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乞丐》 《富贵乞丐》正文 第一章 独钓寒江雪 北风徘徊,天气肃清,鸿雁南归,熊罴栖窟。荆山在隆冬十月已银装素裹,山上竹林松柏都结着冰晶。漳水发源于荆山,平日水声潺潺,岸两边鸟月花香,而此时漳河水业已结冰,万物凋零,可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此景一片凄清寂静,但落在画家眼中却是意境十足。 可这里没有画家,山水之间倒是有一个钓鱼翁。 钓鱼翁全身裹在灰色棉袍下,面色苍白中透着紫气,显然被冻得不轻。他鼻里不断呼出热气,佝偻着身体坐在一颗大石头上。石头看不出年代,也分不清光滑亦或粗糙,因为石头上早已堆积了大量的积雪,显然他已经在此坐了很长时间。满河结冰,在他坐的岩石旁有一个冰窟窿,钓鱼翁正是借此钓鱼。漳水多鲛鱼,此时正是冰钓好时节,虽已经半天没有鱼咬钩了,可他并不气馁,钓鱼钓的是耐心,而他有的是时间。 若是寻常冰钓,倒也罢了,这人却在石头尽头焚炉煮茶。 咕噜噜。 水声鼎沸,想是茶已煮好。 钓鱼翁正准备起身倒茶,却听冰裂声响起,喀嚓,喀嚓。。。他寻声望去,见冰面上陡然出现一串裂痕,这些裂痕像极了蜘蛛,仿佛将他紧紧包裹,把他惊得不敢再动。因为冰上来人,手中暗器抄在手,气息锁定,蓄势待发,只他一动,脸上便要被打成麻子。冰面至少五寸,这人踩裂不算本事,可这些裂痕大无差,确是难得。 这人是高手,而且是控制力道的高手。控劲儿最适合暗器,而这人正是使暗器的。 钓鱼翁想事已至此便不再起身,反而悠悠地坐了下来,不动如山。居移气,养移体。他久居上位,虽然只裹了一张袍子,却如同身披铠甲的将军,不怒自威。 来人见他悠然坐下,倒是放缓了身姿,但已离他只有一丈。 来人身长八尺,样貌清秀,脸上甚是白净。钓鱼翁虽然见过白净的书生不少,但如此白的却第一次见,皆因来人的衣裳黑的如墨,却又破烂不堪,腰上还别着三个破布袋子,衬托他的脸有着异样的白净。 “富贵乞丐来此,有何贵干”说罢钓鱼翁拿起钓鱼竿,起身踏前一步,走到了石头边上,心中涌起无边豪情。下过雪的石头光滑无比,他却走得四平八稳。 富贵乞丐是江湖上风头最劲的杀手,他只出手过寥寥几次,可这几人皆是江湖上有数的豪杰。出道第一次,便杀了江湖豪侠燕飞。此人剑法曾独步武林,却从此绝迹江湖。自此富贵乞丐扬名天下,名列七杀榜,得贪狼之名。他身上三种暗器,金沙粉,银豆子,铜钱。可谓钱多的花不完,可这人更奇怪的是穿的衣服如同乞丐一般。所以江湖人送富贵乞丐。 富贵乞丐嘿嘿一声却又后退一步,离他不远不近,还是只有一丈。“有人买你的鱼竿” 钓鱼翁冷笑,“江湖人皆知这鲛龙竿是鲛龙帮的信物,更是老子的命,你想要老子的命,那可不成!” 不听富贵乞丐答话,却听瓷器破碎声音响起,茶壶已漏,呲呲声不绝于耳,想是茶水浇在木炭上,本就不大的火已被浇灭。 钓鱼翁摸了摸脸,发现颧骨已有一道血痕。而富贵乞丐右手夹缝中还有三颗银豆。他心中生出一种无力感,一丈的距离,让自己打不到他,却让自己成了他的活靶子,对于使暗器的高手,简直是梦幻的距离。虽不知富贵乞丐的近身手段如何,但能近他身前一丈的恐怕只有死尸。 钓鱼翁眼睛直盯着富贵乞丐的袋子,“传闻你的三种暗器中,有一袋正是金沙粉你可知这漳水之下,泥沙之中,所埋何物若你留老子一命,老子送你一河金沙” 富贵乞丐知他所言非虚,“鲛龙帮帮主纵横这漳水河的河运,鲜有敌手,自是有这口气。”他饶有趣味地说道,“可惜已有人付了相同价钱” 钓鱼翁正是鲛龙帮帮主沙舟。鲛龙帮乃河上第一渔帮,帮主沙舟虽年过不惑却正是好斗的年纪,可此时却如同苍老的老人,喃喃自语“有人付你相同的价钱相同的价钱“ 相同的价钱,自然也是一江金沙,而能做出这个保证的只有鲛龙帮,而且是头面人物。那几个生死兄弟是谁要杀自己无论是谁,背后捅刀,都让他沮丧,更让他愤怒。 沙舟咬碎银牙,却是跺了跺脚,“好,老子再送你一场富贵,一块有天大来头却只有老子一人知晓的石头,你既然有铜币银豆金沙,再添玉石,岂不完满”见富贵乞丐不动声色,只好接着说道,“你可知道和氏璧” 富贵乞丐终于变色,“难道是卞和得到璞玉的抱玉石”和氏璧作为传世名玉,秦始皇喜爱异常,重铸成了传国玉玺。由此可见名贵,传说此玉被卞和从抱玉石中凿出,后世却不知道抱玉石所在,《战国策》载有“粱有悬愁,楚有和璞”,荆山正是战国时楚之所在。富贵乞丐闻言已信了一半。 “早年老子曾做漳水的摆渡,有一人坐船时告诉了老子这个秘密,他是卞和的后人,世代守着这个秘密” 富贵乞丐问道,“既是秘密,你如何得知” 沙舟脸上浮现怀念之色,却又露出讥诮,“早年老子做的是无本的买卖,那人求老子放过他,故将秘密告诉老子” “历经多代,难道没有人挖出此宝“ “卞家的家训只许守护,不可图财,否则必生祸患,卞和身残正是教训,卞家后人倒也难得,若不是碰巧被老子碰上,恐怕抱玉石可要明珠蒙尘了” 富贵乞丐细思片刻,眼中已有一丝明悟,说道,“有人告诉我帮主你有很多毛病,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到荆山钓鱼,无论寒暑春秋,风雨无阻,而且只在一个地方钓鱼,看来阁下是不放心一块石头” 沙舟眼中寒芒暴涨,“你不能放过我”,他已不再自称老子。 富贵乞丐嘴角讥诮“你可曾放过卞氏后人” 沙舟没有回话,没有辩解,他已无法回话,因为他的脸上血流不止,额头上印着三颗银豆子。 秘密就是秘密,一个人知道的才叫做秘密。 富贵乞丐跃上石头,捡起仍然滚烫的茶壶,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脸上逐渐红润。 茶是陈茶,茶叶多,有点儿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富贵乞丐》正文 第二章 忠义堂事变 天冷下雪,人冷穿衣。 这天色昏黄,大雪飘乡之时,鲛龙帮忠义堂下,却跪着四五十条光膀子的汉子,他们前胸纹着一条入水的青色鲛鱼,后背绣着出水的青色蟠龙。堂上供着一个铜铸的雕像。人面鱼身,座下两龙,上书五字——显圣灵源王,正是水仙河伯。 若河伯有灵,此刻传入他老人家耳中的无丝毫恭敬之言,却亦有金石之声 “苍天为证,厚土为凭,昔闻河伯行云布雨,动天地之气,然吾等并无他求,今兄长遭人暗算,请河伯保佑吾等查明凶手,诛杀此贼。 “查明凶手,誓杀此贼” “查明凶手,誓杀此贼” 。。。。。。 “诸位兄弟,稍安勿躁” 为首那人站起身来,喧闹声戛然而止,仿佛有人掐断了他们的喉咙,有几个人互相交换了眼神,眼中闪过担忧之色。 “三当家可有话说” 三当家正是祭拜河神的汉子。 三当家季泽,本是家乡的秀才,家中老母砸锅卖铁,为其赴京赶考,却因临考大病,未能参加大考,百念灰冷,在回乡的船上,跳湖自尽,却被大当家沙舟所救。季泽感其恩德便接了老母在此,成了鲛龙帮的水寇。因计谋多端,家传拳脚亦耍的有模有样,平日里对众兄弟最是义气,毫无半点架子,遂成了鲛龙帮的三当家。 “帮主葬身冰洞,吾等皆凡胎不能下水,几位兄弟已有去无回,只待来年开春打捞,此其一也。 帮主死因未明,不知是歹人寻仇,亦或是。。。”季泽眉头紧皱,踌躇不语 “或是什么”“还请三当家示下”“对啊”堂下众人群情激奋。 季泽道,“定是他人寻仇,诸位兄弟无需烦恼,只是兄弟的猜测,此危急存亡之秋,不宜多生事端,其三最为要紧” 季泽苍白的脸上浮现温暖之色“如雪年过二十,不为少矣,却仍然待字闺中,诸位兄弟都是她的叔伯兄弟,当多多上心,此其三也” “大姐婚事要紧” “然也,如雪已到婚配之年,自当提上议程” “张老四,你儿子不是个秀才么,娶了姐如何” “犬子配不上姐,倒是老八,你儿子整天跟在姐后面,二人青梅竹马。。。” “不找到凶手我谁也不嫁!”一声厉喝由大门传来,一女子风风火火地闯进大堂,后面男子也急步跟随。 “杜胜!不是让你带着姐去襄阳么,谁让你带回来的”杜老八怒斥儿子,那跟班看起来老实敦厚,满面通红,也不辩解。 “八叔,是我逼他说的。”那女子道。“我屡次要他一起闯荡江湖,他都不肯,此时却主动邀请我去襄阳,如果不是我见鬼了,就是他撞邪了” 季泽见那女子凤钗歪斜、花压鬓垂,热汗湿襟、满目血红,混不见昔日红杏香中,绿柳影里的俏丽模样,想起沙舟恩情,恍若隔世。“如雪,非是做叔叔的有意相瞒,实是此事寻常人难以承受” “三叔,我父亲尸首在何处”沙如雪问道。 堂下众人沉默无言。 季泽道“在大当家垂钓之所出现血迹,有打斗过的痕迹,且发现了一颗银豆子,大当家的茶壶也被这颗银豆子所炸裂,冰洞上还飘着大当家的袍子碎片”,四周并无脚印,距离大当家出事已有一日,恐怕凶多吉少。我们怀疑凶手将大当家推下冰洞,几位兄弟也曾下冰洞,却再也没有上来”说罢脸色黯然。 “家父既踪迹,必定还活着”沙如雪倔强说道。 季泽见她已钻入死胡同,便安慰道“帮主吉人天相,可能仇家未尽,说不定躲在暗中观察” 沙如雪娇躯浑浑欲坠,知父亲多半凶多吉少,若躲在暗中,岂能不给帮众兄弟留下痕迹。贝齿狠咬舌根,倔强不肯漏出半点柔弱。为人子者,若使父亲在天之灵见得她过的好些,便是自己最大的孝顺。 杜老八却说道“三当家,还有一事,帮主下落不明,帮众不可一日无主,金沙帮、水鬼众等虎视眈眈,需早日立主方能防止其昼夜猛扑” 季泽道,“正是,待二当家归来,便可立其为主” 还未说完,杜老八便打断道,“二当家刚强坚决,但是过刚易折,不能为主,带头大哥当有德者居之,三当家才情、人品、义气俱佳,相貌丰神毅峻,当为我主,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三哥比吾等大老粗强数倍,没有仗着自己有才能,看不起我等,还认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当义子” “你还挺有福气,三哥确实义气。老子双亲先后西去,三当家却与老子一起扶灵数百里,送二老回乡,端的是男子汉。三哥当老大,老子第一个赞成” “对,二当家虽然武功不错,但未免有些恃强凌弱,我在二当家面前战战兢兢的,不敢犯一点错儿,生怕惹了二当家” 。。。 众人讨论的热火朝天,季泽挥手打断道,“不怕兄弟们笑话,兄弟自从被帮主救后,已视前世如隔世,名利于我如浮云流水,此时帮众诸务丛集,不可乱来。至于谁做当家的,帮规中有言:蛟龙竿为帮主信物。此刻蛟龙竿失踪,却无废嫡立庶的道理,帮主自然由二哥做,我等定当尽力辅佐” 还未待众人反驳,堂外便传来一声“蛟龙竿在我手里”伴随着声音,来到大堂一人。这人青面血口,高目阔鼻,凶恶无比,正是鲛龙帮二当家漳水狮子童海川。童海川此刻狼狈不堪,毫无平时的半点威风,衣衫褴褛,血迹斑斑,身上横七竖八地留着几条血痕,手上横抄着一条翠绿色鱼竿。鱼竿上花纹锦簇,刻入水鲛鱼出水龙的图纹,正是帮主信物蛟龙竿。 季泽排开众人,挤到童海川面前,“二哥,你怎么了” 童海川冷哼道,“老子跟老九他们出去荆山上打猎,却碰到一个狠人。那人手里拿着蛟龙竿,我上前问话,却被他出暗器打伤,几位兄弟更是葬身荆山”他言语冷漠,语带不忿,似乎没有打过对面比兄弟被杀更令人难受。堂下众人亦不忿,只不过不忿的是他不在乎兄弟生死,但碍于他平日作威作福,敢怒而不敢言。 季泽问道“那人使什么暗器” 童海川怒道“几枚铜钱” 季泽喃喃自语:“几枚铜钱……铜钱、银豆子”略微沉吟,转而大惊道“富贵乞丐!是富贵乞丐!” 嘶。。。 众人齐声吸了一口冷气。“怎么是那个人”“竟然是那个人”他们不敢直呼名号,竟用那个人代替。 杜老八上前一步,盯着二当家的眼睛,“二当家,我有一问”童海川斜眼看他也不说话,知他平日与三弟交好却跟自己不对付。 “容老八我不敬,既然是富贵乞丐,那二当家怎么能回来,富贵乞丐什么时候会留活口,二当家虽然天生神力,但想是武功再高也高不过江湖豪侠燕飞,燕飞都被富贵乞丐杀了,二当家,哼” 他这一问便如同刀子一样,拨开大家的衣服,直刺心脏。 “莫不是二当家跪地求饶?可蛟龙竿为何到了您的手上,兄弟我不懂,难道是他给您的” “你放屁”童海川大怒“老子什么时候跪过人,这蛟龙竿却是他给我的” 杀了你的手下,却单独放了你,还给了你鲛龙帮信物鲛龙竿? 众人再也听不下去了。再细想方才三当家似有隐语,定是怀疑是本帮弟兄所为。 “二当家的,这太荒唐了” “莫不是二当家要当这帮主之位,杀了帮主” “一定是,要不然外人怎知我帮主钓鱼所在,定是有内鬼” 众人议论纷纷,有些人更是拿着仇恨的眼光死盯着二当家。再有主见的人,一旦混在人群中,想法十分容易被同化。 “我相信不是二叔叔,二叔叔虽然戾气过重,但叔叔对我,对我爹都很好,我相信他”沙如雪力排众议,娇声喝止众人。童海川平日威风八面,对她却宠爱有加。但她虽是帮主遗孀,但只为一女子,人轻言微,众人哪里会在乎她的意见, “江湖险恶,侄女不可胡乱相信人”“如雪,此等大奸大恶之徒,实当诛之”“二当家谎话连篇,大当家虽然不是他杀的,但保不齐是他与富贵乞丐联手” 童海川越听越惊,越惊越怒,杜老八煽风点火,众人心中的怒已被点起,自己再不作为,恐回天乏术。眼光瞥见,三当家季泽竟慢慢往后退,脸上却浮现关心的表情,心中如同被人用凉水浇了个透。童海川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狗贼,原来是你害我。”他挥舞手中蛟龙竿,劈向季泽的头部,呼啸瞬发而至,这一棍便想要了季泽的命。 季泽大喊一声,“二哥”竟不闪不避硬吃了这一棍,瞬时头破血流,直挺挺地倒下,却说了一句,“不可伤了二哥”,这才闭上双眼。 童海川闻言心中已一片冰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富贵乞丐》正文 第三章 防不胜防 “二当家你醒了”“二哥醒了” 季泽头痛欲裂,痛感如同浪花冲击沙滩般一阵阵拍打自己的脑壳,强自睁开双眼,入目是潮水一般的人挤在床前。季泽开口疑惑道,“发生何事” 坐在床尾的杜老八说道,“三哥被童海川打得头破血流,晕了过去。兄弟们气愤不过,便捉了他,大夫说三哥筋骨强悍,只是擦破头皮,自可不药而愈,只是兄弟们不放心,便开了些消肿止痛的方子,才放他回去” “二哥呢?有没有伤到他”季泽焦急问道。 杜老八捂着自己的有眼讥诮道,“三哥讲义气,醒了先问童海川,晕倒前也不让伤了他,可他却没那么义气!我这双招子差点被他一拳打爆,伤了十几位兄弟才将他制服,现在关在他原来的房内” 季泽起身道,“今日事变,诸位可回去修整,老八陪我去看看二哥” 众人称是,回了自己房间。 季泽走到院子里,满院狼藉,满目疮痍,帮众还在收拾。月光清冷,原来自己已经躺了两个时辰,他摇了摇头想将脑子的痛感晃出去。他敲响童海川的房门,“二哥,我是季泽,我想跟你谈谈,二哥”半天却无响应,杜老八说,“我们怕他跑掉,便将他五花大绑,堵住了他的嘴巴” “胡闹”季泽推门便入,进门便看到一道冰冷的目光盯着他,冰冷地像是冬日里的寒风,让他头皮发麻。童海川脸上血迹已干,不知是自己,还是他人的,身上的衣衫无一处完好。季泽走上前去将童海川嘴里的布条拽了出来,却又往后退了两步。 童海川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道“何时动手”童海川的声音沙哑地像是行走在沙漠中。 “动什么手”季泽疑惑道。 童海川说道,“杀老子,不杀老子难道还要等老子出来杀你” 季泽无力辩解,头似乎更加痛了,“二哥,我为何要杀你,二哥对我有何误会” “误会?老子被狗贼栽赃,怪不得山上那人只杀老九他们,却不杀老子,还给了老子蛟龙竿,现在老子想明白了,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从老子口中讲出,便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有人费尽心机想当帮主,却让老子当替死鬼” “二哥,是说是我想当帮主?所以先杀大哥,陷害二哥,诛杀九弟,难道二哥心中,季泽竟如此不堪?” 童海川闭上双眼,只觉自己只要看上季泽一眼,跟他说上一句话,便恶心地想吐。 季泽见童海川不语,知他意已决,便走出了房门,却见门外正站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眉目如画,面似桃花,正是帮主遗孀沙如雪。