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婢出头天》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菊杏】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美美满满吗】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小婢出头天(我要有钱之财神祸篇之一)》作者:舒格【完结】 女主角:夏有雨 男主角:言至衡 出版日期:2014年02月11日 内容简介: 夏有雨天生钱鬼一只,哪里有钱就往哪里钻 她连走路都还不会,就知道要讨钱来玩 数着钱的嗓音甜柔软糯,充满了温柔情意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在喊心上人的名字── 说来她会这么热中攒钱,是因打小就寄人篱下 在大户人家里讨生活,总是少不了被说东说西的 要想吃好的穿好的过好日子,更得看主人的脸色 所以她想要有钱,立志绝对要出人头地! 只是言家那个脾xìng孤傲的二少爷老爱杠上她 不知她哪里让他看不顺眼,老是挑剔这、嫌弃那 偏偏所有人都说二少爷对她最好、最疼她了 一天到晚东挑西挑的找麻烦,这叫哪门子的疼? 咦咦咦?这、这是什么情况? 二少爷趁她不备之际霸道地夺走她宝贵的初吻 可是……她自己好像也很陶醉,都没有反抗耶 真糟糕!该不会就这样对他动了心吧? 这下谁欠了谁的这笔帐,到底要怎么算啊…… 第一章 言至衡清楚记得自己十六岁的一个夏夜。 暑气在入夜后散去,床榻清爽舒适,他其实已经睡下了,却在寤寐中听见一阵细小却稚嫩的嘻笑声。 “然后呢然后呢?不会了吗?” “自然是会的,你听呀,二一添作五,逢二进成十;四进二十,六进三十,八进四十……” 隐的虽然是枯燥无趣的口诀,但声音甜甜的挺好听,听着听着,睡意慢慢被好奇心给压过,他翻身坐起下床,脚步刻意放轻地走出房间,准备一探究竟。 通常只要下床走动,下人就会发现少爷起身了,尤其是从小看言至衡长大的nǎi娘,什么动静都逃不过她的耳目。这夜他都出了房门走到nǎi娘套间外了,那个稚嫩嗓音还在继续。 而且,就是从nǎi娘房间传出来的。 “……五归添一倍,逢五进成十……” “真是好厉害啊。”nǎi娘称赞着,嗓音里全是笑意。 “我还会别的喔!”稚嫩的嗓音得意洋洋。 “是吗?那再背点新的来听行不行?” “当然行,没问题的!” 因为太好奇了,言至衡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敲门,“nǎi娘,里面是谁?你跟谁说着话?” 里头突然全静了下来。半晌,nǎi娘才迟疑地问:“少爷怎么起来了?” “被吵的啊。到底是谁?”继续敲门。 熟知少爷会追根究柢的个xìng,nǎi娘最后还是开了门。一向温和厚的她难得地有些慌乱,似乎急着掩饰什么,一直挡在门口。但言至衡已经一眼看到她身后两个人影,都扎着辫子,稚气未脱的黄毛丫头样。 “她们是谁?”言至衡语气平平地问。 其实他一点儿也没有生气,只是好奇;但年少的言至衡五官清俊,面无表情时有股隐隐的气势,把两个陌生小丫头吓得搂在一起,半声都不敢吭。 “远房亲戚的女儿。”nǎi娘不想多说的样子,“少爷快回房里去吧!这天凉的,连件外衣也不多穿,要是招了风寒可怎么办” “这天还凉?”言至衡失笑,伸手一指,“我倒觉得挺热的,你瞧,她们可都在冒汗了。” 小丫头们动都不敢动,额头冒出来的全是冷汗。 虽然打扮得一模一样,但长相却不似姐妹。眼睛大大圆圆的那个,虽然一脸惶恐,但仍然直瞪着他看。另一个则是躲在姐妹身后,脸色都发白了。 “干什么瞪人?刚刚就是你们在念口诀吵我睡觉?”言至衡问。 女娃儿倒是有胆色,挺了挺胸,明显是逞强着朗声回:“是我一个人念的,要骂就骂我好了!” “少爷”nǎi娘忧虑地开口劝阻。 言至衡看了nǎi娘一眼,继续问陌生丫头:“念得挺流畅,跟谁学的?” “我爹!” “哦?你爹是谁?居然教得来这么小年纪的毛孩子,是哪儿的先生?” 这下子有人不服气了,“才不是毛孩子,我都要十二岁了!” 言至衡吃了一惊。“瞎说的吧,你有十二岁?我以为还不到十岁呢。” “我……” “少爷。”nǎi娘再度出声打断,这回索xìng出了房间,把门在身后掩上,满脸写着忧虑,“快回房去睡吧,时候真的不早了。” “她们到底” “别管了。没事的。” 看得出nǎi娘只想快快打发他走,言至衡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又忍不住往房里看了一眼。灯火摇曳中,小小身影晃动,来到门边。显然是也好奇极了,跟了过来从门缝间窥望。 但从小带大他的nǎi娘虽然疼爱他,却是说一不二的xìng子,默默挡在门前,完全不会让步的样子。言至衡停了片刻,只好放弃,转身离去。 没关系的,言府虽大,总不可能连两个新来的小丫头都找不出来。他一面缓步走回房,一面信心满满地想着。 他走后,nǎi娘一脸忧虑地开门回房,两双亮晶晶的眼眸直盯着她看。 “大娘大娘,那就是少爷吗?”满是好奇。 “他好好看呀。”这个则是一脸向往。 “嘘,别再多说了。”nǎi娘赶她们上床,“快点睡,明天还要早起呢。” “大娘,少爷他是不是” “就说别再问了。以后也不会再见面,有什么好多说的呢。” nǎi娘没说错,隔天之后,言至衡就再也没见过那两个小丫头。 “哪有什么小丫头、大丫头的。”不管怎么问,nǎi娘总是好脾气地笑着,给他软钉子碰。 “难不成我那天是见鬼了?”言至衡眯着眼,年少俊脸上毫无笑意。“明明吵得我没法子睡,要硬说我是发梦也太牵强了。到底人在哪里?” 言府上下谁都怕言至衡这个二少爷,倒不是因为他脾气坏或是太任xìng,而是他从小就问题特别多,很爱追根究柢,总是问得大人无法招架,他还不肯罢休。 就是nǎi娘知道该怎么应付一手带大的少爷。“少爷别胡说,要是晚上睡不稳,让府里的董医生开个宁神的yào” “谁要吃yào了?”脸一拉,言至衡直率地问:“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又何必这么遮遮掩掩?难不成真是nǎi娘你买来的新女儿?” 这话说坏了,只见nǎi娘脸色一沉,转开了头。 “女儿哪有新旧,我也就那么一个心肝宝贝,多少钱也买不到。”说着,竟是泫然yù泣。 nǎi娘本来有个精灵可爱的女儿,但不到七岁就得急病死了,这些年来也没有再生。下人之间都在传说nǎi娘有意收个义女,不知怎么传到了少爷的耳里,他当真了。 言至衡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却又不知道怎么道歉,只能抿着薄唇闹别扭。 “少爷大了,嫌我这个跟前跟后的nǎi娘唆了吧,还不信我的话。”nǎi娘一副万念灰的样子,摆摆手,“罢了罢了,我不说了总可以吧。” 碰了一鼻子灰,言至衡闷闷地走回书房。他也不是非得找出那两个小丫头 不可,但有件事梗在那儿挺难受,加上nǎi娘的态度不寻常 “喂,你!”一转进书房前的长廊,前头一个小僮正从房门出来,拐个弯要走,言至衡出声叫住他,“去我房里把我的书拿来……” 没想到那小僮一听见他的声音,话都还没说完,没有回头或停下,居然发足开始狂奔! “等一就是你,给我站住!” 一主一仆在长廊上追逐,前面那个蓝衣小僮没命似的快跑,却敌不过少爷人高腿长,最后是被从脖子一把拎住,“跑什么跑?!做了什么亏心事?是不是从书房里偷了什么?” “没有!”蓝衣小僮回头,圆圆的乌眸气呼呼地瞪着言至衡,“我才不是贼呢!” 言至衡胸口猛然一紧,心跳得比平时快上几分。 这双眼眸,他是认得的呀。 “我当是谁呢,你不就是nǎi娘的新女儿吗?” 乌眸瞪得更大,“胡说什么,人家我有爹有娘的。” “喔,你有爹有娘啊?”他故意学她说话。 “当然,不然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那不成了猴子?”少爷笑了。 小丫头脸微微鼓着,有点不开心的样子,扭来扭去想净脱,“你、你才是猴子呢,放开人家啦!” “人家什么人家,你没名字吗?” “你才没名字呢!” 看来这小丫头用来用去就只会这一招,不大擅长吵架的样子。不像言至衡,自小夹在哥哥弟弟之间,兄弟三人虽不至于演出全武行,但吵起架来互骂可流利了。 “我当然有名字,你可记牢了。我姓言,名叫” 小丫头眼眸闪了闪,面露得意地抢答:“我知道,你叫“少爷”。” “哈哈哈”言至衡这下子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结果趁他大笑时,小丫头用力一扭,挣脱他的箝制,又一溜烟地跑了,留下言至衡目瞪口呆。 难道她是故意引他发笑,好趁他不注意时逃掉?这样看来,小丫头倒是没有想象中的笨呀。 换了别人也许就算了,但偏偏言至衡就是这个一切都要追根究柢的个xìng,当下尾随时去。言府说大能有多大,他就不信真的搜不出一个鬼头鬼脑的小丫头来。 他一路跟到了西院,迎面遇上管账房的夏先生。 言家经商多年,账房规模非同小可,可以入主管帐的,非亲信能人不可。夏先生是高薪聘来的人才,上任才三个多月,为人低调寡言,极专注工作,言府上上下下都挺敬重他。 “夏先生。”言至衡打过招呼,劈头就问:“可有看见一个穿蓝衣服的小鬼从这儿跑过去?” “二少爷怎么走到这边来了?”脑袋里除了数字好像装不了别的东西的夏先生面露闲惑,重复了几次,“蓝衣服?小鬼?蓝衣服的小鬼?” “不是真的鬼,是个小丫头,穿着素面蓝布衫,下巴尖,眼睛圆圆的,眼角有颗小痣,大概这么高。”言至衡详细描述了小丫头的模样。 夏先生还是一脸茫然。 “可是……可是……” “看起来鬼鬼祟祟,好像偷了什么东西。啊,前几天在nǎi娘房里看见她,还有另一个小丫头。脸蛋都挺陌生,不是咱府里的人。”言至衡捺着xìng子解释。 “可是……” “她刚是往这边跑了,夏先生若是从账房走出来,是一定会碰见的。别又跟我说是我大白天见鬼了吧。” “啊……”被打断了好几次,账房先生终于把话说出来了,“可是,我没看见什么小鬼,刚刚跑回来的,是我家丫头。” 原来是账房先生的女儿。而且,一次还带了两个。 听说夏先生原来是独自上任的,把家人留在家乡,但后来还是托人把女儿们接了过来。来了有一阵子了,言至衡到最近才发现。 “……那孩子们总有娘吧,怎么就只接了两个小鬼来?挺奇怪的。” 陪母亲用晚餐时,言至衡照例报告着大小事,顺口闲聊着,聊啊聊的,就聊到这件事上头。 平常母子俩挺有话聊,加上伺候的嬷嬷丫头们也会搭话,总是能解解闷,但这会儿倒是反常,摆膳的花厅里陷入一片沉寂。 夹起一块烟熏火腿缓缓嚼着,言至衡观察厅里众人,每个都在装忙,避开了他专注的分析眼光。就连他娘,都接过了丫头盛上来的汤,小口小口慢慢边吹边喝着。 这装模作样也太刻意了,鬼都知道他娘怕烫,丫头一定把汤吹凉了才端上来给夫人,怎可能让夫人自己费功夫? “怎么事,这不能问吗?”言至衡忍不住问。 沉默了半晌,言夫人才缓缓开口,“衡儿,你今年也十六了。” 俊眉一皱,“这跟那有什么关系?” “关系呢,要说没有是没有,但要说有也是有的。”言夫人把碗放下,看着眼前俊秀异常,却满脸不驯的宝贝儿子,她知道这样打哑谜似的说法最能让他认真听进去。 果然,儿子专注地望着娘,等着。 “十六岁,也该开始认真想想成家立业的事儿了。”她温婉地说:“心思别用在纠缠家里多了几个丫头之类的小事上。看看你大哥……” 言至衡没有顶嘴,但明显地有些不耐。又要讲这些他不爱听的了。 “看看你大哥,十五岁起就跟着你爹做生意、看账册。娘知道你打小对这些没兴趣,也不像你大哥有天分,不过你爹提过几次了,也该让你开始学着点” 听了一顿母训之后,言至衡也没什么胃口了。 草草吃完饭,请过安之后,便要告退。临去,还忍不住有些忿忿不平地回头问:“孩儿也不过就问了两句,用得着这样大费周章的说上一大套吗?” 言夫人苦口婆心安抚儿子,“娘也只是怕你走偏了心思” “哪有什么可以偏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这么点小事。”嘀咕着,言至衡走了。 望着儿子瘦削的身影映在窗纸上经过,言夫人轻叹了一口气,喃喃说:“这事儿可小可大啊” 想当年,他爹就是十六岁时,与府里的丫头偷偷生了情愫…… 出了言夫人的小院落,刚转上长廊,就看到远远园子里一个深蓝衣衫的小小背影。言至衡顿时心头火起,立刻快步追过去! 要不是她们这么鬼鬼祟祟的,他今天又何必听这一顿训?! “喂,你!”气势汹汹过去,却在看到她时呆了一呆,“你在做什么?” 小丫头蹲在地上,用一根树枝在沙地上画了一堆记号,正攒眉苦思中,连有人走近都没发现。直到言至衡一出声才大吃一惊,吓得丢下树枝,起身又要跑。 “还跑?”他长手一伸,又轻易就抓住了小个子,“我说,为什么看到我像是看到鬼似的,不能好好说两句话吗?” “nǎi娘跟爹都说,布准我们跟少爷多讲话”小小手脚挥舞着,急着要挣脱。 言至衡看得有趣,更不想放手了。“哦?为什么?少爷有什么不妥吗?” “那你该去问他们啊,我又不知道!”小丫头急得跺脚,“放开我啦!” “你先告诉我,这鬼画符是些什么。” “你才是鬼画符呢。”又来这一招。小丫头忿忿控诉着,“上回跟你说了两句话,害我给爹跟nǎi娘骂了好几天,你别再害我了好不好!” “我刚刚也因为你被我娘训了一顿啊!”说到这他就不服气,“不过就是府里来了两个小丫鬟,有什么稀奇的?” “你才是丫鬟……啊,不对。”小丫头话一出口就发现说错,懊恼极了。 “好吧。不然这么着,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我们讲过话,这样谁都不会被骂了,怎么样?”言至衡看着她一脸不信的样子,忍不住要失笑,“我堂堂一个少爷,难道会唬你吗?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我再放你走。” “先说是什么事。”圆圆眼睛瞪着他。 言至衡点头,嘴角带着笑意,“很好,知道要先问清楚再答应,免得被人漫天开价,不愧是账房先生的爱女” “快点说啦!” “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瞪着他。那张被姐姐说了不知多少次好好看的俊脸上,此刻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夏有雨。”不甘不愿的回答。“我是在雨天出生的。放我走啦!” 少爷这会儿就笑了,是露出白白牙齿,很开心的那种笑法。“可是,还没说要你答应的事呢。” 夏有雨不敢置信,“不是已经说了吗?我的名字” “我是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才放你走,可不是要你回答一个问题。”少爷好整以暇,细长的凤眼里闪烁隐约的得意,“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沙地上画的是什么了吧。” 她静了片刻,呆呆望着少爷。 看似发呆,但其实是把刚刚说的全在心里过了一遍。 “不可以。”最后,夏有雨一脸谨慎地说:“你又要骗我。我就算说了,还是不算答应你一件事。” 这小姑娘真的不笨哪,言至衡在心里暗暗赞赏。 “学得挺快的。”他点头,“你” “嘘。”她突然脸色一正,嗓音低下去,“nǎi娘来了喔,你快放手。” 言至衡好整以暇地微笑,“你当我三岁小孩?这种伎俩骗不过我的。” “是真的,你转头看看嘛!”夏有雨神情慌乱,往他身后猛张望。 “别白费功夫了,我可是” 自信满满的话还没出口,nǎi娘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少爷,你在那边吗?已经入夜了,园子里暗,怎没找人点个灯笼?” 言至衡一闪神,小鬼已经一溜烟的跑了。 他当然没办法追,nǎi娘都过来了,只好弯腰捡起那根被丢在一旁的树枝,偏头研究了一下沙地上的鬼画符。 “这不足在算数吗?”他微微一笑,手上树枝在沙地上画了几下,“亏她还是账房的女儿,算错了也不知道。” “少爷,怎么了” “没什么。”他伸出脚,在nǎi娘走到身边之前,把沙地上的痕迹全部都抹去。“哈事儿都没有。” 第二章 夏先生带来的两个女儿,很快的就不是秘密。甚至,连不是言府里的人都听说了。 原因很简单,姐妹俩长得挺好。尤其是姐姐夏有青,十六七岁出落得纤秀动人不说,举止言语都温柔似水,令人神往。相较之下,妹妹夏有雨可爱是可爱,却少了一分婉转,可惜。 “可惜什么呀。”夏有雨本人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姐姐本来就比我美嘛。” “美不美是一回事,你也学学你姐姐,乖乖静静的看起来多舒服,哪像你成天跑上跑下的,连头绳都掉了!”nǎi娘教训着,手上捏着蓝色的头绳一条,在她面前晃了晃。 夏有雨这才发现自己辫子一边早散了。她捏住辫尾,笑得一脸谄媚,“啊呀真的掉了,nǎi娘帮人家绑好不好嘛?” “撒娇鬼。”虽说如此,还打了小姑娘一下,nǎi娘还是笑得眼尾细纹全跑出来。 拿过梳子,帮她梳开辫子重绑,她一面继续说教“哪里有姐妹差这么多的,你年纪也不小了,别再这样莽莽撞撞,连条头绳都给掉了也不知道,看看你姐姐” 坐在窗边刺绣的夏有青抬头微微一笑,美得好像一幅仕女图,鬓边别的头饰稳稳当当;那么繁复的珠花要是安在妹妹有雨的头上,大概还没出房门就已经掉在地上了。 “看了看了,姐姐多好看啊!”夏有雨话声里全是骄傲。“这次的珠花特别衬她肤色呢。nǎi娘,你也快看!” “你呀”nǎi娘忍不住要叹气摇头,流露心疼神色。 珠花这么美,价格自然不便宜。为了这副珠花,夏有雨可是帮小厨房记账还兼跑腿了三个月,一文钱一文钱那样赚,小小心心存起来,存够了,才去帮姐姐买下的。 而她自己,长年用蓝色的朴素头绳随便绑住就行那绳还是帮父亲编腰带时剩下的材料。 “别叹气呀,nǎi娘,听说叹气会漏财呢。”夏有雨煞有介事地转头说。 “你这个小财迷。”nǎi娘笑骂,“今天又是去哪儿赚外快了?” “在书房帮他们搬书。总管说全部搬完要给我十文钱呢。”说着,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这么会赚,还不是穷鬼一只。”窗外突然有个带着调侃的声音经过。 “呀!”姐姐夏有青被这嗓音吓了一跳,脸蛋儿红起来。 “衡少爷来了!”夏有雨兴奋地跳起来直往门外冲,“贵人踏贱地,真是无任欢迎,快快,这边请” 二十一岁的言至衡,已经不再是初遇时那个清瘦少年。夏有雨小他四岁,身高只到他的肩,所以他很轻易地就可以拍到她的头顶。“看到我这么开心?此间必然有诈。” “闪为知道少爷您是送钱来的,对吧?对吧?”水亮水亮的双眸满怀期盼看着他。 言至衡也不多说,抽出塞在腰带间的荷包,数了几个铜钱给她。钱币碰撞传来盯盯声响,在夏有雨耳中犹如丝弦之音一般美妙。 “你这副垂涎三尺的模样,要是给nǎi娘看到,又要被骂了。”言至衡柔声说。 “那你就别说出来啊!”她急得哇哇大叫。 nǎi娘还是听见了,皴着眉走出来,“少爷,你又给雨丫头钱?这次又是怎么被敲竹杠?” “你看吧!你看吧!”夏有雨顿足。 “啊,nǎi娘也在呀?我可不知道。”俊眉一挑,讶异完全是装模作样。气得夏有雨动手推他一把,惹得言至衡大笑起来。 “丫头,不准这么没规矩!”nǎi娘的斥责随之而来。 “最多嘴了,讨厌鬼!”夏有雨瞪了他一眼,一面不忘把铜钱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这次又是什么花样?”nǎi娘无奈地问。 “就是让她帮忙看看账本,抓抓错。”少爷轻描淡写说。一双眼角微微上扬的俊眸始终含着笑,好像在看什么稀奇古怪的有趣玩意儿似的。 “是啊是啊,就是帮帮小忙,收点小酬劳而已。”夏有雨热切地说,“少爷若还有需要,别客气,尽管说就是。” “是吗?有需要就可以找你?”他眉又是一挑。 “先说好报酬,什么都行呀,嘻嘻。” “真是个小钱鬼。”nǎi娘实在是好气又好笑,“你爹到底是怎么冻着你、饿着你了,要你这么心心念念都是攒钱?” 听到这里,那张小小脸蛋顿时黯淡了几分。 夏先生不愧是高薪聘请来的优秀账房,一进到账房里就没日没夜的钻营研究账本,把帐做得清清楚楚又一丝不苟。却常常忙得连饭都忘了吃、觉也忘了睡,更别提想起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他对数字虽在行,可是大概不记得自己的女儿几岁。 还好有nǎi娘疼爱。从她们进府里第一天起,nǎi娘真像是领养了两个女儿,这几年来照顾得无微不至,感情好到连少爷都要吃醋。 “看她就是一脸穷酸相,好像我们言家多亏待丫头似的。”言至衡上下打量她一下,忍不住要取笑。“全府的丫头就数你最丑了,这样不要紧吗?” “少爷也管太多了,当心又被夫人说教啊。”人家可立刻反击了。几年训练下来,钱不见得存了多少,伶牙俐齿倒是非常长进。 “你们也别斗嘴了,都几岁了还这么爱吵,给人听了要笑话的。”话虽是这样说,nǎi娘脸上全都是宠溺的笑意。 “都是少爷啦,成天没事就爱挑副人。”眼珠子一转,夏有雨说:“不如这样,要是我什么都不说也不回嘴,就由着少爷取笑,少爷就给我两文钱,怎么样?” “这主意不”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挺不错的!” “别再胡闹了。你们俩怎么” 这边三人说得正热闹,里头安静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清脆声响,以及轻轻的惊呼。 夏有雨第一个反应过来,转身,迅速往房里头冲,辫子一甩,没绑牢的头绳又掉了。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她在里头一迭连声问,大呼小叫的,“怎么没事会打翻茶碗,啊呀!针线盒也翻了,有没有伤到手?姐姐别哭啊,很疼吗?到底怎么了?” 走廊上,nǎi娘和少爷互望一眼。被打扰的言至衡的眉一皱,年轻英挺的脸上流露出一抹难解的神色,一闪即逝。 有人就是不甘被冷落,一定要引起注意就是了。 “我不进去了,nǎi娘去看看吧。”先前的笑意全消失,他淡淡说。 “少爷” “跟小钱鬼说,要赚零花就来找我。”说着,少爷转身离去。 nǎi娘犹豫地看着少爷修长潇洒的背影,半晌才叹口气,进了房间。 小钱鬼正忙得风风火火帮姐姐收拾残局中,而温婉秀丽的夏有青坐在一旁抹眼泪。听见nǎi娘进来,抬头看了一眼。 那眼神,该怎么说呢?nǎi娘心头忍不住一凛。 “惊扰了少爷吗?真的对不住,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轻轻柔柔的嗓音楚楚可怜至极,谁听了都要心酸心疼,根本舍不得责备她。 “没事的!大不了下回,我让他多取笑个几句就是了。”夏有雨大声说:“姐姐是饿了吧?还是头晕了?我那儿有几样厨房送我的点心,我去拿来给姐姐吃!” 说着,收拾好了打翻的茶碗针线,她又一把火似的烧出去了,急着要拿辛苦帮忙拿到的报酬来讨好姐姐。 夏有青还在用绣帕轻轻按着眼角。nǎi娘则是一声不吭地什么都看在眼里。那眼角,明明半滴泪也没有啊。 “八文钱,九文钱……” 数着钱的嗓音甜甜软软,好像在喊心上人的名字一样充满情意。 夏有雨坐在床上,一头柔软长发披散,手中一枚一枚的钱币都被擦得干干净净,小心翼翼地装进荷包里。这就是一整天里最开心的时刻了。 “雨丫头今天存了多少钱?看你开心成那样。”nǎi娘忙了一天,晚上总喜欢到她们姐妹房里喝杯茶休息一下,说说笑笑几句,疲惫都好多了。没有什么比年轻姑娘们的笑脸更美更珍贵的了。 “妹妹最容易开心了,真好。”夏有青说着,还叹了一口气。 “青姐有什么好不开心的?长得漂亮,个xìng温柔可爱,手又巧。 妹妹数了一大串姐姐的好处,最后才睁着一双圆滚滚眼睛说:“要换成是我,一定是每天笑着睡着又笑着醒来,开心极了。” “你呀,只有少爷给你钱的时候才会笑着睡着,隔天一醒,就又开始想上哪儿找新的钱了。”夏有青抿着嘴笑。 nǎi娘听了,眉头微微一皱。 这话里有刺,但雨丫头通常浑然不觉。 果然,夏有雨大乐,扑过去赖在姐姐身边撒娇,“就是就是,就知道姐姐最了解我了!” “到底存那么多钱干什么?”nǎi娘忍不住唠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还没个姑娘样,也不会买点珠花,做几件新衣裳打扮打扮。” “nǎi娘嫌我丑吗?”夏有雨睁大眼,挺困惑地问,“以前不是老说我可爱来着,怎么今儿个又换说词了?” “现在不比以前,你都几岁了,我像你这年纪时,都嫁人啦!” 夏有雨皱了皱鼻子,满脸不以为然,“谁要嫁人了?” “姑娘家长大了,就是要嫁人。前两天也才跟夫人聊起呢,夫人已经答应帮忙留心,家里要是有那勤快又可靠的,就由夫人做个媒……” nǎi娘说得兴起,夏有雨鼻子皱得都快掉下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 “这些话,我不爱听。”夏有青柔柔地说了一句,脸色有些苍白。 “看吧,姐姐也不爱听。” “你姐姐不用愁,是你让人放不下心,全是说给你听的,快乖乖听着。”nǎi娘教训着。 “我又怎么了嘛!”夏有雨半撒娇半撒赖地大叫起来,“nǎi娘近来老是嫌我,现在又想把我撵出门了是不是?” “傻孩子,nǎi娘是怕” “真的别说了,好像有人来了。”夏有青轻声说,打断老少两人的斗嘴。果然一个小丫头敲了门,捧着账册进来,脸红红的,满是笑意。 “刚刚在外头遇到二少爷呢。”小丫头满脸都发光,能遇上二少爷,还跟她说几句话,这已经足够让小丫头跟姐妹淘们说上好一阵子了。“他说这是雨姑娘落在书房的账本儿。” “我又忘了拿?”夏有雨困惑地接过,随手翻了翻,更困惑了,“奇怪,我不记得有涂改过这些地方啊?下午跟大少爷对帐时检查了好几回呢。” 房里众人自然都没听懂她的嘀咕。半晌,夏有青才幽幽问:“雨儿,你跟大少爷对了帐?” “是呀。”夏有雨说着,眉飞色舞起来,“爹不放心,我就自告奋勇说要帮眼,大少爷刚好也在,就一起对了帐。” 可以帮上她爹的忙,这是夏有雨最开心的事了,小脸都在发光。“我说你呀,一天到晚可就只知道钱钱钱”nǎi娘可没有她开心,反而更忧虑了。 夏有雨却没听进去,她翻着账本,突然秀眉一皱,爬起来,“二少爷又乱改人家的本子!讨厌,我找他理论去!” 她抓着账本就往外冲,nǎi娘拦也拦不住。一路跑到长廊尽头,果然,一个修长身影正立在拦杆边,背着手,很优闲地欣赏着月色。 好像早就料目她会来兴师问罪,听到急促脚步声,言至衡悠然转身。“怎么了,谁惹我们雨丫头生气了?” 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真是令人看了更气! “还问!还不就是你、你、你!”气冲冲的夏有雨用力摊开账册,推到他面前,“你又改了这些地方,为什么?说过几百次了,记账方式人人不同,为何老是要我改成你的方式?” “我也说过几百次了,这是我家,你一天在这里,就得一天听我的。” 夏有雨急了,冲口而出,“前几百回让你这样说,也就算了,这回可是大少爷亲眼看过,还点了头的!” 言至衡一抹笑意在嘴角冻结,俊脸上突然像是罩了层寒霜。 小妮子还没注意,继续急急说:“大少爷总可以作主了吧,连他都称赞我本子写得又清楚又严谨” “这又关他什么事了?”言至衡冷冷打断。 “怎么没关他的事,现在府里的财务几乎jiāo给大少爷打理了。人家大少爷” “一口一个大少爷,有完没完?” “我只是” “住口!”终于听不下去了。大手突然探出,手指扣住她的下巴,让夏有雨诧异得真的住了口。 怎么说呢,那气势,那神情都让她猛然惊觉,言至衡似乎不再是那个从小一起玩大的,主仆分际不甚清楚的文弱少年了。 他只稍微使力,她的下巴就被捏得发疼。圆圆的眼睛诧异的睁大,什么都说不出来。 “也该说够了吧。”居高临下,月光在他俊脸上投下险峻的yīn影,是一种陌生的睥睨。“不管你够了没,我倒是听够了。” “衡少爷。”她眨了眨眼,“该不会是,嗯,吃醋了吧?” 言至衡没有回答,依然那样看着她。 “都说衡少爷从小看大少爷不顺眼,但我总觉得,衡少爷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啊。怎么说他也是你亲哥哥,何况” 他嘴角微微一扯,一抹凉凉笑意浮现。 “奇怪了,叫你住口,是听不懂吗?”他缓缓说,“是不是要我用别的方式让你闭上嘴?” “衡少爷今天才奇怪。”夏有雨直率地说,明眸直看进他眼底。可惜月光树影作祟,看不清楚他的眼神。 “是吗?”他又扯着嘴角,不再多说。 两人对峙了片刻,夏有雨才扭头,躲开他的箝制。 “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了。”说着,还是忍不住委屈,“每次都这样找我麻烦,回头又要害我被nǎi娘数落……就你最讨人厌了。” 低头急步要离开简直有点落荒而逃突然,又被出声叫住。 “雨丫头。”依然是平静无波,却又像是压抑着什么的沉沉嗓子。“我是说真的,我是听够了,以后别再大少爷长、大少爷短的。” 被谁用这般命令口吻就算了,夏有雨却就是听不得他这么说。小脸一扬,无比不驯地回嘴,“我爱说谁就说谁,你管不着!” 只见长发一甩,纤细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长廊尽头。独自伫立月光下的英挺男子一动也不动,被树影遮去表情,无比yīn暗。 第三章 不欢而散。 他们不是没有吵过架,从小到大拌嘴不知多少次,却从没像这次这样过。心里像是被大石头压住,让人透不过气。 不管是说着话,吃着饭,走着路,那块石头都不曾移动分毫。只有在赚了外快,或是把零碎铜钱存到换成银子时,可以让夏有雨稍微得到一点慰藉。 说到这个钱财嘛,果然神奇,什么都能摆平,难怪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夏有雨心里想着不敢说出来,不过如果有一天为了钱,问她愿不愿意舍身,她说不准是会肯的。 当然衡少爷那边还没解决,似乎仍在气头上,见了面两人互不搭理,话也不多说一句。换成脾气大一点的少爷比如言家的三少爷跟下人没话说这挺寻常,但大家都是看着他们长大的,知道衡少爷跟雨丫头一向挺有得聊,现下一别扭起来,人尽皆知。 “雨丫头,你惹少爷生气了?”nǎi娘只是叹气,“已经不是孩子了,别再这么任xìng成不成?” “nǎi娘说我吗?还是说少爷?嗯,少爷是顶任xìng的没错。”夏有雨故意摇头晃脑地说,被nǎi娘打了一下。 “人家怎么说也是少爷,还是去认个错,说几句好话吧。”她姐姐也柔声教导她,“男人都爱听好话,少爷不会跟你计较的。” “我也爱听好话,怎么他不说给我听?” 夏有青震惊地望着妹妹,“雨儿!” “好啦好啦,我不说就是了。”夏有雨不大甘愿地住口。 不只这样,连其他丫头也都七嘴八舌chā嘴:“衡少爷好像整天都绷着脸,没笑过哪。” “话也说得少了,好让人心疼哪。” “雨丫头,你快去道歉嘛,少爷一直那么疼你” “什么呀!”夏有雨忍不住大叫起来,“他怎么对我好了,一天到晚挑剔不说,还特爱找人麻烦,这是哪门子的疼?” 结果,众丫头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在长廊角落,她们把夏有雨团团围住,简直像是来寻仇的一样。 “傻丫头。”比较年长的,手指直接戳到她额头,“别讨了便宜还卖乖,少爷疼你就恃宠而骄了?下人要有下人的样子,懂不懂?” “我又不是卖给言府的丫头。” “知道你不是,但还是府里供你们一家三口吃穿,老爷夫人人又好,时候到了免不了送点银子当嫁妆让你们姐妹出嫁,怎么说你也该心怀感激呀。” 夏有雨瞪着眼,“我说你们啊,是nǎi娘附身了还怎么着,怎么口气一模一样?” “我们是看你人虽傻傻的但不讨厌,有好东西也不小气常分我们,才出声提醒的。换了是别的心机重的什么人,我们才不管呢。” “谁?”这话听了让人皱眉,“这是在说谁?” 丫头们用“说你傻你还真傻”的表情怜悯地看着她,没再多说。“反正你快去哄少爷开心就是了。” “他开不开心很重要吗?”夏有雨忍不住反问,“不开心,躲开他就是了,你们又不是伺候少爷的,眼不见为净啊。” “哪儿不重要,只要见着少爷一笑,我们就可以配饭吃三餐了。” “少爷是咸菜吗?!”听得夏有雨大笑起来。“死丫头,敢取笑我们,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不行!” “哇啊啊!别过来别过来” 闹得正开心,银铃般笑声传得老远,刚转上长廊的言至衡自然听见了。抬头一望,就看到一群青春可爱的丫头笑闹着,风光无限美好。 他知道他该掉头离开的,但突然忘记了自己要上哪儿去,两条腿像被黏住一样动不了,只能静静远观。 直到有人被半扯半拖地推到他面前。 “少爷,您心地最好了,大人有大量,不计小人过,千万别跟个笨丫头计较。”这些话一听就是旁边几个丫头教导,硬压着头逼她说的。夏有雨鼓着嘴,圆眼睛里全是不甘愿,但还是乖乖讲了,做个长揖,弯着腰赔不是。言至衡沉吟着,浓眉一扬,正待开口时 “谁都知道言府少爷个个英明神武,又宽宏大量,又体恤下人……” 这下马屁拍到马腿上。言至衡俊脸一沉,刚刚要说的话又全部打住。 “是吗?那真好。”最后他凉凉说,“你这话别忘了跟大少三少说去。” 说完转头就走,身影俊逸潇洒,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他说很好呢。”夏有雨指着他的背影,转头,邀功似地对其他丫头说,“我都道歉了,这会儿没我的事了吧?快看,他模样真的挺好看的。” 结果旁边丫头们没一个感激,个个咬牙切齿。 “死丫头,你脑袋里装的都只有钱吗?连察言观色都不会?” “笨死了,没看过这么笨的丫头!你还好是账房先生的女儿,要是卖给大户人家的,早就被主人打死了!” “我” 冤啊,她真的冤到底了。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讨厌的二少爷的错! 虽然心里决定要全怪他,但夜深人静之际,夏有雨也不免会矛盾地想,会不会是自己的错?怎么这一次会惹得他这么不开心? 原来在所有人眼中,他对她是很好的。 哪儿好了,一点小别扭闹得这么多人知道! 直到连她爹都开口询问时,夏有雨才真的觉得事情闹得太大了,因为她爹向是全然不问俗事,只埋头在记账对帐上的人。 言府除了内帐之外,因为多年来都受朝廷信任,经手地方上各式各样的贡品汇整,这份帐做起来更是工程浩大。言家三位少爷也都不像别家府上的,成天只会吃玩乐甚至嫖赌,他们不但自小要进账房学抄账本,长大一点开始跟着言家老爷出门,跟各式各样的商贾打jiāo道,回到府里还要跟账房夏先生讨教,务求熟练精通,有朝一日才能独当一面。 也因为这样,言府的账房又大又气派,夏先生常常一待就是一整天,要不是有人提醒,他连饭都会忘了吃。而夏有雨从小就最爱找机会进账房,光是看那一册册精美整洁的账册,列出一行行各项说明或数字就开心。她爹偶尔让她磨磨墨或排排书,她便像是拿到金元宝似的乐昏了头。 “爹,您找我?”夏有雨捧了杯热茶进来伺候她爹,满脸讨好的微笑,一面柔声问,“先喝口热茶休息一下可好?要不要用些点心?” “雨儿,听说你同二少爷闹别扭?怎么回事?”她爹从面前堆积如山的各式账本间抬头,有些迷惘地望着女儿,好像有点不相信她已经长这么大了。 “没有呀。”小脸上堆着的微笑立刻垮掉,“谁在爹面前嚼舌根了?” “言家对我们父女恩重如山……” 来了来了,又是一样的老调,这几天来她已经听到烂熟,都快要可以编成山歌来唱了。夏有雨不敢顶撞父亲,所以忍耐着听完,没有顶嘴。不过表情越来越难看,活像被人抢走积蓄似的。 “……反正就是道歉赔个不是。再没多久要过年了,这时节大家都很忙,就别让人烦心了吧。” 她爹口吻其实很平淡,但听着听着,夏有雨突然一阵难受。 哽在喉头吞了好几次吞不下去,终于冲口而出,“爹,您就不问问女儿是不是受了委屈吗?” 所有人都这样,nǎi娘,姐姐,丫头们,甚至她爹全都不由分说要她去赔不是。无理取闹的,明明是衡少爷啊! 所以才说有钱真好,少爷就可以这样随便乱发脾气,其他人都得迁就。她有一天也要变得很有钱很有钱,让大家都捧着她! 夏先生摸了摸留得长长的胡子,一抹疲倦掠过眉目之间。他跟女儿其实不怎么亲近,也不知怎么关心起,当下有些尴尬地说:“啊,这个呢” 父女俩相对沉默了片刻,夏先生什么也没再多说。 内心里小小的期望又落空,夏有雨只好打起精神,强笑道:“没事的,爹别担心,我今日就去赔不是。爹快喝了热茶吧,您辛苦了。” 转身出了账房,鼻梁染上突然的酸意,她站在那儿深深呼吸了几口。 都几岁的大姑娘了,别再为这种小事伤心! 不过就是道个歉,有什么难的?嘻皮笑脸就过去了。 虽然如此,她却是深呼吸了好几口,依然无法下定决心走出去。 “啊,雨丫头,在这儿等我吗?”还在犹豫时,就这么刚好,遇上行色匆匆的大少爷,他劈头便问她,“有事没有,要不要随我去城西?” “去城西?”她傻傻反问。 “嗯,得去朱家对几份帐。不如你来帮眼吧,粮米类的帐最繁琐了,你又细心又懂看帐,这几个小厮没一个比得上你。” 几句话让夏有雨听得眼睛发亮,“好好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我去我去!” 她的踊跃逗笑了大少爷。大少爷言至街虽然是三兄弟里长得最平凡的,但是隐然有一股稳重气势。加上他和自己父亲的气质相近,所以虽然大家都觉得大少爷一直以来严肃疏离,但夏有雨还挺喜欢他的。 不像某个脾气大、又爱欺负人的讨厌鬼 她真的随大少爷一行人出门查账去了。 一整天忙下来,一点儿也不累。夏有雨真心喜爱把杂乱的账本理清楚的感觉,做得又快又好。最后大功告成时,城西的大商贾人家还留他们吃饭,双方都很开心。 回到言府,已经是上灯时分。她回房随便洗了把脸,衣服也没换,就又往外走。 “你上哪儿去?不是刚回来吗?”nǎi娘在走廊上遇见她,远远追着她问。 “去跟二少爷道歉啊!”她理直气壮喊回来,“你们大家不是一天到晚逼我去吗?早点做完大家都轻松!” 一路直奔到二少爷的书房外,果然里头点着灯。言至衡晚饭之后大多在这儿,读书或写帐,喝杯茶吃个点心就准备就寝。 她毫不犹豫地上去拍门。 “衡少爷,我来道歉赔不是了。”半晌见没有回应,里头人影动也不动,夏有雨干脆在门外大声说:“我今儿个想通了,很多事就是一笔烂账,要理清可麻烦死了,就让它过去大家都轻松。反正不管怎么得罪您的,您就别气了,我下回什么都别说就是。” 说完她转头要走。 身后门突然开了,健臂伸出,一把将她拉进书房。门在她身后关上,言至衡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就凑在她面前,吸了吸鼻子。 “你喝酒了?”言至衡轻笑,“来道个歉这么难,还得藉酒壮胆?” “才不是呢。是朱家啦,硬留我们吃饭,还劝酒,不喝还不让我走。”夏有雨说着说着,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他家的账房挺能干,帐理得清清楚楚,哎,要是有一天我也能像那样的话” “朱家?” “是啊,就城西的朱家,这回负责一部分军马粮食采买,帐挺复杂的,分了三十大册,不过啊” “等等。”言至衡伸手挡在她面前,制止她继续滔滔不绝,两道浓眉慢慢锁了起来,“你是说你今天去了城西朱家?为什么?” “大少爷找我一起去。” 说完,夏有雨瞬间觉得喘不过气。 因为言至衡看着她的眼神突然如刀一般锐利。 “哦,你陪大少爷去理帐。”他平平淡淡重复一次,语气却冷得像冰。 “嗯,是,那个,大少爷说”就算再笨,夏有雨也已经知道,在言至衡面前不要随便提到大少爷比较保险。她咬住下唇,硬生生忍住。 看着言至衡板着脸转身走回桌前坐下,拿起一本书翻看,完全不想再搭理她的冷淡样。 夏有雨默默跟过去。“我又惹你生气了?” 不回答。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再生气了好不好?”她伸手戳戳他的宽肩。 还是没回应。 “干嘛给我脸色看,让人真的很难受啊。”她说着忍不住嘟起嘴,满腹的委屈,“大家都骂我就算了,来道歉你还这么凶;我今天啊,是头一回帮忙去理帐呢,好开心哪,想找人说说都找不到。” 有人撇过头,不过脸色明显的动摇了。 “我爹还是只看得见账本,我想跟他多说几句也没办法。姐姐最近也怪里怪气的,老是像在发呆,说话也没听见似的。从小我什么事都是跟你说的,你现在也这样,那要我找谁说去?” 说着说着,居然是微微哽咽了。 有人似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气我,可我真的不是故意” “就是这样才气人。”低低咕哝。 “什么?你说什么呀?”一见有响应,夏有雨立刻靠近,拉住他的袖子,“为什么气人?你把话说清楚可好?这样我下回才不会又惹你发这么大火。” 言至衡斜眼睨她。 小脸上,全是真切的焦急。大大的圆眼睛直瞪着他,试图要理出头绪。 “要让我消气倒也简单。”他慢吞吞说,“你得答应我两件事。” “请说请说。”别说两件事,二两银子她都愿意给了。 “第一,以后别跟大少爷来往。不准帮他忙,也别陪他出去理帐。”