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狗的错误饲养[重生]》 1.【东方玦】 君家落魄的消息传到东方玦耳中的那一日,云州城飘扬起了百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他将“君家家主于比试中重伤、回府时遭了暗算坠崖而亡,君家大宅被大火焚烧殆尽”这句话在脑中反复循环了数遍,这才温声向来人道了谢。 他面上神情自始至终未曾有过分毫改变,仿佛对方口中那死去的君氏家主不是他结识十余载的挚友一般。来人清楚自己不过是个传讯的下人,却也忘记了身份不由得偷着往他这里觑了一眼又一眼,眸中的怀疑与惊诧似乎快要满溢出来。 东方玦清楚他在想什么。 无非离不开“他与君潇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挚友死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江湖传言都是骗人的传说中的双侠不过是场塑料兄弟情吗”这些话题罢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离去,又起身到了窗边榻前内置着银丝碳的风炉边上立好,炉上座着的茶釜盖口缝隙中翻滚喷薄出大量热气,猛地掀开盖子连眼前的景象都朦胧了几分。 东方玦低声叹了声气,自一旁桌上取过了把近二尺长的淡银长勾,小心勾住茶釜左右两耳将东西提了起来置于一侧茶垫上座好。 君潇曾万分严肃地“教导”过他,这茶釜中的水要待到微沸时才是最好的,他方才听着来人诉说君潇的死讯,一时间也没来得及在最恰当的时机将这茶釜取下炉来。 大风终于将尚未彻底合拢的窗户吹开,鹅毛般的雪花夹杂在风中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袭卷入这间不大的客栈房中,起初雪花还是在临近茶釜附近时便被热气蒸腾化开,没过多久却变成刚刚烧开的热水温度骤降了。 东方玦立在风中发了会儿呆,过了许久才突然出声自言自语道:“原来坠崖不死定律并不是百分百正确的啊。” 或许是正确的,只能说君潇他不是男主。 其实刚刚那人并没猜错,君潇死了他并不难过,他不过是有些感慨,毕竟这世上能与他说上几句话的人又少了一个。 东方玦转身合上窗户,挥袖将摆了半桌的茶具悉数收入储物袋中,推了门便出了屋子。 既然消息已经带到,报讯的人便直接回去复命了,君潇是武林盟主不,现在应当说君潇是上一届的武林盟主了。昔年君潇与东方玦一萧一玦闯遍了大半个江湖,“萧玉双侠”惩善除恶闻名天下,无数邪门歪道恨他们恨的牙痒痒,而今君潇死了,总有些人迫不及待冲上前来想看他的反应好给自己添些闲谈乐子。 一年前东方玦开始闭关,君潇是三个月前出的事,三天前东方玦才刚刚出关下山,今日方得知消息,于情于理他都要去君潇墓前坐上一会儿。 百年前东方玦隐姓埋名化身“沈觉”到了凡世间,君潇是他难得一遇的知己好友,本想着等君潇寿数尽了再回到修真界,却没想到一朝出关竟闻得对方死讯...... 果然是世事无常,天道难测。 云州城离君家所在的安陵府不远不近,凡人骑马约莫要用上三五天,东方玦也顾不得去思考自己下午还在云州城晚上却到安陵府的事玄不玄奇,连着几个瞬移就到了地方。 君家大宅他来过许多次,对这整间府邸的布局摆设都熟记于心,闭着眼睛都能准确找到每一间屋子。可他今日站在一片荒芜废墟前......却有些不太敢认了。 宅前门上交叉贴着数道官府的封条,君潇也就是名姓好听,实际上却是个土生土长的孤儿泥腿子,君家全部的家业都是他拿命在江湖里换回来的。他家里连个族谱都没有,连自己的名姓都是被收养他的老秀才给起的,除了个儿子尚存外其余一个血缘亲人都不存于世了。 儿子......东方玦回过神,君潇还有个年仅五岁的儿子君越! 君潇身处武林盟主一职,这些年来没少得罪人,且按着当朝律法规定这么大个宅子并上君潇留下的所有财产都应由君越继承,但倘若君越也不在了......这些财产便要全部充给官府公家了。 那笔财富并不算少,东方玦望着君宅前的封条,很难不怀疑官府有没有在这事中搀上一脚。 他们也不需要做些什么,只要在君潇仇人“斩草除根”时不对君越施以援手就足够了。 距君潇出事至今已三月有余,被烈火吞噬了大半的宅院入夜后显得阴阴森森的,安陵府甚至还要比云州城要冷上不少,东方玦甚至连那孩子是死是活都尚不清楚 君家宅邸中空空荡荡,衰败苍凉没有任何生命气息。君越是君潇唯一的血脉,倘若他仍在世东方玦无论如何定是要保下来的。 他在宅前静立片刻,最终还是放弃进去看看的想法。那孩子怕是已孤零漂泊近三个月了,一分一刻都耽误不得。 东方玦身上留有几根君潇的长发,早年对方为了追查个门派只身涉险,东方玦寻找几天几夜才寻到奄奄一息的对方,后来他便多留了个心思存了个后手,现今用这长发来探察君潇血脉的下落倒是正好。 他取了阵盘将发丝置于其上,手上掐诀列阵动作连连,墨色长发骤然自燃升起袅袅白烟,冥冥中为东方玦指引出了前行的方向。 既然能查到......就说明那孩子还尚在人世。东方玦禁不住松了口气。 安陵府上空不知从何时起也开始有雪花纷纷飘落,东方玦顺着白烟指引的方向一路前行,神识波动几瞬后缓缓铺散开来,以他为中心逐渐覆盖上整座城池。 东方玦没穿越过来时这具身体就是件死物,他也不清楚是因为自己穿了过来所以这东西才有了灵还是这东西生灵后将地球上的自己魂魄召唤了过来,这么多年来他自己也在思索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却一直都未能解惑。 早年东方玦的神识受过重创,修养至今仍不见好,这百年间他又像个普通人一样隐藏在凡人中,冷不丁一使用神识还有些不习惯。 君越那孩子他不但记得,且印象还十分深刻。 可能是由于这孩子的出生并不是那么光彩的缘故,君潇对他是关心尚有但亲近不足。这孩子该有的东西虽说是一件不少,可每次父子见面却都是冷冷淡淡的,看不出一丝寻常人家的温情。 早年武林也不怎么太平,君潇又常年不在府中,这孩子便基本都交给东方玦来带了。 君越打小就亲近他,第一次见面时这孩子不过才八/九个月大,却会主动跌跌撞撞的朝着他的方向爬。那时候他还爬不利索呢,爬一步滚三圈寻到机会就要往东方玦身上拱往他怀里钻,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要黏着他蹭着他。 后来君越长大了些,便整日都缺着颗牙含糊不清的唤他“咯咯”、“掘掘”。哪怕君潇跟君越重复了很多遍他应该叫东方玦叔叔,可这孩子却就是不听,下回还是这么叫人,平白把东方玦的辈分给往下扯了一截。 再往后那孩子会走了,总是眨着双水汪汪的眼睛伸出小手扯住他的衣角亦步亦趋怯怯生生的跟在他的身后,东方玦身后一不小心就会多出了条小尾巴,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那孩子打小就乖巧懂事,只知道眨着眼睛对着他笑,也不知道这几个月里遭了多少罪......想到此处东方玦竟破天荒地生出几分担忧心疼的情绪来。 安陵府的雪愈加大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地表瓦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都快积到东方玦的脚踝处了。眼前建筑越发破乱起来,东方玦顺着破旧小巷七拐八转绕了半天,这才终于停到了一处破败的院子前。 每座城都无法避免的会存在些贫民区,他如今所处的位置便正是这种地方。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虽然环境差了些,却的确是个适合藏身的好地方。 君越年纪不大身量瘦小,又是个根骨优秀身形灵活的孩子,在这种繁繁杂杂的地方躲藏倒是正好。 东方玦深吸口气,脑中如同被把生锈钝刀缓缓磨过一般传来阵阵刺痛。放出灵识查探消息是每个修者都能做到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就如呼吸如饮水一般自然日常,可到了他这里却成了种上刑折磨了。 他犹豫了下,手上却仍旧是轻轻推开大门,破旧的木板挂在门框上几乎摇摇欲坠,在暴风中不时发出吱啞声响。 衣着狼狈脏污破烂的身影蜷缩在床铺一角,凛冽寒风自破了数个洞的棚顶呼啸割入。墙角摆了个漆黑的火盆,隐约能从盆中剩下的碎片判断出那曾是一件衣服,盆中的火早就熄灭了,却因为燃烧时烤化了不少雪的缘故使得屋中更是潮湿阴冷了几分。 东方玦只觉得自己心脏都仿佛被什么扼住了一瞬,他几步到了床前,只见那孩子冷的缩做一团,全身上下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他匆忙脱下自己的外袍就要给那孩子披上,却见君越猛地抬起头来,一双漆黑的有些诡异的眸子透着凶光恨意,狠戾的如同什么淬了毒的出鞘利刃恶狠狠地向着东方玦射来,眸中满是不将他撕裂割碎誓不罢休的凛然决绝。 那本是一副十分瘆人可怖的模样,但东方玦的注意力却完全没落在这里。他看着君越烧的通红的脸皱起眉,小心将人抱起裹上自己的外袍,又抬手探了探君越额上的温度。 果然是烫的可怕。 他抬头扫视了圈屋内环境,起身抱着君越就要离开,刚要动作怀中孩子却突然伸出了只手攥住他的袖子,随即沙哑干涩的声音低低响起在耳畔。 “你是谁?” 东方玦上次和这孩子见面还是近两年前的事情了,小孩子忘性大,不记得他也是正常的。何况这孩子突逢大难吃尽了苦头,有什么怀疑警戒都是很正常的事,故而东方玦完全没有怀疑。 他憋了半天才开了口,几乎用出了这辈子最温柔的声线:“我是东方玦,是你父亲的”。 他突然愣了愣,倒不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和君潇的关系了,而是刚反应过来他在凡世中一直用的是穿越前的名字。 “我叫沈觉,是你父亲的朋友。” 君长泽身子一颤,心中霎时间翻腾起滔天巨浪来。 他说他叫......东方玦? 传说中的上古大神身死道消时天地一气孕育出的五件神物之一的东方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清玦】 五方神物在修真界中一直是个传说,修真界只有一位上古大神,对方身份凛然尊贵,存在的历史又太过悠远,故而至今都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名姓,众人也仅是堪堪能在某些典籍中得知他的存在拼凑他的生平而已。 传说那位大神陨落之时天地色变山川倒流,草木枯败水火相融。天道不得已化了那位上神的血肉神力,融进他生前拥有的五件物品中分散四方镇压五行,这才维持住了修真界的正常运行。 不过说实话,修真界中并没有多少人把它当回事儿。修真界中关于这位大神的记载只有寥寥几笔,甚至对这位大神究竟是否存在都分了好几派的说法,对于这五件东西,大多数人都是当做一个笑话一个传说来听。 也不是全都不信的,曾经也有人按着传说去寻找过,但是他们除了知道五件神物于五个方向各存其一外对其余的一无所知。 这东西具体能做什么、是以什么姿态存在于世上的、是花草树木还是土石动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人力物力付出了不少,到头来却毫无收获,久而久之大家便也都放弃了。 可君长泽却知道这传说是真实存在的。 他甚至与其中一件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前世君长泽曾登临魔君之位,寻找魔功法诀时意外发现魔界典籍中竟然留存了些关于那位上古大神的记载,其中一张卷轴上恰好记载着“五神之东,其名为玦”八个大字。 君长泽当时已经是整个修真界中的顶峰存在了,修为受到天道压制不得突破。该报的仇都报了,该杀的人都杀了,整日闲着无事可做,无聊至极便决定去查探这五件神物借以寻找飞升机缘。 可他却没想到,在他到了放着那块名为“东方玦”的玉器的秘境中、在即将把神物拿到手里时竟被知己背叛捅刀,在大半个修真界的围堵下自爆身亡而后便是再度睁开眼睛重生回到幼时了。 君长泽重生回来不过一日,前世修出的浩瀚灵识倒是随着他一同回来了,但身体中的灵力却是空空如也。这具身体实在是虚弱得不成样子,他还没来得及思索出以后应怎么办,身体便先一步支撑不住昏睡过去了。 前世的他在这场风雪严寒中在这间破旧小院的床上连烧两日伤了身子,落下了不少病根日后没少在上面吃苦,本来以为要顺着前世的老路再走一遍,却没想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所谓的“父亲的朋友”。 呵,真是好笑。 君长泽心里冷笑连连,手上却紧紧攥住东方玦的衣角。他小心翼翼将头依在东方玦的肩窝上,脸颊贴上他的衣服,将自己的所有表情都埋在了东方玦的怀里,缓缓嗅他身上的清冷味道。 怀中的孩子微微拱了拱身子,像是什么小动物撒娇一般轻轻蹭了蹭他,可能是因为尚在病中的缘故,力道微弱的很,却像是有一片羽毛轻轻搔到了东方玦的心上。 有些痒,又有些麻。 也不知道这孩子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轻飘飘的一团窝在他的怀里,掌下的身子单薄瘦弱,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具骨架挂上件外衫了。 这孩子小时候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就像是个小豆丁,如今大了点反倒瘦成棵豆芽菜了东方玦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酸涩辛杂几相交加复杂的很。他摸了摸君越的头,神识搜了下最近的客栈转瞬间就没了踪影。 早就过了宵禁的时间,冬日的夜又黑的极早,客栈小二单手拄着胳膊脑袋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火盆中似乎有很久没有被添加过炭火了,内中仅剩下几点淡淡的火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寒风暴雪猛地从推开的大门中刮入,门边不远处摆放的小板凳被大风一股脑地掀出好几步远,小二打了个激灵霎时从梦中惊醒,连忙揉了揉眼睛匆匆跑到人前。 他打了个哈欠抬起眼,一脸迷茫地望向来人,继而又是一个激灵,这回是真的彻彻底底清醒了,口中喃喃道:“娘、娘诶这是哪里来的小美人”。 面前人的外袍被褪了下来,他仅着了件单薄中衣立在那里,怀中温柔抱着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团子。 他的长睫墨发上都落了层薄薄的雪花,被客栈中的热气迎面一打开始缓慢融化开来,有几缕长发便不由得沾在了颊侧,乌黑长发映的那张俊脸更显得几分苍白。 这人真的是太白了肤色近乎是透明一般的白,他的背后就是尚未合上的客栈大门,身后地面上覆满了积雪的纯净,在月华与白雪的映衬下也不知是妖是仙,清冷淡漠的如同自画中走出的一般。 客栈里最不缺的就是喝多了扯犊子的酒客,小二用力甩了甩头——我了个掌柜的哟这该不会是遇上传说中的雪妖下山了吧!! 他身上佩了块约有人半个巴掌大小的银蓝双色玉玦,尾端系了个青白两色的络子,并了个同为青白两色的流苏结。流苏那条线最长,划过那条对于男人来说有些纤细的腰足足垂到了腿边。 小二不禁咽了咽口水,继续偷眼往上看去。 那双唇的颜色亦是极淡,不带有一丝血色,薄唇正微微抿起,唇形倒是十分漂亮 他正细心品评着这人的身材外貌,视线却冷不丁地落入一双如月映秋水如星浸寒潭的清凛眸子中,那泓潭水正不带一丝感情的注视着他,哪怕小二口中刚刚冒出了对他略有些“不敬”的话,那双眸子却也仍旧是古井无波的。 仿佛有人于霎时间掀开小二的衣领往脖颈里灌了盆刚融的雪水,店小二只觉一股凉意从头顶窜起直直蔓延到了脚后跟,冰的他心底什么火都灭了。他愣了愣,小心道:“客、客官!您请往里”。 东方玦这张脸本来就生得十分精致漂亮,是各种意义上的精致漂亮,只不过他常年淡漠疏冷着气质,大多人见了即便有心也不敢多加亲近。 他随着小二进了屋,径自说了自己的要求:“一间上房。” 小二连忙跑到台前翻了翻本子:“客官,我们这天字一号房还空着呢!” 他话音刚落,东方玦那清清凉凉的声音就在他耳畔响起,同时传来的是银两砸到桌上的沉闷声响。 “多谢。” 人看着就这么冷了,没想到声音听起来也这么凉。店小二禁不住感慨道。 待他从东方玦带来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时身子早已被冻的麻木僵硬了,他抬头看了眼一直忘了被关上的客栈大门和门槛边上刮进来的大片碎雪,咬牙切齿暗骂了声,转身便去取笤帚收拾了。 东方玦进了屋便小心将人放到床上,又顺手揉了把小家伙的脑袋,入手的触感算不得好,他却并不在意。 君越的唇干裂的不成样子,东方玦拍了拍他的肩膀,随手打了个响指,桌上蜡烛应声而燃。 他转身取过案上置着的茶盏,握在手里犹豫了下,一想到这杯子不知被多少人用过了哪怕客栈将其清洗的很干净却也无法接受。他翻了翻自己的空间,从中寻出了个崭新的杯子,背过君越的目光拿了粒补气丹用水化开,而后又小心操纵着他能调动起的为数不多的那点火灵力将杯水加热。 这期间君越的视线一直都紧紧黏在他的身上,没有一刻转移放松过。 他拿着杯子坐到床脚递过,小家伙便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抿着,这孩子每喝一口都要抬头看他一眼,似乎是生怕他下一刻就会发怒打翻杯子一般。 那模样像极了东方玦没穿越时捡到的那只小奶狗。 那时它才出生不过几个月的样子,被人遗弃后也不知怎地就跑到了车行道上,险些几次被碾压过去。后来东方玦路过捡回了它,它便一直怯怯生生的跟在他的身后,离了他就止不住的“呜呜”叫唤,喂东西喝水也是舔上一口又自以为隐蔽的看他一眼 后来那狗长大了,支着后腿立起来时前爪能扒到东方玦的腰,完全看不出小时候的奶萌可爱了直到东方玦猝不及防穿越过来 他住的公寓比较偏远,边上又都是些和他一样的新人社畜,穿越时公寓的门还是锁着的,这么多年过来了,恐怕它早就饿死了 东方玦垂下眼,袖口突然被什么紧紧攥住。 他抬起头,就见君越正睁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地望着他,清脆童音缓缓在耳旁响起。 “您说您是我父亲的朋友,可是我不记得父亲他有您这个朋友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标记】 “君越?”东方玦不禁愣了愣,“你不记得我了吗?” 明明这孩子小时候最是粘他了,这还是第一次他站在这孩子的面前君越没有冲着他扑过来。 而今他说,他不记得他了。 就像自己从小看大的小动物有朝一日突然扑进了别人的怀抱一般。东方玦心里清楚,小孩子的忘性大,几天不见就会忘记,可当他亲眼见到时心中还是有些黯然。 他上次与君越见面还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不记得他实属正常。他在心中默念了遍这句话,继而又开口解释道:“我真的是你父亲的朋友。” 君长泽捧着杯子听他细细讲来昔日沈觉与君潇闯荡江湖时发生的二三事,面上终于是相信了几分。他深深低下头,脸似乎都要埋进胸口:“对、对不起我误会您了”。 那孩子的声音有些颤抖:“之、之前也有一人说是受父亲的托付来照顾我的,然后他转身就把我卖给了人牙子”。 君长泽很确定前世根本没有“沈觉”这个人的存在,灵识的磅礴浩瀚带来的是两世发生的每一段记忆都清晰记在脑中,前世君潇根本就没有这么个朋友,江湖上也没有什么“萧玉双侠”的称名。 而且前世的修真界中也未曾听说过有着个叫做东方玦的修者。君长泽垂着眸,暗暗补充道。 他犹自在想着心思,却冷不丁被揽入了个刚刚熟悉不久的怀抱中,好在杯中的水已经被他喝得干净了,不然这一下动作恐怕要洒了全身。 东方玦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沉默许久才憋出几个字来:“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至于是不会被丢下还是不会被背叛他也不知道。 君长泽鼻尖再度充斥满那股东方玦身上的淡淡的清冷香味,他愣了愣,终于回忆起来这味道在哪里闻到过了。 前世那个放置着“东方玦”的山洞中也有着这股味道。 他心底的怀疑愈加明显,但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 他只是愣愣地抬起头,瞪着一双通红的大眼睛望着东方玦,一双黝黑眸中盈满了闪动的水光,泪珠欲落不落的挂在那里,墨色眸子在水光的浸润下更显得明亮几分,望着东方玦的眼神中满是愧疚与真诚。 东方玦被他盯的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他紧了紧抱着君越的手,心中满是担忧——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单纯呢?旁人说自己是,他就真的信了?一切都是东方玦的一面之词,万一自己也是骗他的呢? 这么单纯的一个孩子以后离了他该怎么办啊,恐怕被人算计去都不知道! 东方玦自己的身份处境就比较尴尬,不然也不会偷着跑到凡世中来,他又不方便带着孩子回到修真界,只能思量着在哪里给他找双养父母将这孩子养大。 他只能尽可能多的给这孩子留些银两和保命的东西,养父母是要成为他生命中重重一份子存在的人,他一定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筛选出一家合适的人选。可君越这孩子的身份复杂东方玦又怕君潇的江湖身份会给那户尚不知在何处的人家引来杀机。 且东方玦在凡世间呆不了多少时间了,那边急着发传送讯召他去呢,时间上也来不及慢慢挑选寻找了。 君长泽努力抬起头,见他正怔愣着神情呆呆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出神,不禁开口问道:“您在想些什么?” “在想给你找养父母的事情。”东方玦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就出了声。 “养父母?!”君长泽眯起眸,万万没想到东方玦竟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还没确定这个东方玦是否就是他前世险些得到手的那块“五方神物东方玦”,本以为这世会跟在他的身边一点点找机会慢慢探索清楚,却没想到东方玦压根就没想着带着他?! 君长泽心底积累的怒意愈加深重,衣袍遮掩下的拳头紧紧攥紧,他越是生气,面上便越是可怜了几分。 小奶狗垂着头耷拉着尾巴无精打采可怜兮兮道:“您也想丢下我吗?” 他没待得东方玦的答复,又颤了声音:“我知道您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您肯于百忙之中不辞辛劳出手救我一命,哪怕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君越也已经十分感激了。” 他见东方玦眸中透出几分愧疚懊悔,又默默添上了把火。 君长泽一把推开东方玦的手臂,趔趔趄趄站起身子,跌跌撞撞就要下床。期间又“一不小心”足下一软径自摔在了地上发出不小声响,东方玦被他吓了一跳,匆忙下床去扶他。 这种小客栈的地板质量能指望有多好?他摔下去时又耍了个小心思,“不经意”地将几块皮肤露在外面,轻轻一擦身上就通红了一大片,甚至有的地方还破了皮渗出血丝来。 他紧紧攥住东方玦的衣服,身子轻微颤抖着:“您帮我找个住的地方就好,至于养父母”。 “我克父克母身带晦气,又是个天煞孤星惨死横死的命格您帮我找了也是连累他们”。君长泽面不改色胡编乱造道。 所以让我跟着你得了。 东方玦眉头锁的更紧了。 他敛眸不语似是在思索,过了许久才低低出声:“时候不早了,我去弄些热水让你沐浴,然后给你上些药,先早些睡吧。” 东方玦抱着君越就要起身,却没反应过来君越这孩子本就身量小,又是以大半个身子都窝在他胸前怀中的姿势,那双小手抓着的正是他的衣襟。 他甫一动作君越身子便猛地一僵,手上用力东方玦身上那刚刚几经动作后变得有些松垮的中衣带着里衣便被一同扯下了大半来,一只肩膀并上小半个胸膛就这样毫不遮掩地袒露在了君长泽的面前。 东方玦:“”。 君长泽:“”。 这时的他倒是对东方玦这幅样子没什么想法,顶多感慨句这人真是太祸水了,尽管他知道祸水这个词用在个男人身上有些不太合适,但他却仍旧无法反驳。 此刻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东方玦的颈子上。 那条脖颈纤细修长,前世仍是魔君的君长泽一手就能掐断。颈上的皮肤同样是东方玦特有的似玉石般的光滑莹润,但那白的近乎透明的肤色上却挂着一条玄底金边的漆黑长带。 若单是条带子也就罢了,偏偏那带子上还一前一后地勾缠着两个大小不一的做工十分精致的银环,最小的那个也就堪堪能让君长泽现在这具身体的小指穿过去半截指节。 黑金这两种颜色搭在一起更显沉稳大气凛然华贵,入魔后的君长泽最喜欢这种颜色搭配,他也常年穿着这样的衣服。说实话,那条带子若不是出现在东方玦脖子上的话定然是十分符合君长泽的审美的,不过他现在看来却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刚刚见面时他烧的头晕脑胀的没有注意到,现在略略一回想,难怪东方玦的衣领看上去要比寻常人家的衣服高上不少,前有衣领后有长发,整条带子都被掩盖了个结结实实。 可能是因为东方玦长的好看的缘故,好看的人带什么都漂亮,那条带子虽然给人极大的反差冲击,挂在他的脖子上却也不显得有多突兀,反而更生出几分让人想的来。 君长泽眯了眯眸,总觉得刚刚那条黑金颈带上似乎有什么暗纹一闪而过。 他与东方玦见面不过几个时辰,却已经略略摸索出这个男人的部分性格了。这人清冷淡漠的不成样子,全身上下总共就那么一块被君长泽怀疑是本体的玉玦佩饰,又怎么可能在自己脖子上系这么一条东西。 东方玦刚拉上衣服,抬眼就见君越盯着他的脖子发呆,他想了想,觉得有必要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那个不是我带的”。 君长泽闷闷发出了声“嗯?”。 他也不管君越能不能听得懂了,直接道:“我醒过来时脖子上就有这条带子了。” 他试了很多办法,火烧刀砍剪子夹,偏偏无论如何都取不掉,搞不好这东西恐怕还是件难得的法宝。 起初这东西带的他浑身难受,娘里娘气不说还特别像是什么人给打的标记,后来时间久了便也慢慢习惯了,大不了当做是条choker忍了,毕竟总不能让他把脖子给砍下来不过这却也养成了他没事就竖着领子或带条挡风的围巾遮挡的习惯。 他指的是穿越后醒来就有了这条带子,君长泽却自行理解的是他从五方神物化形成人的这个“醒来”。他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努力按捺住想要触碰一下那条带子的心思,由着东方玦将他小心抱到床上,翻身侧里便不动了。 独留东方玦对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儿呆,而后便静静转身准备热水去了。 ------ 第二日天不亮东方玦就起了身,他前一日接连几次动用灵识,起初还好,躺下后脑中的剧痛几度将欲昏厥,来来回回搅的他整夜都没能睡下。 他还要勉强分心克制着自己不得动弹,生怕扰醒了身旁浅眠的孩子。东方玦几乎是一分一秒硬捱到了天色微晞,轻悄起身取出了些食物用小火温着,又抬笔留了张他出门了的字条,给君越掩了掩被角后便推门出了屋子。 直到最后一点微弱的“吱呀”声响在房中消散,君长泽这才睁开眼睛,他侧过头对着门的方向勾了勾唇,无声无息地吐出两个字:“傻子。” 连身旁的人是否睡着都没发现,这样的人居然是传说中的五方神物之一?! 他又静默在床上躺了许久,昨夜睡前喝了化开丹药的水,哪怕仅是粒最普通的补气丹却也足以让这具如今还是凡人的身子退烧了,更何况东方玦还在入夜后偷着用灵气帮他打理了遍身子除了不少暗疾,如今身上已完全察觉不到之前的头晕无力的虚弱感了。 他足足躺了小半个时辰才起身下床,抬眸看了一旁温着的包子和砚台下压着的字条一眼,又目不斜视走到东方玦昨夜用来包裹他的那件外衫前。他抬手摸索了几下,果然摸到了昨夜就留心的一个小小的腰包,打开看到了几两碎银子。 这计划还是他自听说东方玦要把他送人时就生出的,东方玦性子太淡漠了,他不得不下剂猛药激一激他。 君长泽拿起那个腰包在掌心中掂了掂,继而露出了一个无比可爱乖巧的微笑。 待到东方玦回到客栈中时已经是下午了,他跑出去找了一上午合适的人家,不是觉得人家家庭复杂就是担心养父母有了亲生的孩子会对君越疏忽,再不就是觉得人家家庭条件不好,总之安陵府上被他走了近半,挑挑拣拣的硬是一家合心意的人家都没。 眼看着时间又过了一天,东方玦面上不显,心里却难免着急了几分。 他到了房前突然顿住脚步——屋中并没有人的气息! 东方玦暗叫不好,一把推开房门,只见屋中空空荡荡,哪儿还有着君越的影子? 他心底咯噔一下,只觉得穿越过来后便越加淡漠的人设都要为君越给崩了个彻底了,几步便下了楼,径自寻到小二面前:“我屋中的孩子呢!” 小二傻了半天,磕磕巴巴道:“什么孩子?” 东方玦咬了咬牙松开人,转身便跑出客栈,一股脑地将全部灵识放了出去寻找开来。 他最终在一条极为破旧的小巷子中找到了君越。 东方玦身上的怒气几乎要按捺不住地爆发开来,眼前景象让他恨不得直接抽出腰间的长鞭将对方碎尸万段。 君越正被人绑着手腕捆在一旁桩子上,全身上下仅着了件破旧的单衣,脸上头上满是鲜血,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尽是些青青紫紫的恐怖伤痕。 一男人手中握着根棍子恶狠狠地冲着他打去,口中还骂骂咧咧道:“小兔崽子你跑哪儿去了!我还能哄骗你不成?只要进了那楼里学好了伺候人的本事,日后少不了有你吃香的喝辣的的时候!现在好了,魏妈妈昨天没见到人冷嘲热讽我半天,现在她不要你了你还有什么用,把老子的银子都吐出来!真他娘的晦气!” “那楼里、伺候人的本事”,东方玦一手抓住落下的棍子,另一手怒极抽出长鞭冲着人挥出,仅仅一下男人便飞了出去生死不知。 他由不解气还想上前再补几下,想到一旁的君越又不由得停下了手,东方玦几乎是颤抖着手替他解开了绳子,冷不丁却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君越本来就浑身是伤头重脚轻,推了东方玦一下,东方玦还没有什么反应,他自己反而后退几步跌倒在了地上。 东方玦伸手想要扶他,手却又被人狠狠挥开。 君越愣愣坐在地上痛哭出声:“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他打死我!你不是不要我了吗?你不要我为什么还要救我!” 东方玦张了张口:“我、我没有”没有不要你 “你骗人!你明明去找人想把我送出去了!” 他用力擦了擦眼睛,青石地面上的水滴却越来越多,泪水与鲜血混合在一起将地面打湿了一大片:“你不要我了,我爹也不要我了你们全都不要我了”。 “你们都是说的好听转身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东方玦哑然良久,面前的孩子满身鲜血狼狈不堪,周身缭绕着说不出的绝望哀伤,东方玦突然十分自责——他实在是太过分了。是他给了这孩子希望,却也是他亲手将这孩子重新打回黑暗 他咬了咬牙,终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重新伸手将君越抱在怀里,继而坚定道:“不会再送你走了,以后你就跟着我过。” “真的?”君越哑着嗓子问。 “真的。”东方玦认真道。 “要跟着你一辈子,你烦了也不能丢了我。”君长泽沉默许久,这才闷闷道。 “嗯,一辈子,不会丢。” 君长泽含糊不清地抽噎了几声,面上却心满意足地勾唇挽着人的脖子窝在他的怀里蹭了蹭,下巴无意间往下勾了勾东方玦的衣领,那条黑色颈带便直直落入了他的眼中。 他随意瞟了那带子一眼,却在霎时间瞪大了眼睛僵住了身子脑中一片空白。 ——那条带子上隐的极深的浅金暗纹与他前世所修魔功扉页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中始】 君越这一生幼年生活优越,少年颠沛流离。入了修真界后跌跌撞撞四处碰壁,百年后更是被逼入魔走上了“不归邪路”,他好不容易才坐稳了魔君之位,却一不小心又被坑回了最初的起点。 所谓“魔”字只是一个大体的统称,无论是居于九渊之下的魔族还是受了魔气浸染的魔物,甚至连那些弃仙堕魔的修者都可以被称之为魔。 魔族内部极其复杂,各方势力争斗不断,距上一位魔君陨落至今已千年有余了,直到君越横空出世这魔君之位才终于又迎回了他的主人。 魔族内部自有着一套功法传承,据传是第一代魔君亲手书下的,无论众魔修为多深造诣多高,只要他修不了这本名为止戈的魔功.......便永远无缘于魔君之位。 不同于修真界中各类功法都被各大门派珍而重之束之高阁密不外传,这本魔族最顶级的功法几乎是传遍了整个修真界,一块下品灵石就能随意购买到,简直是烂大街般的存在。 可任他再顶级的功法,无人能修也不过是本废纸罢了。 魔功止戈共有九册,前五册在修真界中都有遗落,只要费些心思花些灵石便能寻到,但后面的四重却只存在于魔族所在的九重之渊中了,越往后便越难获得。 只有得到止戈认可的人才能成为魔君,同样,历任魔君也都只有一个名字——长泽。 故而君越后来将名更为君长泽。 君长泽前世修为已至第八重大圆满,魔功止戈最后一册名为中始,他也正是在寻找这最后一本功法时无意发现了五方神物的消息。 毕竟记载五方神物的那张卷轴就压在魔功中始的下面,君长泽想看不见都难。 “上神化骨,气聚五形,分存五方,镇压五行。五神之东,其名为玦......天道周星,物极必反,极衰则盛,否极泰来。” 中间的部分不知是何缘故已经模糊不清了,其余的字君长泽倒是记的十分清楚,正是中始之章第一页所载的内容,而东方玦颈上那条黑带上的暗纹......就绘在这些句子的正下方处。 一模一样。 君长泽忍不住怀疑起东方玦与魔族的关系来。 若说这仅仅是个巧合,君长泽是一万个不信的。 这期间东方玦将他紧紧裹了一重又一重,温和浓郁的木灵气缓缓渗入他的身体,君长泽蓦地抬眸,极为迅速地将自己的灵识魔功都引入丹田气海深处隐藏起来。 通常修者的性子多多少少都会受到灵根属性或者所修功法的影响,东方玦冷成这个样子......君长泽还以为他是变异三系中的冰灵根呢,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木属性。 元婴以下的修者只能使用自己拥有的灵根所对应的灵气,随着等级的晋升对天道的体悟逐步加深,他们才能多多少少将其他灵气调集起来少许。东方玦不算人类,有什么不合常理的地方似乎也情有可原。 想到东方玦在客栈中召起点燃蜡烛的那小簇火苗,君长泽又觉得的确是自己想多了。 为了让东方玦心疼懊悔,君长泽刚刚没少出言激怒那男人,他是个狠戾起来连自己都能拿刀捅的人,此刻浑身上下剧痛的近乎麻木了。木灵气本就满含生机,东方玦又十分小心,身上的不适一下子就减轻了不少。 “你要不要......给自己出口气?”东方玦垂眸良久,这才出声问询道。 君长泽低下头,就见东方玦正抱着他立于刚刚那个男人面前。 从肩头起到腰侧止一道长长鞭痕当胸横亘于上,伤口边缘的皮肉都狰狞外翻了出来,不住往外流淌着鲜红。东方玦下手极重,若不是不想在孩子面前杀人临时卸了手上力道只怕这男人会当场被他一鞭子抽成两半,饶是这样那人伤口中也隐隐能见到几分属于人骨的白来。 那人在剧痛之下早就昏厥过去了,东方玦冷冷看他一眼,又是一鞭抽了上去直接将人打醒。 君长泽这才看清他手中握的那条鞭子。 单单是鞭身便有五尺余长,算上鞭柄恐怕要及的上六尺了。寻常人的鞭子都是用铁用某种矿物制成的,东方玦手中的这把却不知是什么材质,整个鞭身莹润洁白宛如珠玉一般光滑透亮,若是截下去一段说是什么名玉恐怕都有人信。 鞭柄就更不用说了,真的就是一块玉。玉质纯净细腻,通透翠绿亮眼纯正,看那质地甚至还要比君越曾见过的老坑玻璃种还要优上几分。 那条鞭子并不算粗,但上面一节一节的都是三棱形状,君长泽隐约能看见棱上的细小勾刺,看着就知威力不小。 男人身子颤了颤,继而又悠悠转醒,捂着伤口就开始哼哼唧唧起来。 东方玦可不会惯着他,抬手一鞭甩到地上,那人脸庞一大片青石随声裂开,眨眼间地上便多出了道一指余长的幽深裂痕。 那男人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撞上了个狠茬子,霎时便消停了,如同只鹌鹑般缩在角落,连呼吸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东方玦努力温和自己的声线,柔声安慰怀里的孩子:“如果你要跟着我的话,可能要过很多年以后才能回来,甚至......直到他死,你都回不来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我这个人向来习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剩下的话他未说出口,却俯身将君越放到了地上。他似乎是想将那根鞭子递交予他,临到近前却又突然改了主意,转而从长靴中抽了把略长的匕首出来。 这鞭子虽然不是铁鞭钢鞭,重量相较于常见的武器也要轻上不少,但对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来说仍旧是有些过了,何况君越现在还有伤在身,凡人幼童怎么可能拿起神器。 君长泽眸色暗了些许。 单看东方玦对他的和煦态度他还以为这人也就是个冷漠却温柔、看似不好接近实则满腹热心肠的人,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让他“报仇”的话来。 实在是......太和他的胃口了。 虽然东方玦手收的极快,但君长泽的指尖仍是轻轻触碰到了鞭柄一处,霎时间无数记忆蜂拥而上。君长泽身子猛地一晃,眼前如同走马灯般迅速闪过无数景象。 东方玦匆忙扶住人满是惊忧:“还不舒服吗?!” 君长泽按住他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 本来他一心想着亲近讨好东方玦,好多得些关于五方神物的消息,刚要顺着他的意思给这人些教训表现表现自己,没想到那股记忆来的突然,一时之间他便也只能放弃刚刚的想法了。 那些记忆像是个大型的压缩包般一股脑地塞进了他的识海中,眼下并不是细细查看的机会,他只得压在心底,继而用力摇了摇头:“我没事的。” 小孩小心侧头看了那男人一眼,似乎是被什么惊吓到了一般又匆忙转开眼睛,他盯着足下被鲜血浸化的积雪看了会儿,喃喃开口声若蝇闻:“您、您已经给过他教训了,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前世君长泽被这人坑的不轻,君潇死后他到处逃生,一不小心误入了混子的地盘,正好撞进了这男人常晃悠的区域。 他长相随了母亲,一张脸生的极好,哪怕这时候不过是个幼童却也能隐约从眉眼中看出几分精致俊秀了,这人几乎是一眼就相中了他,暗自思量着定要将他卖个好价钱。 东方玦发现君越的那间屋子就是他用来关人的,当日他恰好出去寻找人牙子了,君越毕竟还是个有户籍的人,他们不能明面将人牵到牙行去卖,便只能私下里找些暗线了。 也亏得他怕君越跑了,关他的地方十分偏远,他那时又是个孩子无力逃跑,君潇那些仇家来回翻了好几遍硬是没能搜到人。 前世并没有东方玦的出现,待到君越成了君长泽时这人早就入了轮回了。狼这东西是种颇为记仇的生物,谁伤了他一分一毫都会被其深深埋在心底,或许一时间他无法反抗,但一旦到了他掌握自己力量的那一日迟早都会取回代价的。 甚至是双倍、多倍的取回。 东方玦的骨鞭上倒刺实在是太多,那两下打在身上最轻也是伤到了内脏,倒刺刮在皮肉上,扯下来就撕下一层皮。君越足下血肉模糊的一大片,混着积雪脏污搅在一起,东方玦便又一次心疼了。 让这么小的孩子见血,又是他做过了。 他重新抱回君越:“回去看看你有没有什么要带的,然后我们就离开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温云晖】 君越能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他被东方玦抱回客栈时全身上下只有那一身被血液反复浸透又一次次凝固干涸的黑色衣服。破烂脏污的不成样子不说,上面还大大小小的都是补丁破洞,东方玦在客栈替他换衣服时皱眉看了许久,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从哪个地方捡回来的。 他先是用灵气小心疏导了遍这孩子的经脉,直到他周身伤口都有愈合之像后方停了手,倒不是他不想直接把这孩子身上的伤给治好,而是东方玦自己根本就力不从心。 其实他远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厉害。 君长泽仍旧维持着那副怯懦模样,静静将一切收于眼底。 东方玦替他换了件崭新的衣服——他这一上午除了挨家挨户寻找合适的收养人家外根本没做其他事情,故而君越身上穿的还是他的衣服呢。 东方玦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人,这个朝代的服装又是那种比较长款的古装,君越便宛如穿上了什么裙子一样,长长的衣摆袖口垂在地上拖在身后,随着他的身影在身后将地表铺盖了一小片。 那副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东方玦忍不住又抽空掐了把他的脸颊。 他倒是带君越回了趟君家宅邸,虽说修真者应当前缘皆斩吧,但东方玦毕竟是与君潇有些交情在,再说若是这么轻易离开他也怕君越日后生出什么心魔惦念。他一个大人都未必能做到的事,又何苦去强迫一个孩子。 何况君越是个十分聪明懂事的孩子。 或许官府最开始就没打算将这宅子归还给君家,被封条粘贴锁死的旧宅中空空荡荡的,用来装饰的瓷器摆件被搬运的干干净净,除了些不易挪动的大件外......什么都没能剩下。 中天一轮圆月,雪后月明清华。君越孤零零地坐在院中,静静对着苍凉空寂的院中出神。 “您说,明明才不过三个月,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他是真的有些无所适从,前世根本没有时间任他感慨这些,整日费尽心思想着如何从人牙子手中逃出去就足以耗尽他的全部精力了,冷不丁重活一世重回旧地多多少少都有些感慨。 东方玦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他只是拂去了屋中椅上的落灰积尘,搬了一个放到君越旁边。 “地上凉。” 他沉闷良久,最终才勉强憋出这样几个字来。 君越怔怔看了他许久,最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赤红火焰划破天际,君越洒下最后一把黄纸,东方玦抱臂靠在一旁廊柱上,火苗随风燃烧波动,光暗交织阴影相错打在他的身上,连神情都有些晦暗不清。 “您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他的目光透过火苗落在东方玦的身上,眸中幽深一片。 东方玦摇了摇头,并未答话。 火中的暗黄纸张迅速卷曲发黑,积雪被带了灵力的火焰烤化了大半,火星飞溅蹿出近一人高。东方玦突然伸了伸手,似乎是想要感受下火苗的温度:“我会照顾好他的。” 东方玦心道。 这下当真是前缘尽斩了。 这次回到修真界后......也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会再次回来,东方玦全然没有遮掩的心思了,干脆便带着人一路瞬移回去。 “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他没怎么在这孩子面前掩饰法术,但君越却从没露出什么惊讶的样子...... “我爹曾经说过,他有一个朋友是神仙哥哥,很厉害的。”君长泽暗叫不好,干脆将这一切都一股脑地甩到了君潇的头上。 “可你不是不记得我了吗?”东方玦疑惑道。 君长泽咬牙:“话本里不都这么写吗,神仙哥哥会呼风唤雨,而且长的都特别漂亮。” “我一看到您的脸,便猜到您是那位神仙哥哥了。” 东方玦便又不说话了,长发遮掩下的耳根通红了一大片。 这孩子到底遗传了谁啊,君潇嘴皮子也没这么溜啊,长大了可还了得? 安陵府位置偏北,东方玦所在的云倾仙居则处于东,前行路上东方玦怕他枯燥无聊,便干脆给他讲起了修真界中的一些基本常识来。 那些事情君长泽早就熟稔于心了,比起修真界中的是非恩怨,他倒是对东方玦的事情要更感兴趣些。 要说云倾仙居......这门派与君长泽没少接触,云倾在修真界中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派了,近些年来隐隐有着将要居于首位的态势,前世修真界没少组织人“屠魔”,云倾仙居自然也从未落下过。 无论是什么势力内中都存在着勾心斗角,云倾这种豪门大派自然亦同,但这门派内部虽然内斗不断,却从没在关键时刻出了什么大的纰漏。能做到这种程度,云倾仙居门主温云晖的手段自然不可小觑。 君长泽与他明里暗里几次交锋,来来回回彼此都没能讨到什么好处,温云晖似乎也明白了他不是什么好啃的骨头,魔族仙居于无形中划出了条分界线,心知肚明各不叨扰。 前世君长泽还是挺好奇他的,没想到转眼就要拜入他的门下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灵根......如果属性合适的话要不要考虑来我的门下?” 东方玦似乎很少主动替人下决定,哪怕是这种摆明了的事情他都要再征询一遍君越的意见,君长泽毫不怀疑自己若是摇了摇头......东方玦定然会帮他找个信得过的峰主然后把他送出去。 这人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啊?君长泽费解不已。 “我当然要跟着您了,您说过不会丢下我的。” 他双臂环着东方玦的颈子,胳膊难免会接触到他的身上,手臂与那条黑色颈带隔了两件薄薄的衣料紧紧贴合在一起,又轻轻缠绕在东方玦的脖子上,将他整个人都缠的死死的。 云倾仙居可以说是修真界中最偏东的一个门派了,关于这仙居有句十二字的描述,整个修真界中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日出东方九州破晓,温煦清明暖若朝晖。 云倾的日出是修真界中最美的,云倾的门主温云晖是修真界中最温柔的。 君长泽与东方玦到达山门前时恰好是朝阳初升的时刻,绚烂鲜红的朝霞于天水相接之处缓缓蔓延而上,无论是天空还是海面都被染成了璀璨金黄,流光溢彩漫天霞光,但君长泽却没有心情去看了。 他正努力将自己依偎入东方玦的怀中,听着东方玦的吩咐甜甜地唤“掌门好。” 温云晖再怎么样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类,修真界中的众人却将他与天地奇景并称在一处,可想而知这人在修真界中的声名。 日出之景每天都能见到,可温云晖却鲜少出现在修真界中的众人面前,更有人曾赞叹过“恐怕只有云倾仙居的初升曜日才能养出温云晖这样温柔和煦的人了。” 这“两大奇景”,今儿个都被他君长泽给见着了,真是稀奇。 君长泽面无表情的想。 温云晖今日一如往常般着了身淡色的长衫,衣领袖口寥寥以金银双线勾勒出几朵云纹暗纹,这衣服对于一个仙门掌门来说实在是太过朴素了点,但由他穿着却独有一番气质风华。 他正面向云倾仙居的白玉门楼立着,目光一直落在那块玉匾上书的“云倾仙居”四个大字出神,那四字似乎是位剑修刻下的,一笔一划深入玉中,即便已时隔千万年站在门楼下依然仍旧能察觉到那股凛然剑意。 他倏尔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突然转过身子,径自冲着东方玦所在的方向缓缓走来。 璀璨红霞温柔披散在他的身上,连那身淡淡的衣服都要被染成金黄色了。 “日前云星无事卜了一卦,然后就说你要回来了。他这么一说,我便日日夜夜地在这儿等着,果然把你给等回来了。” 温云晖眉目含笑语调温柔,似调笑似抱怨道:“在外面玩儿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想回家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清容峰】 东方玦不着痕迹向后退了一步,温云晖伸出的那只手便搭了个空。他稍稍怔了片刻,垂眸望了望那只落在空中的手,似乎也不觉尴尬,摇了摇头又自行收回去了。 “还是这副生人勿近不喜和旁人接触的冷淡模样啊......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变。”温云晖叹了声气,无奈感慨道。 东方玦恭恭敬敬对着温云晖行了个礼,哪怕他怀中仍挂着个君长泽,礼数却也仍旧是周全到位的,该有的动作一步未少。 “掌门师兄。”他只是这般唤道。 “如今尚存的这些师兄弟中也就你与我这般生分,不是说了吗,直接叫我师兄就好。”温云晖目光柔柔自君长泽身上扫过,刚好就与君长泽视线交汇到了一处,他便对着人露出了个温和安抚的微笑来。 东方玦摇了摇头:“礼不可废。” 再度见面至今不过几息功夫,温云晖却已在东方玦这儿被接连顶了两回了,他揽了揽被风吹到身前的长发,并未太过追究这个话题,引着人便往云倾仙居内走去。 “你不在的这百余年间,仙居内多多少少都发生了些变化,虽然变化不大,但我难免还是有些止不住的怀念。” “你离开时云星还在闭关,甫一出关就满仙居的寻找你的身影,得知你外出寻找突破机缘后整天都嚷嚷着要去找你,我可是费了不少劲才将他给压了下来。这小子嘟嘟囔囔念叨了上百年,待会儿你见到他时可要小心些。” 东方玦点了点头:“云星......他怎么样了?” “托祖师爷的福,云星现今已经突破到元婴期了,我们仙居中又多了位元婴真君。” 温云晖冲着一旁向他行礼的弟子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自行去做事便可,又随意问了句:“云星突破的事情在修真界中引起了不小的水花,你这百年间是去哪儿了?怎么看起来毫不知情的样子?” 东方玦抿了抿唇,低声道:“去凡世中逛了逛,而后找了个无人所在的山头便闭关了。” 温云晖再度看他一眼:“东方,以前你就是这样,说谎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抿唇,声音也会因为心虚压的特别低沉,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一条也一点儿都没改变。” 东方玦低下头,再不说话了。 他其实没有骗人啊,他真的找了山头修炼去了,要不然君潇死时他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罢了罢了。”温云晖转头:“这孩子你想怎么办?还是头一回见到你往门中带人,是要让他留在仙门吧?” 东方玦紧了紧抱着君越的手:“嗯,我想把他留在清容峰上,以后就跟着我过了。” 尽管早就心有准备,但在亲耳听到时温云晖还是不免震动了瞬。东方玦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他与东方玦相识三千年,别说他主动抱什么人了,哪怕是与旁人近距离接触一下他都难受的很。 “......也好,每次见你一人孤零零地呆在清容峰上,我们几个师兄弟都心疼的要命,这峰上早就该添些人气了。” 这便是同意了,东方玦禁不住松了口气:“多谢。” 温云晖便又皱起眉:“你看,又这么生分了。” “这孩子叫什么名?” “君越。”东方玦如实道。 “君子清越?倒是个好名字。”温云晖想了想,有些犹豫道:“要给他改名吗?” “还是......”,东方玦面上便带了些难色。 君越若是跟了他,按辈分再怎么样都能算进内门亲传弟子中来,但内门弟子身份重要,东方玦座下又一个人都没有,按照门中规矩这清容峰十有八九就要交给君越来传承了。 云倾仙居总共才十二座主峰,十二位峰主在仙居中的地位自然极其重要,他们的继承接替者哪个不是要经过仙居的重重考核?不说别的,单说忠诚度这一栏就要经过无数次的洗.脑了。 通常这些亲传首徒都会将自己名字统一更改为仙居内的格式,正如温云晖,又如谷云星。在这方面云倾仙居还算是比较好的,仙居会给峰主们留个原本的姓氏,东方玦是这一任峰主中唯一一个没有改名的例外,他的徒弟若是同他一样“特立独行”的话......仙居中怕是又有人要看不过眼了。 其实改不改名字又能如何呢,改了就真的一心一意为仙居着想了吗?他们不过是想看这种态度罢了,连个象征性的样子都不愿意做的人又能如何服众。 君越若是不改,怕是要无缘于清容峰主之位了。 温云晖似是在明白东方玦在犹豫什么,劝慰道:“君越这个名字......中间若是加个云字读起来难免有些拗口,不若就在此立个道号吧,平日你们私下里仍旧按着自己的方式称呼,在外注意便好了。” “师兄......”。东方玦抬头看他,似是有些不可思议。 温云晖要比他高上半个头,见他这么看人一不小心便笑出了声:“怎么?感动啊?感动便让我摸摸头?” 东方玦霎时又恢复为以往的面无表情了。 温云晖反而越笑越厉害了,到了最后几乎是完全不顾形象地捧腹大笑,东方玦完全不明白他笑点在哪里,只能僵着身子立在一旁,不忘布置出一道结界遮挡了途径弟子的视线,争取为这掌门人留得些最后的形象。 “总归是我欠了你的。”温云晖扶着一旁树木直起身,“名字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我就不操心了,仙居什么时候都能看,快些带这孩子回清容峰上吧,呆会儿云星一来你就得不了消停了。” 东方玦心道也是如此,干脆直接拜别了温云晖,君越也在他的示意下唤了嗓子“掌门告退”,转眼间二人便不见了踪影了。 温云晖慢慢转过身,顺着那条笔直长路继续前行,又随手拭去了眼角笑出的一滴泪。 那抹水光在他的指尖一闪而过,片刻的功夫就被骤起的火灵力给蒸发殆尽了。 云倾仙居内是禁止飞行的,但这禁令仅对弟子有效。东方玦枉自修真了上千年,手中却连件像样的飞行法器都没有,平时移动全凭着传送阵和瞬移。 身为修真界中最顶级的几大仙门之一,云倾仙居的占地面积自然也极大,别的暂且不说,单单东方玦的清容峰一峰范围就比得上君长泽前世呆的那个小门派了。 整座清容峰上清清冷冷的,一看就是那种久未有人活动过的荒凉,索性殿中处处都布着涤尘阵法维持环境,这才不至于太过肮脏。 东方玦一路抱着人经过外殿到了自己屋中,他一把扯下了床上铺着的床褥单手换了套新的,这才将人放在床上,转身便盯着屋中环境发起呆来。 “您怎么了?” 东方玦摸了摸他的脸:“不要叫您了,以后你应唤我师父了。” “从前只有我一人住在这里,很多东西都是可着方便来,现在多了个你这峰上的事物也该动动了。” “过会儿我们去外门选几个杂役弟子吧。” 君长泽完全没想到刚上峰来第一件事面临的竟是这个,他当前最大的目标是探索出东方玦的秘密,哪能愿意让峰上再多几个人。 魔功他是绝对不会放下的,届时峰上每多一个人他暴露的机会便多上了几分。 “您师尊您还是我不需要的!” 君长泽小心措着辞:“不用这么麻烦!” “怎么会这么想?”东方玦不解道。 君长泽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若仍是魔君的他直接气场全开冷冷丢下“本君不准”四个大字了,奈何他现在还披着个幼童模样,时时刻刻不敢崩了自己人设,最终憋了半天冒出来一句:“我不想离您太远”。 话一出口他脑中突然有了灵感,又继续道:“您到时候就会有很多贴心的弟子了我就不能时时刻刻见到您了”。 “???” 敢情这孩子是害怕有了人照顾他后自己冷落了他?! 作为一名曾经的教师工作者,东方玦多多少少都学过些心理学,虽然那点知识在千年间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但东方玦还是努力搜刮着记忆中的课本试图反思起来—— 君越幼时遭了这些磨难,难免会有些敏感不安,他之前又被自己要将他送人的举动吓坏了,没有安全感也是正常的 他正胡思乱想着,又听闻君越低低软软叫了一句:“这里这么大、有那么多房间屋子,但是只有我一个人”。 “以前父亲仍在时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做噩梦时跑出院子,谁都见不到”。 东方玦瞬间便心软了,他那兄弟确实是个常年不顾家的,开个武林大会一走就是几个月,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过的 他连忙将这孩子揽在怀里:“不会的,以后你就宿在我隔壁吧,有什么事情唤我一句就好。” 他想了想,又补充上一句:“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君越眼含热泪就要答应,他也发觉了,只要他卖卖惨挤点泪花出来东方玦十有八.九便会心软,他正酝酿着情绪准备多讨要些福利,却骤然听闻一声厉喝在耳畔炸响:“东方玦,你个胆小没用的孬种,不是夹着尾巴逃了吗?如今怎么又跑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战书】 东方玦身子顿了顿,面上却仍旧是那般宁静淡然的样子,他松开环着君越的手臂:“累不累?在屋中休息一会儿,想想有什么需要的东西,等下我再带你去购置。” 他站起身就要离开,却猝不及防被君越扯住了衣角,那孩子睁着双明亮的眸子望着他,眼中满是担忧:“外面的人是谁?是来找您麻烦的吗?” 东方玦点头:“是有些过节在,不过并不是什么大事,放心。” 他轻轻按了按君越的手腕,试图让他松开手,没想到君越反而越攥越紧,指节都捏出了青白:“您别想丢下我一个人!我也要去!” 东方玦先前一直对这孩子抱有一种超出想象的温和来,这还是他头一次对这孩子产生类似头疼的情绪:“听话,在屋里呆一会儿。” 屋外骂骂咧咧的内容越来越不堪,屋内君越用力摇了摇头。 他甚至直接将刚刚没流下来的泪花挤了出来,奈何东方玦却不为所动,他以一种强硬又温柔的态度轻轻掰下了他的手,径自转身便走出了屋。 君长泽对着他的背影,眸中一片暗沉,那眼中波涛翻涌黑暗诡谲,仿若下一刻黑雾就会破开他的瞳孔翻涌出来一样。 君长泽左右环视了圈,不由得冷笑出声。 东方玦离开的太匆忙了,竟忘了将这峰上的结界给竖立起来,如今整座清容峰上仅有一道护峰结界自动运行着,这也是那人只能在峰外叫嚣的缘故。 前世他当真没和云倾仙居打过多少交道,除了对温云晖和几个在修真界中都出名的风云人物有所了解外对其余人等印象并不算深,不过毕竟身居魔君之位统领天下魔族他还是一份一份看过这些名门正道的资料的。 云倾仙居共有十二峰,前世的清容峰主是个云字辈的元婴道君,根本不存在东方玦的事情,云倾仙居也根本没有非云字辈的峰主存在。 君长泽漫不经心地回忆着过去那些事情,足下绕过一间一间空屋,小心翼翼放出了极微弱的一丝灵识渗出查探起来。 清容峰外,东方玦背对护峰结界挺拔而立,那条森白的长鞭在这时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锐利,像是条布匹般层层叠叠在他手上缠绕了数圈。 东方玦的外表根本无可挑剔,身姿挺拔容貌俊美,四肢修长眉宇精致,他的脊背挺的笔直,就如同他身后那座耸立的传承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清容峰一样。他仅是随意立在那里,就仿佛一幅大家名画般令人赏心悦目。 可他对面的人就没有那么了,尤其是在东方玦的对比映衬下,一分的颜值差距都能被衬托出十分来。 “哎呦喂,可得让我好好看看,这不是我们东方峰主吗?怎么就有脸回来了?”纪云然冷笑数声,继而嘲讽道。 “我为什么不能回来?”东方玦反问。 “呵当年我向你下了战书约战,没想到你竟二话不说逃出了云倾仙居,现在你居然说你为何不能回来?” “不战而逃畏畏缩缩临场露怯胆小如鼠,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做云倾仙居的峰主?!” 东方玦便更茫然疑惑了:“你给我下了战书?” “好啊,你还敢不承认!”纪云然闻言大怒,指着东方玦骂到:“我本以为你只是胆子小,没想到你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那战书是我亲自送到清容峰下的!你居然敢不认!” “送到了峰下?你放到哪里了?有看到我们东方取走吗?!”旁边骤然闪现出一道少年身影,少年个子不高眉目清秀,又长了个鼓鼓软软的包子脸,冷不丁一看还以为是哪里跑来的十几岁的孩子。 这少年眸子晶晶亮亮的,内中隐隐闪烁着异色的光芒,宛如繁星般璀璨耀眼,正是东方玦先前与温云晖交谈中出现的谷云星了。 君长泽这会儿也回忆起来了,若说纪云然的身份还需他仔细回想片刻,谷云星却是完全不用的,这少年的鼎鼎大名他前世接连听到过许多次,想忘也忘不了。 谷云星生来便被上天赋予了双通灵之眼,据传能看穿天道运行看透五行运转,听闻他从小就有着准确的近乎恐怖的直觉。 他出生后没过多久凡世的几个国家便开始打仗,多亏了谷云星的不断预言,那个处于两国交界的村庄才能无甚大的伤亡。 后来战争终于平息,谷云星的这个能力也被有心人宣扬了出来,他一度在凡间被称为“神子转世”。 “神子”的名气威望在凡世中一时无人能敌,也是因此他才会被云倾仙居的仙师注意到且带回门派。 云倾仙居十分看重他的能力,他刚来到门派便被上一代的观星峰主收做关门弟子,而后沉寂数年潜心修炼卜卦算天之术。待他多年后再度出现在修真界众人面前时谷云星一卦卜出修真界中的一处存在了许久的巨大隐患,从而扬名整个修真界。 也难怪他能提前算出东方玦的回归时间。 至于东方玦对面的纪云然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相较于谷云星的叠了厚厚一沓的资料,纪云然那全部加起来不足两张纸的经历实在是有些可怜。 这人是个标准的修二代,爹娘都是云倾仙居的修者,连这个峰主之位也是从他爹那里继承来的,长这么大甚至连云倾仙居的大门都没出过几回。 纪云然顿了顿,又坚定到:“我明明将信放到这里了,再来时就没有了!他清容峰的位置这么偏僻,难道还能是别人特意跑过来给拿走了?!” 谷云星大笑出声:“纪云然你是不是火灵力修差了脑子进水了?要不要大爷我帮你控干?这清容峰这么大,云倾仙居这么大,谁知道是不是中途发生了什么事情被人给拿走了或弄丢了?” 纪云然脸色顿时涨红一片,他含糊不清嘟囔几句,又愤愤指向东方玦:“那你跑什么!” 东方玦眼皮抬了抬,不轻不重吐出两个字:“私事。” 纪云然更气了,提剑就作势要砍。 他剑到途中突然被一股柔和灵力击中正中,整把灵剑发出一声凄厉清啸,磅礴灵力顺着灵力打到手上,纪云然只觉得虎口一麻,灵剑骤然脱手而出落在地上翻滚数圈,锋利剑刃将地面划出数道深刻划痕。 纪云然猛地抬头,愤愤道:“掌门!” 说话间的功夫,谷云星早就从原地蹦起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温云晖的身前:“师兄你来的正好,这纪云然实在是太过分了!” 温云晖瞪了他一眼:“放肆。” 谷云星身子一颤,悻悻立在温云晖的身后,垂着头便不说话了。 温云晖逐一扫视了圈在场众人,目光在经过纪云然身上时略顿了顿:“来时我已经听说这事情的经过了,东方,你确定没有接到那封战书吗?” “确定。”东方玦实在是懒得应对这种场面,他见纪云然满脸不满还要说些什么,又补上了句:“我可以立天道誓言。” 天道誓言在修真界中不是小事,轻则留下心魔重则永不得突破,常人是轻易不敢立下的。 纪云然闻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片刻后才小声嘟囔了句:“你立不立这誓言有什么用,全云倾都知道你是个不能突破的废物。” “纪云然!”温云晖猛地沉下脸来,他常年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冷不丁阴着一张俊脸便显得尤其可怕,纪云然被吓得一个哆嗦,却还是咬牙不服输道:“我说的有错吗!” “掌门!你看看我!你看看云星!我们这些年纪小入门晚的都接连突破元婴了,凭什么这个三千年还在金丹期徘徊的人能占着个峰主的位置!您就让这样的废物来帮您一同扛起仙居大旗吗!” “纪云然!”温云晖捏了捏拳:“再怎么说,东方玦入门都比你早,是你师兄,这是其一。” “云倾仙居严禁同门相残,你向着同门挥剑,这是其二。” “你在不确定战书是否传到他手中时妄下结论污蔑他人,这是其三。” “你接连犯下三条门规,从今日起就去后山幽闭涯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纪云然瞪大了眼睛,眼眶通红:“我就知道!你总是向着他的!当年云生的事情便是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他恶狠狠地瞪了东方玦一眼:“别以为有掌门护着我就动不了你,你等着,千万别落到我的手里!” 他撂了狠话转身欲走,临走时却突然听闻东方玦的声音道:“慢着。” “你不是要教训我吗?”东方玦抬起头。 “你的战书,我接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秦云生】 东方玦就像无事发生一般一派淡然回了峰上,君长泽早就窝回到他原来所在的位置了,见着人身影立即拉下脸来做出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东方玦有些好笑,坐到了人的身旁:“还不开心?” 纪云然是火系天灵根,于剑术上也十分有天赋,东方玦是怕君越出来被他看见一不小心造成什么伤害。 君长泽心里也清楚这事,说实话,刚刚在看到东方玦被纪云然欺负为难以后他什么不满都烟消云散了。但为了不崩幼童人设,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故而他只能像个小孩子一样闷闷不乐“闹脾气”。 君长泽很想问问关于挑战的事情东方玦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思来想后,却发觉自己根本没法开这个口。毕竟按着正常的思维,君越是万万无法得知峰外发生的事情的,甚至于他要找个借口探一探都十分困难。 他挠了挠头,终于找到了一个切入点:“那位掌门大人,我听您与他的交谈,他是您师兄吗?” 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屋中一切事物都不太顺眼、撸起袖子就决定来一个彻彻底底的大扫除的东方玦:“嗯?” “对,他是我师兄。” “我们两个、还有云星和其他几个人一同拜入了那位大能的名下,也就是云倾仙居上一任的门主。” “哦”,君长泽点头。 “那您能给我讲一讲仙门内几位峰主的情况吗?” 东方玦回身见他下了榻,着双足立在他身边不远处,连忙又拦腰将人抱起放了回去:“地上凉,不要随意下来。” “云倾仙居共分十二主峰,这也是门中最大灵气最为浓郁的几座山峰,除此之外还有主峰之侧那些数不胜数的小的山头。无论是谁,只要在门中积攒了足够的贡献就可以去租下一峰随意使用,使用期限随着灵石与贡献来定。” “这是对弟子的福利,至于我们”。 “十二峰分别为掌门温云晖所在的云苍峰、谷云星所在的观星峰纪云然所在的清越峰和我们如今所处的清容峰了。” 