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出嫁记》 正文 第一章:昆仑美玉 “爷,您就看在奴家日日夜夜照料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怜惜怜惜奴家,明日就让奴家跟在您身侧呗!” 娇滴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素来镇定自若的梅家军统帅梅疏影生生顿住,掀帐门的手一僵,半开的帐门再度合上。 他阴沉一张脸,忍着浑身骤起的鸡皮疙瘩,利落的回身,毫不怜惜的将那故意作妖,挂在他胳膊上嬉笑眨眼的女子往内账里拖。 帐篷外值守的两个将士,不约而同的抖了抖,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都张长了耳朵,想再听到些更劲爆的话语来。 真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万万想不到啊!这平日里五大三粗,爷们的和真男人似的曾女医作起妖来 但愿元帅承受的住吧! “爷,您这是想要奴家以身相求吗?”被拖进内帐,甩到软垫子上的曾寒碧,玩得很是上瘾。她再接再力,费力的扯着自己那扣得半丝未露的领口,媚态做的不伦不类,偏偏还要学着那些秦楼楚馆的姑娘,不住的给梅疏影抛媚眼。 “寒碧,你够了啊!”梅疏影被她这故作妖饶的姿态,辣的眼睛都不想睁。 他忍无可忍,随手抄起手边的文书,一把朝她砸了过去。 软垫上抛媚眼抛得正起劲的曾寒碧,见自己如此“风姿”,梅疏影竟都不懂欣赏,很是遗憾的摇了摇头。 她手一伸,利索的接住那砸向她的文书,不在意的将它往身旁桌案上一扔。媚眼也不抛了,瘆人的语调也不学了,自己方才扯开的扣子老老实实的给扣上,双腿一盘,大大咧咧坐直,灵动的眸子里精光浮动,笑盈盈的道:“闲筠,那我可就当你答应了啊!” “本帅是不可”梅疏影刚说出这几个字,余光便瞧见曾寒碧身子一斜,那脸上表情瞬变,又欲开演。 他遂慌忙改口,“行了,行了,你明日扮成将士模样,跟在我身后好了。” “得嘞!遵命!”曾寒碧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立刻恢复常态。 梅疏影对她很是头疼,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妄图起到警告的作用。 她却恍若什么都不曾做过,已自发拿起桌案上的点心,开怀的吃了起来。 晓得她一贯如此,梅疏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良久,他冷声道:“你以后有事就说事,别再做这般姿态了,不然哼,本帅就让人把你送回西北去!” “冤枉啊!爷,这可不能赖我!”曾寒碧将口里的点心咽下去,小嘴一噘,强装委屈,“明明是老夫人吩咐我们尽快成婚,还要我先提前练练怎么做人家夫人嘛!我这可是照老夫人的吩咐行事!” 她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理由十足,声音不由拔高了几个度,脊背也挺得笔直,不服气的挑起眉。 于是乎,她如愿瞧见那一张白暂的脸庞阴沉了下来。 但越瞧心里就越郁闷,攥心,咬的很是恨恨。 老天真是不公平啊!明明对面这人多数时间都出没战场和校场,怎就偏偏晒不黑? 那面庞永远都是雪白透晰,再配上朱唇皓齿,外加柳叶眉,更有一双丹凤眼,眼波流转间光华显尽。就似昆仑美玉,散发着淡淡华彩;如空谷盛放的兰花,引人想曲径探幽;又仿若十五满月,盛晃人眼! 暴殄天物啊!这么一张脸,却偏偏不是长在她这个地地道道的女人身上! 唉! 长长叹了口气,曾寒碧只恨自己当初没能学学该如何换脸。不然,就可以趁夜深人静,将这人迷晕,将他这张盛如满月的脸换到自己身上!不过忆起京城里,那有着同样面庞的梅疏瑶。她点心也吃不下去了,悲愤的仰头望天。 被她直勾勾的盯了半天的梅疏影,瞥见她此番模样,生怕她再做什么妖,遂按下心头的怒气,淡淡开口,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曾寒碧立马放下了高仰的头,幽幽的瞥了他一眼。整个人瞬间如上了发条,她双手悲愤的拍地,哭嚎:“老天爷啊!你不公啊!同样都是女人,你把她们俩生的又把我生的” 头更疼了些,梅疏影两只手齐齐按向额头。 母亲来信让他在边疆“娶”了曾寒碧,以绝了京城里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小姐们的心思。而且,此举亦是保住他身上“秘密”的最佳选择。 他虽然心有顾虑,不愿意“成亲”。但既然选了这条路,那该担的责任他就一定会担起,梅家的责任前,他的私情又算得了什么。 罢了,他就算是不“娶亲”,这辈子和那人又哪里来的可能? 可是 他嫌弃的瞅了瞅这像是有疯人病的“青梅竹马”。“娶”了她,固然既能解决问题,又不用担心秘密泄露。但这样的人“娶”回家,真的不会弄得家宅不宁吗? “闲筠,我和你说啊!”无人欣赏的表演实在没劲,曾寒碧收了那还没能挤出来的泪,三步化作两步,往梅疏影身边凑了凑,忒不在意形象的一蹲。 “传说那元国的摄政王世子有一双罕见的琥珀眼,那眼可是有魔力的,能够勾魂摄魄,凡是看见过他眼的女子都会对他情根深种,无法自拔。”曾寒碧手舞足蹈,边说边唏嘘。 她眼中精光直冒,让人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想把这小王爷劫回来,做个压寨夫婿! 梅疏影倒了杯凉茶,嫌弃的递到她脸前。 “我还真渴了!”曾寒碧随手接过,也不在乎茶是凉的,一饮而尽,飒爽的照着梅疏影端放着的腿拍上一掌,“闲筠,我这可不是在危言耸听,你明日可千万别看他的眼睛。” “要将他留给你看嘛!我懂!”梅疏影学着她不正经的语调,难得打趣了这么一句。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她的聒噪,独自陷入了深思。 他今年刚过十九,本还不到加冠取字的年纪。只是八岁那年,父亲在战场深受重伤,临终之时提前为他取了这字——“闲筠”。父亲望他能做笔直不屈的竹,也愧疚给他带上的枷锁,盼有一日他能够解脱,做回闲散之人。 后来,母亲以梅家遗孀的身份,亲自叩镜山山门,让他拜入了闻名天下的净慈大师门下。 五年学艺,出师归家,他接过西北八郡大权,承继父祖遗志,担起梅家保卫家国的重任。十四岁便帅梅家军四处征战,成为大越最年轻的一品军侯。 这一路行来,所用皆是“梅闲筠”之名。大抵唯有如此,他才可以骗自己,“梅闲筠”和“梅疏影”本就是两个人,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闲筠,明日和那世子签完盟约,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回朝了?”边上的曾寒碧突然这么一问,打断了梅疏影的深思。 他轻轻点头:“是啊!这一战终于结束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开枝散叶 八个月前,境外小国南浦国,竟进犯大越边境,梅疏影奉当朝天子应飞鸿之命,帅梅家军迎战。 犹记出京时,应飞鸿曾交代他:我大越近年低调,他们便当我大越好欺,闲筠,你要让他们知道,犯我大越者,是何下场! 想起应飞鸿,梅疏影那迷人的丹凤眼不自觉流出柔光,连同朱唇都上扬到了一个舒心的弧度。 他效忠的君王,有雄心万丈,想要做盛世明主。他亦信,他效忠的人,定能让大越重归盛世,而在这之前,他要做的,便是帮他的君王守住这万里河山。 八个月的征战,幸不辱命。梅家军不但驱退进犯的南浦军队,还夺下了他们一半山河,同加入战争的元国二分南浦。 自此,世间再无南浦国! 同元国的议和,是战争刚刚开始就商定好的:元国加入战争,两国各凭本事,夺得的城池归自己所有,战事结束后,两国缔结盟约,结为友邦。 这是政治考量后的结果,也是最有利的方案! 如今,元,越两国军队隔着望春江相逢,这一场三国之战便以元,越二分南浦国画上了句号。 梅疏影遵应飞鸿之令,代应飞鸿同元军统帅签订盟约。 但 元国似是过分看中两国的关系了,摄政王府实际掌控国家大权的世子,竟然亲自从元国都城赶来了! 关于这世子,有诸多传闻流传在各国境内。这些传闻里,俨然已将他夸赞成了一个传奇。 而他自身的经历,比他那一双传闻能勾魂摄魄的眼,更引人在意。 这世子本是摄政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十几岁才被接回王府。然而他只用了五年,就斗败了一众异母兄弟,独得摄政王宠爱。这几年,摄政王隐退,他更是揽尽元国大权,已然是元国的无冕之皇。 传闻里,这世子丰姿奇秀,心狠手辣。不过 梅疏影瞧了瞧身边意外安静的曾寒碧,寒碧对他那一双眼睛极感兴趣,闹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看一看这神奇的眼睛? 琥珀色的眼睛吗?的确是很惊艳,也很罕见。 但小时候,他也曾在一个乞儿身上见过,那个乞儿的模样,他早已记不得了。可是那一双流光溢彩的琥珀眼,即便是现在,他也还能够忆起。 “笑什么呢?” 热气喷到脸上,梅疏影回神,随手推开已凑到他脸边,满眼好奇瞧着他的曾寒碧。 “我还有军务要处理,你去帮军医照顾伤兵吧!”懒得和她再拉扯,他敷衍道。 “切,过河拆桥!”甩了甩衣袖,曾寒碧瞪了梅疏影一眼,忽地放低了声音,“你胸口的伤还没有尽好,尚得再喝几服药,我去给你煎药。” “谢了”梅疏影冲她轻轻颔首。 得了他的谢,曾寒碧并未曾说什么客气了的话,反倒有些沉重的望向他,她犹豫半响,才道:“闲筠,伤口可能会留疤,你” 一向洒脱的人难得沉重,梅疏影冲她浅浅一笑,用一种不在意的腔调说道:“无妨!寒碧,不要紧的,哪个将军身上没有点伤呢?这都是战功!” “可”话到嘴边,却说不下去,曾寒碧有些酸涩的偏过了头,“我去熬药。” 她的背影从视线里消失,梅疏影方才抬起手,放到了胸口,冰冷的铠甲阻拒了那里的热量。结痂的伤口,不妄自折腾,已经感不到疼痛! 但那个位置 世间的女子,都不愿在那里留有伤疤吧? 他嘴上说着无妨,可心底又何尝不在意!算了,罢了,不重要了!留疤又如何呢?反正他也不能 望春江对岸,元军驻扎地。 主帐中,清脆的玉佩交接声轻轻响起,账外侍立的侍童忙端了热水入内。 宽大柔软的床上,着一身白色中衣的男子应是刚刚睡醒,他拥着被子随意坐着,却丝毫不影响那满身的高贵清华。 白净的手上把玩着一块碧青色的祥云玉佩,玉佩的背面隐隐似有字迹。 “爷,今日要穿哪一套衣裳?”将水放下,这侍童行至床边恭敬的问道。 床上这人正是元国摄政王世子贺兰天琼,他抚摸着玉佩上的字迹,极低的自喃一声:“她好像喜欢白色。” 熟知自家主子的性子,侍童低垂着眼,不发一言。 “乐清,将本王那套月白色的祥云织锦衣裳拿出来,今日便穿那个。”贺兰天琼吩咐道。 玉佩上的字已抚过千百遍,一笔一划都烂熟于心,他将玉佩握紧,想了又想:“将那个绣了梅花的同色荷包也找出来吧!” “是”唤作乐清的侍童应了一声,走到那一排箱子前,他熟练的打开左边第三个箱子,捧出的正是那套月白色的祥云织锦衣裳。将衣裳放进托盘里,他右行两步,复打开一个比较小的箱子,里面各色荷包码的整整齐齐,他打其中抽出那绣梅花的月白荷包,放置到衣服上面,遂恭恭敬敬将衣服荷包捧到贺兰天琼身前,侍候他穿衣。 贺兰天琼穿戴完毕,自己接过那方荷包,珍而重之的将手中一直握着的玉佩放进去,系紧,挂在了腰间。 坐到洗漱台前,拭罢脸,让乐清替他束发,他方问道:“本王让他们准备的去疤良药,可是送来了?” 乐清应道:“他们知道您要的急,昨夜便星夜兼程送到了。” 琥珀色的眼眸闪过满意的光,贺兰天琼隔着荷包捏了捏玉佩:“他们差事办的不错,赏。” 望春江彼岸,梅家军军营。 梅疏影习惯的早起,将士正在进行晨练,但他胸口的伤尚未好利索,不易动武,便背着手站在校场上观看。 “元帅,都准备好了,只等元国摄政王世子到了。”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走至他身后,躬身道。 梅疏影颔首:“辛苦涛叔了!” 梅云涛是他父亲当年的副将,忠心耿耿,至今未婚,大半生都献给了梅家,对他更是视如己出。他唤一声叔,合情合理。 “闲筠,你怎么还在这里?”曾寒碧大大咧咧的声音渐渐逼近。 梅疏影尚未开口,梅云涛就已皱起了眉,捋着自己的胡子,冲着跑过来的曾寒碧,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训:“你说你这丫头,就不知道礼数吗?和你说了多少次,在军中要叫元帅,怎么就是记不住,还有这一身衣服,谁允你穿的?” 曾寒碧瞧了瞧自己身上的普通将士甲衣,不忿的高扬起头,指了指梅疏影:“呐,就是你们元帅!” 梅云涛的胡子气的都翘起来了,黑着脸,认真思索着该怎么数落她,才能既让她长记性,又不驳了他家元帅的面子。 “那个,那个涛叔,我告诉你啊!我可马上就要嫁给你们元帅,成你们元帅夫人了,你可不能,不能再动手打我了啊!”曾寒碧自小便被梅云涛收拾过无数次,此刻一瞧见他黑脸,便有些语无伦次,直接搬出和梅疏影的婚事来,试图压他。 听到“嫁”这个字,梅云涛脸上瞬间划过惊喜,眼神也变得和缓起来,笑眯眯的瞧向梅疏影:“元帅,这丫头说的是真的?” 梅家子嗣单薄,梅云涛打梅疏影十四五岁,就巴不得他能早点成婚,好给梅家传宗接代。只是,梅疏影却总是一拖再拖。此时听曾寒碧一言,梅云涛的双眼立马就有神起来,恨不得立刻将二人送进洞房。 “这是母亲的意思。”被那灼灼的眼神瞧的心虚,梅疏影只得硬着头皮道。 “这丫头虽说平时跳脱了点,不过身体好。嗯,是个好生养的,娶回家也成!”梅云涛看向曾寒碧的目光难得的慈穆,手掌拍在她肩头,语重心长的交代,“曾丫头,嫁过来了,就抓紧时间给梅家开枝散叶啊!” 梅疏影神情抽了抽,赶忙道:“涛叔,那世子怕是快到了,我去瞧瞧,你和寒碧慢慢聊!” “行,您去忙您的。”梅云涛头都未回,慈穆的目光从上到下,仔细的打量着曾寒碧,一心要替梅疏影多教导教导未来媳妇。 曾寒碧苦着一张脸,直瞅着梅疏影毫无道义的急速离开。 “丫头,你精通医术,以后多给自己炖点补药,身子一定得养好,生出来的儿子才能健康。” 梅云涛越说越和蔼,直接上手拽住了曾寒碧,大有长聊的打算。 “成,涛叔,都听您的,只要闲筠可以,我一定一年给梅家生俩!”面部扭曲,曾寒碧说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你这丫头,咋说话呢!”“胡子一吹,梅云涛又摆出了说教脸,元帅看着是瘦弱了些,那方面却绝对不会弱。想他爹当年,不生则以,一生就是一对龙凤胎。” 他凑近曾寒碧,压低了声音,犹犹豫豫:“要不,要不你也给元帅开点药补补?” “噗”一个没忍住,嗤笑出声,曾寒碧反握住梅云涛的手,极是诚恳,“涛叔,您就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我现在就去开方子。” “成,那你快去!” 得了允准,曾寒碧逃也似的飞奔出校场。 一年生俩?她就算有心,可梅闲筠他可以嘛他?涛叔啊涛叔!您就想想好了! 校场上,梅云涛欣慰的抚着胡子。 梅家娶亲,从来不讲究门第,规矩也没那么多,既然要成亲就得趁早,干脆就在这给他们俩人把婚事办了,尽快洞房花烛?但老夫人还在京城,要不在这先把洞房入了,回京再补办亲事? 对,就这么办!一拍手,这位为梅疏影婚事操心了四五年的老将军,风风火火的迈出了校场。 今天盟约签完,为元帅办婚事的事,就提上日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琼枝一树 三四十匹骏马,驶进梅家军军营。 “吁”马缰拉紧,马蹄轻扬,马上的人依次下马。 为首那人,一身月白祥云织锦衣,腰间挂着同色的荷包,不是贺兰天琼,又是何人? “哇!”站在迎接队列中的曾寒碧没能抑制住自己的花痴,惊叹出了声。 幸而这一声并不大,未曾引起元国众人的注意。但梅疏影还是不动声色的碰了碰她,示意她收敛些。 继而,他淡淡浅笑。元国摄政王世子亲自前来签订盟约,不管怎样,面子上至少都得做到友善。 向前迎上几步,梅疏影悄悄打量着正在把缰绳递给侍从的贺兰天琼。 洁净素朴的衣袍,浑身上下没有昂贵的装饰,却让梅疏影想到了栽种在青山绿水间的琼枝一树,遗世独立,得尽天地之精华,一举一动都给人一种高贵清华之感。 耳闻不如一见!这摄政王世子又哪里是传闻里那一个“丰姿奇秀”,所可以形容尽的! “闲筠见过小王爷!”迎上贺兰天琼,梅疏影躬手抱拳,带一众将士,向他施礼。 元国摄政王世子,世人尽唤一声小王爷。若是他愿意,莫说小王爷,就是给自己封个亲王,亦不过是随手的事。 “见过侯爷。”贺兰天琼身后的人亦同梅疏影回礼。 梅家先祖曾跟随太祖征战四方,功勋卓著,立国后得封“靖西侯”。因着梅家代代有子弟为国战死沙场,牺牲精神一代比一代足,所以“靖西侯”破例成了世袭不削的爵位,由历代家主承袭。 梅疏影虽早已袭爵,但在军中,人人还是称他一声梅元帅,此时倒是没想到元国这些人会称呼他侯爷。不过侯爷也罢,元帅也罢,不过一称呼,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两方直身,梅疏影温和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贺兰天琼当头,他脚踏进会客帐中,梅疏影才移步迈进。 “若小王记得不错,侯爷的名是‘疏影’二字吧?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极低的声音传进耳朵,不知为何,竟让梅疏影生出了一种无措感,就如同一直披着的外衣,被人当众掀开般。 但他还是出于礼节,回道:“是,疏影为名,闲筠是字。” “傲雪寒梅,铮铮铁骨,疏影,你这名字,起的极好!”贺兰天琼自来熟的亲络道。 梅疏影落座的动作一顿,但被他极好的掩饰了过去。 因着两军盟约,来人身份虽高于他,但所处却是他的地盘,若设主位,不好分配。 是以,梅疏影昨日便命人撤去了主位,而今,两国人员分左右对坐,他对面正是贺兰天琼。 那一双罕见的琥珀色眸子正带着笑意瞧着他。 琥珀色的眼睛,在狼群中最是常见,盯着猎物时总是睿智犀利。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常人往往坐卧难安,有种无处躲藏的感觉。 “小王爷还是唤我闲筠吧!我习惯了别人称呼我的字。”梅疏影语态平静,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乐清刚好给贺兰天琼斟满了酒,贺兰天琼晃动着酒杯,眉眼浅笑,叹息一声:“小王和疏影则恰恰相反,小王一贯觉得称呼名才更是亲近。” “是嘛?王爷请便就是!”不好和这人撕破脸,梅疏影心里虽别扭,但仍是客气道。 将酒杯递向身后直勾勾瞧着贺兰天琼的曾碧寒,梅疏影低声道:“斟酒。” 这一声,已是在提醒曾寒碧吧那露骨的眼神收收。 “疏影,你这位小将似乎对小王很有兴趣啊?”