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百夫长》 序章 南方的秋叶刚刚泛黄,北地的十月却已经大雪纷飞。 燕京学馆。 卯时刚过,天边晨光微曦,马厩里不时传来马匹的嘶鸣声。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学馆的古松下,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单衣,模样痴笨的少年正捧着书简一遍又一遍的读着。 少年名叫秦舞阳,是学馆里出了名的傻子。 大伙都知道他是燕国神将秦开的孙子,这样的身份按说本也该是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不过他老爹秦林三年前带兵与秦将王翦战于易水之边,燕军惨败,全军上下无一生还,致使燕国精锐尽丧,燕王震怒下令抄家,秦府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这个傻子倒是走运,被抓的时候竟然在堆马粪,司刑得了上命,念在秦家忠烈,便饶了他性命。 学馆的季环馆长见其痴傻,又是忠烈之后,便委了一个养马的差事,让他糊口度日。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落下,从傻子单薄的粗布短衫里钻了进去,雪花落在他大理石般虬结的肌肉上瞬间化成雪水,很快便湿透全身。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啊嚏” 秦舞阳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他已经读了整整一夜了,北地的寒夜滴水成冰,饶是他身体健壮如牛,也经不住这样的酷寒。 “嘶聿聿····” 一匹毛色纯白,身形矫健匀称的骏马,从金黄的草堆里翻身跳起,龇着牙冲着傻子嘶叫两声,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眨个不停。 它这么一叫,马厩里的其它马也跟着叫了起来,吵闹不休。 “来了来了,我读书读得长了,都忘了你们要吃食了。” 傻子挠了挠头,跑进屋里,小心的将手中的书简用干布包好,揣在胸口。 又从黄豆缸里捡出十几个鸡蛋,装上五六桶豆料,配好干草,坐在屋檐下,用石碾子细细研磨。 这些马匹都是学馆里的贵族学生的坐骑,每一匹都是价值千金的宝马,光每月的草料用度都得三两雪花银,足足抵得上他一年的工钱。 “呜···” 秦舞阳看着手里的鸡蛋,不禁咽了好大一口吐沫。 他是个傻子,浑噩度日,对自己的过去知之甚少,只记得母亲临死前攥着自己的手,让他好好读书。 于是三年来,除了喂马睡觉,他无时无刻不捧着书简,好在这些字他都识得,虽然他并不太理解那些文字的含义,但还是固执的将书简上的文字牢牢的刻在心里。 鸡蛋,是个好东西,他做梦都想吃上一个。 不过他还是放弃了,老老实实的打破蛋壳,放进豆料里搅拌均匀。 前天不过因为忘记把大白拉出去遛弯,它的主人便狠狠的抽了他十几鞭,到现在后背还疼。 眼下离稷下学宫考核的日子越来越近,学生们练习骑射也出奇的勤快。 上了战场马就是第二条性命,自然比他一个马夫的命值钱的多,饶是秦舞阳兢兢业业伺候马匹,却还是经常被无故责打。 拌好了豆料,秦舞阳挨个打开马厩的栅栏。 他就这么坐在屋檐下,面前放着一排豆料,等着马儿来吃。 刚才冲着秦舞阳嘶鸣的白马抖了抖身上的毛,扬着蹄子大摇大摆的走上前来,身后的马居然也不乱跑,老老实实的跟在白马后面,排着队吃食。 “大白,你每次都吃得最多,也不给二黑它们多留点儿。” 秦舞阳杵着脑袋,看着风卷残云一般的白马数落道。 “呼呼呼···” 大白似乎的听懂了,用大马嘴狠狠的撅了一下秦舞阳的脑袋,又回过头冲着身后的同类一通龇牙咧嘴。 那些家伙竟也不敢吱声,纷纷底下脑袋表示服气。 “嘶,嘶” 大白好像是吃饱了,叼起筐里的鸡蛋杵到秦舞阳面前,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很是灵气。 “嘿嘿,你让我吃啊,这是你的饭,我烙的野菜饼还没熟呢,你吃吧吃吧。” 秦舞阳笑着揉了揉白马的鬃毛。 “嘶率率” 白马很是霸道,硬是把嘴里的鸡蛋塞到秦舞阳怀里,完事便扛着脑袋遛弯去了。 秦舞阳没法,只好从怀里掏出鸡蛋,准备放回豆缸。 “好你个秦舞阳,本小姐让你喂马,你个贱民不但懒惰懈怠,还敢偷吃,栗虎,好好教训他!” “啪” 马厩外传来一声尖叫,惊得秦舞阳把手里的鸡蛋都捏碎了。 秦舞阳转头看去。 门口站着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女。 说话的是一个气质冷艳而高贵的女子,蓝色衣裙,柳眉细腰,肌肤胜雪,本来是个美女,只不过眉毛挑得老高,眼中傲气十足,目空一切,让人心生畏惧。 “姬薇小姐,我,我没有,没有偷吃。” 秦舞阳连忙起身解释,满脸慌张。 这个骄横的女子就是大白的主人,太子丹的长女,掌上明珠,姬薇。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略显瘦弱的绿衣女孩,模样和姬薇有几分神似,很是清秀,是她的妹妹,唤作姬柔。 女子身边,几个面容俊朗,仪表不凡的少年鄙夷的看着秦舞阳,像是在看一条癞皮狗。 其中一个文质彬彬,面色阴沉的少年,走上前来,抬起一脚便将秦舞阳踹翻在地。 “秦舞阳,我跟你说过,无论在哪见到本公子,必须下跪,我看你是忘了!辛甲,辛乙,割了他的舌头,反正是个傻子,留着无用。” 栗虎摆了摆手,示意后面两个学生动手,自己则是牵起一匹青色骏马,翻身上马。 辰时是学生们练习骑射的时间。 稷下学宫的入学考核迫在眉睫,学馆学生近万,但只有不到两千人有资格参加考核,由不得他们不用功。 按例各地学馆弟子必须编成军伍,在七天内赶往边地抵御异魔,只有杀敌有功,斩敌首十级以上,累功至百夫长的学子才能拿到进入学宫的刺贴。 栗虎轻蔑的摇摇头,这种卑贱的家伙一不能上阵杀敌,二不能读书识字,三不能生产劳作,这样的东西生活在世界上简直是浪费粮食。 “我,我不是贱民,我是秦舞阳!” 秦舞阳被两个人架住,其中一个抽出腰间的匕首,掰开他的嘴巴就要割舌,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瞪大了眼睛,扯着喉咙拼命喊着。 “我,不是,贱民。”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的痛恨贱民这个称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眼前之人,几乎每次来马厩,自己都要被毒打。 “你不是贱民?你那该死的爹领军十七万败于易水之边,我燕地最后的精锐都跟他一起做了水鬼,做贱民委屈你了?”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其后便是罪犯,娼妓,乞丐,奴隶,秦家兵败被抄家,族人都是罪民一列,说是贱民并无过错。 秦舞阳哪里听明白这些,他双臂发力上下抡动,那两个学生一下被甩得东倒西歪。 学馆的学生都知道,傻子秦舞阳可以欺负,只是不能叫他贱民,否则这个傻子便会发疯,这个家伙虽然白痴,但是蛮力惊人,就连修炼到易骨境界的武士都难以制服不了,麻烦的紧。 不过栗虎却没有半点畏惧,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头力气大点的蛮牛,跟畜生无异。 “傻子,你们秦家虽处处跟我父作对,我父仁慈饶了你一条贱命,放你在这养马,你竟不知感恩,想你那蠢蛋老爹不知死活,跟神将王翦交锋,害得我燕国精锐尽丧,王镇国何等人物,几乎是比肩不世战神武安君白起的兵家至尊,我父所述求和之策才是我燕国的唯一生路,秦家螳臂当车,全族尽灭只剩下你这个傻子,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我,不是贱民····不是” 秦舞阳双目涨的通红,使出全身力气,一把甩飞了两个学生,怒吼着朝着栗虎奔来。 这两个人虽然是栗虎随从,但却是实打实的武士,也是学馆的学生,功夫不弱,居然困不住一个不会武功的傻子。 栗虎摇摇头,觉得自己根本是在浪费时间,人不与兽语,这个畜生真是浪费了一具好身板。 他抽出佩剑,马背上居高临下,横剑一拉,剑尖划过秦舞阳的胸口,随后拧剑猛刺。 秦舞阳不通武功,也来不及躲闪,被刺倒在地。 衣服皮肉被瞬间割开,胸口多了一个拳头大的伤口,一卷泛黄的木简掉落在地。 “《大学》?你这种东西也配读圣人经典?你就算读上一百年,能闻道,凝神,养气吗?哦,我忘了,你是蛮牛,是畜生,如何能懂。” 栗虎挑开木简,冷笑一声。 抖起剑花准备再次出剑,这个蛮牛的身体魁梧不说,皮膜坚韧得令人发指,几乎赶得上武师高手,自己的玄钢剑吹毛短发削铁如泥,居然只是刺破他的皮肉,实在让人恼怒。 更令人气愤的是,这个畜生居然偷偷的研读经典,难道还心存怨恨,妄图报复?实在该死。 儒道法墨,四家乃是天下修行正宗,儒家以文入道,结文胆行的的浩然正气真言炼魔之道,与别家大不相同。 儒门经义虽然艰深晦涩,且规矩甚多,但一旦入道,沟通天地元气,结成文胆,心意坚定如磐石,能御心魔,十步之内便能以镇魂法术震慑魂魄,使人精神溃散动弹不得,只能任凭宰割,寻常武者根本难以对敌。 传说亚圣孟子于东海边讲学,十万凶兽来犯,亚圣坐于席间,凌然怒喝,遂天地变色,江海倒流,诸邪退散,圣人立于礁石之上,妖魔千丈之内不敢近身。 这些虽是传说。 但常言道,习武易,闻道难,得道易,守道难,人心惟危道心惟微,稍不留神就是魂飞魄散身死道消,当世成名的大儒哪一个不是惊才艳艳之辈。 就算岁以他丞相之子的身份,人中龙凤,地位尊崇,都只能艳羡不可得,这个畜牲一样的东西也敢妄读经典,该杀。 “书简,还我,还我!!” 秦舞阳目眦欲裂,秦家被抄,一把火烧成了白地,这卷《大学》是他从废墟里找到的唯一遗物,陪了他整整三年,日夜翻读从不离身,编绳断了,他就用马草搓成绳子穿好,字迹模糊了,他就用石刀仔细刻全,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 “呱噪。” 栗虎怒道,这个傻子浪费了他太多时间,再慢就赶不上早上的晨练了,他索性用剑锋对准了秦舞阳的喉咙,一剑下去一了百了。 “住手!” 一声娇喝从身后响起。 栗虎先是一愣。 却是一道柔弱的倩影挡在秦舞阳的面前,自己的剑锋堪堪抵住女孩的面颊。 “姬柔妹妹,你这是做什么,这种马夫你想要多少,栗虎哥哥都可以送你,你这样冲过来,我要是不小心伤了你,怎么向你姐姐交代。” 栗虎连忙下马,笑吟吟的说道。 这个穿着绿色罗裙的小姑娘一向柔弱,木讷,跟在姐姐身后,不像是妹妹,倒像是侍女。 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为一个马夫出头。 不过栗虎自然不会为了一个无用的贱民得罪于她,毕竟是太子丹的女儿,虽说燕国江河日下,但好歹也是金枝玉叶。 “姬柔,你干什么?!身为王女这样袒护一个贱民,你还懂不懂上下尊卑!给我让开!” 看到这一幕,饶是姬薇城府深沉,也被小妹的举动弄的气极。 这个妹妹平日里就不知贵贱,不但常常抛头露面,挪用私帑买粮食赈济饥民,还恬不知耻给满身污秽的贱民治病,不知被父亲斥责过多少回,依旧不知悔改,现在倒好,竟然当众袒护一个粗鄙的傻子,真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我不让,姐姐,栗虎,你们也是读书的,而且研读的还是法家典籍,当知法不避尊卑,人不分贵贱,这个人养马一向细致,如今并无过错,你们无缘无故就要杀人,《法经》《韩非子》两部经都读到脑后了吗?” 小姑娘柳眉紧蹙,一改平日里的柔弱模样。 “混账!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想跟我做对?!” 姬薇看着腰杆挺得笔直,厉声呵斥自己的妹妹,气得的三尸神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面前,扬起手就要打下去。 “嘶··率率” 一声长长的嘶鸣,马蹄声响,远处一匹神骏异常的白马冲了过来。 “孽畜,敢冲撞主人!” 姬薇柳眉倒竖,今天真是见鬼了,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小妹突然耍横,就连自己的马都敢冲撞自己。 “噗嗤” 长剑出鞘,大白应声倒地,脖间血花四溅,毕竟是主人,虽然来势凶猛,但在马蹄扬起的瞬间却收了回来,这一收却是直直地撞在姬薇的剑刃之上。 “呼呼····” 秦舞阳扑在大白身上,用手捂着正滋滋流血的伤口,气得说不出话来,但他不懂武艺又赤手空拳,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哼,孽畜,死了干净,栗虎,咱们走。” 姬薇冷着脸看着依旧昂着脖子挡在一人一马身前的姬柔,转身便走。 这小妮子深的父亲宠爱,自己一时半会也不能真把她怎么着,况且也犯不着为个贱民跟她撕破脸皮。 “薇儿,就这么算了?” 栗虎见状连忙招呼手下跟了上去。 “那你能想怎么着?把我妹妹杀了?那小妮子真是读书读傻了,经义不过是奴役人心的工具,这天下要是都按法经上说的,咱们官宦贵族早就被杀光了,愚蠢······” 姬薇气冲冲的骑上栗虎的马,挥鞭脆响,扬长而去。 “你们两个过来。” 栗虎回头瞧了一眼秦舞阳,伸手招呼了几个随从。 “这贱民受了伤,待会定会去买药,你们回府去账房支五百钱去医馆候着,明日我不想再看见这贱民····”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在下荆轲 “秦舞阳,秦舞阳,放饭了,快起来,别装死!” 秦舞阳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人在自己的耳边吆喝,那语气跟农村赶猪猡的差不多。 头好疼,秦舞阳费力的睁开眼睛。 “小龙虾还行,白加啤什么的干多了真要命。” 他摇晃着脑袋,努力的让自己清醒起来。 凭着气窗里射进来的微光,秦舞阳看清了周围: 这是一间囚室,阴暗潮湿,腐败的草堆上满是污秽,空气中混杂着鲜血,汗臭,排泄物种种味道。 “哇靠!!什么情况,我这是进了阴曹地府?” 看了一眼满身翻卷的皮肉。 秦舞阳发出一声绝望又凄厉的呼号。 随后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燕都大狱,三丈来高的青黑色围墙上白雪皑皑。 深秋过后,大雪漫天,寒气愈发的重了。 狱前衙堂里却是人声鼎沸,屋内十分的暖和,角落里四盆红碳烧得正旺。 “中啦!” 一声刺耳的嚎叫在厅上响起。 “大人神射” “典狱大人不愧是投壶魁首,十步之外九中九的本事当是燕京第一,来来来小弟们喝酒认输” 厅上十来个穿着皂衣的狱卒,正围拢在一个头戴红巾的胖子身边,高声叫好。 “蠹虫!” 这个声音很低,短促有力,但却让人不由得心头一紧。 “啪” 典狱手里的短箭掉落在地。 “谁!活腻歪了!” 他怔了一怔,随后摇晃着胖脸大声冲着来人叫骂起来。 在这大牢里还从来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呼” 来人身形如鬼魅,眨眼便到了典狱面前。 “啊,大,大人饶命,大人有何吩咐尽管说。” 典狱还没来得及开骂,周围的狱卒更没反应过来,他们的头儿已经捂着脸惨叫着跪倒在来人面前。 地上多了一只肥嫩的耳朵,上面还冒着热气。 “我要见一个人。” 声音的主人很年轻。 “好好好,大人要见谁,你,你们这些蠹虫给我滚远点,别过来!说你呢,滚!” 典狱大声喝退了众狱卒,隔着顶在喉咙上的幽蓝色短剑,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一身蓝色绣金双鱼纹劲装,脖间围着白貂尾,身形瘦长,高八尺有余。 短发无须,脸上棱角分明,皮肤十分的白净,眉眼锋利如刀,一双黑色的眸子如同深渊中的漩涡,摄人心魄。 典狱的脑中思绪百转,一时间却难以猜到来人的身份。 自古以来,只有受了髡刑的囚徒才留短发,但这青年却并未黥面,显然不是囚徒。 燕国境内,能穿绣金双鱼纹服饰的人,必是皇族嫡系,可皇室之中年纪最轻的太子丹也已经年过四十,也不可能。 而且此人的出剑之快,超乎人眼所能反应的极限,电光火石之间就削去自己的左耳,甚至剑的速度过快,产生的高温瞬间将伤口烫平,竟然只流出一丝鲜血。 如此本领,恐怕也只有学宫的高徒才能做到。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结果只有一个。 这样的人,不是他一个小小典狱能够违逆的。 “大,大人要见谁,只管吩咐,只要您开口,我立马让人这大狱里的五百囚徒都拉出来给您过目。” 典狱语气谦恭至极,他挺直了身子,不敢动弹半分。 那柄幽蓝色短剑虽然只是轻轻的搭在他的咽喉,但他十分的肯定,只要他稍有异动,呼吸之间,他那颗胖大的脑袋就得滚落在地。 “混账!蓟乃是我燕国都城,牢狱更是刑法重地,典狱肩负执掌牢狱的重任,你们,就是这般忠于职守!?。 青年厉声呵斥,声震屋瓦。 他话音未落,眉毛一横,瞧了一眼周围的狱卒,随后脚步连点,犹如蝴蝶穿花,再次消失在众人面前。 随后屋内剑光又起。 一众狱卒目瞪口呆,只觉得耳边微微发凉。 “啊啊啊啊·····” “我的耳朵···” 眨眼的功夫 地上又多了十余只冒着热气的左耳。 衙堂内此刻已是哀嚎满地。 “昨日当街杀人的少年何在,我要见他。” 青年说罢,缓缓收剑。 叹息一声,径直出门而去。 阴暗的囚室里寒气逼人,墙角的烛火发出昏黄的亮光。 黑暗的监牢里,一个披头散发赤裸上身的少年仰面在满是污秽的烂草堆里,动也不动,似乎早已没了呼吸。 他的身上满是深红色的伤口,脏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出模样,脖子上挂着一枚精致的四足小鼎吊坠,那小鼎在这阴暗的囚室,隐隐闪着极其微弱的绿光,旁人若是看得不仔细很难发现。 “大人,这人就是昨日当街砍人的秦舞阳,这小子是学馆的马夫,吃了豹子胆,一个傻子,居然敢抢劫王都医馆,跟医馆的十几个伙计当街斗殴,砍死三人,砍伤五人,简直罪大恶极,本应就地正法。不过他身中三十余刀,鲜血盈衣,能撑到现在实在是命大,而且又是燕京学馆的人,不好处置,司寇大人便命小人将他囚于死牢,自生自灭。” 典狱的脸上依旧满是血污,那只左耳被他揣在怀里。 他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自忖今天是倒了血霉,得罪了面前这位祖宗。 “庆轲大人是大王客卿,又是太子丹的兄弟至交,地位尊崇,您若是早说,小人就算是吃了熊心虎胆,也不敢对您失礼啊。” 典狱已经把身子压到地上,大声说道。 “出去。” 庆轲挥手屏退典狱,眼睛却只是看着牢中的囚徒。 “秦舞阳,还活着吗?。” “······” 草堆上的少年一动不动,似乎是死了。 “不说话?” 庆轲淡然道,以他内罡境界的敏感,自然看出牢里的少年虽然极度虚弱,但生机尚存。 他嘴上虽然轻松,心里却是十分唏嘘,秦开乃是燕国镇国大将军,于赵国李牧并称北境长城,天神一般的人物,他的子孙,竟落得如此凄惨境地, 庆家祖孙三代都曾做过大将军的亲兵,深受将军大恩,到了庆轲这一代,天赋异禀,考进了稷下学宫,成了人中龙凤,但父亲临死前却是再三嘱咐,秦家若是有难,一定要尽力帮扶。 他在学宫待了四年,一回燕都就打听闻秦府的消息,得知秦家败亡,只剩下一根独苗,这才匆匆赶来。 “谁····!” 秦舞阳低吼了一句,艰难的坐起身子。 经过一夜的痛苦挣扎,秦舞阳总算是搞清了自己的身份。 一个智商为负,肌肉却异常发达的傻子,而且还是倒霉的罪臣之子,靠在学馆养马挣钱活命。 “大白,二黑,黄毛······名字起的真够土的。” 秦舞阳无奈的摇摇头。 这家伙去医馆买个药,居然都能被十几个人追砍,弄得跟铜锣湾黑社会似的,明摆着是被人所害,谁这么闲的鸟疼,连个傻子都不放过。 他现在开始怨恨起他老爸来,没事读什么刺客列传,读完之后还长吁短叹,非要给自己儿子取名叫秦舞阳,这下好了,把儿子坑惨了。 秦舞阳费力的撑开眼皮,看了一眼灯下的青年。 滋滋流淌的鲜血差不多抽干了他的全部气力,他努力的调动起仅有的力气让脑中的思绪运转起来。 庆轲? 尽管接受了以前傻子秦舞阳的记忆,但他搜肠刮肚,依旧想不起来眼前的这个帅哥是秦家的哪门亲戚。 秦家被抄得干干净净,还背着个败军祸国的恶名,旁人躲都来不及,难道还会什么有权有势的故交前来探视? “呵,身上唯一的五个刀币还被狱卒给搜刮去了,不过看这人的气度打扮,估计没个三根大黄鱼根本拿不下,终究是无用。” 秦舞阳颓唐的叹了口气。 穿越到一个傻子身上就算了,还是个死囚,这基本上是拿着新手武器就要下炼狱副本的节奏。 他也没兴趣跟来人闲扯,前世公务员出身,监狱里的弯弯绕如何不清楚,一个没权没势没钱的傻子,死了白死。 想到这里,秦舞阳便自顾自的活动起筋骨来。 虽然这幅身体接近一米八五,肌肉健壮匀称,比自己原来的中年油腻男强不知多少,放到后世妥妥的型男一枚,可这满身的刀伤割得跟破布袋一样,卖相简直凄惨。 加上撕心裂肺的巨痛,实在是难以忍受。 不过秦舞阳倒是很惊讶自己的身体素质,放到现代,一个人被砍了三十多刀,没有包扎消毒输血,就这么在臭烘烘的牢房里放了一整天的血,十条命都不够死的,这个家伙居然硬是撑到大半夜才嗝屁。 “兄跌,你的仇我恐怕没命报了,以我现在的情况,送到北京军区总医院,专家会诊,估计都得老老实实领死亡报告。” 秦舞阳苦笑一声。 身上的每一个伤口都像是烤红的烙铁,时时刻刻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经历了一夜的煎熬,他真的觉得自己要挺不过去了,要不是两世为人,心理素质过硬,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小子,有点胆气,不怕死?” 青年见秦舞阳居然笑出声来,不禁有些意外。 “你到底是谁?” 秦舞阳犹豫片刻颤声道。 这人迟迟不走,如果真是秦家的故交,看他的气派应该是个大人物,那说不定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求生的欲念驱使他抓住最后能够活命的机会,毕竟,死过一次的人绝对不想再死第二次。 那冷峻青年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在下,庆炎之子,荆轲,拜谢。” 说话间居然恭恭敬敬的朝着秦舞阳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你?你是荆轲?当真?” 秦舞阳仿佛是瞬间打了鸡血,扯着嘶哑的喉咙喊道。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荆轲刺秦的故事可谓家喻户晓,秦舞阳如何不知。 专诸刺王僚。 要离刺庆忌。 聂政刺侠累。 荆轲刺秦王。 虽然年代最晚,而且还失败了,但荆轲无疑是古往今来最牛掰的刺客之王。 “荆轲,秦舞阳?” 可秦舞阳随后打了个激灵,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中升起。 在司马公的刺客列传中,秦舞阳是荆轲的跟班,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怂货,连秦王的面都没看清,直接在吓瘫在宫殿之下,最后被乱刀剁成肉泥,成了千古笑谈。 可自己现在这情况,神仙难救,就算是命大活下来也是残废,荆轲愿意找一个这样的跟班? “咳咳咳,你这是何意,你我并不相识,有何事要谢我?” 到底前世是三十多岁的油腻中年,虽然心中早就掀起惊涛骇浪,但秦舞阳强做镇定,压低了声音问道。 “小子,你别误会,我这一拜乃是我为家父庆炎所拜,家父早年跟随你爷爷秦开大将军北上辽东抗击异魔,充任中军亲卫,在战场两次为大将军所救,他老人家临终前特意让我前往秦府为家将,以报答恩情,不过我从稷下学宫出来,刚回燕国,便得知秦府败落,大将军不知所踪,其子秦林死于秦兵之手,秦家只剩下你这不成器的小子,现在看来,此事只能作罢。” 荆轲起身,冷冷的看着秦舞阳,似乎在思考什么。 “噗···作罢??” 这一盆冷水泼的秦舞阳是头晕眼花,险些跌坐在地。 身上的伤口被这一牵动,又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荆轲可是他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化脓,血气亏败严重,要是再不救治,只怕一时三刻就要见阎王。 “你身为将门之后,天赋异禀,未曾修炼,仅凭肉身本能,能于十数人围攻重伤不死,是块习武的好材料,不过这脑子却愚钝至极,居然被小人暗算,实在不成气,想必是秦府破败,无人教导所致。” 荆轲的神情有些惋惜,毕竟秦开大将军昔日领军四十万北拒异魔,修长城三千里,大散关一役,歼敌三十余万,斩杀魔王英招,威震华夏,堪称中华神将,那是何等的英雄,可他的儿子秦林在易水西岸为秦军所败,秦府被燕王抄没,族人遣散贬为庶民,想来叫人唏嘘不已。 “我秦家的事,与你何干,你大驾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秦舞阳不住的咳嗽,胸中五内俱焚,剧痛难忍,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裹挟着鲜血不停的往下流。 他何尝不想好好练武,可自古穷文富武。 炼气修身,吃得是山珍海味灵芝仙草,用的是蛇丸虎骨灵丹妙药,这些可都是要拿如山如海的金银来填的。 秦家被抄,他身无分文,全靠学馆的饭堂剩饭和每月的月例银子过活,温饱尚且艰难,又何谈修炼武功。 “我如今是燕国上卿,身份尊贵,你的生死就在我一念之间,何不求我救你性命?” 荆轲眉毛一挑,饶有兴趣的看着牢里的小子。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你要救便救要走便走,不用在此惺惺作态。” 秦舞阳当真是没想到传说中刺客之王,他玩游戏时最爱的本命英雄,居然是这么个人,秦家明明对他有恩,他不相救就算了,还出言奚落。落井下石,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是吗?你可别后悔。” 荆轲转身便走。 “命在旦夕,恕不远送。” 秦舞阳绝望中一声怒喝,终于是忍不住疼痛,眼前一黑,仰面倒在地上。 “好小子,有点骨气。” 荆轲停住脚步面露微笑,一个闪身,下一刻便已经到了监牢之内,连牢门的铁锁都没掠动分毫。 死到临头还如此硬气,虽说是莽夫行径。 不过这骨气倒是像极了父亲和当年的北地边军,对抗异魔,百战不折,宁死不屈! “家父曾言,神将秦开,北地战神,八门齐开,号称不死将军,其子秦林却没有继承他的血脉天赋,以至于武功平平,败于王翦之手,不过眼前这小子虽然武艺低微,但筋骨皮膜却坚韧非常,近乎武师境界,应该是继承战神血脉。” 荆轲皱着眉头。 “这小子的伤势极重,即使是肉身强横,但在这监牢之地,也必死无疑,若是施展医家仓公所创的外创术,用针线缝合伤口,再输血救治,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荆轲冷峻的面庞阴晴不定,看着呼吸渐弱的秦舞阳,突然苦笑。 “自己何尝不是愚蠢,不顾同窗师长的苦劝,贸贸然的回了燕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人不如马 马厩的尽头是一个不大的小院,两间茅草屋并排而立,屋顶的积雪堆的厚厚的,似乎要把屋子压垮。 屋外寒风凌冽,屋里却热气蒸腾。 一个身着绿袄,笑颜如花的姑娘正熟练的往药罐里加水。 “好浓的草药味?什么情况。” 秦舞阳鼻息抽动,他挣扎的掀开眼皮,却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一块大木板上,整个人捆得跟木乃伊似的,只露出口鼻和眼睛。 整个身子硬邦邦的,好像有人用手在自己的身上点来点去,痒的很。 “千年老参,白术c白茯苓c当归c川芎c白芍c熟地黄c炙甘草磨成的药粉,补气血,通经络,虎骨膏,龟蛇胆壮筋骨,还有这缝针的手法,针法密而不泄,三十多处伤口一气呵成,简直是匪夷所思。” 听声音是个女人,准确是说应该是一个软糯的萌妹子,秦舞阳脑中迅速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不过样貌却十分模糊,他不禁埋怨起原本的傻子秦舞阳,美女不看,光顾着看马,简直是暴殄天物。 秦舞阳发现自己的眼睛被布给挡住了,遮得严严实实。 鼻子里还飘起一股好闻的幽香。 可是无论怎么使劲却无法动弹分毫,手脚似乎都被铁环锁住,没法,他只好拼命的用头一撞,想把布给顶开。 “呀,好软的布,啧啧,还很香····” 秦舞阳咽了口唾沫,身为老司机,他哪里不知道自己撞到了什么宝贝,顿时头有点晕乎,不过一秒钟之后,他就意识到了似乎有什么不妥。 “啊,登徒子!” 一声高亢的尖叫刺得秦舞阳耳膜生疼。 “咚,咔嚓····” “疼,疼死了!” 秦舞阳感觉自己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撞破的木门,脸部着地,吃了一嘴的雪。 “嘶律律···” 屋里响起了马叫声。 “哎呀,我忘了,他是傻子,傻子怎么会有淫邪之念。” 姬柔看了一眼卧榻上脖子被包成游泳圈的大白,连忙跑了出去。 刚才是自己看得入神了,又想着这个人身受重伤,当是昏迷不醒,便忘了男女之大防,俯在人身上指指点点的,实在是不雅。 “秦舞阳,你没事儿吧,对不起啊,又把你摔伤了。” 小姑娘连忙跑到院子中间,拖着秦舞阳就往屋里走,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对不起,似乎刚才错的是她。 “还可以这样的?” 秦舞阳大口的呼吸着少女身上的幽香,心里乐开了花。 本来已经打算郑重道歉话又咽了回来。 “万一道歉了,那不是真成登徒子好色了,不如以后找机会再解释。” 倒不是秦舞阳装傻充愣骗人家小姑娘,只是自己就算是解释了人家也肯定不信,总不能说我不是秦舞阳,我也不是傻子。 医术归医术,灵魂附体这种事情属于灵异范畴,哪里解释的清,再说了,单身了三十多年,现在这么一个肤白貌美的妹子摆在眼前,还不赶紧给人家留点好印象。 “秦舞阳,这白马姐姐不要了,现在我是它的主人,以后它的草料钱都由我出,我会付你双倍工钱,你可得好好照顾她。” 姬柔揉着大白的头认真道。 “呼呼” 秦舞阳看着卧榻上正对自己龇牙咧嘴的白马,心里有些悲凉。 马睡床上,人躺地上,虽然自己的“卧榻”不过是一块大木板子加上一层干草,比大白的窝也好不到哪去。 “诺,床头的包袱是你哥给你的,早上他把你送到院外,说你在医馆门口跟人打架受了重伤,他已经帮你医的差不多了,让你以后好好读书习武,他要去办件重要的事情,不会回来了。” 姬柔小姑娘又指着床头的包裹说道,神情有些哀怨。 “没道理啊,你又傻又难看,壮得像头蛮牛,怎么会有这么一个风度翩翩,冷峻不羁,帅气逼人,面若朗星,双眼流波····” “停!!!!” 秦舞阳使出全身力气大吼一声,差点把身下的木板给挣碎了。 “干嘛!随意打断别人说话很不礼貌好不好,你乖乖躺着听我说,能把你这头死牛救活的,放眼整个燕国,恐怕都找不出一个,就算是太医所的大师傅都做不到,你哥的医术简直是匪夷所思,喂,你能不能介绍你哥给我认识啊,我给你好处费。” 姬柔小姑娘笑嘻嘻的从腰间的绿色荷包里摸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金珠。 “看好咯,货真价实赤金珠子,是我从我爹的库房顺来的,你要是介绍你哥给我认识,这·····” “我不是媒婆!你这个花痴,出去!” 秦舞阳木乃伊般的身体不停的抖动。 又笨又难看,死牛,介绍你那帅气的哥给我认识····· 女孩这一连串的灵魂暴击,锤得秦舞阳有些发懵。 “哎呀,什么媒婆,你个傻子不要乱说,人家只是想向你哥学习医术·····” 姬柔小姑娘娇羞道,白嫩的脸上竟然泛起了红晕,模样很是可爱。 “男女有别,尊卑有序,你一个金枝玉叶待在我这破马鹏里有失体统,秦舞阳身体不便,不送。” 秦舞阳躺在地上,内心毫无波澜,冷冰冰的说道。 “呀,你个臭牛,臭养马的,竟敢赶我走,哼,你等着下次栗虎再揍你可没人护着你,哼哼。” 姬柔小姑娘脸色一变,以她的身份和楚楚动人,还从来没人对她下过逐客令,这个臭马夫居然对他使脸色,早知道就让栗虎把他的舌头割了,省的他说话气人。 “白马白马,这个臭牛要是再偷吃你的鸡蛋,你就狠狠踢他屁股,我帮你撑腰。” 姬柔小姑娘笑眯眯的揉了揉马头,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地上的木乃伊,推门就走。 ······ “诶,养马的,你要是答应介绍你哥给我认识,本姑娘就既往不咎,饶恕你出言犯上的罪过,而且金珠照给哦。” 姬柔小姑娘走到院子中间,突然又回头冲着地上的木乃伊喊道。 “我就是答应你,你也见不着他!” 秦舞阳面色一沉,冷声道。 “可恶,你个贱民,你手脚被锁着,没人帮你开锁,你就等着饿死吧,本姑娘过两天就来参观你的死样,好心没好报···。” 姬柔一边走一边气呼呼的踢着石子,声音渐渐远了。 “咔” 秦舞阳手脚一努劲,扣在木板上的铁环居然弹开了。 “呵呵,小妮子,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秦舞阳苦笑一声,小姑娘趁着刚才斗嘴的功夫,居然把他手上铁铐子给打开了。 他急忙跑到床头取下包裹打开。 一张帛书,一枚玉简,三寸来长的金叶子十片,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秦舞阳打开帛书,他心里很乱,他当然知道荆轲所说的重要的事是什么,这件事也确实是十死无生。 他不明白,这样明知不可为的事情,荆轲为什么要做,以他的睿智强悍,难道真的转不过这个弯。 他不是傻子秦舞阳,不是什么将门之后,不是燕国人,甚至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刺秦,一个统一强大的国度难道不比乱世要好吗,至少秦法严厉,法不分贵贱,像栗虎这样当众害人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秦舞阳抛开纷乱的思绪,叹了口气,将帛书铺在桌上: “昔日帝舜逐四凶族混沌c穷奇c梼杌c饕餮于海外,并烛龙,毕方,相柳,鲲鹏,天狗,九尾狐合为海上十凶,其下凶兽异魔无数,更有海族,千岛族,倭人族信奉诸凶,无时无刻不侵扰神州。 吾身为学宫弟子,东海右军将军,以抗击凶兽镇卫九州为天职,本不应该再入朝堂,无奈燕国,父母之邦,祖宗安眠之地,强秦,虎狼之国,杀人盈城,杀人盈野,吾生于斯长于斯,不忍弃。 汝祖父秦开,斩英招,诛凶邪,开不死之血脉,乃中华神将,汝既为后人,肉身强横天赋异禀,吾已将稷下学宫数年所学课业尽数记录于玉简之内,闻道境界便可自行参悟,汝若有心修行炼魔则须戮力向前,不畏生死,修行不怕死,怕死不修行! 汝若求余生安逸亦可,吾所留钱物足够安家立业,安度余生,若为后者须毁去玉简,切记。 吾此去咸阳十死无生,先父有命照拂秦家后人,荆轲非有恩不报之人,无奈事与愿违,望汝好自为之。” “····” “你什么都懂,你这么牛掰还跑去送死?愚蠢,愚蠢,愚蠢!” 秦舞阳一把将帛书扯成两半,气得坐在地上。 良久,他又起身将帛书卷起,塞进怀里。 这个救命恩人生死他无力改变,一个没有力量的小小马夫,在这样的乱世,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活下去。 “学宫弟子,右军将军。” 秦舞阳念叨着,他很难将这样两个完全不相干的身份联系到一起。 