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之鬼》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傻的像小孩】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咕噜噜~】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孤岛之鬼》作者:[日]江户川乱步 朱书民 龚志明译(本电子书略去了原书中的两个短篇。) 内容简介:蓑蒲的恋人木崎初代突然在密室中被杀身亡,被邀请来侦破初代被杀事件的深山木幸吉也于相隔两个月后,于众目睽睽之下,在海滩离奇横死。蓑蒲与同xìng恋人诸户道雄继续追查凶手期间,直接杀害初代和深山木的凶手竟又被人离奇杀死。凶手是谁?原因又是什么? 一座隐藏在遥远海外的魔鬼之岛,隐藏着一切恐怖的真相,等待着主人公们搏命追索。 作者简介:江户川乱步(1894年10月21日-1965年7月28日),一九一六年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政经系。由于家里经济环境不佳,在求学期间当过印刷厂徒工、图书馆管理员。江户川乱步从小爱读英美侦探小说,毕业后从事过公司职员、书商、记者等十几种职业。曾经用“小松龙之介”作为笔名。一九二三年(大正十二年)四月,平井在《新青年》发表小说《二钱铜币》,而且因仰慕推理小说始祖埃德加o爱lúno坡(Edgar Allan Poe),为自己取了一个日文发音和爱lúno坡相近的笔名“江户川乱步”,从此开始了侦探小说创作。曾任日本推理协会首届理事长,并与朋友创办了刊登侦探推理小说的杂志《宝石》。一九五四年建立了江户川乱步侦探小说奖,奖品为一尊夏洛克福尔摩斯座像。小说有丰富的想象力,风格怪异,情节曲折离奇。撰写的自传体回忆录《侦探小说三十年》,总结和评价自己一生的创作。 --------------------------------------- 书名:孤岛之鬼 作者:江户川乱步 翻译:朱书民 龚志明 出版:珠海出版社 时间:2001年1月第1版 第1次印刷 图源、OCR:hezhibin 校对:ll841123 印数:1-10000 字数:140千字 定价:18.00元 ISBN:7-80607-757-X/I302 ---------------------------------------- 目录 江户川乱步及其侦探小说 引子 第01章 值得回忆的一夜 第02章 不同寻常的恋情 第03章 怪老头 第04章 没有出入口的房间 第05章 恋人的骨灰 第06章 奇妙的友人 第07章 景泰蓝花瓶 第08章 旧货店的客人 第09章 明日正午为限 第10章 不可思议 第11章 缺了鼻子的乃木大将 第12章 再见怪老头 第13章 意外的业余侦探 第14章 盲点的作用 第15章 景泰蓝花瓶 第16章 少年惊险杂技演员 第17章 乃木将军的秘密 第18章 佛祖的恩赐 第19章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消息 第20章 锯子和镜子 第21章 可怖的恋爱 第22章 奇怪的通信 第23章 北川刑警和小矮子 第24章 诸户道雄的自白 第25章 恶魔的真面目 第26章 岩屋岛 第27章 诸户宅邸 第28章 三整天 第29章 替身 第30章 杀人远景 第31章 屋顶上的怪老头 第32章 神和佛 第33章 一群残废者 第34章 三角形的顶点 第35章 古井底 第36章 叉道繁多的迷宫 第37章 麻绳的切口 第38章 魔鬼之渊之灵 第39章 黑暗中的游泳 第40章 绝望 第41章 复仇之鬼 第42章 活地狱 第43章 意外人物 第44章 魂灵的引导 第45章 疯狂的恶魔 第46章 刑警来了 第47章 大团圆 引子 我虽然还不到30岁,一头茂密的头发竟然一根不剩地全白了。世上有这样奇怪的人吗?过去,满头银发的人被称为白头宰相,现在,年纪轻轻的我,头上就顶着与之毫不逊色的白花花的棉帽子。不知道我的身世的人,见到我首先都对我的头露出怀疑的目光。不客气者连礼貌的寒暄都没有,就好奇地问我的头是怎么回事。不论男女,这是最让我头痛的一种询问。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那是和我内人非常要好的一个女人偷偷问我的一个问题,即关于我妻子右大腿上部有一个很大的伤疤的事。那儿有一块呈不规则圆形的、非常吓人的红痣,像是大手术后留下的疤痕。 这两个奇异事实,说起来并非是我们的什么大不了的秘密,我也并不是有意避而不谈它们的原因。只是我讲的事要想让对方明白却要大费周折。这里面实际上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即使我耐着xìng子讲给他们听,也许是我嘴笨,说不好,对方总是不相信。多数人都直摇头:“竟有这种事?”说我是吹大牛。尽管我的白头和妻子的伤疤都是明摆着的事实,人们就是不相信,你说怎么办?我们经历过的事就是如此地奇怪之至! 我曾经读过一本叫《白发鬼》的小说,说的是一个贵族,还没死就被掩埋了,出也出不来,在坟地里尝尽死的痛苦,一夜之间乌黑的头发全部变白了。我还听人讲过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男的,钻到一个铁桶里,顺着尼亚加拉大瀑布飞流而下,非常幸运他并没怎么伤着,但是就在那一刹那,头发全白了。所以,大凡能使人们的头发变得全白的事‘件,都诸如此类伴有世上绝无仅有的大恐怖和大痛苦。我30岁未到就满头白发,不也是我经历了常人难以相信的异常事变的证据吗?妻子的伤疤也同样。这一伤疤如果让外科医生来看,他一定苦于无法判断其致伤原因。要说是长了什么疮留下的疤痕吧,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么大的疮;要说是肌ròu内部的病变吧,也不会有哪个蒙古大夫会开刀留下这么大的刀口;要说是烧、烫伤吧,烧伤、烫伤的伤疤与这也不一样;也不像是天生的痣和瘢。它就好像是那儿又长出了一条腿,把那条腿截了去留下的疤痕,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决不是因为一般的异常变化就会发生的事情。 因此,我不仅为逢人必被问起此事而感到厌烦,而且,说实在的,我也真想把世人想也想不到的怪事我们亲身经历过的另一世界的事,明明白白地说给人们听,让他们知道世上竟有如此恐怖之事。于是,我就生出了一个想法,就是把我的经历写成一本书,当人们再向我提出那个问题时,我就递过去这本书,说:“有关此事,我书里已详细写明,请自己阅读以解迷津。” 但是,不管怎么说,本人没有写作素养,爱读小说不错,也确实读了不少,但要说写,自从在实业学校上作文课以来,除了事务xìng的书信外,就没写过什么文章。我自认为,也没有什么,你瞧,现在的小说,好像把心里想的一五一十地写出来就行了,这么个写法我也会。而且,我要写的不是编造的故事,而是我亲身经历的事,应当更容易写才对。于是我就写了起来。 但是,一旦动了手,才知道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首先,和原先想的正相反,因为故事是实际发生过的事,反而写起来忒费劲儿。不擅写作的我,不是我舞文弄墨驾驭文章,而是文章驱使着我,以至于要不就是写了很多多余的话,要不就是该写的事儿没有写,实实在在的事实反而比社会上的无聊小说更像是一篇编造的故事。我深深地感到真实的事真实地写是何等的困难。 对故事的开头,我就写了撕、撕了再写,足足写了有20遍之多。最后我才觉得从我和木崎初代的恋爱故事写起最为稳妥。说实话,坦白自己的恋爱细节,把它写成书,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对于不是小说家的我来说,很不好意思,甚至很痛苦。但是,想来想去,如若不写这些,故事就失去串连的线索,因此,不仅和初代的关系,还有其它类似的事实,更有甚者,连我同某人之间发生的同xìng恋xìng质的事件,我都必须忍辱暴露出来。 拣最突出的事件讲,这个故事是以相隔两个月发生的两个人的异常死亡或者说杀人事件为开端而展开的,所以它类似于社会上的侦探小说或传奇小说,然而实际上却大相径庭。表现在整个事件还未进人主要情节之前,作为主人公(或者是次主人公)的我的恋人木崎初代就被杀身亡,另一人是我尊敬的业余侦探,我求他查明初代被杀事件的,他叫深山木幸吉,也很快被杀害。而且我将要讲述的神奇故事,只是以这两个人物之死为开端,主要情节却是我亲身经历的、更加令人惊叹、更加令人战栗的一宗大规模的邪恶行为和至今谁也无法想象的罪恶勾当。 一般说来,对故事的悲惨程度事先夸大其词地做预告,其实并无什么足以动人心魄的货色;(但是,这一预告并无任何夸张色彩,随后读者都会同意的。)前言就此打住,下面我就开始讲我的不甚引人的故事吧。 第01章 值得回忆的一夜 当时我还是一个25岁的青年,在一家名叫SK商会的合股公司做办事员,该公司的办公室设在丸之内的一座大厦内。每月那一点点工资几乎只够我自己零花用。但是实际上我家并不富裕,根本无力让毕业于W实业学校的我继续升学。 从21岁起开始工作,到那一年的春天,我已经干了整整4年了,所负担的工作是一部分账务会计,从早到晚只需劈里啪啦打算盘就行了。是,我这个人,虽说上的是实业学校,却酷爱小说、绘画、戏剧和电影。自以为蛮懂艺术的,因此,对于此类机械xìng的工作,比其它店员更加不喜欢。同事们到了晚上就去泡咖啡馆、上舞厅,不去的人有空就在一起谈体育,总之多数都是阔绰讲究、洒脱勇敢、很会生活的。所以,爱好空想、生xìng怯慊的我,虽然一起呆了4年,可以说连一个真正的朋友都没有。这种情况使我对办公室的工作更加感到索然无味。 然而,从大约半年前开始,我感到每天上班不像以前那样厌烦了。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当时18岁的木崎初代作为见习打宇员成了SK商会的一员。木崎初代是我有生以来就在心里想象的那种女人:皮肤呈现一种忧郁的洁白,但并不给人以不健康的感觉;身体柔软富有弹xìng,又不是像阿拉伯马那样勇猛健壮;作为女xìng稍嫌高而白的额头下,左右不对称的眉毛充满神奇的魅力;细长的单眼皮下的眼睛里,蕴藏着微妙的秘密,在那有着小巧下巴的脸颊上,浮雕出一只不太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鼻子和上唇之间的间隔比常人要窄,她的上唇略微往上翘着。这样细写起来,倒有点不像初代了,她大体上就是这样,并不符合一般美人的标准,但正因为如此,却惟独使我感到有无比的魅力。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生xìng怯懦的我,没有抓紧机会,有半年的时间,和她一句话都没说,早晨见面连点头致意都没有过〔在这职员众多的办公室,习愤上除了干同一种业务和特别亲近的人之外,早晨见面是不打招呼的〕。是,也不知怎样的鬼使神差,有一天,我忽然向她打了招呼。后来我想,这真是机缘,不,连她加入公司到我上班的办公室来都是命运使然。不是说因此我和她之间发生了恋爱,更重要的是,只因为我当时向她打了声招呼,就把我卷进了本故事将要记述的世上极为可怕的事件中去了。 当时木崎初代低头俯在打字机上,大背头发型好像是自己梳的,挺入眼的,身穿藤色的工作服,微微地弯着腰,很上心地敲打着键盘,打字纸上并排出现了“HIGUCHIHIGUCHIHIGUCHIHIGUCHIHIGUCHIHIGUCHIHIGUCHIHIGUCHI”的字样’应当读成“口”吧,像是谁的姓,图案般地排得满满的。 我本想说:“木崎君,真热心呀!”等等这类话,但怯懦者总是这样,我还没开口就慌了手脚,只傻里傻气地吼了一声:“口君!” 像是随机应声似地,木崎初代转脸向我,用非常沉着稳重地,却又像小学生一样的稚嫩腔调回答了一声:“什么事?” 就是说,她被人称为口而没有任何迟疑。我再一次地张惶失措起来。原以为她姓木崎,难道是我想错了?她只是在打自己的姓,是这样吗?这一怀疑在很短的时间内使我忘记了害羞,不知不觉多说了几句: “你姓口呀?我一直以为你姓木崎呢!” 听我这么一说,她好像也吃了一惊,眼眶微微发红,说:“哎唷,我走神了……我是姓木崎。” “那么,口是……” 我正要说“是你爱人?”,刚刚开口,连忙闭上了嘴。 “什么也不是……” 接着,木崎赶紧从打字机上取下打字纸,一只手将其揉成了团。 我为什么要记下这一段无意义的对话呢?这其中是有缘由的。因为这一对话不仅意味着它成为我们之间结下很深关系的开端,而且,她打出的“口”这个姓,以及当她被喊作“梯口君”时毫不迟疑地答应了这一事实本身,包含着重大意义,并涉及我这篇故事的根本。 我这篇东西,写恋爱故事不是主要目的,用这些事来消磨时间,那可写的东西就太多了。所以,下面,关于我和木崎初代的恋爱过程,我只拣最主要的说一说。 自从这次偶然地jiāo换了对话以后,并不是谁有意等谁,反正我们经常下班一起往回走。我把从电梯或大厦到电车站,以及上了电车后到她换乘去巢鸭方向的车、我换乘去早稻田方向的车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一段短暂的时间,视为最快乐的时间。不久,我们变得越来越大胆起来,有时推迟回家,跑到附近的日比谷公园,坐在一角的长椅子上,谈上一会儿;有时在小川町换车时,钻到旁边的一间简陋咖啡馆里,一人点上一杯茶,坐上一小会儿。过于纯真的我们,发展到后来以最大的勇气一起住进偏僻的旅馆,足足花了半年的时间。 我感到寂寞,木崎初代也感到寂寞。我们彼此都不是敢作敢为的现代人。她的容貌是我有生以来心里就描绘的那种容貌;非常可喜的是,我的长相也是她生下来就喜欢的那种长相。听起来可能会觉得奇怪,关于容貌,我从早先起就有点自负。有一个叫诸户道雄的,也是在这个故事中担负重要角色的一个人物,他从医科大学毕业以后,在该校的研究室从事一种奇妙的研究。就是这个诸户道雄,似乎从他是医大学生、我是实业学校的学生时起,就很认真地对我搞起了同xìng恋。 此人据我所知,不论ròu体上或是精神上,都是一个给人以最高贵感觉的美男子,我虽然并不对他有什么特别的爱恋,但想到他挑来捡去竟选上了我,最低限度我对自己的外表有了一些信心。关于我和诸户的关系,后面将常有机会说到。 却说我和木崎初代在那偏僻的旅馆里度过的最初一夜,我至今不能忘记。那是在一个咖啡馆里,当时我俩就像是一起私奔的男女,两眼泪汪汪的,一派自暴自弃的劲头。我连喝了三杯不惯的威士忌,初代也喝了两杯鸡尾酒,两人都满脸通红,有点失去理智,所以也并不怎么感到害羞,就双双站在了旅馆的服务台前。我们被领进了一间yīn森森的、放有一张很宽的大床、墙纸有很多污点的房间。当服务员在一角的桌上放下了房间钥匙和廉价的茶水默声出去后,我俩突然四目相对,jiāo换了非常吃惊的目光。初代本是一个看似软弱,其实内心里挺坚强的女子,现在也脸色煞白,哆哆嗦嗦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你怕吗?”我为了掩饰自己的恐惧,小声地问她。她没有答话,闭着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过,不用说,她是害怕了。 这实在是一个奇怪的、令人发窘的场面。两人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原以为会更洒脱些,就像世上的大人们那样,能够尽情地享受到男女间第一夜的欢乐。然而当时的我俩,连上床的勇气都没有了,至于脱下衣服袒露肌肤,连想都没想。一句话,我们感到非常焦虑,连平时多次做过的亲嘴也没做,不用说,别的事也没干。两人并肩坐在床边,为了掩饰窘迫,很不自然地摇晃着腿,几乎整整一个小时,就那么沉默着。 “哎,咱们说点什么吧?!我有点想说小时候的事了。”她声音不大,却很清脆。 这时,我已超越了ròu体上的焦躁阶段,精神上变得格外爽。 “那太好了。”我回答了,意思是说:你可想到了好话题。 “你说吧,说说你的身世。”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舒服一些,用清亮的细声说起了她从小到大的一些奇异的回忆。我凝神静听,好长时间连动也没动一下。她的声音就像唱催眠曲一样,我感到非常悦耳。 我在此之前和之后,断断续续地多次听她讲过自己的身世,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般深深地打动我的心。以至于现在我还能清清楚楚地回忆起她当时讲的每一句话。是,对于本故事来说,在这里没有必要一一重述她所讲的事。我只从中挑出对后来本故事的发展有关的部分,在此简单地说一说就行了。 “我曾经说过,我是在哪里生的,是谁的孩子,我都不知道。