他顿了顿,继而沉默片刻,似乎在等着君越将这些东西一点点记住。 这些峰名各有特色,旁人冷不防这样一听基本都会被绕的晕头转向,君越脸上一脸茫然面带无措,东方玦也不逼他记住,大不了没事多跟他念叨几遍就好了。 他却不知道君越在意的其实是先前纪云然临走时提的“云生”二字。 君长泽若是没记错的话前世云倾仙居的清容峰主似乎就是这个“云生”。 清容峰主秦云生,水系天灵根,擅幻术结界,精画阵制符,喜丹青挥毫,知奇门五行。 除了这个秦云生外,云倾仙居的其他峰主都未与君长泽记忆中的存在出入,是因为这一世多了个东方玦,秦云生的位置被他顶替了,所以这个人便这般消失了吗? 但君长泽听纪云然的意思似乎仙居内的确存在过“云生”这么个人啊,可能还和温云晖和东方玦之间有过什么关系误会。 是这个云生并不是前世那个清容峰主秦云生还是他出了什么意外清容峰主的位子便交给东方玦坐了呢? 当前手中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君长泽根本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只能笑眯眯点了点头:“我都记住了!” 东方玦十分惊诧,没想到这孩子要远比他想象的聪慧。他看着君越毫不掩饰盯着他的崇拜视线,忍不住又想揉把他的脸,不过东方玦低头便见到手旁刚刚打好的清水,又看了看手中用来擦拭桌子的抹布,最终还是卸下了这份心思。 “您是在仙居中出生的吗?”君越想了想,突然问道。 东方玦愣了愣:“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君越觉得只有仙居这种仙气飘飘人间仙境的地方才能养出您这样的人啊。” 天哪这孩子东方玦想捂脸:“我不是的,掌门才是真正的仙居弟子后代,我是他捡回来的。” 来了!他一直想知道的东西! 君长泽不自觉地挺了挺本就挺直的脊背,好奇期待道:“您能跟我讲一讲您的事情吗?”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捂住嘴脸色煞白一片:“我是不是太冒犯了?” 东方玦这才反应过来一直隐隐察觉的违和感在哪里了,这孩子哪是只小奶狗啊,分明是只小兔子小乌龟。 平日里常年缩在狭小的壳中,过了好久才会瑟瑟缩缩地伸出头来尝试触碰外界,一旦受到了什么惊扰转眼间就又缩回壳中了。 “这有什么冒犯的。” 东方玦想了想,似乎是不知该从何说起,毕竟他总不能说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本体是一块玉吧那又要扯上穿越的事情了,反而更讲不明白。 他抿了抿唇,缓缓道:“我在这个世界上自有意识起就存在于一个秘境中了。我当时什么也不懂,浑浑噩噩的在秘境中度过了三百余年。” 他担心君越可能听不懂“秘境”这个词,又解释道:“你可以将秘境理解为天地法则自行孕育出的小世界,由于秘境的封闭性或者生成时天地灵气质量数量不同的缘故,往往这些秘境中都会存在着不少宝物,修真界每年都会派出不少弟子前往各地秘境寻找机缘。” “那年云倾仙居派往秘境的带队弟子就是温师兄。”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选为仙居的继承人了,无意间在那个秘境中发现了我,在得知我无处可去后干脆便带着我回到了云倾仙居,且出面求下了他的师傅、也就是上一代的门主破例收下了我。” 这秘境恐怕就是君长泽前世殒命自爆的那处所在了 君长泽若有所思点点头:“是这样啊。” “嗯。”后面的话东方玦没有说。 上一代门主其实并不愿意收下他,但架不住温云晖的苦苦相求。他本来是要将东方玦丢到外门中的,温云晖那时年幼羽翼未丰拗不过他,面上低声应了,没想到那之后不过几天便生出了心魔。 悉心栽培耗费无数心血培养出的弟子险些就陨落在那场心魔劫中,前门主这才当真是吓到了,自那以后无论温云晖要什么他便都允了,直到他数百年前飞升失败温云晖接下掌门之位,他都再没拂过温云晖的意。 但前门主宠爱温云晖是一回事,对东方玦哪儿哪儿看不过眼又是一回事,他名义上收了东方玦这个徒弟,实际上却完全任着他自生自灭了,知识不讲功法不传,东方玦至今学到的所有本领几乎都是温云晖偷着跑来塞给他的。 这些事情就没有告诉君长泽的必要了。 云倾仙居内部分了好几派,纪云然背后的太上长老一脉、温云晖代表的门主权威一系、平日里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执法堂一派等等乱七八糟的复杂的很。 三千年前温云晖在秘境中初见东方玦时他便有了金丹期的修为,温云晖对此十分惊诧——他连着试探东方玦好几次,确认这人从未经过系统的修真学习,也就是说东方玦的修为是生来便有的! 他为此震撼不已,连哄带骗将东方玦拐回来云倾仙居,却没想到东方玦的修为再没提升过。 前门主陨落的突然,云倾仙居在混乱中很是动荡了一段时间,温云晖好不容易才在众人帮助下夺下了门主之位,自然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亲信提为峰主巩固自己的位置。 早年大家都是金丹期还好,到了现在一个个峰主接连突破,连云星这个主修卜算天机的都突破到了元婴,东方玦这个金丹峰主的位子自然便愈加尴尬了。 峰主一位至关重要,自然应是有能者居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仙居】 君长泽本以为自己的心境已被磨练的十分淡然宁静了,却没想到自重生见到东方玦来几乎每天都有不同的情绪产生。 本来纪云然比试时间定的就是越快越好,连让东方玦适应仙居灵气的时间都未留出,就比如眼看着挑战的日子临近,东方玦自己面上仍旧是一点紧张焦虑感都没有,仿佛与人赌了约定的人不是他一般。 君长泽有时都想扯他的衣领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谷云星在那之后倒是来了几次,期间温云晖也过来了一回,谷云星至今仍是对东方玦的不告而别耿耿于怀,即便是见到他也是紧皱着眉头,一副“小爷我不想理你”的样子。 而温云晖却仍如往常一般做着和事佬。 “纪云然那边特意提出了禁止使用本命法器以外的灵器的申请,不单单是法器,符箓丹药也都被禁用了。”温云晖单手支着下巴,倚在桌上轻轻叹气。 “嗯。” 东方玦与温云晖谷云星关系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些人唯恐他们将什么稀世珍宝借给东方玦“作弊”,恨不得第一时间堵死他全部路子。 “抱歉。”温云晖静坐许久,突然沉声道。 在那种情况下他实在不是很方便插手,一门之主有着一门之主的好处,却自然也少不了那些必须咽下的弊端。他护着东方玦的事情仙居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些人脑中已形成了个固定的思维模式,他只要稍稍偏心一点点,都会成为白送到那些人手上的把柄。 甚至哪怕他什么都不做,那些人也能无中生有出一个一二三四来。 “可你还是帮了我了。”东方玦给他递了一杯茶,见着人轻轻掀开茶盖品了一口。 茶水入喉润入肺中,清透祛火唇齿生津,温云晖不由得一愣:“你这百年莫不是去修茶道了吧?” “不,是这茶好。”东方玦面无表情道。 “我知道你有难处,这段时间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其实他们说的没错,这峰主之位的确不应让我空占着。” “这么多年下来,你应当也有了自己的亲信了,不若寻个合适的机会将这位子交给合适的人,这样你身上的担子也能轻些。” “阿玦”。温云晖有些不可置信,“蹭”地一下站起身子,诧异道:“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东方玦抬眸看他:“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不行!”温云晖破天荒地动了大怒,哪怕是他在见到东方玦被纪云然咄咄相逼提剑而指时都未有过这么大的反应,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然后呢?” “然后你怎么办?你今后还如何在仙居内自处?” “难不成你要离开吗!”温云晖胸口剧烈起伏着,东方玦想了想他前几天莫名捧腹大笑的模样,十分想提醒他一句“大喜大悲对身子不好。” 他在哪儿呆着都无所谓,可他也确实生出了离开这里的念头,不过他既然将君越引上了求仙这条漫漫长路东方玦就定然会为他负责到底。 这修真界中比云倾仙居传承更多的门派总共也数不出几个,东方玦留在这里,多多少少能让君越未来的路走的顺畅一些。 “门主大人,你想多了。”东方玦无奈道。 温云晖用力逼了闭眼,宽大袖袍堪堪遮掩下紧攥成拳的双手:“明日就是比试了,你无需多想,好好休息,至于结果是胜是负是输是赢又能如何。” “好好休息。”温云晖立在清容峰下,回眸望了他一眼,最终却只是再度重复道。 ------ 云倾仙居已经许久未曾这么热闹过了。 天尚未明清容峰下便已挤满了人群,远远望去漆黑的头颅一个挨着一个,连成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清容峰位置太过偏僻,周围空余了不少闲置的土地,这方时刻早已连个下脚之处都难寻到了。 东方玦本是不想带着君越来的,但可能是这几日谷云星与温云晖接连上峰的缘故,君越似乎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一大清早便紧紧抓着东方玦的衣角说什么都不肯松开。 场面一时间十分僵持。 恰好谷云星也在这时到了峰上,他虽还是在与东方玦进行单方面的冷战吧,却也仍是忍不住插了口:“玦哥,他以后也是我们仙居的一份子了,你不能时时刻刻把他护在掌心的。” 东方玦面色黯然,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 他最终却还是点了点头。 云倾仙居主修术法,对体修一门倒并不是十分推崇,或许是因为门中有着“同门不得械斗”的规定在吧,弟子间但凡有了摩擦只能上擂台演武场上解决,故而这仙居中的演武场地几乎是几步一见。 这附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的君长泽现在这个个子根本不能尽收于眼底,他为魔君时常年俯视睥睨着众生,如今被缩小成了这个模样一看什么都要高高昂着个头。 擂台上自有仙居弟子维持着秩序,本来这场面虽说是拥挤却也十分井然有序,空中隐隐传来人群的细微议论声,却在东方玦到了场地后瞬间爆发到了极致。 喧嚣议论如滚滚浪潮般重重袭来,其间更是不乏些言语侮辱与脏话攻击。这手段在君长泽面前实在是太低级了,他前世没少见过,甚至还亲身经历过,本以为已经毫不在意了,但当一切恶意的针对对象成为东方玦时君长泽的胸口还是有些发闷。 一座峰所包含的意义远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 不单单是数量多的近乎“可怕”的仙居份例,还有一旦成为峰主便可直接插手部分仙居事物的庞大权利,外加十二座峰每峰都留有些历任峰主留下的修炼心得随便哪一件都足以令他们的势力在仙居内蹿上一大截了。 这还仅是表露在外的,传说云倾仙居的真正的核心只有十二峰主才能接触到,否则哪怕是什么太上长老执法殿主都只能被阻在外面。 经过这么多年的打点发展,温云晖的势力已经扎根极深了,柿子要挑最软的捏,现在的东方玦就是那颗最软的柿子。 甚至连温云晖的手下都难免存着将东方玦从清容峰主之位推下去换自己顶上的心思。 东方玦摸了摸他的头,拉着君越的手到了近旁,又俯下身子蹲在他的面前:“呆会儿一定不要离开云星叔叔的身边。” 谷云星立时大怒,活像只被人踩了尾尖的猫:“你才叔叔!!你全家都是叔叔!!!” 东方玦并未理他:“好吗?” 君长泽皱眉不语,他只是紧紧盯着东方玦的脸,眼睛一眨不眨,过了许久才堪堪点了下头。 东方玦这才放下心来,起身拍了拍谷云星的肩膀,认真嘱咐了遍:“拜托了。” 远方正与执法殿主交谈的温云晖将一切尽收于眼底。 东方玦转身上了擂台,纪云然指尖顺着长剑表面缓缓摩挲而过,继而勾唇调笑道:“东方师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想好日后去哪儿了吗?” 东方玦抚了抚腕上的长鞭:“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些早了?” 他的那根鞭子平日里会收敛了骨刺缩小数倍从手腕始至小臂止紧紧贴在他的左臂上,看上去就像是条另类的护臂,在战斗时东方玦会向中输入灵力,鞭子便会复原回原状。 纪云然是火系天灵根,又是个天生的剑胚灵体,还在幼时便已能将一手燎原剑用的出神入化。他亦是仙居这一代峰主中最早突破元婴的几人之一,突破时陷入顿悟一同领悟了燎原剑意,两相叠加起来能力更是翻倍提升。 可能是技能点都点在修为上去了,人却是一点脑子都没长。 修者每一个等级间的跨度都是巨大的,根本不是所谓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或一加一加一大于二的计算,哪怕是十个金丹组合在一起都未必能伤到元婴的一根手指。 当然自爆这种不要命的方式是不算在内的。 东方玦在金丹伫留了三千年,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君长泽抬起头,谷云星面上难得带上了几分凝重,他又偏过头去,温云晖的神情则要复杂的多,君长泽甚至在他眉宇间看到了几分惋惜与几分喜悦这无论如何都混不到一起去的两种情感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君长泽只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下面一众云倾仙居的弟子不知何时摆起了个临时的台子,嚷嚷着下注赌压哪方能赢。 右面代表纪云然的桌上满满当当地堆积着储物袋,左方东方玦的地盘上却空无一物。 君长泽这才明白,偌大个云倾仙居,竟无一人是站在东方玦这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比试】 真要说来其实也不能怪他们误会,东方玦仍在仙居中时就一直深居简出,仙居弟子常年不见他的身影,大多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纪云然则不同了,无事就在仙居上下晃晃悠悠,仙居内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名气声望都远非东方玦所能及。 再加上双方有着修为等级的压制在,会出现一面倒的局面也不奇怪。 纪云然冷笑一声:“师弟这不是怕师兄过会儿就来不及收拾了吗。” “还有师兄日前领回来的那个小娃娃,真是可怜啊,在峰上住了几日,还没习惯峰上环境转眼就要被赶下来了。” 他未待东方玦的回复,径自举起燎原剑平立于胸前,蓄势片刻后又狠狠一剑兜头冲着东方玦猛地斩下。 纪云然是铁了心要打败东方玦的,一点面子都没留一点手都没收,与剑势一同摧枯拉朽蔓延而出的是元婴期的浩瀚灵识,如流水般无孔不入如利刃般无坚不摧。那灵识太过深厚,连一旁擂台下围观的修者都感应到了内中压迫,彼此对视一眼一个个目瞪口呆彼此眸中尽是不可思议。 他们这些围观的都有些喘不上气来,那居于灵识压迫正中的东方玦该被压制成什么样子! 所谓剑修,修人修剑更是修心。纪云然虽然看着吊儿郎当的,然但凡是能悟出剑意的修者定有其强大之处,人剑合一人即是剑,如臂使指无往不利,剑气破空飒飒作响,临近东方玦半米之远时剑刃上骤然爆发簇簇火花,金红火焰甫一出现连周围旁观弟子都不自觉后退几分。 “这是什么灵火!温度竟然会这样炽热!” “嗨呀你还有心思问什么火?连云然峰主都有这般可怕的修为,他清容峰主一个金丹期凭什么占着位置!” 凡世间普通的火已经威胁不到这些修者了,恐怕这火已经步入灵火的范围了。 君长泽心头猛地一窒——有了灵火的剑修!这人当真还是那个前世资料总共不足两页的纪云然吗? 君长泽对自己的手下很有信心,他们绝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何况一个仙居峰主的修为属性并不难打听,他们也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 纪云然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高的修为?! 东方玦被厚重灵识压制于原地动弹不得,众人本以为下一刻就会见到他被长剑贯/穿身躯烧灼成灰了,有些甚至唯恐自己经受不住那血腥场面捂住了眼睛,这人等了半天却都没等到火焰烧灼肉体的声音传来,反倒感到了周围骤降的温度。 似乎有什么锐器划在了坚硬的表面上,摩擦拉扯发出巨大的刺耳声响,金属交击的声音完全没了以往的清脆,仿若有人拿着刀子在脑海中不住翻搅一般。 他按捺不住紧捂双耳,紧锁眉头睁开眼睛就向着擂台中望去—— 却见到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纪云然手持燎原长剑凌空对峙于东方玦的面前,他亦是被那声音刺的眉头紧锁,甚至他离的距离更近声音听的要更清楚一些,但他的手却依然很稳,剑势划破长空不带一丝后退犹豫。 东方玦就立在他的对面,束发的长带不知何时已经被剑气割裂断开,一头墨发被剑势吹起凌乱披散于背后,他的面前竖起了道巨大的宽厚的冰墙,生生将纪云然的长剑从中阻拦。 纪云然一剑劈上眼前冰层,剌人刺耳的噪音再度响起。冰层被锋利剑刃割下一道深刻划痕,燎原剑刃上的灵火微弱了一瞬,又在下一秒猛地如不服输般爆裂开来,纪云然的灵火中也是带着细碎剑芒的,厚重冰层同时承受着剑气火苗剑芒的三重攻击,细碎的冰碴与融化的水珠漫天飞舞,整片空中便只余下一片冰蓝与晶莹。 东方玦就这样侧着脸对着他,有不少冰碴水珠都被溅射.到了他的脸上身上,顺着下颌的弧度滴落在衣襟,又被他穿着的淡色布料吸收,留下一片稍显深重的水渍。 先前东方玦就被纪云然的剑气伤的不轻,全身上下都是被割裂划出的大大小小的口子,鲜血混合着融化的冰水,将伤口边缘的衣物都浸透成了淡淡的粉。蓝白淡粉与墨黑交叉在一起,迎面便是纪云然手中的灿灿火光说不出的华丽好看。 君长泽愈发惊诧了——他东方玦到底是个什么灵根?总该不会是个传说中的八灵根吧? 莫非真的是神物和人之间有所不同吗? 那冰层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被召出来的,上一刻纪云然刚刚破开了一道口子,下一秒便又有崭新冰层覆盖而上重新冻的厚密严实,任他怎么挥剑都劈不干净,仿佛东方玦的冰系灵力无穷无尽一般。 金丹期怎么可能有这么深厚的灵力?!何况与他对战的又是个元婴,灵力的消耗速度怕是平时的百倍千倍! 温云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一双眸子死死注视在东方玦的身上,连一旁的其他峰主连连唤他都未曾回过神来。 纪云然终于承受不住放弃了攻击,若是让他单纯挥剑个千次万次都不是问题,可他却实在是受不住这噪音侵扰,哪怕心中十分不愿承认,纪云然也不得不说上一句东方玦远比他想象中的要了解他。 他本就不耐这种声音,起初还能勉力维持着元婴期的灵识压制,现在终于承受不住猛地放开,周围的压迫沉闷霎时便如同烟消云散无影无踪了。 东方玦的冰层终于彻底炸裂成碎片,纪云然一剑当头劈下,顿时演武场上碎冰乱石四处乱溅,可那处哪儿还有着东方玦的影子? 怕是在他灵识解开压制的一瞬间东方玦便已移动了位置吧。 纪云然咬牙切齿愤恨不已,但这都是战斗中的正常手段,他也只能生生咽下,不过东方玦再怎么说也只是个金丹,哪怕不用灵识压制他也断然没有胜利的可能的。 纪云然冷笑一声,反手将剑脱手掷出,燎原长剑破空而击,发出细小的金属穿透血肉的闷闷声响,人血的腥气逐渐于空中飘荡而来。 他顺着抛剑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自己的燎原剑将东方玦捅了个对穿,他恨入骨髓的那人正微微弓着身子,单手紧握着那柄贯穿过他胸口的长剑,身子都在抑制不住地颤颤发抖。 他应该是提前反应过来剑的攻击方向了,但却来不及闪躲只能以手抓住袭来的剑刃迫得长剑改动了个细小的插入角度,长剑从他的胸口斜斜穿过,哪怕再往回偏上一点就能将他的心脏捅了个对穿了。 纪云然暗骂一句,不过却也无所谓了,左右不过是再补上一剑的事儿。 紧攥住剑的那只手掌心皮肉都被锋利剑刃割去了大半,不过碍于角度的原因众人看不见正裸露在外的森森掌骨,胸前背后两处伤口早就被鲜血浸透,还有少量的鲜红顺着长剑流淌到剑尖缓缓滴下。 剑身上还不住往外蹿冒着小簇灵火,于人血的腥气一并被传来的还有皮肉被烧焦的焦糊味道,锐利剑芒不断从剑身中涌出,刚被凝固住的伤口便又开始反复不断循环裂开。 纪云然抬手招了招,他的本命法宝便瞬间从东方玦的伤口中猛地拔出飞回到他的手里,动作间又是鲜血四溢碎肉乱飞。 温云晖指尖不自觉勾了勾,就要掐诀将东方玦带离场地,他刚有动作面前却突然送上来一盏清茶:“方才我品了几口,今日这茶倒是不错,掌门要不要也来尝尝?” 显然那人早就猜到温云晖不会眼看着东方玦被纪云然杀死的,这一早上什么都没做专门在这儿瞪着眼睛盯着呢。 “师兄可是有什么遗言要说?”收回的剑身上东方玦的鲜血还尚未流尽,纪云然却懒得擦拭了:“云晖师兄和云星师兄可都在呢,他们那么喜欢你,你死前的愿望他们定会实现的。“纪云然冷笑道。 东方玦沉默不语。 得不到回应纪云然也不生气,或许他伤的太重根本就说不出话了呢,纪云然愉悦地想。 “那我替师兄说上几句?嗯......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娃娃肯定是要找个人嘱托的,不然他自己在云倾仙居根本活不下来,云晖师兄那么看重你,肯定不会把你带回来的孩子打入外门,云星师弟又修的是观天之术,这门术法没有天分根本学不了,那他便只能自己辛苦些接手这孩子了。” “师兄可真是的,活着时给云晖师兄添了那么多麻烦,死了还要留着个小麻烦。” 东方玦闻言凛然目光直射而来,纪云然竟然被那可怖目光激的浑身一颤,他也不知是为什么不再出声了,盯着东方玦目光复杂晦涩难辨。 从三千年前温云晖第一次带着东方玦回到师门起至东方玦刚来到云倾仙居的那段时间......纪云然是很亲近他的,动不动就围着这个长的很漂亮的大哥哥跑,后来前任掌门与温云晖发生争执,纪云然也没少偷着和谷云星跑去看他...... 再往后一切却都变了。 后来的那段日子里他无数次的想过亲手杀了东方玦,日日夜夜甚至连梦中都想,因为这事纪云然甚至生出了心魔,几次险些陨落在心魔劫难中,如今这愿望马上就要成真了,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罢了罢了,就算是为了过去那段曾经有过的快乐时光......他还是给东方玦一个痛快吧。 纪云然轻轻捂住眼睛。 云晖师兄事务繁忙,座下弟子共十数人,哪儿有时间亲自照顾那个孩子,日常生活中难免会有些疏漏。而他修炼至今峰上也没个徒弟......一心一意总能尽力将君越照顾好的。 就当是还了过去的恩情。 东方玦单手扶着伤处趔趔趄趄站起身子,他努力侧了侧头,果然见到站在谷云星的身畔正一脸担忧地盯着他的小孩子。那孩子还是如初见时那么瘦弱,这些日子里东方玦根本没有时间按着预想中的将他喂胖一些,临时从仙居中找的幼童服饰空空荡荡地挂在他的身上,仿佛被风一吹就能刮没了。 谷云星被另一位峰主死死按住身子,东方玦和纪云然签下的是生死战书,依着云倾仙居门内规定,打扰生死比试是门中大过,要被重罚的,那峰主自然不能看着谷云星为他坏了规矩。 伤处焦灼剧痛不断传来,东方玦深吸一口气:“你们怎么都觉得我要输啊。” 仅是说出这几个字他都觉得自己费尽了全身力气了。 “哦?”纪云然还未反应过来,眼前景色骤然一变,方才落在地表各处的水渍冰块猛地腾空而起,于空中化为道道尖锐芒刺冰刀转眼间就到了纪云然的近前,密集程度比起先前纪云然的剑气也有过之而不及了。 纪云然匆忙握剑以对,漫天冰箭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一波波袭来,短短片刻纪云然已经挡下了数十重攻击,他体内的灵力极剧消耗,长时间被绷紧到极致的意识也有些支撑不住。 直到他面前一个恍惚,握剑的手臂上突然传来一阵刺骨凉意,那些穿透东方玦的身体留下的鲜血仿佛终于找到了机会,瞬间从中透出大量的冰系灵气将纪云然连手臂带剑全部冻了个结结实实。 冰箭从天而降,片刻间纪云然周身便布满了与东方玦如出一辙的细碎伤痕,颈上骤然缠上了什么冰凉的物体,纪云然动了动头,白色骨鞭上猛地竖起一根锐利细长的尖刺来,尖刺指着的方向正是他的咽喉。 一切不过发生于片刻之间,可仅仅是这片刻的功夫.....纪云然却败了。 场地一时鸦雀无声,仅能听见细小的、东方玦与纪云然的血液滴落在地发出的细微声响。 过了许久才有人反应过来,东方玦虽然仅是个金丹......却连元婴也不能轻易奈他如何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机会】 再往后的许多事情东方玦都记不太清了。 骨鞭勒上纪云然脖颈后没过多久太上长老一系便有人替他认了输,演武场上结界被重新打开,他只记得谷云星和君越匆匆向自己跑来的身影了。 他还记得自己昏过去前纪云然不可置信的呆滞目光,纪云然就那样怔怔望着他,样子像极了他还在幼年时与谷云星追着自己跑的可爱模样。 说实话,也挺像现在的君越的。 东方玦努力勾了勾唇,下一刻便失去意识整个人冲着君越的方向砸了过去。 君越愣愣伸出手想要接他,一时间却忘了自己也不过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成年人的体重若是直接倾覆到他身上怕是会将他也砸出个好歹来。谷云星一直忙着东方玦的事情,冷不丁分神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于是君长泽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东方玦跌进了谷云星的怀里。 等君长泽重新回过神来时人已经随着众人的脚步回到东方玦的清容峰上了。 说到底他也不过仅是个东方玦“随便”带回来的孩子,修真界中各派长老经常下山行走一圈而后领着几个好苗子回来,实在是没什么好稀奇的。或许最开始会根据将他们带回的人的身份地位得了些什么优待,但这声名待遇却没有一个是源于他们自己的,一旦他们依靠的那个“屏障”倒下,眼前所得到的一切便都化为青烟消散了。 君越自然也是如此,毕竟他和东方玦之间的羁绊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他只能怔怔站在远处看着一众人忙进忙出,修真界中的伤说简单也简单,到了他们这个修为等级专门的医者这种存在已经十分稀少了,左右所谓的治疗过程就是“将适合的灵气输入对方体内修复受损的灵识与经脉”的过程,谁的修为高,谁的“医术”就要好上那么一点。 温云晖指尖依次在东方玦的伤处附近探了探,他并未有太多动作,只是小心收回自己的灵力,眉宇间的阴霾自东方玦受伤开始就一直未曾消散过,他紧盯着东方玦胸前隐隐露出白骨的伤处咬了咬牙,最终在谷云星担忧惊恐的目光中轻轻摇了摇头。 东方玦的状况特殊,伤口又不能像常人那般输了灵气就能缓缓愈合,反而更像是个凡人要一点一点悉心养着,否则极容易出现问题留下后遗症。 何况东方玦又并不是人类,他的血液基本都是修炼出来的灵气凝结出的,每失去一滴都意味着消耗了大量的血气元气,故而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才会连纪云然这个元婴期都能给冻住。 他简直就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了。 温云晖抬手比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出去慢慢细说,却未想到一转头就见君越呆呆站在一旁的模样,霎时那双柳叶长眉皱起的弧度更深了, 温云晖几步到了君长泽近前:“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跟我出去。” 君长泽面无表情摇了摇头。 温云晖便蹲下了身子与君长泽平视,又柔和了声线低声道:“听话,阿玦他若是清醒着,定然也不希望你呆在这里的。” “我要陪着他。”君长泽却只这样道。 他倒不是因为舍不得或者什么别的因素,他只是有些不放心让意识全无的东方玦孤身一人躺在这里无人守着,仿佛君长泽一旦离开了一时片刻便会发生什么将会让他万分后悔的事情一般。 君长泽再怎么说前世修为已达到修真界中最顶端的存在,天道规则都被他摸索体悟出了大半,哪怕重生回来在这方面的感知能力上被削弱了不少吧,但也多多少少还是能够留存下来一些的。 温云晖皱起眉:“他现在需要静养,你在这里会影响到他的。” “我要陪着他。”君长泽仍是仅重复这一句话。 一侧终有人看不过眼了:“嘿呀,这小崽子怎么这么不听话,门主还能害了你们不成?你要是不想影响到东方玦就乖乖出去!” 温云晖似是无奈般低低叹了声气,他扶着腿缓缓站起身来,冲着刚刚说话那人使了个眼色。 他做这动作时并未刻意避开君长泽,君长泽心头陡然升起一阵危机不安来,但他现今的身子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下一刻就被说话那人一掌击在后颈之上被打晕过去了。 谷云星吓了一跳:“师兄?你这是?” 温云晖摇了摇头:“阿玦的体质你也知道,他身上的伤根本没法用灵力灵草来医治,只能根据凡人最老套的方法来。阿玦又被云然的剑气伤的太重,伤口边缘的皮肉都被燎原灵火给烧焦了,想要医治养好只能将这些皮肉削下来......一会儿的场面太过血腥,我怕这孩子承受不住。“ 谷云星敛了敛眸:“啊!我居然没想到这里!果然还是师兄考虑的周道。” 他俯身抱起君长泽:“那我先找间屋子去将他安置好,师兄你等我......”。 温云晖摇了摇头,满面愧疚懊悔:“我自己来吧,我一心想着帮阿玦保住他应得的东西......却没想到连自己人都生出二心了,这次的事若不是他们有意隐瞒,我又岂能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让云然直接找上清容峰去?!” 他自己一心提拔出的手下亲信为了峰主的名位联合太上长老与执法堂的人加害东方玦......掌门师兄心中也不知该是个什么滋味。以温云晖的能力,大半个仙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纪云然找上清容峰可是大事,竟无一人提前知会温云晖一声,可见这内中情况有多复杂..... 想到此处谷云星眼眶憋的通红一片,过了良久才涩涩发声安慰人道:“师兄切莫太过自责了,虽然一切的起因都并不算是好,但现在这个结果却不是远超出我们想象吗?玦哥也在这场比试中彻底立下威势了,想必经此一战后再拿他金丹期峰主说事的人会少上不少。” “师傅渡劫失败的最艰难的那段时间我们都撑下来了,现在这些风浪又能算什么呢?你在我在,玦哥也在,还有什么事能算得上是事呢?” 温云晖久久没有出声,谷云星拭干眼角的水花抬眸望去,这才发现他常年温柔和煦宛如淡雅春风般的掌门师兄竟也略略通红了眼眶,此刻正低敛着眸盯着地上石板的纹路发呆。 “你说的对”,温云晖的嗓音有些喑哑:“我们三个都在。” “当年那么多师兄师弟,云生死了,云海疯了,云然现在又......这世上只剩下我们三个了,倘若连我们彼此都不能成为对方的依靠,这世上还有什么能相信的呢?” 谷云星用力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个道理嘛!” “所谓盛极则衰月满则亏,天道不是永远不变的,难后有福福祸相依,阿玦不会一直都这样下去的,仙居也不会永远维持这个局面。” 温云晖不禁失笑出声:“你这是卜过卦了?” “怎么可能!”谷云星匆匆摆手:“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温云晖低低笑了声,再不说话了。 东方玦和云倾仙居,哪个是谷云星能卜的?算命这种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泄露天机更是如此,温云晖虽不确定东方玦的真实身份,却很肯定他是个有大气运的,谷云星若是贸然算了关于他的卦搞不好甚至会将自己的命搭进去。 或许是出身战乱的缘故,谷云星最怕死了。 他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师兄我去将这孩子找个屋子放好,马上就回来。” 这片刻间的功夫温云晖已经恢复回往日般的仪态了,看他那副淡然自若的样子,仿佛刚刚那个差点哭鼻子的人并不是他一样,谷云星吐了吐舌头:“云晖师兄变脸的能力比女人比翻书还快!” 温云晖眉头一皱,抬手做势要打,谷云星吓的一个激灵连忙带着君长泽跑开了。 温云晖对着谷云星临走仍不忘合上的大门无奈笑了笑:“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他无奈摇了摇头,袖口一挥便有十数张符咒悬浮于空,温云晖指尖隔空点了点,那些泛着金光的符咒便飞速融入了门窗之中紧紧堵住了每一个出口。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子面向床上的东方玦,他面上的笑意一分分归于平静,最终面无表情盯着仍处于昏迷中的东方玦发起了呆。