本以为这个世界修行者武力超凡,还不是为所欲为,稷下学宫是百家圣地,也当如同那些仙家宗门一般超然于世,现在看来却并没那么简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朝闻道 晌午刚过,秦舞阳挪着笨重的身体喂完马料。 大白躺在草窝里打着呼噜,睡的可叫一个香,它的那个无良主人一剑下去着实让它出了不少血,好在姬柔那小丫头还算有些本事,上了止血散,包扎完毕,倒是没什么大碍。 “没心没肺的家伙,差点成了流浪马,睡的还这么舒坦。” 秦舞阳坐在窗前,面前是一卷木简,这是他眼下唯一能依仗的东西。 荆轲的“课堂笔记”应该是个好宝贝,可那玉简偏偏需要沟通元气的修士才能查看。 他铺开已经泛黄的木简,刻简的木头颜色青黑,应该是上好的硬木,就是这样的材质,木简上的字都已经大半被磨平了,用来串联木简的编也成了草绳,也不知道断过多少次。 “乖乖,我读书要有这家伙一半用功,早上清华了。” 秦舞阳龇着牙苦笑,想到从前读书时候总是躲在书堆后面,在书页上挖个方形的洞,把p4放里面偷着看小说,还自以为聪明,其实早就被老师定为无可救药的学渣了。 原来的秦舞阳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傻子,居然都能将这部经背的烂熟,也不知道他下了多少功夫。 “儒家和道门修行都是闻道,凝神,养气,儒生结文胆,道士明道心,区别在于儒生是调动天地元气以儒家真言行术法击敌,以震魂伤魄为先,道门多修的是五行法术,水火相济以伤敌肉身为上·····” 平日里学生们来马厩牵马,闲谈之中大多说的是这些事情,但秦舞阳知道,整个燕京学馆上万学生,能闻道修行的不过四五百,燕地城池数百座,所有学馆里面修行术法的加起来估计都凑不出一个万人队来,跟法家,墨家,兵家等等炼体的武者比起来人数相差的不是一个数量级。 这修行第一关就是读经典,闻圣人道,通过经典文字沟通天地元气,是谓闻道。 其二便是能排除周身一切是非杂念,定住心神,到达不闻不见不觉之境,是谓凝神。 其三便是以身为器,吸纳元气,能滋养心神,心神坚固,宝光琉璃,才有资格冲击心魔,结文胆,凝道心是谓养气······· 知易行难,读书不难,但把书读透了,读进去了,通过文字能于圣人之道产生共鸣,冥冥之中感悟天地元气的流动。 单单这第一关,就足以把绝大多数学生挡在门外,就连栗虎那样的贵族子弟,权势滔天,金山银海的钱财堆也能堆出一个练武的高手,但对于术法一道,都只能望洋兴叹,可见难度有多大。 “我堂堂九年义务教育,二本毕业的高材生,至少要比秦舞阳那傻子要强吧。” 秦舞阳举起书简,放在面前,心里有些发虚,他虽然是个大学生,但却常年屈服于神兽“挂科”之淫威,在大学里面只会吃饭,睡觉,通宵,泡妞,是个地道的学渣,连毕业学分都没凑齐,至于这四书五经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没办法,养马是不可能养马的,没师傅没功法,人家送的“课堂笔记”还不能看,不好好读书难道当一辈子马夫。 想到这,秦舞阳只好硬着头皮读下去。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秦舞阳扯着嗓子,吼了起来,一边还假模假样的摇头晃脑,一句刚读完。 “嘶呼呼·····” 身后正呼呼睡觉的大白不乐意了,四蹄乱扫,由于脖子负伤被包得严实不好动弹,只得对着窗前的“木乃伊”吐口水表示抗议。 “我,你一个白马装什么羊驼,我打不···” 秦舞阳怒了,刚准备举手教训这不讲卫生的臭马,却发现自己这木乃伊模样行动确实不便。 “不跟你计较。” 秦舞阳定下心来,看着木简,心里暗想,这么心浮气躁的读不是办法,元气没感悟半点,马的口气倒是闻到了。 他跑到门边用陶碗装了一碗水放到桌上,盯着水面的涟漪,慢慢放慢呼吸,过了一时三刻,水面彻底没了波澜,才总算稍稍平静下来。 他合起书简,闭上眼睛,轻声背了起来。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随着经卷中的语句从嘴边飞出,秦舞阳浑身一阵颤抖。 一瞬间,秦舞阳觉得仿佛世界变安静了,大白的呼噜声,马厩里的嘶鸣声,全都听不见了,只听到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跳动,血液在血管里奔腾流淌。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 他继续背着,语速不快不慢,语气虽然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可闻。 他蓦然发现,这部《大学》他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每一个字,每一个笔画,每一个句逗都烂熟于心。 这是三年来秦舞阳不分日夜,时时刻刻都在诵读的句子,这些句子仿佛是用刻刀生生的刻在了他的心里,变成了本能的一部分。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 日头渐渐升到半空,院里的积雪被阳光照得雪亮。 秦舞阳就这么一遍又一遍的读着,草堆里的大白也仿佛被宁静的读书声感染,沉沉的睡去,马厩里的马也安静下来。 秦舞阳忘记了腹中饥饿,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忘记了重生之后的忐忑,忘记前路茫茫,就连心跳声,血液流动声,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 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他虽然闭着眼睛,但眼前却从一片漆黑,渐渐亮了起来,越来越亮,最终天地通明。 这是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元气像流云和风一般在其中流淌,白云苍狗,云卷云舒,人好像漂浮在天空之上,恣意徜徉,秦舞阳伸出右手,一团白色的元气停在他的手心,转瞬间便融进了血肉里。 “手臂上的伤口竟然有酥麻的感觉,元气竟然有治愈功能!” 秦舞阳知道,那是伤口在加速愈合,自己的伤势他是知道,医馆门口那帮人显然不是普通的流氓地痞,个个精壮异常,手执尖刀,一拥而上,刀刀都往要害招呼,明摆着是冲着杀人来的,要不是秦舞阳的肉身强悍,凭着本能左冲右突,硬扛到捕盗前来,只怕当场就被砍成肉泥了。 那些伤口全都深可见骨,皮肉被利刃大块的割开,失血严重,虽然不知道荆轲用了什么办法把自己给救回来的,但这又包布又缝针的,却是比后世的外科医生还要高明,也不知道他一个墨家出身的刺客怎么医道如此高明。 秦舞阳见元气用如此妙用,便抛开杂念定住心神,任凭那些漂浮的元气融进体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秦舞阳从全身酥麻渐渐觉得身体暖融融的,仿佛面前放了一个大火盆,将屋外的寒气尽数隔绝,他就沉浸在这温暖的空气中渐渐睡去。 “呼·····” 不知过了多久。 秦舞阳长舒一口气。 他睁开眼,屋外已经是皓月当空。 他小心翼翼,一根根的将身上沾满血迹白布解下,原本恐怖的伤口几乎全都愈合了,就连缝合的针线都被皮肉褪了出来,只留下一条条浅浅的伤疤。 当真神奇,感悟元气,定神静气,并能吸纳自身,这是跨过闻道,凝神,到达儒生三境的养气境了,只差一步就能结文胆,称为先生。 圣人言朝闻道夕死可矣,自己居然一日之间跨过三境的阻隔,到达了养气境界,这样的速度放眼整个燕国恐怕也是奇谈。 不过秦舞阳知道,这并不是他天赋异禀,或是主角光环加身,而是秦舞阳三年来日复一日心无杂念的诵读,诚心诚意的对圣人经典的研习所带来的。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秦舞阳虽然痴傻,但心中没电诡谲杂念,一介马夫,为人赤城,待生灵如己出,三年如一日,读经不辍,只怕是早已经闻道,凝神,养气了,只是他心思简单,不懂应用,诶,我还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秦舞阳看着桌上被磨平的木简,心中升起一丝明悟。 原本痴傻的秦舞阳传承了神将秦开的不死血脉,还将儒门经典读得通透,虽然愚笨,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没想到却被人害死,实在是令人惋惜至极。 “我没死在牢里,还被荆轲给救了,栗虎和他那奸相老爹收了秦国重金贿赂一直鼓动燕王投降,视主战的秦家为眼中钉,害死父亲秦林不说,还弄得秦府抄家灭族烧成一片白地,如今加上太子丹和荆轲都是坚定抗秦派,这事传到他们耳朵里,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再把我当一个傻子放过。” 秦舞阳读书明义,心思也通透了许多,转念间便想通了事情的关节。 原本栗腹栗虎两父子能放过秦舞阳,无非是认为一个傻子没有任何威胁,而大将之子跑去养马,沦为贱民,还可以一解心头之恨,好不快意,如今荆轲出面救人,他们还会如此放任不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蝴蝶步与猿击术 皓月当空,月光洒在雪地上格外明亮。 距离辰时尚早。 秦舞阳备好草料,又喂了一次马,便走到院子中间,取出荆轲所留的那枚玉简。 屏息凝神,再次进入定神的状态,心神沉入玉简之中。 这是一个布满青气的小空间,一丈见方,似乎是由元气充盈而成。 淡青色的元气中漂浮着一卷打开的纯白色帛书,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字迹: 庆轲,入学时山长鬼谷先生言:圆融百变,智力超群,然执念灼灼,前路荆棘甚多,余深感山长教诲,故别名荆轲。 初年,学业毕,入东海第九军,充任百夫长,防御鲲鹏族进攻,是年三月率队乘蛟龙艇长驱万里至蓬莱外岛,斩杀幼鲲两头,得胜而归。 二年九月,于南海诸岛抵御九婴侵扰,九婴残暴爱吃人,携其附属远岛倭人,陷泉州港,连破九城,凶兽尽屠道门羽士千人队,倭人屠杀吞食平民数十万,楚王震恐,遣王族携金三万,灵药珍兽粮草一千两百车往学宫求援,圣贤院荀夫子命第九军支援,余所属百人队战倭人于月港,毙敌两千,倭人凶悍不畏死,以自杀式冲锋,余部伤亡过半,此役过后累功至千夫长,然心中怅然。 二年年终,战神榜更新,余斩敌一千一百二十三级,位列第九名,所得钱物尽数交予同袍亲属。 三年三月,战混沌古族于瀛洲,歼敌······ 秦舞阳看得都傻眼了,这什么情况,说好的课堂笔记嘞?再说稷下学宫不是读书讲学的地方吗?这怎么看起来完全是一支军队? 秦舞阳接着往下看,在一大串的参战记录后面,终于找到荆轲所说的“课业笔记” 第一学年 主修墨攻,以炼体刺杀为主,机关城开设有机关术,铸剑术,冶炼术,格物术等科,内容艰深复杂,武器院所造风龙炮,分光镜,元气连环弩,威猛无匹,偃师所造机关人偶,能言善走,铜皮铁骨战力几乎不下武师高手,余深感墨道博大,非穷毕生之力不可得也,遂弃之,乃主攻墨家练体术。 “” 秦舞阳眉头紧皱,他甚至开始怀疑荆轲这份笔记是不是他课上无聊时偷偷写的奇幻小说,墨家精通力学,光学,天文学,机械学这些倒是有据可考,但就算这个世界与他所知的战国乱世大不相同,这机器人也是颠覆三观。 “相当于武师高手的机关人偶?莫不是钢铁侠?” 秦舞阳又一目十行的扫了下去,第二学年,医家仓公所授外创术,接骨术,开胸术······· 第三学年,兵家尉缭先生所授兵形式,风林火山四法。 第四学年,法家剧辛先生所授《司马法》······· 秦舞阳额头冒汗,他没有继续看下去。 “同样是九年义务教育,为什么你这么优秀,人家大学都是学一门主业,牛掰的最多辅修一门,你这么干让学渣怎么活。” 秦舞阳心中腹诽不已,长得帅不怕,就怕长得帅还聪明绝顶,聪明绝顶不可怕,就怕人家还比你努力十倍百倍。 难怪姬柔那小丫头只见了一回就被迷的五迷三道的,我要是女的。 “呸,算了,墨家的东西这么难,儒门法术想必极难速成,而且战力几何还未可知,还是找找有没有合用的吧,像五步拳之类的基础拳法,先应付眼前的麻烦家伙。” 秦舞阳算准了,自己跟荆轲扯上关系,最多一两日,栗虎那家伙一准要上门来找麻烦。 那小子功夫如何秦舞阳不清楚,但以自己目前的情况,打架这方面基本上算个白痴,真动起手来,他那一帮手下一拥而上,估计自己要被打成驴蛋。 半晌 秦舞阳终于眼巴巴的在第一学年的字缝里找到了一门步法和一套拳术,都有详尽的文字图解,上面写着刺客入门级。 “蝴蝶步,猿击术。” 听着感觉不怎么硬气啊,总要起个天马流星拳什么的,来的霸气。 不过帛书上记录的文字虽然艰深,但是下面那一幅幅画影图形画的却是栩栩如生,让人一看就懂。 “蝴蝶步,前代巨子根据道门禹步简化而来,以北斗七星为基,步法为正立,右足在前,左足在后,次复前右足,以左足从右足并,是一步也。次复前右足,次前左足,以右足从左足并,是二步也。次复前右足,以左足从右足并,是三步也。如此,在此基础上随机应变,犹如蝴蝶穿花,灵动非常,神鬼莫测。” “猿击术,传自白猿公,易学难精,其道甚微而易,其意甚幽而深。道有门户,亦有阴阳。开门闭户,阴衰阳兴。凡手战之道,内实精神,外示安仪。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布形候气,与神俱往。偏如腾兔,追形逐影,光影随行,呼吸往来,不及法禁,纵横逆顺,直复不闻。此术若成,一人当百,百人当万,万军之中取人首级如闲庭信步。乃刺道精髓。” 荆轲所记文字实在深奥,秦舞阳读完直叫头疼。 好在图画生动,于是他先按照图中所画北斗七星形状在雪地里挖了七个雪窝窝,然后对照着猿击术中的人形动作,按照蝴蝶步的步法,试着一边走一边出拳踢腿。 一开始手脚齐动,猿击术的许多动作又十分怪异,弄得他一连摔了几十个狗吃屎,走一趟下来足足要半刻钟。 “不行,太慢了,这个速度动起手来还不给人当活靶子砍。” 秦舞阳从雪地里爬起,想到在牢中荆轲的诡异身法,横穿铁栏,不动分毫,堪称神奇,自己这步子别说蝴蝶了,猪爬都算不上。 沮丧归沮丧。 如今祸事临头,不学难道等死? 秦舞阳翻身跃起,继续演练。 “侧身出拳,躬身摆腿,轰。” 摔了,爬起来。 “顶膝肘击,跳跃····轰···” “妈的,脑残的小说,毁我智商,谁说猪脚武功秘籍看一眼就会,学什么都是秒懂,上来就装13打脸,功夫不要练哒!” 秦舞阳一边抖身上的雪一边吐槽,最后甚至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在雪地里习练起来。 不一会,他便觉着身体燥热难耐,身上像是背着一个大火炉。 他身随手出,越走越快,渐渐从踱步变成趟步,身上不停冒出腾腾的蒸汽。 雪地里很快被踩出一个个小水洼,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 大白杵着脑袋从屋里弹出头来,它刚吃了夜草,正打算睡个好觉,就看见秦舞阳光个膀子在院子里狂奔,心道这家伙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疯,在院子里乱跑。 秦舞阳却浑然不觉,只是无意识的踏步出拳,踏步出拳,渐渐地竟然闭上了眼睛,脚步越来越快。 不一会儿,整个人时而如一头暴怒的奔牛在院子中左冲右突,又如一只灵活的大马猴上蹿下跳,但偏偏行动间不发出半点声响,诡异至极。 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雪也渐渐停了,秦舞阳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他睁开眼睛,看着满院子的积水和湿漉漉的草鞋,心中吃惊不已。 “我就这么走了一晚上?可怎么半点疲劳感都没有,反而觉得精神奕奕,四肢灵活了许多。” 秦舞阳站在原地,看着自己一夜的成果有些咋舌,他可不相信自己是什么武学奇才,故事里的猪脚,多半是秦舞阳所传承的战神血脉之功劳。 以他的肉身强度,筋骨皮膜之坚韧,力道之刚猛,还要强过许多资深武师,放到军中足以做个百人队的头领。 否则,以蝴蝶步和猿击术这两门功夫的难度,一晚上能把动作摆对就算不错了,绝不可能达到如此精熟的程度。 “哼,秦舞阳,本公子真是小瞧你了,装傻充愣瞒骗世人三年,难道是想效仿楚庄王,一鸣惊人!?” 这声音倒是熟悉的很,秦舞阳转身看去。 院门处,栗虎,面色阴沉微微冷笑。 身后七八个学生模样的少年各个摩拳擦掌,不怀好意的看着秦舞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神仙散 “来得真快···” 秦舞阳低语一声,不紧不慢的穿上衣服。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些人一大早就前来兴师问罪,也是急的可以。 “各位公子,辰时还没到,你们这么早就来牵马,小人还没来得及给马喂食呢。” “装疯卖傻到你这种程度,古之勾践怕是都要甘拜下风,本公子一向光明磊落,最见不得你这种阴险卑劣的小人。” 栗虎眉毛一挑,盯着秦舞阳,寒声道。 前日典狱明明差人来报,说这小子身中三十余刀,血肉模糊,被投入死牢,必死无疑。 可眼前之人,目光如电,精气逼人,以自己筋骨大成,内脏坚固,近乎武师的力量,居然都隐隐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压迫感。 而且他身上压根连一处刀伤都没有,更不像从前那般痴傻模样。 典狱绝不敢欺骗于他,而以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心性,能忍屈受辱三年之久,他是绝不相信的。 “奇了,真是怪了,这荆轲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能将一个人在一天两夜之间改头换面到如此地步,稷下学宫出来的人真的这般妖孽?难道是阴阳家的移魂术?” 