见她张口要争辩,言至衡冷笑一声,“你当然可以不答应我,但我当然也可以继续生你的气。你自己挑一样。” 她满脸不甘愿。“……先说第二件看看。” “第二件嘛。”不知不觉地,修长的手指又再度拈住她尖尖的小下巴。这回是轻轻的,像怕把她捏坏了似的。 夏有雨有些头晕。可能是朱家的酒太好,也可能是别的。 两人靠得很近,近得可以感受到他无言的,轻轻的叹息。 下一刻,他的唇覆上了她的。 她的头更晕了,屏着气息不敢出,任由他在她唇上辗转,温柔含吮,像在品尝什么点心似的。 最后,还轻轻咬了一下她的下唇,才放开。 乌黑圆眼蒙上一层水雾,被尝过的嘴儿艳红湿润。她傻傻望着微微笑着看她的男人。 “是,我是吃醋了。凭什么要听你称赞那位大少爷。”言至衡索xìng直率承认了,低着嗓音慢吞吞说,“你也知道从小你是跟我好的,不许你忘了。这就是你得答应的第二件事。” 有没有这么霸道的!红晕满面的夏有雨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那刚刚那个”便宜都给他占去了,不算是第二件事吗? 言至衡笑了,俊挺五官染满笑意。 “哪个?刚刚有什么事吗?”他料定羞成这样的她不敢再提,才故意这么问。大手抚上她发烫的嫩脸蛋,“瞧你,不会喝酒就别喝,喝得脸红成这样” “才不是……是你……” “我怎么样?嗯?”他就特爱她这个说不出话的模样,所以多年来才这么爱逗她招惹她。“什么事,说给我听听?” “人家” 可怜她话还没说出口,又被含住了唇,堵住了所有的抱怨或质疑。 二少爷,真的是个专门欺负人的坏蛋! 第四章 衡少爷跟雨丫头似乎已经没事了。不过,又好像有哪儿不大对劲,让人彷佛雾里看花,看不出端倪来。 少爷心情好得多,笑容也多了,事实上,平常不大搭理人的二少爷近来越发和蔼可亲,让府里只敢远观欣赏的丫头们心花怒放。 而听到其他丫头兴高采烈讨论着二少爷,夏有雨没有跟着聊,也没有嗤之以鼻,她就是呆呆的好像在出神,好几次都被戳了额头,“发什么呆呀,没听见我们说话吗?” “听是听见了”回答得有气无力。 “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该不会是撞了邪吧?”年纪比较大的丫头有些忧虑地说,“啊,对了,刘婆婆好像知道哪儿可以驱邪,要不要随她去上个香或念念经?” “我没事啦,别担心。” 要说撞邪是言重了,不过她近来走路确实特别小心,因为一个不注意,就会撞上更邪门的人 然后那人就会一把扯过她,抱进怀里,一点儿也不客气。 还是不太敢相信两人变成这样。被他搂着,心儿总是跳得像要撞破胸口掉出来似的,怕得要死。 也不敢挣扎,因为二少爷标准吃软不吃硬,如果硬是想挣脱,就会被抱得更紧更紧,像要把她揉碎了一样! “这可不就是那些说书人讲的吗?什么无良少爷强要丫鬟的。”夏有雨有次忍不住嘀咕,被听见了,少爷却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低沉笑声震动胸口,让贴着他胸膛的她脸蛋更烫了。 “没想到你这个眼里只有银子的小钱鬼,也爱听说书人胡诌?” “才不是胡诌呢。”她停了一会儿,才老实说,“是姐姐爱听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每回都听得又哭又笑的,听完是好结局的话都好开心啊。” “所以你就把辛苦攒的钱,都白白送给你姐姐听说书去了?”玩弄着她的发梢,言至衡轻描淡写地说。 听得夏有雨微微皱眉。 “真奇怪,为何每回讲到姐姐,就是这个口气?你不喜欢自己兄长就算了,连别人的姐姐也不喜欢吗?” 言至衡没打算多说,搂紧怀里的人,在她耳边说:“别讲那个了。既然你听了不少说书,应该知道再来要怎么发展,是吧?” “怎么发展?”她忍不住好奇,“我不知道呀,每回说书都说到少爷看上丫鬟,然后就是一夜无话,接着就被人看出来了,被老爷或夫人知道,就出面阻挡……” “傻丫头。”他轻笑,一面亲吻她细致雪白的耳朵。 怕痒的夏有雨闪躲着,又要笑又要气,“别这样,上回我还被nǎi娘问怎么耳朵红了一整天,是不是给虫子叮了……你这算一夜无话吗?怪不得这么容易被人发现!” 言至衡又是大笑,“这哪儿算了,你这傻瓜,看来我得认真多教你一些说书人没讲清楚的” 院子隐密角落里,笑语暂歇,突然落入一片暧昧寂静。 言至衡亲吻她时总是霸道,拿捏不好力道,就像要把她吞进肚子里一样。舌头被用力吮住时,夏有雨又羞又难受地轻吟起来。 “嗯……呜……”鼻音甜甜软软,让抱着她的双臂箍得更紧,她都快透不过气来了,只得用力推他。 好不容易分开时,他的大手又抚上她的脸蛋,拇指摩挲着红润的樱唇,含笑问:“怎么了?不舒服?” 她只是恨恨瞪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样就难受了,以后怎么办?”话里似有深意,但看她没听懂的样子,言至衡只是一笑,“不说了,你快回房去吧,不然nǎi娘又要出来找人了。” “还不是被你抓住,不然我早回去了。”夏有雨扭着身子要挣脱他的怀抱,“有人就这么霸道,不准我帮大少爷的忙,最近在账房都待不久,早早回房去了也不知道做什么,又不能像姐姐那样绣绣花读读书” “这么想碰账册,那你来帮我忙吧。” “不要。” “为什么不要?就能帮别人,不能帮我?” “你一定会东挑西挑的找我麻烦。”一口咬定。 言至衡哭笑不得,“这是怎么说的?我哪时找过你麻烦?” “从小到大,最爱找我麻烦的就是你了。”她又瞪他一眼。 娇惑可爱的模样让人把持不住,本来要放她走的,又反悔了,再度拉回怀里搂住,低头又是一阵甜蜜热吻。 “少爷真不害臊。”从他越来越肆虐的唇际挣脱,脸蛋红透的夏有雨轻轻喘息着,一面抱怨,“到底够了没有,要不要让我走啦?” “不想。不过你还是快些走比较好,不然”故意语带保留。 “不然怎样?”敌不过好奇,她还是问。 “不然我要教你更过分的事儿了。”含笑的眼神说有多坏就有多坏,夏有雨扭头就走,放他一个人在后头大笑。 夜里虽凉,她的脸蛋却一直烧烫烫的,怎样都褪不掉,就像上了昂贵胭脂一样红嫩好看。虽然泼了凉水又在外头长廊上来回走了几次吹吹风,等到进房时,她姐姐还是一眼就看出来。 “雨儿,你怎么了?”夏有青放下绣花的竹绷架,困惑地柔声问。 “没、没事啊。”做妹妹的心虚地低下头快步走过,“大概刚刚从账房出来走得急了些,有点热。” “今晚挺凉的啊,而且先前我在账房那边没看到你呢。”夏有青起身走过来,仔细看着低着头逃避注视的妹妹。“有雨,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事瞒着姐姐?” “我” 心跳变得好快好快,好像要从喉头跳出来。夏有雨觉得自己像是做坏事被抓到的小孩,心慌意乱到极点。 但她却也好想说出口。从来没说过谎,没骗过谁,更何况是最亲的姐姐? 不过要她开口说和二少爷现下如此这般,耳根子又是一阵阵发烫。这,这怎么说得出口嘛! 被夏有青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听见她质问:“是二少爷买了胭脂送你?” “咦?”夏有雨猛然抬起头,“什么胭脂?没有啊。” 她从来不用胭脂水粉的,二少爷送她那些干什么? “难道是大少爷?”夏有青的语调有些怪异,“听说你近日跟大少爷出门去看帐了,表现很好,大少爷挺夸奖你的。是这样吗?” 还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姐姐会知道这件事,还知道大少爷怎么想,夏有雨立刻矢口否认,“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有的话,我一定会马上转送给姐姐的!” “说得好像我欺负你呢。”姐姐娥眉微蹙,“有雨,你真的觉得姐姐都在欺负你,占你便宜吗?我听其他丫头说着,真的好难受” “哪有这回事!是谁说的,我去找人算账!”夏有雨立刻大声起来。 谁敢这样讲她姐姐?!想到姐姐被那些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就一阵心疼加上生气,她简直当场就想冲出门去。 是夏有青拉住了她,幽幽叹口气说:“没事的,在大户人家生活,总是少不了被说东说西。可以的话,总得出人头地,让人不敢多说呀。” 听过不少次这种论调,夏有雨其实不大懂,不过她知道怎么安慰姐姐,“我知道,我一定会努力攒钱,我们会出人头地的!” “傻丫头,你一文两文的攒,要攒到哪一天?”姐姐拉着她坐下,苦口婆心劝说,“可以的话,得想法子赚大钱,或是找个少爷嫁了,才是正经。” “咦?”她更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懂了。 “不是小孩子了,有些话可以直接说给你听。比方你啊,得到老爷太太的信任,可以自由进出账房,这就是个机会呀,好好观察别人都是怎么赚大钱的。”姐姐握着她的小手,一脸认真,“还有,二少爷从小就喜欢你,你别让这大好良缘溜走了,懂不懂?” 她呆呆地望着姐姐。突然之间,好像不认识那张秀致温婉的脸蛋了。 一切都顺理成章极了,大家都说二少爷喜欢她,而二少爷也真的很喜欢她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夏有雨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可以的话,她真想象列账目一样,把事情一桩桩列出来,搞清楚到底哪儿让她心头像有小虫在咬似的,就是不舒服?“姐姐,我” “我知道,我们虽不是家生丫头,但总不能算得上是千金小姐。”姐姐又露出忧郁的表情,“要当正室夫人这辈子大概是无望了,不过只要少爷喜欢,愿意跟老爷夫人提,当个侧室是绝对不委屈的。过个几年说不定正室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扶正了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姐姐,是你想嫁给少爷吗?”夏有雨困惑着,“是大少爷吗?还是二少爷?不不,你一向有些怕二少爷的样子难道是三少爷?” “不许胡说!”姐姐用力捏紧她的手,疼得她皱起了眉,“我是为你好,为了你打算呀!” “可是我”从来没起过念头要嫁给少爷呀。这话说不出口,夏有雨停下来思考了一下,才困难地问:“为什么一定要嫁给少爷当侧室?难道我们只能等正室死掉吗?” “你该不会以为,我们这种人,有正宫夫人的命吧?真傻。”夏有青说。不知为何,她觉得姐姐温柔嗓音中,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的怨气。 不,即使这阵子以来和二少爷之间不一样了,她也根本没想过这回事。在她脑袋里,她们就是受雇的账房先生的女儿,有一天要和爹一起离开言府的。突然,莫名地,胸口一紧。 不是嫁给少爷当小,就是要离开。照姐姐说,似乎结局只有这两个。夏有雨一向清明的心头突然蒙上飘渺烟雾。两个结局,她都不想要啊。 常常被说现在是大姑娘了,该如此这般的,但夏有雨从没放在心上过。直到这一阵子,心里压着这样那样的烦人事儿,她才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她从身上荷包里倒出两枚铜钱,在手心里抛着玩。小小院落里长日闲静,谁都不在,她其实也该上账房去看看,或是到厨房或别的地方找事做,好赚点外快银子。不过,她坐在院子里石凳上玩铜钱玩了很久,就是不想动。 古旧铜钱已经年代久远,又不值什么,但夏有雨很珍惜地收着它们,因为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仅有的遗物。小时候每回哭闹,她娘拿着用红丝线绑着的铜钱逗她,她就会破涕为笑 像所有人说过的,她是个小钱鬼,连走路都还不会,就知道要讨钱来玩。长大了果然忙不迭的要继承父业当账房,可惜这套功夫传子不传女,她爹从来没认真想教过她什么。 其实一开始她只是思念亡母,不大懂为何娘不再回来。铜钱玩着玩着,碰撞声音清脆,红丝线却断了,她还是喜欢那清脆的钱币叮当声。 如果她攒到了好多好多铜钱,多到足够请好医生,那娘会不会回来? 如果她把铜钱换了好多好多银子,多到足够让她爹专程做帐,她爹会不会跟她多说几句话,好好听她的想法? 如果……如果…… 如果她知道答案就好了。 她应该是心无城府,有钱就开心的傻丫头,不该有这么多烦恼。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玉手一用力,两枚铜钱又被抛到空中,碰撞出声。然后,被身后伸过来的大手一榜,接走了。 夏有雨讶异回头,下一刻就被揽进温暖怀抱中,然后,男人的唇就封住了她yù语的小嘴。 恣意辗转品尝,柔软樱唇一下子就被肆虐得红润可爱。 “一个人坐在这儿,不寂寞吗?” 言至衡略略放开,在她嘴角轻笑着问:“还是,是在等我?真是好乖。” “谁等你了。”她咬住下唇,使劲推他,“把钱还我,你越来越嚣张了,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 “光天化日之下怎样?轻薄丫头?”言至衡搂着她,仰头大笑,“谁要你长得这么可爱,又让人有机可乘……好了,别打了,打死了少爷,丫头要怎么跟老爷夫人jiāo代?” 听到他这么笑说,夏有雨陡然安静,也住手了,只是呆呆望着那张笑得神采飞扬的俊脸。 “怎么了?”感觉到怀里人儿神色不大对劲,言至衡的笑意略略收敛,温声问:“没事吧?怎么走了神?” “你真好看。”她由衷地说,“而且,好像对我真的很好。” 是不是真心诚意的呵护关心,她也不是笨蛋,当然感觉得到。 放眼这世上,和她最亲近的人,是爹和姐姐。但在内心里她知道但不愿意承认最疼爱她的其实是nǎi娘和二少爷。 “那是当然。”有人可是一点也不客气的,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尖,“那你说说看,要怎么回报我?先说好,我可不要铜钱或银子。” 他多得是。 夏有雨咬唇想了半天,搂着她的人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等着。 然后,踮起足尖,轻轻吻上他含笑的嘴角。 少爷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主动送上来的温软红唇,头一偏,咬住她的小嘴。唇舌并用,一下子就让她弃守,含羞迎入霸道的探索。“唔……” 火般热,蜜般甜,带着害怕被发现的紧张感,她拚命要忍住轻吟。 他搂着她往浓密树荫后去,一转身把她抵在松树的树干上。虽然还是一身朴素到极点的水蓝布衣他的雨丫头从来不爱打扮却衬得她肌肤无比雪白,双颊粉嫩,眼睛水汪汪的,就是初尝爱恋滋味的甜美模样。 老是跟她斗嘴的薄唇这会儿不再吐出挑衅或调侃,而是一再尝她,像是怎样都不够似的。男xìng的身体坚硬发烫,压得她几乎要透不过气。 通常到这时候,夏有雨会挣脱,但今日她却乖巧地顺着他,任他拉扯她的衣带,大手甚至伸进前襟里,隔着薄薄内裳大胆轻薄,薄唇在她细嫩颈侧印下一个个火烫的吻。 她其实害怕得微微发抖,却一直没有抗拒。最后,是言至衡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用微眯的俊眸默默盯着她看。 “雨儿,到底怎么了?”他哑着嗓子问,声音有些不稳,“你不怕我就在这儿要了你?” 她茫然地望着他。圆眼睛又黑又深,好像似懂非懂,又像知道得太多。 “这档子事,真的这么好吗?”从小她就与他无话不谈,这次也一样。她悄声问:“说书的都讲过,男女好上之后,就离不开彼此,遇到什么阻碍都想在一起。是这样吗?” “这个嘛”言至衡居然有被她问倒的一天。 “所以,一定是真情至爱,才会成了相好,对不对?”她追问,“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可以一次跟很多人相好?娶了妻又有了妾?” “嗯” 其实,年纪尚轻,情窦初开的两人,哪里知道真情至爱四个字的份量?当下言至衡只是抱紧她,调笑着说:“你啊,是不是说书的听太多了,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呀。” “钱啊,还有什么。”她也微微一笑,笑意有些苦涩。 “我想也是。你这小钱鬼。”他的语气中透着无限宠溺,“要是有一天我给了你多到算不清楚的钱,你怎么办?” “就做本帐嘛。”她的回答让言至衡再度大笑起来。 甜蜜温存终不敢也不能长久,府里虽大,到处总有人来去,他们很快依依不舍地分开。 离了他的温言笑语和温暖怀抱,夏有雨独自走在长廊上,居然真的觉得有些凉意,忍不住抱住双臂。 她没有回房,也没有去账房,默默往平常很少去的方向走,一直走到……言家夫人厢房所在的院落。 “夫人要我这时候来。”她硬着头皮告诉面露诧异的丫鬟,“方便吗?夫人可否见我?” “我帮你去问问。” 没一会儿,丫鬟把她领到言夫人面前。花厅里跟她们那边完全不同,又宽大又华丽,气氛寂静肃穆,丫鬟手脚很轻,说话更轻,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夏有雨走进来,也跟着低眉敛目,平日的调皮都飞到九霄云外了。 言夫人倒是很和蔼,招招手让她过来身边,还让丫鬟们都出去了。 “吃过晚饭没有?这个点心很好,你试试。”随手拿了桌上摆的精致点心给她,言夫人看着眼前少女紧张拘谨的模样,忍不住微笑,“别这么害怕,像其他人一样在我面前吓得什么都不敢说,那多无聊。来,陪我说说话。” “夫人……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其实夏有雨心跳得又猛又快,简直要从胸门蹦出来。照着说书的回路,这会儿该是她与二少爷事迹败露,被强力拆散阻碍的关卡了。 她一被告知夫人要见她时,就吓得像这样心儿扑扑直跳,差点要吐了。连见到言至衡都不敢多说一个字,又担心又害怕,六神无主到极点。 而夫人此刻越和气,她就越心虚…… 怎么办? 夫人是不是要骂她?是不是会要她不准再跟二少爷见面,甚至要她离开言府? 她爹的工作会不会受到波及?要怎么跟她爹开口解释这件事? 还有她姐姐怎么办?nǎi娘怎么办? 那个又讨厌又让人牵肠挂肚的二少爷,怎么办? 不过言夫人只是拉起她的小手,面容温婉,语气更温和地问:“我听你姐姐说,你不想做小,可有这回事?” “咦?”圆眼睛倏然瞪大。夏有雨完全没料到是这个开头。 “没事的,不用怕,照实跟我说就是了。”言夫人的眉目其实与二少爷极为神似,言至衡的俊秀大部分都来自母亲,此刻正微笑望着她,“我帮你姐姐安排的对象,虽然不是什么王公贵胄,但也是清清白白,很上进的年轻人。是做工的没错,在我们府里也很多年了,很可靠的。起先你姐姐说要照顾你还不想嫁,人家也愿意连你一起接过去……” 夏有雨越听越惊,冷汗沿着背脊一直流下去。 “她说你坚持要当大房,绝对不肯迁就。但她好歹是你姐姐,长你好几岁,要她委屈,似乎说不过去呀。”言夫人温和地说:“女孩子心头高是件好事,不过雨丫头,你得再想想,如果因为这样耽误了你姐姐的终身……” 夏有雨完完全全愣住。 这到底,是在演哪一出?怎么比说书的讲过的故事还离奇? 第五章 从那天开始,夏有雨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攒钱存钱,因为觉得钱可以买到笑容的傻丫头。 因为真的太困惑,所以她直接问她姐姐了。为什么瞒着她,在背后说这些话,还是对夫人说。 面对妹妹的疑问,夏有青只用一句话就挡回来,“难道,你就没有事情瞒我吗?” 被这样反驳,夏有雨完全愣住。 面前那个文秀脸庞上毫无笑容,眼神也很疏离的美丽女子,真的是她的姐姐吗?为何看起来这么陌生? 她自己也不大一样了。还是认真在这儿帮帮忙、那儿跑跑腿地攒零花,领钱时,却没有以往的双眼发亮,寸爱的笑声也不再。 人都知道有事,却都不敢多问。 虽然小心避开言至衡,但他总是有办法找到她,有时还算准时间,直闯到她一个人在的小书房。小书房连在账房旁,通常都只有她爹在用,但她爹出门或正忙时,会让她进去收拾整理。 账房这边气氛挺沉静肃穆,不是随意就可进出,但少爷就是少爷,他想上哪儿去自然没人敢拦他。这天他就直接走进小书房,把正在抹桌子的夏有雨给吓了一大跳。 “你、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 “这儿可是我家,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言至衡放下手中拿的东西,大步走过来,伸手就直接拈住她的下巴,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怎么又瘦了点?” 