去。 陈怀远疯狗般朝她扑过去,双手抓住了她的双肩,使劲地摇晃:“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说呀,说呀” 他的双眼血红,干瘦发青的脸扭曲着。 苏小伞挣扎着:“放开我,你弄痛我了” 陈怀远根本就不理会她的感受,抓住她双肩的手紧紧地勒进了皮ròu里,还是使劲地摇晃,声嘶力竭地说:“你说呀,说呀,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他疯了! 他疯狂的样子让苏小伞恐惧。 泪水从她红肿的眼中滚落。 陈怀远气急败坏地把她推倒在地,苏小伞的额头重重地磕在电视柜上,钻心的疼痛!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上面有粘粘的血。 陈怀远见到血,呆立在那里,脸色铁青,浑身瑟瑟发抖。 苏小伞缓缓地站起来,愤怒地瞪着他,大声嚎叫道:“王八蛋,我就是爱上别人了,怎么样!你他妈的还是个男人吗,活该戴绿帽子!你给我滚,远远地滚开” 陈怀远两腿发软,跪了下来。 苏小伞继续嚎道:“别演戏了,王八蛋,赶紧给我滚蛋” 陈怀远突然抱头痛哭,边哭边嚎:“小伞,我错了,我不要离开你,不要离开你” 苏小伞冷冷地说:“你不走,我走!” 她把还剩下的3000块钱取出来,放进皮包里,走出了家门。 我又害了一个人。 赵燕从架子床上一头栽下去,惊叫了一声后,就没有声音了。我大叫道:“不好,赵燕出事了!”有人就拉亮了灯,大家纷纷下了床,围了过来。赵燕头上的血流了出来,在砖头地板上慢慢地洇开,她已经不省人事。大家面面相觑,惊恐万状。我说:“大家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叫人把她送医院!”她们还是愣愣地睁大惊恐的眼睛,像是中了魔咒。我十分清醒,又害怕又内疚,这不是我想看到的景象。我不顾一切地背起赵燕,冲出了宿舍的门。 我没想到,聪明的赵燕那一摔就毁了她的一生,她的脑袋竟然摔坏了,等不到毕业就退学,离开了我们。还有几个月我们就毕业了呀,她却等不到那一天,我心如刀割。特别是她父母亲来取走东西时,那凄惨的样子让我泪流满面!是我害了她,可我没有勇气向她父母亲忏悔!这一次,我没有用刀捅自己的肚子,而是对黄鼠狼说:“你想让我死吗?如果你再这样害人,我就去死!带着你一块去死!让你和我一起被埋葬!”它用一贯的沉默对待我,什么也没有说。它越是沉默,我就越恐惧,我离不开它,它也离不开我,可是,只要它还存留在我的体内,可怕的事情也许就会再次发生。恐惧就这样折磨着我,深深地折磨着我。 自从赵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出事后,同宿舍的女同学们就再没有说我什么,也没有给我造成什么难堪。相反地,她们总是对我笑脸相迎,以礼相待。尽管如此,她们无法掩饰恐惧的目光,是的,她们对我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感,仿佛我是恶魔。就那样,一直到大学毕业。我相信,她们对我的恐惧永远不会消失,只要想起我,想起赵燕,她们的内心就会颤栗,担心厄运会突然降临到她们头上。 在我大学毕业前,那个自称我父亲的人又来找过一次,其实他在我大学期间找过我很多次,我一直没有理他。 这个五十多岁的高个男人,还是面无血色,眼窝深陷,鼻梁高挺,留着长发和胡子,穿着一件米黄色的卡其布风衣。他站在我面前,企图伸出手摸我的脸,我心里是这样想的。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深陷的眼睛里闪动着莫测的光芒。他说:“我们找个咖啡馆,坐下来谈谈,好吗?”他的话语十分诚恳,尽管体内的黄鼠狼一个劲地提醒我远离他,我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只要我不跟他去偏僻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和他面对面坐在咖啡馆时,我内心还是有一丝恐慌。 他问我喝什么咖啡。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没有喝过咖啡。”他愣愣地凝视我,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呢!”我强调:“真的没有喝过。”他脸上掠过一丝难过的表情,叹了口气说:“可怜的孩子!”我反驳道:“我不可怜!”于是,他给我要了杯巴西咖啡,问我要不要加糖和nǎi,我摇了摇头,他苦涩地笑了笑:“和我一样,我也不喜欢加糖和nǎi。我喜欢品尝苦咖啡,像品尝我苦涩的生活。”他说的话深奥,我不喜欢这种腔调。 我抿了一口咖啡,皱了皱眉头,比中yào汤还难喝,那一杯热咖啡静静地放在我面前,渐渐变凉,到我离开也没有再喝一口。 “你要和我说什么?”我有些不耐烦。 他优雅地呷了口咖啡,然后用纸巾擦了擦嘴巴,轻声说:“阿红,我真的是你爸爸!” “不是!你骗我!”我坚定地说,“我从来就没有爸爸,如果有的话,肖三娘才是我爸爸,她既是我妈妈,也是我爸爸,她才是我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亲人!” 他叹了口气说:“是呀,她把你抚养大,对你恩重如山。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你爸爸。我叫顾新,野猪坳人都应该还记得我,我那年到野猪坳去体验生活,爱上了你的母亲梅姗……” 顾新的讲述和野猪坳乡村里关于我是野种的传说如出一辙,就是省略了肖三娘给他画符咒的那些内容。我听着听着,心里特别不好受,眼睛湿了。假如那个叫梅姗的小寡fù真的是我母亲,那么眼前这个叫顾新的男人罪孽深重,梅姗是一个纯粹的悲剧人物。体内的黄鼠狼蠢蠢yù动,我用手捂着肚子,心里对黄鼠狼说:“你千万别动,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它能够听懂我的腹语,很多时候,我就用腹语和它说话。黄鼠狼渐渐地安静下来,它还是在不停地提醒我:“离开他,赶快离开他” 顾新的眼睛也湿了,他用纸巾擦了擦红通通的眼睛,沙哑着嗓子说:“阿红,我对不起你母亲,我知道,她到死都在等待我回去接她,可是我没有。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悔恨中度日,她是一个多好的女人哪,善良,美丽,任劳任怨,温存体贴……世上任何赞美女xìng的词语用在她身上都不过分!那么好的一个女人我抛弃了,却娶了个恶fù,我鬼迷心窍哪!我不会在你面前粉饰自己,我的确是个混蛋!我的心肝黑透了哪!后来我们还是离婚了,当我想回野猪坳去时,梅姗早已经魂归天国了!我yù哭无泪,痛苦将伴随我一生,我也发誓,这一生再也不娶女人!我心里永远守候着梅姗!我也对不起你,阿红,你是我的骨ròu,想起你和肖三娘在那贫苦的山村里受苦,我的心刀割一般的疼痛!你还记得你小时候那一场病吗,你发高烧时,我也莫名其妙发烧,肖三娘写信告诉我这件事情后,我的心碎了,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父女连心!” 我颤抖地说:“不可能,不可能,我妈怎么会给你写信!” 顾新又用纸巾擦了擦眼睛说:“肖三娘是个好人,当初你外公要把你溺死,是肖三娘救了你,并且收养了你,野猪坳没有人会像她那样做!其实她也恨我,恨我无情无义!我知道她收养你后,就给她写信,表示每个月给你寄抚养费。我给她寄了几次钱,她都给我退回来了,也没有解释为什么不要我的钱,可她会给我写信,告诉我你成长的情况,她的每封信都让我的心不得安宁!也许你不知道,肖三娘解放前是个地主的女儿,上过几年学,写得一手好字!后来,她家没落了,因为长得丑,没人娶她,她就当了巫婆,独自生活。阿红,你知道吗,得知你考上大学,来上海读书,我是多么的高兴,我想可以在你身上弥补我的过错,我是爱你的!” 我泪流满面。 我站起来,哽咽地说:“我不是你女儿,你不配做我的父亲!你不觉得爱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是在玷污了这个神圣的字眼吗!我是肖三娘的女儿,永远都是她的亲生女儿!求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没有爸爸,永远没有!” 说完,我就离开了他,离开了那个飘着软绵绵轻音乐的咖啡馆。 顾新追了出来,大声地在我背后说:“阿红,我不会放弃的,永远不会放弃的” 体内的黄鼠狼在说:“远离他,远离他,他是恶魔” 苏小伞到医院给额头上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她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陈怀远凶相毕露的样子令人恐惧,如果不离开他,也许会把她杀了,像向含兰那样死在家里,腐烂了也无人知晓!