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农女的生活系统》 第一章 古代的日常任务 “房间清洁百分之七十,发放奖励白面馒头一个。” 陈月将手中已经年久失修,甚至不剩几根的笤帚给放回了厨房,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遍周围,确定没人后,手中瞬间翻转出了一个喷香热乎的白面馒头,仔细一闻,甚至还能闻到那馒头中的甜味。 “大妮大妮你去哪了” 没等陈月好好的观摩好自己的战利品,便听见窗外传来阵阵喊声,这一下,便三下五除二的将那馒头给塞进了嘴里,甚至连嚼两口都来不及,竟生生的吞咽了下去,随即干着嗓子赶紧踏出厨房。 屋外站着一穿着一身补丁装的女人,大概是常年累月户外工作的缘故,整个人的皮肤都黑黑的,身形也十分的瘦弱,只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嗓门却出奇的大。 “大妮,你刚刚从厨房里出来” 陈月一听这话,连忙走到女人身旁道: “娘,我上午刚刚把家里给收拾了一下,刚才口渴得很,去厨房喝口水嘞。” 女人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女儿,这娃娃,从小到大都是拈轻怕重的,今天会这么好心打扫家里怕是趁着打扫的名头,搜刮粮食吃吧 看见女人那明显不相信的目光,陈月也不禁有些嘴巴发苦,她不过就是喜欢玩玩种田小游戏,哪里知道手指一点,就真的来现实中种田了。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在偷摸摸的观察之中摸清了现在的处境。 她, 陈月, 十岁小娃娃, 即将面临两年后定亲换彩礼给弟弟娶媳妇的重大危险。误 “娘,小弟咋没跟你一起回来今天不是书院休息吗”她还指望看看小弟学的东西,来看看自己能不能看得懂字呢。 “回来干啥回来帮你这个小滑头做家务也就这几日我来不及,你就做做罢了,再说了,过几年你出嫁了,一点家务都不会做,谁家会娶你这样的媳妇” 嘴上虽然是这样念叨,但是牛芳却也没有再追问方才厨房的事情了,家里虽然是重视儿子考学,但小女儿她也是一样的心疼,平日里家里的重活基本都没让她上手的。 陈月看牛芳的表情缓和下来,心中却微微叹气,弟弟在外读书一直不见人,连假日都不回来,这怕不是供了个白眼狼,想到这里,再瞅瞅娘和自己身上的衣裳,应该干点啥,家里才能赚钱呢 牛芳可不知道自己女儿已经在开始考虑咋赚钱了,她此时回来是给家里人做饭的,说是做饭,其实就是用水蒸几个红薯罢了,这玩意儿,他们红山县种的人太多了,卖不起价格,只能自己拿来当口粮了。 陈月看着她娘又从厨房阴凉的角落里面拿出了几块红薯,便是脸色发白,天知道,她已经吃了小半个月的红薯了,而且还都是清蒸的 “娘,咱们都吃了好久的蒸红薯了”陈月一边坐着生火,一边试探性的感慨道。 牛芳白了自己女儿一眼,道: “成,那你说,不吃红薯,咱们家吃啥,你说话之前过过脑子,别和你大哥一样,直愣愣的,话也听不懂,非得人讲明了才行,成傻子了” 陈月心中微微叹气。 她娘生了三个娃,大哥陈壮,今年15,早些年也送去启蒙,结果上课就必睡,气的陈家两口子将他暴打了一顿,然后领回了家,没办法,种地吧 老二,也就是她,陈月,从小就拈轻怕重,属于在村子里过的不错的姑娘了,平日里也就农忙的时候帮家里洗洗衣服,她娘闲下来的时候她就在家里待着,要不就是去镇上逛逛,村里人都笑她是小姐的心,丫鬟的命。 老三,陈书,今年八岁,前年开始去镇上启蒙,每月交两百文,听上去不贵,可住宿,吃饭,都在书院,一个月下来,怎么也得四百文。 这也就是为啥这陈家两口子明明十分勤快,甚至有些小聪明,可家中却依旧是需要天天吃红薯的原因了。 “娘你打算啥时候给大哥说亲啊” 牛芳眉头紧皱,叹了口气道: “说亲说亲这聘礼不要钱这起房子不要钱再等等吧,明年年底看看,再一个,咱们村里这些个女娃一个个的聘礼那都要得高的很,估摸着,傻蛋这媳妇,得过年让你姥姥给张罗了。” 陈月想了想,大哥找媳妇的确不太容易,这一来,家里还要供着一个读书人,看陈家两口子的意思,那势必是要供到小弟不读为止,二来嘛,自己这个懒名在外的小姑子在家,稍微知道底细的,怕是都不愿意跳进这火坑来。 “娘,咱们秋收完了,干点啥吧给大哥攒钱娶媳妇” 娘两在厨房里嘀嘀咕咕,这头陈壮坐在田埂上倒是丝毫没有愁心,他正编着手里的草帽,娘说了,这两天天热,小妹来地里要晒黑,到时候就变丑了,他知道,女娃娃嘛,都是爱美的,他手里头没啥钱给她买胭脂,但是草帽他会编,所以趁着这会儿有空,赶紧的编出来。 陈爸坐在一旁,看着他用干草编东西倒是没言语,这娃从小脑子就笨,好在手艺活还算灵活,他琢磨着要不冬天让他去镇上当个啥学徒试试,总比种地要来的松快。 等蒸完红薯,陈月抢着收拾厨房,牛芳嘴上没说啥,但是嘴角上扬的弧度是骗不了人的,她虽然是不舍得自家女娃做活,但是女娃心疼她帮忙,那可就不同了 等到陈月将抹布给洗好挂在房下时,也听见到那声她所期盼的: “厨房清洁百分之六十,发放奖励红糖五两,触发支线任务一,让陈壮获得一门手艺,奖励未知,时限未知。” 嗯 支线任务 我记得我玩的那款生活小游戏似乎没有什么主线任务,每天就是日常任务,种地浇水,现在有了支线任务,那主线任务又是啥 想了好一会儿,陈月也想不到,干脆放弃了。 家里的东西,牛芳那几乎就是闭着眼都背得出来,这五两红糖显然不可能直接出现在家里,可说实话,不管是父母还是哥哥,对自己都挺好的,嘴里说着的嫁出去换聘礼那也是为了堵住村里人的嘴罢了。 这也是陈月小心试探出的,用牛芳的原话便是: “谁会花钱娶你这么懒的姑娘,那不都是为了堵住族里面那些傻子才随口说的,结果他们当真了所以他们傻啊咱们家供着个读书人,哪里需要花钱娶媳妇到时候小蛋考上了秀才,那姑娘们都是排着队的要嫁给他” 陈月当时听了这话是瞠目结舌,好家伙,合着她不是什么忍辱负重在家保养以期待卖出高价的小白菜,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真正的懒妹子而已 “这红糖该怎么拿出来呢” 第二章 “大哥” 陈壮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白白嫩嫩的小妹,挠了挠头,问到: “小妹,咋啦晚上没吃饱” 陈月偷偷的撇了一眼主屋,确定她娘他们此时没有注意到外面,冲着陈壮招招手,叫人来到跟前来,压低了声音问道: “哥,秋收完了,你打算干点啥啊” 陈壮听这话愣了愣,目光有些茫然道: “不知道啊,等爹说干啥,我就干啥。” 陈月惊呆了,她虽然知道这大哥十分的天然呆,但是,十五岁的娃了,有些赶得急的,连孩子都有了,咋大哥还是个爹宝男呢 这可不行,这样下去,就算是将来有钱娶媳妇了,人嫁给他不得三天两头的憋屈死 还没等陈月想出个办法来,堂屋里老爹发话了。 “你俩干啥呢嘀嘀咕咕的在窗子下面” 陈壮看了一眼小妹,见小妹疯狂摇头,吞了吞口水道: “我问小月家里还有啥吃的没,有点饿了。” 陈爹听见这话,倒是没再说什么,家里虽然是红薯颇多,但是也不能敞开了肚子吃,毕竟这刚收上来的稻子还没卖出去,卖出去的钱又有别的用途,总不可能拿来给家里人加餐的。 可这见天的体力活下来,莫说这才十五岁正是吃喝的大娃饿,他睡前也是肚子空空。 堂屋里沉默了一小会儿,陈爹才道: “大壮你进屋来,爹问你个事儿。”顿了顿,又道:“月儿你也进来吧,不然待会儿肯定在窗户下偷听。” 被点名的陈月吐了吐舌头,好家伙,她爹虽然是农家汉子,可是脑子可转的快得来。 堂屋里,牛芳的眼神落在了大壮的身上,准确来说,是落在了他的那双粗壮的大手上。 “你爹说,你给小妹编了个草帽,东西呢拿来我看看。” 大壮有些不明白,但是别看母亲在外对父亲言听计从,但那都是在家母亲商量好的,家里真正的话事人,非牛芳莫属,所以尽管不太明白,但还是乖乖的从自己的床头将那编好的草帽给拿了来。 陈月看向那所谓的给自己的草帽,当下眼前一亮,这要是放在现代,随随便便能卖个四五十,草帽前沿微微上翘,防止遮挡视线,后沿则是像个小披风一般的垂落下来,能够遮住脖子。 牛芳看着那顶帽子,再看看自家大儿子那茫然的眼神,抿了抿嘴,道: “既然有这个手艺,我和你爹也商量好了,左右秋收之后就没什么活了,你爹带你去镇上找个木匠师傅,你跟着学,只要农忙的时候回来搭把手就成。” 听见这话,陈壮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他和别的孩子不同,他打小就木讷,不会说话,和同龄人玩老是被欺负,读书也读不进去,唯一的爱好就是在闲下来的时候偷偷编编小东西,眼下母亲竟然让他去镇上学手艺 “我,我,谢谢母亲,我一定好好学手艺,有时间就回来种地”陈壮站在原地,双手握紧,哽咽着道。 陈月愣了愣,难道这就是触发支线任务的原因陈壮去学艺,自然便会有一门手艺,可,如果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又怎么称得上是支线任务这其中,恐怕有变数。 瞧着自家儿子这激动的劲儿,牛芳有些不得劲,虽说她有些偏袒女儿和小儿子,可大壮这孩子她也是从小带到大的,啥时候有了这么个手艺,却一直没说,要不是他爹今天和她商量,怕是就这么让他种地了。 可,想到这里,牛芳心中叹气。 自家这一个读书人,一个学徒,一个女娃,将来的活计全扛在自己和老伴身上,且这时间少说也得年,她,担心家里抗不过去。 陈月站在炕下面,看见牛芳眉间的忧愁,仔细一想便猜到了,家中前几年养三个娃娃,也就这两年陈壮大了,可以分担一些农活,才算是松快些,可接着小弟读书,家中的银钱怕是一直不得宽裕。 若是再让老大去当学徒,这几年估计是更加的难熬了。 若是能够将系统奖励的东西给卖掉就好了,多的不说,起码,多出来的银钱,农忙的时候请个帮工是够的。 没过几天,陈爹一大早就拿着一筐鸡蛋,领着陈壮走路去镇上去了,陈月看着窗外沉默的走路的两人,笑了。 “大哥啊,这筐里我可是塞了半斤红糖,一大包茶叶,在咱们镇上的拜师礼里面应该算中上了,接下来,就看你给不给力了” 好在,下午陈爹回来时,身旁已经没有了陈壮,村里人也没多问,一般农忙后,去镇上打一些零工是正常操作,大家只以为 只有陈壮找到工作,而陈爹回来了。 半个月后, “随机任务,请给头痛的妈妈按摩,奖励十个铜板。” 正坐在小木凳上跟着牛妈编花绳的陈月听见这个任务,眼睛都瞪大了,好系统知道她缺钱,雪里送炭来了 和牛妈插科打诨一会儿,顺理成章的坐上炕,开始给牛芳按摩。 两只手轻轻的按压着头的两侧,缓缓的转圈,牛芳一开始嘴里还念叨着,自家女娃又开始作妖,逃避手工活,这一下按下来后,再不说话了,按了好一会儿,听见系统的任务完成时,手下的牛妈已经发出了震天的鼾声。 小心翼翼的将牛妈给放平,盖上被子,撇了一眼自己的手工技能,上面依旧显示的入门,好在,虽然一个彩绳只给一个经验分,可耐不住她陈月编得多,再差三分,就可以升级了。 想到这里,陈月也不去看系统背包里的十个铜板了,开始坐在小凳子上一心一意的编彩绳,等到太阳都开始落山时,陈月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技能升级,是的,手工编织,这是她激活系统后,第一个升级的技能。 有些激动,只看见那控制面板上,白光微微一闪,手工编织1,紧接着,陈月脑海之中便涌现出了许多的编织手法,甚至她隐隐有种感觉,仿佛这些都是她曾经练过上千遍一样。 想到这里,陈月开始思考,啥时候自己能够染指一下厨房呢指不定到时候她就厨艺一级,卖个小卤菜啥的是没问题。 想到这里,陈月不由得叹口气,还厨房呢,自从大哥去学艺后,家里甚至连午饭都不吃了,就吃早晚两顿,一天两顿蒸红薯,这样搞下去,身体迟早要不行啊 牛芳睁开眼,就瞧见自家女娃在叹气,刚想说两句,又瞧见她手边的彩绳已经堆了好一些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好了好了,娘知道你最近辛苦了,你坚持坚持,等小弟考上功名了,便是那镇上的富户,也是要来娶你的,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还不是随你” 陈月一听见这话就颇为头大,不知道为啥,家里人似乎都认定了,小弟天资卓越,考取功名都是迟早的事,虽然她相信,以牛芳的智慧应该是不会被骗,可,就算是考取了功名,那也不一定能当官,就算是能当官,那也不一定有钱,指望个孩子算咋回事嘛。 “娘,你啥时候带我去镇上逛逛嘛,天天编彩绳,眼睛都酸了。”陈月岔开了小弟这个话题问起。 牛芳本想一口拒绝,但是看着眼前小女儿因为编彩绳而有些发红的眼睛,道: “明早,明早娘就带你去镇上看看,咱们顺带把彩绳给东家交去。” 得了牛妈的答复,陈月开始思考,明天去了镇上该怎么换点钱。 次日一早,两人坐在牛车上,吹着凉风,头上包着碎花布,以防着凉,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才到了镇上,牛妈先是将包裹里的彩绳到彩绳记去结账,接着又领了更多的彩绳,想要继续编彩绳。 这彩绳记开着一间小小的门面,可内里装潢却十分的精美,伙计们将收来的彩绳挨个挑拣分开,陈月看了一眼,做工好的,放一起,做工一般的,放一起,约莫是卖两种价钱。 可这彩绳记柜子里摆放的却不是彩绳,而且一些胭脂水粉之类的。 瞧见小姑娘看着伙计们分彩绳后,又看向货柜,掌柜的笑道: “小妹妹可是第一次来咱们彩绳记” 陈月本是偷看的,被人当面询问,不由有些紧张,沉默的点点头。 “咱们彩绳记开遍五湖四海,做的货物五花八门,这收来的彩绳也是有人托付的任务,咱们镇上最主要还是卖胭脂水粉,不过要是有什么想要的,说一声,过几日也能寻来。” “掌柜的掌柜的不好了” 就在陈月点头之时,铺子后面传来惊呼声。 白白胖胖的掌柜被这一声给吓得手中的胭脂差点掉落在地,好在陈月伸手接过,才算是减免了物品损失的结果。 “嚷嚷啥一天到晚的,就不能让我安心会儿” 嘴里虽是抱怨着,但脚下却是丝毫没有停顿的朝着后院快步走去。 牛芳见出事了,第一反应是拉着陈月的手想走,可,这刚刚交的彩绳还没清点完,这好彩绳和一般的彩绳之间,可是差了一个铜板,她和小月编了有将近两百根,这差价可就是两百文。 这两百文,可以将陈书下个月的学费给交上,剩下两百文付生活住宿,安排的满满当当。 所以,哪怕牛芳现在很想走,却还是脚下生根一般,站在了彩绳记的门面里。 “这是噎到了,快去叫大夫”胖掌柜焦急的声音从后院传出。 “这,刘大夫去团结村看病去了,那团结村离咱们镇上骑马也要一刻钟啊” “怎么办怎么办” “触 发随机任务,救助被噎住的张德,奖励白银一两,开放救治技能。” 好家伙 陈月当即向着后门走去,透过门帘看向后院,一个小男孩此时脸色发青,坐在躺椅上,地上还掉落了半个苹果,看样子,是吃得太急,被苹果给卡住喉咙了。 就在陈月看向那小男孩的时候,空中出现一个箭头符号,指向了他的喉咙。 “那个,我能试试嘛” 陈月心中有些忐忑,但是一想到那个尖头符号所指的位置,在气管靠上的位置,如果按照以前网络上流传的海姆立克急救法,应该可行。 掌柜的此时满头大汗,可拍打了半天,孩子的脸色却越来越青,大夫更是远在天边,难道就真的让他唯一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 听见陈月的话,他愤怒的想要让她不要开玩笑。 但, 看见她眼神中的认真, 罢了罢了,或许,让她试一试又怎样。 “小月你疯了” 牛妈拉着女儿的手,想让她回来,这可是人命,别说是试一试了,就是看热闹,人死了,掌柜的迁怒起来,也是自家所不能承受的。 陈月手中也满是汗水,如果方才只是想要完成任务,那在她看见那小男孩那渴望的眼神时,她知道,她想救下他。 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第三章 救人为大 陈月走到那张躺椅边,半蹲着在地上,将那脸色青紫的小孩给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双手环抱,用右手拇指掌关节顶在小孩的腹部,左手按压在右手拳头上,向上向内,迅速冲击十次。 “咳咳哇哇爹爹” 随着一块小苹果块从嗓子眼里飞出来,小男孩整个人深深的吸了口气,开始挥舞着双手冲着他爹哭喊。 陈月看着系统背包中的一两白银和那医疗急救两个字的亮起,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成了好,成了就好。 牛芳此时则是快步从身后冲上前来,将陈月搂到自己身后道: “掌柜的,方才都是我家幺女她不懂事,现在看来您孩子好了,那我们就先回去。” 说完,宽大的手拉着陈月就往外走去。 白胖掌柜见了赶紧道: “哎呀牛妹子你这不是在埋汰我老张嘛我老张也不给你来虚的,今日感谢你女儿救我这胖小子的一条命,将来这有啥帮的上的,尽管来找我老张,万账房你来。” 一身穿深灰色长衫的中年人走上前来, “掌柜的,有何吩咐” 白胖掌柜侧过身去低声说了几句,便看那账房多瞧了陈月两眼,点了点头。 牛芳得到这句话,脸上顿浮喜色,但又想到了方才那危险的境地,自己女儿若是没有救下这小男孩的后果,脸色又是一白。 总之,陈月偷偷瞅见,这牛妈脸上是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变脸的功夫赶得上川剧变脸了。 “多谢张掌柜。”牛芳紧紧攥着陈月的手,接过了一个菜篮子,里面盛满了还未编织过的彩线,这是牛芳接的材料,往日里工钱一般都在彩线下面,不过彩绳记的工钱一向都是点的清清楚楚,给当事人看过才压箱底的, 牛妈这会儿还颇有一些后怕,倒是没清点,当然了,她也相信,自己女儿刚刚才救下掌柜的他儿子,应是不会在钱财上哄骗她的。 等到走到了陈爹做活的地方,牛妈才渐渐的平稳了下来,攥着陈月的手也不再微微颤抖。 陈月心中有些愧疚,她的便宜老妈似乎是真的吓到了,毕竟,这里不是现代社会,有权有势的人,想要你的命,那是轻而易举,可,她不后悔救人, 顶多就是后悔, 应该披个马甲啥的 “芳儿,你咋来了”陈爹听见工友说他媳妇来了,赶忙从院里走了出来,他这接的活就是帮人修火炕,当然了,关键的他不会,但是按照师傅的要求砌泥巴他还是会的。 这样没啥技术的活,自然也不会给太高的工钱,不过主家管饭,虽然是糙米饭,但那也比耗费家里的粮食来的划算,里外里,这不就省下两个人的口粮了。 牛芳眼睛有些湿润,伸出手拍了一下陈爹的肩膀。 那常年下地的掌力,硬是让陈爹这样的大汉都忍不住的一个踉跄。 “你个虎娘们,干啥呢” 牛芳本来看见陈爹踉跄还有些不好意思,听见这话顿时来气了,伸出手来,在陈爹的腰间狠狠的拧了一把。 “哟哟哟轻点,轻点,我错了,我错了” 牛芳翻了个白眼道: “你都不知道你女儿她刚才多虎了吧唧的,就彩绳记那掌柜的,记得不得,估计你也不记得,他儿子眼看快呛死了,你女儿上前就去揍人家,还揍得老狠了,当时都快把我吓死了” 陈爹听见这话,倒是没先言语, 摸了摸后脑勺,看着陈月道: “是挺虎的,随你娘” 牛芳站在一旁,脸色就像是打翻的墨汁,只是瞧见那院内有人偷偷的向外瞧来,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硬笑道: “运气好,硬是让她给弄出来了,掌柜的说谢谢咱,有啥帮的上手的直说。”最后一句话牛芳压低了嗓音,若不是陈月就站在她的身旁,估计连她说话了都不知道。 陈爹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他们两口子一辈子地里刨食,有想法做点别的,可乡下人在镇上没点根基,做啥都有顾忌,现在有了这句承诺,虽不打算用,可这话放出去,那就已经是一种保护了。 “知道了,这活还有天就结束了,到时候我叫小蛋和我一同回家商量。” 至于大儿子陈壮,怎么说呢, 陈爹觉得,不说话的木工活真的适合他。 牛芳得了准信,也就不多耽搁,家里虽然秋收完了,但地里空着也可惜了,种点萝卜冬天也能加个菜,至于别的,一是天冷了,种了也活不下来,二来,牛芳也的确不知道该种啥,反正村长家种啥她 就跟着种。 牛芳在前面种萝卜,陈月跟在后头,提着小水桶浇水,周边地里的婶子们都不免的多看了两眼,要知道,这陈家的小姑娘一天到晚的要不就在家,要不就跟着村子里的人去镇上溜达。 做事, 还真的罕见。 “陈月,今儿你咋跟着你娘来种地了,你家大壮哥呢” 说话的女人穿着一身短打,和男子的打扮颇为相似,听周围人都叫她江大姐,这人陈月听她娘讲起过,嫁过来第二年,男人就去打仗了,前脚刚走,江大姐后脚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等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军营里来信,说她男人打仗牺牲了,赔了十两银子,连个尸首都没有,送钱的人前脚刚走,后脚她婆婆就带着小叔子上门来要把她赶出家门,说她生的娃不是他家的。 江大姐当即对天发誓,若是对不起她当家的,天打雷劈。 可她婆婆不信,要让她将那十两银子给交出来,还让她滚出她儿子的房子。 最后村长看不下去了,请来了她婆婆的族长,一行人商议后,宅子收回给她婆婆,那十两银子给江大姐抚养孩子使用,但前提是不得再嫁。 江大姐同意了,从此以后,种地持家她一人包了,孩子如今十岁,和陈书一样,在镇上的书院读书,听说成绩还蛮好的。 不过,这江大姐和牛芳一向不太对付,两人年轻时暗自比较谁找的汉子好,婚后又比谁先生下孩子,后来,江大姐出了那样的事,牛芳倒是没有落井下石,最开始还送过好些菜。 只是后来牛芳心疼小闺女,糊弄外人说的那番话被江大姐听见后,慢慢的和牛芳疏远了。 一开始牛芳还不明白,后来才反应过来,这江大姐是觉得自己想把自家女娃赖上她儿子这个文曲星。 当即在家里将死活不读书的陈壮给骂了一顿,然后耳提面命告诉小儿子蛋蛋,一定要好好读书,为了姐姐争口气,若是比不过那张大姐家的,回来就等着棍棒伺候吧 所以陈月看见这江大姐,只得害羞的一笑,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娘叫自己做啥,她就做啥。 牛芳倒是瞧见了那张大姐和自己女儿搭话,不过她不在意,开玩笑,小月那般机灵的孩子,还能对付不了一个她 “你这孩子也实诚,你娘都打算把你养大了换彩礼钱,你还来帮忙做农活,要我说,你就该好好在家待着,那也是他们应该养你的。” 陈月看了一眼张大姐,似笑非笑。 “我娘啥时候说要将我换彩礼钱了,大娘你莫胡说呀,再说了,听爹娘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吗我娘怜惜我身体,才不让我下地,怎么到了大娘嘴里,就变味了,你不让你儿子下地,难道也是为了将来嫁个好姑娘嘛” 张大姐一听这懒妮子竟然反驳自己,当即瞪大了眼睛,嚷嚷道: “谁不知道你这女娃懒得似猪一家人都指望着嫁出去卖个好价钱好给你那事事蠢笨的大哥贴补娶媳妇” 没等陈月回击,只觉得身后一团黑影冲了过去,再一回头,只见方才还站在身前的张大姐被她娘牛芳给压在地上抽嘴巴子,两人翻滚在一起,各不服输。 不过,瞧着那四周围观的村民们,陈月赶紧半蹲着,伸出手去拉着她娘牛芳同志的衣角道: “娘呀你快别和张大婶打了张大婶长年自己一个人种五亩地,那力气你咋比得过张大婶要编排就让她编排去吧女儿知道娘您疼爱我就行了 哎呀张大婶你快别打我娘了我们帮您种地种就是了” 陈月一边哭唧唧的说着,一边看见有几个老爷爷向这里走来,连忙将她娘给拉了起来,张大姐以为牛芳被劝服了,想趁着她不注意将方才的痛给双倍还回去。 周围人只见牛芳似乎好不容易从张大姐的手中挣扎开来,那地上的张大姐却好似发了疯一般的,站起来就要一巴掌甩到牛芳的脸上去。 “住手” 一道苍老但却浑厚的声音响起, 一旁看热闹的村民们这才停止了看热闹,上前去将两人给拉开来。 “啊啊啊啊贱人贱人”被拉开的张大姐嘴里依旧嚷嚷着脏话,这些年谁见到她不尊敬她一个人带孩子,谁见到她不夸赞一句将来状元的娘 今天竟然被她一直看不上的牛芳这贱人给骂了,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村长您看看这张大姐让俺家小月给她帮忙,小月说她听俺的,这女人就在俺家小月面前撒泼,要不是我来得及时,我家小月这细皮嫩肉的,还不知道被打成啥样” 周围的村民们也都嘀咕着呢,这张大姐平日里仗着自己是守节的寡妇,可是没少让村里人帮忙种地,有时候大家忙不过来没去,她的确是会背地里骂骂咧咧几句。 估摸着这次是想仗着长辈的身份教训陈家小月,没想到被牛芳给听见,那虎娘们哪能让 家里的金钵钵被别人给欺负了去 两人扭打起来,那也再正常不过了。 乡下女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那是常见的,只是,大家心中对帮张大姐种地这事更加抗拒了,帮一时是情分,哪有帮一辈子忙的 村长这几年也是没少听自家婆娘在炕上说那张大姐越发的不像话,今日瞧见这事的两人都是村里烫手山芋,便也不想多管。 只叫两人答应不再闹事便是。 张大姐好日子过久了,今日下田翻地本就十分的疲惫,再加上怒火攻心,听见这话,竟生生的气晕了过去。 “触发临时任务:救治中暑的张大花,奖励查漏补缺称号。” 牛芳瞧见晕过去的张大姐,也有点不敢相信,有心觉得她是装晕的,可又明白她那个脑子怕是想不出这么好的办法来。 “娘,是不是中暑了张大婶好像没戴帽子”陈月拉了拉牛芳的衣角道。 “呀,可能真是中暑了。” “这么热的天,不戴帽子下地,她不中暑谁中暑” “她今儿来找俺家老大想让帮忙翻地,我能不知道她,帮她翻地光一个谢谢,连口水都不舍得给你喝的,直接把她打发了。” “哎,她还来找过俺家的。” “俺也是,俺也是” 大家伙一对,好家伙,合计着这张大姐是压根没打算自己下地,这实在是抓不到人了,才自己下地,结果眼酸别人有孩子帮忙,非去打搅人家。 这头婶子们聊得起劲,那头陈月将自己的帽子给摘了下来,盖在张大姐的头上,接着用水壶里的水灌进她的嘴里。 “小月,你在干啥呢” 牛芳瞧见了陈月的举动,不由得低声问道。 好在这张大姐虽是久不劳作,可身子骨还算是可以,一壶凉水灌下去,眼睛便微微睁开了。 这下牛芳也顾不得询问了,一把将陈月给塞到自己身后,顺便将帽子给薅下来,她可不想小月和她张大姐扯上什么关系,这个女人就是个死脑筋的,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瞧见张大姐醒来,众人也没有热闹可看,遂即散去。 而陈月坐在自家的小板凳上,点开了那个所谓的查漏补缺称号。 一看说明,乐得合不拢嘴。 第四章 好家伙 陈月按照简介里的描述,将称号给戴上后,整个世界忽然多了不少东西。 比如此时牛芳炕上散落的没有叠好的被子,上面多了一个十分醒目的白色感叹号,早上吃完饭后只大概擦了擦的餐桌,比牛芳还高两个头的木柜顶部,放眼望去,整个厢房里充满了白色的小小感叹号。 实在是太影响生活了 陈月试图将称号给取下,却发现上面有一行浅灰色的小字显示该称号戴上后,需满一年才可卸下。 你在玩我吧 陈月佛了,两眼放空坐在小木凳上,牛芳见孩子有些呆愣,心中不免担忧,不会是方才被张大傻子给骂吓到了吧 “小月,小月小月” “啊啊娘,我就是想着,反正现在也没事做了,我把家里给收拾收拾吧” 最好把这些感叹号给全部收拾完,然后恢复成正常的世界 牛芳有些感动的看了小月一眼,孩子大了,知道心疼娘了,知道帮忙收拾了,不过,相对于收拾屋子,她更愿意这孩子多编一些彩绳之类的,将来就算是嫁人了,手里有个活计在,婆家人就不敢小瞧了去 只是,这家里已经好些时候没有仔细打扫了,也是时候好好清洁一下了,不然等老陈回来,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时间做这些。 “成,那咱们开始收拾吧” 陈月赶紧将正从炕上挪到炕边穿鞋的牛芳给拦下,笑着道: “娘,这点小事,就让我来就行,咱们昨天不是拿回来有彩线吗你把那个按颜色理好,等我打扫好了,就来编彩绳。” 牛芳听了后,才惊觉,自己早上出门前还想着的整理彩绳,回来之后竟是忘了个精光,但一向机智的牛芳是不会承认自己忘记了的。 顺势点头道: “那你好好做,娘先理线,等娘理好了,就来帮忙。” 陈月提着一桶水和系统奖励的用不破的抹布,站在这充满了感叹号的屋子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冲啊 牛芳将彩线从框里拿出来后,发现下面竟然还有一个信封,她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打开来,里面放着一封信,上面写了几句话,牛芳沉默了,看不懂,略过。 而最让牛芳惊喜的是,这信封下竟然还有五个十两的纹银。 不夸张的说,这是牛芳从出生以来,见过最大的一笔钱了,当年她的聘礼也才二两银子,和一些粮食野味,那还算是村里拿得出手的聘礼了。 现在虽然银子没以前那么值钱了,可五个十两纹银,那也是足够令牛芳呼吸急促,四处张望看屋子房门关好没的程度了。 甚至一度产生了,要全部买地,然后租赁出去,坐在家中收租的包租婆生活了。 “一定要读书,读书才能改变我们陈家的命运。” 想到公公去世前的这句话,牛芳冷静了下来,这钱,还是等当家的和小蛋蛋回来商量吧 陈月此时正在擦拭堂屋里最后一个感叹号,哦不,是污渍。 一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粘在炕边的糖渍,经年累月之后,已经和炕本身的颜色融为一体,要不是提示,陈月觉得自己就是再住上十年八年的,也发现不了。 当前房间清洁程度100100,解锁发放,怎么也不坏的苕帚一把 好家伙, 合着这苕帚还是个隐藏物品,看了一眼在背包中的苕帚,嗯,长得和家里的那把几乎一模一样好的,完全就是同一把啊 “娘,我去别的房间打扫了。” 牛芳看了一眼瓦亮瓦亮的房间,不由得想起了这房子刚刚起好的那年,自己还是个刚新婚没几年的小媳妇,老陈也还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家里吃饭都是公公掌勺,平日里只要做做清洁就行。 后来有了孩子,公公去世,第二个孩子的出生,生活一下就快了起来,仿佛稍微慢一点,就会被什么怪物给吃掉,不知不觉,十几年就这么过来了。 想到这里,牛芳不觉的将自己的双手伸到眼前,一双宽厚的手,手指发粗,上面遍布着老茧,还有一些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伤口,摸上去,就像是稻草一般的磨人。 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流过眼泪的牛芳眼角湿润了。 刚刚得到一个新苕帚的陈月,倒是没有不开心,现在这个条件,有个不坏的抹布,不坏的苕帚,至少也能省下点买它们的钱不是,而且,经试验证明,这抹布实在是太好用了,只要不是特别老的污渍,只需轻轻一擦就好了。 提着水桶,陈月又进了自己的房间。 紧挨着正北厢房边的小房间,只有厢房的一半宽,进门右边放着个大箱子,正对着的就是她的炕,小小的,不过根据记忆,小虽小,但是挺暖和的,屋子平日里就她一个人进出,倒是不怎么脏, 只是踩在凳子上,用苕帚将梁上面给扫了扫,然后将窗户擦了擦,这系统出品的抹布就是好用,擦到窗户纸都不会破,可以毫无顾忌的擦窗框。 当前房间清洁程度100100,解锁发放,怎么也不坏的大木箱一个 当前房间清洁程度100100,解锁发放,怎么也不坏的木盆一个 当前房间清洁程度100100,解锁发放,怎么也不坏的木凳一把 把家里都打扫一遍后,陈月看着背包中的物品,和家里的东西都长的一模一样,看来不是她的错觉,是系统贴心的安排啊。 将家中的物件都默默的更换好后,陈月看着整齐干净的院子,觉得好饿。 饿得前胸贴后背,刚才沉浸在现实版家务小游戏中不可自拔所带来的快乐过后,则是现实版的饥饿所带来的肚子冒酸水的体验了。 而此时,天也已经暗了下来,仅仅三个房间,一个小院子,就花了陈月一个下午的时间来打扫,而牛芳这一个下午则是将那五十两白银给换了无数个地方收藏,然后又挖出来。 母女两此时都饿了,可厨房里甚至连火都还没烧。 牛芳觉得自己一走出房间,这五十两白银就会不翼而飞,只好让陈月来暂时行使厨房的使用权,当然了,是有条件的。 “柴火不要用多了,水不要倒多了,多了红薯好的慢” “知道啦”个鬼 陈月虽然是个爱玩生活小游戏,动辄修仙种菜,氪金做菜,将小人的厨艺氪到顶级,但现实生活中,她最拿得出手的就是煮泡面,加很多肉丸的那种。 以至于,当晚的蒸红薯,竟生生的蒸了快一个时辰。 陈月拿去给牛芳时,她已经呈大字型躺在炕上,鼾声如雷。 好在,牛芳会辜负她的辛苦劳作,可系统不会,在红薯蒸好的第一时间,系统就将它的奖励发放了。 激发技能 烹饪0蒸1100 一些蒸菜的经验出现在了脑海之中,至少,下次蒸两个红薯,陈月再也不会倒一海碗的水进去了。 由于这两天牛芳仿佛得了离开厢房就会疑神疑鬼的毛病,陈月干脆趁此机会将家里的活都给揽了下来,想要知道,擦桌子一级会有什么不一样,更快更强擦完的桌子会散发香味 这天,牛芳盼星星盼月亮的老陈和小蛋蛋终于回来了,当时都晚上八点过了,陈月躺在床上正盘算着自己的技能,有哪些离一级比较近的,就听见大门传来敲门声。 “芳子,开门,是我,老陈。” 陈月赶紧下床踩着布鞋,走到院门口开门,只看见老陈怀里抱着个啥,身旁站着个白白嫩嫩的小正太,此时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嘴里还念叨着: “我姐咱两不是说好了,你每周都来镇上看我,你看看你都几周没来了”陈书嘴里念叨着,可手却自然而然的朝着陈月的手握来。 “我都想死你了姐姐” 不知是月光太美,还是孩子太可爱,陈月竟然开始反思起了,自己为啥不去看小弟这件事,唔,想起来了,因为她是穿来的虽然记忆很清晰,甚至连知道原主放弃的原因是觉得日子太苦,要去现代生活。 可,还是会忍不住的怂。 陈月摸了摸小弟的头,嗯,和原身记忆中的手感一样q弹呢 “娘在屋里,爹你快进去吧。” 陈爹将怀里的东西给放在了厨房里,然后小心的将门关上,快步走进了堂屋。 陈月一边揉着小弟的脑袋,一边问道: “最近考试怎么样啊爹刚才拿回来的那是啥” 陈书顶着一双像狸花猫般的圆鼓鼓的眼睛,眯了眯笑着道: “小意思,这次院考又是我第一,听俺娘的把那人给死死压在第二”然后又捂着嘴偷笑,“爹那是拿回来的小母鸡,路上听爹的意思,好像是没花钱的” 趁着堂屋里的两人还在商量,陈月领着小弟洗漱好,才仔细的将院门给上好,然后转身和小弟一起蹲在窗户下偷听。 还没听见两句,牛芳就开口让两人进去: “又蹲在窗户底下,你俩给我滚进来。” 陈月和小弟相视一笑,干脆推门进去。 牛芳坐在炕上,面前放着那五个十两的纹银,看了眼陈月道: “我和你们爹商量了,这钱,是小月赚来的,如今就当是我们借的,将来家里宽裕了,便还给你,你也不必多说,若是不还这笔钱,你爹估计一辈子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说着将两个十两推出来, “二十两,咱们家买地,村里的良田五两银子一亩,离水渠远一些的三两,咱们家怎么买” 陈月有些诧异,牛芳竟然比现代有些家长还要开明,家里置办产业还要询问孩子们的意见,不过她没多说,毕竟村里的租赁情况她并不清楚,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一向不说话。 倒是陈书念叨着: “娘,咱们还是买近一些的,你不是说,往年收成不好的时候,全靠水灌,那离得远的地,始终不及,姐,你说呢” 发布任务:种田,第一步,买田是否接收 哎任务还可以不接受吗 陈月很想知道不接受的后果,但身体却诚实的选择了接受任务。 “我也觉得,良田起码不愁租。” 牛芳本想着买两亩良田,剩下的买便宜一点的,可孩子们都说了,她自然不会反驳,反正这家业将来迟早都是他们的。 “那成,咱们明天就去买地。” 第五章 拿来吧你 买地,古往今来,那都是一件大事。 牛芳当晚一晚上没睡着,高兴的,她牛芳自从嫁到陈家来,几乎没过过啥富裕日子,更是想都没想过买田, 一天到晚的,手里的钱还没到手,去处就已经安排上的人家,今儿个要买良田四亩。 不光是牛芳兴奋,村长也挺惊讶的,将一张老旧却保管得非常好的地图拿了出来道: “这是咱们下河村的地图,这些框起来的都是有主的,挨着河边的肥田五两银子,没有挨着的三两。” 说完,便后退一步,不再言语。 买田这种大事,最好不要插嘴,否则将来出了问题,他十张嘴也说不清,隔壁村村长就是这样晚节不保的。 牛芳将自己想了一晚上的几块地给点出来然后交了银子,拿了一份地契,这地便成了。 办成后,陈爹将菜篮子给放在了村长家,里面是家里仅剩的八个鸡蛋,陈家不养鸡鸭,寻常都是换的蛋,这礼算是可以了。 村长看着鸡蛋,又看了眼地图道:“这地往日无主,或是有人种些个小菜,待会儿叫你婶子去打个招呼,菜可以种到冬天,但得帮你把地翻了。” 陈数笑着道谢,这村里能有闲工夫找空地种菜的,无一不是家中人口众多的,他家,还真的不好说话。 陈月暂时不知道这些道道,只知道,自家的地买下来了,明年开春就能耕种了。 待到晌午时,陈家买地这件事便成为了村里的闲谈重点。 “这陈家哪来的钱买地” “莫非,那张大姐说对了这牛芳莫不是真的把那小月给卖啦” “嘿快别胡咧咧,孩子的名声就是被你们给败坏了” “咋是我们败坏的那不是” “那不是啥哎呀,各位老姐妹们,来,吃点瓜子。”牛芳睡醒一觉,揣着家里仅存的葵花籽,来到村头的大树下,挨个散去。 “牛芳,你家买地,这事真的” 牛芳嘴巴紧抿,嘴角却是已经疯狂上扬: “嗨呀,是买了四亩地,我们家不是一直都盘算着买地,正好老陈他这次回来,钱够了,就想着买了呗” 牛芳和老陈说好了,小月救人这事不能说,免得村里的长舌妇胡咧咧,到时候反倒让掌柜的厌了。 一口咬死了,是往年攒下的钱,如今够了,才买的。 陈月现在也是看着系统奖励的,简易化肥配方发愣。 可提升作物产量10 陈月看着最后这句话,有些发愣,百分之十,要知道,陈家人每年种地纳了税,卖了粮食后,那得来的钱除开小弟的学费生活费,几乎是没有结余的,甚至还有些不够,这也是牛芳为啥有空就编彩绳的原因。 如果能够产量提升百分之十可这产量在地里,有变化人可是都能看的出来的。 可这事应该怎么做才能够不显得刻意呢想来想去,从早想到晚,陈月都没想到办法来。 陈书的假期只有一天,帮牛芳看了一遍地契确认无误后,也就坐着村里的拖板车去镇上了,毕竟那住宿和伙食是交了钱的,多吃的那都是赚的。 剩下三十两银子,牛芳和老陈也不放心放在家里,这刚刚买了地,万一有那没良心的起了坏心眼,翻进来偷钱,那可就惨了。 所以,趁着晌午的功夫,两口子带着陈月也去镇上了,有钱了,这次是坐的牛车,一个人一个两文 陈月和牛芳先是去将钱存进票号,然后娘两在镇上逛了逛。 镇上就一条商业街,卖酒的,卖米的,小饭馆,还有彩绳记都在这条街,铺面背面则是民居,满打满算,镇上也就横向三条街,纵向几条小路和分叉口。 小弟读书的地方在镇上的西北边,有一个小小的四合院,里面正传来朗朗的读书声,陈月没有进去打扰,她只是环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像小弟那般,吃住都在院子里,毕竟是少数, 稍微条件好一些的,中午都会自己带饭,或者是走路回家吃,毕竟,根据小弟的描述,那书院的饭菜,可能也就比连吃几天蒸红薯要来的好一些,肉什么的,那都是十天半个月才有一些的。 要说书院读书的人没钱吗除了像陈家这样,咬紧了牙送孩子去读书的,大部份其实都是镇上的人,他们倒是不指望孩子结交人脉,考中举人啥的,单纯的就是想让孩子识字,将来签契书不会被哄骗了去,最好还能当个账房先生。 陈月也觉得这地方的读书氛围不算浓厚,好在小弟的目标从来不是别人,而是碾压张大婶的儿子,所以倒是出奇的 刻苦。 以至于王夫子对他报以厚望,觉得陈书或许就是他扬名的那个好苗子,当然了,宝贝不能全压在一个人身上,张大姐的儿子也是被即以厚望的。 “阿姐,娘,你们怎么来了” 陈书正准备在厨房外吃饭,便听见好友说他母亲在外面,当即放下了已经吃光的饭碗,跑了出来。 陈月看了一眼陈书那毛茸茸的脑袋,心中暗念,要忍住,要给小老弟面子,可不能在外人面前摸头。 而是看着他笑了笑道: “娘和我打算来镇上逛逛,本不打算打扰你温书,只是走到这附近了,恰巧看见你们下学,想着万一你出来溜达呢。” 陈书扁了扁嘴,他可不信,要是想见他,早上同他一同上镇上不就好了,估计是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事吧 “娘,夫子方才对我说,明年,我就可以去试试院试,不过把握不大,可能就是去尝试一下。” 陈书将话传递到了牛芳那里就不管了,夫子若是早一日告诉他这件事,可能他当场就否定了,只是,昨日母亲叫他,有啥机会都去尝试,家里如今已经无甚负担,让他不要担忧。 陈月听见这话,倒是重新上下审视了一遍小老弟。 才八岁出头,明年也才九岁的孩子,就去参加考试了着实是有些魔幻啊 夫子也知道他的情况,让他去试试,恐怕是觉得有把握,这陈书读书虽也有几年了,可这样的话,也算是有天资了吧 “知道了,你只管安心读书,家中的事情有我和娘。” 知道陈书这孩子有午睡的习惯,陈月让他先回去,毕竟,再怎么有天赋的孩子,如今也只是一个身高才一米三左右的小屁孩 牛芳只觉得最近这日子真是,顺利的不可思议,大儿子去学艺,二女儿懂事了,小儿子明年就要去参加考学。 “娘,咱们走吧。” 陈月将一脸呆滞的牛芳给拉走,和陈爹在镇门口汇合,他爹手里拿着她吩咐的白糖,油之类的。 牛芳还不知道这事,看着陈爹手上的东西,只以为是他自己买的,顿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坐上牛车去了。 被莫名其妙瞪了一眼的陈数有些莫名,但是这么多年来,媳妇说了算的习惯已经深深的刻进了他的身体,也只是有些委屈的抱紧了东西,紧跟在后。 目睹了一切的陈月,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厨艺技能,就靠你了,亲 到了家,陈爹靠谱的将包裹给放进厨房,然后再奔向的厢房去,陈月跟在身后,赶紧溜达进厨房。 她今天要做的就是蒸玉米馒头,红薯馒头,还有咸菜。 这些都是上次蒸红薯给蒸出来的经验,经过这些天的经验值,她的厨艺也紧跟着略有上涨,别的不好说,至少蒸出来是软糯香甜很简单。 今天上街逛了一圈,镇上居然没有卖早点的地方,一开始陈月还有些担忧,后来发现没人卖早点的原因是因为,唯一的饭馆厨子不爱做面点,毕竟揉面累得很,他们饭菜生意都做不及。 这难道不是天赐良机吗 想到这里,陈月便赶紧的开始嚯嚯了。 堂屋里, 牛芳朝内侧躺着,一声不吭。 陈数小心翼翼的坐在炕边,看着自家媳妇道: “芳子,是我错了,你说,哪个买错了,我马上去换”一边说着,陈数一边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陶瓷, “别和我这种傻子生气,来,媳妇,去年你不是说想要这个雪花膏吗咱们家现在有钱了,你可着劲的用” 牛芳躺在炕上,越听越糊涂,这老陈啥意思 他自己去买了一堆好东西回来想吃,还问我哪个买错了可没等她想出个啥来,后面的那句话就瞬间戳中了她的心。 跟着这老家伙十几年了,日子再难过,她也没想别的,这都是为啥,是,为了孩子她承认,可更多的是,这个男人把她放在心上,去年她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这男人可以记在心里记一年,有条件了,就去买。 想到这里,牛芳也不生气了,家里条件好了,买点糖,买点油咋了就当是庆祝家里日子转运好了 想到这里,坐了起来,靠着墙,笑了笑道: “雪花膏呢,拿来。” “嘿嘿,这里,来,媳妇,我给打的洗手水,洗好了我给你涂。”陈数将水盆放在凳子上,守着牛芳道。 陈月还不知道这两口子的腻歪,她此时正守着自己的第一锅玉米面馒头呢,当然了,包子她也是想做的,不过得先看看镇上的消费能力再说。 陈月看着做出来蓬松馒头,张大嘴狠狠的咬了一口,甜,软,暖。 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她回到了上学时门口早餐店,只是睁开双眼,入目的还是那个,非常 干净整洁,但绝对不现代化的厨房。 吃着馒头的陈月眯了眯眼睛,小镇居民,你们的钱,拿来吧你 第六章 去镇上 一夜好眠。 陈月将家里给全部打扫一遍后,又将唯一的一只鸡给喂了,打开灶上的盖子,昨晚上留的几个馒头已经不翼而飞,站在灶台前,陈月叹了口气。 “好家伙,昨天可是剩了足足八个馒头呢,不过,看样子做馒头卖该是可行的,一个玉米面馒头的成本一文钱,若是红薯味的,更是只要八厘钱。 看着这天渐渐的冷下来了,这暖呼呼香喷喷的馒头,若是运去镇上卖,走不到地方就凉了,不如在镇上租一个小铺子的好,现做现卖,那叫一个方便。 租久了用不着,左右小老弟明年也要考试了,说不得到时候考中了,还得跟着去县城。 陈月一边在心里头思量着,一边搂紧了自己的衣裳,这才离秋收几天,早上的天气就已经开始带冷意了。 这具身子之前虽是不怎么做事,可家里也的确是没啥有营养的,也就靠着一个星期一个的鸡蛋将就吊着罢了。 所以这一旦开始降温了,那从脚开始冷到头的感觉,着实是折腾到她了。 就着昨日买的红糖,煮了一碗红糖鸡蛋面,听上去很鬼畜,实际上一碗下肚,整个人都暖洋洋起来了。 “小月,咋这么早就起来了,这天气冷得很,你快回炕上躺着。” 牛芳从院子外进来,瞧见了正在洗碗的陈月,赶忙的催促着。 好家伙,陈月总算是知道这身子咋这么虚弱还这么胖了,是的,胖,陈月她一米六左右的身高,体重估摸着能有个一百三,不过在村里,这可是人人都羡慕的,白白胖胖,那证明人养的好啊 可实际上呢,这就是个虚胖,体质可是一点也不行的绣花枕头。 “娘你大早上的去哪了啊”陈月将手中洗好的碗筷给收拾好,也跟着问道。 牛芳听到这里,嘴角咧开笑着道:“还不是你大哥那傻子” 牛芳你嘴里说着傻子,可脸上的笑容可是实打实的啊,女人,你可真是口是心非 大概是看见女儿脸上的探究,加上这也算是一件喜事,牛芳招呼着陈月进了厢房,上炕将被子盖在两人腿上后,才笑得像是个偷到了鸡的狐狸一般说: “你大哥不是在镇上学木工嘛” 陈月点点头,是啊,这才去了估摸着有半个月来着 “本来吧,这学木工是要先伺候师父两年,然后师父看你的诚心再决定教你多少本事。” 嗯,两年免费劳工,还可以选择性支付工资,啧啧,这简直是深谙资本家之道啊 “结果他师父前几天手受伤了,手上又赶着活计,就干脆开始教你大哥打家具了,虽然不是啥好木料,但那手艺是实打实的,他能够有这样的机遇,娘我也就不担心他将来娶不到媳妇了” 好家伙,绕了半天,原来是解决了牛芳女士的心头大患大儿子的婚事,才这么开心,陈月也跟着赞同的点点头。 “大哥运气好,娘运气也好。” 不管干啥,吹牛芳的马屁,这是一条不变的黄金定律,然后 “娘你觉得我做的馒头味道咋样” “好吃,你别说,虽然是费料,不过咱们家现在有钱,你要做就做吧,也好补补身子,免得像往年那般,一入秋就长在炕上了,稍微出个门见风了就一个劲的咳嗽。” 陈月拽着牛芳的手臂开始晃悠。 “娘,你说,这馒头卖一文钱一个,有人买吗” “一文钱啊,许是有人买的,不过咱们村里有闲钱的人不多,顶天了每天卖个七八个就了不得了。” “我不是说在咱们村里,我是说,小弟他们书院外面。” “镇上那馒头运到那里都凉了,再说了,这,卖馒头要起大早,你爹和我可以起得来,你不行,你那身子骨,起这么几次,能给老娘直接躺到开春。” 陈月抿了抿嘴,眨吧眨眼睛甜甜的笑着说: “我也考虑到了,所以,咱们去镇上租房就行了啊” 牛芳吞了吞口水,扭过头来,手中还拿着编到一半的彩绳, “啥租房小月,咱们家有房,干嘛去镇上租房再说了,那租房多贵啊,镇上可不比咱们村里,干啥都是要花钱的。 你要是实在是想卖包子,咱们起早点不就好了” “哎呀娘咱们就去租半年,半年就好,再说了,大哥小弟都在镇上,咱们要是去镇上住,他们还能回家来吃吃饭,免得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一面。” 牛芳还想再讨论讨论,就瞧见陈月两手捂住耳朵,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模样,只好答应了。 老陈从村里溜达了一圈回来就被告知,自家要搬家去镇上租房做生意。 整个人都惊呆了,不过也没说啥,只说那今日去找个牙行的问问这房子,左右冬天里地里没事,去镇上闯一闯也是他多年的心愿。 三人达成一致,再一次坐上牛车去了镇上。 归功于上一次将整个镇山溜达了一遍的原因,这次牛芳下车就带着两人直奔牙行。 牙行在镇上的西南角,一个小小的铺面,上面挂着牙行两字,这都是有官方认证才能挂的,所以陈月也不担心被骗,毕竟这大周对于租赁和招工是管理非常严格的。 牙行内坐着两名中年男子,都身穿蓝色长衫,脚上穿着黑色布鞋,这也是他们的官方穿着。 瞧见陈月和牛芳直奔着牙行铺面走来,靠外的男子起身迎上前来问道: “夫人,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陈月有些惊讶于这牙行的正规,然后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 “我们想找一个带院子的小屋子,最好是离书院比较近的,然后能够接受短租,可能半年,如果院子好的话,一年也可以考虑。” 这是陈月考虑了很久才给出的要求,一来,离得近,包子卖完了可以从家里再运过去,二来,这正儿八经的铺面有些贵,且人家一般都不短租,最少也是一年起租,里外里,得多花出去起码一两银子,在家里没有固定收入前,陈月花起钱来,也有些迟疑。 “好的,我们店里正好有两间屋子适合你们,来随我一同去看看吧。” 陈月心中感慨这个中介的专业,一边有些期待,三人跟着中介走到了书院,然后从书院右边的小路进去,走了大概三分钟,中介从腰间的两把钥匙之中拿出了其中一把,打开了大门。 第一印象,好小。 陈家的屋子在村里就算是起的小的,加上厨房拢共才三间屋子,这个房子可好,进门左右两间屋子,正对着的竟然是个茅房。 “这屋子虽然小了点,但是离书院很近,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 显然,牙行是将他们当成了租房陪读的了,陈月没有吭声,他们家也的确是有学生在读书,到时候租了房子,小弟也的确很可能回来住。 陈月想了想,又道: “近的确好,只是这屋子实在少了些,先生那还有更宽敞些的房子吗” 中介被称为先生,愣了一愣,然后笑了: “成,就冲小姑娘这句先生,我带你们去看我才收的房,这房主是个做生意的,这次要去夏国做生意,让我帮忙找个短租的,但是要爱干净的,因为他那房子,怎么说呢,你们到了就知道了。” 中介一边转过身将大门给锁好,一边说着。 和方才不同,这一次,中介带领他们从书院左边的小路走了进去,方才右边的小路是泥巴整平了做的,而左边则不同,甚至有一条小小的石板路,虽然小,但是下雨时过路倒是十分方便。 陈月有些明白了,那右边的巷子估计是给家里资金不是很宽裕的学子准备的,左边这里,则是正儿八经的住户了。 果不其然, 中介打开大门,应该是为了运送货物方便,门槛左右用泥巴砌了一条小小的斜坡,推开门进去,便是一个约莫有五十平的院子,左边是厨房,右边则是仓库,此时已经锁上了,正对着一间厢房,左右各有一间偏房,最妙的是,院子里有一颗大树,就算现在已经深秋快入冬了,可叶子依旧挂着。 陈月心头十分满意,偷瞄了一眼牛芳和陈数,他们显然也十分欢喜,这屋子和村里的房子差不多大,甚至屋子的用料更好,房间窗户更多,更亮堂,而且这家里的家具更是和家里的差不多。 中介瞧见陈数的眼睛落在家具上,那家具是镇上最普通的家具,材料,款式,都十分的便宜,因为这屋子原本的家具,都被那商人给放进库房里锁起来了,这都是那商人为了出租而置办的。 也就是因为这个,有钱的人家看见这家具不乐意租,没钱的人家,给不起租金,才让这房子一直从夏末空到了深秋。 “这家具,是后来配的,虽然没有原来的好,但是,屋主说了,这后配的家具,用坏了不赔钱。” 陈月仔仔细细的将屋里屋外转了一圈,挑了不少毛病,什么,库房放着家具,根本用不了,厨房里除了灶台的铁锅,啥也没有,院子里的水井绳子都要断了 最后来回砍价后,以月租五百文的价格拿下,租约为期半年,陈月大致看了一眼合同,虽然是繁体字,不过还是能够连蒙带猜的,便让牛芳按下红手印。 中介将钥匙给了牛芳,一家三口站在新房门口,一时之间还有些不知道干啥了。 陈月拉了拉牛芳的衣角, “娘,还愣着干啥,咱去新家看看,要干的事 还多着呢” 牛芳摸着大门的柱子,看着门对面的书院围墙, 喃喃道: “对,要干的事还多着,好日子还在后头” 第七章 搬家 陈月一家人搬去镇上卖馒头这件事,村里人都不知道,也就临走那天,陈数提着一斤五花肉上了村长的门。 背脊已经有些弯曲的村长听后,笑着拍了拍陈数说: “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不安分的,去做吧,大不了还可以回来种地。” 就这样,趁着天还没亮,陈数和牛芳拖着板车将家中的碗筷粮食给拉到了镇上的房子里。 然后陈月便赶紧的去找小弟了,这多吃一天的饭,就是一天的钱,早日脱离住校,说不定还能给他补补身子,否则每次瞧见他那小巧的身子,摇头摆尾的背书,总觉得是虐待一般。 恰好,陈月前来找寻陈书的时候,夫子正在收拾书本,这一本书可是不少钱,且许多在镇上都不好寻,要不就得从彩绳记高价买,要不就得去县城的书店等,所以,每次翻看完,夫子都会仔细的将书角给抚平,然后再平整的关上。 瞧见陈月在门边朝着院内的陈书招手,便问道: “陈家小女,你有何事” 陈月知晓这位夫子是最近乡镇收费最便宜的一人,别的不知,但陈书似乎对他颇为有点小意见。 见他发问,便答: “因着我们家搬来镇上了,便想来告诉小弟一声,让他和夫子您请会,以后下学便回家来住。” 高瘦的夫子听后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陈月。 显然,他是知道,这班上有几名学生家中是比较紧张的,其中就有他颇为看好的陈书,当然了,看好归看好,减免学费什么的,是不可能的,他还要攒钱去大夏的首都邺城,那里有这个世界最好的学府第一学院 “读书是要有环境的,若是环境嘈杂,影响了学业如何” 陈书听后翻了个白眼,笑着道: “弟子久未归家,实在是想念家中父母,为此夜里也辗转难眠,如今能够日日归家见到父母,怎会影响学业还望师父不要担忧。” 