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戏》 《尸戏》正文 1.Chapter 1 双指摩擦,指间红砖灰簌簌而下,一手干涩。易佐嫌恶地凝视着指上的红泥,百般无聊,仰头望向因潮霉而乳黄天花板有些微微出神,那边角的一块湿润霉菌团在他眼中慢慢扭曲成一张痛苦万分的人脸,张大着嘴垂死哀嚎;又像一个铁链缠身脱困不能的凶兽,激怒而又狰狞。 垂眼低头,心里有些发毛,他暗自唾骂自己的无边的想象力,尔后头一侧,干脆眯眼打盹,时间过的倒也不慢。 直至晨光慢吞吞的洒落星星点点的光辉,一只大手捏起他脸皮,易佐才不甘不愿的抬起沉重的眼皮。挥苍蝇一样意图拍掉那捏的他生疼的大手,却半路被截个正着,手腕被擒,对方粗糙厚实的拇指细细摩擦他掌心,手上残余的红泥灰一点一点被揉搓干净。 掌心温暖的触感让他睡意顿消,抿紧嘴角,有点胆战心惊的瞄了一眼对方平静无波的面容,底气颇为不足地叫了声哥。对方似没听到般并不与理睬,松开他的手腕便挺身站直,眯着眼俯视他。 易佐被那晦暗的视线盯得心惊肉跳,再不敢抬头,只是直直地盯着对方程亮的军靴,不敢与其对望,直着腰背端坐在铁椅上,乖巧安静,那模样比孙子还孙子。 反倒是军装笔挺的男人瞧着易佐红彤彤的眼眶和血丝弥漫的双眼,率先软了下来。放缓语速问:“说吧,怎么回事?” “……我们吵架了。” “嗯哼……吵架?”唐治亨挑眉,“所以你就用砖头把他脑袋给开了?” 易佐壮着胆子点了点头,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唐治亨的脸色,虽说仍旧面无表情,但也确实不似发怒,霎时松了一口气。 “我并不认为口角能构成你给别人当头一砖的直接动机。”唐治亨双臂环胸理解不能的耸耸肩,非常干脆地表达出对这个解释的不信任。 易佐眼神闪了闪,不做任何回应。霎时,一室寂静。 唐治亨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除了显而易见的疲态外,没有明显的外伤,交谈的欲望更是匮乏,便也不逼迫,放了一袋小笼包到茶几上。转身离去,沉着音说:“八点以后,我来接你,现在我去办些手续。你先吃点早餐吧。”踱到门前又转头补了一句:“是牛肉馅的,不是猪肉。” 开门声起,脚步声渐行渐远。 易佐猫腰拎起热腾腾的小笼包,推了一个入口,浓郁的汤汁一下子就渗出包子皮,满口余香。温度从食道慢慢渗入胃部再到全身。 哥,对不住了。易佐边吞包子边想,打死他也不能直接告诉唐治亨那晚他侧头时,恰巧见到一双有着密密麻麻眼珠的恶心复眼,且被拥有那该死复眼的主人追了九条街,才忍无可忍的拍了那家伙一砖。这难道不比自卫过度更扯谈?于是干脆闭口不谈罢了。 ------ 昨日,他们宿舍八人分两桌边打牌边行酒令,易佐一连四局都抓了一手臭牌,加上其他几人存心堵截,自然输的嗷嗷叫。而另一桌的平时牌运和牌技都算凑合的老七却也同样浑浑噩噩的输了好几局,于是两人在众人的哄笑呼喝中被迫上山抄碑文。 他们学校正是建在半山腰,出了校门就是山路,八百里内竖枪可以打鸟。而往内山里走,赫然是满山墓碑。周围村民好几代人最终的归宿都在那儿,虽说一般情况下学校学校不禁止学生的人生自由,可是学生们近来流行一种抄碑文的游戏,像易佐这种因为像输牌这样乱七八糟的原因上山却出事的学生不在少数。学校那边只能头疼地一边指挥各个院系看好学生一边拉起电网封了由学校去后山的路。 于是易佐和老七只能在惨淡的月光照射下,借那几棵要死不活的老树翻过电网,易佐的脖颈甚至被纷乱的枝丫划出一个小口子,让他直呼背运。 探手一模,血流的并不多。“看我回去玩不死那群小子。”有点愤恨的啐了一口,易佐越走越快,很快就找到了一块老旧的墓碑,就地蹲下,打开手电筒就开始奋笔狂书。抄的差不多的时候才发现老七就静静的站在他身后,易佐有点莫名的看了老七一眼。开始掏口袋,嘴里还叨咕着:“呃,喝高了?忘了带纸笔?你等等,我找只给你。诶?不会吧……我就带了这么一只笔,那你等我抄完先吧。”便低头继续抄。 天色渐亮,厚实的云层稍稍散去了些,月光肆无忌惮洒在大地上,一时光若傍晚。 易佐抄的差不多了,嘴角翘了翘,被山上的寒风吹了吹,更是想念寝室里的被窝了。扭头转向老七,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老七那对昆虫般的复眼惊得一身冷汗,因为他和老七的距离不远,易佐甚至清晰的看见那每只复眼上眼睑和下眼睑之间都有一层深海鱼类似地米白色薄膜,薄膜后浑浊的褐色液体宛如有生命力的涌动。而那对恶心复眼,每一只眼珠都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易佐的脖颈。 吞了口口水,易佐往后小小地退了一步,转身拔腿就跑,慌不择路地往更内里的山上飞奔。老七身形晃了晃,复眼顺着易佐的位置移动,四肢极不协调的迈开步子,紧随易佐,虽步伐不快,但步子极大。易佐再转角快被追上时,急中生智,弯腰在地上供奉祭品的碟子下操出一块板砖迎头就往老七拍去,老七顿时浑身一个哆嗦,直愣愣的倒了下去。双眼闭合,倒像睡着了,只是面相痛苦。 易佐喘着粗气一步一步地远离老七,心脏突突突的跳得极快,他往前探身想看看老七如何了,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老七猛地站起。于是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躺着地僵持着。 直到宿舍其他人找上山来,易佐才有种回到现实生活的感觉,虽然那个大吼大叫地送老七去医院的辅导员坚持让易佐自首。 not—————— “这件事情性质很恶劣。”那个走在最前方的四十好几的女人推了推眼镜:“学校那边是明文规定禁止私自去后山,你们不但没听,甚至还发生械斗,并且直接后果就是导致其中一人送院观察,这件事肯定不能善了,所以我打算直接交给警察处理了,否则学校没有办法跟陈民同学的家人交代。易佐同学,我希望你能理解学校的做法,并且积极认错,这样才能最大限度降低你被退学的可能。” 山下的路灯老旧的很,明明灭灭的,蛾子,上上下下地飞着。树影斑驳地投在他们身上。整条路静悄悄的,只有一行人的脚步声在回响。易佐有些烦躁辅导员那故意的停顿后的意味深长,他现在压根不想理会那些此刻不知身在何处的人民公仆,更没兴趣知道未来的将会遭受的什么处分。他只想知道到底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自己疯了。 那辅导员还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易佐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恍恍惚惚的跟着他们走,直到上了警车,依旧魂不归体。 肩上被重重拍了一下,抬眼。“老五,你还欠我们一个解释”一脚拖鞋一脚波鞋的老大叼着燃了一半的烟扬了扬下吧,随即便直直地喷出一口烟,见到易佐在烟雾中目光呆滞,回头和老二交换了一个眼神,皱着眉看着警车远去。 -------- 警局内。 开门声又起。 “……小八?”喃喃的问了句,易佐有些疑惑地看着被一个高挑女警带进来的男生。随即想到对方可能是被委任过来问所谓事实真相的,便一阵烦躁,再想想此时在医院昏迷不醒的老七,更是烦闷。 正想低头装死,却惊愕的发现在女警推门出去后,呼一声冲到他跟前抓着他肩膀的小八脸上近乎病态的狂热,树脂镜片后狂热的视线几乎要把他射穿。 “是那块墓地对不对?”小八不合时宜的惊喜眼神透过镜片直直地和易佐闪烁的眼神对视。“七哥到了那块墓地后变得怪怪了对不对?”易佐的心猛地一跳,愕然地看着老八。“果然是那块墓地……”老八观察了一下易佐的神情,幽幽地下了定论,一派发现真相的样子。 “你说什么?”易佐反手一拉老八,扯他到跟前压低声音问:“你知道什么?” 老八的镜片在灯光下几乎大半面积都在反光,竟显得他有些高深莫测,他学着易佐的样子也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七哥被附身了,就在那墓地上,被附身了。” 易佐愣了一下,松开老八,有些无语地想起眼前这家伙似乎是一个信仰坚贞的佛教徒。但转念重温那晚的情景,又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许老七真的是在那块地方被附身了也说不定。于是一时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黑。 老八见他震惊非常,还当他一时接受不了老七被附身现实,安抚似地拍了拍易佐的肩膀,神神秘秘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黄色的折纸,摊在他面前“这两符,都是我奶奶去向高僧求的,一张我烧了偷偷灌给老七了,这张你留着吧。” “灌给老七了?那老七现在怎么样了?”并没有接过那符,反倒丢了一串问题出去。老八见他不接,撇嘴:“喝了我符水还能有什么事?除了轻微脑震荡他现在吃好睡好身体好。”尔后又捧着符纸推攘了一下易佐:“拿着,拿着,信我,有用的。” 易佐这次不再推脱,有些不置可否地接过那张小小的黄色折纸,掐着那三角形符纸翻来覆去地看,莫名上面龙飞凤舞的文字。 “那你呢?”歪头看向老八,有些不解这个宗教狂热者居然不自己留下一个。作为一个宗教浅信者,他几乎遇神则拜,不分宗教,也不分神明。他甚至分不清这符纸是道家的还是佛家的,有用没用还是个未知数,但是,无论如何,有总比没有强吧,他想。 老八有点惊讶于易佐突如其来的关心,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吊坠:“我有这个。”他笑了笑,补充道“也是我奶奶求的,高僧开过光的玉。从小带到现在。” 易佐点点头,也笑了笑,掐紧那符也没说话。 很快,门又被打开了,高挑女警进来手持一份文档告诉易佐可以走了。易佐便拉着老八头也不回的推门出去。 老八恍然大悟道:“五哥!你家后台大大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2.Chapter 2 唐治亨并没如他所说的那样在八点来接易佐,而是发了条短信直言军部高层紧急召回所有上校级别的军官,又嘱咐易佐小心安全天热勿中暑云云。 易佐仅看到唐治亨被召回那段就“啪”地一声合上机身,嘴角翘起,暗喜暂时能逃过追问,转角就缓速步入电梯。因为正值清晨,所以电梯里除了一个警局大叔外就只有易佐和老八而已。老八一路兴致勃勃的给易佐洗脑,颠三倒四的讲述谁家那小谁如何中邪,又如何在神婆的帮助下驱走体内邪神,兴奋地鼻梁都渗出了汗,他推了推眼镜,指心抹了抹倒也不在乎。 易佐边听边点头,既不同意也不反对,很好地在扮演一个聆听者。楼层一点一点地在下降,老八忽地绕开易佐将脸凑到电梯壁前,在光可照人的抛光钢板前搔首弄姿,嘴里还细细碎碎地说“我扣子怎么系错了……” 易佐嘴角抽了抽,也凑到电梯壁前,准备嘲笑老八年纪一把,扣子都不会系。没想到在钢壁上正正对上如虫卵堆聚一般的大小眼珠,紧紧密密的眼珠几乎将眼眶撑破,那中年秃顶复眼警察面如死水,脸如金纸,密集的眼珠如年久失修的齿轮,一卡一卡地转动着,眼睑间米白色的薄膜越发透明了些,眼白部分异常充血的状态清晰可见。那警察姿势不变,依旧面对电梯门,但是眼球却诡异的看向易佐和老八,易佐甚至感觉到那瞳仁看向他们时见鬼的冰冷和专注。如堕冰窖的寒气从脚底直直升上来,易佐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忍不住地战栗,指关节开始神经质地痉挛。 老八整好衣服后一转头看到易佐一副要晕不晕的惨白样,也吓了一跳。“五哥!五哥!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啊?你别吓我呀。你是不是也低血糖啊?要不我给你买点吃的去?你说话呀。”一时两人额上都是冷汗。 易佐被老八一吼,如梦初醒,按了开门键就扯着老八夺门而出,老八莫名其妙,一路唧唧歪歪说诶哟这还没到一楼呢,一路踉踉跄跄地被拖着跑。直至楼梯口,易佐反手扣上楼道门,借着楼道门上的毛玻璃向内探身望了望,见走过的楼道一片寂静,惨白的白炽灯照在瓷砖上微微泛着蓝光,这才倚着铁门喘着粗气缓缓滑下。 老八扶墙,有入的气没出的气:“五……咳咳咳……五哥,怎……怎么了啊。跑什么啊……呼呼呼……喘死我了咳咳咳。” “我看到了……”易佐以手掩面,哑着声说“我又看到了……” “看到?看到什么?五哥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啊?”老八也蹲下,说话仍旧有些有些喘,面上神色既是惊奇又带着点害怕。 易佐抹了一把脸,一手冷汗,抖着唇语无伦次地复述了一下昨晚山上那段,一次又一次着重强调警察大叔的那对苍蝇般的复眼和老七的惊人而又恶心的相似。 老八听得浑身发凉,环顾四周,静谧的空间像凝住冻结的水一般沉寂。空气里淡淡的消毒水味让人觉得格外冰冷,晨光弱弱地散落在楼梯间,不带有一丝温度。 “你相信我的说的么……”易佐转头,发红的眼眶憔悴的面容让他看起来近乎脆弱。 老八低头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眼光闪了闪,坚定地说:“我相信。”然后扶着易佐一同站了起来,低声说:“无论如何,先离开这里吧。” 两人对望一眼,都察觉到对方的恐惧,稍稍合计,都觉得电梯比楼梯来得更加不安全。于是一前一后顺着楼梯半跑到一楼,近乎飞奔地溶入大街的人流内。 密集的人群,喧嚣的街市恍若隔世,两人都逐渐稳定下了情绪。 “去喝一杯?”易佐抖着指头抽出一根烟,点上。 “哦,不,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进入任何的封闭空间内。”老八拨开额前汗湿的刘海,摇摇头。瞟了一眼易佐的烟盒:“哪来的?嘿……双喜。”凑近抽出一支,不甚熟练的点上。 “在警局那顺来的。”易佐脸色惨白依旧,却因为有了点笑容,让笑得弯弯的凤眼看起来讨喜非常。 “呵。”老八不接话,一边呛一边吸,推了推眼镜,建议:“前面陇西路左转有间西华寺,我们……去走走吧。” 易佐抿了抿唇,掐灭香烟:“好。” -------- 两人真真切切地去烧香许愿求签,结果双双都是下签,尤其是老八,求到的堪称下签中的战斗机,衰运中的——下下签。 “……”老八打击非常,好不容易有点血色的面容迅速衰败下去。易佐瞧他不对劲,扯他到无人处,拥了拥他,轻声说:“小八,听我说,那玩意指不准就是冲着我来的,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看,两次见到的都是因为我……”随后自嘲地笑了笑:“离我远点吧,这算什么破事啊。” 老八听后扯开易佐,虚弱的笑了笑:“哪能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说,”他撩起脖子上的玉坠:“我还有这个呢。”燃香的烟飘飘渺渺地绕着他们二人,坐蒲前的观音跟老八的弥勒佛玉坠一般似慈悲又似残忍,细数花开又赏着花落,不插手不干预,冷眼看尽一切世俗变迁。 手机铃声响起,两人都被吓了一跳,易佐掏出手机,陌生来电,有些犹豫地按下了接听。 “小佐。”耳边熟悉低沉的嗓音让生怕接到鬼来电的易佐有些莫名的想流泪:“哥……” “小佐你听我说。”唐治亨语气有些强硬和急促:“现在你去附近稍微大点的超市买几瓶桶装蒸馏水和一些熟食速食品,让超市的人送货上门,这几天就不要出门了,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理由我现在不方便说,你照做就是。明白吗?” “恩……” “咔……”电话被挂断了,易佐所有想说的话都噎在舌尖,又吞了下去。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他尝试去理解唐治亨的话。水、熟食品、速食品……不要出门……学校请假……到底发生了什么?等等……貌似在几年前,非典还没全国性蔓延时,唐治亨从部队那边得到消息后也是类似这样嘱咐他的,但那时,唐治亨仅仅叫他注意个人卫生并没有让他请假在家。难道又爆发了什么急性传染病?或者说,是更严重的高传染性高死亡率的急性病…… “怎么了?”老八的关心溢于言表。 “不,没什么。我哥叫我去买点东西。”易佐挑着简单的说。 “行,一起去吧。你哥也真是的,叫底下的人去买就是,还让你跑一趟。”老八抓了抓脸,抬眼笑着说。 “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易佐也垂眼笑了笑,老八听后脸色当场就不好看了,一句你什么意思咕咚咚地滚到舌尖,就被易佐剩下的话给截堵了。 “我哥给我请了假……恩,我爸来了。”为了打消掉老八跟着他回家的念头,易佐眼也不眨的把他那臭名昭彰的老爸抬了出来。无论如何,他都不准备让老八参合到这件处处透着诡异的怪事中。 老八听后果然脸色稍缓,明显听闻过易佐那个不靠谱的父亲。他沉默了一下,最后妥协地比出一个话筒的手势对易佐说:“好吧,那有事你记得打我电话。”尔后又推了推眼镜,瞅着易佐吞吞吐吐地说:“恩……还有一件事……你,恩,有空跟老大他们解释一下。他们对你无端拍了七哥一砖很有意见啊。当然,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理由也就我们两知道,这样……哎……你看着办吧。” “恩,到底再说吧。”易佐苦笑了下,已经预想到解释时的无语场景。老大会相信他的一言半句那才叫见鬼了。老八也懂易佐的难处,当场就手足无措地憋红了脸。易佐拍了拍他肩,当下心里也暖暖的,起码还有一个人相信他。随后也把唐治亨说的话挑着重点跟老八说了一下,老八有些惊诧,却也颇相信唐治亨的手段和消息路子,留了个心眼。 挥别后,易佐依言去了附近的一家超市,等他和搬运小哥将一堆东西移入屋中时,已然中午过后,谢过快递小哥后。易佐就埋入沙发内,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这一觉睡的有些不安稳,但是质量颇高,再次起来,易佐已经不复昨天那个弱鸡样,整个人气色红润不少,眼里的血丝也尽数退了下去。 洗涮完后,伸了伸懒腰,砸吧砸吧嘴,易佐这才突然想起自己自昨天到现在几乎才吃了一笼小笼包,难怪饿得他两眼直冒金星。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钱包和钥匙,晃悠悠地准备去楼下随便吃一餐解决。但又猛然想起唐治亨的警告,只得郁闷的折了回来,从速食品里挑了一盒咖喱饭送到微波炉里叮。 正当他眯着眼盯着微波炉上的指示针,算计着什么时候能吞下这盒咖喱饭时,电话突然又响了起来。 “我——易佐,什么事儿?”他将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间,漫不经心的问,手里捣鼓着碗和勺子。 “五哥!”电话里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声“七哥出事儿了!” “呃?”易佐怔了下,赶紧放下碗筷,举着电话紧贴耳朵,也不管那前几分钟让他口水直流的咖喱饭,梗着嗓子就问“怎么了?” “七哥……七哥他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3.Chapter 3 易佐脑袋像被人打了一个闷棍一般眩晕着,他抖着唇强做镇定地问:“你们现在在哪?” “市八院。e4,b203”老八也不含糊,当下就简要地告之易佐地点。当易佐正待询问更深时,电话里突然响起好大一阵喧哗,甚至还模模糊糊传来“抓”、“镇定药”等字眼,尔后没多久老八就率先挂了电话。 易佐拿着手机愣在微波炉前,心中即是担心又是愧疚。踌躇了一下,就把“不要出门”这警告抛诸于脑后。拾起外套和一些零碎品就下楼去拦的士。 “去市八院。”他前脚刚迈进的士,后脚就把车门给关了,口里还不忘指示目的地。的士大叔估计没见过这么赶着投胎的,有些发愣的打着车盘驶入高速。 一路上易佐一会儿想到那晚墓地的老七,一会儿又想到警局里的那大叔,一会儿又想到老八口中犯了失心疯的老七。纠结得他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 同样纠结的还有开车的司机大叔,大叔从后车镜看到易佐脸色呈现出令人惨不忍睹的菜色后,就猛地一踩油门,生怕他死在车内一般急速狂飙。20多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被他缩短成12分钟。收了钱后当即啪地一声合上后车门,火烧屁股一样扬尘而去。 易佐下车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就循着老八给的地址找去。 ======= 当他被老八引领着见到病床上老七的时,他震惊得几乎吐不出一个字来。不可置信地转头询问似地看向老八,却见老八合上眼默默地点了点头。易佐眼眶当场就红了,强忍着的泪珠儿在眼眶里滚趟。 天,他压根无法相信那个被软皮带束缚在病床上,反复挣扎嘶吼的人是几天前跟他嬉笑谈话的老七! “而且,最严重的,不是这个。”两天没见的老大手拎着一个厚厚的牛皮包从拐角处踱来,阴沉着脸幽幽地开口。胡子拉渣的脸上竟是一片疲惫和沉重。 “你看老七眼睛。”他将牛皮包夹入腋下,直直地隔着玻璃指着病房内的蛮力撕扯软皮带的老七:“仔细看他眼睛。” 易佐不明所以地望了一眼神色莫测的老大,眯着雾蒙蒙的眼紧贴在玻璃上仔细打量房间内的老七,却见他两眼黑黝黝的不带一丝韵白,当即就觉得有些奇怪,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老七眼框里本是眼珠的部位早已被细细密密如同昆虫一般的复眼占据,每个褐色眼珠都在疯狂地上下左右地定焦,活动频率高的吓人,看起来更是恐怖异常。 “这到底是……”抿了抿唇,易佐细微的询问低弱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昨天晚上开始的……然后,医生们已经抽血去化验了,现在,结果还没出来。”老八低声补充道。 “为什么会这样……”易佐喘了一下,强忍不能的眼泪嗖地一下滑了下来。他有些不稳地倒退一步,喃喃低问了一句,尔后声音突然拔尖近乎泣血地嘶吼:“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似乎从前天开始,这个世界,已经变得,跟从前,是那么地不一样了。一个原本正正常常和他们嬉笑打闹的人忽地就这样躺着病床上,眼眶里甚至挤满了恶心的眼珠,如同没有智商却嗜血如命的兽类一般不断地尖啸咆哮。一切都,突兀地发生在明媚的阳光下,出现地,那么的……不可思议,这让他如何去接受?! “老五……”老大张了张嘴,欲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悻悻地闭上嘴,拍拍易佐的肩膀权当安慰,易佐毫无反应。于是他尴尬地收回手,转身至楼道的窗口前,颇为烦躁地掏了包烟出来,一边喃喃说“这算什么破事啊……”一边点上。老八伸手,猛地掐灭火星,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高高悬起的禁烟警告。老大这才想起医院是禁烟的,翻个白眼又把烟塞了回去。 “让开让开……”过道的门被一个护士近乎粗暴地打开了,几个医生急速行走着,拿吊瓶的拿吊瓶,推移动病床的推病床,神色匆匆地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老八被那开路的护士撞了一下,撇撇嘴揉了揉肩往后退了退。忽地,他整个人僵住,眼睛狠狠地盯着那个被推动的病人,甚至还追着病床跑了十几米,似乎确认了什么后,折回来时的表情扭曲地近乎狰狞。 老大毫不在意的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那人怎么了?” 老八脸部肌肉僵硬,幽幽地说:“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易佐用袖子蹭了蹭泪,置若枉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八也没什么兴致玩你猜我猜大家猜,很干脆的一字一顿:“那人眼睛跟七哥……”他扯了下嘴角“是一样的。” 易佐瞬间抬起头来,眼睛瞪得浑圆,哽咽好几下才哑着声音说:“不可能。”老八嘲讽的笑了笑:“我觉得现在已经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易佐听后指尖颤了下,不再言语,心里倒是默默认同了老八这一番话。种种疑问如同满是荆棘的藤蔓一般紧紧将他束缚在一个未知的,而又满是迷惑的世界里。他想冲破隔阂去触摸那层真相,却又迷失上寻找真相的路上。他想知道,老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不止老七变成了这样?是不是还有人会变成这样?他渴求那张薄薄的化验单能告诉他答案,他又希望医生能够让老七恢复从前,却又矛盾的认为这事已经没有转寰的余地。 当他胡思乱想之际,老大突然问道:“诶,老五,听小八说你第一次看见老七这怂样的时候是在学校后山那边?”“恩。”“你们说……他们两”老大下吧比了比老七和刚被推走的病人的位置“该不会恰巧都去过后山,结果得罪那小谁了吧?” 老八击掌:“我觉得很有这个可能。”他退下眼镜用眼镜布抹了抹镜片“不如我们去那儿看看?” 易佐六神无主的点了点头,觉得大概也只能这样了。看着老七边角齐整的眼镜布不知怎地突然想起老七那个温软的,织得一手好围巾的妈妈。“陈妈呢?”他问。“没敢说。”老大摇摇头,“学校那边压根也没提这事,只当老七突然失心疯了,你的记过什么也都取消了。现在知道老七变成这样也就你,我还有老八。其他人说要来看老七我都没让他们来。这事嘛……越少人知道越好。”易佐点头,深以为然。 =·=·=·=·=·==·=·=·=·=·= 于是三人合计半天都觉得晚上去试探后山最佳。于是傍晚时一同在山下随便找了间馆子解决了饥饱问题后,前前后后都上了后山,打着手电筒转悠了一晚上,被蚊子叮的死去活来后依旧没有任何发现。其实这种结果易佐早也预料到了,没有比寻找未知的事物更难了不是吗?他们连个目标都没有,胡乱地瞎转悠着,要有什么发现那真的要好好去拜拜神,感谢幸运女神的垂青了。 老八对这次挫败不以为然,走到哪里纸钱就烧到哪里,走到哪里经文就念诵到哪里。一脸严肃状让易佐和老大都忍不住心里揣揣的,各自胡乱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终于放弃喂蚊子的大业,准备回去看看老七的化验单出来了没有。 =·=·=·==·=·=·=·==·=·= 史上悲惨几多许,为何轮到是他们。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么,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可易佐拿到老七的化验单时只觉得风水早就反方向拍拍屁股转走了。 各项指标均在正常人的范围内,唯独血液里多了一种未知的病毒。医院那边的解释很直截了当:请速速转去省医院谢谢,请去找血液病的国际医疗大手谢谢,我院治疗不了谢谢,请不要让人死在我们医院里谢谢。 “……”易佐掐着化验单怒得惨白的脸上都出现了一抹红晕。愤恨医院的无能和不负责任,更多的是对老七痊愈的绝望。几天来的连续打击已经让他近乎崩溃,死死守着的是对老七恢复正常的希望。而如今,就这么,无情地被击个粉碎。你要坚强啊,易佐。他对自己说:你还是个男人,你就坚强起来。要是你放弃的话,你还有什么脸跟老七称兄道弟? “去省一。”易佐把化验单狠狠地折了折塞入上衣袋,面无表情地说,“转院去省一。” “呃?”老大和老八对望一眼,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小跑着去办转院手续。易佐掏出手机,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啐了一口祸不单行,没法,只得去附近的7-11临时冲了会电,尔后打去省一,嘱咐那边的医生转院事宜。亏得他家的红色背景杠杠的,手续很快就一条条的下来了,资金什么的,也只得暂时刷着唐治亨给的子母卡了。 于是老七就这样被五花大绑地架去省一,途中在转入救护车时,还狠狠地咬了护送的医生一口。那医生吃痛,在周围人合力下好不容易挣开老七,脸色当场就黑了。老大不幸,正巧是陪坐,只得跟那医生陪着小心。那医生虽极度不悦地抚着手臂上被咬得出血的牙印,但终究还有那么点风度,摆摆手就让他们走了。可怜操碎了心的易佐一干人。 话说本来安排到易佐是坐前座的,但这娃子晃了晃脑袋想想,扯开后门就跟老大一同去陪坐了,生怕老七挣扎起来也咬老大一口,天知道老七本来补过的大黄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口牙了。 =·=·=·=·=·=·==·=·=·=·= 几天后,老大老八在学校系办再三威胁下,只能一步三回头地乖乖回去上课,于是易佐百般无聊下就动了去市八院探探那个跟老七同样病症的病人的念头。去到那儿时,却很失望的被告知那病人在老七转走的第二天也转走了。易佐没法,只得谢过热心的护士,准备回省一继续给老七当老妈子。没想到那护士拉着他问起老七的病情来,易佐不愿多说,含糊其辞了几句正欲走人。没想到小护士不以为意,反倒告诉易佐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消息:“诶,你知道不?我们院啊,也有个医生变成你朋友那样了!就前天的事儿。”见易佐面露不信,还特地指出那医生的病房,一副你不信可以自己去看,反正我问心无愧的表情。易佐终究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鬼鬼祟祟地顺着小护士给的地址摸去,却发现那医生住的正是老七之前住过的病房。趴在玻璃窗上目测了好一会儿,确定了那医生的确是跟老七一般的病症,这让他脑浆当即就搅成了一碗浆糊。其实……这种病是会蔓延吧?易佐的心狠狠一跳,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但仔细琢磨了后又觉得好像颇有道理,几天之内,连续在他眼皮底下出现了3个病症一样的人,再怎么说是鬼神作祟也说不过去了吧。 那么,也许……一开始他们就被鬼神说缚住了手脚,更确切的说,这压根不是什么所谓的灵异事件,是传染病!低概率遗传病几乎没有可能同时让三个不尽相同的人倒下,并且还在如此相近的空间。易佐吞了口唾沫,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真相的边缘,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地开始理顺思路……狂症……血液病……可能具有的传染性……甚至是高传染性……并且无论是病原体还是传染途径都一概未知。这……无一不符合唐治亨几天前的警告呀!汗迹逐渐地晕染了他衬衫背后的大半个面积,他脱力地晃了晃,将唐治亨的警告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逐一排序,两两对比,串珠子一样上上下下串到了一起。哦!该死的,这简直是赤果果的公共卫生危机啊! 扯了把汗湿的衬衫,易佐扒拉出手机就开始死命地call唐治亨,他总觉得唐治亨应该知道一些什么,并且,知道的绝对比他要来的多。但手机那边一遍又一遍传来的“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让他恨不得直接把手机摔在地上。靠!就知道不可能一下子转运了,衰神你果然在我背后安家乐业了!易佐愤恨吐槽。 带点同情的扫了一眼那躺在病床上睁着可怖的双眼,龇牙咧嘴却被紧缚地动弹不得医生,他暗道医院好手段,麻药真高级,皮带真结实。结果又是一个惊天大雷迎头劈下,那医生不是前几天护送老七转院,结果如同鸡腿一样被老七啃了一口的倒霉鬼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4.Chapter 4 虽说这怪病似乎具有一定传染性,但是这个医生易佐还是有那么点印象的,是药房管配药的。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于是他并不认为一个配药的会越俎代庖有事没事跟老七来个亲密接触。那么问题出在哪儿?既然那倒霉医生被传染到的可能性低得微乎其微,为何最终中招的是毫不相关的他而不是老七的直属医生? 是唾液吗?易佐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想起那天转院时老七如狼似虎的一记狠咬,忍不住一个哆嗦。是的,应该是唾液,他点头。那么,也许可以直接得出的结论就是……这种“疯病”是可以通过唾液进行传染的。可是,老七又是如何被咬的?又是谁咬的?会是第二个送院的病人吗? 不,不对。这种“疯病”也许根本不止这么一种传染途径。就在老七初露病态的那个晚上,他还和老七一同去了澡堂。老七一边洗一边不忘不干不净地调戏着易佐那挺翘的臀部,羞得易佐耳根子都红了,咬牙切齿地扑上去狠狠地猥·亵了老七一把。而那时,易佐清楚的记得,老七那干瘦的身上可没有半点的牙印的。那么,总不能是老七的二两君被咬了吧,易佐摸摸下巴边往外走边想。 =·=·=·=·=·=·=·=·=·=·=·=·= 猜测之所以说是猜测,就是因为没有通过实践的检验。但易佐并没有打算贡献自己的肉体去体验老七莫名变好的口牙,也许该找只老鼠试试?他毫无道德负担的想。 在脑内将自己的猜测理顺一遍后,易佐就掏出他的小手机吧唧吧唧的输入,然后逐一发至宿舍的每一个人。误会总是要澄清的,总不能让老大和老八夹在他和宿舍其他人中间,最后落得个两边不是人。 翻了翻联系人名单,确定没漏发后,易佐又去短信箱里瞄了瞄,没有任何信息。他有些失落地摸了摸鼻子,心里越发担心起下落不明的唐治亨。那日唐治亨被紧急召走时,易佐以为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任务。但今日看来,想必跟他口里的“疯病”危机有关。但愿军部不要在这件事上搅合太深才好,易佐叹了一口气。 =·=·=·=·=·=·=·=·=·=·=·=·= 待易佐回省一小心翼翼地避开医生的巡房,心惊胆战地从老七口中用牙签刮出那么点唾液细心封存后,已然晚上八点过半了。因为省一离易佐家其实也就两个车站的距离,所以他也懒得挤公交车,拿着小样本,拖着懒汉步,晃晃悠悠地就朝自家走去。 夏夜的晚上虫鸣不已,连风都带着点让人窒息的闷气。 看着路边绿化里飘飘忽忽的萤火虫,易佐不知怎地想起了他那个曾今带着他扑萤火虫的不着调老爸。尽管他老爸离婚时说一不二的表情刺伤了那时还弱小的易佐,但是易佐对这个童年时让他觉得顶天立地的男人,还是很有好感的。而他妈妈则是个很传统同时又很现实的女人。在易佐印象中,这个女人从来不曾自暴自弃,甚至为了这个残缺的家庭忙的如同旋转的陀螺,一个月不见一次那是常态。但是,与此同时,她也毫无意外的错过了易佐的成长。 结果,真真正正算伴着易佐走过童年和少年时光的居然是同楼层的,比易佐大六岁的唐治亨。所以在易佐印象中,真要有什么事,找唐治亨就对了。可惜现在,连唐治亨都不见了。 但愿无事,易佐望着树上红彤彤的木棉苦笑了下。 =·=·=·=·=·=·=·=·=·=·=·=·= 推开门,惊讶的发现自家里的沙发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大票人,大致看了下,除了躺在医院里前途未卜的老七外,宿舍的一干人等全部来齐。“你们怎么进来的?”易佐边换鞋子边问,倒是不奇怪他们找来,这不过是迟早问题而已。但是有些好奇他们是怎么突破他家的天地锁的。 “嘿。”老大亮出两排牙齿,一串缀着中国结的钥匙在他拇指尖圆润地转了个圈“你放宿舍的备用钥匙。” “……”易佐白他一眼,绕过老大从冰箱里拿出瓶冰水就灌。 “你说的……是真的?”老二晃了晃手里键盘上还闪着蓝光手机,毫不掩饰地直直盯着易佐。其他人也不由自主的正襟危坐,一并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十几只眼睛满满承载的都是震惊和疑惑。 “我还不至于下作到为了撇清关系胡乱编出这么一段。”易佐拧紧瓶盖,塞水入冰箱,狠厉又带着点嘲讽地瞟了一眼在座所有人。 “抱歉……”老二有些尴尬的咧了咧嘴,枪打出头鸟,刚刚被易佐狠厉如狼的眼神关顾的最多就是他。“我们,只是有点……呃,难以置信罢了。” “应该的。”易佐点头,翻出一个苹果咬的嘎嘣响。 老大瞄了一眼吃的香甜的易佐,趁机天南地北胡诌了几句打圆场,紧绷的气氛这才逐渐和谐下来。几个人各自发表了一下意见,讨论了近半个小时,毫无进展。绕来绕去也不过是老七的鬼神说和易佐的传染说。看表时间不早后,也只能暂且散了,各自回家。 易佐送他们到门外,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该说的,都说了,信多少,理解多少,是他们自己的事了。但愿是他自己想太多吧,易佐拉起铁门默默地想。 =·=·=·=·=·==·=·=·=·=·=·= “帝都时间12点,下面为您播放新闻简介……”恩,经济稳定上涨,贴牌型企业转型,网络安全协议……半点没提到“疯病”,易佐咬着三文治漠不关心的关上了电视。戳戳地上滚成一骨碌的桶装水,想了想,又去银行取了不少钱,就近去买的堆成小山一样的零食和熟食几乎搬空了楼下那生意一直半好不坏的7-11,营业员小哥笑的跟朵花儿似地贴心送货上门,半点也不好奇易佐买那么多吃的做什么。 既不想去面对老七,又不想看花团锦簇的电视节目,易佐摸摸鼻子,联网刷论坛去了。开着翻墙在国外的一家摄影论坛上晃荡了一圈,突然发现了一组点击率一路飙高的图片。什么东西这么猎奇?他好奇地点开。 图片一点一点地刷新出来,易佐却惊得差点没把鼠标给丢了。那上面,赫然就是一个欧美的“疯病”患者,那褐色的复眼,狰狞的神态却与老七如出一辙。易佐英语堪堪过了四级,却也大致读懂了该贴跟帖的人大致的意思,无非是说楼主神技术,噪点分布均匀,毫无ps痕迹云云。 