夏有雨闪避他的眼光,偏过头,心虚嘀咕,“没什么,就没胃口嘛。” “那正好,帮我把讨厌的点心吃掉。”他放开她,在窗边檀木椅上大刺刺的坐了,挥挥手指着刚拿进来的东西,“说什么是进贡用的,难吃死了。这种东西怎么给皇上吃,你倒是评评理。” 她一听就有火,转过来瞪他,“胡说什么,都是辛辛苦苦做的好东西,你这人最奇怪了,从小就老爱乱批评,明明都是超好吃超精致超希罕的点心,到底懂不懂惜福啊!” “什么你啊你的,不会叫少爷吗?”看她恢复斗嘴的力气,言至衡嘴角微微上扬,嘴里还是不饶她,“你一口都没吃,哪知道好坏。” 夏有雨被激得一个箭步冲上去,拿起那精致小点往嘴里一塞。入口便是甜香四溢,美味得令她眼睛都眯起来,“明明好吃极了,你真爱胡说!” 他闪烁着眼神看着她。 一注意到他的表情和视线,夏有雨的脸就火辣辣烫了起来。她现在认得这样的神情。 “你……” “真这么好吃?我也尝尝。”嗓音蓦然沉了。 小书房里陷入一片沉寂。已经快到上灯时分,房里其实挺暗的,让人感觉很安全,不怕被人看见。 她一开始挣扎了一下,之后就乖乖让他抱在怀里,仰着脸承受他稍微霸道却又无比疼惜的亲吻。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在躲我吗?这些天都看不见人,怎么了?”他放她喘口气的时候,压低了嗓子问,手却没闲着,已经在解她的衣带,“听说你和你姐姐有点误会,可是这样?所以才摆着这个苦瓜脸?” “应该是nǎi娘同你说的吧?”夏有雨叹口气,小手徒劳地推拒着,“你别这样,不能好好说几句话吗?” “不成。我们已经好些天没见面了,这利息我得跟你算回来。”他扣着她的腰,把她拉到面前,膝盖硬是分开她的腿儿,让她跨坐在自己大腿上,“你尽管说,我在听。” 在听才怪。什么利息不利息的,这笔帐她听得头昏脑胀,也没听懂,“什么啦……” 前襟被拉扯得敞开不说,他还伸手解了她肚兜系绳,露出雪白的胸口。她羞得无地自容,只能紧抱住他俯下的头,全身都可怜兮兮地颤抖着。 “别这么害怕。”少爷轻笑着,薄唇印上她高耸的酥胸。一手撑着她的腰背,另一手则大胆抚弄另一边嫩rǔ,指尖揉着顶端,一下子就挺硬起来。 “嗯……会疼……”她难受地呻/吟着。少爷总是拿捏不大好力道,让她又舒服又难受,一阵阵羞意火辣辣烧着皮肤。 “疼吗?我帮你。”言至衡俯下去,含吮住刚刚逗弄得艳红可爱的rǔ尖。“不是啊、啊,别咬嘛……”她的嗓音又软又腻,比刚刚的甜点心更甜。 大手滑到她纤细腰际紧扣,像是要捏碎她一样。随着他的力道她难受地扭着腰,扭没几下,就听见少爷的喘息更粗更急了。 “小坏蛋,你想让我疯掉吗?”他用力往上顶了一下,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他的灼热坚硬,重重撞上她腿间最柔嫩的部位,让她又忍不住叫了出来。 好难受啊,却又有种好奇怪的甜蜜,让她腿间羞人地湿润着,越是磨蹭,就湿得更厉害 “雨儿,雨儿。”他放开了红嫩嫩的一边rǔ尖,又去欺负另一边。他模模糊糊在她胸口说:“跟了我好不好?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会照顾你的。” “唔……” 火热纠缠中,他一路沿着她雪白柔嫩的颈子吻上去,想要再尝她甜蜜的小嘴时,却尝到了一股淡淡苦涩。 言至衡诧异极了,抬头,见她不知何时,已经满脸是泪。圆圆的眼中有着氤氲春情,却也水汪汪的全是yù坠的泪珠儿。 “怎么了?”言至衡先是大吃一惊,心疼得几乎口齿不清,“是吓到你了吗?乖,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 夏有雨只是猛摇头,一直摇一直摇,摇得那么用力,泪珠掉到他前襟,落下一个个深色的印子。 “不行……不行啊……” 果然是年纪到了,言家少爷的婚姻大事似乎不容再搁置,与言府越来越重要的地位齐名,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家有闺女的,纷纷托人来询问。积极点的,甚至连画像都直接送到言府。这些大部分居然都直接指定是要给二少爷看的。 “嫁给大少爷,就是长房夫人,这位子责任可重大啦,上头有老爷夫人,八字轻一点的坐不住。”丫头们闲聊时自然不会放过这话题,七嘴八舌聊着,“而且要论样貌,二少爷俊俏多了,是我的话,我也要嫁二少爷。” “哪儿轮得到你啦!”其他丫头一听就是哄笑,“真不害臊,人家二少爷哪会看上你这小丫头!” “不是那个意思嘛!少爷自然是要娶千金小姐的,我只是说,要换成我是千金小姐的” “别多说了,我们都知道你想嫁二少爷!” 一群丫头笑闹得正热闹,旁边也在帮忙揉面团的夏有雨,笑容却有点勉强。她揉着面团,神情茫然。 “雨丫头,你有没有听说什么?”一个丫头靠过来问,让夏有雨心头猛跳了好几下。还来不及反应,只听那丫头继续说:“大少爷的婚事不能再拖,大概年底前就要定下来,你姐姐” “我姐姐怎么了?”她猛然抬头,乌溜溜的眼睛直盯着对方。 被她的神情吓到,对方连忙说:“哎呀,没什么啦。” 种种迹象显示她姐姐有秘密,而且跟大少爷有关。夏有雨夜里在床上辗转反侧,脑袋里一直绕着最近的事儿,根本睡不着。 突然怀念起以前了。姐妹俩挤在一张床上吱吱喳喳,夏有雨因为赚到一点小便宜而开心,一起计划她攒的钱可以买什么,怎么花…… 而从她十四岁,姐姐十六岁开始,她和姐姐就不再同床而眠。姐妹虽然就住在对院,院子还很小,最近却连面都见不着了。 她猛然从床上坐起。 夜还没深,姐姐应该还没睡,她心里只绕出最后一个念头…… 她要问姐姐到底怎么了,而且,要把二少爷跟她之间的事,全部说给姐姐听!像这样怀抱着秘密,真的太痛苦了! 跳下床,连外衣都没披,她直奔对院姐姐的房间。 果然房间里还透出光亮,姐姐还没睡。夏有雨连想都没多想,敲了门就直接推开闯进去 里头没有人。 夏有雨呆了呆。转念想到也许姐姐是暂离片刻,所以干脆在门口等候。结果一等就是好一会儿,蜡烛都摇摇晃晃快烧完了,姐姐还没回来。 太奇怪了啊。她困惑地在小院落里绕了一下,又怕弄出声响吵醒了nǎi娘又是一顿唠叨,轻手轻脚地四下张望着。 跨出了小院,连接着的是庭园。园子里黑漆漆的,根本没人会进去,她壮着胆子正要走过时 听见很轻很轻,一不小心就会忽略的细微声响。 夏有雨停住脚步,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不管。”是她姐姐的声音,却又不大像,似乎带着哭腔,但又有种说不出的娇柔。“别亲,不准你碰我,你只会欺负我……” 先是耳根子火辣辣地烧起来,然后像是被冰水迎头淋下。夏有雨不再是一无所知的傻姑娘,她自然听得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果然,男xìng嗓音沉沉响起,也刻意放轻,但是不难辨认。 “除了不能娶你当夫人之外,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了,还哭什么呢?”真的是大少爷,语气十分无奈。 “你爹在这儿的工作,你和妹妹可以舒舒服服过日子,哪一样不是我力保的?” “谁理我爹或我妹了,你想想我啊,我也什么都给了你!”夏有青细声哭着控诉,无比委屈,“便宜都给你占了,十五岁开始就是你的人,对你一片真心,你却只会嫌弃我!” “什么嫌弃不嫌弃” “我不管,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是你亲口说过要娶我的……” 被一阵羞人的啧啧声打断,大少爷似乎也知道怎么让女人住口。两人亲嘴儿亲得热烈,夏有雨听得一阵热一阵冷,双腿像是给钉住了,动弹不得。 突然,她的手腕被人用力扯住。她吓得差点惊呼出声。 一路被拖回小院子,才发现是一脸气急败坏的nǎi娘。 “你在做什么?”nǎi娘质问,“这么晚了还到处乱跑,会惹祸上身的你懂不懂?真是傻丫头,都几岁了还这么冲动!” “我……”看着nǎi娘脸上担忧的神色,夏有雨突然一阵鼻酸。这是真心在关爱她的人啊。“nǎi娘,你一直都知道吗?姐姐跟大少爷” “全府里不知道的大概只有你了。”一个声音冷冷从身后传来。 言至衡手里握着帮她重新检查过一遍的账册缓步走过来。他本来想放了账册就走,没想到才走到小院落门口,就看见有个连外衣都没披的傻瓜直奔出去。 夏有雨浑身发抖。是冷,也是恐惧。言至衡索xìng伸手揽她入怀。 她先是一呆,然后用力想挣脱,却被言至衡牢牢压制住,使尽全力还是动弹不得。 “nǎi娘……”她对着nǎi娘求救。 nǎi娘只是叹了一口气,对于眼前的情景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放开她吧,二少爷。” nǎi娘劝说着,“这会儿事情还不够多吗?” “她都吓成这样了,我怎么放?” “抱着她也不能解决事情啊。被人看到了少爷在这边,不但会更麻烦,雨儿也不好过,难道这样会比较妥当吗?” 劝了好一会儿,言至衡才不情愿地放开怀中一直在发抖的人儿。nǎi娘又苦口婆心劝了半天,才把他先劝走了。 nǎi娘把门关上,拉着夏有雨到床前并肩坐下,有着风霜皱纹的手牢牢握住她的小手。 “nǎi娘”夏有雨一开口声音就抖得厉害,“姐姐跟大少爷……怎么办?” “能怎么办?”nǎi娘叹气,“这种事儿在所难免,哪个大户人家没遇过,要不就是让少爷收房,要不就是给一笔银子打发掉丫头,就这样了。” “夫人,那天,也是,这么跟我说。”夏有雨嗓音抖得断断续续,吞吞吐吐说出了真相,“我、我没关系的,我真的没关系,怎么样都好。可是爹怎么办?姐姐怎么办?啊,姐姐还对夫人说,要我一起嫁给黄长工” nǎi娘苦笑一下,脸上皱纹陡然深了许多,看起来十分苍老。 “你姐姐只是用你推托,不是真的要嫁长工,你别怕。她一心想着要嫁给少爷当夫人,可哪有这么容易呢。要是一意孤行,下场就是被撵走,这也不是第一回发生了,我已经劝了有青几次,她却完全没听进去。” 她茫然地望着nǎi娘。最近这一切,比繁复的账目更令她困扰,以及恐惧。 “那怎么办?”夏有雨一直抖一直抖,抖到声音都破碎着,“如果姐姐真的走了,那我要去哪里?留下的话谁照顾姐姐,跟着走的话谁照顾爹?还有,二少爷怎么办?” nǎi娘又是叹气。 “傻丫头,你也为自己担心一下吧。”nǎi娘最后摇头说。 第六章 她姐姐没有再跟她说过话。事实上,她拒绝跟任何人多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谁来劝都没用。 夏有青说得很清楚,她不要嫁给长工,也不要屈就当侧房。大少爷当初可是允了她,要娶她做夫人的,哪有反悔的道理。要是逼急了她,更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一个丫头这么强硬,这是前所未见的。老爷夫人伤透脑筋,把大少爷叫去骂了好几次,连两个弟弟都被波及。尤其是言至衡,大家似乎也都认定他与夏有雨也是一样的状况,他解释了半天也没用。 “反正这两个丫头是不能留了。”最后,言夫人直接说,一向温婉面容露出异样坚决,“我一早就说要送走,是你们分别来求情,我一时心软才导致现在的结果。现下都不许再多生枝节,明天就叫她们走。” “那夏先生呢?”言至街皱着眉问,“账房不能没他主持,我们就这样把他两个女儿送走,夏先生不可能什么话都不说的,得想办法劝。” 闻言,言至衡诧异地看了大哥一眼。 听这个口气,他大哥似乎并不是那么在意夏有青姐妹的去留,反而更关心账房与夏先生。 这也难怪,毕竟他近年十分受到器重,已经算接下大半老爷的担子,把朝廷委托的工作做得有声有色,要言至街为了一个小婢放弃这一切,甚至只是受到些许影响,他都不会愿意的。 虽然嗤之以鼻,但说真的,换成是言至衡自己呢? “夏先生知道这些事儿吗?”言家的老三年纪最小,没有卷入这次的风波,他有些困惑地问,“他总是关在账房里,跟女儿们好像也不大有话说,会不会连出事了都不知道啊?该有人去同他说一说。” 花厅内一阵沉默。这其实说得很有道理。 夏先生这边自然不是一无所知。他把女儿叫去小书房长谈,只不过,叫去的是小女儿夏有雨。 “你姐姐啊”才开了头,夏先生就是一声无奈长叹。“闹到言家老爷夫人要赶我们走了。有雨,你说怎么办?” 夏有雨也是一阵茫然。她近日心里都是这样空dàngdàng的直发慌。从小到大虽然都是她在担心不问世事的父亲与美丽却柔弱的姐姐,但她其实也只是个单纯的小姑娘而已。 “我、我这些年攒了一些银子,虽然不太多,但要过简单日子,应该也是够的。”被问了就强打起精神,夏有雨安慰着父亲,“姐姐那边,我多去劝几次” “你那些银子,被你姐姐花得差不多了吧。”别的不说,账房先生对银子来去可是很上心的。他疲倦地挥挥手,“罢了,你娘留下来的钱你拿去,回老家去吧。乡下地方加上你又不大花钱,应该够了。” 夏有雨沉默着。过一会儿,才小小声问:“爹,您也要撵我吗?” 她爹没回答。“那姐姐呢?” “你姐姐又任xìng又没用,没人照顾是不成的。让她闹过一阵子,之后应该就没事了。倒是你,不必留在这里看人脸色。”她爹低头继续翻阅账本,竟是打算结束话题的样子。 “是老爷或夫人的意思吗?要爹来对我说?”她还不死心地追问。 “胡说什么,我们靠言府吃饭,你虽不是家生丫头,也是个下人,老爷夫人犯不着这么忌惮迂回。” 所以,真的是她爹要她走了。 所以,她一路坚强,换来的就是忽略,相信她不用人照顾也会没事。而她姐姐任xìng又没用,人人都放心不下,所以百般容忍。 是这样吗?是这样吧。 不知为何,夏有雨一直记得她爹那天的脸色。下午的书房光线不算明亮,她爹的脸庞在yīn影里看起来有种疲倦病态。 她呆呆的不知道可以再说什么,站在书桌前好久好久,见她爹不再开口,又再度埋头工作,她最后只能静静地退出来。 走回自己的房间,脚步无比沉重。她最害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事情终于发生了。 从小到大,夏有雨最怕被丢下。母亲过世,父亲去外地工作,把女儿留在乡下给亲戚照顾,姐妹俩在亲戚的脸色下过日子,心里存着深深恐惧,怕父亲跟母亲一样不再回头,怕被赶出去没有地方睡觉没有饭吃。什么都怕。 姐姐想出人头地、扬眉吐气,妹妹连一文钱都要赚要存要计较,都源自于这份恐慌。 如今噩梦成真了。离开了其实也不是她家的言府,夏有雨要去哪里呢? 才刚跨过月洞门,远远就看到自己房门口,一个修长的身影焦急守候。瞥见夏有雨出现,俊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夏有雨心尖儿一疼,像给人打了一拳似的。 她一时考虑不了那么多了,拔足往他狂奔而去,什么话都没说地投入他的怀抱,紧紧搂住他的腰。 “吓死我了。”言至衡真是松了一大口气,“整个下午到处都找不到人,连nǎi娘都一问三不知,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她只是狠命摇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她这样,知道是哭了,言至衡也不再多问,抱紧颤抖的人儿,安抚地拍着她的背,“没事了,什么都没事了。” “爹叫我走。”这么简单的四个字都哽咽到说不清楚,她的委屈和恐惧全部决堤。 “走?走去哪?”言至衡眉头紧皱,其实没听懂,但他知道这时候必须尽力安抚,“你哪儿也不准去,乖乖留在我身边就好,听到没有?” 听言至衡这么说,夏有雨才慢慢冷静下来。 她知道他对她好,可是这样的话,她跟她姐姐有什么差别?她爹会被她们烦死了,老爷夫人会伤透脑筋。这次事情闹开之后,就算愿意做小服低,让二少爷收房当丫头,他们要面对的,也依然会是排山倒海而来的阻挡。 先前夫人已经和蔼地对她解释过了。那些家有闺女的名门世家,要是听说少爷还没娶妻,房里就已经养了小妾,这名声其实很难听;要是不小心怀上孩子,事情更是麻烦到极点。不说别的,光是正妻小妾之间的斗争,就足够搞死像夏有雨这么单纯的傻姑娘。 可是她真的不想走啊。离开了言府,谁帮她爹留心账本的错误,帮他打点食衣住行,帮她姐姐存钱买珠花?谁帮nǎi娘跑腿,帮她穿针,帮她搬搬抬抬?还有,谁陪这个骨子里有些孤傲的二少爷斗嘴闲聊?谁哄他开心? 光想到他可以成天都不开口也不笑的模样,就是阵阵心疼又不舍。这笔帐啊,到底怎么算? 言至衡那天哄了夏有雨很久,却不见她重展欢颜。她后来也不哭不闹,就是苍白着一张小脸好像在出神,跟她说什么也不大听见的样子。 她要是像她姐姐那样哭闹就好了,至少想要什么说得很清楚,但夏有雨一直沉默着。那个会说会笑,娇憨可爱的姑娘突然不见了。 半夜,受到二少爷请托的nǎi娘,悄悄起床查看。对门夏有雨的房间果然还点着小灯,还没睡的样子。nǎi娘偷偷走到窗前,从缝里偷瞧 夏有雨床上摊了白花花的银子,她正认真看着算着。 nǎi娘看了心一惊。 虽然知道她一直在攒钱,也知道她是完全不花的人,但看到那么多的银子还是吓到了。 原来雨丫头这么有钱?她拿这些银子,要做什么? 只见她愣愣地看了半晌,又把银子都包回旧旧的花布巾里,打了两个牢靠的结,是个包袱模样。旁边另外摆了个稍大的包袱,似乎是衣物。 这,居然是要离开的样子。 果然二少爷最了解雨丫头,他早早就对nǎi娘说了,怕雨丫头会走,要nǎi娘多帮他注意。没想到被他猜中。 二少爷自己最近也不怎么好过。被老爷夫人盯得超紧,完全没办法来找夏有雨。父母要硬逼他快快选个名门闺秀娶进门,成家立业,好专心帮忙家里的工作,别再跟丫头下人纠缠不清了,说出去多难听啊。看看他大哥,快刀斩乱麻,不管夏有青怎么闹,不理就是不理 “这样丢着不管,一定会出事。”言至衡斩钉截铁说。他理事头绪绝对不输给兄长,但从来不肩抢功也不强出头,保持距离便是。这次要不是大哥的丑事波及到他身上,让雨丫头也受了委屈的话,言至衡也根本不想chā手管的。 但他的雨丫头哭了!这就不行。言至衡不准。 偷瞧得内心怦评跳的nǎi娘离开窗前,正在七上八下不知道该不该连夜去通知二少爷时,只听见里头收拾好了,夏有雨突然开门出来。 “nǎi娘,这么晚了还不睡?” 才不过几天,雨丫头就瘦了憔悴了。原本圆润的脸蛋儿尖了些,乌溜溜的眼睛显得更大更深,老是洋溢的笑意全不见。别说二少爷,连nǎi娘看了都心疼死了。 不是小丫头样,而是个大姑娘了。 “你也还没睡啊。在做什么?”nǎi娘假意问,满脸关怀,“这几天没吃好睡好吧,瞧你都瘦了,本来就没几两ròu,现下瘦成这样,给二少爷看到的话,又要取笑你了。” “没什么,就睡不着,收拾点东西。”她慢慢地说。 “收拾东西做什么?” 夏有雨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一段蓝色系绳给她看,“nǎi娘您瞧,刚刚翻到的,小时候您帮我打的头绳。” nǎi娘接过来,仔细翻看了一下,忍不住唠叨:“你当年啊,跟野马一样,走路都没法子慢慢走,辫子绑好了也没用,一天到晚掉头绳。这不是一对儿的吗?怎么只剩这一条了?” “不知道呢,等会儿再看看。我也找好久了都找不到。”她无限怀念地小小声说,“现在nǎi娘都不帮我梳头了,以前辫子都是nǎi娘绑的呢。” “大姑娘了,该把头发梳得漂漂亮亮,配上珠花才好看,哪有人还在梳辫子的,又不是小孩了。” “是啊,都不是小孩了。”夏有雨接回头绳,默默看了一会儿,随即展颜一笑,“是说,我也好久没帮nǎi娘背了,nǎi娘,这会儿要变天了,腰酸不酸,肩膀疼不疼?我帮你好不好?反正我们都睡不着。” “好呀。”nǎi娘笑得一脸皱纹,拉着她的小手走。不过没回到nǎi娘卧室,反而是到了另一边的小厅。 这儿通常是她们日间休息谈天做做女红,夜里不大有人来的。nǎi娘选了把窗边的椅子坐了,喜孜孜地让夏有雨帮她背揉肩膀,哼哼说着舒服。过一会儿说要去拿熏香点,叫夏有雨等着,就从另一边的暗门出去了。 夏有雨独自站在小厅窗边发呆了一阵子,直到有人从后面握住她的手肘。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身子放软,依偎进那人怀里。 “嘘。”言至衡在她耳际低声道:“别出声。我身边有人跟着。”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nǎi娘这不就是帮他们制造独处机会吗?才会故意把她带来这儿。他们从小一起玩大,言至衡又是nǎi娘带的,这一进厢房的机关他们全都烂熟于胸。 言至衡由后往前紧紧搂住怀中人儿,埋首在她发际,汲取她的气息。才几天没见着面,他都快疯了。