她秀目之中,光彩闪动,流光溢彩,夺人心魄。季泽叹气道,“你都听见了,信么” 沙如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听见了,我不知道”季泽脸上更加丧气,叹了一口气,明日你来我书房,我给你答案,去看看你二叔,给他喂点水,他嗓子已经干了。”说罢低着头便走了,仿佛已苍老了十岁。 沙如雪看着他不再挺拔的背影,突然想自己的回答是否太伤人了。 翌日。 沙如雪便早早到了季泽的书房,季泽的书房只是并檐下的一室,仅仅能容纳一个书案。案有展卷之册、焚香之炉。舒闲优雅,与季泽暗自契合。 季泽的书房还有另一个人。沙如雪自信绝没见过那个人。那人样貌身材怪异的狠,只见过一次便不能忘怀。他二十出头腆着大肚子,脸上清秀无比,手指修长怕是女人的手都没有那么好看。 “如雪,你来了”沙如雪向季泽点头示意,季泽说道,“我给你说过今日给你解惑,解惑的人却不是我。”见如雪眼中疑惑,接着说道,“你可知江陵府的陈其英陈捕快” “听说陈捕头武功高强,破案无数,做了二十年的捕快,前不久才升了捕头,只因为刚正不阿,从不与同流合污” “如雪好见识,我与陈捕头有旧。我休书一封,你去与他面谈,请他前来破案。那几件事若是我所为,陈捕头虽与我有旧,必定也能秉公执法,当然,他破案无数,亦能还我清白”季泽信说道。 如雪见他信誓旦旦,心下一酸,暗想他如此作为,定是心中坦荡。他此时俨然已是一帮之主,却因自己怀疑,不惜请神捕前来,无论如何都有损威严。他顶天立地一汉子,自己不该怀疑,只是千言万语揉成了一个字,“好” 季泽一指“此人不是帮众兄弟,却是我道上的朋友,碰巧来此住,他武艺高强,可护你周全” 如雪知凶手未归案,他怕自己危险,纵然只有几十里路,也要找人保护。帮里兄弟此刻不宜知道此事,这人与帮里无关,自是最好人选。便向那人作揖道,“有劳尊驾” 那人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沙如雪也不以为杵。沙如雪接过书信便与那人一起前往江陵府。 二人出门不久,杜胜急匆匆跑进门来,“三叔,大事不好,二叔中毒了” “你说什么?”季泽匆匆跑向童海川的房间。 他进门便闻到一股腥臭味,地上血迹未干,却是黑血。童海川身上绳索已被解开,可已于事无补,他口吐白沫,面色发黑,已经死了! 季泽直觉一股腥气直冲喉咙,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二哥!” “三哥!”“三当家!”“三叔!” 季泽抹了嘴角的鲜血,“是谁,是谁守的夜”,杜胜哭丧着脸,“三叔是我” 季泽怒斥道,“这就是你守的夜!” 杜胜道“我昨天一直在门外,未曾离去” “那昨夜有谁来过这里 “昨夜除了三叔进过书房,只有。。只有大姐进过书房,还给二叔倒了一杯水喂他喝了。” “不可能。。。不可能。。。”季泽大口大口地吸气 “启禀三当家,方才大姐与一个陌生男子要了两匹马,不知前往何处!” 江陵府衙外,沙如雪正在焦急等候,她已经将书信呈上去,过了半柱香却还无人来。 “沙姑娘,有些不对劲” 沙如雪闻言,狠狠地用眼睛剜了说话的人一眼。这人作为三叔的朋友,却想私自拆开那封信,自己将那封信放入贴身处,他却还想入怀取出,这登徒子当真是个棒槌,三叔怎会有这用朋友。 “沙姑娘,我看是个傻姑娘”那人冷笑不止。 “登徒子!” 此时府衙大门走出一个带刀的捕快,四十来岁模样,“陈捕头有请二位” 沙如雪随他同去,大肚子见沙如雪已进县衙,只得跟上。 三人在县衙里兜兜绕绕,却无半点人影。大肚子顿觉不妙,走上两步拉住沙如雪的手,沙如雪刚回头想瞪他一眼,却见领头的捕快抽刀砍向大肚子。 大肚子拉着沙如雪急速后退,可捕快的刀更快,他的刀已经搁在了沙如雪白皙的脖子上。 “来人,给我把这两个贼人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富贵乞丐》正文 第四章 江陵府衙 “大人!”沙如雪仰着脖子,声音已变得沙哑“你干什么” 那捕快冷目如电,刀眉斜插入鬓,“不是我干什么,是你干了什么!” “大人,我来报案,请陈捕头为我去世的父亲找寻凶手,替我二叔洗清冤屈” 那捕快冷笑道,“好一个洗脱冤屈,你这姑娘明眸善睐,却不想心肠如此歹毒” “大人,你何出此言!陈捕头何在,二叔着我送信于陈捕头,信中定提到此事,足以证明我的清白!” 大肚子男子虽身陷囹圄,脸上却无紧张神色,嗤笑道,“果然是傻姑娘,江陵府衙中藏龙卧虎,可拔刀如此快的,只有一人。不过陈捕头却穿着捕快的衣服,倒是让人开眼” 陈麒英大笑,声音中气十足“我本就是捕快。更何况无论捕头与捕快,捉贼都是我的本分,只不过自投罗的贼确是少见。不过你却不是贼” “那我是什么”大肚子男子问道。 “是杀手!“大肚子男子只听到一个“是”字,便见一道圆月,他的肚子已被破开! 那一轮圆月,正是陈麒英的刀光,可他的刀现在还纹丝不动地放在沙如雪的脖子上,他出刀快,收刀更快。传授他刀法的师傅告诉他,出刀要有十二分的威势,却只许出八分力,剩下二分用来收刀。有死无生是刺客,有来有回才是刀客。 沙如雪没有看清陈麒英的奔若雷霆的一刀,她已目瞪口呆,陈麒英的刀上无血!大肚子被刨开肚子没有死,甚至没有流血!因为他的肚子是假的! 大肚子也被这一刀吓到,看着满地的棉花,叹了口气,将白衣尽去,露出一身破布似的黑衣。 陈麒英看着大肚子腰间系着三个破布袋子“富贵乞丐果然是你” “我爹爹在哪!”沙如雪看到富贵乞丐,双眼血红一片,挥掌向富贵乞丐打去,浑然忘记脖子上的刀。可刀却没有忘记她,她的脖子已留下一条淡淡的血痕,陈麒英在沙如雪自杀之前,将自己的刀收了回去。 富贵乞丐没有躲,因为陈麒英的手已经掐住了沙如雪的脖子。 沙如雪铁青着脸,指着富贵乞丐怒道:“我爹就是被此贼所害,陈捕头你为何拦我!” 陈麒英道,“你爹可能为富贵乞丐所害,如今尸骨无存,可你这毒蛇般地女子,下毒暗害自己的二叔!亦罪大恶极” 沙如雪铁青的脸变得煞白一片,“二叔被我下毒了?” 陈麒英手里不自觉地加劲儿,恨不得将这歹毒女人活活掐死,“季贤弟给我的信中已经写明真相!你与富贵乞丐私会荆山,不料奸情被你爹爹撞破。你爹爹不许你二人媾和,谁知争执中富贵乞丐失手杀了他!你不仅不将他绳之以法,却助纣为虐,狠着心肠将你父亲抛尸漳水冰洞。却不想被找你父亲钓鱼的季贤弟看个正着,当时你还让富贵乞丐嫁祸你二叔,祸水东引,想要季贤弟与童海川两虎相争,你与你奸夫渔翁得利。善恶轮回终有报,季贤弟顶天立地大丈夫,你二叔岂是他的对手。你便又想一计,你二叔好不容易活得一条性命,昨夜你以探望之名,实则下毒暗害于他,好嫁祸季贤弟。季贤弟与我有旧,故写密信于我所知。他知你正想撇开嫌疑,巴不得送信。我才定下这瓮中捉鳖之计。为人子女,弑父杀叔,所作所为令人发指,纣之妲己都应甘拜下风。竟妄图在我眼前演戏,彼此装作互不相识,若非有季贤弟的书信在先,险些被尔等骗过” 言语伤人,陈麒英的话比他的刀更狠。沙如雪眼神茫然,灰白一片,她的心已死。 父亲尸骨无存,二叔被人暗害,一直敬仰的三叔却如此待他。那个瞬间她已经被世界抛弃。 富贵乞丐终于出声,他再不出声,沙如雪不被掐死也要被自己折磨死,“沙姑娘,季泽人面兽心,不可因其自责” “富贵乞丐你身上背着十来条人命,我不去找你,你反而自投罗” “人虽杀人,却只杀该死之人,不像大人要掐死这位无辜的沙姑娘,人听大人口口声声季贤弟,怕是蛇鼠一窝,铁面无私恐是江湖谣传” “我当年追捕采花大盗于江南,不料家父驾鹤西去,我却不能回家奔丧。季贤弟与我只有一面之缘,出资赙赠,周恤家母,替我守灵。我感激他,遂与他义结金兰,喊他一声贤弟,是我陈麒英的福分,府中兄弟谁人不知!季贤弟才貌具佳,仗义疏财,有当年孟尝的风范,江湖上谁又能贬低他?” 富贵乞丐见这江陵府最铁面无私的陈捕头都被季泽风采所摄,低头垂手,默然不语。 长廊处一捕快已悄然走到富贵乞丐的身后,刀呼啸着风声,便要将富贵乞丐砍成两半。捕头召集弟兄曾言,这人是杀手,死活不论,如若失手,必遭教训,所以他出手就是杀招。 可富贵乞丐突然后退,贴住他的身体,闪电出手,一拳击在捕快的手上,捕快手臂一麻,单刀脱手,却到了富贵乞丐的手里。众人眼神一花,富贵乞丐已站在捕快的身后,他的刀架在了捕快的脖子上,转眼间,风云突变,他与陈麒英一人绑架了一人。 “大人,不如放人们走,您留下我俩,那这位官差大哥就要下去等人了”富贵乞丐虽然一口一个人,嘴里却是满口威胁。 “师傅,别听他的,杀了他”那捕快虽然被胁迫,却没有刀在脖子上的觉悟。 陈麒英头痛不已,此二贼决不能放,尤其是富贵乞丐更是罪大恶极,身上十余条性命。可对面是自己的徒弟,更是新来通判的舅子,自己能升任捕头,还是这位舅子的功劳,此刻他心中的矛盾到达了顶峰。他这一愣神的功夫,富贵乞丐不仅给了他选择,还给了他漫天的金沙,这金沙打在身上如针扎般痛苦。因为他离得太近,来不及后退,只能挥刀挡在脸上。 “师傅”陈麒英听得一声召唤,却见,自己徒弟的脸在自己的眼睛里越来越大,他徒弟竟然腾空而起飞到了他的面前。陈麒英一手拿刀,一手拿住沙如雪,此时,上天送了一个徒弟,他只能用手接住。作为刀客,他不能弃刀,便只好弃了沙如雪。富贵乞丐等得就是这一刻,陈麒英直觉腹部一痛,竟被富贵乞丐一脚踢飞。 富贵乞丐大笑道,“你砍我一刀,我踹你一脚,咱俩扯平了”说罢,搂住呆滞的沙如雪纵身上了屋顶,待陈麒英反应过来,二人早已消失了踪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富贵乞丐》正文 第五章 绝地反击 富贵乞丐怀抱一人,踩在屋顶却如蜻蜓点水,脚步如常。富贵乞丐三两下便处理了守在马匹前的公差。两人共乘一匹,逃至江陵府西北几十里外的女几山中。事出仓促,陈麒英只来得部署府衙内,还未封锁城门,是以让二人逃脱。 富贵乞丐见怀中佳人,唇红齿白,螓首蛾眉。一双桃花般地眼睛,盈盈秋水,摄人心魄,男人看了眼热,女人看了眼红。只是一双眸子灰白,了无生机。 “姑娘,切莫伤心,季泽心思多变,常人不知其所想,但反复无常,人无疑。他请我在荆山取令尊性命,又着我于山中猎杀二当家随从,将蛟龙竿交于二当家”见沙如雪泪光闪动,已有了生气。 “我帮他做三件事,他许我满江金沙” “许你满江金沙。。。满江金沙”沙如雪失声自语。 “第三件事,便是请我今日与你进城,当时我只觉第三件事最为诡异,因为太过容易。此时方知其手段,若非我等逃得快,定成了府衙大牢的座上宾。” “我虽不知姑娘功夫如何,但令尊却不甚高明。若你想找我报仇,此时恐怕不能成行。假以时日,倒未尝不可。季泽武功路数我全然不知,但这人最可怕的是他的脑子。他狡诈如狐,假仁假义,想姑娘也有所领教。你我今日困境,全拜他所赐。帮主、二当家已不在,鲛龙帮之基业恐已落入季泽之手。他知我俩逃生,必严加防范,姑娘想报仇可是难比登天。纵使姑娘学燕之荆轲,季泽也不会给你机会。此刻江陵府之事定不会如此之快传入季泽耳中。正是天赐良机,机不可失,敌不可纵,明日你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姑娘不如与我携手除掉此贼。姑娘驱虎吞狼,先诛杀季贼,再来找我报仇。” 见沙如雪眼神闪烁,知她意动。“昔年刘玄德为报弟仇,毁孙刘联盟,执意征吴,后被陆逊火烧连营,身死灯灭,命丧白帝城。倘若他能暂放争执,先诛曹贼,再灭孙吴。则弟仇可报,霸业可图。沙姑娘,前人教训,听与不听,全在你一念之间。 “我武功寻常,如何能帮你。”沙如雪开口道,但口里仍然带着些许厌恶。 富贵乞丐终于松了口气,毕竟辣手摧花实非他愿,“沙姑娘今夜速去江陵府” “你要我自投罗”沙如雪峨眉紧皱。 “非也,我想你去引一人到鲛龙帮。” “那你呢”沙如雪疑惑道。 富贵乞丐露出古怪神情,“我去找一个他最怕的人” “那人是谁” “休要多问,姑娘只许如此,定能让季泽引颈受戮”富贵乞丐说完,便将手指放入口中,几声清脆的哨响,久久回荡山中。 沙如雪听得远处马蹄声响,再回头只觉劲风扑面,一匹骏马已到跟前。它前蹄抬起,马如人立,只马首便有八尺,甫一站立,声势骇人,惊得沙如雪连连倒退。这马色如霜纨,浑身如雪,目如猛虎,声若龙吟,端的是神骏。富贵乞丐上前抚摸着那匹马,那马便如母亲面前的孩一样,刹那间蔫了下来,沙如雪只觉她的眼睛坏掉了,那匹马像条狗一样不断舔着富贵乞丐。富贵乞丐擦干脸上口水道:“此马名一丈雪,乃是我在夸父山中所得。此马奇相逸力,龙颅虎脊,一声长鸣,万马皆喑。我不知道天下间有没有比他还快的马,可我骑上它后还未失手被抓过。此马被我留在女几山休憩,沙姑娘此去凶险异常,可借此马逃出生天。” 沙如雪翻身上马,并不多说,一丈雪脚力极快,转眼已没了踪影。富贵乞丐喃喃自语,“奇怪,一丈雪怎么没把她颠下来”,不再细想,便也骑马离去。 少年人总是觉得日子过得太慢,人到中年便觉得时光飞逝。转眼已到了翌日清晨,季泽坐在书房里,书房还是那个书房,只是书案旁再无红袖添香。书岸上摆着一副刚画好的画,画上枫林秀木,一个少女手持长剑,在枫叶起舞,那少女眉目之间与沙如雪神似,树林深处却有一个书生在朝这边偷偷看着那书生因为太远已看不清面目,但爱慕之意已跃然纸上。 季泽摇头不语,将墨汁泼在墨迹未干的画上,将画狠狠地仍在了坐下的竹筐内。这竹筐里废纸满筐,也不知画了多少。 “二当家,昨夜江陵府无信传来,不如我今日亲自去看看,恐迟则有变”杜老八突然推门而进。却见平日温润如玉的季泽脸上阴晴不定,“老八,不要在我作画的时候进来” “二当家你一直在画什么龌龊玩意,你当我是瞎子么?二当家,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别真把自己当成了我的主子,门主派我来是要你我同心协力,你我二人是门中师兄弟,可别摆二当家的架子” “你是妙风门弟子,我属妙水门,何来师兄弟一说,你主子派你来只希望你我互相制约,互相肘制,你我哪来的情谊”季泽被人道破心事,脸上再无假笑,只有震怒。他暴怒之下将手中狼毫掷去,杜老八心中大惊,二当家武功在他之上,毛笔无锋,可二当家含怒出手,这毛笔不差利箭分毫。二当家不敢托大,双掌合十,只希望能抓住这夺命的毛笔。杜老八只觉脸上一痛,这毛笔被他夹住减缓来势,只是将自己脸上戳了一个印记,脸上却是被墨汁涂了一张大脸。 “滚”季泽再拿起一支毛笔,杜老八慌忙逃走,季泽却没有抛向他,沾墨挥毫,又作了一幅画,寥寥几笔,便又有一个少女跃然纸上,只是时间换到了冬天,枫叶已换成了雪花。季泽脸上云淡风轻,恢复了江湖隐士的做派,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杜老八的幻觉。 “二当家,你画的是沙姑娘么,画得真像”桌前一个声音传来,季泽抬眼看去,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被他许了一江金沙的富贵乞丐。 他事情做完了,该结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富贵乞丐》正文 第六章 季泽看到富贵乞丐神色如常,临危不乱,他没有起身,似乎并不意外富贵乞丐的到来。 “客官,事已办妥,店儿店本薄,恕概不赊账,还请季大当家兑现诺言”,季泽听富贵乞丐戏谑之言,并不恼怒,道“满江金沙,非一日之功,我早已备上两箱金沙恭候大驾” 季泽的桌下飞出一个宝箱,宝箱势大力沉,富贵乞丐却并不敢托大,硬撼其锋芒,转身躲过。这宝箱余势不减,撞在墙上,爆裂开来。满屋金沙飞舞。白墙,红窗、几案,铜炉通通被染成了金色。 “三当家,果然言而有信,昔日晋文公攻原得卫,正是因为一个信字,如今蛟龙帮已尽入二当家之手,我就恭祝三当家一统江湖” 季泽神色如常,丝毫听不出他的嘲讽,可谓油盐不进,刀枪不入。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却如巨锤,将季泽的防御打得粉碎,“三叔,侄女也送你一统江湖”,门外进来一个姑娘,明眸皓齿,浅黛红妆,一身青衣,娇姿袅娜,正是沙舟之女沙如雪。 季泽见她提着一个木桶,那木桶里似有白粥,不明所以。沙如雪却将木桶掷向季泽,桶虽不大,季泽亦不敢硬抗,恐其中有诈。