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一章会投胎的命 天启殿建在皇城正中的九重玉阶上,人站在上面就像站在凌云之巅,仿佛抬手就能摘星揽月,既象征着天子威严,也象征着大周的国力数天下第一。 大殿两旁,文武百官站得整整齐齐,正中,一男一女正跪在地上俯首听旨。 宣召,加冕,读册,授玺。 谢云祈就从大周的二皇子一跃成了大周的太子殿下。 华盈寒跪在谢云祈身边,相比谢云祈的高兴,她对今日的殊荣没什么反应,谢过恩,跟着谢云祈离开。 下台阶时,谢云祈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以一道冰冷的目光盯着她,“以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得有分寸。” 华盈寒看着前面,耳边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知道大臣们就在他们身后,她只随口应了一声:“哦。” 他又说:“你若守口如瓶,这一年的事我就不计较,这个太子妃让你当下去也无妨。” 华盈寒抬起眸子,看了谢云祈一眼。 谢云祈还不满十九,风华正茂,一身金缕蟒袍穿在他身上倒也不负矜贵,外加他是帝后嫡子,又有副天赐的好皮囊,如今还当上了太子……似乎把天底下的好事都占尽了,是条会投胎的命。 不等她给句回应,谢云祈已经收回目光,之后又是一瞥,盯的是她的腰,眼中当即添了几分嫌弃,就像进了沙子。 这次谢云祈沉住了气,没再说话。 华盈寒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大周物阜民丰,大周子民安逸日子过惯了,比北祁人和东越人更懂得享乐,男人看女人的眼光也格外挑剔,尤其喜欢女子腰身纤细。 先前更衣的时候,宫女给她束腰也束得紧,紧得华盈寒不舒服,她在路上让侍女帮忙松了松,结果又成了谢云祈看不顺眼的地方。 华盈寒跟着谢云祈回到皇城东边的昭阳宫,这是庆明帝赐给谢云祈的新住处,宽敞大气,配得上他储君的身份。 如今谢云祈贵为太子,吃穿用度比起从前番了倍不说,连伺候的奴仆都多了不少。 华盈寒一眼看过去,发现门前跪迎的奴才里有个惹人注目的身影。 那是个粉衣女子,打扮得要多光鲜有多光鲜,除了衣着和妆容与众不同外,还有一点也不一样……她不是宫里人。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华盈寒还没看上几眼,谢云祈就启唇喊道:“月儿免礼,过来,陪本太子进去。” 郑容月笑意盈盈,温柔地道了声谢,走来轻扶着谢云祈的手臂,与谢云祈并肩进了恢弘的昭阳宫。 在场的宫人有不少是新来的,他们对此大都一头雾水,只有伺候太子已久的老人才清楚的原因。 不管大家知不知道内情,见太子殿下把太子妃娘娘冷落在宫门外,都只能默默叹气,不敢瞎嘀咕。 华盈寒的侍女阿鸢上前,扶着自家主子声抱怨:“娘娘才回来几日,殿下迫不及待地拿她给娘娘找不快,真是!” 华盈寒看着二人的背影,脸上云淡风轻,没说一个字。 谢云祈进大殿前听见宫人在对华盈寒行礼,头也不回地吩咐:“本太子去用膳,有月儿陪着,你且退下,何况你也不用再吃了,有空去瞧瞧九。” 郑容月还搀着谢云祈,回头朝华盈寒嫣然一笑,“那就烦劳太子妃娘娘照顾好妾身与殿下的女儿。” 华盈寒面无表情地听着,身边的阿鸢已经皱了眉头。 阿鸢气归气,可她知道主子不会计较,因为殿下不待见主子,主子也不见得有多在意殿下,他们结为夫妇不过是因为一卷圣旨的束缚罢。 昭阳宫偏殿,郡主的居处。 华盈寒刚到门口,一个人影就朝她扑了过来,抱着她甜甜地唤:“娘亲。” “乖。”华盈寒俯下身,摸了摸九的脸。 这是谢云祈唯一的孩子,得陛下赐名姮纾,生在九月,乳名唤作九,出生三天后就被皇后从宫外带回来交给她抚养,今年已是第三个年头。 “郑氏竟还有脸提郡主是她的女儿,殿下常带她进宫,可她从没来看过郡主,哪有半点当娘的样子。”阿鸢低声忿忿,“倒是娘娘心善,将郡主视如己出,当宝贝一样照顾。” “好了,当着九面不说这些。” 华盈寒抱起九进了偏殿,喂九用膳,哄九午睡,等孩子睡熟,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她想回寝殿换身衣裳,路过大殿旁,听见郑容月在里面说话: “殿下,既然殿下从前不想娶华盈寒,如今也不喜欢她,为何不将她休了呢,留在身边多碍眼。” “父皇赐的婚,本太子能奈她何?” “唉,都怨妾身没有个当大将军的爹,爹也没死在战场上,不能博陛下的同情。”郑容月又是一叹,“还有,妾身这肚子也不争气,当初若能给陛下和皇后娘娘添个皇孙,妾身和殿下也不用这般宫里宫外遥相望……” “提这些做什么,本太子对你不好吗,你竟会羡慕她。” “正因殿下对妾身好,妾身才替殿下难受,从前殿下拿她是没办法,如今不一样了,这次打跑越国人的是皇后娘娘的侄儿、殿下的表兄,陛下现在格外看重娘娘和殿下,殿下何不趁机争取争取,哪怕不能休妻,替妾身讨个侧妃的名分也好。” 谢云祈一言不发地放下手里的筷子,脸已经垮了下去。 “殿下的表兄头次征战就这般骁勇善战,真乃后浪推前浪,相比之下,那华晟将军打了一辈子仗,四年前败在祁国手里不说,还弄丢了性命,简直就是个笑话。”郑容月掩嘴轻笑。 华盈寒耳聪目明,站在没关紧的窗户外,不仅把二人的举止神态看得一清二楚,还将郑氏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里。 奉茶的宫女走到殿门前,见她站在殿外,停下来朝她行礼。 华盈寒往前一步,单手接过宫人手里的茶盘,没打算端稳,刚过手, 茶盘就从她手中滑落,“哐当”一下砸在地上,一碎便是两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二章说个清楚! 郑容月朝门外看了看,唇边的笑容一僵,连带脸色都白了不少。 她追随殿下的时候,华盈寒才刚刚被定为二皇子妃,她和华盈寒打了几年的交道,对这位太子妃娘娘的性子清楚得很,知道殿下最不喜欢的就是华盈寒性子沉闷、不解风情。 三年来,无论殿下怎么冷落华盈寒,华盈寒都没抱怨过半句,当个有名无实的皇子妃当得是怡然自得,可闷葫芦若发起火来,定不好应付,她多少有些心虚。 谢云祈瞥了门外一眼,绷着脸问:“你做什么?” 华盈寒进了大殿,第一眼看的是摆满了山珍海味的长桌,第二眼看的是郑容月,以还算平静的语气问:“你刚才说什么?” 郑容月故作镇定,答:“妾身在服侍殿下用膳,没说什么。” “你说我华家……”华盈寒走近一步,话只提点了半句。 “妾身……妾身是想说娘娘出身显赫,华家乃是簪缨世家,祖辈功勋不计其数,娘娘的父亲护国大将军更是名满天下的一代大将,为大周开疆拓土,立下过不少奇功。”郑容月不安地搓着手绢,垂下眼接着说,“娘娘可是华大将军唯一的女儿,妾身羡慕得很呢。” 华盈寒听完郑容月的话,又看向谢云祈。 郑容月有多虚荣矫情,他会不知道? 她和谢云祈被圣旨绑在一起已经三年,除去去年她不在京中外,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也有两年,他从来不介意郑容月有多口无遮拦,这次也不例外。 她还没说话,谢云祈已经没了耐心,敷衍地说:“月儿已有解释,你可以走了,少在这儿疑神疑鬼!” 华盈寒不为所动,从容吩咐:“出去。” 郑容月知道这道命令是对她下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人要摆太子妃的架子,她也只能识相听命,轻轻一欠,退出大殿。 外面艳阳高照,郑容月走下台阶,自以为逃过一劫,结果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耳边又传来一声: “站住。” 郑容月停下脚步,转过身问:“不知娘娘还有何吩咐?” 华盈寒连看都懒得看郑容月一眼,径直下令:“跪下。” 郑容月愣了愣,回过神就向谢云祈哭诉:“殿下,妾身何错之有……” 谢云祈怒盯着华盈寒,“你凭什么罚本太子的人!” “殿下说我凭什么?” “本太子才是这儿的主子!” “这儿是昭阳宫,太子殿下!”华盈寒的脸色不比谢云祈的好看,语气也格外地冷。 两个主子起了争执,吓得一旁的奴才们把头埋得更低了。他们本以为太子殿下会大发雷霆,谁知殿下忽然就没了声儿。 谢云祈气归气,紧抿的唇没再吐出半个字。 华盈寒的神情反而渐渐平静下来,她瞥了瞥门外,“愣着干什么?” “殿下,日头正毒,妾身身子弱,恐怕经不住……” “杖责三十!” 华盈寒肃然的一句,打断了郑容月的乞求。 “华盈寒你敢!”谢云祈瞪着华盈寒,眼中全是怒火。 华盈寒面不改色地看着他,顺便对周围的奴才道:“还不动手?” 太子妃的命令不如太子殿下的管用,但是殿下盛怒之际竟迟迟没有再阻拦,奴才们不得不领命去办。 “殿下……殿下救救妾身……” 谢云祈听着郑容月的哭喊,垂在身侧的手越攥越紧。 “本太子说了,只要你识趣,这个太子妃你可以当下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华盈寒即道:“殿下护起短来毫无分寸,我应该满意?” 阿鸢敛声屏气地站在一旁,看着二位主子大眼瞪眼,再是着急也不敢插嘴。 她转眼看了看桌上,上面摆满了山珍海味,足足八十八道菜,有的甚至一筷子都没扒拉过,正原封不动地等着撤下。 大周富足,供得起太子殿下和郑氏奢靡享受,但乱世中的太平是将士们用性命换来的,而郑氏身在华家世代守护的大周,吃着边关将士吃不上的珍馐,却将华家、大将军当笑话讲,主子怎能不怒。 还有,大周是刚打了胜仗,夺回了被越国侵占的几座城池,可内情如何,郑氏或许不知晓,太子殿下还能不清楚?殿下竟还由着郑氏胡说八道,她听着都憋了一肚子火,更别说主子。 “你还当本太子是太子,是你们华家的主子吗?”谢云祈目光森冷,问得缓慢且沉重。 华盈寒平静地应道:“有些事你我本该心照不宣,若殿下执意要装糊涂,那我们就说个清楚!” 她话刚说完,谢云祈竟然挪开了眼,似乎在有意躲避她的目光…… 可见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那个被郑容月当笑话讲的华家是她的娘家,护国大将军华晟是她的父亲,如今已受封护国公,只不过,是追封。 她爹阵亡在四年前的祁周之战中,永远埋骨北疆,但华家的忠心没有随着她爹的离去而消逝,纵然华家只剩她一个后人,纵然她已嫁入皇族,在外敌来犯的时候,她还是做不到置身事外。 前年,祁周大战刚结束不久,越国又趁火打劫,连夺大周五座城池。 几个月前大周反败为胜,世人皆知是皇后娘家的公子骁勇善战,赶走了越国人,也知陛下因此龙颜大悦,立了皇后的儿子为太子…… 其实,谢云祈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天赋异禀的表兄,她就是那个以皇后之侄的身份,带兵驱逐了外敌的“少将军”! 当初北疆守军节节败退,她请命出征,帝后虽然恩准,但她已经嫁进皇室,没有再带兵打仗的道理,于是皇后提议让她隐姓埋名,以外戚家的公子的身份,拿着圣旨和兵符独赴北疆领兵。 “为了收复那四座城池,我同东越打了十八场硬仗,没有哪一场仗是我华盈寒单枪匹马上阵,你能当上太子也不是我一个人在出力,而是十万大军在用血肉扶你入主东宫!” 谢云祈看着一旁,面容依然冷峻,对此不言一字。 “我父亲也好,将士们也罢,都不容郑容月乱嚼半个字,还有,殿下由着她在宫里口无遮拦,是嫌太子的头衔太重?”华盈寒神色不减霜意,道,“再重,也不容你和郑容月折腾,今日我看在她是九生母的份上从轻处置,再有下次,我杀了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三章何必认真 华盈寒转眼看向一旁,暂且没搭理谁。 殿中有了短暂的安静。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杖责的声音,还夹杂着几声女子的喊叫。 谢云祈不忍归不忍,要说担心也不怎么担心。 行刑的奴才是听了华盈寒的命令,但这是东宫,他才是主子,而郑氏跟了他多年,甚得他欢心,又是郡主的生母……奴才们不会下什么狠手。 他瞟了瞟华盈寒,看她淡漠的样子是就知她心肠有多硬。 也是,和她曾经挨过的那些比起来,宫里的杖责算得了什么? 谢云祈也记不清是多少年前,他跟着父皇去了趟护国府,那是华家替大周栽培武将的地方。 他以为那儿应该只有男人,谁知被华晟当做武将栽培的人里竟有个姑娘。 那时她只有十来岁,正和她的师兄弟们一起练射箭。 华家教出来人不会差,所有人都无一例外的射中了红心,她也一样,例外的是,只有她挨了罚。 原因竟是她姓华,是华晟唯一的女儿。华晟不仅不把她当掌上明珠怜爱,对她的要求还格外严厉,她射进红圈不算,务必得正中靶心。 就因为一指宽的偏差,她挨了三十军棍。 那可是军棍,打在一个姑娘家身上定是皮开肉绽,岂料她竟连哼都没哼一声,更没有流泪,仅是将下唇咬出了血…… 他是很佩服她,认为她日后能成为不输男子的武将,却从没把她当个会出嫁的女人看待过,毕竟谁愿意娶个英勇的“少将军”为妻? 他的预料不错,后来华盈寒跟着她爹南征北战,立下过不少战功,但他也有失算的地方,譬如……最终是他被逼着娶了这个不宜当妻的人。 看看现在,且不说他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她该以夫为天,就说华家是臣,他是太子,她也应当臣服于他,而不是我行我素,与他唱反调。 “华盈寒,你爹去世四年多,华家又没有男丁,人走茶凉,若不是父皇指婚,让嫁给本太子当正妃,你能保住华家的荣华?”谢云祈冷笑一声,“你说本太子沾了你的光,那你华府上下何尝不是在倚仗本太子?” 华盈寒听了,唇角扬了一下,没说话。 “你我不过相互利用而已,何必认真,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拿姬妾撒气,跟个妒妇有什么区别!” “殿下多虑了,她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华盈寒云淡风轻地道,说完转身离开。 后来的几日,华盈寒没见过谢云祈,她的日子和去北疆前没什么两样,身边只有一个九陪着,九的笑就是她全部的喜乐。 她和谢云祈再见是在十天后,出宫的马车上。 华盈寒素来话少,尤其是和谢云祈待在一起的时候。 她不说,他也只开口提了一句:“今日安王世子生辰,若非母后让我带你同去,本太子断不会让你露面,另外不知端和郡主在不在,若在,你比她年长,不管她说了什么,你能包涵则包涵,别肚鸡肠。” 端和郡主谢云筝,安王世子谢云璘的亲妹妹,和她待人谦和的大哥比起来,这个郡主是既敢说又敢做,尤其是面对她的时候,讲出来的话不比郑容月的好听,毕竟她们两个是闺中密友。 华盈寒没有回应,一言不发地看着马车外。 她很少上街,从前要么守在边关,要么待在护国府,如今住进在宫里,更是难得出来一次。 城里商铺林立,车马如龙。大周是天下霸主,都城函都的一切就是大周乃至全天下都最为繁华的景象,与荒芜的北疆相较,天差地别。 夜幕降下,马车停在市集街口的一栋三层锦楼前。 谢云璘是谢云祈的堂兄,也是谢云祈最好的朋友,今日谢云璘生辰,他没在自家王府设宴,只邀了几个要好的兄弟在坊间聚聚。 春江花月坊——函都城里最大的歌舞坊。 女子进出这等场合不合适,华盈寒应谢云祈的要求换了男装,另外皇族女眷不能轻易抛头露面,她又特地带了面具,走在同样身着常服的谢云祈身边,像个随从。 谢云祈带着华盈寒进了歌舞坊,径直去到三楼雅间。 以往他这几个兄弟见到他都是笑脸相迎,今日偏偏有些例外,门一开,他带着华盈寒进去,刚才还在谈笑的几人瞬间鸦雀无声。 几个皇族世子齐刷刷地看向门口,又不约而同地一愣。 他们都是皇族中人,三天两头进宫赴宴,对于谢云祈身边的人,纵使看不见脸,他们靠猜也猜得出那是……太子妃! 说起太子殿下的正妃华氏,他们实在不知是该褒还是该贬。 虎父无犬女,华氏乃将门千金,是个巾帼英雄,却不是做夫人的料。 他们每次见到太子妃,太子妃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她不苟言笑,更不会赔笑,站如松,行如风,和“温柔贤惠”四字万万沾不上边,若是生了气,只怕连目光都会带杀气。 娶个这样的女子当夫人,还谈什么娶妻娶贤,夫为妻纲…… “兄长怎么把她带来了?” 这是个女子的声音,华盈寒寻声瞧了一眼,发现谢云筝果然在场。 谢云筝也将自己扮成了男子,和谢云璘同坐在右一席,脸色从见到华盈寒起就变得难看起来,看华盈寒也是斜着眼睛在看。 谢云祈一边坐下一边说:“不用管她,你们继续。” “云祈,你带弟妹来这儿不好吧?”谢云璘道。 “男人能来的地方,带她来有什么不好?” 谢云祈只是随口一说,在场的人都听得出他话中有话,接着他们就像被什么哽住了似的,没人再吭声。 谢云璘又对华盈寒赔笑,客气地说:“弟妹你别见怪,我们都是自家兄弟,时常这样聚,从前不见云祈带你来,好奇罢。” 谢云祈道:“你也是,既然带着云筝,选个什么地方不好,偏偏挑了歌舞坊。” “是我让哥哥选的这儿,听闻这儿有位名动天下的琴师,我早想来拜会,平日不方便,只好借今日这个机会。”谢云筝端起桌上的酒杯,笑着敬谢云祈,“兄长身份贵重,因云筝一己私欲就劳兄长出入风月之地,望兄长勿怪。” “无妨,客随主便,我倒也想瞧瞧你说的那个琴师。” “上官姑娘虽然委身在此,但她不是什么风尘女子,不会轻易见人,这次我和哥哥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请得她出面助兴。”谢云筝瞥了瞥华盈寒,唇边含笑,故意提高了嗓音,“相信上官姑娘定不会让兄长失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四章哪儿来的刺客 “父王常说云筝被你们惯坏了,可云筝都懂得女子应当贤淑温良、心胸开阔,有人竟还不懂。”谢云筝话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索性看向华盈寒,直言,“听说嫂嫂前几日杖责了容月,今天不会又打翻醋坛子,在大庭广众下责罚一个民女吧?” 华盈寒坐在谢云祈身边,原本一言不发,听见谢云筝的话才抬眸。 谢云筝在笑,她就客气地应了句:“郡主多虑了。” “嫂嫂别怪容月多嘴,她和我情同姐妹,受了委屈自然会向我诉苦,可我也只能安慰安慰她,不能拿嫂嫂你怎样。”