陈月见此,也只得微笑望向夫子, “哼孺子不可教也,待你长大后,便明白为师的良苦用心女子之话,岂可听也” 说完,捧着自己的教科书走去后院, 陈月深吸一口气,然后猛的吐出。 什么叫,女子之话,不可听也 她从头到尾都未曾说过话好吧 陈月动了动嘴皮子,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夫子是附近镇上收费最低的,许多贫苦人家读书的孩子,大半都会选择他,在村里的名望十分的高,毕竟,对于没有读过书的人们而言,识文断字,那就是文化人了,更何况,夫子还是个秀才。 回去路上,陈月一路都很沉默,她知道,像夫子这般,仗着自己的社会地位,而随意无视女性的人有许多,只是在现代社会,大家都会披上一层伪装,显得没有攻击性罢了。 在现代,她不过是一名普通的白领,白天上班摸摸鱼,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刷刷微博,玩玩种田小游戏,然后氪金,爆肝。 这些都是,最平淡无奇的一些事情。 所以她的人生,就是这样简单快乐,唯一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买个小房子。 这样的她,来到这里。 牛芳和陈数是一对优秀的父母,小老弟是一个很可爱的正太,大哥憨厚耿直。 可这些, 在将来,都会改变。 她或许会嫁给一个商人,一个官人,或者别的男人。 但那些男人势必不会只有她一位妻子,她会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老公,或者被婆婆视为赚钱的工具虽然她现在没钱,但是有系统在,她觉得,赚钱想来是不会太难的。 想到以往看的那些穿越小说,大部份都是当什么王侯的嫡妻,生下嫡子。 这样的生活,她能接受的了吗 “叮,发现可选择主线任务” 陈月被系统的声音给吓了一跳,也从那无尽的郁闷之中回到了现实。 只看见, 陈书拉着她的手,眼怀关切的看着她。 “阿姐,你别搭理那老夫子,他那是读书读傻了,读书真正的作用是明理,他却是越读越迂腐,那天下第一书院里,还有许多是女夫子,女弟子,他可敢说她们的话不可听” 陈书虽在镇上读书,平日里跟着夫子念的书背读外,还经常借阅班上富户同学的课外书观看,所以,他知道,下河村很小,镇上很小,乃至于他们所属的山河县,在地图上也不过是小小的一个点。 所以他知道,夫子教书,但是夫子并不能育人。 陈月摸了摸他稚嫩的小脸颊。 “阿姐没有生气,阿姐只是,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结婚生子,若是可以,我也想像你一般,读书识字,走出去看看。”像上辈子那般,自由自在。 陈书的眼睛一亮,那一瞬间,他感觉,阿姐与他心意相通。 “这还不简单待我高中,便自领到那偏远之地做官,到时候我是官,百姓是民,我下令让女孩一样读书,识字” 陈月想笑, 这话说起来简单,做到实在太难, 可, 秋天的风将树叶从树顶卷落下来,缓缓的落在了陈书的头顶,他的眼神,执着而明亮。 “好,阿姐等你。” 牛芳瞧见两姐弟站在大门外,陈书似乎是说了什么,小月笑了,和平日里那种腼腆的,没有活力的笑不同, 小月笑的很开心,笑得肩头都在微微轻颤,笑得笑声能够传入院内,就像是春天里的小鸟一般,清脆响亮。 “娘午饭做好了没有啊我快饿死啦”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别管小正太将来要干嘛,如今还是先将这手里的一大碗骨头汤给喝下去才是正事。 看着碗里漂浮着的一层油,陈书对着她疯狂眨眼, 陈月将脸别过去,小老弟,别看我,这谁让煲汤技术是需要先做,才激活技能,显然,现在的她知道,煮汤要先把肉骨头的血水给抄一下了 眼看求救无门,陈书也只好将那一碗诡异的骨头汤给喝下去了。 饭后,陈书坐在椅子上看他手工抄写的教科书,是的,陈月就是这么理解的,但凡是考试要考的那不就是教科书吗 “怎么没见大哥的身影,是今天木匠坊的活比较多,不好走开吗” 陈书随口问道。 牛芳本正在洗刷的身影停了下来,而正在大扫除房屋的陈月也停了下来。 看着两人的反应,陈书有些不可置信, “你们,不会是把大哥忘了吧不能把大哥那么大一个人” 陈月沉默了,阿,一心想着来镇上搞钱,竟然将大哥给忘得一干二净 牛芳也震惊了,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股愧疚,大儿子从小乖巧听话,虽然有些呆头呆脑,但是平日里干啥都是先想到自己这个娘的,可自己竟然完全将他给忘了 “我还以为爹是出门去找大哥了,那爹也给忘了吗”陈书将书给翻了一页,后问道。 牛芳默了,老陈出门是去打探书院门口的摊位去了,这家里搬家的事情,似乎还真的没人通知陈壮啊 此时此刻,好不容易连夜将活计做完,一大早走路回家的牛壮呆呆的站在门口,他就去镇上半个月,家里发生啥了 第八章 开业 陈月将厨房里的玉米面,红薯粉都给检查了一遍,此时已经晚上八点了,小屋里,陈书还在油灯下看书,牛芳则是将明日要用到的蒸屉给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陈爹和陈壮则是在院子里将明日要用到的推车给里里外外的仔细清洁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陈月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做生意,哦不,不能叫做生意,这充其量也就是摆摊,她很有信心 “娘,咱们定价一个两文钱,会不会有些贵了” 从未做过生意的陈月对自己的手艺是非常有信心的,只是,对这个卖价的确是没什么信心,要知道,他们虽然是在镇上,可也就是比乡下人家要多些闲钱罢了,真正的有钱人的,那几乎都是在城里。 陈壮听后,将手中的抹布给仔细叠好放起来说道: “两文钱,一百文一贯,十贯一两,良田也五两一亩,是有些贵了。” “哎那,两文钱一个,三文钱两个如何”陈月有些心虚道,这馒头之前做起来贵是因为材料都是零售价买的,这次去备货因为要的多,实际上成本算下来也就六厘,卖两文钱好像真的有些黑心啊 陈数听后连声道好, “两文钱一个,三文钱两个,好,这个好,明眼人一看就会选择买两个,但咱们原本的价格在那,他们也就不会和咱们讲价,只会觉得是自己占便宜了。” 陈壮本想说什么,但在听完陈爹的话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遂即闭上了嘴,一副小妹真厉害的模样看向陈月。 照搬了小吃摊优惠力度的陈月惊了,这小小的定价,竟然也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在里面 再看了一眼已经被擦得发亮的推车,不禁笑道: “爹娘,大哥咱们睡吧,明天一大早还要起来蒸馒头呢。” 洗漱完,躺在木床上,陈月却丝毫没有睡意,忍不住点开了自己的系统界面。 看着上面显示的可发现主线任务的乱码, “主线任务,到底是什么呢完成主线任务,奖励又是什么会不会,可以回家” 抱着这样的念头,忙碌了一整天的陈月眼皮子渐渐耷拉下来,最后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次日一早, 牛芳将熟睡中的陈月叫起来,陈爹已经在厨房将火给生起来了,看见一脸困意的陈月道:“你大哥昨晚上太激动,一直没睡着,刚刚睡下一会儿,我没叫他,免得他白天做木工不专心砸到手。” 一边检查昨晚上发的面,陈月一边打着哈欠点点头,一般早上起来一个小时内,她的行为模式都会变成只做不说,等吃完早饭,消化好了之后,就会开始正常了。 有了脑海中仿佛做了上千次的经验和手感,不到一个半小时,整整三百个馒头就新鲜出炉了,陈家人当场吃掉了十个,没办法,太饿了,大早上的就起来饿着肚子揉面生火,这肚子早就饿的反抗了。 这加了糖的馒头刚刚出炉,整个院子里就飘散出了一股子香甜的味道,挨着的邻居们睡梦中被这香味勾得睁开了眼。 学子们早上七点半遍要开始早读,抽背,所以陈月赶着六点半之前就得出摊。 “大哥,你和爹一起推车,我和娘掌着蒸屉,免得倒了。” “呸呸呸,大早上,以后不准说那个字了啊大壮,你还快点,馒头到了地方吃就是了,第一天做生意,可不能迟到了” “来了来了娘”陈壮说着便将一整个玉米面的馒头给塞进了嘴里,牛芳见到翻了个白眼,张了张嘴,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默默的扶着蒸屉去了。 早上六点过的街道漆黑一片,好在街道里那些有钱的门户还会在门口挂上两盏红灯笼照亮,才不至于抹黑走路。 “还好咱们租的这里,第一个房子那里外面可没有灯笼。”牛芳在一片寂静中悄声,却带着点自得道。 陈壮没有作声,他一贯是如此,听到了便听见了,只要没有问他,他就不说话,娘说的,这样别人才不会嫌他笨。 吹着深秋早晨的凉风,陈月的表情十分严肃,她在脑海中不断模拟,如果买东西的人还价怎么说,如果有人占便宜怎么说,如果有人吃了不给钱耍赖怎么说。 来到摊位上,隔壁的面摊正在生炉,面摊上面除了面,便只有小葱和盐,除此以外,什么都没了。 “哟昨日就听这里要来新邻居,你们家这是,包子”面摊老板显然是个健谈的,瞧见一家四口固定好了板车后,靠在自家面瘫车旁朝着陈数问道。 陈月从蒸屉里拿出一个玉米面馒头递向面瘫老板道: “叔叔,我们家是卖馒头的,您吃吃看。” 被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娃拿着金灿灿软绵绵还散发着香甜气味的馒头,你能忍住不接吗 不能, 面摊老板鬼使神差的接下馒头,然后撕下一块来放进嘴里。 “好吃,好吃兄弟你家的馒头是真的厉害啊”面摊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将剩下的馒头撕成小块,一个一个塞进了嘴里,最后给自己盛了一碗面汤,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与此同时,面摊老板的吃播勾起了被香味馋醒的街坊们的注意。 那个一大早就开始飘香的罪魁祸首,找到了 一名身穿深紫色棉质长裙的女子冷着一张脸站到了馒头摊前, 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面摊老板的地方冲牛芳道: “他吃的什么。” 牛芳第一次卖货,颇为紧张,看向隔壁面摊老板,回答道:“他吃的面汤。” “这位姐姐,叔叔他吃的是我们家卖的玉米馒头,除此之外,我们家的红薯馒头也很好吃的,你可以买来试试。”陈月上前一步答道。 似乎是对于这个摊位会说话的竟然是个小姑娘有些惊讶,女子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从身上掏出三文钱,要了两个玉米馒头走。 待到那女子走后,牛芳干咳一声站到了馒头蒸屉旁说, “娘方才就是愣住了,没事,让娘来,你在一旁收钱,咱们家就你算数好。” 陈月弯了弯眼笑了道好。 做生意讲究开门单,许是因为早上蒸好后,陈家人一口气吃了十个的缘故, 接下来来买馒头的人,大部份都是四个起买,嘴里说着买回家给家里人吃,这做馒头麻烦得紧,但陈月却见到不少人一边走一边吃,吃到半路发现只剩一个后又转回来重新买的人。 第一天开张,陈月本来的目标群众是书院的学生,哪知道还未到七点,做出来的馒头就全部卖光了,要不是最后陈月留了五六个让小弟带进书院吃,恐怕陈书上学时,早餐就得吃隔壁大叔的清水面了。 要说这面摊老板也是个妙人,今儿大部分人都去买馒头了,他也不恼,只将招牌给重新改了改,推出了面汤一文两碗。 买了馒头的人家,也不想回去再烧汤了,免得到时候汤烧好了,馒头冷了,那就不美了,干脆花上一文钱,端两碗面汤回去,也算是消食了。 陈壮依旧像早上出门那样,和陈爹两人推着推车走在小路上,只是,这个时候,镇上已经天亮了,整条路已经十分明亮,再也不需要红色的灯笼来照路。 所以,回去的路上,比出摊时,感觉似乎更快了。 如果陈壮将心里的话说出口的话,陈月会回答他,不是他的错觉,早上出门到摆摊的地方,走了有十分钟,现在到家只走了八分钟。 一进门,牛芳就压低了声音对陈壮说道: “大壮,把门关上,把那个门柱子抵上。” 陈壮听后,便转身去关门。 陈爹叹了口气,一个人将推车给推到了屋檐下,然后精神抖擞的走进了堂屋。 陈月瞧着爹娘两人看向她那热切的眼神,不禁笑了道: “我今早做馒头时就数好了,一笼是三十个馒头,总共蒸了十笼,咱们自己总共吃了二十个,那也就剩下两百八十个馒头,两个馒头三文钱,那么,咱们今天应该是卖了420文。” 说完后,将一直挂在腰间的钱袋子给拿了出来,将里面的铜板给全部倒了出来,四百多枚铜板瞬间盖住了桌上大部分地方。 “乖乖小月,这除掉成本,咱们一早上赚了两百文平日里,你爹去打工,顶天了一天给六十文,而且还只有几天的活计,若是我们做的再多些” 牛芳仿佛已经看到了她在下河村盖的青砖红瓦的大房子,给老大娶了个聪明媳妇,给女儿陪嫁引得村里震惊的场面。 陈月在发呆的牛芳眼前用手晃了晃道:“娘,今日的馒头确实做少了,明日再加一笼,咱们还可以卖一些咸菜,就着咱们的馒头吃。” 牛芳瞪大了眼:“就加一笼啊那馒头娘今天已经学会了,小月你要是累了,明天妈来做,你只管算账就是了。” 陈数也连忙跟着点头道:“年纪轻轻的,见天的熬早也不行,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明日让你娘来做,出摊的时候我们再叫你。” 这早餐摊,赚的就是辛苦钱,牛芳不愿意让陈月辛苦,那就只能苦她自己,好在,对于牛芳而言,不过是起早些罢了,白日里那大把的时间,由着你睡那也睡不完的。 一番商议,陈月早上不用起早,白日里在家便折腾看能够做啥别的吃食,牛芳尝到了做小生意的甜头,如今坐在家中,什么也不做,倒是十分的折磨她。 陈月点头同意了,她也想搞个 白天卖的东西,否则这每天五点钟起来做馒头,她实在是熬不动,好在,经过今日的三百个馒头经验值,她应该是能够升级了。 借着困了的借口回屋后,陈月躺在床上,点开了人物面板。 胖乎乎的手轻轻点了升级二字。 白光一闪,陈月的系统背包中出现了一本蒸菜菜谱,取出来翻看,上面描述着一些蒸菜菜谱。 不过和她幻想中的厉害的菜谱不同,陈月翻阅后发现,这就是一本普通的蒸菜菜谱,在现代时,花几十块就能够买到的那种。 这样的菜谱,令陈月十分沮丧,尤其是在看见,那升级之后显示的经验值,烹饪蒸120910000 “你以为一万经验值就能够吓到我我爆肝帝不是白来的迟早把你升级了” 被这经验值给刺激的,陈月当即就从床上下来,将卧室给好好的打扫了一遍,然后抱着新得来的奖品累得在床上睡着了。 睡梦中,还在念叨着: “馒头两个三文钱,快来看啊。” 第九章 流言蜚语 “瞧见没,就是那个摊子。” “那个馒头摊子咋了” “他家的馒头是用的烂红薯做的,吃了要拉肚子。” “不能吧你听谁说的” “她们村的张大姐,她亲眼看见他们家把烂掉的红薯运到咱们镇上来的。” “真的啊哇,那我可要告诉当家的,别买他家” 陈月最近都在跟着陈书习字,这样才能解释她为何看得懂菜谱。 因为这段时间习字的缘故,牛芳甚至都不肯让陈月去洗碗,在她看来,只要识字了,那就是个文化人,做文化人,自然是比洗碗做饭要来得重要的。 这也导致了,这么多天过去了,陈月的系统背包中,却还是那么可怜的几样,好在,家中常用的碗筷已经替换成了看上去似乎能用很多年的系统出品。 板车也变成了莫名很省力气的板车一个。 换的那天,陈壮因为这原因,用力过猛,差点没将上面的三百多个馒头给掀翻出去。 如今天气越发的寒冷了起来,陈月裹着勉强保暖的被子,躺在床上,竟开始无比怀念乡下的那张炕,起码,烧热了之后,她可以不用死死裹着被子不放手。 自从之前她早上出门卖馒头后,回家就晕倒发烧,躺了一整天才醒来后,牛芳便再也不让她去了。 如今每日在家中,既不用洗衣做饭,也不能出门溜达,要不是能够趁着全家出门的空档,在家里做做清洁任务,恐怕她就不止现在这样胖十斤了,怎么也得是二十斤起步 瞅了一眼窗户外的天色,将小炉子上面的姜汤给倒入碗中,陈月屏住呼吸给一口气全咽下去,请一次大夫的钱实在太多了,为此,她不得不屈服于姜汤带来的怪味。 “咚咚咚,小月,开门。” 牛芳的大嗓门一如既往的在大门外响起,陈月再一次看了眼系统显示的时间,早上八点,裹着被子,踩着鞋,穿过院子,将门档给拿开开门。 牛芳像往日一般,让陈月穿好鞋,免得脚上被风吹到,然后催促陈月赶紧回屋休息。 陈壮转过身,将门关上,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陈数则是双手掌着推车,背对着陈月,仿佛很累一般的靠着墙,也念叨着:“快叫小月回屋里去,这天冷得很,快别发热了。” 陈月看着这一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今天和往常一般,三个人收完摊回来,牛芳进屋数钱,陈爹和陈壮两人在院子里收拾早餐推车。 一边想着,陈月一边走回了屋子,外面凉风吹得她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 屋外,牛芳瞧着陈月回屋后,招呼两人将推车给推到了陈壮他们屋檐下,蹲坐在门槛上,双手绕过双膝环握,眼睛看向那早餐推车。 “现在怎么办” 陈壮打开蒸屉,除了上面的是空的外,下面的好几层都依旧摆满了馒头,因为推车下有柴火烧着热水的故,所以一掀开盖子,那馒头香就飘散开来。 而此时卷着被子坐在床上的陈月,鼻尖微微耸动,看向房门外,皱起了眉头,拿出了系统奖励的棉服,穿上了牛芳绣的千层底布鞋,走出了房门。 “干啥呢盖回去”牛芳赶紧挥手让陈壮将蒸屉的盖子给盖上去,可却已经来不及了,陈月已经走出了门,看见了满蒸屉的馒头。 陈壮也瞧见了妹妹,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这一幕,只想着赶紧将盖子给盖上去,可这心里越是慌乱,手脚就越是不听使唤,盖来盖去,都没和下面的蒸屉给合上。 “别盖了,怎么回事。”陈月一只手搭在盖笼上,看向陈壮低声问道。 “没事儿,就是大家最近吃馒头吃腻了,结果娘不知道,这馒头还是按照往日里” “大哥,你说,咋回事,我信你。”陈月站在凉风中,头又开始发胀了,她双眼看着陈壮,慢声细语的问话。 陈壮看着眼前表情严肃的小妹,再看了一眼身后一直恐吓自己的老娘,干脆光棍的双眼一闭说道:“买主说咱们的馒头用的红薯都是地里面的烂红薯,还说她亲眼看见的,娘气不过,和人家争论,人家说是咱们同乡,张大姐说的,还说。” 陈月毫无波澜,“还说啥了。” “还说,人家同乡干啥乱编造这些话来骗人,肯定是你们做了亏心事,人家看不下去的,才说出来的。” 话说完,陈壮偷偷的睁开半只眼睛, 就看见小妹的脸上呈现出思索的神情,低着头看着那馒头不说话。 陈月在想, 这张大姐真的是打不死的小强, 之前中暑后,还算是休息了一阵子没有搞事,这马上冬天了,庄家户们都在家休息了,她倒是蹦跶起来了。 而且,这次她还学聪明了,没有选择直接到陈家的早餐摊来闹事,而是选择了在背地里散播流言,等到牛芳知道时,陈月相信,这流言已经传的镇上人人皆知了。 如果在流言的一开始,牛芳便能够解释清楚,那伤害便是最小的,可如今已经人尽皆知了,牛芳就算对每个买主解释,别人也只会觉得你是在心虚,是在掩饰。 这样一来,反而会越解释越难以让人相信。 不过, 她一个平日里在家务农,镇上都很少来,几乎就是在村口说说话,现在天凉了,村口大家也不怎么去了。 她的话,又是怎么传到镇上来的呢 而且,听到的人,为什么又会选择相信呢 书院里, 陈书和往常一样,看着自己好友王百年带来的课外书,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必须要得到秀才夫子的推荐信才能去院试,他早就想要退学回家自己学习了。 王百年见夫子走出课堂,连忙拉住陈书的袖口压低了声音问道:“陈书,你还有心情看书啊” “百年,怎么了” “你不知道” 陈书皱了皱眉,“知道什么” 王百年见陈书迷惑的表情不像作假,才抿了抿嘴凑到陈书耳旁道: “镇上都传遍了,说你家馒头用的烂红薯,吃了会拉肚子,当然了,这么假的话,我肯定是不会信的,但是咱们镇上傻子太多,这样的假话,信的人可不少。” 陈书将手中的课外书给关上,侧过身来看着王百年问道: “这话是谁传出来的,你知道吗” 王百年鼓了鼓腮帮子,五官都皱到了一起,这才不太确定的说: “好像是叫张大姐你们同村的,说是她良心发现,看不下去揭发的。” 高瘦的夫子此时从门外进来,瞧见了正在和王百年说话的陈书,扁了扁嘴,走过来对着他道: “陈书,我难以想象,在我的教导之下,你竟然就这么看着你的母亲贩卖发烂的馒头,实在是令人惭愧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听女人的话,如今看来,明年的乡试,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课堂内听见这话,大家顿时一片哗然,陈书可是他们之中最有希望考上的人,如今夫子的意思是,不给陈书推荐信了 第十章 姐,你真牛 王百年顿时站了起来,看着夫子道: “夫子你未经核实,就这么直接听信传言,未免不公” 王百年家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他虽从小学习不行,可家里奶奶却心疼得紧,可以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这点从他那海量的课外书就可以看得出来,那可不是一笔小钱。 “无风不起浪,若不是他们真的做了这样的事,同村人又如何会瞎说” 陈书只觉得看着这样的夫子,实在是令人作呕,虽然一直都知道,这个秀才的水平可能很水,很一般,教书也很糊弄,但是他是当真的没想到,夫子不仅上课水,连脑子也同样进了水。 “事实如何,自有官府定夺,我们陈家虽不是土豪乡绅,但也是清清白白传家,家姐和娘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蒸馒头,我一双眼睛亲眼所见,食材皆是当天采买于米家粮铺,和当天的馒头数量是对的上的,这一点,你们可亲自前去询问,至于为何有人恶意重伤,我想,自有官府来查看” 陈书说完后,便将课外书给放进了自己的布袋之中,从教室里走了出去,临走时,背对着课堂里的同学们道: “读书,不仅仅是为了识字,更是为了明理,而,一个是非曲直,没有自己的思考,只懂得人云亦云的夫子,恕我陈书,实在是难以苟同。” 书院里,大部份的学子都愣愣的看向那虽不高大,背脊却十分挺直的背影,记住了这人生中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句话读书,不仅仅是为了识字,更是为了明理,是非曲直,要有个人的思考。 王百年看着好友冲出了课堂,也直接一把将桌上的书籍给塞进了包中,紧跟着陈书的步伐走出课堂。 开什么玩笑,他爹王胖子可是早早就捏着他的耳朵告诉他,要跟紧了陈书,这就是一条在浅水里的金龙,一旦让他游进了大海,那就是随他遨游,到时候还有他王百年什么份 所以,不管这煞笔夫子怎么犯傻,他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他陈哥身边,以期将来陈哥能够看在早年的情分上,拉扯他一把。 陈月此时和陈书想的都是同一件事,这件事,张大姐一个人是肯定做不到的,至少,对于镇上的人而言,她就是个陌生人,人为什么会相信一个陌生人 除非,她有一个能够为她所说的话而作证的,愿意让人相信的人。 “是陈浩。” 陈书回到家中,见到姐姐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陈月瞧见小弟额头上的汗水,以及身后跟着的小胖墩那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表情,挑了挑眉。 看来这件事已经波及到了小弟,或者说, 这陈浩,也就是张大姐的儿子,从一开始的想法,就是一剑三雕 一来,能够打垮陈家赖以生活的早餐摊,二来,抹黑了陈家人的名声,为他娘报仇,三来,能够怂恿那煞笔夫子取消陈书的推荐信,这样一来,同期中,他便能够拔得头筹。 “居然是他那个一天到晚跟着夫子屁股后面的那个陈浩”王百年瞪大了眼睛,却还是觉得不足表达他的震惊。 “可是,陈浩干嘛要对你们使绊子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没来之前,他一直都是第一名,那个酸夫子还想让女儿和他定亲,不过这种传言,从你来后,好像就没有了。” 王百年虽然学习不好,文章做的不行,可耐不住,他的记忆力好,不过不是好在正道上,而是对一些八卦传闻十分的敏感,一则消息他听了,过三四年都能够给你说出来。 由此可见,在陈书入学前,的确是有这样的传闻在学院中。 牛芳倒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传闻,当即露出了吃瓜群众的表情,一脸认真的看着王百年。 陈月听后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合着小弟估计原本还是这夫子的预备女婿之一,当然了,听小弟方才说的,那沙雕现在估计恨不得踩死小弟,才能显示自己的正确。 这样的夫子,当年的秀才真的是考上的吗陈月很怀疑,但是没有证据,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回村,陈月看着吃瓜的牛芳道: “咱们先回村里一趟,找村长谈谈吧,对了,今日剩下的馒头,娘你拿回村里,给年龄超过五十岁的老人每人分一个,就说是没卖完,丢了可惜,别的不要多说。” “好。” 陈书看了看陈月,又看了看牛芳,再一次的心中肯定到,家里还是得听姐的,否则都不知道乱成啥样了, 至于之前陈月在家偷懒,啥也没做的日子,嗯,那都是因为姐的身体太弱了,没瞧见着才入冬,姐就裹上了棉衣吗 虽然陈书在书院里信誓旦旦的说要让官府定夺, 但实际上,陈家人要解决这件事,还要请村长出马。 “今日,张大姐可以为了报复我们而去镇上散播谣言,那以后,但凡她觉得过得不如意了,觉得咱们村里亏待她了,她会做出什么且,村长您也知道,这张大姐可没有这么聪明的脑子能够让镇上的人相信这一则消息。” 陈数站在村长身侧,屋子里烧了火盆,倒是比在镇上暖和多了,可身子暖和了,手脚却还是冰冷的。 陈月坐在堂屋的炕上,感受着久违的温暖,眼皮子便开始打架,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 炕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整齐的盘起来的老妇人,她就是村长老婆,一般村里小辈都叫她大奶奶,早年村里干旱年间,村里不少婴儿是靠着她的米糊糊才活下来。 “牛芳,你说这事真是那张寡妇干的” 大奶奶眯着有些黯淡的双眼,一只手拉着陈月,看向牛芳问道。 牛芳也知道大奶奶不愿相信这是张寡妇做的,可,张寡妇可怜,他家就不可怜了 “大家都说是张大姐说的,我也不想相信,所以来找老村长商量,这事,怎么办。” 老奶奶看着牛芳,良久,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那双握着陈月的手,更紧了。 一家人从村长家出来,路上遇见了在村口大树下谈话的婶子们。 正在聊天的婶子们瞧见了牛芳一家,当即喜笑颜开道: “哎呀牛芳,你看你,回来就回来,还给俺爹娘送啥馒头,那馒头香的哟,俺爹直说这才是人吃的,俺平时做的那都是猪食” “可不是,可不是,牛芳我就服你,往日里种地比我成,这馒头也比我成” 瞧着大家伙七嘴八舌的说着话,陈月知道,村里人都没信那张大姐的胡话。 若是信了,便不会接馒头,更不会主动和牛芳打趣。 牛芳这几日在镇上被指指点点,心里尤其难受,如今回乡,被老姐妹们热情相待,感觉整个人,从头顶暖和到了脚底。 “姐,接下来咋办”陈书有些好奇的悄声询问。 “等着瞧,这张寡妇不是仗着咱们同村的身份瞎说吗那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送馒头,那是第一步试探,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就在陈书微微低头思考阿姐究竟要做什么时,那张大姐听闻陈数一家回乡,竟主动出门想来看看他们被村里人唾骂的一幕。 只是,张寡妇满心欢喜的顺着村里的主路找到陈数一家人时,却看见被姐姐妹妹喊的十分亲热的牛芳。 那一瞬间,张寡妇甚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要告诉自己,她看错了 只可惜,不管怎么揉,这一幕都不曾改变。 这一幕深深地刺激到了张寡妇,她充上前去,扒拉开了在牛芳附近的人,伸出手来指向牛芳大声道: “你们没听说,牛芳她卖烂馒头镇上的人都恶心坏了” “你可拉倒吧你谁不知道这件事是你干的” “就是就是张寡妇你可真丢人,欺负不到人家,还去散布谣言” “你以为我们就是那傻子那么香甜的馒头,烂红薯做的出来你哄狗呢” “哈哈哈我瞧啊,就你那抠门劲,估计从来没吃过那馒头一口吧” 牛芳看着眼前这一切,再想到小月的交代,忙扭头拉着那最先说话的吴婶道: “婶子,我,我还以为大家不知道,你们,这么相信我牛芳,我,我实在是无以为报” 说着说着,温热的眼泪从眼眶奔流而出,牛芳一边胡乱的擦掉脸上的眼泪,一边说: “就凭姐妹们无条件相信我牛芳,我也没啥可回报的,今儿,反正我也收摊了,就教大家伙怎么做红薯馒头” 话音落地,原本还吵吵闹闹的婶子们顿时停了嘴,有些惊疑的看向牛芳 陈书也是在此时猛的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一直站着仿佛半梦半醒的阿姐。 “姐,你真牛” 第十一章 真香 牛芳说教,当真就教。 没和那张寡妇多说什么,带着一帮子婶婶妹妹的,在村长孙媳妇的建议下,去了他家厨房。 因为当年熬米糊糊的缘故,村长家的厨房尤其的大,竟然能够容纳下十几人还不显拥挤,让陈月不由得刮目相看。 “这红薯,咱们家家户户都有,当初啊,俺家小月也是吃蒸红薯吃腻了,烤红薯也一样,就想着能换点花样。” 陈月站在角落,听牛芳讲述所谓的红薯馒头来历,不由得有些感慨,这牛芳同志是生错了时代啊,这要是换到她那个时代去,就冲这瞎编乱造的功力,混个千字十块的买断岂不是轻而易举 好在,牛芳也知道,乡亲们对来历啥的,也不是很感兴趣,重点还是制作过程,所以也只是简单的交代了一下,便开始制作。 “红薯粉和面粉的最好是一半一半,面粉多了,这红薯味就淡了,少了,这馒头就硬邦邦的,啃也啃不动。” “粉一定要磨细点,这样吃起来才香,这和面的时候加已经晾凉了的糖水进去,接下来把盖子盖上,等两个小时左右,它的面团会变大,然后取出来,再加一些面粉,就这么一点点,然后就像平时的馒头一样分好,蒸就成了。” 牛芳一边说,一边手里比划着,看得出来,她是一点都没有藏私。 她越是这样毫无保留,厨房里的女人们看她的眼神就越亮。 早知道,这可是能在镇上做一门营生的手艺,牛芳就这样教给了她们。 那她们学会了也能去别的地方做门营生 现场不止一个人心里有这念头,村里人到了冬天,要不就去附近镇上打打零工,要不就在家编彩绳,钠鞋底,做衣裳,直到开春前才翻翻地开始忙。 这中间一段日子没有收入,大家伙心里都挺焦躁的,可也没啥别的来钱法子,如今牛芳的成功案例就在眼前,甚至连秘方都给了出来,没道理,这牛芳行,自己不行啊 心思活络起来的众人,纷纷说要回去试试看学会没,最后剩下村长孙媳妇收拾厨房。 “娘,你不是还要教秀娟嫂子玉米馒头咋做吗” 陈月瞧着牛芳已经抬脚向着厨房在走去,连忙出声问道。 牛芳看向小月,只见小月点点头,冲村长孙媳妇扬了扬下巴。 “这年纪上来了,倒是给忘了,没事儿,这玉米面馒头啊也很简单,无非是” 厨房里牛芳还在示范,厨房外,大奶奶拄着拐杖在屋檐下听着,方才人多,她没有进去,等她准备进去时,便听见牛芳单独教导孙媳妇的话,也就止住了脚步。 他们家老头子这个村长当了三十多年了,说不清为村里人做了多少事,唯一的好处就是家里的地,税要轻一些,可就算轻一些,家里大大小小十几口人的口粮,也不是简单的事。 她和老头子一辈子,都没有为家里打算,孩子们虽然口头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也是怨的,今日牛芳说的那件事,她心里明白,光是张寡妇一人办不到。 那,做这件事的,必然就有那张寡妇的儿子,年仅十岁的陈浩,那孩子是个嘴甜心苦的,可再如何也是陈家的希望。 村里从来没出过秀才,陈浩和陈书就是这一辈的希望,可今日这事 “大奶奶” 陈月走出厨房门瞧见大奶奶一脸疲倦的站在屋檐下走神,出声提醒,顺便搬了个小凳子让她坐下,一把年纪的老人,可不能摔。 大奶奶摆摆手,拒绝了小板凳,拄着拐杖向着堂屋走去,村长还在堂屋里面。 次日,陈月让牛芳照旧去卖馒头,这一次,只做了一百个。 天蒙蒙亮,陈月跟着牛芳出摊,隔壁的面摊老板瞧见陈月越发圆润的脸蛋,也不禁打笑说: “老弟,你这闺女养的好啊,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将来指定嫁个好人家。” 陈数看着自家闺女那白白胖胖的脸蛋,虽口中不断说着哪里哪里,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分明是你很有眼光 “老兄,你前几日没有摆摊,可是”为了避嫌 陈数没有说完,和面摊老板一通摆摊这么多天,他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观察,只是,心里却还是想要问问。 “没有的事,你是想说镇上的那些流言这都是那些阴沟里的小人才会做的事情,我甘老三鼻子一闻就知道” 陈数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往日里生意好,倒是没什么机会和面摊老板聊天,竟然今天才知晓他的姓名。 “唉,要是大家都像甘大哥这样明白道理就好了,这么多天了,还没和甘 大哥交换姓名,我姓陈名数,数钱的数,我爹当年取名就是为了让我聪明些。” 甘老三挥了挥手:“我算啥明白道理,就是夜路走多了,见鬼见多了,所以才晓得的,我姓甘,排行老三,所以给自己取名甘老三,无父无母,无儿无女,靠这面摊为生。” 两人聊着天,走过路过的人也不搭理,大有一种想当场收摊,去结拜的感觉。 陈月没有放在心上,陈爹来到镇上,也没啥朋友,能够和面摊老板聊得来,也算他的幸运,不过,这老板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取名还是自己给取的, 不会是那什么特殊人物吧比如触发什么藏宝图剧情,复仇剧情,再差,那也得是个寻亲剧情之类的。 想到这里,陈月被自己逗笑了,果然是脑子太有空,一天到晚的净瞎想了。 这得多俗气才会触发这些啊 来来往往买早点的人有,但大多数都是其他村里来赶集的,或者是过路的商户,一个是不知道流言,一个是不在乎流言。 还是老样子,将一百个馒头卖完收摊,面摊老板甘老三见陈老弟收摊,也紧跟着下班。 两人今天聊了一个多小时,都觉得对方和自己十分聊得来,简直就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说什么都要一起喝两杯。 陈数拉着甘老三回家,让牛芳炒了盘猪耳朵,又打了一斤水酒,和甘老三两人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继续聊天。 陈月则是瞧着刚才发布的新任务,面露微笑。 “触发任务,找到甘世明甘老三的亲儿子汪全甘宝蛋,任务奖励,人物属性点2,是否接受” 两点人物属性点 “接受,接受” 第十二章 羡慕 新的一天到了。 今天陈月做的馒头更少了,只有五十个,算下来,赚到的钱还不够每天的房租,牛芳不知道小月的计划,可还是照着做了。 “姐,今天就可以了吗”陈书拿着教科书,揉了揉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这几日,他都在家中自学,至于院试,反正也得明年开春去了,到时候再说吧。 陈月闻声,点了点头说: “差不多了,就这两天的光景了,爹,娘,你们瞧着吧,马上镇上的流言就要转向了。” 牛芳点点头,没有说话,她实在不明白,回村里发馒头,把做馒头的配方交给乡亲们,怎么就能够扭转镇上的流言了。 但是,好在没关系,牛芳决定,就算女儿没有成功,她也要假装成功。 一家四口再一次一起出门出摊,今天他们出门的时间更晚了,都七点了,才出门,到摆摊的地方时,已经快七点半了。 和昨天零零散散的买主不同,今天陈数刚把推车给放好,就有人上来买馒头了。 “给我来十个玉米面馒头。” 陈月听见这句话,嘴角微微上翘,笑着说道:“我们家今天本想着不要浪费,总共就做了五十个馒头,您要是一下子就要去了十个,那些习惯了来买的人就买不到了,我给您装六个成吗” 说话的人在听见陈月的话时,不由得抿了抿嘴,然后点点头,沉默的将钱给放下。 待到牛芳将馒头送到他手上后,只快速的扔下一句,还是你们家的馒头最好吃,然后就像是身后有人追一般的小跑着走掉了。 牛芳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有些惊讶。 “乖乖,这人咋回事” 陈月将手头的九个铜板放进钱袋子里后说道:“还能为什么,为了弥补自己的愧疚呗。” 一旁的甘老三见到这一幕后,忙问起陈数究竟做了什么。 陈数此时脑子里隐隐约约抓住了一些念头,又怎么也理不出来,见甘老三询问,就跟着一边将自己这几天做的事情说了一遍,一边在脑子里想了一遍。 陈数猛的抬起头来, “我晓得了” 牛芳正给买主装馒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馒头给飞出去,好在陈壮用手里的油纸袋子给抓到了。 “不好意思啊,我们当家的这是高兴糊涂了。” 那人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高兴也是应该的。” 牛芳: “今天咋回事哦咋个这些个买主一个两个都怪得很买个馒头,反倒像是我在买一样” 陈数方才想明白了,面摊老板也想明白了,看着站在馒头摊卖馒头的陈月,有一种大白菜被猪拱了的可惜。 “可惜了,要是早几年遇见,得,人小姑娘现在这样不也挺好” 甘老三的自言自语没人听见,倒是陈数一脸得意的站在陈月的身旁说:“小月,爹知道你这几天是为了干啥了” 陈月抬起头看了一眼一脸兴奋的陈爹,反省了一下自己这招是有多不明显,陈爹竟然现在才明白过来。 但还是很给陈爹面子的说了一句: “爹你真厉害,那你给娘讲讲。” “哎芳子,你是不是特想知道,为啥今天这些买主们都对你这么客气” “爱说不说,我还要卖馒头呢” “哎别别别,别着急啊,我这就讲给你听还不成” “那你还在这里放屁” “小月这招就是那个,船底漏芯” “咳咳咳咳”陈月一口气没上来,被自己给呛住了。 “陈老弟想说的应该是釜底抽薪吧那张寡妇既然靠着同村的身份泼脏水,那就让更多的同村人为你们说话,但是要做到这一点,需要让她们主动,且迫切的为你们,哦不,是为这馒头而说话。” 陈壮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和爹聊的十分开心,以及娘那恍然大悟的表情,默了,甘叔叔讲的,他是一点没听懂。 好在,他听娘的,不明白就少说话,多做事,这样总不会错。 王大虎今日带着逃学的儿子出门寻早饭吃,昨日镇上夫子前来家中做客,说什么百年交友不慎,混同不三不四的人一同翘课,扰乱了书院的宁静。 王大虎当时心头一紧,这瓜娃子娃儿是背着他交了什么朋友 后来搞明白是陈书那孩子后,王大虎就很敷衍了,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多的不敢说,这陈书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他还是看的明白的,自律,好奇心旺盛,有底 线。 这简直就是他儿子王百年的绝佳好友 只可惜那夫子歪歪唧唧,不顺着说就一副被侮辱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倒胃口,最后只好让伙计前来说有要事,才把他给支开。 “你那好友的事,你觉得应当如何解决”王大虎习惯性的让儿子对身边发生的事情做出点评。 王百年一听这个熟悉的提问,顿时觉得头都大了,早知道就不应该贪图外面的早饭跟出来了 父子俩一个问,一个答,很快就走到了商业街,往日里要吃饭也就只有他家,不然就只剩下臭小子他们书院前的那家难吃死了的面。 不过今日,走到这商业街头,王大虎就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那种味道,瞬间将他只有三分的饿给提升到了五分。 顺着香味找过去,就瞧见一个早餐摊,馒头三文两个,包子五文两个。 想起了胖儿子往日说的话,王大虎低头问:“这就是陈书他家开的摊子” 这陈书的娘看上去也太年轻了吧瞧着像三十岁左右的 王百年赶忙摇头,三步并两步上前皱紧了眉头问道:“老板,为何你们也有玉米馒头” “客官,我也解释很多次啦,这手艺,我们村里的牛芳婶子免费教给我们全村人了,所以我们下河村的女人都会这个。” 应该是说过太多次,摊主说话的时候还能抽空问别人要几个馒头,看上去生意虽算不上火爆,但也能算很好了,毕竟这里挨着商业街,人流量本就是镇上最大的地方。 王百年傻眼了,按照他的想法,陈书家靠卖玉米馒头过日子,如今将这秘方给了村里人,他们的摊子生意不就差了吗 难道,难道那村里人瞧见他们生意红火,所以威逼 王百年正在疯狂脑补,自己好友家生意做不下去,再也读不了书,被他爹资助,然后他爹狞笑着让好友将来还十倍报酬。 王大虎就看着自家的傻儿子站在摊前,脸上的表情一会儿一个样,太傻了,实在没眼看了, 一把拽过小胖子到跟前来,买了四个馒头,带着去了镇上唯一的饭馆,要了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一份凉菜。 “瞧见没,知道为啥我叫你跟着人家混,而不是带着人家混了”王大虎喝了一口暖暖的牛肉汤问到。 王百年迷茫的看了一眼亲爹,“因为他聪明。” “聪明,哎,对,你瞧瞧你,我问你怎么解决这件事,你给的答案都是啥,再看看,人干了啥。” “干了啥呜呜,陈书他太可怜了” “呆子哎,得了,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你爹我就给你掰碎了喂给你吃。”王大虎吃完面,用馒头沾着汤汁道, “他将方子给了村里,村里人要用方子賺钱,镇上那时候就一家馒头摊子,但是现在馒头摊子多起来,大家分不清哪家是他家的,就会认错,而被认错的摊主自然不肯,这会影响生意, 那他们就会解释,这馒头没问题,是别人恶意泼脏水,那什么寡妇作为同村说的话,大家相信,但是等更多的同村人推翻了她的说法,并且说出那寡妇与陈家人曾经的矛盾后,你觉得,大家会相信谁” 王百年呆愣的睁着一双眼:“如果是我,我就谁也不信。” “对了要的就是谁也不信,这法子如果是陈书这孩子出的,那他就太可怕了。” 王百年连忙摇头道:“不是陈书,我知道是谁了” “哦,谁他爹他娘” “都不是哦,是他姐姐” 王大虎开始羡慕那陈书的老爹了,有这样的一双儿女,得上辈子修了多大的福气才能得来啊 这样看来,那酸了叭唧的夫子,现在应该是没空再来家里骚扰了。 第十三章 威胁 夫子此时的确没有空再来王家府上做什么家访了。 此时的他,看着书院里所剩无几的学生,很是不解,那张寡妇可是丈夫死后,独自一人拉扯大孩子,孩子更是如此的聪明有灵气,这样的女人,就因为和陈家有过纠纷,那些同村人就认为她说的是假话 真正是蠢不可及 可这群蠢妇,乡巴佬,竟然使得他的课堂上,学生了剩无几,夫子咬紧了牙齿,看着书院外那人来人往的馒头摊,眯了眯眼,忽然又笑了起来,转过身朝着陈浩道: “好孩子,跟我来。” 陈书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直的翻看着手中的书大周游记,这是一本连封面的字迹都开始掉色的书,可陈书翻看的动作却始终温柔,甚至有什么感悟时,都只是在自己的本子上记录下来。 “今日,阿姐的计划应该开始见效了才对,哎,真是不想再一次见到那明明收费不菲却口口声声做慈善的夫子,这样的人也能考上秀才,真是不公,好在,也仅仅是考上秀才,否则这大周多几个这样的人做官,迟早要败。” 陈月想到刚才,那书院内看出来的夫子的眼神,当初她那有着洁癖的室友在路上被洗地水给泼到时,也是一模一样的眼神。 想到前几日询问陈书所得到的关于科举考试的答案 大周首先需要往年的秀才或以上学者写推荐信,到县城参加院试,成绩出来后,到省城参加乡试,最后到国都参加会试,最后则是参加殿试,在皇宫参加的考试。 而只要院试通过,成为了秀才,家里的地税就可以免除,若是乡试通过,成了举人,可以成为官员,不过是一些地方上的事务性官员,陈月理解为基层员工。 而会试通过则称为贡士,到那时就有了资格参加殿试,殿试后,便能够真正的走入官场,完成陈书的目标,到偏远县份当个芝麻官。 而明年年初就有一场院试,乡试为后年的秋天,会试更是在大后年的春天去了,听上去挺遥远的,但乡试三年一次,陈书今年八岁,错过明年的院试,下一次乡试就是十一岁了,这个年龄,成为举人,人虽少,但不稀奇。 陈月在后世明白一句话,成名要趁早。 所以,明年的院试,不容错过。 不过,方才那夫子的眼神,让陈月的心跳的很快,不是什么心动,而是,一种类似于动物的直觉,让她感觉到了危险。 将这几日的布局在脑海中重新复盘,陈月相信,下河村没有问题,那么,这不详的预感,究竟是什么 “听说你们这屋子是租的,一个月的租金压力挺大吧。” 夫子穿着一身深绿色的长衫,坐在陈月家的院子里环顾后问道。 陈月眯了眯眼,将准备回答的牛芳拉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似乎是觉得牛芳没有回答,夫子扁了扁嘴,看向站在一旁的陈浩,嘴角拉扯着向上露出了一个看上去像微笑一样的表情。 “前几日,陈书在课堂上的言行举止,我可以既往不咎。”说完,夫子停顿了片刻,看了一眼牛芳,只可惜,对方并没有说话,而是同样的看着他。 后又看了一眼陈书,对方笔直的站在院落之中,明明是那样贫寒的家庭,穿着那打着补丁的棉衣,却依旧能够让人一眼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这样的人,本该是他教学生涯的一块金招牌, 这是他给这个学生的最后一次机会, “敏儿如今也年满十二周岁,还未定亲,陈浩与你,都是我的得意门生,只是,她似乎更偏向于你,若你同意,明年院试前,你俩便可以完婚。” 陈月皱紧了眉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大言不惭的夫子,双手缓缓握紧了,趁此快速的瞥了一眼牛芳,刚好看见牛芳那大大的白眼,稳了。 倒是陈书,表情淡定,双手背在身后,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夫子: “敏儿姐姐大我四岁,会喜欢上我一个八岁孩童若我不愿意,又如何” 夫子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陈书一眼: “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没有我的推荐信,你根本参加不了院试,就是再聪慧,又有什么用呢至多去当那商户的账房先生,混个温饱,到那时,你就会明白,你错过了什么。” 陈月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好吧,陈爹的拳头也硬了,上面青筋都起来了,她有理由相信,再让这夫子说下去,陈爹定要让他明白,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陈书站在屋檐下,眼睛扫视了一圈院子里的家人。 涨红了脸,双手紧握,青筋暴起的陈爹, 眼眶微红,看着他的牛芳 以及那看着自己,眼神中满含期待的啊姐。 “夫子你错了,你是秀才,可不是唯一的秀才,没有你的推荐信,也会有别人的,至于敏儿姐姐,陈浩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我言尽于此。” 走到了大门的夫子听后,转过身来,双眼发狠的看向陈书, “你最好记住今天所说的话,将来不要跪着来求我” 说完,夫子站在门口深呼吸好几下,才将身上的褶皱抚平,走进小巷之中。 院子里,此时一片寂静, 只剩下,那掉落的落叶在空中盘旋,然后飘落在地,陈月的眼中,此时充满了感叹号的标记,好在,时间久了,她已经习惯了。 “小弟。” 陈书脸上的表情在顷刻间转换,两只眼睛耷拉着,嘴巴嘟起,两手一摊: “都欺负到脸上了,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只能试试能不能让别的秀才先生帮我写信了。” 陈月走上前来,双手搭在陈书的头顶疯狂揉搓,咧开嘴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 “不怪你,你要是真的去当那上门女婿,娘估计都后悔让你上学。” 牛芳摸了摸眼角的泪,狠狠的点了点头赞同了乖女儿的话。 一家四口都没有再提, 那封推荐信。 深夜, 陈月的房门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姐你睡了吗” 裹着被子的陈月听见这如做贼一般的声音,忍不住抿嘴笑了,好家伙,小正太不管白天怎么义正严辞,到了晚上睡前心里还是会慌,还是会忍不住来找所谓的大人。 裹着被子轻声打开房门,放陈书进来后,又关上。 “姐,你怎么又不点火盆”陈书进屋后,被这寒凉的气温给冷得抖了抖,坐到一旁的小木凳上压着声音问。 陈月翻了个白眼,门窗紧闭,点火盆 万一着火了怎么办,二氧化碳中毒怎么办 反正有系统发的被子,只要裹紧了,绝不会着凉就是了。 好在,陈书的重点也不是火盆,问了一句也不等回应,低着头,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那已经翻得爆开的教科书,问道: “姐,你说,我还能参加院试吗” 陈月摇了摇头,陈书低着头没瞧见。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不过,咱们可以找一个人试试。” 话音落地,陈书猛的抬起头,双眼发亮的盯着她。 陈月偏了偏头, “彩绳记的掌柜的,他曾说过,欠我一个人情,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帮忙,让他帮忙介绍一位秀才,应是可行的。” 陈书听到这里,脸上的愁容瞬间驱散开来,露出了傻笑,可只是片刻,陈书便收回了笑容,从小木凳上站了起来。 “阿姐,对不起,都怪我,行事乖张,才惹得那陈浩记恨上我,今日,又为了与夫子赌气,让家里人为难。” 陈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伸出双手再次疯狂揉搓陈书的大头,嗤笑一声,“傻子,不遭人恨是庸才,陈浩也不恨你,他恨的是所有比他优秀的人,这样的人,如今撕开脸皮却是正好,免得他打着同门师兄弟的名号接近你,使更大的绊子。” “时间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温书,你快回去睡吧。” 陈书又摸了摸书皮, “娘曾经说过,彩绳记掌柜的人情,不用才是最好的。她本想等将来姐你出嫁时,再使,如今,因为我的任性,姐你原本的丰厚嫁妆可能就没了。” 陈月心中无奈,好家伙,她根本就没有嫁人的打算,更从何谈起嫁妆了,如今将人情用在陈书头上,倒是正正好。 “你不必自责,将来蛋蛋你功成名就,送姐一份更大的嫁妆不就好了” 陈书抬头看着坐在床边的阿姐,阿姐长得漂亮,身材又好,白白胖胖,娘说过,一看就是好命的,如今他用了阿姐将来的嫁妆,阿姐嫁人时,他一定要补上,不能让未来姐夫小瞧了阿姐。 “我一定会的,阿姐,你相信我吗” “当然了,阿姐会永远相信我们家的小光头的” “我不是光头,不过,阿姐,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等到好不容易将陈书给送走,陈月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看向那透过窗户纸洒落进来的月光,砸砸嘴。 “啧,怎么忽然这么想吃奶油蛋糕了” 第十四章 下雪 “牛妹子,没想到那馒头摊是你们开的,早知道,我就应该多去捧场才是,至于你说的介绍一位秀才写推荐信,我老张还是有几分薄面,只是,能够为陌生人写推荐信的秀才,大概率名声不会太好,若是有办法,还是书院的夫子最好。” 彩绳记掌柜的和牛芳坐在堂屋里,他一边将茶缓缓倒入牛芳面前的杯中说着。 牛芳双手捧着着茶杯,看着窗外的连绵小雨, “要是有办法,我也就不来张这个口了,那书院的夫子的推荐信,代价太大了,我们家,承受不住。” 老张上半身前探,悬在茶桌上,轻声问, “是否是钱财的问题我老张也听说那书院的夫子是个爱财如命的,早几年还将家中女儿打着才女的名头,想将其嫁入县长老爷家做儿媳,那家的儿子啊,早年发热,烧坏了头,说话像是四五岁的小儿一样,好在,那县长老爷没看上,也算是那小姑娘的运气好。” 牛芳头一次听有关县长的八卦,一时间心中有些好奇那县长儿子,又对那夫子女儿的遭遇不知道该如何看待。 只是双手捧着茶杯,愣愣神,轻叹一口气, “张掌柜的,倒不是钱财,而是,夫子希望我儿能够在明年院试之前和他女儿成婚。” 张掌柜的听后,不由得将头探得离牛芳更近了, “看样子,你儿子一定非常聪慧,否则那夫子不会如此逼你,他这是想趁着院试前,把你儿子这个学生给纳为己有啊” 张胖子说完后,想到了自己那只小了两岁的呆头儿子,开始琢磨起了和牛芳攀亲家的想法,他虽是个掌柜的,但那也只是替东家的做活的,若是自己的儿媳兄长是个秀才,那,就算是将来他儿子接不了班,起码也能靠着他的财产,过的下去。 