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的自述》 正文 又一梦 漫天的大雪似瀑布般疯了一样的往下散落,满山满野的都是白茫茫一片,积雪厚得已没过人的小腿,高耸入云的山峰和羊肠的山道上,到处都是败落的枯枝残叶和枯黄的杂草。一个瘦弱的女孩儿赤着脚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这个小女孩儿他们唤她“小艾”,她在这风雪漫天的山坳里显得如此的渺小与孤立无援。走着走着,雪停了,滂沱的大雨毫不留情的砸在她单薄的身上,但她依然赤着脚踽踽独行于被大雨淹没的泥泞小路上,可能因了太疲乏了,这个小女孩儿顿了顿,停了脚步,抬起头,看着眼前长如天际的路,看得酸了眼,她又仰着头望了望天空,从心底里叹了一口气“唉!”,然后依然颤颤巍巍的向望不到头的泥泞之路走去 走着走着,小艾打了一个冷颤,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又做了一个这样的十年如一日的相同的梦。她没有开灯,籍着路边路灯折射进房间的微弱的光,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然凌晨三点了。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空着的半边床。小艾起身不安的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走进儿子的房间,看了看酣睡的儿子。在路灯的余光中她走进客厅看了看,沙发里没有丈夫吸烟的身影,“应该应酬还没有回来吧。”小艾心下想着便把自己深陷进沙发里,呆呆的在这黑暗里坐着,坐了多久她已然不记得,只是觉得全身酸痛才赤着脚走回房里,她拉开落地窗的窗帘,看着寂寥的夜空下没有归家的人,亦没有归家的车,只有几辆车稀稀拉拉的疾驰而过,而后又恢复了它的安宁,只剩下空荡荡的街道和昏黄的路灯,这一排排又一个个的路灯独自的站立着,像是画地为圈,独自为营,自善其身一样。早春的凌晨还是有些冷的,寒意从小艾赤着的脚慢慢袭上全身,小艾闭了窗帘,拉了拉要滑落的真丝睡袍,回到床上,盖上被子,又仔细听了听街道上有没有熟悉的车声和钥匙插锁孔的声音,但是好像都没有。小艾扯了扯被子,依然觉得有些冷,小艾又扯了扯被角,让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一些,眼神空洞的望向深不见底的漆黑的夜里 ―――楔子 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山村,村子不大,加上老弱病残拢共也就一二十来户人家,且还各自分散开来。整个小山村被层峦叠嶂,郁郁葱葱的群山环抱着,整个山村呈盆地。这个村子分为王姓李姓艾姓三个姓氏,每个姓氏各成一个分散的院落三个院落又成高中低的地势分布。王姓在村子东头,也就是在村子的最下面出入口处,李姓则在村子中间,也就是村子的半山腰,而艾姓的人家则在村子的最里面,也就是在大山的山脚下。整个村子王姓最富有,李姓居其二。但村首富却在贫穷的艾姓人家。此为后话,闲言不多讲,先来讲讲山村的恬静: 在这个自给自足的小村子里,每家每户一打开门就能看见巍峨的群山,羊肠的小道,自家赶上山放牧的牛羊和各自田间地头劳作的家人。孩子们每天早早的被大人周扒皮似的叫醒服务中不甘不愿的把牛羊赶上山,便嬉闹着各自回家做饭,待得饭熟菜罢,站在院门外对着山上地里的父母姐妹扯着喉咙喊一嗓子,地里的人“哎”一声,便收拾农具背着收割的农作物回家享受简单的饭菜。对于这简单朴实的山村,虽然简单,但有吃有喝,村民各自也是很满足的。 山村里的人虽然心底善良朴实,但人总归还是有着劣根。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闲言碎语,风波流动,当然更少不了攀比,暗地争斗和较量还有无风有风的是是非非。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这个小山村因是盆地,四季分明。此时的山村正值冬末,又是大年初一。往年的大年初一雪早已融化,太阳公公也露出了慈祥的笑脸。而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长,雪迟迟的赖着不肯走,不但没有小下来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瀑布般的大雪一片片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像是这个小山村做了错事,老天爷在惩罚他们一样。这个雪没日没夜的足足下了一个礼拜,但是依然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 打开房门巍峨的群山便都是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连一片。推开院门,房前屋后都积满了厚厚的雪,站在雪地里闭着眼静静地听,好像都能听见竹子被积雪压弯了腰的叹息声!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房前的路上还有残留着别家的人刚刚路过的脚印。 今儿是大年初一,新年里的头一天。本来这头一天大家都欢天喜地的迎着新年,展望着新一年的希冀。但是,就在这阖家欢乐,举国同庆的大好日子里,住在村子最深处的艾姓一家却怎么也高兴不起。在这里几个的心都像是被大雪压弯了腰的竹子,厚重沉闷,沉甸甸的惴惴不安,怎么也提不起劲。因为天冷,也因为贫穷,买不起火炉子,只能在外架起一个火堆,火堆上架着一口锅,锅里烧着水,木柴在火堆里燃烧得噼里啪啦作响。水被火烧的沸腾,像旁边溅着。 在这火堆旁坐着头发花白,穿清布袄子的艾老头儿,这艾老头儿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不时起身喝一口旁边小矮桌上的大茶缸里的茶,坐在这白发艾老头旁边的中年男人是他的大儿子艾才,这艾才是他所有儿子里最穷的,也是最爱喝酒和不爱说话的。所以老头对这大儿子艾才说话从来都没有什么好语气。艾才坐在父亲旁边,不说一句话闷闷的一根接一根的抽着香烟。 艾老头吸了一口旱烟,喝了一口茶,看向自己的大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简单的出生 艾老头吸了一口旱烟,喝了一口大茶缸里的茶,看向自己的大儿子,面无表情的说:“村东头的王老幺家盖了新房,搬家时那鞭炮放得震天响,生怕别人听不见。你看看你这破土墙房子,我都怕这雪给你压塌了。村中的李狗子家新添了了一个大胖孙子,你看看他最近看我的时候,那鼻孔都朝了天,我都能数清楚他那恶心的鼻毛了。”“你看看你,你是老大,汉子就得有个光脚带把的才是汉子。你这都第五个孩子了,还是一个个穿鞋的赔钱货。”“你那不争气的媳妇,养了这么多个就是没有把儿。好不容易有个带把儿的还给我死了。可惜了哇,可惜了我的大孙子哦。”穿一身打着补丁卫生衣的艾才听着父亲的责备,也不回话,更不敢看向自己的父亲,只是闷闷的抽着烟,低着头看着木材在火堆里噼噼啪啪的燃烧着。艾老汉又吧嗒了一口旱烟继续说:“这大年初一的,也不让人安生,也不知道你这倒霉媳妇今天能生出个啥?!”艾才听着老父亲的话不由得向里屋望了望。 屋外还下着鹅毛的大雪,艾才的两个闺女因为母亲正蓉要养弟弟了,被从屋里赶了出来。大闺女叫艾盼,二闺女叫艾第。艾盼艾第在屋外的山洼地的猪圈旁蹲着拨弄着雪。艾盼问:“艾第,你说娘这次能生个弟弟吗?三妹和四弟都死了,这次要是生不出弟弟,娘又要有苦吃了。”旁边艾第说:“艾盼,你说咱以后会生儿子不?”艾盼说:“不害羞,这么小个人想着生孩子”艾第不以为然的说:“我都十岁了你也十三岁了,早晚会生的。真希望以后我也能一胎就生个胖小子,那可就作威作福了。”“你看,给咱妈接生的三婶子,以前生个闺女夹着尾巴走路,自从生了个儿子,走路都是横着的。” 屋外的孩子小声讨论着,外屋的大人更是忐忑不安。内屋里艾家老妇何碧和她的三儿媳妇李菊正在给艾才的老婆正容接生。 艾老妇对着大儿媳妇轻声喝到:“她娘,你得用点力啊,你这都养了四胎了,这第五胎该是好生啊。怎么还不下来?”“你得争气啊,这胎一定要是个小子,你才在村子里站得住脚啊!”三媳妇李菊也趁机说:“大嫂,你得加油啊,你看我也是生了我家艾乐就解放不生了。”产妇正容听着婆婆和弟媳李菊的这话也不回话,脸上不知道是因为生养的汗水,还是心里委屈流着的泪!只在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小人”。产妇在心里暗自想着:这一胎怎地那么的难生?! 外屋的艾老汉对着艾才说:“这恁地半天了,咋还生不下来!难生养说不定是个小子!”艾才依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又点了根烟眼,深深的吸了一口。 约摸又过了半晌,艾老妇何碧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走了出来。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喃喃的说着:“唉!不争气!不争气啊!他爹,又是一个穿鞋的。唉!”这时弟媳李菊从里屋出来事不关己的对着艾才说:“爹,娘,大哥,这孩子好像不会哭,我掐了也打了,就是不哭,也不出声。就知道一个劲儿的找奶吃。不会是——哑巴?!”老汉听着摇摇头恨恨的叹了一口气“唉!”接着又愠怒的顺着:“不争气啊不争气不争气啊!唉!”艾才听完从外屋走到屋外的院子里,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踢了一脚地上厚到没过脚踝的雪。在心底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唉!”他听见雪压弯了竹子的咯吱声。 里屋的产妇将女婴丢在一边,不看这个孩子,只是悲恸的哭。“我的命好苦啊!老天爷,你咋就不能给我一个带把儿的?给了我这么一个索命的赔钱货!偏生还是个哑巴啊!”这个女婴可能因得家贫没有营养,生得黄黄瘦瘦,皱皱巴巴,但她却不哭不闹,只是拱着小嘴四处找奶。 屋外的艾才听见妻子的哭叫,丢到烟头,用脚使劲踩了踩。走进里屋对着妻子吼到:“自己不争气,嚎个鬼,叫魂啊!”吼完抱着女婴走到火堆旁,像是对父母,也像是对自己,更像是对所有人喃喃的说着:“闺女也挺好,你看咱长得多俊啊!”说完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唉!”旁边的弟媳尴尬的说:“爹,娘,大哥,这孩子生也生了,管她闺女还是小子,咱给起个名吧。”艾才听完用征询的目光看向父母,艾老汉没有理会自己的儿子,自顾自喝了一口大茶缸里的茶,然后说:“一个穿鞋的赔钱货索命鬼,要啥名,随便叫一个得了。”艾老妇接着说:“正月闺女一枝花,不克娘家克婆家。偏生又是不哭不闹一个哑巴。怕是妖孽投了胎,名字有啥打紧。唉!” 艾才听了父母的话,幽幽的说:“闺女也挺好。闺女,咱姓艾,咱就叫小艾吧?小艾,俺的俊闺女!”怀里的女婴听得艾才的声音,“哇哇”的低声哭了起来。艾才惊喜若狂的对着父母说:“爹,娘,她会哭,俺闺女不是哑巴,不是哑巴!”旁边的弟媳也张大嘴惊诧的说着:“怎恁地半天才哭出来?我可是废了老大劲也没给她整出声啊!奇了怪了!” 艾老妇摇摇头,嘴里念叨着“正月初一的丫头,作妖啊,作妖啊!”艾老头也摇着头自言自语到:“作孽啊!作孽啊!” 艾才看着怀里已不哭的女婴对着父母说:“爹,娘,抱抱孙女吧?”老汉老妇说:“抱就不抱了,这大年初一的,折腾了这么大半天,家里啥事都还没操持,还得回家准备饺子呢。”这时早就巴不得离开却没好意思走的李菊趁机也说:“大哥,那我也走了,家里孩子和他爹还饿着等我回去呢。”艾才尴尬的挤出一丝笑说:“谢谢爹,娘,三弟媳妇。麻烦了。我送送你们。” “别送了,冻着孩子。”老汉说着和老伴还有三儿媳妇走出了大儿子这三间破旧的矮土墙房子。老汉老妇不约而同回过头看了看大儿子的家,同时摇了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生容易,活不容易(一) 艾才听着父母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看着襁褓中闭着眼嘟着嘴四处找奶的小艾,想着小艾的出生,又想着冰雪融化后乡亲们见面后的目光和他们背后的议论声,想着欠着的那一笔一笔的债,又抬头望着这个风雨飘摇矮小的土墙房子,因为常年的风吹日晒,这个土墙房的墙壁有的已然裂开,风一吹就会就会顺着这些裂缝灌进来。墙壁斑驳,有的土已经慢慢开始脱落,屋顶上的瓦片有几处早已滑落松动,而修缮它们需要好几百,这好几百对于一个贫苦人家来说已经不是小数。这可是一家人好几个月的口粮。这个家养活艾盼艾第已然困难,现在再加上嗷嗷待哺的小艾,更是捉襟见肘,敝衣枵腹。 “唉!”艾才重重的叹了口气,好像这样自己就可以轻松一些。自己的父母希望自己挣钱富家,给自己取名艾财,偏生不识字恁是写成了艾才。 艾才看了看还饿着的小艾,起身抱着她走进里屋,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毫无表情的正容,将孩子递给正容,正容不看也不接孩子。只是喃喃自语道:“讨命索财的主啊~”艾才轻声着:“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怎地就嫌弃了!”说完又把孩子往媳妇怀里递过去。正容还是不接孩子。艾才恼了,吼到:“你不要我还要呢!” 艾才抱着孩子走出里屋,将孩子放在艾第婴儿时用过的摇篮里,从快要见底的米缸里攨出一些米放在火堆上的大锅里熬着。不一会儿锅里开始沸腾,米渐渐成了糊状。艾才将米糊盛出来,将糊状液体用纱布篦在碗里,又在锅里打了两个鸡蛋煎好。艾才将米糊和鸡蛋端进里屋递给妻子:“家里没什么吃的了,仅有的肉也还是很久前的三两咸肉,你在月子吃不得那个,有营养的也就这个了,委屈你了,你就将就着吃了吧”正容坐起来接过丈夫递过来的碗说:“我不争气,没能给你生个儿子,唯一的一个还夭折了,偏偏这一胎又是个女娃娃,还是在这新年第一天。”“这村子里不知道又要怎么笑话你,咱们这孩子又要遭受多少人的白眼,这些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敢想。我对不起你和三闺女。”正容说着,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哗哗流了下来。吃了几口白粥的正容将碗递给丈夫,躺下闭着眼不发一声。 艾才接过碗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妻子,用手替妻子擦了擦泪,从心底里叹了一口气,走出里屋。他试了试桌子上碗里凉着的米糊,温温热热正好。他抱起小艾,对着小艾自言自语到:“小艾呀,我的闺女呀,来,咱们吃饭喽。你可别挑啊闺女,投胎在咱家,你也命苦啊。生下来连奶是啥味都不知道,苦了你啊闺女。”艾才将米糊汤用勺子一丁点一丁点的喂给小艾,也是奇怪,小艾不哭不闹,只是慢慢的吮吸着父亲喂过来的米糊汤。 门外的艾盼艾第闻着家里飘来的米香,也进了屋。眼巴巴的看了一眼又一眼桌子上放着正容没吃的鸡蛋和小艾喝着的米糊汤,咽着口水挪着步子坐到火堆旁,艾盼用火钳拨弄着火堆。顿时烟尘四起。艾才对着大女儿吼到:“这么大个女娃,手一刻不得闲,成何体统!”顿了顿,又说:“咱家的情况你姐俩也知道,你妈刚生了妹妹,身子虚,那鸡蛋留着给你妈补补身子。”“你们进去看看你妈吧。” 艾盼艾第听话的走进里屋,看着妈妈闭着眼,也不敢说话。艾盼用手摸了摸妈妈的脸。