现在的母亲你还没见过,我和这个母亲一起生活。就是为了母亲,我才这样干活挣钱的这个母亲说了:初代呀,你是我们夫fù年青的时候,在大阪一个叫川口的码头检来、费尽心思养大的。你躺在候船室的昏暗角落里,手里抱着一个小包袱在那里抽抽嗒嗒地哭。后来我们把小包袱打开一看,有一本家谱和一张字条,看了字条,知道你叫初代,当时整3岁。我们没有孩子,就想这是上天送给我们的女儿,到警察局办了手续,正式地领养了你,然后尽心尽力地抚养你长大。所以嘛,你也不要有什么生分的想法,就把我你父亲也死了,就剩我自己了当成你亲生的母亲好了。不过,我听她这么讲,总觉得她是在讲故事,我一点也不感到悲伤。真的,但是,说来很怪,我的眼泪却不停地往外流。” 她的养父在世的时候,曾对那份家谱作了很多调查,为找到她亲生父母费了很大的劲。但是,家谱残缺不全,只罗列了先的名、字和谥号,从这些来看,当属相当一级的武士门第,但这些人隶属于哪个藩,住于何处,却无任何记载,所以,最后也未出结果来。 “当时我已经3岁了,我可真够呆的,父母长得什么样根本没记住,加上又是在杂沓的人群中给丢弃的。不过,有两点,我现在只要闭上眼睛就清清楚楚地浮现在眼前,记得很清楚:一点是我在一处海边像是草地的地方,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正和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宝宝在玩耍。那小宝宝太可爱了,我可能是充当姐姐哄她玩呢。下边是一片蔚蓝色的海,再往远处看,可以看到陆地,呈现出朦胧的紫色,像是一头牛卧在那里的形状。我常想,这个孩子可能就是我的亲弟弟或亲妹妹,他(她)没有像我一样被抛弃,说不定现在仍在什么地方和亲生父母一块儿幸福地生活着呢,一想到此,我就揪心似地涌起一股思念和悲伤之情。” 她盯盯地看着远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她的另一个儿时记忆是: “有一座像是全部用岩石堆起的小山,我站在半山腰向下眺望,只见相距不远的地方,有一座不知是谁家的大宅院,院子四周围着一道万里长城般的土院墙,堂屋的屋顶如同大鹏展翅,好气派;它的旁边是白色的大仓房,映着太阳,非常显眼。院子里就是这个,再无其它一间房屋。住宅的那边也是一片碧蓝的大海。再往前看去,同样也似卧牛形状的陆地,雾朦朦地横在那里。没有错,景色和我同小宝宝一块儿玩耍的地方完全一样。我有好几次梦见了这样的地方。在梦里我想,这一次再去那里,走着走着准是走到了那座石头山。我要是能走遍全日本,准会找到和梦里见到的完全相同的地方。这地方就是我日日夜夜怀念的生身故乡呀!” “你等一等,等一等。”我打住了她的谈话。 “我不太会画画,不过,你梦见的景色好像可以画成一幅画,咱们画画,好吗?” “是吗?那我就说详细些。” 于是,我从桌上的盒子里取出信纸,用配备的钢笔,将她所说的从石头山上看见的海岸景色画了出来。这一即兴的胡涂乱画,后来对于我竟然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不用说,当时则完全没有想到。 “真不可思议。就是这个样子,一点不错!”初代看了我画好的画,高兴地叫了起来。 “这个,给我好不好?” 我以一种怀抱恋人之梦的心情,将这张纸折成小方块,放进了上衣的口袋里。 初代接着又叙说了她懂事以后的各种回忆,有悲伤也有喜悦,在此没有写出的必要。总之,我们就像做了一场美梦一样,度过了我们的最初的一夜。不用说,我们没有在旅馆睡,深夜,我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 第02章 不同寻常的恋情 我和木崎初代的关系日益加深。那以后又过了一个月,在原先的那个旅馆,度过了我们的第二个夜晚。从那时起,我们的关系,就不像上一个夜晚那样,如同少年的梦,充满着美好。我访问了初代的家,还和她慈祥的养母谈了话。不久,我和初代都向各自的母亲吐露了真情,母亲们好像都没有特别的异议。但是,我们太年轻了,结婚这种事,对于我们来说,还远在烟霭弥漫的大海彼岸呢。 年轻的我们,像小孩一样拉勾起誓,互蹭礼物。我拿出了一个月的全部工资,买了一只镶着代表初代诞生月份的碧绿的戒指,送给了她。一天,在日比谷公园的长椅上,我用从电影里学来的姿势,给她戴在了手指上。初代像小孩子一样高兴得喜笑颜开(贫穷的她,手指上一只戒指也没有)。 想了一会儿,她说:“噢,我想起来了。” 她边打开随身携带的手提包,边说:“你知道吗?我刚才正担心还给你什么好呢。戒指嘛,我买不起。不过,我有个好东西。你瞧,这是我尚不认识的父母的惟一的纪念品,就是我曾经说过的那本家谱。我把它当成宝贝,我想我一时片刻也不能离开祖先,所以,外出的时候也总是装在手提包里随身带着。当我想到,只有这个才把我和不知现在在何处遥远地方的父母连在一起时,我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让它离开我的手。但是,除此之外我别无东西可送,所以,我把这仅次于我生命的、最宝贵的东西jiāo给你,你看行不行?不值钱的废纸一样的东西,但请你也好好地保管它。” 说罢,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本薄薄的颇为陈旧的包有布封面的家谱,递到了我手里。我接过来,顺手一页一页翻开看了看,全是些老式的名字,用红线连着,一个一个显得挺威风的。 “你看,上面写着口,是不是?还记得吗,就是有一次我在打字机上乱打,让你看见了的那个名宇。我觉得比起木崎,好像口更像是我真正的名宇,所以当时你叫我口,我就答应了。”她说。 “这个,看起来如同不值钱的一样,不过,曾经有人出很高的价钱要买它。就是旁边的旧书店老板。可能是母亲不注意说漏了嘴,他不知从哪儿给听去了。但是,我拒绝了,我说不管你给多少钱,惟独这个东西我是不会卖的。所以,它也不是毫无价值的东西哟。” 她又说起了小孩话。 可以说,这就是我俩相互赠送的订婚信物。 但是,不久就发生了对于我们来说有点麻烦的事情。因为在初代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位不论地位也好,财产也好,学识也好,都要远在我之上的求婚者。他通过一个有力的介绍人,对初代的母亲展开了猛烈的求婚运动。 初代从她母亲那里知道此事正好是我们jiāo换蹭物的第二天。其实,据母亲说,早在一个月之前,介绍人就通过亲戚关系找上门来了。我听说之后,当然感到吃惊。但是,让我吃惊的,主要的并不是这个求婚者的条件数倍优越于我,也不是初代的母亲的意思好像倾向于他,更主要的是,向初代求婚的是和我有一种奇妙关系的诸户道雄这个人。这一惊奇之甚,足以全部盖过其它种种惊奇和痛苦。 何至于如此吃惊?关于此事,我必须作一点挺不好意思的jiāo代。 前面已经简单地说过,科技工作者诸户道雄,曾长达数年之久,对我抱有一种奇怪的恋情。至于我,当然无法理解他的这种感情,但是,对于他的学识,他的天才般的言行,以及其具有非常魅力的容貌,绝不感到有什么不快。所以,,只要他的作为不超过限度,我是很愿意接受他的好意一种作为单纯的朋友的好意的。 我在实业学校上四年级的时候,固然也有家庭的原因,但主要是出于我的幼小的好奇心,尽管我们都在东京有家,我却住进了神田的一家叫初音馆的寄宿公寓,诸户也住在那里,我们就这样认识了。我们年龄相差有6岁,当时我17,他23,但在他的诱导下,我很兴地与他开始了jiāo往。不管怎么说,他是大学生,听说还是个秀才,所以,毋宁说我对他抱有一种尊敬的心情。 我得知他对我的态度,是在初次见面之后两个月的时候。不是直接听他说的,而是从诸户的朋友们之间的议论知道的。因为有人到处散布说:“诸户和蓑蒲关系不正常。”从此我就注意观察,发现诸户只有面对我时,他那白净的脸颊上显现出一种轻傲的羞怯的表情。因为当时我还是个孩子,加之,在我们学校里,虽说像是闹着玩的,也有过这样的事,所以我想象诸户的心情,也曾暗自脸红过,我并不感到特别不愉快。 我想起来了,他常约我一起到街上的澡堂去洗澡。在那里,我们相互搓背,他把我弄得满身都是肥皂泡,然后,就像母亲给孩子冲澡一样,非常细心地帮我冲干净。最初我理解为这只是单纯的亲切,后来逐渐意识到了他的心情,但还是让他做了。毕竞只是这种程度,并没有太伤害我的自尊心。 散步时也曾拉过手,抱过肩,这些我也都意识到了。有时他的手指以一种狂热的热情来攥我的手指,我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但胸口却感到有点怦怦跳,尽管如此,我还是任他去做。但我绝对没有去回握过他的手。 另外,不是这样在ròu体上,而是用其它方式对我表示亲热,这是不用说的了。他送给了我很多东西,还带我去看戏,看电影,看体育表演,还辅导我学外语。在我考试前,就像他自己要考试一样,为我忙这忙那,为我费心。对于这种精神上的爱护,我至今不忘他的好意。 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永远停留在这个水平上,过了一些日子之后,有一段时间,他只要见到我,就表现出非常忧郁,什么话也不说,直叹息。不久,在我们相识有半年的时候,我们的身上终于降临了危机。 当时,我们嫌公寓的饭菜不好,就一起到附近的食堂就餐。不知怎么了,他发起了脾气,一个劲儿地猛喝酒,要我也喝。我不会喝酒,他老是劝我,我就喝了二三杯,没想到脸一下子变得滚烫,脑袋里就像有人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秋千似的。我感到心里逐渐充满了一种放dàng的情绪。 我们勾肩搭背,你搂我抱地吼着一的校歌,回到了公寓。 “咱们到你的房间去,到你的房间去。”诸户说着,就硬拖着我进了我的房间。我的被褥是从来不叠的,就铺在那里。不知是被他推倒的,还是我自己绊倒的,我猛然倒在了被褥上。 诸户直愣愣地站在我身旁,盯盯地俯视着我的脸,突然冒出了一句:“你真美!” 那一刹那,说起来好像非常奇怪,我感到自己一下子变成了女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觉得站在那里的青年,虽说因为喝醉了,脸上有股yíndàng之气,但正因为如此,又平添了一层魅力,这位青年就是自己的丈夫。 诸户跪了下来,抓住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的我的一只手说: “你的手好烫呀!” 我同时也感到了他的手心在冒火。 当我脸色煞白,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时,眼瞅着诸户的眉心浮现出无可挽回的后悔神情,接着用哽咽的声音说: “玩笑,玩笑。刚才是瞎说,我不会干那种事的。” 之后,好大一会儿我们相背而坐,沉默不语。突然扑通一声,诸户伏在我的桌上。他双手抱着脑袋,一声也不吭。 看到这情景,我想他是在哭。 “请不要蔑视我。你可能认为我很下贱。我和你人种不一样。在所有的意义上,我都是另一类人。但我无法解释其意义。我时常独自感到恐怖而浑身颤抖。”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这样说。但是,他究竟害怕什么,我不太理解,一直到很长时间以后遭遇到另一个场面。 正如我想象那样,诸户满脸是泪水。 “你悝慢地会理解的。能理解就好,我天法要求你更多。但是,请你不要离开我,做我的谈话伙伴,并请接受我的纯粹的友情。我自己在想,你就给我这一点自由行不行?蓑蒲君,就这一点自由……” 我强忍着,一声不吭。但是,看着他泪流满面、苦苦哀求的样子,我也难以自控,只觉得眼睑里一股热乎乎的东西直往上浦。 我的心血来潮的寄宿生活,以此事件为界限,就此中止了。倒不是对诸户感到厌恶,而是两人之间形成的那种奇妙的窘迫气氛,以及我的怯懦羞耻心使我无法再在公寓里待下去了。 然而,最难理解的还是诸户道雄的心。他在此以后,不仅没有放弃他那奇异的恋情,反而随着日月的递增,好像变得越发浓厚,越发深刻了。偶尔有见面的机会,他就委婉地在对话中,更多的时候是在他的旷世情书中痛陈其思念之情,而且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25岁的时候。即使是我的润滑的双颊还未失去少年的风采,我的肌ròu还不像世上的男子那样发达,仍如少女般光洁可爱,他的心情也是太难理解了。 就是这样的他,竟突然地向我的恋人求婚,对于我来说,不啻是晴天霹雳。我对他作为恋爱竞争对手而抱有敌意之前,毋宁说首先感到某种失望。 “莫非……莫非是他知道了我和初代在谈恋爱,为了不把我让给异xìng,为了把我永远独自保存在他的心里,才去做求婚者,从而破坏我们的恋爱?” 我很以为得意的猜疑心,使我如此地想入非非。 第03章 怪老头 这是一件太离奇的事情,一个男人爱另一个男人,爱得太深,以至于要夺走他的恋人。真是一件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当我胡猜乱想,把我前面说的诸户的求婚攻势想成是或许是为了从我手里夺取初代时,连我自己都嘲笑我的猜疑心是何等荒唐。 但是,这一旦产生的猜疑,却出人意料地抓住我不放。我记得那一次诸户比较详细地向我坦白他的异常心态时,曾经这样慨叹过:“我对于女人,一点也不感到她们有什么魅力,而是感到厌恶,甚至感到肮脏。你懂不懂?对此,我不仅感到羞耻,我还会感到害怕,我常常害怕得坐立不安。” 就是这样一个生来就讨厌女人的诸户道雄,突然有意要结婚,并且展开了猛烈的求婚攻势,不是很奇怪吗?我这里用了“突然”这个词,说实在的,就在前不久,我还不断地收到诸户的异乎寻常的、却是非常认真的情书,甚至在一个月前,他还约我一起到帝国剧场去看了戏。当然,不用说诸户约我去看戏的动机是对我表示爱情,这从当时他的表情来看,丝毫没有怀疑的余地。然而仅仅是个把月的时间,就180度大转弯,甩掉了我(这样说好像我们二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协定似的,决无此事),对木崎初代展开了求婚攻势,所以,确确实实是“突然”。而且选择的求婚对象是我的恋人木崎初代,就好像是有什么人要他那样做似的,不是令人感到奇怪吗? 如此分析说明,就知道我的怀疑也决非无端猜测、空穴来风。但是,诸户道雄此人的怪异行为及其心理,世上的一般常人也许很难理解。对于没有像我这样直接接触诸户的怪异言行的人们来说,这是很自然的。那么,也许我把顺序颠倒过来,将后来才弄清楚的事,在这里先向读者揭示出来,这样会好一些。 实际情况是,我的怀疑决非胡猜乱想。诸户道雄正如我想象的那样,他是抱着拆散我和初代的关系的目的,才展开那么大张旗鼓的求婚攻势的。 要说这场大张旗鼓的求婚攻势大到了何种程度? “可真烦死人了。好像每天都有说客上门,死乞白赖地求母亲答应这门亲事。而且来者对你的情况知道得清楚楚,什么你家的财产啦,你在公司每月拿多少钱啦,全在母亲面前说了,说此人不配作初代小姐的丈夫,将来养活不了您,等等,说得够恶dú的。更让人窝火的是,母亲看了此人的照片,听人介绍了他的学历和经济条件后,很是上心。母亲是个好人,但是,惟独这一次我可真生她的气了。太俗气嘛。最近母亲和我简直是如同仇人,一说话就吵架。” 初代这样向我诉说。从她的话里,我察觉到诸户的攻势是何等的激烈。 “就为了这个人,母亲和我的关系全变了样,这在一个月前连想都不敢想。譬如,最近,母亲好像经常趁我不在家时翻我的桌子和文卷夹什么的。像是在找你的信,看我们的关系发展到什么地步了。我这个人做事仔细,抽屉等总是整理得整整齐齐,可是现在,经常给翻得很乱。也太那个了,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初代是个温柔、听话、孝顺的女孩,但是和母亲的这次斗争,她没有屈服和让步。她硬是坚持到底,不惜损害母亲的感情。 但是,这一意外障碍反而使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更加深厚。初代对于我一时甚为恐惧的恋爱敌手,看都不看一眼,一心一意地倾慕于我,对于这种真情,我是多么地感谢呀! 有一次,正值暮春季节,因为初代不愿回家和母亲照面,我们下班后就在灯光灿烂的大街上和嫩叶散发阵阵清香的公园里长时间地并肩而行。到了休息日,我们就在郊区电车站碰面,再去满目绿色的武藏野散步。一眨眼,前面就出现一条小河,接着是一座土桥,再就是被叫做守护神社的高耸入云的老树古木,以及围绕神社的石砌院墙。就在这样的景色中,25岁的孩童般的我,和身着华丽丝绸、腰系用我最为钟爱的矿物颜料绘制的打着高结的腰带的初代并肩而行。不要笑我幼稚可笑,这是我的初恋的最偷快的回忆。 虽然我们仅仅jiāo往了八九个月,但是,现在二人之间谁也离不开谁了。我忘却了公司的工作、家庭的琐事,以及其它一切的一切,心醉神迷地漂浮于桃色云雾之中。我一点也不害怕诸户的求婚,因为完全没有理由担心初代会变心。