当然没有ps痕迹,因为那是真的……易佐抚额,只觉得末日来临。这算什么?“疯病”全球化? =·=·=·=·=·=·=·=·=·=·=·=·= 此后,易佐的生活单一无比,两点一线,在看望老七以及翻墙刷国外论坛中浑浑噩噩的度过。但他口中的“疯病”,却似乎蔓延的越发快速。首先,几个信息相对透明,舆论监督较为发达的国家开始公开声明有一种新的病毒在急速的传播和变异中。并给出来确切的病症特点,如复眼,嗜血,癫狂等。但却遗憾地表示目前对这种病症束手无策,太快的变异速度和太反常的结构原理让无论是治疗还是预防的进程都推进都变得十分缓慢,目前能做的仅仅限于将病人束缚起来,以防止他们去危害健康人群的生命安全。而这种未知病毒,他们暂且称之为“h·s”,即“high-speed”——“高速” 其实,在此之前,易佐的私心是希望这种“h·s”病毒能蔓延到欧美之类的发达国家,这样,老七可能被救治且成活的几率要远远大于处在国内小环境中的小范围爆发。可是这一刻,他开始为自己的私心而忏悔。没有人希望遭受到这种灾难,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抹杀他人存在是可耻的。而与“h·s”的这场战争,到底是人类一败涂地,还是“h·s”才是战斗力只有5的渣滓,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 流言蜚语是可怕的,易佐直到今天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对未知的惊恐和对恐惧的放大让周末本该人头涌涌的街道门可罗雀,商业街的店铺见状也叹着气三三俩俩地关了门。炎炎的日光烤炙着沥青的街道,泛起一点一点的水泥泡子,却不再有人走过。 来到省一时,易佐有些意外的发现老七的直属医生烦躁地在老七病房外踱步,好几个警察真枪荷弹的堵在主要的通道上。 “刘医生?”易佐还没靠太近就被门口的警察拦着,只得焦急地呼唤着不远处的刘医生。 “小易!嘿,你们别拦着他啊,让他进来,他是病人家属。”刘医生听到后猛地一抬头,赶紧挥了挥手,招呼易佐过来。 耳语几句,易佐脸当场就黑了,低吼了一句“不可能!”“恩……我们也觉得不可能。”刘医生尴尬的笑了笑:“但是陈民他……确实不见了,这样吧,你跟我进来一下。诶,警察先生你让一下,就让他看看,不碰别的东西的。” 易佐心急火燎的跟着刘医生后面,一进去就差点踩中碎了一地的玻璃。“小心点儿。”刘医生扯了扯易佐,“这病房地吊瓶碎了好几个,那些警察说为了保护什么现场,压根不让人进来打扫。” 易佐恩了一声就开始四处张望,再走前一点,就见到散落在病床上四分五裂的皮带。他拿起一看,倒觉得不像是蛮力挣开的,切口虽不特别平整,但总归还是整齐的。“像利器。”他说。 “啊?”刘医生目露惊异“不会吧,陈民的这间病房我们可是特地把一切尖锐物品收了起来,怎么可能有会利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5.Chapter 5 “先不说这个。”易佐直觉问刘医生也问不出什么,于是压低声音用眼神比了一下门外的虎视眈眈的警察们:“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这个嘛……咳,简单来说吧,目前我们接到通知,世卫那边已经紧急拉响了六级警报,这意味着h·s病毒已经被证实能够通过人-人之间这个途径进行传染。”刘医生顿了顿,似乎想活跃气氛地笑了笑,结果见到易佐不买账地冷这张脸,只得又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了下去:“所以目前所有被确诊为h·s感染者的病人都视为具有高危险性,为了防止疫情大范围蔓延,一旦病人在痊愈之前擅自离开其所在的病房,那么,我们是有义务通知警方协助寻找病人下落的。” 易佐听他一口气讲完这种官方打太极的话,气得有些发笑。看看门外这些警察的阵仗,哪里像是来找病人的,分明是来抓重型犯吧。不过他也只能随意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那现在有没有线索?”他问。“警察那边正在调出几小时前这间病房的监控录像,或许你可以去监控室看看。”刘医生也不欲多说,交代的差不多就转身往外走,并眼睛示意外面的警察表示这段谈话已经结束。 “对了。”刘医生走到门槛那里很是突然地回了头,问了易佐一句“你其实不是陈民的哥哥,而是陈民的同学吧。”易佐皱着眉揣测着这话的意思,干脆避开不答。“不过,警察已经通知了陈民的妈妈了。他妈妈啊,估计马上就到。”刘医生并不在意易佐那冷淡的态度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说完了后也就不再停留,转角就拐走了。 所谓屋漏逢下雨……易佐听后只觉得整个头都大了,抬手狠狠地揉了揉太阳穴,边往外走边思考着待会怎么跟陈民那个柔的可以掐出水的妈妈来讲述这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 果然不出半小时,老七的妈妈就风尘仆仆地赶来了,连平时熨得服服帖帖的裙子也折了好几折,整个人显得很是六神无主,慌乱的眼睛不断在一群警察从中寻找些什么。该来始终还是要来的,本来还想装透明,让警察摆平陈妈的易佐最终还是忍不下那个心,叹口气,率先开口叫道:“陈阿姨。”陈民妈妈听到后眼睛一亮,几步过来就紧拽着易佐的袖子问:“小民呢?他病了?”易佐点头,正斟酌着说些什么时,就被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粗鲁的打断了。 “陈民妈妈?”一个挺着啤酒肚的警察摇着一份白色的档案权当扇子在为自己扇风,嘴里毫不客气张口就问。“恩,是的。”陈妈被吓了一跳,明显有点不知所措了,说起话来更是柔柔弱弱的“你们是?”她疑惑地看着一大帮子的警察,手更是紧张地越拽越紧,直把易佐的小外套拽成了咸菜干。 “哦,那你跟我来一下。”胖警察晃着一身肉摇摇摆摆地带路,也不解释为什么的就径直走向另一个楼道。易佐和陈妈对望一眼,也都跟了上去。该是去监控室了吧,易佐边走边边想,还不忘尝试挽救自己的皱成一团的袖子。 =·=·=·=·=·=·=·=·=·=·=·=·=·= 监控录像里的光线并不好,整个画面昏昏暗暗的,加上像素不高,所以几个警察倒腾来倒腾去也只观察到本来躺着还算安稳的老七猛地一下坐起来,然后束缚他的皮带瞬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断了,至于怎么断的,实在看不清了。然后就见老七忽地一下撞开门,两下子就没了身影。 于是几个警察和保安们面面相觑,满脸的不信。易佐也在看,虽然同样的也看不出什么,但他观察的角度跟警察们不太一样。警察们重点关注的是老七面向窗口的那只手,也就是监控器光线的小死角,偏暗的光线位置让警察们都认为老七应该利用了那个小死角,从而用利用未知的利器划破束缚带逃出生天。易佐却奇怪于老七直直对着监控器的那只手,那只手似乎在老七起身挣脱的瞬间,肘关节扭出一个很奇怪的角度,像是要触碰到什么一样。当然,警察们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只当是老七右手在刮束缚带,左手却没有顶着床板,以至于没有借力点让他平衡的坐起,所以才显得动作格外别扭。不过,真的是这样么,易佐若有所思的盯着监控录像。袖子突然又被轻轻的一扯,易佐满脸问号的侧头望向陈妈。陈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易佐,这才柔着嗓子问道:“小民他,为什么要跑?他不是生病了吗?还有,为什么警察也来了?” 易佐眨眨眼,这才想起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跟陈妈解释过这一切事情,而直到现在陈妈还以为她儿子因为小病小痛住了院,却不知道为什么跑了!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跑了,不过……”易佐对着陈妈好奇柔白的脸僵笑了下,眼睛却灵活地四下寻了寻,锁定目标后就一把拖住恰巧经过的,为他们带过路的胖警察“他可以跟你解释一下。” 陈妈当即两眼放光看着那满脑肥肠的警察大叔,那大叔还在莫名其妙中,却也颇憨厚的对着陈妈笑了笑。于是易佐趁机挣脱那只一直在□□他袖子的手,往旁边站了站。 果然不出他所料,当警察讲到老七被h·s感染时,陈妈的脸血色一下子退了个尽,像纸糊的面皮一样变得惨白之极,不一会儿居然就这样软倒在地,双手掩面却没有哭声传来。易佐赶紧上前想扶她起身,陈妈却掩着面摇摇头,一声不吭的就着这个姿势持续的沉默。易佐也知道她痛极,当下也湿了眼眶,就是因为知道会这样,所以才不想去当那个点破真相的人啊。 在易佐和外围三三两两的警察都以为陈妈会这样枯坐好一会儿的时候,她在一群人惊讶的眼光中抖抖索索地站起来了,用一种易佐从来都没听过的嘶哑声音问着那帮有些发愣的警察:“能查到我儿子大致跑去什么方向吗?”这时,她通红眼眶里是尽是强忍的泪水,甚至是血丝也清晰可见,通透的鼻水都微微地渗了出来,整个人可谓狼狈之极。但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有笑的欲望,这是一个母亲,为了儿子,所能表现出来的所有坚强。 “大,大概可以。”本来还在处理录像的小警察顿了顿,回答道。 “那拜托你们了。”陈妈眼睛近乎执拗的望着那小警察,尔后深深的鞠了个躬。 “应,应该的”一群警察三三两两的作保证。 =·=·=·=·=·==·=·=·=·=·=·= 而那日之后,易佐再也没联系过陈妈,也不知道老七最后有没有被找回来,他只是过的比老七失踪前更加浑浑噩噩,漫不经心地数着日子在滴答的钟声中流逝。灰霾的悲观逐渐将他侵蚀得只剩一身人间皮囊。其实,自那日后他就在想,是不是所有的努力最终只能化成陈妈那样无声的悲鸣?是不是所有的努力最终也会像老七病房里的碎了一地的吊瓶般万劫不复?那么,又是不是一开始,就该放任自由,苟且偷生的更好?谁说的,没有希望,就没有绝望。抿了一口白水,却尝到满嘴苦涩。 就当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像他挂在墙上的钟一样,一直规规律律的走下去时,这种死水一样的平静,就被老八的一个消息猛然打破了。 其实老八期间也来过数次,不过次次都吃了易佐的闭门羹。所以按照正常人来说,应该也不会再有人萌生跟易佐这种人打交道的念想才对。但老八不算正常人,他吃了闭门羹后念一段清心咒他可以跟个没事人儿似地欢欢喜喜的走了,下一次继续欢欢喜喜的来敲门。可这一次,他敲门的手段堪称暴力,门一下一下地被踹着,连门框都在晃动。易佐翻了个白眼终于忍受不住老八这种摧残个人财产的行为,慢慢悠悠地去开了门。 结果一开门就见老八扑了上来,揪着他的领子张口就骂:“ 增一阿含经第五十卷说:‘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七哥如今这样也是他的命数,你内疚个什么劲?内疚个什么劲啊,啊?”那个啊字还拖得挺长,直直地强·奸着易佐的耳朵。 “我没有内疚。”易佐挥开老八,伸手关上大门。老八却不依不饶,满嘴经文满面严肃地告诫易佐要遵循命数,不要再去纠结一些有的没的了。 “那么。”易佐垂着头,柔柔的额前发将他的表情笼入一片阴影。 “啊?”老八终于停下絮絮叨叨的演讲,不明所以的看着易佐。 “老七做错什么会有这样的命数?”这时的易佐表情执拗的跟那时的陈妈如出一辙。 老八听后立刻就明白这臭小子纠结了十多天在纠结什么了,果然又钻死胡同。“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老八想了半天,扯出一句佛经解释。 “循环不失吗?”那么,那些该遭报应的人呢?易佐带着点嘲笑的想。等好一会儿,他突然回过味来,这才发现自己被老八耍了,老八其实压根就没有回答他的最后一个问题,他直接将因果过错归入上一世甚至上上世,却同时也没回答过上一世或者上上世老七做什么要遭到这样的报应。 于是易佐瞪了一眼这个用佛经耍滑头的老八,暗自气愤自己怎么会被他绕了进这个伪命题中。反倒是老八见他有了点生人气色,自己乐呵呵的笑开了。 “你就是为了跟我讲这个来砸我家大门的?”易佐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被踹的光漆有些脱落的门板,又蹬了这个神棍一眼。 “呃……不是的。”老八推了推眼镜,终于想起自己还是有正事的:“老七跑了的那件事有头绪了……诶,你别激动,听我讲完。这样的,现在这已经不是个体事件了,是集体性的。到目前为止同样案例已经发生了好几起了。并且……”老八顿了顿,脸色也沉了下来:“h·s的感染者已经出现二期病征了,也就是说,他们长出了”老八伸出小拇指比了比长度“像这么长的指甲,有目击者说,那种指甲锋利度堪比刀片。” “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6.Chapter 6 “对,邪门的很,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能病到长出尖刀一样的指甲呢。”老八啧了一声,推开易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点起支烟自顾自的抽了起来,动作既熟练又潇洒。 “我以为你不太会抽烟的。”易佐挑眉,锁上门,嗅了嗅空气里传来细细的烟丝味。“女人烟?恩?”易佐笑得一脸挪揄。老八的老脸红了红,用牙齿狠狠地研磨了一下烟屁股的,转头当鸵鸟似地没听见,但发鬓后还算白净的耳朵却红到了耳根。易佐啧啧的笑了笑,倒也没继续调戏下去。 于是两人在午后瞌睡虫作祟的情况下,终于气氛和谐地挨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嘿,五哥,你说七哥他们跑到哪里去了?”老八高高兴兴从茶几果盘里抓起一个橘子,掰开,狼吞虎咽,典型的记吃不记打。“问上帝吧。”易佐面无表情地用纸巾理了理桌面被老八吐成星云状的橘子核,漫不经心地回答。 “是不是他们觉得自己被歧视了,所以要联合起来报复社会?”老八又吐出个果核,口齿不清地说。 “你疯了吧。”易佐躺在沙发上挪了挪,白了一眼老八。“而且我也不认为他们有什么方法能相互联系上。”老八瘪瘪嘴,倒也不介意易佐泼他冷水,反正他认识这个五哥以来就没少被泼过。“我倒觉得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像有了一个共同目标了。”易佐也抓起一个橘子开始抽筋扒皮,不过吃法比老八文明多了,本来他长得就不错,居然让老八有种这人可以去拍卖水果广告的错觉。 就在两人吃的欢乐的时候,“砰……”二度受创的防盗门悲鸣一声,直直传到屠杀橘子二人组的耳中。 “谁啊?看不到门铃是吧?都跟我的门有仇是吧?”易佐恼火地把橘子皮丢在一边,怒气冲冲的走去玄关开门。被他含沙射影的老八委屈的眨眨眼,觉得这人还是不要去拍什么水果广告了,去拍电锯杀人狂还差不多,看那小脸黑的。 就当易佐把眼睛贴到猫眼上准备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蛋在谋杀他家防盗门时,防盗门恰恰又摇晃了起来,直直地跟易佐的脑门磕在一起,痛得他捂着额头小小惨呼一声,那门外的混蛋居然在他看猫眼的时候又踹了门一脚! 本来躺得很是舒坦的老八被玄关的动静吓了一跳,见易佐捂着头猫着腰似是痛极,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过来,正在他嘘寒问暖之际,门比前几次更加猛烈的晃动了起来,老八甚至看到门轴上的螺丝都松了一个,弹跳出了几米远。这时,傻子都知道来者不善。 易佐使劲揉了揉额头,终于缓过劲来,比了比客房的方向,示意老八跟上,老八点头,两人就悄然无息地退至客房。这时,易佐前所未有的感谢起他那个不靠谱的老爸送的这间小别墅的奇怪格局,客房的窗户跟大门是成平行的,也就是说只要贴在窗口上,还是能望到门口的境况的。 “一个人,男的。”易佐眯眼紧盯玄关处,转头压低声音对犹在急急忙忙开机的老八说。就在他还在揣测来者之意时,突然听到老八一声惊呼。“咦?110忙音了。”怎么会?!易佐猛然转头,却见老八一头大汗地反复重拨这才确定老八没有跟他开玩笑。 “先别管这个了。”易佐按住老八,当机立断地从厨房里抽出一把还沾着番茄籽的菜刀快步走向玄关,老八见状也不敢怠慢,四下望了望后,相中了易佐平时用的最是顺手的锅铲,拿起跟了上去。 情况要比易佐预想的还要坏得多,因为防盗门的门轴已经整个松脱了,钢制的门面甚至凹进来了好大一块,照这样子看最多不超过两分钟就会被破门而入了。不带这么狠的吧?易佐和老八对着门上那块凹痕面面相觑,齐齐吞了一口口水,暗自心惊门外之人的非人力度。这回不太妙了,易佐危机意识前所未有的提高,原本还算轻松的表情一下子就肃穆了起来,连握着菜刀的手都微微渗出的汗液。就在他还纠结打不打得过这个问题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就这么在他脑子里形成了,大约估计了一下,易佐觉得成功率并不低,虽然冒险成分是有的,但是抓准时机应该问题不大。于是他一脸坏笑地猛然打开了门。门外的人果然没料到易佐会耍这种贱招,欲停下来却在惯性作祟下最终还是没有逃脱地板和脸面的亲密接触。 老八自易佐出其不意地开门时就在发愣,这会看到那人跌了个狗吃屎后才恍然大悟,暗爽的同时只觉易佐这混蛋果然是红色背景的人,一肚子坏水就差没有冒泡泡了。 两人鉴于来客惊人的脚力,都不敢擅自靠上去,双双紧绷神经戒备了好一会儿,但始终不见那人挣扎爬起。该不会摔死了吧?易佐抽着嘴角想,就差没把囧字写在脸皮上了。旁边的老八倒是显得好奇非常,伸着脖子探头好几次,终于耐不住地凑了过去,侧面微微掀起将地上似是昏迷的人,却没想到被那人的脸面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满脸褐色凝胶状的液体,而且那种流脓一般的液体还是从那人碎裂的复眼中流出来的! 老八丢下那人连滚带爬退了好几步。最后哆哆嗦嗦地说出一句差点没气死易佐的话:“你看,他们来报复社会了。” =·=·=·=·=·=·=·=·=·=·=·=·= 两人合力将地上那个不知生死的人丢到马路边上,回屋喝口凉水压惊。 易佐捧着水杯怎么也想不通他到底哪里得罪了那个h·s感染者,该不会尾随着老八找来的吧,于是他看着老八的表情一下子就凌厉了起来。老八估摸着也想到了这一层,硬着头皮正视着易佐那刺人的眼光以示自己无辜,顺带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地,“没有没有,我绝对不认识他。” “那他是跟我有仇咯?”易佐眯着眼笑的跟个娼妇一样,嗓音却越发阴森了。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老八被堵的脸通红通红的,干脆负气闭嘴不做声了。心里暗自骂易佐这货欺软怕硬,要是唐治亨在这,保不准谁才会装小媳妇呢?不过想起唐治亨,老八那个没神经的立刻就忘了易佐之前是怎么挤兑他的。“五哥,唐哥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易佐瞪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不知道,十几天来一直都在关机。”顿了顿,易佐又说:“110还是打不通?” “打不通。”老八摇头。 易佐皱眉,拿起固话随意拨打了几个号码,不是没人接就是忙音,这才觉得事情不对劲。要说之前是因为老八手机信号不好拨不出去就算了,可是固话拨不出去就很奇怪了吧。 “走,去市区看看。”易佐丢开电话,胡乱收拾了一下,直觉肯定不是通信塔出了故障这么简单,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亲自去探个究竟。 =·=·=·=·=·=·=·=·=·=·=·=·= 怎么会?居然连一辆车都没有。易佐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徒步走出家百余米后依旧不见有车路过,他从来不知道他家附近居然荒凉至此!整个马路空空荡荡的,极目望去,除了319国道还是319国道。 不仅易佐察觉到不对了,连老八这个粗神经的都意识到了山下肯定出事了。 看来要小心一点才是了,易佐用袖子蹭了蹭在烈日下止不住的汗液,暗想接下来的路,可能不那么太平了。 两人都沉默不语,不约而同地加快步伐往山下赶去。 又走了三十分钟,在经过山底的隧道后,易佐似乎看到一个穿着卫衣的人从远处走来,但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没有马上迎过去,仅仅是眯着眼紧盯那人的一举一动。老八从赶路的时候一直在晃神,见易佐没有过去询问的准备,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两人放轻步子躲到了路边一棵粗壮的榕树后。 借着榕树垂下来的根须,易佐密切留意着远处人影的动向。动作不慢,形态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别扭感,醉汉吗?易佐将身子又往外探了探,祈祷仅仅是自己草木皆兵。不料那人走近后,蓝色卫衣夏掩盖不全的黑褐色的大面积疮疤很是骇人的直接映射在易佐的视网膜里,每个疮疤旁挂着一小串的红褐色的胞子丛。最主要是,他有一双如同被诅咒了标志性褐色复眼,是h·s感染者!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易佐不敢再看,轻手轻脚的缩了回去,屏住呼吸心跳加速地等那个浑身是胞子丛的感染者从他们旁边路过。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了,那感染者也一摇一晃越走越远。 “好臭。”老八终于敢张开嘴狠狠呼吸,易佐也心有余悸那人身上破碎的胞子传来的腐烂味道,浓郁得像和着泥土的尸体。 阳光依旧猛烈,但两人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甚至连背上都满是冷汗。必须下去看看,易佐一边警惕周围一边更快的加快步伐,老八踌躇了一下,终究还是不发一言的跟了上来。 =·=·=·=·=·=·=·=·=·=·=·=·= 越靠近市中心,h·s感染者越多,本来三三两两的感染者开始逐渐变成了成群,易佐和老八越走越是心惊,好几次差点弄出声响被发现。 “这一定是人间地狱。”老八握紧脖间的佛坠,细细密密的汗珠布满了一脸,他的鼻翼甚至开始不自觉的收缩着,看起来惊讶恨不得把那佛坠给吞下去。 这的确是人间地狱,同老八一同躲在一辆路虎里易佐紧拽方向盘想,而这辆路虎的主人就躺着后座,颈部却不知道被谁扭断了。 这是一幅怎样的情景啊,只要有一个h·s感染者出现,感染群落就迅速扩大,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像狼入羊群一般,肆意的肆虐以及……屠杀。一个中年男子抖着手砍掉其中一个感染者的双臂,却被其他目光浑浊的感染者围上来分食了,其中还有一个幼年的感染者挥舞着她满是疮疤的四肢刨着中年男人的内脏,从那中年男人死前悲恸的表情来看,那幼年的感染者……可能是他的女儿。而这,仅仅是一个临近市郊的小村落情景而已。 老八闭眼不忍再看,口里絮絮叨叨经文越念越大声,易佐将车拐入国道,笔直的开向山去,途中还撞到路边的围栏,不过没有人去在乎这件事了。两人在对方的眼里同样看到的怯懦和恐惧,同样,还是深不见底的疑问。 这个世界……怎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7.Chapter 7 后车座老旧皮革上几近干涸点点血迹混杂着汗味发酵出一种奇怪的味道,不呛鼻,但依旧让人打心底的不悦,闷热的车厢里有一股名为空洞的情绪在酝酿。哦,该死的,怎么感染者更加密集了,易佐将方向盘狠狠往左打,才堪堪避开一组大约5人左右的感染者群,随着车速的加快,路况变得更艰难了,不知从何出现的小批感染者,越发细窄的路面,以及……与他们同样试图往山上走的幸存者。 “他们疯了,他们在撞我们!”易佐看了眼后车镜上紧逼上来,蠢蠢欲动似要超车的红色本田大惊失色。如果没记错,前方折断的白杨树处应该有个近乎九十度的大转弯,车速不能再快了!易佐咬咬牙只得让出小半个车道,驶向山体内侧,但愿交警不会因为他逆向行驶秋后算账,如果还有交警的话。 红色本田果然迅速超车,瘪了好大一块的车头在易佐面前一闪而过,轰一声撞破栏杆跌入山下。抱歉了,易佐默念。 “停车。”一直低颂经文的老八突然嘶哑地叫了一声,支起单薄的身子甚至试图去左右方向盘。 “你抽了哪门子的筋?”易佐一个肘尖顶逼得老八退回原位,满脸怒色地将前车镜按下,咬牙切齿地说:“你看我们后面还有多少车,他们都疯了,他们才不在乎你是不是去救人,他们只要撞开你,他们就得救了你到底懂不懂!”你到底懂不懂,现在,已经没有次序可言了,这是易佐没有讲出来的。 老八的标志性眼镜早在钻入陆虎前那番搏斗中就遗失了,此刻,没有眼镜的双眼显得更是无助,一低头,像孩子一样呜呜的哭了起来,手里紧拽着的依旧是那个笑眯眯不问世事的佛像。 不过易佐也无暇顾及老八了,因为在脱离感染者群之后,惊慌失措的幸存者驾驶的各种横冲直撞的车辆成为了头号杀手,稍不留意就是一起连环车祸。快到家了,易佐隐约看到唐治亨闲的无聊时给他做的蘑菇小路标,怎么样悄然转入家中不被后面那群人发现呢。易佐看了眼失魂落魄的老八,没打算指望他了。拼一次吧,他逐渐加大油门,汗都湿了他的袜底,连脚趾都因为紧张而蜷缩。一个在外人看似失控,其实颇为漂亮的甩尾让陆虎的车轮先是在水泥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刹车痕迹,尔后又陷入软泥中划出数米的距离,终于砰的一声不轻不重的撞在了一颗树上。 漂亮,易佐卡在方向盘弹出的充气囊里宽慰的笑了笑,食指扣着早就握好的指甲钳往充气囊上一戳,重获自由。扶起明显丢了魂的老八,偷偷摸摸地从车底摸出故意撞翻的指示牌,便隐入林子,往自家走去。 =·=·=·=·=·=·=·=·=·=·=·=·= “打得通吗?”易佐开了瓶白兰地,狠狠的灌了一口,他知道现在不是喝酒的好时机,但是紧绷神经一旦松懈下来,随之而来的疲惫和瞌睡很可能让他们活不过今晚,无论下一位的造访者是h·s感染者还是早已吓破胆的幸存者。 “打不通。”老八沮丧的摇了摇头,汗湿的发尾和粘腻的血迹让他很是不舒服,但也知道这不是抱怨的时候。 气氛一下子沉寂了下来,不过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救人的事,易佐是没心没肺,而老八则是心凉,现在运气不错还活得下来的人,可不见得都愿意与他们共享生活资源,亏得易佐的屋子在深山老林中,除了那个蘑菇路标应该没有别的特殊标志,否则就易佐来说,他是万万不敢久留的,最多捡了几样生活必需品就匆匆走人,因为没有什么比些许生存的希望更能刺激到那群肾上腺素冲脑的人了,从上山之路就能看出。 既然联系不到外界,那么现在该干什么?老八和易佐稍稍合计,列出一长串他们短期内不能缺少,至少不能完全没有的东西。比如水,比如食物,又比如……汽油。这间屋子的确不错,但始终不是久留之地,建造屋子的核心思想就限制着易佐这间小户型别墅成为一道不错防线的防线的可能,因为虽然清净,但终究不能保证没有人会循着蛛丝马迹找到这里可能。 易佐虽担心家里几个长辈的安危,但事实上他也明白军部的特殊地位让那些长辈现在所处的环境很可能比他还要来的安全的多,现在,他只要想着怎么活下去就够了。而老八则更加没有后顾之忧,他只有一个去了敦煌礼佛的奶奶,怎么想也比他们这边沿海人口密集区来的靠谱的多。 =·=·=·=·=·=·=·=·=·=·=·=·= 一个晚上,两人背靠背睡的极不安稳,席子被汗迹滚出了一个个不成人形的湿痕。虫鸣依旧,但丛林里夹杂着铁锈味的草香让他们时刻精神紧绷,那是——鲜血的味道。 “来杯牛奶?好吧,我想你牛奶救不了你,你需要睡眠。”易佐数了数冰箱里的奶,一共十二瓶小胖墩,不错。 “不了,睡不着。”老八看都没看一眼易佐心爱的小胖墩,拿起一个造型古怪的马克杯倒了小半杯橘子汁。“橘子汁要比牛奶可爱多了,起码没有腥味。” “随你喜欢,桌子上有泡面。”易佐合上冰箱,拿起黑色的卡纸开始封贴起窗口的玻璃。“噢!我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我的宅男生活,它让我有了足够的食物,水源,以及原料。”他几乎是笑着裁剪起卡纸,比量着窗口的尺寸。 “你在干什么?”老八吞了口泡面,被易佐的轻松感染了,也笑了笑,裂开的嘴角让他看起来是个很不错的大男生。 “玻璃的反光会吸引到一些不该来的人,我想我们该主动杜绝这个可能。”几下贴完一楼的,易佐开始往二楼走去。老八眨眨眼,捧着杯泡面跟上。 “用黑布不好吗?到时有什么动静还能掀开看一看。”老八开始忧虑被因蒙上黑纸而察觉不到感染者和幸存者堵死在屋子里的可能。 “问题是我是宅男不是宅女,我不会给我的模型们做衣服,正如宅女们很少会想到自己掐个模型出来。”易佐耸耸肩,他目前还没有裁布的喜好,手里没有原料很正常。 “技术宅威武。”老八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两人相视一笑,连空气里都散发着番茄鸡蛋面软软酸酸的味道,配合着清晨还算温和的阳光,真算是一个很不错上午,可谁都知道这种时光的短暂,不过,下一刻的事情,还是给下一刻去想吧。 前一晚上极差的睡眠质量让两人一到中午就昏昏欲睡,活像被抽了支架的橡皮泥,软绵绵的躺在床上不出几分钟就睡得不省人事。风吹动着轻薄的窗帘,荡起一阵阵涟漪,柔白绵软的被子折出几道温柔的褶子,气氛温馨得一如从前。变了的,只是人而已,也仅仅是人而已。 =·=·=·=·=·=·=·=·=·=·=·=·= 再次醒来,阳光不再猛烈,橙红的颜色像极了老八喝的只剩浅浅杯底的橘子汁,空气中甚至还余留着些许阳光的气味,然后,安静的诡异。 就是在昨晚,也能听到不少汽车的轰鸣声,树林的回音将最细微的动静也扩放到了最大。人都跑了?或者说……跑不了的,已经死了? 要不要去外面探一探,易佐切着血淋淋的牛肉又动起了冒险的念头,不,不是现在,起码不是今天,家里的物资能让他们度过一小段还算充裕的生活,如果因为大意被其他幸存者发现的话,明显是不划算的。今天按兵不动吧,易佐将牛肉和番茄丢入锅子里,细火闷煮起来。 厅里,老八在点数着可用物资时顿了顿,用力嗅了嗅厨房飘来的香气,一时泪如雨下,五哥你到底多爱番茄,你天天吃你都不腻么?你到底还有多少番茄,你一次性吃完它好不好啊呜呜呜呜。 …… 吃完一餐不算简陋的饭后,两人都在琢磨起给这间复式小别墅弄出点稍微像样点的防线,可惜两人都机关类一窍不通,撑死挖个毫无技术含量的坑来,但谁也懒得干那种暗算不到别人,累死自己的活。 于是,一个不小的惊喜让他们非常愉悦,能上网!是的,除了少部分服务器直接崩了的网站外,大多数网站居然能够正常访问。这无异于一个天大的喜讯,不过易佐并没有被这个惊喜冲昏脑子,他留了个心眼,用了代理服务器登陆,尽可能减少存在感。 果然,幸存者联盟在网上火速建立了,不少人在协商着怎么协调物资,怎么自救,怎么救别人。易佐大致看了看,有些奇怪的发现国内幸存者的ip地址几乎都是源自东南沿海的。也许西部人员稀少,所以显得上网的人也少吧,他不在乎的想。 再耐着性子整理了下所能得到的数据,觉得目前吭声的人知道的都差不多,于是易佐不再流连,果断找起如何设置防线的办法来。再小小体验过人的自私本性后,易佐和老八一同都认为没有那个必要去赌人性了,赌赢了,多了几个可有可无的战友,赌输了,就是两条鲜活的人命了。不陪你们疯了,易佐面无表情的关上电脑。 这时,番茄一样深红的太阳落得只剩下了个屁股尖儿,易佐和老八借鉴着网上抄来的方法,趁着还有那么点光晕赶紧拉起了防线。这一忙活,月亮都挂上了树梢。可连续两日的担惊受怕让他们本就不特别健壮的身子变得既易疲劳又易瞌睡。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易佐皱眉,钳断铁片,锁死最后一根钢丝。白净年轻的脸居然因眉目间隐隐的皱痕显得有那么点少年强说愁滋味的意思,可天知道他真的愁得快秃顶了。这种每时每刻都在算计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易佐跟老八互看一看,一同叹了口气。 拇指抚走老虎钳上的泥尘草屑,两人轻手轻脚地退回至屋子。 不远处,两个人影小心翼翼地跟了上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8.Chapter 8 “我想我们来了访客。”易佐用螺丝批不甚熟练地扭上几度受创的门轴上的螺丝,撕了一张纸巾抹了抹蘸了黄油指尖。 “是的,他们甚至还很有礼貌的在按门铃。”老八白净的脸皱了起来,看上去有点无法接受。他拾起檀木茶几上半新不旧的高枝剪,“我去开门。” “一切随机应变。”易佐退至厨房门口,叮嘱老八道。 门打开了,是两个人,准确来说,是一对看起来很是狼狈的青年情侣。男的脸色憔悴,灰色软尼西装的裤脚上滴滴答答的泥水汇成几束细流渗入已经看不出原色的鞋袜,哑光的皮鞋上满满尽是黄泥和草屑;女的相比之下看起来要稍微精神一点,但挽起的发簪上一束束垂落的碎发和那肿大的脚踝告诉易佐她并不如她看起来的那么轻松。哦,好吧,这两人其实是被那群该死的感染者追到沼泽去了吧。 “抱歉打扰了,可我们现在很需要帮助。”女人有一把好嗓子,也许她适合当客服,最难缠的客户听到她的声音说不定也会网开一面。但她看着老八手里的折射着金属特有光线的高枝剪,客套的笑容就显得非常尴尬。融了大半的妆容,让她扯起的嘴角看起既僵硬,又诡异。 “可以,进来吧。”易佐眼神穿过老八的肩膀打量了他们一番,笑眯眯的说出了让老八惊讶非常的话,他甚至热情非常的拿出两条毛巾分给这两个似乎在泥塘里洗过澡的人。“嘿,别紧张。要知道,深山老林总不缺一些路过想要捞外快的小贼。”易佐走近,拍了拍一直闭口不言却戒备非常的男人的肩膀,假惺惺的说:“我想你们绝不会是小贼,毕竟……没几个贼能把自己弄的那么落魄。” 老八在访客看不到的角度又瞬间皱起了脸,不知道易佐在打什么算盘,于是干脆转身回到大厅,放下重量不轻的髙枝剪。 跟着易佐缓步走入的男女看到这一幕后,似无意地对视一眼,表情安定不少,半推半就地接过水和橘子,围坐在同样是檀木的中式餐桌上聊了起来。 “这里环境不错。”男人用毛巾囫囵地擦了一把脸,浓眉小眼看起来也算端正,他用手掌背撑着下巴以一种和入门时截然不同的态度说道,尔后又似有兴趣的打量了一圈易佐的屋子,说:“就你们住?” “是的。”易佐用食指划了划抛光的檀木桌,指温和手尖分泌的油脂让他很轻易的画出一棵迷你树形象。“我和他都是学园艺的,这几天都留在家里无聊地剪着花园。”说到这里他还似一个很不满无聊生活的孩子一样皱了皱鼻子,看起来孩子气十足。 男人听后似是同意的嘴里喃喃道:“是啊,这可真无聊。”可眼睛微不察觉的亮了亮,和女人再一次对视后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喜色。易佐看在眼里,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在老八为这对男女开门时,他就高度戒备着他们,因为一开始他们就在试探着易佐和老八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知道多少,当看到易佐装出一副不知情样子的时候,那粗劣演技下掩盖不了的用心就很自然的昭然于世了。作为一个在社会框框条条下长大的正常学生,他自然下不了手去杀了这两人,但总有办法能让他们在动不该动的念头时,圆润地,永久的沉默。 “噢,说了那么多我们还没自我介绍呢。”男人笑得一脸和善。“我叫李成,你们叫我成哥也行,阿成也行。”“薛婉玲。”女人裹紧毛巾,抚了抚额前湿漉漉的刘海,似害羞的红了耳根。这两人可以去拿金鸡奖了,易佐点头。 “易佐。”“钱德。”易佐和搅着钓鱼线的老八不约而同都露出中日双方高层会晤时标准的四十五度笑容,看起来同样的无辜。 于是两方人马各怀鬼胎,亲密谈论到天色全部暗下,才意犹未尽的各自归房。 =·=·=·=·=·=·=·=·=·=·=·=·= “我以为你不会让他们进来。”老八捻起三根香掠了下火机,上香,恭恭敬敬的向桃木阁台上的观音拜了拜。 “我想知道昨晚林子安静的原因,也许他们能告诉我。”易佐抚了抚因夜间温差而起的鸡皮,柔和的室内光线打在他脸上呈现出橙黄的温柔,他近乎出神地望着电脑桌上的棕色香精瓶。 “的确,拒绝他们的话,他们有可能有引来其他的幸存者和感染者,那可真是个坏消息。”老八笑了笑,背对神座从一本中空的词典里取出一把老式五四□□,上膛后痴迷地陶醉在枪械独有的冷酷气场中,似乎这样,神明就看不到那以屠戮著名的凶器。 易佐眯着眼睛看着老八的侧脸,有那么一霎那他觉得他看到的是唐治亨,唐治亨同样在这个地点,以这种欣赏的姿势去擦拭那把五四。“我没记错的话,唐哥只在枪匣子里装了五发子弹。”易佐挑眉,似挑衅地看着老八。 “不不不,亲爱的你完全不懂这种凶器的魅力。”老八竖起食指摇了摇,因低度近视和散光,他眯起了眼睛。“它的威吓作用远远要大于它的实际用途,也许它不能把门外那群臭的连苍蝇都不愿意接近的感染者怎么样,但是,它对门外那两个人已经有了足够大的威胁和恐吓。”语罢,他比出一个举枪欲射的姿势,黑黝黝的枪口正对着易佐。易佐背后一凉,不自然的往旁边挪了挪。“你看。”老八垂下手,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只要是人,都对着它有着本能的恐惧。” “好吧。”易佐敷衍似地点点头,在老八将枪别入裤腰时一把把香精瓶揣入上衣口袋。 “十点二十,夜间谈话现在开始,但愿那杯茶水里安眠药药效散去的快一些,我可没耐性等他们起床。”易佐推开门,率先向客房走去。老八笑呵呵地跟了上去。 =·=·=·=·=·=·=·=·=·=·=·=·= “嘿,帅哥。