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正好》 正文 1.归来 总要表现得像一只鸭子那般,水面上保持沉着冷静,水面下拼命划水。——雅各布布劳德 一缕寒潮的侵袭,让y市的冬寒又兜转回来。 明明是冷冽的天气,沐心玥却在踏上这片故土的一瞬,突觉暖意。这样特别的日子让y市的航站楼失去了以往的嘈杂,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高跟鞋踩在澄亮的地砖上发出的“咚咚”声,几乎和她的心跳声一样紧促。 她,终于又回到这里。 y市国际机场t2航站楼的门口,一辆黑色轿车就停在不远处。 已经立春了,北方的风却还是寒冷刺骨,冬冷如同强弩之末般积攒寒意,不退丝毫,春天也只好乖乖的暂避起来。一阵冷风袭来,沐心玥猛得一哆嗦,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只好快步向车走去,手心触到一阵柔软的温热,黑色的水貂绒顺滑得像一缕总也握不住的暖意。不经意间,她抚过衣角,才察觉到那块疤,是曾经被烟头烧过的痕迹,虽然只是一处并不明显的瑕疵,也只是逃得过眼睛,逃不过触觉。 “开车吧。”沐心玥掸了掸过膝靴上微不可见的灰尘,沉声说。 车子里开着暖气,哈气一圈圈地晕在玻璃上,让外面的世界看起来愈加朦胧,平添了些难以触及的神秘感。她用手背在车窗上轻轻蹭出一块儿鲜明的地方,脑袋轻轻地歪在窗上,霓虹灯的光晕映在那双明亮的眼睛里。 “回来了”微不可闻的喃喃自语中,似乎心满意足,似乎如释重负。无处安放的神情,像是一株浮萍随便漂在河上一般漫无目的,不知是路途疲惫,还是在沉思。 这几年的y市,变化不小。 路拓得宽了,路上的车更多了,路上的人熙熙攘攘的。夜晚,华灯初上,高架上的霓虹灯远远望去,如同一条璀璨又看不见尽头的银河,在夜色中散着熠熠光辉。 沐心玥专注地凝视擦身而过的阵阵车河,交错的高架桥像是永远绕不出去的迷宫,高楼矗立,窗口的灯盏或明或灭,每一处故事或寒或暖。路边的许多店铺都贴上了‘春节快乐’的红窗花,有的挂着大大的塑料红灯笼,使得这个城市比平时增添了些活泼和喜气。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市立医院的门口,沐心玥朝门前的几个斗大的字瞥了一眼,开门下车。 医院的十三层是住院部。 今天这样的日子,让平时繁忙嘈杂的市医院安静了下来,只有个别值班医护人员偶尔穿行在寂静的走廊里。沐心玥在一间病房前站定,轻轻推开了房门。这里,是沐家的常年包房。 “阿姨。”她手里提着东西,端庄地站立在门口,丝毫不显旅途疲惫,嘴角凝着温柔的笑意,礼貌地跟护理人员打招呼。 沐常德的床边坐着一个面相憨厚的中年妇女,一边放下手里缝到一半的衣扣,一边笑着应道:“哎,心玥回来了。”虽然脸上被岁月侵蚀,尽显沧桑,却也掩不住笑容中的和蔼可亲。 “嗯,回来了。”沐心玥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我来看看爷爷。” 坐在病床前,沐心玥看到老人的手上又有些打针留下的青印子,顿感心中酸涩。她轻柔地抚过那只经岁月凛过的手,暗黄枯瘦。看到床上的人睁眼,沐心玥楞了一下,那双眼中的浑浊让她有些陌生。片刻后,她才终于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咧着嘴开心地笑着:“爷爷,我回来了,你想我了吧?” 沐常德年轻的时候参军,让炮轰聋了一只耳朵,听力不如从前了,现在人老了,听力就更差。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老人一脸茫然地看着沐心玥,过了好一会儿,才满眼含笑地点了点头。因为病的缘故,他已经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 有人常说,如果人能像鱼一样,只拥有七秒钟的记忆,该多好。沐心玥却不以为然,没有回忆的人生,等同于被掏空的树干,徒留一具外壳。 “老爷子昨天还念叨你呢,还有你妈,他老是念叨你们。”阿姨笑着指了指床上的人,看着沐心玥说道。 “没忘了就是好的。”沐心玥嘴角的笑容一顿,又立即对沐常德咧着嘴,笑得如儿时一般天真,“爷爷,过年了,新年快乐!”她知道,即使老人说得清,也记不清了。 “阿姨,那些是给爷爷买的,您喂饭的时候给他掰一点,放在嘴边解解馋。”一人耐心地仔细交待,一人认真地点头应着。 小时候,爷爷总带她去买这样的老式点心,现在倒是反过来了。 她长大了,爷爷老了。 其实,老人的胃管是早就插上了的,打成糊状的食物直接用针管打进去,根本尝不到糕点的味道,老人却总像小孩子一样要吃的,家里人也只能让他抿一抿解馋。虽然是隔靴搔痒,但也聊胜于无。 “阿姨,我想”沐心玥不是个主动进攻的人,对于别人的请求从来不懂拒绝,更不懂怎样对别人说出自己的请求。于是,平时灵活的舌头也打结了,她有些尴尬看着阿姨,护工阿姨倒是很有眼色,没等沐心玥说下文就接过话头,善解人意地说:“我去楼下转转,你陪着叔说说话。”然后就关上门出去了。 这时,屋子里显得更安静了。 沐心玥抬眼扫了一圈病房,虽然干净整洁却跟温馨半点挂不上钩。看着床上半睡半醒的老人迷迷糊糊地看着她,她仿佛能从这浑浊中清楚地感知到浓烈的关怀,再也忍不住眼中的酸涩,任由眼泪溢出的瞬间,才‘嗬’地傻笑一声。 “爷爷,我没事儿,就是想家了。”她知道老人不会有什么反应的,只是自顾絮絮地说,“我给您带了老房子门口的点心,您尝尝看,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沐常德好像听懂了一样,对沐心玥抿嘴笑了笑。 “阿兰跟我说过,永远不要对做过的事后悔,因为它曾经就是你想要的。她说这是您教的,做了就做了。”她紧紧握住爷爷的手,想对他叙述更多的爱与怀念,就像小时候,爷爷送她上幼儿园担心她会害怕,紧握着她的手一样。 她伏在那双枯瘦的手上,把头埋进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白床单里,低沉的声音一反常态像是最软弱的投降,从一旁闷闷传来:“可是,永远好像太长了,太长了”她就这样伏在床边,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却倍感安心。 良久,才听到开门声,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站起来若无其事地笑着说:“阿姨,我先走了,家里的人都等着呢。”她拿出一个厚实的红包递给护工,“祝您新年快乐。这大过年的您都回不去,辛苦了!爷爷这里您多费心!” “不不不。”阿姨连声拒绝,可见她态度坚决,再三推辞后,还是收下了。 见她手下红包,沐心玥才弯腰附在沐常德耳边说:“爷爷,我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老人看着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沐心玥快步走出大厅,一溜烟儿地钻进了车里。“走吧。” 一阵熟悉的铃声在车里响了起来,“落地了吗?” “嗯,已经下飞机了。马上到家,十分钟。” 大院早就换成了电动的伸缩门,司机按了按喇叭示意门卫,让车子一直开到了院子里。站在家门前,沐心玥刚想抬手扣门,发现门却虚掩着,才想起这是多年来家里等人的习惯。 “我回来了!”沐心玥笑着推开门。进门寒暄了一圈,又拎着大包小包发了礼物,这才有空闲坐下来说话。 “心心,什么时候毕业啊?”老人坐在沙发上用慈爱地笑看着她问道,和蔼可亲。 “快了,奶奶。以后天天陪着您的时候,可别嫌我烦呢。”沐心玥笑着抚着老人的手,耐心又温和地回答。 “你毕业之后打算留在那儿,还是回来找工作啊?”一个年轻的女孩坐在茶几边的藤椅上,盘着腿窝在那儿编中国结,手上翻着花,头也不抬地随口问道。 “再说吧。”沐心玥敷衍道。 “你不嫌费眼啊!”她凑过去看女孩手里的一团团红绳子,这样喜气的颜色盯着久了也有些眼花,戳了戳她灵活的双手,皱着眉嫌弃道,“你这双手成天都不带闲着的,可真是没白长。”看她那副入迷样儿,压根儿没搭理她,沐心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妮子,快造反了”“哎呦。这出国镀层金就是不一样,人家那地方寸土寸金的,你还不在那儿好好待着吧,回来有什么意思。”妇女虽然打扮朴素,但是说的话却扎人的很,让人觉得牙都要酸掉了,沐心玥下意识揉了揉发酸的腮帮子,笑眯眯的也不说话。 坐在一旁的女人‘咔嚓咔嚓’地嗑瓜子,不时把残留在嘴边上的皮‘噗’地一下吐在地上,嘴上还不闲着:“你别说这个啊,嫂子。现在的留学生也不比从前了,找工作难着呢!”沐心玥无奈地挑了挑眉,这些酸里酸气的话她早就习惯的,从头听到尾只是保持得体的微笑,不置一词。 “要我说啊,你们都是瞎操心。”沐潇笑着瞥了沐心玥一眼,拍了拍她的手,“反正心心家里也不缺她这一份工资。不着急,慢慢想啊。”沐心玥斜睨着覆在手背上这只珠光宝气的玉手,顺手一带,搂着沐潇的胳膊晃了一晃,抿嘴笑着应道:“就是嘛!” 几个七大姑八大姨连珠炮似的你一言我一语,搞得沐心玥的脑袋晕乎乎的,饶是平时挺灵光的脑子,这时候也有些应接不暇。也许是太久没回家了,现在听着这些絮絮的话语竟没有像以往一样觉得厌烦,反倒深感亲切。 小时候的我们,总是这样不懂事。等到有一天,你觉得世界终于安静了,这些曾经让你厌烦的人,也随着四季的轮回慢慢凋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缘分 “交男朋友了吗?”沐娉婷懒懒地窝在沙发里,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捅了捅沐心玥的胳膊,笑眯眯地问。沐心玥一怔,脸上霎时划过一抹尴尬,两人几乎是耳语的,沐娉婷一副八卦神色弄得她心里直发毛,无语地扯了扯嘴角,随口敷衍道:“没有。” “眼光也不要太高了。” “眼光高点也好,总不能撩进碗里就是菜吧,心心条件又不差,不急不急啊。” 一语激起千层浪,沐心玥的一句“没有”,引起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各执己见互不相让。 沐娉婷在一边儿幸灾乐祸,肩膀一抖一耸显然憋得辛苦,沐心玥看得直咬牙,恨不得把她那张脸摁进瓜子皮里。 看她真急了,沐娉婷才正经道:“你也应该谈恋爱了,就当是朋友相处也好啊,能出国留学的条件都不差。有时候,两个人刚在一起没什么感觉,慢慢你就会发现他的优点,就会觉得越来越好。有时候,你觉得遇到了志同道合的人,反而会在以后的某一天发现他致命的缺点。” “嗯,我知道。”沐心玥知道这番话说得推心置腹,也知道沐娉婷也难得有这么认真的时候,所以乖乖地点头称是。 “给别人一次机会,有时候,其实是在给自己机会。” “嗯。”沐心玥点点头。 从前听长辈讨论远在天边的人情琐事c工作婚姻,只觉得自己永远不会有这一天。可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现在才明白,在人生该有的阶段面前每个人都不会例外。 “乖,咱们家的鞭炮还没放呢。走,放炮去!”贺端走过来对沐娉婷笑道。 沐娉婷无聊地摇了摇头,媚眼横生地调笑他小孩子脾气:“你多大了你!”又问坐在身边的沐心玥,“你去不去啊?” 沐心玥不做声,随手拿起遥控器换台,一手装模作样地揉着腮,好像真的是把牙酸得生疼似的,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呲着牙道:“啧,肉麻死了”见她这副德行,沐娉婷推了推丈夫,“你自己去吧。”沐娉婷脸上抹了蜜似的看着贺端的背影,眼里尽是笑意,落在沐心玥眼里,只暗自叹息了一声,意味深长。 “姐夫这次能在家里呆多久?”沐娉婷的笑意消减下来,眼中深藏着一缕无奈:“呆不了几天,初四就要回去了。” “才呆四天啊?”沐心玥的声调陡高,眼珠子瞪得像要吃人一样,掰着指头正儿八经地数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本来就回来不了几次。大过年的,还这么快就拍屁股滚蛋啊!”心里不免为她不平,可想到她刚才的神情,暗想,这或许就是爱与不爱的差别。沐心玥越说越没底气,一时沮丧,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索性沉默了。 沐娉婷倒是神情自然,瞧着小姑娘语塞的样子她没心没肺地笑了,用手戳了戳妹妹的脑袋:“小屁孩儿,瞎激动什么!”其实,她怎么会没心没肺呢?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 “还不是替你担心”沐心玥瞥了沐娉婷一眼。 “行了吧,你就是瞎操心。”沐娉婷并不以为然,只是一副过来人的口气劝道,“你自己先多用点心吧,年纪也不小了,应该好好找一个了。” 沐心玥一手指着自己,一边哭笑不得地说:“你刚才还说我是小屁孩儿,现在又在这儿怂恿我乱搞男女关系!” 沐娉婷笑着推搡她:“这张嘴真是损到家了,连自己都埋汰。这怎么是怂恿?这是关心!” “看看看,你这不也是瞎操心嘛!”沐心玥不以为然,随口胡扯道。三个手指头搓来搓去地扮着一副财迷样儿,“我觉得,你还是关心一下,我今年能拿多少压岁钱买我的那些宝贝儿吧。新春佳节啊,多难得的打折季!” 感情这东西靠缘分,别人啰嗦再多也没用,等她遇到有缘人,就不会再有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了。沐娉婷随着她的话埋怨道:“都快堆成山了,也没见你真的戴过几件,真是浪费!” “我又不是圣诞树,‘叮铃叮铃’地挂一身,累不累赘啊!”沐心玥挑眉反驳。是,很累赘。这些东西充其量只是点缀,没必要重磅加身,平白增添了无数烦恼。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短暂的沉默。沐心玥不由地用余光看了看沐娉婷,低头匆匆地说了句:“我接个电话。”就离开了客厅,自然也就忽略了那一缕意味不明的目光。 “喂” “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找了一个安静的房间,沐心玥轻轻地掩上门,说道。 “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新年快乐。” 电话那头的声音让她听起来有一瞬间的陌生,有点鼻音,在夜色里听起来有种特别的磁性。 沐心玥露出一抹笑,低声应道:“嗯,新年快乐。” “在干嘛呢?” 沐心玥一怔,说道:“和大家一起聊聊天。” “那我不打扰你了。”电话那端有短暂的沉默,不久才传来了轻快的话语。 沐心玥的笑容僵了僵,缓声道:“嗯,拜拜。”挂断电话,心里不由涌现出浓浓的无奈,浸着一抹悲伤,百味杂陈,最后只是甩了甩头深呼吸,继续和大家说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总是会让时间过得飞快,时间不知不觉地匆匆划过。沐心玥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不解。 “喂。” “你好,这里是‘夜琉璃’娱乐会所,请问是心玥小姐吗?” “嗯,我是沐心玥。”电话里的陌生声音让她不由一愣。 “您的朋友喝醉了,可以麻烦您过来给我们结下账吗?”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嘈杂。 沐心玥目光闪烁,心下一片了然,感受到一阵目光的扫视,她尽量地保持着轻松的笑容:“好的,我马上来。” “谢谢,谢谢!麻烦您了。”挂断电话,沐心玥敛眉沉思片刻,拿着手机站了起来。 “哎?这是要去哪儿啊?” “刚下了飞机,还没来得及跟朋友打招呼呢。这不,人家来兴师问罪了不是!”沐心玥指着手机,装作一脸认命样子,无奈地笑了笑。 “这么晚了,就不能改天啊,这大过年的。”沐潇皱着眉,语气中满满的担忧。 “没事,离咱们家挺近的,说说话就回了,就是过年才要聚聚的。”沐心玥笑眯眯地冲姑姑扬了扬眉,拿着包匆匆出了门。 今晚的夜色好像比平时更浓重,沉得像浓墨不滞笔的香韵,沐心玥抬头望了眼幕布一样的天,刚才的笑脸荡然无存:“靠!”。 她走到大路上,等了半天也没有车子,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决定走路去。反正只有五分钟的车程而已,晚去五分钟,那个人也死不了不是吗? ‘夜琉璃’的门店位于闹市区,沐心玥走到前台询问清楚房间号,又给店家结了账,才径自往包间走去。 十点钟,是夜店最热闹的时候。 夜店的门隔音效果真的很一般,只在走廊上就能听见各种疯狂的尖叫声和走调的引吭高歌,喧闹得总算有点过年的味道了。 沐心玥一把推开包间的门,颜色艳丽的长沙发上歪歪斜斜地窝着一个人,鲜艳的颜色映出神色的暗淡,桌上的酒瓶子铺得乱七八糟。房间里只有一个人,没有人在唱歌,只有随机播放的音乐。她缓步走到那人跟前,看到他迷迷糊糊,但手里还牢牢握着一个酒瓶子。她怒气一上头,伸手就要夺过来,那人却迷迷糊糊地躲了躲。 “大过年的,你这是干嘛呢?”沐心玥感觉手上一空,不耐烦地问道。 “没事,在家呆着无聊,这儿热闹热闹。”那人有些微醺,眯着眼断断续续地嘟囔。沐心玥看他还要往嘴里死命地灌,快步走上去伸手就拦:“好了,别喝了!”那人却像没听见一样。看到他这副德行,沐心玥恼火得胸腔快炸了,站起来一把夺过酒瓶,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程彻!你有完没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执着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在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罗曼罗兰 夜店的包房灯光昏暗,走廊上的音乐和喧闹充斥在耳边。此刻,房间里的气氛愈加微妙。程彻眯眼看着沐心玥怒气冲冲的样子,一点也不在意她的语气不善,只顺手扯了扯她的胳膊,淡淡地说:“今天过年呢,别不高兴,坐下来聊会儿。” 沐心玥深吸了一口气,在程彻身边坐下,缓了语气说:“聊什么?” “路上顺利吗?”程彻若无其事地问。 “顺利。”沐心玥若无其事地答。 程彻眼底深埋着一抹刺眼的希翼,似乎期待她再说些什么,沐心玥却半天不肯开口。过了很久,他才终于听到她的声音,眼中的期待犹如困在黑暗里的人对于光亮最本能的贪婪,沐心玥一眼就瞧见了这样转瞬即逝的光芒,快得几乎是她的错觉,亮得几乎刺瞎她的双眼。 “我刚落地,前脚进家门,后脚就接到了你的这通倒霉电话。你还想听什么?”她低下头,尽力掩饰掉眼中的低落,才神情自然地抬起头,“我说给你听。” 程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周身的落寞气息熏得沐心玥呼吸都觉得不太顺畅,可是每次看到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都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犹豫半天终究没忍得住问:“你放下了吗?” “嗯。”程彻认真地凝视站在眼前的她,话里的坚定让他以为骗过了所有人,头一次觉得这些年的年岁渐长也都白长了,竟然连自己的喜怒哀乐都捋不清楚,眼中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让人看不清他的酒醉和迷惘。 “在那边好好的,一回来就是这副鬼样子。放下?你骗谁呢?恐怕你一辈子都放不下了吧。面对就这么难吗?”沐心玥紧皱着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耐烦地说道。 “难”程彻的唇边溢出一抹苦涩,沐心玥听了这话只能保持沉默,低头一晒,被他气得笑出来。 刚开始,在基督城的那段日子,他也是这样。 无论外头如何的阳光明媚,这个人的心都是阴云密布的。虽然工作c读书一样不落,每天不停地忙碌。可是,那张脸上的笑容,总是少有的。那段日子,程彻是怎么熬过来的,沐心玥看得明白。她甚至都算不过来,到底过了多久那样的日子,他才终于愿意重新面对阳光。但是,他还是很少回国,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肯回来呆上几天。可是,只要一踏上这片故土,他的心就像踏上了阴霾,跟定时会爆发的重感冒一样,虽然要不了命,但也喘不过气。 其实,他很久没有这样颓废了。 沐心玥盯着如镜面一样清晰的茶几出神,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他上一次醉酒是两年前得知她结婚的时候。一个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想记不清都难。可是,又是她,又是一个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日子,让他人不人鬼不鬼。沐心玥脑海中的画面像过电影一样清晰,那个夜晚,也是这么多歪歪倒倒的酒瓶子,他只肯隐匿在灯光昏暗的角落里,也是这样伤痛许多。 今晚,沐心玥也像当初一样,像个怜悯犯人的上帝站在他的面前,看着眼前的他。可是,她想多了,什么上帝!哪有像她这样自顾不暇c心思困顿的上帝?过去与现在区别,只不过是她少了些手足无措,多了些麻木冷淡,只是环着双臂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手紧紧地攥着衣袖,柔软顺滑的貂绒被扯得杂乱变形,才拼命忍住了掌掴他的冲动。 她突然想起那晚对他说的话:“程彻,都过去了。” 他说:“嗯。” 而现在,她终于耐心告罄,一把将手包摔在茶几上:“程彻,你够了!” “对不起”程彻听到她陌生的语调,脑子才终于清醒了一些,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愧疚,然后眉头紧蹙,闭上了眼睛。 他又是在拿这三个字来打发她!咬牙切齿道:“谢谢你!”程彻一愣,沐心玥恨不得狠狠地抽他一巴掌,再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她好不容易按捺了情绪,才冷声开口,也许是程彻眼中的愧疚彻底激怒了她,仔细听起来,语气里还夹杂着不易察觉的讽笑:“看来你也知道了那个好消息了,不然也不会来这里庆祝,是吧?我们今天也在一起举杯同贺来着。”程彻的沉默不语,让沐心玥看这更气不打一处来,“哼,但凡知道那个好消息的人,都很高兴!怎么,不包括你吗?”她的话,尖酸又刻薄。 房间里静极了,程彻一言不发地看着沐心玥,两个人就这样维持着良久的沉默。十多分钟都过去了,程彻才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手拉着沐心玥往外走,“我送你回家吧。” “我靠大哥,咱俩谁送谁啊?”沐心玥一把扯开程彻的手,然后扶着他出门。 一阵寒风吹过,让沐心玥猛得一哆嗦。她伸手在程彻身上胡乱扒拉了半天,才找到车钥匙,然后一把打开车门,随便把他塞进了车里。 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了,沐心玥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扭头看看他。老式的家属院里总是路两旁停满了车,把沐心玥这个半吊子水平的难为得半死,好不容易停了,还来了个急刹车,车身猛得一晃,程彻似乎酒醒了些。 “你回去吧,我走了。”沐心玥把钥匙拔下来,扔到了程彻的怀里,转身就下车,程彻却猛得前倾一把把她拽了回来,沐心玥觉得眼前一晃,后脑勺紧紧贴着座椅,眼前的这张脸近得看不清,唇上的清凉让她心里一紧,手上一使劲猛得将他推开,气愤道:“神经病!你他妈看清我是谁行吗?” “我看得很清楚,心玥。”程彻的眼睛这一刻变得清亮,他不在意地继续凑近她,□□的鼻尖几乎触到了她的,沉沉地说道。 见他又欺身过来,一别脸,冷淡地扔了句:“车就停这儿了,我不管了。” 月色月色?哪儿来的月亮啊,这样的天气凉得连月亮都躲起来了,她在瞎想些什么?她低头无声地笑了笑,暗赞自己:实在是太有情调了。 程彻站在车边,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渐渐缩成了一个黑色的点,喃喃道:“你不是她,她也不是你,你知道吗” 初五迎财神,家里的长辈是极其信这个的。 沐心玥只好乖乖在家耗过了初五,才有空闲时间和君怡c语语一起出来坐坐。几个人兴致高昂地在商场里挨着个的逛,见一家进一家。 “你们这不是逛街,简直就是城管例行检查!”沐心玥累得半死,几经抗议无效后索性拉着君怡找了家咖啡厅坐了下来,只留着那两个狂热的妹子继续血拼。 君怡把单子递给服务生时笑得如阳春三月的花儿,转身就立刻变脸对着沐心玥高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回来!” 那服务生被君怡的‘金刚狮子吼’吓得一激灵,像看见怪物一样盯着她,沐心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气得君怡指着她说不出话。 君怡的单刀直入,她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瞥了眼那些不断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俩的人,暗自摇头,光是看看这些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就知道她们一定是被意淫成了晚间黄金档的‘宅斗’人物。 君怡悻悻地环顾了四周,才降了声调:“你还会回去吗?” “不会了。”沐心玥笑了笑,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最寻常的事。 “为什么?”君怡愕然,声调又不自觉地高了起来,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随着周围人投来的目光却越来越多,窃窃私语声让她终于意识到了‘尴尬’二字,环视了一圈心虚地噤了噤声。 “这女的有毛病吧,烧着尾巴了,大小声的” 对,有病,估计是调音键坏掉了,或者压根就没有调音键!沐心玥暗想。 “哎呦,搞不好就是情敌呢” “我倒觉得像正牌对小三呢,你看看这架势” 隐约听到隔壁桌说那句话,沐心玥差点没把刚喝进嘴里的曼特宁咖啡一口喷射出去,满头黑线瞪了一眼面前这个女人,瞬间有了把她扔出窗外的冲动,最好是嘴着地! “你的梦想呢!你的执着呢!都去哪了?” “错就错在太执着”她幽幽地说。 “可是,那里不是你一直向往的地方吗?” “过去是,现在不是了。”沐心玥低头敛眉,语气平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回忆 其实,在回国的这段时间里有人也这样问过她,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回答一概如是:离家,太寂寞了。而人在孤独时侯,最能找到真实的自己。她终于懂得,处在一个完全陌生且注定不会有归属感的地方,太容易清冷,爱一个人的目的性太强。 所以,她回来了。她想给自己一个自由平和的环境,给自己一个答案,这是她说服自己离开那里的理由。 听到她的话,君怡沉默了。只因为看到了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无奈和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她沉思片刻,还是试探性地问道:“那你和他”这两年来,她好像又把自己慢慢藏了起来,什么都不愿多说。 “我不知道,别问了。”沐心玥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打断道。 君怡凝眉叹了口气,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你们这样到底算什么!亲人?情人?他态度不明,你总要分清楚吧。” 沐心玥闭了闭眼,大概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就敷衍道:“我真的不知道。”她低头拨弄着手指,声音沉甸甸的,“我总觉得应该迁就他,总是迁就他” 君怡一直看不懂这两人的关系,说他们是恋人都有些过了,在她看来这不是爱情,可如果说两人毫无瓜葛,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你这是同情,不是爱。” 沐心玥陡然抬起头,眼中的困惑和诧异毫不掩饰。听了君怡的话,她下意识想要辩解什么,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 “你心里有事。”沐心玥的欲言又止和脸上一闪而逝的诧异,全都一丝不落地落入了君怡的眼里,“我不会问的,放心。” 沐心玥透过这幽黑的瞳孔寻到暖人的光亮照得人心中晴朗,终于释然地笑了笑:“不需要问,我说给你听。” 其实,这两年他和她很快乐,回忆起来竟也是能让人笑出声的快乐。身处异国他乡,他们相互鼓励相互取暖,寂寞消减,快乐成了双倍。她常常在想,如果从一开始,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变,她会不会有嫁给他的那天? 应该是上次刚回到基督城的时候,他们之间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也正是这天,沐心玥头一次意识到他和她的分歧。 午后,沐心玥刚进门电话就响了起来,是沐兰打来的,会心一笑,她匆匆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起电话,两人像往常一样煲电话粥,絮絮地说了半天闲话,当沐兰终于进入正题,她却听得蹙起眉头。 “她想做什么?”沐心玥有些头疼,不耐烦地问道。 程彻进门听到沐心玥打电话,笑着瞅了眼阳台,径自走到桌前看电脑。沐心玥看到他回来,冲他笑了笑就转身压低了声音,可仍然压抑不住直达胸腔的怒气。 “钱钱钱,她脑子里除了钱,就没有别的了,是不是!她有这么缺钱吗?” 沐心玥揉了揉紧皱的眉头,满脸的不耐神色显露无疑:“那她到底想要什么?”程彻隐约听到沐心玥的声音里有一丝妥协。虽然他听不全电话的内容,可是仍然能轻易地觉察出她的不快,应该是家里打来的吧。 “我想听听你的建议。”沐兰向来相信旁观者清,女儿耐心细腻是最好的倾听者,或者她只是想找一个人赞同她心底的答案。 “我的建议?我的建议就是只要能让她安分守己,怎么着都行。”通话持续了很久,最后沐心玥只一句就结束了通话:“关门养虎,虎大伤人。” 走到书桌前,她凝视着正在绘图的程彻,好一会儿才扯了嘴角的笑容:“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啊。” 程彻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抬头笑道,“今天是复活节,你忘了?” “还真是忘了。”沐心玥转身拿过袋子扬着笑道,“那就来吧,大厨。”两人说说笑笑,手上也一直没闲着。 晚饭的时候,看到沐心玥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程彻闲话似的说:“下午是谁打来的电话,让你愁眉苦脸的。” 沐心玥怔了一下,吞吐道:“唔我妈打的。”看程彻想继续追问的架势,她立即没出息地和盘托出。 “你说,要是你,你会怎么处理?” 程彻本来不想多事,可是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含糊地回答道:“毕竟是一家人,你们这样闹出不愉快不好。”直到看见沐心玥眼中的诧异,才觉出自己可能言语不当,“嗯我是说大家如果闹出不愉快不好,以后见面会很尴尬的。” “是啊。”沐心玥心虚地收回目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含糊其词道,“放心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沐心玥原本对于家里的这些事早就深谙套路,可当她看到程彻脸上的表情时,竟有些怔然,不知为什么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自卑。他眼中流露出的不是失望又是什么呢,是因为她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吗? 沐心玥心情不佳早早回了公寓,她躺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响,才发出一条信息:你很失望吧。 电话就响了起来,程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更显低沉。 “还没有睡吗?” “没有。”沐心玥低垂眼眸,手指绕着头发一圈圈地缠在一起,情绪不高地说。 “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程彻当然感觉到了沐心玥的情绪不高,有些欲言又止,“只是算了,你早点休息吧。” 今晚的沐心玥,突然没了兴趣去深究他没说完的话,只归咎于是自己心情不好,淡淡地道了句:“晚安。” 程彻犹豫地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长叹一声。不能否认,他对于因为家庭琐事而影响感情的事,是极为反感的。尤其是听到她打电话时那样生硬的口气,让他觉得陌生极了。 复活节有三天的假期,沐心玥却一直窝在家里。就这样,一周匆匆而过。这天下午,程彻敲了敲沐心玥的门,“在干吗呢?” “看会儿书。”沐心玥的语气极为平淡。 “那一起吃晚餐?”程彻双手插进兜里,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吞吞吐吐地说。 “好。”沐心玥扯扯嘴角,点头答应了。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她一直紧盯着手机,既不说话也不理会程彻做什么,只瞅着那只贪吃的长尾巴蛇一次次地啃到自己的尾巴,暗骂道:不长记性! “别玩儿了,过来吃饭吧。”程彻觉察出她今天的情绪不高,低头轻笑时,眼中蕴着歉意,扬声招呼道。 沐心玥“嗯”了一声,起身走向餐桌,才注意到桌上摆着蜡烛和红酒,她猛得一愣,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眼底藏匿着一抹惊喜光芒。程彻不语,只是笑笑,也坐了下来。 “先跟你道个歉。”程彻举起酒杯,不自然地笑了笑。 沐心玥听了连心底最后一丝不快也散了,无所谓地笑了笑:“又不是什么大事,还值得这么郑重道歉吗?” “当然。” 两人之间的冷意算是彻底消散了。红酒的后劲慢慢上来,都有了一些醉意,放松的神经像是脱缰的野马,想什么就不自觉地说了什么。 “我好像喜欢你了。”沐心玥没有听到回答,抬起头眼神迷离地看着程彻,轻声问了句:“是不是不对啊?”她低低的声音如同梦呓,可程彻还是听到了,他低着头沉默片刻温柔地说了句:“没有。”担心她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又补充道,“没有不对。” 沐心玥闻言,只是支着已经有些沉重的头,一点一点地像是挂钟上的啄木鸟,声音极细微地傻笑一声,没有言语。 蜡烛的衬托下,哪知道这低头的一抹笑意让程彻的心猛然一颤,他缓步走到了她面前,看着这个从前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现在变得举手投足都是这温柔的模样。他就这样鬼使神差地伸手把她揽进怀里,长久的孤寂仿佛尽数消散,心里竟有欢喜。 “我也是。”程彻轻声道。 就这样的凝视,声音里有着毫不掩饰的笑意。他尝试着靠近两人的距离,沐心玥几乎可以数清他的睫毛。她有些慌张,眼中透出的神情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不知所措。直到真的感受到了他的温度,她却倏然感到一阵寒凉沁入心脏。 两个人触碰着这样炙热的温度,手臂微微地颤抖着,极力掩饰内心的悸动与惶恐。最后一瞬,沐心玥如遭电击一般猛然惊醒,手心里竟然渗出丝丝冷汗,定了定神闭上眼反复呼吸,才觉得冷静了些。 “你和他在一起了?”君怡觉得舌头有些打结。 沐心玥似乎并不打算回答这个一语双关的问题,君怡的眼神由期待转为放弃,只好试探地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沐心玥只是轻笑着耸耸肩。 午后的阳光,在寒意未退的初春时节显得格外温暖,阳光透过窗子映在沐心玥的脸上。 霎时,君怡看着她,竟然有股陌生的感觉升上心头。虽然她满腹心事,看似有口难言,却依然能笑得笃定。 沐心玥或许已经获得多年异国生活的最大收获,君怡瞥了眼她随手翻开的书,赫然一句话映入眼帘: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在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现在,唯一需要期许的就是,她可以看清真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重来 时间会刺破青春表面的彩饰,会在美人的额上掘深沟浅槽,会吃掉稀世之珍,天生丽质,什么都逃不过他那横扫的镰刀。——莎士比亚 难得的午后阳光,在寒意未退的初春时节显得格外温暖,阳光透过窗子映在沐心玥的脸上。让她不禁忆起当年邂逅基督城时,也是这般日光倾城,别样娇艳的 那里的午后阳光总是格外明媚,不像y市总是灰蒙蒙的。蔚蓝的天空下是一群青春活力的少男少女或坐在草地上看书,或在树荫下嬉闹,或有影壁处的情侣呢喃。他们来自世界各国,五湖四海,每个人看上去虽然容貌各不相同,但脸上洋溢着的青春色彩却如此相同。 这就是l大学里最美的景色。 这个季节的基督城是花团锦簇的,浓浓的林荫,洁净的道路,处处洋溢着浓厚的艺术气息。马路上的车很少,路两旁一个个雅致的小店有着当地独有的特色,很多学生喜欢在闲暇的午后驻足在橱窗前看看,有说有笑的,有几个外国学生一起簇拥在狭小的店里,挑拣自己喜欢的物件拿去收银台结账,然后满心欢喜地走出来,叽叽喳喳地说这个好看,那个有趣。秋日里的阳光,透过树木的枝叶照映在这些人儿的身上,暖暖的,有生机。 l大学离沐心玥住的地方很近,她和这里的很多学生一样,都是步行回家的,有时与人结伴,有时独自一人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今天也不例外。走在小镇的街道上,轻风抚过她长裙的裙角,裙衣舞动如同散落飞扬的金丝桃。 不知不觉间,这样的风景已经伴随她三个月了。 这里的人家家户户都喜欢栽花种树,沐心玥租住的地方就有很多她叫不上名字的花草。好吧,不是因为花木稀有,而是她对于这些一窍不通,即使这斑斓的色彩愉悦了她的心情,她万分感激,也是找不出什么词语去形容它们的,是花团锦簇?还是活色生香? 走到家门口,她没有掏出钥匙开门,而是走向邻居家,轻轻地叩了叩门。 门打开了,一个身着运动装的男孩在耀眼的阳光下衬得格外俊朗,脸上漾着最温暖的笑意,显得活力四射,“下课了?” “嗯,你今天下班这么早啊?我买了点东西,你放到冰箱里吧。”沐心玥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程彻赶紧接过,沐心玥甩了甩勒红的左手,径自走了进去,轻车熟路地走进厨房帮忙打开冰箱。 “下次别买了,想吃什么我去买,哪能让你花钱。”程彻一边往冰箱里放东西,一边扭头问沐心玥,“今天你是想去外面吃,还是我们在家里自己做?” “就在家里吧,省钱。而且,我一会儿还有功课呢。”沐心玥坐在餐桌旁,用手支着下巴。程彻应了声好,转身进了厨房。 沐心玥笑眯眯地趴在餐桌上看了一会儿,他会仔细地清洗蔬菜,会熟练地按照肉的纹理去改刀,“我帮你一起弄。”她走到厨房,伸手拿过程彻手里的菜刀就要切菜,吓得程彻赶紧小心地从她手里抢回来,心有余悸:“你还是看着就好,省得像上次一样,菜没切着,指甲先切掉了,吓人。” 沐心玥尴尬地笑了笑,继而又梗着脖子反驳:“那不是,那不是第一次嘛,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我肯定行!” “行了吧。什么‘一回生二回熟’,第一回切着指甲,第二回别再切着指头了!”程彻头也没抬地摆了摆手。沐心玥也只好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地坐到沙发上看电视,坐等开吃。 简单的晚餐,却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沐心玥跑到桌边伸着脑袋闻了闻,“哇,好香啊!” “坐下吃吧,尝尝味道怎么样。”程彻把做好的最后一道菜放在餐桌上,也坐了下来。看她的馋样,不由觉得好笑。 两人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程彻拿着筷子给沐心玥夹了块鱼肉,“尝尝看,做得跟家里的味道像不像。” “光看样子,还是很像模像样的。”沐心玥尝了一口,“嗯,还不错!这次有进步,值得鼓励。”还装模做样地点头评价,话还没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哥,你终于知道盐是要钱的了,上回你快害惨我了,害得我大半夜满屋子找水喝。你那哪是清炒竹笋嘛?分明是盐焗的!” 程彻装作双手合十的样子,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好妹妹。上次真的是失误!”自己也夹了一筷子尝了尝,味道真是不错,“我这厨艺进步神速可都要归功于你呢!你来的时候,有人特意交代我要好好照顾你。这几个月给我打电话的次数,比过去两年加起来都多,我哪儿还敢消极怠工啊?” “看来,我也是沾着有些人的光了。”沐心玥也学程彻的样子,挑了挑眉,意有所指道。两个人的笑声弥漫着这间小屋子,连带着她这些日子的失落都被冲淡了。 来到这里——基督城,这座美丽的城市,已经有三个月的时间了。日子过得真快,可是,依旧没有快到让所有的失落,消散殆尽。 沐心玥一向自认只是一个经常消极怠工的学沫而已,倒挺有自知之明。但是对于写写画画,她从来都是自信满满,从不谦虚的。父母为了让她上一个更好的学校,也就同意了让她去考试。她也乐意听从安排,毕竟专业也是她十分喜欢的。于是,她开始了家里,学校两点一线的生活,面试c上课c培训c考试一样不落,她也一点不觉得枯燥无味,反而十分投入,立志尽最大努力,以求获得一个最好的结果。 大家猜得很对,事情往往都是事与愿违的,像是不可规避的墨菲定律。 成绩发放的那天晚上,外面的天雾蒙蒙的,冷冽的风销蚀着早已枯死的树干,发出一阵阵‘咔嚓咔擦’的声音,听了让人不禁心里发毛。 沐心玥盯着屏幕愣愣地看了半天,总觉得电脑前是白花花的一片,脑子也是白花花的一片。唯一醒目的,只有那三个阿拉伯数字组成的最终成绩,狠狠地刺疼了她脆弱的视觉神经。这个从小听话的乖乖女,众人眼中的乖乖女,终于失控了。那是她第一次失控,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举起书桌前的椅子,狠狠地往地上砸去,抻着胳膊生疼,眼泪也唰唰地往下掉。一分,竟然只差了一分就可以过线了,上帝果然是在玩儿她,这种擦肩而过的遗憾,几乎能让她难受到窒息。 想到那天的情景,沐心玥还是顿了筷子,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往嘴里扒着饭,气氛倏然就这样沉闷下来。 “怎么了?”程彻察言观色道。 “没事”沐心玥嘴里噙着一口饭,含糊地闷声回答。 “咳,来这里这么久,还习惯吗?”程彻发现了她情绪的变化,想到娉婷说过的情况,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看来,小姑娘应该是还没醒过神吧。他只能安慰道,“你年纪还小,以后的路还很长,别怕失败,换个环境也是好事。” “嗯,我知道。”沐心玥终于抬起头,勉强扯了扯唇角。她不太适应这样直白的安慰,总让她觉得,那是在用徒劳的同情提醒她想忘记的失败。 程彻瞧见了她的失落,她的迷茫。这样复杂的心情竟然很像这两年的自己,他也说着别人当初安慰他时说过的话:“放心吧,时间会帮你解决很多问题,过些时候就好了。这里这么漂亮,你肯定会越来越喜欢的,慢慢的就把不开心的事都忘了。”他笑着鼓励她。 “嗯,我知道,”沐心玥点点头。程彻说的没错,这里的确很美,也很容易让人忘记不快,她应该学会享受现在的一切。 晚饭后,沐心玥回到了公寓。呆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支笔心不在焉地转来转去,脑子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转弯 到现在,她都清楚记得在c校面试的时候,自己优异的表现让监考老师刮目相看,老师眼中一闪而过的光亮,让她欣喜异常。最后,考官递上过关证明时的话言犹在耳:“欢迎你来c大。”所以,只要她通过了省内规定的分数线,就可以去梦寐以求的大学。 所有的老师都说:你要过不了关,那就见鬼了。所有的人都认为,她是完全没问题的那一个。结果这次,她真的是见鬼了。 现在,当已经回国的沐心玥再想起当年的信誓旦旦时,都觉得少时的自己极其可笑,竟然认为自凭本事就可以一飞冲天?要知道,y市各式各样的考试水都不浅,单凭本事想要过关斩将,未免太过天真。 然而从云端坠落的感觉,对于少时的沐心玥来说打击的确不小,恨不得这些倒霉事通通是在做梦!这是她知道成绩的第二天清晨,早早在刺眼的阳光下醒来后的第一感觉。那一刻,她的整个大脑一片空白,怔怔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失败了,走投无路了,就是上帝在告诉你,你该转弯了。 沐心玥的文化课成绩并不拔尖,更何况,年轻的少男少女们对于所谓的梦想是极其执着的,让她去上普通院校,光是想想都觉得无趣至极。沐兰看着女儿这样失落自然心疼,只能劝慰说:“我曾经也站在云端上,突然落地的感觉,我明白。可是,脚踏实地也很好啊。值得庆幸的是,你为所爱的事努力过,才不会后悔。” 当时的沐心玥还是个年岁青涩且身处温室的花骨朵,听了母亲的话,只觉得那是满口空话的大道理,没什么实际作用。直到随着时间渐渐淡化了这件事带来的感官冲击,沐心玥虽然心里的憋闷仍然不能消散,但是情绪却缓和了很多,也一直努力消化这个事实,好像突然长大了。她认真思索了很久,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爸,妈,我要出国。” 沐兰一个怔愣,觉得可能是女儿的意气用事,劝道:“你长大了,不能脑子一热就拍板做决定,在这里一样可以上大学,又不是无路可走,你没有必要” “我想好了。小时候没有什么自立能力,现在长大了,我也想出去看看。”沐心玥终于展开了这些日子的第一个笑容,打断了沐兰的长篇大论,也知道听过她的劝服,她一定会动摇的,索性什么都不听。 其实那几天,沐心玥一直在想,命运这样安排一定有它的用意,她应该学会接受。只是她该怎样‘转弯’呢?父母一直想让她学金融,她却想学艺术。而这次,她的坚持和努力,所有人对她的支持和认可,都没能让她继续走下去。她一直喜欢自由,向往外面的世界,而父母对她想出国的事一直保持中立态度。这次,或许是个契机。 沐兰思考半晌,才说:“我和你爸商量一下。” 沐心玥乖巧地点头,应了声:“好。”心里突然感到隐隐的雀跃。母亲能这样说,就证明这件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应该是变相同意了。 然后,她就离开了那个生活近二十年的城市,离开了那些陪伴她成长的家人,离开了总在一起嬉笑怒骂的朋友,来到了基督城这个人人称颂的‘花园之城’。 “哎呀!”沐心玥回过神,滑动着鼠标却不知道碰到了哪儿,电脑突然成了黑屏。继而只能苦着脸傻不拉几地坐在那儿。好不容易想到救星,拿起电话拨过去对方却一直占线,看看手机时间还早,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拿着电脑出了门。 她敲了几下门,却始终没有人应声,又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她心里膈应大半夜的别再出了什么事,索性拿出钥匙直接开了门。 出于礼貌,沐心玥并没有随便进去,而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了听,隐约听见程彻的说话声才终于放下心,扬声问了句:“程彻哥哥,你睡了吗?” 不一会儿,程彻就从卧室走了出来。看到沐心玥就站在屋里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他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心玥,怎么了?” 沐心玥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我敲了半天门,你没听见,我怕出什么事,就直接开门进来了。” 程彻无所谓地笑了笑,“这里的治安你尽管放心。再说了,当初让你拿着钥匙,就是为了你方便的,进来吧。”程彻走到厨房给沐心玥倒了杯牛奶,看她抱着一堆东西站在那儿,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的电脑好像坏了,我急着用呢!哥,你能帮我看看吗?”沐心玥尴尬地笑了笑。 “好。”程彻二话没说,就接过电脑摸索起来。 沐心玥百无聊赖地随手翻着桌上的杂志,一边是不是勾着脑袋往书桌那边瞅瞅,心里犹豫着想开口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周围莫名沉闷的低气压,转念一想明白了,除了沐娉婷的事应该没有什么能让程彻的心情这么低落了。 沐心玥很清楚两个人之间的事,任何人都插不上嘴,于他俩而言,再亲近的人都是局外人。更何况她只是妹妹,和家里人一样,他们只当她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忘记了她现在也是个要为自己行为负责的成年人。 “哥,你和我姐最近怎么样?”沐心玥扭捏了半天,低头翻着杂志,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程彻正翻看电脑的动作陡然一顿,紧接着面色如常地轻笑道:“老样子” “哦那你俩有什么好玩儿的事,讲给我听听呗。”沐心玥笑嘻嘻地说。 程彻皱眉,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什么特别愉快的事可以拿来说的,只好赧然一笑,含糊带过:“好玩儿的?没有现在连见面的时间都少的很。”可沐心玥好像并不打算就此罢休,饶有兴趣地追问:“那就说说以前的,你们的罗曼蒂克史啊。” 程彻对着电脑上面看看,下面瞧瞧,在键盘上尝试按了几个按键,一点点地摸索查看是哪里出了问题。又打了两个电话问了学计算机的朋友,才算知道怎么回事。他抬头瞅了瞅面前两眼放光的小姑娘无奈一笑,那双眼睛里散发的光芒,竟然让程彻霎时有了想倾诉的欲望,终于爽快应答:“好,咱们讲故事。”正好是等待电脑系统自动升级的空档,就当做无聊打发时间了,满足一下这个小姑娘的好奇心。 “我们其实在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可是没有太多的交流。她的性个很好,男生缘也很好。”程彻笑着沉浸在回忆里,眼里流露出的感情不言而喻,“我真正开始注意她的时候,她已经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在班上的人缘很好,性格又豪爽,自然而然成了很多男生的爱慕对象。刚开始,我们俩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到后来,我越来越觉得她好,哪儿都好。”听到这里,沐心玥竟然看见程眼中的一丝羞涩,还藏着深深的骄傲,仿佛在炫耀他最得意的事。 沐心玥听得入迷,随着程彻的讲述,她脑海里的画面也像过电影一般,一幕幕一帧帧都充满着浪漫的气息,让人羡慕又向往。 程彻回味得很投入,径自笑着调侃道:“恋爱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两个人就走到一起了。其实,当时追求她的不止我一个,但是事实证明,人还是贵在坚持的好。” “我刚来这儿的时候人生地不熟,也不太适应,我俩每天都会通电话。那时候觉得,晚上就是一天里最开心的时候了。这边放假早,我每年都会先去n市找她,在附近旅游,吃喝玩乐,晚上一起看灯海,最后一块儿坐飞机回家” 程彻一直在絮絮地说着,沐心玥认真地听着,情绪也随着他的语调和故事的起落而变化,时而欢愉时而失落,时而眉头微蹙,时而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不知道讲到了哪儿,程彻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迷,让周围的气氛也有些压抑起来,“哪像现在两个人聚少离多的。” 沐心玥能清晰地感觉到,程彻的语气里蕴着满满的疲惫和失落,让她有些莫名的悲伤,也就没有了听下去的兴趣。低头一瞥,电脑终于恢复了正常,“升级完毕了,谢谢啦!” “别客气。”程彻笑着说。 向程彻道了声谢,沐心玥抱着电脑转身走了。站在门前,她握上门把的手顿了顿,深叹一声终于还是温声说了句:“也许现在这样,是上帝在告诉你,该转弯了。”说完就关上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程彻,他的眼睛怔怔地盯着早就关上的那扇门,坐在沙发上独自陷入了沉思。虽然当年有高兴的事,也有不高兴的事。可是和现在相比,还是开心很多现在,他们争吵的次数越来越多,围绕的话题也不过是回去还是留下,是保持原状还是分道扬镳。有时候,两人正在甜蜜地憧憬未来,不知道谁说的哪一句话,就开始了争执。起初是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肯让谁。到了最后,两个人在电话里都会有很长时间的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然而,分歧也好,争执也罢,每次的结果就只有一个,就是没有结果。 沐娉婷的顾虑,他明白。 毕竟,等待是令人很绝望的一件事。 认识她这许多年,她周围的一切程彻都最清楚不过了。可他有他的坚持,他希望她能理解,也希望能找到一个平衡点,得以两全。 我们就是这样可笑。在安慰沐心玥的时候,程彻可以像神一样说出真理。可当自己深陷桎梏时,才知道道理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他能劝解沐心玥忘记梦想的失败,却劝解不了自己的固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希望 心脏是一座有两间卧室的房子,一间住着快乐,一间住着痛苦。人不能笑得太响,否则会吵醒隔壁的痛苦。——卡夫卡 沐心玥每天按部就班的看书,学习,吃饭,睡觉,这冬夏相反的南北半球,除了四个小时的时差,日子似乎和在y市的时候相差无几。 ‘叮’刺耳的提示铃声响起,沐心玥揉了揉快要黏上的眼皮子,抹了把额头上的丝丝汗意。一抬头就看到讲台上的漂亮女老师冲她友好地笑了笑,她不好意思地尴尬一笑,站起来交了卷子。时间走得总是这样快,半年的时间画在千子格的a4纸上显得这样不起眼,简短的一百八十多天转瞬即逝,一个学期的课业就这样正式宣告结束了。 感慨这些的时候,沐心玥已经安全落地祖国的怀抱,坐进了回家的车。 y市的傍晚六点,天已经暗下来了,沐心玥幻想的是在月朗星稀的夜空下夜游车河的浪漫画面,可抬头往外面一看才发现,做梦呢吧?哪有什么星月!连车窗都关严实了,世界的杂音也消失了个干净。整个夜空,此时更像一个巨大的藏蓝色琉璃罩子,把整个世界捂得严严实实。 沐心玥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小腿,可是怎么都觉得不解恨,干脆脱掉了雪地靴,把腿横在座上放平了揉啊揉,嘴里哼哼唧唧地碎碎念:“我的妈呀”。 可怜她刚回来就被闺蜜们揪出去逛了一整天,收获颇丰,虽然累得够呛却心满意足。出国之前,她能在家里宅一天绝不宅半天,朋友们叫得动她的概率和vict一ria笑靥如花的概率差不多。现在呢,大家聚少离多倒是更珍惜在一起欢聚的时光,约是能赴则赴。 我们只有身处他乡时,才体会到能和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说笑,是一件多幸福的事。 三年前的y市,还没有像现在一样人潮拥挤。夜晚的车子不多,更何况是春节,六七点钟的街道倒像是平时的凌晨。 路边的水果摊子收摊了,弄里口卖羊蹄的小推车也不在了,常常霸占车道的临街小商店,落下了卷闸门,一张纸上歪七扭八地写着‘春节期间放假’什么的。余下的只有路上偶尔走过的三三两两的人。 沐心玥坐在车里,抿着嘴偷乐假期终于来临。虽然还是有冗杂的课业和新的语言要学习,妥妥地捆住了她的手脚,但好歹可以喘口气了。 她一一打开身侧摆了一排的礼品袋子,一样样的拿出来欣赏,这些都是她精心挑选的新年礼物,窗外的霓虹灯打在她笑盈盈的侧脸上。她随手拿出两只纯黑的绒面盒子,里面赫然躺着的是一模一样的蛇骨链子,没有繁琐的装饰倒显得更为别致。她用手轻轻拂过盒子里躺着的项链,眼里溢满了笑意,这是沐心玥为程彻准备的新年礼物,也是答谢礼物。 程彻几乎是看着沐心玥长大的,沐心玥自然对他亲厚有加,家里人也一直很喜欢这个阳光男孩。这次的聚会,肯定也少不了他。果然,车子刚驶进省委家属院的大门,稳稳停在了家门前,沐心玥一眼就看到门前站着的熟悉身影。 司机恭敬地为她打开车门:“沐小姐,请下车。” “谢谢。”沐心玥礼貌地微微点头,甜甜一笑。 “回来啦。”程彻快步走过来,一手接过沐心玥手里的大包小包,一手关上了车门,“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啊!” “新年礼物!”沐心玥甩了甩勒红的手,掏出那对黑盒子伸到程彻眼前,“喏,你的!” “谢谢!走,先回家再说。”程彻揽了揽沐心玥,往前走去。 沐心玥应了声好,就跟着往前走,还没进家门,就扯着脖子喊了声:“我回来啦——” 进了家门,沐心玥一边举着手中的东西,一边笑眯眯地向大家打招呼:“新年快乐!” “看看你聒噪的,我听阿姨说你不是中午就到家了吗?真是的,疯到现在才舍得回来!这不是典型的‘肉包子打狗’嘛。”沐兰指了指墙上的挂钟,一边数落道。 “妈,你又乱用词语。”沐心玥翻了翻白眼,软声抗议,“谁是狗啊” “你就给我” “大过年的,你吵她干什么?”沐兰正想说,一个浑厚的声音就窜入了大家的耳朵,让她的话刚到嘴边就戛然而止了。 沐心玥见到‘救星’,自然喜笑颜开:“爷爷——新年快乐!”然后,就像只鸟儿般雀跃地跑到沐常德的身边,亲昵地拐着爷爷的胳膊。 沐常德是军人出身,为人有些古板又强势。看他老是板着脸神情严肃,日常生活中倒是宽严有度的,不讲究太多。时间久了,家里的小辈也懂得如何把握尺度,玩笑说话都有分寸气氛倒是出奇的融洽。 看到沐心玥娇笑可人的模样,一双清澈莹润的黑珍珠子就这样嵌在融融的雪中,像极了他的阿兰。沐常德露出难得一见的慈爱颜色,点点沐心玥的额头,宠溺地笑了笑,就连脸上的纹路沟壑,也衬得柔和很多。 “今天过节,下不为例。” “她在您这儿都多少次‘下不为例’了,她就是”沐兰指了指沐心玥,话还没说完,沐常德一个眼色就让她讪讪地收了声,转眼看见女儿暗自偷笑的样子,暗瞪了她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小东西,去厨房看看晚上都做了什么,省得你又挑食。”沐常德漫不经心地转移了话题。 “好嘞!哦,对了,这个给您!”沐心玥愉快地应了一声,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往沐常德怀里一丢。看着爷爷不知所以然的眼神,她略微得意地扬了扬嘴角,却什么都不肯说,就一溜烟儿地跑进了厨房。 沐常德打开袋子,只是看了一眼就合上放在一旁,朝着厨房的方向笑了。 老院子附近点心铺卖的糖饼和芋头酥,传统的味道总是这样让人回味。沐心玥从小就嗜甜,成天闹着吃糖,沐兰管她管得严,怕小孩子吃多糖坏了牙,他总暗地里纵容小丫头,给她买老房子的点心,爷俩偷着吃。到现在也没戒不了这口,人老了,总是越来越念旧的。 厨房里,保姆阿姨正在为晚餐做准备。切菜的‘咚咚’声规律又脱跳,在这喜庆的日子里让人听得欢快起来。沐心玥的双手从背后搭在保姆的肩上,突然的动作吓了人一跳,小脑袋歪在阿姨的肩头亲昵地问:“姨,做什么好吃的呢?” “馋猫儿,溜达到这儿来,饿了是不是?”阿姨一边切菜一边笑着说。 沐心玥闻言,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揭开了锅盖,蒸汽打在脸上热腾腾的,裹着一阵浓浓的肉香味窜进鼻子里,她眯着眼一脸陶醉地闻了闻,那神情还真像馋嘴的野猫儿,叼着了鱼的样子。 阿姨瞅见她的馋样子,抿嘴直笑时手下功夫也没耽误,没过一会儿,瞥见小丫头神情微微一顿,轻轻皱了皱眉,嘴撅得可以挂油壶。阿姨这下可乐坏了,颇为了解地问:“小祖宗,又有哪儿不对了?” “不是羊肉啊?猪肉会腥死人的!我我是回民!”沐心玥瘪着嘴,一脸哭相。 “又胡说。”阿姨笑啐了一口,和沐心玥打着商量,“今天是大骨头,下水焯了两遍又搁了料酒和冰糖,不会腥的,放心吃吧。” “唉,好吧。”听到这儿沐心玥也没有坚持,只是一脸搞怪地仰头作崩溃状嚎了句,“我的羊肉——” 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老的少的又是碰杯又是说笑,饭桌上其乐融融,每个人脸上洋溢的笑容,暖了整个宽敞明亮的房子,阵阵的欢声笑语不断溢出。 “小彻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什么时候走啊?”大家正笑闹着,沐常德突然开口问程彻,言语间的关心自然又亲切。 程彻礼貌地笑笑笑:“哦,过完春节就要回去了,爷爷。” 沐娉婷听着这话显然很不快,微微地顿了顿筷子,偷偷用余光打量了一眼父母的脸色,她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心中思绪转过千万,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晚饭后,按照习俗是要在家门口放鞭炮的。可大人们对于这个都兴趣缺缺,沐常德他们都只是坐在家里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只吩咐几个小的去院子里放挂炮,图个吉利就行。 “走啦走啦,好姐姐,放鞭炮去嘛!” “不去,我在厨房能看到。别再崩到我身上了”沐伊婷窝在沙发里任凭沐心玥死拽活拽就是起不来,撩了撩压在身后的头发,一脸嫌弃地拒绝道。 “切,不去拉倒!”沐心玥看她那个矫情样子,立时联想到了恶俗古装剧里,那些女人膈应死人的德行,无语地撇了撇嘴,边走边咕嘟,“啧啧还真像妖妃”,就转身去屋里找鞭炮了。 “咦?我前两天还看见在黑袋子里呢,怎么就剩一挂了?”沐心玥嘀咕道。 “小彻拿出去了,你把这挂也拿着接在一块儿。”一个打扮朴素的中年女人走进来,指指柜子上的红色塑料袋,说道。 “好嘞!”说完,沐心玥拿着鞭炮出了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失望 沐心玥到现在都记得当时的情景,那时候还没有禁放烟花的规定,家里住在一楼,站在厨房院子里的一切一览无余。五彩绚烂的烟花几乎能映在楼上的窗户上,院子里的喧闹声c鞭炮声c笑声,都鲜活极了。年轻人大多都是喜欢凑热闹的,院子里净是年轻人和小孩子,吵吵嚷嚷的,鞭炮声劈啪作响,还有些小烟花燃得热闹。 沐心玥站在门前看了会儿,等烟花都灭了,才扭头张望了下却没有找到人,转身往院子深处走了走,那里人少了一些,路灯有些昏暗,但还是能看到人的。