他的长相本来就略带了几分邪气,不过后来有着前任掌门的悉心教导培育,年纪轻轻便学会了给自己披上一层温暖阳光的壳子遮掩,外加他修行的功法和他有意淡化的缘故,整个人外表上的邪气便都被气质给压过了,修真界中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本身的长相。 温云晖很少有不笑的时候,冷不丁沉下脸来便显得格外阴森,可他的眼神却仍旧是温柔清澈如草长莺飞暮春时节尚未化尽的清凛春水的,这差距对比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便显得格外诡异。 他轻轻抬腕往上撸了撸袖子,从腰间取出了把约有人一掌长的匕首来。 东方玦的血肉皮肤粘连在一起,看着十分凄惨可怜。纪云然的灵火连温云晖都要避让三分,也不知道东方玦是怎么受下来的,那道贯穿了胸口的伤痕附近的皮肉甚至直接都炭化了,黑糊糊的挂在身上,温云晖哪怕多看一眼都疼的喘不上气来。 他深吸一口气,在掐了个昏睡的法决确认东方玦不会苏醒后......提刀顺着东方玦的伤口比划了几下,而后终于寻了个合适的位置落下刀子,一块一块将焦糊的肉割离下来。 泛着银光的刀刃轻轻扎入皮肤之中,鲜血几乎是瞬间从新的伤口边缘涌溢出来,温云晖连忙取出了个精致华丽的瓷瓶,小心将血液一滴滴引入瓶中,那瓶子实在是太小了,几乎很快就装满了,温云晖这才回过神来取了药帮东方玦止住了鲜血。 一块块焦黑被割下丢到一旁,东方玦身上的伤口很快便被处理完毕,温云晖手边的瓷瓶密密麻麻摆了大半。他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袖袍一甩便将这些瓷瓶悉数收入了储物袋中,手中仅余下了一个金色的空瓶在几根手指间旋转把玩着。 纪云然的那一剑险些就伤到了东方玦的心脏。 温云晖的手顿了顿,面上透出几分挣扎意动出来。 东方玦只是勉强将剑刃偏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至于这个弧度的大小......当时在场的大部分修者都没有那个眼力去判断清楚的。 温云晖面上犹豫与决然交杂一处不断变幻,抬眸看着东方玦的目光中满是心疼,他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的厉害,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么紧张的时刻了,连当年坐上仙居门主之位时他仍旧是古井无波的。 温云晖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他强自按捺住那颗几欲跳出喉口的心脏,举起匕首就对着东方玦的心脏处捅去。 门外突然传来谷云星的叫声:“师兄我回来啦!诶师兄你怎么步下了结界禁制啊?让我进去啦!” 温云晖身子一颤,手上一松匕首便掉落到了地上,好在他反应及时连忙用灵识托起了匕首,这才没能发出任何声响。温云晖回过神,背后早在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浸透,他草草抹了把额上的虚汗,也不知惋惜遗憾和如释重负哪个心思居的更多一些。 他心里清楚的很,他等了许久才等到的机会......就这样白白从手中溜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心头血】 温云晖拉开门恶狠狠瞪了谷云星一眼:“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不知道你玦哥在休息吗?!” 谷云星连忙捂住嘴,面上透出几分心虚讨好的笑来:“我这不是看见结界吓了一跳吗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不过师兄你青天白日的干嘛布这结界啊?” 温云晖侧了侧身让谷云星进屋:“有我在呢,阿玦能出什么事?” “我刚刚看了看他的伤口,发现云然的燎原灵力仍旧存了寥寥于他的伤口处,那些灵力在他的体内肆意游走,连着经脉都被灼伤了不少。” “这伤多拖一刻都会对他身体造成不小的损害,事不宜迟我便干脆将那些焦掉的皮肉割下去了,布下结界也只是为了防止有人打扰。” 谷云星一脸不耐摇了摇头:“师兄你总是这么谨慎,这清容峰是玦哥的地盘,有什么不长眼的会来打扰啊。” “万事谨慎些总是好的,谨慎又不会使人吃亏。”温云晖仍是那般好脾气教训道。“阿玦就不像你这么毛毛躁躁的,他做事要细心多了,以前你无事时整天都缠着他,怎么就不学些好的?” 谷云星急急忙忙捂了耳朵蹿到东方玦的身旁:“行了行了我的天啊,温云晖温师兄啊,你是堂堂仙居掌门,不是凡世间碎嘴的老妈子啊!” 温云晖闻言便更气了。 “话说回来,你不过是送个孩子去休息,怎么用了这么久的时间?” 谷云星眼睛一扫便见到一旁盘中被割下的焦黑肉块,他面色不虞紧皱起眉:“回来的时候见到纪云然了,师兄你不知道,这小子居然躲在廊柱后偷偷听你那几个手下说话!他居然还好意思拦住我问玦哥伤成了什么样?!他伤玦哥时怎么就不心疼呢!” 温云晖在长剑捅入东方玦身体的那刻便知道纪云然清醒过来定会后悔,纪云然与东方玦的交情远比他自己以为的要更加深刻,不过他那时全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给秦云生报仇了,脑子一热电光石火间也顾不得许多了。 剑修通常都是不能有太多纷杂心思的,他们要全心全意沟通接触手中的剑,想的心思多了心境不再通透,剑是不会接纳这样的主人的。 而纪云然云倾仙居第一剑修的名号却当之无愧。 “他还是......云生的死一直被他归咎成了阿玦的过,这么多年下来他心里也不舒服,你就多包容些吧。” 纪云然深知自己剑法的厉害,他也知道东方玦的凡人体质,温云晖对他的性格再了解不过,他肯定不会安心回到自己峰上等待结果,而是会偷偷潜上清容峰来探个究竟的。 秦云生便是前任清容峰主的首徒亲传,纪云然自幼与他交好,常常偷着溜到清容峰上找秦云生玩,对这峰上的建筑布局熟稔的程度比起自己峰内也不遑多让了。 而东方玦向来是不在意居住环境如何的,自他成为清容峰主后根本没动过这峰上布局,故而纪云然才能轻易寻到主峰众人所在的殿前。 清容峰上一切景物建筑都与过去相同,可仔细说来却又处处不同了,这上面的人早就变了,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只有纪云然固执的不愿相信。 温云晖预料到了纪云然会在半途拦住谷云星打探消息,却没猜中谷云星对纪云然的态度会是这般。他本想着以纪云然那性子少说也能拖延上大半个时辰,却不知道谷云星现在看见纪云然脑中就浮现出东方玦满身伤痕浴血而战的样子,恨不得他滚的越远越好,怎么可能还有心情陪他交谈。 谷云星磨牙怒道:“当年他要炼制把本命法器,寻遍天下找不到件合用的材料,还是玦哥亲自以身犯险替他取回了传说中的燎原之晶,这才铸成了燎原剑,他怎么有脸用这剑来伤玦哥啊!我实在是没忍住,冲着他那张脸就砸过去了一拳,师兄你是没看见,他那眼眶瞬间就乌青带紫了,这张脸可算是好看了一回。” 温云晖:“......”。 “对了,”谷云星又疑惑道:“这清容峰的护峰结界都是由着玦哥管的,现今玦哥重伤在此结界理应自动闭合,纪云然这小子是怎么跑到峰上来的?” 温云晖:“......”。 “他小时候来过清容峰多少次了,指不定是云生仍在时告诉了他几条上峰的秘法或通道呢,仙居哪座峰上没有自己独特的秘密啊。”温云晖淡然道。 谷云星想了想自己峰上的情况,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 清容峰的确有独特的上峰方法,纪云然也的确知道,温云晖对此一清二楚。甚至纪云然能悄然上了峰上没惊动任何人......还有着温云晖悄悄动用了掌门权力临时更改了部分护峰结界保护范围的因素,不过这事温云晖自然不会和谷云星说出声,纪云然对温云晖的暗中相助也只会更加感激。 一举两得的事情。 他懒洋洋地靠在一旁榻上,眯着眸看谷云星取了纱布一点点替东方玦包裹上伤口,他最后一刀还没来得及下呢谷云星便回来了,那些新制造出来的伤口根本未曾来得及包扎。 早年云倾仙居还由他们师傅担任掌门时这几个人可没少打架,仙居内部派系分明,各系弟子动不动就来人找掌门一派的麻烦。 无论是掌门还是长老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插手管的,在他们眼中这无非就是小孩子间的打闹罢了,年轻人有些磕磕绊绊十分正常,一旦牵扯上他们这些掌权人物才真的是事情大条了,毕竟他们少年时也是这么过来 。 若是谁真的“失手”将对方派系的得意弟子给打死了,这些长辈也只会不痛不痒训斥几句,背地里指不定还会夸赞上几句爱徒能干呢。 那时候大家还都是金丹修为,他们几个下演武场的频率如吃饭引水一般自然,谷云星说白了就是个算命的,旁人修真需要修炼与心境同时达到一定程度才可突破,谷云星完全就是靠着对天道规则的体悟硬拉着修为的进阶了,实际上他的战斗力虚的很,大多数时间都被他们护在身后。 没想到他的包扎技术反倒练的十分专业。 “这伤也太可怕了,玦哥要多久才能养好啊......”。谷云星看着他胸口的大洞眼眶都红了,温云晖直接以伤处为中心划了个大圈,圈内的皮肉尽数割了下来,故而东方玦的胸口现在就是个血淋淋的狰狞大洞,谷云星看着就疼。 “他这次失了不少血,可要好好补补,我峰上似乎还有些灵参丹药,一会儿下峰后随我过来一趟,取了东西给你玦哥送来。” “师兄怎么不自己送啊又要支使我......”谷云星随口抱怨了句,又突然惊诧道:“灵参?莫不是那株千年前师兄从极东之地取回的灵参吗?那可是个好东西啊!丹堂那些老头子找你要了多少次你都没给!师兄我真的要替玦哥谢谢你了!” “你是不是和云然一样想挨上一拳?快些收拾,过会儿陪我去给阿玦选几个洒扫服侍的弟子,这清容峰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阿玦伤成这样峰上又只剩了个小孩子,难不成起居日常都要让阿玦拖着伤病来做吗?等你取了东西一并送了人过来......我再去找云然谈谈心。” “早该找人来了!但玦哥不喜欢外人近身,我们也没办法啊,你看他这日子过的跟西方佛门中的苦行僧一般了。” “还有找纪云然那小子谈心......谈心?!” 谷云星这才反应过来,他就说吗,云晖师兄最是护短了,东方玦伤成这样他心里自然也是难受的,这是要亲自去收拾收拾纪云然了。 温云晖一出马,纪云然肯定会被打的极惨。同为一峰之主,纪云然与东方玦又是正正经经下了生死战书走的仙居规矩,温云晖想处置他也没有办法。 掌门之位赋予了他极大的权力,却也对他的一举一动都造成了极大的约束,谷云星也只能盼着这样给东方玦出出气了。 他一想到一会儿将要见到的画面,手下的动作都快了几分,口中又打趣道:“师兄你对玦哥也太好了些吧,那灵参当初被你珍惜宝贵成什么样了,就差找个架子供起来了,现在为了玦哥不也是说给就给吗,你该不会是想讨了我们玦哥做道侣吧?” “就你嘴皮。”温云晖笑骂道。 “他值得。”他想了良久,最终只是这般意味不明道。 东方玦的确值得。 别说是一棵十几万年的老参了,哪怕是十颗百棵他都值得。 此次虽然未能得到东方玦的心头血,不过其余的血液他倒是借机收集到了不少,做人不能太过贪心,这些血液足以让他使用很久了,以东方玦这凡人体质金丹修为......让他“一不小心”受到些伤实在是太简单了。 他对东方玦的本体并不清楚,他只知道东方玦是什么灵物蕴出的灵。通常这种“灵”都是无形无体的,而东方玦既然修炼出了身体......说白了他整具身体都是由最纯正的灵气凝成的,全身上下都是大补的灵气精华,随便一滴血液都比得上万年钟乳玉髓寒泉了。 不过东方玦自己不清楚这件事,他只知道自己血液中含着极强的力量,只懂得暴殄天物用血中的灵气来冻伤纪云然。 若是换由温云晖来操作只需一滴血就能达到今日演武场上发生的所有效果了,哪儿像东方玦还要被人捅了个对穿。 温云晖捋了捋垂在胸前的长发,挑眉笑道:“包扎完了吗?我们是先去寻弟子还是先去找云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玄华云锦带】 待到君长泽清醒过来时峰上已无外人存在了。 方才是这些人一股脑地涌上峰来,如今又是他们如潮水般猛地退去,整座峰一下子便从刚刚的喧嚣纷杂归为如今的静谧无声,仿佛刚刚的那场战斗不过是场梦境一般。 后颈上的酸涩疼痛仍在不住传来,那人也是个厌恶东方玦干占着地方的,一直都看他不顺眼,对他带回来的孩子也没怎么留手。 君长泽咬牙切齿——他是不是该感谢下这人?若是他直接带了灵力打过来君长泽怕是直接就没命了。 魔君长泽纵横修真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被人从背后打后颈,这是何等奇妙的体验。君长泽眯了眯眸,很好,这个仇他记住了。 他心头蒙上的那层不好的预感一直挥之不散,君长泽趔趔趄趄起身下了床,开始寻找起东方玦所在的那间屋子来。 清容峰听起来只是一座峰的名字,实则不然,以清容峰为主,周边邻里大大小小上百座山头都归属于清容峰的管辖范围,主峰只是峰主及受宠弟子才能居住的存在,不然有的峰动辄就千万人哪能装的下来。 面前环境清幽泗泾寥无人烟,君长泽隐隐生出几分担忧,生怕被丢到了什么偏远辅峰上来。不说他能不能成功找到主峰,单说这一座座峰间的遥远距离怕是待他跑断了腿也走不到地方。 好在谷云星还是有些良心的。 君长泽小心泄了几丝灵识探路,最终不住松了一口气。 东方玦仍在这座峰上,君长泽也没有被送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还真有些担心温云晖会直接将东方玦给带走。 他顺着灵识指引的方向一路向前,终于见到了熟悉的建筑。 东方玦依然是面无血色苍白虚弱地安静睡在那里,温云晖掐下的昏睡诀效用还未过,如墨长发零乱散在额前枕边,铺散覆盖了大半床铺。 那张唇上亦是不带有一丝血色的。 君长泽心口疯狂跳动的器官终于缓缓平静下来,他随手拉过张小板凳到了东方玦床前,小小的团子屈膝而坐撑着下巴就冲着东方玦发起呆来。 下一刻他便嗅到了空气中早已弥散了大半的血腥味道。 比起人血或是其他什么动物的血液,东方玦的血液味道淡薄的几不可闻,甚至连东方玦的血液颜色都要比普通人类淡上一点,虽然在肉眼下看不出什么差距,不过在阳光特定角度的照射下便显得格外明显。 或许本身便是由灵气凝结出的缘故,哪怕是这是血腥气味也是清清淡淡的,远没有其余血液那般令人作呕。 九渊之下的魔族驻地中有个方圆百尺的血池,里面各种生物的血液交杂融合在一起,腥气扑鼻直直熏出上百里远,君长泽每次到了那地方都忍不住想要绕路。 说起来他还真不像是个魔,魔族之所以被修真界人人喊打也不是无缘无故的,这个种族天性就喜血腥好杀戮,一切都以实力为尊,好好说话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用拳头打出个上下来。 而君长泽却是有些厌恶鲜血的。 他静默坐了片刻,突然想到东方玦身上那条困扰了他数日的颈带,忍不住便伸手小心揭开他哪怕是在这时仍旧高立的衣领。他拂去几缕落在东方玦身前的长发,露出下面的洁白与金黑来。 这条带子果然不是凡品,纪云然的细碎剑气密集零乱,有一道斜斜划过东方玦的颊侧留下一道深红血痕,脖颈的伤倒是也有几处,偏偏被颈带包裹住的地方却是毫发无损的。 元婴期剑修的剑意都可以防御下来的颈带啊......这可不是什么常见东西。 君长泽盯着那条长带看了一会儿,带上的暗金魔纹似乎是感应到了魔君的存在一闪一闪地发着微弱荧光,君长泽终于做了件他自第一次见到这条带子起就想做的那件事情——他伸出食指,轻轻触上了那条金黑交加的带子。 就仿佛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君长泽第一次抚上东方玦的骨鞭时那猛地浮现于他眼前的景象再度出现于脑海中,不过那时君长泽没时间查看内容,现在却空闲的很。 那是一段记忆,他还没重生回来时的这个君越的记忆。 从他出生的那一瞬起,到君长泽的意识融入这具身体与小君越彻底融合为一的那个雪夜止的全部记忆。 他仔仔细细将东方玦出现的部分查看了数遍,最终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 他小时候还真是黏人啊,抱着人腿不让人走的事情都做出来过,也不知道那个缺着颗牙趔趔趄趄就往东方玦的方向爬的人是谁。 君长泽自觉自己生性冷淡,从未亲近过什么人,这是生来便有的天性,可在遇到东方玦后他却觉得自己不像是自己了。 指尖隐约传来被什么柔软物体包裹的触感,君长泽抬起头,便见那条东方玦费心尽力试遍无数种方法都无法拿下的玄华云锦带竟不知何时从他的颈上主动剥离了下来。 长带一重一重温柔缠绕上君长泽的指尖,像是什么被搁置了无数年的法器终于寻到了他最忠诚的主人一般小心虔诚。 君长泽微眯了瞬眸,抬手便将那条长带从指尖拆解下来,那带子似乎对他这动作很是不解,于空中绕着他飘了两周后又忍不住往他的身上蹭来。 君长泽伸出一指点在玄华云锦带的银环上,那颈带便委委屈屈飘在空中不动了。 他心底的疑惑便更加深重了几分,君长泽想了想,抬手抓过长带置于手心中一寸一寸细细查看,触及到中始之章扉页所绘的暗纹上时长带骤然紧缩了下,继而竟有大量魔气瞬间从暗纹中喷薄而出。 整间屋子霎时被魔气充斥,君长泽万没想到竟会引起这种后果,整个人都被惊了一瞬。那魔气浓郁纯正,比起君长泽前世八重巅峰的止戈魔功修炼凝结出的还要凝练上不少。 好在魔气似乎也知道这里不是他们该存在的地方,下一刻便自发收回到玄华云锦带中了。但凡是修真界中每一门派每一座峰都布着隔绝气息的结界,清容峰的位置又比较偏远,这间属于清容峰主的房间中自然也有着重重结界禁制相护,他倒也不担心这一瞬爆发出的魔气会被其余人察觉。 东方玦身上的秘密愈加复杂了,他最初本想着一点一点挖干净东方玦与五方神物间的联系,却没想到竟然越挖越多,一拔一串。不过君长泽向来不惧挑战,左右他现在这个年纪也无处可去,留在这里正是最佳的选择。 他心念一动,掌心那条长带便又自行落回到东方玦的颈上严丝合缝地扣好,仿佛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玄华云锦带中的魔气实在是太浓郁了,倘若他能全部吸收干净修炼起来必然事半功倍,君长泽不禁开始思量起贴身守着东方玦的可能性。 他这具身子的幼年记忆为什么会被东方玦的兵器与这条颈带激活? 还有这带子究竟是为何受他控制也要查出来,如今他仅知这东西应当出自魔界,搞不好甚至还是某任魔君留下的作品,可他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东西会出现在东方玦的脖颈上,联系到他在魔界中所见到的一切,心中倒是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逐渐清晰。 ——或许是某任魔君在修炼中始之章时无意发现了关于这五方神物的记载,甚至于他曾得到过这块昭示东方的玉玦。仔细想想,那条黑带的形状不是正好适合佩玉时的要系的长带吗? 君长泽心头莫名有些烦躁不满,仿佛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什么人给触碰般的不爽厌恶,连带着整个人的气场都阴鸷了不少,他控制欲本就强的可怕,一想到或许这带子是某任魔君亲手系上的便浑身不舒服起来,恨不得当即将这条长带撕扯成碎片。 连带着他对无辜的东方玦都有些迁怒。 君长泽的大脑如同什么精密仪器般迅速运转起来。 在他出生之前魔君之位空余了近五千年,东方玦化灵至今总共也才三千多年。魔族以武为尊,历任魔君也是如此,他们向来不怎么在意炼器制符这种术术,有过炼器记录的魔君更是少之又少......或许可以从这其中开始排查? 不,也不能单单只看这点,其余魔将也要逐一排查一番,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条玄华云锦带是哪位魔君亲手炼制的。 可他查到了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还能将这条带子重新炼制一番打上属于自己的印记吗? 玄华云锦带似乎是感应到了他周身缭绕的滔天怒意,整条带子都不自觉紧缩了下,东方玦的眉头便不由得也皱了一瞬。 他闷哼了一声,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君长泽几乎是在霎时便又恢复回了东方玦熟悉的可怜模样,他小心翼翼俯在东方玦的床头。湿润着眸子哑声问道:“您醒了?” 东方玦怔怔盯着他,眼神迷茫许久才渐渐找回了焦距,过了片刻才低低应道:“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计划】 东方玦揉了揉眼睛就要起身,甫一动作便觉得全身上下阵阵疼痛如潮水涌上般阵阵袭来,伤口经了这么一下拉扯,刚刚裹好的白布上转眼便再度渗出几分隐约可见的鲜红。 君越被他这样吓了一跳,急急忙忙上前扶住他:“您这是做什么啊!” 东方玦指尖按在太阳穴上,微眯着眸子避开光线看向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一早起身参加比试时天色仍旧尚且处于朦胧,如今却是日光正炽的时候了,峰主正殿自然居于峰上最好的位置,奇门遁术风水五行无一不佳,殿中又无处不施着布着聚灵的法阵,连带着太阳光都要比别的地方充足几分。 “回您的话,正午已过......应当是午时或未时吧。” 东方玦默然点了下头,继而良久不语。 于是君长泽便只能僵硬站在那里思索着该找什么话题了。 东方玦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失血过多的晕眩无力一阵阵传来。他已经很多年未曾有过这种感受了,以前陪着仙居内的众人打架时身上倒是常年带着些伤痕,后来待到温云晖继任掌门之位......他就再没受过什么伤。 如今反倒开始不习惯上了。 尽管付出的代价巨大,但他多多少少都借此一战在仙居中立下了些许威严,短时间内清容峰上会清净不少,温师兄处的压力亦是会减小一些,君越这孩子在仙居内的处境......应当也会提升一点点吧。 一举多得的做法。 东方玦禁不住松口气,想到君越又不由得顿了顿,他抬起手落在君越眼前,犹豫了瞬又轻轻扣住他的后背将孩子往自己怀中带了带。 说来也是奇怪,君长泽没得到这世的记忆的那段日子里时不时地就往他怀里钻,如今他回忆起了一切,反而竟有些手足无措了。 “是不是吓到你了?”他低声问道。 时至现在他还是有些后悔自己将君越带去比试现场的做法,哪怕君越人生突逢变故经历过许多辛酸磨难了,在他面前却仍是个年纪不够上小学的小豆丁,过去的日子他无法更改,日后总该要尽心尽力多护着这孩子一些的。 君长泽万万没想到他竟是在想这个,磕磕巴巴道:“没、没有......”。 他垂下头:“我就是有些担心您。” 他猝不及防被揽入了个冰冰凉凉的怀抱中,东方玦倒是仍存在些人的温度的,但这温度比起真正的人类实在是有些低,加上他上午调动了大半血液中的冰灵气的缘故,君长泽禁不住在他怀中打了个寒颤。 “抱、抱歉.......”。东方玦咬了下唇,继而悻然松开手臂。 他早就忘了自己体温的事情了。 “没关系的!”君长泽一把在他收回手前抱住他的胳膊:“您身上......很舒服的。” 魔君的血液滚烫炽热,玉石却是温润泛凉的,东方玦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暖玉品种。 让玉温暖起来其实很简单,有人常年贴身佩戴就好了,这样他就会沾染上主人的温度了。 小孩子的身子暖暖软软的,抱着他就如同在风雪中拥着个暖手的团子一般,自安陵府上的漫天风雪中时他就有些喜欢这种感觉了,东方玦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又闷闷“嗯”了一声。 君长泽作势欲将自己塞进他的怀中,临要动作又突然反应过来他胸口有伤一事,鼻尖若有若无的冷淡香气似乎比之客栈中的要略微浓郁上一点,君长泽脑中猛地划过什么念头,急急忙忙退出他的怀中,果然发现他胸口的白布上沾染了几分淡淡的血迹。 君长泽瞪大眼睛盯着他伤处:“您、您怎么不说啊!” 他急急忙忙将人按倒在了床上,又操着两条小短腿跑到一旁桌上去翻找温云晖留下的东西。那桌子对东方玦或温云晖而言算不得什么,对他现今这具身子来说却着实是有些高了,任君长泽无论怎样都够不到桌上的东西。 君长泽的脾气不是很好,这踮脚取东西的举动对他而言又实在是有些幼稚,魔君脸色当即一沉,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是在东方玦的面前,强自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身后传来微弱声响,君长泽回过头便见东方玦正扶着伤处缓缓起身,他即刻又跑了回去:“我能拿的!您还是好好休息吧。” 东方玦的意识似乎又有些昏沉了,他努力睁着眼睛望了君越几眼,果然没过多久就再度昏睡了过去。 君长泽本来是想对着他做些什么的,不过东方玦才刚刚受伤,他经脉里又仅仅存了些刚刚玄华云锦带释放出的魔气,本身仍是毫无修为,对上东方玦这个金丹期还是为时过早。 外加上不知何时何地就会前来探病的温云晖与谷云星,万一有谁将灵气探入东方玦的身子验伤时发现了君长泽的魔气......那场面就十分尴尬了。 他已经很确定面前沉睡的人就是传说中的五行神物东属的那块玉玦了,只是还不知是何缘故前世直到他死都未曾化灵的存在今生竟然有了自己的意识,不过哪怕东方玦的外表再像个人类.....他终究还是有别于人类。 君长泽转身搬过张刚刚还被人坐过的椅子,终于攀到椅子上取过了剩余的纱布药物,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两人临走前并没将东西收拾干净。 君长泽轻手轻脚到了人的床头,小心掀开他胸前一层一层的白巾,缓缓露出其下被刚刚包裹上不久的皮肤来。 血淋淋的伤口倒是干涸了不少,不过经过他刚刚的动作后伤口边缘又再度溢出了不少鲜红。君长泽伸出指尖点了点,又取了块帕子浸湿替他小心擦拭着。 前世的“东方玦”是他唾手可得擦肩而过的神物,重活一世天道将这东西送到了他的面前,他定然没有不握在掌心中的道理。 可君长泽却不知该如何才能让东方玦认主。 难的并不是让东方玦认主,而是如何在他无法察觉的情况下令他认下天道契约,神物和修者间的等级划分差异颇为巨大,君长泽空有前世的灵识,却没有一丝一毫足以对称的修为。 难不成真的要等到他今生修炼大成了吗?! 君长泽一重一重替他裹好纱布,望着人的目光诡谲阴暗,在仙居中生活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过危险,一旦君长泽在这个地方有了自保能力,他当即便会选择离开。 还没待他理清日后的计划,清容峰上结界再度波动了瞬,每座结界的核心都是直接联系峰主的识海中的,有外人上山时护峰结界当即便会做出反馈击回东方玦的脑中。 君长泽便看着刚刚睡下不过片刻的人再度被结界惊醒了。 东方玦的神识弱到了个极其可怕的程度,倒不能说是弱,只是这个神识的修为绝对不应出现在金丹期的身上。 灵识、修为与心境,只有三者全部修到了一定程度后修者才能试图体悟天道挑战雷劫,但凡其中有一门不过关都会吃尽苦头,东方玦的神识若是放在筑基期中倒是足够使用了,可与金丹相较还是薄弱了不少。 也对,没听过哪块玉石的神识会强大的。 也正是因为他神识薄弱的缘故,许多旁人一个念头就能解决的事情东方玦必须亲自处理。 君长泽乖乖立在一旁,看着东方玦调动灵力开了清容峰上结界,谷云星几乎便如同颗炮弹一般猛地弹射进来。 “玦哥!”好在他还记着东方玦的伤势,否则换作平时早钻进东方玦的怀中了。 他刚刚一直记挂的人正勉力起身靠在了床头,睁着双清澈透亮的清凛眸子望着他:“不生我的气了?” 谷云星知道他说的是东方玦不告而别私自离了云倾仙居的事情,霎时便是脸色一沉:“怎么不生!等你、等你伤养好了继续!” 他似乎极其不愿提及这个话题,仿佛多说一句就显得自己前几日和东方玦闹的别扭像笑话一样,他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玉盒放在东方玦面前:“这是师兄让我给你拿来的,他娶媳妇儿用的灵参!” “......”。 “云星,不要开这种玩笑。”东方玦只觉得自己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们这些人没有不知道温云晖藏了棵万年灵参的,东方玦也没少听谷云星打趣过温云晖,却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被打趣的另一方会是自己。 他推了推谷云星的手:“拿回去吧,我用不上的。” 谷云星愣住,连忙慌乱道:“不是不是玦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我说话不过大脑!脑子一热就冒出来了,绝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东方玦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伤没有那么重的,根本不需要用这棵灵参。” 在纪云然的长剑捅入他的身子的那一刻他便想到后来的破局方法了,甚至连以手握住剑刃都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会消耗多少鲜血使用多少灵力他心中全部有数,是真的不需用这棵上万年的灵参来补的。 想到这里东方玦不禁轻轻调动了瞬体内残留的灵气。 却突然发现哪里不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明居】 他又不是真正的人类,作为灵体鲜血的数量于他而言都是有数的,即便处理伤口时损耗了不少吧......也不会损耗这么多啊。 他心下疑惑,面上却仍旧如往常一般平淡自然,每次他受过伤后都会虚弱上很长一段时间,那时的状况比之如今也并无二致,或许是他想多了也说不定。 谷云星本就不是个细心的,什么都没看出来,反倒是君长泽不住往他这里多睨了几眼。 结界外再度传来几缕波动,谷云星又“蹭”地蹿了出去,再回来时正一手一个提着两个少年的衣领,身后还急急忙忙跟着跑进来四个。 “这是我刚刚和师兄去外门挑出的杂役弟子,玦哥现在身子有伤不利于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方便,这回你可千万不要再推脱了,一峰之主怎可没个伺候的人?” 他见东方玦眉头深深蹙起,又连忙将君越拖了出来挡在面前:“再说了,这孩子怎么办,你还能拖着现今这个身体照顾这孩子吗?” 东方玦闻言便转头看了君长泽一眼,过了许久才堪堪点了下头:“多谢。” 温云晖与谷云星挑来的弟子尽数都是十五六岁上下,看外表倒是各个都长了副单纯乖巧的模样,东方玦随手指了个人问询:“你是?” 那弟子便连忙上前一步:“回清容峰主的话,弟子明越,负水木风三系灵根,于九十年前仙居大选时入的门,入门后就一直被分在外门打杂了。” 毕竟是修真界中最顶端的门派,三系灵根当真是有些看不上眼,云倾仙居中只有双灵根或之上的修者才有资格进入内门修行的选拔,三灵根直接就被筛下第一关了。 但也并不是那么绝对的,若是天赋极高的话或者与诸位峰主有些关系的话也会被破格收入门中,比如谷云星的天生灵体或东方玦靠着温云晖“走的内部关系”,但特殊天赋特殊体质百年都难得出现一个,随便出现一个修真界都会小小震动一番。 云倾仙居每隔十年正式对外招收一届弟子,今年恰好便是个第九个年头,再过几月就是凡世间的新年,过完年后没多久转眼就是新一届弟子入门的日子,这样算来明越入门时也比君越大不了多少。 他又将视线投向明越身后众人,立即便有一串声响接连在耳畔响起:“弟子明照、弟子明湖”。 东方玦有心想将人送出峰外,但人都送出来了他若是再将人送走这不是明晃晃的打谷云星和温云晖的脸吗。 但他又着实不喜有人侵入自己的地方,不然这么多年清容峰上也不会只有他一人。 君越的确需要个人照顾着,他总不能让个孩子自行打理起居吧东方玦咬咬牙,只能点头认了。 “峰上事物暂且先由你接手试试,你们先听从他的安排吧,”东方玦抬眸望向明越:“有什么要做的事情过会儿我会告知你。” 明越万没想到自己会接了这么大的活计,东方玦虽说是暂且交由他,实际上谁心里都清楚,只要明越这段时间不出什么纰漏清容峰的管事之位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从一抓一大把的外门杂役弟子到十二峰之一极具话语权的管事,这哪是翻身啊这明明就是飞升啊!他满面欣喜连忙恭敬行礼:“明越知晓了。” 东方玦的眉头反倒锁的更紧了。 他犹豫了瞬,最后还是出声道:“不要再叫明越了,更个名吧”。 “明居如何?” 与一峰管事的位置相比改个名字能算得什么,明居自无不可连连道是,再说明越也不是他的本名。 东方玦本来是想让人叫明安的,寓意令他安安分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明安和命案同音,怎么听怎么不吉利,最后也只能罢了。 至于让他改名的原因 东方玦敛眸,拇食二指轻轻摩挲了下被面——清容峰上已经有一个越了,实在没有第二个存在的必要。 “那你们就先出去吧,殿后几列房屋目前都无人居住,你们自行分配,然后明居来我殿中一趟。” 谷云星直到人都出了内殿才惊诧道:“玦哥,你莫不是为了这小子才让他改的名吧?” 东方玦轻轻扫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谷云星又缠着他说了几句话,他倒是也想多陪东方玦呆上一会儿,但见他面色隐隐带了几分倦意又只能打消这个念头,恰逢明居安排好了居所前来复命,谷云星便也只能恋恋不舍出声告退了。 不过他临走前还不忘将温云晖的那株灵参置于桌上,一副唯恐东方玦不收的架势。 