初代现在也毫不介意自己的惟一亲人母亲的叱责,因为她没有一点点心思准备答应除我以外的任何求婚。 我至今不能忘记当时梦幻般的快乐。但是,那段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在我们二人最初说话后第九个月,我记得非常清楚,那是大正14年6月25日,就在这一天,我们的关系被打断了。不是诸户的求婚攻势成功了,可悲的是因为木崎初代死了。 但是,在写木崎初代非正常死亡事件之前,我有件事情要提醒一下读者,就是关于初代死前的几天,她向我说起的一桩奇怪的事实。因为与后续的事情有关,请读者记住此事。 一天,在公司上班的时间内,初代始终神情不安,看来很是害怕的样子。下班后,我和她并肩在丸之内的大街上走着,问她是怎么回事,初代边回头看边依偎着我,诉说了这样一桩可怕的事情: “昨晚已经是第三次了。我总是在那个时候去街上的澡堂洗澡。你是知道的。那条街行人很少,夜晚一片漆黑。我漫不经心地打开木格子门走到街上,你猜怎么着?就在我家的木格子窗户前,站着一个奇怪的老爷子,三天都是如此。我一打开木袼子门,他好像吃了一惊,随即改变姿势,若无其事地走了。但是在此之前,他像是从窗户外面向里面窥视。前两次我还以为是我神经作用,但是昨晚还是这样,所以,决不会是他偶然从那里经过。可是,在我家附近我没见过那样的老爷子呀。我觉得这好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的前兆,心里直发毛。” 看到我要笑出来了,她生气了,接着说:“那可不是一个普通的老爷子哟,我可从来没看见过那样人的老爷子:年不像是五六十岁,总有八十多了吧,腰弯得就像脊梁那块儿折成两截似的,走起路来,紧扶着拐杖,腰弯得像个钩子,只抬起头向前看着。所以,从远处看,个头只有普通大人的一半,就好像一只人的虫子在地上爬。而且,他那个脸呀,满是皱纹,都分不清哪是鼻子哪是眼,不过,他年轻时也不会是一张普通的脸。我心里很害怕,加之光线太暗,我没有怎么看清楚,但是借助我家门灯的光亮,看了一眼他嘴巴那地方,嘴唇好像兔子一样裂成两瓣,我们的目光碰到一起时,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张嘴呀,我现在想起来还直起鸡皮疙瘩。那么一个怪物样的看来有八十多岁的老爷子,而且是在深更半夜,三次站在我家房前,太怪了呀。难道不是要发生什么坏事的不祥之兆吗?” 我看到初代嘴唇发白,身体在轻微地颤抖,准是给吓坏了。当时我笑她精神过敏,但是,即使是初代看见的是事实,也弄不它究竟意味着什么,也想不出一个八十岁以上的罗锅老头会有什么危险的企图。我把它当成一个少女的愚蠢的自我恐惧,几乎没放在心上。但是,后来才知道初代的这个直觉竟然惊人地说中了。 第04章 没有出入口的房间 现在该说一说大正14年6月25日的那件可怕的事了。 在那前一天,不,我和初代一直谈到那一天的晚上7点钟。我想起了暮春的银座之夜。我是不常到银座去的。但是当夜,不知怎么搞的,初代提出来:“咱们到银座走一走吧”。 初代穿了一件很上眼的、新做的黑上衣,腰带也是黑底儿带有稍许银线,配有胭脂色带子的草履也是全新的。我脚上的擦得锃亮的皮鞋与她脚上的萆履并排着,轻松愉快地行走在人行道上。我们稍嫌拘谨地模仿着新时代的青年男女的流行风俗。 正好那天刚领了工资,我们也摆了点谱,进了新桥的—家菜馆,在那里边喝酒边谈,一直到7点,两人都很高兴。酒劲儿上来了,我就有点口出狂言,说什么诸户算老几,你等着瞧,我一定……。我还记得我很得意地大笑,说诸户现在一定在打喷嚏呢。啊,我当时是多么地愚蠹呀! 第二天早晨,我回想着昨晚分别时初代留下的令我陶醉的笑容和她那无法忘怀的话语,以一种春天般的开朗心情推开了商会的大门,并且同往常一样,首先看了初代的座位。连每天早晨谁先到公司都是我们愉快的话题之一。 但是,上班时间已经过了一会了,那儿仍不见初代的身影,打字机上蒙的罩子也没取下来。怪了,我正准备往自己座位走去,这时突然有人从旁边以一种非常激动的声音对我说: “蓑蒲君,不得了啦,你可要沉住气呀,说是木崎君给人杀了。” 此人是管人事的庶务主任K。 “就是刚才,警察局来了电话。我正准备去看望,你要不要一起去?” K的语气半是好意半是嘲笑的意味,因为我们的关系差不多公司上下全都知道了。 “那就一块儿去吧。”我什么也来不及想,机械地回答说。 我向同事打了个招呼,就和K一起上了汽车。 “在哪儿?被谁杀的?”车子开动之后,我才张开发干的嘴唇,声音嘶哑地发出了询问。 “是在家里。你也去过的,是吧?说是凶手尚不清楚,真是遭了横祸了!”老好人反以此事非同小可的语气作了罔答。 当疼痛过于剧烈时,人有时并不马上哭,反而会做出笑脸来,悲伤的场合也一样,太沉重了,就会忘记掉泪,甚至连感到悲伤的力气都会丧失殆尽。只有过了一些时刻,甚至要数日之后,真正的悲痛才会涌上心头。我的情况正是这样的。记得我在汽车上,甚至是到了地方,见到了初代的尸体的时候,还觉得好像是别人的事,呆乎乎的,表现得和普通的慰问客人完全一样。 初代的家在巢鸭仲宫的说不上是前街还是后街的一条狭长的街上,一些小商店和歇业的店铺比邻而立。整条街只有她的家和隔壁的旧货店是平房,房顶很低,从很远的地方一眼就看见了。初代和养母二人在这儿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不知三间还是四间房子。 我们到那里时,有关尸体的检查巳经结束,警察局的人正在询问附近的住户。初代家的木格子门前,站着一个穿制服的警察,像是门卫似的,K和我出示了SK商会的名片,走进门去。 六张席的里间,初代已经成了一具僵尸躺在那里。全身罩着白布,前面摆了一张铺着白布的桌子,上面chā着小蜡烛和线香。曾见过一面的小个子母亲,哭伏在尸体的枕边,旁边还有一人抚然而泣,说是亡夫的弟弟。我在K之后走到母亲面前表示哀悼,在桌前行了礼,然后走近尸体,轻掀白布看了一下初代的脸。说是心脏处被剜了一刀而死,但脸上并无苦痛的痕迹,表情安详,就好像在微笑一样。初代生前面孔就很少有红色,现在白得如同白蜡,双眼紧闭着。胸部的伤口缠着厚厚的绷带,恰似生前束着腰带的模样。 我边看边想起就在十三、四小时前,在新桥的菜馆里,初代还坐在我的对面高高兴兴地笑个不停呢。这时,我觉得胸部深处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地勒住了似地,透不过气来,真以为内脏是不是出了毛病。在这一刹那,吧嗒吧嗒,我的眼泪不住地落在尸体枕边的萆席上。 唉,我过于沉缅于那不堪回首的回忆了。哭诉苦衷可不是我写这篇东西的目的。请读者们原谅我的愚痴。 K和我那天在现场,后来还被传唤到警察局,就初代的日常表现接受了询问。根据从中得到的知识,加上从她母亲和街坊邻居那里听到的,综合起来,这一可悲的杀人事件经过大体上是这样的: 初代的母亲那天晚上还是为了商量姑娘的亲事,到住在品川的小叔子家里去了,因为离得比较远,从那里回到家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了。关好门窗后,还和尚未睡下的女儿说了—会儿话,然后到作为她卧室的、本该叫作门厅的四张半席大的房间睡下了。 这里简单地说一说这个家的房间布局。一间刚才说的四张半席的门厅,还有六张席的餐室,这餐室是横着的,两边各通向六张席的里屋和三张席大的厨房。所谓六张席的里屋,只兼作客厅和初代的起居室两用的。初代因为出去上班挣钱补助家用,所以被当成一家之主的规格,分配了最好的房间。四张半席的门厅因为朝南,母亲说冬暖夏凉,光线又好,住着舒服,就把它当成起居室,在那儿做针线活儿什么的。中间的餐室,倒是宽敞,可是只隔一扇拉门就是厨房,进不了光线,挺yīn湿的,母亲不喜欢,就把卧室也选在门厅了。为什么我要如此细致地说明房间的布局呢?因为这种房间关系,构成了使初代的死亡事件变得如此复杂的一个因素。 顺便还有一个使事件变得困难的情况要说一说,就是初代的母亲有点耳背,加上那天夜里睡得晚,又有些兴奋,所以睡得不好,但正因为如此,有一段很短的时间,竟熟睡过去,直到早晨六点醒来竟然什么也不知道,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母亲六点醒来,同往常一样,在开门之前先到厨房,把已准备好的炉灶点上火。因为心里总想着女儿的事,就拉开餐室的门看了看初代的卧室,因为从扳窗的缝隙间有光线透过来。被子被掀开了,仰卧着的初代,胸前被血染红了一片,上面chā着一把白色刀柄的短刀。没有格斗的迹象,也无太大的苦闷表情,初代就好像是热了,从被子里袒露出上身似地静躺在那里。也可能是歹徒手腕太高明了,一刀就刺到了心脏,让你来不及喊疼叫苦。 母亲给吓坏了,一屁股坐在那里,连声喊叫:“快来人哪!”因为耳朵背平时嗓门就大,这回是没命地喊叫,当即惊动隔壁的人家,之后就轰动起来,很快邻居就跑来五六人。想跑进来,可是大门还关得严严的,谁也进不来。于是,人们猛敲门,高喊:“大婶,快把门打开。”xìng子急的转到了后门,可是后门也关着。 但等了一会儿,门打开了,母亲直道歉,说自己吓昏了头,人们方进人屋内,才知道发生了可怕的杀人事件。接者是报警,又往母亲小叔子家派人去通知,等等,好一阵忙乱。这时整条街的人几乎全出动了,隔壁的旧货店门前聚了很多人,用那儿的老板的话讲,“这儿成了葬礼的休息处了”。街面很窄,加上每家都有二三人站在门口,更显得一片嘈杂。 据后来的尸检得知,暴行是发生在凌晨三点左右。可被看成是行凶理由的事情有点暧昧,尚不得而知。初代的居室并没有被翻得太乱,柜橱等也未见异常。但随着调查的展开,初代母亲发现丢了两件东西。一件是初代总是随身携带的手提包。母亲说,包里装有刚刚领的月工资,那天晚上因为忙忙叨叨的,就没来得及拿出来,就那样放在初代的桌子上了。 如果仅从这些事实加以判断的话,可能是一个家伙干的半夜偷盗,可以想象,这家伙偷偷潜人初代的房间,偷得手提包正准备离开时,初代醒了,发出了声音或做了别的什么动作,慌了手脚的窃贼就用所带的短刀剌杀了初代,拿着手提包逃去。母亲没有觉察到响动,多少有些奇怪,但是如前所述,初代的卧室与母亲睡的地方隔了一段距离,而且母亲耳背,加上那天夜里特别疲乏睡得太死,考虑到这些,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而且还可以认为,因为窃贼根本没给初代大声喊叫的机会,一下子就刺中了她的要害。 读者一定会奇怪,我为什么要这样细致入微地记述一件极为平凡的偷窃月薪的小偷的故事。不错,以上的事实的确平凡无奇。说实话,那些不平凡的部分,我还一点也没告诉读者呢,因为事件总有个先后顺序嘛。 那么,那些所谓不平凡的事情都是些什么呢?首先第一件,就是偷月薪的小偷为什么把巧克力糖盒也一起偷走了?母亲发现丢失了两件东西,其中之一就是巧克力糖盒。一听说巧克力我就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们在银座散步时,因为我知道初代爱吃巧克力,就和她一起进了一家糖果店,买了一盒用玻璃盒盛的、绘有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的画面的巧克力送给了她。是个扁圆形的盒子,也就有巴掌大,但装饰非常漂亮,比起内装的糖果,我更喜欢这盒子,于是就选了它。听说原来初代尸体的枕边散落着一些银色纸屑,她准是当夜边睡边吃了其中的几粒。杀人的窃贼在那危急时候,究竟还有什么闲空,或者出于何种好奇心,把那个毫无意义、折算成钱还不到一元钱的糖果盒拿走了呢?是不是母亲记错了,放到什么地方去了?找来找去,哪儿也不见那个漂亮的盒子。但是,一个巧克力糖盒,是丢了还是怎么了,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一杀人事件的不可思议,还在于其它部分。 这个窃贼究竞是从哪儿潜进来,又从哪儿逃出去的呢?首先,这所房子,人们进出通常有三个地方。第一是大门的木格子门,第二是屋后的有两层拉门的厨房出入口,第三是初代房间的廊子。除此之外都是墙壁和关闭很严的木格子窗。这三处出入口当晚都关得很紧,仔细检过。那廊子的木板门,一扇扇都有拴销相连,半道里是卸不下哪一扇的。就是说,小偷从通常的出入口进来是绝不可能的。不仅母亲的证词是这样说的,最先听到叫声赶到现场的五六个邻居也充分认定是这样的。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那天早晨,他们想进去就猛敲大门时,正如读者巳经知道的那样,前后门都从里面上了锁,怎么也打不开。而且,当进到初代的房间,为了让光线进来,三个人上去拉开防雨套窗时,套窗是关得严严实实的。如此说来,只能认为窃贼是从这三个出入口以外的地方潜人和逃出去的,但是,这样的地方又在哪里呢? 首先察觉到的是廊子的下面,虽说是廊子的下边,但是露在外边的部分,这所房子只有两处,即门厅的换鞋处,和初代房间廊子面向院子里面的部分。但是,门厅那里全部用厚木板钉上了,初代房间的廊子,为了防止猫狗往里钻,则贴了一面铁丝网,这两处均无最近拆卸过的痕迹。 昕起来可能会不太舒服,那厕所的出粪口会怎样呢?该出粪口虽在初代房间的廊子上,但出粪口不像以前那样开得很大,据说前不久细心的房东刚刚改造过,现在是一个五寸见方的小口子,这也没有可怀疑的余地。还有,厨房屋顶的采光天窗也未发现异常情况,拴它的细绳子仍系在钉子上好好的。另外,廊子面向院子的下方地面上,也未见有什么脚印,一名刑警还从天花板可以拆卸的部分爬到上面去看了一番,积有厚厚的一层尘土上未发现任何痕迹。如此说来,窃贼除了破墙或拆卸外面的窗户木格子之外,绝无其它方法可以出入的。不用说,现在墙壁完好无损,木格子也钉得牢牢的。 而且,这个窃贼不仅没有留下他进出的痕迹,在屋内也未遗留任何物证。用作凶器的白把短刀,简直和小孩玩的玩具相仿,在任何一家五金店都能买到。并且刀把上,初代的桌子上,以及其它勘察到的地方,竞然一个指纹也未留下,当然也没有遗留物。如果用一个奇妙的说法来说的话,这是—宗未进屋的小偷杀人盗物案,只有杀人和盗窃,却找不到任何杀人凶手和盗窃犯的踪影。 我曾在埃德加爱lún坡的《莫尔格大街杀人案》和加斯东勒鲁的《黄色的房间》上读到过类似的案例,两者都是发生在密闭的房间里的杀人案。当时我想,这只有外国建筑内才有可能发生,在日本这样的用木板和纸作材料的建筑内,是没有可能出现这种事的。然而,现在知道了不能说得那么死。即使是不结实的木板,如果打破它或拆卸它,总会留下痕迹,因此,从侦探的角度看来,四分厚的薄木板与一尺厚的水泥墙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在这里,读者或许会提出一个疑问:“埃德加爱lún坡和加斯东勒鲁的小说中,密闭的房间内只有被害者,因此令人不可思议。但你说的却不同,你一个人自吹自擂,把这一案件吹得神乎其神。即使像你说的那样,房子是密闭的,里面不是不仅有被害者,还有另外一个人吗?”一点也不错,的确如此,当时检察官和瞥察局的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如果的确无任何窃贼出入的痕迹,那么,惟一能够接近初代的人就是她的母亲。所说的被窃两件东西,说不定也是她编造的谎话。小小的两件东西,偷偷地处理掉,不是什么难事。最让人奇怪的是,虽说中间隔了一个房间,虽说耳朵有点背,但是,按理说应当觉醒的老人,竟然对有人被杀的动静毫无察觉。负责此案的检察官也是这样想的吧?! 除此之外,检察官还知道了一些事实,诸如她们并非真正的母女关系,最近因为婚姻问题,经常发生争吵,等等。正好在发生命案的当晚,母亲为了得到小叔子的帮助,去访问了他,而且回来之后,好像母女俩又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这些情况,通过旧货店的老板的证明,也很清楚了。我所陈述的,母亲曾趁初代不在家的时机,翻动过初代的桌子和文卷这一情况,也对她大大的不利。 可怜的初代母亲,在初代葬礼的第二天,终于接受了有关部门的传唤。 第05章 恋人的骨灰 这之后,我有两三天没有去公司上班,一个人关在一间屋子里,以致于让母亲和哥哥嫂嫂很为我担心。只有一次去参加了初代的葬礼,除此之外,一步也未迈出过家门。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悲痛,和初代的jiāo往,虽然只有九个月,但是,恋之深,爱之切,决不是依时间长短来确定的。 我在30年的生涯中,虽也尝受过各种各样的悲伤,但从没有哪一次像失去初代这样如此使我悲痛。 我19岁那年失去了父亲,第二年又失去了妹妹,生xìng柔弱的我,那时也深感悲痛,但仍然与此次失去初代无法相比。恋爱实在太奇妙了,它会给你无以lún比的喜悦,与此同时,有时也会给你带来人世间最大的悲伤。 是幸还是不幸?我不知道失恋的痛苦,但是,我想,不管怎样的失恋,都还是可以忍受的,因为失恋期间,对方仍然是一个人,她(他)还活着嘛,但是现在呢?