直到看见两人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才高兴地快步往那儿走,等走近了些才隐约听到两人的说话声。 “一转眼又是一年,过得太快了。”沐娉婷感叹道。 程彻看着沐娉婷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就是觉得没意思。”听出她的话中有话,程彻的心底窜出一缕不安,却还是带着自然的笑意,“这什么过年过节的,还是小孩子最高兴,咱们都过了那个时候,难免觉得无聊。” “程彻,咱们这样挺没意思的,天天只能打电话,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沐娉婷眼中的迷茫和失望一闪即逝,无奈发问。 她的话显然让程彻愣住了,有些僵硬地笑着安慰:“等我拿到pr,我们就可以稳定了。” 沐娉婷无奈地叹了口气,试图劝说他:“之前,是要等你完成学业。那现在呢?你还非要呆在那儿吗?” 程彻低着头,眉头深深锁着,紧得太阳穴都疼得很,他沉沉说道:“回来做什么?我当时决定出国,就没有打算再回来。” 沐娉婷没有作声,而是她知道他在逃避什么,不论是家庭的不完整还是父母之间的纠葛,都是他不愿想起的。可是,听到这样的答案,她还是忍不住一丝气闷。 “婷婷,你再等等,再等等好吗?我一定能拿到,很快了。” 沐娉婷已经不是一次听到这样的保证,她有些不耐烦又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尽量耐着性子重复之前说过无数次的老话:“四年了,我觉得我们根本不是在谈恋爱,天天只能煲电话粥,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我当然想过!你是我的精神支柱,所以我才能在那里坚持下来!”说着说着,程彻的情绪也激动起来,猛得站起身高声道。远处的沐心玥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吓了一跳,这个人陌生极了。 “那我的支柱呢?我爸妈没工作,要不是我爷爷我连学都没得上!我妈一提起来我的事就愁得很,我不想让他们再为我操心,你知道吗?你这样,让我觉得没有盼头,我总不能这样一直等下去吧?你恨不得永远躲开这儿,我知道!但是,你可以不顾忌他们,我要考虑他们的感受。”沐娉婷抚了抚额头,索性一股脑地把心里话倒了个干干净净。 “那你说怎么办?”程彻的声音低下来,有些沮丧地问。 “回来吧,踏实找份工作。那里的身份没那么好拿,别太固执了,我们年龄都不小了,这是浪费时间。”沐娉婷看到程彻的脸上有着明显的不情愿,她清楚这样的要求很自私,可现实□□裸的摆在那儿,她也是为了他好。 沐娉婷沉默一瞬,试探道:“或者算了吧。” “什么算了?”程彻一怔,明知故问道。 “我们,我们算了吧。”沐娉婷严肃地说。 程彻听到后,不可思议地看着沐娉婷:“你别开玩笑,行吗?” “我已经没有心情开玩笑了。”沐娉婷却异常平静地说:“程彻,咱俩在一起这么久,我有什么想法,你很清楚。” 当初两人在一起,沐娉婷扪心自问自己是被动的一方,直到现在她面对程彻都没有过内心的悸动。平时两人相隔千里,连日久生情都是没机会的。她真的很想像其他女孩一样,享受一次真正的恋爱,在这最好的岁月里,而不是仅仅在维持‘一根电话线的爱情’。 听到沐娉婷的话,程彻彻底沉默了。很多时候,明明自己心里清楚的事,却总会忍不住找借口推翻,来成全自己心里想要的答案,却忽略了冷酷的事实。 沐心玥站在不远处,不敢上前打扰,她轻轻往紫藤树的阴影挪了挪,站在树影里时却不由一怔,她这是干嘛呢?听人壁角?还是好奇心作祟呢她清楚地听到争执声越来越大,程彻的情绪也越来越糟糕,好不容易等两人的话渐渐停息,她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走了过去。 “找了你们一圈,走吧!赶快放完炮就回去了,冻死人了!”沐心玥一边说一边跺着脚,缩了缩脖子,说起话来似乎连牙齿都在打哆嗦。 沐娉婷神情还残留着少许的僵硬,程彻叹了口气,率先走出了亭子。 青春萌动时的女孩子对于爱情故事,总是既向往又羡慕的。什么同班同学c青梅竹马的:故事里,两个正值青春的年轻人用尽青春激烈碰撞出灿烂的火花,他们暧昧地在初中课堂上眉来眼去,在课间的时候逗弄嬉笑;他们会在高中校园的操场上,夜晚漫步,低语呢喃,脸红心跳。而年少时的火热激情,总是难以退却的,最后的结局还必须是两人幸福地走在了一起。 那时,沐心玥觉得这应该是最美丽的爱情故事。直到很多年后,她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捧着一杯温热的曼特宁欣赏这午后的窗明几净,才不觉失笑,这些少男少女的故事哪儿是什么爱情片?分明是科幻片! 可是现在,她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禁暗叹:爱情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且对于这些她只敢想象却从不向往,甚至是怯懦的。或许因为与生俱来的性格,或许是因为那段落魄她不喜欢冒险,也不敢冒险,这世界上什么险都可以冒,就是爱情不能。 沐心玥回过神,快步跟了上去,却不敢上前放这种玩意儿,站在门前看着鞭炮燃起,紧接着‘噼里啪啦’的声音震耳欲聋,火红的炮皮子四散崩开,还会有零星的一些打在裤腿上。 不论是烟火还是鞭炮,它的热闹绚丽都只是一瞬,虚幻的很。 喧闹过后的院子,应着漆黑的天空有些清冷,和略感冷冽的风吹打在枯枝上,渗出一丝让人寂寥失落的气氛。几乎分不清,失落的到底是物还是人。 反正,沐心玥挺失落的,因为美好的假期就这样以光速消失了。坐了十七个小时的飞机还要中途转机,简直是要人老命了,沐心玥从飞机上走下来的时候,脚下像踩了一团软软的棉花似的,整个人有点飘,就单凭着意识往前走。 “都要撞上了,傻妞。”程彻哭笑不得地挡在沐心玥面前,背后紧紧抵着柱子,“这是没睡醒啊还是快睡着了?走路都不带看的。” “啊?”沐心玥迷迷糊糊地抬头一看,程彻倒是神情自然,心情也不错,笑眯眯地看着她,倒是她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挺白净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可是两个人的距离近得估计夹一张a4纸都不会掉了,是个人都会觉得有些别扭,“你你怎么来了呀?” “来接你啊。”程彻揉了揉沐心玥有些发晕的脑袋,“好了,回家吧?” “嗯?嗯好。”沐心玥胡乱点点头。 直到晚上,凉风习习,沐心玥躺在她熟悉的小床上,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往里窜,不知道想些什么,愣是翻了好几个身却怎么都睡不着。而今夜也注定了不止一人深夜无眠 y市的春意终于露了头,可夜晚还是寒意阵阵的。 沐娉婷裹着一团厚被子把自己牢牢锁在被窝里,抵御着丝丝寒意。她已经盯着手机一个多小时了,看着屏幕暗了亮,亮了又暗,一遍遍写着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又一次次撤回。透过半透明的窗纱看了眼外面的天,明明是昏暗的夜,沐娉婷却恍惚是否已经天明,仔细瞅了瞅窗外原来只是灯明。 已经十二点了,那边的天应该亮起来了吧?她还是忍不住拨通了那个电话,却沉默良久,“喂”他似乎还没睡醒,又好像根本没睡,鼻音沉重得她几乎分辨不出是不是他。 “喂?娉婷,怎么了?” “程彻,我们散了吧。”她终于鼓起勇气。 从接起电话的那一刻,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些什么,他并没有表现得像往常一样激动,只是沉默良久后,淡定地说出了这个答案,程彻揉了揉酸痛的眼睛,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声音平静:“好”仿佛已经存在心底许久。他诧异的是,当终于亲口说出放弃的时候,他心里竟然是轻松的。 “祝你幸福” “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聊慰 习惯是一条巨缆,我们每天编结其中一根,到最后我们最终无法弄断它。——梅茵 当基督城的夏日即将来临时,年少时的真切情感终于走远了。上帝又一次论证,我们都是天地的过客,很多事都不由我们做主。正如他和她,不得不接受距离对感情的剥离。 沐心玥看到sn上的文字时,神经倏然一紧。 讲台上的arren教授,正在滔滔不绝地讲述欧债危机,以及那几次惨烈的金融危机。大概是因为危机伤痕太重,以至于时至今日,还是有数以万计的人听到这几个的字时,备受凌虐,心有余悸。金钱给予的教训总是分外惨痛的,从富有退回到贫穷,从奢侈退回到温饱。这种重创,是不能单单乞求用时间得以疗愈的。 现在的程彻,也是记忆太过深刻,才会难以忘怀,不可能单凭一句‘祝你幸福’就得以疗愈伤口。如同受伤的小兽误入沼泽,心慌之下束手无策,连声救命也叫不得。 没有寄托了,心里有点慌了。 这是他sn上的一句话。可是,当时的程彻并不明白,心上再深重的痕迹,终有一日会淡化,所谓的难以忘怀,其实只是自以为是。 沐心玥到家时,看到的几乎只是一个站在夕阳里的剪影,她看不清程彻脸上的喜怒哀乐,却能轻易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浓浓的悲伤,让她心中酸涩。她缓步走向他,近至跟前,才看清那紧蹙的眉头,他望着窗外的某一处,眼神飘忽。 沐心玥看着窗外的艳阳,记得有一年,君怡家的亲戚从金库调来了一批纪念金币,几乎是家里人手一枚,也送给了她一枚,金灿灿的,沉甸甸的,煞是好看。今天的夕阳,也是沉甸甸的,浑圆的太阳显得笨重,犹如坠了千斤鼎一般。 程彻心如刀绞。两天了,她熟悉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在他眼前闪现,初识,相处,分开,相聚,争吵,直到最后分道扬镳,像一部电影,每一帧都清晰可见,他烦闷地闭上眼睛。六年了,而其中四年里,两人都是相隔万里,各自度过的。在她提出分手的时候,他听到自己的回答空茫而寂寞,即便如此,他还是答应了。恍然失去时,没有特别悲伤,反倒五味杂陈。 心酸有之,失落有之,轻松有之。 出神之际,有一双温暖的手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他,让他有一瞬间的怔愣,却没有太多的惊讶。很快,他恢复了平静。他知道,这只是她给予自己的安慰。程彻突然意识到,在这些异国他乡的日子里,在这座陌生的西洋基督城,只有他和她。他总是照顾她,她总是宽慰他,不知不觉中,将寂寞冲淡了许多。可恶的是,他竟然有些贪恋这样的温暖,让他不觉得孤单。 沐心玥看着他失落的样子,心里像堵了一团棉絮,憋闷难受。夕阳在他的身上打下一层薄薄的轮廓,让她看得一阵恍惚,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当她的脸颊终于感知到透过薄薄的衣衫触及体温的热度时,温热的触感让她猛得一阵心惊,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当下大脑一片空白,彻底蒙了。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但是她知道:“看到你这样,我会难过。” 程彻微微一颤,握上那双柔软手,“别难过”他声音沙哑,牵强地笑道。 然后,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直到过了很久,他才松开她,转身凝视着这个眉头微蹙的女孩,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安慰道:“没事。”沐心玥的唇边蕴着一丝颤抖,好半天才勉强扯出一丝笑,一言未发。 y市的风,在这个时节已经变得冷冽,沐娉婷却觉出了不一样的暖意。她踌躇了很久,还是出于尊重告诉了程彻这个消息,总好过让他从其他途径得知,自己也白担了无情无义的名头。让他知道,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也许是好事。那样,他也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我要结婚了。这简单的五个字发出去时,沐娉婷不知是喜是忧 基督城微凉的夜晚,像极了程彻此时此刻的心情,他几乎能听到内心空旷又无助的声音,他紧紧盯着手机上的几个字,才知道原来真的有‘字字锥心’这个词,最后,回复道:恭喜你,找到爱情。 说不忐忑是骗人的,当沐娉婷看到这条短信时,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了地,脸上渐渐绽出轻松的笑容。与其说,她是在等程彻真挚的祝福,不如说,她只是在等这几个字组成的心安理得。 站在公寓门前,沐心玥没有回去,而是直接拖着行李箱,站在了这间屋子里。 她就着昏暗的壁灯散出的光晕,看到了一个隐匿在黑暗里的影子,摸索着走近,‘嘭’地一声,不小心踢到一旁的垃圾桶。她低头一看,垃圾桶里堆满了被捏扁的易拉罐,顿时哭笑不得。这幅的画面,简直就像走进了晚上八点档的俗套剧场。她一直以为,这种情形会是通俗的艺术加工,没想到有一天竟然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失笑过后,无奈裹挟着丝丝怯意,向她袭来,奇怪,她在怕什么? 沐心玥突然想起,站在典礼台上的那个美丽幸福的新娘,她在众人的期待下款款现身,在司仪煽情的长篇大论下哭得梨花带雨,眼角残存的泪水射灯下荧光闪烁,却被沉稳持重的新郎伸手用指腹轻轻拭去。 沐娉婷的父母热泪盈眶,和女儿女婿在台下敬茶拥抱,和亲家儿女站在灯光四射的舞台上合影,笑望着女儿和女婿并肩而立,字里行间溢满祝福。白纱着身的沐娉婷和西装革履的贺端站在一起,满脸的幸福,俨然一对璧人。连台下观礼的亲人们,在这样的气氛下,也难免情不自禁,流下点点祝福。 沐心玥站在离礼台最近的地方,她微笑凝望着台上的她,虽有遗憾却满是欣慰。转身瞥见旁边那个姿态雍容的女人,衣着光鲜,冷冽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扎眼。沐心玥无奈地摇头,轻笑道:“她装得不累吗”音响的立体环绕效果不错,才牢牢掩住了声线中躲藏的不屑。灯光斑斓而耀眼,也只限于典礼台这个台风眼,周围的昏暗将众人的细微表情隐藏在暗处,才没显得她的行为突兀。即使如此,沐伊婷还是忍不住侧目,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皱眉道:“姐,你怎么了?” “高兴啊。”沐心玥漫不经心道,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沐伊婷也懒得搭理她,只撇了撇嘴,继续观礼。 沐娉婷刚毕业就匆匆结婚,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个家终于让她走到难以负荷地步,这样等不及。在刚刚遇到了爱情的时候,在心中的悸动还来不及促使雌性荷尔蒙贯通全身的时候,没有享受多久的恋爱时光,就早早地把自己嫁了出去。也对。毕竟,没有物质支撑的生活,连精神世界都会显得格外落魄。 “你和他从确立关系到现在,有多久了?”沐心玥扬了扬下巴,瞥了一眼不远处忙着敬酒的新郎,眼中闪着戏谑的光芒,对沐娉婷说。 沐娉婷抿嘴一笑,说:“差不多四个多月吧。”家里负担沉重,几乎压得沐娉婷喘不过气来,她的工资还不够填牙缝的。贺端在外创业,虽然有作为男人的雄心壮志作祟,却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她。沐娉婷早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聚少离多可能是她不能避免且必须承受的。 当初人人称赞的程彻,同样是背井离乡异地相处,同样是爱她的。可惜的是,她始终找不到让她沉迷的悸动,所以到了最后两人终是各奔东西。可是贺端不同,她爱他,所以一切都不一样了。 思绪回转,她看着眼前的程彻,内心百感交集,心里酸酸涨涨的难受。她放轻脚步,慢慢靠近他,站在他的面前,她看到他眼角未干的泪痕,霎时呆愣在了原地。她不太害怕了,庆幸没有看到自己想象中的画面。可是,心中酸涩,有增无减。 人们总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却常常忘记了下一句:只是未到伤心处。 “回来了?”程彻的眼神有些飘忽,眼睛的聚焦也变得不自然,显然是喝醉的样子,放下酒瓶,含糊地说。 “嗯。”沐心玥低声道。 “她幸福吗?” “程彻哥哥,你别这样行吗?”沐心玥蹲下身子,忧心地看着他。 “她幸福吗?”程彻忽而轻笑了一下,笑中的失落和伤感袒露无疑,追问道。 沐心玥敛了敛眉,低下头,说:“她很幸福。” 程彻闭着眼,沉默不语。他本以为这个答案是很残忍的,可当听到的时候,心里重重的 负担陡然松懈下来,头脑一片清明。 沐心玥看着他,眼眶红红的。刹那间,当瞥见那一抹清明时,她神情一顿,也逐渐回过味儿来,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的味道,一字一句地说:“你终究还是选择救自己。”说完,轻轻覆上程彻的手。 这细软的触觉,让他身体一僵,心里陡的松了口气,在下一秒,用力地回握住她,带着一丝颤抖和灼热的温度,沐心玥不禁皱眉,这温度几乎灼烫了她的心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取暖 一夜的折腾,天终于放亮了。 沐心玥探了探程彻的额头,已经温凉,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唔”她放轻脚步,走出卧室。她坐在沙发上,扭了扭已经僵硬的脖颈,感觉太阳穴‘咚咚’直跳,她使劲地揉了揉眉心。过一会儿,又觉得眼睛酸胀,眼角发涩,她在枕头下找到眼药水,冰凉的药水滴进眼里,眼前一阵浑浊,也没让刺痛缓解多少,反而刺激着流了更多泪。 狂风阵阵,风从细小的缝隙透出来,呼呼作响。此时,夜幕刚刚降临,就从y市传来了坏消息。 老人坐在轮椅上,不吃不喝,已经好几天,劝也没有用。家里人商量后,决定让老人住院治疗。 从前,沐心玥听家人讲过,一些油尽灯枯的老人就是这样不吃不喝的。当然,在医学发达的现在,不用担心老人的生命会就此结束,可她还是忍不住难受。时间过得太快,她已经记不清爷爷浑厚有力的声音,也记不清爷爷步伐稳健的样子。 长久的异国生活,她都尽量让自己忙碌一点,更忙碌一点,企图尽快融入这个陌生的地方。因为有一处钟爱的美景,因为有一个熟悉的人陪伴,她并没有把多少思念留给远方的家人。可是,当这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生硬地杵在跟前的时候,就将原本围得严严实实的堡垒,冲刷的只剩零落在地上的散沙。 沐心玥坐在地上,抱紧双臂,地板冰冷,一阵阵的冷意从身下袭来。她突然想念那个熟悉的地方,突然想念那些熟悉的人,眼泪慢慢溢出眼眶,低落的情绪紧紧包住了她,心中的难过无以复加。 铃声响起,沐心玥淡淡地瞥了一眼手机,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接起来,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出神。她的下巴枕在胳膊上硌得生疼,悦耳的音乐坚持不懈的一直响,她却觉得烦躁,犹豫片刻,终于接通了电话。 “干什么呢?这么久才接电话。”程彻焦急道。沐心玥沉默,这时,她听到了最熟悉的声音,却只知道低泣。电话那头很安静,等了半晌,程彻才隐约听到弱弱的抽泣声,含着浓浓的委屈味道,不由问道:“怎么了?” 沐心玥的防线彻底崩溃,从哽咽到哭出声音只是一秒的功夫,学业上的难题,莫名的情愫,想家的委屈,顷刻之间完全爆发出来。 “我我想回家!”沐心玥含含糊糊地嘟囔,好不容易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程彻听到哭声,不由愣住了,小姑娘很少哭的,到底怎么了?他快速拿起钥匙出门,毫不迟疑地打开隔壁的门。他走到沐心玥跟前,蹲下来,扶着她的肩膀,低声问道:“怎么了?” 沐心玥一边哭着,一边摇头,脸上的闪过一丝尴尬,讷讷地说:“没事,就是想家了。” 程彻什么也没问,只是轻抚了抚沐心玥的头,然后把她拥在了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两个人就这样,在这个微凉的夜里,相互取暖。 过了一会儿,沐心玥渐渐缓了过来,只是抽噎着,心情却舒畅了很多。程彻见她的情绪终于有所好转,才笑着哄劝道:“走吧,吃饭去,吃饱了不想家。”沐心玥点点头,抹了把眼泪,冲着程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闷,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各怀心事。时不时的眼神交汇,也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多言。草草的一顿饭后,两人各忙各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安静。沐心玥坐在沙发上看电脑,程彻见她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放下了手里的书,走到厨房,温了一杯热牛奶。沐心玥笑着伸手接过,指尖触碰在一起时,心神一震,两人情不自禁地看着对方,凝结在空气中的尴尬一闪而逝。 “谢谢。”沐心玥收回了手,干笑着,低头说。 “嗯那个喝完早点休息吧。”程彻吞吞吐吐地说。然后回到桌前,继续看书,却有些心不在焉。 曾经渺茫的寄托坚持了这样久,难免不舍。可是,眼前的温暖也是这样真实,他有些迷茫,像是无意走进了一片无垠的沙漠,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完好无损地走出去,望着广袤的肃杀景象,心底是涩涩的慌张。 沐心玥回到公寓后,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比隔壁的那位好不到哪里去,她把手轻轻的贴在冰凉的墙面上来回摩挲,像是抚过他没有血液充盈的心脏。沐心玥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只能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发呆。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感情,但女孩的心思是最细腻的,她还是敏感地发觉两人微妙的变化,这样的变化让她有一丝尴尬和不知所措。 今年,沐家的除夕显得前所未有的冷清。 沐常德住院,沐娉婷出嫁,就连沐伊婷也不知道编了个什么理由蒙混过关,才躲过在家无聊的守岁。之后,沐心玥知道她不在家过年的原由时,笑着摇头,孤傲清冷的小孔雀也有乖乖听呵的时候,看来人都会因为一些人些事改变的。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草草地吃了年夜饭,电视里放着年年不变样子的老套节目,虽然创意一年不如一年,可熟悉的声音总会酝酿出除夕夜最该有的味道。 沐心玥懒懒地窝在宽大的长沙发里,春晚看得她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几乎栽倒,无聊到脑子里简直只剩了一个大写的‘困’字。 手机的一阵铃声,让她有一瞬发懵,翻来翻去地在沙发上找手机,“喂?”沐心玥含着浓重的鼻音,无精打采地说,。 “在家呢?”程彻的声音里,有隐隐的笑意。 沐心玥懒懒地应了一声:“嗯。” “在家干嘛呢?” “在家无聊。”沐心玥噘着嘴,一脸困倦地说道。 程彻提议道:“要不然,出来逛一逛,好吗?” “好啊!”沐心玥一听就来了精神。 程彻听出她明显高涨起来的情绪,嘴角的笑意不禁又深了几分,却不曾发觉:“那我在文化路的路口等你。” “好。”沐心玥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拿上外套,随便跟人打了声招呼,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两人顺着小路,走到了大院后面的操场上。夜已经深了,就连平时住校的学生也不在这里夜跑,打球,漫步了,整个操场显得空旷而冷清。空气中,丝丝凉风夹带着淡淡的湿寒水汽,附在厚实的外衣上,用手轻轻地碰一碰,都觉得一缕寒凉透过衣裳深深地浸到皮肉里。 走近了一点,沐心玥才看清地上放花花绿绿的方盒子,她转身,看着程彻,笑逐颜开,问道:“烟花?” 程彻点头,笑着说:“嗯,请你看烟花。”说完,拿着打火机走了过去,点燃了三个最大的烟花。 烟花炸响天际的一刻,迸发出绚烂的斑斓色彩,渐渐地舒展开,如花般绽放在静谧的夜空上。程彻快步向这边跑来,烟花映衬着他清朗的笑脸,沐心玥看到这样的程彻,有些怔住了,她专注地凝视着他,细细看着。从最极致的绚烂中,奔跑而来的他,显得这样鲜活而生动,仿佛还是那个没有踏出学门的少年,只怀揣着最单纯的欢喜。 接连的‘嘭嘭’声,终于让沐心玥回过神,阵阵巨响,震得她的心‘咚咚’直跳,犹如擂鼓。她用手捂住耳朵,笑得开心。程彻站在她的身边,幽幽地看着她,与校园记忆中的影子重叠,又消失,再重叠。刹那间,情不自禁,他鬼使神差地轻轻环住她,双手覆上她手背的冰凉,沐心玥笑容一僵,身体轻颤了一下,却不敢动弹。 程彻轻啄了下她捂住耳朵的手,低声问:“是冷了吗?”。 沐心玥大惊失色,摇了摇头,说:“不不不冷。”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感到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她瞬间跳出了程彻的怀抱,脸上有些挂不住,神情也不自然,眼神飘忽一阵后,只呆愣地站在原地。 程彻沉默着,静静地凝视她,虽然懊恼自己的冲动,但心底却升腾起一丝愉悦。可是,当看到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时,他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平静了一会儿,递上了一只打火机给她,“还有几个小的,不会爆得很高,你去试试,别害怕。” “嗯。”沐心玥回过神,伸手接过打火机,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点燃了烟花。光彩夺目的烟花,点亮了清冷的夜空,映着沐心玥那张充满笑容的脸,显得那样青春而有朝气。程彻看着她明媚的笑容,也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下套 原谅敌人要比原谅朋友容易。——狄尔治夫人 夺目的光芒折射在宽大的玻璃窗前,映着沐心玥那张充满笑容的脸,显得那样青春而有朝气,直到一阵熟悉的声音打破这样的平静:“喂喂喂,你回回神好不好?做什么春梦呢!”君怡伸手在沐心玥面前晃个不停,“你不是要说给我听吗?你倒是说啊!” “在一起,争吵,和好,又在一起,简而言之,就是——狗血。”沐心玥歪着头,挑眉轻笑着说 “就就这样?”君怡不可思议地问。 “不然呢?”沐心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反问道。她优雅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忍不住皱眉,醇香丰富的曼特宁还有一丝温热,可已经远远不及最初的味道,酸涩的很。 君怡面露狐疑地看着她,暗自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又在糊弄人” 沐心玥苦笑,用勺子搅了搅已经冷掉的咖啡,杯子里一圈圈的旋涡,让她头晕目眩。 “怎么,嫌我问得多了,生气啦?” “没有”沐心玥悻悻道。 “还说没有呢,看看你这副表情。从前只知道你脾气不好” “谁脾气不好啊?”沐心玥不服气地说,“我什么时候跟你们发过脾气?” “哼,除了我们,你对谁不开炮啊?还好意思说呢”君怡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叔叔,阿姨,还有那位,还有上次你跟我说那个什么来着?哦,对了,那个艳遇!” “别乱说,什么艳遇啊!”哼,如果乌龙也算艳遇的话她撇了撇嘴,“明明就是阴魂不散” “啧啧还好意思说别人鬼畜呢,你的嘴比人家有过之无不及。怎么,不承认啊?”君怡一脸坏笑地拿话堵她,一边朝她身后瞄了一眼“照你的说法,当时人家也就开你两句玩笑而已,你就当场暴走,还说自己气性不大?” “”沐心玥无语,实在是懒得接话。这个女人嘴巴一向是不把门的,什么话都往外胡说。她摆了摆手,失笑道,“行行行,说不过你。” “你哪儿是说不过她,明明是懒得说,当谁不知道呢”漫不经心的语调九曲十八弯的,在沐心玥背后响起来,吓得她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君怡实在忍不住了,捂着嘴笑个不停,毫无形象可言。 “阿静,你要是再这样神出鬼没,我一定跟你绝交!”沐心玥抚着胸口瞪了她一眼,这又是一个奇葩,平时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吓死人,“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猜——”阿静吊儿郎当地拍了一下沐心玥的肩膀,一手提着好几个购物袋‘啪’地撂在一边,拉开旁边的椅子就窝了进去,指着正在摆弄指甲的女孩恶狠狠地说:“你要是再这样‘血洗’商场,我也跟你绝交!”一边跟沐心玥说话,手上也不耽误玩游戏,“要我说啊,你又不是没有行情,干嘛单着呀?随便撩几个玩玩好了,就当打发时间嘛。” “就是,你还当是从前呢?”君怡意味深长地看着沐心玥,附和道。 “知道啦。”沐心玥暗自点头,笑着说。 是啊,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了。 落魄的那几年,是她一直不堪回首,也是极其厌恶的一段时光。记得上学的时候,她总是仰望着那些在学校里光芒四射的人,羡慕又有一丝隐隐的嫉妒。后来,也许是老天眷顾,也许是缘分使然,当初的丑小鸭一转身,变成了现在的白天鹅,讨人喜是不假,可这样的幸运,招人恨也是必然的。 “行了,话题到此为止,先说吃什么。”沐心玥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不等君怡说话就转身对服务员扬声道,“来!点单。”看她打算继续往下说,沐心玥冲她别有深意地笑了笑:“你想说什么?” “呃我想说,我不吃辣的,其他的你随意。”君怡点点头,一副‘我明白’的样子,讪讪地笑着说。 沐心玥被她逗得哈哈直笑,好说话地很:“好,咱们不点辣的啊。” 国际机场的t2航站楼,比春节的时候人多了一些,好在时间点赶得不错,没有太拥挤喧闹,沐心玥给沐兰和君怡分别发了报平安的信息,然后垂头想了半晌,还是摇头笑了笑,顺手删掉准备发出的另一条信息。 谁知道刚准备关机,语音通话就响了起来。“你还真是说走就走啊,有钱任性。”语音一接通,君怡无奈的语调就从电话里传来。 “我这是热爱流浪,多浪漫啊。” “滚,你这叫浪。”阿静毫不留情地揭穿道。 “玥宝贝,要记得给我带化妆品哦。”语语在一边嗲声嗲气地装淑女。 “一k,小意思。”听到广播提示排队登机,沐心玥站起来就往入口走去,“不说了,我快登机了,落地之后联系。” 飞机上,沐心玥靠在座椅上打盹,感觉到飞机在行进,她睁开眼睛,透过座位旁边的小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明媚的阳光。飞机正在滑行中,滑轮摩擦着地面,发出巨大的‘隆隆’声,有些刺耳。沐心玥专注地盯着窗外,等待飞机一跃而上,身体倾斜的一瞬让她有种难以言说的刺激。直到飞机越上云层,她才把心落了回去,如同从前的每一次。 窗外的层层云雾,一层茫白一层蔚蓝,一层混沌一层清澈,人心繁复也不过如此。沐心玥腹诽,她是脑子进了泥石流才会答应阿兰走这一趟的,可见这些年她忽悠人的水平又进步了不少。 那晚,她把程彻送回家,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她推开卧室的门,沐兰已经在她的屋子里等了半天:“妈,这么晚了,还不睡啊。”沐心玥朝屋外指了指,“我爸他” 沐兰会意,拍拍跟前的椅子,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你爸喝多了,我让他先睡了。你坐这儿,我跟你说点事。” “我猜应该不是什么好事,说吧。”沐心玥狐疑地撇撇嘴,顺手把外套扔在了床上,坐下来等她开口,心里有种即将沦落成狗特务的错觉。 沐兰打量了女儿半晌,语气里有一丝自豪的味道,温柔地说:“这几年你在外面上学,跟以前的确不一样了,长大了,也独立了。” “也独了”沐心玥低头摆弄手指,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倒没觉得,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长进。” “你自己当然察觉不到,别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长大之后,家里的事我从来都不瞒你,现在有件事想让你帮忙。”沐兰不紧不慢地说,沐心玥却听得心里发毛,还要故作镇静。 “什么事,说吧。”她干脆利落地点头。 “年后,我想让你去一趟澳洲。” “去那儿干什么?”沐心玥一愣,不禁皱眉。 沐兰耐心解释道:“有人想和你爸爸合作,可是这边根本走不开。你也知道他的脾气,必须实地考察,没有亲眼见过真东西,他是不可能答应合作的,哪怕那人是他的老伙伴。可是这次机会难得,实在是不愿意他就这么回绝人家。要我说他这根本是多此一举,可是我又说服不了他,所以,你就替他走一趟,只当给你爸爸一个心理安慰了。” 沐心玥挑眉问道:“那你去不就得了?” “哎,这段时间你姐姐身体不太好,我要经常过去看看。再说了,家里那么多事,根本走不开。”沐兰看她犹豫不决,眼神一顿,笑着安慰道,“你先去了解一下,看看再说。我看你爸他也不是很感兴趣,要不然无论如何他都会亲自跑一趟的。所以,你别有压力,就当是应付人情了。”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沐兰也不着急往下说了。 沐心玥低头拨弄着艳红的蔻丹,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不以为然地笑道:“到底是没时间,还是不想让人知道?” 沐兰一愣,继而笑着点了点沐心玥的额头:“臭丫头,还真是学精了!好了,我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沐心玥抬起头,看着沐兰,笑得甚是玩味,却一声不吭。 “臭丫头,笑什么呢?”沐兰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说。沐心玥彻底收敛了笑容,兴味索然道:“你说的这个‘爸’,是白建刚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上套 沐兰那双精明的眼睛里有一抹无奈转瞬即逝,语重心长道:“宝贝,他是你爸爸。” “他早就不是了!”沐心玥疾言厉色道,沐兰沉默地看着她,屋子里是良久的寂静。过了一会儿,沐心玥拧着眉,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淡淡的怒气,语气生硬:“所以,你是既不想让爸爸知道你和白建刚一起做生意,也不想让沐潇和石斌趁机钻这个空子,才让我多此一举地跑一趟。”她细长的指尖一下下地敲着桌面,“其实我是替你跑这趟的,对吧?” “嗯。”沐兰点点头,“这次机会确实不错,但是投资还是应该谨慎一些,毕竟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所以,实地考察是必须的。你不是想要一个历练的机会吗?现在机会来了,你就要打退堂鼓了?” “我不想替他办事。”沐心玥把头一扭,赌气道。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处细胞都是抗拒,可心里却跃跃欲试。虽然心里已经认同阿兰的说法,可是嘴上依然不肯服软。这等同于让她亲口向白建刚妥协,打死她都不会这么痛快地点头答应的。 “你长大了,不能这么不懂事。”沐兰苦口婆心道。 “这也能叫锻炼的机会?这欺上瞒下的,你干脆直接把我培养成特务得了!好,就算我答应你,可我怎么跟爸爸解释。我一个大活人半声不响地跑到国外去了,他总不可能连问都不问一句吧,你要我怎么说?”沐心玥愤愤不平道。 她的问题对于沐兰来说,都不是问题。看她口风有松动的迹象,继续耐心劝慰道:“他知道女孩长大了总会有些小秘密的,你看他什么时候对你的私事刨根问底了?至于那件事,你就当是走个形式,出于尊重而已,不用有压力。” 沐心玥没有再次拒绝,只是一脸不情愿地噘着嘴,憋了半天才悻悻地嘟囔一句:“明天收拾东西。”沐兰听了,满意地笑了笑。她伸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满目温柔,十分的欣慰:“我的女儿真是长大了” 飞机飞得离太阳这样近,朝外望去,只见一望无际的云海盛着这团火热的光晕,清冷而娇艳。一道光打进来,沐心玥觉得刺得眼珠子疼就顺手拉下了挡光板,她使劲揉着太阳穴,一边暗叹,被坑的感觉真是差爆了!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当地下午一点多了。沐心玥在酒店的房间里小憩了一会儿,走到窗前拉开遮光布,外面柔和的阳光洒了进来,打在脸上暖洋洋的,她惬意地眯着眼睛,舒然地笑了。沐心玥低头瞥见手机上的未接来电提示,神色淡淡,也不去管它。既来之则安之,不出去走走还真是辜负了这样的好天气。 在这里,比在y市更能体会到奢靡和贫苦的巨大反差。 沐心玥落脚的酒店在市中心,周围几乎都是这样纸醉金迷的地方,她觉得无趣,就往老城的居民区走了走,才终于看到这个城市真正的容貌。 这里的道路没有y市的宽阔,路面上却干净得几乎一尘不染,路上的车不多,一切井然有序,比起刚才的喧闹繁华,还是这样的安静恬淡更加吸引旅行者。一路走来,还能看见各色各样的西式建筑,有葡式风格的博物馆和花圃公园,连十字会的门前都是花团锦簇的。老城的窄小街道上尽是旧式的本土居民楼,只有矮矮的四五层,紧凑又拥挤,外墙上隐隐的青色锈迹一直蜿蜒到地上,如同一条细长的青色藤蔓,假作生机盎然的样子。 沐心玥抚着路边的桉树,细而小的叶子是少见的暗绿色,带着一股‘自来旧’的气息,树干稀疏,如同一株高大的花菜,和我们常见的杨槐松柏相差甚远,一点也不美,却让人觉得新奇。一阵讨厌的铃声打断了和谐:“喂。” “落地了?”沐兰关切地问道。 “嗯。” “你现在在哪儿呢?”电话里的声音透着隐隐不悦。 “闲得无聊,随便走走。怎么,人到了?”沐心玥在路上左顾右盼,矮树的枝杈上停了两只背身乌黑的鸟儿,仔细看,能瞅见内里毛色雪白,尾尖有零星的靛蓝交杂。她小心翼翼地走近,避免惊吓到这机灵的小家伙。她走近了些,还能清楚地看见它们灵动的眼睛闪着微光,时不时地交头接耳,总会不经意地触到同伴的嘴尖,逗趣的样子让沐心玥不禁笑出了声,心情格外轻快。 “嗯,你现在回酒店吧,他们已经到了。”沐兰还是不太放心地嘱咐,“记得一会儿给我回个电话。” “好,知道了。”沐心玥漫不经心地点头。答应得挺好,她却还是不紧不慢地往回走,显然这通电话并没有影响她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好心情。 可是走进酒店餐厅时,沐心玥的脸上不由地闪过一丝惊讶,笑意不由得僵了僵,好心情瞬间不在线了。可她即使再不情愿,也知道不能在这种场合给他甩脸色,只好生硬地扯了扯嘴角,失败,再扯,又失败,再来一次好不容易才保持住得体的微笑,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像中风。 沐心玥持着优雅的步子走过去,叫了声:“爸爸。”又转身跟坐在白建刚对面的中年男人笑着问好,“叔叔好。”那是一个比白建刚年龄稍大些的中年男人,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她点头示意,表示礼貌,那年轻人的眼里含着一丝笑意,也冲她点了点头,两人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人看起来大概有三十出头的样子,看上去内敛稳重,应该跟年龄有关,他的话不多,却时刻在认真地听别人说的每一句话,脸上挂着礼貌而疏离的笑意。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中年男人的跟班,沐心玥暗自打量了一眼,这两人眉宇间有些相似,应该是父子,或者叔侄。 “我第一次来这里,想着时间还早就四处走了走,让叔叔和爸爸久等了,抱歉。”沐心玥优雅地撩了一下裙摆,在白建刚身边坐下,尴尬地笑着解释,顺带掩了心底的疑虑,言辞礼貌却暗含疏离。 他既然有时间亲自来这里,那还非要她跑着一趟干什么? 白建刚笑着对沐心玥说:“没事儿,我和你欧阳伯伯也刚到,大家都是自己人,就别和你伯伯客气了。”沐心玥微笑着却不做声,白建刚不禁眼神微顿,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和对面的男人相视而笑:“看看,还是小孩子,贪玩得很。” 澳洲的场子都是合法的,属于娱乐集团公司。 近年来,为了吸引大陆客源慢慢出现了大陆人自己出资开台的例子,也可以支码给自己的客人,公司方面抽取一定利润,跟租赁的形式差不多。可是只有一个最大的弊端,就是流动资金量巨大,妄想一人揽下并吞进这块蛋糕,且不会有消化不良的症状的可能性不大。 “俗话说得好,强龙不撵地头蛇,暂且不说是否能在此地立足,首先客源和资金就是一大问题。”白建刚弹掉积得细长的烟灰,皱眉道。 “这都不是问题。”对面的中年男人倒是胸有成竹,“你在这行做功课也不是一两年了,风险和利润是相对的,这都不用我多言。再说了,我也只是受人之托,你不用为难,咱们看看再说。”男人宽厚的脸上尽是岁月沉淀下的精明,面相却让人觉得极易亲近,说话分寸也拿捏得当,进退得益。 白建刚认真地听着,一言不发,低头思索着,指间的烟已经快烧得只剩烟头,灰白色的烟灰余了长长的一截子,掉落在地上碎成齑粉。过了好一会儿,白建刚才点头应允:“好,听大哥的。”又跟沐心玥交代道,“你跟我们一起去。” 看到白建刚也在,沐心玥早把这次行程当成了单纯的旅游,心早就跑到了天边儿去了,正暗自盘算着一会儿再去哪里转转,脑子根本反应不及,楞了一下,说:“啊?哦,我还要冲个凉。” “不急,你慢慢收拾。”白建刚摆摆手,溢出一抹淡淡的慈爱笑容。 沐心玥起身上楼,等回到房间才看手机又增加的提示消息,她懒懒地坐在床上,突然又‘腾’地一下站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机上的字,不可思议地嘀咕:“他来干什么” 这里的机场比y市大得不是一星半点,可这时却几乎挤满了人,原本广阔的空间显得狭小而紧密,程彻拿着简单的行李往出口走去,在等出租车的时候,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沐心玥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一股莫名的不耐充斥着她整个神经,说话自然语气不善。 外面有些吵,程彻并没有从电话里察觉到什么,只是笑着说:“不放心你。” 沐心玥紧了紧双臂,莫名的情绪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她闭了闭眼睛,好不容易才耐着性子说:“我在永帝,你过来再说吧。”没有啰嗦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然后,她就一直坐在床上愣神,心虚不说,心口还堵着一团浓浓的闷气,胸口郁郁的。早就当机的迟钝大脑,终于舍得反应过来,来这里之前,她就觉得不单纯。因为,沐兰让她来这里的理由很牵强,她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结果还真是好事不出门,衰事一大堆。难道兜了一大圈,就是为了让她来相亲的?这本钱也下得太大了吧!还有这是不是传说中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她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脑子里只来得及蹦出一句话:怎么会是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冤家 信念是由一种愿望产生的,因为愿意相信才会相信,希望相信才会相信,有一种利益所在才会相信。——斯特林堡 一阵门铃声传来,沐心玥猛地一个激灵,终于回了神,走过去对着猫眼朝外面看了看,才打开了房门:“进来吧。” “我在楼下看见”程彻把背包放在了玄关的椅子上,回头对沐心玥说。 “就当没看见,行吗?”沐心玥赶忙打断了程彻,面色不虞,不耐中隐隐有一丝乞求,让程彻不知所措,空气中有短暂的沉默,他还是明智地转移了话题,讪笑着说:“我只是看见这里竟然还有不少的老年人光顾,有点惊讶而已。 “很正常啊,都是当地人,挣点一天的饭钱罢了。”沐心玥低头慢条斯理地收拾行李,淡淡地说道。心里暗自琢磨,白建刚还在楼下陪欧阳傅喝茶,程彻看到是难免的,但是白建刚是不是还认得程彻,那就两说了。想到这里,她才稍微放心了一些。程彻暗自打量着她的神情,虽然心里不禁暗叹她的固执,但是看她情绪不高,也只是摇了摇头,终于没再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的?”还没等程彻回答,沐心玥就仰头翻了个白眼,嘟囔了一句,“好了,我知道了,算我没问。” “她的嘴确实是快了点。”程彻看沐心玥吃瘪的样子忍不住暗笑,他伸手帮她理了下垂到眼前的碎发,不经意地说,“不过,有人关心还是很幸福的事,你应该高兴才对。” “高兴,我高兴得很,要是她的嘴再把门一点,我就更高兴了!”沐心玥瞪着眼看着程彻,气呼呼地把衣服往床上一扔,不过一秒就破功,继而,两人相视苦笑。 沐心玥转身去茶水间:“有咖啡,你喝吗?”水柜上只放着速溶咖啡,她从来不喝速溶咖啡的。毕竟那味道单调得只剩苦涩,但是用来提神还是勉强可以的,她这会儿困得要命,只好将就了。 她也怕再不做点什么,空气中弥漫的低沉气息会愈加浓重。她站在水柜前,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冲着一杯简单的速溶咖啡,仿佛在酝酿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 她用勺子轻轻地搅拌了几下,勺子与杯壁偶尔碰撞出‘叮叮’的清脆声响,婉转动人。她似笑非笑的声音变得愈加婉转,轻轻地从唇角溢出,不仔细听竟然听不真切,抬头审视着程彻,眼里有隐隐的讥诮:“所以我也应该播撒些幸福给白建刚,对吗?你干脆直接了当地说出来,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了,不累吗?” “心心,宽容一些,父女之间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程彻没有否认他是想旁敲侧击地劝一劝她,总好过她只会逃避。 “当然没有!我和爸爸的感情一直很好,非常好!”沐心玥高傲地仰着脸,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眼里的一丝批驳,可即使这批驳只有半分,也深深打击了她的自尊。她有些惧怕,惧怕他眼里的同情,惧怕他的批驳。有时,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才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批驳她的无情。 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怎么都不会认同,更不会原谅。过去为什么要过去?是他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是他先选择放弃她的。 “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是陆叔叔。”程彻知道她有意曲解,于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其实,他十分清楚,这种莫名的怨恨是无法轻易从心底剔除的。他也理解,沐心玥这样忌讳提到与其相关的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因为,他曾经也这样怨恨过一个和他有着最深血缘的人。可是,这些年过去了,看着那人的鬓边一天天悄然生出根根银丝,他还是不忍的。所以,他不想让她再走他之前走过的路,尝尽这一路的矛盾与酸涩,最后难过的还是自己。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说的拐弯抹角,不是仅仅指这一件事。”沐心玥紧紧盯着程彻的眼睛,面无表情,她几乎想深深地看进他的心里,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沐心玥眼中的淡漠让程彻心里一怔,因心中闪逝而过的惦念感到莫名心虚,张翁着嘴巴不知道该辩白些什么。 “程彻,你当我是热衷播撒人间大爱的圣母吗?宽容我再宽容下去,还有我好过的?”沐心玥轻轻一哂,眼中的讽刺愈加浓重,她怔怔地欣赏着程彻眼中的陌生,最后终于神态落寞地紧紧蹙眉头,苦笑着说:“程彻,你对谁都宽容,可对我呢?” 程彻的眼中愧疚与怜悯交织不明,他伸手轻轻地揽住沐心玥,将下巴紧紧贴在她的肩上,硌得她地左肩隐隐作痛:“我知道你不想说这些,可我只是希望你早点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你现在这样记恨他,以后难免后悔,我不想你跟我一样,弄得亲人还不如陌生人。”他温柔地安抚着她,声音暖暖的,如同一束暖阳照进来,让她几乎相信他的温柔。 “让我不愉快的,又岂止是亲人如同陌生人。”沐心玥退出他的怀抱,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程彻沉默不语,他感到那锐利的目光几乎能穿透他的身躯,让他几乎无所遁形,让他所有的慌张与闪躲,无处安放。 两个人就这样,相顾无言,很久。 ‘叮咚叮咚’的门铃声丝毫不畏惧这样的低气压,又不厌其烦地响起来,打断了房间里凝滞的空气。沐心玥不禁皱眉,拿开程彻的手,转身走过去开门。看到来人时,才后知后觉地暗骂了自己一声,她还真是把脑子丢进大海里了,连问都不问一声是谁就开门。 “小白,收拾好了吗?”欧阳帆礼貌地询问,语气温和,“白叔叔让我来看看你。” “哦。”沐心玥回过神,才发现把正事忘得一干二净。见他仍然一本正经的样子,沐心玥掩饰了眼底的最后一丝探究,心里不由嗤笑一声。看来,这人装蒜的本事还是一流的。“稍等五分钟,我马上下楼。”沐心玥也扯出一抹疏离的外交式微笑,微微一侧身挡住了欧阳帆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迎上他的波澜不惊,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欧阳帆朝房间里扫了一眼,眼神暗含深意,欣然接受了她暗瞪的那一眼,十分绅士地问:“五分钟够吗?” “当然。”沐心玥笑着点点头,不等欧阳帆说话,就‘嘭’地一声关了门。心里一股火气,“装,我让你装!”他还真的当她是瞎子呢? “你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哦,没什么。”沐心玥转身对程彻勉强地笑了笑,“那个我还有点事,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我马上就回来。” “嗯,好。”程彻的面色有些僵硬,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争执的缘故,但还是细心交代她,“路上注意安全。”沐心玥点头,然后就匆匆出门了。 沐心玥刚关上门,连方向还没看清,就看见那人站在不远处,好像是在沉思。直到她走过来,他才抬头温和一笑:“可以走了吗?” 沐心玥脚步一顿,笑着说:“抱歉,久等了,走吧。”看面前这个人仍然是那副绅士模样,疏离的笑容让人看不清这个人的喜怒哀乐。沐心玥心里不停腹诽,这副假人脸让她的尴尬症都要犯了。 电梯里的密闭空间,狭小而拥挤,让两个人被迫拉近了原本的安全距离。沐心玥盯着电梯下降的数字发呆,可心里却跟猫爪子挠似的,别扭得很。 “我叫欧阳帆,很高兴认识你,小白。”这个叫欧阳帆的男人突然开口,打破了电梯里沉默,“刚才是我冒昧,但是并无恶意,希望你不要介意。” 看来,这人还是个自来熟,沐心玥腹诽道。这是她第一次在那张脸上看到真诚的笑容,心里不由放轻松了一些,也不再斤斤计较,那样倒显得小气:“叫我心玥吧,沐心玥。”她婉转地提醒他,她并不姓白。 欧阳帆的笑容果然一顿,面上尴尬一闪而过,充满歉意:“抱歉,心玥。” 沐心玥暗爽,这句抱歉倒是比刚才的‘真诚’更加真实,她笑着摇了摇头,并不介意。所谓不知者无罪,他并不是第一个认为她应该姓白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人的印象似乎没有开始那么差了,心里暗叹,估计是她刚才心情不佳,才会迁怒无辜吧。 两人一起走到酒店门口,欧阳傅和白建刚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似乎是很愉快的话题,笑得很开心,沐心玥被他们看得心里直发毛,不由看向欧阳帆。 “怎么了?”欧阳帆问道。 “哦,哦没,没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搭档 四个人一起乘车往新城去,也就是十五分钟的车程,江的另一边就是更奢靡的纸醉金迷地,这里都是新建的六星娱乐场所,建筑风格迥异,各有千秋,让人眼花缭乱的。沐心玥透过车窗,欣赏这里与老城截然不同的景象,眼里透着的新奇,细看之下更像是故地重游的愉悦。 “心玥是第一次来吧?”欧阳傅对沐心玥笑得蔼然可亲。 沐心玥却被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偷偷地瞄了欧阳帆一眼,余光正好瞥见他若无其事地望着窗外,嘴角却有一丝促狭的笑意,沐心玥在心里暗骂一声,暗瞪了他一眼,有些心虚地对欧阳傅说:“唔对啊,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哦。”欧阳傅点头笑了笑,对欧阳帆交待道,“嗯阿帆啊,一会儿我跟你白叔叔一起去就行了,你们” 欧阳帆的余光轻易地捕捉到了沐心玥的小动作,转身对她露出了一抹充满深意的笑。沐心玥一愣,神色慌张地移开了视线,莹白的脸上有隐隐的热意,让她有些不自在。 “既然这样,我一会儿陪你去四处逛逛,这么华丽的景儿只在眼前一晃就过去了,多可惜啊。”欧阳帆直接截过话头,对沐心玥热情地说道。 沐心玥刚想婉拒,就见欧阳帆暗自指了指坐在前面沉默不语的白建刚,才瞬间福至心灵,立即笑靥如花地对欧阳帆说:“好啊!那谢谢你了。” “小事儿,别客气。”和煦的笑容映在欧阳帆棱角分明的脸上,让沐心玥看得一阵恍惚。暗自失笑不已,这算不算是陌生人的最高默契了?瞥见坐在前面的白建刚与欧阳傅相视一笑,沐心玥心底一片了然,一言不发。 这时候,应该是y市花雨缤纷的春季,而地球的另一端,美丽的南半球已经是盛夏了。地上零星有被雨水打落的残叶,细小娇嫩的枝丫还是鲜活的嫩绿,仿佛还是有生命力的模样。温润的海风拂过面颊,还带着些温热,浓浓的湿意沾染在衣裙上黏腻腻的。这样的天气,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恼。 沐心玥伸手捻掉沾在衣裙上的绒毛,随手扬在了半空中,随便它掉落在地上,不再看一眼。她扬了扬下巴,对着欧阳帆揶揄道:“反应挺快的啊。” “谢谢夸奖。”欧阳帆无奈地摇了摇头,哭笑不得,“没办法,次数多了,就熟练了。” “嗯,看样子的确是身,经,百,战。”沐心玥装模做样地打量着他,一本正经地点头称是。 “所以,你还是比我走运的。”欧阳帆挑眉轻笑道。 “嗯,今天顺利逃过一劫,谢了!”沐心玥打了个响指,轻松地笑起来,“说起来,还多亏了你的鼎力相助呢。” 欧阳帆一怔,大方地摆摆手:“用不着说谢,我们算是互惠唔互帮互助的。”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你和上次给我的感觉,好像不太一样。”沐心玥似笑非笑地审视着他。“那能说说,上次你对我什么感觉吗?”欧阳帆饶有兴趣地问道。“嗯还是不说了吧。”那双清润的眼睛透着丝丝灵动,对欧阳帆尴尬一笑。 欧阳帆无波的眼神一闪,低低一笑,十分了然地说:“看来,还真不是什么好印象。” “不是,都说了是误会而已。其实,所有的印象不过都是假象。”沐心玥连忙摆手解释。其实,所谓的印象,就是打造了一副坚硬的外壳,以方便闯荡江湖,无非是当事人塑造给其他人看的。 她刚才那副着急解释的样子,被欧阳帆深深地看在眼里,她的话让他心底一亮,不由地笑出了声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沐心玥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语气重新划出一道疏离,礼貌地说:“你问吧。” “这种地方的确不太平,可澳洲是旅游胜地,你来过也不稀奇。我猜,你大概是不想听唠叨,才压根不说来过这里的吧?”他的声音低沉好听。 沐心玥的眼中透着戒备,防备心暗自陡升,含糊地嗯了一声,也不多做解释,转身看向了别处,继续若无其事地欣赏着这里的别样风情。 欧阳帆的阅历丰富,察言观色的本事自不必说。可在沐心玥看来,这个人显然有些多事,再多的优点也平衡不了。 欧阳帆把沐心玥送到了酒店门口,笑着说:“快上去吧,别让你的朋友等着急了。” 沐心玥扯了扯嘴角:“再见。”谁知,电梯的门刚打开,就听到身后的人扬声说:“明天有空吗?我带你去吃这里的特色小吃。” “我明天可能”沐心玥下意识地拒绝。可这样裸露的企图,好像被欧阳帆看穿了似的。他走到电梯前,恳求道:“别拒绝,就当是完成任务吧,谁让咱们是一条船上的呢。” “要是跟你在一条船上,我早就沉了n回了”沐心玥幸灾乐祸地笑了笑,连连点头:“好,那我就再和你‘狼狈为奸’一回。” “那就这样决定了,明天我来接你。”欧阳帆笑着挥了挥手,“拜拜。” “拜拜。” 沐心玥走到房门口,听到里面的说话声,犹豫片刻还是开了门。 程彻站在阳台上,正在打电话,说话吞吞吐吐的。听到开门声,他转身看见她时,神色慌张,眼底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被撞破的尴尬。 看他这副紧张的样子,沐心玥也不明所以,微微怔了一下,冲他安抚地笑了笑,示意他继续忙,不用顾忌她。直到关上卫生间的门,她嘴角残留的最后一抹笑容也终于消散殆尽,她把水龙头开得很大,水流的‘哗哗’声完美地淹没了外面的一切。 “嗯,我还有事,先挂了。”程彻看她进了洗手间,匆忙地挂断了电话。他坐在椅子上,眼睛直直的盯着那扇门,神色有些紧张。 门开了,沐心玥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淡淡地问道:“忙完了?”她甩了甩手上残余的水珠,透明的水珠散在酒红色的地毯上,连分毫的水星子都看不见了,可它们依旧要被撞散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瓣瓣残缺。看不见,不代表什么都没有变。 “嗯。我” “我”两人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门铃声硬生生打断了。沐心玥忍不住暗骂一声:该死!她是不是和这个房间犯冲啊?真是见鬼了! 沐心玥心底腾的升起一股无名火,不耐烦地皱着眉,忿忿地走过去开门,高跟鞋狠狠地踩在地毯上却发不出任何声响,她更觉得不解气了。霎时,心里一突,不会是他去而复返吧?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她就被自己惊得一身冷汗,用手使劲地拍了拍脑袋。暗想着,今天的脑子是不是有点秀逗,总是想些有的没的。看来,今晚要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沐心玥对着门上的猫眼往外一瞅,大惊失色,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很好,今天果然是见了鬼了!看来,人还是应该迷信一点,以后出门一定要记得查看黄历。她赶紧对程彻使劲地摆摆手,程彻楞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放轻了脚步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沐心玥平静了一下心情,打开了房门,装作若无其事地叫了一声:“爸。”白建刚点点头,缓步走了进来,问道:“这么久才开门,在干什么呢?” “哦,我没听见。”沐心玥坐在白建刚对面,疲惫地揉了揉眼睛,一副十分困倦的样子,用手别了别耳边的一缕碎发,低垂眼睑,恹恹地说,“有点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嗯。”白建刚也没真的在意。点了根烟,朝里头的卧室瞟了一眼,看来,她刚才确实是因为在睡觉,才没听见门铃声。而不是因为,不想见到他这个父亲。 沐心玥不由一惊,敏锐地察觉到刚才白建刚的那一眼并不纯粹,他是清楚而不点破,还是虽然,他难得的识趣让她出乎意料,可既然他明智地选择保持沉默,规避她的私人生活,她当然乐得自在。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实在没必要让别人知道。 白建刚掐灭了烟头,清了清嗓子。这个架势,才让沐心玥后知后觉到,他不会又想和她谈心吧?想到这里,沐心玥不耐烦地揉了揉头发,干脆先发制人,问他:“有什么事吗?”她心里残存着一丝侥幸,安慰自己,有些话程彻听到就听到了,无伤大雅。想通之后,沐心玥靠在沙发上,慵懒地翘着二郎腿,静静地坐着,耐心地等白建刚开口。 可是,现实相较于理想的骨感程度,简直超出我们的想象。 比如现在,沐心玥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耐心指数,身边飘来的一阵阵刺鼻的烟草味,混着尼古丁的焦味,冲得她的胸口憋闷不已,喉间忍不住溢出一声咳嗽。然而,就在她的耐心快要达到临界点时,白建刚终于慢悠悠地说:“心玥啊,你觉得欧阳帆这个人,怎么样?” 沐心玥的脸‘唰’地一下白了,瞠目结舌道:“我我觉得那个不是,你什么意思啊?”她心虚地朝卧室偷瞄了一眼,不耐烦地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挑衅 自然将我们置于自由不拘的世界里,而我们却自缚于一定的狭口。——蒙田 沉默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冷硬和尴尬。 白建刚坐在沙发上抽烟,沉思了一会,尝试着寻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这次让你跟着来,就是想让你长长见识,天天圈在那个小地方,对你没什么好处。” “嗯。”沐心玥点头,客气又疏离,脸上早已不见少时轻易爆发的愤慨。 