这期间君越一直规规矩矩站在床侧,东方玦几次拉他坐下他都不肯,如今屋内仅剩下他二人,东方玦终于叹道:“虽说清容峰再怎么样都不会如君府般令你感到自在舒适,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在这里放松些的。” 君越顺着他的力道坐在床上,又仰起张白净的小脸看他:“您误会了。” “我在清容峰上过的很开心,刚刚之所以”,他顿了顿:“谷峰主与您同辈,就像父亲的那些江湖好友一般,背地里是一回事,但当着他的面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太过放肆的,这样失的也是您的脸面。” 东方玦反而更心疼了,揉着他的头久久说不出话来。 明居进屋后君长泽倒是没再移动位置,小小的一团坐在他的床头替他压着被子。明居小心逐句记着东方玦的吩咐,余光悄悄向上扫了一眼,心中颇为震动。 他入仙居至今不过才九十年,东方玦那时候已经离开仙居十几年了,正是谷云星突破元婴刚刚出关的时刻,也是因为谷云星进阶的缘故,那一年报名仙居的弟子尤其的多,考核也极其的严,故而明居印象十分深刻。 当时东方玦的离去还是个秘密,明居与一众人等待考核前自然也偷着交换了不少仙门内的情报,当时有不少不知内情的人盼着能进清容峰。 即便是后来他们隐隐知晓仙居中几个势力对清容峰的排斥了,却也有不少人仍旧抱着这个念头。俗话虽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可他们这群外门杂役连个鸡尾都算不上,能搭上凤凰简直是天大的气运。 年少轻狂时总觉得自己天下第一,能引气入体调动些许灵力就兴奋的不成样子,可直到入了仙居见到了真正的天之骄子才明白过去的自己有多可笑。 他们也是在进入仙居后一次次经受打击挫折后才被迫磨尽了一身锐气的。 明居本以为凭自己的心境已经能笑对一切了,却在见到君越时难免生出几分压抑嫉妒来。 这孩子的年纪比刚入门时的他还要小呢,怎么就运气这么好呢。 他也知道自己是因为东方玦受伤无力照看这孩子才被召上峰的,能有今日全凭着这位“师兄”,于是心中便更加不是滋味了。 “还有问题吗?”东方玦的声音蓦地响起。 “回峰主的话,没有了。” 东方玦这才让人下去。 他刚一回峰便遇到纪云然的挑衅,峰上许多事物都未曾处理,这些日子君越都是住在他房间隔壁的,今时既然谈及这个问题,不如一并处理了。 君越闻言连连摇头:“您不愿意让我住在这里吗?” “不是”,东方玦解释:“这里毕竟是主峰大殿,我担心你会存在不方便。” 哪怕在几个时辰前君长泽还在计划着如何离东方玦远些,最好是离的越远越好,他在一峰之主面前修炼魔功简直就是嫌自己命长了。 在感受到玄华云锦带中的魔气后却即刻改变了念头,巴不得离东方玦更近一些,恨不 得与他时时刻刻形影不离。 “我不在乎的!”君越小心脱下鞋子外袍爬上了他的床,又避开他的伤口将自己窝在了他的身侧:“我想跟着您,我想离您再近一些。” 他想了想,刻意压了自己声音学着幼时的模样低低道:“玦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地图】 东方玦几乎是条件反射回了一句:“我与你父亲同辈,叫哥辈分乱了。” 话一出口他才反应过来——君越只有在他小时候总含糊不清的叫他名字啊! “你想起来了?”东方玦惊诧道。 魔君乖巧的点了点头,面上一派纯良无害:“刚刚您昏过去了......我脑子就突然很痛,这才一下子想起来了。” 东方玦低低叹了声气,又碍于自己方才徒手握剑刃的缘故无法用手轻轻摸摸他的头,最终只能换了手背擦了擦他的脸。 小孩子的皮肤细嫩光滑,明明东方玦手上的纱布质地并不算粗糙,这一下子却也在君长泽的脸上划出了丝丝红痕。 东方玦霎时收回手,面上的尴尬愈加明显了。 君长泽对他的模样视而不见,连带着东方玦刚刚纠正的话也充耳不闻:“修真界中的辈分本来就不能按着凡世间算嘛,再说君越是要成为您的徒弟的人,到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岂不成为君越的父亲了,这又要怎么算啊。” 东方玦想说不是这样的,师傅和父亲哪能是一回事,君长泽却又补充道:“父亲与我虽不亲近......可再怎么说也是君越的一个念想啊。” 东方玦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好像他要君越改个称呼就是要生生磨灭了君潇的存在一般,他嘴笨又不会回话,明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却根本不知该如何开口辩解几句。 君越又三言两语绕来绕去,东方玦没过多久脑子就乱做一团了,含含糊糊也不知怎地就认下了。 君长泽唇角微微勾起一瞬,又在即刻间收回,他如同每一个得到了糖果般的小孩子般活泼兴奋,扯住东方玦的衣角满怀感激:“您真的是太好了!” 一头雾水的大好人东方玦:“......”。 君越抓住他蹭了蹭,又突然反应过来他现今正有伤在身,霎时便收敛了神色满面愧疚下了床:“对、对不起......不该打扰您的休息的。” “我可以在峰上到处走走看看吗?您在这里好好休息。” 还没待东方玦答话,他又猛地皱起眉:“对了.......我来的时候才知道,清容峰好大好大的.......我会不会找不到回来的路啊?到时候还要劳烦您带伤去寻我。” 他咬了咬唇黯然垂下头:“我、我还是不出去了......我就在殿里守着您吧。” 清容峰的确是太大了,毕竟是十二主峰之一,主峰辅峰全都算上甚至能容纳下六位数的人口,东方玦刚刚接下峰主之位时绕来绕去自己都差点迷路。 他想了想,揽着君越的后背与他额头相贴。君越似乎是对这种亲近十分不习惯,挣扎着就想离开,又碍于东方玦身上的伤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只能睁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解望向东方玦,可怜兮兮的模样可爱又好笑。 “别动,很快就好了。” 这样一个姿势,两人五官都要紧紧贴上一处,东方玦将落在君越背上的手向上抬了抬,最终落在君越的颈后,怀里的孩子霎时便僵硬的更厉害了。 堂堂魔君,钻人怀抱扯人衣角撒娇就够丢脸的了,又何时与人这么亲昵接触过啊。 东方玦深吸一口气阖上眼,识海中的灵力缓缓调动起来,顺着两具身子相接的部分一点点流入君长泽的体内。 君长泽都快僵成块木头了。 他提出想在峰上走走看看的本意就是想拿到些关于清容峰的东西,却没想到东方玦对他是一点都不避讳,竟二话不说直接将清容峰及峰下所有辅峰的地图都给他传了一份。东方玦传的还是最详细的版本,哪处有结界哪里有封印每座峰上过去都曾住了些什么修者可能存了什么宝物.......逐字逐句一行不落。 这是只有峰主才能知道的东西啊。 不单单是这些,他甚至将清容峰上的护峰大阵管理权限都交出了一部分,唯恐君越这傻孩子走动间遇到些什么危险。 君长泽对他当真是无话可说了,这样看来温云晖能操纵部分清容峰的护峰大阵也没有什么好存疑的了,这块傻石头对人简直毫不遮掩。 但不得不说这东西正是当下的他所需要的,他强自按捺住心底的狂喜,连难得与人的亲密接触都不甚在意了。直到东方玦松开手,他才缓缓抬起头,东方玦本就损了大量元气,他又唯恐这大量讯息会伤到君越尚未修炼出的灵识,传递过去的每个字都十分小心,直接将他刚刚睡那一会儿补充的精力都消耗一空了。 “我......谢谢您。” 东方玦摇了摇头:“早晚都要给你的,不差这几天的时间了,这样我也能放心些。” 君长泽又与他随意闲聊了几句,这才终于转身离开。 他一边向着殿外行走一边想着拿到这份地图后应当做些什么,如今东方玦伤的极重,根本没有精力去处理清容峰上的事务,对这座峰的掌控力也降到了最低,正是他做些什么的最好时机。 说起来清容峰上也没有什么事物需要东方玦去操心的,过去这峰上只有他一个人,想做什么都是他一个念头的事情。 君长泽不是很想在这个时候出手,他自己重生至今根本还没来得及倒出时间修炼,除了灵识要比东方玦的浩瀚磅礴些其余根本没法与东方玦相比,一旦他不小心出了什么纰漏东方玦都会于瞬间察觉,到时事情就大条了。 虽然君长泽有些惋惜白白浪费的这一次机会,但他做事向来寻求稳妥,意外固然惊喜刺激,事物不在掌控中的感觉却着实难受,只要他耐心等待总能寻到新的机会的。 君长泽打定了念头继续向前,却敏锐察觉到了两道阴阴森森注视而来的视线,君长泽顺着目光袭来的方向望去,一着了淡色灰白长袍的修者正立在廊下,见到他与自己视线对上连忙低头收回目光。 他也知道君长泽看见自己了,只得咬着牙齿硬着头皮上前问好:“君师兄好。” 君长泽向来过目不忘,这修者是方才一并上峰来的六人之一,也是个明字辈的弟子。 说起来云倾仙居这点还是很好玩的,外门弟子并非依着入门时间统一更名划辈,而是根据被分去的外门峰上来改名。 就如别的门派或许九十年前入门弟子统一为明字辈,八十年前换了个新字了,云倾仙居却是整个杂役峰都是明字辈,内务峰都是光字辈。 倒是不能从他们的名字上判断出入门时间了。 君长泽冷眼看着这人唇角的虚伪假笑,乖巧答了句:“师弟好。” 那人牙齿霎时咬得便更紧了。 君长泽眯着眸子打量了他一眼——这人怎么回事啊,周身的魔气都快要蹿到天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明笙】 其实他身侧的魔气也不能说是很多,毕竟是在云倾仙居中生活了近百年的人,隐匿气息的能力自然是一流的。 奈何他面前站着的却是九渊之主,毫不夸大地说,魔界现今尚存的几大修炼体系几乎全部都是由魔功止戈中分化衍生出的,这套功法足以凌驾于整个魔界之上了,他这套隐匿方法在温云晖面前灵验的很,于君长泽而言就如同凡人在修者面前变把戏般幼稚可笑。 君长泽登临魔君之位前魔界乱七八糟混做一团,各支各系争斗不断,现今魔族的大部分地盘应当正由几位魔族将领把持着,明辉这人一看就知是哪位大魔埋在云倾仙居中的钉子。 “师兄这是要去哪里?”明辉见君长泽久久不言,又出言问询道。 不过是个毛孩子,却凭着得了峰主青睐一步登天......起初他是与其余几位师兄师弟一样极其不满的,不过后来转念一想,君越今年才多大啊,东方玦又怎么可能寸步不离的贴身照顾他,君越的起居日常还不是要交由他们这些外门弟子?这期间他再用些心思讨好服侍,以后君越的一言一行不都要随着他意了吗? 故而他几乎是没做过多停留便直接出门来寻找机会了。 这不就搭上话了吗。 他面上表情遮掩的很好,但君长泽生来便极其敏锐,方才那饱含恶意的目光已经显露出他的心思了,冲天的魔气更是遮都遮不住,君长泽又怎么可能如他所愿。 他眨眨眼睛望着明辉,稚嫩声音回响在人耳畔:“称呼师弟应该没有错吧?” 他想了想,又轻轻摇了摇头:“玦哥......峰主虽然说要收我为亲传弟子,但我听说做人弟子都要走遍很麻烦的过程,你既然叫我师兄,那我回声师弟应该没错吧?师弟是不是也拜过天道对峰主行过大礼了?” 明辉脸色一僵,尴尬笑道:“怎么、怎么可能啊,那可是十二峰主之一,我怎么可能拜入他的门下?” 他不过是仗着如今入了清容峰想着含糊下概念滥竽充数罢了,修真界中门派大多都是这样的,虽说他们原本归属于杂役峰,但一旦被分配领走便彻底与杂役峰失了关系,整个人便都隶属于新的峰下了,出事闯祸都要由新峰峰主来解决。 早年的修真界分的十分清楚,不是被峰主亲自开口收下的弟子根本无权唤他们为师傅,但也可能是这样太过生疏或者其他的某些缘故,到了现在除了某些特别注重规矩的人外倒也没什么人遵守了。 东方玦无事时曾努力理解过着莫名其妙的规矩,这些外门弟子类似于古代被拿走卖身契的杂役,生死都交由新的主家管辖,又类似于现代挂着一本学校名声的三本学院收的学生。虽说用卖身来形容有些过了,但他们在仙居中的身份地位却也和这没什么差别了,拜入仙门便是脱离尘缘往事,生命中只余漫漫仙路与师门是非。 明辉面上越来越尴尬,他仔细盯着君长泽的神色,妄图从中辨认出他到底是无心之言还是故意找茬,但君长泽仍旧是那副无辜可爱的单纯模样,任他如何猜测都看不出个一二三四来。 不过他再怎么说也在仙居中卧底近百年,总不至于被这么个孩子三两句话给挫了锐气,于是又叹了声气怅然笑笑:“是清容峰主宽宏大量,我等便斗胆唤他一声师尊了,想必峰主是不会介意这点小小的冒犯的。” “君小师兄初来乍到,想必对修真界中的许多事物都还不甚了解,明辉在此斗胆自荐一下,不知可否带着小师兄走走看看?也好介绍下这修真界中的部分事物。” “说起来,我也是刚刚才上峰的,这清容峰上的许多事物都不是很熟悉呢,我们两个一同前往,也好结个伴。” 君长泽思忖片刻,抬头对着人笑笑:“那就劳烦明辉师弟了。” 他也有心多与这人交流一下,不为别的,起码要探出是哪个魔族埋下的钉子。 “劳烦什么,分内之事而已。”明辉上前一步,弯下腰来似乎是想抱他,君长泽连忙后退一步——他生平最为厌恶与人接触了。 不单单是人,魔啊妖啊全都要算上,活了两世也只有东方玦是个意外了。 谁让东方玦是块石头呢,君长泽给自己找理由道。 明辉面上不变,只是静静敛了神色仿若无事发生一般淡然,他引着君长泽往前走,隐约能听见对话声从风中传来:“小师兄想去哪里?” ...... 明居方才离了东方玦的殿中后便依着他的吩咐下山采买些物品,有的峰上人数众多,每峰之间相隔距离又有些遥远,没有飞行法器的修者出一趟门要耗上不少时间,久而久之这峰上便大多自行衍生出了小规模的市场及铺子售卖些消耗物品,也算是修者间的小小的进项。 不过这都是指代人数较多的山峰的,清容峰上先代峰主仍在时倒是也存在着不少铺子,不过到了东方玦接下这位子后......至今早就空余几千年了。 包括明居在内一同前来的这外门六人修为最高才不过筑基,刚好就是他与明辉两人,其余则是练气几重等级不一,还远远没达到辟谷的水平。他们几人来的匆忙,居所的东西也没怎么来得及收拾,清容峰上屋中留下的家具用品都放了上千年了,有些早就不能再使用了,零零碎碎全都算上实际缺了不少东西。 最缺的还是君越能用的东西,这才是东方玦让他们下山采买的重点,为此东方玦还特意给了他几张能直接在云倾仙居内使用的传送符咒。 他身后跟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是一并与他进入清容峰的几个弟子之一,这小孩外貌只有十四五六的样子,个头倒是长的极高几乎与明居并肩,人又是高高瘦瘦的,看背影还以为才十七八岁。 其实这孩子今年真的就十五六岁,正好是上一次仙门招收弟子时被选入门中的,他灵根驳杂天赋不高没有峰主愿意收下,最后便直接被分到外门做些杂役活。 不过他那时候才多大点儿啊,仙居也不至于让个孩子去伺候内门弟子,通常这种年纪不大又非要留在仙居中的小豆丁会分给呆了许久的老弟子,明居便是负责养大他的那个人了。 “师兄师兄,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明笙心里一直藏着事儿,直到他们彻底出了清容峰的地界后才终于按捺不住问询出声。 “说。”明居拉着人径自到了云倾仙居公用的场地中挑选物品,每座峰上的交易地点到底还是太小,许多东西只有在这里才能买齐,且十二峰不是谁都能进的,只有得了峰主亲自发下的身份牌才能顺利通过护峰大阵,否则便会直接被大阵当做敌人反弹而出甚至攻击了。 云倾仙居也是这般。 “就是吧......”,明笙左右看了看,见四下里无人在意这处才压低声音道:“我好奇这件事情很久了。” “一千年前仙居出了叛乱,不少峰主长老都陨落在了那场大战中,谷峰主纪峰主还有我们东方峰主等几位大人便是因为有功于平定叛乱才坐上峰主之位的吧?” 明居心底嗤笑了声,面上却一脸讶色,他似是听到了什么极恐怖的事情一般脸色霎时变的青白:“呸呸呸,闭嘴闭嘴,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他匆匆转过头来,目光紧紧从视线所能及的每一个人身上扫过,唯恐哪个修者将他们刚刚的话旁听了去。 明笙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可怜兮兮传音道:“师兄......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明居毕竟养了他十几年,早就了解这孩子是个什么性格了,见周围人面上并无异色才悄悄松了口气,回骂了句:“知道还不给我好好记住?真被哪位大人听见了你我的命就别想要了。” “都说了你多少遍了,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明笙挠了挠头,讪讪笑了几句,又给人传音:“好师兄,你就告诉我嘛。” 明居实在是看不下去他这幅模样,想了想到底还是回了人话:“这话我可只说一遍,你听过就好,千万别再问询别人了,也绝不能再旁人面前提起这事,否则我们两个真的要丢了性命。” 明笙连连点头:“嗯嗯!” 云倾仙居的日出是世间难得的景色,云倾仙居的日落也别有一番风味。夕阳西沉斜阳日暮,落日映于粼粼水面悬于海天之间,赤红晚霞洒落海面,连流水波光都灼热了几分。 他们这个位置恰好可以看见那茫茫海面,明居先是对着海上发了会儿呆,而后才再度传音给他。 “三千年前那一战吧,仙居内都说是纪长老勾结了魔族引发了叛乱,实际上......无非就是场排除异己的清洗罢了。” 明笙霎时瞪大了眼睛。 他这幅模样着实有些好笑,明居忍俊不禁揉了揉他的头。 “当时前门主骤然离世,仙居内部动荡不安,前门主虽然早早定下了温门主的身份,却也有着不少人想要在乱中博上一把,纪长老甚至暗中与九渊之下魔族有了牵扯。后来......后来那些事情发生时我还没出生呢,哪儿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总归不过是温门主反败为胜甚至反将了太上长老一系一军罢了。” “凡世有语斩草除根,温门主又借着那股势头扯出了不少太上长老的人马,美其名曰平叛罢了。” “这都是师兄你的猜测啊!”明笙不满道:“温门主人好心善,又一心向着云倾仙居体贴门内弟子,您有能证明这话的证据吗?!” 纪长老联系魔族的事情的确是千真万确,温云晖绝地求生反败为胜也是事实,换做是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会趁着那股天赐良机将太上长老一脉清理干净,没人会说温云晖一句错来。 仙居内基本有些智商的人都能想明白这事,无论是何身份勾结魔族都是大忌,温云晖除魔卫道捍卫云倾仙居,又恩怨分明留了无辜的纪云然一命,甚至不顾他的身份让他做了清越峰主,修真界谁人提及温云晖不要赞叹几句?也就明笙这个傻小子世界中只有黑白两色,是非对错全都要分的个干干净净明明白白。 这世间不会有人处理的比温云晖更好了,明笙也早晚都会知道,这世间的很多事情都不能用是非对错来划出界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抉择】 他似乎很崇拜温云晖,谈及他时目光语气中的敬仰之情几乎要满溢出来,明居虽不及他但对这位掌门倒是也十分尊敬,在他眼中温云晖能屈能伸有勇有谋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全天下没有人再比他更适合云倾仙居的门主之位了。 除了温云晖会时不时在东方玦的事情上犯傻以外。 不过这无伤大雅,人总是要有个弱点的。 明笙闷闷不乐跟在他的身后,似乎是在生什么闷气一般,明居也不在意,犹自淡然挑选着摊子上的物品。 云倾仙居的“交易集市”设立在山壁横亘而出的一片巨大平台之上,据传当年这里都是山体中的一部分,昔日仙居中的一位剑修一剑劈开这苍茫大山直直向下裂开大半山头,剑气贯入山体之中震的巨石簌簌滚落惊的云散雾开,他又横砍了一剑直接将这块山体削了下来,整座大山便剩了个比直角弧度再大一些的“l”形状了。 那些被劈下的山体一块块滚落到了山脚下的云沉海里,连带着山脚附近都凸出了一大片黄石高地来。 他们如今所处的位置就是这一横之上。 贴近山体的一面上一间一间挨着不少屋子,这都是仙居内部自行搭建出的铺子,只有些有门路的修者才能在这片平台上寻到个铺子店面,其余弟子只能去那片巨大场地上临时支个小小的摊子。 铺中的东西价格自然也要比外面贵上几分。 东方玦倒是极大手笔地给了他一笔灵石,毫不夸大的说......明居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巨款”,甚至比他入门苦干几十年积攒下来的那些积蓄还要多上一点。不过他也清楚这是公中的钱不能擅动,除了有些感慨外倒是也没什么别的心思。 不过清容峰主似乎挺放心他的? 明居放下手中的东西,又抬手指向另一旁的一把灵植,摊位上的修者懒洋洋地站起身子替他拿了过来供他挑选。 不,或许东方玦不是放心他,他只是单纯的不在乎这些灵石罢了。 一个仙门是否强大取决于很多因素,其中一个就是它实际把握着多少灵脉每年能产出多少灵石资源,灵石说白了就是居于灵脉附近的石头,常年受着源源不断的灵气冲刷,久而久之自己也身负灵气了。 修者大多都会从灵石中提取灵气用来修炼,这种东西相较于灵植或者其他灵物要易于保存不少,灵植的保存条件极为麻烦,放置的物品存放的条件随便哪条稍有不慎就会使内中的灵气泄露出去,灵石则不然。被挖出后的灵石内部灵气基本就定型于此了,十分方便修者携带,时间久了它倒也慢慢发展成为一种交易货币了。 云倾仙居在整个修真界中都是数一数二的豪门大派,单单仙居名下便有灵脉十余条,这些灵脉全部都是属于云倾仙居自己的财产,其余修者没有任何分得使用的权利。排除这些云倾仙居还有着不少“公用共享”的灵脉,不过这些灵脉的产出就是修真界中的几个门派按比例分配了,即便是这样每年也是一大笔的收入。 这些灵石通常会被分为数份送至仙居各个地方交与峰主自行分配。最大的份额自然是属于温云晖这个掌门所在的峰上的,其余十一座峰则统一划分为第二档,执法堂及诸位长老处归为第三档,再有剩余的灵石才会被分给外门辖管弟子的峰上,可想而知这样一重重扣下来每个外门弟子的份例究竟会余下多少。 关于清容峰的份例问题云倾仙居内部吵过不下百次,其余峰上得了灵石都会按比例分发给峰下弟子供他们修炼,但清容峰上三千年来......只有东方玦一个人。 仙居家大业大,每年分到十二峰上的灵石数额都是一笔极为可观的巨款,哪怕再分成千份万份也要比些小门派的内门弟子待遇好了。灵石是用来给弟子修炼提升仙居平均的修为水平的,到了东方玦这里反倒直接打了水漂了,仙居内的众人自然无法容忍。 他们闹到温云晖处数次,起初温云晖还一个一个好言劝阻甚至直接以掌门身份强行压制着众人不满,到了后来干脆就禁止众人提起这事了。他只说这分配方式是自仙居存在以来便有的老规矩,他无权妄自改动,东方玦自己也找过温云晖数次,这些东西在他眼中就是一堆石头罢了,还不如堆金子值钱呢。 温云晖总觉得这些东西是东方玦应得的,但他到底拗不过仙居众人,最终还是不得已迫于压力将东方玦手中的份例取走了一半替他保存,并言明一旦清容峰上进了新人便将这些灵石归还于他。 明居有些恍然,转眼间距离那时竟然已经两千多年了啊。 这些消息还是他入门后一点点和老弟子混熟后打探出来的呢。 哪怕被取走了一半,东方玦手上的资源也不是他们能想象的,再说仙居内也没有人不相信温云晖不会在私下里补贴东方玦什么东西,温云晖对东方玦的“宠爱”几乎到了全修真界都闻名的程度了。 为了彰显各自的身份地位,十二峰上每峰都有特殊的服装配饰,通常峰上弟子也常年着着这身衣物在仙居内部活动,旁人一看便知他的归属所在,但......明居十分怀疑现在的清容峰上有没有这种东西。 今日是他上峰的第一日,恐怕整座清容峰上只有东方玦的那一件吧。 他仍旧穿着那身隶属于外门杂役峰的洗的发白褪色的破旧长袍,袖口关节处还隐约能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一块小小的补丁,灵蚕吐出的蚕丝织就的法衣价格太过可怕,即便是他入峰百年也只能仍旧穿着凡人的衣物。 对面的修者一看就是个踩高捧低的,扫了眼明居的衣着顿时便失了兴致。他拿着眼角斜睨了明居一眼,倒是也将灵植给他递过去了,只是口中以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了句:“外门的肮脏穷鬼也想看我的灵植?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明居面上一点反应都没有,这种话他早就听习惯了,本想着一如往常般无视过去,却没想到明笙的耳力极好,他又是个年轻气盛心高气傲的,闻言霎时便炸了。 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那修者衣领:“你说什么呢?看不起人是吗?” 那修者嗤笑了句:“哎呦喂,这儿哪儿来的傻孩子啊,居然敢顶撞你爷爷我?” 他一把拍掉明笙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便人,不屑笑道:“瞪大眼睛看看你们穿那衣服吧,外门的小废物也敢在爷爷面前放肆,可得让我好好看看,今日云倾仙居的太阳莫不是从东边落下来的?” 明笙修行至今不足十年,又是个攻击力较弱的水灵根,面前这男人看着吊儿郎当的,实力却着实不低。明明是只人手,却仿佛如利剑般带了剑芒凛冽锐利,明笙被他狠狠拍了一下瞬间就飞了出去,手臂上不知何时被何物划出了大大小小十余条口子,伤处仍有剑芒在斑驳闪动,痛到极致连臂上一时间都失去了知觉。 旁边闻讯聚拢而来的修者朋友顿时哄笑起来。 明居被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匆匆揽住倒在地上的明笙,又转身对着那修者行礼道歉道:“还请这位师兄息怒,这孩子是我没教导好,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他,求您宽宏大量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好啊,”那修者倒是出乎明居的意料点了点头:“当然可以,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对吧。” 他抬头扫视了一圈,刚刚站到近前的他的朋友顿时附和道:“对呗,我们兄弟最讲道理了,兄弟你可要和他商量商量到底怎么处理。” 明居胸口拼命跳动的那颗心脏还未来得及平复下来,道谢的话犹然压在唇边,便听得那修者随后又来了一句:“不然你们两个就跪下向我赔罪吧。” !!! 明居双拳紧攥牙关紧咬,下唇都被他咬出来了一片鲜红,僵着身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平常他定然说跪就跪了,他毕竟是在外门中摸爬滚打了上百年的人,深谙“忍为上策”这句道理,屈膝一时就能换来平安,他连犹豫都不会犹豫一下,可他现在......已经进了清容峰了。 即便是个外门的杂役弟子,他的事务也理应交由清容峰来处理,可他今日是第一次进峰,平日里又与峰主这种存在差距过远,此刻根本不敢提及东方玦的名字。 但他又不能跪下,清容峰新入门的弟子第一天就给别峰弟子屈膝认错,一旦这事情传了出去......东方玦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其他峰主?仙居众人要如何看清容峰?东方玦会不会气急恼羞成怒对他做些什么?即便是东方玦再宽宏大量也会将他给逐出峰外吧。 哪有人愿意要一个上来就给他丢脸的杂役。 一边是他亲手带大的孩子,一边是挣扎百年好不容易才看到的希望,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修者看他犹豫不决竟也不恼,嘿嘿笑了一声又继续道:“你不愿意跪也可以,不如这样,一会儿就跟着我去外门办个手续,我那儿正好缺个打杂的奴......的杂役,看他倒是正好。” 明居的掌心被掐出道道血痕,明笙耳边嗡嗡作响,紧紧攥住明居的衣角,口中喃喃道:“别跪......”。 修者懒洋洋地窝回座位上:“不着急,慢慢想,我有的是时间。” 正当明居左右为难之际,一道熟悉嗓音骤然乍响在耳旁:“这两人你可要不走,他们现在可是清容峰的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熟悉】 “清容峰?清容峰算是个什么东西啊?哈哈哈哈......”修者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那个熟悉的声线出自何人,起初还是一副志得意满无所畏惧的高傲模样,闻言霎时一个激灵,“蹭——”地一下猛地从座椅上蹿了起来,动作间连椅子被碰倒砸到售卖的灵植上都来不及顾忌了。 他瞪大着眼睛看着来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磕磕巴巴唤人道:“师师师师师傅!” 纪云然凉凉瞥了他一眼,目光像是在看什么放了太久散发出馊味儿的脏东西:“闭嘴,你还有脸叫我?丢脸的玩意儿。” “我竟不知我峰上还有这种仗势欺人狂妄自大的败类,还有何面目配称为剑修?你还对得起手中的剑吗?!” “不不不不是!师傅您请听我......”。 “闭嘴!”纪云然满身煞气厉声喝道,“清容峰是个什么东西?你不如回答我下清越峰是什么东西?” 修者匍匐在地抖如筛糠:“师师傅、弟子知错了弟子只是一时口快弟子.......”。 纪云然转过身去,再没看这修者一眼,“滚回峰上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这弟子他是定要处理了的,不过现场毕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甚至还有两个东方玦的人,他才不会在这里有所动作,只能等着回到峰上关起门来自行处理。 明居趔趔趄趄扶着明笙站起身子,躬身向他行了个礼:“感谢清越峰主出手相救......”。 纪云然随意挥了挥手,面上仍是有些气愤。这弟子给他丢脸是一回事,丢脸丢到东方玦的面前又是一回事,在他看来在东方玦面前失了面子远比一百个弟子给他闯祸还要可恨。他心里清楚清容峰上这两个人实在是无辜,但也难免会迁怒几分,随口敷衍两句就要匆匆了事。 他紧锁着眉看向仍旧扶着手臂的明笙:“我那不成器的弟子虽说在为人处世方面有些问题,但对功法的领悟倒是不错,他已修至可随身吞吐剑芒的阶段,剑芒入体你定然不好受。” 他冲着明笙伸出了手:“把手给我,我帮你把剑芒。” 明笙却一直紧垂着头一语不发。 ——这孩子怎么了?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啊! 明居有些着急,被垂下衣袖遮掩的手连着怼了明笙好几次,又压低声音道:“明笙?明笙?傻孩子想什么呢纪峰主叫你呢!” 明笙被他撞的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人一把推醒了过来,他紧咬下唇慢慢抬起一条胳膊,面上却还是不敢抬头看向纪云然。 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一峰之主与外门弟子身份实在是太过巨大,天差地别云泥之分,他们中的大多数只有在入门时能见到十二峰主一面,不敢直视也是正常的,但纪云然冥冥中却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他干脆上前几步二指捏住明笙的下巴迫使人抬起头,仔仔细细观察起面前这个少年来,一双琥珀瞳孔清澈满满倒映出明笙的身影。 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啊,身上没有魔气妖气测出的天分也不高不低,就是个寻常外门弟子的普通模样。 “你叫什么?”思索了片刻,纪云然仍是开口问道。 “回清越峰主的话,他叫明笙。”明居见明笙仍是没有张口的意思,只能替他回到。 “我要他自己回答。”纪云然抬眸望向明居,眸中的锐利剑光几乎要将他捅成了个筛子,明居一瞬间竟有些站立不稳,连连道歉的同时心下暗道东方玦的厉害。 居然能在这种眼神下反败为胜,清容峰主也没那么简单嘛。 “回峰主的话,弟子明笙。”他隔了许久才堪堪憋出了这样几个字,纪云然倒也不恼,只是仍旧阴沉着脸望向他。 他心中的诡异复杂更加明显了。 不过纪云然仍是松开了钳住明笙下颌的那只手,放开后才发现对方的洁白颊侧竟被掐出了道鲜红印记,纪云然也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下手竟会这么重,面上带了几分尴尬,又如无事发生那般抬手拔去了他手臂上的一众剑芒。 “你们放心,那个弟子我定会严惩,这摊子上的东西便都送给你们了,就当做是他今日行为的赔礼。” 纪云然本想就此了事,视线扫过明笙却又鬼使神差的加了一句:“等你的伤好了些......我会亲自压着他上峰向你赔罪道歉。” 以他的身份这一举动实在是有些过了,纪云然的性格也万万不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他无视了旁边暗自注意着这边的修者面上的惊诧讶色,临走前凛冽目光又扫视了圈围观众人,见到众人被他带着剑气的目光惊的垂下眼睛做鸟兽散才冷冷“哼”了一声,他最后看了明笙一眼,这才拂袖转身离开, 纪云然是走了,但这地方明居和明笙也不能多呆了,他趁着旁边人围上来前匆忙拽着明笙离开了交易场地,直到绕到了条平时鲜有人去的无人小路上才终于松了口气。 明居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万万没想到只是出来采买个东西竟然会遇到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怕是说出去都没有人信! 一峰之主竟然说他要亲自带人上峰给一个外门杂役道歉!还是那个连太上长老都不放在眼里连温云晖都会出言顶撞天大地大什么都不被他放在眼中的和他们清容峰有大仇的清越峰主纪云然! 明居抓着明笙的衣襟一口气说了长长一句,险些就要喘不上气来,他深吸一口气冷静片刻:“恐怕这么一会儿这消息已经传遍整个云倾仙居了,我们不能在外多呆了,还是赶快回去吧。” 