贺兰天琼早就瞧见了那直勾勾的目光,却一直不点破。直等此时梅疏影出言提醒,他才开口打趣。 “是嘛?”装模作样的回头看看,梅疏影转迎上贺兰天琼打趣的目光,面不改色:“这个将士自幼便眼睛有毛病,看东西总是斜视。让他出来污了小王爷的眼,是闲筠不是,闲筠敬小王爷一杯,权作赔罪。” 说完,故作生气的对身后呵斥了一声:“还不快退下!” “是”曾寒碧诺诺的应着,配合的做出斜视的模样,溜着帐脚,撤了出去。 一世英名啊!不就是多看了他几眼吗?至于吗?自己生的好,还不让人看? 帐中,梅疏影先干为敬,一饮而尽,将空酒杯示于贺兰天琼看。 “疏影此话严重了,什么赔罪不赔罪的,这一杯酒,就当是交个朋友吧!小王对疏影一见如故,此杯饮下,咱们便是朋友了。”贺兰天琼一番话说得利索,话音落,便尽饮杯中酒。 两国在座的人不约而同,奇怪的瞧向两人。梅疏影下侧的梅云涛掐了掐手掌,他怎么觉得这摄政王世子,是在无赖的非要和他家元帅做朋友呢? “为小王今日得遇挚友,小王再敬疏影一杯。” 梅疏影还没楞过神,贺兰天琼就已又举杯敬他。 眉间轻蹙,他缓缓将酒饮下。 这摄政王世子见谁都这般热络? 若不是碍于这世子的身份,他真想直接甩袖子走人! 哪里有第一次见面就亲昵唤人名字,还强行和人做朋友的?况且那语气反正令他极不舒服。 “疏影,让他们畅谈,咱们先去把盟约签了,如何?” 帐中静默无语,两国的将领根本就没有交流的意思,但贺兰天琼就是说得极顺溜。 “涛叔,替我招待众将军。”梅疏影冲梅云涛交代上一句,复转向贺兰天琼,“那就请小王爷移步吧!” 二人并行,梅疏影神情紧绷,贺兰天琼却笑容满面。 “小王爷,请坐。”梅疏影带贺兰天琼进了小会议帐,将早已拟定好的盟约拿出来递向他,“小王爷看一看,是否还有什么问题?” 贺兰天琼抬手,接那盟约的手刻意向下了一点,饶是梅疏影手指撤的飞快,还是被他碰到了。 指间快速划过,带起一阵酥麻。 “疏影不但一张脸生的眉目如画,手也极是好看!” 贺兰天琼轻浮不加掩饰的音调传进了梅疏影耳里,他原本的不舒服已然化作了厌恶。 四下无人,梅疏影也不愿再忍耐,不虞的瞪了瞪笑得很是开怀的贺兰天琼,他冷讽道:“小王爷谬赞了,闲筠鄙陋之貌,哪里及的上小王爷一星半点。” “不,不,疏影之貌远在小王之上。”贺兰天琼却似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快,仍然笑的开怀。 梅疏影一张脸愈发阴沉,索性不再理会他。 见此,贺兰小王爷总算是不再开口,转而认真审视盟约上的条款。 “疏影,签字吧?” 不过一小会,贺兰天琼就阅完全部条款,他未提任何异议,就爽利的签上了大名。甚至,还体贴温柔的唤了唤不愿瞧他的梅疏影。 贺兰天琼将手里的毛笔在砚台里沾了墨,方递向走过来的梅疏影。 梅疏影瞧了又瞧,贺兰小王爷让他用那只笔的意愿很是强硬! 大丈夫不拘小节,这样的小事 吸取上次的教训,梅疏影握笔的位置离贺兰天琼的手极远。 但这一次,贺兰天琼似是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利索的松了手,甚至还给他腾了位置,让他能好好签下大名。 同样的盟约书,一式两份,他签下两个名字,一张自己收了起来,一张递给贺兰天琼。 “小王爷,盟约既已签好,咱们不如去瞧瞧各位将军?”和贺兰天琼独自相处,总让梅疏影心中有抹不安,他于是极快的提议到。 贺兰天琼不动如山,琥珀色的眼中流光溢彩,让瞥见的梅疏影突然生起一抹熟悉感。 但旋即,梅疏影就在心中轻斥了自己一句,什么熟悉! 他的人生轨迹和他没有半分交错,哪里又会熟悉?分明是见都不曾见过! 琥珀眼当真可勾魂,竟能让她徒生错觉! 咬紧牙齿,梅疏影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当心,当心,绝对不能受这人蛊惑,绝对不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若为女子,定当娶之 “疏影,这个给你!”贺兰天琼突然将一个白玉瓶子递到了梅疏影面前。 梅疏影愣了愣,还是警惕的问道:“小王爷这是做什么?” “见面礼!”随意的说道,贺兰天琼强硬拉住梅疏影的手。 二人一番斗劲,梅疏影竟颓败的发现,他居然斗不过一个养尊处优的小王爷! 白玉瓶子被强塞进手里,贺兰天琼松手,云淡风轻的笑道:“不过是一些可以疗伤消疤的药,虽然你该是有许多,但小王身上一时也没什么好礼物,就拿这个充数一下吧!疏影,你可千万不要嫌弃。” 他话说的谦逊,梅疏影不好再推辞,只得收进袖中。 “恭敬不如从命!那闲筠就多谢小王爷了!” “小王爷,请吧!” 这次,梅疏影不再等贺兰天琼起身,他自己率先朝外走。 反正这人也不在意礼节,他又何必在意?况且这帐篷里也没什么机密,他想坐就让他坐! 坐在椅子上的贺兰天琼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那上面似仍有余温。 他唇角上扬,眼中荡漾出亮光,不同与以往的浅笑,这一次笑意直达眼底。 起身,大步追向那并没有走快的人。 “疏影,若你是个女子,小王一定要将你娶回家!” 低低的,带着调戏的声音被耳力极好的梅疏影收入耳中。 他脚步顿住,回头,愤怒布满整张白暂的面庞,他沉声怒斥:“小王爷,还请自重!”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往大帐走去。 身后,贺兰天琼脸上轻浮的笑意尽收,转而浮现出的是几分苦涩。 果然是这样啊! “疏影,没事还是要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动人!” 贺兰天琼摸着马头,调笑说出这话,随行的元国将士,齐齐发出哄笑声。 梅家军的将士,顿时黑脸,一个比一个虎目狮脸,有些甚至磨掌霍霍,俨然就要和他们开战的模样。 梅疏影向前走了一步,白暂的面庞格外平静,他微微侧目,状似欣赏的盯着贺兰天琼瞧了一会,朱唇微扬,轻笑道:“闲筠陋颜怎及小王爷万分之一!小王爷嫣然一笑,便是那些所谓的倾国倾城的美人,也皆望尘莫及!。” “哈哈,哈哈,哈哈” 那些虎着脸的梅家军将士立刻迸发出比元国将士刚才大上几倍的哄笑声。 “你竟敢把我们小王爷比作” “高将军,退下。” 贺兰天琼身后那些汉子双拳紧握,唤做高川平的一个左将军,更是直接出声,怒指梅疏影,但被贺兰天琼及时沉声呵退。 贺兰天琼环视四周,淡淡出声:“本王同侯爷不过是几句玩笑话,诸位将军切勿当真。” “玩笑话罢了,诸位将军不必在意。”梅疏影配合的言道。 “哈哈” “没有,没有。” “今天天气不错哈!” “刚才的酒挺烈!” 两方将士个个挤出笑来,嘴上胡乱寒暄。 一时,倒无人再去注意贺兰天琼和梅疏影。 “疏影,可是当真喜欢本王嫣然一笑?”贺兰天琼趁此机会,用上了轻功,极快的凑到梅疏影身前,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若是能日日相见,本王很是愿意常常为你展露笑颜。” 梅疏影眉端轻轻蹙起,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就已经撤回了马边,利落的翻身上马,一本正经:“时候不早了,本王告辞。侯爷,后会有期!” “告辞”元国的将士,纷纷登马,抱拳作揖。 “踏踏”的马蹄声远去,尘土飞扬,梅疏影揉了揉额头。 刚才那些话总不能是他的幻觉吧?哪有大男人以卖笑讨好别人为乐的? 这元国的小王爷 “闲筠,我觉得吧”曾寒碧不知道打哪里钻了出来,悄无声息的站到了梅疏影边上,端着下巴,一脸深思。 熟知这丫头离奇的脑回路,而且这小王爷的作为,让他都有种怀疑 “你什么都没觉得。”板起脸,梅疏影立刻警告的瞪了曾寒碧一眼,这丫头的话还是给扼杀在摇篮里比较好。 “元帅,弟兄们都巴着能喝上您的喜酒,您的婚事不如就在这里先简单办上一办?”一侧的梅云涛欣慰的瞧着那凑到一起咬耳朵的“小两口”,他一副军人做派,也不顾及场合的说道。 “元帅要成婚?” “元帅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元帅,我等愿意替您去提亲。” 七嘴八舌的声音吵得梅疏影头疼,他无奈的瞧了瞧周圈这些无比高兴的面庞。 他在他们这些人中,也算是年龄小的了吧? 一群还没成婚的糙汉子,都如此操心他的婚事做什么? “停!” 这一声喊得极是豪迈,营地门口顿静的可以听到微风浮动的声音。本盯着梅疏影的人,齐齐改瞧向那手指天迹,得意扬扬的曾寒碧。 “呦,难不成你知道元帅的心上人是谁?”才过二十,一向喜欢和曾寒碧斗嘴的副将燕庭羽,吊儿郎当的问道。 “哼”傲娇的哼了这么一声,曾寒碧收回那指向天迹的手指,故意左指一下,右指一下。 “你这丫头,元帅看上的是谁?你是倒快说啊!”右将军连鹏举亦是打小看着梅疏影和曾寒碧长大的,此时心下焦急,问的便快了些。 被挤出外围的梅疏影微摇了摇头,把这样的人娶回去,靠谱吗? 唉!他是不是应该另找一个可靠的人? “你指你自己是什么意思?”有人快人快语的问道。 “当然就是你们未来的元帅夫人”生生大喘气,曾寒碧得意洋洋,“她就是我呗!” “切,不知道就直说,又不丢人!元帅能看上你,笑话!”人群里立刻迸发出唏嘘声。 “喂!真的就是我!” 被质疑了的曾寒碧一张脸憋的通红,嗓音生生拔高了几个度,震得梅疏影耳朵都发疼。 梅疏影皱着一对柳叶眉,转向同样被挤在外面,抚着胡子正笑得欣慰的梅云涛道:“涛叔,婚事就照你的意思,在这里简办便好。年前,我怕是没有时间回西北了,但兄弟们陪我征战辛劳,就借此机会,务必让他们吃好,喝好,也算是提前犒劳了!” “元帅放心,都交给我了。”梅云涛拍了拍胸口,眉眼都快笑弯了。 “嗯”梅疏影点了点头,趁着众人还在围问曾寒碧,他脚下生风,难得走的有些“匆忙”。 梅家的将士,个个豪爽,团结友爱,亲如一家。 但也太是豪爽了,他这么多年了,也没能全盘习惯啊! 好在他们都还敬重他这个统帅,对着他尚是规矩。不然,就这般动手动脚的他的秘密,怕是早就保不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男风之好 “元帅,曾女医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元帅,您不能瞧上她吧?” “咦,元帅呢?” 对曾寒碧的话毫不相信的众将领,扭头打算找梅疏影求证,这才发现人早已不见了。 梅云涛抚着胡子,笑嘻嘻的推开那些挡道的将领们,他走到曾寒碧身前,一把拽住这气的眉眼上翻的少女。 数落的眼神打众将领身上扫过,他厉声道:“元帅和曾丫头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用那些文人的话怎么说来着?对,青梅竹马。元帅怎么就不能看上曾丫头了?你们以后都给我对曾丫头放尊重些,她可是我梅家未来的主母。” “是” 调笑着的众人,瞬间站的笔直,答的铿锵有力。 他们虽是大越的将士,但人人出身西北八郡,根属梅家军。梅家代代忠君爱民,是大越的守护者,更是他们西北八郡的王。西北的安宁和乐,是梅家子嗣用热血拼洒出来的。 十一年前,同田国一战,梅老侯爷和梅二老爷当场战死沙场。当时的统帅靖西侯虽强撑着一口气率兵击退田军,但下了战场,交代完后事,便撒手人寰。 若大的梅家,西北八郡的军权重任,自此便挑在了年仅八岁的梅疏影身上。 他是他们梅家军的统帅,也是他们誓死效忠的人! 人群里年长的,无一不是看着梅疏影一步一步,喋血沙场。从被人质疑的幼童,长成如今名扬天下的“玉面神将”。 这一路太苦,他们这些下属都看得心疼。 如今,他们的元帅,他们西北的支柱,终于要成家立业了啊! “属下无状,望曾姑娘恕罪!” 原本的随意不见,这些人恭恭敬敬,齐齐弯腰,铿锵的声音听得曾寒碧有些慌神。 “不用,不用”她连忙摆手,想亲自走过去将那些行礼赔罪的人扶起,却被梅云涛拉住,他手上用了劲,迫使她站得笔直。 “让他们施礼!丫头,你记住,这礼不是行给你的,是行给梅家主母的,你既然要嫁给元帅,就要担起属于梅家主母的责任!” 曾寒碧懵懵懂懂,但她极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她自小便被养在梅家,一身医术是为梅疏影所学,一生使命就是守护梅疏影。 见她郑重,梅云涛满意的笑笑,松了手,他看向那些将领:“你们都随我去帐中,咱们好好商议一番元帅的婚事该怎么办!” “是,遵左将军令。” 军中重军法,左将军仅次于元帅,元帅不在时,可代元帅号令。而梅疏影在师门的那些年,梅家军一直便是梅云涛代为管理,梅家军将士对他亦是信服。 不管这边是何场景,那厢,回了自己帐篷的梅疏影却是满脸沉思。 身前的桌案上摆放的正是贺兰天琼送的那瓶药。 疗伤去疤的良药吗? 当时,被他轻挑的行为弄的心神紧张,来不及细想。 可如今细细想来,他若是有意要送见面礼,又岂会没有带礼物?若是临时起意,身上又怎会恰好放了这样的药。 这药?莫非是贺兰天琼刻意送于他的? 梅疏影拿起那白玉小瓶,拔开瓶塞,闻了闻。他虽不懂药理,可平日里伤药用多了,也能闻出些好坏。 这瓶药,俨然比寒碧特意为他配的更好! 可送人伤药?除非是知晓那人身上有伤,会需要伤药! 但他受伤的消息,因伤在那个特殊的位置,不便让人细究,同时也是为了稳定军心,根本就不曾外传,连梅云涛也只是大概知道他受了点伤。这贺兰天琼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贺兰天琼对他的态度,热络的是不是太过了? 他可不觉得自己有如此大的魅力,能引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对他如此感兴趣! 另外贺兰天琼那一句“你若是女子,小王一定要将你娶回家!”难不成,他知晓些什么? 可是,又怎么会? 那件事,这世上只有母亲和寒碧知道,连涛叔,疏遥都不晓得! 若说真是一眼看透的,这人也也太可怕了吧! 他同应飞鸿相识十数年,彼此已经应飞鸿都不曾看透,和贺兰天琼仅仅只见了一面,他又怎么可能轻易就看透呢? 但不管怎么说,贺兰天琼此人,太危险了! “老赵,你说小王爷会不会是看上越国那小白脸了?” 高川平心里憋着疑惑憋得难受,驱着马凑近五大三粗的右将军赵德州,神神秘秘的问道。 “不能吧?虽然那个靖西侯生的白净,但也是个男的啊!”赵德州惊讶的拉紧了马缰,马儿渐渐慢了下来。 高川平也放慢了马速,满脸深思:“可咱们小王爷已经二十多岁了,身边却连个通房也没有。”朝着赵德洲又靠近了些,他接着道,“而且我听闻,以前那些试图接近小王爷的世家小姐,可都被王府利索的处理了。你说,小王爷莫不是真好这口?” “你”可怜的赵德州,被他这话吓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高川平瞧见他这般模样,很是嫌弃,就差指着赵德州数落说,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了。 他直了直身子,颇为豪气的道:“你什么你,这也不是啥大事!老子盘算着既然小王爷喜欢,咱们干脆去把那小白脸掳回来,给小王爷做” “吁”前面的贺兰天琼猛地勒紧马缰,身下的骏马,马蹄高扬,堪堪停下。他回头,目光冷厉,跟着的人亦齐齐停下。 “高将军,赵将军,你们说得什么?不妨大声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听听?” 冷嗖嗖的声音,让那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手脚僵硬,慌忙滑下马,跪地认错。 “属下妄言,请小王爷责罚!”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们还特意放轻了声音,小王爷居然还能听到。 贺兰天琼轻轻拍了拍马,马儿缓慢行到两人身前,他居高临下,琥珀色的眼眸中寒光凌冽,跪着的两人只觉背上冷彻的厉害。 “怎么,不说了?”唇角邪笑,贺兰天琼握着马鞭,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信息。 高川平攥了攥拳,硬着头皮直起身子,却也并不敢同贺兰天琼对视:“属下,属下也是为小王爷您” “老高,别说了!”赵德州慌忙拉了拉高川平的衣摆,小声劝诫。 “小王爷,属下也是为了您考虑!”心里憋屈的紧,高川平并不理会赵德洲的劝诫,他吸了口气,破罐子破摔。 “为本王考虑?”贺兰天琼轻轻重复了这句话,他环顾四周,手中马鞭高扬,在空中挥出瘆人的声响。眼中寒光凌冽,偏偏面上还温柔的紧,他轻笑,“在场的诸位,若要你们单独对战这靖西侯,有谁有必胜的决心吗?” “这”那些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将领将士们互相对望,却也无人敢出来应一句“我有”。 “高将军,赵将军,你们俩有必胜的信心吗?”环视过众人神情,贺兰天琼眼中的寒光莫名收了些,他低头,笑盈盈的问向跪着的两人。 “我没有。”这一声答的颇为颓废,高川平硬着头皮直起的身子,又弯了下去。 梅闲筠虽年幼,可梅家军素来骁勇,梅闲筠本人又颇有本事,打十四岁领兵,就从无一败,早已被人奉为“玉面神将”。 若是战场对上,就是他们,也不敢小瞧了他! 贺兰天琼瞧了瞧那两人怂下的头,忽收了面上那戏谑的笑,他沉声,一字一顿:“既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以后就放尊重些!” “本王敬重梅帅,故而玩笑了几句,但这不是你们可以打趣他的理由,明白吗?” 他凝重的目光打在场所有人脸上扫过,咬得极重的“敬重”二字,压在众人心头,震得他们俱是一凌。 这一战出动的都是贺兰天琼的亲随,在场的无一不是熟知他性格之人,是以“敬重”二字在他们看来,太重了! 摄政王世子贺兰天琼,从揽进元国大权的那一日,到哪里不是随意横行?世上值得他说“敬重”二字的,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唰唰”尚在马背上的人,尽皆下马,齐齐跪下,朗声道:“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都起来吧!”贺兰天琼的本意也只是提点一下他们,他摆摆手,转瞬便恢复了那一副万事在握的平淡模样。 众人起身,高川平和赵德洲却依旧跪着,头磕在地上,明显在等待处罚。 “下不为例!”淡淡撇下这一句,贺兰天琼勒马掉头,挥鞭而去。 到底是倚重的将领,敲打敲打也就够了,若是处罚,不免让跟着他的人寒心。 “谢小王爷。”跪着的二人松了口气。 赵德洲起身,瞧见高川平脸上滴下的汗,忙拉了他一把,这才发现自己背上也是凉凉一片。 孟冬时节,这北方又格外冷,他们竟然生生被吓出了汗!小王爷的威慑真是越来越重了! “老高,以后慎言啊!”赵德洲前去牵马,嘴上感叹的说了这么一句。 高川平连连摇头,上马的动作都有些笨拙了:“不乱说!绝不乱说了。” 前头,马上的人英姿飒爽,挥鞭的动作豪迈,带着难以掩盖的王霸之气。 这样的人,喜欢什么人,不喜欢什么人,又哪里是他们这些下属,所可以妄议的! 