不料木桶里的“白粥”在半空中洒落出来,将他淋得通透,季泽此时狼狈不堪,哪有平时的温文尔雅,看着身上的浆糊,“一桶浆糊,一统江湖,哈。哈。哈。哈。”一时间癫狂不已。 富贵乞丐也放声大笑,“二当家此时的笑才像人么,不然我还以为二当家不是人哩” 沙如雪却是俏脸含怒,“你还能笑出来,你被我爹爹所救,却恩将仇报,派人杀我爹,毒杀二叔,陷害于我,你这狼心狗肺之人安能苟活于人世,天不收你,我来杀你”说罢,竟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向季泽攻去。季泽恍惚之中见沙如雪如天外飞仙,向他飞来,脸上竟浮现向往之色。 可匕首却没有刺进毫无防备的季泽胸膛,因为匕首没有刀身,沙如雪的匕首已断,被人用朴刀砍为两半。来人朴刀无丝毫停顿,转而向上砍去,这一刀凌厉无比,要将沙如雪的头给砍掉。 “老八不要!” “不要!爹!” “鼠辈安敢!” 神情恍惚的季泽却在此危难之际推了沙如雪一把,沙如雪堪堪躲过这夺命的一刀。 “啊!” “啊!” “啊!爹!” 沙如雪再低头,发现地上一人躺在金沙之中,他手持朴刀,脸已被无数银豆子打得面目全非,脑浆迸裂,红白浸染,金色满屋,她的脚下还有一只血手。沙如雪只觉眼睛一花,五脏翻腾,身子浑浑欲坠,摇摇欲倒。 此时冲进来一人,正是从一起玩到大的杜胜。杜胜扑在男尸上面嚎啕大哭。沙如雪却被人揽入怀中,那人却是鲛龙帮之主沙舟。 “女儿别怕,爹爹在”沙舟满脸柔情,沙如雪摸着沙舟脸上凹下去的印记,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她看着丧父的杜胜,而自己的爹爹却失而复得,心中五味陈杂,想出声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果然没死”季泽心中升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失血过多,产生幻觉,已分不清虚幻和现实。富贵乞丐却走上前来,替他止住了血,敷上金疮药。富贵乞丐眼中明灭不止,“你似乎并不意外沙舟未死,你知道些什么” “传言富贵乞丐聂政武功不祥,暗器绝顶,出山便杀了江湖有名的剑客燕飞,一举成名,后杀追风狮子郑逐风等十余人,江湖散人陈长生将其列入七星榜,七星榜总共七人,各个都是顶尖的刺客,更是传言七杀乱世。” “陈长生就是一个骗子”聂政吐了两口吐沫,似乎一口不足以表明江湖散人陈长生的可恶。 “可你也是个骗子!”季泽冷笑道,“前不久有人在西域见过追风狮子郑逐风,他活的好好的,还有人说燕飞也未死,只是借此隐居,你杀的十余人中,半数人的家人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只有一个解释,你虽然号称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可你是收两家钱,替两家人消灾” 沙如雪已圆睁双目,不敢置信,沙舟却是恍若未闻。 聂政笑道,“都是江湖传言,不足为信” 季泽却道,“帮主未死,就是最好的明证” 聂政道,“你既然猜测我不杀人,却为何让我出山,难道你故意想要放走沙舟跟沙姑娘” 季泽沉默不语,沙舟却道,“季泽,你我有金兰之谊,若你被人强迫,你要害我,我不怪你,可为何硬要害二弟”季泽道,“二当家暴戾无道,帮里的弟兄都不服他,只有老九助纣为虐,二人欺男霸女,大哥安能不知” 聂政接口道,“我也曾听过二当家的凶名,当日在荆山中,我本想放倒几人,将几人屯于山洞之中,只余二当家一人,可我还没开口,那几人见我孤身上山,却打上了我的注意,他们竟然想换换口味,吃吃人肉,我只好送他们归西” 季泽又道,“阁下暗器无双,江陵府有能耐的只有陈麒英一人,陈麒英仓促之中,定不能生擒你们,沙姑娘妇女便可逃出这麻烦” 沙如雪却道,“到底是什么麻烦”季泽此时眼中柔情尽显,“给你讲个故事,二十五年前我才十岁,快被饿死之际,被人收养,那人自称摩尼教下妙水门的门主,他收留了我,教我武功治学之道,教我揣测人心,十五年后,却让我混入鲛龙帮,要我夺帮篡位” “以阁下之能,夺帮篡位,焉用十年?”聂政讥讽道。 “他还要我找寻凿出过和氏璧的抱玉石”聂政与沙舟对视,又不着痕迹的移开。 季泽道,“其实帮主不需隐瞒,我早已知道抱玉石所在”见沙舟眼中惊异不已,“帮主虽然年过不惑,但却不是耐得下性子之人,一个耐不下性子的人,怎能坐在一个地方连钓二十年鱼” 沙舟道,“三弟善捕人心,大哥怎会不知,我惊异的是为何你早知道,却不早日动手” 季泽苦笑道,“大哥,如若不是门主来信来催,杜老八也在旁监视,我宁肯一辈子不动手,就这样做着水匪渔夫,守着。。。守着兄弟,岂不美妙”沙舟不经意地瞄了沙如雪一眼,见沙如雪眼中无仇恨之色,才如释重负。 “是守着如雪吧”沙舟一句话石破天惊,季泽心头大震,沙如雪俏脸发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富贵乞丐》正文 第七章 魔宗初现 “三弟,大哥虽然不智,但身处事外,你的心思,怎么能不清楚,我一直在城外钓鱼,不止为了守着抱玉石,就是见不得你那副明明魂不守舍,却又装作寻常模样。” 季泽平日里滔滔不绝,出口成章,今日沉默的次数实是比一年都多。古往今来百花齐放,爱情最为神奇,它能让一个话痨从此沉默,也能让一个闷葫芦开花。它惹人疯癫,惹人沉沦,但每个经历爱情的人都趋之若鹜,犹如飞蛾扑火,仿佛那是这冷漠人间的最后一丝温暖。 对于季泽来讲,沙如雪就是他的月亮。太阳太过于炙热,她那么温柔,只有月光才能映衬她的清冷。他假装溺水被沙舟所救,沙如雪熬姜汤,替他抓药,帮他掖被子,实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情,可从他在相同的年纪被师傅收养后,第一次感到还有人在关心他。那年她才十二岁,他已经二十五岁。他看着她长大,看着从他的胸口长到他的肩头。 他教她剑法,她给他磨墨。他揣测人心之术最为绝顶,可他却教她诗词歌赋,因为皎洁的月光容不得一点瑕疵。心如莲花,念如菩提。 他喊她如雪,她叫他二叔。 季泽摇了摇头,想要摆脱这些念头道“杜老八进来催我发难,师傅也下书信责难,我不得已才如此,我忽然听人说起富贵乞丐的事情蹊跷,便想试上一试,见富贵乞丐第一眼,便看出来他眼中全无杀意,实在不像江湖歹人。又夜探房间,却不料差点被富贵乞丐毁了两只眼睛,我便知道富贵乞丐暗器功夫果真江湖一绝” 聂政笑道,“我当时还以为是偷,只想教训教训他,却不料是你这梁上君子” 季泽道,“我既然知道富贵乞丐的真假,便想让他帮我,第一件便是杀大哥”沙舟在旁摸了摸脑袋上的疤痕,又看了看二人。“富贵乞丐定与大哥交易成功,将大哥藏了起来,嫁祸二哥那件事情,便是我的主意,二哥这几年实在不像话,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无论我是否要篡位,为鲛龙帮,我定要杀他。二哥常耀武扬威,见武功卓绝之人,必定要比试一番,见到富贵乞丐定不能放过。二哥绝打不过他,但二哥天性固执,定会缠着富贵乞丐不死不休,而老九有毒镖,以他寻常做为,定然伺机放冷箭,即使泥人也有三分火,富贵乞丐也不会放过他们”季泽说这话时,全无感情,沙舟只觉心中微凉,实不是滋味。“第三件事情便是。。。便是嫁祸如雪,陈捕头虽神威盖世,拦不住他们,以富贵乞丐的做法,如雪与老大势必要远走高飞,说不定能躲过麻烦。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回头找我算账” 聂政道,“我咽不下这口气,你将我算计进去,我当然要回来,府衙之地,正大光明之所,岂是我等宵之徒所能犯禁,陈捕头天刀神威,我差点做了刀下亡魂,沙姑娘更是被你所伤,心伤难愈,不找你解,此刻她便是一个活死人” 季泽神色黯然,却忍住不去看沙如雪,他不忍亦是不敢。 “你一直说麻烦,到底是什么麻烦” “摩尼教以圣公为主,手下善恶二使,有妙风、妙火、妙水、清净四门弟子,多妖幻之人,名目繁多、所谋者甚大。” 聂政道,“他们要什么,难不成谋反么” “他们当然是谋反!”声音中气十足,再看门外一走进来一人,那人捕快打扮,正是陈麒美。聂政让沙如雪请的就是陈麒英,他原想自己与季泽对峙,引沙如雪出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待二人闹出动静,鲛龙帮帮众到达时,沙舟从天而降,揭穿季泽,最后隐身在侧,听到一切的陈麒英出来收拾残局。只是没想到杜老八竟冒出来,打乱了一切部署,当真人算不如天算。 陈麒英盯着聂政,眼中奇光闪现,不知听没听到聂政对他的赞美,道,“你当真收两方钱财” 聂政嬉笑道,“大人都已听到,何必再问,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否则陈捕头就要替人收尸了” 陈麒英当然知道,若雇佣富贵乞丐的人知道对头没死,恐怕聂政的日子不会好过,他冷哼不止,却也不与他调笑“摩尼教在两浙地区势力最大,我们怀疑圣公就藏在江浙,但摩教众人狡兔三窟,官府屡禁不止,边境又屡遭侵犯,国难为先,官府不与他贼人计较,不料贼寇的爪子已经摸到了江陵府”他盯着季泽,身体却堵在门口,他已封死季泽的去路。 季泽却道,“自当朝开国太祖皇帝,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以来,夙夜忧叹,生怕事情重演,后杯酒释兵权,削了节度使兵权,削宰相职权,设各路观察使、通判,分割大权,令兵无常将、将无常师,更是将城墙捣毁,护城河填平,南方只留重镇,大部分兵力都屯于京师,防止地方大员独大,不尊号令,但此举让南方各地防守薄弱。当今皇帝厚敛而雕墙,官逼民反,天下盗贼不计其数,若将来我等揭竿而起,天下众人云集响应。我等控制各地水运,水匪,不日便可攻破半壁江山” 聂政心下大骇,陈麒英却道“打下半壁江山又能如何” 季泽道“肉食者鄙,不知如何治理江山,我等虽不才,但愿掌权后,天下再无重税” 陈麒英道,“季二当家自然心思缜密,陈麒英甘拜下风,但天下大事哪里有说说那么简单,打仗靠得不仅是人,打仗烧的是钱粮,说句大不敬的话,即使你们打下江山,百废待兴,此时不用银子么,银子哪里来?从贪官污吏从国库里掏么,杯水车薪,天下用钱之地何其多,你若不用重税,我若未被叛逆杀死,定提头见你” 陈麒英口水横飞,越说越激动,作为官差,他本不该与贼寇说这些,可他实在忍不住。他很幸运,作为寒门子弟,被师傅收徒,带入官家。初入官门,以抓进天下贼为己任。有一次抓贼,却被贼一通话刺得心头直痛,“我只是偷了二两纹银,可你的上司曹德旺贪得几千万两银子,你为何不去抓他,他被人称为曹财神,江陵府一半的地下钱庄都是他开的,老子原来是本地富户,被他的赌坊设计输光了家产,我认命,可你呢,大名鼎鼎的陈捕快,声称抓尽天下贼,可窃国大盗就在你面前,你若敢抓曹德旺,老子世代当你奴仆。”陈麒英放了那个贼,因为他抓不了晁德旺。陈捕头从此再不抓偷盗之徒。江山已腐,无药可救。 聂政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沙舟热泪盈眶,想起从前母亲重病,自己第一次撑船去做无本生意,他颤颤抖抖地凿船,那个老头就那样盯着他,眼中不解,伤心,悲凉,可他还是动手了,因为他需要钱去救命。因为父亲参军战死,上司却吃了他家的空饷。 沙如雪反搂着沙舟,仿佛此时沙舟才是无助的孩子,沙如雪又走到季泽的身前,盯着他的双眼,看着他心里燃烧的炽热,低声说了句,“谢谢” 季泽闷闷的嗯了一声,全然不像他的声音。 他刻了木偶送她,那木偶像极了她,她说说谢谢二叔。 她双十生日,他送了二十盏走马灯送给她,她说谢谢二叔。 有人送他顶级的凤尾龙睛,他转手送给了她,她说谢谢二叔。 他不是她的亲二叔,却也只能是她的二叔。 此刻她只说了谢谢,却没喊二叔。季泽欣喜若狂,他不知道她是再也不认这个二叔,还是有其他意味,但终究她不再认为两人差着一辈。无论是敌视还是蔑视,她终于开始正视他,正如他是个男人,他叫季泽,她是个女人,她叫沙如雪。过去几年,这个包袱实在太重。 他还想以后两人的关系会怎样,不知道结局会如何,他却想不了很多,因为他的胸口插着一只毒镖,那毒镖他非常熟悉,那是也是假扮他老母的秒水门的师妹——陈玲珑。 他仿佛听见陈麒英的声音,“大胆贼寇,敢在我面前杀人” 他仿佛听见沙舟的声音,“三弟” 他又仿佛听不见,他眼中只有沙如雪伤心的目光。 她是在为我伤心么? 我好开心啊。 可惜再也看不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富贵乞丐》正文 第八章 双鹿茶肆 “陈捕头,你我见鬼了,这女人好像是条泥鳅精” “漳水之侧,本就是鲛龙帮的地盘,这女人久居此地,比你我更熟悉此地。将我们甩在身后,恐怕早已走远” 聂政看着陈捕头沉声道,“我们已经失去她踪迹很久,可陈捕头却还要继续追,实在没什么道理,除非有话对我说。陈捕头光明磊落,我这人却见不得光,你我尿不到一个壶里。而我这人又别无所长,只是一个善使暗器的歹毒人,所以陈捕头可是要借我的手除掉某人!” 陈麒美眼神飘忽,道“我请你帮我除掉曹德旺” “曹德旺” “江陵府尹曹德旺。” “那岂不是江陵府的头面,朝廷的一方诸侯” “正是。曹德旺,生性好赌,贪婪成性。这人只来了江陵府三年,可三年来江陵府赌博成风,赌坊遍地,连汴京也常有好赌之人来此,可谓赌风远扬,臭名昭著。曹德旺正是江陵府三十二家赌坊的老板。一年前漳水泛滥,淹没良田,死伤无数,朝廷播下一百三十万两赈灾修堤,可曹德旺一人便吞了五十万两河道银子” “通判不参他么” “他用二十万两堵住了通判的嘴”聂政已无言。 “府尹任期只三年,他近期便要启程回京复命,若此国贼不除,他日定要祸害一方” “我为什么帮你” “若是我将燕飞等人未死的消息放到江湖,你如何能立足” “一年三百六十天,其中三百天都是晴天,可六十天是雨天,天都会漏,秘密也终究不会再是秘密,更何况刺杀一方朝廷大员,这麻烦恐怕比我以前的麻烦还要麻烦!” “我师傅天刀神捕陶威海,威震江湖。他被人称为天刀,是因为他的刀太过锋利,犹如天神下凡,任何贼人兵器在他刀下不过三个回合。他的刀为他亲手所铸,他是大唐铸剑名师陶弘景的后人。你若接手,我马上请家师帮你把那两箱金沙铸成一把神兵利刃! 聂政却在曹德旺耳旁轻语,声音比情人的呢喃声都,可在陈麒英心里却不亚于一声惊雷,他一脸不可置信,“它当真在你手” “在沙帮主手里,这就是我救他的报酬” 陈麒英沉默良久,沉声道“你有如此想法,当真是个疯子!” 双鹿茶肆,人声鼎沸。一层是喝茶听戏的好地方,二层却别有洞天,是个偌大的赌坊。朝廷明令禁止赌博,若发现赌博,轻者罚金,重则处死。双鹿茶肆以茶馆为掩护,不敢太过嚣张,只是这茶馆却有四五个寻常茶馆那么大。聂政上二楼后四处闲逛,斗鹌鹑,双鹿,打马,牙牌,弈棋,空旷处还有人蹴鞠,好不热闹!他只觉目不暇接,眼花缭乱。那些赌徒或穿金戴银,满身富贵,或如他般穿着破烂,手里捏着一个铜钱,嘴里念念有词,想要博得一个未来。但无一不是目光呆滞,双眼通红。 “大将军咬它,咬它” “靠山王别怂,干他娘的” 聂政为人声所吸引见一群人挤成一坨,在斗促织。 大将军与靠山王正是两只促织绰号。大将军,一根须短一根须长,翅黑长,腿脚粗壮,牙尖嘴利,项如明晃。再看靠山王赤黄,顶似蜻蜓,毛丁起斑,色型正,世无双。 大将军虽然先天不足,一根须短一根长,但胜在牙口好,靠山王虽体型庞大,但竟被大将军追的团团转,大将军觅得良机,一口要在靠山王的脖子上,靠山王一蹬腿,便去了极乐。 “大将军已经十二连胜了,越战越勇无愧将军之名” “下一个到谁了” “是王婆子家的狗娃吧,他捉了只七厘促织,想是来碰碰运气,他娘常年病倒在床上,这子有点孝心,可惜来错了地方,这地方救不了人,可是吃人的” “狗娃你的促织叫什么” 狗娃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手上的泥已经渐渐干了,脸上乌七八黑,想是刚捉来的,“就叫狗娃” “你赌多少” 狗娃扣扣索索地从内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两文钱。 “两文钱?” “哈哈哈!” “乖乖!”他们止不住的笑容,狠狠地刺痛了狗娃的心,他有点懵懵的。他只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隔壁二叔搬到城东的新房,据说就是赌促织赌赢的,他在二叔介绍的地点等了两天,也饿了两天终于抓到了这只促织。他两天未吃饭攒的就是这两文。 可赌徒哪里见过这么好的事情,这岂非不是送钱上门么,他们才不管狗娃能不能赔得起,既然庄家不反对,他们有多少买多少,自然是买狗娃输。 “狗娃,这里有三十个银豆子,是你爹要我给你的” 狗娃见后面有一个穿着破烂的男子看着自己,他的胡子在嘴角处弯曲成球,实在猥琐至极,狗娃虽然有些懵,但仍说道,“我爹爹去年就去世了” 聂政也有些懵,“他托梦给我的” 狗娃似懂非懂道,“这是要给我的么” 狗娃想了想,捡了一颗银豆子,交给庄家,“再赌一个银豆子”,随即将二十九颗银豆子塞入内衣的口袋里。 聂政圆睁双目,不敢置信。 “买定离手” “开!” “咬他!” “大将军!咬他” “你看狗蛋一直再跑,哪里敢回头” “看!大将军要追上了!咬上了!哎?大将军怎么掉头了,大将军怎么一直自己转圈他怎么不动了” “不会连场征战太累,猝死了吧!” “可他为什么转圈啊?你看,大将军的那根短须怎么整根都断了!” “是不是我赢了”狗娃问道,促织罐前雅雀无声,“当然是你赢了”聂政笑道,“这大将军恐怕是被车轮战累死了” 那庄家看他一眼,道,“客官,您的银子”狗娃忽然开了窍一样,将满桌的钱扒拉到自己怀里,向聂政看了一眼,头也不回的向外面冲去。 庄家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他盯着聂政,“客人面生,哪的人” 聂政道,“开封府” 庄家道,“原来京城来人,人招呼不周还请见谅,您稍等,我去请头儿来伺候您” 聂政不语,他已经被盯上了。 庄家怀疑他出了千,可最恐怖的是不知道他如何出的千,所以搬救兵去了。 聂政确实动了手脚,他在大将军张嘴撕咬的一瞬间,用两粒金沙打断了促织上下颚的牙齿,又用一粒金沙打断了它的短须,那促织只能像无牙的老虎、无头的苍蝇四处奔走,活活被自己累死。这手观物入微正是聂政最得意的手段。 茶肆里一阵喧嚣,迎面走来一群人,一人已越众而出。那人即使不越众而出,亦是人群中的焦点。他模样普通,气质散漫,可他一双手引人侧目。聂政曾经想过最引人注意的手,一定有着天下最漂亮的手指。他此时他才知自己大错特错,最引人注意的手是没有手指的手! 这人十指皆无! 聂政道,“尊驾是” 那断手男子道,“鄙人姓赢名钱” 聂政拍手叫好,“好名字!” 赢钱道,“爹娘起的俗气,但也应景。鄙人三十岁之前赌钱未尝一败,三十一岁输给了一个姑娘。被她断了五根手指。三十二岁跟自己主子赌钱,输了另外五根。承蒙主子看得起一个废人,让我看着这场子” 聂政心道,此人此生虽只输过两次,却断了十根手指,实在太冤了。“阁下手不方便,我们不如赌关扑” 赢钱道,“好,就关扑” 聂政将促织罐拿在手里,将一把银豆子倒进促织罐里,随即盖上了盖子。 “单还是双” 赢钱道,“你是客人理当你先” 聂政道,“双”,赢钱却道,“那我就猜单。” 众人纷纷下注,赢钱将促织罐拉倒身前,用断手轻轻地敲了三下,才将促织罐推回了桌子中间。聂政不敢置信,他分明听到银豆子破裂的声音。 聂政道,“好功夫” 赢钱却道,“请哪位朋友帮我们开罐” “我来”,桌前的一个马脸汉子道, 赢钱道,“好,你来” 聂政道,“这位大哥因为靠山王输掉了身上的银子,我自然信得过”,聂政虽然这么说,却将手里夹着的银豆子偷偷放回了袋子,再拿上来,却换成了一枚铜币。“劳烦各位站开一些”众人虽不情愿,却也不想被人诬陷作弊,都往后退了两步,人与人之间终于有了空隙。 众人盯着罐子,那汉子开的瞬间,便有人数清了豆子的数目。 “十二枚,是双!双!” “双?赢钱输了?” “那可未必”赢钱脸上却带着笑容,他伸手碰了碰其中一枚银豆子,银豆子竟然碎成了两半, “怎么会碎成两半!” “赢钱是不是出千!” “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出千!” “那这到底是十二枚还是十三枚” 赢钱却对聂政道,“尊驾觉得算么” 聂政道,“怎么能不算,一枚劈开,自然算作两枚” 赢钱叹道“磊落!” 聂政却是大笑道,“磊落的未必是我”他伸手向前,摸了一颗银豆子,那银豆子竟像被刀切开一样,整整齐齐的裂开了。 “他怎么做到的!” “是啊,想是被刀切开一样,你看赢钱的那枚,裂口歪歪扭扭” “这两人是不是都在出千!” 众人目光再二人之间不断巡视,赢钱苦笑道,“看来三十岁之后,我要改名叫输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富贵乞丐》正文 第九章 赌钱不输方 “这位官人既然胜了赢钱,双鹿自然要找回场子,奴家自幼在赌坊长大,耳濡目染,也学得一二,不如由奴家与官人赌上一赌” 聂政见来人,铺翠冠儿,捻金雪柳,身披黄金缕,面透微红,薄施朱色,眉目含春,艳比西施,招魂荡魄。他不敢多看,亦不敢轻敌。这女子既然敢在赢钱输掉后继续来赌,自是有所依仗。 女子随手一指,道“那官人来猜猜他从窗户上跳下来是头朝地,还是脚朝地”,聂政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一个白眉老仆正晃晃悠悠地捡着刚才一枚地上的铜钱。那铜钱锋利无比,带着些许银光。正是聂政方才趁乱切开银豆子的铜钱。聂政看他动作,知他风烛残年,恐不日归西。若头朝下触地,岂有命在。 聂政道,“我猜是脚朝地。” 女子一扬玉颈,“去吧” 奴仆沟壑满面,此时他闻言脸上露出笑容,乍看之下,欲显狰狞。他颤颤巍峨地爬上窗户,竟闭上双眼,头朝下向窗外去。聂政哪能让他去死,他伸手将那女子的披帛抄入手中,红色披帛薄如轻纱,宛如赤练,缠住老人腰间,老人倒转身子,稳稳落地。 “你干什么!”老人脸上如土,大口喘着粗气,质问聂政道。 聂政不禁好笑道,“救你” “你这腌臜畜生,谁要你好心”那老人转而破口大骂。 女子将披帛从聂政手里夺了回来开口,“官人既然想要奴家的披帛,奴家送你便是了,何必要抢呢”她语带娇嗔,不似发怒,周遭人无不色魂与授,如浴春风,只是聂政分明瞧见她眼光清冷,言不由衷。 “聂政情急之下,还请恕罪” “恕罪到不用,认输便是了” “认输自得认输,我动手便是作弊” 女子一边整理衣衫,一边说道“账房里缺个人儿,陈老头你儿子不是念过几年书么,明个就叫你的儿子来厂子里候着”老奴慌忙叩首,“谢谢姑娘赏” 聂政心道原来她姓谢,可这谢姑娘心思太歹毒了点儿,竟然为一赌注,让人赴死。如此狠毒,难怪能震慑群狼。美人蛇蝎,古人诚不欺我。 聂政道,“谢姑娘可与我赌第二个回合” 谢姑娘道,“官人可知奴家诨号” 聂政笑道“可是逢赌必赢” 谢姑娘道,“见好就收” 聂政觉得这谢姑娘若非狠毒,定是极其有趣的人,“姑娘高明,昔日大相国寺外有道人出售赌钱不输方,售价千金,汴京达官贵人争相购买” 谢姑娘道,“何为赌钱不输方” 聂政道,“达官贵人拿回家,打开秘方一看,正是“见好就收”,道人戏言赚得千金,达官贵人也不亏,千金得万年真言” “官人有趣得紧”,谢姑娘笑意盈盈,眉目含烟,嘴唇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她身子惹火,此时一笑百媚丛生,当真如妖精为祸人间,群豪为之呆滞。 “我陪你赌!”聂政寻声望去,有两人已经上了二楼。当先一人,双耳垂肩,满面春风,慈眉善目,腆着肚子,一身素色袍子,让人生不出恶感,不知是谁家的长辈。后面那人却是满脸横肉,左眼浑浊不堪,左眼下方有一条刀疤,浑身如铁,腰间挎着一把凤嘴刀,柄如剑,刃首上阔,长柄施鐏。聂政皱眉这二人一个慈眉善目,一个丑恶如鬼,蓦然想起,季泽曾言摩尼教善恶二使。旋即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前面这善人,脚步虚浮,恐怕无缚鸡之力,而后面这恶鬼恐怕是个军门。毕竟凤嘴刀通常为禁军所配。想到陈捕头说起,曹德旺每月中旬亲自来此地收账。是以他今日前来想要碰碰运气。他实在没有潜入府衙杀人的心思,那可是有去无回。 “财爷!” “财爷!” 财爷道,“我正在下面听戏,伙计告诉我有人赌钱赢了赢钱,正与谢对赌,方才上来,却让我少看了一场好戏。既然你与谢赢钱一胜一败,可敢与我赌第三回合” 聂政道,“使君雅兴,人自当奉陪” 财爷眼中闪过疑惑,“你与本官见过?”汉代以后,州郡长官为使君,后世虽官职变动,但仍尊称使君,聂政只疑惑他是曹德旺,是以以使君称之。 聂政知他便是曹德旺,神色愈加卑恭,道,“久仰使君大名,未曾一见。今天有幸与使君对赌,乃平生一大乐事。只是赌博不加彩头实在无趣,不如您添些彩头” 曹德旺道,“如此甚好!” 聂政又道,“使君一方大员,彩头要大些,才不堕了使君的名头,不如我们就赌使君的三十二家赌坊,如何”,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已掀起渲染大波。 “这子出门忘带脑子了” “使君千万别上当,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使君不会怂了吧” “财爷怎么可能怕了这子”一时间群情鼎沸,他们多是看热闹的,更有输光家产,眼红报复的,自然希望财爷脑子一热,与他一赌。 “你的赌注呢”曹德旺神色如常,听言丝毫不为所动。 聂政眼中寒芒乍起,甚是吓人,“大人的命” “我的命?”曹德旺闻之大笑,大肚子一颤一颤地,像是海上的波浪,他一路走来,经历多少风风雨雨,这种威胁于他,不过一缕轻风。 曹德旺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恶鬼汉子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恶鬼汉子自然不会故意捂住他的嘴,恶鬼汉子的手指间夹着一枚崇宁通宝。那枚崇宁通宝的圆边被磨得像刀尖一样。他的手已经被磨出了血。 “富贵乞丐?”那恶鬼汉子用仅有的一只眼死死盯着聂政。聂政不置与否。 “不错,很好。看来我的命不在我的身上,可我的命不值那么多,抵不了这么多赌坊” “大人说笑了,您侵吞了五十万两的赈灾银子”谢姑娘闻言眼中闪过不可觉察亮光。 曹德旺神色悲悯,“赈灾银子无论多少,皆是圣恩,本官怎敢侵吞,更何况是救命的银子。你我有缘相见,本官不怪你听信谣言。既然你我决心一赌,本官虽然抵不上这些茶肆,但添上一物,足矣” “何物” “再加上你的人头!”曹德旺笑容灿烂道。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二人三次击掌,却如同拍在众人的心头。二人相见不过半盏茶功夫,便要生死相赌。这年头赌钱的有,赌老婆的有,赌手赌脚的也有,可赌命的却不多。赌钱,博得是运气,赢得的是畅快。命都没了,要畅快有何用。 曹德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玉骰盅。盅上刻有仙人六博图,仙人栩栩如生,隐有出尘之气。盅里面装着六颗象牙骰子,温润如玉。他生性好赌,赌具自要随身带着。宋朝虽禁赌,可上至皇帝,下至王公又有几人不赌。他与妾赌,与兵赌,与黄门赌,与平章事赌,与王公赌,与亲人赌,与仇人也赌。赌博是他的结交的手段。他与上位者赌,只输不赢;与平坐者赌,有输有赢;与下位者赌,只求赌个痛快,不管输赢。赌博是他的结交的手段,更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不知大人怎么个赌法” 曹德旺道,“既然自称人,我们便比,随了你的心意” 说罢,曹德旺将象牙骰子抛在空中,白玉骰盅后发先至,六枚骰子被依次囊括蛊中。曹德旺抖擞精神,大有有并吞八荒之气势。象牙击在白玉上,声音清脆,如雨打窗前,时而如暴雨掠过湖面,乒乓声不绝于耳,众人见他手腕翻飞,如龙飞凤舞,好不精彩。 只听啪的一声,曹德旺将白玉盅拍在桌上,掀开骰盅,六枚骰子错落有致,一颗颗搭在一起,盘旋而上,如同盘卧的蛟龙。一个眼红的一点,如白龙张开血盆大口。聂政不管那是不是龙,可这“一”点确实货真价实。 “这人除非也掷出一点,否则岂不是要人头落地” “在江陵府与财爷作对,那不是心急相见阎王么?” 曹德旺将骰盅推向聂政身前,“请”,这手盘龙技比一字长蛇更难练,这自然是他最得意的一招。他今日亲自下场,一是不能堕了赌场的威风,二是让有心人看看,无论是谁敢来找茬,定要他粉身碎骨。他与聂政赌命,不是因为他不惜命,凭此手,他有百分把握,定能无恙。他以万金之躯为饵,就是为了要聂政的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富贵乞丐》正文 第十章 顺藤摸瓜 双鹿茶肆作为江陵城最大的赌档,本钱下得足够。每个赌桌上方都悬着一盏莲灯,灯烛荧煌,上下相照,四角点着一盏雁鱼青铜釭灯,使影子无所遁形,自然少有人在赌桌上作弊。赌桌上以骰子最易行骗,赌桌行话,骰子灌铅,赢钱不难;灌了水银,点铁成金。聂政面色苍白地看着眼前洁白醇厚的骰子,上面几无黑点,是象牙中的上品。他掂量半天实在看不出与寻常象牙骰子有何区别。 聂政狠狠地捏住象牙骰子,死死盯着曹德旺道,“使君手段,在下佩服” 曹德旺道,“雕虫技,不足道也,请!” 聂政将象牙骰子一个个放入白玉蛊里,轻柔的像对自己的孩子,他并无花哨的动作,只轻轻摇晃几下,将白玉盅又放在了桌上。曹德旺的眉心已经挤成了丘陵,此人难不成自暴自弃了。 聂政掀开赌盅道,“大人,您瞧好了” 待看清骰子数目,曹德旺血色皆无,因为六枚骰子,所累数目比一更。 一颗颗白润如玉的骰子叠成了一条长龙,而最上面的骰子侧立,与下面一颗骰子的凹处贴合,正是没有点数。 聂政看到众人眼中不可置信,道,“大人动手吧”他面带悲怆,可幸灾乐祸之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曹德旺怒火攻心,知聂政满脸都是装的,他的怕是装的,他的卑贱是装的,他的睹术都是装的,他的一切都是装的,看到聂政一张猥琐至极的脸,他甚至不知道他的脸是不是也是装的。他恨不得噬其骨,吞其肉。这虽然是他的地盘,可这里鱼龙混杂,有些睹客甚至专程从汴京赶来,如何能杀的干净。江陵府不是他的一言堂,通判与他不和,若借此事参了他,趁着近水楼台,将自己的家产吞没,那怎生得了。上次吞了五十万两赈灾银子,虽然给了通判二十万两,暂时赌住了他的嘴。可那是因为当时通判刚来此地,无甚势力,自己自是一家独大,他怎敢不收,此刻通判已站稳脚跟,更提拔了陈麒英等鹰犬做自己的爪牙。更何况,又怎知面前此人不是通判那厮所派。此事倒给自己敲响警钟,自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此时这三十二间赌场已成了烫手山芋。临京复命之际,若因此被刁难,岂不因失大。 这些念头在曹德旺心中不过刹那间,曹德旺也在此刹那间有了对策。曹德旺拔出恶脸汉子的凤嘴刀,道“君子重诺,本官虽为文臣,亦有风骨,既赌我命,要便拿去”,说完,在众人惊呼中,举刀便向脖子抹去,可刀在自己面前三寸已停了下来。恶脸汉子的手再次挡在了曹德旺的面前。他捏住凤嘴刀,刚止住血的手再次淌血。“使君不可,此人使诈” 曹德旺道,“骰子与赌盅皆为我所有,此人赌术高超,本官甘拜下风” 恶脸汉子道,“使君请看”恶脸汉子手拿起最上面的骰子,那骰子的一个脚竟然丢了尖,变成了弧状。怪不得能与下面的骰子贴合。“这骰子富贵乞丐乃江湖中知名的好手,做到此点又有何难” 曹德旺道,“无论他用了什么手段,终究赢了。输了就是输了,赌钱输钱,赌命输命”曹德旺一番话让人顿生好感,赌坊众人终日混迹赌坊,见财爷赌技高超,说出的话落地砸坑,真是顶天立地男儿,不少人知他是江陵府尹不禁暗自称赞。 聂政道,“我虽以使君的命做赌注,但既然我赢了,使君的头自然还长在自己的脖子上。