对于沐心玥的淡漠,白建刚心中复杂难言,只当没看见她的冷淡,继续说:“没事的时候,可以出去转转,也不是让你随时待命的,放轻松一点,咱们就是来玩的。” “嗯。”沐心玥虽然不耐烦,面上也要礼貌地保持微笑,“刚才出去逛了逛,这里还不错。至于玩儿嘛,我不会。” “你妈妈她最近好吗?”白建刚瞥见她渐渐紧起的眉头,把已经燃了半截的烟撂在了烟灰缸里,重重吐出一口浑浊的烟。 沐心玥低头扯着指甲边缘的倒刺,一边淡淡地说:“好。”她心里像长了一根鞭炮引子似的,‘呲’地一下燃了起来,只等着烧到末端引燃。手上一个不小心,扯掉了指头上的新皮,露出鲜红的新肉渗着浅浅血丝,微微刺疼,她忍不住‘咝’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建刚皱着眉,埋怨道:“怎么还是这么冒失,你都多大了。” “你连我多大了都不知道?”沐心玥抬起头看着他,轻轻一哂,“再说了,她是你的前妻,她好不好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吗?”那些敏感的字眼,被她咬得死死的,字里行间都透着讥诮。这么多年了,这幅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依旧让她深恶痛绝。暗想,看来他还是不够聪明。 “你这个孩子怎么说话呢?那是你妈妈,我能不关心吗?”白建刚皱眉道。她的脾气他多少是清楚的,只要说到这种话题点火就着,恰恰在这种问题上,他是理亏的,所以他一向迁就沐心玥的冷言冷语。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早干什么去了?”有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十分清楚白建刚只是关心她,可他的关心仿佛是一种无形的羞辱,而她只能用这样苍白的挑衅,才能挽回一些尊严。 “啧你想造反了是吧!”白建刚的火气也‘腾’地一下窜了上来,一巴掌拍在冷硬的大理石桌上,声音陡然高了起来,“你这是在跟老子说话呢?” “怎么,你还打算把我也连拖带拽地拉出去,然后蒙上脑袋暴揍一顿?”沐心玥一脸嘲讽地看着白建刚,有恃无恐道。长久以来,躲藏在匣子里的隐隐快意,纷纷跳了出来,几乎要将她吞噬。 白建刚脸色一变,显然有些挂不住,但看她不依不饶的样子,他也只能败下阵来,自己消了火气,耐下性子说:“爸爸很长时间没见你了,今天就是想跟你好好谈谈心,咱们爷俩好好说会儿话,行不行?” 沐心玥不咸不淡地斜了白建刚一眼,漫不经心地翘着二郎腿晃荡来晃荡去,就是一声不吭,过了一会儿,才咕哝道:“哼,说得好听。”虽然语气不善,但也算是退了一步。 白建刚无奈地叹了口气,装作没什么都没有听见,讨好地说:“上大学这几年,辛苦吗?” “辛苦。”沐心玥吊儿郎当地敷衍道,“你不是也管不了嘛。” 白建生没趣地摸了摸鼻子,清清嗓子:“咳那有没有认识什么朋友啊?”他试探道。 “什么朋友啊?”沐心玥面上装糊涂,心里却不由地‘咯噔’一下。 “啧,就是”白建刚暗示道。 沐心玥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本正经地点头地:“哦,有啊。” “那你怎么不带人家一起来呢?让爸爸也见一见他。”白建生埋怨道。 “带她一起来”沐心玥用手支着腮,一脸兴味地看着白建刚,戏谑道:“怎么,又想换小老婆了?”没错,她就是仗着这是她嫡嫡亲的爹,所以就算她再胡闹,他也奈何不了她。当初,白建刚不也是仗着她是他亲生的,才敢轻轻松松地说走就走吗? “胡说什么呢!我问的是男性朋友。”白建刚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 “我的男性朋友多了,你让我带哪一个来啊?”沐心玥明知故问道。 白建刚拿起水杯狠狠地灌了一口,发现女儿没明白他的意思,干脆单刀直入:“我是说男朋友!你有没有交男朋友?” “我说了呀,我男朋友多了。”沐心玥一摊手,无辜道。 “啧”白建刚觉得跟这丫头比谈生意都费劲,不耐烦地叹气。 “怎么了?嫌我花心啊?”沐心玥一本正经地问道,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没有办法,这是遗传。” 白建刚瞪了她一眼。一边拍着大腿,一边暗自思索了一会儿,才试探地问道:“咳,宝贝儿啊,你觉得你觉得那个欧阳帆,怎么样啊?” 沐心玥心里一惊,故作镇定道:“什么怎么样,什么意思啊?”现在,她只能侥幸地想,卧室里的那个人应该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你说爸爸是什么意思啊?”白建刚以为女儿是故作矜持,笑眯眯地把球又踢了回去。 “我不知道。”沐心玥赌气道。 “我的闺女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们让你来干什么呢?”白建刚眼里蕴着一丝骄傲的神色。 “我们”沐心玥不禁皱眉,嘀咕了一句。 白建刚不在意地点点头,继续说:“我和你伯伯来这里谈生意,这不是正好让你和欧阳认识认识嘛,机会难得,你就当是多个朋友了。” 沐心玥大惊失色,左手紧紧抠着沙发垫子,用力掩饰着内心的局促不安,时不时地瞟一眼卧室。过了一会儿,她摆出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敷衍道:“我长大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别管。” “我不管你管谁啊?”白建刚苦口婆心地说。 可是,沐心玥并不领情,不耐烦地说:“管你的那些女人去。” 白建刚无言以对,轻咳了一声,说:“欧阳这孩子挺好的,你们尝试着相处一下,成就成了,不成就拉屁股倒。” “粗鲁”沐心玥斜睨了白建刚一眼,心烦气躁,“哎呀,我的事你能不掺和吗?从小到大也没见你管过我呀!” 白建刚狐疑地盯着沐心玥,说:“你是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 沐心玥被他问得猛然一惊,头皮直发麻,后背隐隐渗出了丝丝冷汗,脸色一变,就要呛声:“你能不能”白建刚看这个活祖宗又要吹胡子瞪眼,立马转了话腔,摆手说:“好好好,我不问,我不问了,行了吧?” 沐心玥板着脸,目光瞥向了别处,保持沉默,心里却暗自舒了一口气。屋子里静的人发慌,沐心玥看白建刚压根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主动赶人:“我都快困死了,你还有别的事吗?”她急着赶紧打发走白建刚,一边打哈欠,一边装模作样地按着太阳穴,一副眼皮子都要耷拉到胸上的样子,跟几天几夜没合眼似的。 白建刚知道多说无益,只要是她不想说的,他一个字也别想套出来,只好借坡下驴地说:“那你睡吧,爸爸回去了。” “嗯。”沐心玥点点头,然后站起来把白建刚送到了门口。她正打算关门,白建生却顿住了脚步,让她心里不由地打了一个突,“干嘛?” “闺女啊,你体谅一下爸爸,爸爸也有自己的难处。”说完,白建刚就走了。 “想要人前显贵,必须人后受罪。我会体谅你,但我不会原谅你。”沐心玥低垂着眼,喃喃道。空荡荡的走廊上,连一丝风拂过的声音都没有,冷寂得只剩下零星破碎的几句话,飘荡在凉薄的唇边,不知道是说给白建刚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沐心玥有气无力地靠在门上,门又冷又硬,她被硌得骨头都是疼的。她一直盯着卧室的门,里面没有丝毫响动,内心的不安和失落愈加深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交锋 她轻轻地推开卧室的门,看见他合着眼躺在床上,应该是睡着了。于是,她放轻脚步走到他的身边,小心地摘下他的耳机,动作轻微却还是惊动了他。程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沐心玥,拉过她的手,笑着问道:“人走了?” “嗯。”沐心玥顺势坐在床边,两个人的手自然地摩挲着,“这里天气热,你去冲个凉,换身衣服吧。”她站起来,在背包里翻翻找找,拿出一身衣服递给程彻。 “好。”程彻拿着衣服,走进了浴室。 而身后的那抹笑意,也在浴室的门关上那刻,逐渐冷却。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耀眼而刺目,沐心玥的双手被灼得火辣辣的刺疼,连指甲也在光芒的映衬下,几乎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 她坐在床边,两个手指捏着那只耳机转来转去,任由它在指尖上划着圈圈。她盯着它看了又看,无声地讥笑道:“你拿我当什么傻子吗?”她直视着那道刺目的光,紧皱着眉,嘴角溢出丝丝苦涩,含着嘲讽。然后,随着风声而去,化为乌有。 浴室的门打开,扑面而来一股湿漉漉的潮气。程彻从浴室里走出来,衣服上有星星点点的水印,头发也没有擦干。他走到沐心玥身边,问道:“看什么呢?” 沐心玥靠在窗下的懒人椅上看书,头也没抬地说:“《偷影子的人》” “看得这么入迷啊。”程彻按了按她的肩头,湿漉漉的短发几乎贴到了她的脸颊上,一股凉意弄得她有些难受,于是她身子一侧往旁边躲了躲,笑着推了推他,说:“凉的很,先把头发擦干吧。” 程彻随口‘嗯’了一声,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问道:“讲的什么?” “讲的一个能偷别人影子的小男孩,帮别人治愈伤痛的故事罢了,说是故事,我倒觉得更像童话。”这样的天赋只存在于童话里,她没有小男孩那样神奇的天赋,也没有他愿意为影子点亮生命光芒的无私。 程彻就站在她的身边,零星的水珠子溅在沐心玥的脸上,她用手背在脸上随便抹了一把,站起来,抱怨道:“干嘛呢,干嘛呢?撒了我一脸的水珠!”程彻不好意思地连声说:“rry,rry” 沐心玥白了他一眼,看他的耳朵通红,不禁皱眉:“你洗澡的时候小心点,别让耳朵里进水了,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她一把按住程彻,“坐下!”然后用棉签小心地帮他清理耳朵。程彻却不当回事,笑了笑,说:“没事儿,早就好了。” 沐心玥一听,立即板着脸,呛声道:“估计上次的中耳炎再严重一点,或者干脆聋了,你就是把它当回事也没用了。” “好,我以后注意。”程彻保证道。 沐心玥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切,每次都这么说” “真的,我保证。” “你的保证我能信吗?”沐心玥玩笑似的问道,看程彻脸色一僵,她才淡淡地说,“那以后记得,尽量不要让耳朵碰水,也不要经常戴耳机了,对耳朵不好。你平时都不喜欢戴的,今天又忘了吧?” 程彻一怔,点头‘嗯’了一声,伸手环住沐心玥,笑着说,“我们一会儿去看夜景,好不好?” 沐心玥看着程彻黝黑的瞳孔,里面的点点斑驳隐约倒映着她的身影,显得支离破碎,她笑得有些恍惚,轻声说:“好” 夜生活,才是这里的主题。 两个人乘着大巴,一路到新城。下车的时候,沐心玥心事重重的,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踩空,程彻眼疾手快地伸手揽住她,两人四目相对时,沐心玥淡淡地笑了。 一路上,他就这样紧握着她的手,再没有放开。 远离娱乐城的羊肠小道,静谧极了。只听到风‘沙沙’作响,吹动着嫩绿枝条,轻轻浮动。路灯旖旎,一团团黄色的光晕,映得影子也是暖暖的。 沐心玥低头对着自己的影子,轻轻一笑。程彻怔怔地看着她,许久,终于缓缓开口:“我们在一起吧。” 沐心玥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暖意,心里却慌慌的,听到他这句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停了半晌,沐心玥才勉强扯出一丝笑:“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程彻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伸手把沐心玥整个人埋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箍住她,声线里都蕴着一丝乞求:“不要离开我,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江边的一阵冷风,裹挟着一丝寒凉的水汽,扑面而来,让沐心玥不由地瑟缩一下。她的指尖冰凉,微颤的手臂轻轻地环上他的腰,眼中蕴着点点晶光。只听,她轻声说:“好。”这样熟悉的低沉终于再次击溃了她,只是一个字,就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可是,如果我不会再回去了呢。”沐心玥离开了程彻的怀抱,定定地看着他,试探道。 程彻似乎早已料到她的这个问题,同样的问题不同的人,这次的他却不再犹豫,一脸坚定地说:“我陪你留下来。” 一句话让沐心玥愣在了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局促地说:“程彻,你你别闹了,你”她有些不知所措。 程彻立即打断了她,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我是认真的。”路灯下的影子,轮廓别样的清晰,被拉得老长。看着影子,一双成对地立在那儿,沐心玥霎时有种宁和静好的冲动,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幽幽地问道:“有多认真?” “很认真。”看她并不买账,程彻抚着她的肩,坚定地看着她,“认真到我愿意放下我所有的固执。” 沐心玥轻轻拂开他的手,淡淡地说:“但愿吧。”如果,在她回来之前,就听到了这动听的承诺,那就是她听过的最好的承诺。可是,现在这句迟到的承诺,对她来说,就像过期的巧克力。虽然,依旧是她喜欢的甜腻味道,但是却为了吃或不吃,犹豫再三。 程彻紧握着沐心玥的双手,说:“相信我。”她整个手背都被他攥得发麻,阵阵发凉,隐隐发痒,像是有一群虫子在爬来爬去。 “这里的夜生活最精彩,不去看看就太可惜了。”沐心玥顾左右而言他,揣着一抹坏笑,怂恿程彻,“陪我酒吧,我们喝两杯,就当是庆祝了,好不好?” “嗯”程彻有些迟疑。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地方,可是我想去,你就当是陪我了,好不好?”沐心玥看程彻还站在原地,她上前扯着他的胳膊,“走嘛,走嘛” “好。”看她好像又恢复了那股兴奋劲,不同于之前的兴趣缺缺,程彻不想扫了她的兴,只好点头答应,心里却愈加看不懂她了。 这样浓烈的灯红酒绿,老远就飘出一股肆意的味道,舞台上那几个狂野的年轻人玩着‘隆隆’作响的重金属摇滚,或红或蓝的霓虹射灯,耀得人晕头目眩,音响里混着她听不懂的r一ck。沐心玥很快适应了这样的吵闹,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又疯又闹,让程彻哭笑不得,甚至有些招架不住。 沐心玥眯着眼,指尖轻轻地挑着程彻的下巴,轻佻地说:“你先乖乖待会儿,我去一趟洗手间。” “我陪你去。”程彻站起来,要扶着她。谁知道,她还不依不饶起来,使劲地挥开他的手,嚷嚷道:“你别管我!我自己可以,可以” “好好好。”程彻只能听之任之,由着她去。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有些坐立不安。 可是,俗话说得好,你不找事,事找你。 沐心玥步履轻浮地从洗手间走出来,就看见两个男人站在走廊上吸烟,交头接耳。虽然喝得晕乎乎的,可并不代表,她丧失了最起码的自我保护意识,她警惕地绕开了一些,低头往前走。 “靓妹,第一次来这里玩啊?”男人斜叼着烟,刻意搭讪道。 沐心玥的汗毛‘噌’地竖了起来,心中警戒陡升,面上却不动声色,抱着膀子,歪头笑道:“对啊,最近手气不错,就来这里耍耍啦。” 这是两个中国人,像这种混国外的老痞子,总会瞄上外地小姑娘,占占便宜,找找乐子什么的,倒是不敢惹大麻烦。果然,那男人的眼神一顿。能来这种地方玩的人,都知道内地人财大气粗,这里不少人发家致富都是靠着数不清的内地人‘友情赞助’的。所以,这些人都有种不成文的规定,不招惹内地人。那人大概以为,她是混迹此地的老手,猜到她的来头不简单,才不敢太放肆。 “在哪里玩儿的?我陪陪你,一个人很无聊啦。”那男人熟络道。 沐心玥听了,瞬间酒醒。暗想,这台词简直是‘山贼经典台词’的现代版。她的耐心一向有限,应付两句还可以,真让她和这些人侃来侃去,她还真是拉不下脸,于是敷衍道:“和朋友来的。” “哎呦,那朋友嘞?叫上一起嘛!”看那男人不依不饶的样子,沐心玥一股火气冲上来,正打算豁出去了:“你给我”这时,突然有人揽住她,她吓了一跳,刚想挣脱开,才看清来人是谁。 男人一脸温柔地看着沐心玥,说:“宝贝儿,怎么站在这里聊起来了?大家还等着呢。”十分冷淡对那两个人说:“抱歉,我们还有事,失陪了。” 两个人相拥着,走远了一些,沐心玥才尴尬地笑着,忿忿道:“我每次遇到这种事,为什么都会被你撞见啊?” 欧阳帆的笑里透着一股戏谑:“其实,你应该问我,为什么你怎么每次做坏事,都会被我抓包吧。”他往身后瞥了眼,看那两个人还在,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沐心玥暗瞪了他一眼:“算我倒霉,行了吧。”继而,两人相视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突围 对有些人来说,生活就是不断破墙而出的过程,而对另外一些人,生活是在为自己建起一座座围墙。——西蒙范布依 现在,沐心玥整个人像窝在云彩里,轻飘飘的。她迷糊地揉了揉眼睛,才觉得清醒了一些。酒店的床太软,睡得她腰酸背痛的,起床的时候,才发现脖子僵硬得像打了石膏。偌大的房间空荡荡的,直到听见浴室里隐隐传来的‘哗哗’水声,她才又倒回床上醒神。 程彻从浴室里走出来,瞅了一眼床上的人,笑着问:“这么早就醒了?” “嗯。”沐心玥含糊地应道。 她幽黑的长发像浸了墨汁一样浓厚,凌乱地散落在枕头上,她一边揉肩,一边嘟囔道:“都是认床惹的祸,这个破枕头,枕得我脖子都快断了。” “那就起床吧。”程彻在床边坐下,把瘫在床上的沐心玥拽了起来,“我订好了今天下午的返程机票,从这里回基督城。” 沐心玥的瞌睡虫跑了个精光,问他:“回去假期不是还有吗?你怎么不回家啊?”程彻淡淡地说:“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沐心玥的眼中透着一抹惊疑,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想好了吗?” “嗯。”程彻点头。 “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吧,而且就带了这么点行李,够吗?”沐心玥皱眉,担忧道。 “原本订的是从y市返程,可是我又不放心你自己来这里,才飞过来看看的。”程彻拍了拍沐心玥的手背,“现在白叔叔也在这儿,我就放心了,就早点回去了。” 如果说没有丝毫失落,那就显得虚假了,程彻苦笑:“如果,这次的申请还是没有通过的话,我也不用当空中飞人了,真是折腾。” 他故作轻松,沐心玥心里反倒生出一丝愧疚,讨好道:“那我下午送你去机场。” “好。”程彻笑了。 机场门口,沐心玥准备下车,程彻按住她,说:“别送了,回去吧,这里不好打车的。” 沐心玥笑道:“你当这里是内地吗?出租车好打得很,我陪你一会儿,等你过了安检我再”还没说完,就听到手机铃铃作响。沐心玥拿出手机一看,不耐烦地皱眉,“啧” 看她不高兴,程彻安抚地拍了拍她,说:“我先走了,你回去吧,不要让你爸担心。” 沐心玥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嗯。” 看程彻走进了机场大厅,她转身坐回出租车上:“师傅,回酒店。” 司机笑着应了声,“好的!小妹。” 她这才接起电话,不耐烦地说:“老板,催命呢?” “你都不知道忌讳吗?真是什么话都敢说!”白建刚责怪道,可话里话外依然透着关心。沐心玥暗自翻了个白眼,顺手撩了一下头发,司机师傅忍不住偷瞄了她一眼,她反而大方地冲司机妩媚一笑,司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忍不住夸道:“小妹,你好漂亮哦。” “谢谢夸奖。”沐心玥笑眯眯地说。 “你说什么!”电话里的声音陡然升高,白建刚很生气,“你跑到哪儿去了?” “又没跟你说话。”沐心玥对白建刚的那一套嗤之以鼻,“屁事真多,我都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多忌讳。”做生意的人一向讲究,信这个信那个的,说话忌讳多。久而久之,似乎形成了一种风俗,沐心玥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可是,只要跟白建刚说话,她容易像麦秸杆似的,点火就着。 “哎以后啊,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说,忌讳一点,没有什么不好的。我是你爸,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这样的暴脾气,出去多得罪人啊!”白建生苦口婆心地劝她,“你就听听我的话,我可能害你吗?” “别废话了,打电话找我干嘛?”沐心玥不耐烦地说。 “我让欧阳帆去房间找你,你怎么不在啊?去哪儿了?”白建刚不悦道。 “我出来遛弯儿了,马上回去。”说完,挂断,关机。 沐心玥低着头,摩挲着微微发热的手机,手指攥得发白,喃喃道:“如果,你真是为了我好,就应该离我的生活远远的” 酒店门口,沐心玥一下车,就作揖告饶:“大哥啊!我拜托你,下次别再一纸诉状直接告到我爸面前,好不好?” 欧阳帆有些尴尬:“抱歉,找不到你的人,也没有你的电话,就只能问白叔叔了。”看着她娇憨地求饶,他忍俊不禁道,“是我冒失了,请你吃晚餐,当作赔礼,好吗?” “道歉就免了。但是吃饭还是要的!”沐心玥坏笑道。 欧阳帆的目光淡淡地朝大厅的角落一扫,哭笑不得,然后轻揽着沐心玥的肩,她一惊,四目相对时,心下了然,两个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等坐上了车,沐心玥才说:“哎我还真是佩服你。”一边打量着欧阳帆,一边戏谑道,“你这眼可真是没白长啊,真贼” “你的反应也不慢呀。”欧阳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直发毛,只好讪讪道:“好了好了,互帮互助,行了吧。”欧阳帆这才收起那副阴损的德行,说:“这还差不多。” “切脸变得还挺快。”沐心玥白了他一眼,继而嫣然一笑,“不过,昨晚的事还是要谢谢你,多亏你解围了。” “不客气。”欧阳帆斟酌片刻,担忧地说:“以后啊,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那种地方就不要单独去了,你一个女孩子家的,不安全。” 沐心玥点头,笑而不语。他又说:“如果心情不好,就约上几个小姐妹,唱唱歌,逛逛街,什么烦恼都没了。” 沐心玥的笑容一僵,继而,轻松地说:“有你这个大侠拔刀相助,我有什么可怕的呢?”她惊诧于他的心思,细如微尘。昨晚,那样混乱喧闹的环境下,他竟然轻易捕捉到她隐隐的不快。 “嗯,好说。”欧阳帆眉语目笑地看着她,调侃道,“你昨天的表现,也很像一代女侠,嗯匪气十足!” “你家的女侠有匪气啊?”沐心玥一听,佯瞪了欧阳帆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乐意呢?在那种地方,混子多了,都是那副德行,我要是被他一诈,傻不拉叽地什么都说,或者什么都不说,那还不等着被吃干抹净啊!” “也对,也对。”欧阳帆一怔,脸上一阵不自在,这词用得含义甚深,他即刻心领神会。暗想着,应该赶快结束这个话题。 于是,清了清嗓子,说:“咳这附近有一家蝦子面馆,味道非常不错。怎么样,要不要去尝一尝?”看他竖着大拇指,绝口称赞的样子,沐心玥两眼发亮,也来了兴趣,只是 “你还会去这种地方?”沐心玥好奇地问道。 欧阳帆哭笑不得地说:“我怎么就不能去了?” 沐心玥不停地打量着他,摇头道:“看着不像” “不像什么?” “不像吃这种街边小吃的人啊。”沐心玥理所当然道,“你觉得自己,像这么接地气的人吗?” 欧阳帆哑然失笑,说:“好,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接不接地气。” 太阳即将落山,那股扑面而来的潮热,终于渐渐褪去。一阵清风袭来,吹动了裙摆,随风轻扬。沐心玥轻哼着小曲,享受江风裹挟来的温润气息,欧阳帆走在她的身后,脸上凝着淡淡的微笑,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俏丽的身影。两人走到了一条步行街,沐心玥老远就嗅到阵阵浓香,馋得流口水。 南方的吃食,讲究清淡,着重体现食物的原汁原味。 蝦子面,是这里著名的一道当地美食。黄澄澄的干面上,敷着一层颗颗晶莹透亮的虾籽,金黄剔透,盛在莹白的四方瓷盘里,勾得人口水直流,食欲大振。 “尝尝看。”欧阳帆夹了一筷子蝦子面,放到她面前的小碗里,期待地看着她“怎么样?好吃吗?” “嗯!”沐心玥笑眯眯地点头。 看她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馋猫样儿,欧阳帆忍俊不禁,突然觉得,这些平时吃惯了的东西,今天吃起来,竟然如此鲜美。“我想吃云吞。”沐心玥噙着筷头,眼神晶亮地看着他,欧阳帆不禁失笑:“知道你喜欢,帮你点过了。” 没一会儿,服务员就端上来两碗云吞,“请慢用。” “谢谢。” “嗯,好吃。”沐心玥舀起一只饱满憨态的云吞,满足地点头,嗯,鲜美的云吞果然不遑多让,清汤鲜美不说,一口咬下去,充盈着满嘴的鲜香,回味无穷。她边吃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的?” 欧阳帆出神道:“只要用心,就不难” “啊?”沐心玥一脸迷茫地抬头,“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吃吧。”欧阳帆意味深长地付之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迁就 夜幕降临,两个人散步走在回去的路上,看她东瞅瞅西看看的好奇样子,欧阳帆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果然 “要不然,我们也去玩两把,好不好?”沐心玥贼兮兮地笑着。欧阳帆一愣,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小姑娘想一出是一出的,知道拦不住她,索性点头答应,说:“好。” 如果说,灯火辉煌,足以形容这个城市;那么,金碧辉煌,则能完美诠释这种地方的纸醉金迷。 沐心玥东瞅西看。虽然,这里人来人往的,也算热闹。可是,连‘金碧辉煌’这四个字的边都够不上,简直能一眼望到头,从装潢上看,也只能算中等。她耷拉着脑袋,眼里尽是嫌弃,简直失望极了,莫名其妙地质问欧阳帆:“你带我来棋牌室干什么?”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精彩,欧阳帆才忍俊不禁道:“别看这里地方小,高手可多了去了,可是卧虎藏龙呢。” “那你揪出来一条,我瞅瞅。”沐心玥扬了扬下巴,不以为然道。 欧阳帆呷下嘴,无语地摇了摇头说:“这儿啊,大多是当地人,所以” “放心吧,不会有千子。”沐心玥伸着头往台子那儿瞅,随口接了句。 “是千术,你上次还真是没白来,学得倒挺溜。”两人渐渐地混熟了,欧阳帆也不客气地损答道,“也有的富裕人家,专爱挑这种场子玩儿,也有领低保的人,在这儿通宵夜战。总之,这里有形形色色的人,还是小心为上。” “那就换地方呗。”沐心玥看了一个遍,摇着头,“啧太没气氛了,换换换。” g一ld□□,如同一株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是金钱之树的象征。或绿或黄的霓虹灯,交替闪烁,由中央向四处散发的点点光芒,吸引着梦想一夜暴富的人们,沉醉其中。 老城虽然来往热闹,却不及这里的浓厚风情,异域情调更凸显了一些艺术气息,倒掩饰了纸醉金迷的浮夸。这里的风,香醇浓厚,如同一杯烈酒。不似老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低保的味道。 沐心玥黑幽幽的眼睛,涤清见底,明亮极了,比平时更勾人了一些。她兴奋极了,一个劲儿地高声嚷着:“好漂亮啊,真是太美了!”也不在意是否引人侧目。她张开了双臂,迎风漫步,无比陶醉,如同一只脱线的风筝,随风飘荡,无拘无束,想去哪里就荡落到哪里。欧阳帆望着她,眼里含着一丝探究,心中了然,这才是她真正的笑容。 欧阳凡指着那一片,在夜色中隐隐发光的建筑,说:“这里,是刚刚发展起来的地界。有人带头,在老城开了几家□□,哗哗的流水钞票揣进了兜里,就吸引了不少的外资。那些外国佬们个个囊中雄厚,就瞄中了这块‘肥肉’,开始在这里大兴土木,一座座金碧辉煌的□□,拔地而起,才造就了这么美的‘夜都会’。说起来,他们还要感谢人家呢。” “切,你见过把儿子卖了,还高兴地替别人数钱的爹吗?”沐心玥嗤之以鼻道。 “人家好歹帮咱们国家的地盘发家致富了呀。”他客观地说。对这种地方,他称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中立而已。 “发家致富?”沐心玥不以为然地说,“哼,说得好听,就是相互利用而已。他们利用内地人的人脉扩大生意,内地人就想靠着他们发横财。现在看起来,好像是得了人家的好处,最后啊,谁坑了谁,还不一定呢!” 她的观点的确独特,思维跳跃,有时候蹦出的一两个观点,的确让人耳目一新。他赞同地点头:“嗯,有道理,十八的玩儿不过二十的嘛。老奸巨猾,咱们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传统美德。”看她骄傲地扬着脸,他不禁暗笑,果然是小姑娘 “啊?什么玩意儿?”沐心玥一脸迷茫地看着欧阳帆,“什么十八二十的?”看她听得云里雾里的,欧阳帆耐心地解释道:“顾名思义,就是小的斗不过大的。” “哦。”沐心玥无语地撇嘴,“哎,你怎么跟我爸爸似的,总是从嘴里蹦出来一些谁都听不懂的古怪话。” “看来,你们的感情很好。” “是啊。”沐心玥看着远处的斑斓灯火,笑眯眯地说。 “看来,白叔叔平时的烈火轰雷,都是对外人的。”欧阳帆挑眉道。 “是吗?”沐心玥神情一冷,斜睨了他一眼,看着漆黑的江面,水波涤荡,不以为然道,“哼,不清楚”她趴在栏杆上,远眺对岸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脚上一下下地踢着围栏,吊儿郎当地说:“我说的,是另一个叔叔” 欧阳帆有些尴尬,自动越过了话题,笑着哄道:“这会儿应该最热闹了,你不是想玩儿吗?去不去?” 沐心玥打了个响指,灿烂一笑,说:“走着!”欧阳帆站在原地,有些懊恼刚才的唐突,暗想,今天这张嘴怎么这么不好使?看他还在原地愣神,沐心玥回头喊道:“哎,大哥!你站在那儿当雕塑呢?” 欧阳帆无奈一笑,跟上了她:“走吧。” 此时,站在这里,沐心玥思索着,该如何形容这里。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算了吧,原来都是黄金的‘黄’!因为,这简直是用黄金堆砌而成的一座城堡!天花板印着中世纪的浓墨重彩,金灿灿的罗马柱擎天而立,令人生出能高耸入云的错觉。入口处,有几个戴着耳机,穿着制服,戴着黑色墨镜的葡国人,来回巡逻,如同电影里的画面。 沐心玥撞了撞欧阳帆的胳膊,忍不住戏谑道:“喂,你有没有一种置身tvb港片的感觉?” 欧阳帆伸手轻轻揽着她,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附在她的耳边,低语道:“需不需要给你一副窃听器?”沐心玥用一副看怪物的眼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于是,他故作严肃,装得更加一本正经地问:“或者来根警棍?” 沐心玥实在绷不住了,哭笑不得地说:“你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暗想,这个人平时摆着一张正经脸,私底下却不正经。 沐心玥站在不远处,看着站在人前的他,沉着稳重,站在吵吵嚷嚷的大厅,不急不躁地观牌下注。她的心里,升腾起一股淡淡的好感。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心头莫名地突突一跳,沐心玥抚了抚脸颊,隐隐的温热。 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欧阳帆看她站在原地,以为她是怯场,于是笑着朝她招手,说:“来,我教你。” “啊?”沐心玥回神,慢悠悠地走过去,嘀咕道,“这还用学啊?我又不是没玩儿过” 她双手环胸,漫不经心地问道:“赢了输了?” 欧阳帆淡淡地说:“不赢不输。” 沐心玥朝牌桌上看了一眼,一把拽过欧阳帆手里的码牌,‘啪’地一下全押了上去,“麻烦”那动作干脆利落得像久经沙场的老手,实际上,她顶多是知道游戏规则,其余一概不知,只会胡乱下注。 谁知道,今天运气不错,让她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来了个开门红,一把给分。沐心玥伸手拿回牌子,莹白的手衬着暗红的蔻丹,带着诡异的蛊惑味道。她扬着下巴,得意地说:“怎么样?”欧阳帆一怔,笑了,夸赞道:“厉害!” 他想起第一次看到她时,她就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正在盛绽开屏,明艳动人。当时,看她的打扮,显然与这里格格不入,出于好奇,他一直站在她的身边,观察着她,和她随便探讨了几句,结果耽误了她的一把好机会,惹得她横眉倒竖,暗瞪了他一眼,就走了。那时,她没有现在的沉稳,却比现在鲜活。 欧阳帆就这样看着她,眼底深邃柔和,笑中暖意甚深。沐心玥察觉到他的眼神,终于意识到,今晚的她似乎格外肆意,完全不知收敛。她脸上的笑容一僵,扬了扬手里的牌子:“走走吧。”说完,就转身先走了。 今晚,沐心玥的心情很好,一路上和欧阳帆说说笑笑,回到了酒店。 站在酒店门口,欧阳帆笑着问道:“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沐心玥笑眯眯地点头。 “嗯” “想说什么?” 欧阳帆迟疑道:“我们后天就要回去了,你要跟我跟白叔叔一起回去吗?还是,和你的朋友一起回去?” “什么朋友?哦他已经不在这里了。”沐心玥耸了耸肩,说。 “哦,好。”欧阳帆眼睛一亮,说:“那我明天订返程的机票。” “嗯。”沐心玥点头,狡猾一笑,“要不趁离开之前,你陪我去一趟电视塔,怎么样?” “电视塔去那儿干嘛?” “蹦极。”沐心玥坏笑道,“敢不敢去试上一试啊?”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可疑的弧度。 “嗯”欧阳帆一咬牙,准备点头答应。沐心玥就抚掌大笑道:“逗你呢!”他迁就的神情,让她似乎失去了所有疯狂的兴趣,心中突然有种难言的滋味,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其实,他们只是普通朋友。 他和她认识才多久?四天吧。 他和她认识多久了?好像四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契机 我们唯一不会改正的缺点,是软弱。——奥斯特洛夫斯基 飞机上的冷气开得有些大,沐心玥打了个哆嗦。 这就是春天出门的坏处,北方寒意未退,南方却温热不已,两头的温差极大,像一对性格截然相反的孪生子,互不相容,又像一对坠入爱河的恋人,时而热情,时而冷淡。 欧阳帆抬头把冷气关掉,问她:“冷吗?”低沉的嗓音,犹如暖阳。 沐心玥暗自搓了搓胳膊,淡淡一笑,说:“不冷。” 欧阳帆不禁蹙眉,按下服务键,对走来的空乘人员说:“你好,麻烦给我拿一条毛毯,还有一杯热可可。” 空姐保持着标准的职业微笑,礼貌地说:“好的。先生,请稍等。” “这会儿,你可以中场休息一下了,不用这么‘敬业’。”沐心玥朝左边瞥了一眼,应该是旅途疲劳的缘故,那两位正在闭目养神,恐怕已经进入梦乡了,才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揶揄道:你都可以当专业演员了” “你怎么知道我只是演戏?”欧阳帆的眼中蕴着浓浓的深意,反问道。 沐心玥霎时噎住了,看着他的脸,尴尬地愣住,悻悻道:“切谁知道啊。”她看向窗外,白茫无垠的云层,湛蓝浩渺的天际,映衬着远处的道道霞光,心间浮动。 飞机渐渐地落下云层。嗯,应该是快到了。 沐心玥刚下飞机,电话就迫不及待地响起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夹杂着一缕焦急:“到了吗?” “祖宗,我刚下飞机,脚后跟还没扎稳当呢,哎呀”沐心玥左手提东西,右手接电话,两脚差点踩个空,欧阳帆眼疾手快地一捞,她才站稳,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怎么了?” “没事儿,不小心绊了一下。”她看着欧阳帆,对电话里心不在焉地说,“你等着吧,我我马上过去。” 欧阳帆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嘀咕:“确实不怎么稳当” “那你直接去医院吧,不要着急了,路上注意安全。”沐兰细心叮嘱道。 “好。马上到,马上到,一会儿见吧。”沐心玥挂了电话,快步往前走,压根没注意欧阳帆他们被甩在了后面。 “心心!”白建刚叫住了她,“急什么呢?” “哦,我有事儿。”沐心玥含糊道。 “那让阿帆送你,我们俩老家伙就先回去了。”欧阳傅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给他使了个眼色,笑眯眯地说。 白建刚点头,对沐心玥说:“好。那就让小帆送你吧,心心。”让司机接过欧阳帆手中的行李箱,和欧阳傅一起走出机场大厅,“小帆啊,辛苦你了啊。” “不用麻”沐心玥刚想拒绝,欧阳帆就接过话头,点头道:“好,叔叔慢走。”让她没有丝毫反抗余地。 “我们走吧,我送你。” “嗯。” 沐心玥坐在车里,瞥了一眼倒车镜,停在后面的一辆黑色房车擦肩而过,她才一把扯下墨镜,长出了一口气,煞有介事地问:“你说,我要不要转行啊?” “转什么行?”欧阳帆明知故问道。 “哼”看他似笑非笑,沐心玥暗瞪了他一眼,抱怨道,“他们但凡有点正事做,咱俩也不用这样彩衣娱亲了。” 欧阳帆笑而不语,把车子开出了一段路,才问道:“送你去哪儿?” “妇幼医院。”沐心玥不想理会他的好奇心,也就没有跟他多做解释。 妇幼医院门前,车子还没停稳,沐心玥就慌里慌张地开门,要下车。欧阳帆吓了一跳,猛得拽住她的胳膊,踩死刹车。她的冒失行径渗得他一身冷汗,说话有些急:“小心点,再着急的事情,也不能不注意安全啊。” 他的手劲很大,沐心玥的胳膊被他抓得死死的,她忍不住转了转手臂,皱眉道:“疼死了,你先松开。” 看她皱眉喊疼,欧阳帆才反应过来,像触电似的松开手,讪讪道:“对不起。” 听他这么说,沐心玥也不好意思跟他计较,只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走了,你开车小心。” 欧阳帆一直看着她,走进医院大厅。直到保安走过来,敲了敲车窗玻璃:“先生,医院门口不能停车。”他淡淡一笑,说:“抱歉。”驱车离开了。 阳光正好,他轻哼着不成曲调的音节,按下车窗,微微暖风,像她的手在轻抚面颊。路上开得顺畅,他的心情都好了起来,修长的手握在方向盘上,时不时打着拍子,嘴角不禁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明媚的阳光透窗而过,让他的侧脸处在逆光里,整个人像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让笑意若隐若现,显得不真实。 沐心玥刚出电梯,就闻到一股浓重的怪味道,窒闷难闻。她拉着箱子,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几个来回,走廊上尽是轱辘摩擦地面的回声。最后,还是沐兰在走廊看到了她,叫了声:“心心。”她才找到对了地方。 她一进去,房间里站满了人,还吵吵嚷嚷的,简直像菜市场。她低头打量了自己一下,就她这小身板,估计连挤都挤不进去吧?沐心玥不耐烦地皱眉,干脆走到窗前角落,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叶枝条,勃勃生机。暗自摇头,这些亲戚到底是来看病人的,还是来看热闹的? 等探望的人都走了,沐心玥才有地方坐下:“再喝一口呗。”沐娉婷摆手:“不喝了,喝不下。”她靠在床上,看起来有些消瘦。沐心玥小心地把汤碗放到一边,皱眉道:“你可真是吓死人不偿命!我听姑姑说,上次你发烧也是这样,差点叫急救。”她担忧地说,“你不舒服就说嘛,哪有这样硬挺的。” “没事儿,哪有那么吓人。”沐娉婷轻描淡写地说,“这几天公司忙,是我大意了。” “现在呢?感觉怎么样啊?”沐心玥没好气地说 “这种事,不就是做完手术就好了嘛。”沐娉婷的声音有些喑哑,有气无力地说。她的脸色蜡黄,嘴唇干涩,唇纹很重,还有零星的碎皮附在上面,淡淡的一层白,像小时候吃的柿饼上面附的那一层糖霜,伸舌头舔一下,嗯,淡淡的甜。可现在,舌尖只觉得微苦发涩,可能是药吃得太多了吧。 沐心玥一听这话,立马横眉倒竖,埋怨道:“谁说的?这跟坐月子没两样,还是要好好调理的,你别不当回事。” “还真是长大了,知道得还不少,也会心疼人了。”沐娉婷淡淡地笑了,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一丝柔和,少了平时的戏谑。躺在这样白花花的病房里,更加衬出沐娉婷的满脸憔悴。 沐心玥暗自翻了个白眼,瘪瘪嘴,嘟囔了一句:“废话,我都二十三了”她望了眼窗外的艳阳,耀眼太过,只剩下刺目,让人一阵眩晕。手机的消息提示‘叮’地一下,沐心玥低头顺手回了几个字。 “刚才怎么来这么多人?不知道你需要休息吗?”沐心玥不禁皱眉。那副挑剔的样子,简直是刻薄女人的范例。 沐娉婷付之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病房里,除了她俩,只剩下沐兰,好像在煮什么东西。于是,沐心玥挨近沐娉婷,压低声音问道:“姐,你你怪他吗?” 沐娉婷苦笑,她垂着眼眸,把一缕碎发别耳后,淡淡地说:“怪不得他,这次是意外。又不关他的事。”她反复在说:不怪他,我不怪他她也不知道,这是在安抚沐心玥,还是在安慰她自己。可是,她有她的无奈,不能言说,只能自己消化了。 “这次是意外,那咱们不说现在。”沐心玥掰着手指头,细细数着,“可那段时间呢?你在特殊时期,他怎么说也应该陪在你身边吧?” “哎,n市那边走不开,工程需要有人盯着。”沐娉婷轻声替他辩解道。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心里难免闷闷的。她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可是,任谁遇到这种事,也会有些不痛快。 “工程重要,还是你重要?”沐心玥蹙眉,不以为然道,“非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搞什么工程?没有他,地球就不转了吗?” 她‘嘚吧嘚’地发牢骚,说得正起劲,声音再低也会引人注意。“啧别乱说话。”沐兰走过来,冲她使了个眼色,没好气地拍了她一下,“去去去,给你姐温点儿木瓜吃。” “哦”沐心玥撇了撇嘴,没趣儿地乖乖让位,煮水果去了。 沐兰坐在床边,伸手抚了抚沐娉婷的面颊,安慰道:“别听她瞎说,你现在好好养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嗯。”沐娉婷听话地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难言 这会儿,只剩下姑侄俩,沐娉婷也就有话直说了。 病房虽然不小,两个人的说话声也不高。可是,偶尔窜入沐心玥耳朵里的几句话,已经让她的心情忽上忽下的了:“当初,当初你还不如跟那个谁呢。”沐兰一气之下冒出来的这句话,让沐娉婷不由一怔。她倒是毫不顾忌:“姑妈,我当初要是跟了程彻,说不定啊,还不如现在呢。” 沐兰点头,说:“哎,也是。这天底下的事,谁说得准呢?” 这句话窜入沐心玥的耳朵里,如同一道惊雷,劈头砍了下来。她心中一颤,手上也没了准儿,生生地戳在了电锅的边上,灼烧的温度烫得她生疼:“哎呀”她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不停地甩手。 “哎呦,你这个冒失丫头啊!”沐兰心疼地握着女儿的手,看了又看,一边埋怨道,“你还真是不经夸,刚说你长大了吧,你就冒冒失失地把手烫了,不会当心一点吗?” 沐心玥恹恹地看着她,悻悻道:“妈,你说你唠叨我,也要给我找药,不唠叨我,也要给我找药。你非要嘴上和手上一起干活,同时干两件事,你不累啊?”她讨好地搂着沐兰的胳膊撒娇,“你去护士站给我要个冰袋,好不好?” 沐兰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说:“好,祖宗” “唔”沐心玥走到沐娉婷床边,看着她,欲言又止。 沐娉婷了然道:“你别不自在。以前,让他在那边照应你,而且他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妹妹,那照顾你就是应该的。现在,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你也回来了,咱们又没有亏欠他什么,用不着别扭。”依沐娉婷对她的了解,看穿她的想法,很容易。她应该是在提起程彻时,多少觉得有些内疚,才会走神,不小心烫了手。可是,感情也不是买卖,哪有公平一说。 “嗯,我知道。”沐心玥心不在焉地点头,心里却五味杂陈。有些话,果然是好说不好听的。 电话响起来,她对沐娉婷说,“我出去接个电话。”然后走了出去,关上病房的门,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走廊上:“怎么了?” “到家了吗?” “唔。”沐心玥含糊道。她几乎能听见,脑子里马达一样‘吱吱’转动的声响,“我这会儿还有事,等我等我回去跟你说吧。” “回去?你不是到家了吗?” “还没有,刚落地。”沐心玥烦躁地挠了挠鬓角,低沉地说,“我我在医院。” “你生病了?现在难受吗?”程彻的焦急,让沐心玥的心中里划过一丝暖流。暗叹,是不是她草木皆兵了?也许只是她太敏感,而不是他没有放下。 “我没事,放心吧。”沐心玥的嘴角牵起一丝弧度,轻声说。她低着头,看着地板上的清晰倒影,不由地伸手想触碰,随口说,“我是来医院看姐姐的。” 电话那端有短暂的沉默,沐心玥一怔,似乎早就料到了,刚才的笑意生生僵在了嘴角,她沉默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敢说话,还是压根不想说话。总之,她竟然很淡定,等待电话里的那个人先开口,问:“她她怎么了?” “没什么,做了个小手术而已。”沐心玥轻描淡写地说。 “手术?”程彻的好奇心总像一只带着利爪的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出来,抓来挠去的,让她痛痒不适,烦躁不已。 “嗯。”沐心玥冷淡道,“你不知道吗?” “唔,我”程彻哑然。 沐心玥苦笑,意味深长地问他:“你是真的听不明白我说什么吗?”她讨厌他的欲言又止,这几乎能瞬间挑起她积压已久的怒火。 “我我知道。”程彻低沉地说。 “知道什么?”她冷冷地问。 电话里又是一阵沉默,程彻低低的叹气声,终于激怒了她,:“怎么不说了?”回应她的,依旧是一阵沉默。走廊上很空旷,她忍着怒火,等走远了一点,才敢放开声音,释放已经直冲脑顶的火气:“她怀孕的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那我告诉你,她现在流产了。你说,一个孕妇能做什么手术?你敢说你猜不到?程彻,你他妈是个傻子,还是你把我当成傻子了!” “心心,对”程彻懊恼地说。 “行了!”沐心玥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也试图把糟糕的情绪掐灭在摇篮里,“我现在还有事,有空再说吧,挂了。” 程彻匆匆地说了句:“你别生气,我”还没说完,就被沐心玥打断了:“我不是生气,我是失望!” 程彻的心情极其复杂,他捉摸不清现在的自己,但他唯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希望沐娉婷过得幸福。他沉默了很久,等沐心玥的火气渐消,电话里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他才说:“那你好好照顾自己,也”沐心玥‘啪’地挂断电话。 她坐在走廊的长凳上,周身都是阴森森的冷意,冻得她的双腿发麻,她讨厌医院。 手机‘叮’的一声,当她看到那几个字的时候,怒极反笑。她把脸埋进双臂,蜷着身子,闭目沉思,可偏偏脑子里一团乱麻,什么也理不清,她使劲地揉着太阳穴,想把最后一丝烦闷散开,懊恼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按了几个字:我姐很好,谢谢关心。 然后,转身回了病房。 “是你姐夫的电话?”沐娉婷看她进来,问道。 沐心玥一楞,说:“哦,不是。” 沐娉婷低头一想,拿着沐心玥随手扔在床上的手机,递给她说:“你给他发个信息,让他方便了,给我打过来。” “啧啧”沐心玥斜了沐娉婷一眼,没好气地说,“矫情。”然后,接过电话,乖乖照做。“行了,你等回复吧。”沐心玥发完信息,把手机扔回床上,“我去一趟洗手间。” 微信很快有了回复,沐娉婷瞅了一眼,高声问:“密码是多少?” “没有,没有密码——”沐心玥隔着门,扯着嗓子喊道。话音刚落,才后知后觉,暗骂自己一声:笨蛋! 手机上的白底黑字,让沐娉婷怔住了。原本,她应该当做什么也没看见,毕竟一切都过去了。想到这里,她的手,不由地抚过隐隐作痛的伤处。可是,黑白分明的字句直直撞进她的视觉神经,根本由不得她视而不见,该交代的还是要交代。 贺端回复说,还在忙。沐娉婷有些失落,脑子里乱如团麻。 哗哗的水流声,似乎掩盖了一切多余的声音。沐心玥把水龙头开到最大,仔细地洗了好几遍手才从里面出来。她甩了甩手上残余的水珠,问道:“姐夫怎么说的?” 沐娉婷淡淡地说:“他正在忙,一会儿给我回电话。”她看了沐心玥半天,不知道该怎样开口,盯得沐心玥心里隐隐发毛,干笑道:“怎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干嘛?” “坐这儿。”沐娉婷拍了拍床边,斟酌道,“我问你啊,你现在已经毕业了,到底是留下来,还是去国外发展,你想好了吗? 沐心玥叹气道:“没有。” “那那你还打算去基督城吗?”沐娉婷迟疑道。 沐心玥暗惊,却故作妩媚地挑眉,手指轻勾着沐娉婷的下巴,漫不经心地说:“你猜?我去或不去,他都在那里。” 沐娉婷忍俊不禁,板着脸唬她:“别拽文,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沐心玥收敛了笑容,抚着沐娉婷瘦了不少的手,低头说:“不去了。”沐娉婷松了一口气,‘嗯’了一声。沐心玥觉得莫名其妙,小心翼翼地问:“姐,你怎么了?” “哦,没事。”沐娉婷尴尬一笑,“既然是这样,以后就不用跟他联系了。逢年过节的时候,问候一下就行。” 沐心玥一楞,隐约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她牵强地扯着嘴角,干笑道:“唔,知道了,我知道了。”说完,低头瞄了一眼手机,暗自松了口气。 “还没吃饭吧?”沐娉婷关切道。 “没呢,我刚下飞机,就被我妈一通电话叫过来了。”沐心玥苦着脸,“饿死我了” 沐娉婷笑了:“去吃点东西吧,我这边没事。” 沐心玥早就饥肠辘辘了,经沐娉婷这么一提醒,才后知后觉到,胃里隐隐发疼。于是点头说:“好,一会儿再来陪你。” 沐心玥站在走廊上,可医院信号太差,沐兰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她只好一边打电话,一边东张西望地找人。只是,眼力太好,有时候并不是优点。这是她看到那人时,脑子里仅剩的一句话。过去的,难道真的过不去了? 沐娉婷盯着窗外出神,屋子里静悄悄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淡淡地瞥一了眼床边的矮柜,眼中的神色复杂难辨。她拉开抽屉,在包里翻找了一会儿,才摸索到一团纸,里面包着一个白色的药瓶,有拇指一般长短,她握着那团纸细细摩挲,小心地下了床,趿着拖鞋走到窗前,把那团废纸扔进了垃圾桶。 她一手捂着小腹,步履缓慢地走向窗边。站在窗前,看窗外处处新绿蕴出的点点生机。她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舒然地笑了。 已经是春天了,万物复苏,一切犹如四季般循环往复。但愿,一切都能从头来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碰撞 过去的事情,唯一的可爱之处就在于它已经过去。——王尔德 这天,天气晴好。 沐心玥拉着沐兰来到东城的一家西餐厅,两人有说有笑的。刚走到门口,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就停在了她们身边,“心心!”沐心玥错愕地看着车里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欧阳帆停了车,走过来,亲昵地打招呼:“阿姨,你好。” “你好。”沐兰点头。笑着睨了沐心玥一眼,沐心玥无奈地撇撇嘴,一言不发。好吧,怪不得这个家伙的消息这么灵通,搞了半天是‘走后门’的。 欧阳帆也不理她精彩的面部表情,淡淡一笑,说:“抱歉,我来晚了。位子已经订好了,我们进去吧。” 趁着沐兰去洗手间的空档,沐心玥忍不住质问他:“大哥,你这又是演哪出呢?” “请你吃饭啊。”欧阳帆一脸无辜地说。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轰隆隆隆隆’的声音,沐心玥淡淡地朝窗外一瞥,刚才还晴朗依旧的天,突然阴沉起来。她指着窗外,似笑非笑地说:“看到没?说谎遭雷劈!” 窗外的一声闷雷,轰隆作响,阵阵余音,震动人心。 程彻猛然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个熟悉的夜晚化作梦境,如同电影一般在脑子里匆匆略过。他茫然地四处打量了一下,熟悉的床,熟悉的卧室。哦,这是他自己的家。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觉得背后黏腻腻的,汗已经打湿了背心,伸手在额头上一抹,竟然冷汗涔涔。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狠吁了口气,走进浴室。 浴室‘哗哗’的水流声响了一会儿。程彻把毛巾随便系在腰上,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拖鞋走了出来,在地板上留下几个潮湿的水印。 昨天睡得太晚,早上又急着去医院,中午得了空闲才跑回来补上一觉。可是,一觉醒来,眼睛还是涩涩的难受,他揉了几下眼睛,随手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才看到沐心玥的未接来电。霎时,右耳的一阵刺疼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动作一顿,用力按压了几下右耳,才缓和了痛感。大概是这段时间的作息不规律,刺激到了旧疾。 “喂,心心,怎么了?”程彻问道。 “抱歉,她去洗手间了。”欧阳帆靠着宽大的单人沙发,看着那个窝在沙发里,板着脸出神的人,无奈一笑,“我一会儿让她给你回电话,可以吗?” 电话里,竟然不是那个熟悉的声音。程彻怔住了,半天才回道:“哦,好谢谢。”电话挂断了,他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对着手机发愣。他思索了很久,总觉得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 “喂,心心。”她暖人心弦的声音响起,程彻突然有一丝莫名的低落。 “有事吗?”沐心玥冷淡道。 “没什么事。”他急急地解释道,“只是抱歉,刚才没有听到你的电话。” “嗯。” “唔你从医院走了?”程彻试探道。 “嗯。” “到家了吗?” “我在外面。”沐心玥抬头看了一眼,那人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品着咖啡,仿佛这是现在最重要不过的事,她不由抿嘴一笑,随即又冷下了脸,“和朋友一起喝杯咖啡,谈点事。” “那那一会儿我去接你吧?” “你开飞机来接我吗?”沐心玥好笑地问。 程彻无奈地叫了声:“心心” 沐心玥的目光虚无而缥远,她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着人头攒动的街头,暖意融融,她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天阴了下来,要下雨了,零星的雨点打在落地窗上,她用指尖一下下轻点着玻璃,发出低沉的‘咚咚’声。电话里的人沉默,她又问:“你不是说,你回去了吗?” 坐在对面的人,不禁暗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端起面前的杯子,掩饰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沐心玥似是察觉到了他明目张胆的审视,猛然回头,瞪了一眼对面的人。“咳咳”欧阳帆被吓了一跳,好悬没被咖啡呛死。看见他罕见的出糗样子,沐心玥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又立即止住笑声,清了清嗓子,说:“嗯你刚才说什么?这里的信号不好,我没听清楚。” 程彻听到她的笑声,一怔:“哦,我刚才说,我妈前两天住院了,我不放心,才回来看看的。等过几天再回去,反正那边已经请好假了,多待几天也无所谓。” “嗯,你看着办吧。”沐心玥敷衍道。至少现在,她依旧觉得上午的那通电话,她记仇没有什么不对。此时,她的心里如同刮过一阵风,把堵在心口的丝丝棉絮吹散了一些,却忽略了零星的絮丝飘散,也是一件撩骚心口的坏事。 程彻想着,不如下午带她一起去医院看母亲,或者,晚上两人一起吃个饭也好。他问道:“你下午有空吗?我想和你一起去”可是话到嘴边,就被沐心玥打断了:“我这会儿还有事,先挂了吧,有空再说。”她淡淡地说。 “好,那晚上联系。”程彻虽然扫兴,但是沐心玥端出了一个他不能拒绝的正当理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自己来不及告诉她行程生气了,只好先挂了电话。 欧阳帆失笑道:“这下放心了?人家不是故意躲着你,应该是真的有急事,所以才没来得及告诉你,没有你说得那么阳奉阴违啊。”他的嘴角维持着温暖的弧度,眼神温和地看着她,像一个最有耐心的倾听者,不喜不怒。 沐心玥拎着手机,一下下拍打着左手,她瞥了眼变暗的手机屏幕,不禁皱眉,话里满是讥诮:“哼,天底下有那么巧的事儿吗?两个人正好在同一时间,同一家医院住院,他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每晚黄金档的优秀作品里,设计这种情景设置的编剧,早就被浸猪笼了!” “这种编剧要不要浸猪笼,我倒是不知道。”欧阳帆哑然失笑,看着她,调侃道,“不过说起来,也只有三岁小孩子才会让我代接电话,自己躲在边上当甩手掌柜。” “谁是甩手掌柜啊?我就是懒得接”沐心玥悻悻道。 此时,外面已经下起蒙蒙细雨。突然,又有几声闷雷传来。欧阳帆指着外面的天,忍着笑,以牙还牙道:“看吧,说谎遭雷劈。” “”沐心玥噎住了。 “行了,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了。谁让咱们是自己人呢。” 沐心玥显然是得了便宜卖乖,扬着下巴,说:“啧,就是嘛。自己人不拿来当挡箭牌,拿来干吗?再说了,能者多劳嘛。”可在欧阳帆看来,这更像是在跟他撒娇,心里莫名地舒坦。如同一股清新的暖流,轻轻地划过他的心上,撩出一道浅浅的涟漪,荡涤出点点风情,温暖了回寒的春意。 “为你分忧,荣幸之至。”欧阳帆浅笑,意味深长地说,“其实,自己人除了当挡箭牌,还有很多用处的” “啊?什什么用啊?”沐心玥微怔,眼中的疏离转瞬即逝,干笑着说。欧阳帆看着她,但笑不语。 沐心玥的眼神一闪,手上微颤,不小心碰倒了面前的杯子,不禁皱眉,叫了起来:“哎呦”半杯的热咖啡洒得桌上c地上到处都是,就连她刚买的这身新衣服,也遭了殃,沾着斑斑点点的污渍。她的手背被烫得发红,甩了甩手上的污渍,正准备找湿巾擦手,就感到身边的沙发往下一陷,吓了她一跳,左手不由地抚着胸口。 欧阳帆拉过她的右手,皱着眉,看了又看,焦急地问:“没事儿吧?怎么这么红?烫伤了没有?” “没没事。”沐心玥的脸上不禁一热,觉得有些别扭,忙不迭把手抽了回来,对他淡淡一笑,说:“真的没事,我只是皮肤比较敏感。” 欧阳帆的手心一空,神色一顿,温和地说:“没事就好,我去让人清理一下,你先坐。” “好。”沐心玥点头。 欧阳帆走开了一段距离,沐心玥注视着他挺拔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好奇他们的关系,她理解,他的为人,她也信得过。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会对他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可直接冷场难免尴尬,只能 沐心玥望着窗外的蒙蒙细雨,不禁暗笑,多年来,那道日积月累筑起的心里防线,早就设了重重关卡,重兵把守,大门紧闭,就连锁头也是千斤重量,布满铜锈,哪是那么容易被击碎的。她不禁失笑,嘀咕道:“想什么呢” 沐心玥回头看向吧台,就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欧阳帆的对面。她细细地打量着那个女人,她的打扮还算时尚,就是职业气息太重,不免觉得艳俗,那张脸倒是精致,浓妆淡抹都相宜,是个标准的美女。可是,她总觉得哪里看着有些不顺眼,却也说不上来。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认识的,两人站在吧台前,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因为角度的问题,沐心玥看不清女人的表情。但是,当她看到欧阳帆那张面具脸时,‘噗嗤’一声笑了,跟他打过几次交道,她已经摸清了他的套路。比如现在,他应该已经耐心告罄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过去 吧台前,女人注视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孔,恍如隔世。她扯出一丝笑,说:“好久不见。” 欧阳帆微笑,隐匿在眼中的疏离,更胜以往,回道:“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很好。”女人的面上一僵,声音里有一丝隐隐的失望,牵强地说。 “嗯。”欧阳帆心不在焉地点头。一边还不忘招呼一声侍者,伸手指向沐心玥的位子,礼貌地说:“麻烦把那里清理一下,谢谢。” 女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眼神明灭难辨,“那位是你的朋友?”她试探道。她希望他能笑着否定这个答案,那笑容会如同曾经的每一次,温润如风。