明笙低低“嗯”了一声。 明居只得带着人抄着小路往回走,好在他本身就出身外门,平日里又常来这附近,对这周围的小道岔路全都熟记于心,也不担心会在这茫茫荒野中失了方向。 这一路上他心绪都有些难以平静,但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强自压抑着自己的复杂心情,两人一时沉闷无言。 过了片刻,明笙却突然问询出声:“清容峰上除了我们,其余的一个人都没有吗?” “嗯?”明居一愣:“没有了,算上峰主和他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再加上我们几个,整座清容峰上一共才只有八个人。” 明笙没再说话。 过了片刻他又问道:“可是......东方峰主一共才在云倾仙居生活了三千年,他接下峰主位子是一千年前的事情,在他接下峰主位置之前,清容峰上的那些人呢?” “总该不会上一位清容峰主在位时,清容峰上也没有人在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魔气】 “怎么可能?”明居竟直接被他给问笑了:“我的傻徒弟喲,别看十二峰主在仙居内身份地位都高不可攀,实际上他们内部却一直都争斗不断。仙居派给各峰的资源都是一样的,且仙居内还严禁同门相残,像我们峰主和清越峰主闹上演武场这事还是千年来的头一回,他们想要分出个高下来就只能从自己的实力及弟子的修为来评断了。” “再说了,峰主的一大职责就是尽可能多的给仙居培养出优秀弟子,难不成他们还想白拿仙居那么多灵石?怕是掌门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要不然怎么说咱们峰主开天辟地头一人呢,各种意义上的。” 明笙顿了顿:“掌门即便是再偏心他,也不至于做出这种傻事吧......?” 明居突然叹了声气。 “这件事还真的是......一言难尽。” 他从储物袋中翻出两把镰刀,置于手中掂量了下,又将那把较轻巧的递了过去。这条小路也不知是多少年没有人走过了,杂草生的及到人腰那么高,且叶片上还带着大大小小的锯齿状的尖刺,稍加不注意就能被划出道血淋淋的口子。 杂草生的浓密茂盛,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尽头。 “当年的清容峰上具体有多少人我不清楚,毕竟我那时候还没出生的呢,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比现在的清越峰少。” “其实你可以从清越峰或者观星峰上的人数倒推出来,当年峰主势力没洗牌时清容峰与清越峰是一个等级的,弟子的人数战力都相差不多,观星峰反倒要差了些。现在这三位成了峰主,纪云然只知修剑,谷云星只知卜算天机和缠着东方玦,他们两个峰上的人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动,纪云然好歹还在每次仙门招新时带几个亲传一群内门回去,谷云星干脆就将事物都交给观星峰上其余人打理了。” “所以纪云然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徒弟了吗?” “当然了,现在的十二峰主中只有东方玦和谷云星没有,不过看这架势估计马上就只剩下个谷云星了。谷云星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他们观星峰也情况特殊,生来就能感悟天道的人可遇而不可求,谷云星的师父找了几千年也才碰到谷云星这么一个。” “清容峰上之前.......内门弟子及他们的侍从杂役全部算上......少说也要有几万人吧。”明居将手中割下的草远远丢到一旁,又带着明笙继续向前。 “不过现在全都死干净了。” 眼前霎时有鲜血溅出,明居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就见他交给明笙的镰刀正狠狠砍在自己的胳膊上。这草的韧性极强,镰刀自然锋利无比,这么一下子险些要将他半条胳膊生生砍了下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明笙的手臂本来就被那修者的剑气伤的不轻,再加上这么一下子......刀刃甚至有部分直接嵌入骨中了。 “我没事的,手有些使不上力罢了,上次的疗伤丹药我还剩了些,回去运转遍灵气就能恢复原样了。”明笙额角疼的隐隐渗出冷汗,却仍旧笑着安慰人道。 不是每个人都像东方玦那样受伤只能慢慢养的。 明居还是有些心疼:“我那里还有几株药草,回了峰上我给你送去,你还是别动了,乖乖跟着我就好。” “好。” 他安安静静跟在明居身后,见着人以一种避之不及恨不得将那镰刀当下湮灭成碎片的狠劲丢入储物袋中:“师兄,您还没说完呢?几万人怎么都死了?” 被他这么一吓明居本也没心思多说了,但架不住他一直再问,最终还是继续道:“当年仙居那位太上长老,也就是纪云然的亲爷爷勾结魔族妄图窜取门主之位一事你还记得吧?” “魔族是被众修者合力封印在九渊之下的,根本无法离开那里,太上长老与魔族的协定之一就是为他们开辟出一条离开九重之渊的传送通道。” “该不会.......”。 明居点头:“他将那条通道开在了清容峰。” 日落后的空气都要冷凝几分,寒风刮在他的身上,明笙只觉得自己的每一个关节都被冰的咯吱作响,明笙这下不单单是额头,他的全身几乎都已被冷汗浸透了,好在他出门时里里外外裹了好几件衣服,明居也看不出什么来。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纪、纪云然和秦云生不是关系特别好吗?那时候清容峰定下的下一任峰主还是秦云生吧?他怎么会.......”。 明居摊手:“我哪知道那老头是怎么想的,传说当年纪云然和秦云生已经亲近到不分你我了,连带着整座清容峰上至峰主下至随便一个杂役都对他十分亲近,谁都知道等以后纪云然接下清越峰主的位置清容峰将会成为他多大的助力,到时候两峰之主同进共退岂不是一桩美事佳话?那么多他看不过眼有过节的峰他不下手,偏偏挑中了清容峰.......”。 “或许是先代清容峰主对他从不设防,反而方便他来来回回偷着布置传送阵法呢。” “我听说纪云然甚至可以无视清容峰的护峰结界随意出入其中呢,谁知道他爷爷是不是也能这样?” 明笙低头不说话了,草丛中不知名的虫子不知疲倦的鸣叫着,一声又一声,片刻不间断,刺耳又哀绝。 “等到这事被人发现时一切都来不及了,传送通道已经建成,大量魔气从通道中涌出将整座清容峰都包裹入其中,遮天蔽日不见光明,其余几位峰主合力都无法开辟出条通道进去。” “魔气实在是太浓郁了,我们修的是仙家术法用的是灵力,进到那种地方就跟个凡人一样,哪怕是元婴真君甚至分神大能进去后都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失了全身修为任人鱼肉,所以.......”。 “你回去后可以走走看看,不过一定要小心。当年的魔气虽然被净化驱散了,但却仍旧有些留存下来的,以至于清容峰上时不时仍会爆发出些魔气,仙居内都习惯了。” “起初清容峰上被魔气污浊的寸草不生,那地方根本就没法呆人,所以掌门和长老峰主们才一致同意东方玦不招弟子的,几百年后魔气逐渐稀释褪去,东方玦也一直没往里招人,所以清容峰也就这样了。” 不然清容峰主这个位置又怎么能这么轻易落到东方玦的身上? 这句话明居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仙居内一直有传说,据说清容峰上那些被划分为禁地的地方,还能见到那些被......那些惨死的清容峰弟子尸体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关系】 他二人回到清容峰下时恰好见到了一并返回的君长泽与明辉。 “二位师兄?您们这是?”明辉本来正与君长泽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什么东西,见到明笙的凄惨模样惊了一跳,匆匆上前几步疑惑道。 “没什么,一言难尽,回去再慢慢说。”明居抬头望了眼明笙刚刚凝固不久的伤口,又对着君长泽行了个礼:“小师兄好。” “先回房休息吧,我要先去峰主那里复一下命。” 这种事情绝不能瞒着东方玦,他也根本瞒不住,与其说是复命,更不如说是向着东方玦请罪了。 “师兄,我也去!”明笙连忙叫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 “听话。”明居沉下脸。 “不行!事情本就是我惹出来的,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躲在你的背后?” 明居垂眸犹豫了瞬,不知为何他总有股直觉,东方玦不会真的计较这种“小事”,他想了想,又改口道:“那......好吧。” “明辉,帮忙扶下你师弟。” 明辉左右看了看,最终还是决定听从明居的吩咐,他小心扶住明笙尚未受伤的那条手臂:“师弟,跟我走吧。” 君长泽本就是要回到东方玦处的,他除了那里外也根本就无处可去,明居与他并肩而行,又小心照顾到了他的身高步伐缩短了每步迈出的距离。君长泽不动声色走到他的身边,倒是对他能隐隐成为这个外门六人小团体中的领头原因有所了解了。 君长泽身上负着东方玦的峰主印记,上清容峰的主峰所耗时间要比明居自己上峰略去不少,明居他们来到峰上不足一日,东方玦甚至还没来得及给每人准备个长期出入峰上的牌子。 他轻轻扣了扣内殿大门:“玦......您醒了吗?” 出乎他的意料,内殿中的那扇门并未被扣上,他只稍稍碰了一下就应声而开,绕过屋中立着的修竹屏风便可见到东方玦正靠在榻上对着盒子发呆的身影。 “您怎么醒了?”他总共也没离开多久啊。 可能是由于受伤的原因,他在各方面的敏锐程度都远远及不上平时,外加东方玦的神识本就极弱,先前又一直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出神,竟完全没有察觉到君长泽一行到了内殿。 “嗯?”君长泽连着问了两遍他才反应过来,睁着双满是迷茫的眼直愣愣地盯着君长泽看。 君长泽忍不住想要叹气,这一受伤就褪化的连凡人都不如的体质到底是为何而来啊,这要是在九渊魔界怕是早就被人给剥皮拆骨了。 好在他眸中的迷茫不过一闪而过,转瞬又恢复回了平时的冰冷模样。东方玦抬手扣上手中仍在散发着浓郁灵气的盒子放到一旁,视线一扫便落在明笙的胳膊上:“怎么回事?” 君长泽在那个被随手搁置于一旁的盒子上停留了会儿,若他没猜错的话.......能孕出这么浓郁磅礴的木系灵气的宝物,约莫就是温云晖先前送来的那棵至宝灵参了。 不愧是让大半个修真界都眼红的东西,他仅是呼吸了几口灵参的灵气,却已觉得通体舒泰神清气爽了,再看一眼明笙的胳膊,连被剑气割裂的伤口竟也能在这短短的几息间的功夫愈合了大半。 果然神奇,不过东方玦盯着它看什么呢? 君长泽思索间明居已经快速将先前所发生的事情略略讲述了遍,君长泽分神听了几句,倒是也讲述了个客观公正,起码他没从中听出什么太过明显的抱怨或开脱等等。他却在心底不禁冷笑了声,暗道果然是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假正经,被人欺负到头上第一反应竟然是忍气吞声息事宁人以和为贵。 换成是他怕是直接提刀就上劈了对方。 不过也是,修真界就是这么个以实力定身份地位的地方,明居若是有能硬杠元婴的实力也不至于在修真界中给人做牛做马任人折辱欺凌这么多年了。 果然,只有自己的力量才是最重要的,难不成还能遇到点事就哭着回家“找家长”吗。 “纪云然要亲自压着人来上峰赔罪?”东方玦也诧异了句。 “正是。”明居深深俯下身,“他是这么说的。” “纪云然向来言出必行,他既然这么说了就绝没有落空的道理,我知道了。”东方玦点了点头,倒是难得对明笙多看了几眼。 纪云然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更不可能来清容峰上赔罪,这不是把自己的脸给东方玦打吗?难不成就在他昏睡的时候纪云然也被什么人给穿越了吗? 东方玦难得思维发散了一瞬,正所谓事出反常即为妖,总觉得这事哪儿哪儿都透着股诡异出来。 不过人家要来他也不能拦着,再怎么说以纪云然的身份也不能怠慢了他,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他果然如明居预料中的那样没有什么太大情绪,既没有新入门的弟子第一天就对上死敌的不满也没有死敌要来陪着人给他赔礼道歉的暗爽,明居对东方玦的所有印象都来自于仙居中的传言,可他与东方玦真正接触的时间不足一个时辰,却已将百年间对对方的所有印象都颠覆了个大半了。 果然传言不可信,明居心道。 东方玦对他们今日下午的举动并未作出任何评价,明居只得提心吊胆听着他吩咐待办事项,倘若清容峰上有一点准备不好的地方,怕是第二日仙居中就会传出东方玦怀恨在心给纪云然没脸的话来。早年东方玦最是懒的打理这些事情,有人上峰就陪着喝碗茶小坐上一时片刻,为此仙居中没少传出什么他目中无人的传言,他自己也完全不在意旁人的说法。 不过现在有人能管了,他自然也不会委屈了自己。 更不能委屈了君越啊,这孩子还要在他峰上生活很长一段时间呢。 “没事的话就回去吧”,他最终道,在人临出屋子的一瞬又对着明笙补充了句:“好好休息。” 这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啊?明居更疑惑了。 不过他突然想起了句仙居中鲜少有人提起的传言——东方玦与纪云然......曾经的关系是很好的。 “阿玦。”东方玦的视线一直落在明笙的背影上,直到君越那孩子唤他才回过神来。 他低头向下看去,就见他捡回来的小奶狗正眼神亮晶晶满是期待地注视着他,看不见的尾巴正摇的欢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木生火】 “怎么了?”那孩子的眼睛水水润润的,本就黑亮深邃的如同最上等的玄色曜石,这样一看更是要比之晶亮璀璨了数倍。被这样一双全是信任的眸子全神贯注的盯着,东方玦仅是随意望了一眼便觉得自己的心要化了,一把抓住君越的衣角将人拉到身边:“嗯?” 多亏这个世界上没有各种花花绿绿的东西,不然这么好看的眼睛要是近视了该怎么办.......东方玦忍不住就出了神。 他自己的视力就不太好,如果不是穿越后洗经伐髓了几遍恐怕这时候还要眯着眼睛看东西......君越虽然年纪不大,但却隐隐能从尚且稚嫩的面貌中看出他父母的影子。 君潇自不必说了,单看外表五官端正仪表堂堂,君越的母亲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美人。东方玦曾见过她几面,君越简直就是将这两个人相貌中最完美的地方全部遗传过来了...... 但可能是年龄的原因,君越却并没有那两个人的气场气势,小小的一只团在他的面前,东方玦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脆弱和柔软。 “阿玦?”君长泽又唤了一遍。 东方玦这才回过神:“不可以直接叫名字的,要叫师傅。” 君长泽朝他的怀中缩了缩:“知道了,阿玦。” “您在想什么啊,我都叫了您好几声了。”君长泽有些不满道,两只手小心翼翼抓住他的衣角撒起娇来:“刚刚明师弟说的话这么重要吗?” 他毕竟还没入门,现在就叫明居师弟为时过早了些,东方玦犹豫了瞬,却也没能出声让他改了称呼。 “不是他。”东方玦单手托起小孩放到自己床上,又靠在了他的身旁:“在想你的事情。” “明日我便带你去掌门那里记下名字,总不能让你这样无名无分的跟着我,到时遇见别的峰的人也......”。东方玦突然哑口不语,无名无分......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怪呢? “我的意思是总是要给你个身份的!”东方玦耳根通红一片,重复道。 君越仍旧睁着双迷茫的大眼睛望着他。 东方玦暗骂一句,这孩子什么都不懂,他自己在整日瞎想些什么啊?! “我是说,你的身份还是应该早些办下来的好。” 东方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平日里感觉自己都快被冻成块石头了,受了伤后反倒开始能重新找到些作为“人”时的存在感,偶尔他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情绪的冷淡,那是一种对一切事物毫无感情的漠然,有时连东方玦自己都快觉得马上要成仙了。 君长泽几不可见的勾了下唇:“嗯。” “但是您的伤......?”他小心翼翼犹豫道。 “无碍。” 小孩向着床边挪了挪位置,手上“一不小心”便按上了先前东方玦放在一旁的盒子,他匆忙收回手,掌心却通红了一大片。 那盒子本来就雕刻的边缘锐利棱角分明,他又暗自用了些力气,自然会被膈出道鲜红印记来,他揉了揉手盯着那个盒子:“这是......?” “是掌门送来的灵参。”东方玦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脸上神情霎时便复杂了几分。 果然有情况。 君长泽将他的神情尽收于眼底,刚进屋时东方玦看这东西时的反应就有些奇怪了,东方玦实在是太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或许也可能是有在君长泽的面前毫不掩饰的缘故,他的心思几乎是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君长泽的面前。 他冲着君长泽轻轻掀开盖子,盒盖于半空中划出了个优美的弧度落定,露出内中似玉般洁净细白的那株万年灵参,与之而来的是扑面而来的浓郁灵气。君长泽与灵参本就离得极近,几乎是瞬间便感觉自己识海中的灵气储量深厚了不少。 饶是他前世见过至宝无数,也不得不承认这棵灵参的确难得。 可他回头望了望东方玦的侧脸,那道被剑意划出的血痕仍旧是突兀横亘于他的脸上,伤口边缘结了一道淡淡的血痂,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余的愈合痕迹。 明笙被伤成那样都能瞬间治好呢这东西却对东方玦没有任何作用 君长泽根本不相信所谓东方玦的身体没法由修真界中的手段医治这种说法,在他眼里这一切的不可能只有一个原因——这些灵物的等级全都没有东方玦高。 灵参再怎么样也有个灵字,等他什么时候孕出意识化身神物了,它才能对东方玦产生些许效果,甚至即便是那个时候也不可以。 东方玦是融合了上神的部分血肉化身成的神物,恐怕在神物中也是最顶级的一部分了。 “掌门是从秘境中将我带出来的。”东方玦突然道。 “嗯。”君长泽点头:“我记得您说过的。” “所以我很熟悉这棵灵参上的气息,”他低低叹了声气:“这株灵参一定是出自那个秘境之中,我不会判断错的。” “???” 君长泽先是迷茫了一瞬,继而才突然反应过来他话中的含义,他酝酿着语言小心道:“您不是从极东之地的一处秘境中被发现的吗?” 所谓极东之地说好找也十分好找,说难寻却也的确如此,是修者正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一路向东而行才有可能到达的地点。极东之地的入口有些类似于一处空间裂隙,也不知是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突然显现一次,平日里都是毫无踪迹隐匿无痕的。 东方属木,那里据传也是天下间木灵气的起源之地。 极东之地中的秘境就更难寻找了,秘境入口的显现也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三方合一的,否则一旦缺一都无法进入其中,这点君长泽简直是深有体会,他前世为了找这么个地方几乎耗费了几百甚至上千年的时间。 寻常人浪费千年万年都不一定能找到位置,君长泽之所以能顺利进入其中也夹杂着不少意外,他一度觉得自己运气还是不错的,没想到重生一次这秘境竟然自己跑出来了还被修真界中的好几个门派派人进去逛了一圈。 君长泽的内心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可能是我误会了,这棵灵参或许是掌门在遇到我之前寻得的呢。”东方玦摇了摇头。 君长泽眸色又暗了几分——东方玦这是在怀疑温云晖在那之后又悄悄进过一次秘境?! 秘境第一次开启可以说是误打误撞,温云晖当时恰好带了队云倾仙居的弟子在附近一处历练,得了消息后第一时间便就近带了人进秘境探索,这事只能被道一句温云晖和那些修者的运气实在是太好,可他若进去了不止一次那就绝对不是运气的问题了。 难不成温云晖还能掌握了什么开启秘境的办法不成?! 君长泽再度懊恼起自己如今的年龄来,许多疑惑不解只能压在心底,生怕哪里露出马脚让东方玦起了疑心。 他悄悄握住了东方玦的手,却被掌心冰冰凉凉的温度冷的一个激灵,宛如一不小心踩入冰窟一般霎时麻木了半边身子,血液都在瞬间冷凝了几分。 “嘶——”。 这哪是人的手啊,连三九天里的铁栅栏都比他的手暖和! “怎么了?”东方玦偏头看他,又不解低头看向刚刚被他触及到的地方。 “您、您的手好、好冰啊”。君长泽牙齿都在咯咯作响,浑身上下止不住的打着寒颤,即便是前世服下万年寒冰时都没有冷成这样过。 在安陵府上时东方玦的身子虽冷,却也没冷到这种程度啊! 东方玦用尚未被纱布包裹住的指尖触碰了下自己,面上仍旧是无甚表情,他似乎是感觉不到自己的温度的,不过毕竟过去也没少被谷云星纪云然抱怨过,他倒是也清楚自己一受伤体温就会急剧下降的这个体质。 他敛眸不语,身子却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几步,生怕自己周身会溢出什么寒气会冰到面前尚未修过真的孩子。 君长泽说这句话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余光不经意瞥到他的动作心口却突然涌上几分酸涩来。 说来也是奇怪,平日里东方玦总是如块寒玉般常年冒着冷气,这时候他身边温度反倒恢复正常了,只要不与他肌肤接触是感受不到他身侧的寒意的。 “以前就是,似乎我每次受伤都会变成这样,掌门他们查过很多次了,但却都没能得出什么结论。”东方玦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又状若自然道。 平日里不会这样吗君长泽低下头。 他的脑中迅速划过曾为魔君时所了解到的种种知识,最终一段陌生又熟悉的记忆缓缓浮现于眼前,那是魔君止戈功法中的一句文字,不过似乎是前几册的内容了,还是他几千年前看的东西。 他仔细回忆了下,终于想起了具体的文字描述—— 东方属木,玦字属火,木生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旧载】 这句话是莫名其妙插在功法中的,真的就像是意外插.入的一句话,一不接上文二不应其意三不压韵调,君长泽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在功法中放入这么一句。 他的心中猛地划过一个念头。 当年君长泽也是进过极东之地的秘境中的,放置“东方玦”的山洞恰恰就是整个秘境中木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最上之最极上至极......那地方的木灵气几乎要凝结为实体了。 他到死都并未亲手触碰到那块“东方玦”,但也多多少少见了一眼他的本体,那是一块青蓝相间的约有他半个巴掌大小的玉玦,上面隐约可见一条黑色长带。具体细节君长泽也记不太清楚了,他还没看清就被人背后捅了刀子,对于那条长带究竟是不是东方玦脖颈上的玄华云锦带一直留存着疑问,总归大抵如此罢了。 东方玦自己身上就佩着块青蓝双色的玉玦,那玉玦虽不是东方玦的本体,但恐怕也与他存在不小的关联,君长泽若是没认错的话应当是什么寒玉品种....... 极东之地的木灵气最充足的地方置着的寒玉,君长泽很难不多想。 他或许明白将东方玦置于极东之地的秘境中的人的打算了。 玦字属火,以火克制玉玦生性的凉寒,再以五行中的木来生火。 倘若当真是如此.......他似乎也明白东方玦为什么千年来都不得突破了。 神物突破本就比修者困难上千倍万倍,再加上东方玦修炼得来的大半灵气都被不知名的力量转为火灵力克制体寒了,单凭他剩下的那些灵力能突破就怪了。 本来东方玦身体中的一些力量是可以自行运转灵力维持平衡的,但东方玦受了伤,身体中的平衡循环被外界打破,这一系列运转不由得放慢速度甚至直接停了下来,寒玉与生俱来的凉意阴气便瞬间蔓至了上风。 君长泽轻轻摩挲了下被面,难道那种特殊的力量是隐藏在东方玦的鲜血中的吗?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一边思量着如何弄些东方玦的血液来研究一下,一方面又忌惮起魔族功法中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关于东方玦的记载。 他并不确定止戈中究竟有多少内容是记载东方玦的,又有多少关于其他四种神物的消息隐藏在了功法手册的字字句句中。止戈只有历任魔君才能修炼,君长泽遇到不懂的地方只能靠自己慢慢参悟体会,远不像其他修者可以一同交流琢磨。 饶是他对这部功法存在不少不懂的地方,却也凭着那些理解的部分站在修真界的顶端了,足以证明这本功法的珍贵难得。 曾经的他从未往这方面思考过,如今细细想来.......是否其余他不理解的部分中也隐藏着什么关于五方神物的消息呢? 君长泽的指尖有些颤抖,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错过了些极重要的东西。 “君越?”君长泽犹自在一旁逐字逐句回忆着功法,面前却骤然被什么东西遮掩去一片光亮,继而便是突如其来的什么东西裹在身上的触感。 他抬起头摸了摸盖在身上的厚重毛毯,一脸迷茫的看向面前的人。 “这样或许会暖和一点。”东方玦站在他身旁几步远的地方,竭力与他拉开着距离。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角,指尖上被抹了层薄薄的汗,君长泽这才发现屋中不知何时竟燃起了数个火盆,桌边案上还放置了一排一排的火系灵石晶核,方才还是清清冷冷的峰主内殿转眼就被人布置成了个巨大的炽热火炉。 “我......”。 君长泽突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东方玦是感受不到环境与自身的温度的,他只能从别人的反应中一点一点猜测,君长泽先前被他冰的麻木,他便以为自己整个人周身都缭绕着浓重寒气了。 他甚至不太敢近距离的与君越接触。 东方玦冷笑自嘲一声,重活一世多了条命,得了上天入地的能力却......却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个人了。 他竟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沈觉还是东方玦了。 “您......”,君长泽攥了攥拳:“您身边不冷的。” 魔君难得懊恼起自己的言行来。 东方玦点了点头,似乎并未在意他这句话,又取过了自己的储物袋递交于他,东方玦本是想自己亲手系在他的腰上的,奈何却有些不敢触碰到对方了,他见着君越将储物袋握在手里,又一并将那装着万年灵参的盒子递了过去。 “这灵参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你拿着吧,这种灵物会在不知不觉中改善人的体质,天赋越高体质越好,日后的仙路也能走的顺遂一些。” 君长泽哑声看他。 他前世在成为魔君之前......也曾是在修真界中修炼过一段时间的。 不过前世的运气却远远及不上今生,毕竟前世根本没有东方玦的出现,君家大火后他被迫逃亡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中途又吃了不少的苦,真正逃出生天拜入修真界时已经过了及冠之年了。 他的天赋却是极好,倒是也被一个门派长老收为了亲传弟子,却不知那老头从最开始就心怀不轨不怀好意,收他为徒全然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否则他也不会绝境之中被逼入魔了。 反倒误打误撞在魔界混出了名堂。 或许东方玦对他的全部善意都来源于照顾故友的唯一血脉,可他却是全然坦荡真诚的。 他用力紧了紧拳,抬手接过了那个盒子,又默默道了句谢。 “不过这灵参看看就好,不能吃的,你现在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了这灵参中蕴含的灵力。”东方玦又告诫道。 “嗯。” 东方属木,玦字属火,五行之中木能生火,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中始上书:五行之东,其名为玦,天道周星,物极必反...... 君长泽捏紧了手中的盒子。 魔君长泽过目不忘,可这本魔族最顶尖的功法却任他想破了头也回忆不起几个字来,他的太阳穴微微抽痛着,总觉得脑中的记忆似乎缺失了不少。 作为一名修真者,无论他是魔修仙修,第一步就是要将功法的字字句句熟稔于心。 他怎么可能忘记止戈中的内容?! 君长泽的脑中犹如被什么利器狠狠捅入翻搅,晕眩剧痛接连而来,他用力按住额头,一旁的东方玦被他惊了一跳,连忙就要抓住他的手腕。 那只手在即将触碰到君长泽皮肤的一瞬又瑟缩了下,继而又握住了他被袖子遮盖住的皮肤上。 “君越?!” 君长泽隐隐约约听到人的呼叫,迷茫之中睁开双眼,入目便是东方玦一脸焦急担忧。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东方玦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剧痛之中竟还有心思觉得惊奇讶异。 还没待他反应过来,眼前便再度骤然一黑。 君长泽闷哼一声,隔了许久才终于重新说了些什么。 那声音实在是压的太低了,东方玦完全没有听清内容。 “君越?君越?” “有形之物,终将毁灭。”君长泽哑着嗓子喃喃重复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爬床】 君长泽再度清醒过来时已至深夜。 他似乎是生生疼昏过去的,即便是现在额角仍在不时跳动抽痛着一下,记忆中的最后一幕就是东方玦那个冰块脸满脸焦急的样子,反倒是有些意料之外的不可思议。 他扶着头坐起身,身上仍旧盖着那条厚重的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的毛毯,毯子恐怕是什么火系灵兽妖兽的兽皮制造成的,上面还刻着数个提高温度的聚能阵法,似乎是生怕烤不熟他。 君长泽轻轻抚了抚毛毯上约有一节指节长的细毛,柔软的触感搔在掌心,呼吸间似乎连空气都温馨了几分。 他一眼便见到了正对着他靠在榻上睡着了的东方玦。 明明东方玦才是那个元气大伤的...... 君长泽长叹声气,盯着东方玦看了片刻后又重新躺回床上内视起丹田识海,君长泽作事向来谨慎,而今他只是个尚未学过修真的孩子,就绝不能做出盘膝打坐的姿态。 先前的疼痛似乎仅仅针对于他的灵识,识海中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那点灵气魔力倒是一分没少,君长泽的灵力足足运行了一个周天,这才悄悄松了口气,若是被东方玦发现他体内有这些东西的话一时之间他还真的不知该如何解释。 “有形之物终将毁灭......”这不是句废话吗?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哪怕是传说中的那位上神大人也是如此。传闻那位上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个念头便可开天辟地,这天下间的一切,无论是人族的修真界魔族的九渊还是妖族的和夷全是这位上神一手创造出的存在,那位上神直接掌控了一个时代,也是修真界、不,也是仙界和修真界最为辉煌的一个年代。 就是因为太辉煌了太不可思议了,反倒没有人真的相信他存在过了。 甚至仅是与他有关的五件东西便直接维持住了这天地的运行...... 连那样一位大神都会陨落,这世间还有什么能够永世长存呢。 君长泽仰脸盯着床边垂系着的丝带发了会儿呆,更加坚定了要早日离开修真界回到魔族的决心。 白天是他做的过了,明知自己暂且不能触碰那些记忆,却偏偏要强硬将其回忆起来,亏得他这次运气好,否则一不小心走火入魔怕是这辈子都有可能毁在这里。 止戈的前五册只要多费些心思就能在修真界中寻到,但是后面四本只能回到九重之渊下才能拿到,君长泽恨不得第一时间回到魔族取了功法仔细查看便所有内容,但他也知道这个想法实在是不太现实,只能默默压在心底。 他静静起身走到一旁窗前,清容峰上的夜里是从不彻底熄灯的,从东方玦所在的峰主内殿门口伊始,每隔两三米远便对称立着一棵漆成了朱红的柱子,柱上对应挂着两个巨大的红色灯笼,灯笼中的灵石每到夜间便幽幽散发着凄冷又诡异的冷光。 赤红柱子一直绵延到清容峰下,长长的一列明灭不清,到了远方便只剩下一簇簇幽红的小点了,君长泽不自觉的便想到了他先前在魔界闯荡时漆黑裂隙中魔兽睁开的一双双猩红的眼。 阴阴森森的注视着人,稍有懈怠便会被张口吞吃入腹。 君长泽的心里有些不舒服,倒不是害怕或者恐惧,只是单纯的不太舒服而已——东方玦这住的都是什么地方啊! 他本想合上窗户回到床边,刚要动作却猛地停下脚步,抬起头紧紧注视着漆黑夜空,云层深处似乎有暗黑魔气喷薄涌动。 君长泽眸色更加冷冽了几分。 他施施然继续了刚刚的动作,却坐到了东方玦所在的榻前托腮发起呆来。 清容峰主殿门口那些粗大的红柱红灯笼是用来招魂的。 