正容转过头对着艾盼艾第说:“娘不争气,没能给你们生个弟弟,只让你们多了个妹妹。妹妹出生日子不好,以后免不了要被欺负,你们得保护好妹妹。”说完又流了眼泪。艾盼艾第到底也还小看着眼前的妈哭,两个小女娃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哭。一时间哭声一片。 艾才抱着小艾起身走进里屋“都哭什么!大年初一的哭什么!咱们家这是添人进口,多喜庆的事儿,哭什么!”说完抱着小艾转身出了里屋。“你们别哭了,去看看妹妹吧。”正容对着还在抽泣的两个女儿说。 艾盼艾第抽泣着走进小艾,看着小艾。艾第说:“姐,你看她,皱皱巴巴的,还那么黄。好丑。”“你小时候不也一样,比她还丑。”艾盼不以为然的对着艾第说。一副过来人见惯不怪的模样。“姐,你看她手好小,只有一点点大。”“姐,你看她头发怎么那么少?”“姐,你说她叫啥?我们叫她啥?”艾第很稀奇的看着襁褓里的小艾,小嘴一边不停地问着艾盼。艾盼不耐烦的说:“你别叨叨了,爸说了,她叫‘小艾’,咱们是她的姐,我是大姐,你是二姐,咱得叫她三妹。真是没见过世面!”艾盼说着从父亲手里接过小艾抱在怀里。“姐,你给俺抱抱呗,我也想抱小三妹。”艾第稀奇的看着小艾,眨巴着眼睛问艾盼。“不行,三妹还小,你不能抱,会摔着她的”艾盼厉色的拒绝艾第的好奇。 艾才看着自己的三个女儿,从心底里露出幸福,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他从米缸里又攨了一大碗米放进锅里,对着两个闺女说:“今天妈妈生了三妹,是喜事,咱家条件有限,吃不起好的。今天爸也奢侈一回,米里就不加玉米面了,咱也吃一回大白米饭。”艾第开心得跳起来:“好诶好诶,我好久都没吃过白米饭了,都记不得白米饭的味道了。爸,我今天可以吃到饱吗?”艾才听完眼眶一下就红了,摸着艾第的头说:“行,咱吃到饱!”“爸,我想吃肉,我都觉得我肚子里存不住货,东西一吃下去就跟着肠子直往下跑。”艾盼抱着小艾,抬着头对着平时不苟言笑的父亲说。“好,闺女,咱吃肉,吃白菜煮肉片。咱今儿都吃得饱饱的。” 不一会儿饭已出锅,菜也好了。菜也就一个水煮大白菜,里面零星几片小肥肉。这对于艾才家来说已是奢侈到极点的饭食。平时也就一碗酸菜加一碟辣椒水。艾盼艾第只吃得打着饱嗝。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艾第腆着饱饱的肚子起身去开了门,却不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生容易,活不容易(二) ”艾第撑着圆圆的肚子开了门,见是二爷爷家的大儿子艾成军。轻轻唤了声“大叔伯”,这艾成军的父亲和艾才的父亲是亲兄弟,他俩自然就是堂兄弟。这艾成军因为会得钻营,家里很是有钱,在这整个山村里是最富有的。他家就住在艾才家坡下。 艾才看着进门来的艾成军,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一紧。不等艾才开口迎客,艾成军说:“大哥,你这伙食开得好啊,白菜煮肉片。可以啊。”“哟,大哥,这小娃娃是?哦,大嫂生了啊?穿鞋的还是赤脚的啊?”艾才促狭的笑笑说:“弟啊,媳妇不争气,又是个女娃娃。弟,你坐你坐。”艾成军听完说:“哦,女娃娃啊?这今天生的?这女娃娃不得了啊,会捡日子会捡日子”要不说会钻营的人都说话带话,这里的流传说“正月初一女娃娃,不克娘家克婆家”,这艾成军一句话就是打脸艾才啊。艾才岂能听不出,但是又只得说:“唉,他叔伯,这孩子偏赶这时候,以后的苦有得她受了。” 艾成军客套了一番后说:“大哥,你看,这大年三十的我也没好意思来,想着这新年里再来,碰巧您家有喜事,我也就不客气了。我今天来呢,是想说你看你把那五百块钱啥时候还给我吧。我家那婆娘也快生了,也正要用钱了。” “弟啊,你看我这刚添了个人口,你嫂子也没奶水,您看,这里里外外都是用钱的时候,你看能不能宽限一段时间,让我把孩子拉扯大点儿,熬过这段时间我就想法还给你”艾才怯怯的说。 “大哥。我看你这日子也不苦啊,大白米饭,白菜煮肉片,挺滋润的啊日子过的。我这媳妇指着这钱生孩子呢。大哥,你可不能让我媳妇进不起医院生不了娃吧?你看,还有鸡蛋呢。”艾成军用筷子拨了拨桌上的菜碗。 “弟啊,我这不是大年初一头一天,寻思着几个孩子跟着我苦了一年,也没啥好吃的,咱家就剩这一点了。我这也实在是没钱,你看咱大年初一的饺子汤圆我都吃不起,您行行好,给宽限宽限?”艾才几乎是乞求着。 “大哥,这真不是宽限的事,我也急着用钱,不然我也不能今天来不是?哥,我这也是没办法,你可别不顾兄弟情分啊。”艾成军一副不拿钱不走人的样子。 艾才听完,抖抖索索的从衣袋里掏出三十元零币,一张一张叠好,数了数,三十块六毛。又将袋子翻出来再挖了挖,确定没有了再将这些纸币递给旁边站着的艾成军,央求到:“弟啊,大哥没本事,挣不来钱。你看,咱俩是同脉亲兄弟,我就只有这么点了,您拿着,其他的我想办法这几天凑给你,您看成不?” 艾成军斜着眼瞟了一眼艾才,接过艾才递过来的钱,用手蘸了口唾沫数了数钱“好吧,那我就再等几天。但这也太少了哇!” “谢谢弟的成全,我送送您。”艾才看着艾成军装进袋子里的那三十块六毛,心里一阵揪心。 送完艾成军,艾才跌坐在窄窄长长的木凳上,一言不发。许久,才嘟啷着:“这下可怎么好,真真是叫天不应喊地不灵了。”屋漏偏逢连夜雨也许就是说的这种境况吧?艾才突然觉得老天真的是觉得每个人都西天取经的唐玄奘,九九八十一难它都嫌不够。 “那个催命鬼又来催债了?咱们家是不是真的一分钱也没有了吗?”艾盼看着双眼无神的父亲,担心中带着关切的望向父亲问。 “是啊,一分也没有了!家里的米也不多了,以后得日子咱爷仨慢慢熬吧。”艾才把头靠在土墙的墙壁上,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到:“艾盼,你再从米缸里攨点米熬点米糊汤凉好,等会三妹饿了你就喂给她。三妹还太小,不能饿着。你妈刚生完三妹,也不能没营养。以后咱爷仨就是吃糠咽菜也不能把亏待了她母女俩。艾盼艾第,你们看成不?”艾才用征询而又疼惜的目光看向两个还不到半大的闺女——艾盼艾第都穿着别人家不要了送过来的旧衣服,因为天冷,又没有棉袄。只能一件叠一件的往身上穿。“这一辈子我艾才紧衣缩食,可这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真是没用啊。”艾才从心底里悲怆的想着。用手抓着浓密的头发。就好像那一头浓密的头发就是他生活的羁绊和烦恼一样,抓一抓,就会顺一些似的。 “爸,没事儿,我们一起熬。日子总会一天比一天好,我们做最好的一家人,不羡慕别人。”十二岁读五年级的艾盼安慰着父亲。 “不怕,爸,艾第今天吃得可饱了,可以顶好多好多天,艾第陪爸和姐一起熬!”十岁不到,只有九岁多一些的艾第看着一脸茫然的父亲和大姐,也懂事的安慰着。 看着两个稚嫩却很懂事的女儿,艾才一阵欣慰,想着:“希望以后的小艾也能如此贴心就好了。” 因为房子破旧,隔音也不好,外面发生的一切里屋里躺着的正容都一一听在耳朵里,虽然她一直缄默不言,但心里的苦却是堪比黄连。“家,穷得连只老鼠都不肯经过,父母怎么忍心把我嫁给如此一贫如洗的汉子?”正容在心里不停地责备着父母。“我又是恁地不争气,生养那么多,就是没有一个儿子,叫我如此在艾家在村里立脚。我怎地就那么的不争气!”责备完父母,她有开始恨起自己来。眼泪又一遍一遍的打湿了枕头。正容别过脸,朝着墙壁,眼神空洞,嘴里一直不停地喃喃的念叨着:“老天对我不公啊!老天对我不公啊!” 艾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大步走进里屋,对着正容说:“他娘,睡着了?还是醒着呢?”,正容只是默默地流泪,没有理会丈夫的问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生容易,活不容易(三) 躺着的正容没有回答丈夫的话,只是面朝着墙斜躺着假装睡着,因为她知道丈夫是在担心自己听见刚才他和艾成军的谈话。丈夫虽然是个木讷的人,但是心细,也很体贴。日子虽然清苦,但也还其乐融融。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生个儿子。要是这一胎是个儿子也就还好些。偏生生了个天生有克字的丫头。如若不是因为生了这个克星,艾成军也不至于新年头一天就来要债,也还不就是欺负家里没有传宗接代的人。按理虽然房前屋后的,但毕竟也还相隔着一二里地,自己也没有张扬,艾成军怎么会知道自己生养了?婆婆公公嫌丢人还来不及,定不会出去闲说。余下也就只有三弟媳妇李菊。平日里大嫂大嫂叫的亲热,背地里编排。“嗬~~人心不古~”正容一边想着一边在心里感叹着。 话说艾老头和老伴儿还有三儿媳妇李菊从大儿子家回去后,艾老头老两口把三儿媳妇叫到跟前,围着火炉坐着,老妇何碧先开了口:“菊啊,孩子他娘。你大嫂生了个克星这个事儿,咱这两天先瞒下,别往外处说,等过得两天再说。把孩子的生辰往后瞒几天?你看可成?”艾老头坐在火炉旁,抽着旱烟对着自己的儿媳妇说“毕竟孩子还小,还可以瞒得住,要是传出去了,这妮子以后得受多少罪,得遭多少白眼。还怎么嫁人家。咱不为别的,为孩子想想吧。” 艾老汉和三儿子小儿子住一起。共六间的平房,中间一个正堂,正堂是用来供奉祖先排位,祭祀用的。正堂西面三间为小儿子的厢房,小儿子和小儿媳妇是地地道道的这个庄稼汉,小儿媳妇是邻村黄家的姑娘黄慧,结婚三年抱了俩,生得一儿一女,小儿子走路都带着风。正堂东面三间为三儿子的厢房,三儿子高中毕业,在村里算是状元郎,在村里的小学做代课老师,三儿媳妇李菊因了老公的工作原因,也在村里小学坐着学前班的老师。三儿子的厢房后面延伸出两间为老两口的厨房和起居。 起居室里烧着暖融融的火炉,火炉里燃烧着上等的煤块,火炉上的热水壶里烧着水,以备随时饮用和烧饭之用。热水壶里的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火炉旁堆着足够这一个冬取暖做饭的煤块。那里每一块煤块都大小正好,每一块煤块都亮闪闪的,在这暖烘烘的起居室里,似乎决定着小艾以后的漫漫人生路。坐在艾老汉对面的李菊说:“爹,娘,我好歹也是知书识礼的人,孩子这事儿您两老怎么说我怎么做,您二老放心,我绝对不会往外处说。”话音刚落,小儿媳妇黄慧推门进来问:“孩子?爹,大嫂生了啊?今天生的?”艾老汉瞪了这个不太讨他喜欢的小儿子媳妇说:“哪儿都有你,你管好自己的事!” “爹,我刚才去喂猪,路过都听见了!你也真是,生孩子是喜事,你还瞒着干啥?!”黄慧瞟了一眼艾老汉,撇了一下嘴说。 “慧儿啊,既然你都听见了,那这事你可不许往外说!”老妇何碧说。 “我才不爱管这些闲事,自己家的还顾不过来呢。你那小孙子又不知道哪儿撒欢去了。我得去找找!”黄慧不以为然,不屑的说着便走出公公婆婆的起居室。随即扯着嗓子喊:“艾坤,艾坤,你这狗娘养的跑哪儿去了!” “黄慧,你儿子又跑了出去撒野了?”在自己菜园子里摘菜的艾成军媳妇晏国芙听见黄慧的叫骂声问到。 黄慧听见晏国芙的招呼声,走近说:“是啊,这小野孩子成天不着家。” “黄慧,我今天打扫猪圈的时候看见你公公婆婆和你三嫂子去你大哥家了?你大嫂好像快生了吧?”晏国顶着个快要生养的大肚子走到黄慧身旁芙低声问着。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那二老有事从来都是瞒着我的,我大嫂生不生他们会告诉我?反正我看他们回来后脸色都不好。”黄慧故作不知的回答着。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晏国芙八卦的说:“那八成就是生了,没听见你大哥和大伯(艾老汉和晏国芙的公公是亲兄弟)在艾家院抱喜么?难不成是个闺女?”接着又说“哟,正月初一的闺女啊?”说完好像觉得哪儿不对,忧心忡忡的说:“这生了娃,还是女娃,我记得你大哥还欠我家五百块钱呢?”晏国芙喃喃的说:“五百块钱呢。”“不要回来就要不回来了。我得让我家那口子去要回来。我不跟你聊了,我走了啊。”晏国芙对着黄慧边说边摇摇摆摆急匆匆的往家走。 艾才看着妻子没有说话,以为妻子睡着了,走出里屋,继续坐在那张窄窄长长的木凳上,继续着他的一筹莫展。他哪儿知道正容其实听见了他和艾成军的对话,正在心里琢磨着这事的不简单之处。“这才生下来半天的功夫,这就已经传到别人耳朵里了。李菊,你的嘴也太快了啊!”正容默默的在心里咬着牙说“生女儿的人到底是要低人一等,到底是要给人算计的啊!”轻轻默念完一行清泪又流了下来。 正月的白天很短,夜晚很快就黑了下来,但是因为有雪,外面还是清清冷冷的隐约白。天已然黑尽了,两个闺女懂事的给父亲端来洗脚水洗脚水。艾盼轻声轻气的说:“爸,洗把脸吧。我已经给妈送过饭菜了,她一口都没吃。”艾第抽抽涕涕说:“爸,我以后再也不吃白米饭,再也不吃肉了。” “乖,你们先洗,洗了就去睡吧。小艾喂了吗?”艾才回过神问到。 “喂过了,一碗米糊汤都喂完了,小艾的尿布我也换过了。”艾盼说着把拧好的毛巾递给父亲。 艾才接过大女儿的递来的毛巾“你们去睡吧。” 艾才洗完脸洗完脚把热好的饭菜端进里屋给妻子,希望她能多少吃一点。正容看着走进来的丈夫,好像比早上的时候矮了一些,似乎是被这贫穷和不顺压矮了。 “多少吃点吧,总不吃,对身体不好,既然都生下来了,那咱就好好养着。”艾才将碗递给妻子,看她还未干透的泪痕说“本来身体就不好,总是哭,落下病根怎么办?” 正容听完丈夫疼惜的数落,眼泪更是止不住“我是恨自己命苦,恨老天不公!我没能给你生个儿子。恨自己无用。” 艾才正色到:“既然已经生下来了,那就不管她小子还是妮子,咱就尽自己努力好好养着,把她养大成人。” 一晃一个礼拜过去了,雪依然洋洋洒洒的下着,小艾因为家里人的无微不至的照顾中慢慢长胖,粉粉嫩嫩的漂漂亮亮。期间艾成军来过一次,艾才实在没有钱他也就回去了,临了撂下一句话:“过两天再来,再还不出就拉猪牵牛抵债!” 牛,是庄稼汉的生存之本,猪是这个家的经济和食用油来源。两样都不被拉走。艾才越发的焦急的。他敲开一年难得去一回的父母的门。 门应声吱呀的开了,火炉旁坐着父亲,母亲,还有三弟艾俊和弟媳李菊。 艾才递给三弟一根香烟,替他点燃。埋着头用恳求的语气对着父亲说:“爹,您看这小艾刚出生,光吃米糊汤也不是办法,上次生产队里硬性集资借了东边艾成军的钱。他说后天不够钱还他,他就拉猪牵牛了!我这实在是想不出办法了,才来麻烦您二老。” 艾老汉听完大儿子的来意,没表情的说:“是不是不借钱,你就想不起来到我这里走一走坐一坐?” 艾才听完父亲的责备,头埋得更深了。吸了一口烟,鼓足勇气继续说:“爹,我人老实,赚不来钱,怕爹添堵,不敢来。”说完央求着:“您老人家这次帮帮我吧?我实在是没有法子可想了。” 艾老头看着可怜兮兮的大儿子,又望了望老伴何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贫贱家庭百事哀 艾老头看着可怜兮兮的大儿子,又望了望老伴何碧,因为长年累月的操劳,何碧的腰早已不堪重负,被生活压得弯成了弧形。何碧看着自己一贫如洗木讷的大儿子,虽无甚太多的喜爱,但毕竟亲生,于心不忍。她慢慢站起身弓着背走进卧房,从桔梗枕头底下掏出一个蓝色格子的手帕,手帕叠了三层,她一层一层的打开,从里面拿出仅有三百。再弓着背颤颤巍巍的走出来对着艾才说:“钱就这么多了,这是准备给你爹抓药的钱,你爹最近咳得越发的严重了。” 艾才双手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钱,盈着泪说:“谢谢娘,等我过了这个难关,我就把这钱还上。这不春天快到了,地里的麦子也就可以收了。” 何碧看着眼前的这个儿子,无奈的摇摇头:“你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门被撞开。艾才和何碧正要开口训斥,却听见艾盼一脸不知所措,着急的对着艾才说:“爸,不好了,妈妈刚才吐血了!!” “怎么回事啊?