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农村的那些事》 第一卷 第一章秋妹 九七年对于我们村来说发生了三件大事,一是邓爷爷走了,二是香港回归了,三是我们村的大傻娶上媳妇了。 大傻是个弱智,二十六了,高高瘦瘦的,长了一张满是粉刺的马脸。大傻干的活就是早上和下午牵着头黄牛去放,中午他大部分时间就是坐在祠堂门口的木橔上流口水了。 大傻坐在祠堂门口逢人便说“我要结婚了,我妇娘才十六岁,小我十岁,你们这些聪明人还不如我这傻瓜呢。没多久全村人都知道大傻要讨妇娘了。 秋妹是在中午时分由媒婆领着她和她一样是弱智的父母来到大傻家的。没有办酒席,就做了一桌饭,吃完饭,付了一万多块彩礼,媒婆领着秋妹的父母走了,秋妹就算是大傻的女人了。村里人都好奇的跑来看大傻的妇娘了,秋妹有点矮,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唇,黑胖黑胖的,嘴巴蛮甜,她婆婆叫她叫谁嫂子,叫谁婶子她都叫 。 秋妹其实就还是一孩子,当我们在祠堂玩耍时,她就站在旁边傻傻的笑,还想跟我们玩,我们都嫌她傻不撘理她。 转眼半年过去了,有天晚饭后,听到秋香在祠堂里大喊大叫,邻居们去看,秋妹正被她的几个嫂子拖着往家走呢,大家一问,秋香大嫂说“都半年了秋妹都没怀上,问了大傻才知道秋妹一直不肯呢,今天婆婆就把她们妯娌几个叫来,帮忙把秋妹的衣服脱了,好让大傻把房给圆了;谁知道她还再跑”。大家伙一听也就散了。 过了几年,秋妹还没有怀上,村里的男人们就拿大傻打趣的说,大傻你妇娘怎么怀不了啊?大傻就说我不行了,要不你们谁来帮我啊,大家伙都笑翻了。 那天大傻急急忙忙的往墟上跑,嘴里嚷着妇娘跑了。秋妹还是找回来了,秋妹是被她的二嫂的一位远房叔叔用新衣服为诱惑骗到家里准备卖给别人的。婆婆把几个远房叔叔都叫了过来,叫秋妹跪在地上,还叫一位叔叔站在秋妹的小肚腿上踩,秋妹撕心裂肺地哭喊不敢了,大傻在一旁边哭边骂,我的老婆我都不舍得打你们凭什么打啊! 后来秋妹一连生了二个孩子大的男孩小的女孩,村里人都说是秋妹的婆婆找人家来帮忙的。 五年后大傻得前列腺癌死了,她公公随后也死了。婆婆跟秋妹说,我老了,没几年了,我死了估计你的嫂子们也顾不上你娘几个了,我给你找人家嫁了吧,儿子就留下给大傻继个香火吧。 秋妹的新男人瘸着腿来接秋妹了,秋妹对着婆婆哭了,说嬷嬷我舍不得你,婆婆抹着泪说:“以后有空就回来,这就是你的娘家”。秋妹牵着流着鼻涕吃着麻辣条的弱智女儿跟着扫腿男人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2章四生 在我们老家,取名字一般都按出生顺序取名,男的后面加个生,女的后面加个妹字,例如:三妹五生九妹。 四生虽然叫四生,但他没有兄妹,都夭折了。 四生幼年丧父,在他十六岁那年,他的母亲在麻风病村病死了。关于他母亲的传言有很多,有的说母亲是跟人家好了,从相好的男人那染的病,也有的人说是为了生计,暗地接客染上的。对于那些传言四生并没有放在身上,让他感到绝望的是,村里人都躲着他,都担心他也有麻风,甚至有人说他己经有麻风了,现在没发作是因为喝了大洋磨成粉泡的水压住了。没有人愿意跟四生一起下地干活了,大队没有办法,只好让四生去大山里做守林员。 四生躺在市医院里的病床上,自言自言道:“四十年了”四生当年了四十年守林员,也当了一辈子光棍,四生虽然长的英俊,但谁敢嫁给一个麻风病人的儿子呢。虽然有的麻风病人的儿子也娶到了老婆,但他们都是用姐姐或妹妹跟那些穷苦人家对换来的。四生想到这些竟然恨起那些夭折的姐妹来,要是她们不夭亡,我也就不会打一辈子光棍了。 四生!灰狗跑进来叫了声,把四生的思绪拉了回来。住院交的那一万五用完了,医院里催徼费呢!灰狗说道。灰狗是四生在村里的邻居,以前也怕四生有病,后来知识普及了,也就不怕了。这次四生得了胃癌来住院,灰狗看四生可怜就来照顾四生。在车站买票时,灰狗老婆把灰狗拉到边小声说:四生是可怜但咱家这么多孩子也不容易,你去就耽搁人工了,车票饭钱还是让四生掏吧.四生也看的明 白也理解灰狗不容易,所以在医院里也一直没让灰狗出过钱。四生对灰狗说:我也就剩一千块了,算了不医了,反正是晚期了,医也活不了多久了,出院吧。 四生出院后,就没回山里去了,回到村里的家,身体也一天天变差,后来就在躺在床上动不了了,也吃不进多少东西,灰狗一天送一碗白粥都吃不完。在最后的那几天里,四生常常在想,如那果没有个麻风病的母亲,自己的人生就完全不一样了,说不定已经当爷爷了,想着想着四生就哭了。四生也想死了会是怎样,埋在山上,是不是可以像在山上住时那样,可以听到鸟语闻到花香。四生想如果死了真的可以投胎的话,那一定不要投在麻风病人的家里了。 四生死了,中午死的,死的那天早上吃了碗灰狗端来的汆瘦肉。眼没闭上,脸颊上还有泪痕,眼角还有泪水。 灰狗用四生剩下的钱买了一副棺材,叫几个人在村后的坟山上掘了个坑埋了。没有碑文没有找风水师,既没有请道士,也没有哀乐。陪伴四生的只有一条缠在土堆上的粗大的稻草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3章三三 小时候我是我邻居也就是我远房堂叔的跟屁虫,他去到那我跟到那。最多的是去放牛,那时迟生也就是个十五六岁他孩子,放牛是他的主要农活。我第一次见到三三就是在我们村后的那块坡上,三三四十出头,一米六左右的个子,微胖,光着前半个头,后半个头头发浓密,圆脸,大鼻子,厚唇,除了不是白的就路太上老君一样的眉毛下长着双大眼。三三挑着担杂货出现在我们面前,三三叔!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啊?迟生问三三。豆饼啊,糯米糕,蜜饯,瓜子,酸梅粉。三三笑着报着这些食物名。迟生上去要了四个豆饼一包酸梅粉,把酸梅粉给我后,对三三说:一起四毛五,加上上次欠你的总若一块钱,先赊账,过几天我问我爸拿钱还你。好,三三笑着应道,弯腰把担子挑起往我们村走去。 那人是谁啊,我舔着酸梅粉问迟生,他是我们一大份的,按辈分你得叫他爷爷呢,迟生嚼着口饼回答我。后来我从老妈那里知道三三住在荷树村,九渡的主干道就在村前过,集日路过的人多,三三就在路边摆个小摊卖点杂货,不赶集就种地,农闲就挑着担子去周边他村子卖。老妈还说三三命苦,打小没了娘,他和他爹两个为了供他弟弟上大学,把三三他的婚姻都耽搁了,如今他爹死,弟弟进了城娶了个城里人,不想管也不敢管三三的事了,三三一个人孤苦伶 三三讨了个妇娘,是个驼背,邻家大娘在门口洗着菜对我妈说,那里的?是南雄的,哎呀!瘦的不像个样子,能不能生仔都不知道,大娘为三三担心他说。 一年后,大伯去埋葬三三的驼背女人回来,跟我们讲,三三穷啊,棺材买不起,我们几个拆了一副床板,钉起来当棺材,那女人好轻,几个人把她弄上山都没出什么力。三三在一旁掉泪呢,说对不起他的女人,棺材都没一副。我说,这女的又没生养,三三为她治病又花了不少钱,死了还好点,不然三三更穷,一旁的乌牛古这样说道。 三三在五十岁那年又娶了个弱智女人,三十多岁,给三三生了两个儿子,三三养不起把小的送了人,村里那些还没生到儿子的人羡慕的说,三三不想要了还老生儿子,我们想生都生不到。 前年过年时,跟父母聊家常,才知道三三死了。三三带着老婆儿子进了城,儿子在城里上学,三三在工地上做小工。那天三三在四楼高的架子上摔了下来,当场就死了。留下了孤儿寡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4章清姣 我们村田地多,我们九渡就有句谚语_嫁人莫嫁南瓜塘,若嫁南瓜塘,一年到头地里忙。而田地最多的就要数眯眼婆娘娘(伯母的意思)了。眯眼婆娘娘的家里田地多,她男人又是个牛贩子,天天在外跑,儿女又在外打工,家里的农活就落她跟儿媳两人身上了。九七年的那个晚秋,晚稻刚刚收完,眯眼婆娘娘家里来了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周末,从学校归来的我,扛了把锄头跟在母亲后面走在通往蕃薯地的田埂上,路过眯眼婆娘娘的地里时,眯眼婆娘娘正领着那小女孩在地里挖红薯。“眯眼嫂这孩子是谁啊?”母亲问道,“这是我那儿媳的一个远房表妹,父母都不在了,她两姐弟由她们伯父养,唉,他伯父家也穷,这不她小学没读完就没得读了,在家帮忙干农活,现在快冬天了,她们那没什么活干,她伯母就把她送这来了,也不用工钱,管吃饭,过年时给她做两套新衣裳就行了”眯眼婆娘娘回答道。 那女孩叫清姣,大我一岁,个子不高,相貌平平,也就是那种你在大街上与她擦肩而过,隔个五分钟再次相遇就不认识的人。但我们村的大妈们就不这样认为了,都说清姣漂亮,还老拿我打趣的说:“夏生呐,你看看人家清姣多漂亮啊,快点叫你爸爸把老本拿出来,把人家清姣领回去啊”我才不要呢!我生气的回道,当时我想我喜欢的是我们班花呢,她们怎么能乱点鸳鸯呢。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清姣家穷,但清姣并不是那种我们认为应该要听话懂事勤快的人。