嘿,美女。醒一醒。”老八伏在床上,拍了拍被五花大绑的两个人的脸颊,见两人皱了皱眉却没有醒的迹象,便抓起床头柜上的余剩半杯的茶水泼了上去,青年男女这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两人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名叫李成瞪大眼睛欲起身挣扎了数下,却绝望的发现工地拉货用的两指粗的麻绳根本不是以单人之力能够挣脱开的,脸色瞬间一会白一会青,煞是好看。在旁的同样挣脱不能的薛婉玲除了呼吸急促了一些,看上去又似乎跟平常居然没什么两样。 易佐一直倚在门框上默默留意这两人的反应,在此之前他本来更在意的是李成,因为这个男人有着一股源于职业精明。不过现在不同了,这个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薛婉玲绝对要比易怒的李成来的更危险一些。试想有几个女人能在这种突如其来的突变中不哭不愁,扭上脚踝后也不骄不泣,甚至到现在还能不急不躁?这个薛婉玲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你们想怎么样。”薛婉玲声音依旧动人,却开始含杂着若有似无的强硬。她来回打量了易佐和老八一回,却摸不准他们的意图。 “拿你们当储备食物。”老八啧笑一声,对这个瓮中之鳖淡定的态度明显不满,满嘴跑火车的同时亮出一排白牙。这时,不仅李成的脸白得像是被氧化钙狠狠地粉刷过一次,就连薛婉玲的脊背都僵了僵。钱德同学对此现象表示满意,回头也龇了一排白牙给易佐。 易佐蹬了老八一眼,对着两个跟初生兔仔一样一惊一吓的人说。“我暂时对人肉不感兴趣,不过我们的确想知道一些事。”他抓起旁边有着几道猫爪痕的高脚凳,坐了下来。“你们打什么主意我们一开始就知道,但我想这并不妨碍我们成为短期内的盟友。” “好吧,那你说服我们为什么我们需要两个小朋友作为盟友。”李成端正的脸上出现一抹嘲讽,一霎那他有种逆转颓势的快感,尽管现实中他现在依旧受制于他口中的小朋友们。 “第一,你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在你们把嘴闭得跟河蚌一样的同时我同样可以把你丢到外面的感染者堆里去。第二,我并不觉得你们有什么特别的优势能让其他你们觉得更优秀的人选择跟你们合作,请记住,在你选择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选择你。”老八从易佐背后环着他的脖子,亲昵的用下巴在易佐的头顶蹭了蹭。 薛婉玲和李成呆了呆,似乎有点不相信眼前这两个连面部棱角都依旧柔和得跟面团一样的少年会讲出这番话。或许,环境真的会催人长大。 “可以,你们想知道什么。”薛婉玲歪头想了想,终究还是答应了,其实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你们来的时候看到什么?”易佐问出他最想知道问题,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倒流,大脑皮层的紧张直接反应到了他的皮肤上,小疙瘩似地鸡皮一片片地起来了,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 李成回味了一下易佐那番话,觉得不像是给自己下套,于是很干脆地回答道:“市中心通过来的彦士大桥被一艘运货用的游轮撞垮了主桥墩,侧桥墩间的三块桥面也垮了,裂出好几个车身的空隙,现在应该已经没有办法过去了。”那这也意味着市中心已经完全沦落了,还有比这更坏的消息吗?易佐和老八对视一眼,都没想到昨晚一夜的安静竟源于一座为突发事故所倾折的彦士大桥。目前看来想通过市中心,然后从412国道逃出这个死城现在已是妄想,但如果非要沿着门外的外环路向市中心的反方向逃去的话,后面颠簸的山路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在易佐印象中那根本就不可能允许一辆小型车通过,若仅想依靠步行走到下一个城市或村落明显不现实,先撇开途中随时可能会出现的感染者不说,光是负重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于是就在两人发愁的时候,老八突然身子前倾,脸几乎贴着被吓得头皮发麻的薛婉玲一字一顿的说:“你们没有说实话。”薛婉玲不自在地把身子往后仰了仰,嘴里说道:“我们没有必要骗你们。” “是的,你们没有骗我们,但你们没有说出全部的实话。”老八笑得阴险。“我记得昨晚没有下雨,可你们却一身泥水,而且,是沾染着鱼腥味的泥水,你们是从西京湖过来的。” 易佐翻了个白眼,几乎以为自己在看福尔摩斯,怎么以前不觉得这个话痨这么细心。 “好吧,既然作为今后的盟友我觉得或许我该告诉你们,西京湖下有一条还没竣工的湖底隧道,从那里可以直接绕到412国道。不过,”薛婉玲顿了顿,“湖底隧道的工人几乎都成为了感染者,不过,也许你们有办法让我们一同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9.Chapter 9 “薛小姐,我想我必须收回之前所有的话了。你目前为止所提供的所有信息基本上都是依靠我们自己猜出来的,并且你也没有足够的筹码能让我们冒险带着你……和这位李先生一块儿走,说实在话我还真不想路上被人背后捅一刀,而且,你忽悠人的态度让我越来越不想和你们共享生活物资了。”易佐渐渐没了笑容,似乎终于对这种打哑谜似的对话感到了厌倦。他无视李成愤恨的眼光,以钳状手势紧扣薛婉玲下颚,力度之大让薛婉玲的下颚立刻出现了两道红印,紧贴她皮肤的泛着凉气的手指甚至还让她忍不住的脊髓发怂。 易佐在以冰凉的视线来回打量着开始变色的二人同时,心里却同样烦躁。因为他在赌,赌薛婉玲是不是知道得更多,毕竟除了西京湖之外她几乎没有露出任何马脚,这份谨慎让易佐不得不小心她。一个伸着蛇信的美人绝对要比一个披着羊皮的毒蝎子来得好对付的多,但很遗憾薛婉玲明显是只毒尾高高翘起的美女蝎。 “上了412国道后,我们可以在西陵山底的分岔路上拐入陇县村,那边有条小路可以直达g市。”薛婉玲被迫昂着头,像图坦卡门长老一样的金面具笑容却消失了,时刻上翘四十五度的嘴角拉回了正常的弧度,她扭了扭被麻绳束缚得血液不畅通的肩膀,以一种与绝对弱势的姿态极不相符的强势的语气说道。 “g市?”易佐想了想,开始在脑中搜刮关于这个城市他所知道的一切资料,却愕然的发现那不过是个旅游胜地兼鱼水之乡而已。 “预备役炮团和军需品专用铁路?”老八脸色肃穆了起来,全然不见前几分钟的嬉皮笑脸。 “聪明。”薛婉玲赞赏似地看了老八一眼。“并且据我所知有一批陆军特种部队回防了,退守的就是g市。” “薛小姐知道的真多,介意告诉我们消息来源么?”易佐鼓了鼓掌,倒是信了几分,他对薛婉玲的消息来源非常感兴趣,有几个人能在突变发生不到二周天的时间能掌握这么多的信息? “你还是不相信我们?我想我们表现出了很不错的诚意。”李成皱眉,他对面前两个少年的态度越来越捉摸不清了,从他挣脱安眠药的药效开始,这两个人就不断地刺激他早就绷紧的神经,讲话有退有进,一点不好糊弄。其实李成哪里想到自陈民出事以来,易佐和老八好一段时间心情都是极端焦虑的,最恶梦的不过是驾车下山的那一段时间。但人毕竟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可以很脆弱,同时也可以很坚强。当人能承受住一定源于现实的压力后,逆来顺受便成了自然。正如现在的易佐和老八,除了活着,一无所想。 “国土局,恰巧知道一些罢了。”薛婉玲答得干脆,丝毫不在意被一个比自己还小七八岁的少年质问,她甚至开始欣赏起他们来,或许合作起来并不是一个坏主意,起码目前看来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方法。 果然军部早有准备了,易佐听后心沉了又沉,更加担心起许久不闻音讯的唐治亨。也许,现在最好的消息就是没消息吧,他兀自叹了口气,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去g市走一趟,能得到唐治亨或者其他长辈的消息就再好不过了,如果没有,到时再说吧。 八月六号,是的,他会记住这天的,一个新纪元的开启,一个将人类打入万丈深渊的初端。 薛婉玲和李成有些不解地看着易佐很是低落的倚在壁炉,但老八却知道他肯定是在担心唐治亨,便也不多说什么,这种时候任何安慰都无济于事。掰开一把有些锈迹的铅笔刀,老八开始给床上被绑的浑身不爽利的两人解绳。 易佐撇了眼两个面如菜色的人,便泡了两碗泡面,倒了两杯白酒给他们。两人倒也不知道是胆肥还是饿晕了头,完全忘却几个小时前易佐是怎么给他们茶水下料的。毫不犹豫的稀里哗啦的吃了起来。 =·=·=·=·=·=·=·=·=·=·=·=·= 第二天刚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易佐就感觉到屋内空气里湿热和沉闷像和了水的面团一样粘稠,他费力的抬开老八横在他腰上的大腿,推了推窗,天色虽不黯淡,但片片的乌云却实实在在地逐渐向易佐所在的这个山头蔓延。 “要下雨了吗?”老八被推窗时窗轨和窗户摩擦的吱呀声吵醒,他揉了揉眼睛,没骨头一样地往易佐身上蹭。 “恩,看来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上一天半天,这雨看样子不会立刻下,但也不会很快停。”易佐合上窗,有些担心窗户上粘着的黑卡纸会因为雨水的冲刷而脱落,那可真不是个好事情。 “不一定。”老八笑了笑。“也许现在就是个不错的时机,雨水的击打地面和树林的声音会蒙蔽那群感染者的听觉,滚在泥泞路面上车轮的痕迹也会因为雨水的洗刷逐渐淡化,这样也许能避免我们跟其他幸存者有更多接触的机会了。” “好主意。”易佐点点头。“那么福尔摩斯·钱你是否能在你展示你傲人的推理能力前先去刷刷牙,老实说我已经闻到你昨晚偷吃我冰箱里最后一包芹菜饺子的味道了,你要知道隔夜的芹菜会有一股很神奇的味道,或许它已经在你嘴里发酵了也说不定。” 老八得意洋洋的脸一下垮了下来,他似害臊一般红着脸瞪了笑眯眯的易佐一样,尔后捂着嘴狼狈冲进洗刷室,不过多久洗刷室就传出哗哗的流水声和清香的牙膏味。易佐靠着窗促狭地望着紧闭的浴室门口,极为不厚道的大笑了起来。生活不总是绝望,人还是需要给自己找找乐子的,适当的减压有助于健康人格的形成不是吗? …… “易佐小朋友,钱德小朋友,我怎么觉得你们一直在过着一种极为不健康的生活。”李成挽起崩了好几个袖扣的袖子,费力地将一箱一箱的方便面搬入车形有些受创的路虎,嘴里有点不可思议地喃喃着。易佐和老八分别白他一眼,各自拎着桶装水和工具箱一股脑儿的塞入车厢。 薛婉玲倒也没闲着,她坐在驾驶座上试着发动了一下路虎,发现一切指标还算正常,除了连八里路都跑着玄的汽油。看来要想办法在路上补一些了,要是一不凑巧在感染者群里灭火可不是件好玩的,她皱了皱鼻子想到。 天色越来越暗了,沉闷的雷声由远至近轰轰地响了起来,雨滴一点一滴的落下,整个山头不知何时被黑暗吞噬了大半。易佐有些吃力地将最后一桶水移入车厢,然后碰地一声关上后车门,抬手抹了抹眼睛,擦去正好滴在眼睫上的细小水珠,带着一丝急促地对着还在路边不知磨蹭什么的老八喊道:“你搞什么?等会要是闪电的话我们车上可没有避雷针。”于是老八走了回来,和易佐一同钻入了车内。 薛婉玲在副驾驶座上早已坐稳,她扯了扯不太灵光的安全带,顺手递给老八和易佐一人一张纸巾。易佐胡乱地擦了把脸,嘱咐后车位的老八和李成坐好,就猛地一踩油门,逃命似地直奔西京湖。 雨势渐大,尽管雨刷器一刻不停的刮着风窗玻璃,但是车内外的温差仍旧让风窗变得越来越模糊,加上山路因为雨水的冲洗湿滑得必须踩尽油门才能勉强前行。又一声响雷,好大一声爆炸声传来,车内原本就坐立不安的人全部都忍不住的发怂。 “有棵树被雷劈了。”老八回头看了看,说道。 李成啐了一口,将后车厢因颠簸前溢的速食品往后推了推,然后无语地发现他根本是在做无用功,上一刻放好的东西下一刻依旧会散乱地前倾,于是他干脆视而不见闭目养神了。 薛婉玲皱着眉从李成那里要来了他的软尼西装套,着手擦拭起了风窗玻璃,虽然见效不大,但是好歹可以稍稍加速了。 “有人。”她突然惊呼一声,分明看到了前面有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撞过去。”李成接口,他对莫名出现在小路上的任何人都不抱有好感,并且还是在这种风雨天。 “不行,碾压过去的话,车轮有可能卡死在这里。”易佐想也不想地回了李成一句,急速将方向盘打向一边,路虎的半个车身都在路边的草丛中颠簸,易佐这时觉得减震的空气阀门似乎坏了,证据就是他们的车似乎已经失去了最低的避震能力,车轮和车身大幅度的震晃让所有人都难受的几乎呼不出气来。 堪堪避开那个人影后,好不容易将车驶入正轨,易佐这才呼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刚才的震荡让他胸口像被压住一样呼吸困难,浑身上下都透着在震荡中强行控制路虎的酸痛。真要命,他咬了咬嘴唇,痛恨起这场没边的大雨。 “应该快到西京湖了,刚刚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人就是感染者,无论从它腐烂了一条的腿来说,还是从它没有呼救的这方面来说。”薛婉玲将西装翻了个面,继续擦拭起风窗玻璃。 果然如她所说,大约五分钟后路面从山路变成了砂石路,最后变成了甚至可以代表人类城市文明之一的沥青路。西京湖,到了。 …… “说实在话,我一点都不想往前开。”易佐看着眼前凹入地面十多米如同陨石坑一样的工地说道。好吧,其实开下去一点都不难,问题是那个陨石坑一样的工地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谁也不觉得那群人会在他们下去时礼貌的给他们让出一条宽阔的路,尤其他们在倾盆大雨之下不躲起来找遮蔽物却痴痴呆呆地瞎晃着,必然是群感染者无疑了。 “也许前面会更多。”易佐支起手指敲打着方向盘,开始考虑李成毫不负责的言论,撞过去?哦,不,该死地他们只有这驾名为路虎的诺亚方舟了。 “拼吧。反正最坏的结果就这样了。”李成敲了敲易佐的椅背,示意换位。易佐跳下车,迅速跟李成易位,觉得之前的小心翼翼现在都成了笑话,该碾的迟早要碾,不禁喃喃笑道:“也许我们现在写遗书还来得及。” 老八抬手挡了挡差点砸到易佐头上的方便面盒,瞪了一眼易佐。“你要写给谁看?外面那群感染者看么?” …… 李成熟悉地倒车,换档,路虎疯了似地滑入那暗的仿佛养吞噬所有生命的工地,未来,一切未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10.Chapter 10 车前的强光灯穿透雨雾笔直的射向前方,俨然成为这个被黑暗侵染的工地的唯一亮光,轰轰的引擎声伴随着的是一车人的高频率的心跳。太暗了,易佐对着即使打折远光灯,能见度依旧前不足五十米的路面忧心忡忡,噢,这糟糕的地势,见鬼的天气。 “他们来了。”易佐眼尖的看到路虎强光灯下一个摇摇晃晃的黑影,敲了敲李成的后椅背提醒道。李成系稳安全带的身子竟不由自主地轻微弹跳一下,似是在高度紧张下被吓了一跳,几秒后才缓过来沙哑地回答道:“知道了……坐稳了。” 车窗上溅上的斜线状雨滴倾斜角变得更小了,雨滴与车窗沿几乎达成了平行角,一团团的看不真切的黑影在车窗前掠过,如果不是那两盏高亮的远光灯,易佐会以为他们一行人是在地狱游走。突然,高速行驶的车身猛然一晃,被迫微微减速,像是压到了什么。李成咬咬牙,几个动作快速切档后继续前行,只不过,风窗前炸开了一块肉眼可见的环状血迹,粘稠而突兀,但很快地,雨刷器将之刮成粘连的伞状,最后在雨水不断的冲刷下淡化成粉肉色,分流成几细股的血水,顺着窗沿滑下车身,彻底消失在一众人的眼前。 小脑想也知道撞到了什么,不过易佐余光却注意到老八耷拉在椅垫上的手指紧了紧,在斑斑血迹的皮草垫上揪起一个带着指印的突起。果然还是不忍心吧,易佐瞄了眼老八脖颈间挂着的通透的玉佛像,只得将手掌抚在他痉挛不已的手背上以示安慰。崩溃秩序下古老的丛林法则开始奏效,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等永恒主题第一次这么赤|裸裸地摆在人类眼前。适应,或者毁灭,简单的二元选题挑战着一切人类自以为是的社会法规,不过,活着就是希望。老八侧头笑了笑,阴霾散去不少。 正当易佐宽心时,异变突起。为了避开一群逐渐纠结起规模的感染者群,李成将路虎的车轨路线稍稍偏斜,意欲绕过,不料正好撞入一群处在视觉死角的感染者堆里,当下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骨肉撞击声传入耳膜,还算白净风窗和前后车窗上瞬间散落上一朵又一朵大小不一的血花,腥臭腐烂的血味不受阻拦地钻入了路虎原本就湿闷的空间内,发酵出更加难以忍受酸腐之味。有那么一霎那,易佐分明见到一个眼眶糜烂,缀着眼球的高度腐烂的脸贴了一下车窗,虽然下一秒急速行驶的路虎远远地抛开了它。这一点都不利于一个正常青少年的心理成长,受惊的易佐往同样绿脸的老八方向缩了缩,心里暗道。 鉴于风窗上的血迹之多之厚,雨刷器都来不及及时刮走,一时间竟像下了一场血雨似的。不料这现象刺激到了李成,他鼓动着咬肌红着眼开始发疯似地往更多感染者的地方撞去,一时间深色的路虎像喷上了一层红漆,路经之处尽是满地的残肢断臂。 “冷静点。”薛婉玲涨红着脸,使尽蛮力终于拧过了李成,成功将车盘打向正确的方向上,但尖利颤抖无疑为这一个孤舟一样的车厢添入一份更加沉重的气息。 “我为什么要冷静,我为什么会落到这个田地?全是他们!全是他们!没有他们在昨天早上我早就该接到副科委任书,但他们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出现!这对我一点都不公平!”嘶吼到面目狰狞的李成将薛婉玲一把拽开,粗喘着气冥顽不灵地继续驶向更多的感染者群里。 薛婉玲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最终忍无可忍,就地摸了摸,拾起榔头估摸了下重量,毫不犹豫地给了李成一记,重量加上力量,李成毫无疑问地短暂性昏迷了,双眼翻白一头歪在椅背上终于安宁了下来。 但因不合时宜的争执,驾驶权的几度易人,路虎当下就失控地开始原地打起了旋儿,在瓢泼大雨中的竟像卷入了暗流的小船,扭曲蛇形状急速滑行在工地上。薛婉玲坐姿不对,于是第一个就被惯性抛向车窗方向,无可避免地撞得两眼直冒金星。易佐见状,只得紧拽车门内把手稳了稳,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咬牙硬挺着失重的恶心感,吃力地扶着车椅,一把拨开李成,立马取而代之,终于将车稳住,万分艰难的再次拐向正路。 “靠。”易佐呼出一口浊气,抚正了歪斜的车前镜,调好角度后指挥晃得晕坨坨的老八卖力将李成往后拖,随后踩着油门咬牙切齿道:“关键时候抽什么风?” 不过稍后当易佐瞥到车后镜的境况差点没笑出声来,原本团状纠结起感染者群竟因跟随路虎不及,最后大规模的尸潮居然变成了稀稀拉拉了的散星状,一时半刻前路居然一路平坦!易佐当即果断地掌控着路虎以s型前进,一路上除了个别散落的感染者竟也没有太大波折就到达了隧道口。 =·=·=·=·=·=·=·=·=·=·=·=·= 正当一车人忍不住欢呼时,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太糟的状况出现在他们眼前。比之外面更深幽的黑暗,印衬得远光灯的强光格外醒目,两束米黄的灯柱像极了海上灯塔,可惜的是照不到尽头,也照不亮易佐开始沉下去的心,天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滴滴答答的水声比起露天的工地丝毫不弱,湿漉漉的劣质木头支架凝出一排排的水珠儿,落下,泛起涟漪。积聚死水散发出一股毫不逊色于腐尸味的恶臭,和着车身上的同样熏鼻的血味让一车神智清醒的人生不如死。 也许遭遇到白蚁的啃噬,又也许因为积水的长期浸泡,大量支架脱离原位横七竖八了一地,小范围崩塌事故无处不在。这个隧道快塌了,易佐望着簌簌滑下的又一块山泥拧紧了眉头,当下断定大范围的塌陷很可能就会发生在这场瓢泼大雨后。还好走得快,他吞着口水想。 越驶越深,隧道依旧寂静,易佐猛然醒悟他们真正的敌人并不是动作迟缓的感染者,而是地上那臭得让人生不如死的积水。“可能会死火。”他沉着脸对着紧捂着鼻子面色痛苦的薛婉玲说道,被熏得恨不得干脆给自己一榔头以求解脱的薛婉玲愣了愣,顾不得掩鼻就扭头贴在窗上目测起积水的深度,愕然发现前车轮竟已经被积水埋入了1/2,当即哀嚎一声,有气没力地回答道:“的确不乐观。” 与此同时密切留意车后情况的老八带来唯一的还算不错的消息,那就是满地熏臭的死水不仅限制了易佐一行人行动速度,同时也限制了后面意欲跟上的感染者群。高及成人膝盖的臭水让他们寸步难行,好几个感染者甚至落入了隧道一旁被淤泥堵死的排水坑内,活活被吞没至头顶。这倒让恰巧看到一个感染者迈步的瞬间就消失在水平线上的易佐忍不住挑了挑眉,由衷地感谢佛祖保佑。 总之,一段不到两百米的路程开的十分之艰难,既要避开不规则出现的水坑,又要提防车屁股后纠缠不休的感染者群,这让易佐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以便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他还是个孩子啊,薛婉玲有些不是滋味地凝视着易佐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白皙,且骨骼分明,淡青的血管突突地跳着,有种生命的感染力。但纤瘦不少的身躯却伛偻地弓着,节节凸起脊梁骨在汗湿的白色衬衫上勾勒出一段段坚硬的弧形。一个坚强的孩子,她眯着眼睛笑了。 =·=·=·=·=·=·=·=·=·=·=·=·= 所幸生命女神并没有完全抛弃他们,在最后一次车身因陷水坑而不得不猛力前冲后,此时已经脏兮兮的路虎终于驶入了众人眼中可爱非常的412国道。 “接下来怎么走?”易佐解开安全带跳下车迅速检查了下车底,确认没有大碍后隔着玻璃问了薛婉玲一句。 “先照直开,该转弯的地方我再告诉你……啊,这是什么?”薛婉玲眼角瞄到一团黑影横空飞来,顿时惊叫一声,惊慌不已地接住从后车座抛来的不明物,尔后像烫手山芋一样往刚上车准备扣安全带的易佐丢去。易佐也惊了惊,连忙空出一只手一把接住,好奇地旋转了一下红色的玻璃瓶身。“噢!我爱番茄酱!”他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咧着嘴笑得眉眼弯弯的,一时间脸上竟出现两团粉粉的红晕。唇间不慎露出的两颗尖尖的虎牙,让他看起来居然气色好上了不少。 “我需要休息,我想这瓶番茄酱一定很期待着我。”易佐厚着脸皮很是高兴地挥了挥举着番茄酱瓶子的手,暗示性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薛婉玲。 薛婉玲顿时无力,她欲辩解的张了张嘴,却猛然回忆起老八因为轻度近视而不得不经常性眯起定焦的双眼,然后绝望的发现自己的确是个最佳的备用司机人选,她对着已经开始兴高采烈地扭起番茄酱瓶盖的易佐翻了个白眼,妥协状地开始解起安全带。“好吧,亲爱的易佐同学,去吃你那瓶该死的番茄酱吧,我想我的开车技术应该能够胜任的,虽然我很不愿意……你不会让我一直开到g市的对吧。” “不会的,你想太多了。”易佐揣着番茄酱猫腰打开后车门,轻而易举地将软成泥状的李成往车前座踢去,舒服地往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打盹的老八身上倚了倚,几下撕开番茄酱罐子上的密封铝箔纸,就着附赠在罐子上的塑料勺,开始一口一勺地吞咽了起来。 “我真佩服你的食欲。”薛婉玲瞪着国道黑黝黝的沥青路面头也不回地恨恨说了一句。“要是我,肯定不可能在这种。”她顿了顿,嫌恶地皱起了白嫩的鼻子。“这种恶臭味未散的情况下吃进任何东西。” 易佐耸肩不答,问了句毫不相干,却困扰他已久的问题。“你跟李成什么关系?”他给自己添了一大口香甜的番茄,开始真真正正好奇起薛婉玲这个人。以之前李成所表现出来的脆弱神经来说,没人会觉得是这个抽风佬护着薛婉玲一路摸索到了他的傍山小别墅,说不准刚好还要掉个转。 薛婉玲沉默了一下,涂着樱花色的指甲在方向盘上上下划了划,瞥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李成,这才缓缓答道:“我是局长秘书,他是局长的直属助理。没想到恰巧一起遇难了,就这样。” “你们跟军部的人很熟?”一直昏昏欲睡的老八揉了揉眼,胡乱地在雾气缭绕的玻璃窗上随手涂鸦。 薛婉玲抬眼从前车镜上稍稍观察了一下老八弄出来的乱七八糟的符号,修的细细的眉毛挑了挑。“新一轮拷问?”样子倒是挪揄多于挑衅。 老八脸红了红,几下抹掉信手涂鸦物,含糊不清的答道:“不,只是好奇而已。” =·=·=·=·=·=·=·=·=·=·=·= 国道的宽广公路固然好走,但是越晃越低的油表指针让一车人都心神不宁。 “大概还能跑8公里。”薛婉玲用袖子蹭了蹭油表上的雾气,颇为忧心的说道,8公里是较好的预算,以路虎目前看来的烧油量来说,很可能5公里左右就已经极限了,加油迫在眉睫。而正当易佐听后愁眉苦脸时,横躺着的李成痛苦地□□了一声,捧着疼得要裂开的脑袋逐渐醒了过来。他晃了晃身子挺起上身,垂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就默默地爬到副驾驶座上,倒也知道了自己的莽撞差点带来的最坏后果。 “是加油站!”就当大家都为李成的醒来感觉到尴尬的时候,只易佐欢呼一声,眼睛透着切切实实的喜悦。 …… “也许我们可以进去搬点吃的出来,我闻够了番茄酱味了。”最后一个跳下车的老八掐着鼻子做出嫌恶状,理所当然地指向加油站附属的小超市。“恩,我也受够了。”薛婉玲凑近加油箱前看了看,确定还能用,于是说道:“进去时记得拿加油卡。” 易佐点头,同老八一起快步走向超市,李成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决定尾随易佐走了过去。 于是三人将这间不大不小的超市整个搜刮了个遍,搬了数回后,易佐终于想起他们原本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加油而已,于是拍拍脑门,从柜台后抽出一张加油卡扬长而去。李成隔着超市玻璃门阴晦地看着远处混熟的三人嘻嘻笑笑的身影,不着痕迹地从货架上摸出一把瑞士军刀,几下卡在腰带内侧,转身意欲离去。没想到在柜台后门缝里,看到一只通红惊恐的眼睛。他暗道不妙,拔腿就跑,不料门后那人速度更快,几步上前将他压倒在地,卡着他的脖子,一把尖刀在他脸上划出一细串的血珠。李成一惊,再也不敢动弹半分。 话说易佐扭上油门盖后半天不见李成身影,当下就疑惑了起来,反倒是老八等的最是不耐烦,自告奋勇前去催促李成。但易佐却叫回老八,心里些怪异的感觉一直抹不开去,于是自己抽出一把西瓜刀掩在衬衫内侧,小心的迈着步子再次踏入超市。 李成看到易佐后眼前一亮,正欲呼救,却又被背后的人用尖刀顶了顶,吞了口唾沫求助似地看向易佐。易佐先是一惊,尔后戒备似地观察着李成背后身型狼籍的男人——满脸的胡渣,白色棉麻的工作服浸着油迹和血迹,东一块西一块显得很是肮脏。再往柜台那微微开启的门缝内一看,易佐隐约看到两个躺在地上的身影,看来这落魄的男人是这个加油站唯一的幸存者了。 “带我一起走。”那人的声音很低,弱的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说是声音不如说像是气流。易佐听不清,皱着眉看着那人,身子却不着痕迹退至超市门口。那人却以为这是拒绝的信号,当下整个人就癫狂了起来。“带我走!不然我杀了他。”他将李成勒得更紧了,李成呼不出气,难受地涨红了脸,憋出一头大汗,张着嘴像□□一样使劲呼吸着越发稀薄的氧气。 薛婉玲和老八老远就见状不对,两人快速上前意欲帮忙。但下一刻,薛婉玲脸色就青了,她抖着声音对着全副注意力在超市的老八说道:“他们又来了。”老八一惊,转头看向后山小路,果然又是一群感染者群,熏鼻的恶臭老远就传来了。 这时的易佐已经退到加油箱旁,他和李成还有李成背后的那人同样闻到了那股恶臭,而那个男人侧头看了眼远处摇摇摆摆的感染者身影后,声音像哭了似地颤抖地喊着:“求你们,带我走……”凶狠退尽,剩余哀求。 易佐嘴唇蠕动了下,正欲说些什么,却被人往后猛地一拉,跌跌撞撞地被拖回路虎。薛婉玲几下上座倒车,目不斜视的离开加油站。 那男人犹自在哆嗦,一点都没注意到路虎的远去,嘴里念念叨叨的依旧是“带我走,带我走。”李成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薛婉玲居然就这样将他抛下,他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来得及说出了:“薛婉玲,你这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11.Chapter 11 薛婉玲苍白的表情像癌症末期的病人一样,没有半点活人气息,她用粉蔻的平甲上下摩擦着磨砂的方向盘,发出的嗤嗤的声音,老实说没人觉得悦耳,或者换个说法,刺耳至极了。“我不会道歉。”薛婉玲突然开口,伴有明显短促的抖音。“我没有做错,你们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最佳的选择就是这样!我不是菩萨,我没有普渡众生的义务!”她说到最后情绪已经激动了,但很快地,高亢的音量又逐渐低迷了下来,连火苗一样的眼神也暗淡不少。“我现在就想活着,好好地活着,就这样。” “是的,我明白的……”易佐细细地嚼着唇上因补水不足而裂成片状的嘴皮,轻微颔首以示理解,游移不定眼神却不期然地与同样心神不宁的薛婉玲在车后镜上猛然交汇,但不久,又各自迅速移开了眼。一时间,除了窗外雨水击打玻璃的掉珠子声以及引擎的轰轰声外,车内竟安静地如同山头的坟茔。 ……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 阿弥利哆…悉耽婆毗……” 低沉细碎的梵音跳珠似地从老八一张一合的口中缓慢而又模糊地吐出,声音很近,但易佐有种错觉,似乎声源远在天际。 往生咒。 易佐不知怎地恍恍惚惚地想起某一年家中一长辈下葬的时候,请来的黄胖和尚捏着圆滚滚的桃木佛珠,闭着眼围着图棺材绕着圈,嘴里念念叨叨的就是这个。当年的他只觉得那调子无比新奇有趣,跟往日听的音乐诗歌决然不同,宁心静神很是好听,今日再闻,却又是另外一种滋味了。 左胸有些发酸的胀痛,易佐苦笑地将其归于良心的阵痛,但弥漫心头的悲哀却又像儿时怎么也不肯入口的中药一样,在文火中闷煮,在空气里挥发,缭绕不去,挥之不散,缠人之极。 虽然他理智上懂得,在没人能保证挟持李成的男人身体绝对健康的状况下,在没人能保证那男人不会农夫怀里那条忘恩负义的蛇的情况下,薛婉玲的做法无疑是既正确又明智的,但情感上谁都有些难以接受,包括薛婉玲自己。可无奈的是世上没有不需要筹码的赌局,而恰巧他们拥有的,输不起的正是名为性命的筹码。 =·=·=·=·=·=·=·=·=·=·=·= 瓢泼大雨依旧在下着,国道两旁的树林在狂风下瑟瑟发抖,哗哗的摇曳声即使隔着玻璃也听到清楚。夹杂着寒气的雨滴更是铺天盖地地袭来,豆大的雨点一刻不停地冲刷着路虎,致使它渐渐地呈现出原本的灰黑漆面。 岔道拐入陇县村后,薛婉玲有意绕过村屋,即使兜远一点的小路也在所不惜。易佐明白她忌惮着什么,于是不吭声当做默许。老八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副驾驶座上重复着薛婉玲之前的擦窗工作,因为此时除了雨,连雾竟也升膨了起来。 那是什么?易佐瞥到前方一个偌大的黑影急速往上窜动,一时间如同没出现过一般。一种奇怪的焦虑感让他忍不住叫停薛婉玲并请求改道,薛婉玲虽奇怪,但也没有违背的意思,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要求,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于是路虎车轮子转速瞬间变快,溅起地上细碎的泥块,掉头绕向另一个方向。但接下来很快地就证明了易佐的突如其来焦虑不是闲来无事的□□,因为车身突然奇怪的像回弹的网球似地反方向运动了,一车人在惯性的强迫下往前冲了冲,脑子都有些发晕起来。前方莫名的阻力竟强大到车轮奋力摩擦地面直至形成四个不深不浅的小坑,却依旧丝毫不见前行的迹象。 “谁吃饱了撑着居然在树林里晒渔网?”老八抖着手指似是惊讶之极地隔着风窗玻璃目瞪口呆地看着缚得路虎死紧的网状丝线物,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这种远海地方晒渔网。 “不是渔网。”易佐拨开老八,点起火机凑近风窗一看,有些恶心地发现丝网上居然还润着白色的稠状粘液,米糊似地糊了风窗好几道蠕痕,每一根丝网有正常人的小拇指粗细,交错着的确像渔网,但却又是以中心为点四向散开的那种。 “下车看看吧,靠,一路上没个安生。”老八背过薛婉玲,抽出□□快速上膛,当即推开车门跳了下去。易佐不放心老八,但同样也不放心薛婉玲,不同的是他当心老八遇害,防备的是薛婉玲使诈,对于这个女人他哪怕再和颜悦色也信不过她,太过于决绝和清醒的手段让易佐觉得这个女人竟和自家不苟言笑的母上一样让人胆颤心惊。 “一起下去吧。”他毫不避违的看了一眼薛婉玲,暗示意思几乎要搬到明面上来,薛婉玲修的极细的眉瞬间一皱,很快又平复了,她像男人一样潇洒的耸了耸肩,顺从地走了下来。易佐目送她下去后,一把拔下车钥匙,跟了上去。 “其实我没有睡醒对吧。”老八被树上垂下的一只有他胳膊粗的褐色甲壳长毛腿吓了一跳,迅速后弹,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噢,我一定在做梦,果然好莱坞的商业大片不能经常看。”他猛力晃着脑袋似要摇醒自己一样。 易佐抿唇吞咽了一口唾沫,一把将老八拉至身边,毫不客气地给了他后脑勺一记,老八脑门一个顿疼,这才正视到也许他们运气真的差到一定地步了。 “我想它也许喜欢人肉也说不定,我总觉得它口水要滴下来了,老天,不要告诉我那是蜘蛛,我没见过这么大的蜘蛛!”老八借着易佐的led电筒,有些后怕地发现他刚才站的位置树上垂丝下一只轿车大小的巨型蜘蛛,并且长相奇特的超出人类所能接受的极限。它细细密密时开时闭的复眼有兵乓球大小,两排不属于正常昆虫类拥有的尖刀利齿甚至有着钢材的质感,棕褐色的硬甲覆盖了它全身,但如人头发粗细的细毛却不受风雨影响,坚定且坚强的树立着,无论从密度还是从硬度上来说,易佐都不得不联想到钢刺和钢刷之类的东西。被刺上一定很痛,他又退了几步,伸手摸了摸发凉的脊背。 “说真的,我一点也不想成为它的晚饭什么的,也许我们应该掉头就跑而不是在这里研究它为什么长得那么大只,长得那么丑陋……啊,它过来了。”薛婉玲难得露出了女生对待昆虫类特有的扭捏表情,当她看到那只变异蜘蛛稍微移动后立刻受惊地尖叫一声,慌不择路地往前瞎跑一气。但马上地,她带着更加惊恐的表情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嘴里大呼小叫道:“后面,后面全是蜘蛛!” 易佐当下立刻明白那个迅速上窜的黑影是什么了,脸色发白地想到也许他们真的很不凑巧钻入了蜘蛛窝。现在看来,黏糊腻歪的丝网肯定是要弄破,不然光凭脚或许还跑不到几里,他们就会落入感染者的口中,相比起被巨型蜘蛛当晚餐,那同样也不是什么好下场。 于是他当机立断几步钻入陆虎后车厢,拎出一罐食用花生油,泼洒到计算范围内陆虎必须通过的路径上,点火,然后迅速后退。 感谢茂密的丛林,大雨并没有完全倾洒下来,这让那罐花生油尽可能地完成了它的任务,蛛网完全被烧融了,连那只似乎一直懒得动弹的蜘蛛也被烧得一缩再缩,有那么一瞬间,易佐甚至觉得听到这个长相丑恶的生物发出的无声惨叫了。 但是奇怪的是哪怕遭到这样的对待,这个丑陋的生物却从始至终都没有袭击他们的动作,连同身后的层层叠叠的变异蜘蛛,都一直这样静悄悄地伏在它们编织的巨型蛛网上,如同平日见到的蜘蛛一般等待某个运气不好的小昆虫来临。 易佐喘着粗气钻入逃一般飞奔的路虎里,脑袋里忽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也许,它们等的真的不过是一些小昆虫而已,也许,它们这种奇怪的变化也是身不由己的…… …… “五哥。”老八用肘子顶了顶易佐,手掌屈出一个半圆形,比出一个排球大小。“我觉得那个大蜘蛛有那么点像老大养过的巨人红尾,就是那个他养在温室里,红色腹部,毛茸茸的,还挺温纯的那只。当然,就体型而言,绝对是刚刚见到的那个完胜。” 易佐经老八这么一说,也想起老大那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两厢对比了下,也觉得像,除了那蚁穴一样堆聚的复眼外,差别确实不大。 “不,你开玩笑!”薛婉玲抬手击向方向盘,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激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神经质的转动着眼球,样子有种别样的狰狞。“这代表h·s不单止能将人类基因链以崩溃拼凑的方式重组,成为那种没有智商只懂贪恋人血的怪物。还能对我们可爱的大自然,产生同样的威胁,比如那只蜘蛛,你们懂我意思的。” “我宁愿不懂。”老八以手掩面,长叹一声。 =·=·=·=·=·=·=·=·=·=·=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有力且骨节分明,淡青的筋脉河流一般蜿蜒在他的肌理上,就连附在筋骨上的肌肉都是匀称好看的。易佐朦朦胧胧地只觉有那么一只手很是温情地上下抚摸着他的头,厚实的掌心熨得他的发丝根部似乎都温暖了起来。 然后他只觉得自己很是开心地叫了一声哥,那手的主人笑了笑,转身似要离开。