我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啊?”艾才焦急的问着,拉着艾盼就往家里一路狂奔。 “爹,我们也去看看吧?”旁边一直没吭声的三儿子艾琨问。 艾老汉,还有他的老伴何碧,三儿子艾琨,还有艾琨的媳妇李菊一行人在艾才后面往艾才家急匆匆走去。 艾盼一边跟在父亲的身后一边惊慌的说:“我刚才给妈拿饭,妈在那里咳嗽,我就给妈用痰盂接着,就看见痰盂里有血。” “是不是你妈小便流的血?你妈刚生了妹妹,小便就是有血的!”艾才不敢相信,猜测着是不是孩子看错了。 “爸,不是的。下午的时候我还帮妈倒了痰盂,清洗过了。”艾盼笃定的说。 这下艾才是真的慌了神,加快了脚步往家跑。因为都在一个院子里,虽然地势有高低,但是距离也不远,约摸两三分钟艾才就就跑回了自己家。 他大踏步跑回里屋,看见正容上气不接下气的咳着,咳完后惨白的脸上都是大颗大颗的汗珠,看着比起平日的气色更差了。 艾才看在眼里,心里直打鼓。问:“她娘,你怎么的了这是?早上不还好好的么?”问完用手探了探妻子的额头,狐疑的自言自语“这也不烫啊。这是怎么了呢?” “没事,估计刚才喝水喝急了呛着了,别那么大惊小怪。”正容安慰着。 “哦,那就好,那就好。”艾才听完妻子的回答,心里的石头一下放下了,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挠挠头小声嘟囔着:“那怎么会有血呢?”艾才走出里屋,正好艾老汉他们一行人赶来了,齐声问:“艾盼她娘怎么样?没什么大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喝水呛到了。谢谢爹,谢谢三弟。”艾才开心的回答着。一个是因为妻子没事,更重要的是看见父母和弟弟他们来了,心里感到温暖安慰吧。 几个人听说没事,当下也放下心来。都走进里屋看望正容,看见她面色惨白的坐着床上,旁边放着正瞪着眼四处张望的小艾。可是正容因为小艾不是男孩,却也不肯照料她,也跟丈夫说过想要把小艾送人,都被丈夫拒绝,所以她从心里是拒绝她这个女儿的,所以虽然这个女儿就放在她身边,却没有看过小艾一眼。李菊走过去抱起小艾,逗着她,小艾咯咯的对着李菊笑。 “嘿,你别说,这丫头刚生下来多丑,这长了几天还挺漂亮,你看她笑起来那小酒窝,多可人。”李菊看着自己的侄女对着自己笑,心也就跟着融化了。说完转头对着正容说:“大嫂,你这气色怎么越来越差?你可得多吃点才有营养,这一胎不是小子,咱这丫头也不赖不是?” 正容听着弟媳李菊说的话,从心底里鄙夷着:“嗬,谁稀罕你的关心!有儿子了不起么?当着面笑脸,背后还不是把我正月里养丫头的事告诉别人?!要不然艾成军那个黄世仁也不会大年初一就来催账!”人啊,有的时候自己的主观臆断会误会多少人!所以说沟通最重要啊! “对啊,孩子她娘,你得保重身子,还有几个孩子等着你拉扯养活呢”“可不是么,不能不吃啊,咱庄稼人讲究的就是多吃才有力气。”艾老汉和何碧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着。 “这丫头不要也罢,讨命的货啊!”正容摇摇头,一脸的拒绝。说完又剧烈的咳嗽着。许是因了世俗的看法和村里人的目光,她对自己这个刚生下来的孩子如此的厌恶,不看不管不喂。 “你这身子啊,还是要紧着点,月子里可不能落下病根啊!”何碧嘱咐着,看着正容的情况,虽然这个媳妇不得自己宠,但也还是忍不住担心着。 “大嫂,孩子不管男女,不管出生,她们都没有错,你看小艾,她那么小懂得什么?咱不能把那些封建迷信的说法强加一个给一个婴儿,咱领,袖毛大大还坚信推崇无神论呢,咱得摒弃那些老思想。”一旁不曾说话的三儿子艾琨劝着自己这个固执的大嫂“再说了,咱既然生了,就不能亏了她啊!您说是不?” 正容没有搭话,心里想着:“你们怎知我的苦啊!” 一行四人看没什么大碍,又安慰了两句就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晏国芙在自家院子里对着对门的院子里的李菊大声的问:“她三婶子,你们昨天急匆匆的跑去大哥家做什么呢?”对面的李菊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走回自家的猪圈里打扫着,一边打扫一边骂着猪:“你这畜生,真的是吃饱了没事,一天到晚乱拉屎!” 又过了几天,正容咳得更加频繁,咳血的次数更多了。艾才将三个孩子托给自己年迈的父母,用板车驮着正容就往县里的医院赶。 艾才口袋里揣着本来准备还给艾成军的钱来到省里的医院,交钱,检查已用去了一大半。 “正容的家属,谁是正容的家属?”医生在楼道里喊。 艾才唯唯诺诺的跑过去:“是我,我是正容的丈夫。” 医生没好气的说:“去交钱办住院吧,病人要观察几天!” 艾才一听要住院,急忙问:“医生,我媳妇怎么了?” “具体不知道,等报告下来才能知道,先去办手续吧!”医生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住院?这可怎么好?我可没有多余的钱啊。”艾才已经愁的焦头烂额。转即又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拿报告?”刚问完却才发现医生已经走远。 艾才用仅有的钱办了住院手续,可是接下来的医药费可怎么办啊?!艾才真的是觉得回天乏力了。 艾才将正容安顿好,生活的窘迫已经将他彻底逼到谷底。他走出医院大厅,走到门口点燃一只眼,狠狠的吸了一口心里想着:“本来借了点钱,现在人又病了,还住了院,估计病得不轻。”,艾才看着路上的车水马龙又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继续想着“唉,看来家里的猪和牛是保不住了啊!”。他在心里盘算着,将抽完的烟掐灭,去各个检查点取了报告跌跌的走进病房,看见正容剧烈咳嗽后有气无力的斜躺在病床上。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朝着病房喊:“正容的家属,报告拿了没?” 艾才走出病房将报告递给医生,医生说:“拿了报告怎么不拿来给我看?” “我媳妇一个人在病房里,我不放心,我想着看一眼媳妇儿了就给您拿来。”艾才解释着,生怕得罪了医生。 医生也不说话,看着各类报告,脸色越来越沉重。艾才在旁边看着医生渐变的脸,心里一阵打鼓,怯怯的问:“医生,我我媳妇情况怎么样?” 医生一边将报告放好,一边说:“这个病情不容乐观啊!你准备准备钱吧,给她做手术吧!” 艾才一听,急慌了眼忙不迭抖抖索索的问:“医生,医生,我媳妇得了什么病?还要做手术?” “初步判断为肺癌,至于是几期我们会再会诊。先去交钱吧。”见惯了生死的医生回过头对着艾才平淡的说着。 在那样一个时代,那样一个闭塞的小山村,“癌”这个字眼对于艾才来说是多么的生疏啊。他不明白“癌”代表什么,他此刻只知道医生让他准备钱,那就一定病得不轻。艾才只觉得五雷轰顶,他呆呆傻傻的问:“什么是癌?癌是什么啊?” 医生看着六神无主的艾才解释到:“肺癌又叫支气管肺癌,多发于吸烟者,慢性肺疾病者,接触煤气c沥青者,接受过量放射线者。一般病因为吸烟者,环境污染c结核c肺部慢性炎症,家族史等,主要症状为咳嗽c咳痰c痰中带血c低热c胸痛等。你媳妇的所有症状都是肺癌的症状,加上各类报告,我们初步已经诊断就是肺癌。去准备准备,我们安排给她手术吧?”医生说完走向下一个患者。 艾才一知半解的听完,心里已经没有了主张,他只知道这个病他就算卖了猪,卖了牛都还是远远不够的,他踉跄着,脚下一软差一点滑落在地上。他定定神让自己站起来。 他走进病房对着正容征询着:“家里就三个孩子不放心,我今天回去把她们安顿好,马上就回来,这两天你得自己照看自己了。你可以吗?” “我可以的,你去吧。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我也没什么病,就是咳嗽,回去养养就好了。呆医院里可就是呆的钱。”正容看着一下老了好多的丈夫说。 艾才阻止着正声着说:“这些不要你担心,你只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其他的我来操心。”艾才说完叮嘱了正容自己要注意啊什么的一些话就走了。 正容目送着丈夫走出病房门口,走过医院的走廊,走进楼梯,消瘦的背影在楼梯里渐渐地消失 艾才从病房走出医院,这一段路他走得很艰难,他好像走了一个世纪!每走一步,所有的疲累都从心到身体,再从身体到头,到手,到脚都累到虚脱发软。他踉踉跄跄走出医院大门,站在医院大门的侧面蹲下,掩着面无声的痛哭。 艾才站起身,用手背手掌抹干泪,朝着人潮汹涌的街道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贫贱家庭百事哀(二) 艾才朝着人潮汹涌的街道上走去,他知道,自己回去筹钱一两天是回不去医院了,以妻子现在这个状况,妻子一个人在那里很多天是不行的,他不放心将妻子正容一个人放在医院。他想着,妻子的小弟弟在这个城市里做生意赚了钱,买了房,在这个城市落了脚。他想要去拜托他们照看一下妻子。 于是他穿过人声鼎沸的医院,走过川流不息的车流,路过擦肩接踵的行人,经过整洁的街道和安静的楼房,对于这些他都充耳不闻,因为他现在的心里脑子里都被“癌”和“钱”这两个字占满了。他盲着耳朵穿过这所有的一切景和物,一直来到位于市中心的小舅子正高文的家里。他怯生生的敲了敲门,没有应答,他又怯怯的敲了敲门。 “这大下午的,谁啊?”门里边一个戴着金边眼镜,剃着方头,身材魁梧的男人不耐烦的应声问。 “弟,是我,艾才。”艾才小心翼翼的答着。 “姐夫啊,你来了?我这正睡午觉呢。”正高文把艾才迎进屋,一边给他倒水一边问。 “弟啊,好久不见,你可是越来越精神越来越年轻了。”艾才客套的寒暄着。 “姐夫,你有啥事就直接说,咱兄弟俩你就别客套了,你也不是客套的人。”正高文看出了艾才的为难。 “弟。我今天来是有事拜托您,你姐最近总咯血,现在医院里呢,医生说要手术,家里三个孩子在家呢,我得回家去把她们安顿好,顺便再筹点钱来。”艾才不敢看正高文,眼睛盯着茶几上玻璃杯的水回答着。 正高文听闻姐姐住院忙不迭的问:“姐姐怎么了?怎么会住院?家里不是就只有艾盼艾第吗?怎么会有三个孩子?姐姐生养了?男娃还是女娃?” “养了,大年初一养的,是个闺女,取名叫小艾。”艾才小声的答着“你姐生完娃儿后就不吃不喝,医生说是肺癌”。 “闺女啊?大年初一的闺女啊?这以后可有得这小丫头片子的罪受喽!”正高文叹息着,又问:“姐夫,你没弄错吧?肺癌?这可是治不好的病啊。”正高文是那个年代的高中生,又是生意人,自然听过“癌”这个字。 “没错,医生就是这么说的。”艾才双手来回搓着继续弱弱的问到:“我这要回家安顿小的,你姐没人照看,我就想着麻烦您们帮我照看个两天?” “姐夫,这个照看的话倒是没问题,只是吧,这个肺癌可是个传染病,您看我这也马上要生养了,预产期就在这个月月底,你说这个时候让我们去照看,照看事小,传染给大人小孩怎么办啊?”正高文正要张嘴说些什么,他的媳妇顶着个大肚子,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拿着一沓从卧室里走出来打断了正高文的话,等到走近艾才她把手里的钱递给他继续说:“姐夫,姐生病了,你也缺着钱,咱马上要生孩子了,也没多余的钱,这五百块钱您拿着凑合几天吧。至于照看的事儿,我家老正时不时过去看看就成,也不能总让他一天到晚呆那儿,这要是把细菌带回来过给孩子可就不成了。” 艾才听懂了这弟媳的言外之意,接过钱说:“那谢谢弟媳,我给您写张借条。”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走投无路的一个庄稼汉。 “借条就不用写了,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我们也不迟。”正高文打断了正要说话的媳妇。“对了,姐夫,你吃饭了吗?” 正高文的媳妇白了自己丈夫一眼没有说话。 “吃,吃过了,医院里吃过了。”艾才从眼角瞟到了弟媳的眼神,尴尬的说着:“那我就准备往家赶了,你姐那边你有空就帮我照看一下,谢谢了。我走了,别送了。” 艾才拿着那五百元块钱走出了小舅子家,在关门的那一刻他还听见弟媳在不悦的说着什么。 艾才离开正高文家后直接就往家里赶,他袋子的钱是救命的钱,他一分也舍不得用。这个正月里,雪就没有停过,一直时有时无的飘飘洒洒,艾才一个人走在风雪里,肩上头上都是空着飘洒下来的雪花,他时不时的抖着肩上脸上的雪花。他徒步从县城走回了这个生他养他却没有给他好生活的小山村时已是凌晨鸡叫了。 他点着煤油灯走进里屋看着自己的三个孩子,艾第吧嗒着嘴睡得正香,估计梦里正在吃着好吃的。艾盼侧躺着,胳膊搂着三妹小艾睡着。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艾盼这个十二三岁的女娃显得比别的孩子老成。就算爸爸妈妈不在,家里也同样保持得干净,妹妹也照顾得很好。艾才看着这三个孩子,眼泪夺眶而出。 “爸,你回来了?妈妈呢?”许是因了家里没有大人,艾盼睡得并不踏实,也或许因为艾才的煤油灯的亮光,艾盼醒来,他把小艾轻轻放在枕头上,揉着惺忪的睡眼问。 艾才侧过脸抹了抹眼泪:“大闺女,你怎么醒了?快睡吧。” “爸,你还没吃饭吧?我起来给你做。”艾盼边起身边说。 艾才没有阻止艾盼,这时让他感到安慰的也就只有这三个孩子了。生活把他压得变了形,他需要找一个人倾述。 两父女慢慢生起火堆,火光摇曳,父女俩坐在火堆旁,一高一矮的身影在火光的映射下,像这一家子的生活一样在土墙上摇摇晃晃。 “艾盼,今天我去你舅舅家,你舅舅是好人。你舅妈也是好人,还给了我们五百元钱,没有让我写借条,你舅舅还留我吃饭。”艾才有一句没一句的跟艾盼说着:“你舅妈快生第三个了,她怕我把医院的那个什么叫什么的脏东西带到她家。所以我没有在你舅舅家吃饭。” 艾盼一边往火堆上架锅一边说“爸,那叫细菌,会传染。”架好锅,艾盼往锅里加了水,继续说:“她嫌弃咱们,那咱们就识趣不去呗。对了,爸,妈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艾才一听艾盼问,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一下子如嚼了黄连,苦到了嗓子眼。他哽咽着对艾盼说:“大丫头,你妈啊,好像得了重病,医生说是肺癌,你舅舅说这个癌治不好。” “爸,癌是什么?真的治不好吗?”艾盼一听慌了,带着哭声问。 艾才抹了一把眼泪说:“医生说肺癌是结核病还是什么别的一些乱七八糟的引起的。”他拨了拨火堆里的灰,他想要让火更旺一些,这样他心里的冷似乎就会暖一些。“可是你舅舅说,治不好。他是读书少,又见过世面,他说治不好,估计就是真的没希望了。” 艾盼两行眼泪再也忍不住,可是她顾着刚哄睡着的小艾,忍着憋着低声抽泣着:“爸,那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是啊,我们怎么办?”艾才仰着头,像是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苍天。 他随即低下头,看向艾盼说:“医生不是还没说没救么?医生都是救死扶伤的。医生肯定有办法的!”似乎他看见了新的希望。 “嗯,嗯。”艾盼似乎也看到了希望,相信妈妈会安然的回来。 这时锅里的水已烧开,艾盼给爸爸下了一碗面条,因为没有钱买米,新出的米早已被卖光以贴补家用和还债,面条便是他们日常的食物。艾才吃完便满怀心事的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艾才便出门找牛贩子猪贩子来自己家看猪看牛。猪牛贩子见他急着用钱低价买走了他的猪牛。看着空荡荡的家,艾才心里却有些希望:“现在有钱了,孩子他妈就有救了,可以健健康康的回来了。” 他把家里一切安排妥当后敲开了父母的门,把情况跟年迈的父母简单的说了说。 