本来想捞点便宜的眯眼娘娘逢逢人便说:“唉,这死丫头一点都不勤快,老偷懒”。清姣是个很开朗的人,来我们村没多久就跟大家很熟了,特别是那些半大的孩子,我因为大人们的打趣,就有意不跟她接触,生怕人家非我不嫁。 “哎呀呀,清姣这死丫头,人小胆子大啊,这么小一个就会找男人了”村里的一个长舌妇跟另一大娘聊天时,语气夸张的说,“不会吧”,大娘不相信的说,”“怎么不会呢,在那喝水塘旁那山坡上,清姣跟贵生在那放牛,清姣这不要脸的头枕在贵生的头上让贵生理头发呢”。 贵生是眯眼娘娘老公在邻村的远房侄子,大清姣四岁,沾点带点故的就跟清姣认识了,俩人经常相约一起放牛,一来两去两人恋爱了。那放牛的荒坡便是俩人卿卿我我的地方。 在年底的一个寒冷的早晨,窗外眯眼娘娘那大嗓门把我吵醒了。“这个三嫁四嫁的死丫头哦,昨晚招呼不打就跑了,我天没亮就去找,才知道跟贵生那打靶鬼去广州了。”“”那不是给你省了两套衣服?”邻居调侃地说。“”我那里在乎那几个钱,我还准备在她回家过年的时候买几斤猪肉让她带回家呢”唉!没人教养的孩子就是野!跟这样个家庭的人走,迟早要吃亏,眯眼娘娘感慨地说。 清姣就这样在我们面前消失了,后来我们从眯眼娘娘那听到些零零碎碎的关于清姣的消息。知道清姣跟贵生结婚了,生了俩孩子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离了。 在之后的十几年里我几乎忘了了这个人,直到去年年底,我和母亲路过眯眼娘娘家门口时,门口一穿着入时的女人跟我母亲打招呼。我问母亲这人谁啊?母亲说“这不就是清姣嘛”。“清姣命苦啊!”母亲唏嘘地说。 母亲告诉我,清姣当年跟贵生结婚后,生了俩孩子,贵生的双亲精神都不大正常,家里又穷,只有把孩子托给个亲戚带,夫妻双双南下广东打工,不幸的是俩孩子都夭折了,而贵生又不挣气,班不上,天天打牌输钱。俩人经常打架,后来就离了。离婚时清姣还怀着个孩子。在个天寒地冻的黄昏,清姣一个人去医院待产,在医院门口就把孩子生下来了。清姣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望着那胯下啼哭的孩子,想想自己举目无亲,悲从心生,就想与孩子一死了之,任由孩子赤身祼体的躺在冰冷的地上。清姣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床上,清姣被好心人送进了医院,但孩子冻死了。 后来呢?我心情沉重的问,后来她嫁四川去了,生了三孩子,她四川男人对她很好,这不回来看眯眼娘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5章多多 端午节回了趟家,在与母亲闲聊时,母亲告诉我多多失踪了。 多多家本来是住在山里面的,十年前搬到我们村,住在我邻居空置多年的老房子,多多家就成了我家的新邻居。 多多有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妹,多多是随她妈嫁过来的。多多的继父游手好闲,又好酒家里又穷,一直没人愿意嫁给他,后来才娶上了有多多那有精神病的母亲。多多的母亲在生下两孩子后,就精神病发失踪了。多多家搬来我们村那年,多多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她跟她的继母来我家接她继父打来的电话。我对多多印象不深,只记得多多个子矮小,相貌平平,性格还算开朗。 零七年我结婚了,那年多多也结婚了,那年多多才十八岁。我妈那时说,“多多家要的彩礼真少,才要了一万三,酒席都不用办了。” 时隔一年,多多背着个大胖小子和他的男人回娘家了,我妈去串门回来说“多多现在过上好日子了,嫁了个家底好的人家,比在她这个穷鬼爹这好多了。” “多多命苦啊,嫁了个有癫痫的男人”二年后,我们一家人饭后闲聊时,老妈感慨的说。那她没走吧?我问道,“走了,孩子都不要就走了,去了广州,娘家都没回了。唉可怜!生的那儿子就可怜了”母亲说完唏嘘不已。 “南雄婆!南雄婆,知道那里有好人家吗?帮我找家把那三嫁四嫁的嫁出去。”年关的时候多多的奶奶,八十多岁的广婆老太蹒跚的走到我家跟母亲说道。我好奇的问给谁找啊,母亲说,多多回来了。“多多这几年在洗脚城上班,前段时间被警察抓了,她自己都说不出自己的详细地址,警察只好把她遣送到了赣州火车站,在火车站她去打车,也说不出家里的详细地址,只知道我们村南瓜塘,后来那司机上网查打电话问才能找到我们村,到了我们村,多多也没钱给,跟人家说找她爸要,她爸有钱,她那酒鬼老爸那有钱哦”母亲一口气的说道,那车钱谁给了啊?我问,“她远房伯父给的”,就她那抠门的伯父肯给?我问,“她伯父说了,人在还怕没钱?嫁出去就几万了”母亲回答道,“这不她奶奶现在四处托人找人家呢”。 多多回来后就不说家乡话了,跟谁都说普通话,而且不肯去打工也不愿下地干活,她那八十多岁的奶奶着急的四处托人给她找婆家。我问母亲多多是不是精神不正常了,母亲说可能有点,但她又能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啊,母亲又说道。 听到多多失踪的消息后,我问母亲,她家人不找她了吗?“不找了,嫁又不肯嫁,活又不肯干,在家还是个累赘呢,他家那会去找了。” 那有人知道去那了吗?我问,“听阿乖说有天看到她在南雄那边马路上瞎逛呢”,“我估计精神有问题,上次下那么大的雨,一人坐在高鼻岭上淋了一下午啊”母亲说完又说道。 多多就这样消失了,或许去了外地,又或许像妈母亲那样得了精神病四处流浪,甚至死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章烟之殇 斜风细雨的下午,一栋四室三间的土坯瓦房的楼上,灰狗坐在一张矮凳子上,弯着腰分拣着烟叶,美嗞嗞的对他妇娘九妹说:“你看看今年这烟烤的多靓,橘黄色橘黄色的,麻点又少准能卖个好价钱”。“唉!靓又有什么用?今年烟草收购站那又降价了,上等叶的价格还没去年中等叶的价格高”九妹望着借了钱刚铺上不久的新楼板忧愁的说。“那我就拿去南雄卖,那边价钱高,完不成政府给的烟叶任务就让他们罚点款好了,这样也比卖给我们九渡强”“可是你又没去过,而且现在工商派出所的人常在路上埋伏,拦截了就要没收”九妹担忧的说道,“没事的,春生他们去了好几次了,只要半夜走就没事的,那些吃公家饭的那起的了这么早,等他们上班的时候我们都到南雄境内了,他们也就拿我们没辙了”灰狗信心满满的说道。 一轮明月挂在天空,满天尽是繁星,这真是一个走夜路的好日子,春生家厅里挤满了人,灰狗也在其中,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着今晚走的路线,有的说该走公路,公路好走,走的快能在公家的人上班前进入南雄境内,有的说那不行,万一公家的打埋伏呢,还是走小路安全,公家的车走不了小路,一般不会在小路上打埋伏。灰狗这是第一次去,他听这边说有道理那边说好像也有道理,心想让他们做决定吧,我没经验也不知道到底怎么走好。最后大家还是决定走小路。 灰狗把那辆丈母娘打发(嫁妆)的永久版载重单车推了出来,九妹帮着灰狗把一捆一百斤左右的烟叶捆在了货架上,“第一次就不要搭那么重,也有那么远,路上小心点”九妹说,“爸爸你回来要买南雄的麻饼给我吃,春生伯伯每次去了南雄都买一筒给桂香姐吃”不知什么时候八岁的女儿冬香也起来了,站在单车旁边对灰狗说,“看你这馋样就知道吃,还不快去睡觉”九妹训斥道,“好!等爸爸卖个好价钱就买两筒给你吃,灰狗高兴的对冬香说。 “灰狗!好了没有,走了,”春生在祠堂门口高声喊到,那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每人一台单车,单车上都捆绑着一大包的烟叶,“来了来了!”灰狗忙推起单车边走边应道,“等等”九妹跑了进屋,很快又跑出来,手里拿着个红布条,跑到单车前把个布条系在了车头。 一行人在月光的映照下往南雄方向骑着去了,田间的早稻已经包完了穗,一串串饱满的稻谷沉甸甸的低下了头,蛙声此起彼伏,远处的树林一片墨色,坑坑洼洼的小迳很不好走,远处不时传来像鬼叫一样的鸟声,小道旁的丘陵上的松树林里小动物受惊吓慌忙逃窜撞得灌木枝条沙沙响的摇晃,让本已紧张的灰狗胆战心惊草木皆兵,仿佛公家的人已经埋伏在四周把他们包围了。 前面依稀已经可以看到烂泥塘的堤坝了,过了堤坝就到了长长尾了,长长尾再翻个小丘陵就到南雄的境内了,灰狗提到嗓子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一行十几个人都已经走上了堤坝上,灰狗兴奋了起来,把这春的烟卖了,铺楼板借的钱也还得清了,如果价钱卖的好,还能买个十四寸的电视,冬香也就不用天天跑去别人家里看葫芦娃了,灰狗高兴的想。 一道强烈的手电光射了过来,“站住!全部不许动,”前面突然冒出了十几个穿制服的人,大家吓很赶紧掉转自行车头准备跑,结果这边也是冒出十几个穿迷彩服的人来,牛高马大的退伍老兵七生大吼一声跟他们干!