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一个口口声声说爱你的人,竟然会朝你动粗!苏小伞最害怕男人凶狠,童年时,养父苏国庆对她的粗暴记忆犹新。陈怀远无疑把她心底的伤疤无情地揭开了,苏小伞的心在流血。 苏小伞走着走着,累了,腰酸背痛,头昏脑涨,两腿灌了铅般沉重。 不远处的街边有家汉庭快捷酒店,她想了想,就走了过去。 办完入住手续,她就上了电梯,来到1404房间。关上门,来不及观察房间的好坏,就蹬掉脚上的鞋子,扑倒在松软的床上。床上的被单十分洁净,散发出干爽的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苏小伞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该好好睡一觉了,什么也不想,好好睡一觉!一切等睡饱了以后再说! 她的身体渐渐地放松。 疲惫的眼睛自然地闭着。 苏小伞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片羽毛般飘向虚无的太空…… 她的脚踩在一团白云上,白云随风飘动,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说:“小伞,我要带你到天堂里去,那里没有人世间的烦恼和痛苦,没有欺骗和残暴,没有杀戮和伤害……” 说话的人是谁? 苏小伞分不清那是谁的声音。也许是养母杨雪莉,那是世上最疼爱她的人;也许是向含兰,她已经脱离了人间苦海,变成了天使,她会一直在天空中飞翔,快乐地飞翔……不是,不是她们。她们已经不会再疼爱她,保护和帮助她了,她们死了。 苏小伞突然听到了一声冷笑。 这是他十分熟悉的冷笑。她明白了,刚才那些话是谁对自己说的。果然如此,他就是陈怀远,他凑近苏小伞的耳朵说:“小伞,你想离开我,门都没有!你以为你飘到天上,我就找不到你了吗?你是我的,休想逃离我的手掌,如果说你是孙猴子,那么我就是如来佛,你能逃掉吗!哈哈哈”陈怀远恶魔般的笑声在天空回响,苏小伞毛骨悚然。 陈怀远的狂笑声戛然而止,他伸出双手抓住了苏小伞的双肩,使劲地把她推了下去!苏小伞像只在暴风雨中折断了翅膀的鸟,飞快地跌落,风声在她耳边呼啸,连自己的惊叫也听不见了。 苏小伞落入了一个深渊。 黑暗的深渊,她的挣扎无济于事。 浑身疼痛,骨头散了架。黑暗中,她分不清自己身居何处。 苏小伞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陈怀远就是自己的地狱,坏男人就是女人的地狱! 她在黑暗中突然听到狞笑声。 狞笑声从不远处传来,那是什么地方? 可以肯定,狞笑声不是从陈怀远喉咙里发出的。那么,这个人是谁? 在苏小伞心怀疑虑时,黑暗中有人点燃了一支白蜡烛。烛光照亮了她眼前的空间,她大气不敢出一口,趴在地上,睁大了惊恐的眼睛。是他,没错,就是他,剥了皮也认识他!就是在地铁上非礼她的那个矮个男子,那张满是胡楂的黝黑而粗糙的脸在烛光中显得yīn森可怖,还挂着一丝邪恶的笑容,那双小眼睛散发出绿色的光芒。 苏小伞的身体僵硬,冰冻一般。 她只是睁着恐惧的大眼,看着他点着蜡烛朝自己走过来。 那一刻,苏小伞绝望了! 意外的是,矮个男子没有走到她跟前就停住了脚步。他跪了下来,把白蜡烛放在了地板上。那地板上有白色的粉笔画出的一个人形,白蜡烛就放在人形胸部的位置。 苏小伞更吃惊了。 那个位置不就是向含兰尸体横陈的地方吗? 她惊骇地看了看周遭,烛光可以照亮到的部分,这不就是向含兰的家吗?那摆设,那格调,一点也不差,最能证明这是向含兰家的就是墙上那幅画,画的是一只伸向蓝天的手,那只手是向含兰的手,这画也是苏小伞画的。 这个矮个男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向含兰的家里? 难道,他就是杀害向含兰的凶手? 矮个男子口里喃喃地说着什么,他趴在了地上,用手轻轻地抚摩向含兰尸体卧过的那块地板,像是在抚摩向含兰的身体。他的神情陶醉,最后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一阵yīn风吹拂过来,烛光摇曳着,然后灭了。黑暗重新将苏小伞淹没,将一切淹没。 沉重的呼吸。 呼吸声离她越来越近。 苏小伞将要窒息! 矮个男人在向她爬行过来,dú蛇般爬过来…… 那同样是个噩梦。 苏小伞从噩梦中醒来,天已经黑了。房间里一片漆黑。童年时,也是一个黑夜,她从梦中醒来,听到隔壁床上传来的呻吟,还有粗重的喘息和床摇动的吱嘎声,她十分恐惧。那是养母杨雪莉嘴巴里发出的呻吟。喘息声是从谁口中发出的?她的床和杨雪莉的床只是隔着一道布帘。杨雪莉的呻吟在继续,喘息声也在继续……童年的苏小伞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就在黑暗中哇哇大哭。苏小伞的哭声一出,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苏小伞继续大哭,哭声越来越响。过了好大一会,她才看到灯亮起来,杨雪莉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头发散乱地走近前,抱起了她:“小伞,别哭,妈妈在这里呢”……后来苏小伞才知道,美丽的养母在养父离开后,有了个相好,没想到她的相好第一次到家里来幽会,就被苏小伞搅了好事。不知怎么的,杨雪莉就和相好分手了,分手那天晚上,她抱着苏小伞不停地哭,边哭边说:“小伞,妈妈就和你过,一辈子都和你过,谁也不要!”苏小伞长大后,明白了养母的一片苦心,心里特别的内疚,想起她死前那段孤寂痛苦的日子,苏小伞就会心痛得落泪。 苏小伞在黑暗中叹了口气,想把灯打亮,浑身却没有一点力气,被噩梦带来的恐惧掏空了身体。 突然,苏小伞听到床底下传出的声音。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个陌生的房间里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苏小伞又一次想起了向含兰,心里十分肯定,她是被谋杀的!苏小伞想象着床底下有个人正在爬出来,他的眼睛散发出邪恶的光芒,十指长着锋利的爪子……苏小伞惊叫着从床上跳起来,摸到了房灯的开关,可任凭她怎么按,灯就是不亮。苏小伞仿佛听到yīn森的狞笑声,黑暗中有人在向她逼近,危险在向她逼近!苏小伞惊叫着朝房门扑去,手忙脚乱地打开门,大声喊叫:“服务员,服务员” 她的惊叫惊动了不少客人,他们纷纷打开房门,探出头来看她。 有个男子走出来,站在走廊的那头大声问道:“姑娘,发生什么事情了?需要我们帮忙吗?” 苏小伞稍微冷静了些,说:“谢谢,没事,没事,只是房间的灯不亮了!” “哦,那你找服务员吧”那男子回房间去了。 那些探出来的头也纷纷缩了回去。 苏小伞心里说,原来这里住了那么多人! 不一会,一个女服务员来到了她面前,微笑地问道:“小姐,您有什么事情?” 苏小伞没好气地说:“这房间的灯怎么不亮的呀!” 服务员说:“不可能的呀,我进去看看。” 苏小伞说:“看吧!” 服务员进房后,毫不费劲地开了灯。 她微笑地说:“小姐,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苏小伞摇了摇头。 服务员说:“那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问题打电话给我们就可以了,没必要在走廊里喊。” 她走到门口,苏小伞说:“你等等!” 服务员又折回身:“小姐,你还有什么吩咐?” 苏小伞脸色苍白,目光慌乱,颤声说:“你帮我看看床底下有什么东西!” 服务员的眼中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神色:“能有什么东西呀!我看看吧!” 她弯下腰,头往床下探去。 过了会,她直起腰,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着脸说:“小姐,什么也没有呀!” “真的?”苏小伞注视着她。 “真的!要不,你自己看看!”服务员说。 苏小伞也弯下腰,把头探到床下,床底下空空dàngdàng的,什么也没有!苏小伞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想也许是噩梦给自己造成了心理压力而产生了幻觉,其实这个房间里什么危险也没有,虚惊一场。苏小伞笑了笑:“实在对不起,麻烦你了!” 服务员慌乱地说:“没什么,没什么!” 然后逃也似地走出了房间,顺手还带上了房门。 服务员走后,苏小伞又恢复了紧张的情绪,此时,如果有个人陪在身边该有多好!她叹了口气,从包里取出了手机。打开一看,竟然有十几个未接电话,那些电话竟然都是王巴打来的。 《暗吻》的封面设计不是发给他了吗,催命似的打什么电话呀!也许他们对《暗吻》的封面设计不满意,要她重做? 这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要是往常,看到那么多未接电话,苏小伞一定会回电话的,今天她没有心情。 