她忍不住暗自打量那个女人,她慵懒的样子像只猫儿,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这款?她陡然一惊,发现那女人竟然笑盈盈地正视着她,目光坦然,她的心中升起一阵莫名敌意,看欧阳帆时却温和从容。 沐心玥看着眼前这一幕,双手环胸,玩味一笑,自言自语道:“有意思”。 恰巧此时,那个女人审视的目光如同利剑,朝她直直射来,让沐心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胸口的一团火,终于找到了喷射点。只见,她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对那个女人挑衅一笑,女人脸色骤变,忿忿地收回了目光。 “萧茜!”欧阳帆突然出声,惊得她回了神,“那是我的女朋友。”他淡定地看着她,脱口而出道。 “是吗?”萧茜问道。她自认很了解他,可是,当他暗含警告地叫出她的名字,当她看到他眼中的淡漠,她竟然觉得陌生。 “是。”他并不在意那锐利的眼神,只是不由地朝沐心玥那里看去,看她正在低头翻杂志,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心里不由松弛下来。 “挺好的”萧茜牵强地说。她僵着脸,遥遥望去,当触到那双明亮的眸子时,看到一抹和煦的笑意。那口气硬是被卡在喉管,扯起嘴角,冲她礼貌地点头。她回头,看见欧阳帆唇角舒展的笑意,她陡然一愣。原来,她从未了解过他。她看着他,眼中存着淡淡的挑衅,硬声道,“不,是很好,很好!” “是吗?”欧阳帆朝不远处的沐心玥淡淡一笑,“她的确很好” “但愿你们幸福。”萧茜说。 “多谢。”欧阳帆礼貌地道谢。此时,他的耐心值正以坐火箭的速度直线下降,“抱歉,我还有事,失陪了。” “再见。”萧茜利落地道别。这次,她没有等欧阳帆先离开,就转身走了。她尽量让自己的步子和来时一样轻快,掩饰自己的失态,在终于走远后,她也终于不用遮掩那压抑已久的不甘与落寞。 即使那个女人极力掩饰,可是,沐心玥依旧在她转身的瞬间,捕捉到两人之间不寻常的气息。看来,这两人很熟络,至于熟悉到什么地步呢?哼,与她无关,反正挺解气的。她舒了一口气,对电话里说:“也就是说,这个不是黑户卡?” “嗯。而且,这应该不是一个新号码。”阿静用脸夹着电话,手上一边敲击键盘,“因为,现在都要实名制,这里没有显示他的证件号码。所以,登记的应该不是真实姓名。” “叫什么?”沐心玥皱眉问道。 “姓石。” 沐心玥一怔,问:“名字呢?” “这个不知道。” “好,我知道了。”看欧阳帆走过来,沐心玥匆匆挂断了电话。伸头一看,美女已经走了,她轻挑眉梢,饶有兴致地看着欧阳帆。 “笑什么呢?”欧阳帆走过来,莫名其妙地问。 沐心玥摇头:“没什么。” 欧阳帆坐下,解释道:“碰见一个朋友,就多说了两句,等急了吧?” “朋友?”沐心玥的身子往前一倾,笑眯眯地问道。 “是啊。”欧阳帆坦然道。 “哦”沐心玥了然地点头。两眼晶亮,弥漫着八卦的味道。她贼兮兮地揶揄他,还偏偏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也对,只有‘普通朋友’,才会被你气得掉头就走。嗯,看来你们的确是‘普通朋友’。” 欧阳帆哑然失笑,反问道:“不然呢?”他面上若无其事,一派轻松地和她说笑。心里却如同绷了一根细弦,勒得血管咚咚直跳。 “我看,应该是女朋友吧?”沐心玥戏谑道。暗自腹诽,谁让他在濠江的时候,总让她配合他,在白建刚和欧阳傅面前做戏,弄得她有口难言。现在,她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欧阳帆一怔,连忙摆手,连声否认道:“不是,不是。” 沐心玥不以为然,撇了撇嘴,说:“那就是前女友。” 她的戏谑,让欧阳帆心里一阵好笑,他漫不经心地说:“算不上,充其量只是嗯过去的一段小插曲而已。” “插曲?”沐心玥白了他一眼,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会被你气成那个样子。” “那可不是被我气的。”欧阳帆意有所指,看她一脸茫然,他没趣地摸了摸鼻尖,嘀咕了一句,“明明是被你气的” “喏。”沐心玥把手机往他怀里一撂,扬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你的过去,留个纪念吧。” 刚才,她闲得无聊,就随手拍了一张那美女的侧颜照。 “插曲!”欧阳帆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唬着脸纠正道。 “好,插曲。”沐心玥忍着笑,纠正口误。 欧阳帆拿着手机,随手就把照片删除了,目光偶然扫过手机相册,继而一怔,锐利一闪即逝,然后把手机递给了沐心玥,满不在乎地说:“没用的东西,留着它干什么。 这次,沐心玥笑而不语。 “那那程彻呢?”欧阳帆有些心不在焉,竟然也有说秃噜的时候,他神情一紧,笑意僵硬。 “啊?”沐心玥茫然道。 “他是你的插曲,还是你的过去?”欧阳帆索性单刀直入。 沐心玥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料到,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问这种直白的问题。她低着头,淡淡一笑,掩饰了一闪而过的失落,她轻启唇角,坦然道:“他不是我的。既不是插曲,也不是过去。”她抬起头,两眼明亮,熠熠生辉。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对他这样坦诚,对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人坦诚。 她坦然的目光,让欧阳帆心里一震,笑意更深了。那几个简单的字符,仿佛在心口轰然绽开了一团最美的烟火,五彩斑斓。 “看来,他不是你的菜。”欧阳帆递给她一张彩页,笑着说,“那这个肯定是你的菜了。” “什么啊?神秘兮兮的”沐心玥狐疑地瞥了他一眼,“露营?唔,我最烦这个了!” “你不是喜欢冒险吗?”欧阳帆揶揄道,“上次在濠江,某人还闹着要去电视塔蹦极呢。” 沐心玥眼底划过一抹阴郁,喃喃道:“不,我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去,我们自己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登山踏春。怎么样?”欧阳帆兴致勃勃地说。 沐心玥却兴趣缺缺:“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专门背个包出去找罪受吗?走丢了,连个监控都没有。”说完,她脸色一僵,目光闪烁,继而,豁然开朗。 他热情相邀,她也不好严词拒绝。总不能刚拿人家当了挡箭牌,转身就卸磨杀驴吧?这样不识好歹,怎么想都觉得不仗义,只好悻悻地说:“我不认路” 欧阳帆看着她,哭笑不得地说:“跟着我,还能把你丢了吗?” 沐心玥斜睨了他一眼,端起面前的杯子,抿了一口,笑道:“那可说不准。” 欧阳帆用起了激将法,坏笑道:“那就试试啊。” “试就试。”沐心玥扬着下巴,秀眉一挑,“可是,我有个条件。” “带你出去玩,你还有条件啊?”欧阳帆目瞪口呆道。 “嗯。”沐心玥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怎么?” 欧阳帆无言以对,失笑道:“好,说吧。什么条件?” “没想好,先留着,等我想好了再说。”沐心玥两眼精光,坏笑道。她低头,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没有半个字,信息内容只有一张图片,被她保存了下来,照片有些模糊,应该是晚上拍的。 欧阳帆彻底投降,哭笑不得:“还是一张空头支票?” 沐心玥得意地笑着:“对啊。” 雨过天晴,每一缕清风都裹挟着丝丝温润,轻轻抚过面颊,暖暖的。太阳从云中探出,日光从错落的法桐间散开,透过缝隙,拥抱众人。 沐心玥站在暖阳下,轻轻摩挲着胸前的钥匙挂坠,她抬头看着白净的天,耀眼的光芒庇佑着整个天空。她明灭难辨的目光,凝视着这串项链,颗颗粒石在日光下愈加夺目,让人爱不释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冷夜 有时候,真是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马克吐温 她明灭难辨的目光,被日光下闪耀的颗颗粒石,遮得严严实实。她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在哪儿呢?” “在家呢。” “你好点了吗?” “还好。怎么了?”电话里是个女人的声音,有些慵懒,大概是刚睡醒的样子。 沐心玥苦着脸,悻悻地说:“哎,别提了。昨天我把家里翻了一个遍,连根毛都没找到。” “我在家里也找过了,没看到啊。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丢在别的地方了?” “哎,我早就忘了,真是烦死人了!到底丢在哪儿了呢?”沐心玥苦着脸,对电话里的人抱怨道。 “我想想,那天陪你去办手续,然后去取了快递,从我家出来的时候,我还见你戴着呢。”女人说话,一听就是极其熟稔的。听她说忘了,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数落,“这下好了,不嘚瑟了吧?败家妞儿!那么贵重的东西,我看你以后,还随随便便地取下来开那些破快递盒子。” 沐心玥撒着娇,告饶道:“好了嘛。这次,我只要能找着,一定拿它当祖宗供着!” “还贫呢”女人不由笑骂了一句,“还不快想想。” 两人嘀嘀咕咕了半天,沐心玥才恍然大悟道:“你说,会不会掉在小区里了?我当时只顾着打电话来着,也没在意” “说不准啧,肯定是!哎呦,你这个糊涂鬼呀!”女人立即打断了她,斩钉截铁道。 “你说,我要不要去查一下监控录像啊?。”沐心玥迟疑地说。 “去吧。我婆婆在家,让她跟物业说一声。” “嗯,好,挂了。”沐心玥挂断电话,往停车场走去。她低头,淡淡一瞥,那串项链在阳光下很是耀眼,折射出的光芒如同一柄利剑,刺得眼睛生疼。她伸手一扬,把项链摘了下来,顺手撂进包里,吁了一口气。 但愿,糊涂的人,只有她。 当她在屏幕上,在那模糊的夜色中寻找一道熟悉的身影时,她才终于愿意记起那个晚上。她和程彻去看了一场电影,是关于青春的。 年关将近,电影院人满为患。 “这一路走过来,我觉得我窄了一个码。”沐心玥装模做样地低头打量,哭笑不得地说。程彻摇了摇头,揽着她往前走。 电影的内容,无非是一些追忆青春的陈词滥调。这种戏码,她早就看腻了。这会儿只觉得眼前重影,昏昏欲睡。要知道,上学那会儿她可没少被荼毒,被里面各色各样的人物迷得神魂颠倒,也被跌宕起伏的情节骗了不少眼泪。 她几次用余光打量程彻,发现他看得甚是专注,甚至能捕捉到那专注中蕴含的深深眷恋,她抿了抿嘴唇,说:“演员颜值挺高,就是故事有些老套,哦?” 程彻沉默,过了一会儿,她才听见他迟钝地‘嗯’了一声,她无奈地摇头。 电影散场,程彻开车送她回家,车子刚停下,车里就响起了熟悉的铃声,打破了原有的宁静。程彻盯着手机,犹豫良久,始终没有接听。 沐心玥扫了他一眼,稍加审视,当做什么都没听到,端正地坐在车里,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嗯” “今天回家住吧,不要让他们担心。”沐心玥知道,他对那个家有心结。 程彻扯着笑,说:“嗯,我知道。你什么时候走?”如果不是她提前放假,让他陪她回来过节,他一定不会回来的。 “过两天就走,过年之前就回来了。”沐心玥有些低落。回来没几天,她就接到学校通知,补办手续,只能再多跑一趟了。 “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跟我说。”程彻嘱咐道。低头看到短信时,不禁蹙眉,难言的情绪,溢满心间。 “怎么了?”沐心玥看他神情不对,关切道。 程彻脸上一僵,说:“哦,没什么,又是那些人在约酒局呢。”看着她在夜色中依旧明亮的眸子,他竟然莫名的心虚。 沐心玥瞬间福至心灵,不再多问,淡淡一笑,说:“哦。那我回去了,你路上开车小心。” 程彻也笑了,说:“晚安。” “晚安。” 看她进门,程彻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略一沉思,开车走了。 沐心玥回头,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车子,眼神意味深长。清冷的月色,映在她波澜不惊的脸上,磨挫了仅剩的温柔。 夜色里,沐娉婷独自蜷缩在宽大的双人床上。昨天凌晨,她就烧了起来,挣扎了很久,才从床上爬起来,拿了一堆药往嘴里一塞,用水冲了下去,应付了事。然后,又爬回床上,一窝就是一天。她吃力地抬抬手,就觉得全身像散架一样,摸了摸胳膊,感觉身上滚烫的温度终于降了一些,才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把生病的事情告诉爸妈,毕竟也不是闹吃糖的小孩子。看着他们逐渐老去,很多事,她只想独自承担,以此减轻他们的负担。没有意义的诉说,只会徒增他们的担忧和烦恼,不如不说。 贺端又走了。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内心的失落却分毫未减。 临走前,他百般叮咛她,好好照顾自己:“亲爱的,有什么事跟我电话,我爱你。”说完,他温柔地吻着她冰凉的脸颊,而她,只是温顺地点头,却在心里怄气,不想跟他多说什么。 一直等到他出门,沐娉婷才露出小女儿的娇态,抱着他撒娇,低落地说:“老公,你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这都多长时间了,咱们都是分居两地的。” “宝贝儿,我答应你,你再给我两年的时间,一定会有起色的。而且,你要是想我了,随时可以去找我啊。我可以当你的导游,让你在那儿吃遍好吃的,玩遍好玩的,好不好?”贺端心里也不是滋味,满心无奈,沉重的担子现在压上了他的肩头,他就必须承担起这个家。更何况他满心抱负,说到底,还是不甘心在作祟。 沐娉婷点头,细心叮嘱道:“嗯,那你在外面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贺端摸着她的脸颊,说:“好,放心吧。” 虽然,他离家的理由很充分,她不能阻止,也不能无理取闹。毕竟,他也是为了这个家,才背井离乡,企望奋斗出个子丑寅卯。可是此刻,沐娉婷的心中仍旧像扎了一根刺似地难受,说不怨怪,恐怕也只是她的自欺欺人罢了。 只剩下了一个人的屋子,显得空旷又冷寂,让人禁不住浑身发冷。屋子里的灯源不易寻觅,显眼的顶灯都没有开,只有最里面的卧室,有一盏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沐娉婷蜷缩在双人床的一角,微弱的灯光还不如萤火虫,至少是鲜活的。一如她此刻的心情,沉闷至斯。 也许是伤风的缘故,沐娉婷的眼睛胀胀的酸痛,鼻尖冒出的热气,让呼吸也不太顺畅,身体也是沉沉的。她用手勉强揉了揉眼睛,拿着电话,把通讯录翻了个遍。 当轻柔的指尖,划过那个最亲近的名字时,她的眼中升腾起了淡淡的无奈,偶然有一丝怨怼闪逝。她盯着那两个字,任由手机的冷光打在眼上,映着整张脸都是青白的,在这样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渗人。 她迟疑一下,还是略过了。告诉他又能怎么样呢?远水不解近渴,只是徒劳而已。 最后,她终于把目光停留在那个曾经最亲近的名字上,那是她的青春,那是她的亲人。沉思半响,她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写了又删,删了又写,还是一句:我想你。这样沉甸甸的三个字。 沐娉婷把手机放在枕边,侧着身子,紧紧蜷缩着,她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眼里的晶莹,在幽暗下泛出淡淡的光,慢慢有泪没入发丝,浸透进枕巾,淹没在微弱的月色里。 过了片刻,或者过了很久,一阵缓慢流畅的音乐声,逐渐把她从半梦半醒之间拽了回来。她吃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号码,一时怔住了。她接通了电话,却没有吭声,直到电话那端传来低沉又熟悉的声音:“喂。” “喂”她低低回应道。 她的声音有些不对劲,程彻忍不住蹙眉,急切道:“你怎么了?” 沐娉婷忍着哭腔,讷讷道:“难受”她的嗓音沙哑,鼻音浓重。电话里浓重的关心,让她苦心为自己筑起的坚强,瞬间崩塌。 “你在哪儿?他呢?” “在家。”沐娉婷闭着眼,虚弱地说。 她刻意忽略那句话,可是程彻却不依不饶,质问道:“那他呢?”沐娉婷仿佛能隔着电话,从空气中嗅到他的不快,让她不由窝心。 “出差了。”沐娉婷淡淡地说。 程彻手上一紧,沉沉道:“你等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剔净 迷迷糊糊中,沐娉婷隐约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趿着拖鞋,步履沉重地走过去开门。 在她看到来人的一瞬,心中百感交集。那个站在门外的人,眼中闪烁着异样光芒,心疼地凝望着她。两人不约而同地淡淡一笑,有太多的情绪在眼中回环流转。人有时就是这样脆弱,沐娉婷一向自诩乐观,现在却这样流下了泪。 “别哭了。”程彻关上门,温柔地说。他想伸手帮她拭去眼泪,微微一怔,已经伸出的手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中,顺手把药放在了沐娉婷的手里,安慰道,“先吃药,再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可是,当触及她手心的热度时,他还是忍不住蹙眉。 沐娉婷神情复杂,眼含泪光,既不接话也不接药,突然一把甩掉手里的药袋,跻身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程彻的眼中终于闪过一抹压抑的冲动,两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相拥在一起,唇齿纠缠。沐娉婷紧紧地箍着他的脖颈,如同猎户迷失森林,需要点燃火把取暖的急切,又像浮萍漂浮海上,需要一隅得以栖息。 总之,她可以喘口气了。 这样的深夜,两个久违的人,像是借助划过天际的一道亮光,穿梭回到过去,回到年少时的程彻和沐娉婷,回到六年前,那个从未遗失的时光。 沐娉婷累了,吃了药,烧也退了下来,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 梦里,她感觉暖了一些,身上也不打颤了。那种温暖的感觉,如同在荒凉寒冷的野外,她身无寸缕地奔跑在雪地里,在呼啸的寒风中抓住了一张可以温暖身体的兽皮,上面还有一些余温,她顾不得许多,就立即裹在身上,血管里凝滞的液体终于回暖。而她,终于又活过来了。 程彻盯着窗外的天,漆黑暗沉,他看着她的睡颜,恍惚又陌生,帮她掖了掖被子,就走了出去。 憋闷了半月有余的天气,总算下了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偶尔的雷声,让已经入眠的人陡然一惊。透过窗帘,沐娉婷隐约看见闪电划破天际一瞬的光亮,怔愣间却心有余悸。她醒来时,已经是凌晨,风雨交加的动静太大,她迷迷糊糊地看到厨房的灯亮着,淡淡一笑,是他。 沐娉婷望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全是过往的片段。 她知道,他还是爱她的,她该难过吗?还是该高兴呢?听到厨房窸窣的声音不断,她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趿着拖鞋,缓步走向厨房。 她就这样站在厨房门口,愣了很久,看他熟练地煮粥c煮姜茶,体贴一如从前。可惜,当初再多的感动,也堆积不出爱情的堡垒。心动,那是一种触电痉挛的热度,让人欲罢不能,这种感觉他给不了她。 而现在,她站在这儿,看他专心地为自己忙碌着,怎么觉得这么温暖呢。终于,她忍不住从背后抱住了他,轻声说:“对不起。” 程彻陡然一滞,脑海一闪而逝的脸孔让他来不及抓住,强自镇定道:“都过去了。”他 没有回头,就这样任由她抱着他,不拒绝也不回应,淡淡地说,“你已经结婚了。” 他的话让沐娉婷一个激灵,心酸裹挟着懊恼化作利剑袭来,直戳心肺,复杂难言。她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回到卧室,关上了门。很久之后,直到她听见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屋子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清,才从卧室里走出来。 沐娉婷出神地看着桌上的字条,霎时觉得周身轻松,她靠着墙,紧紧地抱住自己,消瘦的 肩胛被冷硬的墙面硌得生疼,丝丝寒意隔着单薄的睡衣钻进肌理,每个灼热的毛孔都贪婪地吮吸着这抹冰凉,身上仅剩的热度也终于褪去了。 她到底做了什么?她到底要什么 她两眼微闭,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眼底划下一抹荧光,熠熠生辉,她的嘴角牵起淡淡的弧度。诚然,陡然清醒的她,已经忘记烧昏头的自己做过什么。可是,从此以后,她只知道,自己依旧爱着那个男人。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桌上的姜茶还冒着浓浓的热气,暖人心脾。躺在一旁的字条,白纸黑字分外清晰,字体龙飞凤舞,一如他的人。只见纸上赫然写着:好好照顾自己,祝你幸福,我也幸福,再见。 原来,他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这样很好。 程彻站在楼下,注视着那团昏黄的光晕,眼神清澈,温暖如春。 院子里的凉风肆虐,地上的雨水未干,弄得旁边的花草土壤都湿漉漉的,散发着浓浓的潮气。树上的叶子因为沾了雨水,随风摇摆的时候,也是沉甸甸的,横七竖八的枝杈映着月色,把斑驳的影子投在了地上,显得有些瘆人。一阵劲风让远处的树干一晃,程彻脚步一顿,环视了一圈,继而摇头一笑,暗想,最近脑子不好连带着眼神也不好了,明明是树影斜斜,晃晃悠悠的,竟然差点看成了人,难不成是闹鬼吗? 漆黑的天幕,如同一滩没有晕开的墨迹,黑云漫顶一样的压抑气息放肆地充斥着整个地平线,极尽黑暗之后,慢慢绽出那微弱的白光,肚白虽浅但却给人以生机,不再恐慌,反而满含期待。 荒唐过后,程彻的脑海里闪现的脸孔已经换了模样。那个人的笑意浓浓,她的忧伤失落,还有她生气时的咄咄逼人,他都记得清楚,如数家珍地一样样拎出来,提起画笔记下来。 当冲动尽数散去,他才终于意识到,不论是向她耐心解释,还是对她善意隐瞒,都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不仅是感情上的愧疚,还有一种难言的情绪,像是紧塞进心口的一团棉絮,充斥在他烦乱的内心,憋闷着呼吸不得。 这个时间路上的人很少,只有时不时开过去的几辆车,在寂静的街上发出一阵突兀的声音,环卫工人一边瑟缩着脖子,一边清扫道路。 程彻把车停在路边,坐在车里,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缓慢地点燃了一支烟,闭目沉思。不知不觉间,车里的烟盒已经被塞满了。不知过了多久,脑子里的片片混沌才渐渐明朗,烟雾从口中吞吐,汇集,又消散,吞吐,汇集,又消散,他也终于彻底清醒。 当时,他痛苦难当,可是却阻挡不了她追随幸福的脚步。所以,他只能说服自己放下,因为沐娉婷不是当初的沐娉婷,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但是他却忽略了一点:程彻,也不是当初的程彻了。 程彻苦笑,这么久,他竟然骗了自己这么久。 那么,一贯挂在嘴边的‘忘不了’和深埋在心底的‘放不下’都算什么?哦,应该只是他的自以为是罢了。时光荏苒,虚度了多少值得,虚度了多少放在心口疼惜的时光,他终于放下,终于成长。 从前常说的那句‘时时不忘’早就变成了‘时过境迁’,那他也应该从头来过。或许,他也早在不知不觉中前进,只是自己尚未发觉。当时日渐远,回望过去时你才会发现,曾经以为不能放手的,只是生命中的一块跳板。 凉风萧瑟,却再也没有雨水落下,无数的雨滴珠子把尘埃的悲伤剔了个干干净净,只余下空寂的呼啸,而昨夜的倾盆大雨更像天空的低泣,流尽了该流的泪,之后回归清明。如同沐娉婷的失意,如同程彻的彻悟,如同沐心玥的忧伤。 暖意融融的卧室里,飘散着淡淡的香薰味道,让人心神松快。 沐心玥盘着腿,慵懒地靠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的高楼霓虹,其实这里的和基督城的并无区别,可是却让她觉得莫名的亲切。她莹润的脸上盛着的淡淡笑意,手边摩挲着那张照片,笑意正在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眉宇化不开的困惑。 这是她刚刚收到的一张照片,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 现在,她只想知道这到底是熟人的恶作剧,还是不怀好意的人别有用心。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因为拍摄环境太暗的缘故,也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沐心玥皱眉,仔细思索着什么,两眼微红,时而让人疼惜,时而让人疏离。 她一手拎着手机,转来转去,把玩儿了半天,终于抵不住心里的烦躁,脸色一变,‘嘭’的一声把将崭新的机子甩在了地上,却只发出了一声闷响,转了两圈后,好好地躺在了地上。好在地上铺着厚厚的佩斯进口的羊毛地毯,否则好好的东西就又该身首异处,碎了个稀巴烂了。沐心玥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捏了两下僵硬的脖颈,把手伸进浓密的长发里,狠命抓了抓头皮,以此来消减后脑的隐隐作痛。可能是太用力的缘故,她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不由地‘嘶’了一声。 沐心玥垂下头,摸了摸,应该是指甲刮破了头皮,所以太疼了,竟然疼得她想掉泪。她看了眼指尖的微红,把头埋进了双臂,眼神一怔,才看清楚矮几上落下的斑斑点点,再也不肯抬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原来 你有信仰就年轻,疑惑就年老;有自信就年轻,畏惧就年老;有希望就年轻,绝望就年老;岁月使你的皮肤起皱,但是失去了热忱,就损伤了灵魂。——卡耐基 从前,沐心玥总以为坚持与放弃的距离很长很长,会历经数不清的日夜,会纠结无数个晨昏。谁知道,只是顷刻之间,一切土崩瓦解,分崩离析。 时间过去太久,她已经忘记了很多细节,忘记了那样的黑夜,也忘记了她是怎样度过尴尬境地的。当很多年过去,时过境迁,无论是青春少时的迷茫,还是重归故里时的赌注,亦或是此时此刻的决然,她都忘了个干净。只是,那种难言的百味杂陈太过清晰,以至于让她久久难以释怀,缭绕心间,挥之不去。 初夏的夜晚,依旧凉风习习。如水的月色有些凄清,夜空中零碎的闪烁星点也躲藏得严严实实,不想让人看见。沐心玥的手插在兜里,慢悠悠地往前走,正出神,就被拦住了。 “等一下,请问你找谁?”保安伸手一拦,板着脸,生硬地问道。 沐心玥懒得废话,抬眼淡淡一扫,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淡淡地说:“1幢1单元的,户主沐心玥。” 过了一会儿,保安才从亭子里出来开了门,憨笑着点头:“不好意思啊,我是新来的,不太认得清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已经道歉,沐心玥也没必要板着脸当驴,她勉强笑笑,若有所思地说:“没关系,我也没有认清人”那保安挠了挠头,并不明白她说的话,她也没有理会,径自往前走。路过亭子的时候,她一眼略过电脑上清晰的帧帧画面,不禁暗笑,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平整的沥青石子路,在月光下泛着灰白,角落坑坑洼洼的地方被人填平了,颜色跟路面不太一样。这条路,有些年头了,还是很久以前沐常德带着工队修整过的。沐心玥小心翼翼地走在小路上,一不留神就绊了一跤,再一不留神就崴了一下,心里不停腹诽,还真是懒省事。这些年,住在这里的老人陆续搬走了,人少了,院子也几乎成了空院子,公家就连重新铺一铺路面都舍不得了。沐心玥嗤笑,等价交换才是人们期许的,谁都不会把心思浪费在已经失去价值的人身上。 站在门前,沐心玥轻轻地旋转钥匙,手下突然一顿,才发现钥匙孔已经生锈了,她费了半天劲,才由着劲拧开的。她掩上门,站在屋子里。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的老房子和一屋子的潮气尘埃,她皱眉,忍不住用手掩住口鼻。 她脚上的高跟鞋发出‘嗒嗒’的清脆声响,像之前钉在墙上的那座老式挂钟,一下下打在心上,空荡荡的,带着阵阵回声。老房子原封的木框窗子一直没被换掉,到现在已经是积年旧物了,窗棂轮廓上斑驳的痕迹清晰可见,还有零星的漆皮掉落,细细记录着岁岁年年晃过的时光。 这里,有沐娉婷的童年。 这里,有她的过去。 这里,陈旧斑驳,提醒着人们,世上没人有本事赎回过去。 哼,正好,她压根不想回到过去。过去?多久的过去?就算时间能倒回到她眷恋的那几年又能怎样?日子还不是一天天的过去,一天天的走到她最厌恶的光阴岁月。既然如此,过去于她,毫无意义。 沐心玥透过窗户凹凸不平的磨砂玻璃,隐约看到屋后的院子里,那棵石榴树上有零落的枯叶翩翩起舞,随着微风回旋飞荡,在空中打着转儿,好半天才落在地上,终于凋零了。明明是万物繁茂的季节,可是,这棵老树却只剩下孤零零的老树枝干和细碎的枝杈,在风中摇摆萧瑟,已呈老态,快枯死的样子。 窗子的边缘,都被糊上了被裁成细细长条的旧报纸,时间久了,纸条的颜色已经泛黄了,条条缝隙应该是被劲风划破的。从窗子的缝隙中,灌进一阵阵细微的凉风,沐心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缩了缩脖子,抱紧双臂,一动不动地立于窗前陷入深思,空洞的眼神中渐渐席卷出暴风骤雨,双手不由地渐渐收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最后骤然一松,只感觉浑身发虚。 原来,真的不是巧合。 原来,是她制造了这样的巧合。 原来,他和她,还是 沐心玥抬手抚着窗框的斑驳,框子上的漆皮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已经出现了一道道裂痕,漆掉得一块一块的,她轻轻拨弄着上面的漆块,看到木头露出了原本的颜色,却突然停了手。 小时候她总是摔跤,每次都会磕得膝盖上血淋淋的,抹上利于伤口结痂的药,泛着青金色的光,还挺好看的。不等结痂自然脱落,她就性急地用手抠掉痂口,不小心露出还没长全的新肉,‘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整条腿都醒得疼,才后悔下手太狠。外衣剥落后露出的本质,显得愈加苍白,只会更加受到岁月的蚕食,不如让它维持原本的模样。 有些事,是不应戳破的。 虽然她必须承认,人都是自私的,可是做事太绝只会伤人伤己。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总会禁不住一些自愿或不愿的变化。那人几年的青云直上,让成功来得太容易,潜藏多年的欲望也愈加膨胀起来。作为旁观者,很多人都看得清楚。 每一个新生命呱呱坠地的时候,都是无比纯净的,可即使单纯得像一张白纸,许多年过去了,这张纸就算什么也没沾染过,可也不会是从前的颜色了。随着年岁增长,她的心中藏起了一杆称,也逐渐发现了那人的算计和冷漠。 沐心玥勾起嘴角,冷冷一笑,心里的怒火蹭蹭地往外冒,直冲入脑顶,冲得太阳穴火辣辣的。可是,讽笑过后,是更加长久的冷寂,她有些头疼,紧皱着眉,脑袋昏沉沉像失重似的。她终于愿意怀疑自己对他的感情,有人说过,当你思考自己是否爱一个人的时候,就表示你不爱他了。 这样的夜晚,清冷寂静,就连风声低吻土粒的声音,都显得别样清晰。欧阳帆看到沐心玥的车子,车身的颜色如一杯夜光下的红酒,幽亮诱人。他看了一眼幽暗的院子,不禁低笑,怪不得她会把车子停在外面。他拿出特通证放在车的挡风玻璃上,保安连问也没问一句,就抬杆放行了。 欧阳帆把车子停在门前,走了进去。刚想敲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他不由蹙眉,就算这里安保严格,她也不能不关门吧。他的手紧紧地握住门把,手里渗着阵阵冷汗,进还是不进?他有种直觉,推开这道房门,就等于推开了那个女孩的心门。这样的意念,让原本想礼貌敲门的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欧阳帆看她正对着窗外出神,担心吓着她,故意没有放轻脚步,走近她时,还故意轻咳了几下。哪知道,沐心玥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他已经站在她的身边,她才被吓得一个激灵:“啊!”她的眼神里满是惊恐,等看清了来人,才松了一口气,眼中的惊恐被恼怒代替,她瞪着他,喊道:“你要吓死我啊?我还以为进贼了呢!”神思游离让她缺失了该有警惕,根本没听到有人进门。 欧阳帆暗笑,她的反射弧可真够长的,“怕进贼,你还不把门关好。”他四处看了看,摇了摇头说,“不过,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偷的。” 沐心玥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说;“喂,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虽然是建设的老院子,很多人都搬离了这里,可院子里还有很多老人,并不愿搬离自己住了一辈子的地方,所以门卫把守依旧森严。她狐疑地盯着他,暗想,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轻易就让门卫放行了。 “山人自有妙计,哥哥自有办法。”欧阳帆目光炯炯,得意一笑,继而收敛了笑意,眼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担心,“你怎么连门都不关?” 沐心玥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低着头,敷衍道:“没事儿,里面的一道门关着呢。”她抬起头,若无其事地问他,“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吗?” “我”欧阳帆语塞,“哦,我刚好在附近,看到你的车停在门口,就顺便进来看看,谁知道还真的碰上你了。”他耸了耸肩,轻松一笑。 “刚好?”沐心玥挑眉,点了点头,“哦,这么巧啊。”她心里明镜似的,却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望着那轮缺了一角的月亮,心底突然升腾起一阵莫名的快意。 欧阳帆的眼中透着一丝审视,试探地问:“既然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沐心玥扭头,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说:“你忘了,我是开车来的。” “哦,对。”欧阳帆尴尬地摸了下鼻子,点头道。 沐心玥的眼神微顿,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把钥匙收了回去,扬起脸,对他灿然一笑,说:“喂,都这么晚了,你还真打算让我一个女的在路上窜来窜去啊?有点觉悟好不好?一点也不绅士。” “好像是挺没觉悟的”欧阳帆尴尬一笑,说,“那你把车子放在这儿吧,我送你。”那眼底迸发的光芒温暖而耀眼,让沐心玥心中一阵悸动。 “嗯,好。”沐心玥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笑了笑,点头道谢。 她的客气有礼,让欧阳帆的心里有些别扭,“不要跟我客气,走吧。”就拉起沐心玥的手,也不扭头看她什么反应,转身就走。沐心玥感到手心一热,那热度从指尖瞬间窜入了每一处毛孔,烘干了全身的寒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坦言 路上,欧阳帆一直用余光时不时地打量沐心玥。她的侧脸,一半隐匿在昏暗的车厢里,一半映着窗外的一阵阵晃过的霓虹灯,明暗不辨。沐心玥低头,摩挲着双手,想起刚才那股炙热的温度,竟然制服得她无力反抗,不由失笑。 欧阳帆看着她,问:“笑什么呢?” 沐心玥摇头,“没什么。” “今天,怎么会想到去那里了?” “好久没回去了,心血来潮而已。”沐心玥的嘴角噙着笑,看着人潮从身边匆匆略过,看着高楼迭起的万家灯火,她并不掩饰眼底的丝丝失落,只当是跟欧阳帆闲聊一样,“没想到,那里还都是老样子,当时我站在屋子里,看着熟悉的一桌一椅,就感觉像回到了小时候似的。” “你是在那儿长大的?” “是啊。我出生的时候,我们一家人都住在那里,直到爷爷把这里给了我,姑姑才搬走的。然后”沐心玥低头一笑,生涩地转了话锋,“其实还是大院好,宽敞明亮。过年的时候,大家都回来了,也不显得拥挤。你知道吗?小时候我特别喜欢过年,因为姑姑c姑父,还有姐姐他们都会回来,特别热闹。” 她说着不着边际的闲话,欧阳帆却听得认真,笑着附和:“过新年,穿新衣,放鞭炮,拿压岁,这是小孩子最喜欢的了。” 沐心玥的眼底凝着一丝淡淡的温柔,注视着欧阳帆的侧颜,笑着说:“我也一直以为,我喜欢的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噱头。其实,等长大了,才知道自己只是喜欢团圆的味道,太暖了。” 欧阳帆一怔。今晚,他能清晰地捕捉到她的失落。可是,她好像并不想告诉他,这让欧阳帆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憋闷,心中烦躁,车速也越来越快。 沐心玥觉得后背一推,才发现车子在车辆稀少的高架上飞驰如箭,她下意识地摸上了身侧的把手,清了清嗓子,怯怯地说:“你你没事吧?”她看着他,伸手指了指前面。 欧阳帆看到她握紧的右手,才察觉自己失态,渐渐地放慢车速,对沐心玥尴尬一笑,说:“对不起,我看路上没什么车了,就开得快了点,吓着了吧?” 沐心玥摇了摇头,说:“没事。”她看着路边被狂风侵袭摇摇欲坠的法桐,心中萧瑟更胜秋风。虽然,那件事算不上她的软肋,却是她记忆里再不愿触碰的了。 欧阳帆把车停在了沐心玥的家门前,“到了,进去吧。” “谢谢。”沐心玥客气地说。 “刚才已经说过了。”欧阳帆轻叹一声,苦笑道,“如果你真的想谢我,别再跟我说谢谢了,行吗?”他眼中闪过浓浓的无奈,让沐心玥怔住了。霎时,有一丝别样的东西涌上了她的心。 沐心玥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的目光和她一触即离。在那目光中,她看到了一缕不明的挫伤,心中霍然明白,他心里的女人或许是想到这些,沐心玥愣在了那儿,手心渗出一阵潮热,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欧阳帆看她的神情,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丰富起来,有笑意,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最后都化作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郑重其事地重复刚才的话:“不要跟我说谢谢,永远都不要。”他温热的手覆上她湿冷的指尖,继而,紧紧握住她的手。沐心玥心底的一处角落‘嘭’的一声炸裂开来,如同火山喷涌而出的岩浆蔓延全身,滚烫滚烫的,灼烫身心,让她如坐针毡。 “这这是礼貌。”她声如细蚊地辩解,眼神不安地到处乱瞟,身体却一动不动,故作镇静。 欧阳帆皱眉:“礼貌是对外人的。” 沐心玥一怔,牵强地扯了扯唇角,含糊道:“嗯?嗯哦,知道了。” 然后,就是一阵良久的沉默,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沐心玥尝试着挣脱那双有力的手,可欧阳帆却死死不松手,她看着他,讷讷道:“我该我该回家了。”过了一会儿,她感觉他的手渐渐松开,她立刻解开安全带,逃似的打开车门,却在下车的一瞬被他拽了回来。她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前,竟然忘记了推开他,她的后背紧紧贴着椅背,汗意涔涔,如坐针毡。她仿佛知道接下来的戏码,却并不想摔牌罢演,只怔然道:“怎么了?” 欧阳帆眉头紧蹙,两眼紧紧锁着她,半晌不语,她尴尬地清了清嗓打算说些什么,那低沉的声音就从耳边传来,只听他恨恨道:“他留不住你的,他没这个能耐,也没这个心!” 沐心玥眼神一紧,继而,整个身体都松懈下来,了然道:“你看到了。”那一瞬,她是知道答案的,她尽量用平和的语气来掩饰内心的慌乱,“你看到那张照片了,是吧?” 欧阳帆点头,说:“是。”沐心玥一怔,嗤笑道:“那又怎么样?单凭这个,你就说他留不住我吗?”“是。”欧阳帆笃定道。 沐心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凭什么?” 欧阳帆抚过她修长幽黑的发丝,温柔地笑着,说:“如果他留得住你,如果他有这个本事,如果他有这个心,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沐心玥看着他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冷声讥诮道:“那你呢?你有吗?”她的嘴角渗着一丝笑意,仔细看去,像是一抹暗藏的期待。所以,她并不敢等他作答,就利落地跳下车,逃脱桎梏,跑进了家门。她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让欧阳帆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看着她的背影,心底第一次涌现出了挫败感。他怔怔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像是沉思,像是探究,像是取舍。最后,他淡淡一笑,喃喃道:“我有啊。” 沐心玥靠在冷硬的金箔木门上,脊背被硌得隐隐发疼。此时,她心乱如麻,像散落在地上的一团理不清的丝线。她低头,用手捂着有些僵硬的脸颊,暖了暖,那阵冰凉贴上了淡淡的温热,才舒服一些。她的太阳穴发紧,甚至能感觉到血管里的血液在跳动着,让人烦躁不安。她紧闭双眼,低低喘息着,努力调匀了呼吸,然后才直起身子缓步上楼,回到了卧室。 她站在浴室里,打开淋浴,热水裹挟着暖暖的雾气倾泻而下。沐心玥仰着头,任由细密的水流轻打着面颊,浸润发丝,一缕一缕的。水柱倾泻而下,击打在她白嫩的皮肤上,发出‘噼啪滴答’的声响让人觉得吵闹,却终于镇压住狂跳的神经,让她得以松懈。 这些天,麻烦事一股脑儿地涌来,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沐心玥坐在梳妆台前,认真地盯着镜子里的这个人,紧蹙眉头,觉得熟悉又陌生。她晃了晃脑袋,终于抵不住瞌睡虫摧枯拉朽式的攻击,倒在了宽大柔软的床上。她直楞楞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随着意识渐渐抽离,迷糊间,感到眼睛一阵刺痛,应该是灯光炫目的缘故,恍惚得不真实。她眯着眼,伸手在床头乱摸一气,终于找到了开关。‘啪’,灯光暗下的一瞬,世界终于安静。 房间幽暗,只有电脑散着微弱的光亮,映衬着欧阳帆棱角分明的侧脸,纤长的十指骨节分明,在键盘上飞速流转着,‘啪啪’的敲打声清脆动人,认真而专注的神情,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瞥向桌边的手机,停下了在键盘上灵活飞舞的双手,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双手相互摩挲着,犹豫片刻,才拿起手机,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屏幕上,亮白的光在昏暗里显得有些刺目,上面只有温暖而简单的两个字:晚安。 欧阳帆躺在床上,却许久未眠。他一向不喜欢睡软床,像酒店里那种软垫子,经常睡得他腰酸背痛的。所以,家里的床垫都是他亲自去店里一一试过之后,才敢买回家用的。可是,明明平时用惯的东西,今天他却觉得睡得难受,翻来覆去的。他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已经是半夜了,才肯安心入睡。脸上浓浓的不快,也被完美地掩进了黑暗里,无人知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朋友 不是锤的打击,而是水的载歌载舞才形成了美丽的鹅卵石。——泰戈尔 初夏的白昼,比瑟瑟寒冬长了许多。沐心玥一直不太喜欢昼短夜长的日子,几乎让人感受不到阳光的存在,尽是黑漆漆的长夜,显得清冷。昨夜起了风,吹散了那股闷热,让人心旷神怡。 沐心玥站在衣柜前,挑来拣去,终于扒出来一套休闲装,她站在镜子前比了比,勉强合适。换上这一身利落的打扮,她静静地站在窗前,屋檐的不远处,花叶繁茂的树枝上落了一只背上黝黑的鸟儿,翅翼上染着好看的靛蓝,在枝杈上蹦来蹦去的时候,能看见它肚上的雪白。不一会儿,又有同伴飞来陪伴,叽叽喳喳的倒也不寂寞。她看着那两只可爱的小东西打闹嬉戏,露出了半月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天刚亮,欧阳帆就开车出发了,一路上也没堵车,十几分钟就到了这里。小区安保极其严格,他只好把车停在了门口,没等多久,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他笑着冲她招手。 “刚到?” “嗯。” 沐心玥挑眉,说:“又是这么巧?” 欧阳帆勾唇一笑,低声道:“这说明,我们心有灵犀啊。”然后,他殷勤地替她开车门,一边笑眯眯地问,“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幸亏我来得及时,不然又要让你等了。” 沐心玥朝他淡淡一瞥,等他坐进车里,才悠悠地飘来一句:“我可不敢,爷刚起床的时候脾气大,电话可不是随便打的呢。”她两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唔”欧阳帆语塞,哑然失笑,好言好语地告饶,“昨天是我不对,我不对,睡糊涂了。” 昨天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欧阳帆就被一阵短促的铃声吵醒了。他伸手摸索着手机,睡眼惺忪,模糊看到一串貌似熟悉的号码,暗自庆幸自己记性好到家了,果断拒接,继续闭目养神。谁知道,那铃声又不厌其烦地响了起来,把他的耐心瞬间打进了火坑,连看都没再看一眼就按了接听,他压抑着一丝火气,声音冷淡:“喂!” 电话那端突然一静,他皱眉,问:“喂?找哪位?”还是没人说话,他一看,电话已经挂断了。这时,欧阳帆才如梦初醒,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抠掉,他猛地坐起来,暗骂一声:“该死!”然后回拨过去。 “喂,心玥。”欧阳帆小心翼翼地说。 沐心玥没好气地回道:“喂,爷。”两个人逐渐熟稔,她对他说话也随便起来,玩笑也是张口就来。刚才他冷淡的语气让她一阵无名火上头,‘啪’地挂了电话。现在只是酸他两句,就不了了之,已经算是她好脾气了。 欧阳帆在电话里憋着笑,低沉的嗓音还有些鼻音,听着还有点性感:“怎么了?这一大清早的就给我打电话,有何指示?” “指示不敢当,就是”沐心玥眯着笑,故意卖关子,“我要去登山踏春,你要去吗?” “现在是夏天” “那怎么了?之前是你说要去的,不去拉倒啊。” 欧阳帆一愣,“去,去。”他清俊的脸上溢出暖暖的笑意,久久不散,欣然答允她,“那明天早上七点,我去接你。” “好。”沐心玥的声音轻快,心情大好。 欧阳帆的车开得很稳,沐心玥有些昏昏欲睡,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欧阳帆帆看了她一眼,问:“困了?昨晚没有睡好吗?” “嗯。”沐心玥眯着眼,含糊道。 “那就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今天可是要上山的,保存体力。”欧阳帆体贴道。 “嗯。”沐心玥迷糊着点头。 欧阳帆把车停在服务区,“到了吗?”沐心玥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问道。 “还没,我们在这里等他们,你休息,我去抽根烟。” 沐心玥点头,独自坐在车里,百无聊赖地听音乐,一首熟悉的歌在车厢里单曲循环,妙音环绕让她跟着哼唱起来。 欧阳帆倚着车门,轻吐烟雾时,瞥见她轻晃着脑袋,手上无意识地点着拍子,一副陶醉的模样,他不由多看了会儿,眉开眼笑,摇头感叹道:“小丫头” “哟,干嘛呢?大哥!”沐心玥听到窗外的一声豪迈的叫喊,往外看去,谁料就和欧阳帆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他脸上一阵尴尬,随即很快恢复常态,踩灭了烟头,对刚才那人喊道:“慢死你算了!” “早上堵车你怪我啊?再说了,我要是到早了”那人冲欧阳帆扬了扬下巴,笑得贼兮兮的,“咳那多不识相啊!是不是?”然后,笑着跟沐心玥打招呼:“哎呦,漂亮妹妹啊!妹妹好啊!” 欧阳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好你个屁,滚蛋!”这是沐心玥第一次听到他爆粗口,她抿着嘴偷笑,他才察觉刚才的行为有失风度,故作镇定地指着那人,对沐心玥说:“他神经病,别搭理他。” 沐心玥挑眉,赞同地点头。可是,下一秒就立即变脸,笑眯眯地趴在车窗上,回应道:“哥哥好!”她一边招手,一边无辜地看着欧阳帆,平常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又冒了出来。欧阳帆愕然地看着她,无奈一笑,真是有气撒不出啊。 路上,车里只有那一首单曲循环往复,两个人都出奇的沉默。沐心玥听着听着,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句话:不知道,十年之后,她和他还是朋友吗?还可以相互问候吗?她哑然失笑,觉得自己肯定是脑筋搭错了弦,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她莫名奇妙的笑声,引来了欧阳帆的侧目,问她:“笑什么呢?” 沐心玥看着他,微微一笑,随口问道:“你说,咱俩十年后还会是朋友吗?”说完,忍不住暗骂自己一声。他随口一问,她怎么也随口说出来了?她故意把字眼着重在‘咱俩’二字上,纯属是为了避免尴尬,可殊不知,这就是最大的尴尬。 欧阳帆听了,微微一怔,心情舒畅极了。他脸上的温和渐渐转化成浓浓的温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看似不经意地问:“那你说,十年之后,我们还只是朋友吗?” 此时,他心中七上八下的,像吊起了一桶冰水,一旦坠地,凉水就会兜头倾泻下来,让他浑身湿透。他看着前方,这条路远得仿佛看不到尽头,一辆一辆的车子急速飞驰,与他们擦肩而过,像极了人生,无法预知的未来和擦肩而过的我们。 沐心玥听得明白,她看着他,心里咚咚的一阵乱颤,她几乎可以听到血液在身体里‘嗵嗵’的搏动声。她的沉默不语,让欧阳帆有些失落,他摇头苦笑,在晃神的一瞬,才听到她低声讷讷道:“是与不是,我说的不算。” “不,只要是你说的,都算。”欧阳帆并没有看她,声音却低沉而郑重。 “好。”沐心玥笑了。 山里的清晨,鹂音阵阵,清澈婉转,悦人心脾。 他们沿着山坡小路拾级而上,向山上的观景亭走去,极目远眺,远处山峦叠起,满目苍翠,尽是自然的气息。 沐心玥眯着眼,用心感受着鲜活的绿色气息,嘴角的弧度悠然扬起,犹如月初时候,悬挂于夜空中的上弦月,清丽皎洁。她深吸一口气,满足道:“这里真美,空气真好!” 欧阳帆含着笑,问她:“喜欢这里?” 沐心玥点头,“喜欢,我最喜欢山景了。” “你喜欢山景?”两人并肩而行,欧阳帆看着她,不可思议地问。他往身后瞥了一眼,看那些人故意和他们拉开距离,窃窃私语,他也不在意。其实,没什么好解释的,他有自信让所有的臆测都化作事实。 “对啊,怎么了?” 欧阳帆不禁侧目,玩味地笑着,问:“为什么不喜欢海呢?女孩子不是都向往大海,追求浪漫吗?” 沐心玥用看老古董的表情看着他,不以为然地说:“从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再说了,凡事都有例外,不是吗?更何况,依山傍水,也很浪漫啊。” “也对。”欧阳帆点头。他突然觉得,他明明离她只有寸尺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远处久久不散的晨雾,遮蔽了清晰的视线,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只能静静等待,等阳光升起,使得雾气尽数散去,才能露出远景最真实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靠近 两人沿着山路一直往上走,欧阳帆回头一看,那群家伙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低头一笑,心下了然。沐心玥只顾着四处打量,不知疲累,也不管阶梯陡或不陡,只管往前走。偶尔扫过眼前的细细枝杈,几次都险些打到她的眼睛,她都浑然不觉。要不是,欧阳帆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挡,会不会伤到眼睛都难说。 花枝横擦过沐心玥的手背,直到细碎的痛感传来,她才意识到右手被花茎上的细刺划伤,不由地‘嘶’一声,疼得龇牙咧嘴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欧阳帆的脾气倏地上来,拧着眉,低喝一声:“瞎了!走路都不看路的吗?”他掰起她的手腕看,因为心急,也没在意是不是太过用力。 “你才瞎了呢!”沐心玥瞪了他一眼。她的手腕被他攥着,紧得发麻,她皱着眉,使劲往外挣巴,“啧,你轻点行不行?” 山上的阶梯狭窄,只够容纳两个人并肩前行,沐心玥正挣脱他的桎梏,膝上蓦地一软,身体就失去了平衡,一头栽进了欧阳帆的怀里,两人踉跄了好几个台阶才站稳,有惊无险。 只是 “你,欧阳帆你先你先松开,行不行?这可是山上,不是闹着玩儿的,要要注意安全好吧。”沐心玥像吃了一把藤椒似的,麻得舌头都要捋不直了。她的面颊红彤彤的,像小时候,她喜欢去小花园偷摘的玫瑰花,回家鼓捣半天,把花瓣都洗得干干净净,再一片片地洒进浴池,像电视剧里的一样,拉着娉婷一起洗花瓣澡。那层漂浮在水上,细腻好闻的玫瑰花瓣透着一股娇艳的红,映得她的脸也泛着淡淡的红晕。 欧阳帆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这个整个都栽进他怀里的人,她的睫毛又细又长,真好看。他轻轻嗅着她的身上散发淡淡的幽香,眉眼俱笑。她的品位一向很好,选的香水都是艳而不俗。他紧了紧双臂,极其认真地说:“做我的女朋友,好吗?”沐心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全然不知该说什么。 “我那,那个好”沐心玥有些手足无措,看着面前突然陌生的男人,她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挣脱出来,插着腰像泼妇一样骂得他狗血淋头,反倒结巴起来,她怎么了? 欧阳帆听到她说了好,他欣喜若狂地搂紧了她,轻声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 突然,天空阴云密布一阵雷声‘隆隆’作响,夏季的暴雨倾盆,就像我们一天的三顿饭一样正常,看样子,他们还不是一般的点背。 沐心玥仰头看着阴沉的天,正好借坡下驴,她清了清嗓子,说:“好像要下雨了,我们我们回去吧。” 看着黑云压城的天,欧阳帆脸上一僵,渐渐松开了手臂,指着山上不远处的一个小庙堂,说:“现在下去恐怕来不及了,我们往上走吧,去那里避避。” “好。”沐心玥点头。 欧阳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沐心玥挣了挣,没有挣开。两人快步往山上走,欧阳帆一直紧握着她,手心的温暖灌注全身,让人如沐春风。沐心玥低头,看着那一双十指紧扣的手,莞尔一笑。艳阳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她看得出神,默不作声,任由他牵着她走。 他揽着她一路小跑,两人前脚迈进小庙的门槛,后脚就听到‘哗啦哗啦’的雨声,顷刻之间,暴雨如注。 沐心玥站在佛堂里,四处打量。这里的摆设很简单,正中央供着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萨,手上搭的拂尘有些凌乱,显然是被人撩了一下,才会垂落在莲花座上的。石像前面,放了两个供人叩拜的蒲团,明黄色的垫子,上面绣着佛光莲花,花纹有些粗糙。佛堂有个通廊,后面是一个四方的小院子,有堂屋,有供案,有镇庙的吉物。 站在通廊里,外面瓢泼大雨,时不时会有零星的雨水溅在身上。沐心玥低头摸了摸衣角,感觉有些潮湿,这点儿微凉正好抚平了刚才的燥热。她随手撩了一下耳边已经被雨水打湿的碎发,扫了一眼那个慈眉善目的观音像,不禁摇头,只不过是混了水泥,涂上彩漆塑成的石头像而已,制作粗糙,有形状而无□□,竟然能得到无数人的叩拜敬仰,也正是这些粗糙物件,一样不少地安置在一起,恰恰能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沐心玥的目光一直打量着石像,缓步走过去,目光虔诚,却并不跪拜,只是双手合十,敬畏地微微俯身,以示尊重。 欧阳帆低头,掸掉刚才花枝打在裤边上的灰尘,抬头看沐心玥一脸虔诚的严肃样子,不可置信地问她:“你信佛?” “不信。”沐心玥站在那儿,仰望着石像,头也不回,干脆地否定道。 “不信还拜?”欧阳帆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他觉得她的话是前后矛盾的,不信却敬畏,这算是什么逻辑? 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就是因为不信,才要拜。”她并不认为两者悖逆,世界上左右相悖的事,数不胜数,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呢? “这是什么逻辑?”欧阳帆不解。 “只是为了尊重他人的信仰,并不是为了求助于一块什么都不是的破石头像。很难理解吗?”沐心玥终于肯回过头看他,意味深长地说。 欧阳帆洒脱一笑,说:“不难。” 沐心玥的脸上露出隐隐的得意,扬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满意地点头:“嗯,不错,孺子可教。” 看着她自鸣得意的样子,欧阳帆忍俊不禁。认识她这么久,他大约知道了这妮子的脾性,她说的话,有时候是前后矛盾的,他也不刻意纠正,只由着她高兴就好。反正在他看来,那都是些无伤大雅的闲话,既不关乎原则又无远虑近忧,和她争执这些无甚意义。如果他句句较真,倒显得草木皆兵,物俗的很。 沐心玥眼睛一亮,幽幽地问:“每个人都有拥有寄托的权利,不是吗?” “是的。”欧阳帆的手插在兜里,笑着点头,赞同道。 沐心玥认真地注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所以,我也可以有自己的寄托,是吗?” 欧阳帆一怔,福至心灵地点头:“是的。”他两眼深邃,酝酿出了一股纵容,流露出了一丝认同,到底是什么,谁也分不清楚。只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如同海底脱了根的水草,漂浮在水面上,任谁都看得清楚。 沐心玥望着渐渐细密的雨中珠帘,眼底一抹光亮微不可见地闪烁着,喃喃道:“所以,他怪不得我” 欧阳帆走到她的身边,看着细雨中的娇艳花朵,沉沉道:“没错”他宽厚的掌心紧紧包裹着她的手,沐心玥看着远处的重峦叠嶂,付之一笑,舒展指尖,十指相扣。 雨渐渐小了,花枝被方才的暴风骤雨打得凌乱,零星的花瓣被雨水打落,埋进湿漉漉的泥土里,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那淡淡的芳香,偶尔袭入鼻间,依然如故。区别只在于,你追求的是艳若仙子的花形,还是那久久不散的花香,哪一样算是真正的长久。 沐心玥伸手接雨,感到一股清凉直浸心脾,身心舒畅。过了一会儿,雨好像渐渐停了下来,她才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雨停了。” 欧阳帆看着外面,无奈一笑,恨恨道:“停的太不是时候了!” 沐心玥睨了他一眼,说:“我们下山吧。” 欧阳帆终于收回了视线,“好吧。” 听他说好,沐心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率先走了出去。 “心玥。”欧阳帆突然叫住她,“可以告诉我,你刚才求了什么吗?”沐心玥站在廊外,两人隔着已无西风席卷的细细雨帘,他深邃的目光打量着这个时远时近的人,迫不及待地想将她看穿。 沐心玥一怔,继而看着他,嫣然一笑,不假思索地说:“求我再无所求。”看欧阳帆依然站在原地,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品味,她心里暖暖的,笑容活泼得如同还是十九岁的样子,冲他招手,“想什么呢?走啦!”阳光下的细雨,时不时滴在身上,缕缕微光映在她的脸上,仿佛镀上一层淡淡的朦胧光晕。欧阳帆看着眼前的人,笑着跟上了她。 两个人刚走进农庄,就听见前面有人在那儿喊什么。沐心玥仔细一看,原来是刚才在路上跟她贫嘴的帅哥,再一瞧那厮身边跟着的美女,她突然觉得脸疼,瞧瞧那一脸的玻尿酸,都快在香汗淋漓间溢出来了。沐心玥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不着痕迹地撇撇嘴,嘟囔道:“绿茶婊的标配啊”她夸张的做作表情,恰巧被欧阳帆逮个正着,他低头笑笑,只当没看见。 “哎,前头有垂钓区,我们钓鱼去,你们要不要一起去啊?”那帅哥扬着手里鱼竿,高声喊道。欧阳帆听到喊话,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沐心玥,四目相对时,他看到她眼神迸亮,会心一笑,眼底的一抹华光溢彩闪过,想掩都掩不住。 于是,两人异口同声道:“去!” “去啊!”沐心玥本来跃跃欲试,却免不了心中忐忑,当她看到他眼中那束陡绽的光芒时,心静静地落了回去,对着他粲然一笑,冲前方喊道。 “我去”看他们两人这么默契,对面的一群人哄堂大笑,起哄道。向宇航的嘴角不由一抽,酸溜溜地说:“这,这欧阳可以啊,撩妹技能满点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悸动 离你越近的地方,路途越远,最简单的音调,需要最艰苦的练习。——泰戈尔 看他们走近,向宇航贼兮兮地笑着,用手肘撞了一下欧阳帆的肩膀,揶揄道:“这么有默契啊。