要是她真的离开言府,言至衡可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熬过漫漫长日。 两人都没有出声,而她一回首,就迎上一个火辣辣的长吻。吻得又缠绵又火热,像是要把她吞吃下去似的。 不能出声,连呼吸都要放轻,压抑的结果却是让彼此都更热。 明知道不可以,明知道一点都不适合,他还是解开了她的腰带,大手探进去抚摸她柔腻的身子。 水汪汪的眼眸一直盯着他,像是要仔细看清楚他的模样似的。 “看什么?”他压着嗓子问。 “衡少爷对我真好。”夏有雨软软地说。 “我可是在欺负你,这样算对你好?”他失笑。 “嗯,真的很好很好。”她主动凑上去,温柔亲吻他刚硬的下巴,含着笑的嘴角,无限依恋。 再多的烦忧似乎都融化消失了。在她的温言软语中沉醉,言至衡真想把她抱回房里床上去,甚至,就在这儿好好欺负一回,以解相思之苦 但门外响起的脚步声让他们惊醒。言至衡警觉地抬头,把怀中甜蜜人儿的衣服重新拉好,低声说:“没事的,先别出声。” 侧耳听了一会儿,发现似乎不大对劲。 奉命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小厮断然不可能这样慌乱狂奔,而且,远处的嘈杂声也越来越大,似乎有什么事发生了。 “你先回房去,让nǎi娘过来。”言至衡对她说,一面轻轻把她往暗门的方向推,“我是来跟nǎi娘讲讲话的,等一下让nǎi娘跟我一起出房门就可以。” 她依言要走,才两步,又被他一把用力拉回来。 “嗯?” 又是热辣辣的吻压上来。言至衡无论如何舍不得就这样放她走。 两人又亲又抱的,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分开。临走前,夏有雨红着脸蛋默默看他一眼。 “快去,不然我又……” 她低头一笑,加快脚步离开了。 回房才没多久,最多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有人来敲她的房门。 不,根本不是敲,而是大力在拍门。 “雨丫头?雨丫头?”是管家那边的人,平常很少过来夏有雨她们住的小院的,这会儿在外头大声喊:“睡了吗?快起来,雨丫头,你开门!” 被这声势阵仗吓得脸色惨白,她以为是老爷或夫人下令要连夜撵她走了,去开门的时候整个人都在簌簌发抖。 “怎、怎么了?” “快披件外衣跟我来,你爹不好了!” 夏有雨每个字都听见了,可是没听懂。 “你说什么?我爹怎么了?” “快跟我来,再慢点就来不及了,快!” 第七章 竟然,先离开言府的是她爹。 竟然,她没有见到爹的最后一面。 那天夜里挺晚的时候,有人听见账房里的重物坠地声,过去关心时便发现夏先生倒卧在地。连忙请了府里的大夫去诊治,又连夜找了城内的名医来,却都回天乏术,没能把夏先生重新唤醒。 这一切彷佛是连续不断的噩梦,夏有雨始终没有回过神来。 她连哭都不知道怎么哭,跟着总管处理父亲丧事,忙东忙西,心里只是一直在想:假的吧,都是假的,哪有可能这么多坏事接二连三发生? 夏先生粹逝,账房当然是一片乱。多年来的理帐习惯不可能一下子就让副手接掌,何况主事者已经不在。大少爷焦头烂额之际,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找了夏有雨去帮忙。 夏有雨反而很感激大少爷。在这种时候,能有事情让她分点心,真是太好了啊。她干脆没日没夜地泡在账房里。夜深人静时,独自翻阅着父亲亲笔注记的账册,看那些一丝不苟的项目和计算,她常怔怔地流下泪来而不自知。 就是这些,耗去了父亲大半的岁月。 字在眼前,人却已经不再回来了。疏离的父女情感也没有修补的一天。 加上姐姐近来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非常冷淡,长夜漫漫,夏有雨只觉得蚀心的孤寂感不断涌上,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她宁愿在账房熬夜。 二少爷总在夜深人静时来看她。从小与她斗嘴惯了的言至衡,这会儿反而不多说了,就是安静地抱抱她,陪她坐一会儿就走。对于她和大少爷成天在账房相处虽然心里还是泛酸,但看在她憔悴如斯的模样,也舍不得说什么。 她躲在这儿也好,外头……难听话已经如火如荼的传着了。 这天夜里一进门,就看她呆呆望着账册不动,知道又在伤心了,言至衡关好门走了过去,一言不发,用手上拿着的以米纸包住的温热点心往她脸颊一贴,把她吓了一跳。 “听说晚上又没吃了,这样不饿吗?都二更了。”言至衡温和地问。 “啊,我……”夏有雨仰脸看他,一脸的迷茫,“嗯?已经二更了?我没听见打更声啊。” “你什么都听不见吧。”他笑笑,在她身旁坐下,“把点心吃了,喝口茶休息吧。过来,让我抱一下。” 夏有雨乖乖地起身过来,被他拉到腿上坐了,柔顺得像个孩子。 “整理得怎么样?忙了这些天,有些头绪没有?”他轻吻着耳朵问,还半打趣地说:“干脆让你接账房好了,也别花脑筋让刘副手上来,只不过这样你就成天泡在这儿了,我还得送饭进来给你吃,那不反了吗?不成不成。” 本以为会逗笑她的,没想到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了?” “二少爷也辛苦了。”她只小小声地说。 “知道我辛苦就好,这阵子过去,你可得好好补偿我,听到没有?”他还是忍不住吻了吻她的耳根,压低嗓音,“我要收利息的。” 还是没笑。她转身抱住他的脖子,紧紧的。 “你啊,真是个傻丫头,不怕被吃掉吗?”他继续打趣,“抱得这么紧,小心我” “二少爷要什么,有雨就给什么。”嗓音软软的,甜甜的,让人真的差点要按捺不住。 但还不行。谁都没心情之外,现下混乱成这样,不能节外生枝。要是让她有了孕,非但不是助力,还可能更加激怒言夫人。 所以,要忍耐。 “不急,总有机会让你好好报答我。” “可是,我怕……”她yù言又止。 “怕什么?” 她也说不上来。心很乱很乱,总隐约有种坏事还没尽的恐慌。当然也可能是她想多了,但那种心慌却始终萦绕不去。 一直以来,有这种心慌时,她就是更认真赚钱存钱,可是现下却觉得,这一回好像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银子都没法解决 连银子都解决不了的,该怎么办?夏有雨真的不知道。 言至衡离开之后,夏有雨继续整理账册。 大少爷晚些也过来了,和她讨论了几句今天整顿的结果之后,她还是忍不住问:“大少爷,我姐姐今天” “没事的,管好你自己就成了。”不管怎么问,大少爷的回答就是这样。 “可是都这么多天了,连面也不肯见,我很担心。”她苍白着小脸说, “姐姐一定都在哭吧?她身体又不好大少爷能不能劝姐姐,让我去陪着?” 大少爷看着她,想说什么又没说,最后只是摇头。“你就在账房待着吧,这会儿别再多生什么枝节了。” 兄弟俩的想法不谋而合。 等到好不容易整理出头绪,副手也能接手之后,夏有雨突然发现,已经进入酷寒的时节。 天气冷,周遭的人情更冷。多年未置新衣的她索xìng披上父亲的旧棉袍,紧紧裹住自己,还是冷得发抖。众人都客气疏离得过分,流言如锐利细冰一样刮在脸上,夏有雨只是日渐沉默。 听说她命中带煞,克母克父。而因为夏先生死得突然,再怪力乱神的谣言都有人信,更何况这话是她姐姐亲口说的。 还听说她为了要留在言府,不但跟二少爷好,也开始对大少爷献殷勤了。没看她成天待在账房,黏住大少爷硬要当帮手吗?当然这好像也是姐姐有青讲出来的。 虽然不见得全部相信,但半信半疑就够伤人的了。 直到夏有雨快要被困惑淹没的时候,一天夜里,已经疏远很久的姐姐突然来到她的房间。 总觉得,她姐姐似乎跟印象中的那个人,不大一样了,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什么呢,怨气? 夏有雨本来坐在床沿收拾东西,见她推门进来先随手一塞,讶异之余要站起来走过去迎接。 没想到她姐姐把门关了,快步过来,往她面前身形一矮 竟是跪了下去! “姐姐!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这下子夏有雨真是大惊失色,连忙扑过去要拉她,“为什么要这样?姐姐你起来啊,先不要哭” “有雨,怎么办?爹就这样走了,留下我孤零零一个,我真想就这样随爹去了算了,一了百了。”她姐姐哽咽着,不肯起来也不肯抬头,“有雨,你从小就比我聪明伶俐,不像我,这么笨又这么没用,你说到底怎么办?” “我……我……”哪里聪明?她这会儿头昏脑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连想要问姐姐的,比如为什么说出那些伤人的话,都问不出口了。 “爹的牌位,无论如何总是要送回老家去的。有雨,爹生前最疼你,你跑一趟好不好?”说不知道怎么办的姐姐,珠泪盈盈的,却又有条有理地继续说了下去,“我是姐姐,本该是我回去才是,但爹老说你就像儿子一样,不但可以在账房帮忙,又这么能干坚强……” “真的,爹这样说过我?”夏有雨鼻子也酸了。 “雨儿,你一定懂的,对不对?”姐姐拉住她的小手,无比恳切,“你自小就最重视钱,为了钱什么都肯做。我们是姐妹,xìng子都是一样的,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顾其他一切。姐姐不想再过人下的苦日子了,厚着脸皮求你,你就帮我最后这一次,好不好?” “到底要我帮什么呢?”她无比困惑地问,“姐姐你说啊!” “姐姐知道你心里很喜欢二少爷,想要嫁给他,可是,有雨,你可不可以先帮帮姐姐?”她姐姐一面说,眼泪一面涌出来滚落脸颊,楚楚可怜,“大少爷眼看是不会娶我了,他是要当家的人。我想去求二少爷,你可以帮我吗?” 夏有雨觉得自己大概在作梦,而且是一个荒腔走板的噩梦。 所以,是谁都可以吗? “可是,姐姐,你不是从小就很怕二少爷” 姐姐缓缓摇头,“是因为二少爷从来不给我好脸色看,只对你好而已。nǎi娘也是一样,爹也是一样,从小都疼爱你,没人对我好。” 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 “可是” 夏有青把她的手握得更紧,美丽泪眼逼视着她,“二少爷没注意到我,都是因为你一直在我旁边啊!你送爹的牌位回老家之后,在那儿住一阵子,可以吗?让我有机会好好接近、伺候二少爷。至于以后,二少爷如果要娶你做小,姐姐绝对也会帮忙到底。反正你的命格不适合当夫人,你看爹和娘都你也要为二少爷、为整个言府想想啊!” 她只会摇头,“不行,姐姐,这样真的不行……” 不说别的,要让言至衡知道她们姐妹这样算计过,一定会暴怒,而且绝对不会原谅她。 但姐姐说中了她心底的痛 是她吗?克父克母,以后说不定连最喜欢的二少爷都克? 她是单纯,但遇上了二少爷的事,遇上了最近这些一件接着一件的事儿,心思开始会绕来绕去,这种理不清又说不明的混乱,真的,让人好难受啊。 “你最想要的,爹跟娘留下的银子,刚刚不是在收拾吗?我都看见了。那些全部都给你,姐姐一文钱都不拿,这样够不够?” 她姐姐身段真的够软,不但跪了这么久,这会儿还弯下身子要向她磕头,哭着说:“有雨,你是我的亲妹子,这世上我们只剩下彼此了,你要是不帮我,我真的不如、不如就在这儿一头撞死算了” 这真的不是一场噩梦吗?夏有雨不断不断地这样想着。 如果真是,她为什么还不醒来? 混乱之际,只有账房紧迫的工作,让夏有雨有暂时逃脱,可以喘口气的感觉。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就算是二把手接过了,她还是一直在账房帮忙。 众人这才发现,就算夏先生以前没教她,她成天耳濡目染,加上自己偷偷用功,也学了八九成功夫。 “雨丫头,朱家的帐你看过了吗?”大少爷这会儿非常倚重她,有什么问题也会直接找她帮忙想法子了,“先前不是带你去朱家对过一次帐,你有印象没有?” “有的,有雨都记在脑子里” 大少爷明显松了口气,“那太好了,下午你跑一趟朱家可好?我真的分不开身,他们又急着要这份帐,你既然先前帮忙过,那就你去吧。朱家的账房姓冯,你上回也见过,他人很锐利,小心点应付。” “是,有雨知道了。” 来到朱家,她被奉为上宾。有些受宠若惊的夏有雨连忙推辞,不过下人笑道:“是冯先生特别jiāo代的,夏姑娘就别客气了。” 冯先生本人倒是没这么多礼,就事论事,把一些很麻烦琐碎的帐都丢给她处理。 夏有雨捺着xìng子认真工作,一直到夜幕低垂,还没打算休息。 “差不多了吧?手脚快一点。”冯先生晃进来对她说:“这点事情就搞这么久,要等你忙完再吃饭,全天下都饿死了。” “已经做完了,核对的结果在这儿。”夏有雨温顺地回答。 “啊,还真的做完了。赶着回府吃饭吗?不用怕,我们朱家也不会饿着你的。等会儿马上开饭。”冯先生超故意的,明明不是坏心,但嘴巴就是坏。 夏有雨并不介意她此刻什么都不大介意了只是惨惨一笑。 “倒也不是赶着回去”她喃喃说。想到言府目前的状况,应该说她自己身在言府的状况,脚步就沉重了起来。 冯先生没说什么,只是锐利地观察着她的脸色。 半晌,才轻描淡写说:“这么不想回去,那就留下来吧。” “嗯?”夏有雨没听懂,睁大眼望着神色莫测高深的冯先生。 “我说,要不要留下来?”他翻了翻整理得一丝不苟的账册,“你手脚不算太慢,又很听话不大回嘴,我应该可以让你帮忙。” 姿态摆得很高,口气又无比讨厌,但夏有雨还是听出了他的本意。 “冯先生……是想要我来帮忙的意思?” “当然不是。”立刻被否认,“我啊,只是觉得,应该可以让你有这个机会服务我。” 夏有雨被搞胡涂了,这人说话真的好奇怪呀。 冯先生斜眼看她,“怎么这么笨?我是给你天大的恩惠哪。一年五十两,怎么样?” 她的心,突然像是死了好一阵子,又突然活过来似的。 “冯先生是说真的吗?”嗓音都发着抖。 “你是觉得我在信口开河?”有人不悦了,“我冯潇说一是一,从不随便胡扯的,你要是不想来,大可直接说了。” “不不不!当然不是!”夏有雨大惊,连忙解释,“只是,有雨不过是个丫头,而且在言府” “你在言府,近来处境不怎么妙吧,何必留恋呢。”冯潇直率地说,锐利言语像一把刀刺进她胸口,“我是觉得你还勉强堪用,给你个机会,你自己用那不大灵光的脑袋想想去。” 她默默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只见过几次面,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会愿意伸出援手呢?而她最亲近的人,不是离她而去,就是突然变了一个样子,让她都不认识了。 而那个心底最想亲近厮守的人,却不能靠近。 这一切,是都要怪命运吗? 那天夜里,回言府的路上,她独自坐在朱家派的送她回去的车里,一路都在哭。 这段子以来的眼泪,都像是要一次出清一样,一颗颗一直落下来,没有停过。 她哭得那么伤心,到下车时,眼睛都肿了。 送她回来的朱家家仆伺候她下了车,忍不住劝她:“夏姑娘别难过了,再坏的日子都会过去的。” “是,谢谢这位大哥”她哽咽着道谢。 “你还年轻,什么挺不过去呢?而且跟你爹一样可以做账房,这不是挺行的吗?你爹一定很骄傲的。” 是这样就好了。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那一夜之后,夏有雨确认了去向。 她也就不哭了。 因为哭要耗费好多好多力气,一点儿也不划算啊。 她是会算账的人,这点利益得失,怎么可能看不清楚呢。 几天之后,当言至衡来到他母亲面前,发现花厅里夏有雨也在时,心里只觉得有些困惑和讶异。 而等他听了母亲说的话之后,他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等等,娘,您说什么?” 俊眉皱得像是打结,“可以再说一回吗?” “怎么不好好听着呢?”言夫人轻斥,却是满脸的笑意,“我说,雨丫头真是贴心又懂事;专程为了夏先生的后事来道谢,还说二少爷特别照顾,在离开前一定要亲口谢你呢。” 离开? 一定是听错了。前些天夜里还依偎在自己怀中,柔顺得令人心疼的人儿,跟此刻站在他母亲身边,一脸淡漠的夏有雨,真是同一个人吗? 为什么一个字也没对他说?“离开?上哪儿去?” 他娘明知他的心意,语气却更愉悦了,“这个雨丫头真有本事,朱家来讨人了呢,说是账房想用她。一年啊,要出五十两银子聘她当帮手呢。” 后头他没听进去了,只注意到五十两这句话。确实是巨款。 言至衡的心沉了沉,嘴巴却还在挣扎,不饶人,“有这等好事?” “真是好哪,以后跟朱家做生意,有我们的人在,双方都方便。”言夫人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一个烫手山芋居然就这样主动解决掉,她先前为了儿子白的头发都可以黑回来了。 “朱家生意越做越好,被朝廷重用,还要举家迁到京城去呢,雨丫头要送夏先生牌位回老家,与他们上京还正好顺路。听说京城里皇上还御赐了宅子。雨丫头,你可以上京去开眼界了,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站在夫人身边的人儿始终没有开口,也没有抬头。一身灰蓝色的衫子让她十分黯淡,鬓边别的白花非常显眼。 言至衡看了,又是怜爱,又是愠怒这个丫头,又在搞什么鬼,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了? “别说笑了,我们言府自己的人,哪儿需要上别地方去当帮手?”言至衡一口就反对,“何况,再来我会娶” “这可是她出头的机会,难道你要雨丫头在这儿当小婢一辈子吗?”言夫人立刻打断儿子,不让他说下去。 “我是说,我要娶” “人家夏先生才刚过世,雨丫头在戴重孝,你就口口声声娶啊娶的,这象话吗?”言夫人动气了。 “夫人,少爷,一直以来,多谢对我们的照顾了。”夏有雨这才终于幽幽开口。 言至衡望着她,简洁地说:“不行,我不许你去。要服丧也不用走。” “有雨要送爹回。而且,已经答应了朱家的。” “那又怎么样?我不信他们敢来抢我言至衡要的人。” 这人要霸道起来,确实就是这么不顾一切的霸道。 但她这一回没办法顺着他了。 “少爷,府里能服侍您的人很多。”她很有耐xìng地提醒,“有雨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少爷身边,何况,有雨并不是言府的家生丫头,没有卖身契的。” 也就是说,只要她想走,是随时可以走的。 这言至衡知道,他只是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要走。 虽然她从来不是百依百顺的姑娘,但斗斗嘴是一回事,这会儿坚持起来,完全激怒了言至衡。 “是吗?五十两银子真的这么有用?”言至衡怒极反笑,扯起嘴角,露出嘲谑笑意,但眼神却是冰冷的。“是说,谁出钱都能买得了你吗?那么我出五百两可好?买你十年,够不够?” “衡儿。”脸色不好看的言夫人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声制止,“别这么说话。你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同兄妹,现下都要分开了,你不能开开心心地送走雨丫头吗?要这样使xìng子说难听话?” 情同兄妹。好一个情同兄妹。 他娘为什么不干脆把银调羹直接chā进他胸口,把里头的心挖出来算了。 啊,不用,因为已经被夏有雨硬生生地徒手挖走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走?”他质问。 “已经答应了朱家的,而且老爷跟大少爷都说,这机会非常好。” 说来说去都是这几句。“那你答应了我的事呢?” “我答应过少爷什么?”夏有雨困惑地问。 言至衡语塞。堂堂二少爷,居然被反问到说不出话来。 是,她没有答应过他什么。因为他把一切看得太过理所当然,从没有想过别的可能xìng,比如夏先生会骤逝,比如夏有雨会想离开他。 厅里陷入一片沉寂。言至衡盯着眼前一身肃穆蓝衣的人儿。 而那个人,却一直都没有看他。 “不如这样,我来作主,你和雨丫头就结拜成义兄妹好了。”言夫人打破。寂,努力故做欢快地说:“夏先生不在了,雨丫头成了孤儿,从小看她长大的,我也很舍不得。你和雨丫头投缘,不如” “没这回事。”言夫人已经是大大的让步,但言至衡还是一口就拒绝,干脆把话挑开来讲明了,“我是要雨丫头跟我姓,可不是要她当我妹妹。” 言夫人还在强笑,“说笑什么呢,这是没可能的。” “为什么不行?爹都可以” “衡儿!不许你胡说!” 