我们双方深深地相爱,置一切障碍于不顾,正像我常形容的那样,我俩置身于不知为何物的天上,被桃色的彩云包围着,身躯和灵魂全部融为一体,分不清哪是你,哪是我。以至于我想,再亲近的骨ròu之情也不会像我们这样完全融化在一起。 初代是我一生中只能遇见一次的我的身体的一半,而现在初代不在了。如果是病死了,我还会有机会为她看护嘛!而我和她高兴兴地分手,仅仅过了10个小时,她就变成了已经不能说话的死人,躺在我的面前,而且是被残忍地杀害了,被一个不知是谁的家伙剌穿了那颗可怜的心脏。 我反复地阅读她写给我的一封封信,读着,哭着;翻看着她的真正的祖先的家谱,看一次哭一次;拿出我珍藏的那幅在旅馆里为之描绘的、在她梦境中出现的海滨风景画,同样是看一次哭一次。我不愿和任何人讲话,也不想见任何人,我只是想一个人呆在书房里,闭上眼睛,和我的现在已不在人世的初代单独相会,在心里和她单独jiāo谈。 在她葬礼的第二天早晨,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准备外出。嫂子问:“是去公司吗?”我没有回答就出了门。我当然不是要去公司,也不是要去慰问初代的母亲,我知道那天早晨要举行死去的初代的骨灰收容仪式,为了再去看看恋人的悲惨骨灰一眼,我去那可憎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我刚好赶上了,正当初代的母亲及亲戚们手持长火筷捡骨灰的仪式正在进行时,我赶到了那里。我向母亲说了几句与当场气氛并不相符的悼念的话,呆立在焚尸炉前。此时,谁也没有责备我不懂礼仪。只见火葬场的师傅用铁火筷粗暴地将凝成一块的骨灰敲碎,他就像冶金家要从坩埚里的矿碴中找寻什么金属似的,漫不经心地翻出了死者的牙齿,捡出来放进一个小容器里。看着我的恋人就这样被人当成“东西”对待,我甚至感到自己的ròu体一阵阵疼痛。但是,我没有想不来就好了,因为从一始,我就有一个幼稚的目的。 我瞅准了一个机会,避了人们的目光,从铁板上偷了一把骨灰,偷了已经悲惨地化作灰烬的我的恋人的一部分(唉,我写出了我极为可耻的一件事),接着,我就跑向附近一片广阔的野地,像疯子一样,一边大声呼喊着所有的爱情词句,一边将那骨灰,将我的恋人,吞到了我的胃里。 我倒在草地上,因为异常的兴奋而痛苦挣扎,一边喊着“我想死,我想死”,一边在地上翻滚,有好长时间,我就那样地横躺在那里。是,我感到羞愧的是,我并没有那样豁出命地坚强,或者说我还没有那种死了去和恋人合为一体的气概。作为替代,我定下了仅次于死的坚强的古朴的决心。 我恨透了夺去了我最为宝贵的恋人的那个家伙,为了初代的冥福,更为了我自己而憎恨。我从内心深处诅咒他。不管检察官如何怀疑,也不管警官如何判断,我怎么也无法相信初代的母亲是杀人凶手,但是,既然初代被杀,即使没有任何窃贼出入的痕迹,凶手总是存在的。不知凶手为何人的焦躁感使我仇恨的火焰燃烧得更旺。 我仰卧在野地里,眼盯盯地望着晴空辉煌闪烁、令人眩目的太阳,立下了誓言:“我一定要找出凶手,报仇雪恨!” 读者也知道,我是个xìng格不够开朗、有点怯懦的人,这样的我怎么会下了那么大的决心,而且在此之后,会不怕任何困难,勇往直前,我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呢?我回想起来自己都感到奇怪,我想这都是死去了的爱才使我做到这一切的吧!爱,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有时会把人送上喜悦的顶点,有时又会把人打下悲痛的深渊,有时又会给人以无比强大的力量。 不久,我从亢奋的状态下醒过来,仍躺在原地,但较冷静地思考着从今以后将要做的事情。想过来想过去,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此人的姓名读者也知道了,就是我称之为业余侦探的深山木幸吉。警察他们干自己的好了,我要靠自己的力量,将犯人给找出来,我不喜欢“侦探”这个词儿,但是,我心甘情愿地下决心干一次“侦探”。在这方面,没有谁能比我那奇妙的朋友深山木幸吉更适合作我的商量伙伴的了。 我站了起来,随即赶往附近的省线电车车轺,要去造访住在镰仓海岸附近的深山木的家。 读者朋友们,我太年轻了,我为了要报夺爱之仇,而不顾一切,我完全没有想到前进的道路上会有多少困难,多少危险,还会存在着活地狱!如果我能预先知道其中的一个能预先知道我这个顾前不顾后的冒失决心,不久甚至会夺去我尊敬的朋友深山木幸吉的生命我或许就不会立下那条可怕的复仇誓言了。但是,那时我却什么都没有想,不管结果如何,反正我的目的确定下来了,也许正因为这一因素,我的脚步也变得特别有力,我穿过初夏的郊外原野,向电车站走去。 第06章 奇妙的友人 我生xìng怯懦内向,在同年龄的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中间,我没有太亲密的朋友,只有一些年长的、且xìng情有些古怪的朋友,诸户道雄也是其中之一,下面将向读者介绍的深山木幸吉,则是其中的古怪者。 也许是我有点敏感,想的多一些,在这些年长的朋友中,几乎所有的,深山木幸吉当然也不例外,好像他们多多少少都对我的容貌感兴趣,似乎我的体内有一种吸引他们的力量,即使不是从那种令人感到不快的意义上说的,不然的话,那些各有专长的年长者们就不会青睐于我这样一个黄口孺子了。 此事暂且不谈,却说深山木幸吉是经我所在的公司的年长的朋友的介绍认识的,尽管当时他已经四十好几了,但无妻无子,其它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据我所知也没有一个,是个地地道道的光棍汉。虽说是光棍汉,但他不像诸户那样嫌弃女人,在此之前,好像和不少女人有来往,在我和他认识以后,他就换过两三个女人,但是每一次持续的时间都不长,我隔一段时间再去看他时,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女人又不在了。他常说“我是刹那间的一夫一妻主义者”,就是说,他是极端地说好就好得不得了,说厌烦了就立刻散伙的禀xìng。虽然人们也会这样想、这样说,但恐怕很少有人会像他那样旁若无人地付诸行动吧?!在这些地方也显现出他的真面目。 他是一个杂学家,不管问他什么,没有他不知道的。好像他没有什么收入来路,似乎有点积蓄,从不想法去挣钱,只是每天读书,在读书中去寻觅发掘隐藏于社会上边角旮旯的种种秘密,以此为乐。其中犯罪案件是他最感兴趣的,有名的案件没有他不掺和的,有时常给犯罪专家们提上几条有益的建议。 单身汉加上这样的爱好,所以他三天两头不在家,不知到哪儿去了,你想趁他在家时找到他,是很不容易的。那一天,我往他那儿去,正担心今天会不会又吃闭门羹,走着走着,非常幸运,在离他家还有50米远的地方就知道他在家。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听到了在一群活泼可爱的小孩子们的嬉笑声中,混杂着深山木幸吉那熟悉的发自腹腔的深沉声音,用一种奇怪的调子唱着当时的流行歌曲。 走近一看,一座简陋的刷着蓝漆的木结构西式房屋大门大敞着,石阶上坐着五六个顽皮的孩子.在最高一层的门坎上,深山木幸吉盘腿坐着,他们全都一样,把头左播右晃,张着大嘴唱着: 你不要问我从哪里来,也不要问我往哪里去。 他可能因为自己没有孩子,所以特别喜欢小孩,经常把附近的孩子们招来,自己当孩子头,一起玩耍。奇怪的是,孩子们和他们的父亲正相反,非常喜欢这个为街坊邻居所不齿的奇人叔叔。 “好了,有客人了,来了一位美丽漂亮的客人。你们以后再来玩吧。” 一见面,深山木好像立即读懂了我的表情,没有像平常那样要我和他们一起玩,而是让孩子们回去,将我领进了他的房间。 虽说是座西式房屋,已经很破旧了,原来大概是画家的画室什么的,除了一间大厅外,就配有一个门厅和一间类似厨房的房间。大厅现在是他的书房、起居室、卧室兼食堂,这儿简直就像把旧书铺全搬来了,到处是一堆堆的旧书,其间散乱地摆放着木床、饭桌,乱七八糟的餐具、罐头,以及面馆送饭的食盒等等。 “椅子坏了,只剩一把了,你坐吧。”说着,他一屁股坐到了木床上,在脏兮兮的床单上盘起了腿。 “有事吧?准是找我办什么事来了,是不是?”他用手指把乱蓬蓬的头发向后捋了捋,露出有些羞怯的表情。他见到我,一定会露出这种表情。 “是的,想借用一下你的智惫。”我边看他那洋乞丐一样既无衬领又无领带的皱巴巴的西服,边说。 “爱情,是吧?一双谈情说爱的眼睛。我说呢,最近我这里怎么音讯全无。” “爱情?是的。唉……她死了,被人杀害了。” 我有些撤娇似地说。说完了之后,不知怎么搞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我用手腕擦拭了一下眼部,这一下子,真正地哭了起来。深山木从床上下了地,走到我眼前,像哄小孩一样,拍着我的背,说了几句什么。除了悲痛之外,很奇怪,我感到一丝甜蜜。我心里暗想,我的这种态度让他有些激动。 深山木幸吉是很会听人讲话的,我无须注意讲话的顺序和条理,只要他问一句你答一句就行了。结果,我从开始和木崎初代讲话到她非正常死亡,一切的一切,我全都说出来了。因为深山木要看那张描绘初代梦见的海岸风景画及她jiāo给我保存的家谱,我正好带在上衣口袋里,就掏出来给他看了。他好像看了很长时间,我为了掩饰流泪,就把眼睛转向别的方向,没有注意到他当时的表情。 我把要说的都说了之后就沉默了下来,深山木也一声不吭。我一直低着头,因为对方老是不说话,就抬头看了看,只见他脸色铁青,盯盯地看着上方。 “你会理解我的心情吧?!我在认真地考虑报仇的事。如果不是我亲手找出凶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的。” 我意在催促对方表态,是,他的表情毫无变化,依然沉默着,有点异乎寻常,平日一派东洋豪杰风度、大器量的他,今天表现出如此深沉,令人深感意外。 “如果我的想象没错的话,我想这一案件恐怕远比你想的,就是说要比表现于表面感觉到的严重得多,也可怕得多。” “比杀人案还要严重?”我无法判断他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这样讲,就随便地问了一句。 “我是说这种杀人法不同寻常呀!”深山木仍在思考着,口气优郁。 “不能说手提包丢了,此案就系小偷所为,这一点你也是知道的。那么,说是单纯的痴情杀人吧,想的未免太简单了。这一案件的背后,实际上隐藏着非常聪明、熟练而又极其残忍的作案者,手腕可不同一般哟。” 他停顿了一下,不知为什么,他那有点失去血色的嘴唇,因为兴奋而哆嗦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表情。他的恐怖也传染给了我,我也感到害怕起来。但是,他当时比我更悟到了什么,是何原因使他如此兴奋?迟钝的我根本没觉察到这一层。 “你说一刀就chā到了心脏正中央,是吧?要说是小偷被发现了才这么办的,手腕也太明了。一刀就将人捅死,好像挺简单的,实际上没有相当功夫那是做不到的。加上完全没有出入房间的痕迹,没留下指纹,手腕实在太明了。”他赞叹般地说,“但是,更为可怕的是,巧克力盒不见了。这种东西为什么会丢失,现在还说不楚,但我总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这里面有鬼。还有初代连续三个晚上见到的那个老头……” 他没把话说完就沉默了下来。 我们各自陷入沉思,盯盯地互相对视着。窗外刚过晌午的日头明晃晃地照shè着,室内却感到有些寒意。 “你也认为初代的母亲没有可怀疑之处,是吧?”我很想知道深山木的想法,于是就这样问他。“此类怀疑没有任何价值。意见再不一致,一个有头脑的老人能够杀死惟一的作为依靠的孩子吗?而且,从你的口气看,母亲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能干出那种可怕之事的人。手提袋也同样,她完全可以不为人知地藏起来。母亲如果是凶手的话,她有什么必要撒谎说巧克力糖盒被偷?” 深山木说罢站了起来,看了看手表:“还有时间,天黑之前可以赶到。我们还是到初代家去看看吧。” 他掀开了室内一角的帘子走了进去,一阵,出来一看,已经换上了一套稍微看上眼的服装。 “咱们走吧。”随便地说了这么一句,他抓起帽子和手杖就出了门。 我也紧跟着追了出来。我心里只有深深的悲伤,一种异样的恐惧,以及复仇的心理,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想。那本家谱和我画的素描,也不知深山木给收到什么地方去了。反正现在初代死了,我要这些东西已无用处,完全没放在心上。 我们坐了两小时的火车和电车,一路上我们几乎都没说话。我倒是开口跟他搭话,但是,深山木在想事情,根本不答理我。不过,我记得他说了一件事,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因为它很重要,关系到后来事态的发展,将他的原话复述于此: “犯罪这种事,越巧妙就越像在玩拿手的縻术。魔术师掌握一种不打密封的箱子盖就能从中取出东西的方法。这,你懂吧?!但是,这里面是有秘术底儿的。在观众们看来完全不可能的事,对他们来说,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这一次的案子正像一个密封的魔术箱,不实际看一看,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不好说,但是,警察局的人肯定是看漏了最重要的魔术秘术底儿了。这种底儿,即使暴在你眼前,如果思维方向固定了,你也本觉察不到。魔术的底儿大体上都是暴露在观众面前的,很可能你一点也不会觉得那是什么出入口,但是,换个想法,那就是一个很大的出入口,简直是四敞大开,畅通无阻呀!既没有上锁,也无需拔钉子或者硬打破它,因为这种地方大敞着,谁也不去关它、锁它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想法实在滑稽可笑,荒唐至极。不过,说不定就叫我说准了。因为魔术的底儿是荒唐可笑的。” 我现在还经常想,为什么这些侦探家们都那么喜爱故弄玄虚、喜爱卖弄幼稚的花招呢?而且越想越生气。如果深山木在他非正常死亡之前,将他知道的全部告诉了我,也不至于把事情搞得如此麻烦。但是,正如夏洛克福尔摩斯那样,还有西奥古斯特杜宾也是那样,也许是优秀侦探不可避免的虚荣心作怪吧,他所参与过的案子,直到完全结案之前,除了心血来潮似地卖弄几句外,对于他的推理,经常是一句话也不向旁人说的。 我听他那一番言论,我想他已经知道了案子的xìng质,掌握了案子的秘密,于是就求他更加明确地告诉我,但是,出于侦探家顽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虚荣心,他金口紧闭,什么也没有说。 第07章 景泰蓝花瓶 木崎家门口贴的“居丧期间”的字样已经取下,站岗的警察也不见了,好像什么事也未发生过似地非常平静。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一天初代的母亲才从捡骨灰仪式回来,就收到警察局的传唤通知,被警察给带走了。她的小叔子就从自己家里叫来了女佣,在这yīn气十足的家里看家。 我们打开木格子门正准备往里进,没想到迎面出来一个意外的人物。我和那人不期而遇,两人都窘迫得要命,连视线都无法转移,只好无言对视了好一会儿。他就是虽然向初代求婚,但在初代还活着的时候一次也未来过她家的诸户道雄,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今天才来吊唁。 他穿着一套合体的晨礼服,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只见他脸色僬悴,眼睛也不知往哪儿看才好,呆站在那里。终于他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地开了口: “噢,是蓑蒲君,好久不见了,来吊唁的吗?” 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就微微张开发干的嘴唇笑了笑。 “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我在外面等着,你办完事过来一下好吗?” 是真有事要说呢?还是只为掩饰当时的难为情呢?诸户瞥了一眼深山木,这样说。 “是诸户道雄君。这位是深山木君。” 我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张惶失措地给他们两人作了介绍,双方都从我嘴里听说过对方的事,所以只说了名宇,相互就知道了很多似地,两人接着进行了颇有意味的寒喧。 “你不用管我,跟他去好了。你给这家打个招呼,把我介绍给他们就行了,反正我要在这里呆一会儿的,你去吧。”深山木漫不经心地说着,催促我。 