只希望使君将赌档交出” 曹德旺道,“这三十二家茶肆原是家兄的产业,托我打理,却不料被一群下人改成了赌坊。既然我输了,自然转于你手,家兄那里有我解释。赌档众人的卖身契也一同交付于你”恶脸汉子还欲进言,却被曹德旺所阻。 聂政道,“还有一物,也请使君一同奉上” 曹德旺道,“何物?” 聂政道,“五十万的赈灾银子” 曹德旺眉毛陡然竖起,却又缓缓落下,“我未曾贪墨,你怎生不信。既如此,本官捐出朝廷赐予本官的养廉银子,给城外流离失所的灾民在城北修建房屋” 聂政大喜,道“大人此举,足见爱民之心,人代灾民谢过” 曹德旺挥手,着人取来房契、地契、卖身契,“明日你来府衙取银子”,聂政拿了文书,却见曹德已离去,只留下身后嗡嗡的人群。 曹德旺登上了回府的轿子,唤过恶脸汉子耳语,那汉子点头,轿子匆匆离去,恶脸汉子隐去了身子,任由黑暗将他吞噬。 双鹿客栈聂政遣散了各位客人,谢姑娘与赢钱纳头便拜,道,“爷” 聂政却闪身避开,道,“赢兄,谢姑娘,我算不上你们的主子,却有事拜托几位,只好留些把柄在手。赌档决不能再开,你等将此事传于其余赌坊,将赌具焚烧,将过往欠账也一起烧掉。明日我将银子拉来,你等将三十二座赌坊改为客栈,请灾民入住,届时,我撕掉卖身契,诸位皆得自由,我们再无瓜葛” 谢姑娘与赢钱对视一眼,道,“是”,再抬头,聂政已不见踪影。 陈麒英自从当了捕头以后,身上的担子反而比以前轻了,可是他却日夜难以入眠。 以前他不流于俗,一直孤单前行,却仍然相信世间还有同行者。可当他当了捕头,周围的捕快都来巴结他,他反而愈加相信自己是一个人,他更加孤独。陈麒英坐在院中仰望星空,仰望满天繁星,觉得自己就像这些星星,与志同道合之人纵然活在同一片夜空中,却没有相遇的时候。 星星终究没有坠下,天空中却飘来一张纸,轻飘飘地,微微有些发黄。陈麒英伸手接住,打开一看。竟是双鹿茶肆的地契,左边空中又飘来一张纸,却是另外一张赌档的地契。一张接一张,陈麒英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遍地地契,满院皆白,天上黑如月,地下白如昼。 “陈捕头头一次见天上下纸,不知作何感想” 屋顶上铺着未化的白雪,一尺来厚,却于白茫茫一片,有一身穿黑衣之人,煞是耀眼! 那人手来还拿着很厚的白纸,正一张张洒在空中,正是富贵乞丐聂政!他已撕掉面上的伪装。 “是你!”陈麒英问道,却转念一想,“你杀了他?” 聂政道:“我哪里敢杀朝廷大员?”他跳下屋顶,将所做之事吿于陈麒英,陈麒英听到他义助狗蛋,脸上浮现微笑;听到他斗赢钱,大笑不已;听到与谢姑娘赌,大骂其狠毒;听到曹德旺神技,暗自惊叹;听他破解危局,不住拍手称赞;又听他说曹德旺欲自刎,不禁冷笑;听到曹德旺履约,疑惑不止;听到曹德旺捐出银子,将赌档改为难所之义举,起身作揖。 陈麒英作揖后,眼神清冷,道,“明日定有诈,此乃曹贼引蛇出洞之计,虽不知他今日为何果断抽身,但他不知兄弟为何人指使,故做大方,不仅收买人心,更是要顺藤摸瓜挖出幕后之人,恐怕此时兄弟后面还有尾巴” 话音未落,陈麒英突然出刀,刀携雷霆之威,向西南的屋顶劈去,屋顶被他的刀气震起了无数瓦片。尘土渐渐散去,哪里有人影?陈麒英盯着瓦片的脚印,面沉如水,道“兄弟被人知道了踪迹,明日凶险至极,不可再去” 聂政大笑道,“我既然叫做富贵乞丐,有富贵一场,岂能放过,更何况为了城外的灾民” 陈麒英见他豪气冲天,看着满天繁星,忽然道,“明日我纵万死,也要保兄弟周全” 今夜,江陵城有流星闪过,两颗星相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富贵乞丐》正文 第十一章 逃出生天 仍是带着人皮面具的聂政走入府衙,见到侯在偏房外的陈麒英,不动声色地给他比了一个手势,要他心行事。引他进来的捕快却对二人说,请二位堂下稍作,他去请使君大人。 陈麒英与聂政携手一道进入偏堂,却见偏堂正中摆着一前一后两个大箱子,聂政与陈麒英对视一眼,陈麒英却走向门外,聂政走上前去,打开第一个箱子,见满箱银子,不觉嘴角上翘,道,“曹大人倒是守信用”陈麒英又走到第二个箱子面前,刚打开,已觉不对,这箱子打开瞬间,竟没有银光冒出。聂政心下微寒,他想要盖上盖子。可为时已晚,箱子里窜出一把刀,随着刀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人。刀是凤尾刀,人丑恶无比,少了一目,正是恶脸汉子。聂政堪堪躲过,见偏方中墙上挂着一把剑,便匆匆赶过去,剑在手,他的心头稍安。 此时门外喧嚣,数十捕快鱼贯而入,之后有二人携手而来,其中一人正是曹德旺,曹德旺后还有一人。 陈麒英见那人一身圆领绿色公服,腰间束以革带,头上戴幞头,脚登革履,正是本地通判。通判虽是从八品的官,可却是天子亲派,有监州之权。曹德旺向来忌惮此人,此时却与张澄联袂登场,不知是何缘故。 张大人,不知你可否认识此人。”曹德旺指着聂政,盯着张澄的双眼。人的眼睛可以骗寻常人,可却骗不了曹德旺,因为曹德旺在赌桌上见过太多伪装的人。 “本官不知。”张澄的语气不似作伪。 “他昨日与某对赌,使诈敲了我三十二家茶肆。”曹德旺语气平淡,像是再说一件与己不相关的事情。 “这么说来,他是一个赌徒。”张澄道。 “不,不,不。他以老子的命做赌注。”曹德旺冷笑道。 “一个喜欢赌命的赌徒。” “要不是马植高明,今日张大人可是见不到本官了。”曹德旺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难道说,他是一个刺客。” “他还请我归还五十万两赈灾银子”曹德旺故意在五十万上加重了语气。 “还是个侠客”张澄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张大人我可未曾贪墨五十万之巨。”当下之意,是你我二人共同贪了五十万。 “确实没有五十万两那么多。只是不明白为何曹大人请本官一大早来府衙看戏。”可你还是贪了。 “大人真的不知?” “真的不知。” “大人可又认识他是谁。”曹德旺一指陈麒英道。 “陈捕头,江陵府的恶人最怕的捕头。一个理应早日受到提拔的捕快。”张澄冷嘲热讽道。 “张大人,我昨日留下马植在茶肆就是为了跟踪他,却没想到,这人绕了一圈进了陈捕头的门。”曹德旺眼睛不住打量张澄。 “曹大人,你什么意思。”张澄冷目如电道 “张大人,本官是公相的门生,张大人却是温国公所提拔。公相与温国公政见不合,众所周知。公相三起三落为温国公所陷。新旧党争,自温国公仙逝后也也不曾也落下。这两年你参我的折子怕是有山那么高,却被皇上留中不发。” “曹大人以为我因党争,参你不成,就派人刺杀你。曹大人,你我虽政见不合,却奉圣上为共主。若我因一己之私,杀朝廷大员,致一府吏治,一州民生于不顾,岂不是觑了张澄。”张澄一甩衣袖,嘴角颤动,他已动了震怒。 曹德旺脸上挂着赔罪的笑容,道“张大人,无须恼怒,本官只是想,此人私下赌博,已触犯律法,更企图刺杀朝廷命官,更是胆大妄为。张大人贵为本府通判,由协助本府刑狱之责。陈捕头是张大人提携的人,与此贼不清不楚,难免为宵所构陷,为证张大人清白,才请张大人一同前来捉贼。” 张澄冷哼了一声,却对众捕快道,“左右,速拿此贼,却要活的,否则,不让他说出幕后真凶,恐有损本官清誉。” 曹德旺闻言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极为认同的表情。 众捕快在旁掠阵,因为已有人在前面厮杀。 聂政手里拿着那柄挂在墙上的剑,剑尖斜指向下。那把剑却是没有开锋,不知是不是曹德旺平日里强身所用之剑。剑长三尺三,亮着寒光,剑尖处滴着血。马植盯着聂政,三个回合已经被连刺四剑,若非聂政手中剑无锋,自己双手的手筋便要被挑断了。富贵乞丐的剑法竟然比他的暗器还要歹毒。一剑袭来,若寒夜里的乌鸦,令人胆寒。可谁能教出如此犀利的剑法,聂政却为何不以剑法闻名。可幸好自己也不是吃素的,聂政刺了他四剑,可自己也砍了他一刀。他这一刀比这四剑还要致命。聂政苍白着脸色,他的胸前衣服被一刀划开,漏出健硕的身材。身上白皙无比,可却有一道长二尺的刀伤,他的皮肉外翻,煞是吓人。 “你是何人” “马植”马植昂首道,聂政摇头不知。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出剑。因为这剑法便是一个生死悠关的秘密,更是他保命的本钱。可此时已是万不得已,却不料未收到奇效,此人悍不可挡,竟不闪不避硬抗了他四剑,却给了他一刀。这一刀,便差点要了他的命,要不是他生死关头硬生生退了一步,此时变成了刀下亡魂。 “契丹叛将马植”聂政不知道马植是谁,可张澄却略有耳闻。马植乃契丹人,却背叛契丹,投降大宋,更提出联系女真反攻大辽的计策。女真虽已反辽,可这马植作为降将,却因长相丑恶,却不受圣上重用,只给了光禄大夫一个虚职。传说此人勇冠契丹,乃是不可多得的战将,却不料被童贯派来此地。 马植眼中闪过欣赏之色,道,“你的剑法不错,我若使剑,不是你的对手。可纵使我使剑,死得也是你”聂政道“为何” 马植道,“因为你未曾用过你的剑杀人,无论刀剑,皆是用来杀人的,我没有跟你们中原人一样学过武功,我的刀是杀人杀出来的。我们契丹人,自便要四处劫掠,你不杀人,别人便要杀你,杀你的亲人,抢你的女人。我的刀砍过上千人,砍废过上百把,我心中只有杀人刀,你不同,你眼中无杀气,纵然我以死相逼,你也只是要断我手脚” 马植沉声道,“我与你说此,用你们中原人的话叫英雄相惜,我要你记住,下辈子用剑不要像个娘们” 马植双手举起凤尾刀,刀身化作猛虎,刀刃变作利爪,向聂政劈去。聂政失血过多,竟然动也不动。刀还未到,刀声已经先窜进了聂政的耳朵。聂政只觉得脑中有惊雷乍起,头痛欲裂,好想让这刀砍实了,断了这痛苦之源。 “尔敢”聂政抬眼只看到陈麒英的刀横在自己头上,马植的凤尾刀竟齐根而断。马植眼中似乎也不敢相信,陈麒英的刀是他师傅天刀神捕陶威海亲手所锻,锋利无比,无坚不摧。 马植所用却是禁军的普通刀刃,两刃相交,凤尾刀自然齐根而断。 聂政见此良机,深吸口气,眼中金光稍退,他用最后的力气破窗而出,吹响了马哨。哨声清脆回荡在府中,众人只听得马蹄声渐起,一匹浑身如雪的骏马已到院中,那马龙颅虎脊,色如霜纨,正是一丈雪。昨日聂政与陈麒英商定要来,便要陈麒英连夜将一丈雪送入府衙马棚之中,正为了此刻。 聂政翻身上马,一丈雪骏马奔驰,一跃数尺,竟跳出墙外,往城外奔去。马植惊呼,“此乃神骏”,众捕快纷纷拜倒,口中念念有词,只觉得天神下凡,让此马救走此人,哪里还敢追。 张澄面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他万没想到,是自己一手提拔的陈麒英将贼纵走,见曹德旺满脸惊恐,虽知他是装的,但他不日进京,若在圣上面前,搬弄是非,说自己派人刺杀他,岂不是无言争辩。他怒火攻心,一脚将跪在地上的陈麒英踹翻,见陈麒英脸上坦然,无半分愧疚。如同在陈澄心头再添一把柴,陈澄夺了舅子的单刀,要砍死这个吃里扒外的人。” “不要”刘速死死抱住张澄,心中发苦,他也不明白陈麒英为何如此,却仍然梗着脖子道,“大人!师傅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让师傅再抓了贼人,洗清冤白,曹大人,求你救救我师傅,我师傅为人正直,您是知道的”刘速祈求的目光让曹德旺心中一软,此人虽是陈澄的舅子,陈麒英的徒弟,可平日里也算得上孝敬,经常陪自己赌骰子,骨子里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便说道,“事已至此,只要陈捕头将贼人抓捕归案,本官既往不咎” “谢大人!谢大人!”刘速跪下身子,如倒葱般不住地磕头。陈麒英看他焦急的眼神望来,本想拒绝,见他额上仍在不断淌血,心中一酸,竟不忍开口。张澄怒道,“还不领命!” 陈麒英咬牙,深吸一口气道,“陈某领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富贵乞丐》正文 第十二章 **** 漳水下游,有佳人矗立良久。风雪在嬉戏,飘雪掩面,狂风将雪晶拂去,白雪却又再度袭来,一来二去,佳人面色已苍白如雪。狂风呼啸声中夹杂着哀嚎,让人悚然而立。漳水的上游在举办招魂大典,死的是鲛龙帮两位当家的,谁也不知发生何事,却无一人敢多嘴,江边更不敢站人。只听说二三当家均死于非命,死状凄惨,已被一把火烧成灰烬,棺材里留的是他们的衣冠,他们的骨灰已经被洒进了漳水。两岸的汉子们毫不诧异,几乎所有在江边的汉子的坟墓里都是衣冠冢,他们靠打渔为生,葬身鱼腹,虽死无憾。只是家里的人还要招魂后安葬,至于招魂-----那凄惨的叫声和哭声,让人到现在都感到恐惧! 沙如雪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成了冰坨一片,她面色悲戚,眼中的眼泪已夺眶而出,却在落地之前化作一粒冰晶。热泪化作冰晶,不知是天冷还是心凉。作为一个女子,她并不能去参加祭奠,作为为数不多知道内情的人,她也并不想去送他最后一程。可她如何能置身事外,物我两忘! 咴~~ 嘶号声宛若龙吟,沙如雪神色一动,凝眸远望,见风雪中有一白马呼啸而来,马身通体雪白,鬃毛上猩红一片,马上驮着一人,那人正是聂政,眉目紧闭,他已奄奄一息! 府衙偏房之中,张澄悠闲地在作画,浑然不觉有人跪在堂下。 画上一个封疆大吏被无数官挤在中间,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可被围的那个大官眼神却在看向角落处唯一一名没有奉承他的人。那个人坐在一个箱子上,准确地讲,大官死死地盯着那个箱子,眼中贪婪之色跃然纸上。 张澄看着他这幅画,冷不丁地道,“陈捕头,何时来的,快快起来,天寒地冻的,别伤了身子” 陈麒英闻言俯身更低。“陈某有负大人重托,已过十六天,却仍未捉拿案犯归案” 张澄温言道,“陈捕头言重了,陈捕头昨日背着一个包袱不知去了哪里?” 陈麒英道,“人回乡里看望师傅” 张澄冷声道,“还敢隐瞒!你去了鲛龙帮你当我真的不知!鲛龙帮大姐十六天前救了一个人,那人骑了一匹白马,只是当那人醒来的当天那匹马就消失了” 陈麒英闭口不语,冷汗直流。 张澄又道,“陈捕头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鲛龙帮曾派一辆车去了你师傅那里,地上车辙印深两寸,车上难道是黄金?不然还能是石头不成!你前日去你师父那里,取了一个包裹,从鲛龙帮回来,包裹已不见!” 陈麒英不由瞥了一眼张澄,又快速地低下头,这张澄来此仅仅两个春秋,却已将密探爪牙遍及江陵,平日里不漏风头,此时却让人胆寒,自己实在不值得如此布置,难道他来此地就为了节制曹德旺! 陈麒英忍住惊惧,强自镇定道,“人万不该欺瞒大人!” 张澄却突然温和了起来,“逆贼之事还望陈捕头费心,可还有一件事情,有劳陈捕头” “大人请讲” “陈捕头起身,来看这幅画,可有所想”陈麒英站起身来,看到那副画似有所动,道“似乎箱子有些玄机!” 张澄眼中有赞许神色,“陈捕头眼力过人,不愧神捕,可还看出些什么” 陈麒英欲言又止。张澄却看出疑惑,宽慰道“但说无妨” 屋中灯火明灭,陈麒英的脸上也有一丝儿阴霾,“众星捧月之人,眉目之间,似是曹德旺曹大人!而端坐箱子之上,稳如泰山,孤高如青松者,可是张大人本尊” 张澄拍掌大喜道,“麒英老弟,可解我难!” 陈麒英道,“大人身居高位,大权在握,何难之有” 张澄道,“老弟,听为兄一一道来。张澄出京时,圣上耳训,要张澄监察一府之官员,于是张澄广布耳目,将江陵府大官员平日所为,逐条记录,得几十本官员行述,其中有十几本都是曹大人的,曹大人不知从何听说此事,撺掇百名官吏要来堵我的门!” 陈麒英倒吸一口冷气,谁能平日不犯错,这一府官员之得失,足以掉了他的帽子,甚至剁了他们的脑袋。一府官员把柄尽落于张澄之手。陈麒英此刻才知道这个貌似忠厚实则内心智计百出的张大人手段。 陈麒英道,“大人此事事关重大,不可鲁莽” 张澄道,“那贤弟告我,此中之物是送上京师,还是就地烧毁!” 陈麒英沉默良久,咬牙道,“江陵之吏治本不该多言,但麒英腆为吏,不能为万民谋福,亦深感羞愧,江陵官场已成朽木,圣人云朽木不可雕,当将朽木拔除,新木成树林,为子孙荫” 张澄赞道,“贤弟所言极是,此亦为张某所思所想,只是押解进京之事,机密万千,又非能人不能为。” 