苏小伞愤怒的还不是王巴,而是陈怀远,这个跪在她面前说爱她的男人,竟然一个电话也没有打给她,她离开家已经整整一天了呀!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上包着伤口的纱布,心在颤抖! 苏小伞躺在床上,打开了电视,不停地调着台。 她的情绪越来越恶劣,关掉电视,把遥控器扔在了地上。 “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陈怀远沙哑的声音又一次在耳畔响起。 他那张扭曲的脸是多么的狰狞! 男人都是些什么东西? 她的内心在淌血。 苏小伞自言自语道:“我爱上谁和你陈怀远有什么关系?我不是你的私有财产,你有什么权利管我!我今天晚上找个男人睡觉又怎么样,你活该当王八,混蛋!吸血鬼!暴徒!……” 她心里真的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法。 找个男人*! 苏小伞平常接触的男人很少,这个时候,想找个男人上床都是那么的困难!好不容易想起了刚刚参加工作时那个报社的副老总,要是打电话给他,他会像只闻到腥的猫一样赶过来。对,就叫他来吧,把他熬成yào渣后就让他滚蛋!她想不到自己会变得如此恶dú。 苏小伞的手机里根本就没有储存那个副老总的电话! 她咬牙切齿地说:“老色鬼,让你逃过一劫!” 还找谁呢? 想了老半天,实在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想想,一个女人活到连找个男人上床都困难的境地,这是多么悲惨的事情!苏小伞后悔没有听向含兰的话,多结jiāo一些男人,有钱的男人。向含兰说过,没钱的男人总是有问题的,要么没有本事,要么运气不好,总之,这些男人在为了生存挣扎的过程中,心理严重的变态,稍有不慎就会惹出大麻烦。向含兰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陈怀远就是最生动的一个例子,他除了写几首无病呻吟的破诗,玩玩所谓的个xìng,还能干什么?向含兰说的那些没钱的男人最起码也为了生存在挣扎,而陈怀远连挣扎也不会,他根本就不晓得怎么用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 想到陈怀远,苏小伞内心的怒火烧得更旺了,今天晚上非找个男人上床不可,让你陈怀远知道,我苏小伞也不是吃素的! 王巴! 这个名字出现在她大脑里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兴奋。 对于这个男人,如果不是他故意压低她的封面设计费,欺负她是个新人外,还真找不出什么明显的缺点。想想,他还是不错的一个男人,长相俊秀,谈吐温文尔雅……他能够把一家民营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必有过人之处。撇开这个不谈,苏小伞听他公司的几个女编辑说过,他对女人可好了,虽然没有细问他如何对女人好,苏小伞还是可以想象到一些端倪。况且,每次到他那里去,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她的胸上面瞟,苏小伞不是傻瓜,清楚男人心里想的是什么。有时,他也会用一些巧妙的语言*她,苏小伞只是装傻,没理会他而已。王巴不是那种喜欢上哪个女孩子就死缠烂打的人,他知道怎么样和女人周旋。 苏小伞拿起了手机。 她的手有些发抖,分不清自己的做法是对还是错。 苏小伞已经失去了判断的能力,被燃烧的火冲昏了头脑。她终于拨通了王巴的电话。 “喂,苏小伞吗,你发生什么事情了,一天都不接电话?”王巴焦虑地说。 苏小伞拿着手机的手还在颤抖,内心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男人!她不知怎么回答王巴。 “你说话呀,苏小伞,你知道吗,我找了你一天,《暗吻》的作者鬼谷子想要见你,他在我这里等了你一天,可你的手机一天都没有人接!我刚刚和他吃完饭送走他,你就来电话了,怎么回事呀!鬼谷子看了你设计的封面,他十分喜欢,还说只有你才能设计好他作品的封面,其他人都不行!还说以后他的小说的封面都要你设计!走时还十分遗憾,因为没有见到你,因此,他今天的酒也没有喝痛快!” 苏小伞鼓足勇气说:“我不舒服,对不起!” 王巴关切地说:“你是不是病了,严重吗?” 苏小伞心里涌过温暖的潮水:“没病,就是出了些问题,我快崩溃了!” 王巴又说:“到底怎么啦?需要我帮助吗?” 苏小伞突然哽咽了:“王总,你能来一趟吗?” 王巴痛快地说:“当然可以了,你在哪里?” 苏小伞说:“我在莘虹路的汉庭快捷酒店1404房间。” 王巴说:“好,记住了,你等着我,我马上过来!” 苏小伞洗了个热水澡,有生以来第一次*了衣服,躺在宾馆的床上,等待一个男人的到来。她没有给门上锁,只是轻轻的合上,王巴只要一推门就可以进来。 苏小伞的心情复杂极了。 惶恐不安,而又激动得牙关打颤! 这是荒唐而又巧妙的一件事情。 渴望王巴的到来,又担心着什么。 她一次次地问自己:“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承受此事给你带来的后果了吗?” 她颤抖地回答自己:“准备好了” 苏小伞明白,王巴和自己睡上1000次,也不会和自己肖三娘说:“村里人有事,不能不管的。” 说完,她就背起一个布袋,手提桃木剑走出家门,消失在黑暗之中。肖三娘走后,我有些失落和惶恐,再好吃的东西也无法下咽了。像过去的岁月一样,我担心她会发生什么莫测的事情。从小到大,除了那次黄鼠狼围着她,我真的没有见过肖三娘作法,她不允许我去,也许是不愿意我长大了继承她的衣钵,或者还有别的什么意愿。 我怀着一颗好奇心走出了家门。 夏夜的山风凉飕飕的,十分惬意。我打着手电往村里走去。走了一会,我觉得不对劲,后面总是有细微的沙沙的响声传来。我停下了脚步,用手电往后照了照,什么也没有,那声音也消失了。我突然打了个寒噤,仿佛被什么击中。肖三娘从小就对我说,走夜路的时候,千万莫回头。如果回头,魂容易被鬼勾走。野猪坳山地有许多关于鬼魂的传说,传说中,我家老屋的这个位置,当年有个红军在这片林子里被砍了头。在许多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会现身,一手提着自己的头,在山林和村庄里游dàng,还发出凄厉的号叫:“还我命来,还我命来”后来村里来了个老道,在这个地方建了房子,他独自住在这里,鬼魂就安宁了。老道死后,鬼魂又开始出现,一直到肖三娘住进这个房子,鬼魂才重归宁静。 那个提着自己的头在黑夜里到处转悠的鬼魂会在这个夜晚重现?我身上一阵阵发冷,从小到大,肖三娘从来不让我在夜晚独自走出家门,怕我走着走着就走进了坟墓。虽然读了几年大学,我还是个唯心主义者,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诡异的东西,比如鬼魂。我不敢再回头,并且加快了脚步,后面又响起了细微的沙沙声,我害怕极了,浑身寒毛倒竖。这时,体内传来一个声音:“你不要怕,不要怕” 体内的声音无法使我停止恐惧,反而让我更加害怕。 我竟然奔跑起来。 跑得越快,后面的声就跟得越紧,风一样紧随其后。我根本就不敢再回头,直到我跑进村里。进村后,我还惊魂未定,气喘吁吁。村里人都围在李老四家门口看热闹。他们神情肃穆,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在这贫穷落后的乡村,“*”后,村人对肖三娘的看法有了根本的改变,她的地位变得和村长李大一样重要,这就是民间。 村人们太聚精会神了,没有注意我,我就站在人群中,和他们一样,看着眼前将要发生的事情。原来李老四的儿媳fù得了癔症,隔三差五发癜,去县城里的医院也没有看好,就请肖三娘到家里作法驱邪。李老四家里和院子里灯火通明,犹如白昼。院子中间放着一张方桌,桌上放着焚着香的香炉和供品,还有很多画着符咒的黄裱纸……瘦小的肖三娘披头散发,戴着白色的面具,穿着一袭宽大的花花绿绿的布袍,一手拿着铃铛,一手持着桃木剑……她站在供桌前,浑身颤抖,口里念叨着人们听不懂的咒语。她手中的桃木剑往香炉上一指,旁边的李老四就把一只大公鸡杀了,把鸡血洒在黄裱纸上,也洒在肖三娘的身上,她脸上的白色面具上也溅满了鸡血,看上去十分骇人!不一会,肖三娘摇着铃铛,挥舞着桃木剑,声嘶力竭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疯狂地在院子里跳来跳去,然后又窜到屋里去,又从屋里窜出来……很难想象,一个枯槁瘦弱的老女人有如此巨大的能量,难道真的是神仙附体?…… 结婚的,谁都知道他有个美好的家庭,有一个美丽的娇妻,还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 王巴没有食言,果然很快就赶过来了,开着一辆宝马车。 他来到房间门口,按了一下门铃。 苏小伞的心快要跳出来,颤抖地说:“门没锁” 王巴推门进入了房间,反手把门锁上了。 