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传》 正文 楔子(一) “妖界众生听着,汝等违背契约,滋生战事,吾奉天帝之命,前来讨伐。” “杀!杀!杀!” 云端之上,厚重如漆烟墨的玄色战袍,就像一滴浓到透骨的墨汁溅在最纯白的极地之雪上,以最快的速度吸收扩散,最后竟成了一朵肆意怒放的玄色花,极端而醒目。 就在这份极致到极端的醒目中,一张精美绝伦的脸,一双好似装下了整个星辰,浩瀚如深海的凤眼,一个无与伦比的英冠神君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他的身后是蓄势待发的天兵天将,一个个剑拔弩张,凶神恶煞,唯独他的身上既无杀生戾气,也无嗜血狂性。 “殿下,请下令。” 白色铠甲的天将,气宇轩昂,跪求先锋令。 被称作殿下的绝美神君最后凝视了一眼那片绚丽多彩之地,手臂一挥,墨袍起舞,鸣鼓呐喊,战事开始。 一眼之隔,断崖之巅,红裙飘飞之中,一个娇俏的身影纹丝不动,只见她黑丝裹面,仅露出一双比水更柔和的眸子,便让人乱了心神。 唯一能辨别她身份的妖神之印好似刚刚嗜完血般,在她的额心间璀璨绽放。 六界曾有传闻,百花上神一抹笑,可让天地增色;妖神眼中一滴泪,却令万物动容。 说的正是这妖神绝世之容。 “王,天界已发动攻势。” 一道紫色身影快速跳到这红衫女子脚下:“请王下令迎战。” “妖界众生听令,杀!” 冷冽之音,肃肃落下,十万天兵,五万妖军,明知毫无胜算,也要拼死一搏,为的,只是一段不被允许的宿命之爱。 劫难当头,那朵绮丽的额心物散发出绝望的呐喊,带着为情痴迷的妖神劈开大军,冲到了最前端。 不过一日光景。 曾经的琼楼玉宇,曾经的山川河秀,曾经的生灵百态,曾经的极乐之地,只剩眼前这百物皆非之残貌。 从血海之中走来的男子,战袍完好无损,完美到极致的面庞光洁如初,唯有那双缺失温度的星辰之眼,犹如暗夜下的深海,暗潮涌动,杀戮满满。 “汝是谁?” 隔着面纱,妖神问道。 “天族皇子——苍旻。” 神君冷冷回答,却不见妖神面纱之下,突然露出一抹绝杀之笑:“吾记下了。” 说罢,渐闭双目,朱唇微启,等到她周身发生变化之时,苍旻才意识到,妖神在自灭元神。 顷刻之间,妖界万物皆像被抽空灵力与生命力般,仅剩一具躯壳,杵立原地,没有任何弹动。 怪异之兆仍在继续,广袤大地慢慢释放出一层白雾,将地表一切悉数霜冻,慢慢的,白雾凝结成冰,眨眼之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地表向四周c向上疯狂扩张,所遇之物皆在被其触及那刻冰冻囚困,无一幸免。 苍旻见此,利剑一挥,带着侥幸逃脱的天兵,飞至半空。 回头再看,整个妖界已被彻底冰封。 正在奔走的野兽,鲜血流到一半的妖兵,被压垮的树枝,还有风吹起飘至半空的衣角c发丝c花瓣c落叶皆以他们最后所呈现的姿态冰冻。 就像做了一半的事,被突然定住了般,蹊跷得很。 先锋天将满眼焦虑:“殿下,妖神的额心物还未取回,只怕天帝要怪责。” 苍旻望了一眼冰封下的残垣断壁,冷道:“她自灭元神,灰烬而去,那额心物恐是一道毁了,如何取回?” “可是” “我会向父君禀明一切,传令,撤。” “是。” 浩浩荡荡而来,浩浩荡荡而去,来时一切繁花似锦,去时只剩面目全非。 这就是战争。 半月之后,被天界视为禁地的妖界上空,一只凤凰破云而出,落地之时,竟成一绝世美男子。 见到这满目疮痍,冰封不解的妖界,凤凰止不住的摇头叹息。 “当初劝你绝情断爱,奈何你执迷不悟,唉” 说罢,欲拂袖而去,却见冰冻地脚细缝内,闪过一抹绿色。略感奇怪,口念术语,施法拾来一看,竟是一株未成形的鸢尾花。 想到那位芳华绝代之人的额心物。 凤凰喃喃自语:“也算是缘分。” 说罢,便将此物收入袖中,幻做凤凰,又飞走了。 同是这日,天族皇子苍旻因剿灭妖族有功,被册立为太子。此刻天庭鹤鸣高歌,众神恭贺,一派喜气。 已接受历练,成功摘得圣颜果的苍旻,正在进行最后一道程序——沐浴焚香c更换太子华服。 “太子殿下,天后娘娘已品尝完圣颜果,请殿下即刻去大殿,接受众仙家朝贺。” 一粉衣仙婢跪拜在地,送来旨意。 苍旻平静无喜色,只道:“走吧。” 内务仙官皋月受命清点太子受封之礼,送至云澜阁外后,便打道回府。 护送之责,由武官葭月,文官陬月担任,两位仙官一左一右紧跟苍旻,前往大殿。 待脚步声略渐稀薄,低头跪在云澜阁内的粉衣仙婢这才慢慢抬起头,却见满脸绯红,眼冒桃花,紧盯那抹玄色消失的方向,花痴自语:“能够伺候如此漂亮的主上,小桃真是太幸运了。” 好巧不巧,此话正入了皋月的耳,惹得他在殿外摇头晃脑:“天庭里,又多一痴心泪眼仙婢啰。” 无怪皋月如此习以为常。 苍旻生得美,美过一众神女,早已是仙尽皆知。 听闻,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但凡见过其真容的仙婢c仙子c神女,皆有一见苍旻误终身的感叹。 天生桃花命,偏生冷漠心。 奈何苍旻生性孤傲,又有不喜人多,不喜女婢近身的怪癖,故苍旻寝殿——云澜阁有且仅有三位男身仙官伺候。 不知哭瞎了多少爱慕者。 一路长驱直入大殿,路过云海栈道,忽见云层之下飞过一只五彩凤凰,略感好奇,欲看清之时,那片彩色已绝尘而去。 苍旻疑惑:“今日庆典,为何没有邀请凤煜上神?” “殿下有所不知。”陬月禀道:“凤煜上神性格孤僻,很多年前就不再应约。” 说到性格孤僻,陬月很有默契的与葭月对视一眼,便见俩人心照不宣的藏笑眸内,而后再直勾勾的盯着自家主子。 苍旻对此浑然不知,大约是对那只冷性子凤凰来了兴致。 “难道连天庭的邀约也不应吗?” 他沉浸自己的疑惑中,又问。 “凤煜上神生于上古,是现存最古老的神,天帝见他,都要尊一声上神,又怎会顾忌天庭一张帖子?” 陬月刚说完,葭月又想出自得的一番道理:“凤煜上神长年独居凤凰山,既不外出会客,也不喜仙家登门拜访,想来是怕麻烦吧。” 苍旻不语,眼神冷漠。 凤凰山,因孕育六界中唯一一只凤凰而被仙雾缭绕,久而久之,仙雾就成了仙障,若非灵力超强的上神,既进不去,也出不来。 何来麻烦? “殿下,您已在此耽搁颇久,只怕天帝天后要等急了。” “走吧。” 苍旻最后瞟了一眼凤凰消失之地,继续前进,已至殿门之外时,又伫立不前。 陬月与葭月不解。 “殿下可是有事?” 葭月上前一步,小声问道。 苍旻长长的睫毛微微卷起,低头偏向葭月:“那日战杀妖神之后,听闻父君曾私下问及,我是否见过妖神真容。” “葭月已回天帝,妖神一直以黑丝裹面,殿下与所有天兵天将均未见其容。” “今日父君若要再问,你当如何回答?” “未曾见过。” 苍旻这才正了正衣冠,步入大殿。 葭月跟进,却被身后的陬月又一把拽了回去。 “干什么?” 葭月不解。 陬月左右看看,只等那众前来送食的仙官仙婢鱼贯而入后,才扯过葭月衣领,严肃问道:“殿下是不是见了?” 葭月紧张万分,附耳过去,小声道:“我与众将士真未见过,至于殿下,我是真不知。” “此话怎讲?” “殿下与妖神单打独斗不下三百回合,我等哪跟得上?等到我们追上时,妖神已自毁元神,整个妖界也迅速被封冻,未免伤及我方将士,殿下才制止搜寻妖神额间物,直接下令撤退,整个过程便是如此。” “这么说来,此事倒是悬。” “殿下说未曾见过,我信。” “唯有如此了。” 说罢,俩人才抖擞精神,端出一脸笑容,跨入大殿。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楔子(二) 三百年后,凤凰山。 “这位神君,我家上神今日不在。” 紫衣仙童见有人闯入,心里怪异得很,却也欢喜不已,不分好赖,只顾着上前恭迎。 “昨日不在,今日又不在,你家上神可是一直未归?” 被称作神君的锦袍男子,乍看之下,二十不到,却气宇非凡。紫衣仙童望着,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原以为我家上神已经美到打遍六界无敌手,不想,眼前这神君竟胜我家上神三倍有足。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此话果然不假。 紫衣仙童脑内神游一圈后,才发现有所不对,拱手又道:“神君为何如此说?昨日小仙好像未曾见过神君。” “昨日本君来时,这里空旷无人,止步屋外。” 紫衣仙童默神一想,方记起昨日有一炷香时间,他被上神打发去了一趟百花宫,料想这位神君定是那时过来的,便道:“神君见谅,我家上神昨日子夜归,今日星辰刚散,便出了门。” “如此,便算不得本君不懂礼数。” 说罢,俊美神君不请自入。 紫衣仙童自知进得了凤凰山的仙家,灵力皆胜自己百倍,不敢阻扰,也不能怠慢,只好紧随其后,等候差遣。 也是奇怪,美貌神君只在后院绕过一圈后,便起了离去之意。 紫衣仙童不解:“神君,可是在寻什么?” “听闻你家上神养了一只珍兽,本君很是好奇,所以才连着两日登门求见。” “神君说笑了,我家上神虽法力无边,但终是鸟族,怎会看上珍兽。若有稀罕之物,那也定是些花花草草。” “花草,何须各路仙家施血相赠?” “哦,原来神君指的是它呀。” 紫衣仙童转身入内,再度现身之时,手中多出一木盆。 盆内是一矮小c瘦弱,还未到花期的绿植。 “此物名鸢尾,是我家上神在一荒蛮之地拾得,悉心照料三百年,也不曾舒展枝叶。上神说,此物最多情,唯它中意之人,方可令它抽枝绽放。故我家上神才一改脾性,与从不来往的仙家神君讨要鲜血一滴,只盼能唤醒它。” “既是如此,那便赐它一滴吧。” 说罢,手指一挥,一团似水珠大小的红色液体便飞入盆内,还未眨眼,竟被绿植的根茎吸收得没了踪迹。 “看来这东西喜欢神君,才会如此饥不择食。” “喜欢?” 貌美神君眼神迷离,似乎对这两个字颇有忌讳。 紫衣仙童眼拙,一心一意只顾着道谢:“多谢神君,请问神君名号,等我家上神回来,必登门拜谢。”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说罢,山中风起,草木皆乱,仙童避之不及,偏头躲闪,待一切风平浪静再看时,却早已不见那神君踪影。 仙童一脸吃惊,愣在原地半柱香之后,又懊悔不已,似魔怔般自言自语起来:“这可如何是好,连个名号都未讨到,上神回来若知晓,定要重重责罚。” 低头见掌中绿植并未有异,心下了然:“好在鸢尾并不中意他,萱草不说便是。” 念及至此,仙童阴霾尽散,又是一脸憨憨傻笑。 连过三日,凤凰山一切如旧。 直到第四日,露水刚散,山中各类生灵正欲吐污去垢,却被一声怪叫,吓得又吞了回来。 “上神,大事不妙。” 发出怪叫者,正是这紫衣仙童——萱草,只见他连滚带爬,声如洪钟,高亢而急促。 好不容易,寻到口中上神,却见他一脸无恙,生生将这孩子急出了哭腔:“上神,鸢尾被盗。” “被盗?” 榻上横卧之人,白衣飘飘,眉眼弯笑,若在平时,萱草又要花痴一二,但此时情况危急,他不敢胡来,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不起,几欲大哭:“正是。” 明明不见泪珠子,却把袖口抬至半高,左擦右擦,好歹算作是大哭了一场,以慰生死未卜的鸢尾。 榻上传来轻轻一声嗯了,萱草才安下心来,抽抽噎噎控诉恶贼恶行:“此贼人甚是可恶,不但偷了鸢尾,还将萱草心爱的牡丹践踏在地。” “唉” 听了此话,榻上又传来一声叹息,然后便听窸窸窣窣,接着就是万分宠溺:“你好好下来即可,为何要踩坏萱草的牡丹?” “我又非故意,不过是三百年未动筋骨,不懂轻重,误伤而已。” 不知何时,屋内多出一胜似黄鹂出谷之音。 萱草奇怪,抬头一看,方见上神身边还有旁人,从外表来看,人族十岁娃娃大小,全身绿衫,模样娇俏,却一脸的玩世不恭。 更惹人不解的是,上神今日好性子,如此荒唐c草率的解释,连他萱草这等末流小辈,都觉不可信,他偏不做追究,只道:“以后不可如此。” “知道啦。” 女娃咧嘴一笑。 萱草甚是委屈:“上神,牡丹乃萱草心爱之物,为等它盛开,日夜不敢怠慢,岂是她一句不知轻重就可了事的?” “萱草?”女娃凑了上来,歪头问道:“是什么?” “他的名字。” 榻上之人温柔解释。 女娃大喜:“那我呢?我的名字是什么?” 刚问完,萱草便见自家上神颇有为难之色,而后就是低眉顺眼,一副做了错事的样子。 女娃甚是猖狂,嘟起嘴,就是一顿责备:“我知你素来懒惰,但你已辛苦养了我,怎可如此敷衍了事?” 上神愧疚难当,轻道:“我想想。” 话毕,真就双手托腮,认真去想。 萱草搞不清楚状况,但眼前俩人这般热络,显然是将自己排外了,想到那堆枯败的牡丹,想到上神平素的严苛,萱草愈发心酸难受,张口便道:“尾巴,你叫小尾巴。” “哼,这哪算名字?”女娃娇嗔一声,眼珠一转,又是一喜:“牡丹不错,我取这名。” 萱草没轻没重的哼了一声:“牡丹岂是鸢尾能想的?” “为何不能?” 女娃叉腰蛮横问道。 萱草拒不退让:“牡丹乃花中之王,鸢尾不过是低等花仙,况且你现在还算不得仙,勉强不过是只精,如何能配?” “小夭,这名字可欢喜?” 不等女娃反驳萱草,榻上闲人终于想好了,脱口而出。 “嗯,还算你有良心。” 女娃眉眼全开。 萱草又是一脸恐慌,不过是刚成形的精,竟对他家上神如此不敬,半是惶恐,半是生气。 “小夭,不可如此放肆。上神赐名,还不赶紧过来跪拜谢恩?” “罢了,你现在说,她也不懂,日后再教。” 三言两语堵了萱草的嘴,榻上慵懒之人,又用三言两语支走了小夭。 只等那抹绿色彻底消失,慵懒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 “萱草,近日可有外人闯入?” 转变得如此之快,萱草有点适应不来,定定神,跪拜道:“回上神,不曾有过。” “这就怪了。” 但见上神眼中似有隐忧。 萱草心中难安,忙问:“有何不妥吗?” “近几日,我明明只给它滴过我的血,怎就突地醒了?” 萱草寻思着,貌美神君离去之后,上神又用自己的血喂过小夭,那便是上神唤醒了小夭,与旁人无关。 遂放下心来:“上神多虑,依萱草看,定是小夭认您为主,方抽枝绽放,修出人形。” “仙家上神,都有命定劫数。今日之事,是福是祸,我已难料。”榻上之人语调凄凄,似有心伤,感慨一番后,又道:“萱草,你且听好,速去寻一鸢尾植入盆中,若有问起,只说它无仙缘仙根唤不醒。” “是,萱草这就去办。只是小夭” “她醒得突兀,本性非善。”榻上之人忧心忡忡道:“但愿我的火凤之印能封住她的野心。” “上神莫不是想用” “此事你无须再管,另外,这瓶玉露你拿去。” 话毕,萱草跟前便多出一精致白瓷小瓶。 “滴在牡丹之上,明日便会开花。” “多谢上神。” 萱草这才眉眼舒展,没心没肺的跪谢道。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斗转星移,七百年转瞬即逝,天之彼岸乌云笼罩之下的妖界已被冰封千年。六界之中便无人再会记得曾有一位艳冠群芳,姿容绝世的妖神,也无人再会想起曾有一片鸟语花香,生灵隽秀,堪比天界的极乐之地。 但彻底遗忘,往往就是重新记起的开始。 —凤凰山— “小夭,万万不可,此乃上神最心爱的兰花?” 我刚拿起凤煜的兰花盅,萱草便火急火燎的冲了出来。 无怪他如此慌张,上次我将凤煜的菊花摘了泡水喝,凤煜罚他晨起昼归收了三个月的露;再上上次,我折了凤煜的睡莲当灯垫,凤煜罚他给池中青蛙洗了一个月的澡。两次糟蹋之物都非凤煜心头好,还被罚得如此认真,此次若砸了这兰花只怕是要受大刑。 “别闹,赶紧放下。” 见我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萱草急得满头大汗惦起脚吼道。 其实他完全不必垫脚起高调。 从外表看,他已长有十五六岁的身形,而我不过十一二岁的女娃娃,灵力不及他十分之一,身高还挨他一肩,单论拼体力抢夺物件,我是万万敌不过他的。 我猜,他大约是急昏了头,这么明显的差异都看走了眼。 “你到底要如何才肯答应放过这盅兰花?”萱草没了法子,只好换种方式与我切磋。我虽将嘴巴一撅,显得十分不通情达理又难对付,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露出一副老生常谈之态,清晰淡雅的提了我的条件:“我想出去玩。” 萱草松了一口气,扶额擦汗:“哎呦姑奶奶,腿长身上,想玩,去便是。” 他说得倒是轻巧,却吓得我浑身冷颤不止。 话说,我虽无父无母又在这人情关系淡薄之地长大,但姑奶奶是什么我还是有见识的。想我才七百岁,虽未问及萱草今年贵庚,但凤煜说过萱草照顾了我三百年,我方破格而出。由此可知这愣头少年至少长我三百岁,我如何担其姑奶奶? 遂翻了个白眼,认真与他计较起来:“萱草,你又犯糊涂了。我比你年少比你青春貌美,怎可当你长辈?若你实在是缺乏亲人关爱心有创伤,急需寻求慰藉,我劝你还是找你家那株只会开花却死活成不了精的牡丹。如此,你方不会旧伤未愈又添新痛,白白遭人拒绝。” 我说得口干舌燥,奈何萱草油盐不进,刚拭去的汗珠子又噗嗤噗嗤可劲了的往下掉,嘴里胡话更甚:“只要你放下,不做姑奶奶,做亲奶奶都行。” 我一听,比忧心忡忡还忧心忡忡,暗暗捉急:可怜的孩子,不会是不堪我戏弄以至灵力暴走思维混乱,这才屡教不改? 一想到,以后这空荡荡的凤凰山独剩我跟那只清心寡欲的凤凰,悲从心起,可怜兮兮道:“萱草,你不必如此作践自己,我不与你闹了。” 萱草果然痴白,连我这缓兵之计的推辞也真真假假分不清,还欢天喜地张手等着我轻拿轻放的送与他。我嘴角一扬,颇为奸诈的笑笑,便口念术,一个幻影,直接从他眼皮底下晃过,变身去到了长榻东头,顺手抄起那把锋利无比的剪子,虎视眈眈瞪着兰花细嫩娇弱的根茎,露出了我的真实面目:“将出山秘诀传授于我,我便真不与你闹。” 实在不怪我阴险狡诈,委实是这破地太闷。 凤煜说,这个地方叫凤凰山。 我瞅着此山特色不多,就是大。我绕圈徒步行走也得走上一年半载方能走回来。山中风景还算上佳,迤逦迷人一年四季各有特色,勉强算个居家良地。为何又是“勉强”,只因凤煜性子冷又蛮横不讲理,霸道得很,偌大个山住多少精灵神仙都空爽适中,可他偏中了邪般,既不愿孵化凤凰蛋让自己儿孙满堂,也不肯各路神仙以及妖魔鬼怪入住,简单说来便是不与六界任何生灵为邻。 故每到夜里,熄灯灭火后,凤凰山便再无烟火,寂寞得很。头两百年我尚可打发着过,等我稍大点,变得热血澎湃青春正茂后,这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枯燥无味,自然就幻变成一颗清冷寂寞的毒,令我窒息苦闷。于是我便开始痴心妄想,唯盼仙友登门造访或是红白喜事送来帖子邀凤煜赴宴,解解愁闷。 奈何我等星星等月亮等了五百年,连一个影子都未等来。我算是看明白了,凤凰山门庭冷落,主因就是凤凰无亲无故无朋无友,从此便死了心。 指望不上凤凰,我只能自己琢磨。琢磨来琢磨去,终究还是琢磨到了萱草身上。 可这也是根不懂屈服的倔杂草。 我软磨硬泡两百年,他就是不愿吐露口诀,反一本正经教训我:“小夭,山外人心叵测凶险无比,你出去不是被打回原形做成鸡毛掸子,就是被秃鹫叼去垫窝孵蛋。何不留在凤凰山,好吃好喝的被我伺候着呢?” 非也非也,我摇头晃脑,萱草的脑子就是笨,连说教都如此失败透顶。竟不知在说出这番话之前要先教我什么是鸡毛掸子何为秃鹫,难怪要被我鄙视。 “剪吧剪吧。”萱草腿脚发软一脸辛酸泪:“早剪了,我还可少点担惊受怕。” 我叹了口气,将兰花盅好生放回原处,苦涩至极:“真没意思,又用这招。”毕竟是看着我长大的萱草,深知我最是见不得别人在我面前落泪哭泣。每每斗不过我,这便成了萱草制我的杀手锏。偏我在这方面没有天分,明知他这泪珠子可信程度已经跌破零点,却还让他屡试不爽次次得逞。 果然,才一眨眼泪眼婆娑的萱草已是笑脸盈盈,连睫毛都干得根根分明。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来将我狠狠抱起:“这才是我的好小夭。” 话刚落音,屋内便刮来一阵阴风,叱喝从天而降:“你们在干什么?” 闭着眼猜,也知道来者是谁。 凤煜这家伙来无影去无踪,在我成形后,突然宣布要带着萱草另择居地。这荒山野岭,本就人迹罕见,好不容易有个陪我说话玩耍的,竟也不能日日夜夜见到,那不得活活闷成一只臭虫? 我哭得那是撕心裂肺,凤煜闲云野鹤般瘫在他最中意的榻上哈欠连天,萱草规规矩矩立在一侧默默擦泪倒显出几分真情意。 我哭呀哭呀终于把金乌神君哭下了山,可死凤凰还是不肯来劝我,便自己收了泪,二话不说直接躺地上换成撒泼打滚。等到一身绿衫染成灰色,终于知道体力耗尽c虚脱疲惫也是很辛苦的。 “啧啧,你这染色法子甚是别致。”凤煜勾下头望着我啧啧称赞:“改日将萱草的青衫也染染,我瞧着青色也瞧腻歪了。” 我哼了一声,告诉他我很生气,我一生气就不想说话。 这家伙才懒洋洋的走下榻,一脸宠溺:“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四处串门子吗?不分居,怎有门子让你串?” 我狠狠剜了凤煜一眼:“我是想串门子,但凡事总得讲一个先来后到,既先做了家人那便就是家人,怎可半路反悔再当邻居?” “唉,你可真知道难为我。”凤煜唉声叹气好像生出坏心眼的是我,他倒成受尽委屈的苦主,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果然是溜得很。我越想越气,泪都不擦张口就是一句“净说瞎话。”惹得他叫苦连连,掏出一方丝帕蹲下帮我一边擦鼻涕一边解释:“你若真舍不得,每日即可出这屋往后走五十步推开那道栅栏,进入后院,哦,从今日起它改叫我与萱草的新居。你勤快一点,多常走动邻居也是家人。” 我哦了一声,像个没事人般,从地上爬起来,盯着凤煜问:“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勉强同意,但只一样,分居不能分开吃食。” 凤煜想都不想,就道:“我还没想过要把你饿死。” “嗯”我郑重其事的思考着:“是你做,还是我做?” “小夭。”凤煜叹了口气,十分忧伤道:“我既不想把你饿死,也不想让自己饿死。” “我明白了,那还是让萱草继续做吧。” “此法甚好。” 我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可没过多久,我便发现分居让凤凰分出了毛病。 话说,我们两家距离彼此心知肚明,我也不再累述。可凤煜却懒筋病日日犯极少来串门,唯有我跟萱草打闹时,才神不知鬼不觉的贸然现身。且每一次现身皆带着很傻很天真的问题,好比此刻这般。我后来猜想,凤煜可能是改修找人解惑的仙术方会如此。 “上神。”萱草见到凤煜,总有几分敬畏,立刻松开我,双手作揖。 我不叫凤凰上神,绝非我不懂尊卑而是我来历特殊。忘了介绍,我是凤煜掉落的一根凤羽,被他喂了三百年的凤血,才修炼成精。听上去虽有点天方夜谭,但这就是事实。好比,六界众生无论是法力无边者还是芸芸众生,唯一不能选择的就是出生。 此刻,带着傻而天真问题的凤煜脸色不佳,直接无视萱草拉过我的小手恨铁不成钢道:“我告诫你多少次,不可随便让别人抱,为何每每都要明知故犯?” “他不是别人,他是萱草。”我好心纠正,却惹得凤煜愈发生气:“除了我,便是别人。” 好吧好吧,你若觉得六界众生唯你一人能抱我,那我依了便是,谁叫你长得这么美呢。 我附和的点着头。一旁的萱草脸色微沉噘着嘴嘀咕:“上神,此话伤了萱草。”凤煜哼都不哼一声,狭长的眼睛里抛出一缕散光,转瞬之间那青衫少年便消失不见。 “凤煜,萱草呢?”我扯着忙乱慌神的心问道。 凤煜却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轻描淡写:“我把他送去百花上神家讨罚了。” 这么好,一个抱怨就能出凤凰山。 我舔了舔嘴唇,满心欢喜道:“凤煜,其实刚才是我抱萱草,而非萱草抱我,要罚,就罚我吧。” “你若走了,谁来伺候我?” 这正儿八经的理由,倒真让人无法拒绝。 我哄哄唧唧道:“那你还是把萱草变回来吧,比起伺候你,我更乐意我们俩被他伺候。” 凤煜伸出一根手指在我鼻尖上狠狠划过:“以后不准再抱别人,记住了吗?” 我叹了口气。凤凰山本是仙源深厚之地,山中虫虫鸟鸟不少,花呀草呀树呀更是数不胜数,可不知怎的,几千万年过去了,除去我身边这只凤凰,便再未有修成人形的喜事。 我再花痴成性,手贱到逢人便抱,那也得先有这个“别人”不是?所以,凤煜这份担心,真真是多余。 我讪讪一笑,更加确信凤煜的脑子让分居分出了毛病。 既是病人,我又怎可计较? 有口无心道:“我饿了,赶紧让萱草回来做饭。”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花开花落,叶绿叶黄,就似这凤凰山的春意盎然c夏日炎炎c秋高气爽c冬雪皑皑,周而复始再周而复始,永无止境到令我疲惫不堪。 不知为何,每每酒足饭饱之后,我便开始胡思乱想,就像凤煜无一例外要懒洋洋的打哈欠。 我可怜兮兮的望着这只嗜睡如命的懒凤凰,心里竟然也有了恨铁不成钢的气势:除了吃就是睡,难怪年纪大把还是孤家寡人,真真是可叹,可恼,可恨,可气 “小夭。” 我正洋洋洒洒默神教训凤煜,被他这声叫唤吓得差点自乱阵脚跪地求饶。 好在我定力不错,躲过一劫。 “好梦。” 一个吻便落入我额心,我踮起脚尖攀上他的脖子在他左脸腮上同样留下一个红唇印,轻道:“好梦,凤煜。” 睡前好梦一吻,是凤煜同我分居后提出的。 他说此举有益于灵力增长。我一听有这等好事,二话不说便欣然接受。不想,一吻就吻了七百年。以至有时,我也糊涂了。弄不清我如今这少得可怜的灵力到底是我日积月累修来的,还是与凤煜互吻吻来的。 正所谓糊涂一时聪明一世,像这种比逃出凤凰山还难的问题,我素来只管向别人要答案。 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因吃得太撑而彻夜难眠,只好爬到凤煜居室贱兮兮的问:“凤煜,亲亲真能增长灵力吗?”问得他一愣一愣,直接将寡白寡白的脸皮子烫成了猴子屁股。我不假思索,错把沉默当默认,又贴近他三分,吐着粉嫩的舌头再问:“你有比亲亲更见效的升级版亲亲吗?我想试。” 等不及他回复,床先听不下去了,分崩离析摔得我屁股开花,泪水涟涟。 自此以后,我便再也不问。 送走凤煜,看着跑前忙后的萱草,我突发奇想妙计连出,大喝一声:“萱草,跟我亲亲吧,我要灵力双增。” 噼里啪啦,锅碗瓢盆碎地了一地,我望着浑身打颤的萱草,不知自己错在何处,但还是好心念术施法,想将功折罪把这些碎片渣子复原后再与萱草深入探讨。奈何一开口,便见桌子椅子柜子轰轰几声断腿断手散了一屋,仔细一瞅,竟比厨房堆砌的柴火还规整。 萱草呆若木鸡,等他清醒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暴跳如雷:“小夭,你的法术怎么退步了?是不是偷懒没背心法口诀?” 我咳了咳,欲盖弥彰:“最近伙食怎么这么差,害我浑身乏力,尽出纰漏。” “差吗?哪差?我百花园的同僚们可没这待遇。” 唉,又来了。 萱草来自百花林,在凤煜还未打算成为与世隔绝的孤家寡人之时,应邀去过一次百花上神设的百花宴,好酒好菜未捞着却惹了一身桃花债。 只不过也应了那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俗语,这才没了以后。百花上神无奈,退而求其次便将萱草赠与凤煜,凤煜勉为其难收下,但不准萱草称他主人,可见其内心还是执意要当一介孤家寡人。 故此,萱草每每训我便拿百花林如何如何当教案,倒与凤煜一心烦就送他去百花宫领罚的桥段如出一辙。谁叫我独独缺了这么一点曲折过往呢,也只能装聋作哑听他胡诌了事。 “你呀你,若哪日上神弃你而去” 萱草是一株忘忧草,听闻有让人忘忧忘愁的奇效,奈何却是个话痨,好好的奇效就这么被他本末倒置的弄出了增忧增愁的功效。唉,我也是命苦,一家三口懒的懒叨的叨仅剩我一个明白人,如何不遭罪? “上神涅槃需离开十日,我看你到时候” 话一出口,我与萱草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激灵,四只眼睛忽闪忽闪之后,俩人仍是大气不敢出,彼此足足对视了一炷香的时间,我方恍然大悟,笑眼弯弯,拍拍萱草,真情实意宽慰他:“放心放心,我不会告诉凤凰是你故意泄露的天机。” 萱草瘪了瘪嘴,便是一副哭相,我赶紧用手堵住他的嘴他的眼坏心眼道:“别哭别哭,我们讲和折中,谁也不吃亏。你若答应就点点头,你若不答应也点点头,我只当你答应。” 萱草点点头。 我松开手贼眉鼠眼哄骗他:“我不走远,就去百花林瞧一眼,你若不放心便用绳子拴着我一同去,瞧完后我立刻同你回来,神不知鬼不觉保证凤凰察觉不了。” 萱草又点点头,我便心满意足的抱抱他,大有夙愿已了,此生无憾之意。 自那之后我便心情大好,日日盯着凤煜左瞧右瞧,口里一直追问他累不累?困不困?还叮嘱他万事皆不可逞强,应时刻谨记自己是一只~老~凤凰,旨在提醒他赶快去涅槃新生重获青春。 可他不解我愁,淡雅的眉毛翘了翘就毫不含糊的提醒我:“注意措辞,我是凤凰。” “哦~”我拖着长长的尾音似懂非懂心里却焦急得能烤出一堆牛肉串,兀自哀怨:管你是什么,只求你让我风流快活耍一回。 过了十日这般焦心焦肝的日子,凤凰终于向我撒谎。 “我要去百花上神家取花肥,可能半日归也可能一日归还可能三日归。”简言意骇便是:随时都可回来,你要乖乖呆着。我欢天又喜地手舞又足蹈点头又哈腰搂着他的脖子恨不得他立马消失,口里却道:“凤煜,早点回来,我片刻也少不了你。” 老凤凰又是一脸羞红,与那夜的猴子屁股相差无几。 我想,大约是凤凰等不及要涅槃,所以才这般异常。 话说,那日提议让萱草用绳子拴着我真真只是随口一说,他却真将我当畜生一般,栓住我的脖子扯着我入了百花林。为了这一眼的风流快活我也是颜面羞耻统统不要了,任他咋地都不吭声。 一个惊呼,眼一闭一睁,所有景物就变换模样,比起一成不变的凤凰山,这地方更多几分生气与朝气。 还未欢呼,萱草便施法将绳子另一端系在一株玉兰上,摇身一变,变作一紫衣仙童,捧着我的手苦口婆心:“我乃百花林仙官,今日虽来得鬼鬼祟祟,但我还是要遵循礼法,去百花宫给百花上神请安方可,你且在这里仔细瞧着,待我回来便一同回凤凰山。记住,乖乖在此,切勿挣扎,你那点灵力断断挣不开这绳子,到头来不过是弄伤了自己。” 言尽至此我岂有不去尝试一番的道理? 摇头晃脑,将脑中能记能念之术统统用了一遍,果然被萱草言中,绳子越锁越紧,勒得我面部涨红,青筋毕露,眼斜口歪,大有驾鹤西去之势。 完了完了,凤凰,救 “我”字还未出口,眼前便一黑。 待我再度睁眼时,这个天地竟是黑漆漆,比凤凰山的夜还要浓上一倍。顿时慌了神,哇哇大哭:“我不过是想风流快活耍一回,为何要将我打落十八层地狱?冤枉呀冤枉,天帝陛下阎罗王牛鬼蛇神你们办事不公,我我” “你当如何?” 一个声音冷凄凄的问道。 我仰起泪水肆意的小花脸天旋地转想要找出说话之人来却反将自己转得晕倒在地。 “呵呵” 黑漆漆之中这个不知名的鬼怪笑了。 看在我已是他阶下囚的份上,我便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这声嘲笑,扯着袖子一边抹眼泪一边与他讲人情世故:“天命如此不可违,既已命丧黄泉,我也不再留恋人世。只不过我去得如此突然,尸首还暴殄户外,若是被鸟兽食去,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可万一鸟兽挑食非活物不可,那我岂不要被挂上千万年?” “大阎罗王,六界尸首皆是你的子民,听闻你爱民如子,怎会忍心看着我的尸首也就是你的子民,丢了尊严风吹日晒雨淋霜打?索性烦您给我家凤凰捎个信,让他帮我好生埋了,下辈子我一定听他的话,乖乖呆在凤凰山陪他做孤寡老人。” 我喋喋不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但大致归拢就是以上这两个意思,等到我搜肠刮肚也说出新词时,这才吞了吞口水权当润润喉咙。 “原来你是凤煜上神的仙童。” “大罗阎王认识我家凤凰?”我似打了鸡血般,再次喋喋不休絮絮叨叨将我与凤凰的日常点滴一五一十细细说了一遍,以此证明我并非凤煜上神的仙童而有着比仙童更为重要的身份——凤凰身上的~羽毛。 “有意思。” “关于我是一根凤羽这个事我也觉得有意思,但凤凰说了出生是唯一不能选择之事,与其纠结不如坦然接受。” “可惜我现在急需回天庭复命,无法送你回凤凰山。” 我一听事情竟有了如此大的转机,赶紧千恩万谢:“大罗阎王严重,小小一根羽毛怎敢劳您亲自去送,您若愿意渡我返阳,便已是感激不尽。” “我不是大罗阎王。” 话毕,一只手扣在我眼珠子上使劲一扯,我便再度重获光明。“总算把你这凸出来的眼珠子安好了。”顺着声音眼珠子转过一圈后,才发现自己躺在一架十分宽敞的车篷内,旁边坐着一白衣飘飘的俊俏仙官,嗯~若与我家凤凰相比,倒算不上俊俏。他见我双眼盯着他不放,倒有几分凤凰的温柔,笑着替自己介绍:“我乃天庭仙官陬月。” 我赶紧翻身爬起来,也学他一般介绍自己:“我乃凤凰凤羽小夭。”说罢又探头问道:“是你救的我?” 仙官点点头,我便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小命幸存,还可继续风流快活。主大喜! 旋即便好了伤疤忘了疼,根本顾不上与救命恩人絮叨,撩起车篷帘子两只眼睛似舞龙灯般到处乱转,却还是不够用。 看到云海滚滚之中,这辆无人驾驭的马车呼啸而过,我啧啧称奇:“壮观壮观。” 看到云海散尽,几只仙鹤绕着两根威严壮观的柱子盘旋飞舞,我啧啧称奇:“美矣美矣。” 看到马车直接从柱中穿过消失不见后,我与那仙官稳稳当当站在柱子前,脚下祥云不散,我啧啧称奇:“妙哉妙哉。” 看到神勇的守门天兵身穿铠甲手握长矛一眼严谨截下我们,查看令牌,我啧啧称奇:“威武威武。” “小夭,你且在此等候,我复命后便送你回凤凰山。” “遵命遵命。”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话说,我被那凶神恶煞的婆子仙姑生拉硬拽入了南天门后,她便再未撒过手。大抵是怕我将她拐卖小仙小精的阴谋囔囔出来,后对我施了禁语咒。害我遇到面善的仙官仙子,呜呜呜也呜不出个所以然,以致多番错失逃离其魔掌的良机,真真是天不助我也。 然,更绝望的是,这婆子仙姑心机极深,带着我越走越偏,所遇仙官仙子也是越来越少,最后竟偏僻到走了一炷香也未遇过能跑会动的活物。 此刻再想萱草所言,顿觉至理名言,这山外果然是凶险无比,连神仙济济的天庭都混进了神仙贩子,其程度可想而知。 我本想拼死一搏,但见她一个手指头勾勾就能使出禁音咒,便深知自己那点灵力只会落得个班门弄斧丢人现眼的下场,为了我家凤凰的名声,我不得不劝服自己打消出手的念头。然,再一默神凝思,今日劫难重重,莫非是我的历劫飞仙之期?记得萱草曾言,灵力这个东西,可分几种方式获得,细细说来便是日积月累c奇门遁术c特殊秘籍c劫难磨炼等等,这个劫难磨练,应是我今日这番遭遇。 嗯,怎么说呢? 如此细想之后,心里果然舒服多了,再看一眼这婆子仙姑也没那么蛮横,心里还开出一朵“幸游半壁天庭风流快活”的喜悦之花。 已然是福兮祸兮傻傻分不清兮。 “婆子,留步。” 我正人格分裂不能自脱之际,忽闻身后有人追赶,略微一等便等来一白眉白发白须粉颊细皮细肉老儿。 蹡蹡一瞅,这老儿倒与这婆子长着几分夫妻相,皆蒙了一层不大好看的皮囊。 “错了错了。” 才刚见面,老儿也不问问我的意思,就鹦鹉学舌般讨了我的话在用。 真是讨厌。 我鼓鼓腮帮子。 “错了什么?”婆子紧紧拽着我,生怕我像口气般哼哈一声就呼跑了,扯着嗓子囔囔。 老儿挤眉弄眼摇头晃脑,都未点醒婆子,只好指指我小声道:“抓错了。” 终于来了个耳聪目明的,我心中大喜。 婆子一惊,撒了我便携手老儿双双远去五步,压低嗓子头碰头耳语不断。 我承认我灵力不长进,但这并不代表我耳力同样不堪。原就没想偷偷摸摸听他们浓情蜜意,故,我挺胸抬头大大方方听了个仔细。 “这可如何是好,我刚给她套了仙奴镯。” “惨了惨了,十天半月出不了南天门。” “瞅着眼生,瞧不出是哪殿仙子,千万别”婆子欲言又止,断后再续转折:“趁她还未将你我瞅仔细,赶紧一走了之。” “逃之夭夭,此计甚好。” 话毕,婆子朝我勾了勾手指头,我的禁语咒便解了。 感动万分感动万分。 果然,能混进天庭行贩卖勾当的神仙败类还是比一般的妖魔鬼怪有素质。可惜,她性子太急,还没等到我出口言谢,便与老儿噗呲一下消失得连缕青烟都不剩。 我已然是眼界大开心旷神怡,啧啧称奇:“神乎神乎。” 只是此处是哪? 我四处张望,如坠入云里雾里,稀里糊涂,又是一句啧啧称奇:“邪乎邪乎。” 唉,曾以为凤凰山的荒凉是因了它的大,此刻方知,比起大,真正令人心生荒凉的是这条条栈道生得一模一样的迷宫,不管我如何左转右兜前寻后找,愣是回不到与那仙官约定之地。 这可如何是好? 一想到凤凰折磨萱草的样子,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好在这口气没白叹,远远便走来一仙友。 欢天喜地跑去,仅此一眼,便是轰隆轰隆十道惊雷也劈不走我黏上他的痴情眸光。这可不能怪我自带井底之蛙鼠目寸光的乡野属性,实则是我的失魂落魄已不足抵达他散发出的惊天地泣鬼神般的惊艳高度。嗯~换句听得懂的话——好一个俊俏的仙官。 呃~若与我家凤凰相比我瞅瞅,乍看,各有千秋;细看,这仙官的眉比我家凤凰浓墨重彩三分,眼睛不似我家凤凰弯弯会笑,却有天生天成之巧。 略胜略胜。 我喜上眉梢之际运气提神,拼上我七百年的灵力将我的嗓音调试到温婉动人又甜蜜芬芳之后,方朱唇微启羞答答扑上前道:“这位仙” “官”字还在我口,他墨发轻扬,目不斜视,明明一步都未有停留之意,却在脚起脚落之中,能让玄色锦袍边边角角服服帖帖不见一丝紊乱,由此可知,这位俊俏仙官的灵力极强。 甚好甚好,貌入我眼,又身手不凡,定是人中龙凤,若找他行那亲亲之法,灵力必是倍增。 偷溜出来风流快活果然是件极好的事。 然,他却对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冷冷淡淡只与我擦身而过。 我眨巴眨巴眼,这略胜我家凤凰的仙官便已远去一丈。 天庭的神仙果然是一个比一个怪? 我埋怨着一边追一边反思:适才问路,他对我不理不睬且毅然决然弃我而去,大约是怪我没有提前告知。这就好比,登门拜访总是帖子先到人后到方为正理。如我刚才那般,终究是冒失了点,只怕是让他生出我是一个不懂礼数的登徒浪子这般错觉,才故意不搭理,错在我也错在我也。 亡羊而补牢未见迟也,待我追过他二十步远后,选址站好扯拉嗓子咳嗽了几声,便算是将这帖子送过了,接下来自是登门:“这位仙” “官”字仍在我口,他,再与我擦身而过。 我眨巴眨巴眼,他,第二次去到了我一丈之外。 天庭的神仙果然傲娇,搭个讪都比平常仙家难上百倍。 我感慨着一边追一边总结,适才是我跑得太远咳嗽声太小,就好比帖子刚送至半道,人却已站在屋檐下拱手作揖,还是礼数不到的问题。 默神测量,这次仅仅跑过他十五步,又依葫芦画瓢将那番流程从头来过一遍。 然,他第三次与我擦肩而过。 实在是没想到,六界之中竟还存有比萱草更执拗的仙官。 我愣在原地,静止的心噗通一声后便欢欣雀跃起来:不愧是我小夭相中之人,连执拗这种坏脾气也跟容貌一般,无人能及。 珍稀珍稀。 便不再费神思考送帖子登门拜访之事,默默跟了他一程,也不见他出言呵斥或是噗呲一下消失得连缕青烟都不剩,私下以为他也同我一般,认下了我,便亦步亦趋紧跟其后。 嗯~怎么说呢? 结伴同游果然胜过一人瞎游,我本还有几分良知,担忧萱草想着要尽快回到凤凰山去,岂料,这般郎情妾意的游着游着,我竟将凤凰山是什么都抛去了九霄云外。 甜蜜了一炷香后,俊俏仙官带我来到一殿前,他一如既往的目不斜视直接踏过宫门而去。我因突然记起萱草说过,如若万幸碰上哑巴仙官,又急切想知其名号,可从其宫殿名称去推测一二,遂赶紧抬头去瞅:“云门门。” “哎呀哎呀,仙子这是认真的吗?” 怪我太过专注我的俊俏仙官,竟没瞧见门口正立着一位仙官。只见他穿得一身与许诺要送我回凤凰山那位一般无二的白衣飘飘,容貌极好,与之不相上下,只不过眼前这位略微清瘦,多出几分仙风道骨的灵气。 我打量他,他也没放过我,那双略有菱角的眸子将我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的审了一遍,最后停在了我手腕的镯子上,摇头晃脑:“啧啧,原来是朵即将凋谢的桃花。” 这般眼神,竟也能修仙入住天庭,可见神仙其实与凡人无异,一样的良莠不齐。 便咳嗽两声:“仙官此言差矣,小夭并非桃花。” “桃花夭夭灼灼其华,不还是一朵桃花?” 我听罢,一脸惋惜:除去眼神不佳,又添迂腐这一败笔,难怪只能站在宫门之外当个末等的守殿仙官,真真是可惜了这副俏皮囊。但转念一想,我俊俏仙官出入之地,即便是个守门的低品阶仙官,这般头面还是必须有的。 故,又想到了相得益彰四个字。 “既然仙官如此看重桃花,小夭也不再拂仙官美意,做一日桃花便是。”我既已知晓了宫匾名,便无心在此逗留,欲跟进殿去寻我的俊俏仙官。奈何这仙官好生不懂规矩,一个跨步便将我拦在了殿外,伸出一根手指朝上指了指:“适才,小夭桃花说这是哪?” 唉,六界之中竟有如此不幸的神仙,眼瞎迂腐还耳背。 我怀着无比怜悯的同情之心,放开嗓门,抑扬顿挫高低起伏,又念过一遍:“云~门~门。” 这仙官毛病可真多,我不过是声音稍微大了点,竟将他吼成了一个傻子,眼直口歪,害我一直担心他会流哈喇子。 “呃,那个” 我刚想说点什么缓和缓和气氛,他就一声惊呼“原来我真的没听错”将我的好意生生折断,而后便是丢了形象的捧腹大笑。 唉,终于是疯了。 我摇头晃脑,欲再次迈过那道槛,却又被这仙官临门一脚给挡了回来。 “小夭桃花,好文采。” 他没头没脑的蹦出这么一句话来,倒令我无甚新意。 因为文采这个事,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毕竟在凤凰山,除去凤煜我便是最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才女。 故叹了口气,哀声凄凄道:“小夭资质愚钝,也就剩文采这点根底撑撑脸面” “皋月” 这天庭的神仙怎么都这般的不懂规矩,我话还未说完,又从殿内冲出一武官打扮的俊俏仙官,一看他咋咋呼呼的模样,倒与武官身份十分相配。 他一把拽住傻笑不止的病仙官,疾言厉色道:“别笑了,殿下让你速速将这位仙子带入云澜阁。” 殿下 我还未将这身份参悟透彻,突然一个激灵闪遍全身,这武官刚刚说云澜阁,那那 我彻底傻了,慢慢仰起头,紧盯宫匾那三字,心里隐隐透着不安:莫非这三个字不是云门门,而是云澜阁?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心若不静,处处皆是牢笼。 当一切纷争未起,一切恩怨未明,一切情爱未生之时我将凤凰山当成一座牢笼,怨恨它禁锢我身心七百年,时时羡慕天空任鸟飞海阔任鱼游的豪情与豁达,却不知,纵有万般豪情千分豁达其实都比不过心境之宽广。 入了云澜阁的门,命运之轮便悄然转动。 是你的 是我的 是他的 也是这个六界的 我不过是无聊透顶才将皋月消磨光阴的法子偷来用了用——一脸生无可恋的杵在云澜阁宫门外仰头数云彩——一朵两朵三四朵,云彩没数清却数来一粉衣仙娥。只见她手托一盘,盘立一碗,碗内汤色清淡上下沉浮数十颗晶莹剔透的丸子,羞答答立于我跟前嗓子好像堵了一半般细若蚊叮的支支吾吾:“这个这个送” 萱草经常与我说:能够修仙入住天庭的哪怕只是小小仙婢天兵皆是仙中翘楚,其修为品德纯良无瑕。这话若放在三日前我必是一字不信一字不听,但现下我倒有几分信了。 眼前这脸红得跟猴子屁股没两样的仙娥意思虽没说到位,但聪明如我又岂会不知?我呵呵一笑,只当是彼此心有灵犀的情趣。遂,袖子一撸,大大方方从她手中夺下那盘,感激涕零的话还未说,口水却飞流直下三千尺。 咳咳,以我家萱草一千年灵力起誓,我家凤凰对我绝对是富养,山珍海味私房秘制但凡能叫出名的,他皆未吝啬给予过。 话扯得有点远,说回这丸子。 糯米丸子珍珠丸子我见过不少,但如这般特别的蹡蹡是首见。适才隔得远看得不甚分明只知是晶莹剔透,现搁眼皮子底下这么一观才见这晶莹剔透里又藏着片片粉红,粉红之上再添一缕青绿,青绿中间包杂半层淡紫,淡紫边角染了点点浅黄细细数来,不多不少整好如那倨傲雨神日日套在腰间显摆的彩虹腰带一般,七色具备。 极品极品。 我啧啧称奇,心甘情愿沉迷丸子不可自拔,那厢,粉衣仙娥也没放过自己,支支吾吾深陷断句难续的围城里奄奄一息。 我闷闷研究,一个激灵闪过,莫非这仙娥天生带疾,舌头不灵吐字有碍? 我叹了叹:生得如此千娇百媚心灵手巧热情好客却是个结巴,着实可怜。遂同情泛滥的操起袖子狠狠拭去嘴角口水,心生宽慰道:“仙子美意,小夭定不辜负。” “嗯~嗯~嗯~” 终于是心意相通了,我如释重负,一手托盘一手端碗等不及她转身离去,便咕噜咕噜几声就将丸子与汤一并送入五脏六腑。 “丸丸” 这仙娥怪异得很,我吃丸子之前她还好好的,除了自带的结巴与脸上两朵莫名其妙的潮红;等到我吃光丸子再看,她似突发羊癫疯般浑身颤抖,颤着颤着就将眼眶里蓄谋已久的泪珠子颤了出来。想到以前我每每耍赖哭得肝肠寸断,凤凰皆是以“一心只睡舒服觉,两耳不闻哭闹事”的烂招将我制得服服的,便有样学样袖手旁观静等她自己哭累到无泪可哭时再出手治她的羊癫疯。 未想,这仙娥瞧着娇气,哭闹撒泼的本领与我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抽噎半柱香,泪珠未断,却累及那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嘴如霜打的茄子般失了颜色。 我慌了,分寸大乱中四处张望,确定方圆百里皆无异样,方相信她真不是见了妖魔鬼怪,受惊害怕所致。故,红心落地,暗道一声:此地安全,小命幸保。 “丸丸” 粉衣仙娥柔若无骨细嫩腻滑的纤纤玉手张了张,我略微一琢磨,聪明如我,立刻茅塞顿开,将手中空碗塞入那抖不停歇的玉手中:“这个东西念‘碗’,与你做的丸子的‘丸’虽都是an,但‘碗’是第三声,‘丸’则取其二声,中间不仅相差一个音阶,其字词形意更是南辕北辙,仙子万不能粗心大意混为一谈。”说着说着便想起那日皋月在此嘲弄我的情景,少不得要将那厮提溜出来践踏一番:“仙子福气,今日碰上的是小夭,若仙子不幸错在这云澜阁内务官皋月仙官手里,可没这般和风细雨苦口婆心。唉,非小夭诋毁,以皋月仙官尖酸刻薄肤浅无德的修行,不将仙子羞愧到无颜再见天庭父老,恨不能学霸王别姬自刎乌江,必是不会罢休的。” 胡吹海侃竟能将那劳什子无聊吹跑七七八八。果然,践踏皋月才是我苦闷修仙生涯的乐事。 我念叨着打道回府,却见仙娥手捧空碗仍立于此,心下奇怪,讷讷问道:“这位仙子,小夭不但依你之意好好享受佳肴,还将空碗还与了你,为何仍杵着不愿离去?” “丸丸子” 一滴泪顺声掉入碗中,吓得我后退三步惶惶不已,一道惊雷打天边闪过,脑中便浮出礼尚往来四个鬼魅大字。 我家凤凰曾说,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礼尚往来方人之常情。 看这仙娥如此踌躇不定,莫不是在等我“往来”?可我也只是一片寄人篱下的羽毛,到哪去给这仙娥找奇珍异味? 苦苦思索而不得,只好厚着脸皮讪讪道:“这位仙子,适才你送我一碗丸子当见面礼,我赠你‘碗’‘丸’这番学识,虽有点不太厚道,但多少也算回了礼并非白吃白喝不懂礼数之辈。你,你就大方一回,算我礼尚往来到了位彼此互不相欠,可好?” 好字刚落音,一滴两滴三四滴,泪珠子越滴越多,我勾头一瞧,这都快滴出一碗清汤了。 当下便恼,说好的你情我愿,怎能一言不合就哭着怨我一厢情愿只礼尚不往来? 即算你是天庭的神仙也不能这般不讲道理? 遂清着嗓子板起脸一本正经道:“仙子别嫌我还的礼轻。其实,你那丸子也仅是颜色漂亮,论味道,还不如我素吃的珍珠丸子。所以,仙子当真不” 话未说完理未分清,粉衣仙娥终不再默默掉泪。我大喜,可这喜才从眉头落至嘴角,静默的仙娥似突拔了喉咙里堵着的塞子般嚎啕大哭,哭得我是越发的心慌意乱。便讷讷上前,她哭着瑟瑟后退,退着退着就噗呲一声化作一缕青烟不见了。 我惊惊乍乍目瞪口呆足以吞下一只大拳头,拍拍胸脯终于找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此事便算是了了。 折返云澜阁,上朝议事的苍旻,护驾随行的葭月,御书房整理卷宗的陬月,统统不在,唯剩哼曲吟唱弄花饲草的皋月一如既往的空荡寂寞着。 奈何,我又与他自云门门之后结下了不能好好聊天的梁子,遂,井水不犯河水,抖抖袖子回屋会周公。 打完一个盹回来,门庭冷落如凤凰山的云澜阁突然转了性,不但迎来一位吹胡子瞪眼的火气老儿,还多了一水的娇嫩仙子,乌泱泱一大帮。 我甚是欢喜,火急火燎赶来凑热闹。 “这不是文曲星君吗?” 皋月笑脸相迎,文曲星君却十分不领情,虎着脸哼了一声:“苍旻小儿在何处?” “殿下朝中议事未归,星君今日前来若与前般无异是为了典籍,那皋月便要劝您” “呸呸呸,本君何时惦记过黄毛小儿的东西。”这文曲星君可爱得很,虽怒气冲天却性情顽劣似稚气未脱童子,奈何其外表又是头须花白形如八旬老翁,如此两个极端集于一身,除了可爱,我便想不出其他。 “不找殿下?那星君定是来找皋月下棋的。” “呸呸呸,本君何时与你下过棋?” 又是几口吐沫喷得皋月无可奈何。 我思量着,若不是文曲星君记性差,必是皋月在犯糊涂,才会这般谈不拢。 “本君是来找她”我正揣摩这文曲星君,这文曲星君就突然跳越皋月笔直冲到我跟前,咬牙切齿就是“算账”两个字,喷得我摇摇欲坠。 算账? 我掩面细思,再三确信我与文曲星君真真是素未谋面,故聂聂一口:“老神仙” “呸呸呸,你才老呢!” 无数吐沫星子如飞天瀑布溅出的水花般让我感受到了花洒的厉害。 “星君息怒。”似是怕我礼尚往来,回敬一口老痰,皋月眼明手快拉过文曲星君轻言轻语:“此乃凤煜上神的仙童小夭,不日前因太白金星家的老猫发狂,误戴仙奴镯不得不暂留天庭。殿下好心,见她在此无亲无故便将其留在云澜阁。” 一听“留在云澜阁”五个字,文曲星君躬腰探头,惊喜又惊讶:“苍旻小儿收了老凤凰家的丫头,这姻缘簿倒有几分意思。” “星君也如此认为吗?皋月同感。” “同感同感。” “那星君能否看在同感和凤煜上神的面子上,饶她这回?” “呸呸呸,同感算什么,老凤凰算什么,谁都不能与本君的宝贝七彩玲珑丸相比。哪怕开膛破肚,也要让她一颗一颗吐出来还给本君。” “吖”皋月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已然大变,一改与文曲星君说话时的温文尔雅,既忧伤又绝望还愤怒,指着我颤颤发抖:“小夭桃花,你竟然外出偷吃,你你今日必须说清楚,是云澜阁的膳食不合你胃口?还是本仙官手艺不佳?” 这有区别吗? 我一顿,文曲星君一愣。 皋月却已从他如何洗手作羹汤絮叨到我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忘恩负义。 我扶额擦汗,又不忍打断他的好兴致,只好偷溜去到文曲星君身边,浅浅一句:“星君口口声声说小夭偷吃了丸子,可有人证或物证?” “此话甚是。”原以为皋月对我的怨已到“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境界。不想,他这变脸竟比变天还快,转眼之间又是一脸浅笑善解人意的给我帮腔:“星君,口说无凭,可有人证?” 我再扶额擦了一把汗。 文曲星君则诡秘一笑,冲那堆娇嫩仙娥挤了个眉弄了个眼,便窸窸窣窣走出一人,我揉亮眼:这仙娥确有几分眼熟。 “哦”我拍拍脑袋,手指仙娥,笑脸盈盈:“你是今日送” 送?我二拍脑袋灵光一闪,脑中便飘过她的话“这个这个送” 我三拍脑袋心跳加速狂奔:她只有一个“送”字,但云澜阁并非只住我一人,还有 我四拍脑袋,眼前便闪过四张“人面桃花相映红”俊俏赛过小仙娥的脸,心便顿悟:原来这仙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无关礼尚往来。 遂,虚虚一笑:“误会,都是误会,绝非偷~吃~” “呸呸呸” “文曲星君好兴致,出趟门,还要将鱼笺雁书楼所有仙婢带上。” 吐沫星子里,一袭玄衣翩然而至。 “苍旻小儿~”文曲星君一见来者,喜上眉梢,顽劣毕露:“娶妻为何要瞒着本君,是怕本君送不出礼吗?” “那不过是凤煜上神家的一只野猫,何来娶妻之说?” 猫? 我低眉苦想,我家凤凰最讨厌的就是猫,苍旻为何要蒙着狐狸说獾——睁眼说瞎话呢? 难道是苍旻没见过獾,所以才傻傻分不清? 咦,不是在说猫吗,我怎么扯到獾身上去了? 我拍拍脑袋,继续看好戏。 “小儿莫想骗本君,本君耳聪目明得很。” “信与不信,星君自便。” “自便就自便。”说罢,真就乐呵呵的带着一众仙娥出了云澜阁。 我再次傻了眼:就这般走了?那我肚子里的解释到底还要不要说与他听? 正犯着难,又见文曲星君带着众仙娥气势汹汹的折了回来:“便不便的稍后再说,继续算账!” 苍旻人不动眉略动,冷冷一句戏谑“星君这爱去而复返的秉性倒是一点没改”惹得他是暴跳如雷:“呸呸呸,老儿才没那劳什子秉性,苍旻小儿休想混淆视听,老儿是来找你新娶的小娘子算账的。” “星君慎言。” 话毕,便见苍旻眼皮一沉,手中就多出一物。 文曲星君眨巴眨巴放着光的眼珠子,二话不说,立马整衣冠理袖口,再看已是长者仙家风范兼具:“听闻凤煜上神来了云澜阁,遥想当年与他同窗苦读的情分,特赶来一叙。不想,来的却是他家仙童,遗憾呀遗憾。”边说边将典籍揽入怀中:“不早了,本君要回鱼笺雁书楼吃玲珑丸子。小殿下若是得空,可随本君一同去享用。” “不必。” 冷冷两个字与逐客令无异。 “小殿下娇贵,自是不稀罕本君的玲珑丸子,但”奈何这客人根本不介意主家态度,反饶有兴趣的冲我频频眨眼:“小娘子似乎很喜欢,本君跟你借她一用。” 说罢,便来拉我,却被苍旻抢了先,打掉文曲星君伸出的手:“星君的丸子珍贵,怎能拿来喂猫?” “小殿下无需担忧,今日我家婢子们太过勤快,一不留神便做足了一整年的量,管够。” “那也不必了。” 苍旻不为所动,文曲星君脸上闪过一抹亮色:“为何?难道是小儿要与小娘子卿卿我我为本君生出一小小儿来?” 苍旻一声冷笑,锵锵而答:“星君想多了。本太子只不过是想关门训猫,让它不要见着东西就不分好赖只管胡吃。” 话毕,众人皆目向我,簌簌里悲情与同情齐飞,我挥手讪笑拒收来路不明的好意:“诸位多虑,小夭是羽毛精,而非猫。”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得不到的方魂牵梦萦 回不去的才心之所向 你 我 他 谁是谁的魂牵梦绕 谁是谁的心之所向 我不是猫,我是凤羽。 凤羽是什么,凤羽就是凤凰身上的羽毛。 早闻天庭的神仙个个卓尔不凡聪明绝顶,奈何如此浅显的道理,他们一个两个,个个皆看不明白。 我十分苦恼的打了个盹,春困秋乏,我想我大约是中招了,头一歪便睡了过去。 待再次睁眼,却醒在一个怀里。 难道是凤凰? 好生欢喜,仰头一看,却又失望至极:不是凤凰,是冷面罗煞。 “醒了吗?”本是伏案执笔之人,大约是感知怀中异动低眸瞟了我一眼,我哼哼不答:猫哭耗子假慈悲。 旋即,便听搁笔之声响起,白皙修长的手将我轻而易举托了起来,四目相对俩人之间仅是一枚指甲的距离。 如此聊胜如无的微距立刻惊动了初遇时他在我心底划下的那一抹惊鸿,脸红心跳几乎快要窒息,我赶紧扭头逃避自救。 “这是在与我置气吗?” 我闭口不言,屋内却响起一声哀痛凄凄的“天啦”,吓得我毛骨悚然惊恐万分,苍旻似是习惯成自然,只将我重新搂入怀中,恹恹道:“这是太子寝殿,不是阿猫阿狗住所,还请金乌神君不要学梁上君子不走正道专挑歪门小道。” “专程来看你,又是这般说教,好没意思。”梁上传来抱怨之声,苍旻面冷语恶简单四个字“不送好走”逼得那个声音举手投降:“明了明了,本神君重走一遭便是。” 好没品的金乌神君,我哭丧着脸:“苍旻太子殿下” “苍旻。” 这天族太子好生奇怪,自那日得知我唤我家凤凰凤煜之后,他便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要唤他苍旻。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依你便是,我挤出一丝好没意思的笑容委屈巴巴道:“苍旻,这金乌神君耳力与记性如何?” 头顶射下一道睿智之光:“凤凰山到底是有多寂寥,竟逼着你同天上的太阳唠嗑。” 我撇撇嘴:“我也正后悔呢。” “他来了,你自个问吧。” 我脸黑了黑。 “天啦~我天族太子英勇不凡身姿卓越不近女色不贪美色十全十美,原是隐疾作祟。” 我扶额擦汗,来日方长,不急一时。 待见他眉眼璀璨似灼灼烈日,面容堪比粉面朱唇之姿,身着淡黄飘逸装摇曳生辉时,我又大吐一口浊气:好一个明媚少年郎,不枉我情话傻话蠢话良心话话了那么多。 等他一张口,方知自己幼稚。 “小苍苍,明日陪本君去兜风如何?” “小苍苍,你为何不说话?难道难道你尿急?” “小苍苍,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 少年郎将我在折子戏上看过的桥段全部用尽之后终于掩面而泣:“我演得好辛苦,此处应有掌声,呜呜呜~” 我讪讪一笑:这番做派,望尘莫及,甘拜下风。 皋月端茶侍客入殿,少年郎见状,立刻扑去伏于他耳畔却声如洪钟:“你主子怀里那只猫是妖还是精或者什么都不是,仅是一只猫?” 皋月眉头枯锁,若有所思:“有何区别?” “区别极大。”少年郎飞身而起,一脸严肃且正气凛然:“若是妖,他们便是仙妖恋,废掉他的仙根,将他赶出天界即可;若是精,费点心思调教,渡她入仙,剩下的便是天帝老儿一人头痛之事;若仅是一只猫,问题便大了,仙畜恋,天地不容。” “啧啧,皋月受教了。” “那她到底是猫妖还是猫精还是一只猫?”少年郎头一歪,满眼疑惑。 “咳咳,都不是。”皋月摆摆手欢快得很:“她是一朵桃花。” “桃花?”少年郎尖叫一声,又是一本正经:“那是妖还是精或者什么都不是,仅是一朵桃花?” 皋月眉头枯锁,若有所思:“有何区别?” “区别极大。”少年郎一脸严肃且正气凛然:“若是妖,他们便是仙妖恋,废掉他的仙根,将他赶出天界即可;若是精,费点心思调教,渡她入仙,剩下的便是天帝老儿一人头痛之事;若仅是一朵桃花,问题更大了,恋物癖,畜生都不容。” “啧啧,皋月受教了。” “那她到底是桃花妖还是桃花精还是一朵桃花?”少年郎头一歪,满眼疑惑。 “咳咳,都不是。”皋月摆摆手欢快得很:“她是凤煜上神的仙童,名小夭桃花。” “原来如此。” 少年郎恍然大悟。 “正是如此。” 皋月语重心长。 我却眼前一黑,只听无数布谷鸟叫着“不哭”“不哭”从我脑中排排飞过,干咳两声:“惩罚完了吗?可以将我变回来了吗?” “还差一个时辰。” 头顶之上飘飘洒洒淡淡一句,砸得我眼冒金星。 “啧啧,皋月小仙儿,他们可是暗语传情?” “金乌神君好耳力,正是热恋情话。” 我嘴角抽了抽,只知巨石滚落,轰隆几下便从头顶直接砸去了心底。 变态苍旻,借着惩罚我偷吃文曲星君的玲珑丸子为由,将我变做一只猫供他玩耍,简直是过分到不要太过分! 等等我转念一想:是不是单纯的惩罚还未尝可知,万一他是真存了仙畜恋c恋物癖之类的心思,为以解相思之苦,故意混淆视听,那我岂不 思之极恐,便浑身战栗如直面虎口惊恐的小兔子,为自保而不得不苦兮兮哀求老虎大人高抬贵手留羽毛一片洁白:“苍旻,小夭想替自己分辨一句。” “说。” 我这才壮了几分胆:“三日前小夭对你知之甚少,才会不知天高地厚仰慕你那惊世容颜,是小夭罪孽深重玷污了你的美貌,小夭知错也不愿一错再错,所以小夭在初见那日,已将自己那颗既无心仙畜恋也无意恋物癖唯对美色略有动心的色心色胆亲手扼杀于萌芽之中,现在面对苍旻,小夭只有敬仰,绝无一丝一毫贪慕,还愿君心似我心,你我彼此互不惦念才是。” 我自认这番道理很是顾及苍旻的颜面,却不知为何,他越听那小脸儿就越白,以致最后竟白得惨不忍睹,心下一慌:好一个执着的太子。 打了个寒战只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若你实在难舍那种天地不容乃至畜生不容的不伦之恋,那那小夭只能恳请你另择良缘,去祸害他人吧。” 话毕,四下皆静,屏息凝神不闻呼吸之声。 有点反常,我耷拉着脑袋,心中默神:难道是我这话说得过于婉转隐晦,让人听得不甚清楚明了,将苍旻绕糊涂啦? “再罚三个时辰。” 话过,万物复苏,窸窸窣窣,嘈杂不已。 “哇塞,真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泪流,比本君还会演。”我望了望老泪横流的金乌神君,“甚好甚好,云澜阁终于来了一只马屁精。”又望了望拍手称快的皋月,讷讷无语,抬头望屋顶,屋顶祥云朵朵却乱入一群乌鸦“吖”“吖”聒噪得愈发的令人心生厌烦。 “磨墨。” 一道符咒滚滚落下,不过是被罚得有点迟疑,头顶便飞来片片冰刀:“再罚” 我二话不说,立马从那个不甚亲善的怀抱里跳上书案,抱住墨锭绕着砚台转圈的同时还不忘兀自感慨:“磨墨这个活当真是给小夭量身定做的,小夭欢喜。” 苍旻眉头一挑,略有几分得意:“你能如此想,甚好。” “啧啧,皋月小仙儿,刚才可是天界失传已久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之术?” “金乌神君好悟力。”皋月故作羞羞状:“又名郎情妾意。” 精神摧残,货真价实的精神摧残。 我默默将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又悉数拾起来粘回去,开始质疑三日前的决定是否英明。 “今日叨扰,小夭就此别过,江湖不见。” 当苍旻先是疑心我来历不明图谋不轨被陬月及时赶回制止,后又诬陷我潜入书房偷窥仙术典籍,幸有皋月证言我识字不多再逃一劫后,我便不敢再与这位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天族太子扯上半点干系。 “陬月仙官,烦你兑现承诺送小夭回凤凰山。” 陬月脸色骤变,倒是皋月一副拧不清轻重的模样,指着我手上的镯子,暗自开怀:“小夭桃花,此乃仙奴镯,是给那些犯下重罪被罚去噬仙湖下界历劫的仙子所铸。镯子虽无灵力,但注入了炼仙炉中的一味真气,除太白金星,便再无人能取下它。” 我懵懵懂懂:“既是如此,可否劳烦皋月仙官带我去见太白金星?” 皋月摇头晃脑:“太白金星下界游历,归期不定。” 我踌躇了一下,见这镯子成色不错,戴着不但不廉价反添几分贵气,便道:“那,那不取便是。” 我自认这不是一个很难取舍的事情,却不知对面三人为何一副吃惊的模样。 “小夭仙子,天庭不好吗,为何如此急着回凤凰山?” 葭月不解发问。 我摆摆手,略有心虚:“小夭出来匆忙,未曾与家中至亲话别,只怕我家凤凰此刻正对我那苦命的萱草抽皮剥筋。想想素日,与萱草情同手足兄妹情深真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不想” 大概是这个谎撒得有点超出我良心的承受范围,话到一半就抽噎上了,抽着抽着好似真到了生离死别之际,悲情泛滥,便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泣不成声。 倒让对面三位仙官又是一副瞠目结舌之状。 皋月咳了咳,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盯着我的泪珠子百思不得其解:“小夭桃花,你在天庭一日还未过完,何来几日之说?况且凤煜上神出山涅槃需要十日,算算日子,还需九日方归,如何将你那苦命的萱草抽皮剥筋?此外还有”皋月与陬月对视一个眼神后,便生出忍俊不禁之态:“适才,陬月已去百花林传信与你口中的萱草,那小小忘忧草可没你这般情深义重,嗯~怎么说来的?”皋月冥思苦想,一旁陬月幽幽轻道:“这满嘴胡话的羽毛,自她成形以来除了折磨我便是换着花样折磨我。” 呃~这确实是我家萱草会说的话。 我眨巴眨巴眼,泪水尽收泪痕尽消,嘴角一裂,露出一脸无辜状:“我这真真是应了人族那句谚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思乡情切,见谅见谅。” “小夭仙子~”陬月叹了口气,忧心忡忡之态流于言表,让人一眼望穿,我有点忐忑不安。 “你若执意如此,我们也不便强求,但仙奴镯内的真气一旦离开天庭,便会侵入佩戴者体内,啃噬仙气,毁其仙根。此事,你可知晓?” 我像知晓的样子吗? “小夭桃花莫怕~”身后阴风阵阵,竟是皋月敛了笑故作狰狞:“只不过是一击毙命就灰飞烟灭的事,快到令你意想不到,可怕又不可怕。” 我吞了口口水,汗水涔涔不止,他却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又道:“小夭桃花,你是即刻就走?还是喘一口气再走?” 我张了张嘴,再默了默神,便已是泪眼朦胧:“天庭如此美好,云澜阁如此繁华,殿下如此仁厚,三位如此友善,小夭乐不思蜀,乐不思蜀。” 这便是我同意在天庭留下的前世今生。 可惜,不过是出了虎穴又入狼窝。 我叹了叹:“苍旻,墨汁可够?” “继续。” 伏案之人目不斜视托腮深思,手中之笔早就束之一旁。 我硬着头皮好心提醒:“勤俭节约方是天家风范。” “再罚一个时辰。” 我顿了顿:“我想否收回刚才说的那句话?” “请便。” “那惩罚” “出尔反尔乃小人行径,本太子一言九鼎,自是言出必行。” 嘎嘎嘎,一群鸭子拍着翅膀从我眼前跑过。 “啧啧,皋月小仙儿,他们可是打情骂俏?” “金乌神君好眼力,可谓:惩是亲罚是爱,不惩不罚是祸害。” 我扶额擦汗,万劫不复也不足以形容我此刻受到的屈辱。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眼睛是会骗人的,你为何就是不明白? 还是,明白已太晚,唯将错就错? 许是怕麻烦但凡再有人问起,苍旻也不再隆重介绍我的显赫出生,照常一脸呆滞轻描淡写简单五个字“新来的侍童”便一一打发了。 侍童? 我站在池边,望着池中倒影,略有伤感。 六界之中,除了人界,其余五界生灵皆无幼年,如我这般生得如此低龄委实少见。 凡人总是物以稀为贵,但这种稀却是各路神仙千般万般不愿有的,神仙尚且如此,何况我这小小的羽毛精呢?自是少不得又在心里埋怨凤凰没有将我照顾周全,才让我缺少成熟妩媚的风情。 长长一叹。 “小猫猫,何事闷闷不乐?” 池中多出一倒影,贴于我之上,略有变形,却难遮其明媚。 不愧是金乌神君。 我赶紧起身,言辞纠正:“金乌神君错矣,小仙不叫小猫猫。” 他痛快追上来:“小花花莫气,本君适才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逗你一乐。” 我眼皮跳了跳,想到曾经对他唠叨过的那些情话傻话蠢话良心话,只好捂着破碎的良心低低一句:“小夭。” “哦~”他不好意思的挠着头:“是是是,小猫猫。” 我呵呵两声:这便是世人老生常谈的对牛弹琴吧。 回想他昨夜小苍苍长小苍苍短的到处撒欢,再看苍旻虽是百般不愿搭理到惜字如金却又任由他胡闹的态度,猜测这金乌神君要么就是人尽皆知的混世魔王惹不起;要么就是与苍旻深交匪浅到不需分寸。 不管是哪种,都不是我能招惹的,小猫猫也好,小花花也罢,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一个闪身,拎起裙角疾步而逃,他锵锵一笑嚷嚷一句“小猫猫果然顽皮”便追了上来。 奈何我这点三脚猫的灵力哪又能躲得过高高在上的金乌神君呢? 不过几步,眼见就要遭其毒手,一声“金乌神君请留步”陬月便来到了我们面前。 我如见救星,赶紧跑去陬月身后躲灾避难,金乌神君见状,仍当是在玩躲猫猫,兴趣盎然不减,欲再来擒人。陬月上前一步生生将其拦下,拱手作揖轻言慢语:“刚才去大殿送折子,见到了雨神与风神,他们正商议着要来云澜阁拜见殿下。” “雨神和风神都在”明晃晃的少年郎笑意一闪而过,突然咋呼惊吼:“糟了,今日我当值,先走一步。” 说罢,果真一溜青烟便失了踪迹。 我探出头来:“好一个糊涂的太阳,当真是不靠谱。” “倒也未必。”陬月笑笑,我瞧出古怪:“莫不是你在诓他?” 陬月嗯了一声,再道:“认真说来,倒也不算,我遇到雨神风神不假,只不过是听我提及金乌神君正在云澜阁做客时,雨神也说了与他同样的话后便匆匆离去了。” 我恍然大悟:“一直以为陬月仙官最是严谨不苟言笑,不想,捉弄起人来却比皋月还厉害三分,小夭佩服。” 陬月淡然一笑很是怡然,既有受之无愧之意又有不甚领情之心,与我闲散走了一段路,七七八八说了一些我半知未解之事。 我素来率性又舍不得动脑子,他这般说道兴许有些于我是有益的,但过于深奥的词语,就比一副令我昏昏欲睡的灵丹妙药,让我自动屏蔽着打了一两个不礼貌的哈欠后,他悻悻作罢,话锋一转,终于问了一句实在话:“适才你说佩服陬月,不知是真是假?” 我这才奋力打跑了瞌睡虫,揉了揉眼睛,认真回他:“自然不假。” “既是如此,那不知陬月能否有幸替你分担一点忧愁?” “竟有如此明显?” 我拍拍自己的脸蛋,略有惊讶。 陬月笑而不语,我耷拉着眼皮子想了想,这次天庭出游,所遇仙友不少,除了陬月,余下的不是歪瓜裂枣型就是神经错乱型,的确难寻一个清白的。与他诉说一二,倒也算个上上签。便不再犹豫,将近两日夜夜梦见凤凰时的古怪,以及自己想找人解梦一事细细说与他听,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是不是妖异无常?” 陬月默了默神:“小夭仙子对凤煜上神当真是不一般。” 我听了,一愣,续而便生出所托非人的悔意,阴冷一笑:“陬月仙官,莫非你不会解梦?” 陬月略有迟疑,再低头沉思,片刻之后方若有所思道:“天庭之中最懂解梦术的当属太白金星,但他云游未归,已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谦谦君子,竟堂而皇之的答非所问,枉费我如此信任,二话不说拱手作揖:“告辞。” “小夭仙子莫急。”陬月顿了顿:“殿下今日不是得空在府吗,你为何要舍近求远,放着现成的菩萨不求非得苦巴巴的等太白老君?” 这倒是意外之喜,奈何偏偏是他,我略有担心道:“是舍近求远还是黄粱一梦,此刻言之略早。” 陬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小夭仙子试试便知。” 试试便试试。 匆匆辞别陬月带着半信半疑的不确定,又仔细躲过了皋月,这才溜达至书房外。 却见房门紧闭不透一丝缝隙,干脆摇身一变幻作飞蛾一只飞上窗棂,透过支起的窗角,便见伏案疾笔的苍旻不时与身边围绕的几位仙官浅语几句,不时又侧耳倾听若有所思,很是不得空闲。 再瞧那几位仙官年纪稍长模样正经,说话神态既不似文曲星君那般胡搅蛮缠又不似金乌神君的顽劣胡闹,想来是在商量什么要紧事,遂起了打退堂鼓原路退回的心思。 “鬼鬼祟祟躲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进来给我磨墨。” 我身子僵了僵,不过是想确认这话到底是与我说还是与他身边仙官说,便被他一道冷光击中,直接现了原形不说,还从窗棂上摔了个人仰马翻。 一见我,适才还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仙官们脸上一惊一乍后,就躲在一旁窃窃私语,我缓缓而过时,竟没有避讳之意,倒让我再次光明正大的偷听了一把。 “殿下终于长大了。” “可惜这仙婢太过青涩。” “无妨无妨,略微用点心,便可长开。” 我本对这等私下品头论足的行径甚是不耻,奈何这品头论足里竟有我心心念念之事,少不得燃起了几分热情,却被那个冷冰冰的声音骤然熄灭。 “今日就议到这里,各位且退下吧。” “遵命,太子殿下。” 说完,一个两个个个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后,方鱼贯而出,我欲追出去问个明白,奈何那冷冰冰的声音又起。 “过来,磨墨。” 我心中憋闷,想起凤凰待我的千般好,眼下这般刁难便愈发令人难受,这厢的脾气还在眉角压着,那厢又想起陬月的话来:“殿下素来不喜不近女色,能与小夭仙子这般投缘,大抵是因了你童真可爱。”真真是万箭穿心,难受加难受,握着墨锭的手便乏了力,停住谨言:“苍旻,有一事我觉得还是应当与你说清楚。” 那颗探进书简中的脑袋难得认真一回,定定望向我:“何事?” 我搁下墨锭:“羽毛这个东西虽无性别之分,但我生来便是仙子。以鸟族的话来说,我是根雌毛。” 一记白眼狠狠刮过:“显而易见。” 简单四个字他倒是态度鲜明,奈何却仍未懂得我话中深意,只好冒着被他活剐的风险蹡蹡再道:“苍旻是否觉得我雌性特征不够明显,所以眼里瞧着我是仙子,心里却将我是小仙官儿看待?” “你到底想说什么?”眼见那书简都藏不下他额角的青筋,我顿了顿,终不敢多言,赶紧低头磨墨,便听书简掷案之声:“此刻不说,日后便不得再提。” 我思来想去,觉得半途而废委实有点可惜,便再次放下墨锭,背过身去,念了句诀后转身而来:“如何?这么再看,是不是觉得小夭也如那些仙婢一般,应当敬而远之?” 我自认话说到这个地步,即便是只呆头呆脑的大呆瓜也不应再也疑惑。果然,书案那端的脸在默神之后,慢慢开始绿起来,但绿着绿着却红了,红了之后又绿了,绿完一圈,终于白了。 我蹡蹡一笑,静等他脸皮子颜色稳定后将我扫地出门。 “小夭~”苍旻闭上眼睛,煞白煞白的脸又红了回来:“馒头不是让你藏在胸前玩的。” 我眨眨眼无辜又无故的将胸前之物取出托于掌中递向明处:“你错了,不是馒头,是桃。” “磨墨。” 那张白里透红的脸终于熟透了,我哈口气,手上的桃子一去不复返,讷讷道:“你不是应该将我赶出去吗?” 苍旻眉头挑了挑似要发作,不知为何,又隐了下去:“你今日跑来找我,可是有事?” 我拍拍脑袋,一时兴起,差点误事。 “陬月仙官说苍旻懂得解梦,不知可否帮小夭点拨一二?” “说来听听。” 我“嗯”了一声后,便开始回忆我近两日的怪梦。 第一日,涅槃归来的凤凰果然不再是老凤凰,却也低龄得吓人,身量如我,五官稚嫩眉眼青涩,一上来就是花式求抱:“小夭姐姐,小凤凤好想你。” 我眼前一黑,身子一滚便从床上一路滚到了床下。 虚汗淋漓,万幸是梦。 第二日,万里晴空,我正独自逍遥快活,突然飞来一团黑漆漆的乌云企图遮天蔽日扫人雅兴,我自是不悦眉眼一挑大吼一声:“凤煜。”便见一朵七彩祥云驮着一只五彩凤凰飘然而至,尾巴一翘一开,宛如孔雀开屏般一朵两朵三四朵,朵朵皆是桃花妖娆,我脸绿了绿,他脸红了红:“漂亮吧,这是我涅槃后的新模样。” 我终是没忍住,手一抖便直接甩出一记勾拳:“妖孽,还我凤凰。” 想我与凤凰朝夕相处七百年,对他何等熟悉? 他除了懒惰,喜欢开点不痛不痒的玩笑,但到底还是没失上神风范,两日梦境之像,反差巨大,如何不令我心忧? “凤凰涅槃,一千年一次,方才有凤煜上神这等古老神祇的存在,所以,你不必担忧,涅槃就如我们的修行一般。”苍旻搁下手中笔,温柔不过如昙花一现,又是一声冷笑道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到底是有多不待见凤煜上神,才会将他想得那般不堪?” 我呐呐,想着下次是不是变两只梨子放在胸口吓吓他?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我愿你是妖,不问世俗无忧无虑; 我愿你是桃花,绽放枝头笑看苍生; 独独不愿你为神 解梦不成,反被苍旻讥讽,我左右安慰还是觉得憋屈多过其他,便对陬月生了嫌隙。