谢云筝又笑了笑,叹道,“不过打狗还得看主人,容月是兄长的人,嫂嫂还这般不留情面,兄长没怪罪你,就是对你的包容,还望嫂嫂今后能有个当正妻的样子,别对不起兄长的宽宥。” “云筝,不得放肆!”谢云璘声呵斥。 “云筝得没错,放肆的不是她。”谢云祈淡淡道。 华盈寒沉下眼给自己倒了杯茶,送到唇边浅抿。 有世子为了缓和气氛,另讲道:“还是咱们大周好,天黑了也能出来喝喝酒,听说越国和北祁都有宵禁,尤其是北祁,律法严,宵禁也最是严,谁若犯了,被抓到了可是要杀头的!”他边说边将手比作刀,在脖子上抹了抹。 有人附和:“咱们大周什么都不缺,讲的是及时行乐,怎会用宵禁这种东西来给自己添麻烦。” 他们喝得正开心的时候,厮又带了几个舞姬进来。 舞姬们个个面容交好,身姿曼妙,跟着乐声起舞,引得几个公子哥带笑相看。 谢云筝指着舞姬道:“哥哥你瞧,这儿的舞姬可比咱们王府中那些要窈窕多姿。” 谢云祈闻言,有意无意地瞥了瞥身边的人,尤其往下看了看,发现她坐得再是端正,也掩饰不了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冷着脸吩咐:“出去等。” 华盈寒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出了门去。 同样是女子,在座的都不禁将她们做了做比较。 有人笑,有人安慰似的举杯敬谢云祈,说的却是:“算了,都三年的夫妻了,兄长认了吧。” 谢云筝打趣:“人家是将门千金,不练得膀大腰圆的,怎么打得过敌人。” 他们是一同长大的兄弟姊妹,私下聚从不分尊卑,说话也没什么禁忌,谢云祈听了不生气,何况华盈寒征战归来腰身丰满了不少是事实。 华盈寒从屋子里出来,站在栏杆边上看着楼下,见楼中的客人都齐刷刷地盯着一个地方,有的还推推搡搡地朝那里挤,不知在凑什么热闹。 她偏头看了看,发现让他们趋之若鹜的是个女子。 女子蒙着面纱,将下半张脸遮挡得严实,不过从女子走路的姿态和气质看得出,她定是个不俗的美人。 厮驱散围观的客人,引着美人上楼。 美人也对客人们的热情视若无睹,径直朝华盈寒站的地方走来,路过她身边,略瞧了她一眼,美目盈盈,如一翦秋水,姿态清丽脱俗,与郑容月那等媚俗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 如果说郑容月是美人,那这个就得是个天人。 美人到了屋子外,厮敲门禀道:“客官,上官姑娘到了。” 华盈寒这才明白,原来她就是谢云筝提到的上官姑娘,本名叫上官婧。 华盈寒对上官婧也早有耳闻,从前就听说函都城里有个不卖身也不卖艺的雅妓,说她待在这儿是来交朋友的,只想结交大周名士,重见识不重钱财,恩客若胸无点墨,掏再多的银子都很难见她一面。 若论见识,谢云璘是皇族子弟中最有能耐的一个,这次应该是他引得了上官婧露面。 门开了又合上,上官婧已被请进屋里。 华盈寒还待在外面,时不时看看窗外的孤月,时不时看看楼里,目光忽然捕到一抹特别的身影。 那是个男子,身形修立,之所以醒目,是因为他同她一样带着面具。 他进了对面的一间屋子,留下两个随从把守在门外。 华盈寒在门外站了不久,谢云祈又让厮叫她进去。 她进门后看见的是上官婧抚琴的一幕,刚坐下又听谢云筝在说:“难得遇上上官姑娘这等灵秀的女子,我忍不住想代她向兄长讨赏。” 谢云祈饮了酒,应得爽快:“赏!” 华盈寒对屋里的人和事依旧漠不在意,直到一道目光落在她脸上,她才晓得那个“赏”字是说给她听的。 包括谢云璘在内几个世子再次鸦雀无声…… 当着出身将门的夫人的面取悦另一个女子,这不是把火丢进火药堆是什么? 谁知华盈寒连半点火气都没有,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华盈寒偏头与谢云祈说了句话,起身走到上官婧面前,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她,“这是公子赏的,请姑娘收下。” 上官婧轻摇了摇头,“我不取钱财。”她的语气温柔,又带着些拒人的冷漠。 谢云筝笑说:“那不知上官姑娘想要什么,我兄长定能满足姑娘。” 谢云祈接话:“上官姑娘但说无妨。” 一个厮端了酒进来,给谢云祈斟酒。 “我有一难题想向诸位公子请教……” 华盈寒没留意上官婧在说什么,她的余光瞥见了一抹锃亮,反手就将手中的银子掷了出去。 银子直直地打在斟酒厮的手腕上,“哐”的一声,其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 谢云祈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那厮眼中已满是凶光,飞快地拾起匕首刺向他。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有刺客!” 舞姬们惊慌失措,四处乱窜,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华盈寒解了护腕,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剑,千钧一发之际,她纵身一跃,翻入谢云祈与刺客中间,挥开了那匕首。 她瞥了瞥身后,见谢云祈还愣在那儿,吼道:“还不快走!” 华盈寒的话音刚落,门口又传来“砰”的一声响,两个黑衣人破门而入,拿着匕首,凶神恶煞地盯着她,不,是她身后那个。 谢云筝吓得惊叫,又抖着声音呵斥:“大……大胆,你们可知你们行刺的是谁!” “废话!”华盈寒随口接了一句,执剑扫向前面的刺客,逼得那人连退数步。 刺客要行刺的就是谢云祈这个太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五章不打不相识 他靠近不了谢云祈,只能大喊:“云祈,快走!” 谢云祈是这些刺客眼里“羊”,哪儿能轻易脱得了身。 华盈寒刚把厮打退,另外两个刺客又朝他冲过来,她用脚勾起凳子踢了过去,趁他们格挡之际,折回谢云祈身边,拽住他的胳膊将他往门口一推,“走!” 谢云祈趁乱跑到门口,停下来,回头多看了华盈寒一眼。 他从没关心过华盈寒,唯独现在想叮嘱她心,又碍于放不下面子,最终没说出口,和谢云璘逃离了屋子。 华盈寒的武功对付这几个刺客绰绰有余,只是这场刺杀发生得蹊跷,事后要查真相就得留活口,她不能下杀手,而他们的目标不是她,她没有三头六臂,想一个人缠住三个刺客才是难。 刺客们之间极为配合,留下一人拖住华盈寒,另外两个迅速脱身,冲出去追赶谢云祈。 华盈寒见状,一个横踢摆脱刺客的纠缠,也跟着追了出去。 楼里乱得一团糟,客人们急着逃走,将楼道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谢云祈和谢云璘兄妹下不了楼,眼看着就要被杀手堵在墙角,三人又急得往另一侧跑。 华盈寒正忙着追刺客,谁知前面屋子的门一开,她迎面撞上一堵坚实,不是墙,是人。 “大胆!” 华盈寒还没回过神,耳边已有人在呵斥她的莽撞,她抬眼,视线中多了两把剑。 情形紧急,谁还分得清是敌是友,华盈寒要冲破阻碍过去救人,不得不和两个拦路的人动起了手。 这两个人的功夫很好,不过和她比起来还差了些火候,她很快就将两人击倒在地,用可以封喉的剑贴在了一人的脖子上。 他们不是刺客,对她出手是因为她撞到了他们的主子,华盈寒同样没下杀手,正打算收剑,臂忽然被个东西重重一击,力道之重,她被迫折回手。 待东西掉在地上她才看见,那是一枚玉佩。 有人来捡玉佩,她顺势仰身一扫,他不紧不慢地往后退了半步,仅是半步就避开了她凌厉的剑。 他也带着面具,也会武功,只不过她有剑,他没有。 他们在楼道中大打出手,三招之后,华盈寒就清楚自己遇上了对手,他徒手与她较量都能和她打成平手,出招又急又干脆,脾气也不太好,总之不好惹。 “华盈寒!” 华盈寒听见谢云祈的喊声,回头一看,谢云祈他们已被两个刺客逼到墙角。 华盈寒只得由进攻转为防守,伺机脱身,冲过去在刺客准备拿匕首扎谢云祈的时候,一剑刺穿其胸膛。 鲜血渐在谢云祈的衣服上,惊得谢云祈睁大了眼睛。 不止谢云祈惊骇,谢云璘和谢云筝都是没见过厮杀的皇亲贵胄,也被血腥的画面吓得不轻,齐齐愣在了墙角。 华盈寒拔剑刺向另一个刺客,刺客后退躲闪,华盈寒追上去,将其重伤。 听见身后还有动静,华盈寒转过身,见剩下那个刺客正打算从背后偷袭,她刚举起手里的剑,刺客却停下了脚步。 随着“咔咔”一声低响,刺客的脑袋就耷拉了下去。 华盈寒这才留意到,他刚才已被人箍住脖子,一扭……就…… 对方松了手。 刺客倒在地上,已经咽气。 华盈寒收好剑,看向对面仗义出手的人,他正从容地接过随从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 面具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华盈寒就看着他的眼睛,觉得那一双眸子像没有底的深泓,幽暗得让人后背都生了凉意。 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前他们交手的时候,他压根儿就没尽全力,否则…… 华盈寒干咽了咽,略觉脖间不适。 不打不相识,人家到底帮了她个忙,华盈寒拱手,以男子的声音道:“一场误会,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兄台见谅。” 他看了她一眼,目光很淡,将手帕丢给随从,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楼里冲进来众多官差。 一个官员径直找上楼,跪在谢云祈面前,战战兢兢地请罪:“臣参见殿下,见过世子,让殿下和世子受惊,臣罪该万死。” 华盈寒听着他们说话,眼睛仍看着那个背影,目送着他从下楼到走出大门。 此人性急孤傲,架子很高,不是寻常百姓,也非一般大户人家的公子。既然他有些身份来头,会不认识谢云祈和谢云璘? 他刚才没理会她,对谢云祈也视若无睹,看样子不是在装看不见,而是根本不认识…… 所以,他很可能不是周国人。 楼中被官差清得干干净净,华盈寒洗完手回来,正好遇上谢云筝从一间屋子里换了衣裳出来。 华盈寒看了谢云筝一眼,继续走自己的路,身后却传来一句: “别指望我会谢你。” 华盈寒没有理会谁。 “我甚至巴不得他们能杀了你!” 华盈寒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谢云筝。 “当初得知你被选为二皇子妃,我就把郑容月送到了兄长身边,今日让上官婧献艺也一样,为的只是不想让你好过!”谢云筝冷盯着华盈寒,话说得刺耳。 就在华盈寒觉得有些无言以对的时候,谢云筝眼里竟忽然含了泪。 “因为你曾见死不救,曾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谢云筝万分愤恨。 华盈寒娥眉紧蹙,心中一沉。 “我从前很羡慕你,羡慕你和钦哥哥青梅竹马,你刚才用的袖剑就是他送你的吧?他对你那么好,可陛下要遣他回越国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 谢云筝面色如霜,不等她回答,又扬唇冷笑,“是为了让他离得远远的,你才好心安理得地做你的皇子妃吗?” 华盈寒瞥了谢云筝一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怎么,刺痛你了?还是你不相信是你的自私害死了他?”谢云筝往前踱了几步,凭着栏,凝住了眸子,“钦哥哥走了四年,我就派人打听了四年,结果一无所获,你明知越帝恨他,多半会杀了他,竟还能坐视不理,眼睁睁地看着他回越国送死!” “云筝,住口!”谢云璘从旁边的屋子里冲出来斥道,“秦钦本就是越国人,回越国是迟早的事,这等陈年旧事,你怎么还放在心上!” 谢云璘又朝华盈寒拱手:“弟妹,云筝口无遮拦,回去之后我定好生管教,望弟妹恕罪。” 谢云璘为人谦和,是皇族中为数不多的肯待她客气的人,谢云璘的面子她应该给。 华盈寒应了声“无妨”,移步离去,只是步子比起之前慢了不少。 谢云筝又在她身后大喊:“华盈寒,你活该被夫君冷落,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根本不配当大周的太子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六章不介意我厌恶你? 之前他和谢云璘在一个屋子里,谢云璘都听见了的话,他会没听见? 秦钦,这个人他知道,也是华晟栽培出来的将,算得上是华盈寒的师兄,不过他是个越国人,幼时遭越帝逐出越国,流落到大周,被他父皇安置在护国府中习武。 四年前大周战败,华晟战亡,越国递来国书想要召回秦钦,正逢大周元气大伤,他父皇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答应了越国的要求…… 别的他知之甚少。 谢云祈已将自己知道的往事捋了一遍,她竟然还在出神,他从没见过谁能让她这样魂不守舍。 “华盈寒。”谢云祈不耐烦地喊了声。 华盈寒回过神,惑然看着谢云祈。 “本太子要将那个人找出来治罪。” 华盈寒知道谢云祈指的是谁,大周重礼,谢云祈贵为皇子,从养尊处优,过的是人上人的日子,几时被人忽视过? “人家救了你,你这么做合适?” 华盈寒的话音刚落,立马招来一道白眼。 “你还帮他说好话?” 华盈寒不再多说,神色依然凝重。她没将谢云筝发飙的话往心里去,但是那话中的有些事也像雁过留痕似的堆积在她心里,让她难以放下。 譬如他现在到底在哪儿,是生,还是…… 她人在宫里,耳目闭塞,靠自己根本的打听不到越国的消息。 去年她带兵出征,抓到过不少越国俘虏,她挨个讯问,也是一无所获。 他走了四年,就像谢云筝说的那样音信全无…… 华盈寒心里沉沉的,她甚至决定问谢云祈:“殿下参政已有十多天,对越国的事知道多少?” “该知道的都知道,你想打听什么?” 华盈寒看着谢云祈寡淡的眼神,迟迟没再往下说。 她什么时候主动与他说过话?她越是主动,他越是不会讲,问也白问。 谢云祈唇角一扬,反问:“秦钦是么?” “你知道他……” 谢云祈打断她的话,“他死了,早就死了,这次你重创越国也算给你师兄报了仇。”又拍了拍她的肩,轻言,“节哀顺变。” 华盈寒的眼神顿时黯然了不少。 谢云祈见了,眉宇皱得更紧,眼中还生出了怒色。 察觉到肩头有东西,华盈寒转眼看了看,问:“衣袖上为什么有血,受伤了?”她抓过谢云祈的手,想掀起他的衣袖,“我瞧瞧。” “别碰我!”谢云祈微怒,挣脱她的手,且睨了她一眼,“别用你沾了血的手碰本太子!” 华盈寒的手顿在半空,之后她收回手,沉下眼,点头应了声:“好。” “你明知本太子介意你练武出身,却从不知收敛转变,别说大周,加上北祁和东越,放眼天下,试问哪个王妃跟你一样!”谢云祈的脸色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黑,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字地问,“你就一点都不介意我厌恶你?” 华盈寒想也不想地摇了摇头。 “停车!”谢云祈怒道。 马车停下,他一把撩开车帘,下了车。 她一向逆来顺受,不管他怎么冷落她奚落她,她都没有半点反应,他母后说这是因为她脾气好,其实是他没触到她真正看重的东西而已,那郑容月一提她爹,她不就发了火? 她到现在还把自己……不,是只把自己当个应该上阵杀敌的武将,根本不拿自己当皇室女眷,更没将他放在眼里! 华盈寒独自乘马车回到昭阳宫,不见谢云祈人影。他刚才在宫门口下了车,走回来也没这么快。 她回到寝殿,坐在桌旁,解了护腕,捋起衣袖。 烛光照亮了她臂上的一堂淤青。 那个时候,他应该在怕她会杀他的随从,下手极重,要不是她从习武,底子好,受的何止这点儿伤。 华盈寒取来治跌打肿痛的药,轻轻涂抹在淤青上。 她真不明白为什么谢云祈到现在还会因她发火,当初他不满意这桩婚事,婚后要么把她晾在一边,要么想方设法地给她添堵,以报复她来让自己舒心。 每个人都有发泄不满的方式,她也有在逆境中活下去的态度,谢云祈可以选择给她添堵,她就不能选择视若无睹? 他们本可以老死不相往来,她关心谢云祈,是因为陛下和皇后对她一直很照顾,她得懂得回报,另外在谢云祈面前,她是臣,保护太子是臣子的义务,就像他们华家要守护大周一样。 华盈寒唤来宫女为她备水沐浴,顺口问了句:“殿下回来了吗?” “回娘娘,殿下刚回来,去了郑姑娘房里,听说郑姑娘上次挨了罚,至今还喊着疼呢,殿下心软,就留她在宫里住到现在。” “知道了。” 华盈寒喜欢安静,喜欢独处,沐浴从不让奴仆服侍。 氤氲香气里,她拿起放在池边的袖剑看了看。这是秦钦用战功换来的奖赏,而锋利,他曾经视若珍宝,却回越国前送给了她。 午夜,华盈寒做了个梦,梦见了她十五岁那年。 她穿着一身素白孝衣,送他到函都城外的碧波亭,那时越国派来接他的人就等在碧波亭以东五里的地方。 “寒儿,龙潭也好,虎穴也罢,我必须得回去。” 他把袖剑交到她手里,万分认真地叮嘱,“将军已故,朝中局势复杂,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越国的国书递得太突然,他心意坚决,她留不住,除了保重,说不出来别的话。 他走了,走出几步又停下,回头对她轻言:“等我……” 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梦的尽头,她看见的是殷红一片,什么都没有,只有扑鼻而来的血腥味,似战场那般浓烈。 “秦钦!” 华盈寒从梦中惊醒,心砰砰直跳。 寝殿中留了烛火,她慢慢看清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不是城郊,也不是喋血的越国,而是大周皇宫。她还身在一直被当做储君潜邸的昭阳宫,享受着高床软枕。 她根本不信谢云祈的话,但是心里有一丝恐惧属于那个最坏的结果,才会有这样的梦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七章不痛不痒 华盈寒站在正殿里,眼中带有不少血丝,她自打半夜惊醒后就再没睡着,熬到了天亮。 皇后身着华服坐在主位,开口就训斥:“祈儿,你真是不像话,盈寒才回来多久,不知多陪陪她就罢,竟还将那个女人接进宫来住,赶紧的,把她给本宫撵走!” “月儿是九的生母,儿臣接她进宫来看看九,有何不妥?”谢云祈面色寡淡,应得也随意。 “放肆,说了多少次,九的母亲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正妃!” 谢云祈也没了好脸色,以近乎抱怨的语气道:“母后是来关心儿臣的吗?” “你……”皇后气归气,但她膝下就一个儿子,再生气也舍不得多骂两句,另道,“母后正要问你,你说云璘的生辰宴设在京郊王府别苑,你们又为何跑去了市井?” “儿臣若说实话,母后会准儿臣出宫?” “当然不会!你刚当上太子,眼红你的人比比皆是,都巴不得你出事。”皇后颦眉,“云璘先前来向陛下和本宫请罪,说昨日若不是盈寒身手好,你们两个连带云筝郡主都得吃大亏!” 吃亏只是个委婉的说法,其实是皇后不敢去想那最坏的结果。 谢云祈问:“昨晚擒获的刺客在哪儿?” “在刑部大牢,陛下已命刑部严加审问,定要揪出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主使,还有,宁肯错杀不能放过,歌舞坊的人也都抓起来了。” “那上官婧……” “祈儿!”皇后又来了火气,“你已是大周太子,要知道分寸,以后不许和民间女子有往来,更不许和秦楼楚馆里的莺莺燕燕不清不楚。” “母后,上官姑娘不是青楼女子,她知书达理,琴弹得甚好,待在那儿也不为钱财,儿臣甚至想过接她进宫当琴师……” “放肆!”皇后猛地拍了下案桌,站起来厉声言道,“大周重礼,更重门第,你的正妃出身显赫,侧妃也不能含糊,即便是良娣,都不能是郑容月那等家道中落的女子,遑论乐伶,只要母后还在,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皇后发完这通急火,瞪了谢云祈一眼,怒气冲冲地走了。 华盈寒跟上去送皇后离开。 谢云祈还站在殿里,一脸的无所谓。 他并非没有眼色,故意惹他母后生气,哪壶不开提哪壶针对的不是他母后,而是华盈寒,岂料她已越发不痛不痒…… 华盈寒扶着皇后,送皇后到昭阳门外。 皇后边走边道:“盈寒,本宫待你就像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当初云祈为了抗婚,和那个郑氏搅在一起,本宫说什么都不许他娶那个女人,后来郑氏有了身孕,想讨个侧妃的位子,也是本宫发话撵走了她,因为本宫中意的儿媳只有你一个。” 华盈寒颔首以示明白。 “祈儿的性子本宫清楚,他和那个郑氏不过是逢场作戏,带她进宫也只为气你,你知道的,皇族女眷没有带兵打仗的道理,让你去北疆征战本是迫于无奈,可云祈他好面子,不肯让你去也在情理之中。”皇后轻叹,“你走了一年,他就怄了一年的气,如今你回来了,他还能不变本加厉地冷落你?” “母后放心,盈寒不会计较。” “母后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云祈性子掘,你就服个软,对他体贴些,平日也多打扮打扮,定能抓住夫君的心。”皇后拉过华盈寒的手轻拍了拍,展颜一笑,“你和云祈几时能给本宫添个孙儿,本宫就知足了。” 华盈寒只是出于礼节地笑了笑。 阿鸢跟在主子后面,暗自叹气,叹皇后娘娘这个愿望恐怕不好实现。 三年了,抛开主子赴北疆征战这年不算,主子和殿下至今连同床异梦都算不上,因为他们压根儿就没在一间房里歇过,连新婚那夜都没有…… 皇后登上凤撵,在离开前又交代:“你是云祈的正妻,云祈身边的女人该由你治,那个上官婧就交给你发落。” “是。” 刺客留有活口,没出三天就供出了主谋,朝野震惊,因为要刺杀谢云祈的人竟是大皇子的师傅,也是大皇子的岳父。 大皇子处处都比谢云祈能干,堪称庆明帝的左膀右臂,可是最后当上太子的竟是谢云祈,大皇子妃一家不满也情有可原。 七月初,临近华盈寒父亲的忌日。 庆明帝为表赞华盈寒保护谢云祈的功劳,借着她父亲忌日这个机会,赐了块牌匾给华家,赞许华家的忠义。 一面是大皇子妃母家家破人亡,一面是太子妃母家又添荣光,大周看似风起云涌,其实储君之争已渐渐落幕,或者说谢云祈已经稳坐了太子的宝座。 歌舞坊的人无辜,在主谋到案后都被放出了大牢。 至于上官婧…… 皇后先前发话让华盈寒处置,人就被带进了宫里,关押在大内天牢。 华盈寒和上官婧无冤无仇,她用不着为难上官婧,更没必要扣着人不放,于是在能放人的时候还了上官婧自由。 七月初五,华盈寒离宫回家祭奠亡父,悬挂御赐匾额,正好在宫门口遇上歌舞坊的人来接上官婧。 太子妃的车驾驶离宫门,禁卫军齐齐行大礼相送,上官婧的人也只得速速退后让路。 车帘晃动,时不时露出些缝隙,华盈寒正是从缝隙里看见了上官婧在外面。 上官婧刚从牢里出来,没带面纱。她的五官长得恰到好处,丹凤眼,山眉,再加上轮廓极美的一张脸……果然堪称天人之貌。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车外忽然飘来一句,是上官婧在说话,这儿除了华盈寒的车驾,就只剩上官婧主仆。 可见上官婧在对她说话。 华盈寒平时对很多人和事都漠不关心,唯独这句从上官婧嘴里说出来的话勾起了她的兴趣。 她让车马停下,听上官婧把话说完 “民女见过太子妃娘娘。” 华盈寒坐在车里,没打起帘子,径直问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八章福兮祸之所伏 走在马车旁的阿鸢道:“你这人真不知好歹,皇后娘娘本来已把你交给太子妃娘娘处置,娘娘心善不为难你,你怎还半遮半掩。” “谢过娘娘的好意,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祝太子妃娘娘安好。”上官婧轻轻一欠,“民女告退。” 华盈寒没有强迫上官婧留下,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女子有些神秘,不是揭了面纱就能让人看穿的,就算强留也问不出结果。 车驾停在护国公府外,这儿是华盈寒的娘家。 华家世代为将,享有无上荣光,如今繁华退去,府里已没了主子,只有一帮下人和管家福叔守着富丽堂皇的府邸。 祸福相依的话还在华盈寒耳边盘桓,在她给父亲守完一年孝,被指婚给谢云祈的时候,也有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从没觉得她因父辈的功勋嫁入皇族是福,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福。 她从到大遭遇的好像只有祸…… 华盈寒移步走上台阶,进了护国公府的大门,迎面吹来的风凉得有些沁人。 她是华家捡来的孩子,不是世人所以为的那样,是护国大将军的掌上明珠。别人说她出身显赫,不过是因为华府把此事瞒得天衣无缝。 她的父亲是个铁血军人,无论是对部下还是对她,素来只会命令不会关心。母亲待她视如己出,无奈只陪了她五年就去了,之后她就被她爹送进了护国府,那时她还不满六岁。 知情的奴仆说这是因为她爹不喜欢她,她是她爹在盈州捡的孩子,就是十九年前,她爹带兵攻入祁国,占领了盈州城时候……她可能是个祁国人。 那时她娘膝下无子,执意要收养她,而且对外宣称是亲生,她才在战乱中活了下来。 那是个冬天,盈州城地处北方,天寒地冻的,母亲就给她起了“盈寒”这个名字。 她从不怨她爹待她冰冷苛刻,她该记的只有华家的养育之恩。何况她的一身武功和抵御外敌的本事都来自她爹“冷血无情”的栽培。 华盈寒在回廊里穿行,朝宗祠走去。家丁抬着御赐匾额跟在后面。 宗祠的门开了,阳光照入,照亮了祭坛上的一排排灵位…… 满门忠烈莫过于此。 四周的墙上挂满了匾额,都是大周历代君王所赐,象征着华氏一族功勋显赫。 华盈寒选了一个位置,让家丁把陛下赐的扁挂上,然后遣走随从,关上祠堂的门,独自祭拜列祖列宗。 乱世逐鹿,战火不休,中原经历了无休止的裂变和兼并才成了如今三分的局面。 诸国之间打闹不断,但让大周忘不了的只有两场仗,一是十九年前,她父亲大败祁国,使盈州城归大周所有,大周从此独霸天下;二就是六年前祁国举兵来复仇。 这场仗打了两年,最终大周惨败,她父亲也在盈州战场阵亡,祁周两国从此并立。 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周国大败,祁国也伤了元气,没力气再同死守盈州城的周军死战,大周最终保住了盈州,但是后来越国趁火打劫,夺走了包括盈州在内的五座城池…… 她在她爹的灵前多上了一炷香,跪下磕头,道:“父亲,女儿这次没能一举夺回盈州……” 华盈寒说得声,语气里不只有遗憾,还有恨,于是她自己说出的话也像一把刀,直直地扎进了心里。 她爹说过,大周疆土,一寸都不能让,纵然她当了皇子妃也坐不住了,主动请命出征。 她打了一年,让越国怎么吃的怎么吐出来,后来她带兵攻到盈州城下,城池近在眼前,她却收到了撤军的旨意…… 原因竟是越国怕了,将盈州城拱手送给了祁国,乞求祁国的庇佑。 大周上次同祁国大战输得太惨,陛下已对祁国心生忌惮,不敢再轻易招惹,得知盈州归了祁国,急忙下旨让她撤军。 皇命不可违,她带着满心不甘,回到了函都。 她不甘心,不止是因为盈州被祁国拿了回去,还因为她失去了一次替父抹去耻辱的机会。 每个祖宗的灵位前都奉着一把剑,那是随他们南征北战的佩剑,是他们作为军人的荣耀,唯独她父亲的灵位前什么都没有。 当初将士们找到她爹时,她爹的佩剑和铠甲都已不知所踪。 后来有传言说,她爹的佩剑和盔甲竟然在敌将手里,被敌将当做战果珍藏,这对她们华家而言,简直是天大的耻辱! 她从没忘记过要替她爹找回遗物并出口恶气,无奈的是,这些年她身不由己,只有去年离宿敌最近。 正因为她的愿望不容易达成,才成了她心里的枷锁,把她的心占得很满,让她时时刻刻都无法松懈。 和家仇国恨比起来,谢云祈折腾的那些破事算得了什么?她没那么多闲功夫去介怀。 华盈寒刚上完香,守在门外的管家道:“姐,宫里来人了。” 华盈寒过去开门,抬眼就见庆明帝身边的总管太监王顺正带着人往这儿来。 她不明所以,但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王顺走到华盈寒面前,恭敬地行礼:“奴才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王公公来这儿,是不是父皇有什么交代?” “回娘娘的话,陛下命奴才来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华盈寒不解。 王顺没有回答,只抬头看向了祠堂里面,脸上多了一丝无奈。 华盈寒回过头,顺着王顺看的方向看去,看见的是她刚刚挂上的御赐匾额…… “娘娘,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娘娘多担待。”王顺再次作揖,随后回头吩咐,“速速摘下来,带走。” “是。” 华盈寒心下一怔,皱紧了眉头。 匾额是庆明帝赐的,要摘自然是也庆明帝的意思,但背后原因恐怕不简单。 “敢问公公,这是……?”华盈寒顿住,抬手指了指正在摘匾额的奴才。 王顺只道:“娘娘勿急,陛下还让奴才请娘娘回宫,娘娘去了就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九章始料未及的变故 她从没涉足过朝堂,不认得朝中的大臣,正想向王顺打听,见王顺望着那人的背影叹了口气。 接着她听见庆明帝在唤:“盈寒,你进来。” 华盈寒移步走进大殿,福身行礼:“参见父皇。” 大殿里面还站着两个大臣,这样的场合,她身为太子妃不适合露面,庆明帝让她来,说明这儿有大事发生,而且是关于他们华家的大事,只能由她出面。 “起来说话。” “谢父皇。” 华盈寒听得出庆明帝语气里的沉重,心里更加不安,问:“不知父皇传儿臣前来……” 她刚开口,庆明帝就抬了手,示意旁边的大臣给她看样东西。 大臣会意,将手中的一卷类似诉状的东西呈到华盈寒面前,恭敬地说:“请太子妃娘娘过目。” 华盈寒接过,展开看了看,上面写满了字,工整是工整,就是内容让她渐渐皱紧了眉,指尖的力道也不经意地加重,捏得纸边起了褶皱。 华盈寒看完,顾不上归还诉状就敛裙跪下,急道:“父皇明鉴,儿臣的父亲不可能……” “盈寒,朕知道你不信,但此乃实情,另外朕相信此事与你无关,不会迁怒于你。”庆明帝语气平和,抬手示意她起来。 这是事实? 后来的几天,华盈寒为了打探所谓的“事实”费尽了心思。 有人写了份供词送到庆明帝面前,告她爹曾行贿受贿,以替别人在军营里安排官职来敛财,而且谋得的钱财还不少。 这件事华盈寒在管家福叔那儿得到了证实,她爹竟然真的这样做过,但背后的原因是护国府入不敷出,需要银子撑下去。 纵然事出有因,她爹的做法依旧得不到大周律法的宽恕。 华家祖辈的功勋、她爹的赫赫战功,还有她太子妃的身份都没能让大事化,最终她爹被陛下褫夺谥号,收了护国公的爵位,家里也被查抄得干干净净。 数日之间,华家的荣耀被抹得一点不剩,庆明帝唯一的宽宏就是没有为难她…… 家族倾覆,她一人独善其身,这样的宽宏有什么意思? 昭阳宫偏殿,华盈寒在微微敞开的轩窗前一站就是大半日。 她爹离世已经四年,那个知情的人为什么早不告晚不告,偏偏在四年后茶都凉了才出首? 变故发生得突然,还有一件事她也觉得突兀,就是上官婧那日的话。 那个女子不简单。华盈寒从来不信什么未卜先知的说法,上官婧能断言她会遇上祸事,定是因为上官婧知道些什么。 “娘娘吃些东西吧。”阿鸢站在她身后说道。 华盈寒回过神,没有说话,目光下移,手随目光移动,抚上了放在窗前的剑,她的佩剑。 阿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华家世代忠良、祖祖辈辈都是骁勇善战的大将,说句不好听的,没有华家就没有如今的大周,要不是大将军替大周开疆拓土,大周哪儿有如今的昌盛,现在大将军没了,华家也没有别的后人,太子欺负主子就罢,如今连陛下追究起大将军的过错来也毫不留情…… 主子在宫里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如今娘家倒了,宫里的人多的是见风使舵之辈,主子今后该怎么办? “主子……” 阿鸢在叫她,带着哭腔。 华盈寒侧目轻责:“哭什么。” 阿鸢打就跟着她,但她一直将阿鸢当妹妹看待,没让阿鸢像下人一样卑微,也没让阿鸢陪她习武吃苦,惯得阿鸢性子有些软。 “奴婢替将军不值,更替主子不值,要不是主子,殿下能踩着大皇子当上太子吗?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太子竟连看都没来看姐一眼……” “他来不来无关紧要。” 剑鞘冰凉,华盈寒的掌心也凉了几分。 外面的宫女禀道:“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华盈寒借着一旁的铜镜理了理发髻和衣裳,出了偏殿。 皇后已经走到门外,看见她就长叹一口气,亲自扶起正准备行礼的她,“盈寒,我们进去说话。” 华盈寒颔首,跟着皇后回到寝殿。 殿门一关,刚照进来的几缕阳光又被挡在了外面,寂静的殿里更添幽暗。 皇后好像没心思坐下,走到殿里就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华盈寒,还没说话,又是一叹。 华盈寒沉着眸子,心里明白现在能让皇后唉声叹气的只有她家的变故。 “盈寒,自你嫁给祈儿以来,母后待你如何?” 华盈寒答:“除了双亲,就属父皇和母后待盈寒最好,盈寒感激不尽。” “华家的事,母后听说之后也很痛心,不是怪你父亲做得不对,而是律法乃国之根基,陛下不忍,却不得不给大周百姓一个交代,陛下那道旨意下得着实是难。”皇后满面愁容,劝道,“你千万别怪陛下,陛下虽贵为大周天子,但亦有不得已的时候。” 华盈寒缓缓点了下头。 “这场波澜不仅损及了你们华家,就连祈儿的处境也变得凶险异常,毕竟除了已无法翻身的大皇子外,陛下还有七个儿子,叫本宫如何不担心。” “最近是不是有不少大臣上奏弹劾殿下?”华盈寒问得平静。 “你们夫妻一体,那些眼馋太子之位的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绞尽脑汁,只为借你家族的变故来对付祈儿。”皇后摇头轻叹,“本宫着实担心祈儿的前程,他的太子之位是你浴血奋战给他争来的,万不容有失。” 华盈寒一言不发地听着。 皇后又叹:“母后现在看见贵妃淑妃她们,都只觉她们的笑里藏着刀,让母后毛骨悚然。” 华盈寒抬眼看向皇后,唇边浮出浅笑,“母后位主中宫数十载,何等睿智,盈寒猜,母后心中应该已经有了主意,能让殿下全身而退。” 皇后拉起华盈寒的手,徐徐言道:“盈寒,这场祸事与你无关,本不该让你的日子也发生什么变化,如果云祈不是太子,母后定不会拆散你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十章求之不得的解脱 皇后握紧了华盈寒的手,“祈儿的前程是母后的命,你是祈儿的发妻,定和母后一样盼着祈儿好,盼他能稳坐太子的位子,你也不希望祈儿失去太子之位,连带你和九一同受罪吧?” 华盈寒沉默一阵,道,“儿臣明白母后的意思。”她一如既往地镇定,又徐徐接话,“也知道该怎么做。” 皇后见华盈寒回答得认真,也万分凝重地道:“好孩子,这次是母后和祈儿欠你,等祈儿登上皇位,母后一定让他接你回来,加倍补偿。” 华盈寒只应了声“不用”。 她送皇后离开,在寝殿里坐了一会儿。 皇后的意思是,让她离开谢云祈…… 只要谢云祈和华家撇清了干系,那些想借这场风波弹劾谢云祈的大臣就开不了口了。 另外皇后之所以来找她,是因为这件事只能由她向陛下提,否则谢云祈会沾上抛妻的闲言碎语。 阿鸢端着茶进来,问:“娘娘,皇后娘娘对娘娘说了什么?” “没什么。”华盈寒站起来,另吩咐,“阿鸢,替我更衣,我要去见陛下。” 这件事对她而言不算难,她也不用思考该怎么开口,因为她和谢云祈之间早就有了一样东西。 华盈寒换好衣裳,从墙角的箱子里取出一枚锦盒,打开盒子,拿出了里面的信。 这就是她和谢云祈的约定,他之前主动提出让此事作罢,说只要她不将上面的东西宣扬出去,他就与她冰释前嫌,让她继续做太子妃,毕竟当初她是凯旋而归,这东西若解释不好,庆明帝怪罪下来,他的太子之位就悬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谢云祈若知道大臣们上奏弹劾的事,只怕会迫不及待地把它公之于众。 不用劳烦他跑一趟,她去就是。 庆明帝寝宫。 大殿的门开着,华盈寒沉眼跪在殿中,她呈上的信纸正被庆明帝拿在手里,该说的话她已经向圣上讲明。 庆明帝看着信迟疑了良久,皱着眉问:“盈寒,你可想好了?