何碧急得跺着脚说:“你看,你看,我就说是作妖造孽,这才刚生下来就克着自己的娘得了重病!” “造孽啊!唉!”艾才听完无奈的摇摇头。 “娘,不关小艾的事,正容早前一直就在咳嗽,一直以为她是着了风受了凉,加上她月子里伤了身子一直不肯吃饭,这才病倒了。”艾才急忙解释着。 “儿呐,这正月初一的闺女要不得啊!”何碧语重心长的说。 艾才没有接话只是恳求着说:“爹,娘,我去医院这段时间您两老就帮我照看照看家里,艾盼虽说懂事不用操心,但毕竟还小。您二老就费费心!” “这个时候我们不帮衬什么时候帮衬?你尽管去,这正月里农活也不忙,我们自是会帮你照顾好。”艾家老两口说。 艾才道完谢,又折回家看了看三个闺女,把卖猪所得一千元,卖牛所得两千六百元,和小舅子那里给的五百元,共四千一百元贴身放着,那是他的所有希望和救命稻草!他又收拾了去医院的东西,用一个背篓背着便急匆匆的往县城里徒步走去,他知道,那里有需要他的人,那里还有他的希望和这个家的支柱,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雪上加霜,风雨飘摇里的支离破碎 艾才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走在去县城医院的路上,风雪正对着他的脸颊刮过来,生生的疼着。但他丝毫没感觉到,因为在他奔去的那里有着一家人的纽带和凝聚。他一边担心着妻子,一边担心着家里的三个孩子,他不知道三个小半大的孩子该怎样熬过他不在的这一段日子,虽然有着老父老母的照顾,但毕竟他们已经年迈心有余而力不足。 艾盼早早起床送走了父亲,她生起火堆,架好锅,往锅里放了水,又从快要见底的米缸里攨出来一把米放进锅里慢慢熬着,等着米糊慢慢变浓变稠,再把米糊蓖出来,又放了一些水,熬了一碗稀薄的粥盛在碗里。她又往锅里放了水,等水开后下了一小碗面,往面里加了一些辣椒面,撒了一些盐,她坐在火堆旁静静地吃完了这碗面。这所有的一切动作她都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生怕闹醒了熟睡着的两个妹妹。 她吃完面走出屋子,走过屋檐,走过小坝场,走过屋角,走近猪圈,牛圈。看着这两个空空如也的圈,她竟然哭了起来,她还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知道家里爸爸走了,妈妈病了。她只知道爸爸是去接妈妈回来的。她只知道晚上风一吹,风经过塑料纸糊上的窗户,鬼哭狼嚎,她害怕!她害怕艾弟睡着了醒来找爸爸妈妈,她害怕三妹小艾醒来哭着要吃的。 “艾盼,你一个人在这里哭什么?”艾第趿拉着鞋揉着眼睛走近问。 “风吹到眼睛里了。艾第小妹妹醒了没?你有没有给她盖好被子?”艾盼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一边牵着艾第的手往回走一边问。 艾弟跟着姐姐一边走一边说“醒了,她好可爱哦。她醒了都没有哭,她还对我笑呢。” 艾盼把艾第领回屋,端起那碗粥递给艾第:“二妹,你把这碗粥喝了。我去抱三妹起来。” 艾盼走进里屋,看着被子里的小艾,小艾咧开嘴,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对着大姐一个劲儿的笑。艾盼抱起妹妹来到火堆旁,喂小艾喝下米糊。 何碧气喘吁吁的推开门,找了个长条形木凳坐下,一边喘气一边问:“艾盼,你爹呢?” “爸早上很早就走了。”艾盼看着自己白发苍苍的奶奶说。 “你们吃饭了没有?给三妹喂过了没有?”何碧看着自己的三个孙女问到,问完看见桌上的三个碗,看着艾盼这个半大小人抱着嗷嗷待哺的小艾一丝不苟的呵护着。心里顿时明白,大孙女舍不得喝粥,留给了二妹艾第,自己却吃了一碗素面,那面条还是前一天她来问自己借的。看到这些,何碧忍不住老泪纵横。 “来,给奶奶抱会,顺便给她把尿布什么的换了。你去把碗洗了?”何碧满是皱纹的手从艾盼怀里接过小艾,“艾第,帮姐姐洗碗。” 随即,何碧也不管这两个孙女能不能听懂,自顾自的又说到:“艾盼,艾第啊,不是因为你们是闺女,奶奶不心疼你俩,你看奶奶我一生有五六个儿女,那么多个孙子孙女,顾了你们,别的婶子会不高兴。尤其小婶子,如果奶奶把你们接下去住几天。你小婶子肯定闹翻天,毕竟奶奶年纪大了,不当家了。”何碧说完,叹一口气,像是对艾盼艾第说,又像是自己的独白:“孙女们啊,苦了你们了!” “奶,我们不怪你。怪就怪自己家贫,别人都看不上我们。奶,是爸让你来看我们的吧?那几个婶子不会说多话吧?”艾盼一边洗碗一边回头问自己的奶奶。 这时何碧已经帮小艾把尿布换好,穿好衣服,捆扎好双腿,她一抬眼看见小艾,小艾正盯着自己的脸无声的笑着,两个小酒窝深深的像在脸上开了花,直看得何碧心都融化了。何碧看着把自己融化了的小孙女小艾,她没有回答自己大孙女的问话,因为她在惊诧,她诧异的是这么个小的女娃娃,怎么懂得这些大人的人情世故。果真是穷人的孩子懂事早吗? 何碧又呆了一会儿,便颤颤巍巍的沿着刚才来的那条路走回去,因为雪下得久了,又没有太阳出来融化它,有的地方早已积雪成尺,不敢随意下脚。哪怕走过的脚印已有些结冰,但依然比开拓新的脚印来的安全。 何碧小心翼翼颤颤巍巍的走回家,在快要到家的一个背风的地方,从大儿子家到自己家的路上有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王二麻子家的猪圈,所以背风。何碧经过这个猪圈的时候,隐约听见有人议论,她找了个不被人发现的角落,细听是自己的小儿媳和艾成军的媳妇晏国芙,还有艾成军的母亲晏国芙的婆婆,也就是自己男人艾老汉的弟媳,因为她脸上因为小时候出疹子留下了很多坑坑洼洼的小坑,人们都唤她王二麻子。何碧躲在背风处听见她们在小声议论着,首先是晏国芙低声问:“诶,黄慧,你大嫂怎么了?我那天看你大哥用板车驮着你大嫂出门去了,他们干嘛去啊?” 王二麻子接过话头说:“这大风大雨的,又是正月里,黄慧,你大嫂不是还在月子里么?怎么这个时候出门?怕是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拉出去弃了?” “对啊。不会是真的得了什么怪病吧?我可是看见你大哥猪啊牛的都便宜卖了啊!诶,也是奇怪,他卖了家当应该有钱啊,有钱也不还我家钱啊!”晏国芙一脸的不高兴小声责怪着。 这时何碧听见黄慧的声音说:“不知道我大嫂得了什么,反正我听见我大哥来找我婆婆照看家里,应该是得大病了,不然也不会卖猪卖牛啊?。” “你看吧,我就说正月初一的丫头要不得,讨命鬼,克人精。你看你看,啧啧啧,这才生下来多久。就把自己的妈给克成重病了,以后我们还是得离她远点为妙!不然。我们可不是克星的对手啊!”王二麻子一边往猪圈里添猪食一边说。 晏国芙赞同到:“确实啊,你看,才生下来,这家就要被克散了,妖精作怪啊!以后咱们得躲着点” “可不是嘛,唉,你说这算什么事!咱们和那闺女有嫡亲的关系,怕是躲不开啊!”黄慧担忧着。 “咳咳咳。”何碧听完什么也没说,干咳了两声路过这个是非之地。 等到何碧走远,黄慧压低声音说:“你们听说没有,这个讨命鬼生下来都不会哭,我家婆家公和嫂子都以为是哑巴,谁知道,过一会儿她居然自己笑了。你说怪不怪?” “作孽啊,作妖呗。人生难得遇到一回啊,正月初一的女人就是要不得”王二麻子感叹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雪上加霜,风雨飘摇里的支离破碎(二) 艾才壹路紧赶慢赶来到了医院,远远的看见自己的媳妇正容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喘着粗气,他快步走过去,扶起她,慢慢的搀着她来到病床上坐下,艾才放下背上背着的日常所需用品然后伺候妻子躺好。 自己在病床的床沿边上坐下:“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你看,又咳了。” 看着比前几日咳得更厉害的妻子,艾才心里慌一阵,紧一阵。他不安的问:“你感觉怎么样?你弟弟来过看过你了没?” “也没什么,就是咳。要不咱还是回家吧?这医院憋的胸口闷,喘不上气。”正容说完用力呼吸了一口气,她总觉得自己的那口气在胸口里有东西压着它上不来:“来是来过了,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说是家里弟媳要待产,他不放心。”她有气无力的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艾才说:“他给了我两百块钱,说是他的私房钱。让我留着买好吃的。” 艾才接过妻子递来的钱:“他媳妇已经给过咱500块了,这又偷摸送来200。还是弟弟疼姐姐啊。” “有钱人家的事我也不懂。咱三个闺女怎么样?她们在家吃什么?有没有人照看她们?”可怜天下父母心,已经重病的正容放心不下家里急切的问。 艾才一边帮正容倒了杯水,一边说:“你就放心配合医生就行,家里我都安排好了。爹和娘会去照顾她们。米缸里还有些米和面条,够她们吃一段时间的了。” 正容看了看丈夫憔悴的脸,忧心忡忡的说:“我当然是想配合医生,早点回家,我还想看着三个闺女长大成人,给她们找个好人家。” “现在都还早,考虑那么多,你现在就是要把病养好。”艾才试了试水温,递给妻子。 “正容家属!”护士在病房门口扯着嗓门喊:“医生叫你去一趟。” 艾才等妻子喝完水,帮她放好水杯,急急来到医生办公室。 医生抬起头,乜斜着眼看了一眼艾才:“正容家属是吧?我们跟你谈谈病人的情况。我们会诊结果一致诊断你妻子患的是肺癌,而且是晚期。你看你是保守治疗还是手术?” 艾才一听犹如五雷轰顶,没了主张。问:“啥是保守治疗?啥是手术?” 医生没有抬头,低头填着病例:“保守治疗就是化疗,在人体的胳膊插一根管子通过腋窝上方然后到需要化疗的位置;化疗的疗程结束后需要放疗,方法大致一样。期间病人会非常痛苦,会呕吐,脱发,浮肿,还伴有各种并发症状。”医生顿了顿,拿了一叠类似合同的协议书放在桌上,协议书上抬头写着正容的名字,下面主页写满各种条款,落尾是签字人,日期等等。医生继续说:“手术的就是直接开刀,切除病变部位的病变细胞。这是两份协议,一份是保守治疗签的,一份是手术签的,你看你选择哪一个?” 艾才根本听不懂医生的那么多专业的解释。他除了关心妻子的感受,还要关心的是钱。他小声问着:“医生,这大概需要多少钱?” 医生看了看艾才:“保守治疗花费高些,因为化疗的疗程要看病人的抵抗力和身体因素。相对的手术治疗会费用低一些,病人受的痛苦也会短一些。” “那我们就选择手术。”艾才听见医生说手术痛苦会小,而且费用低些。他好像看到了一个节约钱的方法。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 医生听完,将一份协议递给艾才:“在这个上面签字,然后去交钱,准备去做检查,如果各种身体指标达允许手术,那我们就尽快手术。” 艾才接过协议,咨询着医生签哪里,怎么签。医生一一指导,并对他解释着条款。艾才签完字,交了钱,袋子里瞬间就所剩无几了。回到病房,陪着妻子做完各项检查,妻子已经累得精疲力尽,躺下睡了。 艾才摸着瘪瘪的口袋,看着因为呼吸困难而睡得很是辛苦的妻子,想着家里的三个孩子。最开始来时的希望和内心就像掉进了万丈深渊,越落越沉,没了底。 “正容家属!”护士又在病房门口喊“报告出来了,一切体标正常,医生安排你们明天下午手术。你没有献血证,你现在去血站献一次血,明天病人手术的时候需要用。” 正在想心事的艾才被护士一声喊,吓了一跳:“啊?哦,明天手术是吧?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需要,有需要会告诉你。趁血站没下班你现在去献血吧。不然明天要来不及。”护士没有看他,只是说完就走了。 “哦,好。”艾才低低的回答着 艾才将熟睡的妻子托付给临床病友的家属,又替妻子掖了掖被子便匆匆往血站赶去。 本以为血站的人会比医院的少些,没想到也依然接踵擦肩。艾才拿着医院的单子走进血站,抽了一大管血。血站的人递给他一个证明:“这个收好,拿回去交给医生,明天医生会拿这个来取和病人相匹配的血型。” 艾才接过血站的人递来的证明,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贴身处。头昏昏的走出血站。在血站门口他听见旁边站着的两个人小声议论着:“你今天卖了多少?” 另一个人说:“我前两个月来过了,今天卖的少,那个血头死活不肯让我卖,还是我塞了二斤白糖给他,他才肯要我的血。” 艾才听完好奇的走过去,掏了一只烟递给那两个人问:“你们在说卖什么?卖血吗?” 那两个人摇摇头说:“这刚卖完血不抽烟。”其中一个说:“是啊,家里穷,又有急用,只能来卖血。一次卖个一碗可以得五六百块钱。” 另一个也说:“没办法的时候就来卖一次,但是也不能多卖,两三个月卖一次顶天了。” “那卖血怎么个卖法啊?”艾才打听着,因为他想着自己正是用钱的时候,要是妻子的病钱不够,他也可以来卖。 “找血头,呐,就是那个办公室里面坐着的那个穿白大褂的胖子,大家叫他金血头。”另一个人告诉艾才。 艾才谢过那两个人,匆匆的往医院走去,因为刚抽了血,有些头晕,走路有些慢,等到到了医院,妻子已经醒来,正坐在病床上等他回来。 “你到哪里去了?饭菜都凉了。”正容看见丈夫面容憔悴的走进来,关切的问到。 “我去拿报告了,医生说你身体指标可以,明天下午给咱动手术,动完手术咱们就可以回家了。”艾才心里没底,故作开心的对妻子说。 正容一边把瓷碗盖子打开,将装着菜和饭的瓷碗递给丈夫:“医生刚才来过了,说让我不要进食,我也没胃口,你吃了吧。” 艾才已经一天没有吃喝了,饥肠辘辘的他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看着丈夫,正容悲凉的心心疼着丈夫的奔波。她想着:“都是因为自己,也是因为那个讨命丫头,丈夫才会如此劳累辛苦!” 第二天,医生做着各种手术准备,麻醉师医生护士都来看过正容,护士又嘱咐了艾才手术的需要的东西。他们将正容扶上床。护士对着艾才说:“家属可以送一送,送到电梯口就不要跟上来了。” 妻子正容害怕的望着丈夫,抓着丈夫的手。艾才握着妻子的手嘱咐着说:“别怕,就像睡一觉,你一醒了就下来了。家里三个闺女还等着你呢。不怕,我在病房里等你。”艾才一直握着妻子的手送妻子走出病房,走过病房的走廊,走到电梯口。电梯门打开。 “好了,家属可以回去了!”护士喊着。 艾才紧紧的用力握了握妻子的手说:“别怕,我在病房等你!” 艾才看着妻子正容,正容也看着丈夫,电梯门徐徐的关上了。把两个害怕却紧连着心关在了两边。 艾才一会儿坐在妻子的病床床沿上,抚摸着妻子躺过的地方;一会儿整理着桌上的东西;一会儿翻着各种单据;一会儿在走廊来回踱步,一会儿走到电梯口。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妻子还是没有从手术台上下来,焦急等待的艾才现在变得开始慌乱。去到电梯口的次数频率更多了。 “姐夫,你怎么在这里?”妹弟正高文问。 “不在病房陪病人,跑这里来做什么?得病了也不告诉我们!”正容的大姐正琴责备着。正琴是家里的大姐,在艾才居住的那个山村的镇上做着生意,开了一家五金店,家里很是有钱,加上一向严肃,对艾才一直不冷不热。 “大姐,弟,你们怎么来了?”艾才慌忙问。 “你弟昨天打电话给我,说正容病了,我们来看看。你也是,也不找人带个话,别人要是说起来,还说我们多不顾姐妹情分!”正琴责备着“正容呢?” “在手术室手术,已经进去两个半小时了还没下来。”艾才不敢看这个严肃的大姐。 “你看这都手术了我们都还不知道。你啊!”正琴厉色着,随即又担心的说:“两个半小时还没下手术台,有没有问问护士?” “大姐,医生还在手术台上,问护士也没用,手术时间久说明医生细心,手术会很成功。”正高文看着焦急的姐夫和担心的大姐,安慰着。 