葭月憨憨一笑:“小夭仙子莫不是气糊涂了?生殿下的气,找陬月麻烦,这种解气法子葭月闻所未闻。” 我定定望着葭月,想着与他解释劳心费力的是我,不与他解释血脉不通的是他,便当一阵风过,默神不语,转头又沿着长廊碎步前行,葭月果然愁眉不展,巴巴跟来。 我只当看不见,奈何他因武将身份,早就在苍旻面前养成了不敢刨根问底的好本事,一路上真就只是单纯跟着。如此一来,平白无故的倒变成我与他在暗自较劲,还好,占上风的是我,随他去便是。 皋月说我戴着仙奴镯不能外出闲逛,因为天庭神仙个个视力极佳且又一身正胆,断断容不得我这般罪仙逍遥法外。 我两眼望天,文曲星君c苍旻c金乌神君c粉衣仙娥就像一串符号,一一从我脑中闪过,终还是很不厚道的笑了:好一个正义十足的各路神仙。 “不管是哪路神仙,遇到你,见了这镯子,必是二话不说,直接将你推下噬仙湖,真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是将肠子悔青也晚矣。” 郑重其事的皋月滔滔不绝。 我讪讪一笑:“何止正义,还友善。” 他洋洋得意:“不仅友善,是慈善。” 我眉头微皱,但见他笑眼弯弯,手一挥,长廊之下便多出一架秋千:“小夭桃花,如何?” 我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活了七百年,若谁谁指责我孤陋寡闻,我定不会视作恶意诽谤,反要耐着性子认认真真恭恭敬敬请教一二,凤凰说:这叫良知善存。 良知如我,善存如我,却参悟不出“一副秋千”等同“慈善之心”的禅机,我想这便是仙官与羽毛精的区别,诡辩的仙官单纯的羽毛精。 望着眼前的秋千,冷眉掐指念了一诀,便飞身之上,葭月阴魂不散杵在一旁,我翻身坐起,想支走他,却被墙角一株凤凰树乱了心神:“天庭难道也要遵循花开花落的节气时令?” 葭月寻着我的目光望去,傻孩子总算开了一回窍听出我的弦外之音:“葭月也很糊涂,这一千年来,皋月明明是一样侍弄它们,周遭这些皆遵循着花开花败抽枝发芽的自然规律,在云澜阁惬意生长。唯独它,像是缺了什么,一直不愿为园中百花争妍添上一抹颜色。” 连天庭都认为是难解之事,那便当真是有意思的。 我并非逞强好奇之人,若是旁的,再有意思,我也笑笑权当寻常古怪之事不再费心,奈何偏偏是凤凰树,那我便真真要少见多怪一回,也算是给颓败愁绪里找了点趣事。 “小夭仙子且慢。”见我跳下秋千,大约是猜到我要干什么,葭月面起忧愁:“你灵力弱小,此等事还是不要理会的好。” 我甚是感动,拍拍他的左肩:“葭月仙官无须担心,小夭不会伤到自己。” “小夭仙子差矣。”葭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葭月并非担心仙子,葭月担心的是那棵树。因为它是殿下带回云澜阁并亲手栽种的,异常珍贵。” 我也叹了口气,咬牙切齿道:“葭月仙官,小夭送你一句良言:不到万不得已,切莫与心烦者搭讪。” 葭月愣了愣,续而眉眼舒张:“多谢小夭仙子关怀,葭月不会计较,也愿意体谅他人烦忧。”我嘴角抽了抽,换过一只手拍着他另外一只肩膀:“葭月还是计较的好,因为你不计较,我便烦忧还烦心。”说罢,撇下仍在回味个中意思的傻葭月,飞落凤凰树五步之外。 适才远看只知郁郁葱葱似一把天然大伞,现走近一看方知并非那般简单。别的不说,仅说它茂盛翠绿到周身无一落叶树冠无一枯黄,便是很了不得之事。 更何况,住着天地之间唯一一只凤凰的凤凰山上都不曾生长过如此奇特的凤凰树,你说奇妙不奇妙? 我左瞧右瞅绕着它兜了四五圈,除去将自己绕晕之外,便再无所获,少不得又是一番唉声叹气:费脑之事果然不适合一根羽毛。后退三步,默神念了几句诀,双手一摊,掌心即刻飞出无数艳红绚丽的五瓣之花,低起高翔,最后落于枝冠,锵锵看去,竟也不逊火树银花不夜天之璀璨。 我甚感欣慰,怎的,得意不过一眨眼,凤凰树便真成了火树,烟火冉冉,萧萧簌簌,等不及出手来救,便只余焦黑一片。 我傻得迟钝不堪,清醒之后,葭月已不知所踪,身后站着不知何时赶来的皋月:“啧啧,本是连理枝,相煎何太急?” 连理枝? 不是同根生吗? 我闷了闷:难道这次又是我错了? 虽疑惑丛生心生不甘,也早有为云门门雪耻之心,奈何,不自信如我,自信如皋月,我便不战而败,只当这又是一个非常不走心的玩笑抛之脑后。 颔首不悦:“小夭近来安于享受,功课有所荒废,以致灵力生疏,才失手误烧了这凤凰树,烦请皋月仙官不要混淆视听火上加油,贻害小夭。” “此言差矣。”皋月双手环胸,一脸坏笑:“贻害小夭桃花的是向殿下禀报此事的葭月,皋月只是提前赶来幸灾乐祸罢了。” 我脸黑了黑。 这家伙便笑得越发的肆意起来:“小夭桃花,需不需要皋月替你在殿下面前求求情?比如说”他还真就认真思考起来:“本想烧云澜阁,奈何灵力不够,只烧了一棵树。” 我扶额擦汗,拱拱手:“多谢皋月仙官幸灾乐祸,小夭还是自己去找殿下解释的好。” “哎,小夭桃花别走~”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眼见我都要大祸临头了,他竟还亢奋无比,非得要来一个强买强卖:“若是你不满意,皋月这里还有一个更厉害的,听着:本想烧殿下,奈何灵力不够,只烧了一棵树。” 我晃了晃,虚汗淋漓,不敢再往下听,默神念了个诀,化作一缕青烟,腾云驾雾里直接幻去了书房。 “凤凰树烧得可如你意?” 身子还未站稳,长案正位之上乌云密布,惊雷滚滚。 我默了默神,脑子里立马蹦出金乌神君夸张而荒诞不羁的调侃:“我果然没叫错,你就是一只小猫猫。” 不是不是,我摇摇头,我是独一无二的凤羽,我不是小猫猫,更不要变成小猫猫。 遂,吞了吞口水,闭上眼睛颤颤巍巍的胡说八道着:“其实凤凰山也曾有过一株千年不开花的凤凰树,凤煜说,此乃妖异之兆,留不得。所以” “妖异之兆?” 一声嗤笑吓得我打了个冷战,脑子便清醒了:天庭之上,神仙济济,却要等着我这个灵力不堪的羽毛精来消除妖异,如此编排确实不合常理。便急急忙忙改口又道:“小夭记错了,凤煜说的是祥和之兆。” “祥和?那你还一把火滋溜掉?” 这一问,又把我给问糊涂了。 妖异不行,祥和也不妥,那那我一番搜肠刮肚,却也抵不过胸中无墨的尴尬,唉声叹气里抓耳挠腮,一个激灵,陬月闲散时的那席话便涌上心头。 也不知灵不灵? 我偷瞄了苍旻一眼,脸上愠色不退,看来是真不打算让我蒙混过关。又低头细想,竟然已经词穷到无力辩驳,再信陬月一回又何妨? 死马且当活马医,试试呗。 “其实,适才那些都是借口,小夭不过是想让苍旻看到凤凰树开花,岂料,灵力太过浅薄,这才弄巧成拙,误烧了它。” “你以为你胡诌出这么个理由,我便信了?” “” “怎么不说啦,是不是哑你你哭什么?”一见我泪如雨下,苍旻眼神骤变,同是那两个字,此刻却多了几分温柔:“过来。” 我悻悻而去,他拉住我的手:“我可是责骂了你?” 我摇摇头。 他再问:“那我便是罚了你?” 我摇摇头。 他想了想,终于说出一句像样的劝解话来:“不哭了,好吗?” 我抽抽噎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便听他叹息一声,什么话都不再说,卷着袖子要替我擦泪。 我赶紧将他推开,一脸嫌弃:“苍旻怎么不备一条拭泪的帕子?凤煜说衣裳乃染尘之物,脏得很。” 话毕,便见那只抬起的手僵了僵,愠色已褪的脸上又生出新的不悦:“你的意思是,凤煜比我好?” 这个自然,我心里暗道:凤煜哄人的话五花八门种类繁多,听着舒服极了,哪如你这般干瘪生硬? 又恐被他看穿前功尽弃,只好勾下头轻轻道:“凤煜自然不及苍旻,只不过,苍旻若能随身携带一块拭泪的帕子,那便完美了。” “凤煜不及我,但我又不及带了帕子的凤煜,你是没有弄明白谁比谁好,还是永远弄不明白?” 这么深奥的问题,你问我? 我我问谁去? 我叹了口气,默默扯过苍旻的衣袖,不管是眼泪还是鼻涕,只要是液体,一概擦之而后快。 末了,方道:“我不嫌弃你便是,但你也得答应我,以后别再问我这么难的问题。” 苍旻闭上眼,嘴角抽了抽,冷冷两个字:“出去。” 我如获至宝,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遵命。” 便不再操心苍旻的脸色为何会从白变成了黑,又从黑变成了灰,心心念念只想着找陬月向他言谢。 出门不巧撞上了葭月,他见我眼圈泛红,面上有泪痕,整个人就变得不安起来:“小夭仙子,葭月并非急着赶来向殿下告状,而是那棵凤凰树太过重要,殿下说,无论何时,但凡它有异样,必得马上禀报。” 我嗯了一声,很是同情的望着他:“这可如何是好,适才皋月仙官为帮小夭脱罪,已向苍旻禀明,此事皆因葭月仙官怂恿所致,故而,苍旻并未责罚小夭,只是训诫几句罢了。但,如何处置葭月仙官,那小夭就唉,葭月仙官,小夭话还未说完,你这般匆忙可是要去找谁理论?” 我口里嚷嚷,人却站着不动,只等那个怒气冲冲的背影径直往内庭而去时,我才想着是不是应该提前向皋月幸灾乐祸一番。 “算了,还是道谢要紧。” 我点点头。 陬月极少有空闲,不是出门办事,就是写写看看,只要他在云澜阁内,要逮他,当真是轻而易举之事。 “如此,你我之间的嫌隙便消了吧?” 陬月淡淡笑道。 我绞着衣角:“葭月的嘴好快。” 陬月仍是笑:“葭月的嘴再快,也快不过你的泪珠子。” 我颇为得意:“这个自然。” “瞧你这般神色,陬月倒真就好奇了。” “有何好奇。”我舔了舔嘴唇:“不过是想起那日陬月救下小夭之事罢了。” “陬月明白了,小夭定是将殿下视作救命恩人,流下的是感激之泪。” “差不多。”我啧啧道:“陬月仙官不愧是小夭的救命恩人,一猜就准。” 陬月迟疑了一下,好生放下手中折子,皱着眉头略有不解的盯着我:“差不多?那敢问小夭仙子,陬月到底是差了哪一环节?” 我吖了一声,讪讪笑道:“不是环节,是故事脉络。” “哦?” “咳咳,小夭当这云澜阁是那日的阎罗殿,苍旻殿下便是能让小夭返回仙界的阎罗王。生死之间恐惧之泪自然快得很。” 陬月的脸色变了变,静默良久方悻悻而道:“好一个‘差不多’,陬月领教了。”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你可愿娶? 你可愿嫁? 若你愿娶,我便愿嫁。 若你愿嫁,我便愿娶。 这两日也不知是怎的,云澜阁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每日每日皆有三三两两或丰神俊逸或鹤发童颜或仪表堂堂或慈眉善目各式各样的各路神仙纷来沓至。 我荡在秋千上,望着皋月似凡间涂红抹粉的媒婆子般迎来送往,心中便不太痛快,索性躲在园子里讨清静。 咦~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忽闪忽闪两下,便忍不住偷笑起来:“讨清静”,这是凤凰山凤羽小夭该说的话吗?若让萱草知晓,还不把他给笑死? 提到萱草,我才记起一件紧要事来,低头默神掐指算上一算,果不其然,今日整好是我上天庭的第十日,若一切顺利,明日我家凤凰便可涅槃而出。思及至此,笑容渐褪愁绪渐涨,抬手直望腕中镯,胸口便是云绞云雨淋淋,又是一声长叹:涅槃出关又如何?只要那留恋人世不务正业的太白金星一日不归,我便就要在这神仙,不,是神经济济的天庭遥遥无期的呆下去。 可悲又可怜。 “小夭仙子~” 我正坐在秋千上学那凡间苦鸳鸯吟唱: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愁愁愁!陬月突然现身眼前,神色慌张无比,吓得我一时乱了东南西北差点就从秋千上栽了下来。 “陬月仙官,为何这般急色?”好不容易重新坐稳之后,我才腾出一份闲心八卦起来。 陬月的稳重有口皆碑,能够让他惊慌失措到礼数尽失,那定然不是天打雷劈那种小打小闹之事,如此看来 我眼珠子转了一圈,心中便有了答案,故意板起脸装出一副略表遗憾的样子,幽幽而道:“苍旻殿下如此年轻就魂飞魄散,的确令人震惊。” 陬月的脸僵了僵,我夸张的吖了一声,再用双手捂住嘴唇,笑嘻嘻道:“难道猜错了?” 陬月呆滞的点点头,我马上回了他一个稍等片刻的表情,又故作哀思凄凄道:“苍旻殿下如此年轻就飞灰湮灭,的确令人遗憾。” 一个踉跄,陬月险些前扑倒地,我甚是可怜他,这般的忠心护主,真真是少见。想着应该宽慰他几句,身后突然阴风阵阵,不过是稍稍分了一下神,我这结实的小身板就被刮落坠地。 啪的一声摔得那是一个惊天动地,我在哎呦连连中还未将四脚朝天的滋味仔细体会一番,头顶已是乌云盖顶电闪雷鸣,一道霹雳横空出世,划破天际直接砸在我脑袋上:“令你失望了,本太子既没有魂飞魄散也没有飞灰湮灭。” 这种时候,即便有理也缺乏据理力争的天时地利人和,何况,我这理好像还是理亏的理。便忍着憋屈,默默爬起来,待看清楚眼前那张生气勃勃的脸后,自认倒霉的讪讪一笑:“小夭也是如此想的。” 听我此言,生气勃勃的脸上便只剩下了生气,我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如此当真?若换做我家凤凰,他不但不会生气,反还会与我斗说几句,其乐无穷。 遂叹了叹,昧着良心巴结道:“苍旻莫气,小夭只不过是想往这如死水一般无趣的日子里投上几颗石子,荡漾出一点涟漪,绝非真心诅咒。” 见他目无表情不似要原谅我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再道:“适才真真只是玩笑话,想你堂堂天族太子,若骤然魂飞魄散或飞灰湮灭,这天庭不早就乱成一锅粥,哪还有云澜阁的宾客盈门?如此浅而易懂的道理,苍旻不会真不明白吧?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与小夭置气?” 也不知我是哪句话解释得不如这位太子爷的意,越解释,他的脸越难看,冷傲的眉毛皱了皱,眼里就幻变出无数冰刃,刷的一声,全部刺入我胸口,痛得我十分应景的打了三个冷颤。 我这戏正演出了得心应手的意境,静默旁观的陬月突然一句“殿下,来了。” 一切便戛然而止。 苍旻正了正衣冠,脸色就似没事人一般舒缓了过来,我便也顺水推舟将自己诅咒他与他使坏让我摔下秋千两件事统统甩出脑外,已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心一意只顾着垫起脚来凑热闹,心里还洋洋自得的默念道:狼来了,还是羊来了? “凤煜~” 狼没来羊也没来,来的是我家凤凰。 我一声惊呼,满心满眼的欢欣雀跃着,也就顾不上其他的任何人或事,甚至连身后那道哀怨的目光到底是苍旻还是陬月的,我都置之脑后不甚好奇,直接飞奔过去。待一头扎进那个熟悉的怀抱中,心口便如沸腾的开水般炸了锅。原我也想过,若与我家凤凰这般久后重逢,定要先责问他一句再来诉相思之情,如“凤煜,你怎么才来?小夭好想你。” 这是我想了几日的台词,可不知为何,最后脱口而出的竟变成了:“凤煜,有人欺负我。” 好在我家凤凰不仅对我了若指掌,还是一个识大体明事理的上神,但见他宠溺一笑,两手一伸便将我抱起来掂了掂,嗯嗯几声之后,龇牙咧嘴道:“胖了,白了,被欺负,也值!” 一场危机,哦,不对,是尴尬,就被我家凤凰的风趣幽默轻而易举化解了。 “凤煜见过太子殿下。” 凤凰怪异得很,这么多日不见,他竟十分的不关心我,也不想听我东家长西家短的絮叨,反急着向苍旻作揖问候。 想想以前,即便是出门遛个弯回来,他也必要掺和几分劫后重逢的喜悦与我嘘寒问暖半日。 我默了默神:莫非涅槃出了差错,让我家凤凰失了情趣? “凤煜上神客气。” 那厢的苍旻也不知为何,不过一句话而已,竟说得十分吃力,幽深的眼睛里流露出藏都藏不住的悲伤,我瞧着,莫名的心痛,便扯了扯凤凰的袖子:“凤煜,欺负我的不是苍旻。” 四下里便静悄悄起来。 我忽闪忽闪两下,暗自郁闷:我又说错话了吗?难道苍旻不是因为我向凤凰抱怨他欺负我而悲伤? “陬月,苍旻与我家凤凰以前便熟识吗?” 我又飞身坐回到秋千之上,眼睛却盯着凤凰树下的苍旻与凤煜。陬月慢慢踱步而来,待走到我身侧方略有顾虑淡淡奉上一句:“凤煜上神声名远播,殿下敬重有加。” 我念着陬月待我不错,便好心提醒他:“陬月仙官,我家凤凰虽是六界皆知的老不死,但古语有云‘身在福中不知福’,说的便是他。寿命明明长出了天际却就是听不得旁人明里暗里讽他‘老’,所以,‘敬重有加’这种词最好不要让他听了去,若你一定要说,那便就说‘凤煜上神声名远播,殿下关爱有加’。” 陬月默了默神,好半天才道:“小夭仙子的世界,果然绚丽多彩。” 我听着很像是佩服之类的话,便郎朗一笑:“论与小夭心意相通,在这天庭还真非陬月仙官莫属。” 此处的“心意相通”绝非我对陬月生了爱慕之心,只不过是想谦虚谦虚,却见陬月寡淡寡淡的脸瞬间便红润起来,心下一沉,猜测他定是会错了意,将我看做了夭夭桃花,赶紧解释道:“陬月仙官莫要误会,小夭的心意相通并非你想的那般心意相通,况且,小夭并不喜欢你这般木讷又太过正经的男子。” 陬月红了的脸便青了,我暗道一声,坏了,不应该说木讷的,又马不停蹄为适才的解释再解释一二:“小夭失言了,其实,与葭月仙官一比,陬月仙官根本算不得木讷。” 话刚落音,那张青了的脸哐当一下全白了。 我悻悻一笑,心里暗道:怎么有种自己挖坑埋自己的感觉?晃晃脑子,承认自己太笨,便匆匆一句“算了,小夭还是不解释的好”就此作罢。 此话似乎也正中陬月下怀,但见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后,方在扶额擦汗之余弱弱回了一句:“多谢小夭仙子口下留情。” 我讷讷一笑:“难道不是手下留情吗?” 陬月只当没听见,别过脸去喃喃一句:“好大的风。” 我便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只能自己与自己纠结:到底是手还是口? 那厢,也不知道凤凰与苍旻到底有何过节,虽说他们要单独言说几句,但我左右瞧着,并不见他们有过多交流,更多的时候,是望着那株自动愈合后再次郁郁葱葱依旧不会开花的凤凰树默神。 我叹了叹,这东西果然妖异无常,待寻到好时机,定要将它劈开来瞧瞧。 又等了一炷香,凤凰树下的俩人仍在僵持,园中气息也变得越来越阴森恐怖,我的心便扑通扑通的不安分起来,跳下秋千欲上前问个究竟,却被飞身而来的陬月挡了个正着:“小夭仙子,饿吗?” 我摇摇头,往左移动,他笑笑,朝左而去。 我叹了叹,往右移动,他笑笑,朝右而来。 “陬月仙官~” 话未说完,耳边响过一声“抱歉”,便见风起云涌中我就如那无根的落叶般还来不及挣扎已被牢牢锁定其中,待眼清目明后,秋千不见了,凤凰树不见了,陬月不见了,苍旻与凤煜也不见了,能见之物,除了书还是书。 奈何我天生不爱做学问,我家凤凰又是一个深谙“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神仙,俩人一拍即合,便成就了我当个睁眼瞎的宏远大志。 扯得有点远,说回当下。 我被这般拘在与自己兴趣相悖之地,真真是无尽的苦楚,嚷嚷几声,除了回音再无人声,不禁头晕目眩起来。跌跌撞撞一路找去,才弄明白这屋子根本不是屋子,它四面无墙又无窗,有的只是高达天穹之顶的书架子,一层一层一格一格全堆满了书简。 我想着陬月将我弄至此处,定不会不找人看着。 计上心头,默神念了一诀,手中便多出一个红彤彤的大火把:“若再不现身,本仙子便将这满屋的书简烧个精光。” 虽说我胸无点墨,但我也是有教养的,烧书放火这般不懂尊师重教之事,自然不会真干,我举起火把,只不过是想恐吓一下,让他就范罢了。 谁知,又是一个开不得玩笑的神仙,根本不懂我的良苦用心,一盆冷水从天而降,灭了火把不说,还顺带将我淋成一只落汤鸡。 这叫我如何不生气? 也就不再管什么尊师重教那等劳什子费心之事,只管咬着牙切了齿,默神又念一诀,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数十个火把蹭蹭蹭的冒了出来,我嘿嘿一笑:“如何?” 砰砰砰,数十只水盆如雨后春笋般现身我头顶之上,招呼都不打一声,哗啦几下,我便湿得透透的。 看来,是一个睚眦必报的神仙。 我揪起湿漉漉的袖子拧出一地水,心一横,再念一诀,那厢也不甘示弱水盆子哗啦哗啦之响,反复恶斗了十来个回合,我是真累了,赶紧另念一诀幻出一把梨花大躺椅悬于半空,待烘干衣衫后,立刻飞身躺下。 刚躺下,就听有人道:“如此好玩之事,小娘子为何不玩了?” 这个声音,我竖起耳朵细细回味,文曲星君就现了身。 他倒是一如那日的玩世不恭:“再来再来。” 我翻了个身,若无其事道:“好奇怪的书简,怕火烧,却不怕水淹。” 一声尖叫划破长空,我便悠哉悠哉的瞧着底下那个如猴子般乱窜的影子四下忙活。 待到日薄西山时,替我收拾残局之人终于到了,令人意外,竟是苍旻。 这文曲星君照样一通恶言恶语上天入地怼来怼去,苍旻故技重施,一本封皮上誊写着“古籍”的书简便让星君释怀大笑。 回云澜阁的路上,我一边吃着从文曲星君那里强行讨来的玲珑丸子,一边打探我家凤凰的动向。 “凤煜上神已回凤凰山,他让我转告你:安心住下,待取了仙奴镯后,自会来接你。”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听落风声,是你吗? 又见雨停,是你吗? 无尽无尽的风; 无尽无尽的雨; 为何都没有你? 凤凰走了,却是不辞而别。 我很是郁郁寡欢,除却唉声叹气便是茶饭不思,反复几次,果不出所料的一日比一日憔悴起来。憔悴到第三日终因支撑不住,两眼一黑,噗通一声就人事不省了。 “蕊宫仙子,如何?”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苍旻的声音。 “殿下请宽心,小夭仙子的身体并无大碍。” 竟然是个女神仙。 还是一个声音动听的女神仙。 我浑身躁动,毫无预兆的想到了我家凤凰。 大抵是因了寿与天齐的缘故,无穷无尽的光阴将我家凤凰打磨得多才多艺,这本是喜事;却又画蛇添足赐了他一副张扬显摆的秉性,倒让悲喜之论变得有点。 不记得是他第三百零八次还是第三百八十次在我面前吹嘘卖弄自诩所弹所奏皆不负“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赞誉。话说,我本就读书少,又被他以闭关锁山与世隔绝这种野蛮方式拉扯长大,当真是搞不懂何谓“嘈嘈切切”,但也实在不想让这等无稽之谈的浮夸事,第三百零九次或是第三百八十一次玷污我清新脱俗的耳朵。是儿,在一个寂静无风萱草又因多喝了一碗桃花羹而被凤凰踢回娘家相对寂寞的夜里,我将袖子往手肘处撸了撸,一不做二不休捻着“大珠小珠落玉盘”此等通俗易懂之词,便开始杀鸡儆猴。 “小夭儿,当真要如此?” 凤凰清淡风雅的眼睛里一闪一闪全是亮晶晶的小星星,我不甘示弱极力撑大眼珠子回以更多小星星,还不忘肆意取笑一句:“凤煜可是怕啦?” 凤凰默而不语,不知死活的笑了笑,灵动而飘逸的白色袖袍如水波荡漾般挥出一片星空,再画下一朵蘑菇伞,点上几盏萤火灯,催开一树凤凰花,良辰美景是也。 “如此,才不算辜负了你我的情趣。” 我拳头紧了紧,好一句倒胃口的骚闷情话。 凤凰又是甜蜜一笑,伸出那素白素白的手拉住我青葱玉指,就着淡黄淡黄缤纷飞舞的萤灯,拂过丝丝顺滑的凉风,走过暗夜的空旷,最后在蘑菇伞下席地而坐。 末了,还不忘别过头来望着我,深情款款里又如春蚕吐丝般抽着含情脉脉的丝也抽着爱意绵绵的丝,千丝万缕,错落有致,抖落一身明媚:“诗情画意也不过如此。” 我点点头:“你说‘不过如此’那便‘不过如此’吧,反正我既不会作诗也不懂弄画,自是你说了算。” 凤凰咳嗽两声,含情脉脉没了,爱意绵绵也没了,整个人一蔫巴,萤火尾灯便如受了惊吓般四处乱窜,大煞风景。我素知凤凰并非婆妈拖沓之辈也无意男欢女爱,先前种种,不过是他七尺男儿的魁梧之下偷藏了一颗罗曼蒂克少女心使然;眼前又这般,大抵是被我这随波逐流的态度给惊扰了。 我赶紧往他那张如刚剥壳的鸡蛋般鲜嫩紧致的小脸儿捏上一捏,满口从折子戏上学来的风流快活:“我的凤煜大官人,你这般寻死觅活,小夭儿心痛万分,心痛万分。” 他便回眸一笑,四两清风过际,嫌隙消散,这才定下性子与我干正事。 我唯恐再生变故,低眉浅笑里默念一诀,暗无星月的夜空突然白光济济,无数琉璃珠子簌簌而落,击得漫山遍野的玉盘瑟瑟发抖却又洋洋盈耳沁人心脾。 高低立见分晓,凤凰的脸便如我们头顶上的蘑菇伞一般长满了绿毛。 自此之后,每每再要自夸,他便开始耍心眼,不再张口就来,而是故意拣些如“仰首而秣”这等晦涩难懂到无以比拟的绉文古词与我打击报复。经年累月下来,此事便如蚊子攒血般成了我心头的朱砂痣,念之悠悠恨之悠悠。 故儿,适才一听这女神仙竟有不负“珠落玉盘”之声,我如何不激动? 好比服食一斗灵力般涨了精神,心中窃思:定要找个法子拐了这女神仙与我一道回凤凰山,让那只没羞没躁薄情寡义的臭凤凰日日活在别人的“仰首而秣”里备受煎熬到心口长出一颗令他一想就痛的朱砂痣尝尽自愧不如的苦楚后,我便是真的遂了心如了愿。 “既然无碍,那她为何会突然晕倒?” 或许是因寻到了羞辱凤凰的好法子,迷迷糊糊头脑不清这等不适之症皆如过眼云烟般跑得比一溜烟还快,最后仅剩下了一个真真切切,苍旻的焦虑,字字清晰入耳。 我嘴角扬了扬,这苍旻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这个嘛~”“珠落玉盘”之声欲言又止,稍稍顿了顿后,方吃吃笑道:“过度饥饿能使人晕厥,同样的,过度饱食也会如此。文曲星君家的七彩玲珑丸子之所以不受天庭众神待见,正是因了它食之无法消化的弊端而被敬而远之,小夭仙子的病症,囊括起来就是三个字:吃撑了。” “吃撑?” 苍旻一声低吟,我便如一身剐,脸皮子蹭蹭几下就镀上了一层红胭脂。心里叹了叹,这女神仙莫不是如我一般不好学问之事,竟连“非礼勿言”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可惜可惜,“珠落玉盘”也不过尔尔。 “殿下莫要担忧,吩咐皋月仙官熬上几碗参芪汤助她消食通便即可。” 消食,我能接受,但通便我抖了抖,真的有点想不通,赶紧眼前一黑,又从真真切切晕回到了迷迷糊糊里。 这一迷糊过后,我竟醒在了凤凰山。 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我不禁疑惑了:难道天庭种种全是黄粱一梦? 双脚一蹬,跳下长榻屁颠屁颠寻着后院而去,栅栏竹门前,果见我家凤凰那厮一脸愁云掺淡半倚斜靠。 念在你是在梦里抛弃了我,我便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你这回。 我撩起裙角飞身扑去将他一把抱住,心里想的是“凤煜,你没事吧”口里说的却是:“凤煜,我好饿”。 “可我好撑。”气若游丝中凤凰慢慢转过身,大腹便便竟如怀胎八月,双眼浮肿血丝根根分明茭白的嘴巴抖了抖:“小夭,如何是好,我已有三日大便不通了。” “大便不通?” 我不过是这么随性的回了一句嘴,耳边就吹来阵阵暖风:“小夭桃花,别怕,大便不通请服~参~芪~汤~” 一个激灵,我便是真的醒了。 黄粱一梦,梦的是凤凰山。 遂叹了口气,床榻边的皋月双手捧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白瓷小碗,眼睛半眯嘴巴圆撅,正使劲将碗中热气往我耳畔吹。 怪不得暖风阵阵。 我十分不情愿的爬起来。 自那日“珠落玉盘”之声离开以后,我因贪吃玲珑丸子积食难消以致大便不通晕厥昏迷的糗事就成了云澜阁众所周知之事。 唉,一世英名毁于“大便不通”四个字,试问,六界之中还有比我更悲催无奈的妖精吗? 我似抽风般不轻不重的抽了几下,凄凄凉凉道:“多谢皋月仙官美意,只不过,小夭现已痊愈,烦请仙官莫要再提这般令人令人难为情之事。” “那~”皋月如幽灵一般轻飘飘贴近我耳畔,坏坏一笑:“小夭桃花,今日可通便了?” 我脸黑了黑。 听闻近来人界疾苦异常,天庭智者初步推断其背后乃魔族余孽兴风作浪。天帝很是震怒,派苍旻下界调查。因暂无确凿证据,苍旻谢拒带兵下凡的圣意,请旨让葭月与陬月两位仙官随行暗中察访。 天帝准奏,要求苍旻即刻启程。 此番过往本与我这等身染怪疾卧病在床安心修养的客者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奈何,我们这太子爷不知鬼迷了心窍还是对我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临行前,云澜阁大事小事事事皆难入他眼,唯独对我牵肠挂肚。 “皋月,必得等她通便后,方可断喝参芪汤。” 世人常说:好心办坏事,我想说的应当就是苍旻。 关怀备至私下交代了便好,这厮竟当着众人之面嘱咐皋月,如何不令人寒心? 况且,这皋月平白顶着仙官的名,行的却最是小妖精折磨人的暗道。 果不其然,苍旻前脚刚走,皋月后脚就扯着我床头顶好看的云罗帐,贱兮兮的问:“小夭桃花,今日可通便了?” 我欲哭无泪,翻过脸去死活不愿开口回答这等无耻之事,他便魔怔了般,扯着帐子一遍一遍的问。 “小夭桃花,今日可通便了?” 我终于在他问出第十八遍后,心力交瘁以致下盘奔溃肛门大开,放跑了一个又响又臭的屁。 我闭上眼,他闭上嘴,听到声响,似是他往后退了退,三步开外又退了退,六步开外仍觉不妥,退着退着便退到了屋外。 好似这个屁就是我的回答般,自此,他便心安理得,一碗接着一碗的熬,我感激他屁事不提,只好心不甘情不愿,一碗接一碗的喝。 算算数量,眼前这碗已是第八碗,可我为何还是没有通便? “皋月仙官,蕊宫仙子医术如何?” 我突发奇想的问道,皋月眼睛忽闪忽闪几下,似有困惑:“这个嘛~”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定是这看病开药的医者昏庸无能,否则,哪有喝了七碗参芪汤仍无动静的,又不是饿死鬼投胎前最后一餐? 我赶紧将白瓷小碗搁置一旁,信誓旦旦道:“我就说嘛,几碗玲珑丸子如何就过不了小夭这铜墙铁壁的胃呀肠呀,果然是庸医误诊,白白害小夭笑话。” 皋月忍俊不禁,复又将小白瓷碗送与我手:“小夭仙子莫急,皋月迟疑,只不过是一时半会未寻到能够妥帖形容蕊宫仙子医术高超的词语。” 如此简单吗? 我舔了舔下嘴唇,百无一用是书生,看来这人界的至理名言在天庭也是很行得通的呀。 喝到第十三碗,我终于大便通了。 真真是千般万般好生的不容易。 我在秋千上荡漾着起又荡漾着落,不过五六个来回,便瞧着文曲星君喜气洋洋而来。 “几日不见,小娘子气色越发红润,老儿的玲珑丸子果然养颜。” 可恶的糟心老儿,前几日我被他那什么丸子害得颜面无存只能躲在四方小床上日日以泪洗面时,他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今儿我好了不过一个时辰,他竟跟装了狗鼻子的猫一般巴巴就现了身。 不是有内奸,必是有眼线。 我哼了一声,眼睛都不带重样的翻出了数十种不同角度的白眼,以显示我对他的不待见。 他委屈兮兮,双手绞着袖角:“果然是苍旻小儿的娘子,一样的白眼狼。” 好一个高明的倒打一耙。 我停下秋千,据理力争:“星君此言差矣,小夭的高颜值气色不是你家玲珑丸子吃出来的,而是蕊宫仙子的参~芪~汤喝出来的。” “非也非也。”老儿摇头晃脑:“没有老儿的玲珑丸子,何来参~芪~汤。” 我讶了讶神,竟无话反驳。 我忿忿跳下秋千,既说不过人家,那我退避三尺总行吧。 “小娘子别走~”一见我赶着离开,文曲星君一把拽住我的左胳膊,嘟起嘴,粉嘟嘟的小脸儿竟比我嫩:“只要你同意陪老儿玩,老儿便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 我眼带狐疑:这好没正经的糟老儿能知道什么秘密?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花开了, 花谢了, 你来了, 你走了; 花再开, 花再谢, 你未归, 你未归; 文曲星君抖抖袖子,我上上下下那么一比划,心便拔凉拔凉胜过腊月飘雪百倍,好没意思的赠了他一目睥睨:“星君可是当真?” 文曲星君细嫩柔滑的小脸蛋跟撒欢的野马般皮实得很:“当真不假,小娘子莫要磨牙,赶紧的。” 我沮了一口气,听闻神仙七十二变中有缩身隐形藏匿袖口,有幻了珍珠玛瑙簪于发髻,有形作琳琅玉佩悬挂腰间,却从未耳闻有人将自己化成一坨眼屎嵌入旁人内眸? 如此不靠谱之事,奈何眼前这小老儿深信不疑,非说这般做了方能逃过皋月的眼睛溜出云澜阁。 皋月难缠,我举双手双脚认可,但将他诋毁得如条疯狗般丧心病狂,这便有点言过其实。 我虚虚一笑,就从老儿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看到一个磨磨蹭蹭不进反退的小娇娃,他二话不说蹡蹡蹡的近上一步来,我叹了口气蹭蹭蹭的再退一步去,他又不亦乐乎沾沾自喜的再近一步走,我大汗淋漓无心示弱,正欲抬脚却见他左脚已不甘居后的提至半空,脆骨便咯嘣的响:如此切磋,只怕是较量到金乌神君落山也分不出一个长短来。只好将抬起的脚又不着痕迹的原地落下,挤出一丝苦笑:“星君好意,小夭心领。但小夭生性大大咧咧,且缺乏守口如瓶的底线,‘秘密’这等八卦,还是请星君讲给有底线的仙友听吧。” “小娘子莫不是嫌弃老儿眼眶不够清爽舒适,才这般推辞。”文曲星君促到我跟前,皱眉耸鼻嘟嘴,委实可怜兮兮。 我吖了一声,不知要如何告诉他:眼眶子清爽不清爽舒适不舒适其实都不干眼屎半毛钱关系,小夭我从头至尾都只想做一根高贵不低调的凤羽精,绝非眼屎。 “果然是人老遭人嫌。”等不到我的答复,文曲星君双手下垂唉声叹气全然不似他一贯的顽劣刁蛮,眉宇间哀愁遍地风中残烛颓败之相赫然眼前:“遥想当年,苍旻小儿还是小白龙,日日与老儿秉烛夜谈,赞老儿学识渊博受之不尽,青春貌美百看不厌” 青春貌美? 我甚是不厚道的用眼珠子把说得正是兴致勃勃的文曲星君那么端上一倪,便有了结论:苍旻眼睛不好使。 “一个字一个字的喂饱了他,才将他拉扯成如今这般的潇洒英俊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学贯中西” 喂饱? 莫名的,我竟被这两字打动了,略微有点不太正经的将眼珠子又往下移上一移,抖落到那一马平川的胸膛口:莫非,当年这里也塞过两只桃? 想想便觉好笑。 “小儿舍弃老儿,成日里只顾着与媳妇儿玩,真真是应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死沙滩上’的报应;真真是验了‘教会学生饿死师傅’的宿仇;真真是白眼狼” “嗯嗯嗯~”我托着下巴认真品味,又是点头又是感叹,等到他终于几口气说完整个意思之后,这才抓了重点凝眉笑问:“星君适才那番话里有三个比拟,头两个借用古语谚言,意境极好,但第三个听着有点差强人意。小夭觉得,若是将‘喜新厌旧’替换掉‘白眼狼’是不是更能升华主题思想,衬托苍旻嫌弃星君垂垂老矣之心呢?” 星君老儿也如我般,听得频频点头,还忙里偷闲撸起袖子拭去好不容易才挤出眼角的那么一两滴辛酸泪,然后便低头沉思。 我瞧着,他像是在琢磨要如何感谢我这般用心指点,便有心不再言语,静等。 奈何,几阵风过,久久未见响动。 我思忖着,他必是如皋月般脑子短了路找不到合适的辞藻来表达。便怜悯糟心的将他望上一望,再感上一慨:原来,这便是江湖传言的江郎才尽英雄迟暮。 果然凄凄惨惨。 念着他与我家凤凰曾经同窗的那点微薄情份,便有心替他解围,十分善解人意的温柔浅笑:“小夭自幼洒脱,不讲那些虚礼,区区一句提点,星君安心接受便可,不必言谢。”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可为何俗话到了我这里,都成了反话? “本君何事要谢你这小妖?” “本君何时提过苍旻小儿嫌弃本君垂垂老矣?” 两把喷腔而出的熊熊烈火,烧得我里焦外嫩再加一个内外不是人。 我扶额擦汗,猜测星君老儿定是不肯将面子轻易折在妖精小辈手里,才会这般黑白颠倒的负隅顽抗,不免叹了口气。 树要皮人要脸,神仙也是皮包脸。 大度如我,自是不与他一般见识。 手指微动,便见天空飘落皑皑白雪无数,清清嗓子略带哭腔道:“六月飘雪,小夭冤。” 星君老儿便暴跳如雷:“老凤凰是如何教的小娘子?如此的不懂尊老敬老,改日若那老凤凰入了天庭,本君非得与他理论一二。小小年纪不学好,还教夫君当白眼狼~” 我讪讪一笑,只得收了雪花,眼皮子滴溜滴溜的睁也不是闭也不是,暗道:你不言谢便不言谢罢,何必要倒打一耙? 少不得又叹上一叹:“星君年老健忘本是常态,但健忘到如此地步,那就不是老,而是病了。” “竟敢诅咒本君?”好似是火上浇油般,文曲星君青筋毕露又双目圆张:“本君可是天族太子太傅,岂容你这等小妖出言污蔑?”就似一阵风过,这人便换了一人般,将前般种种断得干干净净,一心一意妄想我是出言不逊之辈:“走~”他上前拽了我的手:“与本君找天帝评理去,治不了老凤凰,本君不信还治不了你这小妖精。” “哎呀喂,星君息怒。”我使出蛮力想要拖住他,奈何他这小身板,瞧着不经事却力大无穷,不过一句话间,便已被他拖出了十步远,如此看来,硬抗是抗不过的,只好抑住心头屈辱,委曲求全道:“好好好,眼屎就眼屎吧。” “一早依了老儿多好。” 文曲星君嘀嘀咕咕,我四肢乏力,别过脸去两眼望天,但见眼前风声鹤唳惊雷滚滚,内心苍凉:天相不明,果然是主大凶。 星君老儿伸出一根手指,朝我晃了那么一圈,我便如吃下凤凰偷藏在凤凰树下的陈年老酿一般,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全身轻飘飘软绵绵愈发无力疲倦,那根手指再屈上一屈,我就不受控制嗖的一下粘在一层滑滑的嫩嫩的温暖湿润的水膜之上,再也无法动弹。 若是暂且忘掉自己是一坨眼屎这般不堪之事,其实宿在眼眶里当真是件美事,眼膜舒适软弹好比一双看不见的手润物细无声的替你捶背捶腰捶腿捶尽你疲乏之处,眸子温度适宜恰如繁花似锦的春日再拂去缕缕清风惬意得很。 我放下心来,跟着星君一路看过后院看过长廊看过书房看过阁楼,最后终于看到了皋月这厮。 “星君这是要回去了吗?” 皋月弯下身去拱手作揖,我便感动不已暗自庆喜,好想赏他一个字:乖。 “嗯~”星君老儿却屁样的哼了一声,欲抬腿迈过门槛,皋月突然伸出一手将其拦下,正经得眼珠子里都能射出飞刀:“星君的身上似乎沾惹了什么异味,请让皋月替您更换一件干净的衣裳。” 我赶紧缩了缩脖子:果然是疯狗般丧心病狂。 “更衣就算了,皋月仙官要搜便搜。” 星君老儿眼一闭,我便跟着两眼摸黑啥都瞧不见,只听得衣裳扒拉之声,旋即,老儿的声音便如钝器相互摩擦般刺耳无比:“衣裳老儿是敞开了,若要搜赶紧搜。” “星君言重,是皋月鲁莽。” “哼~” 一阵跌跌撞撞之后,那厚重巴拉的眼皮子方启开,我便跟着重获光明。 “星君,您回来了?” 这星君老儿脚力真真是惊人,我还未借他眼珠子将天庭看上一看,他便已经回到了自个宫殿内。 我带着遗憾,捡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双手托着下巴紧盯眼前这水嫩水嫩的小仙娥。 “星君为何这般惦念那青涩女娃?” 青涩? 陈词老调。 我撇撇嘴,眼见围上来的水嫩仙娥越来越多,七嘴八舌,硬是将这伶牙俐齿的星君老儿逼成一笨嘴拙舌有口难开的老闷瓜,如此瞧着倒是纾解了我心中几分闷气。 “听隔壁梦介仙官家仙婢的同好说,那女娃是太白金星用一滴迷情香炼化而成,天生的媚颜媚骨,专治太子殿下的龙阳之好。” “此话当真?” “当真得很。前几日妹妹碰巧遇着了蕊宫仙子身边的近婢,说是云澜阁的皋月仙官亲自去请的她家主子,教那媚眼东西服侍暖床之道。” 媚眼东西? 我吞了吞口水,难怪这天庭寻不到一个正经神仙? 满口胡邹便罢了,作风竟还如此大胆豪放不知礼义廉耻。 小夭甘拜下风。 “咦,星君眼中好大一坨眼屎,且让小仙替您清理。” 还未反应已是疾风骤雨狂虐,我便很没出息的滚出眼眶,跌落坠地现了原形。 众仙娥一声惊呼,我只好忍痛从地上爬起来,拂去身上几片尘埃,笑着向众人作揖赔不是:“扰了诸位以讹传讹的雅兴,是小仙这等专治太子殿下龙阳之好媚颜媚骨媚眼东西的罪过,望仙子姐姐们宽宥。” 大约是觉得闲话应当在人背后议论,所以,诸位仙娥十分义气的没有将我来鱼笺雁书楼之事喧哗出去。 守着八卦却不能人云亦云,这般苦楚当真是苦楚。 我很是可怜她们。 星君老儿将她们打发各自忙碌后,拉着我的手,穿过几间富丽堂皇的屋子,然后带着我穿墙而入,进到了那日嬉闹的书屋。 我很是嫌弃:“好好的说秘密便是,为何要入到这里?” 星君老儿笑嘻嘻的扯着我席地而坐,手一挥,跟前便多出一个四方茶几,上面置了几碟模样精致的点心。 我望了两眼,颇有担忧:“这东西莫不是也同那丸子一般,食之不化?” “小小年纪杯弓蛇影,容易郁结伤肝伤心伤脾伤脏。” 我听之即恐上下摸索,惹得星君老儿一通好笑,主动捻了一个有滋有味的吃着,我这才释了怀勉强尝上一尝。 味道竟比那玲珑丸子更加可口,一口接一口,俩人就这么不言不语和气愉快的吃完了一碟。星君老儿拍拍肚子,一副酒足饭饱的态势,抖了个空闲,将手往空中那么一指,便见高耸的书架里跑出一本。 他翻了翻,好似适才吃点心般津津有味的读着秘密。 三万年前的六界,神魔关系紧张战事一触即发。 为何会如此呢? 还不是因为魔界被野心勃勃妄图一统六界的魔君夯魁所掌控。 就在某一个如眼前这般无聊空虚的日子里,夯魁终于坐不住了,左思右想,最后寻了一个比眼屎还小的屁事,向天界挑起了战争。天帝与天后不惧威胁,带领着勇猛的天兵天将与之对抗,经过一番殊死拼搏,天后莜素帮助天帝芥戎封印了夯魁,维护了六界和平。 这便才有了眼下歌舞升平神仙空闲的美好日子。 “天后为助天帝封印而动了胎气,以致苍旻小儿久久不能化成人形” 此等歌功颂德之事实非我兴趣所及,赶紧趁他换气的空挡打了个哈欠,他倒利索,不是真的老眼昏花,一见我这困乏的脸,便赶紧掐断话头,又冲着空气里指了指,噗通一声,怀里便又多出一本来。 “世间有一种花名鸢尾” 我很是佩服这星君老儿的触类旁通,适才是人物传记,现又变成了花草修仙传记。 仙家秘密果然是博大精深。 但若是两两相比,我倒觉得天后天帝传奇要略胜一筹。 毕竟,人物传记还有几分真实可信,总比他口中念叨的那株跟我家凤凰一般六界独一无二,只知其名未见其形,一直活在书简中的血色鸢尾花要畅快淋漓几分。 “血色鸢尾花若能食下有缘人六魄中情魄,便可化作人形” 我伸了个懒腰:“时候不早了,小夭告辞。” “小娘子当真不是读书这块料。” 我举到空中的手便颤栗了几下:倒打一耙果然是星君老儿的拿手好戏。 惹不起躲得起。 见我不存半分留恋当真要走,老儿突然急了,冲我大叫一声:“小娘子,想不想与老儿离了天庭去六界逍遥快活?”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寂寞是夜 淡了会再浓 无休无止无境 独守苍凉的是我 遥不可及的繁华是你 终归握不住了 握不住了 听闻凡人皆有前世今生,若想今生能知前世,只需在死后进入幽冥地府,路过奈河桥时抵挡住孟婆的花言巧语,拒喝那碗迷离汤,便可。这就好比我们半路成精的羽毛,若想留住羽毛时的记忆,想法讨好鸟主,求它别心血来潮使劳什子封印,方可。 我不知凤凰是否对我心血来潮过,横竖道来,每每潜入心之深海,所见所想,永远是一座空虚的城,除去孤单便是寂寞与冷——身心疲惫的寂寞,透彻骨髓的冷。大约是因了这个缘由,我才这般心花怒放的想要扑倒“风流快活”君。 萱草满脸褶子眼带不屑:“‘快活’已是不甚讨喜,你何苦还要惦念‘风流’这么个下作东西?唉,凤凰山的颜面迟早要折在你手里。” 我素知萱草务实勤勉,折子戏这种包罗万象复杂缤纷的东西在他眼中视同阿鼻地狱里气势汹汹的狱犬兽,碰不得提不得。我又向来体恤,自是不会强人所难,便懒懒的不做争论,只在心里小声道:“这便是折子戏的厉害之处。” 此非信口开河,其真真是一剂打发无聊的上等良药。随手一翻,生死相许也好,恩断义绝也罢,人生百态,应有尽有,一场闹剧演完,就似在天上人间游走一遭般,何其妙哉。 某日,我已然是无聊到折子戏也爱莫能助,这才撇下萱草,独选一幽深僻静地,随手画下一朵擎天芙蕖,芙蕖底下再勾勒一条绿藤,一个凌空便飞身躺下,双手那么一比,数不尽的折子戏简就如米粒一般浮于眼前。 我一目十本,从婆媳矛盾到隔代教育,从两小无猜到老死不相往来,从青葱少年到鬓角白发,从豆蔻年华到深宫怨妇,题材不限,口味不一,总归是来者不拒。 待到一日还剩小半截仓鼠尾巴时,我这双历经世俗沧桑百态的眼,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寻出了个中玄机。 世间折子戏千千万万,甭管是哪条脉络哪种套路结局如何,细细琢磨,便可见每个世态炎凉里总总有“风流”这货,正所谓妻离子散是它,百年好合也是它,亦正亦邪,宜古宜今,无所不在又妙不可言。 天见垂怜,既让我悟出这货的奥妙,自是不可怠慢。 “风流快活”也好,“快活风流”也罢,总总要与它轰轰烈烈红尘作伴厮守一把,方可不负那日的殚精竭虑。 是以,多亏星君老儿信守承诺,眼见着就要夙愿成真,我如何不欢欣雀跃? 他幻了个影,便是一气宇轩昂唇红齿白的妙龄公子哥,又朝我哈了一口气,却马虎粗糙得紧。虽也是男子装扮,可既不英俊潇洒也不风流倜傥,乳臭未干的模样与他提鞋倒十分的应景。 “估摸着,皋月小儿怕是有所察觉落。” 见我屈脸畔嘴,老儿鸡贼偷笑。 好没品的文曲星君。 我甚是瞧不起这般见不得旁人好的心机仙友,但一想到皋月跑来捉我的模样,便罢罢嘴,假出一朵能掐出半斤水的干笑,洋洋洒洒与他出了天庭, 念着苍旻还在人界未归,虽也自信我与他还不至于续下那茫茫人海千里来相会的旷世孽缘,但江湖踏步,求的便是“以防万一”,好在星君与我顾虑到了一处,俩人心照不宣又默契十足的决定去祸害魔界众生,咳咳,不对,是去领略魔土魔情魔风魔俗。 百密必一疏,此话真真是灵验得紧。 辛辛苦苦行至半道,装下满肚子圣贤书的星君老儿,竟是人魔两道雌雄难辨,方向不清。 这书,真真是白读了。 “这边,不对不对这边,错了错了这边” 小老儿跳上跳下忙里忙外操劳三个时辰,待到尘埃落地,我正鼾声四起口水横流。美梦中断,本是闹心,但见老儿汗流浃背气鼓雷天,便涩涩的磨磨牙,赤手空拳打跑苟且于眼皮底下数十只瞌睡虫,再撩起袖摆抹掉嘴角腻巴腻巴的口水,方一脸崇拜:“星君劳苦功”微微侧过头,似有不妥,细细一看,便是一盆冷水从天而降瞬间清醒了。 “星君当真认定了它?” “老儿累得腰酸背痛手抽筋,如何不真?” 这一通居功自傲的牢骚发得我唉声一叹。 世事果然无绝对。 好比书读多了,未必就是状元郎,也可能是书呆子。 我熄上一把怒火不甚情愿屈屈笑道:“原路返回此等蠢事,小夭恕难从命。” 星君老儿泛光的眼珠子就如滚水烫过的菊花,瞳大无形:“此处岔道十数条,小娘子如何就认定老儿所指乃回天庭之道?” 我不尴不尬,锵锵走去,将路口那株半人高的含羞草踢上一脚,待它缩枝卷叶拢成一团后,“通天道”三个云霞镌刻小字立现于眼前。 回眸偷窥,身后老儿已是下巴脱臼灵魂出窍,当场傻了。 便好心咳了咳,挺直腰板依次走过,每到一路口就踢上一脚,不过口茶的功夫,“畜生道”“人间道”“地狱道”“魔界道”二话不说蹭蹭蹭皆如雨后竹笋冒出了头。 星君老儿滚圆滚圆的喉结上下蹦跶几圈后,终于安分了。 “小娘子这冷眼旁观喜看人笑话的手段与苍旻小儿倒是如出一辙,果真是般配的很呀。” 若不倒打一耙,那便就不是文曲星君。 心知肚明如我,讪讪一笑:“星君差矣,此番门道实实在在乃我家凤凰教诲,与苍旻并无瓜果。” “小儿疼小娘子,小娘子护小儿短,欺负老儿孤苦伶仃。” 我喟叹伤怀,解释千遍万遍,却仍是一口咬定我与苍旻木已成舟。罢了罢了,定是这迂腐老儿与那众仙娥一般,接受不了他那桀骜冷面门生的龙阳之好,才这般执意的拉郎配。 遂儿,吁了口气,一一数来,却对“魔界道”旁边的“妖境道”莫名生出了好感:“听闻六界之中妖是最艳丽多姿热情奔放的一个少数民族,要不,咱们改道去妖界调戏调戏娇媚妖娘?” 不过是小小一提议,星君老儿却瞠目结舌半响才后知后觉一副风雨欲来的惊恐:“冰封禁地,调戏个鬼。” 冰封? 禁地? 心中那座虚城似是触到凉凉秋意呜咽呜咽便知是伤怀满腹。 我寥寥落寞,却不知悲从何起。 有道是,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换做仙家,兴许也是这个理。 如此解释,那便是昨夜妖蛇传的折子戏让我走了心,才无端生出这般伤感。 善良如我,果然是心怀六界苍生。 “妖这个” 我不过是想凸显凸显我的善良与慈悲,打算就戏论戏抒发一下情感,小老儿却惊雷滚滚,腿脖子打拐,一个踉跄,直接卷带着我前颠后倒噗通几下就滚入了其中一道。 事情这般急促又棘脑,以至我俩皆是慌手慌脚,未能细辨滚落的是“魔界道”还是“妖境道”,耳畔已是风声鹤鹤,眼前全是流光溢彩,真真是仙在囧途各种不幸纷沓至来,唯剩恐惧在心底祈求:千道万道,切莫是“畜生道”。 呜呼呜呼,头重脚轻,我与星君真真成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真是银河落九天”。待到天地重现万物可辨,电光火石之间朗朗乾坤竟落下一块巨石砸得我眼冒金星——熙熙攘攘的人群尽头,那个不染风尘的清雅男子不是冤家债头还能是谁? 我与星君老儿百感交集,相视一笑。 释怀又不释怀。 “星君好雅兴。” 一屋子坐着,苍旻倨傲得很,葭月与陬月坐于下手右侧只管饮茶看笑话,我坐对面也是一副吃瓜群众的脸,闲心惬意就等星君老儿伶牙俐齿与这冷漠太子爷大汗淋漓的鏖战一场。 “小儿莫恼,老儿这是想你来了。” 大跌眼镜呀大跌眼镜,皮实的星君老儿竟也有瘪嘴挤眼撒娇的时候。 真真是长了见识。 “小儿也不算算,自你当上太子之后,有多久没陪老儿品书赏月了?” 流水的膈应对象,铁铸的倒打一耙。 我赶紧吃了一口茶,压惊等着星君继续放大招。 “小儿呀~” 这酥软媚人的娇羞,我都听出了一身颤抖,却见苍旻仍是不冷不热不颤不抖,脸上戾气却在慢慢消褪,想来,这厮装得不吃这套,实则内心是好这口的。 记下记下,懂得学以致用,方能手到擒来。 我正努力消化,又见星君老儿伸出手来,圆滚滚胖嘟嘟,转眼之间便翘出了一顶兰花指,犹抱琵琶半遮面遮遮掩掩虚虚晃晃之后,还是将苍旻飘逸荡漾的衣摆扯上一扯,真真是形态与声色浑然天成,辉映得紧。 龙阳之好,绝非空穴来风。 我偷偷别过脸,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陬月,你与葭月且带星君下楼去,多要几间客房。” 吖,这也能过关? 看来,要治咱们这位天族太子爷的阴晴不定,投其所好方是诀窍。 我满脸皆是收获匪浅的喜悦,正准备与陬月他们一道出去透透气,身后阴风飕飕:“小夭,你且留下。” 不应该吖,偷溜下凡乃我与星君同流合污所为,没道理放过他,惩戒我吧。 我蹡蹡转过身,正欲落座原地,一道冷光便从那双幽深幽深魅影重重的眼睛里透射而出,吓得我这小屁股只敢在那四方小凳上摩擦摩擦后,又规规矩矩立了起来。 低眉浅笑俯首作揖:“小夭不过是一介低等下仙,住店开房这等粗活,实在不宜劳烦陬月与葭月那般上等仙官去操持。要不,苍旻在此小歇片刻,待小夭下楼帮衬之后,再来聆听教诲?” 我瞧他的脸,便知这顿训斥是免不了,但若是如先前那般,一屋子坐着,即便他骂不过瘾想要动手泄愤,好歹还有几个拉架劝和不至这般孤立无援,所以才耍出这点小心眼。 哪知,我却是多情了,他在意的根本不是此事,冷冷三个字:“镯子呢?” 我便如获新生,大吐一口窝囊气。 拢过去几步,紧挨苍旻左侧落座,绷起小脸轻声轻道:“此乃~秘密。” 身旁之人眉头一挑,余光如刀,刀刀皆冲吾之小命而来。 我哪还敢继续调戏,屁滚尿流的收了那份八卦玲珑心,长话短说:“文曲星君有一本歪门邪道的小卷,不管是何等奇门遁甲八卦悬阵统统皆有解巧之法,小小仙奴镯,不足为道,不足为道。” 这般回话似在他意料之中,一脸平静,我由此推断他是借题发挥。 想想又不对,我羽毛精出自凤凰山,主人是凤凰凤煜上神,入住云澜阁,那也是有着客卿的身份,他怎可视我为私有物品,事事过细? 便挪开几分,他冷眼一瞪,我又弱弱的靠了回来,虚虚一笑:“苍旻如此关怀,小夭感激涕零,但” “你既知我关怀,那便再送你一镯子。” 原来借的是这个题发的是这个挥呀。 我一想到又将被禁锢,便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乐意。 “苍” 就见一团红光在我右腕盈盈绕绕抽丝吐线,忙活半盏茶的功夫方凝固成形,怯怯望上一眼,竟是琉璃彩光镯。 听闻,此乃天家宝贝,我略有欢喜,禁锢什么姑且不论也罢。 “你放心,星君的歪门邪道再懂剑走偏锋之法,也解不开此镯。”他云淡风轻,脸色却和气不少,我痴白得紧:“镯子倒是靓丽得很,不知有何妙用?” 苍旻淡淡一笑,算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笑,要命的好看,我色心毕露,痴痴呆呆,他笑意渐浓,扬上头来,与我近在迟尺,呼吸交缠:“专门用来锁你的,可还妙?” 我便晕晕乎乎天南地北乱成了一锅粥。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低眉蹙沉, 是谁, 深抹不散的愁? 灵眸微动, 是谁, 波光粼粼的眷? 清风, 又是比之谁, 不及? “可还妙?” 他眼角抬了抬,阖了阖嘴角,蛊惑人心的话接踵而来。 我晃了晃,晕乎的脑子空白苍茫,几分思绪沉沉浮浮勾勒出一个云追月月不理云芳草萋萋的夜,醉得失了分寸的凤凰横卧清风里,眼角眉宇层层叠叠沾满多情痴迷的泪,面孔迷迷糊糊几欲生来几欲死,薄情双唇咿呀咿呀吟唱着一串涩涩无人拾的词调断句: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恨不知所终而纠结流离 起夜的我忘了如厕,杵在树影斑驳的缝隙里,没心没肺的打着拍子和着曲子,只叹流光易逝,春事无痕,苦了情长,碎了美梦。 困顿困顿。 是以,情事这种东西,我虽还未曾有幸去历练一番,但它催人生催人死的毒辣手段,有过凤凰那般的前车之鉴,有过眼见为实的围观咋舌,便是感同身受。瑟瑟然来,若要情动,断然须三思而可后行。 故儿,面对苍旻这厮,情话不似情话,恐吓不似恐吓,粗粗算来,勉强算作半截掐了头去了尾的糟心话,骗我一时的晕晕乎乎尚可,想骗我一盏茶的晕晕乎乎,道行,略浅略浅。 默神掐指一算,不多不少,一盏茶已过,我果然回了心神,掐着大腿蕴了气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匀上一匀,被勾走的心魂又半分不少扭着大屁股跑了回来。 拍拍脑袋,灵光一闪:素来冷酷无情之辈,突然含情脉脉温柔以待,若非遇上一心上之人陷入迷情深爱里,那便是风流的风,风流的流,要在这世俗红尘里寻觅情爱上的风流快活。 我弯着手指仔细算账:不理我,凶我,罚我,折磨我,讥笑我,怎么看都不像是对待心上之人的法子。 又记男欢女爱卿卿我我那摞折子戏里,动了情的男人每每尝不到甜头,低声下气求的不正是:我的姑奶奶,你就遂了哥哥的意,莫要再耍那温柔惩戒,坏了兴致,可好吖~ 好便好,还吖? 一听就是歪门邪道。 我打了个冷战,寒颤阵阵,咱们这位天族太子爷人界几日莫非正事没办,倒潜心学了这些浑招来惩戒我? 我凝了凝神,若照这个尿性,接下来,他就要得了寸再进一尺,使出那些黄调色腔了,唉,不行不行,天家神仙污言秽语折不了他的灵力,但也会损我的修为,真真是最毒这天家太子心,真真是冤家对头劫数难逃。 我赶紧儿的扬起头,睥着这位连鼻息之气都热络跑来纠缠我羞涩面颊的神君大人,微露一抹无奈,淡淡然道:“苍旻可否退后半寸训话?” “为何?” 他蹙了蹙眉,语气多有不善,定是恼怒我没有按常理出牌,顺着他的计谋走,险恶用心果然是步步算计。 我赶紧偏过头去,簌簌而答:“如此说,并非是嫌弃。只不过,你我这般呼吸纠缠,纵然苍旻口气再清新,那也是浊气,小夭素来体弱,吸多了,伤肝伤胃伤脾脏,不好。” 话刚落音,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砸得我面红耳赤回眸一看,便见那双勾人心魄的瞳孔骤然一缩,似有讶异也似失落,两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他眸内胡搅蛮缠揪斗不已,甚是剧烈。 我讪讪一笑,被我看穿,很难受吧?哼哼,你有你的美男计我便有我的置身事外,谁比谁强,比过才知。 遂儿,又变得意起来。 他瞟了我一眼,浅浅的,似是有心又似无意,我猜不透,好在这般耍性子并未持续很长,便见他倨傲的凤眼悄然卸下那一泓来得突兀又散得意外的浑浊,抖一抖,曲曲睫毛投下婀娜剪影,深眸由内及外注满了一池柔光子,惹人遐想无数。这般招数果然厉害,瞧得我心神荡漾,差点就把持不住,自乱阵脚急着去投怀送抱,好在我定力够足,临门一脚,又刹了回来,赶紧逃样的将目光下移。 又见他薄薄嘴唇旋放出些许坡度,点点迷离就似关不住的春光不管不顾的探出嘴角来。 诱惑,致命诱惑。 我打了个色嗝,忿忿不平:为了惩戒我,这厮当真是肯下功夫,够狠。想着,若他平素里皆能这般柔和又惹人疼爱,定不会得那龙阳之好的祸根子,又觉他也是一可怜人。 两两相抵,倒真真是应验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的意思,由不得心的唉了一声叹。 我素来深知咱们这位太子爷倨傲得很,没想到傲出了这般境界。我不过是无心一叹,他便疑心我叹他魅力不行。故儿,浓眉一敛,凤眼斜倾,媚态撩人的姿容瞬间阴沉无比,二话不说还携了几分东风无力百花残,秋风萧肃叶落黄的杀气。 我剧颤两下,懂得情感收缩自如,可哄可骗还可冷可漠,花样情绪切换自如到令人眼花缭乱,果然很是对得起“阴晴不定”这四个大字。又扬了扬嘴角:还好那些年,寂寞空聊里,折子戏观摩得甚是走心。纯火炉青是吹了点,但信手拈来的境界还是有的。 读对了书,果然是身心受益。 故而,正了正身,揣着劝妓从良的苦心一字一板道:“苍旻莫要再开玩笑,凤煜说,若是玩笑只会让旁人寒颤,那便算不得玩笑,只能称作冷笑话。” “凤煜上神说我乃笑话?” 阴沉沉的鼻音,冷傲的苍旻凶巴巴回问,我讶讶然,原来人界的惩戒是这般玩的,先是以色为诱,若是诱而失败,再翻脸无情,倒打一耙。 果然比之先前哈口气变猫变狗要略胜三筹。 不愧是折子戏筒的发源地,玩得就是高明,佩服佩服。 但,可惜撞上的是我。 是儿,挺起胸膛,下巴骄傲掬起,整个人反与他又近上一寸,端着戏文里娇媚女子的口气:“苍旻大官人错矣,并非笑话,而是冷得似二月隆冬的笑话,冷笑话是也。” 对面之人,一愣,续而一笑,火气全散。意料之中,却也意料之外,绿里吧唧的脸是白了几许,但他斜下左肩,单手撑于我右侧凳面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我默默神,折子戏上明明说的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适才他进我退,现下我进,他为何不退反进? 难道是我鹦鹉学舌出了纰漏,让这效果大打了折扣? 不应该呀不应该,如我这般能够悟出真谛的羽毛精,怎会出纰漏这点子事呢? 咦,那厮的右手什么时候落于我左侧的? 我忽闪忽闪几下,这个姿势又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眼珠子滴溜一圈,远看,大约似我被他拢在了怀中;近看,可能似我被他拢在了怀中,实则,我就是被他拢在了怀中。 这 难道? 我接连打了三个寒颤,难道他看的折子戏不是“武松打虎”,而是“潘金莲诱武松”? “大官人?” 好似有点猜对的苗头,我讷讷一笑,他勾抹的笑靥里尽是闪闪的星星,又将那三个字玩味了一遍,我头痛欲裂:惨了,适得其反。 “闲暇里,你也是这般称呼凤煜上神的吗?” 咦,怎么又问到凤凰身上去了? “倒不是闲暇里这般称呼,但凡错了事,惹恼了凤凰,如此唤上一唤,倒可逗他一乐,卸了火气,逃了惩戒。” 我不过是如实作答,不知又逆了这太子爷身上的那处鳞,小脸儿是越听越冷,最后连他在云澜阁的臭架子都端了出来。 我很是心慌:“苍旻” 他铁青着脸,眼神凌厉,恶狠狠的出言警告:“日后不准再这般唤我,听明白了吗?” “哦。” 不准唤他“大官人”,那定是“潘金莲诱武松”的戏码不对咱们这位太子爷的胃口,遭他嫌弃,方这般提不得罢。 可惜可惜。 那么好的亲情大戏。 “他可亲过你?” 嗯? 怎么还在问我家凤凰?等等,苍旻中意的乃龙阳之好,莫非,他锁我在身边,这般折磨,为了只是想从我口中探知凤凰那厮的滴滴点点? 唉~我甚是可怜他,却又兴奋异常:三角错爱,果然有意思。 便咳了咳:“苍旻差矣,小夭虽只是一根不成气候的羽毛精,但这并不能将小夭的心胸局限成一只狭隘的低等下仙。纵观六界,情这个东西向来由不得自己,苍旻莫要觉得羞涩,想问什么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小夭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脸色暗了暗:“他,亲过?” 嗯,脸色如此难看,定然是想到自己还未对我家凤凰一亲芳泽,却让我这等下仙捷足先登,倨傲如他,难过是正常表现。 我最不忍心折磨为情所困的痴人,掂量掂量几下,笑笑:“‘亲亲大法’乃修灵正途,与情爱上的‘亲’,那是有着很大区别的,苍旻莫要伤怀。” “‘亲亲大法’?” 他眉头一挑,似是对此法不甚了解。 我勾头思忖,若是被他一直误会,只怕是要变本加厉。 既是如此,我就勉为其难的与他修一次吧。 定了主意,稍稍后倾一寸,活络活络颈项,再扬起下巴,踮起前胸,将自己温润双唇提上那光洁的额面上烙下了轻轻一印。 低低浅语:“苍旻,好梦。” 话说,这修灵大法讲究的是心心相印,我亲了他,他若不情不愿,我便要折损灵力,伤筋破骨的。 看着呆若木鸡的苍旻,我的心哐当一下就乱了,三脚猫的灵力,哪经得起这般无端折损? 便双手抵在他胸口,殷殷期盼而问:“苍旻,为何不吻小夭?” 触碰的那个身子就颤了颤,张在我身侧的两只手臂突然收缩成了一个圈,用力紧上一紧,我就似带了脚镣手铐的犯人般,被他锁得死死的。 “苍” 呜~ 不等我反应,“旻”字已被两片霸道而怒气冲冲的唇给堵了回来,它带着一股莫名的脾气,磨砺着我柔软的唇,咯上了牙齿,不清楚是他的还是我的,生疼生疼,我吃吃的痛,眼泪吧嗒吧嗒的流。 温润的水渍让失控的苍旻恢复了理智,粗气声声里,有什么东西似凤凰山的流星般自他眼中颓然下沉,他叹了叹:“唉你又哭了?” 能不哭吗,嘴巴都快你吃掉了。 我奋力推开他,两只手慌乱忙张的拭着泪珠,苍旻落寞而起,我愣了愣,惊叹一声:“苍旻莫走。” 他就真的傻住了。 我如释重负,站起身,走去他跟前,将凤煜的亲亲修灵大法细细解说一番之后,指指自己的额头:“苍旻,这次可不能再亲错地方。” 却见他释然一笑:“你可真知如何折磨我。” 这话,从前我家凤凰也经常说,如此看来,我或许是有点作吧。 他这次果然温柔许多,轻轻吻过:“小夭,好梦。” 总算是完美解决了。 我提起的心刚落下,他又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以后,这种修灵的事,找我便可,不准再找旁人。” 咦,这话怎么也似我家凤凰的口气? 我懵懵懂懂:“旁人自是不行的,凤煜也这般告诫过小夭。” “凤煜上神也是旁人,切莫再与我装傻充楞。” 情有独钟,大约就是如此吧。 即算我是凤凰身上的羽毛,但我毕竟是根雌羽毛,日日那般黏着他的雄凤凰,倒是也为人界所言的男女有别,确有不妥。 聪慧如我,理解理解。 “苍旻放心,小夭定会视凤煜为瘟疫虫蚁,敬而远之,绝不再让苍旻暗自伤怀。”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萧萧簌簌 缠绕着叶落无根的叹息 冷冷寂寂 低吟浅唱的 全是 你不在 你不在 嘴巴虽受了些许皮肉苦,但平白无故得了天家宝贝,算算也不亏。这才离了苍旻,下到楼去,却见星君老儿正与店家伙计争论不休,赶紧踩着步子蹬蹬几下就去围观热闹。 “这位公子,小店只余一间客房,实在开不出两间。” 伙计愁眉不展好言好语伺候,星君仍是一副不肯妥协的倔强,见到我前来,似是得了帮手,指着我滋滋一乐:“瞧瞧,孤男寡女怎可一室而卧?” 伙计傻了眼,比划比划星君,又比划比划我,便是瞠目结舌。 我甩了一个大惊小怪的眼神,连羽毛分雌雄这等司空见惯之事都不知,凡夫俗子就是凡夫俗子。回头去寻陬月,但见客栈之内不论男女老幼皆如商量好的一般,纷纷向我投以厌恶嫌弃的目光。 我甚是不解,朝陬月使了个眼色:有妖气? 陬月摇摇头:是杀气。 我惊呼:“魔族余孽?” 陬月慢条斯理的再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柜台。 我顺着瞧去,但见一衣着很是得体富态足足的男子从内堂匆匆而来,厚厚的肥肠嘴略显浮夸:“本店百年老字号,正正经经,做不了您这特殊买卖。” 我没弄明白,看星君老儿的模样也不是个聪明人,肥肠嘴赶紧将手中提溜的青色小袋呈了上来:“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公子大人有大量,且去别家看看吧。” 苍旻一脸牙疼不爽的表情且在前边走着,陬月与葭月略有所思,跟在其后,唯独我与星君老儿快活的很。 “此乃银子,可换取凡间所有。”老儿趾高气扬,我十分配合的恭维一番,捻了一锭来眯着眼打量道:“不知这叫银子的硬疙瘩能否买到我的‘风流快活’君?” “小菜一碟。” 老儿装模作样捋了捋光秃秃的下巴,我便愈发崇拜:“既然这叫银子的硬疙瘩如此重要~”手指右前方一家彩旗飘飘规模不小的精装店,双眼大放异彩:“那咱们再故技重施一次,不过,这回得换星君配合小夭。” “甚好甚好。” 相谈甚欢之际,朗朗晴日却阴风嗖嗖,我讷讷抬头,果是苍旻眼冒火星,三尺寒冰敷面,瘆的慌。 我甚是不解,无辜又无故的望向星君,但见他哼了一声:“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何为放火?何为点灯? 我越发的无辜又无故了。 左右是走了几条街,才新寻了一客栈,陬月忙里偷闲与我解释:“火与灯同出一脉,就好比男人与男人。” 我嗯嗯点头:“那又如何?” 他默了默神:“姻缘是男人与女人,若月老偏将红线系于两个男人手腕上,那便成了男人与男人” 我嗯嗯点头:“陬月仙官无须这般隐晦,龙阳之好,小夭还是懂的。” 他又默了默神:“小夭仙子似乎并不排斥?” 我嗯嗯点头:“小夭虽也不看好苍旻与我家凤凰这段孽缘,但孽缘也是缘。” 陬月苦苦一笑:“陬月嘴拙,似乎让小夭仙子愈发糊涂了。” 我嗯嗯点头:“不碍事不碍事,小夭懂了,无非就是这人界容不得龙阳之好罢了。” 陬月哑然。 说来,苍旻此番下界是查案办正事的,可我与星君老儿只想逍遥快活,自是不能强求他抛下一切与我们红尘作伴潇潇洒洒。 晨起,待他换过一身玄衣陋装带着同样简便装扮的陬月与葭月,欲离了客栈去寻那惹是生非的魔族余孽,我与星君也是紧锣密鼓认真筹划,欲去寻我们的逍遥快活。 苍旻眉头一皱,我赶紧解释:“听闻人界隐居着一位“风流快活”君,小夭与星君此行,便是急着与他会上一会。” 苍旻一头雾水,疑惑得很:“‘风流快活’君?” 我瘪瘪嘴,孤陋寡闻。 转身而观,却见一个两个三个个个皆是头顶一陀碗口大的稀雾,便叹了叹,世人皆道家花不及野花香,眼下看来,这神仙也不例外,豢养得再好都不如我这野生的有情趣。 不得不将“风流快活”君的缘来仔仔细细解释了一通,只听有人低低的笑,有人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人喏喏附和,唯独苍旻听得不苟言笑眉头紧蹙,又是一副不教训教训你就全身痒痒的模样:“魔族余孽隐匿人界此地已是危机四伏,你灵力弱小若是还四处招摇恐有性命之忧。孰重孰轻,当真不明白?” 我与他谈情趣,他与我论生死,真真是牛头不对马嘴。 这般的不懂情趣,只怕是千年万年也难将我家那只雄凤凰追到手的。 我给他送去一记怜悯,他立马还了我一个白眼。 我便偃旗息鼓,谈情说爱要寻对的人,这讨价还价也是如此。既然谈不拢,便不谈罢。 我心怀叵测伸去一只手缠住他即将离别的衣角,垂着眼角,忧桑道:“在凤凰山,听闻月老曾有过一句至理名言: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棒打鸳鸯者,必孤独终老。” 陬月默了默神,幽幽然道:“月老的至理名言可真狠。” 我点点头,不狠,如何能吓到你们。 头顶传来一声冷笑,便听有人在说:“若你陷我孤独终老,必不轻饶。” 我哆嗦了一下,仰起头:“‘不轻饶’的说法多了去,苍旻可否说得再清楚明白点?” 他嘴角微扬:“我孤独,你终老。” 如此,倒还不如不清不楚存点念想。 我讪讪一笑。 词穷得很,词穷得很。 眼见我是败得溃不成军,唯寄望星君出招。 说曹操曹操便上,那老儿未语眼先泪朦胧,愁情堪比苦菜花,凄凉得紧。 我咽了口口水,不知为何,总有种大祸临头的不安感。 换了一口气,静观其变。 但见他随手捻了个什么东西幻做一方丝帕,挥着手腕迎风摇曳:“小儿且放心去吧,爹爹必会看好你这小娘子,定不会让她做了红杏,随心所欲爬出墙干那档子坏家风的糊涂事来。” 我嘴角歪了歪,凄凉就像一个人来疯,来得快去得更快。甚是无奈的斜了这哭哭啼啼的老儿一眼,暗自道:真会演,好似有人会信一般。 偏瞧苍旻横了一眼,当真又折回来,伸出一指,定在我额心间念了一诀,只听嘭的一声,这副没少遭我诟病,矮瘦得只配给人提鞋的小身板,竟似海绵吸了水般,变做了一身量适中,脸歪鼻肿的穷酸汉。 城门失火,果然殃及池鱼。 我哈出一面镜子,瞧了瞧自己这副欠揍的模样,很是心酸:“苍旻这番改头换面怎还不如星君?如此一来,可真真是连给人提鞋都不配的。” 他龇了龇牙抽去那镜子冷着脸道:“你若不出墙去,何必忧心配不配提鞋那等子事?”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先见葭月与陬月讶上一异后,呐呐无语,偷偷互换一下眼神,便速速别过脸去。 大有往事随风之意。 我唉了一声,叹了一气:上梁不正,下梁跟着歪。 “红杏呀~”一声疾呼,便是这星君老儿叠着那帕丝巾又抽抽噎噎的卷土重来:“你就省点心吧。” 谁说神仙都是一本正经的? 我闭了闭眼,浑身颤抖得只剩手握成拳,强颜欢笑解释道:“小夭乃六界唯一一根羽毛精,与我家凤煜上神一般,弥足珍贵,当真是非那俗气的红杏能攀比?还请星君与苍” 话未说完,那星君又丢了丝巾,幻做一老态龙钟的臃肿婆子挤开苍旻,颤颤巍巍而来,我瞠目结舌之际,她已握住我的手,眼红嘴哆嗦:“儿呀,为娘教你的三从四德,你咋都忘了?” 我横竖一声叹,哀莫大于心衰。 这笔账,便是这么稀里糊涂认下了。 只待苍旻前脚出了客栈大门,星君老儿后脚便来踹我的客房。我懒洋洋不甚搭理,他蹭蹭跑上前来:“小娘子这是咋啦?”将我左瞧右瞧前瞅后瞅嘘寒问暖十分的情真意切,好似先前左一个“红杏”又一个“出墙”并非出自他口般,心安理得很很,我便是糊涂得紧。 待他瞧过一番,未寻出任何端倪后,又装模作样的将手搭于我腕处,探着脉搏摇头晃脑,良久,方撤了回去,慢条斯理道:“脉相频率利索,圆滑如珠,且有来回游走之像,恭喜小娘子,此乃喜脉。” 果然没安好心。 我叹了叹:“星君莫要玩笑,小夭现下可是男儿身。” 老儿嗯嗯两声:“男儿身的小夭只会生出没屁眼的孩子,此事确实令人惆怅。” 一个踉跄我差点就晕死过去。 午膳时分,陬月幻了一只式神前来传话,说是追查之事已有了些许眉目,事多繁杂,恐要傍晚方归,再三叮嘱我与星君不得外出。 老儿捻着这只被他去了法力折痕累累的信纸,铺平了又卷,卷了再铺平,最后终是看不过眼,仰起脖子啐了一口痰,我讶异得很,只叹这老儿囚出了疯癫之症,可怜可怜。 我如此可怜他,他却一扫阴霾,手舞足蹈的将那信纸摊于我面前,口里不住的囔囔:“小娘子,你瞧瞧。” 一口痰有何好瞧的? 我欲逃之夭夭,却避之不及,只好忍住恶心,咬牙切齿道:“星君不必靠得如此近,小夭眼睛利索,瞧得分明,不过是信纸上一口痰,脏。” “错了错了~”老儿手指划过那口痰,我便全身痉挛,嫌弃更甚,忍不住退后一步,他却亦步亦趋,真真是逼仄得紧,我扶额抹胸,只求让自己翻腾的胃稍稍平静。 “瞧见这句了没?”他那尖尖的指头再次划了划,郎朗念道:“‘小夭与星君得外出’。” 咦,怪了。 定睛一瞧,果是缺了那个“不”字的容身之地。 哐当一声,便是恍然大悟,忍不住啧啧称道:“好一口劲道老痰。” 星君拱手作揖谦虚得很:“谬赞谬赞,不过是从前考场作弊作出的心得体会而已。” 我嘴角抖了抖,只当一阵风过。 忘了便好,忘了便好。 既伪造凭证解了禁足令,接下来的事水到渠成顺利得很。 星君老儿跺跺脚,一圆圆胖胖懒懒散散的矮冬瓜便随着一缕青烟现了身。 他第一眼瞧的是我,一惊一乍,退了三步,连声“好”都懒得问就速速掉头恭迎星君老儿“大驾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云云。 我甚是宽慰,阴沉沉一笑:“色”这个东西,果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后见他将马屁从马腿子拍到了马蹄子,仍未切入正题,便略有猜疑。 直到他杵着思量许久也未猜度出星君老儿的品阶仙身,我便恍然大悟,不学无术者果然是泛泛之多。 “呃,小仙拜见太白星君。” 他酝酿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笃定一个身份,我吃吃的笑,很是庆幸他对我的熟视无睹。 星君老儿白面笑脸蹡蹡两下已是杀气腾腾,破口大问:“本君有那么老吗?” 小土地踉跄几步,歪着脖子思忖多时,再挤一笑脸作了个揖:“原来是金乌神君,小仙” “呸呸呸,本君岂是那黄毛小儿能比肩的?” 吓得小土地瑟瑟发抖:“敢问上神可是瑶池的邀月仙官?” 星君一听,骂了一句“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便直接一脚将这有眼不识文曲星君的小土地又踹了回去。 我咋舌不已:“很暴很力,小夭不宜。”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浑浑噩噩 噩噩浑浑 终究不过 飞蛾扑火一场 “风情万种美婵娟,碧玉天成难见观”静如画的男人婉转着哼哼唧唧,画如媚的女人哼哼唧唧的婉转着:“暗藏心语题诗句,赢得书生心意去” 我抱了一壶茶,掂了几颗想嗑又不想嗑的瓜子,再将旁人摇头晃脑昏昏欲睡的糊涂劲现学现用一番,这人界的日子眼见也如翻书一般,查啦一声,翻过去的是一页书,翻过去的也是一日斗转星移,好不美哉。 “老儿~可有诓你?” 趁着半场换茶歇气的功夫,隔了一张小圆桌的星君老儿倚靠在雕工了得的梨花大背椅上,似困非困似乏非乏低沉着嗓子趾高气扬复问道。 我一愣神,在颠起簸伏里想起落座之初不仅与他诚恳恭维再三,还用心用意袒露出几分真情实感的敬仰之情,眼瞅着也才刚喝一盅茶,他又这般见针插缝的蹡蹡提来一问,倒叫我这个拍他马屁的羽毛精,简称马屁精,略略生出忐忑不安的讶异来。 莫不是先前那般奉承不讨他欢心? 我拿眼尾将他斜上一斜,果然平静得似与我怄气,便咳了咳:“星君所言非虚,来这找“风流快活”君,诚如去青楼找梦里水乡,一找一个准。” 咳咳,虽然日后我既明白且也亲自上“青楼”找到了“梦里水乡”,但眼下,我是的的确确不懂。