你们夫妻之间斗气犹如儿戏,这东西朕可以不当真。” “盈寒谢过陛下的好意,盈寒去意已决,望陛下成全。”她跪在地上,说完就磕了个头。 “朕知道了,既然如此,你便去吧,今后多多保重。”庆明帝叹道,拿着信笺,拂了袖。 庆明帝十分偏爱谢云祈这个嫡子,自然清楚什么样的局面更利于谢云祈,他不会怪她放肆,也不会挽留,因为她对谢云祈已经无用了。何况没了她,谢云祈才能摆脱那些不利的言论。 “盈寒告退。” 华盈寒缓缓叩首,起身离去,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一个急匆匆赶来的人。 谢云祈这样火急火燎,多半已经得知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华盈寒停下脚步,看着他说:“殿下不用着急,该说的我已向陛下讲清。” 谢云祈朝大殿内看了一眼,看见他父皇手里拿的东西,眉宇深锁,“你向父皇告我的状?” 华盈寒看着外面的天高云阔,唇角浅扬,“恭喜殿下,苦熬三年,终得解脱。” “解脱?”谢云祈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多问,华盈寒已经走了。 他进了大殿,行完礼就急着解释:“父皇,事情并非华盈寒说的那样,父皇别听她的一面之词,不是儿臣擅自休妻……” “行了!”庆明帝怒然打断谢云祈的话,拿着那页信纸指了指谢云祈,“这个正妃是朕给你选的,朕没看错人,倒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谢云祈云里雾里,但是他父皇在对他发火…… 他擅自休了父皇给他挑的正妃,父皇还能不动怒? 由此可见他的猜测没错,华盈寒果真火上浇油,告了他一状。 谢云祈忽然懂了“解脱”二字何来。 她忍了三年,看样子不想再忍了,拿着他的“把柄”上这儿来告状,既能还她自由,又能狠狠地报复他一次…… 真是聪明! 他来这儿是听说了大臣们上奏弹劾他的事,华晟受贿和华盈寒无关,更不关他的事,凭什么往昭阳宫泼脏水。 他来向他父皇解释,谁知华盈寒也在,而他父皇拿的是他去年给华盈寒的休书,但那是华盈寒自己写的,他只是一时气急落了款而已。 谁知道父皇后来会看在华盈寒立功的份上封他为太子…… 他不是狼心狗肺的人,在华盈寒回来后就主动提议让此事作罢,除了想回报她外,还怕他父皇知道了会怪罪他肆意妄为。 谢云祈暗自冷嘲,没想到,他还没舍弃谁,有人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庆明帝闭上眼沉了口气,随后吩咐王顺:“今日的事不得外传,对外只称太子和太子妃乃是和离。” “奴才遵旨。” 华盈寒回到昭阳宫,脱下华服,卸下金钗玉饰,心里一下子轻了。 阿鸢一边替主子收拾行李,一边含泪问道:“娘娘,怎么会这样,殿下怎么能休娘娘呢!” 华盈寒的脸上云淡风轻,无悲无喜。 现在来分谁对谁错有什么意义,祸福相依,她是失去了太子妃的荣华,但是她得了自由,终于可以去了了那些未了的事,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求之不得的解脱。 “殿下怎么能这么对娘娘呢……” “我已经不是太子妃了,以后别再叫我娘娘。”华盈寒语气平淡,又道,“阿鸢,你也不用跟我出宫,皇后娘娘准许你留下继续照顾九。” 阿鸢听了哭得更加伤心:“奴婢知道这是主子为奴婢求来的,可是奴婢要跟着主子,华府没了,主子刚失去娘家,如今夫家也没了,姐都没去处,奴婢怎能独自留在宫里过安生日子。” “谁说我没去处,天下之大,什么地方不能容身?”华盈寒拿起佩剑,抽出一截来看,银光映亮了她的眼眸,“何况我要去的地方,你去不合适,我一个人来去方便。” “姐要去哪儿?” 华盈寒没答,只道:“今后,替我照顾好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十一章何时有过你? “娘亲……娘亲……” “郡主别追了。” 那个声音一直在华盈寒身后,她没有回头,看上去有些心狠,实则是她怕,怕见九,怕舍不得。 “娘亲不要九了吗?” 稚嫩的声音不绝如缕地传来,华盈寒心里不比针扎好受。 夏日的风吹得急,吹乱了她墨一样的发,发丝覆在脸上,遮住了两行泪痕。 眼泪在华盈寒这儿是最罕见的东西,不是不轻弹,而是没到伤心处。 她曾经是个孤儿,后来得华家收养,有了爹娘,结果母亲走得早……再后来父亲也没了,师兄还被遣返回越国…… 她只身嫁进宫里,举目无亲,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把九抱到她面前,告诉她,这是她的女儿。 粉雕玉琢般的婴孩儿躺在她怀里,不哭也不闹,看见她的时候甚至还笑了。 她又有了亲人,怎么能不爱呢。从此她将九视如己出,一丝不苟地照顾,无关九的亲娘是谁。 华盈寒走到昭阳门处,九也被追来的嬷嬷们拦住,却还在她身后哭喊。 今后她就是一介平民,应该再也没有机会进宫,这个时候不见,这辈子还能再见? 华盈寒犹豫片刻,终于停下脚步,揩去眼泪才转身,面带微笑地朝九伸出手,想再抱抱她。 九朝她扑了过来,早已哭成了泪人:“娘亲别走!” 华盈寒蹲下来,抱住九,笑说:“九今后要听姑姑们的话,长大了要好好孝顺祖父祖母还有你爹,知道吗?” 就事论事,谢云祈针对的一直只有她一个,他对九而言称得上是个好父亲。 “娘亲一定要回来,不管是一年还是几年九都等着娘亲。” 华盈寒强忍着心酸,抚了抚九的脸,“乖,娘走了。” “娘亲……”九哭得声嘶力竭。 华盈寒走出昭阳宫,为防九追出来,宫人关上了宫门。 离开皇宫,走进市集,华盈寒身边还有阿鸢陪着,她答应让阿鸢送她出宫,再陪她多待上一会儿。 华盈寒置身于喧嚣的尘世,命中好像既战火杀伐,也没了富贵荣华和尔虞我诈,可是这样的宁静暂时也不属于她。 华家养了她,她得让她爹瞑目,她爹的遗物绝不能被敌人握在手里! 她回到护国公府,整座宅子先前已被充公,不过她征得了庆明帝的同意,让华家宗祠保持原样。 她要离开函都,应该来向列祖列宗道个别。 偌大的府邸空空荡荡,下人都已经遣散,只剩福叔一个人守着祠堂。 华盈寒让阿鸢在院子里等,独自进去上香。 阿鸢说她走得太干脆有些委屈自己,其实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从前她安于现状是要维系家族的荣光,既然留不住,她为什么不替自己求个解脱去办该办的事? 何况她有求于人就得“识相”,想保住宗祠,就不能让帝后不快。 华盈寒在她爹灵前上香,把今后的打算和去处告诉了她爹,祈求她爹在天之灵保佑她此行顺利。 福叔守在旁边,闻言吓了一跳:“姐打算亲自去寻将军的遗物,那岂不是要去祁国?” 华盈寒将香插进香炉,道:“父亲从前不准我过问军机要事,但我知道他在祁国有眼睛和耳朵,等我到了祁国,可能需要他们相助。” “有有有,有个人倒是可以助姐一臂之力。” 福叔写了一卷字条交给华盈寒,叮嘱:“祁国人最恨大将军,姐定要心,万不能暴露身份,有什么事交给自己人做就是,莫要亲自犯险。” 华盈寒点了点头。 祭拜完祖宗,华盈寒带上包袱,提上剑,带着阿鸢离开华府 她刚走出大门,一辆马车正好停在台阶下。 这儿曾是大将军府,军机要地,方圆数里都没有市集和民居,马车上的人显然是来找她的。 华盈寒在门前停下脚步。 “去哪儿?” 这是谢云祈的声音。 话音散时他才从马车上下来,同行的还有谢云璘和谢云筝,三人都穿着常服。 她和谢家已再无瓜葛,用不着再理会谁。 华盈寒转身想走。 “得知你被赶出了宫,我们特地来送送你,怎么,你倒不高兴了?”谢云筝讥诮完又叹了口气,“唉,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真是报应。” “筝儿!”谢云璘拉了拉谢云筝的衣袖。 谢云筝挥开谢云璘的拉扯,急道:“她现在已经不是兄长的太子妃了,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再说了,她这就是恶有恶报,活该!” 华盈寒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谢云筝。 “你还敢瞪本郡主,没了兄长,你只是只脱了毛的凤凰,贫贱卑微。”谢云筝哼了一声,招手道,“也罢,本郡主不和平民计较,你自己伤心难过去吧。” 华盈寒挪过目光,看向旁边的谢云祈,他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她就当他是来送行的,可他明知她和谢云筝之间有过节,还带着谢云筝来,是连最后一次能给她添堵的机会也不放过? 没有他,她就会伤心难过? ……笑话! “我何时有过你?”华盈寒看着谢云祈,眼神淡如云烟秋水,补话,“我心里何时有过你?” 谢云祈原本只是沉默,听见她的话,皱紧了眉头,脱口便斥道:“华盈寒!” “我对你以礼相待,顺着你,偶尔关心你,那是因为你是太子,我华家是臣。我不介意你的歧视和刁难,也不在乎你和郑容月怎么样,不是我华盈寒喜欢逆来顺受,也不是我眼睛里容得了沙子,而是我把没把你当回事。” 华盈寒的语气越发淡漠,“我没爱过你,更不在乎你,何必要为你心烦,为你难受,更不会荒谬到为你吃醋甚至嫉妒。” 谢云祈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僵硬,他直直地盯着她,垂在身侧的手也随之捏紧 华盈寒的眼力很好,再是细微的举动也能被她轻易捕捉,她看得出谢云祈已被她激怒。 “嫌我的话不中听?”华盈寒微微一笑,“可类似的话仅是三年里的九牛一毛而已。” 华盈寒看了看阿鸢,让阿鸢就送到这儿。 她下了台阶,解开福叔给她备的马,纵身上马,看着谢云祈道:“太子殿下,一别两宽,往后各自珍重。” 说完,她一鞭挥下,不再回头…… 马蹄疾驰,带她远离了函都这个是非之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十二章本太子,稀罕么? “兄长息怒,何必跟一个下堂妇置气。” 阿鸢听着郡主的刻薄话,气不打一处来,“殿下,哪怕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奴婢也想斗胆问一句,殿下到底想要姐怎么做啊……”又言,“殿下被逼着娶了姐,可姐难道就是心甘情愿嫁的吗?” “放肆!”谢云祈冷道。 阿鸢红了眼眶,主子都被逼走了,她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接着说:“殿下对姐不理不睬,还怨姐没有尽到做正妻的本分,对殿下漠不在意,殿下前年打马球摔伤了腿,天一冷膝就疼,姐说银狐的皮毛细腻丰厚,用来保暖最好不过,便冒着风雪在北疆打猎,好不容易猎得一只,立马让人扒了皮做成护膝送回京中,可是殿下呢,回赠给了姐什么?” 谢云祈还皱着眉,但之前紧攥的手已松了不少。 “还有,姐征战时负伤,腰侧挨了一箭,为了不耽误殿下的册封大典,姐带着伤马不停蹄地往回赶,结果加重了伤势,腰间一直裹着厚厚的药布,束不得腰,殿下竟然嫌弃姐,让姐少吃……” “住口!”谢云祈呵斥。 阿鸢毅然跪下:“哪怕殿下要杀阿鸢,阿鸢也认了,但是殿下,你说姐不配为妻,你又何配为夫?!” 一直沉默的谢云璘轻拍了拍谢云祈的肩,在离开前说了句:“云祈,说真的,你好像……好像有点儿对不起人家……” 昭阳宫。 谢云祈寝殿的门紧闭,他带着近侍在殿里一阵好找,终于在个不起眼的架子底下里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因为收捡得不仔细,原本雪白的皮毛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 从前不珍惜,他现在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只是莫名其妙地想看看…… “大热天的,殿下怎么想起这东西来了?”近侍常喜挠了挠头,“殿下若不提,奴才都没想起来,当初殿下还让奴才拿去扔了来着,可奴才放那下面就给忘了,奴才这就拿去丢掉。” 常喜刚伸出手就被主子一巴掌打开。 “滚出去!” “是是是。”常喜麻溜地退出殿外,将寝殿留给主子一个人。 谢云祈用两根手指拈起脏兮兮的护膝,看得出这节皮毛裁自银狐身上最好的部位。 有些话音还在他耳边不停地回荡…… “我没爱过你,更不在乎你,何必要为你心烦,为你难受。” 他的脑子又开始不听使唤地往回转,想起越国来犯时,她请命出征,可她身为皇子妃怎能上战场,再是顶个男子的身份也不稳妥,万一被人识破,他谢云祈定会成为全天下的笑话。 他以休妻来要挟她都无果,她执意要去,执意到替他写了休书。 谢云祈自认自己不是心狠之人,他气归气,却没把休书当真,何况他没亲笔没落款也做不得数。 直到她首战告捷,将这双护膝随捷报一同送回函都,他才真是火冒三丈。 她这算什么?明知他嫌她丢脸,还送北疆的狐狸皮给他,不是在向他示威? 礼尚往来,他便回赠了她一样东西,正是她亲手所写的休书,他已在上面落款加印。 “殿下。”常喜在外面轻敲了敲门。 “何事?” “殿下让奴才打听的事有回信儿了,王公公说娘娘昨日没告殿下的状,不仅没告,娘娘还将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说写休书的事不怪殿下,是她自己荒唐……” 谢云祈听着,手指不自觉地一松,那双护膝掉落在地。 他回过神就笑了,笑自己荒谬,那个女人从前他想甩都甩不掉,如今她走了,他应该高兴,只需高兴,还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做什么! 谢云祈唇角一扬,看着地上的东西自言自语:“没爱过就没爱过,本太子,稀罕么?” 但是他唇角的笑仅保持了一瞬,一瞬之后杳无踪迹…… 他看着窗外的天,在心里反复的告诉自己覆水难收,何况他误会了又怎么样? 就算她没走,他们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夫妻,他怎么会去喜欢一个在战场上长大的女人,怎么可能去喜欢一个只知上阵杀敌的少将军。他的太子妃应该柔嘉恭顺,而非骁勇善战。 谢云祈闭上眼沉静了一阵,朝门外大喊道:“常喜,备酒,本太子高兴,今日要喝个够!” 林间幽静,时不时有风拂过,树木随风晃动,投下斑驳光影。 一匹骏马在林间径上飞驰。 华盈寒从离开函都起就在往北赶路,日行夜休,算上今日,她离盈州还有大约五日的路程。 越靠近北疆的地方越荒凉,人烟稀少,往往相隔数十里才有一个庄子。 忽然,华盈寒勒了缰绳。骏马一声嘶鸣,高高抬起前蹄。 她稳坐在马上,扫视着前面拦路的人。 谁能想到,在这样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竟然还有拦路打劫的匪。 天气还没转凉,他们穿的是粗布短褐,肩上扛着擦得锃亮的大刀,身材不算强壮,却都瞪着眼睛,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华盈寒身下的马不安地踏着碎步,她则泰然自若地挽了挽缰绳,等他们自报家门。 一个悍匪扛着刀上前,轻蔑地看着她,“赶路的,买路财带了吗?” 华盈寒默声摇了摇头。 “那就别怪哥几个不客气,不留钱财就留命!”悍匪举刀一挥,“给我上!” 华盈寒静坐片刻,等他们离她还有约三步的时候,她踩着马纵身一跃,顺势抽出挂在马侧的佩剑,扫向几人。 剑光飒飒,如流星一瞬从几人眼前划过。 四个匪徒散开躲避,又齐齐举刀朝她劈来。 华盈寒的剑细而修长,不如那些明晃晃的大刀骇人,但剑身乃是世间最精良的玄铁所铸,抵挡几把破刀绰绰有余。 她横剑格挡,又霎时挑开,就近刺向一人。那人避之不及,剑尖就像戳进一块豆腐似的,直直没入他的胸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十三章这条路不好走 又是一阵风吹来,摇落了几片树叶,最后一片枯叶无声落地的时候,还站在华盈寒面前的人只剩一个。 她垂下手,血珠顺着剑尖滴落,纵然她不言不语,那劫匪也吓得两条腿直发抖,恨不得溜之大吉。 可惜,他离她太近,近得她抬起手就能把剑放在他脖子旁。 匪徒愣愣地一瞧,看见肩头的衣衫都沾了剑上的血,连连作揖:“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我再也不敢了……” “你们受谁指使?”华盈寒问得淡漠却直接。 匪徒一怔。 华盈寒看得出他不是糊涂,而是吃惊,惊讶于她为什么知道他们真正的动机。 谋财不过是个借口,如果她只遇见过一次,或许会信,但俗话说事不过三,她一路上遇到的匪徒何止三波。 再者,她为了赶路方便,刻意穿的男装,身边只有一匹马、一柄剑和一个包袱,什么贼会没有眼色到来打劫她? 另外,她接二连三地遇上拦路的贼,他们动起手来相当干脆,可是打斗的时候,他们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拿走马侧的包袱,却无人下手。 可见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劫持她,或者取她的命,与钱财无关。 打手们功夫低劣,伤不了她,华盈寒不怕,唯独好奇他们背后的主子是谁,那人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华盈寒把剑贴得更近了些,将匪徒的脖子磨破了皮。 匪徒却不再求饶,忽然他目光一横,人就栽在了地上,一缕血从他的嘴角缓缓流出。 华盈寒蹲下身查看,探清了此人的死因。刺客行刺失败,咬破毒囊自尽的做法并不罕见。 谁干的? 与她结过梁子的人不多,她曾怀疑过是谢云筝所为,但是匪徒自尽这一出反倒洗清了谢云筝的嫌疑。 谢云筝是个直肠子,无论是送郑容月给谢云祈也好,还是讨厌她想杀她也罢,谢云筝都敢当着她的面挑明,不至于连派人来杀她一个平民都要封口。 匪徒死了,华盈寒还是没能从他们身上发现什么线索,天色已晚,她不得不带着疑团上路。 除此之外,上官婧那日的话也是个迷。 她曾在事发后派人去找过上官婧,歌舞坊的人却说上官婧已经离开,至于去了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 数十日的风雨兼程,华盈寒终于到了盈州城外。 大战结束还不到半年,被战火燎过的北疆分外荒凉,守军先前已奉命撤退五十里,如今盈州城连带城外十里地都已归属祁国。 