喂,你们俩这算是心有灵犀了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妇唱夫随!”听这厮又在随口胡诌,欧阳帆也不解释,只是意味深长地朝他一笑,走开了。 向宇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收起脸上的戏谑,满腹惊疑,嘀咕道:“中邪了吧”现在谁能告诉他,这个鬼啥时候还的阳啊? 简易帐篷就搭在离农庄不远的河岸边上,帐篷前蹲着一个打扮妖娆的美女,正在那儿费力地组装烧烤架子。沐心玥看着那双涂满丹蔻贴着各种blg blg的手好几次都差点戳进架子的缝隙里,不禁感叹:人家才是真女人啊!哪和她这个女汉子一样,从换灯泡到换水桶样样亲力亲为,都不成问题。 她走过去,蹲下来,对她笑着说:“我帮你吧。”那位美女友好地点点头,“好啊。”就低头继续摆弄。 沐心玥看了一眼说明书,右手刚刚拿起一根钢条,向宇航就一路小跑过来,抽走了她手里的东西,一边殷勤地说:“我来我来,哪能让美女干这种粗活,指甲都弄坏了,我来啊。”沐心玥暗笑,这种逗闷子的闲话,一看就像这种花肠子的人管用的。她摇头,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事。” “哎呀,别跟我客气。”向宇航逞能,那位美女姐姐却不乐意了,脸‘唰’地一黑,把手里东西往地上一撂,狠狠地剜了向宇航一眼,话里火药味十足,呛声道:“就你能,那你他妈自己装吧!”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向宇航一脸错愕,完全摸不着头脑。等他反应过来,才讪笑道:“那个我我去找点签子。”沐心玥偷笑,看了一眼走远的美女姐姐,对他点头:“嗯。”开玩笑,她来这里是找消遣,又不是来被消遣的,她吃饱了撑的才会把自己卷进莫须有的桃色绯闻里。看着向宇航快步朝美女追去,沐心玥站起来,摇头失笑。 “他们俩一向这么别扭,跟你没有关系,她也不是冲你,你不用在意。”欧阳帆慢悠悠地从树下走来,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笑着对她说。 “我知道啊。”沐心玥耸肩,无所谓地说:“不过,这也怪不得我,毕竟帅哥主动搭讪,是个人都不好拒绝的。她作为女朋友,有点危机感也很正常。” 欧阳帆脸一黑,没好气地说:“有什么不好拒绝的?我就能拒绝。” “所以你不是人啊。”沐心玥理所当然道。看欧阳帆一口气堵在喉咙的样子,她知道说错了话,一本正经地安慰道,“呃其实这一点,也是我一直很佩服你的地方。” “” 欧阳帆还是十分费解,皱着眉,认真地问道:“他帅吗?他哪里帅啊?我怎么不觉得他帅?你觉得他帅吗?” “帅啊。”沐心玥点头。 欧阳帆翻了个白眼,嘀咕道:“天天就知道朝三暮四,招蜂引蝶,有什么帅的” 沐心玥点头,“虽然,这位帅哥的泡妞技术是一流的,油嘴滑舌显然也是他一贯的泡妞伎俩。但是”她看着远处,即将西垂的艳阳,已近黄昏,不如正午刺目,透过枝叶的细密,一缕金黄斑驳地撒在那对交替重合的身影上,暖意融融。她淡淡地笑着,说:“但是,看得出来,他很在意她。这种男人,很帅。”她认真地说。那树下的两个人,不一会儿就雨过天晴,帅哥的最一向是够用的,两三句话就让美女笑得花枝乱颤。 欧阳帆挑眉,不以为然地说:“你怎么知道?也许,这也是他惯用的伎俩呢?” 沐心玥意味深长地冲他一笑,却不置一词。过了很久,他以为这个话题就这样过去了,她才望着远处的山石瀑布,耐人寻味地说:“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即使藏得再好,也不能。” 欧阳帆看着她,带着一丝探究,似乎想看进她的灵魂深处,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打消她的忽冷忽热,才能打消他的隐隐焦灼,他这样以为。 他充满探索的目光,让沐心玥十分不自然,伸手在脸上摸了半天,尴尬地问道:“咳你看看什么呢?” 欧阳帆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看你藏得好不好啊。” 她心底一颤,低头沉默。很久之后,应该是很久吧,那时候她已为人妻了,偶尔坐在庭院里,靠在花园的藤椅上吹着温润的风,回味昨日时,才恍然发觉这种感觉原来叫做——悸动,她竟然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发觉。不然 “那你好好看看。”沐心玥凑近,认真地注视着他,故作严肃地问,“看出来了吗?”话音还没落,自己先绷不住笑起来,“怎么着,傻了吧?” “我近视。”欧阳帆白了她一眼,伸手就把她揽进了怀里,低低地说,“嗯,这下能看清楚了。来,让我好好看看。” 沐心玥的嘴唇几乎亲到了他的下巴,她尴尬地推了推他,干笑道:“这个梗,我喜欢。”欧阳帆的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无奈,抚着她的长发,得逞地笑着,揶揄道:“你喜欢就好。” “咳咳”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突然几下咳嗽声传来,打破了这股浪漫的气息。沐心玥看到来人,立即从欧阳帆的怀里弹开,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有些不自在。欧阳帆倒是自然,一边揽住沐心玥的肩,看着向宇航,若无其事地问:“干嘛?” “呃那边,那边的肉都串好了,我们准备钓鱼去,你们”向宇航往身后指了指,欧阳帆瞪了他一眼,他立即心领神会地点头,“没事,你们忙,这些都交给我们了。我们负责野炊下榻,你们只管花前月下。继续,继续啊。”然后,他朝欧阳帆挤了挤眼,识趣地转身走了。 沐心玥退出欧阳帆的怀抱,往前走去,回头对他说:“走吧,一起去。” 这条路有些崎岖,不远处的盘山楼梯上聚集着远道而来的旅客,成群结队地簇拥着导游的大喇叭,叽叽喳喳的。楼梯沿着山石盘旋而上,平稳又宽敞,有孩子在拍照c嬉闹,老人结伴而行,有说有笑地跟在身后,和乐宁静。 沐心玥看着眼前的路,又低头看看自己的短裙,脸上犯难,活脱一个沾满颜料的调色盘。欧阳帆在她身边,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没事,有我在。你放心大胆地走,我保证你不会摔跤的。” 沐心玥苦着脸,嘀咕道:“这路不是坑人嘛”她噘着嘴的样子更像是在撒娇,让欧阳帆颇为受用,喜笑颜开,温柔地说:“有我呢。” 沐心玥转身,也不管两人快要贴上的距离,指着欧阳帆,娇嗔道:“这可是你说的。”欧阳帆笑着点头。 之后,沐心玥才承认他的身手的确很好。因为 这压根是一段‘水路’!河水不深,还没有淹没过石头。虽然,不远处有桥,可是需要绕不少远路。所以,很多年轻人更喜欢踩着石头过河。沐心玥踩在一块长满苔藓的石头上,在被欧阳帆扶着的情况下,还重心不稳,鞋底一滑,差点一头栽进水里摔个狗啃泥。眼看就要面临全身湿透的尴尬狼狈,欧阳帆就眼疾手快地伸手把人揽进了怀里,水仅仅打湿了沐心玥的脚踝。欧阳帆低头,冲她一笑,说:“我说过,一定不会让你摔跤的。” 沐心玥望着他,微微出神。这是她第一次没有推开他,也是她第一次用心感知他。明明只是一句普通到无关痛痒的话,竟然让她有了莫名的暖意,如同立冬时节,煦色韶光,阳光透过落地窗打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嗯。”她笑着应道。她想,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对他笑得这么温柔。 “欧阳帆,你能在我们钓鱼的时候,再专心钓妹子行吗?”前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向宇航回头瞥了欧阳帆一眼,无语道。 欧阳帆压根没有搭理他,只是低笑着,对沐心玥说:“别理他,我们走。”沐心玥脸颊微红,收回了灼灼目光,点头道:“嗯。” 树木丛生,有不知名的植被遍布山野。偶尔有微风拂过水流,带过一阵清凉气息,沁人心脾,意境浓郁。他们坐了一排,鸦雀无声,看着实在专心垂钓,实则一个个都瞪着八卦的眼睛,等着看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门槛 “刚才吓着了吧?”欧阳帆关切地问道。 “嗯,有点。”沐心玥羞涩地笑笑,指着远处的那座拱桥,“如果是我自己走,一定会走桥上。我不喜欢这种冒险行径,会让我很没有安全感。所以,我从不玩那些蹦极c潜水c过山车这些要命的玩意儿。”沐心玥坐在椅子上,随意荡着两条腿,低头看着一块块沾着雨水的木板拼接成的路,颜色因为岁月侵蚀而变得深浅不一,有些已经裂痕斑斑了,雨水都浸在了裂缝里。 “既然不喜欢冒险,为什么总是做一些冒险的事呢?”欧阳帆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她,沉声问道。 沐心玥有些心虚,她的长发垂在耳边正好挡住了她躲闪他的眼神,她抬起头,故作镇静地问道:“什么?” “怎么说,我们都算是朋友吧,遇到麻烦,为什么不跟我说呢?”看她明知故问,堂而皇之地耍太极,欧阳帆一反往常的作风,干脆直言不讳道:“你宁愿绕几个弯去求人,也不愿意找我帮忙,是吗?” “帮什么忙?我哪有什么麻烦”沐心玥的笑容一僵,随手拨弄了一下根本没有散落的碎发,看着他,口是心非道。 欧阳帆看了一眼他们,凑近沐心玥,低声说:“建设新拨的房子早就下来了,交房的日期是在前年的九月份。我找人查过了,那套房子的确已经更换了户主,大概是在去年十一月份左右。因为房源非常好,很有投资价值,建设的人都猴精,所以她压根没有找中介,在建设内部就出手了,买主姓陈,成交价不详。”他扭头,看沐心玥面无表情地盯着远处,一言不发。但是,他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到了,一字不落。 听他这样说了一大段,她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好像是被揭开了不愿公之于众的遮羞点,既臊又恼;又像是在什么都看不见的黑屋子里,突然找到了一根火把,激动又兴奋。 她看着静静的湖面,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按捺不住,索性坦然地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你查的可是建设的房子,不论是政府的赔付楼房还是单位的福利分房,都是经过”欧阳帆点到为止,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 沐心玥瞬间了然,暗瞪了他一眼,抚着额头,失笑道:“一k,我忘记了,兜来转去都是你的圈子,哪瞒得过你啊。” “忘记了?”欧阳帆依旧耿耿于怀。 沐心玥像是在说一件好笑的逸事,轻笑着拍打着他的手臂,假意抱怨道:“废话,我要是知道你的消息这么灵通,早就找你了,害得我绕了一大圈,还只做无用功。” 欧阳帆没有说话。 “怎么了?”沐心玥看他沉默,脑海里不停闪现出从前和那人无数次的争执,心里突然涌出一阵忐忑不安,她忍不住问他:“我这样做,是不是很不好?” “是。”欧阳帆难得严肃地说。 她一怔,像是在为自己辩解什么,她低着头,喃喃道:“从前,我不是这样的。他他也说过我很多次,说我的处理方式太极端。” “啊?我说的是,你什么时候”这下,轮到欧阳帆发怔了,没好气地说,“唉,算了!” 欧阳帆突然有些莫名的烦躁,于是,点了一支烟,压压火气,漫不经心地说:“不这么处理要怎么处理?难道要大张旗鼓地满世界吆喝吗?或者划出个道道,说出个子丑寅卯,谈不拢了直接撕破脸?” 沐心玥看着他,苦笑道:“过去,他就总说” 欧阳帆听见那个‘他’字就烦躁,打断道:“过去都是放屁!现在才是真理。”沐心玥看着他,‘扑哧’一声笑了,“这是我今天第二次听到你说脏话。” “每个人都有另一面,甚至是多面的。你有,我有,人人都有,没有谁规定过,哪一面是对的,哪一面是错的。面对什么人就做什么事,跟秀才才能讲道理,如果跟流氓论短长,你不怕挨揍吗?”欧阳帆轻轻地揽着沐心玥,笑着说,“所以,你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嗯。”沐心玥点头。 “心心。” “嗯?” “你什么时候能在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我呢?”欧阳帆注视着她明亮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就现在啊。”沐心玥深深地回望着他,却见眼中的期待寥寥无几,反倒是淡淡的嘲讽,她垂下眼睑,低声问道:“如果我现在跟你说,我遇到了困难,你会帮我吗?” “我会。”欧阳帆肯定道。他的眼中带着一抹高深的笑意,“但是,我不能。” 沐心玥仿佛没有听到似的,看着湖面,一言不发。呵,也许他和他并没什么不同。不,也许是有不同的。不同只在于欧阳帆比程彻成熟,对于他不认同的事物会保持沉默,而不是试图以一己之力改变它。 看她沉默不语,欧阳帆也不在意,慢条斯理地说:“但是,我知道有人可以。” “你不会是想说,能帮我的只有我自己吧?”沐心玥觉得好笑。 “当然不是。”欧阳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吮了一口手上已经燃掉了一半的烟,随手灭掉,扔在岸边,仅剩的烟灰瞬时湮灭,“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福至心灵的瞬间,沐心玥的心里窜出了一团无名火,灼得她的血管又痒又疼。她皱着眉,十分不耐烦地说:“我不知道!” “好了,别生气。出来玩就要高高兴兴的,因为这个生气,不值当。其实”欧阳帆唇齿间溢出的声音更像是一股嘲笑,他一反常态地奚落道,“你以为你张口,他就一定会答应帮你吗?” “他会的!”沐心玥猛地抬起头,对欧阳帆怒目而视,高声反驳道。下一秒,却陡然愣住,眼中的锐利渐渐弱了下来。 欧阳帆终于绷不住那副不阴不阳的僵尸脸,欣慰一笑,紧握着沐心玥细白的手,温和又耐心地说:“你知道就好。” 不远处的那几个人,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和欧阳帆,她僵硬地扯了下嘴角,心虚地扭头看向河流对岸的那棵菩提树,那条条树蔓根茎盘枝错节,总要相互倚傍才得以生存,是分割不开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沐心玥犹疑,轻蹙的眉头,透着她藏不住的纠结。 欧阳帆的眼底有掩不住的担忧,面上却漫不经心,轻描淡写道:“当然了,没有人会做赔本买卖。所以,这个帮助是有门槛的。而且,这个门槛说高不高,说低却也不低。”他意有所指,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什么?”沐心玥知道他话里有话,她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却明知故问道。她望着他的目光困惑又忐忑,心底隐隐有一个声音,引导着她往一个方向靠岸,答案呼之欲出。 “很简单。用心地叫他一声,爸爸。”欧阳帆用最坚定的目光注视着她,用最有力的手臂保护着她,他想给予她最大的勇气,去迎接她必须独自面对的事。 沐心玥沉默良久,深深地叹了口气,尽力让自己的话说得更完整一些:“这个并不简单。”这似乎是一句毫无意义的抱怨,又像是一句知难而退的畏缩。可是,欧阳帆却笑了,他温柔地看着她,温热的手掌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心,低声说:“我知道。”感受到她的手渐渐恢复温热,他也与她一同凝望着不知名的远方,“你愿意,你是愿意的,我知道。” 他扭头,笑着鼓励她:“你可以的,别怕。” “好。”沐心玥凝视着他深邃的眸子,微微一笑。她倚靠着他的肩膀,眼中晶莹,莫名地想流泪。他眼中的真切,简直让她无法闪躲又满含焦灼,如同不着寸缕地暴晒在毒辣的阳光下,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被灼烫得刺痛难忍,却不想躲开这样的温暖。 她望着远处,岸边的一株年岁已长却异常青葱的老树,听这里的人说,那是‘抱石树’,一株原本快要凋零了的树。可自然赐予生命的顽强如此神奇,没有了土壤栖息,它便紧抱着身边的那块巨大的石头,努力生长,这块石头就成了‘抱根石’。 从此,树与石相互依偎,风雨不动安如山。想来,当初树被连根拔起,也是因为劲风摧残,树土生离,只是两败俱伤而已。说到底,树再也不愿回到土壤里,也只是因为有了新的住所寄居生命,而不是记恨润土无情。谁对谁错,其实没有人知道。 旭日高照,远处却雾蒙蒙的,看不清楚。她看不清树根与顽石之间的盘根错节,只能隐隐看见两者相依相偎,那紧紧缠绕的样子,好像永远都不会分开。 当眼前终于清晰时,沐心玥才看清自己已经枕在一个坚实的臂膀里,脸上的一丝微凉,已经被捂得火热,她溢出一抹舒心的笑容,轻松自在。 “欧阳帆,谢谢你相信我。”她喃喃道。 “嗯,我相信你。”欧阳帆笑了。 “嗯,我也相信你。”沐心玥也笑了 她愿意相信他。因为,她终于发现,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原来是他。生命本就有无数种可能,谁会知道,推开下一扇门会与谁相遇呢?那就干脆勇敢地迈进去,一探究竟,是好是坏都是赐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铺垫 他看到风向对他不利,就知道瞎忙也是白搭,唯一的办法就是坐下来等待。——泰戈尔 “我希望你知道,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有一个人永远会无条件地帮助你。”沐心玥走在这条极其陌生的林荫道,脑海里时不时回荡着他说过的话。顺着这条路望去,只有不远处的一栋半隐在绿荫里的房子,是她似曾相识的,却记不起什么时候见过了。 她站在台阶下,大门霍然打开了,快得让她来不及退却脸上慌张。 开门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算不上年轻,也算不上会保养。至少,她就能轻易看出这女人的年龄,尤其让她不顺眼的,就是那张颧骨高到天际的克夫脸。 女人站在门口,眼神一顿,随即笑着跟沐心玥打招呼:“心玥过来了。” 沐心玥暗自讽笑,过来?是,她只是做客的客人,而不是回家的主人。所以,她只是个外人,她也十分乐意当这里的外人,如果不是欧阳帆的那些话,她一定不会踏足这个不欢迎她的地方。 沐心玥并没有理会她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不紧不慢地踏上台阶,她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避开了那女人伸出的臂弯,唇角扯出一丝弧度,敷衍道:“阿姨好。” 章莉一怔,有些受宠若惊,点头道:“哎,好。”她只当没看见沐心玥讥诮的眼神,只管伸手亲昵地挽住她,拉着她往屋里走。沐心玥低头,瞥了一眼她攀在胳膊上的手,这样的刻意,让她打心眼里抗拒,她忍不住蹙眉,却不吭声,任由那女人揽着她进屋。 “建刚,心心回来了!”章莉喊道。白建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早就把视线从电视转移到了女儿身上,笑眯眯地说:“哟,宝贝回来了。”看他一脸的巴结样子,章莉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却不敢吭声。 沐心玥将一切尽收眼底,不由暗笑。她看着这张略显沧桑的脸,他额间的细纹又细密了一些,他鬓角处隐隐的灰白让她觉得刺眼,他嘴角流露的和蔼笑容,也比平时温暖了很多,她瞥了一眼落地窗外的日光灼灼,心想,也许是今天太热的缘故吧。 沐心玥不禁被这样的温暖感染,终于也在这个男人面前,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真诚笑容。她眸间的点点晶亮,衬得她的笑容如阳光一般明媚,笑着说:“嗯,我回来了,爸爸!”然后,顺势扯开了章莉的手,笑着朝客厅走去,往沙发上一靠,窝在了白建刚的臂弯里。 女儿少有的亲近,让白建刚喜出望外。虽然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这位祖宗唱的是哪出,可还是忍不住喜上眉梢。他抬手指了指厨房,对还站在原地的章莉说:“你去厨房,把榴莲剥开让心心尝尝。” 沐心玥斜了她一眼,无声地笑了。章莉的脸色一僵,见她两眼暗含敌意,心底一哂,自己跟一个小孩子置什么气,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好。”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白建刚也没在意她的脸色,只顾着跟女儿邀功:“爸爸一大早就让你阿姨去买了,这次可是正儿八经进口的,可没糊弄你了吧?你尝尝,好不好吃。” 沐心玥点头,眉开眼笑地说:“好!”她暗自偷笑,那女人对榴莲的厌恶程度,丝毫不亚于她对这个后妈的厌恶程度,让那女人给她买榴莲?那跟杀了她有什么区别?好吧,她承认,她十分不大气,十分不光明磊落。因为,她真的十分幸灾乐祸! 章莉把盘子撂在茶几上,‘啪’地一声。“你轻点放,我这茶几贵着呢。”白建刚皱眉,跟章莉使了个眼色,她和他生活的时间不短了,自然明白他的用意,了然地点点头,耐着性子‘嗯’了一声,就转身走了。 看着面前这盘剥好的榴莲,圆滚滚的榴莲肉躺在白净澄亮的瓷盘里,金灿圆润的样子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沐心玥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唇齿之间,甜腻四溢。她低笑,为什么这次的榴莲尤其好吃呢? 白建刚看她吃得开心,眉眼俱笑,问道:“好吃吧?” 沐心玥的嘴里正噙着一块榴莲,含糊不清地说:“嗯,好吃。”她单纯的满足模样,像小时候一样可爱,没有了平时的阴晴不定。白建刚趁女儿不注意,偷瞄了她一眼,还是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心里纳闷。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父女两人,白建刚伸手揽着女儿,笑着问道:“宝贝啊,最近过得好吗?” “好啊。”沐心玥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难怪这么高兴,遇到什么好事了?说给爸爸听听。” 沐心玥手上一顿,挑眉道:“没什么啊。” “我怎么听说,你前几天跟欧阳帆踏春去了?”白建生别有深意地看着她,笑着问,“是不是你对他” 沐心玥目瞪口呆,一口榴莲呛在喉咙里,“咳咳咳”缓了半天,然后板着脸,把没吃完的榴莲往盘子里一撂,皱着眉,不耐烦地嚷嚷:“又是听说!您左一个听说,右一个听说,您这都是从哪儿听的呀?真是的,你改行当特务算了!” “啧,你这孩子”白建刚一拍大腿,唬着脸对沐心玥说,“怎么一说你就生气,爸爸这不是关心你吗?” “什么关心?你就是这样,你以前说过不干涉我的生活。现在可倒好,抓住机会就对我指手画脚。”沐心玥瞄了一眼白建刚的脸色,眼珠一转,噘着嘴,讷讷道,“怎么跟我姑妈似的” 说者有心,最好的回报就是,听者也有意。沐心玥的声音不大,白建刚却听了个一清二楚,心里隐隐不满,皱眉道:“说什么呢?” 看白建刚的不悦,明显写在了脸上,沐心玥眼神一顿,装作视而不见,指着白建生,摇了摇头,有感而发:“你们这些人啊,就是喜欢打着关心的幌子,去干涉别人的生活。我刚在她那儿受过教,你又在这儿教训我。” 白建刚不禁蹙眉:“废话,我和她能一样吗?我是你亲爹!她是哪个洞里的?凭什么总是对你的事情指手画脚。” 沐心玥耷拉着脑袋,噘着嘴,悻悻道:“哼,她一向看我不顺眼,我都习惯了。” “她都说你什么了?” “她能说我什么,还不是过去的那些陈词滥调”沐心玥撇撇嘴,以手环胸,学着沐潇的样子,“不要坐吃山空,要自力更生。等到哪一天,把房子卖光了,把钱花光了,看你怎么办!” 白建刚猛拍了一下茶几,勃然变色,说:“狗屁!啥咋办?就算房子卖光,钞票败光,关她屁事?老子的闺女,老子自己供得起!” “就是嘛。”沐心玥翻了个白眼,附和道,“哦,她缺钱,我就一定会缺钱?她卖房,我就一定会沦落到变卖房产啊?什么逻辑啊” “卖房?”白建生试探道,“卖谁的?” “当然是卖她自己的了,建设新分的那套嘛。”沐心玥理所当然道。 白建刚点了一根雪茄,重重地嘬了一口,浓重的烟雾从唇齿间溢出,他沉思了一会儿,看着沐心玥,问道:“好好的,她卖什么房子?” 白建刚审视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她的后脑一麻,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敷衍道,“缺钱呗。哎呀,我不想说她了,讨厌”说着,一把拽过身后的靠枕,□□了半天。 白建刚看女儿生闷气,才真的放心。看来,她并不知道中间的是非曲折。“好了,她是你的长辈,应该只是出于关心,没有什么恶意。别生气了啊,宝贝。”他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安慰道。 沐心玥一怔,心里一阵打鼓,摸不清他到底什么意思,刚才还怒气冲冲的,现在又像没事人似的,是她哪句话说得不对吗? 她正想借坡下驴,点头称是。抬眼一扫,却正好捕捉到那双浑浊的眼中蕴着浓浓的不快,才敢肆无忌惮地反驳:“她像个长辈吗?赌徒一个!”白建刚板着脸,瞪了她一眼,她才悻悻道,“我又没说你”她不得不说,这真是一张很不和善的脸,尤其是暗含怒气的样子,更是骇人。 “你姑姑还在玩这个?” 白建刚试探道。 沐心玥瞟了一眼二楼,毫不避讳地说:“这个,你比我清楚啊。石斌在你的地盘上,天天玩得昏天黑地,连自己的家门朝哪开,都不记得了吧。”这是白建刚的忌讳,他一直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小孩子就会乱说。”白建刚皱眉,“你怎么知道?” “装什么装啊,你到底是把我当成小孩子,还是把我当成大傻子了?” 沐心玥讷讷道。 “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沐心玥一脸赖皮样,似笑非笑地说:“我也是,听,说!”她以牙还牙道,干脆把白建刚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怼了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让步 “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白建刚交代道。 “我也不想管,可是,我现在巴不得她财源滚滚,盆满钵盈呢!所以”沐心玥摇着白建刚的胳膊,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你巴不得?为什么?”看她低着头不说话,白建刚眯着眼,似笑非笑地说,“所以,你今天来是为了他们?” “我我都答应了。”沐心玥低着头,嗫喏道,“我知道,我不该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可是,她说得可怜兮兮的,我能不答应吗?” “你当然不能答应!”白建刚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皱着眉,苦口婆心地说,“宝贝啊,不能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知不知道?” 沐心玥斜了他一眼,忿忿道:“你以为我乐意呀?现在建设分下来的房子都没有过户,她要是把东城的那套也卖了,我怎么办啊?那可是我的!她倒想得美,想抵就抵,想卖就卖啊?难道,到时候让我干吃哑巴亏吗?” 白建刚将信将疑,沐心玥视而不见,只是一味地撒娇:“哎呀,您就跟人交代一声,放放水不行吗?多简单的事啊!” “简单什么?如果让人知道了,你让爸爸怎么立足?”白建刚揽着女儿,哄劝道,“爸爸想其他的办法帮他们,好不好?” 沐心玥的小脸一板,扬手指着卧室,说:“你少用敷衍她的那套来敷衍我。”她一副破罐破摔,“反正你一向懒得管我!到时候,我被人找麻烦,你就高兴了。” “谁说的?谁说爸爸不管你了!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啊。有爸爸在,没人敢找你的麻烦。”白建刚看她变了脸色,立即哄道。 “哼,得了吧。”沐心玥悻悻道。 白建刚又哄了两句,她才转怒为笑。沐心玥暗笑,心里一直回荡着那个沉稳持重的声音,让她倍感温暖又心生依赖:“凡事过犹不及,目的达到了就好。”这是来之前,欧阳帆反复跟她念叨的一句话,让她记忆尤深。 她想,这次目的应该是达到了。 晚饭时分,沐心玥难得留下一起吃晚饭,白建刚很高兴,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沐心玥看着他有些生疏的动作,微微一怔。原来,他们分开已经这么久了。小时候,他经常烧菜给她吃的。此刻,他的脸上掩不住的笑意,让她熟悉又陌生,一股隐隐的濡湿漫上胸腔,堵得心口憋闷的慌。 饭还没吃完,她就接到了欧阳帆的电话。于是,跟白建刚匆匆说了句:“爸,我先走了。” 白建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好。” 沐心玥刚走出来,就看到了他:“我来的时候,你把我送到门口才肯回去,现在又这么快跑来接我。怎么?怕我火气一上来,一把火燃了这里吗?”坐在车里,她好笑地看着他,揶揄道。 欧阳帆看她还有心情说笑,没好气地回道:“我怕你自燃。”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沐心玥明知故问道。 “你怎么跟你爸说的?” “能怎么说?都是按你教的说的啊。”沐心玥歪着头,瞟了他一眼,笑骂道,“阴损!你平时和自己亲爹说话,也是这么拐弯抹角的吗?” 看她高兴,欧阳帆也不想扫兴。高深莫测地一笑,算是默认了。暗忖道,除了她,恐怕没有人对自己的亲爹说话这么别扭了。可是,如果他让她拉下脸面,直戳了当地跟白建刚说:“嘿,爸,帮我个忙!”那相当于让她的尊严尽失。 他敢肯定,如果他让她的尊严扫地了,她一定会拿他的脸皮拖地的! 沐心玥把手里的袋子献宝似的递给他,抿着嘴,笑得不怀好意,“给你!” 欧阳帆猛然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心里升腾起一阵不好的预感,问她:“什么东西?”他低头打开袋子一看,他捏着鼻子,哭笑不得,“榴莲?你这分明是恩将仇报嘛。” 看他咧着嘴,皱着眉,一副扭曲的表情,沐心玥笑得前仰后合,顺手拽回了袋子,“逗你的!我自己带回去吃的,才不给你。” 欧阳帆摇头,无奈一笑,说:“看来,心情不错哦。”看来,他的决定还是正确的。 沐心玥窝在车里,想到今天的情景,有些懊恼,没好气地说:“并没有。”绕了一大圈,她还是没有勇气,直截了当地跟白建刚说实情。 因为在她看来,任何求助都是多余的低头。即使,当时她能自信地反驳欧阳帆。可是,事到临头,她还是没有那个自信。今天,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她愿意和他像平常的父女一样,和平相处,可并不代表,她愿意在他面前低声下气。 “我还是没有告诉他,沐潇已经把所有的房子都做了私人抵押,我也没有求他,能不能帮我拿回来这些东西。”沐心玥低着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讷讷道。 “没关系。”看出她的沮丧,欧阳帆安慰道,“今天,你愿意来这里,就已经做得很好了。” 沐心玥看着他出神,漆黑的夜,掩盖了他的棱角分明,却遮盖不了他温暖的目光。于是,她突然失去了隐瞒他的兴趣,含糊道:“不过,我我暗示了他,虽然说得很含蓄,但是,我觉得他似乎明白了。” “暗示?”欧阳帆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暗示啊?” “我跟他说,我今天来找他,是请他帮石斌的。我本来也不想帮他,可是沐潇非要我来,我也没法拒绝,所以就来了。”沐心玥看着窗外,轻描淡写道。 “啊?”欧阳帆一头雾水,十分不解。沐心玥扭头,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欧阳帆才恍然大悟,笑道,“你这个坏丫头!” “是啊。”沐心玥扬着下巴,肆无忌惮地笑着,问他,“怎么,嫌弃我?” 欧阳帆握着她的手,轻嘬了一口,郑重地说:“不,我喜欢。” 沐心玥怔住了,她微微出神,想起了那天他说的话。他说不能帮她,她其实是不信的,却不想戳破,她明白他的用心,正如,他清楚她的骄傲。 灯火通明的屋子里,高挂的水晶灯折射出夺目的光芒,耀得眼睛发疼。白建刚靠在宽大的沙发上,若有所思,不时轻笑。 “乐什么呢?”章莉走过来,给他递了一杯刚沏好的清茶,见他没反应,她皱着眉,催促道,“快接着,烫啊!” 白建刚抿了一口,点了点头,问:“这次的茶不错,哪里买的?” “小惠从福建寄来的。”章莉笑眯眯地说。女儿的乖巧,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不然,以白建刚的脾气,未必和女儿相处得来。 “嗯,小惠是个好孩子。”白建刚不咸不淡地说。 章莉睨了他一眼,酸里酸气地说:“今天高兴了吧?”暗想,他心里的亲疏远近分得可真清楚,亲生的就是金贵,几年不回来一次,回来一次就把他的心栓得紧巴巴的。 “你想说什么呀?”白建生不耐烦地问,“有话就直说。” 章莉观察着他的脸色,缓和了语气,说:“哎,说出去,咱们也是有两个女儿。小惠离家上学,就不说了,好歹她还知道惦记你呢。心心是姐姐,本来就应该给妹妹做个榜样,她离家这么近,也该多回来看看你。可她呢?我看啊,你是白稀罕她了。” 这一脚,算是踩了白建刚的软肋,他最不爱听这些话。他皱着眉,嚷嚷道:“你啰嗦什么?她是孩子,你是长辈,你跟孩子计较什么,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孩子?她多大了?再说了,你见过谁家的孩子这么多心眼。”章莉翘着腿,踢了踢白建刚的鞋边,不以为然地说。 “我的闺女,我自己清楚。”白建刚不耐烦地摆手,“行了,行了,睡觉去。” 看他不高兴了,她才好言好语地说:“好好好,我还不是心疼你吗?知道你想女儿,才忍不住抱怨两句的,你以为我是故意卖她的赖啊。” 白建刚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继续看新闻,心思却不知道飞到了哪里,过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问:“小惠快回来了吧?” “嗯,下个星期。”章莉笑着说。 “记得给孩子打机票钱,别跟上次似的挤什么卧铺,又不是没那个条件。” 章莉喜笑颜开,点头说:“没事,孩子多历练有好处。这次我记着了,你放心吧。” “嗯,早点睡吧。”白建刚转身上楼,喃喃道:“女孩子啊,少些历练才是好处。”章莉没听清他说什么,只在心里高兴他还是想着小惠的,至于沐心玥,还是忍忍吧。 卧室里,白建刚没有开灯,好像是在沉思,桌上的烟灰缸里又多了几根烟头,歪七扭八地倒在里面。 “老三。”电话里吵吵嚷嚷的,白建刚不耐烦地说,“又干坏事去了吧!找个安静的地儿!” “哥,怎么了?你说。” 电话里的嘈杂声小了些,“最近走了一个伙计,股份空缺。所以,你帮我办个事” “什么事?” “你不是跟石斌很熟吗?” 跟着白建刚久了,他也不是傻子,“哥,干啥这么好心,把这种好事落他头上?” “我好不好心的,还是以后再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旅途 精神的沟通用不着言语,只要是两颗充满着爱的心就行了。——罗曼罗兰 月色如钩,这样的夜晚,每个人都各怀心事。沐心玥站在窗下,凝望夜空。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喂?你可算舍得给我打电话了。”沐心玥没好气地说。 “睡了没?” 沐心玥笑了笑,说:“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和你聊聊。”语语的声音有些低落,无精打采地说,“唉,我一个人在这儿呆着,太无聊了,好想回去啊!” “你刚去h市才几天啊?”沐心玥失笑。 语语一边揉着枕头,一边抱怨道:“就这几天,我已经无聊到爆了!”不一会儿,好像又来了精神,兴奋道,“要不然,你来找我玩啊?” “啊?”沐心玥错愕,一时反应不过来,“我” 语语看她犹豫,赶紧趁热打铁,软声道:“不要拒绝我嘛,拜托,拜托” “好——”沐心玥无奈道。 语语一听,开心地说:“太好了,顺便给我带点好吃的啊。” 沐心玥揉着眉心,无语地说:“你真是给我找了一个好活计,想让我做免费劳工是吧?你说,以咱们的关系,我至少可以给你打六折的,可你这样连哄带骗的” “行了,打住!真是受不了你,满脑子的生意经!”语语立即叫停,和煦的声音带着暖意,“其实,你也应该出来走走,这样可以放松心情。” 沐心玥心里一暖,说:“好。” “嗯,这才乖啊,g一一d ck!” 看来又该启程了,对于她这种喜欢旅行的人来说,对于旅行社赶鸭式的□□,从内心是拒绝的。用她的话说:那不是流浪,是流放! 于是,沐心玥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h市的航班。 尽管,她无数次地幻想过它的样子。可是,当她真正与这座美丽的岛屿邂逅的一瞬,还是惊叹于造物主的神奇。果然,真正能得到造物主垂青的,唯有这些无法复制的自然美。 现在,她正站在这个四季如春c风情浓郁的地方,沐浴阳光,感叹这一趟不虚此行。可是,生活真会捉弄人呐!每当你觉得完美的时候,总有一些计划外的人事,横插一脚,比如 “你真的很煞风景呀。”沐心玥看着眼前这个遮住阳光的颀长阴影,哭笑不得。 “在飞机上还没看够吗?小心眼花啊。” 欧阳帆伸手抚了抚她的眼角,对她的嫌弃充耳不闻,揶揄道,“连招呼也不打,就一个人跑到这里,别人还以为是我把你抛弃了,所以你远走他乡,以慰情伤呢。” “你什么乱七八糟的?”沐心玥语塞,白了他一眼,“我想一个人享受流浪的感觉,怎么着,不行吗?” “我在这里,你找什么流浪的感觉,有什么好找的?”欧阳帆皱眉。 她躲开他的手,噘着嘴,不依不饶:“真是的,好好的浪漫气氛,都让你给破坏了。”照着欧阳帆的胸口捶了几下,“破坏分子!” 欧阳帆一把握住她的手,笑眯眯地说:“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沐心玥扬着下巴,轻挑眉稍,随口胡诌道:“我是八月生的,‘八月的天,小孩的脸’,你没听过吗?” “明明是六月的天。”看她杏眼一瞪,欧阳帆立即改口,好言哄道,“好,好,就是八月。”无奈一笑,没见过这样不讲理的。 阳光正好,两个人就这样闲逛起来。临街的异域民宿连成一排,虽然风情浓厚,但是由于常年开发的缘故,也抵挡不住商业元素的步步浸透,显得稍煞风景。就连‘海上升明月’的意境也平添了一些刻意,却丝毫没有妨碍到两人的乐在其中。不过也对,商户在乎的只是旅游业带动的经济收入,而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好意境。 沐心玥把手里的单反相机往欧阳帆怀里一塞,说:“既然来了,就没有不干活的道理。”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看他笨手笨脚地摆弄,她忍不住偷笑。 他们真的很不一样,这些对于程彻来说手到擒来的事,欧阳帆却生疏得很。可是,欧阳帆能做到的事,于程彻来说,也是难如登天吧。 站在海边,她如同一只解开束缚的鸟,跑来跑去,央着欧阳帆给她照相。“据我观察,模特这个职业很适合你。”欧阳帆揶揄道。 沐心玥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赧笑道:“我是为了锻炼你的摄影技术,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她脸红的样子,像是老家从前种的苹果树,结了又红又大的果子,等熟透了摘下一口咬下去,甘甜的汁儿顺着嗓子眼直流进胃里,浸得心口都是甜滋滋的。 “让我看看。”沐心玥拿过相机,娇笑着说。等她看到照片,脸霎时黑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据我观察,摄影这个职业太不适合你了!” 欧阳帆听了,哭笑不得,连声哄道:“我改进,我改进啊。”沐心玥看着他,笑了。他好像无论走到哪里,耀眼的光芒总是应景跟随着他,那身形伫立堪比雪山之巅,温暖而耀眼。 这里的夜晚,澄净得像一块上好的靛蓝云锦织就而成的,平展地铺就于广袤的山川河流之上,只有月光皎洁散出的隐隐光亮,夜空晴朗,让人仰望欣赏时内心沉静,什么烦恼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海边的夜晚有些凉,两人坐在沙滩上,听着风声,一起看潮涨潮落,静默良久,周围只剩下波浪反复拍打沙滩的声音。一股海风吹来,沐心玥不由瑟缩,感到手心传来一阵灼热的温度,她看着漆黑一片的海面,淡淡一笑,连刚才生出的隐隐恐惧也消散了。 “别心急,静观其变吧。”欧阳帆意味深长地说。 “嗯,同意。”沐心玥点头。 欧阳帆看着她,笑道:“挺聪明嘛,一点就透,不简单啊。”他低沉的嗓音,让她莫名的踏实,即使面对这不平静的海面,即使呼啸的风声格外渗人,她的心也是热腾腾的 她笑着,斜睨了他一眼,说:“把我想得太复杂,只能说明,你也不简单。”其实,很多人都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所以,她宁可装傻,也不想自作聪明。 “我不是。”欧阳帆蹙眉,“你也不是。” “嗯?”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沐心玥摸不到头脑。 欧阳帆笑了笑,说:“我很简单,你也很简单。复杂,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唬人的。” “所以,我还是没有唬住你。”沐心玥低头,看着沙滩上踩出的脚印,海水冲上沙滩,就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好吧,我承认,我请求他帮石斌,的确没安什么好心。” 欧阳帆沉默,不予置评。 “我太了解他了,他不会那么好心,别人得罪了他,他还巴巴的当老好人。估计啊,我告沐潇这一状,算是把她坑惨了。”看他不说话,她有些心虚,“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些有些过了?” 欧阳帆毫不迟疑地说:“没有。”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我知道,你最恨吃哑巴亏。”她的心里有一丝窃喜,又问道:“那她呢?” “什么?” “以你的原则来说,她并没有损害你的利益,你不会对她持有偏见。以你的性格来说,你不会因为多管闲事。难不成,你是觉得她天理不容,才会出谋划策,忍不住横插一脚的?” “可是,她损害了你的利益。”欧阳帆蹙眉,一字一句地说,“所以,我为什么多管闲事,你还不明白吗?” 沐心玥的右手被握得发麻,她轻轻往外挣了一下,避重就轻地说:“是,她想要的,还有更多。” “不是钱,钱可以再挣,她想要的话,咱们大不了全给她,反正也不指望这些东西发家致富,就当是封口费了。”听了欧阳帆的话,她心里一怔,不敢轻易接话,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 “可是作为亲人,她不能不择手段,有些秘密就应该让它成为过去,装聋作哑。而不是利用这些兴风作浪,连最起码的脸面也不要了。” 沐心玥惊诧不已,脸色一僵,敷衍道:“你你说什么呢,什么秘密” 欧阳帆一怔,淡淡地说:“没什么。”他的拇指和食指相互搓碾着,比划道,“我只是想说,这东西没有那么重要。” “你错了,这是对她最重要的东西。”沐心玥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苦笑道,“很奇怪,我竟然是理解她的,是真的理解她。正因为理解,我才知道,谁都别想和她讲道理,因为道理总是和欲望相悖的。” “那就别白费功夫了。”欧阳帆轻轻地揽住了她。 “嗯。”她顺从地窝进他的臂弯里,轻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木质味道,心中安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巧合 一夜好眠,清晨起来的时候,看到n个未接来电,沐心玥终于记起来了一件事。“打你的电话,丫晚一分钟就接不到了。”沐心玥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质问道。 “亲爱的,我丫是真没有听到,我发誓!” “”沐心玥愣了愣,盯着手机看了半天,又放回耳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嗯我我是不是打错了?” 浴室的地板上还残留着水渍,欧阳帆差点摔了个痛快,无奈地笑了笑,说:“能打错吗?不是我,还能是谁?” 沐心玥捂着嘴笑个不停,揶揄道:“这种腔调不像你的风格。” 欧阳帆好奇地问:“那我是什么风格啊?” 他原本是随口一问,沐心玥却如数家珍道:“条理清晰,不卑不亢,进退有礼” “你再夸下去,我就要骄傲了。”欧阳帆好笑地打断了她,看了看表,“快到中午了,想去哪里逛一逛吗?” “哦,对了。我中午要去找语语,你要一起吗?”沐心玥笑眯眯地问。 “那就要看,某人是不是诚心邀请了。”欧阳帆难得傲娇。 沐心玥索性撂了挑子,“废话,爱去不去!” “随时出发。”欧阳帆低笑,“中午想吃什么?” “海鲜,牛排,蛋糕,还有好多都想吃,怎么办?”沐心玥撒娇道。那副谗样,像极了小孩子期待得到糖果的样子,可爱又娇憨。 “好,带你吃。”欧阳帆的眼里满是笑意。 挂断电话,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茶几上的几张废纸,图文并茂,他终于知道那张照片都藏了些什么,他的眼中渐渐升腾起浓浓的不悦,“欺人太甚”随手就把它们团成了一堆,狠狠地丢进了垃圾桶,然后出门。 吃饭的地方离下榻的酒店很近,两人一路嬉笑打闹,一会儿也就走到了。欧阳帆看着她脸上经久不散的笑意,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等了不知道多久,当沐心玥第五次走出大厅时,终于看见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熟悉身影,她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后,一把夺走她的手机,吓得她‘啊’地大叫了一声。沐心玥拎着手机在女孩眼前晃了晃,劈头盖脸地问:“祖宗,你是爬来的吗?” “你吓死我吧!”语语正在打电话,沐心玥的突然袭击吓得她一个激灵,等看清来人,才抚着胸口,煞有介事道,“哎呀,你说奇不奇怪?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我画个眼线,手抖得跟得梅超风似的,大概是要来见你,所以太激动了。”她厚着脸皮,笑眯眯地说。今天睡过了,她只好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反正她迟到是常事,心心早就习惯了。 沐心玥满头黑线,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说:“你是想说羊癫疯吧。” “”语语噎住了。一把搂住她的胳膊,讪笑着,讷讷道,“你最懂我了,亲爱的。” 沐心玥哭笑不得,点了点头,连声说:“我懂,我懂。” 语语见她火气尽消,拿她没招,立马硬气起来,反客为主,把右手往前一摊,说:“我的礼物呢?拿来!” “嘿!你还想要礼”沐心玥白了她一眼,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礼物打断了话。 欧阳帆走过来,伸手揽住沐心玥,顺手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递给语语,绅士地说:“心心专门为你挑的,希望你会喜欢。” 语语赧然,看了一眼手里的礼物,美滋滋地对欧阳帆说:“谢谢,谢谢!”然后,八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笑得贼兮兮的。 沐心玥被她笑的心里发毛,知道她肯定没想好事,对她使了一个眼色,拉着她就往餐厅走,“祖宗,这下满意了吧?走了,走了!” “诶,别急啊。”语语指了指外面,“你看,这样才算齐了呢。”沐心玥顺着她指的方向往外一看,阿静挽着君怡的胳膊,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沐心玥无语地揉了揉眼角,嘀咕道:“来的能再齐一点吗”说着,向她们招了招手,迎了过去。 看她出去,语语凑近了欧阳帆,得意道:“喂,你打算怎么谢我啊?” 欧阳帆挑眉,微微一笑,说:“老话说,大恩不言谢。” “你这叫过河拆桥!”语语喊道。 “什么过河拆桥?”沐心玥走过来,正好听到她说话,问道。 “呃”语语顿塞,偷偷瞟了一眼欧阳帆,干笑道,“没,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沐心玥狐疑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嗯。” 市中心的‘尚品’是z市的分店中最好的,一向为人称赞。沐心玥四处打量了一下,对于这里独特的装潢很喜欢。 欧阳帆把菜单递给她,“饿了吧?” “嗯。”沐心玥把菜单推了回去,“你点吧,我最讨厌点单。” “好,那我帮你点。”欧阳帆宠溺一笑,体贴地说。 沐心玥懒懒地窝在沙发里,眼睛却闲不下来,滴溜溜地转个不停,“这里的水晶灯很别致,跟那些俗货都不一样,应该价值不菲。” 欧阳帆看她喜欢,说:“当然了,我们他们这里的灯据说都是从奥地利运来的,你很喜欢?” 沐心玥笑靥如花地看着他,点头道:“嗯,喜欢!” “你这是喜欢谁呀?”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揶揄。 “得,这下全齐了。”沐心玥看到来人,哭笑不得,没好气地嘀咕道。她指着语语,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到底叫了多少人啊?” “语语说,人家欧阳想见亲友,作为你最亲密的亲友之一,我当然不能拒绝了,所以能叫几个就叫几个。”君怡凑近她,低笑道。 “好,好”沐心玥干笑道。搞了半天他是主谋,就说他怎么消息这么灵通,她前脚来这里,他后脚就出现。她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他一眼,“很好嘛。” 被耍了,当然是要反击的,这是她的一贯原则。沐心玥指着迟到的两人,笑道:“迟到的,可都要罚酒啊!一个一个来!” “好!”那两人倒是豪爽,一仰脖子,一杯香槟酒下肚了。 沐心玥挑眉,坏笑道:“还有这两位美女呢。”阿静两人利落地举杯,“我们都喝完了,该轮到你们了吧?” “我们喝什么?”沐心玥莫名其妙道。 “礼尚往来,懂不懂?” “你们就是”沐心玥话还没说完,就被欧阳帆打断了,“大家高兴,我们就陪一杯,别扫兴。”他端起酒杯,看着沐心玥,温柔地说: “我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沐心玥摇了摇头,“我自认倒霉,行了吧。”她刚举起酒杯,语语就飘出一句让她差点喷酒的话:“哎!别急呀,要喝就喝个交杯酒嘛!” “方小语!”沐心玥杏眼一瞪,十分郁闷,她怎么遇上一群混不吝? “好,今天大家高兴,喝就喝了。” 沐心玥瞪了他一眼,他却不以为意。她被他看得面颊一阵发热,心里暗骂一声:老奸巨猾。这他目光如炬,让她闪躲不急,胡乱地点了头。 对饮时,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沐心玥走了神,一口香槟呛进了气管里,她捂着嘴,咳得脸通红。欧阳帆帮她拍着背顺气,连声问:“没事吧?”她被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摇头,等终于缓过气,才勉强笑道:“没事,我没事。”她余光一瞥,碰巧看见一道熟悉的目光,脸色‘唰’地一下泛白,脸上的表情像被冰天雪地冻住似的,僵得像个木头人。 君怡觉出她的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扫过去,心下了然。 沐心玥低头,把别在耳后的长发散了下来,掩饰她眼中的闪躲。她清了清嗓子,对欧阳帆牵强一笑,说:“没事,吃饭吧。”见语语朝那边看,她立即在桌下按住她的手背,隐晦地使了一个眼色,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不吃啊?” “嗯。”语语点头,收回了好奇的目光,专心对付眼前的食物。 欧阳帆自小独立,入世也早,眼皮子功夫自然没得说。看沐心玥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他只装作没看见,保持沉默,也不追问。更何况,一味地追问不愉快的问题,惹她不痛快,就是为了满足一点好奇心,这笔买卖也太不划算了。 “尝尝这个。”他贴心地为她夹菜,时不时和她贴面耳语,“怎么样,好吃吗?”余光飞速扫过不远处的卡座,那双好看的眸子里透着一股隐隐的快意。 “嗯。”沐心玥点头,笑得温柔。她一抬眼,就和他灼热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她突然觉得有些羞涩。他幽默风趣的语言,让这一圈美女笑得花枝乱颤。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欧阳帆站起来,礼貌一笑,说:“你们聊吧,我先去买单。” “好。”沐心玥点头。 看欧阳帆走远了,阿静才问道:“那是他和谁啊?” 沐心玥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柠檬水,有些酸,她不禁皱眉,不咸不淡地说:“他老子。”她看了一眼手机,然后放在了一边,若无其事地继续说笑,只是在与君怡四目相对时,君怡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知道她的担忧,沐心玥心领神会,安抚一笑,轻声说:“没事,不重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案底 我感到难过,不是因为你欺骗了我,而是因为我再也不能相信你了。——尼采 窗外的剧风呼啸,树干枝条被吹得摇摇欲坠,绿地栏杆摇摆得几乎断裂,天气阴沉,黑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山雨欲来的样子,令人瑟瑟不已。 屋子里的寂静,已经维持很久了,沐心玥终于肯打破沉默,“怎么想起来z市了?” “我刚从基督城回来,来这里看看我爸,好久没有来看他了,这次和他见面,我突然发现他老了很多。” “叔叔还好吗?” “挺好的。”程彻叹了一口气,“今天,我跟我爸说,我要去基督城定居,和我的和我的女朋友一起。”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中充盈着丝丝期待。 “什么?”沐心玥震惊,皱眉道,“你瞎说什么?怎么能这样骗你爸呢?”她整个人仿佛被这句话打蒙了,打得眼冒金星。她的心里像浸了咸涩的海水一样蜇疼,哭笑不得。他总想给予她惊喜,殊不知是一次又一次的惊吓。现在,她只想问一句,她到底算什么? “我是说真的。所以,你愿意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程彻脸上的认真彻底击垮了她,击退了她曾经自诩的勇气。现在,她听到这些话的第一反应,就是逃。 沐心玥看着窗外,微微一笑,说:“程彻,你知道吗?从我回国的那一天起,从我重新踏上这片故土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再也不会离开了。”看见他困惑的神情,她自嘲地笑了,优雅地撩起头发,别在了耳后,“基督城,很美。但是,那里的风景与我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它并不属于我。所以,回去也是没有意义的。”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所以,你不愿意。”程彻有些失落。 沐心玥点头:“是的,我不愿意。” “我想也是,这里的生活能让你很开心。背井离乡,本来就不是你愿意的。如果不是”程彻顿了顿,说,“如果不是为了上学,恐怕你早就待不住了。”他想说,如果不是因为他,她或许不会留在那个城市,背井离乡,读什么经济学,那是她最不喜欢的东西。 沐心玥坦然道:“是,我太念旧了。舍不得这里,也舍不得这里的人。”她知道这次拒绝意味着什么,她安慰自己,这是好事,对大家都好的好事,“所以,很抱歉,我不想回去了。” “也许,这里的生活才能带给你快乐。舍不得,也是情理之中的。”明明是一句普通的话,却隐藏着一股淡淡的酸味儿。程彻扯了扯嘴角,勉强道:“没事,是我太自作主张了。” “我真没想到,你是来看他的。”沐心玥看着窗外,天阴沉得如同滴墨,“看来,你的心结已经烟消云散了。” 程彻喃喃道:“是啊,总会烟消云散的”他试图缓解两人日渐生疏的尴尬,“你呢,来这里度假吗?” “嗯,语语刚换了新工作,有点不适应,我来陪陪她。”沐心玥淡淡地说。看他为难的样子,她有些愧疚,勉强压下心中的焦躁,耐下性子,等他说出他想说的话。 “玩得开心吗?” “开心。”沐心玥点头。 “开心就好。”程彻没话找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刚才看到你的时候,看你笑得那么开心,就知道你们这次的旅途一定很愉快。” 外面的瓢泼大雨洗净了窗上的尘埃,沐心玥看着玻璃上的水迹出神。夏日的燥热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她的心底却涌动着一股莫名的烦躁,突然雷声四起,窗外‘轰隆隆’一声巨响,她的双肩猛然一颤,耐心愈加稀薄。她叹了一口气,说:“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行吗?” “嗯?”程彻一怔。 沐心玥淡淡一笑,两眼清澈见底,坦然道:“其实,你是想问我和他在一起,开不开心吧?”她清脆的声音击打在程彻脆弱的脉管上,让他一阵心虚。 “我只是” 程彻想解释,沐心玥却打断了他:“只是什么?” “我没有这个的意思。”他口是心非道。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沐心玥不咸不淡地说。 程彻沉默了很久,说:“刚才,我跟我爸说了移民的事,绿卡办下来了。”他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原本,我不想告诉他,因为我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可我还是见了他。我请他不要担心我,我请他保重身体,也请他原谅我多年的任性。这么久了,我终于可以坦然面对他,看着他两鬓斑白的样子,我才突然发现,我对他的怨恨也许早就消失了。” “嗯,这样很好。”沐心玥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心不在焉地说。 “所以,很多事情你应该尝试放下。毕竟,退一步海阔天空,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程彻一语双关道。 “我已经和白建刚和解了,你不知道吗?”沐心玥明白他的意思,故意避重就轻道。 “我说的不是叔叔。” 沐心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那你说的是谁?” 看她明知故问,他有些生气:“心心,你不能这样。”他不赞成她这样极端的做法,至少他做不到这样,这样的手段太卑劣。这不是她,他只想让她快乐一些,简单一些。 沐心玥挑眉,轻松地反问:“不能怎样?”心里却‘咯噔’一声,她不知道他的话指的是什么,是欧阳帆吗? “解决矛盾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不能用这么卑”程彻的脸色一顿,立即止住了话头。 “卑鄙,是吗?”沐心玥冷笑一声,眼睛锐利地扫过他,那防卫薄弱的瞳孔深处被瞬间击中,心虚地移向别处。 “不是我是说,你不能这么极端。你要知道,你要对付的人不是别人,是你一个屋檐下的亲人!你以为这是在演电视剧吗?你难道要大义灭亲?”程彻不可思议地问道。 沐心玥纠正道:“不是对付,是教训。我只是给她一个教训,让她把东西物归原主,我在争取我自己的东西,这样做也错了吗?” “当然是错的。”程彻理直气壮道。 沐心玥的心口憋了一股气,怒极反笑道:“那在你眼里,我到底怎样做才是正确的?我到底怎样做你才会满意?” “你可以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但是不能用这种方式!” “那要用什么方式?”程彻语塞,沐心玥蹙眉,困惑地问道,“程彻,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好啊?” “我当然希望你好,我希望你开心。当我看到你刚才的笑容,我知道你是真的快乐。可是,你的快乐源自于什么,你想过吗?”程彻指着外面,怒气冲冲地说,“到底是他这个人能给你带来快乐,还是他在背后帮你搞阴谋诡计,让你觉得快乐?他这不是在为你好,他这是在害你!” “够了。”沐心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阻止他的长篇大论,“程彻,我受够了你的道貌岸然。你不就是想说欧阳帆不安好心吗?” “是!”程彻很生气,“他帮你查他们,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他们会怎么看待你,你想过吗?” “可是,你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也不是没做过。”好笑地看着他,程彻大惊失色地看着她,哑口无言。她轻蔑地瞥了他一眼,“那你想没想过,你做的事如果让人知道了,他们会怎样看待你呢?” “心心,我”程彻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沐心玥的声线冷得像是机械转动的单调声响,冰得她唇齿僵硬,开口都异常艰难:“我想知道,你的快乐又源于谁呢?沐娉婷?” 程彻一听,顿时惊慌失措,紧张地握住她的手,解释道。“已经过去了,我和她已经过去了。”这次,他十分清楚,那是过去,也只是过去了。他终于不再迷失自我,他终于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可是,上帝总是调皮,玩笑世人是他不厌其烦的游戏。沐心玥的一句话,让程彻知道了,这次,他错得竟然这样离谱。 沐心玥却不以为然,“过去了?”她摇了摇头,轻叹道,“说的真轻巧啊” 这时,她看着他那副惊诧又愧悔的神情,突然想笑,“程彻,我真的很想知道,你躺在床上跟她缠绵悱恻的时候,你拥抱着她对她温声软语的时候,你都想过什么?你想过,如果让人知道了,他们会怎么看我吗?”她嘴角扯出一丝极尽嘲弄的笑容,两眼晶莹,却不肯让这样珍贵的东西,平白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程彻目光闪烁,声音里带着一丝颤音,语无伦次道:“心心,对不起。