栗虎越看秦舞阳心中疑惑越深,他完全无法解释,一个必死之人为何会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 “几位到底要做什么?” 秦舞阳稍退了半步,调匀气息,虽然明知这几人不会善罢甘休,今天少不了会有一场恶斗。 但对方人多势众,自己所学的蝴蝶步和猿击术虽然还算纯熟,却从未实战过,对敌起来,他毫无把握,眼下只能静观其变,等对手率先发难,再做对付。 “荆轲赴秦,到底有什么企图?” 栗虎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挑明来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挥手示意身后的七八个少年冲进院里,将秦舞阳团团包围。 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撬开这小子的嘴。 栗家祖上乃是秦人,三代以前迁居燕地,虽然父子二人在燕国地位尊崇,但如今秦王陛下之雄才大略,千古难寻。 兵圣王翦,其子王奔,战神蒙恬,其弟蒙毅,加上悍将李信,皆为稷下学宫兵家首脑,现今全部赴秦,辅佐秦王,先吞韩国,后平三晋之地,伐强楚,如风卷残云,犁庭扫穴,如今更是兵临易水之畔,燕国已成累卵之势,朝不保夕,天下大半尽数秦国。 加上阴阳家出走咸阳,辅助秦王陛下,法家从商君起自当今丞相李斯都是秦王的左膀右臂,陛下天纵英才,集百家所长,修为已近天人之境,形势孰强孰弱,瞎子都看得出来,偏偏燕王昏聩,听信太子丹谗言,执意抗秦,简直是以卵击石。 “荆轲是谁?小人不认识!我不过是个养马的,公子要是问豆料配比,公马配种,我倒是能指点你一二。” 秦舞阳打了个哈哈,负手笑道。 倒不是他有宗师气度,而是看着那七八个少年腰间的长剑,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只得背在身后,故作镇定。 平生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围攻,对于一个遵纪守法的中年男来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我问你最后一次,荆轲此次携樊於期的人头和督亢三城的地图觐见秦王,到底有何阴谋。” 栗虎声色俱厉。 这次事关重大,父亲多番打探,但太子丹居然将所有知情者尽数杀死,根本不留任何可用的消息,他昨晚听报荆轲居然在临行前出手从燕城死牢里领走了一个死囚,这才急忙赶来。 “我不知道。” 秦舞阳淡淡的回答,那些少年已经手握剑柄,准备随时出手。 好在燕京学馆隶属稷下学宫,奸相父子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带兵进学馆,否则今天有十条命也不够垫的。 这些少年虽然衣着华贵,但气势比起栗虎弱了不是一星半点,想来是栗家的庶出子弟。 “我好生问你,你个贱民竟然不知好歹,是不是太高估我的耐性了。” 栗虎的脸上阴沉几乎要滴出水来,他乃当朝权相之子,地位尊崇,府中奴仆不下千人,向来是稍有不顺直接杖毙,何曾如此低三下四的跟一个养马的说如此多的废话。 “砍了他的腿!别弄死就行!” 栗虎抚着额头,很是烦躁。 燕国这艘破船他是一刻都不想待了,他现在巴不得秦军早早渡过易水,生擒燕王,到时候他就能轻易把姬薇那个高傲的女人抓在手里尽情把玩,还有那个楚楚可怜的妹妹,也不能放过。 “秦舞阳,我劝你还是乖乖投降,不然待会砍断了腿可就难看了。” 一众少年个个长剑出鞘,指着秦舞阳笑道。 七人都是易骨大成的武士,七人同时动手,就算是筋骨皮膜强韧无比,五脏六腑练到坚逾铁石的武师也未必是对手,更何况秦舞阳还是赤手空拳,完全就是一头待宰的羔羊。 “住手!你们干什么,学馆之内都赶持剑行凶?不怕先生知道将你们逐出学馆!” 秦舞阳一听这个小黄鹂一般清脆的女声就知道准是姬柔那小姑娘又来了。 果然,院门口一个身穿绿罗裙的小姑娘正气呼呼的看着栗虎。 秦舞阳很无奈,自己一个大男人,两天之内被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两次挺身相救,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姬柔,这事你别管,你也管不起。” 栗虎面无表情的说道,要不是他爹太子丹如今权柄甚重,他早就把这个小丫头收了,还能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大呼小叫,坏自己的事。 “你让开,我雇了他专门照顾我的马,你无缘无故要伤我的人,是何道理?” 姬柔瞪了一眼挡在身前的栗虎,又看向院子中间的秦舞阳,却发现那蛮牛居然已经痊愈了,而且看他的精气神似乎完全变了个人,不禁舒了口气。 她平日里沉默寡言,跟姐姐的关系也很一般,几乎没什么能聊得来的朋友,这回难得这蠢蠢的马夫这么有趣,怎么能轻易被人害了,再说了,还指望那家伙告诉自己有关他哥哥的消息···· 她轻轻的将手里的瓦罐放在一旁,从腰间摸出一个金丝荷包捏在手中,一脸的调笑。 姬柔这小妮子虽然习武资质一般,不像她姐姐那样,早早的就半只脚踏入了武师境界。 但她自幼跟着宫中太医学习医术,进步神速,数年之间,很多疑难杂症都能药到病除,医术几乎超过她的老师,而且她对药理极为精通,总是配制些稀奇古怪的药粉,常常拿一些男同学做实验,她配的药粉功效奇异常让人当众出丑,学馆弟子全都避之不及。 “喂喂喂,姬柔妹妹,你把你手里那药包放下,你那神仙散可不是闹着玩的,王少卿家的小公子上次被你撒了一包,现在还在家躺着呢,你听栗虎哥哥的话,把东西放下。” 栗虎见姬柔手里的药包塞得鼓鼓的,连忙用衣袖捂住口鼻,脸皮不停的抽动,深色怪异。 这疯丫头配得“神仙散”在这燕京学馆里可没人不怕,一旦中招轻则昏迷不醒,重则还会身败名裂。 少卿王布家的倒霉蛋就是因为言语调戏了她两句,就被她使了这“神仙散”,居然发疯似的冲到学馆最高的钟楼上面,脱光了衣物当着数千学生的面当众如厕!颜面扫尽,据说抬回家后已经上吊八回了。 “栗虎哥哥,你看我一个弱质女流,手无缚鸡之力的,你们个个拿着剑,我要是手这么一抖,这药粉要是飘了出来,恐怕大家都不好看咯,听我说啊,我手上这包呢,经过我的改良,只要沾到皮肤,立马发作,你捂住口鼻也没用。” 姬柔小姑娘笑眯眯的走到栗虎面前,捏着药包在他面前来回晃荡,这真不是他夸大其词,如此剂量的“神仙散”一旦中招,恐怕武师高手都得变成白痴。 “神仙散,这丫头怎么又把这玩意儿拿出来了?这······” 围困秦舞阳的一众少年看见姬柔小姑娘手里的药包顿时脸色大变。 王小公子高空如厕,污秽乱飞的情形他们可是历历在目,他们虽是栗家旁支子弟,但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真是做出那等丑事,岂不是比死还难受。 秦舞阳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小妮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竟然有如此的威慑力,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们再不走,本姑娘可要动真格的了!” 姬柔冷哼一声,瞬间收了笑脸,纤纤玉手将药包举到半空。 “好好好,我们走,这就走,你一个金枝玉叶,三天两头往一个马夫家跑,这事儿传出去,我看太子殿下能不能容你。” 栗虎怒气难平,也无计可施,只得招呼几人离去。 “臭牛,你看看你这身腱子肉,没点脑子,不过呢,我看你这精气神,稍加训练当个护卫是可以,这样,本姑娘五日后便要前往边地战场,正好你又能照顾马匹,又皮糙肉厚的,不如给本姑娘当个护卫可好····” 姬柔小姑娘见栗虎等人灰溜溜的出了门,便收了药包,笑嘻嘻的冲着秦舞阳跑了过来。 “小心!!” 秦舞阳突然叫道。 方才栗虎出门时步子缓慢,还时不时回头,秦舞阳便觉得不妥,以这人的性格,难道就这么轻易打发了? 不想栗虎刚走到门口,突然回身,脚步连蹬,如狮子扑羊,凌空扑击向姬柔身后。 “秦舞阳,这回可没人能救你了,说,荆轲此行到底有什么目的!说的好,我留你全尸。” 栗虎原本白净的右手此时却是一片青黑色,整个手掌如同一柄铁钳,紧紧的扣住姬柔的咽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白猿跳涧 秦舞阳看着被栗虎扣住喉咙的姬柔,面色凝重。 实战搏杀对于任何一个没有格斗经验的人来说都是极为凶险的。 哪怕此人是天赋异禀。 秦舞阳在医馆门口被十多个手持尖刀的泼皮砍成血人就是例子。 饶是你身体强横,力大如牛,面对十几个人的围砍,即使对方都只是些武艺粗浅的地痞,也得吃大亏。 功夫不是神话,战场之上就算是换血大成,快逾奔马,力过万钧的宗师高手,也要小心翼翼,四处游走,一旦被大军围住,乱箭攒射,铁人也要被射成刺猬。 只有气血内敛,混元不破,激发罡气的大宗师才能不惧刀箭。横枪跃马纵横捭阖,万军之中来去自如,这样的人都是将军,一军之统领。 至于号称“人屠”战神白起,传说能断肢再续,滴血重生,飞天遁地犹如上古魔神,这样的人则是千古罕有,非人力所能抗衡。 秦舞阳自然不是白起,他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马夫,功夫只练了一晚,而且对方手上还握有人质,虽然他并不相信栗虎有胆子真把太子丹的女儿掐死,但是小姑娘三番两次相救,他不可能拿人家的性命做赌。 “我的位置距离门口的栗虎大约是十五步,就算是爆发出蝴蝶步的最快速度,以自己的体力也难保姬柔无虞,但若是加上猿击术中白猿跳涧的身法则可以瞬息而至。” 秦舞阳此时真的羡慕荆轲那鬼魅一般的身法,移形换影瞬息而至,快得几乎超过眼睛反应的极限,若是放到后世,什么百米飞人只怕要被秒成渣,那样的身法只能用“闪现”可以形容。 “想好了吗?” 栗虎笑吟吟的说道。 他丝毫不担心秦舞阳有什么异动,这小子模样虽然憨直,嘴巴死硬油盐不进,但却是个护花之人。 想到此处栗虎不禁心里讥笑,一个性命还不如马值钱的贱民,居然敢觊觎金枝玉叶,他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的想象力。 “荆轲先生是我师长,他的事情我自然知道,不过他临走前对我说,此行事关重大,叫我千万不能跟旁人提起。” 秦舞阳低着头咬了咬牙,小声说道。 他往前走了半步,身体微弓,整个人如同一只紧绷的弹簧,全身的气力都被按压至腿部,强大的力量使得小腿剧烈的颤抖。 “他还说了什么,快告诉我!” 栗虎放松了警惕,迫不及待的的说道,压根没注意秦舞阳的怪样,只当他是因为惊惧被吓破了胆。 栗府已经备好千里马十匹,一旦确定荆轲此行不是为了献城求和,而是另有目的,便会即刻派人前往咸阳报信,到时候荆轲一入秦境便会被就地格杀。 燕国虽然已经是囊中之物,弹指可下,但往往困兽犹斗,极易伤人,栗家做细作做了这么久,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至于栗虎,他现在巴不得赶紧处理完这些烂摊子,然后进入稷下学宫谋个好出身,日后大秦一统九州,自己跟着父亲做个一方督抚,荣华富贵岂不快活。 “我兄长说···” “咚” 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响动,秦舞阳所站的地方出现了两个斗大的深坑,雪花乱飞,但人却不见了踪影。 栗虎一时间也是蒙住了,壮牛一般的大个子一眨眼就不见了,怎么可能。 “虎哥!上面,在上面!” 门外的几个少年看的真切,秦舞阳一个纵身,居然跳出两丈来高,整个人如同长了翅膀的大马猴跃至空中,然后从半空中急速俯冲而下。 “上面?什么?” 由于姬柔小姑娘挡在面前,遮住了他正面的视野,所以栗虎压根没反应过来,只是眨眼间秦舞阳就不见了,后面的人这么一喊他连忙抬头。 “好机会。” 秦舞阳见栗虎抬头张望,双膝猛的前顶,急速下坠,铸铁一般的膝盖,朝着栗虎的脑门就撞了过去。 “呼呼” 栗虎一抬头只觉得耳边风声炸裂,眼前一黑。 “咔嚓” “啊!!” 随着一声惨呼。 栗虎七尺长的身子炮弹一般倒飞出去,鼻血四处飞溅。 栗家那些子弟见栗虎来势凶猛哪里敢接,全都急忙闪到一边,生怕被砸中,以这样的速度被撞一下,少不得一个骨断筋折。 秦舞阳借着撞击的力道,半空中一个腾跃,落到地面脚步轻盈。 “撞飞了?!” 秦舞阳见栗虎倒飞出去十几米远,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心中惊骇,他哪里想到自己这蓄力一击威力竟然如此惊人,几乎比得上一头发狂的犀牛,。 “傻子,你这么厉害的?莫不是你以前都是装傻?不过也是,自从你重伤被送回来之后,眼神都变了。” 小妮子也看傻了,这力道,身法,身形鬼魅不说,一击之下能把一个半只脚踏入武师境界的高手打飞出去七八丈,落地还如此轻盈,举重若轻。 就算是太子府里的护卫首领,武师高手也不过如此,这秦舞阳要是真的装傻充愣好几年,那心机可真是深得令人发指。 “虎哥,虎哥你没事吧。” 众人连忙围了过来左摇右晃,见栗虎已经晕死过去,纷纷怒视秦舞阳。 “你个小小马夫居然敢殴打丞相之子,你等着,你小子最好把自己给绑好咯,等死吧你!” 众人撂下句狠话,便匆忙抬着栗虎回府救治。 这个秦舞阳竟然打了丞相之子,已经是个死人了,整个燕国都没人能护他性命。 ······· “呼” 秦舞阳长舒了口气,如释重负,肌肉酸胀,骨头发出轻微的爆响,刚才的剧烈压缩气力,爆发跳跃几乎抽干了他全部气力,他已经脱力了,如果那几个栗家的子弟一拥而上,他甚至连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这栗虎虽然纨绔,但功夫却是实打实的距离武师境界只差半步,自己全力一击,居然只是打晕了他,可见其五脏之坚固。 自己虽然肉身强悍,但未经修炼,真正生死相搏,自己肯定不是栗虎的对手。 秦舞阳正在琢磨刚才的招式,耳朵却被人揪住了。 “秦舞阳,你这家伙到底有何居心” 姬柔见人走了,立马变了脸色,拧着秦舞阳的耳朵,伸出手指在秦舞阳的脑门上戳个不停,无奈她个子娇小,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秦舞阳的脑袋,戳了几下见秦舞阳没什么反应,也觉得无趣,便叉着腰瞪着秦舞阳。 “·······” 秦舞阳被盯得发毛,额头上开始滴汗,刚才被七八个人围着他都没这么紧张,现在被一个小妮子瞪了两眼居然憋的说不出话来,实在是有些丢人。 “····” 秦舞阳局促的看向天空,正头脑风暴,想着怎么才能骗过这个丫头。 自己毕竟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要是把她给得罪了,可真就成孤家寡人了。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空气十分的尴尬。 “姬柔小姐,你那个什么神仙散到底是什么宝贝啊,能让他们如此害怕?” 秦舞阳灵机一动,岔开话题。 “告诉你也无妨,此物乃是取罂粟果并曼陀罗花研磨成粉,加上少许花粉按比例混合,是一等一的致幻之物,就算你能闭气都没用。” 姬柔撇了撇嘴,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秦舞阳这家伙嘴硬他是见识了,被人围攻之下依然守口如瓶,想着此人并无歹意,与其强逼他解释恐怕也问不出什么,也不再问下去。 “走,我带了雉羹,专门给你补补元气,快给本姑娘把你那狗窝收拾收拾!” 姬柔抄起瓦罐,朝着秦舞阳抬腿就是一脚,然后径直往屋里走去。 “姬柔小姐,你不问了?” 秦舞阳屁股被踹了一脚,先是一愣,随后也跟了进去。 他挠了挠头,这事反正他是说不清楚,还不如老老实实享用难得的美食。 雉鸡羹可是皇室专用的补气食材,一般老百姓想吃上一顿可不容易。 “呼呼,真香啊,这无功不受禄,我···” 自打从牢里出来,秦舞阳就没吃过一口像样的饭,家里除了菜饼还是菜饼,要不就是菽{黄豆},鸡蛋倒是不少,只是看着大白的惨样,还要马厩里的“饥民”们嗷嗷待哺的样子,秦舞阳还是没贪墨它们的口粮。 “吃快点儿,我这布袋里有两镒金子,你待会跟着我的马车出城,记住,出了燕都别去大城,你身为贱民,出门没有官府批的验传,一旦被抓住,以亡人论处,少不得被流配边地。” 姬柔面色凝重,从腰间取出一个水绿色锦袋放在秦舞阳面前。 “哈?走,往哪走?” 秦舞阳一口雉羹差点呛到鼻子,不过随后也沉下脸来。 栗虎这家伙虽然骄横,但他老爹却是丞相,他一马夫把丞相之子给打了······ “发什么楞,吃了赶紧走,我出门的时候,丞相入太子府求见我父亲,一时三刻回不来,但最多傍晚,你这臭牛的估计就得进大牢。” 姬柔这小丫头平时虽然柔柔弱弱的,但关键时候却是果断的很,脑子转的也快。 “三番两次得你相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金子,我这就收拾东西······” 秦舞阳叹了口气,正准备出门取些干粮,荆轲所留的金叶子足够他生活,女人的人情还是少欠的为好,否则日后必定是还不上的。 “等等,臭牛,我看你平日里读书不辍甚是刻苦,而且你如此隐忍,肚子里当是有些墨水,不知道可读通了经义?” 姬柔突然叫住了秦舞阳,眉头微皱,扁着小嘴闻道。 “秦舞阳虽然愚笨,但一部《大学》还是读通了的。” 秦舞阳点点头,心道,我不但通经义,而且还是货真价实的养气境的儒生,放到小地方学馆里面都可以称先生的。 只是他境界虽有,但却没有一门修行元气的法术,空有境界也是无用。 “你如果今天逃了,日后顶多当个逃奴,一辈子只能躲在深山老林栗,现在有条门路,你若是走通了,不但不用逃,凭你的本事五日后说不准还有资格前往北地,兴许走了大运还能得一张进入稷下学宫的刺帖,你可愿意一试。” 姬柔小姑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小脸一昂笑了起来。 “门路?” 秦舞阳疑惑道。 