下午他“不经意间”在明笙身上留下了些小东西,不过是些窃听的小手段罢了,这个小手段是仅在中始中记录的独门秘法,整个魔界仅此一家。并不难查,随便一个金丹只要有心就能破解防护出来,前世君长泽仅仅用了几次它就成为了整个修真界人人都会查探阻止的方法了。 不过今生这个小法决还没有人使用过,修真界中仍是对它闻所未闻,外加耗费的灵力灵识极其稀少,君长泽自然不会白白放过。 他下午与明辉一同前行时也不经意间套了几句话,倘若明居和明辉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的话......当年清容峰的传送阵中突然涌入大量魔气,清容峰所居上万人无一逃出,这上万人的怨气不甘盘旋于峰久久不散...... 况且他还听说当年的魔气一直并未驱散干净...... 君长泽不得不再度赞叹句温云晖了,温云晖应是不知东方玦的本体是五方神物的,他仅仅是误打误撞将东方玦分到了清容峰上而已,却偏偏反倒用东方玦这个神物来镇压住了这满峰的魔气怨气。 这是何等的运气啊。 果然是前世的劲敌,他都要嫉妒了。 君长泽勾了勾手,东方玦颈上的玄华云锦带便自行松解开来缠绕上了他的指尖,玄华云锦带上仍旧带着东方玦身上的冰冷寒意,连带着君长泽的指尖都被冰的发麻,他却转着手指一圈一圈的绕着带着,换了个撑着下巴的手继续沉思。 前世根本就没有什么太上长老勾结魔族的事情,他魔族仅存的那几个魔将似乎也都不足以具备计划参与这种事情的智商,君长泽不知为何心头总是蒙上一股淡淡的疑惑费解,总觉得这一切似乎是哪里不对。 魔族这个种族就是生性好战,天生不喜修炼阵法丹术,且他们在这方面似乎是生来就要缺上几根弦少上几条筋,故而整个魔族都极其稀缺丹师阵师,这些东西整个修真界中都是闻名的。 太上长老勾结魔族,这话尚且可以骗过别人,却糊不过做了上千年魔君的君长泽。 一千年前的九重之渊......哪有足以布置跨界传送阵修为的魔族啊。 更何况...... 他冷冷嗤笑了声。 世人皆以为魔族是被封印在九重之渊下的,只要九渊上的大阵结界封印不破,魔族便不会进入人间,却不知......他们所谓的封魔大阵于魔族而言不过仅是封了一条路罢了。 这样的道路魔族至少存在四条,各自通往修真界中的不同区域,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通过通道进入修真界中来,被封印在九渊之下逃离不得不过是魔族给修者伪造出的假象罢了。 种种原因综合在一切......魔族为了离开九渊耗费心力联系云倾仙居的太上长老,这件事情至少有九成的可能性是场骗局。 倘若真的如此,云倾仙居编造出这么一条说法的动机就十分可疑了。 或许他可以去寻找一下所谓的大阵遗址处在何方?但凡是跨界大阵规模定然不会太小,即便是被修真界众人毁去了也定然会留下什么痕迹,万一是他重活一世有些东西发生改变了也说不定呢。 君长泽认真思索到。 ------ 东方玦隐隐约约似乎感受到了颈上有什么在缓缓收紧,他略带迷茫睁开眼,就见君越小小的一团正蹑手蹑脚往他的身侧爬来。 小团子的个子实在是太小了,手里抱着的枕头直接挡住了他的大半个身子,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身后,脑后还高高翘起了根一指长的呆毛,君长泽的视线对上东方玦后霎时便通红了脸颊,手里不自觉搅着衣襟咬着唇不说话。 东方玦眼看着他的那件新衣被自己搅的皱皱巴巴,禁不住伸手拽住那块布料将其拯救出来,他揉了揉头逐渐反应过来发生何事,张口第一句便是问道:“还不舒服吗?好些了吗?” 君长泽身子顿了顿,两只爪子又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衣角,继而用力点了点头:“嗯!” 东方玦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想了想,东方玦又补充上了这么一句。 “您放心。” 东方玦在他晕过去后着实被吓的不轻,为此甚至勉强调动了些仅存的灵力查探他的经脉,但君长泽是灵识方面出了问题,灵力根本查探不出来,东方玦又是个灵识方面连部分筑基期都比不过的存在,查了好几遍硬是没发现君长泽身上哪里不对,反倒顺便一同替他清理了好几遍经脉。 若不是查出君长泽没什么问题东方玦怕是直接就不顾伤势冲下峰去求温云晖前来了。 “怎么了?”他努力柔和了自己的声音,抬起那只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手用手背轻轻顺了顺君长泽翘起的那束呆毛:“怎么不继续睡了?” 那只手由于徒手握纪云然的剑的缘故直接被削去了大半的皮肉,解开纱布就能看见下面的森森白骨。 君长泽紧紧抓住他的衣角,怯怯道:“做噩梦了。” “?” “梦见了我爹被他们围攻、被逼着跳下了山崖......然后有好多人都来抓我、他们还抢走了我爹的好多东西,最后放火烧了家里......”。 “他们还想把我卖给人牙子......”。君越眼角通红语带哭腔,语句磕磕绊绊身子微微发颤,看的东方玦心疼不已。 “以前我爹总是不在家,家里只有我和几个叔叔在......他们特别可怕......我夜里不敢吹蜡烛,蜡烛燃尽也不敢下床去换......”。 叔叔?应该是与君潇同混江湖的朋友吧,他总是有些江湖兄弟借居在家里,一方面是大家都是江湖混的没理由让人家住在客栈,另一方面也是君潇想着能借着他们临时护卫一下家里院中,却没想到刀口舔血一身煞气的江湖人会不会吓到仍是个孩子的君越...... 君长泽见他面上的心疼之色愈发明显,又默默敲下了最后一击:“我、我不敢一个人睡......”。 东方玦揉了揉他的头,侧身让开一片区域露出榻里的位置:“上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不眠之魂】 东方玦对君越的底线究竟划在哪里?君长泽自第一眼见到东方玦起就在思索这个问题。 魔君向来习惯在心底将见到的每一个人都评估出张单子列表,细细书上对方的长处弱点与可利用之处,以此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这个小习惯也同样为君长泽提供了无数便利,到了后来几乎成了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了。 君长泽自认在识人方面颇有心得,奈何他却一直都猜不透东方玦的心思。 把握不住东方玦的弱点,这让君长泽一直都十分不安。 他看不明白东方玦究竟在意什么。 人活一世,无外乎离不了“名利权财”四个大字,这四点东方玦似乎都从未放在心上过,君长泽也无法将这些字词套在东方玦这般淡薄的人的身上,总觉得若是将它们扯到一起便成了对东方玦的玷污一般。 修为身份名利似乎都没什么能牵动他的,那边只剩下个感情了。 君长泽虽仅与东方玦接触了短短一段时日,却也隐约感受到了他对于相识之人的看重,不说温云晖谷云星这种上千年的交情,即便是君潇一人都足以让他惦念上许久。 不然他也不会将君越带回仙居亲自照料了。 可君长泽又隐隐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东方玦可以为了谷云星或温云晖奉献出自己的生命,不是因为他有多看重他们,而是东方玦认为自己应该这样做,仅此而已。 听起来有些不可置信,但君长泽的直觉却就是这样,而他向来相信自己直觉的准确性。 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单单凭着东方玦与君潇那十几年的交情......东方玦能为他做到什么程度?东方玦又能包容他到什么程度? 于追寻大道者而言,感情只会是累赘,当东方玦闭百年关悟百年道后......他还会对君潇存在多少记忆感情? 倘若那一日真的到来,东方玦又会对他是个什么态度? 君长泽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而他也正在一点一点悄悄试探摸索着东方玦在各方面对他的底线。 他乖巧又羞涩地冲着人露出了个大大的微笑,又轻手轻脚地爬上了东方玦的床榻窝在里侧,那张榻本就是用来供人短暂休息的,堪堪足够躺下一个东方玦而已。 加上一个君越便瞬间拥挤了不少。 他悄悄抓住东方玦的里衣袖口,小心翼翼将自己的头枕上东方玦未受伤的那只手臂,又冲着人感激笑道:“您真的是太好了。” 受伤状态下的东方玦的体温只有在肌肤相亲时才能感受到,哪怕仅是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都不会让他感到冰冷。“真是个奇怪的设定。”君长泽心道。 东方玦抬手按在他头顶的那簇呆毛上,略略用力向下压了压,奈何待他松开手时呆毛却又是再度高高翘起。他接连尝试了好几次,可那根呆毛却就是“宁弯不折”,东方玦努力了半天也不见效果,最终也只能这样放弃了。 他亲自抱回来的孩子就躺在他的身侧,乖巧靠在他的臂上盯着他看,东方玦被他炽热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然,只得轻轻掐了下他刚刚长出一点点肉的脸颊,又缓缓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困吗?” 君越慢慢摇了摇头。 东方玦还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观察这个将要与他生活上许久时日的孩子。未穿越时抱回来的那只小奶狗只知道呜呜地叫唤,咬着他的衣角就不肯松口,一分一秒都离不开他,无事时便倒在地上露出软软的肚皮任他抚摸,摇着毛茸茸的小尾巴就要往他的怀里钻。 现在抱回来的这个孩子也是,不过他甚至还要更黏人些,可惜虽然君越找回了幼时的记忆吧,比之他仍是个奶娃娃时的稚嫩可爱两人相处时仍旧在不知不觉中多了几分疏离与隔阂。 这孩子不会乖乖软软的唤他“哥哥”了。 东方玦也不知道自己在惋惜个什么劲。 魔君今生最忌讳的一件事便是有人胆敢在他的面前发呆,东方玦也是唯一一个在他成为魔君后胆敢无视他想着自己心思的人,君长泽的眸色暗沉了几分,又低低道:“阿玦?” “无事。”东方玦柔和了神情看他。 魔君的另一大忌讳就是忌讳旁人有事瞒他,他默默在心中掏出了个小本子,一条一条逐一将其记在上面。 他也知道自己是别想从东方玦这儿问出什么来了,转念又换了个话题:“门前的那些朱红柱子是怎么回事啊?” 东方玦似乎是没想到君越会提到这个,虽说他有些担心这孩子是否会被吓到吧却仍是在思索了瞬选择告知于他,不知为何他总是无法对着面前的小孩说出什么谎话来,他也从没想过在什么事情上欺骗对方。 “从清容峰主殿前始,至山脚峰下游为终,这样的赤朱魂柱共有四万四千四百四十二棵,是用来渡不眠之魂的。” 四万四千四百四十二?这数也太不吉利了君长泽不由皱起眉。 还好不是四万四千四百四十四 “什么是不眠之魂?”君越挪了挪身子调整了个舒适的角度,又一脸好奇问他。 东方玦的眉头便锁的更紧了:“早年清容峰上曾经出了些事,峰上死了不少的人。后来这峰上便时不时有鬼气缭绕魔气喷涌,掌门便请了前代观星峰主与云星一同打下了这些魂柱。” “当时那些修者死状极惨,三魂七魄被生生逐出体外不知所踪,掌门几次请坛做法,最后卜出它们仍旧停留在清容峰上。” “每一棵魂柱底都镇了一具修者尸体,魂柱上挂着的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灯笼。那灯笼名为引魂灯,灯芯烧的是引魂香,夜里的星火据传有指引着它们的三魂七魄归位的功效。” “——不过这都是传说了。”东方玦补充道。 至少他在清容峰上呆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一次见到过什么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东西。 小孩子果然被吓了一跳,东方玦的怀中猛地钻进了一个温暖的团子,两条纤瘦的胳膊揽在他的颈上瑟瑟发抖求着安慰,东方玦便将他抱在怀中有一下没一下的人轻抚着他的脊背。 “也、也就是说这峰上闹鬼吗?!” “理论上是的,但是我没见过。” “别怕,我在这儿呢。”东方玦又安慰了句。 ——你能见到鬼比峰上有鬼还要吓人!君长泽暗道。 东方玦再怎么说也是件神物啊,“神”、“仙”这种字可不是能随便加在称呼上的,也要看你的命究竟有没有那么硬、看身负的气运能否将这字给镇住,若是个寻常修者硬要加上这类字词怕是会直接遭到天道因果反噬报应。 那位上神据传是位十分清明正气的存在,东方玦是他仍在世时常年配在身上的饰品,所谓物似主人,久而久之那块玦玉上便也沾染了不少上神的气息。 驱邪消灾挡煞镇魂自然也不在话下。 哪只鬼会不长眼地往你面前跑啊,不怕魂飞魄散吗? 不过......相较于仙灵气的清雅,魔气要更为阴邪上不少。东方玦一件神物脖子上偏偏栓了条出自某任魔君之手的带子,神魔两种气息竟被完美融合在了一起,这事儿怎么看怎么奇怪。 君长泽继续往他的怀里拱了拱。 东方玦已经许久没有出声了,君长泽抬头看向他,这才发现刚刚还在安慰他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了沉睡。到底还是有重伤在身的存在,君长泽莫名有些后悔——他为了自己的试探一次次影响东方玦的休息,似乎是有些过了。 可能是由于本体是块玉石的缘故,东方玦的人形也是十分的精致漂亮,不若凡人,似妖似仙,此刻他安安静静躺在一旁默默沉睡着,反倒更不像是什么有生命的存在了。 君长泽悄悄伸出指尖勾了勾他颈上的黑金色颈带,感应到熟悉的魔气后又略略移开手指,他深吸了一口气,继而也缓缓松懈下心神阖眸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 君长泽自成为魔君起就再没做过这种东西,相较于梦境中的虚幻还是掌中的真实更能带给他安全感,前世有着魔功护体梦魇不侵,今生重生回了毫无修为的幼年,过去那些不被放入眼中的东西便纷至沓来了。 他梦到了上一世死前的最后一段时间。 “魔君!恐怕此处就是封印着五方神物之东属玦玉的位置了!”应无求挥剑斩断面前爬满大半个山壁的翠绿藤蔓,对着露出的洞口扬声道,他面上激动与不可置信来回交替转变,那张素来沉稳可靠的面庞被扭曲的不成样子。 “嗯。”君长泽在洞口停了片刻,即便是站在这种地方,他却已能感受到洞中喷薄而出有如实质般浓郁的木系灵气了。 “我一直、我一直以为五方神物仅仅是个传说!”应无求的声音止不住地发颤,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连握剑的左手都有些颤抖。 君长泽拍了拍他的肩膀,抬步进入了他寻找了上百年的山洞。 那个山洞并不算大,掀开几重如门帘般垂下的嫩绿枝条便能一眼将其内部望到尽头。洞中仅摆了个约有他一臂长的条桌,上面置了个巴掌大的黑沉木盒,盒盖并未被人关上,传说中的青蓝玉玦就那样大大方方摆在那里。 玉玦缺口所对应的方向系着一条黑金双色约二指宽长带,被折了十几扣的玄华云锦带就压在青蓝玉玦的下方,四种颜色交相映衬熠耀生辉。那块象征着东方的玉玦上刻着什么繁复的花纹线条,一笔一划刻的极深,似乎像是什么人的名字。 君长泽小心往前走了几步,还没待他将上面的字看清楚......一柄黝黑暗沉的长剑却骤然穿过他的身子从他的胸口狠狠贯出。 与长剑一同穿过他的心脏的还有数之不尽的仙灵之气,灵气甫一入体便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于眨眼之间将他的丹田识海粉碎了个干净。 应无求的手仍在发抖,他攥着剑柄的手由于太过用力的缘故爆发出条条青筋来,他的牙齿咯咯作响,反反复复一遍一遍道:“魔君、魔君、魔君对不起......魔君对不起......对不起......”。 他后面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君长泽耳畔嗡嗡作响杂音无数,已经什么都听不清楚了。 长剑终于从他的胸口拔出,鲜血于空中划过一道凄厉弧度,君长泽缓缓摔在地上,置着东方玦的桌子底部正好落入了他的视野之中。 桌底盘着一条玉白骨鞭,一圈又一圈少说也绕了二三十圈,应无求唯恐君长泽仍有什么可以遁逃的手段,又是一剑猛地刺在他的身上。 于是他便没看见桌上那块青蓝色的玉玦被君长泽的鲜血染的赤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风雷】 一个人的性格三观与他幼时受到的教育及人生经历有着很大的联系, 君长泽未成为魔君前几乎是处处碰壁举步维艰,于他而言连活着都成了种奢望, 会养成日后那种狠戾善变又阴冷残暴的性格也不奇怪。 成了魔君后他的性子中又多了几分偏执与自负,对万事万物都抱有种怀疑警戒的态度, 与人接触要提前在心中推演上四五遍对方的目的, 说话做事全都要留上三分余地。 说实话,君长泽前世死的着实是有些莫名其妙。 魔君对旁人狠, 对自己更狠, 他在成为魔君后就将自己的灵魂与元婴生生割裂为二, 藏了一份在九渊之下最深邃阴暗的地方,即便应无求将他的尸身元婴全部湮灭殆尽,他也能借着藏起来的一半灵魂重返人间。 这是君长泽埋的最深的一张底牌,全天下独有他一人知晓而已。 而应无求......应当是整个修真界中唯一一个能让君长泽坐下说上几句心里话的人了。 果然这世上除了自己外什么都不可信。 君长泽猛地从梦中惊醒, 刚刚换上没多久的里衣转眼便被冷汗浸透了大半,东方玦仍旧安睡在侧,对他刚刚梦中的一切一无所知。 薄被下的拳头悄悄握紧又默然松开, 君长泽翻了个身子盯着东方玦夜色下的侧脸,心中波涛汹涌犹豫不决。 整个修真界都知道想要让开了灵智的灵物认主有多困难, 神器的等阶与特殊性暂且不论, 即便只是件仙器灵器,一旦开了灵智便已自行超脱于“器”这个字的所含范围了。 最大的特点便是他们有了自主的喜怒哀乐产生思维可以独立思考,而不仅仅再局限于一件可以供人使用操控的器物, 倘若有修者非要强制认主灵体甚至能操纵灵物一同自爆成灰消散在天地间了。 东方玦若仍旧如前世那般只是一块安静放置的石头也就罢了, 如今他已化身成人, 若是没有绝对的成功把握君长泽是绝对不会轻易尝试将东方玦认主的。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东方玦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君长泽倒是也有方法可以强制将东方玦认下,前提是外力重伤东方玦逼迫他化回原形,君长泽再借机趁他最虚弱的时刻强制烙下天道契约,但一旦这样做就代表着他与东方玦彻底撕破脸面,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选择这条下下之策的。 他思量了许久,仍是觉得应努力与东方玦拉近些距离,君长泽再度确认了遍自己的计划,终于缓缓睡去了。 ------ 翌日东方玦仍是起的极早,他似乎就是个天生无法安逸下来的性格,多在床上躺一时半刻都浑身难受。 白日间的赤朱魂柱看上去要正常不少,丝毫无法察觉到夜间的诡异阴森了,仿佛睡前所有的不适别扭都是君长泽凭空生出的错觉一般。 东方玦这一日似乎是很忙的样子,他的身子不太方便行动,于是一切便都靠着传讯符和言语来吩咐。新来的六个明字辈的子弟不愧是温云晖精挑细选出的存在,各个行事都十分贴心周到,但聪明人自然有利有弊,君长泽不过与他们接触了短短片刻,却已经大概了解了这些人的性格了。 没一个单纯的,一群各怀心事的人聚集在一起罢了。 “对,就是那个,放在这里就好。” 明居与明笙一同抬来了个约有半人大小的箱子,箱外已经由二人提前擦拭了遍,积落的灰尘被抹的一干二净木箱整洁如新,那箱子似乎颇有些重量,明居明笙两个人都抬得十分困难。 他二人按着东方玦的意思将箱子放在殿内空余之处,又冲着人行了个礼而后一同退出殿中。 “来。”东方玦俯身蹲在箱子旁边,抬手解开厚重箱盖,继而又冲着君长泽招了招手。 他便依着人言到了近前,这才发觉箱中置着的是一块极宽极大的测灵石,测灵石色若霜雪银白,寒光凛凛银芒闪闪,几乎可以被称为他两世见过的最大一块了。 东方玦握住他的手腕引着人将手落在测灵石上,霜白灵石霎时迸发出耀眼的青紫双色,那光芒实在是太过明亮,连东方玦都不得不暂且眯了一瞬双眼。 “风雷双系?果然。”他在为君越治伤时便已有所感应了,不过东方玦的神识实在是太过薄弱,只能隐隐猜测却不敢确认。 “看这光芒强度,恐怕还是两条天灵根呢。”东方玦揉了揉他的长发,温言道。 虽说君越的灵根为何其实并不会影响到东方玦的选择,他也不会因为灵根的优劣决定君越日后的待遇地位,不过灵根越优,他的仙路走的也就能够更加顺遂一些。 修行之人本就逆天而为,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他总希望这孩子能够更好一些。 “不过我对这两系并不在行......”。东方玦难得皱起了眉,寻常灵根共有五系,即是金木水火土五行灵根,但这之外又有风雷冰三系变异灵根,虽说变异灵根数量罕见,但偌大一个云倾仙居弟子基数摆在这里,多多少少还是存在不少的。 至于其他某些超脱于这八系灵根之外的......那才是真的千万年难得一遇,每出现一个都会被门派视为珍宝与底牌的存在了。 君长泽唯恐东方玦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替他找位同灵根属性的长老教导他,连忙出口打断道:“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听说灵根都是越少越好的......我这样出去会不会失了您的面子让您被人耻笑.......”。 小奶狗的尾巴都拖到地上了。 东方玦一指头弹在他的额上:“想什么呢?” “灵根的确是越少越好,不过天灵根却不局限于此,这条主要讲述的是灵根驳杂相克的原理。” 不过君长泽这样一说,东方玦又有些隐隐地担忧起来。他自己的身份就十分尴尬,整个仙居上总共也就与温云晖和谷云星亲近一些,温云晖便是万年难得一遇的超脱八系灵根之外的独特灵根,谷云星则是天生半仙算天之体根本没有灵根,他即便是想找人帮着教导君越......恐怕也找不到的。 即便是找到了,难道还能让着君越整日往别人的峰上跑吗?若是被人欺负去了可怎么办...... 东方玦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君越如果是木系或者冰系就好了......他多多少少也能跟着提点几句.......且他的记忆中留存了不少冰系或木系的修炼功法。 等等! 东方玦一个激灵。 他若是没有记错,这世上应当还有四方神物与他对应,既然“东方玦”中留存了冰系与木系的修炼功法,其他几方神物中是否也同样留存着其他几系的呢? “东方......木.......可惜了。”他不自觉地喃喃道。 可惜君越这两系灵根全是变异灵根,东方玦也不清楚风雷两系灵根的修炼法决会放在其余哪种神物上,那便只剩下一种办法了——他干脆将每一种神物都翻一遍好了。 君长泽本意是打消他将自己送到别的峰上的念头,却没想到东方玦竟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他心念一转便猜到了东方玦在想些什么,万万没想到一切竟来的如此突然。 他一直怀疑五方神物之中是否各自有着些许独特的感应存在,倘若有了东方玦的帮助比起他闷头一人大海捞针自然是事半功倍。“您是在担忧着什么吗?” 东方玦点头看他:“我想找几件东西,不过却不知道它们会被放在哪里。” “是什么东西?”君长泽刻意问道。 他时刻记得自己在东方玦面前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稚嫩孩童。 “我不知道。”东方玦却摇了摇头。 “???” 东方玦站起身子,将测灵石的盒盖重新盖回扣紧:“是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它们应该被放在了五个方位。” “被”放在?君长泽两次都敏锐捕捉到了这个字,君长泽一直以为五方神物是在危难之际承了那位上神的意志自行镇压于天地各方,难不成是有什么存在刻意为之的吗? “西南北中,其余方位应当是还有四个,倘若它们并没有被人取走或者出现了什么......意外的情况下。” 这个意外指的应当就是化出人形了。 东方玦隐隐有种猜测,依着他对天道的领悟,所谓“东方玦”应当一直都只应作为一块玉石存在而已,之所以会变成现今这种情况,恐怕就是他一不小心穿越过来的因素。 若是没出现什么意外状况那四件神物应当仍旧是以它们的本体存在于世的。 东方玦叹了声气,他虽与其余四件神物有所联系,但仅限于双方存在一定的距离之内,至少穿越过来至今还从没得到过任何关于那四件物体的线索。 君长泽的脑中蓦地划过一个念头。 东属木,中属土......玦字属火,始字属金......木生火,土生金....... 魔族功法 止戈的最终一卷中始之章,恰恰暗合了东方玦的名意规律,且中始之章上还有着不少关于五方神物的记载,若不是君长泽修行到了第九重功法也不会得到东方玦的消息...... 世人皆以为九渊存在于一片被封印的独离于修真界上的大陆,君长泽这个魔君却只那不过也是魔族留下的一个障眼法罢了。 真正的九重之渊就在修真界的下方,也就是这些修者的足下。 若是将存放中始之章的位置向上推演出一段距离、穿透层层岩石暗河......地表之上的所在恰恰是整个修真界中的中心点...... 君长泽努力将这些零乱的线索拼合在一起,最终竟得出了个连他都有些不可置信的结论。 他魔族的不世功法最终之卷......竟然就是传说中的五方神物之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议亲】 倘若这一切猜测都是真的, 那似乎一切都情有可原了。 为何他魔族的功法上会记着五方神物的消息,为何他魔族会留着那么多上神的记载....... 所以说他竟然将传说中的神物置于手中反复研读了千万遍?! 可君长泽也并未发现那东西上有什么神的气息啊......不对, 他在东方玦的身上似乎也从未感受到过...... 他从未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魔族过,这个念头几乎在霎时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 君长泽不得不将一切打算都暂且搁置下来重新规划自己的未来。 他犹自沉默想着心思, 却突闻殿外大门被人轻轻叩了几下。 “什么事?”东方玦看了他一眼,又扬声道。 “回峰主的话, ”门外遥遥传来明居的清润嗓音:“清越峰主带人前来峰上了。” “请他进来。”东方玦愣了一瞬, 又继续道。 早在东方玦还不是清容峰主时纪云然常常带着他到处乱跑, 温云晖在将东方玦带回门中前就已经开始跟着前任掌门处理门内事务了,谷云星一旦闭关便是几十年几百年见不到身影,故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纪云然来陪着他玩。 那时候的纪云然完全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行事说话从不过脑,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左右天塌下来也有太上长老与他父亲给顶着,几乎成了门中一霸。 后来太上长老一系出了事情, 纪云然境况骤变,温云晖力排众议让他接下了清越峰主之位。重担加身, 这千年下来他也不得不使自己变的成熟稳重起来。 不过这骨子里的跳脱恣意性子却是从未在他们面前收敛过的。 通常两峰之间的来往、特指那些关系不是十分融洽的山峰, 都会提前下了正式的拜帖以给被造访的山峰缓冲准备的时间,像纪云然这种不告而来的几乎是十分罕见,甚至直到这个时候他身侧缭绕的磅礴剑意仍是直冲云霄的。 纪云然已经近千年没有上过清容峰了。 东方玦虽仍记得千年前他们几个聚在一起的平淡场景, 却也忘不了纪云然数日前挥剑相向欲将他斩之后快的决然。 总归是再也回不去了, 东方玦也不会再碍于过往情分上对他留手。 忽闻“砰——”地一声在耳畔炸响, 纪云然猛地推开大门以一种大摇大摆地姿态闯入其中。 “纪、纪峰主......”。明居趔趔趄趄跟在人的身后,想要上前拦住人,又碍于他身周的滚滚剑意而无法靠近。 东方玦拍了拍君越的脊背,示意人暂且回到寝殿中避上片刻,又摆手示意明居退下。 纪云然抬眸望向他,东方玦面上苍白不带一丝血色,脸颊上仍留着几道由他的剑气划出的痕迹。他明知道东方玦无法用灵力医伤,特意操控剑气多划了不少口子为自己解气,他本想着杀了东方玦替秦云生报仇的,奈何长剑透过对方胸膛的一瞬却又突然后起悔来。 他想杀了东方玦,想的早已成为心魔了,他一日堪不破这关,修为就要停滞一日,只要东方玦不死,他便再无突破机会。 想到此处纪云然不由冷了眸子,迎着东方玦望来的视线嘲讽道:“没想到我们未来的掌门夫人倒是安逸的很啊。” “大敌当前,是仗着自己有伤在身便‘两耳不闻峰外事’了?还是有了危机感准备潜心在峰上学习如何养孩子了?若真是这样我可要奉劝你一句,东方师兄你可切莫白费功夫,毕竟你又不能给温师兄......生孩子。” 若不是仗着温师兄喜欢他护着他......东方玦凭什么能在仙居中生存这么久! 东方玦:“???” 他发现纪云然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是连在一起他却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 纪云然见他一脸迷茫的无辜模样,原本的三分愧疚霎时无影无踪,心头那股无名火如同被浇了泼油般骤然蹿起了几米高,烧的他整个人都有些晕眩:“难不成你不知道?!” “云阙仙宫的小宫主日前放出风声,想要和我们温师兄结为道侣共寻大道呢!” 纪云然仔细盯着东方玦面上的每一个神情,见他露出些许惊讶与不可置信后不由得笑的恶意畅快:“那位袁小宫主喜欢温师兄的事情修真界人尽皆知,三个月前云阙仙宫传出小宫主修为突破的喜讯,这不,她修为刚刚稳定下来就要派人来与我云倾商议订婚之事了。” 东方玦:“???” 不是他俩议亲关我什么事情啊?是暗示我备份厚礼还是让我去撑仙居场子? .......东方玦不解心道。 “云倾仙居与云阙仙宫本就同属一门,若不是无数万年前门内出了事故叛乱也不至于一分为二成了两大门派,即便如此云倾云阙亦是在修真界中各自牢牢占据两派势力之首,由此可隐约窥得当年仙居盛极一时之景。我仙居历代掌门都以收复仙宫为己任,可惜这么多年下来却毫无成果,如今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 “这是于仙居千载难逢的大机会大事件,诸位先辈长老这么多年终于盼到了这一天,东方师兄你可千万不要在这种时候因为个人情绪出了什么岔子啊。”纪云然笑的灿烂。 这也正是东方玦疑惑的地方。 找了借口赖在东方玦身后不肯离开的君长泽暗暗挑眉。 云倾仙居真正的历史起源恐怕要追溯到上古时代,正好能与那位传说中的上神所在的时代接连到一起,它也是每逢修真界开展“那位上神究竟只是个传说还是确有其事”的辩论时必被拉出来的一方有力佐证。 那时候仙界与修真界间的通路仍未被封死,云倾或云阙正是仙界中的一大势力。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这一整个门派都“堕天”了。 修真界这期间大大小小动乱了不下百次,不说别的,单单是先前的几位魔君就曾带领过魔族入侵这片大陆,修真界中的传承在这期间被毁灭了大半,能留存至今的恐怕还尚不足当年的万分之一。 不过修真界中倒是有个说法十分有趣,说当年的云倾仙居可能是有人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那位上神殿下,上神一怒之下直接将这整个门派都打入了下界。 不过这话有多少准确性却无人可知了,总之无论云倾仙居还是云阙仙宫的长老弟子......反正是没人认的,甚至被他们听到了可能还会直接动手打人。 早年这处不过是一片苍茫荒海,无边无际望不到尽头,直到一日云倾仙居从天而降直直从九重天宫上跌落而来坠下凡间,声势磅礴天地震动五行逆转灵脉断流,天际霞云都随之倾落而下,仙宫坠世为修真界带来的波动影响直到百年后才堪堪平复下来。 至于云倾和云阙到底哪个才是正统一派......东方玦和君长泽谁都说不明白。 当年那一大门派主要分为两个部分,云阙仙宫是用来供长老及优秀弟子入住的,也就是现在的“内门”,而云倾仙居生活的则是些普通修者外门弟子。按理来说固然应是以内门为先,但这门派的传承却更多的留在了云倾仙居的范围之中,双方俱是自认正统,两大门派谁都不肯退让一步直至僵持至今。 不过相较于云倾仙居的修真界最顶级门派之名,云阙仙宫则是要低调上许多,阙也可以解为帝王行宫之意,云倾仙居落于苍茫无尽云沉海上,云倾仙宫则高高立在天宫云层碧霞天之顶了。 前世君长泽特别喜欢挑拨离间这两个门派间的关系,这两派的修者平日里各个将“同根而生荣辱与共”念叨在嘴上,真出了什么事情互相掐起来比谁都厉害,这么多年过去两派间谁都不服对方,总觉得自己才是最正统的一脉应当将对方收复回来。 这场订婚固然是万年难求的机遇,却也同样是场巨大的危险的挑战,前世君长泽之所以鲜少与温云晖直面对上也与这场订婚有所关联。 温云晖想借着这场订婚将云阙仙居控制在手,对方心中却也打着同样的心思,开始的百年间倒也是相安无事,不过后来......两个门派最终还是撕破了面皮。 当时君长泽为修者联盟的一干正道弟子扰的不可开交,温云晖被两个门派的大事小情烦的焦头烂额,他二人略略派人试探了下对方,知道对方不好惹后便默契收回了手,直到最终也没有真正对上过一次。 不过云阙仙宫他还是接触了几次的,那几个人再厉害也绝对不够温云晖玩儿,只要给他一定的布局时间,云阙并入云倾仙居便是定局。 “袁小宫主对温师兄一往情深,东方师兄你在她那里的名声可算不上有多......好,届时袁小宫主成了我们的掌门夫人......师兄你该怎么办啊?”纪云然“忧心”道。 