大家嚷嚷着拼了,但都不敢动手,几个制服大汉冲上来一把放倒七生,给他铐上了手铐。大家立即吓很鸦雀无声,那些公家的人从前面开始解下单车上的烟叶,一捆一捆的堆在一堆,两个人正在解灰狗的烟,灰狗看他们解一圈绳子就像是在撬自己的楼板,砸自己的电视,抢走自己买给冬香的麻饼,灰狗心痛地上前拉开那两个人说“同志,行行好,不要没收我的烟,我是第一次,饶了我这次吧”“第一次!******!你们那个不是说自己是第一次!”那个胖政府说完又去解,不!灰狗一下趴在了烟上,“让开!”脸上有道疤的瘦高个子吼道,灰狗认识这个人,这个人叫刀疤脸,不是公家的,是在镇上开了个饭馆,这个人跟流氓阿飞·政府人员都称兄道弟,公家的人常在那吃饭。“不准拿我的烟,我又不偷不抢,我卖我自己种的烟有什么不可以!”少废话!我们说你不能就不能,胖的那个人不耐烦的说,刀疤脸上前就去拉灰狗,灰狗死死抱住那捆烟,你******还耍赖啊,刀疤脸骂着踹了灰狗一脚,接着去掰灰狗的手,灰狗急了张口就咬住刀疤脸的手不松口,刀疤脸痛的像挨了一盆开水烫的狗般尖叫起来,那胖子冲上来对着灰狗的头一脚踹过去,灰狗仰面倒在了地上,刀疤脸痛的呲牙咧嘴,气急败坏的往灰狗胯下踢了过去…… 灰狗死了,弓着背,弯曲的双腿夹紧着捂着胯下的双手,整个身子缩成了一团,满脸狰狞地躺在他的烟叶旁,不知是乌云飘来遮住了明月,还是明月吓得躲进了云层,天空暗了下来,散落的烟叶泛着橘黄色的光。 “桂香我爸爸今天也会给我买麻饼吃”上学的路上冬香得意的对桂香说。 南瓜塘的土地肥又肥哎!种上烟草不施肥哎………橘黄色的烟叶卖给谁哎,那家价高我就给谁!古还有土匪图财不谋命哎,如今公家却打死人哎……老笨那沙哑悲凉的歌声在村里飘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7章让我们荡起双桨 一夜的暴雨后,太阳从东方露了出来,鸟儿在树枝上歌唱仿佛是在庆祝暖阳的到来,晨曦穿过厨房的玻璃窗户,洒在福生略显发福的脸上,福生正在精心地装祭祀的供品,篮子里装满了茶酒米饭以及糍粑,蓝子里那几个已经洗的很干净了的苹果,他又拿起来细细的擦了一遍,接着福生拿了一个碗放进篮子里,从装麦芽糖的塑料瓶子里抓了一把放进了碗里。这边福生的老婆秋香也把香火准备齐了。大宝小宝走了!福生出了厨房站在客厅对正在看熊出没的两个儿子喊到。大宝和小宝是福生的两个儿子,一个八岁一个六岁,往年的清明节福生觉得他们还小就没带去,今年福生觉得孩子大点了该带上他们了。 一家四口行走在阡陌间,一片片金黄黄的油菜花上蜜蜂在嗡嗡作响的采蜜,田坎上色彩斑斓的蝴蝶落在不知名的野草开着的一朵朵白色的小花上,不时有只秧鸡受惊吓噗的一声飞起来,大宝小宝在田坎上相互追逐嬉闹,秋香在后面小跑着跟上,口里喊着:小心啊别摔跤!福生看着他们哥俩,脑海里浮现了儿时跟福贵在油菜花里嬉戏的情景。 每扫一个墓,福生就教着孩子们敬茶倒酒,上香撒钱,并告诉他们该怎样称呼里面的先人,但是麦牙糖和苹果,福生却一直没有摆上去。一家人又来到了一个墓前,说是墓倒不如说啊个小土包,没有墓碑,坟前坟上杂草丛生,之前的墓在福生他们去时,已经插了不少的香,撒了不少的纸钱,还能闻到鞭炮燃放后残留下的硝火味,而这个孤零零杂草丛生的坟墓没有一丝人迹,福生蹲了下来把坟前的杂草拔干净,点燃三支香两只蜡烛后,从篮子里把苹果拿了出来摆在坟前,又把装有麦芽糖那个碗摆在苹果旁边,哽咽着对坟说:福贵,我来了,带着你的弟媳和侄子来看你了,这是你爱吃的苹果和麦芽糖。爸爸这是谁啊?我叫他叫什么啊?小宝稚声稚气的问,福生泪眼婆娑的望了儿子一眼,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儿子,二十六年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二十六年前,福生七岁,福贵八岁,两人是邻居,福贵的父母早亡了,福贵跟年迈奶奶相依为命,两人年龄相仿又是同班同学,天天在一起玩,平时福生父母也一直很照顾福贵,他们两小无猜亲如兄弟。在油菜花盛开时的一个早上,两人相约去油菜沟里捉泥鳅,那会的田里泥鳅是很多的,两人挖开淤泥扒寻泥鳅,不一会儿两人就捉了几十条了,这时福生觉得渴了就问福贵去不去喝水,福贵说我不渴你去喝吧,福生就一个人向几十米远的田坎边走去,庄稼人为了干活时饮水方便,都会在田的附近找个有泉眼的地方挖口井,一般也就几个平方,一米左右深,福生去的那口井要大点有一间房子那么大一米多深。福生来到井边弯下腰刚出伸手去掬水喝,脚下一滑掉进了井里,不会游泳的福生接连灌了几口水,福生哭着挣扎着喊救命,福听到呼救声,飞跑着过来,略识水性的福贵一下就跳了下去,吓坏了的福生被福贵推上了岸,等福生缓过神时,精疲力尽的福贵沉了下去,井水被搅得浑浊,只见一只手举出水面乱抓,很快手也不见了,福生大哭着喊救命。 福贵死了,福贵为了救福生死了,富贵的奶奶在富贵的尸体旁边哭的昏了过去,福生在母亲的怀里哭了很久直到哭累得睡着了,第二天福生的父母填埋在了那口井上,把富贵葬在了井的旁边.按着风俗未成年就死了的是不能立碑的,富贵的墓也就成了个小土包。 消息很快传到了福生他们就读的学校,老师们很感动,很快就为小英雄开了个悼念会,全校师生在操场列队为福贵唱了首让我们荡起双桨。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福生唱了起来,爸爸你哭了!大宝一脸茫然的对福生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8章 狗仔抱着一岁多的女儿坐在床上,女儿躺在他怀里,一只手拉着他的外套拉链,拉上拉下的玩,另一只手摸着他下巴上的胡子,狗仔没有像平时那样低下头去用胡子扎女儿的脸玩,此刻他心里乱的很。狗仔的夫娘,坐在桌子上吃饭,吃得啧啧响,狗仔厌烦的说:“吊!你就不能小声点!吵死了!”“你嫌弃就去娶个回来,你以为你了不起啊,我瞎了眼才嫁给你这个穷鬼!”狗仔夫娘回骂道。狗仔不吭声了,狗仔知道自己没本事,夫娘跟着自己尽过的是穷日子。“今天交房租,要三百块,还有奶粉也没了,明天要买奶粉,你那酒鬼老爸今天打电话来说我们家老大感冒打了一个礼拜的针了,要寄钱回去,你有钱没有,这几天见你天天早出晚归,应该拉了不少客吧?”狗仔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摔在桌子上,狗仔夫娘左手端着碗饭,右手握着筷子插在碗里,嘴里含着口饭微张着嘴,惊讶的望着那厚厚的一沓钱,老半天才费力的把那口饭咽下去,说道“那、那来这么多钱,”“打牌赢的”狗仔心烦意乱的回道,“这里有一万多,省着点花,我明天要去深圳那看看,听说那边在地铁口拉客很赚钱,如果真的好,我们就搬到深圳去” 凌晨,汪!汪!汪!窗外响起急促的狗吠声,狗仔一惊,翻身下床,拉开窗子往楼下一望,只见楼下门口站满了治安队员和警察,和自己一起搭客的广西仔被两警察押着,举手戴着手铐的双手往自己的房间指了指。狗仔一惊完了,还是迟了步,要是今天去了深圳就好了,狗仔赶紧把夫娘摇醒,急促地说“警察来了,你就说我没回来,说完就打开门来到天台,双手抓着护栏,双脚慢慢探索的站在了装在外墙上的空调上,松开双手小心翼翼的蹲了下去,双手紧紧抓着空调的架子。” 狗仔蹲在架子上,懊悔自己不该跟广西仔去干那一票,如果自己被抓了,夫娘和两个女儿怎么办?最要命的是,自己还没生到儿子,如果抓了,判个十年八年的,自己也就四十多了,那时想生都有点难了,还不知道夫娘会不会跟人家跑呢。 狗仔是个摩托搭客仔,经常和绰号叫广西仔的一个摩的司机在村口等客,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经常在一起打麻将,有时狗仔还叫上广西仔来自己家里吃饭。 这几年滴滴打车的人越来越多,搭客这活越来越难做了,有时一天都拉不了几十块钱,狗仔一家三口在外,全靠狗仔一人挣钱,小孩不生病还能勉强维持生活,一病这日子就过得紧巴巴了,到处借钱,但总是还不上,久了也就不好借钱了。夫娘也劝狗仔进厂干,虽然辛苦点,但收入也稳定多了。狗仔以前也在厂干过,辛苦又被人管着,狗仔打小散漫惯了就不愿在厂干。 前几天早上在村口,狗仔心情郁闷的坐在摩托上等客,前晚夫娘向他要钱买油,他拿不出来,两公婆大吵了一架。“想发财吗?”广西仔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不想发财的就是王八蛋”狗仔没好气的说,“我有条路子,来钱很快!你干不干?”“你******少卖关子,只要能挣钱,我什么都干!”广西佬这时凑近身前悄声说“我昨晚,拉个客去观龙岛,在那岛上的僻静处,发现不少人在那车震,都是些好车,都是有钱人!我们去抢劫他们!”“你傻啊,人家报警就麻烦了”“放心啦,那些人都是偷情的,不敢报警的。” “不准动!拿钱来!”