小剧场贺兰:(怒目而瞪)作者,来,本王好男风?且陶陶(两腿一软,小心翼翼陪笑):不是,不是,绝对不是。高川平(嗤之以鼻):切,作者,你的原则被狗吃了?小王爷对越国那个小白脸献殷勤都献成那样,还不是男风之好?难不成你还能把小白脸写成个女人?且陶陶(白眼一翻):贺兰(脸黑了下来,冷笑):高将军,你怀疑本王的品味,本王可以不计较。但对本王的女人不逊,哼,找死!(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青楼学艺 梅家军营帐,主帅帐蓬中。 曾寒碧握着梅疏影递给她的药闻了又闻,小心翼翼倒出一点点,拨弄着看了又看,顿时双眼直冒亮光。 “闲筠,这药你是哪里来的?” “这药真有那么好?”听出她语气里的惊喜,梅疏影并未回答,反倒皱起了眉。 将药瓶盖好,曾寒碧郑重的塞进梅疏影手里,叮嘱道:“你收好了,以后每晚睡前抹在伤口上点,那处伤口就绝对不会留疤!” 交代完最关键的,她才再度言道:“这里面有几味药材世所罕见,想要收齐,极是不易。我当初为你配药时,也试图让人去寻着几味药,可惜并无所获。我没想到,竟真有人集齐了这几味药材,还配出了这药来。” 将这药的珍贵之处阐述完,她复巴巴的追问道:“你还没说,这药到底是哪里来的?” “贺兰小王爷送的。”眼珠瞧了又瞧手中的白玉药瓶,梅疏影道。 世所罕见吗?那就更不可能是随手充作见面礼的东西了! “他?”对这答案颇为意外,曾寒碧在梅疏影边上坐下,微仰着头,迟疑片刻,才张口:“闲筠,我总觉得这个小王爷对你” “热络的过了,是嘛?”梅疏影心中亦有此疑问,是以直接接道。 “是”曾寒碧点了点头,她纠结的握住自己的手,支支吾吾,“他,他会不会是有男风之好啊?。” 说完,她像是认同自己观点似的端详着他:“你这副模样,的确是容易吸引有这种爱好的人。” 冷冷的瞪了她一眼,梅疏影叹了口气。在军营门口,他就猜她要如此说了,所以才打断了她。唉!果不其然! “这还并不是最糟的!”他瞧着手中的药瓶,动人的丹凤眼中满是忧虑,“怕只怕,他是知道了我的真实” “不可能!”曾寒碧下意识的反驳,但望见梅疏影面上的凝重,她亦有些许犹豫,“不能吧?这么多年都没有人看出来。而且,这件事只有我和老夫人知道,我们绝不可能外传,那他” “罢了!不要自己吓自己,这些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也许,他真的只是有那个爱好!”梅疏影打断了曾寒碧的话。 这种时候,敌不动,则我不动。敌方目的未明,他们切不可自乱阵脚,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要不要让暗卫去查查他?”曾寒碧提议的问道。 不论是哪一种,对闲筠来讲,都是威胁,还是知己知彼,有所应对为好。 梅疏影下意识的揉了揉额头,想了片刻,他道:“也好,深的东西他们怕是也查不出来,不过知道些明面上的也没什么坏处,管中窥豹,未尝不可!” “好,我去安排。”曾寒碧应了,却并不走,反倒是有些扭捏的瞧着梅疏影。 “还有什么事,直说吧!”被她那眼神看的鸡皮疙瘩直起,梅疏影只得问道。 低着头,曾寒碧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那个,闲筠啊!你也是知道我的女红吧!它吧!它也不是太好,所以那个嫁衣,能不能,能不能别让我动手绣啊?” 梅疏影不由的一笑:“女红不是太好?”那是不可以看吧!绣个鸟都能给绣成蜈蚣的人,居然敢说只是不太好! “不许笑,切,那也比你强!你针还不会穿呢!”曾寒碧丧起脸,气吼道。 “好了,不过是做场戏罢了!不想绣,就去城里买现成的就是。”被戳中事实,梅疏影也不在意。 反正他这辈子,怕是也没什么机会拿针了,剑,他倒是能用的很利索。 “那涛叔那里,你去说啊!”这才是曾寒碧的目的。 “嗯,我会亲自和他说。没事的话,你就出去吧!我还得处理军务。”梅疏影随口应下。 也不知为何?寒碧这样无法无天的人,居然格外怕涛叔! 对于这人正事一说完,就赶人的行为,曾寒碧表示十二分的不屑,阴阳怪调的道:“是,爷您慢慢忙,奴家告退。” 梅疏影刚碰到文书的手一顿,嘴抽了抽,他冷冷的言:“有空还是多练练女红,看看女则,陶冶陶冶情操,否则以后真要嫁人了,可没有婆家敢收留!” “切,老娘这辈子就赖定你了,看你梅家收留不收留?”甩甩衣袖,曾寒碧一脸傲娇的往外走。 身后,梅疏影缓缓抬眸,瞧着少女出去的背影,淡淡一笑。 寒碧的话听起来像是气话,他却明白,她心中确实是如此想的。 他若一辈子只能背着梅闲筠的身份,她也愿一辈子当梅闲筠的“夫人”,为他抵御各方流言,替他守好他的秘密。 他这个好友啊!其实心底柔软的很! 数日前,收到母亲那封家书时,她想也没想就道:闲筠,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在这里简单办个婚事,以堵了那些人的心思。只是陛下那里,他会不会误会你? 云英未嫁的姑娘,对于这有可能耽误她一生的婚事,却无半分犹豫,反倒是担忧他被那人误会。 误会吗?他有他的责任,那人有那人的责任。从下了山门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可再随心而为,这一步总是要踏出的,不是他,也会是他 “曾姑娘!”门口值守的将士恭敬的行礼问好,吓了曾寒碧一跳。 “嘿嘿”她冲他们尴尬的笑笑。 还真是一霸上闲筠,就身价猛增啊!这些人以前见她,可从没这么恭敬过! 唉!都不好玩了,瞬间跃到至高的地位上,这很影响她和众人打成一片呀! “曾姑娘,左将军刚才来过,让您出来后,去找他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左侧的小将士笑嘻嘻的道。 “嗯,知道了。”曾寒碧点了点头,有些苦恼的咬了咬嘴唇。 涛叔找她,不会有什么好事吧?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主动过去的好,不然被涛叔找上门来,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曾丫头,来,来,你坐。”自打知道曾寒碧要嫁给梅疏影之后,梅云涛看见她就总是慈眉善目,目光尤其喜欢往那肚子上瞟,就好像那里面已经有了梅家未来的接班人似的。 “涛叔,您唤我来,是有什么事?”对于他的慈穆,曾寒碧有些招架不住。 梅云涛摩擦着手掌,像是难以开口般,迟疑半天,才一咬牙,道:“是这样的啊!要成婚有些必须要知道的事,总得学一学是吧?你看,元帅有些忙,我也不好让他去学。反正那些事是要你们一起做的,谁学都一样。所以,我琢磨着我找几个有经验的来军营里,好好教教你?” 梅云涛越说声音越小,大约也是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和晚辈女子说这些不太好。 可,这不是梅夫人不在,这两人又都当他是长辈,他也就只好拉下一张老脸去替他们操劳了。 饶是曾寒碧脸皮厚,此刻也不免有几分羞涩,她咽了咽口水,干巴巴的道:“涛叔,这种事还是让闲筠去学比较” 似猛地想到了什么,她突然笑得很豪爽,连话都生生一转:“行啊!我学!您只管请人就行。” “这就对嘛!咱们梅家的媳妇就应该不拘小节。”梅云涛哈哈大笑,正想拍拍她的肩膀,但又想到她就快成他半个儿媳妇了,总这样似乎不太好,便尴尬的收回了手。 “成,要学就得抓紧时间!我现在就让人去把城里最有名的那几个老鸨给请来。” “等等,涛叔,您说您要请谁?”曾寒碧一把拽住就要吩咐人去办的梅云涛,整张脸都黑起来了。 “老鸨啊!这种事情她们最有经验了!”梅云涛答的很是诚恳,但瞧着曾寒碧脸色不好看,还是迟疑的改了改口,“要不,花魁也成,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比较好交流。” “不,不行,都不许请。”曾寒碧头都快摇断了。要是请个老鸨或者花魁来教她那种事,那她岂不是就成了全军营的笑话,以后还怎么见人? “曾丫头,那你说你想请谁?这不是不在咱们西北,要是在西北,我也不能让你和她们学不是?”梅云涛硬着头皮,“要不,你就勉强和她们学学?” “非得学?” “非得。” 一个试探的问,一个老实的答。 曾寒碧咬了咬牙,心一横:“那成吧!但别请她们来了,我自己悄悄去青楼一趟好了。” “那怎么成?”梅云涛果断的拒绝,“梅家的主母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 “涛叔,青楼我逛的还少?”提起这一茬,曾寒碧很是兴奋,挤眉弄眼颇为自豪的道,“想当年在西北的时候,我和” 曾寒碧忆起往事,壮志凌云。梅云涛却黑了脸,她过往的劣迹齐齐往他脑子里涌。 他家元帅一向厌烦秦楼楚馆,可这丫头却完全和元帅反过来了! 哼,当年她在西北做的那些事,他可还记得呢! 三天两头和些大老爷们逛青楼,喝花酒,喝醉了还调戏人良家妇女。 这样的人嫁进梅家,梅家的清名还保得住吗? 背着手,站起身,原地转了好几圈,梅元涛猛地一转身,瞪着一双眼审视曾寒碧。 “涛,涛,涛叔,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曾寒碧说话都不利索了。 “等回了京,就让老夫人去宫里请个教习嬷嬷,好好教教你规矩。” 陶陶正在努力码字中,保证会勤快更新!希望喜欢的亲们,可以多多收藏,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关心本王? “闲筠,天气渐寒,京中霜露已生,朕近日念及冬粥滋味,很是怀念。闻听南浦事情渐了,前去接管事宜的官员想必也快到了。盼你能于腊八前归来,届时膳房共熬一碗粥!” 京中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件,寥寥数语,却驱散了境外的严寒。 梅疏影来回看了两三遍,方才小心翼翼的将信收起。他白暂的脸上红扑扑的,眉眼都带着柔和。 梅疏影八岁拜入净慈大师门下,学艺那五年,大多时间都住在镜山上。九岁那一年,比他小了一岁的应飞鸿也上了山,拜入师门。 那时,应飞鸿还只是个皇子,会跟在他身后,软软的唤他师兄。 那一年的腊八,师门厨房里的师傅生了病,临时替代的人熬的腊八粥味道极怪。 应飞鸿满脸嫌弃,说什么也不肯喝。他念着那日要喝腊八粥的习俗,笨拙的牵着应飞鸿潜进了厨房。 两个从来没下过厨的小少年,翻腾着生起了火,厨房里有的五谷胡乱撒了一锅,最后熬出来的粥,那个滋味 只能说比临时替厨那个人熬的还难喝,但应飞鸿却硬着头皮喝了一碗。 许是有趣,后来每一年腊八,他们就总会入厨房,两个人合作熬一锅腊八粥。五年,他们的粥由难喝到尚可入口,到味道不错。 后来,他出师归家,担起家族重任。应飞鸿出师回京,被册立为太子。 但腊八相聚,已成他们之间无言的约定。 所以不管这一年在哪里,只要情况允许,他就一定会在腊月初八前赶回京,两个人静静熬一锅粥,暖暖喝下。 似乎那就是,两个人最大的欢喜! 扳着指头认真的数了数,今日是十月二十六,离腊八尚有一月多。涛叔选定的吉日就在后天,南浦国遗民也安置的差不多了,冬月初就可以拔营回京,该是赶得急! “禀元帅,左将军吩咐我等把这些红绸挂在您帐中,不知”进来的小将士有些惶恐,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梅疏影慌忙收了脸上那莫名的笑容,他瞧了瞧那些将士手中的红绸。 鲜红的颜色,极是喜庆。 洞房花烛夜,人生得意时! 神色暮地一暗,他摆了摆手:“本帅正好有些事情要出去一下,这里就辛苦你们了。” “元帅客气了!” 梅疏影缓步出了帐篷,军营中竟已都挂起红绸,入眼皆是鲜红。那些喜庆的颜色,不知为何,在他眼中突然变得有些刺目,让他有种想要逃离的感觉。 “元帅” “元帅” 来往忙碌的将士c将领,瞧见了他,都含笑颔首。整个军营里都洋溢着喜悦,似乎他这一场婚事值得普天同庆。 可普天同庆的婚事吗?那个人是可以拥有的。而他? 唇角浮出苦涩,梅疏影抬手,揉了揉额头。 来日,普天同庆的婚事,可以和任何人有关系,却唯独不可能和他有关系。 巡视的将士在尽忠职守,训练的兵士声音嘹亮,所有的人,都似喜乐融融。 梅疏影站在军营中间,却徒生茫然。脑中昏昏沉沉,明明所有人都在为他欢喜,他却好仿佛置身其外,事不关己! 心中升起浓浓的烦闷,梅疏影漫无目的的走向马厥。喂马的将士冲他行礼,他懵懵的点头。 马厥里的飞云似是闻到了他的气息,扯着马绳跺蹄子,它鼻中喷出一口热气,权作是同他打招呼。 马夫有眼色的给飞云解开了马绳,它四肢飞腾,跑到他面前,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身上蹭了蹭,似是要他带它出去放风。 伸出手抚了抚飞云的脖子,换得它在他手心温顺的又蹭了蹭。 飞云是十五岁那一年,他在西北的马市上,意外见到的。 世间难得的良马,却因为桀骜,而被丢弃在一边。 它似是和他有缘,瞧见了他,就不停的闹腾,他轻轻摸它的马头,它竟难得柔顺的任他抚摸。 卖马的贩子直说稀奇,他亦极是喜欢它,就将它带了回去。 都说马儿通灵,飞云更是格外有灵性,他十六岁那一年,双目受伤,又与大军失散,若非飞云 念及此,他心中又是一阵惆怅,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已经空空荡荡! 是了,那里自小不离身的玉佩,那一年就送给了那救他的人。 只是,可惜了! 他那时不能视物,救他的人偏又是个哑巴,两人甚少交流。 他眼好之际,那人更是将他送至大军所在之地后,就消失无踪。后来他问遍值守的人,却无人瞧见送他回来的人是何模样。他也曾派人四处寻找,查探,却一无所获。 就好像,那人是上天派来救他的神仙,他好了,那人便也完成使命,飘然离去,世间无踪! 可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打他十四领军上战场,就仿佛有一个无形的人,在暗中守着他,总在他危险困顿之际,及时出手,救他,助他。事后,却追寻无踪。 他曾误以为那人是应飞鸿,也多番查看,试探过,得到的结果却并不是。 但那个人,太神秘了! 他出动梅家所有的暗卫c探子,却连一丝踪迹都查不到!他说不上来对那人怀了何种心思,也不晓得那人对他怀了什么目的。只是打那人的所作所为来看,对他,该是毫无恶意! “噗”飞云等了半天,见梅疏影站着纹丝不动,不满意的喷了口气。 被惊醒的梅疏影,安抚的拍了拍它的脑袋:“好了,我带你出去溜溜!” 一直候着的马夫,忙递上马鞭。 飞云神气的擞了擞一身黑亮的毛,立稳,等着他上马。 利落的翻身上马,不消他挥马鞭,飞云就熟练c欢快的朝着军营口跑。 “元帅,您是要出去?可要人跟随?”在门口巡视的副将燕庭羽询问道。 梅疏影拉了拉缰绳,飞云停下了步子,他淡淡道:“飞云呆的烦了,本帅带他去江边放放风,晚会便回。” “要不,属下跟您同去?”燕庭羽有些不放心,虽然说战争结束了,但保不齐还有什么心怀不轨之人潜伏在暗处。 “不用,本帅一人便好,我只在江边走走,无妨的。”晓得他的好意,梅疏影细细解释道。 “是”燕庭羽忙让开路,元帅师从净慈大师,一身武功高超,应也无事。 一出了军营,飞云便格外欢快,梅疏影在马背上,也仿佛受了它的感染,郁结的心情顿时放松不少。 望春江,江水和缓,他下了马,放任飞云独自去玩耍。 孟冬十月,北风徘徊,天气肃清,江岸的荒草已然干枯,飞云很是嫌弃,嗅了两口,就不愿再吃了。 梅疏影负手立在江边,江水的湿气铺面而来,虽只是初冬,但这境外已是格外严寒。 他穿着一身淡青的棉袍,也难敌这般寒意,于是微微让内力在周身运转,以抵这严寒。 江面偶尔起波,如同他的心境,明明该是沉寂的,却偏不时泛起涟漪,只可惜,最终也都被更深的宁静压制了下去。 “爷,好像是梅侯爷!”对岸,陪着贺兰天琼巡视的乐清眼尖的瞥见了静立的梅疏影。他跟在贺兰天琼身边日久,隐隐晓得自家爷的心思,遂出声告知。 贺兰天琼闻言,顿时停下了脚步,他拿过乐清手中的西洋镜,朝着乐清指向的方向望去。 荒芜的天地间,那人一身淡青衣袍,长身孑立,说是飞流倜傥,倒不如说无边孤寂。 胸口处微微一揪,缓慢的放下那西洋镜,他瞧了瞧身边通身黑亮的举世良马,又瞥了瞥乐清牵着的黄褐色普通马。 手中西洋镜往乐清手中一塞,扯过他手中马鞭,贺兰天琼道:“你先带的卢回去。” 对岸的飞云还在刨土,乐清牵过的卢,了然的应了。 贺兰天琼骑上那匹不起眼的马,挥了挥马鞭,朝那唯一的石桥赶去。 马蹄声传来,梅疏影微微侧脸,瞥见那马上身影,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白衣胜雪,可不就是他极不想见到的那人! “吁”勒停马,贺兰天琼下来,随手将马缰松了,也不在意那马做些什么。 “小王爷怎得来了?”既然相见,总不能装作不识,梅疏影大大方方的开口。 贺兰天琼走至他身侧,与他站作一排,眉梢轻挑:“如此江色,疏影赏得,本王就赏不得吗?” 虽然明知这人是胡扯,但梅疏影还是故意极认真的转圈瞅了瞅这荒芜的景象,嗤笑道:“小王爷的审美,当真是异于常人!” “疏影怕是有所不知,本王的爱好,亦是异于常人!”贺兰天琼故意凑近他,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梅疏影脸色一沉,他侧目,冷眼瞧着贺兰天琼,言道:“王爷的‘爱好’异不异于常人的,闲筠不想知道,不过闲筠的‘爱好’一向正常,希望王爷能够知晓!” “好,本王会记下的。”贺兰天琼邪魅的笑笑,还认真的点了点头。 额头两侧突突的跳,梅疏影迟疑了一下,突然灿烂一笑,他这一笑,眉眼便带了丝妩媚:“小王爷神韵独超,想来追求者定然不少,还是早些成家为好!” 贺兰天琼直直的瞧着梅疏影,琥珀色的眼眸流光溢闪,他倾身:“疏影,你这是在关心本王?” 暧昧的热气喷洒在耳边,梅疏影急速后退两步,面上一片燥热。他转身,吹了个口哨,正在一旁闲逛着的飞云便飞跑过来。 梅疏影拉着缰绳上了马,贺兰天琼还站在原地,他缓缓勾起唇角,神色温柔的瞧着梅疏影的一举一动。 那样的眼神,让梅疏影慌神,只想赶快逃离,他板起脸,眼底黑沉沉一片,极冷的道:“闲筠成婚在际,军中有诸多事务要忙,先行告辞,小王爷请便!” 话毕,他飞快的扬起马鞭,飞云似是被抽痛了,不满的勾着脖子冲着他喷气。 梅疏影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手太重,愧疚的弯下腰,在它脖子上抚了抚。 马儿太有灵性了,便也会傲娇,它高跷起尾巴,居然带着梅疏影转了半圈,正朝向贺兰天琼。 梅疏影脸上尴尬,贺兰天琼却只是温柔的笑。 “哗!”飞云的马蹄在地上重重一刨,带起的土溅到那雪白的衣衫上。 “踏踏”做了坏事的马,却一转头,疾驰而去。 被载着跑出十来丈,梅疏影才反应过来飞云做了什么,他拍拍它的脑袋,忍不住笑出声来。 愉悦的笑声隐隐传回来,尚立在原地的贺兰天琼淡淡拂去身上的土,剑眉快要扬到额边,琥珀色的眼眸中含着宠溺的光。 他摇了摇头,颇为感慨! 唉!明明是兄弟,甚至可以说是师出同门,但他那匹马怎就没这么聪明? 飞云:的卢,瞧见没?你主人都不愿把你带出来,哼!