以栗虎的能量,就算他立马通过学馆考核成为正式弟子,只怕也难保无虞,但除了这条路,还有什么门路可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夏黄公 “督学?辩经会?门生?” 秦舞阳一脸的问号。 小丫头说的这三个词他都懂,但这些跟他一养马的有什么关系? “笨蛋,就知道养马,我问你,各地的学馆归谁管辖。” 姬柔这会倒是不着急了,慢条斯理的闻道。 “天下的学馆哪个不归稷下学宫管辖,你问这个作甚?” 秦舞阳白了姬柔一眼,这小丫头刚才还急吼吼的,这会却不急了,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燕京学馆隶属稷下学宫,但毕竟地处燕京,栗家势大,你就算通过了入学考核,成为学馆正式学生,也难保平安,不过,昨日燕王摆驾,竟然出城十里亲自迎接贵客,这贵客你知道是谁吗?” 姬柔眯着眼睛笑道。 “什么人能让燕王亲自出城十里迎接?这人的面子也太大了吧。” 秦舞阳还真想不到这燕国有什么人能让燕王出城相迎,毕竟是一国之主,身份尊贵,就算同是国君,也没有出城十里相迎的道理。 姬柔白了秦舞阳一眼。 “瞧瞧,孤陋寡闻臭牛,听着,此人正是天下闻名的大儒,夏黄公崔广,他老人家与东园公,吴实先生,霸上先生并称商山四皓,这几人都曾是周天子的帝师,现在是稷下学宫的圣贤院的副院长,天子帝师,燕王乃诸侯,你说要不要出城相迎。” 姬柔小姑娘想着,秦舞阳这家伙也是命不该绝,一尊大儒不但可以稳固气运,更能镇压妖邪,明察秋毫,如今亲临燕京学馆督学。 栗虎想燕京城里杀一个通晓经义,而且战力堪比武师的青年才俊,那是万万不敢的。 姬柔接着说道。 “往年稷下学宫派来监督考核的督学一般都是各家选出的门人高徒,今年居然是夏黄公亲至,有他这尊大儒镇着,别说一个栗虎,就是兵圣王翦来了也得自称一声晚辈,他在燕京,栗虎没胆子妄害无辜,否则今早,以他的性子怎么会对你忍耐再三。” “难怪栗虎那家伙只是再三逼问,却迟迟不愿动手杀我,原来是有这样的大人物在学馆镇着,学馆乃是读书养气,安静祥和之所,一旦出现杀戮必然逃不过大儒的法眼。” 秦舞阳无奈一笑,这夏黄公若是早两天到,栗虎只怕也不敢在医馆门口当众谋害秦舞阳····· “老先生今日在文星阁举行辩经会,考察学生功课,若是表现出众的,还有机会拜入先生门下,凭你的笨样呢,我也不求你能成为他老人家的门生了,不过只要你在辩经会上露个脸,哪怕答的驴唇不对马嘴,也能在学馆众位先生面前留个印象,对日后也大有裨益。” 想到这节,姬柔也彻底放心了,随手将装着金子的布袋拿了回去。 “这一袋金子不知道能救多少饥民,给你这臭牛太浪费了,我收回啦,还有,五天之后前往边地,你可得老老实实的给我当随从,什么时候把本姑娘的救命之恩还清了什么时候放你自由···” “·····” 秦舞阳心里忐忑,大儒夏黄公举办辩经会,他那点中学课本上鸡零狗碎的知识不知道能有几分把握。 “又发呆,跟笨人说话就是累,还不快走,辰时已到,再不走可没位置了。” 姬柔揪了揪还在睡觉的大白,冲着秦舞阳催促道。 ·········· 燕京学馆地处燕都东面。 占地千亩,从大门进入,里面飞檐斗拱,屋舍林立,庭院无数。 讲堂,校场,演武台,饭堂,马厩许多建筑层层叠叠,千回百折,外人进去,肯定要迷路走不出来。 学馆的位置,将整个燕都东面上风上水的地块尽数占据,地势甚至超过了皇宫,其地位之高可见一斑。 内院文星阁。 “咚咚咚” 塔楼的晨钟敲了九响。 天色大亮。 “吱····” 两个门子装束整齐,打开了文星阁的红木兽头大门。 等候多时的学子们鱼贯而入,成群的甚是欢喜。 稷下学宫的大儒亲至地方学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夏黄公号称商山四皓,曾是周王帝师,对经典的讲解必定一针见血,哪个学子不想闻听圣道,沟通天地元气,一飞冲天。 天下习练武道的青年俊杰如过江之鲫,武艺超凡之辈也绝不在少数,但是能文武双全的则是凤毛麟角,又有哪个学子不想一尝平生夙愿,受世人景仰。 众人加快了脚步,人人都想抢先坐到前排的好位置。 文星阁是是一座高大的圆顶广场,雕梁画柱,气势恢宏。 这里是专门供先生讲经和学馆子弟辩论交流之地。 广场中间是一方古朴的桌案。 案前,跪坐着一位身着青色紫竹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他双目微垂,呼吸平静,似乎是睡着了。 周围的圆形台阶上坐满了从各地赶来的学生。 燕都近万名青年才俊全都汇聚于此,无论是皇室子弟,豪门望族,或是寒门学子,不分身份贵贱皆可听讲。 “肃静,肃静!诸位学子,我燕京学馆自建立以来,除了二十多年前赵国兵圣李牧,受邀前来讲学,这些年来再无贵客莅临,今日吾恩师夏黄公亲至,汝等何故如此喧哗!再有吵闹者,杖责四十!” 季环先生乃是燕京学馆馆长,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一席素净的白色长袍,头戴四方冠,身形瘦高,精神爽朗倒像是中年。 夏黄公不仅是稷下学宫的大儒,更是他的授业恩师,如今亲临燕京学馆,他可是比谁都激动。 可见场内人声鼎沸,吵闹不休,身为弟子他哪里坐得住。 这近万的学子们全都盯着场中的恩师,有的竟然还指指点点,简直是无礼至极。 “呼····” 学生们一听馆长发怒,要动用杖刑,纷纷捂住嘴巴。 演武堂长风先生的四十脊杖下去,管你是钢筋铁骨,铮铮武师,保管叫你皮开肉绽,骨断筋折。 一时间,学馆里鸦雀无声。 “那老人家是不是睡着了?” 秦舞阳坐在广场的最外面的木栏上,两人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无奈只好远远看着。 “闭嘴,没看见季环先生发怒了,待会铁棍打到你身上,你就变死牛了。” “·····” 秦舞阳老老实实的捂住嘴巴。 不过他心中疑惑。 自从一夜之间连跨修行三境,直达养气境以来,便能对周围的元气产生模糊的感应,不管是人还是动物,自身的元气和周身都一直处于流动状态,一般来说,境界越高深,身体对元气的吸引力越大,身体周围的元气流速也就越快。 而情绪波动越大,元气流速也会变快。 大白在睡觉的时候,它周围的元气流动的就缓慢,而栗虎那帮家伙想动手伤人,怒气勃发,周身元气的流速就变得很快。 而场中间的老者,他远远的偷看,却发现他身体周围的元气竟然完全静止,没有丝毫波动,这绝不像个活生生的人应该表现出的状态,反而更像一块石头。 不过下一刻,秦舞阳便知道了,这位当世大儒绝对不是石头。 夏黄公眯着眼睛朝场中扫视一圈,当看到后排没有座位的秦舞阳时,目光略略停留了片刻,但就是这片刻的停留,却让他感觉三魂七魄都要从天灵盖里飞出去一般,恐怖至极。 秦舞阳距离广场中心相隔超过几乎二十丈远,可仅仅是那几眼偷看,就让他感觉全身冰凉,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在这双眼睛下仿佛自己是透明的,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更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恐怖,这是一尊神,有他镇压,怕是再厉害的魑魅魍魉都无所遁形!不过儒门的老先生居然会让人如此心惧,倒是有些奇怪。” 秦舞阳喃喃说道。 “燕京学馆众学子起立!行三拱手礼!” 季环馆长率先起立,高声说道。 “拜见夏黄公!” 众人纷纷起立,齐声道。 “······” 场中的老者毫无动静,只是稍稍耸了耸肩,胸前的长须微微动了动,似乎是风吹的。 “拜见夏黄公!欢迎老先生莅临燕京督学!” 众人面色怪异,高声再拜,声振屋瓦。 “·········” “呼哧,咳咳,都来齐啦,咳咳,坐坐坐,都坐都坐,阿环,说了让你等孩子们到齐了叫我,你耳聋啦!” 老头似乎是被众人吵醒了,醒来后下意识的冲着馆长吼道。 “恩师,学,学生知错了,学生不知道您刚才神游太虚,学生知错了。” 季环先生闻言惊恐,他低头俯在案前,狠狠的咽了口吐沫。 他六十多的人了,身为燕京学馆的馆长,在众多弟子面前如此促狭,实在是有失师长的威严,不过恩师发怒,他大气都不敢喘,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 在坐的近万学子也是看傻了,这位当世大儒夏黄公简直是百无禁忌,在万人注视下居然能安然入睡,而且还把平日里威严无比的季先生训得跟个鹌鹑似的······ “哈哈哈,孩子们,别紧张别紧张,老头子不是凶你们。” 夏黄公见一众学子们目瞪口呆的样子,笑得是胡子乱颤,连连摆手,又指了指俯在案前的季先生说道。 “阿环这小子五十年前拜仁入我门下,是众师兄弟里面最笨的一个,所以后来荀夫子才命他来燕地做个学馆先生,诶,不过想起老夫小的时候,鬼谷先生在堂上授课,我们何尝不是也在下面吵个不停,跟你们现在啊,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哈哈哈。” “···” “臭牛,你怎么又发呆,你看这老先生,真是有趣,咱们这么吵闹他都能睡得着。” 姬柔小姑娘本以为当世大儒是个严肃到古板的老学究,没想到却是如此的慈善和蔼老头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老先生绝不是睡着了。” 秦舞阳嘴角微微抽搐。 场中的老者一开口说话。 刚才那种被人窥视,无比阴冷惊惧的感觉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温暖。 这是两种完全截然相反的气质,而当世的大儒哪一个不是内圣外王,正气凛然之辈,定然不会表里不一,否则不但成不了大儒,反而会阴阳不调走火入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君子远庖厨 “少废话,诸位先生都没说话,你一小小马夫,你还知道了?” 姬柔小姑娘可是看不惯有人鼻子里插蒜装大象,一巴掌拍在秦舞阳脑门上。 秦舞阳晃了晃脑袋,坐在地上,他不过是区区养气境的马夫,就算是刚才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跟他无关。 再说了,场中的诸位先生都没有异样,八成是自己的错觉。 “孩子们,五日后你们便要前往大散关作战,我也知道,你们中的大多数都是燕国权贵之子,如今秦兵压境,城破就在旦夕之间,你们这次是拼了全力想得到一张稷下学宫的刺帖,很多人被长辈用猛药强行拔高到武师境界,老夫看来实在有伤身体,咳。” “·····” 在场的不少学生闻言都默默低下头,面色不虞,这事虽然是尽人皆知,但被学宫的长者当众点破,也确实面上无光。 不过如今秦军大兵压境,一旦易水失守,燕京必破,到是难免泥沙俱下,玉石俱焚,秦军所到之处六国的贵族根本没有活路,但如果手里能捏着一张稷下学宫的刺帖,不但能保得自己的性命,甚至能使家族免受灭顶之灾。 昔日秦武王问鼎周室,带领力士孟奔当街打死了十多名洛邑学馆从边地归来,手持刺帖的学生,秦武王为人嚣张,自以为得计,可后来居然在宫前因举鼎而死,贻笑天下。 这事虽然离奇,但各国宫室都知道,这是道门真人列御寇亲自动的手。 自此,七国无论如何互相攻伐,杀人屠城,也绝不敢妄动学宫弟子。 “老师,学生知道您不喜北地苦寒,昨晚弟子特意为您备了羊肉羹,您还是先喝了汤暖暖身子,再给学生们讲课吧。” 季环馆长跑到台下,从厨子手里接过一碗肉香四溢的羹汤,恭恭敬敬的放到老师面前,一如刚入学的蒙童。 “嗯,亏你想得周到,老夫还记得你小时候在学宫里天天被师兄们逼着做羹汤,呵呵,你小子在做菜上面的灵气可比读书要多得多。” 老先生也不在意众学生的表情,一边用勺子盛汤,一边自顾自的说道。 “闲事莫谈,闲事莫谈,老夫此次乃是为了督学而来,自当考究你们的学问,今天的题目呢,咱们就以,就以这碗羊肉羹作题,题目是‘君子远庖厨’,你们待会都来说说。” 老先生出完题,便抄起羹勺,享用起美味来。 他这一下倒是轻松了,下面的学生们可就难了。 知道今日夏黄公要在文星阁举行辩经会,学馆里那几百个闻道境,凝神境,以及少数几个养气境的学生早早的就把各家经义背了个遍,即使是众多炼体的学生也纷纷埋头苦读,指望能得到大儒指点,文武双修。 可谁想到大儒能以羊肉羹作题,实在是出人意料。 众人有的相互议论,有的低头沉思,有的甚至取出身上所带的典籍,不停的翻阅,希望能从往圣哲言中找到破题之法。 “燕国王女,学生姬薇拜见夏黄公,老先生的问题学生已有答案。” 一个高傲清冷的女生在场中响起。 秦舞阳正在盯着老先生的羊肉羹流口水,前排突然站起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着华服的美女。 “姬柔,没想到你姐姐不但人长得漂亮,才思居然也如此敏捷,就是性格有些凶蛮。” 秦舞阳看着表情难看的姬柔小姑娘忍不住笑道。 这小丫头,虽然也是武士境界,但完全是诸多补药堆出来的,要论实战经验几乎跟自己差不多,至于经义也是一知半解,好在小丫头的医药本事高明,否则还真是被他姐姐给压得抬不起头来。 “嗯,读书的女娃娃可是不多。” 老先生一边喝着羹汤一边摆手,示意姬薇继续说下去。 “自古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百工,庖厨,娼妓,农人此等皆是贱役。昔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后又言,樊迟小人也。此乃圣人之言,可见君子当分上下,明尊卑,此为君子远庖厨也。”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在坐的近万学生,大多都是男儿,居然被一个女子抢了先,而且此女引经据典,言简意赅,言辞极为犀利。 “女娃娃,老头子我平日里最爱下厨,你们季先生读书的时候可是做了好几年的庖厨,此事若是贱役,那世人皆饿死矣。” 老先生端着羹汤缓缓道。 “先生,可是···” 姬薇脸涨的通红,大声说道,这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被先生责骂,那岂不是要被人笑死。 而且她刚才一番言论,引经据典,句句在理,为何先生会不满。 “坐下吧。” 季先生见自己的学生失态,生怕冒犯了老师,连忙让姬薇坐会座位。 “吱····” 文星阁厚重的红色大门被缓缓推开。 进来的却是一个白巾裹头的白衣少年。 “学生栗虎拜见老先生,今早不慎摔伤,故而来迟,请先生责罚!” 今日文星阁有夏黄公举行的辩经会,辰时一到,阁门便已关闭。 众人纷纷回头看向入口处,辰时已过,居然还有人来,当众迟到难道不怕先生脊杖? “原来是栗虎,纵然是丞相之子,但当着大儒的面迟到,也太过失礼了吧。” “是啊,他的脸怎么了?他也算半个武师,近乎一牛之力,能摔成这样?” “小声点,这家伙小肚鸡肠的很,被他听到了,以他爹的势力,咱们捆一块也不是他的对手,没必要得罪他。” 栗虎平日里在学馆里嚣张跋扈的很,经常无故与人斗殴,无奈丞相位高权重独揽朝政,就算是各科的先生也是对他听之任之,在场的很多人都对他心怀怨恨。 “先生,学生认为,孟子所说君子远庖厨并非视农事,庖厨等为贱业,而是讲明了国家运转的道理。” 栗虎也不管众人议论,边走边道,诸位先生闻言纷纷点头。 “这小子能有此言,说明其已经闻道也。” 坐在季环馆长身后的演武堂长风先生格外称赞,这栗虎的武艺是他教的,按他的天资本应该早早踏入武师境界,一飞冲天,可他偏偏要稳扎稳打,今日见其经义通达,却是个不可多得人才。 栗虎见状面露微笑,接着说道。 “天子之责在祀在戎,诸侯之责守土安民,士大夫之责治理地方,士兵作战,百工建造,农人种地,庖厨做饭,就算是娼妓也有责任勤于业务,为国家多纳赋税,圣人此言之意乃是,自天子至庶民,当各司其职,不逾本职,此乃国志家运行的根本,学生见识粗鄙,还请先生指点。” 栗虎说完朝着夏黄公拱手而拜,恭敬非常。 “亏得我父曾拜在霸上先生门下,对这些老家伙的套路清楚的很,无非是那套君臣父子,纲常伦理之道,呵呵。” 栗虎把头埋得很低,心里却是得意非常,心道若是此次能得夏黄公的青睐,成为他的弟子,日后在大秦的仕途岂不是前途无量。 “阿环,羊肉羹还有吗,再盛一碗来。” 夏黄公手里的一大碗羊羹没两下就被他吃完了,老先生也不理会栗虎,只是催促季先生去找羊肉羹。 “最后那排站坐地上那小子,身为学子难道不知四时穿衣之礼节?这天寒地冻的还穿个短衫,是不是嫌我老人家不经冻,就你了,你来说说,什么是君子远庖厨。” 夏黄公随手朝场地后方一指,高声说道。 “臭牛,老先生说你呢?” 姬柔倒是机灵,一下便瞅准了夏黄公所指之人,分明是身旁的秦舞阳。 “这场中近万学子,老先生无缘无故为何要让我答题?” 秦舞阳也是无语,老头说的不是他还是谁,全场只有他一个人穿着麻布短衫,上面还沾着马草,要多寒碜就多寒碜。 “这人是?” “这不是养马的傻子吗?” “是啊,傻子秦舞阳怎么混进来了?” 在场的学子一片哗然,他们个个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就是智才高绝之士,可夏黄公居然选一个养马的傻子。 “老师,这个少年是个痴儿,想必没法回答您的问题?” 长风先生也瞧见了最后一排正举足无措的秦舞阳,顿时脸拉了下来,文星阁辩经会乃是学子的聚会,怎么能让一个傻子混进来,岂不是有辱斯文。 “去去去,看看肉羹好了没,我说让谁答,就让谁答,那小子,就是你,你给老夫说说,何为君子远庖厨。” 老先生这么一发话,在场的可没人敢提出异议了,纷纷低头不语,就等着看笑话。 姬柔乃是金枝玉叶,熟读经典言辞犀利,栗虎虽然为人猖狂,但所言直击要害无懈可击,这两人都是学子中的翘楚,他们尚且入不得夏黄公的耳,何况一个养马的傻子,如何能回答如此艰深的问题,老先生莫不是年纪太大,糊涂了? “秦舞阳,你大胆,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擅入文星阁,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毙了你!