不过, 张掌柜的远远的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小姑娘,她显然是听见了方才他们两人的对话,可是面上却丝毫不显,背脊挺直的坐着,就像,就像那东家的小姐一样,这样的女孩,自己那傻儿子,怕是别人看不上的。 心中一边可惜,张掌柜的一边对牛芳更加热情了。 “那我今日便给那秀才写信,走得快的话,过个五六天应该就有消息了,牛妹子你别担心,你那馒头还卖吗我想提前订个明早的三十个馒头,我们铺子里的小伙子们可是天天念叨,这次就让他们吃个饱” 两人一番推脱,一个要便宜卖,一个说便宜卖了,心里不安,都是辛苦钱,最后,还是按照四十五文,赠送两个馒头划下句号。 走出彩绳记,那连绵的细雨还在下着,路上已经因为长时间的下雨而出现了积水,牛芳皱着眉头牵着陈月往回走。 这布鞋禁不得水,一下雨就得洗鞋,而且这冬天气候寒冷,洗了的鞋怎么也晾不干,所以牛芳格外的不喜欢下雨天。 陈月倒是没什么感觉,裹着系统出品的棉服,整个人暖洋洋的,方才在那堂屋里,烤着炭盆,她都快舒服得睡着了。 或许等到推荐信的事情完结了,她就早点将蛋糕的生意做出来,当然了,不是在镇上,至少也应该去县城,镇上的消费能力就这么多,人也少,一天估计卖不到一个蛋糕,那可支持不了她想将窗户开着烧木炭的想法。 回到家中,小雨依旧在下着,牛芳让小月将衣裳脱下来放在厨房烘烤,却发现小月的衣裳竟然一点雨水都没有沾上,惊讶之余,开始念叨陈爹区别对待,给女儿的伞比自己那把大。 家中又回到了吵吵嚷嚷的生活,唯一的变化,那就是白日里多了陈书给陈月作伴。 牛芳和陈爹两人足够应付如今的馒头摊生意,虽然流言已经没有人相信,但每日所售卖的馒头却也只有一百多个,不到两百,甘老三安慰陈数,等明年院试完了,陈书考上童生,一切就好了。 显然,陈书他也是这样想的,最近都将自己给关在卧房之中,那微弱的读书声从早到晚,几乎不曾停歇,陈月擦桌子时有,扫落叶时有,甚至是晚上出来上茅房时也有。 读书声从连绵细雨一直读到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陈书一如往常般,早起后推开门想要去厨房吃牛芳放在炉子上水壶里的鸡蛋,水壶里则是他姐的姜汤或者是红糖水。 只是,当他推开门时,发现院子里堆起了一个雪人,雪人还有着一双枯木做的手,看上去仿佛张开双臂在拥抱他。 陈月看见老弟那站在原地看呆了的样子,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傻孩子将全家的压力都给背在自己身上,天天读书,房门也不出,课外书也不看了,连那王百年那小屁孩都拉着她一脸紧张问陈书是不是被吓 傻了。 更可恨的是,随着这娃读书的日益勤奋,陈月明显看见他的发际线有了上移的趋势,这怎么能行这发际线上移了,将来再摸他的头,就摸到一手的掉发,一想到那一幕,陈月只觉得自己做梦都要吓醒了。 “还愣着干嘛,那里还有一堆雪,来堆雪人试试”陈月看着站在屋檐下的小萝卜头笑道。 陈书看了一眼雪人,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鸡蛋,抿了抿嘴唇,又久久的看了雪人一眼,扭过头来看着陈月说他不喜欢堆雪人,扁着嘴转身向着屋内走去, “啪” 一道雪球完美命中陈书后背,然后掉落在地,散落一地的雪渣。 陈月看着那停在原地没有转身的萝卜头,走到那雪人的身旁,随手抓了一坨雪,使劲的揉巴两下,朝着陈书扔去。 “书呆子还不反击吗我的身旁可是有一座雪堆” “我不是书呆子”陈书反驳道,然后转过身来,快步走到了雪堆旁,伸出手去抓了一大堆雪,努力的揉搓。 陈月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咧开嘴露出那还算是洁白的牙齿笑道:“傻子你的手这么小,怎么搓这么大的雪球,你可以在雪堆上,滚雪球,果然是个呆子” “啪” 一个拳头般大小的雪球砸在了围墙上,然后崩开,雪渣溅得到处都是。 陈书哭了。 不是那种无声的哭,也不是那种小声的啜泣,而是嚎啕大哭,哭声可谓是响彻云霄。 陈月不得不感谢,街坊邻里的包容,就这哭声,换在穿越前,那铁定是投诉一条龙服务。 “别哭了,别哭了,你不是呆子,你是小天才” “呜哇大坏蛋” “是,我就是个大坏蛋。” “不是阿姐阿姐是大仙女夫子是大坏蛋” “好好好,夫子是大坏蛋” 不知何时,陈月已经退出了搓雪球的队伍,蹲在那热水炉旁,用微微的火苗温暖着玩雪后红彤彤的双手。 “呜哇我一定能行” “肯定的” 这一天,陈月发现自己有了新的致富之路,原来,将雪扫好后,再重新扫一次,是会得到同样的积分奖励,这样一来,她的经验值倒是可以让一项技能再次升级了。 深夜。 陈月双手双脚泡了姜水后,蜷缩在被窝之中,打开了游戏面板想要研究升级哪个技能比较划算。 看来看去,编织技能她实在是不感兴趣,做做饭还能自己吃,让她一天到晚编彩绳,拉倒吧,君不见,就算是将家中给打扫上三遍,也不见陈月主动去编彩绳一根。 剩下的什么洗碗,擦桌子,扫地,思考了许久,陈月也觉得,这些技能升级了也没什么用,总不能是擦桌子更完美吧倒是发现,那查漏补缺的称号竟然显示可升级。 陈月觉得心里就像是有羽毛在飘来飘去,称号可升级,究竟有什么变化呢 可这烹饪技能,就算把这些日子攒的经验值加上去,也离升级差得远,陈月躺在床上,一会儿向左翻翻,觉得自己应该务实,将经验值给加在做家务技能上,一会儿右翻翻,觉得这称号虽然有些坑人,但用起来还是挺方便的,你看,这不是贡献了那么多任务吗 “要不,就试试看升级称号,别的,我再多做几个任务好了” 陈月忽然从床上翻身起来,嘴里喃喃着,手指戳向那称号上的可升级。 “称号升级中,1100” 陈月抱着枕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这行字,十分钟过去了,这行字没有任何改变。 半个小时过去了, 三个小时过去了, 陈月顶着一双硕大的黑眼圈,硬生生的熬到了天亮, 在疯狂袭来的睡意下,上下眼皮终于汇合,在彻底睡着之前,陈月还念叨着: “垃圾系统,毁我青春” 第十五章 披风 “我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哈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早起的陈月穿着棉服,拿着那破旧但十分坚固的扫帚,一边扫着地上的积雪,一边摇摆着那日益丰盈的腰肢哼唱。 冬日,来得悄无声息,却让人们在第一时间为它所倾倒。 如同往常一般,陈爹和牛芳出门卖馒头去了,陈壮最近一直住在师父家,他那师父的闺女嫁到省城去了,一个人连饭都做不来,日日吃着陈壮带去的馒头,早上吃,中午吃,晚上也吃,最后还是陈壮看不下去了,干脆一日三餐的帮忙做饭,两个大男人搭伙吃了。 牛芳对此,喜闻乐见,用她的话来说: “一日师父半辈子的爹,给爹做饭洗衣服,本来就是他该做的,要是那老木匠把所有本事都教给你大哥,那养老的活也是该的。” 陈书昨天上午和她打了一早上的雪仗,后来又被逼着一起收拾院落,中午帮忙生火,下午强撑着看书,到了晚上吃了饭后,早早的撑不住睡着了,睡到今早牛芳出摊还没醒。 探头看了看陈书那屋子里,依旧是鼾声如雷,陈月将扫帚放在屋檐下,习惯性的拿起了抹布,想要擦拭屋里,下意识的想要找那感叹号,才忽然想起,昨晚上开始,系统更新了,环顾四周看了一眼,将抹布放下。 走了两步,想要回屋里看书,经过房门时,扫了一眼窗户外面,因为下雪的缘故,不少小雪花飘落在窗框上,融化后又结冰,成了暗冰,晃眼看没什么问题,但太阳一出来就有些反光,照的人眼睛涨。 “有啥好擦的,我每天擦这么多,只是为了经验值和奖品,我又累又渴,可不想再动弹一下,” 陈月冲进屋里,坐在小木凳上,刚坐下,又站了起来, 眼带笑意,翻出那块系统奖励的小抹布,冲出了房门。 “暗冰又不是在别人的家,我自己的屋子,我想擦就擦” 下午时,陈月才瞧见陈书的身影,这孩子,不过是昨天运动量大了一些,昨晚竟然就睡了十几个小时,瞧见他的第一时间,陈月将手中的煮玉米递过去一根。 “爹和娘今天回村里看房子受灾没,瞧着你没醒,我将就煮了两根煮玉米,下午打算试一试书里面的卤味配方,还差一些香料,要去街上买,你去不去” 能够增加点运动量是最好的,要这小子一下子开始跑步也不太现实,她打算让他多出来走走,再给订一些牛奶最好,免得将来长成小矮子,后悔也来不及。 陈书丝毫没有停顿的伸手接过玉米棒,蹲在陈月身旁,一边吃一边点头,“那我顺便把看完的书还给百年,也好久没见他了。” 依旧穿了一件里衣,一条里裤,一条棉裙,上面是那件系统的棉服,戴上陈数寻来的皮帽,纳了毛皮的鞋,陈月这才走出房门。 “陈书,你的外套呢” 陈书诧异的看了一眼啊姐的装扮,又低下头看了眼他身上裹着的两层长衫,挠了挠后脑勺,冲着陈月抿嘴笑了笑。 “啊,忘记让娘将冬衣翻给我了,没事,我多穿几层,一样的保暖。” 瞧着那已经开始发红的耳朵,陈月心中轻叹一口气。 “你等等,我这里有一件做给爹的披风,你先裹着用吧,咱们顺便去成衣铺子买两件衣裳,娘和我今年都忘记做冬衣了。” 那件披风是系统奖励的料子,不是什么贵的的料子,是制好的猪皮,富贵人家瞧不上,但对于寻常人家而言,却是冬日里顶顶好的保暖料子了。 两姐弟裹着冬衣,走入小巷之中,这时,那石板路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高于道路水平面的石板路没有受到雪水的侵扰,上面光滑可见,晒了一上午的太阳,石面的水迹也干了,走起路来,不用担心打湿了鞋,也不用担心路滑。 走出小巷,要去商业街便要从书院门口过,这不是唯一的路,却是最近的路。 陈月偷偷的瞟了一眼陈书,瞧见他目不斜视,径直向前走去,不禁点点头,眉眼弯弯,甜甜的笑容浮上脸庞,连忙提起裙摆,小跑着上前笑着道: “等等我” 书院旁,那化雪后泥泞的小路中走出一名男童。 男童看着那冬日暖阳下,脸上白皙光滑的少女,低下头,伸出双手,那是一双布满了老茧的手,苍白的皮肤下透出了青色的血管。 “陈浩干嘛呢” 男孩微微一笑,抬起手来遮住额头,仰望着冬日里的暖阳, “看太阳,走吧。” “今天的太阳真冷啊。” 陈月在干杂 店一边挑拣着她所需要的香料,一边和店主搭话。 “可不是嘛,今年的冬天来的真早,去年第一场雪都是快过年前下的了,哟,你弟弟身上这件披风可真有意思。” 老板娘从柜台里起身,转出来,走到陈书的身边上下看了看,又围着陈书转了一圈,甚至伸出手去,提了提那斗篷的衣领。 “你这衣裳,自己做的” 陈月点点头,看向老板娘,眨巴眨巴眼,似乎不是很明白对方为什么问这个。 “你这衣裳样式好,这个可以盖在头顶,遮风,这个地方也好,手有个出的地方,有什么需要用手的地方,就不用敞开斗篷了,不错,若这衣裳真如你所说的,是你自己想出的,最好趁着没人仿制,将样式卖给彩绳记,我瞧着都觉得想买件一样的。” “谢谢掌柜的提点,我这就去彩绳记,大料帮我算一下,我待会儿就来结账” 平日里光想着做吃食赚钱,竟然没想到,这衣服款式也是能卖钱的,想到这里,陈月攥着阿弟的手更加的紧了,也不知道刚才一路走来,有没有人注意到阿弟身上的披风,哎呀,都怪这萝卜头长得太可爱了 两人快走了几分钟,陈月拉着陈书站在了彩绳记的门口。 里面依旧是一排坐着分绳的人,以及那坐在柜台后,撑着脸颊昏昏欲睡的张掌柜。 “掌柜的,掌柜的。” 一旁擦桌子的伙计悄声在柜台外叫道。 “唔,吃饭了”掌柜的一边眯着眼睛坐起身来,一边用手擦了擦嘴角的水迹,待彻底睁开双眼后,看见站在铺子里的陈月,先是一笑,后又停顿了一下,站起身来,上半身支出柜台,看着陈月道: “小月啊,那件事还没有回信,你看,要不再等几天,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找你娘” 张掌柜的以为陈月是来询问推荐信的,算算日子,也过了好几天了。 “谢谢叔叔,不过我今天来,是来和您做生意的。”陈月捂着嘴笑,然后将陈书给拉到身前,让张掌柜的能够毫无阻拦的看清楚。 “您看,这件衣裳,这个帽兜戴起来,可以用下面的绳子系上,这个袖口,不用的时候是完全不漏风的,所以只要这披风越长,就会越保暖,而且我这一件是猪皮做的,要是用别的皮子,做出来应该会更华丽。” 张掌柜的上半身整个都伸出了柜台,双手摸着那帽兜,又将那袖口给提起来放下去,提起来,放下去。 “这是,你自己想的” “对这个兜兜可以遮风,这个袖口可以做事,干杂店老板娘叫我来找张叔叔您,您看,如何”陈月往后退一步,让陈书转了个圈。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模特的好处了,长得白白净净的陈书虽然穿着不是很合身的披风,但是微微一转,硬是将这猪皮做的披风给盖上了一层秀雅的味道。 张掌柜的看着这一幕,笑了。 同时在心中将曾有过的念头给抛到了脑后,他儿子果然不配这么聪明的孩子。 “这个图纸,五两银子,如何” 这个价格已经是张掌柜的能够给的最高价了,毕竟,这衣裳值钱的地方在于款式,而一旦成衣面世,别人拿回家研究研究也能跟风,所以这五两银子,已经算是很公道了。 甚至,还是看在了陈月本人的面子上,才给到的这么多。 陈月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下来,小弟明年要去县城考试,到时候吃住行,样样都要花销,更何况,她还有蛋糕要卖,那可不能简简单单摆摊能行的。 在陈月与张掌柜的签契约后,陈月跟着小弟去王百年家,要书还给他。 刚刚走到王家大门口,就瞧见愈发圆润的王百年从一辆马车上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差点给陈月拜个早年。 “百年啊,摔着没有” 马车的门帘被一只满是褶皱,且并不光滑的手再次撩开, 从里面弯腰走出一位老妇人,满头白发,上面插着一只成色老旧的银色发钗,脸上虽布满了老年斑,但却神采奕奕,动作麻利的踩着凳子下车。 王百年当即上前双手紧抱着老妇人的手臂,嗲着声音介绍自己的好友和他姐姐。 最近镇上的流言蜚语,老太太也是知道一耳朵的,当然了,她和儿子的想法一致,能够这么聪慧的解决,再加上年龄如此小,这陈家孩子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唔,而且这姑娘看着身子骨就好,有劲,她喜欢 与此同时,王大虎从大门内走出, 瞧见了那站在门旁的姐弟两,忙让一同进屋,且同时告知了一则他刚刚接到的消息。 “你们那夫子的女儿,下周就要与你们的同窗陈浩定亲。” 陈月与陈书对视一眼, 什么情况> ; 第十六章 推荐信 “陈浩为何会定亲” “这么快定亲,有什么隐情吗” 陈月和弟弟一同问向王百年,他最近虽然没有去书院,但是架不住,他王百年的好友太多,这镇上同龄人中,少有不买他账的人。 王百年眼珠子转了转,走到房门外,确定没人,这才进屋来,坐在陈书身旁,压低了声音说: “我也是才知道的,原来那敏儿姐姐有了意中人了,那人听说夫子要将敏儿姐姐许给自己的学生,就撺掇着两人私奔,生米煮成熟饭,结果被夫子发现了,将敏儿姐姐用绳子绑了起来,将那人给打了一顿。” 陈月听后,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来,心里就像是塞了一块大石头一样,这敏儿不过十二岁,换到上辈子不过是一个小学生,每天的任务就是学习,或者玩玩游戏。 倒是陈书听后,表情十分冷淡,只说: “那人也不是良人,奔着为妾。” 王百年顿时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容凝固了,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陈书。 陈月此时也缓过神来了,明白了小弟的意思,只觉得这敏儿实在可怜,有一个视财如命的爹,又遇见一个没有担当的对象。 这敏儿要是真的私奔成功了,没有户籍的她只能称之为流民,流民则是没有婚嫁的权利的,除非能够攒钱落户,而没有官府认证的婚书,那男人随时都可以翻脸不认人。 王百年显然也想到了,顿时泪珠涌上了眼眶,红着眼睛看向陈月道:“太惨了,敏儿姐姐,呜呜” 有句话,陈月没说,那就是,如今这样的局面,敏儿与陈浩定亲,对她而言,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只是,那陈浩,也不是能够记住恩情的人。 可谓是出了狼窝又入虎口。 不过,如今她也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虽说有张掌柜的联系的秀才,可以花钱买推荐信,但是,她的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这封推荐信,真的可以买来吗” 如果这陈浩与敏儿定亲,成了夫子的女婿,那夫子记仇的性子,加上陈浩也不是什么使光明手段的人。 哎,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几日,书院里格外的热闹,虽然之前那一闹,让大家的心中对夫子有些意见,但是大部分人也只是觉得不爽,真的像王百年和陈书那样逃学,他们不敢,家里人会打断他们的腿的 大家都在帮忙装扮书院,因为这书院前面是教书的地方,后面就是夫子一家人住的了,加上是自己的学生,定亲仪式就定在前院的院子里,大家都热闹热闹,当然了,来热闹的人,自然是需要送上自己的那一份贺礼的。 书院里的每一名学生都收到了来自夫子的请帖,他盛情邀请这群平均年龄十岁不到的孩子们来观礼,到时候学生们自然会将家长带来,这样一来,镇上的大部分富户都算是来参加了。 以及,他的同期们,师兄弟们,都一一邀请来观礼。 陈月暂且不知道这次的仪式这么宏大,她最近都在家里实验卤水,那系统的简易配方虽然也好吃,但是对于陈月这样一个从小辣到大的姑娘来说,太甜了。 可将白糖的分量减少,卤味中的八角味就变得格外的明显,搞得牛芳以为她在家里偷偷熬药,脑补了好一番,差点大哭出来。 “什么东西能够将甜味给盖住,又不会变咸呢” 陈月坐在小木凳上,看着面前的这一锅咕噜咕噜冒泡的卤水,眉头紧皱。 忽然间,她跳了起来,带倒了小木凳,双眼眯了起来,嘴角向上扬起。 “哎呀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说完后,奔向厨房,将里面已经晒焉了的辣椒给拿了出来。 陈家人吃辣比较少,口味清淡,也就陈月偶尔吃面的时候会切一点辣椒炒肉做浇头,久了,还就把它给忘了。 事实上,大周位于整个陆地的西南部分,因为天气缘故,大家都喜欢吃辣,吃麻,口味是比较重口的,对于甜味反倒是接受度很一般,不过这也是为什么陈月觉得这锅卤水太甜了的原因。 要是拿去大夏卖倒是正好,那里的人口味偏甜。 将辣椒给冲洗了一下,直接整根整根的丢进卤水里继续熬煮。 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辣味被完全的熬煮了出来,卤味的那股子甜味被一股霸道的辣味给取代。 在编彩绳的牛芳在第一百零一次吞口水后,最终放下了彩绳,转而从床上下地,穿上布鞋出门看看陈月在煮个啥。 “娘” 陈月正吃着碗 里面的卤蛋,因为这几天熬卤味试了太多版本,寻常的菜下锅卤好,不好吃就真的是非常入味的不好吃。 放大了卤水中的缺点。 但是,鸡蛋就不会,不管你是太咸了,太甜了,太酸了,太苦了,鸡蛋都能够完美的淡化掉,让你能够尝出味道,但又不至于被自己毒死的程度。 牛芳看了一眼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的卤水,和那几个冒出头的卤蛋,抿了抿口水,却还是先问道。 “小月啊,咋样成了吗” “成了,娘你来吃这个,可好吃了。” 端着手中的碗,这大冬天的,就算是滚烫的卤蛋,出锅后没多久也就温了,将那已经变成深褐色的蛋壳给一一剥开,露出里面依稀有一些染上黄色花纹的蛋白给露了出来。 牛芳用筷子将蛋给赶到了碗边,然后一口咬下去,整个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开始细细的品味口中的味道。 然后 “水水当家的你的水呢” 一边端着还剩半个卤蛋的碗,一边跳起脚来进堂屋里找水喝的牛芳, 真香。 瞧见牛芳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的父子两,再看了一眼那咕噜咕噜,飘散着浓重卤香的小锅。 “咕噜” “咕噜” 两道咽口水的声音同时响起,陈月眼中闪过一道笑意。 盛了两个卤蛋到碗中, “爹,弟弟,你们也尝尝看。” 当天晚上,陈家父子两,坐在堂屋的门槛上,一边流着眼泪鼻涕,一边喝着凉水,嘴里还不放弃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卤蛋。 次日清晨, 书院门口开始有人洗地,那红色的棉布也挂在了大门左右,从外面看进去,里面到处都红艳艳的。 “兄弟,这家今日成婚” “哪能啊,就是定亲” “定亲排场都这么大,这可是富户人家” “富户,斯,倒也能这么说,不过他家定亲的是他的学生,和他女儿定亲。” “呀,文化人呢” “嗨,文化人,也是富户呗,瞧着吧,今日这订婚阵仗弄的这么大,来送礼的人可少不了的。” 路过的人不了解的问上两句,回去后又说上两句,就这样,镇上的人都知道了,夫子的学生和他女儿定亲了。 晚睡晚起的陈月也知道了,倒不是听的路人闲谈,而是。 这房子离书院实属太近了,里面奏乐的声音几乎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陈书一开始还在看书,后来被吵的脑壳疼,干脆坐在陈月的卤锅边,等着吃卤蛋。 这订婚仪式走了一上午,陈月煮好了卤蛋,将卫生打扫了,将记忆中的服装款式给画了好几样,然后开始趴在床上看烹饪书,讲道理,虽然里面的菜色都很普通家常。 但是, 也足够陈月看得云里雾里,看着看着,就真的趴着睡着了,连那书院订婚仪式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只知道,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用手腕抹了抹嘴角,这才从床上爬起身来。 大概的穿了件里衣,外面套了件棉服,陈月走出卧室房门。 卤味炉子已经微微凉了,证明已经好一会儿没有人添柴,陈月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依旧有着久睡后的倦意,踩着布鞋朝着那透出橙黄色烛光的堂屋里去。 “牛妹子,这事儿,是我老张托大了,实在是,对不住了。” 透过门缝,陈月瞧见,张掌柜和陈数坐在圆桌的一侧背对着门,牛芳坐在对面,陈书坐在牛芳身旁。 陈书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看着桌上,仿佛那上面雕刻着什么龙凤似的,牛芳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这事本就是难事,张大哥你已经帮我们很多了,我们只是没想到,孩子在那书院上了几年学,那夫子竟然还这么狠心。” “哎,那人突然反口,我觉得奇怪,追问下才说,那书院夫子趁着今日订婚的时候,说陈书不尊师重道,让同门师兄弟不要被骗了,谁帮他写了推荐信,谁就是为了金钱出卖了节气” 一时之间,堂屋里有些沉默。 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能安慰一个本该在明年院试中大放光彩的孩子,因为,除了安慰,他们都无力帮忙。 陈月静静地站在堂屋外,手放在胸前, 心,不像前几天那样,跳的慌乱了。 原来,前几日的心慌,是应在了这里。 推荐信, 该怎么才能够拿到手呢 陈月抬头望向天空, 今夜, 月明星稀。 第十七章 茅草屋 推荐信, 必须由秀才或以上者,才可书写。 这一项规定主要还是为了对参加院试的人有个筛选。 避免造成官府的资源浪费。 陈月悄声走回了卧房,房间里冰冷的如同冷库,赶紧上床裹紧了被子。 这夫子邀请的人,必不可能是县城内全部的秀才,可,那些不屑于和他为伍的读书人,给一个从未相识的孩子写推荐信,这事,有可能吗 大概是头一天晚上带来的消息实在太难,当晚,牛芳愣是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三点才睡,早上起来蒸馒头的时候,差点没把菜刀给扔进去一起蒸了。 见到这样心不在焉的牛芳,陈数担忧的望向了小儿子住的房间,微微的叹口气,叫醒了小月。 一样在床上思考到凌晨的陈月,此时也不过才睡了三个小时,睁开眼睛,整个都是红血丝。 “小月,你娘刚才差点把菜刀给蒸了,我瞧着这样算账不行,你今天起来帮帮忙,好吗” 陈数说完看见小月点头后,便退出了房门,孩子大了,就算是自己的女儿,那也要懂得避嫌。 陈月吸了吸鼻子,摸着黑将衣裳一件一件套上,然后穿上那双带有毛的鞋子,最后在地上蹦了两下,觉得衣裳没有那么卡住嘎吱窝了,才快步出门。 牛芳正在和陈爹一起将馒头上到推车上,见到穿戴整齐的陈月从屋内出来,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空,漆黑一片。 收回下巴,看着面前哈着白气的陈月:“月啊,你这么早起来干啥啊快回去睡觉。” 陈月揉了揉眼睛,上前帮忙搬运蒸屉。 “我叫孩子起来的,咱们今天把馒头卖了,你白天多睡一会儿,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到时候钱没卖出去,把自己烫到了才是亏了。” 反抗无果,陈月今天跟着一起卖馒头。 许是因为今天牛芳的心不在焉太明显,又或许是因为陈月顶着个肿眼睛也来卖馒头了。 甘老三趁着买主少的时候,拉着陈数到面摊这边小声问道: “老陈,你家这是咋了那什么夫子女儿昨天不是和人定亲了,你家咋还这样了呢” 陈数昨天被张掌柜的带来的消息给整得郁闷,可看着自家媳妇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看梁,也不敢多说什么,担心刺激到这婆娘,到时候真的想不开了就傻了。 眼下,甘老三一问,便将昨晚的事给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甘老三自认为,这么多天下来,和陈老弟已经是莫逆之交,更何况,陈老弟家中的情况他也是知晓的,当下也跟着着急起来。 “这简直就是个粪坑里的粪蛆我简直没见过,比他还不要脸的人简直是简直是” “唉不对” 陈数瞧着越说越兴奋的甘老三,也是惊了,没道理啊没道理自家婆娘还没气疯,把甘大哥给气疯了 陈数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朝他看来的牛芳,觉得自己此时很慌,双手不由自主的握住甘大哥的肩膀,大哥,别倒下去了啊 甘老三脸上绽放出巨大的笑容,灿烂的,让每个路过买馒头的人都忍不住的离得他的面摊更远了些,毕竟,这年头,疯病可不好治。 “甘大哥甘大哥你咋啦你不要激动,咱们坐下喝口水。” 陈数一边说着,一边让陈月将小凳子给让了出来,拿到甘老三的身后放下,然后带着他缓缓坐下。 “嗨我能有什么事我这是,我这是高兴的” 陈数狐疑的看了一眼甘老三,将放在他肩膀的手松开,向后退了一步。 “哎不是我是高兴在,我认识一个秀才,他和这夫子以前好像是不太对付,我想着,你们能不能去试试看。” 陈数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上前两步狠狠地给了甘老三一个拥抱,哽咽的说着: “谢谢甘大哥太谢谢了” 陈月当然不会没看见自家老爹像个傻子一样,抱着甘叔叔又哭又笑,不过她没有动,因为,牛芳已经黑着一张脸走过去了。 陈月放心的低头继续卖馒头, 过了一会儿,陈月抬头想让牛芳装馒头,竟然发现,不仅仅是陈爹又哭又笑,连一向彪悍的牛芳同志,竟然也一边笑着一边抹眼泪。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古代,那她真的要以为这甘叔叔是不是搞传销的了。 好家伙,几分钟整得人又哭又笑的,要是穿越了,传销之父都得靠边站。 吐槽归吐槽,陈月还是趁着没买主的时候走过去,问问她爹咋回事。 “呜呜咱们家有救了呜呜”陈爹心情太过于激动,陈月一问他就秃噜完了。 倒是牛芳,一开始是本打算开口编一个理由,毕竟昨晚上张掌柜的话她小月没有听见,这天冷,她也不想让这孩子跟着跑,毕竟这本来就应该是他们做父母的做的事。 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想好理由,陈数就把事实给秃噜了,说的那叫一个有头有尾,干净利落,一点隐瞒都没有的,气得牛芳在他的腰上狠狠地拧上一把。 陈数眼泪流得更厉害了,不过是疼的。 说到一半的时候,陈数就看见媳妇儿的眼神了,不过这么多年来的经验让他想赌一把,赌小芳要回到家关起门才收拾他,但,他赌输了,果然,赌狗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陈月听了之后也明白了,原来不是什么传销之父,而是希望之父 “甘叔叔实在是麻烦您了,那个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去拜访一下呢。”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陈月还没有正式的见到那位与夫子不合的秀才,但是她已经开始觉得对方是个好人了 甘老三也明白,这孩子的事是大事,再加上,他这摆摊也纯粹是为了消磨时间,当下就表示,他先收摊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带他们去试试。 牛芳让陈月先回去叫小弟起床梳洗打扮,她把剩下的馒头送给商业街后摆摊的村长孙媳妇就回来。 陈月冲回家中,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动静,推了推门,里面没锁,便直接推门而进,便看见趴在书桌上睡着的陈书,脸颊上还有两道干了的泪痕。 这孩子,昨晚上估计是哭睡着了。 “蛋蛋,快醒醒。” “姐对不起啊姐,我昨晚上看书看睡着了。”陈书眯着眼,用手揉了揉,顺带将脸上的泪痕给擦掉。 陈月轻轻的摸了摸他还茂盛的头发, “傻子,昨晚上的事我都知道了。” 陈书擦脸的动作停了下来,头低垂着看着地面,不敢面对陈月。 “不要放弃,老天爷怎么会让我们这么可爱的蛋蛋输给卑鄙小人呢你要相信,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一定不要放弃。” 陈书嘴唇动了动,抬起头来,眼眶通红看着姐姐。 “可是,推荐信,我拿不到。” “还记得咱们隔壁面摊的甘叔叔吗。” 陈书眨了眨眼, “老爹今天和他聊天,他说认识一个秀才,恰好和你的夫子不太对付,我们现在准备去拜访一下对方。” “咚” 陈书猛的站了起来,椅子被推倒在地发出声音后连忙转身将椅子给扶了起来。 “那我现在就梳洗” 瞧见他那打了鸡血一样的状态,陈月笑着退出了房间,她也要重新梳洗一下,卖了一早上的馒头,身上都是馒头的甜味。 待得牛芳和陈数梳洗好后,一家四口来到了镇上的西边,这里有一家马车行,他们要去拜访的那位秀才住在县城里。 陈月坐在拥挤狭窄的马车里,屁股下面坐着光秃秃的木头椅子,再一次觉得电视剧欺骗了自己。 哪里有什么软垫,就这木头椅子,还是加了钱才有的,最便宜的版本,都得自己带小板凳。 马车虽然一路颠簸,但好在坐在里面还是很干净的,下车后,站在路边休息一会儿,甘老三就带着陈家人在县城中穿梭。 和小镇上只有几条街的布局不同,县城的规模差不多和陈月原来所在一线城市的一个区一样,而且极其明显的是,稍微宽一些的街道,都是用的石板铺路。 陈月一行人走了半个小时,从最外面的大街向里走,又向里走,穿过约莫一人高的城墙,走出了县城后又走了十几分钟,在一处河边的用茅草搭建起来的房子外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牛芳看着远处那个比村里用泥巴和木头盖的房子还不如的茅草屋,转过头来看向老陈。 你确定甘大哥说的秀才是读书的秀才 甘老三站在小院门口,手耷在院门上,回过头看向陈数道: “陈老弟,你们先在外面等我一下,我进去和甘老弟说一声,看他方便不。” 说完,就熟练的将院门里面的门锁给打开,直接走了进去,径直朝着茅草屋去。 眼见着甘老三走远了, 牛芳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了: “老陈啊,你说这甘大哥靠不靠谱啊你说他刚刚也叫那秀才甘老弟,这是不是合起伙来骗咱们的” 老陈吞了吞口水,手不停的握紧松开握紧松开,喃喃道: “应该不会,这样,我这不是今早上才给他讲的,他和我们一起来的,要骗咱们那也得合计合计啊,实在不行,要是叫咱们掏钱,我们就说钱没带身上啊” 夫妻两都紧紧的盯着那茅草屋的动静,陈月将手放在笔挺站着的陈书头上。 “别紧张,天无绝人之路,这不是你那书里写的” 陈书听了, 看着那平凡至极,甚至有些破旧的茅草屋,低声说道: “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我能相信你一次吗” 第十八章 老师 约莫过了十分钟左右,陈书的站姿越来越挺拔,太阳也渐渐的从云层之中跑了出来。 冬日的阳光洒向了它的子民们。 茅草屋里走出两人, 一位, 是甘老三, 一位, 是一名身穿灰色长衫,身型有些臃肿的男子,但仔细一看,看得出来是因为里面穿了棉服的缘故。 “陈老弟,这位便是我说的甘老弟,他叫甘顺,我已经将你们的事同他说了,他想和你们当面谈谈。”甘老三站在甘顺的身后,疯狂眨眼示意。 陈书看着眼前的甘顺,和夫子那往日里浑浑噩噩的眼神不同,甘顺叔叔的眼眸清亮,感受到自己看他的目光时,还微微一笑。 “弟弟,你有什么要和甘先生说的吗” 被陈月一句话叫醒,陈书咽了咽唾沫,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大口空气走上前,站在甘顺的面前,微微鞠躬。 “谢谢甘先生愿意见晚生一面,晚生一直以来,希望以读书改变自身命运,后来,越是读书,晚生越是困惑,后来,晚生想,这辈子,总应该为百姓们做出什么改善,这才不算是可惜了这一辈子。” 甘顺的眼光柔和,点点头,目光从陈书身上转向陈月身上。 “你既是甘大哥担保之人,我也是相信的,推荐信,我会给你,但是,我希望你和你姐姐同我一起去看看一个地方。” 陈月被这目光看得有些莫名,她自认为没有在脑门上贴着我认字,三个大字,那甘顺这位先生,为何要让她一同去 陈月忍不住用手指了指自己,看向甘顺先生问, “先生,我也一同吗” 甘顺微笑点点头,招手示意她到跟前去,并向牛芳和陈爹道: “二位朋友可以先到堂屋休息片刻,稍后,我会带着她们回来,不要担心,那茅草屋虽是看着破旧些,但还是很坚实的。” 陈月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有些打鼓,并开始疯狂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学个武术啥的,加加经验值,好歹也能混个一级武术,自保还是行的,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心里慌的就像是有人在上面打鼓一样。 就在陈月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的同时,甘顺带着两人从茅草屋的另一侧随着河道走下去,十几分钟后,转过一处拐角。 眼前豁然出现一大片的茅草屋,而其中一两间,竟然传出声声读书声。 “这些,都是附近的流民,他们或是前几年逃荒到附近,或是因女子身份,从小被父母丢弃,一开始,我收留一位,两位,后来,我发现,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便教他们读书识字。” 说到这里,甘顺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向陈月和陈书两人。 “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但,我觉得人活一辈子,应该对得起自己,我想做,便做了,这些年来,逐渐有人开始攒钱脱离流民的身份,也有人学到一半,宁愿去省城乞讨,更不乏抱着才女的名头沦落青楼之人。” 说到最后,甘顺的眼闭了闭,鼻子有些微红。 陈月看着眼前的这一片,有些茅草屋看得出来,修修补补有些年头,有些茅草屋则应是最近几年新盖的,大大小小,竟然有数十座。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村子的规模了。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位,凭着一颗善心的甘顺先生,所做的。 这是怎样的一位秀才,不,他或许学时只是秀才,但他的品德,他的一颗心,早已脱离了这俗世。 陈月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看着甘顺道: “先生,您很伟大。” 陈书抹了抹眼角的晶莹,也跟着道:“先生,您做到了,晚辈我想做到的。” 甘顺轻轻摇头, 目光看向面前的两个小孩, “人力终有时,这些年来,我已渐渐力不从心,深夜中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否错误,如果没有我,那些女子是否会嫁与寻常庄稼汉,过平淡安稳的一生, 本来,我是打算看在甘大哥的份上,给你一封推荐信,便将你打发走,”说到这里,甘顺笑了笑,伸出手来,揉了揉陈书的头, “不过,你的那一番话,我改变了心意,一封推荐信很简单,但是,如今你身上背负着污名,将来就算考上了秀才,举人,也上不了殿试,因为你的德行有亏。” 陈月双眼看着甘顺,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果不其然,他嘴里虽然说着这话,但神情却十分的放松,那么,这件事对他而言,应该就不算难事。 果然 甘顺又道:“要彻底免除这件事对你的影响,我们应该怎么做” 说这句话时,甘顺眼神示意陈月。 陈月有些莫名,这秀才怎么老示意自己来回答问题还是,她自作多情了,他只是让自己跟上步伐 见陈月脸上表情变来变去,甘顺叹了口气,停下脚步, “陈月。” “嗯先生叫我有什么事吗” “陈月,不必担心,在我这里,男女都是同样的,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叫我老师。” “老师。”陈书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利落的用那充满着孺慕之情的眼睛看向甘顺道。 陈月看了一眼小弟,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在茅草屋中忙碌的人们。 回过头来,看着穿着旧长衫的甘顺道:“老师。” 紧接着,跟上甘顺的步伐,“办法很简单,但是也很难。” “说,说错了也没事。” “推翻那夫子的名声,一个大家都不认可的夫子,自然就不存在所谓的尊师重道,甚至他所厌恶的会让大家喜欢。” 甘顺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陈月,眼神中露出肯定。 “从前我想当一个好人,但是很难,现在,我只想做好事,所以,很简单,推荐信我待会儿写给你,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等事情结束之后,搬来县城,我来给你们补补课。” 陈书没有吭声,只默默点头,说实话,今天这位先生说的话,他每个字都听得懂,但是连在一起,却让他有些一知半解。 倒是陈月,在听见补课后,整个人都傻掉了,好不容易毕业工作,穿越后竟然还要补课 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但是听甘顺先生的意思,那夫子的事情他会帮忙解决,就冲着这一点,陈月怎么也得给点面子,也就跟着点头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听了陈月的讲述。 牛芳感动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还拍着陈书的肩膀道: “这是个好先生啊呜呜蛋蛋你一定要好好学,将来不管考没考上,逢年过节也要去拜访走动,咱们不能让好人寒心” 至于先生所说的, 等事情解决,牛芳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甘先生虽然是秀才,但是那夫子也同样是秀才,甘大哥说甘顺曾经与那夫子不对付,如果有办法,应该早就动手了。 倒是陈书,自从那次去拜访了甘顺后,回家便不再日日窝在家中念书,而是经常随着牛芳去卖馒头,算算账什么的。 日子转眼就到了腊月。 这一天,陈月破天荒的在牛芳出摊前醒了,日日在家中琢磨吃食也琢磨腻了,赖着要和牛芳一同出摊。 “你们一个个的,吃好睡好不知道,要跟我来出摊子,真是不会享受的” 说归说, 牛芳还是很贴心的让两个孩子扶着蒸屉,她和老陈两人推着推车走。 因为进入腊月,牛芳也想着要回村里过年,虽然她是外村嫁进来的,但是陈数毕竟是下河村的,虽然当年陈数的爷爷也是逃荒来的,但毕竟也住了三代人了,更何况,老爷子去世之前也不肯说原来的老家位置,所以对于陈数而言,下河村就是他唯一的老家。 “小月啊,正好你今天起得早,咱们娘俩待会儿去早市看看,把过年的东西买一下。再买几件新的冬衣,今年冬天除开房租,咱们家也赚了点,再买点腊肉香肠,咱们今年也过个肥年。” 牛芳推着车,说着自己的计划,因为要过年的缘故,这附近下面各个村都来镇上办年货,所以早上馒头生意也格外的好,顺便一说,自从上次去甘顺先生家回来后,陈家人卖馒头的地方就换了。 用陈月的话来说就是:“咱们要避嫌,离得太近,到时候夫子真的出什么事,受个刺激冲出来伤人怎么办。” 凭借着这句话,牛芳当天就去找摊位,第二天就直接换到了西边车马行的地方去。 哪知道,这地方因为最近快过年的缘故,各个镇上县城来往的车辆繁多,生意竟生生翻了一倍不止,让牛芳笑得合不拢嘴。 “娘,咱们什么时候回村里这么早买腊肉香肠到时候搬的时候太累赘吧” 对于女儿时不时冒出来的文化词,牛芳已经习以为常,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不过是读书,也难不倒她,只可惜是个女娃,不能科举,否则也没她弟弟什么事了。 “再等等,你看这每天几百个馒头,赚的钱将来去了县城可以租好一点的房子,至少,得在县城城墙里面那种。” 此时此刻,镇上唯一的书院门口,来了一行官兵,将书院前后门给围起来,领头的人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道: “捉拿嫌犯刘云泉,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第十九章 都是弟弟! 陈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依旧没有打消牛芳采买年货的计划,此时此刻的早市上,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购物后满足的喜悦。 让陈月真的意识到,快过年了。 有条件的人家,门口都已经贴上了新的对联,有些对联上面的字,可谓是歪七扭八,这种不用问,定是家中有学生,家里长辈让写的春联。 比如,王百年家,虽然王大虎自认为他没有文化,但是懂得美丑,不想让儿子那像字同蚯蚓爬一般的对联贴在自家门口,但有老太太在,他说的不算。 今个儿,王百年也陪着老太太来采买年货,其实,该买的王大虎早就已经备好了,但是耐不住老太太说, 这过年啊,还得去早市上才有年味。 所以,本该在家待着呼呼大睡的王百年,就这样出现在了早市上,手里还拿着一堆花生瓜子糖的油纸包。 “小月姐” 陈月此时正跟着她娘奋战在买对联的第一线,这早市上卖对联的摊子有好几个,可独独它家生意最火爆。 “这个高中的好,拿这个一瞧您家孩子就是读书的样貌” “这个开花结果好成婚生子婶子你家今年肯定添丁” 这家的老板,实在太会说话,快过年了,就算他家比别家贵一两文,冲着他这祝福话,这些婶子们都愿意掏。 听见有人叫自己,陈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将战利品给拿在手里,让牛芳赶紧付钱,两人这才从人群之中退了出来。 “又见面了,小姑娘,旁边这位,看上去是你母亲吧难怪了,你长得这么俊,原来是像娘啊。” 老太太和牛芳打个照面,笑眯眯的说着,双手还向牛芳的手摸去, “平日里总是听我家百年夸,这陈书有多厉害,他姐姐有多聪明,上次见面我是见识了,这心里面就好奇啊,你说生两个这么俊俏又聪明的娃,这娘得啥样啊,今儿我老太太可算是见着了, 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一瞧就是聪敏人” 老太太这一番话下来,牛芳那原本黑黄黑黄的脸蛋上竟然浮现出了红晕。 陈月:学什么对联老板啊,在这老太太面前,都是弟弟 老太太牵着牛芳的手,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看那架势,再给老太太一天,这牛芳同志估计就成了她的忘年交了,虽然现在也差不多了。 “走,今儿去我家吃午饭,百年你去和你牛婶子家说一声。” 话音刚落地, 这头王大虎就寻来了。 “牛芳妹子,快快快,陈书这孩子正找你呢”王大虎大步走来,嘴里还说着。 陈月瞧着王大虎这着急却隐隐有些喜色的表情,内心里浮出一个这些天来都在等待着的答案。 牛芳也是连忙的问: “他们现在在哪呢我这就去找他们。” “在早市的尾巴上,咱们快去吧。”说着就转身向前走去。 老太太一巴掌敲在了王大虎头顶, “快快快,你催什么催陈书这孩子找我芳妹子干啥你不说说一天到晚的,干不了事的” “额,我也不知道,就看见他们很着急的样子,我就跟着帮忙找了。再说了,娘你咋能叫牛芳妹子呢这不是岔了辈了” 一路上,王大虎都在嘀嘀咕咕老太太胡乱认妹子,被老太太又拍了好几个巴掌。 “娘” 还没走到早市尾巴上,陈书便举起手来朝着陈月跑来,至于为啥不是朝着牛芳,因为陈爹已经走到牛芳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了。 陈月轻拍几下小弟的后背, “出什么事了” 陈书抿着嘴忍不住笑了,又左右瞧了瞧,拉住陈月的袖口道:“咱们先去王叔叔府上再说。” 等一行人到了王家府上。 陈书脸上的笑容便再也忍不住,一边走着,就开始咧嘴笑起来,甚至走路都开始同手同脚了起来。 这可把转过头来的牛芳给吓一跳, “你这孩子咋回事啊你出什么事了你咋了” 王百年也惊了。 他的大腿咋了 他的大腿要是傻了,他怎么办啊 陈数伸手拍了拍牛芳的肩: “你儿子没事儿,他就是高兴的,太高兴了。” “咋了有人把馒头一次全买了” “想啥呢这也值得儿子这么高兴” “这还不值得” “咱们家馒头那么好吃,要真的有人一次性全买了也是正常的。” 陈月拉了拉小弟的袖口, 压低了声音问: “那夫子出事了” 陈书听后狠狠地点了点头, “方才,就早上的时候,夫子被官兵抓走了,书院里的人都瞧见了,说是,说是他的秀才是假的,抄来的。” 陈月站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 “你说,抓他走的人说的还是,有人以讹传讹,说着说着变样了” 直接薅去夫子的秀才身份,这,该怎么形容呢 陈月第一次为自己贫瘠的语言能力感到焦急,想了许久,只能想到两个字。 牛啊 这一波,甘顺先生的操作简直就是大气层了 亏得自己之前还想了很久,甚至想过,甘顺先生让青楼女子去引诱那夫子,然后抓住对方把柄,要挟他澄清之前的不尊师重道的传闻。 原来,甘顺先生直接釜底抽薪 王大虎听了也惊了,他早上一出府就瞧见陈家父子两,还没听说这事,听后不禁道: “这可是大事啊这人被当着大家的面带走,看来这事应当是板上钉钉了。” “不过,这夫子出事,会不会有人觉得和陈书小侄有关系,那夫子虽然视财如命,但是这么多年来,他收敛的钱财早已能够做镇上首富,可平日里所展现的却远远不及。” 陈月心中明白,这是王大叔在提醒她,不过陈月也是很无奈,她不过是一个十岁小女孩,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相信她 摔啊 她这是承受了这个年龄所不该承受的责任啊喂 陈月想了想,这夫子身后的人,她不知道是谁,若是就这么留在镇上,难保不会遭人暗算,不如回村,村里人都知根知底,但凡有眼生的人进村,大家都认得出来。 想好后,陈月带着陈书道: “娘,你不是一直说想早点回村,好好休息,咱们今儿就回吧,免得这事牵连到咱们,不过,这样会不会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王大虎一时间没有说话,毕竟,他也觉得,这样做有些过于明显了,虽然,虽然他也不觉得这陈家人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做到今天的这件事。 王家老奶奶双手包着牛芳的手,笑眯眯的说: “别怕,过完年,百年和陈书不是要去院试吗到时候咱们两家人一起去,别的不好说,这从镇上到县城,我老婆子的面子还是有的, 到了县城,那有什么脏的烂的臭的,都不敢再做什么,那里的县衙可不是摆着玩的。” 这么一说,陈月倒是有些惊讶,毕竟,在她看来,这夫子每年贡献这么多钱,背后的人竟然到了县城就不敢做动作了 这, 这县衙竟如此的厉害 大概是陈月脸上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王大虎解释道: “你们这些孩子不知道是正常的,咱们大周不同于大夏,咱们的县衙虽然上一级是省城,但是每个县衙都有朝廷的暗桩,他们有自己的消息传递渠道,如果他认为这件事处理不当,就会上报给朝廷,如果朝廷也不认同县衙的处理,就会记过, 有小过,大过,三小过就是一个大过,如果三个大过满了,那么这个县衙的县太爷就做到头了。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啊,这事儿就说起来神秘,其实县城里的人都知道,你们随便在街上拉一个卖菜的都能给你讲两个记过的故事出来。” 陈月恍然大悟,刚才可吓死她了,她还以为王大叔是什么朝廷或者天地会之类的,知道这么机密的内幕,还讲给他们听,特别害怕下一句就是 和我一起反清复明吧 王大虎说完这句话,百年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切还以为你是什么隐世高手,知道这些呢” 王大虎深吸一口气,瞪了他一眼,伸出手去,向着王百年的耳朵出发,还没捏到,就被王老太太给一拳打在后背。 “咳咳咳咳那什么,既然陈老弟你们已经想好了,那就,过完年再会,年后初八大家一起出发去县城” 陈数拱了拱手, “这,这实在是麻烦王大哥了,您瞧咱们两家认识也不久,您就帮了我们这么多忙,我实在是,不知道说啥了,我只知道,我陈数,欠王大哥您的情” 说完,陈爹舔了舔唇,脸颊涨的通红,额头的汗水顺着流到嘴角, “只是,我们这番年后去县城,恐怕要带不少东西,若是打扰王大哥家,我陈数也实在是没这个脸,想, 想劳烦王大哥能否帮忙租一个宅子” 陈数说完,深深低头向王大虎鞠躬道谢。 王大虎连忙将 他拖起, “使不得使不得有陈书这孩子在,我在我家百年身上少操多少心你不知道,至于这租房一事,包在我的身上” 两人又是一番你来我往,将事情给敲定后,陈数再次道谢,随后带着孩子们回家收拾行李。 回家时,那往日里来来往往的书院门口,此时已是清风雅静,书院大门紧闭,陈书久久的看了一眼那门,便快步跟上前方的阿姐。 “姐,甘顺先生真厉害,我真想现在就开始同他学习。” 陈月: “不,你不想” 第二十章 小姨来了 陈家一行人运着东西回村的时候,才下午三点过的样子,和往常不同,回村的路上竟然没有遇见几个人。 “准确的来说,咱们在路上压根就没看见村里人。”牛芳一边推着车,一边左右环顾后说道。 话音刚落,远处就瞧见有一辆牛车从村口驶出,牛芳顿时笑了,扬起一只手挥舞打招呼。 “石头叔石头叔” 牛车的速度快了一些, 牛芳也赶紧的开始推着推车道:“总算是遇见个人了,就咱们四个人,陈壮那孩子过年前才回来,可不是推得累人,一开始还想着可以遇见老乡,帮帮忙来着。” 陈月这才明白,什么镇上的马车人家不去村里啦,牛车今天都没空位置了,这都是借口, 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牛芳同志不想花钱。 再抬头看了眼村口,事实上,他们现在距离村口的位置,也就还剩下一千多米吧。 不过, 坐在牛车上再也不用使力气的陈月,脸上还是笑开了花,甚至还提前给石头爷爷拜了个早年。 “哈哈哈,小月去了一趟镇上,嘴巴咋就变得这么甜了,待会儿去伯家拿块糖吃” 陈月哈哈哈的笑起来,嘴里还不忘谢谢石头爷爷。 毕竟,在村子里,大家一年的收入就那么多,除开生活,糖这类东西,都是过年才买了来家里吃的,所以石头爷爷的确算是很大方的了。 牛芳走在推车旁,扶着上面的家当,朝着前面赶着牛车的石头叔问道: “叔,今儿我们回来路上,咋都没瞧见咱们村里的人呢这天虽然冷,但也不至于大家都不出门了啊” 石头叔哈哈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着说: “哪能啊,这不是快过年了,村里人都去各个镇上的早市了,这段时间早市一直开到晚上,他们一个个的,都攒着劲儿的赚钱呢,你们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牛车缓慢平稳的行进到了村中,和石头爷爷说的一样,村里的青壮年们都不见了,三点过了,家家户户的烟囱里也没有白烟,村里就剩下一些老人小孩。 