(得意甩甩马鞭)的卢(抬了抬蹄子却又无奈放下):我是你亲哥!飞云(不屑的喷一口热气):切,瞧瞧你主人在我主人面前低声下气的模样,你还哥呢!(贱兮兮的仰起脖子)不如你叫我一声哥,我和主人说说,让他告诉你主人,日后别总把你藏着了!的卢(再抬起马蹄却还是踹不出去):你你别忘了,你也是我主人调教出来的!(陶陶会经常放出小剧场,请多多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来者不善 沙场成婚,本就不太合乎礼数。是以,梅疏影的婚事办得简单低调,未邀请任何宾客,到场的皆是梅家军将士。 但偏偏就有人不请自来,且来人身份尊贵,让人难以将之拒于门外。 得了禀报的梅云涛皱了皱眉头,还是强挤出笑脸,将言曰前来贺喜的贺兰天琼请进了帐中。 贺兰天琼今日穿了身紫衣,举动间尽带着上位者睥睨世间的霸气。 在边上偷偷打量着他的梅云涛,瞧得心中一凌,捋胡子的手莫名僵住,不免又想起那日贺兰天琼对梅疏影的异常热络来。 虽然那时两人都说是玩笑话,但他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玩笑不玩笑的还能看不出来? 京中有不少勋贵子弟都有这个癖好,甚至私下里在后院还悄悄养了几个男宠。 可 不知怎的,他脑中就又浮现出京中那些隐晦的流言来!元帅和陛下的关系就够引人猜想的了,这难不成打了个南浦国,又招惹上一个元国的摄政王世子。唉!男人就不应该长得太好 装作漫不经心的又瞥了眼贺兰天琼,见他虽是淡漠的坐着,可一双眼却瞅着账外,梅云涛心中便更是忐忑。 悄悄冲身后的小将士招了招手,梅云涛寻思着,若是这贺兰世子对元帅当真有那个意思。只怕此时是来者不善,整不好婚事进行到一半,这世子看不过去就会出手破坏。 虽然说这是他们梅家军的地盘,摄政王世子又只带了一个侍童来,真闹起来也没什么好怕的!但他还是让人去提前通知一下元帅,让元帅心中有数的好! “你去” “吉时到,请新人!” 梅云涛话还没来得及吩咐完,临时充当司礼官的军师祭酒沈清渭就高声喊出了这话。梅云涛只得摆手让那将士退下。 本就同在军营中,不存在前去迎亲的问题,是以众人就商量着:等吉时到了,梅疏影直接牵着曾寒碧出来便是。 乐鼓声声,梅疏影和曾寒碧同执一红绸缓步而来。 挤着看热闹的将士们,齐齐望向两人。 曾寒碧盖着盖头,被临时拽来的喜娘扶着,虽说那步伐罕见的文气了些,不过在梅疏影身边一站,似还是没什么看点。 “我要是个女人,我也想嫁给元帅啊!” “做梦吧你!” 不知是谁发出了痴醉的感叹声,立刻就遭到了边上人的打击。 梅云涛狠狠的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瞪了一眼,随即余光就又悄悄盯起贺兰天琼来。自家元帅本就生得格外俊俏,此刻穿上这喜服,更是艳绝世间。他可得盯紧这摄政王世子,以防不测! 贺兰天琼面上虽仍旧淡然,可冷峭的眉角却已不自觉的和缓。 从那一抹红衣出现,任周边熙熙攘攘,他的眸中便仅剩那一人。 红衣当真很配疏影,濯濯如玉,清朗无暇,回首之间,已是芳华绝世。连呼吸都放慢了许多,贺兰天琼忽地一笑。 福至心灵,正踏进帐中的梅疏影朝这边望来。 两双美目对上,贺兰天琼唇间的笑意一点一点晕染开来,本就生得极好的一张脸皎皎如月,配上那邪魅的紫衫有种说不出的魅惑。 梅疏影看得心神一愣,但旋即就蹙起了眉。 “元帅,快走啊!”扶着曾寒碧的喜娘小声提醒。 梅疏影这才发现满帐的人都在瞧着他们,压下心头那突起的不悦,他迅速换上了笑颜。 若无其事的牵着曾寒碧朝前走,心中却在疑惑。他自问一向淡漠冷静,可自从见了这贺兰天琼,怎就总轻易被这人挑动心绪? 沈清渭高朗的贺声响彻在帐中,两个着红衣的新人随之叩拜,和谐而美好。 但无人晓得,两个新人,一个心绪不宁,一个浑身冷寒,总觉像是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似的。 “礼成” 随着这一声,曾寒碧缓缓起身,盖头被带起的风吹开一角,虽落下的飞快,可还是被她直觉的瞅清楚了那寒光的来源。 元国的贺兰世子琥珀色的眸中寒光凌冽,射向她的眼神,让她想起深夜里幽幽的狼。 她身子不由的抖了抖,正欲让喜娘先扶她回婚帐的梅疏影忙上前虚扶了她一把。 “没事吧?” 极低的问候声在耳边响起,曾寒碧觉得自己背上似是更冷了些,赶忙摇了摇头。 “先送夫人回去休息!”见她并无大碍,梅疏影方才将她交给那喜娘。 被扶着离开,那压迫感才消失,曾寒碧盖头下的一张脸,忧愁满布。 这贺兰世子什么意思?那眼神简直就是想直接把她解决了嘛!他不会是真的瞧上了闲筠吧? 火房营一大早就开始准备菜肴,校场上铺开了席面,未当职的兵将,人人入座,遵梅疏影的吩咐,放开吃喝。 “涛叔,你先替我去招待兄弟们,我随后就到。” 营帐中观礼的将领们已经前去入席,梅疏影嘱梅云涛先去替他招待兵将。 贺兰天琼稳坐如山,淡淡浅笑。 梅云涛瞧了他一眼,虽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仍应下,离去。 也许只是他想多了呢 偌大的营帐,一时只剩下梅疏影和贺兰天琼主仆。 未等吩咐,乐清就知趣的自行退下。 梅疏影负手而立,冷冷瞧了贺兰天琼一眼,嘲讽道:“闲筠成婚,好像并未邀请小王爷吧?” “疏影穿起喜袍,当真耀眼夺目!”似根本未曾听见他的问话,贺兰天琼诚恳的夸赞道。 眉头皱了皱,梅疏影轻笑:“他日小王爷若是穿起喜服,定胜闲筠千倍万倍。” 顿了一下,他紧接着道:“小王爷年岁也不小了,不妨早日成亲,届时,闲筠定送上大礼,以贺小王爷大喜!” 贺兰天琼理了理衣袖,站起了身子,他朝着梅疏影慢慢走近,琥珀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梅疏影虽强令自己站在原地不动,但身子却背叛的僵直。 “疏影,我这个人少有看上的东西,可一旦看上,就一定要得到。”贺兰天琼一字一顿的道,“我若要成亲,便只会娶我真心所爱之人,除了她,我谁都不要,你可知道?” 梅疏影额角一抽,尴尬的偏过了头,他后退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脸色越来越沉,他抬手在额间按了按,回头转向贺兰天琼,他直面着他,语气冷硬:“小王爷怎么想的,闲筠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闲筠今已成婚,不管小王爷是玩笑也好,是认真也罢!还望自此罢休,莫伤了两国和气。” 他单薄的身躯挺的笔直,带着不容人欺辱的傲气。 贺兰天琼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面上却倏然一笑:“明日本王便要启程回元都了,想来梅侯也快班师回朝,如此看来,应是再见少期。”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梅疏影却松了口气。 不管这贺兰天琼到底是何心思,不见面,时日久了,总会淡了吧? “梅侯今日大喜,不准备请本王喝一杯吗?” 瞅见他面上的冷硬松动,贺兰天琼笑道。 “小王爷亲自前来,闲筠不胜荣幸,小王爷请!” 想着日后确实轻易不会再见到他,梅疏影露出笑颜,恭恭敬敬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梅疏影这一笑,便如清风过云,将贺兰天琼心头的阴霾驱散了大半。 凡事当徐徐图之,这些年都这样过去了,现在至少此次疏影回了越国,也不会轻易忘记他这个人了,不是? 好的印象也罢!坏的也罢!总好过风过无痕! 并肩出了营帐,日光正好,洒在身上暖洋洋,校场上的欢声传来,梅疏影眯着眼睛,浅浅的笑。 不管这场婚事是何目的,能让这些陪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齐乐一场,便不枉它的意义。 “让伙房给寒碧送去些吃食。”忆起曾寒碧从早上便没能好好吃上一顿饭,梅疏影冲着值守的一个将士吩咐道。 席面今日是要开一整日的,将士们轮番值守吃宴,他也不需担心。倒是寒碧最爱热闹,今日却为了规矩,让她一个人坐在帐中,若是再不给她送吃的,只怕晚上要发脾气! “是,元帅真是疼惜夫人。”那将士嘿嘿的笑。 梅疏影抚了抚额头,转向贺兰天琼:“让小王爷见笑了,请!” “无妨!”贺兰天琼一本正经的调笑,“想来梅帅同夫人定是感情极深!” “咳咳”梅疏影尴尬的咳了两声,自转了话题,“大家都等着呢!咱们还是赶快去吧!” 他不再等贺兰天琼,率先迈了步。 贺兰天琼瞧着他背影,亦收起脸上的笑,跟了上去。 校场上,将士们吃酒正吃的开怀。 梅疏影刚带贺兰天琼在主桌上坐下,便有那些喝高兴的迎上来敬酒。 “元帅,这一杯敬元帅,贺元帅大喜。”敬酒的是军中的老人,梅疏影未曾犹豫,便自斟一杯,一饮而尽。 “祝元帅和夫人新婚大喜” “愿元帅和夫人永结同心” 一旦开了闸,敬酒的人就络绎不绝。梅疏影见他们高兴,也就来者不拒,不多时,便酒气熏脸,红通通一片。 坐在他边上的贺兰天琼淡淡瞧着,眉眼里已然有些不赞同。 “敬元帅,祝” “你不能再喝了。”梅疏影习惯的将酒杯送到嘴边,一旁的贺兰天琼却突然出手将酒杯夺了过去。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却见那夺了酒杯的人,低低吟笑:“你们这般把你们元帅灌醉了,他还如何洞房?左右本王今日无事,这杯酒本王替你们元帅喝了。” 话音落,他举起梅疏影用了半天的杯子,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你”梅疏影熏红的脸,似是更红了些。 “都不许再敬了,耽误了元帅洞房,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正在另一侧和将士饮酒的梅云涛及时出来打圆场,他语气粗俗,说得边上人哈哈大笑,却都知趣的不再上来敬酒。 许是饮了酒的缘故,梅疏影那一双丹凤眼里带着迷离的诱惑,瞧得贺兰天琼喉结一滑,神思浮动。 他沙哑的张口:“你身上伤还没好尽,不可多饮。” 梅疏影本就没醉,贺兰天琼这话一出口,他便完全清醒了,眼中那丝迷离迅速被怀疑取代。 “小王爷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伤?”他问的直白,丝毫不克制自己的怀疑。 贺兰天琼心头一凌,暗叫失言,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甚至绚烂一笑,他弯了身,嘴唇倾到梅疏影耳边,邪邪地笑出声:“本王想要讨好疏影,可不是要时刻关心着疏影的状况?” 仓惶后退两步,梅疏影眉头紧锁,心尖上一跳一跳,他有些羞愤的攥紧了拳头,抬首间目中凶狠毕露。 “小王爷往后还是少讲玩笑的好,毕竟一点都不好笑。”牙缝里挤出的话,带着浓浓的嘲讽。 “哦”这一声拉着腔调,意味深长。贺兰天琼面上挂着打趣的笑,手中不知何时又捻了酒杯,正漫不经心的晃着,他眼睑轻动,琥珀色的眸中流光一闪。 “真亦假时假亦真!” 带着叹息的低音传进梅疏影耳中,梅疏影面上燥热的异常,似是酒气齐齐涌了上来。 “咔吱”恍惚里,仿佛是有关节用力过度的声响自他紧握的拳间荡起。 轻风拂来,夹带着冬日的寒气,冷热交杂里,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令人难以辨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情不由己 月上初天,曾寒碧酒足饭饱,正大大咧咧的斜坐在桌案前磕瓜子,借以打发无聊的时光。 至于盖头?喜娘前脚走,后脚就被她随手扯了。 “左将军,这闹洞房可是传统。” “兄弟们就是想进去热闹热闹!” “元帅,您就说准不准吧?” 嘹亮的喧闹声在帐外响起,曾寒碧磕瓜子的动作一顿,手中的瓜子往盘子里一扔,利索的爬起来,一双眼满帐扫,焦急的寻着之前被她甩下的盖头。 帐篷外,梅疏影酒气已然散尽,脸上红晕消退,他白暂的脸庞上无甚表情,淡淡道了句:“时候不早了,都回去吧!” 轰闹的声音戛然而止,喝的半醉半醒的一群人瞬间立直,齐齐道:“是。” 这一声颇大,震的梅疏影耳朵有些疼,他揉了揉,朝向梅云涛交代道:“涛叔,都交给你了。” “放心,放心,快进去吧!”梅云涛笑的开怀,还难得越举的推了梅疏影一把,将他半个身子都推进了帐中,那动作中的寓意不言而喻。 心中尴尬,偏面上还要挤出欢喜的笑,梅疏影索性一个箭步跨进帐中,旋即放下帐门,遮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这举动有点“急不可耐”的意味,瞧得梅云涛欣慰的直捋胡子。他转头,瞅见那些还张长脖子没有离开的人,顿觉碍眼,嫌弃的呵斥道:“都赶紧走,别在这碍事!” “不用装了。没有人进来。” 梅疏影跨进内账时,曾寒碧正从床底扒出来了盖头,慌慌张张的往头上盖。 闻言,她随意的一扯,目光往梅疏影身后瞧了瞧,见确实无人,整个人便慵懒的往床上倒去,摆出一个四仰八叉的造型,哀怨的道:“这一整天的,无聊死我了!” 梅疏影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在床前坐下,抬手缓缓按着额头。 “对了,听说那摄政王世子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了?”躺着的人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兴致勃勃的询问。 “嗯”梅疏影轻轻应了句,之前勉强压下的焦躁,被她这一提,不免又浮出头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那摄政王世子和曾寒碧有的一拼,插科打诨,戏虐调戏,都是随手拈来,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形象。 但细细思来,倒是寒碧难以企及了。那摄政王世子的功力明显更胜一筹,尤其是可以将他弄的措手不及,难以应对。 这些年来,他遇到过不少的人,他们或是正人君子,行事坦坦荡荡;或是阴险小人,无所不用其极;也有那种极不正经的可不管怎么说,他总有方法坦然应对。 可这摄政王世子 明明行事狠辣,为人精明,周身自带贵气,可偏偏朝他展示出来的是那么一个浪荡不羁的模样。一举一动,都似能轻易挑起他的怒气,让他觉得危险,但又总给他一种——“莫非他当真对自己很是深情”的错觉。 这样的人,让他看不透,又恍惚避不开!还真是麻烦啊! “你这表情”曾寒碧看着面前这眉头深锁,颇为苦恼的人,不由的出声,想替他解一二烦忧,“莫非那小王爷又做了什么出格之举?” 被这声音唤回了神志,梅疏影想了想,道:“也不算吧!” “但”他欲言又止,手在额头上摩擦了好几下,才接着道,“那小王爷竟真的知晓我身上还有伤未好尽。可我这伤,整个军营里真正清楚知道的人,不过你一个。虽然罢了,你悄悄查查便是。” 曾寒碧忙应了:“好,闲筠,你可是怀疑军中有元国的探子?” “也不一定,毕竟我身上发生的事情”说到此处,他自嘲的笑笑,“很多时候,我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真的有神这回事。不然如何解释我每一次危难关头,那个‘无形的人’都会及时出现,助我走出困境,事后却又寻不到任何踪迹呢?” 十五岁那年,紧要关头,为他挡剑而亡的死士;十六那年,眼伤之时,照料他的哑人。是这些年来,他唯二接触到的真实的人,可都是追查无踪! “闲筠,你也不要多想了,那个神秘的人,也许时机到了,他自己便会现身吧!”曾寒碧无力的安抚道。 她自小伴着闲筠长大,他的事,她差不多都晓得。那个“无形的人”不止是闲筠的执念,几乎也快成了她的执念。 梅家能出动的人,这些年全都被派出去探查过,可终究都是无所获,便是偶尔查出蛛丝马迹,也会就此断绝所有线索。大概,那个人真的只是想默默的守护闲筠吧! “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是谁?又为何这般帮我而已!”低叹声回响在屋内,梅疏影双手作掌,将垂下的一张脸捂得严严实实,“这样的恩,我受不住!” 曾寒碧朝他凑近了些,轻轻的揽住了他,小嘴张张合合,才有些艰难的出声:“过几年疏桐再大些,可以撑起梅家,我便为你配一副假死药,到时候” 到时候怎样,她却是说不下去了。十一年前,那一场大战后,年仅八岁的梅闲筠就不得不做了梅家的继承人;或者,再往前推一推,远在闲筠出生的那一刻,当时的靖西侯那一念之差,就已决定了闲筠这些年的命运。 他好不容易走过了那些困苦,有了如今的地位。 若是假死,梅闲筠盛名在外,那一张脸早为越国众人所熟识,他又该怎么走近那个人?若是不假死,他担着梅家靖西侯的名头,同那人也只能止于那一丈之距。 脸上一凉,她忙胡乱的去擦。 梅疏影抬头,打袖中扯出帕子,拉住她慌乱的手,细细的替她擦去那湿痕。 他淡淡张口:“多大的人了,还把妆哭花了!” 嘴上这般说,可心头终是泛起了涩意,她缘何落泪,他心知肚明,她未言之语,他皆了然。 但那又如何?便是有朝一日,他可以卸下责任,吃一颗假死药,让梅闲筠死去,也不过是离那人更远了些罢了! 他们的身份是尊贵的外衣,又何尝不是沉重的枷锁? 曾寒碧一动不动,她盯着梅疏影,心底那句憋了很久的话汹涌而出:“闲筠,若当初做了疏遥的是你,你同陛下定可有一场盛大的婚” 嘴被重重的捂上,那最后一个字被生生堵住。 梅疏影摇了摇头,他声音坚定:“没有如果,陛下会成为盛世明君,疏遥会嫁给全心全意爱她的人。而梅闲筠只会是替陛下守卫山河的靖西侯,是疏遥最亲近的孪生兄长。” “你”一颗心酸胀酸胀,曾寒碧用了全力推开梅疏影,脸气的发红,可数落的话到了嘴边,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不是“只会是”,而是“只能是”。 她伴着他长大,如何不明白,出生的那一刻命运初见端倪,十一年前田越大战,梅家可堪重任的子弟尽丧,他的命运便已写定。 “寒碧,你可后悔为了那所谓的责任而‘嫁’给我?”梅疏影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负手而立,目光直直落在西侧悬着的大越疆域图上。 曾寒碧想都没想的摇头,过而,才发现他正背对着她,瞧不见她这动作,忙张口言道:“不是责任,是我的心甘情愿,心甘情愿的事,又岂来后悔?” “那你岂会不知,我亦心甘情愿啊!” 千言万语都不必再说,命运面前,哪有什么过多的选择? 至于心底的情,情起不由己,情归 一颗心动了便是动了,若需不遗余力,那便耗尽能耗的所有,倘真到了要分道而行的时候,也不过是回到自己本来的路上罢了! 又有何惧? 那单薄的身子站的笔直,轻缓的声音直击心上,凝望着他的曾寒碧努力抬了抬下巴,可终究面上还是湿凉了一片。 元军营地中,主帐里,灯火明亮,炭盆点了好几个。 主人贺兰天琼刚刚沐浴完,发丝还带着水珠。灯火下,他一张脸明明灭灭,看不清神色。 乐清站在他身后,小心的帮他绞着发。一旁的暗卫,恭恭敬敬的汇报着京都的近况。 “摄政王和王妃已搬回了府中,王爷这次好像打定主意要给您选世子妃,王妃已在府中数次举办宴会,广邀京中适龄的女子” 暗卫声音越来越小,头亦低了下去。世子妃的问题可是小王爷的禁忌,他还真是命苦,竟轮上汇报这问题,但愿别被迁怒! 贺兰天琼眉宇一动,不悦的道:“蔺慕勤在干嘛?这种问题还需要传来问本王?” 这一声出,那暗卫“咚”的跪倒,张嘴,磕磕巴巴:“蔺世子说,说您也到了,到了该娶亲的年龄,不如,不如就挑个合适的娶了吧!反正,反正最想要的那个也,也得不到。” 暗卫硬着头皮说完这话,只觉屋中温度瞬间低到冰度。 乐清绞头发的动作顿住,这蔺世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惯爱挑战世子爷的忍耐力。 “告诉他,若是本王回了京,这事还没解决本王不介意亲自给他和三公主办亲事!”唇角一勾,贺兰天琼漫不经心的道,“退下吧!” 那暗卫忙应了往外撤。 “继续擦”拿起桌上的荷包,慢慢拨出里面那块祥云玉佩,贺兰天琼戏谑笑道,“怎么,你也这么想?” 乐清忙继续手上的动作,低眉顺眼:“奴才觉得这世上凡事爷您想要的,终有一日都会得到。” “是吗?”反问这一句,贺兰天琼抚了抚玉佩上的字迹,“你也瞧见了,她可并不待见我,还敢这么说?” “爷为什么不把您为她做的事告诉她,或许”乐清迟疑的道。 “或许她会因为恩情而看上我吗?”贺兰天琼嘲讽地接下他未言的话,但随即他便眸色一深,“在你看来,那也许可以算是恩情。可在我瞧来,我这些年所为于她不过锦上添花,远抵不了她当年对我的雪中送碳,又更遑论携恩邀情!更何况,我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我想这般为她做罢了!” 他低头,瞧着手中的玉佩,碧绿的玉石晶莹剔透,看得清每一条纹路。 许是主人佩戴的久了,隐隐已生了几道“血丝”。 还有句话他没说:若无她,便不会有如今的贺兰天琼,可若无贺兰天琼,她依旧能成为今日的她。 从来都不是她需要他,而是,他离不开她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青梅竹马 梅疏影和曾寒碧婚后第三日,朝廷派来接管南浦事宜的官员终于到了,两方交接完事务,梅疏影便带着梅家军班师回朝。 大军在边境罗城分道,梅云涛和副将燕庭羽率五百军士陪同梅疏影进京,余下数万梅家军则跟随右将军连鹏举返回西北梅家的封地。 便是得胜回朝,大军亦是不可随意入京的。 况且,西北紧挨着田国边境,梅家军常年驻守此地,就是肩负着守好西北门户,随时抵御田国进犯的重任。虽然十一年前那一场大战后,田国元气大伤,近年来都未再进犯。但梅家军除去赴他处作战外,依旧尽数守在西北八郡的土地上,勤奋练兵。一面是为震慑田国,另一面也是为随时迎战。 至于梅闲筠,除去带兵出战,一年亦总是有几个月会待在西北。 不过眼下年关将至,即使不是刚得胜而归,需回京复命,按照往年惯例,这个时候他也是要回京过年的。 十一月的天,策马而行,寒风刺脸,不过军营里长大的人,这点冷还是受的了的。便是曾寒碧,打小时也跟着梅疏影他们学了点武功,马术更是娴熟,而今随众人骑马疾行,也不曾叫苦。 但从边境到京城毕竟路途遥远,一行人纵日日赶路,也仍需二十余日。 二月春风逢君别,归时已是一年尾。 腊月初六,久寒的霜雪飘然落下。 大越京城汴都,最繁华的皇宫里。 五更时分,年轻的帝王应飞鸿便被贴身太监总管江郁清唤醒,穿衣的空档,他习惯性的问道:“闲筠到了何处了?” “回陛下,绥城的驿站连夜来报,侯爷一行昨日宿在了那里。”江郁清答的顺溜,打靖西侯班师回程,陛下就不时的询问靖西侯到了何处,近几日更是每日一大早就要询问。是以,便是夜里有消息送到,他也要先行看过,以便随时回答陛下。 “绥城?从绥城到汴都不过大半日路程。这般算来,午后闲筠便可进城了。”应飞鸿舒然一笑,俊秀的眉眼透出淡淡柔光。 伺候他穿衣的宫人动作利索,言语间已替他穿好了龙袍。 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他吩咐道:“江郁清,庆功宴内务府早就开始筹办了吧!吩咐下去,就在今晚办,朕要为闲筠接风洗尘。” “陛下,是不是稍缓缓?”江郁清显得有些为难,在应飞鸿疑惑看过来时,忙解释道,“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侯爷会不会在绥城多宿些时候,等雪停了再回?” “不会。”应飞鸿接的迅速,边示意捧着王冠的太监可以帮他带上了,边自己动手整了整袖子。 他脸上泛着笑意,任江郁清替他披上披风,方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出了寝宫。 雪花簌簌,但好在才开始下没多久,地上尚未存住,该是不妨碍行路。 不过,感受到空气里的寒气,应飞鸿拢了拢披风,冲着紧跟在身后的江郁清道:“朕记得前段时间,镜山已经将今年的桃花醉送来了,你今晚派个牢靠的人,将闲筠面前的酒换成这个,别忘了先命人温好。” “是,陛下放心,奴才一定办妥。”江郁清笑呵呵的应了。 绥城。 驿馆的驿丞是个活络的人,惯会做事,瞧着梅疏影身份高贵,侍应的很是殷勤。 送早饭的时候,笑眯眯的劝道:“侯爷,雪天路滑,不妨在驿馆多住些时候,待雪停了,再进京?” 同坐着的人齐齐看向梅疏影,他们倒不是介意冒雪而行,只是觉得,觉得 燕庭羽一双眼直直瞧着正大快朵颐的曾寒碧。 若有所感,她抬头,凶狠的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不就是下了点雪,姑奶本夫人会怕吗?” “今天可是初六了?”仿佛没瞧见她的剑拔弩张,梅疏影淡淡问向那驿丞。 “是,正是初六。”那驿丞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得他问,忙答道。 他们就餐的正厅,门大开着,一眼过去便可瞅见院内飘荡的雪。雪花不小,若是下得久了,只怕路上要积雪,到时怕更不好行路,若是等雪停了再化了,只怕 一双柳叶眉不自觉的蹙了蹙,梅疏影转向曾寒碧,道:“寒碧,看这雪势只怕一时不会停,要不我着人买辆马车,你乘” “用不着。”他话说到一半,就被曾寒碧打断了,只见她一双手齐齐拍到他肩上,一双大眼眨巴眨巴,笑道,“爷,妾身哪有那般娇弱?这雪不知何时才停,娘亲和妹妹弟弟们还在京里巴巴的盼着呢,咱们还是” “庭羽,你去告诉兄弟们,等会便启程。”一把打下曾寒碧的手,梅疏影沉着脸道。 片刻,他微敛了敛寒气,冲那驿丞道,“大人的好意,本侯心领了,只是还要回京复命,就不停留了。” “是,是。”驿丞忙不迭的应着,顺道知趣的退了下去。 “噗”驿丞前脚出去,后脚燕庭羽强憋着的笑就喷了出来。 梅疏影沉着脸,故作不见。 曾寒碧不屑的瞥了燕庭羽一眼,继续低头,吃饭。 反倒是梅云涛狠狠的瞪了燕庭羽一眼,低声呵斥道:“还有没有规矩了?” 咬咬牙,燕庭羽垂下头,默默告诉自己:那是元帅夫人,夫人,叫元帅一声“爷”多正常,要习惯,习惯! 靖西侯打了胜仗班师回朝,马上就会到京的消息,不知怎的就传遍了京城。 午后,应飞鸿在一众文武百官的簇拥下亲至城门,登上城楼,准备欢迎梅疏影得胜还朝时,京中的大街小巷已经挤满了人,其中不乏年轻的女子,酒肆茶楼的窗口探出的更是一张张娇美的脸庞。 雪连下了一上午,地上落了薄薄一层,一踩便是一个脚印。围观的人太多,又多都撑着伞,几乎将路尽数堵了。京兆尹只得请了巡防营的兵,在道路两旁把守,将中间的路让出来。 挤着的人为了能节省些空间,不少都收了伞,雪花白了发梢,搓着手直哈气,却仍没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靖西侯还真受京中女子的爱慕,你瞧瞧这些少女” 城楼上,应飞鸿静坐着,听着身后大臣们说笑的话语,亦不自觉的扬起了唇角。 细说起来,这京中最受女子爱慕的,倒不是他这个皇帝,反倒是闲筠。 听说这次闲筠再度大获全胜,京中不少家有适龄女子的勋贵,便又开始蠢蠢欲动,想将女儿嫁进梅家了。 放在扶手上的手动了动,他心中升起一阵烦躁,这京中盯着闲筠亲事的人可是不少啊! 马蹄轰鸣,江郁清忙张长脖子瞧了瞧,远远便见到一队人,四五百人的模样,个个骑马,正驰骋而来。 他凑到应飞鸿耳边,轻轻道:“陛下,好像是侯爷到了。” 打听到马蹄声,应飞鸿便收回了放在扶手上的手,闻言,他站起身,径直走了出去,江郁清忙撑了伞跟上去。 应飞鸿行到城楼边上,负手望去。队伍里,那消瘦的身影一马当先,身上墨黑的披风布了淡淡雪花,等到终于看清那耀眼的容颜后,他唇角一弯,转身下城楼。 百官紧跟着应飞鸿从城门鱼贯而出,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雪势不小,但除应飞鸿外,无一人撑伞。 梅疏影此时已看见了这些人,唯一的伞下,明黄的身影玉立,似带着阳光般,将一路的寒意一一驱散。 轻夹马腹,缓缓朝城门靠近,手中的马鞭不由攥紧了些。 伞下的人静静立着,晶莹的眸子温和的瞧着马上那人。 那人行近,拉缰,躬身欲下跪行礼,却在下一瞬被人抓住了手臂。 梅疏影惊讶的抬头,伞下的应飞鸿已然大步垮了过来,正冲着他淡淡含笑:“爱卿一路辛苦,不必多礼。” “恭贺靖西侯得胜还朝!”应飞鸿身后的百官齐齐贺道。 与此同时,全队人也已行到,他们下马,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应飞鸿大手一摆:“众卿辛苦,都免礼吧!” “此乃同元国的盟约书,现呈交吾皇。”虽然应飞鸿说了不必多礼,但梅闲筠仍是退后一步,他躬身将从怀里掏出的盟约书献上。 “此番击退南浦,夺它半壁江山,同元国缔结邦交,诸位功不可没,过后自当论功行赏。”应飞鸿接过那盟约书,目光扫向梅疏影身后众将士,道:“朕已命人设了庆功宴,今晚好好为尔等接风。” “多谢陛下” 应飞鸿淡淡看了一眼那盟约书,便递给了身后宫人。他向前跨了一步,伸手解开梅疏影脖间的披风系带:“爱卿冒雪而归,披风都湿了,先披朕的吧!” 梅疏影愣愣的瞧着应飞鸿取下他身上尚带雪的披风,等到应飞鸿取下自己身上的狐皮披风,欲为他披上时,才反应过来,忙后退,惶恐道:“臣当不得陛下如此。” “比起爱卿为我大越征战的辛劳,区区披风,算的了什么!”应飞鸿跟着上前了一步,不容拒绝的将披风给梅疏影披上,顺手还从身后拿过了江郁清手中的伞,撑在了梅疏影头顶。 梅疏影心中一暖,但随即意识到百官还看着呢,忙又要躬身:“臣当不得” “是奴才疏忽。”江郁清适时上前打圆场,朝边上的小太监呵斥道,“还不赶快给侯爷递把伞。” 还在雪中侯立的文武中,不少低下头的。 丞相蒋兴荣眸色一深,眉头都不由皱起。他敛了敛神色,上前一步,道:“陛下,靖西侯冒雪而归,一路辛劳,不如让侯爷先回府换身衣服,驱驱寒气,再进宫赴宴。” “丞相所言极是,是朕疏忽了。”应飞鸿淡淡一笑,见梅疏影已接过伞,方将举在他头顶的伞朝自己移回来,“爱卿此一去快十个月,必定也是惦念家中人的,先回府收拾收拾,晚间再进宫赴宴吧!” “多谢陛下。”梅疏影规规矩矩的再躬身。 应飞鸿虽晓得梅疏影在外面最是守礼,但长久未见,他有些不太想瞧梅疏影这拘束的模样,脑子轻动,便打趣道:“不过爱卿回府的路上可要小心点,城内等着一睹爱卿容颜的姑娘可是排了好几条街呢!” “额”梅疏影未料到应飞鸿竟会当着这么多人打趣他,不由惊吓出声。 随即,他想起一事,忙扭头,朝不远处和梅云涛他们站在一起的曾寒碧招了招手。 “臣有一事,未曾禀明陛下,臣已于边关迎娶了寒碧为妻。成亲虽在战事结束之后,但沙场娶亲,终违礼法,请陛下责罚。”他俯身跪地,姿态摆得极低。 他娶了寒碧一事,所上的折子里都未曾言及,但此事终究包不住。 而且 不论于公于私,他都该先告知应飞鸿一声。 实情不能言,总不能他成亲的事,到最后再让应飞鸿从别人耳中得知。 垂着的眼睛,瞧见那明黄的靴子后移了些。 应飞鸿听到自己脑中“嗡嗡”直响,舌头似乎有些僵直,他艰难的开口:“你娶亲了,在沙场上娶亲了?” “是”梅疏影沉声应道,简简单单一个字,却仿佛耗尽了他的力气,他跪着的身子有些脱力,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未曾摇晃。 “哈哈”应飞鸿突然笑出了声,许是将披风解下的缘故,寒风穿过了精致的衣衫,浸透肌肤,他掩在袖中的双手握成了拳,青筋暴起,但他听见他自己爽朗的道,“爱卿成亲是好事,便是沙场成婚,又何错之有?” 目光不受控制的移向跪在梅疏影边上的女子,这人,他认识,是梅家军里唯一的女军医。 一起长大的同伴,常随身侧的大夫,竟是如此吗?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青梅竹马,还真真是般配啊! 小剧场曾寒碧(咬牙切齿):作者,来,你来,咱们好好聊聊!且陶陶(满脸疑惑):聊什么?曾寒碧:我和闲筠明明是纯洁的姐妹情,凭什么他们都要这么瞪我?我冤不冤?且陶陶(果断摇头):你还真不冤啊!曾寒碧(掐腰怒吼):哪里不冤了?哪里都冤好不?且陶陶(弱弱的):至少名义上,你得到闲筠了,不是?他们可都没得到。嫉妒,嫉妒,他们就是嫉妒你!曾寒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阖家相聚 靖西侯府。 得了消息的梅老夫人,早早就带了梅疏影和梅疏桐,站在府门前巴巴的等着。 梅疏影怀着沉重的心情,驱马行至府前时,首先看到的就是站在门檐下张望着的梅老夫人。 她瞧见了他,雍容的脸上显得有些激动,踉跄着往前行了几步。 梅疏影见状,慌忙下马,一边调整自己的神态,一边大步向前。 “娘,我回来了。”他一手托住梅老夫人,同时利索的下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梅老夫人连忙去扶他。数月来的担心,都化作这简单的四个字。 儿行千里母担忧,她的丈夫战死在沙场上,可是她仍不得不送她的孩子再上战场。于是,他每一次上战场,都成了她的提心吊胆。 梅老夫人饱经风霜的双眼已起了层层雾气,她抚着他冰凉的脸,关心的问,“可有哪里受伤?” “没有。”梅疏影连忙摇头。 “真的没有?”梅老夫人似是不相信,一双眼上上下下的看,但隔着厚厚的衣服,也看不分明,“罢了,你这孩子,打小有什么伤痛就总爱藏着。” 拿帕子拭了拭双眼,梅老夫人望向梅疏影身后,目光直落到曾寒碧身上,冲她慈穆的招了招手:“好孩子,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曾寒碧忙向前一步,福身:“给老夫人问安了。” “还叫老夫人呢?”梅老夫人故作不悦的板起脸。 “娘。”曾寒碧麻溜的改口,同时亲昵的挽起梅老夫人的胳膊,讨赏似的望着梅老夫人,“娘,儿媳改了口,您是不是得给儿媳大红包了啊!” “你啊!”梅老夫人板着的脸一松,笑呵呵的用另一只手戳了戳她的头,“想要红包,明早早早来给我敬茶,不喝上媳妇茶,我可不掏腰包。” 边上一直等着上前打招呼的梅疏桐瞪圆了眼睛,有点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扯了扯正拿帕子掩唇笑着的梅疏瑶的袖子,小声问道:“瑶姐姐,大伯母怎么管寒碧姐姐叫儿媳妇?” “我前段时日不是和你说过了,哥哥和寒碧在沙场上,当着咱们梅家军将士们的面成了亲。”梅疏瑶微弯了点身子,低声同梅疏桐解释道。 “你那,你那不是开玩笑的?”梅疏桐一激动,声音不由拔高了个度。 众人齐齐看过来,他顿时窘迫的低下了头。 梅疏瑶倒是趁此机会,上前了几步,亲昵的挽住梅疏影,将头倚在他的肩上蹭了蹭,讨喜的道:“哥哥,你一回来就只顾着和娘说话,都看不见你妹妹这么大个人吗?” “我妹妹这么漂亮,我怎么会看不见。”梅疏影揉了揉她的头,笑道。 梅疏瑶却不买账,她娇嗔的望向梅老夫人:“娘,你瞧,哥哥又在变相的夸他自己了。” “你呀!”梅老夫人被她这副模样弄的哈哈大笑。 边上的人也都跟着笑。 梅疏瑶却故意撇起嘴:“女儿说的是事实嘛!哥哥和女儿生的一模一样,夸女儿,可不就是夸他自己。” “得,你总是有理!我是说不过你。”梅疏影宠溺的笑笑。 那张和他一样的脸庞透着少女独有的娇俏,那人看了便不由心情愉悦。于是,他脸上的笑也多了几分色彩。 梅疏瑶见目的达到,便也不再多言,只是扬起头,冲梅疏影得意一笑,方松开挽着他的手,退去了梅老夫人身旁。 梅疏影这才能看向还低着头的梅疏桐,他冲他温声道,“桐弟长高了这么多啊!” 梅疏桐迅速抬头,看着梅疏影的眸中满是景仰,激动的道:“大哥,我,我,我会努力长的,很快,很快就可以和你一起上战场。” 十三岁的少年,满脸认真。梅疏影冲他招了招手,在他走近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抽条的少年已到了梅疏影下巴处,梅疏影笑了笑:“好,大哥等着你长大,和大哥一起上战场。” “嗯”梅疏桐重重的点头,眼底满是坚毅。 梅家这一代,只有梅疏影,梅疏瑶及梅疏桐三个孩子。十一年前,梅家长辈战死沙场时,梅疏影和梅疏瑶方八岁,而梅疏桐才将将两岁。 梅二夫人本就病弱,事后不堪打击,没多久就散手人寰。 好在现在的梅老夫人够坚强,忍着悲痛操办完丧事,在梅家青黄不接——上代离去,下代尚小的境况下,凭着自己的手段,稳住了梅家。她将二房的梅疏桐接到膝下亲自抚养,带着梅疏影叩拜镜山山门,让梅疏影得以拜入净慈大师门下。 梅疏影争气,十四岁便征战沙场,大获全胜,梅老夫人骄傲的同时,更多的是心疼。 此刻,闻听梅疏影言日后带梅疏桐一起上战场,梅老夫人本来已经压下的泪,不觉又流了出来。 扶着梅老夫人的曾寒碧是第一个瞧见的,她本想掏出帕子替她拭泪,再劝慰两句。但瞥见不远处好奇观望着的百姓,忙压下那想法,反而开口道:“外面这么冷,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对,对,进去再说。”梅老夫人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悄悄拿袖子擦了擦已经流出了的泪。 众人簇拥着进门,又叙话一番,就各自回屋,忙着换衣梳妆,好进宫赴宴。 这宴会是要为梅疏影等人庆功的,内务府早就准备着了,早上得了应飞鸿的吩咐,邀请的帖子便飞快的发了下去。 靖西侯府众人皆在受邀之列。便是曾寒碧,因着先前梅疏影在应飞鸿面前给她正了身份,虽还没有请封诰命,但靖西侯夫人的身份,就让她也必须出席。 曾寒碧先前在梅府里的身份,虽是大夫,但享受的待遇比之梅疏瑶也并没有差多少。不过,因着她不必像梅疏瑶一样参加各府的宴会,平日着装又以简便为主,是以,她还真没有什么适合参加宴会所能穿的衣服。 众人忙着梳洗换装,她窝在梅疏影房里直叹气。 好在梅老夫人够细心,她没叹上多久气,就有丫鬟捧了衣物过来:“夫人,这是小姐才做的新衣,老夫人说时间匆忙,来不及给您置办衣服,左右您和小姐身形差不多,就让奴婢将它送了过来。您今日就先穿小姐这套吧!还有这首饰,是老夫人之前特意命人为您打的,刚好可以配这套衣服。” 那是一套绣了牡丹的淡紫衣袍,做工大气沉稳,送上的首饰是一支玉簪,一支镶了宝石的步摇,还有几支银钿,一对精致耳珰,一副碧玉镯子。 