滚出去!” 栗虎顺着众人的目光回头望去,见夏黄公所点之人居然是秦舞阳,顿时气得面容扭曲,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辱于他,现在竟然敢到文星阁来撒野,何不当着大儒的面斩杀了他,以绝后患。 不过这家伙手上功夫诡异,单凭自己却是急难拿下。 想到这里,栗虎沉下心来,转而面向场内的众学子和诸位先生。 “禀夏黄公,诸位师长,今早燕京典刑司报丞相公署,秦舞阳当街行凶伤人,杀伤人命有三,伤者十余,街市震恐,百姓颤栗皆闭门不出,后捕盗将及时赶到才将其抓获投入死牢,可昨日却有上卿荆轲,身无赦令竟然擅自将如此凶徒放走,家父素问夏黄公乃稷下学宫圣人,秉公直断,定然不会让此等恶徒逍遥法外。” 栗虎面色刚厉,说完伏地拜请。 “什么?秦舞阳这傻子当街杀人,我没听错吧,他平日里连只鸡都不敢杀,如何会杀人。” “我看栗虎言之凿凿,想必不是空穴来风。” “对,他就算是再大胆,也不敢诓骗诸位先生,没想到这养马的贱民居然如此凶残,学馆里出了这样恶徒,简直是耻辱。”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就连场上学馆师长都坐不住了,纷纷议论起来。 “老师,您看这···” 季馆长见老师没说话,便小声问道。 秦舞阳杀人事小,顶多算是刑事公案,把人交由法司处理便可,但栗虎当众状告稷下学宫高徒荆轲徇私枉法,还是当着夏黄公的面,此事万一处理不当,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栗虎,你大胆,荆轲乃是学宫高徒,岂容你这小辈污蔑,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竟然信口雌黄,还不退下!” 长风先生见夏黄公面色不虞,猛地喝道。 这栗虎天资出色,而且还是丞相之子,如果因为这事恶了夏黄公,委实不值。 “众位师长,同生都在,我栗虎以性命担保,刚才所述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秦舞阳系杀人凶徒此事千真万确!” 栗虎站起身来,指着后排的秦舞阳厉声道。 后面的学生见栗虎言之凿凿,纷纷面色不善的看向秦舞阳,有人已经离开座位将其围住,以防秦舞阳逃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人与禽兽 “你们干什么,说秦舞阳杀人,证据呢?难道就凭栗虎一面之词?没证据,我看谁敢过来。” 姬柔柳眉倒竖,从腰间取出一个蓝色锦袋捏在手上。 众人见她手里的药包,个个神奇古怪,纷纷后退,远远的望着两人。 姬柔这丫头平日里性格沉默寡言,但偏偏喜欢鼓捣稀奇古怪的东西作弄人,上个月少卿王布的公子被她害的名声扫地,当众出丑,这事儿大伙都还历历在目,这会见她居然又把那东西拿出来了,哪有不怕的。 “姬柔,别以为你是太子丹的女儿,就可以为所欲为,夏黄公和诸位师长都在,你敢作怪!” 栗虎嘿嘿冷笑,众先生都在场中,那小丫头是自寻死路,他现在巴不得姬柔能把“神仙散”撒出来,到时候全学馆跟着出丑,就算太子丹亲自出面,那俩狗男女也难逃一死。 他心里却还存着另一层心思,自己身世显赫,武艺超群,学富五车,什么样的女人弄不到手,偏偏太子丹这两个女儿,一个性子孤傲,整天对他颐指气使,另一个更加不堪,每日混迹于市井不说,现在居然舔着脸跟一个马夫勾三搭四,这让他如何能忍。 “姬柔,你把东西放下,你帮我够多的了。” 秦舞阳眉头紧皱,他也没想到栗虎居然还有这手。 “闭嘴,小人无耻,让他们名声扫地又有何妨。” 姬柔轻笑一声,她虽然性格寡淡,但并不是笨,栗虎为人阴沉擅谋,睚眦必报,这个家伙跟姐姐眉来眼去,个个都是胸有鬼蜮,心机深沉之辈,就连父亲每日里也把自己关在密室之中,整日谋划。 这些她都不喜欢,甚至说是痛恨,这个秦舞阳虽然愚笨,但为人赤诚,就算对待马都像对待朋友一般,这样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杀人。 秦舞阳被人送回来的时候全身包得严严实实,她仔细检查过,每一处俱是刀伤,而且伤口的切面,角度,力道,都不一样,动手之人至少超过十个,而且是蓄意围攻。 所以栗虎所说,秦舞阳当街发狂滥杀无辜,她是绝不相信的。 “秦舞阳,你给我姬柔妹妹灌了什么迷药,让她这么袒护你,我告诉你,你个畜生一样的东西,要是害了她的名声,你万死难赎!” 栗虎义正言辞说道,心中却是大喜。 姬柔这么一闹,太子丹难脱干系,太子幼女当着稷下学宫大儒的面谋害近万学子,此事一出必定海内沸腾,按夏黄公的刚直,定然要问罪其父,到时候以燕王的懦弱,恐怕得狠狠责罚太子丹,太子丹一倒,丞相府便可直接发令文诛杀荆轲,父亲在朝堂上一齐发作,将太子及其党羽等所有抗秦势力连根拔起。 等丞相府收回调兵符节,便可下令撤回易水守军,然后开城迎秦军入城,燕国不攻而下,可为大秦省下多少兵士粮草,父子二人也可得灭燕首功。 “禀夏老先生,众位师长,秦舞阳当众杀人,此事确凿,小人不敢抵赖,瞒骗师长。” 秦舞阳微笑着摸了摸姬柔的头发,从她手里拿过锦袋放到一旁的桌案上,然后径直从走道向场中走去。 自己当街杀人的事情却是属实,瞒是瞒不过去的,与其抵死不认连累他人,不如大方承认,再禀明真相,以夏黄公的公正,一定可以辨明邪正。 “臭牛,你傻了?!快回来。” 姬柔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见秦舞阳走下场去,气的叫了起来。 “哈哈,来来来,让老夫好好看看你这当街杀人的小子是什么模样。” 夏黄公看着秦舞阳,大笑着招呼他上前。 “小子不敢,还请诸位师长先听小子说明事情缘由,秦舞阳杀人属实,但此中还有·····” 秦舞阳拱手,正欲解释。 “夏黄公,馆长,秦舞阳当街杀伤无辜,目无法纪,目无尊长,此等孽畜决不可留,某现在就仗毙了这孽畜!” 长风先生见秦舞阳身形高大,筋骨强横居然比一般的武师高手还要强劲几分,心中一凛,这个贱民当初进学馆的时候装疯卖傻,居然骗了众人这么久。 秦舞阳功夫不弱,又自己认罪,他心里已经笃信其就是杀人的凶徒,起身便要命人绑缚秦舞阳。 “阿环,这就是你教的学生?怎么随便插嘴,听得老头子心烦。” 夏黄公哼了一声,却惊得季馆长一哆嗦,长风先生是他的弟子,如今弟子被师父责骂,等于是当众责骂他一般,想到先生从前发怒的样子他大气都不敢多喘。 “长风,别说了。” “秦舞阳,你听好了,老夫今天出的题目乃是君子远庖厨,你若是答得上来,我便为你作保,替你脱罪,你若是答不上来,我也救不了你,如何,要不要试上一试。” 夏黄公见羊羹又盛了上来,面上欢喜。 性命攸关,小子当然要答。” 秦舞阳拱手施礼,淡然道。 “昔日亚圣孟子见齐宣王,为其讲经,宣王大喜,以盛宴款待。 席上孟子说:我曾经听胡告诉过我一件事,说是大王您有一天坐在大殿上有人牵着牛从殿下走过,您看到了,便问:‘把牛牵到哪里去?’牵牛的人回答:‘准备杀了取血祭钟’。您便说:‘放了它吧!我不忍心看到它那害怕得发抖的样子,就像毫无罪过却被判处死刑一样。’牵牛的人问:‘那就不祭钟了吗?’您说:‘怎么可以不祭钟呢?用羊来代替牛吧!’一一一一一不知道有没有这件事?” 宣王说:“是有这件事。” 孟子说:“凭大王您有这样的仁心就可以统一天下了。老百姓听说这件事后都认为您是吝啬,我却知道您不是吝啬,而是因为不忍心。” 宣王说:“是,确实有的老百姓这样认为。不过,我们齐国虽然不大,但我怎么会吝啬到舍不得一头牛的程度呢?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它害怕得发抖的样子,就像毫无罪过却被判处死刑一样,所以用羊来代替它。” 孟子说:“大王也不要责怪老百姓认为您吝啬。他们只看到您用小的羊去代替大的牛,哪里知道其中的深意呢?何况,大王如果可怜它毫无罪过却被宰杀,那牛和羊又有什么区别呢?” 宣王笑者说:“是啊,这一点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一种什么心理了。我的确不是吝啬钱财才用羊去代替牛的,不过,老百姓这样认为,的确也有他们的道理啊。” 孟子说:“没有关系。大王这种不忍心正是仁慈的表现,只因为您当时亲眼见到了牛而没有见到羊。君子对于飞禽走兽,见到它们活着,便不忍心见到它们死去;听到它们哀叫,便不忍心吃它们的肉。所以,君子总是远离厨房。” “胡····” 场下姬薇和栗虎闻言,齐齐叫出声来,想要与秦舞阳争辩,却被长风先生给瞪了回去。 夏黄公摆明了要偏袒这小子,他们要是再出言反对,只能自讨苦吃,不如且听他说完,再看夏黄公如何决断。 所谓大儒,一者镇压气运,二者诛灭妖邪,三者明察秋毫,在场之人谁有资格和胆量质疑?更何况还是小辈,只能让夏黄公更加反感。 “嗯···” 夏黄公边听边放下手中碗筷,暗暗点头。 季馆长也是震惊,学馆里的一个马夫居然有如此见识,秦舞阳为人痴傻在学馆里无人不知,可如今的表现又当作何解释。 “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 秦舞阳说完,突然话锋一转。 “天地广大,人力渺小,九州之外异魔犯境,海上有凶兽横行,倭人甚至以妇女幼童为食,谓其两脚羊,狼族擅食人,谓之以菜人。” “但异魔乃凶兽于人交合所生,繁衍数万年,其外貌与人极为相似,何以性情却如此天差地别。 我以为,人之所以能区别于异魔凶兽,并不在于力量之强弱,速度之迅猛,外形之美丑,而是在于人有做人的底线,凶兽异魔却可以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有了这条底线,人才有怜悯之心,爱人之心,士兵为了家国才有浴血奋战的烈勇,武者才有杀敌制胜的血气,修行者才有以身殉道的精神。没有这些,我们便与异魔,凶兽无异,历代先辈之抗争也毫无意义!” “这人所说真是精辟,北地狼族连连扣关,掳掠百姓,无恶不作,甚至同族相食,虽然外貌近人,但却于禽兽无异。” “没错,此言一语中的。” “不过这家伙居然能隐忍数年,一飞冲天,心思何其可怕。” “五日后咱们奔赴前线,大伙应该早就各自结成盟友了吧,这样的异军突起的寒门必须尽快控制住!” “··········” 秦舞阳一番慷慨之言却引得文星阁里一片安静。 众人的表情各异,不知在想些什么。 依照规定。 学馆弟子前往边地参加考核,不管身世如何,地位如何,只能有一名亲随,且该亲随武力不得超过武师境界。 不过这项规定完全有利于贵族子弟,顶尖武师对于豪门子弟来说只是标配,更别说神兵利器,灵丹妙药了,但对于寒门子弟来说,上了战场便只能靠自己。 至于所带十名步卒,则全部从刚入伍的预备兵中自行挑选,不得打破边军原有建制。 可北地的狼骑凶悍无比,狼兵最差的都相当于人族的武士,加上坐下青狼,战力于武师高手无异,如果带着一帮新兵上战场,那绝对连一个时辰都活不下来。 如此一来,学生之间拉帮结派就不可避免了。 贵族学生,豪门子弟往往能组成联盟,几十上百的学生结成队伍,瞬息之间就能凑出一个千人队来,再选出一两个高手带领,让兵卒在前掩护冲锋,一场仗下来,学生存活下来的几率便大大提高。 至于寒门子弟,一部分会选择投靠贵族联盟,充当前锋炮灰,运气好的也能险中求生。 另外绝大部分寒门子弟也会组队作战,但往往成群结成队伍,号令不齐,伤亡率极高。 按理来说,学馆近万的学子,学满三年,有资格参加考核的有两千人左右,其中贵族子弟不过三四百,剩下的绝大部分都是寒门学生,但历年的考核结果,取得刺贴的考生却几乎都是贵族学生,寒门学生只有极少数人能够获胜。 如今距离考核只剩下五天,正是各个联盟争斗最为激烈的时候。 现在这个养马的贱民居然野鸡变凤凰,得到了夏黄公的青眼相加,而且看此人的身手绝不一般,这样的人,无论在哪一方眼中,都是值得拉拢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贼子 “秦舞阳,你能如此通达经义,可见胸有锦绣,必定不是杀人作恶之徒,我燕京学馆一向不拘一格降人才,我看你修行有方小小年纪竟已达养气之境,且筋骨大成,五脏通透,不日也将踏足武师之境,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知你可愿意进我燕京学馆啊?” 季环馆长瞥了一眼夏黄公,起身笑道。 老师会如此看一个无名小卒,他也是颇为惊讶,既然如此,他也不妨顺水推舟,卖个人情给恩师。 “学生秦舞阳拜见诸位先生!” 秦舞阳心中狂喜,连忙拜谢,言语中几乎难掩兴奋之情。 他一介马夫,若是燕京城破,就算自己有些武艺,也难逃性命,但得学馆弟子的身份便大不相同,不但可以保住性命,若是能通过考核,还有机会进入天下学子心中的圣地稷下学宫,这无异于埋头苦读的高中生突然拿到的北大清华的报送通知,如何不叫人激动。 场中 季馆长的一席话却是打破了众人的沉寂,学生们又小声议论起来。 “这小子是个人才,武艺尚不知深浅,但这养气境的本事恐怕在学馆里也是拔尖儿的,待会去饭堂,乐平,乐喜你们把他给我请过来。” 此时,坐在场地西南角落里的一个黑脸少年对着身旁的人说道。 这人身材高大,比秦舞阳还要壮硕几分,满脸的络腮胡子,梳着一个散乱的发髻,一身极不合身的长衫,胸口处露出浓密的胸毛,气质粗野狂放,根本不像个读书的学子,倒像是个市井屠户。 “樊哙大哥,这个秦舞阳如此隐忍,只怕不是一个善主,要是他给咱们捣乱,那可不美。” 乐平身材瘦小,但眼神颇为犀利。 听了樊哙的话,他却是面露难色,寒门弟子年年沦为炮灰,最大的原因并不是武力差距,而是各自为战,互相谁也不服谁,在战场上暗下黑手的事情也是屡屡发生,今年难得樊哙异军突起,凭着武师巅峰的顶尖战力慑服众人,寒门弟子才看到些许希望。 但这个秦舞阳虽然是个马夫,当属寒门,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居然能隐忍数年不发,其野心必然不小,如今看他本事不弱,如果贸然邀请其加入,只怕又会有一场无谓的争斗。 “秦舞阳,哼哼,三年不叫,一鸣惊人,可见其心思深沉,我等寒门子弟中不乏资质上佳之辈,但胸有城府的谋士却是一个没有,至于野心,呵呵,他要是胜得过我,听他的又何妨。” “还有,这小子居然在姬柔小姐面前晃来晃去,咱们得好好摸摸他的底。” 黑脸少年摸着胡须笑道,要论心思深沉,那些豪门子弟哪个不是诡计多端之辈,姬薇是皇族中的优秀人物,栗家权倾朝野,秦舞阳与二人交恶,想要活命,不投效自己,恐怕连边地都到不了。 他现在最担心的倒不是这些,而是那个栗虎,三年前入学的时候便是半个武师,如今三年已过居然毫无寸进,以栗家的能量,培养出一个先天武师都有可能,这其中没有猫腻他是绝不相信的。 “大哥你是想招揽他,还是要收拾他?” 乐平瞧了一眼场中的秦舞阳,心里莫名的担心。 “乐平,你我都是泥腿子出身,外面什么风浪没见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子,你还怕我樊哙治不住他?” 黑脸少年拍了拍乐平单薄的肩膀,让他放宽心。 自己和乐平,乐喜兄弟虽是寒门,但可不是一般的寒门子弟。三人幼年曾是楚地的狗屠,后来参加北部边军,樊哙还凭着武艺做到了百夫长的位置,无奈秦军强横,三月之内连破楚地八十一城,大将王离,李信率军击破边军,士卒阵亡大半,他们三个侥幸逃得性命,一路向北到了燕地,得了贵人搭救,后来凭着武艺通过了学馆武科考核,这才成了燕京学馆的弟子。 樊哙武艺精熟,乐平兄弟善察人心,三人能走到今天的地步绝非偶然。 栗虎站在前排,看着满脸笑意的秦舞阳,又转脸看向前面几排正在交头接耳的贵族子弟,冷哼一声,那些人全都低下头来,学生中不乏武师高手,但却没一个敢抬头与栗虎对视的。 “哼哼,君子远庖厨,有意思。” 栗虎淡定的整理衣冠,低头看了看手心,随后紧紧的攥成拳头。 “这些杂碎,我很快就会让你们知道,你们不但要畏惧我栗家的权势,还要畏惧我栗虎的力量。” 栗虎沉着脸,推开面前的学生,坐在座位上,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还要五日出发前往边地,寒门那边已经被一个叫樊哙的给聚拢成形,不过那帮泥腿子到死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不值一提。 倒是豪门贵族这边,今年许多家族为了自保,纷纷背水一战,十四五岁的武师高手一抓一大把,互相争到现在,也没分出个高下,贵族一系明日会在演武堂比斗,选出首领,他是不会错过的。 “是时候给这帮蠢蛋上上课了。” 栗虎喃喃道。 “孩子们,五日之后你们便要出发前往边地,这几天你们要好好准备,老夫此次前来督学事小,主要还是为了调停秦燕两军,让两国暂时休战,以免战乱影响我稷下学宫的考核,老夫会坐镇燕京直到考核结束,在此期间,老夫保证秦军不会有一兵一卒踏过易水,保证你们父母家人的安全,咳咳,都散了吧····” 夏黄公起身言道,目光扫过秦舞阳,眼神中却露出一丝惋惜。 “小子,荆轲可有东西留下。” 老头见学生们纷纷散去,便将秦舞阳拉到一边,小声问道。 “回夏黄公,荆轲先生确有东西留下。” 秦舞阳不敢隐瞒,将怀中的书信,玉简,金叶子尽数取出。 “请老先生过目。” 秦舞阳双手将东西呈上。 老头接过被扯成两半的书帛,玉简,将金叶子放回秦舞阳手中,低头看了起来。 “呵,山长的话果然从不出错,执念灼灼,荆棘甚多,如今更是丢了性命,这个小子,怕是要让革离那老小子伤心死哦·····” 老头读罢不住摇头,也没说什么,只是叹息,将书帛玉简还给秦舞阳,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学生告退。” 秦舞阳拜了一拜便要离去。 “站住。” 夏黄公突然喝道,花白的眉毛下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猛地发出一丝光彩。 “老先生请讲,学生洗耳恭听。” “荆轲是革离老头最得意的弟子,也是学宫诸位先生最喜欢的弟子,这小子精通墨道,医道,还学了我的真言法术,列御寇的五行道术,尉缭子的兵形式,本来前途无可限量,无奈····” 老头再次叹息。 “这玉简里的东西都是学宫精华,他既然传给了你,你便要善用,你祖父秦开虽然未能封号武安君,但也是兵圣一级响当当的人物,所创不死血脉攻击力虽弱,但却最善自保,如今这些东西现在都交到你的手上了,你万不可误入歧途!” 老头冷声道。 “学生谨遵教诲!” 秦舞阳低着头,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后背都湿透了,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位当世大儒赤裸裸的杀意,自己在他面前如同风暴里的舢板,根本没有半点抵抗的能力。 “去吧···” 老头坐会铺垫低声道。 “学生告退。” 秦舞阳快步退了出去。 “老师,为何动怒?” 季环馆长见老师居然会对一个小小学子动杀心,实在是无法理解。 “阿环,这次考核你会带队前往,这小子如果在考核中有任何异动,或是有不义之举,便就地处决了吧。” 老头缓缓道。 “老师,这是为何?秦舞阳天赋上佳,刚才一番论辩也可见其赤子之心,为何如此?” 季馆长惊道,秦舞阳方才的论辩足以见其抗击异魔,镇卫九州之心,上了战场必定能有一番作为。 “此子心中无父无母,无家无国,无敬畏怜悯之情,所言之事多是虚言,日后行事定是百无禁忌,假以时日,恐怕害人不浅。” 夏黄公是何等明辨,如何看不出秦舞阳的底细,身为一个燕国人,前有抄家灭族之仇,后有亡国灭种之危,自己则是受尽屈辱,如此怨深似海,但却能隐忍不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言辞之间竟然毫无情绪波动,这样的人除非是看破红尘的隐士高人,否则便是心怀叵测的贼子。 “既然如此,老师为何要护他?不如将其押解至官府处置?” 季馆长疑惑道。 “阿环,荆轲那小子我没能留住,他要救的人我如何能轻易害了?诶,可惜了,本来第九军的军团长就是给他留着的,如今入了秦国,在章台宫上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夏黄公缓步走下台阶。 “阿环你要记住,教书育人并不以才能为先,而是以德行为上,当朝的中车府令赵高,丞相李斯,太尉王翦,这些人当初从学宫出去,个个都是精通百家的人杰,可如今手上却沾满鲜血,一心要为他们秦王铲除稷下学宫,故而山长常说,这个时代缺的不是完美的人,缺的是真心,勇气,无畏和同情!” 季馆长再拜,高声道: “学生谨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活着 秦舞阳沉默的走在回马厩的林荫道上。 姬柔像个小麻雀一般在一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臭牛,人不可貌相啊,平日里见你这么怂包,没想到关键时候这么厉害,啧啧啧,果然是能屈能伸啊,以前姐姐那么欺负你你都装傻充愣····” “······” “怎么了,生气啦。” 姬柔最看不惯这个家伙动不动就发呆的样子。 “姬柔,咱们算是朋友吗?” 秦舞阳一脸的认真。 暂时远离了死亡的威胁,他开始重新审视这几天所遇到的人和事。 本以为在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没有亲人,没有国家,没有朋友,便可以一直置身事外,但当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咯咯的笑着,露出浅浅的虎牙,他竟有些迷醉。 “当然,本小姐为了帮你可是把整个学馆的人都得罪了,你说我为了交个朋友容易吗。” 姬柔扁着嘴嘟囔道。 “那就好。” 秦舞阳淡漠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从前看多网络上的xx小说,总觉得穿越重生什么的,很容易。 不过是玩儿一场真实体验的3d游戏,内容无非就是,屌丝逆袭,打怪升级,横扫天下,再泡几个妹子当种马,所有的人都是游戏里的npc,根本不需要投入真的感情。 可是秦舞阳觉得,阳光下嘻嘻哈哈的可爱少女,美眸善睐,绿衣飘荡,比前世的虚情假意,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要真实的多。 想着那时囚牢里一闪而过的蓝衣青年,他突然觉得这些心脏在胸膛里猛烈的跳动着,空气中少女的体香,泥土的芬芳,远处饭堂里传来的肉味,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呼,今天是我秦舞阳咸鱼翻身的日子,我得好好谢谢你这个大恩人,说吧,想吃什么,二十钱以内的饭菜尽管点。” 秦舞阳狠狠的吸了口气,大声笑道。 “臭牛,总算开口说话啦,你刚才的模样我以为你又犯傻了呢,你这样可比以前的臭脸看起来帅多了,不过呢,你这么穷,怎么请本小姐吃饭?” 姬柔小姑娘嫣然一笑,从腰间摸出两枚刀币,调皮的别在秦舞阳的耳朵上。 “马夫,没钱就别打肿脸充胖子,对了,你不用充,哈哈。” 见秦舞阳一脸的黑线,姬柔笑得花枝乱颤,心道以前哪有这么好的开心果,反正这个臭牛出糗的时候她就很开心。 “诺,这钱呢先借你,等明日你领了月例再加倍还我,我先去占座,你就慢慢发呆吧。” 小姑娘说完便小跑着往饭堂去了,惹得路旁的学生一阵指指点点。 没办法,经过上午这么一闹,太子丹的金枝玉叶跟学宫的卑贱马夫厮混,这事明天一早就能传遍整个燕京城····· “噗,我这样子也不像小白脸吧。” 秦舞阳苦笑着摇摇头,跟了上去。 这做人吧,还是需要交点朋友的,不然一个人走路吃饭也忒孤单了点。 秦舞阳悠闲的走着,想着待会回去得好好将荆轲留下的玉简仔细参详,否则凭现在的三脚猫功夫,在战场上存活下来的几率恐怕不大。 “秦兄弟,今日鲤鱼跃龙门,从此海阔天空,真是可喜可贺啊。” 路旁突然转出一个人来,一身的白衣,剑眉星目,相貌堂堂仪表不凡,眼中神光闪烁,精气逼人。 “我道是谁,原来是栗公子,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秦舞阳见来人居然是栗虎,心中一凛。 这家伙明明早上刚被自己打伤,鼻梁绷断一脸鲜血几乎破相,为何眼前这人却神采奕奕,精气勃发。 更诡异的是,来人的气势极强,周身气息凝重深沉,竟有种深不可测的意味? 双胞胎,还是····· 秦舞阳一时间思绪百转,却还是想不明白,只得故作镇定,拱手笑道。 “本公子,平生最恨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的小人,不过,你很好,我很欣赏。” 栗虎弹了弹指甲,脸色如春风和煦,儒雅至极,哪有半点先前所见的纨绔习气。 “公子谬赞了,丞相权倾朝野,公子又是贵族学生的领袖,秦舞阳的性命轻如草芥,如何入得了公子的法眼。” 秦舞阳虽一时间摸不清这个人的底细,但心中略微有些不安,便想快点脱身。 “别紧张,你有两条路,其一投效我,我保你在战场上平安无事,顺利进入稷下学宫,日后还能举荐你做大秦的高官,其二,跟我作对,死路一条。” “我·····” 秦舞阳虽然料想到栗家跟秦国的关系不一般,否则不会如此竭尽全力的阻挠抗秦,但现在燕国未亡,这里还是燕京重地,这个“栗虎”竟然光明正大的说出什么做大秦的高官这种大逆不道之言,莫不是疯了。 “秦兄弟,我劝你啊,好好考虑清楚,你是聪明人,孰轻孰重你定然分得清,你也不用着急,我给你充足的时间考虑,出发之前给我答复,记住,过时不候!” 白衣少年脚步轻点,一阵风似的飘然而去。 “见鬼了!这人到底是谁?!” 秦舞阳双拳紧握,指节都捏得发白,脚下的泥土被踩出两个深坑,刚才的情形,似乎像是猫抓老鼠,以自己近乎武师的力量竟然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他方才也曾凝聚心神查看对方周身的元气流动,却只看到了一片黑色的空洞,诡异至极。 “易筋,练皮,锻骨,练脏,易髓,一入先天,肉身混元,金刚不坏,此人绝不是栗虎,那栗虎不过是武士巅峰,顶多算半个武师,可这人武功深不可测,恐怕早已踏足先天···” 秦舞阳心中惊骇,以他目前的修为,若是与这样的人物为敌,只怕会死的相当凄惨。 他边走边合计,与此人硬抗实为不智,但是让他投效“栗虎”这样的人,他更是万万做不到的。 一路琢磨,不觉便到了学馆饭堂。 这是一栋雕梁画栋的五层高楼,底层四面开门,十丈方圆,人头攒动,面脸上挂着一幅青木色的匾额,上书五谷楼三字。 秦舞阳在门外看了一会儿,这五谷楼他可是常客,不过每次来都是在后面的便门等着,等庖厨将多余的饭食倒进食槽,他便趁着收泔水的门隶赶来之前捞些饭食。 这也无怪他不懂礼数,实在是秦舞阳食量太大,一人要吃别人七八倍的饭食,而且跟本没有吃饱的时候,就凭养马每年得的微薄工钱,连糊口都难,这几年要不是能从饭堂弄些吃食,只怕早就饿死了。 “臭牛,你是不是男人,吃个饭这么墨迹,还说请客,等你请客人都饿死了。” 姬柔端着两盘烤彘肩,一桶新麦饭正准备坐下,便看见秦舞阳东张西望着进了饭堂。 “嘿嘿,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我这就去多买吃的。” 秦舞阳老脸一红,这小丫头说话直来直去的,有时确实让人下不来台。 “马后炮,坐下吃吧,我去盛一碗羹汤。” 姬柔将手里的一桶新麦饭和两大块彘肩推到秦舞阳面前,便起身去盛汤。 “这姑娘不会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对我的饭量太了解了。” 秦舞阳看着那桶冒着热气的麦饭和两大块足有二十斤,烤的焦酥金黄,油汁四溢,肉香满满的猪腿,眼里放出绿油油的光来。 这几天来肚子一直处于空腹状态,这顿饭加肉,简单直接,毫不花哨,秦舞阳不禁暗赞姬柔小姑娘除了外表耿直,内里简直贤良淑德的女子典范。 “还是天然的猪肉香啊,肉嫩不柴,肥瘦相间,筋道有嚼劲,这可比什么瘦肉精强上十倍百倍,啧啧啧。” 秦舞阳抄起猪腿,熟练的抽出大骨,一边剔肉,一边大嚼起来,吃相十分粗鲁,加上他穿着一身粗布短衫,惹得周围的学生纷纷避开,要不是今早秦舞阳在文星阁上出了大名,全校皆知,此刻早就被轰出去了。 “真是粗鲁,这种人都能咸鱼翻身,获得夏黄公的垂青,简直有辱斯文。” “是极,咱们兄弟家世显赫,一表人才···” “乐平,乐喜两兄弟过来了,那屠狗的樊哙也在,哼,要说这两人倒是一对粗汉。” “少说两句,樊哙这家伙凶悍的很,这几年跟他作对的哪个硬得过他。” “嗯,麦饭也是软糯香甜····” 秦舞阳一通风卷残云,吃得极香。 旁边的人叽叽咕咕的他听得真切,不过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这里是学馆,学问之地,况且馆长上午的破格录取了他,他总不能下午就与人争斗,那岂不是打了夏黄公与馆长的脸,而且自己头上还顶着杀人犯的名头,还是低调为好。 “秦兄弟,我们大哥相请你一见,还请赏光。” 走道里迎面走来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这两人衣着朴素,相貌平平,长相却是极为相似。 两人走道秦舞阳面前,伸手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黑大汉,语气倒是极为客气。 “呼,我秦舞阳在学馆三年了,都没一个兄弟,今天倒好,一下冒出来好几个,这饭堂就这么大,你大哥要见我,让他过来便是。” 秦舞阳继续吃饭,经过刚才“栗虎”那一通威逼利诱,秦舞阳对别人突然叫自己兄弟很是过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而且角落里那个黑大汉,一脸的络腮胡子,还露着胸毛,典型的黑涩会,一看就不是善茬,一个栗虎就够折腾的了,他可不想再招惹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酒肉朋友 两人拱拱手,也不多言。 “搅扰了。” 这两人很奇怪,没有恼怒,甚至没表现出任何不满,转身便离开了。 “走了?” 秦舞阳也没在意,抬头瞥了一眼,却看姬柔还在卖蔬果的案台面前挑来挑去,时不时还掐着腰跟卖冬瓜的婆娘讲价。 这小丫头真的是没半点皇家女子的贵气,哪有半点皇家女子的仪容端庄。 “嗨···” 秦舞阳抚了抚额头,有些无奈。 可能那些高贵的身份她打心眼里根本就不在乎,姬柔要真的是一个端庄秀丽的王女,自己怕是也交不上这样的朋友······ 看了一眼桌上的骨头。 烤猪腿是吃完了,麦饭却还剩下一半。 秦舞阳砸吧着嘴,总觉得嘴里没味儿。 想起以前吃饭的时候没点辣椒下饭,吃什么都没胃口,再看看案台上摆的菜蔬,来来回回就那么几种:苋菜,油菜,冬瓜,韭菜,芹菜,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燕赵之地自古就是苦寒之地,物产匮乏,不比楚地的鱼米之乡,如今又是隆冬时节,天气寒冷,能吃就更少。 好在学馆的学生每月有两百钱的月例,肉食供应还不限数量,菜蔬也都是夏季腌渍窖藏的,这比起城里的绝大部分的人家,已经是了不得的富足。 更不论那些每天围聚在各个城门口,啼饥号寒的数十万饥民,相比之下,学馆的生活简直就是天堂。 说起饥民,年初的时候河东诸郡就有兵灾匪灾的消息传来,百姓被劫掠一空,只能易子而食,十分凄惨。 燕国自与秦兵交战盗贼四起,烽火连天,燕京城下的这些饥民大部分都是从西面的督亢,临易,唐县一带逃难来的。 数月前秦军连破中都,武阳,将赵国逃难的饥民全数驱逐到了易水边上,加上南边来的大批楚国逃兵和难民,等明年开春,燕都周围的饥民数量绝对会超过百万,到时候绝对是一副人间惨状。 “秦舞阳?喝酒吗?” “咚” 来人大马金刀的坐到了秦舞阳的对面,将手里拎着两坛子酒搁在桌上。 “乐平,去买两条烤羊腿,咱们来了几年了,那玩意没吃过几回,今天好好尝尝鲜。” 黑脸大汉招呼乐平两兄弟去买肉,自己则是抄起酒坛子仰头喝了起来。 “阁下高姓大名?有何贵干?” 秦舞阳冷着脸说道。 他对这个黑大汉的第一印象很不好,自己已经够健壮的了,这个家伙倒好,不但比自己高大许多,而且还黑得跟李逵似的,关键是这幅自来熟的样子是怎么回事,我跟你很熟吗? “在下樊哙,今年十八,幼年屠狗为业,十四岁被征了兵,戍守楚地淮水以北沛县一带,后来,秦兵犯境,守军大败俺为了活命便当了逃兵,如今在这燕京学馆混个前程,你要是看得上俺,把酒喝了,日后我罩着你。” 黑脸大汉大方的将酒坛推到秦舞阳面前,伸了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要是不喝呢?” 罩着我?真当自己是黑社会? 秦舞阳看着眼前的黑汉子,面色漆黑如墨,胡子虬结如老树盘根,皮肤极为粗糙,脸上脖子上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一双虎目凶光焰焰极为骇人。 这个造型拍个照,说是山贼头子也有人信,哪里像是学馆的学子。 秦舞阳这下总算是相信了季环馆长所说的,不拘一格降人才了。 “不喝?不喝我就揍到你喝。” 黑汉子眯着眼斜靠在廊柱上,屁股下面草垫被崴的咯吱作响。 说实话,对于招揽人才这种工作他是极不擅长的,别看他今年不过十八岁,但在军伍里可是待了四五年了,老兵油子,死人堆里都爬出来过多少回。 军伍之中,说得再多都是废话,拳头和酒才是最简单有效的沟通方式。 要么是敌人,要么是朋友,要么坐下来喝酒,要么站起来玩儿命,从来没有第三种选择。 “以阁下的本事,在战场上活下来应该不是问题,为何要找我?” 秦舞阳当然明白一个文武双修的高手无论对于任何一方都是极有吸引力的,但他不明白无论是栗虎还是眼前的这个黑汉子,以他们的实力想要拿到稷下学宫的刺贴并不是难事,为何都要对自己步步紧逼。 “嘿嘿,亏你祖上还是名将,俺告诉你,上了战场别说是武师,就是宗师都难保性命无忧,哪个会嫌帮手多?再说了,这次犯边的不单单的青狼族,还有东海折钵山的一支夔牛族残部,这帮家伙铜皮铁骨,武师高手手执玄钢剑都不能伤其分毫,唯一的弱点就是灵魂脆弱不堪。 但即使是这样,也需要儒家养气境以上的高手运用镇魂法术震慑其魂魄才能斩杀····” 樊哙嘿嘿一笑,心道要不是学馆里的那些个修身养气的家伙武功稀烂,战场上根本没机会施展术法,他一巅峰武师,老兵油子还用求你一养马的。 秦舞阳痴傻的名头在学馆里是出了名的,樊哙自然是知道,他打心底里对这样隐忍不发,心机诡辩的家伙十分厌恶,若不是这次收到确切消息,雁门关一带出现了上万的青狼部骑兵和数千夔牛步兵,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委屈求人。 “云中至雁门关一向是赵军负责防御,现在赵国覆灭,秦军主力伐楚未归,边境空虚,青狼部仅仅一支骑兵就已经使得边关告急了,如今加上夔牛部精锐步卒,渔阳,上古如何防御?” 秦舞阳心中一惊,燕国的形式他虽然大致知晓,但天天呆在马厩里,消息哪有这帮家伙灵通,之前只是给学子们牵马的时候听说过青狼部侵犯边境,根本没听说夔牛部的消息。 周失其鼎,天下逐之。 但七国之时,各国为了保境安民,全都竭尽所能抗击异魔。 九州之内,楚国面积广大,三分天下,楚军主要防御南疆的九黎族,化蛇族,旋龟族等强大水族部落。 东面齐国至楚国及其东海,渤海,黄海,南海等海域均有稷下学宫驻守,沿海也是凶兽为祸最甚的地方,天下的异魔凶兽十有八九都由海域进犯,海外诸岛更有上古十凶盘踞,学宫乃九州之中流砥柱,数千年坚如磐石,将无数凶兽挡在海疆之外。 西面,秦军容鼎盛,早在三代以前就由名将司马错倾举国之力铲除了盘踞西蜀的蛊雕,黄羊,鸾鸟三族,并生擒凶兽鸾鸟置于章台宫,以为乐。 燕赵两国北面抗击狼族,英招两部,狼族乃商王遗民,其先乃祖夏后氏,因犯上作乱,全族被放逐于北方苦寒之地,后于狼神杂合,遂有狼族,狼族有数百万之众,军力强横,尽灭草原诸部,与魔王英招合力常年侵扰边地。 燕将秦开三十年前领兵于大散关击败英招部四十万,斩杀魔王英招,本来两国已占上风。 