对不起,可是你听我说,不是现在,我和娉婷不是你想的那样” 沐心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那你说,我把你们想成什么样了?” “我,我们”程彻顿塞。 沐心玥望着外面的阴雨连绵,湿漉漉的潮气闷得心里发慌,她的目光悲喜难辨,问道:“程彻,你知道那次我为什么去濠江吗?” 程彻一怔,低沉地说:“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沐心玥摇了摇头,怅然若失,挑明道,“你以为,我是听我爸妈的话,跑去和欧阳帆相亲吗?还是说,你以为那只是我心血来潮的旅行?我明白告诉你,那不是旅行,是逃难!程彻,那是逃难,我的劫难!” 程彻知道她的意思,他低着头,神情颓丧,一言不发。 沐心玥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活生生的笑话,嗤笑道:“程彻,如果我真的要大义灭亲,我第一个灭的就是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破镜 沐心玥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活生生的笑话,嗤笑道:“程彻,如果我真的要大义灭亲,我第一个灭的就是你。” “心心”程彻看着她,字里行间都填满了愧疚,“我从来都没想过伤害你,那次那次只是意外,真的只是意外,真的”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不知道是说与谁听的,是沐心玥?还是他自己? “你不要再说这些废话了。”沐心玥闭了闭眼,狠吁了一口气,“程彻,你干脆给我一句痛快话吧。其实,你根本放不下她,你也从没想过放下她,你一直在等她回头,是不是?现在你应该对我说:沐心玥,你看连老天都在成全我和她,你还不趁早滚蛋!” “你听我说” “我不想再听了!”沐心玥厉声打断了他,“你不是想等她吗?之前我横在中间,现在我滚蛋了,这个机会终于降临了,多好!你是不是都等得不耐烦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程彻急切道,“我承认,我等过她,因为我忘不掉她。可是,那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我想让我的生活向前看,我想等的也只有一个人。”他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是从未有过的勇气。 沐心玥却觉得好笑,冷冷道:“可是我不想!” “为什么”程彻的手渐渐收紧,低落道,“为了欧阳帆?” “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看着这张脸,顿时觉得面目可憎,她怒目圆瞪,使出全身力气,低吼道,“你当初干那些事的时候,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有没有收拾残局的本事!现在怎么样?让人抓住把柄了吧!说说吧,怎么办?是打算壮士断腕,还是要做缩头乌龟,你倒是说出个子丑寅卯啊!”对于他毫无疑义的追问,她感到不可思议,他竟然能问为什么。 “把柄?”程彻蹙眉。他虽然听不懂所谓的‘把柄’,却听出了她对欧阳帆的维护,心里苦笑,或许他还是晚了一步。 “听不懂吗?你刚才还在替人家说好话呢,现在就不知道人家是谁了?”沐心玥嘲讽道,“有本事做事,就别怕人知道。” “对不起。”程彻烦躁地揉了揉头发,闷闷地说。 “对不起”沐心玥咀嚼着这三个字,十分不以为然,“你总是这句话,你哪里对不起我,你知道吗?我想要什么,你知道吗?” 她的神情深深刺激着他,当他知道她全心全意地信任欧阳帆时,当他知道所有想掩盖的事情通通被揭露时,这种刺激正在成倍的增长,对欧阳帆的敌意逐渐累积。“那欧阳帆呢,他知道吗?他了解你吗?你又了解他吗?”他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企图看进她的心底。 “我也不见得有多了解你,不是吗?”沐心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讽笑道。 “我愿意让你了解,多久都行。”程彻坚定道。 沐心玥觉得脸颊微凉,随便地伸手一抹,然后若无其事地看着程彻,面含悲悯,不知道是可怜他还是可怜自己。她恨恨道:“程彻,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你给我说说清楚,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才让你这样践踏我的尊严!” “心心,不要这样”程彻似乎被她吓到了,“对不起。”他心疼地想拥抱她,安慰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她濒临崩溃的样子,让他的心底如同江海翻涌水浪击岸,拍打得他生疼。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双肩,想让她冷静下来,听他的解释。如果他早知道‘纸包不住火’,他一定会拒绝那样的荒唐,伤人伤己。 “心心,你冷静点!”看她情绪激动,程彻有些急了,仿佛只有高声的呐喊才能舒缓内心的恐慌。 沐心玥闭了闭眼睛,声嘶力竭地喊道:“冷静?你应该庆幸我足够冷静!我没有殃及他人,更没有疯狂到去质疑那个流掉的孩子到底是谁的!程彻,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吗?”她泪流满面,恨恨地看着他。 程彻皱眉,心疼地伸手想为她抹去泪水,却被她躲开。他心里一热,一把把她带进怀里,紧紧箍住她。当他感到唇上的一阵冰凉时,心底的微颤才渐渐停止,如同一团火球绽开,暖意漫布全身,这样踏实。 这看似温暖暧昧的一幕,却让她如遭雷击,呆愣在程彻的怀里,不知所措,心中惊讶c忐忑c内疚,唯独没有喜悦。在她几乎窒息的瞬间,眼前闪过的竟然是另一张熟悉的脸孔,他幽怨地看着她,他眼中的钝痛几乎将她的灵魂打得粉碎。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在虚空中描绘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泪水滑落,却心如坚冰。她猛得推开程彻,退开了几步。程彻一怔,却不计较,重新把她锁在怀里,她挣了半天也没有挣脱,索性放弃,木然地垂下双手。 她的下巴硌在他的肩上,他终于露出一丝安心,附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说:“原谅我的迟钝,原谅我现在才明白,原谅我。” “你真的明白了吗?”沐心玥喃喃道。 “是。” 沐心玥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终于松开了她,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冷淡,他再三解释道:“心心,对不起,那次是我太冲动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莫名其妙就我只是一时糊涂,我跟你保证,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原谅我,行吗?” 看他如同青涩少年一般的紧张,沐心玥暗笑,真是天意弄人。她不忍心再这样咄咄逼人,“不行。”她干脆地说。 “心心,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 “我没有生气。”沐心玥打断了他,“我只是觉得,我们都应该冷静一下,再做决定。”她看着窗外的灯火阑珊,心虚又难过,心中五味杂陈。 她,终究是骗了他。 程彻沉默许久,说:“好。”他把她拥在怀里,很久很久。在抱着她的时候,他感到她的身体一僵,也不在意。他突然害怕失去,害怕她真的转身就走。现在,就当他们扯平了,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就当她还是爱他的。 程彻把她箍得太紧,她觉得骨头都要被勒断了。沐心玥暗自讽笑,两个人明明贴得这样近,可她的心却怎么也捂不热了。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不论是她与欧阳帆的日渐亲厚,还是程彻与沐聘婷的藕断丝连,都让两个人像是有前科的罪犯,当他们各自怀揣着对方的案底,紧紧相拥时,这样破镜重圆的怀抱显得生涩又讽刺。只因没了信任的感情,与没了氧气的地球一样,并无区别。 一夜过去,外面的潮气重了许多,天刚刚放亮,床上的人就惊醒了。 沐心玥的脸色暗淡,眼底的乌青泛着诡异的颜色。窗外‘噼啪滴答’的雨声不知疲倦地响了一夜,吵得她睡不着。昨晚,她呆坐了一整夜,直到天的一角泛起肚白,她混沌不清的脑子终于罢工,睡意终于袭来。 整夜未眠,身体疲倦极了,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小腹,睡眼惺忪地摸索着什么,发现手机黑屏,才想起已经没电了,给手机充上电,她才看到了短信提示,心神不宁起来。她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那么敏感,她仿佛知道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猜不到。 她怔了半响,神思才被一阵尖锐的铃声拉了回来,唬得她的心咚咚直跳,她的嗓音带着一缕沙哑:“喂?”不知为什么,她只敢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不敢多说一个字。 有时,她真的恨透了自己的第六感。挂断电话,她无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只觉得眼中酸涩,她使劲地揉了揉,好了一些。她木然地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日渐熟悉的号码。电话接通了,她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来,努力了很久,才生涩地吐出一句:“欧阳帆,我害怕。”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楚,透着丝丝无助,窜进欧阳帆的心底。 他从没听过她这样的语调,浓浓的睡意在顷刻之间荡然无存。他的手微微颤抖,心底一股莫名的痛感撞得他的心房几乎坍塌。她怎么了?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显然,不管遇到什么事,现在都不是细问的时候,他按捺住内心的焦灼,飞奔出门。 此时,她不多言,他也不问,只用最坚定的声音告诉她:“别怕,有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破茧 遇见是两个人的事,离开却是一个人的决定,遇见是一个开始,离开却是为了遇见下一个离开。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米兰昆德拉 路上,欧阳帆的手紧握着方向盘,皮子上浅浅的纹路硌得手疼,手心的一缕潮热浸透着满满的不安。他瞥了一眼身旁的人,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的眉宇间尽是浓重的担忧。 平常拥挤的医院,今天显得异常冷清,更加凸显了这种地方独有的冰冷。清晨的风还有些隐隐的凉意,沐心玥抱紧双臂一路瑟缩着,急匆匆地一步不停歇,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慌乱。明明是清凉的早上,衣襟上的汗水却黏腻得难受。 当她一脚踏入这间熟悉的病房时,那样的场景,那样多的人,沐心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她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充斥在胸腔的愤怒和恐慌,企图保持内心的平静:“怎么怎么不不提早通知我们?”话音还未落,眼眶里就盈满了莹莹泪水,眼睛憋得通红。屋子里静极了,医生识相地垂眸不语,其他人也都不敢搭腔。沐心玥茫然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声音陡然升高:“为什么不通知?” “冷静点,冷静点”欧阳帆就站在沐心玥的身边,在她高声一呵的瞬间,他的心仿佛砰然龟裂,这样简短的一句话却蕴藏着深深的疼痛。他猛得握住她微颤的手,紧了又紧。 沐心玥感到手中那一股温暖的力量,像海上的浮木终于可以靠岸停息。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抬头看见沐兰投来一缕温柔的关切目光,眼中的悲伤亦是难掩,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沐潇站在一旁,欧阳帆的动作显然被她尽收眼底,她用余光瞥了一眼沐心玥,不以为然地轻哼了一声。 “老人的生命体征出现异常大概是在五点钟左右,发现的时候很快就来不及抢救了。”责任医师看到家属的情绪稍显平稳,才耐心地解释道。 竟然,才不到二十分钟而已,一切就成了既定事实。 沐心玥想过,爷爷也许到生命的最后都是爱他们的。经历等待的煎熬与折磨之后的失望,更会让人感到绝望。所以,他走得这样干脆,甚至不留见最后一面的机会。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只听见一片嘈杂的声音充斥在周围。这是她第一次尝到死亡的冷冽,它赐予人的绝望,不可估算。 几年前的夏天,沐心玥以为将梦想从云端拽入尘土,已经是最大的绝望。几年后的现在,上帝又一次验证了她的愚蠢。 沐心玥知道她是幸运的,也知道自己是幸福的,然而得到了太多,就忘记了失去。她以为自己永远会被上帝眷顾,不料却被这当头一棒,打得眩晕。 各种杂事接踵而至,甚至来不及感受悲伤。 “别难受了,也是好事。你爷爷走得干脆,是不想让咱们受折磨。”欧阳帆声音喑哑,温柔地轻声安慰她。 沐兰走过来,说:“还有很多事要办,你现在去一趟派出所” “好。” 沐心玥走出病房,脚步忽快忽慢的,全然没在意身后跟着的那个人。欧阳帆担心她,就一直紧跟在她的身后。突然,沐心玥感到一阵心慌,喉管堵得难受,她猛得弯下腰,捂着嘴跑向洗手间。欧阳帆吓了一跳,立马快步追了上去。 沐心玥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手臂隐隐发颤,胃里一阵阵地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呕不出来,她抚着胸口喘息了半天,才觉得好了一些。 欧阳帆焦急地在门口踱来踱去,听到里面的动静,眉头紧锁,眼中蕴着不明的深意。他等了半晌,沐心玥才从洗手间步履蹒跚地走出来,满脸的憔悴怎么都掩饰不住,让他再也不忍心多问一句,只是温声说:“我送你。” 沐心玥用手抹了把脸上残余的水珠,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坐在车上,她闭着眼,一言不发,欧阳帆时不时地看她一眼,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心疼。 欧阳帆陪沐心玥办完手续,把她安全送回了大院:“我留下来陪你。” “不用了,你有你的事情要忙。”沐心玥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摇头道。欧阳帆知道拗不过她,只好嘱咐了一句:“那有事给我打电话。”沐心玥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屋子里的哀乐,渲染得人总想掉下泪来,一次又一次。沉浸在这样浓重的悲伤里,每个人都会身心俱疲的。沐娉婷的眼睛哭得红肿,看着对面的沐心玥微微出神,那真切的目光深长而悠远,似乎是在透过这个人看向过去种种,只觉得过去的少年时光犹在眼前,那样清晰。 天,好像还是那样晴朗的天。公园里成群结对的白鸽觅食,嬉闹,飞来飞去的也不停歇。几个大叔总是甩着两三米长的鞭子,噼里啪啦地抽打着陀螺,在广场上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回声,小孩子听了一个个都把耳朵捂得紧紧的,还是忍不住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瞪着水灵又好奇的大眼睛看得入迷。 那时候,眼前这个小丫头才两三岁的,两条小短腿儿倒是倒腾地挺快,只顾着撒欢儿跑在前头。她紧跟着她,怕这个小笨蛋又一个不小心‘乓当’一声摔个小狗啃泥,到时候哭鼻子不说又要缠着吃冰棒了,因为嘴巴又磕在了地上 爷爷和奶奶拉得很远,尽管也走得很快,可毕竟年岁不饶人,脸上慈爱的笑容在艳阳的映衬下永远是那样的温暖。她向前奔跑着,偶尔笑着回眸望去那温暖的眼神就刻在了心底。 看着沐娉婷短暂的出神,沐心玥陡地一怔,却并不多言。那样的神情甚少出现在她的脸上,沐心玥觉得陌生极了,仿佛坐在面前的这个多愁善感的女人不是和她一起长大的那个人。可她明白她的难过,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安慰,亦或是开口问一句: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此时此刻,什么话都显得不合时宜。 所以,她只是沉默,沉默地搭上了她的手,紧了又紧,眼中闪烁着和她一样的晶亮,一直重复道:“好了,别难受了,别难受”她有些分不清楚这无谓的安慰是说与谁听的,只觉得眼前模糊地看不清人,可她还是尽量微笑,剩下的就不记得了。 过了零点,家里人就让他们都回去了。“记得进家门之前,拿些清水洒在门口,再把衣服掸干净。”女人也递给沐心玥一瓶水,照着之前交代沐娉婷一样,又交代了沐心玥一遍。 “知道了。”她乖乖应道。刚走出家门,沐心玥就看到不远处的一个人影,那个身形她再熟悉不过了。她走过去,语气平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来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用关切的眼神凝视着她:“心心,节哀顺变。” “嗯。”沐心玥点点头,全身透着深深的疲惫。 不远处,一辆黑色越野隐匿在夜色里,男人点着了一根烟,静静地看着两人的靠近和低语,吞云吐雾间,遮住了他眼中的沉思。 程彻看着沐心玥,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正想着该如何措辞,就被沐心玥抢先说:“我有点累,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她扯着嘴角,对他牵强一笑。 “心心”程彻一把拽住沐心玥擦肩而过的手臂,让沐心玥心中一直压抑的情绪,在一瞬间陡然爆发,她崩溃地冲程彻低吼道:“你能放我一马吗?程彻!你放过我行吗!”她死瞪着程彻,一边喘着粗气,面容稍显狰狞,一串串泪珠涌出了眼眶。 程彻看到沐心玥这样崩溃的样子,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正想上前安慰失控的她,就见一个急促的身影飞奔而来。 欧阳帆的车窗没有合上,他清晰地听到了沐心玥的声音,那样愤慨,那样悲怆,让他的心猛然一震。于是,他想也不想地飞奔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安慰她。他轻轻地揽过沐心玥,见她并没有抵触,才低头柔声说:“累了一天了,我送你回家。”又抬起头对程彻说,“抱歉,我们先走了。” 程彻瞥见欧阳帆的手臂紧拥着她,隐隐皱眉,企图忽略掉他的存在,只专心地注视着沐心玥说:“路上注意安全。”沐心玥没有答话,倒是欧阳帆礼貌地点了点头,揽着沐心玥转身离开了。 “我不想回家。”沐心玥坐在车里,低声说。 “好,不回家。想去哪儿?我陪你。”欧阳帆忧心地看着她,伸手从后座拿出一盒老式点心,“但是要吃东西。”沐心玥一眼就认出这是什么,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弧度,眼里的感动与感激交织,她深深地望着眼前这个人,努力地扯了扯嘴角,乖乖地“嗯”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相偎 两人走在离大院不远的公园小道上,这里一直是大院孩子的‘后花园’,孩子一茬一茬地长起来,公园也经历了一次一次的改造。可即使时隔多年,沐心玥仍然能在这里找到童年的味道。欧阳帆陪沐心玥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然后静静地看着她,耐心地等她开口。 “我出生的时候,爷爷就跟白建刚要求让我姓沐,连名字都是爷爷取的。爷爷说,‘玥’是古代的神珠。” “爷爷为什么叫爷爷呢?” “因为在我的小时候,爷爷住院时认识的一位玄学大师给我算命,说我福气绵长,既然姓了自家姓,就必须这样称呼,以免折了福气。” “‘关心则乱’就是这样的,哪怕是迷信,也愿意相信,只为你一生平安。” “是啊。爷爷总是夸我很乖,跟我妈妈小时候一个样子。真是偏心,他明明有四个孩子,却只记得一个阿兰。也对,人的心都是偏的。”沐心玥弯着身子,两只手臂支在腿上,低着头拨弄手指,轻轻地说。 “他很爱你。”欧阳帆不予置评,只是温柔地凝视着沐心玥,脸上挂着温暖的笑意,说。 “其实,我小时候可霸道了呢!家里的沙发上总是被我摆满了娃娃,谁坐都不行,就连爷爷也要哄着我,跟我打着商量,我才会腾出个位子让他坐在那儿看京剧。”她的声音渐渐低落下来,“爷爷特别喜欢听戏,可是现在家里的戏,唱得却比京剧精彩得多。”沐心玥望向漆黑的远处,还能隐约瞅见桃花树的轮廓,多少年了还是长得这样好,想着这里从前的模样,她淡淡地笑了。 欧阳帆的表情僵了僵,他知道她终于说出了真正的失落。 沐心玥指着不远处:“夏天的时候啊,我总来这里玩沙土,坐在蓝色的小板凳上,玩儿好久都不停。那时候,我的年纪小,皮肤嫩得很,公园里的毒蚊子又多,爷爷就一直蹲在我旁边给我打扇。我妈有洁癖,总因为这个吵我,爷爷却总是纵容着我。” 沐心玥绘声绘色地讲,欧阳帆聚精会神地听,听着听着也渐渐笑了出来。原来,这就是她的童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对他说起她的故事,这也是他听过最好听的童年故事。 “原来,你从小就不好惹。”欧阳帆挑了挑眉,抿嘴笑道,“怪不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得理不饶人。” 沐心玥的笑意收敛了些,声音不禁低落起来,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再也不会了。”死亡,这个她只在书里见过的词语,虽然觉得它冰冷而陌生,却从不觉得它与其他词汇有什么不同。可现在,她只是想想,就觉得悲痛至极,这个疼爱她的人,永远离开了。 欧阳帆坚定地说:“会的。” 沐心玥一怔,心里陡然一松,将眼里的伤心流露个彻底,声音低沉到令人窒息:“这是我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面对死亡。”欧阳帆闻言,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再也没有松开。 过了片刻,沐心玥突然低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显得委屈又无辜:“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来。” “对不起,谢谢你,咱们就不能换个词吗?”欧阳帆的心里藏着细微的挫败感,无奈地说。 “你就不问问他吗?”沐心玥疑惑不解看着他。她知道欧阳帆待人一向温柔体贴,也知道这样的如沐春风中暗含疏离。自从两人默认关系以后,他的情绪从来不会刻意掩饰。所以,她宁愿欧阳帆大发雷霆,也不想他隐忍不发。 “你应该介意的,这恐怕是最俗套的关系。”沐心玥嘴角牵起一抹讽笑。 “只是一起走过一段路而已,三年以后,这些还重要吗?”欧阳帆低沉好听的声音从唇边溢出,那样漫不经心的语气,是他一贯掩饰自己的方式。人的一生总有些秘密的,他不愿问她的过去。 如果爱,就不必多问。 这句话问得沐心玥哑口无言,只愣楞地看着欧阳帆,竟然忘记了言语。她刚想说些什么,却猛然感到小腹一阵阵的抽痛,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用手按揉了一会,才感觉好一些。 欧阳帆敏感地察觉到沐心玥的不对劲,紧张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儿。”沐心玥摇了摇头,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她知道那笑一定比哭都难看。 “太晚了,回去休息吧。这几天会很忙,一定要注意身体。”欧阳帆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心里暗自恼火,他竟然只能这样劝解她,陪伴她,剩下的什么都做不了,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无力感。 “嗯。”沐心玥点点头。 第三天的清晨,是一场真正的告别。城郊的殡仪馆六号厅里,沐心玥站在第二排的中间,回头望去,宽敞的大厅里竟然站满了人,远远看去,只有黑白的一片,台上穿着军装的演奏队伍神情肃穆,左右旗手衣着庄重,场面风光,却如此悲伤。 欧阳帆站在沐心玥的身边,可以清晰地看见她苍白颓色的侧脸,看见她没有血色的嘴唇紧紧地抿着,看见她的眼泪隐忍在眼眶里不敢流下,顿时觉得心里憋闷得难受。 哀乐声起,司仪讲述着逝者一生的丰功伟绩,让外人听了肃然起敬,让家人听了倍感自豪,可是再铿锵有力的鼓乐,再抑扬顿挫的歌颂,也都只剩下冰冷的仪式。 看到老人随着台子缓缓降下,沐心玥只是平静地看着众人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沐娉婷的脸憋得通红,不停抽泣,细心的丈夫揽着她的肩轻抚安慰,老人的儿女们更是歇斯底里地哭嚷着,抻着被众人拉住的胳膊往台子跟前凑,只为再看那最后一眼。沐心玥紧紧拽着沐兰的胳膊,拉着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转身的时候,一眼瞥见消失在门外的身影,心下了然,却无暇顾及。 随着缕缕青烟,一切都灰飞烟灭。呛鼻的烧焦味道充斥了整个天空,沐心玥觉得胸腔里的空气少得可怜,难受极了。 好不容易等到仪式结束,沐心玥才坐回车里闭目养神,她疲惫地揉了揉小腹,突然感觉到一股股的热流从身体里流出,却连哼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欧阳帆感到车内的低气压,也无心开车,索性把车子停在路边。他静静地凝视着身边的她,心疼得难受,于是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她,直到听见她压抑的呜咽,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沐心玥的哭声渐渐地大了起来,从轻声呜咽变成嚎啕大哭。欧阳帆听着这痛彻心扉的哭声,也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轻声安慰怀里的她:“没事了,我在。没事了” 车里寂静得只剩下她的哭泣,知道听出哭声里有一丝压抑的□□,欧阳帆才觉察出了异样,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他好不容易从怀里扶起她,低头一看,却是一片猩红入目,深深地刺痛着他的神经,半长的黑裙遮盖了雪白的双腿,染着斑斑血迹,像是最震动人心的惊悚片。 欧阳帆惊骇不已,顿时慌了神,迅速发动车子飞速赶往医院。 当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来,当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复杂难言,心疼与疑惑暗自交杂,几乎把他折磨得心神俱碎。 手术室的灯还没灭,欧阳帆就听到了廊上响起一阵空旷而急促的脚步声,猜也能猜出来人是谁。他懒得回头,直到那人出声问道:“她她怎么了?” 于是,他还是丢掉了多年的涵养,恨不得想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他:“你他妈还好意思问!”欧阳帆转身‘嚯’地一拳把程彻打翻在地,眼底的那一丝阴狠,是很少人见到过的。想起心里的疑影至今未消,他愤怒地低吼,“这一拳,是我替她打的!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你给我离她远点!” 程彻站起来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看见那刺眼的警示灯暗了下来,才终于放下了心。程彻似乎并不在意欧阳帆的无礼,只是看着那扇门,幽幽地说:“希望你是可以保护她的那个人。”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手术室的门打开,沐心玥被推到了普通病房。欧阳帆赶忙上前,焦急地问道:“医生,她怎么样?” “没事,放心吧。” “您确定?那她为什么会会出血?”欧阳帆还是不敢说出自己的疑虑。 “哦,只是身体透支引发激增的子宫肌瘤破裂,才会有月经来而不止的情况,手术后恢复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医生很有经验地说。 欧阳帆心里一轻,终于松了口气:“谢谢。”其实,他也不清楚,他想谢的究竟是谁 回到病房里,欧阳帆坐在床边,一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额头,眼中满是疼惜。 沐心玥的麻药劲还没过,所以睡得很沉,直到夜幕降临时,她才转醒,在看到他的一瞬,心中骤暖,她轻轻覆上了他的手,轻声说:“我没事了。” “吓死我了”欧阳帆如释重负地笑了,那眼中的浓厚情意让她无法忽视,这一刻,他终于在她的心上划下深深的痕迹。 “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沐心玥苦笑。 “以后再也别这样了,好不好?” “好。”她难得这样乖,却让欧阳帆很是受用,伸手抚了抚她的碎发,说:“那说好了,以后要听话啊。” “好。”沐心玥笑着点头。 她的笑容让欧阳帆心里一震,只因那一眼深深望进了他的心里,那层看不清捅不破的隔阂终于消散殆尽,他也终于能卸下所有的担忧。 外面的雨一直下,诚然是老天的落泪送别,却也把两人的心洗得透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勇气 人生就像弈棋,一步失误,全盘皆输,这是令人悲哀的事;而且人生还不如弈棋,不可能再来一局,也不能悔棋。——弗洛伊德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地上湿漉漉的,树干像是喝足了水,湿漉漉的。麻雀在站在枝条上叽叽喳喳的,繁茂的枝叶被雨水打湿,零零星星的散了一地。推开窗户,窗棂上还残留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子,深吸一口气,才会发现,哦,原来是生命的味道。 沐心玥在病房里等欧阳帆办出院手续,她低头盯着手机:我们见一面吧。她犹豫再三也没有回复,他们还需要再见面吗?抬头看欧阳帆进来,她欲言又止:“我那个你觉得” “怎么了?”欧阳帆不禁笑道,“想说什么?” 沐心玥一脸为难,干脆把手机往欧阳帆眼前一伸,看她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低着头也不吭声,欧阳帆失笑不已,看到那几个字时的一丝醋味也消散了,大方地说:“去吧。” “啊?”沐心玥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欧阳帆却面色如常道:“去见他一面吧。顺便顺便替我向他道个歉。” “道歉?”沐心玥皱眉问,“你跟他道歉?” “嗯。”欧阳帆点头,别有深意地说,“或者,道声谢。” “你跟他道什么谢啊”沐心玥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嘟囔道。 “谢他我谢他终于有多远滚多远了!”欧阳帆咬牙切齿道,“省得在这儿耽误我的事” 沐心玥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得前仰后合,一边挽住了他的胳膊:“好,我一定替你转达谢意。” 这天,天气晴好。 大概是因为周末的缘故,以往人潮涌动的东城碧潭今天显得格外幽静,公园里有一处自然湖泊,明净的湖水在暖阳下碧波斑斓,岸边的金钱松挺拔昂然,细细的繁茂枝杈随风飞扬,树荫蔽日。初秋的阳光耀眼极了,坐在树荫下倒不显得太过燥热,零星掉落的绿叶回旋飞荡,让人觉得眼花缭乱。湖边上三三两两的人,有的漫步在林荫小道,有的静坐在湖边低语,宁和静好。 “心心,身体好些了吗?”程彻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我叫心玥,你记错了。”微风抚过,吹得碎发凌乱,沐心玥用手别了别耳边的刘海,淡漠的话语启唇而出,带着一丝执拗的味道,“我很好,谢谢关心。”沐心玥的语气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也许是他在她心中再也起不了波澜,那细密的睫毛隐约遮住了低垂的眼眸,眸中的喜怒哀乐,他再也不会看到。 程彻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没有作声。 “那天谢谢你去送行。”沐心玥淡淡地说。 程彻低沉的目光从湖面上收回,转而凝望着身旁这个静若寒潭的女人。 只见她的眉头舒展,眼神虚无地盯着湖面出神,双手交握地放在腿上,艳丽的蔻丹颜色刺得他眼发痛,她浑身散发的距离感虽然让他感到陌生,但那举手投足间神情风韵,也一样撞击着他脆弱敏感的神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改变会让他觉得深感陌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气韵会让他心生悸动。程彻不由一怔,继而一笑:“应该的。” “那天,我看到你了。可是那天的情形你也知道,我实在是没有”沐心玥语含歉意地解释道。 “我知道。”他当然是知道的。他看到了她坐在车里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到她依偎在欧阳帆的怀里失声痛哭,看到她下身血迹斑斑的被抱进医院,他害怕极了。 那个在他最孤独的时候,会温言安慰他的女孩;那个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告诉他向前看的女孩;那个在他面前,总是乖巧地叫他程彻哥哥的女孩。 他害怕,害怕她会消失不见。 “你说得对”程彻喃喃道。 “什么?” “其实,世界上不可能每件事都有鲜明的对与错。”这是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她说得对,对与错他自己都分不清,又凭什么指责她?她总有自己的坚持,不管对的,还是错的。当初他并不赞同她的斤斤计较,明争暗斗,说个话里都带着刀子,家人之间不应该这样。可现在,看到她这些日子的进退两难,他竟然有些动摇。 感受到程彻凝视的目光,沐心玥抬起垂下的眼眸,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湖面上的光晕有些刺目,晃得她一阵恍惚,怔愣间觉得这景儿美得有些不真实。真美,虽然人工的痕迹还是稍显浓重,但是设计者的确用心,只要用心,就好。 当理智渐渐被麻痹,情绪就占了上风,“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离开,你会比现在快乐吗?”她并没有等他回答,“算了,你不用说了,其实我当初选择去基督城就是错误的。”她轻笑着说。是的,到了现在,她只是在嘲笑自己曾经的幼稚,只是不甘心承认自己的选择是错的。说到底,她还是怨他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 “不是错误。”程彻反驳道。 沐心玥笑了,没有说话。她只是贪婪地嗅着身边熟悉或陌生的气息,最后一口浊气终于溢出胸口,瞬间觉得豁然开朗,对程彻说:“为自己活一次,不要再顾虑任何人,你没那么大的能耐。现在,你和她没有任何牵扯了,你应该轻松才对。” “我们”程彻想说些什么,可沐心玥的一句话让他顿时清醒:“我们该说再见了,程彻哥哥。” 沐心玥眼底的失意全无,她淡淡的微笑着看着程彻,这样熟悉的轮廓,以后就只是亲人了。 程彻有些恍惚,这样熟悉的称呼是他许久不曾听过的,应该是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再也没有这样亲昵地称呼过他。此刻听来,竟有种岁月萧索的悲凉感。一声‘程彻哥哥’让一切顺理成章地回到了原点。 可是,他的心,却再也回不到从前。看到她有了新的生活,作为曾经同甘共苦的伙伴,他应该是欣慰的,可心底的怅然若失又让他极度厌恶自己的自私。 他放了沐娉婷,为什么就不肯放了她呢? “我们总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如果从前,我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一切,也许会”程彻扯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沐心玥的理智瞬间回笼,心脏急促地跳动着,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也许,生活就是这样,错误一个个地站在那里等你,总要选择一个的。并且所有的过程和结果,都需要我们自己承担。”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程彻,字里行间甚至没有留下丝毫仁慈,明明是劝慰,却句句凉薄,字字生硬。 程彻沉默良久,脑中盘旋着她刚才说过的话,原本的勇气已经消散了大半,再说不出他早该说出口的话,张翕着嘴只问了一句:“他对你好吗?” “好。”沐心玥低头一笑,脸上突然增添了一缕明亮的颜色。 嗯,这是意料中的答案,却让他心有不甘。 沐心玥突然想起来:“对了,他欧阳让我替他跟你道个歉。” “嗯?”程彻一怔,就明白了,“哦,没事。” “他为什么要跟你道歉?”沐心玥疑惑道。 “因为因为他把你抢走了啊。”程彻心中不由一阵忐忑,有些话也许说出来,哪怕做最后一搏也好,可是,他总是这样缺少勇气。这次,如果真的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那就是老天注定要他彻底放下所有,重新开始。 “什什么呀”沐心玥果然被噎了一下,她低着头,尴尬地笑了笑,“不方便说就别说了。” 然后,两人各自沉默着,谁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程彻说:“明天上午,八点的飞机。”他的眼中闪露着一丝期翼,牢牢地凝视着沐心玥,让她有些如坐针毡。很久,真的是过了很久,至少程彻是这样觉得的。他才听到这样一句话,有些意料之外的失望:“嗯,一路平安。”沐心玥坦然地看着程彻,真诚地说。 今天,沐心玥一直维持着这张平和无波的脸,企图掩盖她心底所有的喜怒哀乐。因为,她很清楚,一切都不可能从头再来。所以,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必须无动于衷。 与程彻正式告别的这一刻,她竟然是感到轻松的。可她不知道,她越是摆着一副波澜不惊的死人脸,他的心里就越是压抑不住想要咆哮,矛盾且焦虑,直到最后的丝丝理智也控制不住他的大脑。只见他‘唰’地站起身,几乎脱口而出道:“心心,我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告别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 “喂。”沐心玥不由地甜甜一笑。 “喂,亲爱的。你在哪儿呢?”电话里的男声低沉好听。 “碧潭公园。” 欧阳帆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问道:“谈完了吗?” “嗯。” 欧阳帆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一边温柔地对着电话说:“那我去接你,十分钟就到。” “得了吧,十分钟就到?你是飞来的啊!”沐心玥轻笑着。那样眉飞色舞的神情,眼眼角眉梢的笑意,让程彻无从开口。 “对啊。”欧阳帆笑眯眯地说,“妞儿,等着爷啊。” “好,爷。”沐心玥歪着头,贼兮兮地笑道。直到挂断电话,她的嘴角依旧挂着未尽的笑意。只是没人知道,那声几乎淹没在风声里的轻叹,是为了什么 收起电话,沐心玥看着程彻,疑惑又心酸。因为,他正在用一种几近落寞的眼光凝视着她,她不禁陡然一愣,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程彻牵强地敷衍道。 “那那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他要来接我了。” 程彻张翕了下双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点了点头。沐心玥走在前面,心里发紧,回想刚才的电话,不由对程彻生出一缕疏离的笑容。而这通电话似乎也彻底消磨了程彻的冲动,当他看到沐心玥打电话的明媚笑容时,心中触动,他从没见过她这样的笑容。 小时候的沐心玥,总是不爱说话,只用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像一只初生的小兔子。长大后的她,热情活泼,讨人喜欢的本领虽然见长,却生性懒怠。她的童年,她的青春,她的悲伤,她的快乐,他都清楚。他见过她笑得开心的样子,但她这样的笑容,是他从没见到过的。 所以,那句挽留,终究没能说出口。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到公园的东门,沐心玥就看见欧阳帆的车稳稳地停在了跟前。 他按下车窗,向程彻点了点头,就立即把目光移向了沐心玥,眼中满是温柔。在外人面前,他一向温文有礼,可无论他再怎么掩盖,也无法掩饰那双暗含精明的眸子。程彻终于明白,欧阳帆的确是有能力保护她的那个人,他有足够的勇气说爱她,也有一个正当的身份说爱她。 最重要的是,那样明媚的笑容,只有他能给她。 而他,却不能。 因为他一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因为他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变故。从前,对于沐娉婷,他沉溺于失去精神寄托的情绪,自怨自艾。之后,对于沐心玥,他沉迷于那样温暖的安慰,却没有勇气面对。他缅怀着曾经,留恋着过去。可到了最后,一切还是像枯了的落叶,一片片凋落。美好都变成了碎片,只能拼凑在回忆里。 那么未来的日子呢? 刚才,他听到了那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那样的如释重负。也许,让有些爱止于唇齿,让有些话掩于岁月,才是最好的。爱有很多种,情人也好,亲人也罢,有爱就好。把羁绊统统扔掉,只把爱放在记忆里,然后勇敢地生活。 程彻终于露出真诚的笑容,朝欧阳帆挥了挥手,对沐心玥说:“路上小心,拜拜。” 沐心玥也不想多作停留,既然心中早已做了决定,就不该回头:“嗯,一路平安。”她淡淡地笑着,跟程彻道别。 该开始的,应该义无反顾地开始,该结束的,也要干净利落地结束。最后一眼,勇敢到放肆,她仿佛深深地看进了程彻的灵魂深处。当看见他嘴唇微动,她终于双目含泪,轻松地笑了。合上车窗,也终于阻隔了两个男人之间审视的目光。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原来,从始至终,不够勇敢的,不愿忘记的,是她。 车子渐行渐远,而她,也渐行渐远了。程彻凝望着早已没入人海的她,陷入了沉思。直到过了许久,他终于释然地笑了,缕缕暖阳打在心上,清明透亮。 沐心玥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路人或奔走或等待,心情出奇的平静。 她直到现在才渐渐地回过味来,也许君怡的话是对的。那几年,她对程彻的感情也许真的不是爱情,可年少时的青春萌动是那样炙热而真诚,到了最后也是惯性使然,竟也分不清了。 人们常说:爱情在左,同情在右,走在生命的两旁,一不小心就会行差踏错。你可以把一段不通顺的文字作成歌曲,却不能把一段存在误差的感情变成婚姻。可是我们终究是感情动物,不舍是真的,难过也是真的。就像小时候买的一件花裙子,不管当时喜欢与否,等扔掉的时候都会舍不得。 欧阳帆专心地开车,偶尔瞥一眼身边的人,心情格外的轻松。他知道她对程彻的感情是极其复杂的,可人总要跟自己做斗争的,理智与盲目的思想斗争是世上最难打的仗。但是,他相信她。而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只是给她足够的时间,让她慢慢淡忘。 目的地不远也不近,约莫二十分钟的路程,一路无话就显得气氛有些清冷。欧阳帆打量了一下沐心玥的神情,说:“应该请他吃顿饭的,也算叙叙旧。”欧阳帆笑着说。 沐心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挑眉问道:“谁请?” “你啊。” “嗯?”沐心玥凑近了他,问道。欧阳帆吓了一跳,立即改口:“我们,我们应该请人家吃顿饭的,叙旧嘛。” “你跟他叙旧?”沐心玥戏谑道。 欧阳帆无奈地笑了笑,说:“啧我跟他有什么好叙的?” “那我和他就有了?”沐心玥斜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咳”欧阳帆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继续开车,识时务者为俊杰嘛,他还是别往枪口上撞了。 “你要是真愿意陪我和他叙旧,你现在就折回去,不然就没机会了。” “我不去。”欧阳帆一惊,立即严词拒绝。沐心玥支着下巴一脸兴味地看着他,他悻悻地说了句,“还是还是下次吧。” “不会有了。”她微笑地看着欧阳帆,看他一脸错愕,解释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保证。”她心里很明白,这一次再见,也许会是再也不见。 “嗯。”欧阳帆不由地嘴角上扬。他承认自己的心并不淳厚,也的确是试探她,这让他不由地心生惭愧,她会生气吗? 这次,沐心玥并没有生气。她听懂了他字里行间的试探,也看出了他心中的患得患失,沐心玥不禁心生愧疚。这个人啊,平时说他自恋都是客气的,可他竟然还有这样小心翼翼的时候。 “对了,君怡她们要组局,发微信也不见你回复,就开始对我轮番轰炸了。”欧阳帆指着身边的手机,哭笑不得地说。 “轮番轰炸”沐心玥很清楚那群疯子的德行,打开微信一看,忍不住捂脸道,“太丢人了,太丢人了”说来也奇怪,欧阳帆在她的圈子里特别吃得开,那些性格迥异的‘尴尬症患者’倒一点也不排斥他,反而极其和谐。 被欧阳帆的情绪,终于感染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沐心玥,看着他充满笑意的模样,她失笑不已,打开手机看了看。 “嗯,不过,这招术还是很好的。”沐心玥哑然失笑道,“那你放不放人呢?”沐心玥艳丽的蔻丹轻点着欧阳帆的脸颊,得意地笑着。 欧阳帆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放在嘴边轻啄了下,看着沐心玥的眼中溢满宠溺:“当然了。夫人发话,为夫岂敢不从?”正遇上红灯,欧阳帆把车停了下来,伸手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含笑看着她,嘴唇轻啄着她的鼻尖,让沐心玥有一瞬间的失神,脸‘唰’地一下红了,离得这样近,她几乎可以数得清他浓密的睫毛。 “要是从了,有什么奖励吗?”这样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一贯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她知道,自己早晚会被吸入漩涡,沉溺其中,只是时间问题。 “别闹。”沐心玥被他弄得脸上一热,嗔怒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开车。” 欧阳帆应了一声:“好。”继而,两人相视一笑。 其实,这样就挺好的。也许这样的性格,永远做不到深爱;也许这样的自私,她永远不会懂得爱。但是,两人能相濡以沫,也足够温暖一生。 她和阿兰竟然这样相似,阿兰比她很幸运,兜兜转转半生,还能遇上爱情。她也比阿兰幸运,在最好的岁月里,有个人就这样出现了。总好过,到了最后,既没有嫁给爱情,也没有嫁给爱人。 如果有人问沐心玥:什么是爱人。情人?夫妻?心上人?其实,不过是爱你的人。 那天,他和她在公园的小径,程彻说:“他是爱你的。” “是的。”她笑了。 “你也是爱他的。” 沐心玥一怔,仿佛是在回忆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是。”她坦然道。 “那” 沐心玥凝望着广阔的天空,笑着说:“我还爱过一个人,就像爱我的亲人一样。”很久了,可她还记得那天,夕阳晕染大地,天边的火烧云如同一块上好的琥珀。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与她深深交汇,他静静地凝望着她,轻声喃喃,她心间的那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简单而沉重,她透亮的眼中蕴着晶莹,舒然地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质问 每一种恩惠都有一枚倒钩,它将勾住吞食那份恩惠的嘴巴,施恩者想把他拖到哪里就得到哪里。——堂恩 绵绵细雨已经有几天了,y市几乎变成了‘龙宫’,原本清凉的空气中增添了一缕寒意。 沐心玥站在阳台上望着隐约的雨帘,感到胸腔一阵憋闷,她皱眉,这种天气真是让人讨厌!压下心里剩余的一丝烦躁,使劲地甩甩沉甸甸的脑袋,想把附着在身上的坏运气统统甩掉。她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心里的不安消散了一些。 她撇着嘴,一脸讥诮。家庭聚会?哼,这就不是个好事。如果用一个词语精准地形容家庭聚会的‘盛况’,那一定是暗潮涌动。 外面的天还是蒙蒙细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她心里烦躁,索性伸手一把拉上窗帘,眼不见心不烦。她拨弄着窗帘上的细穗流苏,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个躺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的女人,忍不住偷笑。看来,这位姐姐的确生气了,她试探叫了一声:“妈?”,不鸟她。“妈”,还不鸟她。 “简直是装疯卖傻,合着我是花钱看他们闹事呢。”沐兰不耐烦地说。 她突然出声,把沐心玥吓得直抚胸口,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就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满嘴风凉话:“哼,装不装疯不能确定,傻是真傻。”她斜靠在椅子上,一双细长的腿交叠着,脚尖轻点地面,发出‘嚓嚓’的细微声响,那副慵懒的样子与年轻时的沐兰如出一辙。 沐兰也不说话,只顾着愣神,沐心玥盯着她看了半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揶揄道:“行了,你又想着算计谁呢?啧啧啧瞅瞅啊,这眼珠子都快转到地上了!” 沐兰终于笑了:“还是我闺女了解我。” “可不是吗。”沐心玥掰着手指,歪着头,一字一句地说,“我是你亲生的,换句话说,我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的眼珠一转,表情一变,除非我是瞎子,才会看不出你想什么。” 沐兰作势往她的脑门一拍,故意板着脸:“恶不恶心啊!” 沐心玥撇了撇嘴:“哼,能跟他们比吗?” “好了,毕竟是一家人。”沐兰劝道。 “谁和她是一家人?我认识她是谁吗?” “你们是一家人,来日方长。以后她有求于你的时候,多了。”沐兰明亮的眸子闪过一抹精光,不紧不慢地说。 沐心玥一证,叹了一口气:“你们的矛盾不应该牵扯到任何一个人,她有没有想过,以后如何自处?她这就是”沐兰看了她一眼,她悻悻地嘟囔,“顾头不顾腚。” “你这丫头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吗?真是” “想听好听的?没问题啊!”沐心玥终于坐直了身子,正儿八经地说:“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她卖起了关子。 沐兰点头,问:“什么事?” 沐心玥看她接茬,也不装模作样了,严肃地说:“任何情况下,不管沐潇跟你提什么要求,你都不能答应她。” 沐兰一愣,继而宠溺地看着女儿,随口敷衍道:“好好好,人小鬼大!”她既不想追究女儿的话妥与不妥,也不想就这个话题深入讨论,只想事到临头再说。因为,她并不敢保证。 沐心玥显然经不起敷衍,知道沐兰肯定是敷衍她,立马横眉立目:“别应付我,你就正面回答,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答应,行了吧?”沐兰无奈一笑,说。 沐心玥笑了,搂着她的脖子撒娇:“这还差不多”暗自舒了一口气,自从找白建刚的那一天起,她心里就存了一块不停飘浮的巨石,一直挂在半空中游荡。她一边烦躁,盼着它干脆利索地落地,一边又忐忑,哪天它‘嗵’地一声砸在心底,震得她全身都疼。 这次,她虽然在沐兰这里得了保证,可是她的犹豫,依旧让她不安。 夜幕降临,雨帘模糊了窗子,也阻隔了视线。零落的雨水击打在窗上,凌乱的‘滴答’声敲打在心上。屋外阴雨连绵,屋内却灯火通明,只是不知道人心是否也这如灯盏一样敞亮。 她本来以为,沐兰怎么说也是比她多吃几车盐的人,只要她心有防备,想吃亏都吃不着。可是,某人这次显然不是吃亏吃多了,是吃盐吃多了,都齁到脑子了! 沐心玥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香气袭人的红液,微微皱眉。她不太喜欢单宁重的红酒,口感有点酸涩,蔓延到胃里,竟然有一瞬想作呕的错觉。不禁暗想,到底是她没脑子,还是他们太聪明? ‘啪’一声尖锐的玻璃碰撞的声音,打破了原本的和谐,听他说了一大堆大道理,沐心玥终于没了耐心,把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残酒撒了一地,“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让石斌跟着你呢!”她甩了甩手上的酒渍,暗骂道,“我靠!”她叉着腰,站在电视机前,把白建刚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她进门的时候连鞋子都没换,脚上的高跟鞋踩在羊毛毯上,一圈圈的黑印子。白建刚朝地上瞄了一眼,虽然有些心疼,却不敢吭声。暗自腹诽,幸亏章莉今天不在家。要不然,看见这丫头这么糟蹋她的宝贝,又要跟他唠叨个没完了。 知道她生气,白建刚仍然装作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瞬间把脸都扭成了一团:“我的闺女啊,你沏了多少度的水啊?” 沐心玥暗自嘀咕,“刚烧开就往嘴里灌,不烫你烫谁”然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斜了一眼白建刚一眼,没好气地说,“您还知道烫得皮疼,我可是被坑得肉疼!” “就你这脾气,谁敢坑到你头上?”白建刚被烫得直呷嘴,戏谑道。 沐心玥看着白建刚,悻悻地说:“那也是随了你。” “啧,你这孩子” “怎么着,我还说错了?您不是一向不肯吃亏的嘛,这次怎么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您这是唱的哪出啊!” “那你说,圈子就这么大,他碰巧知道了,爸爸能怎么办?”看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沐心玥心里明镜似的:“虽然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可是,您要不是点头,他们能这么快知道这好事,她属狗的吗?” 白建刚不说话,时不时往电视上瞄个几眼,沐心玥气不打一处来,弯腰拿起遥控器‘啪’地一下就把电视给关了,“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白建刚终于把视线收了回来,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样子,他才不紧不慢地说:“爸爸的不就是你的,你跟她有什么好争长论短,他占了再多的便宜,都会” “我一猜就是您的事,您还装糊涂!”沐心玥一听,知道这事的确是他授意的,哪还有耐心绕弯子。 白建刚泰然自若道:“你也知道,我是在装糊涂啊。”他若无其事地喝茶,看也不看她一眼。 沐心玥狐疑地看着他风云不动的样子,灵光一闪,立即变了脸色,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低呼道:“爸爸” “明白了?”白建刚放下茶杯,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还不笨。我就说嘛,我的女儿我知道。”白建刚头一次认真打量眼前这个已经亭亭玉立的女儿,原来她早就长大了,只是才肯让他发现。他眼中的骄傲,直直击中她的神经,她笑了,心中莫名释然。也许,她一直都是他的骄傲。 他的神情严肃,字句郑重:“有爸爸在,不会让你吃亏的,更不会任由别人欺负你,和你妈妈。” 沐心玥的眼眶微红,低头掩饰着拨了拨垂下的刘海,轻声说:“我知道。”仿佛怕他不相信一般,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我真的知道。”过了一会儿,又犹疑地问,“可是,妈妈知道吗?” 白建刚的眼神一顿,笑了笑,说:“你知道就行了。”他轻松地靠在沙发上,“好了,说说吧,别再像上次一样,跟爸爸还拐弯抹角的。外人的闲话可信可不信,真假与我而言,都没什么意义。可是,你的话不一样。因为,我最相信的就是我的女儿。” 沐心玥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了一股底气,“这可是你要听的。”白建刚点头。于是,她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直言不讳:“建设的房子统共分了五套,除了现在大院的那一套之外,一家一份,我爷爷这样做算不算公平?” 白建刚点头:“算。” “好!”沐心玥拍了一下大腿,两手一摊,“那她入不敷出,大笔一挥就把自己新分下来的那套变卖了,她怪得了谁啊?” “嗯,这是她自己的事,她谁也怪不了。”白建刚客观地说。 “现在倒好,自己的祸祸没了,又来算计别人的,她算盘打得可真好!” “嗯?”白建刚一时没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不至于,我认识她的时间不短了,她的面子比什么都重要,她有所顾及,不会做得太过分。” “要面子?哼,那是从前。”沐心玥不以为然地说,“现在,她的面子可没钞票值钱,时不时就因为这个把家里搅得不得安生,大家各有各的家庭,各有各的打算,各有各的顾忌,谁能有那么多的耐心容忍她?你看吧,这根弦早晚要崩断。” 白建刚蹙眉,不解地问:“她到底要做什么,你说明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妥协 白建刚蹙眉,不解地问:“她到底要做什么,你说明白。” “哼,她说,为了公平起见,卖掉所有的房子,然后”沐心玥漫不经心地用手机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手心,好整以暇地看着白建刚。 白建刚正专心听着,却没听见下文,“卖什么关子?说啊,然后什么?” “然后,平分。”沐心玥不咸不淡地说。然后歪着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遮阳的落地窗帘让夕阳若隐若现,一辆艳红的车子稳稳停在窗下。 “狗屁!”白建刚把杯子被重重地撂在了茶几上,溅出了一圈的水星子,“她凭什么平分?” 沐心玥被吓得一个激灵,玻璃碰撞的声音有些刺耳,她揉了揉耳朵:“说事就说事,您骂什么人呢?” 章莉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看他生气,莫名其妙地问:“又怎么了?”她站在门口,就听见白建刚一声暴喝,心里暗自揣测,他又是发哪门子无名火。她斜了一眼沐心玥,看她老老实实坐在那儿,一声不吭,只是面带微笑地朝她点了点头。对于她莫名的友善,章莉有些摸不着头脑。 白建刚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我跟心心说事,你先回屋吧。”章莉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转身欲走。白建刚看她手里拎的东西,眉头一皱:“你又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章莉一愣,走也不是,应也不是,讪笑道:“给你买的西装,顺便给小惠买了一些生活用品。” 白建刚不冷不热地点头,章莉看他没生气,立即回了屋。 “哼,杂七杂八”沐心玥十分看不惯她小气的做作样子,咀嚼着她刚才的话,玩味地说,“买就买了,小女孩的衣服而已,就算是名牌又能值几个钱,用得着遮遮掩掩的吗?真是狗肉上不了桌!你当初怎么就看上她了?” “我知道,你看她不顺眼。”白建刚看她鸡蛋里挑骨头的架势,心里的无名火反而消了一些,他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讨好地说:“好了,宝贝。你只要知道,在爸爸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就行了。较什么劲啊?” “我可不敢跟她较劲。”沐心玥立即撇清:“刚才摔杯子撒气的人,可不是我。” “行了,言归正传。” 沐心玥大方道:“好,那就言归正传。我实话说了吧,她就是冲着我来的。”看白建刚想问什么,她阻止道,“您也别问我为什么,问了我也不会说。” “当初让您帮他们,我承认我不是真心的,您既然都知道了,那就快刀斩乱麻啊!磨叽什么呢?”