稀里糊涂的就拿来打出此等比方,却是记得出门前,星君老儿口里嘟嘟嚷嚷全是它们,蹡蹡是江湖救急,绝非我家凤凰口中对欢乐场子流连忘返的无耻之徒。 咦~天庭的迂腐当真会传染,我这动不动就爱将话扯远的糊涂劲,果然是验证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之古人遗训。 唉~说回眼下。 江湖救急的效果出人意料得很。 星君老儿嗯嗯两声就很不谦虚的倨傲了起来,我便知自己投其所好的本事有了长进,故而撤下眼尾,拿正眼去瞧,心头一愣~ 堂皇呀堂皇~ 这小老儿也不知是被谁灌下了什么癫疯傻药,一脸神态极像一只四处蹦跶的老山羊,得意洋洋得紧。 我少见多怪含上一口茶,蹡蹡一叹:马屁这个东西,拍错了地方招人嫌,拍对了地方惹人癫,唉~马屁精果然不是我一根小小羽毛想当就能当的。 “梦里寻她千万遍,镜花水月皆枉然,但愿上苍能眷顾,梦想成真两事全” 添茶的小哥刚走起,台上的调子便来了,我咯嘣一声,将那颗想磕又不想磕的瓜子磕开了来,只见瓜肉厚实饱满,油腻腻的贼亮贼亮,勾着我直往嘴里塞,香脆馥郁,与眼下这浮生醉梦的光景倒是绝配。 少不得也得意一番:“星君,‘青楼’也似我这‘风流快活’君一般,口齿留香又婉转绵长吗?” 老儿醉醺醺的摇摇头,微露一丝玄机:“不可同日而语。” 四个字四个字的说,那是对书生出口成章的检验,我尚能勉强理解一二,但这六个字连一块,我很是爱莫能助。扭扭捏捏半日,想得头痛欲裂仍是难得寻出一个六字联排的兄弟与其抗衡,便信口开河捻来一家七胞胎:“星君切莫‘偷鸡不成蚀把米’。” 此话蹡蹡说完,老儿眯呀眯呀的月牙眼须臾之间便成了十五的月亮圆又圆:“你,你” 我不知何谓,也自忖并未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却是真心畏惧他教训起来的一本正经与絮絮叨叨,赶紧似那打铁的匠人般趁他舌头还未撸直新想了一个替换的来:“星君莫慌,小夭知道那个彩头却是不够好,便又急中生智了一个,保准星君听完脾胃顺畅。” 老儿这才将气捋顺下来,我粲然若笑,挽出一指兰花,脱口而道:“‘赔了夫人又折兵’~如何,是不是比那只吃不到米的鸡要好上百倍?” “嗝~” 回答得倒是又快又响亮,但这短短一个语气字,到底是说我遂了他的心还是责怪我没如他的意呢? 蹡蹡是为难我也。 我叹了叹:“星君,小夭不懂音律,您还是用说的吧?” “嗝~嗝~嗝~” 小老儿脖子上抽一个,下搐又一个,中间换气还憋出一个,简直是让我叹为观止:“星君嗓门果然非同凡响。” 大抵是我的赞誉太过沉重,亦或是星君老儿得意忘了形以为自己真有了“曲项向天歌”的本领。 我说不够不够,他“嗝~嗝~嗝~”;我说够了够了,他“嗝~嗝~嗝~”;我闭上嘴既不说不够也不说够了,他仍是忘我舍众的“嗝~嗝~嗝~”。 我实在是没了法子,只得正了正椅子,神情肃穆一本正经的服了软:“星君对音律方面的执着,以及渴望获得旁人赞许的心情与我家凤凰果真是一样一样的,同窗情谊深,小夭见识了。” “嗝~嗝~嗝~” 我摆摆手:“星君莫要这般激动,不日待小夭回了凤凰山,您的情真意切,小夭定会如实说与我家凤凰听。” “嗝~嗝~嗝~” 我扶额擦汗:“勤能补拙,星君不愧是饱读诗书之人,深谙此理且能付诸行动,小夭不得不再表敬佩之心。” “嗝~嗝~嗝~” 我咽了口口水,甘拜下风:“既然星君兴致如此高,小夭就不再聒噪叨扰” “嗝~嗝~嗝~” 我顿了顿,讪讪一笑:“明白明白,星君且练且珍惜,小夭只管自个听曲便是,您接续。” “嗝~嗝~嗝~” 我撤回手来,左眼皮却不甚开怀的跳了几跳。 “嗝~嗝~嗝~” 原以为它新奇的跳上几跳后便就老实了,万万没想到,老儿“嗝”几声,它便跳几下,我也是辛苦得紧,只得偷偷将屁股下的梨花大背椅离小圆桌远了远,又远了远,再远了远,终于远到我与星君似同陌路,再也感受不到四面八方朝贺之光后,方眼皮不跳嘴不歪一身轻松。 心满意足里我含上一口茶,醉醺醺的十指乱舞,眼前便又无比美好着。 抱琵琶的女人终是瞧了持三弦的男人一眼,咿咿呀呀,声音渐变渐小,大有曲终人散的意思。 可惜可惜。 我意犹未尽中又将屁股下的梨花大背椅近了近,再近了近,移过上半身摞在点心小圆桌上,舔着脸笑嘻嘻道:“星君当真是刻苦呀。” 老儿面上一红,抓着脖子也移过半截身子凑与我跟前:“小娘子~” 四周的座儿们抖了一惊,皆敛了闲暇余光,虎视眈眈之下妥妥的全是嫌弃,嫌弃,还有源源不断的嫌弃。 我赶紧粗着嗓子咳了咳:“小娘子没有同来,真真是遗憾。” 星君赶紧附和:“老儿正是此意。” 座儿们这才又是一副闲心致意昏昏欲睡的迷离态,我拍拍小心窝:“星君莫要玩笑,陬月仙官说了,人界最容不得的便是龙阳之好。” 老儿滴溜溜的眼珠子将我从头到尾审视一番,我十分不悦:“莫要这般瞧不起人,小夭这儿~”我顿了顿,嚣张的将胸膛挺上一挺:“坚硬如磐石。” 老儿就吃吃笑了起来:“磐石?”笑完又双手抓着脖子摇摇头:“非你这等嫩娃娃说了能算数滴?” 我略有糊涂:“那要何人说了才可作数?” “‘青楼’‘梦里水乡’。” 缘是拐弯抹角的怂恿我陪他去见“青楼”君。 我失了兴致,提起怀中的小茶壶,对着那细长圆润的小嘴儿,喝了一口压惊茶。 “怎么?饶是不敢了吧?” 这声“不敢”说得很似青天白日强抢民女一般惨烈,我不便再踌躇,倒是记起一事来,便骇人道:“敢问星君,这三从四德里可有‘青楼’君的一席之地呀?” 星君讶讶不过方寸之间,又是老谋深算阴沉一脸:“娃娃呀,你可是对你的模样不甚满意?” 我立马换上笑脸:“俗语云:早登极乐,指的便是寻乐子需赶早。要不,咱们即刻启程找‘青楼’快活去?” “娃娃此言,甚得老儿真心。” 我讷讷,甭管如何,新教一个朋友,总是要强过被星君夺走这张英俊潇洒的皮囊。 遂不再等第二场,找来伙计付了茶钱,又给过那唱戏男女一点赏银,就与星君一前一后出了这玲珑小阁,拐入一条幽深僻静巷里,四周寂静得很。 我抬手拍拍星君施法给我的漂亮小脸蛋,失望至极:“原想能讨星君欢心的‘青楼’必是一热闹地,不想,竟这般萧条冷清,失敬失敬。” 话刚落音,“噗嗤”一声,我斜了一眼前方那老儿:“星君这是在笑话小夭孤陋寡闻吗?” “小娘子当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苍旻小儿就随了他这不讨喜的性子,无事生非。”星君老儿只管前面引路,背着我嗡嗡说道,我自是不信,疾步追上,与他并肩同行,将适才的话又一字不漏的复说了一遍。 “噗嗤” 话刚落音,又是一声笑。 我这才放下心来:“果然是小夭多心误会了星君,失礼失礼。” 星君侧身与我作揖:“无妨无妨。” 说罢,俩人一愣,面面相觑中大眼瞪着小眼。 不是星君也不是我,那这“噗嗤”又是从何而来? “何方妖孽?” 星君低吼一声,前方不过十步远之地便腾起一团云雾,来者轮廓还未明朗,老儿便脸色惨白两腿发软握着我的手惊恐万分道:“老儿先走一步,娃娃你自求多福吧。” “哎,星~” 噗呲一声,一溜青烟,这老儿便袅袅升了天。 我驻足原地傻了眼,喃喃道:“星君,小夭不要自求多福,小夭想同甘共苦。” “噗嗤” 十步之外尚且不明是何等妖魔鬼怪的东西穿着倒是一身干净,但他这动不动就噗呲的毛病真真是令人瘆得慌。 待烟雾悉数消散后,墨发青衫简陋得紧,却也难遮其贵胄之气,容貌自是不必多加累赘,一看便知此非凡品。一眼望之,不为其气质所动,也不为其容貌所惑,脑子里只想到凤凰吟唱过的一句诗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念我只会诵并不解其意,且他又令疯癫的星君老儿如此畏惧,我也不敢造次,待他走近来,诗仍只在我脑子里彷徨,不敢说出口去。 “你为何不逃?” 他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腰间别着的一枚祥云浮雕玉佩,问得我略有尴尬。 若有逃的本事,谁还会傻杵在这里? 我清了清嗓子:“为何要逃?” 他略略一愣,挨着玉佩的那只手僵了片刻,便一把抓起,递送到我面前:“你不识此物?” 我果真耐着性子将那玉佩纳入眼中研磨了半日,蹡蹡而道:“此物~此物~” 我叹了叹,此物我确实不识。 便咽了口口水:“我自幼身强体壮,怎可在身上佩此等小娘子的东西,所以成色这种事,劝你还是去找一家典当行询问一二方为妥帖。” “噗嗤” 细细数来,这一时半会里他冲我“噗嗤”了足足有四声之多,却唯有这一声是被我亲眼逮了个正着。 当下不爽的睨了他一眼:“俗话常话‘天凉好个秋’,你若冷了就加件衣裳,何苦这般要了潇洒丢了温度的‘噗嗤’‘噗嗤’,白白害我担忧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令谁在耻笑。” 他呐了呐:“晟晹失礼。”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霞帔为你 凤冠为我 若是来日 凤冠霞帔下 亭亭玉立而非你 那我 便也非我 原想,能将星君老儿吓得宁可断了与我的塑料姐妹情,也要屁滚尿流独自逃命的,不是牛鬼必是蛇神,何曾料到,竟是一位这般好说话的漂亮公子。 我松了一口气,大大方方省却那些敌意,眯了眯眼:“圣意?” 他嗯得有点犹豫,最后也不知默神做了何等思量,竟又很不放心的抬起左臂,杵着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在空气里龙飞凤舞:“晟~晹~” 我默了默神,“圣意”是这么个写法吗? 好在我心大,稀里糊涂与恍然大悟,就跟街面上小孩唱的那般:双兔傍地走,安能辨你是雌雄。 瞧起来都一样。 便似那七老八十摇头晃脑的夫子般拖着长长的语调逐字逐字数落道:“圣~意~” 他颔首浅笑:“是。” 嗯~这真的有区别吗? 我堂皇得很,抱了抱手:“小夭。” 他愣了愣,本就阴沉沉的眼睛越发阴沉,好似一坨从天而降的眼屎不偏不倚正好掉入了他的阴沉里,令人瞧着极度不爽。 我放下手,便是一脸脾气:“小夭这个名字不好吗?” 他迟了迟:“晟晹失礼。”抬头见我一脸脾气还在,赶紧又低下头解释:“自千年前妖界被冰封,六界生灵都急着与‘妖’撇清关系,故而,现下乍听‘小妖’二字,便恍惚得很,还请小妖莫怪。” 原是藏了这般因由在里面,那我自是不能多说什么,摆摆手度量极好的自嘲道:“圣意多虑了。小夭堂堂男儿身,又怎会在名字里添一个女人呢?” 他略略回了回神,便是真的恍然大悟:“小夭~” 我颔首浅笑:“是。” 不记得是哪位佳人才子说过:同是外出寻青楼,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以为圣意也是存了与星君一般无二的心思方会出现在此,不料,这货竟是初来乍到。 我饶是不信,他只得一五一十全招了。 旁的倒是未用心去听,只一样,他说他腰间所别玉佩乃天庭巡视官令牌时,我中途插了句嘴:“何为巡视官?” 这才刚问完,便见他又是一眼的阴沉,让我差点就疑心自己真真是在明知故问的刁难他。 好在他还算得上“知书达理”这般形容,仅是默了默就操着低沉的语气与我认真解释:“巡视官,乃是得了天帝陛下口谕,不必日日呆在天庭,被派到六界视察,品阶不低的上神。” “哦~”我很长见识的又提了一问:“视察什么?” 他蹡蹡变了脸色:“小夭并非凡人,也不似魔界来者,总的说来,不是仙便是精,为何连这般常识都没有?” “何谓常识?” 我连珠炮般再冒一个问号,他叹了叹,忧郁的脸庞飘过几朵名叫无奈的凄惨浮云。 “天庭是极讲规矩之地,神仙们若无天帝陛下首肯,且无公务在身,皆不可随意去到五界闲逛,巡视官巡的便是这个。” 我瞅着,这圣意真真是我在六界之中所遇所见脾气最上佳的生灵,明明都可瞧见他眼角的那片痉挛,却还是这般娓娓道来,委实让我怪不好意思的,却听他接下来又道:“适才与小夭同行的公子仙气缭绕,必是上神。可为何小夭身上的气息这般错乱,让人分不清也辨不明?” 这个嘛? 我眼珠子飞速转动着:承认仙身,那私下人界便是触犯天规,赤裸裸的自投罗网。 不可不可。 我摇摇头:谎称妖魔吧,若不日走了狗屎运又与他天庭偶遇,只怕要罪加一等。 使不得使不得。 正纠结万分,左右为难,急得不比那热锅上的蚂蚁冷静半分之际偏见圣意一眼探究,只得去了焦虑,虚虚一笑,拿出素日糊弄萱草的本事:“小夭可算是瞧出来了,圣意仙官在讲故事的时候好似不喜被旁人打断,哪怕是如小夭这般不耻下问的好学者也不例外。圣意仙官且放宽了心,可劲的往下说,小夭定不再多言半句。” 马屁,学名锦上添花,又称同流合污,眼下我这通却叫误打误撞。 一听我唤他“仙官”,他就变得比我还虚,蹡蹡问来,什么巡视官,妥妥一比,还不如我。 别瞧我只是一介低等羽毛精,可好歹我有一个成仙登神的锦绣前程。哪像他,不过是魔界跑出来的一小混混。 何为小混混? 就是他有一个老混混的爹爹。 听他口气,他那个老混混的爹爹极其不让他省心,惹是生非不说,还喜称王称霸。若他爹爹只一味的霸道霸道本是不打紧的,错就错在他要称王,偏偏还称得生不逢时,赶上那年天帝陛下心血来潮,想出了一个“打击欺行霸市之徒,美化六界生态环境”的净污行动。 俗语云,枪打出头鸟。 他爹爹便这般当仁不让的成为了那只鸟,凄凄惨惨“嘭”的一声就被打了。 圣意咽了口口水:“小夭仙官~”听闻我来自凤凰山后,这厮便改了口,不再“小夭”“小夭”的唤,而是毕恭毕敬称呼我一声“小夭仙官”。 唉~世俗这个东西果然是六界通病。 “您这般添油加醋的妄加猜测,很是令晟晹惶恐。” 家丑不可外扬,谁说不是呢? 我略生几分同情,很善解人意的拍拍这委屈戚戚的忧郁公子:“你我萍水相逢,有所顾忌而不敢说得这般通透,小夭是理解的。”见他仍是一脸愕然,不得我话中要义,少不了要耐下性子好生解释:“放心放心,你爹爹是你爹爹,你是你,小夭绝非那般势力之眼,不会混为一谈的。” 他讶了讶,总算是被我满满的诚意而感动,一声长叹,便是默认,蹡蹡再道:“令牌乃晟晹无意拾得” 我点点头,大抵是这小混混瞧玉佩成色不够好,典当行又出不起大价钱,他便三下五除二留在了玲珑小阁诚心诚意做那守株待兔的猎人。 不长不短,也就是等了三日,我与星君老儿解了他望眼欲穿之苦,英姿勃发的出现了。 可怜他终究不是一聪明的混混,见到身上冒仙气的就以为是巡视官回来寻令牌,却忘了,冒仙气的还可能是见着巡视官就如老鼠见了猫撒腿就跑的闲散神仙。 瞅着我们听过一曲就出了小阁,他方确信我与星君真真只是去小阁逍遥快活。 圣意默了默神:“小夭仙官莫要为难晟晹才好。晟晹只想归还令牌,绝无典卖之心。” 我点点头:“但凡出了错漏被我家萱草责骂之时,小夭也是如此遮掩,了解了解~” 圣意呐呐,带着被我言中后的感伤又是一叹:“晟晹想着,既是天界而来,将令牌交予你们也算物归原主,故儿尾随至此。”我嗯嗯两声:“竟然这桩千古悬案已是水落石出争议不再,小夭便省去那些虚礼”我停了停,伸出两只麻利的小爪子:“烦请圣意将令牌交予小夭,小夭定不负所托,带它毫发无损返回天庭便是。” “这” 适才明明就是他左一口仙官右一口仙官的唤我,现下我认了这名头,不辞辛劳愿领下此档乌龙事,他却畏畏又缩缩,犹犹再豫豫,这岂不是存心要折煞我? “圣意这般顾虑,莫不是认为小夭不值得托付?” 他倒实诚,一脸默认。 我邪火丛生,谁说只有好人难做? 好神仙还不是一样吃力不讨好。 “话不投机半句多,再见无期。” 我哼哼着甩头便走,却听身后嗖嗖声起,还未明了,整个人便被一庞然大物扑倒在地,等不及我后知后觉摸清状况,只听头顶传来嗡嗡一声:“小夭仙官可懂降魔术?” “这个嘛~这个嘛~”我纠结万分:“懂这个作甚么?” 便见圣意嘴角冷风抽过,我也不甘示弱的皱了皱眉,若是鸟不拉屎的凤凰山突然闯入这么一只能跑会跳的魔物,自是冲上前去与它交朋友,为什么要学那劳什子歪门邪道的法术,降了它取其性命? 我又非天煞孤星! 圣意吐了口浊气,暗暗咻了一下,不单将自己立了起来还顺带着把我也捞了上来。多亏他这般愿意与我同甘共苦,方讨了些许余地将眼前形势瞧个明白。 二十步开外,一牛高马大黑布隆冬到雌雄难辨的家伙抱了一只白得很有水准的东西,正对我们虎视眈眈。细细一瞧,极像地狱使者黑白二尊。 我咽了口口水,微抖的双手悉悉索索拽住圣意左臂:“你我不过是言说几句,如何就将大阎罗王得罪了去,竟还累他召来尊使捉拿咱们?” 身侧之人闻言,脸色唰的一下便白得凄惨,抽走左臂,有点不给我面子:“小夭仙官莫再这般玩笑,眼前站着的明明就是魔界弑獠兽,与阎罗王扯不上半点干系。” 我哦哦两声,两只小爪子难改奴颜媚骨相抖擞抖擞又扑上被圣意抽走的左臂:“与阎罗王扯不上关系虽无半点可惜,但能与圣意扯上关系,实在是极好的。”见他不甚明了的瞪着我,便绞着他的袖角,浅浅一笑:“常言道‘祖宗十八代,代内皆是亲’,想你魔界与天界一般,难寻几个短命的,若是仔细捋捋,说不定圣意与这弑獠兽还是沾了亲带着故的远方老表。再有常言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言和几句,认下这家人,自可免去老表兄之间耍刀斗灵这等家门不幸之事。” 圣意惨白的脸便似一股青烟般长叹哀鸣,再次抽走左臂,将我推至身后,幽幽道:“遁地术小夭仙官应当会使吧?” 这话问得我着实伤心。 睥了他一睨,口念一诀便遁地而去。 事有凑巧,万万想不到,竟凑巧到这般境地。 我才一个猛子扎下,就被一肉疙瘩给弹了回来,耳边又是那嗖嗖之声,定睛一瞧,吓得我汗毛倒竖。 这劳什子弑獠兽竟然没有脑袋,原以为那坨白得新奇的东西是它抱在怀中豢养的宠物,不想,竟是它的血盆大口,此刻正呜咽呜咽吐出许多形似冰刃的东西。圣意冷眼瞧着,挥了挥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一柄三头叉。 这叉子,仅此一眼,我便不喜欢,黑乎乎的不说,挥舞几下还泛出暗蓝暗蓝的鬼魅之火。 记得凤凰曾念叨过谁谁中看不中用好生无趣。此刻想来,他这话应还可倒着来:中用不中看。说的便是这模样寒颤威力了得的三头叉,不过略微虚晃一下,噼里啪啦中冰刃应声落地,也是奇了,那白得泛光锋得贼利的东西,入了地便消失不见。 真真是妙不可言。 我正观得热火朝天,圣意抵了一个空隙,飞身近过身来,好生嫌弃道:“小夭仙官为何还在此地?” 我喏喏抽抽:“也不知这土地老儿是如何当的差,地下垃圾成堆以致我才扎下便被弹了回来。你说晦气不晦气?” 这好脾气的小混混一声咆哮:“小夭仙官学艺不精便是学艺不精,何苦要栽赃那可怜的土地老儿。”吓得我吐了吐舌头,遁地反被弹回,原不是土地的错,而是学艺不精? 这,蹡蹡是难为情得很呀!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彼岸是花 此岸是梦 我站在梦里看你笑靥如花 “小夭仙官,得罪了。” 我正默神冥想学艺之事,圣意说出这等突如其来的话,着实令人忐忑不安至极。恰好余光又见那弑獠兽喘息换气无乘胜追击之力,便轻咳两声抓紧时间袒露心中隐忧:“圣意魔官~”我寻思着,既然仙界是仙官,那这魔界必是魔官,便想当然的捻了来作拍马溜须之用。可惜,我忘了,好心还可唤作驴肝肺。才说了四个字,他脸色就略变,嘴角就略抽,幽幽一声就断了我话头:“小夭仙官,魔界并未有‘魔官’这等称呼,还请莫要这般胡闹。” 呃~无妨,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将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干干一笑,直接隐去称呼,诚恳再问:“圣意不会也想一溜青烟升天,让小夭在此自生自灭吧?” “自然不会。” 这几个字倒是极好的字,意思也是极好的意思,可为何用了这般阴冷阴冷的语气?让我恍惚之间还当是凤凰山的秋风吹过,冷彻心扉未入心,寒透骨髓不伤骨,多多少少失了一些诚意。又见他说完之后,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帘扫下一缕愁光,便是阴风阵阵。 我打了个寒噤抱了手坦言:“俗语常道‘御风飞行’,可小夭如今不过是一根脱离鸟体的羽毛,与翅膀早早便是桥归桥路归路,泾渭分明不问彼此。眼下莫说阴风,就是从十八层地狱吹来一阵花见花落树见树倒的鬼魅之风,小夭也心有余而力不足——飞不起来呀。” 他不理不睬,我便低头露出一方羞愧之色:“世人虽多说“轻于鸿毛”,但世人多妄言,圣意切莫误信耽了时机。” 我横着竖着将道理与他讲了两遍,实在是通俗好懂,可他为何听而不闻?非但不速速遣散掌心阴风奋力抗敌,反收了那只三头叉,这意欲何为? 我咬着唇:“圣意不会是打算缴械投降吧?” 他眼一沉,阴风劲道不减反增,我汗了一颜,连连宽慰:“圣意莫怒,此法此法也未尝不可”舔了舔嘴唇:“毕竟,与我随行的神仙都那般靠不住,我我又怎能狠下心肠苛责你一妖魔鬼怪呢?” 他飞来一脚与我齐肩而立,劈过一掌,阴风狠厉,我眼明手快还是看清那风中隐隐约约纠缠着真是白色骷颅幻影——噬魂魔? 苍旻他们下界捉拿的便是噬魂魔! 我眼一闭,决定再将那遁地之术念上一遍,心中默念:天界的各位仙僚,哪怕是皋月仙官也行,拜托大发慈悲,保小夭此番成功离去,来日再上天庭,小夭定让我家凤凰登门厚谢。 拜完仙僚们,又专挑了一肉眼瞧着稀松好欺负之地,吸气凝神用足十二分力气,飞起身来嘭的一声就扎了下去。 从前,我总在折子戏里看到:乖乖,你叫吧,就算叫破了喉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今日,我闲暇无聊,倒想出一番新词来:乖乖,你遁吧,就算遁得一脑门的包,大罗神仙也帮不了你。 没错,我又带着一个包回来了。 神仙果然是靠不住的! 我呐呐一笑,圣意却是阴沉一瞪,横竖两下就将掌心阴风劈向于我。 我哭丧着脸,企图掩盖我已发现他身份的事实:“小夭不过是遁个地失败了,丢的是天界颜面,圣意你乃魔界生灵不能这般不讲道理,不分神魔的跑来收拾小夭。” 他飞身而起,再追加两道掌风,我赶紧运气念术欲做化解。 呃~不得不说,学艺不精果然会害死小仙。 听得蹡的一声我就被反弹倒地,眼睁睁看着圣意掌心阴风快速聚集,最后化作一股毫无章法的牵引之力,捆了我手脚,直接将我往弑獠兽胸口那团白毛送去。 羊入虎口也不是这么个入法呀? 我委屈至极,哇哇大叫:“圣意,羽毛与白毛虽皆为毛发,但我们祖宗上十八代下十八代真真没有一代生出过姻缘,故而,即算你使诈逼我前去,这门亲戚也是铁定攀不上的” 我哭完了又闹,闹完了又哭,却还是无法让身后之魔回心转意,反累他一声长叹深深浅浅里皆是数之不尽的嫌弃,便知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牺牲我。 “苍旻”一声哀嚎,我便呜咽呜咽飞进了那獠牙毕露寒光瘆人的血盆大口。 身为神仙,若问我有何事不曾用心计较过,思来想去,恐只剩如何“作死”这么一件。毕竟,我一不犯上作乱,二不嫉善如仇,三不强抢良家郎君,四不敷衍趋势,五不唯利是图总归说来,凡论及违法犯规伤及仙缘之事,我皆不参与且还懂得敬而远之明哲保身之理,自是能长长久久活下去,何须去计较? 但眼下,我倒真有几分后悔。 想想,生在凤凰山,是以为牢笼;灭于兽之腹内,亦是为牢笼。牢笼呀牢笼,你为何就是如此的烟魂不散呢?早知如此,就应好好计较,筹划一个灰飞烟灭也能化了风幻了雨去六界游荡的好死法,何至于这般 我揉揉眼睛,这,这真的是我要丧命之地? 难以置信呀难以置信。 果断如我,直接扇了自己一巴掌,我龇牙咧嘴泪花泛滥里眼前景象也不见丝毫变化,便欣慰不少:原来真不是海市蜃楼。再浑身上下活动一番,这欣慰便如潮涌一般,源源不断汇入心神六脉:还好还好,四肢健全,没有残缺。 赶紧整了整衣冠,随手拦下一只面相丑陋的妖兽,摒弃相貌天地之差拱手作揖颇为斯文的探寻道:“敢问这位俊俏郎君,此地可有听曲之所?” 我不过是新来乍到,想打听打听一下行情,这货,为何如此惊恐的望着我? “俊俏郎君为何这般惊恐?” 我蹡蹡又道,但见这妖兽惊恐已从眼中蔓延至面部,嘴唇哆哆嗦嗦:“你你” 这般惊恐好似在哪见过。 我闭上双目默了默神,灵光一闪,记起来了,笑容可掬再与那妖兽点拨道:“难道此地也忌讳龙阳之好?” 并未他反驳,那便就是了。 我退后一步保持君子之距,正儿八经道:“失误呀失误,小夭绝非好那等事之辈,这位兽友无须恐慌。” 我这一劝,效果惊人,眼见他的“恐慌”回去了,却又不小心冲出来一个叫“激动”的家伙,这就让我看不下去了:“兽友,你这般容貌实在不宜过分激动,否则,小夭就不得不在‘丑陋’之后加上一个‘不堪’了。” 他木了木,斗大的眼珠子就似被闲置的木鱼棒槌一般。 无神,还是无神。 我于心不忍绞着衣角巴结:“凡人常常揶揄讥讽:丑人多作怪。现下看来,你这弹丸之地的妖兽,长的竟是凡人心性,佩服佩服。” 他哈了一口气,伸出一根酷似竹叶枝节那般细小的手指戳了戳我的盛世美颜。 我便糊涂得紧:这到底是好龙阳还是不好呀? 只得苦笑一声:“好看吧,此乃天界星君老儿费去一脑门的汗才得到的皮囊,但小夭有言在先,皮囊再好,也不做龙阳之好。兽友若是戳完了,就莫要再动其他心思。” 他一怔,大抵是在琢磨其他心思到底是动呢,还是不动。 我笑笑:“外表这个东西啊,痛痛痛!” 木鱼棒槌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痴心疯,好端端的突然揪起我脸皮撕扯,口中还惊呼:“真的?” 我气愤难耐,打掉他爪子,白了一眼:“现在六界盛行天然美,谁还去填料充气。” 他便似受了刺激,五官曲扭外加一个浑身痉挛,我揉着脸蛋安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既有凡人心性,更是如此,兽友若是能告知小夭此乃何处,小夭定让你也拥有这般的貌美如花。” “好丑呀!” 一声怒吼,木鱼棒槌就跟屁股着了火般唆的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怔怔杵在原地,这便就是老生常谈的拉仇恨吧。 蹡蹡又是一笑:丑? 我丑吗? “丑!” “好丑!” 不知何时,身边已聚集不少妖兽,个个出言不逊。 “简直就是丑陋无比的丑!” 我咽了口口水:这是个甚么情况? 面相如此丑陋的妖兽真的是在对我群起而攻之? “天啦,我的眼睛,竟被丑瞎了!” 我横过去一看,比欲哭无泪还欲哭无泪,什么叫被丑瞎,这位兽兄你手里明明就举着一块“盲眼算命”的旗子。 “孩子~” 天籁之音呀。 我一个激灵,总算还有明事理的妖兽。 转头寻来声音主人,果然是慈眉善目纯良之辈,感激涕零的话还未出口,她蹡蹡又来一句:“你丑成这样没关系,但你跑出来玷污大伙的眼珠子,便无关美丑,而是缺德!” 晴天霹雳呀晴天霹雳! 我抖抖索索违心举起衣袖蒙住我这张能丑瞎旁人双目的脸,在谩骂中拼死冲出重围,逃至一不甚起眼的角落躲起来理头绪。 我不是已经葬身兽腹,为何眼前地界竟如天庭那般辽阔? 为何熙熙攘攘兽来兽往的热闹劲能与人界不相伯仲? 我左思右想左想右思终是一口叹息:今日不宜动脑,还是找个明白的直接问清楚罢。 古语有训: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竟然此处以丑为美,那我入乡随俗便是。 随手掬了一捧污泥,闭上气息,蹭蹭两下便涂得满脸皆不落。末了,还不忘将手上余污揩于身上,坏了这身淡雅脱俗之色。 哈了口气幻出一镜子,点头赞道:的确是丑不堪言。 这便放下心来,走出暗处,果然再无妖兽对我指指点点。 正欲再找一只兽友搭讪搭讪,却有主动送上门者。 “你,本地妖兽?” 我半眯了眼将它拿来打上一量,黑乎乎脏兮兮捆了几身厚重兽衣,令我这火眼金睛也难猜度它胀鼓鼓的肚腩到底是真还是假。容貌嘛,我将眼睛往上移了移,棱角长势略有不同,但也逃不出“丑陋不堪”这个尺度。 他点点头,我欲再问,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咕噜咕噜作响,赶紧用手拍拍它:“肚子呀肚子,你这不分场合闹饥荒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若你不愿与饥饿将就一辈子,那便乖乖莫再叫唤,好生祈祷眼前妖兽面恶心善,肯为我们指引方向,主子我才可寻了酒足饭饱之地伺候你不是?” 对面妖兽听得噗嗤一声,笑容展露,我也是大喜,再拍拍它道:“你这肚子日后只怕是可剥离了小夭独自去成仙的,不但有主见,还比凤凰的灵力更能让小夭得偿所愿。” 妖兽笑得愈发欢脱,竟还脱下身上的一层兽衣披于我身。 看来是可让我询问之辈。 赶紧问了一句:“此乃人界?” 他摇摇头。 我想也不是。 “天界?” 他摇摇头。 瞧着也不像。 “畜生界?” 他这头便摇得如拨浪鼓般。 万幸呀万幸,我松了口气再问:“妖界?” 他生无可恋的摇摇头。 “魔界?”我嘀咕一声,立刻摇头自我否认:“不可能,不可能。” 他许是见不得我愁苦,又朝我做了一个“随我来”的手势。 我蹡蹡犹豫着,六界问了五界,那这只能是地狱界。 莫非这妖兽是十八层地狱的引路兽?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有花怒放,说在春日里见过你; 有瓜蒂落,说在夏日里见过你; 有叶枯败,说在秋日里见过你; 我找到花,我叮咛瓜,我抚摸叶, 请告诉那个人 我一直都在 都在冬日里 等待 “约摸是在人界还未围剿捕杀掉更多年兽以前,小夭在凤凰卧榻上翻出一本很杂很乱名字刚好唤作杂乱无章的典籍。也算得上是机缘巧合,里面各色杂谈比比皆是,小夭偏就选了地狱界轶事一二私藏于肚中。” 我与狱使一左一右并行街市,他始终一言不发,我便侃侃而谈。 “你可知什么是妙不可言?” 我探过头去问他,他摇摇头。 我便掩着嘴笑笑:“妙不可言便是小夭适才所说‘一二’中的‘一’,乃引路狱使不当狱使尚且还是上界生灵那会子的事。” 他倒沉得住气,只当我在说张三李四,无关于他般不置可否。 我弯弯手指:“志不做燕雀也不当鸿鹄,闲来杀杀人放放火,无事典卖典卖妖精,再不济也就坑坑神骗骗鬼,肆意”我舔了舔嘴唇:“书上原话为‘肆意妄为,好似六界已是他做得了主般’。” 此话真真是书中所载,后文又写到: 是以,惹怒了天帝老儿。 派下一身披七彩圣衣脚踏火烧祥云心怀六界苍生的上神,带着花容月貌锵锵前来。 我斜过一眼去,弯曲起手肘轻轻碰了碰他:“呃~我猜那花容月貌的上神定是掉过他的坑,这才舍不得杀舍不得打,故意拎着他去了地狱,兽兄以为呢?” 他不答不理,不喜不悲。 我叹了一气,书上记载他受尽四类十八处极刑后,怨天怨地就是不愿幡然醒悟。狱尊大人气得直跺脚,派去尊使剜了他的心送到阿鼻地狱炙成灰,抹了他的记忆撒进奈河水里兑孟婆汤,拔了他的舌头扔进恶鬼食槽喂了地狱犬。 种种手段用尽,他便成了一个不知来生不记前世,不能言说不懂体会,忘了何为始忘了何为终,看不到日与夜分不清寒与暑,独守着亡灵摆渡奈河的引路狱使。 读到这段,便可见到凤凰在旁边留下的批注:兜兜转转了去又转转兜兜了来,轮回了岁月却轮回不了自己。 真真是可怜得紧。 我不知何谓,再叹一气。 典籍后记补充道:数不清又过了几个沧海几个桑田,某一日的奈河桥上,狱尊大人不知是得了什么喜事,没头没尾赐他“一笑”。 后狱尊升迁,忘了此事。 我第一次认真读一段文字,为聊表庆贺,便学了凤凰,提笔在此留下一行歪歪斜斜小字:这便就是世人老生常谈的一言难尽罢。 我满心以为,与他言说这般多,应能得到点什么,嗯嗯两声就开始为自己打探前途末路:“听闻,地狱分八热c八寒c游僧c孤独四类十八处,其中又尤以八热地狱最底层的阿鼻地狱为甚,此等说法,不知属实与否?” 他摇摇头。 我略显失望,好严的嘴。 不免耽搁了脚程,待到察觉,已与他一前一后似是五步之差,费力追得并肩同行有如一双人后,方乖乖巧巧又道:“敢问兽兄,喜寒?还是喜热?” 他摇摇头。 我不死心,伸出一个指头:“喜寒?” 他摇摇头。 我伸出两个指头:“喜热。” 他摇摇头,我便一块石头落了地:“比起火烤与冰冻,游僧和孤独倒还尚且能算一处好归宿。” 他定已知晓我在故意套他,无论我问得如何绞尽脑汁处处设局,皆是严防死守,不让马脚露半分。 我便泄了气,他也似极怕我再问,故意甩开五六步远。 没意思得紧。 好在街头巷尾叫卖吆喝风起云涌躁动难平,解了我心忧。路遇一丝线货摊,手痒难耐,驱了一指抖上两三抖,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做件顺手牵羊之事。 此事说来,真真是我糊涂。 明知障眼法只能骗得神仙不知小鬼不觉,还偏寻这不神不鬼的地狱妖兽下手。这若是让皋月仙官来分析,他定会玩世不恭的笑着送我一句:勇气可嘉。 我睥了货摊兽兄一眼:“敢问兽兄,勇气可嘉能否换做银子使?” 货摊兽兄回了我一记不知死活,我想也不能,毕竟皋月仙官是皋月仙官,妖兽是妖兽,如何能混为一谈? 便弱弱垂下头去,认真将勾来的彩线往手腕深里藏去。 银狐细毛捋糅,这可是顶好的货色。 “何处跑来的妖孽,这般不懂规矩。” 妖兽并非一概而论为妖兽,虽无可例外的丑陋不堪,但还是要分出三六九等的丑。就好比我们神仙,不能只是神仙这般简单,得分上神尊者,仙官仙子,仙婢侍童,而后才是精。 咳咳,言归正传。 我锵锵瞅来,这位兽兄当与我半斤配八两,身份品阶隶属九等往后靠,便心生出一丘之貉的欣慰。 轻咳两声,亲昵道:“这位蝼蚁” “你敢小瞧爷?” 他怒目圆睁,一张橘皮大脸,眼看就要绷成橘肉一瓣两瓣三四瓣瓣,我赶紧低头认错改口服软:“这位鼠辈” “欺人太甚!” 橘皮妖兽吼得地动山摇,我唏嘘不已,耳边顿是飕飕风起,红皮褐发已是原形毕露,挥着膀子飞流直下,电光火石之间,我闭上双眸,嘴里“哎呦”“哎呦”横飞。 惨绝人寰也不为过。 正才哭到伤心处,头顶似有东西落下,轻起轻落,有抚有慰,泪眼朦胧拾来一瞧,却是狱使的爪子。锵锵咽下一口惊吓,又闻脚下传来一声闷哼:“断胳臂断腿的明明就是大爷,你这黄口小儿哭什么?” 如此说来? 如此说来! 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摸摸前胸探探后背,真真是毫毛汗毛一根不少一根不多,便是生生吐出一口喜气,拂去尘土抹掉泪迹负手咧嘴比那凡人祭祀先祖还要虔诚的将狱使大人拜上三拜:“兽兄此番出手,及时得紧,真真是没有枉费你我的蚂蚱情意。” 他稀稀落落幽出一道冷气,左手扬了扬,我挑出眼白挽出一朵雾花,若隐若现里化作一泓清流:“兽兄走得这般急原是替小夭去买肘子?” 他无笑不摇头,只将手中之物又提了提,我便已是感激万分,将那肥腻腻油滋滋的炙烤肘子接了过来,他便正好得了空闲,捻起两只在我兽衣皮上磨刀霍霍的长嘴竖刀血蚊子,稍稍一用力,头是头,腿是腿,飘飘落落跌落尘土去。 “好手段。” 我一声喝彩,他眼睛眨了眨,我低头又啃下一口肘子,抬头再看时,分明见他眼白丝丝绕绕全是无奈与责备,好似在问:你为何要以蝼蚁c鼠辈这等尖酸刻薄的话来称呼旁人? 我将口中腻腻的肘子肉咀嚼了又咀嚼,待到实实在在吞下了肚,方委屈凄凄道:“这位货铺兽兄上半身为蝼蚁下半身为鼠辈,不能唤蝼蚁也不让叫鼠辈,难道要称他蝼蚁鼠辈?” 他默了默,倒是脚边哼哼声又起:“黄口小儿,你唤爷做甚么?” 我顿了顿,他讶了讶, 此事~此事~ 果然尴尬得紧! 好在此事,便算是过了。 我努了努嘴:“兽兄,是否继续赶路?” 他摇摇头,垂了眼帘,目有凝结。 我吁了一口气,甚是怜悯道:“少了舌头,不方便得紧。” 他摇摇头。 我讷讷,揩去嘴角一片油:“还是继续赶路吧。” 他仍是摇摇头,这可愁死我了。 倒是脚边又冒出两声哼哼:“他让黄口小儿你偷了爷什么,就规规矩矩还回来。” “瞎说。” 我想都不想立马怼了一嘴,可,我又不太自信起来,这狱使的眼神好似,好似真是这么个意思。 只得腾出手来,虚意晃晃:“小夭清清白白,兽兄大可安心。” 话刚刚落音,一阵清风拂来又一阵清风拂来,吹得袖角几番起又几番落,最后一屁股跌下肘弯,红红火火露出一抹色彩,还来不及收拾,它已在风尾里翻滚荡漾。 我尴尴一笑,尴尬之事又多一笔。 他希希朗朗还是一叹,伸出两根竹节尖甲捻起露出的那头色彩,不疾不徐扯了半日,终是扯出一根三丈有足的彩线来。 我木了木,牙齿咯着肥肘碎沫切了切:“此乃此乃”又切了切,还是咽不下,话说起来便是这般的含糊不清囫囵难懂:“此乃” 他紧了紧手上彩线,从身上解下一层兽衣,扔于脚边货铺妖兽。 我顿了顿,原来地狱界使的是兽皮银子,难怪个个皆是兽皮裹体。 长见识了长见识了。 狱使结完账,不再看我,捻着彩线继续往前,我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 “此事此事” 我该寻一个什么借口蒙混过关呢? 嗯~ 我大步跨过他,撩起袖摆,念了一诀,右腕便濯濯彩光萦萦绕绕多出一镯子。 我将它托于掌心低眉顺眼哀切斯斯:“此镯乃小夭与心爱之人定情信物,偷银狐毛捋的丝线只为让它在炼狱之内不惧火焚冰冻,保它平安。” 静谧,静谧。 四周一片静谧。 我抬了抬眉,咦~熙熙攘攘的闹市为何不见了? 这,这又是哪? 悠悠懒懒的水里一轮黄金色弯月折折叠叠。 可是我慢慢抬起头,天上明明没有星辰没有日月只是黑漆漆模糊一片,为何会有弯月在水中? 念头才这般冒出来,水面上多出一人来,我细细辨识,真是狱使,到了此时我方察觉,我与他好似一个照镜子的人般,水波粼粼是镜面,他来不了我这头,我去不到他那头,却是不知谁才是镜中水月? 这便是炼狱,信与不信浮浮沉沉,谁也说服不了谁。 我急得跺了跺脚,他便也跺了跺脚。 这? 愈发费解了,我立趴于水面之上,借着水影里的月光高声喊道:“兽兄?兽兄?” 他也立马趴于水面之上,摇头再摇头。 我慌了,喊得嘶声力竭,正惶惶不知所措之际,那根被他缠绕在手上的银狐彩线慢慢往下滑落。 嗯~于他是滑落,于我却似有如小草从地里冒出来般。 我赶紧卷了缠在手中,越缠越多,越缠越多,我记得的,我记得的,明明只有三尺,为何源源不断缠之不尽? 便是在此时,水面开始旋转,转得我头昏脑涨,站立不稳,终是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小夭,小夭,醒醒~” 咦~是谁在叫我? “小夭,小夭,醒醒~” 好温柔的声音,会是凤凰吗? “凤凰,是你吗?” “小夭,小夭,醒醒~” “不是,不是凤凰。” 我在迷迷糊糊里说道。 我家凤凰的声音温柔也快乐,但这个声音温柔不快乐。 “小夭,小夭,醒醒~” 他还在呼唤,我难受得紧。 到底是谁,如此温柔,又如此忧伤? “小夭,小夭,醒醒~” “谁,你是谁?谁在叫我?” 我听不出来,我听不出来。 “小夭,小夭,醒醒~” 我感觉有泪飞过,是因为我辨不出这个声音而哭泣吗? “小夭,小夭,醒醒?” 我叹了叹,便是真的醒了。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我仰望长空,万簌俱寂; 我俯视身畔,俱寂万簌; 为何? 生而孤独如我 生而孤独如我 这几日的天气是极好的,我懒洋洋不肯出屋,正好卷了铺盖抱着回笼觉不撒手,若不是听得屋外萱草送别凤凰的声音,我便是死活不要起床不要下地。 “小夭起了,可要用膳?” 萱草似乎长高许多,我踮了踮脚,高高耸起的发髻也不及他下肩,从前的青葱少年,真是要刮目相看了。 “哑巴啦?” 不再青葱也不再少年的忘忧草打着趣,我歪过脖子略有所思,他素来只着青衫,如今怎换了一身玄色? “吖,莫不是睡了一身新毛病?” 他伸出手来往我额间探了探,而后淡淡笑着,长开的眉眼酷似谁家的俊俏郎君,许是见我难得受了欺负愿意这般安安静静,笑纹便似脚下的爬山虎,爬着爬着便爬没了踪迹。 我墨迹墨迹良久,这身衣裳~这身衣裳~ 便是答非所问了:“玄色与你,真真不搭,赶紧换了莫要晃我的眼。” “上神说萱草这般穿着,稳重有足,好得很。” 我抿了抿嘴:“既是这般的好,你可见凤凰如此穿着过?” 萱草木然一愣,许是没想到这层,明朗的五官似得了伤风感冒般泄了几分神气,嘟嘟嚷嚷道:“不过是一身衣裳,小夭为何就这般容不得见不得?” 这个嘛~这个嘛~ 我锁住眉头,眼前忽悠忽悠闪过一个倨傲的身影来。 自然不是一身衣裳的罪过。 “世人皆道爱屋及乌,我这~我这~大抵就是恨屋及乌吧。” 萱草笑了笑,好看的琥珀眼里划出一丝好奇:“到底是谁这般不懂规矩,胆敢招惹我家小夭?”萱草说着说着就往我跟前靠过来,帅出一口唾沫星子的脸上不多不少刚刚挤下是个大字—我很八卦。 “说来听听。” 他兴趣盎然,我转了转手指,默念一诀,然后与他轻轻碰了碰,一身玄色陡然之间幻化成了墨绿。 “若要稳重,墨绿最为妥帖。” 萱草叹了一气:“与它妥帖的明明就是老气,若你高兴,萱草便将老气当做稳重耍吧。” 这~这~ 我疑了一眼的困惑:“几日不见,萱草怎就变得如此陌生?” “有这事?”他拘了拘手,眉毛轻佻得堪比四条腿的跳骚一跳上一跳下,闷骚是也:“原我本就很明事理,这几日又得上神悉心教诲,新悟了些许修仙修灵的真谛,眼界心胸不同昨日而语,也算正常。” 他顿了顿,又恬不知耻的说道:“这般小事,不值一赞,不值一赞。” 我抿嘴细细笑过:“确是不值一赞。”他得意洋洋的眼底慢慢生出一丝不解,我才忍了笑,一溜青烟回了屋,临走前仅扔下一句:“呆子再呆也是一呆子,有何可赞?” 待我偷偷摸摸入了凤凰的后院,愤懑的萱草才从前院绵绵长长送来一句:“小夭,你给我站住。” 果然是一呆子,我都溜得没了影,还站住作甚么? 一口气追过来岂不是更解恨? 我摇摇头,眼睛悉悉索索满屋子跑。 凤凰屋内的东西样样皆是我能碰能拿的,唯独一样,两百年前百花仙子赠他的两颗茴香芸豆。豆子这个东西,我吃过不少,比如茴香,比如芸豆。 “不过尔尔,不过尔尔。” 用过之后,我总是这般与萱草说道,他便真的不再拿豆子敷衍我。 我都这般厌弃了,自是不会觊觎茴香与芸豆的杂家种。 不过是瞧不得凤凰心里装着比我更宝贝的东西。 我尖了尖耳朵,愤愤不平的萱草仍在与后院相隔不远的前院嘟嘟囔囔,方宽了心,小心翼翼拿出刚捉的蚂蚱,匀了一点勿忘粉末涂于它腚上。不消一盏茶的功夫,这只被勿忘粉哧溜得死去活来的小东西推着那两颗茴香芸豆从凤凰卧榻正中下的砖头缝里滚了出来。 借着肚子饿的主意匆匆打发萱草去了后厨,这才了得了闲将它们埋入前院空地,念了一诀,果然长出了一架秋千藤。 闲暇时光若是不想点乐子,真真是难过紧。 却才乐了一截树影的时辰,好好的秋千便遭了横祸,我心疼得紧:“萱草,这可是我顶重要顶顶重要的秋千。” 萱草唉声叹气从地上爬起来,拍拍青衫上沾染的黑尘,一脸的生无可恋:“小夭~你的法术为何退如此迅速?” 我挨过去,贼溜溜盯着他十分的不屑一顾:“坏胚子,压断了我的秋千,不赔礼道歉,还信口雌黄倒打一耙,谁教你的,凤凰吗?” 萱草咳嗽一声,压沉了嗓门,小脸却唰唰两下堪堪胜过头顶片片火烧云数倍:“小夭~恕我直言,女娃娃家温柔大度才能觅得佳婿,莫要再这般得了一点芝麻大的理就紧着不依不饶的活脱性子来。” “你说的,可算不得数。”我双手杠腰比母夜叉还母夜叉,面露一方奸笑,萱草越发皮了,双手抱胸一副良家少年遭人调戏的凄惨相瑟瑟发抖道:“你,你少打我歪主意。” 兔子都晓得吃了窝边草要闹肚子,难道我还不如一只兔子清白懂事? 我涩涩难平,被萱草高估的滋味,真真不是滋味,面有郁结眼翻莲花朵朵白,望了望天边那溜被烧得屁股映红的云彩,伤怀慨叹:“日薄西山,凤凰大抵也要回了。” 萱草跟着望了望,再照着我的话学了一遍舌:“大抵是要回的。” 我轻轻巧巧点着头:“我不要‘大抵’,我要‘速速’。” “小夭竟这般舍不得上神?”萱草略微讶了讶,清澈的眸子折开一抹浅蜜色的光。 欣慰?欣喜? 逗得我吃吃笑起:“这般稀松寻常的话,我何曾少说?你又何曾认过真?今日这是伤了什么心,一思多虑,尽想些痴心胡话。” 他讷了讷,红红的薄皮脸儿越发艳丽,垂了垂目,便是有人低低浅浅慢慢絮来:“萱草不过是觉得,小夭待上神吃紧点很是应该。”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我嗯嗯点头,六界鸟类众多,云雀呀麻雀呀斑鸠呀秃鹫呀画眉呀孔雀呀皆吃一个遍,倒还真是未曾尝过凤凰肉。 只是此事,食客又岂能单方面说了作数? 这便掰着手指头认真与萱草商合:“凤凰是何时与你这般说过?” 萱草嘴唇紧了紧,目有飘零。 “从前只知上神宠你,如今方知上神的宠早已不是宠,涅槃本需十日,他硬是抗了一身伤在第九日赶了回来。萱草以为,那日他只换了一身衣裳便行色匆匆赶去天庭,定是要带回你的。” 嗯嗯,那日在云澜阁的后院见着凤凰,我也是这般想的。 “伺候上神这么久以来,他总是温柔浅笑,孩子般皮实的与你嬉闹,萱草便以为他是这六界最不知愁忧的快活神仙,岂是不知,那几日里,他便再没笑过,日日矗在凤凰山的丁栾石上望着天庭的方向愁眉锁额” 竟有这等事? 我咋舌不已,丁栾石乃凤凰山最高一脉,孤立独杵的一方大石头,听闻踏足石尖,隐约能听到九霄云殿的莺歌燕舞之声。 派遣寂寞,最是相宜。 我曾多少次盼着能立在那里听一听天帝老儿与天后婆子的墙角,却都因灵力不够,而匆匆作罢。 也哭着求过凤凰无数次,皆被他以上不去打回原形。 哼~ 我鼻子耸耸,凤凰这家伙忒不厚道。 “送去的膳食,他一口也未动过,萱草劝他,他总是喃喃自语‘为何还不回来,为何还不回来’,这便才真正晓得,上神除了小夭,便只剩愁忧。” 谁说不是呢,这么一座空山,少了谁,谁不是只剩愁忧。 我感同身受点头赞许:“凤凰待我确是情深义重。” “何止是情深义重这般简单。” 萱草急红了耳,我便紧赶紧赶急吼吼一句:“凤凰,快回来,小夭有话与你讲” “这便就对了。” 萱草缓下性子,一副事倍功半的表情,我只管顾着继续囔囔:“适才萱草轻言我调戏他,此事清白只得你回来定夺” “小夭~”萱草一听此话,又是一身急色:“刚刚~刚刚真是与你玩笑,切莫拿这等琐事烦扰上神。” 我哦了一声:“那你还砍了我的秋千。” 他虚汗淋漓:“那~那真是无心。” “若你饶我去林子” 我想说的,若你饶我去林子深处寻一株不会开花的凤凰树回来,我便当是玩笑与无心。 可他素来急躁,年纪见了长,这急躁也如他的呆一般,愣是没有改观,刚听了一个开始,艳艳红的脸瞬了瞬便苍白苍白的:“不许!” 我仅以为百花仙子只送了两颗茴香芸豆,原有四颗。萱草得了我的法子依葫芦画瓢将另外两颗也弄了出来,放入还剩着的那个藤两侧,三根藤的秋千架果然比两根藤牢固。 我躺在上面,望着触手可及的结界,心便凉飕飕的。 如果掳了一棵如云澜阁那般绿荫成伞的凤凰树,栽去这秋千藤一旁,等到哪日金乌神君轰轰烈烈俯瞰众生时,我便能不加避讳一心安于树下荡着秋千与他闲话两句,比如闲问闲问星君老儿是否对我心存愧疚?再不济也可聊聊皋月仙官是否还如往常那般迂腐? 如此而已,仅此而已。 可自我醒在凤凰山那一刻起,凤凰不单加固了凤凰山进出山口的结界,还在屋前院后二十步远的方寸边缘再拉了一张结界,我便真真是笼中的鸟儿,失了自由。 是以,我好言好语央着凤凰莫在门前这般行事,他皆不听不理,我便也是三天三夜裹着被子不肯吃不肯喝不肯下地去。 左右都是笼子,又何须在意这个笼子是一间屋还是两间屋? 萱草端着几样我平素爱吃的蓉酥返了回来。 我翻过身来,他正勾头一气幻出一张八仙桌,一样一样蓉酥碟子与我端齐,袖子一拂,便是一坛小酒,停了停,再挥挥手酒坛便成了一壶清茶。 “不宜饮酒,饮酒不宜。” 他规矩倒是真的多。 转身踢出两颗冒尖的鹅卵石,手指点了点,四四方方便是两条石凳。 待到他坐下后,方浅浅望着我道:“不是说饿了吗?还不快过来?” 我松松垮垮起了身,从秋千里挪到了石凳上。 一一瞧过,捻起最远的那碟桂花蓉酥,两口并作一口,堵得腮帮硬鼓鼓的,他紧着替我倒了一杯清茶,推至我面前,恋爱道:“慢点吃慢点吃。” 我端起杯子仰头一口,不冷不热,刚刚好,这才好不容易将口里的蓉酥悉数送下了肚。 “萱草,那日我是如何到了凤凰山?你可为我细细说来?” 萱草不急不缓替我复又添上一杯茶:“是上神拾你回来的。” 这便是催着我去问凤凰罗? 我白了一眼:“那昏迷时,耳边到底又是何人一直在‘小夭’‘小夭’的唤我?” “自然是上神。” 萱草溺爱的眼神令我身上鸡皮疙瘩簌簌而起,我狐疑的盯着他:“刚才的话,你再与我说一遍。” 他便骇了骇:“自然是上神。” 我眼一横,起身立起,一掌直接拍在石桌上:“凤凰~你个老不羞的,竟敢戏弄我。” 萱草立刻皱巴巴着一张脸,可怜兮兮道:“你是如何瞧出来的?”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一眼沧海 一眼桑田 一眼物是 一眼人非 一眼 终了 “到底是哪里露出的陷?” 假萱草真凤凰起了身,由头入脚不肯错漏一处的查,大费周章得很,临了,也不见寻出一丝半点破绽,这便弯了弯眼尾,淘气的眼珠子可劲的往我脸上蹭,像极了吵着要骨头吃的癞蛤蟆狗。 好没出息的上神。 我甚是怜悯的可惜着他,摇头,再摇头。 “哎呦哎呦~” 都说蛔虫最是能听懂肚子里的悄悄话,是以,凤凰这对耳朵只怕胜过我肚中蛔虫千千万万:“瞧瞧,到底是哪个不识趣的家伙将小娘子惯得这般刁蛮无理?” 我睥了他一眼,云淡风轻:“自然是你。” 凤凰撅起嘴,可爱得腻人:“哎呦哎呦,枉费我辛辛苦苦教你七百年情趣,怎的一眨眼便打了水漂?” 我气定心神淡淡一句:“莫要再装神弄鬼。” 这厮才慵懒慵懒的哈出一口气,复了真身。 我张了张眼,从前白得不留一点余霞的凤凰,今日是贼浅贼浅的米色,飘飘绕绕叠叠层层,这身衣裳的做派酷似藏在冷秋凤凰山深处的那袭薄雾,几多袅袅几多缈缈。 贼美贼美。 他亦不自知,甩了甩头,我便紧着默神算了算,七百年了这当真是他头一回不束发。浓墨泼洒随意得很,却净是黑与白,痴痴了了你缠着我我裹着你,揉进旁人眼中~我龇着牙想了想,到底是长得好看的人儿,乱也是美的。 “咳咳”凤凰轻嗽一声,黑玉般的眼珠子转呀转呀转,劳累几番也不晓得安分守己,泛起一朵涟漪,一圈一圈晕了开来,搅得人苏麻苏麻的。 “小夭~小夭~” 柔绵柔绵的气息下连着这般唤了两声,我便是有如人醒酒散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再问:“何事?” 凤凰方眯了眯眼似笑非笑,翘出一指兰花,刻意得很,我有点恍惚,眨了一下眼,再看,他已抽出一帕丝巾,举了送到我唇边,左边揩完右边揩,口里念念叨叨:“小夭儿,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我愣了愣,他知道什么? “我很秀色可餐。” 四目相对里,他给了我答案。 这个~这个~ 我咽了口口水,默默将眼睛移去远方,嗯~能这般若无其事讲出这般没羞没臊的话来,据我所知,也就只有我家凤凰这厮了。 吁了一口长气。 自恋确是不好,但~但~ 我又将目光收了回来,算作彼此不尴尬的台阶,用心道:至少,凤凰是真凤凰。 “上神,酒菜备好了。” 我眼里的凤凰抬了抬眉角,见了萱草欢欢喜喜端来皆是我平素爱吃的佳肴,眉角吁开,满意得一目了然。 “咦~怎么先用了点心?” 兴冲冲便成了兴匆匆。 凤凰的眉角落了落,腾出的手压下几缕躁动的乱发,觅了觅那双狡猾的眼珠子:“自然是有人饿到饥不择食。” 萱草眼睛一沉,有什么东西暗了暗,被雷劈过的痕迹跃然脸上,瞅着手中的好酒好菜,嘀嘀咕咕:“如何能这样?如何能这样?” 不过是将餐后点心挪到了餐前,有何这样那样的? “定是小夭吵着求了上神,没心肝的~” 这~这~ 不以为然的我压抑迭起,雷劈这东西,真真是不长眼吖。 “无妨无妨~” 有呆的,便有不呆的。 凤凰那一脸的深明大义,我便知百口莫辩就莫要再辩。 他袖子一挥,桂花蓉酥玫瑰蓉酥红豆蓉酥蜜饯蓉酥还有那壶清茶一溜烟的跑了。 “小夭不吃,本上神吃。” “还是上神体恤。” 世人皆道,少说少错,不说不错,我一字不说,错了又错。由此可见,世人果然做不了神仙的主。 皆道皆道,我唉了一声,还不如街道街道。 凤凰眼见着是要体恤到底的,待萱草上完了酒菜,手指一弹,桌边多出一物,是条凳子,萱草落了座。他仍是不大满意,打了一个响指,便见身后的秋千藤两端各自多出一盏萤火灯笼,我瞭了瞭天边,果然寻不到那些屁股被烧得滚烫的云朵儿,这便是要入夜了。 待到酒过三巡,千杯不醉的凤凰仍是那只没羞没臊的凤凰,倒是萱草,白净白净的脸皮子上起了一朵两朵三四朵红晕,我咳了咳:“凤煜~” 他便手起手落断了我的念想:“不可。” 我揉了揉空无一滴酒的杯子,又缩了回去。 纵观天界,似凤凰这般管着我不许饮酒的家教,怕是比凤毛麟角还要凤毛麟角。 “上神总是这般~”萱草目睹了前后,醉眼里挑了灯,稀里糊涂得紧,我知他酒底子薄喝不了几杯,却不想他这几杯竟真就几杯,摇摇晃晃站起来:“上神总是不可小夭这般,不可小夭那般,最后不还是由着她这般由着她那般~” 这话听着怎么都不像好话。 我放开杯子,屏了气凝了神坐等笑话。 “上神为何从来都不对萱草说这不可那不可” 笑话还未笑,噗通一声,人仰马翻,这讲的人已是醉卧桌底烂泥一摊。 我虚了一把汗,雷声大雨点小,憾事憾事。 “小夭~”凤凰自斟自酌,浅浅一句:“过来~” 我起了身,路过萱草,紧了紧眉:“凤煜,萱草还在地上躺着呢。” 凤凰放下酒杯:“过来” 那便~那便~ 由他这般躺着吧。 我绕过去,凤凰手掌一摊,琉璃玉的小梳立现眼前。 “与我束发。” 青天白日不束发,赶到深更半夜正是宽衣解带入睡时倒想起这桩事来。 只怕是~只怕是~ 千杯不醉,笑话! “如何?” 我举起一面半人高的镜子,镶在凤凰随后召来的几盏萤火灯笼里,以待他好好观赏。 镜中人抿了抿唇,眉头枯锁:“小夭,你何时见过男子在头上束两个包?” 想想,好似是没见过。 “旁人没有过,那是旁人。我家凤煜是谁呀,六界仅存的唯一一只老凤凰,自当要不同寻常一点。” 这话令他好生难受,侧过目来忧伤的将我望上一望:“与你讲过多少回,凤凰~凤凰~”他咬牙切齿咯吱咯吱的声音磨得我细嫩的耳朵也是极不好受:“莫要再拿那些没用的修饰词堵我的心。” 我噗嗤一声笑了,余光捉到一缕窥探的光,来自镜中的凤凰,我便直起身子假意掩了笑沉下脸去。 掉以轻心不得,不得掉以轻心。 咳了咳:“你堵心就堵呗,小夭这还气着呢?” 镜中人连眉轻动,一伸手,镜子就没了,他拉过我去,面上略有苦涩:“若是这样说来,我倒真要与你好好理论理论。” 我翻了一下眼白,他便紧着不撒手,果然与我理论起来。 “我去涅槃之前可有交代与你,不得出山?” 这个嘛~ 我将眼白小心翼翼收回一星半点,心虚道:“若这理是翻旧账的理,那小夭” 我赶紧搜肠刮肚想要寻出一件凤凰虐待摧残刻薄我的事来,却还真真是没有,堵了气囔囔:“出山那件不算。” “如何不算?”他眼底抹过一丝寒意,这便与我平日熟知的凤凰大有不同:“你不出山,不入天庭,苍旻又怎会见到你?” 咦~好大的醋味。 我凝着眸子品了品,再品了品,了然如胸:“凤煜,你可是吃醋啦?” 活久见呀活久见,我家的老不羞竟然~竟然~羞红了脸。 郎情妾意呀郎情妾意。 我露出一老母亲欣慰之态:“凤煜这番心思,小夭懂得了。” “你你” 情事这个东西,果然很懂折磨人。 饶是凤凰这般伶牙俐齿,遇上了也不过是口结舌呐呐难语。 “真懂得了?” 哎呦哎呦,瞧瞧这娇羞的小模样,再想想那个倨傲的身影,我便料定,我家凤凰日后定是要做新娘子的那个。 “自然自然~” 我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凤凰呀凤凰,你若是一早便说与我知,那夜让你黯然落泪的可人儿正是苍旻小儿,你们之间不知要省却多少迂回,罢了罢了,总归是雨后见彩虹啦。 我翻了翻手指,苍旻小儿乃天界太子,凤凰嫁过去,自然是太子妃,不日便是天后,这等婚事何其重要,必须隆重。 拨了拨心里的算盘珠子,我养大一只凤凰不容易,到时候,与他们天庭的喜官要求要求一点什么,自当不过分。 嗯,要求什么呢? 我又将翻起来的手指翻出来。 各种颜色的鸟不少不少,各送一百只,乖巧伶俐的婢子不多不多,挑一百便是 “小夭?” “小夭?” 凤凰的丝巾又在我眼前晃呀晃:“这次是真的。” 我嘿嘿傻笑两声,不好意思的抡起袖子擦了擦:“一想到凤凰幸福小夭快活的日子即将到来,这口水便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小夭~” 一声疾呼,凤凰将我拉入怀去,颤颤的手抖颤颤的胸抖全身上下各处各处皆是颤颤的抖着。 我伏在他胸口,犹豫自己要不要提醒他,哭嫁这等事还是应该等到苍旻上门迎娶那日再做方显情意。 “你且睡下。” 凤凰将我抱回软榻,轻轻说道。 我阖了阖眼,最后再瞧了瞧头顶两个包的凤凰,借着迷迷糊糊袒露了一夜想问又未问出口的话来。 “凤煜,那日真是你在我耳边唤我吗?” 他嘴唇动了动,我便是困得要紧,听不分明。 “小夭,小夭,醒醒?” “谁?” 我一声惊呼,便醒了困,一跃而起。 窗外幽兰静谧,不见有人走过。急急下了软榻,出了屋子,前院的八仙桌上残羹冷炙,桌下仍是醉了酒不知猴年马月的萱草,一旁的秋千藤挂着那两轮萤火灯笼忽闪忽闪。 凤凰呢? 我飞身冲入后院,屋内空空,榻上无人,这般深色的夜,他去了何处? 正不解之际,前院忽有了声响,我蹑手蹑脚跟过去一看。 哎呀呀,不得了不得了,凤凰竟背着我与人暗夜私幽。 这可如何是好,若让苍旻知晓,我满心欢喜的聘礼只怕是要落了空。 便是绝望得紧,忍不住埋怨起来:凤凰呀凤凰,让你做新娘子虽有些许委屈,但你怎么不想想,你家郎君是何等人物?你不做,谁做? 我在这厢嘀嘀咕咕,束了一个包的凤凰却不管不顾与秋千藤遮了半边身形的佳人打得火热,心火难耐,正好眼前飞过一只萤火,我哈口气定住了它的翅膀,尔后一溜青烟藏于它尾灯上,驱赶着往秋千藤而去。 “你已错过再错” 凤凰的仙气太重了,这萤萤之火的躯壳难以近去,我隐隐约约大抵便是听了这几个断断续续的字。 “我会好好待这一次我会好好” 咦,这个声音~ “上神还请成全” 这个声音~ “即算拼劲一身修为” 苍旻!凤凰夜会的是苍旻! 我这一激动哟,好比老母猪上了树。眼前便是从天庭腾云驾雾下到凤凰山的喜官落了地,我锵锵迎上去,涎着三尺长的哈喇子将自己列了三天三夜长三尺的聘礼清单双手奉上。 此番真真是甚好吖! 临了,我这般说道。 “可否与我” “不送” 夜风又吹来一些零星碎语,我一个踉跄,差点没从萤火尾灯里滚出来。 什么不送? 要送要送要送,不单要送,还要十八相送。 我在那里声嘶力竭的呐喊着,可惜,他们听不见。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我站在这里 你站在那里 这里与那里 那里与这里 为何总有 千山与万水 “上神,萱草知错,求您饶过萱草这回吧。” “上神~上神~” “求求您~” 萱草跪在后院的青苔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抽抽噎噎,也是唤不开那扇紧闭的大门。 我揣了一袋白瓜子在怀中,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从前屋搬来一条有点年岁的老藤椅,特意比了两划,终是选定后院偏左靠里的位置,放下。 如此说来~如此说来~ 我掏出一颗圆滚滚的白瓜子“咔嚓”一声剥开为两瓣,舌尖微微卷起,里面的瓜肉就被挑了出来。 看戏磕瓜子,配得很呀配得很。 “小夭~” 哭哭啼啼的萱草回过头来,一双眼睛比泪眼朦胧还要泪眼朦胧,哪有昨夜俏郎君的半分神采,我这小心肝哦~吓得差点就将剥好的瓜子肉囫囵吞枣了下去。 真真是吓死我也吓死我也。 撒了瓜子与瓜壳,撩起裙角小跑上前,双手拢在他耳畔,窃窃私语道:“让你哭一哭,是哭一哭~不是让你哭得死了爹殁了娘般的凄惨。” 萱草如何就不明白呢? 此话明明就比不得“口里讲着喝不了几杯喝下几杯真便醉去人事不省”拗口隐晦,有何不好懂? “昨夜~”萱草痛苦得紧,我瞧着他是真不明白,身上穿的还是昨夜与他在八仙桌下共度良宵的衣裳,皱巴巴得很,我眯了眯眼,痛苦加上寒暄,惨不忍睹,惨不忍睹呀。 “昨夜萱草到底讲过一些怎样的混账话~”他这般问时,我正好略略歪过头去瞅了瞅,天边的鱼肚皮已经稀薄得若隐若现,口里拖着长长的敷衍“这个嘛~这个嘛~”,心里却是叹了一气,凤凰这家伙忒是小气了点。 昨夜,眼睁睁看着苍旻因了他那一句“不送”而伤心落寞离去时,我何其的于心不忍,这可是未来的天帝老儿,是我偌大凤凰山歌舞升平的指望,如此对待,如此轻视,万一~万一他真如那打狗的肉包子,走了便不再复返,那~那我的三尺长单聘礼与谁要去? 气上心头,冲出萤火尾灯,路见不平大吼一声:“凤煜,你为何不送送苍旻?” 惊天霹雳里闪过一道天雷,凤凰惨白惨白的身形摇摇欲坠,回过头来的脸死灰死灰,眼睛里黑的白的比比皆是震怒。 我就知道,凤凰瞧着似水般亲善柔和,真真只是瞧着如此。 “你何时醒来的?” 这很重要吗? “讲!” 风驰电掣的怒气,震得我瑟瑟发抖,身不由己退却两步去,凤凰这是怎么啦?日日含笑含情的眼里为何也能凌厉胜过锋刃? 这~这~ 我又退了几步,他逼仄着压上前来,我咽了口口水,如此热气腾腾的火凤凰,前所未见,前所未有。 “凤煜~” 我竟然也会有心生畏惧的一日,且是在凤凰面前。 果然是天要下雨凤凰要嫁人,我做不得主了。 倔强如我,紧咬双唇退了一尺又退一寸,再退已是退无可退无路可退,后背抵上了前院的朱漆大门,然则,凤凰却还在咄咄逼人:“快讲!” 这般看来~这般看来~ 我一个激灵,喟叹深长,活得久有何用,还不是如那些凡夫俗子一般,怕我歧视他的龙阳之好。 这便是凤凰的不对了,我会是那般情理不通挥舞着棒子乱打鸳鸯的人吗? 凤凰呀凤凰,枉我与你七百年的情份,竟还如此的不懂我,真真是伤透小夭的心也。 蹡蹡便道:“凤煜,你莫恼,龙阳之好这等事,虽不多见,但也不是不见~”话里行间,抬了抬两只不知所措的爪子,认认真真掰着手指头一一与他数来:“皆兀仙官钟情炽紫星君,茽禅仙使迷恋莦蟾仙官”我这么宽宥凤凰负罪累累的心灵,他为何~为何还用这般惊恐?惊吓?恐惧?不安?都是也都不是的目光凶我? 我默神一想,好似有过那么一位仙家上神,悟出了关于纷争的禅机,细细讲来,不过一句话:两者之间若起纠葛,疑人不如疑己,此乃大度。 既是禅机,我这修仙悟道者自要从善如流一番。 大度如我,灵光一闪,疗效果然快得如太阳底下的竹竿,立竿见影是也。 咳了咳,浅浅露出一方笑意,聊表我对此事乐观积极的态度,也做舒缓舒缓气氛之用。 “凤煜,适才那些仙家上神虽无一例外的修不出一个花好月圆良辰美景来,真不是龙阳之恋的错。” 怨我怨我,举的什么例子,尽是些光开花不结果的单相思,难怪凤凰这么不依不饶。 的确怨我! “你切勿为此忧伤” 凤凰凌厉堪堪的刀子眼果然柔和几许,可锋芒不利的刀也是刀呀,看来,还得我这娘家人费心开导开导。 “凤煜,这落花流水,一个有意一个无情,天生不一对,自是姻缘难成~”我舔了舔上下两片唇:“可你与苍旻全然不同~” “不同?” 瞧瞧凤凰这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我这心呀~好比芙蕖池边的蛙儿,呱呱呱,蹦跶得很。 “凤煜对苍旻有情,苍旻对凤煜有意,心意相通两情相悦,这便不是落花流水,而是珠联璧合佳偶天成,美事一桩,自是不同吖。” “你~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睥了一眼凤凰错乱的眼神,气愤得很,我都七百岁了,竟还当我是三岁小孩好哄好骗,这便实打实的欺人太甚! 哼了一声,气势大涨:“白日里你是不是承认你吃醋啦?” 凤凰讶讶无语,大约是真的不记得了。 我便叹了一气,天庭的聘礼果然不好得,少不得又费去一番口舌,帮着他还原始末。 临了,我怕他在我真挚的目光下自惭形秽,又甚是体贴的垂下眼来盯着地上的鹅卵石不去望他:“凤煜呀,小夭这七百年灵力虽是真的不见有过长进,但于只言片语里寻觅情爱这等本领可不比那些专写折子戏的匠人们逊色半分。” “适才夜黑露重,小夭是未听出一个子丑卯寅来,但你大可安心,苍旻的心意小夭已帮你探过,他待你的情意,不比那牛郎待织女少,精卫待大海浅” “精卫填海,那不是恨吗?” 咦~还晓得在鸡蛋里挑骨头,软话里挑刺了,看来凤凰是破罐子破摔,不再避讳我啦。 大喜大喜。 我乖乖巧巧抬起头来,闪着激动的老泪花与他说道:“是是是,怪小夭一时忘了形,打错了比方,找错了对象,但你与苍旻情比金坚,这么点不是瑕疵的瑕疵,绝不足以撼动你们的海誓山盟。”顿了顿,又心虚讨饶:“口误而已,口误而已,算不得数的。” 凤凰沉下脸去,黑玉般乌溜的眼珠子少了火气,便是很好的融入这夜色了,令我难辨其神,多情的手指头敲了敲从他跟前飞过的一只萤火,吓得那小东西嗖的一声便逃之夭夭。 哎呦呦,我的凤凰吖,你就不能温柔以待吗? 谈情说爱的年纪,温顺一点,才能惹人怜惜。 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如此说来~”凤凰浅了浅,眼尾暗了暗:“我在小夭眼中,吃的,是太子殿下的醋?” 这等事尔~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何苦这般直言不讳的挑明了问? 我忍住笑:“此事~此事~凤煜心知肚明,甚好。” 凤凰适才那只赶走萤火的手微微颤了颤,一张生无可恋的脸又与我凑近了几分:“甚好?” 我嗯嗯点了点头,他再问:“那你又是如何确定太子殿下对我的心意?” 吖,这马脚露得也太快了点吧? 但,羡煞旁人矣,羡煞小夭也。 我不知死活的欢悦起来:“自然是与你一般,吃醋啰呗。” “是吗?”凤凰冷哼一声,“那你倒是与我讲讲,他是如何个吃醋法?” 还说不动心?还说不动情? 这亟不可待的模样又作何解? 我清清嗓子,将天上人间所闻所见一五一十全与他细说了一遍。 “如何?是不是心潮澎湃得很呀?” “确实!” 凤凰咬牙切齿道,死灰死灰的脸回了一点血色,多情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欣慰,喃喃道:“如此,如此倒也公平。” 我就晓得~我就晓得~ 凤凰这厮心心念念过不去的坎总归是“公平”二字,说来说去,还是不想做新娘。 我叹了一气,望着凤凰那张寡淡寡淡的脸,很是不明了,你既如此忌讳做新娘,那要何苦要选只求龙阳之好的苍旻做心上人? 急煞我也。 扯了扯凤凰的袖角,他皱了皱眉,似是情愿又似不情愿,略略弯下腰来,我便依过去一分,不论交情只谈事实。 “凤煜,你虽贵为上神,又珍稀独存,但俗语说得好,民不与官斗。何况,你家苍旻” “我家苍旻?” 若按礼数来讲,现在就这般称呼,的确为时过早。 我又咳了咳,立马纠正道:“何况苍旻并非一般小官小吏,若说是我们凤凰山高攀,也不算过分。” 说完,我冲凤凰炸了眨眼,潜台词是,言下之意你懂得哦。 他却只是阖了一阖,泛泛淡淡:“所以呢?” “所以”我迟了迟,为何非要弄得这般难以启齿,“所以,凤凰就依了苍旻,做新娘也是极好。” 便是这句话说完,凤凰的脸绿了又绿,而后,更绿。我很是无解,若说凤凰性子拗吧,那也是有的,比如萱草进门这般久,饶是不肯给他名分,便是活生生的例子;若说凤凰性子柔吧,那也是数不胜数比比皆是。 是以,他这不恼不怒,直接甩了袖子不与我再知会一声,怏怏回了后院,此乃真是头回。 我放心不下,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 “凤煜,此事~此事皆小夭一人揣测,做不得数的。” “凤煜~未到瓜熟蒂落尘埃落地之时,一切皆有可能,你现在忧心忡忡,为时过早。” “凤凰呀,你气归气,切勿因此而惹恼了苍旻,害我空欢喜一场那,那便真是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嘭” 凤凰就这般将我拒之在了门外。 孺子不可教也,真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好在这被狗啃得七零八落的夜不多时后渐渐褪了浓墨,正是丁栾石的方位泛起了微微的白,清风拂面只是轻风,蜷缩在八仙桌底下的萱草摒弃一夜的醉生梦死,迷迷糊糊便是醒了。 “小夭~小夭~你快与萱草好生讲讲,萱草到底是如何冲撞的上神~” 唉~我将这株胆小怕事的忘忧草往眼里颠了一簸,郁结,郁结于心呐! “萱草,莫哭啦~” “你说得倒是轻巧~”越要他莫哭,他便是越要敞开了嘴的大哭:“上神~上神~闭门不见”他一耸一耸,语气便跟着断断续续起来:“定是大怒~怕是~怕是要遣了~遣了萱草~回百花林去~” 若凤凰还是昨夜那个癫狂的凤凰,倒是不无可能。 “你们在哭什么?” “哭上神要撵萱草会百花林” “本上神何时这般讲过?” 咦?凤凰,这厮~这厮是什么时候出的门? 我呐呐不已,一脸浅笑,黑玉含情,墨发轻舞,白裳缥缈,不是我家的多情凤凰又是谁呢? 他扬起手中那捧正值青春年少的星星草,重重朝我额角砸了一砸,一如往常的溺爱着:“必又是你在欺负他,讨打!”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丝竹声声 扰了谁的清梦 败了谁的兴致 你回眸一笑 我便是 真的忘了 杂乱无章的扉页上不知是何方神圣留下一行隽秀小字: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我深以为然,凤凰便是如此的行事做派。 十日前,我与他说起魔界小混混仅用四掌清风轻轻松松送我去了地狱界历经九死一生,他饶是不信,固执的与我望上一望:“凤凰山虽非正统仙家圣地,但也不能因香火惨淡而自轻自贱到只能与地狱比肩。唉~”语重心长还不忘再叹上一气:“小夭,你此言真真是让我头痛~头痛欲裂~” 我又何尝不是呢? 头痛~头痛欲裂~ 我扶额擦汗。 萱草做事一向利索,不多时,八仙桌便被收拾一新。 凤凰还是选了昨夜那条石凳,懒散至极的坐了上去,桌上是一壶新泡的花茶。他总说,容颜这个东西与灵力一般,得好生修炼,比如,将艳丽娇嫩的花儿摘了来,泡上一壶热气腾腾的花茶,便是极佳的养颜秘方。 此偏方是否可信,有待考究,反正我是不信,捧着他用来惩罚我的星星草坐于秋千上,心里总惦念着昨夜之事,便时不时拿出一把余光将凤凰瞅上一瞅。 待我瞅到第四回时,他正殷殷切切的等着,我便尴尬得很,他笑了笑:“小夭儿~”叫得我鸡皮疙瘩抖了一地,“与你讲过多少回,我的美色,你大大方方垂涎,不用这般偷偷摸摸。” 临水能照镜,孤芳可自赏,凤凰呀凤凰,你终于又是我熟悉的凤凰了。便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将头扎入星星草里,有了重提旧事的底气。 凤凰听罢,忧心忡忡:“十日前,我已与你言说,你昏迷在凤凰山~凤凰山~为何非要将话讲得如此难听?”他顿了顿,兀自伤怀:“白疼你了,白疼你了。” 这便是胡搅蛮缠了。 我沉下脸去:“若是依了凤煜的话,小夭平白无故从人界昏迷到了凤凰山,岂不更加蹊跷?” “怎是平白无故?”凤凰眼皮子耷拉耷拉,酷似一头没睡醒的熊崽子:“云澜阁仙官陬月为送你回凤凰山反被山中仙障所伤,幸得我那日突生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这才碰巧将你拾了回来,否则~”耷拉的眼皮子慢慢抬了起来,便见他的手抖了两抖,几滴不情不愿的茶水还是颠簸去了他的袖口,却是没有了“否则”。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凤凰这厮天生懒惰,饶是说谎都懒得费心编排。 “总归是我未留下那根银狐毛捋的彩线,你不认便不认~”我将他鄙了又鄙,知道又如何,真真假假皆是他说了算,好在还有一桩喜事。 我低眉顺眼,似转了性般又给的温柔起来:“昨夜那事,凤煜考虑得如何?” “何事?” 他放下浅口茶杯,修长的手指拢了拢衣角,轻描淡写到令我咋舌:“不就是,不就是,你做新娘子那回事~” “这个嘛~”凤凰截然不同昨夜的凤凰,只是拘着眉毛,拘着拘着便不拘了,狡猾的眼珠子泛着贼精贼精的异彩,不知何时多出的一面淡粉色蒲扇被他攥在手里装模作样的摇曳着:“我倒是不介意~” 睡多梦长,好事,好事。 我撑大眼珠子准备吃瓜,他却话锋一转:“太白金星游历六界回了天庭,拜了帖子请我去吃杯酒絮叨絮叨,空手前去,总归不好。”他将淡粉色的蒲扇递于我跟前转上一转:“小夭,这份贺礼如何?” 我便是得了芝麻丢了西瓜,果真伸去一根手指在那无甚特点的扇面上弹了弹:“看着稀松平常” “本就稀松平常。”凤凰又将扇子拿了回去,一脸的得意洋洋:“晨起去林子采星星草时”说到此,还不忘抽出空闲冲我眨了眨眼,再道:“捡的。” 我木然无语,如此~如此~还不如空手赴宴。 饶是等到人去楼空,才幡然醒悟,凤凰这厮根本就是故意的。 “躲了初一,我便在十五等着你。” 依在秋千里饮茶埋怨的我,正思忖着等凤凰回来,务必要去了旁骛专心致志与他深深谈上一谈,却见一个身影跌跌撞撞骂骂咧咧而来。 吖?我双眼圆睁,疑了一口惑气,再三将那火气人儿掂量过后,立马长了精神,能将萱草惹得这般恼火,闻所未闻,闻所未闻。 便是急急扔了饮茶的壶与杯,飞身立于秋千藤上,费去点灵力隔空传着话:“萱草~” 那怒气冲冲的人影儿先是一惊,后是一叹,再是一溜青烟便来到了我的秋千藤前。 “无理取闹,胡搅蛮缠。” 我这还没开口问,萱草倒是先骂上了。 “待上神回来,有他好看。” 原是打不过对方,受了窝囊气。 我默了默神,大抵猜出是谁家的野花惹恼了我家的忘忧草,便坏着心眼取笑道:“萱草,报恩报恩,报得以身相许此乃常态,你这般,真真是薄情寡义了点。” 萱草一听,面上微微泛红,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此乃~此乃无关~无关食人花仙子~小夭~小夭莫要取笑。” 说完,便是耳根子都红得通通透透的。 我努了努嘴,食人花乃百花林的仙子,我未曾有幸一见,只听凤凰提起过,在萱草未修成人形之时曾过受她的恩惠。终归是修仙悟道之辈,岂会不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理?萱草便立下誓言,即算粉身碎骨也愿了却食人花仙子一个心愿,以作还恩。 那日大抵是月老又偷喝了玉兔家的桂花酿,稀里糊涂一听“报恩”二字便激动得不管不顾牵下这么一根红线,谁知,活刚忙到一半,萱草腿脖子上的红线还未打结定情,桂花酿穿膛而过,有了奇效,憋得月老不得不扔了红线,急嗖嗖跑去先撒这泡尿。 尿着尿着,哪还记得正事未办? 这便有了食人花仙子求一纸姻缘盼喜结良缘,萱草流水无情的桥段。 后听闻,月老与嫦娥关系恶劣,纵是贪杯也定不会惦记玉兔的桂花酿,便又猜测食人花仙子生得丑陋不堪,否则,岂有仙子主动张口求嫁之理?饶是无人愿娶,才学了白娘娘以身相许。奈何,萱草是萱草,许仙是许仙,况白娘娘又是容貌上佳者,如何能相提并论? 萱草红里吧唧的脸总算是白了回来,他埋下头去弹了弹衣裳上的尘埃,嘟囔道:“幸好上神将山口的结界又加固了,那怪人方进不来。” 我“哦”一声,很感兴趣的望着萱草,正好与抬头的他四目相对,他便是知我心思,安坐于前。 “大约是八九日前,他第一次来,上神不愿见,派萱草去回了他。他留下一句‘今日不见,我明日再来’。第二日,上神仍是不见,还让萱草捎去一句话给他‘不必再来’。萱草见他,生得不傻不呆,穿着打扮又皆是绫罗绸缎,应不是山野莽夫,却不想,是个听不懂话的痴子。又留下一句‘今日不见,我明日再来’。第三日” “等等~”我跳下秋千讶异得很:“这等好事,为何我一概不知?” 萱草没好气的觑了我一眼,仔细着给自己倒了一杯凤凰留下的花茶,饮入半口,润了润喉咙,方不急不缓道:“也不知是谁将自己关了三日。” 我咳了咳,又乖乖巧巧爬上秋千,嘿嘿一笑:“然后呢?第三日,他真又来了?” “嗯~”萱草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杯子,琥珀色的眼珠子在懒洋洋的日头里泛着淡金色的光晕,娓娓道来:“我本以为上神会照常回了他,不想,上神竟真的与他见了” 能够逼得凤凰妥协的我凝了凝眉头,这七百年来,除却我凤羽小夭,他便是头一个。 