陈麒英道,“麒英万死不辞,甘领此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富贵乞丐》正文 第十三章 寒鸦枯草 昨日风雪交雪,今日官道上已泥泞不堪,马蹄踏在泥泞的道路中上,一浅一深。马车上的箱子因为被绑的很紧,稳如泰山,但人就未必了,只听马车左边的汉子不断甩着脚下的泥,骂骂咧咧道,“他娘的,刚出江陵府就摊上这烂地”,马车右边的汉子却道,“嘿,现在还不远!你要不回去” 左边的汉子却骂的更凶,“他娘的,现在的府衙阴嗖嗖地,甚是吓人,老子才不回去!”马车右边的汉子却往身后看,马车后面的汉子缓缓地跟着,步子豪迈,腰间挎着利刃,煞是威武,只是眉头锁着忧愁,实在是让人揪心,见他眼中茫然,知道捕头正在思索,并未听到二人不上道的言语,才放下心来。 张芹与龚妄是陈麒英手下最得力的心腹捕快,张芹凶猛,武艺不凡,龚妄心思细腻,脚力出众,二人各有千秋,是以此次进京护送机密,最为稳妥。三人告了假,雇了马车向京城而去,到现在已经是半天功夫。 陈麒英心头狂跳,今日无雪亦无阳,天色阴沉,道路两旁枯草有半人之高,寒鸦叫声令人烦躁,他身负重担,才出半天,已疲惫不堪。却看龚妄已停下脚步。 张芹道“乌鸦叫的已经够烦人了,你子怎么还停下,事情也忒多了” 龚妄环顾四周,已拔刀在手,“寒鸦飞这么久都不肯栖止,当然是有人占了他们的窝!” 张芹豹眼圆睁,“他奶奶的,娘胎里的腌臜货,快从娘肚子里滚出来,跟俺老张大战三百回合!” 陈麒英却没有拔刀,但手已放在刀柄,风沙吹过,三人已风尘满面,可眼睛纵使流泪也不敢闭上,闭上恐怕再难睁开。 张芹的眼睛最大,风沙吹得也最痛,张芹红着眼睛,流着泪道,“娘的,快出来,你再不出来,老子哭给你看” 噗嗤一声,却是左边的枯草中有人笑了出来,三人再往左边看,只见,一颗黏满枯草的人头从枯草从中飞来,脸上犹带笑容。 四周寂静一片,夜一样静。 张芹哆嗦一声,强自镇定道“娘的,比老子狠”,却感到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不扭头都知道这是陈麒英的手,厚重,结实,让人心安。 张芹扯着喉咙道,“他娘的,你这娘们不行,肚子里只有一个种儿,有种就再来一个!” 枯草丛里却再无丝毫动静。 张芹却好不吝啬污言秽语,直往对方亲属上问候。当贬得对方祖宗不过他肚里一颗蛆虫时,右边的草丛窜出一人,那人脸色血红,双眼冒火,“我草你祖宗”,便向马车处奔来。 那人势如猛虎,只一回合便被龚妄缴了械。 龚妄一刀砍掉了那人的右手的三根手指,道,“你们是什么人?”那人却不断挣扎道,“落入你手,老子认了!” 龚妄毫不生气,反而面带微笑道,“正合我意”,他用刀麻利地割下了那人的髌骨,那人只啊了一声便晕了过去,张芹却仍看着四周,嘴里却嘀咕道,“府衙里有十个人怕俺,三十个人怕陈捕头,五十个人怕曹大人,可人人都怕龚妄!你子恐怕比今天老子的下场都惨。” 龚妄却捡了几个雪块,硬生生地往那人脸上抹,那人啊的一声便醒了,龚妄见他醒了,却不说话,只是用刀再次削掉了他的左耳,那人惨叫一声,再次晕倒。龚妄故技重施割掉了那人的右手剩下的两根手指,十指连心,那人生生地被疼醒。那人见龚妄面无表情地要割掉左手的五指,一脸惊恐地往左边草丛喊道,“大哥!救我!” 陈麒英双目如电,两边草丛涌出十三条汉子,当头的汉子满脸刀疤,却是一身白衣书生打扮,“陈捕头,四年未见,余某甚是思念” “余方!” “四年前,陈捕头从江陵追我到江南,一路风尘,听说令尊去世都未能见最后一面,余某实在报歉得很” 陈麒英道,“尔等大盗,坏了几十个少女名节,如今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敢劫道,劝尔等弃刀,休要在我面前撒野!” 余方不语,他旁边的马脸汉子却道,“陈大人,此时天色昏暗,天下哪里还有太阳” 余方赞许道,“难得有此言,马有孔孟之风!” 马道,“大哥,孔孟是哪里的人,我去做了他,才不要借他人的名头” 余方却不再答话,却对龚妄道,“这位兄台,对我的兄弟下手这么重,有伤阴德” 龚妄却哈哈大笑,“你我不过半斤八两,恐怕那个头颅是兄台下得手吧!他可是你的兄弟?” 马却怒声道,“谁说!” 却被余方打断道,“够了,我兄弟的事情老子自然会跟你算账!只是陈捕头,你这箱东西却要留我在这里” 陈麒英道,“我要不留呢!” 余方狞笑道,“不留,那陈捕头也要跟余某一样脸上留疤了!” 陈麒英挥刀便冲向余方,擒贼先擒王,先杀寇首,再斩余寇。余方从腰间拔出两柄宣花板斧,与陈麒英战在一起。陈麒英直觉双手巨震,这人四年不见,劲力见涨。他抖擞精神,不再轻敌,二人交手一时间不分胜败。 可苦了龚妄和张芹,与十数人混战,又哪里是对手,不多时已被砍得血肉模糊。可对方也倒下数人,张芹凶猛,龚妄凶残,余下几人竟不敢上前。 正此时,左边草丛奔出一人,那人体魄健壮,黑巾蒙面。没有人想到他在此时出现,更无人想到他的刀如此之快!他的眼中只有一人,正是陈麒英。张芹却看到有一人冲陈麒英而去,他击退众人,便冲向陈麒英,陈麒英只听身后刀声赫赫,转头看,血气直冲脑门,他看到了两个张芹。 堂堂八尺男儿,被人活生生劈成两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富贵乞丐》正文 第十四章 黄雀在后 “芹菜!”芹菜是龚妄对张芹的称呼。 对百姓而言,芹菜到底难不难吃,比谁当皇帝更令他们感兴趣。喜欢芹菜的人,喜欢它的爽嘴,不喜欢它的人,讨厌独特的药味,虽然这在喜欢的人看来,是一股清香。张芹在龚妄眼里就是一颗芹菜,至少他十分中意张芹的爽快。可如今让芹菜真的被人切开以后,他突然十分讨厌芹菜的菜字,他是人!不是菜! 龚妄自然不会让兄弟白死,他要砍死杀了他兄弟的人。那人武艺极高,刀比他快了几筹。龚妄选择了最快的出刀——飞刀。他含愤出手,将手中唯一的一把刀甩向了蒙面人。他大喝出声,声振寰宇。 刀身携破空声在空中转了一圈,十来米只转一圈,因为刀的速度太快。 蒙面人的脑后想必长了眼睛,否则他如何能移形换影接住这雷霆一击。 可惜蒙面人虽然挡住身后的飞刀,却拦不住眼前的刀光。 陈麒英的刀身似乎生锈一样,没有光彩,可他的刀尖,宛如丝线的白刃,却是正午的热浪一样炽热。刀光炽热,可蒙面人的心头大寒。龚妄自然不指望,他扔出去的飞刀,能够击杀强敌。他倾尽全力的一击,只为了掩人耳目,陈麒英才是他真正的杀招。 陈麒英的一刀,已不可抵挡。张芹被劈成两半,因果报应,这人也理应如此。 龚妄眼睁睁地看着蒙面人硬生生地往后缩了半步,他不敢相信,怎会有人在身体僵直的情况下,还可以后撤。他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可他只能带着怨念离开尘世,他没了武器,被群寇眨眼间剁成了肉酱! 陈麒英心下已凉,他也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可更令他愤怒地是,这人衣服里还有一身软甲,自己的刀砍碎了护身镜,也伤了皮肉!哪里碰得到骨头!他心中愤怒,蒙面人分明就是军中人,携盗劫车!官匪勾结!他已经知道这人是谁!可他知道又如何!群盗环绕,兄弟惨死,他如何跑得了!更何况回去了是否羊入虎口! 只有张澄能够保他! 他幻想着张澄神兵天降,杀群盗,力挽狂澜,却不知为何又幻想富贵乞丐救他于水火,自己送他神兵,礼当助己。 落在他脚下的箭惊扰了他的美梦,箭尖如铁铲,锋利无比,箭羽直抖。 神弩弓!大宋禁军中最可怕的武器!比强弓更可怕,比长矛更凶猛,百步之远,神鬼莫测!百步之内,神仙难救! 陈麒英头皮发麻,他顾不得其它,面对飞蝗一样的神箭,他只有狼狈而逃,否则就像时不时爆发出惨叫的群盗一下,成为箭下亡魂。所有人抱头鼠窜,许多人都逃往老槐树下,虽然只有树枝,却是唯一可以抵挡的地形! 只有三个人逃往了相反的方向——陈麒英、蒙面人以及大盗余方! 二十二个神弩手骑着快马已经到了五十步开外,当先一人喊道:“兄弟们,张大人可说了死活不论,咱兄弟将他们撵到槐树下面,那可是咱的活靶子!这几个人是咱的猎物,在军营里淡的出鸟来了,这次要好好玩玩!谁他妈地放走一人,老子军法治了他!” 众军候欢快地称是,却又人喊道:“大哥,有三个人跑了!” 当头的气急败坏地道,“妈了个巴子,一队你们六个去追,老子是要剜三颗心下酒的,少一个,你们六个也得留下一颗” 六匹骏马疾驰而去! 妖艳的夕阳,在碧蓝的天上染出血色的云。十几具满身疮痍的尸体被掏出了心肝,丢在了火里,棕黄的土地变成了血红,不知是夕阳的余晖还是血染的风尘。为首的军官躺在马车上,贴着封条的箱子已经被卸在了地上。 “大人,七个人被射死,其余的都被我们一刀刀剐了,两个兄弟挂了彩,伤他们的人已经被砍得不成样子,心肝都不能用了”那军官冷哼一声,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 “大人,一队的人还没回来,你看我们是不是去协助他们,那三个反其道而行,想必有点棘手” “他们六个人要是杀不了三个,那就不用回来了” “那大人如何与上峰交代,毕竟我们并未奉正式的军令出营,虽然是张澄大人亲自来请,可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若是伤了兄弟……” 军官沉吟良久,道“有道理,让晓峰去看看,他脑袋瓜活,知道分寸,去吧” “是,大人,那这个箱子怎么办!” “什么格老子的箱子,他们几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给老子拆了当木柴,烤心烧酒” “大人,箱子是空的!” 军官眼中闪烁不定,“告诉弟兄们,箱子封好,此事都给我咽肚子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富贵乞丐》正文 第十五章 去而复返 三人惶惶如丧家之犬,窜入林中,身后不时有冷箭射来。 陈麒英的脸色苍白如纸,汗如瀑布,顺着脸上的沟壑,淌在流血的肩头。他肩头插着一箭,可更要命的是余方趁其不备在他身上划的一斧,血肉外翻,痛彻心扉。恶有恶报,余方在砍那一斧时,连中三箭。 陈麒英边跑边喘息着道,“二位后会有期,此仇容陈某日后再报!” 余方却冷笑道,“陈大人,余某有仇却不希望留到明天” 陈麒英道,“贼寇,非我不杀你,只是今日你我唇亡齿寒,我若死,你必亡” 余方横眉冷目道,“阁下是说你若死了,后面的追兵便能杀我,可笑之至” 陈麒英却道,“我从江陵追你至江南,达半年之久,却未曾抓到,后面的神弩手不善追踪之术,焉能碰到你半点毫毛,只是这位蒙面的官家将军才是你我大敌,好汉莫惹汉家官,贼与官岂能共生?”听闻此言,疾行中的蒙面人明显加快了步伐,朝二人而来。 余方冷笑道,“我余方熟读兵书,岂能不识离间之计” 陈麒英见他笑声无力,牵动伤口,脸上浮现潮红,心中大定道,“神弩弓乃大宋禁军利器,向来箭无虚发,却不知为何蒙面的官家未中一箭”余方心头大震,往后方瞧去,果然蒙面人身上未中一箭。 余方大喝道,“将军作何解释” 蒙面人大喝道,“余大侠休要中了贼人的诡计” 陈麒英只是冷笑,却将后背漏给了余方,只是一心往前奔去,余方见状道,“大侠不敢当,余某纵横江湖,虽见无数英豪,只一人可称大侠,却是我面前的陈捕头,他与我虽是不死不休,可我却是很是欣赏如此执着之人,只为了追捕我,风餐露宿,连至亲的最后一面都未见到,实在是江陵之福。”他这话说不出是嘲是讽,是赞是叹,却是无比真挚,由心而发。 蒙面人囔道,江陵之福、江陵之福、 蹄声渐远,想是这追兵在林中不好施展弓弩,蒙面人忽地放缓脚步,道,“陈捕头,余大侠,今日之事,就此了断,望二位珍重。余大侠,你我之约,不敢相忘。陈捕头,劝君莫要再临江陵,他日相逢,必是你死我活,”,说罢,转身而去,洒脱无比。 余方却是向陈麒英相反的方向奔去,陈麒英闻声终于缓下身形,捂住身前斧伤,软倒在地。他刚才故意漏出后背给余方,却是他生平最险的一步棋,他已无力反抗,索性故布迷阵,捡了一条性命。 青草已黄,被积雪掩盖,躺在枯草上,已闻不到草腥味与泥土的芬芳,陈麒英静静的躺着,只张着口不住地喘息,眼前不断飘过凋零的雪花,他能感到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冷,此处荒无人烟,鲜花在此地凋零,青草在这里变黄,大侠也要再次殒命。 陈麒英嗤笑出声,他也不知道要笑些什么,或许本来就没有笑得意思,只是想笑,没有伤心,没有遗憾,只是畅畅快快地笑。笑声在安静的树林里很是突兀,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只有万古之凄凉。 “陈捕头,你笑得令人发寒,我身上都是鸡皮,否则我一定不会出声,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你死!” 突兀!突然!令人窒息! 悄然而至的低沉的嗓音,让陈麒英的心陡然停止跳动! “余方!” 余方去而复返,所求为何,陈麒英了然于胸。 陈麒英感觉地到余方已停在他的脑袋前,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动,映入眼帘的只有天空,茫茫的天空与漫天的雪花,唯独没有余方的脸,他能想想地到,余方狰狞的脸,撇起嘴角,对着他冷笑。可能会露两三颗牙齿,微黄,没有光泽。 他的耳中传来余方独特的嗓音,“陈捕头,可知我为何去而复返?” 陈麒英不为所动,他知道余方一定会接着说下去,因为余方是一个很寂寞的人,他一定会忍不住的。他到处劫掠姑娘,收帮结派,都只是为了解决自己的寂寞,可他因此越来越寂寞,因为这些人填补不了他的寂寞。他刚才打断自己的笑,不是自己笑得可怕,一定是看出来自己的寂寞,寂寞的人总是无缘无故,自顾自地笑。 “我本就防着他,却不知那人为何要退。留他只为杀你,我不知道你还有多少气力,所以假装远走,暗中尾随,待你懈怠,取你性命,却不想你已是强弩之末” “好!”陈麒英不禁为其慨叹,赞其高明,即使他要杀的是自己。长途跋涉之人,稍一懈怠,便再难提气。刚才回光返照,尚能一战,此刻已是案上鱼肉。 余方道,“那人虽然蒙面,可我也猜到他是军中人,他邀我杀你,更是说可以请命消了我的罪状!甚至为我君前请命!” 陈麒英道,“你应了”身旁却无半点动静。半晌过后,余方的声音再度传来,“陈捕头为何慌了神,我不应,又怎么会在此!” 陈麒英苦笑,道,“是了,我慌了,因为我不知道他们的底线在哪里,江南淫盗都能被许有朝一日进入朝堂,江山不固,我如何不慌!”、 余方又是许久才道,“陈捕头放心,余方少年时任侠,却也读书识字,虽坏了些女子名节,可却心中有朝廷,心里有百姓!若能为官,自当如陈捕头” 陈捕头怒喝道,“贼就是贼,盗就是盗,本是条狗,焉能装狼!” 陈麒英看不到余方脸上精彩的变色,却从他的怒气中,读出了自己命在旦夕的危急,“去你的狗娘养” 陈麒英圆睁双目,他要睁着眼走,来到尘世,他是闭着眼稀里糊涂降生的,离开尘世,他要做一个明白鬼。 灰蒙的天空,落着洁白的雪花和血色的雨。 一剑袭来,捅穿了余方的胸膛。 映入陈麒英眼帘的是一张如雪的脸,杀了余方的人正是鲛龙帮大姐——沙如雪! 她怎会在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富贵乞丐》正文 第十六章 阴阳颠倒 倚着树干的兵勇大口的咀嚼着雪水,不时地打个激灵。他的脚边是一个完整的盗贼的尸体,并没有像其他的尸体那样被砍得七零八落。 “干你娘的,现在张大人就在被窝里玩着,比咱们舒坦着呢”众兵勇发出心照不宣的大笑,他们都是饥荒年代被招至入伍的人,不仅免了一死,还能吃上人肉,饱暖思,又不在军营,自然说话放肆了起来。 佰长却心中烦躁,连人心都味同嚼蜡。那六人已经去了两刻钟了,可是却没有人回来。虽说是帮张大人的忙,平日里他对诸位弟兄都说得过去,上峰睁只眼闭只眼,几人麻利办完也就完事了,可若这几个神弩手丢了性命,那未奉军令,私自出营的帽子,可要扣在自己头上了。情义归情义,钢刀归钢刀,说不定提议要斩哥几个的就是他张大人。