曾寒碧任丫鬟帮她穿好衣服后,在铜镜前照了照。 梅疏瑶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倒也算合适,至少不会丢了靖西侯府的面子。 但等到丫鬟开始替她梳发,将那送来的首饰,一个接一个的往她身上用时,她有点不淡定了:“这些都要用上” “是,这些都是今日要用的,至于其他的首饰,老夫人说回头再让人给您送过来。”丫鬟答话的功夫,已拿了那耳珰往她耳上带去。 曾寒碧虽有耳洞,但一贯嫌麻烦,鲜少带耳珰。因此,丫鬟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给带进去。 等到终于装扮好,曾寒碧只觉耳上火辣辣的,头上沉甸甸的,连同手动作时都似有了限制。 王公贵族的生活总让寻常人艳羡,可大概只有身在其中的人知道,他们为了这所谓的富贵堂皇,付出了些什么,又承受了些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心生芥蒂 等到梅疏影沐浴更衣,收拾完毕出来时。 曾寒碧仍僵硬着四肢,坐在妆奁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临时被派来伺候曾寒碧梳妆的丫鬟,静静的立侍在一旁。瞧见了梅疏影被热气熏得有些微红的脸,不由眼泛桃心。 梅疏影因了自身原因,穿衣等事,从不让人伺候,房中更少见丫鬟。他一年大多时间又都不在府里,因此府里的丫鬟并不常见他。自然,他也鲜少去注意她们。 如今,瞥见那丫鬟神色,他有些不悦的摆了摆手:“既然夫人已经穿戴好了,你就下去吧!” “是。”那丫鬟诺诺的应了,临走还偷偷瞥了他几眼,似是极不舍。 曾寒碧正觉浑身不自在,也就不曾注意这些细节,生生错过了打趣梅疏影的机会。 丫鬟一出去,她就开始哭丧起脸:“闲筠,做你夫人也太累了!” “不就是些首饰,至于吗?” “至于啊!很至于啊!” 一个面色不耐,一个夸张做戏。 半天,曾寒碧先败下阵来,她恢复郑重的样子,盯着梅疏影明显有心事的脸瞧了又瞧。然后,开口道:“闲筠,要不你把事实告诉陛下吧!我今日瞧着陛下,怕是有些生气了!” 梅疏影脑中此时浮现的正是城门前应飞鸿的模样,他虽在笑,可熟悉如他们,梅疏影又怎会瞧不出来他的反常。 那一句“你娶亲了,在沙场上娶亲了?”,是惊讶,是不能置信。至于而后所有作为,不过是为人帝王,在百官前必然要做出的反应。 而曾寒碧所说的生气! 越是正常的背后就越是不正常,熟悉的人自然都能瞧得出来。 “告诉他?”这一声问的空洞,梅疏影抿紧双唇,“朝堂上多少双眼睛盯着,那梁王更是对皇位虎视眈眈,我告诉他事实,不就是明晃晃的给别人递去可以刺向他的剑?” “可陛下”曾寒碧哑然。苦涩的话刚开了头,就被梅疏影打断,“他会想明白的。” 他面色如常,若不细看,根本瞧不出那眉端的阴郁。 曾寒碧握紧了双手,眼中酸涩,她连眨了好几下,才将那涩意压下。 他总是这样,责任都担在肩上,苦涩都压在心底,咬碎了牙,也不肯轻易落泪。所以她在他身边,才养成了爱落泪的性子,大概总是想替他哭上一哭,可终究缓不了他心上的苦。 庆功宴,男女分席。 梅疏影坐在宗室亲王之下,喝了一杯又一杯向他敬贺的酒。 应飞鸿高坐上座,除最初的几句官话,一杯敬酒外,同梅疏影并没有多少交流。 陪坐的百官,不少觉得诧异。 往日席宴,陛下同靖西侯可是亲昵的很,今日这宴会是特意为靖西侯庆功,陛下却怎的对靖西侯这般疏淡? 也有心巧的,联系了京中那隐晦的传闻,以及靖西侯今日突兀张告的成婚消息,心中便隐约有了数。 不过陛下兴致不高,也毫不影响他们对靖西侯的殷勤。要知道,就算陛下不高兴,会对靖西侯冷上些日子,也丝毫不会动摇靖西侯的地位。 换句话说,只要靖西侯活着,只要梅家军不散,靖西侯这个人就等于二十万军队,又有谁敢轻视于他? 酒喝的多了,头便有些晕,但意识尚是清醒。 不过,再来敬的酒,梅疏影便推了。那些敬酒的人,见他醉眼惺忪,面色绯红,也就知趣的撤了。 毕竟,谁也不想因为一杯酒而得罪手握军权的靖西侯! 场中的歌舞还在继续。 梅疏影淡淡坐着,手中尚端着已空的酒杯。 他喝的第一口,就尝出这是师门的桃花醉。 当初在师门时,他最是喜欢。 不过酿酒的净云师叔,一年并不多酿,而且又宝贝的紧,便是他们这些弟子也不是时时就能饮上的!于是也就越发惦记上了! 甚至,他还为了一饱口福,而伙同应飞鸿去做过偷酒的勾当。 等下了山,头一年里,梅疏影让人逛了很多酒肆。买来的桃花醉,味道却怎么也不如师叔酿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尝过了最好的那种,寻常的又怎能入口? 况且这世上再相像的东西,也替代不了心底真正想要的那个,于是他便再不饮这个酒。 而后,和应飞鸿通信时,他不经意提了一句这件事。 那年过年时,已为太子的应飞鸿送到靖西侯府的年礼里,便有了这么几坛净云师叔酿的桃花醉。 再后来,也不知道是应飞鸿候着脸皮磨的,也不知是他凭着身份要的。镜山每年都会送进宫里几坛桃花醉。 当然,这酒虽是送进宫里的,但最后大多都入了梅疏影口中。 这酒不多,又得之不易。应飞鸿肯定不会让人拿来招待百官。可此时此刻,他既然喝到了,那只能是应飞鸿让人将他的酒偷偷换成了这个。 应飞鸿该是在生他的气的,竟还细心为他准备了这个! 自斟了一杯,缓缓喝下,清香自舌间弥漫开来,苦涩的心头似乎都有了些甜味。 梅疏影微微侧头,用余光去看高坐上的应飞鸿。他正撑着脑袋,慵懒的倚在靠椅上,手中聊赖的摇着酒杯,面上神色淡淡,瞧不出悲喜。 “臣敬陛下一杯,谢陛下今晚之宴。”梅疏影自席间站起,举杯朗声道。 高坐上的应飞鸿抬了抬眼,冲他微举杯子,并未言语,只是一饮而尽。继而,他又恢复了之前的姿态,好像并不想瞧梅疏影。 周围有不少的眼睛,或明或暗望来。 梅疏影淡然落座,将杯子放在桌上,便开始闭目养神。 既然应飞鸿还是不太想理他,那便先这样吧! 总是会想通的,不是?不论是他,还是他! 高坐上,应飞鸿轻摇酒杯,杯中的酒微波流转,眼里的光偷偷溢散。 那人似乎并不是很开心!是因为他今日冷落了他而不高兴吗?也许 猛地将手中的酒灌下去,应飞鸿不由冷笑。 想什么呢?他堂堂帝王,难不成还得忍着心里的不舒坦去主动拉下脸巴结一个臣子! 可那个人是,是他最亲最的师兄啊! 什么为君之道?什么帝王权术?这偌大的天下,就那一人,就那一个人能让他卸下包袱,做他自己啊! 皇帝也是人,也想有权利拥有七情六欲! 至少,至少让他在那人面前拥有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各怀心思 梅疏影病了,在庆功宴回去当晚。 次日一早,告病的折子递上去,应飞鸿眉皱了皱,本能的觉得梅疏影是在躲他。 但他心里卡着根刺,也尚未想好该如何见梅疏影,便回复了句:既是病了,就让靖西侯好好养着,病愈了再来上朝便是。 堂下的百官各怀心思。 有离谱者觉得靖西侯这是做了对不起陛下的事,无颜面见陛下,才借口生病;有心思活泛者觉得这是机会,不管以往京中那些隐晦的传言可靠不可靠,目前的情况都是好事。 陛下前段时间就脱了孝,年后又刚好到了三年一度的大选之期,是可以开始大选了的。 前朝,后宫,素来息息相关。若家里有个女儿可以在后宫坐居高位,对家族可是一大助力。 他们原本还担心,若那传言为真,年后陛下会不会找借口推辞了大选,如今倒是不必太担忧了! 而梅家之前一直说,子嗣要过了十八再议亲。这两年,靖西侯虽翻过了十八,连十九都过了,可却一直忙于战事,婚事自然也就没空提。 南浦战事结束,京中想攀结梅家,且家中有合适女子的,都觉这是机会,皆蠢蠢欲动。却万万没想到靖西侯竟在沙场上直接娶了妻,娶的还是名不见经作的一个女军医。 不过,靖西侯虽成了亲,可他那妻子却出身不高。若是另有出身高贵的人入了他的眼,少不得可以混个平妻。若厉害些,取而代之也是可以的。再不济,也能做个贵妾吧! 要知道靖西侯府子嗣单薄,爵位又世袭罔替,梅家军更是忠心不二,多少代了,不管王位如何更替,靖西侯府永远都屹立不倒。若是嫁进去,侥幸生下了长子,说不的还能继承爵位,手握军权呢! 一场早朝,本该是对南浦之战论功行赏的。 可因了靖西侯的病,和某些不可说的原因,这封赏竟暂时搁置了。 不过该赏的,终究是要赏的。 那些将领,将士的封赏还好办,可靖西侯已位列一品,名义上虽低于宗室亲王,可实则的权力可比那些没实权的王爷大多了。此番,又再度立了大功,倒真是不好封赏了! “蒋丞相留步,陛下请您去趟御书房。” 散了朝,一帮大臣各怀心思,刚有人想拉住丞相蒋兴荣探探口风,江郁清就跑了过来。 “有劳江公公了,本官这就去。”蒋兴荣也并不想和那些人攀谈,正好借机离开。 瞧着蒋兴荣离开的背影,心思活络的,不免又开始了自己的思索。 陛下这时候留下丞相,只怕是要商讨封赏之事。 到了靖西侯这位置上,圣心不圣心的,还真不重要了。 军权在握,功劳在外,可不是地位不可动摇! 靖西侯府。 梅老夫人坐在梅疏影床前,拿了热帕子亲自为他擦脸。 梅疏影病了,这是实话,只是没几个人信罢了! 夜里突然发了热,整个人昏昏沉沉。 曾寒碧诊了后,说是着了风寒,才引起的发烧,并不要紧。也抓了药,喂过了他,只是人却还是昏睡着。 “这孩子是心病啊!”梅老夫人擦到那睡着了还蹙着的眉,不由就湿了眼眶,“是我这做娘的对不起他!当初老爷若不是为了我,也不至于让这孩子背负” “老夫人,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若是闲筠听到了,又该难受了。”曾寒碧上前劝道。 “不说了,不说了。”梅老夫人忙拿出手帕擦擦脸,“你以后也别叫我老夫人了,不管人前人后,都叫我一声娘吧!你自小在我眼皮底下长大,和亲生女儿也没什么差别。” 曾寒碧本是要劝人,却被这一句说的眼圈泛红,忙点头:“嗯,娘。” “这些年,多亏有你,我有些话才能和人聊聊,疏儿怕也是。”梅老夫人拍了拍曾寒碧的手,很是感慨。 那秘密太重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从前还有寒碧的师傅知道,自她去后,便只有他们三个知晓了。 终究这世道对女子太苛刻,他们才不得不小心谨慎! “疏儿他,他可是真的对”梅老夫人欲言又止,似不知该不该问。 曾寒碧静静的听着,也并不插口。梅老夫人到底想要问些什么,她自是能猜出个大概来。可是这件事,闲筠既然没有告诉老夫人,便是不想让老夫人知道,她自也不能在他没同意的情况下就将事情说出来。 “寒碧,我是不是不该为了保住那‘秘密’,而让你们成亲?”梅老夫人没有再追问下去,可是她却说出了这话,语气里的愧疚听得曾寒碧亦是不忍。 “娘,您说什么呢?”一直沉睡着的梅疏影刚好醒来,不偏不倚听见了这话。他挣扎着起身,面色很是不好。 喉咙干涩的难受,他只得先道:“寒碧,给我倒杯水。” 一杯水饮下,喉咙里舒服了点,他转向梅老夫人:“孩儿的婚事,您已经努力拖了好几年,累得妹妹都成了京里的大姑娘。便是您不说,过了年,孩儿也是要和您提起成亲的事的,您不过是刚好说中了孩儿的心事罢了!哪里就不该了?” 刚擦干的眼睛似乎又有些湿,梅老夫人紧瞧着梅疏影,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的疏儿,太过懂事,她多说什么,都易成他的负担! “罢了,娘不说了。”梅老夫人勉强一笑,“你既醒了,娘也就放心了,便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好,娘慢走。”梅疏影颔首,“寒碧,替我送送娘。” “不用。”梅老夫人回绝,“门外那么多丫鬟候着呢!倒是你” 她冲寒碧瞅了瞅,交代道:“寒碧,疏儿就烦你多照顾。” “娘放心。”曾寒碧点点头。 梅老夫人出了屋子,熬药的丫鬟刚好将药送进来。曾寒碧接过,便命那丫鬟退下了。 “我都醒了,还得喝药?”梅疏影看着那浓稠的汤药,不免有些抵触。 曾寒碧瞥了他一眼,强硬的将药碗塞进他手里,数落道:“还醒了,呵,身子亏损的严重,心思郁结,又招了寒,偏偏还饮那么多酒。我不日日让你扎针算不错的了!” 本就不是和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们一样的身子,偏偏还不知道爱惜。这些年,她用力的给他调养,他却不停的作,还真是 哼,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日久生情 “你没和我娘说这么多吧?”眉间轻轻蹙起,梅疏影端着那药道。 “放心好了,我只说你是招了点风寒,并不要紧。”曾寒碧也不欲在这个问题上让他担心,只是解释完,她就板起脸,“我可警告你,这药至少得喝上半个月,还有,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知道闷葫芦死的快。” “你”梅疏影无语的将一碗药灌进肚里。 “咚,咚”门外突然响了两声,紧接着管家谢楠的声音就传来,“侯爷,庆阳伯世子来了,老夫人让问您,可要见见?” 一散朝,前来探病的人就不少,不过梅老夫人都让梅云涛招呼了。 这庆阳伯世子是梅疏影在京中为数不多的同龄好友,所以,梅老夫人才会让管家来问问。 “请他过来吧!”梅疏影思虑片刻道。 曾寒碧收了药碗:“你既是要见他,我就先出去了。” “嗯。”梅疏影点了点头。 他八岁前长在西北,八岁后家中变故,虽来了京城,却很快就上了镜山。 京中那些勋贵子弟并没有什么机会熟识,后来应飞鸿也拜入了镜山,一起下山时,便带他认识了应飞鸿自己关系好的几个勋贵子弟。 其中,庆阳伯世子赵熙是最对他胃口的,一来二去,关系便铁了些。但这赵熙不仅是对他的胃口,亦是对应飞鸿放胃口,少时,应飞鸿的伴读可正是他。 赵熙这个时候来,想来不仅仅是探病,恐怕也是听了京中那些传闻,想过来问个清楚的。 梅疏影揉了揉额头,他虽是猜出了赵熙的目的,可依然还是打算见见赵熙,又未尝没有从赵熙那里探听应飞鸿状况的意思? “我还以为你是装病,没想到你竟是真病了?”赵熙进了屋,在床边坐下,瞧了瞧梅疏影有些苍白的脸色,又闻见屋中还未散去的药味,不免就有些担心,“可要紧?” 梅疏影看出他的关怀,微微一笑:“无妨,就是昨日赶路淋了雪,招了点寒。” 赵熙听此,提起的心才放下:“那就好,我还想着若是要紧的话,我就亲自进宫去给你请御医来瞧瞧。” “不用,我素来就看惯了那一个大夫的。” “对,对,我一急倒是忘了,你身边是有贴身大夫的。”说到此,赵熙眼珠转了转,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说起来你这位贴身大夫可是个有福的,这不已经成了你的夫人了!” “嗯”梅疏影淡淡应了声。 也不知到底是在应前面那句是个有福的,还是应后面这句已经成了你的夫人。 赵熙只晓得梅疏影这般不咸不淡的态度,弄得他分外焦躁,就像是一棒子打在了棉花上,毫无回响,于是这棒子也就没有再继续打下去的必要了。 他索性站了起来,快步行至门边,隔着门缝瞧了瞧,侍从都站得极远,想来是听不到屋里的谈话声的。 走回床边,他开门见山,直接挑破问道:“闲筠,你和我说句实话,你是因为压力才娶了她,想借以躲避京中这些人的觊觎,还是当真瞧上了她?” 梅疏影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是以也并不吃惊,他仍旧淡淡的:“为什么这么问?” “京里都传闻你们青梅竹马,她多次陪你患难沙场,所以引你日久生情了。我却是半句不信的,明明你和陛下,你们都”最后那几个字卡在喉间,赵熙憋得脸色通红,却不得不强逼自己咽回去。 纵然种种迹象都显示可终究只能算是他的猜测,当事的两个人可都没有承认过。 梅疏影放在被子里侧的那只手,无意识的攥紧,他垂着头,本就苍白的脸色似是更苍白了些。 好半天,他张口,声音有些低沉:“赵熙,传闻有些时候,也可能是真的!” “不可能。”想都不想的反驳,赵熙憋红一张脸,旋即想到了另一个意思。 京中的传闻,从来就不止这两日这个“青梅竹马,日久生情”! 这些年来,京中传的最隐晦,最旷日持久,令人震惊,惹满朝文武提心吊胆,担忧不已,却又默契不提的,莫过于——当今天子和靖西侯彼此有意,只是碍于皆为男子,此情为世不容,所以才隐忍不说。 甚至,京中的人还为这一传闻,寻出了许多有力的证据,比如皇位更替时,素来不插手皇家争斗的靖西侯府,竟旗帜鲜明的支持陛下。这些年来,靖西侯更是为了陛下的功业不停南征北战。再比如陛下对靖西侯过度亲昵,不时的让靖西侯在宫中留宿,早已超出了臣子范围 这些种种,听起来虽是无稽之谈,但未尝不曾透出几分真相! “闲筠,我瞧着陛下怕是有些生气的,不管你到底是”作为两人的挚友,赵熙多多少少能猜出些二人的心思。可他也比谁都明白,这两人的身份摆在那,肩上的担子一个比一个重,都不是可以任性的。 攥紧双拳,他咬了咬唇,才低声道:“闲筠,无论如何,避而不见总归不是办法,你最好还是和陛下谈一谈吧!他,他会理解的。你们多年的情谊,莫要为了这事而伤了。” 房中寂静,梅疏影低垂着头,久久未语。 赵熙在心里无声的叹息,知道以梅疏影的性子,他既这般沉默,那便是不想回答。 “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赵熙无奈的告辞。 “放心吧!我会找机会和他聊聊。” 赵熙走到门口,打开了门,一只脚都已经跨了出去,却突然听到梅疏影开了口。 他惊喜的回头,床榻上,梅疏影斜靠着,发白的脸上扯出一抹微微的笑,神色却有些释然。 “是想通了吧!”赵熙如是的想。 他冲梅疏影点了点头,方才将另一只脚也踏出屋子。 来时还下着的雪,这会功夫竟已经停了。 雨雪有停时,风霜也该有离期! 世上的事,总是会有解决的办法的吧? 小王爷(后面小剧场里贺兰天琼都称为小王爷):玲珑骨子安红豆,入骨相思不能忍。作者,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去见疏影?且陶陶:这个这个小王爷(笑的狡黠):放我去见疏影,或者把疏影边上那些不三不四的破男人都赶走,二选一,选吧?且陶陶(硬着头皮,弱弱的):我能选第三条吗?小王爷(冷笑):第三条是——本王直接送你去见阎王,你确定你要选?且陶陶(慌忙摇头):见,见,我马上让你去疏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过犹不及 “陛下,不知靖西侯的封赏,您有何打算?” 御书房内,丞相蒋兴荣和当朝天子应飞鸿经过半天的商量,总算将一众将领和将士的封赏定了下来。 可此战最大的功臣,大军统帅梅疏影的封赏,应飞鸿却是半点也没提。 能坐到丞相的位置上,蒋兴荣自是惯会揣测圣意的。此时此刻,当然也不会瞧不出来陛下不想提起靖西侯,可是他仍是冒着惹怒陛下的风险提出来了。 不为别的,只为那点“私心”。 君明则国盛,国盛方有流芳千古的名臣。 先帝性子柔弱,使得大越国力一年不如一年。他好不容易等到当今陛下登基,而这陛下也确实胸有乾坤,有望使大越重归盛世。而且靖西侯梅闲筠是当世少有的名将,小小年纪,已有此作为,日后必然前途不可限量。 明君与名将,若是携手,自是能打造一个太平盛世,而他这个丞相也可以成为治世之能臣。 可是这样的两个人,却陷在那般致命的流言里,一旦真的背负上,必然是一生之污点。