蹊跷,蹊跷得很! 毕竟,我家凤凰从来都不是一心慈手软的神仙。 “你说可恼不可恼?上神明明已经与他见过面,也好生打发了他,他却言而无信,趁着今日上神不在,又死皮赖脸的跑了来,萱草适才便与他理论了几句,谁知~谁知~唉~” 这哪是忘忧草,明明就是唉忧草。 我怜悯的将他望上一望:“萱草莫要烦扰,待小夭去瞧瞧,定要让这狂徒知道知道咱们凤凰山的厉害。” 萱草听完,同时怜悯的将我望上一望:“小夭呀,别再费尽心思的惹上神不痛快了,如若不然,只怕日后连这秋千都荡不了啰。” 如此~我默了默神,倒也算得上是一剂苦口的良药。 我又细细问过一些关于那个怪人的点点滴滴,确定此非我熟识者,便也不再费心去关心。 用过午膳,我闲得无聊,便回屋小睡了片刻,待醒来,却见凤凰正端端正正坐于床头,眼珠子就似死鱼眼般,直挺挺的盯住我右手腕不放,我顺着目光看下去,吖,镯子。 立马翻身跃起,凤凰却快我一步,拽住苍旻送与我的镯子,低低问道:“此镯” “小夭新得的天家宝贝。”我深知这厮厚颜无耻得很,赶紧接着又道:“恕不转赠。” 凤凰淡淡一笑,索性松了手去,一脸的揶揄:“你如何认定它就是个宝贝,而非旁的?” 这么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我缩着眉,凤凰便是吃吃笑出声来,这便恍然大悟,嗔道:“凤凰,你诓小夭?” “是是是,我诓了你,莫气莫气~”凤凰再度拉过我的手去,实心实意道:“这镯子当真是个宝贝,你念了诀隐着它,只是怕旁人惦记如此简单?” 这个自然~我翻出一个白眼,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若是不及早防备,岂不与他人做了衣裳? 知女莫若父,知羽毛莫若凤凰。 只一眼,凤凰已是心知肚明:“这个隐身诀灵力虽不是很强,但以你三脚猫的修为也是望尘莫及”他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异样:“何人?你找了何人?” 我据实已答:“陬月仙官~” “除此之外,可还有旁人见过?” 他煞是认真,我便不敢马虎,曲着手指数了数:“除去陬月,还有苍旻,余下便是凤凰” “长本事了~”凤凰余出另外一只手往我印堂上狠狠敲了两下,我便疼得龇牙咧嘴,口里连呼痛痛痛。他见罢,又笑着拿出拇指指心替我轻轻揉道:“谈正经事,不许与我贫嘴,清楚了吗?” “凤煜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凝了凝:“这镯子可是太子” “不是!” 我一口回道,凤凰又凝了凝:“既是天家宝贝,那便丢不得,我来给它布下一道隐身诀,保证再无人会觊觎它。” 夜半三更,我辗转难眠,对着月夜举起手腕,幽幽一叹:无人觊觎到小夭我都无法一睹风采,这~戴与不戴,留与不留有何区别? 真真是最毒凤凰心!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风花丢了雪月 窈窕失了淑女 我没有了你 没有了你 第二日晨起,凤凰突然撤了屋前院后的结界。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凤煜,确定?” 我再三问道,疑心这个东西就跟星君老儿的脾气一般,毫无道理可言。凤凰禁我足时,我牢骚满腹,怨声载道;如今允了我自由,我又瞻前顾后,唯恐有诈。 唉,做一根有思想的羽毛,为何如此艰难? “小夭真的去啰?” 凤凰单手支着脸颊,一双似笑非笑眼默默凝着远方,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我便念了一诀招来一只蝴蝶,略微施了点法术,这蝴蝶便成了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我飞身上去,抛出一根彩带,绕过蝴蝶的颈部,就似凡人驾驭良驹一般,驾着大蝴蝶振翅高飞。 飞去半空,果然顺畅无阻,既没有黏巴巴的结界掣肘,也不见凤凰放出臭虫追来觅我的行踪。 难道凤凰在与我玩欲擒故纵? 先纵一纵,再擒回来严加看管? 那岂不真如萱草所言,连秋千都荡不成啦? 不行不行,我头摇得如拨浪鼓般,若是那样,日后我还如何与金乌神君絮叨絮叨? 拉了彩带,一声喝令,便又打道回了府。 见我回来,凤凰略略一惊,敛起一方沉闷,而后,浅浅笑来,嘴角的意气风发就如一朵隐隐若现的桃花,开在了春天里。 我用手拍拍蝴蝶的翅膀,这大家伙便如服了缩小丸般,振振翅膀,回了原形,我将手挥上一挥,便是放逐了它。 “去而复返,可是落了什么紧要东西?” 凤凰的眼睛仍望着远方,好似在等谁,我哼哼两声笑得贼开心,想不到,凤凰也有望眼欲穿的时候,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凤凰瞄了瞄我:“小夭~” “嗯?”我凑过头去。 “莫要冲我笑得如此猥琐。” 污蔑,这便是活生生的污蔑! “凤煜可是有心事?” 虽然他这般污蔑我,但身为羽毛,岂敢跟凤凰计较?我虚虚一笑,好心问道。 他也笑了笑:“若有,你打算如何安慰我?” 猥琐,这便是活生生的猥琐! 可谁让我只是一跟羽毛呢? 不予计较,不予计较。 我耐着性子说出心中所惑:“凤煜可是在思念苍旻?” 一听这两个字,凤凰便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眼便是真的不笑了,犹如蜘蛛拉网捕食般,拘了我在眼眶里,横拉竖扯不得生吞活剥不成,鸡肋得很。 难怪天庭的神仙都不爱招惹月下老人,情爱这东西,如此魔怔,却是少惹为妙。 我眯了眯眼,凤凰呀凤凰,若不是为了得到那三尺聘礼,小夭我当真就不伺候了。 “凤煜,思念是很苦的,小夭不求别的,只求你切莫这般压抑自己,苦了自己~” 凤凰木了木,俊俏的皮囊微微白了白,我便心疼得紧,小脸若是气坏了如何得了?也不想想那苍旻小儿是何等挑剔的人物,万一~万一他退货呢? 很有可能。 我眨了眨眼,那个倨傲的玄色背影在一道惊雷中慢慢转过身来,一脸的不屑,外加一脸的嫌弃:“货不对版,本太子,退货。” 凄惨,果然凄惨! 我摸去一把冷汗,苦口婆心:“凤煜,你已是寿与天齐福如东海的年纪了,怎能这般不爱惜还未成婚的脸,怎能这般不珍重还未到手的聘礼?” 那张微微白了白的脸便又白了白,再白了白,最后真真成了惨不忍睹。 我抖抖索索伸出手去,拂了拂他的额角,又抖抖索索搬出文曲星君的警示良言予以劝导:“星君老儿说,欲望压抑久了身体是要吃亏的,凤煜还是将它释放了的好。” 不过是劝他多多爱惜身体,别变成一只货不对版的凤凰,遭苍旻嫌弃。 他,他红什么脸吖? 瞧这速度快得呦~我才眨了一下眼,再看时,脖子与耳朵便也跟着遭了殃。 血气方刚也有血气方刚的坏处! 我便是急了,拍了凤凰的前胸又去拍他的后背,口里念念叨叨:“欲速则不达,欲速则不达,凤煜,矜持,学会矜持。” “小夭~”凤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贼奸贼奸的干笑:“若是你觉得林中散步太过无趣,那便去后院将我的书拿” “哎呦,瞧这天色~”我撩起刘海望着天际,心里暗自叫屈,凤凰呀凤凰,你就不能换个法子罚我吗? 明知我最讨厌的就是读书识字,竟还这般故意而为之,忒不厚道。 “只怕金乌神君又打算将巡天的事扔给雨神,跑去哪里躲懒偷闲,真真是不务正业。趁着雨神还未到,小夭速去速回。” 留下这么一句话,我一溜青烟离了凤凰居,入了深林。 凤凰山的四面山体酷似一年四季,东面绿荫成林,西面花海连绵,南面硕果累累,北面白雪皑皑。我此行目的只是为了寻回一株凤凰树,自是要往东面去。 选好了方向,我便开始招蝴蝶,刚念了一个字,林中传来一个声音:“小夭~” 咦~这深山老林不见人烟之地怎会有人唤我? 莫非~我忘了蝴蝶,撩起裙摆抖了抖,莫非是凤凰山也学那铁树要开花,孕育了一只妖精来? 若是如此,那这是可喜可贺。 只是不知,这新生的妖精到底是个什么物种? 我尖起耳朵,细细一打听,却不再有声响,这东西未免也太不懂礼数了,且不论我灵力多少,终归是凤凰山的二当家,怎容他如此轻视? 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 我便提了一口气,大吼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还不赶紧滚出来参拜本仙子!” 静谧,静谧,死一般的静谧过后,一声低低浅浅的长叹微微传来,我屏气凝神望过去,袅袅余烟平地起,一身玄衣显了形,我讶了讶:“苍旻?” 冷冰冰的脸上镶嵌着一双冰冷冷的眸,将我复杂的望了又望,再望,最后,幽幽道:“敢问仙子,适才你说的滚,不知要如何滚?” 瞧瞧,瞧瞧,这便是就是挑剔! 我嘿嘿一声干笑:“小夭以是林中哪只畜生开了天眼,成了精幻了人形,不曾想却是苍旻驾到,口误口误。” “那我到底要不要滚呢?” 我瘪了瘪嘴,挑剔,锱铢必较,凤凰,你家相公在为难我? “为何不说话?” 他走到我跟前,冰冷冷的眸子好似春回大地的融冰,咔嚓咔嚓几声,便是一泓春江水,柔情四溢。 这般模样,不做新娘子,实在是可惜了这副花容月貌! “算了,不为难你罢。” 我还未说什么,他突然浅浅的浅浅的笑过,我吁了一口气,还是这般的阴晴不定。 “明日我母后在宫中设宴,拜了帖子与凤煜上神” 到底还是天后老练,趁着媳妇还未过门,先召去天庭摸摸底。比如,会不会生养呀? 呃~我翻了翻眼白,生养这个事~凤凰真的没问题? “念着与你到底是存了几分交情,这便给你单独讨了一张” 吖??? “你~你可愿意随我前去?” 我木了木,苍旻皱了皱眉:“不愿意?” “愿意愿意。”我赶紧从凤凰能不能生养的忧虑里,清醒过来:“此等美事,怎会不愿意?” 生怕他反悔,赶紧伸手接过帖子。 天家之物果然不同凡响,金箔的底子上云蒸霞蔚,一行清秀小字行云流水游离其间,我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小夭”二字,它们就似两只小蝌蚪四处撒欢。 妙不可言,真真是妙不可言。 “苍旻放心,明日小夭定与我家凤凰同去。” “这~”苍旻抿了抿嘴,浅浅的浅浅的笑便浅得没了踪迹,春江水的眸子也不再缓缓流淌。 我灵光一闪,便是幡然醒悟。 “苍旻莫要误会,小夭对凤凰并无杂念,且一直在谨守承诺,再未与我家凤凰修过亲亲大法。” 冰固的眸子动了动:“我家凤凰?” 我打了个哆嗦:“口误口误,是你家凤凰,你家凤凰。” 动了动的眸子愈发的寒气袭人:“从前我便想问,小夭为何不称凤煜上神?莫不是你们之间” “殿下~” 一声惊呼,从凤凰居的方向飘来一个人影,我定睛一瞧,是葭月仙官驾着一朵祥云急急而来。 “殿下,正如您所料,凤煜上神并未收下请帖。” 竟有此事? 我闭了闭眼,凤凰呀凤凰,你怎会如此无知?竟不知这天上人间最难处理的一种关系,叫做婆媳关系。今日,你如此扫天后的兴,来日你就等着穿小鞋吧。 “上神可有说法?” 对对对,可有说法? 我竖起耳朵等着。 “上神说,他与天庭本就素无往来,从前是这样,今后也不想再有改变。”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皱波微澜里,我藏下一声叹息; 忽闪即逝里,我捎去一方祈盼; 轻扬飞舞里,我辗转一份等待; 不在身边的你 知否 知否 圣人云“非礼勿视c非礼勿听c非礼勿言c非礼勿动”,旨在告诫众生,不符合礼制规定的,不能看c不能听c不能说c不能动。 是以,我与苍旻适才并未做出任何不符礼制规定之事,葭月仙官为何要非礼勿视呢? 陬月仙官见我垂头丧气一筹莫展,甚是关怀,蹡蹡走来:“小夭仙子,可是因为凤煜上神而闷闷不乐?” 听闻人间有一愚人,东家道,有客至,上茶。他蹬蹬跑去后厨,提了一壶回来,倒水c泡茶,客人甩袖而去。东家惊,上前一看,大怒,挥手就是一巴掌:“十壶水,九壶沸腾,你为何偏偏独选这壶未开的?” 是以,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以为陬月仙官便是如此。 施施然碎道:“小夭蒙天后高看,凤凰岂有责备之理?” 见陬月仙官目光炯炯如炷,大有要将我炙烤糊掉之态,又慢慢垂下头去:“若没有不辞而别” 余光但见他嘴角渗出丝丝浅笑,词穷,词穷无言。 终归是他机灵,不再盘根问底,另道:“云絮仙子今日晨起便将小夭仙子明日宴席礼服送了过来,小夭仙子可愿移步东厢房?” “云絮仙子?”天庭的神仙果然是多如牛毛,随便捻出一个名字来,皆是我闻所未闻:“敢问她是哪位仙家?” 陬月仙官伸出一只手捋了捋飘至前胸飞扬的青丝,祥和道:“她乃天庭最会织锦的仙子。” 天庭最会织锦的仙子不是织女吗? 缘何凭空多出一个云絮仙子来? “小夭只闻得银河东边的织女仙子所制之物,六界一绝,却不知还有一位云絮仙子,失敬失敬。” 陬月仙官终于放开了那缕青丝:“小夭仙子所言非虚,只不过云絮仙子乃天庭女官,素来只为天帝天后以及殿下所织,故而,世人才知之甚少。” “既是如此,那她如何能为小夭织衣裳?” 我甚是不解,陬月顿了顿,方道:“此乃殿下授意。”见我仍是一头雾水,宽慰我道:“小夭仙子无须多虑,若是真心喜欢那衣裳,望仙子亲去书房,告知殿下一声,便可。” 我嗯嗯两声颔首感慨:“苍旻真是有心了”陬月笑了笑,我接着又道:“可惜他这法子使得不够灵泛。” “哦?”陬月敛起笑略有吃惊:“如何不够灵泛?” 我蹡蹡道来:“他爱慕我家凤凰,我家凤凰倾心于他,龙阳之好,本是天作之合,奈何这二位皆是倨傲之人,皆不愿做人娘子,这般死结,饶是他送再多衣裳讨好小夭,小夭~”我认命的叹了一气,谈谈吐出四个字来:“爱莫能助。” “咳咳咳” 一阵狂风暴雨陬月仙官猛咳不止,我甚是忧心,关怀备至道:“陬月仙官身体可是还未痊愈?” 他止了咳,被逼红的脸瞬间又白了,如此,我倒是信了凤凰那番说辞:“陬月仙官,切莫心急,凤凰山的仙障无毒,只是沾了点怨气,慢慢调,即好。” 他默了默,定是觉得我言之有理,良久方道:“调理,晓得了。” “原真是陬月仙官将小夭送去凤凰山的?”这句话我总算是问出了口,陬月仙官温文尔雅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我便与他并肩同行前往东厢房。 “小夭仙子不信?”他侧目而问,我嘿嘿两声干笑:“小夭当时明明是与魔族” “小夭仙子~”陬月仙官正了正脸色:“想来凤煜上神已与仙子有过解释~” 我点点头,只是那解释有点不通。 “那便请仙子莫要再提~” 这是为何? “私自下界,罪名不小,仙子也不想五雷轰顶吧?”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我脸色为之一变,他见了,缓了脸色又笑言:“此外,小夭仙子还需紧记,隔墙有耳~” 我皱起眉,他方与我细细说来:“天庭的神仙们个个闲得跟逮不到耗子的猫般,皆生了听墙角的癖好,魔族这种词眼,还是莫要再提为妙。”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朝他拜了拜:“小夭受教了。” 提到受教,便又想起先前所思未解之事,念着陬月对我两次施以援手,且还这般博学多才,况之前在天庭叨扰那些时日,他皆规规整整,不似皋月那般疯癫,是以,便不再对他隐瞒。 岂料,他听完也是一脸淡淡的红:“此事~”小小的踌躇了一番,再道:“话,出自殿下之口,小夭仙子既有惑,应当与殿下言说,陬月认为如此方为妥当。” 正说着,方察眼前便是东厢房,俩人止了闲聊,欲推门入内,却听房内有人语声,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将耳贴于门上。 “殿下所托之事,云絮一针一线如期完工,心也释然。” 原是云絮仙子。 “皋月在此替殿下谢过仙子。” 好个彬彬有礼的皋月。 我不怀好意的咧了一嘴,人前谦谦君子,人后抓尖卖乖,横批,两张皮。 “皋月仙官言重~”云絮仙子温柔浅语:“说来,这已是殿下第二次做出此等吩咐” 嗯,有内情,我赶紧贴上几分。 “云絮仙子,切莫多言。” 一声呵斥,竟是皋月仙官? 适才还温柔贤惠云絮仙子已是惊慌失措:“云絮失言,望皋月仙官见谅。” “仙子~”皋月饶嫌不足,威严赫赫训斥着:“在皋月面前失言,实乃小事,还请切记,勿要在殿下c旁人面前这般失言,毕竟她” 来了来了,重点来了。 我闭住呼吸唯恐错漏一字,手肘却被人捏了捏,回首一瞧,陬月仙官? 只见他唇齿蠕动,怕是念了一诀,便是青烟袅袅,再看我与他已回到适才闲谈之地。 古怪,古怪得很。 我盯着他,他却四两清风,闲言淡语道:“瞧瞧,这便就是隔墙有耳。” 服了服了。 我叹了口气,他继续清风拂面,一脸平和:“小夭仙子,可愿随陬月一起去见见你的新衣裳。” 我讪讪一笑:“罢了罢了,小夭还是先与苍旻言谢,否则,若再撞上皋月仙官与云絮仙子密语,岂不又要惹陬月仙官心乱?” 这便辞了陬月,往东厢房反方向而去。 书房内静寂无声,我以是无人,推门入内一看,苍旻正坐于案前,一脸的愁容惨淡。 见到我来,愁绪尽褪,淡淡道:“过来。” 我移步上前,他指了指案前的砚台:“研磨。” 早知如此,何必走这一遭? 晦气,晦气。 忍气吞声低下头去,依言而行,待到砚台墨汁饱满,方停下手来,睥了苍旻一睨,不想,他也正睨着我,吓得我赶紧低眉顺眼不敢再睨他,如此这般又过去约莫半盏茶功夫,我方悄悄抬起头来,他竟还在睨着我。 便咳了咳:“苍旻为何对小夭虎视眈眈?” 他略略一沉吟,道:“小夭学问,当真乃凤煜上神亲授?” 我颔首作答:“当真不假。” “那~”他扶了扶额前新有的一线褶皱:“上神可教过你何谓虎视眈眈?” 这个嘛~ 我冥思苦想一番后:“怕是忘了与小夭细说。” 便见他倒吸一口寒气:“既未细说,那便是不知。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日后你还是莫要再用的好。” 我吐了吐舌头:“小夭是否又将张冠与李戴弄混了?” 他一个失笑:“这又是谁教你的?” 我洋洋得意眯去半眼:“此乃小夭独创。” “想来也是如此。”说完,他淡淡然,道:“过来。” 我不解其意,挨过去半分,他不甚满意:“过来。” 便再挨过去半分,他尤嫌不足:“过来。” 我拘了拘,挪去一分,他眉毛拧了拧,我便是苦不堪言,书案虽宏伟,可它终究只是一张书案,再这般“过来”“过来”,怕是要坐与他身上的~ 叹了一气,转身绕去另一方案角。这便触了他的逆鳞,腾的一声,径直走来,我正费解,他已拉住我的手,牵我同至他那方大椅之前,捻来一支笔于我,尔后再将我握笔之手囊入掌心,前胸紧贴我后背,轻轻道:“我教你。” 嗯? 还未反应,他已带着我在案台铺开的白纸上一笔一划,细细勾勒。 这几个字我是有学过,也曾练写几次,虽不成名家大流,倒自有一份隽秀小字风韵。只是今日,不知何为,总有脑子记不事,手握不动笔之虚脱。全身上下尚还可呼吸且是活的器官皆被身后之人牵绊着,乱糟糟的。 俗语有云,字如其人,人如其字。 今日倒诠释得十分妥帖。 我嫌弃的睨了一眼:“此字,算苍旻,还是算小夭?” 身后人呼来两口热气:“算你将我带偏的。” 我瘪了瘪嘴:“苍旻若说算,那便算吧。” 身后语气腻人:“你今日倒是乖巧。”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自然要乖巧。 笑道:“苍旻可还有字要教小夭?” 身后哦了一声,似是在说,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我干干一笑:“小夭手酸得紧。” 窸窸窣窣一阵声响,苍旻便从我后背来到身侧,将我适才握笔的手放入手心轻轻揉了揉,揶揄道:“难怪学问如此不通。” 我脸红了红,他瞄来一眼,大有饶过我的意思:“来找我,可是有事?” 我卸下一口气,这才落落大方迎上他的目光,浅浅一问:“听陬月仙官说,苍旻让云絮仙子与我做了一身衣裳?” “可还中意?” 我定定望着他,这般语气,这般神色,和颜悦色得很,头脑一热,蹡蹡问道:“苍旻曾也给旁人做过衣裳,不知是哪位星君如此幸运?” 他抿了抿嘴:“为何是星君?” 我施施然一笑:“龙阳之好者,慕的自然是星君。” 他讶然不已:“龙阳之好?” 我点点头:“苍旻爱慕凤凰,凤凰倾心苍旻,不是龙阳之好,是什么?” 那一池的笑靥如花,那一弯的笑眼如辉,如同受了惊的鸟四处逃窜直至消散在苍白的天际,留下死一般的寂静才罢休。 我瞧着有点不对,咽了口口水:“苍旻大可放心,凤凰待你是有情的,今日种种,不过是他一时未想明白,深知容貌比不得苍旻,故而不舍做苍旻娘子,更乐意当苍旻郎君,才会置气不上天庭赴宴。” 许是听不得凤凰在置气这般话,苍旻的脸越听越难看,我赶紧峰回路转,将话说得柳暗花明又一村:“苍旻莫要慌,莫要急,此乃皆是小事,小事一桩。待小夭回到凤凰山,与他絮叨絮叨,定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将铁杵凤心磨成尖尖细细的小针,任你摇摆。” 说罢,露出一抹劳苦功高的虚笑,暗道:苍旻呀苍旻,这会你总明白了吧?为了让你得偿所愿,抱得凤凰归,小夭我可是尽心尽力,粉身碎骨万死不辞。俗语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可一定要记得涌泉相报呀。 “呜呜呜,哈哈哈哈”一个脆得比炮竹还脆的声音突然癫狂四起:“好一个任你摇摆,小苍苍,我倒是想知道你要如何将那只老凤凰摇摆?哈哈哈哈” 这个嘛~这个嘛~ 其实我也好奇得紧吖。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我在春日里 追逐一场 姹紫嫣红的花事 可惜 你未出现 “苍旻~” 这是我第一次从金乌神君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金乌神君那般严谨的脸,我看着他金光濯濯的扑上去,瞬息万变之中,还是与摇摇欲坠后应声落地的苍旻失之交臂,刹那间,那抹飞泻而出的红色液体,似是一把利剑撬开了我心底尘封的咆哮。 “杀” “王,请下令” “汝乃何人” “天族皇子” 这些被风啃噬得七零八落的东西是什么? 不分明不分明。 我坐在云澜阁紫云池边,池中无一景致,池水波澜不惊,是以,一潭死水也。 四下观望,无有人迹,便坐于池畔,脱去鞋袜,放两脚浸没池中,扑通扑通,扬起水花无数。 身为池子没有水花,好比小夭没有出席天后酒宴,无聊无趣。 “小夭仙子~”我掏了掏耳朵,将无精打采的脸微微侧移三分,一张急匆匆的脸映入眼帘,待疾步于我跟前,方是一口老气吐了出来:“原来小夭仙子在此,害葭月好找。” 我哼了一声,又垂下头去搅我的水花。 “小夭仙子莫要再气~”葭月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殿下突然恶疾,得天后娘娘懿旨,云澜阁上上下下务必留守阁内照料殿下,不得有误。小夭仙子虽非云澜阁中人,但放你一人独去,如何使得?” “话是如此~”我愤愤不平道:“但你们怎能对小夭下药,迫使小夭睡了一日方醒。” 此事说来真真可恶,我对苍旻虽无甚好感,但他恶疾突发,于情于理,我皆不会不管不顾撇下云澜阁一干人等,独自去偷欢,奈何~奈何~ 言多了皆是泪。 我怒气难平,又回头狠狠剜了葭月一眼,这憨厚呆子便堂皇得很,口舌打结,愣愣说不出一句贴心话安抚我。 “此事此乃实则” 我摇头叹息,收回凌厉似刀子的目光,为难他亦如搅乱一池死水,不足为道且又无法泄愤,便又专心致志扑通扑通拍击池面。 “哦,你们这是~”姗姗而来的皋月,探出一脑,印在这急速波纹里,也能瞧见他那双没安好心的眸子瞅了瞅葭月又瞅了瞅我,而后一脸疑惑,再疑惑,最后,便是释然。 嘿嘿笑过两声:“鸳鸯戏水~” 天雷轰隆,胸腔热流翻滚,一个声音横空出世,带着怒不可遏的呐喊声,喧嚣的嘶吼着:劈了我吧,劈了我吧。 是以,愤怒。 葭月在身侧瞠目结舌,我饶是能在愤怒中瞥见他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咬得咯吱咯吱作响的牙齿,令我深信他即将便要咬舌自尽。可惜,咯吱咯吱,又咯吱咯吱,那条不会说话的舌头比我意想的还要安然无恙。 “皋月,莫要胡言,莫要胡言~” 留下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申辩,黯然离去。 皋月见此,沉下眼睑,静谧,静谧,突然一脸了悟,暗自窃喜道:“小夭桃花如此闷闷不乐,葭月这般黯然伤神,莫不是,你不愿与他鸳鸯戏水~” 我嘴角抽抽,这般不正经,这般不着调,难怪世人皆道,只羡鸳鸯不羡仙。 叹息,叹息。 如此一叹一息,倒让我想起了记载在杂乱无章上的一个小故事。 说的是,人界帝王极其稀罕象牙,奈何,大象野性难驯,且狂躁易伤人,甚是难取。可帝王之命,谁敢不从。这便有一智者,历经千辛万苦寻到一神仙,求他救助百姓苍生。神仙默了默,交与智者一锦囊:“此乃本仙官独家秘制神丹,你且拿回去,喂与你豢养的畜生食之,不日,那畜生便可生出象牙。” 智者感恩戴德,怀揣神丹谨记神仙教诲,匆匆赶回家中,寻了一畜生依言给它喂下。一日三省,过了半月,仍是不见有动静,便日日跪拜家门,朝天大吼:“上神,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妙妙妙~”皋月听完,哈哈大笑:“小夭桃花,这本杂乱无章甚是妙~” 我颔首赞同,道:“从前看时,以是杂谈,今日再细细体会一番,倒是不以为然。” “哦~”皋月来了兴致,弯腰与我同坐池畔,学了我,脱去鞋袜,戏着池水,含着一眼惊奇:“小夭桃花缘何有此感悟?” 我故作讶然:“皋月仙官何时变得如此谦虚?吓煞小夭也。” “嗯?”皋月疑了疑,愣是想不明白何事将我吓到了,竟还是吓煞这般严重。眼见他那对活泼生动的眉毛拧了又拧,再拧,蹡蹡拧成一道波浪,也未释怀,终是侧身拱起双手,好生朝我拜了拜:“还请小夭桃花明示。” 我便吃吃笑起:“想来,当初那人间智者也是如此拜过皋月仙官,方得了你那锦囊罢。” 皋月作揖的双手僵上一僵,最后僵便全身。 身后幽幽传来一声叹息:“没想到,皋月也有如此应接不暇的时候。” 我按下心头喜悦,捞起两只脚,出了池子,施施然站立而观,陬月一脸倦容,见我回头,淡淡一丝浅笑:“皋月给小夭仙子下药,小夭仙子羞辱皋月,如此,可是两清?” 到底是陬月,洞若观火,名不虚传。 我别有用心的想了想,方道:“若是陬月仙官求情” “陬月在此替皋月向小夭仙子赔礼。” 行动倒是迅速,但这礼岂是这样赔的? 我两手背在身后,头微微扬起,一脸的高不可攀:“赔礼道歉讲的是诚意,不知陬月仙官的诚意是否足到,能令小夭释怀?” 话锵锵落音,皋月就从木讷当中清醒过来,但见他轻轻松松站起,轻轻松松走来与我并肩,脸上不尴不尬,笑得有如行云流水般恣意妄为而不失本色。我将他这副模样望上一望,诚心诚意在心中暗道,若论心大皮实脸厚,皋月稍微懂得谦虚为何物,施施然以第二自居,只怕六界再无人敢觊觎第一。 是以,不要脸。 “小夭桃花~”我翻出一朵寒酸的眼白,丢给他,他倒不嫌弃,笑意盈盈接着受着,也要将话说完:“赔礼这等事,皋月自信了之,何须假手于他人。” “这个嘛~”我拨正眼珠,露出一丝堪忧,捶着胸口,痛心疾首道:“皋月仙官连那等虔诚无害的凡人都能拿来糊弄一通,这等诚意,小夭不稀罕。” 皋月闻言,露出一脸无辜,煞是委屈的嘟囔着:“适才明明还与皋月鸳鸯戏水” 我默了默,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饶是将这不正经的仙官撇了去,与陬月同行。 “小夭桃花~小夭桃花~鸳鸯戏水~”身后凄凄惨惨一声长呼,我挠了挠耳朵:“陬月仙官,皋月仙官真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寒号鸟~” 我讶讶:“难怪如此凄惨。” 陬月又笑了笑,却笑得很是不轻松,疲倦就似眼尾的褶子如影随形,似有几分心不在焉:“今日小夭仙子且当寒号鸟是皋月真身,至于明日,明日再说。” 谁说陬月仙官无趣,真真是顶有趣。 我低低笑着,心中郁结总算释放一二,陬月将我望上一望,再道:“能博小夭仙子一笑,陬月之幸。” “陬月仙官莫要以为用这等玩笑哄得小夭心花怒放,便可让小夭对昨日之事不做疑心。” 我冷了冷,言归正传。 陬月停下脚步,我亦停住:“小夭虽记得不甚分明,但迷迷糊糊还是见到了些许,比如嘶喊比如血比如那道” “小夭仙子~” 陬月速速截断了我的话,我侧面而视,但见他表情十分古怪,几缕青苔色的细细如斑纹凸起的青筋在他眼尾处盘亘不去,幽深似海的眼底不断涌出叫做恐慌的东西,这样的陬月,确是首见,不禁让我心生寒噤。 “小夭仙子~”他用同样的语气再次唤我时,我便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陬月仙官,若是不愿告知小夭,小夭便” “小夭仙子误会了~”那些盘亘不去的青筋还是消去了,眼中的景致已由深海渐变为浅海:“陬月只是觉得小夭仙子若有疑虑,应当去问殿下。” 此法甚好,只不过 我垂下头,绞着衣角略有所思:“苍旻待小夭总是不够亲和,小夭怕” “疑心易生暗鬼,小夭仙子待殿下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是吗? 我有吗? 我坐在窗台前,陬月的话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 我不是吧? 我没有吧? 正当我左右博弈忙得不亦乐乎时,从远处悉悉索索跑来一个人影,待近到窗前,我双手支着左右两边脸颊,好一个秀色可餐的仙婢,只不过,瞧着很眼生,不知她是从哪冒出来的? 一见我,便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四平八稳的礼。 想我活了七百年,何曾受过如此高规格待遇,这便是手不是手,脸不是脸,很是无措的端坐起来。 “小仙奉天后娘娘之命,请小夭仙子去昭华殿问话。” 天后,苍旻的娘亲,凤凰的婆婆,我便是傻了眼,那~那~我该唤她什么呢? 正兀自懊恼着,这仙婢就是鹦鹉学舌般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断循环的唤着我:“小夭仙子~小夭仙子~” 我方如梦初醒,赶紧念了一诀,从窗口飘飘然然去到窗外,再飘飘然然的落到地上,见到衣角沾了点灰尘,少不得弯下腰去认认真真掸得一尘不染方安心与她回话。 “敢问仙子姐姐名讳?” 那仙婢脸颊微微红过,低下头去,细弱蚊声禀道:“回小夭仙子的话,天后赐名,小桃。” “可是夭夭桃花的小桃?” 我一个激灵,张口便问,她那浅薄浅薄的粉红脸颊便深了几许:“是。” “哦~”我释然一笑,她缓缓抬起头:“小夭仙子,请随小仙即刻前往昭华殿觐见天后娘娘。 “是是是~”我连声应道:“那便劳烦小桃仙子引路。” 她轻轻嗯了一声,再福了福身子。 我细细观察,这仙婢十分懂规矩,她在前面引路,脑后也不见生有眼睛,却能知我快慢,不多不少,总是隔着三步距离。初始,我有心斗她,小跑而起,她也似脚下生风般,三步分毫不差,我不信邪,慢如蜗牛,她便双脚注铅般,仍是三步不多。 我是以为奇,就这么玩玩闹闹出了云澜阁。 这便才察觉出蹊跷。 她悉悉索索回过头来,细声细气:“小夭仙子为何止步?” 我将头上那根貌似羽毛的叉子挠上一挠:“好生奇怪,适才竟未看皋月仙官?” 她忽闪忽闪两下,饶是认真道:“大抵~大抵~串门去了。” 我摇摇头:“皋月仙官虽活泼到脱了不似一个正经神仙,但看家这等事,他从不会假手于人。小夭觉得吧,若要他走出云澜阁这扇门,唯有一种可能。” “哦?” 小桃睁大了疑惑的眼睛,我嘿嘿一笑:“云澜阁塌了。” 我不过是打个比方,意在证明皋月绝无半点出去串门的可能,却不想这叫小桃的仙婢脸色哗啦哗啦两下,竟比苍旻书案上日日摊放的白纸还要白上三分,一双水晶眼,莹莹透彻,不多时便是水雾弥漫,娇媚的身子好比枝头最俏的桃花,正被人攀折般颤颤巍巍:“诅咒太子殿下,小夭仙子,这~这~这可是会被定罪的。”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划不开的 是水 剪不断的 是愁 忘不了的 是你 是以,当我在云澜阁宫门之外被这小桃婢子稀里糊涂扣上一顶诅咒太子的高帽之后,我尚懂疑惑,生得这般美貌的仙子,长就一副那般歹毒的心肠,造物弄神,造物弄仙。 然则,当我跪在昭华殿天后娘娘脚下听着她一字一句唤我妖女时,我方知自己真真是错怪了小桃仙子。 污蔑算甚么? 定罪算甚么? 能比得过天后娘娘灭我元神毁我三魂六魄来得震撼人心? “天后娘娘,小夭并非妖女~”我汗涔涔一身,泪糊糊一脸,俯首贴地,颤颤抖抖,朝着那帘薄纱之后容貌不祥姿态不祥的天后娘娘叩了几叩:“小夭的‘夭’乃桃花夭夭灼灼其华的‘夭’,是以,小夭桃花。与您家的小桃仙子,同根同源,同出一脉,实乃良善之辈,望天后娘娘明察,明察。” 好在皋月不在,否则我都不好意思将“小夭桃花”这等词汇说出口,无妨无妨,待出了这道门,桃花依旧送春风,小夭还是小夭。 “哼,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 座上的人威严赫赫,声音急促,心火灼灼,喷之欲出,我思忖着,这是秋燥呀,得喝菊花茶! 说到菊花茶,俯瞰六界,谁能与我家凤凰亲手栽种的菊花一较高低?若今日有幸大难不死,再回凤凰山去,我定要摘下所有菊花,晾晒风干,再添几勺从蜜窝里偷来的蜂巢,匀称匀称,密封成坛,委派山里个头最大的臭虫,日日不间断送往昭华殿,定要将天后娘娘的秋燥治个人仰马翻,不留余地。 如此,方能让我家凤凰再莫受这等窝囊气。 “难怪能将旻儿哄得迷迷糊糊的” 呃?原来苍旻那般模样在天后眼里只是迷糊? 竟是迷糊?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为何我偏就肯定且认定他那全是凤眼单吊,眼珠子不够大惹的祸? 我觉得吧,他若能生得一双如小桃仙子这般水晶晶莹莹透的眸子,任凭他如何倨傲,随便他怎么蔑视,也不会显得眼小不聚光,远看似迷糊的。 这个事,总归是娘胎里种下的祸根,如何到了今日,就怨气到小夭身上啦? 唉,做根不沾是非的羽毛,咋这么难呢? “天庭如何能容下你这等妖孽?” 想想苍旻的年岁,在想想苍旻娘亲的年岁,耳背这个事,也是有可能的。故而,天后娘娘至此还是不能将我的名字弄明白,似乎也许可能情有可原。 我叹了一气,心里默道:凤凰呀凤凰,“桃花夭夭灼灼其华”此话共有八个字,其中两个为叠字,算来也有六个字可选,为何你独独选个“夭”字,累我平白无故徒增今日烦扰,真是我冤家。 耳闻天后娘娘此刻正在喘息换气的空隙,我自是要做那见缝插针的针,便屏了屏气,大约是鼻涕多了,以致鼻孔堵塞,既吸不进新鲜空气,也呼不去心中郁气,这~这不就是世人常说的夹板气吗? 果然很气! 我无奈的再次叩上三叩,含着眼泪鼻涕囫囵道:“天后娘娘,小夭真不是妖孽的妖,小夭是桃花的夭,请您” 大抵是哭得太过伤心,口水够足,“明鉴”二字,脚底抹了油般转悠几圈之后,果不其然的在我喉咙里匡了瓢,一屁股又滑回了肚子里,晚节不保吖。 我打了个嗝,方平息这股从喉咙冲到肚里的慌乱。正欲将这两个糟心东西再次呼之欲出时,一阵急光打过,我张口啊了一声人便飞在了风里。 私以为,天后这般出手,定是想明白了,知道我小夭不是妖孽的妖,欲用一掌厉风将我从昭华殿劈去云澜阁,奈何她眼神不太好,劈斜了,嘭的一声,我柔软的身体就被敦实的殿柱直接反弹到了地面,这一身的七零八落,我是顾之不及,混沌之际,却有幸悟了个道——有一种痛,叫做找不出到底是哪痛却又哪都痛。 啊~多么痛的领悟。 我大呼一口,准备咽下口口水润润喉,不想,竟恶心到令我难以下咽,只好又顺了它的意,张口吐了出来。 蹡蹡一看,吓了一惊,这哪是口水,明明就是一摊血,艳艳的红,红红的艳,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就似漫山遍野的荆棘,刺痛了我的嗅觉,最后凝聚成一柄能撬开一切空间与时间的利刃,一不留神就撬动了我心底那不知何谓的咆哮。 “杀” “王,请下令” “汝乃何人” “天族皇子” 只言片语,一抹绝情的眼,是谁?风声鹤唳,一滴惊艳的红,是什么? 在看不见摸不着的万马奔腾里,我被头痛欲裂支配得只能大声呐喊:是谁?是什么?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却无人作答,无人理会,只好在求而不得里燃烧自己,烈焰熊熊,炙烤令我难受,但谁的脸却越来越清晰,它企图在一片缥缈里徐徐转来 “别以为你不还手,本宫就会轻饶你。” 我即将看到谁的脸时,又是一道急光,嗖嗖穿过我的身体,我哇哇吐了一地,不知是口水还是血,只觉得神识模糊,混沌不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有木亦成林 有花亦成景 有你亦成双 知否 “小夭仙子的意思,天后娘娘为难之事,愿一笔勾销?” 我将自己软绵绵的靠在金丝软枕里,舒服怡然到蹡蹡忘了聘礼之痛,却又听得陬月这话,这语气,便是有些不舒服,就似有人突然在金丝软枕里藏了一颗芸豆,硌得心慌。 这便敛起享福享受的表情,挑眉峻了他一眼,气道:“难道小夭在陬月仙官眼中,只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陬月笑笑,却对我所提质疑岿然不动,这~这简直比芸豆偷藏金丝软枕膈应我更令人郁结。 我一郁结,就会喘粗气,一喘粗气,怒容立显脸上。 此时此刻,便是如此。 “小夭仙子莫恼~”矗在门口一直晦涩的葭月,不知突逢何等喜事,爽得他踱步前来:“陬月并无此意。” 这番解释,若是皋月~我将眼睛瞟了瞟同在盯着我看的皋月,坦然送他四个字:居心不良。然则,眼下是葭月~我收回目光,含笑以待,正好跌入他那一眼深海中,浪花没有,只有不大好意思,少不得又是一番感慨:瞧瞧,这方是不折不扣的公道自在人心。 不大好意思的葭月勾下头去,小小声接着道:“小夭仙子,睚眦必报不假,却绝非小人,还请,莫要妄自菲薄的好。” 我呆若无言,陬月隐隐做笑,翘起的嘴角露出一方洁白,旁边的皋月则笑到五脏丢了六腑般的夸张。 我叹叹然,挑起的眉毛耷得无精打采,欲哭无泪的眼珠子恨不能夺眶而出将这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搓圆拉长揉方捶扁,就是不要见他无事人般冲我嘻嘻哈哈。 便是因了此事,往后一日,我皆视葭月为隐形人不理不睬。又过了一日,我全身上下包括这颗曾经为了聘礼而碎得稀巴烂的心灵全部完好如初后,与皋月言说一声,就火急火燎杀去鱼笺雁书楼。 “仙子是?”守门的仙侍稚嫩无邪,他红着脸,水润润的眼将我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看上两遍之后,最后认命作罢:“仙子眼生得紧,请问是哪宫哪种品阶名讳为甚么因何事要见星君?” 我这才记起,陬月有过交代,天庭规矩多,即算各路神仙府邸间隔不过一道宫门,登门拜访仍需持帖子前往。 末了,还不忘划重点:“小夭仙子,其他神仙府邸都好说,唯有文曲星君的鱼笺雁书楼与金乌神君的卯辰殿,你可一定要紧着这份规矩来,否则,便有面临拒之门外的危险。” 我听着好笑:“一个梁上君子,一个老小儿,进去旁人宫里,犹在自家一般来去自如,竟好意思提规矩?” 陬月笑得深藏不露:“这般形容倒是贴切。” 过后,他就再未提及,而我素来记不住事,自是不会惦着出门带帖子。 失策失策。 我将两只小手紧靠在腰间正前方位,拘上一拘,再落落大方道:“本仙子乃云澜阁小夭,前来拜见文曲星君,探讨恩怨分明之事,还请这位仙侍与我通传一二。” 听我自报完家门,这小仙侍红扑扑的小脸蛋益发精彩,咬着唇扭扭捏捏道:“仙子,仙子就是小夭?” 想不到我竟还混出了点名声。 可喜可贺。 心里的喇叭花就似吸了水的海绵,一发不可收拾,开得我底气十足,声如洪钟:“仙侍既认得小夭,那这通传可否免了,直接放小夭入门?” 他摇摇头:“鱼笺雁书楼从来没有这等规矩。”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呀。 我不得不拿出十二分耐心,再与这唇红齿白的小仙侍低言浅语道:“规矩是用来遵守的,不是用来破坏的,这个道理,小夭懂。小夭也不会为难仙侍,只是劳烦仙侍抓紧时间,速速跑去通传,因小夭我大病初愈,委实不宜在这风尖浪口抛头露面。” “抛头露面不是这般使的?” 他细细与我纠正,我愣了愣,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我的头:“小夭头上可有需要抛弃之物?”他一脸懵懂,摇摇头。我又指指我的脸:“小夭面上可有丝巾遮挡?” 他呐呐,摇摇头。我便是哀叹一声,反呛一句:“头上无物可抛,面上无丝巾可遮,不是抛头露面是什么?” 他讶讶,几次欲要张嘴说话,话到嘴边,又几次生生咽了回去,最后,学我哀叹一声,轻轻道:“那便请小夭仙子在此稍等片刻,小仙速去速回。” “如何?” 看到这气喘吁吁的仙侍又跑了回来,我赶紧问道。他摸了摸鬂角一缕不太服帖的碎发:“星君让小仙回复仙子,没有帖子,不见。”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一寸 一寸 愁愁愁 一点 一点 念念念 我总觉得,是这小仙侍传错了话,而非星君老儿闭门不见。毕竟,我与老儿情份不浅,既有志趣相投的癖好,又有狼狈为奸逃离天庭一块去偷欢的情意,如此种种,岂是说不见就能不见的? 遂,多嘴又问了一句:“仙侍可有与星君禀明,登门求见者乃云澜阁小夭?” 小仙侍红扑扑的“嗯”了一声。 我便心生千千结,沉思默想,灵光一闪,当真让我想出些许缘由。赶紧将自己的爪子似清风拂面一般轻轻的招上一招,不想,这仙侍小小年纪,却十分的固执古板。 但听吱嘎一声,宫门慢慢挪开,却只挪到刚够他如人族八九岁顽童身量进出那般大小的门缝,红扑扑的嘟囔一句:“小夭仙子有何吩咐?” 我拢着手,将嘴巴凑去他耳垂旁,细声细气道:“烦请仙侍再去通传一声,就说凤凰山凤羽小夭求见。” 小仙侍呐呐:“下界凡人都懂‘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仙子却不懂,这世风果然是每况愈下。” 我堪堪一笑:“有劳仙侍。” 他摇头晃脑,如何出来的便又如何回去了。 这次,他忘了说速去速回,却是真的只让我稍等了片刻,探出头来:“星君令,无帖,不见。” 我哀叹一声:“星君这般,倒似刻意为之。” 仙侍双眸凌乱心思不济,轻轻劝上一句:“仙子若有心求见,速速回去,拜帖一封再来,岂不快哉?” 我并不领情,只道:“这鱼笺雁书楼,小夭进进出出已有两回,哪一回又与小夭算得这般清楚明白过?”说到深情处,不忘伸出两根手指将干涩乏味的眼珠子抠上一抠,是以能抠出一两滴如泪水那般感人肺腑的东西来,却是白费了一腔力气。 唉~到底是情不深意不重,骗得了旁人骗不了自己。 这便又不着痕迹的放下,只管数落:“星君成心不见,想必即算小夭这会折返云澜阁管皋月仙官要来帖子,他也会想出旁的法子,继续将小夭拒之门外,如此,真是没意思得很。” “星君素来如此严明,小夭仙子切莫会错意。”仙侍不知疲倦的歪着那颗从门缝里塞出来的脑袋,酷似一兜破土而出的豆芽菜。 我大抵是饿了,心里炖出无数碗豆芽煨猪蹄。 便仰头将天边的云色看了一看,顿时心虚难安:都这个时辰了,皋月为何不喊我回去用膳? 是以,留下一句“后会无期”悻悻而去。 鱼笺雁书楼宫门左侧有一条窄窄的暗道,这等机密是陬月泄露与我的,此时此刻,正好有了用场。我左右环顾,确定私下无甚旁者,闪过身进去,念出一诀,摇身化作一只通体浅灰小飞蛾,窸窸窣窣原路飞回。 好在这一路,未曾碰到闲仙游神,伪装成功。 可喜可贺。 蹡蹡回到鱼笺雁书楼宫门百步远之地,但见那张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宫门两两相依,严丝合缝,不见一线渗漏之处,委身就近的一根石柱宫灯上,屏了气凝着神,静待后观。 待到头顶流光溢彩风轻云淡之时,我打了一个长长的盹。 熠熠生辉的九霄云殿上,各路妖魔鬼怪,蛇鬼牛神穿梭在白衣飘飘丰神俊逸的仙家上神之间,或寒暄或谈笑或谨慎或端着或放浪或吃惊众生百态,皆在此有一席之地。 我跻身其中,欲趁这般鱼龙混杂之际,顺手偷走玉兔仙子独有的桂花酿,去听得有人高呼:“小夭上神,请上座。” 我蓦然回首,天庭喜官已在灯火阑珊处,一身祥云锦袍,一脸笑容可掬:“小夭上神~”他近到我身旁:“恭请您上座。” 呼啦呼啦,众人蹡蹡两下便将我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夭上神,恭喜恭喜。” 我回以浅笑:“同喜同喜。” “尔等如何敢与上神同喜?”阎罗王穿得一身漆黑,粗声粗气粗粗说道:“若能沾沾上神的喜气,便已心满意足。” 太白金星“” 我施施然:“有喜众人一同喜。”说罢,特意凑与他跟前,小声道:“阎罗王三番五次不收小夭,此等恩情,小夭记得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我将思念 刺绣缤纷落叶上 雕刻飘飞絮雪里 悬挂枝繁叶茂中 放飞火树银花间 你可 看到 “为何要留下本神君从星君身上诓来的腰封?”金乌神君又变成了那个怪诞不正经的金乌神君:“小苍苍,给我一个必须从了你的理由。” 瞧瞧,瞧瞧,如此才叫调情,这般方是勾引。 凤凰呀凤凰,你但能有着金乌神君一半能耐,又何至于鸡飞蛋打,凄惨收场。 我叹了一气。 “对对对,理由,必须讲出一个理由。” 星君好似得了一个极好的乐子,帮衬得欢天喜地。 我蜷缩在腰封里面,动也不能逃也不能说也不能看也不能,无聊也是呆,呆着也是无聊,索性将那些爱恨情愁孰是孰非暂且往边上放下一放,依照金乌神君的意思,此时我便从了他与星君老儿,沆瀣一气,摇旗呐喊:理由!理由!给理由! 却是迟迟不见苍旻吭声,便是有人等得不耐烦了,待他一张口,我呵呵一声,果然是金乌神君这等顽劣皮神。 “小苍苍~”这没正行的金乌神君,说便说罢,为何突然挥舞腰封? 我裹在里面,只觉这世间瞬息万变到山崩地裂一阵,头昏脑涨一阵,人仰马翻一阵,难受得紧。 “吖吖吖,小儿息怒。” 不知外面究竟是何等情势,星君老儿突然一声惊呼,尔后,便没有了尔后,山不摇地不动,一切安静了下来。 我伏在腰封里喘气安神,蹡蹡缓上三口气,感觉腰封又被谁拿动了。 霎时急白了脸,闭上眼等待又一场山崩地裂,却出乎意料的平缓。我甚至都能感受到,这个谁揣着腰封很是小心翼翼。听风声,他在离开琼楼,步调匀速,轻柔,我好似被托在掌心,平平稳稳再无那般苦楚。 对待一根腰封都这般视若珍宝,嚄~我冥思苦想后,又是一叹:好一个穷得叮当响的上神。 “殿下~” 呃~好吧,我承认识人辨物此等高深莫测之事,实非我所长,故而,将天族太子误认为穷得叮当响的上神,此事~此事,不足为奇,不足为怪。 “殿下,天后娘娘派来问话的赤练仙子还在宫门外等着。” “三日。” “殿下能改变心意,天后娘娘一定会很欣慰。” “下去吧。” “是~” “殿下~” 咦?这园子不是冷冷清清的嘛?怎么刚下去一个又跑来一个? 但听吱嘎一声,脚步更是声声。 “殿下,请更衣。” “你,新来的?” “是。” “哪个宫的?” “回殿下,小仙乃昭华殿云菏,奉天后娘娘懿旨,前来落樱殿照料殿下。” “不必了。” “殿下~”便是噗通一声,云菏仙婢柔柔颤颤哭诉起来:“还望殿下成全,这~这虽是娘娘懿旨,却也是云菏求来的恩典。” 吖吖吖,咱们这位天族太子可真是~我咽了口口水,一脸焦虑便是豁然开朗,可真是沾花惹草的命。 凤凰不嫁,实乃明智。 “殿下,云菏只是想伺候殿下,并无他意,呜呜呜万望殿下莫要赶走云菏,呜呜呜~” 嗯嗯,情真意切,留下留下。 “殿下,呜呜呜~” “你既想留,那便留下吧。” 呦呦,铁树开花,有戏有戏。 “谢殿下~” “起来吧,替本太子更衣。” 窸窸窣窣,当真有衣物剥落的声响,我寻思着,他既然命云菏帮他宽衣解带,那这手中自然不会揣着一根腰封? 嗯,如此~如此还不逃,更待何时? 动了动翅膀,再动了动身子,尚且还有活动的余地,这便急着四处探路,却是四面八方条条大道皆不通,碰壁碰得我心灰意冷。 不就是一根腰封吗? 怎么跟个铁通一般水泄不通? 唉,出师不利,不利! “殿下,云菏告退。” 吖吖,这么快? 我赶紧缩着不动了。 “咦,这里怎么还有一根腰封?” “住手!” 一声怒喝,不单吓煞了我,还将那婢子云菏吓得颤颤抖抖,声不附体:“吖?殿下息怒。云菏只是见这腰封有些脏,想拿下去” “出去!” “是,云菏告退。” “站住~” “殿下还有何吩咐?” “本太子饿了,你去取点蓉酥送过来。” “蓉酥?殿下素爱的小点心不是玉露羹吗?为何让云菏送来蓉酥?” “云菏~” “是~” “本太子不喜欢话痨的仙婢在眼前晃来晃去。” “云菏知错,云菏这就去为殿下准备蓉酥。” 脚步声,吱嘎声,而后,吱嘎声,脚步声,不知疲倦的循环着,这便是云菏带着我素爱的蓉酥回来了。 “殿下~” “退下吧。” “是。” 脚步声,吱嘎声,尔后便是静谧,静谧一片的静谧。待我打完第一个哈欠后,屋内响起一阵绵长细腻的鼾声,我便是醒了瞌睡,试探着动了动,那层层叠叠的腰封烂布就似含苞待放的花儿服食百花仙子的金丹一般,瞬间怒放。一瓣一瓣酷似悠然自得浮在海水里晒太阳的八爪鱼精,八条爪子全撒开了来。 真真是老天开眼! 我振翅而出,才将屋内情形看清楚。 适才苍旻称此处为落樱殿,倒是未有虚言,殿内摆设雕饰器物不是循了樱花的形状就是描了樱花的姿容,有如樱花落地的意境,开满一殿。斜眼望去,卧榻浅睡之人就似躺在一片樱花地的绝世女子~哦,错了错了,是绝世美男子。 我揶揄完苍旻,赶紧哈口变回真身,不由得感叹一声:两脚着地的感觉就是好。 晃晃悠悠,行将几步路,方习惯下来。 回眸一看,樱花木雕刻的樱花桌上摆了五碟口味各异的蓉酥,当真是奇怪得紧,明明说饿了才让云菏送进来,却不见有动过的痕迹,便是心头一惊,莫不是个圈套? 我后退一步,转念一想,先下手为强。 这便蹑手蹑脚去到卧榻前,闭着眼的苍旻大抵是因眼睛想倨也倨不起来缘故,如此瞧着,顺眼多了。我慢慢蹲下去,双手支脸,对着苍旻的耳畔小声唤了一句:“苍旻?” 不见反应。 “苍旻?” 我又轻声轻气唤了一声,仍未有何反应。 这便放开胆子,小苍苍,小旻旻,苍旻小儿,苍旻大儿,小苍旻,小旻苍,苍旻大小儿一鼓作气念了个遍,榻上之人纹丝未动。 我如释重负:“原是睡得忘了吃,真真是个糊涂透顶的太子殿下。”我起身来,也不知是动了什么心思,鬼使神差的,竟在正要离开之际,弯出一根手指,在睡中人高耸的鼻梁骨上滑了一滑。 天雷轰轰,这~这手感为何能好到令人颤抖? 便是起了兴致,复又一屁股坐于卧榻边沿,好奇的将头倾下去,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额头:“到底是吃了什么,怎生得如此光洁,莫不是仙术幻化的?” 今日我的爪子是有福了,刚调戏完鼻梁,这会子堂而皇之的又摸上了他的额头,滑,嫩滑无比。 我似在细品萱草给我煎的荷包蛋一般,啧啧称叹。 从前只知口感好,容易上瘾成魔;如今方知,手感好也能命人魔怔得一发不可收拾。 什么眉毛眉骨什么脸颊下巴,皆无一幸免的被我小小指头蹂躏了又蹂躏,还不忘夸赞一番:“赏心悦目的东西摸起来果然是不同凡响。” 我十分享受此刻这般用心糟蹋苍旻的愉悦。 “呜” 一直紧紧抿住的两片唇瓣突然露出一条缝,发出这么一个音节来,吓得我差点就滚下卧榻去。 好在,它只是裂了一条缝,并未再有声响。 我便重新坐好,那条唇缝就似一条随时会张开的血盆大口令我浑身不自在。 “万一他张口咬我怎么办?” 我想着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道理,便想将它捏拢捏拢。伸出俩根手指捏了捏,裂开了,再捏了捏,仍是开的。 “别以为本仙子惧着苍旻这厮,就能容你这般放肆欺负我?看我羽毛精怎么收拾你。” 说罢,俯下身去,张开嘴含住那两瓣唇,少顷之后,不忘用舌头去探那条缝是否闭合了。 我本意是想让这两瓣唇闭拢不再发声吓到我亦或别似惹急了的兔子咬我,却是不妨,那条细缝在我双唇的包裹下反而豁出一条口子来,一声不吭就吞了我半截探路舌头,恐得我双目圆睁,万幸万幸,近在咫尺的那双凤眼仍是一丝不苟的紧闭。 想来,定是他在梦中吃蓉酥,将我的舌头误当成一块桂花酥。这也是有的,我经常饿到在梦里啃肘子,醒来嘴里却是齿印斑驳的素手。 理解理解。 便未与他计较,只用心想要辙了回来,一双大手从天而降,从我背部穿梭而过,便是将我禁锢得动弹不得,而后,大厦倾塌般,我从上被压入到了内侧,更要命的是,我的舌头拔不出来,好似有一条无比灵活的蛇将它缠绕得寸步难移。 一个激灵,我想到被拔了舌头不能说话的引路狱使。 哇哇哇,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拔我舌头! 便是急了,使出十二分力气于舌头上欲与那条束住它的蛇拼死一搏,却是不知,我越用力,那条蛇越是波涛汹涌的不撒手,博弈几番后,饶是没了力气,只得停止挣扎,任它摆布。它将我缠着我便不松开,它搅得我往上我便不下去,它带着我往东我便不往西,皆让它称心如意。 禅机有云:退一步海阔天空。 此话果然灵验。 我收敛脾气,乖乖巧巧退出这一步后,那条蛇也跟着温柔起来,不但细心舔舐适才与它博弈后留下的震痛,还直驱深入,恨不能就此一路探去我五脏六腑,一一抚慰一遍。 大有悔过自新重新做蛇的觉悟,能在点滴之中,领悟禅机,点化他人,是为善德。 想我凤羽小夭这七百年来,如何有过积累此等善德的机缘?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把握把握。 便是情不自禁哼哼了两声,刹那间,天雷勾地火,那蛇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突似被惹毛的困兽般再次发起狂来,我咯噔一声:江上易改本性难移,蛇就是蛇,你与它谈什么感情? 急着要逃脱,一个泰山压顶,斜躺内侧的我就被人死死压在了身下,这~这番姿势,为何如此的少儿不宜? 凤凰说过,身为女子切不可与男子在卧榻之类的地方单打独斗,是以少儿不宜。 我暗自叫苦,这~这如何是好? 正困顿之际,又觉有所不对,垂下眼帘一看,霜打雷劈也抵不过此时的震撼:身上之人明明是困着的,到底是如何将我衣裳上的扣结瞧清楚解开来的? 衣不蔽体,真身不保。 凤凰正儿八经时说的话,未曾有过错漏。 苍旻呀苍旻,我不过是小小欺负了一下你的脸,你竟要让我真身不保,那~那便怨不得我啰。 我横过手去攀上他的脖子,直接一刀劈上他的后颈,蛇不动了,苍旻也不动了,真身得保,真真是死里逃生呀。 又念了个诀,将苍旻从我身上移开,这次我便是真的滚下了榻。也顾不上摔了胳臂还是摔了腿,跌跌撞撞冲到门口,咦~缘何打不开?我又往四处查探,望能有幸寻到比狗洞略微小上半截的破洞,却是徒劳无获。 天啦天啦,睡个觉而已,要得着使了灵力封住大殿吗? 吖吖,这~这~这不就是凡夫俗子朗朗上口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花开有时 花落无声 恰似 归来的我 离别的你 终是 错过了花期 错过了时节 听闻人界众生但凡遇到不遂心之事,或相邀或独自前往去到一个叫做庙宇的地方,拜神灵,咳咳,也便是陬月口中闲得跟逮不到耗子的猫般生出听墙角癖好的天庭神仙们,改运去晦。 是以,求神拜佛。 “却是不知神仙拜神仙会否灵验?” 我坐在樱花圆桌跟前,嘀嘀咕咕,仍不忘捻起一块玫瑰蓉酥来解馋。要说这蓉酥,当真是美味,入口即化,香气沁人,胜过萱草手艺三倍有足,饶是如我这般很懂挑剔的蓉酥食客,也愣是未管住嘴,从桂花一路吃到玫瑰,转眼,五碟蓉酥无一幸免,统统祭了我的五脏六腑。 是以,圆满。 我伸了个懒腰,喟叹这落樱殿样样皆好,却是一样不好,少了一张可让我安歇的卧榻,便是这圆满里添了一笔不圆满。 凤凰常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是以不圆满为圆满。我读不懂那么多字,也无心思弄明白个中奥妙,却是不缺法子。捡起星君老儿的腰封,仔细熨平拉直,而后边对边角碰角折叠出一方小小软塌,又在西窗左侧那只樱花斗柜上的白瓷花瓶里,扯来一朵开得刚刚好的五瓣樱花,好生搁置于腰封软塌一侧,只当是樱花粉被。最后,再摇身一变,变回小蛾子,横卧腰封软塌,身盖樱花粉被,蹡蹡是让这不圆满也圆满了。 “殿下~” “太子殿下~” 不知睡去了多少时光,正是香甜美梦之时,耳边传来这般吵扰,我甚是恼火,嘟嘟囔囔翻了个身,却是撞进一堵墙里。 只是这墙,似乎与我印象中的墙,手感有所不同。 我闭着眼迷迷糊糊伸出一只手去,一路往上,舒服;再一路往下,还是舒服。正当我摸得不亦乐乎之际,头顶一个声音冷冷砸下:“摸够了吗?” 能说话的墙? 那自然是墙精! 我一个激灵,便是醒了,双眼一睁,但见苍旻横卧我身侧,面容含笑,一双眸子精彩程度堪比万花筒,一会子微澜泛泛,一会子火花激飞,一会子含情脉脉,饶是一刻也未闲着。 我默了默神,忽闪忽闪,对面的万花筒亦忽闪忽闪,我便是再也忍不下去了,直接挥舞着我的两只大爪子朝眼前这张无懈可击的脸搓揉撕拉扯轮番使过一遍之后,终是泄了气,横卧里双手一屈抱拳而侧,与我这同塌而眠的枕边人大喝一声:“你这妖孽好强的灵力,凤凰山凤羽小夭佩服,念在咱俩同床共枕一夜的露水情缘上,能否请这位妖兄孽姐换张脸?”对面的万花筒讶了讶,被我糟蹋过的脸上满是迷雾,我便嘿嘿一笑:“倒无关旁的,只是小夭瞧着骇人。” “这可如何是好?”精彩纷呈的万花筒恍惚之间便熄去了流光溢彩,黯然失色到好似一支燃尽了的烟花跌落在漆黑无光的夜色里,晦涩难懂,失了血色的双唇一张一合:“本太子的脸,生来如此,换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秋意浓 夜亦深 离人心 碎了梦 我仍在 等着你 凤凰说过,交流是一门深奥且颇具讲究的学问,亦如六界生灵分三六九等,大致可为“心有灵犀一点通”c“酒逢知己千杯少”c“牛头不对马嘴”。 我一一比对,貌似,我与苍旻果不其然是那“牛头不对马嘴”,亦是一叹。 他见我一叹,顿是恼怒不已,盯着我就似盯着一粒飞入他眼眶里只会膈应的砂砾般,满唇寒风肆虐飕飕两声道:“你这是何表情?” 我拘了一分伪笑,讪讪道:“苍旻莫要误会,小夭不过是喜极而叹,喜极而叹。” 饶是这般讨好,他面上愠色似高烧不退灼灼迫人,尤是那眼中之黑似一滴化不开的浓墨,眼中之白像一朵吹不撒的云絮,黑白分明到令人颤抖。我很是没出息到被他骇得难以抑制闪出一个寒噤,心慌意乱里将眼前空气当做一块桂花蓉酥吞咽入口,咕噜咕噜囫囵下肚。那双吓煞人的眼睛方泛起一丝疑虑,我才松了半口气,似十月怀胎的凡间妇人几分怜惜几分慈爱,摸摸肚子,盈盈一笑开来:“覆气已收,苍旻可消气?” 黑黑白白的眼眸绞了一绞,眉宇终是显出舒缓之意,我却当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提溜着裙衫贱兮兮上前贱兮兮告知:“适才小夭所指‘一次甚好’并非今日,苍旻且勿混淆。” “哦~”这冰山美人,呃,错了错了,是冰山美男冷冷将我瞟上一眼,两片薄唇上下迎合,轻飘飘一句道:“你且试试。” 试试? 不知是如何个试法? 我咽了口口水,他喉结亦是一动,正是互不相让之时,由远及近传来窸窸窣窣之声,我分出三等闲心仔细去打听,不禁感慨四起:咸吃萝卜淡操心,天庭的神仙真是闲得很。 “老儿押十碟玲珑丸子,赌他们会亲上。” “那本君押二十碟,赌他们~亲两下。” 堂皇呀堂皇,光天化日里两位上神躲在叽里旮旯儿听墙角已属不堪,竟还聚众赌博,赌的愣是这般没羞没躁之事~我按了按太阳穴上鼓起的一丝细小脉络,天界的体统怕是要保不住啰。 苍旻的脸明暗难辨,樱花微雨里,但见他踏过一步来,与我并了肩,牵起不知何时被我挣脱禁锢溜了号的爪子,不咸不淡道:“与我去药膳池。” 若论及本意,我自是不愿与他去那劳什子药膳池,但我又极惧他这阴晴不定的性子,只好堆出一脸的不情不愿,依他而去。出了步,却是未将那颗想要飞去找星君解惑的心按捺住,愣是偷偷回过头瞟了眼十步开外那株与我一般娇小的樱花树后,膨胀到清晰可见的金乌神君与文曲星君。 “还没亲,为何就走了?” 这星君老儿真真是不够意思,明明瞧见了我使出的眼色,却似老鼠对上了猫眼,撅过屁股嗖忽一声就将他那一脸茫然发挥致极,假模假样与我整好算作是完美错过一般溜了小号。 我努嘴白眼,听他继续说道:“难道是被发现,故意绕去隐蔽之所再行亲亲之事?” 便是有如天塌了般,两眼一黑。 圣人云,病急乱投医。此话,想来说的便是此刻的我罢。 星君老儿给了我一身不痛快,我不知反思,还鬼使神差与金乌神君讨巧,这,不是乱投医是什么? 我又是祈盼又是悔恨,睁大两只大眼瞧着面露一丝迷茫的金乌神君伸出两根挑剔莹指将鬓角一缕跳跃长发,心烦意乱捏上一捏,蔫掉水分的面容似乌云遮日般,黯淡,黯淡,嘟囔道:“本君与星君躲得这般仔细,饶是猼訑在此,也难察觉。不应该呀不应该” 他喋喋复喋喋,我便是左脚尖挨着了右脚跟,踉踉跄跄,差点就要给跪了。 猼訑乃南山之南丝辛上神钟爱的神兽,模样似羊,九条尾巴四只耳朵,面上无目,却是长其背。我与它本无所交集,一切因由皆是得了百花上神的无意之举。 南山之南乃极巅之地,与百花林一般,物产灵草,饶是有了这点牵绊,那年百花宴,百花上神不远万里送去拜帖一封。听后来丝辛上神口述,她原是不做赴宴打算的,至于为何最终又如约而至,她未从详说,只微红着脸,一眼娇羞,将凤凰按在她那一汪柔情蜜意里颠来倒去。 凤凰堂皇得很,一个趔趄,捻了一诀,溜之大吉。 丝辛上神历来高傲,凤凰的不辞而别,令她很受打击,此后每隔千年,便指使猼訑送来一株南湖草。个中隐喻,我饶是到了今日也未参悟一二。上个千年恰是我五百岁生辰,凤凰拗不过,终让我以凤煜上神侍童身份在封山结界见到了一只生灵,是以,猼訑。 接过南湖草时,我明明与他许下千年后再见之约,不想,它竟瞎了。 日后还如何再见? 便是悲从心来,泪珠子噗嗤噗嗤可劲的往外掉,吓得苍旻脸色一阵白,将我那根被他伤了的手指窝在手心里揉也不是搓也不是,口里尽是胡话:“痛吗?很痛?为何还会痛,明明只是伤在” 我一心一意难过,听得不甚分明,喃喃低语:“猼訑瞎了,猼訑瞎了。”头顶那声细语顿了顿,尔后一声叹息,撒了我的手,冷眼旁观。 “小娘子为何哭?”总有不甘冷场这徒在轻飘飘发问,另有欢喜闹腾之辈在冷凄凄作答:“强扭的瓜不甜。” “那依神君之见,这二人谁在强?谁为瓜?” “小猫猫在强,小苍苍为瓜。” “为何?” “星君饱读诗书,竟不晓得‘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等刑讯逼供的手段?” “如此再看,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我一个趔趄,什么眼泪珠子皆清清爽爽没了影,天庭神仙眼神不好这等事,名不虚传,名不虚传也。 “殿下~”正是我想哭不敢哭之际,急匆匆而来一个陬月:“殿下,天后娘娘懿旨,请小夭仙子即刻前往昭华殿问话。” 寒颤就似打嗝,突如其来又不请自来,我十分实诚的往后退去一步,略带惊恐的眼珠子一动不敢多动望向苍旻,意外在他眼底捕获一丝惊扰,虽是一闪而过,却瞧得真切。 “吖吖,棒打鸳鸯。” “嗯嗯,劳燕分飞。” 这一唱一和使得我猝不及防的失了一声笑,寒噤便是烟消云散了无痕去,我又高高兴兴弯曲着两根青葱嫩指,掂起身旁这位枯眉皱眼太子爷身上那袭同样好奇的衣角,求学若渴请教道:“苍旻,何谓劳燕分飞?” 飕飕两声,一阵飓风似与这苍茫大地有仇一般,从那双倨傲至极的凤眼中夺眶而出,沿路肆虐张狂,便见樱花雨错了节奏乱了分寸只知一味的漫天狂舞。 我左右看看,略有顿悟:“一顿乱飞,是以,劳燕分飞,小夭懂得了。” 立时即刻,笑声吃吃四起。 “好一个懂得,本神君自叹不如。” “小娘子这学问,啧啧啧,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我挑出一方眼尾,欲与身后花枝乱颤笑话者理道理道,只听头顶万幸一声:“好在你乃女儿身。” 我眼珠抖上三抖,歪头问道:“为何?” “女子无才便是德。” 我听着不似好话,却又被他正经得寻不出丝毫纰漏,正不知如何定夺之时,闻得先前还懂含蓄的吃吃之笑,在他话音落定后,凶猛得似打开便再也合不拢的潘多拉盒子一发不可收拾,笑得我汗毛根根倒竖,便是眉头深锁:“小夭此话说得可是有何不妥?” “无甚不妥。”苍旻冷静答我,冷静执我手,冷静转换话题:“你且在这里呆着,我替你去见母后。” 如此~如此安排甚合我意,赶紧忘了寻仇抱恨那等芝麻绿豆小事,只管乖巧点头。 “切记,不许再乱跑。”苍旻又极其不放心的这般说道:“若再有来传话,不管谁要见你,皆不可稀里糊涂跟了去,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虚虚答道,只求他速速去替我解围解困,便是心计重重的叮嘱道:“天后娘娘给小夭定下重罪,苍旻此番前去,必要求得娘娘懿旨,恕了小夭之罪,如此,两日后,小夭方可正正经经与凤煜上神一道回去。” “回去?” 我嗯咯一声,眼前撕拉一声,竟是杀气横溢:“有这等事?” “此事~”这股杀气比适才的寒颤更令我意外,很是诧异。踌来躇去,暗自伤神半晌,也未拿捏准他的杀气到底所为何事,好在身旁站了一个面色无常的陬月,借刀杀人我不会,但转嫁麻烦,我还是很在行的。 反手一抬,将无事人般的陬月指上一指,信誓旦旦道:“陬月仙官可佐证一二~” “吖~” 掐指算来,这当是我头回见到陬月人前如此失仪,素日俏得似樱花娇嫩的小脸,不知是遭了何等孽障之事,瞬间失了颜色,眼珠子一愣一愣跟凤凰山池塘里的蛙儿般痴呆木讷,却是在撞上苍旻那双比刀子愈要锋利的眸子后,哐当一声,又将他硬生生劈活了。 “殿下~”云澜阁礼貌最是周全的仙官带着些许小颤意,碎步上前来,清了清嗓子:“此事,陬月稍后再向您一一禀明,此刻,还请殿下莫让娘娘久候。” 我很是赞同陬月的话:“陬月仙官此话在理,苍旻娘亲性子却是火爆不堪。想那日小夭一刻都未耽误皆落得那般凄惨~”说到此,我隐隐又觉有所不对,面上忧愁陡增:“天后娘娘伤小夭之事,苍旻不知吗?” 他却是不答,空出一手,将我肩上几瓣落花一一拾掇干净,但似有心事般,动作缓慢似人界老妪,我疑心又起:“苍旻,莫非你,莫非你” “嗯?”他眼角提了提,我口水咽了咽:“莫非你被药膳池的药泡傻啦?”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我却越发激动起来。 “小夭就说嘛,苍旻的灵力如何会那般不堪?” 耳边刮过两道“嗞嗞”声,听着酷似秋风打落叶般凄凉,四季轮回,最不得我欢心的便是秋日萧肃,少不得抛去一记白眼,侃侃又道:“我家凤凰在镯子里施了不足十之分一的灵力,如何能将堂堂太子殿下反噬得屁滚尿流?思来想去,也只能是‘过犹不及’四个字惹的祸。” 此话字字出自肺腑之地,不知一旁的陬月为何在听完后,眼神凌乱到四处逃窜?还有星君,那一脸的愕然,好似刚刚吃下一个新奇无比的瓜,饶是入了肚也未能品出这瓜是何滋味,白吃,亦或白痴。 我暗自偷笑,眸光一转,方见金乌神君亦然,这才纳了闷。拾起眼眸,仰头瞧去,好在这方寸之地,还余有一活泼伶俐的,却是眉眼一瞪,口气冷得堪比千年玄冰:“尽胡说。” 胡说便胡说,我垂了一口气,为何要加一个“尽”?说得我好似就没有不胡说的时候,即便是等到玄色渐行渐远,心中愤愤不平也未咽下。 “啧啧,吓死老儿,吓死老儿~” 待到那方玄色彻底与这漫天的樱花细雨解了束缚,方听咚咚拍击之声。我偷摸着放出一眼跟过去,正是文曲星君举着拳头与自己的胸膛口过不去,细嫩细嫩的脸皮子上已被捶出几分紫色。 我默了默神,这老儿莫不真是瓜吃多了,脑子不灵光? “本神君亦是如此,亦是如此~” 嗯? 我蹡蹡按过头去,金乌神君亦然,明郎媚俏的脸庞上当真不假横亘出些许冷汗滑行的踪迹,我含了一瓣落花入口,便是茅塞顿开:“不曾想二位上神竟也吃过天后娘娘的暗亏,小夭亦然。”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浅浅烛影 画不出谁的眉 懒懒水纹 映不出谁的脸 我要遗忘了 遗忘了 落樱缈缈,似一去就记不得归期的玄色郎君,飘零散尽,却是无止无尽,叠叠层层,亦是满地满地皆要铺得留不下遗憾。我支着脸颊,眼巴巴的望,乍看似是临海悬崖边受尽风吹雨打的望夫石,细看就是望夫石,连毛孔都石化到懒得再伸张。 “哎呦呦,无聊得甚。” 静寂只余落花声声里,一句嘟囔似一尾划破安详天际的流星搅乱了这一院清宁。我慵慵懒懒洒了丁点余光过去,一袭淡粉淡粉的星君老儿坐在一粉淡粉淡的樱花塚里,白花白花的眉须或多或少沾着些许颜色,如此打扮,这身装着,辣眼无数,骇人千里。 “唉~确是无聊至极。”于他对面盘腿坐下的金乌神君,探出一只手将鬓角毫无征兆的捏上一捏,附和着叹而息道。 星君颔了颔首:“焱熠可有好耍逗乐的法子?” “自然是有的。”金乌神君继续玩弄鬓角,粲然若笑,勾得星君扯出一尺半丈脖:“怎讲?” “星君近来可去过杌陧仙人神邸?” “杌陧?”星君老儿一声低吼,似是被花塚藏着的蚂蚁咬了屁股般,速速爬起,舞手动脚甩去眉须沾染的落花,再看,双目聚光,一脸精彩纷呈:“老儿怎把他忘了!对对对,杌陧那儿好耍得紧,好耍得紧。” “岂止好耍。”金乌神君终于舍得放过那方鬓角,褶了褶眉骨:“听闻他新做了个稀罕玩意,却是谁都不给瞧。” “吖吖吖,老儿当初可没教杌陧‘众乐乐不如独乐乐’这等悖论。”星君甩开一地萎花枯瓣,义愤填膺得咋舌:“走走走,看老儿怎么训他。” 金乌神君笑笑,敛起眼角一尾荒诞,亦是应声立起,猴急般挥衣摆袖,刚拂了左肩落花又忙着清扫右肩,自身妥帖后,方向我派送一副有好戏瞧的神情:“小猫猫,半时片刻小苍苍怕是难得回来,想来定是天后娘娘舍不得,要留他用过晚膳的。”说到此,有叹起息落之意,三分酸楚三分艳羡:“咱们这位天后娘娘最是宝贝咱们这位太子殿下,护犊子护得众仙皆晓,素不知该喜亦或堪忧?” 我默了默神,此事不劳他累赘,我亦也晓得,遂翻了朵白眼,他哪肯平白无故收下,立刻撅了嘴挤着心思挖苦我道:“啧啧啧,左不过是一顿晚膳的时辰,瞧你这生无可恋” 话糙理不糙,奈何我就是听不得,喘不上气亦还顺带着立不住身形,冒冒失失到了跌跌撞撞的份子上,丢死人,偏这般滑稽又被金乌神君一丝不漏收入眼中,云海翻腾般的将我掂来量去,几番玩味几番浪荡打上一趣道:“小猫猫,这,这便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罢?” 我涨红一张脸:“哪有?” 他笑得邪乎:“罢了罢了,小苍苍无情,小猫猫又何不随了我与星君一道去耍杌陧仙人,讨乐子?” 星君喜色于形,拍手赞同:“焱熠言之有理。” 杌陧仙人? 我皱眉望了望金乌神君又瞅了瞅星君,在心底考究了半日,终于记得萱草曾与我提过许多嘴,说是天庭有位能工巧匠的神仙待百花上神极好,时常做了精巧物件,屁颠屁颠亲自送去百花宫,但求能博百花上神莞尔一笑,却是屡屡失算。 “这番屡战屡败却还能持之以恒坚持不懈的神仙,算来也是凤毛麟角,稀罕得很。若能讨个吉日见上一见,倒也不算坏事。” 每每听完,我总会在萱草面前许下这等宏图大愿。 却是不想,这个吉日竟是今日,我难免要多出一丝衡量。 两炷香前,苍旻提脚刚走,我后脚就可甜可甜的与星君老儿攀亲结故,祈着盼着能从他口里探得那日昭华殿上,他与天后娘娘话中深意一二,可恼可气这老儿忒不给面子,冷眼加寡言,生生将我拒在五步之外,心里正是怄了气。便很没好气的故意答非所问:“这樱花好生奇怪,记得昨日小夭入院时,就见它们不带一声喘息的缤纷飘落,连着今日这个时辰,落了这般久,却是不见少,怪哉,怪哉。” 话锵锵说完,适才还春风拂面眼波熠熠的金乌神君,面起微澜,虽是转瞬即逝,却余留少许淡淡的忧浅浅的愁萦绕不散,我很是意外,他撇开我,不知所谓的将手心朵凋花搓上一搓,声音略带细细苦涩:“这本就是落樱殿,落满樱花之殿,哪就蹊跷?” 星君愕然嗤笑,我麻利扫去一阵眼风,他赶紧收起嘴角余霞,弯曲小指,作势头皮痒得厉害,抠了半日方与我解释道:“左不过是些鸡皮蒜毛的障眼法,小娘子这般怪哉怪哉,才真真是少见多怪。”我恍了一悟,这小老儿原是在嗤笑我问了件人人皆能看破之事,气就不打一处来,鼻子没轻没重哼了一声,他算有了些自知,咧嘴大笑又与我劝和:“小娘子莫恼,你灵力弱眼皮子浅,而这东西又着实花哨,瞧不出也算不得甚。”他吞了吞口水,一手各抓一边眉须,语速快了不少:“眼下还是赶紧随老儿去找杌陧,他屋里荒诞怪异数之不尽,且皆非仙法变作,好耍得很。” 我狐疑满面,天庭来来往往皆是卓尔不凡的上神仙家,待万事万物早就不屑仙法怪相,素是由着它们自生自灭遵从生长脉络之法则。 星君这般解释,真真是不通。 左右思忖,无非是他知情却故意不备与我细说,方扯出这般忘了要走心的谎来,到底是瞧不起我这乡野之地修炼成精灵的羽毛,怨气陡生,索性赌了气道:“苍旻让小夭在此等着,小夭怎敢忤逆?若是星君与金乌神君闷得实在无趣,结伴同寻那什么什么仙人劳什子乐便是,不必牵扯了小夭。” “小猫猫好生无趣。”我这才刚与星君置完气,金乌神君又耐不住和睦,贱兮兮蹦跶出来:“竟这般与我生分,我这心呀肝呀,痛痛的。” 我凄风苦雨般咽下一口口水,生得如此明媚,张口闭口皆能抖落旁人鸡皮疙瘩无数,如此娇嗔,真真是受之不起,受之难为。 “金乌神君” “又生分啦,又生分啦” 我不过是习惯使然唤了他一声,他就炸了毛般弹上跳下,苦大愁深憋着劲的蹂躏面上五官,好生不容易方挤出几滴鳄鱼眼泪,装腔作势道:“这般久了,小猫猫唤着苍旻是苍旻,为何总唤我金乌神君而非焱熠?难不成是碍着苍旻太子身份,故意只与他亲和?” 星君噗嗤一声,笑得洪亮。 我默神静思,总算记得个中缘由皆是因他还未与我介绍名讳所致,正要辩驳,却是不敌他利索,被他抢先一步先发制了人不说,还凭空又得了些骂名。 “拜高踩低由来已久,小猫猫如此纯洁无暇的羽毛竟也不幸沾染了去,天庭之悲,焱熠之哀,呜呜” 脑袋轰的一声炸开锅去,浆糊筐筐。 理不清也,理不清啰。 我按了按脑门上突兀的青筋,嘤嘤不止的金乌神君继续双手掩面,跺脚啼哭,素雅清新的好衣裳糟蹋得有些委屈,褶子巴拉,发髻簪了些金光不闪银光亮的破败玩意亦是晃得我眼花缭乱,苦不堪言。 “呦呦呦,小娘子好坏呦。” 金乌神君那锅浆糊还在拧巴,星君叉腰起哄,我瞪着一双莫名其妙的眼珠子似赶场一般,紧巴巴瞪着他。 但见他从怀里抽出一方丝巾,酝酿酝酿,便是一通嚎嚎大哭:“我儿不过是出了趟门,小娘子就勾勾搭搭,这,这可如何得好,奸夫上门哭冤,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滴儿,苍旻小儿,你滴命怎如爹爹我一般的苦呦。” 听闻今日雷公电母巡天,难怪天庭遍地惊雷,劈得神仙变神经。我扶额擦汗,且记圣人云,少数屈服多数。讲的正是圣人亦有寡不敌众委曲求全的时候,那我一根小小羽毛精又算得了什么? 抖抖索索,扭扭捏捏,唤出一声“焱熠”去。 抽抽噎噎的金乌神君,哦,是焱熠,岂会如此好打发? 他身形高大却故作娇娥态,埋头不理,踢着地面的脚却是跺得越发厉害。 我叹了一气。 星君老儿见状,大有不甘示弱之心。