正琴走回病房坐在病床上,看了看病病房的环境,从衣服袋子里掏出五百递给艾才:“这人生病了,我也不买东西了,你正需要钱,我大儿子马上要娶媳妇,刚给他们买了婚房,手里余钱不多,这五百块钱你拿着,也不要你还。你好好把正容伺候好,早点出院。”说完又掸了掸病床上床单说:“你看你这日子过的,你但凡会过一点,我们拉你一把,你也不至于过得这么穷苦。” “大姐,我天生笨,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只能老老实实的做个庄稼人。正容是我的妻子,我孩子她娘,我自然会好生照顾。”艾才小声解释着。说完又走出病房,走到电梯口。 “姐,你就别老说他了,十根手指有长短,人和人不能比。眼目前最重要的二姐平安健康就是福了。”正高文劝着大姐。 艾才在电梯口等了一会儿,希望落空的走回病房。小声说着:“还没有下来。” “姐夫,别急,再等等,医生没喊咱们,就是好事。”正高文安慰着。 约摸又过了十来分钟,病房在一阵骚动,护士医生推着正容进了病房,手术床上的正容面色惨白的昏睡着,就像从鬼门关逃出来的一样。艾才急忙迎过去看着妻子正容,见她熟睡,脸上露出了笑容。 医生护士和艾才他们将正容从手术台上移到病床上,医生交代着:“她现在是麻药期,不要让病人睡着,听她打呼了就把她叫醒,跟她聊天,说话。叫不醒就打她,扇耳光把她弄醒,等麻药过了就好了。不管用什么方法千万别让她睡着,睡着了就睡死过去了。她要是渴了,不能给她喂水,用棉棒沾点水抹在嘴唇上就可以了。” 医生交待完就离开了。艾才看着病床上熟睡的妻子,轻声呼唤着,旁边路过的护士说:“喊不醒就打,不能这么舍不得,你舍不得,她就没命了。” 艾才听着护士的话,用手拍着妻子的脸,呼喊着妻子的名字,正容时不时答应一声又睡过去了。有时候喊一两声喊不醒,看着因为麻药原因而昏睡的妻子,艾才红着眼眶,眼眶里全是泪。大姐正琴和正高文看不来这样的伤心局面,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艾才没有余力送他们,只是在病床旁一边伺候妻子,一边陪妻子说着话。妻子不说回应的时候,他就喊,喊不醒的时候他就一边拍打妻子,一边轻声的呼叫,他一慌神,眼眶里都是眼泪的天地,声音里都是颤抖的符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雪上加霜,风雨飘摇里的支离破碎(三) 在艾才无微不至的悉心照料下,手术一个礼拜后,正容的病情渐渐好转,脸色慢慢恢复了血色,红润起来的。艾才看着妻子一天天好起来,心里也像有一只只小鸟一样,欢呼雀跃。他想着:“只要妻子好起来了,他的精神支柱在,整个家的殷切希望就都还在。这个家就是全乎的。再苦再累,再受别人的多少冷眼他都可以默默承受,视而不见。” 这天,雪终于停了,雪后的暖阳懒懒的慰藉着渴望温暖的大地,雪在太阳光下白得发亮,它们慢慢的融化着,走向它们自己的归宿。房檐上滴滴答答的流着雪水,像一串串珠子滑落在地上,和着地上融化的雪水地下向排水道流去。如果说人世间万事万物都有他的去处和归宿,所谓从来处来,到去处去。那么,人也是有着它自己生命的长度,宽度和归宿,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正容,恢复得不错,再观察个两三天没事就可以出院了。”查房的医生对着正容说着。 艾才两夫妻听完对医生千恩万谢,高兴得不得了。同病房,隔壁病房的病友都通通过来表示祝福和恭喜。 在一阵祝福声中,刚吃过一些午饭的正容对着丈夫说:“这个天难得出了太阳,我想去晒晒太阳。你扶我出去走走吧。” 艾才看着日渐恢复健康的妻子,对着妻子高兴的说:“好,那咱们就出去走走。” 艾才给妻子穿上衣服,又给她披了一件自己的打着补丁的卫生衣袄子。他搀扶着妻子慢慢的往医院广场走着。他们捡了一处干爽的亭子坐下,艾才将身上的一件衣服脱下叠成方块,垫在亭子的石凳上供妻子坐下休息。 “你看这生病的人也不少啊!你说他们都能恢复健康,好起来吗?”正容看着一样出来晒太阳的各个科室各个病房的病友问丈夫,又像是问自己。 许是阳光刺眼,也或许是艾才不太确定答案,他眯着眼对自己的妻子说:“肯定会的,听说这个医院是咱们这个县城最好的医院,还有最好的医生,他们救过的病人那是数都数不清。” “孩子他爸,你说我能不能好起来?”正容听着丈夫的话,看着丈夫因为高兴而舒展开来的眉,连皱纹都在笑的脸问。 艾才愕然——好端端的怎么说这样丧气的话?随即宽慰到:“你这不正一天天好起来了么,今天早上医生查房还说你气色越来越好,是恢复得最快的。”艾才扶起妻子,拿着石凳上叠成方块的外套往有阳光的地方挪去。一边走一边说:“你就别多想了,现在的你就是要好好的养好身子,咱们高高兴兴的回去,家里三个孩子还等着她们的妈妈回家呢。” “上次我回去的时候看见艾盼抱着小艾在睡觉。半大个小人儿能把两个妹妹照顾得那么周到,她得多累多辛苦,你就不心疼她?你得好起来替替她啊。”艾才试图用孩子这个柔软的关系来安抚,宽慰自己有些颓丧的妻子,“你是没看见咱家那个小闺女,那小脸肉乎乎粉嘟嘟的,一笑,那樱桃嘴,小酒窝,真是好看,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儿。你好好的好起来,你就看吧,长大了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小美人儿一个。” 正容戚戚然说:“我知道,你们不在的时候我仔细看她了,咱家小丫头那眉眼,那脸蛋长得比其他那几个侄女都俊。你以为我不想奶她?我天天咳,我清楚自己可能得了大病,怕传染给她,才不肯奶她,不肯抱她不肯亲近她。”正容脑子里想着三个闺女,慢慢道出隐情,犹如黄连在口。 “那你更要放宽心,好好的,快快的好起来,好好补偿咱这小闺女。不然她长大了得该埋怨你了。”艾才边开玩笑边安慰妻子。 正容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对丈夫说:“孩子他爸,你看我好得也差不多了,也可以离开人了,天气也还不错,你明天回去看看三个孩子吧?最大的也才半大个人儿,老二正是闯祸淘气的年龄,三丫头还在奶娃儿阶段,我是真不放心!” “你这还有几天就出院了,等出院了咱一起回去。”艾才坚持着。 “正因为我要出院了,那说明我恢复好了,我也可以脱开人了。你还是回去看看,毕竟孩子还小,这一个多礼拜,小半月了都,我不放心啊,你还是回去看一趟再回来,我这几天一直在着急这个事,你就当了我这个心愿,回去看一趟罢?”正容担心的说。 “那好,那我明天等医生查完床再走。下午再赶回来。”虽然已快出院,但毕竟是动了大手术,艾才还是不放心。 “不用,你回去呆一晚,陪陪孩子,自己也好好休息一晚,你放心,我在医院里有医生有护士看着,你担心什么。”正容似乎心里都已盘算好了,不让丈夫有半点顾虑。 “好吧,那我明天回去之前去一趟高文家里拜托他来陪陪你。”艾才也想着毕竟小半月了,家里的三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毕竟父母年岁已高,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可能照顾得多么周全。也就答应了妻子的安排。 第二天医生按惯例来查房。一一询问,到了正容那里问:“还有哪里不舒服的么?气色不错,恢复得不错,等伤口再养个几天就出院吧。” 正容看了看丈夫,说:“没有,挺好的。就是有的时候感觉提不上气。” “身体现在没问题,就是手术后太虚了,回家补补,养一养就好了。”医生看了看,用听诊器听了听说。 等医生查完房,艾才将随身所剩不多的钱全数交给了正容,嘱咐她上下床注意,吃饭喝水,钱物放好,事无巨细一一叮嘱。正容一一应允,眼里温柔的看着这个有些木讷,却全心全意疼自了己护了自己半世的丈夫。 艾才叮嘱完,又喂妻子吃完早饭离开了医院,离开时他还一步三回头的看了妻子,妻子亦是面带微笑的看着丈夫,挥挥手示意他快走。 艾才又穿过人流,车流,高楼,大厦,来到舅弟家,敲开门说了情况。正高文说:“是要去陪陪的,你放心回去便是,我今天晚些忙完就去。” 艾才说了些谢谢的话便朝家里赶去。到家已是已是傍晚时分。村里的雪已然融化得差不多了不,田间地头的麦苗,菜籽苗都纷纷然抬起了头,绿油油的小脑袋摇头晃脑在大地母亲的怀抱里肆意的撒娇卖萌。艾才看着渐渐复苏的大地,心里也是欢快充满希望的。 艾才还没到家就远远的看着在院子里嬉闹的艾盼艾第。艾盼艾第也看见了父亲,欢天喜地跑过去迎着父亲:“爸,你回来了?妈妈呢?吃饭没?” “闺女,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你们的妈妈还过两天就回来啦!”艾才迫不及待的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孩子们。两个小姑娘听完欢呼雀跃,拥着父亲蹦蹦跳跳的往家走。 “艾盼,小妹呢?”艾才不见小艾,急着问。 “二姑来了,三婶子她们抱去了。我又不喜欢她们,我就自己回来了。”艾盼嘟着嘴回答。 “我们今天在三婶子家吃的晚饭。我吃得好撑。”艾第围着父亲说。 “走,我们去抱小妹回家。”艾才没有回家,直接去了父母那里。他来到父母和三弟互通的院子里,听母亲在说:“这你大哥在医院那么多天,也不知道你大嫂情况怎么样?孩子还这么小,一扔就是小半月。” 只听自己的二妹说:“孩子还有你们照顾,病人没大事就好。你看这丫头,虽说出生八字不好,模样却俊俏得很。” 又紧接着听会三脚猫法事的二妹夫说“这丫头模样是俊,你看她的眉眼,今后可是犯桃花啊。” 艾才敲开门,问安父母,问好弟弟妹妹,妹夫弟媳。将医院的情况简要的说明。又坐了一会儿聊了些家常便抱着小艾回了自己家。 医院里,正容目送着丈夫离开,自己心里一下就空落落的没了抓处,心里挂着孩子却也不得回去。心里紧紧的难过,她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行人,随风轻摇的枝头。她怪自己命运不济,生不来小子,却生来一个八字凶煞的丫头,丫头在这封建迷信的村子以后该如何过活?虽生得俊俏,却是怕待嫁之年,而无人敢娶。最要命是还伴着生了一场大病,丈夫医生都没有告诉自己的病情,但自己多少猜测出一些。自己家境贫寒,丈夫虽不说看病钱从何处来,却怕也是受了不少白眼才凑齐了这昂贵的费用。医生每日说恢复不错,自己却也知道,自己胸口提不上气的次数越来越多,怕是时日无多。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牵肠挂肚着。腿累了,腰累了,但她不舍得躺下,她怕这一趟就再也起不来。 弟弟正高文忙完手头的生意,便来到姐姐的病房,看她站在窗前,扶她躺下。 “身体不好,还站在窗头吹风,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将息自己。”弟弟心疼的责备着。 “我就是怕以后看不到了,现在想多看几眼。”面对这个从小跟自己感情最好的弟弟,她卸下自己的坚强,弱弱的说“你姐夫虽善良,却不是钻营的人,日子一定过得清苦,要是哪一天姐不在了,你要多替姐姐多照看着点三个孩子。”这像是聊天家常,更像是一种嘱托。 正高文听完,触动了内心的亲情的最弱点,当下流着泪劝到:“姐,你别胡思乱想,我来的时候去问过医生了,他说你最近状态挺好,恢复得也好,你现在就该放宽心态,朝好的一面去想,争取早点康复。” 正容摇摇头:“弟,我知道,我也在努力让自己朝好的方面想。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啊。” “你就好好休息吧,今天晚上我陪你好好说说话。”正高文扶姐姐躺下,两个人又说了些家常体己的话便都休息了。 睡到半夜,正容只觉天旋地转,一口气总也提不上来,不管多么用力,那口气就吊在胸口,总也上不来,口里的气总也下不去。她拼命的想喊自己的弟弟,可是自己怎么也没有气,就是喊不出来,她多希望自己这是一场恶梦,可是这感觉太真实了。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按下了救急铃,正高文似乎感觉到了姐姐的异样,起身朝姐姐奔去,看着姐姐张大着嘴。大汗淋漓,面如死灰。护士医生一起赶来,马上进行了所有的有效抢救。却也是无功之施,还没下得了病床,进去icu,正容便与世长辞了。这样一个带着不舍,带着牵挂,带着怨念的女人便从此离开了这个她恨着却也爱着的人世。 “姐,姐,你怎么样了?”正高文喊着自己的姐“姐,你醒醒,别睡着了啊。” “医生,我姐怎么样?她还能救吗?”正高文带着哭腔问医生,他希望听到医生的肯定。 “病人已经呼吸衰竭了,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医生摇摇头。 正高文跌坐在姐姐的身体旁,他自责,愧疚,所有的情绪涌上自己的心头。他怪自己不够惊醒,怪自己没有及时发现姐姐的不对劲。他呆呆的一路看着医生护士和入殓的人将姐姐的遗体推进太平间。 此时的艾才,和自己的三个闺女围坐在火堆旁,他抱着自己这个用米糊汤喂养着一天天长大的小女儿,艾盼和艾第逗乐着小艾,小艾一见姐姐们的逗乐便咯咯的笑着。一家四口幸福温馨的影子在火堆的倒影里,让人觉得格外的温暖贴心,她们都在等着自己最爱的人,精神的支柱能平安健康的归来。 此时的艾才并不知道自己与妻子的这一别,那一眼便是此生永别,阴阳两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逃不开躲不掉 艾才在满怀希望的憧憬中,安心的睡了一夜,梦里尽是一家五口幸福的场景。第二天一早,艾才早早的起来,艾盼艾第也早早的起来了。齐声说:“爸,这次你去了妈妈就能跟你一起回家了吧?” “对啊,这次妈妈就能回来了,跟艾盼艾第和小艾一起了。咱们一家五口就可以团聚了。”艾才高兴的对着两个女儿说。 艾盼艾第听完开心的蹦跳着出了房门,在院门外玩耍。艾才准备好东西,就往医院赶去。临出门,艾盼对着父亲说:“爸,路上小心,记得带回妈妈,告诉她我们想她。”艾才“诶”了一声就走出了门。一路上艾才仍然没舍得坐汽车。他徒步快速的走着,累了就坐下歇一会儿,喝点水。他一路走过一条又一条街。 路过医院不远处的卖血站,艾才停下脚步思忖:身上的钱也不知道够不够这两天的费用,家里能卖的已卖光,妻子病重不能再用上次的板车,只能坐汽车,坐车得花钱,回去补身子要钱。既然卖血能挣钱,我也去卖一点吧。 艾才走向大厅旁边走廊的办公室,看见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血头,血头约摸四五十岁,斜靠在椅子上打盹。“血头师傅?血头师傅?”艾才轻声唤着。 血头乜斜着眼瞟了一眼艾才问:“什么事?” “血头,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家里有点急事,需要急用钱,您这里?您看能不能?”艾才不好意思的赔着笑。 “卖血啊?最近三个月有没有抽过血啊?卖过了就不能卖了啊!”血头看了一眼一身古铜色肤色的艾才,一边填单子一边一边忠告。 艾才心里当下咯噔了一下,一个礼拜前自己刚抽过血,但现在正是急用钱的时候,再怎么也只能卖啊。艾才小心的问“血头啊,三个月内抽过了再卖会怎么样啊?” “血是咱们人身上的气,卖多了气就亏了,气亏了身体就垮了。”血头继续填单子解释着,随即又狐疑的问:“你是不是卖过了?” “没,没,没,我只是好奇问问,好奇问问。”艾才搓着手嗫嚅着。 “拿单子去化验去抽血。”血头递给艾才一张表。 艾才卖完血,一共卖得六百,加上所剩下不多的二百多。共八百多。艾才揣着仅有的八百元急急往医院赶。远远的看着正高文蹲在医院门口。 “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等急了吧?”艾才堆着歉意的笑对着正高文说着便往医院走去。 正高文拉住艾才,良久才鼓起勇气说:“姐夫,姐不在病房里。” “你姐在哪儿?我们去接她回病房。”艾才焦急的说。 “姐夫,姐没了”正高文拉住焦急的艾才。 “什么?你说什么?没了?什么叫没了?不可能不可能。”艾才听完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他只觉五雷轰顶,他一个趔趄,急忙靠着墙。 “姐夫,姐昨晚跟我说着话就睡着了,然后一觉醒来她就走了,她走得很安详。”正高文低声呜咽着。 艾才头晕眼花,身子瘫软的像一滩烂泥一样从墙壁滑下来,悲声自言自语:“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我不该走的,我不该走的。” “现在哭有什么用!还不快把正容接回去。”问讯赶来了的大姐厉声到。 一同前来的还有妻弟媳妇,妻弟媳妇安慰到:“姐夫,当下最要紧是让二姐入土为安呐!” “哦,对对对,我去带她回家。”艾才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朝医院大门走去。 “这边!你看这稀里糊涂的。”大姐一把拽回走错方向的艾才,又说“你现在拿什么接二妹回家?用你那个破板车?去跟医院商量,出点钱让医院的车送回去。或者外面叫一辆白事车。记得都要跟人家包冲喜的钱。” 艾才喏喏的答应着就去了。剩下一行三人跟在后面,大姐问“三弟,二妹临走时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二姐只说让我照顾好三个孩子。”正高文悲伤的说。 “要是艾才问你,你就说没有说什么。你看他那不成器的样子,你要是说了,他有了依赖,这日子还能过好?!”大姐对着正高文嘱咐到。 “知道了,姐。”正高文答应着。 艾才办好一切后,大姐说:“我们就不跟着去了,明天我们再回乡下来。你好好的接正容回去。” 正月融雪后的夜晚黑漆漆的,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黑压压的一片,像是在向艾才毫不留情的压下来。 坐在灵车里的艾才守着正容的遗体,时不时的呜咽着低声喊:“正容,我们回家。”按照当地习俗,接已故之人遇到桥梁江河小溪是要唤亡人的名字的,因为怕已故之人不认得回家的路,在外游荡。艾才时不时呼唤着,半路停下买了三挂鞭炮。到了村口,他点燃鞭炮,一挂放完再放一挂,这个村子有个习俗:哪家有人去世便连放三挂鞭炮,三挂放完便会有人来帮忙一起料理。艾才三挂鞭炮放完,村口已有赶到的乡亲。将正容抬回外屋的正堂安顿,有人拿出香烛纸钱燃烧。 艾盼艾第看着父亲问:“爸,你是把妈妈接回来了吗?妈妈好了吗?” 艾才摸着两个闺女的头说:“闺女,你们的娘睡着了,睡着睡着她就走了,你们的娘没了。”艾盼艾第顿时守着母亲哇哇大哭。 艾家的老弱妇孺也都陆续赶来,小的对着遗体磕头鞠躬,然后继续他们的无法无天,因为这一夜大人都会在这里守灵,没人管束他们。 艾老汉和隔壁在三儿子儿媳的搀扶下也赶来了。何碧步履蹒跚的跨进屋,问:“昨天还说好好的,今天活生生的一个人咋说没就没了?!” “肯定早就不行了,这几日是回光返照吧?”黄慧口无遮拦的说。 何碧白了一眼这个小儿媳妇,没有说话。 三儿子艾俊出来主事,吩咐着帮忙的乡亲们该忙什么该买什么。一切安排妥当,艾俊问艾才:“大哥,大嫂这法事咱怎么弄?” 艾才不说话,只把医院出院,叫灵车,给红包后结余的钱全掏出来共五百递给艾俊说:“弟,哥就这么点了,你看着办吧。” 艾俊接过钱,有些为难:“哥,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这点钱就三天法事都不够,别说到时候招待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了。” “弟,咱家已经空了,你看该卖的也卖了,不该卖的也卖了。实在没办法了。”艾才抹了一把眼泪,沧桑的脸上皱纹更多了。 艾俊看着家徒四壁的大哥,顿时心疼心酸。建议到:“法事也只是做给活人看的,法事只能单数,你看要不咱们法事只做一天,早上起,晚上散,你看如何?” 艾才无奈的说:“也只好这样了,辛苦弟弟了。你看着来就行。” 第二天,天空下着蒙蒙细雨,细雨淋湿了院里的泥土,因为人多,你一脚我一脚,院子里顿时都是稀泥,每个人的脚上也都是稀泥。一早艾俊便吩咐人请来了道士,起了法事,又吩咐了腿脚快的给亲戚朋友送了信。剩下的各人忙各人的活。 到得中午,雨下得更紧了,也是该是出殡的时候了,有真哭的有假哭的。因为丈夫不能送,艾盼艾第由艾俊领着,李菊抱着小艾一行五人走在送殡人前面。晏国芙,黄慧和其他人走在后面。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说:“我就说这正月初一的丫头要送走,要不得,你看吧,刚生下来才一月,就克死了妈,真真的是扫把星啊。”后面也有送殡的或是看热闹的人听见了,也说:“这小艾真的是正月初一的?” “女娃儿正月初一生?这还得了啊?” “作孽啊,生下来就把妈克死了!” “这以后我的儿子肯定不娶她。” 看热闹的,无关紧要送殡的都小声你一言我一语的小声议论着。 这些话夹着蒙蒙的细雨,一路尾随着,钻进艾盼艾第的耳朵,钻进正容的棺椁,也钻进了小艾的命里 等得下葬完毕,各自归来。吃过送殡饭,大家都陆陆续续散去。艾才还是呆呆的坐在外屋。父亲母亲见不得儿子难受,便早早回去了。只留下艾俊跟他核实了账目,说了些体己话,因为还要回家备课,也就准备走了。 这时艾成军走进来说:“大哥,你看这人走就走了,你也别难过。”说了几句话客套话后话锋一转:“大哥,你看,我媳妇你弟媳马上还有几天都快生养了,这上医院和月子里给她补营养也都没钱。大哥,你看你今天呢,也收了礼,我看了下也不少哈。你看,你欠我的五百说是月中还,现在都月底了,你现在手头有钱,你就先还我!” 正要走出门的艾俊听完折转身正色的历声到:“成军大哥,按说咱们也是一脉胞弟,欠债还钱虽然天经地义,你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来要债吧?” “三弟,你是读书人,道理比我会讲,你也别见怪。大哥我是庄稼汉,粗人,我只知道现在不要,以后他都还不起了。”艾成军用不易察觉的鄙夷语气说着。 艾才怔一怔,面无表情的说:“是,是该还了,我欠你五百吧?咱们当初没说利息吧?那我还你六百,当是利息。谢谢弟的帮忙。” 艾成军接过钱,从心里泛起让人洋洋得意的笑容走了。 “畜生”艾俊骂着,又安慰了一会儿艾才便走了。 所有人都散去了。艾盼艾第早已睡着,小艾由李菊哄着睡着了。李菊跟艾俊走了后,艾才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家里,仿佛看见妻子正容正对着自己盈盈浅笑。他回想着以前的清苦却还完整的家庭,想着自己这段时间已来遭受的白眼,想着人们对小闺女小艾的议论,想着以后这个清贫的残缺的家,想着刚才艾成军的嘴脸。 想着想着,他突然觉得困了,他爬上床,头搁在枕头上便呼呼大睡了。梦里是妻子在医院的深情凝望,梦里是妻子安详的脸。 艾才一觉醒来,已是天光放亮,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头顶光光的。他开了灯,看见枕头上枕巾上密密麻麻的一层脱发。他吓了一跳,他急忙起床,用妻子生前用的镜子一照,他惊呆了,他头顶的头发全没了,光秃秃的,整个一个农村包围城市的地中海。剩下的头发也全都花白了。 艾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摇摇头说:“一夜秃了顶,白了发。这样也好,以后省了不少洗头水。看来,卖血把气卖亏了啊!身体垮了啊!” 一大早,就有乡亲过来帮忙,帮艾才把昨日办白事没有来得及归还给各家的东西各自一一归拢,吃过早饭便准备各自拿着自家的东西回去。每个进门的乡亲看见艾才都惊呆了,不解好奇的问:“艾才,你这是怎么了?你的头怎么变成这样了?” 艾才只是笑笑不说话。这时,又有人小声议论着:“才克死了妈,这是又要克死父亲的样子啊!” “是啊,你看,昨天还好好的头发,你看,就一晚上的光景!啧啧” “这丫头要不得啊!要不得啊!” “唉造孽啊!这丫头谁家敢讨来做媳妇啊!” 这七嘴八舌的议论,一声声的嫌弃,就这样在这个院子里回荡着,在这些人群里生了根,在小艾的生命里发了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小艾长大了 艾才用收来的礼重新添了小猪仔,添了牛仔,还了父母的钱。便不剩半分了。还剩下的弟弟正高文的钱怕是还不上了,日子在清苦贫寒中勉强维持着。 眼见到了月底,晏国芙也产下一女,取名艾丽。那个村子里风俗为正月初一女儿克星,正月十五后生养的女儿被比喻成福星。所以晏国芙总是见人就说说她的女儿天生好命,捡了好日子出生,捎带着总要拿小艾出来比上一比,顺便说说正容的不幸,讲讲小艾的克星之说。日子一天天过去,小艾在世俗的目光,封建的看法和两个姐姐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渐渐长大。 在那个时候,修建平房的人家还很少,建造木板房都还是人们的首选。那时候是没有那种木板切割机的,全靠人力将一根根大圆木架在一个固定的架子上,盖房所需的木板,各需几厘米几毫米几公分的长短不一的木板,木匠用墨斗量好尺寸,再由两个人一人一边用一块又宽又薄的锯片来回一推一拉,将那些量好尺寸的原木按规定尺寸没有偏差的给锯下来——俗称改木匠。艾才便是这里面的好手。所以只要有人家修房造物都会叫艾才。艾才除了是锯木好手,还是一个杀猪匠,也就是屠夫,他还是一个厨子,厨艺也还是远近闻名。因为艾才不会钻营,不会持家,尽管有多种手艺傍身,却也总是入不敷出。每每去别人家帮工,主家总会留饭,席间必定会有酒。乡村农家几乎都是自家酿的米酒,米酒后劲大。艾才总会在席间喝多,喝多便会想起自己的清贫,想起自己的妻子,想起小艾以后得路,便会酒后耍酒疯。时间久了,艾才便养成了酗酒成性的个性。 艾盼是大女儿,艾才时常要出门帮工,家里的大小事务都归艾盼打理,在小艾还是幼儿一两岁时,艾盼便背着小艾上学放学,老师叫艾盼家庭贫困可怜,也就默许了。小艾却也很乖,从不在课堂上哭闹。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清苦贫寒的度过了,转眼小艾便已五六岁,艾盼已经出落成十七八岁,落落大方,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因为家贫,也因为家里没人照顾,小学刚毕业便辍学在了家,艾盼在村里出了名的能干,加上伶牙俐齿,人又漂亮。也是村里小伙子们倾慕的对象。但全都因得小艾的出生和酗酒成性,贫苦的家境作了罢。 小艾天生聪颖,加上自己的三叔艾俊是老师,便走了后门。五岁的她便不再读村里的学前班,直接上了艾俊带班的一年级。虽是年龄最小,成绩却也总是班里前几名,一点也不输给同班大她两三岁的大孩子。 艾第在小艾的慢慢长大中,在别人的闲言碎语中,她也信以为真的以为自己的母亲是小艾克死的。她虽然信以为真却总是在小艾熟睡时悄悄打量她,看她长长的睫毛,看她圆圆的脸蛋,她从心里还是很喜欢这个妹妹。但她总是说:“小艾,你还我的妈妈,是你把咱妈克死了,不是你,我就跟人家一样有妈妈了!”艾盼听到后总是会骂:“艾第,你这个死妮子,你再这样说我撕烂你的嘴!” 一天,艾第和艾盼放学回家,在路上遇到晏国芙的小女儿艾丽。艾丽仗着自己家是村里首富,自己又是好日子出生,天生优越感的她对着小艾喊:“正月初一妖怪家,克死娘家克婆家。”小孩子哪里顾得思量别的,只知道她在骂自己,自己就得讨回公道。小艾一听艾丽骂自己,快步冲上去,一把抓住艾丽的头往地上一按,艾丽便倒在地上,小艾骑在艾丽身上,哐哐扇了艾丽两个大耳光,然后气呼呼的吼:“你狗日的再骂老子,劳资以后就专门克你,劳资就是要克死你!你有种,再给老子把那句话说一遍!” 艾第见状吓了一跳,对着小艾说:“小艾,快跑,一会儿有人来了,他哥哥要是来了,咱们打不过。”艾第一边说一边赶忙拉起小艾就跑。小艾对着艾丽恐吓着说:“劳资是克星,你要敢把这事告诉你哥,劳资就专门克死你!” 说完两姐妹撒腿就跑,就剩下艾丽蓬头垢面,满身是土的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哭累了便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家走。回到家,晏国芙见自己的闺女灰头土脸的哭着回来,立马问:“你这是咋啦?哭什么?哭丧啊!” “是那个小艾,那个克星打的。”说完又哇哇大哭。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她打你你不会还手吗?”晏国芙一边忙手上的活一边骂。“真是个没用的。” 这个克星,这一家穷鬼,居然敢欺负她女儿。晏国芙解下围裙便气呼呼的往艾才家里走去,她要去找小艾算账。 小艾和二姐艾第气喘吁吁的跑回家,小艾还在当门就扯开了喉咙大声喊着:“姐,大姐,艾盼,我回来了。”艾盼听见妹妹们回来,给她们每人倒了一碗水,放在桌上,小艾和艾第喊完,话音刚落便已到家。端着姐姐倒的水咕咚咕咚就喝完了。小艾边擦着嘴边的水边对着艾盼说:“姐,我今天把艾丽打了,打的她哇哇哭。” “你干嘛打人家?”艾盼问。又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小艾:“你受伤了没?”随即又转头瞪向艾第,责备到:“你做姐姐的也不帮忙?你就是胆小怕事,跟咱们爸一样!见人就低眉顺眼的。没出息。” 小艾一边放下碗,一边往大姐身上靠,想看看大姐锅里烧的啥,说:“姐,没事,艾丽打不过我,我把她按地上打了她两耳光!谁让她骂我是妖精克星。”说着又往锅里瞧了瞧:“姐,今天咱们吃啥?我不想吃玉米面。我想吃大白米饭。” 艾盼摸了摸小艾的头,笑嘻嘻的说:“咱们家没有米了,只有玉米面。要不你去艾丽家吃?” “我才不去,她们家的人都是横着走路的。”小艾嘟着嘴,坐在厨房门口的门槛上。 这时晏国芙已气呼呼的走过来,对着这三姐妹喊到:“大哥,你在家吗!你家小艾挺牛逼嘛,你打我家艾丽,我今天要找你理论理论!” 艾盼放下正在炒菜的铲子,走出来说:“大婶子来了?坐。你找我爸?我爸不在家啊!” “你家这个克星打了我闺女。你是大姐,你管不管!”晏国芙气呼呼指着小艾瞪着眼。 “大婶子,你看,这是小孩子之间打闹着玩,当不得真。你要是真气不过,来,你打小艾几个耳光吧?我肯定不出去说是大婶子打的。”艾盼知道。就算再怎么,一个大人,而且还是同宗同祖的,她是不会打的,打了她就理亏。艾盼笑嘻嘻的对着晏国芙继续说:“再说,这事得大人管,我这小孩子也管不了啊。要不,您在这儿坐着等会?”说着端来一条木板凳递给晏国芙,继续说着:“可是,我爸去山外面帮人家杀猪去了,杀完猪还得喝酒,一喝酒就得大半夜才回来。而且,你知道的,我爸爱耍酒疯。您看,您要不在这儿坐着等?”说完招呼着两个妹妹:“艾第,小艾,我们吃饭了。大婶子,一起吃点?” 晏国芙见讨不到好,气得眼睛瞪得像铜铃。气呼呼的一边往回走一边说:“你这个克星,再打我家艾丽,小心我扇死你。” 小艾见姐姐护着自己,那晏国芙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得意忘形的对晏国芙做着鬼脸,朝着走远的晏国芙喊到:“你不敢打我,你打我我就克死你,我是克星知道不?!” 艾盼敲了一下小艾的头说:“傻子,不能随便这样说。谁告诉你正月初一就是克星?这是福星,正月初一家家都好吃好喝,你是会捡日子,老天照顾你。以后不许这么说。” 小艾眼里噙着泪花,哭兮兮的说:“村里人都这么说,她们都说我克死了咱妈不算,还准备把咱爸克死,说好在咱爸是厨子和杀猪的八字硬扛过去了。艾第也说咱妈是我克死的。” 艾盼瞪了艾第一眼,帮小艾擦了眼泪说:“不听人家胡说八道,咱妈是生病治不好了才死的。以后不许乱说自己是克星,咱得自己先自信了才不能被人看不起。听话啊,吃饭。吃完饭咱去放牛砍柴去。” 