思来想去,愈加烦躁,却被人用力捅了后背,他扭过头来,刚想斥责,却一脸惶恐的看着不远处的草地上,滚落着六颗人头。正是去追寻三人的神弩手们。 “你他娘是谁!”“是你杀的我兄弟!”“找死!”“把面罩摘下,让老子看看你的模样”这些神弩手训练有素,早早将弩弓抓在手里,对准来人,只待佰长一声令下,便要把这人射成筛子。 佰长虽气血难平,但却十分平静,亦或者冷血,他入伍时曾北上抗辽,血染沙场,早已见惯生死,他眼中只有些许疑惑,来人虽带有黑色面罩,挺拔身形与摄人气势却似曾相识,“来人可是马植马大人” 来人摘下面罩,露出一脸的横肉,“你认得我”,佰长闻声,脸上涌出激动心情,“马大人曾与曹大人一同去过军营,标下还曾与二位大人说过话,马大人那日于军中立威,标下十分佩服” 马植思索片刻,却摇摇头道,“记不得了” 佰长却道,“标下怎敢劳马大人记得,只是不知这六位神弩营的兄弟怎么会无缘无故被砍下了头” 马植语气凝重道,“今日曹大人要剿灭大盗余方一伙儿,令我为内应,与你带领的神弩营里应外合,却不料被余方这个奸贼跑了,我要去追,却被他另一个同伙拖着,几位弟兄在林中施展不开拳脚,更是被余方一一剁了人头” 佰长紧皱眉头,抬眼看了一眼马植,心说此次前来是张大人所遣,却关曹大人何事,又飞快地低下头道,“那人武功竟如此之高,能拖住大人,想是武林里成名的好手”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却刚好能送进马植的耳朵里。 马植道,“不用疑惑,那人也是成名的刀客,说不定你也认识” 佰长急问道,“那人是谁!” “陈麒英” 众军士哗啦啦地站起身来,树立影人立名,他们可能忘记了马植,却不能不认识江陵府的第一高手。 佰长道,“此中是否有隐情,陈捕头威名远传,我等都听过他的侠名,马大人可否看错了”说到后面他的声音都变得严厉,不自觉用上了教训下属的语气。实在是陈麒英的名头太大,在江陵府的人心中,他一身正气,嫉恶如仇,是老百姓心中的安息之墙。马植一言,等将于这墙一股脑摧毁。 马植却不答话,将外衣脱下,露出被劈成两半的护心镜,他身上的刀痕两边的血肉已经跟护心镜连在一起,兀自流血不止,佰长见此再不怀疑,江陵府除了陈麒英还有哪个能在马植手上走脱,甚至差点要了他命的江湖刀客。他赶忙从马搭子中取出止血药给马植敷上。 佰长边敷药,边看下马植脚下的六颗人头。马植见状道,“此事由我向上面回禀,他们的丧事由我亲自来办!” “当然由你来办!人是你杀的,不由你办由谁办!不过到时家属找你还命,你给,还是不给!” 一道白光倏忽而至,又戛然而止,卷起无数杂草烟尘。待烟尘消散,伍长不禁赞道,“好马!” “当然是好马,这位兄台真是识货!” 马植道,“佳人不一定配的是才子,可能是土匪,好马上不一定坐着好人” 马上那人道,“马大人是说,我不是好人,还是骂我是土匪” 马植道,“你不是土匪,但你一定不是好人,这个世界上认为你富贵乞丐是个好人的,恐怕除了疯子,就是傻子” 马上那人道,“那可不一定,譬如坐在我后面的这位兄弟” 马植道,“他是谁”佰长惊呼出声,“晓峰!怎么是你!” 晓峰看到佰长又惊又喜,“佰长!”待看到马植眼中如火焰山的火焰,要将他活活烧死。“狗贼!杀我兄弟!” 佰长道“休要胡说,这是马大人!” 晓峰道,“什么马大人,不由分说杀了六位兄弟,若不是这位侠士提前将我掠到一旁,恐怕我也要遭其毒手!” 佰长道,“你不要胡说!不得侮辱马大人!” 晓峰不敢置信道,“佰长,那六位兄弟看他迎面过来,认得他是逃走的那三人之一,便要捉他,向他乱放了几箭,意思让他放下手中刀,却不想,这狗贼本事不,一刀斩了他们六个人的头”,说完不自觉的缩了缩头,眼中惊魂未定。 佰长待他说完,说道,“你见这六颗人头,一时间迷了心窍,想是吓坏了,说了些胡话,快跟我回去!” 晓峰虽说入了伍,可不过十七八岁,仍是少年心性,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哭喊道“佰长你没看到他们六个人没有合眼么!” 马植按住蠢蠢欲动的佰长道,“我帮你管教管教”佰长抬头刚想求情,却又低下头来,再也不敢抬起。 晓峰只见眼一花,他已经被马植抓在了手里,他虽然害怕,泪水在眼珠打转,但半个求饶的字都不肯说,马植挥的刀迟迟没有落下来。也落不下来,他持剑的手腕上,被一把剑贴着,只要他砍出这一刀,他的手便要断了! “你慢了,看来你伤得不轻”聂政冷冷地盯着马植。 马植也冷声道,“你的剑看起来对得起富贵乞丐的名头” 聂政的剑,金钱为锋玉做骨,金光闪闪,富贵逼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富贵乞丐》正文 第十七章 玲珑心思 马植并不把这把中看不中用的剑放在眼中,自顾自的说道“怪不得你会在此,原来陈麒英送了你一把绣花剑“ 聂政出人意料地收回了指在马植喉咙上的剑,笑道“你缘何知道” 马植却不回话,“你收回剑,不怕我宰了他?”说完冷冽的目光打量着晓峰。晓峰后背发凉,仿佛被无常勾走了半条命。 聂政道“我先问的” 马植道,“陈麒英前些日子去了送了件东西给蛟龙帮,而你当时伤重,被蛟龙帮所救,此事我与曹大人早已知晓” “那为何不抓我?” 马植冷哼道,“你虽然在江湖上有点名头,但江湖何其能自比于庙堂,不过,你替大人处理了一个大麻烦,又落了某人的面子。外面传言是曹大人将房子捐出给灾民住,曹大人民心甚高,此事千金不换,区区几件房屋地契算的了什么!” 聂政脸上的笑容僵硬道,“恐怕世间只有他曹德旺能将这三十几件赌场当做几件不值钱的破房子了!”又不禁失笑自嘲道,“给他曹大人做嫁衣,实在愉快之至、愉快之至!”挥剑空砍了十几剑。 马植不被他左右,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收回了剑” 聂政笑道,“马大人曾告诉我,我不如你,是因为你用的是杀人的刀。你虽然长得一脸凶相,可出手时却没有一丝杀机,我又何必跟你僵持呢?” 马植嗤了一声,正色道“既然你能听进我的话,那我再送你一言,别让他回江陵府,要杀他的可不止一个人” 聂政知他说得是陈麒英,眼神向那些神弩手瞥了瞥,马植见状摇了摇头,聂政心中一沉,知道陈麒英当真回不去江陵府了,此刻他并不知道沙如雪是否找到了陈麒英,担心二人出事,便扬挥鞭,转身离去,他来的快,去的果断,一众弓箭手来不及反应,一人一马已经消失在尽头,只留下一动不动的马植与被恶意摔下马的晓峰大眼瞪眼! 晓峰冷哼一声,拍拍屁股想往佰长那里走,却被一把刀拦阻了去路。 “你是想死还是想做我的亲兵?” ———— 聂政只向前走了一里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沙如雪和陈麒英。往日的英气也掩不住今日的落魄,兄弟惨死,押运的货物丢失,有何面目返回江陵城。看到陈麒英一脸倦意,血痂横七竖八的在身上,身上的衣服无一处完好,肩上被一条白色丝巾缠住,想是沙如雪包扎的。聂政实在不忍心,短短一天,陈麒英变得让人陌生,消沉地让人心疼。 聂政见他仿佛没看到自己般,仍一步步往官道上走去,聂政开了口道,“马植告诉我,不要你回江陵城”陈麒英没有听到,他接着往前走,慢慢地走,血将雪白的丝巾染成了红色,沙如雪搀扶着他,感受到他的身体越来越重。聂政叹息道,“陈捕头,今天的神弩手,不是曹大人派来的,而是张大人派来的” 陈麒英停下了脚步,他木然地盯着前方,无声地嘶吼,他有太多的怨念、太多的愤怒,最终倒在了地上,他背后中箭,自己人伤人最深。 ———— “箱子没有那东西?”石烛仿佛也被这声怒斥给吓得慌了神,黑烟袅袅,在霎那间消散。 马植站在书桌前,盯着石烛的火焰道,“没有,我带这箱子回来的时候,箱子上的封印是好的,没有人拆过” 曹德旺翻着眼前的《庄子》,又放在了桌子上,对着马植冷笑道,“你拿走了”马植刚想辩解,却恍然大悟道,“他是想让我来背这个锅?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把箱子运走,那些人会以为在我手里!” “不是你,是我们”曹德旺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马植道,“会不会在陈麒英手里?” 曹德旺道,“不会。估计张澄将已经经另一条路送出去了,或者压根还在他的手上,陈麒英这个可怜虫不过是条诱饵,而且是必死的诱饵!” 马植道,“他没有死,被富贵乞丐救走了” 曹德旺道,“哼!他死定了,因为我们不仅要派人去追他,还要放出风声,说他带走了,这样洗清了我们,也洗白了陈澄。不过陈澄老匹夫,最是狠毒,他竟然调神弩营以剿匪名义出营,把陈麒英与余方一打尽。你既然在神弩营面前现身了,我正好跟他抢剿灭余方这个功。” 马植不语,当日他一时心软放走了陈麒英,更是为他把后面的六个追兵全部解决,此时看来倒是害了他,他若死了,是因公殉职,但他偏偏活了,反而成了贼寇。陈麒英这种人,把名声看得比性命都要重要,恐怕将来若有缘再见,定要分个生死。只是多半是他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富贵乞丐》正文 第十八章 一怒出手 陈澄嘴里含着一口去年的绿茶,涩味慢慢侵入舌尖,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寒颤,“最近有什么消息”“启禀陈大人,曹大人已暗自派人去追陈麒英,但恐非一日之功” “你怎么看” 从角落里的黑暗处,飘出若有若无的声息,“他吃了哑巴亏,一定会找场子,至于是找陈麒英,还是找大人,却不好说” 陈澄道,“无论找陈麒英还是我,最后也一定会找到我的头上。他如果先找我,那么不好说的就是他了,总不能指着我的鼻子说,‘你个老狐狸,让我扑了个空,还往我身上泼脏水!’他只会先找陈麒英,让陈麒英过来与我对峙” “大人的意思是除了陈麒英” 陈澄面含冷笑道,“穷苦人家吃饭,用手就行了,何必用纯金的筷子。我要让陈麒英自己自缚上门” “大人是想以他母亲为质!” 陈澄道,“以母为质,有伤阴德。当年为抓余方,父亲西归都未曾尽孝,他母亲至今不曾原谅他,你要好生照料他的母亲” 黑暗中传来若有若无的‘是’,渐渐归于沉寂,书房里只留下,咔吧咔吧把茶叶嚼成碎片的声音。 江陵东城,住着一家人,屋主王婆子是当年有名的豆腐西施,只是近年年老色衰,生意不比当年。儿子入伍久无音讯,儿媳倒是孝顺,却因为当年生孩子落下了病根,时常卧病在床。索性孙子狗娃十分孝顺,知道干活补贴家用,只是不知从何地搞来足以买下十间豆腐铺的钱。却打死也不说是从何而来,直说是老爹显灵。她知道孩子本性不坏,不会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前几日却来了两男一女一家三口,说是狗娃的故人。原来正是周济狗娃的贵人,此刻却说豆腐铺乃是风水宝地,特来修养几日。王婆子见三人面相普通,那家相公猥琐异常,显得妻子普通的样貌像是天仙了。只是那相公的爹爹确是虚弱无比,一双眼睛没了眸子甚是可怕,倒像极了自己那口子去世之前的样子。念他们给了诸多钱财,倒也罢了! 王婆子听得外面有人喊,才回过神来,赶紧把煎好的药端进了里屋,见那老爷子仍然没有起色,不仅叹了口气,将药倒出来一口口喂给了老爷子吃了。 那对夫妻见此琴瑟和鸣一幕,互相对视了一言,丈夫面露古怪走到一旁道,“如雪,看来咱爹是要枯木逢春了!” 妻子瞪了他一眼道,“陈大哥要是听到你这么想,恐怕要跳起来打你哟!” 丈夫叹道,我倒希望陈大哥能够起来打我! 妻子道,“说不定喝完这服药就好了!” 丈夫道,“陈大哥的病是心病,非寻常药能医。身伤易愈,心伤难除” 却听屋外有喧哗声,二人联袂登场,却见院子里站着一个瘪三,正逗着狗娃玩,狗娃倒是怒目而视,的身躯挡着风和雨,因为后面站着的是他的母亲。 周氏的病业已痊愈,两腮浮现潮红,只是久病卧床,身上有种病态的柔弱美。周氏看着眼前的狗娃,心中浮起骄傲,也没推开儿子,对那瘪三道,“刘相公,感激你一年来对孤儿寡母的关怀,为我们挑水劈柴,夫君也会感激刘相公的。” 你丈夫想来早已捐躯,我佩服他,所以他死后由我照顾狗娃,刘三口中关怀,眼中邪光毕露,手上也不含糊,拨开狗娃的手,便往周氏身上摸去。 周氏拉着狗娃连连后退,“虽无音信,但周氏的心早已随了他而去,还是请刘相公切莫,切莫进尺” 刘三道,“如果我强上,四邻八舍都会看我刘三不起,我刘三丢不起那人,既如此,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不逼你,可是你要把我送扔在你身上的钱还给我!” 周氏道,“什么钱” 刘三道,“我送你的人参大补药,千年灵芝,这些年替你劈的柴,接的水,为你挡住的泼皮。。。。。。” 狗娃打断他说,“什么人参大补药,千年灵芝,分明是你从野外挖来的野蘑菇,你挡住的泼皮说不定就是你喊来的” 刘三道,“好个伶牙利嘴的狗娃,不说你冤枉我,单凭这几年劈的柴,接的水,这总是你看得到的” 狗娃道,“你说,这些值多少钱” 刘三冷哼道,“好大的口气,劈的柴接的水,是我的情义,这周娘子,你不能说不是吧” 周氏道,“自然是的” 刘三道,“古语言,情义值千金” 狗娃道,“你欺人太甚!哪有几捆柴,几桶水就值一千两金子的” 刘三道,“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便给你减了,省的你说我欺负你孤儿寡母,不要一千两金子,只要一百两银子,我便滚了!你让我滚到哪,我滚到哪!如果不让我滚,狗娃,你便要给人讨个老婆,就是你母亲” 狗娃见不得他嘚瑟的模样,更受不了他口眼朝天,道,“你等着”说完,便往里屋走,不多时,他从屋里已拖出了一个包裹。 刘三惊愕不止,他这些年在王婆子家摸了个遍,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狗娃将包裹掀开在刘三眼前,里面有金子、银豆加起来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两六钱,你拿着,给我从这里滚到西街闹市! 刘三傻了!周氏惊了!夫妻俩也愣在那里!狗娃稚嫩的叫嚣声音在随风而上,只上云霄! 刘三接上下巴道“你子。。。你子哪来这么多钱!”狗娃道,“拿上钱赶紧滚!” 刘三也是个急要面子的人,哪里受得了乳臭未干的孩欺辱他,他抄起一旁的木柴,向狗娃扫去,狗娃连连后退,“你不要脸,归你钱你还打我!” 刘三阴笑道,“哼!钱是我的,女人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统统都是我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今天有庙会,四邻无人,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救你!” 刚说完,他手里的木棍就断了! 他的束发也断了!披头散发,像个疯子! 他的身上出现了无数血痕!衣服也被割烂! “还是有人救得,毕竟大晴天是要比阴天多!好人比坏人多!侠客要流氓多!哦!不对,其实本来是流氓比侠客多!但侠客出手,流氓就越来越少了!因为他们都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富贵乞丐》正文 第十九章 再度相逢 刘三抬眼只见得满地的铜钱,却不敢向发铜钱的这位“善人”身上,瞧上一瞧,只是低着头叫喊道,“狗娃他娘,看在往日情分,饶了你三哥的命,往后再也不进你的家门!狗娃学得如此本领,可喜可贺!”刘三的腿不住地抖动,身上几十条血蚯蚓煞是恐怖!他的哀嚎声响彻大院,可就是不曾抬头看。狗娃说,“你这泼皮,心思不正,却不想连眼睛也是歪的,出手的分明是聂大叔,他都喊出声来了” 刘三颤声道,“哪里有什么聂大叔,分明是狗娃神功护体,独当一面”狗娃还待再说,周家娘子见状道,“刘相公,你我恩怨两清,你起来走吧”刘三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狗娃家,哪里也有半分受伤的样子。 狗娃道,“聂大叔,他为什么装作看不到你!