于是我进到里面,找到了熟悉的看家佣人,悄悄地说明了来意,又把深山木给介绍了,然后和诸户也不能走得太远,就进了附近的一家不太像样的咖啡馆。 作为诸户来说,看到我当然要设法就他的非同寻常的求婚运动作出辩解。而我呢,虽然想我才不听你那些辩解呢,而在内心深处,虽不很明确,却有我要摸一摸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一定不能放过你的想法;加之深山木劝我的语气中好像也另有一番意味,所以,尽管我们之间的关系现在甚为奇妙,我们还是一起走进了那家咖啡馆。 我们在那里都谈了些什么,记不清了,只觉得当时窘得难受,想来,当时可能什么也没有谈。而且,深山木办完事找到咖啡馆来也太快了些。 我们面对着饮料,长时间低头相对而坐,我虽然很想责备对方;也很想摸清对方的真实意图,结果什么也没说出来。诸户也出乎意料地忸怩着,好像是先口者为输似的,真是一场奇妙的相互试探。但是,我记得诸户说了这样几句: “现在看来,我确实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一定很气愤,我不知怎样谢罪才好。”他很客气地、不断重复着说。 在还没弄他究竟是就何事谢罪之前,深山木掀起帘子一头闯了进来。 “没妨碍你们吧?” 他直通通地来了这么一句,就一屁股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诸户。诸户看见深山木来了,不知何故,突然说声告辞,就逃也似地走了。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慌里慌张、心神不定的。都谈了些什么?” “不,没听明白。” “实在是怪。刚才听木崎家的人说,这个诸户自初代死后已是第三次来访了,而且问这问那的,还在家里到处看,有点什么问题嘛。不过,看上去是个挺聪明的美男子。” 深山木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虽说不是谈论那种问题的时候,我还是感到脸一下子红了。 “挺快的嘛,找到什么没有?”我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问了一句。 “收获不小。”他放低声音一本正经地说。 看起来他从镰仓出来以后的兴奋劲儿有增无减,他好像把许多我不知道的情况深藏在心底,独自一个人在品味琢磨。 “我有一种相隔好久遇上了一个大家伙的感觉。但是,仅靠我一个人的力量也许对付不了他,反正我从今天开始,准备全力以赴投入这个案子。” 他用手杖尖在潮湿的地面胡乱地画着,自言自语似地接着说: “大的线条都想好了,只有一点尚无法判断,并非没有解释的方法,而且我觉得那是对的,但是,如果真正如此,那就太可怕了,真是空前的穷凶恶极。想一想都会令人作呕,是整个人类的敌人。” 他一边嘟囔着这些莫明其妙的言语,一边似乎下意识地摇动着他那根手杖。无意中一看,只见地面上画出了奇怪的图形。好像是把酒壶放大了一号的形状,让人觉得是个花瓶。他在上面用非常暧昧的字体写了“景泰蓝”几个字。看到它,我出于好奇,不由得问: “是景泰蓝花瓶,对吧?景泰蓝花瓶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他回过神来抬起了头,等他意识到地面上的图形时,连忙用手杖把它给划拉掉了。 “不准大声讲。景泰蓝花瓶,是的。你眼睛挺好使嘛。我弄不明白的就是它。我正为如何解释这个景泰蓝花瓶而苦恼呢。” 但是,他仅说到此为止,我再怎么往下问,他也不说了。 不多时我们出了咖啡馆,回到巢鸭火车站。因为我们回家的方向不同,在月台告别时,深山木幸吉说:“你等上一周好吧?!总得花这么多时间。一周后,说不定能带来什么好消息。” 对于他的故弄玄虚,我很不以为然,但是,只有依赖他全力帮助。 第08章 旧货店的客人 因为家里人很为我的事担心,尽管是满心的不高兴,我还是决定:自那以后的笫二天,到SK商会去上班。侦探的事已经拜托给深山木了,我自己又没有别的招数好使,只好相信他的一周后的口头保证,挨过这空虚的每一天。 下班之后却不见往日并肩而行的人的身影,心里失落落的,我的双脚不由得就迈向了初代的墓地。我每天预备好一束像是送给恋人的鲜花,然后在新立起的她的墓碑前哭上一场,这成了我的必修课。而且每这样做一次,好像我的复仇信念又加强一次,我一天比一天地获得了神奇的强大力量。 到了第三天,我再也忍不住了,于是乘了夜班火车,去了镰仓的深山木家,但是,他不在家。向邻居打听,说是“前天出去了就没回来”。看来,那天在巢鸭分手后,他就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想,照这个样子,在一周的期限到来之前,再到这里来找他也是白找。 但是,到了第四天,我有了一个发现。它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完全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它是一个发现。我在四天之后好不容易才抓到了深山木的想像力的一个极小的部分。 “景泰蓝花瓶”,那个谜一样的词句,没有一天不在我的脑袋里转悠。那一天,我正在公司做着事情,边打箅盘,边脑子里想着“景泰蓝花瓶”。很奇怪,自从在巢鸭的咖啡馆看见深山木在地上乱画之后,就觉得“景泰蓝花瓶”对于我来说并不是头一次听到或者看到,肯定在什么地方有这样一个景泰蓝花瓶。我觉得我看见过它,而且,它使我能联想起死去的初代来,一直存在于我的脑海的一个角落。然而,这天,很奇怪,它和算盘上的一个数宇联系起来,一下子浮现在我的记忆之中。 “噢,知道了,原来我在初代家隔壁的旧货店前看见过它!” 我在心里惊叫起来。那时已经三点多了,我就从公司早退,急忙赶往旧货店。到那儿以后,我就一头闯进店内,抓住了店老板。 “这儿原来放着一对大号景泰蓝花瓶,是吧?卖掉了吗?” 我装作是过路的客人,这样打听。 “是的,原来是有的。不过,已经卖掉了。” “太可惜了,我很想要的。什么时候卖掉的?两只都是同一个人买的吗?” “是成对的,不过,买主可不是一个人。对于我们这样的不入流的小店来说,这东西可是级的卖品了,真有点委屈它们了。价钱也够的了。” “什么时候卖的?” “一只可真可惜了,昨天晚上才卖,是一个远方的客人买走了。另一只,可能是上个月,对,是25号,正好那天邻居出了事,所以记住了日子。” 就这样,爱说话的老板接着又喋喋不休地说起了邻居出的事。结果,据我询问核实,第一个买主是个商人模样的男人,头天晚上谈妥付了钱就回去了,第二天中午前后派佣人来的,用包袱包好扛走了。第二个买主是个穿西服的绅士,当场叫了汽车拉走了。两个买主都是过路客人,是哪儿的,叫什么,当然全不知道。 不用说,第一个买主取花瓶那天,正好和发现杀人事件的日子相一致,这一点引起了我的注意。是,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深山木也一定在想着这花瓶的事(商店老板清楚地记得,三天前,一个很像深山木的人,同样问过花瓶的事)。 他为什么如此重视这个花瓶的事呢?他必有缘由。 “那上面的花纹是张开翅膀的蝴蝶,对吧?” “是的,是的,一点不错。花纹是黄底儿配着好多只展翅飞翔的蝴蝶。” 我记得那花纹。底儿是不太鲜亮的黄色,蝴蝶是用很细的银线镶边的黑蝴蝶,这样的蝴蝶有好多只在穿梭飞舞,花瓶大约有3尺高,是个挺大的花瓶。 “是哪儿寄卖的?” ‘’这呀,是同伙接下的货,说是一位实业家破产了的处理品。“ 这两只花瓶,从我开始出人初代的家那时起就摆在店里的,巳经有好长时间了。可是在初代死后,接连在数日之内就都卖掉了,这是偶然吗?这里边不包含着某种意义吗? 我对于第一个买主心里完全没有什么印象,但是对于第二个买主,意识到了一点什么东西。于是,最后问了这么一句: “后来的那个买主,是不是一个30岁左右,白皮肤,没留胡须,右腮帮上有一颗明显黑痣的人?” “是的,是的,您说的完全对。是一位和蔼、雅的先生。” 果然如此,准是诸户道雄。如果是他,他应当到隔壁木崎家来过二三次,你们未意识到吗?我这样问他们,此时正好老板娘从里边走了出来,帮助老板说话,于是代老板回答: “这么说来,就是他了,你说呢,老头子?”真幸运,她也是个多嘴婆,一点也不次于她家老头子,“两三天前,一位穿黑色大礼服的很阔气的先生进了隔壁的家,那一位就是他呀!” 她虽把晨礼服和大礼服给弄混了,但无疑那人就是诸户了。为了慎重起见,我还问了他叫出租车的汽车房,经打听,连出车方向是诸户家所在的池袋也搞清楚了。 这也许是过于离奇的想象了。不过,对于像诸户这样的变态者,是无法用常规来衡量其行动的。他不是一个不愿和异xìng相爱的男人吗?他不是涉嫌为了同xìng恋甚至企图夺取他所爱的人的女友吗?他那场突如其来的求婚攻势是多么地激烈呀!他对我的求爱又是何等地疯狂呀!将这一切综合起来考虑,谁能断言对初代求婚失败了的他,为了从我身边夺走她,而不会犯下计划缜密、没有被发现之虞的杀人罪呢?他拥有异乎寻常的锐敏理智,他的研究就是用手术刀残酷地蹂躏那些小动物,他是不怕血的,他毫不在乎地将生物的生命用作他的实验材料。 我不禁回想起他搬来池袋不久我去造访他时那幕可怕的情景。 他的新居是一栋建在离池袋火车站有两公里远的、偏僻的、孤零零的木结构西式建筑,旁边还有一个实验室,周围围有铁栅栏。全家一共只有三个人,除掉单身汉的他之外,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书童,再加一个做饭的老太太。整所房子凄凉寂寞,除了实验动物的哀鸣之外,几乎感觉不到人的生气。他在这里和大学的研究室两处沉醉于他的异乎寻常的研究。他的研究题目不是直接对待病人的那种,好像是要在外科学上搞什么创造xìng的发现。 我去他家访问是在一天晚上。走近铁门就听见那些可怜的动物、主要是狗的令人无法忍受的哀嚎。那些各有个xìng的狗儿们的嚎叫声,使人联想起疯狂的临死前的哀鸣。一声一声全都有如大槌重重地撞击着心窝。想到现在在实验室中,说不定正在进行着那种令人厌恶的活体解剖呢,我不禁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进门就闻到刺鼻的消dú剂的气味,我想起了医院的手术室,想象着监狱死刑场的情景。那些面对死亡的动物们,发出了无可奈何的充满恐惧的吼叫声。我真想把耳朵堵起来,我甚至想干脆中止访问就此回家吧。 夜尚未太深,但堂屋所有的窗户都是漆黑的,只有实验室深处可以看到灯光。就像是在可怕的梦中一样,我走近了玄关,按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侧面的实验室的门口亮起了电灯,主人诸户站在那里,只见他穿着湿漉漉的贴有一层梭胶的手术衣,伸着沾满鲜血的双手,在电灯的照shè下,那红色格外耀眼。现在想起来,仍历历在目。 可怕的疑惑深深锁在心底,但现在无法加以证实。夜色已笼罩着街道,我步履沉重地踏上归途。 第09章 明日正午为限 和深山木幸吉约定的一周时间巳过,这天是7月的第一个星期天,天空晴朗,非常热。早晨9时许,我准备去镰仓,正在换衣服,这时,深山木的电报到了,说是想见我。 火车上满载着今夏第一批避暑游客,很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挤。按理说洗海水浴还嫌早了些,但是,因为气温,又是笫一个星期日,一些xìng急者就纷纷挤向湘南海岸。 深山木家前面的大道挤满了拥向海岸的人流,空地上不少卖冰淇淋之类的摊贩,竖起了崭新的招牌、幌子,做起了生意。 是,与这些热热闹闹、生机盎然的景象相反,深山木兀自埋在书堆中,深沉着脸在深思。 “你跑到哪儿去了?我来过一次,你不在。” 我走进屋来,他站也不站,指着旁边的脏兮兮的桌面说:“你看看这个。” 桌上扔着一封信样的东西和信封,信是用铅笔写的,字很差劲,写了以下的内容: 你活不成了。以明日正午为限,我要你的命。但是,如果你把现在拿的那些东西还给原来的主人,保证从今以后严守秘密,就饶你一命。不过,你如果不在正午以前,亲自将挂号小包裹拿到邮局寄出,那可就来不及了。你认为怎么好就怎么办,任你选择。报警是没有用的,因为我从不留任何证据的。 “真是无聊的玩笑!通过邮局寄来的吗?”我佯装没事似地问了一句。 “不,是昨天晚上从窗户扔进来的。不像是开玩笑。”深山木认真地说。他好像是真的感到恐怖,脸色煞白。 “但是,这种类似小孩子的恶作剧,太荒唐了嘛。而且,说什么以正午为限要你的命,简直像是演电影!” “不,你不知道。我呀,看到了一个可怕的东西。我的想象全部猜对了。我摸清了恶人的老窝,但我同时看到了奇怪的东西。这下子可糟了。我真没出息,马上就逃走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我也摸清了一点,就是那只景泰蓝花瓶的事,它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是诸户道雄把它买去了。” “什么?是诸户?那就怪了。” 但是,深山木仍然是不感兴趣的样子。 “景泰蓝花瓶究竟有什么意义?” “如果我的猜想没有错误的话,虽然尚未最后证实,但这实在是件可怕的事,是前所未有的犯罪。但是,可怕的不仅仅是花瓶,还有更加令人吃惊的事,就像是恶魔的咒语,真是无法想象的罪恶。”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杀害初代的凶手了?” “我想,最低限度是摸清了他们的老巢。你再耐心地等一等。但是,我可能会被干掉。” 深山木是不是中了他所说的恶魔的诅咒了?显得非常消沉。 “我不太相信。不过,万一有这种可能,你可以跟警方说嘛。你一个人力量不够,可以借助警察帮助嘛。” “跟警察讲了只会放跑敌人,而且,即使你知道对方是谁,可是你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举报他。现在警察介入反而添乱子。” “这封信里说的那东西,你知道吗?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当然知道了。正因为知道,我才害怕的。” “那就按照对方的要求送出去,不行吗?” “我呀,没有把它送给敌人,相反,”他看了一下周围,把声音压得很低,说,“我用挂号小包裹寄给了你。今天回去,你一定会收到一件奇怪的东西,你要好好地保管,不要弄伤了,搞坏了。放在我这里太危险了,你嘛,要安全些。是件极为重要的东西,千万千万保管好,而且,不要让人知道这是件重要的东西。” 我对于深山木这种非常有保留的神秘态度,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心里很不愉快。 “你不能就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吗?毕竟这个案子是我求你的,我就是当事者呀!” “不过,这里有并不一定是这样的情况啊,但是,我会告诉你的,我是打算说的,那么,今天晚上,咱们边吃晚饭边说吧。”他看了看表,好像有点心神不定。 “8点了,咱们到海岸去看看好吧?!太消沉了不好,下海泡泡吧,好长时间没下海了。” 我不太想去,但他动作麻利地前边走了,我只好跟在后面,走到附近的海岸。只见岸边聚集着一群群身着五颜六色泳装的男男女女,让人眼花缭乱。 深山木迅速地脱下衣服,只剩一条裤衩,大声地喊叫着什么,跑向水边,跌入大海。我坐在一座不太的沙丘上,以一种奇怪的心情看他强打精神戏水的样子。 我不愿看表,但还是忍不住要看,尽管我想那种荒唐事不至于发生吧!?不过,那封恫吓信上的“以正午为限”的可怕词句,还是让人揪心不已。时间毫不留情地在前进,11点半,11点40分,随着越来越接近正午,不安的情绪心急火燎地直往上窜。 而且,此时一件更使我不安的情况发生了。之所以这样说,那是因为果然不出所料,那个诸户道雄出现了,混杂在海边的众多男女之中,出现在远处。他正好在这一瞬间出现在这个海岸,绝非单纯的偶然。 我赶紧寻找深山木。喜欢小孩的他,不知什么时候已被一群穿着泳装的小孩子们围着,正在那边哇哇叫,转圈跑着,像是在做捉迷藏之类的游戏。 天空一片湛蓝,高不可测;大海像一面镜子一样平静,水波不兴。从高的跳台上,和着爽朗的笑声,一个个有着美丽曲线的身躯跳下,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沙滩闪烁,在陆上、海上嬉戏的众多男女,沐浴着晴朗的初夏阳光,脸上露出明朗欢快的笑容。在那里,人人都像小鸟一样在歌唱,像美人鱼一样在戏水,像小鹿一样在欢跑,就是说到处都充满了幸福,而没有别的什么。在这开放的乐园里,纵然找遍任何一个角落,淮会想到能有黑暗世界的罪恶潜伏在这里?更何况谁会想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竟会发生血腥的杀人事件? 