狗仔拉开车门,广西仔冲上前,拿着把西瓜刀都着那对赤身祼体的男女吼道,那肥胖的秃头男人,哆哆嗦嗦的把钱包递过来说“靓仔,钱都借姐里啦(都在这里)不要吓银啊(不要杀人)”狗仔接过钱包打开看了下,朝广西仔点点头,广西仔把门一关,又打开,那女的吓的尖声叫起来,那男人说“不要吓我!不要吓我!”广西仔盯着那女人丰满的乳房,吞下口水,上前摸一把,快速关上门,跨上狗仔已发动的摩托说:“走”轰轰摩托快速前进,“哈哈哈那****的胸真******嫩!”“丢你老母!什么时候你还干那个”狗仔生气的说,狗仔说完心里骂道:“****的!我怎么就忘了摸一把呢。“ 开门!开门!警察捶打着大门,狗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皮鞋上楼梯的杂乱声像根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扎一下紧一下。“你,你们干嘛”狗仔听到夫娘颤抖的声音,“你老公犯罪了,他在那里?”“我不知道”夫娘带着哭腔说,“我跟你说,你要是知道不说也是犯罪”。啊!啊啊……狗仔听到女儿的哭声。 “你地几个糸果度睇睇”一警察对另外几个警察说,咔啦咔啦的皮鞋声越来越近,一警察用一电筒照了过来,刺的狗仔睁不开眼。“个死仆街糸度”那警察叫道,狗仔想千万不要去坐牢,工厂都受不了,牢房怎么过啊,狗仔别开头,望了下对面二楼的防盗网,心想跳过去抓住防盗网再跳到一楼能跑掉。狗仔往下一跳,双手抓了下防盗网,没能抓牢,摔下了一楼,头重重的着了地,血一下子涌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8章遥远的媳妇 入秋了的夜晚,天气还是那么炎热。人的喉咙干涸的像晒裂了缝的稻田,倒一大勺水下去马上干了。在这样大热的天,春生却拎了瓶信丰产的谷烧酒独身坐在自家那排低矮的土坯瓦房前的树桩上喝着闷酒。儿媳妇今早上走了,春生心里不痛快。 哎!命哪!春生猛喝口酒叹道。左眼那混浊的瞎眼里流下几滴泪水,春生抬起右手用手背擦了擦那只好眼,手背上泪水合着汗水在沾满灰土的手背上流出了一道道印子。 春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阿宝,小儿子叫葫宝,两儿子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在家务农了,并不是春生不让他俩读,是他们两兄弟不想读了,大宝说反正成绩不好读也是浪费钱,葫宝说对!春生想自家祖上就没出过文人,没读书人的种,不读就不读吧,反正也识几个字了,看农药化肥的使用说明也看的懂了,早点在家种田挣讨夫娘的钱也好。 阿宝和葫宝跟着春生两口子在地里干了半年活后,就跟春生讲,爸我们不种地了,春生说:“不种地,你们能干吗?”“我们去收破烂,你看看灰狗狗每天吃了早饭就骑个单车出门去收破烂,人家不见得比我们种田的差,钱还现早上出门晚上拉到九渡的废品收购站卖了,钱就到手了”葫宝说。 第二天阿宝和葫宝各自兜里揣着春生的十块钱本钱,骑着载重的单车出门收破烂去了,两兄弟在凹凸不平的土马路飞快的骑着,见到前面有人,就高声的嚷嚷,让开让开,嗖的一声在让开的人面前窜去,绑在货架上的木杠称的称钓子摇晃着打在货架上,叮叮当当的响。 他们两兄弟头几天总是两人在一起去,在收购站碰到灰狗时,看到兄弟俩合起来还没灰狗多,兄弟俩羡慕的问灰狗,你怎么就收到了那么多啊,灰狗鼻子嗤的一声说:“你们加起来还没我岁数大,当然没有我收的多。” 晚上葫宝跟春生说我们兄弟俩这几天这几天每天也能赚五六块钱,但加起来也没灰狗多,问灰狗,灰狗这老狐狸不肯教授点经验,春生说你们俩分开来收,不要在一起,走远点,去山里的村子收,那样就会收的多点。第二天的晚上,阿宝说:“爸!你的方法真管用,今天我们两个加起来多过灰狗了!”。 阿宝和葫宝骑车的技术越来越好了,俩兄弟经常在马路上放开双手扭着腰骑车子,村里人说春生这俩儿子真能干,小小年纪就会做生意了,灰狗说:“这两小子还贼的很!用的八两称头,还老把称杠翘的高高的,春生听到了就暗自得意的想,这俩小子大了就不用操心了。 俩兄弟一收破烂就收了个七八年,收入也从每天的七八块涨到十一二块了,但日子却比别人越过越差了,在这几年里,村里的青壮年都外出打工了,干一天的钱要多他们两兄弟的一倍,春生看着急啊,眼见着阿宝就到了结婚的年纪了,家里虽然有点积蓄,但面对年年涨的彩礼却是干涸鱼塘里牛脚窝里的水养不了鱼啊。 那天晚上,春生说:“阿宝你们俩兄弟该出去打工了”阿宝说:“爸我们也想啊,可是没人带我们,我们找不到活啊”春生说:“阿宝我已经给你找了个泥水师傅,他就在我们乡下帮人盖房子,你跟他学一年,学会了就进城去工地上干,现在城里边干工地赚钱,你找到工作了就带上葫宝” 阿宝去了当学徒,葫宝只有独自一个人骑着单车出去收破烂了。三个月后阿宝回来了,阿宝是给师傅赶回来的,他的师傅说,没有见过这么笨的人,盖个瓦都老是盖反,怎么教也教不会,带这样的徒弟饭钱都亏掉了。春生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看来阿宝这智商还是随了老婆。春生打从娘胎起左眼就瞎了,本来个子就矮小的春生加上单了个眼,家境又不好,年近三十了才讨上夫娘,春生的夫娘身体倒没有缺陷,不但没缺陷,身体还特别的壮,丰乳**的能生养有力气,农村人就喜欢这样的,肯嫁给春生也就是因为她有点二百五。他们结婚那天,村里的长舌婆子就讪笑的说龙配龙凤配凤,缺心眼配个独眼龙。春生老婆虽然脑子不好用,但人却蛮横的很,谁家的牛要是吃了她地里的庄稼,给她看到了,是绝对要你赔的,没看到的的话,她就骂街了,站在地里拄着把镢头扯着大嗓门,把糟蹋了她家庄稼的牛的主人上至祖宗十八代,下至还不没过门媳妇都骂了,隔了几个山坡的人都能听到她的骂声,她越骂越起劲,骂的唾沫星子乱发,嘴角起了白色泡沫方肯罢休。 阿宝手艺没学成,但却也在城里找到活了,是个远房亲戚介绍他在工地做小工,每天二十块包吃住,住也就是住工地,二十块比在家收破烂强多了,阿宝想. “春生!春生!“正在田里耙田的春生被站在路边的村干部叫了上去,“你的电报,急事”村干部把电报递了给春生,“我也不识字,你帮我念念”,“我早看啦,你儿子在城里出事了,叫你快点进城去”. 春生坐在了开往城里的班车上,车窗外春生老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泪水流了满面,鼻涕挂在了她那厚嘴唇上,鼻孔里吹出来个鼻涕泡随即又破了,她边哭边喊着:“我的儿啊,我的心肝哎!”。阿宝在工地的架子上摔了下来跌断了腿,住进了医院。春生烦躁地敲敲车窗对着葫宝指了指老婆,示意葫宝劝她回去,葫宝弯下腰把的母亲拉了起来说:“嬷!别哭了,我们回家去,哥哥会没事的。” 春生走出客运站的大门,大门外的马路上车水马龙,春生环视了下四周,林立着一幢幢高矮不一的洋楼,临街的铺面的大门“爸我也讨夫娘了,人家观音生跟我一年的,人家都两个孩子的爸了”“你哥都还没有结婚,怎么能就让你先结了呢?这前灶的水都没热后灶的水怎么先能滚呢”“那他永远都讨不到夫娘是不是我也就跟着打一辈子光棍啊”葫宝生气的吼道。“你…”春生气得接不上话来。 “春生啊,我给你带来个妹仔给你家儿子做夫娘!”九渡有名的媒婆水牛婆依在了春生家低矮的堂屋门口,肥胖的身份把外面的光线都遮挡住了,屋里一下子暗了下来,正在吃饭的春生赶紧把她让了进屋,水牛婆扭着那肥大的身躯进了屋,春生才看到了站在她后面的三个人,两老一少三个妇女,高高瘦瘦的那个年纪大的女人长着张男人的脸,看起来也就五十多点的样子却满头是白发,胖的那老女人脸色红润满头油光发亮的黑发,怎么看也觉得是染黑的,大概也就五十多点。年轻的那个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子不高,一张月饼脸上那浓眉下方长着双小眼睛,高鼻子,厚嘴唇,相貌平平。你们进来坐啊”水牛婆反客为主招呼着她们进来。水牛婆九渡的名人,在墟上摆酒摊,逢农历二五八就摆摊卖酒,认识的人多,嘴皮子又能说,就做起了媒,水牛婆做起媒来就使劲的夸,能把个麻子姑娘说成面如桃花,能把驼背青年说成虎背熊腰。经她牵线结了婚的数以百计,虽然有也有不少离了婚的,但找她作媒的络绎不绝。“这是孩子的娘,这是孩子姨娘,龙南人” 水牛婆先指着高个子女人又跟着指着胖女人给春生介绍着说。春生忙招呼着三人坐下。 “春生啊,你也知道你儿子的情况,找个手好腿好脑子又没毛病的黄花闺女是不现实的了”“是是”春生应着“这位妹仔今年二十八,大你儿子一岁,人聪明老实,要不是嫁到外地离了婚回来,也不会来到你这了。” 第二天早饭后,春生说:“阿宝,今天别出门了,我带你去看妇娘”“好”阿宝高兴的应着,阿宝这几年看着同龄的人都生婚生子心里急啊,本来就长得不大好看的脸长满了暗疮,显得更加难看。 在饭店里双方都很满意对方,水牛婆就说,那就先给人家女孩子包个见面里吧,还有人家的妈妈和姨娘也要份,春生早有准备,给每个递上了一个红包,当然也少了水牛婆的那一份,吃饭的时候,水牛婆说:“哎呀!