眼看言家母子又要吵起来,夏有雨小声却坚定地chā嘴,“夫人,少爷,不用多费心了,有雨明日就会离开,随朱家上路,先送我爹的骨灰和牌位回老家。” 厅内顿时再度陷入沉默。 最后是言至衡说话了,像是从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磨出来的。“你这是故意跟我作对吗?” 对她,言至衡虽不能说是百依百顺,但用尽了心思要留她在身边,得不到支持就算了,她竟是如此绝情。 朱家的事,要走的事,全都没说。两人相处时他说的计划,她总是微笑听着不接口,现在想来,她是在笑他吧,笑他一相情愿。 “真的别这般麻烦了,二少爷。”乌黑的圆眼睛终于抬起,定定望着他。“少爷的厚爱,有雨会铭记在心。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夏有雨摇摇头,没有多说。最后只安静地说:“夫人,少爷,请多保重。” 请多保重。她对他这样说,彷佛用一拳直接揍上他心口。 多年的呵护亲近,相伴相契,近来的甜蜜,全都像是一朵烟花,放完了就全没了,毫无痕迹留下。 她竟是如此狠心。 言至衡也一直记得她要走之前的那个冬夜,离开小厅,走上长廊时,发现正静静的下着雪。 一片片雪花飘落犹如洁白鹅毛,落地悄然无声。 第八章 春去秋来,流年似水,转眼,夏有雨来到京城已经是第四个冬天。 她对于北地的季节递嬗还是不大适应,尤其到了严寒的冬季,天地一片白茫茫的时刻,她常在窗前一驻足就是好久,看着鹅毛般的雪花片片飘落出神。 “天上掉下来的可是雪花,不是银叶子,你别望着流口水哪。”一个调侃嗓音在她身后响起。 夏有雨嫣然一笑,转身,“冯先生真爱说笑。” “哪里还有时间说笑,这几本帐不赶出来,你我就等着被抹脖子。”来者是个修长清俊的男人,眼神锐利,动作利落地把账册丢在她面前,“都拿去,快点上工了。” 她接过,什么都没争辩也没多说。 毕竟不是以前那个吵吵闹闹的小丫头了,她现在是朱府账房的二当家。大当家的就是眼前这位冯潇先生。人是又年轻又能干,可惜就是嘴巴坏了点,脾气又古怪了点。 但不管冯先生怎么挑剔严格,夏有雨从不动气,就是笑笑接受。 这要是在以前,整个言府都不会信吧,她曾经是个一点儿小事就跳得半天高的毛躁丫头。 现在她不一样了。人聪明,心又静,账房工作做得无比出色。和冯先生联袂查账的时候,男的俊女的美,赏心悦目之余,又快又精准。 “别以为时间还很多。老爷近日接了新的生意,记得吧,明年御用的丝绸有一半要换新货,账本得从头造,有得忙了。”他说着,又补了一句,“江南来的代表指定要你去jiāo涉。” “江南?谁?” “不知道,又是些脑满肠肥的色鬼吧。”冯潇鄙夷地撇撇嘴,“那些老不修大概误以为账房是青楼,平头整脸些的就当花魁捧了,真是一群瞎子。” 夏有雨微笑,没打算接腔。她拿起账册翻了翻,“我回账房去了。” 这一进去就到上灯时分还不出来。核对细目无比专注,直到一抬头才发现天色已经全暗,不知谁进来帮她点过灯了,还搁了茶在窗前小几上。 夏有雨有点恍惚。她彷佛成了她爹,而照料她的,是刚刚蹑手蹑脚进来,却得不到一点注意的小女儿 她自然是没有女儿的。别说女儿,就连夫婿都没有。进来的应该是朱家的下人。说来也是她真的运气好,前后遇上的主子对她都很照顾。朱家不但给她优渥报酬,生活起居上也很尽心,吃的穿的从不吝啬,招呼得十分周到。 但在专属她的账房里,她还是习惯披一件陈旧的灰蓝色棉袍。冯潇已经不只一次皱着眉嫌弃她穿得像个乞儿,她也不管。 “你有多少漂亮衣服可穿,为何老是这副苦哈哈的穷酸样?我说,朱家是哪儿刻薄你了?” 这话听起来多耳熟啊。这人和以前那人是多么相似,与她身份更加匹配,冯潇更是当年开口要聘她来朱家的贵人。但夏有雨对冯潇,却从来不曾有过一丝情生意动。 原因很简单,他们只是相似。冯潇从来不是那个人。 等到冯潇走进她的书房时,只见他能干又寡言的副手正咬着笔杆在发呆,墨渍在桌上的绢纸上渲染出深深浅浅的印,看样子已经呆了好一阵子。 “喂!”冯潇走过去,往桌子就是用力了拍,把她吓得跳起来。“发什么呆,我一个月多少银子找你来这儿发呆的吗?” 夏有雨弯身把震掉的账册资料全捡回来,过一会儿,才老实说:“不晓得哪,近来老是这样突然走神。” “是老了吧。”冯潇不怀好意地眯着眼说,“你也是大龄姑娘了。” 夏有雨还是微笑。“是啊,就是这样。” 冯潇顿时泄气,“你不但穷酸样、大龄,而且还无趣得紧,跟你说话真是会闷死人。罢了罢了,今天做了多少,给我看看。” 两人谈了一会儿,把今日工作做结。冯潇准备离去时,回头又加了一句,“对了,后天晚上老爷设宴请江南来的老不修们吃饭,你我都得作陪。你最好打点一下门面,别这个快被穷鬼抓走的死样子现身,懂吧?” “知道了。”回答就这么简单。 到了晚宴那日,账房的两位自然都没给朱府丢面子。冯潇果然名不虚传,俨然是风度翩翩的斯文先生,这也就算了,等到夏有雨走进花厅时,众人眼前才真正都是一亮。 什么穷酸样?只见她一身贵气浅蓝色精绣衫裙,衬得头发黑缎般乌亮,皮肤白嫩得像掐得出水,一双眼眸也是水汪汪的。雪白素手里拿着两本账册,手腕上挂着的几只镶了宝石的镯子闪闪发亮,随着动作撞击出清脆好听声响。 这哪儿是账房先生,要说是朱府的千金都说得过去。 夏有雨脸上倒是毫无骄矜之气,微笑着一个个招呼过去。这几年在生意场上打滚,虽不用尔虞我诈,但应对进退是娴熟极了,得体又大方 直到她看到坐在朱老爷身边的,所谓江南来的老不修。 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个眉梢眼角,那双眼睛。 还有那张她闭起眼睛就看得见,却又常常看不清楚的俊脸。十四岁的,二十二岁的,现在近在眼前的。 “这位该是旧识了吧。”朱老爷笑着介绍,“虽然当年冯先生慧眼识人,但也要多谢言府让贤。夏先生真是不负众望。这会儿,我们账房可真不能没有夏先生了。” “我可没这么说过。”冯潇压着嗓子嘀咕。 慌乱之际,夏有雨还没想好该怎么办,眼光只敢飘过去看了冯潇一眼。“瞪什么啊。” 牙尖嘴利的冯潇自然不会饶过她,“你真以为没你不行?老爷人好,拜托你别当真了。” “好了好了,先坐下来吧。”朱老爷打圆场,一面向客人们解释,“我们这两位先生虽然老是在斗嘴,但感情其实是不坏的,这几年来合作无间,帮了我很大的忙。” “朱老爷真是好度量。” “可不是,贤臣也得遇上明主才有用武之地。” “朱老爷是伯乐啊!” 客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 歌功颂德说得朱老爷笑成了弥勒佛样,气氛热烈,夏有雨却不敢看过去。就像四年前那个初雪的冬夜,她站在言夫人温暖的花厅里,却一身冷汗,怎样都不敢看俊脸冰冷,眼神更冷的言少爷。 那时是怎么说再见的?说了后会有期,还是什么别的? 虽然当时她真心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真的吗?那么,她这些天的恍惚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心底偷偷的、隐约的在期待,也许,也许 “是吗?那……当初可是我们言府走了宝,不懂惜才。”一直没开口的言至衡是,他便是江南来的,朝廷指派的代表终于开了金口。 朱老爷听了却无比受用,笑得合不拢嘴,“真要谢谢言府。来来,这酒非敬不可,言少爷快请。” 这话却让夏有雨脊背一凉,暖洋洋的厅里,她又开始冒起冷汗。 因为他也没有看她,话声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与温暖。 不是没想过重逢,总是开了头,不敢往下细想。但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料到是如今的景况。 他自然是记得她的,但也仅仅如此。对于过去,谁都没有多提。在朱家作客的几天,两人只在讨论帐务时有jiāo谈,其他时候,就算在账房,言至衡也不大开口,看不大出来在想什么,完全深不可测。 “这个言二少真是令人摸不透。”冯潇横她一眼,“本以为你在言家长大的可以矢道多点,怎么跟言少爷不太熟的样子,问你什么都不知道?” 被这样说,夏有雨只能苦笑。 “是了,你那时是跟着大少爷来查账的,应该是跟大少爷比较熟吧。”玛潇想起来了,“当时觉得你还算机灵,谁知道后来是这个笨头笨脑的傻样。” “这回怎么不是言家的大少爷来?”想了半天,她终于想出这一句可问。 冯潇给她老大一个白眼,“你真是没良心,昔日主子家的事都没听说吗?这几年言家二少爷把工作都接过去了,这会儿是他当家。大少爷归大少爷,毕竟是丫头所出,是吧……” 夏有雨没答腔。水亮的眼眸低下去,望着眼前的账册。上头自己亲手抄写的小字都像是浮了起来,在眼前打旋儿。 她真的是后来才听说。言家的大少爷其实是言老爷在十六岁时跟伺候的丫头好上怀的种。生下来是儿子便留下了,狠狠闹过一场却没结果的丫头最后被一笔银子打发走。之后明媒正娶了言夫人,一年多之后才又生了言至衡。 所以很多当年的事儿慢慢的浮出答案。 比方言府里伺候少爷的一律是小厮,没有丫头。 比方夫人为何这么害怕儿子跟丫头们太亲近。 比方她姐姐妄想跟大少爷成亲这事,遭到如此巨大的阻碍,怎么吵、怎么闹都没用。 比方二少爷跟大少爷始终不亲近。 比方虽然老爷器重大少爷,但是当事关家产或香火传承时,还是嫡子言至衡重要 但那些都与她无关了。都是言府的事儿,她现在人在朱府,不是吗? “又发呆?你真是没救了。”冯潇用账册推了她一下,“要是帐做错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下个月的月俸先扣一半起来……” “抱歉,想到一些事儿。”夏有雨立刻赔不是,“我会小心的,冯先生一定要扣月俸的话就扣吧。” 冯潇冷笑一声,“谁不知道我们夏先生视钱财为身外之物,月俸这点小钱还不放在眼里呢,当然随我扣是吧。” “不是的,哪有这回事,我只是……” 只是吃得饱、穿得暖,朱府供吃供住,还不时有礼物孝敬先生们,这样就够了。她对钱,真的已经看得很淡。 当年她拿到一大笔银子时,是最不快乐的时候。银子又买不到快乐,甚至会深深伤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只是什么?只是钱太多?” “冯先生何必为难我……” “现下又怪我为难你了,全都怪我就是了吧。” “不是那个意思……” 一个低沉的嗓音从后面加进来,“聊得真热闹。没打扰两位吧?” 光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夏有雨一颗心差点从喉头跳出来。她根本连回头都不敢,只能求援地望着一脸刻薄的冯潇。 冯潇眉一挑,无声地用眼神在问要我救你? 她轻轻点个头。 两人朝夕相处,一起工作了近四年,这点默契是有的。只见冯潇对着她身后点了点头,“言少爷,还没休息?今天草拟的账目可有问题?” “有点小地方要修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身后的人在翻着本子,“不晓得能不能跟两位商讨一下?还是,不方便?” 这口气很淡,却很可怕。夏有雨只觉得心一直沉下去。 她算是从小在他身边长大,却从没有这种惊慌的感觉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摸不清也猜不透,只觉得阵阵恐惧涌上,又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怎么会呢,我来帮言少爷看看。不过,夏先生好像还有别的事儿要忙,是吧?”冯潇说着,对她使个眼色。 夏有雨像是得救了一样猛点头,抱着账册就低头往外走,走过言至衡身边时还差点撞上他,踉跄了一下。 “小心。”言至衡伸手扶了她,又即刻放开。“夏先生走好。” 她不敢有任何反应,加快脚步出了门。 手臂一阵阵发着烧。才轻轻碰一下,她却觉得像是被火烫了似的。 热意一直蔓延到肩膀、脖子,耳际,好几天都不退。只要想到那一瞬间,耳根子就会麻麻的痒起来。她更加不敢想他。 然后就听说,言少爷回江南去了。 没有招呼,自然也没有道别。她不过是个账房副手,人家是少爷又是朝廷钦点的代表,要走要留何必向她说? “要过年了嘛,自然得赶回去。”最佳消息来源还是一直跟言少爷一起工作的冯潇,他伸个懒腰,在书桌后面打个大大的呵欠,才说:“言府现下是二少爷当家了,一定挺忙的吧。” “是吗?”她低着头在划记,一面随口应了。 “可不是。说起来,言二少确实比大少爷能干。不过大少爷也挺可怜,辛苦那么多年,最后还是得让位给弟弟。听说前些年闹过一阵子……你都没有听说吗?” 她没答腔。 “真是绝情啊。”冯潇挑着眉看她,“希望你离开朱府以后,不会像这样不闻不问又毫不关心。好歹这几年我们也没亏待你哪。” 夏有雨抬起头,有些困惑的样子。 “冯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要叫我走了吗?” 冯潇只是撇着嘴笑笑,继续翻阅着夏有雨呈上去的记录,一面轻描淡写地说:“你总不会在朱府待一辈子,迟早要离开的。” 她的心突然沉了沉。 是,朱府不是她的家,她不会在这儿待一辈子。 不过,说起来,哪儿才算是她的家? 老家没有人,言府虽有姐姐,也已经快四年不闻不问,她托人捎去讯息或手信,几乎全都石沉大海。而nǎi娘在她离开没多久就告老还乡,也没消息了。她在这世上,确实是孤零零一个人。 所以说,要钱做什么?能买回她的家人吗? “对了,言少爷离开前说” 虽然思绪飘得老远,但听到这一句,夏有雨立刻就回神了,不过表面上一点儿都不敢表露出来不然会被冯潇拿来大做文章只是问,“嗯,说了什么?” “好像要准备成亲了吧。”冯潇耸耸肩。“所以更要早点回言府,婚事什么的,很多要准备。算起来言二少这会儿才成亲已经算迟了,都二十八?二十九?过了年应该是快三十岁了,挺老……” “二十六而已,一点儿也不老。”她冲口而出。说完无比后悔,恨不得把话吞回去。 不管怎么挑衅、取笑、诱导、逼迫,夏有雨是从来不搭腔也不多说的。冯潇听了她希罕的回嘴,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看得她坐立不安。 当她正在忐忑这会儿又要被怎么言语攻击凌迟的时候,冯潇却站起身,又伸了个大懒腰之后,慢吞吞的转身走了出去。 “冯先生……” “我今年几岁,你知道吗?”他没回头,只是淡淡问了一句。 “嗯?”夏有雨整个摸不着头脑。 “这么笨,可怜。”冯潇只丢下这一句,离开了。 第九章 开春之后,跟江南的生意往来更频繁了,一两个月总有一回碰面。言至衡对待夏有雨,不,该说对待朱府的每一个人态度都一样,并没有对她特别好,也没有特别坏,就是一视同仁。 从初重逢的紧张恐慌,然后是带着歉疚的五味杂陈,现在则是慢慢习惯,可以平静应对一路以来并不轻松,夏有雨几乎夜夜不成眠,多了很多时间核对账册,工作可说是无懈可击。 不过这样也没人欣赏或感谢。 言至衡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像是根本没注意似的。而更别指望冯潇嘴里会吐出什么好话,他近来越发刻薄,闹得夏有雨即使什么都忍了也不回嘴,还是精疲力尽。 天气渐渐回暖,她喜欢在账房挑灯夜战时开着窗,贴心的朱府丫头会帮她点上一炉清香,据说是宫里恩赐的好东西。朱府至今还没有少爷或千金,这些好东西都让她享受了,真是奢侈。 她总想起以前言至衡使的小手段。总骗她宫里来的东西多么名不副实,其实不过是要拐她吃点心而已。想到这儿,她还是忍不住微微笑了。 他对她真的是百般千般的疼爱。在言府的日子,也因为有他相伴,此刻回想起来才这么温暖。至于后来的纷乱走调,也只能归咎于命运 “账册这么好看?”他的嗓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把夏有雨狠狠吓了一跳,手一抖,笔掉到账册上,墨迹染黑了一大片。 “啊!”她晚上辛辛苦苦抄的,全都泡汤了。夏有雨懊恼地用袖子试图印干墨水,却让污渍越来越大块,真是糟透了。 “吓着你了?”言至衡淡淡说,“冯先生不在?有点疑问要请教。” “不、不要紧。有什么问题吗?”她连忙振作精神,起身问。 两人就着账册谈了一会儿,言至衡一直看着她袖子的污痕,最后说:“毁了夏先生一件衣服,抱歉。” “真的没事儿,洗一洗就成了。”她低着头说,一直想把手缩进袖子里。他凝视着自己的手的眼神令她莫名地心慌。 深蓝袖子衬得她的小手雪白。虽是在账房穿的陈旧衣衫,虽然还被墨渍弄脏了,但她很珍惜地捏着袖尾,准备去后头用水洗掉 “这,是以前你爹的外袍吧?”这些日子以来一向公事公办,不曾多说一个字的言至衡,突然这么说。 夏有雨有点讶异地回头。没想到他认出来了。 从言府离开时,她只带了她娘留的一对铜钱,她爹的骨灰与牌位,以及几件她爹的旧外袍。后来她在朱家,在账房时总是披着改小的深蓝色外袍,已经成了习惯。 “看来我没记错。”言至衡笑笑,还是盯着她的袖口看,缓缓说,“没想到夏先生对衣服就这么长情,挺令人意外的。” 她好像被兜心打了一拳,酸疼迅速窜上来,让她鼻梁一麻,眼泪差点就这样迸出来,只能深深呼吸忍住。 怎么可能听不懂,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话里的刺。 但夏有雨没有回嘴。被怎么怨恨都是她应得的。当下只是低头,“我、我先去洗一下这袖子。” 落荒而逃。 后头自有下人准备着让她洗手用的水盆。脱下外衫浸湿,春夜的寒意还是让她双手颤抖。浅浅墨色在水里漫开,落在水面的泪一下子就消失了。 她不敢出声,甚至不敢呼吸,屏着气息等汹涌的思绪平复,却忍得全身都在微微发抖。 因为这样,所以听见一声如风一样轻的叹息。 是听错了吧,还是,根本只是风声? 手浸在冷水里,都红了。有一双大手从后面伸过来,把衣衫接过拧干,放在一旁,然后,握住她的小手,拉出水面。 “别泡冷水了,当心写字手会抖。”他轻描淡写说,“来把刚刚那些错误都重新抄过吧。还是,你要我自己改,或是找冯先生来改?” “不不,不敢烦劳二少爷和冯先生,我来就是了。”夏有雨惊恐之际,脱口说。 言至衡又在看她,还是那个冷冷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就这么怕冯潇?”他低声说,“以前,你可一点都不怕我。” 重逢以来不曾多说一个字,此刻听他提起以前,夏有雨诧异极了,连忙急急否认,“不,没这回事,我” “也怕我吗?不大像啊。真怕的话,怎么敢把人的心意践踏在脚下?” 一个字一个字都像带着刀,割在她心口。 她只能住口,低头盯着他长衫下,一动也不动。 “这会儿又装什么可怜呢?你不是挺能说的,怎么不回嘴了?这跟我记得的不大一致。还是,你也跟你姐姐一样,人前人后会变样子?” 就让他说吧,这是她欠他的。所以夏有雨只是咬着唇,默默听着,连眼泪都不敢掉。 “真的不回答?为什么” 还好,冯潇碰巧这时候走进来了,听见言至衡的最后一句话,出言相救,“言少爷别为难她,她就是这个笨样子,有什么问题我来处理就是了。是怎么了呢?” 言至衡似乎要说什么,开了口又没说。“没事了,刚刚夏先生已经改好,就是,下午说的那些账目要更动。” “啊,是吗?我本来打算先重新对一次货商的名单和造册” “我那儿有本子,挺重的,让小厮去搬过来好了。” “那个不急,言少爷更动的地方在哪儿?” 眼看他们又谈了起来,夏有雨安静地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她打算就这样静静地退出去。 “啊,不如你去对名册吧。”冯潇随口说,把手上拿的卷宗塞给她,一面上下瞄了她一眼,“怎么外衣也没披,不冷吗?” 她摇摇头,接过纸卷就走,还听见冯潇在后面嘀咕,“最近老是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我都想扣她月俸了……” 来到客房的外厅,果然看到言至衡带来的册子,一本本排在窗前特别新设的书桌上。 夏有雨走过去,素手轻轻拂过。 封皮上的字是言至衡亲手写的,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在言府的那几年,言至衡就爱涂涂改改她抄的东西,有时是故意惹她,但大部分时候都是细心地帮她重新检查过一次。 当时年纪小,没能完全领悟,后来回想起来,才真切感受到,那个看似什么都不在乎,都戏瞻以对的二少爷,其实有多疼她。 都是以前的事了。她在心里默默说。 案上自然有簇新的笔墨砚台,她自己动手磨了墨,却找不到吸干墨迹用的细绢纸。在小厅里找了一会儿没找着,又去翻旁边本来迭得好好的几本书。掉下来一张泛黄的纸,原本夹在书里的。