忽然之间,扔去丝巾,捞起一朵落樱,听得“噗”的一声,落樱幻化成一口喇叭,老儿肩膀抖擞抖索,淡粉淡粉变作一袭银装素裹,口里哇哇大叫两声:“我滴儿呀,爹爹今日就为你的姻缘送葬。” 说罢,喇叭咿呀咿呀,叫个不停。 天庭仙风,我苦笑四个字:彪悍至极。 这方仰着脖子,两眼放空,细细弱弱一句:“要不,咱们即刻去找杌陧仙人耍一回?” “小猫猫既有如此提议,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焱熠舍了鳄鱼眼泪,三步并作两步近到我身侧,被蹂躏得异过位的五官又悉数复原规整,速度快到可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我傻傻一愣,双目瞠上一瞠。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小娘子能悟道想通,甚好。”银装素裹的星君老儿聒噪着原地转过一圈,再看,亦又淡粉淡粉辣着旁人眼睛,毒蛇般吐着信子揶揄道:“苍旻小儿日日只着玄色,老儿早就瞧腻歪了,小娘子这次若能给他弄顶绿帽子,兴许好看得很。” 我呵呵笑过,舌头结上一结。 是以,瞠目结舌! 三人这便忘了前尘恩怨,一字排开,宛如亲亲热热的熟稔之态,欢欢喜喜出了落樱殿。 依着焱熠的意思,落樱殿在北,杌陧的神邸在南,直直沿着前道而行,自是会到的。 我总有不安:“莫非,焱熠还未曾去过杌陧仙人神邸?” 焱熠哈哈两声:“去过,自然是去过的。” 这倒愈发令人疑心,我与星君老儿锵锵一眼对视,皆是不信,焱熠尴了一尬,继续哈哈:“大约是万把年前,杌陧刚入仙班开邸迎客那会,我陪着小苍苍” 万把年前? 我傻傻一笑,星君老儿却没我的好脾气,不待焱熠将话说完,面红耳赤的叱呵一声:“那你是如何知晓他又翻出了稀罕玩意?” 焱熠顿上一顿,思磨思磨后,撸了撸舌头,不甚自信道:“这个嘛,自然是道听途说而来的。” 我翻了翻眼白,不靠谱呀不靠谱。 星君面若寒霜,眼刀子一刀又一刀,焱熠视而不见,努努嘴:“道,正道也;途,路途矣。道听途说,路途上听天庭仙友说起的正道之事。这,有何不妥吗?” 巧舌善辨,焱熠也。 我自愧不如,锵锵转向星君,他讪讪一笑,面若寒霜已是春暖花开:“如此一说,倒也在理。” 我咳嗽两声,心中喟叹:星君与焱熠的“理”果真不假乃无理的理。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那一腔痴心 跌落在你不以为然的角落里 徘徊着彷徨着犹豫着 风悲鸣而来 你看不到你看不到 雨呜咽而去 你看不到你看不到 彩燕剪着两羽漂亮长尾扑腾闹雀,一水艳色灯笼可圆可方悬在红扑扑的屋檐下低羞了头,朱色浓漆大门配以绿的黄的蓝的七色丝带活脱脱就似被土匪打砸过后的大染坊。 我斜头歪眼杵在云阶上,瞪着门楣正中五彩牌匾里油漆赫赫的三个大字失了颜色:“杌陧仙人宿在姻缘殿里,那”混乱令我烦躁到拔下发髻上那柄形似羽毛的簪子巴拉巴拉两下,又匆匆簪回原处:“月老仙师宿于何处?” 星君眼中有惑,目随羽毛簪子一路追去,奈何失了算,去了就不晓得归,彻底沦陷在我的发海髻云深处脱不得身;焱熠咬唇寒齿逆光瘆人,额头一波三折又三折,双眸水光敛敛,恨是不能将我的羽毛簪子水淹火烧土埋不留一魂半魄于乾坤朗朗之间。 我瑟然而悚,眼力见陡增:“小夭真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竟是不知如今天庭盛行龙阳之风。哎呀呀~能被月老仙师留着拉郎配,杌陧仙人莫不是比苍旻妖异更甚?” 咕噜咕噜,星君老儿的眼珠子磕磕碜碜颤颤巍巍寻得一缕青丝细缝,屁颠屁颠,直接跌下尘埃里,大大的活神仙愣是生出一方惊错,怨怪我一句:“小娘子,好歹毒的心肠。” 我亦感冤枉:“小夭未曾拜访过月老仙师是实,然这姻缘殿里住只宿着一个月老仙师是实,你二人生拉硬拽强扯着小夭找杌陧仙人寻乐子寻到姻缘殿来亦是实,两个边不搭界不碰的神仙好到了一处神邸里,若这都非龙阳之好,那算甚么?” 星君老儿的后颈脖子崴得忒不地道,难得我耳聪目明一回,他却仰脖朝上,两眼翻天,我没好气的睥睨一眼:“难不成,还要说是你二人指错了路,无端无故真就这般凑巧,走到了姻缘殿门前?” 焱熠咳嗽一声:“小猫猫~”面露三两薄笑,左手绞着右手,欲言又止,我哼了一声,他方抬头与我一眼对视,气若游丝:“今日吧,真就是很不凑巧的凑了一回巧。” 我呐呐,正想说点什么安慰安慰自个被惊吓得失魂落魄的心灵,但听朱色深漆大门吱嘎一声,一团红彤彤的东西从里面快速蹦跶出来,乍看极像从前我在凤凰山仰天细数的火烧云,细看却是一个人影,五官样貌还未瞅清楚,他倒是利索得很,张口一个星君尊者,闭口一个焱熠神君,面上那双被衣裳印红的眸子碰触于我时,颇有萱草脑子短路不灵光的那股傻劲,机械摇摆两圈后死死定住了,红艳艳的丝绸袖口里钻出一只肥腻腻的粗短肉手:“这位仙子,这位仙子是”我屏气凝神,他被定住的眼珠子终于又开始不规则的舞上舞下:“这位仙子是谁不紧要,紧要的是我那根逃之夭夭背信弃义的红线娃娃。” 星君噗嗤噗嗤笑得响亮,莫名其妙崴了的后颈脖子又这般莫名其妙的痊愈了。 我忧伤四起:神仙就是神仙,病来如山倒病去亦如山倒。 “星君尊者莫要再笑,莫要再笑。”月下仙师急得两手捻起左右两侧衣衫,露出一双亦如衣衫般红火火的靴子,跺脚捶地:“叛逆出逃的红线娃娃乃我这十万年里培育的最是情深似海的一根良缘,丢不得,失不得,逃不得。” 我失声半笑,好没诚意又好个天庭神仙皆爱使的伎俩。 一只大手曲着五指,趁我独自偷乐正当时,照着额头咯嘣一下咯嘣复又一下,我猝之无所防备,自是未避之躲过,内心崩塌到难以概述,千言万语汇作一声吃痛惊呼:“焱熠?” 他倒一脸正经,偷袭了我,还当是没事人般一派光明磊落的迈开二八步,只管稳健行去月下仙师身边。攒紧宽口袖角,堵住清风想要钻空子的心思,目光炯炯,和风细雨宽慰道:“既是月老的心头宝贝,我与星君又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星君愣愣,我讶讶。 大白天的怎就见着鬼啦? “焱熠神君此话当真。” 月下仙师撒开左右两侧衣衫,腻白腻白的手攥着焱熠青葱玉指摇曳,再摇曳。 焱熠笑得随和,便是头上那些金光不闪银光亮的破败玩意也温婉恰似莹莹月色,柔和,再柔和:“本神君可担不起言而无信的污名。” 我一个踉跄,跄到星君身旁:“焱熠这厮,能够无功不受禄?” 星君老成辣练的将头摇上一摇:“绝无可能。” 我嗯嗯点头,他却低头兀自咋舌回味,一品不足又二品,二品嫌少,再三品,这才抬起一脸幽怨:“小娘子这学问” 我耳尖以盼,他却再无下文,我偃旗息鼓,还以为能听到“长进”二字,白白空喜。 “然则” 焱熠不负众望,吐出这般两个字,我赶紧支开杂念,与星君憋住呼吸。 “然则?” 月下仙师不解重复,焱熠一笑洒脱:“小月月,若是本神君抓到了那根吃里扒外的红线娃娃,你就将它算作酬劳送与本神君如何?” 无功不受禄,无功不受禄。 我就知道,焱熠是一等一无功不受禄的神仙。 与星君相视一笑,实在没憋住,噗噗噗笑得如屁响动天。 “使不得使不得,这红线娃娃乃我” “那便是没得谈啰。”焱熠脱开月下仙师腻腻肥手,怅然若失道:“唉,好生为难。”他左右摇着头:“本神君到底是先去昭华殿向天后娘娘告密,还是一溜青烟直接跑到天帝跟前打打小报告?难,好生为难。” 噗噗噗,我与星君再接再厉,似屁非屁笑得地动山摇。 “使不得使不得”月下仙师摇手摆头懊悔不已:“焱熠神君使不得。” “那~”焱熠愉快不减,执起月下仙师双手:“小月月就是同意将线娃娃送与本神君啰。” “你~”月下仙师倔强的夺回双手,腻腻脸盘上生着一双腻腻的大眼珠子:“你又没得姻缘,讹我的红线娃娃作甚?” “做被子!” 脆生生三个字,吓得彩燕扑腾扑腾飞走了。 “焱熠!”月下仙师动了怒,焱熠仍是没轻没重嬉皮笑脸:“小月月,继续磨蹭,指不定那线娃娃已经耐不住寂寞胡乱系了主。” “吖吖吖,使不得使不得”月下仙师怒气满面的脸比三岁小儿愈发善变,这会子又哭丧起来。 焱熠没心没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让本神君记记,上次逃了的那根线娃娃害得谁与你不共戴天?是嫦娥仙子吗?” “呃”月下仙师闻言,惊吓过度,打出一个嗝来,腻腻的脸盘不油也不腻了,只剩苍凉一脸。我滋滋品味,原来月老与嫦娥交恶并非是八卦仙友们子虚乌有杜撰胡说的。 有料,有料。 我盼着焱熠似人界说书先生般,能从始到末一一道来。 “你寻着了再说吧。”月下仙师却是不给机会,见他将衣角捏上一捏,捏出了褶子仍还捏着不肯卸去半点力气:“若是我自个寻着了,看你与谁要去。” 说罢,口念一诀,红彤彤的火烧云就消失在眼前不见了踪迹。 我惦记着嫦娥仙子的戏份,头一回主动搭理他:“焱熠,嫦娥仙子不喜欢那根红线娃娃吗?” 焱熠笑得诡异:“小猫猫是在羡慕嫦娥仙子有红线娃娃吗?” 我又抠了抠羽毛簪子:“红线娃娃是什么?” 焱熠笑容凝固,盯着簪子默神:“这簪子?” 我的小心脏咯噔一下咔嚓一声,锁了眉瞪着眼捂住簪子,恶言告之:“此乃小夭宝贝,由不得你贪慕它的冰清玉洁。” “哼!”他轻轻巧巧,乌木般的眼珠子抛出一记蔑视灼光,激得我头脑一热,手贱人蠢复又取下簪子掌于手心:“小夭所言绝非妄语,此乃凤羽小簪。” “凤羽小簪?” 星君与焱熠异口一声,语气风度勉强算作随和,我方点点头:“二位上神眼光却是毒辣不堪,一眼就瞧出了这东西的不俗,嗯,那便算作这东西的福气啦。” “毒辣”星君眉一皱,觑向表情古怪的焱熠:“不堪?” 我逗趣心起,拿着簪子指指星君:“毒辣~”再指去焱熠:“不堪~取个仙号都能一鸣惊人,太子太傅学问做得好,做得妙,小夭佩服。” 星君讶然于脸,焱熠却复又常态,色眯眯到不正经的乌木眼不知是在做何等考量,似足了偷闲浮出水面咬了谁就不肯撒嘴的王八,贼光紧锁我的簪子:“小猫猫适才所指不俗,却是不知如何个不俗法?” 我呵呵两声,将杂乱无章上尚还余有几分印象,且算得上天方夜谭又配得起光怪陆离这等凶煞之词的故事,略微整合整合,就自作主张替我家簪子谋得了一个比惊世骇俗还要鬼扯的前世今生。 海阔天空胡说瞎吹林林总总侃得口干舌燥既未遗漏前世也未少讲今生,方长长吐了一口气。 焱熠双手抱胸,诚意缺失的“哦~”了一声,星君同样不赏脸,感而无慨唯有一个:“嚄~”。 我便是傻了眼:“此簪乃六界独有,稀罕到天庭宝贝皆不能与它同日而语,二位还认定它不俗?” 风平浪也静,云淡雨又轻。 小鬼如何骗得过阎王,精灵怎能斗过上神? 我无精没采将簪子簪回原处,说了实话:“此簪乃是小夭真身,凤凰说了,头可断血可流,簪子不能离发。” “原来如此。”焱熠细细琢磨,吐出这等四字,星君似也摸清了脉门,捋着白花眉须,心事重重接着道:“簪入发髻,形似普若无异;脱离发髻,现出羽毛形态,铺张结界,妙。” “哼!”焱熠一声冷笑:“凤煜上神好巧的心思。” 我讶讶然:“二位上神在说什么?为何要在背后说我家凤凰坏话?” 星君不答,焱熠不再作冷笑之态,贼眉鼠眼低声道:“小猫猫,想不想与嫦娥仙子一般,得一根红线娃娃?” 我默了默神:“听闻,红线娃娃能许六界众生姻缘,若是小夭得了一根,用它系住苍旻与我家凤凰,那,他们可否再续前缘?” “当然~”焱熠笑得眼睛里全是星星:“要吗?” 我可劲的点点头:“要!” 他抿嘴退我一步去,左手取下发髻上的金光不闪,右手拿了银光亮,两手撒开,口里喃喃念了一诀,那金光不闪就撕拉一声成了一柄金光闪闪的大弓,银光亮咔嚓一下,一支银色银羽利箭赫然眼前。 吖吖,这破败玩意原是焱熠的兵器,我吐了吐舌头,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小夭也。 但听“嗖”的一声,箭离弦冲天,不待飞入云霄,那束银光“嘭”的一下,化作银光点点无数,就似樱花细雨般,飞洒去到了天庭每个角落。 我拍手叫绝:“好生厉害的金乌神君。”焱熠难得谦虚不与我抬杠,念诀收起金弓银箭,又依次别入发髻,我仍在感慨的虚无里不可自拔,蹡蹡又道:“天女撒花果然名不虚传!” 空气里静悄悄静悄悄,凝聚出一朵叫做尴尬的花来。 盛开,盛开。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昨夜风声又起 带着你的味道 偷偷摸摸又鬼鬼祟祟 我循风追去 却是一地的支离破碎 奈何 奈何 风吹走的 再也寻不回 一日繁华流彩盛极而衰,没有金乌神君的天际,浓云密布。玉兔小仙挥舞着上等桂木削制的棒子,又开始勤勤勉勉舂击酒糟,准备酿新酒。我隔着流云与清风,将桂木与酒糟碰撞而生的粗狂呐喊,从若隐若听等到了连绵不绝。 星君打了个哈欠,焱熠亦跟着打了个哈欠,我揉揉眼睛,扒开一坨指甲厚的眼屎,依稀看清了月宫之上,一身清冷荧光,肌寒肤雪,眉眼棱角无不孤傲的嫦娥仙子。 她款款而来,祥云做的台阶一梯一梯将她送入染着金边的云巅之顶,桂花树摇曳起一阵浓郁香风,似多情的恋人开始狂妄的追逐嫦娥仙子余留在月宫中那道婀娜多姿的影子。 我深吸一口香甜,心就醉了。 星君张了张嘴,焱熠亦张了张嘴,此起彼伏的哈欠,重重叠叠最后终是成了一根萱草素日里替葡萄藤上那只七条腿蜘蛛补网子的大头针,狠狠戳破了我的痴迷美梦。 我摇摇头,擦亮擦亮眼睛,嫦娥仙子整好露出莹莹两指,撩起额角,待到美眸流转里倒映出天边最末一朵浮云崽子昏昏欲睡之时,照常取下萦绕腰间那条胜过天山雪水清澈三倍有足的玉带绫罗,飘飘渺渺向着月宫半空一抛即掷。 暗沉低迷的天角,这才泛起丁点幽光,微微之光,似星星之火可燎原,慢慢点亮了整个星辰大海。 天庭进入了另外一种光明里。 星君老儿瞌睡全醒,咋咋呼呼:“呀呀呀,今日竟是小半圆。” 焱熠亦然,笑笑:“如此看来,我也是许久未找小嫦嫦叨唠天庭八卦了~” 嗯? 我耳朵一竖,眼睛一横,咬着手指,暗自纳闷。 天界盛传,嫦娥仙子自打去了月宫,性格就由从前的亲善可人变成了如今的孤僻漠然,除去乖巧伶俐的玉兔小仙,任何神家上仙皆唤不开月宫深处的桂木花门。 想不到 我难得望向焱熠的眼睛里满满皆是钦佩:“焱熠好能耐,竟可讨得嫦娥仙子欢心成为月宫座上宾?” 焱熠暗下一眼星辰:“莫非,小猫猫也是厌弃朗日浓烈,爱慕月光温婉的肤浅鼠辈?” 我连连摆手:“论品月,小夭只愿意钟情一个富态喜庆白白胖胖的圆满之月,实在配不得‘爱慕’这等深情美词。” 他听罢,这才松开眼角,笑容粲然如常,我好奇心胜,复又追问了一次,他乌木般的眼珠子里笑出了一泓清澈的泉水来:“小猫猫说是座上宾,那便就是吧。”他拱起左手尾指:“虽然我想的念的从来只有月宫屋顶上那方横梁。” 我嘴角歪上一歪,钦佩就像一个猛子直接扎进了深海的太阳,再也浮不起来。 星君扭着屁股,嘻嘻哈哈:“焱熠呀焱熠,你好生与老儿交代,这天宫一百零八处神邸,到底还有无一处横梁是你未曾去过的?” 焱熠果真摊开十指,喃喃细数,待数到天边跌下四五颗定力不够遭瞌睡虫诱惑成功的小星星后,方郎朗一笑:“还真有一处。” 星君兴奋难耐:“昭华殿。” 焱熠笑着摇摇头:“再猜。” 星君不带一分含糊,急吼吼道:“云霄大殿!” 焱熠继续笑着摇头:“接着猜。” 星君略作一番思索:“太真殿?” “太真殿的横梁早被我坐出了一个‘凹’字。” 焱熠咯咯咯,笑得乌云惊了心,忙里乱窜一屁股跌坐在浅黄浅黄的弯月上,骇得我冷汗倒流,还以是那乌云太淘气,拉出了屎黄屎黄的大粑粑。 好在,乌龙一场,乌龙一场。 我扶额擦汗,星君却憋红着脸,一鼓作气将我略有耳闻亦或从未耳闻大大小小近百个神仙名讳竹筒倒豆子般,皆数了个遍。 焱熠一一否了去,星君嗷嗷乱叫,我在这场鸡飞狗跳的猜谜大戏里开始惦念那些飞走吹散,至今仍是杳无音讯的银光细末。 也不知它们是否已经找到了那根攸关我三尺聘礼清单的红线娃娃。 “你,你诓老儿!” “哼,明明就是星君猜不着,怎可赖焱熠?” 眼见鸡飞狗跳已经演变成了鸡飞蛋打,我赶紧扯住星君帮忙劝和。奈何,我这厢是真真心疼老儿,他却将一手挑拨离间玩得溜溜的。 “瞧瞧,瞧瞧,小娘子挽着老儿,这是要与老儿一统战线,同仇敌忾。” 农夫与蛇呀。 我脸色哐当一声,撒开星君,蹡蹡退去两步,焱熠见罢,又是咯咯咯笑得我后背发麻:“星君好似有所误解,小猫猫明明就是在与星君划清界限。” 我讶讶,杀人不见血,好厉害的刀。 虚虚一笑:“焱熠未去过的横梁,不就是卯辰殿嘛。” 焱熠双眼放光:“正是。” “吖吖吖,不愧是老儿一手调教的女学生。”星君喜上眉梢,借着夸我的东风,狠狠将自己夸上一夸:“老儿果然聪明。” 我讪讪一笑,聪明,聪明。 又这般等了小片刻,月老仙师仍不见影子,星君许是真的累了,大笔一挥,将姻缘殿朱色浓漆大门上的七彩丝带悉数取了来,先是抛出一根红的,这小家伙扭扭捏捏将尾巴摆上一摆,便是一座顶着红瓦的八角亭子。老儿接着又依次抛出一根白的一根蓝的,白的成了亭檐角上垂下的轻烟白纱,蓝的成了一盏笔直笔直的灯芯草,焱熠手指一弹,灯芯草的叶子舒展,中心升起一束柔柔的蓝光。 绿不拉几的短丝带咯吱咯吱钻入亭中化作一张圆角荷叶桌,余下三根沿着桌边,自选一方,圆凳方凳椅子,各不相同。 我挑了橙色坐下,焱熠扣了一个响指,荷叶桌上美酒佳肴,一个不落。 我家凤凰虽也经常变桌子变凳子,但似这般梦幻精致,蹡蹡是头回见识,少不得又要啧啧称叹一番。 酒足饭饱之后,已是月半稀疏,我略有不安:“都这般久了,为何还未寻回红线娃娃?莫不是被月老仙师捷足先登啦?” “小猫猫这急性子,倒似是猴子托胎转世来的。” 入了夜的姻缘殿前,灯笼圆圆方方艳艳一片红,白日里淡雅清新的焱熠,不知是讨了姻缘殿的喜庆,亦或是要与天穹玉带隔空辉映,周身四处浅浅淡淡皆是金银交错的光晕,我眨了眨眼,这光晕就似牡丹展屏,富丽堂皇的化开了,化开了。 再是一瞧,往日里只懂得明媚的金乌神君,竟也有了美色迷人的一面,我又忘了西瓜捡芝麻,干顾着啧啧称叹。 可惜,焱熠不懂我。 这一叹,入了他的法眼,便就成了叹息的叹。 “小猫猫,莫急莫急~”他卷起宽口袖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莫要急躁。”说完,站起身去,准备徒手去捉贪恋月色忘了飞翔的七彩瓢虫。 我撅起嘴:“小夭哪就急啦?不过是在焦虑而已。” 星君咋舌喟叹。 我便是真的叹息了一叹:“小夭真真只是替自个往日里将焱熠美貌当做沧海遗珠忽略不察而焦虑罢了,为何星君与焱熠一个两个皆是不信?” “糟了糟了,小娘子急得胡话连篇,怕是要与小儿交不了人啰。”星君老儿抓耳挠腮,焱熠一脸凝重:“星君言之有理,小苍苍发起狂来是会咬人的。” “吖吖吖,老儿怕怕。” “嗯嗯嗯,小焱焱也怕怕。” 我傻了傻眼,心不由己,感慨一句:小夭更怕怕。 “小猫猫宽心,待我捉下这只瓢虫~” 话未说尽,但见这时而明媚时而俊美的神君,猫曲腰身眯着眼小声翼翼只身向着月下一团迷影进犯,却是不敌那小东西的狡猾,扑了一空。星君哎呦哎呦的叹息,我虽不清楚这二位上神苦捉瓢虫到底是何用意,但实在见不得素来只会戏弄旁人的金乌神君如此愚钝无能。 一跃而起,左右开弓,挽好了两管水袖,举起的胳臂就似荷塘月色里绿皮蛙使唤粉色长舌一般,快准狠,一招不到,便将那只震得翅膀嗡嗡作响的瓢虫逮获囊中。 “哎呀呀,难怪小娘子学问不咋地,原是将功夫都用在了斗蛐蛐这等玩物丧志”我咳了咳,好心打断眼睛犯晕的小老儿:“星君谬论,这小家伙乃瓢虫,而非蛐蛐。” “呀呀呀,不可教训,不知话言,朽木不可雕也。” 星君双手叉腰与我红了脸,焱熠却是笑而不语,从我手中取走那只惊慌失措还被老儿笃定为蛐蛐的可怜瓢虫,吹去一口气,我这陀螺脑袋就似被人灌下十坛八坛玉兔小仙刚酿的美酒,人未醉眼先晕,生出重影无数,一只七彩瓢虫竟密密麻麻成了一团,齐齐煽了翅膀,刮起一阵飓风,缤纷而去。 我驻足纳神,若是我也能将指使虫子的精妙法术使得如焱熠这般得心应手,那,凤凰山的虫子蛾子蝶子还不都得乖乖让我为所欲为? 嗯嗯,我点点头,若能如此,日后又何惧凤凰那只老鸟安插臭虫监视我呢? 这便踮起脚尖,双手紧紧拽住焱熠左臂,讨好道:“搜寻找物的本领,瓢虫眼力素来不及臭虫锐利~”焱熠眼角将我殷勤满满的脸撇了一撇,心不在焉“哦”了一声,我却士气大涨,摩拳擦掌到企图跃跃欲试:“小夭正好手痒,干脆也容小夭施施法术将凤凰山的臭虫皆召来使唤一通,如此,定可事半功倍,马到成功数十倍。” 星君哐当一声,吓得我赶紧瞧过去,但见他抹着两行泪珠子拖着令闻者痛心的哭腔:“苍旻小儿,我滴儿呀,爹爹我是真真无用无能啦,大把年纪风中残烛,还要眼睁睁看着我儿这心有杂念的小娘子勾勾搭搭,却是不能教导,哎呀呀,没用啦,管不住啦~” 这,又是从何说起? 我一头雾水,却是如何也弄明白星君这般突如其来到底是所为何事。 好在我对他的秉性,尚且算摸了个通透,旁的毛病不缺,还多生了一副与宽宏大量互看不顺眼的小肚鸡肠。 既然寻死觅活开了,自是不会只此一手。 “苍旻小儿呀~” 果不其然,来了,来了。 我屏住呼吸。 “爹爹对不起你!” 呵呵,陈词老调。 可为何有阴风飕飕,脊背凉上一凉,一个喷嚏就打得我直不起腰。 “小娘子心猿意马贪慕上了焱熠这坏胚子的小伎俩,爹爹对不起你呀。” 哭丧谁最强,请找星君老儿郎。 我含着瑟瑟发抖之心,浑身哆哆嗦嗦,喷嚏就似马后炮,一个再比一个高亢嘹亮。 “我滴儿呀~” “闹过了吗?” 震天哭喊里,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天而降,星君打了个嗝,惊慌的眸子越过我头顶,去向一个未知里,支支吾吾道:“”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好似你回来过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好似你不愿相见 错乱是我 糊涂亦是我 “以利相交,利尽则散”我似夏日里热得聒噪的蟾蜍鼓着腮帮子支支又吾吾:“散散” “重来!” 这冷冷一声令下,便是使得我的结结巴巴磕磕绊绊里戛然而止,规整为零。 “又重来?”我心生焦躁,小声嘀咕:“已经重来十八遍了。” “你可是”比冰雹还要硬朗的语气,铺头盖面砸得我晕头转向:“心有异议?” “有人喜欢萝卜,有人偏爱白菜,若是二人同处一室,同吃一食,是为异议,小夭听不明白,回答不上来。” 我痛起一眸微澜,愁云加惨淡,也是难解心中愁苦,干脆胡搅蛮缠,指着鹿偏说是马。 那端沙沙笔声息上一息,默神片刻,终做妥协:“你对我罚你背诵这段语录,心存异议?” 这个自然。 我暗自嘀咕,白嫩的手指绞着另一根嫩白的手指,口是心非:“异议倒算不上,只是从前小夭就已晓得,读书识字与小夭,恰似少了喜鹊搭桥的牛郎与织女,怨不得字,亦怨不得小夭,反正就是凑不到一块去。” 这话一落音,好比石头沉入了大海,听不见回声。 我猫出一眼去,阴沉不爽的书案闷得酷似缺了嘴的哑木,伏其内侧锁眉冷对金皮折子出神的黑面神君双唇紧闭,氤氲的空气里透过诡异弥漫出无人搭理的尴尬,我噘嘴垂头,松开相互绞杀的手指,这时方想起凤凰的好来,略有伤感,再道:“凤煜上神素来严谨,管束小夭章法有当,却也从未这般故意刁难” “依着你这意思”我总觉得,不是我的话有问题,而是写折子的仙官蠢笨,无端惹恼了咱们这位太子殿下,眼瞅着他将折子掷案有声,抛之一隅,再未瞧过第二眼的行为举止,便是铁证。 “本太子不如凤煜上神宽宏大量?” 苍旻寒面刮过一阵冷风,我弯着细细尾指,写折子的仙官到底是洪福齐天,不在当下,不受气,哪像我屈起的尾指上长着尖尖硬甲,这会子,它正顺着绵延的耳洞,将久未清洗的内壁抠了再抠,满嘴胡话,道:“自然不是。” 苍旻冷眼瞧着,再冷冷哼了一声,吓得我缩回尾指,疑心自个这蹩脚十足的谎言已是让他识破,故而,立马又改口:“凤煜上神一大把年纪,宽宏大度亦是他应当” “够了!”一声怒吼,满屋皆是瑟瑟回音,我在自己惊慌失措的眸子里寻得一张怒火中烧,失了分寸的脸:“背不下,午膳亦免了。” “吖?”惊吓未退,惨叫迭起:“小夭早膳还未用” “一日不食,清减不去几两,休要再与我磨牙”太子爷翻脸就是狠:“否则,三日不与你吃食。” “三日?”我讶讶,胸膛雷鼓震天的愤怒捣得心窝隐隐作痛,奈何,奴才斗不过主子,鸡蛋撞不过石头,除却干干一笑,我亦不知如何以对,若是我思虑再三,想起凡夫俗子们口中朗朗的“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便是说道:“那小夭能否去到书房外的长廊诵读?” “长廊?”倨傲太子爷半垂眼帘,修长素手捻起第二份折子,嘴角微启,露出一齿明察秋毫的语气:“你倒是不讲究。” “嗯~”我眼珠子滴溜一圈,不知他是在真用功阅折子或是故作样子,亦不知他适才的脾气是下去了还是含在口里下不去,紧张如我,吞了一口口水,方道:“凤凰山向来都不讲究”我顿上一顿,含糊喃语:“虚礼。” “哦~”薄薄嘴角,冷笑如昙花一现:“虚礼?” 我点点头,苍旻嘴角的冷笑又毫无头绪的去而复返:“怎么个虚法?” “这”我拘谨不已,紧盯那双凤眼,不敢大意:“书房虽宽敞亮堂然小夭在凤凰山无拘无束惯了,再好的屋子亦不过是四四方方的禁锢,总是有着逼仄之感。” “逼仄,就是虚礼?” 墨玉笔停了停,问得我亦停了停,墨玉笔旋即又划拉一下,我方松出半口气,答:“小夭也不知算,亦是不算。只不过,小夭一逼仄,神思就会倦怠,精力就会涣散,自然就读不下书” “读不下,读得下,日后这都是你读书用功的地方!” 苍旻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便是彻底断了我的念想。 我忿忿不平,重重哼了一声,对面额角皱叠,凤眼里飞出一记绝杀:“再哼一声,背的便是通篇文章” “出尔反尔乃非君子所为。”狗了急都要跳墙,精灵急了便是口不择言,我握着书简咔嚓咔嚓响,苍旻略有意外,讶然一惊,听不出好赖回我一句:“这会子,脑袋倒是灵光了。” 脑袋灵光可不是这会子才有的。 我不满心生:“小夭又非萱草,脑子亦未进过雨水,如何就不灵光?” “哦~”他这阴晴不定的脾气,一时风来一时雨,此刻不知得什么清闲兴致,竟又艳阳高照,握住墨玉笔的手懒洋洋不再去碰折子,眸中不知何时,飞起一方春色,脸上露出一副“你且说来听听”的神情,我这缺乏历练的小心脏嗬,砰砰直跳,有点找不着北。 他执起墨玉笔端不轻不重敲过三声,我方重新记起自己要说什么。 “昨日明明是星君老儿与焱熠讹诈月老仙师的红线娃娃,小夭充其量不过是一介被逼无奈的帮凶,为何只对小夭严惩不贷?”书简好比一块被拧得再也挤不出半滴水的抹布,悄然变形:“小夭不服。” “小夭仙子错怪殿下了。”书案左侧沉默旁观许久的陬月一边研磨一边笑言:“殿下洞若观火,自然知晓文曲星君与金乌神君方为主犯,故而,今日晨起就遣葭月送去了旨意,罚他二位上神闭门思过一月。” 竟有此事? 我翻着舌头惊吓不轻。 犹记昨夜因危机意识单薄,让苍旻逮回云澜阁,本以是要与月老仙师对簿公堂理论一宿,却是一派祥和。昨夜的苍旻虽有愠色,到底还是温柔的,半字不提苛责,直接打发我回屋会周公。 我便当是万事大吉,一夜迷糊,睡得既不知那蹦跶红线娃娃究竟是否寻回,亦不知星君与焱熠倒了大霉。大觉醒来,更衣洗漱,拉开寝殿大门欲去寻皋月讨吃食,门外却立衣冠楚楚的陬月,与我人畜无害的笑笑,引着我来了这太子书房。 圣者有云: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深以为然,书屋便是失去的足,苍旻正是千古的恨,字词意思,毫无违和。 “小夭仙子~”陬月停下研磨的手,彬彬有礼,含笑不露齿:“相形之下,仙子只是‘惩’,当真算不得‘严’。” 我默神比较,稍稍认可:“若从罚的时间长短来看,小夭却是幸运。只不过~”我一手单拿书简,一手摸过脑门上的虚汗:“这文字功夫与小夭历来不和睦,倒不如,倒不如禁足来得轻巧。” “小夭仙子”陬月冲我眨了眨眼:“陬月听闻凤煜上神有门绝学,叫透什么”他端着下巴,两眼苦思:“透什么呢?” 一个激灵闪过,我便是大彻大悟。 凤凰的绝学五花八门,种类繁多,他又待我亲善,自然无有藏私。然则,我却只觉索然无味,方学了皮毛中的一丁点杂毛,却是有一样,双目透视之术,与我很是投缘,似与我度身定做一般,一点即通,一学即会。 萱草讥笑不堪:“上神一世英名,皆是要毁于你之手。” 我不以为然,今日可算是让我验证了,旁门左道的小伎俩,学了方才是不吃亏。 这便卷上书简,默念口诀,垂头紧闭双目,黑暗中闪过一道明媚:“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去则倾;以权相交,权失则弃;唯以心相交,方成其久远。” 难为我总算是一字不漏一字不差一字不错,完璧归赵了一回,吁出老长一口气,扯过半截衣袖,重重揩去额头细汗半边,谨小细微且忒懂规矩的拜上一拜:“苍” “咳咳咳” 陬月耳尖麻利,三声咳嗽,令我猛然醒悟自己如今的身份,赶紧规规矩矩改口又拜上一句:“殿下~” 苍旻单手支脸,眼里冒着数之不尽的星星:“不过一句话,你磕磕巴巴费去半日光景才算熟稔,莫非还要与本太子讨赏?” “岂敢岂敢”我拘着尊卑有别的礼数,呵呵一笑:“只求殿下赏口饭吃,小夭心足矣。” “不过是投机取巧,还敢牙尖嘴利?”苍旻眼里的星星,有跌落眸海,亦又升起一些来:“学识浅薄堪比目不识丁者,还一门心思不愿学习,日后怎可当起云澜阁女官之职?” 说起这事,我亦有忧。 敛了笑,依着书简纹路,摊开来,又细细卷叠,再双手托于掌心,送还于书案左角:“殿下教训得极是,小夭无才,女官一职却是受之有愧。小夭深思熟虑,终是忧心云澜阁的好名声怕要被小夭玷污。玷污事小,太子丢脸事大,小夭思来想去,还是恳请殿下收回成命,莫要小夭当那劳什子女官。” 苍旻支起脸颊的臂膀似有颤抖,我揉揉眼睛,猜测应是撑得太久,手臂乏力疲累稍作休整而已,又因心中惦念凤凰三日之期的约定,紧着再道:“凤煜上神今日许是要来接小夭回去的,殿下既嫌小夭无知蠢笨” “你确是蠢笨!” 猼訑曾言,南山之南有一座会喷火的山,每到春花灿漫之时,便是它喷浆而出之际,说是壮观而惨烈。 我默了默神,这倒是个形容苍旻此刻情绪的好词,光滑剔透的墨玉笔一折两断,凤眼里的星星一时之间黯然坠海。 我心口噗通,愕然错失,陬月恰到好处递上一支新的墨玉笔,俊逸洒脱里夹杂些许柔和:“凤煜上神神品高尚,地位显赫,小夭仙子心之惦念,亦属常情。然则,仙子理当明白,委任仙子担当云澜阁女官三百年,并非殿下有意刁难,乃是殿下遵从仙子嘱托,替仙子求请,方得天后娘娘开恩,赦免仙子不敬之罪,罚做女官得来的。若是仙子仍觉得这般处罚太过委屈,比不得凤煜上神身边一介侍童尊贵,那”陬月合不拢的嘴,笑出了一个半月牙形,月牙是极美好的景致,我却瞧出了阴森恐怖之像来。 “那?” 我寒噤一声,他呵呵两声:“只能劳苦仙子戴上仙奴镯,遁入噬仙湖,等着” “噬仙湖不是”我睁大了眼睛,他悠然自得,颔首笑言:“嗯嗯,正是令仙家上神魂飞魄散之地。” 果然阴森,果然恐怖。 我呐呐,日后若再有谁要说陬月不阴狠,我势与他不两立! “你且听明白啦?”新的墨玉笔写写再停停,没有星星眼的苍旻向我投来一记凌厉:“当不得当得,及早讲明白,莫要日后哭诉本太子欺负凤凰山的小妖精。” 我涨红脸,沉下眉,谨肃言道:“殿下差矣,小夭非小妖精,乃是正儿八经的精灵,若殿下嫌精灵不上道,亦可唤小夭小仙女官,就是不得唤妖精。” 陬月抿嘴浅笑:“殿下,小夭仙子这谢恩的方式当真是奇特。” 苍旻笑出八颗大白牙:“本太子已让皋月备好了膳食,你赶紧去吧。” 我稀里糊涂应下,心里却蹦出一头猛兽,狂奔呐喊: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远眺的山 近了 亦是山 盛开的花 败了 亦是花 画中的你 爱了 亦会是你吗 我一溜烟出了书房,正要去找皋月讨饭吃,不巧,与匆匆而来的葭月撞了个满怀。 今日倒是他异常,面上似藏委屈眼睛泛红,发髻向左微微歪去一分,跑出一缕乱发,正被风吹着跑,这般明显,他也无暇顾及,左边衣衫一角,细细瞧来,竟抽出几根乱丝,飘飘荡荡,略显狼狈。 他定睛一瞧,见是我,慌里慌张退后三步,拂过衣袖,行了个正经礼,我略微讶异:“葭月仙官今日为何行此大礼?” “男女仙官有别,自当如此。” 我听着好笑:“葭月仙官~” “小夭仙官~”好似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葭月咋咋呼呼,完全失了往日的憨劲,急急道:“你我已是云澜阁同僚,实在不宜太过见外,还请小夭仙官唤我葭月。” 我皱了皱眉:“既是如此,那葭月为何一直仙官长仙官短的唤着小夭?” “这”葭月的脸微微红上一红:“这” 可疑,相当可疑! “小夭桃花,好坏!”疑心未消,皋月那浪荡胚子,带着声声坏笑,神不知鬼不觉现了身,我与葭月始料未及,面上皆是一惊。 他却如无事人一般,笑嘻嘻的瞅瞅我,再瞅瞅葭月,眼角风情堪比凋谢枯败落入松土里,还想耍风流的烂桃花:“调戏同僚这等美事,为何只找葭月不找本仙官?” 我砸吧砸吧嘴,浪荡胚子与他,恰似乌龟配王八,便是不予理会。 葭月眼光凌厉,横扫皋月一眼,微红的小脸呲溜一下就变得寡白,我略有担忧,关心满满与他问道:“葭月莫非是昨夜未见着周公,脸色才忽而红忽而白?” 他与我感激一望,无心回答周公之事,只道:“小夭,殿下正等着葭月前去复命,先行。” “啧啧啧”被冷落的皋月一脸痛惜,望着葭月疲惫不堪的背影,连连感慨:“受了委屈啦,受了委屈啦。” 我默了默神,道:“小夭素知葭月憨厚,但终归是殿下近身仙官,应当不会有神仙胆大包天,偏要给他委屈受?” 油腻腻的皋月嘿嘿一笑,搅得我好奇心起,压低嗓音,小小声又道:“莫非皋月仙官知晓点什么内幕?” 一脸嘿嘿的皋月听罢,瞬起忧伤,垂眸凝视与我:“小夭桃花,为何唤我皋月仙官唤他葭月?难不成,小夭桃花只愿与葭月做同僚?” 我呐呐,如此一提,却是有着厚此薄彼之嫌,赶紧改口唤了一声:“皋月~” 他便是眉开眼笑,一双惹是生非眼,左看看右看看,看得我眉毛耸了耸:“陬月陪着殿下在书房勤政,葭月适才从你我跟前路过,此刻应也入了书房禀事,皋月何故还这般左顾右盼,难不成云澜阁内还有需防备偷听的野神仙?” 皋月顿上一顿,挥着胳臂,指东指西:“若说”我屏气凝神,目光顺着他指东指西的手忙得不亦乐乎,他却是坏坏一笑:“自然是没有的。” 我收回遭他戏弄的目光,一脸苦涩:“既然皋月也不晓得内幕,那小夭还是在这等着,亲自问葭月。” 皋月面色沉了沉,一手拳头一手布重重拍击一下:“小夭桃花这招激将法使得的确厉害,皋月输得心服口服。” 此话听着为何如此别捏? 我撇撇嘴,拂袖而去,皋月不依不饶:“小夭桃花且慢,小夭桃花且慢。” 我佯装听不见,他一溜青烟,超我三步有足,回眸与我一笑,脸不红心不跳,道:“说来,不过就是小夭桃花惹的祸。” “小夭惹的祸?”我一个急刹止了步,惶恐得很:“此话怎讲?” 皋月迟上一疑,再抖了抖雪白雪白的袖子,如说书先生般,讲得那是抑扬顿挫,慷慨激昂:“若非小夭桃花贪慕天庭聘礼,生出替殿下与凤煜上神拉郎配的心思,金乌神君与文曲星君如何会去讹诈月老仙师的红线娃娃?若没有讹诈,月老仙师又何须哭闹着告上云澜阁?若没有状告,殿下又岂会火急火燎赶去姻缘殿捉拿小夭桃花?若没有捉拿,金乌神君与文曲星君怎会受罚?若没有惩罚,葭月自就不必一大清早跑去卯辰殿与鱼笺雁书楼传达旨意。若没有旨意,金乌神君与文曲星君就不会迁怒葭月;若没有迁怒,葭月又何来不开心?小夭桃花~”皋月将目瞪口呆的我望上一望:“你说是与不是?” “若是如此说来”我被皋月绕得七荤八素,傻乎乎揽下所以罪名:“倒也算得上是小夭” “哎呦呦~”皋月砸吧砸吧,吓得我心惊肉跳,内疚之情又添一笔,讷讷:“难怪葭月适才要与小夭行此大礼,原是在求小夭莫再生事,小夭羞愧,羞愧!” “嗯嗯,此事小夭桃花真当好生反省。”皋月品着我的歉意,邪恶一笑:“小夭桃花是知道的,金乌神君与文曲星君无法无天惯了~” 此非虚言,那二厮却是胡为。 “~天帝天后念他二位上神一个年幼无知~” 我打了个寒噤,好一个年幼无知。 “~一个年老体衰~” 我又打了个寒噤,好一个年老体衰。 “~便是一直宽容着。殿下本也有心宽恕,奈何,月老仙师哭得厉害,囔囔着要一把金剪子,将所有红线全都绞掉~”皋月瘪瘪嘴:“小夭桃花,若是六界没了红线,那众生岂不都要形单影只,孤苦一生?” 嗯嗯,这般手段确是歹毒! “~殿下这才不得不下了那道旨~“ 嗯嗯,形势所逼,形势所迫! “~可惜,年少那个不懂体恤殿下,体衰那个亦是不懂,葭月这一去,吾~”皋月默神想了想,半晌才津津有味的吐出四个字:“羊入虎口。” 我们凤凰山历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现下葭月受我连累吃了些委屈,我自然是要去赔礼道歉的。虽然皋月一再与我说,葭月喜欢旁人将他的委屈视而不见,但我仍觉得,凤凰山的好名声重过葭月的个人喜好。 扒拉几口饭,我便是扔下筷子,借着回屋小睡片刻的幌子骗过皋月,匆匆去寻葭月。 很是不巧,半个时辰前,葭月已随苍旻去了凤凰山。 “去凤凰山,为何不让小夭侍奉随同?” 我一听心里便急了,陬月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一脸祥和,道:“小夭仙子可是思念凤煜上神啦?” 这个自然,从前七百年,我与凤凰何曾有过这多分离?点点头道:“小夭如今是在云澜阁谋了一官半职,但终归还是凤煜上神的凤羽,三日前,他来云澜阁与小夭有过嘱托,小夭自当与他解释一番,莫让他再为着小夭烦心才是。” 陬月纤长的手指顺着扉页慢慢滑过,脸上的和气仍是和气:“小夭仙子待凤煜上神之心,凤煜上神定然是知晓的。但凤煜上神那日在云澜阁拔剑,此事非同小可,若不是殿下在天帝面前替他掩饰,只怕,就不是小夭仙子当这区区三百年女官便可息事宁人的。所以,陬月劝小夭仙子还是莫要再生枝节,一切皆交由殿下去周全。”说罢,他合上书,抬头与我望上一望:“小夭仙子,陬月冒昧问一句,现下,仙子可是仍觉得殿下难以亲近?” 我思磨思磨,诚实道:“殿下是未来的天帝,小夭不过是一介低等精灵,要亲近做什么?” 陬月眸中闪过一丝隐忧:“陬月不过是觉得,若仙子也能像惦记凤煜上神那般,心里装着殿下,便好了。” “这怎可混为一谈?”我一听这话,骇得浑身一惊:“小夭与凤煜上神实为一体,彼此记挂乃常情” “若不是呢?”陬月突然打断我的话,问道:“若不是凤凰与凤羽的关系,小夭仙子心里可会有殿下?” 我糊涂了:“可小夭就是一根凤凰羽毛,这如何能假设?” 陬月长长一叹,手中的书被他细长的指甲划出道道印痕:“是陬月唐突了,小夭仙子莫怪。” 我释然一笑:“殿下是君,威严威严方不失天家风范,小夭不会与他计较的。” 陬月嘴角旋起,露出一丝苦笑:“小夭仙子是觉得殿下性情不似凤煜上神那般随和,故而不敢亲近吧?” 吾,一语中的。 我点点头。 陬月默了默,良久方道:“小夭仙子可知,在仙子未上天庭的那七百多年里,殿下从未笑过,怒过,他待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却是在仙子来了以后,殿下才又学习了如何去笑,如何去动怒发脾气,终于又活了过来。所以,陬月有一个不情之请,想拜请仙子。” 这话说得我更是糊涂了,什么叫又活了过来? “小夭仙子~” 陬月放下书,侧过头来轻轻唤道,我方回过神来,尴尬笑笑:“小夭灵力浅薄,不堪一击,就是不知能否当起陬月仙官所托?” “此事不难,与灵力无关。” “哦~”我吐了一口气,道:“那感情好,陬月仙官说便是。” “陬月想要拜托小夭仙子在今后的三百年间,好生待殿下。” “这个自然。”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是这等细枝末叶之事,我露出一方笑脸:“小夭乃云澜阁首位女官,伺候殿下是为本分,且此事又攸关凤煜上神的安危,小夭绝不敢马虎,陬月仙官权且放一百个心。” 陬月笑了笑,眼眸却暗了暗,倒叫我分不清他到底是放心还是不放心,但见他慢慢低下头去,若有所思道:“小夭仙子既有此等觉悟,陬月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为了方便仙子日后行事,陬月倒是有一事要与仙子明说了。” “哦,何事?” “殿下并非绝情,只不过是在数千年前,为了度化一朵世间罕见的奇花,祭出了自己的情魄,故而,殿下的性情才失了温度,所以日后,若殿下冷言冷语,小夭仙子万不可放在心上。对了~”陬月在我讶异的目光中徐徐抬起头来,眸中水光闪烁:“小夭仙子不好好用膳,就急急跑来寻葭月,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与他说?” “吾~”我有点错乱,陬月的话,似乎戳中了我心灵的某个痛处,呼吸有点艰难,缓了缓,又缓了缓,方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喃喃道:“皋月说,葭月受了委屈,小夭来看看,来看看~” 陬月淡淡然,舒开眉头,道:“金乌神君与文曲星君性子闹腾,但也绝非恶意,葭月是知晓的,故而,并未放在心上。若真有委屈,应当是与皋月置气。” “吾,与皋月置气。”我丢了魂般,无心重复着,陬月盯着看了我许久方移开目光,从大开的窗子往外望去,窗外正是一片花开锦绣,风过留香,我顺着吸入几口,桂花醒神,人便是清醒了。 “是葭月欺负了皋月?” 陬月人淡如菊,收回目光,与我含笑道:“听闻昨夜,皋月一时兴起,邀了葭月夜下品酒,品着品着就说了些醉话,大致是说,天后娘娘要给云澜阁匀一位女官过来,殿下不乐意,打算让葭月男扮女相,滥竽充数,蒙混过关。葭月信以为真,欲寻殿下问个明白,皋月深明大义将他拦下,说是愿意替他受过,扮作女官服侍殿下,葭月感动不已,作为回报,顺手领下了殿下安排皋月去卯辰殿与鱼笺雁书楼宣旨的差事。吾~”陬月顿了顿:“小夭仙子到底是所为何事而来?” 我欲哭无泪,嘿嘿两声:“无事,无事。”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夏日的斑驳 从阴影细缝中撕拉出一道口子 投下点点雀跃光圈 似你眸中清朗明月 燃亮这灰暗不堪的混沌 开出一朵希望的鸢尾花 我 便是醒了 今日晨起,未来得及舒筋松骨,褪尽一夜慵懒与浮云美梦,陬月已隔着门扉与我叙话。大梦初醒的迷迷糊糊令我只是匆匆听了个大概,似是说星君老儿与殿下耍脾气,打昨儿接下葭月送去的旨意后就未进过一滴水一粒米,惹得鱼笺雁书楼一众美娇娥哭哭啼啼,不知道的还以是文曲星君殁了。 “小夭仙子~”陬月到底是陬月,无论我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告诉他,日后唤一声小夭足矣,他皆是笑而无言,当是一阵风从耳边飘过,不予理会,不予理会。 我素怕被旁人强人所难,更怕自个强人所难了旁人,遇上陬月这般固执己见的,只好自个将自个强人所难,由着他去。 “小夭仙子~烦你去劝劝。” 我拉开门,照着长长的树影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人方才清醒八分,阖了阖眼皮,余下的两分就如那树影里的水珠子,颤颤巍巍,没了踪迹。 “小夭仙子~” 陬月抱着一沓新鲜出炉的折子,整张脸只露出鼻翼以上的部分,轻轻又唤了一声,我凝眉思索思索,还是将这份差事郑重其事的婉拒了:“星君老儿那副臭脾气,小夭可吃不消。” 陬月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就是如此~”我心不在焉的勾下头,打算摆弄摆弄昨日刚得的仙官服,低眉见着眼前的缥缈白衫就似它主人的拗脾气般,杵着不动,只好又道:“看陬月这般模样,已然是公务缠身,繁忙得紧,小夭便不留陬月喝茶闲聊了。” 陬月笑笑:“陬月告辞。” 我嗯嗯两声,扯过腰间束带,埋头准备回屋,身后又听陬月自言自语一句:“看来还是得让葭月走这一遭。” 我顿上一顿,攥着束带的手一时忘了松,转身抬头,一副要替葭月讨公道的语气,冷冷道:“陬月好生偏颇,这等烦忧事,为何只惦念着葭月?前日葭月不是才去过吗?不论如何轮,今日也该轮到嘴皮子溜心肠蔫坏的皋月不是?” “小夭仙子不也说了吗?”陬月和气说道,温吞如水的双眸却紧盯我那双与腰封束带博弈的手不放,我蹙了蹙眉,他秀气的眉也跟着皱出一脑门的支离破碎:“皋月蔫坏蔫坏的,若遣他去,怕是要适得其反。哦,对了~”和气的额角慢慢生出几许疑惑,带着不忍直视的娇情将眼睛从我腰间又拾了回去:“小夭仙子,到底晓不晓得葭月去了何处?” 晓得是晓得,只是~我吾了一声:“紫云池的杨柳不知是得了什么孽障,前些日子害过一次虫,葭月帮忙照料了好几回,却是一直不见好。昨日晚膳过后,再去瞧时,那两株糟心东西已经不行了。葭月怕着小夭伤心,一早起来,便匆匆寻柳絮仙子讨新枝去了。这会子~”我左右扯了扯,束带却是越扯越紧:“吾~”一阵胀痛在我脸颊蔓延:“~怕是刚与柳絮仙子打了个照面。” “柳絮仙子吖~”陬月口气清淡得就似昨日晚膳那道忘了放盐的羹汤:“飞絮宫素来冷清,而这位仙子偏又话唠,葭月这一去,怕得小半日方能回。” 我被束带绞得正烦心,自然无甚闲情听陬月絮叨,却又碍于他云澜阁首席仙官的身份,只得似回音般附和一声:“怕得小半日方能回~” 陬月嗯嗯点头:“既然如此,那便还是麻烦小夭仙子走这一趟吧。” 我回音道:“那便还是麻烦小夭” 咦?怎么又绕回来了? 我猛然抬头,陬月却是大松一口气,弯了弯眼角,似笑非笑,感慨一句:“小夭仙子果然仗义。” 我呐呐,怎么有种被算计的心酸? 这种心酸好比孕吐涌上喉咙的酸水,令我食之无味。 “今日为何不用早膳?”苍旻凤眼倨了倨,我赶紧将头侧去瞧了一眼,脸色如常,这才撩起裙角,绕着书房转着圈,嘴巴嘟上一嘟,叹了口气,方道:“殿下可还有吩咐之事?” “哦~”他轻轻的轻轻的小疑惑了一把,脑后便响起墨玉笔与玉石相撞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本被握在苍旻手中的墨玉笔此刻果然被搁在一旁的白玉台上:“过来。” 我稍稍犹豫了一下,从靠南墙窗台旁花凳上摆的花钵内,折下一朵绽放得恰到好处的牡丹,苍旻的眼波随我折花的手抖了抖,我嘻嘻一笑,将鼻子埋进花蕊里,深吸一口,道:“凤凰山的牡丹是红色的,云澜阁的牡丹是白色的,稀奇,真是稀奇。” “凤凰山的孤陋寡闻~”苍旻呼啦一声,起身走出书案,与我面对面的站立在房中央,勾头将我望上一望,眉头便皱得褶子横生:“又岂是一株牡丹能言说的?” 这话我可不爱听~我将手中的白牡丹搓过来搓过去,不多几个来回,这可怜东西哪还有刚摘时的明艳照人,苍旻的眉皱得愈发厉害,但见一片玄色飞来,这朵蔫败蔫败的牡丹就从我手里换去了他手中:“恃强凌弱,凤煜上神可教过你?” “凤煜上神素日只教小夭做精灵的品德,说是,学问做得再好,不如精灵品德高尚,故而~” “罢了。”话还未说完,苍旻阴沉的脸上冲出一股厌气,语气蛮横的打断道:“日后,我会一一教你的。但此刻~”他将手中牡丹小小挥了一下,牡丹就变成一条隽秀着白牡丹花样的束带:“你先学学如何系束带。” 说罢,手指轻轻一点,腰间那根被我折磨得死去活来最后混乱成一坨的束带立马消失不见。 “~这衣裳?”苍旻嫌弃完我的束带,又对我的衣裳不满意起来。我生怕他手指再那么一点,衣裳便学了束带一般,忽悠一下,就没了。 那~那~那岂不成了赤身以对? 吖,不行不行! 我赶紧双手抱胸,一副抵死不从的表情,与他严厉说道:“这衣裳,小夭欢喜得很,嗯~那什么~”不知是因了紧张,还是害怕,脑子说着说着就一片空白,想要说的那个词,怎么都记不得,便是连说了好几个“那什么”之后,苍旻嘴一咧,笑得竟然有点好看,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喏喏问道:“有什么可好笑的?” “学问不会,想得倒多。”苍旻笑着半是苛责半是揶揄的说道:“再靠过来一步~” 我依言向他又进了一步,他张开双臂,将束带从我腰间穿过,正是这瞬间,我生出他要抱我的龌龊与错觉,骚红骚红的脸上燥热腾飞,小鹿乱撞的眼珠子难为情得无处安放,好在他做事一向专心致志,即便是与我打理束带这等琐碎之事。 “你欢喜这身衣裳,定是你也瞧出来了~”我正尴尬着,他突然这般说道,骇得我心胡乱一跳,做事一向专心致志的苍旻自是又未有察觉,但听他继续说道:“云絮仙子的手到底是巧的,这身衣裳,你穿着极好~” 吾~这身衣裳原是出自那位天庭宫织之手,极好,果然极好。 “~她到底是未见过你,只知你乃女儿身,却是不晓得,你这性子早就被野得只会捉蝴蝶c臭虫,哪还知道拨弄这等精巧活?” 是是是,知我者,殿下也! “莫说是这种别致出巧的束带~”做事一向专心致志的苍旻又道:“单说一般的,怕你也是束手无策~” 这话,怎就没完呢?便是白了一眼,不悦道:“凤凰山比不得天庭,殿下适才还说‘孤陋寡闻’,小夭可不曾反驳半个字,便是认了。既是认了,殿下怎还不放过小夭?” “‘孤陋寡闻’这么难做的学问,你倒晓得~”苍旻难得心情极好的不与我置气,揶揄的口吻反令我听出一丝异样,但见他抬起头与我意味深长的瞧了一眼后,锵锵再道:“真真是难为你了。” 前半句还凑合,这后半句~我抓紧心思细磨细磨,亦然觉得不是滋味:“殿下这字面意思明明就是夸小夭,为何小夭听着如此别扭?” “别扭便对了~”苍旻空出一只手,与我鼻梁上重重划过:“说明你这脑瓜且还算灵光。” 我伸手摸着被他划过后就燥热的鼻梁,嘟囔一句:“小夭脑瓜何时不灵光啦?” “就知道与我拌嘴。”刮得我鼻梁燥热燥热的还不够,又朝我额头弹去一指,下手有点重,痛得我一声惊呼,他又拿了掌心与我揉上一揉:“凤凰山怎把你养得与瓷娃娃般不堪一击。” 这下我总算是明白了,挥走苍旻多情的掌心,白了他一眼道:“小夭一直奇怪着,殿下今日如何这般好心,又是绑束带,又是不与斥责训导,原是要借着温柔诋毁凤凰山。哼,殿下好坏的心思。” “难道比诓你去鱼笺雁书楼的陬月,还坏?” 吾,果然是隔墙有耳。 “殿下不说小夭差点将这等乌糟事给忘了~”我呵呵笑着装出一副没明白的样子,边往门口退,边道:“若谁能替小夭想个法子,给陬月吃点苦头,那这‘谁’便是六界当中心肠最好的生灵。” “会比凤煜上神”苍旻抵在书案一角,沉了沉,再沉了沉,方道:“都好吗?” “自然~” 苍旻的眉眼便笑得如窗外盛开的桃花:“速去速回。” 我嗯了一声,心头涌出一股莫名的自信:陬月要倒大霉啰~愁眉一扫而光,这便欢欢喜喜辞了苍旻。 “小夭仙官~” 我不过才刚踏出云澜阁宫门,月老仙师忽就屁颠屁颠的跑上前来,我果然不是个大度的精灵,一门好心思,见着他,便只剩一副半眼挑眉的冷脸,口里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这红袍老儿蹭蹭几步,既不捶胸,也不顿足,寻常到只剩身上那件艳艳红的袍子不寻常。 我便是咳嗽一声,小小的往后退去半步,怕被过路仙友瞧了背地里乱嚼舌根,比如,私相授受什么的。 “殿下正在书房等着本仙官前去伺候,月老仙师若无甚要紧事,烦请您老~”我攒了一腔的愤怒,咬牙切齿三个字:“让一让。” 红袍白须老儿今日脾气倒是好得很,吃吃笑过:“是是是,如今天庭下到仙奴仙婢上到王者尊师无不晓得小夭仙官赶超陬月c皋月c葭月三大仙官,成为了太子跟前真真正正的大红人,自然是耽搁不得,本仙师晓得的,晓得的~”他口里说着晓得,堵着去路的身体却纹丝不动,我似苍旻那般倨了倨眼皮子,他举起一只腻腻的肥油手冲我挥挥,请我稍安勿躁,尔后,这只肥油手便伸进另一只腻腻肥油手的袖口里,翻腾翻腾。 我视线紧随,他呵呵呵,我突然生出一股被戏弄的焦躁,眉头一皱,他立马停止翻腾,从那宽大醒目的袖口里,掏出一长长细细的红色锦盒,双手递上前,道:“怨本仙师眼拙,前夜未曾瞧出仙官渊源,才做出向殿下哭诉那般糊涂事来,累得文曲星君c金乌神君二位上神被禁足一月。唉~”他磨磨唧唧叹了一口气:“文曲星君c金乌神君是何等了不得的角色,禁足期限一过,姻缘殿怕是要鸡犬不宁,红线不保~”说罢,装模作样将鼻子抽上一抽,我甚是嫌弃的将他这番举动恶意揣测了一番:“仙师莫不是想请小夭从中劝和?” “天庭皆道,凤凰山来的小夭仙官聪明不同凡响,今日偶遇,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仙官剔透,剔透。”他将手上的锦盒又与我眼前递进一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望仙子笑纳。”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连绵雨 雾朦胧 窗棂角 湿哒哒 湿哒哒 谁怨斜雨倾盆太多情 清风笑谁眼角挂痴泪 “不成敬意”的月老仙师大抵是怕我不肯笑纳他这份“小小心意”,话蹡蹡说完,扬手召来一朵祥云,我叹由心生:“听我家凤凰说,从前的神仙个个皆是脚踏一朵祥云彩驾,在六界之间随心所欲的瞎溜达,这才成就凡人口中‘腾云驾雾’之美名~” “小夭仙官见识非凡,见识非凡~”月老仙师挥起猴急的猩红宽边袖,等不及我将心中感慨一吐为快,溜须拍马道:“~不愧是出自凤凰山~”说完还不忘配上三声令人不甚愉悦的“啧啧啧”。 我眉起微皱,此话,毛病可真不少~神色便随之暗上一暗,道:“云驾在天界好比人界用膳靠箸般稀松平常,何劳仙师‘见识非凡’?” 油腻腻的月老一听,好似被谁施了定身术般,眼见着脖子一路往下,直到脚尖尖,全都僵着不动,唯有那双眼睛,滴溜溜的转,有如老鼠要出洞般,在我脸上扫来扫去,我瘪了瘪嘴,略有所思道:“月老仙师莫不是与小夭一般,不学无术?” “小夭仙官责备得极是,极是。”月老仙师的脸色总算与他衣裳颜色一模一样了,我瞧着舒坦极了,但听他又道:“小夭仙官,姻缘殿今日业务格外繁忙,本仙师先回了,先回了。呃~”他顿上一顿,将手上的锦盒放于云驾之上:“呃~那个~”小小一番迟疑后,才打定主意般,拱手与我作揖躬腰,骇得我恍惚又恍惚:“仙师莫要忘了,小夭今日虽荣升云澜阁仙官,却也难掩精灵之实,如何能受您这正经神仙一拜?” 他倒不计较,依旧谦恭得似我家萱草,口里只道:“且让这朵云驾代本仙师追随您~追随您~” 好个糊涂月老,难怪六界姻缘如此混乱~我听完这不着边的话,脸颊没好气的抽上一抽,嗔道:“云驾乃上神灵力所形,小夭不过一介精灵,莫说追随,便是驾驭都心有余而力不足,仙师说这话,是在故意折损小夭吗?” “小夭仙官此言差矣,本仙师如何敢有这等心思?”我瞧着对面这红扑扑油腻腻老儿的额角渗出了层层水汽,便是不想大度也得大度一回,咳了咳,道:“小夭晓得了,仙师既然忙着,那便去忙吧~” 月老扯着袖子与我千恩万谢,我疲于应付,万事不搭,只顾着催促他赶紧回去,他便是眼泪鼻涕横流,留下一句:“~万事有劳~有劳~”没入云影消失不见了。 我眨了眨眼,取下发髻上的羽毛簪子,在头皮发痒的地方巴拉巴拉几下,又眨了眨眼,果然不是眼拙瞧错了,我将簪子狠狠插入发髻,一脸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装走月老后,消失的那团云影再度慢慢清晰庞大,待我眨完第三次眼,糊涂的月老从里面红红火火蹒跚而来,见着我木然成呆的脸,呵呵一笑:“小夭仙官,适才忘了交代,锦盒内的东西万莫送与旁人,切记,切记。” 年岁大些,忘了交代却是平常,只是~我抖着虚晃的手,睥了他一眼:“仙师,你去去又回回,前前后后与小夭交代三遍,这到底是仙师自个忘了,还是怕小夭记不住?” 他锵锵一笑,油腻腻的脸上落下一滴油腻腻的汗:“姻缘殿繁忙得紧~”我哼了一声,他紧张的打了嗝,两只手好没意思的互扯着对方肥而艳的袖口,不再来姻缘殿的繁忙当借口,唯唯诺诺道:“本仙师告辞,告辞。” 这便是真的告辞了。 我长吁一口气,与他说话真真是累得很,斜头往东瞅去一眼,缺了金乌神君的天际,果真阴凉得好睡觉,正思忖着要不要打道回府二会周公,身后飘来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小夭仙子~殿下让陬月前来嘱咐一声:速去速回,莫要再看风景,误了研磨的时辰。” 激灵就似寒颤,从头骨贯穿入足骨仅在须臾之间,我哭丧着脸,埋怨一声:“陬月仙官是何时来的?” 身后响起一阵很有规律的脚步声,但见陬月踱着小方步,从门内慢慢走出,脸上印着少许浅笑,手上提着一只描了金边的鸟笼,鸟却蹲在笼子外面,令人看不透。 “陬月不是告诫过仙子吗?在天庭万事需谨慎小心,以防隔墙有耳~”他说这话的时候,鸟笼上那只通身翠绿翠绿,嘴巴尖尖长长的小东西,忽然噗通两声,瞧着不起眼的翅膀却扬起一阵威风,嗖的一下,飞走了。 陬月微微一叹:“本想放了你,奈何~” 奈何? 奈何什么? 我弯起一根手指从云鬓里卷起一根头发,绕了一圈后轻轻拔下,放到嘴边吹了口气,乌丝便化作一条细细长长的彩线。 陬月的鸟飞走了,怨不得鸟,只能怪他无事偏要学人界的姜太公钓鱼,放着好端端的鸟笼不用,讲究什么愿者不飞。 我可不想学他清高,纵给月老仙师这云驾一个逃之夭夭的机会。 便是手指一弹,彩线一端已牢牢拴在月老仙师的云驾上,再勾起另一端,稳稳系在右手食指指间,似凡人遛狗般,遛起了云驾。 今日天庭巷道很是难得的热闹了一回,去往鱼笺雁书楼的路上,非但碰了些许仙官仙婢,且还有幸见着了几位气势似上神的仙友。不知是月老仙师的云驾惹眼亦或是云絮仙子亲制的这身衣裳瞩目,但见他们三三两两,见我便驻足窃窃私语的有,对我呵呵傻笑的有,与我挥挥衣袖带走几片云彩的有,真真是千奇百怪得很。 万幸,这群千奇百怪者,我一个也不识得。 “吖吖~这盒子~”星君老儿盘腿坐在月老仙师的云驾上,双手捧着锦盒,一脸容光焕发的与我念叨着:“吖吖~不得了,吖吖~这盒子~” “星君,这盒子到底怎么啦?” 围在星君老儿身后的一众仙娥,五颜六色的问道。独独我这个当事者,却坐于一丈之外的藤椅上,只管饮茶嗑瓜子。 “这盒子~”星君摇头晃脑,众仙娥屏气凝神跟着摇头晃脑,“自然是没什么~”星君挤眉弄眼一笑,惹得众仙娥一通报怨:“哎呦,星君好坏。” 好坏的星君却是心情极好,我左右瞧着,委实不似有半点寻死觅活的痕迹,便是放下吃茶嗑瓜子的心,扣扣了茶几,引他望向我后,方道:“小夭瞧着星君面色红润,精神抖擞,不似寻常那些想不开闹绝食的模样?” 星君讶讶,倒是身后那群五颜六色的仙娥,却一个两个,个个皆掩嘴吃吃的笑,我叹了一起,我就晓得,星君这老儿如何舍得绝食? 起身便要与他辞行:“星君既无甚大碍,小夭就不打扰了。” “哎呀呀,小娘子好没意思,刚来就走,是吃不惯鱼笺雁书楼的瓜子还是喝不下鱼笺雁书楼的清茶?” 星君从云驾上一跃而起,蹦跶两下,就蹦到了我眼皮子底下:“若是老儿不使这招,苍旻小儿如何舍得遣了小娘子来瞧老儿?” 我冥神思量思量后,诚实道:“星君,殿下并未阻止小夭做任何事,不过是小夭心里惦念凤凰,心生懒惰不愿出门做客罢了。” “小娘子莫要难过~”星君老儿堆了一脸笑,暖心暖气与我低声道:“区区三百年,何足挂齿?” 我叹了叹:“三百年见不着凤凰,小夭心里难过得很。” “吖吖吖~”抱着月老仙师送我的锦盒,星君老儿突然嘟嘴装委屈:“小娘子这是要与老儿绝情断爱呀~” 我一个趔趄,咬着牙齿咯吱咯吱作响:“绝情断爱这等词,怕不是这般用的吧?” 身后便是一阵哄堂大笑,我斜眼望去,那众五颜六色的仙娥已是前仰后翻,笑得失了规矩,我脸红耳燥,一双眼眸哀怨兮兮,转而望向星君。 这糟心老儿却只吾了一声,便见他若无其事的将双肩耸上一耸:“只要不是小娘子与苍旻小儿绝情断爱,便无甚不妥,无甚不妥。” 我讶讶,人如在风中,凌乱了,凌乱了。 “小娘子呀~”星君将锦盒紧紧夹在左腋之下,空出右手,轻轻将我左肩拍上一拍,难得的语重心长道:“你与凤煜生活的七百年间,不是日日夜夜想着念着要逃出凤凰山去到外面风流快活吗?如今夙愿成真,你为何又要舍了眼前的快活去惦念凤煜呢?” 如此深奥难解的问题,连你星君都不晓得,我又如何晓得答案呢? “小娘子,会不会到了某一日,你又因离开了天庭而惦念天庭的一切呢?” 会吗? 此事我倒从未深思过。 “小娘子呀~”星君老儿喜欢东一句西一句乱扯的本事又见涨了,刚刚还与我好好的说凤凰,此刻却又将腋下锦盒取出,交还与我,议起了月老仙师。 “这月老嘛,好歹也算有点良心,你且告诉他,老儿日后定不会因了今日禁足之事,寻姻缘殿的麻烦~让他宽心,宽心便是。” 我默了默神,决定还是不向星君讨要答案,免得他又旁生出别的细枝末叶来,累我费神。 这便曲起右手食指勾上一勾,细细长长的彩线跟着绷了绷,月老仙师的云驾就乖乖飞至我身旁,我将锦盒放上去:“这盒子,这盒子莫不是~”嘀咕着,准备开了看个究竟,却被花容失色的星君一把捂住:“开不得,开不得。” 这倒是奇了怪了~我一把挥开星君多事的手,满不在乎道:“月老明明只叮嘱小夭,锦盒不可转赠旁人,可未曾说过开不得,看不得,星君真真是多虑了。” 星君失色的脸越发没了花容,慌而乱的挥挥衣袖,五颜六色的仙娥见此,赶紧弯腰行礼,一字退了出去,待到只剩我与他时,这神秘兮兮的老儿仍是一脸谨慎,凑与我耳根边,小声又小声道:“此乃那夜那根红线娃娃,姻缘极佳,切莫张扬。”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小娘子呀~”星君趴在我耳根旁又道:“这等宝贝,你是守不住的。” 守不住的宝贝,又算什么宝贝呢? 我牵着云驾,唉声叹气的出了鱼笺雁书楼。 “小夭~” 锵锵迈下鱼笺雁书楼的云阶,耳边刮来一阵风,抬头便见立在云阶左侧的葭月一脸微红,手上捏着两根嫩嫩的杨柳枝,腆着笑的与我打招呼。 我愣了愣:“葭月为何在此?” 葭月憨憨一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将手中的杨柳枝递到我面前:“柳絮仙子说,这次的杨柳枝定然不会再起虫子,小夭放心栽下便是。” 我接过来细细一看,却是与上次并无不同,心里便是不太相信,虚虚一笑,敷衍道:“如此甚好。” 说罢,随手扔在了云驾上,葭月的眼神顺着杨柳枝而去,一闪的阳光,突然凝了凝:“这~这云驾~” 我记恨他适才对我的问题听而不闻,便学他般,故意不理,只管拖着云驾向前,他赶紧抬脚与我并肩同行,凝固的眼眸里溢出无数隐忧:“这云驾~这云驾~” 支支吾吾,便是没了后文。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等过珠流壁转 等过似水流年 等过浮云朝露 却等不来 梦中人的倾城一笑 因为云驾一事,我与葭月不便再搭话,他思索他的,我不爽我的,二人便这般默不作声的走了一路,眼见着云澜阁就在眼前了,却又不得不止步于此。 “二位仙子~”便是隔着一丈墙的距离,皋月穿透力十足的声音,也能听得字字分明:“殿下的脾气,你们是晓得的。” 吾~闯祸闯到云澜阁?惹事惹到太子? 好戏,一出好戏! 我趴在被揉长搓扁的云驾后面,望着云澜阁门口那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犹豫犹豫一番后,伸出一根手指率先将那抹红色敲定下来:“天后娘娘身边的小桃仙子,一双美目堪比水晶剔透,美呀~美呀~” 葭月半懂半不懂,点完头后又摇头,我咳了咳,手指移向那抹白色:“这位~应当是落樱殿的云菏仙子,吖吖,这位仙子~”我意犹未尽的惋惜道:“样貌c气质皆是仙子中的翘楚,莫说从仙婢升任仙官,便是日后太子殿下转性要纳她为侧妃,小夭也是不稀奇的。” “除了太子妃,殿下决然不会再纳旁人为侧妃,小夭大可放心。”葭月抱胸皱眉,不知从何处跑来的忧心忡忡令他语气笃定又沉重:“只不过,她们这番找上门来,终究是不好。” 我揶揄一笑:“六界王者,谁不是三妻四妾,后宫佳丽三千,便是如今这位天帝陛下,眼下虽只独有一个天后娘娘坐镇天庭,可谁又不知,他也曾是有过四大侧妃,只不过是殁于那场神魔大战,为表哀痛,此后便未在迎娶罢了。” 葭月听得乍然一愣,张了张口,什么都未说,我便重重哼了一声,翘起一尾样貌滑稽的兰花指,往他光洁如玉的额间戳上一戳:“就你这榆木疙瘩” “大胆仙婢~还不住手!” 我正训着葭月,风轻云淡的天际忽然闪过一道绿光。 会骂人的光,且还浑身长满绿毛? 便是连自己亦不知自己究竟想到了什么,手一颤,腿一抖,人就被骇得退却一步。好在葭月乃武官出身,什么阵仗未见过?但见他一个箭步挡在我身前,肃杀之气连头发丝都未放过:“何人在此喧哗?” 威严赫赫,不存半点憨厚。 我砸吧砸吧嘴,胆子随着这位英气逼人的武官肥却不少,附声喝道:“何人?” 那绿光便啪的一下,落在我原先站定之地,袅袅烟雾,甚是讲究,等去片刻,方从中走出一位绿裙飘渺,五官清冷,眉目皆露凶煞的仙子。 “小小仙婢,没规没矩~”绿衫仙子横眉冷对,寒作冰状的眸子抛开葭月不看,只知一味的与我寻仇:“竟敢对葭月仙官动手动脚,好大的胆子!” 吾~原是替葭月打抱不平~ 我疑惑散尽,偷得一两轻笑浮于嘴角,从葭月身后慢腾腾走到其身侧,弯了弯手肘,轻轻将呆若木鸡的葭月碰上一碰:“莫要再发呆,还不速速与眼前这位恨不得将小夭剥皮抽筋的冷艳仙子好生解释解释。” 葭月面色一红,眼中藏了几许浑浊,肃杀之气转眼之间消失殆尽,憨态毕露,拱手朝眼前这位怒气冲冲的绿衫仙子作上一揖,道:“柳絮仙子误会了,这位~”顿了顿,侧头将我郑重其事的指上一指:“并非是没规没矩的小小仙婢,乃是殿下的近身仙官,小夭仙子。” “原来这位就是”凶神恶煞的柳絮仙子听得此话,便是不再凶神恶煞,倾城绝色里袒露着若有所思的焦虑,美目顾盼中满满皆是疑惑,我咳了咳,不知神游去到了何处的柳絮仙子这才收起心猿意马的神思,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将我从上至下再由下向上来回打量数遍。待到那汪深海里的星星皆都甘于沉默化作一片黯黑,仅余一丝藏都藏不住且令我浑身不痛快的失望靡靡升起时,这仙子忽又如释重负笑出一抹轻松,呢喃一句:“原来这位就是劳驾葭月仙官几次三番去到我飞絮宫,讨要杨柳的小夭仙子?” 葭月礼仪周全,回以一声“正是”。 柳絮仙子眸光一闪,打了个轻颤,幽幽道:“葭月仙官答得这般痛快,想来~”她迟了迟:“这位小夭仙官定然是葭月仙官的至交好友~”她又迟了迟:“必是比柳絮更要亲善的好友罢。” 这话~这话怎么听着酸溜溜的~ 我歪头以盼,静等葭月解释,这呆头鹅果然不负所望,铿锵一句:“小夭乃云澜阁仙官,葭月自当如此。” 我讶讶,柳絮仙子娇羞浅语:“倒也说得通。” 我再次讶讶,且听她再道:“柳絮适才见小夭仙官那般行事,以是小夭仙官在欺负葭月仙官,故才失态出言呵斥~” 吾~我颔首释怀,倒也说得通。 “柳絮多有冒犯,但请小夭仙官莫要见怪。” 淡淡然淡淡然的柳絮仙子见我已然顿悟,面上突尔飞起两朵云霞,波澜粼粼的余光,一点一点偏向葭月,葭月憨憨一笑,那两朵云霞便似熟透的桃子般,红彤彤艳压枝头,这般形态与初见时刺啦啦的绿光简直判若两人。 我坏坏一笑:“柳絮仙子这份心意,小夭倒是能体会一二。” 柳絮仙子蹙眉哦了一声,我笑着解释:“葭月素来憨厚老实,心善者自是见不得他被旁人欺负。” 柳絮仙子这方舒眉喜目,松了一口气道:“小夭仙官,此言甚是。” “小夭桃花~”我与柳絮仙子说得正是投缘,皋月一声咆哮风速而至:“殿下正在书房等你研磨伺候,你怎”待他看清眼前并不单单只我与葭月后,头顶之火旋即被什么东西一把熄灭,君子戚戚的抱了抱手,彬彬有礼,轻道一声:“柳絮仙子也在,难得,难得。” 柳絮仙子施施然回礼:“许久不见皋月仙官,不想竟变得急躁了。” 我掩嘴一笑,十分乐意见到有人与皋月抬杠。 只是不知,这杠,抬不抬不上? “谁说不是呢?”落落大方的皋月今日竟长了一双充满贼气的眼,盯着葭月就似在寻思下手之机的贼,却是不知他到底想偷何物:“连柳絮仙子都舍得离开飞絮宫,移步来云澜阁赏春光,这天庭又有何事变不得?” 春光? 我吐了吐舌头,顺着皋月的目光瞅了瞅一头雾水的葭月,摇头,再摇头:春光不解风情,可惜,可惜。 “皋月仙官还是这般爱说笑。” 柳絮仙子有尴有尬,纤细茭白的手指带着几分娇媚,将缥缈的绿衫捏了又捏。皋月见之,越发笑得肆意,我撇了撇嘴,见不得皋月事事得意,便指着不远处那一红一白两道身影,问:“皋月,嘟着宫门哭哭啼啼的可是小桃仙子与云菏仙子?” “可不是嘛~”似是听不得那二位仙子的名讳般,脸上因戏谑柳絮仙子而得来的神采一扫而光,换做一副凄风苦雨的模样,叹息不止:“据说是得了天后娘娘旨意,特来云澜阁伺候殿下” “胡说!”我一听“伺候殿下”四个大字,就如饮下一碗隔夜茶,心里别捏得很:“殿下明明就许诺过小夭,云澜阁有且只需一个女官~” 身旁三人皆是一愣,柳絮仙子眼中忽闪,葭月抿嘴不语,只剩一个目光凌厉的皋月,在我凶巴巴的脸上做了一番考究后,双手一摊:“这能怨谁?”不正经的调侃便冒了出来:“谁让小夭桃花总是惦念凤凰山的凤煜上神~” 我心里翻腾得厉害:“凤煜乃小夭主人,惦念惦念,方显常情” “哼~”皋月亟不可待的对我所言之词嗤之以鼻,末了,还不忘鄙视一句:“三心二意。” 事后我曾细想过,那日我会失态到听不出半点弦外之音,而只知一味的冷脸生气,应是皋月对我施了法。 比如摄心术,又比如洗脑术,再比如锁神术,比比皆是。 如若不然,他何须那般凌厉的望向我? 可惜,日后的我做不得那日的主。 眼见自己辩不过皋月,便低头解去系在指腹间的彩线,抬手递与葭月:“这东西,小夭留着还有大用,劳烦葭月帮忙替它寻个稳妥之地,照料一两日。”说罢,冲皋月白了白眼:“小夭问殿下去。” 柳絮仙子动了动眉眼,目光凝结,呢喃一句:“月老仙师的云驾?” 我嗯了一声,待葭月接过彩线,又抱起锦盒,不放心的与他再三强调:“但请葭月记得,云驾小夭留着是有大用的,万不可让它自个跑了回去。” 葭月点点头,独自默神的柳絮仙子眼光突变,盯着我的盒子,继续呢喃:“这锦盒这锦盒” 心急如我,已是无暇顾及,蹡蹡冲云澜阁而去,只听得身后皋月欢脱一声:“这锦盒定然是星君送小夭桃花的新鲜玩意,哎呀呀,只是可怜了杌陧仙人,一番心血,尽是逃不出星君魔掌。” 再听柳絮仙子说道:“此事,柳絮倒听仙友们说过一二~” 皋月兴致满满的哦了一声,就听他诚意十足的邀请道:“柳絮仙子若有兴致,但可入云澜阁,让皋月泡上一壶好茶,边饮茶边聊那些仙友们的闲话。” 柳絮仙子答未答应,我已然听不见了,只看到一个两个仙子梨花带雨,神见神怜。 便是咳了咳,这二位方抬起泪眼将我望上一望,稍作一番迟疑后,方双双与我请安问好。 “小夭仙子,但请您替云菏与小桃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 云菏见着要年长几分,上前一步与我恳切道,我垂下眼帘,盯着云阶默了默,心里的那口隔夜茶犹在,便是冷言冷语道:“小夭人言微轻,如何做得了殿下的主?” “小夭仙子~”云菏噗通一声,跪于一旁:“那日在落樱殿,云菏绝无冒犯之心,恳求仙子莫要记恨。” 早就忘了,何来记恨? 我将目光从云阶移去门楣。 “小夭仙子~”听得又是噗通一声:“那日小桃是受命前来带仙子回去训话,仙子莫要怪罪。” 我将目光又从门楣移到云阶,唉,陈年旧事,提它做什么? “二位仙子这是作甚么?”一身雪白雪白的袍子张牙舞爪,令陬月严肃的脸庞越发骇人:“将你等二位拒之门外的明明太子殿下,为何要在此为难小夭仙官?” “陬月仙官息怒,云菏与小桃并无为难小夭仙官之心,不过是见殿下宠爱” “放肆!”一道叱喝,震得二位仙子皆是失了声,我咽了咽口水,陬月的脾气见涨了。 “云菏仙子,尔乃昭华殿掌事仙女,怎可说出这等捕风捉影有损殿下声誉的话来?” “云菏知错,云菏知错。” 陬月冷眼扫过,与我道:“殿下的砚台空了,速速去研磨。” 我骇了骇,丢下那个伏地不起且还瑟瑟发抖的白色背影随着陬月一前一后进了前院。 待到过了长廊,陬月才放慢步子,与我并肩,我不敢怠慢的瞟了瞟,却见他正微微带笑的凝视着我:“看来~”他带着与他嘴角那抹浅笑最是相宜的温柔这般说道:“月老仙师这份赔罪礼很合小夭仙子的心意。” 我紧了紧手中的锦盒:“陬月仙官不生小夭的气?” 问得有点心虚。 “做戏而已,小夭仙子怎就当了真?”见到我这副不解且吃惊的模样,陬月摇摇头:“天后娘娘这是不放心吖。” 谁说不是呢? “天后娘娘记着曾经出手伤过小夭,便想着小夭会记恨此事而去谋害殿下,故才不放心派来二位仙婢从旁监视。”我恍然大悟的松了一口气,续而又叹了叹:“唉~我家凤凰只教导过小夭以德报怨,而非红尘俗世中的以怨报怨。天后娘娘到底是小瞧了凤凰山,多此一举,真真是多此一举。” 陬月讶了讶,尔后亦如我般叹了叹:“确是多此一举。”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我若先行,愿你会念? 我若先留,愿你能懂? 若我已非我 愿你忘了辜负 亦不要阻挡 我这一腔再无法去了却的倾心 “今日见到星君,可还愉快否?” 多此一举后,政务向来繁忙到不便与人费时攀交的陬月,今日倒是得了清闲,空爽到要陪我这小小精灵,廊下散步,耳前胡侃,方能打发。 由此可见,陬月当真是个毫无情趣到清心寡欲的真神仙。 身为一根不长进的羽毛,最怕的就是一个“真”字。 我勉强笑上一笑:“这个嘛~”卖完这个比巴掌还小的关子后,深沉道:“若说不愉快,然则星君今日待小夭热情更甚往日,好茶好言语,细心伺候着;若说愉快,星君却又的的确确讥讽小夭不堪一击,守不住宝贝。故此~”富丽堂皇的锦盒被我从左手换到了右手:“小夭只能说,陬月仙官的问题太过刁钻,小夭答不上来。” 陬月清澈如水的双眸闪了一闪:“让小夭仙子为难,是陬月的不是。” 呃~头一回碰到认错认得这般爽快的神仙,身为一根经常捉弄忘忧草的羽毛,当然不能半信半疑,必须得深表怀疑。 “小夭仙子可愿原谅陬月的刁钻?” 清风拂面,淡然不惊下,陬月温柔一问。 我嗯了一声,原谅可以有,怀疑亦可以有。 便道:“陬月仙官若要这般说的话~”正说着,一缕清幽淡香自风吹的方向娓娓道来,我赶紧打开鼻孔,贪婪的吸上一口,顿是心旷神怡,神清气爽不少:“小夭日后便再也不敢同陬月仙官交心论事,怕是只能陌路而行啰。” 陬月笑笑,侧头,腾手,掸走袖口落花,一切皆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而不做作:“承小夭仙子美意,陬月晓得了。” “陬月仙官晓得什么了?” 我看着最后一瓣残花尘埃落地,方敢确定陬月沾染的乃是桂花,适才的醒脑淡香,便是桂花香。 嗯~提及桂花,我摸摸心口,那里面果真扑通扑通窜得厉害。 此事还需从火烧凤凰树那日说起。 当时,我也是有口无心,提了一句:从前在凤凰山最是羡慕嫦娥。 苍旻随口道:可有何因由。 我答,因她可在闲暇无事里,怀揣心无旁骛之闲情,慵懒斜倚于桂花树下,清香怡人中纳凉赏月外加小酌一杯,故而,羡慕。 苍旻露出一眼鄙视:不学无术。 醉卧桂花树,乃不学无术? 荒谬! 我哼了一声:话不投机半句多 第二日晨起,醒得有点稀里糊涂,推开寝殿白漆宫门,冷风夹着干爽的空气里飘飘荡荡吹来一阵清香,沁人心脾,醒人心声。我披头散发直接迎风寻去,终在前院东南二角,各觅得一株新树,枝繁叶茂,正是青春洋溢的好年纪。 自此以后,云澜阁就有了桂花树。 等闲消磨光阴的日头里,我亦有过坐在紫云池边,盼着来年月圆清风里斜躺花下闻桂香。可这东西,偏生的不省心。 大约是在我与星君偷下人间的某个夜里,似癫狂了一般,等不及花期,突然璀璨怒放。 极其的不寻常。 皋月几次三番催促葭月将其连根拔掉,却是不知最终又被何人阻扰规劝,变得不了了之,干脆放任了它的恣意妄为,不再管束。 “小夭仙子~” 对我的问题爱答不理不后,陬月忽然快我一步,挡在前头拦下了通往书房的廊路,抬起右手指着内庭的方向,浅语一声:“殿下已在内庭久候多时,烦请仙子这边走。” 我蹙了蹙眉:“陬月仙官骗得小夭好苦。” 陬月失声一笑,转身从长廊东侧口而下,踮脚踏足落于以黄灰相间大小均称色泽幽暗的鹅卵石曲径上,背向我道:“小夭仙子如今已是云澜阁的正经仙官,像刚才那般容易使人误解的话,陬月觉得,还是少说为妙。” 