当初陛下让她撤军的时候,华盈寒也曾犹豫过,因为祁国最近几年唯恐天下不乱,到处吞并弱国,恐怕不会见好就收。 直到撤军的前一晚她都没放弃过备战,曾想用奇袭的方式让祁国把盈州吐出来,为此仿制了祁国的通关文书,以便她的人能潜入城内。后来文书没派上用场,现在倒帮了她个大忙。 华盈寒靠着一纸文书,顺利进了盈州城。 十九年前,她爹在这儿捡到了她,至于她的生父生母…… 两国交战,最不缺的就是亡魂。 华盈寒牵着马走在城里,两旁的商铺关门闭户,街头巷尾死气沉沉。迎面吹来的风凉丝丝的,和荒凉的街景倒是相称。 街上往来最多的是祁国的士兵,祁国律法严苛,军法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从街上走过,像一排排没有生命的木头人。路人见了要么躲进背街巷,要么自觉地埋低了头,弯着腰抱着手,心翼翼地往前走,即便有同行的人,也不敢开口聊天。 华盈寒与士兵们擦肩而过,为了不引人注意,也略微低下头,装个寻常路人。 士兵走后,她转进一条胡同,停下来看了身后,确认没人尾随才走到巷尾的屋舍外。 盈州城本就是个边关城,住在这儿的百姓不多,更有没什么大户人家,房屋低矮又简陋,她眼前的这户人家也不例外。 福叔给她的字条上写的就是这个地方,屋子的主人叫陈忠,曾是她爹的部下,后来在战场上废了一条腿,不能再打仗,就扎根在盈州,养了一帮祁国的眼线替她爹探听敌情。 华盈寒一路走来还算顺利,直到来到陈家才遇到了坎。 陈忠去了,陈家刚刚办完白事,门上的白绫还没撤下,如今住在这儿的是他的儿子陈伍一家。 桌上的茶袅袅生烟,华盈寒坐在桌旁,抬头瞧了瞧,从瓦楞缝隙里就能看见灰蒙蒙的天。 陈伍站在一旁,怯怯地问:“华姐,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她爹离世,她又嫁进宫里,华家的势力早散了。陈伍他们在这儿过了四年安生日子,如今她贸然找来,似乎有些打扰到他们。 华盈寒示意他坐,直言相问:“那个拿走我爹遗物的人是谁?” 从前传回的消息只说是敌将,可是军营里除了主帅外,还有不少武将,她总不能挨家挨户去地去找。 陈忠虽然不在了,但他离世前一定将自己知道的事告诉了陈伍。 陈伍先是睁大了眼睛,而后又摇头,吞吞吐吐:“的……的不知……” “我知道你想过安稳日子,如今盈州落到祁国手里,你若学你父亲若当细作,好比是将脑袋别在腰上。”华盈寒接着说,“我不为难你,也不需要你为我效力,你只需说出实情,之后可以当我从没来过。” 陈伍又吓了一跳:“姐要亲自去拿将军的遗物?” 华盈寒端着茶碗,点了点头。 陈伍更加心急如焚,他跑到门边看了看,又将门和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才折回来压低了声音道:“姐,此事危险啊!” 他是不如他爹胆子大,不敢继续替周国卖命,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华姐去送死。 华盈寒心里早已有所准备,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应道:“没关系。” 陈伍急得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无奈之际,他看了看紧闭的门和窗户,还是不放心,只好去桌上取了纸,磨了墨,将名字写在纸上呈给华盈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十四章龙潭虎穴 姜屿,北祁景王,祁昭帝第四子,当今祁国元和帝的亲伯父。 六年前的祁周大战就是由他一手挑起,最后他打败了她爹,还拿走了她爹的铠甲和佩剑。 这个名字华盈寒只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就跟烙在了心里似的,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入夜,瓢泼大雨说下就下,华盈寒只找到一间破庙栖身,里面到处破败不堪,不是漏雨就是透风。 她坐在火堆旁,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并非福叔所以为的那样,会有众多的“自己人”为她效力。 一场仗,让华家树倒猢狲散;一纸供词,又让华家似墙倒众人推。 现在还有谁还敢和华家人为伍? 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天亮的时候雨停了,习习凉风里,华盈寒策马出了盈州城,往东北方而去,那是祁国都城隋安所在的方向。 她的耳边只有风声,但昨天和陈伍的一番交谈还在脑海里盘桓: “姐,此人狂妄阴狠、野心极大,陛下当初让姐撤军,定是不想招惹此人,毕竟以祁国如今的本事,景王若发起狠来,天下没有哪国吃得消……” “如何阴狠?”她问。 “我爹说,景王打完那场仗之后,自恃有战功和兵权,回到都城就弑父杀兄,扶了自己的侄子当皇帝,还有传言说如今的皇帝根本不是他侄子,而是他和弟媳私通生的,所以他才无私地让出了皇位。” 她只是吸了口凉气,暗叹天下之大,什么恶狼都有。 “不管姐是要拿回将军的遗物,还是要除去这个人,都要设法接近他,但他身边就是龙潭虎穴,十分凶险……” 她学着秦钦当年的语气,道:“无论如何,我都非去不可。” “那姐保重,的知道的只有这些,从前祁国是有不少人看在银子的份上替我爹办事,现在将军战亡,我爹也去了,好比树倒猢狲散,帮不上姐什么忙。不过这个人的仇敌多不胜数,姐若能找到他们,大可借他们的手来办事。” “多谢提醒。” 华盈寒揣着满心执念,顾不上前面有什么危险,一路风雨兼程,穿过北祁数十座城池,终于到了祁国都城隋安。 在盈州的时候,她不懂城内为什么死气沉沉,后来路过的城池多了,发现这些城池大同异,没有一座有生气,她才知道原来祁国境内就是这个样子。 祁国的商业不如大周那样繁荣,百姓的胆子也很,不敢在街上高谈阔论,连市集都没点市集的样子。 无论是京城还是地方,满大街都是来来往往的官差和士兵,他们替掌权者盯着举国百姓,谁若敢乱议祁国朝廷或者天下的事,轻则被抓去吃几天牢饭,重则可是要当街掉脑袋的。 严苛的律法像大山一样压在百姓头上,他们成天受着这样的威慑,连活着都不容易,还有谁敢逾越律法,藐视皇威? 以华盈寒这段时间的见闻而言,如果她将大周比拟为天上,那这儿就是地狱无疑。 华盈寒牵着马走在街上,忽然,街口乍现无数旌旗,百姓们就跟惊弓之鸟似的,霎时间能躲的都躲了,来不及躲的便规规矩矩退路边,埋低了头。 华盈寒跟着人群站到一旁,其他人压低了头,她还抬着眸子,看着行驾缓缓过来。 前有骑兵引路,后有车马队跟随,两旁还有步兵护送……两百多人的仪仗,浩浩汤汤地从百姓面前过去,何等威风! 中原三国的礼制大同异,照仪仗的规模来看,不亚于谢云祈出行的阵势,所以这个人的地位在太子和亲王之上,但马车不是天子御舆,可见来的也不是祁帝。 仪仗慢慢临近,旌旗在大风里招展,上面的纹饰越来越清晰,华盈寒渐而看清旌旗上绣的是个“景”字。 她的目光顿时投向正中那辆华贵的马车,手徐徐蜷起,握紧了剑。 仪仗的主人就是她要找的祁景王姜屿! 马车行驶到华盈寒面前,她一直盯着车窗,无奈有锦帘的遮挡,她看不见里面,只觉得迎面吹来的风里带了一丝血腥味,是战场的气息。 这个人心里只有杀伐,多少年都不曾消停过。 仪仗远去,华盈寒还停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步。 她是来找东西的,不是来送死的,没遇上好时机就得沉住气。 等街上的人散了,华盈寒才拐进巷,拿出陈伍给她的隋安地图看了看,照仪仗行进的方向来看,景王应该是从宫里出来,要回城南景王府去。 华盈寒在市集逗留了一阵才追上去,远远地跟着,半个时辰后,她止步不前。 不是不想走,而是已经没了去路。 她低估了景王的警惕心,她甚至连王府的影子都没看到,就看到了军队在前面设有关隘。 华盈寒转而去往另一个方向,四处查探后发现景王府的戒备已非“森严”二字能形容,府外方圆数里都有重兵把守,比起大周皇宫的防守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怕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据说这个人树敌众多,血仇遍布天下,怎能不惜命。 照眼前的情形来看,她就这样潜进王府,要么是奢望,要么将九死一生…… 北祁的天气阴晴不定,刚刚还艳阳高照,华盈寒一转身,迎面又刮起了大风。 太阳落山,街上的百姓开始忙着各回各家。 碍于北祁有宵禁,华盈寒只得先找地方过夜。她在离景王府的最近的客栈住下,叫了壶热茶,一边喝茶一边思索对策。 客栈里安安静静,窗外却有个大嗓门在嚷嚷: “哼,我们带着丰厚的礼物来同贵国交朋友,贵国王爷为什么一直不肯见我们?是瞧不起我们可汗?” 一个声音温和地劝:“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瞧瞧,我们带来的都是狄族的宝贝,全献给你们景王殿下,你们中原人的待客之道呢?” 华盈寒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丝缝隙朝外看了看。客栈背后是间官驿,院子里,几个身着胡服的人正在同一个祁国官员交涉,他们身后堆着不少大木箱子。 官员道:“王爷先前去了边关,不在隋安,并非有意怠慢诸位,这不,王爷刚回来就命本官来传话,让诸位明日去王府赴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十五章天赐的良机 狄族在比祁国更北的北漠,与祁国和东越北疆接壤。 狄族人善骑射,打起仗来远比中原人勇猛,从前他们时常招惹北祁和东越,近些年忽然消停了,竟然是在怕他,现在不仅不敢打,还大老远地送礼来巴结。 官员走了,华盈寒轻轻合上窗户。 天色渐晚,屋子里昏暗,她心里却跟照进一道光似的亮堂…… 庭院幽森。 暖阁里,一盏炉烹着清茶,沸腾的茶水从壶里溢出来,浇在炉火上“滋滋”地响。 婢女跪在炉旁,心翼翼地提起茶壶,将案几上的白瓷杯斟满。 他伸手来取,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文书过目。 “主上一直晾着狄族使臣,听闻他们在驿馆大闹,说他们这次来,除了想向主上献礼外,还想求娶咱们大祁的公主,结两国之好。” 他单手合上文书,随手丢弃,端着茶杯送到唇边浅抿。 随从的目光跟着文书而动,看着文书被主上顺手丢进炉子里,又看着炉火把文书焚作了灰烬。 那可是狄族刚递来的国书…… 主上是喜是怒,狄族人在主上心中又是敌是友,随从心里已经清楚,拱手问道:“主上,明日的夜宴是否要作罢?” “照旧。” “是。” 又是一日夕阳西下时,余晖斜打在驿馆院墙上,让本就安静驿馆显得更加寂寥。 一阵风吹来,后院的枯树在风里摇晃,落叶纷纷之际,墙头上掠过一道身影,似疾风般迅捷。 华盈寒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潜进了驿馆后院。 昨日她在楼上听得很清楚,祁国官员和狄族人约定的时间就在天黑之后,天一黑,使臣就会启程去景王府送礼。 这对她而言是个天赐的良机! 时辰尚早,华盈寒拍干净手上的尘土,找到一个堆满竹筐的角落藏身。 天色暗了下来,周围的屋子里渐渐有了动。,不一会儿,几间房门接连开启,使臣带来的手下们陆陆续续走出屋子,大都打着呵欠,伸着懒腰,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华盈寒盯准了其中一人,手腕一转,弹出枚银子打在那人身上。 那人吃痛停下脚步,看见掉在地上的是银子又忙着去捡,脱离队伍,落在了最后面。 华盈寒按兵不动,等他走到院子门口,她健步冲上去,先用手帕死死捂住他的口鼻,再用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拖进角落。 前后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华盈寒从墙角出来,身上已经换好了狄族人的衣裳。 她回头看了看,那人正躺在散乱的箩筐底下,一动不动。 她带来的蒙汗药药效很好,足够他睡上四五个时辰。 华盈寒整理好衣裳,扎紧袖口,快步跟上那群狄族人。 夜幕降下,驿馆门前挂上了灯笼。 狄族人在大门口进进出出,忙着将众多的木箱子抬上马车。 华盈寒的身形在女子中算得上高挑,到了男人堆里就变得寻常无奇,加上有夜色作掩护,她混在狄族人中间没有被识破。 狄族为了讨好景王,不仅带了成堆的金银珠宝来,还带了几匹稀有的北漠良马,这些马被狄族人视作天赐的宝贝,从不会轻易送人,这次不仅破了例,还一送就是四匹……可见他们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车马从驿馆出发,去往景王府。华盈寒和其他狄族人一起跟在马车后面,走得心谨慎。 他们来到景王府附近,那些在路中设防的守军就退到一旁让路。 华盈寒顺利过了之前插翅都难过去的关隘,心里勉强轻了点儿,后来前方出现一排高墙,让她将刚松下去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那墙之高…… 若没有好身手,多半只能贴着墙根儿叹气。 华盈寒心里没有多大的庆幸,她是得了个良机,但她并非来杀个人就走,她得找东西。运气好的话,今晚就能得手;若运气背,她又将面临困局。 车马绕着高墙前行,停在一座府门外。 华盈寒一眼就看出眼前的门绝不是景王府的正门,权贵府邸讲究坐北朝南,他们一直在往北走,这个充其量就是个后门。 俗话说来者是客,让远道而来的客人从后门进去,祁景王这个下马威给得真够直接。 不过纵然是后门,也是座颇具气势的后门,无数的灯笼将府门照得亮如白昼,而灯辉底下站的全是身着战甲的守军。 狄族使臣似乎不懂什么礼制,被这阵势给迷惑了,他见府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竟还毕恭毕敬地朝那人行了狄族的大礼。 那中年男子看上去是来迎接使臣的,却不是个主子,照其穿着来看,顶多只是个管事的,例如……杂役头子。 狄族使臣行了礼,又摊手引男子看向他身后,笑说:“这些都是送给景王殿下的礼物。” 主子都不待见的客人,下人怎会放在眼里。男子看了看狄族人,又扫了马车上的箱子一眼,冷着个脸没理会谁。他招手唤来一波下人去卸箱子,又让几个奴才去牵马。 深宅阔府,下人都有三六久等之分,搬箱子和牵马的不是一伙人,马奴往往是府里最卑微的奴仆。 男子收下礼才装出以礼待客的样子,站边上抬手说了个“请”字。 华盈寒收回目光,埋头跟在使臣身后,随使臣进了王府。 夜宴设在离后门不远的一处花园里,除了石台上的主位之外,两边还对设了八张席位。 狄族使臣入席就坐,华盈寒他们就站在使臣身后。 其他位子上坐的都是祁国的官员,他们有的打量着狄族使臣,有的喝着酒,有的在欣赏歌舞……看上去自顾自的,但巧的是,他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没谁客气。 宴会的餐食丰盛,歌舞也有,抛开官员们难看的脸色,华盈寒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抬眼瞧向台上,从她来这儿起,那位子就一直空置。 客人已经到了,主人还没露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十六章 来者何人? 时间久了,周围侍卫和奴仆变得越来越松懈,懒得再把眼睛都放在这些狄族人身上。 华盈寒等的机会到了。 她本就站在最后,趁众人不注意,往后退了一步,俄而再退一步,缓慢地退到半人高的花圃旁,边留心周围边蹲下,藏到花圃后面,又借着花圃的遮挡,贴着回廊的台基往前走。 夜色正浓,狄族人的衣裳又是深褐色的,夜里不容易被发觉,华盈寒脱身脱得顺利,到了一处花台前,她踩着花台蹬墙而上,轻而易举地翻上墙头,就近走上一处屋顶。 华盈寒心里很急,急着在宴散之前找到她爹的遗物,但她刚转过身,就不禁停下了脚步。眼前豁然开朗,让她明眸一亮。 她站在这儿能眺望整座王府,见阖府华灯初上,山水亭台、重楼危宇都嵌在辉煌的灯火里,像幅画一样…… 她在大周皇宫的时候,没有登高赏过景,料想应该与这差不多。 华盈寒现在也没有赏景的心思,只是偶然看见,为之感叹一句而已。这个地方对她而言,再美都只是表象,实则无异于虎穴狼窝,她稍不留神就是个死。 月下,一个黑影在众多屋顶和墙头上一闪而过,疾如风,轻如燕,连踏瓦都无声无息。 华盈寒的轻功很好,但是偌大的景王府却像座迷宫,她走走停停,不管怎么看都辨不出自己在什么地方,只能靠着府中防守的疏密来判断哪儿才是景王看重的地方。 王府四处都有巡卫,但东面的防守比起其他的地方显然要严密,尤其是一处殿阁前。 华盈寒蹲在回廊基石旁,默默待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她在数那些绕着殿阁巡守的侍卫的人数,又在心里数数,以此来估量他们每转上一圈需要多久。 她掐准他们离开的间隙,想要起身过去,回廊里忽然来了几个人,她又不得不蹲下藏好。 “太皇太后明日要来府上住,交代璃秋苑的人,务必好生伺候。” “是,月慢姐。” “还有,明日会有新的婢女入府,这次我不打算让嬷嬷过去教,你们几个刚从宫里出来,规矩记得熟,就劳你们费费心。” 她们从华盈寒身旁走过,华盈寒屏住呼吸,顺便抬头望了一眼,看见的只是几个婢女的背影。 她们走了,华盈寒再次起身,周围原本没人,可她刚站起来,前面就有人大喊了一声:“有刺客!” 华盈寒心里怔了怔,本能地捏住袖口,握住了藏在里面的袖剑,但是片刻之后,她的手就松了,因为她看见那些侍卫都齐齐跑向了另一个方向,可见他们要追的刺客不是她。 整个王府都被那喊声惊动,变得喧闹起来,到处都有侍卫跑来跑去,华盈寒连藏身都不容易,更别说靠近那个殿阁。 时机一旦失去就不值得留恋,要找遗物就得先保护好自己,她现在应该回到使臣身边,当一个狄族人,这样才不会被满院子捞刺客的侍卫抓去充数。 华盈寒原路折回北边的花园,快步穿过回廊,想要趁人不注意回到使臣身后,但是直到她走到花圃边上都没听见乐声,而后发现狄族使臣的席位已经空了出来。