她一看,又怔住了。 上头是一些涂涂抹抹的笔迹,就是小时候背的口诀,夏有雨用自己记得的记号抄写下来背诵用的。这张纸绝对超过十年了,已经又黄又脆,好像一用力就会破碎。 但却被小心翼翼地夹在这些书里,保存至今。 而这书,是言至衡带来的。 她握着那张陈旧脆弱的纸,愣愣地坐下。不知道坐了多久,猛然想起她刚磨的墨大概都要干了,才抬头 言至衡站在门口,安静看着她,不知道站在那儿多久了。 “啊,我”大吃一惊,夏有雨迅速起身,纸张飘落坠地。 言至衡关上门走过来,俯身捡起那张纸,重新夹回书页之间。表情冰冷,一言不发。 “我不是故意翻的,只是在找东西”她急急解释,声音却越来越小。 看着他的表情,夏有雨停了一会儿,才小小声问:“为、为什么?” “为什么?想问为什么留这张纸吗?”言至衡反问,然后犀利地说:“为行么不留?我总得留点东西好提醒自己,堂堂言家二少爷,也曾经如何愚笨的被个小丫头玩弄跟欺骗,还被狠心抛下。” 她的小脸瞬间苍白,被堵得一句话也回不出来。 “你现在如愿以偿,出头了,钱赚得多了,有没有曾经愧疚过?”他伸手握住她的下巴,用的力道狠了,她疼得脸色更白。“还是,觉得理所当然,晚上都睡得很好,良心完全过得去?啊,是说,你可有良心?” 一颗眼泪落在他手上,言至衡像是被烫到一样甩开。她的脸偏到一边。 “不要用这一招。你姐姐的眼泪我已经看腻了。”他厌恶地说。“连你也要演这种楚楚可怜的戏码给我看吗?” 她重重咬住下唇,忍着不回嘴,也不敢再哭,转身就要走,却再度被抓住。 “不行,不准这样甩头就走,我还在跟你说话!”那个霸道的二少爷又回来了。他用力抓得她的手臂生疼。 “抱歉,对不住你。”她苍白着脸细声说,“二少爷要怎么样都好,要什么都可以,全是有雨的错,我都认了。” 他依然不肯放。抓着她沉默了片刻,像是在考虑她说的话。 “这样好了,你先告诉我,此刻,可存了多少银子?”半晌,他问。 夏有雨侧头想了想,说了一个数字。“二少爷是想要钱吗?那么,全换成现银给二少爷,可好?” “才这样?”言至衡语气嘲讽,非常不屑的样子,“朱家不是付你大把银子让你光鲜亮丽的当账房,而你存了这些年,也不过如此?” “只有这样了。”她苦笑一下,解释道:“贵重镯子珠花什么的,全都是朱夫人大方出借的。冯先生的主意,这样出去做事见人比较有气势点。” 冯潇最重视门面了。 这些也都算了,听到冯潇被提起,他的手劲突然又大了些。 被抓得疼了,夏有雨急道:“是真的,我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银子?”言至衡冷笑一声,手上动作却不一样,他的拇指抚过她被自己咬得鲜红的唇。 本以为只是不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意,却在她愣了一下之际,感觉他的指停在唇间,缓缓来回抚摸着。 “二少爷?” “怎么会没有了呢?这个很值钱吧。”他压低嗓音说,一面靠近。已经近到可以感受他的气息,夏有雨的心儿不听话地猛跳起来。 下一刻,他俯下来吻住了她。 虽然吐出的言词犀利,但他的亲吻还是温和的,先是在唇上辗转,然后舌尖舔过她咬伤自己的痕迹。 她轻吟一声,不由自主地顺着他,轻启樱唇。 他毫不客气地侵入,纠缠她怯怯的舌尖,大手游移到她头后抵住,不让她退却,然后,吻得更深。 纠缠好久好久之后,她都晕得快站不住了,言至衡才放过她。 水汪汪的眼阵又黑又深,带点委屈又有些困惑地望着他。 “怎么了?你不知道我要什么?”他问,嗓音也有些不稳。 “不管二少爷想要什么,有雨尽力做到就是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又狠狠捏了她下巴一下,这才放手,随即丢下狠话,“在我回江南之前,把你答应的全送过来。逾时不候。” 她一直在拖,拖到言至衡要起程回江南的前一天晚上,才在夜深人静时,带着花布包袱,悄悄来到客房。 包袱打开,白花花的银子闪得让人睁不开眼。让言至衡确认过之后,她就利落地包好,jiāo给了他,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虽然这么一点儿银子不入我的眼,但,你真舍得?”他已经准备就寝,只披了件单薄外袍,长发也散着,却有种难言的俊美潇洒。夏有雨不敢直视,只是点了点头。 他是个成熟的男人了,眉宇间的笃定气度令人心跳加快,夏有雨只想快快从他身边逃开。 “那,请二少爷早些安歇。” 还来不及转身,她已经被拦腰抱起。她吓得惊呼,又连忙按住嘴。 “再大声点,引来了下人,甚至是你们那位冯先生,我可不管。” 他像从齿缝中一个字一个磨出来似的说,“你该不会以为,送来这么点银子打发我之后,就可以全身而退吧?” “不是少爷说” “我什么时候说了?是你自己说要给我的。” 仔细回想,似乎真的是这样;但说真的,夏有雨也不大确定,她的头晕得像是天旋地转一般。 二少爷抱着她,还往床边走去,她整个六神无主了。 “这也是你自己答应我的。什么都可以给我,不是吗?”说着,言至衡弯腰将她放上床,高大坚硬的身子随即压了上来。 “少爷……”她的嗓音软软的,可怜兮兮的。 这种时候用这种声音叫他,无疑是火上加油,他随即堵住了她的小嘴。 他很霸道,但她也完全没有推拒,乖巧得令人心疼。 但言至衡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样子,又吻又咬,在她白皙肌肤留下一个个红色的印记。手也没停,一下子就把她的衣带扯开,外衣就算了,贴身的内裳被他不耐烦地直接扯破。 大手攫住她丰润的雪峰,手劲大了些,疼得她轻抽一口气,却还是毫不抵抗,努力放软了身子迎合他。 感觉到身下人儿的顺从,他反而停下动作,气息有些不稳,像是在生气似地质问:“真的就这么听话?被我强要了也没关系吗?” 乌黑圆眸只是静静望着他。“是我自愿的,少爷哪里用强了呢。” 言至衡冷笑一声,“这是以退为进吗?没用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雪白手臂缠上他的脖颈,她主动轻吻他倔强的嘴角。“雨儿从没想过……跟别人。心里一直,从来,都只有……少爷。” “哪一个少爷?”他故意问。 “二少爷。衡少爷。只有你。”她红着脸小声说,说完羞得不敢看他,紧闭着眼,承受他狂风暴雨般的啃吻。 已经不需要更多言语了。不管是不是说谎,是不是刻意讨好,言至衡已经不想再多费心思。 “嗯、嗯……”承受不住时,她会无助地呻/吟,随即又苦苦隐忍。 “疼吗?”他毫不犹豫地侵入她时,豆大的汗珠也从额上滴落,但言至衡没有缓下动作,只是咬住她的耳朵,喘息着狠狠说:“就是要你痛这一回。给我牢牢的记住,是谁在欺负你。” “少爷……求求你……”软软求饶伴随着轻泣。 “求什么?”他缓缓退出,又重重贯入,力道之重,简直要把她弄坏。 她真的很想完全接纳,但实在不容易;男人的喘息喷在她耳边,坚硬身子紧紧压着她,而热烫的亢奋深埋在她体内,她整个人都要被撞散了。 当急躁的最初过去,他放慢速度,开始缓缓磨蹭她的身子时,不适感稍微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酸软 她慌得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抓住他的肩,颤抖着说:“少爷,别……” “乖,不要怕。”他托起她的翘臀,调整角度,抓对了力道,几下之后,让她再度叫出声,这一回,却不全然是不适了。 “这样好吗?舒服点没有?”他还要低声问。 真的不行了,那种陌生又火热的感受,她已经晕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是当年说笑过的,所谓的“一夜无话”。 夏有雨确实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话,她只记得自己不停在呻/吟,轻泣或讨饶如此一夜。 无话。 第十章 要说起来,这些年也是经过好一番奔走和努力,言至衡才接得了江南的大生意;而那之后,对内对外,才算是完全奠定了当家的地位。 他知道他大哥心里有怨,但是为了争取筹码,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言夫人自然是最满意的。闹过丫头们的事之后,这几年言至衡的表现完全符合夫人的期望。 当然,人是永远不会满足的。一桩事儿搞定了,就得开始烦恼下一桩。这会儿言夫人又开始伤起别的脑筋了。 当儿子来请安之际,言夫人只随便应了,扶着额,说没几个字,就配上一声长叹。 又在搞什么花样了?言至衡心底在嘀咕,表面却很淡定,“娘,您身体不适吗?要不要请董大夫来看看?” “已经看过了,就是头疼的老毛病,一烦心就犯,说是没yào医。”言夫人有气无力地说。 言至衡站在一旁直想笑,偏过头去咳嗽两声做掩饰。 “是吗?那真要请娘多保重身体。近来这天候,变化可剧烈了,孩儿似乎也有些咳” 眼看儿子就要把话题扯开,言夫人急急打断,“先别管咳嗽!我的头可是疼得紧哪!” 高亢语气有精神得紧,哪有什么病态?! “娘精神还是不错的样子” “没这回事,哎呀,我头好痛啊!这一阵一阵的疼真恼人,该不会是什么严重的病吧?”又赶快转换成有气无力,“唉,衡儿,若娘这一回撑不过去了,最不能甘心的,就是没见你成家立业,传宗接代。我们言家的香火” 是吧,给他猜对了。他老早知道他娘的装模作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过言至衡当下还是按兵不动,故意说:“不会的,娘看起来气色红润,刚刚还声若洪钟,身子骨应该还健朗,这事儿不急。” 气色红润是被他气的!言夫人忿忿瞪他一眼,“少来这个吊儿郎当的贫嘴样。当儿子的不能帮父母分忧解劳,这样可对?” “娘有什么忧、什么劳?还请赐教。” 言夫人不再装模作样,直接说了:“还不就是担心你。当家都这几年了,一切上了轨道,也该成家了吧?” “娘,您又要儿子当家,又要儿子成家,做儿子的分身乏术啊。” 他娘嗤之以鼻,“分身乏术?有这么忙?我瞧你一天到晚上京去,倒是跑得很勤啊,非常有空的样子。” “上京去都是公干” “不用哄我,我知道你都在搞什么鬼。”言夫人面露忧虑,“我说衡儿,你就别再拖了,迟早要面对的,为什么不干脆点呢?你快些完成了娶妻大事,你爹和我也好放心啊。” “娘,这话我也想对您说。”言至衡笑笑,“是因为娘一直不肯面对,儿子才没法子完成所谓的大事嘛。” 言夫人脸色都变了,“我哪儿不面对了?这些年来,为娘的帮你挑了多少名门千金,你看都不看一眼就算了,这会儿还怪起我来?” “娘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见母亲脸色大变,言至衡挑起眉,不急不缓地说下去,“儿子想娶的人始终就那么一个,娘一天不让我娶,我就一天成不了家,传不了宗,接不了代。就是这么简单。” “衡儿,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为何又提” 言至衡这才收起似笑非笑的表情,正色道:“娘,这事儿从来没有过去。难道从头到尾,您只当我是随便乱闹一通的孩子吗?” 言夫人说不出话来。她确实以为几年前只是儿子一时鬼迷心窍。 “我可不是爹。爹以前做过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宣告:“决心,只会因为时间的淬链而更显坚定。” “为什么?”言夫人大惑不解,“不过是个丫头” “娘,这一点您始终看不开,是吧?”言至衡笑笑,“以前是以前,人家现下可不是丫头了。” 言夫人懊恼地不语。 “听孩儿一句劝,还是早点看开吧,这事儿就只会是这样,不管几年前或几年后,都是一样的。您早点看开,早点轻松。” “衡儿,依娘说,还是再斟酌” “不用了,娘。”他非常温和地说,“从以前到现在,娘可以想想,我的态度可曾变过?” 说得也是。这个儿子个xìng确实任xìng又霸道,一直都没变。言夫人愣愣看着儿子,一面在想。 连小事都无比任xìng固执的他,怎可能在大事上会乖乖顺从父母的意思?自小给宠坏了,他不要则矣,执念想要的,上山下海也非给他拿到不可。 这一点,言至衡的xìng子可从来没变过。 “娘要继续坚持,那我也没法子。”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子,言至衡只是闲闲叶出威胁,“反正就是这样耗下去,最后要是没能为言家开枝散叶,也不是我愿意。然后,让大哥先成了家,有了子嗣的” “好了好了,够了。”言夫人的头,这会儿还真的阵阵发疼了起来,都快裂了。“你让我想一想吧,别再说这些威胁的话了。” “儿子怎么敢威胁娘呢”明明是利诱啊。 “别再说了!” 夏有雨在床上睁开眼时,晨光已经洒落窗前。 有一瞬间,她忘记了一切,恍惚间以为自己还是当年的小姑娘,那时爹还健在,姐姐还温柔美丽,有nǎi娘疼爱,有二少爷一起斗嘴。 那大概是几年来觉得最幸福的一刻了。多少银子都买不回的快乐。 随即她被外头敲门声唤回神思。下人在催她起床梳洗,待会儿要进账房了。 时序已经进入夏天,北地的夏季其实相当炎热,夏有雨近日已经穿不住厚重衣物,虽然依然是深蓝衫裙,轻薄布料掩不住她窈窕身形。加上她越发红润的唇和乌黑的眼阵,看见她的人都能感觉到,夏先生越来越好看了。 不是夺目的美貌,而是像甜美果实成熟了,透出的娇艳yù滴,令人想伸手采撷,好好尝上一口。 丫头帮她梳洗时,对着镜子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说:“夏先生,今天要不要换朵华丽点的珠花?” “又不出门,不用了吧。”她其实本xìng就不怎么喜欢那些繁复的装饰,觉得都是累赘。 “啊,不用吗?”丫头想了想,才又说:“可是,我听说言少爷今儿个就到了呢。晚上老爷又要设宴款待” 夏有雨低下眼,乌黑睫毛遮去眼神,低低自语:“那又怎么样呢?” 这人一个月,至多一个半月,就会来一趟,有什么希罕的。 就算不见得每回都接受朱家的招待,但他总会来露个面。明着说是为了工作,但大家都在传说,言少爷对夏先生有意,每回都是特地来看她的。 夏有雨没有否认,也不知从何否认起。面对丫头们羡慕的眼神,她根本无言以对,只能淡淡说:“真的不用了。” “又是蓝衣服?”小丫头一面帮她整好衣物,一面不经意地说:“夏先生也守丧三年满了,可以除服了吧。” 夏有雨这才吃一惊,“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知道啊,要不然,怎么年纪轻轻,穿得跟老人一样灰扑扑的。” 丫头吐吐舌,“不是老被玛先生挑别吗?大家都替你抱不平。玛先生啊,有时也真刻薄。” “他” “啊,是说,冯先生长得那么俊俏,被他刻薄几句也好。”小丫头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袖子遮住脸偷偷笑,“夏先生,您到底喜欢哪一个?是言少爷,还是朱先生?” 夏有雨嫣然一笑,答得很快:“自然是言少爷了。言府那么有钱,人家还是少爷呢。” 小丫头叹口气,“又寻我们开心,夏先生都没句实话吗?夏先生自己就很有钱。月俸高又不花,大家都说夏先生的银子都是一缸一缸的埋在后院呢。” 她是存了些银子,可惜不但被嫌少,现下也全不是她的了。但这又怎么说得出口? 下午时分,言至衡果然风尘仆仆地抵京。她收拾好了账本书册,同冯潇出门去见他。因为言至衡频繁上京需要,言府在京里也物色了新房,一进门就一股淡淡新漆气息迎面而来。 “这房子挺不错啊,嗯,花了不少钱的样子。”冯潇四下看看,又忍不住要嘴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言少爷一个人住也太大了,真是不划算。” “划不划算,得看言少爷怎么想吧。”夏有雨小小声说。 “你现在会回嘴了?”冯潇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真是翅膀硬了。姑娘家就是这样,养大了就向着外人了。也不划算。” 夏有雨忍了一下实在忍不住,“我可不是你养大的。” “你自然不是。要是有人叫我声爹,我还生受不起呢。” 她在脑中想象冯潇当爹的样子,忍不住掩嘴要笑,“冯先生其实也不小了最讨厌这种话题的冯潇脸色顿时苍白,没好气道:“住口,你最好马上给我住口!” 本说得正热闹,被硬生生打断。言至衡带着小厮大步进来,先是溜了一眼两人,然后眼光就胶着在那个脸颊泛着淡红的人儿身上。 “在聊什么?挺投机的嘛。” 就这样一句,夏有雨心儿就狂跳起来。她知道晚上又有得累了。 这阵子以来,两人明着工作接触频繁,私下更是如胶似漆。言至衡吃起醋来真不是微风弱浪,总要欺负得她频频讨饶还不肯罢休。 她偷瞧他一眼。果然,俊脸上yīn晴不定。她连忙低头装作在翻查账本,什么都不敢再多说。 结果没等到晚上。冯潇在隔壁花厅忙着对帐之际,被叫去抄写的夏有雨才抄了没两行,就被抓住了,按在书桌边,狠狠亲了嘴。 “唔……别……”她不敢挣扎,但被咬得疼了,还是轻轻讨饶。 “别什么?怕被你们冯先生发现?”言至衡真是冒火。 好一阵子没见了,加上一见面就看见她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他腹中怒火熊熊狂烧。 不但往上烧,还往下窜。他用腿间已然坚硬的热烫磨蹭她,让她禁不住脸红似火。 “可是……还是大白天的,又在这儿……” “你跟别的男人,就可以大白天的在这儿打情骂俏?”他不顾她微弱的推拒,把她抱得更紧,膝盖硬挤进她腿儿间。 感受到她腿心的潮润,他的声音顿时更低沉了,“想我了?” 她无助地点头,乖乖任他把自己抱上桌,解开了衣物。 夏裳轻薄,白嫩的肌肤一下子就全部luǒ露。他贪婪地吮吻着,咬出一个个红痕。长指也毫不犹豫地探进她腿心,急躁地抚弄起来。 “嗯……”已识风情的她被逗了一会儿,情潮就已泛滥。她咬住唇,遏止自己羞人的呻/吟,“别,可是,隔壁有人” 就隔着一面墙,还可以听见冯潇跟助手讨论的细微说话声。门虽然关了,但随时一推就可以进来。在这样的情况下,言至衡还是没打算放过她的样子。 “你怕吗?怕给人发现你是我的人?”他咬着她的耳根低声问,一面缓缓把热烫的亢奋推进她身体。 她仰起头承受,好半晌,才娇喘着轻说:“不……我不怕。” “是吗?”他重重一撞,她咬在他肩头,才没有叫出声。“真的不怕?” “嗯、嗯……” “不怕的话,那么”他一个字一个字说:“敢不敢嫁我?” 夏有雨整个人愣住了。完完全全,说不出话。 答案依然是不。 言至衡觉得自己对她已经够有耐xìng的了,但是此刻,他真想把眼前那个低垂着头的人儿咬碎,全部吃进肚子里算数。 “为什么不行?”他要非常努力克制,才没有大吼出声。 夜未央,小厅里点起的灯照得四下亮如白昼,她的神色表情完全逃不过他的眼睛。找个理由把她留下,让冯潇先回去了,没有预想的浓情纠缠,反而像是公堂会审一样。 “二少爷……原来,还是想娶我吗?”她其实是很吃惊的。 都几年了,当初又那么绝情,而今她能给的也全给他了,为什么又绕回这件事上头?夏有雨脸色只是阵阵发白。 “哼。”言至衡不想多说,只是咄咄逼人,再度追问:“为什么不行?我有什么比不上冯潇的?” 夏有雨诧异地望着他,“这关冯先生什么事?” 他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感情挺好的不是吗?不是要嫁他,那为何不能嫁我?难道是像你姐姐一样,谁都想讨好?” 听他提起姐姐,夏有雨安静了。 “你倒是说清楚,为了什么不能嫁?”言至衡说着,有些失去冷静地提高嗓音,“而且,当初还说走就走又是为什么,我哪里不好?” 这话说得她鼻梁一酸。 当年真的伤他很深吧。否则现下,他什么便宜都拿去了,也不用负任何责任,大可轻松占她便宜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但,至今言至衡还不能让这”页翻过去,他还是极在意。 “二少爷很好很好,什么都好,真的。这世间对我最好的人,除了nǎi娘,就是二少爷了。”她真心诚意地说,乌黑的眼眸定定望着他,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我什么都好,可是你就是不喜欢,可是这样?” “不是的,真的不是。”她真的急了,冲口而出,“姐姐哭了啊。她一直哭一直哭,还跪着求我,我能怎么办?” 说着,要努力呼吸,才能忍住快掉下来的眼泪。 不准哭。这么多年都没哭过了,不准在他面前又成了爱哭的小可怜。 她都出头了,不是当年那个孤儿小丫头。 “你姐姐哭着求你,你就什么都答应了?”