得知石磊入股的时候,她一个电话就飙到了白建刚这里,可她这个亲爹却反应平平,当时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却猜不出来,只好过来问个清楚。 “你不要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耐心等就是了。”外头的夕阳余晖耀得天红彤彤的,白建刚眯着眼看着窗外,“这东西沾不得,他既然沾了,泥足深陷是必然的。到时候,他打得再好的算盘也会落空。” 白建刚沉着的声音轻轻回荡在屋子里,沐心玥总觉得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抓住。她不禁皱眉:“还说我呢,您不是照样在跟我打哑谜吗?” 沐心玥被蒙在鼓里,追问道:“入股的事,欧阳叔叔知道吗?” “乖女儿,这个你应该比爸爸清楚啊。”白建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揶揄道,“欧阳帆对你的事一向上心,怎么,他没告诉你?” 沐心玥瞪眼:“爸爸!” “好了,好了。”白建刚笑了,“不逗你了,女儿长大了,知道害羞了。”担心她添乱,特意嘱咐道,“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管。” 沐心玥立即反驳:“不可能。” 她晃了晃手里那一摞白纸黑字,板着脸,说:“您说怎么办吧?这可是她先不地道的,就怪不得我不客气了,这口气不出是不可能的,她敢明目张胆地算计我,我就敢让她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想黑吃黑就直说,又给我绕弯子。”白建刚知道女儿的急脾气,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只好苦口婆心地劝她,“你别添乱。你还年轻,想事情难免简单,容易冲动。就当是为了你妈,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要管这件闲事,不要让她难做。” “这不是退让,这压根就是妥协!她都欺负到我头上了,我还要把她当菩萨供起来,凭什么呀?”沐心玥压制着倏然生出的一股厌恶,忿忿道,“我又不欠她的!用着了就百般讨好,用不着就明嘲暗讽,她把我当傻子吗?”她实在费解,她到底哪里得罪了她。 她也不明白,沐家既不是高官,也不是豪门,即使得到了这个家的全部,也不过尔尔。更何况,以骨肉亲情为代价。 白建刚皱眉,严肃地说:“把拳头收回来,是为了更有力地打出去。” 沐心玥顿悟,心里突然透亮起来,之前没有捕捉到的怪异,终于有了解释。她木着脸,试探道:“爸爸,你是故意的?”说是试探,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白建刚没有回答,其实就等于默认,自顾说:“你说她变卖家产也好,说她借高利贷也罢,这都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事情,弄得人人皆知,那就等于撕破了脸,这是你妈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你千万不要任性。” 沐心玥撇了撇嘴,悻悻地说:“放心吧。这次,我保证不添乱。” 自从她跟着沐兰一起生活,白建刚总觉得亏欠了她,所以对她百般纵容,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从来没有要求过她什么。可是,现在她长大了,他必须告诉她,让她懂得:“处理事情的方法有很多种,不用虚张声势,心里做事就好。” “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虽然,她平时嘴硬,总是和他对着干,可她心里明白,她这个亲爹不是省油的灯,既然他这样说,她只有照做。 “好,不啰嗦。”白建刚宠溺地笑了笑,“你现在长大了,已经懂得人情世故了,不需要爸爸啰嗦你了。” 沐心玥看了看窗外,天已经不早了。窗下那缕仅剩的金黄,也消失了。昏暗的天边,随便荡了几片混沌的云彩。她按了按有些僵硬的脖颈,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我走了。”走到门口时,她的手却生生停在了门把手上,她没有回头,喃喃地问:“爸,你说妈妈会猜到吗?” 白建刚看着女儿的背影,烟灰缸里满是被他掐灭的烟灰,余烟升起,仍然还有刺鼻的味道残存在空中,他拿着杯子,往里浇了一点水,淡淡地说:“路上注意安全。”他没有抬头,直到听见清脆的关门声,他笑了,“你是她生的,和她一样聪明” 当时,沐兰给他打电话,他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她是怎样回答的?哦 “她也是你的女儿,她有很多地方都很像你。”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白建刚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的脾气,可比我怪多了。” “是啊。”沐兰叹道。 “所以,你才怕她行事极端,怕她性急冲动,把她护得严严实实的。可是,阿兰,心心已经长大了。” “她太年轻。她根本不懂,什么是妥协。她也不懂,在一个家庭里,在一场婚姻里,懂得妥协,有多重要。”沐兰淡淡地说。 他仿佛被戳中了什么,叹了一口气:“是啊,懂得妥协,很重要。”曾经年少的他,不懂得什么是妥协。年少轻狂撞上了随心所欲,宛如烈火遇上浪花一般,各自激荡却无法相融。如今,岁月流逝,他终于懂了,也终于失去。 “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小事一桩。不过,我还是想问你,你真的想让她分这杯羹吗?”他问她。 “嗯。你也知道她是多骄傲的人,她能跟我开这个口,说明她真的有难处,毕竟是一家人,家和万事兴。”沐兰虽然不情愿,却无可奈何。 白建生点头:“好,我知道了。”他当然知道,他知道她的清高,从不轻易求人;他知道她的骄傲,从不肯吃暗亏。但是,他也知道,在家事上,她一向讲情,不讲理。 “谢谢,你费心了。”沐兰客气道。 白建生笑了:“你和我,不用说这个。”他一时恍然。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争来吵去,叮叮咣咣,仿佛不死不休的架势。现在,反而可以和平相处,谈笑风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撞破 人生悲剧有二:一是欲望得不到满足,二是欲望得到了满足。——萧伯纳 沐心玥呆坐在车里,思索了很久,却捉摸不出头绪,脑子里一片混沌。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思想斗争’啊?现在,她心里像藏了一只天使小白人和一只拿叉子的小黑人,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嘴仗,吵得她头疼。她猛拍了一下方向盘,暗骂:“我靠!” 东城的繁华更胜于市中心。夜幕刚刚降临,盏盏华灯矗立于道路两旁,迎接阵阵不息的车河。沐心玥驱车来到东城,仰望着被led灯照得通体银白的高楼,夜色中稍显突兀,仿若仅有的光源和暖意。她按下车窗,一股冷风‘嗖’地灌进来,车里的暖意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她不由地一个瑟缩,头脑也随着清明了。 沐心玥从包里拿出手机:“喂?” “怎么了?”熟悉的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沐心玥终于笑了,她低头玩着自己的头发:“你在哪儿呢?” “哦”欧阳帆一顿,笑了笑,说,“我我在公司呢。” 沐心玥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说:“都这么晚了,还没有下班吗?” “有个工程需要跟进一下,加了一会儿班。” 欧阳帆的余光扫过坐在沙发上的人,背过身子,低笑着,“怎么,想我了?” 沐心玥不服气地说:“哼,谁有时间想你啊?”她嘴上硬气,眼睛却笑成了一条缝,仰视着散着淡淡微光的高楼。 欧阳帆挑眉,玩味地说:“哦,没时间想我,所以跟我电话传情?”即使旁边有人,他也不避讳对她的亲昵。 “你”沐心玥语塞,没好气地嘟囔,“我说不过你。”欧阳帆一味地笑,也不说话。 “吃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买点宵夜带过去?” 欧阳帆脸色一变,勉强笑道:“不用了,你不用管我,我一会儿就回去了。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开车不安全。” “你当这是哪儿?乡村荒地吗?光天化日的,哪有那么多坏人啊。”沐心玥忍俊不禁,随口戏谑道,“怎么,难道是在干坏事,怕我知道,才不让我去的?” “胡说!”欧阳帆皱眉。 沐心玥笑眯眯的:“那你等我。” “好吧。”欧阳帆对她无可奈何,只好点头,“你从哪里过来?” 沐心玥转了转眼珠,说:“大院。” “好。”欧阳帆细心嘱咐道,“记得出了弄里的那条路是单行道,可别再走错了。路上小心开车,知道吗?” 沐心玥乖乖应道:“嗯,知道了,一会儿见。” “好。”欧阳帆挂了电话,依旧望着窗外,声音冷淡,“我女朋友要来,我们改天再谈。”他站在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遥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萧茜坐在沙发上,依旧维持着半个小时前的姿势,一言不发。欧阳帆背对着她,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平时温和的脸此时却僵硬得像个假人,她知道他不高兴。很好,他越不高兴,她就越高兴。 看她不说话,欧阳帆终于没了耐心,神情漠然:“天都黑了,你打算在我这里坐到什么时候?”对于他的冷淡,萧茜不以为意,“等你考虑好了为止。正好,可以认识一下你的女朋友。”她优雅地起身,走到他面前,带着得体的笑容,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我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的。” 欧阳帆的脸一黑,不耐烦地说:“我急!”他有些心慌,像被猫爪子一下下挠着心口窝似的,他现在不想和她废话,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僵持。 “急什么?”萧茜站在他的面前,微微一笑,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谈生意难免有僵持的时候,我们可以慢慢谈。” “就算要谈,也是我和贵公司的负责人谈,萧小姐就不要干涉了。”不知为什么,欧阳帆总觉得烦躁不已,他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指针颤动,他的心也莫名发慌。 对于他的疏离,萧茜毫不在意,反而耐心极佳,字里行间却寸步不让:“他是我的丈夫,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所以,你和谁谈都一样,今天我来这里,应该算是合情合理吧?” “你说呢?”欧阳帆皱眉,不温不火地说,“既然你做不了主,那就让能做主的人来跟我谈吧。”他转身要走,萧茜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是啊。当初,我做不了你的主。现在,也做不了他的主。这么多年,混来混去,挺没长进的,是吧?”他的那句话仿佛戳中了她的心事,戳得鲜血淋漓。 “你不要乱说。”欧阳帆拂开她的手,皱眉道。 “不是吗?”她自嘲地笑了笑,“他的心里住着另一颗珍珠,别人碰都碰不得。你呢?”办公室里有些昏暗,只有角落里杵着的一架落地灯,努力散着淡淡的光晕。萧茜的脸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忧伤,眼底的晶莹若隐若现,她的声音有些喑哑,“从我嫁给他的那天起,就想一脚踢掉那颗碍眼的珍珠,可是这么久了,也没能如愿。现在,我连在你这儿的蚌都丢了吧?人生还真是一个圈,循环往复。我占了别人的窝,就有人来抢我的巢了!” 他猛然站起身,厉喝道:“够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绷得几乎龟裂,他严肃地警告她,“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她没有胡说。”沐心玥站在门口,淡淡地说,柔和的脸上不见一丝恼怒。欧阳帆一惊,快步走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急急地叫了声:“心心”却不敢在这种情况下,胡乱解释。 沐心玥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轻轻地拂开他的手,走到萧茜面前,微微一笑,说:“你没有说错,我替他向你道歉。”她诚恳的话,让在场的两个人都愣住了。欧阳帆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生气了?不像啊!没生气?他偷瞄了一眼她的左手,唉,还是生气了。 萧茜更是不解,就在这个当口,沐心玥话锋一转:“所以,你就应该明白,你现在站在这里纠缠,毫无意义。我抢都抢了,你能奈我何?” 欧阳帆想趁机解释,沐心玥直接抬手制止,看也不看他一眼,细长的指尖戳着他的胸口,说:“就算从前这里有你的位置,那也是过去式了。现在,你在他这里浪费时间,就不怕回头的时候,连新窝也被人连锅端了吗?” 萧茜猛然一惊,眼中的愤怒渐渐退去,僵着脸,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才瞪着欧阳帆‘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那道优雅的身影彻底消失,沐心玥才冷下了脸,把打包好的宵夜往茶几上一撂,“你的宵夜。”转身就要走。 欧阳帆立即拦住她,急道:“你听我解释”她轻轻地推开他,摇了摇头,冷声说:“你别碰我。”欧阳帆一怔,识趣地站在原地,两人隔了一人的距离,沐心玥才开口,“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心里清楚的很。可是,你应该知道,女人是感性动物,我心里再清楚,看到这种引人遐想的画面也会觉得碍眼,希望你能理解。”她的字里行间透着一股生硬和疏离,让他不安。这种不软不硬的官方作答,他太熟悉了。 欧阳帆小心翼翼地观察她:“嗯。” “所以,现在请你让路。”沐心玥冷淡道。 欧阳帆脱口而出:“不让。”他太了解她了,嘴上说得头头是道,心里藏着弯弯绕绕。如果,他傻不拉叽地相信了,那可真是白混了这么多年。可是,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万千话语堵在喉头,不知所措。这时候,除了顺着她,他竟然找不到一件现在应该做的事。 看她要走,他心里一急,伸手就把她拽进了怀里。沐心玥挣扎了半天:“放开,你放开!”也没挣脱他的禁锢,心里不由委屈,眼泪汪汪地瞪着他,“欺负人”欧阳帆心疼地凑近她,轻啄着她的眼睛,见她没有反抗,他趁热打铁,直接锁住她微凉的嘴唇,吞掉她所有的委屈,直到她安静下来。 沐心玥吁了口气,“我们再联系吧。” 欧阳帆抚着她的脸颊:“我送你回去。”透过她的双眸,欧阳帆看到一股浓浓的失望,让他心里发慌。 “不用了。”她有些冷淡,没等他开口,就转身离开了。 电梯的门终于关上了,沐心玥盯着电梯楼层的数字,电梯下降,仿佛心在下坠,她喃喃道:“欧阳帆,是不是连你也不值得我信任了?”狭小的空间,除了排风机工作的‘嗡嗡’声,再也没有任何回应。她不禁暗笑,全世界最坚硬的牢房,所得住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却锁不住一颗见异思迁的心。 欧阳帆站在窗前,紧紧盯着楼下的停车场,直到那辆熟悉的车子消失在夜色里,他才收回那道炽热的目光。欧阳帆靠在沙发里,眉头紧锁,狠吁了一口气,拿起车钥匙,往外奔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释然 沐心玥一进家门,连晚饭都没吃,就把自己锁进了房间,躺在宽大的床上,她心乱如麻,脑袋越来越沉,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她没有关灯,因为她连爬起来关灯的力气都没了,。迷迷糊糊进入梦乡时,她无意识地嘟囔:“欧阳帆,你大爷” 欧阳帆坐在车里,看着屋子里散着暖暖的光晕,终于安心。因为,只有看见她安全到家,他才会安心。可是,他又忍不住忧心,已经这么晚了,她房间的灯还亮着,她还没有睡吗? 这样一直看着,不知不觉,天都泛起了肚白,车里的烟缸堆得满满的。欧阳帆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立即打开车门,快步走过去。 沐心玥刚走下台阶,一抬头,就看到欧阳帆像一根桩子似的立在她跟前,她低着头,想绕过他,却被他挡得严严实实。她抬头,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当她看到他两眼充血,心就软了下来。于是,淡淡地问道:“你来干嘛?” 欧阳帆笑了笑,柔声说:“来看看你。”他暗自观察她的状态,她的精神还不错,可是显然余怒未消。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轻轻摩挲。沐心玥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若无其事地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哪儿都好看。”欧阳帆抓住机会就往外冒甜言蜜语,拉着她就往车边走,“你要去哪儿?我送你。”沐心玥不说话,任由他拉着她往前走,她看着这个挺拔的背影,忍了几忍,才忍住一脚踹上去的冲动。 看她不拒绝,欧阳帆的嘴角终于扬起一丝弧度。已经是深秋了,天有些微凉,沐心玥的手冰凉得怎么也捂不热,更何况,欧阳帆握得那么紧,她就更不舒服了。她不禁皱眉,使劲往外抽了抽,手背打在了车头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当手触到车子时,她不由一怔,欧阳帆正好回头看她,揉着她的手,问:“疼不疼?没事吧?” 沐心玥摇了摇头:“没事。” “上车吧。”欧阳帆为她打开了车门,“大清早的,你要去哪儿啊?” 沐心玥看着窗外,冷淡地说:“去我爸那儿。” 两人一路无话,一个强装镇定,一个故作冷淡,各怀心思。 沐心玥看着过往的车河,轻抚了一下手背,上面的余温与刚才触到的冰凉仿佛相互交融,让她的心一阵冰凉,一阵灼热。他在那里呆了一夜?他竟然在她的窗下守了一夜!这应该是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吧?刚才上车的时候,车里的寒气让她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她忍不住用余光看他,心又软了几分。 到了楼下,沐心玥下了车:“回去休息吧。”欧阳帆一怔,笑着说:“好。” 沐心玥走到白建刚的办公室,一把推开门:“爸。” 白建刚朝她招了招手:“你来看这个。” 沐心玥不可思议:“不会吧?这么快!”她半信半疑地走过去,拿过他手里的几页纸,认真翻看了一遍,才舒了一口气,“爸,你终于靠谱了一次。” “怎么说话呢?”白建刚靠在椅子上,意味深长地笑了,“不过,这次不是我的功劳。” 沐心玥也没多想,十分了解地说:“知道,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嘛。” “是你的狐朋狗友。”白建刚纠正道。他神秘兮兮的样子,让沐心玥觉得心里发毛。紧接着一道大雷劈下,“是欧阳。” 白建刚指了指她的手机:“你不谢谢人家?” 沐心玥端起水杯,掩饰她尴尬的脸色。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馊主意是您出的,关他什么事?我谢您不就行了吗?不过”她犹豫片刻,还是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爸,你怎么会知道她一定会输的?” 白建刚摇了摇头,喟叹道:“逢赌必输啊”他伸手敲了敲冷硬的桌面,严肃地重复,“我不是说过吗?只要把一只脚踏进沼泽里,打得再好的算盘,也没有用。” 沐心玥目瞪口呆:“所以,您就提前把人家的另一只脚也拽进去了,以备不时之需啊?”她没好气地斜了白建刚一眼,戏谑道,“您这招儿可够损的。先让人家入股,再算着人家输钱,最后把柄还一样不少的被你拿个正着,您都可以改行当半仙了!” “半仙个屁!”白建刚叼着烟,啐道,“这是我能算出来的吗?我就是太了解他是什么人了,逢赌就上。输也不是我让他输的,难道是我让他输了之后去卖车卖房,恨不得把自己都卖了作抵押的?是他自己自作自爱,怪得了谁啊?” “是自作自受。”沐心玥扶着额头,纠正道。 “你还知道啊?”白建刚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沐心玥一愣,随即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故作轻松地说:“什么意思啊?” “别跟我装傻,是不是和欧阳吵架了?”白建生了然道。 沐心玥一听就急了:“谁说的?”看白建刚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她气得直拍桌子,“他有毛病啊?连这种事都要跟你汇报!再说了,他这是恶人先告状。” 白建刚恍然大悟道:“哦,看来真是吵架了。” 沐心玥反应过来,气得直翻白眼:“哪有您这么套话的?”她皱着眉,不依不饶道,“您实话告诉我,您是怎么知道的?别总拿我当小孩子糊弄!” 白建刚笑了,不以为然地说:“在我们眼里,你就是个孩子。”那天,欧阳帆来找他,说是想请他帮个小忙。记得当时,他也是这么说的:“叔叔,心心就是个孩子。她本来就拉不下这个脸,要是知道您什么都清楚了,二话不说,肯定跳脚。” 然后,他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听到女儿作难,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打电话问她一句:怎么了。可是,欧阳却阻止了他。如果是别人,他一定会把这个多管闲事的人骂得狗血喷头,可当他看到欧阳帆说‘心心是个孩子’时的神情,他怔住了。那时,他如同看到了一面镜子。他欣慰地笑了,但愿他能一直这样宠溺他的宝贝。 所以,他才听了欧阳帆的话,在家等着女儿乖乖来找他,从而缓解多年冷淡的父女关系。原本,他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女儿谅不谅解他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她过得好,只要他能时不时看看她,就够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和女儿也会有相互打趣的一幕。 对于亲爹脸上莫名浮现的欣慰笑容,沐心玥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完全不明所以,体内的小火苗‘噌’地一下收敛起来,语气软了下来:“谁是小孩子啊?我是成年人好吗。” 白建刚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好。那这些东西,爸爸就交给你了。筹码都给你了,谈判就不用我教了吧?自己处理去吧,成年人。” 沐心玥目瞪口呆,问道:“我去?” “难道让我去?” “不然呢?”沐心玥理所当然地说,“人家都是好人做到底,您就不能送佛送到西啊?虎头蛇尾的,你们男人都是说得比做得好!”她没好气地瞥了白建刚一眼,悻悻地说。 白建刚耐心解释道:“这是家事,爸爸不能插手。”他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叮嘱道,“你不要总是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什么叫‘男人都是说得比做得好’啊?至少,我看欧阳那小子就不错。” “哼,不错吗?”沐心玥用手撩开挡在眼前的碎发,“当初,你和我妈结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分道扬镳的一天?” “没有。”白建刚脱口而出道。 “那你爱她吗?” 白建刚毫不迟疑:“爱。”是爱,不是爱过。而且,这种爱似乎比从前更包容,更宽广了,是一种最好的升华。 沐心玥追问道:“那现在呢?”对于白建刚的回答,她有些意外。 “她是我的亲人。”白建刚笑了。她永远都是他的亲人,在他心里最珍贵的一处永居,没有人可以取代她,超越她。或许,命中注定,他们更适合当亲人,互相关心,不再相互伤害。 沐心玥看着他,问:“那章莉呢?”其实,她更想问一句:爸,你幸福吗?如果他说幸福,她该情何以堪?她和妈妈算什么?如果他说不幸福,她又该怎样?她会心酸吧?因为爸爸过得不快乐,不幸福。 她耐心地等待答案。谁知道,白建刚只是淡淡一笑,就移开了目光,凝视着高高升起的艳阳,一言不发。 “都是欲壑难填”沐心玥喃喃道。 “嗯?” “不是吗?你,石斌,还有”是的,还有她自己。她低着头,用指甲随意划着衣服的边角。看到白建刚关心的眼神,她轻松一笑,拿起桌上的文件,“行了,这件事我处理,您放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白建刚看着她的背影,欣慰地笑了:“女儿长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放纵 爱情若被束缚,世人的旅程即刻中止。爱情若葬入坟墓,旅人就倒在坟上的墓碑。就像船的特点是被驾驭着航行,爱情不允许被幽禁,只允许被推向前。——泰戈尔 沐心玥心烦,懒得回家,干脆叫上一群人,去了夜店。 整个晚上,众人兴致高昂。有的衬着射光的五彩斑斓,纵情欢笑;有的和着震动心脏的乐声,肆意高歌,似乎要把所有的兴奋欢愉用尽,才算甘心。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们已经唱了四个小时,沐心玥还拿着麦克风,死活不丢,语语实在受不了了,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按在沙发上:“大姐,你歇会儿,行不行?” 沐心玥有些微醺,晃晃悠悠地躲开她:“别管我,你坐这儿吧,你正唱得过瘾呢!你烦人” “我烦人?”语语插着腰,指了指荧幕,“咱俩谁烦人啊?这都单曲循环n遍了,你没唱烦,我都听烦了!”说完,将麦克风一把抢了过来,“歇着吧。” 沐心玥终于安静下来,倒在了沙发里,跳动的神经逐渐趋于疲惫,她胸口闷闷的,仿佛堵着一口气,才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我去外面,去外面透透气。” “啊?”君怡凑近她,问道。震耳欲聋的歌声充斥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她趴在君怡的耳边:“我去透透气。” 君怡从一团说笑中抽身,仓促地应了声:“好。” 包房的门又高又沉,她费力地推开,又费劲地掩上,就觉得站不稳了。站在走廊上,她靠在锃亮的墙上,头脑发昏,心里发冷,指尖发麻。她嗤笑了一声,沐潇的自作聪明她早就领教了,程彻的立场不坚也暂且不论。现在可倒好,连口口声声说非她不可的欧阳帆,也开始偷奸耍滑,都当她好欺负吗? 偷奸耍滑她一惊,头脑突然清醒了。其实,她也是一个热衷谎言的人。君怡不放心,跟在她身后,走了出来,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窗外的寂静,与这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树影摇曳,夜空宁静,欧阳帆却很焦虑,胸口堵着一团浊气,郁郁难散。 他正在苦恼,怎么和她解释过去的那一段荒唐,手机就响了。看到来电,他的心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电话是她打的。可是,他只看到一串陌生的号码,顿时有些失落:“喂。”他礼貌地应答。 “欧阳,你好,我是君怡。”君怡一边看着不远处的沐心玥,一边心不在焉地说。 欧阳帆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不禁皱眉:“你们在哪儿?” “我们在”君怡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沐心玥‘啪’地一下打掉手机,嚷嚷道:“不许打电话,不许跟他打电话!” 欧阳帆听到了她的声音:“心心” 君怡抢过电话,一边费力拉着沐心玥,匆匆说道:“我们在‘夜琉璃’呢,你来接她吧。” “好。”欧阳帆挂断电话,立即飞奔出去。 很晚了,路上车少,欧阳帆开得很快。 晚上的夜店,脱掉了白天低调的外衣,恢复了一贯的金碧辉煌。金灿灿的大门,如同一道厚重的围墙,划出两个不同的世界,外面万籁俱静,里面笙歌不断。 走廊上,欧阳帆一眼就看到了她,快步走过去。看到他来,君怡立刻像是等到救星一样,苦着脸,指着沐心玥,说:“你可算来了,她这她撒酒疯,我搞不定了,交给你了。” 欧阳帆点头:“嗯。” 沐心玥正在气头上,正好看见眼前站着一个人,就是那个对她撒谎的家伙。虽然,她已经喝得晕头转向了,但是挥起的拳头,却一点都不留情,她一拳头挥上去,正好打在他的胸口,她早就喝晕了,用都是寸劲,欧阳帆闷哼了一声,无奈一笑。 沐心玥瘪嘴:“你笑什么?疼死我了”她甩了甩手,刚才那一下,打得她的手隐隐作痛。心里一边纳闷:他怎么来了? 欧阳帆摇头:“能不疼吗” 沐心玥一把推开他,眼泪汪汪:“知道我疼,你还欺负我!”她昏昏沉沉的样子,愈加掩饰不住眼中的无助,看得他一阵心疼。 他蹲下来,她揽进怀里,轻声哄道:“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他烦躁不安的心,终于踏实下来。他感激她的酒醉,感激这个拥抱,让他知道,什么是失而复得。 沐心玥从他的怀里探出脑袋,墨玉一般的眼睛清透极了,即使脸上还挂着泪珠,也有掩不住的风韵娇俏:“你还知道” 她一头栽进他的怀里,过了不久,怀中的抽噎声变成了嚎啕大哭。欧阳帆猛然一颤,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似的,他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不哭了,不哭了”直到察觉怀里的人越来越激动,他再也隐忍不住,凑近她,封牢了她不肯停歇的唇齿。 这不是他第一次品尝她的味道,口中的清甜,夹杂着泪水的咸涩,落入他的心中,成为了一颗赤红的朱砂痣。 沐心玥的小手轻轻地描绘着他的脸,欧阳帆猛然一怔,以为正是温存的时候,她却一把推倒在地,他哭笑不得:“还真是喝多了。” 君怡站在旁边,正打算悄悄远离他们,避开这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场面。谁知道,一个转身的功夫,就看到欧阳帆的狼狈地坐在地上,她立刻上前,拽住那个撒酒疯的女人,等到她没力气了,君怡说:“送她回去吧。” 欧阳帆点头:“嗯。”抱起沐心玥,转身离开了。 把她抱上车,轻轻擦拭她脸上抹得乱七八糟的泪痕,他无奈地叹气。路上,怕颠得她不舒服,他开得很慢。回到家,替她安置好,看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肯睡觉,他只好坐在床边,轻轻哄着。 他轻抚着她的眉头,唯恐手重弄疼了她,凝视半晌,他俯身轻吻她的额头,将自己所有的疼惜都寄于吻上。谁知道,他刚想起身,床上的人就锁住了他的脖子,往前一带,差点栽在她的身上,他吓了一跳,双手一撑:“吓死我了” “吓死你!”沐心玥半眯着眼,她纤细的手臂勾着欧阳帆的脖颈,声音喑哑,“不许骗我,不然你等着!” 欧阳帆‘扑哧’一下笑了,抚了抚她的长发,哄道:“嗯,不骗你。”她娇嗔的样子,她不依不饶的样子,都让他忍俊不禁。他从不肯压抑自己的情感,字里行间裹着浓浓的认真和疼惜,轻轻地说了一句,“我爱你。” 沐心玥愣了一会儿,傻傻地笑了:“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欧阳帆眼中的惊喜,一闪而逝,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轻抚着她的如瀑黑发,一边按住她不安分的手。醉酒的沐心玥,在酒精的作用下愈加兴奋,他越辖制她,她就越不安分。这一刻,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仿佛有一种魔力,因为他那一双深邃的眼睛,总能把她吸入了漩涡之中。 房中的光亮逐渐消失,只剩下微弱的月光,透过重重树影,渗漏进来。两人之间的温度渐渐上升,微风透过未关严的窗子吹进来,沐心玥微微地打了个寒颤。霎时,欧阳帆一个激灵,心中一震,迷雾尽散,顿觉整个世界都明媚了。 原来,她只属于他。 所有的胡闹放纵,终于在黎明之前彻底结束,宿醉是极其折磨人的,让人感到抓狂的程度简直仅次于习惯性便秘。 欧阳帆醒来的时候,沐心玥还在熟睡。他看了一眼手表,犹豫片刻,凑到她的耳边,叫了一声:“宝贝儿” 沐心玥半梦半醒:“嗯?” “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你再睡会吧。”欧阳帆轻吻了一下她的耳廓,“早餐给你做好了,记得吃。” “嗯”沐心玥含糊地应道。 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有些刺眼。沐心玥睡眼惺忪,揉了揉太阳穴,顿时一个激灵,她怎么没回家?她怎么来这儿了? 她正想着,手机就响了起来:“喂?心心。” 她刚睡醒,还有浓重的鼻音:“嗯,怎么了?” “睡醒了?”电话里的声音透着熟悉的关心,她一听就知道是谁。 沐心玥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嗯。” “这下酒醒了吧。”君怡倒是神清气爽,什么事都没有。她拉开衣柜,挑了一件米色的大衣,“要我说啊,你可真是少奶奶的命,我活儿都干完了,你才刚睡醒。” 沐心玥笑了笑,问:“有事儿?”她闻到身上的酒精味,不禁皱眉,下了床,走进浴室。 “当然有事。”君怡十分无语,“你睡糊涂了吧,今天几号?” “呃”沐心玥一边挠头,一边看手机,“四号。” 君怡懒得理她了:“嗯。” 沐心玥一怔,立即反应过来:“对不起,对不起,亲爱的。”她拍了一下脑门,连声告饶,“我错了,我脑子进水了,我脑子长泡了,行不行?” 君怡损答:“你这叫没脑子” 沐心玥赔笑道:“我发誓,我没忘。我连礼物都买好了,真的!” “这还差不多”君怡笑了起来,“那你吃点东西,我晚上去接你,你不要开车了。” “好。”沐心玥笑眯眯地说,“还是你最心疼我。” “自作多情”君怡撇撇嘴,“行了,挂了。” 沐心玥点头:“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清醒 从卧室出来,她看到了桌子上的字条,走到厨房,看到了做好的简餐。她没有胃口,打开冰箱想找咖啡,打开一看,空空如也。她才想起来,这里不是她的家。看着冰箱里的啤酒,和一些牛奶面包,其他什么都没有。她不禁皱眉,他平常都不在家吃饭吗?他是怎么照顾自己的?还有,厨房里的东西,难道是他变出来的吗? 沐心玥拿着字条,端详了一会儿,嗯,他的字很好看,和他的人一样好看,字如其人。可是,人如其心吗?她嗤笑,把纸揉成了一团,随手扔进了垃圾桶,仿佛扔掉了昨夜的荒唐。 金碧辉煌的大厅,让人咂舌,看着精致的装潢,沐心玥捅了捅君怡,笑道:“咱妈的品味,我喜欢。”君怡白了她一眼,嫌弃地扒开她缠在胳膊上的爪子:“你们这种人,品位也太差了!” “你的品味才差!”沐心玥戳了一下她的脑袋,“我们这叫追求生活品质,好不好?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君怡摇了摇头,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是谁身在福中不知福” “啊?”沐心玥蹙眉,“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君怡含糊道。 推开包厢的门,熟人已经坐了一桌子:“我们的主角到了。”君怡跟这个中年男人打招呼:“爸。” 沐心玥也礼貌地说:“叔叔好。” 男人点头:“好,坐吧。” 沐心玥刚往前迈了一步,君怡扯住她:“爸,你们聊,我们去隔壁。” “也好,省得你们不自在。” 君怡一听,拉着沐心玥就窜了出来,跑到了隔壁包厢:“跟他们一起吃饭,能把人唠叨死!”她才懒得应付那些粘上皮毛比猴子都精的人,也不想听他们满脑子的如意算盘,她只想好好过个生日。 朋友们还没来,君怡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就魂不守舍的。看她愣神,沐心玥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嗯?”君怡回神。 沐心玥好笑:“问你呢,怎么了?”她开门见山地说,“你都憋半天了,想问什么就问啊。” “唔就是,那个”君怡有些头疼。她打了两个电话,那位大哥都不接,他们闹掰了?敢不敢问呢?哎,早知道就不答应帮忙了。 “昨晚来的人,是欧阳帆。”沐心玥低头,随手掸掉裙摆上的浮毛,“好了,开头替你说完了,可以说然后了。” 君怡一怔,问:“你记得啊?” 沐心玥把头一扭,悻悻地说:“不记得。” 君怡狐疑地看着她,问:“你一点儿都不记得了?。”想到昨晚这位大小姐的酒后德行,她就觉得丢人,“昨天晚上,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没有!”沐心玥抿嘴,手不自然地摩挲着下颌,含糊地说,“嗯嗯,我大概记得的。” 君怡照她的腿上打了一巴掌:“想着你就没喝多。” 沐心玥的眼神飘忽了一阵,脸颊蕴着不明的红晕:“我喝多了,又不是傻了,哪可能忘得一干二净啊。” 君怡以手环胸:“要不是我昨天给你家那位打电话,看你怎么收场。” 沐心玥一听,可算找到罪魁祸首了:“谁让你给他打电话的?”她十分尴尬。 君怡才不会被她吓着,反倒叉着腰,数落起来:“我好心当和事佬,你可倒好,人家一来,你连打带踹的,你以为在练散打吗?” 沐心玥皱眉,心虚地问:“那那然后呢?” 君怡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说:“然后?然后,我就让他送你回去了。”看沐心玥走神,她八卦起来,凑到她跟前,眼睛牢牢地锁住她的脸,“亲爱的,我很好奇,你们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啊?” “啊?”沐心玥往后一跳:“什么什么有趣的事啊?” 君怡急了:“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沐心玥声如细纹:“谁让你明知故问的” “啊?”君怡一愣,才反应过来,“还真有啊?”沐心玥点头。君怡十分诧异,她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忧心忡忡地问:“那那你爱他吗?” 沐心玥脱口而出:“我爱他!”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 君怡笑了:“那就好。这一次,你确定了?” “嗯。”沐心玥点头。 “为什么?” 沐心玥笑得笃定:“他让我做回了自己。”这句话,即使是在时隔多年的今天,她都记得异常清楚。 这下,轮到君怡不明白了:“那你何必这样难为他呢?” “我难为他?”沐心玥摇了摇头,神情低落,“我只是有点乱。” 君怡看着她,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等了很久,君怡终于听见她的回答。只见,她低头摩挲着裙角,讷讷地说:“哼,一枝红杏出墙来呗。” “啊?”君怡懵了,压根没听懂她说什么,差点一个白眼翻过去,“我的天呐,看这小词儿拽的,能说人话吗?”沐心玥悻悻地看了她一眼,并不打算解释。 天花板上,高挂着一盏硕大的水晶灯,烤得人的眼前发懵。其实,昨晚的情形,她是隐约记得的。可是,她就是不想这么轻易地不了了之,让欧阳帆借坡下驴而已。 从酒店出来,沐心玥就驱车回家了。走在路上,手机响了起来,她扫了一眼,是欧阳帆的,没有接,又响了几次,还是没有接。 欧阳帆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已经很晚了,估计她已经睡了。本来,她拜托君怡约她出来,可是,到了该下班的时间,他又被绊住了,只好作罢。 沐心玥刚到家,电话又响了,她有些不耐烦:“喂?” “哟,谁惹你了?”沐娉婷笑道。 “哦,没事。”沐心玥有些尴尬,“怎么了?” “考虑好了没?” 沐心玥一怔,转念一想,这段时间心浮气躁,缓一缓也好,她应该学着静下心。于是,干脆利落说,“嗯,明早出发。” 翌日清晨,天刚亮,沐心玥就醒了。她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暖人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整个房间都被阳光浸透滋润,无比舒心。 收拾停当后,她利落地检查煤气c关闭电源c锁上家门,一气呵成,最后,拉着行李箱,出了门。当她坐进车里时,她猛然愣住了,她这样急匆匆的,是在躲谁呢?想到自己的慌张行径,她摇了摇头,哭笑不得。 半小时后,一辆深色的商务车驶上了高架。 车子驶出市外的时候,沐心玥的心底升起一阵成功逃离的快感:“出来了” “不是说,不去了吗?”沐娉婷坏笑着,用话堵她。 沐心玥插科打诨:“雾霾当道,我心呼啸。我出去苟活几天,回来继续为祖国建设出力。”沐娉婷打量着她,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她凑近,帮她理了理发皱的裙角,问:“那你跟他说了吗?” 车里一行五人,沐心玥和沐娉婷坐在最后,说话很方便。沐心玥的目光闪烁,敷衍道:“说了,说了。”说完,扭头看着窗外,路边的野草花丛,被远远地抛在脑后,不见踪影。 “那就好。”沐娉婷点头。 沐心玥有些心虚,干笑道:“嗯,放心吧。”这次出去,她没有告诉欧阳帆。 这段时间,事情冗杂。她太慢热了,应付突发事件的能力近乎为零,分分钟秒变智障。不如跳出来,沉淀一下,也是好事。那天晚上,她是记得的。正因为记得,才会尴尬,就连心里对他仅存的一丝不满,也被尴尬占据了。 一天的时间,欧阳帆都心不在焉,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烦躁。他已经第n次打她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平时,不管多杂乱繁琐的事,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可是,今天开会,他时不时掏出手机,看一眼,再看一眼。最后,索性把提示音开到了最大音量,把手机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期间,有几个电话打进来,也只是公事,让他有些失落。一晃眼,一天都过去了,她还是杳无音信。 晚上回到公寓,屋子里也空无一人,被子整齐的铺在床上,桌上的简餐却没有动过的痕迹。他终于忍不住,给她发了一条信息。看起来平淡无奇,实则字字焦灼:忙吗? 他等了很久,还是没有等到她的回复。侥幸地想,天晚了,她应该睡了。他躺在床上,心里发毛,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禁自嘲,他怎么成这个德行了? 直到醒来,他也没有收到她的消息,打电话不通,发信息不回。他才拉下脸,打电话给君怡,试探了几句,才知道,她们也没在一起。 欧阳帆的脑袋“嗡”的一下,突然想通了什么,终于后知后觉:她竟然玩——失——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闹剧 把希望建筑在意欲和心愿上的人们,二十次中有十九次都会失望。——大仲马 平城离y市不远,驱车三个小时就到了。 原本,白建刚替他们联系了当地的接待,被沐心玥拒绝了,也没告诉他具体到了哪里,就跟着一行人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村落。这里的植被繁茂,一株株成排的参天大树长得郁郁葱葱的,处处透着勃勃生机,身在其中,有如新生。 沐心玥站在村口的挡洪桥上,远眺尽头的山石丛林,深吸了一口气,嗯,有点醉了。她低头,看着桥下几近干涸湖水,静静体味每一处或生或无的气息。 不远处,几个孩子围在一起嬉笑玩闹。 时间过得真快。她记得,刚从基督城回来的时候,霖霖刚会爬,现在小丫头已经会走了,满处撒欢,到处窜个不停。野外的日头毒,她粉白娇嫩的小脸已经被晒出淡淡的‘太阳红’,两条小短腿来回倒腾,一手拿着塑料小铲子,一手拖着玩具小拉车,逗趣极了。沐娉婷紧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两眼不离她的小身影,生怕坑洼不平的土路绊倒了年幼的女儿。如今的沐娉婷,被暖人的爱意环绕着,有爱女,有爱人,有一颗肯快乐的心。 “这座桥是重建的。”贺端走过来,热心地给她介绍。 沐心玥转身,十分不解:“重建?为什么?”只是一个不著名的偏僻地方而已,来往的游客算不上很多,只是因为有天然的地下温泉,才让很多近郊的人慕名而来,养生休憩。既然不是什么名胜,为什么要大动干戈呢? 贺端望着远处,叹了一口气,指着远处的水坝,说:“公家的工程队建的豆腐渣工程,正巧遇上了百年不遇的洪水,全淹了,死了很多人。” 沐心玥叹息:“这么巧”真是无巧不成书。桥下的湖水干涸,几乎抵得上干旱已久的田地。她很难想象,这样的干涸之地曾经遭遇洪水的肆虐,“多久的事了?” “应该是几年前。村子里的人听说,这天的黄昏时分会出现百年不遇的大潮奇观。当时,女人们在家做饭,孩子们也都没有下学,男人们早就干完了农活,闲着没事,就都来凑热闹了。桥上挤满了人,不一会儿,那传说中百年难遇的大潮终于来了,倾泻而来,这座桥瞬间被洪水冲塌,人们连逃都来不及。所以,村子里的成年男人寥寥无几,因为他们几乎都死在了这场洪难里。”贺端讲得绘声绘色,沐心玥仿佛看到了那样恐怖的画面,扶在栏上的手不由得往回一缩。 她恍然大悟:“难怪,这里的主人家都是女人。”一夕之间,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恐怕女人们心里的泪水,已经足以淹没整个村庄了吧。 贺端吐出一口烟,说:“这几乎成了村子里的特色,其实还有一个特点,你发现没有?” 来往的人不多,沐心玥仔细观察他们的穿着,没发现什么。她回头,看了看不远处错落的白色小楼,还是没有,“是什么?” 贺端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小楼,说:“你看看那门上的对联。” 沐心玥蹙眉:“怎么怪怪的?好像是画了一对燕子,燕子下面”她往前走了几步,才看出来,“十字架?”每家的门上都贴着红色对联,红底的对联顶端画着一个与它毫不相符的十字架,不中不西,不伦不类的。 “嗯。”贺端点头,“从那场天灾之后,这里的村民就不再信佛,把家里供奉的菩萨都摔了个粉碎,改信了基督。”曾经虔诚的信徒,将佛像奉若神明,望其保全平安,却受到无妄的天灾。封建落后的村民伤透了心,所以,改了信仰,换了寄托。 沐心玥嗤笑:“那还不是一样。”将全部希望寄托于虚无,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沐心玥是一个无神论者,尊重宗教文化,相信命运之说,却对这些愚昧行径嗤之以鼻。天灾人祸,不可预知,对于村子里的人来说,这是天灾,谁也改变不了。 贺端笑了:“可是,他们不觉得。” 沐心玥摇了摇头,不置一词。她转身,看着孩子们嬉闹的场面,温馨和乐,伴着远处的艳阳,绿树成荫,温暖极了。她拿出手机:“来,宝贝,看这里!”看着镜头里甜笑的小人儿,她也笑了,“哇,霖霖好漂亮啊!”小孩子是最经夸的,见人夸她,笑得更开心了,甜甜地凑过去,腻在沐心玥的怀里亲了又亲,沐心玥的心几乎化成了一汪水,一大一小蹲在那儿腻歪了半天,沐娉婷站在那儿看着,哭笑不得。 正说笑,身边走过一两个村里的妇女,一人挽着一个西瓜一般大的竹筐子,里面满满的白色花骨朵,沐心玥走近一看,原来是槐花。她转身,笑道:“咱们也去摘花吧?” 沐娉婷看了看天,说:“今天有点晚了,明天一早去吧。” 夜幕降临,静谧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画布,皎洁的月色伴着星点,一幅震撼心灵的画作就这样成了。 这里的夜晚,并不同于城市的灯红酒绿。霓虹闪烁,夜夜笙歌,虽然光鲜迷人,可是对于生活在都市的人来说,早已疲倦,毫无新意。 沐心玥睡不着,就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 院子前头种了一棵大槐树,夜晚昏暗,树干的纹路看不大清,手上的触感就变得灵敏起来。她摸了摸树干,上面的纹路凹凸不平,濡湿的触感带着一些黏腻,还有潮潮的味道,混着木头的微弱香气。在无人注意的夜晚,暗自生长,这样鲜活。 寂静的院子里,偶尔有两声虫鸣,微风抚过树叶的沙沙声。这样的夜晚,沉淀了一些浮躁,她深呼吸了几下,看了一眼无人的村庄小路,回屋睡了。 一夜好眠,她早早就起来了,吃过早饭,换上轻便的衣服,上了山。不过,有的人却一夜难眠。 欧阳帆看到她的朋友圈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找到她了。在来的路上,他越走越犯嘀咕,是不是走错了?当看到照片上的那座桥,天知道他有多诧异,她那么娇气,就为了躲他,宁愿跑到这样的穷乡僻壤! 这里的清贫,是他儿时只在长辈嘴里听过的。一路走来,山坡下尽是废旧的土房子,应该是很早以前盖的,已经没有居住的痕迹了。车子驶过一座斑驳破旧的长桥,他才看到几栋简单的二层民宿小楼,显然是专供接待游客的农家院落。他承认,这里贴近自然,可除了瞎子,谁都能看出这里的贫穷。 他看到沐心玥的时候,她正和一群人在山丘上采摘槐花。她左手跨了一个袋子,鼓鼓囊囊的,右手勾了一株槐花,往下一扯,就摘了下来,动作很熟练。看她乐在其中的样子,他就一脑门子上火。霎时,压抑已久的焦急化作怒火,直冲脑顶,他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她,挡在她面前,一言不发。“啊!”他突然窜出来,沐心玥吓了一跳,尖叫一声,引得大家侧目。 看清了人,她抚了抚胸口,使了一个眼色,沐娉婷了然,拽着老公就往前走:“快走啊,看你闺女都跑到哪儿去了?” 这会儿没了外人,欧阳帆狠吁了一口气,这是他在她面前少有的愤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啊?”沐心玥一脸的莫名其妙。 看她一副状况外的样子,欧阳帆更生气了:“为什么玩失踪?” “玩失踪谁玩失踪了?”沐心玥指了指前面的人,好笑道,“你见过这样组团玩失踪的吗?” “那为什么不告而别?”欧阳帆没好气地说。 “不告而别”沐心玥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说,“我发朋友圈的时候,有定位。” 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欧阳帆气得七窍生烟:“所以呢?你就心安理得地一飞千里,连说也不说一声?” “对啊。怎么,生气了?”沐心玥并不在意他有多生气,她耸了耸肩,一字一句地说,“知道我以上的回答叫什么吗?狡辩!跟你学的。” “我”欧阳帆语塞。把之前‘噼里啪啦’的攻击都收了起来,脸上的余怒未消,裹挟着还没来得及褪去的紧张,夹杂着一丝窘迫,别扭又尴尬。 沐心玥好整以暇地两手环胸:“我既然心安理得地一飞千里了,你也可以继续心安理得地左拥右抱啊,谁让你屈尊纡贵跑到这里了?” 原本,他以为事情已经不了了之,竟然忘记了她一向喜欢秋后算账。他懊恼地揉着头发:“真是祸水啊!”要不是萧茜搅局,他早就把沐心玥扛回家当压寨夫人了,至于巴巴地跑到这里负荆请罪吗? 沐心玥一听,立即瞪眼:“说谁呢?” “你说呢?”欧阳帆一把搂住她,“谁让你生气,我说的就是谁。” 沐心玥嘴角划起一抹弧度,硬板着脸:“别抱我,抱她去!”其实,说是生气,说是躲清静,却还是发了那条朋友圈,就为了跟他报个平安,为了他能站在她的面前,就如此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和好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啊。”欧阳帆往前一探,在她喋喋不休的嘴上盖了个戳,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你看,你跑到这里躲我,我都没生气。” “谁躲你了”沐心玥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我是陪我姐来接霖霖的。” 她难得好脾气,欧阳帆干脆见好就收:“嗯,我知道。” 沐心玥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欧阳帆得意地看着她:“你爸告诉我的。” “你得意什么?”沐心玥不服,拿着一株花枝往他脸上一弹,“我做什么都要跟你报备,你想做什么谁也管不着,是吧?”话里带着一抹撒娇的味道。 “不是,不是。”欧阳帆哄道。 沐心玥看着他,一言不发。欧阳帆察觉到她的审视,两眼清亮,带着一股灼人的味道,坦然地看着她。 沐心玥把碎发别在耳后,眼波平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了,一切既往不咎,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欧阳帆一个激灵,敏锐地察觉到她话里的陷阱,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意思?”沐心玥看起来很好说话,实际上却不然,别人不知道,他却再清楚不过了。她的话里有话,让他内心不安,立即皱眉,“我不同意!” 沐心玥瞥了他一眼,若无其事道:“你不同意什么?” “你说呢。”欧阳帆盯着她,问道。 沐心玥移开了目光:“我不知道。”她不知道,该不该给予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她不知道,如果这一次也输了,她该怎么办。也许,趁着这次的误会,两人好合好散,最好。 他扳过她的身子,挑明道:“沐心玥,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因为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我不可能放手!” 沐心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来真的?”她心里一跳,似乎已经被他说动了。 “我对你什么时候不是真的?”欧阳帆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一个你就够折腾我了,还是别换了,再换我就不用活了。” 沐心玥点头:“嗯,你可以不折腾的。” 欧阳帆赶紧接了句:“那还是折腾吧,有益身心健康。”不折腾?开玩笑!回头又是一顿秋后算账。 看欧阳帆吃瘪的样子,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就一起上山,好好接受劳动改造。” 欧阳帆猛得拉近两人的距离,嘴角勾起一抹笑,一字一句地问:“然后,是不是就能重新做人了?”沐心玥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抿嘴一笑。 两人漫步上山,抬头仰望天空澄净,低头凝视绿荫幽径,环顾周身,却发现拥挤得只能容下一双十指交握的手,相视一笑。 一行人收获满满,下了山,回到小院里,把花摘洗干净,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尽管,欧阳帆郑重表示了对这里住宿条件的嫌弃,可是在沐心玥的威逼利诱下,还是认命地留宿了。沐心玥坐在床边,两手环胸,翘着二郎腿,像个钟摆似的打晃,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欧阳帆,停了半响,才悠悠飘来一句:“住不住?” 谁知道,欧阳帆一秒认怂:“我们住一间。” 这下轮到沐心玥噎住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欧阳帆挑了挑眉,无动于衷,很明显是趁火打劫。沐心玥哑然失笑:“赖皮”点头答应了。 山里的夜,很黑。没有路灯照明,道路也不平坦。 欧阳帆和沐心玥牵着手,就着微弱的月光,在小路上散步。走累了,就坐在了长桥的石阶上。欧阳帆点了一支烟,问:“想好了吗?”两眼深邃,沉淀着等待的忐忑。 “嗯。”沐心玥低垂着眼眸,点了点头。简洁的一个字,诠释着她的态度。 欧阳帆暗自松了一口气,欣慰于她的勇敢。相较于过去,小妮子的确有不少的长进,越来越能把握事情的轻重。可是,人毕竟是感情动物,情感作祟,尽管听到了她肯定的回答,欧阳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你要知道,‘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一个把握不好,就撕破脸了。所以,记得把握分寸。” 沐心玥点头:“我知道。” “你有没有想过,为了大家的面子,得过且过算了。”欧阳帆试探道。 沐心玥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厌烦:“再这样得过且过,大家都没安生日子过!” 欧阳帆笑了:“放心,有我。”语气平淡而坚定。 沐心玥盯着他,看了很久,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在她的脑海里划了好几个来回,她的眼中藏着深深的欢喜,会心一笑。这一刻,她终于彻悟,为什么她和他就能轻易跨过隔阂,走到一起。而她和程彻,有缘共度孤寂,却在历经孤寂之后,分道扬镳。 欧阳帆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了:“如果,你怕没有余地,其实可以” 听他说完,沐心玥笑了,啐道:“滑头!” 夜色已晚,两人才站起来,拍了拍身后的浮土,回了房间。刚把门关上,欧阳帆就一把拦住了她,在她耳边低语:“两天没见,想我了吗?” 沐心玥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不不想,想想你个头!” 欧阳帆用指腹在她脸上打着圈,笑眯眯地问:“到底想不想啊?” 沐心玥拍掉他的手,故作镇定:“我去找娉婷说两句话。” 欧阳帆也不拦她:“正好,我去洗个澡。”说完,冲她微微一笑。 沐心玥白了他一眼,开门出去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啊?”沐娉婷怕吵醒熟睡的女儿,刻意压低了声音。 沐心玥悄声说:“我来看看霖霖。”她坐在旁边,看小丫头睡得香甜,嘴角微微上扬,应该是做了一个好梦,她熟睡的模样像一个小天使,浓浓的爱意泛滥成灾,沐心玥轻抚着孩子的脸颊,温柔地笑了。 沐娉婷看在眼里,揶揄道:“喜欢啊?那就抓紧时间,赶快嫁人,自己也生一个。”她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坐下。 “姐!”沐心玥哭笑不得,“你说什么呢?” 沐娉婷拍了拍她的手,说:“心,他挺好的,好好把握。”在山上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他们之间不对劲。 沐心玥一楞,嘴硬道:“他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沐娉婷戏谑道:“都不是傻子,好吗?跟你没关系,人家大老远地追来,就为了跟你吵架啊?” 沐心玥撇了撇嘴,讷讷道:“怎么不是啊?再说了,本来就是他的错” “你就没错了?一声不吭就拍屁股走人,他能不生气吗?”沐娉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人要学着珍惜,别太任性了。” “嗯。”沐心玥点头。世事无常,她的确应该学会珍惜。 姐妹俩沉默良久,屋里只剩下小孩子熟睡的轻鼾声。沐娉婷看了一眼窗外的树影,意味深长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幸福的人,只有不肯快乐的心。” 沐心玥怔住了。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被生活嘲讽了,既觉得可笑,又深感庆幸。 沐娉婷温柔地拍了拍她:“不早了,去睡吧。” “嗯。”沐心玥点头。 第二天午后,走在回城的路上,沐心玥逗弄着咿呀学语的小孩子,教她说简单的词语,她指着车窗外略过的一座座山丘,一字一句,耐心十足地教她:“宝贝,你看,那是‘山’” “山”孩子稚嫩的声音,穿透了所有人的心,小脸上洋溢着最纯真的笑容。 “宝贝真棒!”她指着路旁一排排长得并不繁茂的小树,又说:“那是‘树’。” “粟。”小丫头的口齿还不清楚,吐字含糊。 “是‘树’。”沐心玥耐心纠正道。 “树!”她知道自己说对了,高兴得手舞足蹈。 欧阳帆看着她耐心教霖霖说话的样子,心里霎时一片柔软。如果,以后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一定会是一个好母亲。那样温柔的眼神,那样单纯的笑意,让她周身散发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美。他突然希望,时间就此停留,这样凝视,便是一生。 再见y市的华灯初上,彩色的霓虹衬着长长的车河。 远处,高楼错落,窗子里一盏盏温暖的光晕,几乎可以照进人的心里。熟悉的街道上,临街的店铺挂着一个个灯箱,打得透亮。临街的老式家属院,还立着老旧的大红门。 刚过了晚饭点,还有小贩推着车叫卖吃食,几个人刚下了工的年轻人就坐在路边,吃路边摊,一碗碗汤面热气腾腾地冒着烟,隔着车窗,她几乎能闻到飘散的香味。 几个中学生站在路边,嬉笑打闹,你追我赶。白净的校服上,沾了灰灰点点,皱巴得不成样子,沐心玥笑了,她仿佛看到上学时的自己。 她突然觉得,这座城市其实很美,只是身在其中,所以忽略了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前奏 人生是一场赌博,不管人生的财博是得是损,只要该赌的肉尚剩一磅,我就会赌它。——罗曼罗兰 宽敞明亮的屋子里,装修简单而低调,装饰却考究的很。由此可见,主人的品味不俗。家里的摆设华丽精致,墨黑色的打眼真皮坐垫衬着乌金色调的实木框架显得庄重而高贵,电视墙下有一处缅甸象的雕塑底盘上水雾缭绕,伴着刻得精致的莲叶,显得栩栩如生,还蕴着一股禅意。 鸡翅木的茶几上放着刚沏好的福鼎白茶,莹白的骨瓷茶盏里,清透的淡色茶汤散发着缕缕清香,这样的悠闲气息让人陶醉其中。不由笑叹,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沐心玥优雅地坐在舒适的沙发上,抬眼瞥见墙上挂着的照片时,倏然清醒。