只不过,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下河村,家家户户门口也挂上了红灯笼,对联更是早早的贴上,往年都是要等到年底了,卖对联的要准备不做了,清仓大处理的时候才买的。 “咱们村里现在人人都夸你们两口子,赚了钱,也不忘提携大家,如今这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你们不在的时候,大家都自发的把你们的地给松弄了,还把门口的杂草给拔了。” 石头爷爷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发自真心的高兴,今年他家的小孙孙出生,甚至还买了一头羊,天天喝羊奶,长得白白胖胖,往年哪里能有这样的好日子哦 陈数连忙道不是他们的功劳,这都是乡亲们自己勤奋,才能让日子过的红火起来。 一番推辞,临下车了,石头爷爷从兜里抓出一把瓜子给陈月, “好孩子。” 一直以来,因为聪明而备受村民们喜爱的陈书,第一次被忽视,不过,这种感觉并不坏,他甚至想,要是大家年年都能够这样开心就好了。 进屋后,牛芳和陈爹就忙碌了起来,院子里落的雪融化后,地上泥泞一片,要检查一番屋顶有没有漏水,厨房里堆着的柴火也潮了。 陈月则带着小老弟,将屋子里给擦拭了一边,然后把被褥被子给铺上,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得第一时间做。 “弟弟,把车上的柴火抱下来,咱们先把炕烧热。” 在镇上因为怕死,而不敢烧火盆的陈月,终于可以在屋子里将棉服给换下了。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浑身都灵活了不少,嗯,连擦炕的动作都快多了 屋子少,但也收拾了几个小时,晚上将就煮了一锅面,上面盖上几片香肠,就算是晚饭了。 次日清晨, 陈月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过了, 屋子里面暖洋洋的,被子早已被她踢到了炕边,在炕上来回滚了几圈,陈月这才决定起身,没办法,肚子饿了。 打开门,屋外一片白茫茫,天空中飘散着白色的雪花,村子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着白烟,整个人就像到了冰雪天地一般。 “小月来给小姨看看,哎哟这才多久啊,这在镇上住了的就是不一样,瞧这小脸嫩的哟” “哈哈哈小月,别听你小姨瞎咧咧,她见谁都这么说,一张嘴骗死人” 堂屋的门开着个小缝,陈月方 才走出门,就被坐在堂屋的小姨给瞧见了,人还没出来,那银铃般的笑声就已经先席卷了陈月的耳朵。 陈月打量着眼前的小姨,原身记忆之中,牛芳在家中说过,小姨是个命苦的人,嫁人没多久,丈夫就过世了,留下她一个人,上面两个体弱的公婆,下面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牛芳那个时候手里也没钱,只得将家里的红薯给送去一半,就这样,回来后,在家里眼眶也红了好几天,晚上依稀听得见牛芳哭, “呆子妹子,她还不到二十岁,就这样守着那个小的,将来咋个办咋个办就是头猪天杀的,咋个会让她遇上这样的事情啊我苦命的牛红啊” 如今再看, 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六七的小姨,看上去竟和三十几的牛芳差不多,那双手上,也同样粗壮布满了小伤口。 再一看,脸上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充满了真诚的笑意。 牛红一边笑着,一边伸出手来,牵着陈月走进了堂屋, “想着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用炉子温着呢,小姨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就带了点鸡蛋来,我小时候,你娘做的红糖鸡蛋是最好吃的。” 牛红一边说着,一边将红糖鸡蛋从锅里舀出来,盛在碗里面,放在桌上。 又坐回到炕边,对着牛芳笑着。 牛芳也笑了,一边笑,一边伸手擦了擦眼角, “你小姨她去书院门口没找着咱们,又问了村里人,今早上一大早就带着几十个鸡蛋来了,说是今年日子好过些了,来拜年,牛红啊牛红,你说你来自己姐姐家,你还提着鸡蛋,你是来拜年的你是来打你姐,我的脸的” 说着说着,两人又说到了当年的红薯上, 牛芳抱着她妹子在炕上哭得涕泗横流,这些年,牛红不肯要她的钱,就是红薯,那也是送过去多少,就还回来多少差不多钱的别的, 那是一分钱的便宜都不肯占,牛芳想起来这里,就又给了自己妹子一个拳头。 正在吃着红糖鸡蛋的陈月都惊呆了, 她娘这个哭着哭着就给一拳头的举动,着实是让她有些瑟瑟发抖,并再次庆幸,还好她没有做什么让牛芳生气的事情。 唔, 将来做不做,那就再说。 听着两人聊天,陈月才知道,一大早,陈爹就带着小书去给爷爷奶奶上坟了,一来是将坟给打理打理,二来呢,陈数也想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给他们讲讲,顺便让老两口在天之灵保佑陈家明年一切顺利。 陈月听到这里,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上辈子网上的一个笑话。 问,什么时候才能不为儿女操心 答,一辈子操心,就连你死了他们都要上香求你保佑。 想到这里,陈月吃着鸡蛋忍不住笑了起来。 “吃完鸡蛋,小月你收拾收拾,待会儿你爹回来,咱们就去外婆家吃饭,顺便把家里的腊肉香肠给收拾收拾带过去。” 馒头生意赚钱了,牛芳买年货的手笔也大了起来,昨晚上拿了二两银子,让陈月自己攒着,那是还的买地的钱。 小姨听后笑了,羡慕的看了牛芳一眼,悄声道 “姐姐,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是想托你帮帮忙。” “什么事儿啊” 小姨喉咙动了动,舌头舔了舔嘴唇,看着牛芳真诚的道: “我听说大侄子去镇上学木工了,我想着我家小董翻过年也十岁了,家里的地他爷爷奶奶和我种就够了,去上学家里也供不起, 我想着,能不能让他也去学门手艺,啥手艺都行,拜师费我这有,就是,就是这手艺人都是男的,我之前去了几趟,都没人愿意和我聊聊,小董他爷爷耳朵又不行,我看来看去,也只能麻烦姐夫了, 当然了,就是不成,也没事,我就是想试试,种地太苦了,小董这孩子,从小就瘦弱,真的要他种地,我实在是,害怕,害怕他就倒在地里头了。” 小姨的话,让陈月有些沉默,她知道,小姨去过镇上,应该是知晓村子里的馒头手艺都是她娘教的,但是小姨没有开这个口, 而是希望陈爹能够帮忙牵线问问找个手艺让表弟学着,从记忆中看,小姨是个不愿意麻烦人的人,她应该是真的尝试过了,办不到,这才来找姐姐。 牛芳显然也想到了, 于是,小姨的后背又被拍了一巴掌, “这点事也值当你犹豫一上午知道了,明儿回来就让你姐夫去问问,下午你和我一起回娘家,去年娘还说呢,你大半夜的在门口放半袋红薯就走,要不是她认出来那袋子是当年她送你的,她还以为是哪个大善人送的” 牛红低着头, “我回家干啥,又没给家里添个一针半线的,还老是让娘担心,前几年家里那么紧张 ,每年还送我一大袋红薯,我,我有啥脸回去蹭吃蹭喝。” “啪” 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在了小姨的肩膀上,陈月觉得自己的小身板似乎也感同身受的颤抖了一下, 牛芳式聊天, 真是让人恐怖如斯。 第二十一章 有福气啊 在牛芳的,你不去我就当场打死你的架势下,牛红还是不得不提着自己的鸡蛋,跟着牛芳一同回娘家一趟。 “该走动你就走动,家里的大哥二哥这些年也是想着你的,就算是拿了点东西,那又怎么了,那也是家里愿意给你拿的,以后你日子好过了,帮衬帮衬爹娘不就回来了。” 牛芳坐在陈数借来的牛车上,开始给小妹疯狂洗脑,身后则是背靠背坐着陈月和陈书两孩子。 为了防止牛芳同志买的年货掉在地上,弄脏了包装纸,拉低了档次,陈月和陈书两人不得不手脚并用,将那一麻袋的红薯和几十个鸡蛋,以及高档货腊肉,布匹,还有揣在陈月怀里的一根银钗和两对银子打的小耳环给保护好。 这些年,牛芳每次回家,除了红薯,没有别的可拿,大哥二哥倒不会说啥,他们知道妹子的日子过的难,他们能帮衬就帮衬点。 但是两个嫂子就不高兴了,你牛芳要供养孩子上学读书,没钱过日子,跑家里来连吃带拿,我们的孩子就不用读书认字? 当然了,两个嫂子折腾了几年,总算是说通了当家的,把孩子送去读书,结果没读两年,好不容易将字给认识了,算得了数了,两孩子就自己辍学,去镇上打工了。 好在,两个嫂子也不是非要让他们去读个秀才回来,毕竟她们自己也大字不识,孩子能够识字,也算满足了,再说,能够找到一份工钱不错的活,养活得起自己,还要求什么呢? 就这样,两个孩子去镇上打工,家里人在村里种地,那日子过起来,算不得富,但也是很过得去的人家了。 所以,这两年,两个嫂子对牛芳的态度还算是热情了,家里有啥剩下的东西,也都让当家的去给妹子送一份。 当然了,这三份礼物,牛芳是打算等牛红不在的时候送,免得她心里又不得劲。 有牛车在,下午四点过的样子,陈月就到了牛芳的老家——幸福村。 名字起的充满了美好的寓意,但是看村子里的女孩都是外嫁就知道,村里过的不算富裕。 与下河村不同,幸福村在一座山脚下,一条宽宽的河从村头到村尾,牛芳小时候,这条不算窄的河每几年就要发一次大水,冲走了不少睡梦中的村民,后来大家就将家给搬到了山坡上,只是,这样一来,灌溉土地的时候就麻烦许多。 牛芳坐着的牛车刚到村口,那山坡上的牛姥姥就看见了,倒不是看见牛芳了,而是看见了瘦瘦黑黑的牛红。 牛外婆顿时惊的站在原地, 好一会儿后,才转过头去,看着牛老头道: “这么多年了,你那闺女终于被赶出家门了啊!个不要脸的,把小董那孩子眼看着十岁了,可以做农活了,就把咱们闺女给撵回来了,呜,这可真是,造孽啊!” 牛老头听后,沉默的敲了敲自己那没有烟叶的烟管,他如今还能帮着家里做些事,和老太婆混口饭吃,可要是让快三十岁的女儿回家来住,怕是儿媳们忍得住一个月,两个月,久了就会闹。 可,不管那瘦的比六十岁老太太还瘦的女儿,他牛老头做不到啊! 陈月还不知道,他们一家还没进村里,这牛老太牛老头就已经犯上难了,她只知道,牛芳娘家的炒瓜子很香,原主记忆中,那瓜子咸香可口,每次一吃就停不下来。 “娘!我们来了!” 还没走到牛家的老宅前,牛芳便从牛车上跳了下来,牵着妹妹的手,一边朝着老宅那敞开的大门喊道,一边冲着道路两旁探出头来看热闹的乡亲们打招呼。 “婶子!牛有钱还没回来啊!” “哟!牛大花,你这抱着的,是孙子吧?” “牛芳你咋回来了?你这牵着的,是,是牛红?” “可不是,刚好她来找我,我寻思着就一起来打扰我娘了,免得我来一次,她来一次,这不得让我娘多做两次饭,划不来!” “那是,那是。” “牛芳姐,你这牛车上拖的,不止红薯啊?” 陈月早在牛芳跳下车喊人的时候,就默契的挪了个位置,将那几匹棉布和那些从镇上买的,包装还算精美的腊肉香肠给露了出来。 当然了,带什么也不会忘了带牛芳最近的拿手好菜——玉米馒头。 眼下,出来看热闹的乡亲们都瞧见了,牛芳带回来的礼物,一时间,都忍不住的围在她身侧,问牛芳今年去哪里发财了。 知道她娘置办完年货和还给她的二两银子后,身上就不剩什么钱的陈月: 娘,这波被你装到了。 趁着牛芳在描 述她那艰辛的创业史时,陈月示意老弟跟着她将牛车给拉进牛家院子里去。 毕竟, 牛车是租的, 弄坏了可是要赔的。 牛老太太本来在院子里想着该怎么安排小女儿,就听见外面牛芳那响亮的嗓门,一时之间,对自己的眼神产生了怀疑,难道她方才看见的不是牛红,是村里人的亲戚? 她倒是没有想过刚才看见的人是牛芳,牛芳那体重,和牛红,完全就是一个玉米,和一根筷子,无论怎么看,那都是不会看混的。 只是,还没等她走出门去,就听见外面大家热闹的讨论着,什么发财了,什么带带我。 老太太又站在原地愣住了,这都说的是些啥,她今儿不会是太想两个女儿,出现幻觉了吧? 正这么想着,不敢出门的时候,就瞧见白白胖胖的陈月和小小瘦瘦的陈书两孩子牵着牛车走了进来。 “姥姥,您看把这牛车放哪?上面还有些娘和小姨带的年货,您看看给放哪?” 陈月一边将牛车的绳子给拴在了牛姥姥指着的位置,一边和陈书一起将那麻袋的红薯给卸下来放到地上。 牛姥姥瞧着那牛车上的东西,忍不住的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嘴唇,转过身去,拉着坐在木凳上的牛老头道: “老头子,快,掐我一下。” “你在发什么疯,梦里还让我掐你?” “梦里?啊!难怪啊!我还寻思,陈月和陈书这两孩子咋还学会赶牛车了,原来这是梦里啊,这梦可真好,我都不想醒了。” “那可不行,咱们还是要踏实过日子,哪里天天做梦呢。” 陈月看着眼前两位老人一脸幸福的笑着对话, 如果此时是古早动漫的话,她相信她的头顶绝对有三根黑线,来表示她的无奈。 “姥姥,姥爷,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娘和小姨就在门外面,待会儿她们就进来了,我爹他也在,这牛车就是他赶来的。” 陈月一边解释,一边从怀里将那一根银钗和两对银耳环给掏出来放进姥姥的手中,用手包住姥姥那皮肤松弛,布满了老年斑的手。 “姥,这是娘特意从我们那镇上买来的,您别推,娘说了,您要相信她,她将来还给您买金钗,买金手镯呢!” 说完,陈月便松手,将双手背到了身后去,拉着陈书就往门口走去,她得暗示牛芳,任务完成,她可以带着小姨进屋了。 这头,牛姥姥拿着那银钗,浑浊的眼珠浸出了点滴的泪珠,人老了,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捧着双手按在胸口,嘴里不住的念着: “好就好,好就好。” 牛老头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一边起身朝着那袋红薯走去,一边道: “老婆子你把首饰给收起来,刚才小月说她小姨也在外面,牛红那个性子,要是瞧见了她姐给你的银钗,指不定又要羞的几年不来。” 牛老太太这才恍然大悟,方才只顾着那一车的年货了,倒是没仔细听孙女的话,于是连忙将东西用手帕给包好,放回里屋的箱子衣裳里,再用锁锁上,走出门来,将门给合上。 这才快步朝着隔壁堂屋走去,她听见牛芳和牛红的声音了,她们在笑,她也想快些看见,两个女儿脸上的笑容。 堂屋里,大家都围着中间的大圆桌坐着,北边的柜子上放着牛老头的父母牌位,他一直坚信,他能够在那困难的十几年里,养活了四个孩子,都是父母显灵。 所以,在牛家吃饭,那菜都得端上来,先给先辈们上香,吃过后,才开始动筷。 一开始牛家两个媳妇都不以为然,甚至心里埋冤老公公乱花钱买香,可等两个孩子读书在镇上找到活计后,那是恨不得一天三顿饭给祖辈上香。 她们都坚定的认为,这一切,都是祖先显灵,才让两个孩子不用再下苦力,赚汗水钱。 如今, 牛老头正在点香, 嘴里还念叨着: “祖先保佑,爹娘保佑。” 显然,牛芳发财了,这件事在牛老头眼中,那也是祖先的功劳。 陈月瞧见牛老太从屋外走进来,径直的挤进了牛芳和小姨的中间,拉着两人的手盖在一起放在她的腿上,脸上笑得那双浑浊的眼睛也绽放出了温柔的光芒。 “好久都没和你们姐妹两坐在一起了,娘今天真的高兴。” 陈月看出来了,老太太说话的时候,手都在抖。 “大妹!二妹!你们回来了!” “大妹!二妹!你们来啦!” 屋外两道声音传来,紧接着走进两名黑壮的大汉,身后跟着的两名喜笑颜开的中年女子,身型中等,此时也笑着看向陈月。 “小月啊!今年又长胖了!有福气啊!” 陈月: 第二十二章 舅妈 大舅妈一屁股坐到离牛芳最近的凳子上,上半身斜靠向牛芳,一双精明的眼睛笑着道: “小妹,我听婶子们说你带了好些东西回来?” 牛芳对嫂子们没啥意见,甚至还算得上感激,毕竟,就算是最开始嫂子们不高兴她回来连吃带拿的时候,也没多说什么,大不了就是不搭理她。 她也能理解,要是换她当嫂子,家里小姑子回来连吃带拿,她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得比她们好。 于是也爽朗的笑着道: “今年日子总算是松快些,买了一些镇上卖的好的腊肉香肠,还有几匹布料,说是今年省城的人都穿的。” 至于省城人是不是穿的这样的,那牛芳就不知道了,反正卖布的人就是这么说的! 二舅妈一听,也赶紧的在大舅妈旁边位置坐了下来,脸上有些好奇的看向牛老太太, “娘,我们能看看妹子带的布吗?我想着,过完年给娃做一身新衣服,让媒婆来看看。” 村里的条件不行,男娃都要早早的开始相看,运气好,几个月就有女方看上了,运气不好,那几年都娶不到媳妇的多的是。 大舅妈显然也想到这件事,脸上灿烂的笑容顿时萎靡了下来,虽然孩子们在镇上打工,包吃住,每个月的月钱基本都拿回来给她们存上,可。 这镇上的女娃看不上他们村,村里,虽然他们家的条件还算可以,但大部分人家都更愿意把孩子嫁到别的村去,这来回一折腾,两个孩子的婚事还真的成了大麻烦了。 陈月感觉到堂屋的气氛刹那间就从温暖似火跳到了迷一样的尴尬,坐在凳子上不敢再四处张望,乖乖的瞅着自己面前的碗。 农户人家,一年到头没个什么要走动的客人,也就不买什么茶杯之类的东西了,要喝水用碗装就是了。 牛芳此时脸上也没有了方才那隐隐约约透露着扬眉吐气的笑容,她有心想让家里人做馒头,但是嘴刚刚微张,就被妹妹的手给大力的握了握,便闭上了嘴。 陈月也看见了这一幕,她知道,小姨离娘家比他们近一半,小姨去家里时没有提馒头,到了这里也没有提馒头,定是有原因的,好在,牛芳也不是没脑子的人,现在也乖乖的坐在凳子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倒是两个舅舅对大家的沉默有些尴尬,二舅舅一口喝干碗中的温水道: “还早,还早,娃不是自己也在存钱嘛,咱们再加把劲,将来到镇上买个小房子,到时候说媳妇也容易。” “说的轻巧,那得攒多久的钱。” 二舅妈轻声嘀咕着,因为堂屋里大家都不说话的原因,这句话清晰的传到了陈月的耳中。 陈月喝了一口水,背脊挺直不似方才那般微微弯曲放松, “哥哥们今天没有回来吗?” 陈月冲着大舅舅问道,这快过年了,冰天雪地的不在家中,又是四个人一同进来的,陈月盲猜他们是去镇上看孩子了。 果不其然,大舅舅听后一笑,道: “快过年了,去镇上打酒的人多,老板让他们做到年三十那天下午走,说这样就每人多给一两银子过节。” 二舅舅也跟着点点头,他们今天本是准备一起去接孩子们回家的,到了后,孩子们和他们商量,想多赚点钱,他们也就同意了。 陈月听后甜甜的笑了道:“两位哥哥都是本事人,有这工钱,舅妈你们也别急,定会有姑娘看中的。” 毕竟,奖金能给一两银子,那平日里的工资都存起来,王百年他们所在的镇上,最偏僻的房子只要五两银子,只不过因为村里人都更喜欢买地,而买了地后还有钱的,也不愿意住那偏僻的房子,所以才让大家有一种镇上的房子很贵的错觉。 舅妈们听了陈月的话,先是忍不住的骄傲的笑了笑,后又懊恼的瞪了自家丈夫一眼,最后岔开了话题,开始让牛老太太将那几批布拿出来大家选一选,谁家拿哪匹。 趁着牛姥姥去拿布匹,牛芳和牛红两人也跟着去,毕竟牛姥姥也大几十岁的人了,一次性抱几匹布还是有些重的。 堂屋里就剩下了陈月,陈书,还有两位舅舅舅妈,以及一直坐着不吭声的牛姥爷。 许是大舅妈不太习惯大家都不说话的尴尬局面,率先笑着冲陈月问道: “小月啊,你娘说没说什么时候给你相看啊?” 陈月:??? “没有呢。” “咱们小月长得白白胖胖,就是嫁到镇上,那也是配得上的。” 陈月:才十岁的我,是真的没有兴趣谈恋 爱,和十岁孩子谈恋爱,那肯定是个变态! 见陈月低着头不说话,大舅妈以为是害羞了,毕竟这个年龄的姑娘,对这将来的夫君还是有些憧憬的。 “别说舅妈不疼你,你那两个哥哥在镇上打工的酒坊,他们家里两个儿子,大的去年成婚了,小的今年十二岁,舅妈觉得,你配得上。” 二舅妈听到这里,抬起头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看坐在凳子上的陈月。 白白胖胖,是第一印象, 一双小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脸上的肉挤小了,鼻子倒是还算挺拔,嘴巴粉嫩嫩的。 倒是一副有钱人的长相。 配那户人家是挺合适。 陈月听了,心里笑了。 为了避免她还继续逼逼,便直接道: “娘说我还小,暂时不考虑这些,再说了,年后我们就陪小书去县城考试了,到时候考完了,还得去省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 这一番话下来,大舅妈讪笑两声, “差点忘了,小书这马上就要去考试了,要是考中了,秀才姐姐,那倒是嫁去县城也是够的。” 陈月心中微微叹气, 她知道,对于舅妈而言,嫁人,是女子唯一的未来,而未来的好坏,则全是看你嫁给什么样的人, 只是, 她不同, 她享受过自由的滋味, 体会过男女平等的快乐, 便不会为了所谓的未来,把自己交到一个从未认识的人手中。 感受到弟弟在桌子下握紧了她的手, 陈月对小书微微一笑, 这时,牛芳他们抱着布匹到桌上来。 牛芳这次总共带了三批布来,将外面的油纸给打开,露出了里面三匹的颜色来。 一匹暗红色的棉布,一匹布是深蓝色的,一匹是棕色的。 “这个料子好,摸着不扎手。”牛姥姥手轻轻抚摸在上面,笑着说道。 两位舅妈谁也没有在牛芳的面前提起方才的话,显然,她们觉得陈月一心要等弟弟考上秀才,然后高嫁,但是她们所认识的最有钱的,也就是那儿子的东家了。 分好布后,太阳已经开始落山,牛姥姥让两个女儿和自己挤一挤,陈月和大舅妈二舅妈睡一间房,大舅,二舅,陈爹,陈书,牛姥爷睡一间房。 吃晚饭时,牛芳将那带来的玉米馒头给蒸上,让她娘尝尝她的手艺,两位舅妈之前被舅舅们带出去聊了一会儿,此时瞧见了馒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饭后,陈月站在院子里消食, 牛家老宅在半山腰上,围墙只是用泥巴围了一圈一米左右的高度,但是你将头望出去,就能发现,从外面看,围墙下是下面那家人的一米高的围墙。 站在院子里,可以望到山脚下的那道桥,和村子里大家用泥巴修房子不同,那座桥,是用石板修的。 “姐。” 陈书吃完饭也溜出来,站在陈月身边,顺着她的眼神望去道, “那座桥,是县城的人来修的。” 陈月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个来源, “为什么不干脆把村里的人转到外面去?”修这样一座桥,钱也不会少花。 “不懂,或许,等年后可以问问甘先生。” 陈月: 真是一个好学的好孩子。 晚上,洗漱过后, 陈月躺在铺好被子的炕上,大舅妈和二舅妈靠着墙壁照着月光,在纳着鞋垫。 “小月,舅妈真羡慕你,将来嫁人了晚上可以吃完饭就睡觉,不用像我们这样,还要纳鞋垫,攒够了拿去镇上早市卖。” 二舅妈瞧着裹在被子里躺着的陈月,忽然说到, “我娘说,她也很羡慕两位舅妈的儿子听话孝顺。” 这话一出,两位舅妈的脸上浮现出了温柔的笑意,与白天那有些讨好和算计的笑不同,这次的笑,就像是母亲看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的笑容一样。 “舅妈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嫁给你舅舅生了小牛,其实舅妈不是坏人,只是对小牛的将来有些着急而已,你也别往心里去,你娘她是个好妹子,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我们也会的。” 说完这话,二舅妈和大舅妈两人对视一笑,又低下头去继续纳着鞋垫。 陈月闭着眼睛缩在被窝中,想着,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舅舅舅妈,还有小姨,生活都好起来呢? 就在她即将睡着的时候, 陈月忽然想到了, 那曾经把牛芳嘴唇都辣肿了的卤水,过完年陈月本打算去县城卖卤味或者蛋糕,之前担心蛋糕会引来她解决 不了的人,到时候强迫她卖方子。 但是,看了甘顺先生解决那夫子的手段后,陈月相信,保住一个小小的吃食方子,还是行的。 既然如此,那明日就教舅妈们做卤水吧! 第二十三章 做工 心中挂着事,陈月第二天早早的就睡醒了。 这快过年了,家中也没什么事,但起来时,两位舅妈已经早早的将早饭给做好了。 瞧见她从屋子里出来,还笑着让她去灶台上自己拿烤红薯。 “一个个的,抠搜的,你们外甥女来,还烤红薯打发。” 牛姥姥坐在堂屋的凳子上不满的说着, 大舅妈一边纳鞋垫一边笑着回道: “娘你看你,咋这样想呢,那不是白面做的东西禁不住放,小妹他们好不容易来住一晚上,我还能一大早叫他们起来吃饭呢?中午且有好菜呢,我的娘哟,你就放心吧!” 不得不说,大舅妈是个会说话的,此话一出,牛姥姥脸上的不满瞬间消散,略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连忙夸道: “啥不放心的,我就是人老了嘴巴碎,你别搭理我,做你的就是了,你一贯都做的好的,我放心你的!” 大舅妈抬起头来,将线给咬断,看见陈月瞧她,也回了一个笑容,接着便将鞋垫给放进了草编的筐子里站了起来。 牛芳和牛红此时也从村外回来,牛芳的手里还提着一条五六斤的五花肉,看上去漂亮极了,用来做菜肯定很香! 屋里人都瞧见了那条肉,但都没吭声,大舅妈二舅妈担心吭声了老太太要骂人,老太太则是想让牛芳把那肉给带回去吃。 “陈数,你跑哪里去了?今儿中午你不是想要露一手你的红烧五花肉给咱妈看看吗?肉我买回来,你人呢?!” 牛芳才不管她娘和她嫂子们的想法,她只知道,她牛芳,赚钱了,要给家里人回馈回馈这些年来的帮扶。 “哎!来了来了!我刚刚帮大哥二哥他们去看猪去了,把肉给我吧,你和娘坐着聊聊天。” 一道声音从屋后传来,原来那后面有一个小小的猪圈,养了一头猪,不过瘦瘦弱弱的,看起来还没有两百斤,那是牛姥姥养的猪,本打算年前杀了卖钱,到时候给两孙子攒着将来娶媳妇用的。 只是昨天被陈月瞧见了,便偷偷告诉她娘,书上面写的,把猪的两个蛋蛋切掉,猪就可以长得更肥。 牛芳当时听了,脑袋都大了,这书里怎么什么都写?文化人他们平时看的书都写了啥啊? 好在,牛芳已经习惯于读书带来的知识了, 昨晚上翻来覆去的,今儿一大早的偷偷摸摸的就让陈数去对猪动手,如果动手失败,那就把猪给买回去,今天给运回去村里卖钱。 陈数知道自己要干的事情后,也惊呆了,但是迫于这么多年来,在牛芳的高压政策下,他没有提出反抗,而是默默的盘算着怎么才能干了这事,而不引起大家的关注。 牛芳瞧见从后院走出来微微点头的陈数,心中有底了,看来这事是成了。 顿时喜笑颜开,将手里的五花肉给交到了陈数的手上,冲着陈月眨眨眼。 陈月一开始还有些愣神,后来想起了昨晚上给牛芳说的话,不由得感慨,行动派就是不一样,昨晚上说了,今早上就偷偷干了。 为啥陈月知道是偷偷的呢,因为她睡了一早上,没听见猪哼哼,那铁定就是不能让猪叫出声,偷摸干的。 陈数去厨房了,两位舅妈犹豫了一下,想等妹夫从厨房出来再进去,毕竟厨房就那么窄,她们两人平日在里面做饭也难免磕碰。 这一等,就等到了大舅舅和二舅舅从山上下来,他们去砍柴了,因为下雪的缘故,要先将砍的柴火放在灶台边烘烤干了,才好用,不然一是烧不燃,二来,就算是烧燃了,那黑烟又大又熏人。 听闻中午有红烧肉吃,两人频频望向厨房的位置,手里却还是在不停的编着框子和扫把。 村里就这么些东西,想要攒钱,那就得抓紧一切时间做事,否则就只能混个温饱,还是七分饱那种。 陈月见此,不由得看向牛芳。 牛芳:?? 陈月眨巴眨巴眼, “娘,你不是说,让我教舅妈她们做卤水吗?” “啪嗒!” 二舅妈手中的鞋垫掉到了地上,瞧见众人都看向她,立马涨红了脸, “对,对不起。” 说完后,用那方才看那条五花肉的眼神默默地看着牛芳。 不止是她,大舅妈也同样,只不过是看一下,又看一下陈月,然后忍不住,又看一眼牛芳,再看一眼陈月。 陈月: 其实你这样比二舅妈更明显好嘛? 昨晚上睡觉前本想教牛家人用化肥种地, 今早上起来,头脑清醒后,陈月才想到,这化肥,诱惑力太大了,牛家不一定能够保得住。 倒不如这卤水,算得上一门手艺,但有钱人又瞧不上赚的这点辛苦钱。 牛芳在娘家人的眼神攻势下,下意识想要望向陈月。 陈书也开口符合道: “是啊,娘,你前几日还说,舅舅舅妈在镇上卖,和咱们不冲突。” 那几道看向牛芳的目光更加灼热了。 “差点给忘了,那方子小月也是知道的,我陪娘聊天,牛红,你和嫂子们一起去看看。” 牛红握紧了手, 却将头给撇回来看着牛姥姥。 “娘,我就不看了,让嫂子们学吧,左右小董也要出门去学手艺,小董他奶奶也给我找了份镇上做饭的伙,我这将来几年的工钱都提前支出来了。” 牛红对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件事非常执拗,她认为,她可以给董家当牛做马,但,娘家的东西,那就不用了。 牛芳对这个小妹没有什么法子,要是她说的动,当年也不会让她继续在董家伺候那两个老的。 只是有些好奇的问: “你要去镇上哪家人家做饭啊?我记得,你做饭,也就那样,就这,人家还愿意给你提前支工钱。” 牛芳这话还是给了自家妹子面子的,要让她说真心话,那就是,牛红做饭,那就是浪费粮食,只能说是把饭做熟了,别的,啥也不是! 牛红显然有些不服气,但还是解释道: “就是你卖馒头那个镇上,姓王的一家人,那家人的当家的叫王大虎,这名字挺好记的吧?” “噗!” 牛芳刚喝下去的水一口气喷了出来。 陈月此时也看向了小姨。 “小姨,你说的王家,是不是家里有个小胖子,和小书差不多大?” “对的对的,其实也不是做饭,就是给做饭的大娘打打下手,洗洗碗,涮涮锅什么的。” 陈月收回了眼神,心里暗叹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缘分? 牛芳还在继续追问,这头两位舅妈已经将家里的所有香料给拿了出来, “幸亏昨天去镇上想着过年做红烧肉,买了好些香料回来备着。” 陈月看了一眼,她所用的简易卤水本就用的香料不多,台子上的这些也就够了。 先将白糖给炒成糖浆,然后倒入开水,把八角,桂皮,香叶,花椒,干辣椒,酱油给倒进去,再将一块老姜和大葱捆在一起丢进去,最后再倒入些许料酒,大火煮沸,然后将柴火拿出来一根,剩下小火慢炖。 “舅妈,你们记住了吗?” 陈月一边将盖子给盖上,一边转过头来问道。 “记住了。” “没记住。” 两位舅妈同时开口, 大舅妈见怪不怪的对小舅妈道: “当年学做鞋垫你也是没看会,没事,还是老规矩,你多看几遍我做的就成。” “那行,小月,你去玩吧,这我们守着呢。”小舅妈不好意思的冲陈月笑着道, 陈月点点头,她身上都是卤水的味道,她也想去透透风。 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身上的那股卤味变淡了后,陈月这才进到堂屋里去。 与先前牛芳惊喜的氛围不同,此时,牛红趴在桌上无声的哭着,不时传来抽泣声,而牛芳则黑着脸坐在凳子上,一只手放在桌上紧握着拳头, 另一只手放在牛姥姥的肩膀上。 陈月这才看见,牛姥姥正靠在牛芳的肩膀上哭着,和牛红那时不时抽泣一下不同,牛姥姥哭的时候那是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陈书站在牛芳的身后,看见她进门来,忙对她指了指门。 陈月连忙转身将门给合上, “这是咋啦?不是说,小姨找到活了?” 陈书叹了口气, 走上前,将桌上的一张纸递给陈月。 陈月低头看了一下这张纸。 卧槽! 这上面怎么写着卖身契三个字? 等等! 这上面的名字, 牛红?! 小姨不是说是去帮忙做工的? 怎么还变成卖身了呢? “小姨,你” 牛芳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做工,做工,做的什么工,你小姨这是被她公婆给卖了!卖给牙行,牙行又卖给了王家,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当初那姓董的死了我就让你把户籍迁回来, 你死活不肯,如今好了,你在人家户籍上,又是自己盖的红手 印,钱也是自己从王家手里拿的,你去给人家说,你不知道,你看人家信吗?!” 陈月这才听明白, 小姨被她公婆卖给牙行,牙行卖给了王家,这卖身钱是她自己去拿回来的,转手就给了她婆婆。 牛红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早已哭得肿了起来,带着哭腔道:“我,我不知道那是,那是,卖身钱,他奶奶给我说,那是我未来五年的工钱,我,我也没做过工,我,我以为现在做工都这么多。” 说到后面,牛红也意识到自己的天真, 陈月心想, 小姨不是不明白这钱有些多了, 她只是抱有侥幸心理,觉得自己或许是遇上了大户人家,给钱爽快,又或者,小姨觉得这活肯定不像说的那么轻松,才会给的这么多。 总之,她察觉了一些疑点,但是,最终自己说服了自己。 “小姨,上面写的,卖身钱,十两银子,你都给了他们吗?” “给了五两给他们,剩下五两我留着给小董学手艺拜师用的,如今,如今我怕这孩子前脚拜师学艺,后脚他们两个老的就去要钱,到时候,学艺不成,小董这孩子也没了出路。” 陈月微微叹口气, 都到这时候了,小姨还在想着儿子小董, 哎? 既然如此, 那不如? 陈月转过头看向陈书, 陈书看向她, “姐,你的眼睛咋了?是不是刚刚被卤味辣到了?” 陈书: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第二十四章 没问题 “小姨,我倒是觉得,你这次很走运。” “小姨你先别急,你想想看,那牙行是什么地方?那平日里去牙行买姨娘回家的大有人在,甚至还有那买了回家来种地的,平日里连口吃的都不太给,要吃啥,得自己种,所以你想,其实你运气挺好的。” 话虽是这样说,但是牛红平白无故从一名平民变成了买卖的奴仆,她心中的悲苦,让她悲痛的无力的趴在桌上更咽。 这奴仆,大部分都是那些流民为了买地脱离流民的籍贯,而将家中的女人小孩给变卖给牙行。 所以说,甚至连流民的地位都不如。 牛芳伸出手来狠狠拍了一巴掌陈月的肩膀,示意她看看,她姥姥都哭成什么样了,就不要再在这里逗乐了,更何况,这也不好乐。 陈月揉了揉肩,叹口气说: “你们别急啊,这王家人,我们是认识的,小姨你也别瞧我了,认识归认识,不过是人家帮助我们的那种认识,年后,我们会和王家一同去县城, 当然了,现在看来,你应该也会同去,那王家人不是什么刻薄的人家,你若是攒够了十两银子,想要自赎,娘多帮你说说话,或许是有可能的。” 说到这了, 牛红猛的抬起头来,伸长了原本放在桌上的双臂,紧紧的抓住陈月的衣裳道: “小月,你可别骗小姨,小姨,小姨我,我已经什么都没了。” 陈月转过身来,看向一脸紧张的小姨道: “不,小姨,你还有。” “还有?我,我还有什么?” “你还有弟弟。” “小董?不!我不能!我宁愿一辈子当牛做马,也不能让他失去良籍!” 陈月微微摇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说,有小董弟弟,他赚钱,迟早有一天,能够将你赎回来的,而且,到那时,小董弟弟为了攒钱赎你,那两位老人家,也没有理由让他拿钱,毕竟,他最最亲的人,是你。” 小姨听后,先是笑了笑,后又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狠狠的道: “我不要他赎我,如果,如果那家人真的不坏,我在哪里做牛做马不是做?那钱让小董攒着娶媳妇就好。” 说到最后,小姨似乎是想通了,抬着头,望向牛姥姥, “娘,当年董大哥对我的恩情,如今他爹他娘将我卖了,那也就还够了,之前我问过那家人,每个月都有一天的休沐,到时候我都攒起来,过年回来陪您。” 陈月看了一眼一脸决绝的小姨, 有句话她不知当讲不当讲, 若是她的蛋糕铺子在县城开起来,那十两银子,应当是能够攒到的,到时候问问王大叔,将一个一点也不擅长做菜,还花了他们十两银子的小姨原价卖给牛芳,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 瞧见如今化身为复仇女神的小姨,陈月莫名的觉得,还是不要将这计划说出来的好。 三个哭的眼泪哗哗的女人有些压抑的将脸上的泪痕用帕子擦了擦,此时外面大舅妈开始询声这卤水似乎好了,忙叫小月去看看。 陈月走出门外,到那小灶台边,大舅妈和小舅妈此时互看了一眼,又默契的看了眼陈月。 陈月:??? 什么情况,难道是火太大,把我做的卤水给熬苦了? 只见大舅妈挪了挪屁股下面的小板凳,坐到陈月身旁来, “小月啊,我们两方才听见里面哭起来了,那个,是不是你小姨她后悔了,还是想学啊?你放心,只要她牛红保证不在咱们这边镇上卖,她说一句,我肯定立马就教给她!” 小舅妈也赶紧跟着点点头,反正大嫂比她聪明,大嫂说啥她都同意。 陈月一边将盖子给掀开,那一瞬间,眼前冒起一堆白雾,那带着辣味的霸道香气,在瞬间便席卷了整个院落,甚至向着外面飘散去。 大过年的,舍得点的人家,最近家里都熏着香肠,天天吃饭的时候切下两三片来,家里人也解解馋。 只是,这一天,大中午的,家里的火还没生,村里就弥漫着一股,香香的,辣辣的,还有些甜甜的味道。 有那上县城的人,闻了好一会儿,辨认出了,那是所谓的卤味的味道,只是,这味道,似乎比那县城闻到的卤味更加的浓厚了,导致他口水流的也更快。 大舅妈和小舅妈此时也微微眯着双眼,深深的吸上一口气,那白烟肉眼可见的被两人给吸走不老少。 “真香啊。” “真香。” 两人异口同声的表达自己的第一感受, 等这白烟飘散开后,露出了“咕噜咕噜”冒着泡的卤水,陈月用筷子在锅里面搅了搅,然后拿了出来舔了舔。 嗯,味道厚重又不失辛辣,在县份上卖一卖,应该是能够拳打同行了。 将筷子放下,看向两位正在默默的看着锅吞口水的舅妈, “大舅妈,二舅妈,小姨没想过学这方子,不过,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要是姥姥想说,以后定会说的。 大舅妈听后,侧目看向那已经安静下来的堂屋,点了点头,既然是小月不方便说的事情,那估摸着和小姑子的长辈有关系,那小姑子的婆家,两个老东西,就像是那唱戏的里面说的那个什么, 坏人长千年一样, 儿子在的时候压榨儿子,儿子不在了,就压榨儿媳,这些年来,小姑子就差没被熬死了。 小舅妈也跟着点点头,只是目光看向堂屋的方向还是有些探究。 “这卤水好了,如今天气冷,卤水可以三天一换,到了开春的话,这卤水就得天天换了,你们不要心疼钱,这卤水要是换的不勤,吃了是会拉肚子的,严重的话,也会死人。” 陈月丑话先说在前面,毕竟这古代社会又没有冰箱这种产物,如今天寒地冻的,还能把天地当作冰冻室来用,到时候升温了,放在常温下,每天滋生的细菌,那也不是小问题。 大舅妈狠狠点头, “记住了,只要开春,就一天一换,那,那如果一天一换还有人说吃了我们家的东西拉肚子咋整呢?” 大舅妈有些担忧的问道, 她毕竟是第一次做生意,虽然只是卖卤味,但是也想多多准备,免得到时候被一些狡猾的人欺负了。 “一天一换还拉肚子的人,第一个这样做的人,你就带他去医馆开药,然后带回家来,日日在摊子上煎熬给他喝,记住,叫大夫多开些黄连便是。” 那些地痞流氓,无非就是骗取钱财,如果发现骗不到钱,还要每日喝苦苦的中药,那估计当场就放碗走人。 而一旦第一个人占不到便宜,那么剩下的人也就不会打你的主意了,毕竟。 柿子要挑软的捏。 大舅妈听到这主意后,眼睛一亮,看向陈月的眸子中带着几分惊讶和几分佩服。 “你娘说你最近在跟着小书一同识字读书,我还不觉的有啥,只是你今天这个法子,我才觉得,读书是好的,不管男女,都应该读书。” 说到后面,大舅妈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些艳羡,但很快就被冲淡了。 有了现成的卤水,陈月开始教导,卤食材应当怎样安排顺序,要煮多久才可以开始卖。 中午。 牛家那依旧大大敞开的院门口,围着好几位附近的邻居,无一例外,他们的手中都提着,或是几个鸡蛋,或是一些蔬菜,有些是一些玉米粉。 总之,手里都提着东西。 牛家人也不是小气的,大家乡里乡亲的几十年,别说人家手里拿着东西来,就是端着个空碗,也断没有让人空着碗回去的道理。 好在,这一切都在陈月的考量之中,所以在卤水中,卤了不少鸡蛋,或是秋天存到现在的白菜。 等到乡亲们端着卤蛋和卤白菜走后,陈月才又从厨房里间端出来一碗满满的卤肉。 这是方才早早就藏起来的。 中午吃饭, 饭桌上有陈数的红烧五花肉,陈月做的卤肉,大舅妈二舅妈拿手的肥肉白菜汤,还有一些泡菜坛里的泡豇豆,还没上桌,陈月就听见了大舅舅肚子里传来了咕噜噜的声音。 不过, 大家都不会去笑话他,因为没有空。 等大舅妈将饭桶和碗放在桌上后,牛姥爷第一个盛饭,然后是牛姥姥,接下来则是陈家一行人,大舅本想让牛红先盛,牛红端着碗怎么也不同意。 最后,牛红盛饭后,桌上已经是一片刀光剑影,那筷子与筷子之间,几乎只剩下了残影。 最后,那盛卤肉的碗,被大舅直接将饭给倒了进去,将每一滴汤汁都给沾满了吃掉。 挺着胀胀的肚子坐在椅子上的陈月,看着面前这一桌,啥也不剩的碗盘,不禁感慨: 这干净的,都不用丝瓜瓤刷了,直接温水一冲,估计这碗盘就洗好了。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牛姥爷说话了, “牛红,今后你就好好在那户人家做,小董,就跟着你姐家帮忙,将来啥时候攒够钱,啥时候就把你赎回来,你别说话,我知道你这娃要说些啥, 你想让小董去学手艺,可你不瞧瞧,你那边两个老的,能舍得放手小董?他们能把你卖了,就不定也能把小董给卖了,你也别反驳 我, 我如今这个年岁,啥人没有见到过,那最难的几年,把儿子杀了煮了吃的人都有,你把小董的户籍迁到下河村去,五两银子,够买一亩地了。 别舍不得钱买那贫地,就买良田,牛芳,你妹妹她脑子不清醒,如今没了籍贯也不是一个坏事,小董那孩子,只能麻烦你了。 你之前说的,要去县城,去省城,就让那孩子混口饭吃,将来有啥可做的,让他做,毕竟是家里人,也放心。” 牛姥爷已经许久没有在一家人面前说这么多话了,说完后,连忙灌了一大碗水下去。 “爹,我明白,你放心,小董在我们家,别的不敢说,他做多少,就得多少,有我看着,至少不能让他饿死。” 陈书和陈月两人一脸淡定, 只有陈数,正挺着个肚子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忽然发现牛红的孩子要到自己家来了。 而家里人没有一个人问他的意见, “老陈,你觉得呢?” 牛芳转过头来看着陈数问道, “没问题!媳妇你做的对!” 被征求了意见的陈数表示,开心了。 第二十五章 董瑞 饭后,陈月提着十个鸡蛋坐在牛车上,低下头仔细一瞧,那鸡蛋几乎就是昨天带来的那些。 “你们路上小心啊,这下了雪,有些地方结了暗冰,溜得很。” 牛姥姥站在村口桥边一边摸着陈书的脑袋,一边看着牛芳说着。 牛芳点点头,坐上牛车,在陈爹身后道: “走吧,这天黑得早,路上还要去接小董那孩子。” “哎!” 陈爹应声,随即在牛上轻拍了一下, “哞~” 牛开始走动起来,搭着牛车上的陈家一行人和牛红,离牛家老宅越来越远。 牛姥姥最后看了一眼那已经看不见尾巴的牛车,眨了眨眼睛。 “老了老了,这吹一会儿风,眼睛就有泪了。” —— 坐在牛车上,天地间刮着凉风,太阳躲在云层之中,陈月将衣裳拢了拢,看着坐在牛芳身后微微驼背的小姨道: “小姨,你带弟弟来我们家,董奶奶他们不会起疑心吗?” 饭后,牛芳和牛红商量过,牛红表示想现在就把儿子带走,免得被那董家人搓磨。 “疑心?不会的,小月,你没有遇见过这种人,你不会懂,对于他们而言,子女都是赚钱的工具,就像是耕地的锄头,用的时候得有,不用的时候,别占位置最好。” 听到这话,陈月沉默了, 一旁陈书则是偷看一眼家姐,后偷摸的用手盖住陈月抓在牛车上的手,侧身在陈月耳旁悄声道: “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董弟弟能够离开他爷奶,是他的幸运,你可不要同情他,要知道,那画本里的富家小姐都是因为同情落魄书生最后才以身相许,还要拿自家的钱帮忙纳妾。” 陈月曲起一只手指,弹在陈书的脑门上,笑着道: “你在想些什么?书上写了,三代以内不得通婚,否则生出痴孩的可能性会很大,而且就算不是痴儿,身子骨也比别人差,你都没看见吗?” 此话一出,本坐在前面和妹妹聊天的牛芳顿时回过头来, “小月,书上真的这么说?” 陈月点点头,笃定道: “真的,书上还说,离得越远的两人在一起,生出的孩子就越是聪慧,不信娘你想想,是不是这样的。” 牛芳和牛红对视一眼, 牛红喃喃道: “董大哥,董大哥她娘和她爹是表兄妹,他从小身子骨就不行,我以为那是因为小时候没吃的饱” 牛芳则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嘴巴微张,看着牛红道: “我在镇上也听过,那些行商说,娶了北边荒漠女人生的娃,又漂亮又聪明,我还以为是因为那北边人比咱们聪明的缘故,原来是这样啊!” 牛红艳羡的目光再次看向陈月, “小月,会识字读书真好,小姨活了一辈子不懂的事,书里一句话就说明白了。” 陈月眼眸微垂,复又抬起看向小姨: “等董弟弟来家里,也可以和小书一同识字,左右不过是一根木棍和一些泥巴。” “哎,哎,你放心,我一定让他把事做完了才学,绝对不耽搁做事。” 牛芳翻了个白眼, 一巴掌拍在牛红的肩上, “你这老毛病咋还是这样?想说啥就直接说,拐弯抹角的,这些年你是越发的不长进了!” 牛红涨红了脸, 接下来一路都没有言语。 陈月也落得个清闲, 到了牛红的婆家,三间破旧的泥房,房顶上的瓦片有些已经脱落,露出了那里面的干草和木头梁来。 也不知道小姨怎么和她婆婆说的,只看见那最先扁着嘴的老太太先警惕的看着陈家的牛车,后又着重看了两眼坐在车上的陈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朝着院内将一名男孩给喊了出来,这冰天雪地的,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打了无数补丁的布衣,但领口处依旧可以依稀看见有一层薄薄的洗的发白的棉服。 和老太太身上那件崭新的,厚实的棉服相比,显得略微有些廉价。 男孩表情木讷,见到牛红脸上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在看见陈家人后,低下了头。 牛红拉着他说了几句话,男孩默不作声,然后进屋里,一会儿后,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厨房, 又快步走去,从里面拿出来一件明显较新的棉服,只是那棉服比他的身 形要大上不少,且料子颜色十分的老陈。 牛红拉着一直微微低头不吭声的儿子上了牛车,又笑着和那董老太太再见,让她回去不要吹风,免得着凉。 “董瑞,这是你堂姐陈月,比你大几个月,这是你堂弟,陈书,今年八岁,明年要去参加院试,考过了就成秀才了。” 董瑞听到后面,低垂的头微微抬起,一双丹凤眼仔细的瞧着坐在他对面的小男孩。 “我叫董瑞。” 说完后,又低垂着头放在他那不算大的包裹上。 陈月看了一眼董瑞手上那些冻疮,以及因为寒冷而泛起暗红的手背。 “董瑞,小姨被你奶奶卖给牙行,卖了十两银子。” 牛红听陈月说话,本想伸出手来阻止,但被牛芳给直接无情镇压。 董瑞瞬间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牛红,眼眶微红, “娘,这就是,你说的好日子吗?” 董瑞上车后,除了介绍名字外,这是他说的第二句话。 陈月看了一眼双拳紧握,浑身颤抖的董瑞道: “小姨不放心你,担心她走了,没有人再顾你,因为我们家年后要去县城,所以拜托我们将你带走。” 董瑞坐在牛车上,双腿微曲,双手环抱,将头埋在双膝之间。 寂静的天地间,除了老牛那哞哞的声音,便只剩下男孩的更咽声。 大概是发泄够了,董瑞从膝盖间抬起头来,看向坐在斜对面的陈月。 “我跟你们走,娘,你卖给谁家了,等我以后攒够钱,就去把你赎回来。” “小姨卖了十两银子,你怎么赚。” “十两?” “对,十两银子,可以在我们下河村置办两亩良田。” 董瑞迷茫的看着牛红,他对钱没有太大的概念,印象中见过最大的钱就是一两碎银,那还是卖粮食的时候瞧见的。 “我,我不知道。” 陈月这才缓缓道: “你可以在我家帮忙,每个月给你一百文,包吃包住,衣裳可以穿小书的旧衣服,这样一来,你一年可以存下一两银子和两百文,八年,你就能攒够十两” 一百文,对于一个十岁不到,骨瘦如柴的孩子来说,可以说是顶顶好的月钱了,更何况,还包吃包住,甚至包衣裳。 牛红听到工钱也不挣扎了, 下意识望向牛芳, 牛芳翻了个白眼,偷偷看了一眼正在说话的小月,又回过神来看向一脸激动的牛红。 “咋的,你以为我会让你家小子在我家白干活?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要是真有一天董瑞这孩子攒够钱了,那也是他自己辛苦赚的,和我无关。” 牛红的眼泪一边从眼眶中滚落,一边脸上又扬着灿烂的笑容。 董瑞则是短暂的愣住后,猛的反应过来,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斜对面的陈月。 待得情绪平复下后,董瑞只不住地对陈月说着谢谢。 牛车依旧缓慢的行驶在乡间小路上,时不时因为路面不平而颠簸几下。 董瑞望着前方从云层中探出头来的太阳,阳光洒落在他破旧的衣裳上,他感受到了, 一股暖洋洋的温暖,奇怪的是,不是从身上传来的,而是,从胸口处,一股暖洋,让他从头暖到脚。 第二十六章 傍晚的下河村,炊烟袅袅升起,在黄昏中升出一片片白茫茫的雾气。 陈月睁开眼,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明明才穿来几个月,可却实打实的觉得有了一种回到家的踏实感,甚至觉得连空气中的湿润,都是那么的让人身心舒坦。 因着家中多了两人的缘故,小姨和陈月一间房,陈书和董瑞一间,当天晚上,陈月失眠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的事都办完了,还是因为小姨原本睡眠就好,那震天的呼噜声,成功的让陈月失眠了,而陈书则是生生熬到了早上两点过才抵不过睡意缓缓睡去。 与他们相同的还有董瑞,不过他不是嫌呼噜声吵,而是因为,觉得这一切都太像梦了,昨晚上在床上瞪大了眼睛不敢睡,害怕睡着了睁开眼又回到了那个下雨漏水,平日漏风的房间里。 最后偷摸起身,将能做的家务都做了,又看了一眼那矮矮的围墙,捡了些枝丫放在围墙下,他看过村里的老猎户家就是这样的。 做完这些事,董瑞这才静悄悄上床,双手环胸,闭着眼睛看上去像睡着了一样。 因着没睡好,陈月早上五点过就起床了,轻手轻脚的穿好衣裳,穿着毛鞋走到院子里。 不远处的各家烟囱里开始升腾起了白烟,那是早起做馒头的人家。 “这冬天的早晨真冷。” 说完,陈月走向那烧着炕火的小灶台,将上面的锅盖打开想加些水。 “哎?满的?” 再进厨房准备烧火做饭,一坐下来,陈月就瞧见了那灶台里面搭的木堆,还有放在小凳子边上的火引子。 再一看,放在厨房的水缸,也满了。 陈月忽然觉得自己每个月只给一百文,似乎有些周扒皮了 既然有人提前将事情给做了,她也就不用费功夫了。 将之前买回家的白面给拿出来,打了四个蛋清进去,剩下的蛋黄放在一旁,一边和面,一边加水。 和好了面,水也烧开了,因为做不到一只手托着面团,一只手用刀削,只得先在案板上用刀给削好,然后放进锅中。 刀削面在沸腾的水中翻滚,牛芳和陈爹两人也走出了房门,习惯了早起,就算如今不摆摊了,到那个点也还是醒了。 “小月啊,水缸的水是你加的?爹不是说过了,这种重活放着爹来做就行了,实在不行,还有小书,他也应该为家里分担一些。” 陈月一边看着锅里的面,一边回答, “不是我做的,今天灶台里面的柴火也是搭好的,应该是小瑞做的,看来他今天会晚些起来了。” 随着陈月的话音,董瑞正好从偏房中走了出来,身上穿着小书的旧衣裳,大概是因为营养不良,八岁孩子的衣裳他穿着却正好合身。 陈数看见他,站在厨房门口忙招手招呼道: “小瑞,快来,你小月姐姐今早上做的刀削面,马上就要出锅了!” 董瑞站在屋檐下迟疑了片刻,看着厨房没有出声。 陈月在锅边叫道: “爹,你去叫娘起床,董瑞你去叫小姨起来,小书就不用了,他睡醒了知道自己找东西吃,董瑞你叫了小姨后过来端碗。” 董瑞几乎是听见后,就立马快步去偏房了,陈数站在厨房门口,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陈月, “女儿啊,我说的话就这么不管用吗?” 吃过刀削面,董瑞手脚飞快的将碗筷给收起来端进厨房洗,陈月想了想,反正现在系统还在更新,做家务也没什么收益,他要做就让他做好了。 倒是这样一来,陈月的时间彻底空闲了下来。 得以在下午好好的睡了一觉,一觉睡醒,已经是深夜了,身边躺着不知何时上床的牛红,呼噜声还是像昨晚一样的大,不过好在她已经睡饱了觉,此时听着这声音也就没那么烦躁了。 一觉睡醒后的夜晚格外的漫长, 至少, 对于陈月而言是如此。 以至于在趁着月光将系统背包里的物品点了一遍,将那本菜谱给看了一遍后,终于还是忍不住从床上下来,睡了一下午,又躺在床上这么久了,陈月想要动动。 来到院子里,犹豫了片刻,在有可能吵醒家里人的院落和在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农田,陈月还是选择在院子中做做瑜伽算了。 下河村村口。 一名黑衣人拿着手中绘制的简易地图,悄无声息,又快速的朝着陈家走来。 刚刚做完一道印象中的瑜伽动 作,陈月走进厨房,想要拿个木盆去洗洗脸。 “啪嗒。” 院子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响声,那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陈月端着木盆的动作瞬间僵硬了,她还记得白天陈爹说董瑞细心,撒木枝防贼。 厨房所在的位置,和三间屋子呈垂直角度,也就是说,直线距离,她所在的厨房离门口是最近的。 陈月微微张开嘴,悄声吸气,将那木盆给放在灶台上,浑身绷紧了朝着厨房门去,路过灶台旁的时候,还不忘拿上一把火钳。 这是厨房里,最长的武器了。 这一刻,陈月想起了不久前,她似乎也后悔没有学武,此时此刻,她只想说,她再也不拖延症了! 双手紧握烧火钳,陈月半蹲在厨房后,透过厨房木门的缝隙,悄悄地向院落看去。 