但是,亲爱的读者们,恶魔丝毫没有违背他的约定,他上一次是在密闭的房中杀人,而这一次,他是在一望无根的开阔的海岸边,而且是在数百名群众之中,没被任何人看见,也没留下可供侦察的线索,干净利索地把人干掉了。虽说是恶魔,但他具有何等不可思议的本事呀! 第10章 不可思议 我读小说,当看到主人公是老好人,净做错事时,常常为其着急,心想我要是他,决不这样做。但是,读我这个材料的人,看到作为主人公的我,简直如堕五里雾中,说是搞侦探,却根本不干侦探的事,深山木有故弄玄虚的坏毛病,而自己宽心甘情愿地被其牵着鼻子走,一定也为我急得直躲脚。我自己也觉得,这样如实地写下去,就好像是在描述自己的愚昧无知,实际上我也并不愿意这样做。但当时我实际上还是个不通世事的毛头小伙子,也是没法子的事。至于让读者着急上火,只好请予以宽恕:事实上也许真有其事吧。 闲话少说。现在,继前章之后,我要接着写深山木幸吉悲惨地突然死亡的始末。 深山木当时只穿一条裤衩,在沙滩上和穿着泳装的孩子们嘻嘻哈哈地嬉戏奔跑。他特别喜欢小孩子,常常当调皮孩子的孩子头,天真无邪地一起玩耍,前面屡有所述。但是,当时他表现出的荒唐嬉戏方式,除了喜欢小孩子之外,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他是在害怕,他害怕那封宇写得很差劲的恐吓信上的“以正午为限”的词句。一个40岁的非常聪明的他,竟然把那种骗小孩的恐吓信信以为真,让人感到有点滑稽,但是对于他来说,可能有充分的理由使其感到害怕。 他对于这一案件他所知道的事情,几乎一点也没有向我说过。所以,致使他这样豪爽洒脱的男子汉如此害怕恐慌,其背后事实的可怕程度,是很难想象的。但是,看到他的的确确害怕的样子,我也被感染了,虽然身处繁华的海水浴场,又被数百名群众包围着,情绪还是变得非常奇怪和紧张。我不由想起了谁曾经说过这样的话:“真正聪明的杀人犯,比起寂静无人的场所,他会选择在密集的人群里下手的。” 我以一种保护深山木的心情,下了沙丘,向他嬉戏的方向走去。他们看来已经玩厌了捉迷藏,这一回,他们在靠近水边的地方挖了一个大坑,有三四个10岁左右的天真孩子,把深山木埋在坑里,从上面一个劲地向他身上盖沙子。 “快,多盖点沙子,把脚、手都要埋起来。不,不能往脸上埋,得把脸给露出来。”深山木扮成一个好叔叔,不停地吵嚷着。 “叔叔,叔叔,你乱动可不行,太狡猾了,好,给你多埋点沙子。” 孩子们双手把沙子拢在一起,再捧起来往他身上盖,但是深山木的庞大身躯仍很难全部盖住。 在离他们有2米远的地方,有两名穿着整齐的像是家庭fù女般的fù人,地上铺着报纸,打着阳伞,坐在那里。边守护着下海的孩子,边休息,还不时地朝深山木那边看,哈哈地发出笑声。这两名fù女离深山木埋身体的地方最近。对面的方向,离得稍远一点的地方,有一位身穿时髦泳装的漂亮姑娘盘腿坐着,逐个地和躺在那里的小伙子们嬉笑。除此之外,就没有人在那里停留。 不断有人从深山木身旁经过,偶尔有人站一下笑一笑,但没有一人上前接近过他。我看到这情景,心想,在这种地方哪会杀人?觉得深山木的恐惧过于多余。 “蓑蒲君,现在几点了?”我走近以后,深山木这样问我,看样于心里还是惦记着那件事。 “11点52分,还剩8分钟了。哈、哈、哈……” “这样的话就安全了。你和附近的很多人看着我,跟前还有这四名少年军保护,再加上这沙子堡垒,管它什么样的恶魔也无法靠近我。嘿、嘿、嘿、嘿。” 他好像又恢复了一点精神。 我在那儿走来走去,因为惦记起刚才看见了一眼的诸户,就放眼广阔的沙滩,四下寻找,不知他到哪儿去了,已不见他的踪影。之后,我站在离深山木四五米的地方,入神地观看了一会儿跳台上青年们表演的超技巧。过了一会儿,我再往深山木那边看时,由于孩子们的努力,他已经全被埋住了,他从沙子中仅露出个头,翻着眼睛凝视着天空,那样子使人想起故事中讲的印度苦行僧的形象。 “叔叔,你站起来,看看重不重?” “叔叔的样子真滑稽。怎么,站不起来吗?好,帮帮你。” 孩子们不住地嘲笑着深山木。是,不管怎么喊“叔叔、叔叔”,他还是固执地望着天空,全不搭理。我忽然想起看表,已经是12点过2分。 “深山木君,12点了。恶魔终于没来。深山木君,深山……” 我回过神来仔细一看,只见深山木的样子不对头。脸上眼见着失去血色,大睁着的眼睛,从刚才起已经好长时间眨也不眨一下,而且,他胸前的沙子上,浮现出紫黑色的斑纹,正一点一点地向四周扩展。孩子们可能也感到不对劲儿了,一个个表情奇妙地沉默着。 我猛然跑到深山木的头边,两手抓住他的头猛摇,但是,他的头简直就像木偶的脑袋一样摇晃着。赶紧把胸前的斑纹的沙子扒开一看,从很厚的沙子底部露出了一把小型的白把儿匕首。周围的沙子因为渗进了血,已变得黏糊糊的,将这些东西再扒开,只见匕首正好chā在心脏部位,chā得很深,只剩下了把儿。 之后,当然是很乱乎了一阵,这里就不细说了。但是,因为是星期日在海水浴场发生的事,深山木的突然死亡就成了头号奇闻盛事。我在数百名年男女的好奇目光的注视下,站在盖着草席的尸体旁边和警察对话,接受其询问,等到检察官们来了,进行现场勘察之后,又陪着将尸体运回深山木的家里,尝尽羞愧之苦。 但是,尽管在这样的时刻,我从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的群众中,无意中看见了诸户道雄的有些苍白的面孔,不知为什么,留下了强烈的印象。他站在人山人海般看热闹的人群后面,盯盯地注视着深山木的尸体。在往回搬运尸体的过程中,我老是感到他像yīn魂一样跟随在左右。 在深山木被杀的当时,诸户不在现场附近,这是明明白白的事实,因此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怀疑他,尽管如此,诸户这种异乎寻常的举动,究竞意味着什么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要写一下,虽不是什么非常意外之事,但是当我们将深山木的尸体运进他家时,发现平时就够杂乱的他的起居室,现在简直就像遭了台风一样,乱七八糟一片狼藉。不用说,准是歹徒为了寻找那件“东西”,趁他不在家时钻了进来。 理所当然我接受了检察官的详细盘问,当时,我原原本本将所有的情况都讲了,也许是出于本能的预感吧(其意义稍后读者就会明白的〕,惟独深山木将恐吓信中所说的“东西”送给了我这件事,我有意地隐瞒了。他们问起了那件“东西”,我也只说不知道。 盘问结束后,我请街坊邻居帮忙,给与死者亲近的友人发通知,又做了一些有关葬礼的准备,忙这忙那地用了不少时间,等到将这里托付给隔壁的大嫂,坐上回家的火车,已经是晚上8点了。当然,诸户是什么时候走的,在这期间他都干了些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调查的结果是凶手不明。和死者一起玩耍的孩子们(其中三人是住在海边附近的中流阶层的孩子,另一人是由姐姐带来洗海水澡的东京孩子)明确地说没有人走近过埋在沙子里的深山木的身边。虽说是10岁左右的孩子,那他们也不会看不到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刺杀掉。而且,坐在距他不到2米远的那两位家庭主fù,如果有走近深山木身边的人,她们是不会觉察不到的,但是,她们断言,一次也没有看见有这种可疑的人物。除此之外,在附近的其它人,也没有谁看见过像是凶手的人。 我也同样,没有看见任何可疑者,我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站在离他不过两三米远的地方,虽说呆看了一会儿年轻人的跳水表演,但是,如果有人接近他,将他刺死,我用眼睛的余光也会看见的。 不能不说是一宗梦幻般的神奇杀人事件,被害者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杀的,而且任何人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有看到。难道说将匕首深深chā入深山木胸部的,是我们人类眼睛看不见的妖孽所为?我忽然想,会不会是有人从远处将匕首投掷过来的?但是,当时的所有情况,根本不允许作此想象。 值得注意的是,深山木胸部的伤口,从刀法上看,与前次初代的情况非常相似,这一点,后来经过调弄清楚了。不仅如此,还明确了作案凶器的白把儿匕首,两把都是同一种类的便宜货,就是说,可以推断,杀害深山木的凶手,很可能和杀害初代的凶手为同一人物。 尽管如此,这一凶手究竟掌握了什么样的魔法呀?一次是像风一样,潜入完全没有出入口的密闭的房中,一次是在众目睽睽、拥挤不堪的场所,竟然能躲过数百人的眼睛,如过路的妖魔一般逃掉了。我是很讨厌那些装神弄鬼的事的,但是,目睹了这两起不可思议的案件,不知为何,我不禁感到一种神怪故事般的恐怖。 第11章 缺了鼻子的乃木大将 我的复仇和侦探之事,现在失去了至关重要的指导者。遗憾的是,他在生前一点也没把他巳经摸清的情况,以及他所作出的推理告诉我。现在他死了,我一下子陷人了走投无路的境地。虽然他也曾说过几句类似暗示的话,愚钝的我没有能力诠释这些暗示。 与此同时,我的复仇事业更加重了它的惫义。现在,我要为恋人报仇,同时,我还要为我的友人、前辈讨还血债,直接杀害深山木的固然是那个看不见的神奇凶手,但是,导致他遭此危险的却明明是我。我如果不托付他chā手此案,他是不会被杀的。仅从我对于深山木深感歉疚的角度,我无论如何也要把罪犯给找出来,不找出来绝不罢休。 深山木在其被杀前不久说,恐吓信上写的导致他被杀的原因的“东西”,他用小包裹邮件寄给了我。那天我回家一看,果然小包裹邮件已经寄到了。但是,打开严严实实的包装,非常意外,里面竟是一尊石膏像。 那是在石膏上涂上颜料、假装成青铜的、在任何一家雕像店里都能见到的乃木大将的半身像。塑像好像已经很有年头了,有些地方颜料已经剥落,luǒ露出白底儿,鼻子等处还有缺损,看起来颇为滑稽,对这位军神真有点大不敬,原来是个缺了鼻子的乃木大将。想起罗丹曾有过类似名字的作品,一种奇怪的心情油然而生。 当然,我完全想象不出这件“东西”有何意义;它为何如此重要,以至于竟成为杀人的原因。深山木说:“别弄坏了,好好地保管”,还说:“别让人觉察到它很重要”。我不论怎么想也没能发现这尊半身像的意味,反正按照死者的指示一一照办了。为了不被人察觉,我特意把它偷偷地塞到了装破烂的柜橱里的行李中。这东西,警察还什么都不知道,无需急忙向其报告。 在其后一周,我虽然很着急,但是,除了为cāo办深山木的葬礼花去一天外,其它毫无所为,只是每天不情愿地到公司去上班。公司一下班,我就按时地来到初代的墓地,将最近相继发生的奇异的杀人事件的来龙去脉,向我死去的恋人一一报告。反正马上回家也睡不着,我参拜完墓地后,就一条街接一条街地走,借以消磨时间。 在此期间并无特别的变故异常,只有两件事,虽然不很有意义,我还是要向读者jiāo代一下。 其一是,有两次我发现,有迹象表明: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进入我的房间,把桌子抽屉的东西给翻动过了。我不是那么细心的有条理的人,具体情况说不楚,总觉得室内东西放的位置,譬如书橱里的书的摆法等,与出门时的记忆不一样,问家里的人,谁都说没碰过我的东西。我的房间在二层,窗外与人家的屋顶相连,如果有谁想沿着屋顶潜人室内,并非全无可能。我曾想是自己的神经作用,没事儿,但心里总不安稳。为防万一,就把杂物柜的行李检一遍,那个缺鼻子的乃木将军每次都好好地呆在原来的地方。 另一件事是,一天我参拜了初代的墓地之后,正在我经常闲逛的郊区小镇行走时,那是一个靠近国营电车线莺谷站的小镇,旁边空地上,搭着大帐篷的马戏团正在那里演出。我很喜欢它的带有古典味的乐队和奇异的广告画,以前就在它前面驻足过。那天晚上,我信步经过马戏团的门前时,意外地看到了诸户道雄正从检票口快步走出来的身影。对方好像没注意到我,那身着合体西服的背影,确切无疑的、就是我的奇异友人诸户道雄。 由于这样一些情况,虽无任何证据,但我对诸户的怀疑越发加深了。他为什么在初代死后那样频繁地造访木崎的家?有什么必要收买那只有问题的景泰蓝花瓶?还有,他正好出现在深山木的被杀现场,说是偶然也未免牵强。那时他的可疑举动又是怎么回事?而且,也可能是我神经过敏,他来到与其住处完全不同方向的莺谷看马戏表演,不是令人很自然地感到奇怪吗? 不仅是这些表现在外面的事情,从心理上,我也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我自己很羞于说出口。他对于我,好像是常人难以想象地变态地爱恋着,认为这就是使他开展对于木崎初代的并非真心的求婚攻势的原因,也不会令人觉得太意外。而且,求婚失败的他,知道初代才是他与我之间真正的情敌,于是,在感情冲动的情况下,他就将其情敌秘密地杀害了,作此想象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如果他果然是杀害初代的凶手,那么,从事该杀人案的侦探,并且意外迅速地认定了犯人目标的深山木幸吉,对于他来说就成为多一天也不能让其活下去的最大敌人,他必须犯下第二宗杀人罪,作这样的想象,不是也可以的吗? 失去了深山木的我,只能这样去怀疑诸户,除此之外,我找不出任何继续侦探的方法。我经过再三考虑,最后决定,只有再接近一下诸户,以便证实我的怀疑,除此之外也确实没有招数好使。于是,在深山木死后又过了一周的时候,下班的路上,我下决心向诸户住的池袋方向走去。 第12章 再见怪老头 我接连两个晚上造访了诸户的家,第一天晚上,诸户不在,我只好徒劳往返,但是,第二天晚上,我却得到了意外的收获。 已经进人7月中旬,那天晚上格外地闷热。当时的池袋可不像现在这样热闹,进入师范学校的后面,已经是人烟稀疏,一片黑暗,走在田间小路上,高一脚低一脚地很是吃力。一边是高的树篱,一边是广阔的田地,黑暗中,一条小路稍泛白色浮现其中,我凝视着地面,凭借着远方点点闪烁的灯光确定前进的方向,心里很不踏实地向前走着,反倒觉得有什么鬼怪似的,心里挺的。 前面已有jiāo待,诸户家很远,距离车站足有两三公里。我正好走了一半时,发现前面有一个姿态奇异的东西在行走。那是一个个头只有常人一半高,肩和背却比常人还要宽的人,将全身费劲地左摇一下,右晃一下,而且每摇晃一下,或在左面,或在右面,像纸糊的动物一样,把他长在很低处的头露一下,非常艰难地往前走。他好像是个侏儒,但不是侏儒,而是上半身在腰部成45度角弯曲着,所以从后面看才看成是很矮的个子,就是说,他是一个背躬得非常厉害的老人。 看到这一奇怪的老人形象,我自然想起了初代曾见过的那个可怕的老爷子,而且时间是这样的时间,地点正好又在我正怀疑的诸户家的附近,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暗暗吃惊。 我非常小心,不让其有所觉察地跟踪而去。果不其然,这怪老头朝着诸户家的方向走去。拐入一条岔道,路更加狭窄,这条岔道只通到诸户家门口,所以,已无怀疑的余地。前面已经影影绰绰地可以看见诸户家的西式房屋了,今天晚上不知为什么,所有的窗户全部灯火通明。 老人在铁门前站了一会儿,像是在考虑什么,稍顷即推门进去了。我紧追其后进了大门。大门和房屋正门中间栽有茂密的灌木丛,是不是躲在树荫里了?我看不见老人了。我静观了一会儿,老人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是在我赶到大门前已经进屋了?还是仍躲在灌木丛边呢?我有点拿不准。 我非常小心不让对方发现,在前院各处寻找了一遍,老人的身影就像自己消失了一样,哪儿也没找着,他可能真的已经进入屋内了。于是我下了决心,摁动了房门的门铃,这—次见了诸户一定要从他的嘴里问清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房门开了,已经认识的年轻书童露了面。我说要见诸户,他回屋去了,马上又返回来,把我领到隔壁的会客室。墙纸也好,摆设也好,协调和谐,表明主人的丰富志趣。在柔软的大沙发上落坐以后,诸户可能是喝醉了,满脸通红,劲头十足地走进屋来。 “哟,来得太好了,欢迎,欢迎,上次在巢鸭太失礼了,那时我有点不舒服。”诸户用他悦耳的男中音,像是挺高兴地打了招呼。 “那以后我们又见了一次,对啦,是在镰仓海滨。”决心既已下定,说起话来没想到一下子就利索起来。 “什么?在镰仓?噢,那时你注意到了我?那时正在混乱之中,所以,那时我有意回避了,没跟你打招呼。那个被害者,听说是个叫什么深山木的,是吧?你和他挺熟吗?” “嗯,实际上是我求他研究木崎初代的被杀案。他可是个像福尔摩斯那样的优秀业余侦探呀。然而,正当他费了不少功夫快要弄清罪犯时,却出了这档子事,我实在是丧气透了。” “我也猜想可能是这么回事。他死得太可惜了,喂,我说,你吃过饭了没有?正好现在食堂还开着,又有稀客,怎么样,咱们一块儿吃点好不好?”诸户像在有意拉开话题。 “不,我吃过了,我等着你,你自己去吃吧,别客气。不过,你说的稀客,是不是一位腰弯得非常厉害的老爷子?” “唉,老爷子?不对,不对,是个小孩子哟。完全不用客气,走,一块儿到食堂坐一坐也行嘛。” “是吗?