吃完饭姐妹三人收拾好碗筷,便赶着牛上山,艾盼砍柴,艾第放牛,小艾便在青石块上写作业。 傍晚的时光在这和谐的氛围里很快就度过去了。到山外面帮工的艾才一天了还没回来,艾盼将两个妹妹安顿好,心里一阵发慌,她知道今天的父亲久久不回,估计又要喝醉了,这喝醉了一回来估计又是一顿不得安生,所有院子里又得鸡犬不宁了,天明后各家各户对自己家的闲言碎语又要随风就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小艾的童年时光 艾盼躺在床上,听风吹过屋檐,掠过瓦片时的悉挲声;还有艾第的梦呓声,小艾均匀的呼吸声。父亲还没有回来,她紧张,恐惧,她害怕父亲酗酒后回来的样子。又一阵风吹过来,经过土墙房的墙壁,久经风霜雨雪的墙体早已斑驳撕裂。墙体有几处已经有六七厘米的裂缝,风一吹,泥墙上的泥就娑娑往下脱落。艾盼每次听到这声音都害怕,害怕这三间土墙房子会垮掉。 早春的风有些急,有些劲。用老一辈的话说那是风在把地里的水分往树干上扯,所以叫这季节为扯水上树。风一阵一阵的吹过这个破旧的小屋,艾盼的心一阵紧过一阵。 “艾盼,艾盼”屋外的小路上一声接一声气若游丝的呼唤声传来。艾盼心里一阵慌乱,这是父亲的呼唤声。看来今天父亲喝得不少。“艾盼,快来扶我,我起不来了。”艾才的声音继续有气无力的喊着。 艾盼穿衣下床,走出院门外,看见父亲艾才合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艾盼心里骂着:“酒疯子又喝那么多!”走近父亲,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艾才扶进了外屋,艾才找了一张凳子坐下结巴的吩咐:“我我没事,闺女,你去睡” 艾盼倒了一杯水递给父亲,转身逃也似的走了,半只脚刚要跨进里屋,艾才便喊住她:“小艾呢?小艾睡了没?我去看看她。”艾才说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爸,小艾早就睡了,你也睡吧!你别去看她了,让她睡吧,她明天还上学呢。”艾盼求着。 “艾盼,你三妹命苦,生下来没喝过奶,没没有娘,全靠咱爷俩一口一口米糊喂喂大。村里人还不待见她。我这个做父亲的不不对她好谁对她好。”艾才说着努力要站起来,刚要站稳又瘫软的跌在凳子上。 “爸,你睡吧,别把小艾吵醒了,回头你这样再吓着她。”艾盼带着哭腔乞求着。 “好,今天爸就不看她了,明天再去看。我再坐会,再坐会。大闺女,你也去睡”艾才见自己确实起不来,便不再闹着去看小女儿。 艾盼赶紧躲回被窝,心神不宁的搂着小艾。 “小艾她妈呀,你走得好早啊,你怎么不带我走啊,人家都和和睦睦一家人啊,你留我这三个闺女,孤老头在这世上啊。你好狠的心啊!”外屋瘫在凳子上的艾才一遍一遍的不停的重复抱怨着。 “老子穷啊,没有带把儿的胖小子,父母兄弟都看不起啊。借点钱借点粮都生怕我还不起啊!”艾才还在外屋哭着。 “姐,爸又喝酒了?”小艾在父亲的哭闹中醒来。抬起惺忪的睡眼往大姐的怀里靠了靠。 “三妹,没事儿,爸一会儿累了就睡了。你快点睡,明天还上学呢。”艾盼把小艾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姐,我害怕。”小艾扯了扯艾盼的衣服。 “不怕,姐姐在。你快睡吧,你看你二姐睡得多香。”艾盼安慰着。 小艾听话的在大姐艾盼的臂弯里慢慢的睡着了。 艾盼睁着眼望向黑漆漆的房顶,她不知道这天什么时候能破晓。外屋艾才的哭闹声渐渐变得小了。艾盼在焦虑中也渐渐入睡。 山村的夜是寂静的,鸟兽虫鸣都那么清晰。艾才的哭闹声也穿透了夜空。 离艾才家最近的邻院艾成军夫妇俩也醒来,两夫妻轻声议论着:“这酒疯子喝了几杯马尿又在哭丧了。” “你说年纪轻轻的死了媳妇,带着三个闺女,一个闺女还是克星,家还那么穷,你说谁敢嫁给他。”晏国芙说。 “还是个酒疯子,还想讨媳妇?鬼才会嫁给他!老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艾成军附和着。“睡吧,睡吧,不管那酒疯子。不关咱的事。” 艾才哭闹得累了,爬上土墙房隔出来的小阁楼上,用木板搭成的简易床上呼呼睡了。 天明鸡叫狗吠,艾盼醒来,叫醒艾第起床烧饭,煮猪食,自己则上山下地干活。艾第嘟嘟囔囔说:“每次都喊我,咋不喊小艾哩!你们就宠着她!” “你个臭妮子,你说啥?再说一遍!”艾盼耳尖,听见了艾第的抱怨,骂到:“她还小,会干啥!让你干你就干,别废话。要不你下地我在家烧饭!” “就知道凶我。”艾第嘟嘟囔囔的一边生火一边白了艾盼一眼。 因了农村忙农活,是不兴早中晚饭的,一般早上起床就干活,等到点吃第一顿饭,到了下午三四点吃第二顿饭。一直到第二天都不再花时间在吃饭上,如果确实饿了,便随意煮点面条什么的便食充饥。学校上学亦遵循农家的作息,早上九点上学,一直上到下午三点,放学关闭校门。 艾才因了酒醉头疼也早早醒来,下地干活去了。家里就只剩艾第和小艾。艾第煮好猪食,蒸好第一遍玉米面,见小艾还在熟睡。扯开喉咙喊:“小艾,死妮子,你还在睡,还不起来帮我烧火添柴!” “哦!我马上就来。”小艾应了一声,说完又倒头睡了。 艾第见她半天没反应,又扯着喉咙喊:“死妮子,你还不起来!再不起来,有你好看的!” 小艾不情不愿的蓬着头,拖着鞋就起来了,走到灶台前准备烧火。 “你看你,姑娘家家的头不梳脸不洗的像什么话,脏死了。快去洗脸梳头。”艾第学着艾盼的语气对着小艾吩咐到。 “二姐,我不会梳头。”小艾拿着梳子眼巴巴的看着艾第。艾第也不理她,自顾自蒸着第二次玉米面。 “二姐,我拧不干毛巾。”小艾泪眼婆娑的拿着湿哒哒的毛巾走到艾第身边。 “你说你除了睡,除了吃,你还能干点啥?笨得猪一样。”艾第接过毛巾,拧干,一只手扶着小艾的头,一只手拿着毛巾在小艾的脸上温柔的擦着。给小艾洗完脸,将毛巾晾好,又拿起梳子给小艾梳好头。 “小艾,你叫大姐吃饭吧。” “大姐,艾盼!回家吃饭啦!”小艾扯开喉咙大声的朝着地里的艾盼喊。艾盼“哎”一声,便收拾着往家里走。 艾第小艾摆好碗筷,闲来无事。便拿出石子儿,抓着石子玩,规定是一人一局,谁先抓满2 4 6 8双数谁算赢,可是小艾输了耍赖皮。 艾第急了:“你就是个癞皮狗,你不光赖皮,还是个克星!” 小艾听见二姐骂她克星,本来输了游戏不开心的她心里更不高兴了:“我就克了,怎么了?我是克星你还不是得跟我一起,还跟我一个被窝睡觉,总有一天你也会变成克星。哼!” “你个克星,你克死了妈妈,还想克爸爸,现在还想克我!你还我妈妈!”艾第气急,抬手打了小艾。一直都被宠着的小艾哪经得起艾第打,她觉得艾第是在欺负她。两个人扭打成团。 艾盼回家看到这一幕,厉声喝到:“你们俩干嘛呢?艾第,你是姐姐,不该让着妹妹吗!?” “大姐,艾第打我!还让我还妈妈给她。”小艾见宠着她的大姐回来了,立马委屈的大哭。 “艾第,你个死妮子,跟你说过多少回,别人都不许这么说小艾,你还这么说!看我不打死你!”艾盼一边骂,一边拿起手边的笤帚就准备打艾第,艾第见状撒腿就跑。艾盼见艾第逃跑,心里的火就不打一处来。抓起笤帚就追艾第去了,艾第围着院子和菜园撒欢的跑,艾盼在后面拼命的追。小艾见状,又是看好戏的开心又是幸灾乐祸,嘴里喊着:“艾第,快跑,要追上了!”鼓着掌跳着叫着:“艾盼,加油,马上就追上了加油加油!”“姐姐,你们加油啊,好好玩,好好笑!” 艾盼艾第跑的累了,追的也累了,坐在菜园子的石块上喘着气休息,看着小艾手舞足蹈的高兴劲,两个人无奈的笑了。 “快吃饭吧,你俩还得上学呢。”艾盼拿着笤帚往屋里走。走到小艾身边停下来,蹲在小艾旁边对小艾说:“三妹,以后可不能这么任性,别人说你,你就当她放屁,自己走开就行了,又不少块肉。你跟人家打,打不过你不还是自己吃亏吗?记住没?” “嗯,知道了,记住了大姐。”小艾点着头。跟在艾盼后面进厨房吃饭准备上学。艾第也起身走进厨房吃饭。吃完饭两姐妹一起往学校走,艾盼叮嘱着好好学习之类的话。又对着艾第说:“照看点妹妹,她还小,你像她这么小的时候,我也像照看她一样照看着你。你是姐姐,凡事让着点她。”艾第答应着牵着小艾的手往学校走去。 从地里收工回家的晏国芙遇见了同样收工回家的黄慧,她对黄慧说:“你昨天晚上听见没?你大哥又不知道在哪里喝醉了耍酒疯。又哭又骂的。” “哎呀,我就说怎么听见有声音的,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又喝多了?是想女人了吧?”黄慧试探着。 “你说,死了媳妇,带着孩子,再想女人又能怎么样?谁能跟了他?”晏国芙撇着嘴说。 “也是。不过你看他那三个闺女却是出落得一个比一个好看,水灵灵的。”黄慧倒是难得的赞叹着。 “这倒是。我娘家的表哥的儿子倒是看上他大闺女了,昨天还让我说媒来的。”晏国芙面露难色。 “你没告诉你娘家表哥她们家情况?”黄慧打听着。 “说了,人家说了,不介意。又不是大闺女有克星命。不打紧。要是我,我可不敢。”晏国芙咋舌着。 “那你还是说说去呗?说不定你两家就亲上加亲了。”黄慧坏笑着。 “去你的”晏国芙也笑着。 吃完饭准备继续干农活的,遇见两位婶婶,问她们好,随即离开 她隐隐约约听见了她们的议论,她也着实不喜欢这两个婶婶,自己的父亲再不济,也是自己的父亲。她们如此贬低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疼爱的三妹。艾盼在心里骂了无数句“麻卖麻批”。 下午收工回来后,晏国芙专门来到艾才家:“大哥,在家呢?” “弟妹,你怎么来了?”艾才将晏国芙迎进屋。 “我来是有事。你看你家艾盼也老大不小了,也是该找婆家的年纪了。早点嫁了,也给家里省点负担不是?”晏国芙坐在门口的长凳上。 “她大婶子,你看,咱们家这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们是没有关系,怕就怕人家嫌弃啊。”艾才局促的说。 “我都说了,人家不介意的。”晏国芙安抚着。:“你看要是没问题,咱就安排两个人见见?” “一切听她大婶的安排就成。”艾才开心的说。 “那成,离赶集也就还有两天了,那咱就给两个年轻人约在这个赶集天怎么样?”晏国芙趁热打铁。 “好好好,成。”艾才满口答应。 “那麻烦大哥跟艾盼说一声,别忘了让她打扮打扮。”晏国芙叮嘱着走出艾才家。 艾才听有人给自家大闺女说亲,还是人家指定的,心里没了怕别人嫌弃家世的顾虑,脸上心上都乐开了花。 艾盼在隔壁屋里听着,听完心里却是隐隐的担忧,她不知道那个跟自己相亲的人长得什么模样?要是嫁出去了,父亲又醉酒怎么办?谁来扶他回家?两个妹妹都还小,她们谁来照顾?艾第胆小怕事,小艾脾气任性,村里人再欺负小艾,小艾一个人硬杠一定会吃亏。到时候谁来替三妹出头? 艾才却不以为然,只管高兴,他走进里屋,正欲开口,看见艾盼站在门口。便说:“大闺女,你听见了?” “嗯。”艾盼闷声闷气的回。 “那咱就见见?你也不小了,是该找个好人家了。”艾才看着艾盼说。 “哦”艾盼心不在焉的答着。 “得嘞。”艾才嘴里哼着小曲乐开了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谣言四起 过得两日,是所有村子到镇上赶集的日子。艾才早早的起床,干完了所有的家务活,对着艾盼说:“大闺女,今天咱两就不要下地了,早点烧饭,咱们吃了好赶集去,别让别人等久了。”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艾才今天特别精神,穿一身青色中山装,脚蹬浅口布鞋,这是妻子生前做给他的,平日里一般日子他是舍不得穿的。 “爸,你穿这么崭新干嘛去啊?”艾第盯着父亲好奇的问。 艾才一边梳着他的地中海一边赶着艾第:“去去去,小孩子家打听个啥!” “我知道,爸是陪艾盼相亲去。”艾第头一歪凑近艾才嘻嘻笑着说。说完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艾盼要嫁人喽,艾盼要做新娘子喽!” “死艾第,你再乱说!再乱说我撕烂你的嘴!”在灶台烧火的艾盼拿着火钳指了指艾第骂到。然后又悠悠的对着艾第说:“我要是嫁了,谁给你洗衣做饭!没良心的!” 小艾被艾第的嬉闹声吵醒,从梦里醒来,揉着迷离的睡眼走到艾盼面前问:“大姐,我听艾第在喊谁要做新娘了?是你吗?大姐。” 艾盼拿过梳子一边帮小艾梳头一边说:“大姐不嫁,咱们小艾还没长大呢,大姐还要保护咱们小艾,看着小艾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等咱们小艾长大了,嫁人的时候姐亲自送三妹出门。” “大姐,我不要你嫁人。大姐嫁人了艾第欺负我,就没人帮我了。小艾也不要嫁人。”小艾转过身抱着大姐呜呜的哭着。 “好好好,都不嫁。乖,咱们梳头,梳好头洗完脸吃完饭,小艾该上学去了。”艾盼把小艾从怀里抽离开来,耐心的给她梳头洗脸,因了小艾的依赖和不舍抽泣,艾盼哄好了小艾,自己却是红了眼眶。 吃完饭,艾盼给小艾背上书包自己曾经用过的书包,一个洗得泛白的老式军用包,小艾年纪小人小,长长的带子连着书包整个长度已经超过了小艾的大腿,小艾每一走,书包都会跟着节奏摇摆一下。看着小妹妹跟自己挥手再见,艾盼眼里都是宠溺的笑。 艾才见艾盼还没有梳洗打扮,催促着:“艾盼,你还在墨迹什么呀?快换好衣服咱们该走了。” 艾盼没有说话,默默的换了一件干净的碎花衬衣就跟着父亲往集场走去。 到了集场晏国芙和她的表弟,表弟媳还有她表弟的儿子早已等在那里。晏国芙远远的急急的跟艾才打招呼:“大哥,你们怎么才来?” “家里还有两个小的要照顾着,所以晚了点。等久了哈。”艾才偷偷打量着其余的三个人。 晏国芙的表弟生得人高马大,赤铜的皮肤,给人一看就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表弟媳则矮胖身材,膀大腰圆。而他旁边站着的儿子,就有点辣眼睛了,估计是随了母亲的基因。你看他矮胖的身材,目测1米6左右的个子,胖嘟嘟的圆脸,鼓鼓的一双金鱼眼嵌在那张胖脸上,一个蒜头鼻很不合时宜的堆在那双眼睛下面。厚厚的嘴唇向前突着。艾盼看着这个和自己相亲的男人,心里一阵挥不去的厌恶感袭来。 艾才看着这个所谓的未来女婿,也不是太满意,毕竟自己的女儿身材高挑,眉清目秀,大眼睛,柳叶眉,薄薄的小嘴。虽然不说是万里挑一,但也起码绝对是百里挑一的俊俏。 “大哥,你看,咱这外甥还成吧?虽然整体上不是那么的耐看,不过,咱分开来看,五官还是挺好看的。再说,咱庄稼人,图的不是好看,咱图的是干活是不?我这大外甥干活绝对是乡里数一数二的好手。”晏国芙看出了艾才的不满意和艾盼的嫌弃,继续游说着,试图促成这桩好事。 “大哥,你说你家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今后有个好手给你帮衬着,你不是也省不少负担嘛。我这表弟家底殷实,不会亏待你家艾盼,也会照顾两个妹妹。我这外甥是独子,以后家当不还都是艾盼的么。你说,还有啥好挑的挑剔的呢?”晏国芙见艾才没有说话,继续游说到。她说出了艾才一直期盼的。艾才当下动了心,他看向自己的闺女,艾盼只是盯着远处小贩的叫卖,没有回头回应自己的父亲。 “你看,大家也都认识了,要不咱们让两个年轻人单独处处?”晏国芙说着,转身对自己的大外甥吩咐到:“大外甥,你陪我这侄女四处逛逛。”说着就和自己的表弟和表弟媳妇要离开。 “爸,我还是回去给三妹她们做饭吧,等会她们就该放学了。三妹放学不见我又该哭了。”艾盼看着正笑嘻嘻盯着自己看的小胖子,不由得心里不舒服,对父亲说着。准备找个借口离开。 “急什么,放学还早。你跟人家处处。”艾才对着女儿说着。 “走路回去,烧个饭时间正好。我出门的时候没跟她说,一会儿她哭着又要乱跑找我了。”艾盼着急自己父亲的动摇。 “小艾不是有艾第看着么。”晏国芙插话到。 “大婶子,你不知道,小艾谁的话也不听,艾第降不住她。”艾盼说着也不管那几个人,道了个谢便转身走了。 艾盼回家准备好饭菜,两个妹妹刚好放学,可是父亲却还没有回来。艾盼知道,父亲估计又在酒馆里喝酒去了。自从母亲过世后,这么些年每次赶集他都会去酒馆喝得烂醉如泥。 