无奈强秦崛起,竟一举攻灭了赵国,如今燕国赢弱,还要独自面对狼族的进攻,早就难以为继,这次考核边军所能抽调的协同兵力绝不超过五万,跟燕赵鼎盛时期,动辄数十万强军扫荡北地,不可同日而语。 “你这家伙,还懂些兵事,我樊某人也不瞒你,此次的考核内容已经出来了,这次学馆的两千学子负责支援雁门守军,敌军此次出动狼骑一万,夔牛步卒三千,雁门关岌岌可危。” 樊哙说完举起酒坛又咕噜噜灌了起来。 他是个直肠子,既然打算招揽人家,与其遮遮掩掩的还不如以诚相待,此次考核虽然己方人数依旧占优,但边军与异魔的战损比一般在七比一左右,这样算下来,边军人数并不占优。 加上原本防御雁门关的双鱼军精锐已经备秦军尽数杀死在易水之畔,学馆子弟此次所带之兵的皆是从饥民中挑选的新兵,这些新兵的战斗力跟本可以忽略不计,这样一计算,己方劣势明显,而且夔牛步兵最擅冲锋,其冲击力要远远强于狼族骑兵。 而面对铜皮铁骨的夔牛步兵,主将身边有一个战力上乘,不需分心保护的修士就十分必要。 一个能施展镇魂术的儒生配合上武师巅峰高手,一面施术击破夔牛士兵的神魂,一边由主将负责收割,其余众人结成锋锐在两翼阻击狼骑,这样的尖刀部队,只要不遇到异魔的千夫长,就足以在战场上来去自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狗屠的野望 秦舞阳端起酒坛,伸头闻了闻。 “樊老哥,你这酒馊了。” 秦舞阳又看一眼浑浊的酒水,捏着鼻子表示拒绝。 这是糯米酿的米酒,不过这酿酒的技术实在令人难以苟同。 出现这么大的馊味儿,很大的可能是在化酒曲或在发酵过程中温度调高了,糯米过度发酵,这个基本没什么补救办法。 想来是因为北地苦寒不产稻米,楚地又兵灾不断,以至于商人只能用陈米酿酒。 “放屁,你小子懂不懂喝酒,这两坛好酒可是老子花了一百钱在青玉轩买的,酒香扑鼻,怎么会馊。” 樊哙闻听这马夫居然嫌他的酒馊顿时驴脾气上来了,一拍桌子,跳起来就要打秦舞阳。 军中历来就是这样,别人请你喝酒,不喝可以拒绝,问题不大,但你却说人家的酒不好,那就是存心想干架了。 这个秦舞阳,自己好心好意要罩着他,他推三阻四不说,还主动找茬,对付这种不知好歹的货色,樊哙向来是先打一顿再说。 “哟,樊黑子,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终于出现啦,刚才在文星阁不帮我,现在倒好,跑来欺负本姑娘的小弟,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这个声音一出来,铁塔一般的黑大汉登时就缩回了铺垫上。 “嘿嘿,姬柔小姐,这个,这个都是误会,俺是看秦兄弟衣服上沾了米粒,想帮他整理干净。” 樊哙添着脸傻笑道。 面前这个端着汤碗的小姑娘是整个学馆,除了馆长之外他最怕的一个。 在学馆里见了都是远远的绕道走。 刚才要不是瞥见她离了桌案,他是万万不敢过来的。 “误会?!是吗?” 姬柔冷着脸,眉毛一挑,瞪了一眼满脸尴尬的秦舞阳。 “姬柔小姐,姬柔小姐,这真是误会,我们兄弟三个就是见秦兄弟文才艳艳,武艺超群,特地想来结交一番,绝对没有半点恶意。” 一旁的乐平,乐喜二人见老大脸憋得通红,连忙过来赔笑。 “·····” 秦舞阳很懵逼。 这小丫头这么横的,这几个老兵油子混不吝,居然对对她一个小丫头毕恭毕敬的,这不科学。 姬柔要武艺没武艺,读书也一般的很,要说是他的身份让人忌惮,秦舞阳可不信,樊哙这样的人,典型的老子天下第一,怎么会惧怕一个没什么的地位的所谓王女。 “笑,笑什么笑,你们三个王八蛋大概是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们从死人堆里拽出来的,你,就是你,樊黑子,肚子被开了道口子,肠子都烂黑了,谁帮你医的?还有,我不帮你们做保,你们几个逃兵黑户能进得了学馆,看看你们,整天结党营私,作威作福······” 姬柔气呼呼的放下汤碗,伸出小手在樊哙的大黑脑门上戳个不停。 “姬大小姐,樊哥知错了,你就饶了他罢。” 乐平从脸上挤出一丝尬笑,低头道。 “你们两个也不是好东西,后背十几处箭创,被射的跟刺猬一样,谁把你们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三个白眼狼,这几年见我跟躲瘟疫一般,早知道就让你们都死在乱葬岗上,喂野狗。” 姬柔气鼓鼓的,指着三人破口大骂,这三个王八蛋简直是忘恩负义到了极点,她不是个施恩图报的人,虽然自己在燕京城外赈济饥民,活人无数,不少人见了她都是口称恩人,可这三个家伙倒好,成天躲着她,着实气人。 “姬柔小姐,我樊哙不是忘恩负义之徒,我们躲着不敢见你,实在,实在是因为恩情太重,无以为报,您又是金枝玉叶,跟我们掺和在一起怕污了您的名声。” 樊哙这黑大汉,这会如同见了先生的小童声,说起话都结结巴巴,一脸的羞愧。 都说楚人最懂报恩,可这救命之恩却是最难报答,姬柔虽然性格古怪,但好歹是金枝玉叶,长得又甜美可人,学馆里的那帮子浮浪子弟从前多有骚扰调戏,他们就在暗地里将这些家伙狠狠的收拾了一遍,上次少卿王布家的公子被姬柔用“神仙散”惩治了之后,又被樊哙几人暗中下手打成了白痴。 这也使得姬柔小姑娘这几年成了倒霉的煞星,几乎没什么朋友。 “不过这次您既然和栗虎,你姐姐那帮贵族老爷闹掰了,俺们兄弟在文星阁就合计好了,这次去雁门关,就算是拼了俺们兄弟的性命,也得保您平安无事!” 樊哙抬起头看着姬柔,态度十分坚决。 他这个人不怕死,但却怕死得没名堂,至于欠人情,楚人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要脸面,更别说是欠女人的情。 当初他们拖着重伤的身体,晕倒在城外的死人堆里,被污秽,腐肉,绝望彻底笼罩的时候,是这双娇嫩的纤纤细手将他们拉出了地狱,帮他们治伤,给他们饭吃。 “姬柔小姐,没有你,我们三个现在早就成孤魂野鬼了,哪有今天,从前你是金枝玉叶,每天有王孙公子围着,我们不敢僭越,但如今那些吸血虫,王八蛋排挤你,我们自然是要站在你身后的,就算哪天这燕国亡了,我们也得死在你前面。” 乐平抿着嘴,哽咽道,哪还有方才的精明深沉。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别在这哭哭啼啼的,这么多人看着多不好意思。” 姬柔小姑娘干咳了一声,脸有些红。 毕竟是个大姑娘家,被几个汉子围着,还可鼻子,让人笑话死了。 “嘿,快看那边,姬柔这丫头怎么又跟樊哙那些浑人搞在一起····” “哼,马夫都行,更别说狗屠了,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自甘堕落,真特娘的给咱们贵族丢脸,还好姬薇小姐已经明言将她剔除贵族联盟,彻底跟她划清界限。” “你小声点,别被樊哙那莽汉听得····” “怕什么,我们栗虎公子已经给所有贵族参赛子弟发了邀请,明日在双鱼台选拔队长,届时他会带巅峰武师甚至是半步先天的高手镇场,咱们还用怕他?” “栗家不愧是燕国第一豪门,随随便便就能派这种高手出战·····” 与秦舞阳几人相隔不远的一张桌案旁,几个身穿华服的学生对着这边指指点点,一脸的调笑。 秦舞阳一眼便认出了当头的两人,就是几天前跟在栗虎身后的两个小弟,似乎叫什么辛甲辛乙的,这几个家伙说话虽低,但在场的秦舞阳,樊哙,乐平,乐喜四人哪个不是武师高手,如何听不清楚。 “大哥,我这就去把那几个鸟人的嘴给撕了!!!” 乐平听到了桌案传来的清脆断裂声,再看樊哙双拳紧握,知道他已经怒极,便连忙说道。 自己这位大哥发起怒来是完全不顾后果的,上次要不是自己兄弟两拦着,那王小公子就能被活剥了,眼下学馆里有大儒坐镇,风纪甚严,若是樊哙在这五谷楼里当众把学生打死了,那可就闹大发了。 “咔嚓” 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在喧闹的饭堂里响起。 “谁!我的束腰,我的裤子!!” 辛甲只觉眼前一黑,脑子突然发晕,随后腰间一松,胯下竟觉得凉风习习。 “刺啦·····刺啦···” 不等众人反应,同座的几人全都惊叫起来,等他们站起身来,却看见半空中碎布飞扬,飘飘洒洒的落在了饭食里。 “姬柔,捂眼。” 秦舞阳闪到小姑娘身后,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臭牛你干嘛。” 姬柔不过是武士境界,耳聪目明远不如其余几人,却是没听到那些人的恶毒之言。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秦舞阳宠溺的揉了揉姬柔的头发,心道这小丫头看似精明,其实是个直性子,这样的性格怎么斗得过她姐姐和栗虎那帮人。 “你,你们找死!!!” 辛甲惊恐的捂住裆部,冲着秦舞阳等人叫骂道。 说是惊恐,并不是因为秦舞阳的速度快到何种地步,而是刚才的一瞬间,自己的脑子一片眩晕,眼前漆黑,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这才是他最惊惧的。 周围学生也不吃饭了,纷纷凑过来看热闹,这种集体裸奔的好戏在学馆里可怖常见,这回可是仅次于上回王小公子高空如厕的惊天好戏。 “看什么看,都给我滚远点儿,再看老子弄死你!” 几人有些歇斯底里,一边叫骂,一边往门口退,恨不得立马就冲出人群,找个地洞钻起来。 学馆弟子在寻常百姓眼中,个个都是饱读诗书的斯文人,贵族子弟更是自视甚高,当众裸露隐私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绝对是身败名裂,这般羞辱比杀了他们还要难过百倍。 “秦舞阳,樊哙,你们等着,等好咯,还有你,你再给老子笑,等上了战场,有你们好看的!!走着瞧!!” 辛甲带着几人冲到门口回头咬牙切齿道。 自己几个都是武士境界,别说斗不过樊哙那老油子,就算是那该死的马夫,都招式诡异,难以对付,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等出了学馆再请高手收拾他们。 “秦兄,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闻道养气的天才,刚才那一手先声夺人加上精妙的步法,啧啧啧,就算是我,若是大意轻敌,恐怕也得中招,难怪得了夏黄公的青睐,果然是有真本领。” 樊哙双手抱拳,冲着秦舞阳称赞道。 这次却不是虚情假意,而是真的被秦舞阳的功夫折服。 相隔十步之远,人未到,神先至,以精神催动元气发动攻击,震慑敌人心神,使其五感全失,如待宰羔羊,加上步法灵动飘逸,这样的身法怕是一般的刺客高手都无法施展,这秦舞阳忍耐数年,一朝发动,当真不同凡响。 “樊大哥过奖,小弟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告辞了。” 秦舞阳是真的不知道樊哙所说的神魂攻击是怎么回事,方才只是心念太急,脑子里只想着怎么提升速度,没想到情急之下却感觉心神先于身体飞了出去,说不出的怪异。 几个呼吸之后,如今却觉得头晕目眩,几乎无法站立。 他是不想当众出丑,只得借故赶紧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子不语 秦舞阳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快步跑回马厩。 他越走越快,自己的小院眼见就快到了,可脑中的眩晕感却越来越强。 “咚” 秦舞阳一头撞在门框上,一股热血冲上脑门。 “咯吱,咯吱。” 大白这家伙四蹄朝天仰面躺在“卧榻”上,用两排大黄牙慢悠悠的嚼着黄豆,似乎脖子上的伤势已经大好。 它正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却见秦舞阳一步一跌的撞进门来,晃悠了两下,居然就这么笔直的栽倒在地。 “呼····” 大白斜着眼睛瞟了秦舞阳一眼,满肚子牢骚。 这个“奴才”最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马料磨的越来越糙了,也不带自己出去遛弯了,大晚上的在院子里窜上跳下的就不说了,现在倒好,一进屋就往地上躺,简直是不能忍。 咱们马“主人”抖了抖漂亮的鬃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慢悠悠的从“卧榻”上翻了个身,来到秦舞阳的面前,伸出又长又糙的舌头在“奴才”的脸上舔了几遍。 “嘶律律” 大白见地上的家伙毫无反应,心道不好,这奴才不会是挂了吧,他要是挂了以后谁给自己拌豆子吃啊,这可不行。 它撅着屁股,踉踉跄跄的走到院子里,张开大嘴啃了一大块雪含在嘴里,然后跑回屋里c “噗” 一道冰凉的水箭笔直的滋在秦舞阳的脸上。 “靠,什么东西。” 秦舞阳正晕乎,突然脑子被冻的一激灵,清醒过来。 “呼呼呼” 看到自己的马奴这么快就醒了,而且叫的声音这么浑厚有力,大白很是满意,眨着眼仔细的看了看,确定这家伙已经没事之后,便摇头晃脑的踱着方步走回“卧榻”继续悠闲的嚼豆子了。 “” 秦舞阳嘴巴张的老大,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只觉得脸上的口水全都是黄豆味儿。 他甩了甩脑袋,走到桌边掏出荆轲所留的玉简。 “刚才在五谷楼的状况实在诡异,想来是胡乱之间使出了儒门的镇魂术法,但自己不得其法,以至于反噬严重·····” 秦舞阳虽说现在武道修行接近武师境界,道术修行是养气境界,但这几乎全部都是他继承的“遗产”。 他实打实修习的功夫就是一套猿击术和蝴蝶步的步法,其余的有关修行的事情根本一窍不通。 他老老实实的打了碗水,端坐在桌前,调匀呼吸,闭上眼睛,摒除杂念,再次进入玉简之内。 战事记录 兵形式 练体术 ······ 秦舞阳几乎是一目十行的搜索着关于儒门术法修行的内容,终于的帛书的最后找到了一篇关于儒门术法修行的笔记: 夫儒道修行,虽同修圣人典籍,问道,凝神,养气,儒生结文胆,道者炼道心,所不同者在于,道门羽士炼金丹五行,役使五行元气伤人肉身,而儒生向内求索,内圣外王,以元气为养分,研习经典,养浩然正气,内修其精神以合圣人之道,外行仁义礼智信五常,正心诚意则外魔不侵,能以真言炼魔,到达真言境,其后又有御气,显圣等境界则太过艰深,修行之人当脚踏实地,余不宜过多赘述。 入门之时,荀夫子以余用心不专,不肯传授儒门经典,责令余入府库自行选阅,余不敢违逆师长之言,未能拜读煌煌经典,乃从书库无人角落,落满灰尘处,随意取一本借阅。 此书名为《子不语》相传乃儒门弃徒所作,姓名不详,其所书因与圣人修行之道大相径庭,被视为狂生胡言,至于尘埃,无人借阅,然余读之,甚觉有趣。 书言: ““怪c力c乱c神”,子所不语也。然“龙血”c“鬼车”,《系词》语之;“玄鸟”生商,牛羊饲稷,《雅》c《颂》语之。左丘明亲受业于圣人,而内外传语此四者尤详,厥何故欤?盖圣人教人“文c行c忠c信”而已,此外则“未知生,焉知死”,“敬鬼神而远之”,所以立人道之极也。《周易》取象幽渺,诗人自记祥瑞,左氏恢奇多闻,垂为文章,所以穷天地之变也,其理皆并行而不悖。” “额,这人也太胆大了不但妄言生死,还居然敢跟圣人反正来,不怕死的?” 每次读到这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秦舞阳就头大,但眼前这几句他可是读懂了。 这写书之人身为儒生,居然敢和圣人之言反其道而行之,说什么敬鬼神,知生死,实在是大逆不道。 “圣人言,修身养性,人人皆可成圣,修行之法不过在于坚定精神,驱除外魔,洗涤尘埃,以期望神魂强大,上合天道,下明圣意,到达显圣之境,自然可以镇压一切外魔,诸邪辟易,无坚不摧。 然则世人皆以心魔为修行之大敌,皆言要彻底铲除心魔,殊不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连孔夫子这样的圣人都有心魔大盛,为了一己私欲诛杀少正卯之过,少正卯有何过错?无非是风头太盛,盖亚圣人,却遭不测,可见所谓心魔,圣人也不能尽除。 “我靠,这人怕不是疯子吧····” 秦舞阳脑门上虚汗之冒,这书得亏是自己看,要是被别人知道自己看这种书,那不得被天下的圣人子弟生吞活剥咯。 荆轲也真是胆大包天的主,老师明摆着说他心思不纯不让他学经典,拿话损他让他知难而退,他居然还真的跑到书库里找了这么一本没人读的破书····· 可眼下除了这本《子不语》,荆轲也没留下其他关于元气精神修炼的办法,秦舞阳也只好硬着头皮读下去。 “儒家所言五常乃仁,义,礼,智,信,修行真言之时常化作心魔侵扰心神,稍有不慎便会心神俱灭,身死道消,故而凡修行之人见其所化,皆尽力斩杀,彻底消灭。 然则众人不知,心魔之力强大,若是能大智慧,大毅力,大怜悯之心彻底降服之,则可无往而不利。 儒生凝神感悟经义,五常便幻化为五魔侵扰心神。 睚眦,嗜杀喜斗,刻镂于刀环c剑柄吞口,乃不仁之魔 穷奇,背生双翅,其虎身牛角,毁信恶忠,乃不义之魔 混沌,其状肥圆,善喷火伤人,最恶礼仪,乃不礼之魔 嘲讽,其状似龙,善御水而行,好险无谋,乃不智之魔 饕餮,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齿人手,贪婪无度,乃不信之魔。 若能尽服五魔以为用,则能以真言之境,所向披靡,御风翱翔于宇内不在话下········ 若欲观想此图,须修至养气境,且每次观想不得超过十息,结成文胆的修士参详观想最佳。 切记,炼魔之术,如履薄冰,如作刀尖之舞,火中取栗,观想之时稍有一丝心神动摇,立马神魂破灭,身死道消,若观此书者惜命,意志不坚,则万勿修习,切记,切记。 “码的智障,谁不惜命,这书太奇葩了·····” 秦舞阳低声骂了一句,随后望着文字下面那五幅栩栩如生的怪兽图样,心里面是百味杂陈。 这东西听着这么厉害,他是不求什么所向披靡了,只求能在战场上保得性命,可炼魔之术风险也绝不是一般的大,孰轻孰重还是得思虑再三。 按书中所说,只有结成文胆的儒生,修习这门功法的时候才能略微保险点,自己这个养气境的弱鸡要是一个不留神,那可是真的白白送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