那他所期待的太平盛世,日后被人提起时,也会因这风流韵事而蒙尘。 于公于私,这都不是他所想看到的。 而眼下,正是打破这流言,扼杀这隐患的大好时机。 既然陛下不肯面对,那他情愿做一次恶人,逼陛下去面对。 “陛下若是还没有打算,臣倒是有一个建议,靖西侯位置已经够高,不如就惠及家人,正好侯爷新过门的夫人尚无诰命在身,陛下不如赐靖西侯夫人一个一品诰命,也可算是大封赏了,靖西侯想来也会感念陛下恩德。” 殿中静到了极致,原本还在翻奏折的应飞鸿突然攥紧了奏折,一双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边上伺候的江郁清倒吸了口凉气,心里想着:这丞相大人往日挺懂圣意的,今日怎的这般没眼色! “惠及家人?”手中的奏折扔在了桌案上,应飞鸿抬眸瞧向蒋兴荣,他唇角一勾,戏笑出声,“丞相这倒是个好建议,但一品诰命终究不算超凡,不如就直接封个超一品如何?” “陛下圣慈,可靖西侯终究只是一品军侯,府里的老夫人已经破格封了超一品诰命,这侯爷夫人便不宜再破格了吧?”蒋兴荣说得认真,似是尽职尽责。 “哦!”应飞鸿移了移身子,五指放到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丞相觉得靖西侯府有一个超一品就够了,不宜再封一个?” 蒋兴荣躬身,他不卑不亢,沉稳的应道:“是,凡事过犹不及,靖西侯毕竟年纪尚小,日后得赏赐的机会还多的是。” “是嘛?”拉长了腔调,应飞鸿慵懒的往椅背上靠去,他收回手,细细的盯着手指瞧了又瞧。 “惠及家人的建议是丞相提的,朕虚心接受,丞相却还要百般阻挠,唉!”对着指尖吹了口气,应飞鸿嘲弄的摇头,表情很是玩味。 “臣那是” “罢了,罢了,丞相不必再说了。” 蒋兴荣焦急的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被应飞鸿不耐的打断:“其他人的封赏就照着商量的那些下去办吧!至于靖西侯的封赏,朕再仔细考虑考虑。” 到底是倚为亲信的人,应飞鸿也不想太落了他的面子,想了想,他又解释了句:“靖西侯为我大越添了几百里河山,这是天大的功劳,若是封赏不够妥善,少不得要伤西北将士们的心,日后还有谁会为我大越如此拼命?” “陛下所言极是!是臣思虑不周。”蒋兴荣谦恭的应道。还是那句话——过犹不及,他该扯出来的事实已经扯出来,该说的也已说了,再多说反倒显得刻意了。 他再度躬身,言道:“陛下若无其他事,臣便先告退了。” “去吧!”摆了摆手,应飞鸿道。 蒋兴荣告退,殿中只剩下应飞鸿和侍立的江郁清,一时分外安静。 “江郁清,明天就是腊八了啊?” 应飞鸿突兀的这般感慨了句,江郁清愣了一下,旋即立马回道:“是,内务府已经在着手安排了,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江郁清答的中规中矩,颇为小心。往常的腊八,陛下忙完宫中事,必然会和靖西侯一道熬粥,喝粥。可今年 “你出去吧!朕想一个人静静。”应飞鸿似是并不想真和江郁清讨论这个话题,他斜倚着,抬手捂住了双眼,语不对问的道。 江郁清忙应道:“是。” 轻声退出御书房,霜雪的寒气袭来,江郁清揉了揉鼻子,竟是沾了一手冷汗。 宫人来来往往,皆在忙碌,他站在屋檐下,瞧着那些人给地上那湛白的雪花印上了一个又一个脚印。 美丽的东西总是太过于脆弱,经不起时间的打磨,忍不得人世的雕琢,却偏偏又让人放而不下。 此时此刻,元国都城,也无风雪也无晴! 贺兰天琼埋首书房整整三日,才将这些日子堆积下来,必须等他决断的政事处理完。 “爷,今日是贺统领的祭日,表小姐一大早就出城去给贺统领上坟去了,您可要去看看?”乐清上茶的空档,瞧见满桌的折子都已批完,这才提了这么一句。 偌大的摄政王府,同小王爷最贴心的就只有这个表小姐了。而且那贺统领 终究表小姐是个痴情又苦命的人,小小年纪,却已经远离红尘,日日吃斋念佛,也无怪小王爷会觉得愧对表小姐! “今日是贺玄的祭日?”贺兰天琼捏了捏眉心,问道。 他这几日忙于处理积攒下来的政事,倒是把这件事忘了。 “是,早上的时候,表小姐曾差人来传话,说爷您忙政事要紧,今日便不必和她一起去了,只让等您忙完了告诉您一声,免得您担忧。”乐清一五一十的答道。 小王爷忙正事的时候,一贯不喜欢别人打扰,他也就想着左右不是特别要紧的事,等小王爷忙完了再说也无妨。 利索的站起来,贺兰天琼抬步朝着外走:“糊涂,她说等我忙完了再告诉我,你还真听。” “是奴才的错。”乐清忙认错,同时拿过挂着的披风飞快跟了上去。 “去牵的卢来。”冲着门口的小厮吩咐着,贺兰天琼接过乐清递上来的披风,自行系好,“本王自己去接思琪就好,你不必跟着了。” “对了,吩咐厨房备好姜汤,思琪身子不好,回来时喝一碗驱驱寒会舒服上许多。” “是,奴才晓得了。” 谈话间,贺兰天琼已经走至摄政王府正门,小厮先一步将的卢牵了过来,他接过马鞭,翻身上马,就扬长而去。 “小王爷对表小姐可真是好,可惜了!”那牵马的小厮瞧着飞扬的尘土,遗憾的感慨。 正欲转身回去吩咐厨娘备姜汤的乐清顿住脚步,他瞅了那小厮一眼,沉声道:“摄政王府规矩,不得妄议主子。” “是,是。小的再也不敢了。” 小厮诺诺的告罪,乐清沉着脸:“下不为例!” 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府里想要表小姐和小王爷凑做一对的人不知凡己。 可殊不知,若非表小姐早与那贺统领互许终生,而贺统领又是为小王爷而牺牲,致使表小姐小小年纪就摒弃红尘,一心修行的话。纵然是亲生妹妹,小王爷也绝不会如此怜惜她的。 这世上的女子,除了那一位,又有谁入的了小王爷的眼呢?可那一位,却是半点也不晓得小王爷都为她做了些什么! 小剧场梅疏影:作者,表妹是什么鬼?你不是和我说,你给我安排的男主绝对忠贞吗?贺兰天琼:对,表妹是什么鬼?我一双眼,一颗心,满满当当就疏影一人!疏影,你要相信,我此身清清白白梅疏影且陶陶:你们聊,你们聊,我听着就好!贺兰天琼(脸一沉,怒瞪):作者,本王只能是疏影的,你要是敢瞎写,哼,你就自己想下场吧!且陶陶(狗腿):不敢,不敢,绝对不敢。求收藏,求评论!每条评论都必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其章乐融融 “思琪,心意尽到就好,贺玄若在天有灵,必然也不希望你如此伤心。” 贺兰天琼赶到城外墓园时,汪思琪还直直的跪在贺玄的墓前,她着一身宽大的白衣,衬的整个人越发消瘦,一双大眼红通通的,明显是哭了太久。 “表哥。”听到声音,汪思琪忙拿手帕拭了拭眼角,这才扶着地想要站起来。许是跪的太久了,她站起的动作有些踉跄。 “还不快扶着你家小姐。”贺兰天琼眉峰蹙了蹙,但终是没有伸手,只是冲着边上愣神的侍女吼道。 那侍女本以为贺兰天琼会亲自去扶起汪思琪,这才静默的站在边上,被这么一吼,赶忙悻悻的上前搀扶住汪思琪,只是垂下的眼中不免流露出一丝委屈。 汪思琪有些艰难的挤出一抹难看的笑,道:“冬日天寒,表哥还有那么多事务要处理,怎么又跑来了。” “今日是贺玄祭日,我于情于理都该来瞧一瞧他。”贺兰天琼盯着那墓碑,沉声道。 汪思琪眼圈又红了些,忙偏过头拿手帕擦了擦,这才转向贺兰天琼,未施粉黛的一张脸透着几分病意,她微微躬身,声音略带哽咽:“我代贺玄谢过表哥。” “好了,你我兄妹之间,不需多礼。”贺兰天琼虚虚一扶,他瞧了瞧汪思琪凄哀的表情,心底微生不忍。 当初若是知道贺玄和汪思琪的事,他就不会派贺玄去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 不管怎么说,这个表妹和摄政王府其他人都不同,他初进府里时,她没少给予他关怀。她既然和那贺玄互相钟情,他这个做表哥的当然也愿意给贺玄一些特殊照顾,也好日后成全他们。只是这两个人都瞒的太紧,若非贺玄出了意外,只怕他还是不会知道。 “且放心,本王会替你照顾好思琪。”贺兰天琼蹲下身,拿过汪思琪带来的酒,敬了贺玄一杯,手附到墓碑上那“亡夫”二字,他轻道。 贺玄临终求他替贺玄照顾好汪思琪,他应了,却终是做的不够好。 汪思琪性子倔,当初以死相逼,非要抱着贺玄的牌位嫁给贺玄,他无法,只得替她劝服了父王。 花季的少女,却硬是要捧着牌位嫁给一个已亡的人,从此青灯古佛,断绝红尘。 可他无法,只能答应。 真心爱过一个人,世间便再无人可以入眼那种感觉,他懂,所以也理解她。她不愿再嫁人,他就在摄政王府永远给她留一席地,也算兑现了对贺玄的承诺。 “时候不早了,你身子也不好,回去吧!”转瞧向汪思琪,贺兰天琼柔声说道,“等哪日天好了,我再陪你来瞧他。” “嗯。”汪思琪点头,小声应了应。 贺兰天琼当先去牵的卢,汪思琪随在其后,让侍女扶着走向马车。 走至马车前,她回头,远处“亡夫贺玄之墓”静静的伫立着,贺兰天琼适才对贺玄所言之语尚在耳侧回荡。她眼中飞快划过一抹得意的精光,但旋即就被一种不舍的神色取代。 “小姐,咱们上车吧!”侍女劝道。 “嗯”踩着马凳,上到车辕上,手撩开车帘,她极不舍的又盯着那墓碑看了半晌,才走进马车。 贺兰天琼早已经上到了马背上,但并未出声。 活生生的人变作一座冰凉的坟墓,最难以接受的,终究还是那个对他牵挂最深的人。 腊月初八。 家家喜熬八宝粥,辞旧迎新,以祈来年风调雨顺,事事顺利。 靖西侯府里,虽然梅疏影尚病着,但也是热热闹闹的。 梅老夫人叫了曾寒碧和梅疏瑶一起下厨,熬上了好几大锅腊八粥,给陪同梅疏影回京的将士们人人盛上了一碗。 这些事做完时,已是晌午时分。 大厨房备好了饭菜,一家人齐坐一堂,总算是吃上了一顿团圆饭。 梅疏影脸色还有些发白,他挨着梅老夫人,坐在主座上,淡青的棉袍裹了身子,却仍显得有些消瘦。 梅云涛也坐在一起,他虽不是梅家直系人,但大半辈子都守在靖西侯府,待在梅家军中,靖西侯府众人早已将他试做了亲人。 梅老夫人的目光从梅疏影身上移到梅云涛身上,再从梅云涛身上移回梅疏影身上,她连给梅疏影夹了好几筷子菜,终于忍不住冲着狼吞虎咽的梅云涛问道:“云涛,你和我说实话,你们军里的饭菜到底如何?” “饭菜?”将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菜咽下去,梅云涛才可以直起头,“饭菜挺不错的啊!这次我们节节胜利,粮食也未短缺,吃得挺好,每次都能吃饱!” 他答得大大咧咧,梅老夫人只好笑笑:“那就好!不过再好也终究比不得家里的饭菜,你多吃点,多吃点。” “成,那老夫人,侯爷,我可就不客气了。”梅云涛嘿嘿一笑,再度埋头夹菜。 “你也多吃点。”梅老夫人夹起糖醋鱼放进梅疏影碗里,交代道。 人总这样瘦,瞧着就让人心疼。云涛说军中饭菜挺不错,只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梅老夫人神色掠过曾寒碧。寒碧也没瘦啊!只怕也不是饭菜的事! “娘,我自己来就好,倒是您都没怎么吃呢!”梅疏影说着也赶忙给梅老夫人夹了筷子菜。 曾寒碧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插嘴:“还是家里的饭好吃,我真想念潘叔的手艺。” “嫂子喜欢的话,回头你们回西北就把潘叔也带上。”梅疏瑶笑嘻嘻的道。 “不,不,不用,我就是随口一说。”曾寒碧忙摆手,“潘叔手艺好,做的饭大家都爱吃,我可不敢把他挖走呢!” “潘叔做的饭大哥也爱吃,可以让潘叔跟着大哥的,专门给大哥做些好吃的补补,大哥太瘦了!”一直沉默着的梅疏桐突然出声,少年稚嫩的面庞满是认真。 梅疏影正在吃的糖醋鱼恰是潘叔的手艺,闻之,他缓缓抬头,疑惑的问道:“我很瘦?” “嗯”梅疏桐重重的点头。 梅疏瑶适时戏谑的开口:“哥哥纤细的让我自行惭愧,整的我这几天都不敢多吃了,生怕和哥哥一起出去被别人嫌弃胖。” “你们兄妹俩够了啊!”曾寒碧正在大块朵颐,听到这,忍无可忍吼道。 “哈哈,哈哈” 一桌人顿时笑作一团,梅老夫人慈穆的瞧了瞧曾寒碧:“胖点好,胖点显福相。” “对,曾丫头,你多吃点,养胖点才好给梅家添大胖小子。”梅云涛粗俗的插了这一句。 梅老夫人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她抬起手,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脸,连咳了好几声,再放下时才恢复如常。 在一群人担忧的神色里,她淡淡道:“没事,就是呛着了。” “娘,喝水。”伺候的丫鬟送上了茶水,梅疏瑶亲自接过,递到梅老夫人嘴边。 梅疏影素手在梅老夫人背上顺了顺,目光却转向梅云涛,迎上他狐疑的神色,梅疏影小声道:“涛叔,妹妹和疏桐还在呢!这种话还是不要拿出来说的好!” “哦!哦!”梅云涛恍然大悟,“军营里那些大老爷们都爱拿这事开玩笑,习惯了,习惯了,我以后一定注意。” 他瞧向梅疏瑶:“小姐,您可别介意啊!” “涛叔不总说咱们将门儿女,不拘小节吗?”梅疏瑶娇俏的一笑。 “对,将门儿女不拘小节,不拘小节!”梅云涛爽朗的声音回荡在大厅内。 梅疏影摇头苦笑,梅老夫人轻轻抿茶,曾寒碧无语的望天,梅疏桐默默吃菜,倒也算其乐融融! 负重而行,所为的不就是一家人能在这样的日子,可以坐在一起,安安稳稳吃上一顿饭嘛! 为此,前路再难走,也要走! 小剧场梅疏瑶:明明我和姐姐就生的一模一样,为何她桃花一朵朵,而我却是铁树不开花?不,姐姐还是女扮男装,居然还莫非,莫非这世上的好男人都已经不爱红妆爱蓝装了?且陶陶:嘘!这是秘密!秘密!什么姐姐,你只有哥哥,好不好?别胡说!梅疏瑶:可哥哥他,他明明就是且陶陶:嘘!嘘!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事不由己 日落西山,雕栏画栋的宫城显得有几分寂静。 屋檐上的积雪渐渐消融,雪水滴滴拉拉,“嗒嗒”声直击心底。 各宫太妃已然返回了各自的处所,宗室王亲食过御赐的八宝粥也已离开宫城。然而,往年必会前来的人,还是未见人影。 御书房内,应飞鸿再一次翻出赵熙递来的帖子。寥寥几句,却在他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夜闻归雁生乡思,病入新年感物华。 乡思未生,情思却难断。辞旧迎新的日子,却为何真的病了? 不远处的香炉,青烟徐徐,连同往事也明明灭灭,不时浮至心头。 按一按胸口,目光轻转,他有些嫌弃的瞧着桌案上厚厚的奏折。 偌大的河山,数不清的琐事,可那些臣子们最关心的却是他的私事。 后宫空虚!中宫无主!三年大选! 一封封,一道道,每一个都打着为大越江山稳固,为皇室宗族考虑的名头,逼着他大选,逼着他娶妻纳妾。可又有哪一个人,真的关心过他想娶谁,想要谁? 是了,他是帝王,是一国之主,皇家无私事,他的婚事自来就是国事,是满朝盯着的肥肉,也是他笼络人心的法宝。 这一点,很小的时候,太傅不就教过了? 可事到尽头,为何心中却这般憋涨,这般不悦? 山中无岁月,细算来,他一生最美好,最无虑,最不需要权衡利弊的岁月,就只有当初在师门的那些日子了。 旧地仍在,可旧人是否还回的去? 靖西侯府,主人居住的院落都挂上了红灯笼,灯火暖暖,透着些许喜气。 梅疏影披了厚厚的披风,坐在屋檐下。 白净的脸庞上,无甚悲喜,一双动人的眸子,淡漠的凝视虚空。耳畔不时传来“嗒嗒”声,于他却不过消遣。 “哥哥,你病尚未好,怎的还坐在这里吹风?”人未至,声先起。 梅疏影轻轻的转头。 梅疏瑶还穿着午时那身淡蓝棉袍,美丽的脸庞透着些担忧,同曾寒碧一同走来的脚步不由快了些。 “先把药喝了。” 梅疏影呐呐的,还未来得及张口和梅疏瑶说话,曾寒碧就已经将药碗递到了手边。 “等会再喝。”苦涩的味道扑鼻而来,梅疏影眉梢不由蹙起。 “趁热喝。”曾寒碧咬着字陈诉。 “哦!”不情愿的接过那药碗,移到唇边,眼一闭,一饮而下。 梅疏瑶在边上瞧着,本来担忧的神色已被浅笑代替:“哈哈,这么多年了,哥哥还是这么怕喝药!” “我”梅疏影张口想要反驳,到底是底气不足。 “嫂子越来越霸气了,瞧瞧哥哥,都不敢和嫂子叫板。”曾寒碧接药碗的空档,梅疏瑶笑道,那眼中竟似有羡慕。 曾寒碧竖起空着的那只手:“嘘!千万别说,不然你哥是要生气的。” “哦!明白!明白!”梅疏瑶配合的放低声音,点头。 “咳咳”瞧着这两人完全当他不存在,梅疏影只得出声提醒这两人收敛点。 曾寒碧心中发笑,身子微微一福,提着嗓子道:“相公,您和小姑慢慢聊,妾身先行告退。” 似是一阵阴风拂过,兄妹二人齐齐打了个寒颤,动作出奇的一致。 “切”不屑的瞪他们两个一眼,曾寒碧扭头离去。 “哥哥,还是进屋里去吧!”逗趣的人离开,梅疏瑶才想起自己最初的担忧。 梅疏影本想说“无妨”,但瞥见她眼底化不开的担忧,终究还是点点头,起身朝屋里走去。 屋子里点了炭火,分外暖和,他扯了披风,方在桌前坐下。 梅疏瑶目光扫过室内,也在桌边坐了:“哥哥已和嫂子成了婚,怎也不在屋里添几个丫鬟伺候?” “你晓得的,我不喜欢别人近身。房里伺候的人都被我打发到外间了。”地上的小炉子上暖着茶,梅疏影走过去提了过来,自拿了两个茶盏,一一倒上。 梅疏瑶接过他斟的茶,笑道:“寒碧嫂子也是个不喜欢人伺候的,你们倒是志趣相合。” 这话说的流畅,丝毫未掩饰话中的的羡慕之意。 梅疏影抬眼,盯着她瞧了又瞧,瞧得她心中直发毛。 “哥哥,干嘛这样瞧着我?” “瑶瑶该嫁人了,是哥哥拖了你太久!”低低的感慨,带着他的愧疚。 梅疏瑶面色一红,却赶忙摇头:“哥哥哪里有拖累我,倒是我,哥哥对我的好,我一辈子也还不清。” “傻瓜!”伸出手在她头上摸了摸,梅疏影道,“什么还,哥哥疼妹妹,天经地义。” “瑶瑶,我只希望你一辈子幸福喜乐,凡所希冀的,都可以得到。”要幸福,连同我的那一份。 后面的话梅疏影未曾出口,可是他悠远的眼神却令梅疏瑶本能的心头一揪。 按下心底离奇的难受,梅疏瑶轻轻一笑,美丽的面庞,如同诞放的兰花,她颔首:“哥,你放心。” “年后就让娘亲为你开始相看人家吧!”梅疏影收回手,认真的思虑道。 十九岁,在满京城里都算是大姑娘了,不过不妨事,靖西侯府站在那里,想娶他妹妹的人不定有多少呢! 这一张脸,若到了那一日,精施细妆,身着嫁衣,定然是极美的吧! “瑶瑶,可有钟意的人?”他凝视着她问。 梅疏瑶羞涩的低下头,摇摇头,声音细弱蚊蝇:“没有。” “那瑶瑶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们一贯亲厚,是以,他这话问的直白。 梅疏瑶双手紧紧捏在一起,好半天,她直起头,一张脸红扑扑的,她却一字一顿道:“我希望我日后的夫君,可以成为哥哥的助力。当然,他若是能如爹爹和哥哥一般,房中干干净净,对妻子尊敬疼爱,那就更好了。” “不必为我找助力。”梅疏影顿住,他伸手拉住梅疏瑶的手,“我们梅家,已然地位超绝,不需要什么助力。你要找的那人只要全心全力对你好,就行了。” “可”梅疏瑶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道,“哥哥太辛苦了,我只恨我不是个男子,不能替哥哥分忧。” “不,你幸福喜乐,就是替我分担的最大的忧!” 我不能做的,不能享受的,你做到了,享受到了,我便也可当做是我做了,享受了,不是吗? 这于我,本身已是最大的分担! 淡淡的烛光下,他神色莫名,有着她看不懂的种种,可她仍是重重点了点头。 