一片空白, 一道刺耳的声音从头顶出现, “小姑娘,好玩吗?” 话音落地,一记尖刀猛的从门缝中刺向陈月的眼睛,好冷的刀背反射那狡黠的月光照射在陈月的脸上。 陈月为了躲开那尖刀,快速的后撤,脚下来不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本就虚掩的厨房门,在此时缓缓打开。 “救命!救命啊!” 陈月连忙从地上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见那黑衣人堵住了厨房门,只得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快速的撤到了灶台边。 听见陈月的呼救声,黑衣人皱紧了眉:“找死!” 话未说完,那尖刀就一连串的向陈月所在的灶台处戳来,陈月被逼得越来越靠墙,甚至没有了躲避的空间,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尖刀向她迅猛戳来。 而她只能双手紧握烧火钳,去阻挡那冒着寒光的尖刀。 然而,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手臂,怎么可能抵挡得住一名成年男性的力量,尖刀卡在烧火钳上,一路向下压去。 尖刀与烧火钳间发出刺耳的尖锐声。 陈月看着那即将到头顶的寒光,只得向侧边翻滚而去,却不想,那黑衣人改握刀为插刀,接连插在陈月的身侧,不时将她的衣衫上割出口子来。 他在玩, 他很自信能够杀了我。 陈月清醒的认识到这件事, 并且同样知道, 她已经逃不了了。 “去死吧,小娘们。” 那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陈月躲无可躲。 “卡!” 陈月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否则怎么会没有感觉到刀戳进身体的疼痛。 “咚咚咚!” 头顶不远处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这声音,就像是之前牛芳买回来一只大猪骨时,她用砍骨刀剁猪骨时的声音一样。 咚咚咚, 那是为了使劲将猪骨的骨头给打碎,这样熬汤的时候,就能够让骨头里的骨髓发挥出来。 陈月胡思乱想着,却唯独不敢睁开双眼, 上辈子她常看电影,那些快死了的人,眼前都会放过一幕幕人生的回忆,虽然她的回忆有些奇怪,竟然是剁猪蹄 “小瑞,小瑞,住手!住手!” 陈爹那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陈月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 眼前的一幕,让陈月都看呆了,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那仿佛死神降临一样,将她像猫捉老鼠一样,死之前还要逗弄一番的黑衣人, 他依旧站在原地, 只是他的脑袋上,插着一把大大的砍刀, 那把砍刀,陈月十分熟悉,那就是那把曾经在猪骨上建功立业的那把刀。 此时,刀把还漏在男子头边,整把刀身却已经抹入了他的脑中,鲜血,从那刀身顺着刀把滴到了厨房的灶台上。 他的身后,是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的董瑞,汗水,布满了他的整片额头。 陈爹站在他的身旁,轻拍着他的后背, “他死了,他死了,你做的很棒,” 说完,又看向脱力靠坐在墙角的陈月, “这人手里拿着的是尖刀。” 陈月此时靠着泥巴做的墙壁,喘着粗气,看了一眼陈爹,有些不解,这尖刀咋了? “尖刀,荒漠人,被他们抓住,会被贩卖到北边的荒漠,他们把我们中原人当做牛马一样,死了还要剁碎了喂畜生。” 陈月双手环绕着自己抱紧, “可是,他刚才好像不想抓住我,一心想杀了我。” 陈月相信自己的判断,如果那人是想活捉她,在她透过门缝偷看时,他就有机会抓住自己。 董瑞此时微微恢复了呼吸,伸出一只手略微颤抖着指向那黑衣人的鞋。 “他的鞋,我见过,村里人说,要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买双鞋,对于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孩子来说,完全就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所以董瑞当时看了许久,想要记住那双鞋的模样,等他将来能够做工了,就去买布来自己做,他不卖一两,给他一百文就行。 听到这话,陈月和陈爹下意识对看一眼, 她想, 她恐怕是卷进大事了。 能够煞费苦心让人来一个乡下小村庄杀她的人,想破了头,也只有那被官兵抓走的秀才,刘云泉。 他背后的人。 想到这个,陈月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笑了。 第二十七章 海捕头 陈月将那黑衣人的头巾和脸上的黑布给揭开, “果然是荒漠人。” 荒漠人的发型和大周,大夏,徐国都不同,他们喜欢将头上的头发编成一股一股的辫子,披散在肩上,而脸上则是喜欢弄些刺青,以此来彰显他们的信仰。 黑衣人脚下的鲜血渐渐的汇聚成了一个小血池,尖刀的刀把此时也已经浸染成了暗红色。 陈月将目光从那把尖刀上挪开,对陈爹道。 “娘,你去外面嚷嚷,这会儿,那些做馒头的人家应是起床了,咱们要让大家都看见,有荒漠的人来咱们村里杀人了。” 事情,自然是闹的越大,关注的人才会越多,处理的人才会越发上心,虽然县衙是有监控机制,但是也要避免办事的人为了方便,将涉事人员给一网打尽的可能。 牛芳方才急急忙忙的将陈书和牛红给叫起来,赶过来时,只看见了那黑衣人头上的砍刀,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震惊于自己男人竟然如此有血性,还是应该思考该如何毁尸灭迹,只好将另外两人给拦在厨房外。 此时听见了陈月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将门给放开。 “我的儿!” “姐姐!” 三人各自奔向陈月和董瑞,站在半路的陈爹,甚至被陈书给无情的一把手推开了来。 陈爹:不孝子!倒霉媳妇儿! 休息了一会儿,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力气的陈月笑着看着这一幕,颤抖着腿,把着陈书的手站了起来,看向那站在原地一脸郁闷的陈爹。 陈书顺着他姐的目光看去,这才看见了直愣愣的站在那黑衣人后的陈爹,有些疑惑的叫了一声。 “爹?你啥时候在这的?” 陈爹: 牛芳在上上下下,好好的将陈月给摸了一遍后,确认孩子只是衣裳被砍破了,外面的长衫变成烂布条,露出了里面的棉衣后,才走到厨房门口,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始一边冲向大门去,一边用那响亮的嗓门大喊道: “杀人啦!杀人啦!” 瞬间, 那不远处的几间房子开始亮起了灯光,从里面冲出来了各家的青壮,大家各自手中还拿着有锄头,木棒,还有菜刀之类的武器。 “哪里?哪里!” 牛芳赶紧的冲他们挥手, “这里!快!那人手里拿着尖刀,我家当家的在里面和他打着!” 众人一听,也不问话,连忙扛着武器冲到了牛家院子中, 陈数此时浑身是血,站在黑衣人身后,眼神呆滞,瞧见了赶来的村民们,这才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差一点,就差一点!我们家就没了!” 闻讯赶来的青壮年们先是瞧见了那背对着厨房门手拿尖刀,做刺人动作的黑衣人,再看见那跌坐在地,怀抱着弟弟的陈月,头发乱糟糟,衣裳也破破烂烂沾满了泥巴,陈月身上的衣服甚至都已经破到露出了里面棉衣的棉花来。 以及那明显穿戴错了,头发杂乱,连鞋都只穿了一只的牛红,还有两不认识的呆呆坐在地上。 最先打头扛着锄头的那位中年男人,仔细地绕着看了一圈黑衣人。 “是荒漠人,还是北荒漠的,错不了,当年我当兵时,和这帮人拼过命。” 牛芳连忙挤开众人,上前紧紧的抱住陈数, 扭过头来,冲那扛着锄头的中年男人道: “薛大哥,这荒漠人咋会来咱们下河村?要不是我们家小月半夜起来上茅房,发现了他,恐怕我们一家人,就再也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说到最后,牛芳眼泪顺着就流了下来,这不是演的,而是她一想到方才女儿独自一人面对那荒漠人,被追杀的时候,她的眼泪就像冰块化水一样,怎么也止不住。 被称之为薛大哥的男人猛的拍了个巴掌, 紧接着双眼发光的看向陈数,艳羡道: “陈数啊,陈数,你说你咋就这么幸运呢?” “啊,啊?” “啧啧,按照律法,没有官府发放的签文,荒漠人是不得入大周,不过,我可以肯定,这人肯定没有,你们瞧他的头顶,” 众人连忙踮起脚尖望向黑衣人的头顶, “那小辫子下面,有一圈刺青,这意味着他是北荒漠的小头头,嗯,当年砍一个这样的头,可以得十两雪花银,不过现在嘛,我退伍也这么几年了,只知道北荒漠不在签文发放的范围内就是。” 陈月倒是不太明白 还有这些区分,她纯粹是按照那书上所写游记辨别的荒漠人。 不过如今倒是记下了这几点区分。 抬头望向那啧啧称奇的薛叔叔声音微微颤抖的道: “那,薛叔叔,我们该如何报官呢?将这人给抬去县衙吗?他站在那里,总让我想起刚才的事。” 薛大头听了这话,不住的摇摇头, “这事,还得县城的捕快来,否则你们就算是报给镇上,他们也得让你们等到县城的人来,趁着今儿还早,陈数,你搭牛车去县城找海捕快,把你的事儿给他说一遍,他是和我同一批退伍的兵头子。” 此时,年龄已经颇大的村长才披着羊皮裘连忙赶来。 等听完薛大头的话后,村长赶紧道: “快,快,陈数你借牛车去县城报案,这北荒漠人从北边来咱们这西南小山村,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咱们要让官府早做准备,牛芳,待会儿你先把井里面的水喂给鸡喝,鸡要是有事,你就先将就在河里打水吃。” 村长不愧是村长,听到这黑衣人的身份后,第一反应便是赶紧通知官府,以防有什么阴谋诡计。 腊月初十, 陈数赶着牛车前往县城报案, 县城的衙门此时也挂着两个大大的红灯笼,衙门里洋溢着即将过年的蠢蠢欲动的兴奋。 陈数在衙门前的茶馆里找到的海捕快,他当时正在听茶馆里的说书的说那徐大将军率领三百部众杀进北荒漠,抢走那荒漠公主的关键情节。 见着陈数,还未等他开口便摆摆手, “今儿我休沐,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陈数可等不及,这天气虽然寒冷,可那血淋淋的尸体停在家里厨房,这马上又要过年了,实在太不吉利,便不顾海捕快的话, 自顾自的将今早发生的事给讲来一遍。 还未等陈数说完,海捕快一巴掌拍在了茶桌上,怒吼道:“什么?!” 茶楼的茶客们纷纷朝着陈数看来, “海捕快,咱们,要不还是换个地方说话?” 方才海捕快坐着还不显,如今一站起来,陈数发现他居然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要知道,他陈数在下河村可还是算高的了。 海捕头先是爽朗的一笑,后又似乎意识到,身旁的报案人,今早可是经历了生死一瞬间,差点就被灭家了,这才赶紧收敛了一下笑容道: “不用,走,跟我回衙门一趟,这事儿得报备。” 海捕头嘴角微扬,他从军队里退伍之后,可是再也没有看见那被砍头的北荒漠人了,此时竟然还有几分的激动。 山河县,位处大周国的西南边,和荒漠隔着快整个大周,与大夏也隔着省,如今竟然在下河村出现一名荒漠人,且半夜摸进村民家中杀人。 这是个大案子。 海捕头想起方才县令所说,此案或将牵连甚广,让他莫要急切,已经当了好些年捕快,今年荣升捕头的海捕头明白, 这案子, 难。 等陈数到的时候,陈月正坐着小板凳靠在堂屋的门框上,她身上的衣裳有一股血味,可如今她也实在没有心情去换了。 只要稍稍闭上眼睛,那尖刀刺向自己的那一幕就难以抑制的重复在脑海之中。 直到, 陈家的院子外,停下了两辆牛车,一辆下来了去报案的陈爹,一辆上下来的三名穿着制服的捕快,他们腰间都别着一把带着刀鞘的刀。 其中一人,格外的高大,那刀鞘上还刻着海字。 想来,那就是之前叫陈数去请的那位捕头了。 “尸体在哪?” 一进门,海捕头就急匆匆的冲坐在门边的陈月问道。 陈爹连忙跟进门来, 一边伸出手来指向厨房,一边小跑着道: “海大哥,那里,尸体在那里,小女今天早上和那贼人搏斗了好一会儿,若不是我赶去及时,她今天就要命丧黄泉了,现在怕是还没有缓过神来。” 海捕头猛的一敲自己的后脑勺, “忘了,忘了,陈老弟你说过的,啧,这记性,走,咱们去看看那具站着的尸体,你们两还没有见过那荒漠人长什么样吧?” 看着三名捕快走进了厨房,陈月这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这里的捕快没有要求什么还原案发现场,否则陈爹怕是没那么容易顶包。 牛芳一边用布擦着手上的水珠,一边走到陈月身旁道: “小月,娘把水兑好了,你快去洗一洗吧,你身上这衣裳也不要了,晦气得紧,正好把那上次在镇上买的过年衣穿上。” 牛芳虽然早上看见那黑衣人被吓了一跳,后面又后怕不已,但因为没有正面对上, 过了一上午时间,心态就稳了。 至于牛红,她一边哭着,一边领着董瑞回他房间,给他用水擦了一遍身子,一边说着是她对不住他,问他是不是早就想杀人了。 董瑞本因为暖水擦拭而逐渐放松的身子,在那一句话后,又恢复了紧绷,双唇紧抿,呆滞着一张脸看向堂屋的方向。 “娘,咱们过几日去县城一趟吧。” 牛芳正在将门栓给卡上,听这话只好奇道: “去县城?为啥?这人已经被我们抓住了,县城的捕快也来了,他们就算还想找我们麻烦,用要掂量掂量衙门吧?” 陈月整个人都沉入前段时间购入的泡澡桶中,在水中睁开双眼,伸出双手放在眼前。 吐出几个气泡,将头从水中缓缓抬起,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这事儿怕是没有这么容易,这人为了杀咱们,孤身前来,证明他对自己十分自信,加上他的身份,想来,咱们山河县恐怕,还有他们的同伙。” 这是陈月呆坐在门口一上午一直在想的, 这人真的是来杀他们家的? 秀才先生为何会与他们荒漠人有勾结, 荒漠人知道黑衣人死后,会来报仇吗, 她, 到底应该怎么样, 才能保住一家人的性命, 以及, 不殃及村民。 第二十八章 县城 娘两到底在洗澡的时候说了啥,没人知道, 至少, 陈爹不知道, 他只知道,等海捕头将尸体拖回衙门后,他就要用牛车将小月和小书载去县城甘先生那里。 至于为什么, “他彻底让咱们上了他的船了。” 具体为什么这么说,小月却不解释,只是摇摇头。 躺在烧的暖洋洋的炕上,陈月的心情却再也不能回到昨日下午那般的闲适。 天上怎么会掉馅饼,这个道理上辈子连三岁小儿都明白,怎么这辈子,她就以为天上会掉馅饼了呢? 只是, 就算当时知道会有现在的处境,再给她一次几乎,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让陈书去,去拜甘顺为师。 那海捕头看了一眼尸体,死因过于明显,加上方才他让下属去查看,这陈家就两名八岁左右的小儿,和一名十岁女孩,两名妇人,都不是能拿得动那砍骨刀砍头的人。 以及周围的村民作证,从那陈家夫人冲出门求救,到他们赶到这厨房,前后绝不超过半炷香。 甚至还有他的好友,薛大头表示,他当时到案发现场时候,陈数那个有些瘦弱的男人,却异常英勇的挡在家人的前面,手中还有用那砍骨刀时留下的红痕。 那必须是很大力的握着砍骨刀才能形成的痕迹,鉴于这些证据,海捕头初步辨认,此次杀人案件为自卫,更何况,他仔细检查了这死者的特征, 与北部荒漠人特征一致,甚至还能算得上是小头头的等级了,综上,他最后拖走尸体的时候,甚是好心的建议陈老弟, “若是没有什么要事,你们最近还是住到县城城里比较好。” 说完,不等陈老弟回话,大步走向牛车,这一趟出门,海捕头也算是“满载而归”。 陈月当时在堂屋内,也听见这句不算悄声的忠告,心中对去县城的决定更加焦急了几分起来。 想来想去,陈月让牛芳当晚便开始收拾东西,县城如今年末不好租赁房子,他们就暂时住在甘顺先生那里,那么多茅草屋,相信,总会有那么一间是没有人的。 当晚,收拾完家当,陈月打开系统界面,看着里面的称号更新31/100,不禁叹了口气。 没有了查漏补缺,智障系统也不给她颁布任务,这段时间根本没有积分入账,她就算是学武后,想给自己加积分,也无分可加,如今她就算是做馒头,那也几乎是十个馒头只给一个积分,更何况,家里如今也没空卖馒头了。 躺在炕上,也不知道是被窝太温暖了,还是因为白日实在情绪起伏太大,消耗了体力,想着想着,陈月就睡着了。 次日, 陈月猛的从梦中惊醒,做起身来,环顾四望,瞧见那裹着被子蜷缩在一角中打呼的牛红,才缓缓放下心来,再一看窗外,早已大天亮。 穿戴好衣裳,叫醒睡得正香的牛红, “小姨,小姨醒醒,咱们今要去县城,顺道把你送到镇上。” 牛红被叫醒后一个激灵,直接掀开身上的被子,快速利落的将衣裳穿上,昨天她姐已经给她讲了,如今继续待在下河村,全家都有丧命的危险。 她甚至偷偷的问过小瑞,要不要,她去求一求那王家老爷,让他暂时和自己住一起。 “娘,做人要有良心,况且,你就不担心,那王家府上,谁惹到我,我将他给杀了。” 此话一出, 牛红脸色微变,手下意识松开了董瑞的衣袖。 她心虚的看向董瑞,却见董瑞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只是转过身去,收拾他那才从家中带来的行李,如今又要收拾起来换地方放了。 这次谈话后,牛红彻底熄了带走儿子的想法,只想认真在王家府上做事,将来攒够休沐,去县城看望他。 因着昨日的事情,今日家中无人有兴致做早饭,只路过镇上馒头摊时,买了些馒头,路上嚼来吃着。 因着临近过年,这镇上通往县城的道路上牛车,马车,马匹,小驴,能用的交通工具几乎都在这里了。 不过与陈月想象的拥挤混乱所不同,大家都相当默契的跟在马车行的后面,走道路最右侧的一边,偶尔,有那赶时间的人,驾着马匹从路边的草丛踏过,随后一骑绝尘,将大家甩在身后。 每当此时,都会有那第一次出门的姑娘们,眼巴巴的瞧着,目露艳羡和崇拜。 这骑马,可是一件费钱费时间的事儿。 陈月坐在马车里,左边靠着牛芳,右边 挨着陈书,董瑞那小子执意要坐牛车上看行李,陈爹赶着牛车跟在马车后,当然,这也是给了一人份座位钱才换来的。 一路上,马车行驶缓慢,比之前来县城时慢了快一半,走到半路时,马车内便有人按耐不住询问车夫怎么回事。 “不知道,今儿一大早我架马到镇上时,城外虽然排着长队,但是路上的速度也不慢,许是那前头出了什么事故。” 陈月噤声,只靠着牛芳的肩膀眯着眼睛补觉,等到了县城,还要赶好一截道路,她得先养好了精神才行。 马车走走停停,上午出发,等到车夫说快到了时,陈月掀开牛芳那侧的厚重棉布,透过那缝隙,只见晚霞如同海浪一般,一层追着一层,将整片天给染成了淡黄色。 默默的看了一眼这美景,陈月将棉布给放下,今日天黑之前他们必须赶到甘顺先生住所,否则这一大家人,和一车的家当,要在县城安置,那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有道是,坐公交车去蹦迪,该花花,该省省。 既猜测是那甘顺先生所引起的风波,陈月自不会好性子的挨着收拾。 马车缓缓驶入县城大门。 “把马车门帘掀开。” 一道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 “大人,今日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儿?”赶着马车的车夫谄媚的对着检查的人笑着问道。 检查的士兵一边掀开马车的门帘,匆匆一遍看过之后又放下, “县令大人有令,发现脸上和头顶带刺青者,送到衙门去,你也注意点,说是和一起命案有关。” 马车内,陈月听着门帘外说的话,顿时明了,那海捕头叫他们尽量来县城,是不是早已猜到县令的旨意,或者,是他劝诫的? 一路想着,马车入城,将大家统一在马车行县城的店外下下来。 赶马的汉子瞧见这那车上一行人疲倦的神色,面带歉意的一边丢了个草垛在车边让大家可以踩着下来,一边说道: “今儿这路走得久了些,大家莫怪,听说这西市上最近来了些大夏的新鲜玩意儿,你们可以去瞅瞅。” 话音刚落,车厢内下来的女子脸上便扬起了微微笑意,与她身旁的微胖女子道: “前几日还听县城来的堂姐说她那胭脂膏是大夏运来的,得一百文一罐,涂上脸来,就像是本身的红晕一样!” 微胖女子脸上正抹着两坨腮红,听见这话有些犹豫,但还是和女伴一同向着那西市走去。 只是走时,嘴里还嘟囔着, “少买几块胭脂就够去春风楼吃菜了。” 陈月听着,也有些心动,自打她醒来后,还从未见识过这里的胭脂水粉,镇上卖的也大多只是红纸,护手膏之类,就这,销量也十分惨淡。 只是, 抬头看了看天空, 看向赶着牛车走来的陈爹, “爹,你打听好了吗?咱们带着牛车,从哪里走?” “打听好了,咱们上次是走的小路,这次咱们得走大路,到城外去,绕着走上两炷香的功夫,就到咱们上次出去的小城门了。” 顺着陈爹指的路,大家都默不作声的坐在牛车上,除了陈月的精神好一些,大家的脸上都透露着浓浓的倦意,大早上起来,赶了一天的路,就算是一直坐着,可人也疲倦得紧。 “这坐车比做馒头还累。” 牛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说着,看了一眼眯着双眼打盹的小书,随手从身后的行李里抽了一件棉衣,搭在了他身上。 天空渐渐变成了灰蓝色,牛车上也只剩下了陈爹和陈月两人唠着嗑,倒不是她想唠,主要是她忽然发现,他爹这牛赶着赶着,就朝城外走去了,于是连忙叫醒半眯着眼的陈爹。 天越来越黑, 陈月远远瞧见那上一次来看见的茅草屋屋顶,只觉得顿感亲切。 牛车越走越近,一盏暖黄色的灯在黑夜中额外的显眼,倒是趁得提着他的甘顺先生有些瞧不清了。 “哞~” 这牛倒是先冲那提灯人打了个招呼,它拖着一天的行李,也是累惨了,见着这拦在道路尽头的人,很是亲切,大概它也知道,终于到站了。 “终于到了。” 陈书揉着那惺忪的睡眼松了口气道, 陈月从牛车上一跃而下,脚踏实地站在路面上, “你在等我们?” 甘顺脸上扬起一个含蓄的笑容, “是我的疏忽,让你们受惊了。” 陈月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淡淡道: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夫子让官兵抓走,他身后之人必会察觉到我们家。” 甘顺点点头,手中 的灯笼也跟随着摇晃, “是,不过,我也实在没有想到,那刘云泉身后之人,竟然会与境外荒漠所勾结,此事败露,官府下定决心要捉拿他们,保不准他们会狗急跳墙,对你们打击报复, 所有,这些你应该都想到了,目前来说,最安全,且没有负担的地方,不就是我这里了,对吧?” 陈家人很郁闷,但是也没什么可指责的,人家帮了你,顺便利用你,只能算是扯平,也没什么资格去指责。 陈月站在牛车前,默默的看着提着灯笼,隐藏在黑暗中的甘顺。 “你的所谓疏忽,差点要了我们全家上下连带亲戚一起六口人的性命,若不是我大哥在镇上学艺,那我爹可谓是断子绝孙,你还觉得,这只是疏忽吗?” “你真觉得,当晚,那名叫董瑞的孩子能够不引起那荒漠人的注意,直接走到他身后一刀毙命?” 第二十九章 春风楼 这一问, 那一直乖巧沉默坐在牛车上的董瑞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那说话的人。 更别提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的陈书。 “甘顺先生?您是说!那黑衣人头上的砍刀是董瑞砍的?” 此话一出,董瑞下意识的将视线挪走,看向一旁黑漆漆的林子,身子有些微微僵硬,他怕,他怕这有学问的弟弟,认为他是个杀人犯。 陈书连忙从车头挤到了车尾,一把搂住了董瑞的肩头。 “你咋这么牛啊!那你可不就是我姐的救命恩人了?我就觉得我爹哪有那样的魄力,他顶多就是一刀砍到,唔,砍到腰上,背上之类的位置。” 听到这话的陈爹猛的咳嗽了几声,臭小子,怎么能在甘顺先生面前拆老爹的台呢? 被猛的搂住的董瑞则微微颤了颤身子,听见这话后,耳根迅速布满了和那胭脂一般的红粉。 陈月继续追问甘顺先生那天的事情,他却如何也不肯开口了,只说: “走了一天也累了吧,我先带你们去休息。”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牛芳那已经一耷一耷的眼皮子,问也问不出个结果,陈月暗叹,只得答应。 将牛车赶进了没有马的马棚里,甘顺领着众人到两间挨着的茅草屋前道: “这两间屋子是我让人昨晚连夜收拾出的,尽管住着,这年后,你们再做打算。” 说完,将两把钥匙递给了陈书,又指了指厨房所在的位置,便说要去歇息了。 目送走了甘顺先生,牛芳果断的将大的分给三个男人住,小的一间她和女儿挤一挤。 陈月趁着月光翻出一根蜡烛,点亮放在桌上,这才看清了屋里的模样。 屋里一扇木窗对着屋前的院子,门正对着是紧贴着三面墙的泥炕,上面铺着干稻草。 紧挨着窗户的则是一张书桌,此时蜡烛就放在桌上,与那土炕不同的是,这书桌一看便知是贵价货,大概价钱能够买下整个茅草屋。 牛芳也看见了这桌子,要她说,什么样的桌子不是桌子,只要你能够学到学问就行。 而这甘顺先生则不同,住着茅草屋,睡着土炕,桌子却这么贵重, “真是个怪人。” 一行人将带来的被褥铺上,洗漱完后,几乎是摸上炕倒头就睡。 虽然那甘顺先生装神弄鬼,说话只说一半,但反而更加给了大家安全感,不像昨晚一般,有个风吹草动就立马惊醒。 这其中,当然不包含,裹着系统棉衣,照着月光端详那书桌的陈月。 书桌雕刻着华美的纹路,厚实的桌面有两拳厚,陈月的小手在桌下摸索许久。 忽然,陈月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将一块木条从书桌侧面抽取出,陡然从书桌下掉落下一本书。 书上写着 《踏雪无痕》 陈月双眼发呆的看着这本书, 这本书,不管是从书名看,还是里面的图画看,怎么看,它都是一本武功秘籍。 这书 是甘顺放在这里的? “检测到,0级武学秘籍,踏雪无痕,收录中,奖励积分1000。” 久久没有动静的系统忽然诈尸,吓得陈月一个没蹲稳,一屁股向后坐到了地上。 “唔,小月。” 躺在床上的牛芳忽然开口, 陈月连忙将那本武学秘籍给塞进了怀中,双手撑着想要起身。 “再卤一个猪蹄,那个够味。” 陈月: 回过头去看,牛芳正抱着被子嘴巴咀嚼着什么,但仔细一瞧,那嘴里啥也没有。 想来梦里面是已经吃上了。 翻开这本书,一共二十几页,整本书单薄的很,陈月再次看了一眼身后熟睡的牛芳。 开始照着这上面的动作比划着。 一比划, 方知有没有, 随着招式的渐渐深入,陈月的耳旁终于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解锁,踏雪无痕,经验值3, 陈月当下一喜,连忙将一百积分加在踏雪无痕技能上,让它成功升为一级。 一瞬间,陈月觉得整个人都为之一颤,浑身上下好似泡进了温泉之中,毛孔全部打开,整个人舒坦极了。 趁着这股感觉还在,陈月连忙将《踏雪无痕》给扔进了系统背包,然后翻身上炕, 睡觉! 两个茅草屋中传来了均匀的鼾声,离茅草屋不远的甘顺侧身,看着那坑坑洼洼的泥墙。 “是我欠她的,若是她发现了,那是她的本事,我只是不小心将桌子给记错了,孩子们搬错了,若是没发现,没发现也不关我的事,反正事情我已经办了。” 说完,甘顺又翻过身来,仰面躺着看着屋顶, 若说没有愧疚,后怕,那都是假的,他只以为,此次嚣张行事,能够逼迫出那刘云泉背后站着的是谁,却没曾想,竟然炸出了背后之人与北荒漠人所勾结。 这算是意外之喜,至少,收到他信件的那个人,应是这样想的。 山河县出现一北荒漠人深夜闯入管辖内村庄,闯入房屋内与屋主搏斗,后被砍骨刀一刀砍死,当场死亡。 省城, 消息灵通的,今晚上的案牍上都放着这则消息,内容大同小异,但都是说的同一件事。 北荒漠人跨越整个大周,出现在西南边的山河县,这意味着,北方边境有漏网之鱼,王朝内,有人接应掩护,而这一切,与那被闯入的农户有和关联? 陈家人的生平简历也被放在了案牍上,写消息的人没有下判决,而看消息的这些人,心中则各自有了思量。 对这一切都不知的陈月,在这一晚却睡的格外的香甜。 学会了武功秘籍, 陈月起床后,穿着布鞋便在屋内开始按照踏雪无痕的招式走路,走了约四五分钟,陈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讲道理,踏雪无痕这么牛的书名,系统价值一千积分的武功秘籍,为什么和滑步走这么像?” 系统:“踏雪无痕使用,经验值加一。” 陈月看了一眼系统面板上显示的一级满级经验值,1000,深深的从鼻子中叹出一口气。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有这步伐,起码逃命的时候,成功的机会要大得多。”至于要不要将那剩下的九百积分加在这上面,陈月暂时还不想拿主意。 一边安慰自己,陈月一边出门准备洗漱。 走出门却看见屋外此时热闹非凡,有那穿着麻衣的,有穿着锦罗绸缎的,有那稚子孩童,也有那走路都发颤的老人。 他们脸上都挂着崇敬之情,朝着那坐在院中的男子,簇拥在他身旁,好不热闹。 陈月不禁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裳,嗯,好在她习惯了起床就穿戴好,也避免了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丑了。 从那从未见住人的茅草屋内走出的少女,让甘顺身旁不少女子都为之侧目。 心中难免有些猜测,当然了,不是认为这少女与老师有何瓜葛。 “这位妹妹是?” 一名身披红色斗篷,肩膀处围了一圈银白色毛绒的丰腴女子率先问道。 陈月顺着声音望去,好一个美人,一双柳叶眉,眼尾微微上扬,透着股诱人的劲儿,樱桃小嘴,唇色淡粉,此时微抿看着自己。 “这孩子姓陈名月,是我的关门弟子陈书的姐姐,这两日那荒漠人进村杀人,便是被他们家所撞破。” 此话一出, 围着的众人看向陈月的眼神更加带了几分探究, “叮” 本就因为众人眼神有些不自在的陈月被脑海中突然出声的系统给吓一跳,不禁暗骂, 垃圾系统,升级个称号,整个系统就下线这么久,你倒是有胆子叮,没胆子上线。 众人只瞧见那名叫陈月的少女呆站在茅草屋前,眉眼间带有几分懊恼,不禁猜测是不是因为那杀人案。 只看见那少女眼珠子一转,又朝着她们心中最敬重的先生走来,道 “甘老师,您瞧见小弟他们去哪里了吗?” 不等甘顺回答, 身旁那刚才发问的女子先答道: “早上来的时候,瞧见他们似是朝着县城的方向去了。” 说完,也不等陈月的答案, 将手搭在甘顺坐着的椅背上又道: “老师,这院子里风大,我令人从春风楼订了几桌席面,咱们这会儿过去将将好。” 春风楼, 这陈月昨日听那马车上的两名女子谈起过, 说那春风楼, 前几年有亲戚祝大寿,在那春风楼订了一桌席面要五两银子,说那五两银子值得,比那普通饭馆好吃到天上去, 微胖女子似乎有些动心,说两人凑凑银子去吃上两道菜,看是否真的如他所说,说话女子连忙否了她的提议,只说那还是头几年的价了,如今只怕更贵。 这话一出,微胖女子也只得作罢。 甘顺摆摆手, “红鸢,我哪里值得你如此破费,你应 当多为自己考虑。” 周围的众人也纷纷点头, 要是问他们,想吃春风楼吗? 那肯定每个人都想吃, 只是, 若先生不想去,不去就罢了。 被唤作红鸢的美人睫毛微颤,低着头没有说话。 陈月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只觉得, 这甘顺着实不给面子,这么漂亮个美人请客,换做是她,就算是鸿门宴,那也是要去闯一闯的。 陈月心中想着,转过身去,准备回房间练练踏雪无痕,毕竟这个社会太危险。 刚转身, 红鸢的声音响起, “小月妹妹,陪姐姐去春风楼吃顿便饭可好?” 第三十章 吃席 因着红鸢一席话,坐在椅子上的甘顺眯了眯眼,看了一眼愣在原地,似乎有些茫然的陈月, “小月,既然红鸢想带你去吃席,那就去吧,听说那春风楼的饭菜不错,估摸着就比我做的难吃一点。” 此话一出,那些个簇拥在甘顺身边的众人脸上皆露出了诡异的神情,陈月一见,心中倒是有了几分好奇,这甘顺做饭是有多难吃,刚才那么舔狗的大家,竟然都舔不动这句牛皮? 红鸢再次抬起眼睫,走向那穿着一身简朴的少女,轻轻搂过其肩头,柔声道: “妹妹,走吧。” 陈月这人有个缺点,平时不是很明显,上辈子也不算突出,那就是,见着漂亮的人,不管是男人,女人,她就容易走不动路,甚至耐心也格外的给几分。 如今被这面貌娇媚的女子一搂,闻到来自于她身上那淡淡的桂花香味,只觉得整个人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了。 只得跟着红鸢的步伐,走上了那停在院落外的两马并驾的马车。 上了马车,红鸢反而并未言语,只是静静地靠在马车壁上,眯上眼仿佛睡着了一样,只是看她那时不时敲着膝盖的嫩手,才知她没有睡。 陈月坐在铺着软垫的固定座位上,偷偷的看了两眼这和山河县画风截然不同的女人。 “可以叫你小月吗?” “叮。” “啊,可以可以。” 红鸢睁开了那一直闭着的双眼, “我是甘先生早些年收养的孩子,他教导我们读书识字,甚至弹琴写词,后来,我这没见过世面的粗鄙之人,为了钱财,将自己给嫁了出去,如今想要用黄白之物来孝敬甘先生,却次次都被拒之门外。” 说完,红鸢莞尔一笑,看着陈月那朴素的打扮,充满了灵气的眼神, “看在你这么乖的听我说完话,给你一句忠告。” 陈月一听这话,这才正大光明的看向红鸢的眼睛,一双,明明眼带媚意,眼神里却有一丝忧伤的眼睛。 “莫要为了那黄白之物误了人生,有时候,慢就是快。” 听了一堆空话,陈月也不恼怒, 左右她也是为了美女姐姐的颜值上车,混一顿饭饱,牛芳他们也不知道是出门干什么去了,估摸着要么是看房,要么是去集市看吃食去了。 牛芳这年还没过,就已经花了不少钱,她心中定然是想早点做买卖赚钱的。 至于陈书,这孩子估摸着是跟着去做参考,毕竟他如今是家中唯二的文化人,其中一个自然就是陈月自己了。 “哎,跟你一个小孩子说这些也太早了,听不懂也是正常的,不过,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就好, 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但凡你觉得是好的,那肯定是演给你看的,明白吗?” 陈月果断的点头, 这句话倒是没问题,毕竟上辈子网络上曾经流行过一句话,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见到陈月一脸我明白的样子,红鸢不禁笑出了声, “好孩子,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别管别人怎么说,你只管吃你的就是,若是有人问起你来,你就说是我的远房亲戚,懂了吗?” 陈月一听这么麻烦,忽然有些后悔,但想着待会儿可以一边看美人一边吃饭,心头的烦躁也就消散了不少。 春风楼坐落于山河县县中心,离衙门也就隔着两条街的距离,左右皆是高档的店面,卖着牛芳压根进都不会进去的珠宝首饰,以及每本书都价值不菲的书店之类。 在这之中,春风楼独占三层小楼,屹立于整条街的尾端,朝前望去,还能依稀看见那第三层的窗户打开,里面的人在推杯换盏。 走近了春风楼,红鸢牵着陈月从马车上下来,周围过路的行人瞧见两马并驱,都格外多看了一眼,见着红鸢后更是再多看一眼。 至于陈月,十岁少女的珠圆玉润对比二十出头的媚意天成,那还是有些许黯然。 好在,陈月并不介意, 毕竟她自己也是个爱看美人的。 迈进大厅里热闹非凡的春风楼,此时正值年关,各个回到家乡的行商们聚在一同交流交流,以至于一直以来售价不菲的春风楼也算是上桌率爆表了。 但就是如此忙碌的时节,红鸢跨进门后,掌柜的便从柜台后走出,睁着眼笑如弥勒道: “红姑娘,您的包间我给您留着呢,就在三楼老位置。” 红鸢浅笑点头道谢。 “哪里哪里, 能够让红娘子在我们店里吃饭,说出去,那也是给店里添光的!” 红娘子? 陈月想到了之前翻阅的一本闲谈,说那大周十大才女,排名第十的红娘子,高嫁给了襄省第一才子兼襄省第一巨商之子的白苏。 说是自那红娘子嫁人后,两人皆再无佳作可出,世人皆道: 白苏溺在温柔乡中哪里还提得起笔,而红娘子扬名就是为了高嫁,如今如愿以偿,又怎会再动笔呢。 陈月再一联想到方才红鸢所说的话,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好在,红鸢似乎并不在意她这个随手邀请来的小妹妹,而是眉间带着一丝忧愁的牵着陈月的手上三楼去。 大厅内不时有人朝着楼梯的方向看来,陈月都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走到掌柜的保留的包间。 推开门来, 里面坐着一位瘦弱的拿着长烟枪的男人,房间窗户紧闭,屋内点着三个暖炉。 “还以为你会用这难得的自由时间做些什么,原来是来山河县看那个糟老头。” 红鸢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沉着一张脸。 “白苏,你怎么会在这,我的客人们呢。” 被唤作白苏的男子朝着红鸢的脸长长的吐出一口烟来, “客人?那些所谓的才子佳人?”白苏笑,“怎么,你到现在还没死心,想要揭穿我的假才子身份?” 陈月: 淦 这么劲爆的消息就这么直接说出来,是不是不太好! 我现在退出门去还来得及吗? 陈月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倒是引来了白苏的注意, “怎么,今儿出门还捡回来个小丫鬟。” 丫鬟本鬟: 真是谢谢你了,刚才门口还有人说我是红鸢美人的妹妹,到你这里我就直接变成丫鬟了。 红鸢冷冷的看了一眼白苏,牵着陈月的手让她坐在自己左侧,对面则是那吞云吐雾的白苏。 “白苏,我与你的事情不要牵扯外人,这是甘顺先生关门弟子的姐姐,我瞧着她合眼缘,带她来吃顿饭罢了。” 听了这话,白苏倒是抬起眼皮来打量了对面的小女孩一眼。 陈月坐在凳子上,只觉得今天这饭亏了。 就这用餐氛围,今天是吃不了多少了。 红鸢话后,白苏果不再言语, 陈月被烟味呛得咳嗽几句,对面的男人便沉默的收起了烟枪,又起身将窗户打开。 本就是寒冬时节,这一开窗,屋内的暖意瞬间涌出窗外,没一会儿温度就降了下来。 “谢谢。” 陈月裹了裹衣裳道。 白苏瞧着她的动作,脸色颇有些懊恼道: “既是合眼缘,你怎的不带孩子买两件衣裳,这天冷的,就这单薄的棉衣,够干什么?” 陈月听了这话,有些诧异的看向他。 方才那个坐在屋子里吞云吐雾的人,怎的现在又关心起自己来了。 “不用了,本来我来蹭饭,就已经脸皮很厚了,再蹭两件衣裳回去,这脸皮也太厚了。” 白苏听后,一愣,最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红鸢啊红鸢,瞧瞧,这才是真正的性情中人,可比你那些个闺中密友来的敞亮多了。” 陈月被这话说的有些坐立难安,你要搭话就直接搭,何须用我做筏子呢,不过是吃一顿饭,怎么这么难熬,这春风楼让我说,只能打个四颗星,这一颗星扣在,上菜忒慢! “咳咳,咳咳。” 白苏靠在椅子靠背上,用手帕捂着嘴咳嗽着,咳嗽声连绵不断,让他没得空继续说话,陈月暗自松了一口气。 “白苏,你将我娶回家无非就是为了个好名头,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追我到这里来”红鸢嘴里说着,一边站了起来,将窗户给重新关上。 窗户一关上,屋内的三个暖炉便发挥出了原本的实力来,一会儿功夫,房间里的温度又升了起来。 “小姑娘,将来你若是成亲,可千万记得,不要听信所谓的闺中密友,尤其是当你嫁的如意时,她们的话,你就当个屁来听便是了。” 白苏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叹道。 正所谓,两口子之间的事,外人不要插嘴,陈月坐在椅子上,心中幻想着自己是一棵树。 饭菜在这时终于上上来了,这春风楼不愧是山河县的第一酒楼,道道菜色香味俱全。 “红娘子,您的菜上齐了,请慢用。” 陈月低头瞧着这一桌菜,和端菜小二那眉开眼笑的表情。 不禁问道: “这桌菜有什么典故 吗?我瞧着似乎不像传统的六个凉菜八个热菜?” 放眼望去,这一桌子都是热菜,热汤,热糕点,这若是春风楼的席面,陈月难免有些好奇。 “嘿嘿,小姑娘你有所不知,这一桌的确是席,只不过,这席有个名字,叫做我心悦你。” 陈月: “这五道热菜的头个字加起来就是我心悦你啊,热汤则是一生一世汤,这糕点则为欢喜糕。” 小儿笑眯眯的介绍着, 白苏不自在的清咳了两声,给了一两银子赏钱让小二下去。 得了丰厚赏钱的小二自是欢天喜地的退出门去,顺带将门给带上。 等到小二退出包间,白苏和红鸢两人红着脸别过头去,谁也不看谁,都不说话。 闻着那慢火煨炖起码五个小时以上的猪蹄,陈月只觉得自己喉咙里的唾液分泌快速激增。 “红鸢姐姐,吃菜呀,这菜一看就很好吃!” 白苏斜眼偷瞄红鸢, “娘子,是为夫错了,但我们白家,男子不得为官,女子不得有才,这是老祖宗留下的祖训,你也是知晓的。” 白苏先低头给了台阶, 红鸢也扭过头来看向对面面色苍白的男人, “我没有想让你从官的意思,至于女子不得有才,你心悦我时,不也是因为我的才华,你当初可是信誓旦旦对甘顺先生发誓,要保护我一生一世,如今就因为所谓的祖训,便要反悔吗?” 白苏轻叹了口气, “我心悦你,不是因为你的才华,而是因为你就是你,你若是想继续写诗,便写吧,老祖宗那里,我去说。” 陈月还没吃到猪蹄,红鸢与那白苏已握手谈和,甚至还探讨起了给陈月买衣裳的事情 “我不需要衣裳,我有。” “小孩子别说话,这是我送你给啊鸢解闷的谢礼,哦对了,方才啊鸢说你弟弟是她老师的关门弟子,那也就是我白苏的师弟,糟老头子肯定还没和你讲过吧, 我白苏,就是他甘顺老头子的第一名学生。” 陈月:大周十大才女之一和襄城才子之首出于同一名老师,而那位老师收了我和弟弟做关门弟子, 莫名的有了一种将来也要成为十大才女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一章 礼物 饭后,红鸢和白苏果真带着陈月去布料铺子溜达, “别担心,他方才吃烟把你呛得咳嗽,如今这几件衣裳只能算是将将弥补几分,”红鸢一边牵着陈月的手,一边在成衣铺子里挑拣着。 那些往日里牛芳不敢多看的料子,在红鸢手中不过摸上一摸,便无情的扔到了一旁。 “掌柜的,这几匹料子各拿两匹,这件红袄裙倒是还算顺眼,那几件披风也一起。” 红鸢随意的指着几件店家挂在店内的镇店之宝,那几件披风无一不是刺绣精美,皮料昂贵的款式。 陈月连忙上前将红鸢的臂膀轻轻拉住, “红姐姐,别买了,那几件衣裳给了我,我也没地方穿,可惜了。” 红鸢停了下来,看向陈月,神情严肃。 “小月,你要记住,你自己不对自己好,别人又怎么会对你好?罢了罢了,你还小,过几年你就明白了,掌柜的,将这些包起来。” 陈月眼瞧着红鸢美人,吃完饭后,在这条街,逛了成衣店,逛了珠宝首饰,逛了胭脂水粉,最后,却独独漏却了那临近着的书店。 还是走路走得面色越来越苍白的白苏提议道: “啊鸢,要不去逛逛书店,万一有几本瞧得上眼的。” 红鸢皱了皱眉,打量了一眼那招牌因为风吹日晒,已经有些掉色的书店。 “算了吧,这样的店,哪里会有什么值得翻看的。” 说完,便继续朝着另一家木工店走去。 陈月跟在后头,心里不禁想到这红鸢美人说,她曾经是被甘顺先生收养的孩子,只是如今看来, 她似乎已经沉沦于买买买的快乐,对书籍不太感兴趣了。 白苏身后跟着几名仆人,其中一名仆人牵着一匹马车,上面堆放着红鸢今日采买的战果,陈月心中算了一下,就下午这一两个小时,红鸢花出去的银子就已经有一百两。 换成下河村的良田都能置换二十亩了。 陈月一路跟在红鸢身后,偶尔看见白苏对红鸢流露出的晦暗神色,但那眼神都几乎转瞬即逝。 襄省的一对才子佳人,两人之间问题似乎不小,红鸢口口声声说白苏家族抑制了她吟诗作赋,可陈月今日瞧着,红鸢美人似乎对看书赏雪无甚兴趣,反而对那逛街买耍颇为有研究。 白苏瞧着是带着一股子悲天悯人的表情,却也不见得对路上那些单衣过冬之人多一个眼神。 也不知道是红鸢逛累了,还是觉得这县城已经没什么看得上眼的东西了,叫了一桌春风楼的席面带在车上,这才带着陈月和白苏一同回甘顺先生的茅草屋。 此时茅草屋内,牛芳正准备烧火做饭,住在别人的房子,又没有收她租金,她就捉摸着把一日三餐给做了,免得住起来总是心虚得很。 还没等她将柴火放进火炉中,送完最后一人的甘顺快走走到那厨房门前道: “牛妹子,不必烧火,你且等着,我那学生晚饭前必定会回来,而且还会带上一桌不错的饭菜。” 牛芳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手中的柴火, 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小月跟着甘顺先生的学生出去吃饭了,说是什么很贵很好吃的酒楼。 可想来甘顺先生的学生们大多都是他收养而来,这招待一顿席面想必也是掏空了家底的吧? 甘顺站在门外低声道: “不必担忧,她如今嫁给襄城首富之子,正是新婚燕尔,手头银两想来是不缺的,且她这人,虽如今被黄白之物迷了眼,但还算有几分报恩之心,一顿饭菜,她总是要请的。” 如果陈月在这里听见这番话,大概会拍手称赞, 总结的妙啊! 牛芳听了这话,也只得放下手中的烧火钳,哦,这把是昨日新买的,之前那把被海捕头给带回衙门了,说是重要证物。 见着牛芳似乎不烧火了,董瑞将放进去的木柴给拿了出来,放在烧炕的小灶旁烘烤。 甘顺眯着眼睛笑着看着这一幕, “好孩子。” 董瑞没有应声,只是微微点头道谢。 等到天边的第一片晚霞出现时, 两辆马车也到了茅草屋前的小路上。 甘顺本坐在屋檐下欣赏这落日晚霞,瞧见了那第二辆车上的族徽后,啧了啧嘴。 “他怎么来了?罢了,他娶了红鸢这个傻孩子,想来就来吧。” 嘟囔着,牛芳和董瑞听见马车声响,也从茅草屋里走了出来,毕竟这里是县城外 ,有什么动静还是要注意着。 “娘!” 看着这对别扭夫妻一路的陈月,到站就赶紧跳下马车,奔向牛芳,猛的闻了闻牛芳身上那皂角洗衣的香味。 牛芳乐得眉开眼笑,伸手摸了摸陈月的头, “咋了?出去吃个饭回来这么粘人?” 董瑞站在一旁,只看了一眼陈月,便低头看着脚下不再言语。 “瞧瞧,这位想来就是我们的小师弟了,陈书?” 红鸢看着站在陈月环抱的中年女子身旁的小男孩,心情颇好的笑着道。 甘顺摇了摇头, “你们的小师弟在河边看鱼,那个正朝着小月跑来的就是了。” 认错了师弟,红鸢有些懊恼的皱皱眉,随即又朝着身后的马夫道: “将饭菜给摆出来,放在那张我买的木桌上。” 红鸢回过头来冲甘顺甜甜的笑道, “师父您屋里那张桌子太小了,我顺便买了一张木桌,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料,师父不用有负担。” 话是这么说着,但陈月在一旁瞧着,红鸢美人的眼神中那隐隐约约几分傲气,顿时也不知道是该替收礼的先生开心还是难过。 牛芳看着这小山一般的礼物从马车上搬下来,流水一般的放在了他们的屋前,走上前去想说不必了。 陈书拉住了牛芳的袖口,让她别出声。 “我早就说过,你买的东西我不要。”甘顺从座椅上起身走进了屋内说道。 红鸢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又快速的收敛了起来,再一看,已经恢复了那平静的表情。 陈月心中啧啧称奇, 有千万个问题想要问那回屋的甘顺先生, 在屋内的甘顺喝了一口凉茶,不是什么高档茶叶,只是学生们自己种植采摘的, “让小月和红鸢那傻孩子出门一趟,本想让她劫富济贫一下自己,没想到让她遇见了白苏,这孩子这些年来算是看透了,可看透了也无法逃脱身上的家族枷锁,正因如此,我才弃世家豪门而不入,真正的希望,还得放在如今这几个孩子之中。” 第三十二章 红鸢夫妻和陈家人甘顺先生一同吃饭,陈月右侧是老弟,左侧是一身桂花味的红鸢。 只是对于此时的陈月而言,这桂花香味实在浓郁,盖住了那饭菜的香味,杂糅在一块,让本想一口气吃三碗饭的陈月败了胃口。 草草吃了一碗饭就放下了碗筷。 红鸢瞧见了也跟着放下碗筷,娇声道: “小月,莫不是在减肥?你这身形正正好,襄城不少小姐都想像梁皇后一般丰腴呢。” 白苏将手中碗筷也放下,转过头去看向一脸笑意的红鸢低声怒斥道: “够了,吃饭就吃饭,扯什么皇后娘娘!” 红鸢被这训斥给下了面子,沉脸坐在凳子上,再不言语,饭桌上的氛围凝固。 桌上只有两人不为所动,依旧下筷如有神。 那就是董瑞和陈书这两个孩子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请的菜肴,她这个东道主气的吃不下饭,客人却吃的香甜,红鸢吃说句吃饱了,便猛然起身离席。 陈月看着红鸢美人愤然离席,白苏先是看了一眼甘顺,瞧他好似什么都不在意一般,喝着不知谁送的水酒,犹豫了片刻,也紧随其后。 院子里传来了争执声,过了会儿则听见女子的啜泣。 牛芳坐在凳子上怎么也不舒坦,东道主在外面哭着,自己人在这里面吃着人家请的饭菜,怎么也觉得怪怪的。 “陈大哥,牛妹子,你们吃完了就去吧,我顺便考考这几个孩子。” 得了准信,牛芳如释重负的冲甘顺笑了笑,和陈爹赶紧的回屋里去。 “你们觉得红鸢,哦,今日请吃饭的那位姑娘,如何?” 陈月没有吭声,她摸不准这甘顺先生的态度, 倒是一直以来默不作声的董瑞道: “不如何。” 甘顺先生听后哈哈大笑,不是那种作秀的笑声,而是发自内心的。 笑过,甘顺先生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嘴里还不停附和道: “的确不如何。” “师父为何说不如何?因为那位哥哥没有第一时间跟着他媳妇出门?还是因为他当着我们这群陌生人的面说了他媳妇儿?” 陈书双臂放在桌上,撑着自己的下巴,好奇的看着甘顺道。 被口中的关门弟子提问,甘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侧身看向坐在对面的陈月。 被三双眼睛看着的陈月沉吟片刻道: “先生让我今日前去吃饭,是否是想让我懂得,稳守本心,不要被花花世界迷了眼?” “花花世界,花花世界,好,不愧是我的关门弟子,这个词实在是太贴切了,陈书,董瑞,你们两孩子先出去,把门开着,我想单独问陈月一个问题。” 董瑞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甘顺,最后还是被陈书拉着出了门,不过出门后就站在不远处,死活也不肯再走了。 “先生,您究竟是谁?您可以调动官兵,可以教导襄城首富的儿子,您身上太多秘密了,小月有些害怕。” 正所谓, 不知者无畏,可她偏偏又不是那心大的,总是记着这些细节,这一路上,越想越心惊,总觉得掺和进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瞧见了陈月脸上那无奈的神情,听着她说害怕,甘顺微微一笑。 “我才不信,这就把你给吓住了?别担心,其实也没什么,我这个茅草屋收留流民不假,教导识字学琴也不假,唯独,有一点,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 “那我也不用知道。” “这茅草屋是当今长公主给钱做下来的。” 一天之内听了两个自爆,陈月累了。 这些人究竟怎么回事? 动不动就玩自爆,就不信她当场出去嚷嚷开来? 甘顺看穿了陈月的心里话道: “长公主自小备受皇上宠爱,且和先皇后一样,为人秉性善良,就算是朝堂上知道了长公主出钱收留流民,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我和弟弟不是流民,为何你也出手了?” 甘顺莫名的看了陈月一眼, “我早就说过,是看在甘大哥的份上,给你们一封推荐信罢了,不是什么值得说的,再说了,长公主给钱和我愿意教导谁,也不冲突。” 甘顺说完,起身走到床下拿出了一本书,书的封面没有名字, “这莫非是一本无字天书?” 陈月笑着道。 甘顺听后哈哈一笑, “你这小娃,一天到晚的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奇思妙语,真真是有趣,不过这次你说错了,这本书为什么没有封面的原因很简单,这本书是我写的,我们大周这开国二十三年来的历史,大周自己有一个版本,大夏有一个版本,我这个版本却是独一无二的,如果你看完之后感兴趣,也可以去找另外两两个版本的来看看,有什么不同。” 陈月看着手中这不算单薄的‘史书’,觉得有些许的烫手。 “拿着吧,先皇后,是位奇女子,当年要不是有她的红薯,土豆,玉米,咱们这大周,摇摇欲坠啊,还有她提及的监察系统,以及马车行,都是她的壮举,这些年来,先皇后的逝去,让大周老百姓们逐渐忘却了她,但长公主没有忘,我没有忘,那些受了先皇后救命之恩的人没有忘。” 陈月听见这几句话,神色有些古怪, 她自穿越而来,发现所处时空为架空,后来见着红薯,玉米,土豆,也只认为是本来就有的物种。 那车马行,也以为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聪明人哪里都会有,岂料,这一切都是先皇后所做。 那, 陈月心里面有个小小的不可说的猜测, 这先皇后,恐怕和自己一样,来自于不同的时空,更甚至,和自己是同一个时空。 那么,手中的这份‘史书’岂不是前辈的传记? 瞧见陈月脸上的神情,先生看向屋外的院子道: “先皇后娘娘终生致力于推行盛世太平,男女同等,只是还没有实现这抱负,就染上了致命风寒,御医也束手无策,最终还是在十年前撒手人寰,只留下了长公主一人,当时年仅十岁。” 陈月不免有些心惊,这先皇后到底是什么时候穿越来的,这风寒不会是真实身份被发现,所以才被悄声弄死了吧? “叮。” 系统,你这个时候叮什么叮啊,这可是穿越者前辈阵亡的悲惨故事 瞧见了陈月脸上欲言又止的好奇神色,甘顺这才欣然一笑:“还想知道别的,就好好看这本书吧,我敢保证,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这本书记载的更为真实的了。” 