东方玦和君长泽一同回过神来,就听纪云然仍在一旁喋喋不休,若不是两人早就闹崩了东方玦都想摸摸他的额头探探他是否发烧了。 “我跟掌门真的没什么关系。”东方玦刚想解释,便又听闻纪云然的声音响在耳畔:“不过无论是东方师兄的资质还是姿色都是上佳,温师兄铁定不会介意多纳了这么一个炉鼎的,只是我听闻那位袁小宫主眼里似乎不太能容得下沙子,到时师兄指不定就会多受些委屈了。” 东方玦面无表情看他,君长泽禁不住也攥紧了拳头。 他还尚未作出反应,门外又一声怒喝猛地传来,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颗发射而出的炮弹般冲着纪云然猛地袭来。 “纪小鸡你这个混蛋畜生鸡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小爷我今天就打死你好替仙居除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误会】 纪云然猝不及防被他扑在地上, 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狠狠挨了一拳,他即刻抱住身上人猛地转身, 将人压在身下两腿夹着人腰就是一拳锤了回去。 “谁敢打你纪爷爷我?皮痒了吧?!” 拳头挥出去后纪云然才看清来人的脸,不由怒道:“好你个谷云朵, 还真是皮痒了, 爷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日前温云晖带着谷云星找上门来,纪云然平静下来倒也有些后悔了, 他就是嘴上嚷着整天要宰了东方玦, 真到了那时候反倒下不去手, 那日若不是东方玦弄出摩擦噪音扰他心神纪云然也不会失控成那样。 他心中发虚,又不敢出言顶撞温云晖,被教训也咬牙受了,可谷云星这小屁孩偏偏在边上时不时地跟着偷袭来上那么一下, 简直气死个人。 “我去你娘的老子说了多少遍了别叫老子谷云朵!纪小鸡老子今天就把你打成只鸡崽子!” 谷云星勃然大怒,勒住他的脖颈又是一拳砸了过去。 君长泽目瞪口呆看着面前二人,悄悄扯了扯东方玦衣角:“阿玦......?” 纪云然他不太了解, 可谷云星的资料君长泽看了不少啊,谷云星前世十卦十准从不落空, 神算之名天下皆知, 又由于他长了张娃娃脸的缘故出现在任何场合都是冷着张脸寡言少语做得道高人状,君长泽前世见到人时谷云星已经一副耄耋之年的苍老之相了,万没想到他竟然还有抱着人在地上打滚的幼稚场景...... 他前世似乎妄自算了什么事情泄露了天机, 天道没有取走他的性命, 却拿走了除性命外的一切。 东方玦轻轻按了按太阳穴, 总觉得那地方在一跳一跳的抽痛着,他叹了声气揉了揉君长泽的头:“别管他们,一会儿打完就好了。” “我们家君越这么听话,绝对不能学他们的样子,知道吗?”他指着滚作一团的两个人严肃告诫道。 君长泽看着肉搏中的两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艹东方玦你别以为我没听到!”纪云然的发冠不知何时滚落在地,一头长发乱七八糟的糊在脸上遮挡住视线,他来不及将头发拨到一旁,却有心情在中途恶狠狠地“警告”一句东方玦。 若是真要比起打架,纪云然这个皮糙肉厚的剑修几下子就能锤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谷云星,剑修和算命的战斗力天差地别,偏偏他俩还总是不对头,早些年里哪天不打才是怪事,也不知何时这两人就自己培养出不带灵力全靠肉搏的打架方式了。 不过即便是不带灵力谷云星也是打不过他的。 东方玦看了看两人战况,慢悠悠到了近旁抓住谷云星的衣领将人拎出战场范围,纪云然一拳头打在空气上落了个空,又愤愤盯着东方玦道:“果然你就知道护着他!” “玦哥最好了!”谷云星抬眼看着人,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霎时便热泪盈眶,揽住东方玦的腰就不肯撒手。 “你怎么来了?” “我刚刚听到消息,太担心你了马上就过来了......玦哥你不要听那鸡崽子瞎说,师兄不会答应订婚的!”谷云星通红着眼睛拼命擦着眼泪。 他玦哥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了他们师兄呢,师兄也是处境也十分艰难这么多年都没能给玦哥一个名分,现在还要受着鸡崽子的侮辱......为何这世间有情人终不能眷属?想到此处谷云星的眼泪越流越多,自己的袖子都被泪水浸透了一大片。 东方玦的声音诡异停顿了瞬:“你是不是把我在凡世间买的那些话本给拿走了?” “啊?” “谷云朵你就别安慰他了,他自己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呢。”纪云然索性也不起身了,直接坐在地上慢悠悠地绑着发冠。 “皇帝不急太监急。”纪云然嗤笑一声,悠悠道。 “你说谁是太监呢?”谷云星大怒,撸起袖子就要再打一场,东方玦连忙抓住他的衣角:“冷静。” 他还没制止住人,又察觉自己的衣角也被人扯了扯,东方玦低下头,就见他抱回来的孩子正怯怯看着他:“阿玦......你和掌门大人是什么关系啊。” 东方玦的额角抽痛的厉害,犹豫片刻才缓缓道:“修真主义同门情。” 君长泽一脸莫名。 他深吸了口气,又以拳抵唇重重咳了一声,见众人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后才认真道:“你们真的都误会了。” “我和掌门师兄真的没有什么关系。” 远方的温云晖顿了顿。 “玦哥?你、你说什么呢?”谷云星颤着声音,面色惨白如同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 东方玦直觉应当趁着这个机会一举将这误会说开,继而又道:“我们两个真的没什么关系,我们就像......就像我与你、你与纪云然一般。” 谷云星不可置信连连后退好几步,一不小心就踩上了仍坐在地上的纪云然的袖子留下了个大大的鞋印,换做平时纪云然早就怒骂出声了,这时却僵着身子瞪大眼睛看他。 “我和纪云然?!”谷云星深深吸了口气,像是看见什么脏东西般瞥了纪云然一眼,纪云然冷哼一声又用力侧过了头。“放屁!怎么可能!” 他将东方玦的话在脑中来来回回过了数遍,终于明白了东方玦的意思,猛地尖声道:“所以说是温师兄一直单相思?!” 东方玦胸口血气翻涌,差点就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现在不光是觉得太阳穴和额头疼了,胸口的剑伤也隐隐传来不甘被遗忘的痛感,只觉得自己现在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舒坦。 东方玦忍不住揽住君越,只觉得全天下独独只有这孩子是乖巧的。 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啊? “呸呸呸,我不是那个意思!”谷云星怒道。 纪云然仍旧是一副呆愣神情,谷云星吓了一跳禁不住上前:“喂?喂!你不会是吓傻了吧?” 纪云然愣了许久,突然暴起道:“所以说这么多年你一直在玩弄温师兄的感情?你个混蛋!!!” 东方玦:“......”。 “掌门师兄每天都要带这么多孩子,真是太辛苦了。”他最终只得无奈道。 还是君越最乖巧。 早已行至门前的温云晖静默了瞬,又轻轻推开了殿门,纪云然与谷云星本来险些又要扭打在一起,见到温云晖后却瞬间如同被家长抓了个现行一般“蹭”地飞速分开极长的一段距离,两人一个抬头看房梁一个低头望地面,端得是默契的很。 “别藏了,藏不住的。”温云晖笑道。 纪云然低头看了看温云晖注视着的袖子,月白锦袖上谷云星的鞋印尤其显眼鲜明,他磨了磨牙咬牙切齿就要怒瞪向谷云星,好在及时想到了温云晖就在面前,又连忙低下头继续研究清容峰殿中地板上的一道道图案纹路。 “掌门师兄怎么来了?” 温云晖行过一旁正瑟瑟发抖的两位峰主,握住东方玦的手腕将人拉到最近的桌椅前,按住他的肩膀让人坐下:“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倒是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掌门师兄,也不觉得自己生疏。”他眉眼带笑语含抱怨,也不知是为东方玦这习性头疼了多久,见东方玦面上仍旧无甚表情,又温言道:“我可是日思夜想着盼你能像他们一样叫我一声师兄,若是能直接叫一句我的名字......那便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掌门师兄慎言。”东方玦即刻起身就要对他行礼:“还请您不要拿我打趣了。” “怎么总是这么古板无趣啊,小姑娘都被你这冰块脸给吓跑了。”温云晖无奈道。 君长泽终于明白为什么仙门中这么多人误会他们了,实在是......温云晖做的太令人误会了。 他眸中的宠溺柔软几乎要在下一刻便满溢出来盈盈而出,望向东方玦的目光恬然又安静,温云晖似乎生来就有着股温和淡然的如春风拂面般的柔和气质,说话做事不自觉的就能让身边的人静下心来。 连一侧的君长泽看了不由得都有些心惊。 倘若连这一丝情绪都是伪装出来的......那温云晖此人也太可怕了。 “方才我们几个正聚在一起聊些事情,云阙仙宫的传讯符刚巧在那时送了过来,云星听了消息立时便起身就要寻你,我有些放心不下他,安排好了事务便也追过来了。”温云晖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倒是云然,怎么有闲心跑过来了?你不是曾发话说终生不会再踏入清容峰一步吗?”温云晖又转头望向纪云然,满脸疑惑不解。 “我......我是来压着我那不争气的弟子道歉的!”纪云然这才想到那被他不知丢到何方的混账徒弟,来时一门心思地想着仔细看看那个叫明笙的弟子,却未想到半途中竟得到了关于云阙来议亲的消息,他脑子一热光顾着来嘲讽东方玦看看他的表情了,一不小心就将那弟子给丢了下去。 他急急忙忙就要出屋,走到一半又匆匆赶回:“那个师兄啊,云然尚有要事暂且告退了,你们慢聊!” 谷云星左右看了看,温云晖正单手支着下巴盯着东方玦的侧脸发呆,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只觉得自己无处安放,只得也出声告了退。 温云晖便又看向了大半个身子都掩在东方玦身后的孩子。 君越不由得往他身后躲了躲,东方玦抬眸看人:“掌门师兄。” 他语调平平淡淡的,硬生生把一个普通称呼给念出了棒读的味道。 温云晖叹气:“这要是句撒娇该多好啊。” “好了好了不废话了,”他见东方玦神色不善,连忙改口道:“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想问问你对议亲之事的意见看法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大凶】 东方玦面无表情看他:“回掌门师兄的话, 我对此没什么看法。” “嗯?”温云晖轻轻哼了一声,又换了个角度望向他。 “于公, 这是两个门派拉近距离的信号,掌门师兄终于有机会达成门中诸位先祖多年未解传承至今的夙愿。于私, 袁小宫主天真可爱姿容无双, 又一心仰慕着掌门师兄,外加她灵根通透天赋难求, 日后掌门师兄追寻大道之路自然也能走的通畅些, 我对此自然没什么看法。” 东方玦完全是以一种分析案例的态度来阐述的, 却没想到温云晖竟直直笑出了声:“哎哟阿玦,你这话中含义听起来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你放心。”温云晖突然肃了神情正色看他:“我定然不会与她成婚的。” “不过具体应当如何操作我还要仔细思量一下,总不好让他们将矛头针对到你这里来。” 温云晖笑道。 先前东方玦不过是从不在意这方面而已,毕竟是穿越过来的人, 他曾经也偶尔被朋友调侃过几次,如今心中多了几分怀疑,看待事物的角度自然就不同了, 由此突然发觉温云晖的态度格外诡异起来。 东方玦默然片刻,又道:“我去看看云然。” 他急匆匆出了殿门, 君越自然也要一同跟随而去的, 宽阔大殿中转眼便只余下了温云晖一人。他也不恼,熟门熟路起身拉开柜门取了些茶叶泡上,目光顺着壶口氤氲而出的乳白水汽便出起神来。 纪云然就在殿前不远处, 抱臂靠着颗赤红魂柱盯着面前人看, 他的足边倒着个被缚灵绳绑的结结实实的“人”形物体, 绳下露出的皮肤上还能见到一条条深刻见骨的纵横剑气,时不时有鲜血顺着伤口向外溢出,连缚灵绳都被浸红了大半。 云倾仙居中曾有传言,说清容峰上的魂柱是用人血漆成的,这才会红的如此鲜艳浓烈,纪云然头顶正上方恰恰悬挂着一盏引魂灯,在引魂灯的映照下连他的脸都一并被蒙上了层血色的阴影。 “明笙?是乐器的那个笙?”他冷冷问道。 “......正是。”明笙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霎时眼前便弥漫上了一层浓烈鲜红,他心中狠狠一颤,又连忙深深低下头,恨不得将自己的脸紧紧埋在胸口。 早年纪云然的性子和谷云星差不多,爱笑爱玩又爱闹,整个仙居几乎处处都有他二人闯祸的身影。可后来......亲生爷爷勾结魔族、父亲与清容峰上弟子一夕全亡、亲眼见到秦云生惨死于东方玦之手.......这一桩桩一件件一股脑地同时累积重压于身上,纪云然最终便彻底性情大变了。 他也就在曾经的这些故人面前才能露出些许过往的熟悉神情罢了。 “多大年纪?”他又问道。 “......十、十七了......”。 纪云然盯着他怯怯懦懦的样子看了片刻,不由得眉头紧锁,他生平最是看不起这种自卑懦弱的存在,禁不住扬了声音:“挺胸抬头,十七岁就学七十岁伛偻着身子?!” 明笙身子一颤:“是、是是是!” “结结巴巴的......”。纪云然瞥了他一眼,见他这幅模样便更加不顺眼了,“罢了,歉也道过了,这人就交给你了,是生是死由你自行处置。” 纪云然长袖一挥,那被绑在地上的修者便自行对着明笙所在方向滚了数圈,直直滚到他的脚边,纪云然转身要走,又突然听得谷云星冷笑道:“纪峰主你说话可真有意思,不愧是做惯了峰主的人啊,这孩子就是个初入主峰的弟子,他能奈你这个峰主之徒如何?” “嘴上说了任由他处置,实际上他却还不是要乖乖把人给你送去?” “真是好笑。” 纪云然的拳头紧了紧,又回望向谷云星:“谷峰主不也是如此吗,嘴上说着对仙居众位师兄师弟一视同仁,实际不过只偏爱某几人罢了。” 谷云星本想再回顶他几句,却觉耳畔有微风拂过,墨色长发被吹拂于眼前。他抬手将落到胸口的长发揽回背后,自言自语了句:“哪儿来的妖风邪气。” 身侧一根根朱红广柱上的引魂灯随风而动,纪云然头顶的那盏亦是如此,人头大小的引魂灯在风中来回飘荡,映下的腥红色块便在纪云然的脸上身上来回晃动。 谷云星盯着纪云然看了片刻,突然面色大变,继而惊道:“这、这是......大凶!大凶之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引魂灯】 纪云然猝不及防被他吓的一个激灵, 闻言“蹭”地一下腾空而起, 怒道“我可去你的谷云朵, 别在这儿碎嘴咒老子” 谷云星可是生来就能预言一些事物的存在,他对天道的理解是远非纪云然这种剑修所能及的。修真界中的许多话都不能乱说,尤其是他这种一举一动都与天道有着密切联系的人, 稍有不慎某句话就会泄了什么天机招致因果报应引来天道责罚,故而谷云星虽然性子跳脱了些, 却从未拿过这种事情开过玩笑。 经他这样一打岔,纪云然本由于见到明笙后莫名生出的复杂心情霎时便烟消云散了,他本就有些害怕谷云星的那张嘴, 现在又仔仔细细观察了番谷云星的表情, 见他面沉如水严肃可怕,不由得自己心头也慌张了几分。 不过纪云然方才蹿了那么一下, 倒是正好使自己脱离了引魂灯灯影的映照范围,少了那猩红的灯光映衬,纪云然的面色瞬间便好了不少。 起码方才给谷云星的诡异感觉是缓缓消散了。 谷云星不由得松了口气, 面上又禁不住嗤笑道“会被一句话扰乱心神, 堂堂清越峰主的心境竟如此不稳, 真是好笑” 他本以为纪云然会一如既往怒骂几句再冲上来打他,却没想到纪云然仅是深吸了口气,而后站在原地冷冷瞪了他一眼。他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句转身便走,没过多久便离开了原地, 徒留谷云星几人对着他的背影一脸懵逼。 “你说脾气怎么这么大”谷云星摸了摸鼻子, 不解望向留下几人。 明笙是完全不敢参与到他们这种“神仙互怼”中来的, 方才只能一直乖巧低头将自己伪装成什么峰上装饰物来降低存在感,连他都是这样,那本就惹了纪云然的弟子便更是如此了。 纪云然下的手极重,若不好生将养着恐怕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恢复过来,甚至若是无法及时修补体内剑芒留下的暗伤那弟子怕就是要直接毁了。 他的天赋在清越峰众多弟子中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连不少早入门的弟子都要被他压上一头,平日里没少仗着这点肆意妄为。纪云然对他们清越峰的人大多呈现出种放养态度,平日里也极少管教他们在外的作为,对他亦是如此。 他本以为纪云然是看重他的天赋故而对他额外多了几分偏爱万没想到他所依仗的东西在纪云然的眼中根本什么都算不上,清越峰主废他修为时毫不手软,当真到了这日时才发觉什么亲传爱徒什么内门首席全都派不上用场。 谷云星也根本没指望明笙能回他些什么话,纪云然的脾气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了,自打秦云生死后他就变得愈发古怪,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起初谷云星还试图“揣测”下纪云然的内心,到了现在已经完全懒得理他了。 他看了看面前僵着身子不敢动弹宛如只刚出壳没多久尚需庇护的幼鸟般的明笙,想了想又好言安慰道“不过看他的意思,这人是生死是都交由你处理了,无须再有什么顾忌。” “是。” 归根结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谷云星也没什么能与明笙谈论的话题,换做其他峰主怕是应如方才的纪云然般直接转身就走了。不过谷云星生来性子就比较跳脱容易亲近,上上下下和谁都能交谈上几句,较之其余人的难以相处要更为柔软上不少。 他刚要随便找几句话结束今日话题,又突然似有所感转过身来,果不其然见到刚刚行至他附近不远处的东方玦来。 他新带回来的孩子正将大半个身子都隐匿在东方玦的身后,露出个小脑袋怯生生地抬头看他。 谷云星很是喜欢君越这孩子,他在这孩子身上总是能看到自己过去的影子,一如往时他与纪云然跟在东方玦身后打转时的场景。他忍不住上前几步想摸摸君越的头,却未曾想那孩子竟猛地后退一步,继而睁着双黝黑晶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盯着他,眸中冷冷淡淡不含一丝情绪。 饶是这样他的一只手仍是紧紧攥住东方玦的衣袍一角。 君越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死人一样,谷云星被这目光吓了一跳“玦、玦哥他”。 东方玦并未注意这二人互动,闻言这才回过神来。他俯身将君越揽在怀里,满是歉意道“这孩子性子独的很,最不喜欢有人碰他”。 完全没看出来,这不是和你挺亲近的吗。谷云星心底念叨了句。 “测过灵根了吗” “嗯。”东方玦点头,说话的声音较之平时都略略高了一些“风雷双系,天灵根。” 谷云星这回是真的惊了“不错啊” 东方玦素来都是沉稳淡漠的,即便是喜怒哀乐也不具什么大的表情,能有这种反应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 “变异灵根虽不难得,但双系却是极为罕见,甚至两条都是双灵根这个出现几率比起特殊体质也不遑多让了。” 东方玦点头“可惜我自己对这两系功法都不怎么了解,刚刚正想着向掌门师兄问下相关的知识,也不知掌门师兄能否允我进藏书楼上看看。” 你可是仙居的峰主之一啊怎么连进个藏书楼都要这般小心谨慎也太见外了吧 谷云星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能把这句话问出口。 东方玦对仙居一点归属感都没有,这他是知道的。 谷云星的情绪霎时便低落下来。 东方玦虽是察觉到了,却完全没发现是由于自己的原因,耳畔突然少了一个常年叽叽喳喳的声音,空中仅余几人的脚步与周身佩戴的饰物碰撞声回荡。 “这几日我夜观天象”,谷云星抬眸望向东方玦“清容峰上魔气暗涌四溢喷薄,无论是魔气的浓郁程度还是魔气质量较之平常都要可怖上不少。” “嗯”君长泽心头一惊,身子不自觉便往东方玦的怀里钻了钻,下一刻却立刻被误认为他冷的人抱得更紧了。 东方玦似乎天生就对各种气息十分迟钝,他对于魔气妖气仙气的辨认要比其他人困难许多,温云晖谷云星对此都十分清楚,这是早在他们各自统领一峰前就知道的事情了。 君长泽前几日不小心将玄华云锦带中的魔气放出来不少,起初他还以为这魔气是被清容峰上的结界阻拦了下来,如今看来事情远非他想得那么简单。 他暗自戒备凝了心神,又听得东方玦道“那些魔气不是被驱的差不多了吗” “按理来说应该是的”,谷云星皱起眉“所以我才觉得哪里不对。” “清容峰上的魂柱是用来净化魔气与招魂的,怎么可能魔气越净化越浓厚啊。” “或许是峰上哪处有着当时尚未被发现的魔族留下的东西吧。”东方玦不甚在意道“改日无事时我再彻查一遍好了。” “好。” 谷云星心中一直记挂着东方玦刚刚的话,又要分神努力找着话题与东方玦聊天,他们走出的距离本就没有多远,直到温云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才发觉几人早已回到了殿中。温云晖先是看了他一眼,眸中划过丝疑惑,又慢慢站起身子,却是对着东方玦道“本想在你这里待到日落的,可惜刚刚执法长老传来消息说有事要我处理,只能改日再来看你了。” 东方玦点头“掌门师兄事务繁忙,东方玦便不留了。” “你说话为何总是这么直接听你说话能把人气死。”温云晖连连叹气。 “你还有伤在身,那几个弟子看着倒是还行,有什么事情就让他们去做先用着试试吧,若是不合心便将他们打发了。”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提及此处温云晖倒是沉默了瞬,而后又催了谷云星道了别,再未耽搁带着人便离开了。 清容峰上倒没有禁空的规矩,再说仙居中也没人胆敢拦着温云晖这个门主,可温云晖也不知为何偏偏总是喜欢徒步上下清容峰。 东方玦看着人顺着一列列对称耸立的赤红魂柱下缓缓穿过,人头大小的引魂灯随着他的步伐晃动摇曳,骤起的风拂过灯下坠着的灰白镂空风铃,震动间发出苍凉又凄厉的空洞声响。他径自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那两个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抱着君长泽转身回屋。 “怎么了自方才始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温云晖用力阖了下眼,又顺手揉了揉谷云星的脑袋,动作像极了谷云星欲摸君越时那样。 “师兄”,谷云星回过头来认真望着他“玦哥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仙门啊” “嗯”温云晖顿了顿,“何出此言” “总觉得他似乎随时都可能离开的样子感觉他不属于我们这里”。谷云星用力抓了把头发“应该是我想多了吧。” 连你也这么觉得 温云晖敛眸暗道,他的声音压的极低,谷云星迷惘间什么都没听清“师兄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想多了。”温云晖将他紧扣的手指一根根松开,那被谷云星太过用力扯下的头发便从他掌心中一根根掉落下来。“整日就知道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提升修为。” “你说的肯定不是这句”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还拿小时候糊弄我的那套来骗我”谷云星气极。 “嗯”温云晖怒极反笑“敢顶嘴了” 谷云星霎时便不说话了。 温云晖直带着他出了清容峰的结界范围到了观星峰下,这才慢悠悠回了一句“别担心,他不会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约定】 谷云星迷茫着脸看他, 温云晖却不再言语,谷云星虽是满腹不解, 内心却也莫名安定下来。他对温云晖的信任早已到达了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程度,比之信徒膜拜神明尤甚几分,甚至于他心中常年回荡着这样的一句话师兄是绝对不会错的。 他说东方玦不会走, 那东方玦就定然不会离开的。 想到此处他心情大好, 提心吊胆数个日夜的心结终于就此放下,谷云星口中都不自觉地哼出歌儿来,曲调破碎连不成句,他却哼的十分尽兴。 温云晖看在眼中,只觉这孩子十分好笑谷云星还总说纪云然性子难测呢,却不知他自己也是这般啊。 他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扯开, 又陡然想到正在主峰殿中候着他商议云阙仙宫诸事的几位长老, 立时神色又沉了下来,连眸中的光芒都冷戾了几分。 “云星还是先别回观星峰了,陪我走上一趟吧。”他沉思片刻,这才对着人道。 君越被东方玦揽在怀中抱进了屋,被放下的第一件事就是小心查看他的伤处, 唯恐方才他哪个动作便扯到了伤口。东方玦见着他的动作不由心头一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不用担心,我没那么柔弱。” “再过几月就是仙居招收弟子的日子,在那之前这些伤势定能痊愈, 到时也正好带你在仙居众人面前露一露脸彻底定下我清容峰亲传首徒的身份。” 君长泽不甚在意点点头, 思索了瞬又继续问出他刚刚就一直记挂的问题“阿玦藏书楼是什么重地要址吗为什么您要请示过温掌门才能进啊帮我找功法会给您带来什么麻烦吗” 藏书阁是各大势力最重要的地点之一, 甚至可以说是门派势力的根基所在了,这句话毫不夸大。毕竟各大门派的功法传承、开宗建派以来的典籍资料都放在这里,甚至有的还藏了不少当时修真界中的秘辛传闻。 判别一个门派强盛与否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其一,看门中弟子长老的修为如何,其二看他们所持法器灵器等级几何,第三就是看他们的功法传承究竟有多少了。云倾仙居最早的历史可追溯到传说中的上神仍在的那个时代,这也一直是仙居在修真界中的一大噱头,单单是“上神”的真伪这个话题就足以引起大半个修真界中的动荡,这也是每年会有这么多弟子挤破了头想要进入云倾仙居想往上爬的原因。 修真者飞升而成仙,仙得道方成神,修真界中已经有太多年没有人真正飞升成功了,千万年来距“仙”最近的修者还是前任云倾仙居的掌门也就是温云晖的师父。上神的传说或许是假的,可云倾仙居中指不定就藏着什么能让修者飞升成仙的秘密呢。 君长泽明白藏书楼对云倾仙居的重要性,却不明白 东方玦可是十二峰主之一啊说仙居中有他的一份子也不为过,整个仙居除了温云晖这个掌门外就属他们这些峰主地位最高,可十二峰主之一竟连区区一间藏书楼都不能自己做主进入 这也太这简直 君长泽深吸口气,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东方玦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由得失笑出声“想什么呢” 他组织了下语言“其实是不需要问过他的。” “不过”,他想了想“到底是人家比较重要的地方,我直接去总觉得有些不好。” “人家” “嗯。”东方玦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就像是在别人公司做高管,虽说有着直接进档案室调公司来往账目和机密客户信息的权限吧,但他也不能真的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去翻去拿吧他思索着该怎么和君长泽解释,却完全忽略了公司实际上有不少股份是握在他手里的这件事。 君长泽却无师自通明白了他的想法。 归根结底还是那一句话,东方玦根本没把自己当做是云倾仙居的人。 他对这个门派一点归属感都没有,总觉得自己就是个外人,甚至会不自觉的避开温云晖他们关于仙居内部的会议谈话、不自觉远离这些会与权力身份牵扯不清的东西。 完全不知道这人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君长泽这种控制欲强到可怕、恨不得将一切都紧紧握在自己手中的人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思想。 他反握住东方玦的手“您在自己的地盘上也是这样吗” “嗯”东方玦只觉得自己与这孩子的沟通似乎越发困难了,俗话说三岁的年龄差便是一条鸿沟,未穿越的那段时间暂且不提,单单在修真界中他就生活了三千余年,与君越的思维接不到一起去也是十分正常的 “待到千百年后,待到我有能力支撑起一个势力时您也会与我这般疏离吗” “嗯”东方玦更加疑惑了。 出乎君长泽的意料,东方玦完全没对他话中的“支撑起一个势力”做出任何反应,按理说君越的未来此时已经被预定好了,东方玦既然已对温云晖言明想收他做亲传首徒的心思,无疑便是准备将清容峰交到他的手上,这个时候人的第一反应恐怕都是会质疑“势力”这个用词吧。 君长泽心里隐隐生出几分想法,面上却仍旧是不动声色,东方玦将他的话在心头过了数遍,这才终于反应过来“难道你不想接下清容峰吗” 这是什么反射弧啊君长泽无奈点头。 他倒是没想着拒绝,即便只是面子上的功夫都懒得做了,比起区区一个清容峰他倒是更为好奇东方玦的反应。 “清容峰不好吗”东方玦似乎有些不解,又有丝君长泽看不懂的失落。 “清容峰很好,可是”,他略略垂下头,握住东方玦手腕的那只手又适时的紧了一瞬“我想像父亲那样,靠自己的力量闯出一片独属于自己的天地。” 东方玦怔在原地。 君越有些羞涩的抬起头“我是不是、我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 “修真界有这么多能人,我、我就是随便说说”他面上立时红了一大片,手足无措地开始磕磕绊绊解释起来,话未说完却被东方玦抬手打断“很好的梦想,但那恐怕要付出很多辛苦了。” 君越通红着眼睛看他,他只觉东方玦的手轻轻拂过他的颈侧,将一缕本应散在背后却由于他的动作落到身前的长发拢了回去“所以你要好好努力啊。” 东方玦仍旧一如往日般淡然,既没有对他远大志向的赞扬夸奖也没有对不切实际想法的抵触嘲讽,他仍旧是那般冷冷淡淡,唯独看向他的目光十分专注。正如数日前他们第一次见面,东方玦将他从破旧阴冷的老院小屋中抱出来时那般。 君长泽也不知是怎么了,骤然向前扑了一步狠狠撞入东方玦的怀中“您会帮我吗” “会的。”怀里的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力气却着实不小,东方玦险些被他撞的后退一步。他胸口一阵疼痛,暗自深吸了口气,又认真道“当然会。” 君长泽的灵识波动了下,又紧接着问他“那您会一直陪着我吗” 这次东方玦却不答话了。 君长泽的心口越来越凉,拳头越攥越紧,体内的魔气险些要按捺不住泄露出来,被东方玦长发遮掩住的玄华云锦带上隐隐有极淡的流光划过,两人却谁都没有注意到。 “不会。” 君长泽猛地抬头。 “谁都不可能陪着谁一辈子的。” “一直”是多久“永远”又是多久千百年后的事情谁能保证呢 君长泽怔怔看着他“您就连骗骗我都不可以吗” 东方玦偏头侧过他的目光“君越,你还太小了,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君长泽牙关紧咬,阴沉着双目紧盯着他看,东方玦抬手想揉揉他的头,指尖在他的额角停留了瞬,又被缓缓收了回去。 “日落将至,早些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寻我。” 君长泽看着人站起身来转身离去,过了许久才缓缓低下头。 峰上气氛不太愉快,峰下却也没好到哪儿去。 明笙对着面前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弟子愣了半天,谷云星纪云然都说这人交给他处置了,可他到底该如何处置啊虽说纪云然说不归他管了,可万一那就是客套话呢旁的峰主随口那么一说,他一个小小的杂役弟子哪儿敢当真。 明居也不知去做什么事情了,一直都不在他的身边,毕竟明居刚刚接下清容峰的一大摊子,虽说清容峰上没有太多需要操心的东西,可他到底还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在东方玦的面前多表现一下。 明笙在那弟子面前蹲了半天,眼见着天色越来越黑却也没能思索出究竟该如何办来。他又不能将人就这么丢在这里,最终只得决定先将人带回峰上,晚些时候问过明居再做决定。 毕竟当时的事明居也被卷入了其中。 明笙这般想着就要动作,可他刚刚直起身子,却又无奈顿住脚步以他的力气根本扛不动这么大一个人。 他磨蹭了许久,最终也不过是扛着人挪了几十步远,那弟子被扛在腰上咯的浑身难受不说,明笙自己也累出了一头的汗水。他努力给自己打了半天气,一手揽过那弟子的颈后就要将人再度抬起,却突然听得不知何时走至近旁的明辉叫道“师弟可是需要人帮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