他看到躺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身子只露出一个头的苏小伞,顿时明白了什么。他坐在了床沿上,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微笑着温存地说:“小伞,你受伤了,是谁如此狠心欺负你呀!” 苏小伞的双手从被窝里探出来,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竟然如此温暖。 苏小伞的眼泪流了下来。 王巴说:“如果你觉得委屈,那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肖三娘作完法,收拾好东西走出李老四的院门,就一眼看到了满脸是泪的我。她叹了口气,拉起我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村子。回到家里,肖三娘瘫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疲惫的眼睛。我焦虑地说:“妈姆,你没事吧?”她朝我摆了摆手。我跪在她面前,把头埋在她的双腿上,抽泣道:“妈姆,我再也不让你干这样的事情了,再也不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松树皮般的手,轻轻地抚摩我的头发。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这是最后一次,如此慈爱地抚摩我的头发。 陈怀远并没有离开苏小伞的家。而是躺在沙发上沉睡,不吃也不喝。苏小伞大声地在他面前喊叫:“陈怀远,你知道我昨天晚上去了哪里吗?我告诉你,我找男人睡觉去了!你该滚了吧!”她就是用如此恶dú的话刺激他,他还是无动于衷,陈怀远的冷漠让苏小伞站在崩溃的边缘。 苏小伞对他充满了仇恨! 却对这个沉睡的男人心怀恐惧。 他对她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面对一切,她必须这样,没有退路。 苏小伞甚至这样想:向含兰是不是陈怀远杀掉的?这个想法残酷得令她昏眩。在她的世界里,可以信赖的人都死了,而自己家里躺着的陈怀远,是最让她恐惧的人!也是她曾经最爱的人! 苏小伞不想再去刺激他了,他爱睡多久就睡多久吧,也许某一天,他醒悟过来后,会把这段死去的爱情埋葬,痛快地离开她的家。或者某天他被警察抓走,判个死刑什么的,也就永远不会来烦扰她了。苏小伞把电脑搬进了卧室,把卧室门反锁起来,在这里干着自己的事情,生活还得继续,必须努力工作。为了提防陈怀远破门而入侵害她,苏小伞拿了菜刀放在自己手可以够得着的地方,只要他胆敢进来,她就会用菜刀劈他的头。 放把刀在房间里,苏小伞心理上有了一定的安慰,如果衣柜里有什么东西出来,同样可以用菜刀对付,可她还是担心暗红色的吻痕会重新出现在左脸颊上,发痒而腐烂。晚上睡觉,她也不敢关灯,开着灯还是安全些,很多诡秘的事情都在黑暗中发生。 正午时分,苏小伞想起挂在外面厅里墙上自己的那幅肖像。想起那幅肖像自然就想起了画肖像的那个人。她拍了拍脑袋,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想不起他的名字了?”他的长相也模糊不堪。苏小伞叹了口气:“我是不是老了?变得迟钝了?” 想起那个连姓名都忘记了的同学,苏小伞心地凄凉。 苏小伞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人来,是不是有什么暗示。她有种强烈的愿望,那就是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不是也在这个时刻突然想到曾经给她画过肖像的小女生?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 不会是王巴吧?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的号码。王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对她说过,《暗吻》的作者鬼谷子对她有强烈的好感,难道是他把苏小伞的手机号码告诉了鬼谷子? 无论如何,苏小伞的感觉很特别,内心仿佛有人在召唤。这是十分奇妙的感觉,忐忑而又激动。 她把手机拿在手上,按下了接听键。 “你是苏小伞吗?”浑厚的男人的声音。 “你是”苏小伞问道。 “哈哈,我是你的老同学呀,你猜猜我是谁?”男人笑着说。 会不会是骗子,经常会有些骗子打电话给你,故意让你猜他是谁,你要是说出自己的姓名后,他就会顺势说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人,然后就开始行骗,比如找些借口向你借钱。现在的骗子无孔不入,让人防不胜防,可恶至极。 苏小伞迟疑了一下说:“我猜不出来,对不起!你不说,我就挂了!” 男人着急地说:“苏小伞,你先别挂,我说,我是节光呀!” “节光?”苏小伞喃喃地说,“怎么可能呢?” 节光就是给她画肖像的那个男同学,苏小伞不敢相信,刚才还在想他,还努力地回忆着他的姓名,怎么转眼就打来了电话,这真是太神奇了吧。 节光说:“苏小伞,我真的是节光呀!我来上海搞画展,逛书店时,看到有本书的封面十分奇特,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你设计的。想到你是上海人,就认定你在上海。我按图书版权页上出版社的电话打过去,他们说不知道,说你不是他们社里的美编。我问怎么能够找到你,出版社的人很客气,就把世纪王朝图书公司的电话给了我,说他们也许知道。幸运的是,图书公司的人问了我的情况后,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了。真是很曲折呀!” 苏小伞心里十分感慨,有种莫名的感动。 节光在这个时候出现意味着什么? 他像是一缕阳光,照在苏小伞yīn霾的心里。 苏小伞心里打翻了五味瓶,甜酸苦辣的滋味全有了:“谢谢你还记得我。” 节光爽朗地说:“忘不了的!对了,下午有空吗,见个面可以吗?” 苏小伞毫不犹豫地说:“有空,有空!” 苏小伞走进蓝宝石咖啡馆时,节光已经坐在那里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站起来,朝她挥了挥手。苏小伞笑容满面,快步走了过去。节光离开座位,走过去,和她握了握手,她柔软的手冰凉,节光的心颤抖了一下。他们几乎同时说;“你没有什么变化!”不过,苏小伞多说了一句:“你比以前黑了,强壮多了,更有男人味了!” 节光拉开了椅子,让她入座,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笑着说:“小伞,你还是那么迷人!” 苏小伞的脸红了,羞涩的样子:“哪里” 节光的目光灼热:“真的,还是三年前的样子,让人心动。” 苏小伞说:“是呀,我们毕业都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呀!对了,说说你这三年来干了些什么。” 节光说:“毕业后,在我们省里群众艺术馆工作了一段时间,不久就离开了。原因是,就那样一个清水衙门,还勾心斗角的,很是没劲。我喜欢自由的生活。后来,去帮一个朋友临摹国外的名家油画,卖给一些酒店装饰用,这样混日子没有问题,就是觉得没意思,临摹得再好也不是自己的东西,于是就放弃了。后来,我去了很多地方,内蒙古、新疆、西藏、四川……最后在云南的香格里拉落了脚,在古城租了个民居,开了小客栈,一直到现在。” 苏小伞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这样的生活真令人向往呀!对了,你开的那个小客栈赚钱吗?” 节光笑了笑说:“说出来也许你不相信,开那个客栈赚不了几个钱,一年也就是几个月有生意,到了冬天就没有人来了。在那个地方,寻找的是一种生活状态,而不是钱。住我客栈的人都是和我有缘的人,我们一起喝酒,一起到古城的四方街去跳锅庄,那是在内地找不到的快乐和享受。还有那阳光,低垂的白云,经幡,起伏浑厚的山坡……你知道吗,一个朋友说过,那里的云在蓝天中会发出一种耀眼的光亮;野花遍地的山坡就像女人丰满圆润的身体,令人迷恋。” 苏小伞说:“真美,好几次想去,都没有成行,我想,如果我去了那个地方,也许就住在你的客栈里,在那里邂逅应该是多么有趣的事情!” 节光说:“是呀,那我会带你去看梅里雪山,每次我带朋友去看梅里雪山时,我就会对着神山的主峰许个愿。” 苏小伞说:“许的什么愿?” 节光说:“我不能告诉你,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就不灵了。” 苏小伞说:“好的,就让你保守这个秘密吧。节光,你说你这次来是搞画展?” 节光说:“是的。我住在香格里拉,画了很多油画,我画的都是高原天空的云,每一朵云都让我产生无穷无尽的想象,觉得那些云朵都是有灵魂的。