易佐见状不知怎地竟然慌了起来,死拽着那人的手不放,哽咽了一下,泪居然滑了下来。那人也不作声,只是托起易佐,拍着他的背,动作由始至终的温柔。易佐又觉得自己破涕为笑了,蹭了蹭那人肩膀后,深深呼进一口气,是肥皂味,他想到。 然后易佐只觉得脸上一凉,一滴冰冷的液体不知何时滴在了他的脸上,就当他以为是泪的时候,腐烂的尸臭味蛇一样的钻入他的鼻孔,易佐伸手一摸,褐红色的血液。再抬头,那人的眼睛,鼻子,耳朵竟无处不在淌血,干涸的,未干涸的血迹混杂出一张堪称恐怖的脸。但易佐只觉得那人在笑,很悲哀的笑。 然后他心一紧,又叫了一声哥,但那人却仿若没听到的越行越远。 …… 然后易佐自己惊醒了,伴着一脸的泪痕。 “你还好吧?”薛婉玲带着探究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客气地问了句。 “谢谢,我很好。”易佐抹了抹脸,替睡的毫无知觉的老八掩上了一层薄毯,习惯性地伸手入口袋掏了掏,然后黯然地想起烟这种逃生途中的绝对奢侈品早就消耗完了。但他此时真的很需要一支烟来平复糟糕得一塌糊涂的心情,随便什么烟,能抽就好。 他很在意那个刚刚的那个梦,能让他这么心甘情愿叫哥的从小到大也就唐治亨一人,但梦里唐治亨似乎并不好,七窍流血,最后露出的笑容更是让他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握紧了一样,疼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到哪儿了。” “g市外围,大约再过半小时就到了。话说自从进了内环后,感染者明显变少了,我不知道这算是个好消息还是是个坏消息。”薛婉玲空出一只手在副驾驶座上摸了摸,从李成的灰色软尼西装袋里掏出一包烟头也不回的往后丢。“我知道你需要这个。” “谢了。”易佐牵了牵嘴角,勉强面部肌肉作出一个感谢的表情来,但薛婉玲明显对那个像肌肉抽搐一样的所谓笑容并不感冒。易佐倒也不在乎,横着香烟嗅了嗅,烟丝此时并没有点燃后的尼古丁苦涩味,反倒是有种烟草特有的草木香。 “恩……”老八伸了个懒腰,扭了扭僵直的脖子,毫不客气的从易佐手上抽出香烟点上,当下吞云吐雾了起来。 薛婉玲被缭绕的白色烟雾呛了呛,单手挥了挥,立马打开了车顶上的天窗,转头欲抱怨的时候,却见到易佐脸色猛地僵了起来,额前赫然出现一个游移不定的红外线光束点。“盛大的欢迎。”他抿着抿脱皮严重的嘴唇,裂出一个笑容。“停车吧,看来我们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12.Chapter 12 三人双手举高过头顶,陆陆续续下了车。五十米开外的六层疑似居民住宅上,以俯角射出了起码超过六个的红外线光束,并且目标直指三人脑壳。饶是易佐这种从小在军属大院摸着枪杆子长大的也忍不住冷汗淋淋,更别说良民得如同老八和薛婉玲了。 不久,五个陆军军官打扮的男人就从不远处的另一栋庭院信步走来。高举双手的易佐虽别无选择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他的表情倒是没有丝毫胆怯,像剔肉刀一样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迎上那群军人的探究眼神,直看得为首的军官挑了挑眉,这才低眉垂眼了起来。但不算短的打量时间让他毫无难度地记住了那五个军官右臂上红澄澄的袖章——如果他那个大将级别的爷爷当初跟他讲兵种的时候没有存心拐骗他的话,那么那五个军官里光是兵种就有三种了:两个防化学兵;两个山地步兵;一个工程兵。看来驻扎在这里的防御部队是以高学历单兵为多?易佐有些诧异的想到。 “幸存者?”两杠一星,国字脸的少校毫无兴趣地问了句,不过他似乎一点都不期待他们的回答,兀自开口又说了下去:“这边走吧,不过我奉劝你们一句,幸运并不是总能陪伴你们的。”他低声说完这句后,居然还笑了笑,黝黑刚正的脸配上那口白牙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易佐看着他的表情有点发怂,不过他踌躇了一下,还是选择亦步亦趋地跟在国字脸其后,低头暗自琢磨他最后一句影射的意思。紧跟其后薛婉玲突然甩过易佐快速前行了几步,伸手扯着其中一名军官的袖子,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声枪响,她玫红漂亮的小牛皮鞋旁多了一个焦黑椭圆的弹坑。三束红外线光束神出鬼没,再次游移在她的左胸和额头之间,她梗了梗,手脚发软的往后挪,就是再多的话她也不敢多说了,只得一步两抖地回到易佐和老八身旁。易佐倒是没怎么注意薛婉玲的表情,他只看见那个国字脸的军官侧首回头的时候扯了扯嘴角,表情似笑非笑,一声地不可闻的“啧”从他们一众人中传来。 看来这个退守部队也不是什么善茬,易佐和老八对望一眼,眼里都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 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易佐原先的意料,当他以为这个小区般的乡村别墅庭院只是个临时防御工事时,内里的感光激光束以及目极之处能认出的,不能认出的一切高科技设备狠狠地震撼了他一把。好吧,他是土包子,易佐揉了揉发红的鼻头,有些无语承认了。 五名虎背熊腰的军官并没有将他们带去待客室或者其他类似的地方,而是很莫名的前后来到了雾气盈沛的人工湖泊旁。哦,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易佐不着痕迹地嗅了口混杂着泥土腥味的水汽,雨过后滚动着露珠儿的低矮草坪将他的帆布鞋湿出几块斑状的水痕,阳光下泛着绿色光线的粼粼湖滨深不见底,好吧,与此同时这里同样也是个抛尸的好地方,易佐和老八了无痕迹地对望了一眼,心里的想的前所未有的一致。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群军人已经不受中央高层的任何召唤和命令了,以刚才一路所见,他们似乎没有半点要营救平民的想法,而是不紧不慢地堆砌着这个看似简单实则深不可测的防御工事,他们……更像是晚清时期的割地军阀。 这下不太妙了,本来易佐和老八的小算盘就打的啪啪响,大概意思就是凭借着易佐家的背景和薛婉玲的人脉来获得一些基本的安全保障和生活必需品,不过现在看来,别说获得生活物资了,就是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挺玄的问题。易佐皱着脸悲哀的想到,开始忐忑地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不料前几分钟还瑟瑟发抖的薛婉玲再次鼓起勇气,唯唯诺诺地对着国字脸悄声说了句:“六号档案。”为首的国字脸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猛地凝了一下,然后他眯着眼睛询问似地问道:“薛秘书?”“是的。”薛婉玲又看了他一眼,表情害怕成分显然要多于希望。没人觉得这个国字脸是个好相与的,当然,其中包括薛婉玲。 “好吧,既然如此,那么你们先跟医务队走一趟,回头……”国字脸低头挽了挽袖子,摆正腕表。“二十点十分,西亭会议厅见,到时会有人带你们去的。”他转头低声吩咐隔壁一杠一星的军官什么,表情倒有点失落。 失落?易佐觉得自己都要控制不住抽搐的嘴角了,那个装腔作势的国字脸在失落什么?失落没有成功将他们送入湖底当水鬼么? 很难得地,薛婉玲和老八想法明显跟易佐有着惊人的一致,三人就这样伫在湖泊旁,表情一会青一会白。 =·=·=·=·=·=·=·=·=·=·=·= 被强行逼迫做完一系列的身体检查和清洗后,此时不过十八点,离国字脸预定的二十点十分还有两个又十分钟的空余。于是三人就地在医务室里讨论了起来,易佐有心要问出些什么来,不过薛婉玲对他三句话两句下套的恶劣行径很是习惯,每句话斟酌半天才开口回答,有时干脆闭口摇头权当不知,易佐知她到了这里有所依仗后也就撇撇嘴不再给自己添堵了。没一会儿,薛婉玲被单独叫走,易佐和老八存心要拦,苦于没有半点借口,只得瞪着眼睛看着她离开。 “我总觉得自己活不过今晚八点。”老八掀开白被单,一屁股坐在单人病床,面色忧虑地推敲着自己还有多少活头。 易佐白他一眼,倒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他在白漆的床头柜里翻出一叠报纸,胡乱整理一番后按照年月顺序开始阅读了起来。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一份前一个星期的报纸上,一块豆腐干大的地方的确提到了有一批特种兵进驻g市,旨在保证市民日常安全。不过上面除了大名鼎鼎的二炮,其余零散的省边防部队并没有过多着墨,很顺溜地一笔带过了。不过,这就够了,易佐合上报纸,塞回床头柜,因为唐治亨就是隶属二炮的。 “嘿,有人在吗?”他推了推医务室门欲出去问个究竟,却后知后觉的发现铁门被反锁,只得屈指敲了敲门板。 “有事?”本该两小时后出现的国字脸赫然立在门口,手里还拽着一大串银光琐碎的钥匙。“我想见二炮的罗可卓中将。”易佐柔着眼睛赶紧对着国字脸笑了笑,表情有些虚假的热情。 国字脸再次挑眉,不置可否的转身就走。易佐不明所以地原地愣了愣,终究还是耐不住地跟了上去。最莫名其妙的要数从头到尾都莫名的老八,当他也想跟上去一探究竟时,居然被尾随国字脸而来的军官拦阻了下来,只得无奈地目送两人身影远去。 =·=·=·=·=·=·=·=·=·=·=·= 一个鬓角花白,年约六十岁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桌前,两颊高高鼓起的颧骨让他看起来极为严肃且不苟言笑,他姿态从容,浆的笔直的衣领显现出严谨的个性,一排黄铜的纽扣微微折射出一点金色的光芒。男人瘦削的很,咋一看过去更像看着一件军服而不是一个人。 “易佐?”男人抽出一叠黄皮纸的档案,将水罐里的温水斟满,挑眉明知故问道,表情与国字脸如出一辙。 “是的,罗中将。”易佐在这个瘦削老人面前不敢造次,这个严肃的老人给他感觉跟他爷爷差不多,同样的刚毅以及……老油条。 “孩子,我很高兴你能走到这里,毕竟易上将交代我尽我所能照顾你的时候,我并不觉得我能完完整整地找到你。”老人说完又抿了口茶水,轻轻呼出一口气,面色倒是和善了起来。 “很感谢您到现在还惦记着我。”易佐笑了笑,又问道:“那您知道我爷爷他们……” 罗可桌抬头制止了易佐的问话,他将杯子和茶壶一同递给像座山一样沉默地立在他身后的国字脸,示意他出去,国字脸点头,轻微鞠躬后快步踱了出去,还细心地合上了门。 “易上将和易中将退守的位置是h市,距离这里大约是……”罗可桌展开老花镜带上,一指点在西南方的红色小点上。“就是坐火车大概也需要一个昼夜。” 于是易佐的眼光顺着罗可卓筋脉突起的手指开始观察着展开在桌面上的地图,愕然地发现密密麻麻的红点和稀稀落落和绿点相互抗衡一般对立在西北部和东南部。“这是?” “军部留守点和完全沦丧的城市图。”罗可卓又抿了一口茶水,说道:“目前为止,军部里的大部分军种兵种都留守在西部,至于东部南部……准确点来说,暂时已经被放弃了。” “可以理解。”易佐点了点头,毫不意外这个局面,人口众多的东南沿海城市远不如有着天险的西北部要来的好防守,并且西北部的地势更加适合建造一些专业级的防御工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需要技术兵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改造现实环境。 “既然你爷爷交你给我,我定会保你平安,所以你也不要想得太多了,从前怎么过,现在依旧怎么过就行了。”罗可卓眼睛又柔了柔,他很喜欢眼前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有着不错的计谋,谦虚的态度,以及清醒的头脑,别说在红二代里少见,就是在一众十几岁的兵里也挑不出几个。 易佐听后只得心里苦笑几声,从前怎么过,现在肯定不能那样过了,否则哪天罗可卓保不住他或者不想保他的时候,他的下场无疑是悲惨的。 “好了,小易,你叫季斌给你在北区那边安排一间楼房,挑到喜欢的直接住就是,可别往东区跑。”罗可卓叮嘱了一下易佐,见他迷惑不解的表情后拍了拍自己脑门,暗道一声人老易糊涂。“季斌就是刚刚领你进来的那个呆头呆脑的大个子。”易佐哦了一声,转身欲离去,却又猛然止住了脚步,带着一脸很纠结的表情问罗上校:“罗爷爷,您知道二炮唐治亨上校现在在哪吗?” 罗可卓合眼镜盒的动作顿了顿,他深深地看了眼易佐,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表情也冷淡了许多。 易佐一见这情形心顿时就扑通扑通加速跳了起来,一时间冷汗又湿了一背。 “他在第一波尸潮涌出后就向我申请去找你了,而我也同意了。”罗可卓用着近乎称得上怜悯的眼神看了易佐一眼,摇了摇头,表情也晦暗起来,毕竟校级以上的能人不少,但用的顺手又放心的人却不多,奈何唐治亨就是一个。 易佐听后不知怎地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泪珠子一串一串地掉,他自己倒一点也没注意到,就是罗可卓怎么拍他肩膀,怎么开门出去,他都全然不知,他只是静静地站着,满脑放空地只听着自己心跳的声。 等他慢慢恢复点知觉时候,却是被人强迫往怀里塞入一杯散着浓郁奶香味的牛奶。 “放心好了,唐治亨那老小子命肯定要比你来的硬得多,你有那闲心担心他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比较好。”季斌仰着头,直接用俯视的眼光直视易佐,嘴角有他一贯的嘲讽角度,口里的话虽说是安慰人的,可听起来却也不怎么舒服。 易佐也不理他,独自捧着滚着奶液的玻璃杯小口小口的抿着,精神倒也真的好了起来。季斌看着他细白,葱苗一样的指尖心里又是一阵不屑,但是面上半点表示也没有,于是两人就着这个局面一直僵持,最后还是易佐困得打起来哈欠,季斌才缓缓带着他走向北区。 =·=·=·=·=·=·=·=·=·=·=·= 部队不养废人,这条例易佐是一贯知道的。当然,这里所谓的废人不是指身体抱有遗憾所产生残缺的人,而是特指志气短人三两不思上进的人。于是第二天就有三条路摆在了易佐和老八面前。全能兵,技术兵,或者是特种兵。按照季斌和罗可卓的意思,最好两人都是技术兵,毕竟是工科出身的,总要比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单兵来得好使。易佐志向不大,以他目前的条件来说,的确入技术兵是最好的。但老八却不这么认为,他毅然地选了特种兵,这倒让季斌对这个弱鸡一样的小子刮目相看了,但改变想法归改变想法,该劝阻的始终还是要劝阻的,可包括易佐在内的季斌一行人都没想到老八会固执如此,半点也不退让,季斌没法,就先给他安排了一个激光矫正视力的手术,毕竟一个好的特种兵总要有一双视力不错的双眼。 易佐的教练是罗中将特别指派的季上校,而老八就没有这种待遇了,混杂在一群特种兵里的他要比人家瘦上一圈半圈,看起来半点没有军人威严,但是他训练不说是最认真,最刻苦的,但比上一整群人倒也不显得过于逊色的。 “端直,看目标。”季斌面无表情地看着易佐被霰弹枪后坐力逼迫地倒退两步后,皱着眉执起犹在喷薄着烟雾的枪管,示范性的朝着八个连续飞起靶子甩狙,八个靶子毫无例外地均在空中四分五裂,落了一地碎片。 “20铅径霰弹枪口径偏小,后座力相对较弱,如果你连这个都用不好的话,我建议你用最小枪管直径的0410口径霰弹枪,并且0410口径的霰弹枪无论从铅弹而言还是枪支而言都仓容充足,因为没人用。”季斌说到这里时表情已经是□□裸的讽刺了,易佐听到后面红耳赤,他重新接过枪管,如数倒入铅弹,心无旁鹜地练了起来。季斌眯了眯眼,最终也没说些什么,就静静地站在易佐身后,必要时给点技术性的建议。 这一天过得不慢而且充实,南部的夏季并不可爱,偶然间的雨水和雨水过去后的暴晒并不可能让人觉得身心愉悦,连粗神经如老八也注意到了基地只缺一颗火星就能点燃的烦躁气氛。 抽检报告很快出来了,米黄色的两份纸样上码着大大的健康二字。但一夜未见的薛婉玲却再次被单独叫走,不过这一次跟随的却是医务人员。到现在易佐如果还不明白罗可卓的意思那他真的蠢得没药救了,从昨天到现在罗可卓给出的信号就是好好过你的日子,别的事情你少管。少管闲事?易佐揉了揉今日被枪托高强度连续撞击的胸骨,眯着眼睛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 =·=·=·=·=·=·=·=·=·=·=·= 战术课的王辰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年龄跟易佐差不多,是个一笑就露出两个深浅不一酒窝的年轻人,同样黝黑的皮肤让他看起来居然比季斌还要多出那么一点痞子气。易佐倒不特别喜欢他,于他而言,跟季斌那种直来直去的人打交道总比跟这些一肚子花花肠子的人打交道要容易些,尽管如此,但他从不否定王辰是个好老师。 “嘿,小帅哥,你今天精神不佳。”王辰移着鼠标,点开一份演示文稿。 “还好。”易佐逞强地点了点头,只觉得身子像被一百只大象践踏过,骨头缝里都透出一股酸麻来。 王辰倒是不介意他的冷淡,只觉得易佐被季斌训得可怜,也不在乎他那软的几乎要化进椅子里的姿势了。 “h·s感染者的一期症状我想你应该不陌生。”王辰拿着教鞭在投影幕上自西向东画了一笔,那是一个由正常人长出复眼的过程图。高清近距离拍摄图让易佐有点想把早饭吐出来的冲动,老天,这太刺激了,他摸着鸡皮抖了抖。 王辰见他面有菜色也不恼怒,直接点开了下一章,这章的文字说明倒是更多了些。相比起一期,二期变化也没让人觉得太难接受,无非是皮肤大面积产生粘液型水肿以及长出爪子。好吧,那其实是刀片手吧,易佐看了眼王辰特意递过来的感染者手掌标本,对着那尖利的指甲后真的一点想法也没有了。 “从二期开始,感染者的异化方向就开始分岔了,原因目前所能给出的结论是病毒的高变异性决定的。”王辰将爪子标本收好进随身的公文包里,右手食指快速点击,然后一系列的对比图就出现在荧幕上。“就目前研究,我们能发现的是一旦感染者进入二期,无论肌体发生何种变异,都会短暂性地对声音和光线敏感,并且大多数敏感表现为个体上的厌恶,不仅如此,他们对阴暗和高海拔地区有着极端的热衷。于是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在大多数感染者进入二期阶段时,群体性的消失以及逃亡。”易佐了然地点点头,对混乱前期中老七的失踪恍然大悟,不过想到这里他脸色又有点黯然了。 王辰见状也没多问什么,能活到现在就是好的,怎么样才能活下去才是现在的母题。“那么,讲一讲前头兵探出来的三期变化吧。”他将文件水平从木质滑面推了过来,易佐抬手止住去势。顺滑的牛皮纸凉凉的很好摸,但是内容就没有那么可爱了。易佐凝神静下心从标题读到末尾,越读越是心惊。三期阶段中的h·s感染者已经有了明显的攻击趋向性,并且这种趋向是直指他们曾今的人类同胞的。各种想象不到的变化在他们身上产生,易佐甚至看到一个三期变化中期的感染者至喉头到腹部均是细细密密的线状肉瘤,而部分裂开的肉瘤里却是猫科动物的獠牙。 他们其实运气真的挺不错的,易佐抓着牛皮纸的手紧了紧,想到一路上除了在他小别墅遇到的那位,其余西京湖的感染者应该还处在二期变化中,否则他们没有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摆脱他们来到这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13.Chapter 13 “你现在还在接受体能和枪械训练?”王辰随口问了句,并不离开堆积着文件的桌面,只是抬手拨弄了一番窗台的仙人掌,毛茸茸的刺尖绒绒的,倒也不刺人,生命力洋溢的绿色很动人。 “对的,过几天再进导弹团实习,季斌上校给的那几本书我到现在都还没看完。”易佐耸了耸肩合上资料,又递了回去。 “我想你口中的资料一定很厚。”王辰眨了眨眼,笑的开朗。忽然像想到什么似地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你朋友钱德的手术预案已经确定了,是sik。” “为什么是sik,我记得貌似prk的话,发生的并发症要比sik少得多。”易佐皱了皱眉,对预案的仓促的选择感到疑惑。 “你知道的,我们没有时间等的,3个月的恢复时间,实在太长了。”王辰学着易佐很无奈地耸了耸肩,说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易佐听后沉默了一下,又问:“他同意了?” “是的。”王辰笑了笑,也不特别上心地宽慰了几句:“sik术后3天就能恢复视力,10天就能停止用药,而且疼痛时间短,比起prk来说,其实差不到哪儿去,就算正规医院,98%的患者也会选择sik而非prk。” “好的,谢谢你的解答,介意把这个借给我吗?”易佐凑近王辰,从他领口抽出一支钢笔晃了晃。 起初王辰被易佐突如其来的亲近吓了一跳,发现对方只是拿笔后又有些涩然,茫茫然说了句:“行,送你也行。” =·=·=·=·=·=·=·=·=·=·=·= 此后,过了好几天,易佐都没有薛婉玲和老八的任何消息,季斌像是要将他隔离人群一样的束缚在北区的练习场以及单人宿舍内,每当他尝试去询问的时候,季斌都只是淡淡地回答道:“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碰了几次壁后,易佐也放弃从这个狡猾的国字脸那里得到消息的想法。 单人宿舍对于喜欢清静的人来说的确不错,但过于清静的环境总让人有种破坏的冲动,比如开音乐什么的,但是每个单位目前用电都是受限制的,于是易佐也只能点着季斌给的一盒三排的红蜡烛研究导弹图打发夜晚睡觉前的一段空闲时间。这个睡前活动维持了好一阵子后易佐竟养成习惯,只要哪个晚上不读本书他就浑身不自在。 当他这晚照例翻开一本书的时候,晚上一般不会出现的季斌敲门进来了。尽管季斌如同平日一般面无表情,但易佐不知怎么的感觉到了季斌深藏在眼底的狂躁以及……愤恨?他为自己这样的猜测感到惊讶,季斌即使有愤恨也不该冲着他这个认识没几天的人身上发泄,并且他自认为该做的他认真做,不该做的他也没尝试去触碰,这样的话,季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陪我出去打一架。”季斌说。“不要,我要睡觉。”易佐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千万不要出去,不然的话,这一架打完他兴许只能爬着回来了。 季斌也不恼怒于易佐的拒绝,他只是毫无感情地说了句:“我以为你很想知道钱德的近况。” “……”易佐的脸一下子纠结了起来,他心里大骂这个阴险的国字脸居然这么下作的手段逼他就范。 季斌很明显对易佐内心的心理活动知之甚解,因为易佐的想法毫不掩饰地摆在了他并不好看的脸色上,但季斌却像没看到似地转身开门就走,易佐没法,只得陪这个半夜睡不着找他晦气的疯子一同走了出去。 基地的夜晚并不宁静,各式各样的军人在执行着他们的工作,在总控式和第一防线的北区总是穿梭着最多的人,但又意外的有条有理,真像蚁穴里的列阵搬运的工蚁,易佐抖落肩上一只被季斌的脚步惊吓后慌不择路的蚱蜢,恍恍惚惚地想到。 练习场离易佐的宿舍并不远,说是练习场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一百多平的砖瓦房而已,墙砖很脏,墙角舒展着几簇半米高的蒲公英,绿盈盈的青苔蔓满了角落。 正当易佐垂头丧气地活动着关节的时候,季斌就一个扫堂腿过来了,易佐哪里敢跟这个骨头硬的可以敲化石的家伙硬抗,连忙狼狈地倒退几步,但终究还是速度不够快,被扫到了欲格挡的手臂。一股酸麻很快演变成火辣的疼痛,直疼得易佐脸一抽一抽的,但季斌的攻势却因此慢下来,反倒是越加猛烈了起来,刚开始易佐还能胡乱招架几下,到后面连他都恼火了起来,使出来的招数不是唐治亨教的那一套纯粹阴人的段数就是他爷爷教的那些实打实抗的硬功夫,一时间季斌摸不着他来路,居然也跟他打了个旗鼓相当。但这个局面没能维持多久,就被季斌的一记虚晃反挑给打破了,易佐再次落入挨打局面。 浑身上下无处不疼,每一个骨头缝里似乎都长出了一张人脸在□□哀叫。很疼,易佐咬着牙,只觉得自己的右腿在他不自量力硬接季斌一记狠踢后就裂开一般的疼痛,可他一点也没想到过要低头,他只觉得耻辱,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一个废物一般被这个可恨的国字脸玩捏于掌心。 “你输了。”季斌双指如钩状,直锁易佐喉头,拉近的距离让易佐不难看到这个男人脸上显而易见的不屑和藐视,以及……伤心?哦,该死的,真正该伤心的人正可怜的被紧锁着喉咙好吧。易佐舔了舔裂开嘴角边溢出的血丝,苦笑一声。“是的,我输了。” 季斌听后不知为何深不见底眼里划过失望,黝黑的眼睛变得更加深邃。“回去吧。”他说,然后头也不回地踩着他独有的稳健步伐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易佐见他背影消失在门槛后,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龇牙咧嘴了一番。完全想不明白季斌到底吃错了什么药,兴许是仅仅因为他失眠?好时髦的都市病,易佐咧着嘴一步一拖地往宿舍走去。 =·=·=·=·=·=·=·=·=·=·=·= 于是这场莫名的战役直接导致的是易佐第二天顶着五颜六色的脸去见王辰,王辰迟疑了一下,居然也没问为了什么,不过眼神有点瑟缩,粗略讲完导弹弹体结构系统以及导弹制导系统后就把教义一夹,随口嘱咐易佐抹点云南白药后,就快步走向人来人往的总机监控房,除了任命为易佐的战术导师外他主要还是总机房的高级技术员,算是个全能发展的技术兵。不过易佐望着他白惨惨带着慌乱的背影总觉得有些蹊跷,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季斌今天一整天都没出现,易佐当然也不会傻的真的认为这个阴险抽风的国字脸会为昨晚的一架心怀歉疚。或许也有别的事情也说不定,一个上校级别的人总不能老是盯着他一人不放吧,尤其这个人既没有太大利用价值也没有包藏祸心。这样一想,易佐瞬间释怀了,当下老老实实地去练习场踢木桩了,不是他不想去探望做手术的老八,但他身后那两个形影不离的人总不像仅仅是护卫那么简单。好你个国字脸,自己走了都不忘留两个人给我添堵,易佐咬牙切齿,又是一个飞腿踹向木桩,木桩无辜地轻微晃了晃。 正当他踹地起劲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低弱细碎的交谈声,易佐回头,随意地透过浑浊的玻璃匆匆一瞥,几个军人正合力抬着一个浑身湿哒哒的人向前走着。练习场不大,前前后后也就那么一扇玻璃窗,长宽不过半米,不过那仓促的一瞬间,易佐已经发现被抬着的是个死人,原因是露出的手背上那大块的紫红色淤青壮的尸斑。他当然是好奇的,但是没有急着出去看,因为那两个一直沉默地跟着他的军官正站在练习场门口。 但他没料到的是,那几名军人居然与门口的两位军官发生了冲突,论拳脚几个军人不相伯仲,但是看守易佐的两个军官是配枪的,于是在其中一个鸣枪示警后,一度混乱的局势终于稳定了下来,远处也陆陆续续赶来了几波人。 因为这件突发事故,两名军官都无暇顾及从练习场内探出脑袋,两眼闪烁着求知欲望的易佐。语气急促地交代一个肩上一杠一星的普通兵看好人后,就急急忙忙去处理和审问来源经过。易佐见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后,就忽悠那普通兵他要回房睡觉,理由是浑身痛不舒服。那普通兵消息不太灵,却也知道基地来了个太子爷,于是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白嫩爱笑的年轻人后,暗自鄙视一下这个太子爷的娇弱,就很爽快地护送易佐到宿舍。 易佐前一秒见那普通兵迈出大门,后一秒就收回和煦的微笑。知道机会难得,他也不浪费时间,跑去对门的季斌房间里,从衣柜里顺出一件迷彩军服套上,帽檐一压,的确有那么点技术兵的味道,为了防止眼尖的人认出来,他还特地摘下了肩上一杠一星,伪装成最底层的少尉。 季斌的房间很整齐也很朴素,也就普通军官的标准配备。一张单人床,上面叠着一个正正方方,棱角分明的豆腐块,再加上一副稍稍掉漆的木桌椅以及布艺的衣柜。很像他的人,正统而死板。 好吧,也许也不是那么死板,易佐看着粉红色纹着眨眼星星的布艺衣柜,抽了抽嘴角。没想到那个无耻的国字脸是个这么闷骚的人,易佐只觉得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说的太对了,谁会想到看起来这么正派的人居然有这样的一个衣柜。 当他退出去的时候他也没掩饰他来过的痕迹,想也知道不出半天季斌就能知道他动向了,既然掩饰也是枉然,那干脆不费那个心了。易佐低着头混在一群刚开完集体会议的少尉里,只觉得自己被压迫的人生一片黑暗。 =·=·=·=·=·=·=·=·=·=·=·= 基地部队里的设备和防御系统固然先进,但也是防外人不防自己人的,于是易佐左晃晃,右晃晃,居然还真的给他找到老八的病房了。 此时老八正处在恢复期内,也许是军医的叮嘱让他心怀顾忌,于是他闭着眼,面色沉静地……昏睡中,而他手边,则是一本半掌厚的译本——《老人与海》。房间的光线很不错,铁棂将窗子分成几个不大的格子,绚烂多彩的玻璃片就镶嵌在铅条上,在地上投射出一片软和的彩色拼格。这种窗户易佐只有过往和老八去附近的天主教堂参观的时候才看过,而他印象最深的不是那一幅幅独具匠心连人物衣角都活灵活现的油画,而是这些彩色玻璃的拼窗。 老八裹着眼皮的眼珠动了动,易佐知他要醒了,也不急着催促,就捧着一个有裂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小半杯水喝了起来。 好不容易挣扎起来的老八一睁开眼就被易佐吓了一跳,他抖着手指着易佐跟窗户一般五彩斑斓的脸,满脸惊骇。“我……我手术失败了?” “噗……”易佐一口茶水没上来,就噎着喉间难受了。 他从铁架柜上抽了张纸巾,摸了摸嘴角边溢出的茶水,瞪了老八一眼。 老八讪讪一笑,挠挠脑袋,又问:“你的脸怎么了?” 易佐也不好意思跟他说自己毫无反抗能力地被季斌抓着揍了一顿,随口敷衍道:“跟别人对练的时候弄伤的。” 这话说得概念模糊,让老八以为对方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当下也就不追问下去了,只有易佐自己知道对方不但有好下场,而且完好无损。 正当老八将易佐的脸和五色玻璃窗对比谁比较鲜艳时,易佐会错意,以为老八在得瑟自己病房里的窗户都特别与众不同,于是没好气地问:“这窗户怎么来的。” 老八愣了愣,就径直回答道:“那个叫季斌的少校弄来的。” 易佐脸瞬间会意,这闷骚以为大家都跟他一样喜欢这些五色斑斓的东西吗?老八不知道易佐心里所想,倒是害怕给他知道了自己拿他的脸对比玻璃窗的想法,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他前几天过来找我聊天时,看我有本圣经,就以为我是天主教徒,于是居然在仓库里找到这么块玻璃,就给我送来了。” 易佐眯了眯眼,暗道这个国字脸对别人如春风般温暖,对他如寒风般冷酷,稍稍纠结了一下后开始瞎想了。“或许他觉得我不错,决定好好训练我?”易佐抽着嘴角心里给自己一个安慰。 再问老八后,发现老八的消息被季斌盖的更严实,知道的竟不比易佐的多,军医病人里一个嘴碎的都没有?易佐打心里的不相信,那么这肯定就是季斌的安排或者吩咐过的了。于是易佐也没打算告诉老八自己的处况,拍拍裤腿就准备去总机房探一探。 当他挥挥手转身要走的时候,老八突然说了句:“记得擦药。” 易佐有些讶异的回头看了看这个训练不到几天就黑了一大圈的青年,有一瞬间竟有点不认识他的感觉。其实他们一直不算特别熟,恰好一间宿舍又有点酒肉交情而已,只不过在八月六号后突如其来灾难中紧紧地扭成了一团麻花。在易佐的印象中,老八一直不算是个靠谱的人,他或许聪明,但他同时也怯懦,他也许义气,但他同时也精明。他可以开口说神明保佑,也可以开口说一切皆是命数,但他不会这么踏实地说一句,记得擦药。小神棍成长了啊,易佐挑了挑眉,说了句知道了,就再不停留了。 =·=·=·=·=·=·=·=·=·=·= 打开门,迎面而来是消失了小半天的季斌。易佐以前只觉得这人棱角分明的一如唐治亨,却又比唐治亨多了些愤世嫉俗。今天再看才发现那不是什么愤世嫉俗,是阴沉,一个容易让人联想到一切不美好事物的阴沉。 季斌淡淡地开口问了句:“讲完了?” 易佐点头。 季斌也点头,然后说:“那就滚回北区吧。” 易佐一下子被这句话哽住了喉咙,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怒气,转身就走,不紧不慢地跟在一个下吧有着一颗黑痣的壮硕军人后面。 季斌眯着眼看了看易佐去的方向,发现是饭堂后看都不愿意多看易佐一眼,往相反反向的总机房走去。 走在饭堂路上的易佐心里暗暗叫苦,本来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总机房,但是碍于季斌在,也不敢大大咧咧地走过去,只得貌似肚子饿了一样跟在别人后面等着打饭。突然,他觉得一直被他跟着的壮硕军人很眼熟,似乎在哪见过。几个小时前!他突然想起这人是几个小时前来镇压那群搬尸体军人里的一个,只不过那颗痣长的位置实在太猥琐了,于是易佐居然就这样记住他了。 吃饭的时候,易佐还特地往他身边坐,当他让出饭盒里的一个鸡腿的时候,那个军人当下就跟他热络了。易佐也就嘻嘻笑笑地陪他扯天扯地,不过依旧是三句话两句话下套。比别的他可能不行,下套本领可是向他那个不靠谱到极点的老爹学的,从他小学被老爹骗走一个玻璃球后他就深谙此道。 那军人本来也觉得没啥好隐瞒的,于是就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情况下,易佐三下两下就拼出了事情经过。大致是一群人觉得在基地随时可能被牺牲掉,与其这样不如自己弄出点食粮和用品出去混,不过其中的一人临时变卦,剩下一群人不可能由得他去通风报信,所以直接按他到人工湖里淹死了他。人工湖湖水太浅,并不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于是他们藏了一晚上尸体后去极少人的北区准备毁尸灭迹,奈何遇上了易佐的两个大材小用的看护,直接导致小算盘碎了不说,连命都赔了,毕竟这种时候,这些人无论在哪里都是容不下的。 易佐听后也跟着那军人唏嘘了一下,心里却觉得这地方很可能呆不长久了,自他进来那天,他就觉得这群军人快到一个近乎要爆发的临界点,似乎只要一点点的小火苗,随意煽动一下他们就能各起歹心,毕竟不是谁都能忍受得住亲人生死未卜的感受的,哪怕他们曾今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律。虽然这次的小火苗被及时扑灭了,可谁知道有没有下次。 就当易佐胡思乱想时,响彻整个基地的警报拉响了。 这个基地迎来了第一波堪称雄伟的尸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14.Chapter 14 偌大的饭堂静了一会,面面相觑几秒后,军人们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食盘,训练有素地奔向各自的岗位,倒也不见得慌乱。 反倒是捧着豆腐蛋花汤喝的正开心的易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他稍稍回过神时,军人们居然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高速反应速度这种紧急事态下的无论放在哪儿都是属顶尖的,值得赞美的。但易佐无暇顾及了,因为他发现他有了一个小麻烦——南区的闸门已经拉下了。 基地的结构并不精深,就连易佐也能很轻易地察觉出是中心向四边放射的核心型,而总机房和罗可卓所处的位置就是整个基地的核心区。这种结构在易佐眼中是没什么特别内涵用处的,毕竟部队驻扎进来后能改变的是这个庭院原先的硬件设施,但是改变不了的是其固有的中心结构。于是为了安全,技术部的那帮兵就在四个区域的主要干道上都设置了总控闸门,并且不止一道,这样有效地避免了当一个区域被攻陷后,其他区域接二连三的失守,最大限度地保护核心区的安全。 于是易佐现在就很不幸地被困在与北区遥遥相望的南区饭堂内。他四下望了望,发现如果不是干坐的话,就只能去南区唯二建筑中的水塔里看看。好吧,现在看来也许这是个不错的选择,总比坐着胡思乱想要来的强,易佐边爬窗边想,对自己近段时间内频繁地爬窗探门的行为也有些无语。 水塔内的螺旋楼梯不好走,不过易佐幸得季斌几日来玩命般的操练,体力和耐力都见长不少。走到塔顶的时候竟也没有喘的太过丢人,不过他爬楼的沉重脚步声仍旧惊着了一个人,一个在塔顶做瞭望兵的青年少尉。 那少尉在只闻声音时,就已经慌慌忙忙地抽出别在裤腰上的□□,哆嗦着手上膛了,待易佐开门时,就强作镇定地将枪口指向易佐。可怜易佐只以为自己终于爬了上可以歇息一下时,就被黑黝黝的枪口一吓,一时间也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我只是上来看看,如果这个犯了什么避忌的话,那我现在就下去。”易佐看着那愣头青少尉颤颤巍巍地扣着扳机的食指,一下也摸不准这人会不会在一个紧张之下擦枪走火,只得率先表达出自己的无害。 那愣头青还真的怔了怔,涩然地收回了□□。当他得知易佐完全出于无奈之下才晃到这里的时候,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将瞭望镜的位置让给了一会给易佐。 易佐本来就好奇,当下也不推脱,架起瞭望镜就看了起来。就他这个角度能看到的,局势要比他预想的好上了许多,尽管电网外的感染者群密集的程度让人发指,但目前看来状况还是在控制内的。