上次我给个人家做了个媒,那家人真舍得啊,满满一桌子的菜”春生听了,赶紧叫店家炒多几个菜。席间那女人的娘说“吃了饭她们就先回龙南,让女儿收拾东西过来跟阿宝过日子,彩礼嘛,到时候人来了随你 大量” 啊宝等了好几天也不见那女人来,阿宝着急地催春生去问问水牛婆,春生找到水牛婆,水牛婆说:“哎呀,春生,我也只知道她们是龙南的,龙南那么大,不然我就坐车去给你找上门去问问啊,这么多天了,也许人家改变了主意吧。” 那三个女人再也没出现了,村里人说春生让人骗了,那三个女人就是打着嫁人的晃子专门骗人家红包的。春生又托了许多媒婆帮忙介绍,也介绍了不少过来,但都是些不是傻的厉害的就是些精神有问题的,这样的人阿宝也不愿意。唯一的一次带来了个三十多点的正常女人,那女人阿宝也满意,那女人也有不走了,留下来就跟阿宝睡在了一起,算是结婚了,隔了没几天,那女人就说要回娘家,让春生给点五千彩礼,她带回去给娘家,春生马上警惕了起来,但又不敢挑破了来说,万一人家是真的呢,如果自己说了那人家一生气这好不不容易讨回来的儿媳妇跑了就糟了,于是春生给了那女人五千块钱,对那女人说:“让你嬷陪你回去,路上有个照应,随便也认识认识像你爸妈。”结果刚下汽车,那女人就说上个厕所,守在门口的春生老婆再也没见到那个女人了。春生一家找到介绍那个女人来的媒婆家,春生老婆扯着大嗓门骂了一天的街也没把骗走的钱要回来,媒婆还叫嚣着说:“我把人都交给你们了,现在你们把人弄丢了,我没告你们把人家拐卖了就好了!告诉你我不是好惹的!我家侄子在县政府有人!”. 吃亏太多的春生再也不敢找职业媒婆做介绍了。去年开春后,亲戚给大宝介绍了个女孩,两人结婚了。春生这儿媳妇嫁过来时二十五岁,虽然脑子不大灵光,还很瘦弱,走起路来有气无力,但也算四肢健全。第一次见面后,春生还征求了阿宝的意见,阿宝说:“爸!我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资格嫌弃人家呢?”阿宝是认命了。 一年过去了,阿宝夫娘的肚子还没点动静,春生老婆开始急了,以前儿媳妇干活磨蹭,吃饭能吃的缺点,她还能忍着,心想能生孩子就行了,可一年多过去了,还没能怀上,春生老婆嘴上就开始骂开了,“你这个冇屙冇流的啊,那点草,你拔了多久了啊!吃饭你就三钵头四汤碗,做起事来就死冇用!”她那大嗓门一骂开,几个山丘上干活的人都能听见, “哎!你说这春生儿媳也奇怪了,吃又能吃咋就那么瘦啊”地里干活的妇女停下手中的活对另一块地里的妇女说, “可能有病吧,要不吃那么多,又不长,你没看她每天都无精打采的样子吗?” “也是,我估计这不能生也就是身体不好” “怪可怜的天天被她家婆骂” “能不骂吗?花了二万块钱的彩礼,娶个正常的女人也用不了那么多” “哎!我说这也奇怪了啊,这些木婆嫁的彩礼还要高点” “可不是嘛,那袁屋老六的傻女儿,嫁的也贵,嫁过去人家又嫌实在太笨了,又去嫁,来来回回的嫁了好几次了,老六都盖上小洋房了” “也不是全部是,有的人家啊巴不得快点嫁出去呢,一分钱不要都可以,留在家里还要养她一辈子呢” 春生的儿媳也不是木头一根,被骂急了也顶嘴,今天早晨在秧田拔秧的儿媳拔了一个早上了,腰也没直起来几回,屁股后面的秧却寥寥无几,眼看着大片的稻田就只剩自家的那几块还没莳上,春生老婆又骂开了,什么难听的字眼都有,儿媳就回骂了句,春生老婆就火了,骂道:“你这冇屙冇流的烂货,还反了你,看我撕烂你的臭嘴”说着上前拧起了儿媳的嘴,儿媳反抗着.慌乱中也用那只瘦的皮包骨头的手扯住了婆婆的头发,莳着田的春生父子俩赶紧跑了过来,拉开了各自的老婆,“你…你”一向骂人如唱歌的春生老婆竟然说气的说不出话来了。“你跟她计较什么嘛”春生责怪地对老婆说,“让她滚!这冇屙冇的人我还贴米养着她干吗!” 春生说花了那么多钱娶回来个儿媳妇,让人家走了,以后那还有钱来给阿宝讨夫娘,“阿宝你说,你愿意让你夫娘走吗?”春生救助的对阿宝说,“我……我听嬷的”打小就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的阿宝嗫嗫嚅嚅地说。 “单眼龙!独眼龙!死的坐在那寻死嗨!猪栏里的猪都饿的要翻栏了。 唉!春生重重的叹口气佝偻着身子进厨房勺潲水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山生 山生六点多就拎了包行李出了厂门,工业区的街上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远处清洁工嚓!嚓!扫地的声音。清明时节,gd的早晨还有些凉意,一阵微风吹来,穿着短袖的山生手臂上起了层鸡皮疙瘩。昨晚工头把山生炒鱿鱼了,说山生吊儿郎当的,上班就像台风季节的渔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赶货的时候找不到人,这样好吃懒的人留着有什么用。 山生好赌,输了心情不好不想上班,赢了又想去享下乐也不想上班,出来在家俱行业干了十几年了,手里没点积蓄。好吃懒做的他被人家撵了多少回了。 山生本来打算再找家厂做,想想又放弃了,山生知道在这附近的傢俱行业里,自己是长沙的豆腐—臭名在外了,怕是没有那家厂肯要他了。山生一时也不知道去那了,就决定回家玩几天,说不定能转转赌运。 山生把行李放在厂门口,往前走了几十米,又急急忙忙地跑回来,拎起行李大跨步的往公交站去了。土多店还没开门,山生起这早,怕的就是给士多店老板看到,他还欠着士多店一千多赊账呢,晏了被土多老板看见了是走不了了。 傍晚,山生在九渡圩下了车,扛着包行李往家的方向走去,从九渡圩到山生的家还有二里路。 路两边耙的平平整整的稻田灌满了水,余晖洒在水面上泛着金光,正在做犁耙的田里,农夫吆喝着:行!行!行!立…………。远处的油绿色的秧田里,几个妇女正在弯腰拔秧,手里攥的够扎一个了,就抓紧秧苗把根须打在了小腿上,啪啪啪,根须上的稀泥掉了不少后,又放在田水里晃动几下,把根须的泥巴洗干净,用稻草扎紧扔在了身后,小孩子们用杆竹竿挑着秧苗小心翼翼的行走在狭小泥泞的田坎上。弯着腰莳田的人招呼着小孩子们把秧抛在了身后。 山生瘦骨嶙峋的身子大汗淋漓,呲牙咧嘴地扛着行李爬上了坐落在半山坡的家,自家的黑狗懒洋洋的趴在地上,对游山的归来,黑狗面无表情的抬了下头又把头搁在了前爪上,垂在地下的尾巴象征性的摇了摇。一只母缩着身子倚着大门口的墙角,十几只黄的花的小鸡咯咯叫着使劲地往它的翅膀下挤,母鸡被挤得踉踉跄跄。 山生的母亲目光呆滞地坐在门坎上,头侧靠着门框,口中喃喃自语,游山上前叫了声:嬷!,母亲面无表情地望了眼山生,眼皮一耷,又继续喃喃自语。山生深深地叹了口气。 山生的母亲生下山生就疯了。那年分田到户,山生的母亲还只生了他哥一个,父母为了公多半亩田办了个独生子女证,当时的政策是只生一个能奖励半亩田。田分到手了,父亲又觉得太单了,以后在村里要受欺负的,前年大旱,跟前栋房的五生争水就被五兄弟几个按在田坎上暴揍了一顿,不就是自己没兄弟嘛。母亲怀上山生后,父亲就把她送到了村后大山里的一个山洞里,为了不被计生办的人发现,父亲每次进山送饭都乔装成进山砍柴。母亲一个呆在山洞里,白天怕人,晚上怕鬼,半夜那猫头鹰鬼泣般的声音常常把她吓醒,生下山人后不久人就疯了。 山生坐在厅里,厅里没几样家什,一张破旧的裂开手指那么大缝的饭桌,几张四角凳,一台摆在摇摇晃晃的抽屉桌上的十四寸黑白电视,土坯墙上贴着几张饲料厂街头派发的日历。父亲六六抽着喇叭筒咳嗽着回来了,黑瘦的脸在花白的头发下,更显得皱纹深,身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泥巴,卷起的裤脚一高一低,赤脚上的 稀泥还头干涸,随着脚步一裂一合。 “爸,莳田回来了啊”山生说,六六没好气的问:“回来干吗?”“厂里放假了回来玩玩”山生回道,哼!父母用鼻子哼了声,就进厨房拎个稍水桶舀了几勺猪食在桶里搅了搅拎着桶喂猪去了。 六六汆了一大钵头芋头,从朔料瓶里倒了一碗豆豉,夹了半碗腐豆腐就是一餐的菜了,六六盛了一钵头饭舀了几勺芋头糊,夹了两块霉豆腐塞到了仍然坐在门槛上的山生母亲手里,也不招呼山生就自己吃了起来。 饭后六六从的确良的中山装口袋里掏出袋烟丝,卷起了喇叭筒,山生讨好的递过去一支在gd带回来的双囍牌香烟,六六没有接,划了根火柴点燃喇叭烟叭叭地吸着,前栋五生家的新洋房里传来音响里唱着的赣南采茶戏,自家黑白的电视闪着雪花的屏幕里正在播放着市领导下乡视察,市领导握着大娘的手问:“大娘现在日子过得咋样啊?”大娘红润的脸上透着幸福的红光,笑着说:“好着呢,前年盖了楼房!今年又置了冰箱换上了彩电!还用上了洗衣机呢!都是共产党领导的好啊,感谢政府感谢党!”六六用鼻子嗤了声,又叭叭的抽着烟。 次日早晨,布谷鸟,布咕布咕的叫着飞过,六六扛起把戽勺去给那几分旱田戽水去了,山生嫌累没去帮忙,早饭不吃就逢圩去了。 在圩上闲逛的山生碰到了自己以前的工友兼赌友灰狗 “灰狗走!去摸几把!” “不赌了,戒了。”