屋外的红鸢似乎和白苏又和好了,两人面容微缓走进堂屋, 早在两人进屋之前,陈月就将那‘无字天书’给假装揣进了怀里,实际上是收入了系统背包之中。 此时见到两人进屋,便将筷子放下道: “我吃完啦,红姐姐你们请便。” 说完,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红鸾眼珠子一动,上前来将陈月给紧紧抱住,柔声道:“小妹妹,今天和你一起玩很高兴,下次你带弟弟来省城参加乡试记得找我,于情于理,我都会给你安排住处的。” 说完,缓缓起身,笑容真了两分道。 陈月看了她一眼, “那我替弟弟先谢谢红师姐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迈出了堂屋的门槛。 红鸢则走到一旁的桌边落座。 “先生,当年您曾评价白苏是您教过的最惋惜的弟子,如今,这句话还算吗?” 红鸢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眼带柔意看向白苏,她的丈夫,一个家族的可悲之人,纵使有再高的天赋,只要姓白,就绝了那仕途之路。 甘顺没有回答红鸢的问题,还是眼神看向面色苍白的白苏。 “我在教导你时就告诉过你,慧极必伤,不要思虑过度,否则你这身子,也撑不了几年。” “什么意思?”红鸢的笑容瞬间消失,连忙追问。 甘顺看了一眼红鸢,又看了一眼面色更加苍白了的白苏。 自知失言的甘顺,忙喝了一口凉茶,堵住了自己的嘴。 陈月回房,倒没有急着将书给拿出来,而是先认真洗漱,再用盆子泡了个热水脚,将脚给擦干后端着水盆将水给倒入院内的一颗不知什么品种的树下。 随后又强迫牛芳也泡一个热水脚,一开始牛芳始终不肯,觉得浪费水,浪费柴,还是陈月发狠说她不泡就把这热水给倒了,才将双脚给放进桶中。 “呼~” 简陋的泥巴房中,牛芳坐在炕边泡着脚, 陈月坐在椅子上,看着放在书桌上的‘史书’ —— 先皇后武安于十二岁时,与当时还是三皇子的当今圣上成婚,三年时间无所出,而圣上因对其感情深厚,下了命令,嫡妻无所出,侧妻不可出。 这话下达后,没半年,皇后怀上了当今长公主周锦画,第二年生产时大出血,一度没了呼吸,后因长公主的哭声,让先皇后拼着一口气活了过来。 看到这里, 陈月默了, 如果没猜错,那什么拼着一口气活过来,应该就是前辈穿越来的时候了, 这位前辈真是惨,一来就是血崩开局, 不过,既然这位当今圣上这么喜爱先皇后,他应该是早就发现了她的身体内装的是另一个人。 如此一来, 先皇后死亡的原因,似乎就有迹可循了。 “毕竟,他需要的东西你都已经拿出来了,皇后追求平等,他屁股下面的皇位如何坐的舒坦。” 陈月说完,只得轻叹一声, 也不知是叹那穿越前辈,还是叹自己的未来。 第三十三章 八宝粥 自那红鸢两口子走后,陈月就像陈书一样,白天黑夜都待在屋中,手中捧着那书籍,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闲来无事的甘顺在某一天看见陈月在教导董瑞识字后,干脆大包大揽将这件事给包了。 就因为如此,董瑞每每上课时都少有笑脸,当然了,他也不会丧着脸,毕竟读书识字是大恩惠。 只是,从心里说, 他更愿意欠陈月的恩惠,欠的越多越好,就算是一辈子牵牛种地来报答他都愿意。 甘顺瞧了瞧盯着院子发呆的董瑞, “小子,将昨日学的十个字在这沙盘上写出来。” 董瑞点点头,弯身在沙盘上写着字。 每写一个, 甘顺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一分, 他甘顺,从教书育人开始,教导过的人数估计有千人,但要他说,似乎最聪慧的竟然是眼前这十岁才开始启蒙学字的男孩,至于陈书,那不算是他的学生,因为他几乎是自学成才。 偶尔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才来询问一番,不过是解决了些许疑虑,他甘顺脸皮还没有厚到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小子,写的不错,这本《三国论》,你站在我旁边读,有什么不认识的就问我,知道吗?” 董瑞还是那平静的表情道:“知道。” 临近中午,牛芳和陈数两人赶着牛车回来,这几日牛芳已经找到了那适合做商铺的地方,前面是铺子,后面带着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正北正西起了两排屋子,正东则是一间厨房和一个偏方,里面用来堆放杂物正合适。 只不过,牛芳看是看中了,却迟迟不敢下手,原因则是,这县城的铺子,租金可比镇上的贵多了,这做卤菜生意,万一亏本怎么办? 这铺子租金最少也要一年起给,要是亏本了,那还得坚持亏一年,本想着年后叫上陈月去看看,哪里知道人房子东家年底回乡去了,说等年后再说。 牛芳这才惊觉,不知不觉,今天竟然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便连忙去买了那熬腊八粥的材料。 正所谓,家中岁月长。 陈月近日看前辈传记,看见那历史上的荒灾,武安终是不忍看着百万人饥荒,令人去找红薯,玉米,土豆等作物,圣上一开始并不相信,但武安以皇后之位作为押注, 后宫众人便掀起了寻找这几个怪东西的风潮。 最终,在一名异域行商的手中购得了这些作物,圣上要求试种后看产量再大量购买,武安变卖首饰,让那异域商人大量采购了带来大周。 后来,每一样作物都试种成功,而先皇后武安托付行商所购买的几十车作物也顺利抵达大周的首都,珵都。 于是次年,大周全国各地的百姓都分得了官府下发的新品种,红薯,或者是玉米,土豆。 陈月暗暗问自己, 如果是她遇见了饥荒,会不会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去拯救世人。 “还是会啊。” “会什么?” 牛芳推门进来,听见陈月的话问道。 “没什么,娘你方才出门去了?” “我一早就出去了,前几日忙活来忙活去的,都把日子给忙活忘了,今儿人家一说,我才发现,这都腊月二十八了,这几日你天天待在房中看书,要不要和我去厨房做饭透透气?” 看了几日历史,越发的郁闷的陈月忙不迭地点头同意, 来到厨房,划开火柴丢进了灶火中,瞧着缓缓升起的火势,牛芳将八宝粥的八种材料给一一按照顺序放进了锅中,其中免不了陈月调整顺序先后和火候。 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做完饭后的积分,三分。 再看一眼那要想升级所需的积分,陈月不禁感慨,除了专门开个馆子做饭,否则这么大量的积分,只是在家做饭的话,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八宝粥慢火细熬,香味渐渐的飘散出了厨房。 最近都和陈家搭着吃饭的甘顺动了动鼻头,眯着眼道: “让我猜猜,八宝粥,哎?今天已经腊月二十八了?今年的腊月过的这么快,真是个好年啊。” 董瑞不懂什么好年不好年的,他只知道,认真写好手中的字,将来才能成为一个更厉害的人,至于什么是厉害,他自己也不知道,大概,比陈书弟弟学的更多,懂得更多,就叫做厉害吧。 厨房内的八宝粥在晚上六点过的时候终于起锅了,相较于平时的晚饭时间,要晚了一个多小时,不过吃饭的大家不在意,毕竟腊月二十八吃八宝粥,是大周的风俗 习惯,而大夏则是腊月初八。 晚上每个人都吃了一碗满当当的八宝粥,吃完饭,大家一同坐在院子中消食,中间生了小小的火堆,在寂静的夜晚噼里啪啦的爆着火花。 陈月抬头看向天空, 今夜, 月明星稀。 想到那本书所写的,陈月不禁为那名叫武安的女子感慨,惋惜,却更敬佩。 没有她,如今穿来的大周哪里能像现在这般?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如今大多数人已经忘记了,这用以饱腹的粮食都是谁找来的了。 坐在甘顺身旁帮他烤红薯的董瑞悄悄的偷看那仰头望月的白胖小女孩。 多年以后, 已经名满天下的董大儒,依旧时常将这一幕在脑海中不断回想。 坐了好一会儿,陈月先起身回房,那本‘史书’她才看到头几年,正是看的入迷的时候。 陈书也紧跟着起身,过完年就是院试了,虽然甘顺一直说他的水平区区院试没问题,但世间哪里来的稳妥,山河县虽不是那真正的科举种子地,但也难保会有黑马,他哪里敢放松。 等到大家都回房了,董瑞依旧拿着那根插着红薯的木棍在火堆上烤着。 “你方才眼珠子都要粘在别人身上了,怎么,兔子想吃窝边草?” 董瑞将手中的烤红薯木棍给一把塞给了甘顺的怀中, “先生,吃红薯。” 甘顺也不恼,只笑眯眯的撕开红薯的皮,慢悠悠的吃着烤的暖糯的红薯, “堵住我的嘴,你能堵住你的心吗?” 董瑞面色微苦, “小月说,三代之内不得成亲,否则生下来的孩子容易夭折,身子骨也比别人要弱。” 这句话已经彻底堵死了他的心,不过好在,他的心是私密的,他心里有她,没有人知晓就行。 甘顺听了这话,目露思索之态, 俯下身去,手肘枕在膝盖上,上半身前驱看着董瑞道: “她告诉你的?还是你听到她说的?” 董瑞睫毛微垂, “她自然不会和我说这些。” 甘顺直起身来。 “你知道这句话,当年谁说过吗?” 董瑞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不知道。” “想知道吗?” “还好。” 甘顺得意洋洋的笑容顿时卡住, “罢了罢了,与你说这些有何用,这烤红薯不错,日后每天给我烤一个。” 董瑞一边沉默的起身将板凳给收起来,一边平淡道: “好的,师父。” 甘顺歪了歪头,上半身向后退了退, 喃喃道: “红鸢那孩子问我,白苏的资质可以排第几,遇见你们之前,他排第一,遇见你们之后,他连三甲都进不去啊!” 董瑞听见了甘顺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排第几,重要吗? 就是排第一了, 小月姐姐也不会多看一眼, 争来何用? 第三十四章 过年了 大年三十, 一大早,陈月就被牛芳给从床上叫起来,美名其曰,今天是年尾,要吃好的收尾。 “再说了,娘前几日打听了,县城这几日晚上有灯会,说是咱们山河县的灯会,规模比省城的还大,不去看看可惜了,反正看灯会又不要钱。” 陈月:估计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真实想法 等洗漱好了出门,董瑞已经在厨房里烧水了,见到她进厨房,抿了抿嘴点头问好。 陈月也笑着回复早,然后迷茫的看着厨房台面上堆放着的肉菜和果蔬。 看得出来,牛芳这是使了劲想把省下来的住宿费给全部加到伙食上,陈月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肚腩。 陈月情不自禁的感慨一声: “哎。” “叫啥叫,大过年的,刚才那声就不计较了啊,明天可千万不能说这些话的。” 迷信达人牛芳在线教导, 陈月也只得默默的点头,开玩笑,和牛芳争论,那一个激动就一个巴掌的,还是算了吧,没瞧见吗? 陈爹为什么能在牛芳手底下快乐生活,不就是因为,牛芳说啥他都好的原因吗? “姐,我们早上吃啥啊?”陈书蹲在厨房门口,眼皮子肿的像被人打了一般,昨晚上少说也是一两点才睡的。 陈月环顾四周, “吃馒头吧,现在发面也来不及了,你去把咱们家那个大砂锅给放到炉子上,咱们先把鸡汤炖上,不然晚上来不及吃。” —— 甘顺起床时,抹了一把嘴角上的水渍。 “真香啊,”甘顺深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在砂锅中煲了五个小时的蘑菇鸡汤香味威力不小,“哎,只可惜过完年他们就要去县里了,要不,我也去县里瞧瞧,毕竟孩子们的功课不能丢了啊!” 甘顺一边自说自话,一边仓促洗漱走出了房门 此时灶台上热着,玉米馒头,卤鸡腿,卤鸡翅,糖醋排骨,红烧肘子,宫保鸡丁,酸辣土豆丝,以及一个烤的焦黄出糖的红薯。 “姐!先生起床了!” 早上吃了几个馒头,中午守着一堆菜却一个都不能吃,就吃了点卤肉面的陈书看见那从房中走出的先生,声音不自觉的抬高八度,扭头冲着厨房喊道。 同样只吃了碗卤肉面,甚至卤肉大部分都被陈书给夹走的陈爹听后火速走进堂屋点了两个火盆,按照小月的要求,将门给开了一条不算细的门缝。 牛芳听见这话,利落的将灶台上分量比较大的菜给端去堂屋那张大桌上,嘴里还让陈书将剩下的菜赶紧端过去。 将饭菜给布置好,牛芳请甘顺先生坐上座,大概是被这香味给勾久了,连一向喜欢搞些仪式感的牛芳都只简单说了几句祝大家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健康快乐就完事, 至于甘顺,他只是笑着看了看三个孩子,说今年收获已经很足了。 到了陈爹这里也没啥可说的,只是有些伤感的说了说,希望大儿子在师父家能够吃饱穿暖,认真学手艺。 一圈说完, 甘顺第一个下筷, 之后,饭桌上风起云涌,残风卷落叶,什么父女情,母子情,在这瞬间,都化为乌有。 一顿饭,七菜一汤,一大锅糙米饭,十几个玉米馒头,吃到最后,就剩下些光盘了,甚至那卤味的汤汁都被陈爹用馒头沾来吃掉了。 一开始陈爹还不好意思沾那剩下的汤汁,直到看见甘顺先生拿起个馒头沾了卤水后才放开了吃。 陈月感觉自己这几日的体重恐怕颇有长进,如今这腰上的布料都紧了些许。 不过,向左侧目看了一眼牛芳的腰间,不禁微微一笑。 这几个月的油水下来,牛芳也日益趋向于圆润了呢。 坐了一会儿,陈月看向那明明才睡醒没多久,却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眯一眯的甘顺先生道, “师父,待会儿要一起去逛逛灯会吗?我们走路去,娘说这几日县城里都是人,路上牛车都走不动。” 不等甘顺思考怎么拒绝出门, 陈月又道, “咱们这会儿走过去,到时估计天已经黑了,顺便还能在夜市上逛一逛。” 甘顺看向那县城所在的方向默不作声, 红鸢曾说过,她与白苏相识就是因为自己带她去县城买生辰礼物,她拿着央求了许久才有的银钗走在街上,偶然抬头看见了在春风楼顶楼包间与好友饮酒作诗的白苏, 说到这里时,红鸢脸上 绽放出九分的甜蜜,还有一分她自己也不曾注意到的野心,估计连她自己都没想清楚, 她喜欢的是,在春风楼顶楼包间的白苏,还是饮酒作诗的白苏。 再就是,甘顺很想知道,稍稍吹吹凉风就咳嗽个不停的白苏,是怎么做到在寒冬腊月将窗户全部打开,然后饮酒作诗的? 就他那咳嗽的频率,一首诗他念完就得花费不少时间吧? “夜市有甚好逛,逛来逛去无非就是那几样吃食和玩乐,” 陈月眼巴巴的看着先生道: “可是师父,那几样吃食和玩乐,我们都不曾见过,吃过哎。” 看了看那三双望着自己的眼睛,甘顺抬起手挥了挥手腕, “算了,既然你们没去过,我就带你们去去又何妨?” 罢了罢了,就算当年自己不带红鸢那孩子去县城,她也迟早会爱慕上另一位在春风楼吟诗的才子。 又何必惩罚自己呢? 往年的大年三十,他也不去茅草屋搭建的小村子里去,只独自一人守着这茅草屋,醒了就下二两清水面,加一个荷包蛋算是庆祝过年。 然后就这一顿饭撑到晚上天黑,便上炕睡觉。 年年如此。 今天却不同,不,应该是今年却不同。 陈月才没空探究师父心里在想着什么,得到准确答复,她就连忙回屋里换衣裳了。 她没有穿红鸢买的那贵价缎面长裙,之前牛芳大手笔给自己娘家买了布匹,也给家里人每人都买了新衣裳,除此之外,额外又给陈月买了一身衣裳。 今日灯会,县城中少不得有那小偷,穿着那贵价缎面长裙,身边没几个护卫保护,岂不是在告诉那小偷,偷我,我人傻钱多? 此话一出,本想让女儿穿上那柔顺缎面红裙的牛芳立马改口,称赞起了自己买的裙子也是一样漂亮。 穿越到现在都没有好好逛过县城的陈月颇为慎重的将那一身深蓝色的棉质袄裙穿上身,外面披上一件牛芳买的红色加绒斗篷披肩。 推开房门,等候在外的众人看着这梳着少女发髻的女孩愣了愣。 陈书最先反应过来,嘴里的漂亮话就像不要钱一般的砸向陈月。 就连一向都喜欢逗弄陈月白白胖胖的甘顺先生都罕见的点了点头道: “你那天若是今日的打扮,恐怕红鸢那孩子是万万不会带着你去春风楼的。” 只有董瑞站在最后没有吭声,只瞧了一眼就扭过头去看向别处。 陈月大跨步上前,一把挽住牛芳的手臂,向身旁的陈爹和陈书催促着, “走吧!别发愣了,咱们再不走快些,天就要黑了!” 从茅草屋门前的小路走到大路上时,天已经开始渐渐暗了下来,和陈月估算的一样,这大马路上不少马车只能走两步停两步排队去那大城门,道路两侧则挤满了朝着县城小城门走去的人群。 有那头脑灵活的小贩,一边排队进城,一边贩卖手中的冰糖葫芦,还未到城墙门口,那扛着的冰糖葫芦就所剩无几了。 只看见那小贩笑着又从队伍中走了出来,眉开眼笑的朝着队伍的末端走去,没一会儿,他的肩上又扛着那插满了冰糖葫芦的稻草捆扎的草棍。 “先生,您瞧,这还没趣味吗?”陈月狡黠的冲着甘顺先生笑道。 甘顺只得无言笑笑。 直到那糖葫芦再一次卖空了,陈月才进入了县城的城门。 此时天空已经一片深蓝, 陈玉放眼望去,整条街道两旁,每隔一米左右就挂着一盏灯笼,将这街道照耀得恍若白日,人群熙熙攘攘的朝着里面走着。 人潮中,不乏那跨坐在爹爹肩头的婴孩,她们嬉笑着让爹爹带他们离那灯笼近一些,好仔细瞧瞧灯笼上面的画。 “阿姐,这灯可真漂亮,哎?前面那是什么?” 陈书眼神示意陈月向前看去。 只看见那春风楼外搭建了约一米高的台子,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而此时台上正站在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明明是寒冬腊月,额头却布满了一层细汗。 陈月暗中施展踏雪无痕,将小弟和自己挤入人群,来到最靠近舞台的边上。 牛芳瞧见两孩子挤了进去,担心人群中有拍花子,只得硬生生朝里走去,陈数一边跟在牛芳身后,防止有人占自己媳妇儿便宜,一边连声道抱歉。 董瑞在瞧见陈月拉着陈书挤进人群时,就眼神晦暗的站到了甘顺身旁,此时和甘顺两人站在人群外围,在周围人吵吵嚷嚷,嬉笑怒骂的衬托下,显得两人所站的地方格外安静。 “今年的灯会,不知道是谁夺魁。” “还用猜?咱们山河县连考十次院试都没考上的轩辕大胆啊!” “你们这是干啥呢!人轩辕浩虽然每次都没考上,但起码那么多秀才都愿意给他写推荐信,怎么着也比咱们这没文化的强。” “又是个捧臭脚的,那轩辕浩每年都来灯会,你瞧见他哪一年是夺魁来的,不说夺魁吧,就是个第二第三也行啊!” 一开始反驳的那位书生一时气急,却无话反驳。 这轩辕浩是他们山河县的一大神人,倒不是指学问多高,而是百姓对他的笑称。 因这轩辕浩所在的轩辕家族乃是山河县排的上名的家族,以做这彩灯著名,那大周皇宫内的每一盏灯,都是轩辕家族所做。 轩辕浩是如今当家家主的小儿子,从小就十分溺爱,只要是能够办的到,没有不应的。 只是,随着这轩辕浩长大,开始准备科举时,却出了岔子。 明明平日所做文章备受夸赞,可一旦去参加科考,却每每都落败,一次两次无所谓,可轩辕浩仿佛和科举杠上了一般,年年考,年年落败。 到最后,轩辕家主甚至主动劝小儿子,去游学吧。 轩辕浩有没有同意,山河县的百姓不知道,反正这样的书生,就算是不出门游学,平日里也是见不着的。 陈月站在舞台边,听着周围人交谈,再看向此时舞台上满头细汗的轩辕浩。 瞧见他那认真看题,紧皱眉头思量后小心回答的神情,不知为何,她觉得他一定能夺魁。 人潮涌动,有那爱凑热闹的,瞧见这春风楼人多,虽然不知道为何多,但还是愿意朝着这边来挤一挤,万一有什么精彩花灯别人瞧见了,自己没瞧见,岂不是亏了! 一时间,若是有人从高处眺望,便可瞧见,这山河县的大部分人潮都涌向春风楼所在的位置,一时间,春风楼内吃饭的人们竟然发现自己走不出这春风楼了。 也就是牛芳口中的, “挤都挤不动了,后面的人还在朝前挤,我们赶紧叫小月出来,他们两小孩,别被挤扁了。” 陈数比牛芳高一些,自然能够看见,这往后看去,几乎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任何多余的位置,想要像他们两人之前那样挤进来,那是根本不可能了。 但是现在问题也很恼火,他们出不去,往前看去,女儿在那台子边上,他们也挤不过去。 就在陈数伤脑筋该怎么去将两个孩子给带出来时,只听见那春风楼上传来一阵惊呼。 “台子塌了,快跑!” 第三十五章 塌了 陈月正瞧着那满头大汗的轩辕浩答题,便听见那春风楼上传来一阵嘶喊道: “快走!台子要塌了!” 话音落地的同时,那挂满了花灯的舞台就在顷刻间向下倒塌去。 那‘主持人’早在楼上传来话时,就一个飞跃下台,朝着外围挤去,徒留下那刚说完答案的轩辕浩站在台上,茫然的抬头看向台下惊慌逃命的群众。 身后是那拥挤的人群,尖叫声,哭喊声,辱骂声,眼前是那独自站在台上的轩辕浩。 陈月一边夹着陈书用踏雪无痕穿梭于人群之中,只是表情却依旧惊慌失措,此时的春风楼宾客们眼瞧着那彩灯挨个掉落在地,随即光亮快速熄灭,不禁啧啧称奇。 轩辕浩所站的舞台位置,就在陈月前方不到三米,眼见着那轩辕浩呆愣在台上,陈月只得翻身上台,随后一把抓住轩辕浩的披风衣角,此时的舞台北侧已经高高翘起,遮挡住了那来自春风楼的视线。 陈月干脆将此人披风两侧衣角抓住,打了一个死结,后一脚踢中此人小腿,将他放倒在地,随即利用翘起的角度,将轩辕浩给顺着台面滑落到地面。 “啪!” 陈月一个巴掌拍在轩辕浩的后背, “陈书,你拉着他,咱们快跑!我刚刚在台子上瞧见娘和师父他们了,他们在南边那座茶楼的二楼上,你抬头一瞧就能看见!” 陈月嘴里一边说着,一边拽着陈云施展踏雪无痕,顺便不着痕迹的将人群中浑水摸鱼的那些小流氓给挤到了壮汉身旁, 只要你不嫌弃,你还是可以继续刚才的摸鱼嘛,陈月自认为还是很好说话。 人群四处奔逃,而少部分人则选择到附近商铺暂时休息,因为站在二楼的那些人都发现。 这轩辕家今年的彩灯,就算是掉落在地,也没有起火,只是他们站在二楼朝楼下的人潮说着, 下面拥挤的人潮却是呼唤声四起,方才凑热闹时,许多人都不知不觉和家人走散,如今见不着人,心头总忍不住朝着最坏的方向想去。 陈月站在台上救人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这彩灯不知有什么机关,倒地之后就自己熄灭了,只要没有起火,今天的伤亡就不会大太。 “娘!”陈月走到茶楼二楼,瞧着靠在二楼栏杆处的牛芳,不禁娇声上前环着牛芳那不算纤细的腰肢撒娇道。 牛芳头上的发髻早就被拥挤的人群给挤散,刚才一心担忧儿女的安全,也没心思去重新梳弄。 陈月见状,接过那木梳,认真仔细的将头发给重新盘上。 轩辕浩此时总算是回过神来,脸色煞白,探出头去,看向栏杆外的人潮,好些已经意识到事态不严重的人们想要返回找到自己的亲友,却被惊慌失措的人潮给裹挟着向城外涌去。 春风楼, 三楼, 一间昏暗没有点灯的房间。 “灯是你换的。” 他对面坐着的中年男子沉声肯定的道。 一身黑衣的人捂着手帕微微咳嗽, “好端端的,我换了你家的灯做什么?” “白苏,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你这次越界了。” 白苏面色微冷,下巴微微抬起,看向坐在对面的轩辕家当家人,轩辕哲。 “过什么界,若是让轩辕浩在这灯会上夺魁,让世人都知道,你那小儿子根本不是什么蠢笨如猪,咳咳,而是才华横溢,恐怕明年你们就被满门抄家,无界可越,咳咳。”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了说话的兴致。 —— 陈月瞧着衣裳破烂不堪的轩辕浩,再看了一眼除了发型乱了,衣裳有些褶皱外,什么都没损失的陈书。 “嗯,轩辕先生,你知道你们家的仆人在哪吗?” 虽然救人是因为本能, 但是没有人规定,发善心救人之后,不能索取报酬。 这可是大周彩灯第一家的轩辕家,救下他们家的宝贝幼子,不给个几百两银子都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陈书并不知道自家阿姐的心理活动,他只是皱皱眉,对那一脸不可思议的什么轩辕浩道: “你的衣服怎么破的这么厉害?” 轩辕浩嘴唇动了动,大抵是想反驳,但瞧了一眼陈书,没有开口,当年他若是不执意考取功名,先立业再成家,估计孩子也差不离有这男孩这么大了。 陈月将梳好头发的梳子放下,轻声细语的对轩辕浩道: “先生大气,只是,先生您再不换件衣裳,这 里衣似乎要裂开了” 陈月指了指那不知被哪个心狠的将衣带给抽走的地方,因为力气太大,平日里腰带系着的地方都被拉扯开一个裂缝。 虽然一直被县城里的百姓称之为轩辕大胆,但是其实很少与外人交流,甚至连女眷都甚少的轩辕浩看了一眼那裂开的缝隙,顿时左手捂这里,右手捂那里,哪可知,他捂着的时候,肩膀处的缝隙因为动作原因,也随之裂开来。 轩辕家的仆人们找到那往日里一身书生气息的轩辕浩时,他已经破罐子破摔,穿着一件四处漏风的衣裳,披着一件本该是防雨的蓑衣,脚上的鞋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只穿着个白袜在火盆旁烤着火。 瞧见他们来了,颇为欣喜的招了招手, “这几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今日差点死在了台上,多亏了他们,我才能走的出来,不过我身上的银子被小偷给摸走了,白伯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白管家走上前来,瞧着小公子身上的打扮,连忙叫喊道是他的过错,没有派人保护好小公子。 陈月站在一旁没有吭声,今日这出,究竟是意外,还是安排的事故,那都不好说, 唯一可说的就是,这轩辕浩虽然已经到快二十五六了,但心性依旧如少年一般,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报以极大的善意。 比如, 要是让陈月遇见一个这么凑巧救下自己的人,她一开始会很感激,但是冷静下来后,就会思考这凑巧若是假的该如何。 “这位夫人,实在是万分感谢你们救下我家公子,这里是寥寥谢意。” 说罢, 身后人递上前来一个盖着布料的盘子, 白管家将布料给缓缓掀开, 里面整齐码放着大大小小加起来二百两白银。 轩辕浩看见这一幕,走上前来一把将盘子给掀翻开来,大大小小的银子掉落在了地上。 “少爷!您的手疼不疼?”被称为白伯的老人连忙上前查看轩辕浩的双手问道。 陈月忍不住默默的背过身去,翻了一个白眼。 大概是经常瞧见牛芳翻白眼,陈月这一试,竟然觉得莫名的带感。 轩辕浩愤怒的看着白伯道:“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白伯,你觉得我的命就值二百两?!” 牛芳头一次瞧见这活生生的管家站在面前,倒是饶有兴趣的偷偷打量起来。 白伯似乎不在乎轩辕浩的无礼,维持着的笑容没有变化,转而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给了牛芳。 这还是因为白伯对轩辕浩说他出门没有带多少的原因,否则按照轩辕浩的说法,他的命,那是百两黄金都值的。 待轩辕浩和白伯走后,牛芳第一时间将刚刚收入怀中的银票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遍, 请教了甘顺先生,这上面的确写着五百两后,才又重新揣进了更里面一层的里衣。 茶楼二楼的茶客们纷纷探出头来想要看看那刚才混乱之中救下轩辕大胆的人。 却只看见二楼方才聊天处已经一个人影都没了。 不禁纷纷扼腕叹息, 没瞧见热闹啊! 人潮来的快,散的也快,只是苦了那些在这附近摆摊的小贩了,事情发生的瞬间,他们就被人潮给裹着走了,再回后来,摊上就什么也不剩了。 甘顺看了一眼站在摊位旁骂骂咧咧的摊主,放慢脚步,落到和陈月一排,淡淡道: “丫头,瞧着轩辕浩觉得怎么样?” 陈月看着街道两旁正在收拾残局的商户们,心里盘算着今日台子倒塌,带来的影响,乍一听见甘顺问话, 莫名的看了他一眼, “看他咋样?这么短的时间,看待事物得到的结果都是很片面的,不过感觉人不坏就是了。” 毕竟刚刚才收下人家五百两银票,陈月觉得不管怎么说,总不能扭头就说人坏话吧? 甘顺听了这话,点点头,嘴角上翘道: “这句话说得好,做人做事,都要看长远,就像你说的那样,接触时间短了,感受难免片面,以后你自己也要记住这句话。” 第三十六章 一介布衣 大年三十晚上,一行人一路从县城走回茅草屋, 到家后,除了陈月和董瑞还有些精神,大家都躺在炕上不想起床。 陈月洗漱完后躺在炕上,身边是牛芳均匀缓长的呼吸,脑海中浮现出那本‘史纪’的内容。 武安, 为了天下人,你暴露了自己,可曾后悔? 今日救人,自己也曾迟疑过,只是最终还是决定救人,哪怕会暴露自己。 因着大年三十晚上的那场人祸,山河县的大年初一显得比往年冷清了许多,甚至,还不如前几天腊月二十八。 县衙倒是十分热闹,只是热闹之处在于处理昨晚上趁乱摸鱼的小毛贼们。 轩辕府上也挺热闹,昨晚上披着破烂回府的轩辕浩被他娘给哭着要求今后出门,再少也得跟着三人,若是轩辕浩不同意,那就从今日起,在家中相亲! 左右比较一番, 轩辕浩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下那三名拨给自己的仆从。 如今大年初一,府上往来拜访的商户们多不胜数,不过,一般的商户由外院管家收下礼物登记一下名字即可,再好些的,那就进到堂屋里见到大管家白伯,寒暄一番,留下礼物,真正能够见到如今轩辕府上当家人的,屈指可数。 虽是屈指可数,但也得招待一番,轩辕哲长子也一向跟随起爹的左右。 所以后院闲着的人就剩下了轩辕浩, 往年他都是一心钻进书籍之中,除了一日三餐按时进食,几乎不怎么出院门,因着他自己也知道,十年都考不上院试,府上有些人在暗中嘲笑他的蠢笨。 只是,那些人都不明白,他这十次科考,没有一次是顺利的,要不就是临考前被事情耽搁没来得及入场,要不就是吃错东西,亦或者是毛笔写着写着掉毛了。 甚至他娘为了让他顺利考试,到了后来考前都会请高僧来念经祈福,可还是架不住他的倒霉,今年更是直接在大年三十出事。 往日里,轩辕浩从不曾去深思这其中的原因,他害怕,害怕害他的人是他的至亲,甚至还想过是否是大哥不想让他科考。 毕竟,本朝不像别的朝代,对商人子弟科考没有什么限制,只要你考得上就行。 可昨日。 他站在台上,看见了, 看见了他的亲爹,轩辕哲。 和一名不认识的瘦弱男子在春风楼的三楼包间里面。 那瘦弱男子看见台子倒塌时,还笑了,而父亲脸色如常。 这事他谁也没说, 能够说给谁呢? 娘亲? 枕边人做的事情,娘亲难道真的一点也没有察觉? 轩辕浩不敢想多了,因为越想就越是觉得手脚发冷, “为什么。” 陈月坐在那把系统发放的小木凳上看着甘顺问道。 甘顺端起茶杯缓缓撇去浮在面上的茶叶,喝了一口。 “咱们如今的圣上对商人没有什么好感,他认为商人逐利,不能委以重任,不过这也是我的揣测罢了,世人都说,商户子弟可以入仕,可入仕之后呢? 哪个是真正接触到了实权的?无非都被用小小官位拴住,不得乱吠。” 陈月听后皱眉, “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将规则给放到明面上来,就像先皇当初那般,商户三代内不得从政?” 先皇虽然是个没有大能,只能将将守成的性子,但唯独对待商户的手段可谓克扣。 甘顺放下茶杯,看向陈月道: “当今圣上继位之时,大周动荡飘零,是圣上许下承诺,那些商人们才慷慨解囊,如今世道太平了,要想将执行了才不到二十年的福利给改掉,那些出过力的商人们可不会善罢甘休。” 陈月想到了昨日听见的围观群众的嘲讽。 “那轩辕浩,是做样子的?我瞧着,他昨日答题挺顺畅的,如果不是最后台子倒了,恐怕昨日的灯会魁首真的就是他了。” 等等! 陈月微微瞪大了眼。 “先生,您说,昨晚那场混乱,是不是为了不让轩辕浩答成魁首? 那,他这十年考不上秀才,每每落榜,恐怕也不是本意,你说,他知道落榜的缘由吗?” 甘顺摇摇头,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终归结果都是一样的。 倒是董瑞罕见的开口道: “就算是为了他好不让他考上,也应该告诉他真相,这样打着 为你好的旗号做骗你的事,更让人伤心。” 甘顺摇摇头, “倒也不只单纯为了轩辕浩这人,更多的,想来还是为了轩辕家族,枪打出头鸟,你一商户子弟若是出类拔萃,终归令人疑心,就这样自污,等到哪天轩辕浩自己主动放弃科举,就算是一举两得了。” 陈月心中暗惊,看先生说话间所透露的,这当今圣上可不是大气的人,甚至尤为多心,这样的性子,对那豪门望族所出来的子弟,恐怕,也不敢相信。 甘顺点到为止,并没有由着陈月的问题继续说下去,有些事情,太早知道反而不妙。 倒是董瑞,依旧如往日一样,识字读书,陈月在一旁听着,手中捧着‘史书’看着,陈书听着书,遇见想不明白的,会向甘顺提出询问。 对于甘顺而言,读书,重要的不是死记硬背,而是能够理解书中圣人所说的深意,再辅佐以当朝局势,答出的辩论自然是会让当朝天子看了为之欣喜的程度。 大年十五一过,牛芳就找到房子搬家, 临走的时候,陈月前去和甘顺辞行,却不料,推开房门就瞧见地上一堆的行李,当即呆住。 “看我做什么?你们这三个孩子都跑了,我这师父还待在这里做什么?早就叫你爹给我留上一间厢房了。” 瞧见牛芳不急不忙的牵来第二头牛车将甘顺的行李放上去时,陈月才肯定方才甘顺说的是真的。 陈书和师父坐在第二辆牛车上,由董瑞来赶车,原本因为要搬家而心情颇为低落的陈书此时欢喜的围坐在甘顺身旁,一个劲的问着问题。 牛芳所租赁的房子是一处闹市里的宅子,后门做成了门面,可以用来做些生意,前门进来有一个小院子,正对着是堂屋,左右各一间屋子,一间给牛芳两口子住,一间给陈月,穿过堂屋,就是后院,一样左右各一间屋子,只是左边屋子边上搭建了一间小厨房,右边屋子则是搭了一间偏房,再往下走就是一道通往门面的后门,平日为了安全,可以将门给锁上。 两辆牛车缓缓驶入山河县县城,如今百姓早已忘却了十几天前发生的灯台倒塌事件,各个都谈论着这即将到来的院试。 “马上院试就要开始了,也不知今年会是谁夺得这院试第一?” “今年院试,不知那轩辕大胆还来不来?” “再来,那就是十一次考不过了吧?要我是他哥,可不让他再继续丢脸了!” “哈哈哈哈,就你,还想当他大哥?小心被轩辕家的听见,你小子晚上回去被套头痛打一顿!” “怕甚!那轩辕家的可不是不讲理的!” 周围人哄堂大笑, 倒是那坐在角落处的一落魄书生认真参与最开始抛出的话题。 “若是说有望第一的,应该就是那城南湘雅书院的徐成书了吧?听说书院夫子去年就曾叫他试一试,有望拿下三甲,被他拒绝了,他直言不是榜首毫无意义。” “这么狂?我看他未必能如愿,去年你们还记得?拿下三甲的全都是那告老还乡的李大人家的晚辈,那场一天一夜的流水席,你们忘了?” 落魄书生显然是不知的,只好奇问道, “去年的三甲与今年有何关?” 被问之人也欣然解释道: “那李大人家的子弟们都同在宗族私塾中读书,去年出了三人出关,便拿了前三甲,今年听说只有一人出关,但在私塾中的名声比去年的三人更甚,由此可见,这人恐怕是来争夺榜首的。” 落魄书生一脸惊讶, “那这人岂不是稳稳地要拿下榜首了?” 被问那人却没有立即肯定,而是微微摇头, “这院试要有如此简单,那赌坊就不会年年开盘了,毕竟,这世道,那横空出世的天才也不是没有,咱们的当朝宰相,当年不就是一介布衣,游历各国,回来后便直接成了三榜连首,更是在金銮殿上被当今圣上直接破格为从四品知府做起。” 落魄书生心有戚戚焉的点头, 坐在牛车上听完了全程的陈月没有开口, 这所谓的布衣宰相,可谓在近些年老百姓读书识字的风潮中掀起了一波巨浪,哪位读书人心中不曾幻想,自己可以如那布衣宰相一般,三榜连首,一入朝堂就平步青云? 不过,读了’史书‘的陈月却有理由怀疑,这位所谓的布衣宰相,是否是真的一介布衣? 毕竟,那位圣上可不是个大气的性子呢。 珵都, 被称为布衣宰相的男子将鞋袜脱去,靠坐在软榻上,打了个喷嚏,左手揉着鼻子,右手抠着脚丫,嘴里还嘀咕着: “直娘贼,又有人在骂老夫!” 第三十七章 考前 过了不到十日,县城内的各大客栈一房难求,略有实力的人家便出手租上一年的房,至于那没钱的书生便只得借宿亲戚家中,若是无亲戚便借宿于县城外的农家或者是破庙了。 大周平日里的宵禁时间是晚上十点,过了十点后,在街道上游荡的人都会被盘查一遍,若是没问题的就将其送出城外,若有问题,就抓回来衙门审问。 只是, 如今临近院试,那些书生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一个个的非要在酒楼之中吟诗作赋,甚至高兴之处,还要弹冠相庆。 这到了宵禁时间,店家们不好驱赶这些书生,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未来的布衣宰相呢? 这项差事,就落到了往日寻街的小捕快身上。 “师父啊,这些喝得烂醉如泥的书生里面,真的会有未来的宰相大人吗?”小捕快看着那些在酒楼里面放浪形骸的那群人不禁疑惑的问向身旁的老捕快。 老捕快先是沉思一番,后小心道: “有没有咱们不晓得,不过若是不完成今日的差事,咱们这个月的俸禄可就得扣钱了。” 小捕快一听扣钱,面露苦色。 “再扣,连房子都住不起了,哎,看来这酒楼里头肯定没有未来的宰相。” 小捕快说完,和师父两人相视一笑, 再高的朝堂,与他们何关? 他们只求这月的俸禄能够糊口,足矣。 陈家, 眼瞧着这院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周围街坊们也都知道这新来的吃食铺子家有一名考生,自搬来后,就不曾见到过。 倒不是陈书不愿意出门,而是陈月放眼望去,那些一天到晚在勾栏瓦肆吟诗作赋,在酒楼喝得解衣相向的考生,看上去各个都是诗人诗圣,但再仔细一瞧,那些流传出来的诗词,总是让人觉得词不达意,倒像是生搬硬套的一样。 这里头的水,不浅, 至少,人家一个个的要扬名立万,总不好拉踩身边好友,那公子哥们,他们也不敢去招惹,算了算去,像陈书这般,小地方出来,在家乡也没有造势出什么名声,看着也没有达官显贵的亲戚的,可不就是这些人眼中的好踏板了。 牛芳对于家中孩子们的事情一概不去管,管啥啊,人看过的书里知识比你活几十年悟出的都多。 至于陈壮,在牛芳托人带回口信后,他也托人回话, 只说是师父的师弟找来,让去省城铺子帮忙,收到口信的时候,估摸着他们已经到省城了,那师弟所开的木匠铺子名为——木匠坊。 还有件事, 就是那所谓在大年三十那晚受伤了,在轩辕府上养伤的轩辕浩了。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翻出,那曾经盛极一时的十大才女之一的红鸢竟是甘顺的弟子后,便开始雷打不动的早中晚三次请安,就求甘顺能够收他做弟子,教导学问。 甚至只要一见到甘顺的面,就开始背诵红鸢曾经被评为最佳十作的诗词,搞得甘顺先生连找个没人的地方畅快的放个响屁都不敢了。 要是正放着,被那小子给碰个正着,是收他做徒弟还是不收? 牛芳一开始还不知道该拿这有钱公子哥怎么办,毕竟是给了五百两银票的大善人,还特意跑去买了二两茶叶回来,遇见了就给沏上一杯。 只是每次沏的时候那茶叶都是单薄得盖不住茶杯底,毕竟这茶叶也挺贵的。 陈月再一次瞧见轩辕浩对着甘顺弯腰作揖后,靠在门边嘴角微微上翘问道: “浩大哥,你为何想当先生的学生?” 轩辕浩苦笑一声,眼神里有些脆弱的味道, “省内先生们都多少听过我的传闻,无一不敢让我登门,担心我败坏了他们的名声,只剩下甘先生,虽没有同意,但至少,让我登门了。” 陈月噗嗤笑了出声,眼带笑意道: “浩大哥,你是想要先生学生这个名头,还是想要先生教导的知识?” 轩辕浩理所当然道: “自然是先生的知识。” “那你今日就不要走,留下来陪陪我们家两个弟弟吧。” 轩辕浩先是疑惑,仿佛不明白学知识和陪小友有何关系,过了好一会儿,双眼猛的瞪大,看向陈月的那双眼中透着股不可思议,和一丝小小的期待。 “你是说” 陈月嘿嘿一笑, “我可什么都没说,只是邀请你来我家做客,当然了,这天天做客,我娘估计是要心疼银子的,你最好是自带饭菜,像那 什么春风楼的菜,先生还算是吃的进去。” 主要还是这几日,牛芳忙着做生意赚钱,做起家中三餐来,难免有些懈怠,经常用那铺子卖的卤味,馒头之类的充数,搞得陈月一摸腰间软肉,都消减了几分。 “我现在就让人去春风楼订一桌菜来,小月姑娘,你想想你要吃啥?” “叮。” 系统最近经常时不时就叮一下,陈月都已经习惯性无视了, 只从善如流的报了一串上次听红鸢姐姐说的菜色。 轩辕浩忙让人去春风楼定菜,他自己则是跟在比他小了十几岁,可以当他儿子的陈书小友身旁,美名其曰,作陪小友。 甘顺见着过了时间还坐在长桌边的轩辕浩时,有些惊讶,但只多看了两眼,之后就当他不存在一般的给陈书解答困惑。 一旁听着的轩辕浩口中不时嘟囔着, “原来如此,” “妙哉妙哉。” 每说一次,甘顺夫子就鼻头探出一口长气,罢了罢了,陈月那丫头做的事,自有她的缘法,她这般身负大气运之人,凡事都讲究个自然而然。 甘顺想到这里,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细细端详了一番此子的面貌, “变了,” 陈书正在看甘顺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往年各地院试魁首的文章,听见此话,抬头问道: “什么变了?” 甘顺摇摇头,眼神有些奇怪的看着轩辕浩, “没什么,我看这天阴沉沉,怕是要变天了。” 中午,牛芳从前面回来,瞧见了坐在长桌旁的轩辕浩,当下心中一叹, 看来近日的饭菜,得耗费些心神和银两了, 陈月一瞧牛芳那凝滞的眼神,以及那下意识的摸钱袋子的手,赶忙开口道: “娘,浩大哥说他与小弟相谈甚欢,今天留在我们家吃饭,他吃不惯家常小菜,叫了一桌春风楼的菜待会儿端来咱们家。” 这话一出, 甘顺看了一眼桌上三个小孩那偷偷咽口水的模样,还能说什么呢?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罢了罢了,就让他留下吧。 陈书想到上次沾了先生的光,吃的那顿春风楼饭菜,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至于董瑞,他忌惮的看了一眼那长得人模狗样,穿着华贵的轩辕浩,心头有些发苦,上次她见小月吃那春风楼的饭菜胃口十分的好,私下里问过先生,这一桌饭菜要多少银子, 甘顺先生只说, 七品县令的俸禄,可以勉强一个月吃一次,只是剩下的时间就要清汤寡水了。 在董瑞的心中,县令已经是天一样大的人物了, 如今,这大人物一个月才能勉强吃一顿的菜,这人模狗样的轩辕浩就随随便便的请了。 想到这里,董瑞更加发狠看书, 能请一顿是一顿。 午饭, 因着外面还坐着食客,总得有人顾着店,陈爹只得拜托媳妇,到时候多给他夹些菜放在一旁,至于两个孩子,算了吧,上次吃饭就数他们筷子下的最勤快,也没见他们有心给他夹上一块。 目送着上菜的春风楼小二出门,陈月扭头就见陈书拿着饭桶挨个盛饭,这小子,心眼多着,给别人都盛四分之三,唯独到了自己的碗里,那就是一勺又一勺,压紧了又压紧,上次吃饭就是输在了去盛饭,耽搁了时间,这一次他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 坐在凳子上的陈月就这么瞧着小弟盛了一碗压了又压,可以媲美年糕的饭,轩辕浩瞧着陈书这孩子的举动,虽然有些好奇,但没有多问,是人都有自己的癖好。 一顿饭吃下来,甘顺也不好继续把轩辕浩当空气,有时候轩辕浩提出的疑惑,就会让陈书代为解答。 若是解答错了,他再教导陈书,哪里错了,轩辕浩在一旁也跟着听着。 陈月看书,也听书, 一边看一边听, 前些日子她闲来无事打开人物面板的时候才瞧见, 那上面多了一排, 排名山河县6043 将手指移到上面久按,什么也没有, 这没由来的一行字,倒是让她心中颇有些紧迫, 这些天来,在自己的房间里,每晚苦练踏雪无痕到力竭才睡,白日里,一边看着甘顺推荐的书,一边听着陈书和董瑞之间的答疑。 近日再一看那排行榜, 竟然变为了4976, 陈月正神游天际思索着何时这排名能够到达一百名时, 就被一阵哀嚎给唤醒, 定眼一瞧, 陈书坐在凳子上,整个人都蜷缩成虾状,脑袋埋 向膝盖, “阿姐,肚子疼!” 陈月第一次见那平日里除了装老气横秋就是扭着她撒娇的小人露出这样难受的神情,忙对轩辕浩道: “轩辕大哥,能麻烦您载我们去医馆吗?” 本在和陈书谈笑的轩辕浩方才是被突然弯腰的陈书给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被陈月问道,立马朝向那院落之中坐着的三人喊道: “来人!” 只瞧见那院中静坐的三名仆从快步走了进来,呈保护姿态围住了轩辕浩。 轩辕浩指着身旁蜷缩着的陈书道: “你们瞧瞧,这是怎么了?” 其中一名丰腴女子立马上前把住了陈书的手腕,放在自己膝盖上,沉吟片刻后说: “没事,积食了,开两碗汤药灌下去就好。” 一句话, 方才还在哀嚎痛哭的陈书瞬间噤声,不好意思的将头给转向陈月的对面, 小声嘟囔着: “原来,积食这般难受啊” 第三十八章许老 最近山河县有传言, 那大年三十当晚受伤在家的轩辕浩其实已经痊愈了,那为何没有到各个才子聚集的地方去,像往年一般,给那付不起酒水钱的才子们买单呢? 那自然是,那一心要考科举的大龄轩辕浩公子,开窍了,听说看上了一家小小食肆的白胖姑娘。 陈月裹着一身棉衣,坐在生了火炉的堂屋里,听着轩辕浩的道歉,无所谓的笑了笑,好奇的问到: “那你之前真的会给那些落魄学子付账?那你一共付了多少钱啊?” 轩辕浩羞愧低头,“次数太多,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最多的一次,似乎是付了二十两银子,因着那次吃饭几乎包含了咱们山河县那一届有名气的才子们,他们夸赞我新做的诗词颇有风韵,我以为遇见了知己。” 陈月瞅了一眼已经二十几岁的轩辕浩,倒是没有嘲讽什么,只是点点头, 还是轩辕浩第一次与人说起这事,也不管小姑娘是否感兴趣,只想一口气说完, “那次,我喝的烂醉如泥被那酒楼掌柜的送回府,被我爹罚闭门思过,我不服气,第二天晚上就偷偷翻墙出去,想要找到那一同作诗的书生再畅饮几杯,” 说到这里,轩辕浩自嘲的笑了笑, “我找到那书生醉酒后说的住处,瞧见他们几人走在路上在谈论着什么,鬼使神差的,我躲了起来,想听听这些人平日里都谈论些什么。” 陈月忽然不想听下去了, 她心知肚明轩辕浩为何十年都没考上秀才的原因,也曾偷偷问先生,若是轩辕浩正常发挥,能否考上秀才,先生肯定的点头,只说对于轩辕浩而言,秀才不过是囊中之物。 “我听见那和我引为知己的书生说我的诗词狗屁不通,要不是看在我爹的份上,他们甚至连让我付账都嫌丢人。” 一旁装作认真看文章的陈书忍不住愤愤道: “放屁!轩辕大哥你的文采比我们镇上的夫子高多了!” 轩辕浩眼神一亮,欣喜的冲陈书问询是否是真的? 陈书点头肯定,后又略微思索道: “不过镇上的夫子,年前被官兵抓了,听说是因为他当初院试舞弊。” 轩辕浩的眼中的光彩暗了下去。 董瑞坐在一旁,默读着先生叫读的书,心中却难免有些担忧,若是自己像这轩辕大哥一样,考十年也考不上个秀才,又如何当官请啊月姐姐吃春风楼呢? “说话的那几人考上秀才了吗?”陈月不禁好奇问道, 说到这个,轩辕浩咧嘴露出那大白牙笑着道: “老天有眼,那三人这几年院试都没考上,去年他们干脆来都没来山河县,我心里猜测应该是负担不起这科举的钱财了。” “老天有眼!” 陈书也跟着愤愤道。 倒是陈月古怪的看了一眼高兴的轩辕浩,这几人在山河县这样编排轩辕家的小儿子,难保那没考上的原因里面没有轩辕家的插手。 这当然是纯属猜测,也不可能去找那轩辕家主求证,只得放在心中想想罢了。 不过,心中倒是起了捉弄那些想要占便宜没占到就骂娘的弯酸书生的心思。 将手中的书本放下,冲着桌上的几人招手示意他们。 “他们这样造谣咱们,不回击一下,似乎也显得我们太过软弱,轩辕大哥,正好今日日头正好,咱们去春风楼吃一顿好的,顺便让那些书生艳羡艳羡?” 陈书自从上次吃撑到了喝了好几天的药后,但凡吃饭,必定细嚼慢咽,以至于动作太慢,经常还没吃完一碗饭,桌上的菜就被大家给清空了。 听见这提议,第一个赞同, 去春风楼里吃,爹娘总不好去,先生估计也不会去,到时候就他们四人,大不了吃不饱就拜托轩辕大哥再点两个菜也好的。 董瑞就更没有意见了,反正阿月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甘顺只是去了一趟茅房,回来就得知,学生们要去那春风楼吃饭,说是什么要开春了,站在楼顶包间好瞧瞧这山河县的风景。 他不信邪的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那颗正在抽芽的树,又狐疑的看了一眼有些跃跃欲试的陈书,最终还是不放心的跟着一起,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群孩子要搞事情! 和前头招呼客人的牛芳说了一声,在牛芳的再三叮嘱下,陈月保证,有剩下的一定打包回来,这才得以脱身。 因为人数太多,一行人只得走路前往那春风楼。 走出小巷, 路上行人不时偷看议论着, 毕竟这轩辕浩也算是山河县的名人了,换做后世绝对属于可以直播带货的那种了。 陈月穿着一身彩绳记最近上货的长裙,里面穿着自制的毛线裤和打底裤,走起路来,步伐难免有些小。 放在有心人眼中,那就是小家小户的女儿,出门都扭捏得很。 陈月心中默念都是群演都是群演,愣是面不改色的走完了全程, 而那些平日里指点江山,弯酸轩辕浩的书生们,则眼巴巴的看着轩辕浩带着三个小孩和一名三十几岁的男子进了那一道菜可以抵自己一桌价格的春风楼。 顿时觉得,这方才吃下去的饭,不香了。 有那脑子活泛的,倒是偷偷坠在轩辕浩的身后跟着混进了春风楼。 陈月倒是注意到了,不过也没吭声, 你跟的进来,是你的本事,但我不搭理你,是我的自由。 那跟着混进来的几名书生眼瞅着轩辕浩要进去包间,连声道: “轩辕兄!轩辕兄!且慢!” 轩辕浩转身看向那约莫十七八九的几名书生,有些疑惑的停在包间门口。 只见那其中一名书生笑着走上前来拱手道:“鄙人郑多宏,是轩辕前辈的同门师弟,一直以来都对师兄文采十分敬佩,今日前来,是想同前辈一同探究探究。” 轩辕浩的脸色当即有些变换莫名, 这才说了自己被骗的黑历史,还不到一个半个时辰,就有人同样的路数上门来,简直是忍无可忍! 就在轩辕浩打算让他们二人滚开的时候, 陈月眯了眯眼笑着道: “轩辕大哥,既然你的师弟要与你共同探究,那我们姐弟也不方便打扰,这样吧,那街尾不是有一家茶馆,听闻最近好些才子们都在那里吟诗作赋,想来你们读书人就喜欢这样清雅的地方,你在春风楼点一桌菜,我们自己去吃就行。” 此话一出,那本一脸憧憬看向轩辕浩的书生傻眼了,瞧见轩辕浩看着自己的笑容,随后也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洗刷了,顿时恼怒了起来,涨红着脸用手指着陈月狠狠道: “不就是一桌春风楼的饭菜,有什么了不得的!倒显得我们多想吃一样!简直是不可理喻!女子果然心胸狭窄!轩辕大哥,小弟奉劝你还是不要与这种人来往!” 此话一出,陈月原本还算带有略微笑意的眼神冷了下来,陈书则是看着这个弄羞成怒的书生沉着脸说到: “这位兄台,你跟在我们后面,等到我们进了春风楼,要进包间了,才张口说要求轩辕大哥指教探讨,家姐好心提醒你们去那清净的茶馆内,你便像那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张牙舞抓的想要刺伤别人, 无非就是被家姐戳穿了你想要蹭饭的小心思,若是你就这样和轩辕大哥一同去茶馆探讨学问,轩辕大哥必定是不会让你饿着肚子探讨的, 只可惜,你太急躁,一个小小的磨练都过不去,比那为了吃根骨头都要摇头摆尾整顿饭的看门狗都差了去。” 说完,陈书骄傲的给了董瑞一个眼神: 瞧见没?我帮我姐骂这个王八蛋~~ 董瑞侧目,看见那郑多宏一脸愤慨,他身后跟着的书生脸上倒是有几分羞愤,忙去拉着郑多宏的衣角想让他别再继续说下去了,趁着现在还没人注意到,赶紧走。 郑多宏眼角余光瞧着三楼包间内走出的一名老夫子,顿时表情大变,看向轩辕浩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决绝和一丝丝的抱歉。 “我郑多宏,再如何穷困潦倒,也不会丢弃我的尊严!今日这春风楼,不吃也罢!” 说完,眼角余光看见那老夫子看过来的表情, 用手掀起衣袍一角,利落转身走下三楼。 轩辕浩瞧着这突然自说自话的书生,皱眉不解。 前言不搭后语,莫非真的被陈书小友给气疯了? 陈月倒没有这样想,只是顺着方才那郑多宏的眼角余光看去,只看见几位中老年人站在楼道中,似乎是听见了方才那名书生的话,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客官,厨房里菜都做好了,咱们是现在上菜吗?” 小二瞅准机会,看见轩辕浩公子在发呆,连忙问到。 “走吧,咱们先吃饭。” 陈月朝着那几名中老年人看去的同时,那几人也在看向他们。 “许老,那就是那考了十次院试都没考过的轩辕浩,外面传闻,他尤为喜欢请一些才子吃饭,想来,方才那书生是被邀请来吃饭的,不过不知怎么的,闹起了矛盾,这才愤然离开的吧?” 被称之为许老的是一名约莫五十来岁,一脸麻子的清瘦男子,头发花白却仔细的束起,此时顺着那说话的人视线瞧去,看见那穿着奢华繁富的轩辕浩,眼神阴鸷,倨傲 道 “不过是个绣花草包,就是再给他十年也考不上那秀才之名!” 身旁几人连忙附声道: “许老说的对,咱们清河县正是因为有您这样刚正不阿的出题人,才让那些草包没有滥竽充数的机会!” “是是是!” “许老高智!” 正在喝茶的陈书还不知道,他还没进考场,就已经被主考官在心中留下个草包枕头的印象。 第三十九章 查漏补缺 !g一 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院试了, 那些如同花蝴蝶一般的风流才子总算是都安生在家备考了,毕竟,临时抱佛脚,万一抱中了呢? 当然了,往年也不乏有那些自称有关系,搞得到试题的人,不过这也就是骗骗那头次来县城考试的愣头青罢了。 要真的有试题,卖给你个没什么银两的穷考生做什么?早早就去找那轩辕家的十年不过科举的轩辕浩卖去了。 玩笑话是这样讲, 但这个山河县,除了轩辕浩那呆子,多的是心思通透的学子, 就比如那传说中的李大人家今年唯一参加院试的李松, 他长得正是时下大周人所推崇的书生样貌,清瘦,面庞白皙,五官柔和,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是个读书极好的人。 “爹,那人又来了。” 