客栈的墙上都挂满了我的画,住店的客人都十分喜欢,经常有外国朋友把我的画买走。夏天的时候,一个上海画家到香格里拉写生,住在我的客栈里,他特别喜欢我的画,就问我,想不想搞个画展。我听了他的话,笑了,说,画展对我来说是天方夜谭吧,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极其认真地对我说,你到底想不想?我说,你别拿我寻开心了!他严肃地说,我不是拿你寻开心,你知道吗,你的画有多好,我从你的画中触摸到了高原的灵魂,也触摸到了你的灵魂!我听得呆了,他对我的评价太高了。我隔壁一个开酒吧的成都姑娘老说我画的没有真的云生动,他却把我的画夸上了天。我就对他说,如果可能,那就搞吧!他让我等着,回上海就给我办这事。没想到,他还真给我办成了,所以就来了!” 苏小伞说:“真羡慕你,节光,你还让我佩服!” 节光爽朗地笑了:“哈哈哈,如果真佩服我的话,你当时就不会拒绝我了。” 苏小伞脸又红了:“当时还真不佩服你,甚至有点讨厌你,偷偷地画我的肖像,还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说爱我,当时我觉得你是疯了。” 节光叹了口气说:“是呀,当时是疯了,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还是对你念念不忘。不过,你今天能够答应出来见我,也算是一种莫大的安慰,我心满意足了!你还是那么羞涩,那么忧郁。好了,该说的也对你说了,谈谈你自己吧!这些年活得怎么样?” 苏小伞脸色yīn沉下来。 节光关切地说:“小伞,怎么了?如果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我们聊点开心的事情吧!” 苏小伞缓了缓神,苦笑着说:“还是说吧,说出来也许舒服些,现在找一个人倾诉都比登天还难!况且,我要是不说的话,对你不公平,你都说了那么多。” 节光说:“这有什么不公平的,你可不要勉强自己。” 苏小伞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毕业后到一家报社干了一段时间,也像你一样辞职了。后来就在家里给图书公司画小说的chā画和设计封面,我是个喜欢静的人,不喜欢热闹,在家里能够做点事情也是很好的。可是,我jiāo了个男朋友,和我住在一起……他什么也没有给我,反而弄得我伤痕累累!我恨自己,真的恨自己,我怎么就这样傻呢!” 节光看到了苏小伞眼中的泪光,拿起一张面巾纸,递给了她。 苏小伞接过面巾纸,擦了擦眼睛,轻声说:“你不会笑话我吧?” 节光摇了摇头说:“怎么会呢!” 他的眼中也闪动着波光。 苏小伞哀怨地说:“现在我觉得自己特别无能,特别的恐惧!” 节光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桌面上的冰凉的手,低沉地说:“你是最好的女人,相信自己!我特别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苏小伞觉得他的手特别温暖,久违的温暖:“谢谢你,你的突然出现让我惊喜,也让我看到了某种希望,我并不是一个没有人关心的人。你知道吗,我唯一最好的女友也死了,就在前几天,我们在她家里发现了她的尸体……案子还没有破呢。她的死给我的打击太大了,我不晓得自己的结局会不会像她那样。她是多么美丽的一个女子,开朗大方,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她不是上海人,可她比上海人更加热爱上海,她说在上海特别有活力,喜欢这里的生活方式,就是这样一个热爱生活,热爱上海的人,却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这个地方。我怎么也接受不了,真的,我到现在也不相信她已经离开人世了,仿佛她正在朝我们赶来。你要是见了她,一定也会喜欢她的!” 节光还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像是在融化一块冰。 他说:“别伤心了,好好活着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你这种状态的确很不妙,这样下去,你会崩溃的!如果有可能的话,你到香格里拉去住段时间,相信在那个地方,你的心会变得纯净,像那里的天空、白云,还有空气。神山会给你力量,让你忘记一切苦痛!” 苏小伞笑了笑说:“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的!” …… 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有一双冒火的眼睛,在窗外的法国梧桐后面愤怒而又仇恨地注视着他们。 苏小伞陪节光吃了晚饭,然后又带他到衡山路的酒吧喝了点酒,很晚才回家。节光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一直把苏小伞送到小区门口,目送她进了小区,才打车回宾馆。 苏小伞进入小区时,又发现了那个古怪诡异的人。在小区门口左边的角落里,他还是穿着黑衣服,蓬头垢面,拄着根棍子,呆呆地看着她,昏黄的路灯使他的脸yīn森可怖。苏小伞特地看了看他的眼睛,两个眼珠子完好无损。今夜,因为有节光,她并不觉得这个神秘人有多么可怕,只是内心有些不安。想着节光身上透出的那股健康的阳光般的气息,苏小伞认为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最有安全感的一天,她潜意识里有种渴望,渴望这样的日子能够长久,而不是像一场电影,那么快就结束。 回到家里,苏小伞往沙发上瞥了一眼,陈怀远还是死人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极度的厌恶感,和宽厚开朗的节光相比,陈怀远就是一个猥琐的垃圾!进门前,她还希望回家后最好他已经知趣地消失,苏小伞十分失望,陈怀远把她从节光身上获得的美好情绪败坏了许多。苏小伞对他不屑一顾,独自地走进了卧室。 她想,今天晚上应该好好睡一觉,明天精力充沛地去参加节光的画展。 苏小伞洗完澡躺在床上,想象着香格里拉的阳光和白云……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苏小伞从小睡觉就不是很踏实,只要有一点声音就会使她醒来。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什么声音吵醒,一激灵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抓住了床头柜上的菜刀,因为睡觉前没有关灯,卧室里的情景一览无余。卧室里什么也没有,那衣柜也没有什么动静。 声音是从外面的厅里传来的。 苏小伞轻轻地下了床,手中cāo着菜刀,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屏住呼吸,听着外面厅里的声音。 是陈怀远在哭。 他边哭边用沙哑的嗓音低沉地说着什么。 “我要你死!……死,一定要你死!……你,你怎么能如此对我!……活着有什么意思!……我早就活够了,活够了!……这就是一个cāo蛋的社会!cāo蛋的人!……你真的很无耻!让我愤怒……我要你死!一定要你死!……代价,你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苏小伞听着他的话,浑身瑟瑟发抖! 一不小心,她手中的菜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外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苏小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觉得陈怀远正朝卧室这边走过来。 他会不会破门而入,冲进来把自己杀死? 向含兰倒卧在地的腐烂尸体浮现在她脑海,苏小伞睁大惊恐的眼睛,现实比小说《暗吻》更加令人恐惧! 野猪河静静地流淌,在山脚拐弯处留下了一个深潭,那汪绿得发黑的潭水,仿佛隐藏着许多秘密。村里人称之为黑龙潭。小时候,肖三娘就经常警告我,不要在黑龙潭边上玩耍,要是掉下去,就没命了。这里每年夏天都会淹死一两个游泳的人,死者基本上是些胆大又自认为水xìng好的少年。有时,我会远远地看着黑龙潭,莫名其妙地想,从小就敢到黑龙潭游泳的李文平怎么就没有淹死。这个想法有些恶dú和残忍,可我的确那样想过。 这是个宁静的午后,我独自走出家门,朝黑龙潭张望。阳光下的黑龙潭像一面巨大的镜子,闪闪发亮。 黑龙潭里没有游泳的人。我突然想靠近它,在野猪坳乡村长大chéng rén,却从来没有靠近过它。刹那间,我被黑龙潭诱惑了,鬼使神差地朝黑龙潭走去。快到黑龙潭边时,突然有个俊秀的少年出现在我的眼帘。少年脸色寡白,穿着一身紫色的衣服,坐在潭边的沙子地上朝我微笑。