他分明看到了” 沙如雪却道,“因为他怕你聂大叔” 狗娃道,“是因为聂大叔是大侠么!” 沙如雪面带捉狭,“恰恰相反,他把你聂大叔当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所以才不敢抬头,装作不识,说不定可以侥幸逃得性命” 狗娃道,“聂大叔怎么会是魔头?” 沙如雪脸色微红道,“因为你聂大叔出手毒辣,毫不留情!你见过哪个侠客出手直朝着,直朝着那里动手的” 狗娃道,“哪里?” 聂政接口道,“眼睛”,沙如雪见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啐了一口,往屋里去看陈麒英去了,却听狗娃说,“聂大哥看来不能指哪打哪,不过也好,打中弟弟,让他不能尿尿,憋死他!” 沙如雪为之绝倒。 太阳慢慢爬上了枝头,拉磨的毛驴惬意卧在宁静的院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院再度喧嚣了起来。这畜生极为通人性,见主人出来,便摇着尾巴继续工作。 狗娃打开门,一脸困惑,见外面站着一个捕快。那捕快道,“鬼头,把你家大人,那个叫做狗娃的叫出来!”狗娃道,“我就是狗娃”捕快还道他要开玩笑,蹲下来与狗娃平视道,“鬼头,听我的话,别胡闹,把你家大人喊出来” 狗娃急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狗娃” 那捕快见这孩子一口一个大丈夫,虽然荒谬不堪,但倒是及其认真。他转过头冷着脸道,“三儿,他说地可是是真的” 却见身后那人藏在他身后,也蹲在地上,那人道,“他。。。他就是狗娃!”那捕快道,“你是说这样一个孩子,把你打得狼狈不堪,让我们刘家绝了种?” 狗娃也在捕快转身的瞬间见到了那人,狗娃见到他仿佛七窍冒火,脑壳生烟。怒吼道,“你还敢回来” 捕快见刘三面色寒噤,心道,难道今日走了眼,这娃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心中涌出要试上一试的念头。左手朝狗娃探去,狗娃哪里有防备,被抓个正着,捕快略用力,便将狗娃擎过了头顶。正觉得狗娃是冤枉的,怪自己疑心甚重。忽听哨声想起,自己手腕一麻,狗娃便从他头上摔了下来,捕快眼前一花,狗娃便消失不见。 捕快手腕生疼,心头大汗,右手却毫不含糊,拔刀出鞘,用身体护住刘三。张口便问“阁下是哪个山头的,须知江陵非法外之地,不得猖狂” 屋里面传来一声大笑,“故人相见,不如屋中相聚”,正说间,门户大开,屋中庭有菩萨一座,拈花微笑,静待来客。捕快却道,“哪里的故人!我刘某人没有藏头露尾的朋友” 屋里又传出一声冷哼,“故人未必是朋友,你我是江陵府的故人” 那捕快低头心思急转,却见地上那颗打在自己手腕的暗器,转头对刘三道,“你回去告诉,姑母,你的事情,我会给她一个交代,莫让她去烦我姐,更不要去找张大人!” 刘三说句兄弟心,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捕快大踏步走进屋子,见到屋里众人,见一猥琐八字眉的男子倚里屋门框而立,疑声道,“富贵乞丐?” 那男子道,“江陵府一别,刘捕快别来无恙” 捕快昂首道,“我师父何在!”四处打量,见屋里床上那人,有气进,无力出,一脸病样,不是陈麒英还能是谁! 捕快疾步快走挤开聂政,到陈麒英面前,见师父憔悴不成人样,悲怆道,“师父!,速儿来看你了” 陈麒英闻言眸子里映出刘速剪影,不再灰白,却已泪流满面。 刘速见陈麒英泪湿两行,也泣不成声。陈麒英与他实在比父子还好,陈麒英生死未知,更被官府缉拿,刘速自不相信陈麒英明珠暗投,他十几天不眠不休,只为还陈麒英公道,还自己心安。这今日远方的堂哥刘三被人揍了浑身疤痕,还绝了后,却对外宣称是摔得。姑妈百般追问才知道是被狗娃所伤,却仍不要人过问,姑妈却要自己来讨个说法,负责就要去找自己的姐姐和姐夫。这堂哥平日里作威作福,欺男霸女,自己十分厌恶,但血浓于水,又不想他去麻烦姐姐,这才跟他出来,却不想在此见到日思夜想的师父。 “师父,我去找庆余堂的龚大夫来!” 陈麒英摇头,刘速道,“那我去请衙门的钱师爷来,他精通医术,又与陈大人私交甚好”却见陈麒英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龚大夫治不好他的病,而钱师爷可能害了他”聂政冷声道。 刘速眼中掩饰不住的厌恶,对聂政道,“总比被你害死强,你是犯了命案的人,我师父一代名捕,怎能与你等宵为伍” 聂政道,“你师父是心病,龚大夫治不了,他的心病就是你的姐夫张澄大人,你请与他私交的钱师爷岂不是害了他!我这等宵虽不足挂齿,但关键时候帮了陈大哥的是我这个宵,而不是你这个大人,不是你这个捕快!哦~应该说捕头,我知道陈捕头被通缉的当天,刘捕快已经升了刘捕头” 聂政的言语犀利地比他的暗器还要厉害,因为暗器可以躲,而言语得受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富贵乞丐》正文 第二十章 李代桃僵 刘速道,“张大人尽忠为国,大哥一心为民,其中定别有缘由” 陈麒英还未答话,聂政尖着嗓子学着张澄的声音道,“陈捕头碧血丹心天地可鉴,但祖宗之法、朝廷之刑不可犯,陈捕头丢镖在前,杀兵在后,与贼相交、纵贼逃跑,我要饶他,法不容他”他的话字字诛心,若是陈澄再此,多半也如同所言。 陈麒英慨然而叹,“碧水东流至此回,速儿你走吧”。 刘速漠然不语,心中却落下了千万颗冰雹,坠得他心痛。 陈麒英强自侧卧,沙哑着声音道,“速儿,你我师徒缘尽于此,若你有心,我的母亲就麻烦你代为照顾” 刘速闻言丧气道,“师父之命,徒儿不敢不听,师父落难之时,速儿早已早晚去师奶面前跪安。不料师奶洞察人心,觉得我行为有异,便以命相逼,逼我说出实情,听徒儿说完便昏睡过去,恰巧钱师爷路过,救得师奶性命,我也那时方知钱师爷原来懂得医术” 陈麒英惊闻坐起,昏暗的灯光也为之一颤“我母亲安好?” 刘速道,“已无大碍,只是钱师爷说离不开人,自己又不方便常来,便接到了府上” 陈麒英直觉天昏地暗,急火攻心,大喊道“陈澄匹夫!”满口鲜血喷到被子上,将白布染成了红旗。诡异的灯光仿佛也染上了血色,照的人心儿发慌。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聂政死掐陈麒英人中,陈麒英悠然醒来,费劲心力唤道“聂兄弟” 聂政挤开刘速,蹲跪在他面前,看着陈麒英惨淡愁云的脸。陈麒英道,“我大限将至,请兄弟将我母亲救出,陈麒英却没有什么报酬,只有到那边请阎王给兄弟添三十年寿命” 聂政见他已开始胡乱言语,忙答应不停。陈麒英听他答应,松了口气,再次垂头眯眼,当真如垂死之人。聂政摸他脉搏近乎停滞,不禁神情凄凉。 刘速忍住悲伤,道“我去庆余堂请龚大夫” 聂政撵着手上的鲜血,冷声道,“还要麻烦周家娘子与如雪一道去请龚大夫,至于刘捕头,你要陪我去救一个人,只有她才能唤回陈捕头的魂” 冷风卷着凄惨的哨声,填满了房间,也充斥在每一个人的心间。 ———— “呦,你子运气不错,那老太太给了你一粒银豆子啊” “我这不也是攒老婆本,等着娶你么!” “哼,拿来” “让我香一口” “才不要呢,你看我有两颗!” “那老太太是不是也找你打听他儿子” “嘘,声点,要是被钱师爷知道了,心你我的脑袋,陈捕头平常多威风的人啊,上次见面还对我笑呢,老太太不过想知道他儿子的消息,咱露个口风又怎么样” “你后面是谁!” “你少来了!”接着那丫鬟便倒在了地上! 只见亭子中的阴影下,伸出了一把冷冰冰的刀,惊人的刀光扫在厮的身上,映出别样美感。只是厮却没得欣赏,因为这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阴影中那人说了一句话“把衣服脱了!”那厮照办,“把那丫头的衣服也脱了!” 厮麻利的脱掉了丫鬟的衣服,还蹭了几下丫鬟的鸽子。还没回味柔嫩的触感,便眼一黑倒下了! 阴影那人将二人拖到假山后面,换上厮衣服,往偏房而去,推门进去便见到一个老太太站在桌子上,梁上悬着一根白绫! 那人慌忙走上前去,低声喊道,“师奶,莫要做傻事!” 老太太见厮竟去而复返,知自己已无力反抗,便从容地退了下来,厮打扮那人近前道,“师奶为何做傻事!” 老太太这时才听清,这厮对自己的称谓,仔细辨认才道,“速儿?” 刘速思及师父,泣道,“师奶!” 老太太道,“速儿,可是救我出去” 刘速道,“正是,师奶与我来!” 二人刚至中庭,却听到一中气十足的声音,“刘兄弟,你想带老太太上哪里” 刘速听闻声音,已知今日无法安然脱身,拔刀在手便想强力突围,可他的刀还没出手,便已经被夺了,夺他刀的人自然就是出言相劝的人,刘速前几日才知此人医术精湛,此刻方知他的身手比医术更强。 出手的是府里的刑名师爷——钱不离。 “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刘兄弟为报师恩,以武犯禁,当真千金不换,但钱某人职责所在,恐难从命” 刘速手中无刀,心中有气,挥拳如锤,虎虎生风。钱不离身宽体胖,但将一把刀舞得密不透风,刘速一双肉掌哪里能不惧刀尖,一身武艺无从施展,畏畏缩缩,气势全无。刘速久攻不下,一时怒急,竟硬生生地迎刀而去,钱不离却不能伤了他,连连后退,却不料刘速只是虚晃一拳,借机逃遁,钱不离摇头,却不追击,前面已有一道他翻不出去的墙。 刘速拉住老太太还未走几步,便以停了下来,尽头的是他的姐姐刘思雨! 刘思雨神色黯然,近日张澄对她说夜里有人会来府上捣乱,要她等在此处。她并不知道自己除了吟诗作对有何用,此时却知晓,原来丈夫请自己来拦住自己的亲弟弟。她一脸悲伤地看着弟弟,张澄不亲自前来,是因为刘速与他已生间隙,要自己等在此,是因为他仍希望弟弟回头是岸。她懂他的丈夫,却不懂她的弟弟。因为他的弟弟脸上天人交战,更有一脸的不忿。她上前拉住刘速的手,自始至终都没看老太太一眼,她知道她不能看。她明天会忘记今晚的一切,只要今晚一切安好。决定权在于弟弟,她很高兴,因为他屈服了,跟自己走了! 老太太回转,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她活的明白而洒脱。 钱师爷道,“老太太好生休息,明日一早我去为您诊脉” 老太太淡声道,“有劳” 翌日清晨,钱师爷已来到偏房,见老太太端坐在房内,眼中血丝遍布,知道她心神不宁,一宿未睡。刚要上前诊脉,却闻呼噜声起。钱师爷皱眉,扭脸见到一个丫鬟竟然睡在老太太的床里。 老太太像是毫无耳闻,钱师爷喝道,翠儿,起来! 翠儿闻言惊醒,迷蒙的双眼看着周围,看到自己的丫鬟打扮,揉了揉眼睛,又看太师椅上坐着的老太太,满眼惊奇。 钱师爷见她动作不甚麻利,连走几步,将她揪起,忽然满目诡异神色,“你的脉象!怎么会!怎么会如此之弱!” 刚说完,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翠儿看着打晕钱师爷的老太太道,“他死了么” 老太太笑道,“怎敢在老人家面前杀生,此地不宜久留,老太太待我片刻,去见陈大哥” 翠儿点头称是,“一切随你,只要能见到那苦命的孩儿” 老太太将钱师爷衣服剥下,换上他的衣服,在镜前略微打扮,一个钱师爷便再现人间。二人大摇大摆地便从府衙正门出去,没有人敢留。 谁又敢跟平日里神出鬼没的钱师爷搭话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富贵乞丐》正文 第二十一章 月下谈心 西风残月,地上无光。王婆子家的房檐四角分别点了一根蜡烛,成了夜半时分唯一的光亮。聂政坐在房檐上,静静地守着。沙如雪悄悄地坐在他的身旁,声音轻轻地,仿佛怕熄了蜡烛,“龚大夫不像个大夫,倒像庙里的神婆”聂政轻笑出声,眼中流露出怀念神色。沙如雪道,“聂大哥,可是想起了某位知己” 聂政愕然道,“我想到了一个人,可这人不是我的知己,只是他与这龚大夫的装神弄鬼倒是十分相像” 沙如雪道,“装神弄鬼?大哥是否也不信这龚大夫” 聂政道,“当然不信,仅凭老太太的叫魂,推拿几下、不开药方,岂能救回陈大哥,又叫我在四个方向点上天灯,说是让陈大哥魂魄不要迷了方向,世上难道真的会有苍天鬼神” 沙如雪道,“我们帮里有河伯,经商的信关公,拜佛的笃信如来,难道这些都错了?” 聂政道,“河伯也好、关公也罢,不过是人给自己的安慰,行船的不捕鱼、经商的没头脑,纵使求神拜佛又有何用” 沙如雪看着眼前说着不可一世言论的聂政,道,“可聂大哥还是上来点灯了。” 聂政丧气道,“若是陈大哥能醒,要我从此遇佛拜佛又有何难,若是陈大哥不能醒,我要亲上昆仑上,找玉红草救他性命!” 沙如雪心中震撼,昆仑山乃江湖人的禁地,因为那里有江湖神话——花深深。花深深隐居昆仑三十年,只因为要找传闻中仙草玉红草,据说玉红草肉白骨,有起死回生之功效,活人吃了却要长眠三百年。他找玉红草因为他的儿子被走火入魔的他一掌劈死,就此长眠,妻子与之断弦,绝迹江湖。花深深自此隐居昆仑,不见活人。可活人却想见他,因为他是江湖第一高手。 只要是高手,就一定有对手。 当然如果是天下第一的高手,那么自然没有对手。 他的对手对头都长眠在了昆仑山。昆仑山也成了禁地,花深深也被人称作了昆仑,因为昆仑绝顶,昆仑之外再无高山。 聂政若是为了玉红草进昆仑,恐怕九死一生,沙如雪默默祈祷。 聂政看到沙如雪嘴里念念有词,却没有发声,道,“你在说什么” 沙如雪看了他,眼神亮若星辰,旋即低下了头,半晌才道“我求陈大哥现在醒来我不要你去昆仑山” 聂政一时语塞,蜡烛的火焰能烫伤手,但仍比不了两颗心擦出的火热。因为蜡烛的火焰实在燃烧不了多久,而两颗心的火热是永恒的。 聂政痴傻地道,“蜡烛烧没了” 沙如雪也傻了。 二人飞身下楼,却迎面撞上了风风火火的狗娃,狗娃满脸高兴,“伯伯醒了”聂政喜笑颜开,对着沙如雪鞠了一躬。 沙如雪笑道,“聂大哥为何拜我” 聂政道,“我说过,若陈大哥醒来,我遇佛拜佛。此刻大哥醒来,我当然要遵循诺言,当先拜的就是你这个女菩萨” 沙如雪窘得发红,声音糯糯,娇声似嗔道,“聂大哥!” 聂政进门,却见到众人众星捧月的陈麒英,哆哆嗦嗦地对着聂政跪了下来,聂政眼疾手快,扶起了他,“陈大哥你要磕头,要磕给龚大夫,磕给照顾你的王夫人,周娘子,却不能磕给我,因为你磕了我,我们就做不成兄弟” 陈麒英却退回了床上,弯了两根手指,重重地叩了两下床边,算是磕了头。见聂政摇头道,“这两下不是因为兄弟照顾我,全因兄弟救了我娘这是我做儿子的本分,却要兄弟代劳,这是我的谢意至于兄弟认不认认不认我落魄的大哥,我不敢想,可认你做我的兄弟是我前辈子修来的福气”他说话断断续续,到后来聂政需要凝神静气才能听清他的所言。聂政不断点头,却不说话,因为他只要开口,两人的话便说不完了。 却听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陈捕头,不想死就闭嘴!” 众人大惊,惊得不是他说话言辞的犀利,而是他竟然看穿了陈麒英的身份。 “龚大夫,你是怎么认出陈捕头的”聂政道,龚大夫圆润的脸上除了轻蔑,看不见任何表情。“陈麒英的脸虽然被人做了手脚,可他的声音、动作、脉象、身上的疤痕,哪个能瞒住给他治过病的我” 聂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破布袋子,龚大夫打开看了看东西,又掂了掂分量“龚大夫,你的诊金” 龚大夫却道,“我的诊金是江陵城里最贵的,他们出诊要一两银子,我却要十两银子,可你这里却有十两金沙,多了点吧” 聂政道,“还请龚大夫忘记今天的出诊” 龚大夫冷笑了两声,对着陈麒英道,“陈捕头,按着那服药连吃半月,保你性命无忧,但半月之内若要动武,恐怕再难痊愈,必定短寿十年,告辞!” 说完,也不看其他人,转身就走,狗娃跟上去送他出门。待他回来却见他手里多了一个袋子,正是那十两金沙,狗娃学着龚大夫的口气对聂政说道,“西北荒中有一人,长一寸,朱衣玄冠,正是汝等儿”又用自己的声音道,“聂大哥,龚大夫是什么意思”、 聂政接过他递来的金沙,揣入怀中,闻言大笑道,“他在骂我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