骗人者明明就是陬月仙官,哪来的误解? “陬月仙官说的话,小夭永远都是半懂半不懂。”我紧跟在陬月身后,直言不讳道:“恕小夭不能答应。” 陬月的背挺了挺,落脚站定,旋即转身将我一望:“小夭仙子信不过陬月?” 我摇摇头:“并非不信,而是不懂。” 陬月眼中陡然升起一层雾,迷离,又茫然:“这可如何是好?嗯~”他略加思索后,迷离飘渺的眼神骤然聚拢,似是有了应对之策:“陬月斗胆问一句,小夭仙子可懂词性?” 我噗嗤噗嗤,笑得前胸紧贴后背,亦笑出了八颗大白牙:“小夭素日虽也知陬月仙官的话多少总是存着晦涩难懂的弊端,却是不想,净还有说傻话的时候。” “但请仙子明确告知。” 陬月一副此事相当不好笑的严肃神情,怵得我亦不好意思再笑,只得正经与他道:“小夭虽不才,却也并未无知到连雌性都不懂的地步。” 陬月听完,面上已有春回大地之兆。 我瞧着欢喜,难得能将陬月说得心悦诚服,自然要把握机会,锦上添一回花。却不知,话说多了,除去锦上添花,还有画蛇添足,弄巧成拙。 “莫说雌性~”我开了挂般,兴致盎然道:“便是雄性,小夭亦是晓得的。倘若陬月仙官心中藏着什么秘密要嘱咐,尽管道来,小夭悉听尊便,洗耳恭听。” 悉听尊便,是焱熠教我的。 焱熠言,此话易学,自带骨气,最适合我这只好赖不分的羽毛精。 话虽难听了点,但他比方打得极好。如,被谁欺负了,撂下一句“悉听尊便”,输人不输阵,气派。 我点头笑纳。 洗耳恭听,乃文曲星君所教。 星君曰,此话易懂,为字谦卑,与我这辨不清云门门与云澜阁的学识很是相宜。 我汗颜不止,碍于情面,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来。 今日也是陬月,若换做皋月,我断断不屑与他展示。 得我眷顾的陬月,身形晃晃,力度稍许大了些,一头泼墨长发在半空中划下一道优雅的弧后,猝然坠落,眼见是乱了乱了,实则就是乱了乱了。 “唉~” 乱发缤纷里,陬月这声叹息悠长回荡,以致最后,他竟忘记将那些秘密说出来嘱咐我。 身为一根极有度量的羽毛,我自然干不出让陬月大仙官难堪之事来,比如,提醒他健忘。 故此,我便也当是忘了,懒得再与其置喙。 两人一前一后,陌路一般到了内庭,却是人去楼空难觅殿下踪迹。 “陬月仙官莫不是听岔了话?” 我寻思道。 “此事说来话长~”陬月瞪着一双早就知晓的眼睛,与我留下一句:“烦请小夭仙子在此等候,切记,莫要乱跑,陬月去去就回。” 说罢,匆匆而去。 可这一去,却是去了一炷香还未回。 我等得实在乏味,就将锦盒置于秋千上,带着闲庭信步的心思,在内庭毫无目的的转悠着。 天庭的宫殿,我去得不多,但远远望着,似乎各有特色。饶是这般,我却很自信,若将打理园子的心思同修道悟仙一般,须得讲究一个三六九等,那皋月必是昂首于塔尖之上,傲视群雄的佼佼者。 我翻身站在内庭一方多出的矮墙顶上,暗自思忖:云澜阁虽不大,却也不小。前庭内院,宽窄走廊,各宫寝殿,门前屋后,窗棂台阶,多多少少百八十处总是有的。偏他就可巧到,各角各落,花色皆无重样,景致皆无雷同,意境皆无相似的心思来。 七窍玲珑心,说的应当就是他。 “你在那里做什么?” 我低眉沉目,顺着声音往下一望,清风c彩云c绿树c红花间,墨发c凤眼c扬唇c含笑的玄衣神君,竟是这般和谐与美好。 “下来。” 但见这绝色神君手一挥,一道暖风自下而上,似人界捆粽子般将我裹了去。 不过是刚啊了一声,身体就跌落在一个温暖敦实的怀里。 “胆子这么小,就莫要顽皮捣蛋。” 我乖乖巧巧答了一声:“晓得了。” 苍旻叹气摇头,将我好生放下:“走吧。” 我跟上去:“去哪?” “书房,研磨。” 立马傻了眼,愤愤而道:“陬月仙官可真讨厌。” 苍旻回眸将我一望:“门口那两位仙婢,你可瞧见了?” 我眼睛横了横:“几日不见,云荷仙子出落得越发标志,小夭岂敢瞧不见?” 苍旻听罢,嘴角旋开,露出一味耐心寻味之笑:“你这眼力当真是无敌。” 哼,这是拐着弯的承认云荷仙子漂亮吗? “殿下既然耳聪目明,清白得很。那还不赶紧收下此等绝色天仙的婢子,留她日日在身边赏心悦目。”胸口的隔夜茶又开始泛酸了,我思忖着,等哪日得了空闲,必须与皋月好好念叨念叨,省得他下回再拿这糟心东西坑我脾脏。却全然忘了,今日我只在星君那儿喝过一盏茶,且还是星君他老人家当面与我新泡的。 “殿下~”我气呼呼行了个不太标准的臣下礼:“云澜阁得了新女官,人手不愁,小夭在此向殿下讨几天假,回去探望探望我家凤凰与萱草。还望殿下恩准。” “唉~”风情绝伦的玄色神君轻轻一叹后,携了二两清风回走至我跟前:“你个这样子~”他一把拉过我的手:“我倒真不知是该喜悦,还是该犯愁。” 我任他牵着,一前一后,自花丛中穿梭而过,心口茶酸虽弱了三分,但那股咽不下吐不去的感觉仍在,终归是不太舒坦。 “陬月素来心细,今日是母后出宫看望我的日子,我最近~”苍旻停住,弯腰将脚边一根缠住我裙衫的蔓藤小心挪开:“大约是欢喜坏了,竟将这种日子都忘了。” 挪开蔓藤后,苍旻牵着我,继续往前走:“好在他打发你去了鱼笺雁书楼。” 原来陬月是怕天后娘娘再次使坏,才故意支我去星君那儿躲祸的。 唉,错怪了错怪了。 “适才在书房,我已与母后明示,云荷与小桃还是请她带回去,这云澜阁,有一个女官已是绰绰有余。” 终于是走出了园子,苍旻回头将我裙衫捻起抖了抖,朵残花翩然落地,待他直起身后,一双凤眼,将我当做一颗稀世珍宝般紧紧含在了眼眶里:“你说,是与不是?” 我点点头。 “眼下,只剩你一个,你可还要与我告假回凤凰山?” 我摇摇头。 对面的神君含情一笑,伸出另一只得空的手,在我头上轻轻抚了抚:“我素知你顽劣,但偶尔能这般乖巧,亦是令人欢喜的。” “对了~”将我变得跟傻子般晕乎的苍旻,收回放在我头顶的手,往我跟前一摊,道:“陬月说月老仙师送了一件极好的赔罪礼,拿出来,让我也瞧瞧。” 我深吐一口气,挥走那些莫名其妙乱我心弦的幻影,抬手往那只正在荡秋千的锦盒指上一指:“那儿。” 苍旻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瞧了瞧,顿是讶异:“这根红线当真是月老仙师送你的?” “吾~”我大眼圆睁,容不得苍旻疑心我,语气一沉,道:“自然是送的,殿下不会以为,仅凭小夭这点三脚猫的灵力,还能抢得过月老?” “此话倒是在理。”苍旻笑得十分意外:“月老平日虽糊涂了些,但投其所好的本领倒是长进了。” 咦~这就有了“长进”,那~ 我赶紧低眉顺眼,谦谦一句:“小夭悉听尊便,愿洗耳恭听。” 对面的神君咳了咳,语气急转:“这可是星君教你的新词?” 我仰头灿烂一笑:“殿下果然慧耳,一听就准。” “小夭~”笑容渐敛的苍旻,心中似乎藏有旁人不知,且又一言难尽的苦,喃喃与我道:“慧眼可以有,至于慧耳~”他痛苦的将那双忧心忡忡的凤眼眨上一眨:“形容我即可,就莫要再去形容旁人了,可否?” 我双手击掌,一派心神领会:“殿下的占有欲果然强大,小夭记下了。” 苍旻讶然,我亦讶然:太子殿下为何还不夸我学问长进?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转身 是一缕愁 决绝 是一滴泪 这生生世世呀 终是走不出 一愁 一泪 云卷,云舒;花开,花落;研磨,研磨。 正拿着一柄色黄且蓬松无比的鸡毛掸子四处掸尘的陬月停了停:“小夭仙子,对子讲究工整,匀称。” 我闻言,驻笔观望,陬月干脆放下鸡毛掸子,单手握拳,虎口抵于嘴角处,轻轻咳嗽一声:“‘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二者的结构布局c字词形意,皆已无可挑剔,不须添减。像仙子这般乍然续接‘研磨研磨’,这~”陬月文质彬彬的脸上闪过一丝浅笑:“倒有点狗尾续貂,不伦不类” 世间竟有这等不讲道理的事? 我咬着笔杆咔嚓咔嚓作响:“断了尾巴,不去九天寻灵芝续尾,却打貂的主意,这只狗,何止不伦不类?简直是”我顿了顿,眉头紧皱,脸色焦急,在陬月讶异且堂皇的注视下,冥思冥思。 可叹,临渴掘井,为时已晚,临时抱佛脚果然不是我凤羽的作风。 赶紧学了陬月,单手握拳,虎口放于嘴角处,咳嗽一声,就将话转了个弯:“陬月仙官,这只狗现下在何处?” 陬月眯了眯眼,意味深长道:“小夭仙子想干什么?” 我嘿嘿两声,将湖蓝色的水袖理了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毛躁整不好衣衫。 袖口未理顺,袖口的飘带却直接飞去了砚台里,不认下这毛躁,都不行。屈指默数:一二三,刚好五滴,滴滴就似细腿巨长的八爪鱼,沾上雪白光滑的缎面,立马撒泼打滚,渗成一朵两朵三朵,恰好五朵浓汁墨花。 陬月的眼神跳了跳,我满不在乎的笑笑:“小夭以为,背后议论,不若君子所为。故尔,小夭决定亲自去会会那只胆敢抢貂尾的恶犬。” “吖吖~”谦谦君子听得一脸崇拜,拱手与我道:“小夭仙子这份胸襟与远见~陬月无言以对。” 我凝眉纳闷,一个激灵闪过:“陬月仙官可是在夸小夭?” 陬月嗯了一声,收起鸡毛掸子,带着慧眼识英雄的豪迈送来一个大大的赞许,心花怒放如我,大喜:“天庭皆道,陬月仙官识人断物神乎其乎~” “咳咳~”陬月又是一声咳嗽,生生将我的话拦腰截断:“敢问小夭仙子,这个‘皆道’,指的可是哪些个仙家上神?” 这个嘛~我收声止了笑,头一次被人当面拿着匕首将牛皮戳出一个天大的洞来,尴尬尴尬总是难免的:“金乌神君文曲星君~”我绞起袖口那朵桂花纹绣,忸怩忸怩:“不知这二位上神,可还令陬月仙官满意?” “想来也是如此。” 陬月又将手边一叠书简一一摆放好,话里话外既无满意,也无不满意,气氛却在陡然之间变成一个被人放跑的响屁。 未响之前,万事和谐;噗嗤一声,窘象环生。 我叹叹,从旁人嘴中讨一句“长进”,怎就如此艰难? “难得她肯安安静静留在这里习字~”被不是屁的屁搅了局后,一直伏案而忙的太子殿下忽而开口破了僵局:“你招惹她做什么?” 我眨了眨眼:陬月招惹了我? 何时?何地?何事?何处? 哑然。 “陬月知错。” 得罪人的谦谦君子倒是如释重负却又略显无奈的知错就改。 我讪讪,到底是如何将我得罪的? “小夭仙子~”受了训诫的陬月离了整理过半的书架,收起长袖,背过双手与我走来:“陬月适才鲁莽失言,怕已无端扰了仙子兴致,但请仙子见谅,莫要怪罪。” “不怪不怪。” 我面露一丝尴尬,挥着失了灵魂的双手,连连道。 陬月瞟了一眼,目光一沉:“仙子这是不原谅陬月?” 这~事出无因,如何谈原不原谅? 我挥下一滴滂沱冷汗:“小夭做了七百年精灵,兴致确是很高,但~”又是一滴滂沱冷汗顺流而下:“从来只与吃喝玩乐投缘相伴,读书习字这么枯燥无聊的事,天生八字不合,有缘无分,当真是毫无兴致。故而,小夭实在没有不原谅陬月仙官的道理。” “如此一说,陬月安心了。”喟叹悠长的仙官欣然一笑:“不过,仙子兴致果然广泛,吃喝玩乐面面俱到。” 我虚虚长笑:“过奖,过奖。” 虚与委蛇中,太子殿下又听不下去了,搁笔之声,惊得我与陬月心照不宣的禁言c禁笑。 等了约莫半柱香,却静悄悄。 我好奇心生,探头偷望,正好撞见苍旻怒掷书简,乒乒乓乓,粗鲁c野蛮,一览无余又无处可藏。骇得我屁滚尿流收了余光,只管乖乖低头,心里暗道两声:错觉,错觉。 “本太子饿了。” 无端泄愤后,性情时好时坏的太子殿下抬手支起半个脑袋,厌气满满的凤眼半寐半醒,一副随时要将周公召来训斥的派头。 吾~吃饭打盹都要如此讲排场,无怪世人要道:丑人多作怪。 我翻了一朵白莲花。 陬月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遵命一声,挺身立起。 我有样学样,惹得陬月忍俊不禁,连带又将我再望上一望,抖抖衣袖,却无他话。我不明其意,只好转头面向窗口,将窗外的景色望上一望。 天色清朗,正是读书用功的好日子,却躲懒假寐训周公,可惜可惜。 待我看够了天色,收回目光再看向屋内,这才发现四下已无陬月身影。 又是一叹:起脚落步皆无声,正是梁上君子行走江湖的好本事,却困守天庭端茶送水,可惜可惜。 我正可惜得不亦乐乎,耳边吹过一道暖风。 少顷,一只白皙修长手咻咻两声比蝮蛇还灵巧,打我腰际飞过,将我右手视作一只绿皮蛙儿攥得牢牢的。 “殿下~” 我大吓一跳。 “仔细看好。” 苍旻凛冽的声音远远近近,乌云笼罩下的头顶沉甸甸一片。 晕了晕了。 晕乎之中尚留一丝清醒,晓得是我的手握着笔,他的手握了我的手,不论我愿意与否,我手中的笔正挨着歪歪斜斜的“研磨研磨”,写下“狗尾续貂”。 “云卷云舒对花开花落,研磨研磨对狗尾续貂,原来这就是陬月仙官讲的对对子。” 我从晕乎中悟了彻了,搁下笔深深感慨道。 苍旻不置可否。 “得陬月仙官教诲时,只觉环环相扣,艰难程度胜过与凤煜上神修仙问道,便是想着,小夭愚钝,怕是永无出头之日。” 我又伤怀于心道。 苍旻不置可否。 “好在天无绝仙之路~”我轻轻巧巧转身,回头,冲身后不置可否的神君盈盈一笑:“得殿下教导,让小夭如有神助,一点即通,万幸万幸。” “你这样子~” 不置可否的神君使了半分巧劲,我搁下的笔便飞去他手中,他掂了掂,将笔芯在砚台中心转了一圈,抬笔,落下。 咦~这太子殿下落笔为何不落在宣纸上,却在我额间停足驻留?一个哆嗦闪遍全身,难道是童心还未完全泯灭,意欲在我额间画乌龟? 吖吖,如此幼稚且无聊的惩戒法子,早在五百年前,就被我与凤凰嫌弃得一塌糊涂,没想到~我将眼珠子往上翻了翻,身为一根无权c无势c无依c无靠的羽毛,我能奈这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如何? 好吧,谁叫我是一根有雅量的羽毛。 不予计较,不予计较。 我将翻上去的眼珠子,又怏怏翻下来,竭尽全力感受那股自额心快速蔓延c渗透,最后一路抵达心底的寒意,经我五脏六腑一番酝酿,这股寒意总算脱胎换骨,以春回大地的容光,慢慢回暖,直冲额心。 是以,忽冷忽热。 吾,这份感觉倒与眼前人的性子十分契合。 “日后不许你在旁人面前卖弄学识,明白了吗?” 忽冷忽热的神君在我额心一边画一边道。 我强忍别扭,贱兮兮道:“陬月仙官面前,也不许?” “不许!” 忽冷忽热的神君冷冷道。 我默了默神:“文曲星君面前,也不许?” “不许!” 忽冷忽热的神君冷冷又道。 我使劲想了想:“凤煜上神面前,也不许?” “不许!” 忽冷忽热的神君冷冷再道。 我卯足力气,欲要再开口,忽冷忽热的神君咬牙切齿,冷冷凶道:“莫要再说了,不许,就是不许!” 我瑟瑟,小小声道:“晓得了。” 忽冷忽热的神君迟上一迟,笔端略有停滞:“你最后~想要说的,是谁?” 我脸皮子抖三抖,太子殿下的阴晴不定,果然是病。 身为一根矫健的羽毛,怎能跟病太子一般见识? 不予计较,不予计较。 我蹡蹡垂下半道眼帘,乖巧答道:“小夭最后是想问‘殿下面前也不许?’既然殿下已经说了” “在我面前~”病太子仓促打断我,放轻语气,柔声柔气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随性最好。” 呃~我不是很肯定:“那~到底是许还是不许?” “许!” 额心蠕动的笔芯带了这声霸气,终是停了。 不知这病太子,画乌龟的功力,比之凤凰如何? 我猴急的变出一面镜子,瞧了瞧,脸便黯淡下来:“这~这花瞧着怪眼生的,还不如乌龟好看,小夭~”我往前凑了凑,几乎要将自己揉进镜中方罢手:“小夭不喜欢,殿下能否将它换成牡丹?” 放下镜子,我很是委屈道。 凤凰山的花花草草众多,却都敌不过萱草心爱的红牡丹。 那株东西,若非它过于雍容华贵,兴许我还能与它相谈甚欢胜过萱草,偏它不懂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甘做一根让我如鲠在喉的刺。好在,它美则美矣,却仙缘浅薄,纳气吐浊上千年,不过是功亏一篑,虚走一遭。 万幸,万幸。 “区区牡丹,怎能与它相提并论?”病太子凝神皆困于双目内,几分痴呆几分缠绵:“况且,在这悠悠天地之间,除了你,已再无谁” 言辞闪烁的病太子令我心情极度沮丧,容不得他说完,噘嘴赌气道:“诡异阴冷之花,小夭不喜欢。” “不喜欢?”一澜痴迷糊涂泪,尽收凄凉凤眼内,似悲非悲,语气苍远:“当真不喜欢?” 我点点头。 “那~”病太子拖出一个长长的尾音,一身玄色锵锵与我靠过来,我往后退了退,半步而已,后背就被书台抵住,便是无路可退。 眼见那宽厚敦实的胸膛即将要撞上我滚烫炙热的小脸蛋,一切突然停顿下来,仅在半指之间。 果然又是与我戏弄。 我哼了一声。 “你将我写的~”病太子抬手从我肩头而过,隔着没有长眼睛的后脑勺,我听到了笔与纸纠缠磨合之声,尔后,是笔被搁下的痛楚声:“看完了,看懂了,我才会将这个惩罚抹掉。” 他退后两步,向我递过一页纸。 我默声接下,上面满满皆是字。 写着:狗尾续貂,意为貂尾不够用,拿狗尾顶替,原指封官太滥,亦又比喻用不好的东西续在好东西的后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懊恼至极,将病太子腰间独一一枚深蓝色龙形玉佩,扯上一扯,学陬月一般,彬彬有礼道:“小夭知错。”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病太子温润柔暖的掌心,将吊在玉佩上不肯离去的小手严严实实包裹着。 吾~此刻倒是良善。 我这胆子也跟着壮实不少,抬头,怒目:“殿下偏心,此事明明就不是小夭知了错便可善莫大焉的?” 病太子讶然,我继续忿忿:“小夭的确是有牛头不对马嘴,挂羊头卖狗肉之错,但错之根本,明明就是那只断尾巴貂。” 病太子讶然更甚,我忿忿难平:“若非它胡来,小夭岂会本末倒置,狗与貂不分?” “殿下~”我气之不过:“央您告诉小夭,这只抢了狗尾不算,还买官卖官的断尾巴貂,现下在何处?” 我摩拳擦掌:“小夭势必要让它晓得,做貂,得有貂性,万不可因为尾巴价高,就去欺负二郎神的远方亲戚。” “咳咳~” 病太子的脸黑了黑,不再讶然,神经错乱的闭眼,咳嗽,默神。 我心焦如麻,扣着手指,难受,相当难受。 “小夭~”一炷香后,病太子将我脑袋重重敲上一敲,哀莫大于心死:“二郎真君与哮天犬由来且只有主仆之实,并无血缘之亲,你张口就是‘二郎神的远方亲戚’,这~”大约是觉得我脑袋好敲,病太子复再敲上一敲:“岂不要让旁人误会,你在拐弯抹角骂二郎真君是条狗?” 吖吖~冤枉,天大的冤枉! 我扑通扑通,心跳加速:“小夭明明是凤凰翅膀上掉落的一根羽毛,哮天犬为何却不是二郎真君身上割下的一块肉?这~匪夷所思,真真是匪夷所思。” 病太子决然一笑,将那页纸与我手中华丽抽走:“不怨你,怨我,痴人说梦,高估了,万事皆是高估了。”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一世缘起 一世情深 亦敌不过 你冷冷清清 一个背影 “陬月~” 将万事皆高估了的太子殿下猝然之下忽儿唤道,我左右看了看,确信屋内并无第三人,随口问了句:“殿下可是累了?” 苍旻凤眼细长,目光从纸转望向我,似有欣喜,似有隐忍,分外难辨,我惧他控制不住情绪,最后又是以一腔怒气收场,赶紧垂头笑道:“累了,就当好生休息,可是要让小夭传皋月前来伺候。” “你~”分外难辨的凤眼,又迎来一派明朗,隐隐约约竟是艳阳花开:“在关心我?” 衣食父母,岂敢怠慢? 我点答曰:“殿下英明神武,万不可出半点错漏,哪怕是老眼昏花” “老眼昏花?”一声哆嗦,凤眼圆睁,艳阳花没有,火星子却比比皆是:“休要将平素调侃凤煜上神的话,拿来搪塞本太子!” 吖~这都能听出来? 我心虚不安,却又按下不表,恭维一声:“殿下聪慧。” “‘聪慧’多以形容女子与小人,你~” 燃了,燃了,火星子燃成了火舌。 我暗自狂欢着。 “当真不懂?还是故作戏弄本太子?” 懂~如何会不懂呢~我捏起胸前小小一撮散发,可谁让你比女子与小人还会耍脾气? “难怪凤煜上神每每听了,皆是一脸不悦~”我忍笑悟了一声,道:“小夭晓得了,日后再不提‘殿下聪慧’便是。” 眼睛着了火的苍旻默了默,闭眼,睁开再看,火舌隐隐褪去,却又陡然涌入一滩五味杂陈,撇头侧问:“你~话可是还未说完?” 我颔首作答:“小夭以是殿下累了,误将小夭认作陬月仙官。” “满口胡言!” 那一眼的五味杂陈,终是化作一滩苦水,入了心。再说出来的话,亦多了些萦绕不散的苦涩:“本太子饶是再糊涂~”他顿了顿,情绪难平的伸出一指,在那页薄纸上轻轻划过,指尖划过之处留下淡淡银光。 嗯~为何给一张纸渡灵力? “亦不会将你误认作旁人,你以我是” 他定了定,苦水浸泡下,一抹忽明忽暗的星星,便是彻底暗了,没头没脑却道:“本太子不食残羹冷炙。” 道毕,将手中那页浅白放飞了出去。 我瞧这小小薄纸,不过是多出几两灵力,却凭空得了划破清风,扶摇直上的本事。 今非昔比,亦不过如此,忍不住啧啧称奇。 又见颠簸颠簸,薄纸幻作白色凤凰一只~仰头追随的我,艳羡之情溢于言表,若哪日太子爷再有苦涩难忍之事,挥手也赏我几两破清风的灵力,那我何愁不能御风飞行? 便是献媚一笑:“殿下错怪小夭了。凤煜上神多番教导,食,乃灵力精粹之根源,容不得半点马虎,莫说残羹冷炙,便是成色不好模样生得但许有些不如意的,小夭亦是嫌弃到避之不及,又怎会拿来孝敬殿下?” “凤煜上神~”那双凤眼闪过一丝冷色,仍不复初与我画花时的和气:“将你倒是养得金贵无比。”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拍不好马屁得不到灵力。 我乖巧伶俐的向他行过一个下蹲礼,谨记今日在后院,他对“慧耳”的冷漠,改口奉承:“殿下慧眼,我家凤凰确是将我娇生惯养” 一道锐目划破书房,我瑟了瑟,话未说完,听他冷冷笑道:“这种慧眼,要了做什么?还不如瞎了舒坦。” 瞧这脾气大的,不是女子与小人,是什么? 好在我是一根只想取他灵力的羽毛,自然不敢与他的坏脾气争长论短。 虚伪笑笑:“瞎了,便看不得折子戏,见不到六界五彩斑斓,单调且毫无情趣。小夭还是希望殿下眼珠子好好的,莫瞎。” 他抿了抿嘴,朝支开的窗子弹去一指,本就不甚亮堂的书房,便是连最后一点明媚也消失殆尽了。 我很是为之惋惜。 太子书房大且大着,物件亦不少,可惜,布局c置办者皆只知一味讨好书房主人,所用之物均选冷色,总是凄凉多过恢弘,不似凤凰的随心所欲。 除了窗角高凳上的放着那盆牡丹。 这牡丹,我是真心稀罕,色白,清新淡雅,彰显情趣且显高雅。只是,我少不得又要对那扇关闭的窗子惋惜一叹,再好的牡丹,失了一窗春色,亦不过是寂寞空冷,徒生苍凉。 苍旻不知我正为一扇窗子默神,人朝书案去,却惦惦不忘挖苦讥讽之责:“本太子忘了,你这眼珠子,从来只看得到台上做戏,又何曾看清过身边人。” 讥讽,实打实的讥讽,不过,也非虚言。 我跟在他身后,心里计较一通后,便嗯了一声,大言不惭道:“凤凰山的夜黑漆漆一片,漫长难熬,若不看看折子戏,涨涨情趣,如何生得出小夭这等聪明伶俐的精灵?” “聪明~”他越走越慢,我亦放慢脚步:“伶俐~”最后,干脆停了下来,我亦然,他回头给了我一个凄凉的眼神:“你最缺的便是这两样。”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真的不是一根宽宏大量的羽毛,故儿,他说我不聪明伶俐,着实令我这心里好生难受起来。 “殿下,果真是极不待见小夭” 我一腔委屈还未道尽,小白龙先动了努,凤眼一瞪,飞上房梁的纸凤扑通扑通,一头撞上了门扉。 出手之狠,始料未及。 我的小心肝颤了颤,凤虽非凤,但总总是凤凰,瞧它这一头下去,直接化做一地碎末,果然是应了那句话:命比纸薄。 如何不颤? 尔后,又听一声轰隆巨响。纸凤撞上的雕花大门,如遭雷劈般,瞬间分崩离析,碎乱一地。 莫非~我双手双脚皆抖上一抖,莫非这是在给我下马威? 脑子一凉,心就怂得贼快,噗通一声,跪道:“殿下训斥得极是,小夭恭敬不如从命。” “恭敬不如从命~” 低喃声里,盛怒的神君竟然笑了。 我讪讪,小白龙的心胸,果然不如咱羽毛大度。 记下了,记下了。 “嗯~”不如咱羽毛大度的小白龙笑过之后,虽挥手让我起了身,嘴上却仍是一副咄咄逼人之态:“此话与你眼下这身份十分般配。日后你多常说说,与你有益。” “友谊?”我将裙衫拍了拍,惑惑不解:“身为一根羽毛,跟一句话谈友谊,有何好般配的?”挠头委屈,复又拜请道:“小夭不才,还请殿下多多赐教?” 不如咱羽毛大度的小白龙,木了木。 失了门的屋外吃吃之声,笑了笑。 何人如此大胆? 我阴霾顿扫,一颗心如小鹿乱撞般扑通扑通:竟敢嘲笑苍旻殿下不懂赐教,佩服,佩服。 张眼望去,渐渐消弭的乌烟瘴气里,陬月仍是谦谦君子状,抖了抖胜雪白衣上染的尘,端平扶正手中凤鸟云纹红漆宽边圆托盘,迈着小步,将那一地支离破碎踩在足下,唤了一声:“殿下~” 不愧是大仙官,够稳! 我双目皆是崇拜。 苍旻倨了倨眼尾,讳莫如深的眼神似要将我一箭穿心,我嗦了嗦,垂目,心叹:就知道欺负我。 “让你好好习字~”恨不能将我一箭穿心的苍旻,慢慢与我走近,伸出左手拇指在我额上来回揩了揩:“你竟将字写到了脸上,瞧瞧这墨汁黑的~”他放下拇指,与我不太灵光的眼珠子底下摊上一摊,小题大做:“脏了本太子的手,本太子还如何用膳?” 恭敬不如从命的我,吾了一声,仍不敢将眼珠子抬起,只管盯着衣摆,佯装低头认错。 “身为太子近身仙官~”我这低头认错的姿态果然对了小白龙胃口,权且只是埋怨了三两句,就换了语气教诲点拨:“最要懂的,便是察言观色。” 焱熠说得不假,对付小白龙,还是“示弱”管用。 我暗自窃喜,只是~ 小小窃喜之后,疑惑又生:擦上盐,再观察颜色,这,这难道是? “哦~”我喟叹一声:“原来太子殿下喜食熏肉。”我咬了咬嘴唇,略有点棘手:“此事倒也不难~”一气叹过之后,我松开嘴唇道:“待焱熠解了禁足巡日轮值时,央他从人间买个八百上千斤回来,殿下自可大快朵颐,一饱口福。” 静谧,静谧,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有人在这静谧之中,叹了一口呼吸:“莫要再这杵着,赶紧去办吧。” 我小心翼翼抬起头,将发话之人好生望上一望:“殿下此刻就要?” 那张硬邦邦的脸不露声色,我懊恼不已:“就不能等上十天半月再食用?” “不过是让你去后院打盆水,容本太子净手用膳,你想得到远。”苍旻一声冷笑:“莫非这也是凤煜上神所教?” 陬月听得一脸精彩,悄悄背过身,偷笑。 我恍若大悟:“原是打水净手,何不一早与小夭说明白?” 苍旻的脸红了红,却完全不同柳絮仙子见到葭月的小粉红。 我有种预感,好像我再说下去,这红红的脸怕是要沸掉了。 沸了的苍旻? 惹不起,惹不起。 丢下一句“殿下稍等”就如脚下生烟般冲出书房去。 一路冲到中庭,才记起忘了问何处有盛水的器皿。迫不得已之下,念了个诀,又折返回去。 脚尖刚着地,就听陬月在道:“心火旺盛,脾胃气躁时,食以‘温’为重,即,食材属性温和,食物温度适中。” “食物再温润,也消退不了属下臣子误入歧途而烧的心火。”小白龙的声音冷得一贯彻底:“陬月,我素以为你稳重,竟不知你早跟皋月学了这些不上道的做派。” 陬月笑了:“怕打扰殿下,才未敢叩门,一片苦心,殿下不愿体会,亦不能将陬月贬得去与皋月相提并论。” 嗯嗯,我趴在墙脚,跅弢不羁之徒,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殿下~”话锋一转的陬月收了笑声:“小夭仙子性子皮,吃软不吃硬,您若一味与她置气,除了让她心生畏惧,不敢与您亲近,怕是再无其他益处。” 谁说不是呢? 我颔首一笑,陬月这眼神,就是比旁人好使。 “殿下,如今娘娘虽已宽宥小夭仙子,但防范之心仍在,陬月听闻,沄凊公主再有几日就到了” “哪钻出来的老鼠,竟敢在本太子书房听墙角,看本太子如何收拾你!” 正听到公主如何,苍旻一声怒吼掐断,吓得我一屁股跌坐在地,生怕被他像收拾那扇门般收拾得片甲不留,什么念想皆成了空,捻住一隐身诀,直接落荒而逃。 这一逃,便逃到了紫云池边。 “小夭~” 驻足,回眸,原是葭月,拍拍惊魂未定的心,吁了一口长气。 “杨柳已栽下,月老仙师的云驾系在这里可好?” 他憨憨与我问道,我答了一句:“甚好。” 葭月便轻轻拍了拍手上的泥:“月老仙师的云驾略显狂躁,怕是栓久了不自在,小夭明日若得闲,还是牵它去前院溜溜罢。” 我都是命不保夕了,哪还有闲情逸致在乎一朵云崽子狂躁不狂躁,温顺不温顺,这便很没好气的囫囵一句:“晓得了。” 葭月果然信了,弯腰施法取了些紫云池水,一一给杨柳浇上:“云驾通灵性,素又野惯了,小夭还是及早还回去罢。” 我瞧着那池水晶莹剔透,滴滴浸入土壤里,米红色的土便成黑得一塌糊涂。萱草曾与我提过,黑土肥沃,最得他那一众兄弟姐妹青睐,葭月当真是费心了。 便点点头:“既然葭月都如此说了,小夭明日将它还给月老仙师便是。” “明日?”浇水浇到一半的葭月迟了迟:“明日殿下要去大殿奏事,陬月与我都须同去,若小夭定了决心,记得烦皋月陪你走一趟。” 我提起裙角,下到池边,往水纹潺潺的池子里又投了几颗骚动的小石子,面有不悦:“小夭可不愿跟皋月同去。” “这可不行。”葭月收起花洒:“姻缘殿里红线暴走,胡乱牵绊,比比皆是,稍不留神,就会惹回一身情事,且还都是些乌糟情事~”葭月不知从何处拾到一片落花,好巧不巧,竟是桃花一瓣:“若非如此,殿下又怎会对文曲星君与金乌神君动如此大的怒?” 我见着葭月将桃花抛入紫云池,好个薄命东西,还未立稳水面,便深入池中,没了踪迹。 兆头不好。 遂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小夭明日央皋月同去便是。”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雪絮裹着白色皮相 舞上天穹 我仰头深望 一片两片无数片 片片皆似 思念披了泪的衣裳 悲在心底 晚膳用后再又过了三炷香的时辰,积食难消如我,始终不能与周公席地而坐把酒言欢。恰好撞见窗外一弯月色很是撩人,遂,生出不堪辜负之心。便起身下榻,于橡木衣架前随手取下那件紫色薄衫,披与双肩,口中哼着新学小曲,独自出门踏月去。 凤凰山的夜,不论凉夜月夜,亦或雨夜暗夜,无外乎皆是“风雨呼啸树影沙沙”几个大字,我总总以“弹丸之地翻不出新花样”为讥讽。 凤凰说,山外亦是山,无有不同。 我饶是不信。 如今登高观夜,果然也只是漏风孤月独赏,无甚新意。 桂花树下散步,最是消食的好去处,临到中庭,又记起白日里葭月的那番叮嘱,半道改了主意,直接绕去了后院。 夜下紫云池,月光潺潺,波光粼粼,尾巴上挂绿毛灯笼的萤火虫成群,四六一团,于池面穿梭横过,一池生气星星点点瞬间就被点亮盛开。 我沿着池边,蹑手蹑脚,生怕惊了那些绿毛小灯笼,坏了眼前热闹。偏这云驾眼尖,远远见了人影,四脚欢腾,好不喧哗,我赶紧替它解了术,口念一诀,直接飞去前院。 今夜的桂花仍是怒放的,云驾被我紧紧攥在手里不能远去,透过层层叠叠的金黄色晕影,仰头寻找并不遥远的皎洁白月。眼看就要圆满,暗夜深处,有人踏着一方夜色觅香而来,我佯装未看见,来者淡淡一笑:“小夭仙子对桂花真真是独爱,便是临睡之前都要来树下走走。” 漏下月光的金黄,似极了凤凰给我煎炸的南瓜饼,焦黄脆嫩,外撒一圈腻腻白糖,格外好吃。瞧着瞧着,我肚中馋虫蠕动,对凤凰的思念就在这泛滥决堤的口水里蔓延,蔓延。 事实证明,我果然不是凤凰亲生的。 “明日,当真要将云驾还给月老仙师?” 走近树影的陬月忽明忽暗,总有一些不分明。 我寻思暗想,此事应是葭月一早便告知了他,委实无隐瞒的必要,坦然与他对视一眼:“小夭灵力浅薄,留着亦是无用,不如早日还了省心。” “这么说来~”月夜树影里的陬月格外温柔,却又异常敏锐:“小夭仙子还有不省心的事?” 我默了默,云驾似条乱摇尾巴的疯狗,嗅着地上长长短短的影子,声声低吠,任我如何牵扯,皆都不管用。 扑风弄影,疯癫无尽,姻缘殿暴走的何止谈情说爱的红线? 我勒紧彩线,疲惫不堪;陬月隔着薄薄夜色,笑了笑。 有凉风吹起,桂花浓郁,月浓夜淡里陬月的眉皱得清晰可见。 “起风了,回屋吧。” 他道,我亦感凉意深深,点点头,起身欲行,又见他瞥来一眼清幽,紧接着,灰褐色的衣抉里伸出一只清风道骨的手:“小夭仙子,且让陬月将云驾送回后院吧。” 我无有微词,依言递上的彩线被那只惹人注目的手欣然接下,云驾一步三回头,似是不舍,更似留念桂花香里的白月光,总总是不甚分明。 与牵它的仙官,何其相似。 “陬月仙官,且等等小夭。” 不过发呆走神片刻,那灰褐色的影子已离了桂花树影。 我呼喝一声,地上的影子回了头,待与我恰好同行一条直线时,影子主人给了我一抹比眼神愈发纯粹无异的笑容,却又清幽难懂。 我踌了踌,无话。 默言走过前院,便是长廊幽深的中庭,隐隐约约有光自书房方向折出。 苍旻小白龙向来勤勉,想来今日亦是如此。 我皱了皱额角。 天生长了一对洞悉人心眼的陬月亦贴心停步,且还不忘冲云驾使了个眼色,这只奔腾四窜,片刻也静不下来的小云崽子算是遇到了良人,呜咽呜咽,果真俯首趴地,乖乖守望。 姻缘殿有了长进的,岂止月老仙师? 我心有千千结。 凉风阵阵,衣单衫薄被邀着手足无措翩飞乱舞,无数清风化作一伙钻空子的卑鄙小人,滋溜滋溜,齐齐灌入我胸口去。 好一个寒意袭人。 瑟瑟发抖中,我将不争气的衣角按了按,顺着风吹来的方向,细细问了一句:“沄凊公主~可是殿下的妹妹?” “小夭仙子在想什么?” 听风的陬月,不答反问。 我一把垂下头,双眼紧盯粉色鞋尖,凝了凝,风动人不动的云澜阁,就似一只聒噪的癞蛤蟆,令人从心底长出一股噪乱的情绪。 恰似陬月的反问,膈应。 “小夭虽得了红线,却不懂物尽其用的法子,如今~”我答非所问,抬手露出盈盈尖指,冲陬月舞动着中间那根最是修长的:“好好的红线,却只能做一介不起眼的饰物,委实可惜了些。” 陬月明媚的眼眸,暗了暗,最后暗成一道缥缈的夜色,无声融进这黑风里:“如此~”喃喃不过两个字,他便低眉将那圈醒目的红线细细看上一眼,一语双关道:“倒真是可惜了。” 可惜吗? 我躺在床上,抱着云锦丝被转折难眠。 可惜吧。 周公忘了赴约的夜,我叹然又道。 第二日,晨光清澈,我掐指一算,是个物归原主的好日子。然我去姻缘殿,还云驾是假,替我家凤凰与苍旻再续前缘方真。 皋月果然一口清茶,直接笑喷了出去。 “小夭仙官~”月老仙师今日也很懂规矩,弃着主位不坐,偏要立于我座前,做那端茶倒水的使唤仙官:“一段姻缘,姑且不论它是良缘还是孽缘,都离不开两个条件。” 嗬~倒还挺讲究。 我吃了一口热茶,品品,唇齿留香,月老仙师果然言出必行,一声:上好茶,上的确是极好的茶。 倒真未枉费我在星君面前替他说了那般多的好话。 搁下茶碗,心满意足听他再道:“这两个条件嘛,一为机缘,一为情缘,二者可是缺一不可的呀。” 吾,我叩了叩茶盖,照此一看,凤凰与苍旻情已早生,缺的应当就是机缘。 “只不过太子殿下与凤煜上神,这二位嗞”月老仙师突然牙痛得厉害,嗞嗞漏风,我竖起耳朵,眼聚精光,祈盼能从嗞嗞作响中听出点名堂。 奈何,竹篮打水一场空。 “嗞” 我觑了觑:“仙师莫要再‘嗞’,小夭的牙都快被酸倒了。” 月老仙师讪讪,面有为难之色,语有吞吐之虑:“这二位嘛~”我扬长脖子,随仙师语调升降而起伏:“这二位嘛~”露出哭相的月老仙师在我虎视眈眈之下,咬着牙,痛定思痛一声:“这二位之间既无机缘亦无情缘,怎就生出了前缘?小夭仙官,真真是让本仙师好生为难,好生为难。” 耶~此话,是个什么意思? 我愕然。 皋月噗嗤一声,第二口清茶同被落得一个糟蹋的下场。 “小夭仙官若不信~”月老仙师痛到忘了扶牙,却扶额擦汗:“且容本仙师将座下的两位掌事仙使唤来,当面问问便知。” 问问便问问。 我端起茶碗,怅然饮下第二口,茶味清淡,倒也不见得有多好。 说来,我与月老深深浅浅也打过几次照面,头几回瞅他说话办事皆是一派迷糊迂腐,只留了个办事拖沓极其不靠谱的负面形象。却是不想,今日这老儿非但无有纰漏,还利索胜过常人。这话才落音,我亦不过刚刚吃了一口茶,眼前已多出两位‘言不尽袅娜娉婷’之态的仙子。 搁下茶碗,张眼一打量,一个明艳照人,着粉色;一个清新脱俗,着浅绿。 见着我,双双施礼问好:“小仙见过小夭仙官。” 礼毕,起身。 我单手支脸,看得略有几分眼花。 粉色抿了抿嘴,款款上前一步来:“在下情缘仙使。”浅绿紧跟其后,高声一句:“在下机缘仙使。” 哦~原来这才是姻缘中的情缘与机缘。 见识了,见识了。 刚巧要开口问问机缘,为何要让我家凤凰肝肠寸断。油腻腻的月老仙师扒开红绿仙子,强撑一张献媚脸,与我笑笑,我颇受冲击的靠出一背冷汗。 好一张不协调的脸。 “小夭仙官莫急,待本仙师来替你问上一问。”这张不协调的脸倒十分乖巧,我去了去冷汗:“有劳仙师。” “不劳,不劳。” 这张不协调的脸,笑出了五官丢盔弃甲弃脸而逃的恐怖。 我汗了汗。 “情缘,可是你在太子殿下与凤煜上神心中播下的情种?” “仙师冤枉。”粉红艳而不俗,举手投足反有几分俏皮可爱:“情缘纵有天大的胆,也万不敢行此等忤逆之事。” 这话歧义甚大。 我沉眉凝了凝:“不是情缘仙使下的套,那”尖尖的手指沿着茶碗滑过半圈,惊奇一声:“难道情种除了官家播种,还能野生不成?” 皋月实在不像话,月老仙师好心奉茶待客,纵然这茶色是淡了些,这茶味是涩了些,这茶状是次了些,这茶碗是旧了些,却也是姻缘殿的客气,他怎能仗着云澜阁区区三仙官的身份,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这茶水喷了又喷? 这,这不是公然嫌弃吗? “天庭盛传~”喧哗吵闹里,浅绿淡然一笑,脸是和颜悦色脸,话是尖酸刻薄话:“太子殿下乃龙阳之好,机缘也曾纳闷,到底是哪位上神猪油懵了心,满口胡说八道,损殿下清誉,坏姻缘殿门楣。闹了半天,原是身边人不中用,实在令人汗颜。” 岂止是汗颜,简直就是凤凰山崩塌之灾。 我天旋地转哆哆嗦嗦:“如此说来,如此说来,一切不过是我家凤凰自作多情?” “吖吖,凤煜上神好生糊涂。” 月老一声呼天抢地,我便是越发的把持不住,虚晃虚晃,失手碎了茶碗下的小圆碟,哐当清脆悦耳。 皋月笑得似抽风,情缘小退一步,机缘目不斜视,唯独月老仙师继续呼天抢地,脸色泛起昨夜的月光白。配他身上那件衣裳,活脱脱就是一只裹了红纸的白面馒头。 可叹所有食物里,我最不喜便是馒头,哪怕它穿红戴绿,亦是不改初衷。 思量思量,决定打道回府。 白面馒头油腻腻的与我将拳抱上一抱:“是本仙师管教无方,望请小夭仙官莫要怪罪,莫要怪罪。” 杨桃木高脚椅下那片茶碟碎片静悄悄,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它竟泛出阴冷寒光,有如遭人抛弃时的无奈与哀怨,向我诉泣连连。 我恐出一身痉挛,紧着两只拳头,怯生生道:“姻缘殿何罪之有,终不过是我家凤凰错种情根,引来误会重重。况,小夭还无端摔碎仙师茶碟,若说罪错,那也是凤凰山的罪错。”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面白的月老仙师跺脚一声,哭丧道:“小夭仙官果然是怪罪了,果然是怪罪了。” 我磕舌猝然,这怎么就是怪罪了? 笑抽疯的皋月拢过哭脸的月老,不知在他耳边嘟囔了什么,适才还哭得忘了德性的月老,转眼又是眉开眼笑。 “既然皋月仙官与小夭仙官急着回去伺候殿下,那本仙师便不留二位在姻缘殿用午膳了。好走,好走。” 这个翻转,好生厉害。 我在吐沫星子里将瘪瘪的胸口重重拍了拍。 皋月继续掩嘴愚蠢的笑了笑。 月老仙师陪笑。 情缘机缘两位仙使转了转眼珠子,迷茫的面色渐变明了。 古怪,定有古怪。 我琢磨不透,只好颓然作了罢。 念叨我将云驾照顾得清莹秀澈,月老仙师执意将我与皋月一路送出了姻缘殿。 皋月一脚情丝脉脉一脚脉脉情丝,走得那是一个风情万种,我左踩痉挛,右踏挛痉,左右皆是忐忑不安。 “小夭仙官~” 月老仙师临门一脚,喊得我反应不及,前后两脚正好卡在门槛的进与出里左右为着难。 皋月回眸,一抹深笑了然,背手走出步。月老仙师趋步上前,弯腰朝我努了努嘴:“小夭仙官呀,红线娃娃可不能这么牵。” 他不说,我倒把这茬给忘了。 “这根红线~”我收回前脚,回到门内,抬臂挽袖,将五指露了出来:“小夭留着亦无大用,劳烦仙师再替它寻个好去处,莫要因了小夭,浪费它的千年良缘。” 眯着两只迷糊灯笼眼的月老,笑出一脸纵横褶子印,固执己见道:“它喜欢仙官,仙官何必嫌弃它呢?” 这可当真无关嫌与不嫌。 我将盘得酷似一只戒指的红线从指间取了下来:“月老仙师莫要取笑,小夭不过一根羽毛,既无神仙倾慕,也无精灵暗恋,得它在手,除了绕做戒指遮挡殿下赏赐的伤疤,当真是再无他用。照着姻缘殿的说法,怕是情缘机缘尽失,饶它再喜欢,也不过是空欢喜一场,还不如不喜欢。” “这伤疤~”月老浑浊的灯笼眼里焕发出一道精神奕奕的光:“不愧是太子殿下,生猛得很呀。” 我嗯嗯点头:“就是太过生猛,小夭才险些受不住。” “仙官这是小娘子头一回,受不住也乃人之常情。”月老听得额角皱起的褶子里春光荡漾无数:“来日方长,等过些日子,相信仙官定能体会生猛的好处。” 这等好处,我要它做什么? 抽了抽嘴角,言归正传:“红线” “既然能做遮羞之用,那便不是一无用处,小夭仙官且留着罢。待到他日习惯了殿下的生猛,再还也不迟。” 此话倒也在理。 我施施然谢过,拜别请辞。 月老抹泪追送:“小夭仙官,生猛并非坏事,切记,切记。” 我猝然,一个踉跄,飞出老远。 “小夭桃花~”皋月兴奋得几近丧心病狂,掐下祥云朵朵,不是画狗便是画猫,总总是些凡夫俗子惯常圈养的俗物故意来恼我:“你不喜欢殿下生猛吗?” 我讶讶。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那夜的路 我来来回回 那夜的笑 我浮浮沉沉 那夜的你 我念念不忘 苍旻爱的不是我家凤凰,那他为何要送我镯子? 百思亦难其解。 “这个问题,陬月怕是无能为力。”陬月睁着一双琉璃通透眼,歪过头去,一把钳住抱着壁画中那朵粉梅死死不撒手的蜜蜂,仔细提与我眼前,摆弄摆弄:“陬月相信,只要小夭仙子擦亮眼睛,不似这小家伙般,眼里只看表象,定能很快找到答案。” 找答案,从来不是凤羽小夭的长项。 陬月这不是摆明着欺负人吗? 我横卧后院矮墙,抱着一团浮云正是津津有味的唠着嗑,一阵胜似风吹铃铛,清脆悦耳的笑声,好比皑皑白雪中乱入了一只黑不溜秋的小仓鼠。 岂止败美感损情绪,完全不逊色于一粒老鼠屎打坏一锅汤。 触霉头,触霉头。 我手一扬,将彩云匆匆藏去云袖中,准备离了此等是非之地。岂料,东边急急飞来一团白,冒冒又失失,疯疯又癫癫,离地且有丈把远,闷声劈下一道光,刺目难忍,我举起袖子略作遮挡,那“嘻嘻”的悦耳之声便由远及近,一屁股跌到我眼皮底下。 再听咻的一声,玫瑰花丛里腾空蹦出一影来。 “前日听柳絮仙子说起~” 来者竟是个娇小玲珑的仙子,我扯下袖子,瞧了瞧,面容清秀可人,一双清澈澄亮的眸子,镶嵌于稚气未脱的眉宇两端,宁静致远却又极不安分;雾鬓云鬟上悠闲垂下两根瘦瘦长长的白色飘带,青烟色长裙里爬满了米灰色丝线刺就的茱萸花。 倒是一粒清新脱俗的老鼠屎。 “~云澜阁新来的仙官是个爱热闹的,今日见了,果然顶顶有趣。” 这口气~这神情~ 一个激灵贯穿全身:莫非是金乌神君的孪生妹子? 吖吖,惹不起,惹不起。 遂讪讪一笑,抱拳以道:“仙子话里提及柳絮仙子,那感情是来找葭月” “错了错了。”行为举止极似金乌神君孪生妹子的仙子,挥起两只粉嫩的拳头将眼前空气捶打得鸡零狗碎,我讶了讶,她见了,嘻嘻两声放下手,又讪皮讪脸的与我打趣道:“小仙又不是柳絮仙子,找那闷葫芦干什么?小仙是来找你——小夭仙官。” 小仙? 金乌神君的孪生妹子岂会如此谦虚有礼? 我吾了一声,怕是张冠李戴了。 “恕小夭忘性~”可又实实在在记不得曾几何时在哪位神仙府邸,结识过这么一位洒脱堪比脱缰野马的婢子,面上眉峰微蹙微蹙:“~似不曾与仙子有过往来。” “仙官这样说真真是见外。” 俏皮仙子听罢,不羞不恼,整整齐齐与我笑了笑,提起的裙衫下露出半截鞋面。 嚄~好一双精巧的鞋。 我饶有兴趣的瞧完一眼,又瞧一眼。 这鞋子当真不赖,银光水缎折面,面上不绣祥云不簪花,独独嵌了一团颜色纯到极致的绒绒白毛,远看,好似是这俏皮婢子拽了兔仙屁股上的短尾巴,现安的。 可爱得紧。 “小仙乃”她拘着裙衫走到我下方,含胸低头与我自报了家门:“月宫玉兔,见过小夭仙官。” 月宫的兔子,难怪一张口便是有趣否? 我豁然开朗:嫦娥果然不是一个有趣的神仙。 “玉兔小仙见好~” 嫦娥虽无趣,桂花酿却依旧浓烈且美妙。 怠慢不得,怠慢不得。 盈盈浅笑回完礼,还不忘规矩添上一句彰显热情:“不知玉兔小仙找小夭所为何事?” “仙官这是要折煞小仙吗?”玉兔不改俏皮本色,瞪着水雾缭绕的眸子,将粉唇嘟了嘟:“小仙纵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冒然前来叨扰仙官。” 吖吖,算盘打歪啦。 一个心惊,失望得紧。 这就好比两坛金黄爽口的桂花酿冲我抛抛媚眼,将我撩拨得欲罢不能时,一切挑逗又戛然而止。 半途而废,最最气人。 眼明心亮的玉兔乐呵乐呵:“~是我家仙子想见仙官。” 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将面色缓了缓。 “仙子说了~”玉兔眯了眯贼大的眼珠子,脑袋晃起来便是半刻都不停歇,那一脸的调皮劲,就酷似地上打滚的影子,无处不在:“小夭仙官如今是正经仙官,马虎不得,遂派玉兔前来恭请,还望仙官莫要婉拒。” 能将桂花酿浅尝浅尝,岂有婉拒之理? 只不过~我回首朝那太子书房望上一望,面起难色:“我家凤凰常常教导‘出门在外,叫主辞东,乃礼数也’。玉兔小仙今日既是奉月宫主人之命前来邀请小夭,那~”顿了顿,扫去愁色,一展笑颜与她央求道:“能否劳烦小仙循着礼数,替小夭向殿下奏请奏请~” “啧啧啧~”兔子饿了忒吓人,瞧她这小嘴一砸吧,我两耳嗡嗡皆是回音。 “繁文缛节,迂腐不堪。”蔑视就像从潘多拉盒子里跑出来的瘟疫,偷藏在兔子湿润的眼眶中作妖,最后,幻化成一个个大煞风景的白眼,全冲着我厮杀而来:“今日看来,柳絮仙子言过其实。” 蝼蚁凡人皆懂“士可杀不可辱”的六字真言,堂堂凤凰山凤羽小夭岂有被一只兔子折辱的道理? 我咳了咳,将略显平坦的胸脯挺上一挺:“烦请玉兔小仙前边带路。” 兔子转蔑为喜,一声“小夭仙官霸气”,将我吹出了九霄云外。 我得意得意,还是晓得要趁兔子不注意的空隙,速速取出袖中藏下的那朵流云,使了不少蛮力才将这小东西降服,踏于足下。 “小夭仙官,请随玉兔这边来。” 我嗯了一声,当真随了这只活蹦乱跳的兔子驾云东去找嫦娥讨桂花酿吃。 可叹我近几月太过不务正业,误了修身练功,半吊子灵力果如萱草所言,只退不进。加之这九霄云外又比不得天庭安稳,流云c陨雨c暗流c阴风数不胜数防不胜防。这才行至一半,彩云已被五六个不长眼的陨雨砸出窟窿无数,嗖嗖风声,差点没让我人仰马翻,小命不保。 霸气丢得荡然无存。 “小夭仙官可要打起精神。” 幸得玉兔机灵,匀出半片彩云匆匆与我将漏洞补了补,方能将就着继续前行。 丧气,丧气。 “月宫虽也属天庭地界~”兔子时刻不忘提点之责:“但终归是远离大殿,乃仙雾稀薄仙气微弱之地,经不得折腾。” 薄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神仙怎还不如凡夫俗子心气高? 如此妄自菲薄之言,我甚是不能接受;可若是不接受,我便要承认自个灵力不堪。 这~我迟了迟:“玉兔小仙所言甚是,月宫听着样样皆好,就是地儿偏了点,确是经不得折腾。” 说罢,还不忘讪讪一笑。 兔子回以浅笑。 三盏茶后,终是到了。 俏皮可爱的兔子收起云彩,换了一身白得无有一丝杂色的绒毛裙衫,倒是与她脚上那团白毛首尾呼应得很。 “小夭仙官且跟紧些~”这白得本就瘆人的兔子,猛然回头与我阴冷一笑:“万莫走丢,丢了可不好~” “嗯~”我正感叹双脚着地的美好,兔子这突如其来的阴冷,着实吓人了些,顿是心慌慌一片,手指眼前这座泛幽幽月色冷光的宫殿,弱弱道:“莫不是这里真住着一位专砍精灵脑袋的吴刚判官?” “这个嘛~”兔子阴冷持续高涨,恐惧就似一条盯上我的蛇,甩都甩不掉。 “没有。” 变脸如变天的兔子,一口长气,一眼无辜,轻吐两个字,又是俏皮如初。 我猝了猝。 “月宫除了仙子,就只剩小仙~”兔子调皮的吐吐舌头:“小仙是怕小夭仙官寻不到问路人干着急,才多嘴提一句醒。” 人丁凋敝,兔子善变。 记下来,记下来。 “至于~”仍在使坏的兔子冲我眨巴眨巴:“挥斧子的吴刚判官,既是判官,自然是呆在地狱,怎会跑到月宫来?” 我脸颊红了红,皋月这厮的话果然不能尽信。 好在兔子不如皋月记仇,未再后续发酵。我也不便造次,乖乖跟在她身后,穿过两条迂回长廊,绕到了后院。 后院与前院,一模一样的冷清,一模一样的寂寞,除去东南角种了一株月桂。 这家伙~我舔了舔下嘴唇,好生怪异。 “仙子~”兔子朝月桂方向拜了拜:“玉兔不辱使命,将小夭仙官带到。” 不辱使命? 我探了探舌头,比皋月更会浮夸的,乃兔子也。 “好。” 月桂那端传来一声不出所料的冷冽清音。 我打了个寒噤,再看,树下不知何时已多出一位身着金银色桂花纹印薄纱背向而站的仙子,单单一个背影,却也是婀娜多姿,仙姿卓约。 嫦娥天界第一的美名,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小夭仙官,请。” 比皋月更会浮夸的兔子举手相邀,我颔首谢过,锵锵迈出第一步,耳边就听嘭的一声响,眼前的兔子真成了兔子,雪白雪白,两只大耳朵高高竖起,十分警觉,四脚一着地,直奔月桂冲去。 风吹兮兮,树影婆娑,倩影潺动,黑如深谷幽夜的长发携手白如天山雪水的裙带,齐齐跌倒在一片轻纱缥缈的烟雾里,再见,已是“肌澈冰霜玉树寒,步摇环佩玻璃滑”。 嫦娥真真是美极了。 “小顽皮~” 抱住一蹦三跳的兔子,嫦娥娇嗔一声。 主仆情深,原是如此。 我见识大涨。 想着下回见了凤凰,定要化成羽毛真身,飞扑他怀里,听他娇嗔一句“小顽皮~”。 显显情深。 红酥手,轻轻挥,月桂树下悄然多出一矮榻,四角桂木茶几择中而立,一壶冒气清茶,两个白玉宽口茶碗摆放得当。 “小夭仙官且请这边坐。” 嫦娥轻身形一动,先于淡黄色圆形软垫坐下。 我回了回神,带着跑了一路的小碎步急赶过去,顺着她的目光,与她对面落了座。 “小夭仙官且请用茶。” 嫦娥将怀中的兔子暂搁于盘起的双腿之上,屈身替我倒了一杯茶。 这茶~我接下,品了一口,是好茶,可再好的茶也比不及桂花酿的十之分一。 以茶代酒,嫦娥未免忒小气了点。 我将手中白玉宽口茶碗闷闷不乐的放回原处:“听闻仙子天生爱静,不喜宴客,不知小夭何德何能,今日竟得蒙仙子召唤?” 忒小气的嫦娥听罢,眼帘半垂,目光下移,柔若无骨的玉指带着与生俱来的冷淡,将兔子慢条斯理的抚上一抚。 “茶需慢慢饮,方能品得其甘甜,小夭仙官莫要着急。” 老奸巨猾者,素爱戏谑旁人单纯,比如皋月;舍不得佳酿待客者,笑话旁人不识茶甘,比如嫦娥。 得此结论,真真寒心。 蹡蹡喝下的那口闷闷不乐就似燎原星火,带着风驰电掣的迅猛,直捣我心肝肺。 凉薄,凉薄。 “原来嫦娥仙子不过是想寻一个陪喝茶静坐打发光阴的闲散神仙~”无边的沮丧令我顿了顿:“月桂树下躲懒偷闲,本是小夭神往之事,怎奈今时不同往日,公务缠身只想得却是做不得。若仙子再无别事,小夭先行告退。” “桂花酿乃需月下新鲜桂花,配以月宫独有的一眼清泉封坛酿造~”嫦娥垂下的眸子徐徐升起,眸中水波粼粼,就似一池在月下被风吹动的浅水,藏着无尽的心事:“如今月桂闭修不开,本仙虽有盛情款待之心,却也难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窘。” 吾~难怪第一眼瞧着怪异。 “今日粗茶款待,望小夭仙官莫要疑心本仙诚意,失了日后多常走动的热情,倒白白了断你我之间得来不易的缘分。” 缘分? 我在桂花树下铺开一张软席,去了鞋袜,盘腿坐上,双手支脸,对着散落一地无人赏识的桂花叹然一声:嫦娥呀嫦娥,漫漫长夜再难熬,小小玉兔再不济,你~你也不能对我暗生情愫,谈缘论分。 我捏起地上一瓣桂花,安放鼻翼之间,想想又道:凤凰是龙阳之好的凤凰,可我凤羽当真不好这一口。 “月宫的茶,不好喝吗?” 惊天闷雷,扰得一地桂花四处逃窜,我愁眉苦脸的将头抬了抬,一双怒火冲天的凤眼,一张冷若冰霜的俊脸,寒气席卷着怒火,教我一时半会竟辨不明自己究竟怕热?还是怕冷?干脆瑟瑟发着抖:“嗯,不好喝。” “哦~”苍旻冷笑一声:“不好喝,你还去?” 这不是盛情难却嘛~我委屈凄凄:“嫦娥仙子遣了玉兔亲自来邀,小夭~” “在落樱殿时,本太子明明告诫过你‘不管谁要见你,皆不可稀里糊涂跟了去’。这才过了几日,你就将本太子的话做了耳边风,好得很呀。” 吖吖,怒了怒了。 我浑身颤了颤,赶紧一个喷嚏打得鼻涕眼泪四处横流,头顶那张高贵纯净的五官果不其然,木了木,我拾起袖子,左右拭了拭:“殿下,嫦娥暗恋小夭,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 那一片寒气包裹怒火的杀气顿是烟消云散,余留一脸错愕。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我在夜与日里徘徊 觅觅寻寻 又见门扉深处 又见斑驳依稀 又见莫要白首 黯然 黯然 暗夜消弭,白昼渐长,如今这日子不知是将哪路神仙尊者给得罪了,每日每日皆似施法的套娃一般,重样得叫人记不起它姓昨还是姓今。 混蛋得很。 可混蛋的日子,却不能混过。 我长长久久打完一个又一个清心寡欲的哈欠,实实怕辜负眼前大好韶华,紧赶着趴回窗棂,将流过云澜阁的闲云,繁忙错乱的数上一数。 昨日桂花树下,苦恼被嫦娥芳心暗许的我,趁苍旻小白龙愕然失措神思倦怠之时,打算浑水摸鱼,求一回恩典:“殿下,月宫桂树数月不见花开,小夭想送些桂花去月宫,好使玉兔酿新酒。” 提到月宫,头顶那片桂花愈发癫狂,引来蝶蜜争相攀高,好一派热闹场合。我瞧得眼花缭乱,小白龙却不见半分动容,犀利凤眼带着秋风扫落叶的凌厉,将我当做一颗洋葱,层层剥开去:“你想与嫦娥上仙解释?” “殿下英明。”浑水摸鱼行不通,马屁上:“小夭心里想什么,皆都瞒不过殿下双目。” 短短一席话,唤出小白龙一眼风情,好哄得令人难以置信。我哪敢不投其所好,又仔细捡了些好听顺耳的迷魂话,极尽浮夸之能,卖力巴结着。 小白龙嘴角划出一道好看的弧,伸手与我额前轻轻敲了敲:“明知你满口胡话,我还是听得心花怒放。” “那是殿下大度。” 我伶俐一句,小白龙喜色逐开,双眸明亮含情,细长的指尖在我额间点了几点,开始慢慢下划,直到托住我尖尖下巴,温实的大拇指以龟速在我双唇之上流连忘返:“你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我吐吐舌头:“妖精出自妖界,小夭是精灵乃天界臣子。这就好比谈情说爱里的女人爱慕女人同男女相悦是两码事。” “今日这脑子怎么突然这般好使,一点即通。” “小夭脑子通透有何用?”我眼睛骨碌骨碌的转:“得嫦娥仙子想通了,才不会步殿下与我家凤凰的后尘?” “这么说,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是当真明白了?” 小白龙很有避重就轻之嫌。 我嗯了一声:“既然殿下提及此事,小夭心里倒还真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说来听听。” 小白龙恋恋不舍的将那只手从我唇上移开,转而,却又将我藏在袖子里的手攥出来,握紧。 我颤了颤。 焱熠说,六界生灵身上皆有一根经脉,一头连着无名指一头牵扯住心脏,故才有了“十指连心”一说。 我便疑心我胸口这扑通扑通的剧烈震痛,皆是拜小白龙将我手攥得过紧所赐。 少不得想要挣扎脱了去。 “要问我什么?” 小白龙将我欲要挣脱的手,攥得愈发紧,我心口的颤抖亦愈发剧烈,只好遂了他的意,不再挣扎。 “小夭是想知道,殿下为何要送小夭镯子?” “为何?”小白龙迷离着眼,一半清晰一半朦胧:“你以为呢?” “小夭想不出。”我如实答道:“但小夭瞧陬月仙官却是一脸清白,可惜他故意使坏,推说不知。” 小白龙默了默,我亦然,两人就这般傻傻在桂花树下站着默然,耳边尽是嗡嗡虫音,喧哗却并不讨嫌 “此事”良久,随着小白龙面上多出一袭粉红淡妆,他方带着被风蚀的呢喃神思恍惚道:“你与陬月说过?” 这般模样的小白龙,不知为何,比之他的尖锐带刺,更令人心里不是滋味。 “殿下”我隐隐感觉到被他攥紧的手里满满皆是他湿漉漉的汗星子,气息瞬间就被堵塞得断了后话,顿了顿,方顺下这口气,道:“不喜欢陬月仙官?” “陬月生得俊俏,温柔细致,且素日里待你又很和善,我瞧你在他们三人之间,却是对他对他亲昵许多。想来”小白龙的粉妆在断断续续中又重了几分颜色,这会子再瞧,已是浓妆不假。听闻下界总以“淡妆浓抹总相宜”来形容姿色倾城的美人,此刻看来,这话很是在理。 “你是喜欢他吧?” 千呼万唤始出来,竟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喜欢。” 我卸下一身防备,铿锵两个字。 “月宫,你就莫去了。” 风云变幻,可在转眼之间。 诚如一言不合便可翻脸。 “解释,乃聪明通透之人去办的事,你顶着一颗浆糊脑袋,莫说去一次,便是纵了你,让你跑断腿的去,也不过是乱上添乱,更乱。” 脾气发得莫名其妙的小白龙说着说着,愤愤两下,直接将我的手一把甩开,怒不可遏里眼中深埋的不是怒火,却是绵延不绝的悲痛:“擅离职守乃重罪,不罚你,难以服众。” 我慌了一巴子,祸出不测,果然。 “明日天边露出鱼肚皮为始,晚霞照西山为止,你就呆在后院好好数数云澜阁飘过多少流云。” “你且记好了。”临走还不忘与我恶狠狠丢下一句:“少一朵,多一朵,均不作数。” 我讶讶。 翌日,待天边晚霞初露,忙里偷闲的陬月匆匆而出,匆匆而归,手中倒是多了一本祥云图样的簿子。 “莫说本太子欺负你。这簿子乃云风阁的记事簿,里面内容皆是当值仙官亲笔所记,从不曾有过半笔错漏。”木犀阁里,听风看雨的小白龙伸手将阁角避雨躲风的小虫子弹了弹,小东西怏怏望了他一眼,最后拍拍湿漉漉的翅膀飞走了。 “陬月,对数。” 打发了虫子,小白龙心情格外愉悦。 “是~”陬月仰起一张万里晴空的脸,看了看簿子,再看了看我:“小夭仙子,依这簿子上记的数,今日仙子漏算浮云,六十七朵。” “院子大了,自然难数。” 小白龙讥讽一句。 “那若是能将院子缩小了来数,就不愁数不准了。” 听闻人间戏园子里,为防冷场,最兴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法子。我瞧着眼前这二位你来我往的架势,心头难免一动。 好戏,好戏。 “明日,你就搬张椅子坐于廊下数吧。” 末了,兴趣阑珊的太子爷咿呀咿呀道。 我失声笑了笑。 唱腔不错。 隔日,夕阳西下,紫云池边疏影稀长,影朦胧衫飘渺的大仙官陬月将手中白云朵朵开的簿子去了封印,我踮起足尖前顾后盼,陬月匆匆一眼,微风拂面的脸上霎时混进一丝诡异:“小夭仙子,今日你正好多数了五十朵。” 这~足跟哐当落了地,天有不测风云,羽毛亦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真真是不该平白多添那五十朵。 “总归是本太子的错。”怡然自得的太子爷,扯了扯新抽的柳芽,笑得倾国倾城:“不该与你为难。” 这是在悬崖勒马? 我窃窃。 “明日你就好好呆在屋里,隔着那扇北开的窗子接着数。” 错了,错了,这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幽幽叹了口气。 只是北开的窗子~我揉了揉眼,除却飘走的浮云,确是再也瞧不见任何东西。 好吧好吧,我承认太子殿下一言九鼎,说不为难,当真不为难。 高明,高明。 “前院桂花好不消停。” 我眼望浮云,将涂满美人蕉的指甲往窗角微微凸起的那条窗缝里小小抠了抠,听着窗角响起的说话声,想来昨夜桂花定又芬芳绽枝头,萦绕不散,弄得满满皆是院中香,这才讨了葭月几分嫌,惹他在此嘀咕。 总归是缺了一颗怜香惜玉心,自是见不得花开花香的盛况。 我往抠窗缝的指甲里又注入些许灵力,桂花妖娆,何其壮观,偏想看的却不能一饱眼福~我咬了咬牙,呸呸两个字:憾事。 “跌宕绵长,你竟不爱?” 与葭月作答的声音软软苏苏,话里话外皆藏了无数名叫瞌睡的小虫子,尽是一味的慵懒怠惰着。即算没有出去瞧这一眼,我亦知道,说此话时的皋月,定与冬日里人界农户家瘫在院中晒太阳的哈巴狗无异,一脸闲散,两眼惺忪,五体乏力,躺平在紫灰色的老藤椅里。 我放下指甲,鼓起腮帮重重吹了一口气,细细的窗缝终成一小小小洞。 总算没有埋汰我这少得可怜的灵力。 大喜,大喜。 携着风卷残云的气势撩起前襟后裙,我亟不可待的将右眼贴去洞缝,往外瞧了瞧。 一束浅浅柔柔的光,缱绻旖旎,晕染着老藤椅那张酷似葡萄藤的皮相,好不惬意。眯眯糊糊的皋月,似一团被风吹散的绵云,无力瘫散;一侧杵着的,正是呆子葭月。 嚯~我小心翼翼从洞缝里撤回打探的目光,直起身子哼哼:“今日竟还派葭月与皋月同来看守,太子殿下好生抬举。” “殿下爱,我自爱。”屋外闲聊八卦的热情持续升温,呆气十足的葭月说得那是一个荡气回肠:“殿下恶,我亦然。” “也就是你,这般简单。”皋月答得些许缓慢,怕是半寐半醒中强打了精神在硬撑:“不过,简单亦是洒脱,倒又能令旁人羡慕几分。” “你这话说的,客套多过诚意,虚伪得很。”嫌弃皋月的葭月似是换了个人般,半点皆不含糊:“反叫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哎呦,长出息了。 我竖起右耳紧贴洞缝,听得那是一个精彩。 “青天白日诓你做什么?”皋月厚重鼻音顿是消散不少:“六界之事,无论繁琐简易,若都如你一般只论对错,此不是简单是什么?不是洒脱又是什么?” 嗯嗯,非黑即白,确是洒脱。 “殿下倘若洒脱一点,也不会陷入今日这般局面。” 此话说得极是,小白龙心机深似海,九曲十八弯,洒脱不足,洒脱不足。 难得与皋月有了共鸣,我频频点头,以示认同。 “前院那东西,你切莫将它看得太过简单。” 天家之事,怎么复杂怎么来。 是这个理。 我嗯嗯两声。 “依着我看,殿下大抵是怕她记得,又恨她记不得。” 这~我挠了挠指甲,苍旻与嫦娥,呵呵,有点意思。 “葭月,好心也能办坏事,切莫忘了。” 比如我~ “可是” “知道你实诚~”皋月不知是打了什么血,竟比我还兴奋,丝毫不给葭月半点辩驳之机:“但你也须明白,‘过犹不及’总是不好。一味实诚,好比一味固执,皆不过是恣意妄为的放任。” 啧啧啧,这张嘴呦,莫说呆子葭月,饶是陬月在此,怕也难分伯仲。 比不得,比不得。 “况且,此事里有她,殿下的心唉,罢了罢了,纷杂情事本就不是咱这局外人,三言两语能说分明的,你我就莫要再讲,仔细让殿下听了,谁也不会吃到好果子。” 八卦不八,算神马八卦? 我忿忿。 “我瞧这里风景极佳,你也莫辜负,寻个软榻好好与我学躲懒打盹,方能享尽眼前这惠风和畅的愉悦。” 懒,偷得心安理得又冠冕堂皇,亦是让人很服气的。 我离了窗角,跳下软榻,旋风般冲去书台,抽出一张干净爽朗的大白纸,随手一铺,算作了事。再又弯腰拾起横在一角,芯毛早显稀糟的笔,与那砚台猴急的讨了几滴浓墨,拢上一拢,便不论好歹直接忙活起来。 从前,凤凰几番教导,做学问讲究一气呵成。我偏要背道而驰,拖拖拉拉,次次将他气得龇牙咧嘴,恨恨丢笔甩纸,誓要与我决裂。 决裂这等话,凤凰不知与我讲过多少回,却每每从他口中起始,最后又每每被他用行动终结。 虎头蛇尾的很。 我嘴角余留一丝笑意,少了我这根顽劣的羽毛,他必是清闲又顺畅。 “我家凤凰单恋凶悍太子~”不过是小小走了一阵神,笔下佳作就被一片不请自来的乌云夺了去:“凶悍太子情种冷漠嫦娥,冷漠嫦娥倾心举世无双的我” 念此,不请自来的乌云默了默,我口水咽了咽。 不详,不详。 “我家凤凰凶悍太子” 默了默的乌云,难以置信的喃喃,不详就像一个紧箍咒逼得我勾下头去,沾了墨汁的手与未沾墨汁的手,似鸳鸯两只,在书台底下使劲的绞。 很是不详。 “为何凤煜上神是‘我家凤凰’,我却是‘凶悍太子’,还有你,竟然是‘举世无双的我’”喃喃自语的乌云,撕开一道口子,便是电闪雷鸣:“你就是这般尖酸刻薄的待我?”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若不尖酸待我,我又怎会刻薄于你? 我微微抬起头,弱弱道:“小夭不是还写了一个‘冷漠嫦娥’,怎会是只针对殿下?” 皋月轻轻噗嗤一声,葭月眉头紧锁,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不管不顾,继续嘀咕:“明明就是殿下多心。” “我本太子多心?”乌云,转眼已是乌云密布:“你胆敢数落本太子多心?” “若殿下觉得不好”我吐了一口沉气,直接从发髻上拔下那根羽毛簪子,将簪头往舌尖上舔了舔,提醒一句“殿下,且拿稳啰”。 皋月歪头探了探,好事的目光随我叉叉又圈圈忙活不断,葭月锁紧的眉头仍未打开,直到我功德圆满一声“殿下,如此可消怒”,才略有舒展。 乌云傲娇的瞅了瞅,吊起的凤眼愈发吊起,撅着的嘴角使劲撅着,冷冷一声:“我家凤凰单恋冷漠太子,冷漠太子情种凶悍嫦娥,凶悍嫦娥倾心举世无双的我,天界第一等孽缘是也。” 能将寡言淡语读得激情四射,当真是少见。 “好~” 激情若酿过了头,便无关四射,而是火山喷发。 比如此刻。 “改得好。” 一声喝彩,皋月堂皇堂皇,葭月堂皇堂皇,我亦跟着堂皇堂皇:“殿下?” “可是要与本太子讨赏?” 这抑扬顿挫堪比那阴阳怪气,我怵了怵,不好的预感在心底狂奔怒吼:打雷要下雨,打雷要下雨。 “赏你什么呢?”风轻云净的自语里,一记白眼冷冽更胜数九寒天的冰刀子:“赏你再禁三日,如何?” 天降之祸,尚能躲闪;神君使坏,躲无可躲。 我呜咽呜咽:不如何!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秋风瑟瑟 细雨绵绵 谁在廊下耳语笑靥 谁在斑驳迷离处 悄然转了身 我决定潜心修炼。 前来送食的葭月听罢,犹如晴天霹雳,趔趄趔趄,撞倒了我心爱的胡桃木衣架不说,还踢翻了星君老儿送的四脚花凳。恰好那花凳上搁了一个琉璃彩色盆,盆里整好放着南海老龙王千里迢迢进贡给太子殿下的五颗极品珍珠。 小白龙嫌弃我清寒,成日里簪着根羽毛瞎晃悠失了云澜阁体统,借花献佛转手赐了与我做头饰。 头饰这等精巧活,自然还须朱翠宫的翡翠仙子操刀细作。 也是注定了我与那头饰无缘。 依照朱翠宫的讲究,陬月在小白龙赏赐后翌日,领了我,怀揣拜帖一封登门拜访,一鲜嫩青婢怯生生道:“我家仙子正在工坊内赶制天后娘娘凤头钗的,一时半会怕是得不了闲。” 嘴里说着不得闲,不便见客,却也架不住云澜阁的阵仗,穿了一身绿意盎然的翡翠仙子还是放下手中细活,忙里偷闲来迎客。 倒是个热情洋溢的仙子,请我与陬月上座,上好茶。既然是好茶,我难免要吃一吃,可这仙子绿里吧唧一席话,摆明是不打算让我安心吃茶。 “听闻云澜阁有一位小夭仙官~”一听自个名讳从与这笑里藏刀的翡翠仙子嘴中蹦出来,我少不得放下刚到嘴边的茶碗,含蓄一笑,以示我在洗耳恭听:“~能耐通天,上可使唤文曲星君,下可调摆金乌神君。今日,翡翠斗胆一问,那位小夭仙官可是眼前这位小夭仙官?” 口口相传,难免不会出现一两个说话不利索的,一两个添油加醋的,以致到了最后,将意思传得本末倒置了点,勉强也可算得上是情有可原。 深谙此道如我,自是不会纠结纰漏到底错在哪位仙子亦或仙官之口,干脆与她解释一通,彰显大方。 绿油油的仙子听完,双眼泛光,法令纹沉了又沉,最后勒出一条深沟,瞬间老了几千年,好在言辞还是恳切,我方才没被吓住。 “烦请小夭仙官回去禀明殿下~”她礼数周全到令我鸡皮阵阵:“只待天后娘娘凤头钗一完工,翡翠即刻赶去云澜阁,替仙官做头饰。” 客气了客气了。 我虚虚一笑,无语。 陬月温文尔雅,端起桌边那只描着蔓藤的墨绿色茶碗,小品一口,润了润唇色,清风淡雅的脸就似茶碗里被沸水泡开的茶叶,舒展得惬意无比:“好茶。” 翡翠仙子双目微垂霞飞两颊:“陬月仙官客气。” 我一口老茶噗得不比日后皋月在姻缘殿斯文,陬月觑了我一眼,言归正传:“听闻天后娘娘的凤头钗,皆是遣了云荷仙子将所用金银玛瑙一并送来朱翠宫的,我家小夭的头饰~” 我家? 第二口老茶喷得我面红耳赤,当下便疑心翡翠仙子在茶里下了药,胡言乱语药。 吃错药的陬月这回倒未再觑我,却笑得隐隐约约:“如此微不足道的琐事,又岂敢劳仙子大驾?这样吧,不日若仙子得了空,烦请仙子差人往云澜阁传句话即可。” 陬月牙白口清,翡翠仙子颔首连连,我洗眉刷目。 自认,此事三人便是有了共识。 却是不想,不日,传话的婢子未等来,却等来了这绿里胡哨的翡翠仙子。 一看,就不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把式。 偏巧那会我正带着皋月在姻缘殿与月老仙师深入浅出的聊情缘与机缘。 翡翠仙子一番好意就这般付诸东流了。 我甚是惋惜。 皋月细卷的睫毛翘出一方魅影,算盘上的珠子便拨得清清爽爽:“极品珍珠做头饰,戴小夭桃花头上多少可惜了点,不如收着,以待他日转献天后娘娘博她欢心,岂不妙哉?” “不过是颗珠子,至于吗?” 我将那句“戴小夭桃花头上多少可惜了点”的话不屑一顾的吞入肚中,狠狠扎了这泼皮一眼。 “小夭桃花有所不知。”皋月媚眼藏丝,百转千回里重叠着千回百转个笑影:“这五颗极品珍珠并非蚌精磨石净化,乃鲛人幻灭后遗留残存的忏悔之泪,再得深海精华洗练衍化,才有了眼前的模样。虽不能增长灵力,却于容貌有益,可算六界数一数二的养颜圣品,珍贵非比寻常。” 鲛人族~我吾了一声,略有耳闻。 说是神魔大战时,奉行中立的鲛人族却在暗地里偷偷相助魔君夯魁,天帝盛怒,战事刚停,便下旨将其全族囚禁南海深渊自生自灭。 凤凰说,深海虽深,却也耐不过潮汐涌动的蛮力,总总有些意外,最后能等来光明重见之日。 这五颗泪珠子,想必,正是那不可多得的意外。 我将整个屋子翻了得底朝天,愣是找不出第五颗,心痛斐然;葭月面如死灰,仍是那副屁股与双脚同撑在地的三足鼎立之态,泛白的嘴角絮絮叨叨尽是一些残言断句,瘆得我心慌。 “小夭,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第五颗极品珍珠,最后还是未寻到,我乐乐淘淘。 皋月摇头叹气:“小夭桃花,可找仔细啦?” “仔细了,仔细了。” 我躺在紫灰色的老藤椅里,嘴含一颗紫红色葡萄,眼望灰蓝色天空,这日子过得,才叫一个舒坦。 “要不,还是让皋月去屋里再找找?” 我一个惊雷炸起,葡萄籽与唾沫星子横飞:“皋月仙官怎可这般鄙视小夭?” 皋月定了定,转手将那盆新摘的龙眼紧挨葡萄好好摆下,似笑非笑里藏着不肯被轻易糊弄过去的精明:“小夭桃花,很可疑哦~” 我默了默,口水咽得异常艰辛。 小白龙许我一句福祸相依。 我不甚明白。 皋月与我解释,因我得了葭月弄丢极品珍珠的灾祸,故才赏赐我一份提前解禁的福气。 简而言之,祸没了,福亦然。 “听葭月说~”我顶着一头虚汗,将那盆屁股还未搁热的龙眼又送回到皋月怀里:“皋月仙官最喜食新鲜龙眼。” 皋月挤挤眉:“于皋月而言,最幸福的事莫过于躺在老藤椅里,吃着滋润的新鲜龙眼,听风赏日。” 得寸就进尺,这果然很皋月。 我盘腿坐在桂花树下,吃着葡萄不吐葡萄皮,恨恨一句。 “小夭仙子这是在生谁的气?” 花香蜜意里,陬月倦意前来。 我咬牙切齿嚼碎一粒两粒葡萄籽,咽了好几回,方勉强咽下。 陬月轻笑无声:“凤煜上神竟未告诉过仙子,葡萄籽可不是一个好吃的东西。” 凤凰不说,我亦是晓得的。 我又嘎嘣嘎嘣了一小会,心里总算是不那么难受了,方抬头与陬月问了一声:“为何不见葭月?” “不见的”陬月敛起笑,目光如注:“只有葭月?” “皋月那泼皮此刻正鸠占鹊巢躺在小夭的藤椅里悠闲悠闲细品龙眼之鲜美~”我从仅剩不多的琉璃彩色盆里捻起一颗深紫色的葡萄,在手里搓了搓:“何劳小夭惦记?” 陬月叹了叹,一朵刚脱了枝节束缚的桂花悄然跌落在那方哀怨声声的深紫色肩膀上。 愁,亦愁得醒目。 陬月默了默,顺着我仰起的目光微侧头去,整好将那抹淡黄捕捉入眼,忧伤就似改头换面的恼怒,从那深沉的眸子里一闪而过。 陬月不喜欢桂花? 我仰着脖子,猜测着。 只见他屈起一根手指,轻轻一弹,落花飘零,入地已是万千尘埃中的一缕。 “小夭仙子今日可见过殿下?” 收回目光的陬月依旧儒雅,曲径幽深的眸子里再也藏不下那股令人窒息的愤怒。 落花不是无情物品,化作春泥更护花。 桂花,何错之有? 我打了个寒噤,手上劲道如情绪失了控,听得啪的一声,深紫色葡萄一命呜了呼,胆汁四溅且肉身不保。 死相有点难看。 “吖吖,这可是蟠桃园里的葡萄~”皋月的惊呼由远及近:“可惜了可惜了。” “胡扯!”我一个激灵,立身站起,叉腰怒目而向:“蟠桃园里只有蟠桃,哪来的葡萄?” “正因如此,才说可惜了嘛~”替葡萄深深抱屈的皋月不知从哪里折了一支杏花,惬意而来。 见到陬月,似是意外,却又带着精雕细琢的刻意,将手中杏花递送过去:“今日晨起,路过你书房时偶见窗角那支杏花凋零,所剩无几,特意去园子专程与你折来一支新开的。” 杏花乃十二花神中的二月花神,地位尊贵,代表着少女的灿漫,也象征猜疑。 陬月喜欢此花,倒也不算不合情理。 只是这架刚吵到一半,对方就将我搁置着赶去勾搭旁人,总有点被小瞧的心酸。 我哼了一声,气鼓鼓的盘上双腿继续安坐桂花树下细磨葡萄籽。 “谢了。” 陬月淡下一眼,在我较劲的嘎嘣嘎嘣里短短说道,无视我的皋月继续无视着我,轻拍陬月肩膀三两下,小心提醒着:“杏花娇嫩,怕是耽搁不得。” 陬月迟疑迟疑:“也是。” 淡淡的语气比最淡薄的烟雾还要飘渺,刚呵气成语,就被风吹散在桂花香里。 我咀嚼着葡萄籽就似在咀嚼陬月的心思,难以下咽。 “小夭桃花,打算如何谢皋月?” 步履蹒跚的陬月带着杏花,最终消失在长廊尽头,皋月卸去一脸嬉皮,斜了斜若有所思的我,贱兮兮的笑道。 葡萄籽定是这六界最难吃的东西,我一口吐沫,将嚼得细碎的籽末,悉数吐在了桂花树堆上。 “小夭不是将龙眼全都给了皋月吗?为何还要谢?” 我反驳得底气十足。 皋月眯了眯,贼心不死的蹲下与我对视一眼:“小夭桃花,你呀~”话里满满皆是一言难尽,我杏眼圆睁,皋月顿了顿,带着显而易见的欲言又止开始扯东扯西:“小夭桃花如今真是能耐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等阴损招都敢往皋月身上使。哎呀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怕是要退位让贤啰。” 我忽闪忽闪:“这用什么前不用什么后,还有那青什么蓝什么蓝的,可是在夸小夭长进?” 皋月目如呆滞,尔后,一掌猛拍在双眼之上,哭调走起:“糊涂~皋月真真是天界第一糊涂蛋~竟然对小夭桃花生出如此高的期盼,这不是糊涂是什么?” 我听罢,忽儿失笑道:“皋月仙官倒也不糊涂,此话,太子殿下前几日亦与小夭说过了。” 皋月讶然,大眼珠子忽闪忽闪。 我讶讶,心头一惊:莫非我又闹出了笑话? “皋月仙官若是没有再要叮嘱的话与事,恕小夭暂不奉陪。” 心慌忙乱中,赶紧单手托起琉璃彩色盆,起身欲走。皋月委屈委屈,一把拽住我袖口死死不松手:“小夭桃花是在记恨皋月吃了龙眼?” 咦? 想多了? 我松了口气,压下心里那股子骚乱,笑出一张缺乏养分的塌陷脸:“小夭喜食葡萄,从不爱食那什么瑶池特贡的龙眼,谈何记恨?” “那~”皋月借着袖子,将我扯近半步,歪着脖子坏笑坏笑:“小夭桃花这是打算去哪?” “先头,陬月仙官与小夭正是谈着紧要话,若不是皋月插科打诨强行岔开”我瞄了瞄皋月揪着袖子的手,皱了皱眉:“自然,即算皋月不来,陬月仙官好像也不打算与小夭实话实说” “唉~”话未说完,皋月一声长叹,我趁机抽回袖子:“皋月冒险施以援手,小夭桃花非但不懂感恩,此刻却还想着跑去继续以脸撞墙,皋月怕真是糊涂了。” 这~此话怎讲~ 我讶然。 皋月双手环胸,失声苦笑:“小夭桃花想潜心修炼,法子千千万万,为何独修那什么亲亲大法?” 还能是为何,当然是~“简单易学~” 我理所当然道。 “那为何找葭月同修?” “整好葭月在~” 我理所当然道。 “殿下曾问‘你是否喜欢陬月’,为何答‘喜欢’?” “就是喜欢~” 我理所当然道。 “与喜欢桂花树可有分别?” “自然没有~” 我理所当然道。 “哎呀呀~”皋月苦笑连连:“小夭桃花,委实不是皋月想纠缠,不过是”这货思量思量,正当理由思量不出来,胡搅蛮缠本性却暴露无遗,挥着不耐烦的手,又道:“罢了罢了,反正眼下除了被厌恶的皋月愿与小夭桃花搭理,陬月同葭月皆是有口难分,避之不及。”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月碎一地 苍凉而孤独 恰似某人 余留下的决绝 寂寞而悠长 星君老儿端起镶着胡桃木柄的青铜圆嘴小壶,比我貌美的紫衣仙婢托起一个翠玉制的形似荷叶状的敞口水器,很是专注的往圆嘴小壶里注了些清泉,比我肤白的黄衫仙婢挑来一只金箔装潢的小炉子,在茶几左侧选了个与星君有益的位置默然放下。 星君说,下界凡人出狱,专食新鲜豆腐去晦气。故儿,他决定在鱼笺雁书楼后院,架炉烹一壶新茶,贺他解禁之喜,也有驱浊之意。 从一清二白的豆腐直接变成炉子烹茶,星君老儿的点子,若是不稀奇古怪一点,也就不配称作星君老儿的点子。 我见怪无怪,揶揄笑道:“星君这法子,倒与皋月那厮略显苦涩的“有口难分”,可平分一下秋色。” “小娘子当真不明白?” 时至今日,也就是星君老儿还能与我这般心平气和的,就那日之事探讨探讨。 “反正小夭永远是稀里糊涂的那个。”我翻了翻屁股,将整个腰身斜在青色竹腾靠背椅上,一心两用的剥着卯辰殿特意送来的瓜子:“不懂又有何稀奇?” “啧啧啧~月余不见,小娘子这不辨是非的本事又看涨了。”星君老儿对我及云澜阁的兴趣燃到忘了今日唤我来是烹茶庆贺这个目的,歪头瞪眼,任由金箔炉子上的铜壶滋滋作响,也要与我咋舌胡闹:“啧啧啧~老儿的小白龙,情路坎坷呀,情路坎坷呦~” 我牙痒皮更痒的伸了一个中规中矩的懒腰,四五粒不知何时掉落于衣襟里的瓜子,一个两个皆被抖了出去,翻腾翻腾,整好滚到星君脚边去了。 “哎呦呦~”痛惜完情路坎坷的小白龙,老儿又抖擞抖擞一分神气,大大咧咧弯腰将脚边那几颗花白花白的瓜子一一拾起,再又叠在手心里吹了吹:“卯辰殿的瓜子糟蹋了可惜,糟蹋了可惜。” 说罢,果将那几粒不值一提的瓜子又悉数放回到瓜碟里。 我讪讪一笑:“嫦娥仙子连月宫独有的一株月桂树皆大方送了给小白龙,星君却为几粒不是鱼笺雁书楼的瓜子与小夭置气,这神仙与神仙,当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吖吖~”星君老儿定是让禁闭将脑子给憋坏了,但凡听我讲了一点什么,总总是要比惊世骇俗还惊世骇俗的一惊一乍着:“小娘子是如何晓得的?” 身为一根体质奇特的羽毛,哈欠是用为提神才会打的,懒腰是用以醒脑才要伸的。 凤凰说:再顺其自然,再理所当然的事,也总总会一个两个例外,此乃劫数。 对此,我深以为然。 比如,跟一个脑子被憋坏的神君闲聊。不管我伸了多少懒腰,这打不起来的精神就跟缩了头避世的乌龟一般,怎么都拉不出来。干脆往茶几上一趴,话说得那是一个有气无力:“星君是怎么晓得的,小夭便是怎么晓得的。” “啧啧啧~”在星君老儿不厌其烦的砸吧声里,我趴着抓起一把瓜子:“小娘子这不辨是非的本事又看涨了。” 左右磕了三两粒,心里便思忖星君今日是真讲不出比“小娘子这不辨是非的本事又看涨了”更高深的话来,聊兴顿是被败得一塌糊涂,连带口中的瓜子也变得索然无味。 还不如回去与皋月斗嘴,乐趣无穷。 我将手里那把瓜子又闷闷不乐放了回去,懒洋洋起身,面朝西而视,一丝不慌不张的惊讶就在我目视中,慢慢爬上了我的脸。 前铺后垫就算齐备了,这便嘀咕一声:“都这个时辰了~” 接下来我本要说:时候真的不早了,小夭须回云澜阁伺候小白龙,与他研磨云云。 有所谓,打柴问樵夫,驶船问艄公,打岔问星君。 后面真正的紧要话还未来得及说出,老儿已起身学我眼望西边,大叫一声:“哟呦呦~瞧这银光奔泻的云海~”我张了张嘴,星君玩世不恭的脸上挤出一丝风中残烛的痴笑,心酸的与我望上一望。 怜悯就似一个人来疯,逼着我截趾适履,闭了嘴。 “小花儿~” 老态毕露的星君一声矫情,一个摆子不知从何处打来,只觉头重脚轻差点就给他跪了。 现放好好的小娘子不叫,这~幺蛾子,定有幺蛾子要破茧而出。 我暗道一声不好。 “瞧瞧,那云海似远在天边~”老儿眨巴眨巴,双眸就似架在金箔炉子上炙烤多时的铜壶圆嘴,吐出水汽无数:“又似近在咫尺,这个时辰呦~正是吃茶闲话两相宜。” 我点头哦了一声,不忘纠正纠正:“星君,是小夭。” 星君老儿弯起手肘,油盐不进的抬起袖子,于两眼之间来回揩上一揩:“从前每每到了这个时辰,小白龙总总要陪老儿两相宜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幺蛾子要来了。 “~适才一听小花儿~” 我咳了咳:“小夭~” “适才一听小花儿~” “小夭~” 我咬着牙根,愤怒的笑道。 星君老儿堪堪将袖子放下,充满水汽的眸子装着既远又近的云,难怪俗世恩怨里总有凡人浅唱,好一朵雨做的云。 当真是脆弱。 “适才一听小花儿~” 罢了罢了,作为一根宽宏大量的羽毛,实是不必与一个脆弱的老儿计较。 小花儿~便小花儿。 我讷讷,破罐子破摔,并不尽然是这罐子破得自个要往地上摔,也有可能是旁人敲破了罐子还不肯罢手,非得摔一摔。 比如,此刻。 “~提及时辰,老儿就想起当初与苍旻小儿在凤凰山双宿双栖的日子~” 凤凰山? 我当下一惊,倒不好奇小白龙与星君老儿是怎样双宿,又是怎样双栖,只道:“星君与小白龙曾在凤凰山住过?” 老儿迟了迟,那一眸的水汽蒸腾快到叫我怀疑是不是卯辰殿那位正躲在暗处与他帮衬。 事实证明,我不但多心且还眼瞎。 堂堂星君老儿会被区区一个禁足憋坏吗? 我将那张突然被奸诈取而代之的脸瞅了瞅,再瞅,便是一脸的黯然,黯然。 “好了没?小娘子~” 星君老儿四平八稳的斜在青色竹腾靠背椅里怡然自得。 我蹲在金箔炉子旁边专心致志的煽风点火,听得星君这声叫唤,紧又挺胸抬头与那躺着享福的小老儿露出一抹温柔浅笑:“快了,快了。” “这‘快了快了’莫非是个人名?”星君老儿一鼓作气挺直腰板酸溜溜道:“老儿瞧小娘子叫了一个时辰。” “唉~”我叹了叹,扶着藤椅手柄,可怜兮兮道:“不是小夭埋怨星君,好好的炉子生得正旺,何故要一壶热水灭了重燃?这~这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吗?” “啧啧啧~不埋怨?这叫不埋怨?这明明就是在埋怨嘛~”星君老儿一跃而起,手背敲着手心啪啪作响:“竟然小娘子无心为老儿烹茶,那老儿也无意将小白龙在凤凰山的事讲给小娘子听。” 又来了,又来了。 明知我此刻的委曲求全皆是为了听他讲过去的事。 哼,拿了鸡毛就当令箭。 我忍了忍,笑得心不甘情不愿:“星君息怒,息怒~” 小老儿扭着身子长长哼了一声,眉角眼梢皆是得意。 我讪讪,上前抓住他的袖角轻轻摇摆,还不忘细声细气哄上一哄:“星君莫要生气,只怨小夭灵力不济,才会让您老人家这金箔炉子瞧不上,故意使了气不让小夭点着。也怨我家凤凰,生了养了小夭,竟不好好教小夭,空有一壶清泉在手,烹不出茶来。”星君听得面色缓和,我笑得皮肉酸痛:“星君也讲了,这炉子都点了一个时辰,小夭能不着急?”我瞪大双眼,表演继续:“心急如焚呀~这才口不择言伤了星君的心,星君您大人有大量,自然不会与小夭一般见识,是啵?” “哼~” 星君老儿眼尾瞥了瞥我,从鼻子里跑出来的这声“哼”柔善许多,我趁热打铁,继续摇着袖角:“星君呀,生气事小,替您驱浊事大,您就高抬贵手,先点燃了这炉子,且让小夭烹茶孝敬吧。” “算你乖巧~” 星君袖子一挥,一束光跌落在冷冰冰的金箔炉子里,听得嘭一声,火冒三丈,丝毫未有夸张。 我扶额擦汗:“星君,烹茶而已,委实不必如此气盛。” “噢噢噢~小火慢烹~”星君躺回藤椅里:“小娘子被调教得真是有声有色了,有声有色~” 我呵呵两声,能将夸人的话说得跟骂人一样,星君,还是那个星君。 “星君,卯辰殿金乌神君派子辰仙子送来了葡萄一盆。” 鱼笺雁书楼的大仙婢墨染仙子果然双手紧托一个水晶果盆,盆里尽是个头饱满圆润的深紫色葡萄。 一眼瞧去,竟比云澜阁的还要鲜美。 “吖吖吖,焱熠小儿终于懂得尊老啦~”星君吐出红色的舌尖将上下两片嘴唇舔得水润十足,张开双手正要接下那只水晶果盘,墨染仙子却小小退却半步,微微浅笑道:“子辰仙子说,金乌神君知小夭仙官爱食葡萄,特意去百花上神那求来的,说是今年份味道最爽口宜人的。” 焱熠这小子终于懂得爱幼啦~ 我竖起耳朵听到这里,忍不住在心里暗自说道。 “咳咳~” 星君老儿尴尬有足,一屁股再次跌回到藤椅里,一张被涨得通红的脸,眼见就要演变成恼羞成怒。墨染仙子却只是浅浅瞧了一眼,就托着果盘从他面前招摇而过,与我行了行礼:“小夭仙官,可是让墨染将葡萄送回云澜阁?” 我正好举着圆嘴小铜壶往茶碗里倒沸水,听了墨染这一问,便搁下小铜壶,将茶盖仔细盖好,方转身作答,本想赞她思虑周全,劳烦她送一下。却被墨染身后那双垂涎欲滴的眸子吓得回心转了意,干干笑道:“不过是一盆葡萄,何必送来送去的麻烦,今日叨唠星君多时,小夭无以为报,就借花献佛将葡萄转送给星君便是。” “好好好~”星君拍着双手赞道,墨染的小脸沉了沉:“子辰仙子此刻正在大殿候着,说是她家上神一再叮嘱,葡萄是送与小夭仙官的,若小夭仙官想与旁人分享,也只能是太子殿下。星君就莫要小孩子气,为难墨染与子辰。” “吖吖吖~”不听此话还好,一听此话,星君就炸了:“焱熠这混账小子,气死老儿了~气死老儿了~” “谁说不是呢?”我忍着笑,在替星君打抱不平之中施施然接下果盆:“殿下今日去大殿了,此刻送过去也不在,小夭便在这里吃罢,还请墨染姐姐替小夭向子辰姐姐道一声谢。” 墨染应下,退去之前,还不忘瞧了气急败坏的星君一眼,叹气摇头,一脸无奈。 等到那片墨染的山水画远去后,我将果盆往星君怀里一塞:“星君,莫要忘了小夭的好。” 星君抱紧盆子,迫不及待的捻出一颗葡萄往嘴里一丢,顿是眉开眼笑:“甜,真甜。呵呵,忘不了,忘不了。” 我颔首连连:“那~” “老儿晓得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星君拿话直接堵了我的嘴:“放心,放心,想问什么尽管问,老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不过~”一连吞了八颗葡萄的星君,颗颗皆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籽,我记忆犹新的将腮帮子捂了捂,总觉牙根在阵阵发着胀:“天大的事,也得等老儿将这葡萄吃完了再说,是与不是呀?” “是是是~”我笑得牙痛腮帮也痛:“小夭不急,不急,星君您慢慢品味。”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漏夜星辰 点不亮夜的光 郁结忧思 载不动谁的愁 解禁半日的金乌神君脚丫子还未跨过卯辰殿的大门,云澜阁大仙官陬月已将最新出炉尚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禁足令送到了他面前。 小道消息在天庭这等十面漏风之地,果然很六通四达。掐指算来,也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卯辰殿得罪云澜阁的前因后果就似萱草经常与我做的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了。 “听说~”有虚张声势者道:“今日半张脸挂鼻涕半张脸挂泪珠子哭哭啼啼冲进云澜阁的,不是姻缘殿月老仙师,而是鱼笺雁书楼的文曲星君。” “对对对~”有枝附影从者紧跟其后道:“听说文曲星君才哭诉到一半,太子殿下已是气急败坏拍案而起,痛斥金乌神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还有还有~”又有亟不可待者气喘吁吁道:“屡教不改,品德丧失” “严惩严办,绝不姑息原话中亦是有的。” 眉飞色舞者补充道。 “算算日子,小仙在天庭也是上千年,太子殿下雷霆之怒,呦呦,前所未有,前所未见~” 手舞足蹈者感慨道。 “姐姐所言极是。从前殿下冷漠,可上至神家尊者下至仙官婢子皆都等量齐观无有厚此薄彼之分,妹妹这心里呀,总是不能自己的要去爱慕,从未有过疏远之意。” 脉脉含情者痴迷道。 “妹妹也是如此,殿下就如高空明月,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只可心底倾慕不可伸手触碰。” 深情款款者疯狂道。 “小仙亦然。” 麻雀一般叽叽喳喳的亦然之后,不知谁幽然一声:“只可惜,自打凤凰山那根葡萄藤上了天庭” 凤凰山的葡萄藤竟也成精入了天庭? 稀罕,稀罕。 “错了错了,不是葡萄藤,明明是凤凰孵化出来的桃花一朵,没听皋月仙官整日里唤她‘小夭桃花’?” 哦哦,原来我就是那根稀罕的葡萄藤。 空喜一场,空喜一场。 “你们说的都不对。小仙本家哥哥外甥女的夫婿,正是南天门当差侍卫。那日碰巧当值,听得一丝不漏,太白金星座下专看炼丹炉火候的老猫给她戴上仙奴镯后,口里说的的的确确是:小狐媚东西,火候不到,你是魅惑不了主上的” “吖,竟是这等下作肮脏的东西,无怪殿下反常。” “莫不是金乌神君晓得了什么,为救殿下出水火这才动的手脚?” “倒是能说通的。金乌神君虽做不得神仙表率,却也只是与人无伤大雅的玩笑几句,说到底,与十恶不赦之徒相差良甚远。如今平白无故连遭殿下两次惩戒,心下正疑惑。适才听姐妹们一说,倒是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嘻嘻~千错万错,殿下无错,星君无错,金乌神君更无错,错,皆在那狐媚东西身上。” 吖吖,好一个明白的仙子! “小夭仙官好性情,污言秽语都能听得如此心平气和。” 我倚在墙角听得正是滋滋有味时,冷不防身后窜出一道纤瘦的影子,俯身贴与我耳畔暖暖吹了一口气,骇得我蓦然回首,放眼一瞧,赫然赫然,嘴角便喜同如弯弯牙月,立身站好,紧抱双手,施施然作上一揖:“柳絮仙子见好。” 今日的柳絮仙子大有不同,绿肥红瘦不再,换了一身黄不溜秋我疑了疑,一个激灵闪过:吾~这颜色当真是好哇,闪得人脑清目明,立马就将忘得干干净净的正经事记得清清楚楚,这便又道:“小夭正打算去飞絮宫找仙子~”我麻利的将裙角提起来拍了拍,一屁股坐在草垛里听墙角再是惬意不过,只是这稍不经意就被沾上的枯草败絮总总有点跌身价,瞧见了,自然要拍上一拍。 柳絮一眼讥笑,此举想来真的很掉身价。 我咬着嘴唇笑了笑,继续道:“不想仙子就到了眼跟前,这般偶遇,可是葭月口中常提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葭月~”柳絮揶揄打趣的脸僵上一僵,舌头似被大风削了一半,带着语无伦次的心慌意乱,结结巴巴道:“为何为何要要常” 对症下药,立竿见影得很。 嘿嘿两声干笑,跌掉的身价就这么被一分不少的拾起了。我宽心的将裙摆放下一放,敛了笑,板着一脸正经道:“殿下命葭月诵读,葭月自是不能不读。” 柳絮猝然,紧捂着嘴角咳了咳,两朵晕开的云霞在仓促的咳嗽声里沿着白皙秀颀的脖子一路蜿蜒朝上,最后红满双颊。无处安放的眸子紧跟着也被咳出缈缈水雾:“小夭仙官越发会捉弄人了,无怪这些乱嚼舌根的暗地里瞎编排。” 说罢,黄灿灿的袖子与空中拂了拂,大有转身离去之意。我赶紧伸出手去,恰如当年在凤凰山徒手捕蝶般,轻轻巧巧将它拽在手心里细心呵护着:“莫走莫走,小夭错了。” 柳絮将我这一脸泼皮相重重瞥了一眼,云霞褪去的脸冷若冰霜:“言重了,柳絮岂敢怪罪云澜阁仙官。” “葭月?”我躲过柳絮的讥讽,双眼直逼前方那团气势汹汹的祥云,讶然嘀咕一声。 “小夭仙官~”趁机夺回袖子的柳絮再瞪我一眼,带着不为所动的漠然,冷冷道:“休要再拿葭月仙官调侃柳絮,柳絮定然不会在一日内让你连着戏弄两次。” “柳絮仙子见谅。” 话蹡蹡落音,憨憨的葭月便从柳絮身后抱着手驾云前来,我挤眉弄眼笑得窃窃,柳絮面红耳赤咬唇羞赧。 “葭月仙官~”待到衣袂飘飘的葭月稳稳落了地,稀薄浅淡的粉色云霞瞬间在柳絮的脸上燃了:“~见好。” 一个见谅,一个见好,路唇不对马嘴。 我一噗嗤就乐得笑出了声来,英气逼人的葭月将目光从柳絮身上划过,风风火火刺向了我:“小夭,殿下明明只允了半个时辰,可眼下两个时辰都过去了,为何还不回云澜阁?” 总不能说,听墙角听得忘乎所以吧~ 我双手合十,面朝一脸惊愕的柳絮笑得虔诚无比:“小夭光顾着与柳絮仙子逗趣,不想,竟将正事给忘了。葭月莫急,小夭即刻与仙子讨了便是。” “讨了?” 柳絮燃着燃着就淡了的脸上,细眉一蹙。 “嗯嗯~”我点头如捣蒜,冲云雾绕头的黄衫仙子眨眨眼:“小夭上回央葭月向仙子讨的杨柳又生了虫子,眼见着是快不行了,这便求了殿下得了半个时辰空闲,特意上飞絮宫找仙子~救树。” 柳絮漠然漠然。 我淡定淡定:“若非小夭隔三差五放几条虫子上去,葭月如何有借口上飞絮宫叨扰?” 柳絮愣了愣,葭月狐疑重重的目光如影随形。 我咳了咳,柳絮回过神:“既是如此~”深眸之中半是感激半是无奈,最后皆化作一抹含齿微笑:“请随柳絮来。” 打蛇打七寸,拿人拿死穴。 星君这攻其要害的法子果然灵验。 我眉梢一喜,葭月却眸光一沉,浓黑的眉毛皱得好比凤凰居前坪地里爬行的毛毛虫:“可是殿下” “殿下那里自有小夭去分明,葭月莫再耽搁便是。” 好不容易蒙混过关,自无半途而废之理,况那小白龙的脸,寒如玄冰,一看,就是在怨我将星君给祸害了。 回不得,回不得。 我攒出吃奶的劲,将葭月推出去,使他与柳絮并了肩。 柳絮眼角飞情,抿嘴浅笑,羞红的脸垂在胸前只管埋头赶路,嘴里咿咿呀呀的葭月被迫了五六步后,总算将步调走到了一快去。 我乐得清闲,背了双手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文曲星君的肚子可好些了?” 两个半肩组成的扁桃形肩缝里,柳絮侧着半张娇媚脸问道。 “蕊宫仙子倒是得了殿下之令,去瞧过了。说是药剂不轻,还得再闹腾几日。” 葭月目不斜视答。 “如此看来,金乌神君这次当真是过分了点。” 柳絮留下一瞥失望,收回目光,正着脸道。 “殿下亦是如此说的。”葭月忧心忡忡:“此话虽有不妥,然葭月心里,还是很庆幸误食那盆葡萄的,乃文曲星君。如若不然,小夭真将葡萄带回云澜阁送了给殿下,其后果~真真是不堪设想。” 确是如此~我在葭月的忧心忡忡里摇头晃脑,好在我对葡萄并无那么深的眷恋。 想想文曲星君那屁滚尿流的样子~ 我不厚道的将嘴角往上裂了裂:惨不忍睹呀惨不忍睹~ 柳絮抬手掩嘴笑了笑,葭月侧目而视,愕然愕然:“仙子是在笑话葭月?莫不是葭月说错了话?” “倒不是说错了话。”柳絮笑过,轻轻放下手去,回眸一眼深情:“只是每每与葭月仙官闲聊,皆都三句不离殿下。若非柳絮与仙官相熟甚久,且对仙官品性知之甚多,便是要心生一些误会,想想,还不知会惹出怎样的闲言碎语来。” “误会什么?”葭月不懂误会,头上倒是有一坨天大的雾水:“什么闲言碎语?” 啧啧啧~铁树难开花,葭月难开窍。 我踩着地上两两相依的影子,摇头咋舌。 “呃~”柳絮局促局促,深思深思,不知是思到了什么,突然就生出了尴尬,主动认错领罚:“柳絮这比方打得不好,难怪葭月仙官听了会糊涂。”说罢,侧身行了一个礼:“此事你我就莫要再提了。” 葭月讷讷,“莫要再提”便真就不再开口。 这份呆气,果然应验了那句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哦,对了~” 乍然冷淡的气氛里,柳絮惶恐惶恐后,骤然开口,突兀更显,我吸了一口气,凉意习习更甚之前。 侧头将她瞧了瞧,整好瞧见被她卷起又松开再卷上的裙摆。 这裙子,本是用极好的云锦制就,此刻却被它的主人折磨得酷似一枚新鲜大白菜叶子猛然跳入滚滚沸水里洗了个不太如意的澡般,不忍直视。 “蕊宫仙子可将金乌神君施在葡萄上的药粉弄明白了?” 试图打破僵局的柳絮关切心起。 “就是没有,蕊宫仙子才说星君还需闹腾几日。” 葭月一眼分明,却分明瞧不出柳絮异样,只管波澜不惊的答着。 “那~”慌乱一顿后,重拾娇羞的柳絮,再问亦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何不找金乌神君问个明白?” “金乌神君若能痛快点,殿下又何必要将他再禁三月。” “嚄~前因后果竟是这般~” 柳絮匆匆一笑。 “前因后果就是这般~” 葭月淡然淡然。 若是月老仙师在此,定会捋着胡子晃着脑袋油腻腻道:“机缘尚可,缺情缘呀。” 我叹气叹气。 正打定了主意要去点拨点拨,岂料,身后突然多出一只手,直接捂住我嘴鼻,劫了我立马就往回跑。 吖吖,劫色! 我闪过一个激灵。 吖吖,逼良为娼! 我又闪过一个激灵。 我~我~竟生了一张诱人犯罪的脸,这~这~如何不令人喜极而泣? 普天同庆呀普天同庆! “小夭仙官~” 好似过了很久又似眨眼之间,这位相当识货的天庭恶霸将我当做一件易碎品,轻拿轻放且还轻唤一声,我晕乎晕乎早就不知天南地北。 “小夭仙官,当真是你?” 咦,这个声音~就好似烈焰之上铺天盖地砸下一盆冷水,凉得透透的。 什么劫色? 什么普天同庆? 统统比之不及保命要紧! 我嘴一呸,脚一跺,袖子一挥,三两枚羽毛镖瞬时即发,那恶霸一瞧,大惊失了色,左躲右避,略显繁忙,我便趁着这点不备,抽身逃命,却听一个“定”字,身体果然被定得失了活力动弹不得。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我急出一身冷汗,飕飕风寒:“可知你身在何处?” “天庭~” 见我跑不了了,这恶霸不急不躁淡定一笑。 “那那那,可知本仙子是何身份?” “小夭仙官,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 咦,这莫非就是凡间所说的“杀熟”?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憔悴 被思念狂追怒逐后 唯剩无穷的寂寞 寂寞 在憔悴里奔溃 仅余一腔止不住的思念 “小夭仙官~” 从前那位只着青烟色简装,面带忧郁,眼藏水雾的魔界小混混,今日却是玉冠灼灼,剑眉俊眼,烈烈红袍加身,还十分讲究的选用了金色丝线滚边,华贵得今非昔比。 我涩涩打量,被他生祭之事就似一口攒着后劲的老酒,便是过了这般久,也能在瞧见他第一眼后,“蹭蹭”两声,就从肠胃里蹿到了鼻孔中,直接将我这弱不禁风的五官呛得曲扭变了形。 要多惊悚,便有多惊悚。 “不知下官是哪里做得不妥?”我不喜反恐的表情在圣意清澈纯净的深眸内惊起一池涟漪,失望,吃惊,不解,比比皆是:“竟惹仙官如此厌弃?” 明知还要故问,定是心无悔过之意。 我哆嗦一声,灵光乍现:这混混,莫不是想杀人灭口? 人便怂了怂~两只眼睛就跟失了魂般的左顾右盼,却总总盼不见有哪宫的冒失仙童无意跑过来将这紧张的气氛蛮横的冲撞一把。 荒凉之地,怕是将喉咙喊破也喊不出什么名堂。 失策,失策。 我硬了硬头皮,齐眉与这混账小魔王送去一记眼白分明的诧然,装得云雾缭绕的愚蠢模样,糊涂道:“这位仙僚”打着拍子的凝了凝,再茅塞顿开的惊呼一声:“莫非是文曲星君的好徒儿,杌陧仙人?” 小混混浅浅的眼波微微颤了颤,似是受了打击,又似毫发无损,莫可名状的将宽口袖子抖擞抖擞,一只苍白纤瘦的手就这么被抖擞了出来。 这~这莫不是又要使出那掌阴风? 我冷眼扫过,心里就跟灌风似的凄凉,便是连眼皮子底下最是无辜的睫毛都闪过一丝不祥。灌满风寒内伤的身体在骤然壮大的不祥中愈发紧绷,怕是再紧一分,当真就要落得个四分五裂的惨烈下场。 小混混将我这紧张到即将窒息的模样好生瞧了瞧,小小一番深思熟虑后,庞杂古怪的眼神里跳出一丝迟疑,五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虚无缥缈的云雾里张了张,徒劳无获一场后又默默藏了回去。 我拍拍胸口,舒了一口气,虚惊一场。 对面那张精雕细琢的五官亦跟着舒了舒,显露明媚少许,眼中微澜也适可而止的被压了下去,凉薄的嘴唇在悄无声息里悄悄拱成一道弧,像解了惑,又像不是:“杌陧仙人” 语气,讳莫如深,恰如其人。 “人人皆道~”我将心思一分为二,一半用以对他的跟踪观察,一半用以装腔作势的假苦恼:“杌陧仙人愚钝不堪,最是欢喜做一些莫名其妙之事。从前也听说过些许仙人与百花神女之间的妙事,可到底是小夭未曾有幸与仙人一见,探不清这里头水深水浅,实不敢随波逐流人云亦云,败坏仙人名声。故儿,小夭更愿相信仙人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时错了主意~” “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小混混背手侧立,垂眉细听,就像在听自个的闲话,认真与我计较起来:“小夭仙官竟还大言不惭并非那‘随波逐流’之徒?” 小肚鸡肠的混混就是不好糊弄。 “杌陧仙人教训得很是在理。”我撇去一眼心寒,稍稍做了一番审时度势后,很是顾大局的不敢减去半分笑容,只管拱手鞠躬,小心又小心道:“只是,倘若仙人此刻听了这些混账话生了脾气,那小夭就不得不斗胆请仙人分清是非曲直再去理论。” “哦~” 皮笑肉不笑中小混混轻轻吐了一口气,全然不似忧愁萦绕的初见模样。 “仙人莫恼。” 凤凰说,最彻底的愤怒不是失态,而是失了常态。 比如,小混混没了忧愁。 我打了个冷颤,在腿脚哆嗦中直起腰身,两只沾满冷汗的手攥了裙衫不敢松去,怕和颜悦色怠慢了他,又展露一绽笑靥,肉笑皮不笑道:“小夭左不过是一介传话c被蒙蔽的糊涂人,仙人真有仇,自当与那几个乱嚼舌根的坏胚子武斗不是?况且,仙人气宇非凡,又有丰神俊朗之貌,又岂会与那低洼水塘中只会仰着脖子,对一掠而过的天鹅仙子馋涎欲滴的癞蛤蟆精是一家人?此话甚是不妥!嗯~”我将眼珠子转了转,手指沾着浮云龙飞凤舞:“金乌神君的话,信不得,信不得。” “小夭仙官如今是荣宠一身~”岿然不动的小混混嘴角浮露一丝嘲弄,眼中锐利堪比锋刃:“物是人非事事休,晟晹高攀了。” “圣意?”我弯起两道深蹙眉,袒露一眼飞来疑惑,不忘装聋作哑亦是不忘赔礼道歉:“哪宫的呀?小夭还以是文曲星君的好徒儿杌陧仙人,才这般不当外人的与仙友叨唠几许,不想,竟错得这般糊涂,失敬失敬。” “从前在人界便已领教过仙官做戏的本事,寥寥数月不见,仙官这本事确是越发精益了。”失声一笑的小混混低头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递了过来:“此乃仙官之物,晟晹冒然前来打扰,不过是想物归原主,全无攀交显贵之心,还请仙官莫要将晟晹视若路人,退避三舍。” 这东西?我半疑半惑,接过来细细一瞧,确是有几分眼熟。 “晟晹今日上天庭,皆因得了天庭帖子,赶来参加了无上神的酒宴~” 了无~ 我刚想起手中这东西的稍许眉目,又因这个名讳,闪了一个激灵,神思就似熟到恨嫁的蒲公英,被一股老风吹得扶摇直上九万里,远游去了。 正可谓,上有天庭,下有蓬莱。 这“下”,说的正是东边蓬莱仙岛。 书中记载,蓬莱仙岛只住了一位脾气古怪相貌丑陋的上古老神仙,这老神仙无有家眷亲朋,只在闲来无事里养了一只尖嘴飞禽作伴。 萱草说此乃大鹏,神鸟也。 我笑得嗤之以鼻。 修仙问道万足年仍是一只浑身长毛的大鹏精,莫说神鸟,便是掉到尘埃里都开不出一朵狗尾巴花来。 资质平庸,万万年难寻。 若非那日,我家凤凰在东海水君家多喝了几杯寿辰酒,被一泡尿逼得在蓬莱仙岛迫了降,怕是这只毫无仙缘仙根的大鹏还得再摸索个几万年,方能得偿所愿飞升上仙。 此事,我起过几分疑心,一泡尿就能解决的事,为何偏要等上万把年? 况且,仙岛之上明明还住着一位上古老神仙,难道他就从来不尿? 凤凰品着大鹏送来的美酒,笑得那是一个猥琐:“小夭儿,这哪是尿不尿的问题?” 说罢,一口喝空手中杯,屈起一截指关节与玉石桌面上叩了叩,我心神领会的抱起酒壶乖巧走过去,将空得一滴不剩的酒杯,重又添得满满的。 “是你家凤凰本事大~”凤凰眯着醉醺醺的眼睛,伸出一根手指,从快要溢出的酒杯里蘸上一滴含在嘴里:“略略一点拨,才让它有了开窍的机缘。” 若用星君的话来说,此乃指点迷津。 继续说大鹏,也就是如今的了无上神,被我家凤凰指点迷津后,便是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时常带着亲酿的美酒几坛,不远万里来到凤凰山,或是送与凤凰独享,或是与凤凰一醉方休。 那段日子,便是凤凰山刮出去的风,皆都是藏了几分酒气的。 我也有幸尝到了我成精后的第一口酒。 亦是那口酒,触了凤凰逆鳞,饶是这大鹏精千般请罪万般致歉,便是再没了进凤凰山的资格,包括它的酒。 此乃横亘我心中的最大憾事,无有之一。 未想,这般年不闻不问,它竟成了上神,且住在天庭,闲来无事里竟还四下帖子办酒宴,当真是贫穷富贵皆不改嗜酒本性。 至情至性也。 只是不知,这帖子是否也送了一份与我家凤凰? “~不想,却叫仙官为难,乃晟晹之过也。” 小混混愁起一脸,眸中更是有水花闪烁,似我再不说点什么去拦截拦截,那闪烁的水花便要溃堤疾走。 奈何,我此刻翻肠搅肚正纠结的仍是那帖子发未发到我家凤凰手上,实实在在无心其他。 只听耳边飘过一声“告辞”,又闻滴水花洒落,便见挥挥衣袖的小混混落寞凄凄中踏云远去。 我顿了顿,言而有信的混混,那也是混混。 只等那团红云去了真就不再回,才敢揣着劫后余生的小庆幸,将心神悉数收回来,似塞棉花般一股脑的全藏进了裙衫里,双手再一提,这便溜之大吉逃之夭夭了。 可叹这仙气萦绕的栈道自带一股天生朦胧的错觉不说,偏我还被眼屎蒙蔽得似是半瞎,右脚倾斜,左脚踏空,果不其然的被云头里突然滚出的东西绊得四脚朝了天。 我哎呦哎呦撅起屁股举目四望,当下无人。 万幸,万幸。 “这劳什子东西是什么?” 我嘀咕着从云头里揪出了将我绊倒的元凶,呵,竟是一枚金光闪闪大小如巴掌的羽毛状牌子。 莫不是我这一跌,就跌出个羽毛崽子? “小夭仙官~”我正是悲喜交集之际,一个脆铃在我头顶叮当叮当作响:“吖吖,不愧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连了无上神都要赶来巴结。” 咦,了无? 我乍然一愣:“玉兔小仙此话怎讲?” 兔子一个筋斗,翻身从悬至半空的五彩祥云里直接跃下,蹦跶蹦跶,就蹦至了我眼前。 我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退,她咧嘴嘻嘻两声,冲那块极有可能是我下的羽毛崽子指指点点:“这门贴乃是了无上神用自个脱落的羽毛炼化而成,天地间独有,小夭仙官饶是再要隐瞒,怕也是枉然。” 吾~原这羽毛崽子,不是我下的,而是那只受了我家凤凰一泡尿之恩的大鹏精下的。 喜忧参半,真真是喜忧参半。 我叹了叹,再笑了笑。 “小夭仙官这般踌躇,可是不打算赴宴?”兔子一手揪起胸前垂发,一手叉腰,噘嘴纳闷:“了无上神的酒皆是取自蓬莱仙岛独有的无垢天泉泉水酿造,比小仙捣的桂花酿更添三分醇厚,是这六界最负盛名的佳酿,便是不贪杯的仙家上神也对它有着垂涎三尺的心思,为何仙官得了如此稀罕的帖子,还这般不乐意?” “个中曲折,玉兔小仙是不会明白的。”我将羽毛帖子反复在手心里摩挲:“便是小夭去了,那了无也定是不敢让小夭吃上一点半滴酒水。” “嚄~”兔子惊得抛下那撮垂发,鼻头饱满的巴掌圆脸上一双放光的眼睛里,满满皆是多到快要溢出来的好奇:“小夭仙官莫非是与了无上神有所过节?” 我晃了晃头,脑后乌黑柔顺的长发亦随之轻舞不止:“小夭是羽毛精,又非惹事精,哪来那么多过节?”鼻子很是不屑的耸了耸:“不过是我家凤凰家教甚严,多出来的一点繁琐事罢了。” “凤凰?”兔子嘀咕嘀咕,额前那团困惑紧了紧,良久方一扫而光,眉眼开阔的与我嘻嘻笑了两声:“早就听闻凤煜上神很是宠爱小夭仙官,想不到竟宠得这般的不论尊卑,小仙见识了。” 我呵呵两声:“什么宠爱不宠爱,也就是我家凤凰淡泊名利,使不惯你们天庭上神这些主子奴婢的虚礼。再者,凤凰山虽大,却也只有凤凰c萱草与小夭三个,若还整日里上神长上神短,事事皆循了规矩来,岂不要因此生分?若是生分,那还有何乐趣可言?” “话可不能这般说。”兔子一副谁都别想蒙骗她的精明样:“小仙晓得凤凰山还有百花上神送去的一株忘忧草,毕竟,小仙在百花林也是有着一个拜把子的小姐妹。约是一千年前,这小姐妹有幸陪着百花上神来过一次月宫,小仙整好与她絮了些闲话,又整好提到了那株忘忧草。说是,凤煜上神素日话少,且总是冷冰冰的,若不是凤煜上神无有那些刻薄c苛待下人的言行举止,那株忘忧草早就打退堂鼓,回了百花林。” 话少? 冷冰冰? 我翻起眼白,脑中浮现一张放荡不羁的脸,终是不厚道的笑了:以讹传讹,若是不传得面目全非,又岂能被称之为“讹”?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夜半孤风里 我挑出一串长长灯影 想着那一片前程往事 你是记得的 眼前的遗忘 不是遗忘 只是你一贯的 伪装 “既然玉兔小仙心有虔诚,那小夭做一回顺水人情又有何不可?”我将羽毛金帖双手奉上:“只是小仙若喝得痛快尽了兴,烦请记得待酒宴散后来云澜阁走一遭。”帖子刚递到兔子手边,峰回路转又是一句:“昨日,小夭收了两筐新鲜桂花,论及美酒,小夭心里总还是盼着能吃上一口小仙捣的桂花酿,解解那垂涎三尺的馋虫。” 兔子先是一喜,再是一愣,最后枯萎着脸与我叹了口气:“小仙倒是乐意,可我家仙子正等着小仙去找蕊宫仙子讨舒缓心痛的药丸子。这酒,纵然心有千百个中意,怕也是吃不成了。至于,云澜阁内收着的两筐新鲜桂花,确是耽搁不了多少时辰。只是仙官您懂的,我家仙子向来性子急,小仙呀,半分也是不敢怠慢,今日还是算了罢。” 我撅了撅嘴:“嫦娥仙子性子急?此事小夭倒还真不知。” 兔子耍了一个鬼脸,热情洋溢的将我递帖子伸将过去的手,象征性的拍一拍:“小夭仙官,月宫虽是偏远了些,到底也还是天庭地界,仙官若是真馋,随便捡个日子将桂花送了过来,小仙二话不说立马动手,保准让仙官不醉不归。如何?” 都道嫦娥不谙世事,那这兔子的伶牙俐齿又师承何处? 回绝,都未提一个“不”字,且还这般的滴水不漏。 莫说皋月,便是陬月见了,怕也得向若而叹。 技逊一筹的我,唯有尴尬的将羽毛金帖收入腰间,服气一声:“既是如此,那小夭陪玉兔小仙去蕊宫仙子府邸走一遭也好,上回得了仙子恩惠还未登门拜谢,想来,总是不妥的。” “吖~”我绞尽脑汁想的皆是趁着一同齐去蕊宫仙子府邸之机,再腰中想个法子将那两筐桂花顺势捎带出来,兔子却已另寻了好奇事,咋咋呼呼弯腰从我袖里抽出一根丝线,讶讶然:“银狐细毛捋糅的丝线,这可是极其难得的好东西。” 咦~一阵电闪雷鸣,我的脑子轰隆轰隆几声,蝼蚁鼠辈的大名便赫然在目,心头随之顿悟释然:“难怪瞧着这东西眼熟,原是小夭在地狱界妖兽货郎手里顺手牵羊来的丝线。”释然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又新生出旁的困顿:“这东西缘何就到了圣意手中?” “银狐可是天地间最刁钻狡猾,生性凶残的畜生,可口美味的果子不食,偏要将那两只鬼魅般的眼珠子盯在小仙母家一众兄弟姊妹身上,最是可恨。”兔子两眼泛光,丝毫未将我说的话听进半个字,只管沉浸在狐狸捕食的世界里絮絮又叨叨:“小仙尚未得道之时,便被这畜生追过多回,好在小仙命不该绝,几次狐口脱险,才有了今日这般造化,也算是否极泰来。” 我嗯嗯两声:“雨过天晴。” “位列仙班后,小仙也不是没想过,要与仙子再回一趟母家,冲那银狐摆摆仙家威风,可又因尘封旧事凄厉过甚,每每念及,皆是心有余悸不敢乱造次,只得草草作了罢。” 我叹息叹息:“因噎废食。” “唉~”一番东扯葫芦西扯瓢后,兔子总算是吐了一口酒足饭饱的长气,称心快意道:“好久未有人如仙官这般由着小仙一吐为快,痛快,真是痛快得很。” 我只当在听一段兔子与银狐恩怨情仇的折子戏,虽说这戏唱得不尽如人意,可谁让我怀揣着一颗慈悲为本的善心呢? 嘿嘿一笑:“此乃小夭荣幸。嗯~”一声停顿后,我闪了闪眼:“小仙既得了痛快,那可否替小夭引个路?” 兔子勾下头,麻溜的将手中丝线编成一只狐形动物,举了与我眼前晃晃:“小仙若替小夭仙官引了路,可有何好处?” 我为难的将眉头锁了锁,这么点小事,就想诓走我从地狱界骗来的银狐细毛丝线? 我竟是这般的好说话吗? “若再添上小仙替小夭仙官捣的桂花酿~”兔子矫情的与我笑笑:“这好处可是能给了?” 这~我粲然一笑:“给,如何能不给?” “呐呐,这便是了无上神府邸~” 七拐八弯了一炷香后,兔子止住脚步,攥紧手中丝线与前方指了指道。 我顺眼望去,祥云萦绕里,一座宫殿巍峨矗立,殿前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想不到,万年难开窍的大鹏鸟竟酿得一手如此畅销酒。 文曲星君那句:东边不亮西边亮,很是应景,很是应景呀。 “小夭仙官切记,帖子要交予门口那位身着紫红色长衫的仙官,方作得数。” 我嗯嗯两声,将视线稍稍挪了挪,除去门口两位身着戎装身材高大威武的天兵,左侧果然还立着一位紫红色长衫的翩翩俊逸郎君。只见依次入内的仙家们,或三三两两或独身前来,皆都与他拱手作揖,很是客气。偏他只管摊开手,去与一众仙家讨牌子。交得出牌子者,方避开让道,请了入殿,讲究太甚。 我将羽毛金帖举至嘴角,用力咬上一咬,却不甚惊动了牙龈神经,触发一腔酸麻阵痛,惹得浑身抽搐不止:“这,这不是那只大鹏,哦,错了错了,此乃不是了无上神吗?” “小夭仙官既然晓得,那小仙就先行告辞啦。” 兔子一溜青烟,拐了我的丝线就跑,我赶紧跳脚扯嗓与她消失方位大吼一声:“万莫忘了去云澜阁找陬月仙官取桂花。” 余音寥寥,踪迹难觅,那丝线怕是无端喂了狗。 心痛猝然如我,拿了羽毛金帖权当小小蒲扇与耳边扇了几扇凉风,待心口火气降了降,方随客流入了队列等着大鹏接见。 “了无上神,别来无恙。” 一白发白眉白须白衫老儿挥着一根长长的白毛拂尘,道。 “南极仙翁无恙。”了无抱拳轻笑:“了无听闻仙翁一直在下界游历,原还担心仙翁不能及时赶回,故命人先灌了两壶顶好的藏在院角那株梅树下,只等酒宴散了,便亲自送去仙翁府。” “了无上神待南极仙翁总是这般不同,数千年来,哪次不是酒宴散了,私下里再又偷偷赠与仙翁两坛带回南山?” “郄芜可是在嫉妒?嗯,这份心酸本神君可是按捺了数千年也未按下去。” 伴随两道朗朗敞亮之音,一个着水蓝色宽口长衫,墨发长飘青春正茂,一个着青烟色宽口长衫,同是墨发洒洒,却张扬几许,齐齐自我身后走上前去。 “棕衡上神,郄芜上仙,这是要打趣了无吗?” 眼见这队伍就要排到头了,却无端飞来两个多嘴仙友横插一杠,若说不丧气,那绝绝是言不由衷。 “棕衡可不敢,若要溯根追源,也不过是眼馋了无院角梅花树下深埋的几坛美酒罢了。” 一丝狡黠打那墨发张扬的青烟色仙家眼中慢慢划过,与他并肩的水蓝色长衫仙家听罢,失笑一声:“若能就此讨得一坛半两梅花树下深埋的美酒,郄芜也愿舍了脸面,斗胆与了无上神哭诉哭诉。” “你二位就知乱寻了无开心~”南极仙翁将胸前飘摇的白须上下抚了抚,慈眉善目的脸上勾着几分浅笑:“他不过是想借本仙翁的手,将这坛子酒送于他一直想送却又不敢送的那位上神,怎到你俩顽猴嘴里就变成了厚此薄彼?” “话说,那件事都过了这般久,那位上神竟还未释怀?” “郄芜从前也听一些仙家背地里议论过,说是那位上神极其宠溺那孩子,总是一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护犊之情。郄芜想着,那位上神素来不是一个肯给谁面子,愿与旁人为善的仙家,心里多少存了几分疑,不敢尽信。但依今日诸位上神话中这意思,倒更像郄芜眼误,看错了?” 南极仙翁揪着白须不放,侧头与了无对视一眼。棕衡见了,有样学样,与郄芜眼神交汇一番后,便撇着两袖清风自嘲道:“本神君如今虽也被旁人尊称一声‘上神’,到底只是新上位不久的愣头青,比不得仙翁与了无上神的好福气,能与那位上神把酒言欢。所以呀,郄芜你这问题,本神君可做不了主。” “棕衡上神这话方叫懂分寸。”一个掷地有声的女神仙,带着一份卓尔不凡的气质,英姿焕发而来:“那位上神岂是能在这议论的?” 了无惊起一眼慌乱,续而便与那女神仙赔罪一声:“百花上神教训得是。” 我斜了一眼没趣,百花,要多娇艳便有多娇艳,要多貌美便有多貌美,奈何这统管主事者,竟是一副巾帼不让须眉之态。 若说不失望~我冷眼自嘲四个字,口是心非。 “都道百花上神与那位上神最是交好,郄芜现下信了。” 百花上神一眼睥睨:“郄芜上仙的话,云裳定会一字不漏的全带回去,说与那位上神听。” “上神饶命,郄芜绝无冒犯之意。” “哼!” 百花上神敛了笑,甩袖折回殿内,郄芜哭丧着脸,仓皇跟上去,只见他一路小心陪着不是。 棕衡上神笑着将头摇了摇:“三百年前,郄芜便说心如死灰。谁知三百年后的一眼偶遇,竟如此轻而易举就死灰复了燃。唉~月老仙师的红线越发没准了。” 笑罢,辞了南极仙翁与了无,踱步追去。 “说到那孩子~”等到那个青烟色背影彻底消失于门缝内,南极仙翁将拂尘挥了挥,慈爱怜怜的眼睛里风云变幻:“如今正被太子殿下中意着?” “此事,确是有所耳闻。只不过了无近来一直忙于酒宴筹备的琐事,倒是还未抽空与她一见。” “唉~”南极仙翁放下拂尘,又忙不迭的将白须抚了抚:“太子殿下待那孩子不同一般,这本是极好的事。本仙翁就是纳闷,那位上神竟也肯让那孩子入了天庭?” “棕衡c郄芜皆当是玩笑,方这般无所顾忌,怎么仙翁反倒当了真?”了无换上一个更为安分妥帖的姿态,轻眉淡笑:“那位上神高尚得很,岂是传闻那般?说来说去,不过是那位上神深居简出,且又有一个不爱与旁人多废半个字的沉默性子,饶是有了流言三两语,既不会自个出面去解释,更无亲朋好友来帮衬,方让那三两流言如天山滚落的雪球般,越滚越大,失了原本模样,实是不足为信。” 仙翁眯起眼睛颔首笑道:“谁说那位上神无亲朋好友帮衬?” 了无略略一凝,便是心神领会的回头瞧了一眼殿内的热火朝天:“其实,了无正有一事想与仙翁打探?” 南极仙翁苦笑一声,摆手摇头:“若论‘决绝’,怕是这六界再无人能胜那位上神半分。” “便是如此,了无今日还是想厚颜烦请仙翁将这俩坛子新酒再送一回。” 南极仙翁c棕衡上神c郄芜上仙这些个仙家上神虽皆是头回亲见,但聪明如我,自能听出他们口中那位上神,指的正是我家凤凰。 “小夭明明记得,数百年前还尝过你这大鹏精送去的一口苦酒,为何那二位仙家皆说你托仙翁送酒送了千把年?” 我瞅着身后已再无飞扬跋扈的插队者,又眼见那南极仙翁步履轻飘的入了殿,这才冷不防的蹿到了无身侧,小小疑问了一把。 了无惶恐惶恐,左右顾盼,六神乱了五神,剩下一神只会傻傻追问:“凤煜上神可是也来了?” 我两肩轻耸,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就将金帖与他手里一掷:“我家凤凰来与不来小夭如何晓得?但这帖子,小夭可是奉上啦。” “这这” 了无错乱的五神在金帖灼灼之光下悉数归了位,一双讶异的眼珠子,从帖面跳到我脸上,又从我脸上跳回帖面,诧异之情堪比我家凤凰亲临酒宴:“你你的帖子?” 我心虚的咳了咳:“是。” 了无三拍脑门,哀嚎一声:“行行行,你既说‘是’,那便就是吧。”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一页浅舟 一滩深水 一抹倩影 一缕牵绊 远去了 远去吧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我似撒网捕鱼般,不管是正光余光只要是眼光皆都投入到这济济一堂的酒宴里。不消一盏茶的功夫,果真瞧出一个大概。 了无这只大鹏鸟,修仙问道无有所成,酿酒设宴的本事倒通天彻地容不得他人小觑。 瞧瞧这满殿叫不出名字或叫得出名字亦或叫不出名字只混了个眼缘的,哪个不是仙气缭绕c气宇轩昂? 我家凤凰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我深以为然。 比如,此时此刻于下界凡人眼中或亢心憍气或傲世轻物的神仙得了美酒佳肴,也不过与俗物一般无二,三三两两并肩席坐,推杯换盏里耳语窃窃,醉眼挑灯间隔纱观舞,一个酣畅淋漓实难道尽言清此中滋味。 快活似神仙,亦不是毫无道理的。 我揣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明白,很有自知之明的寻到席尾一处靠墙且又略微背光的位子。 他人瞧我,暗影朦胧;我瞧他人,个个鲜明。 得天独厚得很。 嗯,若是~我于舒坦里小小的皱了皱眉,踮起眼尾一抹余光,若是能将身侧这个忧心天要塌方c娘要嫁人,满面凄风苦雨的大鹏鸟省了去,那便真真是既得自乐又不误寻混混的绝佳之所。 略憾,略憾。 叹息蹉跎里转念又想:月有阴晴圆缺,万事岂能尽全意?少不得兀自释怀释怀,便盘膝双腿挺直腰杆仔细与那杯光壶影觥筹交错里寻觅,寻觅。 “大鹏鸟兄~” 萱草说我眼里容不得沙子,此刻我是真的认下了。 释怀释怀,却总是不能释怀。 “了无!” 紫衣神君于欢言笑语里送来一波晦涩至极的眼神,极力与我纠正道。 我单手支脸,斜倚着身子偏要同他固执到底:“大鹏鸟兄~”说罢,还故意停顿了观其脸色,惊涛骇浪里似磐石坚毅的额角青筋毕露着,一场风暴眼见无可避免。奈何,紫衣神君脉息起起伏伏升腾跌宕一番后,又悄然归于平静,且还不忘将口鼻严防死守,不放出一言半词。 上神就是上神,再也不似从前毛躁。 我笑得意味深长:“大鹏鸟兄,小夭不过是想借贵宝地寻个朋友,当真无心蹭酒贪杯坏了情趣。鸟兄,随意招呼招呼即可,万不要这般用心。” 吃着嘴上亏的紫衣神君佯装未听见,水静无波的将酒杯举了与邻座仙家遥相呼应,你一句恭贺我一句赏光,礼尚往来得恰似高山流水,近不到头远不见尾。 细水长流,无有方休。 我默了默,只好将咔嚓咔嚓作响的指关节,与手肘下老槐树墩子制成的宴台,小小短兵交接一场。 但听嘭嘭嘭三响之后,紫衣神君举过头顶的玉杯受了一惊,洒落酒水三两滴,回头与我愕然一望。 “大鹏鸟兄,你我好歹相识一场,没有情分也有情面。小夭再不济,也要让自个守着规矩行事,不与你添新堵。”我一边瞧着台面,一边怂恿他:“鸟兄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去吧。” “坑蒙拐骗才入的酒宴,不是来寻酒解馋,却说寻朋友。小夭,当年的大鹏好骗,如今的了无可不好糊弄。” 闷了这般久,愤懑不已的紫衣神君举起玉杯一仰而尽,放在席垫上的屁股果然应了那句:酒壮英雄胆。 坐得是愈发心安理得。 我唏嘘唏嘘:“大鹏鸟兄竟这般信不过小夭,那何不干脆将这席面撤了省心?” 紫衣神君闻言,褐色深眸很是激动的闪上一闪,我瞅了瞅,倒有“一语惊醒梦中人”之嫌。 锵锵这么一想,真见他起身将手挥了挥,远远一青葱仙童见之,步履如飞的迎了过来:“上神,有何吩咐?” 眼笑眉舒的紫衣神君挽起一方宽袖,露出一只五指皆如削葱根般漂亮的手,先是将离我不远的那把云纹白瓷玉壶指上一指:“这~”后再将腰半之处呈现琥珀色的玉杯指了指:“还有这,统统撤走。” 青葱仙童听罢,水嫩水嫩的粉面上快速激起一层名叫惊讶的涟漪:“上神,此举可非待客之道。” 吾,倒是一个通透且明事理的童子。 我按捺不住心中喜悦,伸手将他那小脸含在指尖里想要好好奖赏一番,这才刚使了力又思前顾后忧心是否用力过甚,将他嫩若鲜豆腐的小脸掐得失了水灵,踌躇不定里,只好虎头蛇尾潦草收了场。 可惜,可惜。 我引以为憾的将手指搓了搓。 了无摆出一张激动过了头的脸,张口结舌,健硕挺拔的身形里摔出一个猝不及防的冷颤,诚惶又诚恐。青葱仙童稚嫩不失纯真的脸上,忽闪着一双浅蓝色的水眸,此刻正袒露出非比寻常的老练,于这风轻云淡里将我染指过的脸颊捂了捂,笑得恬不为意:“仙子可是在调戏?” 我想了想,“调”算不上,却是真心“戏”,便道:“一半一半。” 了无眼珠子一沉,比棒打鸳鸯的棒子还要横眉怒目:“莫要再讲,莫要再讲啦。” 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青葱仙童古井无波的望了望自家上神,再又沉心静气的望了望我,最后炳如观火的笑笑:“上神既不愿听,那小仙便不再多言。只是~”他将望我的眼神如那平地风波般猛的黯下去几分:“仙子日后若再要调戏小仙,还请直说~”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到底是谁要调戏谁? 泰然处之的仙童撇开我一头雾水的脸,行了个十分端正的礼,慢条且斯理:“纵然晦涩难懂显有闺阁情趣,但小仙兴致高雅,独爱刀切斧砍直截了当与心上人示爱的神女仙子。” 有眼不识泰山如凡人,调戏不敌豪放如凤羽,果然是一浪高过一浪。 我扶额擦汗,若皋月在此,定又一口老酒喷得点滴不剩,且还要强送我四个大字:有眼无珠。 幸而,幸而。 我虚虚一笑,不想了无的怒火却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只见他威严赫赫几句,转眼就将这跌荡放言的仙童训得俯首帖耳。 了得,很是了得。 “蓬莱仙人顾念相伴之情,临别之际曾替了无卜了一卦。”刚将仙童训走,怒火未消的了无又马不解鞍的调转矛头,冲我埋怨发难:“若不想阴沟翻船,定要远离凤凰山小夭。了无的酒肆简陋不堪叨扰,小夭仙官还是另寻别处讨乐吧。” 谁说我是来寻欢作乐的? 我睥了眼前这位很拉仇恨的紫衣神君一睨,情商如此堪忧,竟还不如月宫散养的兔子,便是白眼翻翻,耸着鼻翼哼了两哼:“小小阴沟窄门窄户且又常年枯水断流,莫说船舶,便是一叶尖尖扁舟驶入,定也要一路翻到底。这等浅薄常识,饶是下界三岁孩童皆能一眼识破,可叹大鹏鸟兄明明贵为上神,却还奉为至理名言敬谨如命,难怪修仙问道万把年仍是一株开不了花的铁树。”说罢,埋头将皱巴的裙摆摊在手心理了理:“世间万物,有因必有果,鸟兄白费上万年入不了天庭,当真不怨仙缘浅薄。” “你你”了无煞白了脸,双拳紧握,疾首蹙额:“你要寻的到底是哪位仙家?”脚一跺,语气狠绝而凄厉:“了无替你寻,替你寻。” 成人之美,方是待客之道。 大鹏这鸟总算是开窍了。 我将刚刚抚平的裙摆小心放下,抬头侧脸与眼中藏着气急败坏,又流露一腔苦不堪言的紫衣神君安心一笑:“魔界小混混,圣意。” 了无讶了讶,续而冷笑一声:“你,你果然是了无命定的劫数” 这话,我听得很是不乐意。 正要与他理论理论,我到底是怎么就成了他的命定劫数? 一袭水蓝色长袍于歌舞的姹紫嫣红里脱颖而出,醉眼迷情中两只小小梨涡若隐若现:“了无上神~” 我记得殿门闲聊时,众仙家唤他一声“郄芜上仙”,还曾取笑他三百年前追求百花上神碰了一鼻子灰,却不死心。 “郄芜盯着看了许久~”这略带醉意的年轻上仙,大着舌头与我相视一笑:“这位仙子莫不是上神心爱之人,才得上神如此厚待?” 平地一声雷,炸得满殿仙家皆是大气不敢喘一口,个个屏气凝神,活生生将这本可堪比下界都城花天锦地的大殿,哑出了万簌俱寂鸦默雀静之地。 貌似,这是一个天大的瓜,大到谁也不知如何开吃。 幸好我天生不爱吃瓜,也无心干出什么鹤立鸡群独出风头的事来,实实在在只因心里最怵旁人针落有声的傻杵呆望,这才自救般起了身,抱拳与醺醺醉态的蓝衫神君解释解释:“郄芜上仙此言差矣,小仙岂敢枉做了无上神心上人。”说罢,我正要与大鹏这鸟套路套路,这才发现,身后那只鸟人,下巴早已掉落在地忘了拾,这便于叹息之中轻轻将头摇上一摇,满心满肺皆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小仙乃是云澜阁仙官小夭~”指望不上大鹏这鸟,我只好抖一抖羽毛精的机灵:“前来替我家殿下讨一坛了无上神院角梅花树下深埋的新酿。”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仙家听罢,异口同“嚄”一声后,便同藏不住话的麻雀般,叽叽喳喳乱成一锅粥。 “这便是太子殿下新晋的小夭仙官?” “怎么看都不过是一孩提,不胜唏嘘,不胜唏嘘。” “啧啧~确是与传闻大相径庭。” “哦,那敢问仙尊,传闻里她又是个如何了得的角色?” “这传闻呀~”一个遒劲有力的声音,于众多缤纷议论里拔得头筹,领着这群叽叽喳喳的麻雀音万声归了一,只听他一人在那分解道:“貌胜月宫仙子~” “嚄~” 众仙家一齐颔首异口同了声。 “媚似九尾狐族~” “嚄~” 众仙家一齐颔首异口同了声。 “身有婀娜千姿~” “嚄~” 众仙家一齐颔首异口同了声。 “音如黄莺出谷~” “嚄~” 众仙家一齐颔首异口同了声。 “上神,太子殿下驾到~” 我正被这一碗接一碗名唤“传闻中”的迷魂汤灌得三魂七魄移位成了七魂三魄,一个飞驰前来的声音好似一碗猛烈的醒酒汤,直接让我七魂三魄又归位为三魂七魄。 庄周梦蝶,浮生一梦。 我于睡眼惺忪里果见小白龙携着一股独有的清幽高冷贵气,寒面露齿似笑非笑的与一众仙家少言寒暄。身后仅跟的那位仙官,满脸焦色,一双锐目见着我,亦如螳螂捕蝉般锁死了再也不敢偏移。 我哆嗦哆嗦:葭月这傻孩子到底是被我连累了。 “小仙竟不知,竟不知太子殿下这般,这般的好酒?”郄芜当真是醉了,碰触小白龙的手抖得十分厉害,握不稳的半杯水酒,就这般毫无意外全洒在了那片玄色之上。 “太子殿下见谅~”青烟色的棕衡上神速速冲了出来,一手挽过清风吹不醒的醉酒上仙:“郄芜贪杯失态,棕衡替他向太子殿下请罪。” 了无同是一脸惶恐着上前去,抡起两袖正要言语,小白龙扬手一甩,沾了酒气的水渍消失无见:“棕衡c了无二位上神无须多虑,酒宴不沾点酒气如何算作酒宴?” 棕衡c了无听罢,释然一笑。 我砸吧砸吧,表里不一。 “殿下既然来了,还请上座。” 了无上前一步,小白龙淡然轻笑:“多谢了无上神美意,只是本太子不胜酒力。” “殿下既不爱酒,那为何不请自来?” 被棕衡按在肩头的郄芜,仍是不懂安分的放肆着。 了无默然默然,棕衡叹然叹然,独独剩我抿嘴一笑:这酒疯撒得好哇。 “寻猫~” 一束寒光刺了过来,还等不及殊死搏斗一番,我好似有点天旋地转。但这都皆不重要,众目睽睽之下变猫,日后还有何面目在天庭立足? 赶紧委屈兮兮的与小白龙讨饶:“瞄” 咦~我张了张嘴:“瞄瞄瞄” 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本太子这只猫最是淘气~”随着小白龙凛冽的声音自上而下响起,一只大手耷拉在我头顶顺延滑下直至我脊背全身。 我打了个冷颤。 “好在她未扰乱上神酒宴。” 小白龙垂目狠狠一笑。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提笔酝诗 笔动心思难动 铺纸作画 形在神韵难在 索然 无味 “不过是一只猫。” “竟然是一只猫?” “那太子殿下的隐疾~” “只怕是三人成虎捕风捉影。” “想我六界奇灵异兽众多,殿下为何不选凤毛麟角的神兽,非选这么个东西?” “此事,本君倒略有耳闻。” “嚄~” “说是早些年,太白金星不知从何处得了一只极有灵气的畜生,钟爱十分便带回了天庭。后因太白常年行踪飘忽难定以致豢养不便,只好将那畜生托与太子殿下照料。此刻想来,那畜生应就是殿下怀里这东西。” “太白金星的眼睛最毒,若是他挑的,绝无寻常俗物的道理。这东西兴许藏着你我未能识破的奇异之处。” “星君的眼力自是毋庸讳言。” “如此看来,太子殿下流言碎语不过是流言碎语。” “岂止殿下,怕是连那位上神的流言也只是流言。” 很好,一洗三白,一举三得。 我在小白龙的怀里转了个身,带着披荆斩棘的勇气划开这一殿窃窃私语的浊流,再也不用费唇为自己正名,本为喜事,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 想想,应当不会有谁乐意被当做一只畜生,哪怕它被眼睛很毒的太白金星青睐中意过。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且留步。” 出了大殿不过步,一阵急促的呼喊,伴着呼呼风声喧嚣杀来。我从装死的崩溃边缘拉回一缕神识,好不容易才将这位追出殿外的神君瞧清楚。 竟是大鹏这鸟。 “太子殿下,小夭她” 欲言即止后,如今的了无上神止得住话头却止不住眸中那一汪深忧与浓愁。 这,这还是在酒宴之上与我斗嘴的大鹏那鸟? 我很是怀疑。 “倘若本太子未记错的话~” 小白龙的臂弯不知施的什么法术,总能让我打从心底里生出一股久违的心安,与我脑勺脊背处轻抚的力度也是那般恰如其分的拿捏着,若非他说话语速比平日着急了些,幸许我就听不出暗藏在他口气中的那味来者不善。 嗯~像是在有意刺探,吾了吾,刺探什么呢? “今日当是了无上神头回见我家小夭~” 我家小夭~我喵了一声,毫无违和,毫无违和。 “但瞧你们在席间举止言谈却显露出超乎寻常的亲密~” 咦,我明明记得小白龙自打踏入那扇殿门直至离开,统共不过是在施法时才与我望了一眼,他又是如何晓得我与大鹏这鸟席间之事的? 怪哉,怪哉,我喵了一声,太子殿下的后脑勺莫不是还藏着一双凤眼? “~再见此刻上神宁可失礼抛下一殿贵宾,也要匆匆追来打探的急迫,本太子就不得不疑心,上神与我家小夭并非泛泛之交。” 不过一眼,便将我与大鹏这鸟不是泛泛之交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老底,扒拉得如此彻底。 这眼睛才叫有毒。 我喵了一声,佩服佩服。 “~莫不是你二人之间早已有着本太子所不知的牵绊?” 这个嘛~我默神暗道,若命定劫数也可算作牵绊,那自然是有的。 了无不置可否,面起微澜里,一双眼神闪烁的眸子在我身上徘徊着犹豫着。 顾虑得人神共愤。 身为局中人,我都对他的隐而不说愤了,更何况小白龙这脾气傲娇的局外人? 果见凤眼一沉,枕于我身上的那只多情手顷刻之间就失了温度,一股莫可名状的逼仄感似暴走的灵力一般,源源不断的从他掌心冒出。 转嫁愤怒,本无可厚非,氮素~我呜咽呜咽,为何要让我桃代李僵,代这该死的大鹏鸟受过? 我喵了一声:不服不服。 “殿下” 唇角泛起鱼肚白的了无轻轻唤了一声,微微震了震的身躯,牵动着那身飘逸轻盈的紫衫,摆荡,摆荡。 小白龙凤眼微阖,失了轻重的手终将我本就逼仄的心腔压得几要窒息。 我喵喵大叫,柳树上着刀,桑树上出血,错得离谱。 “殿下” 了无波动的眼神里藏着一张涣散失神的脸,我于气若游丝里瞟去一眼,哼了哼:受罚受罪的是我,你,你个死大鹏鸟,你委屈个什么? 小白龙慢慢睁开微阖的眼睛。 我骇了骇,原本还存有几分客套的眼神撞了邪般,无端窜出一股前所未见的戾气,带着要将什么东西毁灭的决绝横冲直撞的入了世。 瑟瑟如我喵喵两声,怒了怒了,小白龙怒了。 “太子殿下严重。”畏惧之下,了无顶着一头冷汗无暇顾及,拱起双手,将头埋在肘与肘之间,垂至与腰齐平方定格般纹丝不动:“了无与小夭仙官虽非泛泛之交,然也实无牵绊在身。若说真有什么,那也是凤煜上神对了无的怜悯。” “凤煜上神~” 小白龙在呢喃中低头与我对视一眼,戾气下的温柔,就像一张刻满伤痕的糙纸包裹着这六界里最美味的蜜饯,以无需言说的感知在向我蛊惑道:倘若你有将其剥开的勇气,那你便能见到这六界最款款深深的浓情与厚意。 我心动了动。 “原来了无上神受恩于凤凰山,难怪瞧我家小夭的眼神里,总有着几分耐人寻味的深情。” 流言! 甜蜜不过那一眼,蜜饯罐子就啪的一声,碎得无一完整。 这是赤裸裸的流言碎语! 我叫嚣道。 小白龙失声笑了笑,我疑心他有能将我一眼看透的法力,弯弯的凤眼里遍地皆是小星星,一根有温度的手指与我圆滚滚的下巴逗趣道:“叫得这般洪亮,可是饿啦?” 这语气,我打了个冷颤,这才是板上钉钉的耐人寻味! 可我能耐他何? 我不过是一只急了喵喵乱叫,毛白脸圆体胖四肢不够发达的猫而已。 奈何不了,奈何不了。 “太子殿下待小夭仙官当真是极好。” 了无褐色深眸里,忧散了,愁亦跟着没了踪迹,空荡荡一片却整好将他心头的慌乱暴露无遗。 好? 哪好? 我喵了一声,大鹏这鸟眼睛不好使的毛病果然是娘胎里自带的,便是入了上神之位也不见半分改观。如此看来,我将爪子放到嘴边舔了舔,大罗神仙也治不了的病,果然是娘胎病。 皋月总算与我说了一回正经话。 “旁人都晓得的事,偏就只她不晓得。” 我白眼珠翻翻,疯了疯了。 小白龙一贯精明,疯话,又岂会说得人尽皆知? 只见了无眉毛耸耸的“啊”了一声,果然对太子殿下这句低声喃喃不甚分明。 小白龙快速与他望了一眼,一如最初的刺探般来者不善。尔后,张手将我从上至下的抚摸着,毛发与手指的纠缠里,弥漫出令人心神皆要骚动的暧昧。 我喵了一声,疑心小白龙将我幻作了一只油光可鉴的长毛波斯猫,这才手感好到令素爱与我寻弊索瑕的他,也无有微词到爱不释手。 是以,小白龙喜欢波斯猫。 我窃窃。 “了无上神不过是见了这一回~”小白龙突然改口反问道:“怎就如此笃定本太子待她极好?” “能够笃定的事情,一眼足矣。” 眼神复杂的了无,面露薄笑不止。 很有老奸巨猾的潜质。 我喵喵。 “了无上神不仅心思细腻且还眼力过人,本太子甚是钦佩。” 以我对小白龙日观夜观的了解,此话乃他肺腑之言。 难得能听小白龙钦佩一次,我却愤怒斐然。 眼力过人? 这,这岂不是要将我的脸啪啪打到变形? 可恨可恨真可恨。 “殿下谬赞,了无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于清风拂面里多了几分小激动的大鹏这鸟,忽然就变得捉摸不定起来:“可虽为鹦鹉学舌,但了无学的这位上神却绝非人云亦云胡言乱语之辈。” 小白龙没有灵魂的哦了一声,让我错觉他已猜到谁是“那位上神”。 “许多年前,了无还是蓬莱仙岛上一只无法位列仙班的大鹏精。”我算是瞧出来了,了无的捉摸不定始于话唠:“机缘巧合之下,有幸与那位如闲云野鹤一般洒脱的上神偶遇。话里整好也谈及到一位神女,那位上神流露出的眼神恰如今日殿下凝视小夭仙官这般无二。可叹当时了无不仅缺仙缘更缺一双世事洞明的眼睛,明明是情殇遍体,却偏要直言十分羡慕他如闲云野鹤般的洒脱。” 原来大鹏这鸟在被凤凰尿醒之前,还干过这等蠢事? 记下来,记下来。 改明挑个好日子,登门去与他笑话笑话也是极好的。 我乐乐呵呵。 “那位上神心胸四海,无有责怪,只是苦笑一叹:‘能够笃定的事情,一眼足矣;笃定不了的事情,亦不过是一眼。你这一眼,本上神记下了。’” 了无说罢,眼中有水花蠢动。 这话里到底说了几眼?我茫然茫然。 默了默的小白龙不置一词,心思难测向来是他的看家本领,我无怪不怪。 真正令我不得不怪的是葭月。 他杵在一旁暖眼旁观,眼见就快杵成一棵没了生气的枯树,却突然想要枯树逢春。 这,不怪吗? 只见葭月瞪着一双似懂非懂眼,看了看小白龙,又看了看云霞济济的天际,最后看了看我:“殿下,陬月平日里皆是这个时辰去书房向您奏事的。” 我喵了一声:怪,好怪。 小白龙眯了眯狭长的眼睑,抬手冲我鼻头重重敲打敲打:“晓得你饿了,莫要再叫,这便回云澜阁让皋月替你准备。” “殿下政务繁忙,了无不便打扰,改日定去云澜阁向殿下请安。若小夭仙官饿了” “无妨。”不等了无将话说完,小白龙咧嘴给了我一抹深笑,笑得我浑身毛发倒竖:不明就里的善,便是伪善。 果不其然,这一愣神的功夫,后脑勺就被一只大手生生按进了胸膛里,只剩小白龙干干的声音在我头顶聒噪:“了无上神莫不是还有事要单独与我家小夭交代?虽然上神解释了这么多,可不知为何,本太子总觉得上神这一路追来,不似全因凤煜上神的恩情。还是说,这一切只是本太子多心了?” “呃~”了无顿了顿,便无有隐瞒据实以告道:“小夭仙官今日突临酒宴说是来寻晟晹魔君。” 魔君? 我倒吸一口凉气,被了无口中这个词惊到忘了挣扎,失控的心律正沿着小白龙的心跳在并拢。 咚咚咚,快得吓人。 “那他们可是见着了?” “这正是了无追来的原由所在。”将我出卖得干干净净的大鹏这鸟继续道:“酒宴开始前,有仙官已来转告,晟晹魔君的帖子半道丢了,不便赴宴。可偏巧,没被派发帖子的小夭仙官,递上的却是写有晟晹魔君名号的帖子。” 我捡的是圣意的帖子? 这,这不正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占自家人便宜? 我呐呐,难怪大鹏这鸟那般讶异。 “了无只是奇怪,小夭仙官到底是来寻朋友,还是” “上神多虑了。”小白龙将我从怀里释放出来,话说得轻描淡写,眼睛却下着刀子,刀刀要我小命:“我家小夭学识浅薄,记得初入天庭,还曾闹出将‘云澜阁’认作‘云门门’的笑话。仅凭这种学识,倘若能认下‘晟晹’二字,那本太子才是真要奇怪了。” 知我者,小白龙也。 我感激涕零,暗道一句。 “了无上神的担忧不无道理。”檀香袅袅的太子书房内,我躺在小白龙的怀里昏昏沉沉,却还是将陬月杀气腾腾的脸瞧清楚了:“撇开今日酒宴这事不说,陬月觉得,晟晹魔君此举十分可疑。” “你的顾虑不无道理。”小白龙轻轻拍着我,颇似哄顽童入睡的慈母:“但魔界臣服我天界这数千年来,并无不轨之举。新君晟晹,虽是老魔君夯魁唯一的儿子,可他并非魔界成人。听闻,他长在他的生母妖界枢栎公主身边,并未承袭老魔君争强好斗的本性,况他也并不知晓小夭便是” 便是 便是什么? 我迷迷糊糊,听一半,不听一半。 “殿下” “此事就莫要再提,如今,真正令我介怀也只有一事。” “殿下介怀小夭仙子与晟晹魔君之间到了何等地步,是于大局介怀,还是” “我若说我是于大局介怀,你定然是不信的。但是陬月,我并不想隐瞒,我介怀的本就与大局无关。” “陬月并不意外。” “小夭也不意外。” 我翻了个身,鹦鹉学舌的嘀咕着。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我睁开眼 欢颜在笑的是你 我侧过耳 朗朗在读的是你 我伸出手 紧紧在握的是你 天边泛起白 我扬手布下一片夜 惟愿 梦无归期 小白龙阴险狡诈,此乃不言而喻的事。 为何此刻还是这般静悄悄呢? 我吹了些治虫子的粉末到柳树上,柳絮仙子赠与的这两株柳树总总有些不得劲,蒙葭月悉心照拂这般久,长势却还不如萱草随手在凤凰居院口抛下的那根葡萄藤喜人。 瞧这刚与我齐肩就弱不禁风的娇羞样,哪有半点神仙架子? 我没好气的再与它吹了一口顺风粉。 被清风托起又放下的粉末,扬起一场不痛不痒的白色细雨,葭月正是于这缤纷细末里,神色慌张的捧着一抷新土飞奔前来。 “弄到了弄到了。” 他小声再谨慎,临深还履薄。 不过是打发他去了一趟皋月园子,借来一抷土,怎就如此沉不住气?偏要将这满脸慌张神色袒露得如此的贼胆心虚。 我叹了叹,即便这“借”乃特意选了个皋月出门办事的日子去“借”,那也是借呀。 委实不干“做贼心虚”什么事。 “小夭安心便是。”绕着柳树根部一边扬土一边张望的葭月小小声道:“自打皋月入云澜阁接手园子打理一事后,这阁内大小十一殿,无有半道枯了不成活的。葭月听得真切,皋月在与旁人炫耀时,确是将个中奥妙归根在这土上。” 我将眼帘垂了垂,尘埃落地的不过是一抷无甚特别,色泽黑亮的润土。 是否奥妙,很有言说过早之嫌。 “铺着皋月万物复苏的土,洒上柳絮仙子驱虫祛病的药,不出日定能如书里说的一般‘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前一刻钟里是多虑症发作,现下又横空多出一个妄想症,葭月这脑子果然不太好使。 即便是不太好使,那也强过没地方使。 我装出一副对他话中提及的“什么高什么绦”很是赞许的神情,又攀扯了一些好听的词汇,与他帮闲钻懒一番后,方故作无意的顺口提了一句:“殿下当真不罚小夭?” “小夭这是怎么啦?” 干劲正是十足的葭月扬下最后一粒尘土,手与手相互拍了拍,缕缕薄尘如烟雾般飘渺,我拉过袖子掩了口鼻。 葭月见之,方止了互拍,冲我憨憨一笑:“此话,你已连着问了三日,为何仍要怀疑?莫不是认定葭月在诓你?” 三日又如何? 想我自从了无酒宴回来那日起,便时时刻刻在这心里钻研如何识破小白龙为了打探魔界小混混一事,而可能设下的层层圈套。 殚思极虑到疲惫不堪。 现下却告诉我,一切皆是心机枉费,我,我如何能不焦虑? “天地恒久,纵是张嘴还能喷出一缕热气的上古老神仙,亦感沧海桑田变化莫测无法揣度,可偏就认定旭日只能东升,这是何道理?” 我唯恐心事被葭月看破,只好硬着头皮,拼尽七百年所学所知,在这死气沉沉的紫云池畔信口开起了河。 “倘若某日晨起旭日西升一回,葭月你定然惶恐不安。那这又是何道理?” 葭月讶了讶,瞳孔收缩与扩张里除了惊奇还是惊奇。 我顺着他这惊奇的眼神,忍不住琢磨琢磨,若我决意在天庭立下一个腹载五车的状元人设,应能诓住葭月这呆子。 “究竟是何道理?” 葭月追问着。 我呵呵两声:“物以稀为贵,事因异愈恐。殿下素来惩罚分明,便是小夭去了一趟月宫,都要被禁闭几日。眼下,却对小夭冒领魔君身份,闯去了无上神酒宴嬉闹这等大事置若罔闻。此举难道不若旭日西升般令人惴惴不安?” “如此一说~”葭月抖了抖袖子:“好似真是这么个理。” 怎可好似?我眉尖朝着额心蹙了蹙:“莫非葭月另有一番见解?” “见解,葭月倒是没有。”说罢,葭月弯腰将覆了新土的树根周遭,用手踏平踏平,威势赫赫的武官长袍跟着一上一下,飞尘仆仆:“但罚与不罚,皆只有一个缘由。” “嚄?”我好奇心甚:“什么缘由?” “小夭当真不知?” “小夭当真不知。” 葭月愣了愣,十指泥泞的悬在半空里:“无妨,总有小夭明白之日。” 我猝了猝,满袋子药粉毫无征兆的被我全猝洒了出去。 “好好的说便说,小夭你这是干什么?” 葭月眼见是急了,实则就是急了。 武官长袍也不顾了,只管埋头柳叶树干处,挑拣无端洒落的药粉,神色慌张不亚于做贼心虚:“这药粉虽是治虫子的好药,可也不能多洒。先前柳絮仙子还叮嘱来着,此乃半月的药剂,需每隔五日使一次,若一时未将药量控制好,这便不是治虫救树的良药,而是催枯烂心的毒药。” 我只当听不见看不见,甩了葭月的唠唠叨叨,叹然叹然:咱羽毛精能吃饱就好好撑着,千万别学皋月没事找事立人设。 否则,就好比呆子葭月口中那句故弄玄虚的“总有小夭明白之日”。 打脸打到无以复加。 又是这般无聊的送走了三个旭日东升,第四个旭日东升才刚刚爬至半腰,好不容易长到与我齐肩的柳树终还是在浑浑噩噩里香消玉损了。 我决定适可而止,不再计较紫云池死气沉沉亦或生机勃勃,叮嘱葭月善后即可。却独自趁着皋月在书房向小白龙奏请内务之机,匆匆赶去他寝殿借来那只五彩祥云织汇的吉袋。 听闻这等吉袋,云絮仙子已有多年不再涉猎,真真是用完一只少一只。皋月惜物,素日里难得用上一回。倒是我惦记了许久,若非碍于实无一可用之处,便也不会等到今日。 前院桂树新开了一轮可做酿酒主料的四瓣花,晨起去看过一次,已是到了不堪辜负的采摘时节。 正好派上用场。 我口念一术,将身上红装换做戎装,随手扯下一根荆棘草,将脑后如瀑青丝束做一个单螺髻,再将羽毛簪子簪上。尔后,又将皋月的园子寻了个遍,方寻到一根大小相宜的玫瑰刺,放了三分灵力在指尖,好不容易才将这一大一小两头刺折出走向相反的两个弧来。 一个弧勾在腰间,一个弧勾着吉袋,便是大功告成。 “你在干什么?” 我隐身树冠里,正是摘得欢快,一个不太友好的声音好似从树根深处长出的般,自下而上的嗡嗡着。 我将身体俯在两根花与叶缠绕不休的树枝上,探出脑袋正准备与树下仰望着我的玄衣神君回话。 只听“咔嚓”一声闷响,身体就如断了线的纸鸢,眼见~眼见就要撞上了实则就是撞上了。 且还很该死的嘴对着嘴。 我顿是傻了眼,小白龙素来只肯舍得让旁人吃亏,何时委屈过自个?况还是遭人轻薄此等骇事,怕是~我慌得鸡皮疙瘩都在痉挛,要将我抽筋剥皮的~ 想想就可怕到不行。 便急着爬起来与他解释解释,好讨下一份轻饶,留我一条小命。却不敌心中恐惧,两只手如失了主心骨般,只懂在他胸口一通乱摸,就是半分都使不上力推开自己。 那双凤眼闪了闪,竟闪过一抹笑意。 我呆了呆,后脑勺便在这呆滞的顷刻间,被一只大手死死扣住。 尔后,便是湿润的触感在我唇边锲而不舍的蠕动,最后伶俐的将我唇与舌之间唯一那道枷锁撬开来,带着攻城略池的气势瞬间将我所有味蕾都霸占了。 “殿下已在书房等候,上神请往这边去。” 桂花香里,我迷迷糊糊又晕晕乎乎,天旋地转到忘了身在何处。 陬月这凭空落下的声音,就似一滴藏着千年寒气的冰水,不偏不倚,整好砸在我快要爆炸的心头上。 眼睛动了动,有人更快我一步,等不到我逃脱,我的身体就被一阵风卷起,又藏进了枝繁叶茂的树冠里。 “你好好在这呆着。”小白龙一手搂我在怀,一手将我下巴轻轻托起:“我去去就回。” 说罢,他扬起下巴将炙热的双唇在我额心轻轻烙下一枚温情脉脉的印记,消失不见了。 我阖了阖眼皮,一丝倦意席上心头,绿树黄花终被挡在了眼帘之外。 再度睁开眼,仍是被陬月唤醒的。 他背手站在树荫内侧,脸上是波光潺潺泛着鱼鳞光的春色,好似得了天大的喜事。 “小夭仙子~” 难得他也有喜形于色的时候。 我嗯了一声,翻身从树冠里跳下。 陬月侧了侧头,一缕长发打肩头滑过,却也阻止不了他目视我腰间鼓鼓囊囊的吉袋:“这莫不是皋月一直藏于寝殿内,舍不得让旁人碰一下的五彩云袋?” 我顿时醒了困,讨好献媚的笑笑:“不过是江湖救急,陬月仙官视而不见即可,即可。” “既是江湖救急,陬月自不便多言。” 人逢喜事精神爽,也不知这陬月到底得了个什么喜事,竟让他爽得与平日判若两人。 “只不过,视而不见这等事,可不是人人皆愿听命的。小夭仙子倘若不想让皋月半道杀出来,将这五彩云袋夺了回去,还是下一番功夫的好。比如,使个隐身诀将这袋子隐了形,岂不更妥?” 我讶讶,咬住嘴唇狠下一口劲,痛得脑清目明,方确信眼前这位正教我如何使坏的仙官,果真不假正是云澜阁浩然一身刚直不阿的大仙官陬月。 “对了~”陬月将目光从我腰间移去桂花树的阴影里,摊手接下一片落花,恍若无意道:“小夭仙子为何在树上午梦?” 梦? 我喃了喃,原是春梦一场,难怪棱角分明的小白龙能有那般温情四溢的模样。 我释怀释怀,又难释其怀。 想起梦中情景,不禁羞赧羞赧,两边脸颊就似被架在火上炙烤一般,眼见就要炸裂了。 “小夭仙子~小夭仙子~” 陬月轻轻唤了唤,我捂住脸颊与他望了望,但见他严肃着五官朝我小小声道:“是皋月。” 吖~ 我落下一路惊慌,按住鼓鼓囊囊的吉袋呼啸逃去。 横冲直撞里慌不择路中我捂着一袋桂花衣衫不整,本就狼狈,现下又不偏不倚躲进小白龙书房,便是不堪。 我是这般思量的,皋月最是胡搅蛮缠,谁的面子都不给,唯独小白龙。 只叹百密一疏,千虑一失,我难为情的笑笑:“殿下正忙?” 小白龙气息稳如山:“此事今日就议到这里。” 杵在书房正当中,那位目瞪口呆的仙人方收起两眼凝滞:“那本君先行告退。” 临到出门,又不忘将我放入眼内极尽探究的望上一望,便是这一望,我方记起这位仙人正是那日在酒宴上,口述太白金星相中一畜生的神君。 “看什么?” 小白龙抬头瞥来一眼,便将手中那册只看了一半的奏折轻轻放下,那神君意兴阑珊的笑了笑,疾步退下。 “瞧你这一眼讶异的?” 走到我跟前的小白龙接着又是一句,我这才悟了悟:“殿下一直是在问小夭?可叹小夭还当殿下是在与那位神君问话,不敢吱声。” “是与你,亦是与他。” 小白龙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落于我头顶,挑挑拣拣,只见几片桂花翻翻转转几圈后,就急急赶着要往地心坠。 “你还未回答,在看什么?” 我盯着落了一地的碎花,默神要如何将来龙去脉说清楚,又听小白龙宠溺的抱怨道:“不是让你好好呆在那里吗?怎么这般冒冒失失的冲了进来?” 咦? 我忘了要说什么,惊愕的仰起头去,四目相对里,有人含情脉脉,有人一头雾水。 “殿下莫非使用过渡梦术,潜去了小夭梦境?” “梦境?”小白龙眼波流转,捻花的手不再捻花,按住头顶用力摇了摇:“谁与你说了什么?” 我忽闪忽闪:“陬月仙官。” “傻瓜~”小白龙失声一笑,凤眼之中满满皆是炙热的火焰在跳动:“你被陬月戏弄了。” 说罢,按在头顶的那只手就如梦中一般落下,托住我下巴。