言至衡不敢置信地反问,语气已经放软了些,“有没有这么笨的人?你姐姐是怎样的个xìng,你真的不知道?从小她就最会用眼泪跟装可怜达到目的,你被她利用了一辈子还不明白?” “我跟她有什么不同呢?她只是想出人头地,我也是啊,所以一直在攒钱存钱,常常被笑是小穷鬼,爱财奴。”夏有雨苍白着脸苦笑。“只是我运气好了点而已。” 一时之间,灯下两人相对无言。 “而且,二少爷也听说了吧。”她慢慢说下去,声音细细的,吐露出她深藏多年的心病:“我的命格克父克母,姐姐说,娘跟爹都是给我克死的。我继续留在言府,还不知道要克死谁呢。如果” 言至衡叹了一口气。 “亏你对数字这么精明,结果脑袋笨成这样。”语带怜悯。“命中带克,那你就多积点yīn德吧。” “嗯?”夏有雨没听懂。 “雨丫头,你听清楚了。”他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说:“不嫁我可以,但只能是因为你不想嫁,其他都是借口,我不接受。听见了吗?” “可是”刚刚讲了那么多,二少爷是都没听进去吗? “可是什么,可是你姐姐跪着求你?”他嗤笑一声。“这倒也简单。” 只见他起身,长衫下一撩,竟是作势要跪的样子。 “二少爷!”夏有雨大惊失色,急忙扑过去拉住他,“千万别这样!求求你!” “你求我,我才想求你呢。”言至衡语调带着戏谵,只不过夏有雨吓得脸色发白,根本听不出来。“求真有用的话,那就当我求你的,行不行?” 夏有雨只是猛摇头,“二少爷为什么这样逼我?” “因为我不甘心。”他的语气很决绝,伸手轻抚她脸蛋的动作却很温柔,“凭什么两情相悦,却不能同鸳帐?我从小就只喜欢你一个,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大家都不懂,连你也搞不清楚的样子。” “我也喜欢二少爷啊!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到不知道怎么办。”她终于还是哭了,傻乎乎的抹掉眼泪,“分开之后每天都在想,可是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呢?我以为,以为二少爷会忘记我,然后去娶名门千金,或是像姐姐那样又温柔又漂亮的” “我不要名门千金,我要你。还有,算我拜托你,别再提你姐姐了。”他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安抚,一面开着玩笑,“这些年都只有你了。我都等了这么久,让你服完父丧了,你不该赔我这几年的光yīn吗?” 又爱她气她,一开始的狂怒之后,渐渐被思念取代。知道她和冯潇朝夕相处时怒火熊熊,重逢时见到她依然可爱到令他心弦震动,就是放不下。 真心疼爱一个人,是不可能无视的。总是担心她受委屈,心疼她没被好好呵护,又气她不懂珍惜把握自己。 “我已经把银子都给二少爷了,还有”还有她自己,也整个人全jiāo给他了,这样还不够吗?夏有雨说着,脸红了红。 言至衡嘴角一挑,笑意悄悄爬上他眉梢眼角。“自然是不够的。我要你名正言顺的,好好的服侍我一辈子。” “有雨会服侍少爷” “我知道你会。我很满意你的“服侍”。”他故意在她耳边说,把她耳根子全说红了,“可万一你以后嫁别人怎么办?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把你调教得这么乖巧可爱,难道是帮人养老婆吗?你这么会算,倒是算算看,这样可划得来?” “我” “说啊,从小就在账房混,现在还出头了,当上账房先生,这么威风,你倒是帮我算算嘛。”说着,大手一点也没闲着地在解她衣带。 “二少爷,先等等” “我都等了三年多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言至衡温和却坚定地说,“若真的被克,我也认了。只不过,要是真被你克死了,还没你陪葬,你说这不是蚀本蚀到底了吗?” 她已经听得头昏脑胀,什么划算蚀本的都算不了了,小手只是按住他含笑的唇,“不会的,二少爷不会被克死的!” “这不就对了吗?”他的舌尖舔过她细致的手心,让她敏感地颤抖,赶快抽回,却又半路被抓住了,往他下身带。 “你啊,要是真的过意不去,就乖乖帮我吧。” 夏有雨脸红透了,水汪汪的眼眸闪啊闪,就是不敢看他,不过小手很听话地握住他腿间高昂的热烫,温柔地抚弄起来。 “嚼是,就是这样。真乖。”他喘息着,在她耳际啃咬,“乖乖听我的就是了,什么都不准再多想,知道没有?” 她没有回答,只是转头贴上他的唇,主动献出甜甜的吻。 小手不只会打算盘会记账,小嘴儿虽然不大会说好听话,可是,依然能服侍得少爷舒舒服服,心满意足。 这一回,他是不会放她走了。 她依然还是没有嫁。 已经是过了明路的,言家二少爷让所有人特别是冯潇清楚知道,他就是冲着夏有雨来的。结果夏天过去,秋天都来了,还是按兵不动,什么都没发生。 “拿什么乔啊,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丑八怪。”冯潇越发刻薄了,总是斜着眼睛看她,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快去嫁人,我好去找新帮手,看能不能找到聪明灵光点的。” “冯先生老是说我笨,我到底哪里笨?”被言语凌虐了这么多年,夏有雨终于按捺不住反问,“我从来没给冯先生出过乱子,账房也管得好好的,jiāo代的事儿都做到了,笨在哪儿啊?” 冯潇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看着她,好半晌才说:“就是笨。笨死了。” 问不出个所以然,夏有雨也没法子。这人就是嘴坏,但确实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收容了她。对此,她深深感激。 但也只是感激而已。她清楚知道,就算长相俊俏,就算也和她挺有话聊,就算一样会拿话撩拨她,但她喜欢的,就是言家的二少爷。心里有了人,就从来没办法看见别的。 “又发什么呆?这么想情郎,就快去嫁啊?” 夏有雨叹了一口气。 “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她忍不住吐露真心话,“我总觉得,少爷就该娶个千金,名正言顺,大家都开心。而我在朱家也做得好好的” 冯潇冷笑,“所以说穿了,你是贪图朱府的银子跟位置?” “我” “嗯,这也难怪,自小颠沛流离的没过过好日子,现今让你赚到了银子又有了地位,不想放弃是很自然。”冯潇点着头。 夏有雨不出声,只是默默翻着眼前的账本。 过了一会儿,见冯潇没有说下去的打算,她才有些诧异地问:“冯先生说完了?没打算取笑我?或是劝我几句?” 冯潇摇头。 “你我都是在方孔里打转的人,银子这档子事呢,早该看开了。”他只是淡淡对她说,“钱财或地位,最多都只是工具而已,世人从来就是参不透这一点,没想到手上成千上万银子在翻滚的你,也是这样。” 不知为何,说着这些话的冯潇,俊脸上有种肃穆的,令人生敬的光芒。 “冯先生,您都看开了吗?”夏有雨很崇敬地看着他问,“所以才这么无yù无求,好像快要得道的神仙哦。” “心要静才能当好账房,杂念太多就容易出错。”他横她一眼,“前些年你挺不错的,最近已经不行了,迟早要给我出大漏子。还是快快嫁给你言少爷去享福吧,别在这儿折腾我了。我也好” “也好什么?” “没什么。” 秋意渐浓的北地,天色很快昏暗。披着深蓝外袍的夏有雨走在廊上,忍不住瑟缩。工作暂告一段落,两人正一起往开饭的小厅走,走着走着,冯潇又嘴贱嫌弃起来,“我说你啊,能不能别再披这件丑得要命的外袍了,看着伤眼,没有光鲜亮丽点的可穿吗?” 平常她顶多闻言一笑,都听惯了。不料今天她想了想,突然站定。 “你做什么?” 夏有雨没回答,只是把外袍当场给脱下了。 “是时候了。”冯潇点头。 “是啊,也是时候了。”笑意嫣然,小脸,不,整个人都亮起来了。 尾声 传说大年初五是财神爷的生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各行各业这天开工开市,特别是做生意的人家,都要点bào竹、备牲礼以迎接财神。言府自然不例外。 这日在言府忙进忙出的,是个窈窕鲜丽的人儿。来往拜年的亲朋好友或生意往来众人,一开始都没认出来,不过定睛一看就恍然大悟,“这不是雨丫头吗?现在变得这么漂亮了!” “人家不是丫头了。”言府众人都会这样回。 “可之前不是听说”先前的事儿果然在私下传得如火如荼。“您有所不知啊。”这时言家的人就会压低声音,像要揭开什么大秘密似 的说:“雨丫头八字超漂亮,身上有财星,给财神爷特别眷顾的。她在我们言家那几年,老爷生意做得真好;后来去了朱家,您看朱家不是就大发了吗?所以啊,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求回来” “喔!是这么一回事。”听者都会恍然大悟,猛点头,“那是一定的,难怪你们:一少爷这么宠她,原来是靠着她才成为当家的。有财神爷罩着嘛!” “是了,就是这样。” 对于这些风言风语,言至衡可是一点儿也不介意有什么好介意的呢?这里头可有大部分都是他有意无意放出去的消息。 这还是跟当年的事件学的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初传来传去的什么克父克母难听话全没证据,众人也都相信;这会儿夏有雨是堂堂朱家的账房,朱家近年风生水起正在势头上,说是夏有雨过去帮的忙,大伙儿自然也都深信不疑。 只要一点点开端,底下人就会一传十、十传百,比什么都有用。这些当然也顺利传进言家老爷夫人耳里。 连他娘听多了,都皱着眉找他去问话。“难道我们言家真的走了宝吗?” “这就不知道了。当初不是娘要撵她?” “哪有这么回事,是雨丫头自个儿” “朱家就是有眼光,这几年生意才会做得比我们好,连皇上都特别信任他们,听说光在京城就有四幢宅子。”言至衡凉凉说,“而且朱夫人多年没有生养,膝下无子,还想要收雨丫头当女儿呢。人家可不怕克。” “瞧吧,我以前不就说要让雨丫头当你义妹,你偏不肯,这下子可好,要让人捷足先登了。”言夫人无限懊恼,彷佛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全往朱家流去。 “这事儿侄也不难解决。”布局这么久,就是等这一刻,言至衡很淡定地说:“就照我原来意思,让我娶雨丫头吧。娶了之后,包准兴家旺夫,财源滚滚,毕竟是有财神爷加持的财星。您看朱家不就知道了吗?” 可以算是软硬兼施了,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的,言夫人还能怎么样呢? 这些夏有雨当然不晓得。事隔好几年回到言府,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爹不在了,nǎi娘回乡了,当年寄人篱下,最后还黯然离开的小丫头,再度回到旧地,却是完全不一样的身份和心情。 她这回,可是名满京城的朱家账房先生,来言府洽公的。冯潇坚持要派她一个人来这一趟,说是工作忙加上她跟言府够熟,应该搞得定。 何止搞得定生意上的帐,言府上上下下甚至府里大小事都来请教。本来是当帮忙,到后来她忍不住婉拒:“这些……该去问当家的吧?我是个外人,不好chā手做决定” “哪儿是外人!你从小在这儿长大,而且再来也是当家主母了!” 听了也只能苦笑。她真的没这样想过。 而一路心心念念这样想着,要当当家主母的人,至今始终依然没有如愿。睽违多年,再度回到言府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找她姐姐。 离开这些年,夏有雨一直没有姐姐的消息,只知道她是跟了大少爷,人一直还在言府,但写信或托人传口信全石沉大海,后来问言至衡也不得要领。这一次她也可以亲眼看一看 看了之后,却是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先说好,看了不许哭。”言至衡见她听了这话脸色发白,便补了一句:“我觉得现下这样挺好的,你自己看了再决定吧。” 他陪她来到大少爷的院落。大少爷出远门谈生意去了,厢房静悄悄的。走进花厅,只见有个纤瘦身影坐在窗前,好像在绣花。 走近一看,果然是她姐姐夏有青。 四年不见,姐姐容貌依旧,打扮得无比华丽,只是待在家里,也穿着外出的漂亮衣服,chā了珠花,挂了手镯,首饰一应全。 听见有人叫她,她抬起头,脸上是温柔的微笑,眼神却有些呆滞。 “姐姐。”夏有雨一开口就哽咽,吞了几下口水,才继续说:“姐姐,你在做什么呢?” “绣花啊,要帮夫君绣一条手帕,还要绣一个荷包,他回来要看的。”夏有青语调如同唱歌一般,“我的夫君呢,做了好大的事业,生意遍及各地,成天都在外头忙呢。妹妹你说,是不是很风光?” “是的,很风光的。”夏有雨应和着,心底无限苦涩。她转头轻问:“像这样子很久了吗?” “总有两三年了。”言至衡握着她的小手,紧了紧,“我大哥那时本来要跟田府的千金联姻,双方都谈好了,但你姐姐大闹一场还试图投水轻生,刚怀上的孩子也掉了,从那之后,就” “所以,都是大少爷在照顾她?”夏有雨难受地说:“该跟我说的,应该是我回来照顾她,毕竟是我唯一的姐姐。” “没用的。救回来之后,她就不大认得人了。”他停了停,才说:“其实就像小孩子一样,想要什么就给她,她便开心了。” 所以把她留在内院,然后让进出的下人都称她夫人。反正足不出户,夏有青开开心心地留在自己的院落里当少夫人。有没有成亲,外面怎么想,她都管不着也无能力管了。 “能这样哄她开心,真的难为大少爷了。”说着,她的声音又哽住了。 言至衡叹口气,把人儿拉到怀里搂住,“人生在世,也不过就是求一个开心。她此刻得偿所愿,你能说她不是真的满足吗?我还羡慕她呢。比起她,我的心愿都还没了。” 夏有雨没回答,只是往他温暖怀里又依偎得更紧。 “不放心姐姐的话,就留下来吧。”他在她耳边低声说,“这会儿不是少爷娶丫头,是娶了个京城有名的女账房先生,还有什么好多说的呢,这儿里里外外都需耍你哪。” “是吗?”她望着眼前一身华服,低着头绣花,眉宇间带着温柔满足神情的姐姐,恍惚之间想起冯潇的话。 银子和地位,都是得到最想要的东西的工具而已。而她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天天能和身边这人聊天斗嘴,把烦恼说给他听,也帮他分忧解劳。就是什么都想对他说。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有这个人。只有对他。 “嗯,蒙二少爷不弃,有雨只能尽力以报。”她终于小小声说,眼波流转,全是水汪汪的笑意。 “你忘了说以身相许。”他轻吻她一下。 她则是默默看他一眼。“那个早就” “是也没错,不过中间那段时间的帐,我们得好好算一下。我说过了,我是要收利息的,绝对跟你明算账。” 听到这儿,夏有青突然抬头,满脸讨好的笑,“二少爷要算账吗?我妹妹挺行的,她从小跟在我爹身边,自己偷学了好多呢。让她帮二少爷吧。” “好啊,就这么办。”言至衡温和地应允。 “姐姐”就在跟前的夏有雨忍不住叫。 夏有青只是微笑着看妹妹一眼,有点抱歉地说:“这位夫人有些面生,真对不住,是随哪位少爷来找我夫君谈生意吗?我夫君出门去了呢。” “她是来跟我谈生意的。”还是言至衡在解释。 “啊,是吗?”不过显然是没听进去,夏有青对着妹妹笑,“那就老爷们去谈生意,我们太太们自己聊聊好解闷。有空多过来找我嘛。” “我会的,以后会常来陪您说说话。” 走出房门,初春夜里的风还是吹得她一阵轻颤,言至衡拥紧了她。 “冷吗?”他轻问,“怎么没披外套?” “不是你说的,服了三年孝已满,我该除服了。”夏有雨轻轻说,“新外衣还没来得及做” “明天马上找人来量身。”高大的他把她护在怀里,似乎可以挡去外界的一切风雨。男子汉对于心爱的人儿,都有这样的肩膀与怀抱。 “现下快回你房里去吧,省得风吹多了又受寒。” 夏有雨忍不住用眼角瞪他,没好气道:“什么我的房里,你把我的东西全搬到你的厢房去了,不是吗?” 言至衡只是扯起嘴角一笑。 “本来就该这样的。我从十六岁起就知道了,只是你多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搞清楚状况。”他难掩得意地说,“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多绕了这么大的子,真是不聪明。” 其实她也早就知道了,只是,这会儿不必强出头,让男人去得意吧。 “是是是,二少爷英明神武,洞烛机先” “这会儿一拍起马屁来了,想必是想要银子吗?”他忍不住用少年时代两人的对话与玩笑逗他。 只见夏有雨笑了,笑容甜得犹如调了蜜。 “不,不是要银子。”她温和地说,“我想要的,银子买不了,而且,已经得到了。” 世间至宝,皆为无价。 最最难得的,自然是有情郎。 【全文完】 【后记】 我有个堂弟,小我很多岁,从小就很酷,话很少很少,也不大胡闹,就是个稳重的小男生这样。 记得有一次家族一起出游,我为了安排行程大伤脑筋之际,当时才读小学的他,老气横秋地对我说了一句:“就量力而为吧。” 当下被教训得目瞪口呆。 我堂弟!小学生!叫我量力而为! 而最近这一阵子,我老是想起这句话。量力而为。 过去的两年,对我来说算是很辛苦的,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一样。 当然不见得都是坏事,但是处在压力之中,总让人忍不住焦躁。 压力可说是现代文明病的最大源由。当我莫名其妙皮肤过敏,发夺麻疹而去求医时,医生就直接地告诉我是压力弓起的。 而且医生也说,这种症状只要发过一次,以后免疫力一低就会又出现,吃yào只是治标而已,要根治,就是要改变生活型态,尽量减压。 减压,我也很想啊!但无奈xìng格造就命运,我总是会搞出一堆压力压在身上。身在其中还无法看清楚,都要到了事过境迁之后回想,啊,当时似乎真的是很累啊。 而也因为这样,强迫我面对一些改变与调整。“生命中的缺憾,会引领你到该去的地方。”这么有道理的话当然不是我说的,而是出自舞台剧“re、turn”。近来跟量力而为一样,成为我的座右铭。 一年就这样又到了尽头了。二一三对我来说,真的是很有纪念xìng的一年。也因为我很清楚这一年将会在人生中扮演怎样的里程碑,所以对每一个快 乐或辛苦的时刻,都尽力去珍惜。 也许再来会走不同的路,也也许,只会回到二一三年以前的旧模式,但即使如此,我也已经不一样了。 看到这里的您,不管是第一次翻开我的书,还是一直以来都看着的,舒格在这里都一样深深感谢。 能用故事与您相遇,这也是特殊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缘分。所以即使我不认识您,也满怀珍惜与感谢。 在写这本书的过程中,我到日本福冈玩了一趟。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博多拉面或运河城,而是在小仓城旁,优美的松本清张纪念馆。 作为一位作者,生平与作品能被这样保存并纪念着,真是非常动人的一件事。在那儿的二楼,有一面大墙上展示了好几张松本清张在写作时的黑白照片与影像。我在那面墙前驻足很久。 那些照片是不同时间,不同场所拍的,不变的是作者伏案专注的身影。他像是被关在书本、书桌与笔筑成的牢笼之间,只能头也不抬地一直写。 当然和一代宗师相较,我只是微不足道的,连专业作家都称不上的小小小小角色。但是,那种被故事绑住的囚禁感,只要是创作者,都能轻易理解。 但故事里又是如此自由。 时间空间人物,全是挥洒驰骋的天地。就是这样的自由与不自由jiāo织,成就了写作时迷人的,会让人上瘾却又痛恨的快乐与痛苦。 无论如何,能写,就是一件很棒的事。 而如果写出来的东西,能让人喜欢或有共鸣的话,那更像是中了彩券一样的幸运。所以,每次读者的来信和分享,都能带给我有中奖的喜悦感。 所以在这里,也要谢谢愿意让我中奖的读者。 岁末之际,希望大家回顾过去一年,都能跟我一样心存侥幸,啊不是,是心存感谢。而放眼新的一年,也要祝福大家都能心想事成,平平安安。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美美满满吗】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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