那微笑让我心灵无比温暖。我朝他走过去。快靠近他时,他站起了身,面对着我,眼睛里散发出绿色的光芒。我惊讶地发现,他竟然穿着纸糊的衣裳,那是村里人给死去的人的冥衣。他朝我伸出了手,轻轻地说:“阿红,来吧,我带你去水里玩,我一个人太寂寞了,他们都不和我玩。”我迷惘地伸出手和他的手相握,他的手是那么冰凉,湿湿的,有水从他手心渗出。他拉着我的手,朝潭里走去。凉丝丝的水漫过了脚踝,漫过了小腿,漫过了膝盖……我体内的黄鼠狼和王海荣的魂魄都在尖叫,企图阻止我被潭水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没,却无能为力!我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反而有种特别的愉悦充满整个身心,心甘情愿地被那紫衣少年拉下水。当潭水将要漫过我鼻子时,我听到了一声喊叫:“阿红,危险!快上岸” 有个人狂奔过来,不顾一切地跳下了黑龙潭,把将要溺水的我捞了上来。我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正午的阳光下,痴痴地望着黑龙潭平静的水面,少年苍白的脸浮在水面上,哀怨的眼神拨动着我的心弦。救我的人是李文平,他站在我面前,愣愣地看着我。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回头朝水面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看到。他朝水面大吼了一声:“什么孤魂野鬼,大白天出来害人!”接着,他回过头,伸出手,使劲摇了摇我的肩膀,焦虑地说:“阿红,你醒醒”我无动于衷,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只听到水中的紫衣少年凄厉地召唤我。我又要朝水中走去。李文平抓住了,吼叫道:“阿红,你醒醒,你不能再下水了,会淹死你的!”我还是无动于衷,坚持要下水。李文平的脸色变得凶狠,朝我脸上就是沉重的一巴掌……他企图打醒我。就在这时,肖三娘奔跑过来,大声喊叫:“李文平,住手,不要打我女儿” 肖三娘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李文平:“不要碰我女儿,滚远点!”李文平什么也没有说,咬着牙默默地离开了。肖三娘心痛地摸了摸我被打得红肿的脸,喃喃地说:“他下手真狠呀!看把我女儿打成这样!”然后,她把干枯的手放在我的额头上,闭上眼睛,念叨着什么。不一会,我浑身打了个冷颤,清醒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茫然地看着她:“妈姆,这是怎么啦?”肖三娘拉着她的手:“没什么,我们回家吧。” 那个晚上,肖三娘在黑龙潭边烧了很多纸钱。 回家后,她平静地对我说:“阿红,你该走了。明天天一亮就走吧,不要在这里呆了,这不再是你呆的地方。你记住,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为什么?”我疑惑极了。 肖三娘说:“不要问为什么,记住我的话就行了。” 我倔强地说:“我不走,我要再陪妈姆几天,还有时间的!” 肖三娘的声音严厉起来:“不行,明天早上你必须走!你要是我的女儿,就听我的话,我不和你多说了,东西也给你收拾好了,明天一早我叫你,赶快睡觉吧!” 说完,就走进了她的卧房,关上了房门。我独坐在孤灯下,心里特别难过。屋外雷鸣电闪,风声四起,不一会就下起了狂暴的雨。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整个晚上,我忐忑不安,难于入眠。 第二天一早,肖三娘就做好了早饭。她还是那么平静,看着我吃饭。我心里波涛汹涌。吃完早饭,她把我的行李包扛在了肩膀上,招呼我上路。我多么不愿意就这样离开她,期期艾艾地走出了老屋的门。被夜雨冲刷过的山路,湿漉漉的,空气也湿漉漉的,天空中的云渐渐退去,露出如洗的青天。这应该是个美丽的清晨,我内心却充满了忧伤。翻过那个山坳时,我看见了李文平,他蹲在路边抽着烟,黝黑的脸上毫无表情。看到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心里特别紧张和不安,还有一丝恐惧。肖三娘瞥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走出一段路,我回头张望,发现他站在路中间,遥望着我。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恶dú的想法:你会死在水里!我不相信自己会产生这样恶dú的想法,一定又是体内的黄鼠狼在捣鬼。我心里说:“不会的,不会的!黄鼠狼你可别瞎说,不要再害人了!” 在通往小镇的路上,我对肖三娘说:“妈姆,你不要再去帮人做事情了,我的工作安顿好了就接你出来,和我一起生活,让我尽一份孝心!”肖三娘没有说话,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我上了汽车,她才在车窗下拉着我的手说:“阿红,记住,再也不要回来了!答应我,再也不要回来了”我含着泪,喉咙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车开动后,我平生第一次看到肖三娘流泪。她站在金灿灿的阳光中,挥舞着干枯的手,浑身颤抖,老泪横流……我当时不知道那是她和我最后的诀别!如果知道,我那时就会把她带走的! 回到上海没几天,肖三娘的死讯就以电报的方式传递给了我。接到电报,我立刻就昏死过去。这个消息是多么的残酷,而又让我难于置信!肖三娘怎么可能会死,无病无灾的!我再次回到野猪坳乡村后,才相信肖三娘真的永远离我而去了! 肖三娘的死和李文平有关。 就在我走的第二天晚上,强壮如牛的李文平竟然淹死在黑龙潭里。他历来是个胆子很大的人,经常一个人到黑龙潭去游泳,不怕那些溺水而亡者的鬼魂。这个夏天十分燠热,李文平每天晚上独自一人去黑龙潭里游水,只有黑龙潭里的水清凉,因为那里水深。那个晚上,李文平下水后就没有活着上岸,直到天亮,浮在水草丛肿胀的尸体才被一个早起的捕鱼人发现。野猪坳乡村有个习俗,年轻人在村外死了是不能抬回村里的,他的尸体就在黑龙潭旁边的沙地上被装进了一口杉木棺材,抬到山上埋了。 对于儿子的死,村长李大伤心yù绝,他就这一根独苗,还没有结婚生子就命丧黄泉。将儿子埋葬之后,他走进了儿子的卧房,平常,李文平总是把自己的卧房锁起来,不让任何人进去。儿子的卧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像单身山里汉子那样凌乱肮脏。让李大惊讶的是,儿子卧房的墙上挂着许多相框,相框上都是我的照片。他打开了儿子的抽屉,发现满满一抽屉的信,那都是写给我的信,从来也没有邮寄出来的信。看着那些信,李大老泪纵横,喃喃自语:“文平,怪不得你不愿意结婚,给你介绍了那么多好姑娘,你都不要!老巫婆,肖阿红,我儿子是被你们害死的呀!肖阿红那个孽种到底有什么好的呀,你鬼迷心窍了呀。那天中午你回家,脸色那么难看,后来才知道你为了救肖阿红,打了她!一定是老巫婆看你打了肖阿红,怀恨在心,在你身上下了恶咒,害死了你!想当初,你的学习成绩比肖阿红好,可你没有考上大学,她却考上了,还不是老巫婆下了dú咒!可恨的老巫婆,我和你不共戴天!” 那个晚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还刮着南风。有人趁肖三娘睡着了,在我家老屋的四周堆满了干柴和干草,而且堆得很高。那人点燃了干柴和干草,大火在风中熊熊燃烧,我家老屋被无情烧毁,肖三娘也被烧成焦炭,就连老屋后面的那片树林子也被烧掉了,留下遍地的灰烬和残根。纵火者就是村长李大。在我回到野猪坳乡村的那天,他被镇上的公安铐走了,他面无表情,口口声声地说他无罪,他是为民除害。李文平的母亲在家里呼天抢地地哭喊,让人伤怀。 想起了肖三娘送我走的那个早上,看到李文平时,心里那个恶dú的想法,我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悔恨!是我害死了李文平,也是我害死了肖三娘,如果李文平不死,李大就不会烧死她的!原来我是罪魁祸首。想起这些年来因我而死而残的人,我的脑袋要bàozhà!我不能再让黄鼠狼住在身体里了,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骇人的事情! 我回来前,乡亲们就把肖三娘烧成焦炭的尸体埋了,就埋在老屋后面烧毁的树林子里,乡亲们说,只有肖三娘才能镇住提着头在黑夜里到处游走的厉鬼,所以就把她埋在了这里。我跪在肖三娘的坟前,泣不成声,心如刀割。我无法形容我的悲伤和悔恨。我痛苦地说:“妈姆,女儿对不起你,是我害死了你呀,你这一生为了我含辛茹苦,没有享过一天清福,女儿有罪呀!妈姆,女儿再也不想害人了,那些被害的人,都不是坏人,我有罪呀!妈姆,请你的在天之灵最后帮我一次吧,让我身体里的黄鼠狼离开,让它永远不要缠着我了,我不能再害人了,否则我会疯掉的!