原本消失的晕乎再度冲我袭来,头晕目眩里,小白龙俯身而来,两片倔强的唇此刻却带着机敏与灵巧,在我唇边快速的啄了啄。 不是梦,那 我抖了个激灵,头脑瞬间清晰,锵锵退后一步,欣喜道:“殿下在轻薄小夭?” 小白龙讶讶,我捂着嘴乐呵:“既然不是梦,那,那便算扯平了。” “扯平?” “嗯~”如释重负后,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小夭轻薄殿下一次,殿下轻薄小夭一次,这不是扯平是什么?” 小白龙讶然更甚,我扭扭捏捏恐生变故:“殿下就将桂花树下被轻薄之事忘了吧,小夭日后绝不再犯。”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会不会爱上一只飞鸟 就忘了自己是一条鱼 会不会爱上一颗星星 就忘了自己是一弯月 会不会爱上一个背影 就忘了自己是一个人 今日承蒙嫦娥仙子亲临云澜阁相邀,深以为荣。 小白龙书房政事吃紧,带着陬月不便现身,只剩一个半吊子皋月堵在房外。 他喜气洋洋一脸,听完嫦娥仙子所请之事后,片刻都未有耽搁,直接自作主张的应允了。 “小夭桃花,你呀,终归是云澜阁侍奉殿下的仙官,理应尽忠职守,担起一众仙官之表率。可如今,表率树不起,却还这般隔三差五的溜号怠工,长此以往难免要惹人非议。” 应允时痛快得只是喷出一口热气的事,临到要出门,却又神来一脚将我踢到体无完肤,这~我将双手往腰间一叉,头顶一团气压低到快要霹雷的怒火,峨眉倒蹙杏眼圆睁的冲面有难色的皋月哼了一声:“当面揭人之短,不若君子所为,乃是小人之表率”。 皋月偏头倒去一边,两眼望天的扶住衣袖,在额间若无其事的拭了拭。 与我隔着仅有三步,很是乐于享受淡然旁观的嫦娥仙子,杵着她那张天生天成清心寡欲的脸,只是淡然旁观。 我跺脚不甘暴躁抓狂:“前头应允是皋月,这会不允是皋月,出尔反尔,此~此~此亦非表率所为。” “适才赞许皋月乃表率的是小夭桃花,眼下控诉皋月并非表率的亦是小夭桃花,由此可见,出尔反尔不过是人人皆会,稀松平常之事。” 皋月放下暗红色的衣袖,一张脸上半是浪荡不羁半是楚楚可怜,我琢磨琢磨,竟~找不出毛病。 猝然。 将睫毛弯了弯的皋月见我无言反驳,抱着袖子看我的眼神,就像老鹰看小鸡,不堪一击。 我甩甩头,接着猝然。 “午膳前,定要记得赶回来。替殿下布菜这等内务,可不能耽误了。” 与我唠叨,趾高气扬;与淡然处之的嫦娥仙子叙话,垂涎一笑,活脱脱一献媚小人。 “小夭桃花懵懂无知且又学识浅薄缺乏教养,言行举止冲撞月宫仙子在所难免,还望仙子大人有大量,斥责斥责即可。” 我再接再厉,猝然猝然。 淡淡然的嫦娥仙子淡然轻笑,冰魄色的眼睛却未被皋月的奉承巴结打动,仍是不见一丝一缕春暖花开之色,冷冷漠视着:“皋月仙官若无其他训斥,本仙子告辞。” “月宫仙子说笑了,皋月岂敢训斥~” 镇得住皋月这泼皮,嫦娥威武。 我心满意足的跟在嫦娥屁股后面,屁颠屁颠一路。 出了中庭,刚迈入前院,正当中的桂树,明明被我一通胡采乱摘残花所剩无几,不想,仅是刹那之间,却催生一树新色。狂欢乱舞里,莹莹四瓣黄花争相斗艳,绽放之时亦是跌落尘埃之际。 我咳了咳,假做星君喟叹一声:过犹不及。 淡淡然的嫦娥目不斜视,留下一串淡淡然的脚印,及地的裙摆在摇曳中划出一个个美丽的弧,铺落一地的残花依着弧线亦步亦趋,便就真有几朵幸运的,就此攀上裙摆,伪装成一只只淡黄色的蝴蝶,在那素雅的裙衫袖口点缀,点缀。 我是以为奇,看得目瞪口呆。 “月宫明明只此一棵月桂,仙子为何舍得转赠小夭?” 却也难免不嫉妒。 嫦娥美目盼兮与那月桂投去重重一眼:“本仙子从无要将它转赠旁人的意思,不过是听闻云澜阁那株常年青葱翠玉的凤凰树,一夕之间飞灰湮灭,这才勉为其难让它在云澜阁暂住几日,给云澜阁添添贵气。” 此事不假。 细细算来,好是小白龙送我镯子那日殁的。 我本就初来乍到,与那株凤凰树的情分自然比之不及皋月,到底是念及烧过它一回,与它亏欠,方真心替它小小的默了默哀。 以告在天之灵。 也是嫦娥这会子顺带提起了,为免显得薄情,方不胜唏嘘再又走走过场客套客套。 嫦娥淡淡然。 我比淡淡然还要淡淡然。 便是相对无言,淡然淡然。 只到入了月宫,什么凤凰树,什么贵气,什么淡然皆都比不过这杯中浓浓月色的桂花酿。 亏了凤凰的管束,我果然不胜酒力。 半点也招架不住桂花酿清香爽口撩人情丝的魅力,迷迷糊糊说了许多,或叹或蹙或笑或忧或说或默的嫦娥,让我看到眼花缭乱。 若非兔子在推杯换盏中,不甚露出的那根银狐细毛捋糅的丝线太过扎眼,我便真要忘了与圣~“呃”我打了个嗝,眯了眯醉眼,嘴角诞下一缕笑,是晟晹魔君问个明白。 嫦娥的脸色变了变。 难得难得。 我呢喃呢喃,便是醉了。 瞅瞅天色,早就过了替小白龙午膳布菜的时辰。 罢了罢了,反正我这心里从未有过要做表率之意。 我怏怏不乐的翻了个身。 暖榻热烘烘的,躺得身子燥热难耐,我怏怏不乐的又翻了个身。 凤凰说,酒乃穿肠物,最是虚无。 我深以为然。 吃下时的云蒸霞蔚镜花水月,到了这刻,已被我的肝呀胃呀肠呀度化得烟消云散。 果然很虚无。 “小夭,可是醒了?” 葭月已经来来回回站在殿外问了几次,我皆懒洋洋的不肯起身不肯回话。 这会亦然,我再翻了个身。 “桂花酿性最温,怎会醉得如此迷糊?” 酒不醉人,故事醉人。 我眯了眯眼,嫦娥仙子清冷的声音浮浮沉沉。 “小夭仙子觉得太子殿下如何?” 我记得,在故事开讲之初,她好似与我问了这些。 “忽冷忽热,时好时坏,一言难尽。” 我记得,我是这样回答的。 “姻缘殿最擅长的便是‘一言难尽’,小夭仙子切莫大意。” 我记得,她是这样顾虑的。 “陬月说,太子殿下以情魄祭了一朵绝世罕见的奇花,早与情爱没了缘分。姻缘殿再会编,怕也要徒劳无功竹篮打水一场空啰。” 我记得,我是这样解释的。 “连本仙子手中的月亮都有阴晴圆缺,更何况是这六界最维护太子殿下的陬月仙官?” 我记得,她是这样将我反驳到哑口无言的。 “小夭~” 我正欲将或叹或蹙或笑或忧或说或默的嫦娥仙子从醉梦里打捞起来。 小白龙的声音冉冉升起。 我缩了缩脖子,将脑袋藏进云锦被中,不敢让气息冒然跑出去冲撞小白龙,惹他生疑。 “我进来了。” 话才落音,我的云锦丝被就让小白龙弄得无影无踪。 我赶紧抱着单衣薄裙的身体,往暖榻内侧滚了滚,小白龙立身坐下,直接将我从里面抓了回去,等不得及我张口说话,他的脸就殷勤备至的贴了上来。 我是这般考量的,酒虽虚无,然则却总总是穿肠过肚的东西。这穿着穿着过着过着,难免不会磕磕绊绊余留下那么一星半点的尾巴。饶是这一星半点的尾巴,那也是桂花酿呀,余醉余醉,亦是在所难免。 这便就能将我想都未想就闭上眼嘟起嘴的举动解释得清清楚楚了。 没错,一切皆是那余醉在作怪。 无关其他,比如,动心。 “无妨。” 带着一脸风骚浅笑的小白龙,在与我额头碰了额头后,轻道。 我咳了咳,面有燥热,以手当扇的扇出几巴掌清风:“无妨?可小夭这头重得很,明明还醉着,怎就无妨?” “你用不着难为情。” 小白龙眼中带笑,嘴角微扬,便是我余醉不清,也能瞧出他那一腔不被压抑的心花路放。 这~我汗了汗,心头蹿出一只绝望无比的野兽,一面狂奔一面哭泣着哀求: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不过是醉酒而已~”我端着一颗赴死的心,左右瞧了瞧,却是怎么都寻不到被小白龙变走的云锦丝被,只好继续拿手不知所谓的扇扇,以盼能将眼前这份倒霉的尴尬遮掩遮掩:“自然无需难为情。” “我指的不是醉酒。” 小白龙阴险的将我一把扳到与他对视,火焰冲天里,我生出一种随时都会被炙烤成灰的恐惧。 想用手拨开了逃命,小白龙却很有先见之明的捉了,握住,再温柔轻抚:“小夭,莫怕。” 他勾头低低轻喃:“我心里想的即是你心里想的,若非怕你醉出一个好歹,我便是要吻你的。” 这~我脑子一轰,醉了醉了真醉了。 次日,我起了个早。 嫦娥说,上回我托兔子带回去的桂花只够酿那么一壶,昨日我采的那半袋,三杯都难酿。 可怜我在这天庭终于结交到一个既不似文曲星君那般歪瓜,又不是金乌神君这等裂枣的朋友,我自是不能让这些牵绊轻易断掉。 今日皋月得小白龙旨意,备下珍品去鱼笺雁书楼探望替我挡灾受罪的文曲星君,我也趁机将吉袋还了回去,又顺手从他内殿靠左墙放着的金丝楠木制成的五斗橱柜里,借走了他用三盆极品君子兰从孔雀公主那换来的云絮垫子。 云絮垫子不是用云絮做的,却是用鸟族绒绒白羽编织的。 嫦娥说,云絮垫子最会沾花,只要我将垫子放于树下,旦有花飘落,皆会自个飘落垫中,省得我忙上忙下不可开交。 行要好伴,住要好邻。 不假不假真不假。 我这才将云絮垫子铺好,就见陬月端着一个册子跟在小白龙身边窃窃私语而走。 “吖吖,小夭仙子,这垫子?” 陬月收起册子,从小白龙左侧慢慢走到右侧,低头弯腰冲我脚边的垫子仔细瞅了瞅:“这,这莫非又是从皋月内殿” “借的。” 不等陬月将话说完,我脱口而道。 陬月哦了一声,起身背手一脸严谨:“殿下,小夭仙子说是借的,那定是借的。” 小白龙难得换了一身有颜色的衣裳,可这~我伸出一根手指在鼻孔下面来回梭了梭:“殿下今日这身衣裳倒是别致。” 陬月咬住一轮浅笑,顺着我的话将目光从云絮垫子转移去了小白龙身上。 “墨绿色~”我很有心机的吾了吾:“贵气。” 小白龙眼神冷漠,冷冷盯着地上的垫子,我这心便七上八下扑通扑通很是忐忑:“你最近倒是老去皋月寝殿借东西~” “皋月鬼点子多路子野,总能搜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前儿那个吉袋,就是以五彩祥云编织的,能将袋中一应物品的香气牢牢锁住,用来装桂花最是相宜。” 陬月咳了咳,鼻音不重痰不多,眉毛眼睛却挤来挤去。 应是难受得紧。 可叹我逮住一个令小白龙刮目相看的机会不容易,自然舍不得为了陬月几声咳嗽就白白断送掉? 便在心里怜悯怜悯他,面上却只管任他难受的越咳越响亮,也要指着垫子与脸色就快绿成衣裳一般颜色的小白龙继续分说:“殿下,这垫子虽被唤作云絮垫子,却与云絮无半分干系,全是得了鸟族” “够了!” 小白龙暴躁暴躁,张嘴吐出两个孔武有力的字,吓得我舌头颤了颤。 陬月于无助中朝那垫子瞥了瞥,似是哀悼似是诀别,总总是些不吉利的神色。 我担忧担忧,莫不是病入膏肓已无药治咳? 又见陬月摇摇头,我只好耸耸肩。 小白龙眼皮子跳跳,冷哼一声,紧握的拳头杀出一记炸雷,雷声之下凭空蹿出火星子无数,个个皆如不长眼的疯狗,扑到云絮垫子上只管煽风点火兴风作浪。 不消片刻,偌大一块云絮垫子便付之一炬化为乌有。 我心痛肝痛胃痛肠痛五脏六腑无一不痛。 陬月眉叹眼叹鼻叹面上五官哪哪都叹。 却都不及小白龙释然一笑来得突兀。 “日后你若是想借什么,只管来找我。”小白龙笑得那是一个心满意足:“皋月点子再多路子再野,终也有他一介仙官高攀不起的东西。” 陬月颔首颔首:“殿下所言极是。小夭仙子,你可一定要记下,不管是皋月寝殿有的亦或葭月,便是陬月殿内的东西,但凡你瞧上想要借去一用的,都请先与殿下言明一句,殿下能一一满足。” 我讪讪,这又是何道理? “云絮垫子~”陬月说罢,小白龙又脉脉含情的问上一句:“你可还想要?” 我怵了怵,要与不要皆都不敢开口。 “不想要?” 小白龙凤眼煞人,脉脉含情瞬间便逃得一丝不剩。 我十分为难的将地上那摊被强行火化的印迹望上一望,努力咽了口唾沫:“殿下觉得小夭想要,小夭就想要;倘若殿下觉得小夭不想要,那小夭便不想要。” 陬月感慨感慨:“小夭仙子,悟性喜人,悟性喜人。” 我讷讷:陬月~什么鬼?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我泡下一壶茶 茶叶娇嫩 茶香四溢 茶色清雅 茶味浓厚 为何你 还是不出现 我打定了要同皋月互换寝殿的主意。 葭月苦口婆心,劝我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将他从上至下再从下至上的瞅了瞅,果然与千里之外凤凰居中那株忘忧草毫无二致。 傻子傻子大傻子。 “要同皋月换寝殿?” 我嗯了一声。 皋月猝了猝,手上端着的描金玉骨茶杯颤了颤,我追过去的目光亦是客随主便的抖了抖。 等到这先前还一脸气定神闲,只管专心品茶的仙官儿,猝了又颤了后,一切的闲情逸致全都喂了狗,难再淡定。 只见一片赤金色锦袍忽上忽下,皋月就比火烧屁股还要猴急三分的将茶杯一撂,张口便念了一诀。 什么楠木金丝五斗橱柜,什么浅白水曲柳案头,什么枣红橡木巾箱就同他喂了狗的闲情逸致一般,嗖嗖没了影。 我讪讪。 “小夭桃花~”藏好了一殿略有姿色或略显财气的器物,皋月将一尘不染的衣襟惺惺作态的掸了掸,自然是掸不出什么名堂,放下。又将谈笑自若的大屁股请回那张黑漆嵌螺细圈椅上,四平八稳做好,一脸怡情又怡人的端起蹡蹡还下了狠心撂了弃了的茶杯,慢条斯理吃上一口,半睁着眼少露微光:“可是堇灵殿住得不舒坦?” 倒不是不舒坦~我摇摇头:“是小了。” 皋月手惊人抖,一口老茶呛得死去活来,前般种种皆是白做一场。 “小?小!” 一声尖叫破云而出,我翘起一端指尖将耳洞挠了挠。 无怪皋月这般失惊打怪。 云澜阁大小十一殿,除去小白龙的木犀殿,皋月的睢香殿,便是我正住着的堇灵殿最是宽敞大气。三日之前,堇灵殿于我,还是一个宽敞空爽到寂寞冷清的寝殿。可就是这三日后,寝内殿寝外殿忽如一夜春风来,已是再难寻出半点空地,让我新得的那些不甚打眼不值一提之物有个容身之所。 此事,我也是无奈得很呀。 谁叫小白龙人气如此之高呢? 说来,还是那日小白龙在桂花树下许诺,但凡我有想借要借的,皆与他张口便是。 便是这一话,我在天庭的地位与受欢迎程度绝非一个“扶摇直上九万里”就能形容道尽的。 从木犀殿的一杯一盏一笔一纸到被子桌子椅子柜子,从小白龙的一发一眉到一袍一靴,无有滞销,统统皆是打破脑袋都要放手一搏的抢手货。 此事,我也是无奈得很呀。 谁叫天庭仙友个个视金钱如粪土,偏要用些个奇珍异宝与我以物易物,换那些子不打紧的东西? 良善如我,又岂会做下这等有失公允违背道义之事? 想我说了多少虚情假意的“不妥不妥万万不妥”,方将这些春心萌动的仙友们一一打发了回去。 我容易吗? “小夭仙官,这黄花梨木制的凤纹七斗橱柜实在是普通到,小仙都不好意思放在嘴里在这里说~”昭华殿那位死活不肯透露名字的仙婢从一众厮杀里挤了出来,大汗淋漓且还气喘吁吁:“这柜子普通到六界仅存两个。” 我打了个不能苟同的哈欠。 这仙婢愁起眉头思了思了:“这柜子的另一个如今正摆放在昭华殿内,天后娘娘因其太过普通,十分不待见的日日用着它。” “既然普通得如此不受待见~”我面色缓了缓,从怀里掏出一只袜子,送到这仙婢手中:“那小夭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小夭仙官受累了,受累了。” 仙婢抱着袜子,千恩万谢。 再比如,床头古夷苏木巾箱上放着的那两株且有半人高颜色暗红的阿卡红珊瑚,我原本也是拒绝的。 西海龙宫的水骊公主哭得稀里哗啦:“小夭仙官,阿卡红珊瑚何其珍贵,半人高且还是颜色暗红,没个三万年也得两万年才能取回一株,眼前这两株加起来,莫说六万年,五万年总是少不了的。烦请小夭仙官好好瞧瞧,本公主这张脸难道不是一张三千岁的脸吗?” 我果然踮起足尖,与众人一同瞧了瞧:“公主青春正茂,瞧着,确是三千岁无疑。” “仙官明鉴~”水骊公主的心宽了宽:“那么试问一下,三千岁的脸如何弄得到五六万年的珍品?” 这,确是无有可能。 “仙官莫要怪罪。”抽抽噎噎的水骊公主将两行清泪抹了抹:“本公主听闻仙官最是菩萨心肠,愿做成人之美的好。这便央求活了十五万年的父君弄来两株赝品,请小夭仙官莫要怪罪,莫要嫌弃,收了它吧。” 哦,原来如此。 “要将赝品做得这般逼真无异,怕也只有活了十五万年见过真迹的西海水君尚能办到。公主心思透彻,知本仙官不收真迹,特意送来赝品,此乃至诚至善,本仙官岂会怪罪?”我将手边那件纯白色蚕丝内衫拍了拍:“这件,正是太子殿下昨日换下的寝衣,与你这送来的赝品可还对等?” “对等对等太对等了。” 水骊公主破涕为笑,抱住寝衣便就不再撒手。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木犀殿日见一日的空爽下来,堇灵殿天看一天的拥挤起来。 此事,我也是无奈得很呀。 谁叫我童叟无欺市无二价买卖兴隆呢? “小夭桃花~云絮垫子香消玉殒一事,就似一根扎在皋月背上怎么拔都拔不出来的芒刺。”皋月吃了一口压惊茶,舌头一转:“若是真嫌堇灵殿庙小,摆不下你坑蒙拐骗来的香烛供品,大可去找殿下,木犀殿可是云澜阁最空爽的宫殿。” 听听,若葭月不是傻子,那谁是? 不劝如芒在背的皋月得饶人处且饶人,却跑来劝我? 哼,傻子傻子大傻子。 “小夭仙官~” 我胀着一肚子窝囊气,手捏一只寒号鸟刚刚一只脚踏上堇灵殿前三级云阶中最末一阶,一个身影在廊柱后面晃了晃。我调头回去与那影子低眉望上一望,略有几分眼熟。 “小夭仙官安好。” 一袭明媚彩装一撇杨柳湾眉一张芙蓉绽脸,来者不正是人比花娇的云菏仙子吗? 我偷偷将钳着寒号鸟两扇翅膀的指甲松了松,只听几声“哆嗦哆嗦”,一个浅棕色模样惊悚的东西呼哧呼哧冲下云阶,慌不择路之下未扑到廊下花丛,发到往廊柱蹿了过去。 “啊?!” 一声尖叫,云菏跺脚摆手踏了一空,好好的美人儿不做,偏要做一花容失色屁股跌地的疯丫头。 笑死个人。 我装模作样,翘起一根兰花玉指,揽着裙衫折返上前:“云菏仙子这是做什么?小夭可受不起仙子这般大礼。快起快起,快快请起。” 云菏满脸涨红,双目含水,贝齿咬着嘴唇瑟瑟发抖。 我瞧了瞧,不像是痛到如此,更似被谁气的。 到底是谁这么长眼? 我瞧完又将两眼翻翻,竟气得天后娘娘身边的首席仙婢云菏仙子,泪流琼脸梨花带雨? 好生痛快! “云菏仙子是否去小夭寝殿少坐片刻,瞧瞧伤到了哪里?” 我蹲下来双手支脸含笑浅问。 坐姿撩人的云菏摸摸膝盖又摸摸脚踝,一声“无碍”,总算是站了起来。 “告辞。” 杏脸桃腮上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子带着满腔委屈,在云菏柳夭桃艳的低头起身刹那,一头栽了下来,洋洋洒洒激起尘埃若干。 风情万种,我见犹怜。 我与这清风香桂里长长一声感叹。 “云菏并非一般仙婢~” 感叹还在嘴角徘徊来不及去远行,冷不丁从身后冒出小白龙一声冷冰冰的警告。吓得我回眸一看,堇灵殿前不偏不倚正是那身玄衣招摇不定。 “日后不准你再戏弄她。” 话里话外丝毫未掺杂一星半点揶揄玩笑,凤眼且严且肃已经容不得我说半个“不”字。 色迷心窍,大抵如此。 我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此外~”小白龙揪着我的白眼掂来量去,单手背后,一步一云阶,走到我面前。凤眼中的且严且肃斗转星移瞬间又化作且忍且俊:“借出去的东西,是要还的。” 我咯噔一下。 “你这三日林林总总不说将我一殿器物全借了去,怕也有半殿?” 细细算来,好似是有的。 “那些个杯杯盏盏,我全当你摔碎了去见阎王,不与你讨;那些个笔墨纸砚,我就当你勤学好进顺手赏赐了,亦不与你讨;余下的那些柜子桌子椅子,我适才瞧了一眼,你寝殿内并不缺,这总得还吧?” 依着道理,确是要还的。 “还有橡木架子上依次悬挂的寝衣长袍,你只说借出去浆洗浆洗,这都洗了有三日,是否也该还一还了?” 还~我慢慢低下头去,两只素手十根葱指相互绞着,绞着,越绞越心虚。 “小夭保证~”我将两只绞得筋疲力竭的手停上一停:“日后再不与云菏仙子为难。” “嗯~”小白龙笑意正浓:“涤故更新。我木犀殿那些摆件皆都是些用了万余年的陈年旧物,重新置办置办倒也未尝不可。” 我咯噔咯噔两下,中途停摆的十指复又失了灵魂般,绞动起来。绞着,绞着,我这头再低下去三分有多:“重新置办劳师动众,且殿下眼光独到气质高雅,非不俗之物方能衬托一二。想想,这一时半会怕也难得寻齐。” 小白龙嗯了一声,略是赞许。 我咽下一口口水,心里好似有一团火在我五脏六腑发着疯,使得我心痛肝痛胃痛,一痛赛过一痛。 “近几日,承蒙各路仙友关切抬爱,送了些许东西与小夭,虽不知好不好,但想来,亦不会太差。” “哦~”小白龙笑得泄了几分顽皮气:“都有些什么呀,说来听听。” “黄花梨木刻制的凤纹七斗橱柜一个c古夷苏木雕的巾箱一只c半人高且颜色暗红阿卡红珊瑚盆景两株c南海深渊天然夜明珠两颗c磷灰石猫眼原石” 我从清风拂面数到晚风习习,数得我几近就要灵魂出窍烟灰飞灭,真真是要超脱六界之外。 一命呜了呼。 小白龙听罢,眉毛挑了挑,眼皮跳了跳,嘴角抽了抽,尔后,才倦容难消的将我细嫩的脸颊捏了捏:“你可知道,你这番据实已告可比陬月念折子还令我痛苦百倍。” 彼此彼此。 我讪讪一笑。 小白龙哼了哼,捏住我脸颊的手不见松反又添了一丝力气,痛得我龇牙咧嘴,连连告饶。 “这些个东西,你倒也收得下手,难怪吵着闹着要与皋月换寝殿。” 我伸手将小白龙捏到怀疑人生的脸颊捂了捂,眼角一横噘着嘴埋怨一声:“收不收得下手,这不都是替殿下做了嫁衣?” “听你这口气~”小白龙压下身来,我惧怕不已,单手捂脸变作双手捂脸,稍稍退后一步放了些软话:“小夭心甘情愿,绝对是心甘情愿无有欺瞒,还请殿下手下留情,莫要再捏小夭,也莫要再让小夭还东还西。” “难得你认错,认得如此诚心诚意~”说好了莫要捏脸,小白龙硬是扒开我的手固执的再又捏上一捏:“你适才提到的所有,我就不与你客气,一一笑纳了。” “无需客气~无需客气~”我忍着痛,含住眼眶里攒出的半框清水,强忍欢笑的恭维着:“殿下愿意笑纳,便是那些个仙友们的福气。” “你呀~” 小白龙笑着探过头来,抬起两片温润的唇轻轻扣在我的眼眶上,温柔浅显的吸了吸,清水就似长了翅膀般,从我眼眶悉数飞去了那唇间。 我躺在又重归空荡荡的寝殿里,忧心我这脑子是否进了水。 否则,它为何这般不受我控制,一遍又一遍的放送着小白龙廊下将我泪水吻干的画面? 羞死了羞死了。 我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小夭~”葭月将我好生望了望,疾呼一声:“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将你双目打得乌青无采?” 我木了木,不知要如何与这呆子解释夜不能寐的痛苦?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有种岁月 初见若缱绻 有种流年 浮生若一梦 我驻足廊下 却是记不得 谁的笑靥 堪比水缠绵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葭月从一人高的铜镜后面伸出半个脑袋,往我这方探了探,脸上神情默得比千年老树妖还要入木三分:“小夭,你这楼不过刚刚建起,怎就甘心让它塌掉?” 谁说不是呢? 我华丽丽的转过身,眼含悲情脸生凄苦愁眉不展里甩出一尾哭腔:“不甘心,不甘心,不过是迫于那天子淫~威~” 葭月哦了一声,木然,木然。 我身轻似燕,垫脚旋转,于纷乱里卷起两条长长水袖,愤然一掷,以是长袖善舞,却是剪不断理还乱的裹脚布,困作一团。 失算失算。 门口若隐若现的浅影,挟持一缕阳光在手,且长且短且宽且窄时刻变化着,轻飘飘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邯郸学步,东施效颦。” 我讷讷。 乌青乌青的眼眶里满满皆是心酸泪。 若不是小白龙说一没二,搬空我这一殿费尽心思巧取豪夺的奇珍异宝在先,一意孤行断了我那风生水起前途无量的营生在后,谁愿意将这一腔闲情用来邯郸学步东施效颦? 我甩开纠缠不清的袖子,念了个诀,重新换上素日常穿的那身仙官服,将歪得有点过分的羽毛簪子好生扶上了正位,最后,冲镜子后面的葭月使了个没精打采的眼色。 葭月心神领会,手指弹了弹,一人高的铜镜“咻”的一声,立刻复了真身——四脚梨花木圆桌一张。 桌面上仍摆着变身之前,葭月送来的那壶热茶。此刻,壶嘴氤氲缭绕,温度不减。我从壶身后侧选了三只单耳茶杯中的一只,再从壶嘴里取了半杯清香袅袅的淡茶,含了半口遣送入肚,好茶。 人逢好茶精神爽,半盏茶吃下,我这心里便是雨过天晴,一道彩虹从脚底蹭蹭几声开到了头顶。 茶品见人品,我果然是极品。 葭月依旧是站着,眼见我吃茶吃得这般回心转意眉开眼笑,入木三分的脸总算是从千年老树妖度化成十年榆木疙瘩。 大有起色。 亦是不知我动了哪根不正经的弦,一眼没瞧够,还要勾着头去瞧,整好从他那一汪微澜的眼睛里瞧见了我的嘴角飞扬。 难得从旁人眼中看到这般春风得意的自己,心口的兴趣就同水涨船高般盎然盎然,将头再低了低,尔后,仰起。 葭月略略吃惊的眸子里,果真藏着我搁置在侧的单耳茶杯,果能将我三指并作一排与桌面叩击的饶有兴趣一览无余。 神了个怪! 竟好看得不得了。 我像中了邪般无比钟情葭月眼中的自己。 临水自照,莫非我前世乃自恋水仙一株? “小夭~”葭月面色红了红,整个身体拘谨得似一根用力过猛的弹簧,收缩已无力,只好小小的往后退了半步:“你在干什么?” 我眨了眨,很是舍不得这双眼睛里的自己,胡口瞎问一句:“适才殿外可是皋月?” “正是。” 葭月拘谨拘谨再拘谨。 “那~” 我翻身坐好,撤回灼灼目光。 圣者曰: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 和善如我,怎舍得将一个像傻子的呆子捉弄到拘谨又拘谨? 我摆正姿态,单手支脸,垂下眼去盯着茶壶琢磨琢磨,这一“琢”还真“磨”出点蛛丝马迹来:“葭月,那‘邯郸学步东施效颦’可是在夸小夭舞姿优美?” 葭月讪讪,比弹簧还用力过猛的拘谨,顷刻之间就被推翻得猝不及防:“小夭,你想多了,你真的想多了。” 也是,如芒在背的皋月又怎会舍得夸我? 话锋一转,絮絮叨叨与葭月说了一会别的,眼见,该用午膳了。 “殿下今日晨光甚微之时,就去大殿议事~”葭月放长眼钓天色:“此刻应在回云澜阁的路上,咱们再等等。” “殿下原是去了大殿~”我顺着葭月放出去就不再回来的目光,瞥了一眼殿外懒洋洋的风和日丽,借着这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掩饰掩饰饥肠辘辘的心酸:“葭月为何没有前去护驾?” “今日不同往日,议的并非六界政事。”风光看尽,葭月终于舍得将目光召了回来,浅浅的将我望上一望:“葭月去了,只怕会适得其反,倒让殿下不能与天帝畅所欲言,掣肘了殿下。” 我失声一笑,将桌上三只单耳茶杯翻过来倒过去,唇起唇落话得轻描淡写:“殿下大了,谈婚论嫁的事,自然不好意思带上葭月。” 葭月闻言,愕然,愕然。 一双眼珠子在愕而又然后,咚的一声,义无反顾跳下万丈深渊,久久不见眨一下。我心平气和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方才见他回了魂,转了半圈。 幸好,用起来还算得心应手,看起来也勉强顺风顺水顺人意。 我替他松了一口气,他为与我呢喃不断:“葭月可什么都未说,什么都未说。” 这,还用说吗? 我吾了一声,最后还是将单耳茶杯一个两个三个叠了个大罗汉。 一米暖橘色的阳光穿越绵绵云海,越过高山与大海,一路跌跌一路撞撞最后滚进我四脚梨花木圆桌腿脖子上的细缝里。 我皱了皱眉,午膳已在半个流年不利里,被整整耽搁了一叶树影的时辰,可小白龙却仍是不见身影。 谈婚论嫁果乃人生大事,怠慢不得。 好在不多久,来了一个年轻有为相貌堂堂的仙官,左脚匆匆右脚忙忙,匆匆忙忙走得是气喘吁吁。 皋月冷冷哼了一声:“‘相貌堂堂’也就罢了,可这‘年轻有为’难道也是一副好皮相就能决定的?” 我不甘示弱还回他一声“哼”,且还确保这声哼“冷冷”无疑:“皋月仙官还请莫要邯郸学步东施效颦,学那母鸡在蛋里挑骨头,无中生有。” 皋月遽然一晃,险些一头栽下。 我将眼珠子斜了斜,一派自鸣得意。 葭月木然居中站,瞧瞧我又瞅瞅皋月,亦然亦然。 “呃~”年轻有为相貌堂堂的仙官听得惊慌又失措,大汗又涔涔:“下官不过是受太子之命,前来禀奏三位仙官,殿下已在琼瑛殿用膳,三位仙官无须再等,自便就是。” 说罢,端起衣衫袖角朝着额角上下,胡乱揩了揩。 我默然不语;皋月亦然;葭月瞧瞧我又瞅瞅皋月,亦然亦然。 “下官当真只是跑腿报信传达传达殿下旨意,下官当真不是要跑来惹三位仙官不睦。” 年轻有为相貌堂堂的仙官连用两个“当真”,却也未能换回我半个笑脸;皋月亦然;葭月瞧瞧我又瞅瞅皋月,亦然亦然。 年轻有为相貌堂堂的仙官额不扶汗不擦,双手作揖抬头将皋月望了望:“皋月仙官若觉得下官年轻无为,那下官便年轻无为。”说罢,又走到我面前:“小夭仙官若觉得下官年轻有为,那下官便年轻有为。”最后,与葭月对视一眼:“葭月仙官若觉得一半一半,那下官便上半身年轻有为,下半身年轻无为。” 言毕,年轻有为相貌堂堂的仙官退后两步,可怜兮兮的与我等拜了拜:“三位仙官,如此可还满意,下官可否告退?” 我翻了个白眼;皋月亦然;葭月瞧瞧我又瞅瞅皋月,亦然亦然。 “谁允你们站在此地?” 小白龙今日穿得很是喜庆,我瞅着他这身红,真真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听闻,此色乃是下界凡人婚嫁迎娶的不二之选,意义非凡。 眼下,这等好颜色加上小白龙绝佳姿色,我默神冥思,大悟一声:天作之合,小白龙果然是天生的新郎官。 倘若,我一眼将小白龙贼溜溜的扫过,这张怒不可遏的脸能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喜庆,就真真是圆满,圆满。 “云澜阁宫道,不晓得如何去吗?”差一点就可圆满的小白龙张口似冰天闭口似雪地,嘴巴一裂,便是寒风阵阵:“需要本太子替你们引路不成?” 冻死个人! “下官不敢。” 三口同声之下,陬月将头偏了偏,藏笑纳喜,眼叹鼻叹嘴叹叹叹不息,扯起轻薄晚风划出一丝肺腑之言:“殿下,陬月瞧他们面有悔色,且又已在桂花树下老老实实罚站了一炷香,要不,就莫去宫道罚站,仍在这树下再罚两炷香,不知可否?” 小白龙猩红的袍子在怒气冲冲的气息里咆哮c咆哮,陬月言辞恳切的求情状在蹙起的眉头里退缩c退缩:“琼瑛殿的仙官,那是替天帝办差,日日伺候天帝的仙官,你们竟也敢嘲弄,说他年轻无为?”换了模样的陬月,恨不得我们是那五彩琉璃盘里的瓜,管你是西瓜南瓜东瓜,皆都手起手落一瓜一手剁:“年轻无为便也罢了,毕竟那位仙官确是刚从下界仙山提上来的新人,身为老人,你们说一说,倒也无可厚非。只是那‘上半身年轻有为下半身年轻无为’这这,这~”陬月愁了愁:“这就很伤自尊了。” 我讶讶:“为何?” 小白龙脸一顿,陬月笑笑:“此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言归正传~”陬月背过手,刚要继续,一只小虫子从他眼皮子底下横冲直撞,惹得他眉头又皱了起来,嗯嗯两下,虫头飘飘滚滚到了小白龙脚下,虫尾摇摇摆摆栽去了皋月脚边。 “殿下罚你们去宫外站,也是用心良苦。” 盯着虫尾的皋月,口水咽了咽;旁边站着一个羞愧难当的葭月,睫毛眨了眨;我扯了一朵桂花在手里转了转,不再操心小白龙要去做谁家的新郎官。 “今日你们去宫门外站了~”陬月左右瞧了瞧,以防再有蚊叮虫咬:“天庭各宫各殿才会晓得,你们是冒犯了天帝的仙官,才落得如此下场!杀鸡儆猴,看看日后谁还敢不将天帝放在眼里?谁还敢疑心天帝” “够了!” 怒冲冲一句,衣衫袍角飞扬,桂花树下火光冲天。 陬月肩头斜了斜,再看,又是眉开眼舒唇角留笑:“你们三个还不赶紧谢恩?没听殿下刚才说:够了?” 我总总觉得整件事略有蹊跷。 半夜醒来,月光潺潺,捎带凉意。 我裹了一件双层夹心披风,推门一看,廊下竟立着一影,定睛一看,这凝眉深锁独自在月影里寻夜色的正是小白龙。 我紧了紧披风,慢慢靠过去,又见他玄衣单薄,目无表情,甚是骇人,赶紧转了身回头去,左右不过两三步,一个冷颤让我记起此地乃是堇灵殿而非木犀殿,要走,也应是他走。 这便装作蹲在光晕里捡落花,偷偷将他打量着。 “小夭~” 寂静长廊里,小白龙的声音轻得格外清晰。 半片花叶子都未捡到的我嗯了一声,起身,上前:“殿下可是在赏月?” “难道你夜半出门,竟是为了赏月?” 小白龙侧过来的脸上忧愁迭起,素日倨傲不屑的眸子里点点滴滴皆是颓废的影子:“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不等我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想出来,小白龙又这般问道。 我将目光好生从他那一腔深似苦海的忧愁里抽离出来,投入廊下花丛的阴暗里寻安定,窸窸窣窣,沉沉浮浮,越想寻什么就越是寻不到什么。 “强求”这等事,果然不适合一根羽毛。 我吐了一口气,盯着被风吹得连绵起伏的披风下摆:“殿下有事,吩咐即可,小夭洗耳恭听,恭敬不如从命。” “呵~” 小白龙一声浅笑,笑意就似暗夜里冉冉升起的星星,赤手空拳便将眸中的颓废,打得抱头鼠窜丢盔弃了甲。 “我倒是忘了~”他伸过来的手,冷彻心扉,捧起我的脸,目光却又灼灼好比冬日里热情高涨的篝火,看向我哪里,哪里就是温暖的。 只是,他究竟忘了什么,那夜并未分说。 日后,我想了想,既是忘了,自是无法分说。 这到底还是我糊涂了。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我总能看到你 在梦中 顽皮还似从前 盘腿桂花树下 冲我招着手 我兴冲冲上前 握住的 只是桂花一捧 仅是桂花一捧 听昭华殿那位曾经从我手里易走小白龙牌袜子一只的仙婢提起,昨日琼瑛殿上,太子与天帝争执甚大,若非天后娘娘及时赶到,怕是 我咬下一口醉果。 这果子天生藏了些酒气在果肉里,一个果子堪比一小杯桂花酿,练练酒量最是恰好不过。 大抵是天庭云彩与仙雾太能熏陶情怀,凤凰山七百年都未养出一分小女儿心思,偏在近日养了几分。 虐恋情仇,老在心里横亘。 这便惦记着再上月宫同嫦娥一醉方休,顺道将那日未听完的故事听回来。 闻听葭月有一发小,名醉仙翁,掌管着这六界唯一的醉果。故央着葭月从这老翁手里讨了几个来。 一日一个练练酒量,定不会学上回,吃酒吃到一半,先醉了。 毕竟,故事听一半不听一半,总总不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 “怕是什么?” 我脆生生的再又咬了一口,半刻都不忘壮胆练酒这等大事。 “怕是”这婢子百样玲珑,一眼观六路,一耳听八方,将宫墙入云的宫道,四面风向洞察得毫厘不差,不见风吹未闻草动,方道:“太子之位要易主。” 我讶了讶,啃得零七八碎的醉果噗通一声,掉下云泥喂了狗。 心痛心痛。 婢子好生将我扶上一扶:“太子殿下若非太子殿下,那小夭仙官便非小夭仙官,心痛心痛,亦乃人之常情。但也无须痛得如此翻天覆地,让旁人瞧了,又要闲话小夭仙官贪图荣华富贵。” 我蹙了蹙,一个趔趄,趄回了云澜阁。 “几日不见,小娘子清减许多,老儿晓得的,晓得的。” 文曲星君扑到我怀里,痛哭流涕。 听陬月说,文曲星君好了已有七八日。从前那七八日,既不瞧他飞鸽传书唠唠嗑嗑,亦不见他登门拜访扯扯淡,这无病无灾乍然一来,就来得如此惊天动地,我总是要发发呆,适应适应。 更何况,清减这个东西,打从开天辟地之初,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 一面之词,听不得听不得。 这就好比,现下,星君老儿瞧我清减许多,我瞧他,亦然。 捷足先登独占先机,不是没有它的道理。 我将星君连绵起伏的肩头轻重适宜的拍了拍,一句“彼此彼此”,只盼能给这场算不上久别重逢的情感大戏,就此敷衍了个事,还各自一方安好。 “小娘子错矣~” 人界有“人来疯”,神界自有“神来疯”。 我瞅着,星君便可算做一个。 “小娘子与老儿如何能‘彼此彼此’?” 一发就不打算收拾的星君稀里哗啦,哭得那是一个上气难接下气。 身后站着的陬月,一脸清风闲云,一眼司空见惯,背过手去,雅人清致得很:“殿下还等着陬月议事,便不打扰二位‘彼此彼此’。” 说罢,与匆匆赶来的皋月整好擦了个肩。 这厮~我打了个冷颤,如芒在背,岂会好心? 只见他杵在殿门外侧,左右瞅了三眼,“子午卯丑”顶多瞅出一个“子”,面孔说变就变。再见,已是一脸真情实意,不亏不盈洒下半滴鳄鱼眼泪:“星君,人死不能复生,仙殁不能回魂,您就让小夭桃花安心的去吧~” 果然~耍猴儿不怕人多,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厮,玩的就是热闹。 我一口老血差点没喷腔而出,死不瞑了目。 “小娘子吖~” 雄唱雌和,星君老儿“神来疯”神到歇斯底里,张口一声吖闭口一声吖,吖得吐沫星子堪比千军万马,吖得我肝胆俱裂。 “情劫难过,情殇难愈,可小娘子也不能吖”说学逗唱就差一个数来宝的星君老儿,一声惨叫,凄厉无比:“不过是区区玩笑,玩笑而已,小娘子何须舞刀弄剑。” 他委了一屈。 我横了一眉。 旁人是性本善,皋月是性本黑白颠倒。 此刻不颠倒黑白附和一声,怎配“如芒在背”? “玩笑玩笑,玩一玩方能一笑。小夭桃花,较真过甚,亦同矫枉过正~皆是不妥~不妥滴~” 皋月贼笑的样子,我看得很是抽搐。 捏了那根将星君老儿扎到活蹦乱跳的羽毛簪子:“我家凤凰说,女儿家家的,出门在外最不能受的,便是受委屈。”我低头摆弄摆弄:“为防万一,我家凤凰特意将三成灵力附在了这根簪子上。” 星君老儿咽了口口水,皋月默默转过脸,我换了个看上去晴好的坐姿:“小夭簪了七百年却一次都未用过,心里难免不遗憾。总想着,能找个机会,拍拍苍蝇,试试威力,也是好的~” 星君老儿嘴一撅,单下巴叠出了双下巴。 我眼角飞扬,目光如炬:“苍蝇这个东西,从来都是家养,无有外来一说,星君乃贵客,紧张什么?” 双下巴的星君老儿豁然豁然,涎皮赖脸与我靠过来:“老儿担心小娘子,大病都不敢初愈就直接从病榻上跑来了,能得小娘子一声贵客,老儿~老儿~欣喜若狂,欣喜若狂呀。” “好说好说。” 我咳了咳,故意从眼尾放出一缕似蔑似视的余光,冲那抹倒在殿门前惹我不快的剪影意思意思。 被风吹开的暖阳,带着树影的牵挂,跌落在云海的细缝里,撒下一根根剪不断的牵绊。 大大的剪影就在这小小的光线里~ 或抬手顿足:“哎呀哎呀~” 或谎话连篇:“殿下正在书房等皋月送玫瑰花饼~” 或逃之夭夭:“皋月先行告辞,告辞~” 能用一句胡话诓得皋月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我果然长进了。 喜,从天而降。 星君老儿双手往后一背,一脸探究的脸上,那对爱热闹的眼球,在垫起的脚尖间,极目远眺,且边眺边道:“皋月小儿灰头土脸得很呀。” 这话我爱听。 爱到心里手上皆都抹了蜜般,捧宝贝似的将羽毛簪子捧起,簪好。 尔后,打了一个脆生生的响指。 一壶,嘴冒热气;俩杯,碧波轻漾。 我送了一杯至对面,自己端上一杯,低头小饮一口,刚入喉未下肚,便哇的一声,吐得一滴不剩。 “这茶,馊的!” 星君一愣再一笑:“小白龙身边这三个小儿,老儿最瞧得上的便是皋月小儿。” 我皱眉阴脸,翻腾的胸口仍是阵阵作恶:“鸡肠小肚之辈,星君怎也瞧得上眼。” “就是就是~” 星君弃暗投明的态度转得有点快,反倒多了一丝墙头草的嫌疑。只见他手一挥,两扇殿门呼啦一声,闭得风呀光呀皆都再难透入一丝。 “鸡肠小肚可不行。” 这话,我和着嘴里的馊味咀嚼咀嚼,怎像是吹完矛又来吹盾,自相矛着盾? “小娘子吖,你可千万不能鸡肠小肚。” 咦,不是一起讨伐皋月吗,为何星君老儿偷偷投了诚? “小娘子,你是晓得的。”投了诚的星君一屁股坐下来:“那人间的皇帝小老儿,区区几十年的光阴,皆都嫌一个老婆不够用,三宫六院嫔妃无数~” “皇帝小老儿可是将星君老儿的意中人抢去了后宫?” 我双目灼灼飞速悟出此等真谛,总要见缝插针的问上一问。 星君老儿两个眼珠子忽上忽下,错然,错然。 “这就是星君的不对了~”我一双眉目顿是失了颜色,从怀里抽出一条帕子,将嘴角细细擦了擦:“皇帝小老儿娶的是自个意中人,怎能容许星君惦记?” 文曲星君忽闪忽闪:“老儿没有惦记皇帝小老儿的后宫,老儿不过是打个比方。” 嚄,比方~ 我讪讪:“比方,打得好。” “那小娘子可是听明白了?” 我点点头:“皇帝老儿心胸比皋月宽广,娶了后宫佳丽三千。” “小娘子吖~老儿提的并非皋月小儿。” 星君老儿嘴角抽抽,伸手端起我亲手替他倒的馊茶,咕噜咕噜一口喝了个尽 “老儿想提的是~” 都说酒壮人胆,不想,馊掉的劣茶竟也有此奇效。 但见星君老儿桌子一拍,双目一瞠:“不管小白龙的后院纳下多少妃妾,小娘子都是独一无二的天后。所以呀,小娘子切莫学葭月小儿鸡肠小肚,寻着小白龙日吵夜吵一哭二闹三上吊。” 我卷着手帕的边边角角,讶讶:“殿下要继任天帝之位?” 星君老儿重重点点头。 我又将手帕边边角角摊开,讶讶:“殿下要娶一宫妃妾?” 星君老儿重重点点头。 我龇着牙横卧柳眉倒吊眼珠,想了想:“此事~”星君老儿脖子伸了伸,我未想好,欲言又止。 我龇着牙柳眉倒竖眼珠横卧,想了想:“此事~”星君老儿脖子缩了缩,我仍未想好,欲言再又止。 “此事~” “此事如何,小娘子倒是给个痛快话。”星君老儿自个倒下一杯馊茶,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莫要折磨老儿,莫要折磨老儿。” 我明了明了,不再龇牙:“此事好得很呀~” 满腔热情,大快人心一句道。 星君老儿前身一倾,上能伸下能缩的脖子卡顿一声,便是伸缩无能僵硬僵硬着:“好?”他将豆大一个问号嵌在眼眶里,抓着狂:“好?” 我点点头,一脸喜庆:“我家凤凰说了,天帝继位乃是大事,六界大赦近在眼前。趁此良机,小夭就可脱下这身仙官服回凤凰山去了,怎不是好事一桩?” “你~吖吖~小娘子好狠的心~好狠的心~”星君泄了气,拍完桌子再拍凳子,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小娘子,小娘子怎能如此狠心?” 这~ 我叹了叹,若我不狠心,岂不就要让旁人对我狠心了? 月宫醉酒,嫦娥失了仪。 “小夭仙子,千万不可爱上太子殿下。” 我花了好久日,才将醉意里的故事略有偏颇的打捞上了岸。 话说,小白龙曾经真的只是一条龙,化不成人形,便入不了天界。 天后娘娘爱子心切,亲自在鱼笺雁书楼天界第一藏书阁,日寻夜寻方寻得上古典籍一本。 典籍有载:五彩之山,血色鸢尾花绽放,若以情魄祭奠,便可得偿所愿。 “太子殿下为入天界仙班,去了五彩山寻得那株血色鸢尾,以情魄祭奠,方有如今风光。” 嫦娥幽幽长叹,冷月下的脸凄然苦楚。 我陪饮一杯:“血色鸢尾意在情魄,殿下旨在成形,各取所需,未有不妥。” “三魂七魄,无一能缺,其中又以情魄最为奥妙。”嫦娥给了我一个月色清冷的眼神:“情是一场劫难,情是一次度化,被祭奠的情魄便不再是情魄,而是一个蛊。” 我又陪饮一杯,懂了个略略。 小白龙祭奠了情魄,便是无情;血色鸢尾得到了情魄,便是多情。 故事到了这里,一场交易演化成一个悲剧。 且还与情爱沾亲带了故,我龇了龇牙,多情血色鸢尾痴迷不悔,无情小白龙铁石心肠,悲剧中的翘楚。 可悲可悲。 “那后来呢?” “后来?” 嫦娥蹙了蹙眉。 我再陪饮一杯。 后来,血色鸢尾花为爱成魔,煽动妖界与天界为敌,天帝视其为妖孽,欲除之而后快。 小白龙以太子之位为邀主动请缨。天帝应允,命天兵天将保驾护航。 临了,便是灰飞烟灭。 “小夭仙子,莫要呆在这天庭,快快回凤凰山去,趁着一切还来得及。” 我扶了扶脑袋,眼前出现了七个嫦娥,一个在喜,一个在怒,一个在忧,一个在思,一个在悲,一个在恐,一个在惊。 我大着舌头,又问了一遍:“后来呢?灰飞烟灭之后呢?” “小夭仙子醉了。”七个嫦娥一齐起了身,我歪头一笑:“灰飞烟灭就没有后来吗?” 七个嫦娥一齐愣了愣:“后来,自然还有后来。只是眼下仙子醉态毕露,怕也听不进耳。何不等到下次,酿了新酒再品故事?” 这便是我苦心孤诣要练酒量的原因。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我陷在深深的愧疚里 不可自拔 你沉沦远去的仇恨里 苦苦挣扎 失去交点的彼此 只余下 平行的轨迹 文曲星君待我的情意果不及小白龙深厚。 我横卧在桂花树粗糙壮实的枝杈里,双手叠在一起,枕于脑后,二郎腿翘得比二郎真君还要神气。 “小夭~” 层层叠叠的细枝末叶里,葭月郎朗的声音,带着独有的憨劲,划破清风,从细细窄窄的缝隙里破土而出。 我将脸朝声音吹来的方向,微微侧了侧。 一张明媚如春的面孔上,爬满了被桂花树扯得稀巴烂的光晕,酷似谁的小雀斑在不肯克制的膨胀着。 我眯了眯眼,等着后话。 “天后娘娘适才传了诏,命殿下去昭华殿用晚膳,陬月与皋月随行,小夭可是要一同去?” 天后娘娘呀~ 我眼珠子转了转。 上回去月宫吃酒,兔子捧着心肝就我被小白龙禁足一事,致了一个极其认真却又极其不思悔改的歉。 “小夭仙官,都怪玉兔思虑不周,打探不实,信了姐妹们的胡诌,真当小夭仙官在殿下心里的地位举足轻重,得了鸡毛便可做支令箭使,怎么肆无忌惮怎么来,怎么胡作非为” 若非蹲坐一旁淡淡然的嫦娥听得皆不敢再淡然的咳了咳,莫说一壶桂花新酿,便是百壶桂花陈酿,我亦是舍得扬长而去。 念在嫦娥未有护短,将这兔子旁敲侧击了一番,我少不得又退回一万步,想了想憎面,再想了想佛面。 最后决定留下,坐等吃酒。 这便端起几案边上的茶碗,从心不平气不和一直吃到嫦娥嘴里的旁敲侧击眼见就要偃旗息鼓,方恋恋不舍的将茶碗放回案边,客套着劝阻劝阻。 “小夭仙子,很是大度。” 嫦娥一脸疲惫。 我“谬赞谬赞”,面上不说,心里却恐兔子顽劣成性,受不住批评,背后偷偷给我的桂花酿里吐几口唾沫解气,便是不敢不紧盯兔子的一举一动。 亦是疲惫。 说到底,此事我未占据上风,亦未捞到便宜,反有吃力不讨好之嫌。 记得反不如忘了舒心。 干脆打落牙齿和血吞,抛之脑后再不提起。 奈何这兔子,已然不是那只惧着狐狸瞧不上窝边草的兔子。 嫦娥命她将我送回云澜阁,她倒很是殷勤,直接将醉得一塌糊涂的我背回堇灵殿暖榻。 记不得要替我盖上云锦丝被,却记得在我寝殿里长见识。 那五颗精品珍珠便是这般,被她一个一个翻了出来。 “吖吖,小夭仙官这可是极好的东西。” 我嗯嗯两声:“皋月那泼皮与小夭提过” “玉兔稀罕,小夭仙官能否?” 我嗯嗯两声:“天后娘娘,亦稀罕。小夭同皋月讲清楚了送天后” “天后娘娘身边的小桃仙子乃玉兔姐妹,要不,玉兔托了小桃,替仙官送去?” 我嗯嗯两声:“甚好” 次日,我刚醒了醉。 粉粉的小桃仙子一身粉装,粉着脸跑来与我请安。 “小夭仙官,小桃知错了,烦请仙官大人有大量,赐下解药,救小桃出危难。” 我打了个嗝,弥漫着桂花香的空气里,悄悄披上了一件酒做的衣裳,格外好闻。 不懂酒香的小桃仙子继续哭哭啼啼。 来龙去脉,我只好略略听着。 兔子有贼心却没那贼胆,五颗极品珍珠一颗不敢私藏,皆都送去了昭华殿。 这小桃仙子亦是个很有眼界的仙婢,眼皮子一抬,就瞧出了珍珠的实用。也是不敢耽搁,夜里就马不停蹄的将珍珠献了上去,却只说是云澜阁进献,再无有其他。 听到此处,我不客气的咳了咳。 小桃仙子噎了噎:“小桃知错,还请仙官责罚。” 琼瑛殿的仙官责不得,昭华殿的仙婢自然是罚不得。 这婢子套路起来,比我还会客套。 我正了正身,难免也要套路着客套一句:“无妨无妨”。 皋月这厮猜得果然不错,得此珍珠,天后娘娘大喜。 连夜借来电母吃饭的锤子,捶得天庭阴云密布方将五颗极品珍珠捶成一捧珍珠粉。 匀了一点熬粥,匀了一点敷面,双管齐下,效果立显。 宿醉的脑袋总总比之不及平日机敏。 我连打三个嗝。 倘若清香之上,只披一件酒裳,以画龙点睛这四个字来形容,倒可算神形兼备;可若是连着披上三件,画蛇添足都显不够。 始作俑者如我,皆在这股久久不散的晕薰里感受到来自地狱的深深恶意,难为这小桃仙子还肯跪于我跟前,嘴不闭鼻不掩的声泪俱下。 心善如我,最懂惺惺要相惜。 小桃仙子既不嫌弃我,那我便也不能为难她。 遂,打定了主意要助小桃仙子求仁得仁求药得药的我,谨慎的念了一诀,一个四四方方描着羽毛形状的小盒子赫然眼前。 我将这小盒子郑重其事的托付到,泣不成声的小桃仙子手上,临了,还不忘一番重嘱:“小桃仙子,此药乃是小夭从凤凰山带出来的看家宝贝,金贵得很。若非小桃仙子如此求药若渴,小夭亦是舍不得将它送走的。” 小桃仙子破涕为笑,感恩戴德而去,葭月又披星戴月而来,我心躁心躁,卷了被子,一头闷下。 “小夭仙官为何要害小桃?”第二次醒来,榻下竟又跪着一个小桃仙子,正用一副几近崩溃悲腔与我哭诉着:“为何要害小桃?为何?” 我乍了一惊:“小桃仙子,莫不是双生子?” “小夭仙官心里厌弃小桃,故意装聋作哑的取笑吗?”涕泗滂沱里小桃努力将那双已经熟透的桃子眼睛睁得再大一些:“小桃不要解药了,小桃只想恳请仙官明说,您在那五颗极品珍珠上,下的到底是何等厉害药,竟让天后娘娘的脸肿如圆月,便是连蕊宫仙子都觉棘手,胸中无数。” “怎会有此事?” 我浑身一抽,顿是酒醒脑清。 小桃仙子见之,扑通扑通,头磕得那叫一个狠。 便是如我这般,同那颗头并无一丝牵绊的旁人,都瞧得心里一阵赛过一阵的火辣。 “小夭仙官,谋害天后娘娘乃万劫不复之罪。若非因这珍珠乃月宫玉兔交与小桃的,天后娘娘早就一道懿旨将您投去噬仙湖,殁了元神。哪还有这般耐心,遣着小桃一次又一次的来请?” 此言不假。 苍旻他娘的性子却是火爆且蛮不讲理得很。 眼下如此客气,怕已到极致。 煽风点火这等自取灭亡的事,确是要命。 我赶紧盘腿坐于榻上,双手环胸,下巴侧仰,眼睛斜视,额头发冷的冥想冥想。 突然,一道白光乍现,天灵盖抖三抖。 此事~我的心颤了颤; 此事~我的肝颤了颤; 好像确有此事,我五脏六腑皆颤了颤。 为了成全与葭月的福祸相依,我只好绞尽脑汁让第五颗极品珍珠人不知鬼不觉的销声匿迹掉。 我记得,初时将它埋入桂花树下,不出一日,又担心蜜蜂多事将它翻出来酿新蜜,便在皋月的金丝楠木五斗橱柜寻了一瓶不知名的黑色药水,泡了足有三日,却不减半分光泽。 皋月说此乃皮油,最是养色存真。 我悻悻作罢,末了,又将它投进柳絮仙子给的灭虫药里 这才刚说到紧要部分,小桃仙子面如死灰瘫坐如泥:“要死了,要死了。” 好在,小桃只是一枝最懂红杏出墙的桃花,而非乌鸦。 好的不灵坏的也不灵,我们最后谁都没死。 万幸万幸。 可到底天后娘娘还是欠了我一盒润肠通便的臭虫粉。 这可是我在吃过玲珑丸子的憋后,央了凤凰特意给我磨的。 此事,处于下风吃亏的亦是我,血本无归已然铁板钉钉。 嗯~记得反不如忘了舒心。 再次打落牙齿和血吞,抛之脑后。 不提,不提。 “小夭也能去?”我从树冠里探出头来:“葭月确定天后娘娘的旨意里含了小夭?” 葭月呃了一声后,闪烁其词的闭了嘴。 我复又躺下,从树冠的浓密里寻光的影子,背着树下略显不安的仙官本想替他解围:“既然葭月不去,那小夭也不去。” “呃~” 又是一声闪烁其词。 自作多情令我尴尬的我闭上眼,假寐中听到树下歉意满满的说着:“葭月得了殿下执意,要去一趟下界~” 我将头歪了歪,便是真的寻周公评理去了。 寻了许久,周公这小老儿未寻到,却与圣意~哦,不对,如今该称他晟晹,不期而遇了。 我叉着腰杆喝令一声:“谁允许你偷走小夭的丝线?” 晟晹又是那个一身青烟色长袍的晟晹,眉清目秀的脸愁得略有烟雨朦胧的婉约。 他客客气气的与我尊称一声:“小夭仙官说笑了,丝线明明就是仙官赠予晟晹的,何来偷一说?” “你个小混混,在本仙子的梦境里竟还敢信口雌黄?看本仙子不撕了你。” 我暴跳着扑了上去,才将这恼人的小混混扣在手心里,整个人却如高楼倾塌般笔直往下坠。 嘭的一声,梦境碎成一张不知是因貌美还是因脸臭而令人窒息的脸。 我讪讪一笑:“殿下,您真乃小夭命定贵人,次次都劳您将小夭接住,不甚感激。” 那张貌美且很臭的脸叹得那叫一个悲莫过于无声。 想来,昭华殿那个仙婢的话当是不假。 小白龙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这才悲痛欲绝到如此境界。 我将挽在他脖子上的手,甚是怜悯与他肩上轻轻拍了拍:“殿下,能否劳烦您将小夭放下一放。” 那张貌美且很臭的脸不置可否。 我略微尴尬的含着头:“殿下,小夭还未用膳,好饿。” 小白龙眉眼略略一抬,好生将我放下。 广袖一挥,石磨的小桌子上清清爽爽布了三个小碟,一碗香喷喷的米饭,此刻正冒着热气。 “坐吧,不是说饿了吗?” 广袖再一挥,小巧玲珑的石凳很有凤凰居的味道。 我欢欢喜喜坐下,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小白龙于我对面坐下,单手支脸的靠在石桌上,那张貌美且很臭的脸就似冰封大地被烈焰炙烤一般,在慢慢的融解中释放出暖暖的,能让人心头一软的柔光。 “今日~”在我大快朵颐的欢呼声里,小白龙的眸子倒映出一层又一层的水雾:“你同星君讲,你想回凤凰山?” 我忙里偷闲的将头探上一探:“殿下,您要娶一宫妃妾?” 水雾层层叠叠,将我亦映得层层叠叠:“你不高兴?” “星君说了,殿下若要继承天帝之位,就需娶一位不是鸡肠小肚的天后,届时,无论殿下有多少妃妾,亦不会有人不高兴。” 我将吃得半粒米都不剩的空碗心满意足的放下,又将撑肠拄腹的肚子揉上一揉,一个响亮的嗝就如一团仙气,从我貌不惊人的肚脐眼一路穿过喉道,带着不可阻挡的蛮力,将我口腔一鼓作气撑开了,跑掉了。 “小夭亦然。” 我道。 层层叠叠的水雾顷刻间支离破碎,碎成千万个菱角分明的晶体,带着想要逃离的欲望,冲向眼眶内最后那道薄膜。几番纠结几番痛楚,一只无形手将这些尖锐的晶体猛然握在,扣在手心里磨砺晶体的尖锐,亦在磨砺掌中的柔软。 惨烈,惨烈得很。 我颤了颤:“殿下?” “要让你失望了~” 小白龙站起身来,我的视线随着他的身影而攀高。 这才惊觉,薄夜来得寂静无声,嫦娥仙子心爱的月牙儿,影影绰绰倒在地上,小白龙的玄衣加重了夜的黑,那张貌美且很臭的脸曾被多炙热的火温暖过,此刻就被多寒冷的冰覆盖着。 瘆得人心慌。 他一把将我的脸捉在手里,如同我在梦里捉晟晹一般的气急败坏:“本太子心里,暂时还未生出要继承天帝之位的想法。大赦六界这等普天同庆之事,怕是很难在这几百年里出现。如此,本太子还是奉劝你老老实实呆在云澜阁,呆在本太子身边,当好一个唯命是从的仙官,方是你真正的赦免之法。” 嫦娥看得果然神准,太子殿下的心比石头还硬,幸好我谨记嫦娥嘱咐,未将已得知太子老底之事泄露半分。 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今夜 喧哗无度 推杯换盏的热情 不知被谁 划破了胸膛 遗留一个 自斟自饮的我 都说,不想做上神的仙官不是一个好厨子。 我琢磨此话应是说给昭华殿听的。 想昨日,天后娘娘设宴款待小白龙,本应母慈子孝一团和气。却是不料,精心准备的山珍海味,留不住小白龙的胃不说,竟还难吃到令他中途离席。 我斜躺在廊下的美人榻里,剥开一只宛若拳头大的橘子,一口一瓣,足足吃了半个,方喘了口气:“这可真是,一场好戏全毁在厨艺不精上,怨不得旁人。” 葭月盘膝坐在美人榻侧前方的蒲苇垫子上,左手一把镶紫水晶泛金光的剪子,右手一只橘子,橘子顶端牵牵绊绊连着枝带了叶。 此刻,他正勾着头仔细将这些枝枝叶叶一一剪去。 “殿下中途离席,恼的可不是这些琐事。”葭月将剪好的橘子托在手心里,举到同美人榻一般高度:“葭月瞧着,小夭在天庭旁的没学到,倒是这不费心思闲话旁人的能耐,学了不少。” “陬月仙官说了,天庭盛行听墙角之事。” 我将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理,等不及咽下,就垂手将葭月托举的橘子拿了过来。 这橘子可真美味。 我摸了摸嘴角不小心溢出来的橘汁,感叹感叹:“小夭如今这般,不过是入境问俗,顺应顺应潮流罢了。” “葭月嘴笨,说来说去,皆都说不过小夭,不如不说。” “呦~”我一翻身,直接从美人榻上爬了起来,学着葭月的样子盘膝坐好,一手撑榻,一手将剪得光鲜亮丽的橘子朝空中抛上一抛:“知人者智也,自知者明也,葭月很是通透嘛。” “吖~”一声惊叹,葭月差点没让珠光宝气的剪子,连枝带叶削走一大块橘肉:“小夭长学问了,竟然懂得‘知人者智也,自知者明也’。” 这随随便便就大呼小叫的样子,实在是太过骇人。 我赶紧稳住噗噗噗的小心肝,将手中橘握得牢牢的,生怕它一声骨碌也学那日醉果,噗通转个身,直接掉下云泥喂了狗。 “可是昨日星君来云澜阁,新教给小夭的?” 葭月的脸透着一股子天真,实则就是天真。 我很是不自在的咳了咳。 学问这个东西,谁说会用,就一定懂? 有可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比如胡诌,诌对的;还有可能现学现卖,比如,昨夜整好听小白龙冲我吼了这么一句,偏我这脑瓜子就被他吼得开了光,就这么记到了今日,就这么不懂装懂的说了一嘴,就这么凑巧的用得合情合理。 吾,来得好不如来得巧,这个巧果然是神来之笔。 “星君可还教了旁的?” 这个嘛~ “小夭仙官~” 一声轻唤,总算是将这只本要被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砂锅给保住了。 我窃窃。 大鹏这鸟今日很是旺我,不单替我捎来凤凰山的甜橘,竟还如及时雨般轻松解了我的围。 好鸟,好鸟。 “了无上神同我家殿下说完话了?” 葭月一见款款而来的大鹏这鸟,果然不再对我学问一事刨根问底,放下剪子与橘子,一身利落的站了起来,冲着大鹏这鸟行了行礼。 “说完了。” 大鹏这鸟,架子拿捏得十分到位,轻描淡写又不失威严。 我极度崇拜的与他望上一望。 只见他身正影子不斜,眼直大脸不抽,仅是嘴角含笑微微一点头,清风又拂面的四两拨着千斤:“凤煜上神托了无给小夭仙官带来几句话,可否请葭月仙官先行退避一下?” 酷毙了!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斜躺换成盘膝坐,两只手欲欲跃试的搭在交叉的双膝上,轻一下重一下,将那只还未来得及被削皮抽筋的橘子捏上一捏,斜歪的脖子上撑着一颗看什么都觉惊喜的脑袋。 “了无上神请便,葭月告退。” 葭月正气浩然,说告退,便是连头都不回一下的告退了。 全然没有皋月的小心思。 不愧是云澜阁的呆子。 我挺起腰板,刚想说点什么,大鹏这鸟眼睛斜视,双唇紧闭,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 架子,已然是端到了头顶上。 我复又缩了回去。 “小夭,此乃天庭~” 只待葭月出了长廊,大鹏这鸟的架子才哐当一声,从云端跌去了尘埃里。 我讪讪一瞧,大鹏还是那只大鹏,身不正影也斜,眼不直脸也抽,含笑的嘴怨气要冲天:“了无贵为上神,小夭见过了无,好歹也做个样子。旁的不说,至少,小夭也应从这榻上走下来,客客气气的冲了无行个礼吧。” 我无声的砸吧砸吧:瞧把大鹏这鸟给惯的~ “还有~”被惯坏的大鹏这鸟越发无法无天,粗暴野蛮中撸起袖子撩开前袍后摆,一屁股坐上我的美人榻。 我眉头蹙了蹙。 但见他又伸出一根细细长长的手指,在我眼上额下间指指点点:“你身为一个神女~” 我额头耸了耸,两只眼睛似与谁斗鸡,模样十分可笑的盯住那根趾高气昂的手指,恶意满满的冲他将了一军道:“大鹏鸟兄糊涂,小夭哪是什么神女,精灵,小夭乃精灵。” 那跟手指僵了僵,我小小的得意着。 奈何,这胜利的果子才刚咬了一口,僵住的手指就如解封的魔物,再度萱草附了身,冲我喋喋不休:“了无的意思是,不管身份如何,依着凡人的话来讲,小夭乃女儿身,那葭月,就是一名副其实的男子。男女授受不亲,此乃六界通晓的理。可瞧瞧你们,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且还坐得这般亲密,小夭,你此番举动,可对得起凤煜上神?” 大鹏这鸟的情绪在这番慷慨激昂之下,恰如火山喷发一般失了控:“你可知凤煜上神为了你” 好在我定力够足,狂风暴雨在我这忽闪忽闪的斗鸡眼里,皆都不过是小打小闹。 “为了小夭如何?” 我头脑冷静的反问一句。 那根手指抖了抖,再抖了抖,最后也不知到底是生着谁的气,疾风骤雨般的落下:“上神究竟如何,了无也不知。” 我噗嗤一声笑着赶跑了斗鸡的眼,手中橘子微颤微颤,就这么颤出了我的手心,顺着美人榻歪歪曲曲的纹路,径直滚去了大鹏那鸟的身边。 “我家凤凰如何,大鹏鸟兄怎会不知?” 凤凰山的橘子,白白便宜大鹏这鸟,我心里总有点不乐意。趁着说话的便利,侧过腰去,将橘子扒拉回来,再又握在手心里,冲脸色起了阴霾的大鹏那鸟淘气的晃上一晃:“这甜橘不正是我家凤凰托大鹏鸟兄带上天庭的吗?适才也说了,我家凤凰还托带了话来。” 我眨眨眼:“可是我家凤凰想小夭啦?” 想来思去,定是凤凰山少了我的胡作非为,闷坏了凤凰那厮闷,方才找来大鹏这鸟当托,盼着我早日回去天翻地覆的与他闹一场。 添添人气。 “上神有多少年不肯见了无,小夭难道不知吗?” 我凝眉一哦,此话有点道理。 大鹏这鸟涩涩苦笑,狭长的眼睛莹莹在透:“了无入天庭这般久,除了酿酒,便是设宴吃酒,不问六界世事。莫说太子殿下这云澜阁,便是天帝的琼瑛殿,了无都未曾踏足过。虽那日匆匆一别,了无顺带与太子殿下提了提,可谁都晓得,那不过是一句客套。太子殿下不会就此真认定了无非得选个日子,来云澜阁走上这么一遭。” 我听得有点糊涂。 好好的说凤凰,怎么又扯到吃酒了? 本性难移,本性难移。 “这橘子,是蓬莱仙岛的橘子。”了无瞥了一眼我手中金灿灿的圆形家伙:“小夭到底是记不得了,凤凰山从前哪有什么橘树?” 吾,我从牙缝里嗞嗞两声,凤凰山南面山坡上,明明就藏着一片橘林。 人善被人欺,我竟生得如此面善? 我将手中橘子转了转,暗道:大鹏这鸟,蔫坏蔫坏。 蔫坏蔫坏的大鹏这鸟目随我手中橘子,也转了转。 “不过是了无送去的一坛橘子酱,得了小夭欢心。”眼珠子转过一圈后,大鹏这鸟低亢的声音在记忆的橘林里穿梭着:“惹得小夭日日吵着要橘林,上神才托了无带去些种子,撒在凤凰山南面山坡上,这才有了如今那片藏在凤凰树下的橘林。” 我打了个寒战,满满算来,我也不过七百岁刚出头的年纪,套用星君的话来形容,正是豆蔻年华。 却就这般记不住前事,天长地久,我日后得糊涂成什么样? 深思,极恐。 “了无知道小夭嘴刁,一吃就吃得出味道,唯有与凤凰山同根同种的蓬莱仙岛橘子,方能瞒得住。” 大鹏这鸟到底是畜生修炼成的仙,比不得咱羽毛通灵性。 我都这般深思极恐着,他却还在谈橘子。 “~这才回了一趟蓬莱仙岛,采来这一篮新鲜橘子。” 橘子橘子,就知道橘子! 我没好气的冲那橘子狠狠剜了一眼。 “~要进云澜阁进得顺理成章又不显突兀,此法最妥。” 我牙酸嘴抽筋的哼了一声。 好似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不对。 看来,橘子吃多了,果然是要上火的。 “小夭~” 大鹏这鸟重重与我肩头拍了拍,我实未料到他会有如此神来一拍,身心不稳,差点就滚下了美人榻。 “小夭~”脸色忽然严肃到令人畏惧的大鹏这鸟又是语重心长一声,我点点头,算作回应。 “了无今日费尽心思前来,只想将一事问个清楚,小夭切不可隐瞒一丝半毫,听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算作应允。 “小夭为何会与晟晹魔君结识?可是有什么交集?” “交集”倒算不上,“恩怨”勉强还行。 竟然,凤凰与小白龙谁都不信,那就说与大鹏这鸟听听,虽说他也悟不出什么高深见解,但,万一有个但是呢? 我运气提神,一口气说到了底。 临了,道:“事情就是这样,可凤凰偏说小夭是被陬月仙官送回去的。大鹏鸟兄懂的~”我将两手无奈的摊上一摊,学着那日南极仙翁的口吻:“若论‘决绝’,怕是这六界再无人能胜那位上神半分。” 了无这脸色,暗下去的速度,比我预想的快了一倍。 “凤煜上神的话,小夭还是莫要怀疑的好。” 瞧瞧,我先头说什么来着? 难有高深见解,一语成鉴。 “反是晟晹魔君~”没有但是的大鹏这鸟握紧拳头,目光犀利中透着狠劲:“小夭不觉得有所不妥吗?” 自然不妥! “小夭也想弄明白,那丝线为何就到了他手中?” “此事反倒不打紧。”大鹏这鸟蹙得眉毛根根分明,我不予认可的将头摇上一摇:“小夭差点就命葬弑獠兽,怎么就不打紧?” “假若小夭碰见的弑獠兽,并非真正的弑獠兽,一切不就很好解释了吗?” 谁这么无聊,没事变只弑獠兽出来耍? 就不怕生儿子没屁眼? 胆子忒大了点! 我不置可否。 “弑獠兽的事,小夭先且放在一旁,莫要再去费神。反有一事,小夭当真要细想细想。” 大鹏这鸟侧下身来,略有防备旁人偷听之嫌,我瞧着很想笑,虽那皋月是泼皮了点,却也懂得脸面与体面。 此刻,他若是正躲在某处墙角里偷听,那定是做足了准备,让你防不胜防,察无所觉。 大鹏这鸟真真是多此一举。 “在下界,小夭与晟晹魔君只有那么一面之缘,且当时,小夭被文曲星君掩盖真身,幻作了一男子。可酒宴那日,小夭明明是仙子装扮,晟晹魔君为何就能笃定你二人是同一人?再者~”大鹏这鸟顿了顿:“晟晹魔君的帖子为何掉得如此凑巧,天庭仙来仙往,了无的金帖如此引人注目,为何独独让小夭捡了去?” 头一个问题,我略感棘手,这第二个嘛,我咳了咳:“大鹏鸟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人品好这等事,万万不是鸟兄的狭隘可以予以置喙的。” 大鹏这鸟,猝了猝,哑然哑然。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听风 有人在哭泣 听雨 有人在哭泣 那会是你吗 那不会是你吧 我总在疑惑里 徘徊着 我斜靠在美人榻里目送大鹏那鸟,心里疑他应是春心萌动。否则,亦不会在临走之时,还不忘将“男女授受不亲”这等涉情及爱的苦楚,与我阐述了又阐述。 “想不到,你同了无上神还有这般渊源。” 大约是将大鹏那鸟送走半盏茶后,小白龙一身墨蓝色长袍,空爽飘逸中缱绻而来,我刚要起身施礼,他却先我一步,还很是凑巧的选了大鹏那鸟,坐过之处安坐下来。 “小夭怎会与了无上神有渊源。”我眉尖蹙了蹙:“不过是了无上神得罪过凤煜上神,被禁止踏入凤凰山。眼下,他大抵是想以跑腿传话的方式,求得凤煜上神原谅。唉,可惜呀,我家~咳咳”我装作嗓子痒般咳了咳:“凤煜上神可不吃这些,只怕了无上神要白费心机了。” 我这般费心费力,小白龙的心思却根本不在此。 只见他眼珠子闪过一道光,另有他问:“怎么?你这榻子坐不得?” 嗯,这眼力~我露出一丝喜色,强胜大鹏那鸟许多呀。 便收起话痨,诚实又乖巧的将头点点。 小白龙目光一凝,略有沉思:“了无上神可坐过这榻?” 一猜即中,神准,神准。 诚实又乖巧的将头点点。 “他能坐,本太子却坐不得,这是何道理?” 话锋一转,小白龙略有沉思的脸,悄然变了颜色。 吾,那句话是怎么说的? 会闪光的眼珠子也能射刀子。 太一语中的了。 “你给本太子好好讲讲,这云澜阁到底是谁的?” 这~我眼尾觑了觑,这是好好讲讲的语气吗? 这明明就是不让人好好讲讲的语气嘛。 我诚实又乖巧的轻轻答道:“殿下的。” 小白龙嗯了一声,脸色稍稍好看了那么一丁点:“那这美人榻可是云澜阁的?” 这还需要问吗? 我诚实又乖巧的轻轻答道:“自然是。” 小白龙嗯了一声,脸色稍稍明亮了那么一丁点:“那你呢?是与不是云澜阁的?” 这就有点不好回答了。 我诚实又乖巧的轻轻答道:“眼下是。” 小白龙嗯了一声,不再射刀子的眼睛里又开始闪光。 只见他撩起左手,我还未看明白,我已被他圈进了怀里。脸色好得比春之神女还要荡漾三分,低头含胸微微一笑:“就依你说的,你,包括这榻全部都是本太子的。” 吖~我眼珠子一瞪,心噗通噗通,差点就要跳出来冲他大吼一声:殿下,这很牵强附会,这真的很牵强附会! 好在,我一个箭步,克制住了。 “殿下莫要戏弄小夭~”我拍拍胸口狂躁的小心肝:“小夭并非美人榻,若算是的话,那也仅是眼下这须臾的三百年是。三百年一过,小夭就得离开云澜阁,回到凤凰山那穷乡僻壤,继续做一根不学无术的凤羽。” 我生怕哪个字不如小白龙的意,又惹一身刀子,解释得那是一个胆战心惊。 “嗯~” 晴天霹雳呀晴天霹雳。 小白龙竟然不将我反驳到羞愧难当? 不对~ 我侧着头往廊外的天际长长久久望去一眼,晴空万里,彩云朵朵。 “看什么?” 小白龙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且不忘附在我耳畔浅浅问上一句。 我小心的收回目光,转过头,极力避免与他在目光及肌肤上有接触:“看雷公电母什么时候现身?” 小白龙一愣,再一笑,我瞧着真真的,那笑里浮露出一丝古怪。 此情此景,不祥,很是不祥。 这边鼓一敲,我立马换了主意,同往日做了错事企图蒙混过关那般,垂头,示弱,服软。 但求放过。 “那这须臾的三百年~” 小白龙果然没安好心,我都无有微词认错服软求放过,他却不依不饶得很。 只见他竖起一根食指,戳住我额心,将我这颗认错的脑袋一力戳起,直到与他平视,方作罢。 我放眼一瞧,这心,就乱得如小鹿乱撞,失了控。 神仙法术,种类繁多,且我又不过区区七百岁,少见多怪,在所难免。可我真是不曾听说,竟有一种仙术能让自个眼睛,甜得似一个被打开的蜜罐子。 饶是谁瞧上一眼,都只有被黏住的份。 这般奇妙,倒与秘境沼泽颇有几分神似。 凤凰说,秘境沼泽藏在六界的夹缝里,那里寸草不生,整个地表呈现出湿漉漉的黑色。 “不管神魔鬼怪,只要是这六界中的生灵,一旦闯入,就会被地表所吸食。沧海桑田,不知有多少无辜生命葬送其中,秘境沼泽也因此常年散发着一种躯体被腐蚀的恶臭。” 那日,春风拂面,鸟语花香,凤凰明明只喝了一点点小酒,可他老人家的兴致却高上了天,一脸迷醉,斜卧桃花树下,晶莹剔透的玉杯在十指之间来回转动。 “人人都不喜欢,也都惧怕着那个地方,对它永远是避而远之的。”他小小的得意着:“幸好我没有,这才得了一个稀世大宝贝。” 前面那部分,我信了。 有人既能生出一双黏住旁人目光的眸子,那这世间多出一个吸食旁人躯体的地方,便是不足为奇的。 后面那部分,我懒得去怀疑。 反正,我住了七百年,翻箱倒柜c上房揭瓦c掘地三尺的事没少干过,除去我床榻前几凳上放着的那颗夜明珠,便只剩凤凰披在身上的那套五彩羽毛,还配称得上“华丽”二字。 “本太子怎么对你都没关系,是吗?” 呃~一个激灵闪过,我的神思从秘境沼泽赶了回来,暗道一声:陷阱。 这分明就是我家凤凰,在后山放了蜂蜜果子又放铁齿钢刺,逮野猪用的陷阱笼子嘛。 难怪两眼皆是蜜汁溢。 “殿下~” 我回回神,那一眼黏人的蜜汁,顷刻间,便现了原形——一张粘蛾捕蝶的蜘蛛网,于千丝万缕中蜿蜒盘旋。 我瑟瑟:“小夭对殿下的忠心,殿下毋庸置疑。” 实在不必将小夭当做野猪猎杀掉。 “哦~” 小白龙饶有兴趣的望着我,全然不知他的幻术已经失了效。 “此话怎讲?” 他道。 都说迷魂术,迷惑敌人的最高境界便是先将自己迷惑。 我嘿嘿笑了两笑,装作仍被小白龙眼里的蜘蛛网,黏住脱不了身般,殷勤备至:“殿下您是晓得的,小夭真身乃羽毛一片,遇火就着,倘若您现下真有那赴汤蹈火且又专烧羽毛的事,还望殿下高抬贵手,让小夭死得其所,莫做扑火的飞蛾即可。” “就你这花花肠子~” 小白龙笑得有点岔气,话里话外更是难能可贵的亲善和气着。 我在赔笑的心里,暗道:若他能将彼此之间的距离,再拉开那么一丁点,我咬咬牙,就更好了。 “便是真有赴汤蹈火的事,本太子也万万不敢委你重任?” 做神仙,能这般心有灵犀一点通,真真是省却麻烦不少。 “本太子想让你做的事~” 我以为事情已到此为了止,不想,小白龙还有后话:“很简单。” 这后话正说着的过程里,缠绕我腰间的那只墨蓝色胳臂,又得寸进了尺,将我与这个设下野猪陷阱的神君怀里拢了拢。 我惶惶,忍不住在心底将大鹏那鸟埋怨埋怨。 教我男女授受不亲,却不敢教小白龙。 这不等于白教? 默神的空隙中,那只胳臂还在使力。 我不得不将双手撑在小白龙衣襟前,企图与他的臂力抗衡抗衡:“小夭资质愚钝,殿下眼中的简单事,在小夭这里可就不简单了。要不,还是派葭月去吧?” “葭月办不了~” 小白龙轻轻的轻轻的笑道。 “殿下说得极是,葭月确是有点~”我咬咬嘴唇,顿了顿:“皋月最是机灵,殿下何不派他去?” “皋月也办不了~” 小白龙轻轻的轻轻的笑道。 连皋月都不行? 我皱了皱眉头,又飞快的舒了舒眉头:幸好我早有防备,未听信小白龙,一口允下。 “殿下,陬月如何?”我眼睛里射出一道崇拜之光:“他可是云澜阁最聪明的仙官。” “你就莫要与我打太极了~”小白龙在我鼻头上点了点:“此事,除了你,整个六界再无人能办。” 竟有这等荒谬事? 我讶讶:“何事?” “同我生娃娃。” 生娃娃~ 我叹息叹息,在暖榻里翻来覆去又是一日。 小白龙说,给我三日时间考虑,眼见只剩一日了,我如何能吃得下睡得着? 生娃娃,为何偏偏是生娃娃呢? 我从横躺着的不舒坦里爬起来,坐好。 六界之中,神魔妖鬼四界,绵延子嗣靠的从来不是生娃娃这么一个途径。 就拿我大天界来说。 只要灵气异于常人,且还沾上了些许仙缘,又有潜心问道修炼之志,假以时日,便可成仙。 如,大鹏那鸟。 也有个别幸运儿,靠的是仙家上神慈心善心乱发。 自然,这个仙家上神,指的可非那些泛泛之辈,至少也得是个上古之神。 如,凤凰与我。 除去以上两种,确还有一种。 两情相悦,阴阳结合,怀胎千年,这便是与凡人大同小异的生娃娃。 如,小白龙。 天界当中出生方式对其前程并无影响,只不过生出来的娃娃总要根正苗红受人待见些。 可问题是,我不想生娃娃,尤其是给小白龙生。 一者,小白龙日后会有一位不鸡肠小肚的正宫娘娘同他生娃娃;二者,小白龙还将后宫佳丽三千人,个个都要与他生娃娃。 我不喜欢我的娃娃只能拥有爹爹的三千分之一。 简而言之,我就是小肚鸡肠。 再者,我是一根羽毛,还是一根五彩斑斓的羽毛。 若与一条白龙修身修心,那~ 我歪着头想了想:一条长有五彩斑斓翅膀的龙? 我歪着头又想了想:一根长得像龙的羽毛? 瞧瞧,不是歪瓜就是裂枣。 有什么好生的? 我决定,不用等到三日之后,此刻就应当去回了他。 一溜青烟出了堇灵殿。 刚走到木犀殿前的凉亭下,陬月乘风前来。 “小夭仙子可是要去找殿下?” 这不废话吗? “小夭摘了些新鲜果子,想送给殿下尝尝。”我将手里提着的一篮鲜果晃了晃:“陬月仙官可要同去,尝尝这果子?” 陬月果然低斜下头来,将我篮子里的果子一一打量了一遍,嘴角轻扬,眼睛里冒出一串紧接一串的粉红色泡泡:“小夭仙子有心了。” 陬月将粉红泡泡眨了眨,眉头皱得有点不经意:“只不过,殿下屋内正有贵客在。” “要不这样,小夭仙子将果子留下,陬月替你送进去?” 陬月就是心善,眼见我脸上滚落一丝失落,便将手与我跟前伸了伸。 我咬着牙,权衡权衡。 倘若小白龙执意不肯,故意与我刁难,一时半会凭我这脑子怕也难想出应对良策,还不如请陬月代为转达。 毕竟,能与针尖相对的那是麦芒。 咱羽毛精还是略逊一筹,略逊一筹。 “那就有劳陬月仙官了。” 我将果篮递给陬月,陬月一把接过,和善一笑:“小夭仙子放心,陬月定将仙子的心意十足十的带到。” “心意归心意~”我双手绞着前裙的大摆,与陬月对视一眼:“答复归答复,还请陬月仙官将两者一并带到方好。” “答复?”陬月迟了迟,水果篮子也跟着凝了凝:“什么答复?” “嗯~”我有点难为情的将裙摆更加用力的绞了绞:“前日,殿下在堇灵殿廊下让小夭同他一起生娃娃,说好三日后,要给殿下答复的。” 我正说着,对面的水果篮子斜了斜,堆在最上面的那颗橘子跟着晃了晃,眼见是摇摇欲坠,实则就是摇摇欲坠。 “小夭谨遵殿下之命,回去好好想了想~” 橘子地位难保,身后的白皮小甜瓜也有重蹈覆辙之灾。 我不得不将话暂时中断了,好心提醒道:“陬月仙官,果子快要倒出来了。” “哦~哦~”陬月连连两声,方将斜了的果篮提稳摆正:“那小夭仙子的答复是?” 我也松了一口气,继续绞着裙摆,难为情道:“小夭不才,生不出好娃娃,还是请殿下与他日后的天后娘娘生吧。” 哐当,哐当。 红皮大橘子,白皮小甜瓜,黄皮弯香蕉,紫皮甜葡萄,粉面脆苹果 我的果子滚落一地。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