不过,我来时见到那位老爷子进了门呀。” “唉,那就怪了。什么弯腰的老爷子?我没这样的亲友呀。真的有这样的人进来了吗?” 第13章 意外的业余侦探 诸户不知为什么,露出非常担心的表情,接着,他还是劝我去食堂,但我坚持不去,他只好作罢,于是叫出书童,作了吩咐: “你去和厨娘好好伺候食堂的客人吃饭,别慢待了他,让他觉得没意思,他要是要回家就不好了,有没有什么玩的东西?噢,另外,你给这位客人拿杯茶来。” 书童离开以后,他强作笑脸,面我而坐。其间,我注意到在房间的一角放着那只成问题的景泰蓝花瓶,令我有点吃惊。 “好漂亮的一只花瓶。这个,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我一边注意他的表情,一边问他。 “噢,那个吗?铢可能见过。因为我是在初代家隔壁的旧货店买的。” 他以一种惊人的平静作了回答,听到此,我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感到有些胆怯。 “我可想见你了,因为有好长时间没在一起好好地谈一谈了。” 诸户借着酒劲,语调有点发嗲,通红的双颊大放光彩,长长的睫毛掩盖下的眼睛异常娇艳。 “前次在巢鸭,我很不好意思,没有说出口,我要向你道歉才行,我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原谅。不过,那是我的热情所致,我是不愿别人把你给抢走了。不,我这样光从我的角度讲,你又会像往常那样发火生气,但是,你也应该理解我的这一片真心。我不能不这样做。……你一定又在生气了,是这样的吧?” “你是说初代君的事吗?”我直率地反问。 “是的。我非常非常地妒嫉你和她的事,在那之前,即使你不理我的心情,起码你的心不是别人的。但是,自从初代君在你的面前出现之后,你的态度就全变了。你还记得吧,那是上上个月,我们一起去帝国剧场看戏,我不忍看你那不断追逐梦幻似的眼神,更何况你竟然残酷地用一种若无其事的口气,喜笑颜地向我说起初代君的事,你想,我那时是什么样的心情?真不好意思,正像我常说的那样,我没有任何因此而责备你的权利,但是,我看到你那种样子,我简直丧失了全部的希望,我悲伤极了,我为对你的爱感到悲伤,但是,我更为我这种非常人所有的感情而感到无比的怨恨。自从那以后,我给你写了好几次信,你根本不回信。以前,尽管是敷衍,回信还是写的呀。” 喝醉了酒的诸户,表现出平日少见的雄辩天才,他看似女人气的牢骚,你要是默不作声,他可以永无休止地讲下去。 “于是,你就干出了你那并无诚意的求婚,是吗?”我愤怒地打断了他的饶舌。 “你看,你还是生气了。这不怪你,我愿意做任何事情以补偿我的过错,用你的脚采我的脸也没关系,做更厉害的事情也行,因为全是我的错。”诸户悲切地说。但是,仅此无法平息我的愤怒。 “你只说你自己的事,你太自私了。初代是我一生中遇到的、对于我来说是拿什么也无法替代的女xìng,你竟然把她,把她给……” 说着说着,一股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悲愤又涌上心头,我终于热泪盈眶,一下子语不成句。 诸户凝视着我饱含泪水的眼睛,猛然双手握住我的手,不停地大声喊叫:“请宽恕我,宽恕我。” “你说这是可以宽恕的吗?”我推开他那发烫的手,“初代死了,已经无可挽回了。我被推落到黑暗的深渊了。” “你的心情我太了解了。但是,你和我相比,你还是幸福的。为什么这样说呢?我那么费尽心思开展的求婚攻势,有养育之恩的妈妈那样劝她,初代君的心竞然毫不动摇,她置任何阻挠、妨碍于不顾,一心一意地想着你,你的爱得到了充分的回报。” “哪有这么说的?”我已经哭出声了,“正因为初代君那样地爱着我,所以,在失去了她的今天,我才倍加的悲痛。所以,能像你那样说吗?你因为求婚朱败,所以不甘心,就……” 但是,无论如何无法继续说下去。 “唉,你说什么?唉,你到底还是怀疑我,是不是?你把最可怕的怀疑加到了我身上。” 我忽然大声哭了起来,接着,声泪俱下、断断续续地吼道:“我真想杀了你,杀了你。请你把真实情况告诉我!” “唉,我实在是对不起你。”诸户再次地抓起了我的手,一边轻轻地抚摸着,一边说,“失去恋人的人竟会如此悲痛,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但是,蓑蒲君,我决不说谎。那是天大的误会,不管怎么说,我这个人是不会杀人的。” “那么,你说一说,为什么那个叫人恶心的老爷子在你家出出进进的?那就是初代看见的那个老爷子。那老爷子出现不久,初代就被杀害了。另外,深山木被害那天,你为什么正好在那里?还做出了让人怀疑的举动?你为什么会出入莺谷的马戏团?我可从没听说过你对那种东西感兴趣。你为什么买了那只景泰蓝花瓶?我可是知道这花瓶与初代的案子有关。还有,还有……” 我像发疯了一样,一股脑地全讲了,而且讲着讲着,中间有停顿时,脸色发青,因为过于激动,全身哆嗦不停。 诸户急忙转到我身边,和我同坐在长沙发上,双手紧紧地拥抱了我,将嘴对准我的耳边,小声地说了起来: “这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情况。你对我抱有怀疑,也不无道理。不过,这种奇异的一致,完全是另有原因。哎,我早点把这些情况给你说了就好了。而且该和你一起来干。我呀,蓑蒲君,我和你、和深山木一样,正在独自一个人在探索这个案子呢!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这呀,是出于对你的负疚心理。当然我和杀人案没有丝毫牵连。但是,我向初代求婚折磨了你,而且初代又死了,你实在是太可怜了。我想,哪怕是能把凶手给找出来,藉此安慰你的心。不仅如此,初代的母亲,受到不应有的嫌疑被检察院给抓去了,其涉嫌的理由之一,不就是因为在结婚问题上和姑娘吵过架吗?就是说,虽不是直接地,却是因为我,把母亲给搞成了嫌疑犯。所以,从这一点来讲,我感到自己有责任把凶手给找出来,解除对她的怀疑,还她以白。但是,现在巳无此必要了,你可能也知道了,初代的母亲因证据不足而被无条件地允许回家了,这是今天她到这儿来亲口说的。” 但是,疑心深重的我,对于他这种煞有介事、颇带柔情的辩解可不愿意轻易相信。说起来有点挺臊人的,当时我在诸户的怀里,真像撤娇的孩子一样撒了一回娇。此事我后来想了想,我这样做是为了掩饰自己在别人面前失声哭泣的不好意思,同时,虽然当时没意识到,但确实也有一点想对如此喜爱自己的诸户撤撒娇的意思。 “我不能相信你还会干侦探。” “这就怪了,你说我不能干侦探?”诸户看到我有点安静了,好像有点放心下来,“我可能还是个名侦探呢。你要知道,我可是学过法医的。噢,对啦,这样讲你就会相信了:刚才你不是说这只花瓶与杀人案有关吗?看得太准了。是你注意到的,还是听深山木讲的?这究竞是什么样的关系,恐怕你就不知道了。有问题的花瓶不是在这里的一只,而是和这只成对的另一只。对了,就是初代出事的那天,从那间旧货店里有人买走了的那一只。懂了吧?如此说来,我买这只花瓶,不仅证明我不是罪犯,反而证明我是侦探了。就是说,我买这只花瓶,是为彻底弄清这只花瓶的xìng质的。” 听到这里,我有点愿意听他讲的了。因为他这套理论,也太像回事了,不可能是假的。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向你道歉。”我挺不好意思地说,“不过,你真的干了那种侦探的事了吗?你都摸清了些什么?” “嗯,摸清楚了。”诸户有点自鸣得意,“如果我的想法没有错的话,我知道犯人是谁了,随时可以将其扭送警察局,只是尚不清楚他究竟是何原因要犯这种双重杀人罪。” “什么?双重杀人罪?”我忘记了自己的不好意思,吃惊地反问一句,“那么,就是说,杀害深山木的凶手也是他?是一个人干的?” “我想是的。如果一切如我所想,那么,这确是一件前所未闻的怪事,真难想象这种事会发生在我们这个世界上。” “那么,你说吧,那家伙是怎样潜入那没有出人口的密闭的房中,又怎样在人群之中不被任何人发现杀人的?” “真是恐怖之极。从常识角度来看,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犯罪,竟然轻而易举地做到了,这是这一案件最令人畏惧惊恐之处。乍看是不可能的,为什么做到了呢?研究本案的人,首先应着眼于此,这正是整个问题的出发点。” 我等不得他的说明,xìng急地转向了下一个问题: “究竞凶手是谁?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大概你是认识的。是,你有点想象不到吧。” 诸户究竞会说出些什么呢?我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模模糊糊地开始明白事情的真相了。那个怪老头造访诸户家,究竟他和诸户是何关系?他现在会躲在什么地方?诸户出现在马戏团的检票口是何缘故?景泰蓝花瓶是在怎样的意义上关系到这一案件?现在对于诸户的怀疑已经解除,但是,我越是相信他,越是感到这种种疑问如云如雾浮现和弥漫于我的脑海。 第14章 盲点的作用 局面骤然发生了变化。 我依据前述的种种理由,认定其肯定与此犯罪事件有牵连,为此特意前往责问的这位诸户道雄,经过一番jiāo谈,逐渐地楚了,没想到他不仅不是疑犯,他还和已故的深山木幸吉一样,是一个业余侦探。 不仅如此,诸户还说他已知道此案的犯人是谁,甚至准备马上告诉我。我对生前的深山木那锐利的侦探眼光已非常惊奇,这里又发现了比深山木更高一筹的名侦探,我不能不大吃一惊。经过长时间的jiāo往,我知道诸户作为一个xìngyù错位者、一个令人生畏的解剖学者,是个很古怪的人。是,根本想不到他竟然还有如此卓越超群的侦探能力。对于这意想不到的局面转换,我被搞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在此之前,对于诸户读者恐怕也是如此,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诸户道雄完全是一个谜一样的人物。他身上有一种与常人不一样的地方,也许他所从事的研究之特殊(详细情况以后还有机会加以说明〕,以及xìng错位,使其看似这样,是,好像并不完全如此。我总有一种感觉,觉得他表面上看似善人,而骨子里面却隐藏着莫名的邪恶,他的身边弥漫着可怖的妖气。而现在,他又以业余侦探的形象出现在眼前。因为变化过于突然,我实在不敢完全相信他所讲的话。 但是,尽管如此,他作为侦探的推理能力,如下所述,实在漂亮之极,而且,他的善良,通过其表情和言语,也处处可见。因此,我虽在内心深处还留有一片疑惑,但是,逐渐地开始相信他的话,并有意识地按他的意见行事了。 “你说凶手是我认识的。那就怪了,我一点也不明白,快告诉我。”我再次问他。 “我说得太突然,你可能还不太理解。这么办吧,虽说稍微麻烦一点,你听听我分析的路子好不好?听听我作为业余侦探怎样吃苦受累才搞到这一步的,当然,不是指冒险和到处奔忙那种意义上的吃苦受累。” 诸户已经完全放下心来。 “好,我听你说。” “这两起杀人事件,乍看都是不可能的,一起是在密闭的屋内作的案,而犯人根本不可能出入;一起是大白天在众人面前作的案,却谁也没有看见犯人。因此,这也是不可能的。但是,没有做不可能之事的道理。所以,这两起事件,最需要的就是先来研究一下这个‘不可能’本身。因为,把这个不可能剖开一看,没想到里面只不过藏着毫无奥妙可谈的魔术底儿罢了。” 诸户也用了魔术这个词儿,联想到深山木也曾用过同样的比喻,我在心情上更加信赖诸户的判断了。 “其实,非常荒唐可笑(深山木也说了同样的话),因为太荒唐可笑了,我有点不愿相信。如果只是一起事件,我是不会相信的。但是,深山木事件发生了,证明了我的猜想是对的。之所以说是荒唐可笑,因为其欺骗方法,完全属于骗小孩子的那种,但是,他的作法却是超乎寻常地胆大包天。可以说,正因为如此,该罪犯反倒安全了。怎么说好呢?在这一事件中,实际上隐藏着人间世界难以想象的丑恶、残忍的兽xìng。乍看起来似乎非常荒唐可笑,而实际上,是人的智慧绝对想不出来的,只有恶魔的智慧才能想得出来的那种犯罪。” 诸户有些激动,用一种憎恶的语气说了起来。他稍作停顿,盯盯地看着我的眼睛。我觉得那时他的眼睛里,平时的那种抚爱表情没有了,代之以浮现出深深的恐怖的神色。我受其感染,一定也是同样的眼神。 “我这样想过,初代的被杀,正如大家都相信的那样,罪犯处于完全不能出入的状态之下,所有的门全都从里面上了锁,只能认为罪犯要不他本来就在房内,要不就是有同谋在家中,这种情况使初代的母亲成了嫌犯。但据我听到的情况,也不能认为母亲是凶手。不管怎么说,母亲是不会杀死自己惟一的女儿的。因此,我就认定,在这看起来‘不可能’的情况后面,一定隐藏着什么人们觉察不到的机关。” 诸户充满热情地在讲,但是,我听着听着,忽然有一种挺怪的感觉,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头。我想,奇怪呀,诸户道雄究竟为什么如此为初代的事卖力?是出于对失去了恋人的我的同情?抑或是他天生的侦探爱好促使他这样去做?但是,都不太像。仅凭这些理由就能使他如此热心吗?我后来才想到,这里面一定还有别的理由。但是,当时不知为什么,我确实有这样的感觉。 “譬如解代数题,常有这样的情况:不管你怎么绞尽脑汁,就是解不开,花了整个晚上,只是白白浪费纸张。你会想,这一定是不可能解开的死题。但是,不知怎么摘的,同样的问题,从完全不同的角度去想,突然地不费吹灰之力就给解开了。之所以解不开,就好像被什么咒语给束缚住了,是思考能力的盲点在起作用。初代的事,我想有必要完全换个看法。所谓完全没有出入口,是说从房子外面没有可以进出的出入口;门窗关得很严,院内也没有脚印,天花板也没有问题,廊子下面也钉着铁丝网,从外边进不来人。就是说从外面绝没有什么可以进来的地方。就是这个‘从外面’的想法坏了事,那种罪犯从外面进来再出去的想法是最最要不得的。” 作为学者的诸户用一种非常故弄玄虚的学术xìng语言在说。我似乎有点理解了他说的意思,又好像是完全不知所云。我惊愕得目瞪口呆,但又非常感兴趣地听得入了迷。 “那么,你一定会说,不是从外面进去,那究竟是从哪儿进去的呢?并且会反问,房间里面只有被害者和她母亲,说罪犯不是从外面进去的。那么,是不是说凶手仍然是母亲?这样就又上了盲点的当。其实,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小事一桩。这呀,就属于日本建筑方面的问题了。唤,你还记得吧,初代君的家和隔壁,两栋是屋脊接屋脊连在一起的连栋房,因为只有这两栋是平房,一眼就会注意到的……” 诸户露出奇妙的笑容,看了看我。 “那么,你是说罪犯是从隔壁邻居家进来,又从那里出去的?”我吃惊地问道。 “这是惟一的可能。因为是连栋房,按日本建筑的常规,屋顶棚和廊子下面是相通共享的。我常想,平常人们常常吵吵说什么关紧门户,但是对于连栋简陋房来说,根本就做不到。说来也真可笑,只把前后关得严严的,却对屋顶棚和廊子下的通道放任不管,日本人也真够悠闲从容、漫不经心的了。” “但是……”我实在按捺不住不断涌上心头的疑问:“隔壁是一对人品极好的老夫fù开的旧货店,而且,你—定也听说了,那天早晨,他们是在初代君的尸体被发现之后,被街坊敲门叫醒的。在此之前,他们家也是门窗紧闭的。后来老人把门打开时,家门口已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他那间旧货店,简直成了人们的休息场所,所以,罪犯不会有从那儿逃跑的机会。还不至于认为老人是同谋,是他们把罪犯藏起来了吧?!” “你说的很对,我也这样想过。” “另外,更确凿的一点是,如果说罪犯是从屋顶棚上通过来的,那么,那儿的积尘上应当留下脚印什么的,但是,警察调查了,上面不是无任何痕迹吗?还有廊子下面,不是都钉有铁丝网什么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过不了人呀。还不至于认为罪犯是撬开地板,掀开草席爬上来的吧?!” “的确如此。但是,还有一条更方便的通路,简直是任君自由出入的大道,它太普通,太常见了,正因为如此,人们反而不去留意它。” “是天花板上面和廊子下面以外的地方吗?不至于是破墙而人吧?!” “不,不能这样想。我是说有一处不用破墙啦、撬地板啦,玩那种小伎俩,而是不留任何痕迹地、可以大方自由地出入的地方。埃德加爱lún坡的小说中,有一篇《被盗的信》,你读过吗?说的是一个聪明的男人藏信,他想,最聪明的藏法就是不藏,于是就将信随便地放入墙上的信袋,所以警察来搜时,怎么也没发现。此事如果从某个角度推而言之,就是说,任何人都知道的、最明显的地方,在搜犯罪证据等非常认真对待的场合下,反而会被忽视和不被觉察。用我的说法,这就是一种盲点的作用。初代君的案子也同样,说穿了,大家都会感到愚蠹可笑,那就是为什么会看漏如此简单的问题呢?这就是受到前面说的‘贼是从外面进来的’这一观念束缚的结果,哪怕是只有一次想到‘从里面’,马上就会注意到的。” “我还是搞不懂,罪犯到底是从哪儿进出的?” 