妈姆,我知道你在看着我,你就帮我最后一次吧!” 我仿佛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体内的黄鼠狼骚动不安,它在我肚子里上蹿下跳,悲凄地央求我不要让它离开。可我已经彻底下了决心,它要不离开,我将永无宁日。不一会,狂风大作,肖三娘坟前纸钱灰纷飞,顿时暗无天日。我感觉到肖三娘显灵了,黄鼠狼在我肚子里发出绝望的哀叫!我也晕了过去。醒过来后,天地之间恢复了平静,我觉得身体空空的,黄鼠狼一定是离开了我的身体! 离开野猪坳乡村的时候,很多乡亲来送我,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情。他们一直把我送到那个山坳,叮咛我往后一定要抽时间回来,尽管肖三娘不在了,这里还是你的根!我含泪点点头,说:“我一定会回来的!” 回到上海,我收到了一封信。 那是肖三娘写给我的,就在那天她送我离开后,就把写好的信拿到小镇的邮局寄了。信的内容是这样的:阿红,不要怪我赶你走,你要不走,会出大事的!所以我不得不让你走!其实我哪舍得你离开哪!阿红,妈姆隐瞒了一件事情,隐瞒了二十来年,从我把哭叫着饿得快断气了的你抱过来,就想隐瞒你一辈子的。可我现在想通了,做人不能那么自私,应该替别人着想。也许你早就听说了,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他们说的是正确的,我确实不是你的生身母亲,我这一生从来没有结过婚,哪里会有孩子!你的母亲叫梅姗,她是野猪坳最漂亮的女子,和你一样漂亮,你长得也像她。你父亲叫顾新,他来信告诉我,已经和你见过面了,也详细地讲了你的身世,他说得没错,我也不在这里多说了。说实话,顾新不是个好男人,我曾经也很仇恨他,为他的绝情!可他一直在忏悔,希望能够和你相认。我也一直在想,该不该让你和他相认,我也知道,就是相认了,你也很难会接受这个父亲。我想了很多,想想,世上有什么疙瘩是解不开的呢?况且,他也受尽了折磨,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从他的来信中,可以看出他的良心并没有泯灭!所以,我现在对你说,接受他吧。不要恨他,仇恨是最恶dú的yào,伤人也伤己。我知道你有一片孝心,希望以后能够接我到上海,和你一起生活。我明确对你说,我不会和你去的,可我心里十分安慰,你是个有良心的人。为什么我不会和你去,有两个原因。第一,我已经习惯了野猪坳的生活,到上海那个大地方,我会不习惯,会很失落,我这个又老又丑的老巫婆,会给你的生活带来很大的麻烦!第二,我也活不了几天了,冥冥之中,有种特别的感应,我该离开这个世界了。我也许会死得很惨,那是我的命,没有人能够改变!我只想告诉你,我死后,你也不要回来,好好过你的日子!如果我的死是别人加害的,你也不要去恨别人,那是天意!我走了后,你就再不要回来了,对你父亲好点,他很快也老了,没有他也就没有你,那是不能改变的父女情!最后还是那句话,仇恨是最恶dú的yào!心里千万不要有恨,那样你会活得平静,活得有滋味!你好好活着,是对我最大的报答!阿红,永别了! 我伤心yù绝! 未来会怎么样,我不知道。 我总是觉得还有什么事情会发生,我的生活不可能像肖三娘说的那样平静。 苏小伞流着泪笑着说:“我没有什么委屈,你能来让我高兴,高兴得流泪了,对不起。” 王巴笑了笑说:“苏大美女叫我来,我敢不来吗,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你知道吗,鬼谷子没见到你的人,就对你垂涎三尺呢。我很清楚他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好在你今天没有接我的电话,否则” 苏小伞擦了擦眼睛:“否则什么?” 王巴说:“否则他泡上你了,我会醋死的!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欢上你了。” 苏小伞心里说:“你要是喜欢我,怎么会那么狠心克扣我的封面设计费!怎么不追问我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看来男人对女人都习惯花言巧语,睁着眼睛说假话!不就是想和我睡觉嘛,今天我给你,你在今夜只是一个应召牛郎,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王总经理!来吧,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别把自己当成大情圣了!” 苏小伞笑着说:“是吗?” 王巴点了点头说:“是的!小伞,我先去洗个澡,马上就来,你在床上等着我!” 苏小伞轻声说:“去吧!” 王巴进盥洗室后,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她突然想逃,已经来不及了,王巴很快地走出来,光着身子钻进了被窝。 …… 翻云覆雨后,苏小伞虚脱了,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一声不吭。 王巴心满意足地点上一根烟,笑着说:“今天鬼谷子讲了一件事情,蛮有意思的。他说,每个酒店,都有一个房间是空着的,要不是客满,是绝对不会给客人住的。因为,要留出一个房间给鬼住。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宾馆里客人来来往往,住过宾馆的客人死后,鬼魂还会回到这里来住上一宿的,所以要留出一个空房间,鬼有住的地方了,就不会去打扰客人了。1404,这个房间号让我想起了他讲的这件事。也许,这个房间就是留给鬼住的,今天这里客满。” 苏小伞毛骨悚然,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紧绷起。 她心里暗暗骂道:“王巴,你有病呀,好端端的讲这些吓人的鬼话!” 王巴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接通了电话。 “我刚刚和一个作家吃完饭,马上就回家……我看看……半小时左右我就可以到家……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的好的,你先睡吧!” 这一定是他美丽的娇妻打来的,苏小伞想。 王巴匆匆忙忙地穿衣,边穿衣服边说:“小伞,我先走了,你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情打我电话,我的手机24小时都开机!” 苏小伞没有说话,也没有睁开眼睛。 当她听到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后,她才睁开了眼睛。 苏小伞看到旁边的枕头上放着一沓钱。 那沓钱无言地羞辱着她。 敢情王巴把她当成了婊子! 她抓起那沓钱,用力地甩出去,花花绿绿的钞票纷纷飘落,她的心连同ròu体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她骂了声:“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床底下又响起了的声音。 仿佛有狞笑声yīn森森地传进她的耳朵。 房灯一闪一闪,随时都将熄灭。 苏小伞想到王巴讲的那件事,浑身冰凉。她颤抖地拿起手机,拨通了王巴的手机,大声喊道:“王巴,你给我回来” 王巴镇静地说:“小伞,怎么啦?钱不够吗?这样吧,以后你设计的封面还是按1500算,好不好!只要你设计得好,2000也没有问题,我们不差这个钱,况且,凭我们的关系,什么都好说。” 苏小伞声嘶力竭地说:“去你妈的!谁要你的臭钱,赶紧回来,送我回家!” 她的确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后来我总觉得有大朵大朵的红云从天空飘过,那些祥瑞的红云缓缓地飘向西天,渐渐地凝聚成绚烂的晚霞。肖三娘端坐在红云上,丑陋的脸变得端庄美丽,露出一丝慈爱的微笑,菩萨一般,俯视大地,俯视着我,仿佛在告知,她已经彻底脱离苦海。 大学毕业,留在了上海,分配在徐南区图书馆上班。这让同学们十分意外,很多同学分回原籍,能够留在上海工作的凤毛麟角。在很多人眼中,我是幸运的,谁知道这对我而言竟然是深重的灾难! 参加工作前,我回了一趟野猪坳乡村。从踏上列车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回过头张望,都是陌生人的脸。一路上,体内的黄鼠狼和王海荣的魂魄都骚动不安,它们害怕回到野猪坳乡村,害怕我的巫婆母亲。我安慰着它们,并且保证它们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也承诺一定不会抛弃它们。下了火车,还要坐两个多小时的汽车才能到那个山区小镇,然后徒步走上三个多小时的山路,才能到达野猪坳乡村,那时野猪坳乡村还没有通汽车。