村子里的人陆续从地里收工回家,倦鸟也已归巢,可是父亲还是没有回来。艾盼将两个弟妹安顿好。正要准备关门,却远远的看见影影绰绰的一个人影东倒西歪的走了过来。不用看不用猜,艾盼也知道是自己的父亲。 艾才走进家门,把中山外套往地上一扔,冲着艾盼吼到:“你现在大了,翅膀硬了是吧?老子的话不听了啊!” 艾盼没有理父亲,抬脚走进里屋,看见小艾惊恐的躲在被子里,惊恐的眼神看向自己,像是寻求保护。 艾才见自己的从小听话的闺女竟敢不听自己的,甩脸给自己看,在酒精的作用下,酒疯更盛,他摔着凳子骂到:“你现在也不拿老子当人了!你说那男的哪点不好!家里有钱,又是独子,以后还不都是你的。” “你看他那猪一样的长相,你不觉得恶心吗?”艾盼气急!在屋里跟父亲顶起来。“你就没见过钱啊!人家有钱你就答应,你这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啊!” “你这个忤逆子,还教训起老子来了,你信不信老子今天打死你!”被酒劲和怒火点燃的艾才抓起旁边的一根木棍就朝里屋走去! “你打吧,打死我了你就不用卖我了!我也不用看你发酒疯了!”艾盼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朝着父亲怒吼到。 这时早已吓傻的艾第躲在被窝里只是流泪,不敢出声。小艾吓得哇哇大哭,她爬起来,一边哭一边走向艾盼,只是“大姐,大姐”的喊着。 “你以为老子还不敢打你是不是!”艾才怒火攻心的吼叫到,朝着艾盼就是一棍子挥下去,重重的砸在艾盼的身上。 “爸爸,你别打大姐,你别打大姐。”小艾哭着走到父亲面前,抓着父亲拿棍子的手。 看着这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儿,艾才的酒醒了一半,怏怏的走出里屋,在外屋对着里屋吼:“这件亲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艾盼摸着被木棍打得发紫的地方,在心里恨恨的说:“我就不同意,有本事打死我!” 小艾对着大姐受伤的地方用力的吹着气。艾盼摸了摸小艾的头说:“真是个懂事儿的小鬼灵精。”小艾拉着大姐的手,扶她上床,给她盖好被子。自己再钻进被窝躲在大姐的怀里。 外屋的艾才见里屋没有动静,自己心里的一团火却还在疯狂的燃烧着。这时木质猪圈里的猪因为长期没有饲料总也吃不饱,也开始啃木板,拱圈门。艾才听得猪闹,更是火上浇油。他提起一根木棒,一脚跨进猪圈,对着那三头瘦得皮包骨的猪就是一顿狂风暴雨的抽打。一边打一边骂:“老子没媳妇,没儿子,喝口酒怎么了!骂老子酒疯子。连你你这不会说话的几只畜生也来挑衅我,老子今天就是要打死你。打死了拿来打牙祭。”猪圈里的猪被一顿抽打叫得更凶了。顿时整个艾家大院一阵骚动,有被吵醒了起来入厕的,有起来听动静的,有以为是自家猪闹腾开了院头灯看情况的。 艾盼听着外面父亲的责骂和无赖般的胡闹,搂着因为恐惧有些瑟瑟发抖的三妹,心里苦苦长叹着:“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你喝了几杯马尿又在发酒疯,不嫌丢人!你再打人打猪老子就来打你!给我住手!”艾老头听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闹了那么大动静,站在院坝口扯着嗓门对着大儿子的家吼。 山里人再坏到底是有尊卑长幼的人,听得父亲骂自己,又折腾了一会儿就静下来,也不洗漱就爬上小阁楼,爬上木板搭成的床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的清晨,艾才昨夜的闹腾给了这小小山村添加了佐料,每个人相遇都会互相低声议论:“那酒疯子昨晚又撒酒疯了?” “好像是啊,听说闹得还不轻。” “你说为啥闹啊?听说因为看中咱们村一个寡妇了,人家儿子不同意。”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又好像听人说是因为大闺女,大闺女相亲了。但是听说大闺女早就外头有人了” “你听谁说的啊?消息可靠不?” “我听晏国芙那个八婆说的,她给艾盼做媒给她外甥,用了她外甥的钱却又不肯跟人家。” “这叫什么?叫门风败坏,上梁不正下梁歪。” 诸如此类的种种传言一时间不胫而走,整个山村里都传得沸沸扬扬。具体到那寡妇是谁,艾盼的外头人是哪个,都传得栩栩如生,有模有样。 一日下午,李菊和艾俊把艾盼叫到自己家,语重心长的问:“艾盼,那些传言你听见了吗?” “三叔,三婶,我听见了。叔,婶,你们相信艾盼不。”艾盼心里委屈,眼里噙着泪问。 “傻闺女,咱自家闺女啥样咱还不知道么?今天叔和婶叫你来,就是怕你多想,毕竟风言风语的。”艾俊安慰着。 “谢谢三叔三婶。我真的没有。叔,婶,你说我家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艾盼低着头。 “孩子,出生和家人我们无法选择,但我们可以选择做怎样的自己。”艾俊宽慰到。 “艾盼,你爸那天为什么发那么大酒疯?”李菊问到。 “还不是因为旁边那个堂婶子晏国芙给我做媒给她外甥。”艾盼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哦,那就难怪了,这女人也是歹毒啊!说亲不成便诋毁啊。弄得满城风雨啊!”李菊感叹道。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闺女,自己活得精明点儿。有机会就跳出这个牢笼吧。”艾俊隐隐担忧的说着。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一晃两三年过去了,再也没人给艾盼提过亲。那些谣言依然在流传: “咦,艾家那闺女有人提亲没?” “那闺女好像真没人提亲呢,都怕啊,都怕到时候用了钱人家不跟你啊!” 又一年过去了,谣言更盛:“你看她,老大不小的也没人要,是不是坏事做多了啊?” “对啊对啊!听说跟好几个男的有一腿啊!” “你看她穿了一件新的衣服,你说她家那么穷,哪里来的衣服?” “别人给她买的呗!” “我前天看见艾嘉老大跟那个寡妇在油菜地啊哟,我都不好意思说啊!” 这样的谣言越传越凶,越传越不像话,像真的一样飘荡在各家的茶余饭后,回荡在各个田间地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受够了就离开 这个小镇是辣椒乡,这里的每个小山村都是辣椒产地,一到夏天,辣椒一个个都像红红的小灯笼一样挂在齐腿的植株上,在太阳光下涨红着脸,山风一过,都摇头晃脑,窃窃私语着这个山村的是是非非,流言蜚语。 一早上艾才就扛着锄头到玉米地里除草,他出去帮工几日,地里的活已耽搁得太多,他要趁着早晨凉快把草鋤完,等到中午火辣辣的大太阳一出,就会把鋤起来的草晒得枯萎死去。在去地里的路上碰到了张家寡妇,这张家寡妇前几年死了丈夫,独自带着两个儿子过活,小儿子拜艾才做了干爹。艾才远远的对着张家寡妇打着招呼,走近,递去一根烟,两人抽着烟,闲聊着。聊到兴头,男人总归会精虫上脑,总归会有些隐晦的浪言浪语,女人也是守寡多年,寂寞空虚,也就欲拒还迎故作娇羞的迎合这样的玩笑。 艾盼背着背篓,远远的看着父亲笑得皱纹都开了花的脸,张寡妇花枝乱颤的笑声。她快步的走近父亲,用眼睛瞪了父亲一眼,乜斜着不屑的朝着张寡妇一瞥说:“我去地里把红了的辣椒摘回来,中午太阳大正好晾晒。”,然后静静地从那两人身边经过。艾才看见自己的闺女,收敛了笑容,跟在闺女的后面。艾盼也不和艾才说话,艾才也觉得尴尬,不好意思说话。艾盼在辣椒地里摘着红透了的辣椒,艾才在隔壁一块玉米地面锄着草,两父女都没有交谈。 艾第和小艾在家里做着家务。艾第负责烧饭小艾则负责烧火添柴。今天的这两姐妹却没有闹别扭,其乐融融。做好饭朝着地头的艾盼和艾才喊。艾盼听见后冷冷的对着父亲说一句:“喊吃饭了。”便自己背着一大背篓的红辣椒往家里走去。 艾才怏怏的走回家里,艾盼也不像平常一样给父亲打好洗手水盛好饭。自己端着饭和两个妹妹坐在院子的石墩上,见着艾才也不叫。艾才洗好手盛好饭,独自坐在饭桌前,朝着院子里大声叹息着:“这亲爹的日子过得还不如后爹那般好。”艾盼装作没听见。 “大姐,我昨天看见同学拿了一包大白兔奶糖分给别的同学吃,同学们都说好吃。可是那个同学全班都给了,就是没有给我。”小艾委屈的说。说完抬着头拉着艾盼的手央求着:“大姐,小艾也想吃。” “好,等明天赶集姐姐去给你买。”艾盼吃完碗里的饭,看着受了委屈的小艾答应着。随后又说:“三妹,人家不给咱,咱就不要去问着要吃,咱走开点不去看人家,别让别人看轻自己。要吃就回来告诉姐,姐给你买。” “哼,我才不去问别人要呢,不给我还不稀罕吃呢。”小艾仰着头一副傲娇的小模样。 等到傍晚,这个山村的人会把晒在地上的辣椒收起装起来。等到都晒得很干了,她就把干辣椒用一个很大很大的塑料袋装起来,然后打个结。为的是不让干了的辣椒走空气受潮。艾盼也每天收辣椒,她只是比别人多了一个动作,她会留一点干辣椒重新装在一个小一些的塑料袋里,同样扎紧袋口,但她不是把这个小袋子放在家里,而是放在猪圈后面的稻草堆里掩藏起来。 第二天,又到赶集的日子。艾才挑着一担干的辣椒又去赶集了。艾盼从猪圈后面的稻草堆里翻出那一袋干辣椒,分拨出一些装在一个袋子里,她叫来两个妹妹:“我去赶集,给你们买好吃的,大姐藏辣椒的事你们要给大姐保密,不然被爸发现了,爸非得打死我的,以后你们也就没得吃了,听见没!。”两个妹妹对着大姐使劲的点着头。 艾才卖完辣椒,坐在有着小吃的酒馆里,酒馆里有凉粉,凉皮,羊肉粉,饺子,瓜子,花生,各种吃的。艾才叫了二两白酒,一碗羊肉粉。看着路过酒馆的张寡妇,扯着喉咙喊:“亲家母,你也来赶集?来来来,吃完粉。”张寡妇斜斜的看着艾才,有点嫌丢人,也不回答,也不拒绝。 “老板,给她煮一碗羊肉粉。”艾才不由分说的从口袋里拿出钱付了账。然后对着张寡妇说:“你看,我都付了钱了。”张寡妇扭扭捏捏的坐下吃完粉,就起身走了。 有几个酒友看见艾才在喝酒,也走进这家小酒馆和艾才一起吃起酒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取笑着对方,揭着对方的短,各自调侃着。 艾盼到了集上,一边卖着辣椒,一边注意着怕被父亲发现。在忐忑中卖完辣椒,安心的逛着各种小摊,各种商店。她在找着小艾说的千层饼干,终于在镇上唯一一家小超市里找到大白兔奶糖。买好奶糖,她没舍得剥一颗自己,她要都留给两个妹妹。买完糖,艾盼看着还剩下的一些钱,她想着自己要留一点,给自己存一些私房钱,给两个妹妹吃点好吃的,买点好穿的。家里实在太清苦了,父亲如今像变了一个人,别说存钱,简直入不敷出。 艾盼走过琳琅满目的商店,到底爱美是女孩的天性,她们都喜欢漂亮的衣服。艾盼也不例外。她走过一间一间的零食店,鞋店,时装店,她突然看见一家服装店橱窗里挂着一件紫色的衬衫,领口两边垂着长长的流苏。她一眼就看中了。她想:“流苏有够长,两边折叠结成一个蝴蝶结,肯定特别好看。”她想着便不知不觉走进店里。店里老板热情的招呼着:“小妹妹,看上哪件衣服了?” 艾盼指了指那件紫色的衬衫。老板娘说:“小妹妹真是好眼光。这件衣服可是我镇店之宝啊。你看中了给你试试?”说着取下来递给艾盼。艾盼接过衣服,试过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衬衫衬托得自己身材矫好。结好的蝴蝶结又有几分少女气息。怎么看都好看。 “哇塞,啧啧啧,小妹妹你这身材真是好。你看,这衣服穿你身上真是绝了。换做别人穿肯定没你穿出来好看。”老板娘轻拍着手掌,看着艾盼直夸。 艾盼问完价格,也没有换衣服,就这样穿着新衣服开心的在街上逛着,这个看看那个看看。看着自己好到爆的身材,漂亮的衣服,别人的称赞。旁边的女孩子们羡慕的目光,买好的奶糖,可爱贴心的妹妹。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似乎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 也许,人真的很容易满足;也许,快乐真的很简单,一点点别人对自己的肯定,一点点对自己的犒劳,一点点别人对自己的好,都会让自己快乐开心。 艾才还在酒馆里和那帮酒友胡吹海侃。 “艾才,刚才那个女的,是谁啊?”一个人八卦的问 “我亲家母。”艾才不好意思的解释着。 “人都说亲家母的屁,股,不摸白不摸。哈哈哈哈”另一个起哄着。 “别瞎说,别瞎说,这个使不得的,使不得的。”艾才红着脸喝了一口酒说着。 那一个又故意狡黠的说:“老实说,你摸过没有?肯定摸过是不是?” 另一个又起着哄:“我觉得也摸过,没摸过人家会吃你的粉。肯定摸过。” “快说说,摸过几次?”那一个端起酒碗和艾才碰了碰。 “对啊,讲讲,讲讲,怎么摸的?”另一个帮腔附和着。 “就摸过两次。嘿嘿。”艾才喝了一口酒面露尴尬而又怀念的笑。 “在哪里摸的?手感怎么样?”两个人都异口同声的问。 “一次在玉米地里,一次在她家。”艾才小得意的又喝了一口酒。 “感觉怎么样?快说说,快说说。”两个人都同时跟艾才碰了碰酒碗。 “不说了不说了,喝酒喝酒。艾才嘿嘿嘿嘿的笑着对着酒馆老板喊:“老板,来叠花生米。” 两人见艾才不肯说,失望的也就不再打听,那一个接着问:“艾才,你家艾盼也不小了,长得也好看。怎么20岁了还没对象?” 另一个接着话头说:“谁说的没有?都说他家大闺女有好多男人喜欢。艾才,听说那些人都给你大闺女买吃买穿的啊?你可真幸福,有个好闺女!真羡慕。” “你闺女准备选谁啊?到时候嫁人的时候可得叫我来喝一杯啊?”那一个也说着。 两个人说完互相递了递眼神。这样的嘲笑就像鲁迅先生的《孔乙己》里酒馆里的那些人取笑孔乙己一般。只是这艾才却不及孔乙己那般好口才,他只说:“你们不得乱说,我自己闺女我自己知道。”然后付了账走出酒馆。他看见张家寡妇和自己的干儿子站在破旧的转盘那里等着回山村的车。他走过去轻唤:“亲家母。”张家寡妇看着醉酒的艾才,只是拉着自己的儿子走到转盘的另一边,对艾才不理不睬。 艾才没讨到便宜,还吃了闭门羹,像是被人狠狠的扇了一耳光,他心里憋着一口一气恨着,他怏怏的站在那里,随即他又走向另一个酒馆。 艾盼又逛了一会儿,拿着买完衣服剩下的钱,想着:“不逛了,再逛看见喜欢的又要忍不住,钱就又要没了,还是留点吧。”她下定决心,便朝着回家等车的那个转盘走去,她远远的看见自己的父亲坐在酒馆的门口,面前的桌上喝了半碗的酒。艾盼折了回去了,从另一条街走到了坐车的回家的地方,上车回了家。 艾盼到家将奶糖分给两个妹妹,两个妹妹开心得不得了。小艾剥开一颗塞进艾盼的嘴里,脆生生的说:“谢谢大姐。你也吃吧。可好吃。” 艾第看着艾盼的衣服,摸了摸说:“姐,你这件新衣服真好看。” “你们乖,等姐攒够了钱,就给你们买好的新的衣服。”艾盼看着两个可爱的妹妹,从心里到嘴里应允着。 天已擦黑,从地里回来的艾盼收完辣椒,她像往常一样从收起来的辣椒里匀了一些在小的塑料袋里,又把它藏在了猪圈的稻草堆里。一切弄好,已是夜里九,十点钟的光景了,她看了看院门口当门的路,父亲艾才还是没有回来。她又守着两个妹妹看着她们把作业做完,洗漱完上了床。她又站在院门口看了看当门的路,皎洁的月光撒在这乡间的小路上,房前屋后都是熟了了果子,蟋蟀的叫声,偶尔一声狗吠鸡鸣。这安静下来的小山村沐浴在这明亮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的祥和宁静。 而艾盼的心里却慌慌的,笼罩着一层层拨不开的浓雾,她知道,她预感到这样宁静祥和的夜晚,今天肯定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这个家了。 她看了看路尽头还是没有父亲归来的身影,她转身回屋闩了门,在两个妹妹的身边躺下,两个妹妹叽叽喳喳的讲着学校的趣闻。艾盼却听不进,她在担心,担心这个自己预感到的即将到来的不安宁的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