使臣不见踪影,连带他的手下都不见了…… 祁国的官员还在,不过都在站着聊天。 宴会俨然没了宴会的样子,也不像是散了。 华盈寒不明所以,但使臣不在,此地就不宜久留,她原地转身,正准备离开,就有人在她身后喊: “那儿还有一个狄族人,快,抓住他!” 这一声显然是冲她来的…… 华盈寒的余光扫见两边有侍卫在朝她围拢,她冲出回廊,发现前面是堵墙,便踩着栏杆一个轻功翻到回廊顶上。 王府的侍卫都不是吃闲饭的,自然有几把刷子,华盈寒往哪儿逃,他们就往哪儿追。 一群人在屋顶上追逐,沿途踢落了不少瓦片,声响此起彼伏。 王府侍卫的武功如何,华盈寒不知,但论轻功,他们怎比得上她一个女子身轻如燕。她将他们甩出一段距离,瞧见西北方靠近高墙处的灯火稍暗,她趁机翻进墙边的院落,一来这儿黑灯瞎火容易藏身,二来她想试试能不能从这儿出去。 华盈寒站在高墙下,解开袖口取出一枚系着绳索的铁钩,正打算抡上墙头,手腕却忽然被人攥住。 黑暗中,那人还拽了她一把。 华盈寒本能地出手回击,一掌打过去,逼得他撒开了手,她抬头,这才看见拉扯她的是个蒙面男子,不是侍卫。 她没有掉以轻心,又是一掌劈向他。 那人与她赤手空拳地过招,稳稳地接住了她所有的招式,可见武功不低。 生死关头不是公平较量的时候,华盈寒趁机拔出袖剑,几下就将剑摆在了他的脖子上,“什么人?” 蒙面男子沉眼看向她的剑,又看了看她,眼里没有半分惊惶,只道:“跟我来。” 这个声音让华盈寒一愣…… 她还没回过神,就被蒙面男子拽着手腕带离了墙边。 他对王府的布局和防守似乎了如指掌,带着她在王府里穿行,一路顺利避开了所有巡卫,也没遇上追她的侍卫,就连往来的下人都没惊动一个。 他带着她来到西北角,进了一间偏僻的院落。 听见外面有窸窣的响动,他与她躲到拱门后的墙边,又侧过身将她挡住。 华盈寒不怕,只是惊愕,而且是因为这个人。 她听得见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是她在那些做过的梦里不曾听见的声音…… 至于他的声音…… 她在近些年的梦里倒是听了不少。 耳朵并非全然可信,只有眼睛才骗不了人。 外面安静了,没有谁来,只有只野猫从门外跑过。 他回头看猫,华盈寒趁机伸出手,一把扯下他的面巾。 月光柔和,将他的面庞照得清晰。 华盈寒的一双眸子越睁越大,她已止不惊惶这么简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十七章 寒儿,是我 华盈寒盯着那张脸,整个人就像被冰冻住了似的,迟迟没有缓过神。 她错愕,是因为不敢相信。 “之前在府门外我就觉得那个人像你,起初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可我差点忘了……”他看着她,接话道,“差点忘了你十三岁时就曾潜入过敌城,亲取敌将首级,景王府怎么难得倒你。” 华盈寒娥眉紧蹙,“你怎么在祁国?” 四年了…… 为了找他,她和谢云筝各自使尽了浑身解数,却没能从越国探得半点消息,原来杳无音信的背后,竟是因为他身在祁国! 华盈寒将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除了他那身破旧的衣裳让她不习惯外,他还是他,没变。 知她难以置信,秦钦一笑道:“寒儿,是我。” 王府西北角是下人聚居的地方,最边上的院子则用来喂马。 马厩旁有一块平整的大石,华盈寒掸去上面的尘土,缓缓坐下。迎面吹来的风里都带着一股马粪味。 她身上穿的是秦钦给她的衣裳,与他身上那件相似,同样洗得发白且有不少补丁。 华盈寒做梦都不没想到,从小到大样样都不输给她的师兄,竟然会落到这个样子。 她知道秦钦一直在看她,她有意回避他的目光,撇过头看着地上, 秦钦沉默了良久才开口:“你过得好吗?” “为什么会这样?”华盈寒也忽然抬头相问。 二人近乎异口同声…… 秦钦人在祁国不是巧合,身上的粗布衣裳也不是伪装。 他走了四年,就在祁国待了四年,成了景王府最卑微的马奴,替这府邸的主人喂了四年的马! 他就是先前出来牵马的奴仆之一,那时华盈寒不敢多看,因为她根本想不到会这一出。他可是她爹麾下最能干的武将,一个能独当一面、统帅千军的将军…… “我是越国送来的人质。”他答。 越国……人质? 华盈寒不解:“越国早已同北祁结盟,对北祁死心塌地从未背叛过,祁国为什么还要向越帝要人质?” 秦钦笑了笑,“祁景王做事很少有原因,寒儿你今日也见到了,狄族人千里挑挑送来厚礼,他不见就罢,竟还设下鸿门宴将他们抓了起来,这不是随心所欲是什么?” 华盈寒的眼底掠过惊色。 秦钦的意思是,刚才压根就没闹过什么刺客,所谓的刺客,不过是祁国人自导自演的戏,好找个借口将狄族人抓起来。 狄族和祁国的事,华盈寒没兴趣追根究底,她惊讶是因为除“弑父杀兄”之外,她对那只“狼”又多了几分了解。 “寒儿,你不该来这儿。” “你就该来?” 她也不记得他们重逢之后,秦钦说过多少次类似的话,她轻飘飘的一句反问就能让他哑口无言。 他们一起长大,一起练武,一起出生入死,感情比亲兄妹还要深,看着他在敌国受了四年的苦,她心里能好受? 其实以秦钦的身手,不可能四年都逃不出去。 华盈寒打小就不爱说话,喜欢把话闷在心里,但她的心思瞒得过别人,单单瞒不过秦钦。 “寒儿,不管我该不该来,我都不能走,我是越国质子,若逃了,我不能回越国,难道回大周?”秦钦坐到华盈寒身边,接着说,“我若逃回大周,依寒儿你看,陛下又会如何处置我?” 庆明帝一心盼着天下安宁,至少大周的江山得安宁,之前陛下不愿和祁国争盈州,自然也不会为了护着秦钦和祁越两国撕破脸,否则四年前他也不会把秦钦遣走。 华盈寒道:“天下之大,能容身的地方多的是。” “可我说了让你等我,就一定会回去见你,怎能独自隐匿!” 华盈寒看向秦钦,见他眼神坚定,她不禁叹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我留下是身不由己,但你不能留,一会儿我设法送你出去,你速回大周。” 华盈寒坐着一动不动,似乎没将他的话听进去。 “你杀不了他,天下想杀他的人多的是,他们都没能得手……” 华盈寒即道:“有没有命报仇是后话,我得先拿回我爹的东西,军人的尊严大过天,你不是不知道我爹有多要强,东西留在敌人手里,他怎么瞑目?”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都在找!但是……”秦钦眉宇轻锁,渐渐放慢了语速,“刚来的时候,我身边都是景王的眼线,我只有用安分去打消了他的警惕,如今长在我身上的眼睛是少了,可我不能离开下人待的地方,只能先探到东西在哪儿,再冒一次险过去拿,谁知竟没一个人知道。” “我要留下来。” 秦钦肃然否决:”不行,你得回大周,回去守着将军府。” 华盈寒扬了扬嘴角,徐徐言道:“已经没了……”她埋下头,双手撑着眉心,以无奈的语气重复,“都没了……” 天上孤月一弯,月下的两个人,各有各的无奈和为难。 华盈寒把四年来发生的事都告诉了秦钦,其实也没有多少,无非就是在他离开后不久,她接到了赐婚的旨意,又在去年击退过越国,再到如今离开周国孑然一身。 秦钦听过之后,看了她很久,神色比什么时候都凝重,声音亦是沉:“没想到陛下竟然不顾寒儿你的感受,把你指给了二皇子。” 他又道:“若将军从前肯对你委以重任,再对部下宽厚些,将军府的那些旧部就不会欺你是女子,不肯信服你,寒儿你也就不用接那道旨。” 华盈寒摇了摇头。 皇命不可为,在那个风口浪尖,哪里由得了她答不答应,何况她也有私心。 谢云祈从前说过的话大都不中听,但有一句说在了点子上,她也沾了他的光,不然她一个十五岁的女子,如何能在等人走茶凉的局面下,延续华家的荣光,让那些旧部对护国公府和她爹继续心存敬畏。 所以她没想过要找谢云祈讨回点什么,更不会报复他,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好比他也需要她的家世,需要华家祖辈所聚的民心来助他压过大皇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十八章 无可替代的幸事 四周黑漆漆的,这儿只有马棚底下挂着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我先前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找,不过是在碰运气,但我的运气好像一直都挺背。”华盈寒沉下眸子一笑,“所以我除了留下来继续找之外,别无他法。” “要留下来谈何容易……” “明日不是有新的婢女要来?新来的好,谁都不认识。”华盈寒看向秦钦,说得平静。 早在她听见那几个婢女的谈话时,心里就有了主意。 她解开另一只衣袖,摘下手腕上的金钏拿在手里看了看。 今夜行事不能带行李,她只得将行李和佩剑藏在了妥当的地方,能拿出的钱财只有这点首饰,不过这是御赐之物,价值不菲。 “她们卖身为婢为的是银子,我不仅多给她银子,还不用她留在这儿当奴才受苦,翻倍赚的买卖,会有人答应的。” “你怎能吃那个苦,何况你是……”秦钦顿住了,他沉下眼,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松开,“何况你曾是大周的太子妃!” “我现在什么都不是,只是个孤家寡人,没有什么地方不能去,也没有什么事不能做。”华盈寒淡然道,“再说了,我从没觉得当太子妃有多好,也不怕当婢女有多苦,再苦还能苦过行军打仗?” 秦钦犹豫了很久,又认真地问:“你……真的想好了?” 华盈寒点头,点得果断干脆,以示心意有多坚决。 秦钦抬眼看向她,眉头松了,神色也渐渐破冰,“这儿我比你熟,顶替婢女的事我替你安排,等我们拿回了将军的东西,替将军报了仇,就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华盈寒唇边浮出浅笑,“好!” 她恍然觉得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时他们常坐在军营附近的高处,眺望夜深千帐灯,明日天亮就会一起披甲上战场。 夜深,华盈寒跟着秦钦回到小屋,屋里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张破破烂烂的方桌。 屋顶因缺了几片瓦而透光,以致桌上的烛台还照不亮这巴掌大的地方,要是遇上下雨,地上恐怕得淹成河。 秦钦烧水沏茶,盛水的碗没有一个是完整无缺的。 华盈寒捧着有缺口的茶碗,抿了一口。刚才她见他将仅有的一丁点茶叶收在木匣子里,保管得妥当,就知这应该是他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 茶水发苦,再苦也苦不过她心里的滋味。她在函都享受了多久的高床软枕,秦钦就在隋安受了多久的罪…… 秦钦见她什么都不挑,连粗茶都能下咽,不禁笑道:“我初见你的时候,你才五岁,也是给你什么都吃,好哄极了。” 华盈寒瞥了瞥秦钦,唇角微扬。 从她五岁进了护国府,到十五岁负伤离开战场,期间没住过好的,也没吃过什么好的,无关紧要的东西都可以将就。何况乱世里,能活命就不错了,她还挑什么。 今夜虽没找到东西,但能找到他也是件无可替代的幸事。 天色微明,华盈寒醒来,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 昨夜秦钦把屋子留给了她一个人,她刚起床,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寒儿。” 华盈寒打开门。秦钦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摞叠好衣裙,看见她就递到她前面:“快换上,跟我走。” “这是?” “有个新来的婢女被家人逼着卖身,你愿意顶替她,她求之不得,我已经送她离开,这是她的衣裳。” 华盈寒心下欣然,突然觉得她有时候的运气也没那么背。 她换上衣裳,跟着秦钦离开。从喂马的院子出去后往左走,穿过几条长廊窄巷,就是下人们出入的偏门。 偏门内有个不大的院子,里面已经站满了年轻女子,十三四岁的有,十六七岁的也有,年纪不一,但一个比一个更如花似玉。 刚才她换衣裳的时候,发现了原主收在衣裳里的一页纸,是官府给的凭证。 秦钦说景王府的婢女都由专人从祁国各地挑选,不重家世,年纪也放得宽,唯独要求容貌出众。被选中的就会得这么一纸凭证,由各地的官府送来隋安,送进王府。 她顶替的这个女子来自刚刚落到祁国手里的盈州,和她倒有些缘分。 华盈寒和秦钦在不远初的树后看了一阵,对面垂花门里走来一个嬷嬷和两个婢女,婢女身上穿的是上好的绸缎,应该是高她们几等的大丫头 秦钦告诉她,嬷嬷姓王,是后院的管事,另外两个婢女则是主院的人,高的叫湘蕙,矮的叫湘芙。 上头的人来了,华盈寒移步过去,趁着那些女子还在打量管事的人,她悄然混进她们中间站好。 等王管事领着两个婢女走近,她们规规矩矩站好,八人一排,正好五排。 管事嬷嬷从排头第一个看起,先看人和问名字,再验凭证真伪。管事身后的婢女会将她们的名字写在名册和卖身契上,再拿卖身契让她们画押。 华盈寒站在第三排。王管事走到她面前,目光从她脸上掠过,漠然问:“叫什么名字?” 华盈寒呈上纸笺,答:“寒盈。” 王管事收下文书,点了头,身后的婢女将木盘端到她眼前。 华盈寒伸出手指沾了朱泥,在盘中的卖身契上按下手印。 办妥这些后,王管事在前面来回踱步,扫视着她们说:“不管你们从哪儿来,从前是什么身份,今后你们只是王府里最末等的婢女,脏活累活少不了,规矩也得从头学,还得一条条地记熟,记得烂在脑子里为止,若有违者,严惩不贷!” 众人齐齐称是。 “这是湘蕙姑娘,这是湘芙姑娘,从今日起你们就跟听她们的差遣,一个月后再分去处。”王掌事又缓缓补话,“谁能到前边儿伺候主子,谁得留在这儿洗衣劈柴,全看你们的表现。” 王掌事交代完,把她们交给了湘蕙和湘芙。 二人在前面领路,带着新来的婢女们往西北偏苑走去。 湘蕙边走边扫了一眼身后,淡漠地道:“如今送进府中的婢女越来越标致了,那边费了不少心思吧。” 湘芙道:“可不是,太皇太后这次专程派人到各州府挑选,听说连刚收复的盈州都去了,精挑细选才选出来四十个拔尖儿的。” “唉,再标致又如何,咱们这些主院的人都难见王爷一面,她们……”湘蕙又回头一瞥,轻哼道,“更没那个福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十九章 狐假虎威 “这儿真美,难怪我爹说当宫里的女官都没当景王府的丫鬟好。” 说话的是华盈寒身边的女子,是个十三四的丫头,女子还有意无意地碰了碰她的手肘,像是在说给她听。 华盈寒只客气地笑了笑,走自己的路,没作声。不一会儿,地上出现了一道影子,她抬头就见湘蕙已经折回她面前,绷着脸,目光如炬,盯的是她身边的人。 那个丫头似乎吓坏了,杵在那里手足无措,忽然回过神,怯懦地唤:“湘蕙姐好。” “啪——” 丫头的话音刚落,一记耳光也正好打在她脸上,十分响亮。 不少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吓得脸色煞白,不仅不敢议论,还埋低了头,站得越发规矩,只有一个人在声劝湘蕙息怒。 “宫里规矩是打人不打脸,景王府可没这样的讲究,再嘀嘀咕咕,有你们好受的!” 丫头哭了起来,眼泪像豆子似的滚落。 “看在你初来乍到的份上,这次只给你个警告,自己长长记性!”湘蕙瞪了丫头一眼,转过身欲走,又侧目问,“你叫什么名字。” 丫头捂着红肿的脸颊,啜泣着答:“阿巧。” “嗯,我记住你了。” 湘蕙轻飘飘的一句,竟吓得阿巧打了个战栗。 这样的威胁,哪儿是个刚离家的妮子受得住的。 众人继续往前走。华盈寒耳边还有啜泣的声音,她看了阿巧一眼,忽然间有些想念阿鸢,觉得她们二人的性子很相似。 她拿出手绢默然递给阿巧。 阿巧一愣,抬头看了看她。 华盈寒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说话,莫再惊动那两个狐假虎威的人。 谁知这个直肠子的丫头还是低声道了句:“谢谢”,声音很轻,只有她们能听见。 梨花台,因为窗外有株梨花而得名,是给新婢女住的地方。 末等婢女身份卑下,免不了要吃苦受累,华盈寒留在这儿是逼不得已,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但是住处比她原想的要好很多。 二十人住一间屋子,供她们睡觉的是两张大通铺,宽敞整洁,窗明几净。 另外,她先前路过厮们的住处,有留心过里面的屋舍,才知道全府上下找不出第二个住破屋的人,哪怕再是卑微的奴才也不会淋雨受冻。 所以秦钦的遭遇源自府里人的刻意安排。 婢女们进了屋,开始各自挑选睡处。 有个女子一进来就推开众人,抢占了窗边的一席之地。 华盈寒喜欢安静,就近选了靠墙的铺位。 她刚坐下,阿巧就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位子上,手里还拿着她的手绢。 阿巧将手绢展开看了看,笑说:“姐姐,你这手绢上绣的是鸢尾吧,真好看。” “嗯。”华盈寒应了一声。 手绢上的图样是阿鸢绣的,是她为数不多的从祁国带来的东西。 窗边的女子瞥了瞥华盈寒和阿巧,又特地凑上来仔细看了一阵,好奇:“瞧这绣法,像是南边的,周国人绣的吧,你怎么会有周国的东西?” 女子一句话就引得屋子里的人齐刷刷看向华盈寒。 “周国”二字在祁国人听来似乎异常刺耳,华盈寒不用看都知道她们在等她解释。 从前她懒得搭理没事找事的人,但现在她身在狼窝,好比人在屋檐下,既不能出挑,也不能清高。 她淡然答了句:“我是盈州人。” “原来如此。”女子走回自己的床边,又不屑地打量了华盈寒一阵,笑着问:“那你觉得,你是周国人呢,还是咱们大祁的子民呢?” 不等华盈寒回答,女子又接着说:“你在盈州长了十多年,臣服于你们周国的皇帝,那你会认大祁的陛下和景王殿下当主子吗?” “周国人怎样,大祁子民又怎样,不管什么出身,咱们现在都是婢女,一样的。”阿巧挽上华盈寒的手臂,朝华盈寒微微一笑道,“姐姐,我觉得周国挺好的,何况盈州本就是咱们大祁的,姐姐当然是祁国人。” 华盈寒看见对面投来一道白眼,她也看了看那个女子,恍然想起来,女子就是刚才劝湘蕙息怒的,那时女子的语气是既恭敬又谦卑…… 祁国的秋天比大周要冷,院子里落叶满地。 太阳快落山了,华盈寒还和其他婢女在院子里打扫枯叶。 湘蕙和湘芙坐在院中石桌旁,悠悠地磕着瓜子,瓜子壳就随手丢在地上,让她们反复清扫。 