高射炮和燃油弹分批次地逐一射出,燃弹的轰炸声此起彼伏,一个个小型的光点的闪烁伴随的是大面积的地皮焦黑以及陨坑,迎面扑来的冲击热浪连易佐这样站在高地势的人都能感觉一二,更别说被迎头痛击的感染者群们,瞬间被抽干水分的感染者无处不在。但由于基数问题,一大片一大片地倒下后通常伴着的是更加源源不断的补充,就这样,局面一时居然也僵持不下。不过,总的来说,基地这边的优势要更明显一些,因为目前为止动用的也仅限于高科技战争武器的打击。 “报告,北区电网出现缝隙,请求暂时局部断电以求修复。”立在一张掉漆木桌上的黑色方块对讲机颤了颤,传来一个年轻军人的声音。 易佐一把抓过那个对讲机:“接错线了,这里南区瞭望台。” 对方那边沉寂了一下,当即就挂断了。易佐将那个黑方块放回桌面,平缓起跳的心脏居然鼓动地厉害了些,季斌……好像去了北区啊。易佐虽然不特别喜欢这个老是用眼白看人的国字脸,但总归季斌没害过他,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真的算是教会他不少东西。那家伙不会有事吧,易佐皱着眉,居然真真切切地惦记起季斌的安危来。 以前并不觉得,今天再一看,发现所谓的核心总机房也并不是真的建筑在正中央的,在北区和南区直角线路上,核心区错开了大概……大概20米有多,非要将核心区和北南区连线的话,那也该是个等边三角形。 于是易佐当即将瞭望台的螺丝用指甲抠了下来,生锈的螺丝并不是那么好抠的,尤其在工具居然是指甲的份上,那更是难上加难。不一会儿易佐就裂甲了,左手食指的完全连根脱落,余下没有保护壳的粉色嫩肉,根部更是小片小片地渗出暗红的血液。易佐当然是疼的,十指痛连心,但他此时居然也不在乎了,换了个手指继续抠,最后竟成功地让他将瞭望镜台整个卸下。转了个方向,直对南区。 那瞭望兵在易佐抠螺丝的时候就忙于跟各方面打交道,一时也理不了那么多。当易佐整个卸下瞭望台时他才得了空,这一望差点没把他眼珠子瞪下来。居然徒手卸了瞭望台,这人不痛么。其实他也早知道这瞭望台的缺陷,最多只有270°的转角,但这并无所谓,毕竟北区那边也有自身的瞭望台,所以这个不那么完美的缺陷就被他理所当然的忽略了,哪怕到现在他也不认为观察北区那边会对那方人有所帮助。 “看,那边。” 易佐让出半身位置,示意瞭望兵凑近。瞭望兵半信半疑地往前探,然后抓着镜头身的手猛地崩出青筋,迅速渗出的汗液在磨砂材质上濡出一块五指状的汗斑。 北区沦陷了!外围a区域竟然在这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被攻陷了! 不通电的电网对感染者们没有丝毫威慑力,他们肆无忌惮地冲撞着,记忆金属不堪压力地扭曲变形,并且没有恢复原形的迹象。尽管内围火力集中,所有人都在渴求在最短时间内修复那个该死的缝隙,但是技术人员的紧张以及背负的巨大压力让他将这项本该在五分钟内完成的任务无限延长。最后在一次新一轮的轰炸中,唯一奋斗在前线工兵不幸被在不远处爆炸的流弹片击穿头部,当场倒下。于是缝隙再一次被打开了,而这一次,从别区抽调来的工兵已经没有任何时间和机会了去修补了。 这情况也不容得瞭望兵再继续观望了,他拿起对讲机迅速切换到中心区频道,简练而又语速极快地报告北区a区实情。中心区的那边答了一声明白后就不再有音频传来,看来似乎对失控的局面已经有了预案,并且为此忙得焦头烂额。 这时,易佐就算不用瞭望镜也能将北区情况看个大概了,一批感染者的涌入让a区电网露缝处挤得水泄不通,一时间能真正进来的感染者也不多,三三两两的很快被内围的火力击毙,但大多数却是卡在缝隙外持续发出低哑阴沉的嘶吼声。 必须找个机会在缝隙处隔离出个地来,否则胶合下去,输的不一定是基地这边,但是基地要付出的代价绝对高昂。 “怎么可以去北区?”易佐松开了紧按的食指,褐色的大面积血斑让他的手指更像是被切走了一块。 瞭望兵直直地看着易佐平静的面容,直至确定他脑袋真的还正常后才干巴巴地说到:“安全门是由总机房总控的,如果你非要过去那也要有上校级别的口令卡才行。” 口令卡?易佐下意识地伸手触了触口袋里的植入纤维卡,在他套季斌衣服的时候,的确留意到是有这么一张卡在右裤袋里,但他当时并没有太过留意,以季斌的性格,放几样零碎的东西入口袋不拿出来也不是什么特别惊奇的事,他可不比易佐那种连衣服都要熨平了才放入衣柜的讲究。 瞭望兵密切留意一会易佐,见他不接话便以为他打消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于是转身执望远镜开始观察南区外围动态。 结果易佐拿定了什么注意后转身就往下面跑,旋转迂回的楼梯下的时候远比上的时候来得轻松,在不到一分钟时易佐就到达水塔底端。迎面扑来的是炽人的热浪,氧气相较起水塔上居然要更稀薄一些,不远处剧烈反应的弹药扬起半米高的沙尘,浑浊空气让易佐只得拉起领子掩着口鼻,加快速度穿过饭堂。 来到第一道安全门时,易佐整个人已经堪称狼狈,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无不是混杂这血腥气的沙尘。密码并不长,但是按键确是圆弧状顺时针转动着的,易佐完全想不到这种设计的用意何在,只得定着神,专心致志地一个一个按,等他终于穿过第十五道安全门时,北区的情况已经糟糕透了。 军人们的防守局域不断被新涌入的尸潮压迫仅余的空间,不得已之下一退再退。这时,a区域已经称得上是现实意义上的完全沦丧了。于是军官们只得硬着头皮列成尖三角形以捍守着可能马上会被丢失的b区域,紧张和说不清的愤恨溢于言表。 可易佐的心跳却在看到他们后逐渐平复了下来,他将这归咎于高密度的人口堆积所带来的安全感,并且突然觉得呼进一口就要咳个半天的空气也并不是那么难接受了。 全神贯注的军官们并没有留意到这个一身灰头土脸的“少尉”的到来,于是当易佐屈着身子从他们身后走过,也只有一个人注意到了——南区水塔的瞭望兵,但当他尝试警告总机区无果后,也干脆选择了无视。 人工湖在附近连串爆炸和氧化还原反应中迅速蒸腾着水分,以至于易佐才刚刚靠近就立刻感到不适,不过相较于先前的热浪来说,这还在忍受范围内的。他四下张望了下,锁定湖心小亭内的水泵后就急速奔了过去。 如他当初被季斌带来人工湖旁那粗略的一瞥那样,二十多台水泵原封不动地缀着脖颈粗的水喉摆满了小亭。易佐并不在乎这些水泵原来打算干什么的,不过在现在,它们很有用。他将二十几个水管全卷到腰上,逐一测试能否可以用后就急速往回走,水喉的份量并不轻,易佐拖动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的,于是等他回去时,军官们几乎连b区域都要守不住了。 他选了个角度不错的空地,解开一个水喉拧开,在高压下水拧成一股碗口粗的水箭射出,竟将裂缝处的一部分感染者逼得前进不能。看来有点用,易佐呼出一口,只觉得自己没白跑一趟。 其实当他回走的时候好几个敏锐的军官已经留意到他了,当他们看到高压水枪效果不错时,就干脆收起单喷跑过来帮忙。 “水泵?一共有多少个?”一个军官半蹲着帮易佐解开缠得乱七八糟的水喉,带着急切的神态问道。 “不多,就二十多个,全拿完了。” “好的。”那军官点了点头,便嘱咐旁边跟进的人向总机房抽掉更多的水泵,然后也执起一根水喉开始逼退裂大缝隙处的感染者群。在十几个高压水枪的压力下,大多数感染者不会再以电网裂缝为切入点尝试进攻。其余的军人见状迅速开枪清掉个别的漏网之鱼,一时间a区的控制权居然又被夺了回来。 “让开。”几个技术工兵穿着防辐射拎着工具箱向裂缝处迈进,易佐和十几个执着水喉的军官们都小心调试着方向,留心他们不要被水柱喷到。尽管偶尔水枪会扫到他们一下,但混杂着金属网的防辐射服的重量让工兵们很快稳了稳身子,立刻展开电网的补救行动。 “我还以为这次整个北区都要玩完了。”一个军官笑了笑,绷得太紧的神经在陡然放松后的疲惫让他甚至连握枪的手都有点抖动。 “我也以为玩完了。”一旁的军官帮他稳了稳枪支,也爽朗的笑了笑,口气里也透着欢愉。 但易佐却慌了起来,几十个军人他看了个遍,就是没有找到季斌。也许他当时去的是总机房?的确有这个可能,但提在桑眼的心却没有因这个猜测安定下来,反而鼓动地更厉害了。当易佐正要开口问时,就看见一个浑身湿哒哒的高大身影从电网裂缝处向这边走来。 一套军服凌乱不堪,浑身上下的血迹让他看起来狼狈得就向从平民窟爬出来一样,是季斌! 但易佐却不敢往他那边靠过去,甚至还忍不住往隔壁笑骂过a区玩完了的军官身后躲。因为季斌通红愤恨的眼神,是直朝他而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15.Chapter 15 看来季斌还真的挺不喜欢他的,易佐苦笑了下,倒也没觉得季斌不近人情,只是他心里有些莫名的发苦。于是他带着一丝狼狈避开季斌暗火一样的视线,原地收拾了下仪容后就准备往宿舍楼走去。 季斌眯起细长的眼睛,手背掩口面色发白地痛苦地咳了会,然后侧头吐出一口掺和着血水的唾沫后就面无表情地任由赶过来的医务兵紧急处理起浑身上下好几个深可见骨的伤口,可他幽深的眼睛却像毛衣上的刺球一般黏着在易佐远去的身影上,不离半寸。看着那个瘦削单薄的身影,他突然有些讶异的发现,相较起其他军人,易佐要细瘦苍白得多,可这看着瘦削的身子却似乎有着那么一股韧劲在支撑,这让他看起来同样像一把上了膛直指靶心的□□,不显眼,但致命。 季斌恍惚了一下,突然觉得,这个话不多的家伙有那么点像同样闷葫芦的……唐治亨。想到这里他呼出一口气,眼神暗了暗,浓郁的悲哀感让他有点烦躁想点一支烟抽抽。 空气中的令人不适的咸腥味越来越浓郁,似乎再粘稠一些就能结出血红细小的珠子。风停滞了一样,只有鼓动的热流四下窜动,闷热的压迫感如同烤箱。真是生不如死的日子,季斌咧着嘴对前来报告的准尉笑了笑,神态带着漫不经心的颓唐,他甚至开始无意识地磨咬着嘴角上裂开一道口子的唇皮,最后在一个经意之下竟整片撕了下来,鲜红粘稠的血珠像终于找到出口一样泊泊涌出,濡得他的嘴角一片鲜红,骇得猫腰给他包扎膝盖的军医赶紧用消毒棉给他堵在唇角,连那雪白团子一样的消毒棉也浸成一块刺目的红色了。 这时的易佐还并未走远,他含着缺乏指甲保护的食指垂着脑袋小心地避开低矮的围墙上探出的锈迹斑斑的铁栏杆,指上干涸血液在唾液的润湿下化了开,铁锈味和刺痛感同时刺激着他的味觉和痛觉,点点冷汗从额上渗出,濡湿了前额的刘海。可当他看见一个涨红着脸肚子搬运着水泵的准尉,却依旧忍不住搭了一把手,哪知回头没走几步,一根细长不过两指宽的柔韧的“藤条”就嗖地一下穿过电网笔直向他袭来,破空的撕裂声让不远处的季斌为之侧目,当他余光瞄到什么后就急忙推开绑绷带绑得大汗淋淋的军医,毫不犹豫地奔了过去,伸手将犹在晃神的易佐拥入怀中,狼狈地错开“藤条”的扑杀方向,就地滚了两滚,粗糙的泥沙地面在摩擦力帮助下擦伤了季斌裸露在军服外的大片肌肤。 一记扑空之下,“藤条”在半空中滞留了几秒,随后迅速切换目标,绕成中空的圆形圈住了护着易佐的季斌的脖子,然后一瞬间绷直得跟条直尺一样将季斌猛力往后拖。 被季斌牢牢护在身下的易佐只觉得一阵昏天转地后就被拥入一个厚实的怀抱,然后天旋地转后又再次推开。季斌被圈住喉颈时无暇自顾,只来得及将易佐送出“藤条”的攻击范围,没料到易佐鼻头直触地面,一阵酸麻后竟会趟出一管鼻血。 易佐起身按着太阳穴晃了晃脑袋找回基本的感知后,以近乎爬的姿势拖住了季斌的双腿,绷紧手臂上的青筋用最原始的蛮力跟“藤条”较劲。 季斌刚开始只觉得透不过气来,后来发现更糟的是细细密密露珠一样的绿色的黏液从“藤条”张开的孔洞里渗出,当即烧的他脖颈处出现大片的组织性水肿,随即不过眨眼间,那些鼓囊着组织液的大小水疱开始逐一炸开般的破裂,溅出的透明液体甚至射到了易佐的脸上,然后在易佐惊恐的眼神里那些皱折的皮肤组织逐渐碳化成皮革状,这时,季斌已经被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附近一个看出门道的军官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抖着手估摸着准星后连开了数枪,绷直的“藤条”当场就被横空击断。他下意识地就循着那瘫软的“藤条”望去,最后竟发现那是一个浑身鼓胀着骇人血管的感染者的舌头!肉眼可见的脉动在它大小不一的肿瘤上鼓胀着,而此时,它正甩着头拖拉着断了前端的舌头疯狂地四处喷洒绿色的黏液,腐蚀性极强的黏液几乎遇铁就立即发生反应,电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溶解,其剧烈反应的焦臭味震醒了那名军官,他看准时机后给了那个仰着头发出嘶嘶怪叫的非人类一发子弹,终于让这个已经变异到极具杀伤力疯狂家伙躺了下来。 而这时,季斌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他浑身肌肉抽搐,喉间发出短促的,鸣笛般的气喘。易佐慌了慌神,然后开始半蹲着,死命地解着已经失去生命力但依旧蛮横的褐色长舌,颗粒状的触感很是恶心,滑湿是一点,要命的是那气孔里排出的该死黏液。易佐直触绿液的掌心很快被烧出为数惊人的细小水疱,一时间,浑身血斑的他看起来竟不比昏死过去的季斌潇洒,以至于后头赶到的医务人员想也不想地在搬走季斌的同时也捎上了易佐。但易佐却傻愣愣地只会盯着面色青白的季斌,以至于在一根镇定针的帮助下,他才在担架上就迷迷糊糊地昏了过去。 =·=·=·=·=·=·=·=·=·=·=·= 在酸牙的撬铁器声中,易佐迷迷瞪瞪地颤动了下眼睫毛,尔后那个令他睡得极为不安稳的刺耳“嗤咔”声当即戛然而止。他蹭了蹭柔软的枕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后,开始眯起眼睛尝试对着白惨惨的天花板对焦,这时,一个状似关心的喑哑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醒了?” 该怎么形容那个声音呢?易佐不知为何恍惚想起幼时从母亲手中接过的那个纹着怀旧纹路的手风琴,当幼小的他讨好似地卖力鼓动起那个木制纸皮的残旧风箱时,最终惊愕地发现奏出的却是呜呜的气流声。 “你的嗓子怎么了?”易佐直直地盯着季斌脖颈间那一大片的皱褶变形的皮肤组织好一会儿,哑着声问道。过于着急的语速让他火燎过一样的喉咙疼痛非常,低哑的声音比之季斌其实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烧伤了。”季斌半站起身,将伏起的易佐按了回去,然后稳稳当当地把手中的水果罐子放好,最后还起身倒了小半杯水给易佐,从始至终脸色都平静无波,一点都看不出存着心思。 易佐的嘴唇被迫压在杯沿上,他懊恼地瞪了一眼面露坚持的季斌,最终还是顺从地喝了下去。冰凉的液体像带有魔力一样从他的喉咙一直抚慰到他胃部,一路浇熄似要燃起的火苗。 季斌见他服软后也就低头继续撬起水果罐子来,易佐捧着水杯望着他专心的侧脸时突然想起,这是季斌第二次递水给他了。其实,这家伙要比他表现出来的心软多了,易佐又抿了一口水,断然下了定论。 病房里很安静,来来往往的医生和军人并没有对这个小空间抱有太大的好奇,最多偶然透过那扇小小的玻璃窗窥视一下。易佐有心挑起话题,但垂着眼的季斌却是一副拒绝交谈的姿态。但,该要问的问题始终还是要问的,相比起对季斌的愧疚来说,那个问题于易佐的意义要来的更大一些,以至于他酝酿着怎么开口时,心律就已经不齐了。 “那个特殊感染者,以前其实是二炮尖兵对吧?”易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季斌的表情,似乎要在他脸上揣摩出什么来,他的手指甚至不由自主地收缩着,尖利的针头在他数次绷紧手背肌肉后悄然地在微小血管里移了位,当下就开始回血了。季斌听后手中动作顿了顿,黝黑平寂的眼睛深不见底,他避开易佐渴求的视线,抬手将点滴速度略微调快,透明的抗生素溶液在细小的导管里与倒流的鲜红血液对抗着,泾渭分明的红白界限在调试针头后又归于透明。 “如果我说是呢?”季斌哑着音笑了笑,眼睛不加掩饰地盈满了带着痛苦的恶意。“如果我说二炮的几个尖兵,包括唐治亨在内从八号开始就音讯全无,甚至现在有一个换了张骇人嘴脸,六亲不认地在攻击基地呢?你要告诉我你很愧疚吗?” 易佐不应声,沉默地将头埋进双膝里,乌黑柔顺的额前发散在纯白的被单上,安静而薄弱。季斌就这样嘴角刻着嘲讽的角度稳稳地坐在床沿,没有继续出言相讥,但也没有安慰的意思,病房很安静,静的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不对!季斌身子僵了僵,这才明显察觉易佐的呼吸相较起他自己来说急促得太多了,并且呼吸的频率很不对,太快了。 “你怎么了?”季斌摇了摇易佐唯一没有蜷到白被单里的手臂,冰凉的触感让他惊了一惊,再一看,易佐的脸色白得跟张纸一样,胸口的急速起伏让他看起来像溺水一样渴求着氧气。季斌眉头皱了皱,伸手欲按急救铃,却又猛然顿了顿,不知怎地又想起唐治亨偶然间谈起这个弟弟时鹰隼一样的眼睛柔和下来的样子,顿时又狠不下心来。最终只是沉默地看着赶来的医务人员匆匆忙忙地易佐套上呼吸机,开窗透气。 =·=·=·=·=·=·=·=·=·=·=·=·= 原来,那个特殊感染者真的是二炮的。易佐吸着冰凉的氧气,闭着眼开始回想起那个几乎被所有人忽略的感染者,它身上没有特别的标识,但是二炮专配的雷明顿 600却还在它腰背上,尽管断成几截,但那把狙击残骸确确实实地别在它身上。 …… “我在这。”男人眯着眼笑着,大檐帽将他眉目以上地方打上了一层厚厚阴影,棱角分明的鼻梁在阴影下勾勒出一种名为坚毅的弧度。然后发生了什么?然后他似乎将自己抱了起来,又重复了一次:“我在这。” …… 可现在不在了。易佐揪着左胸的被单,只觉得有一种连灵魂都在战栗的痛楚在侵蚀他每一根神经,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倾诉着这种痛入骨髓的窒息感。好难受,易佐又喘了喘,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不清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16.Chapter 16 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如附骨之疽一般缠扰着他,就像一面破碎的镜子一样,每片支离破碎的镜面里就是一个新的世界,而易佐只觉得自己就在这些大同小异的镜面里漫无目的地穿梭徘徊,焦急,却始终走不入现实。当梦里的最后一抹光明被吞噬时,他霍地睁开双眼。 病房内漆黑一片,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空荡荡地如同荒草蔓野的坟茔。头好晕,易佐用力撑起半个身子,晃了晃僵成米糊的脑袋,屈指顶了顶隐隐作疼的太阳穴。意料之外的纱布触感让他下意识地望了望束紧白绷带的双手,这才恍惚想起早些时候他的双手似乎被那个特殊感染者舌上的酸液烧伤了。易佐控制着手指做出几个基本的手势后,发现除了刺疼外基本的触觉和控制力还在,于是也就不在意了。 他环顾四周一圈,靠着窗外的不知何处打来的微光隐约见到低矮的床头柜上有一个半手掌大的小烛台。四下摸了摸,果然打火机就在烛台边不远处。僵着手不甚灵活地点上红烛,就白烟浮起,一室通明。易佐软了软身子,用袖口蹭了一把额头,竟发现自己虚出一头汗。是躺得太久了?他缩进被单里,感受着身上每一寸肌肉酸软的□□声,只露出两个黑多白少的透亮眼珠出神地望着一朵含苞欲放的橙黄郁金香,细弱的花枝在忽明忽暗烛光里摇曳出动人的剪影,这光影让他不知为何想又米糊地想起那些毫无根由的梦境。 …… 巡房的年轻护士见这一病房透着微光,便夹着一份厚厚的病例探寻状走了进来。基地管电制度固然很严,非重要防守区断然没有亮灯的道理,但与此同时,无论在哪学校和医院总是拥有优先供电的特权的。所以即使在这种供电困难的地方,除了不甚重要的电灯照明设施外,医院里的基本医疗设备的供电量还是充足的。 “我躺了几天?”易佐微微挪了下上臂,扯开被单一角,乖顺地任由骨瘦风轻的年轻护士将冰凉的探热针塞入他下腋。 那扎着马尾的护士愣了愣,从床尾处抽出言简意赅的病历单,就着腕表两厢对比时间差,回答道:“三天整。” 易佐对她微笑点头聊表谢意,转头又开始继续观察墙上投影出的忽大忽小的花枝剪影。那小护士也不介意,低头就着微弱的烛光刷刷地在病历单上登记着什么,大约过了三分钟,她探手到易佐衣内取出被体温浸得温热的探热针,冰凉柔滑的手掌在划过易佐腋下肌肤时直冻得他打一个哆嗦。那护士仔细地观察了下水银柱走向,发现无大碍后就端来一碗滚烫的肉粥,骨头熬成了渣,几片蔬菜叶洒落其上,有几分卖相。 但易佐口极淡,没有吃的心思,就任由它摆着。那护士见状也不多问,掩上门就出去。 =·=·=·=·=·=·=·=·=·=·=·= 就这样,伤口好好坏坏地过了将近一个星期后,易佐的皮肉伤才算好的七七八八。下午懒洋洋的阳光里有着水果的甜味,易佐站在窗边茫然地看着如机器一样紧张运作的基地,表情一片空白。连他自己都知道自己过的恍惚,但是脑袋始终像粘稠的浆糊一样半点兴不起思维的波澜。 敲门声起,易佐以为又是送餐的护士,结果进来的却是罗可卓和季斌二人。季斌脸色不好在他预料之中,但是罗可卓的表情就耐人寻味了。 罗可卓气色不佳,在易佐见他不超过五次里,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梳得根根服帖的银发以及熨得平整如新的军服。而这次,这个年过六旬的老人消瘦不少,褶子一样的皱纹纹在他脸上每一处肌理上,头发照例梳地齐整,但也不是往日那样的大背头,仅仅是个规矩的三七分。 “身体好点没?”罗可卓拣了个木头圆凳坐了下去,又说:“年轻人,哪有什么跨不过的栏,何苦总是转牛角尖。”尔后叹了口气,又开始絮絮叨叨一些人生道理。 易佐这才明白罗可卓的来意,自然将那些劝解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了。他瞄了一眼仍旧沉默地站在罗可卓身后的季斌,发现他脖颈间那一圈烧伤面积似乎扩大了,但易佐也不敢细究,讲白了他连眼都不敢跟季斌对上。 突然,罗可卓言辞间似是不经意般提到了唐治亨,易佐对这个名字感应力极强,立刻回神竖起耳朵听了下去。 “二炮几个单兵现在音讯全无跟他排不开干系,现在这档事不仅一两个知道了,他指挥失当的恶名是背定了。”罗可卓又叹了一口气,脸色也不好看,曾经并肩作战的队友摇身一变成了骇人怪物,这种事放谁身上也不好过。唐治亨作为直接的指挥官,更加为人诟病了。 易佐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一想到唐治亨尸骨未寒就背上一个辜负全军的名义,就忍不住又红了眼眶。“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 “我也觉得这样不好。”季斌点头表示同意:“那你觉得还有什么办法能在最快时间内平息高等军官指挥失当,不将人命看成一回事的流言,不好好处理这件事的话给有心份子挑拨一下这个基地就等着玩完吧。”说道这里季斌的语气已经是极为不好了,浓眉皱成一团,满脸的烦躁和不甘。 罗可卓咳了声,拦住了季斌接下来可能说出的更难听的话,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季斌帮他把最开口的那部分说出来了,余下的也不由得易佐同意不同意了,该有的对唐治亨的书面批判早就编辑存档,只要时机恰当,完全可以立即开会对这种行为大加批判以此来求得那些心生不满的底层兵的安心,而易佐这里只是通知般地知会一声而已。 罗可卓见易佐的脸色更加青白了,也觉得这孩子不好过,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胡乱安慰了几句后看到总机房的王辰夹着一份牛皮包找来,就很干脆的与之走了。王辰随意打量病房一眼后就见到穿着一身白色病服的易佐深色恍惚地靠着窗沿上,他有些话想说,但又不断被罗可卓催促,张了张嘴后只能走了。 病房内终于又只剩下了季斌和易佐。 易佐将棉麻的窗帘拉开了点,窗外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折射着阳光的暖色调,看起来倒也宁静,如果没有那层层叠叠的电网的话。季斌没有出去也没有说话,一根一根抽着闻起来呛鼻的劣质烟丝,不一会儿,白陶碗里的烟屁股多得就要溢了出来。 易佐猜他有话要说,又摸不准他要说什么,与此同时也没有挑起话题的欲望,干脆就闭口不言了。 季斌抽完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又全身上下掏了个遍,发现实在没烟后,就开合着火机望着火焰出神。从易佐的角度看,季斌的头发很短,短的跟实际意义上的板寸没有区别,黑,而且硬,两个发旋挨得挺近。不是说头发粗硬的人性格都刚烈正直么,易佐尝试将季斌往这类人的模子上套,越套越觉得别扭,最后只觉得这类民间传说果然有一部分都是在扯谈的。 “这感觉很糟。”季斌啪一声合上被他折磨已久的老式翻盖火机,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易佐愣了愣,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完全出于顺口就接了句:“什么很糟?”这话一开口他就后悔了,暗恨自己没事往枪杆子上撞。 果然,季斌也没料到这个跟唐治亨如出一辙的闷葫芦会突然开口,怔了会后就将自己盯在火机上的视线全数移到易佐身上。季斌看人的时候出奇的专心,眼神直勾勾的,在他黑不见底的眼睛里易佐只看到自己的倒影,当下就浑身发毛。“哦,我随口问问的,你不答也……” “我想我应该跟你说声抱歉。”季斌说,他顿了会,掐了把火机又补充了一句。“为我的迁怒道歉。”然后,他似放开了什么一样,完全无视易佐惊讶地合不上的嘴巴,像倒豆子一样继续说了下去,那语速和神情简直跟他打靶时的样子何其相似。 “二团的事怨不得你,非要说,那还真的要算在唐治亨他自己头上……别急着否认,事实就是这样。但是,跟你一样,我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虽然我以前不承认,王辰找我说过很多次,一直都在说,不过的确也是这几天我躺在床上胡乱地想,才想通的。你没有错,一直都没有。” 说到这里,季斌的声音已经很沙得只余下沉重的气流声。以前他有一口漂亮的男中音,不过现在,也许以后,他似乎会永远失去这份上帝给的礼物。 易佐对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感触不大,在他眼中,这罪名与其让生死不明的唐治亨背那还不如让他自己背,起码心里上他会好过一些,但是季斌的嗓子却是他不能不内疚的,易佐认识的人不少,记住的人更加不多,但在他印象中,有两个人的嗓音却是极好的——季斌的男中音以及唐治亨的男低音,尽管这漂亮的嗓子不曾为这两人带来过什么。 “我经历过很多。”季斌咳了好一会儿,干涩的喉咙甚至发出一阵类似吞咽苦难的声音。他苦笑了一声,也没有太难为自己嗓子,只是走近易佐后将他身后的棉麻窗帘拉起,直至完全拉开后,才眯着眼指着东区电网一处。“看到没,在那儿,是基地最开始入驻时的入口。” 易佐听着他嘶哑得不像话的嗓音本想劝他留着以后再说,但是看到季斌黝黑认真的眼睛后他居然说不出这话来,只是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低矮的草丛和灌木簇拥着一面被涂鸦地看不出原来面目的隔板,而那隔板刚好在两个建筑间,堵上了缺口。 “觉得那隔板出现的位置很不错对吧。”季斌双手插入口袋,扯着嘴角将身子猛然站直了。易佐稍稍想了想,大致明白怎么个状况后更加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僵着手笨拙地顺着季斌厚实的背部,季斌被他这个动作逗笑了,言语里倒也少了点悲凉,“三班的几个战士自动请愿将那块地堵上的,然后,没一个回来了,回来的也被我当场爆头了,我觉得,如果是军人,活的就要有姿态,如果变成那种不知生死的怪物那还不如让我亲手给他们最后的送别。对吧?” “对的。”易佐哽咽地点头,咬着下嘴唇狠狠地回答了一句。 “真爱哭的小鬼啊。”季斌摸了摸他的头,突然想到什么似地低下声来。“如果……我说如何,我们以后遇到唐治亨的话,我希望是你送他最后一程,毕竟那小子最后挂念的可不是他急着跳脚的老爹。” 易佐垂着头不答话,季斌也不逼他,皱折眉头又狠狠地咳了几下后,就安静地站着。直待易佐低哑地应了一声好后,才笑了笑,揉了揉易佐细软的头发道了一声谢。 =·=·=·=·=·=·=·=·=·=·=·= 这次发生原因不明的尸潮给基地带来的损失不算大,但是必要物资的持续大量损耗却让罗可卓很头疼,他将统计部门递上来的文件快速浏览后发现余下的食粮竟然不足以让整个基地扛上半个月。当他愤怒质问几个脸色同样不好的手下才发现情况远没有□□那边估计的那么乐观。唯一运送战时物资的火车道有专门的战斗机护航的,而这一次,不知道由于什么缘故,该来的物资却没有及时到达,而他们离当初预定的转移防点的时间已经只差三天了。 罗可卓和季斌等高层军官讨论合计了下,最后决定由基地这边派出人员去沿途的第一个物资中转点探个究竟,最坏的情况就是中转点都被逐个击破了,不过余下的物资却是可以循环利用的。 “我也去吧。”易佐将最后一个飞盘击落,脱下护目镜对低头核对计时器的季斌说道。季斌头也不抬干净利落地摇了摇,专心计算起易佐平均每分钟击落飞盘的个数。 易佐心里对季斌没了想法,他也是这几天才知道季斌是那种只要干着就分不出心干别的事的人,于是只能等着季斌给他报成绩。 季斌算了半天成绩后才记起易佐刚刚说了什么,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易佐当然也明白人家没必要带着他这么个累赘去,但是他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唐哥他最后失去联络的地方是中转站。”季斌一把掐紧计时器瞪着易佐。 易佐困难地弯了弯嘴角回答道:“渣技术,也就能侵入下校园网了。” 季斌又瞪了他一眼,立刻明白了易佐昨晚缩在宿舍不出来训练干的好事,基地网络仓促建设在主要目的在于控制调配物资和防御线,并且在这种情况背景下根本没人会想到花什么心思给总机房装防火墙,就这样,被易佐这个半桶水钻了空子。 “中转站那边的机房只要防火墙不厉害我也能试着入侵,这样可以帮助你们抽调尽可能多的监控录像出来。”易佐卸出弹夹,将枪支还给季斌。 季斌当下竖起枪支又将弹夹装了回去,连发几弹后才说:“我们有的是技术人员,没必要非带着你。” “你们的技术人员不一定有我开枪的准头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17.Chapter 17 易佐当然也明白人家没必要带着他这么个累赘去,但是他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唐哥他最后失去联络的地方是中转站。”季斌一把掐紧计时器瞪着易佐。 易佐困难地弯了弯嘴角回答道:“渣技术,也就能侵入下校园网了。” 季斌又瞪了他一眼,立刻明白了易佐昨晚缩在宿舍不出来训练干的好事,基地网络仓促建设在主要目的在于控制调配物资和防御线,并且在这种情况背景下根本没人会想到花什么心思给总机房装防火墙,就这样,被易佐这个半桶水钻了空子。 “中转站那边的机房只要防火墙不厉害我也能试着入侵,这样可以帮助你们抽调尽可能多的监控录像出来。”易佐卸出弹夹,将枪支还给季斌。 季斌当下竖起枪支又将弹夹装了回去,连发几弹后才说:“我们有的是技术人员,没必要非带着你。” “你们的技术人员不一定有我开枪的准头啊。” 季斌头疼得揉了揉太阳穴,发现自己对这个死小孩闪闪发亮的双眼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如果说部队里连一个像样的技术单兵都拿不出来那肯定是笑话,总有那么一两个是全面发展的,但是现在问题是他们还真的抽调不出人手,防御网监控网联系网哪样都需要这类人,可偏偏工作排得不那么满的往往军衔又比较高,而在这种敏感时期季斌怎么也不敢碰这条底线的,毕竟过多的高层军官外出侦查总会让一部人有不好的联想。最重要的是,易佐的理由的确打动了他,尽管谁也不知道唐治亨是死是活,但是季斌打心底认为一个军人最后的归宿不该是了无所知地活着。于是,他刻板的脸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叹了口气后点了点头。 =·=·=·=·=·=·=·=·=·=·=·=·= 基地干事一向不慢,而侦探中转站这事更是特事特批,几乎上午才拟出来的方案,中午在筹划,下午就已经开始实施了。罗可卓对季斌要带上易佐的行为没有提出明确反对,但是脸色就一直不那么好看,易佐也知道罗可卓对季斌的擅作主张不满,于是呵呵笑了笑,抓抓脑袋就跑回去收拾自己那少得可怜的行李了,聪明的不去触罗可卓霉头。罗可卓拽着钢笔对这个小滑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于是只得一个劲儿地向作侦探路线报告的季斌飞眼刀,季斌垂着眼面无表情地翻动着各项数值资料,语言简洁地向一众人阐述这侦探计划,皮厚似完全没知觉。 …… “哦,我要聋了。”易佐双手掩耳,以百分之一百的厌恶去憎恨直升机起飞时巨大的噪音以及气压差。他觉得起码有一百个小鼓在他耳边和胸口前欢乐地作响,而那个看似制作精良的耳塞仅是起摆设作用而已。 机师扭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后座面色纠结的易佐,戏谑一般安慰道:“习惯就好了,聋不了的。” 季斌环胸闭目养神,像似没听到这段小插曲一般。 为了更好地勘测地况,机师果断地选择了低飞,这也就意味着他要一心一意地避开一些高层建筑以及连绵的山峦,于是真正起勘测作用的也就是易佐和季斌二人。由于突变历时不久,有些无人建筑物暂时看起来还没有衰败的迹象,如果不认真看,那些街上晃荡着的感染者其实跟平常人别无两样,只不过城市独有的快节奏被无限地放慢了,虽然事实上应该说已经永远地停顿了。 银行和超市成为了幸存者们绝佳的庇护所,尤其是个别城政中心区幸存者们的身影还是能窥见一二的,但是他们明显对头上飞过的军用直升飞机不感冒,甚至企图用不知从哪搞来的高射炮将其击落,但在机师几个闪避后火速回击的示威性炮弹下,他们不再干这种愚蠢而没有任何作用的事情。 g市的地标是一栋双子大厦,而易佐在偶然一眼间似乎看到一个抱着玩具熊的女儿站在顶层避雷针旁抬头以一种好奇的姿态注视着他们,他突然有股难以名状的辛酸。在没有稳定的社会基础时,似乎一切的美德都成了空谈。 =·=·=·=·=·=·=·=·=·=·=·=·= 中转站的情形果然不好,要易佐说,简直像被小范围核爆过,四处都是焦黑深浅不一的弹坑,煤油味和火药味至今未散。暗黄的天色在这个面积不大的地方映射上了一层荒凉的光晕,就连一只停在主体歪斜的电线杆上的灰麻雀也安静的不像话。 易佐将一枪夹子的铅弹绑在腰间,持着一把12铅径霰弹枪跳下机舱。尽管这把拥有着顺滑曲线的纤细枪支被不少玩枪的戏称为女人枪,冲着最小的口径以及最少的装弹量的“二最”让不少部队都毫不犹豫地优先淘汰了它,不过,这把枪易佐觉得在适合他不过了。只要有一个不算太远的距离,易佐完全有信心在感染者们的头颅上轰出一个漂亮的红白相间的血窟窿。 机师选择的降落处是一个兴建中的篮球场,散落四处的红泥砖和水泥灰被直升机的气流一扫,灰蒙蒙的粉尘立即铺天盖地。 “这是什么?”易佐手指沿着土灰墙上的血槽一样凹痕一路滑下,止笔于红色喷漆的“安全生产”上“产”字的起笔处。“像爪痕。”易佐看着那五处有他两个小指粗细,一个半指节深的凹痕,不禁疑惑起到底这到底是什么。 “天知道。”季斌扭扭手骨,发出“咔咔”的声音,然后解开背上的黑油布包,掏出一把相较起雷明顿lt-20要粗长精细得多的x109。他眯着眼随意找了下准星,甚至连瞄准镜都没看,就扣下扳机。“哄”地一声将远处一个不到一百米的仓库的大门给炸得粉碎。“进去看看吧,没记错的话,这里最大的货仓就是这个。”季斌脱下皮手套,两指成掐状揉捏了一下被枪托狠狠撞击的肩膀,撇着嘴抱怨道。“该死的后坐力。” 易佐弹了弹指上的灰白间着红漆墙灰,面无表情地回望他一眼。“其实你可以用三角架的不是吗。” “那是娘们才用的。” “你滚蛋!明明是你自己说后坐力强的!” =·=·=·=·=·=·=·=·=·=·=·= 这是个库容还算富足的仓库,无论从层层叠叠堆砌的物资纸箱来说,还是从横七竖八的尸体来说。周遭白石灰墙面上黑一块污一块,但出于光线问题易佐也不好判断那到底是油漆还是血迹,也就只能打着枪灯将就着继续前行,没想到一不留声竟然撞到一个铁架上,他先是一惊,然后反手一个枪托顶开了从摇晃的货架上滑落的纸箱,“这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易佐抚了抚纸箱上的薄尘,隐约看到上面用红墨拓印的“军用”二字。 “也许是枪械,也许是食物,也有可能是些轻金属,你知道的,现在基地什么都缺,什么都恨不得往里面堆积一点。妈的,敢再暗点吗?”季斌转悠了一圈发现除了满地腐烂得差不多的尸体外还是腐烂得差不多的尸体,他在第三次因为光线和角度撞到货架后终于磨完了耐性,他用三脚架支起x109,在水泥地面摆出个倾斜度六十左右的造型,果断地朝仓库顶端发了一枚2装甲弹。x109猛地往后一退,居然将合金的三脚架的一个支脚后压得弯曲成波浪状。易佐抬头,仓库的顶端果然被轰出一个半径八米有多的大洞来。其实这是肩射炮吧,易佐一时间对那个透着夕阳微光的大洞没了想法。 季斌低头修整枪支时,一股难以言述的恶臭从他背后八点钟方向传来。如果说尸臭还在忍受范围内的话,这股将所有人世间的一切恶臭聚集成一道黄烟的臭气肯定刷新了人类所知的臭味下限。易佐脑袋第一个想法是什么化工废气泄露了?第二个想法就是再不跑就算没被毒死也会被臭死,当下招呼着季斌往仓库的后门奔去。 雷明顿lt-20固然不如季斌那个凶器威力十足,但是要轰开一个小木门却也是没有半点压力的。 “快点。”季斌往黄烟的源处开了一枪,但是效果明显不佳,几个货架木箱倒塌后是数不尽的灰尘,一时间两人除了要抗拒那股恶臭后还要抵抗扰人的灰尘。 木门被易佐一脚踹开,巨大的冲力让他一个站不稳后居然还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逐渐稳住身子,于是他就着趴地的姿势给了门后几枪,不得不说,易佐无限感谢他手里拿着的不是x109,否则别说几枪,就是开一枪,那上15000焦耳枪口动能的枪口动能就够他喝一壶了。 