灰狗回道, 山生扯着大嗓门说:“鬼老子相信呢,你戒了!你不赌了,猪八戒都不好色了!” “冇办法啊!老婆管的严呢”“你小子还讨夫娘了?” “顶!你小子还讨夫娘了啊,那我们喝两杯去” “不了不去了,我夫娘还等着我买尿不湿回去呢”灰狗说完就急匆匆走了,山生落寞的望着灰狗远去的背影。 “老板娘来十个芋子米果,一簸箕汤皮,一壶酒酿烧!”山生坐在酒摊子的条凳上叫道。山人很妒忌灰狗讨上夫娘了,自己快三十岁的人了都没讨上,他小过我倒讨上了,喝着喝着,山生觉得自己长得也不比灰狗差,凭什么自己就娶不到老婆,灰狗能!我也能!我今晚就跟我爸说给我也讨一个! 山生醉醺醺的踉踉跄跄回家了,一路上哼着自己编的歪歌:“妹妹你坐床头,哥哥我摸你手,扭扭捏捏,哥哥亲一口……………” “哗”的一声!一尿勺夹着尿臊味的水泼到了山生脸上,山生酒醒了大半,呸呸呸地吐着口水,用衣袖擦着双眼,还没擦完就开口骂了:“那些狗**的泼的!我**你万十代!”啪腿上挨了一扁担,山生擦完眼睛看到,远房的奶奶满脸怒气地拿着条扁担,拎着把尿勺站在山生面前。 “短命种!天收的!你还在这花花遥遥,你爸都让人打得鼻青脸肿了!” 山生一下子酒醒了,跑着往家里赶。 山生家的旱田在五生家的下方,山生的父亲在水渠里戽水必须要经过五生家的田,山生父亲正在戽水时,五生来了,指着被戽出你水冲的有点斜歪的禾苗说:“你不准再戽了,苗都冲坏了” “没事的,我戽完给你扶起来就是了” “我把你的腿打断给你接起来行不行?” “你这个怎么这样说话,六六生气的说。 “我就这样说怎么了?” “你这是欺负人!”六六激动起来 “我就是欺负你!怎么了?你这家人生了两儿子也没屁用!注定了要断子绝孙的!” “你家才断子绝孙!” 六六一戽勺劈了过去,挨了一戽勺的五生扑了上来,两人扭打在一起,禾苗被压倒了一大片。 闻讯赶来的五生那两个回来过清明的儿子,把两人分开后,兄弟俩个把六六摁在了田坎上拳打脚踢,直到赶来的村里人拉开才罢手。看不过眼的大娘气愤的说:“那有年轻人合着打上一辈的”“他有本事也可以叫他俩儿子来打我爸啊!”五生的二儿子嚣张的说。 山生气喘吁吁跑回家,一向坐在门坎上的母亲竟然站在五生家门口,对着站在大门口的五生一家大骂:天收的!雷公打的!冇好死的!断子绝孙的!五生一家碍于她是疯子打她了,在村里落下闲话,一家人气的脸红脖子粗却也无可奈何。 父亲房里站着几个大娘,在安慰着躲在床上的父亲,说已经报大队上了,大队干部会来给你讨个公道的,山生一进房门看到父亲鼻青脸肿的脸,火冒三丈,跑出房间抄了把锹,冲向了五生家。 正被骂的火冒三丈的五生一家,看到山生冲了过来,正好能出口气了,五生那俩强壮的儿子也抄起家伙迎了上去,山生被打翻在地,五生的两儿子用锹把杖着山生的腿。幸好大队干部来了,山生的腿才没被打断。 大队干部走了,但事情却没有个了断,只是对双方说:“大家都退一步,不要再闹了。” 夜晚,山生的母亲还在五生家门口破口大骂,山生跛着脚来到父亲的床前,说:“爸!这仇我一定要报!” “你拿什么报!”父亲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你看看你哥哥现在家都不敢回了”“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啊!我怎么就生了你们两个不挣气的儿子啊!” 山生的哥哥也是好吃懒做又烂赌,前几年在牌桌上跟人起了争执,把人砍伤了,至今不敢回来。 “你就不能长点志气?早知道你这样没用,我就不应该让你嬷嬷生了,你嬷嬷为了生你都成了这样了!你们好吃懒做,谁愿意嫁给你们?你们讨不上夫娘,我们家就要绝后了!我就被人嘲笑!被人欺负!父亲说完嚎啕大哭,这是山生第一次见到父亲哭。 天蒙蒙亮了,山生把被自己斩下来的大拇指用块烂布包好,压在了放在饭桌上的纸上,纸上写着四个血字断指明志。 母亲又坐在了门槛上,山生俯下身子,帮母亲遮挡着眼前的一撮头发捋在了耳朵上,对母亲说:“嬷,你等着!儿子挣钱回来给你治病。” 山生背着行李消失在她母亲面前,黑狗站在大门口对着山生消失的方向吠叫,尾巴摇得像风中的狗尾巴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荸荠 午后,北风呼啸,寒风凛冽,屋场前的黄竹被吹的哗啦啦的摇晃,枯竹叶被吹的落满了屋瓦的凹槽。南瓜塘祠堂门前左侧的荸荠田里,福英坐在一张锯短了四条腿的小木凳上,手握把五齿耙,一耙又一耙地挖荸荠,田里的水没有干透,一耙下去,再拔出来,五齿耙上沾满了泥,挖开的泥坯也是湿漉漉的一坨,荸荠藏在里面,挖的很是费力。邻居家五岁的小女孩三磊蹲在福英的跟前,福英挖下一坨,双手抱着放到三磊的面前,让三磊把藏在泥巴里的荸荠用手抠出来,放到一旁的粪箕里。三磊五岁的年纪却有着七八岁的孩子的个子,一张虚胖的脸,情愿不吃也不愿天寒地冻地跟着人家去吃那个苦。 一个大的荸荠在泥里露出了黑色的皮,但福英没有看到,举起了耙子要挖下去,三磊急忙叫道“有个大的”同时往前挪了步,想抢在耙子落前捡起来,以免挖烂了,福英见状急忙住手,但已经来不及了,五齿耙随着惯性落在了三磊头上,三磊感觉头上像针扎了一下,接着就是一片的麻,鲜血从头话,它们争先恐后地向她推荐着自己,这个说: “来吃我吧,来吃我吧,你瞧我的肉多嫩啊,”那个又说:“你尝尝我的肉多甜啊”它们叽叽喳喳吵吵嚷嚷地推荐着自己。三磊开心地笑了,拿起这个看看又放下,拿起另一个看看又放下,直到每个都拿了个遍,觉得都不一样。她对荸荠们说:“宝贝们!别急,一个个来,我要一个个地把你们放进我的嘴里,吞进我的肚里,让你们融进我的身体里,成为我身体里的一部份。说完伸手抓去,突然一只有着 五个锋利指甲的手从她的脑后扯住了她的头发,用力把她往后拽,拽得她头像针扎般的难受。拽得她离荸荠堆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鸡公子 鸡公死了,死在了马路上,死在嗜酒如命上,死了还把人家给害了,留下了年迈的老母。 我对鸡公的第一次印象是在童年的一个大年初一的中午,家住我们老家黄坑的鸡公来了我们南瓜塘,喝的 酩酊大醉的鸡公,踉踉跄跄地跨进了我家的客厅,对坐在桌上吃饭的爷爷说:“大伯!新年也不给我筛碗酒啊!”说完就自个拎起桌上的瓷酒壶往口里灌。爷爷气得脸红脖子粗,却碍于新年不好发火。鸡公猛灌一通,也不理爷爷的脸色,自顾自地踉踉跄跄往爷爷的卧室走,猛一推门,咣当一声,门后的尿缸给他撞破了,尿罐碎了一半,尿液流了一地,尿臊味充斥着整栋屋里,鸡公往床上一倒,爷爷的牛鞭子怎么往他身上抽也不起来了。 妈妈那时就对我说:“你不听话,好吃懒做,以后就像鸡公子这样!”在后来我的童年少年的日子里,只要我不听话了我的父母爷爷就会说你就是第二个鸡公子。 我的家族我爷爷的那一辈的人,几乎个个好酒,每逢家族办喜事,都有那么几个喝得醉醺醺,喝酒了就耍酒疯,常常是把办喜事的人家搞的乌烟瘴气一片狼藉。鸡公的父亲跟我爷爷同辈,管我爷爷叫大哥,鸡公长我父亲一岁,来到我家时常常叫嚷着:“老弟!老弟!看到哥哥来啦也不倒酒啊”父亲都是给张黑脸他,鸡公也不恼地说:“看看!看看你这就是瞧不起哥哥”。鸡公是家里的独子,喝喜酒时,鸡公的父母都带上鸡公,还让鸡公上桌子吃饭,在我的老家小孩是不能上桌吃饭的。喝酒时,鸡公的母亲也给鸡公一口,鸡公酒量越来越大了,能喝一钵碗时,鸡公的母亲就高兴说我的心肝肉肉,能喝一大碗了,说完哈哈大笑。 被父母慣着宠着的鸡公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嗜酒成性,虽然一米七几的个子,端正的五官,但快三十几的人了还是光棍一条。九十年代初,壮年们都外出打工,鸡公好吃懒做也没人愿意带他,在农忙时在家务农的妇女也会请鸡公帮忙犁田,不用工钱,管饭管酒就行,开始鸡公还中规中矩,过不了多久,鸡公是饭也吃了酒也喝了,活倒干不了几下,不是跑去别的人家讨酒喝,就是躺在田坎上睡觉了。后来也就没人请他了,没酒喝的鸡公四处晃荡,到处讨酒喝,自己家族的就更放肆,管你怎么骂,掀篮揭盖地找酒喝。父亲也去了外地打工后,家里的田都是年逾古稀的爷爷帮忙犁耙,鸡公有时也毛遂自荐地要来帮忙,奶奶就会对爷爷说:“你就歇会,让鸡公帮忙干几天,少给他喝点酒就是了”鸡公听了高兴地说:“娘娘说的对,大伯你看你,还说姓朱,你还没我娘娘好”爷爷骂道:“短命种,你要少喝点,不要喝死了”鸡公说“你都喝了一辈子了都还没死”“你!”爷爷气的说不出话来了,奶奶骂道“闭上你的臭嘴,快扛起犁耙牵牛去”。鸡公嚷道“还没喝酒呢,喝碗酒才有劲!南雄婆!南雄婆!快给哥哥打碗酒来”。鸡公喝完母亲端来的酒扛起犁耙下田去了。午饭时母亲给已经喝了两碗酒,上午干活还算中规中矩的鸡公添酒时,鸡公用手挡住了碗口,说;“够了,够了,下午还要干活呢。”晚饭时,鸡公自己不停地给自己倒酒,喝得爷爷不让他喝时才摇摇晃晃地回黄坑去了。第二天日头升到了三竿高,也不见鸡公来,奶奶说:“这打靶鬼喝多了又不想起来了”。 爷爷去世的时候,家族来了许多人帮忙,唯独没叫鸡公,怕他喝醉了闹事,下葬的时候鸡公来了,父亲说:“你来干嘛?”