二人身边还有个给她们斟茶的婢女,就是那日拿盈州说事的女子,叫绿琇。 五日来,绿琇为湘蕙和湘芙鞍前马后,讨得两人相当高兴,所以别人在累死累活地打扫,她只用站在那儿斟茶。 扫落叶,擦栏杆,学端茶倒水,就是婢女们五日来日复一日做的事。 她们之间已经相互认识,不干活的时候常常聚在一起聊天,而华盈寒一直沉默寡言,只有别人搭话她才答,与她们不熟。 华盈寒表面淡然,其实心里早已急如火焚。 她能留下来仅仅是个开始,东西在哪儿她一无所知,而秦钦待在这儿四年都没能打听到遗物的下落,她更加没门路去探听,又该怎么找? 一处处地找,撞运气? 但是白天那两双眼睛将她们盯得死死的,夜里又有十九个人和她共处一室,她根本没有脱身的机会,就连见秦钦一面都难。 还有,祁国的太皇太后现在住在王府里,府中的防守比起之前更加森严,这无疑是雪上添霜。 她们正在院子里打扫,一个婢女走来,对湘蕙耳语了一句。 湘蕙丢了瓜子,啐了口瓜子壳,指了指她们的中几个人,“你,你……还有你们,跟她走。” 被湘蕙选中的共有十个人,华盈寒也在其中,但是没有阿巧。 阿巧不愿同华盈寒分开,试着问道:“湘蕙姐,我可以去……”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湘蕙瞪了一眼,只得低下头,不敢再多说。 华盈寒跟着带路的婢女离开,这是她五日来第一次离开后院。 她们在府中走了许久,被带到一处花园里的暖阁前。 华盈寒环顾四周,目光忽然定住,她看见前面不远处有座殿阁,正是她那日想去却没去成的那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二十章 司空见惯 婢女吩咐完,招手示意她们自己进去。她留在外面,和旁边的同伴说话:“我真羡慕湘蕙她们,在月慢姐那儿受了气,还能往她们身上撒,我们呢,找谁撒气去?” “你就知足吧,幸好是湘蕙姐在管新来的人,咱们还能差遣差遣她们,不然今日这活咱们不干也得干。” 二人的话飘进了众人的耳朵里,她们以为自己只是被想偷懒的二等婢女找来干活而已,结果她们一进去,暖阁内霎时响起一片惊叫: “啊!” 就连敢于挑事、敢于奉承的绿琇都吓得发起了抖。 血,满地都是血…… “叫什么叫,还不快干活!”外面的婢女呵斥道。 同伴喟叹:“其实也不怨她们,里面是够骇人的,你说好好的,怎么就真闹了刺客呢?” “听说太皇太后随行的宫女里,有个曾是废太子的旧奴,她想行刺王爷,被君酌大人给……不,不止君酌大人,还有侍卫们,总之刺客最后被好几把剑同时穿了心……惨呐!” 外面婢女说话的声音很,华盈寒勉强听清了全部,平静地看着地上的血。 血是她打就司空见惯的东西,她看见血跟看见水没什么两样,只是不自禁地开始设想那个画面。 其实,她也是个刺客,但在找到东西并将之送离祁国之前,她不能动手,因为生死难测的事,应该留到没有遗憾之后再办。 地上的血泊不是最吓人的,最令众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在主位前的案桌上,那是有人用沾染鲜血的手划出的一道血手印! 华盈寒不难想象,刺客在垂死的时候还挣扎着扑到案桌前,想要杀了案桌后的人,无奈没有那个本事,只能愤恨地在案桌上挠下一道印记…… 华盈寒又看了看四周,暖阁里一片混乱,连灯台都倒在了地上,唯有压在血手印上的半杯茶摆放得稳当,甚至连茶水都没撒出半滴。 在那等突发的情形下,坐在桌后的人竟然还能不动声色地喝茶,看着面前的刺客挣扎着死去,再平静地放下茶杯…… 他也应是司空见惯了吧。 离天黑越来越近,婢女们被逼无奈,只得拿起抹布,她们又看着地上的血愣了半晌,迟迟没人敢去擦。 绿琇鼓起勇气道:“不就是血吗,有什么不能碰的!” 婢女们陆陆续续蹲下,将抹布丢进血泊里。 有人又指着案桌,“那桌上的血怎么办?” “那可是手……手印,我不去,晦气!” 其他人跟着附和:“我也不去。” 华盈寒一言不发捋起衣袖,将抹布丢进水桶里浸湿再拧干,又一言不发蹲到案桌前,一手拿起茶杯,一手用抹布抹去桌上的血迹。 “她胆子真大……”有人叹道。 华盈寒擦干净桌子,倒掉杯中的茶水,抹去底下的血迹,把空杯放回桌上。 她的指尖还残留着白瓷杯的冰凉。从越国官窑出来的瓷器都是珍品,她爹还在的时候,越国为求与大周和睦相处,也送过瓷器给庆明帝,但大不如这只杯子质地的好。 所以真心奉承和敷衍巴结之间,总归有些差距。 一个婢女道:“咱们一块儿聊聊天,说点别的就不怕了。” 有人叹息:“唉,听说这是王爷常来的地方,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见王爷一面。” “做梦吧你。” 绿琇随口接话:“怎么是做梦,太皇太后让咱们来,不就是……” 暖阁外走来了一个人,吓得绿琇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华盈寒回头瞧了一眼,来的不是什么主子,是个看上去比湘蕙她们还要风光的一等婢女,穿的是上好的绫罗绸缎,打扮也远比湘蕙她们要富丽光鲜,模样还生得不错。 “打扫完了吗?”女子漠然问道。 刚才引路的婢女跟在女子身后,向她们介绍:“这位是月慢姐姐。” “哇。”绿琇发出了惊叹声,声音有些大,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女子的脸色因此缓和了不少。 有人窃窃问绿琇:“这位姐姐……有什么来头吗?” “月慢姐姐可是王爷跟前的人,整个府里只有月慢姐姐能随侍王爷左右,而且月慢姐姐的母亲可是太皇太后的贴身女官。” 新婢女大都来自民间,涉世未深,没见过什么大官贵人、皇亲国戚,以致见到个亲王的贴身侍女都会惊叹和羡慕。 月慢立在那儿,不苟言笑,俄而抬了抬下巴,以近乎睥睨的姿态看着她们,“时候不早了,打扫完就走,你们刚来,不懂规矩,别惊扰到主子。” “是。”婢女们齐齐欠身告退。 月慢侧过身,见人已经走远,脸色再次沉了下去,道:“叫湘蕙她们过来。”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湘蕙和湘芙火急火燎跑来,敛声屏气地站在月慢面前。 月慢正拿着剪子,修剪着盆栽的枝丫,问:“怎么样,新来的婢女难带吗?” “回月慢姐,不难带,我们定替月慢姐好好教导……”湘芙话还没说完,看见月慢正睨着她,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她不敢再往下说,只能碰了碰身边的湘蕙。 湘蕙接话道:“月慢姐放心,我们定替月慢姐盯好她们。” “嗯。” 湘蕙另问:“既然月慢姐不放心,为什么不让柳姑姑劝劝太皇太后,让娘娘别费再心思呢?” “太皇太后是王爷的母亲,怎能不为王爷操心,毕竟王爷不是陛下,没有祖宗的规矩逼着娶妻纳妾,也无需设后宫,太皇太后只好心思花在选婢女上,这和为陛下选秀的目的是一样的,反正又不是娶正妃,只要能绵延子嗣,出身什么的不重要。” “月慢姐,虽说太皇太后费了心思,府中连浣衣的婢女都没有庸脂俗粉,可是谁又入过王爷的眼呢。”湘蕙又笑言,“若王爷哪天有了心,最先飞上枝头的,还不是月慢姐。” “好了,少在这儿说些没影子的话,不管王爷有心无心,她们都不配做什么梦。”月慢目光渐冷,“原本我也不怕她们有心,但就怕老天成全,所以还是抹了那些心思最妥当,懂吗?” 二人立马点头:“是,我们回去就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八十六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就这样放弃? 她心有不甘。 华盈寒看了看走在前面几人,停下脚步,捂住肚子,“嘶——”地吸了口凉气。 她们齐齐回头,朝她看了过来。 “我不舒服,可能吃坏了肚子,”华盈寒紧皱着眉头,一副异常难受的样子,不想多解释,道,“我先走了。” 她说完就加快脚步离去。 华盈寒一向不合群,随便找个理由先走一步也不会让人起疑。 绿琇瞥了瞥华盈寒离开的背影,叹道:“一个闷葫芦,还来自盈州那等地方,瞧着吧,今后有她好受的。” “绿琇,还是你有本事,把湘蕙姐她们哄得服服帖帖的。” 绿琇笑了笑:“今后只要你们听我的,别和那些不识趣的人为伍,大家就有福一起享。” 刚入夜,府中来来往往的下人不少,华盈寒不用东躲西藏,就站在上次那个回廊里,眺望着前面的殿阁。 不知道为什么,府中的屋宇没有一千也有数百,唯独眼前这座让她过目不忘,不进去看看,怎么知道是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华盈寒心下打定了进去的主意,等那些巡卫走过,她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贴着墙根往前走。 殿阁外面还有十来个侍卫把守,华盈寒从殿侧绕行,碍于前面的巡卫还没走远,她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地跟着,忽然发现殿侧有扇窗户没关严实。 华盈寒走到窗外,止步不前,谨慎地看了看周围,趁着没人,她撑着窗棂纵身一翻,悄无声息地进了殿阁里。 里面没掌灯,一片漆黑,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沉香味,还夹杂有一股药草的味道。 巡卫就在外面来回,华盈寒不能点灯,只能掏出火折子一边照路一边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唯恐发出动静打草惊蛇。 火折子的光太过微弱,殿里又格外空旷,华盈寒沿着墙边走边摸索,只摸到一张坐榻,一扇屏风。 进来久了,她察觉到这儿有些湿热,连陈设和家具都沾了水汽。 前面有扇门透着微弱的光亮,华盈寒打算过去看看,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她想原路折回,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巡卫正好从外面路过,她现在出去无异于自投罗。 离她最近的只有张坐榻,华盈寒伸腿踹了踹底下,断定有容得下她的空隙,毫不犹豫地藏了进去。 门开了,有人端着烛台进来,挨个点亮了殿中的灯台。 华盈寒的视野渐渐开阔起来,眼中跟着闪过了一丝惊色。 难怪她觉得闷热,这儿是间浴室,殿阁正中有一方宽大的浴池,里面已经放好水,正往外冒着热气,池边还备有糕点和酒…… 她躲在坐榻底下,只看得见来人的脚和衣摆,知道进来掌灯的是个奴才。 华盈寒只能收回目光,静候时机脱身。 等了良久,她的耳边终于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华盈寒以为机会来了,心下松了几分,天知道,她刚抬起头,看见的竟是个男子赤身入浴的画面…… 她心里仅有的一丁点轻松霎时烟消云散。 华盈寒不是什么羞涩的姑娘,她在军营长大,赤膊男人见得多了,不会脸红更不会难为情,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潜入景王府不容易,留在这儿更不容易,好不容易熬过五日熬来今日的机会,结果呢? 她起初还觉得来这儿是天意,可天意就是让她看这个? 华盈寒埋下头,枕在手臂上,有些无言以对。 现在别说找东西,她就连什么时候能脱身都成了问题。 屋里还是那样安静,华盈寒趴在坐榻下一动不动,那人泡在水里也没什么动静。 药草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他洗的是药浴,或是个人习惯,或是为了疗伤。 从背影看,他很年轻,顶多二十出头,身形紧实健硕,线条分明,背上有些刀伤剑痕,即使用过良药,也没能完全除去印记。 不一会儿,又有人到了门前,轻敲了敲门,唤了声:“主上。” “何事?”男子淡淡开口。 “主上,狄族使臣送来的礼还在宝库,主上是否要过目?” “送进宫让陛下看看有没有他喜欢的。”男子微微仰头,双臂扶着池边,又顺手端起池边的酒壶倒了杯酒。 “另外,狄族使臣已在狱中关了五日,不知主上是否要传使臣来问话?” “不必。” “那奴才斗胆,敢问主上,那些狄族人该当如何处置?” “杀了就是。” 华盈寒闻言,心里一沉。能以一句话就取人性命的权贵,套见得多了,但是能将“杀”字说得跟吃饭喝水一样轻巧的人,他是唯一一个。 声音慵懒,没有半点火气,也不曾犹豫,就像随口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但是他这么云淡风轻地下令处死的是人,是狄族使臣。 没有对峙,也没有审问…… 更别说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古训。 从他进来,到他离开,华盈寒表现得越发镇定,不是她心态好,而是她无可奈何,不得不逼自己保持平静。 他们的话都说得简单直白,她还能不知道他是谁 她没想到,她爹纵横沙场几十载,竟然会败在他的手上…… 夜深人静,华盈寒独自在月下慢步。 她从出来到现在都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脱的身,反正他走了,她也就走了,留在她脑海里的始终只是个背影。 华盈寒进了后院,却没有回梨花台,她趁着天黑找去了马厩。 屋亮着灯,华盈寒心不在焉,甚至都忘了敲门,见门虚掩着,顺手推了一把。 门“吱呀”一声开了…… 秦钦正坐在灯台旁看书,看见她,吃了一惊:“寒儿,你怎么来了?” 华盈寒坐下,娥眉紧蹙,道:“我见到他了。” “他?”秦钦起初不解,反应过来就皱了眉头,追问,“什么时候?” “刚才。” “是他召见,还是偶然撞见?” “偶然……”华盈寒的目光不安地瞟着左右,抬头即问,“你有主意了吗,我们该怎么做?” 这样漫无方向地找,根本不是个办法。 秦钦道:“想到了,正愁没机会与你商量。” “什么办法?” “接近他,成为他信任的人,让他亲口告诉你将军的遗物被他放在什么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八十七章 兵不厌诈 狄族人果然没有攻城,他们在丹城外安营扎寨,仍旧只围南面不围北面,给城中的祁军留了弃城逃跑的后路。 他们想不费一兵一卒就夺下丹城,这个心思华盈寒清楚,毕竟大战还没有结束,他们为夺个丹城折损大量兵力不划算,除非走投无路。 天又亮了,城外风平浪静,城里一如往常,但是时间过去得越久,城中的将士们越发不安。 有将领问道:“寒姑娘,赵将军不在,敌人也不攻城,咱们就这么等下去?” 华盈寒站在城楼上,看见狄族人的军营里冒着袅袅炊烟,道:“不能久等,咱们在丹城里耗了几个月,粮草已经不足,咱们撑不了多久。” “那又该如何是好?” “赵将军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备好了吗?” 将领点点头,一指城楼角落处,“在那儿。” 那里放着几个铁笼子,里面关满了大雁,是他们前几日跑到南面大雁归巢处抓来的。他们花了整整两个晚上,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只抓回几十只。 华盈寒看了一眼,又问:“还有呢?” 将领又取出一枚卷好的字条递给华盈寒。 华盈寒接过,展开来看,他们已照吩咐在上面用狄族的文字写了她让写的东西。 将领看着字条,仍旧担忧:“寒姑娘,可是咱们没有援兵……” “没关系,兵不厌诈。”华盈寒将纸笺还给将领,道,“绑到大雁腿上,先放几只试试。” “是。” 半个时辰后,他们在城楼上放飞了十来只大雁。 大雁的巢穴在南面,它们重获自由便开始争相往南面飞,刚飞到狄族军营的上空,就被盼着吃肉的狄族人拿箭射下。 将领见到这一幕,明白了华盈寒的用意,又问:“狄族人会相信?” 仅靠一只大雁,一卷他们有十万援军的字条就能吓跑狄族人?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华盈寒摇了下头,“不会,你得连放三日。” “三日之后他们就会相信?”将领觉得这倒有可能,毕竟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会觉得是真的,那时狄族军营里总有些人会将信将疑。 “不,三日后他们就会攻城。” 将领还没高兴多久,闻言,脸色顿时一僵,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华盈寒知道,他们在盼着她给个退敌之策,如今计策给了,他们也已照办,结果等来她一句这仗还要打,能不吃惊? “攻城”二字对城里所有的士兵而言都如同梦魇,这是他们现下最怕的事。 华盈寒道:“狄族人兴师动众来这儿,怎会连打都不打就原路返回,他们现在不动手,是盼着咱们投降,可是等到非动手不可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手软。” “敌军三日后攻城和现在攻城有什么不一样吗?” “将军只需告诉将士们,用不着顾虑敌军有多少人,只管奋勇杀敌,当初那三万将士能全歼五万敌军,他们定也可以。” “是。” 三日,几十只大雁都下了狄族人的肚子,他们在军营里喝酒吃肉不为所动,华盈寒则在丹城中布好了防御工事,静候他们找上门来。 她现在充其量就是个军师,只动嘴不动手,没有亲自勉励过将士,所有的事都交给赵鸣的下属们去做,不是她忘了怎么当个主将,而是她不能出太大的风头。 没有谁是与生俱来的帅才,她若奋勇过了头,等那个多疑的人回来,她更不好解释。 日落黄昏,华盈寒在城楼里坐着休息,听见外面忽然传来惊雷一般的马蹄声。纵然她早已算到,心中仍然一紧,因为世上没有那么多万无一失。 几个将领急匆匆跑来,推开门便道:“寒姑娘,敌军来攻城了!” “告诉将士们,狄族人之所以现在动手,是因为咱们的援兵到了,他们怕了。”华盈寒起身,肃然看着几人,“请诸位将军出城迎战。” “好,我们早就想同敌人杀个痛快了,姑娘就静候佳音吧!” 太阳落下,晚霞满天,敌军还没靠近城池,祁军已经出城迎击。 华盈寒眺望着远处厮杀的场面,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耳边一直回荡着宁北安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他希望这仗打完之后,天下再也不要打仗了。 