兴许季斌的特训有那么点用,两人竟意外地听到一声令人作呕的嘶吼声,非要形容那是什么声音的话,易佐会毫不犹豫将它归入用指甲划黑板的声音类别。“什么鬼东西?”季斌啐了一口,补上几枚装甲弹后,找了个叠了五米左右的砖堆做掩护,架起三脚架打开光学镜开始找起准星。 易佐感受了下方向后果断往后窜,避开黄烟的扩散距离后比了个ok姿势给季斌,季斌目不斜视地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哦,那真是个大家伙,粗壮地绷着青筋的双臂像象腿一般结实,身上肮脏的白衬衫袖子硬生生地被涨裂地只余下一些细碎的布碎,一些肉眼可见的黄色脓包在它的皮表上鼓囊游动的,是的,游动,易佐非常不愉快地想到这个词,天知道该死的那些肉瘤为什么可以像夏天池塘里初生的蝌蚪一样游动着?当他犹在反胃这些脓包时,一连串细微的炸裂声从那个弹孔比毛孔还多的粗壮怪物身上传来,它身上的肉瘤居然在炸裂!而那些臭的让人痛不欲生的黄烟居然从那些四溅的汁液中蒸发出来的。 那些烟有些不对!当易佐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浑身已经脱了气力,而肺活量比他强,吸入黄烟比他多的季斌更是率先倒下了,季斌滑落软倒时甚至错愕得连一枪都来不及发。 每一根神经都像喝饱了酒精一样迟缓无力,易佐倒在地上,侧脸贴着土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连眼皮都眨不了了。 而那个双臂粗壮的怪物就以它那厚实得不像话的双上肢支撑着相比之下细小得可怜的小腿,像残疾人拄着拐杖一样“走”了过来,可是易佐对着这个喜感的画面却笑不出来了,因为他蓦然发现拿怪物的腰腹间,有一个溃烂得不成人形的人头,那个人,像是李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18.Chapter 18 真是见鬼,易佐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季斌明显没想到那怪物竟然舍弃相较起来距离更近的他,径直挪动着肉柱一样的双臂逼近易佐。季斌瞪大着眼尝试发出一些声音来吸引那个怪物注意,不过那张溃烂人脸对他破损声带发出的溺水者一般的咕噜咕噜声丝毫不敢兴趣,它带着一种让易佐恶心的病态笑容一点一点地逼近,是的,一点一点,易佐甚至觉得它是故意的,故意享受着这种将人逼入死亡的角落的乐趣。 随着距离的拉近腐败蛋白质的味道更浓了,季斌在远处焦急地连汗水流入眼睑都不知道,他以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易佐。易佐脸贴着厚实的黄土地,狠狠地嗅了一口,老实说泥土的腥味可要比李成身上的怪味好闻多了。 可正当易佐认命时,在一瞬间,也许几毫秒间,变异的李成被撕开了,从那细弱短小的肩部开始,一直撕落到它盆骨处,易佐觉得用撕这个动词一点儿也不过分,人体器官的切面纹理图他曾今在他老爸的健康报告里看过,只不过这次要来得更直观一些,不规则的创口处,鲜活红嫩的器官还在那皮层和脂肪间隔中一突一突地跳着,并且尝试以一种易佐无法理解的姿态开始快速分化,很快衰败成一团灰黑的烂肉。 “哥,不要哭……” 这是易佐见到唐治亨后柔着眼所说的第一句话,但他还来不及喜悦感就被唐治亨骇人的模样惊得哽咽,老实说唐治亨看起来非常不好,或者换种说法,糟透透顶了。 黑色的卡来料军服在他身上早就失去其避寒的基本用途,抽丝的线头和碎布以及像厨房里抹完油锅的布头一样零散地挂在唐治亨身上,易佐相信如果不是这身衣料里有植入化纤的话,唐治亨现在也许已经□□了。此时,他的手很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但易佐不会忘记在此之前那双看似正常的手是怎样以一种人类无法达到的蛮力活活撕开了李成。但是,这不重要,起码在易佐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因为唐治亨哭了,那个几乎以自己二十余年的生命镌刻着铁血二字的男人哭了。一滴透明的眼泪从他的左眼滑落,润出一条河渠一样的泪痕,而在他混杂着血迹和泥土的脸上,这条完全泪痕格外清晰。 “哥……”易佐颤抖着嘴唇,支离破碎地叫了一声,乌木一样的眼珠直啾啾地看着唐治亨。但那股黄烟似乎比它看起来要更加不简单一些,易佐只觉得自己身上每一寸肌肉突然开始在以一种可怖的速率颤抖抽搐着,恶心胸闷感比之气压差让更让他难受了,瞳孔在猛然一个紧缩后,易佐再也抑制不住地蜷缩了起来,耳间只听到自己上下颌快速咬合磕磕声。 周围非常安静,但马上又被螺旋桨搅拌气流的轰鸣声击碎,易佐面前的土地立刻被狙击手击出一整排规则的圆形弹坑。于是易佐只能瞪着带着一层水光的双眼眼睁睁地看着唐治亨隐入气流扬起的沙尘中,再不见人影。 此时赶来的军用直升飞机下跳下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他翻动了一下易佐和季斌的眼皮以及听了心率后,断定他们吸入了神经性毒剂,急忙命令其他士兵去仓库翻找药品库。胡渣男拍着易佐的脸颊大吼着:“坚持住,一会儿就没事了。”易佐在浑身抽搐的情况下居然还觉得好笑,尤其这么偏门的神经性毒剂,找到是一回事,找到用不用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一个士兵在仓库门口就找到两管黄荧荧的药剂,没有标签,没有说明,玻璃质的se18试管上充其量只用一个斜纹木塞堵住瓶口而已。 “就打这管。”易佐把脸往那胡渣男的腰腹间埋了埋,汗腥味让他极为不舒服,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如果不这样做,也许下一刻他就会丢脸地□□出声来。 “开什么玩笑,这么随便一管东西……”胡渣男大惊小叫,更加着急地催促起在旁的士兵。易佐咬了咬牙,过高频率的咬合已经麻痹了他的上下颌骨,他很吃力蠕动着唇瓣:“和变成白痴相比,我觉得直接死了比较痛快。” 那胡渣男愣了愣,撇了撇嘴嘟囔着好张狂的小子,倒也真的开始给喷瓶灌药了,他甚至还滴了一滴到自己的手背上,短暂性确认不是腐蚀性液体后就对着易佐的鼻子喷,一整管药剂下去作用不大,但也没呈现出什么副作用。胡渣男琢磨了会就给深度昏迷的季斌也喷了一管,易佐也明白那群人是拿他试药的,不过他也笃定自己死不了,当然季斌也不会有事。仓库门口既是入口那么就没有不好好检视的道理,这么突兀留下的两管黄色药剂无论从时间从数量还是从地点就直指一个人,肯定是唐治亨。 “嘿,小帅哥,感觉好点了吗?”胡渣男又拍了拍易佐的脸,见他没有恶化的趋势神色也缓和了下来。“季斌呢?”易佐问。 “诺,那儿,情况要比你糟一些,不过现在看起来也没大碍了。” =·=·=·=·=·=·=·=·=·=·=·=·=·= 碎石砌成的简陋篝火里,干燥裂皮的树枝“噼里啪啦”地烧着,一整票人围着火堆吃吃喝喝,气氛还算不错,如果不是枪膛里钻鼻火药味这还真像个毕业旅行。 “给我那个。”季斌弹了下手指,比了比藤篮里的酱料瓶,指挥着易佐。 易佐瞪他一眼,起身拿酱料。 “对了,今天你们遇着谁了?就那距离,要灭你们完全不是问题啊。”机师将辣椒酱狠狠地抹了两层上去,他需要刺激性食品去拯救他的味蕾,这狗娘养的地方。 易佐夹起肉片的动作缓了缓,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有说真话。“不认识,也许要抢我们的武器也说不定。”说完他还耸了耸肩,做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季斌咬着牛肉意味不明地看了易佐一眼,倒也没拆穿,他含着肉片模糊不清地说:“谁要你那把‘cunt cun’。” “你滚蛋。”易佐头也不回地答道。 与易佐一行人不同,另外两架直升机的人员都是沿着铁道线来的,主要任务并不仅仅是勘察中转站这么简单,他们真正要干的是去视察铁道线。不过从那些军官说起铁道线就三句不离骂娘来看,似乎这运道也不容乐观。 恼人的蟋蟀声在这儿绝了迹,月亮要圆不圆地软绵绵地挂在天上,云很多,也很稀薄。这地势颇高的地方外围一圈都是郁郁葱葱的芒果树,一串串绿得诱人的芒果挂在树梢上,这个时节的芒果没几个是熟得香甜的,通常酸掉几颗牙都还不能完全咽下去。 易佐对芒果没有特别深的感情,反倒是季斌兴致勃勃,兴高采烈扒了一个就幸福地塞入口中,然后酸得泪流满面。易佐不敢笑他,在他印象里这货就是个喜欢给别人穿小鞋的。于是他脱了层外套,擦拭起枪杆来。而这时,易佐才注意到原来中转站的十二点钟方向,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处低矮山坡前,有一排弧形的木桩。宽板状的木桩连绵成一条灰褐色的线,就像是一排排的墓碑一样。墓碑的那头,就是生的背面。 轮流守夜是必须的,而次序则很随意地用猜拳决定,易佐手气向来不差,排到的是第一个防守时段,也就是除了最后一个防守时段外,也就他抽到这个时段能保证最为充足的睡眠。季斌理所当然地蹭光,此时正持着树枝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篝火里燃尽的木炭。 “是唐治亨对吧。”季斌垂着眼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恩。”易佐点了点头。 “全部人都死了,就他活着。呵……”季斌嗤笑一声,毫无征兆地将手中的树枝抛入火堆里,弱不可见的火光一下子又旺了起来,细长的树枝在火里被烧得一跳一跳的,最终逐渐碳化,沉寂。 易佐直直地望着季斌,幼狼一样的眼光饶是季斌也皱了皱眉,结果没想到他还真的扑了上来,当脸就是一拳,这种套路的直拳季斌要是拦不住那他也可以改名斌季了。易佐的拳头被他死死地抓着,并且威慑般开始用力抓拢,指关节的“咔咔”声听得非常渗人。 但季斌没想到这狼崽子居然发狠了,亮出白惨惨的牙口张嘴就咬了上来,季斌被咬得疼的直冒冷汗,甩又甩不开,只得用怀柔政策安抚道:“你到底怎么了?” “你讥讽我哥。”易佐咬着不放口齿不清地说着,汗津津的肉没什么可咬性,尤其当肉是肌肉的话,再好牙口也要掂量下自己的牙龈禁受不禁受得住。 季斌听后差点被背过气去,合着唐治亨就是最金贵的,连说一句都不行。“好吧,我道歉。”季斌毫无感情地答了句,然后开始毫不客气地推攘了起来。结果发觉易佐牙松开后,居然有凉冰冰的液体从他的脖颈处一路滑落。季斌愣了愣,改抓为拦将易佐拥入怀里。 易佐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多坚强的人,但他发现发现他真的无法忍受这种近乎诋毁似地讽刺,尤其对象还是唐治亨的时候。老实说从小开始易佐这孩子就是那种闷小孩,跟什么人都能玩在一起,跟什么人都不贴心。推优推党他从来没有群众基础,不过他也乐得自在,浑浑噩噩地就这样过着。但是这个小朋友对家人确是极为在乎的,他的家人再不靠谱在他眼里那都是圈入自己人范畴的。于是当他念高中的时候当听到别人指着报纸上他那个超级不靠谱的老爸的大头像说:“啧,这官当得膘肥体壮,贪多了吧,也不怕噎死。”他二话不说就揪着人家领子说:“你给我道歉。”十七八岁谁不是为了面子打落牙齿也要和血吞的,尤其还是男生。于是这场在旁人看起来完全没有征兆的架就这样打起来了。季斌易佐打不过,但是一个普通高中生他倒是没啥压力的,饶是最后赶来的老师也被易佐那双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给唬住了。最后还是他家老爷子出面又花钱又上门道歉才算是个了事,老爷子一辈子没跟谁低过头,就连□□的时候被红卫兵驾着“开飞机”也不曾低下脖颈,那次倒是真的为易佐开了先例了,他的意思无非是让易佐后悔,以后干事经一下大脑,没想到这孩子听了,很认真地听,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但就是没改过。后来老爷子一琢磨才发现这小子大概后悔的是没堵别人墙角,再看看他平时德行也觉得爱护家人不是什么坏事,于是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时至今天易佐的圈养范围更大了,将唐治亨也纳了进去,偏偏季斌又说了句不好听的,活该他倒霉。 季斌的人生观里,男人嘛,流血不流泪,就他那粗略一算,易佐就归不进男人这个范畴了,但他却也真的没打心底讨厌过这小孩。有头脑,遇事冷静,不浮躁都是他的优点,而且易佐身上有着一种名叫温存的东西在。季斌不是没见过为了那么一点点物资就抢破头的所谓亲朋好友,当然,在这种时期谁也不能用昔日的道德标准给他们钉上无德的镖钉,但是,这种温存的确是极为难得的。 于是一时间两人各怀心事,也就只听到篝火的噼啪声而已。 =·=·=·=·=·=·=·=·=·=·=·=·=·= 在季斌挥别另外两组人员后,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易佐气得牙齿咬的嘎吱响,谁也不喜欢一早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绑成肉粽,尤其疑似犯人还跟你亮出一排白牙。 “你到底抽什么风?”易佐又挣了一下,发现捆绑的相当专业,虽不紧但是就是挣不开。 季斌也不恼怒,他单膝蹲在易佐面前说:“我们去易上将那边。” 易佐听后愣了愣,季斌也不管他,径直说了下去:“这是易上将的意思,罗中将的意思是你留下,然后易上将派支援队过来。” “然后老爷子拒绝了?” “没有。”季斌摇摇头。“这次突变来的太快了,二炮里很多人都被瞒着家里实情,他们以为家人都被顺利送去西北了,其实压根来不及,这是个祸根,必须早点端出来,不然早晚整个部队会倾覆掉。” 易佐沉默了一会,黯然地问道:“于是以后都不会有二炮了吗?” “不清楚,看这次暴动后还能留下多少人,上次不知道为什么这消息被捅出去了,部队里一个小圈子知道了,预约出逃,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那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易佐对季斌这种当他傻子一样的行为有点恼怒了。 “那你必须保证你不会回去找钱德,你们关系一直不错,我知道。”季斌沉着眼,无意识地在土上画着一个又一个圈。 “那老八呢?” “他需要磨练,跟的是我手下那一小组,死不了的。”季斌扯着嘴角眯着眼笑了起来,他的眼睛远不如易佐来的黑,棕色的瞳孔在清晨的柔光下像木椟里的牛角梳,同样的润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19.Chapter 19 位于西北部的v市果然比g市要来得好一些,基本的社会秩序还是有的,即使高楼大厦这样的钢铁巨兽在这里几乎绝了迹。在平均不超过三楼的街市上,行走的人群并不多,大多脸色凄凄惶惶,手里捧着不是配用粮就是武器弹药,再不是就是一些化肥或种子。但显然地,他们对这架破空而来的直升飞机的兴趣要远远高于每个关卡里的固定检疫人员,街上几乎一半的人都仰着脖子看着易佐他们路过。 “难道他们觉得我们很自由不成?”季斌饶有兴趣地隔着机窗往下望了一眼,挑了挑入鬓的剑眉。 “基哥,我们快没油了。”易佐瞄了眼油表,警告季斌。 “臭小子,是季哥!”季斌撇了撇嘴,索性听从这边机组人员的调配,于是很快在一个空旷的黄泥地上就找到合适的降落点。 =·=·=·=·=·=·=·=·=·=·=·=·=·= 老爷子的身体依旧健朗,只不过更显老态了,到了他这把年纪,多多少少都会添上一个爱茶的喜好,而这个喜好,就是到了这儿,凭着他的军衔和手下的兵数,照样有的是人愿意给他送好茶叶。老爷子一生热爱普洱茶,可今天满厅房溢满的却是玄米茶的喷香炒米味。这玄米茶要一追究根由,十有八九会追究到日本去,偏生易上将又极为不喜那个民族,结果连喝碗茶他也硬生生在炒米里放了枸杞。但玄米茶却是易佐喜爱的,香味清新,不哭,润肠,暖胃,几乎有一段时间老爷俩坐着下棋的时候就是你一碗普洱,我一杯玄米的。 易佐当然也知道这杯没放枸杞的玄米茶是特地为他准备的,于是他小口小口地抿着,安静地坐在手执白子的老爷子旁。老爷子一生爱好不多,除了茶那还真的只剩下下棋和午睡了。易佐也没打扰这位老人难得安稳的一觉,就静悄悄地研究起老爷子下到一半的棋局来。 哪知老爷子睡的一点都不好,没一会儿就茫然地起身了,然后问他椅子后的人:“小佐来了没?” “来了。”那人低声答了一句。 老爷子果然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转了回头,他抓起易佐执着黑子的细长手指,从头到尾将易佐细细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叹着气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罗可卓那老小子虐待他宝贝孙子了。也许他爹的不靠谱基因就是源于老爷子,见老爷子着实为自己的设想气狠了后,易佐只得将老爷子的注意力往别的地方移。恰好老爷子身后那个唐装男子易佐没见过,便状似好奇地问了句。果然老爷子怔了怔后开始为两人做起介绍来。 那男子目测身高大约是在一米七五左右,比之易佐还要稍矮一些,但是却有着一副好皮相。皮肤细,而且白,一双桃花眼笑起来能浸出水来,一袭藏青色的唐装倒也穿得他英姿飒爽。 “申华。”男人伸出手掌,很客套地跟易佐握了握。 冰凉的机械触感支架让易佐惊了惊,申华却笑了笑,很从容地收回了手,纹藤绣枝的锦缎袖子将他的手掌掩了大半。 这时,易家老爷子猛然出声,把易佐叫到跟前。申华见状也不多做停留,稍稍弯腰示意后就掩门出去了,脚步跟猫儿似地,在杉木地板上竟没有半点声音。 老爷子的手很粗糙,他用了大半生跟枪械打交道,而枪械留给他的只不过是一道道厚茧以及指腹指背上裂出好几道口子的冻疮。老爷子一贯是疼易佐的,易佐小时候趁着老爷子吃中饭的时候悄然无息地给这个戎马半生的老人扎了两个冲天炮,而这个老人就顶着这两个滑稽的小辫子去见手下一众兵。鉴于老爷子的地位,连续几个被视察过的团营居然没一个军官敢说话,最后还是送汤来的易家奶奶给把那两个作怪的橡皮筋摘了下来的。易家老爹一听就赶紧带着儿子易佐去旅游了,半点不敢触老爷子霉头,没想到老爷子摸摸纠结立起的灰白头发后仅是笑骂一句“小兔崽子”后竟也没了下文。反倒是易佐那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小堂弟学着易佐给老爷子下套,这还没出门就被老爷子虎着脸吓得哇哇大哭。 而这个老人他现在就这样一句话不说,抚着易佐的发旋直叹气,易佐被他叹的又是一阵心酸,爷俩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蹲着,这又是一天。 =·=·=·=·=·=·=·=·=·=·=·=·=·= 易佐安抚好老人睡稳后,已然午夜过半,他捕着微光提着电筒往外面晃,想打一盆冷水醒醒神,结果还没晃出个二十米,就见申华倚在一棵枯老的槐树下,垂地的细须根将他人掩得只剩下个衣角。易佐正纠结着要不要给他去打个招呼时,申华掀起长条的褐色须根,笑眯眯地攻了过来。 妈的,又是个疯子。易佐这次学精了,也不问为什么,先是急忙往旁边一晃,尔后又变了个手势直锁申华喉部,意图先发制人。申华也不慌,侧身一晃,身姿不变,从易佐身边切过,当胸就是一拳。易佐被他抓着右手,一时间居然避不开,他矮身用脚尖扣着一个石子,朝申华颜面踢去,没想到申华一挥袖子那石子竟打入老槐树半寸深。 这家伙其实穿越过来的吧。 “能给个理由么?”易佐又吃力地招架了几招,他甚至疑惑起他长相是不是人见人想揍,那不然为什么申华跟季斌都对锤死他那么感兴趣?申华又笑了笑,与之前藏青袍子相异的素白唐装映着他的白脸也很喜人,但是攻势却一点没落下,而且速度更快了。“让你见识下真功夫这个理由怎么样?” “好极了。”易佐转守为攻,脸色一下就严肃起来了。 但就在申华听后愣了愣,笑眯眯地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疾风刮过,申华下意识侧身去避,没想到速度依旧是慢了,当下左臂就被削了,血溅得半米高,暗红的血液当即染得白绸一朵朵血梅。 易佐离申华不远,但什么都没看清就被人拥入怀里,依旧是那袭破旧毁损的军服,水淋淋简直不知是从哪儿捞出来的。v市比之g市河流其实要更浊黄一些,而这黄涩涩的泥沙水在唐治亨身上都能嗅出个鱼腥味来。 申华卧在槐树下,捂着断臂撕咬开紧急通报的烟花绳,橙黄的信号烟随即升到半空处,顿时,整个中心区警报大作,灯火通明。 “易佐,过来。”申华僵着脸看着唐治亨环着易佐的背影,血液的快速流失让他的思维开始变得迟钝,他甚至无法辨别唐治亨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但易佐却看清了,那是一把骨制足有2米的长镰刀。森蓝的幽光在它的刃口处收放着,一滴圆珠一样的血液从其刃口一路滑到刃尖,最后隐于地面竟不留半点痕迹。而就在易佐低头观察这把分秒内断申华一臂的凶器时,唐治亨却柔着声音,对易佐低声说:“不怕。” 易佐猛然抬头,发现唐治亨的眼光竟呆滞得跟死人毫无区别,他的左眼是正常的黑瞳而右眼虹膜却又是浊蓝一片,浊蓝的右眼内瞳孔完全涣散,只有蒙了一层雾一样的蓝色流质物在内流动旋绕。易佐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初第一次见唐治亨时滴泪的只有左眼而已了。 “哥,快走……”易佐推攘了一下唐治亨,并且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他现在就算脑子再不灵光也知道唐治亨现目前状态极为不对,而这种状态下的唐治亨更是万分不能暴露在众人眼前的。 但他没料到是唐治亨听后毫无反应,反倒是将易佐拦得更紧了些。而易佐这时余光已经瞄到有一支八人左右的小分队举着led电筒在往这边赶来。噢!狗娘养的速度。 易佐就着这个连体婴的姿势带着唐治亨往老爷子的屋里快速退去,而就在路上,他猛然发现如果是牵着唐治亨的话,唐治亨是完全听话的,但相反,如果他如果指望唐治亨自己跑的话,那结局一般是两人都走不了的。这算什么? 老爷子的后屋处倒真的有一道木门,不过糟糕的是有着堆积着两人高的废旧木桌铁椅,易佐踹了半天没踹出个活路来,反倒是巨大的碰撞声将远去的搜索兵又吸引回来了。就当易佐发愁时,唐治亨却悄然松开手后退,昏黄的月光在他刀尖一样的尖甲上泛着银白的光,细细密密的幽蓝血管在他的指盖织出一个近似蛛网微小血管团。易佐这才发现原来唐治亨拥着他的手竟不曾伸出这样的利刃哪怕半点。 “告诉我,你会回来的,对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20.Chapter 20 配合着几条简单逻辑运算后,易佐很快得到了这台显示屏泛红的笔记本的key。老实说,这个可怜的钢铁小家伙似乎有一定年头了,老化迟缓的cpu连打开一份文件夹都是负担,如无意外的话,它可以逼疯每一个用惯游戏配置的人,当然,其中包括易佐。 “我认为它的前主人残忍至极。”易佐盯着键盘上至q到v一共缺少的十二个悬浮键,天知道这台笔记本遭过如何非人的对待后才能变成现在这种勉强能开机的状态? “不……也许不是这样,起码不是你想的那样。”季斌眼神游移不定。“你知道的,当你想获得什么的时候,也许得到的过程并不那么完美。就像是……不小心摔了一下?然后太过于相信它的受力能力垫垫支架什么的。” “你居然还拿它垫支架?”易佐简直无法相信他的耳朵,他听到什么?居然有人拿脆弱得跟蔬菜一样的电子产品垫支架?好吧,也许季斌需要一台钛合金外壳的,而这台小家伙明显既不称职也无法称职。 “无论如何,我带了它回来,也许你该关注的是我们能从中得到多少有用信息才对。”季斌的视线从易佐嘲讽的脸上快速划过,然后一脸专心致志地盯着显示屏,这台从中转站总控室夺出来的笔记本命运其实要比他说的还要坎坷些…… “是的,你带了它回来,但你只要再给它点致命危机也许我们真的要抠硬盘了,那可是个技术活。”易佐敲下最后一个指令符,嘟囔道。 监控录像被调了出来,并且开始如实重现那个中转站到底遭受到何种噩梦般的重创。 …… …… …… “我觉得我需要一根烟。”季斌率先打破长达一个小时的僵局,安静昏黑的档案房让他前所未有的不适,他开始后悔拉下了那纹路繁复的厚重窗帘了。季斌低头抖着手摸可摸口袋,四处寻找着他那个印着澳洲邮戳的铁质烟盒,觉得也许吸一根烟会让他好受些。 易佐指头在桌面上无节奏的叩击着,这个无意识的举动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掩着酸涩的眼睛,他艰难地低喃道:“我想我也需要。” =·=·=·=·=·=·=·=·=·=·=·=·=·= “嘿,我说过我不回去,我自愿来的。ok?”蔡兴将手摊开,他努力用眼神打动着眼前端着枪指着他脑门的长官,天知道这个老顽固用了什么办法没收了他们所有的枪械,并且仅仅发生在一个短暂得不到十五分钟的早饭时间。 “好吧,退一步说,你即使收了我们的枪我们也回不去,你不会不知道路上到底有多少那些狗娘养的怪物?你该不会指望我们空手赤拳就凭着这三辆集装箱车就能一路横扫回去吧?如果这样的话,你还不如一枪毙了我呢,谁要变成那种小怪物。”蔡兴瞪着这个毫无所动的男人,用眼神怂恿身侧的同伴一同劝说。但是那个暴君皱了皱眉后,再次力排众议。 “朱乐会把属于你们的那部分枪支还给你们,在我走了后。”长官开始后退,他依旧举着枪,并用示意那个该死的胖子看住他们。噢,妈的,谁能告诉他这个老顽固又是什么时候祝福了这个低着头不敢看人的胖子? 而此时,他们离中转站也不过两三百米远而已。在补充了足够的食物弹药和淡水后,这位枪法惊骇大半个军界的长官居然以开枪来威胁他们回去? 清晨的雾很大,整个芒果林都雾蒙蒙的,说实在话,这里真不是个谈话的好地点,大路中央,总不缺少那些丧尸的。 …… “砰……” 后头的中转站火光一闪,炸起了一连串火红灰白相间的烟云。 “妈的,谁告诉他们要用破甲弹来清丧尸的?轰炸声声音能传到几里外,也许不到三十分钟那些丧尸就会拖儿带女的赶过来享受人肉大餐了!”蔡兴最铁的哥们一声惨嚎,他以一种出离愤怒的表情诅咒着那群被小小的丧尸群就吓得慌神然后不计后果滥用武器的家伙们。 蔡兴却笑容满面,他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这个脸色开始发黑的长官。“我们要回去看看……把枪还回来吧,朱胖子。”他昂了昂下吧,然后见着一脸菜色的朱乐几次示意唐治亨无果后,只得乖乖地将背上的枪支又分发了回去。 “boy,真高兴再见到你。”蔡兴蹭了蹭他那把雷明顿 600,率先跳入集装箱车。而他们那个食古不化的长官终于在狠狠给了一个芒果树穿心的一击后,阴着脸也跳了上来。 中转站里枪械设备齐全,在他们这群正规军的指挥下,那些大部分由警察改编的业余战斗力很快就放弃用装甲弹这种大规模,强噪音的武器弹头,而是列了一排狙击手逐个突破。效果不错,在很短的时间内几波小型丧尸群很快被湮灭了。 …… “我们有似乎大麻烦了。”蔡兴看着远处运输轨道上密密麻麻的黑点嘟囔道。 他们的长官脸色一肃,转身往总控室跑去,蔡兴怔了怔,背着雷明顿 600跟了上去。 “全体人员注意。”那个老顽固执起话筒,将原本指挥的一个中校连人带旋转椅踹的几米远。“燃油弹准备,集中一切火力到铁道位置。” 噢,老大,你压低帽檐对着话筒喷口水的样子帅呆了!蔡兴对着唐治亨咧着嘴笑得跟朵花似的。 “上去看看?”蔡兴一歪头,示意后面跟来的几个兄弟登顶观察。 于是几人在过道中急速地行走着,在路过一个阶梯口的时候,竟然有争执声传来。妈的,脑子进水了,蔡兴对于这种关键时候掉链子的行为很是火大,准备越矩教训几句时,却猛然听到一个压低的声音在咆哮:“我看到你被咬了,在退进基地的时候,那个丧尸咬了你的右臂!” “我再说一次,没有!没有丧尸!没有咬!你就不能承认是你看错的?天气这么热,出现幻觉不奇怪,你看这骇人的热浪,哥们,听我说,放轻松,我真的没被咬……噢!这是回来时我家小黑闹着玩的时候咬的,你知道它多热情的,我已经揍了它一顿了哩!” “小黑,哈,你家小黑在八月六号的时候就去见它们的狗祖先了吧?这个谎言太拙劣了,真的。” 听到这里,蔡兴抿了抿嘴唇,跳了出来。“很抱歉,我认为你还是写封遗书先吧,我可以给你2分钟。”他哑着声音对那个满身血迹的高大胖子说,老实说,他还真壮,跟头牛似地。 那高胖的迷彩服愣了愣后,脸色一下就惨白了。他红着眼眶摇了摇头,又闷笑了几声。蔡兴被他笑得发寒,当即决定连他最后的两分钟都一并剥夺了。 没想到那胖子将他旁边的那个稍瘸脚的同伴推了过来,蔡兴赶紧用枪托顶开他,不过终究还是慢了,他被奋不顾身扑上来的高胖迷彩服咬到了脖颈,他吃痛大叫一声,然后那个胖子被击毙了。“你还好吧。”朱乐捧着食用水沾着帕子清洗着他的伤口,一众人表情都不好看。 蔡兴好无所觉,他觉得这个世界太荒谬了。他被一个准丧尸咬了一口?什么时候的事?几分钟前?几十秒前?还是几秒前?马上要变成那种只知道活食生人的怪物了么? “你看开点,我觉得那个家伙说不定真的不是感染者。”蔡兴最要好的哥们拍了拍他肩膀,蔡兴闷笑,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将那高胖的家伙的袖子掀开,赫然一个活生生血淋淋的咬痕。 “叫老大开安全门让我出去,并且通知将刚刚回来的人隔离起来吧。”蔡兴扶着他的雷明顿 600站了起来,笑的虚弱。他看着几个同伴不忍的表情突然有种不真实感,这样就要离别了么? “不……好像……太晚了。”唯一的女队员对他们说,而一门之外,已经俨然地狱了。 …… “救命……”“不……放开我……不……求求你……”“让我出去……开门啊……” 门外惨叫声越发清晰起来,几乎不到两分钟,整个中转站自内部就开始溃败了。蔡兴简直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自私到被感染后豁然将通道的大门和外围的电网撤了,整个中转站霎时宛如露在河蚌外的珍珠一样,任人……感染者搓揉捏扁。 “快走。”蔡兴对着他那些已经不知道如何反应的队友说,他甚至没想到自己会有当英雄的一天,尽管这个英雄马上就要永远地合上他属于人类的双眼了。几个队友含泪退后,女队员甚至哭喊了出来:“不,我们不能丢下他,这太残忍,我们不能这么做。” 在此之前,蔡兴一直不知道这个切人如切菜的女人有着这么一颗柔软的心,她叫什么?他用枪托敲了敲自己开始变得木起来的头,黄蕊。是的,她叫黄蕊,很普通也很好听的名字。 “黄蕊,再见。”他用无声地说。 在门完全合上后,蔡兴转过身,对着越来越密集的尸潮低声说道:“来吧,你们这群□□养的废物。” 开枪……上膛……开枪……上膛……蔡兴反复地做着这个举动,只觉得越来越累,头上的汗珠带着盐碱味钻入他的鼻腔,和着血水味。也许该要个放毒面具才对,蔡兴被尸潮逼到一个死角后笑的更加无谓了。没想到又是几声枪响后,那几个一身腐肉的丧尸被击毙了。是唐治亨还有他的死党——杨立。 长官的精确枪法很快将他从危机中拯救了出来,哦,老大,你依旧这么帅,蔡兴虚弱地比出了个大拇指。然后倚在杨立身上低声说:“你去找易佐。”杨立愣了愣,瞪大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蔡兴心里大骂他猪脑袋,可又不得不解释,他啐了一口将杨立拉的离唐治亨远了些,然后将声音压得更低:“出了这档事老大肯定会先回基地报到的,诶,你别不信,那死人脸的个性我在他手下混了4年我能不知道?这种情势下,他那弟弟能不能活着还是个问号,再迟几天过去连尸骨都被啃完了吧?” 杨立咬了咬下嘴唇,红着眼圈应声了。“哥们,看开点……哦!不!!!!”一个四肢短小的怪物从丧尸堆里跳了出来,无比精准地咬到杨立的脖颈,唐治亨闻声转身,却被背后丧尸群围击了。 …… 一切都玩完了,蔡兴扯着嘴角,这次,却再也笑不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21.Chapter 21 “不该这样的,我以为,总有例外的。”易佐的声音暗哑的一点也不真切。 “对,我也以为,但是事实上,没有!一点都没有!”季斌跳了起来,一拳砸向木桌,显示屏的光随之摇晃了一下,然后彻底暗了下来。“我简直不敢相信有人会自私成这样!将闸门打开?他们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几千人就给这么几个人陪葬?噢!妈的,这群畜生。” “也许,不完全是这个原因。”易佐诚心地将那台彻底毙命的笔记本合上,点了根火柴后摸索了下桌面,在被烟熏过一样的灰黑色墙柜前找到了一盏煤油灯,也许只有后勤部的人才知道为什么宁愿燃烧少得可怜的煤油来换取能见度低的吓人的光明也不愿用一枝白白胖胖的可人蜡烛来代替。 “什么意思。”季斌愣了愣,然后回手将玻璃窗户合得死紧,“什么叫也许不一定?” “你想想看,后来进入的人员普遍是在……一二楼,然后,短短二十分钟分钟不到,顶层失守。”“不,我一点也不认为这很奇怪。”季斌一挥手打断了易佐的话头,他拧着眉以一种近乎不满的态度说道:“你根本就不清楚事实,孩子,告诉你,在这几天我们得到的情报里,那群该死的怪物已经变得可以在五分钟内将一个普通人同化成他们的友邦了!” “好,五分钟。”易佐惊诧了一下这个时间数字后,以一种近乎哄孩子的语气尝试让季斌冷静,他看上去一点都不比外面那群感染者和蔼。“注意到没?有感染者是从顶层下来的,总机房被双面夹击了。在编号二和编号十三的监控录像中,很明显可以发现那根本是两拨不同感染者。” “二?十三?”季斌低头稍稍咀嚼了一下这两个数字,然后将手摊向易佐,易佐坐在椅子上旋转了90°,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季斌。 “把笔记本给我。”季斌就势弹了下手指,老实说他的神色比前几分钟更阴沉了。 “不……噢!我不是不给,那笔记本已经被你鞭尸了!记得吗?在三分钟以前……好吧,不要这个表情,我去抠硬盘,我去抠硬盘可以了吧。”易佐认命地将那台笔记本翻转了个屁股,然后就着抽屉里仅有的一个小号螺丝批徒手拆了起来。 这混蛋!易佐咬着一个极其细小的螺丝,死命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找寻着角度。季斌为什么这么在乎顶层那群感染者?这是易佐想问却没问出口的问题。如果没记错的话,那群顶层下来的感染者大多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易佐拨了下落在前额上的刘海,眯起了眼睛。总机房在中层,而医生们却在最高层,这太奇怪了不是吗? …… 敲门声起,易佐手上的动作滞了滞,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始收拾桌面上零散的元件,这些细小的玩意儿在很神奇的组成一台电脑的同时,也同样细碎得让人头疼。 “进来。”季斌拍了拍易佐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季上校。”来人年级不大,是个羞涩的年轻人,他捧着一大叠五颜六色的活页夹,在惊愕于房内幽暗时,敬业地道出来意,并且歪七扭八地夹着文件敬了个不像样的军礼后,就呼哧呼哧地捧着一堆七彩的小山走远。 “申华要见你。”季斌说。 “是的,我听到了。”易佐随意地点了点头,用剪子将煤油灯的灯芯剪去一些,整间档案室霎时暗了下来,只余下门缝中透出的些许微光。 “你不觉得你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唐治亨为什么突然出现,然后削掉申华的半个手臂吗?”季斌将硬盘揣入口袋,环胸侧头说道。 “我想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愿意告诉你的。”易佐握着铜门把停了一会,然后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 “你看起来气色比我差多了,来杯水吗?”申华身穿一件蓝白相间的病服仰卧在病床上,眼窝稍稍深陷,耳鬓间的碎发几乎都折入耳后,看起来既憔悴又干练,从他身上飘来一股橘子的酸甜芳香味,那闻起来甜腻让人发指。 “不了,谢谢。”易佐将折叠椅上的画集拿了起来,粗略地看了一眼,浆糊使纸变得异常的硬,整本画集拿着手上很有份量感。 “介意帮我翻到有书签的那页吗?我介绍个笨蛋给你认识。”申华眨眨眼睛,这种算得上是活泼的动作易佐只在王辰身上见到过,他身边稳重乃至阴沉的人不少,跳脱的反倒是几个手指就能数的过来了。 相片上那是个年轻的男孩,小麦色的皮肤,剃成板寸的平头以及司空见惯的白背心,很明很亮的双眼以及咧嘴的角度总能让人对他有所好感。 “我堂弟。”申华简单地介绍道,然后笑着补了一句:“一个为了自己所谓的理想方向奋斗的家伙。”他的此时表情很柔软,那是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情,易佐看到后愣了愣,下意识低头又看了看那相片上的大男孩,男孩倚在树上依旧笑得开怀,背在身后的雷明顿 600在斑驳的树影下折射着银黑色的金属光泽。 这一定是个巧合,易佐有些不忍地想到。如果他那被高考锻炼出来的短期记忆力没有欺骗他的话,在十几分钟前他就见过这个男孩,在一个监控录像中,这个男孩被一个准感染者咬了后,被一个体积惊人的特殊感染者拖入了一个角落后再不见其影。不要这么残忍,易佐拽着那本由各种相片拼剪成的画集,心像被芒刺扎着一样难受。而申华对此毫无所觉,他依旧垂着眼睛带着令人动容的柔情讲述着一个名叫蔡兴的男孩是如何跌跌撞撞长大又如何跟家人叫板入了部队的。 “一个笨蛋,不是吗?”申华挪了挪身子,笑道。 “是个可爱的家伙。”易佐努力扯出一个至少看上去是愉快的表情,他伸手帮申华摆正在往边上滑落的靠枕,并掩好被沿,但却意外的发现左臂处的袖口空空荡荡地干瘪着。“你没把手臂接回来?”易佐扯着白被单不可置信地瞪着面色沉静的申华。 “没办法,军医们那边并没有快速检测出h·s的办法和机器,我不能冒这个险,并且截肢的时候依照医嘱其实应该要切到上臂关节,但我拒绝了,于是佛祖保佑,他们留了个左上臂给我。”