记得有人说过,没有什么岁月静好,之所以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她轻轻地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清香微苦。 石斌急匆匆地从屋子里出来,一边穿外套一边往外走:“你们娘俩聊着,我有事出去一趟。”他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嘱咐道,“今天估计会晚一些,你不用等我了。” 沐潇眼神微顿,神态自然地点点头:“嗯,路上开车小心。” 沐心玥笑得清甜可人,斜睨了一眼对面的女人,像是没看见女人一闪而逝的忧郁神情,亲近地玩笑道:“姑父,您可真是个大忙人啊!” “哎,没办法呀,你姑父没什么大本事,不勤快怎么养家糊口啊?” 沐心玥笑着指了指这屋子,“看您说的,您要是没本事,这么大的房子凭空蹦出来的?您就谦虚吧!”她调皮地冲石斌挑挑眉,“可是,您这周末还不着家,小心家规呢!” 石斌摆了摆手,笑着说:“不会,不会,你姑妈大度的很!走了,走了啊。”说完,就关上了门。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姑侄二人。 “姑父很忙吗?”沐心玥闻着香气袭人的清茶,动作沉稳而优雅,刚才明媚动人的脸上,笑容瞬间收敛,眼底清冷,嘴角维持着礼貌而疏离的弧度,无意地开口问道。 “哼,明明没什么重要的事,还成天三天两头往外头跑,纯粹是瞎忙活!”沐潇指了指门口,不耐烦地说。她话里的抱怨谁都听得出来,她也许并不在乎面前的人是谁,只是有个人能倾听就好。 沐心玥垂眼沉思,并不打算接话,直到连四周涌动的分子里都凝着一缕淡淡的尴尬时,她才虚指了一下天花板,笑着安慰道:“您只管就放宽心吧,反正咱们上头有人在,工作肯定是丢不掉的,姑父他能多赚点外快也是好事,还不是都贡献在这个家里了。” “什么外快啊,你听他给你吹!”沐潇锐利的眼中一抹警惕转瞬即逝,“单位现在管的松得很,他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不知道多清闲!”继而兴趣缺缺地摆了摆手:“哎,算了算了,不说他了。” “清闲也是好事,行的稳当。姑父的腿不好,那些有油水的地方,可滑得很。”不说?不说这个,她怎么往下引该说的话呢?沐心玥呷了口茶水,掩饰从心底溢出的一丝痛快,忍不住微微眯起的眼,话锋一转,还煞有介事地凑近沐潇问,“您说是不是?” 沐潇的脸上有些不自在,端着杯子的手微顿了一下,随即笑出声:“贫嘴!这丫头现在真会说话,还一套一套的呢,挺会安慰人。” “您这是笑话我呢?我这不是跟您学的嘛,您这是变现夸自己呢!”沐心玥低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伸手抚了抚面前精致的鸡翅木茶台,笑容里的深意愈加明显,“这茶台可真漂亮,真精致啊!”她毫不吝啬地赞美,和眼中透出的纯粹的艳羡,都充分满足了沐潇的虚荣心。 听到这样明显的奉承,她的脸上不由一松,尤其看到沐心玥眼中闪着的单纯光亮,笑得舒心了一些,言语间却依旧谨慎:“你姑爸非要买的,我也拗不过他,就由着他了。其实啊,就是买个样式而已,不值几个钱。” ‘姑爸’这个称谓,听得沐心玥胃里突然翻腾的难受,几欲作呕。她眼波一转,一字一句都像是敲击在沐潇的脉管上,震得她心里发憷:“也是啊,您在东城的豪宅,可比这玩意儿值钱多了!”偏偏她脸上还是笑意盈盈的模样。沐心玥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女人,捕捉到她眼中的惊愕闪逝,心里暗笑不已:看来,还真是有做贼心虚这一说。这个平时和人打个招呼,聊个闲话都会在脑子里转一圈的精明人,却经不起她这个黄毛丫头顺嘴一诈。 其实,只要是踩到了痛脚,都是一样有用的。就像是打蛇七寸,管你是身经百战的猎户,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农民,只要打得着,那畜生就是个死。 沐潇的笑容有些僵硬,眼中蕴出了点点敌意,却仍然像一个和蔼的长辈,在迁就着不会说话的孩子,勉强扯起嘴角笑着:“这孩子,瞎说什么呢?还什么豪宅,梦里的豪宅吧!”只是很可惜,她不是一个以身作则的长辈。而她,也不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沐心玥的耐心随着时间而逐渐告罄,直直地盯着沐潇,“是不是瞎说,您看看就知道了。”说着,伸手把文件推到她面前,维持着得体地微笑,轻飘飘地说。 那是一个透明的文件袋,袋子里那一摞清晰的白纸黑字寓意再明显不过,内容样样俱全,却都只是复印版的。当然,沐心玥能搞到这些东西,的确是用了一些特殊手段。 沐潇将信将疑地瞥了眼沐心玥,半天没有动作,十分沉得住气。沐心玥一愣,也装作很有耐心的样子,带着最和煦的笑意等待她的反应,仿佛还是儿时懵懂不知的小女孩。实则,她心里现在跟装了几只四处窜蹦的猫儿似的,既慌张又烦躁。 沐潇看她这副不阴不阳的鬼样子,心中怒火陡升,面上还能不显露,实在是憋屈! 墙上的古董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一刻钟都过去了,她也终于没了耐性,面无表情地扫了沐心玥一眼,手上利落地打开了袋子。她不以为然地草草翻过,可越看到后面,每翻阅一张脸就白一分,那仅剩的笑意彻底龟裂,眼睛死死盯着那一沓文件,像是要把它穿出个洞,愕然和愤怒夹杂着一丝懊恼充斥了她的整个神经,快要将她吞噬了。沐心玥不紧不慢地喝茶,一边看手机,只听‘啪’地一声,就看到沐潇直接把那摞催命符又扔回了茶几上。 沐潇沉默良久,她的脑子正在飞速运转,想找出一个最完美的说词。沐心玥今天却极其有耐心,只是专心地低头品茶,并不做声。她等了很久,真的很久,这个精明的女人才终于卸下虚伪的笑容,她的脸色有些难看,言语中的挑衅色彩浓重极了。 “你什么意思,直说吧。”沐潇是个再现实不过的女人,深知现在这个时候绕圈子没有任何意义,这个死丫头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是来者不善! “您这‘梦中的豪宅’还真是价值不菲呢,瞧瞧这价格,可真令人咋舌啊!”沐心玥环视了一圈屋子里的陈设,左手支着下巴,摆出一副极其困惑的样子,“可是它是怎么来的哩?” 沐潇觉察出沐心玥在一遍遍地兜圈子,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听得她头疼!隐忍已久的怒火直冲脑顶,却不想轻易发作,就只能尽量压抑着:“这个不需要你来问我。”她一下下地敲击着茶几,严肃且郑重。 “哦?是吗?”沐心玥不依不饶道。 沐潇显然没想到她这么不识时务,拔高了声音质问道:“轮得到你来问?” “轮不到。”沐心玥笑意不减地挑着眉,然后耐心地解释,“我只是好奇,建设的房子到底能卖到什么价,才能抵这座豪宅而已。” “我的房子怎么处置是我的权利!”沐潇不耐烦地瞪了沐心玥一眼,“我没必要告诉你。” 沐心玥却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说:“您别生气,抵了就抵了,我又不能拿您怎么样。再说了,这是私人抵押,私人的。别说是我了,就是法院还不一定管得了呢。”她哂笑一声。 “别跟我来这套!”沐潇气急败坏地说。没办法,这会儿她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情绪肯定会难以控制,这简直是让她颜面扫地!“你拿这些废纸,有什么用?”沐潇一副鄙薄的神情看着沐心玥,口不择言道,“自个儿的烂账都人尽皆知了,还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 “行了,少在这胡说八道。”沐心玥厌恶地蹙起眉头,心中的愤怒即使努力隐忍,也不禁显露了几分。 “哼,连亲爹都能乱认,倒不是你的烂账,是你妈的!”沐潇的言语中透着一丝快意,暗讽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龟裂 这句话像一颗手榴弹,现在就是被拔掉了保险栓一样,在她的中枢上炸出了一个黑洞,所有的怒火倾巢而出。沐心玥猛然抬起头,眼中的愤恨瞬间迸发出来,脑子里只剩下这些充满诅咒的话语,而欧阳帆对她的种种交代,早已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又能好到哪儿去?偷鸡摸狗的事都做了,还有什么事你做不出来!” “什么偷鸡摸狗?少在这儿血口喷人啊!我再怎么样也是好好的一家三口,用不着别人替我养儿子!”这个女人此时像一个市井泼妇一般叫嚣着,跟前一刻如贵妇般端坐在这儿的形象,大相径庭。 沐心玥死瞪着眼前这个被她叫作姑妈的女人,两手攥得泛红,死死扼住沐潇扬起的手,冷声开口:“你给我闭嘴!”‘啪!’一声响亮的巴掌让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 沐潇的瞳孔紧缩,不可思议地瞪着沐心玥,脸上隐隐的红印子衬着这张脸愈加狰狞,怒火中烧地叫嚷:“你还敢动手?我是你姑妈!” “等你这一巴掌打下来,我再打回去的话,你会更暴跳如雷的,姑妈。”沐心玥晃了晃手中紧攥着的那条手臂。“姑妈”她细细地咀嚼着这个熟悉的称谓,“这称呼我敢叫,你敢应吗?”沐心玥嗤笑一声,一脸兴味地扫视她变幻莫测的神情。 “哼,你在我这儿狂什么狂?”沐潇听出话里的讽刺,咬牙道:“你除了和你妈一样会利用男人,还会干什么?没有那个欧阳帆,你算什么东西!” 沐心玥死死拽住这个正在发疯的女人,面部因为怒极而有些扭曲,她突然贴近这张极其陌生的脸,细细看着:“你不是想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吗?那不是都摆到桌面上了吗?现代社会了,你当那些监控都是摆设吗?你以为,你跟踪盯梢那些事我不知道?你以为,程彻和沐娉婷怎么上的床我不知道?你当这些人都是傻的!”她嫌恶地一把松开手,沐潇不由一个踉跄,更加恼羞成怒,连眼底的震惊都是匆匆而过。 “怎么了,不相信?当事人都心知肚明了,也就你一个人在自作聪明。”沐心玥轻飘飘地讥诮道,仔细听着她的声音里竟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 她的心底一直流窜着一个声音:一定要听欧阳帆的话,一定要控制。 那天晚上将所有的事情说开之后,她认真地问过欧阳帆一个问题:“你觉得这是不是一滩浑水,觉不觉得我不是个好人?”她冷静且耐心地看着欧阳帆,心底却不由地一阵慌乱,等待着他的答案。私心里,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太多,虽然两人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过去的故事欧阳帆已经了解,可并不代表两个人可以□□裸地坦诚相见,把所有的事情都变成透明的。因为她害怕,怕他计较她的家人,计较她的为人,计较她的算计。 欧阳帆在犹豫。这次,他是真的犹豫。因为他只能推测事情发展的经过,却不能论定事情的结果,这是他不可控的。但是他还是很快地给出了答案:“你是什么人,我清楚得很。”本能地维护那些不能直言的角落,尽量婉转,“你是不得以而为之。” “不,我不是。”沐心玥看向远处黑沉沉的院子,嘴角微勾,声音带了点自嘲的笑意,“我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也顺带着维护了多数人的利益。” 这下轮到欧阳帆愕然,他从没见过有人这样□□地评价自己:“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吧,你记恨她吗?” “在这件事情上,我和她并没有什么区别,我可不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俯瞰别人”沐心玥扭头笑着看他,自嘲道,“我怕摔死。” 现在,沐心玥站在这样的灯火通明里。她忍不住暗想,如果欧阳帆看见现在的她,会不会像程彻一样批驳她的薄情,会不会想立刻逃之夭夭呢? “我劝您还是收敛点。否则真到了人尽皆知的那天,您可别怪我。”沐心玥的声音里有着金属般的冷冽,面无表情地说。 “你敢吗!你敢让这些破烂事见光?”沐潇厉声质问道。那双锐利眼中的嘲讽十足,理直气壮的样子如同早已胜券在握。 沐心玥十分清楚她话里的意思。是的,她不能。如果撕掉这层皮,她和沐娉婷两家的脸面就都没了,难道因为这些烂谷子就老死不相往来吗? “行了,咱们谁都别废话了。把窟窿堵干净,要不然半个月之后,我们或者可以换个地方聊聊。”沐心玥不想和她继续纠缠,干脆利落道,“我相信,家里一定有人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女人终于不再歇斯底里,沐心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理智瞬间回笼。沐潇的心中计较着得失,大脑飞速运转,沉默不语,继续保持着仅有的高傲姿态。她一生最为骄傲的,无非就是那十年的平步青云,和她高高在上的家中地位,这是她的脸面,死也丢不得。 “别妄想我会和他们一样,给你放水。”沐心玥淡淡地说。 沐潇脑中一震:“这是谁的家,你看看清楚!少站在这儿给我说教,出去!” “好”沐心玥微笑点头,打算离开,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和颜悦色地问道,“哎,对了,您最近的手气怎么样?”面对沐潇的怒目而视,她只是轻笑一声,安慰道:“别担心,总会转运的。”她只是尝试着放下了鱼钩,有人就迫不及待地上钩了,恶债缠身的滋味应该是不好受的。沐潇妄想在赌博上翻盘,简直是痴人说梦。 都说世界上两样东西沾不得,一是毒品,另一个就是比毒品都无情的东西,赌博。赌,一个充满诱惑又及其冷酷的字眼。让无数的人为它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甚至家破人亡。恃才傲物的人们总以为自己独树一帜,拥有常人所不及的定力。于是,个个充满好奇地走向了深渊,却再没了全身而退的可能。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去考验自己的“与众不同”。 沐心玥头也不回地离开,门‘嘭’地一声关上。 沐潇那张富态好看的脸气得涨红,像一颗充气的皮球随时都会爆炸,她眉头紧锁,大口喘着粗气,企图渐渐平复狂怒的情绪。她清楚生气毫无用处,重要的是想办法让握在手里的利益最大化,但是该妥协的也必须让步。来日方长,以后的变数多了去了。 拎包走人的一瞬,沐心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低头捻了捻手心里渗出的冷汗,脑袋一片空白,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电梯变动的楼层。直到电梯门打开的一刻,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刚才的她竟然这样陌生。 可是,不能否认,她觉得痛快,痛快极了!她一直忍气吞声,在程彻面前是这样,在沐潇面前是这样,她一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生活。可是,心里的不平总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渐堆积的,如同沉寂已久的活火山突然喷发。 欧阳帆真的很了解她:如果想留有余地,其实可以敲山震虎,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并不需要反目成仇。 想到这里,她不由失笑,她好像又没有听话啊 两周过去了,收到这件同城快递时,沐心玥正用刚到手的虹吸壶,煮好一杯香醇的危地马拉花神,是欧阳帆出差时专门带回来的,味道浓烈带有酸涩的香气,现在闻起来却是别样的舒心。 大院的房子已经赎了回来,房本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会所被吞掉的钱,他们只吐出了一半,毕竟是见不得人的暗账,就找了个不起眼的人当替罪羊了事。 拆开快件时,不知道从哪里掉出了一张照片,沐心玥拿着这张照片看了许久 家里有一本旧相册,因为年久,早就被束之高阁了。相册里除了这张彩色的全家福,其余都是些年代久远的黑白旧照片。她轻轻地抚着照片上微不可见的灰尘,眼中陡然迸发的讽笑,最终都化为了满满的失落,却刚巧被欧阳帆尽收眼底:“很有纪念意义的照片,留着吧。”他温柔地朝她一笑,揽着她的肩劝道,“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们占有的份额有限,其他人的利益得失,实在轮不到她管。重要的是,该要的要回来了,她的目的就达到了。更何况,那些人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硬茬子,才不会甘心吃哑巴亏。他们要怎么处理,她管不了。 沐心玥点头,转眼就换了副表情,坏笑着问道:“这里面谁最好看?” “当然是你最标致了!”欧阳帆猛得凑近,在她的脸上偷香了一口,理所当然地说道。这副无赖模样,让她不禁想起初见他时,还一度嫌弃过这个不正经的公子哥,沐心玥不禁暗笑,斜睨了他一眼,点头夸赞道:“嗯,有眼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重来 我们不应该虚度一生,应该能够说:“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事。”——居里夫人 挑了一个暖阳明媚的好天气,沐心玥没有开车,一路走回了大院。 如同从前上学的时候,如同一个普通的周末,耳机里播放着熟悉又轻快的曲调,走在这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路上,沐心玥的脚步轻快极了。从家里走回大院,她时不时地会回头看看走过的路,舒心一笑又继续往前走,每走一步就像是在与过去所有的不快告别。 当然,她觉得很有仪式感,可路人显然不这么觉得,要不然怎么会用看神经病的目光一直洗礼她呢?沐心玥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加快了脚步。 物归原位的那一刻,生活终于重新开始。 “所以,就当是重新开始,你愿意吗?”沐心玥神秘兮兮地把沐娉婷拉到一边,“我这边可是一切就绪,就等你点头了。” 沐娉婷沉思了一会儿,曾经因为太多的身不由己,她放弃了理想,放弃了追求,放弃了原本的自己,心甘情愿地一头扎进生活的旋涡。如今,一句‘重新开始’勾起了她最深刻的思念。一生太长,要做的事应该一想到就做,因为想法在变,有多少舌头,有多少意外,就会有多少犹豫,多少延迟。 絮絮话语都不重要,沐心玥也都忘了差不多了,可是沐娉婷的一句话一直让她记忆犹新:“我愿意。”字里行间的坚定,是沉淀过后对自己清醒的认知。 “她答应了,可以签约了。”沐心玥前脚走出家门,后脚就接通了电话。 “签多久?” 沐心玥拍板道:“半年一签,如果位置不合适,我们可以再换。” “我觉得最好是签一年的,万一房东涨价会很不划算的。” 沐心玥抿嘴一笑,胸有成竹地说:“放心,房东不会涨价的。”他敢涨,她就敢发飙,多简单的事啊。 雪白崭新的画纸铺在长长的画桌上,午后阳光正暖,投在沐娉婷极尽完美的侧颜上,她摩挲着长长的笔杆,重新提起了画笔,将要落笔时,自认从不矫情的她却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感慨万千。像是与多年不见的老友相聚,像是与曾经最美的青春重逢。 昨夜的一场大雨,带走了盛夏的最后一丝燥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味道,清新自然,令人身心舒畅。虽然出生在秋冬交替的季节,可沐心玥却没同老人们说的那样:出生在哪个季节就会适应哪个季节。她向来畏寒又耐烦盛夏,这样不冷不热的天气是沐心玥最喜欢的了。 站在宽大透亮的落地窗前,沐心玥轻轻摆弄着衣服上的褶皱,水蓝的收腰连体短裤衬着两寸的高跟凉拖,清爽又简单。她用指腹轻轻滑过颈上的项链,莹润交错,熠熠生辉。 当指尖触及那两个字母时,沐心玥失笑不已。好好的f和x,某人偏偏订成f(x)。“为什么做成这样?有什么含义吗?”她十分不解。 “你猜” “我要是能猜得到还用问你啊。”沐心玥白了他一眼。 “函数自变量嘛。”某人一边低头翻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函数自变量?亏他想得出来沐心玥深感这个比喻极其恰当,对着镜子甜甜一笑,转身出门赴约。 听说,最近有一家异军突起的私人订制——‘如沐春风’,店铺就坐落于y市最繁华的西城区,是西城新兴的婚礼高端定制门店。之所以名声远扬,都要归功于早期宣传到位。由于政府开发的缘故,西城高楼林立道路宽广,一派商业新区的架势,当初把店面定在这里显然是明智的选择。 沐心玥站在店门前,抬头瞄了眼门头的文字造型,一笔一划都与它的主人一样,极具女性魅力。 “小姐,你好!”门口的店员鞠躬问好,亲昵又不失恭敬,分寸把握得当。 沐心玥含笑点头,压根没在外间多做停留,轻车熟路地径直走向前台:“你们老板呢?” “姐在楼上,今天有一位还有十五分钟就结束了。”前台的晓俏指了指楼上,一双灵活的明眸闪动着青春的光芒,热情回答道。这些女孩子平时接触各色各样的客人,个个都是小人精,年纪不大,眼皮子却活泛的很,一个赛一个的机灵。沐心玥不禁感叹,这些花儿不知道比当年的她强了多少。 她思索了一会儿,温柔一笑,说:“那我上楼等她。” 楼梯用的是实木地板,上面铺了柔软的珀斯羊毛地毯,就算穿着高跟鞋也不会打扰到二楼的安静,扶手上雕刻着花纹,极具异国风情,更显尊贵。尤其醒目的,当属天花板那盏奥地利水晶吊灯,是‘如沐春风’开业时沐心玥送的开业贺礼。 楼上的第一间就是办公室,门上写着‘issu’。沐心玥半点不客气,直接一把推开双门把手,把车钥匙随手往桌上一撂,靠在沙发上神游。 不过片刻,一位穿着优雅且的女人推门而入,看到沐心玥并不意外,对于她这幅懒样子也显然习以为常,只是撇了撇嘴,在桌上放下一杯茶:“喏,苦荞。” 沐心玥刚端起茶杯,就有一股清苦的怪味道流窜到鼻腔,她连抿都没抿一下,就嫌弃道:“怎么又是这玩意儿?你就不能换换样嘛。”说完,又伸手把杯子往一边推了推。 女人一挑眉,没好气地呛声:“清热去火。” “咳咳”沐心玥一口水没咽下去,差点被这个女人的毒舌呛死。 女人走到办公椅前坐下,随口问:“找我干嘛?” “能干嘛?修指甲啊!修飞机也不找你了。” 沐心玥淡定地瞥了女人一眼,低头继续摆弄指甲,促狭道。女人十分清楚她睚眦必报的臭毛病,索性截了话头,拿出工具开始干活,拎着镊子冲着沐心玥一指:“闭嘴。” 沐心玥不以为意地笑笑:“沐老板亲自操刀,还真是难得啊!” “老板是你,可不是我啊。”女人抬起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再说了,我们家老板是个蛇精病,总不好让太多人知道的。” “”这女人!沐心玥彻底闭嘴了,跟这女人打嘴仗,她还要再修炼一下。她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时间紧凑,于是直奔主题:“我来看看业绩怎么样,顺便给你送策划方案和设计图纸。” “成绩还不错,就是评价褒贬不一,受众欣赏的风格和能够接受的价位也不同。”女人一边低头搓甲,一边和沐心玥探讨。 “嗯,意料之中。”沐心玥十分理解地点点头,一手指着桌上的文件夹,“你看看方案还有什么需要添加和修改的,如果没问题,你给我打电话,我去重新印刷咱们的册子,然后就可以试着上架了。还有图纸,你盯着人把样品做出来,叫上老大你们先去看一眼。” “怎么,你不一起去?”沐伊婷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道。 “最近我要去一趟基去一趟国外。” “出去旅游啊?”沐伊婷低着头,随口问道。 沐心玥一愣,“嗯不是,办点私事。” “哦。”沐伊婷随便应了一声,“你从来不喜欢摆弄这些的,今天怎么心血来潮了?” “结婚啊。”沐心玥顺嘴胡诌,“一会给我看几个造型,我挑一挑。”左手支着下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丝毫没有在意女人惊讶的眼神和停下的动作。 沐伊婷被她说得一愣,停下手里的动作,严肃地问:“这么快,真的?” “你猜啊”沐心玥戏谑道。 沐伊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现在说话半真半假的,自己主意正又极其固执,谁能猜出来是真是假啊?所以,真的也好,说着玩也罢,随她吧。 沐心玥和沐伊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虽然一只手占着了,另一只倒是没闲着。沐心玥低着头,一心二用地刷手机上的娱乐新闻,正看得津津有味,走廊间的说话声就隐隐窜了进来: “这是今天的头条新闻呢新闻满天飞” “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没看吗?哎呀还不是那缺德的地震呀听说” “哎呀,那不是很多人都” 原本幽静的环境,此刻的说话声显得有些突兀。虽然是些断断续续的话,可沐心玥早在听到那几个关键字眼时,大惊失色,指尖猛然一颤,心里那根细长的弦早已蒙上一层薄薄的灰,细弦一断,震动得心口发疼,细尘纷飞,纷纷藏入心口的缝隙里,硌得难受。 “啧,别乱动。”沐伊婷认真地给指甲上色,从始至终也没抬头。 沐心玥回过神,立即翻查实事新闻,当看到那醒目的标题时,她的心中陡然一紧,觉得背脊忽地生出一股冷冰冰的凉意,顷刻之间,蔓延全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句点 沐伊婷终于察觉她的异常,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会儿,心里的不安和疑惑渐渐扩大,她犹豫地问:“姐怎么了?” 沐心玥只是木然地摇摇头,然后快速拨出一个熟悉的号码,对方却是暂时无法接通。她有些懵了,重拨一遍,还是一样的冰冷回音。她感到一阵无措和不安,愣愣地看着沐伊婷。 “我去楼下看看。”沐伊婷善解人意地说。她隐约感到事情的糟糕,恐怕只能让她先冷静下来,才能问出前因后果。 大门关上的一瞬,沐心玥终于敢让自己的呼吸重了一些。 她立刻拿起手机,把与他相关的号码都被他打了个遍,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恐慌,尽量冷静地打听,尽量平静地等待。可电话那端,却总是让人有些绝望的回应:不知道,不清楚,还有和她一样慌张的声音,反问她那个人是不是平安 停了一会儿,电话终于不再响起,屋子里静得发慌。沐心玥闭上眼睛,伸手无力地揉了揉眉心,似乎想要将一些痛楚揉散。然而,最终反倒把所有的痛楚都凝聚在了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处。身上猛地一颤,她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最后也只能喃喃地吐出一句话:“这回,是真的结束了”她的声音听上去有种缭绕的低迷,有些绝望的气息弥漫在房间里,让人觉得心寒,模糊不清的话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她一直觉得自己无愧于心,也无愧于他。 如果有一天携手到老,会相濡以沫;如果天各一方,会彼此祝福。她一直抱着这样的心思,去对待曾经这份从未真正说出口的感情。 可是,现在,她累了。而他,也杳无音讯了。 头条新闻,斗大的字刺痛了人的神经:里氏8级地震,经济财物损失严重,人群数量死伤惨重。 如果是死亡,那么,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冷酷理智的了。如果不是,那她也可以彻底死心了,这样的杳无音信,至少证明他再也不愿和她有任何牵扯。然而,无论是哪种可能,他都彻底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对于沐心玥而言,这是一个残缺的句点;对于程彻而言,这是一次不再归来的远行。 “但愿你没事,我相信你没事的”这样的话,不知道她是在祈祷那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沐心玥木然地坐在椅子上,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倏然感到手背一热,脸颊微凉,她怔怔地抚上自己的脸颊,当看到手上映着阳光微闪的晶莹时,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就这样任由着泪水从眼眶一一滑落,没有悲伤的哀嚎,也没有喃喃自语,只有衣上晕开的斑斑痕迹,无声无息。她的身子慢慢地弓成了一团,将头埋在膝上,整个脸都被双臂紧紧掩住,只能隐约听见低低的呜咽声。 她以为,自己已经这样凉薄,凉薄到闻听噩耗,都无动于衷。 她以为,自己已经这样吝啬,吝啬到一滴眼泪,都不愿为他流。 那样的惜字如金,仅仅一句话就为自己过去所有的喜怒哀乐,划下最后的句点。她有些害怕,怕变成她极度厌恶的那种人。 还好,她依旧是她。 时间的飞速流转,往往快得令人咂舌。转眼间,那样日光倾城的盛夏早已飘远,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瞬间封冻了整个城市。 四季分明固然美好,可是北方的寒冷,依旧让沐心玥无所适从,还是南方的四季如春更适合她。 所以,她还是决定离开了。站在y市的机场,看着外面的夜幕降临,霓虹灯却把整个城市照得透亮。 “离开?你要去基督城吗?现在那儿不安全,就不要回去了。再说了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不要也罢。”沐伊婷劝道。 “是啊,不要也罢”沐心玥看着远处霓虹灯火,转身对她淡淡一笑,“我不是去基督城,我和爸妈一起回z市住一段时间,过些时候就回来。” “好,那一路平安。” “嗯。”沐心玥挥手向沐伊婷告别。 回到z市这个温润如玉的城市,她的心都暖了。日子平淡而充实,有种焕然新生的感觉。随着‘水沐依人’的受众越来越多,z市的分店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偶尔,沐心玥会跟沐娉婷视频,聊聊最近的生活,说说公司的筹备进程。而那个他,好像从未出现在她们的生活中。 有时候,现实对于爱情的残忍程度是不可预见的,血缘亲情,终究是不可能分割的,再大的恩怨也会有消散的一天。 可是,爱情不会。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总会还有新的开始 z市繁华地带的咖啡厅总是这样,无论晴好或阴云,寒冬或盛夏,透过那明净的落地窗,总能看到店内座无虚席,例如这个明媚的午后。 沐心玥还是喜欢坐在靠窗的老位子,腿上放了本时尚杂志闲闲地翻着,不时看一眼窗外走过的人群,隐约还能看到窗上半隐半现的自己。 侍者面带着标准的职业微笑缓缓走来,将托盘上的曼特宁放在了她的面前:“请慢用。”沐心玥将视线从落地窗收回,点头道了声谢。 店门口的一串白色风铃,在微风抚动下发出轻微的响声,“欢迎光临!” 一个穿着浅蓝格子衬衣的男人走了进来,当看见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时眼前一亮,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她走去。 许是本就不甚专注的原因,在余光瞥见那抹人影时,沐心玥抬头,对着来人清浅一笑,用眼神示意对方坐下,顺手合上杂志,放置在一旁。 “女超人,你总算舍得露面了,我还以为你非世界末日不得现身呢。”男人揶揄道。 沐心玥白了一眼面前的这只雄性动物,瞧这厮的讲究样子跟个女人似的,她是怎么瞎了眼跟他厮混在一起的? 也亏得是混熟了,听到这熟悉轻快的打趣,沐心玥才不恼不怒,反而促狭地反驳:“人家都讲究术业有专攻,你的好头衔不够你养家糊口,要兼职说相声谋营生了?” “还别说,搞不好还真不够养家呢!”欧阳帆哑然失笑,那一抹暧昧不明的光芒正巧落到沐心玥的眼里,一贯的轻佻语气,惹得她拿起一旁的杂志作势就要打他,欧阳帆连忙摆手求饶:“好,好,好,我投降。” “给。”欧阳帆递给她一样东西。 婚礼定制公司的商业手续早早就送去相关部门审核,可最近事情实在繁杂,沐心玥一时难以□□,倒把这事倒忘得一干二净。虽然为了自己喜欢的事业奔波干劲十足,却难免顾头顾不了尾,幸好有他在。 沐心玥笑着伸手接过:“最近忙,差点忘了。” “不是有我吗。”他说得随意而自然,沐心玥却听得微微一怔,继而释然地笑了。是啊,幸好有他。今后,也只会有他了吧。 “名字定好了吗?” “f一rever l一ve。”欧阳帆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忐忑得要命。 沐心玥正打开文件袋的手陡然一滞,直觉告诉她,今天的邀约并不单纯。看着对面这个神情笃定的男人,她努力地忽略掉那种可疑的暗示。 “f一rever~ l一ve——”欧阳帆随便哼了两句,装模作样地问,“怎么,太俗了?”然后似笑非笑地盯着沐心玥。 沐心玥挑了挑眉,点头表示赞同,戏谑道:“嗯,俗。能改不?” “那可晚了,不过给你个精神补偿还是可以的。”说着,欧阳帆掏出了一枚简单指环,“怎么样,成交么?”此时,他的眼中没有刚才的戏谑,也没有平日里一贯的随性,仅剩下一种叫作真诚的东西,充盈着那双深邃的眼睛。 沐心玥有些不知所措,她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的。可是,当她看到他认真而郑重的样子,她觉得自己现在似乎没有任何退路。其实说穿了,他和她的关系一直是看透不说透的。说是暧昧,远了,说是爱人,近了。虽然两人也笑言过‘将就将就’,可也只是说说而已。 沐心玥了解欧阳帆,他真正的想法总会这样看似随意地表达出来。所以,她根本不用废话搪塞他,或是装傻应付他。 新的故事总要开始,人也总有保护自己的本能,总会让自己向前看。想走得远,就不能背得太重,该扔该留的,都要毫不犹豫。如今,她愿意扔下包袱,轻装践行。她知道,她是愿意的。 定了定心神,她终是做了决定,抿嘴轻笑:“这个还行,心意不俗。”她的答案让欧阳帆有片刻的失神,随即露出了和她一般无二的灿烂笑容,这样默契。 沐心玥心中从未有过的轻松,回忆固然珍贵,让人难以自持地怀念它。只是,过去的已然过去。昨日的阳光再明媚耀眼,也不可能给予今天的人以温暖。人海茫茫,能遇上懂你的人,如同在大海里找到属于你的那一滴净水,多么不容易。有时,比起以爱情的深浅,来论定白头偕老的可能,信任与包容更能牵绊一生。 沐心玥惬意地眯着眼睛,嘴角盛着淡淡的笑,享受着那缕明媚的阳光洒在心上的温暖。即使多年以后,她也清楚地记得,那天落地窗外的阳光,格外耀眼,一缕阳光暖暖照进了她的心里,偶然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趁现在,阳光正好,岁月不噪;你还年轻,他还未老 (完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番外】幽兰芳华(上) 站在南江市的长湖边上,我闭目聆听着潺潺流水,陌生的柔软声响中透着一股淡淡的暖意。沐兰也是南江人,因为沐伯伯在四十年代参军,所以定居y城,开枝散叶。 这些都是阿兰说的,都是一些啰里吧嗦的闲话,还有好多,我都记不太清了。 沐家是没有家谱的,就更没有行辈之说了,只是取名的时候从旁三滴水,寓意‘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可是,唯独沐兰不同。 也许,她从小就是与众不同的,她的骄傲仿佛与生俱来,她的自信总是光芒四射,这样吸引我。可是,如果我知道,这样的万丈光芒会让她一朝跌落,虽然破茧重生,却受尽辛苦,我一定会倾尽所有阻止她,以求她一生,幸福平安。 记得那时候,我和她,总沦落为众人眼中的话题。 沐兰是干部家庭出身,从小生活优越,衣食无忧,在那个老旧的年代,她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她不喜欢说话,不喜欢跟人交流,身边的朋友三三两两,说得上话的,没有几个。她这样的性格,难免让人觉得她高傲,所以,都对她敬而远之。 而我,从小就是个不安分的人。翻墙惹祸一件不落,花边新闻一样不少。在学校,我特立独行;在街上,我带头打架;所以,在家里,我我就该挨揍了。 记得当时,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流里流气的混小子对她的垂涎欲滴的样子,我看着不舒服,就只好上拳头了。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年少轻狂。 也是这个原因,我第一次敢和她说话。那天,也是这样的晴空万里,微风徐徐。她推着那辆公主把的小白车,她腕上戴着的那块精致小巧的手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扬唇一笑,十里春风。 我愣在原地,看着她,她也注意到了我。霎时,她表情一僵,瞪了我一眼,眼中不快。我不明所以,低头一看,才反应过来,哦,我正在打,群,架。 “你怎么总是打架?就会欺负人!”等人稀稀拉拉地走完了,她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站在原地,质问我。 那段时间,学校的风言风语不断,她有些不高兴。那时候,年少气盛,也不懂什么是收敛,愈加明目张胆地讨好她,只一心宣示我的所有权,却不懂畏惧人言。 我有些紧张:“我我没有我没有欺负人,是他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找打!”这些人像围绕在她耳边‘嗡嗡’不停的苍蝇,递纸条的,截路的,表白的,简直是骚扰!我当然不能容忍!她的身边打转?欠揍! 她‘哼’了一声,转身走了。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失落。从那以后,她总是躲着我,一下课就和朋友待在一起,我连见缝插针的缝都找不到。 我想去家里找她,可是她的家教很严,在那个年代,这是很不礼貌的。于是,我总是爬上对面的电信楼,天台正好可以对着她家的门口,她只要一出来,我就看得到。 太阳太大了,我趴在围栏那儿,昏昏欲睡,额头上冒出的汗星子滴在脸上,我随手抹了一把,撩着领子扇风。夏日炎炎,太阳如同一团火,灼烫着我的后背,火辣辣的疼。她终于出来了,我看到她推出那辆小白车,我看到她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清爽极了,我觉得那是最好看的颜色,我一边傻笑起来,一边快步跑下去,追她。 那年的盛夏,生机盎然,杨柳拂风而过,留下一股淡淡的清香,让人心生愉悦。 “我为什么不能追你?”我高抬着下巴,拦住了她的去路,语气里充满了属于少年的执拗。 她不耐烦地说:“不行就是不行!还有,我们是学生,你少在学校到处宣扬我是你的女朋友!谁是你女朋友啊?”她不是第一次听到我这样的质问,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她的责骂。可是,我都丝毫不在意。暗想着,女孩应该都腼腆,即使心里喜欢,也会爱面子。 我仰着下巴:“你就是!”脸上满是属于少年的倔强,那样鲜活,那样有生气。 沐兰无奈:“好好好,祖宗。那不能我去买瓶醋,你都要跟在后面吧!”可是,她脸上的一丝红晕,我看得心生欢喜,我就知道她拿我没办法了,咧嘴冲她一笑,让开了路。 就这样,她遇见了生命中的第一次爱情。 就这样,我遇见了生命中的唯一一次爱情。 一个放荡不羁,一个清冷孤傲。这样的我们,处在那个久远的年代,爱情开花结果的可能微乎其微。整个高中时候,她都是在我的‘围追堵截’下度过的,她总是被我气得哭笑不得。我常常在功成名就的今天,嘲笑曾经年少的自己,明明心有顾忌,却要装得无所畏惧,丝毫不顾她的感受宣示所有权,害她颜面尽失,成了整个校园的话题,竟然躲了我那么久。 “你叫沐兰,妹妹叫沐潇,这个名字跟她的性格真像,像个男孩子,你们姊妹俩反差挺大的。”听她讲家里的人和事,我晃了晃手里的汽水瓶子,笑着说。 “当时,我爸以为,我会是家里的最后一个孩子,应该娇生惯养些。所以,才给我取名叫‘兰’。那时候取潇潇的名字,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是男是女,谁知道,我俩倒是人如其名。” 的确是个好名字,兰花娇嫩欲滴,木兰高洁不俗,沐伯伯对这个女儿的爱重可见一斑。至于娇气,我不禁笑了,我就是喜欢她娇里娇气的样子。 “你笑什么?” “没没有。”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结巴了半天。明明自诩口才不错,却总是在她面前说话打磕巴。 时光流转,少时的男孩女孩们离开了校园,我们的故事却没有到此为止。说实话,我的耐性和毅力也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直到现在,我对那晚都记忆犹新。 那晚,天暗得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夜晚的皎洁月光衬着从前窄窄的街道,路边一排排的老房子像是守夜的卫士,路上的行人很少。 昏暗的灯光下,我深情凝视着眼前的她,我能清晰地察觉到她的忐忑,四周静得能听见她的喘息声,我们十指交握在一起,她的指尖还沾着些手心里紧张的汗水。我缓缓地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齐腰长发在灯光下衬得黑亮,嘴角轻勾起一抹难见的温柔笑意,她就这样羞涩地红了脸庞,不自在地抿了抿嘴。 看到我心心念念的女孩,在我怀中这般娇俏。低下头,我几乎能看清楚她的睫毛像扇子一般忽闪忽闪,尝试着轻轻地触上她的薄唇。她红着脸看我,紧张地想向后缩,却被我的双臂箍得紧紧的,我高大俊朗的身躯牢牢地包裹着略显较小的她。 她总是像小女孩一样幼稚地问我:“邹华,你喜欢我什么?”我也总是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回答她:“你的什么我都喜欢。” 当然,我们也经历过难以消除的顾虑和挣扎,封建年代的少男少女没有后悔的余地,没有冒险的勇气。我至今都记得她当初的犹豫,只是我的坚定才会让她无处可逃。 我记得,那是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每个人都为自己的生活忙碌着。他们两人就这样站在路旁,争执不休。 “我不能跟你在一起。”阿兰语气虽然执拗,可是神情中却充满了矛盾。 我迷惑不解地看着她,有些生气:“咱们别再争论这个问题了行吗?我比你小一岁那又怎么样!你说了不算!”看到她依旧不为所动的表情,我突然怒从中来有些口不择言。 她知道我的脾气,并没有生气,只是神情平淡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你非要这样逼我吗?”我有些急了,伸手一揽就想堵住她这张总让我欢喜让我忧的嘴。 我誓不罢休的架势,有些吓到她了,眼看我们唇齿的距离逐渐拉近,她立即伸出双手牢牢地抱住了我,也阻止了我的动作。拥抱在一起的那一刻,我的心里从未有过的踏实,满心平和,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我紧紧地拥着怀里的人,恐怕一松手她就又不见了。 那年的我们,这样青涩,这样美好。 终于好景不长,阿兰的父亲早就知道了学校的风言风语,也自然知道我的风评不佳。所以,他不停地给阿兰安排相亲。可我不怕,因为我了解她,阿兰从来都是个‘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人,只要她是在乎我的,我什么都不怕。 沐伯伯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却没再说什么,也算是默认了。直到那一天,我和阿兰的感情还是画上了句点。 “那女的是谁?”阿兰满面怒色地质问我。 “兰兰,我和她没什么,是她追我的,你相信我。”看到她眼里一闪而逝的决绝,我有些慌张,也有些害怕,我并不想失去她。也是那时我才真正明白,我看轻了我对她的感情。不舍得,不是因为一贯的多情,只是因为深爱。 “你的‘前科’摆在那儿,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她的眉头紧蹙着,那时的我并不明白她的骄傲不允许她退让半步。 而我,也是一贯的高傲,心里只想着我已经摆明立场,还要怎么样!所以,我们就这样维持了很久的沉默。日子一天天划过,我们一直冷战。直到有一天,阿兰终于用行动告诉了我:我们结束了。那一刻,我才发现,我的心有些空了。 她接受着她的父亲为她安排的每一个相亲,一个接着一个,来者不拒。我们的圈子小的很,这些消息不用我打听,它们自己就和着一阵风钻进了我的耳朵里,想不知道都不行。 他和她,是在朋友的生日聚会认识的,就是在那天,她认识了他。当时的她并不会知道,这个男人恐怕是她一生都割舍不下的亲人。 那个男人叫白建刚,传闻是一个极具浪漫细胞的人,弹得一手的好吉他。对于这个,我还真是自愧不如,可当时的我却不以为然。 他的父亲是一个极具生意头脑的能人,可惜天妒英才,老爷子在白建刚少年时就早逝,致使他少年时无人管教,成了周围人人皆知的‘小混混’,我是听说过他的。 “这是缘分。”她这样敷衍着我。 什么狗屁的缘分!那我和她的缘分呢?明明身份家庭悬殊极大的两个人,却莫名其妙地走到了一起。 因为他,阿兰和她的父亲闹得很凶,那是恐怕我记忆里他们最激烈的争执。我听说,她和他在一起很开心。我听说,她的父亲不同意,她很伤心。我听说,他和别的女人嬉笑,她很生气 总之,有关她的信息,我唯一的收获途径,都成了听说 “不准跟他来往!门当户对!门当户对你懂不懂?”沐伯伯声音透过房门传出来,我可以清晰地听出来他的腾腾怒火,这是他在阿兰面前很少的一次愤怒。 “什么门当户对!你就是嫌贫爱富!你不让我嫁我偏嫁!”阿兰口不择言地大呼小叫,沐伯伯的话似乎激起了她骨子里深藏的叛逆。 “兰兰,你们受的教育不一样,你和他们家相处不来的,别胡闹了,听话。”这时候,沐伯伯的口气似乎软了下来,我不由苦笑,关心她的人都会深知她的倔强,那个人知道吗? 那天,我忍不住去找她,却没有勇气敲开那扇门,那也应该是我唯一一次听人壁角。现在的我在回忆过去时,总是百般不解少年时的怯懦。我总忍不住幻想,如果当时我进去了,结果会是怎样的? 就这样,年少时的‘混家子’娶了名校校花c高干爱女。看起来不甚相配,但却无法阻碍两颗年轻激情的心。 就这样,在她结婚之后,我也赌气一样地闪婚。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普通的家庭,普通的样貌,普通的脾气,怎么都不如阿兰。我唯一看得上的,是那一头与她一般的长发和那个与她相似的身形,稍加聊慰我的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番外】幽兰芳华(下) 几年后,我们重逢了。 阿兰应该没想过,她和我会有重逢的一天吧,我知道她总是回避我,连同学聚会都不愿意参加。我却是无数次想过这样的重逢,所以才会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悸动。 她的脸上有掩不住疲惫,我看得怒火中烧,却只能硬压下火气,扯出一抹笑:“你还是没变,现在的生活条件都好了,人都显得年轻了。” 她端起咖啡优雅地抿了一口,举手投足都蕴着味道。她笑的时候还和从前一样会脸颊微红。我随意地笑着说:“你啊,还跟以前一样,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她应该是听得懂我语气里酸酸的味道,却并不在意,一如既往地随和:“那时候年龄小,都是胡闹着玩儿的,其实认真算起来,你是我青春时唯一真正意义上的恋人。”她的大方坦然,倒让我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不敢接话。 我们只是说笑,说上学时的人,说上学时的事。 “邹华,早年一位看护我爸的护士长给我看手相,说我十六七岁的时候有个人一直喜欢我,因为他一直在我的生命线中。她很可惜地问我,我和他为什么没有走下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是多年后,我再见到她,有机会坐下来好好和她单独说说话的时候,她亲口告诉我的。我认真地端详她,她的眉宇间有些淡淡的愁绪,嘴角的强颜欢笑让我心里一阵揪痛。 我隐约知道,她过得并不如意。 那一天,我们聊了很多,聊了很久。我把毕生所有的毅力都用在了止住这一句话:如果你过得不快乐,你还有我。可是我很清楚,如果说出这句话,恐怕我和她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如今,我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一切都应画上了句点。可惜的是,岁月是理智的,时间是残忍的。当两颗心蒙上了世俗的尘埃,经过了现实的洗涤,终究没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穿了,也许是我无法给她要的爱。 然而有些感情,却很微妙。它已经不是爱情,也成不了亲情,却真实地存在着,直到很多年过去,它仍在那里。 我离婚了。 让我诧异的是:“我和他离婚了。”那一天的同学聚会散的很晚,我让司机开车送她回去,坐在车里,我终于缓和了刚才的燥热。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诧异地回头看着她,当她手上耀眼的戒指反射出淡淡的幽光,我的眼睛莫名地黯淡下来。 早年的我早熟且叛逆,一度是校园的人尽皆知的‘风云人物’。成家立业的我在很多人眼里依旧是恶习难改。可谁也不会知道,如今时过境迁,年少时典型的花花公子,在岁月的洗礼下还是成熟了,也学会把感情深藏在心底。 “你还好吗?”面对沐兰,我总是这样温柔软语,我的声音比之年少时多了些稳重,神态也更加平和。 沐兰抬起头,淡淡地笑了笑,神情自然地对我说:“我再婚了,现在挺好的。” “咱们,又有好几年没见了吧。”我的眉头微蹙,眼中一闪而逝的怜惜被她捉了正着,我没想到她会这样豁达,于是终究是没把那句话说出口。 “可不是,毕业都二十年了,这几年你过得好吗?。”沐兰自然地笑了笑。 “好,我希望你也好。”我极其温柔地凝望着她,真诚地说。 “我很好。”沐兰听了我的话愣了愣,她低头掩饰湿润的眼角,然后以同样的温柔笑看着我。 当我们各自拥有自己珍视的家庭时,我们终于重逢了。只是两个人都少了些年少的爱恋,多了一丝默契的体贴。 也许,只有我才能看懂,她眼中的意味深长。 也许,只有她才能看懂,我眼中的恋恋不舍。 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对方在自己的心中,永远有一个不可替代的位置,却再也无关风月。 原子知道我和她的事,直到现在多少年过去了,闲聊胡侃的时候他总是对着大家揶揄我:“你的青春可没白过啊,当初跟咱们的校花打得那叫一个火热,学校的风云人物呢,哈哈。”我总是淡淡地笑笑,不甚在意。是的,我的青春并不荒芜,因为我所有的少年时光都尽数给了一个人。可余下的时光,却注定是虚度了。 “你的一生,若不论男人,似乎没有什么精彩了。” 现在,同学聚会的时候,沐兰总能听到这样的论调,她总是不以为杵地笑笑,并不多言。我听了,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嘴角生涩地挂着笑意。细想起来也确实如此,她所有的故事,所有的青春,所有的精彩都和她的爱情息息相关。 而我,是她的初恋。 她似乎想到了她的爱人,笑里满是欣慰和淡淡的幸福,我感激命运对她的眷顾,在灰暗过去之后,还能让她遇见爱她的人。 人们都说改变命运,可说不定你改写命运的那一笔,早就已经写在了命运里。命运总会让你在最合适的时间遇见对的人。 她终于拥有了新的生活,我也是。 这夜的月色很好,圆润清明。我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没有丝毫困意地盯着天花板,失眠了。如果能有一面镜子摆在我的面前,我相信现在我应该笑得像个傻子,嘴都要咧到了耳朵根。 商定的婚礼期限,很快就要到了。我是家里的长子,家里的弟弟早就成了家,就剩下我这个老大难,总对结婚只字不提,父母早就头疼不已。 我还记得告诉爸妈我和阿兰要结婚的时候,他们满目欣喜的高兴样子,好不容易有个让自家儿子上心的,而且门当户对,他们当然很满意。 阿兰向来对一些形式主义的东西,是不甚在意的。我笑眯眯地问她怎么样的时候,她总是说:“遵从父母意见就好。” 是啊,婚礼本来就是办给老人们看的,对于满足她我从来不敢怠慢,努力做到细心周到,绝对不成问题。可真的事到临头,我却有隐隐的紧张,她那副却比谁都上心的样子让我受宠若惊。也许,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新的开始,女人总是很在意这些的。我们俩一起安排婚礼细节,出双入对,倒也是另一番浪漫滋味。 连周围的朋友都笑她转了性,同时也为好友能拥有新的生活而高兴:“从前都是甩手掌柜,现在不都知道累字怎么写了吧。”而她听到这些话,总是抿着嘴笑,双颊染着娇艳,她的满面春风让我倍感骄傲,她的幸福是我带给她的,真好。 我和她说,要去南方挑选结婚戒指,现在人家那边比y市要发达得多,正是流行这个的时候。我能清晰地看到她的眼中迸出的惊喜和感动,我知道她最喜欢浪漫了,她是一个很有浪漫细胞的女人。我满足地笑着问她:“我好不好?” “嗯。”她笑着点头。 一枚群镶的心形克拉钻,如众星捧月般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不得不说,这枚钻戒很耀眼,可我只是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角,这么浮夸她一定不会喜欢的。余光瞥见她无动于衷,笑容勉强的样子,我就知道了。 我指了指另一枚环形曲线戒托的独镶克拉钻,抬眼一看她眼里全是笑意,我们两人从来都这么默契,从上学那会儿,就是这样。她在手上试戴了一下,她的手很漂亮,和她的脸一样光滑莹白,衬得戒指都只能勉强和她的手比耀眼。 她抬起头看着我,抿嘴一笑,问我:“好看吗?” 我点了点头,轻笑着说:“嗯,好看,你戴什么都好看。”我正在雀跃之际,以为终于猜中了她的心思,谁知道,这小妞下句话就把我一盆凉水浇了个清凉:“我觉得,太扎眼了!”说完,还有些不满地撇撇嘴。 我实在是无语到极点,也不在她面前管什么风不风度,瞬间炸毛:“我一辈子就娶你一个,你给我省下的钱,我又不用来娶第二个!” “噗嗤”她忍不住笑出了声,一边轻捶打我,一边笑骂我不正经。 我为她挑选了一件婚纱,门店处于一片别墅区,门店的装修简单又精致。我们牵着手走到店门口,店员殷勤地拉开门,热情道:“欢迎光临!” 一进门,我就抢先一步对店员说:“你好,我们是来取婚纱的,我姓邹。” “好的,两位请稍等。” “你好,沐小姐。婚纱及礼服已经按照你先生提供的尺寸制作完成,请跟我去试一下吧。” 听完店员和我的对话,她像个傻瓜似的愣住了,看着我的眼中有着询问,而我却只是神秘地笑了笑,让她去试试。 “去试试。” 片刻后,我看见她优雅地撩着裙摆,缓步走向大厅宽大明亮的落地镜前站定。我看着镜子里的人带着恬淡的笑意望着我,我也毫不掩饰眼中的浓厚情意凝视着她,心中暖意更浓。 我慢慢地走上前,很害怕会惊走这样美丽的人儿,我轻轻地执起她的手,用我最温柔的声音说:“阿兰,我的阿兰,我的新娘,真漂亮。”她只是看着我,眨了眨那双黝黑的眼睛,羞涩地笑了笑,却一言不发。 婚礼上,生意人c亲戚朋友c同事同学,都免不了应酬,光是想想这些,阿兰还是忍不住不耐烦,我也不拗着她,对于不重要的人,见证我们的婚礼确实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她说得对,重要的人都在,就好。可她应该还有些顾忌我的意见,看她偷偷审视我的样子,我实在憋不住笑,她是不是以为这次又要费好大唇舌,才能让我就范啊。 她哪知道我会轻松吐口:“都随你,只要你高兴。” 我一反常态的低调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像看外星人一样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以前这种出风头的事,怎么没见你这么好说话啊?”看她一脸假怒娇嗔的模样,我只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并不搭话。 半晌,我见沐心玥仍然是一脸孤疑地盯着我,我才实在受不住敛了笑,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郑重地对她说着我一生只说过一次的承诺: “我很重视仪式,人正是因为有仪式感,才获得了感情的积累。不论是家人生日时送礼物,还是同事见面时的问候,都是一种仪式。而婚礼对于女人来说,就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仪式。所以,能让你说好,这个仪式才是最完美,最有意义的。” 我看着对面的女人一脸专注的神情,笑了笑说:“戒指,是我承诺的证明。我从不信奉什么‘礼轻情意重’,男人真爱一个女人,就要舍得为她花钱,用重金为她打造一生的承诺。” 我眼中的骄傲,将我心中蕴着的满满自信瞬间暴露无遗,我尽量忽视她眼中闪烁的晶莹,按捺住心底愉悦,沉声对她说:“当然,这也代表着这个男人的实力——能给予爱人幸福的实力。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连这些都做不到,还谈什么爱!” 听到最后,她似乎有些怔住了,渐渐地溢出了笑意,含笑望着我,一言未发。 她从不知道这样现实□□的长篇大论,竟然比那些不切实际的甜言蜜语更感动。尔后暗笑道,她与他还真是一路货色。 我这种话说出去,要是让那些小姑娘们听到了,搞不好会说我铜臭满身,不解风情。可是,我知道,我的阿兰不会,因为她懂我。而我,亦是最懂她的那一个。 “所以,我很喜欢这枚戒指,很喜欢你的承诺,也很喜欢你!”阿兰的声音真的好温柔,她墨玉一般明亮的眼睛,深情地凝望着我,脸上可疑的红晕,让她更美了。 这样的她,即使沉稳如我,也像傻子一样呆在那儿,忘记了说话。好半天才终于从她的话里回过味儿的我,笑得从未有过的开怀。 我始终觉得只要肯安然接受我的爱就好,直到这一刻刻,我才恍然发现,原来能让这个女人彻底敞开心怀,是这么美妙且有成就感的事。 婚礼的那一天,是初秋的天气,y市晴空万里,虽艳阳高照,但有海风阵阵轻抚,空气里倒也除去了燥热,人们的心情也愈加雀跃。为了让婚礼更具纪念意义,我把婚礼的地点选定在了我们最初相识的地方。我知道官方式的交际应酬讨不了她的喜,所以只邀请了亲朋好友,外人一概该滚哪儿滚哪儿。 婚礼的布置是由她亲自设计的,是她喜欢的宝蓝色。一座座心形拱门上布满了蝴蝶兰,丝缕清幽萦绕鼻端久久不散。蓝白相间的花瓣地毯与天空混为一色,一直延伸到那个亭亭玉立的女子脚下。我穿着深蓝西服负手而立,显得丰神俊朗,我知道此刻我的眸中盛满温柔嘴角含笑,等待着我的小姑娘。 片刻后,随着音乐的奏响,她向我缓缓走来,宽大的拖尾随着步伐曳地而行,步步生莲,阳光照耀下的精致妆容,更显万千风姿,我看呆了。司仪如何烘托现场气氛,宾客如何喧闹起哄,我都充耳不闻,满心满眼都是这白玉的脸上,晕出的万千华光。她笑得若宝石明铛般璀璨,仿若最美烟霞,我看得心旌动摇,唇边笑意更甚。 她似乎感受到我毫不掩饰的炙热目光,莹白的脸颊红得有些发烫,我们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加暧昧起来,几乎用不着司仪什么抒情的话语,那仿若期待已久的双唇就已贴合在了一起,辗转难离。 此时,全场气氛沸腾,拍手欢呼不绝于耳。 我慢慢地将唇齿游移到她的耳边,轻吻呢喃着对她说:“邹华向你承诺,待你我白发苍苍,容颜迟暮,我依旧执你之手,许你倾世温柔,可好。” 之前的这段生命,我走过了太多的路,如果不是遇见她,我几乎以为这一生就这样流浪下去了。我埋怨过她的骄傲,埋怨过自己的自负,埋怨她让我等了这样久,才肯驻守进我的生命里,让我等了这样久,才愿意停留在我的生活里。 可转念一想,也幸好是等了这么久,如果不千帆阅尽,怎么会懂得欣赏她的美,怎么会明白我非她不可。 相识c相知c相爱,我们好像走了一段别人不能想象的漫长的路。为了他们的爱,也伤害了太多的人,唯有尽力弥补,才能让他们的爱少些愧疚,多些幸福。而那些陪伴过他们的人,永远都会是他们的亲人。 书里说过:我们总是仰望和羡慕着别人的幸福,一回头,却发现在己正被仰望和羡慕着。其实每个人都是幸福的。只是,你的幸福,常常在别人眼里。 而这次,我的幸福在自己眼里。 误了多年,好歹没有误了终生。上苍眷顾,虽近黄昏,唯爱不老。 我们都在情感的磨砺中成熟起来,内心不再浮躁不安,渐渐宽厚平和。现在对我和她来说,才是最好的,所以真的不用遗憾。 纵然前路坎坷,可早在找到命定之人的那刻起,彼此便已承诺:且以情深共白头。 也许是耳边的呵气,轻打着她的脸颊让她觉得痒,她瑟缩了一下,霎时面上绯红,而我只感到心间一颤。她抬眼凝视着我,我突然觉得心安极了。那一瞬间,我相信她已经彻底将之前的那些质疑声c反对声统统抛之脑后,而我,也一样。 我们两人相视一笑,四目望去,阳光四溢,嫣然如画。 “我爱你。”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我用最深情的目光望着她,看着她浅笑应我。 我真的很庆幸,我们能在彼此最好的年华遇见,温暖相伴,我们有过轰轰烈烈的少时热恋,现在,我们还收获了温暖恬淡的一生相伴,真是个太好的结局。公主,只是故事里的幻想,和她相配的是完美的王子。我和我的她,虽非完美,可是我愿意永远做守护她的王子,而我的公主也只会是她。 我笑得嘴连都舍不得合上,缓缓地伸出手想轻抚她红透的脸颊,当我终于触到她丰盈的唇齿,眼前的人却突然消失了,周遭的一切应声化为齑粉,我的心脏像是被藤蔓紧紧地缠绕,几乎要勒出鲜血淋漓,我惊恐又无助地死盯着这幻灭的一切,不由地惊叫出声。 “啊!” “怎么了?”身旁的女人看我猛得坐起来,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让她觉得莫名其妙。于是,她才带着浓浓的睡意,从床上坐起来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我问道。 “没事儿做梦而已。”是噩梦,最后的那一瞬间,心痛是那样清晰,让我现在还心有余悸。“唉,你都当爹的人了,还怕做梦啊!让儿子听见非要笑话你不行。好了,睡吧睡吧,明天还要送儿子上学呢。”她被我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接着躺下睡了。 “嗯,睡吧。”我脸上惊恐散尽。看着她皱眉的样子,似曾相识,我有些分不清楚刚才梦里的场景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心里只余下黑夜也掩不住的落寞。 我扭头看着窗边掩不住的一缕幽暗的月光,竟然觉得刺得眼疼,让人不自觉得想流泪,眼前雾蒙蒙的一片,摇了摇头散开紧紧困住我的失落。我重新躺回床上,看了一眼身边的她,她的长发散落在枕边,黑得像散开的一片滴墨,不由苦笑。 是啊,那只是梦,是我永不会触及的梦。 可我还记得,梦里的我对你说过:“我一辈子就娶一个你,你给我省下的钱,我又不用来娶第二个!”我还记得你听了之后,一直笑骂我不正经,那样明艳的笑容一直荡在我的心上。 可是,梦里的戏言,一语成谶,我真的娶了不止一个‘你’,却再没一个能比过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