她每次上阵,心里想得都与宁北安一样,可是这个愿望,她已经许了好多年,至今没有实现。 她在战乱中失去了很多,她比谁都厌恶战乱,而天下却偏偏陷在了你争我夺的泥沼里,厮杀无止无休。 从前天下四分五裂,现在中原只剩下三国并立,所有的战火近乎都是由祁国所挑起,就连越国那个胆小如鼠的皇帝敢侵犯大周,也是受了祁国的挑唆。 华盈寒心里着实矛盾,她是来拿东西,来报仇的,如今竟不得不帮着祁国退敌,帮姜屿收拾烂摊子,她到底在做什么? 想想,似乎很可笑…… 明月高悬,繁星如许,华盈寒看看城下,又看向天上,不知她爹在天有灵会不会骂她荒唐。 她只能用这也是在给自己留活路来安慰自己,毕竟祁军若败了,唇亡齿寒,她也将无路可逃。 远处传来了雷霆般的战鼓声,华盈寒抬眼看去,无数的火把聚在一起,像浪一样卷向双方交战的地方。火光冲天,他们依稀能看见那些人举的是祁国的军旗。 她身边有人兴奋地喊:“援兵来了,快看,援兵来了!” 华盈寒即道:“告诉城下的将士们,是赵将军接应王爷回来了!” 城楼上的士兵们开始照她的话齐声大喊,击战鼓的士兵也击得越发卖力。喊声和鼓声震天,祁军士气大振。 姜屿那个常胜将军是他们的王,是他们的希望,有他在,他们就没有打不赢的仗。这下不用华盈寒再使什么招数鼓舞士气,将士们都已经充满斗志,抱了必胜的决心。 大军撵着敌军远离城池,援军又在往城池这边推过来,狄族人遭遇夹击,被围困在了中间。《{arile_ile}》,“”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八十八章 以假乱真 战鼓声一前一后传向狄族人,不绝如缕,振聋发聩,使得狄族人军心大乱。 华盈寒连着三日告诉狄族人他们有十万援兵,狄族人之前信不信都没关系,等到援兵真的出现了,他们就会对此深信不疑,要是一无所知,反而会纳闷和质疑。 现在狄族人被围得措手不及,还能不悔、不乱?他们面对士气高涨的祁军,很快就显出了败势。 厮杀的场面混乱血腥,狄族人被祁军围在中间打,伤亡惨重,但是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狄族军队剩的人越少就越发不要命,最终他们强行从南面突围而出,落荒而逃。 看着敌人已经丢盔弃甲,华盈寒让击鼓的士兵改了鼓声,这是撤军的命令。 在城楼上防守的几个将领不解,特地跑来问她:“寒姑娘,狄族人败了,咱们为什么不乘胜追击?” “伤敌一万自损八千,他们损个一两万人不要紧,咱们若丢了一万人,等他们卷土重来,丹城谁来守?” “可王爷不是回来了吗?” 华盈寒看向他,纳闷:“谁告诉你王爷回来了?” 几人齐齐一愣,“不是姑娘说赵将军接应王爷回来了吗?” “我之前说的话你们都不信,现在信什么?”华盈寒唇角微扬。她心里的气还没全消,但是仗打赢了,她多少有些高兴。 几人朝城楼下看去,目不转睛地盯着军队撤回城中,然后他们发现撤回城中的兵力根本没有十万,别说十万,就连五万都没有! 后来他们又发现,回来的竟全是城中的守军,而远处已不见狄族人的影子,也不见什么援兵,更不见景王殿下的身影。 最后他们才知道,这儿压根儿根本就没有什么援兵,那些“援兵”只不过是赵将军前几日带走的两千兵马装的。 他们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寒姑娘这一出“无中生有”的妙计,他们想要称赞寒姑娘睿智,转身却见她一个人默默地下了城楼。 天亮了,将领们齐聚在丹城王宫里。 华盈寒本已回房准备休息,又被打扫完战场的赵鸣给带来了这儿,她一进去,那些站得规规矩矩的武将们齐齐朝她抱拳,“寒姑娘。” 她不是第一次见他们一本正经的样子,但那是面对姜屿的时候,如今他们以严肃认真的军人之姿对待她,让她不太习惯。 “诸位将军不用客气。” 赵鸣引她走到最前面,接着他也退后一步对她拱手,“这次多亏了寒姑娘的妙计,否则丹城危在旦夕,请寒姑娘受末将等一拜。” 他带着众人躬身朝她行了个大礼。 “将军们不用谢我,谢赵将军就行。” 华盈寒这样说,不仅是想将功劳让给赵鸣,还想夸赵鸣的确有功。 要不是赵鸣肯听她的话,照她的吩咐派了探子去盯着金罗国,他们就不能提早得知敌人的动向,一旦错过时机,她所有的对策都很难派上用场。 赵鸣办事也很得力,她让他抓大雁他就抓,让他带兵出城去截敌人的粮草,他就去截。 敌人虽被她用大雁忽悠了三日,但若不是赵鸣在后方劫了他们的粮草,让他们对援兵一事将信将疑的时候又没了吃的,便不会狗急跳墙来攻城。 有人感叹:“寒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我担不起大家这么夸。”华盈寒客气道,又言,“这一仗咱们虽然赢了,但不能掉以轻心,一旦敌人知道我们没有援兵,便会卷土重来,那时才难应付。” 她今日不让他们乘胜追击,正是因为他们人手不够。损失太大,后面就危险了,而且退敌不是攻城,倾其所有不划算。 她的计策不能让敌人打消夺丹城的念头,只能延缓时日,要想彻底化解丹城的危机,还得靠姜屿回来。 姜屿人在哪儿事关城中守军的士气,她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便让赵远借一步说话。 后院里,赵鸣拱手:“寒姑娘竟能算准狄族这次是兵马在前,粮草在后,末将实在是佩服。” 金罗国急着来攻丹城,出兵出得突然,定然做不到粮草先行,可对于一个不懂打仗也没看过兵书人来说,应当摸不着头脑,更想不到粮草上去。 华盈寒只能另找话解释:“我只是听王爷提过打仗应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也多亏赵将军探得仔细,探到他们没有先押粮草再出兵。” “寒姑娘之前说敌人可能还会来攻城,确定吗?” “如果王爷再不回来,十有,毕竟咱们虽然赶走了他们,但也让他们知道了咱们没有援兵,依然只是个软柿子。” 赵鸣眉头紧皱,叹道:“这可就麻烦了。” “怎么,王爷还没有取胜?” “末将今早刚才收到消息,王爷攻打伊蒙国大获全胜,早已在回丹城的路上,可是据说律穆国的军队并没有撤回去,而是一路阻拦王爷行军。”赵鸣接着说,“王爷之前攻城不太顺利,也是因为律穆国的军队突然士气大振,给王爷添了不少麻烦。” 华盈寒面无表情的地听着,在心里暗暗嘀咕了句“活该”! 他让莫远去攻人家老巢,围困人家父母妻儿,人家士兵还能不发威?还能不找他报仇? 但是律穆国的军队没有回去抵御自家的敌人,出乎了华盈寒意料,除非律穆国余下的兵力能应付定北侯府的五万人。 可也不对,她是不知道律穆国到底还剩多少兵力,莫远应该打探过,否则他不会拼了命地想去打,他敢去,说明他能应付。 那律穆国又是为什么不怕莫远? 华盈寒问:“律穆国那边有什么消息吗,莫将军他们打得如何?” 赵鸣摇头,“莫将军一向喜欢和咱们划界限,他打仗,怎会给咱们捎什么消息。” 律穆国不撤军的事说不通,华盈寒心里始终不安,道:“咱们不能在这儿干等,既然王爷那边有麻烦,咱们就派兵去接应王爷,只有王爷回来了,丹城才能平安。”《{arile_ile}》,“”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八十九章 刮目相看 赵鸣问道:“那咱们应该带多少人过去?” “一……”华盈寒刚说出口就顿住。 要过去帮忙,带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少说也得一万,可他们刚刚同狄族打了一仗,纵然赢了也有死伤,城中的兵力已经不足两万。 另还得多留些人照看城里的百姓,谨防他们生事,华盈寒决定让赵鸣带五千人出城。 “寒姑娘能否和末将一起去?”赵鸣的神色上尽是担忧,“末将是怕王爷怪罪末将私自领兵出城,希望寒姑娘能替末将解释解释。” “好。”华盈寒点头答应。 士兵们休整一日后,她和赵鸣和带着兵马出城,顺着姜屿回来的方向找去,日行夜休,往西赶了两日的路,还是不见大军的踪影。 前面山峦起伏,再配上长河落日景象,看上去甚为壮观。 他们带来的人不多,不能轻易踏入还没安定的伊蒙国地界,更不能离丹城太远。 天色已晚,赵鸣提议就地扎营,再派人去探探大军走到哪儿了。 第二日午后,打探的人回来禀报,军队就在此地以西二十里处,之所以还没赶过来,是被律穆国的人给堵住了路。 华盈寒和赵鸣带着人马过去,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双方已经陷入混战。 情形太乱,华盈寒断不出狄族有多少兵力,也不知祁军还剩多少人,她站在一处山坡上俯瞰,只看得出双方的兵力并不悬殊。 这下她不能再拿士气做文章,因为狄族那边的士气必是空前高涨,他们一路追赶阻挠,不只是在报复姜屿派兵攻打穆律国,还想打败他,逼莫远撤军,救自家的火。 赵鸣看着山下问:“寒姑娘,这怎么办?” 两军打得不可开交,还有什么战术可言?华盈寒只道:“过去帮忙。”又补话,“若可以,擒贼先擒王。” “末将明白了。” 赵鸣带兵冲下山坡,扑向敌军后方,但是前面的大军还没能攻破敌军阵地,敌军后方的防线仍旧坚固。 华盈寒握紧了缰绳,一鞭挥下,骏马沿着山路飞驰下去,冲至敌军阵营后。 敌人发现了她,围聚到马旁,拿着长矛齐齐朝马上的她刺去。 华盈寒踩着马镫凌空跃起,避开了敌人的攻击,又踏着马鞍纵身跳入阵地。 她脚着地的一瞬,佩剑出鞘,横扫向周围的敌人,剑光飒如流星,剑身顷刻沾血。 两年了,她的剑才再次在战场上沾上敌人的血。 华盈寒凭借在沙场上磨砺出来的身手,硬生生地在敌人后方劈出一条血路。 赵鸣见了,近乎冻在了原地。这个姑娘之前运筹帷幄,用妙计大破敌军已让他们刮目相看,如今杀起敌人来是既勇猛又利索,不是武将却比将军还要威风,让他们这些食朝廷俸禄的将领自愧不如, 她在前方奋力拼杀,替他们扫去了不少障碍。赵鸣忙带兵跟上,顺着她开辟的路深入敌军阵营腹地,搅乱了敌人的阵脚。 华盈寒边杀敌边寻找姜屿的身影,她不是想见他,而是想躲着他,毕竟她当个平庸的小婢女,比让他刮目相看要稳妥。 她前面围着人山人海,多是敌人,而她的身形在一群狄族人里显得很是矮小,她看不见多远的地方,只看得见阵地中央插着一枚旗帜,高高的,在风里飘扬。那是狄族的军旗。 如今她身在祁国阵营,剑上沾满了狄族人的血,看见那面旗帜难免心烦。 华盈寒解决掉身边的几个敌人,飞快地摘下一个祁军士兵背上的弓箭,置箭拉弓,箭首直指军旗处。 她拉弦的手一松,旗杆“咔嚓”折断,狄族的军旗当着所有狄族人的面从空中坠落。 赵鸣再次目瞪口呆,他第一次在个姑娘家身上见识到什么叫百步穿杨! 他想,寒姑娘若是个男子,即便年轻,无法成为聂将军那样的大将,但聂将军麾下的小将定轮不到他来当。 “寒姑娘,敌军的主将在那儿!”赵鸣指着那面旗帜落下的地方。 华盈寒又取来一支箭。 赵鸣明白寒姑娘的意欲何为,便带着几个士兵替她解决掉冲上来的敌人,扫清周围。 华盈寒已经置好羽箭,一直瞄着那个地方,可那将领骑在马上左右厮杀,身影一直在晃动,周围还有不少祁军将士,她贸然放箭很容易误伤他们。 她屏住呼吸,纤指松开,羽箭“嗖”地射了过去,近乎擦着一个祁军小兵的头盔过去,再直直地没入敌军将领的胸膛。 与此同时,一柄银剑也正好刺向敌将,但是他的剑比飞箭慢了一步,剑刃还没能贴上敌将的脖子,敌将已经中箭坠马。 华盈寒放下弓,心下一愣。距离太远,她看不清那个拿剑的人的面目,但是她认得那身铠甲。 她可没想和谁打照面,慌忙背过身,躲避他朝这儿投来的目光,心下庆幸,还好她特地穿了身小兵的盔甲,混在人海里并不起眼。 “寒姑娘好箭法!” 华盈寒忙将弓往赵鸣那儿一丢,“别瞎说,不是我。” 赵鸣又惊道:“姑娘你看,那是王爷!” 敌军主将已亡,狄族人溃败是迟早的事,这儿不需要她了。华盈寒就地转身,“赵将军,我今日在军营里,没来过,千万别提起我。” “诶?”赵鸣正纳闷,可他还没来得及多问,寒姑娘就已沿着来时路杀回去,半道牵了匹无主的马,策马跑离了战场。 狄族人多,这场仗还是打到了傍晚,祁军竭尽全力终于将敌军击溃。 战火平息,姜屿接过李君酌递来的锦帕,擦拭着剑上的血污。 赵鸣上前见礼,“参见王爷,末将护驾来迟,请王爷恕罪。” “本王要你护什么驾?”姜屿原本只是瞥了赵鸣一眼,转眼间见他背上还背着弓,问,“刚才那两箭,你射的?” 赵鸣拱手,“回王爷,是末将。” “本王从前怎不知聂峰麾下还有你这等将才。” 赵鸣心下欣然,又不得不谦虚,“末将箭术不精,让王爷见笑了。” 姜屿命李君酌取来一支箭交给赵鸣,指着不远处剩下的半截旗杆,“射中它,本王封你为都尉,赏千金。”《{arile_ile}》,“”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将军快跑,那个王爷坏得很》正文 第九十章 不要脸的人! 大帐里,姜屿早已遣走所有人,独坐在主位上沉思。 赵鸣说是她想出的妙计,用两万人打得五万敌军落荒而逃;是她提议带兵前来接应他,帮他攻破敌军后方的防守,让敌人乱了阵脚;是她放了那两支箭,先她一步杀了敌将……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他们分别两个月,别说刮目,他甚至都快不认识她了。 “王爷。”帐外传来声音。 “进来。” 帐帘被人打起,她从外面进来,已换作一身干净的衣裳。 男子的衣袍宽大,若不是刚见过,让人很难想到宽松的衣袍下会是怎样一副玲珑身姿。 华盈寒站在帐中,站得端正淡漠,她在进来前连头发都簪子绾了起来,自认浑身上下没什么看头,而且比起她这个人,他更有兴趣的应该是她做过的事。 华盈寒面容平静,心里早已七上八下。 “有没有受伤?” 他的语气温和得出乎她的意料。 华盈寒抬眸,摇摇头。 他接着问:“为什么要躲?” “因为……”华盈寒轻言,“不想让王爷知道。” 姜屿眉宇轻锁,“你有什么是本王不能知道的?” 华盈寒沉默了一会儿。她方才是想撵走他,替自己争取些时间思考对策,可是她失算了,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奴婢不是怕王爷知道,而是担心王爷知道之后,会觉得接受一个婢女的好意有损颜面。”华盈寒一本正经地叹,“我们做下人的,不能让主子为难。” “伶牙俐齿。”姜屿神色一凛,“冲锋陷阵的本事哪儿学的?” “帮王爷杀几个敌人而已,以奴婢的武功还用得着另学吗?” “箭术呢?” “跟着师傅打猎练的。”华盈寒对答如流,“师傅严厉,奴婢从不敢马虎。” 她爹的脾气出了名的厉害,即使她从来只知听话顺从,也没少挨父亲的责罚,她出神入化的武功和箭术都是在军棍下练成的,是一顿一顿痛出来的…… 姜屿步步逼问:“退敌之计又如何解释,也是跟你师傅学的?” 华盈寒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这个就不简单了。”她轻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靠的是这儿,聪明是天生的。” 她唇角微微上扬,但是她在笑,他却还是那样严肃。 她也不知自己的解释能否糊弄得了他,可无论她做的事有多出乎他的意料,都是在帮他,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刺客会放着他不杀,反过来帮他杀敌? 华盈寒嘴角的笑容渐渐淡去,垂下眸子,压低了声音问:“是不是奴婢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奴婢只是想帮王爷……” “本王没有怪你。” 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替他、替大祁解燃眉之急,他怎么会怪她,或许是他习惯了这样与人说话,居高临下,让她误以为他在生气,在质问。 姜屿起身朝华盈寒走去,站在华盈寒面。 他一看她,华盈寒也忍不住抬头。 两个月前,他离开丹城出征的前一晚,也这样瞧过她,那时天色昏暗,他看得不太仔细,不像今日这样清晰。 一张如皎月般清丽的瓜子脸,没有令人厌恶的浓脂厚粉,也没有仗着几分姿色便想以色侍人的媚俗,而她也做不出那些谄媚迎合的事…… 姜屿每每离她这么近的时候,华盈寒都会心生警惕,她自知自己没有他会藏心思,她看不透他,他却常常能拿捏住她的想法。 这个节骨眼上,她诚然怕了,不敢让他久看。 华盈寒微微挪动脚步,往旁边走了走几步,结果她一动,他也动,二人不知不觉地换了个位置。 “夜深了,王爷还不歇息?” “本王还有话没问完。” “有什么话不能明天再问?”华盈寒小声打着商量。 他还在靠近,华盈寒心下只觉不妙,开始慢慢往后退,但是营帐就这么大,她没退几步,退到了书案前,再无退路。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瞒本王,你说本王该拿你如何是好?” 华盈寒的心跳得越来越快,纵然她让他再次起了疑心,可她真的没有做过一件不利他的事,难道他会漠视一切,连刨根问底都省了,直接取她的性命? 姜屿看着她,不等她回答便正色道:“换作别人,本王定将他斩首示众!” 他说着吓唬人的话,华盈寒听了心里反而松了口气。他的意思是,别人欺瞒他,只有死路一条,而她可能和别人不一样…… 那他想拿她怎样? 华盈寒想起之前的事,仍心有余悸,毕竟人不要脸,万事可为。 他从前再怎么拒女子千里也是个男人,也会有饥不择食的时候,何况拿丫鬟当玩物的主子她见得多了,谢云祈那几个堂兄弟,除了谢云璘之外都有丫鬟出身的妾室。 华盈寒双手撑着身后的书案,往后仰了仰,尽量离他远些,同他商量道:“王爷是主子,想盘问奴婢也好,质问也罢,都是应该的,但王爷能不能坐下说?” 他不但不走,还俯下身,甚至朝她伸出了手…… 帐帘忽然被人撩起。 “主上。” 李君酌刚喊出口就愣在了门口,被眼前所见惊得目瞪口呆,扯着帐帘手足无措。 姜屿侧眼呵斥:“滚!” “是是是。”李君酌掉头就走,片刻都不敢多留,离开营帐后大喘了几口气,还是不足以平复心下受到的震撼。 姜屿摘下她头上的发簪,将她湿漉漉的头发放下,方才与她恢复了距离,瞥着她道:“罚一年的月钱以示惩戒。” 华盈寒暗自一算,她如今就剩二百两月钱,还是他主动给的,他连这也要抠?他一罚,她不仅拿不回被拖欠几个月的月钱,今后也将身无分文…… 那样她就再也拿不出银子去帮秦钦了。 算得真够精的! 她好歹帮了他个大忙不是?不知感激就罢了,还恩将仇报…… 华盈寒气归气,反过来想想,他肯罚她也好,总好过揪着此事不放。 她点了点头,表示认了。《{arile_ile}》,“”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