世间事,多的是无心插柳,一语成谶,此刻灯下的闲语,冥冥中已然写定日后的结局! ps:如果喜欢,麻烦给个五星留言!留下你的推荐票也可以!读者留言,每条必回!你的喜欢支持,就是我码字的动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异章日好景 小火炉上咕嘟咕嘟,腾出的热气带着各色食材的芳香,飘荡在整个屋子里。 曾寒碧坐在桌前,瞅着梅疏影拿着木勺在小锅里轻轻的翻搅,终还是开口道:“闲筠,你要不还是进趟宫吧?” 食材是一早就备下的,从早上放到了晚上,梅疏瑶走后,他才让人将小厨房里的小火炉和小锅都搬进了卧室,备下的食材一股脑的丢了下去,细细的熬。 “他既然没有招我进宫,想来尚是不想见我,我又何必去惹他不痛快!”淡淡苦笑,梅疏影将锅盖缓缓盖了上去。 锅内的粥已经熬好了,可是喝粥的人,却不晓得还愿不愿意喝! “可你”曾寒碧欲言又止,“那你何必还熬这粥?” 梅疏影拿起桌上的湿毛巾,小心翼翼将小锅挪到温茶的炉子上,这才有些无奈的道:“习惯了,你知道的,习惯是最难改的。” “你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气恼的瞧了他一眼,曾寒碧有点无可奈何,“我今晚回我原来的院子住,你自己,自己还是早一点睡吧!” 那一双丹凤眼眼波流转间,总不经意憋向门外,她不是没看见,只是不想点破罢了! 人总是这样,嘴上咬的死死的,身体却无比诚实,不经意的小动作都已将自己出卖。 梅疏影到底是没有留曾寒碧,他默默的瞅着她离开,瞧着她贴心的将门带上,心底竟恍惚松了气。 到底还是会期盼,会忍不住想,那人哪怕是怄气,也不会轻易爽了彼此之间的这个“约定”吧! 灯台上的烛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夜晚的寒气一点点袭来。 风也萧萧,夜也凉凉,瘦尽灯花人难眠。 同一时刻,一辆朴素的马车悄无声息的出了皇宫。 马车上,应飞鸿闭目养神,边上坐着的江郁清小心的抱了个食盒。 靖西侯府的大门还未落锁。 应飞鸿虽穿了便衣,但守门的侍卫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恭恭敬敬将他请进门,就有人慌着要去通知府里的主子们出来接驾,却被应飞鸿顺手拦了。 “朕不过是来瞧瞧梅卿如何了,不必麻烦,悄悄的便是。” “是” 靖西侯府的路,应飞鸿熟的很,但府里的下人要为他掌灯带路,他也没有拒绝。 梅疏影住的凝梅居,布置雅致,院中植了数棵梅树,这样的时节,梅花悄然绽放,上面还带着未化的白雪,别有一番滋味。 应飞鸿在树下停了片刻,仰头盯着那凌寒独开的梅花看了又看,脸上神色莫名。 院子里静的出奇,除却几个把守的侍卫外,难见下人,萧肃的不似一品军侯的居所。地上的雪还完好的留着,只在中间清出了一条路。 而这梅树下,雪原本还保持着最原始的姿态,但此时已被应飞鸿踩出了鲜明的脚印。带路的人和江郁清老实的站在清出的路道上,并不敢上前破坏景致。 “你家侯爷的院子里,怎还是这么冷清?”踩着来时的脚印从树下走出来,应飞鸿轻轻问道。 “侯爷喜静,这两日又病了,老夫人就还没来得给侯爷院子里多安排下人。”带路的下人赶忙答。 “哦!你下去吧!朕自己进去就好。”应飞鸿摆了摆手。 主屋的灯亮着,窗纸上印出屋中摆设的影子,主人想来该是还没睡。 应飞鸿本是龙行阔步,可随着距离拉近,竟已不自觉的慢了。 江郁清一手举着从那下人手里接过的灯笼,一手提着食盒也随着放慢了步子。 打走进这院子,他心里就有个忧虑,思来覆去,却不知该不该开口。 陛下来靖西侯院中,一贯不喜欢别人通报。可如今靖西侯已经娶了夫人,而且眼下又是晚上该歇息的时候,若是就这样进去,万一撞见靖西侯正在和夫人做些什么 那可不是雪上加霜嘛! “陛下,还是让奴才通报一声吧?”思来想去,江郁清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应飞鸿的步子顿了一下,嘴里发出声冷笑:“你倒是考虑的多。” “奴才,奴才是”陛下的不悦太明显,江郁清赶忙换了措辞,“侯爷毕竟还病着,奴才是怕侯爷万一已经歇下了,这才想要先上前通报一声。” “不会。”吐出这两个字,应飞鸿不由眉峰紧蹙,他看了看明亮的屋子,还是道,“罢了,你去通报一声吧!” “哎!”赶忙应下,江郁清清了清嗓子,朗声喊道,“陛下驾到!” 屋子里,正对着小炉子发呆的梅疏影,听到这一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脚就已经下意识的跨了出去。 他步子跨的大,不过几步,已走到门口,手放到了房门上,开门的动作却生生僵住。 从庆功宴到现在,仅仅不过两日,可是却仿佛过了许久许久。 久到他千思百虑,心中无数次想要冲出去,不顾一切,将心底的秘密不管不顾的讲出来,可脑子却清醒的将这念头一次又一次压了下去。 憋屈的小人在竭嘶底里的挣扎,但理智的小人却残忍的将后果剖析给他看。于是,理智占了上风,无情粉碎所有荒唐的想法。 应飞鸿距离主屋不过十几步,门上透出的影子无比清晰,他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微微抬头,月明星稀,冷辉和雪光交杂在一起,照的灵台一片澄澈。 “师兄”轻轻的,他唤出这个久违的称呼。 “吱呀”紧闭的屋门打开了一条缝,露出那一张白暂的面庞。梅疏影眸中发亮,朱唇轻扬,白净的十指扶住两边的门,将之彻底打开。 他似乎不再记得什么所谓的君臣礼数,倚门而立,轻轻含笑:“小师弟,你来了。” 恍惚有清风拂过心头,应飞鸿缓缓上前,他打江郁清手中拿过那食盒,冲着梅疏影举了举:“今日腊八,师兄病着不便出门,师弟我只好熬了粥,亲自送上门。” “真巧。”梅疏影嫣然巧笑,让开半个门,侧着身子抬了抬手:“呢!我病中无聊,恰也熬了些粥。” “那不如一起喝?” “好啊!一起喝。” 小剧场曾寒碧:撞见我和疏影正在做什么?还不方便!且陶陶:比如,聊个天,吃个饭?曾寒碧:这些事撞见了,有啥不方便?且陶陶:那你说,啥事才不方便?曾寒碧:翻云覆雨了,颠鸾倒凤了!且陶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君九臣之遥 红豆生南国,越人偏爱食。 应飞鸿和梅疏影各端了碗对方熬的粥,毫不意外都在其中食到了红豆。 白玉勺,青花瓷碗,碗勺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当朝最有权势的两个年轻人,围坐在八仙桌前,津津有味的喝着碗里简单的粥。 “师兄,镜山上的梅花想来都开了吧!”一碗粥下肚,暖气游荡全身,应飞鸿端着下巴,眼中满是追忆。 “嗯”梅疏影含笑点头,“想来定是极美的。” 闭上了眼睛,应飞鸿回忆那时景色,不由轻吟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梅疏影微仰着头瞧他,自然的接道。 应飞鸿忽地睁开眼睛,站起身,走向窗边,抬手将窗子打开一条小缝,从那缝里隐隐可瞧见院中那几棵梅树,身染白雪,凌寒独放,无意争春。 “师兄,你如今还是最爱放翁这一阙词吗?”应飞鸿眼中浮出一抹怜惜,敛了敛,方转回头,隔着明灭的烛火,冲梅疏影问道。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傲雪而开的梅花,自有它动人的品性。 梅疏影端坐着,将手移放至胸口之上,感受到那炙热的跳动,他淡淡一笑:“初心如旧,未有更改。” 抬起脚,应飞鸿朝着梅疏影走近,他唇角上扬,面上似带春风。 初心未改,初心未改啊!他的师兄还是他的师兄,真好! 走到梅疏影面前,他缓缓蹲下,在梅疏影不解的目光中扬起头。眼前白暂的面庞,俊秀的令人痴醉,应飞鸿眨了眨眼,突然就觉得有些委屈,他张嘴,低喃道:“师兄,你为何都不同我说一声,就成亲了?” “我” 应飞鸿这样的姿态,令梅疏影心中一揪,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那时应飞鸿初登帝位,四面楚歌,他亦是如此委屈的瞧着他,问他说:师兄,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啊!怎么就能这么狠? 这些年,应飞鸿渐渐坐稳皇位,王者之气显现,哪怕在他面前,也不曾再展现出柔软的姿态,可如今 “师兄可是真的对她日久生情了?” 梅疏影这般长久静默,看在应飞鸿眼里就成了另一种意思,他猛地站起身,后退几步,握紧的手上青筋暴起。 梅疏影低下头,无意识的咬住嘴唇,腥味在齿间弥漫,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用力。 心中左右挣扎,好半天他直起头,缓缓的站起身来,低哑的声音出口:“京中觊觎梅家主母之位的人不胜枚举,与其被他们逼着迎进来一个不得不提防的人,不如我自己先发行动。至少寒碧知根知底,我们情同亲人,她,她无论何时,都不会想着要做真正的梅夫人。” “真正的梅夫人?师兄,你,你的意思是”眼中的惊喜太明显,应飞鸿有些语无伦次,脚不由向前跨去,两只手急切的抬了起来,却在半空的位置又被他强硬的放了下去。 梅疏影站在原地,他面上静默,却沉稳的点了点头。 “师兄,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镜山的那些岁月。”突兀的,应飞鸿言出这话。 眉头一跳,梅疏影抬手,照着额头按了又按,才勉强将那莫名其妙的慌乱按下去。 他转身去寻茶炉,小锅已经让人收起来了,小炉子上茶水正热,腾着雾气,他一把提起,从桌上翻了茶盏放好,斟下的茶水慢慢摇动,竟洒了不少在桌子上。 “喝杯茶吧!”好不容易将一杯茶斟好,他端起,递向应飞鸿。 应飞鸿走了过去,打梅疏影手中接过那杯茶。手指轻触的一刹那,他那轻微的颤抖被无限放大,让应飞鸿一时有些无措。 端着茶,却难以下唇,应飞鸿突然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追问梅疏影是否真的同那曾寒碧日久生情了。 如若不问,至少表面上他们还可以算是扯平了。可问了之后呢!梅疏影的答案让他满意。 但世间之事讲究礼尚往来,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他逼着梅疏影给了他木瓜,可是琼琚呢?他又怎么还的了? “师兄,你猜到了吧?”应飞鸿这一声问的极是艰难。 梅疏影咬着嘴唇,眉峰蹙在一起,久久无言。 “师兄,我是真的要选妃,要广纳六宫了啊!”一声比一声无奈,应飞鸿突然笑了起来,可笑着实不太好看,“做皇帝多幸福!别人顶多三妻四妾,我却可以后宫三千,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去挑,有的是人要为我挑。” 唇上挂着血丝,梅疏影却直直凝视应飞鸿,他轻轻一笑,一字一顿:“自古前朝后宫息息相关,陛下自当广纳六宫,雨露均沾,以使前朝安稳,天下太平。” 应飞鸿闻言满脸错愕,他瞧着梅疏影,凄苦的拉长了音调:“是吗?师兄是这般想的?” “是”梅疏影一动不动的应道。一双丹凤眼,平静无波,深邃的让人看不出情绪。 “朕广纳六宫之后,卿当如何?”逼着自己不偏头,应飞鸿咬着牙问道。 “我的小师弟他要成为旷世明主,而我为人臣者无论何时都会尽力为他守好山河。”梅疏影挺直了身子,“同门之谊,相扶之情,效忠之义,哪一点都不会变,亦不会负。” “我问的不是”暴躁的声音生生止住,应飞鸿向前,手快速一动,梅疏影便猝不及防的被他揽入了怀中,放软了身子,将下巴抵在梅疏影肩上,他极轻极轻的喃道,“师兄,这世上我能全心相信的人,只有你,只有你一个了。” 梅疏影僵硬着身子,犹豫半天,还是缓缓抬起手安抚的在应飞鸿背上拍了拍:“放心的去做你该做的事,什么也不要多想,我,我总是会站在你这边的。” 路是早就选好的,不是嘛?他为君,他为臣,止于一丈之遥,做世间最亲近的君臣,最疏远的 躲不掉的事就勇敢的面对,该做的事用尽全力,这样哪怕最后只能面对注定的结局,也至少可以对的起自己曾情动一场! 应飞鸿(委委屈屈):师兄,你知道的,我问的是我纳妃后,你还会不会继续爱我,支持我?梅疏影(支支吾吾):我应飞鸿:我把皇后之位给你留着。贺兰天琼(狠狠瞪应飞鸿一眼,冲着梅疏影献媚的笑):疏影,你要是想做皇后,我马上就去把小皇帝赶下去,自己登基做皇帝,然后立马迎娶你做皇后!梅疏影:应飞鸿:师兄爱的是我。贺兰天琼:作者设的男主是我,疏影是我的。应飞鸿:作者,你来说?且陶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奏请:选妃 靖西侯的封赏恩及夫人,超一品的诰命,琳琅的珠宝饰物,致使京中女子人人称羡。 每日投进靖西侯府的帖子一大堆,皆是邀约新上任的靖西侯夫人曾寒碧。想来大概都是想一睹这如此好命,被靖西侯瞧上的女子是何风采吧? 只是,可惜了! 那帖子送到曾寒碧面前,她翻都未曾翻,就直接让人全拿去烧火了。 梅疏影对此毫不在意,梅老夫人觉得邀约的人太多,应了哪个的,拒了哪个的,都不太好,索性一起拒了也好。 待回头,亲自在府里设个宴,将这些人都邀请过来,一方面可以算是在京中补办了场婚宴,另一方面也可正式将曾寒碧介绍给京中人认识。 梅老夫人这个建议提出的时候,曾寒碧皱了皱眉,还没来及说话,就听到梅疏影道:“都听娘的,娘您安排就好。” 于是乎,她反对的话只好都憋了回去。“夫君”和“婆婆”都发话了,她这个做“媳妇”的,也就没啥发言权了。 腊月二十三便是小年,到时候府里都要忙着过年的事,且各种宴会什么的,自也是不断。所以这宴会的时间最好是要选在二十三之前,梅老夫人找了黄历一相看,便将日子定在了腊月二十。 虽说尚有十来天,但举办一场宴会,所要准备的事情可是极多的。 况且这场宴会所代表的意义又这般重,自是要郑重再郑重。 往常这种事,都是梅老夫人一力安排的,但这次梅老夫人索性把曾寒碧继和梅疏瑶都给叫上,说是让二人从旁协助,实则是想要两个人跟着慢慢学着处理内宅事务。 曾寒碧也就不必说了,靖西侯夫人,早晚得接管府中事宜,必然是要学学的。 而梅疏瑶,照梅老夫人的意思,既然梅疏影已经成亲,梅疏瑶的亲事也就可提上日程了。梅家的嫡长女,不管嫁去哪一户,都必是一府掌事夫人。提前学学如何处理内宅事务,日后嫁出去,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不管府里如何忙碌,对梅疏影而言,都没什么影响。这种内宅事务,自是轮不上他插手。 但他自打还朝,便一直请病假,不曾前去上过朝。 如今慢慢养好了病,也不好总不露面,索性便销了病假,每日按时前去上朝。 朝中不少人对于那一封赏赐很是存疑,尤其在看见他朝堂之上同应飞鸿相处如昔,就更觉离奇。 但能混在朝堂上的,哪个不是人精!心里不管打着什么小算盘,面上都是笑嘻嘻的,不该言的绝不言。 这日早朝,各方奏罢事宜,礼部尚书才捏着折子走出,话未出口,头上便冒了一层冷汗。但念着这些日子收到的好处,以及各方同僚的交托,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陛下,三年国孝已过,后宫至今仍空虚,为社稷百年计,臣奏请年后大选,充盈后宫,以绵延皇室血脉,以安社稷。” 高台龙椅上,应飞鸿眉峰一跳,余光下意识的去寻梅疏影。 梅疏影站在武官之首,他穿着绯色绣白泽的一品军侯朝服,眉眼淡淡,竟从自己的位置慢慢走出。 应飞鸿仿佛屏住了呼吸,他瞧见堂下的梅疏影慢慢弯下了腰,宽大的龙袍掩住了一双手,指甲刺进肉中,疼意一点点蔓延开来。 以二人的了解,他几乎已经可以猜测到梅疏影会说些什么了! 可那必不是他想听的,至少他不想从梅疏影口中听到。 “陛下,礼部尚书所言极是,臣亦恭请陛下年后大选,充盈后宫。”果不其然,梅疏影开口,声音洪亮,听起来很是忠诚。 礼部尚书悬着的心,越发七上八跳,幸是还低着头,才不至于当众失仪。 文官之首的蒋兴荣愣了愣,但马上便反应了过来,急忙也出列,附言道:“臣附议。” 原本观望着的百官,纷纷掩下自己的惊讶,一个接一个的走出。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偌大的宫殿,一时竟只回荡着这一种声音。 应飞鸿目光深沉的扫过一殿文武,最后直直盯住那着绯色一品军侯朝服的人那人弯着腰,却又将每一寸脊骨都拉的笔直,黑发如墨,自脸侧垂下,将一切神色遮的严严实实。 手掌已经感觉不到疼,应飞鸿突然想起来,腊八那夜,他曾问梅疏影:若我当真广纳六宫,雨露均沾,同他们生儿育女,师兄可会生气吗? 那时,梅疏影是这般答的,他说:若真有了皇子皇女,我从前如何护卫效忠你,日后便也会如何护卫效忠你和你的儿女。 梅疏影说这话时,语气淡漠,目光盯着虚空,并不与应飞鸿对视。 那刻,应飞鸿以为梅疏影纵然是心里不快,可到底是不会生他的气的吧! 可此时,梅疏影第一个跳出来附议他大选,充盈后宫的这一刻,他却突然明白自己或许并没有真的了解过闲筠,了解过这个看似温和的师兄。 从头至尾,梅疏影都不曾真的说过会不会生气,他用了“护卫效忠”四字,看似很近很近,却将他们的定位定在了君臣之上。 他从前会护卫效忠一人,往后会护卫效忠一家人,可 应飞鸿咬紧了牙关,堂下包括梅疏影在内的所有人,仍然低着头。 满朝皆请啊!他有选择的权力吗? 没有!哪怕是真的有,他想他也不会拒绝的,不是吗? 能付出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利益的事,为何不做?从小到大,不论谋术,还是王者之道都是如此教他的! 不过是迎一群女人进后宫,就能够笼络许多人,平衡诸方势力,何乐而不为! 但 那绯色的身影依然挺的板正 同门之谊,相扶之情,效忠之义,哪一点都不会变,亦不会负。 师兄,朕是不是只记得这句承诺就好了!至于其他的深意,就都不要去深究。不究就不会怕,不怕才敢一往无前的往下走,是吗? “众卿所言,甚合情理,朕,朕准了。”一点一点松开嵌入手掌的手指,应飞鸿大手缓缓摆开。 “陛下圣明!” 梅疏影想自己一定是弯腰弯的时间太长了,所以直起的动作才会那么僵硬。 他有些艰难的抬头,瞥见高台上那人面色沉静,王者沉稳之风外溢,一时已不晓得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随着众臣退回自己的位置,梅疏影敛神,上下牙齿紧紧咬合。 腊八那晚,应飞鸿一言,他便明白迟早就有这一日。所以这些日子他想了又想,若这一日当着他的面来了,他该作何反应,却始终没有寻出一个觉得满意的答案。 刚才,礼部尚书上奏的那一瞬,他却顿悟了。不论如何,至少他应该表现出来一个态度。 纳妃是必然的,躲不掉,避不开,如果他主动站出来奏请,可以让应飞鸿行此事时,不必因他而过度为难,那他想他是愿意站出来的! 所以这般想,他便也这般做了。 至于其他的? 他想:大不了最坏就是他们永止于这一丈之遥,再回不去镜山上的亲近无距。 师兄与小师弟,其实本就存留在师门,不是吗? 入世,便只有当朝天子和一品军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