“我大伯死了我不该来帮忙吗?”鸡公呛道,父亲递给他两瓶酒说这里人手够了,你回去吧,“我是来帮忙的又不是来要酒喝的”鸡公拎着两瓶酒嘟嘟囔囔地走了。 清明我们一家人给爷爷扫墓时,母亲把一矿泉水瓶的糯米酒放在爷爷墓前时,在一旁放牛的六生说:“带回去吧,放这都不是敬你家老爷子了,都敬给你家鸡公子了”. 最后一次见鸡公是在十三年前的清明时节,一个下雨的下午,鸡公来到我家,大家在楼上看电视,大傻也在,有人就问大傻“大傻怎么你家秋香还没生啊”大傻傻呵呵地说:“我不行啦,要请人帮忙”大家都嘻嘻哈哈地说:“那就叫鸡公帮忙啊”大傻说:“我才不要他帮忙呢,要找也找你们年轻小伙子啊” “给我钱我也不要,我跟我姐夫在广东搞副业的时候,操的女人不知好过你家的多少倍!”鸡公咆哮着说。 几年前鸡公死了,晚上喝醉了酒躺在马路中间,给过夜路的摩托车碾碎了头死了。 “他死了好!死了还能给他老母留下七八万赔偿金,只是把人家骑摩托车的害惨了,他一条烂命值了人家那么多钱”村里人说。 鸡公子死了多年,村里人骂淘气的孩子时还是会说:“你这样好吃懒做下去,你就是第二个鸡公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爱之殇 呜……咔嚓咔嚓!火车缓缓启动。 “妈妈,我们这是去那啊“三岁的儿子奶声奶气地问她 “我们回外婆家” “外婆的家在那” “外婆的家在更南的南方” “那爸爸呢”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头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田野,回想起三年前,她义无反顾地跟着他挤上了开往重庆的列车。 “你就这么狠心地嫁那么远,那男人就那么好!我和你爸你都不要了”坐在大厅角落里的母亲哭着擤了一把鼻涕,弯腰把鼻涕揩在鞋底后对她说。父亲坐在饭桌旁狠狠地吸了囗烟,紧闭着嘴巴,两股灰白烟从鼻孔涌了出来,袅袅上升,模糊了父亲的脸,钻进了父亲灰白的发间。 她爱上了个外省男人,他虽然大她好几岁,长的也不帅,但他成熟稳重,还是厂里的打版师,在她的眼里算得上是事业有成了,比起裁床的那小青年小胖来是强多了,小胖是她的老乡,人长的还算端正,按她父母的要求,小胖是蛮适合她的,一个地方的,年纪又相仿。但她不喜欢,除了觉得话多,幼稚外,还没什么技术。所以尽管小胖百般地讨好她,她也是冷脸相待。为了让小胖死心,她跟打版师好上后,还特意挽着他的手在小胖面前走过,她看到了小胖绝望的眼神,从此小胖再也没有来缠过她了。 她怀孕了,他说要娶她,她知道父母是不同意她嫁外地的,所以她让他在广州等着,自己先回去说服父母。 “明天上圩看个人家,后生年轻,家境好,还有技术,在广州装修” 父亲闷着抽了通烟说 “我不去!”她歇斯底里地喊道 “不去也要去!” 父亲吼完铁青着脸进房间去了。 留下抽泣的母女两人。 第二天她拿定了主意。 在一家小餐馆里,父母安排她见了那后生,后生很满意,双方父母就谈起了彩礼婚期等事宜。婚期定在了年底。双方父母的意思两人先一起出去打工,也培养下感情,问后生行不行,后生说没问题,大家问她,她点了点头。 几天后,两人坐上了南下深圳的班车。她跟后生说,先去深圳搬行李,再跟后生去广州。上车后,后生饶有兴致地要跟她聊天,她借口说晕车,就假装睡了起来,再也不搭理人家。 汽车到站了,她叫后生看着行李,她去上个厕所,她拨通了他的手机,告诉他在火车等她。 到了重庆他的老家,她有点失望,他的家在大山深处,虽然不算很穷,但也不富裕,下趟城还要步行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才有车搭。她说她呆不惯。他说那我们出去吧。 深圳是不敢去了,只好双双来到了温州。人生地不熟,他找了一个多月才找到工作,她有了身孕就没找工作了,在家养胎。日子过得紧巴巴,但她觉得能跟相爱的人结婚生子就幸福了。 他变了,儿子出生后就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甜言蜜语,也没了以前的好脾气,也不再给她买这买那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的衣裳都是一年多前的了,都变形了,不由得心酸起来。 夜晚,两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你不爱我了” “老夫老妻了,还谈爱什么爱啊” “你变了脾气大了” “工作压力大,生活压力大” “那你就朝我撒气” “……” 呜呜呜呜,她哭了 他厌烦地用被子蒙住了头。 后来他还动手打了她几次,打完又道歉,向她哭诉着他的不容易。她无可奈何地原谅了他。 昨天他又动手打她了,一个耳光扇出了她的鼻血。她拿定了主意。 咔嚓咔嚓,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她却怔忡了,家还能接纳她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漫游呼叫 咳!咳!”老良咳嗽了两声后睁开了眼,屋内一片漆黑,他摸索着按下了床头的电灯开关,啪的一声,灯泡亮了,一群蚊子趴在了灯泡的周围,几只找不到位置的围着灯泡飞舞,发出嗡嗡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老良觉得很刺耳。带着三个孙子在楼下睡的妇娘传来细微均匀的呼噜声,孩子们也不时传来转身时发出的嗯哼声。 老良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才二十一点,但南瓜塘寂静的连狗吠声都没有的夜晚让老良有深夜的错觉。 “喂!小邓啊!现在你那边什么情况?生意好不好?”老良拔通了前工友的电话。 “噢、噢,那就这样,有空联系啊”老良落寞的挂掉了电话。小邓告诉他现在厂里效益还是不好 就在八个月前老板请全厂吃饭,在饭桌上老板宣布裁员名单,老良也在其中,这是老良万万没想到的,老板要裁员,老良早有所耳闻了,但老良很自信的认为,裁谁也不会裁他,凭借自己几十年的经验以及过硬的技术,还有勤恳的态度,老板是不会不要他的。但听到老板念出他的名字时,老良愣了,后面老板说的那一大堆客套话,他一句也没听到了。 想起八个月前被宣布失业的那天,“唉!”老良叹了口气,老了,技术再好人再本份也没用,手脚毕竟慢了,老板嫌弃了!老良心里想到。老良望着天花板,天花板的石灰有些发黄了,这房子也盖了十几二十年了,是有些旧了,老良掰指一算,自己在这栋房里住的时间加起来也不到两年的时间,这十几年的壮年岁月都交给了外乡的工作,老良不禁又叹了口气。 就在六个月前,也就是老良回到南瓜塘的两个月后,老良病了,在县医院查出了肺结核。拿到检查结果的老良,惶恐不安,医生安慰地说“没事,你这病刚开始,只要好好休息,按时吃药慢就一年,快则半年就好了”。心稍安的老良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却又焦虑起来,这大半年的什么都不能干,呆在家里,不但没收入,看病还要花钱,老良一路胡思乱想,恍恍惚惚地坐上了回九渡的班车。 班车驶离了县城,行驶在信雄公路上,老良侧脸贴在车窗上,望着窗外,窗外的公路两边盖起了商品楼,到处打着广告,刷在墙上,挂在树上,出现在老良所坐班车的电子屏幕上。有的写着“龙凤小区带装修,三千八百不算多”,有的写着“信铁小区真的棒,门口就有高铁站”,还有的写着“别看我现在位置偏,政府马上往这迁”。小小的信丰城已经没地盖楼了,房地产商已经把楼盖到了郊外。老良想起自己的儿子,三十几岁了,连房子都没盖,虽然自己盖了一栋,但他自己也要干点事业啊,在老良的眼里,盖栋房子也算是事业了。 老良的家境在南瓜塘还算殷实的了,凭着自己两口子的勤劳与节俭,早早地就盖起了一栋漂亮的小洋楼,曾经也很为自己长脸啊。但就在这几年,村里人房子盖的比老良的大了漂亮了,还有不少人家买了小汽车,老良的优越感没了。老良多少有点恼儿子,恼他不听劝,花钱大手大脚,还振振有词地说“你不舍得吃不舍得花,也让我不舍得吃不舍得花,然后我又让我儿子舍不得吃舍不得花,那这样我们老朱家世世代代都没过到好日子”。 “唉!”窗玻璃模糊了一小块,老良重重地叹了口气,本打算趁这几年还干的动,多赚点钱,让儿子把房子买了,自己再回家种点田带带孙子,没想到祸不单行,刚失业没多久又病了。 那几只围着灯泡飞舞的蚊子终于找到位置落了下去,刺耳的嗡嗡声消停了。就在昨天老良下城检查了下,医生说再过个把月就不用吃药了。老良就急不可待地找起了工作。他也想过就在家种田算了,但就在这在家的几个月里,他看到橙农的橙树得黄龙病了,三年才能挂果的橙树一染病只能伐了,血本无归。