李松一边在书桌上练字,一边道, 陈爹笑了笑,坐在窗边的软塌上,用手摸了摸那抽芽的嫩叶, “什么那人,好歹人家也是给你泄题的,你尊重一点,叫一声许老。” 说完,未等到李松说话,便又自己笑道, “哎,算了,就他那胆小如鼠的性子,不值当你这样叫他。” 李松难得笑了:“呵呵。” 李爹也不气恼,这儿子打小就不爱说话,唯独喜欢练字,心情好练字,心情差练字,只是如今瞧着那跃于纸面上的杀字,想来,是心情不好了。 当下也不多说,只嘱咐李松一定要牢记那一篇花重金求来的文章,要知道,只要能够参与殿试的学子,他们参加科举的试卷都会被圣上亲自翻阅。 由其可见, 李家对李松是抱有极大的野心,认定以他的实力,进入殿试很有可能。 等到李爹走后, 李松看着那放在软塌上的信封, “呵呵。” —— 陈月今天有些浮躁, 这山河县从昨晚上就开始下雨,雨越到白日,下的越发密集, 加上那春风一吹, 已经放进箱中的冬衣都只能重新翻出来穿上。 陈书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衫,这是牛芳特意从彩绳记县城的店里买来的,据说那红色长衫样式已经卖了十几年了,就连如今名气正大的布衣宰相当年也穿的这件衣裳。 真假,已经无人知晓,毕竟谁能认识那位高权重的宰相大人,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认识了,也不可能问人家,当年考试穿的什么吧? 理是这个理,但牛芳还是买了,理由极其简单,人家都穿你不穿,不合群嘛。 陈月提着一个小小的饭盒,里面放着她做的禁得放的点心,一些干巴巴的饼,这是先生让做的,说是这吃食到时候会有人检查,做的软了,检查的人会用手一一掰开,还不如做个干巴巴的,他掰一下,这饼自己就碎成一块块了,干净。 笔墨纸砚,都得自己带进去,牛芳也是在彩绳记一同购入,这一套装备下来,很是让牛芳心疼,并且叮嘱陈书,一定要好好考,可禁不住第二次这样的开销了。 陈家食肆今天难得歇业半天,全家出动送陈书去考场,只是走到考场外两百米的样子,就被捕快给拦住了。 “考生入内,亲属止步,不得夹带小抄,违者当场取消入场资格。” 小捕快这还是第一次念这个口号,颇有一些兴奋,每一遍都力求让在场的每一位学子都听到。 老捕快就偷懒的多了,这每一年都是同样的口号,别说是喊了,光是听就已经听腻了,此时腰上挎着一把刀,站在屋檐下,看着那打着伞排队的书生。 “上一次院试下雨,还是先皇后去世那一年啊。” 说这话的声音,几乎连老捕快自己都听不见,想当年他考入捕快时,衙门内外,谁不对先皇后感恩戴德。 现在不过十年的光景, 还有谁记得? 当年若不是先皇后,一改科举制度,将长达五天的考试时间改为两天,这群瘦弱学子中恐怕大半都得死在考场上,亦或者重病一场。 如今提起这些,反而像是做贼一般心虚,到底在怕什么,老捕快抬头望向那不曾去过的国都,珵都。 陈月此时也望向天空,倒不是遥望那国都。 而是—— 查漏补缺称号, 终于更新完成了。 系统提示完成的那一瞬间,她甚 至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视线所及忽然变成了一堆密密麻麻的人名。 弄了好一会儿才将那查漏补缺的开启条件给设置好。 视线停留超过五秒,开启查漏补缺功能。 使用这项功能时,能够清晰的看见被查看者的公开人物面板,或者是物品面板,亦或者是—— 陈月举着一把油纸伞,那春雨将裙角已经完全滲湿, 微微向后倾斜, 便看见了那头顶暗沉沉的天空上显示着: 春雨,18/100 陈月低下头来, 看着身旁一直没有吭声的董瑞五秒。 董瑞感受到了那来自阿月姐姐的注视,脸上紧绷着,先生说了,女子都喜欢做大事的男人,做大事的人,首先表情不能让人看出情绪来。 只是, 董瑞绷得住脸,心却不听使唤,蹦蹦蹦的跳着。 陈月看着那系统显示的数据: 董瑞 年龄:十岁 技能:暗恋一级,识字一级,综合家务一级,农活零级 后面跟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技能识别,陈月就没有点开看了,只是略有玩味的看着董瑞, 这小子才十岁,就暗恋一级? 陈月当即起了玩心,看向站在一旁的甘顺先生,想要知道他会什么技能。 “使用次数已达上限,请明日继续。” 硕大的一行字浮现在空气之中, 陈月惊了, 我查漏补缺一级的时候可是没有限制的,现在虽然功能升级了,但是才看了几个人啊?难道是因为刚刚开启功能的时候,看的排队的考生也算上了? 虽然很想弄清楚限制,但奈何系统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只得按下性子,等系统到了明天刷新了再试了。 甘顺打着油纸伞,伞下站着他和董瑞,瞧见陈月一会儿望天,一会儿望董瑞,一会儿叹气,只得安慰道: “别担心,陈书这孩子可谓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没有之一,他一定能通过院试的,董瑞再磨练一两年,也可以上场去了。” 这话一出,董瑞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对于他而言,什么时候上场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通过乡试,成为举人,当上七品县令。 因为除了读书,他做什么都做不好,种地没有村里同龄人厉害,做生意,他这人嘴笨,见着陌生人也说不出个一二来,想来想去,也只有读书了,毕竟,县令既不用与陌生人笑着打招呼,也不用下地种田。 甘顺倒是不知道这孩子是为了这个读书,若是知道了,恐怕会被当场气吐血。 陈月无所谓的摆摆手道: “倒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想着,这雨下了一天了,也不见停,还不知要下多久。” 陈月心里算着,这小雨从凌晨下到现在,估摸着有十个小时了,上面的百分比却才18,要按照下满来算,岂不是还要下两天两夜? 董瑞听见这话,也看向那阴沉沉的天, “希望今天能停吧,下多了,地里的苗估计受不住。”牛芳想到下河村的几亩地,也有些担忧的说道。 陈月想到那天空上的进度表, 忽然意识到了, 这场雨,可不是贵如油,而是催人泪。!一ver 第四十章 贤良方正 !g一 “春雨贵如油,多下农民愁” 这句俗语完全表达出了这两天牛芳的心情,以至于她从甘顺先生口中得知这话后,便时不时的念叨一遍,既显得自己好像也有了那么一点学问,又表达了她的愁绪。 小雨连着下了两天两夜,丝毫不见衰减的架势, 附近的农户们这两日忙的脚不沾地,这下半天的小雨他们还偷乐,不用灌溉土地了,可下两天两夜,就只得一边骂娘,一边弯腰将田里面的积水给盛出去。 那前阵子书生们最爱去的河堤小道,此时也被溢出的河水给掩盖,衙门里的人都在致力于疏通河道,那一年一度的院试,反倒是没有人去注意了。 陈月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考场的外面,身旁站着默不作声撑伞的董瑞,那天回家后,陈月开玩笑的说道将来要给他找个漂亮媳妇儿,却不料这孩子竟直接哭了,直说一辈子都不要娶媳妇。 少年的话,岂可当真? 陈月只当这小孩还情窦未开,敷衍的答应了他一辈子不娶妻的誓言,只想着他过几年长大后,估计再回想这话,会恨不得回到现在捂住自己的嘴。 想到这里,陈月脸上荡开了笑容,在这阴沉的雨天之中,倒是显得有些明亮了。 “阿姐!” 在考场中待了两天两夜的陈书,身后背着那单薄的行囊,左手提着那原本盛放点心的盒子,右手冲陈月所在的屋檐下猛的挥手。 与他那响亮的声音和喜悦的面庞而言,身后那一众或是死气沉沉,或是拢着单衣咳嗽的书生们似乎显得尤为凄凉。 轩辕浩这一次还是去考了,只是,与以往殚精竭虑的赴考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尤为放松,写在考卷上的答案更是一塌糊涂,既然家里需要他做一个没什么墨水的读书人,他做便是了。 心态轻松,走出考场的姿态自然也就比那些犹如耗尽了心神的书生们不同,站在台阶上看见那站在角落中笑谈的三名孩子,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了轻松的一抹笑容走了去。 春雨,在考场放人后不久就停了下来,县城外的农户们这才得空,闲下来坐在那田埂上唠唠嗑。 要说这紧邻着县城的村镇与偏远一些的乡镇有何不同,大概就是这见识上了, 好歹也是挨着县城的,家中有些余钱的时候,揣几文钱去那摊贩上逛一逛,也不买,就听听那摊贩对过往的大老爷讲讲那物件来历,有些时候比那茶楼里的还来的有趣。 “你别说,我婆娘今儿去县城,你猜她听见城里人说啥?” 一壮年汉子坐在田埂上,自认为悄声的朝着那斜对面的庄稼汉子笑着道, “说是?哦!对了!今年那去院试的书生应该是出考场了,咋的,今年有几个人出来就晕倒的啊?” 庄稼汉子挤眉弄眼的朝那壮年汉子笑着道。 壮年汉子倒是收敛起了方才那神秘的笑容,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走出田埂,蹲在好友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晕倒几个人算什么?我家那婆娘在城里听说,今年的院试泄题了!” —— “泄题?” 陈月正在按照陈书口述的试卷问题,重新写一份答卷,先生说,很有必要。 才刚刚下笔,就听见了本应该在后门做吃食,此时却匆忙跑进屋的牛芳说泄题了。 这两个字犹如平地惊雷起。 炸的长桌边上坐着的众人心跳猛的加快, “我刚才在外面瞧见那些吃饭的人说的,说是有个小孩在科举考试之前捡到了一份文章,因为看那文章上的字体好看,就交给了他读书的学堂夫子,恰巧那学堂就是今年有望夺魁的徐成书所在的湘雅书院,他今日询问徐成书考试内容,结果一听和那张捡来的文章是一样的意思,就连忙赶去县衙了。” 一番话下来,陈月望向甘顺, 这是几个意思?难道这次院试中,还有那刘云泉的同伙? 只看见甘顺先生眉头微皱, “那刘云泉背后的人与北荒漠有所联系,如今风声正紧,背后之人恐不会以身试险。” 轩辕浩之前没有听说过刘云泉,只知道陈书一家人是在镇上被北荒漠的人刺杀,如今听见这事似乎和考场舞弊有关,忍不住的多问了一句。 陈书虽然不至于主动将那刘云泉夫子因为秀才名头不实的事情到处说,但若是有人问起,他也不会遮掩。 当下听的轩辕浩目瞪口呆,直呼自己这十年科举白考了。 屋里的气 氛被轩辕浩这么一打岔,倒是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凝重气氛。 陈月看了一眼师父问道: “既然那篇文章已经被那湘雅书院的人捡到,只要与这次考场的试卷对比应该就能知道了,不过,有了泄题这事,不知道朝廷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甘顺叹了口气, “这些你先不要管,你先将考卷做了,至于那刘云泉的事,本来只是关押在县城的牢房之中,这次的事出了,恐怕朝廷里的人会来审他了。” 陈月听这话有些奇怪,当即提出自己的疑惑来。 “既然查出他的秀才是舞弊得来,那又为何只是关在县城的牢房?这难道不应该是一件大事嘛?” 另外三人也眼巴巴的看着甘顺,眼中充满了不解。 甘顺淡淡一笑, “这刘云泉是考场作弊得来的秀才名头,但这并不能代表,被他抄袭的人是他的同伙,更何况,当初考场座位是打乱监考,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只要他一口咬死了,他不认识,是偷看的别人的考卷,那这舞弊就只他一人扛下又如何?” 此话一出, 再场的孩子们都一脸愤慨, 陈月也只得安慰老弟道: “如此一来,这考场作弊,说不定还是那刘云泉背后之人所不愿看见的。” 山河县,接下来几天的考场舞弊风波越演越烈,甚至有人开始传言考官已经找到了写那篇文章的考卷。 山河县告老还乡的李大人府中, 李松依旧在书桌上练字,似乎对于他而言,去参加院试就像是出门踏春一般的闲适。 只是一旁的软塌上坐着一位约莫五六十岁,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手上盘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瞧着那珠子光滑如新,应该是新得来没多久。 “松儿,你既然不想靠捉刀来答文章,你与爷爷说一声便可,又何必将那文章丢弃,如今被人抓住了手脚,那老许可不是能够禁得起拷问的人,你的尾巴擦干净了没?” 被称为松儿的李松,停笔了 看着宣纸上的静字,好一会儿,伸出手来将其揉成一坨,丢到了地上。 低垂着眼睫,看着桌上空白的宣纸,道: “我没用。” 李大人不像外面传闻那般严肃刻板,反而对李松格外和蔼,眯着那耷拉的眼皮, “无碍,无碍,既然你没有用那篇文章,这事也就好办多了, 那老许不是个嘴硬的,他方才传话说他有写了那篇文章的考卷在手中,让咱们想办法捞他出来,才肯销毁那张考卷, 如今,既然松儿没有用那文章,老许留着也只是徒增风险,只是如此一来,松儿你们可就要辛苦一遭,按照那朝廷的作风,想来是会让你们重考一遍,这一次,爷爷可就什么也不管了。” 李松依旧低头看着桌面,只是眼神从那宣纸挪到了右上角的砚台,那砚台是爷爷告老还乡后,他的同僚所送,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贤良方正。 “呵呵。” 瞧着自家这一辈最有慧根的孙子瞧着那书桌傻笑,李老大人也不多问,接下来要他做的事情还多着, 至于责怪李松? 李老大人可舍不得,孙子有自己的傲气,也不是一件坏事不是?!一ver 第四十一章 珵都来人 !g一 院试结束第五日, 院试主考官许言,许老上吊于考场房梁。 此事一出,不仅是山河县,周边县份乃至省城都为之一振。 紧接着, 据说那许老上吊时,手中握有一份写有与那上交的文章一模一样的考卷,以及许老的告罪信,认为是自己对考卷内容保管不当,导致考题外泄。 市井传闻沸沸扬扬, 轩辕浩最近一改之前的颓然,每日吃瓜吃的无比上心,对于他而言,院试的结果早已知晓,左右是当不了那秀才,倒不如将精力放在别的事上。 陈月每日早起,在屋内练习踏雪无痕,从一开始的练一遍就看一遍经验值到现在,已经好几日没看经验值也无所谓了。 “小月,你又晚起了,来,这是你娘留给你的瘦肉包。” 陈月看着那坐在自家长桌上,一副主人派头打招呼的轩辕浩,默了。 罢了,这货也是自己出的馊主意让他留下来, “听说珵都那边派了大官来彻查此次作弊案?”陈月一边拿起包子,一边向消息灵通的轩辕浩问道。 轩辕浩点点头, “我爹收到消息,估计就这两三日功夫吧,珵都那边连夜赶来的人就要到了。” 陈月点点头,等最后一口包子给吃完,用水洗了洗嘴,然后擦干。 大约是这几日主考官上吊一事,往年那些考后造势,榜下捉婿的今年也不吭声了,当然了,主要还是这次院试结果一直没有出来,考完等成绩的学子们只得安静的等待,什么喝酒吃饭,那是万万不敢的,万一喝酒的对方,就是那舞弊案的牵连人员,该如何? 一时间,山河县竟冷清了起来。 不过这些对陈月而言倒是没什么,就是牛芳念叨几句最近生意淡,就罢了。 昨日下午,陈月已经将陈书默写出的考题给全部答完,董瑞也跟着写了一份他的答案,甘顺先生让他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抬头看看甘顺先生住的屋子,门还紧闭着,看来昨晚是挑灯改卷了,今天恐怕要晚起了。 “月儿姐!” 就在陈月准备再一次观察天空时,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扭头一看, 竟然是王百年那个小胖子! 陈月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喜悦的笑容,王家人对他们不薄,如果不是发生了那起刺杀事件,他们本应该一同搬来山河县的,加上这山河县也不小,王家具体搬来山河县哪里,陈月当时也忘记问了, 就导致了,院试之前都不曾见到过这王家的小胖子了。 王百年走到陈月的跟前来,瞧见了桌上一旁的陌生人,看上去估计有二十几岁,又看了一眼那桌上的书本,后退一步,神情严肃,冲着轩辕浩当即行了一个晚辈礼道: “小生王百年,拜见甘顺先生。” 轩辕浩本还伸出手去托起王百年,听见后面一句,愣了愣,随即乐了。 还不忘回过头来看向陈月笑着道, “小月,看来我瞧着像是甘顺先生那样有大才之人,或许我再努努力,有一天还就考上秀才了。” 此话一出,王百年明白自己认错人了,脸蛋微红,连忙重新行礼问道, “敢问前辈是?” “他是轩辕浩大哥,是陈书的忘年交,唔,轩辕浩大哥好像也没那么老,不过意思是那个意思。” 王百年来到县城也有一段日子了,对于这在年前被那灯会倒台事件伤到了在家修养的考了十年院试的轩辕浩自然是有所耳闻,当即忍不住好奇的看向轩辕浩,只觉得这人似乎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陈月看见这一幕,只笑着转头看向院中,甘顺先生穿戴整齐的走出了卧房,看得出来,那身衣服是新衣裳,看来是打算在这新来的王百年面前展示一下先生面貌,给自己的学生们撑撑场面。 陈书这小子估计还在卧房呼呼大睡,自从考完试后,这几天他就没有一天是不睡十二个小时以上,陈月思量着,估计是从去年秋天到院试发生的事情太多,这孩子又一直压着自己认真学习,如今不管是考上没考上,总归是考了,也就放心下来,补一补觉。 “轩辕大哥,久仰大名,小生王百年。”被科普了一遍,王百年再次对轩辕浩行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晚辈礼。 紧接着,又朝着那从院中走来的甘顺先生道: “甘顺先生,久仰大名,小生王百年。” 特意穿了一身新 衣服出门的甘顺,听见那和轩辕浩如出一辙的介绍语,顿时哭笑不得。 扭头看见陈月那小妮子已经笑得抱成一团,也只得摸摸自己的鼻子, “好了,百年,我早已在陈书的口中听说了你,他说你是他在镇上最好的朋友。” 王百年一听这话,顿时骄傲的抬起小脑袋,摇头晃脑道: “哪里哪里,不过是情同手足,生死之交罢了~” 轩辕浩听着这词语的运用,不由得为这位小胖子的科举成绩担忧,想要纠正,又觉得自己这什么名头都没得,去纠正别人,似乎显得有些显摆。 倒是陈月笑着趴在桌上看着那正显摆的王百年道: “王百年,你这词用的,生死之交,你和陈书啥时候经历了生死了?哎,对了,你怎么今天想着来找我们了?我还以为你要等到科考成绩下来呢?” 毕竟最近考生们为了防止自己被那不知道底细的酒友们牵连,那全城的书生都憋住不出门呢。 王百年一听这话,那显摆的神色顿时萎靡了下来,顺着长桌坐下,手肘靠在长桌边上叹气一声说: “别提了,”王百年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院子中张望着,大概是想瞧瞧他的大腿陈书咋还没醒,“我爹租那房子附近就是考场,最近几天捕快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在我们那条街来回的问话,光是我都被问了两次了,我隔壁的那家,就一对新婚夫妻,也不科考,也被问了三次。 今儿那些捕快好不容易撤走了,说咱们这条街调查好了,我实在想找人说说这舞弊的事儿,又不敢和那刘夫子的学生们说,这才想来找陈书说说话。” 看得出来,王百年是真的很想找人说说这舞弊的事情,这口一张,滔滔不绝了十几分钟,从他怎么听说舞弊事件,到后来他被盘查,再后来的主考官上吊一事,都让年仅八岁的他觉得这个世界一下子就变了。 若说一开始,甘顺还绷着面子听着,后来大概是觉得小胖子说的都是废话,干脆拿起了包子,开始吃了起来。 倒是轩辕浩,大概是头一次有人这么热情的和他分享话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听王百年的废话。 陈月一边看着书,一边听着,倒是知道了不少, 比如,小姨牛红做菜难吃的事情,已经被王百年发现了,家里的厨娘只得让牛红帮忙烧水,打扫屋子,洗衣服,牛红倒也乐意,她在吃了厨娘做的饭后,就再也不提帮忙的事了, 今儿王百年过来的时候,就把牛红给一起带来的,不过牛红到了后面铺子上就留下来帮忙唠嗑了,王百年私人认为,还是唠嗑居多。 董瑞听见王百年说起牛红,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只是一个陌生人,搞得王百年都有些拿不准,这到底是不是陈书大腿说的那个很可爱的弟弟了。 最后还是陈月忍不住了,去将卧房中酣睡的陈书给叫醒,让他起来陪他的好友王百年聊天。 主要是这小胖子太能聊了,硬生生的把轩辕浩给聊的眼皮子都耷拉下来,眼看着就要睡过去了。 就这, 小胖子还不放过,用小胖手戳了戳,把人戳醒了,继续聊。 这一幕实在是令人不忍心, 没有睡饱觉的陈书先是睁开眼睛,呆愣的看着他姐,听见他姐说王百年来了,麻溜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快速穿上衣服就出门,见着王百年,两人就是一顿拥抱。 就在几人欢笑一堂的时候, 轩辕浩的三名随从中的一人,忽然从院外走上前来。 “少爷,老爷让您回府一趟。” 轩辕浩面上有些诧异,但没有问询,只是立马起身,对着大家致歉,并拱手对甘顺说: “先生,今日我订了春风楼新出的春宴,请先生品尝一二。” 甘顺不耐烦的摆摆手,仿佛无所谓的样子: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啰嗦得很,也不知道写文章是否也这样。” 轩辕浩本想辩解一二,才张开嘴,就瞧见陈月那促狭的笑容,顿时明了,这是先生的玩笑话,再次微微拱手,随着随从走出了门去。 随着轩辕浩的出门,陈月这才侧身向王百年问道, “你出门时,可曾看见有捕快前往轩辕府?” 王百年一脸茫然, 一边摇头,一边道: “没有啊,轩辕府可是县城的大门户了,我路过的时候,瞧着还挺正常的,唔,不过阿月姐你这么一问,好像来的时候,的确没有瞧见那些之前盘问的捕快去哪里了。” 陈月想到方才轩辕浩听说回府时脸上的茫然,心中有些不算好的猜测, 只是,如今珵都办案的人还没到山河县, 轩辕家主也有所预感了吗?!一ver> ; 第四十二章 姜西姜东 院试结束第八日, 两匹骏马载着两名身穿绸缎服饰的人入了山河县, 入了山河县后,两人径直奔向县衙。 夜晚,县衙外小巷内,白天那两人步行经过, “姐,这次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穿着一身黑色长衫的男子摸了一把下巴的胡茬,扭头看向身旁面色苍白身形瘦弱的同伴道。 “怎么看?张开眼睛看,那主考官分明就是被身后之人杀人灭口,也就姜东你这傻子被哄来查案。” 那脸色苍白的同伴一开口,竟是一道凉薄的女声。 陈月忍不住的往外走了半步,想要看清楚那说话的人长什么样子。 “谁!” 被称为姜东的男子猛然转头向后看来,陈月心头一惊,连忙脚下腾挪,回到方才转角内。 噤声屏气,侧耳听着那被称为姜东的男子有没有跟过来。 “是谁有什么关系?左右不过是那些打探消息的人罢了,你还是将心思放在那许言的身上,许是能早些糊弄破案。” “姐,祸从口出,我们可是大理寺官员。” 那姜西又说了几句,不过陈月都听不太清,离得太远,何况那名为姜东的男子,实在是警觉,左右看了一眼,只得先回家中再说。 陈月趁着月色,脚下轻踏几步,竟就走完了那寻常人需走几十步的街道。 回到家中,陈月蹑手蹑脚的将身上穿的夜行衣给换下放进系统背包之中,这套夜行服是她获得系统奖励,上面的物品介绍为一件真的很适合夜行的夜行衣。 经过了这些天每晚的摸黑练习,踏雪无痕倒是缓慢增长到了143/1000,每日练习一个小时,也就涨2点经验值,不过效果倒是很显著,如今不说是打架,寻常的跑路,相信没有练武的人是抓不住她的。 只是,她刚才还想偷偷给那两名从珵都来的官员丢个查漏补缺的,看看他们的断案能力有几级,结果还没看够时长,就被察觉了。 现在看来,只有等什么时候有机会正大光明的看才行了。 想到这里,陈月不禁想到了那天,她好奇的对陈书丢了个查漏补缺, 好家伙, 知识——三级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有人的技能超过了一级,就像是做饭一样,一级的牛芳做的饭算是还可以,二级,那就没见着人有了,二级不单单是需要经验积分。 至于甘顺先生,查漏补缺显示,等级相差过大,查探不了, “哎,什么时候我才能有一个二级技能?踏雪无痕一级倒也够用了,反正升不了二级,慢慢攒经验值也是一样的。” 陈月一边泡着脚,一边盘算着,最后还是没舍得把积分加在踏雪无痕,当然了,还有个原因就是,这家伙的更新实在太慢了,光是从查漏补缺一级升级到二级,都花了好几个月,她可不敢保证,就算是有机会升级踏雪无痕,升级的时候还是否能够使用。 次日, 轩辕浩依旧没有来陈家打卡, 陈书虽然在看着甘顺找来的各式书籍,眼神却时不时朝着那院子飘去,仿佛只要多看上两眼,下一秒那个人就会如往常一般带着三名仆从走进来。 只是,任陈书眼睛都看痛了,也没有看见轩辕浩。 倒是将王百年给盼来了。 小胖子手中提着一木头盒子,脸上笑容灿烂无比,看上去不像是来学习的,更像是来春游的,不过陈月想来,对这小胖子而言,估摸着也是差不多的。 “我爹一听我来你们这里学习,一大早就把我给叫起来,说什么不让我占便宜,死活让我带上我的笔墨纸砚,啧啧,这老头失算了,咱们这才不动笔呢~” 也不知道是王百年脸上那得瑟的笑容,还是因为今天轩辕浩没来,先生心里不得劲,话音刚落,甘顺挑了挑眉看向跟着笑的陈书道: “不巧,看了这么久的书了,今天也是时候写篇文章来看看你们进步与否了。” 此话一出, 本在一旁笑着的陈月,笑容顿时凝滞,只是瞧见那不停哀嚎,甚至坐在地上耍赖的王百年,一时之间,觉得这写文章还是可行的。 被逼无奈,只得作文章的王百年,哀嚎一声,铺上了自家老爹打包让带来的宣纸,屁股坐在凳子上,就像是有钉子一般,动来动去,一会儿瞧瞧陈书,一会儿瞧瞧安静写文的啊月姐。 甘顺站起身来,看了看这小胖子的宣纸上写的字,只看了一眼,便立马挪开了眼睛,看向陈月的纸上 ,微微点头,最后看向陈书,太远了,有些看不清。 “先生,为何近日没有瞧见轩辕大哥?我昨日才知道,原来那春风楼的席面这么贵,不当面道谢,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这吃下去的这么多银两啊!” 陈月的笔尖微微停顿,一滴墨水从笔尖滴落在纸面上,将方才写的字染成了一坨黑斑。 王百年瞧见大家表情都有些怪异,当下有些不知所措的坐在凳子上,低着头握着毛笔,假装自己正在认真写文章的样子,只是那笔迟迟下不去纸。 “砰砰砰!” 屋里正沉默,前院的大门传来阵阵敲门声,急促而凶猛,甘顺神情肃穆率先走上前去。 陈月按住想要起身的陈书,皱眉跟上前,她毕竟有查漏补缺和踏雪无痕,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好歹也能先应对一二。 王百年跟在身后加快步伐走到陈月前头道: “阿月姐,我爹说了,男子汉就是得靠谱,不靠谱就是软蛋!” 说完,跑到甘顺先生身后,挡在了陈月的身前。 嘴里还不住的说着: “哎,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当软蛋。” 打开前院大门,打头的竟然是一名陈月的熟人,海捕头! 海捕头看见陈月之后也是一愣,随后退后两步,抬头看向门旁的门牌号。 “怎么是你们?” 海捕头身后还站着两人,一名皮肤黝黑,身高八尺一位肤色惨白,面无血色,不过唯一相同的就是,两人都长着一双丹凤眼,认真看人的时候总让人觉得眼神有些凌厉。 甘顺被这话问得有些不解,但顺着那捕快的目光望去,发现他说是应该是小月。 陈月绕过王百年,走到甘顺身边,对着那海捕头解释: “当初那件事后,我娘觉得村里太不安全,正好弟弟今年的院试,我们就举家搬来县城,这位是弟弟的老师,甘先生,这位是我弟弟的好友,今年同样院试的王百年。” 陈月尽可能将家中出现的人都给解释带过,以免海捕头心中有疑问,左右他们也是清清白白。 海捕头听后点点头,肯定道: “没想到这开门的竟然是你这孩子,你娘的决定是对的,县城毕竟有我们在,终归是要安稳些,对了,小姑娘,这两位是从珵都而来的大理寺官员,这次的考场泄题一案,由他们来负责,我们这次来也主要是想问问你家的考生,这次考试发生了什么。” 说完,海捕头看了看陈月有些紧张,有些茫然,还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独独没有那心虚。 心头总算安心一些,若是这起泄题案与他们有关,这农家小门小户,几乎就是灭顶之灾,要知道,这参与科举舞弊之人,可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陈月岂会不知这海捕头的用意,只是,这件舞弊案,真的与她无关,自然不会躲避他的观察。 姜东姜西两人互看一眼,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姜东上前一步对那白白胖胖的小女孩道: “小姑娘,你能叫你弟弟来说说,考场上的经过吗?” 陈月向后退一步,侧身让出空间,做出邀请的手势,带他们前去堂屋。 “那请你们和我来,毕竟考了两天两夜,应该要说很久吧?” 姜东姜西又互看一眼,不过这次两人都没有说话。 姜西仔细的瞧了瞧这房子的大小,院子里的摆设,就一把躺椅放在那屋檐下,院内放了几个水缸储水之外,什么都没有。 “海捕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案牍上写的,受袭的一家人是在村上的农户吧?怎么能够租得起县城这般大的房子?” 姜东走在海捕头身侧,没有特意压低声音的问道, 陈月让大家在长桌边入座,至于桌上的几篇文章,已经被陈书给叠起来放在他的文章下。 姜西随意的坐在了进门处最近的座位上,姜东紧挨着他坐下,甘顺先生坐在陈书的身侧,王百年挨着陈月坐下,董瑞则坐在陈月的另一边。 “家中虽是农户,但收完粮食后会在镇上摆摊卖点吃食,山河县倒是不怎么盛行,不过我家做的玉米馒头在镇上还算有点名气。” 陈月不愿意将轩辕浩牵扯进来,当初救下轩辕浩时,现场一片混乱,根本没人注意到,如今他们家和那泄题案牵扯在外人看来甚多,还是不要牵扯他人了,毕竟,昨日轩辕家主将轩辕浩给叫走,想来是已经知道他们与那之前的科举舞弊有关了。 这样的举动,让陈月和甘顺先生都暗中有几分猜测,那来查科举泄题一案的官员,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来家里询问了,果不其然,他们今日就上门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姜西忽然看向坐在凳子上的陈书道: “你们家这夫子月钱几何?” 陈书 下意识看了一眼甘顺, “不知道。” “不要钱。” 陈书和陈月两人同时回答, 姜西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看着那白白胖胖的小姑娘道: “不要钱?我可不曾听说有哪位夫子分文不取,教人成才。” 姜东坐在姜西身侧,听见这话,死死的盯住那面色淡然的小姑娘,仿佛只要她给出的解释不能让他姐信服,下一刻他就会押她回衙门。 第四十三章 站住 陈月方才在听见姜西说第一句话时,就认出来了这是昨晚上偷听的那两人,昨晚没能使用查漏补缺的遗憾,在这瞬间涌上了心头, 既然小姐姐你都真心实意的发问了,那我也要认真看着你的眼睛回答,这样才能显得我陈月理直气壮啊! 只看见小姑娘在姜西发问后,双眼直视她,一脸认真回答道: “夫子分文不取,因为他觉得我弟弟是可造之材,将来一定会通过会试,到皇宫里去。” 姜西玩味的笑容顿了顿,大概是没想到,小姑娘胆子挺大,敢直视她的双眼说话。 “这位夫子,你觉得呢?”姜西转头看向坐在陈书身旁的书生打扮的男子问道。 甘顺倒是丝毫不怯场,看着姜西的笑容微微点头道: “鄙人教书育人十几年,这家的孩子是我遇见的最聪慧的,如若为了那琐碎银子错过,倒是会成我的遗憾,不过,孩子父亲说了,只要这孩子将来成才,他们会负责赡养我。” 如此一来,倒是能解释这位夫子的选择了。 陈月看着眼前的等级相差过大,查询失败,有丢丢的小郁闷,每天三次的使用权限,出师不利,现在只剩下两次,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趁着姜西说话的功夫,姜东正在认真审视每个人的面部表情,企图抓住他们说谎的证据,然而,证据暂时没捉到,只看见对面的白胖小姑娘默默的看着自己,眼带笑意。 姜东被这一看,顿时有些坐立难安,要知道,他之所以接下这烫手的案子,就是想离开珵都那几门安排的相亲。 至于他姐,姜西就是个怪咖,父亲由着她这些年女扮男装在大理寺掩耳盗铃,谁让她的破案率高达九成九,听说连皇上也捏着鼻子认了她的存在。 如今莫不是这农家小姑娘被自己的英俊气概所吸引,哎,苦恼。 陈月自是不知对面的黑面男子在想什么,她终于凑够了发动时间,瞧着面前的人物面板有些发呆。 姜东 年龄:十八岁 技能:撒娇二级,破案一级,女红一级,侦察一级, 按照系统的一贯排序,技能最高的总是在前面,也就是说,对面坐着的这位皮肤黝黑的大汉,和外貌完全不同的十八岁就算了,撒娇和女红又是什么? 好家伙,莫非你是女扮男装? 约莫是陈月那盯着姜东发呆的眼神实在太过明显,姜西不得不咳嗽两声,以此警告,看见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后之后,再度看向陈书开口道: “既然夫子这样说,那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你们两,挨个说说考场内发生了什么,有任何怀疑之处都要说出来,事无巨细。” 接下来的时间,姜西第一次有些后悔,主要是坐在对面的小胖子实在是太能说了,他甚至清晰的记得自己进考场时,周围人的言行,考试时,考官们的举动,都记得一清二楚。 姜西听完后,已经到了中午,看向那依旧还在讲述考完之后的白胖小孩,微微吐出一口气来道:“王百年,是吧?” 王百年很少遇见像今天这样,别人要求自己畅所欲言的时刻,通常来说,他说话的时候,大家都要求他住嘴,当然,陈书不会,不过陈书会一边做自己的事情一边听,今天有了两名忠实听众,他感觉自己几乎可以超常发挥。 “对的,对的,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觉得我再回忆回忆,说不定有更细节的部分!” 姜东眨巴眨巴眼,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陈月早在王百年将考场进门排队讲起时,就低头看书去了,这小胖子的记性是真的好,但是话也是真的多。 只是,陈月也着实没有想到,王百年能说到中午来,一时之间有些发愁,这待会儿春风楼的饭菜可怎么解释? 正所谓,念什么来什么, 没等陈月想到怎么让姜东姜西走人,就看见那春风楼的小二,熟练的提着菜篮子从后院的食肆后门走了进来,抬头瞧见那往日坐着人的长桌,这一抬头就愣住了,这,多了三人,今日的饭可不够啊? 陈月看着那春风楼送餐的伙计,只能心中哀嚎,人都直接走进家里了,总不能不认这顿饭吧? 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笑着冲那姜西道: “大人,听了一上午了,想必你们也累了,正好一起吃饭,海大叔?” 姜西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瞧着那送餐盒上面烙印的春风楼三个大字, 饭后,眼见王百年似乎还跃跃欲试的想要继续讲述,姜西当机立断的提出告 辞。 海捕头跟在两位从珵都来的大人身后,忍不住的回味起了方才的饭菜,娘咧,真香啊,就是不知道是哪家馆子里的,要是不贵,过年倒是可以去吃上一顿。 “海捕头,你知道春风楼吗?” 走在前头的姜西轻飘飘的问道。 —— “小胖子,你可真能说。” 陈月送走那三人,将大门关上后坐回座位上,瞧着那挺着肚子半眯着眼打瞌睡的王百年,微叹口气道。 王百年得意洋洋的晃了晃头道:“那不是~~我王百年读书不行,记性可好着呢~” 听见这话的陈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小胖子, “王百年啊,王百年,留办命案的珵都来的大人吃饭,你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亏得老天爷给了你一个好脑袋,再说,咱们家小门小户,午饭吃的却是春风楼的外送席面,你觉得,那两位大人不会怀疑咱们和泄题一案有关?” 小胖子原本红润得意的脸庞顿时焦愁了起来, 他不是笨蛋,被啊月姐姐这么一提醒,也就明白其中的关窍,只得一脸懊悔的看向啊月姐姐道歉。 陈月倒也没有真的怪他的意思,就算是没有今天的春风楼,看那大人查案的样子,也不像是会轻易相信自家的,看来,今晚上得试试,能不能偷听到一些案件的消息了。 —— 姜西随便一问,就听见了海捕头一脸向往的神情说着: “春风楼?那可是咱们县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一道硬菜,没有一两银子那都是下不来的,” 姜东一脸迷茫, “姐,不是才吃了饭,你饿了吗?” 听见这话,姜西没有搭理,只是对海捕头道: “你去问一问,送到方才那家人的春风楼外送是谁点的,查到了咱们下面就去那家走访。” 山河县老百姓最近很忧愁,过年前因为灯会的事儿,没怎么热闹,过完年了,院试的时候,老天爷春雨下的不要钱,好不容易雨停了,爆出了院试泄题,如今更是传闻从珵都来的大人要来彻查泄题一案,本应该大肆庆祝院试成绩的各个考生,更是如同鹌鹑一样,静静呆在屋内,唯恐此案与自己有所瓜葛。 夜黑风高, 陈月穿着一身夜行衣,熟练的翻墙出门,街道上的灯笼大致照亮眼前道路,陈月几步走出,竟已是来到道路的尽头。 “他们今日肯定会查春风楼,下午应该也去了轩辕家问话,现在,应该是吃完饭往回走了。” 大概是艺高人胆大,陈月这次决定,先在那黑白双煞的屋外埋伏,到时候等他们说完了,再找机会走人。 县衙后院是县令大人及其家眷的住所,如今这从珵都而来的大理寺办案人员,却也被热情邀请入住。 倒不是说大理寺的人在县令这里有所高看,而是,那黑白双子的父亲,可是如今风头正盛的大理寺卿,正三品官员,他这芝麻绿豆大的县令,可不得上赶着热脸去,要是两人待着不爽快,找找他的麻烦,这县令也就坐到头了。 陈月摸到了后院中两件打扫的异常明亮的客房,找了个窗户下的位置蹲着,打算守株待兔。 过了好一会儿,那屋子终于有了动静。 “姐,你说,那陈家是如何与轩辕家搭上的?莫非真的是因为那夫子?” 被问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抬眼将屋内细细打量了一圈,瞧着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又走到窗户旁,推开窗户,四处看了一遍。 这才将窗户关上,坐到凳子上, 快速跳到屋檐上的陈月无声的松了一口气,趁着关窗户的声音,悄声落地,紧蹲在窗户下,耳朵挨着墙面偷听。 “不好说,这次院试卷子上,那轩辕浩的答题是一塌糊涂,那废话多的小胖子除了文章外,别的都答得挺好,至于那陈家孩子,如果不是这档子事,估摸着也能拿个前三。” “就一个前三?今儿那教书先生说得,我还以为多聪明?” “姜东,你脑子又犯傻,这县份上的院试,有哪几个榜首不是当地大户的?这些事儿,只要不伤害读书种子根基,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不过,如今要是咱们重新监考,那孩子,未必不能拿到榜首。” 陈月本在听见前半段的时候,心中有些郁闷,但听到最后一句,那点愤愤倒是平息了。 只是,一直都听说要重新进行院试,但大多数的考生都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只要把泄题之事相关的人抓起来不就好了? “那陈家和轩辕家?” “之前查出的考场舞弊案,抓走的就是那陈书和那王百年的启蒙先生刘云泉,不过那人一口咬死是陈家举报的他,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肯吐露,不过也难怪,如今他不说,家人还能保全,若是说了 ,恐怕前脚咱们刚去查探,后叫那刘家人就会被灭口了。 不过他为何独独攀咬陈家,等等,那陈书如今的教书先生,他是哪一年科考?” 屋子里传来一阵翻阅卷宗的声音,不一会儿, “姐,那刘云泉和甘顺是同一年的秀才,哦?甘顺曾经举报刘云泉考场作弊,但是经查实,考官认为刘云泉没有作弊行为。 啧啧,姐,看来那舞弊一案,还得再去问问那陈家教书先生。” “嗯,明日先让县衙发布院试的新消息,那舞弊之案,不归咱们管,你将线索给审查此案的人就是。” “哎,不能咱们查吗” “查,怎么查?自己的案子还没头绪,还想插手别人的?” “知道了知道了。” “我要睡了。” “知道了知道了,姐,晚安。” 陈月听见那两人互道晚安,便准备悄悄遁走,这栋屋子连接着一片花丛,里面荆棘丛生,陈月就算是有踏雪无痕,也不敢保证自己毫发无伤,只准备从那衙门后院的厨房后翻出去,那里距离县令安排的客房步行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加上她的踏雪无痕,她相信,就算是被发现了,也是能脱身的。 瞅着那巡视后院的小丫鬟走过之后,陈月直接施展起了踏雪无痕,几个挪步,就走到了厨房后面,看着那高达一米八的院墙,深提一口气,左脚轻轻朝地上一点。 “站住!” 第四十四章 初遇田瑶 “站住!” 一道低声娇喝,让陈月的踏雪无痕踏到一半掉了下来, 只看见墙角不知什么时候蹲了一名灰衣小姑娘,此时正抓着她的裤脚不放,仰着个脸,瞪大了眼睛装作恶狠狠的看着她道: “你,把我带出去,否则我就叫人了!” 陈月:??? 全部武功只会踏雪无痕的陈月懵了,打量着那面容姣好的小姑娘,寻思要不把她手掰开,随便她叫好了? 只是还没等陈月想好,小姑娘竟然改抓裤脚为抱着她的双腿, “大侠,行行好,只要你带我出去,我告诉你我,不是,我们老爷的小金库放哪里!” 瞧着那咕噜转的大眼睛,陈月只想说,我信你个鬼。 只是这小姑娘瞧着娇小可人,这手上力气也是真的大,陈月蹲下身子掰了半天也掰不动。 这一耽搁,那巡逻的丫鬟也走了回来,瞧见那墙边拉扯的两人,顿时尖叫出声: “来人啊!有贼!” 这毕竟是县衙的后院,离前院捕快们住的地方只隔了一道院门,陈月一时情急,只得伸手抱住那娇小的姑娘,一齐翻出墙外。 姑娘本喜悦的双眼,在看见那墙外听见婢女尖叫声后四处逃逸的街痞流氓时,暗淡了下来。 既然完成了要求,陈月也准备走了。 却看见小姑娘站在门边无声的流泪,想到方才那围在这里的几名痞子,身后捕快们的叫喊声越来越近,陈月只得一把抓过那哭成泪人的小女孩,脚下几个腾挪,向那小巷中行去。 小姑娘被抓着走的时候,身体僵硬了片刻,随即就被陈月这几步走出寻常人十几步的功夫给吸引住了眼球,只一个劲的瞅着。 陈月本想将这小姑娘放在春风楼,那酒楼似乎有几分后台,捕快想来不敢轻易搜查,只是,这小孩似乎就铁了心了要跟着她,抱着她的双手死活不放。 两人僵持着,眼看就要五点了,再下去,天一亮,自己这身夜行衣可就太显眼了。 “你要是抛弃我,我就说是你把我从衙门里抓出来的,再说了,你一个女孩,怕我干什么?难道是担心我抢了你的机遇?放心,我娘说了,我没有练武的潜力,你不用担心我抢了你的风头。” 陈月最终只得在天空蒙蒙亮时,将这女孩给带回了家。 当然了,为了防止这女孩是什么天山童姥之类的陷阱,查漏补缺先丢一个。 田瑶 年龄:八岁 技能:撒娇二级,耍赖二级,识字一级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陈月带着田瑶回到屋内,一边将夜行衣给换下,一边有些郁闷的问道,毕竟,为了伪装自己的身份,她可是在鞋底垫了四双鞋垫,又用束胸将微微起伏的胸口给捆上,怎么看,也只是一个有些矮的男人才对。 田瑶坐在床上,脚搭在床边摇晃着,捂着嘴巴笑说: “你看见我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都能狠心不搭理,再说了,你那腿软绵绵的,哪里像是男的腿了,身上还有一股女孩子的香味,所以一抱就知道你是女孩子啦~只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么小,看上去就比我大个一两岁。” 陈月换好衣裳,对着小铜镜开始梳头发,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出府,白天偷偷溜出去不也是一样的?” 田瑶听见这个问题,那方才还自信扬起的头微微低下去,撇了撇嘴。 “哎,算了算了,我能感觉到你不是坏人,待会儿天亮了,你就把我带去县衙领赏吧。” 陈月:?? “你死赖着跑出来,又要回去是什么操作?” 田瑶摸了摸鼻尖, 眼神飘忽的看向房门道: “我如果继续待在你家,我爹迟早会找到的,到时候你夜闯县衙的事情不一定能够保住。” 陈月猛的从椅子上转过身来, 认真打量了一番这穿着灰色衣裙的小姑娘,这么仔细一看,那头发黑柔顺亮,皮肤虽比不上王百年那小白胖,但也算是细腻可见。 “你说的爹,不会就是县令大人吧?” 见到小女孩点点头,陈月只觉得,当时就应该把裤子脱了直接走人 只是,如今,老巢也被人家摸到了,她陈月更做不出杀人灭口的勾当,只得默默的看着那笑嘻嘻的小女孩。 “你放心啦,我不会告诉我爹的,唔,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给你说一个我的秘密,这样我俩就扯平啦!” 田瑶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面前这位功夫高手会对自己下死手,只是瞧见陈月脸上那生不如死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的提出。 事到如今,陈月还能拒绝吗? 不能 只得默默点头,示意小姑娘但说无妨。 “我爹这县令,当年是我娘捐钱买的。” 陈月瞳孔放大,怎么的,现在的人就是喜欢这样,一点铺垫都没有,直接放炸的? “只可惜,我娘死的早,没当几年县令夫人,后来我爹娶了现在的夫人,是一名知州大人的庶女,比我爹小十五六岁,去年进门,今年就怀上宝宝了,不过这些也没什么,她对我挺好的,只是不喜爱我读书,把教书先生辞退了,让我好好学习女红,前日,她说瞧我最近表现不错,晚上让那女红先生带我去夜市玩一玩, 不过,父亲平日里管教严格,只能偷偷去玩,她会帮我打掩护,哎,好在,我素来就不喜欢那她带来的女红先生,看人的眼神,就像是看路边小狗一样,只得躲在后厨,想着偷偷看她找不着我怎么办。 只是,还没等到她,就先等来了你,所以,我不会说出你的,那新夫人马上就要生产了,只要让她知道,我被人掳走,在外面晃悠了一圈,想来,她就不会在我身上再花费心思了。” 陈月听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县令新夫人显然是怀上了孩子后,有持无恐,如此简单粗暴的计划,事后大概率会被县令查出来,但查出来又怎样,女儿被玷污,新的孩子还未出世,新的夫人娘家又比他有势,最后大概率也只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其实我压根就不想嫁人,像娘亲一样嫁了个读书人又怎样,掏空了银子,结果自己死啦,我也过的不快乐,要我说,倒不如当初娘亲与爹和离,不用操心那么多,现在应该还能活着。” 陈月瞧着田瑶年幼稚嫩的脸上不时浮现出的一股死意,实在不忍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孩子被困死在后宅之中,想起了白日里那一脸肃穆的姜西女大人。 “你若是有办法让那从珵都来的女大人收你为徒,不管是你爹,还是那新夫人,都不敢对你如何,只不过,当那大理寺的人的徒弟,估计少不了奔波和劳累。” 田瑶一听这话,眼前一亮,连声道: “姐姐,谢谢你,我欠你两个人情。” 陈月摆摆手, “只不过是一个想法,能不能成功,还两说。” 早上,陈月带着田瑶一起吃早饭,一向晚起的陈书今日竟然起的很早,瞧见家中新出现的小女孩,瞧见她打招呼时,那脸上的小酒窝,只觉得脸蛋热得很,只得低着头认真喝稀饭,时不时偷偷看上那小女孩一眼, 只可惜,阿姐直到吃完饭,似乎也没有介绍那女孩的意思,陈书只得憋着装作自己不在意的样子。 “阿姐,你要带她去哪?” 瞧见陈月牵着小姑娘的手开门,陈书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口,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种感觉,要是现在不问,好像以后就问不了。 “我带她回她家。” 田瑶看着那呆站在院中不知道说什么的小男孩,只觉得呆的可爱,就像是那只娘还在世的时候养的小白狗一样,滴溜溜的小眼睛每次见到自己都明亮几分。 于是,也不知怎么,想要告诉这个像小白狗一样眼神的男孩,她的名字。 “我叫田瑶,若是以后有机会,一起玩呀!” 陈书呆呆的点头,只觉得那酒窝在她脸上真好看,比天上的星星还好看。 看了一眼自家的机灵老弟一脸呆笨样,陈月也忍不住偷笑,此去一别,不知将来还有没有机会见到这小姑娘了。 田瑶回府之后,原本要赶来看望的父亲在听闻夫人即将发动后,径直的走向后院,将被掳后才回家的田瑶给晾在了院中,田瑶看着父亲那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缓缓蹲落在地, “娘,你说人死之前会遇见一位救命恩人,遇见了,就不想死了,可是,为什么觉得不想死了,心还是这么痛呢?” 刚刚查案回府的姜东姜西看见这一幕,神色莫名。 姜东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姜西, 只看见姜西双手环胸,看着那蹲在地上无声流泪的小女孩,冷冷道: “心痛,是因为你见识的世界太小,等你见过真正广阔的世界,你就会明白,如今的痛苦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田瑶猛地抬头,看见了那被父亲尊敬招待的两人,用手背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珠,站起身来跑到那女大人身旁高声道: “师父你说的对!” 第四十五章 榜首 第二次院试的时间下来,山河县的学子们顿时炸开了锅, “那主考官不是已经以死谢罪,怎么,还得重考呢?这不是在戏弄人吗?”这是自认为上一次院试发挥不错的, “我倒是认为应该重考,谁知道泄题之人到底泄露了多少题目,到时候让那胸无丁点墨水的成了秀才,岂不是贻笑大方?”这是那考试发挥不行的, 陈月坐在自家小食肆中,一边算账收钱,一边听着那些所谓书生们的辩论,只觉得,就他们几人那说话的架势,瞧着也不像是能过的样子,不过嘛,是人,总是有梦想的,万一试试又过了呢? 只是,苦了那些供养他们的人。 倒是听那王百年说,那日来家中查案的姜西大人,这几天身边一直跟着一名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问她是谁,她说是姜大人的关门弟子。 想到这里,陈月心情颇好的眯了眯眼,坐在凳子上偷偷伸了一个懒腰。 下午,听闻有几位书生集合一起去那县衙抗议不公,认为重考浪费朝廷资源,被从县衙中走出来的姜西当场一人给了五个大板,理由是蔑视县衙纪律。 原本还在附近围观的学子们瞧见那被痛打五个大板叫得十分凄厉的同窗,只觉得打在他身,痛在自己心上,一时间,唯恐那女大人将自己也当做同伙一同捉拿了,赶紧退了。 王百年对于考第二次倒是巴不得,主要是每次去陈书家玩,就要被那先生要求写一篇文章,一天一篇,实在是比院试还要频繁,回家之后手都提不动了。 院试这一天,天空万里无云,气温甚至一度飙升到了十八度,陈书和王百年听了陈月的吩咐,穿着适宜,只苦了那没带几件衣裳的远地方考生,只得在这十八度的天气里,穿着一件件不算单薄的棉衣,汗水几乎就没有停下。 姜东负责此次院试的搜身,很可惜,全部考生入考场了,也没搜到一位作弊的,脸上可惜的神情,让不少学子心中暗自感慨,好在自己没有铤而走险,否则现在估计就是自己被当面打板子了。 姜西坐在房内,八扇房门全部打开,左右两竖排的泥巴隔间,每道隔间前没有任何阻挡之物,考场内设有两间茅房,每次上茅房之前会有人搜身,上完后也有人搜身,甚是耽搁时间,所有大多数人都选择憋不住了才去。 这一次,有来自珵都的姜东姜西两姐弟坐镇,山河县所谓的有钱有权人,都不敢像往年一般打招呼,毕竟,大理寺的事情,有交情没交情哪个好,还不一定呢。 “先生,你说弟弟这次重考,能得榜首吗?”陈月放下手中的算盘,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先生。 甘顺摸了摸胡子,沉吟片刻答道: “不知道,哪次院试不冒出几个天纵之才?” 倒是董瑞难得出声,“我觉得陈书这次能,我方才看那考场外面,没有比他神色更放松的了。” 陈月紧绷的神情骤然一松,露出两颗小虎牙,点点头赞同道: “我觉得也是,哈哈~” 牛芳这几日每天做吃食都更加卖力,那揉面的劲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面粉是那欠钱不还的顾客。 接连几天的大太阳,城外的河堤处已经是野草丛生,白色的野花点缀在其间,杨柳树随着微风在河堤边飘荡。 直到那省城传来那院试前三甲,山河县的院试才开始拉下真正的帷幕。 连着几日的大太阳,走出考场的多位考生在出考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个隐蔽的地方,将身上的棉衣脱掉,那后背布满的热痱子几乎成了这次考场的标配,有三人除外。 那就是经得陈月提醒的陈书,王百年,轩辕浩三人了,衣裳单薄的他们在初初入考场时,被不少考生暗中嘲讽,连一件厚实的棉衣都买不起,如今,瞧着这三人脸色如常走出考场就知,他们后背肯定没有那闹人的痱子。 