申华用仅有的右手拍了拍易佐的肩膀示意他宽心,那过于遗憾的表情让申华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被截肢的似乎是易佐而不是他一样。 但愧疚这种东西就是受罪方越宽容,它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易佐觉得自己也许一辈子都要对申华抱有歉意了,毕竟,唐治亨那时看起来并不像对申华怀有敌意,更多地,像是护犊。是的,多么让人心碎的词语,一个十九将近二十岁的青年被像小牛犊一样紧紧地护在牛妈妈怀里,那画面只要一想起来易佐就脸红。 “我真的没有你想象中这么糟。”申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错将这孩子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当成了内疚,这让他既莫名其妙又有些难以言述的头疼。挫败地叹了一口气,申华伸出右手横空对着易佐身旁的折叠椅比划了几下。而折叠椅的几个凳腿像融化了一样软了下去,发红的铁水没一会儿又凝固成铁疙瘩,但那折叠椅却永远变成那个歪七扭八的怪样了。 你手上的是什么?易佐用眼神询问似地看向申华。申华眯了眯细长的凤眼,挽起蓝白的布袖。“金属外骨骼,听过没?” “听过。”易佐了然地上下点头,并小心翼翼地抚触着金属骨骼上的精细零件,这是军事史上一个注定会被铭刻的奇迹,尽管在普媒上这是一个新的领域以及报道禁区。在这些外骨骼的基础上,一个普通人能举起也许这一辈子他都举不起的重物,而这,却又不仅仅是金属外骨骼的真正用途。 将单兵力量提升到极限,大大提高单兵作战能力,这就是金属外骨骼的一贯的研发用途。但是,很明显,申华手上的这个,要比公布出来的更精进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22.Chapter 22 “很精致。”易佐说道,他看得有些目不转睛了。这看起来跟美媒公开出来的xos 2军用外骨骼很不一样,一点儿都不笨重,相比之下更贴近它的名字一些。完全贴肤的外穿型机械骨骼每一根银黑色金属条都纤细有力,它们就像丝网一样从手臂一直吻合至手背处,其中,移动和转动关节多的难以想象,很大程度上保证了手部动作的流畅和自由。 “指骨处的五个红色圆孔是什么?它们看起来……像弹道?”易佐在申华眼神的鼓励下稍稍触碰了一下那个精密的吓人的外骨骼,它并不像它看起来那般冰冷,大概有……摄氏28°左右,这有点不可思议,毕竟大多数金属材质不直接触阳光的话,它们通常会比当地气温要低上个几度或者十几度。 “激光束口,以前我用来使敌方致盲,但现在看来,它的穿孔和层裂效果要更佳一些,毕竟那些感染者完全不在乎它们的眼睛是不是看得到,相对于视力而言,它们的嗅觉和听觉要更惊人。”申华摇晃了一下手臂,蓝色相间的袖口滑落至手肘处,将外骨骼上液压器和供能器暴露在阳光底下,荧蓝色的不明液体在几条不足2毫米的疏导管里流动,偶然间攒动的小气泡让易佐很清楚地发现其流速相当之快,当他歪着脑袋开始尝试在脑子里解剖分解其结构时,申华却将手放了下来。 易佐奇怪地抬头看了申华一眼,才发现他变得更憔悴了,青黑色的眼袋稳稳地挂在布满细细密密汗珠儿的白润脸上,下巴上尽是青青黑黑的胡茬,尽管申华外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差极了,就像被人抽了精魂一样。 “你迫切需要休息,现在,立刻,马上。”易佐单手按上申华的眼睛,试图将他塞回被窝里。申华的睫毛很长,起码对于一个男人来讲,他的睫毛要比常人更细长一些,这没什么,但易佐没想到的是它可以像把小刷子一样来回扫动他的掌心,他甚至忍不住想将手缩回来。但小插曲似乎逗乐了申华,他发出短促的轻笑声,然后居然真的乖乖地闭上了眼。 来回蹭了蹭发痒的掌心,易佐从玻璃杯里倒出几块尚未溶解透的冰块,用备用枕巾裹了裹,轻轻压在申华的手肘处,那儿,烫的惊人。从一开始易佐就注意到了,这个强悍的金属外骨骼在给予申华力量同时,似乎也给他增加了某些负担,虽然现在不能马上判断出这些负担的存在是否会影响到申华的身体机能,但是总归来说,它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么完美。科技,总是要在不断尝试和失败中推进的。 那么,但愿申华不是这些高科技产品前进步伐中的牺牲品才好。 将手上的水珠摸干净,易佐静静地退了出去。 =·=·=·=·=·=·=·=·=·=·=·=·=·= 西北的夏天要比南方的夏天好接受得多,无论如何,干热总是比湿热强的。在易佐印象中,夏天最少不了的就是一身粘腻。凡是趟过汗水的皮肤都像裹了一层保鲜膜,闷不出气。易佐生来就是个怕热的,有些时候他热得难受了,就甚至恨不得扒开一层皮来凉快凉快。就如同他那个不靠谱老爸说的那样,冬天裹粽子是个不错的选择,夏天真的只能褪掉一层皮了。 “孤僻的小孩,过来吧,午饭时间到了。”易家老爷子左手转着两个圆滚滚的大理石手球,右手召小狗一样召唤着晃神的易佐。 “这儿真臭。”易佐从喷水池的白瓷砖上跳了下来,死水上浮出的水华仅比腐尸味好闻上那么一点,但这儿偏偏又是一个绝佳的好地方,就安静而言。 “学会忍耐吧,世上不如意的事总是要比如意的多。”老爷子忍笑揉了揉易佐的头顶的软发。“安静的地方多得是,跑到这儿干什么?” 因为唐治亨那天似乎是朝着这个方向退的。 易佐咂舌,当即就把这个答案烂死在腹中。“没人告诉我我可以去哪,但这边看起来不错,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易佐伸了个懒腰,意图做出不在意的样子,而事实上,易家老爷子从开始似乎就不在乎答案是什么,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对了,爷爷,六号文件是什么?”易佐突然问道,在此之前这个问题在他肚子里转了好几个圈儿了,但是只要他大脑机能正常的话,是绝不相信季斌会直白地将真相告诉他。 “防疫白皮书,h·s防疫白皮书。”老爷子转手球的速度缓了缓,叹了口气。“h·s发现的时间比纸媒公布的早的多,但谁也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国家防疫组当时的意思就是一步一步来,尽量不要造成社会恐慌,一般来说,这法子绝对行得通,不过这一次,似乎真的做错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对现在的局面负责了。” “可为什么防疫白皮书会在国土局局长秘书手中?”沉默了片刻后,易佐不无惊讶地问道。 “交易,那些蛀虫为了他们的那条烂命从来不吝啬金钱,而或许恰巧防疫组哪个人为了那点臭钱就这样泄密了倒也不是奇怪事儿。你见过薛婉玲?”易家老爷子露出疑惑的表情,毕竟就他所知,薛婉玲的生活圈子跟他这个两点一线的孙子几乎没有半点交叉线。 “是的,我们认识。她很漂亮。”也很精明。 “在路上?”老爷子轻手轻脚将那两个黄白相间手球收回到一个纹龙绣凤的红色织锦囊子里,他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似乎并不相信。“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他说。“将你的好奇小问号先暂时憋入肚皮吧,现在,跟我去吃饭。你瘦了太多了孩子,我记得你3岁的时候我甚至可以在你脸上掐出个肉呼呼的肉球来。” “……我今年要二十了爷爷,你不能指望一个体重正常的年轻人脸上能掐出一个肉球来。” “我觉得那是健康的表现。” “……才不是!” =·=·=·=·=·=·=·=·=·=·=·=·= “水饺怎么样?”易家老爷子在一个骨瓷的青花碟子里倒入了浅得似乎一舔就会干涸的酱醋,并将它递给了易佐。易佐捧着那个那碟子吱呜道:“我想这只够我沾一个饺子。” “记住,你在吃它的肉而不是吃它皮上的那点酱料,我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你对酱油和干醋那么热衷。”老爷子边说边使着小木筷夹起一个胖胖的饺子塞入口中,他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坚持,并且以此为信条教育他的孙子。 “好吧。”易佐瞅了瞅离他不到半个手臂远的两个小玻璃瓶,里面的红黑酱料看起来很诱人,也许是酸的,也许是辣的,随意了,反正吃不到。他皱着脸用筷子捅了捅碗里胖滚滚的饺子,那饺子摇了摇圆乎乎的身子,流出了透亮晶莹的汤汁。噢!做饺子的人一定是个经验老道的师傅,这种一捅就出汁的薄面皮可不是谁都擀的出来的。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一点都不真实。”易佐将一个饺子含进嘴里,喷薄而出的滚烫汤汁让他觉得很幸福。“几天前。”他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还在泥地里打滚,那时我以为这个世界要玩完了。” “吃饭哪来那么多话。”老爷子瞪这个吃的摇头晃脑的孙子一眼,然后补了一句:“以后不一定能吃得到了。” 易佐夹饺子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下,并没有露出任何符合老爷子想象的表情。“我可以将这句话理解为这里的物资开始匮乏了?”他小心地将一个饺子戳进骨瓷碟子里,以最大可能不浪费每一滴可贵的酱料。 “的确如此,最近那些记录短缺资源的信息单像雪花一样向我飘来,如果说雪花还有溶解的一天的话,那么这些信息单永远不会自我分解。它们就这样堆积来堆积去,最后将第三档案室的四号储存柜都撑爆了,要知道那个储蓄柜足足有两平方米大小。我简直怀疑后勤部那群家伙是不是认为只要交一份报告上来就能解决所有事,这想法简直比认为大米是从盘子里长出来的还要天真,还要天真一百倍!”老爷子咬着筷子表情很是愠怒,白得发银的眉头都纠结在一块,看上去像一团银白的毛线球。 “我觉得最糟的不是这个,我想没有什么比让所有人知道后这种情况后更坏的结果了。”拿着老爷子递过来的雕花白棉布抹了抹嘴,易佐反胃地将碟筷放到了一边,他眼前闪过那些路上所见到的因哄抢物资发生的斗殴,红红白白的血迹和脑浆一时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是这样没错。”老爷子应和地点点头,随后从上口袋里掏出一张折了又折的a4纸递给易佐,在平日不着军装时,老人一贯是喜欢穿中山装的,于是那些四四方方数目颇多的口袋成为他装东西的不二选择。 “健康报告?我在v市做的健康报告?”易佐将其摊开然后快速地上下扫视了一遍那张布满红红绿绿宋体字的薄纸,发现打印时间与他在v市基地待上的时间基本吻合,不过数据上这张纸要多了很多对比衡量的指标,虽然大部分专有名词和英文缩写易佐并没有看明白,但这并不阻碍到他发现薄纸末尾处以四号黑体字标明的“契合度:89%,实验体有较大几率不产生排斥”。偶然间靠谱的第六感觉告诉他,这张纸比它看起来的还要不可爱得多。 “是的,上面蓝色字体的数据标明的是人机吻合的最低标准,黑色字体则是你的身体基准数据,而绿色的,就是两者对比后的数差数据。”老爷子几乎在易佐做出疑惑表情的第一时间就为他解疑,但他看起来始终焦虑不安,眼神有着莫名的期盼和不安,而这直接表现在他漫无目的地敲击着桌面的中指关节上。 “人机吻合?”易佐很快抓到了一个关键词,他开始觉得这似乎不是一个美好的开始,每个人都在默默地为他决定着什么,但他毫不知情。他咬着下唇,犹疑地问道:“爷爷,能解释地详尽些吗?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想这绝对不是我理解能力的问题。” “‘fz’计划,或者说‘人体机能改造’计划,随便你怎么称呼它,那群疯狂的白大褂的美好愿望之一就是让人体和机器来次完美的邂逅,而事实上,他们的确做到了。”易家老爷子用手掩着额头,并露出一脸挫败的表情,以一种近乎□□地语调补充道:“那群疯子看上你了,你是少数契合度能够接近90%,要知道,大多数测试者只能够在50%左右徘徊。” 易佐听后叹了口气,这个消息说不上好或者不好,但听起来并没有他预想中那样恐怖。 “像申华那样?我想我愿意试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23.Chapter 23 “你有拒绝的权利。”老爷子说道,他的目光很祥和,大多数时候,我们可以将其称之为慈爱。“如果你不愿意,没人动的了你,起码在现在,那群疯子还是要掂量下他们明天是不是会被丢到外面跟那群感染者来一场躲猫猫。” 易佐被这个可爱老头的形容逗笑了,他脑海中立刻浮现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社会栋梁被感染者们逼得退无可退,脸上浮现出一惊一乍表情的场景,然后忍笑说道:“那很遗憾他们丧失了这个难得的游戏机会,我也觉得我应该为自己以后的生存增加一些筹码。” “别急着做决定。”老爷子将一小袋做工粗劣的干花包塞入易佐手中。“你有很多时间去考虑,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今天的鲁莽。”他拍了拍易佐的手背,鸡皮一样的褐黄皮肤有着鸿沟般的皱折,当这只饱经沧桑大手叠在易佐偏白的肌肤上时,易佐甚至无端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似乎就是生命的延续和传递。 “明白。”易佐低头嗅了嗅那包橘子味的干花,那是阳光和生命的香气。“我会认真考虑的。” =·=·=·=·=·=·=·=·=·=·=·=·=·= “其实这个城市原先的样子要比你现在看起来的美好得多。”掀开厚重的窗帘,申华依旧一身腾云纹样的素白唐装,他的两只手上都套着皮手套,并看不出左臂的缺陷,而且最令人惊奇的是,易佐发现他的左手能够做出许多手指灵活度要求颇高的动作。就像几分钟前,他能就着一台角落的三角钢琴,兴致盎然地弹上一段“化为千风”。 “街道没变,建筑没变,但是人变了,他们本不应该过这种惶恐的日子的。”看着这座阳光底下的阴霾城市,申华表情像是失落一般茫然空白。 “没有人应该过这种日子的,我觉得你该出去走走,你现在让我感觉到消极地令人发指。”而且还很文艺,易佐“吱啦”一声撕开了一袋今早从季斌背囊里搜刮出来的水果软糖,这是他的胜利果实,尤其在季斌咬牙切齿的诅咒下,这袋软糖尤其香甜。 “那么,你乐观的令人发指。”申华回头笑着回敬了一句,眼睛有了那么点光彩,整个人像被魔术棒点了一样,褪尽灰白。 “因为有人告诉过我‘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易佐耸了耸肩,又丢了一颗软糖进嘴里嚼啊嚼的,活脱脱一副仓鼠嚼葵瓜子的模样。 “跟你说这话的人听起来很迷信,但是我觉得这似乎能安慰到我。”申华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 这不是安慰这是忽悠。易佐含着酸酸甜甜糖心虚地点点头,然后拖着申华的右手往外走,没有谁比他更好奇申华左手装上的到底是什么,但是与此同时他一点也不希望那个貌似假肢的东西禁不起半点撼动,只要一个轻微的拉扯就会印证地球有引力这个道理,那画面光是用想的就觉得很尴尬了。 “悲观的申华同志,你是不是觉得的景象跟你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指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易佐说道。说实在话,这些人算得上愉快的表情甚至出乎他自己的预料,也许这正阐述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乐观的易佐同志,你赢了。”申华也学着易佐做了一个耸肩的姿势,但他看起来要文雅多了。 街上行人不多,在基本的主干道上,一排一排列着的大多还是军警结合的武装部队。基本上一切的买卖交易都已经完全消失灭迹,一切都由后勤部进行分配,这简直像倒退了几十年回到□□时代一样。但大多数人并没有因此发出聒噪的怨言,在无规则的社会团体里,没有人不相信枪杠子永远代表并印证着强权二字。 “我看到一个内心阴暗的小孩,他无比狠毒,让其他小孩干巴巴的看着他吃糖。”一股低哑的声音从易佐背后传来,并且这个声音的主人利用他的长手从后头将易佐手里拽着的糖果袋拿走了。 这混蛋,易佐一听这声音这语气就知道是谁了。他转头看着季斌用着那袋软糖哄着一个带着黄色鸭子帽子的小男孩,表情出乎意料的柔软。不过那个小男孩似乎对那包软糖不敢兴趣,他脸上有种很微妙的笑容,但说不上高兴或者说不高兴。 “基哥,你今天不是还要开会么?”易佐用手指捅了捅季斌的后背,在今天上午,季斌还拿着一叠乱七八糟的蓝图跟他咒骂着各种各样的应急会议半点用的没有,只不过不停地消磨着所有人的生命和时间。而今天下午,他就这样突然出现了。 “季哥。”季斌不抱希望地纠正了一次,然后又揉了揉那个男孩的头。尽管没有接过季斌手里那袋被易佐吃的差不多的软糖,但那个孩子似乎对他们并没有任何抵触,即使现在看起来他有些灰扑扑的,但他琥珀色的眼睛熠熠发亮。不过对于孩子,易佐向来是认不出年纪的,在他眼中,这些恼人的小家伙的年龄和他们的奇思异想一样让人难以捉摸。 “我记得这里不是居民安置区。”申华左手不经意般往袖口里缩了缩,他侧头比了比远处几个在巷尾一直探头探脑的士兵,皱着眉头说道。感谢易佐的方向感,他们似乎走进了一个人为意义上的禁区,不过看在易家老爷子的面子上,他们并没有受到来自那些武装部队的阻拦。 但是,这里未免安静的有些过头了。如果先前走过的街道称得上幽寂的话,这里一定是死寂。那种连空气都凝滞住的沉默空间让易佐发自内心的不喜欢,似乎是,有些什么东西在窥视一般。 “的确不是,无论如何,先出去再说吧。”季斌语气淡淡地回答了一句,然后以一种截然不同的友善态度拍了拍那个黄帽子小男孩的头,示意其一起走。他柔和侧面让易佐突然有些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这个男人对孩子似乎真的是别样的心软。 “嘶……” 就这易佐和申华背过面去的一霎那,猛然传来季斌的抽气声。易佐下意识地从裤腰上掏出枪,转身立即寻找目标瞄准,整个可谓是动作一气呵成。但很快地,他和申华都诧异莫名,因为季斌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他只是捧着手面色奇怪地望向几步外一个更为窄小的巷道里,也许那称不上是巷道,只不过是一个建筑间的缝隙而已。 “怎么回事?”易佐急忙往回走,他将季斌的手翻了个面,发现其手背上赫然是两排长短不过他小拇指的牙印。 “没事,那孩子咬了我一口。”季斌把手从易佐手里抽了回来,将手背往迷彩服上蹭了蹭。 “他把你当磨牙棒了吗?”申华挑着眉问道,易佐怔了怔,才发现到这两人从一开始似乎就不太对付。季斌高高地挑起眉,正待反唇相讥时,易佐突然插入他们中间。“有人要吃番茄牛肉吗?我的拿手菜。” “焖的?” “有蒜吗?” 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易佐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表情豁然开朗的人。 =·=·=·=·=·=·=·=·=·=·=·=·=·= “手艺凑合。”季斌抹了抹嘴评价道,易佐直接越过他看向申华,申华边抿着汤边点头。 于是易佐心满意足地提着垃圾往外走。天色比他想象得要暗,在他找到那个既偏僻又了无人烟的垃圾处理区的时,天上居然开始下起了毛毛雨。 “啧。”易佐叹了声,开始往周边的建筑物躲,但雨势转瞬就变大了,大滴大滴地滴落,不一会儿,易佐衬衫就从外湿到里。这一区域中的建筑都偏老,一般是不配有防雨过道的,于是易佐只能祈求在他回去之前,不要打雷,老式建筑除了低矮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大多数时候它们一般并不会配有导雷针。 路很黑,老鼠过道的窸窣声成了这条街上除了易佐脚步声外唯一活物声,虽然它们一点都不讨喜。 这简直黑到姥姥家了。易佐对这些四通八达而又窄小阴黑的过道绝望了,他掏了掏口袋,摸索着他那串带着一个迷你电筒的钥匙扣,决定先凑合一下。但就在他抽出钥匙的同时,一小包干花从他的口袋里滑了出来。 易佐蹲下身要捡起来的时候,觉得垃圾桶旁似乎有个人影。会是那个黄帽子的小男孩么,易佐稍稍在脑中对比了下两地的位置,这才发现是挨得极近的,中间不过隔了一排平房而已。 但当他走进的时候,他的胃开始痉挛。那里有一团被啃噬的残缺不全的尸体,尸体腹腔中的肠子被拖了出来狠狠地截成了几段,雨水在冲淡尸臭的同时,也将血水冲开了一大片。而一顶黄色的鸭子帽子孤零零地挂在一个断了半截的手臂上。 易佐屏住呼吸,他觉得全身的寒毛开始不自觉地站立了起来。让他更心惊的是,那个最初看到的黑影就在那团碎肉旁边。易佐马上抽枪并且倒退了几步,他紧张地甚至拔枪的时候枪托在手上滑了一下。 “谁?”易佐试探地问了问,他并不确定那是杀人犯还是感染者又或是其他的什么人。但他身体做出的直接反应就是往后退。 那一团缩在一起的黑影听到他声音后稍微动了动,露出了一张让易佐惊讶无比的脸。 “哥!”易佐大叫一声。但唐治亨除了最初动了那么一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他重新垂下脑袋,又缩成了一团。 易佐愣了愣,决定不再顾忌那团烂的不像肉的尸体,他蹲在唐治亨面前,颤颤巍巍地拨开了唐治亨额前的头发,然后红着眼说不出话来。唐治亨此时看起来比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要消瘦许多,整张脸白的像纸,嘴唇更是透着病态的青色。本来贴身的军服竟然宽大了不少,尽管它依旧破旧。 就在易佐抖着手完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唐治亨突然以额顶额地贴着易佐。 “小佐……” 他轻轻地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24.Chapter 24 那是个现实意义上非常冰冷的拥抱,至少易佐就被唐治亨身上的冰凉冷气激得打牙关打颤。但是,那种安心感却又正是易佐无法拒绝的。从一开始,包括易佐自己在内,每个人都在逼迫着他成长,也许他可以持着把枪肆无忌惮地屠杀,但绝对不能像个女人一样瑟缩哭泣。不过,所有人似乎都选择性地忘了,在此之前,他是个连枪的准星在哪都找不着的普通大学生而已。 可是,既然稚嫩的种子挣开了厚重的硬壳,毫无保留地破土而出了那就没有再继续龟缩的道理,易佐沉着眼,一点一点地拥紧瘦得有些脱人形的唐治亨。他觉得自己也许一辈子都没有现在清醒,作为一个军人个体,唐治亨完全对得起他肩上那两杠三星,但没有人会因此对他手下留情,易佐完全可以想象到如果唐治亨暴露行迹后,也许下场无非是被打成筛子或者被当做实验体。 这不是一个问心无愧的军人该有的下场,绝对不是。 “哥。”易佐反手抓住唐治亨骨节凸出的手腕,乌木一样的眼珠黑白分明,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认真。“跟我来,好不好。” 但是,奇迹似乎并没有如易佐所料那样降临,唐治亨表情依旧木然,唯一的变化就是他似乎对为时不久拥抱表现出一种近乎偏执的热衷,在易佐扯开他的一瞬,他几乎同时又将易佐的手掰了回去。 或许该换个方法,易佐在那个莫名持久的拥抱中开始绞尽脑汁。空气中弥漫的潮湿的恶臭味却不会因他的思考而退散,它们更难闻了,并且那些汇成一道道水流的血水毫无顾忌地向这个方向扩散。 这时,唐治亨出乎意料地站了起来,尽管他摇摇晃晃的,像个没有支点的木偶,但是他的确站起来了,并且为了不压到易佐,他主动地松开了这个旷时已久的拥抱。 易佐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留意他的神色变化,虽然依旧看不出什么,但他更恐惧的是唐治亨又像上几次一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他甚至做好了扑的动作以求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第一次,唐治亨带着浑身的枪伤和撕裂的创口体无完肤地闪现;第二次,他浑身淌着散着鱼腥味的浑黄泥水,而这一次,他甚至瘦得让人揪心。天知道如果唐治亨这次再次主动消失的话,下一次又会以什么形象出现?总不能缺胳膊少腿吧,易佐眼睛像幼狼一样狠狠盯着面色麻木的唐治亨纠结地想到。噢!这太刺激人了,为了心脏着想,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跑了。 很快地,易佐发现不对了,唐治亨似乎对让他离开那团碎肉很执拗,是的,执拗,他甚至开始小心地圈着易佐离开那块地儿,这是易佐第二次从他身上感受到这种近乎是人类的情感。按开迷你电筒,易佐仔细地在那团破碎的肌肉组织中来回巡视,他甚至逼着自己去细细打量那些开始发绿的断头肠子,老实说,它们上面已经有蠕动着的蛆虫安家了,那画面可以让任何一个刚吃饱饭的人倒足了胃口并且从此对一切的类似食物深恶痛绝。 不过,再三的巡视除了让易佐开始觉得胃部抽缩外,并没能发现什么。好吧,先不管这个。易佐往街巷的尽头张望了一下,他总觉得也许再过一会儿,申华和季斌会找过来,毕竟,没有人能倒垃圾倒上个几十分钟的。 没什么比让他们撞上更让人头疼的了,易佐晃晃脑袋,将那个不愉快的设想抛出脑海。 需要找个地方将唐治亨藏起来,但易佐下一刻又开始发愁了,他并不能保证唐治亨会乖乖地呆着那儿,再者,暂时他还真的想不到能将唐治亨塞去哪儿。也许废弃的居民楼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没有人能保证军部不会搜到那儿去,毕竟,就这几天易佐的观察,这边的军警对所有区域都搜索的异常严格,他们丝毫不在乎会不会因此耗费一整天的时间。 揉了把脸上的雨水,易佐忽然再次听到刺耳的警鸣声大作,他下意识地抬头,发现标志性建筑上的十几束强光探照灯一并开启,像光龙一样在几个固定区域里游移不定。 怎么回事?易佐握着迷你电筒脸色错愕,一连几个区域的探照灯开启这完全不可能是演习,仅靠储蓄电和太阳能发电的基地完全禁不起这样的消耗,这太不寻常了。 不过另易佐惊讶的是,唐治亨对那鸣声怪异的警报声似乎有所反应,他罕见地昂头注目了一下几束开始往这个区域扫描的强光灯,单手将易佐揽了过来,易佐先是惊喜唐治亨的人性化反应,然后才发现自己被抱了起来,准确来说,是被扛了起来。 “不,不要这样。”看着眼前快速缩退的像素般的抽象色块,易佐完全不敢想象唐治亨此时的速度到底有多快,他突然有种被坑的感觉,因为这男人在几分钟还是一副只要轻轻一拍也许真的要长眠不起的病弱样。 大滴的雨水和着并不和煦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切割易佐的裸露出来的皮肤,但这绝对不是最难接受的地方。“你上不去的……”易佐瞪着眼前起码三十几层的商务楼,他的直觉告诉他,唐治亨才不会用正常的爬楼方法上去。 但当他发觉到唐治亨真的开始借力跳跃的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将他击得七零八落,光滑的镜面窗口设计让这栋商务楼能够着脚的地方可能还不足一个巴掌大,这太恐怖了。与其这么刺激地看着倒真的不如什么都看不到的好,攀着唐治亨的脖子,易佐鸵鸟般将头埋进他颈窝,只希望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不会看到自己的摔得脑浆溢出的尸体。 也许过了十几秒,又也许是几分钟,当易佐觉得狂躁的气流安定下来后,才堪堪地睁开一只眼,很好,着陆了。他大呼一口气,决定从今天开始憎恨一切高速移动的东西。 因紧张而奔流的血液在易佐的血管里来回冲撞,他甚至觉得自己听到那种脉搏的凸跳声,它们就在他的颈部鼓胀着,一凸一凸的。易佐试图用深呼吸平复,但是发现那是徒劳的,身体远比他的精神要诚实地多,因为短暂性的缺氧,他觉得自己的脸都开始滚烫了起来。 捧了把雨水冷却脸上不正常的温度,易佐松了松手骨,他觉得似乎将唐治亨敲晕带走要比这样无端端被扛到一个三十几层的商务楼要好一些,知觉告诉他如果他真的下手的话,唐治亨很大可能性是不做任何放抗的。 不过,连续几架直升飞机的腾起让他完全忘记了初衷。 基地被遗弃了? 这是第一个蹦入他脑海里的想法,但他很快发现他错了,那些直升飞机大多盘旋低飞,他们在扫射! 一把将唐治亨按低,易佐努力地把两人的身影缩入水泥围栏下遮掩效果不佳的阴影里,感谢一切为了人员安全而砌起的钢筋水泥围栏,它们让几架先后经过的直升机并没有注意到易佐和唐治亨的存在。 该死,一定是有感染者入侵了。易佐从地上撑起,然后趴在铁围栏上希望能看到些什么,不过,他马上就对这个决定后悔了。有直升机主要到他们了,并且开启了强光束一再确认他们的危险指数。但就在易佐以为他们会这样过去时,直升机的机头忽然压低了,这个场面太熟悉了……他们,绝对是在瞄准。 易佐并没有太多的思考时间,他几乎是立即将唐治亨压在身下,但下一瞬,他和唐治亨的位置掉了个转。“天……”易佐就见唐治亨再次抽出他的骨刃,这一次,他看清楚骨刃的来源了,老实说,那画面一点美感都没有,并且一定程度上让人毛骨悚然。那是脊髓骨,唐治亨就这样食指划开他的后颈,一点一点地将脊髓骨抽了出来。实话说,易佐真的没见过像热锅上的煎蛋一样任意变形的骨头,它们像是有生命一样以一种快的难以想象的速度在雨中快速变形分解,最后变成一把弯月型的刃间闪耀着银光的骨刃。出乎意料的是,伴随着骨刃的形体最终确认,唐治亨背后的肌肉快速地收缩鼓囊,在几次肌理的蠕动后,它再次平整如初,易佐觉得自己一定不会想知道那些肌理骨骼是如何填充回去的。 不过显然地,唐治亨的目标异常明确,他几乎在骨刃形成的瞬间就在不到几米的助跑下跳跃了起来,一举削了直升机的螺旋桨,这一点都不容易,那种利刃碰撞高速旋转物体后发出刺耳的金属声丝毫不弱于指甲划黑板的声音,并且声音强度是加倍的。 直升机坠落的下场是显而易见,高高膨起的火光和巨大轰炸声在黑寂的阴雨中异常醒目,十几束探照灯几乎同时向这边扫来,密集地开始扫寻目标。 循着唐治亨跳跃的路线,易佐发现那其实是这栋商务楼伴有的空中花园,好吧,虽然有点高,但是不是不能接受的,易佐挑剔地来回扫视着那块空地,寻找着落点。但探照灯们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它们扫寻的范围越缩越小。易佐觉得自己绝对没有办法跟任何人交代直升飞机的坠落原因,他抓着钢筋围栏跃下大半个身子,然后松手。 落地的那一霎那实在称不上美妙,那简直是在测试脚腕的伸缩调节功能。易佐抽着冷气抖动了一下双脚,抬头四处寻找着唐治亨的身影。 探照灯在他头顶上不断错过,并没有往这里射来的倾向。这非常好,易佐并不觉得自己还能继续跑上那么一段路,他的脚有些发麻的疼,刚刚那几下抖动绝对不可能让他的脚踝立刻减压。 “易佐!”有人大呼一声,但在距离和空气的阻挠下,传到易佐耳朵里时,那并不比蚊子声高多少分贝。但易佐还是选择相信自己那一霎那听到的声音,他极目下望,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心跳再次加快。因为他发现唐治亨跟季斌杠上了。 可当他定睛看的时候,才发现情况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那绝对是单方面的死磕,在季斌的持枪快速扫射下,唐治亨并没有还手,仅仅几个飘忽不定的跳跃就将子弹一一躲去,并且他丝毫不恋战,以一种极快的攀爬方式向易佐所在的阳台飞奔而来。但与此同时,申华也向这边爬来。他摘下左手的皮手套,露出黑钢的机器手,这跟他右手的金属外骨骼截然不同,已经完完全全机械化了。凭借着机械手不断射出的龙爪,申华速度一点也不慢,反倒是季斌啐了一口,开始慌忙地爬楼梯。 “听我说一句。”易佐在申华从围栏外探出半个身子的时候,就急急忙忙抓着他的肩膀稳住他。“冷静点,唐哥不是敌人。” 但申华对这句话明显不相信,他的脸很紧绷,浑圆的桃花眼此时半眯着,眼里的疏离和冷漠一览无余。“他削掉我半只手。”申华一字一顿地说,然后极为嘲讽地补上一句:“你居然跟我说他不是敌人?” 易佐沉默了,他忽然觉得无论什么言辞只要说出口都会变得很苍白。 看着易佐浑身湿哒哒地低垂着脑袋,申华又有些烦躁了,这种无谓的口角并不是目的。“那你最好证明这次的骚乱跟他无关,否则我不介意直接警告易上将。”申华将机器手的龙爪勾抽了出来,丢在地上,重新套上了手套,表情却没有丝毫缓和。 此时,季斌也上来了,他喘着粗气左右张望了下,可很显然摸不准这个局面意味着什么,只得再次拉开保险,扣紧扳手紧盯沉默在一旁的唐治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25.Chapter 25 “到底发生了什么?”易佐视线在季斌和申华间来回巡视,但除了一脸凝重外读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首先是部队,有几个军官率先出现一期感染特征。”季斌端着枪移着步子,他的眼睛甚至一眨不眨。“他们的病症推进的很快,几乎短短几小时内就进入了三期乃至四期的变异期。而在十几分钟前,我又接到总机房发来的警告,这片区域中普通居民也出现了感染者。” 易佐身子微微一晃,他几乎用尽所有精力才能完完全全地听清季斌所说的话,握紧的拳头指骨发白,指甲刺入掌心的刺痛感才让他找回了那么点真实感。 “除了他,我们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将感染范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扩散到这么大,如你所见,他现在并不算是个完全的人类。”季斌比之申华还要冷漠。“我可没见过哪个人类能徒手拆直升飞机的。” “易佐?” 申华有些忐忑地喊了句,他努力地观察着易佐,脸色逐渐由讥讽变为担心。但易佐就这样沉默着,实际上,没有人比他更想知道事实,从刚刚开始,他就想知道,为什么唐治亨会出现在那个小孩的碎肉上。虽然在此之前,他并不相信唐治亨杀了那个黄帽子的小男孩,他更相信那是个误会,或者说,巧合。 不过现在,没有一项有力的证据指证唐治亨的无辜,而他本人,似乎并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打算。 四个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季斌缓缓地取出了枪内的弹夹,他表情依旧僵硬,但话语要缓和了一些。“我选择相信你一次。”他比着唐治亨碎布般的军服上显眼的两杠三星。“就这一次,别让我失望。” 申华“啧”了一声,将嘴角扯出一个极具不满的角度,步调缓慢地将右手的手套套了回去,而这时,易佐才注意到他金属外骨骼上的几个激光弹道已经处在蓄力状态了。 “那我们现在应该干什么?” 易佐一枪轰碎一块正面着他们的玻璃板,折光率颇佳的玻璃板将他们一行人的身影毫无所缺地投影了出来,并反射到远处,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就在他等答案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似乎没有人准备回答这个问题。季斌和申华眼神都有些躲闪,好吧,易佐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临时通讯机呢?” 季斌掏了掏腰背上的小背囊,将一堆支离破碎的零件递给易佐,并天真地问道:“你可以修好的,对吧?” 易佐将那一捧东西数了数,很好,不下于十二块,他抚额绝望地回答道:“你一定跟电子产品有仇,我修好它的几率跟天下红雨一样大。” “嘘。”申华打断易佐和季斌间毫无意义的对话,他脸色比之之前更差了,简直黑得像锅底。易佐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申华一言不发比了一个大致方向,然后,易佐跟季斌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了。 该怎么形容呢?那像一个蜂巢,薄而透明的粘膜覆盖在上面闪烁着奇异的水光,粉红而又巨大的卵吸附在上面,它们堆聚得密密麻麻的,黄橙色的黏液在这些卵上滚淌,那简直是鼻涕的放大版,并且黏性极佳,因为易佐分明看到那个半径起码有十几米的巢穴就依靠那些黏液挂在一栋也许曾今是工行的建筑上,工行的标志性铜钱招牌被不断长大鼓胀的粉色卵挤得最终从墙上掉了下来,砸起一地黑灰。 “那是什么?”季斌表情惊愕地合不拢嘴,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连枪都抓不稳了。 “我想我知道是什么。”易佐不得不深呼吸,按了按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然后对着申华和季斌双重错愕的脸说道:“那是蝴蝶。” “我记得蝴蝶并不是长得这么大的。”申华比了个拇指的大小,然后指着那个卵上扑扇这瘦弱双翼的可怖犬齿动物说道:“可它比这大多了。” “它曾经是。”易佐抖了抖嘴唇,他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巨大胖墩从那个卵里面孵了出来,它张着嘴四处张扬着跟它母亲一样让人胆寒的利齿,扭动着滚胖的身躯尝试将卡在卵壳里的肥尾巴扯出来。 “相信我,这些昆虫很早之前就开始变异了,我以前就见过。”易佐回想了一下曾今逃亡路上的那个大蜘蛛,但它们看起来远远不如眼前这个那么凶残。“我想也许是因为它们的繁殖能力超强的缘故,它们已经适应了变异的基因,并且和那些感染者一样懂得了一个道理……” “人肉很好吃?”季斌困难地吞咽了一下。 “随便你怎么说,我觉得应该差不多。” 就在几人谈话间,已经有第一批直升飞机飞了过去,他们盘旋在工行附近,不断射出各种炮弹。那些被击破的卵流出粉红色的半透明汁液,里面赫然是一只只蜷缩着的肥虫子。但它们的“蝴蝶妈妈”似乎被这种行为激怒了,它开始喷出同样粉红的不明液体,就像水泵一样,四处喷溅那些液体。 “那简直是王水。”申华在看到一座伟人的石膏像在那些粉红的液体下融地比着火的蜡烛还快后倒抽一口凉气。 所幸那肥虫子在进化出犬类动物才有的尖齿后并没有变异出一个密不透风的铠甲,那肥软的身子就像它看起来一样禁不起半点流弹的扫射,很快在密集的弹雨中彻底毙命,柔滑的液体从它的体内泻光后,只余下一张梭子一样的皮,它的消失跟它的出现一样戏剧。 而这时,一盏中心区的探照灯上出现了一个人影,他用国际通用的旗语表示所有状况已在控制内。于是,这一场突然出现又突然结束战役让所有人的美妙傍晚彻底泡汤,并附送一个让人头疼的巨型昆虫尸体。 “回去睡觉吧。”申华询问似地看向疲态尽显的易佐,现在并没有人想要去追究那些有的没的东西,紧绷神经后的陡然放松让所有人都想和自家的枕头抵死缠绵。 但是,在此之前,还有个问题要率先处理。 “如果你敢告诉我你要把他带回去的话,我立马给你好看,我说到做到。”季斌用枪口比了比唐治亨,易佐想他有理由相信如果汉语将“他”和“它”像英语那样区分开来的话,那么季斌口中冒出的绝对就是“it”而不是“he”了。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易佐都不觉得将唐治亨单独留在这里是个正确的选择。“博物馆,东亚文化博物馆,我想我能暂时呆在那儿。”抓着唐治亨的手,易佐有些发抖,那冰凉的触感伴着雨水很滑腻,肌理纹路都有种怪异的僵硬感。 但季斌对这个答案有着一种类似于讥诮的反应,他的面部肌肉似是愤怒一样地在鼓动。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态度逐字逐句地吐出:“那么你最好祈求他不会肚子饿吧。”易佐没有答话,他用一种晦涩的眼神注视着季斌的背影,轻声应和到:“我会小心的。” 申华表情更淡得像水,但他始终没有说些什么,仅仅顺了把易佐因为雨水而前搭的额发,将一张小卡片塞入他手心。 拽着那张拇指粗细的牛皮纸,易佐心情有些微妙,不过,只有做过才知道会不会成功对吧。 =·=·=·=·=·=·=·=·=·=·=·=·=·= 躲开来回巡视的军警并不容易,易佐觉得“嫌疑犯”这三个字几乎以一种篆刻的方式印在他和唐治亨的脸面上。低垂的天际布满了乌云,黑暗潮湿的街巷除了军警们急速的脚步声外就是流水不息的滴答声。而唐治亨的手,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东亚文化博物馆在居民圈外,最短的路线已经被封死了,从阴暗的小巷中穿梭过去似乎成了唯一的路径,当易佐踹开爬满红葡萄藤的铁门时,他已经累得喘气如牛了。唐治亨状态良好,或者说,他似乎一直都是那个僵直麻木的模样,易佐甚至不确定他有没有在呼吸,因为他看起来,确实不太像活人…… 扯下一块棉麻窗帘,易佐将一层最显眼处陈列展览品的杉木桌胡乱的抹了抹,并且大致确定了他们也许很长时间内要以这张长宽不过2米的冰凉桌面为床,因为靠着仅有的微白的月光,易佐觉得自己能找到个暂时凑合的地方就已经很不错了。 “睡觉么?”易佐又展开了一张棉料,这是他从一个展览柜上拿下来,尽管小了点,但是毛绒的触感怎么也比棉麻的扎人感来的强。唐治亨摇头,易佐看后先是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往杉木桌上堆积棉料,并准备再拿个两三张下来,然后没多久他愣住了,脸上浮出了明显的犹疑和不确定。 易佐松开手中的布,凑近仔细观察着唐治亨的表情,他温热的呼吸与体温干冷的唐治亨形成一种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对比。有反应总比没反应强吧?易佐顺了顺唐治亨的湿哒哒黑发不确定地想到,然后暗暗决定明天天亮后去季斌那里顺一件军服过来,就目测的话,易佐觉得这两人的衣服应该是可以通穿的。至于季斌愿意不愿意,再说吧…… 于是易佐仅仅将上衣脱了拧干后,就怀着美好的愿望往木桌上躺了下去,并且不忘揪紧唐治亨瘦骨嶙峋的手腕,直觉告诉他唐治亨不会甩开他的手。 一切总会好起来的,对吧?收紧指骨,易佐迷迷糊糊地想着。 =·=·=·=·=·=·=·=·=·=·=·=·=·= 日中的阳光并不和煦,但让人无法忽视的刺鼻腥味却让易佐更加难受。他晃了晃头,从嘎吱摇曳的脆弱杉木桌上跳了下来,然后意外的发现昨晚被他反手锁死的大门微微敞开了,异味大致是从门外传来的。 也许只是一只叼着鱼骨头的猫?易佐死命催眠自己,并缓缓推开了冰凉的桃红厚木门,带有锈迹的门轴发出“吱呀”的刺耳钝声。 “申华!”易佐恼怒地叫了一声,愤怒像有实质的流水一样划过他的神经线。“你在干什么!”奋力掰开申华掐紧唐治亨喉头的手腕,易佐的表情除了惊愕更多的是不信,半跪着的唐治亨以及施虐的申华?大清早起来这场面有够刺激的。 申华被易佐推得一个趔趄,他站稳后开始若无其事地翻折着浆得平整的雕花锦缎袖口,以一种冷静得近乎怪异的口气说道:“他杀人了。” 易佐拂开唐治亨额前滴着血水的黑发,将他整个搂入怀中,唐治亨瘦归瘦,但是宽大的骨架依旧摆在那儿,易佐抱的有些吃力。“我只看到你在对他施暴。” “今天早上。”申华将左手的黑皮手套脱了下来。“一共出现了3个特殊感染者,而我去追踪的时候,看到了他。”他活动了下机器手,几个钢铁指骨似乎跳跃着音符,极为快速的上下弹动着。易佐戒备地看着申华,老实说,季斌要比申华容易相处多了,起码那个国字脸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让易佐感觉到威胁。 “他那时正将一个男人切成几块。” 易佐顿时瞪大了眼睛,他嘴唇有些哆嗦,然后马上回想起那个被撕裂的小男孩。一种难堪的想法在他脑海里形成了,并且挥之不去。他沉默了一会儿,并下意识地看向申华,申华的眼里,有一种很冷的东西,并且让易佐觉得连骨髓都冷得忍不住战栗。 “让开吧。”申华说道,这一次他显得不那么有耐性了,快速逼近的步伐让易佐逼不得已地倒退。如果申华没有那个机器手的话,易佐觉得也许他逃出的几率有五成,但加上申华右手的金属外骨骼易佐悲哀地发现他能打晕申华的几率几乎为零。 正当易佐退无可退,脊背摩擦着粗糙的白灰水泥墙时,第二轮的警报开始全范围拉响,轰鸣的警笛声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26.Chapter 26 易佐被警笛声吓了一大跳,很不凑巧他就站在那个年久失修的喇叭下面,轰鸣的钢片相击声让他有了一瞬间的眩晕。 “我过去看看。”申华按开临时通讯机后开始快速地与总机房交换情报,然后皱着眉指着唐治亨说:“在我回来之前你最好看好他,如果我接到情报有个特殊感染者四处肆虐,那么我一点也不介意动用一些高科技搞死他,你明白我意思吗?” “明白。”易佐说,冷汗布满了他的额头,他沉默了片刻后点了点头,然后又侧身掩住了唐治亨。申华对易佐的小动作兴趣不大,他斜视一眼后,随即转身离开,并朝着通讯器回复到:“a8片区,马上到。” 看着申华的背影,易佐僵直地注视着他远去。“劫后余生,对吧?”将手伸进唐治亨的后颈,易佐随手择捡出一些黏在呢子料上的细碎的草屑,而其中附带了一个小刺球,它大概有小拇指甲盖大小,椭圆且布满的浅灰色的绒刺。这并不是这附近绿化带会长出来的植物,一般情况下要在更深一点的草丛里才会看到。 “好吧,先不管这个,我想想,我们现在大概需要一只枪。”易佐吃力地将唐治亨扶正,他突然开始怀疑起申华刚刚所说的每一句话,眼前这个站都站不稳的男人真的能大清早跑到别的地方掐死一个人然后再自己跑回来的话,这对易佐来说简直是个笑话。 昨晚淋得从外湿到内的外套依旧可怜兮兮地摊平在地上,当然,易佐也没指望唐治亨跟个田螺姑娘一样帮他洗洗晒干什么的,但是他的配枪还在外套里,一般来说伴着高科技同时衍生的词叫脆弱。“似乎还可以用。”易佐装了一枚收口式空包弹,试验性地朝空开了一枪,发现除了装弹有些困难外一切还算良好,不过他并没有打算用这把64式□□。当然,配有这把枪的一般都是中级干部打上,所以说它的性能不弱,它善于穿透软式防弹衣甚至车门,加上变型减速弹头进入人体基本就是致死打击,但亏的就是小口径的钢芯弹近距离基本没有停止作用,打感染者也许几枪都摆不平一个。“没想到我居然比较适合霰弹枪。”将空包弹逐一取出,易佐将原先用的弹匣又重新卡了回去。 唐治亨被在了门口,他蜷着身子看起来有点忧郁,不过对着这个脸上除了有几道血痕外,各种细微擦伤同样触目惊心的人来说,易佐并不太十分确定忧郁这个词是否适用于他。“来吧,去洗个澡吧。”蹲在唐治亨身旁,易佐从他的袖口开始一点一点地撕开因连日暴晒和浸水而变得薄脆的军服,并且细致地检查着唐治亨衣物掩盖下的身体,实话说,比想象中要好一些,除了个别化脓着的大创口外以小范围团聚型擦伤居多,没有出现深可见骨的伤口对易佐来说是件好事,缝衣服也许他凑合,缝皮肤未免太刺激了一点。不过,随着检查的向上推进,易佐很快就摸到了唐治亨的胸肌上。 “嘭……嘭……嘭……”用指腹感受着左胸的上下起伏,它确实在跳动,健康且正常地跳动着,易佐感动地想着,并且眼眶有些发红。可当他的手指稍稍移开后,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一行藏青色的纹身?娟秀的小篆字体看上去很漂亮,就在唐治亨的左胸上,但唐治亨阻止了易佐的行为,他涣散的蓝眼甚至惊慌地快速抖动了一下,看上去像受惊的……鳄鱼?对着那张刻板的脸易佐实在不觉得类似于受惊的小鹿这种词汇可以应用到唐治亨身上去。好吧,不看就不看。易佐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特别执着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不过,当他的眼光顺着唐治亨的手臂望过去的时候才惊讶地发现,尽管蜜色的肌肤透着死气的青白,甚至有些微微瘦削,但与之肤色完全不协调的是唐治亨的每一块肌肉都是有力甚至可以说是结实的,如果他想的话,也许徒手捏碎一个人的脖颈并不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我越来越困惑了,也许哪天你告诉我你会飞我也不奇怪了。”易佐一边嘟囔着,一边解着唐治亨的衣扣,其实老实说,它们太脆了,简直不像棉料,一撕一扯就能拉丝断裂,于是不到3分钟易佐就将唐治亨脱个精光,而唐治亨唯一能做的就是捂着他的左胸。 “哥,身材不错。”易佐勾了勾嘴角,发出由衷的赞叹。通常认为男人的肌肉线条比女人更有张力,而女人要更婉约一些,而唐治亨的线条又是男人中少见的精悍,每一寸肌肉都像是钢筋拧合而成,带着纯男性的美,但可惜的是,尽管他的力量在他的肌肉上被勾勒的淋漓尽致,但这并不能掩饰他过瘦的事实,于是这让这位高大的军官居然透着小委屈一样的可怜感。他到底有没有吃过饭?易佐瞬间纠结了,不过当他想到那个被拧了头颅的小男孩后,他的表情霎时扭曲了,并在不到3秒的时间内将这个问题抛诸于脑后,专心寻找起那个用处颇大的小电筒,然后,当他借着消防梯攀爬至天花板处时,他找到他需要的东西了——自动灭火器。 在不间断的光照下,热度积聚地很快,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空气温度开始快速攀升,随之而来的是防火装置不断发出短促的警鸣声,看来差不多了,易佐捏了捏有些发麻的上臂,将电筒和自动灭火器的距离缩短,两者凑得更近了。 果然,在铁铃发出最后一声尖锐的鸣叫后,顶端的灭火装置在一瞬间喷洒出大量的水,刚开始的水质明显不好,偏黄并且伴有难闻的泥土腥味,但很快的,它们变得越来越透澈,比处女还干净。“地下水?”易佐呛了一下,他离灭火装置太近了,于是成为了率先尝鲜的人,黄浊的泥水将他的衬衫染成了一种不堪入目的颜色。 唐治亨对着急湍的水流并不抗拒,但他依旧将左胸捂得严严实实的,简直像遭到暴行的妇女。其实他该捂下面不是吗?易佐瞄了一眼那个邪恶的黑色三角区,然后火速将视线收回。那些已经完成沦为布条的军装碎布发挥了它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功效,成为毛巾。对于易佐这种有着不大不小洁癖的人来说,没有比看着污垢一点一点脱落更让他开心的了,搓洗衣物对于平常人来说是个痛苦的经历,但他从来不这么想,那是个享受的过程,看着手中的牛仔裤、衬衫由脏黑变成一尘不染的经过其实真的很不错。所以易佐就带着这种迷醉将唐治亨从头搓揉到脚,并恨不得变个芳香剂出来,完全没注意到被搓洗的“鳄鱼”开始微颤的脊背。 外溅的水花同时将易佐清理了个干净。“等我二十分钟。”将唐治亨用窗帘包紧,易佐带着那把64式□□从博物馆里走了出来。在几十分钟前整个区域拉过一次警戒度十分之高的警报,易佐并没有忘记,于是他尽量选着大路走。 但当他到达中心区的时候,这里安静的简直可怕,似乎所有的军警都倾巢而出,留下了这个空空高筑的巢穴。 但当他到达中心区的时候,这里安静的简直可怕,似乎所有的军警都倾巢而出,留下了这个空空高筑的巢穴。我只是来找件衣服而已,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还有条裤子,这并不是个贪心的想法对吧。易佐一边念叨这句话一边迈入中心区的第一道关卡。 也许是园丁们的懈怠,路旁绿化带的杂草像吃了一吨营养剂一样疯长,彼此纠结盘卧,并附带风吹即散的种子。使劲的挥了挥手,易佐绝望地发现自己似乎完全避不开这些让人恼火的风中精灵,它们细小的几乎没有重量,密集地夹杂在空气中根本无法很好地避开。“给我一个火机,我会让你们这辈子别想把头探出地平线。” “在此之前我会把你切碎了埋进土里,跟这些杂草一样一辈子见不到阳光。” 低哑的声音从易佐背后响起,并伴有几声压抑的咳嗽声。 “基哥。”易佐兴奋地转过头去,并把腰间掏出一半的□□又塞了回去。 季斌看上去样子有点糟糕,高大的脊背有着小幅度的伛偻,古铜色的脸颊像擦了脸颊的胭脂一样潮红,一套简单军服被他穿的乱七八糟,最显而易见的就是腰带只扣了一个环。“你现在的样子跟我学校前晃荡着的流氓异曲同工。”易佐笑了起来,晶莹的水珠在他发间一点一滴地坠落,像从清晨的迷雾里走出来一样。 “是吗?落汤鸡,我敢保证你那儿的流氓不会有这个,你要试试吗?”季斌一巴掌甩来易佐伸过来探热的手,冰凉潮湿的触感让他的皮肤有了短暂性的颤抖和瑟缩,他反手将背上qbu88式□□连着墨绿色的枪带一块取了下来,并用其枪管给了易佐脑袋一个狠的。 “你这辈子别指望找到女朋友。”易佐捧着疼得要裂开的脑袋骂出他认为的最恶毒的诅咒,但季斌不为所动,他甚至连个白眼都吝啬。“把枪掏出来。”他说:“今早又陆续出现了几个感染者,其中还包括了三个特殊感染者,如果你继续保持现在的警戒度前行,也许明天易上将就要捧着马蹄莲泣不成声。” “请不要诋毁我的智商和我的爷爷,病鬼。”按下保险,易佐揪着季斌的衣服往宿舍区拖,并小心的避开那把国产□□的枪身,他有预感如果那把破枪有个三七二十一季斌绝对会举着另外一把枪逼他将其换回原状,那简直是强人所难,八几年的枪谁还保证能弄得到配件,尤其是在这种各种资源奇缺的现在。 “你要干嘛?你应该去守着唐治亨知道吗小子,他现在就是个□□,并且还是定向的,不朝你爆炸只朝我们爆炸。话说今早申华不是出去了吗?”他还没把唐治亨摆平?季斌费尽心思才把后半句给吞了下去。易佐的牙口不错,但是他不想再尝试了。 “躺着吧,你大概已经烧到39°了,难道你不觉得你的狙击比你的体温要低上个许多吗?还有,你攻击完我然后攻击我哥这不太好吧,我对撂倒一个病鬼还是有信心的。”易佐在幽静的楼道里没走多久就找到了季斌的宿舍,原因是挂在门框上的铁牌房号,它们在刻上硕大的数字的同时也不漏人名。 “三层棉被,你是想要我闷死吗?”季斌一进门就被易佐塞入被窝,他难受地惨呼一声,觉得自己快被包成粽子了,粽子也只有一层竹叶,而他三层。 “没人告诉你出汗利于退烧吗?短暂的忍耐换来长久的健康。”搜刮着季斌的衣柜,易佐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将那一丁点,也许是一丁点的恶作剧心态不算在内的话,这的确是一个出于关心的举动。“收网活动看来差不多了,鸟儿们回巢了。”卷起一套半新不旧的军装,易佐瞥见方块一样的玻璃窗外几架回飞的阿帕奇的机身。 可当他以为季斌会稍微解释一下现在的局面,哪怕是解释一下一个发着高烧的病人为什么要拖着身子跑到宿舍外时,他发现季斌睡着了,呼吸很均匀。阳光从竖在方块玻璃上的铁条间隙中斑驳地洒了下来,在这个男人跟大理石一样坚毅的脸上投射出光和暗。易佐的眼睛瞬间柔软了下来,他将季斌额前的碎发都轻轻地理到耳后,并轻声安抚道:“做个好梦吧。” 不过,当他捧着那包不大不小的军装准备迈出门时,易佐突然听到季斌的呼吸声变重了,准确来说,像被什么扼住了喉咙一样。将那袋衣服抛到一边,易佐奔到季斌床头前,发现男人潮红的脸烫的几乎像滚过了岩浆,紧皱的眉头透露出一种难言的痛苦,并且他的肌肉开始像抽搐一样地大幅度收缩,脸上的腮部肌肉更是痉挛地厉害。 易佐除了在季斌的口中塞入一块手巾以防快速开阖的上下颌骨在不经意间咬到舌头外不知所措,男人的体温以一种触觉就能感受到的速度开始快速攀升,并且下眼帘奇迹般地裂开了两道对称的口子。 “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27.Chapter 27 易佐除了在季斌的口中塞入一块手巾以防快速开阖的上下颌骨在不经意间咬到舌头外不知所措,男人的体温以一种触觉就能感受到的速度开始快速攀升,并且下眼帘奇迹般地裂开了两道对称的口子。 “不……” 易佐几乎以扑的姿势压上了季斌的四肢,他痉挛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像是有种什么邪恶的东西在他身体深处生根发芽但他无力拒绝。滚烫的温度从两人相交的皮肤之间传导,可易佐却觉得冰冷异常,他甚至觉得心脏有种被挤压的痛苦,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h-s变异以及发展之快在季斌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上一秒他的左上臂股囊出一张人脸一样的水疱,但下一秒那个巨大而透明的恶魔果实就自我爆裂了,从创口流出来的莹白组织液让易佐觉得它们在急速地消耗着季斌的生命,他满手心都是冷汗,以一种近乎要哭出来的表情凝视着季斌青筋毕露的脸。 两人的急促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在这个不足60平方米的方型宿舍内回荡,这比安静还令人难受。 “易佐……”季斌还保持着一定的理智和清醒,他喃喃地开口,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滴落,然后渗入了眼角,他像是在哭。 “……给我一枪……”他说,面色安详而平定,米白色的胶状黏膜已经覆上了他的眼球,但易佐仍然从那双黄褐色的眼睛里感受到一种奇怪的温柔。“……你办得到的……” “不……”易佐疯狂地摇头,他几乎在以一种哀求的口吻否决这个残忍的提案。转身离开也许是个不错的办法,但是,现在不能。因为这里有一个坚强的灵魂堕入了一个连他自己都看不清的深渊,他开始有意识地拒绝这个世界,并且发出最后的、低微的求救声,尽管这一切,他自己并不知道。 “……季哥……”强忍着哽咽声,易佐逐渐松开了对季斌的钳制。因为比起前几分钟癫痫一样的抽搐,这个昔日称得上傲慢的军官只能将挣扎体现在他轻微颤抖的指尖上,他低下了他以为永远会高昂的头颅。 不该这样的,易佐将手按在枪套上,他发现他甚至没有勇气将它掏出来,只能像个懦夫一样颤抖着嘴唇,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喃喃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假话。 但事实证明,时间开始逼迫他必须做一个选择了——季斌的双眼已经开始无神了,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失去意识和另一种新意识的产生易佐说不上哪个比哪个糟糕,这两种选项他同样地不待见。 “……你是一个懦夫,易佐……”季斌颤抖着牙关吐出着几个字,它们弱气地像菖蒲的种子,风一吹就散。 是的,我一直都是。易佐红着眼抱紧季斌蜷缩的身子,那种自我销毁和自我厌恶似乎到达了顶点,它们猖狂地啃噬着这个年轻军官的灵魂,并试图抹杀它。 “……那我替你做个选择好了。”露出一个虚弱至极的笑容,季斌单手将易佐的脊背扣紧,并试图抢夺他腰间的泛着银黑光色的□□。但他太高估自己的体能,几分钟前的肌肉的激烈抽搐让季斌无论是速度还是准头都下降到了一个可悲的地步,易佐居然轻而易举地将钳制腰间的冰凉手腕掰开,然后弹跳而起,避开了季斌这个自杀式的举动。 选择权又回到了易佐的手中,死寂的空白、刺骨的寒冷、鲜花和墓地、葬礼和祭文,每一种象征着死亡的符号都开始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地跳跃,它们发出尖锐的嘲笑声,嘲笑着一切无谓的坚持以及……希望。 而季斌那双开始以指数爆炸的速度急速增殖的复眼清楚地告诉了易佐,已经,没有时间了。对鲜活肉体的狂热追求以及饥渴将这个面上还残留着最后一丝笑容的军官虏获了,他发出猫科动物一样的嘶吼和尖啸声,属于人类的他的指甲像被顶替了一样快速脱落,尽管过程有些血肉模糊,但是新的、尖利得跟刀锋一般的锐甲很快将这个空缺弥补了。此时,“它”对让易佐成为他的第一份人肉大餐跃跃欲试。 易佐谨慎地退了两步,然后陡然被“季斌”的面部表情吸引,一种奇妙的违和感让易佐觉得哪里不对了。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也许是一种即渴望蛋糕,但是同时对上面的奶油饱含着满腹的厌恶以及恐惧的状态。 有什么让“它”感到不适了吗?易佐开始反复回想起身上带的物什,除了一把64式的□□他几乎一无所有,如果一定算进点什么东西进去的话,那就是一包干花和一个电筒。 好吧,易佐,你做得到的,他对自己说,乌黑的眼睛聚集起单薄的水雾,这是最后一个机会,让这个灵魂都在绝望哀嚎的军官躺下吧,作为一个军官他应该活的有姿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一个对血肉有着鸷鸟般渴求的怪物。 来吧,易佐朝着季斌露出一个悲伤难过的表情,我送你最后一程。 …… …… …… “季斌,开门,我有事找你。”几声敲门声起,铁门应声被推开了。 易佐以为他扣下扳机了,他甚至听到“砰”的一声,然后枪口硝烟骤起,血花四溢,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他听到自己心脏的搏动声,它有力而快速,跟每一个年轻的生命一样。但是眼睛的酸涩和舌尖的苦涩让他又觉得自己哪里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妈的,你发什么呆?”申华揪着易佐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指着破了一个大洞的窗口愤怒地咆哮着:“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唐治亨过来扫荡了?季斌去哪儿了?季斌他……这到底怎么一回事?”申华开始觉得不对了,他粗暴的动作和缓了起来,并用手指蹭去易佐眼角泪珠,锦缎冰凉的触感逐渐将这个脸色惨白的人各个感官从沉睡中慢慢唤醒了,他开始无法抑制自己的颤抖,并紧紧地抱住眼前的申华,绝望和自责感快将他吞噬了。 “我想我大概明白怎么一回事了。”申华沉着眼睛说,他的表情很奇怪,语调和缓而又沉重。“不过很抱歉你得再来一次了,你的目标已经跑了,两米不到的距离你的枪法依旧烂到居然只打碎了窗口的玻璃,如果我们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你准备放手了吗?” 易佐呐呐地松开了手,他木讷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上面全是濡湿的汗迹,硝烟反应让他的袖口散发出难闻的火药味,但是眼前,没有血,更加没有血腥味。 只打到了窗口?如果季斌在的话他一定会大肆嘲笑这种差简直可悲的准头,并建议易佐回炉再造,然后不忘对他的自尊进行惨无人道的践踏,但是现在,他真的不在了呢,易佐捂着脸低声呜咽起来,抖动的脊背让他看起来像一个索奶的猫崽一样脆弱,一种冰凉的东西在他身体的某一处扎根,狂暴地侵蚀着他的感情……这个感觉糟透了。 “振作一下吧。”申华拍了拍易佐的肩膀,他的表情沉静的像水,但并不显得特别伤心,更像是一种麻木,一种无所谓的麻木。“我只能说这种事情每天都会发生,你只能向前看,然后让这些疲惫的人永远地休息吧,他们的灵魂太累了,但他们的肉体还在不受控制的奔走,你明白我的意思的。像个男人一样,拿起你的枪吧,如果你非要像个女人一样哭泣的话,我不介意代替你行使这个选择权。” “不……谢谢……我想我这次办得到……”易佐狠狠地握了一下掌心,这时他才发现那些飞溅的玻璃片在碎裂的一霎那同时也将他割伤了,热乎乎的血液从皮肤表层缓慢渗出并很快在血小板的作用下干涸成斑条状的血迹,这让申华觉得易佐比死人更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季斌,你该觉得甘心了,申华想,起码这个世界还有一只猫崽在为你伤心欲绝,而大多数的人他们连惆怅的时间都被吝啬得只有几秒钟而已。 “vt。”申华在易佐的诧异目光中叫了一声,然后含着手指吹出一段长短不一的哨子声,一只体型硕大的警犬从草丛堆里跳了出来,它脖子上甚至还挂着一个银蓝色的金属牌,上面刻着“隶属二炮”的烫金字样。它欢快地摇着尾巴上下嗅着重新被易佐捧入怀里的大衣,然后撒腿朝居民区跑去。 “走吧。”易佐从窗口往外跳了出去,抿紧嘴唇有着和他手里的枪支一样坚毅的弧度,表情一如参加葬礼的牧师,悲怜而又冷漠。 …… “我突然想起一句话。”易佐突然开口,申华感兴趣地望向他,午间的阳光将他的眼眸照的透亮,它们迷人地像游荡着萤火虫的午夜湖心。“i was waitg foearse ,whatnext wasuch worse ,it toouneralake feel alive。” “‘我在等待我的灵车,接下来的事情会变得更糟糕,只有一个葬礼才能让我感觉我还活着?’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句子。” “是的……它的名字叫‘lifebeautifu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28.Chapter 28 …… “我们似乎来迟了。”申华翻动着柏油马路上躺着的、只余下半截的身子,他们尾随着vt来到了这里,然后看到了她。在炎热的天气下,微生物和苍蝇率先光顾了这位女士,它们在她裸露出来的肠子上肆意跳着奇怪的舞曲,这简直是一个盛大的死亡宴会。易佐蹲下身,伸手掩上了那双写满恐惧以及不可置信的浅褐色的眼睛。 一块成人拳头大的紫红色的尸斑盘踞在这位女士生前堪称得上清秀的脸上,这显然不是后期尸斑的扩散期自然形成的。 “我们的确来晚了,晚了8个小时以上。” 申华点头表示同意:“现在的情况糟透了,从昨晚开始就有一叠关于hs小范围爆发并且感染普通居民的报告呈现了上来,军部临时指挥中心的确给予了足够的重视,但是没人想得到这一次又出现了一种新的变异感染体——在做过血液筛选时他们呈现出阴性,而事实上他们同样能够在防疫人员的眼皮底下无声无息地传播hs。” “我想我明白你怀疑我哥的原因了,不过现在看来那的确是个误会。”易佐将女人杂乱的头发做了一个简单的梳理,她也许曾今是个有魅力的女人,拥有着一头让不少男人魂牵梦绕漂亮黑色秀发,但她现在就这样毫无尊严地暴尸在这里,这的确让人感到难过。 “你准备给她一个葬礼吗?”申华随口问到,他看上去有点漫不经心,并且毫无自觉地夹带了点嘲讽意味,连续几日的排查和通宵除了在他下眼帘留下一片青黑外,就只余下考验职业操守的劳而无获了。 “是的。”易佐茫然地看着血泊里的女人,视线焦点却没有完全集中在尸体上,在申华忍不住露出讥讽的笑容之前,他慢半拍地补充了一句:“但不是现在。” 申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而一直忙碌的vt在找到这位可怜的女士之后似乎就开始迷失了方向,它一直徘徊在绿化带以及马路之间,不断疑惑地抖动着它那潮湿温软、像黑提子一样的小圆鼻子反复寻找起新的突破点。 现在是下午2:28分,距他们离开军官宿舍已经有了18分钟,这意味着挽回局面的可能性变得越来越低了。申华对此焦躁不安,感染者数量的增多不仅让军部食不下咽,同时,这让居民内部产生投机分子成为了可能,当他们觉得现有的暴力机关不能保护他们的时候,或许会做出更为极端的事情来也说不定。 “申华,这附近……有没有花园或者水池什么的?” 面色严肃的男人木然,他对这个问题一点兴趣也没有,他甚至只是随意地从大脑里搜寻出一些记忆碎片,就开口回答道:“离这里不远的确有个花园,也许不到50米,我只记得整个区域的大概蓝图,但是预计相差不会太大……你的意思是……”气味被暂时性地隐藏了:鲜花的芳香会影响vt的嗅觉,而池水则会将气味冲散。 “走吧,应该还来得及。”易佐望着生物园的路标目光灼灼。 ================== 这简直是最俗烂的电影情节,每当主角有些新的发现和线索的时候,前方必定荆棘满路,眼前的场景并没有脱离这个狗血的设定——无人打理的藤蔓将卵石小径不足一米的宽度严重挤压了,如今余下犹能通人的地方不到原来的一半,虽然这种绕墙而生的藤本植物有着浪漫到极致的紫红色茎叶,但常年帮长辈打理花草的易佐对此并不抱有任何欣赏和好感,娇嫩的植物通常长着不怀好意的尖刺,而这个10米不到的紫色长廊似乎也不例外。 在看见一只被绞死其中、露出肠腹的老鼠尸体后,易佐和申华很一致地放弃了强行突破的念头,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叶轴、小叶中脉上毫毛纤细的钩状皮刺,缓慢前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浪漫植物在给他们带来麻烦的同时,毫无例外地向每一个过路者都索要了一点东西,其中包括了几片迷彩碎布,它们看起来挂上去没多久,这为两个狼狈向前找寻方向的人省却了很多麻烦。 …… “我似乎……听到什么?” 细微的女性尖叫声短暂地像幻觉,如果不是脚步与地面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在不间断地回响,这里简直像一个进入睡眠的城堡。 “大概吧。”申华沉稳地提醒道:“vt动静不对,我们得再快一点。”他浅色的眼睛扫过脊梁高高耸起的vt,这个小家伙看起来害怕极了,短短的毛发竖得像芒刺,前肢伏低并且开始小频率吱唔咆哮。 “喀……” 枪身的保险被拉开了。 当易佐一迈出那条花园小道,他就利用光学瞄准镜迅速寻找起目标,在800米以内,88式58毫米机枪弹足够让任何一个鲜活生命的脑袋开出一朵血花。 但是眼前的这一幕似乎有点古怪过头了,三个模糊人影僵持在中心喷泉旁,呈现出一种奇怪的胶合状态。 “唐治亨?”申华尾音微微上扬,语调平和地像一个被调皮孙子恶作剧的老人,只有逐渐变得深沉的眼睛看得出酝酿中的狂怒海啸。 易佐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唐治亨会出现在这里,一个啜泣的女人披头散发径直撞入他怀里,并用她纤细的手臂狠狠勒紧易佐的腰部,曲线漂亮的脊背绷直得一如止步不前的vt,甚至来得更惊恐一些,她看起来害怕得快崩溃了。 易佐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贴近自己的胸膛,也许这个安慰性的举措成功安抚了这位女士,她抖动得没那么厉害了,但仍不时回头望一眼不远处伫立的“季斌”。 而那个众人的焦点却至始至终都垂着头…… “他”看起来并没有攻击任何人的倾向,也许这只是一个假态,但是离“他”最近的唐治亨却保持着极高的警戒,灰蓝色的右眼既尖刻又冷酷,他像极了一只枪口闪耀着蓝光的枪管,并且蓄势待发。 …… 那是一双很温柔的黄色眼睛。 它们专注、认真地看着易佐,含着坠不落的泪水——米白色黏膜将那些人类谓之脆弱的象征封锁在密集的眼珠前。 “季斌”抬头了。 “季哥……”易佐低声叫了一句,然后微笑了起来:“……有机会的话教我用单喷吧。” …… 沉闷的枪声响起,绿色的草坪溅上了暗红的血珠,极强的对比色形成了一幅天然的、笔锋浓重的油画,题名曰:死亡。一个疲惫的灵魂合上了他的双眼,也许他最后开阖的嘴要说的单词是好的,但他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申华沉默地扶着举枪时被易佐推开至一旁的女人,将眼睛移开了。 “喂,申华,知道‘lifebeautiful’后面几句是什么吗?”易佐用橡木枪托撑着下巴,露出一个虚弱疲惫的笑容。 “jt open your eyes,and see that lifebeautiful will you swearyour life, ,thatone will cryy funeral。” 唐治亨走进,吻上他凌乱的额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戏》正文 29.Chapter 29 易佐接受了这个在他看来友善至极的亲吻,尽管闪烁着的黑眼珠里仍然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痛苦和沮丧,但他总觉得身体某处被掏空的地方在被一种名为温情的热度滋养着,这让一切变得不那么难接受了。 易佐紧紧反握了一把这个面露忧郁的男人的手掌,温暖的体温在两人交握的掌心中传递,这让唐治亨灼热而深沉的眼眸又恢复了以往的淡然,不兴一丝涟漪。 申华探究的眼神在易佐和唐治亨之间来回了几次,但他并没有打扰两人疑似亲情的互动。在沉默半响后,才平静地提醒道:“土葬是不被允许的,如果地下水源被污染,防疫组的工作会增加数倍,他们现在已经每天要工作18个小时以上了。” 易佐怔了一下,他几乎在瞬间就捕捉到了申华言语的含义,但同时也为之黯然。季斌,你瞧,人的生命就是这么脆弱,当脑干反射消失,那么以肉体作为载体的人的灵魂即可称得上泯灭,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微生物、细菌会甚至会将这具载体还原为磷、碳与钙等元素回归土地,最后余下的,仅仅只是生者的记忆罢了。 …… “哀悼时间结束。”申华冷淡地看了最后一眼季斌,也许他透过这位军人看到了人类晦暗的未来,他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庄重以及……沧桑。他朝着这位沉睡的战士敬了一个如同国旗下的礼仪兵一样标准的军礼,最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并捎带上了被忽视的、抖得不能自己的女士。 “等一会……”女人惊呼了一声,她看上去似乎并不愿意离开这里,尽管十几分钟前她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申华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下文。 “你必须跟我来。”申华强硬地说道,那位可怜的女士顾左言他了半天却始终钉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行为终于将申华二十多年用生命去实践的儒士风度逼向了理智的角落。“首先,你需要跟我解释你的临时居民身份证去哪儿;然后,你必须去做几项血液测试以及被隔离一定的时间;最后,在这里,你必须服从我们,没有选择。” 在这场掀不起波澜小争论中,女人最终张了张嘴,选择了妥协。她整个人明显黯淡了下来,以一种在场左右人都理解不了的绝望走向申华。 易佐背对着他们,他乌亮的眼珠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季斌发白的手掌,而实际上,思路已经非常实事求是地进入了火化该用什么油,煤油可以凑合吗,浪费煤油似乎不道德,用食用油更不厚道这类的无意义循环中,他对申华和女人的离开一无所知。 唐治亨站在易佐背后,一言不发。地上洒下了一大片因他而产生的阴影,笔挺的身姿一如以往。 ============= 如果某种油类一定要被再利用的话,多数人绝对不希望那包括地沟油。虽然如此,但作为易燃物地沟油,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地方却同样被列入危险品和储蓄品严加看管。 申华鼻翼微不可见地收缩了一下,显而易见的嫌恶从他脸上呈现出来,而那桶味道奇特的油状物在他三步之遥的地方瓶口闪耀着蜜色光泽。 自从得知易佐蹲守食堂的下水道长达数小时后,申华一点都不想听到任何关于那桶油的源来。 不过易佐不在乎这个,他那唯一一点还算得上是城市病的小洁癖在hs爆发后就被历史揭到了另外一页。 初步滤过的地沟油没有它闻起来那么让人作呕,起码对比过滤前浮着菜叶和苍蝇尸体模样,易佐觉得现在这样还不算难以接受,如果忽略味觉功能,那么也许它可以类比棕黄色的蜂蜜。 季斌有一双正直迷人的黑色眼珠,尽管那种喷薄而出的生气和正气也许永远只能存放在记忆力,但这并不妨碍易佐去回忆他。 这位军人刻板的脸苍白冷淡,眉间有如同刀刻一样的细小皱纹,除去成熟它们同样象征着严肃,紧合的双眼以及复眼让他看上去跟睡着的人并无二致,只有腐朽的气息告诉生者大自然的怀表“嗑喀”作响,不曾停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