走在山路上,野风凌乱,我想象着见到肖三娘后,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我不停地回头张望,害怕真的有人跟着我。 一身黑衣的肖三娘站在黄昏的山坳里等我,身后是绚烂的晚霞。她面对着yīn暗的地方,那是我的来路。 远远地,肖三娘瘦小的身子映入我的眼帘,白发在霞光中飘动。我喊叫了声:“妈姆” 狂奔过去!体内的黄鼠狼和王海荣的魂魄沉寂下来,我听到的只是自己狂乱的心跳。跑到肖三娘的面前,我站住了,突然不知所措。她苍老得像一根枯木,脸上毫无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阿红,回来了。”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泪水无声无息地淌下来。肖三娘又轻声说:“莫哭,回家吧。”说完,她把我手中的提包夺了过去,扛在肩膀上,转身就往村庄的方向走去。我默默地跟在她后面,心里无比疼痛。 我们家在村东头的山坡上,和野猪河谷里村庄保持了一段距离。看到那藏在树丛中土墙黑瓦的老屋,心里飘过苍凉的歌声,房屋也是有生命的,我一直这样认为,它和肖三娘一样艰难地活着,从年轻到衰老。快到家门口时,碰到了挑着一担干柴从山里回村的李文平。他变得粗壮黝黑,完全成了地道的山里汉子。他用凶狠的目光瞪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从前他的目光不会这样的。如果他当初和我一样考上大学,会是什么样子? 肖三娘推开门,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那是我最喜欢吃的当归炖土鸡,肖三娘用心良苦,每次回家,她都会用当归炖土鸡迎接我。只有在野猪坳乡村,才能吃到最好吃的当归炖鸡,也只有在家里,才能吃到饱含母爱的当归炖鸡!放下行李,肖三娘打了盆温水,让我洗脸。洗掉一路风尘,我就坐在餐桌上开始享受美味的当归炖土鸡。我大快朵颐时,肖三娘坐在对面,凝神地望着我。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刻,我吃得越香,她心里就越高兴。 我还没有吃完,肖三娘说:“阿红,你慢慢吃,我先去村里的李老四家做事。你吃完后不要收拾,我回家后会收拾的,你好好休息,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走了那么远的路,很累的!” 我说:“妈姆,以后就不要去给村里人做事了,我马上就有工作了,可以养你了,你辛苦cāo劳了一辈子,也该享享女儿的福了。” 对于儿子的死,村长李大伤心yù绝,他就这一根独苗,还没有结婚生子就命丧黄泉。将儿子埋葬之后,他走进了儿子的卧房,平常,李文平总是把自己的卧房锁起来,不让任何人进去。儿子的卧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像单身山里汉子那样凌乱肮脏。让李大惊讶的是,儿子卧房的墙上挂着许多相框,相框上都是我的照片。他打开了儿子的抽屉,发现满满一抽屉的信,那都是写给我的信,从来也没有邮寄出来的信。看着那些信,李大老泪纵横,喃喃自语:“文平,怪不得你不愿意结婚,给你介绍了那么多好姑娘,你都不要!老巫婆,肖阿红,我儿子是被你们害死的呀!肖阿红那个孽种到底有什么好的呀,你鬼迷心窍了呀。那天中午你回家,脸色那么难看,后来才知道你为了救肖阿红,打了她!一定是老巫婆看你打了肖阿红,怀恨在心,在你身上下了恶咒,害死了你!想当初,你的学习成绩比肖阿红好,可你没有考上大学,她却考上了,还不是老巫婆下了dú咒!可恨的老巫婆,我和你不共戴天!” 那个晚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还刮着南风。有人趁肖三娘睡着了,在我家老屋的四周堆满了干柴和干草,而且堆得很高。那人点燃了干柴和干草,大火在风中熊熊燃烧,我家老屋被无情烧毁,肖三娘也被烧成焦炭,就连老屋后面的那片树林子也被烧掉了,留下遍地的灰烬和残根。纵火者就是村长李大。在我回到野猪坳乡村的那天,他被镇上的公安铐走了,他面无表情,口口声声地说他无罪,他是为民除害。李文平的母亲在家里呼天抢地地哭喊,让人伤怀。 想起了肖三娘送我走的那个早上,看到李文平时,心里那个恶dú的想法,我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悔恨!是我害死了李文平,也是我害死了肖三娘,如果李文平不死,李大就不会烧死她的!原来我是罪魁祸首。想起这些年来因我而死而残的人,我的脑袋要bàozhà!我不能再让黄鼠狼住在身体里了,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骇人的事情! 我回来前,乡亲们就把肖三娘烧成焦炭的尸体埋了,就埋在老屋后面烧毁的树林子里,乡亲们说,只有肖三娘才能镇住提着头在黑夜里到处游走的厉鬼,所以就把她埋在了这里。我跪在肖三娘的坟前,泣不成声,心如刀割。我无法形容我的悲伤和悔恨。我痛苦地说:“妈姆,女儿对不起你,是我害死了你呀,你这一生为了我含辛茹苦,没有享过一天清福,女儿有罪呀!妈姆,女儿再也不想害人了,那些被害的人,都不是坏人,我有罪呀!妈姆,请你的在天之灵最后帮我一次吧,让我身体里的黄鼠狼离开,让它永远不要缠着我了,我不能再害人了,否则我会疯掉的!妈姆,我知道你在看着我,你就帮我最后一次吧!” 我仿佛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体内的黄鼠狼骚动不安,它在我肚子里上蹿下跳,悲凄地央求我不要让它离开。可我已经彻底下了决心,它要不离开,我将永无宁日。不一会,狂风大作,肖三娘坟前纸钱灰纷飞,顿时暗无天日。我感觉到肖三娘显灵了,黄鼠狼在我肚子里发出绝望的哀叫!我也晕了过去。醒过来后,天地之间恢复了平静,我觉得身体空空的,黄鼠狼一定是离开了我的身体! 离开野猪坳乡村的时候,很多乡亲来送我,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情。他们一直把我送到那个山坳,叮咛我往后一定要抽时间回来,尽管肖三娘不在了,这里还是你的根!我含泪点点头,说:“我一定会回来的!” 回到上海,我收到了一封信。 那是肖三娘写给我的,就在那天她送我离开后,就把写好的信拿到小镇的邮局寄了。信的内容是这样的:阿红,不要怪我赶你走,你要不走,会出大事的!所以我不得不让你走!其实我哪舍得你离开哪!阿红,妈姆隐瞒了一件事情,隐瞒了二十来年,从我把哭叫着饿得快断气了的你抱过来,就想隐瞒你一辈子的。可我现在想通了,做人不能那么自私,应该替别人着想。也许你早就听说了,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他们说的是正确的,我确实不是你的生身母亲,我这一生从来没有结过婚,哪里会有孩子!你的母亲叫梅姗,她是野猪坳最漂亮的女子,和你一样漂亮,你长得也像她。你父亲叫顾新,他来信告诉我,已经和你见过面了,也详细地讲了你的身世,他说得没错,我也不在这里多说了。说实话,顾新不是个好男人,我曾经也很仇恨他,为他的绝情!可他一直在忏悔,希望能够和你相认。我也一直在想,该不该让你和他相认,我也知道,就是相认了,你也很难会接受这个父亲。我想了很多,想想,世上有什么疙瘩是解不开的呢?况且,他也受尽了折磨,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从他的来信中,可以看出他的良心并没有泯灭!所以,我现在对你说,接受他吧。不要恨他,仇恨是最恶dú的yào,伤人也伤己。我知道你有一片孝心,希望以后能够接我到上海,和你一起生活。我明确对你说,我不会和你去的,可我心里十分安慰,你是个有良心的人。为什么我不会和你去,有两个原因。第一,我已经习惯了野猪坳的生活,到上海那个大地方,我会不习惯,会很失落,我这个又老又丑的老巫婆,会给你的生活带来很大的麻烦!第二,我也活不了几天了,冥冥之中,有种特别的感应,我该离开这个世界了。我也许会死得很惨,那是我的命,没有人能够改变!我只想告诉你,我死后,你也不要回来,好好过你的日子!如果我的死是别人加害的,你也不要去恨别人,那是天意!我走了后,你就再不要回来了,对你父亲好点,他很快也老了,没有他也就没有你,那是不能改变的父女情!最后还是那句话,仇恨是最恶dú的yào!心里千万不要有恨,那样你会活得平静,活得有滋味!你好好活着,是对我最大的报答!阿红,永别了! 我伤心yù绝! 未来会怎么样,我不知道。 我总是觉得还有什么事情会发生,我的生活不可能像肖三娘说的那样平静。 ------------------------------------------------------- 访问小说分享者(有内容)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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