可光是这,总不能说人作弊吧? 最终,也只得艳羡郁闷参杂的眼神目送三人。 王百年他爹自从上次院试后就去外省了,如今县城这套房子就他和奶奶住着,王奶奶听见他去陈家,比谁都积极。 要换个人,指定觉得奶奶不心疼自己,可王百年不同,他可是认定了陈书的大腿,立志将来要抱紧大腿躺平生活,只巴不得陈书赶紧出人头地。 轩辕浩走出考场,外面也没有他家的马车了,瞧见如同上一次院试一般,等候在场外的甘顺先生等人,小跑着奔了过去,到甘顺先生面前,做了个拱手礼, 道: “先生,晚辈估摸着这次考得不算好,许是上不得榜。” 陈月看了轩辕浩一眼,心下感慨,他还是为了家族放弃了科举一路啊。 山河县泄题一事一出,大周读书人皆认识了这座西南小县城,心中想着那里出来的读书人恐怕也说不清往年的成绩,一时之间,山河县走出的读书人都不得不隐藏了自己的出生地,否则周围往来的人都会投以质疑的眼神。 姜西一手促进的第二次院试,当下许多人叫苦不迭,甚至心中暗自唾骂,这婆娘就是当不得官,瞧瞧,不就是手上有那么一点权力了,就把咱们读书人戏耍来玩,若是我当了官,定要让这样的婆娘好好领教什么是君子一怒! “喜欢说这样话的人,往往当了官之后,不是大捞特捞,就是妻妾成群。”陈月喝下一碗红糖水,面带鄙夷的评论王胖子所说的,外面的市井流言。 王胖子嘿嘿一笑,连忙跟着点头:“可不是,可不是,人姜西大人,来他们山河县办案,本不用理这烂摊子,却还是接手了,还不就是为了帮咱们这一届的考生正名吗?” 此话一出,甘顺倒是抬眼瞧了瞧王百年,心中暗道,莫非这孩子除了记性好之外,其实也是位可造之材? 只看见轩辕浩一脸赞同道:“正是如此,只可惜,看透这其中含义之人太少,姜大人背了黑锅,实在是对不住她。” 陈月微微摇头, “倒不是看透的人少,而是,看不透比看透利益来的大,那谁还愿意承认看透了呢?王百年,方刚才那番话可是你自己的想法?” 王百年赶忙摆手:“那不是,这不是小书昨天给我讲的吗?不然我还跟外面的人一样,讨厌那姜大人呢!” 甘顺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惋惜的看了一眼小胖子,可惜了,原来是借花献佛,否则他不介意再收一名关门弟子的。 —— 县衙内, 姜东姜西两人坐在上座,下面是被关在屋子里的阅卷人,大周为了防止作弊,早在二十年前就采用了封闭名字的阅卷方式,且是流水式阅卷,一位先生只负责给一道题评分。 也不知是因为台上坐着的是大理寺的人,还是因为夏天到了,衣裳穿的轻便,这一次的批分倒是比以往快了许多,短短两日,就将所有的试卷给批改好了,由专人来审核加分,最终核算在六十以上者,便可放在一旁,六十以下,则放在一旁的筐中,张榜那日放在榜下,若是对分数有疑问者,可自行翻找试卷批分。 “大人,如今分数已出,共有七十一人合格,您看” 要知道,山河县往年的院试成绩,及格者皆是一百左右,甚至被省城读书人戏称为秀才的摇篮,如今一下子比往年少三十人,怎能不让人怀疑以往秀才们的真材实料? 姜西显然是知道这份成绩的,听到这话微微皱眉,说话的人低垂着头,只恨不得自己不在这屋子,只是,他那儿子可是县里走出去的秀才,眼瞧着明年就要在省城参加乡试,若是这次的人数太难看,只怕儿子在省城也不会好过。 “择八十八名过线。” 此话一出,屋里所有评分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管那些书生怎么非议,总算是保住了最后一丝薄面。 “大人,还有一事,有两份考卷,评分相同,择谁为榜首,我们这帮老家伙略有分歧,只希望大人能够点出榜首。” 这事就纯粹是为了卖个好了,点出一名院试榜首,这可是难得的体验,说不准,还能点出个状元郎不是? 姜西瞥了一眼那两张考卷, 这次的文章题目是,今年春雨过多,有何感想, 大部分人的文章都是抒发情感,感叹一下县城外的河堤,赞扬一番春雨下的好,湿润了土地。 只有这两人的文章,是纯粹以防范春雨过多导致的灾难而写。 其中一篇是扩宽河道,修高河道堤坝,属于中规中矩的手法, 另一篇则是修建水坝,将下游的河道水流给截断,以此防止河水盖过土地,盛夏时分又缓缓打开水坝口子,用水流的湍急来带动磨盘。 文章字数有限,写这篇文章的人并没有展开说说,那水流如何带动磨盘, 这就是两边的争论点了,一方认为这是可行的,这篇文章堪称一绝,不仅可解决春雨过多,甚至能够安稳度过一年四季, 另一方认为这篇文章纯属胡诌,还是那中规中矩之文更为有可行性,甚至与那工部最近几年的文章有几分相似。 姜西想到工部那帮不苟言笑的老头子, 素手指向那篇天马行空的文章,看向拿着试卷的人道: “总要鼓励鼓励年轻人才是,不是吗?” “是啊是啊!” “应当如此。” “不愧是姜大人!” 瞧着这帮一把年纪了,还在拍着生硬马屁的考官们, 姜西有些索然无味,一边走出房门,一边挥手道: “大家都辛苦了,早些将名次排好,也好早些回家团乐。” 身后考官们齐声道: “是的,是的。” 姜东紧随着她身后走出房门。 “姐,就这么样就点了榜首了?” 姜西停步站在屋檐下,微微抬头,看着那园中已经挂满了嫩叶的小树,淡淡道: “吃了人家一顿饭,总是要还的。” 第四十六章 张泽 放榜那日,各个放榜处都挤满了各式打扮的学子,穿着带有锦缎的,有暗纹刺绣的,穿着质朴的纯色长衫,甚至衣摆处有些小补丁的,都挤在人群之中,探高了脑袋想要看清那张榜单上是否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陈月坐在家中,身旁是正在批阅此次考卷的甘顺,她从不过问为何要她和弟弟做一样的考卷,也不去过问,先生会和他们在一起多久,你说,我做,便是。 陈书本打算等放榜日第二天再去看,只是拧不过爱凑热闹的王百年,两人早早便出门去那放榜的地方守着了。 “榜首!榜首!” 王百年从食肆后门一路小跑着到陈月面前,一屁股坐到板凳上,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 “我,我瞧,榜首,榜首是,是小书!” 说完,王百年抿了抿口水,张开嘴巴大口呼吸,脸上的笑容挤得脸颊的肉都到眼睛下面去了,越发显得他的小眼睛几乎成了一道缝。 陈月推给他一碗温水,看着他满头大汗的笑着道: “别急,喝口水先,光看小书了,你看自己名字没?那日听了你的作答,师父不是说大概率能够上榜?” 这一问,王百年一愣,有些迟疑的微微皱眉: “我给忘了” 一边喘气一边从食肆后门走进的陈书瞧见那坐在椅子上一脸茫然的王百年,瞪了他一眼,道: “没事,哈,我帮你看了,呼平时瞧你走路慢悠悠,没想到你挺能跑的,我在背后一直叫你,你都没回头,你上榜了,在六十六位。” “真的?!” 陈月倒是微微皱眉,看向已经平复好呼吸的王百年, “百年,这次上榜总共有多少人?” 王百年只略微思索,便给出了准确答案,八十八人。 陈月听见这个数字,有些不解,八十八,莫非,这次的院试就真正刚好只过了八十八人?还是,这八十八是在嘲讽什么? “看来咱们山河县这次的院试成绩不如人意,往年平均合格人数在一百左右,今年相差了十几位,还给了个八十八的人数,这是赤裸裸的告诉大家,今年放水了。” 甘顺一边批改着文章,一边摇头叹息道, 听见这话,陈月面色微微凝重, “师父,这会影响殿试吗?” 甘顺看见小徒弟那担忧的眼神,虽然很想说不会,但还是点了点头。 “当今圣上是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殿试上恐怕不会给什么好名次。” 陈月心中只想将那泄题之人大卸八块,他不仅仅是耽搁了今年的院试,甚至也败坏了这一届院试的考生,将来仕途之路,甚至也比旁人来的困难。 倒是陈书一脸淡定的坐下道: “阿姐,别伤心啊,虽然我也知道你对我有信心,但是我还真不敢说我就能考过会试,还没发生的事,何必忧心?” 王百年也连忙点头道: “是啊是啊!” 随即被陈书给揍了一顿,大概就是,我说我弱鸡可以,你说不可以。 随着榜首陈书的名字出现, 院外的陈家食肆虽然平日里生意还算兴隆,牛芳舍得给料,陈爹待人和善,只随着那看完榜后,不管是上榜的,还是没上榜的,都下意识的想要看看,这来自下河村的榜首陈书,是何许人也? 竟然力压那赌坊的热门选手,来自李大人家的李松公子与来自湘雅书院的徐成书? 其中,徐成书是最难以接受的, 毕竟,他可是曾经放话,不是榜首,参加院试毫无意义,果不其然,榜单名次出来后,听说那徐成书当场更咽,更甚至传言,他知道名次后,当即一只手撑着一颗柳树之下,痛哭流涕。 倒是那李松知道后,只是呵呵一笑,然后转身回书房练字去了。 以往大家对这两名榜首的热门人选,虽然嘴上讨论的多,但实际上,见过的人很少,毕竟,这两人的家世,在山河县来说,已经算是有些门槛了。 那些喜爱在茶馆酒楼谈天说地的学子大多数都是寻常家世,或许就是真的让这两人站在他们面前,多半也是认不太出来的。 伴随着众人对陈家食肆的凑热闹行为的同时,姜西姜东带着二十名捕快来到位于李大人,隔壁的张府,如果轩辕家是山河县一流的商户人家,那么这张府倒是勉强算得上二流,门房的人瞧见在大门外的捕快,连忙跑进门去禀告当家的。 “两位大人,敢问,是为何而来?”当家的今日正好去了外省 ,只剩下了老管家在家中,瞧见这门外的架势,只得一边汗如雨下,一边对那两年轻人鞠躬过半询问。 姜西没有言语,只直直的丢出了一张考卷, 上面赫然写着张府嫡长子张泽的名字,而那篇文章则正正好是那篇流传于街巷的泄题捉刀的文章。 老管家早年也是随家主识过几个字,如今瞧着上面的字,再想到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泄题案件,只觉得晴天霹雳,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姜西没有丝毫退让, “捉拿嫌犯张泽,罪名,科举舞弊。” 身后的捕快们听见这话,径直的冲进了张府。 说实话,姜西不认为这张泽是这次舞弊案件的幕后之人,不过,就算不是知情人,他背诵文章并抄写也是蠢得无可救药。 李大人家的年轻后生们方才听见动静,此时都站在自家高楼顶层向隔壁望去,脸上好奇,幸灾乐祸俱有,只看见那二十名捕快神情严肃的冲进张府,仆从和女婢们都连忙侧身让开,脸色俱是惶恐, 李松坐在自己书房阁楼临窗软塌上,看见这一幕,难得露出一个浅浅笑意,提笔在纸张上写道: 喜 这书房阁楼,李松平日很少上来,上面堆满了他小时的书籍与文章,以及那无数的写满了字的宣纸。 不过此时,他显得兴致很高,一连写了好几个喜字。 此时从楼梯处,走上来了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 似乎是平日里不太走动,仅仅是爬上阁楼就已喘气不止,慢条斯理的坐到那临窗软塌,看向隔壁的乱象,笑呵呵道: “这阁楼修的不错。” 李松停下手中的毛笔,直起身来,看向那名笑呵呵的老者, “爷爷。” “松儿,为了一个张泽,把老许丢出来,可是有些亏啊。” 李松看着隔壁那被捕快们抓到的张泽,他口中不住的叫喊着冤枉,平日里穿着的那身当下时兴的锦缎长袍也因挣扎而变得皱巴巴,无意之间,抬头看见那隔壁阁楼窗边的爷孙两,瞧见那平日里慈爱的李老爷爷,此时也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他。 一时间,张泽的心如同掉入了冰窖,连忙伸手指向那阁楼方向, “是他们!是他们干的!” 然而,这二十名捕快没有一人听信他的话,虽然他们不识字,但是也知道,那隔壁李大人家的李松公子,可是今年院试的第二名! 李松不再看那已成定局的张泽。 自从李大人告老还乡住进这老宅后,李松就住进这紧挨着隔壁的小院,年少时,他在先生的教导下背诵书籍,那张泽在院子里和母亲撒娇发痴,后来,他母亲去世,隔壁张泽只因父亲出门没带礼物回家,便大吵大闹, 再后来,爷爷要将妹妹许配给那张泽,张泽知道后,却言,那书呆子家的女儿,床上不得劲。 过去种种,今日后, 烟消云散。 李松抬头看着那仆人买来的院试榜单手抄版, 看见他名字上的陈书, “呵呵。” 第四十七章 三更天 轩辕家,他们离那张府不算远,遥遥望去,还能瞧见那李府的阁楼窗户,如同往日一般,开了半扇。 “白兄,您说对了,那李松果然将那篇文章给了张泽,看来咱们的后手没用了。” 轩辕哲和白苏两人对坐在阁楼顶层的木椅上,中间桌上摆放着一些暖食,就算是开春了,也依旧穿着厚实的白苏淡然一笑道: “那李家小儿着实是歹竹出好笋,警觉得很,这李家暂时是除不了了。” 若是红鸢在这里,定会惊讶,他眼中自成婚后,就因身体不好,甚少吟诗作赋的相公,竟不顾那单薄的身子,几次三番的来这山河县与轩辕家家主座谈,且看上去,这轩辕家家主显然是以白苏为先。 “那那陈书?” 白苏想到那天红鸢回家路上说的话,微微握拳, “那陈书,暂且不动,再看看那甘顺老狐狸的态度再说,否则,惹急了他,我们都讨不了好果子吃。” 轩辕家主点头应下。 —— 随着张泽被抓获,接下来的半个月,撰写那替笔文章的书生也被抓住,据说是因为他的同窗好友见到那张贴在省城南门的文章,惊觉十分熟悉,仔细回想好友曾经有段时间手头十分宽裕,再一一比对那笔迹,那书生最喜欢在文章的末尾加上一个小小的墨点,便连忙去衙门提供消息。 捕快前去捉拿那书生时,正撞上他准备潜逃,原来,他也瞧见了那张贴在城门的文章,心下大惊,便连忙收拾细软准备前往大夏。 只可惜,这写文的书生,只说有人在酒楼给了他一百两,问他能不能做出几篇像样的文章,给家中长辈看看,以混得些慈爱银子。 只是这一说辞,似乎并没有得到负责此事的姜西姜东两人认同,依旧剥夺了此人秀才身份,打了五十大板,才放人。 听说那才子出了衙门第二天,还没等回到省城,就已经一命呜呼。 张泽则是被在脸上刺上舞弊二字,发配北边边境充军,将来若是有机会,可以以军功抵过,听轩辕浩说,这还是那张家当家的连夜赶回县里,几乎用了大半身家才换来的结果。 那连夜变卖的家当,大半都被李大人家买了去,剩下的,则是轩辕家收了。 经此科举泄题一案,似乎真正倒霉的只有那被买了文章的所谓才子和张家那倒霉儿子。 又听那轩辕浩说,县官大人的夫人似乎在生产时大出血,虽然保住了女儿的性命,但是也失去了再生育的可能,听说那县长夫人还未出月子,就已将房中不多的瓷器给砸了个遍。 听到这个消息时,陈月想起了那晚蹲在墙角,眼神执拗的田瑶。 “还是没忍心让那县长夫人一尸两命啊。” 虽说这事听着解气,但陈月还是担忧小姑娘的安全,她在外人面前都自称是那姜西的弟子,但是县衙内的人都知道,那就是小姑娘闹着玩的,这白日里跟着姜西他们身后保平安,晚上可咋办? 越想越睡不着,陈月干脆起身穿上那许久没动的夜行衣,几个跳跃,消失在了屋檐之上,摸到了那小姑娘的厢房,本打算轻轻敲门,那门却一碰就轻飘飘的推开了。 地上散落着一些书本,再看向那紧靠着窗边的书桌,地上倒落着一把太师椅, “遭了!” 陈月心跳加快,手掌汗水密布, 几乎是一种直觉,陈月几个跳跃,趴在了县长夫人的闺房上,偷偷揭开一片瓦片,只看见那布置的古色古香的闺房之中,头戴毛帽,脚踩皮毛地毯的一名清秀女子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目光狠辣的看向那被五花大绑堵住嘴巴的田瑶。 该死! 这县长夫人果然是发疯了?! 下去直接把她带走? 可天大地大,带的走一次,带不走二次,只要她还在这家中,就总会有落单的时候,到那时候应该怎么办? 田瑶尽管被丢在地上,也倔强的坐起了身,目光坚定的看向那蛇蝎心肠的女人。c “呵呵,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这个小骚蹄子做的?实话告诉你吧,你爹早就知道,我今晚要找你算账,特意将你房间丫鬟调开的,没有人通风报信,等你死了,那珵都来的贱人,看她会不会替一个死人讨公道。” 女子一边说着,一边顺手一扬,一记软鞭啪的一声打在了田瑶的身上,只看见小姑娘一声不吭,咬紧了贝齿。 陈月只得将头顶的瓦片给啪一声扔向那县令休息的书房上,只看见房内拿鞭的女子停了一下,遂又更加快速的鞭打起来。 这个疯子 根本不怕被人发现! 再一看,那木门内已经上锁,甚至连窗户也锁上了,再看见床上的婴儿,瞧着似乎也有几个月大了,这肯定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不好!这女人真的疯了! 她虽然练了踏雪无痕,但是根本没有增长力量,用脚踹门打开几乎不可能,那县令又如同缩头乌龟一般龟缩在书房不出。 有谁能打开这扇被锁的门? 一名全身黝黑的壮小伙浮现在脑海之中。 姜东! 事不宜迟,虽然脑海中想了许多,但其实也只是转念之间, 陈月几个跳跃,来到了姜西的屋顶,用脚轻轻的踩在瓦片上,发出了声响。 “谁!” 隔壁房姜东冲出房间,就瞧见那站在屋顶上的黑衣人,顿时大喝一声。 陈月伸手将屋顶瓦片扔向姜东,瞥见那屋内的姜西出来,便立即朝着那县长夫人的屋子跑去,地上的姜东立即追上。 为了让姜东不至于追丢,陈月刻意将速度压制,和成年男性的速度差不多,有几个瞬间,甚至差一点就被那姜东给追上。 一个拐角,陈月终于来到了那县令所在的院子中,跳下了院内,将那门上的门栓给打开。 此时,屋内传来了那清脆的鞭打声,姜东紧随着跟到了院外,有些踌躇的站在院子前,也听见了那清晰的鞭打声,紧随其后的姜西面色一紧,连忙上前一把推开了院门,跑进了院中。 那本装聋的县令在此时也装不下去了,院门都被打开了,这么大的动静,哪里还能装作听不见? 只得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出门来对那闯入院内的两名大人拱手道: “大人,更深露重,还请大人回屋歇息去吧。” 姜西不为所动,只看向那方才传来鞭声的房间,“把门打开。” 田县令吞了口唾沫,看着那冷着一张脸的姜西,又重复道: “那是下官的卧房,大人你们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弟弟撞门。” 趴在屋顶的陈月一个没忍住,朝着那田县令方向扔去一块瓦片,随即纵身跃下房顶,快步消失在了县衙外的小巷之中。 扔垃圾一向扔不到垃圾桶的陈月,这一次出乎意料的命中了田县令,一块厚重的瓦片,从屋顶使全力扔下,当场让田县令的后脑勺出血。 姜西在瞧见那片瓦片飞来时,就默默的上前去看弟弟暴力开门, 姜东果然没有辜负了他那一身的腱子肉,拿着门栓,七八下,就将那卧房门给直接撞开了来。 一身血痕的田瑶背靠着茶几的桌腿,几乎费劲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抬头看向那开门进来的姜西。 眼皮子缓缓闭上,随即倒在了春夜里冰冷的地砖上。 姜西怒极反笑,看向那面色发狠实则没有半分癫狂的女子, “私自行刑,该当三十大板。” 紧跟着两位大人赶来的田县令瞧见那晕倒在地的大女儿,眼神中有丝心疼,在听见姜西的话后,连忙上前试图晃醒那浑身血痕的女儿, “哎呀,都是家事,家事!” 姜西一脚踹在田县令的肩膀处,让其跌落在地。 “该死。” 回到家中的陈月还挂念着那挂着个小酒窝却老绷着脸的小孩。 只恨自己没有本事第一次遇见她,就将她带走, 又想到那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姜西, “这次,她总不会见死不救,如果这次她还不带走田瑶,我” 我便杀了那疯女人。 春夜, 更深露重, 小巷中只剩下那打更人幽幽的敲了三下一慢两快,“咚!——咚,咚!” 第四十八章 姜西离开 次日, 山河县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那田县令据说被夫人打破了头,上衙门都包着纱布,看上去就像是脑子后面鼓了个包,原本办完案子,连着卸任了好些人姜西也没走, 这让山河县内的官僚们总觉得睡不踏实,担心今晚是最后一晚睡在自家床上。 又过了几日, 大家开始猜测姜西姜东是否在暗中调查什么时,来时骑着两匹马的两人,清晨骑着那两匹马出了县城城门。 姜西的身前靠坐着一名小女孩,小女孩露在外的手背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女孩不停的向身后城门处张望着,似乎在找着什么,直到胯下马匹越走越远,远到看不见那在女孩看来已经高的不得了的城门时,女孩紧抿着嘴唇微动,用那几乎轻得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道: “再见,姐姐。” 早饭时间,轩辕浩依旧准时到陈家饭桌报道,顺便分享了一下他刚得到的消息, “听说那从珵都来的两位大人,已经在一大早骑马出城了,那名姜西大人,还把县令的大女儿给带走了,不过,” 说到这里,轩辕浩微微皱眉, “听我娘说,那县令女儿的手背,脸颊上,都是伤痕,且都是新添的疤痕,实在可怜,好在姜西大人将她带走了,哎,这应该算是开年到现在的第二件好事吧?” 正在吃着肉包的陈月,动作微微停顿,随后又继续将那剩下的半口给吃下, 面上没有露出半分异样。 饭后,陈月躺在院中的竹椅上,树荫遮盖在她的脸庞上,遮住了春日有些明艳的阳光, “一路顺风。” —— 县衙。 县令夫人一早就得到消息,躲在门后,亲眼瞧见那两位大理寺官员带走了那个贱人。 为了防止他们中途返回,县令夫人卢药强忍着脾气坐在卧房中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太阳落山,黑夜再次笼罩山河县的上空,才起身坐到铜镜前,瞧着铜镜中因为月子中暴怒惊恐而让本就只算清秀的脸庞变得更加丑陋后,一手抓起梳妆桌上的收纳盒砸向镜中的自己。 田县令听见卧房中传来的打砸声音,想到那大理寺的娘们临走前看向自己那讥讽的眼神,顿时一股无名火冒上心头。 起身猛地推开书房门,走入卧房之中,站在夫人身后,抓住了卢药一大缕青丝,往地面上一扯,任由她跌落在地,手掌啪的一声,打在了卢药的脸颊上,很快,脸蛋就肿了起来。 “你打我?”卢药坐在地上,眼神阴狠得仿佛淬了毒药一般,看着田县令。 本就窝火的田县令被这一质问,再看见那卢药眼中的恨意,只觉得这个女人留不得了,可若是前脚那大理寺带着浑身伤痕的田瑶走了,后脚这女人就死了,那岳父恐怕饶不了他,看来,只得先稳住她,再想法子徐徐图之。 当下,连忙蹲下身来,强行将卢药给拥入怀中,口中连声道歉,诸多许诺,甚至还称,将来就守着她和女儿过日子,绝不纳妾。 听到这话,卢药眼中的恨意渐渐淡去,只剩下了迷茫。 再大的恨意,此时也不知该向谁发去。 春意渐浓, 那些没上榜的学子们有的回乡了,有的则坚持在县城附近住下,以期明年再战。 考上的学子们,则是春风得意, 趁着最近天气不似之前那般炙热,相约去县城外的河堤旁踏青,河堤旁也不乏来此游玩的待字闺中的姑娘们。 其中打算,也只有各自心中才明了了。 而陈月一席人也坐着轩辕浩提供的马车,渐渐驶出城外,来到那离河堤处微微有些距离的一处草地,这里穿着重金买来的裙子偶遇的小娘子,要少得多。 轩辕浩一路上都有些兴奋,据他所说,这是他第一次在院试后还有心情踏青,虽然,他这次依旧没有考上,但那是因为他放弃了。 既然考上考不上都是一样的,那就这么混着吧,顶着个痴儿的名头,倒是能够阻挡一二那想要联姻的家族们的打算。 陈月坐在草地上,瞧着那远处河堤旁嬉闹的小姑娘们,不禁想到上辈子上学春游的场景,只低声道: “两岸垂杨低蘸水,梦魂时到故溪边” 董瑞听见这句话,悄悄记入心中,只想什么时候私下问问先生,这是何意。 这一片草地,除了他们一行人外,倒是还有好几家,但无一例外都是山河县有头有脸的人家,瞧见那轩辕大胆带着几名平民旁若无人的在这处草地布置,只 觉得原本清新的空气都浑浊了起来,有那性子清高的,径直起身要打道回府。 只是,他们刚刚站起了身子,远远瞧见一辆不算繁华的马车驶来,当即低头拍拍自己身侧,仿佛起身是为了拍拍身上的灰尘罢了。 马车缓缓驶入草地旁,从上面走下一名陈月印象深刻的女人。 正是那手拿鞭子打人的卢药, 此时的她,穿着一身素色长裙,裙边滚了一圈金线,在阳光下,微微一走动,便会反射出淡淡的光芒,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怀中抱着襁褓中的婴孩,此时正闭着眼睛睡的正香。 田县令走在身侧,伸出手来遮挡在她的脸旁,“夫人,小心这日头晒人。” 精心化了淡妆将那红印遮盖下的卢药挂着温和的笑容,微微点头。 一旁有那踏青的公子哥与同伴悄声说道: “那续弦长相如此平庸,田县令还能这般上心,倒是她的福分。” 周围人点头赞同。 卢药听在耳中,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 看向那不远处的轩辕浩,一身暗纹刺绣长袍,看上去没有任何金银之物,但随着走动,暗纹就像是流动的云一般,一看便知,不是县城里的绣娘能够做得出来的手艺,再看向那此次出门的目标。 陈月今日难得穿上了红鸢之前送她的长裙,毕竟是红鸢出手,面料做工,几乎可以说是山河县的一流行列了,倒是与卢药打听到全家人租房开食肆不太吻合。 不过,卢药瞧了瞧那正在和陈月说话的轩辕浩, 年纪轻轻,就勾得到山河县一流商户之子,不过是几条裙子,想来轩辕浩那样的傻子,再等两年,说不得会求得家中娶了那陈月也说不定。 看来那日救下家中那骚蹄子的也是个骚蹄子,毕竟臭味相投嘛。 卢药看了一眼,将视线转回怀中的婴孩,大概是因为早产生下的,脸蛋到现在都有些皱巴巴的,不像她嫡姐的儿子那般白胖,不过,看在她长得有些像表哥的份上,也就不去计较了。 想到这里,卢药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坐在草地上的白嫩少女, 若不是你那日救下了那小骚蹄子,怎会害得后来我早产,甚至是难产? 大夫说自己将来已经断绝了生育的可能,如今怀中的孩儿长大后,身边这泥腿子难保不会怀疑血缘,本打算生下表哥的孩儿后,再弥补这人一个,如今显然行不通了。 陈月几乎不用董瑞提醒,就能够感觉那道阴鸷的目光,如影随形,让人不禁后背发寒。 轩辕浩坐在陈月对面,看着远处河堤道:“别回头,那县令夫人正看着你,我娘说她已经疯了,你千万不要招惹她。” 想到那还没有走上仕途之路的小弟,爱护偏心自己的爹娘,憨厚忠诚的大哥,慈善济人的师父,这都是陈月如今最重要的人,想到这里,陈月咬了咬嘴唇,强行放松自己的身体,看向那远处的河堤,只是,脑海中早已没有了方才吟诗时的心情。 就在陈月觉得时间难熬,脑中回忆师父做的‘史记’时,却看见轩辕浩看向她身后的神色有些怪异起来。 “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踏春,不如到姐姐这来,我们女孩之间,总比那男人堆里有聊头。” 抱着襁褓中孩子的卢药缓缓走到了陈月的身后意味深长地笑道, 陈月当下心中明白了, 人家这可不是什么偶遇,估计纯粹就是冲着她来的,深呼吸几下,扭过头抬头看向她道: “夫人是在与我说话吗?本今日是要和娘亲一同来的,只是有事耽搁了,就带着弟弟和表弟来踏青了,实在感谢夫人错爱。” 说完,白嫩的脸蛋上挤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脸。 没办法,谁能够对着一双恨不得挖下自己身上肉的眼睛笑得出来? 如果有,那是她陈某甘拜下风了。 卢药听后,只是看着陈月微笑不言语,本就暗中观察着县令夫人的公子小姐们,此时更是屏气凝神,想要听清楚那两人在说什么。 一时之间,草坪上竟然只剩下那远处传来的河堤旁踏青的嬉笑声。 陈月站起转身,看向那比她高不到一个头的女人。 “夫人既然如此热情,小月也不好推辞,只是,小月斗胆,请问夫人是想邀请我去哪里?”这女人不会疯到当着众人的面,对她下狠手吧? 瞧见陈月最终还是起身的举动,卢药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就算是你勾搭上了轩辕浩又怎么样?一日没有嫁入轩辕家,你就一日得跪在我的脚下。 “随我来便是,小姑娘,可真爱问问题呢。”卢药话说完,便施施然的向着他们所在的草地走去。 董瑞冷冷的看着那所谓的县令夫人走过来,又走开,只觉得胸口一股闷气,县令,不过是县令夫人,就 能够这样为难阿月,他实在太弱小。 陈书也是担心的看向那越走越远的阿姐,小手不知不觉间紧握,他方才想要起身和阿姐一同过去,却被阿姐一个眼神阻止,只能瞧着阿姐跟着那明显不怀好意的所谓县令夫人离开。 轩辕浩则是紧紧盯着那女人,一旦她敢发疯,他也只能不管不顾冲上去救人了。 陈月落座在县令的对角,她对这对夫妻,实在是没有好感c 只是,大概是眼睛落在县令夫人身上的时间太久,触发了查漏补缺技能。 随即,陈月看着系统面板的信息,惊呆了! 第四十九章 纳妾 姓名:暂无 性别:女 技能:无 备注:近亲后代,请勿效仿 陈月:!! 为了不让自己脸上的表情暴露了心中的震惊,陈月不得不连忙低下头来。 什么鬼? 近亲产物?是她想的那种吗?要知道,田瑶小姑娘可是说了,她爹是发达后娶得这位新夫人,如此一来,这女儿肯定是母亲亲生的,这,也就是说,父亲是假的? 卢药看陈月坐下,就一直低头,不免有些得意的勾了勾嘴角,怎么,瞧见了我这样的大家闺秀出身的官太太,自惭形秽了。 想到这里,卢药也抱着孩子坐下在了陈月的身旁, 看向那对面一脸纳闷的田某人,温婉一笑道: “妾身这几日,真真感受到夫君的体贴关爱,可夫君越是如此,妾身就越难以自容,大夫说了,妾身的身子,往后是断了生育的可能了,如今夫君膝下便只剩小宝这一女,妾身心疼啊!” 陈月越听越觉得奇怪,在这个时代,刚才话中的消息可基本等同于自曝家丑了,除非,她接下来的话题与自己有关! 想到这里,陈月连忙抬头看着那县令夫人道: “夫人,你的孩子真可爱,长得秀气的很,很有几分书生味道呢!” 简单的一句恭维话,打断了那夫人接下来想说的话,县令夫人脸上的笑容顿了顿,有些警惕的看了陈月一眼。 而此时,趁着机会,陈月也对县令夫人发动了查漏补缺。 姓名:卢药 性别:女 技能:床技一级,栽赃嫁祸一级,出轨一级 备注:近亲后代,请勿效仿 看着这最前面三个技能,陈月不由得看呆了。 这就算是放在上辈子,那也是很了不得的技能了,而在这有些封建的王朝,她是怎样做到的? 倒是那县令听见了小女娃的恭维,还算是受用,慈祥的笑着点点头道: “对,你这女娃倒是实诚得很,我这女儿可不是长得随我,一脸书生气,哈哈。” 陈月看了一眼那身高一六零,体重一六零,脸上堆满了肥肉,将一双眼睛挤得来只剩下一条缝的田县令,只觉得,就算没用查漏补缺,她也觉得他的人物技能上应该有一条是,厚脸皮一级。 “既然夫君觉得这妹妹讨人喜爱,不如就纳入房中如何?” 此话一出, 离得最近的一跟着家族姐妹来踏春的小姐,听见这话时,正在品茶,被这话给惊得,一口茶水呛到了鼻腔,连连咳嗽不止,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不过,周围的那些小家族的公子小姐们,则是丝毫没有取笑她的意思,只恨不得与这咳嗽的小姐换个位置,好凑近了听那县令夫人还有什么惊人之语。 倒是有些年龄大一些的小姐,听见这话,看向那陈月的眼神中倒是有几分艳羡,要知道,那田县令虽然已经三十好几了,但是对那面貌平平的夫人都能如此贴心,那白胖喜人的小姑娘进了后院,争宠岂不是轻而易举? 至于那些公子哥,则是下意识的打量起了那坐在地上低垂着头的小姑娘,脸庞看不见,但是单纯以身形来看,似乎还是个没怎么发育的小姑娘,这样的姑娘,当真纳回家,倒是没什么滋味,这县令夫人也是,既然要强撑大度,何不直接给县令找位丰腴娘子,那销魂滋味,才叫人有几分艳羡。 在场的公子哥和小姐们似乎已经认定了,那坐着低垂着头的小姑娘肯定会答应一般。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完全打破了他们的想象。 陈月蹭的站起身来对那已经疯了的卢药怒吼道:“你疯了!” 陈书连忙跑向了阿姐所在的地方坚决说:“我不同意!” 董瑞握紧了双拳,恶狠狠地看着那县令夫人说:“不可以!” 轩辕浩也皱紧了眉头快步走上前去,将陈月给护在了自己身后。 卢药瞧见轩辕浩的动作后,眼神微动,莞尔一笑道: “轩辕公子,你这是做什么?莫非,我家老爷的小妾之位还不够?既然如此,我可保证,只要她生下男孩,就将她抬为侧夫人,怎样?” 陈月皱眉看着那一脸你占大便宜的表情的卢药,只觉得,同为女人,她实在是令人作呕,嫁给田县令之前,她难道不知道他是三十好几的中年男子? 就当她是庶女,没有选择夫君的自由,但嫁人后,她先是将那田瑶的读书先生给辞退,后又让她学那女红,她 难道当真不知道,读书明智对于女人的重要? 她知道,所以她才这么做,她难道不知道清白对于一名还不到十岁小女孩意味着什么?她也知道,但她也做了。 后来抓住田瑶鞭打,何尝不是起了将她的面容毁去的心思? 她事事不顺心,都只敢在比她弱小的田瑶身上找补,真是又毒又蠢。 思及至此,陈月更是坚定反驳,坚决不能给这个疯女人有机可趁,当下只朗声说道: “田夫人,我陈月虽不是大门大户的女儿,却也是清白人家,不求将来夫君大富大贵,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像田夫人你这样大度,若是你执意想要为县令大人纳妾,我想,县里多得是比我更适合的,也更愿意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此话一出,边上年轻些的女子们眼神中透露出一些向往,年长些的女子则是不当回事,一双人?世上有哪个男子不偷腥?就算是那算得上下嫁的姑娘,最后不还是给那靠着她嫁妆过日子的夫君纳了好几房美妾? 这些话,也就是骗骗像她那般大的小女孩,估计又是哪个没什么钱财的穷酸书生说来笼骗的吧! 倒是那站在陈月面前的卢药听见这话微微愣神,想到了那曾经说过一模一样话的表哥,再低头看见表哥和自己的女儿,当下更是铁了心要纳这陈月为妾, 毕竟,按照她如今的投毒量,只再过大半年,就够这狼心狗肺的泥腿子毒发身亡,而到时候,她需要一个替死鬼。 让这陈月当小妾,她越是反抗,到时候那泥腿子死了她的嫌疑就越大。 想到这里,卢药脸上的笑容不减反增。 “小月妹妹,这不是,听闻田瑶那孩子上次出事就是你搭救的,本想着报答你一二,只是那孩子非扭着我想要让你给她当娘,我想着,或许是你在那孩子面前说过,田瑶那孩子才这样说,才想着来,纳你进府,岂不是一箭双雕,咱们姐妹一场,也好报答你的恩情。” 现场家族耳目清楚的,听见这番理由,当下表情有些怪异起来。 若是之前说这话,他们可能就真的信了, 但是 但凡消息快的,都知道了那天被骑马的大人带出府的田瑶身上,手背,耳后,脖颈上,都是新鲜结疤的疤痕,而在县衙后院有本事对那县令爱女动手的,不就只剩下了卢药这位相貌平平,却独霸宠爱的新任县令夫人了。 他们不信,陈月,自然更不信,她只是向右侧挪了一步,看着那一直坐着没说话的田县令问道; “县令大人,小女先提前祝贺您,只是,报答什么,倒是多余了,田县令您治理咱们山河县辛苦,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田县令方才一直坐着没有说话,此时笑呵呵道: “本官这夫人,就是喜欢想一出是一出,不过,好在我也习惯了,小姑娘不要担心,本官不是那饥不择食的,再者说,本官也早已承诺夫人,此生不再纳妾,就守着她过余生。” 听到这话,陈月当下才松了口气,只是还未等她彻底放下心来,就看见那卢药抱着孩儿,转身走到那县令的身边,俯身下去,在县令耳边说着什么,声音太小,实在听不见。 只看见那田县令不复方才的笑呵呵面容,反而上下打量起了站在对面的陈月,最终停留在他身侧的轩辕浩身上。 随后开口道: “既然小月姑娘没有入府的打算,本官夫人倒是有一人选颇为适合你,尤其是你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 接着,不等陈月言语,卢药柔柔一笑道: “正是那娘家的庶弟罢了,那孩子,一心都在书本上,也曾言,一辈子只娶一人,倒是与妹妹颇为合拍,可不正凑巧了。” 甚至连那田县令也微微点头道: “那是个好孩子。” 陈月实在是忍无可忍,直言道: “小女暂时未有嫁人的想法,便不劳夫人操心了。” 田县令看着那冥顽不灵的小姑娘,倒也失了几分耐心,只厉声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姑娘不要好高骛远。” 陈月不卑不亢,站在原地,眼神平静: “大人,想来小女的父母也是同意小女的想法,再次谢过大人的好意,只是瞧着天色已暗,待会儿恐怕要下雨,倒是要先行告退了。” 说完这话,陈月后退一步,转身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却看见那卢药缓缓走到她的身后, 只悄声说了一句话, 让陈月停住了脚步。 “这么着急回去干嘛,你爹娘可不在那食肆里呀~” 更多请收藏【bzx s】! 第五十章 将计就计 陈月转身回过头看着那一脸温柔笑意的卢药,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装出来的笑容,真的很丑。” 卢药脸上柔柔笑意一顿,露出了那阴鸷的眼神来。 “看来你是不相信我的话了。” 没有再搭理这疯婆子,陈月向县令告退,当然,走之前也没有忘记悄声道: “田大人若是有空,大可做做那滴血验亲。” 说完,没有再看县令那惊疑的神情,招呼着来时的伙伴们回城。 回去的路上,陈书偷偷看向那紧抿着嘴唇,眉头紧锁的阿姐,方才他站的有些远,没有听见那女人最后一句话说的什么,只看见阿姐表情顿变,随后去那县令面前说了一句话,害得那女人脸上虚假的笑容凝滞,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阿姐。 其中种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 一路上,陈月不是没有察觉到小弟那充满了探究欲的眼神,只是,她此时心中很是烦乱,若是牛芳和陈爹真的因为自己而出事,那她真的会后悔一辈子今日的踏春。 轩辕浩虽然也不清楚小姑娘怎么了,但却还是本能的让马夫赶得快一些,赶车的马夫,正是那平日里跟随在他身侧的仆从,听见这话,只点头应声,随后,马车一路加速,竟比来时快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那陈家食肆。 陈月利落的跳下马车,走到后门处,瞧见那门板紧闭的陈家食肆,心中一紧,直愣愣的站在门前。 倒是陈书,紧随着阿姐下车,瞧见了这紧闭的店门,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惊奇的说道:“哎?娘今日怎么舍得关店了?莫非是城里有什么大热闹看?我去问问先生看。” 说罢,便要朝着一旁不远处的小巷走去,从那巷子可以走到背面的大道上,那里路面宽敞,倒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段,只可惜县令要求,除了那规定的三横三竖商业街,其余宽敞的街道不可做生意,当然了,像是陈家后门这般,门前这条宽不过三米的街道,倒是成了许多租不起那大铺面的商户的首选。 陈月和弟弟快步走入小巷,董瑞和轩辕浩两人则是紧随其后。 马车停留在门前片刻,眼看公子没有返回的心思,也就驾驶着去了酒楼的马厩,让好生照看着。 奔跑到了正门,陈月掏出家中钥匙,好几次也没对上孔,最后还是陈书从一旁接过钥匙,打开了院门。 只看见院内,清风雅静,似乎没有人在。 陈月不信邪的冲向牛芳的卧房,再是她的卧房,小弟的卧房,以及,老师的卧房,通通没有,爹,娘,老师,都不见了。 原本不知发生何事的陈书看见阿姐的举动,只觉得,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想,只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四处奔走的阿姐背影道: “阿姐,爹娘去哪里了?” 听见这话的陈月,停下了匆忙穿梭于各个卧房的脚步,站在了后院那颗已经发出许多嫩叶的树下。 “那女人把爹娘怎么了?!” 陈月回过身来,看着一脸焦急的陈书,只觉喉咙发干,吞了口唾沫,心中想着,实在不行,她就用踏雪无痕翻遍这整座县城,也要将他们找出来! 若是有丝毫损伤,就都在卢药的身上找回来。 一直和轩辕浩站在一起的董瑞走到后院那甘顺的屋门前,探头进去看见那混乱的房间。 “阿月姐,你来看!” 陈月听见这话,连忙跑向敞开的房门口, 里面除了床上衣裳堆叠在一起,再就是书桌上摆放整齐的书籍,看得出来,甘顺先生生活上不大在意细节,不过对待书籍的态度倒是十分宝贝。 “怎么了?” “师父穿了那件最喜爱的深蓝色长袍,每次有好事发生的时候,他就喜欢穿那件衣裳,今早我们出门的时候,师父还是穿的灰色那件。”董瑞解释道。 陈书此时也凑到了门口,瞧见里面的场景,他倒是没有怎么观察先生穿衣的喜好,当下看着那一脸严肃的董瑞,只觉得他真是太帅了! 陈月站在门口,皱眉沉思:“有时间换衣裳,还是换的最喜爱的衣裳,看来师父是听到什么喜事了,这才出门的。 可是爹娘呢?有什么喜事是要爹娘和师父一同去的?” 师父这人,平日里最高兴的事就是他们三名学生能够有所进步,再就是每日吃完那春风楼的菜后,躺在后院树下乘凉,每当这时,拿草帽盖住脸庞的甘顺师父,总是会不经意的勾起嘴角,嘴里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曲。 实在是怎么也想不到,不过,这样的推测,总是比之前 陈月心中所想的,家里人被那卢药给抓走了要好。 当下深深吸上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这才松下一口气,靠在门框上,微微弯腰,双手撑着膝盖苦笑道: “方才那田夫人说,爹娘不在食肆之中,我以为,我以为她对爹娘下手了。” 站在最后面的轩辕浩听到这话,倒是没说什么,说实话,就算是他自己,看见今天那县令夫人,也觉得有些寒颤,虽然一直笑着,但总觉得似乎下一刻就会从背后拿出一把刀来捅死你一样。 这样的女子,那田县令竟然还能够笑着拥入怀中,倒是让轩辕浩有些佩服了。 抹了一把头顶的细密汗珠,陈月这才没好气道:“她骗我这话做什么?只要我按照本来的时间回家,再等上一会儿,不就可以揭穿她的谎言?” 只是,话刚说出口,陈月不由得想到了方才自己的念头。 踏雪无痕! 那卢药竟然是想要用这短短的几句话,勾起她的着急,让她露出破绽,暴露那踏雪无痕的踪迹,她介绍对象,自己可以拒绝,可若是她抓住了把柄,以私闯朝廷命官后院为由,再说丢失了朝廷密件,那她就真的死刑难逃了。 好歹毒的心思。 若不是董瑞平日里对师父观察入微,恐怕此时她已经飞身去查探了。 想到这里,陈月将计就计。 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三人道: “那田瑶当初被她诱哄在深夜出府,只是遇见了一位夜行县衙的游侠,带她出府看见那帮流氓,就给了教训,然后带着她到了附近,丢进了咱们后院中,那县令夫人恐怕是觉得咱们家和那游侠有所关联,想要让我因为惊慌失措去找那游侠吧?” 陈书之前也曾扭着阿姐想要知道那日脸上挂着小酒窝的田瑶到底是家住何方,但阿姐从来没有解释,久而久之,他也以为是那田瑶姑娘不让阿姐告知,如今陡然知道了那日的真相,联想到前几日轩辕大哥说的那县令之女浑身疤痕, 只愤愤不平道:“那县令真是枉为人父!如此行径,竟然还要相伴一生!” 董瑞则是没有那么激动,依旧是那平静的神色,看着陈月,仿佛那身世凄惨的县令之女,也抵不过阿月姐的一句话。 轩辕浩则是瞧了一眼已经不像方才那般失魂落魄的小女孩问道:“小月,要我们做什么吗?” 微微点头,陈月低声道:“我们还是得装作不知,去城外寻找爹娘他们,不过,咱们可以先问问邻居,毕竟咱们娘那大嘴巴,有什么喜事,就是去洗个手的功夫,都是要宣扬一番的。” 于是这一日,城中就瞧见轩辕家的马车从城东到城西,从城西到城北,将不算小的县城给全部走了一遍,直到夜深人静,那驾马车才停在了陈家食肆的门前。 而此时此刻,正在食肆里面洗刷地面的牛芳还在怒骂, “哪个不要脸的把老娘的休假告示给撕了!好你娘的不要脸!生儿子没屁眼!狗杂种!那张告示可是写了整整二十四个字!换做对联,都得卖上几文钱了!” 说完, 又将放在桌上的椅子放了下来, 继续骂道: “耍!耍!耍!踏青而已嘛!我又不是没踏过,耍到都要宵禁时间了还不回来!这些娃娃心真的耍野了!不得行,还是要管,哪有才十岁的娃娃带到两个差不多大娃娃耍到深夜的哦!” 轩辕浩坐在马车内,听见了这番话,不禁面带笑意的看向那一脸傻笑的陈书陈月姐弟两,悄声道: “要不还是我先下车,和牛大姐说说看,她消了火气你们再下来?” 陈书刚刚点头,想要让轩辕大哥顶一波,就听见那食肆里牛芳继续道: “还有那个啥子轩辕浩,啊!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天天跟一群娃娃喊我牛大婶!亏得我还花了大价钱去给他买了茶叶泡!下次看到他,我一定要好好说说这个问题!” 正起身打算下车的轩辕浩,一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吓了一跳,一个力量左右不平衡,竟直接摔出了马车外,好在他反应也算迅速,反身死死抓住了马车门框,才得以稳住身形。 只是这一摔,倒是让正在认真洗地的牛芳惊觉路上有人,转过头来,瞧见竟然是那轩辕浩。 “牛,牛大姐,晚上好。” 牛芳双手握着手中的扫帚,连声道:“晚上好!晚上好!” 轩辕浩身后,陈月和陈书两人都偷笑着下了马车,轩辕浩也满脸笑意的坐着马车回府了,毕竟,马上就要宵禁了。 陈月见轩辕浩走过,连忙走到了牛芳的身后,双手环绕抱住。 “娘,我想你了。” 牛芳脸上那一脸严肃表情终于绷不住了,转过身来,一边摸着女儿柔软的头顶,一边叹息道:“以后别再玩到这么晚回家来了,这世道, 对女子不公平。” 陈书刚动了动嘴唇,就被陈月微微摇头制止了。 事情过去了,今日所做之事,也能够将那游侠嫌疑从身上洗清大半,就不要让家里人跟着担惊受怕了。 如今,他们也正笨拙的学着,为家中撑起一片天,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第五十一章 家书抵万金 进了后院,便瞧见那穿着深蓝色长袍的甘顺正坐在树下乘凉,身旁放着一碗温茶,瞧见他们三人进来,笑着让招呼他们过去。 陈月连忙上前询问。 “师父?今日可是有何喜事?” 甘顺略微诧异的看了一眼陈月,后看到那紧随陈月身后的董瑞,这才无奈笑道: “本来想卖个关子,罢了,既然被看出来了,那就直接说吧,今日那县衙派人来,说这一次,大周所有院试前三甲的试卷,都将交给工部审核,并拿出三名工部名额来给予奖励前三名。” 这可谓是个天大的喜讯,要知道,寻常书生,就算是考过院试,乡试,会试,最后殿试后,若是真是成了那万里挑一的状元或榜眼亦或探花,你是能直接授官,进入翰林院。 若是那排名二等,三等,不会立即授官,而是会优先参加庶吉士选拔,就还是写文章。考上的,就进翰林院,这叫馆选,三年后散馆,根据三年情况进行任用,去向是到翰林院当编修(晚那三位三年当官),到六部去做六品主事,或是去都察院等。 至于那些没进去的,就到吏部候选,因为是进士,所以实授,就是直接去当有实权的一把手,一般是从七品的县令开始,这叫榜下即用。 董瑞那小子就一心想要当上县令,然后用那俸禄银子请他的阿月姐姐吃春风楼。 而陈书最初的目标也是当个偏远县令,那是他所能够够到的最大的实权了,也十分适合他和阿姐进行民生改善和教育。 由此可见,这则消息的确是值得甘顺高兴。 不过陈书倒是没有什么高兴的样子,反而有些担忧道: “师父,听说在国都路上,若是砸下一块招牌,十个里面有五个都是七品以上官员,亦或者是那大官的亲属,咱们还是不要奔着国都去了吧?” 更何况,在国都,做什么事,朝廷都一清二楚,这可怎么实行他和阿姐的宏远计划? 陈月虽然没有瞧见陈书说话的表情,不过倒是能够猜到他的想法。 当下只觉得好笑道: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那可是所有院试三甲的文章,你就这般笃定你能够获得前三?” 陈书脸上这才阴转晴,说出去别人都不信,这世上还真有人不愿在那国都当官,只想着外放,而且越远越好的书生。 甘顺被这两孩子一打击,顿时也没了美滋滋的心情,挥挥手让他们快点睡觉。 —— 几天后。 轩辕浩带来了一则不大不小的好消息。 “那县长夫人卢药,听说上次踏春后回去,就得了风寒,躺床上好些天了,汤药灌了不知道多少,就是不见好,急得田县令头发都白了不少,你们说,是不是恶人自有老天收?” 陈月将手中吃到一半的油条给放下,心中明了,看来那县令回来后,应是做了滴血验亲了,瞧着这架势,那卢药估计是活不了了。 顿时当下有些说不出的情绪,堵在心口,不知道该如何说出。 这或许会成为第一位间接死在她手中的人。 曾经询问过陈书那天发生了什么的甘顺,看见陈月脸上纠结的神色,猜测是否这件事中,独有隐情,当下便问道: “小月,这件事当中,你可知道什么内情?” 被师父点名的陈月,神色复杂的坐在椅子上,抿了抿唇,抬眼瞧见大家好奇的神色,不知该不该说此事,因为,她总觉得,自己似乎闯祸了 “我告诉田县令,让他去做滴血验亲” “哈哈哈!!” “姐!你骂人可真会!” 王百年和轩辕浩先笑了,随后瞧见陈书和陈月,以及甘顺先生不仅没笑,甚至还神情严肃,笑声也渐渐弱了下来。 “小月,你怎会想到和县令说这样的话?那县令夫人红杏出墙时被你撞见了?”甘顺率先猜测。 听了这话后,王百年和轩辕浩两人都惊呆了。 王百年吞了吞口水,有些不敢相信的轻声道: “所以,那什么县令夫人可能根本没有得风寒,而是被县令查到了奸情,想要弄死她?” 轩辕浩则有些疑惑的看向甘顺先生道: “可是先生,我曾听说那县令夫人是县令大人的上司之女,若是女儿就这样得了伤寒而亡,真的不会起疑吗?” 县衙后院, 那躺在床上,面容枯槁的女子,可不就是外界谈论中艳羡的县令夫人卢药。 屋内门窗紧闭,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令人生厌的苦味。 吱哑,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头发白了大半的田县令双手端着一碗黑色汤汁忧心忡忡走了进屋,将碗放在八仙桌上,后又回身将房门关上。 这位外人口中因为担忧夫人而白了半头头发的田县令,面无表情的单手拿过那碗汤汁,一步一步走向那暮气沉沉的床榻。 卢药躺在床上,瞪着双眼看着床顶的福禄双寿雕花,嘴角微微一勾,嘲讽的笑了,干涩的声音道: “田中,我若是死了,我爹也不会放过你。” 坐在床榻边的田中看那躺在床上都这样了,还想着威胁自己的女人,笑了,倒是也不急着将那汤汁倒入卢药的口中,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份未拆开的信封来。 卢药看着田中的举动,眼中划过一丝不解,这个怯懦的男人,之前她将她的女儿打得遍体鳞伤,几近毁容,他甚至都不敢吭一声,甚至还要主动避开,事后就算是发疯给了她一巴掌,在自己强调了父亲后,还不是要跪着来承诺一辈子不纳妾。 如今,听见这话,甚至还笑得出来? 田中将手中的信封,缓缓地撕开。 一边撕,一边像是自言自语道: “你爹不会放过我?你可知,你那娘亲,哦不对,是姨娘,已经因为顶撞正妻,被发卖了出去,我想想,那便宜丈母娘细细算来,也就比我大上五六岁,养的细皮嫩肉的,若是手头银子够,过几日我少不得要将她买回来,尝一尝那与知州大人做连襟兄弟的滋味。” 一直静躺在床上的卢药听后,咬牙切齿,双手使劲了全力,坐起了身子,靠在墙边,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死死地盯住那正撕着信封的田中,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戏谑来证明这话是他用来骗她的。 只可惜,任凭卢药怎么瞧,都没有从那张熟悉的脸上瞧出一丝的心虚来。 “死胖子,你是骗人的吧?我娘可是爹爹心中最爱的女子。”卢药喘着粗气,死死盯住田中嘲讽道。 只可惜,田中压根没有搭理她,只是看着手中的那封信,越看,脸上的笑容越大,到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将手中的信件合拢。 田中自认为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男人,否则也不会杀了那颇有几分姿色的原配夫人,娶了面前这个蠢女人。 他要的东西一向都很简单, 权利,钱 有这两样东西,女人,还会缺吗? 只可惜,许多人不懂得这样浅显的道理啊! 卢药心中有些预感,今天,她或许真的会死在这个她从来不曾瞧得上眼的男人手上。 “毕竟也算夫妻一场,我也不想让你黄泉路上还走得有挂念,你不是识字吗,看看你那好爹写的信吧。” 说完,竟然心情颇好的将那封折好的信件递给了卢药。 浑身无力,头晕眼花的卢药还是伸手一把抓住了那封信,看见上面熟悉的爹爹的笔迹,急切的将它打开。 信上的话,刨开一些无用的寒暄,只透露出几句话。 卢药红杏出墙一事他已知晓,且已派人查出那通奸的男子,是卢药的表哥,如今已被他们暗中乱棍打死,抛尸荒野,至于卢药的姨娘,因管教女儿无方,已经发卖,至于那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的卢药,只交由田中处置,生死不论。 最后,为表遗憾,等卢药死后,他会让家中另外一名庶女前来做续弦,大概是为了平息田中的怒火,甚至还补充道,那庶女可比卢药要多几分姿色。 强撑着心中怒火,悲愤,看完了这封‘家书’ 卢药凄厉嘶吼,双手抓住了那坐在床边的田中的双臂,死命摇晃,双目充红,竟一下子扑到田中身上,张口在那张笑脸上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贱人!” 再也没有了顾忌的田中,一巴掌将本就无力的卢药给扇开,这次的力道可不是上次可比,卢药的嘴角当下吐出一口黑血来。 田中却看也不看,一把抓起卢药的头顶头发,将那碗早已凉透的药汁给灌进了她的口中,随着那药汁灌入,卢药挣脱的动静也渐渐小去,最后,睁大了双眼倒在床上。 “死不瞑目?你也配?” 田中将房间和卢药收拾了一遍,便拿起那盛药的碗,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那精心布置,充满了女子心思的卧房,就这样,陪伴她的女主人,度过了最后一夜有她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