种半夏的农民去年还卖了个好价钱,今年因为扎堆的种,几毛钱一斤还没人来收,稻谷风险小,但南瓜塘一不靠山二不临江,灌溉只能水渠了,可就这水渠已经断流好十几年了,前几年政府拔款修建,据说好几百万的工程,结果人还没走,前方就塌了,一溪山泉水往广东南雄流了,这水渠就再也没流过水了,种稻谷也得看天吃饭。所以老良认定能挣钱的只有出去打工了。现在小邓又说那边厂里效益不好,老良听了很沮丧,改做其它的又不会,干力气活人家又嫌年纪大了,不禁骂道“这帮吃冤枉饭的政府,没一个好人”。 “嘀嘀”手机响了声,老良伸手把床头柜上的老花镜戴了起来,拿起手机读到“您好!赣州人民欢迎您,尊敬的移动用户,欢迎你使用还乡卡,更方便更省钱”。 “我还不知道省钱啊!我不换卡不就怕那一天老板找我做事找不到我啊!你自为我喜欢漫游呼叫啊”老良读完信息自言自语地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侥幸之殇 冬梅还是没有侥幸逃过死亡,她生完二胎二十几天后,心脏病发作死了。 当她生下二胎后,从病床上醒来时,她那年近五十的丈夫抱着孩子满脸幸福地告诉她是个带把儿的。她听说是个男孩,心里吊着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十多年前冬梅拿着医院的检查报告单,从务工的广州坐上回九渡的大巴时,怎样也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会结婚生子,那时她看蓝天是灰的,艳阳是暗淡的,她当时觉得自己唯一的选择就是回老家等病魔慢慢把自己吞噬掉,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了检查报告单上,把先天性心脏病几个字洇模糊了。 回到家,年迈的父母面对巨额的手术费,一筹莫展,母女两人抱头痛哭了一场后,母亲用手掌心擦了眼角的泪后,又擤了下鼻涕,哽咽着对冬梅说:“老妹啊,我们先去拿药吃着,等我们攒足了钱,就去做手术”。冬梅嗯了一声,母女相对无语,其实俩人都知道攒足钱简直是有点天方夜谭,父母年近古稀,唯一的哥哥又不成器,自己又几个儿女,靠他是靠不上了,几个出嫁了的姐姐家庭也不富裕。 冬梅日渐消瘦,原本体态丰腴面容姣好的样子,已经变得干巴巴了,两根颧骨也突了出来。刚回来那会还能帮忙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慢慢地摇半桶井水上来就气喘吁吁了,连半桶水都要老父亲帮忙提回去,望着老父亲蹒跚的脚步,冬梅鼻子一酸眼眶湿润了,扶着井边的苦楝树坐在了池塘边的磨刀石上,望着池塘里荷叶间跳跃的青蛙愣愣地发呆。 幸运的是,冬梅熬了几年,年迈的父母辛勤劳作省吃俭用,以及几个姐姐凑的钱,加上父母把能借的就借上,勉强能做手术了。在赣州的人民医院的手术床上醒来时,医院告诉她手术成功了。临出院的那几天傍晚,母亲扶着她站在病房窗口,她看见了绚丽多彩的晚霞,听见了不远处的蛙鸣,她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当第一次有媒婆上门做媒时,是冬梅手术后的第二年,那年冬梅已经三十岁了,相亲很顺利,对方是个四十出头的人,因为家庭贫困一直未婚。男方觉得冬梅身体虽然不怎么好,但是毕竟小自己十多岁,还未婚,冬梅也觉得自己的命都是捡回来的,身体也不怎么好,年纪也不小,还有什么好挑剔呢。再说父母老了,一来自己以后也有个依靠,二来也能让二老安心。 冬梅俩口子挺着大肚子来到医院临产时,医生给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后,吓了一跳,把冬梅的丈夫狠狠地训了一顿,指着冬梅的丈夫说:“你这是在拿你老婆的命来怀孕”。 幸运再一次眷顾了冬梅,母女平安,丈夫抱着女儿在胸前轻轻摇晃,高兴地对冬梅说:“长得真像你,眼睛大大的,也和你一样,双下巴,是福相”冬梅躺在病床上,虚弱着幸福地笑了,双眼闪着亮光。少许,丈夫不无遗憾地说如果是个男孩就更好了,冬梅听了双眼暗淡了下来。隔壁床的丈夫端着一碗汤边喂他媳妇边说,这是我昨晚抓的青蛙,补着呢。冬梅心头闪过一丝不祥。 出院时医院再三嘱咐俩人,再也不能让冬梅怀孕了,如果再怀孕,冬梅恐怕性命难保。夫妻俩没吭声,望着冬梅一家三口走出医院的背影,医生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几年后,女儿也上幼儿园了,一天晚饭后,丈夫说:“冬梅,我看你气色蛮好的,你自己觉得你怎样?”。我挺好的啊,冬梅有点纳闷地回道。要不我们……丈夫欲言又止,冬梅隐约地感觉到了丈夫想要说什么。一时两人沉默无语。过了一会,冬梅说你还想再一个?丈夫嗫嚅地嗯了声,低下了头抠着手指甲。冬梅望着丈夫,想起前段时间丈夫因土地纠纷跟村里人吵架时,对方骂了丈夫一句断子绝孙的,丈夫当时就掉泪了。冬梅突然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丈夫。 冬梅怀上了二胎。当冬梅跟她男人说,我们再要个吧时,丈夫迟疑了下又说再怀应该没事的吧,接着又说应该不会有事的。冬梅嗯了声,没说话。 冬梅看着丈夫抱着儿子高兴的样子,觉得自己尽到了妻子的责任,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厄运是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的。那刻她怎么也没想到,二十天后她就被病魔夺去了生命。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二十天后她的女儿在伤心欲绝的外婆怀中吵闹着要妈妈,她的男人抱着儿子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她只在她弥留之际好像看到了一群平时慈眉善目的村民满脸狰狞地在用剪刀剪青蛙的肚子,一地的开膛青蛙,血淋淋地散发着腥臭。那里面的人有自己的丈夫、父母、邻居,族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表姐捡妹 表姐捡妹停留在我脑海中的样子是:个子瘦小但不算矮,脸色蜡黄,头发稀疏且显得营养不良,有一双怯生生的大眼睛。我记忆深刻的要属她那双怯生生的大眼睛了。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她的大名叫什么,只知道姑姑家给她取的奶名——痂婆(痂婆在老家的方言里的意思就是指手脚笨的人)。今天我觉得用痂婆来称呼她,多少有点失敬,所以我就姑且叫她捡妹吧,因为她是我大姑抱养的女儿。 小时候我不大明白,已有四子两女的姑姑为什么还要去抱养一个女儿,不过那时隐隐约约的听大人们说那是当童养媳来养的,如今回想下,觉得大姑家当年应该是有这想法的。 捡妹的父母生下她之前,已经有了三个女儿了,当生下她后,父母为了能生个儿子就把她送给了住在孔江水库尾边上的一个只有五户人家的小村子里的姑姑家。 七月七是南雄赖氏的姓氏节,每年我们都会去姑姑家过这个节,记性中第一次见到捡妹表姐时就是在姑姑家过节。那会客人们吃了饭就围坐在小祠堂里,一边帮主人家摘花生,一边唠嗑。而姑姑家的孩子们则要出去拔花生,或者在稻田里拔掉稗草。 “叫你偷懒” “我没有” “还嘴硬” 外面传来两个小孩的吵架声,大家走出门外,看见我的四表哥正在和捡妹表姐吵架,捡妹表姐还瘪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姑姑喝斥两人道:“又打架了啊,信不信我等下拿棘条抽你们俩个” 四表哥说:“她老在那玩,不认真干活” 捡妹表姐不服气地说“我没有!” 坐在门口补渔网的姑父走了过来,在捡妹头上敲了个栗子,骂道“还话就是要显示自己的优越。但有一幕我记得很清楚,就是在农忙完后,母亲指着墙角的一堆蕃薯说:“你们山里不种蕃薯,那挑些好的回去吃吧”捡妹蹲在蕃薯边拿着一个红心白皮的蕃薯兴奋地说:“看红心白皮”。 最后一次见捡妹时我十九年前,我家的房子圆工那天,姑姑家来送茶了(九渡和南雄的一种风俗习惯,就是盖房子圆工那天,亲戚要送点小吃过来),姑姑挑了米果走在前,捡妹担了两小捆木柴跟在后面,母亲迎上去把柴接了下来,捡妹虽然十七八岁了,但瘦小的像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她喊了母亲一声姐(母亲是姑父的大哥的养女),和我对视了一眼,但我俩都没打招呼,她的眼还是那么大,眼神怯生生的。母亲看着满头大汗的捡妹,赶紧说,快进屋喝口水。 几年前,和母亲闲聊时,说起捡妹,母亲说去:“捡妹出去打工跟人跑了,跟了个大他十几岁的已婚男人,那人后来拿刀逼着他老婆离婚了。她也命苦,生了个儿子三个年头了,生病了,背着去打针,药水下重了,回来的路上小孩突然就不行了” 听母亲说完,我良久无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