我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愚弄,有点不太兴。 “你想想看,住连栋简易房的,各家都一样,在厨房铺地板的房间内,都有一处安着三尺见方盖板的地方,呶,那是用来存放木炭、劈柴等物品的,而盖板下面,一般是没有什么隔断物的,直通廊子下面。是不是?因为谁也不会想到贼会从内部进来,所以在那些非常细心、把朝院外的地方都钉上铁丝网的,惟独这儿不会上栓上锁。” “你是说那杀害初代的家伙是从这盖板进人的喽?” “我几次到她家查看,证实了厨房确有盖板,而它的下面没有隔断,和整个廊子下面连在一起。就是说,可以设想,罪犯是从隔壁的旧货店的厨房盖板处进来的,穿过廊子下面,再从初代家的厨房的盖板处爬上来,然后,再用同样的方法逃走的。” 运用这一方法,的确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开了看似神秘的杀害初代的谜团。我对于诸户这丝丝入扣、条理井然的推理甚为佩服。但是,细想起来,这只是解决了罪犯的通路问题,还遗留着很多更为重要的问题。旧货店的老板为什么没有发觉罪犯?当着众多看热闹的人的面,罪犯是怎样逃走的?究竞罪犯是谁?诸户说罪犯是我认识的,那么他会是谁?诸户的说法过于迂回曲折,我急不可耐。 第15章 景泰蓝花瓶 “莫急,莫急,你耐心地听嘛。实际上,我正在想,我可以帮你找罪犯,以便为初代君和深山木君报仇,所以,我把我的想法整理了一下,现在说给你听,想听听你的意见。并不是说我的推理,就是不可动摇的结论。” 诸户制止了我接二连三的提问,用他作学术报告的语气,真是有条有理地接着讲了下去: “当然这确实是个问题,我也这样想,为此,后来我问了住在附近的人。按照当时的情况,无法想象罪犯会躲过旧货店老板和看热闹人的眼睛。旧货店的门打开时,街坊们已经聚集在门前的路上了。因此,即使罪犯经过廊子下面从旧货店的厨房内的活动盖板爬了上来,跑到临街的店面或者跑到后门,想不被老板夫fù和看热闹的人看见,偷偷地逃出院外,是根本不可能的。他是怎样过此难关的?我这个业余侦探在这里一下子给难住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骗术,一种类似厨房间活动盖板的不为人们所注意的欺骗伎俩。 “噢,对了,你大概也知道了,我曾好几次在初代君的家附近转悠,挨家挨户地向街坊们打听。其间我忽然注意到一件事,就是在案件发生后,有没有什么人从旧货店拿走什么东西?做买卖的嘛,店面上摆有各式各样的东西,其中有没有什么东西被拿走了?于是我就调了一番,结果查明,在案发的当天早皋,正当警察进行调查,周围乱哄哄时,和这里先前摆着的花瓶成对的另一只花瓶,有人把它给买走了,除此之外,再无什么东西被卖掉。我认定那只花瓶有问题。” “深山木也说过同样的话。但是,我一点儿也不仅得其中的含意。”我不由得chā了这么一句。 “是的,我也不懂。是,我总觉得可疑。为什么呢?听说那只花瓶正好是在案发的前夜,一个客人先来付了款,将要买之物用包袱皮把它包好就走了,第二天早晨又派人将其抬走的。杀人案和买花瓶,两者在时间上恰好一致。这里面好像有点特别的意义。” “难道说罪犯藏在了花瓶里?” “不。但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人们完全有理由猜想那里面藏着人。” “唉,藏在这里面?别开玩笑了,不过3尺,口径最大处也只有1尺5寸左右,而且,首先,你看看这瓶口,光是我这个脑袋也进不去呀,说什么这里面能装进去一个大活人,又不是神话里传说的魔瓶。” 我走到放在房间角落里的花瓶旁边,量了量它的口径,心想此事未免太可笑了,禁不住笑了起来。 “魔瓶?对,也许是个魔瓶。不论是谁,我起初也是这样,根本就不会想到这种花瓶会装进人去,但是,不可思议的是,确有理由认为里面藏了人。我为了研究,把那只剩下的花瓶买来了,但想来想去还是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正在这时,第二起杀人事件发生了。在深山木被害的那天,我因为别的事偶然去了镰仓,中途看见了你的身影,于是就跟在你的后面到了海边。没想到在那里目击了笫二起杀人事件。对此事件,我从各方面做了研究,因为我知道深山木在侦探初代君的案子,而现在深山木被杀了,而且是和初代君一样,被一种神秘的方法给干掉的。我就想,这两起件是不是有什么联系?于是我拟定了一个假说,听好了,是假说。所以,在见到确凿的证据之前,说它是空想也没有办法,但是,这一假说是惟一能想出来的东西,如果拿来用这一连串的事件的每一部分加以检验,证明它全部符合实际的话,我想,我们不妨就可以相信这一假说了。” 诸户用他那双因醉酒更加兴奋而充血通红的眼睛注视着我的脸,舐了舐发干的嘴唇,越来越像是在演讲,很有感染力地继续说下去: “这里,我们如果把初代君的案子先放一下,从第二起杀人案讲起会方便些,因为我的推理是按这样的顺序拟定的。深山木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用一种根本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被谁杀的这样的不可思议的方法给杀害的。就在他很近的身边,就有好几个人不住地看着他那个方向,你也是其中之一,除此之外,海边上还有几百人来来往往,特别是深山木身边有四个小孩子在玩耍。在这么多的人中间,竞然没有—个人看见凶手,岂非前所未有的咄咄怪事?完全不可想象嘛,是不可能的嘛。但是,既然被害者的胸膛chā有短刀这严酷的事实存在着,就必须有凶手才行。他是怎样地完成了这不可能之事的?我设想了所有的情况,但是不管我的想象力怎样驰骋,我想除掉两种场合,这一件事就属于完全不可能。这两种场合,一是深山木在别人不知晓的情况下自杀;再一种,当然是非常可怕的想象,那就是一起玩耍的小孩之一,那些不足10岁的天真儿童之一,伪装玩沙子将深山木杀掉了。孩子们一共四人,为了把深山木埋起来,他们各自从不同方向没命地运沙子,这时,其中一人,趁别的小孩不注意,伪装着往上面盖沙子,将偷偷带去的短刀chā进深山木的胸膛不是太困难的。深山木本人,因为对方是小孩子,在被用短刀刺进胸膛之前,根本不会有任何警惕,而被刺之后就来不及叫出声了。你说是不是这样?而凶手小孩,佯装什么事也没有,为了掩盖血迹和凶器,仍然一个劲地往上面盖沙子。” 我被诸户的这近乎疯狂的空想吓了一大跳,不禁凝视了对方的脸好一会儿。 “这两种场合之中,深山木的自杀之说,从各方面考虑,完全不能成立。于是,即使它看起来是多么地不自然,也只能认为凶手就在这4个小孩之中,舍此我们完全无法作别的解释。而且依据这一解释,至今的所有疑问,将同时得以解。看来不可能之事随之变成了完全可能。我这里说的就是那个你称之为‘魔瓶’的事。人们都曾想,那样的花瓶要想藏进去一个人,除非借助恶魔的神力,否则是不可能的。但是,之所以会这样想,仍然因为我们想问题的方向固定死了,通常我们把杀人犯只局限于狰狞凶猛的壮年男子,正像犯罪学的书中chā图描绘的那样,这是一种迷信,因此,完全忽视了小孩子等的存在。在这种场合。小孩子这一观念,完全被盲点所掩盖了。但是,一旦注意到了孩子,花瓶之谜立刻得到解决。那只花瓶虽小,但是,10岁的孩子或许是可以藏进去的,而且用大包袱包好之后,就看不到花瓶里面了,小孩子还可以从打结处进出,进去后再把打结处整理一下,让它盖好花瓶口就行了,魔瓶之魔不在花瓶本身,而在进入花瓶的人身上。” 诸户的这一推理,一环连着一环,一扣扣着一扣,按部就班,秩序井然地展开。不过,我听到这里,心里仍然有点不服气。我这种心情可能已表现于脸上,诸户注视着我的脸继续说下去: “初代君的案子中,除了罪犯的出入口不明之处,还有一个重大的疑问,你不会忘记吧?!就是罪犯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还拿走了巧克力糖盒,但是,这一点,如果犯人是个10岁的小孩,就很自然地得到解决,因为装在漂亮糖盒里的巧克力,对于这一年龄的小孩来说,远比钻石戒指和珍珠项链要有吸引力得多。” “我还是搞不懂。”我忍不住chā了嘴,“一个喜欢巧克力的天真幼儿,为什么会去杀死无辜的大人?而且接连杀了两个?糖果和杀人均成其喜爱的对象,不是太滑稽了吗?这犯罪中表现出的极端残忍xìng、慎密的准备、超人的机智和实行犯罪过程中的惊人准确xìng,这一切,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做得到呢?你的这一想法不是过于牵强的胡乱猜想了吗?” “那是因为认为小孩子本人是这一杀人案的策划者才感到奇怪的。这起犯罪当然不是小孩子想出来的,其背后隐藏着他人的意志,真正的恶魔躲在一边呢!小孩子只不过是被调试好的自动机械而已。这一主意实在是太奇特新颖,也太令人战栗了。10岁的孩子充当杀手,任谁也不会注意到的;而且,即使知道了,事后也不会受到和大人一样的刑罚,这主意和惯偷用天真的少年当扒手是同出一辙,现在可以说把它推向了顶点,而且,正因为是小孩子,才可以将其藏在花瓶里,被安全地抬出来,才可以麻痹细心的深山木。你可能会说,不管怎样地调教训练,对巧克力十分贪恋的天真孩子,他们真的下得了手杀人吗?可是,儿童研究者们知道,非常令人意外,小孩子远比大人具有更大的残忍xìng。譬如生剥青蛙皮啦,将蛇弄得半死耍着玩啦,等等,这些都是大人们难以抱有同感的、孩子们特有的乐趣,而且这些杀生是无需任何理由的。按照进化论者的说法,孩子象征着人类的原始时代,比大人野蛮和残忍。将这样的孩子选来作杀人机器,躲在暗处的罪犯想出如此坏招儿,实在是太令人吃惊了。你也许想,10岁前后的孩子,不管怎样训练,也不可能把他们培养成如此高超的杀人凶手。是的,是非常困难的。小孩子要不弄出任何声响地从廊子下钻过去,再从活动盖板处潜入初代君的房间,让对手连喊一声的功夫都没有地、极其迅速而且准确地刺中其心脏,然后再返回旧货店,还要在花瓶里憋屈地熬过一整夜;另外,在海边,要和三个不认识的小孩一边玩耍,一边趁他们不注意,在沙堆中将深山木剌死,10岁的孩子果真能干得了如此困难的事吗?而且,即使他做到了,事后他能守口如瓶、不让任何人知道吗?作此设想,是很自然的。然而,这只是常识,这是那些不知训练这东西具有何等伟大的力量、世上存在着怎样的超常识怪事的人们的说法。中国的杂技师不是教会五六岁的孩子把腰弯曲到从两条大腿中间伸出头了吗?那些玩惊险杂技的不是教会不满10岁的儿童在3丈的空中像小鸟一样从一个丁字形横木架跳向另一个丁字形横木架吗?如果这里有一个大恶人,用尽了一切手段,怎能断言10岁的孩子不会掌握杀人的决窍!至于撒谎骗人也是如此。为了骗取行人的同情,那些被乞丐雇来的幼儿多么巧妙地装作饥饿状,并且把站在身旁的乞丐当成是自己的父母?你见过这些幼儿的惊人表演吗?小孩子就看怎么训练了,他们一点也不比大人干得逊色的。” 听了诸户的说明,虽然觉得他讲得都对,的确如此,但是,我从内心不愿相信让天真的孩子去犯血腥的杀人罪这种绝对不能饶恕的、穷凶极恶的罪恶事实的。我觉得好像没有抗辩的余地,我就像挣扎着要从恶梦中逃脱出来的人一样,毫无目的地用眼睛满屋子寻找着什么。 诸户一停止了讲话,屋内一下子静了下来,住惯了比较热闹的地方的我,觉得这屋子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似的。因为天气热,窗户打开了一点,但是一点风也没有,外面的夜如同一堵漆黑的不知有多厚的墙壁。 我将目光倾注于那只引起我注意的花瓶,一想到一个少年杀人魔鬼在和这只相同的花瓶里藏了一整夜,就感到一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无可名状的yīn暗情绪袭上心头,同时在想,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打破诸户的这一可怕的猜测。我凝视着花瓶,忽然想到了一件破,顿时恢复了精神,大声地进行了反驳: “这只花瓶的大小,和海边看到的4个孩子的个头比起来,总觉得不像是那么回事呀。不足3尺的话瓶,藏进3尺以上的孩子,那是不可能的!要说是蹲在里面吧,花瓶太小,也传不下,首先这么小的口,再瘦的孩子,看来也钻不进去嘛!” “我也这样想过。甚至还找来一个年龄相仿的孩子试验过。和预先估计的一样,那个孩子没能钻进去。但是,把孩子的体积和花瓶的容积作了比较之后,证明如果小孩子像橡胶一样是可以任意弯曲折叠的话,那么就完全能够装进去;只是人的手、脚以及身体,不像橡胶那样可以自由弯曲,才藏不进去的。而且,我在看小孩子想各种办法试着往里面钻时,突然联想起一件奇妙的事情。那是很早以前我从一个人那里听说的,有一个专门善于从监狱里破牢而逃的老手,只要有一条可以伸出头来的空隙,他将身体弯来扭去,当然,这好像需要特别的秘术,但不管怎么说,他可以从那个空隙里钻出来。如果这种事能做到,我想这只花瓶口比10岁孩子的头要大,里面的容积也够装的,所以,某种孩子藏在里面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那么,什么样的孩子才能做得到呢?我首先想到的是那些搞惊险杂技的小孩子,从小每天就让他们喝醋,使他们身体的每个关节都变得像海蜇一样,可以自由弯曲。说起惊险杂技,非常凑巧,他们有一个和这起案件完全相同的节目,就是蹬技,在双脚上面放一只很大的坛子,里面装进小孩子,再把坛子蹬得滴溜溜转的那种杂技。你看过吗?那个放进坛子里的孩子,在坛子里把身体卷来卷去,最后变成像皮球一样圆圆的一团,将腹折成对折,从两膝之间把头伸出来,能够做到这一步的小孩子,要想躲进花瓶里,应当说也不是太困难之事。说不定罪犯正好有这么一个小孩,所以他就想出了利用花瓶作案这一怪招儿。我想到这一点,恰好我有一个非常喜欢惊险杂技的朋友,就赶紧向他打听。他说现在莺谷附近有一个马戏团在搭场子,也在演出相同的蹬技节目。” 听到这里我想起来了,在我们对话之初,诸户说的有一位小客人,恐怕就是那个杂技团的惊险杂技小演员,上次在莺谷看到诸户,他是为核实那个小演员的面孔而去的。 “于是,我就马上去看了那个马戏团的演出,那个参加演蹬技的小演员,好像就是镰仓海边的四个小孩之一。因为记得不十分楚,不好断定,但是,我想必须好好地调一下这个孩子。因为要查的这个孩子在东京,与海边的四个小孩中有一个是从东京来洗海水澡的这两点正好相一致。但是,轻易出手会让对方警觉,而使真正的罪犯逃掉,所以我想出一个迂回的办法,利用我的职业恃点,只把孩子带出来,就说我作为医务工作者要调查搞惊险杂技的小演员的体型发育的生理状况,想把孩子借用一个晚上。为此,我特地拉拢、贿赂了演艺界有势力的头目,又给马戏团的班主送了重礼,还答应给孩子买很多他最爱吃的巧克力,反正费了不少劲。” 诸户说着,把窗旁小桌字上放的纸包打开了,里面包着漂亮的巧克力的铁盒子、纸盒子有三四个。 “好不容易今天晚上实现了目的,把玩惊险杂技的小演员给单独地领来家了,我说食堂里有客人,就是指的这个孩子。不过,他才来,还什么都没问呢,不知道和海边的那孩子是不是同一个人。你来了正好,你我二人一起调查吧。你可能还记得那个孩子的面孔,而且,他能不能钻进这只花瓶,我们可以实际试一试。”. 说完了这些,诸户站了起来,是要和我一起去食堂。诸户的侦探,得出了这个世上不太可能存在的、非常奇异的结论。对于他这一通既错综复杂,又秩序井然、条理分明的长篇大论,我作出了非常满意的表情,已经没有精神再提出异议了。为了看那位小客人,我们离开了沙发,向走廊走去。 第16章 少年惊险杂技演员 我看了一眼,觉得他就是在镰仓海边的孩子们中的一个,我将此事向诸户示意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坐到了那孩子的旁边,我也隔着桌子落了坐。 正好这时孩子吃完了饭,正在看书童给他拿来的画报,他发觉了我们之后,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后就看着我们的脸。他身穿小仓水兵服,嘴里咕哝咕哝地嚼着什么东西,一眼看去像是白痴,其深处有一种无以名状的yīn险相。 “这孩子艺名友之助,年龄说是十二三,不过,因为发育不良,个子小,看起来只像是10岁上下,而且没受过义务教育,说话幼稚,还不识宇,只是技艺很好,动作像松鼠—样敏捷灵活,除此之外,只能说是智力愚钝的低能儿。但是在动作和言语方面都有其非常秘密之处。极其缺乏常识,与此相反,在做坏事方面说不定具有常人无法达到的畸型感觉。现在你问他什么,都只作含糊其辞的回答,装作不懂我说的话的样子。” 诸户向我介绍了一番预备知识,接者将脸转向了这位少年惊险杂技演员友之助。 “你前些日子到镰仓洗过海水澡,是吧?那时叔叔就在你旁边,你不知道?” “不知道。俺没去洗过海水澡呀。”友之助翻着白眼,向上看着诸户,回答很不客气。 “你能不知道?对了,你们几个埋进沙子里的那个胖叔叔被人杀死了,那儿闹翻了天,你知道吧?” “我怎么会知道。俺要回家了。” 友之助像是生了气,突然站了起来,做出了马上要回家的样子。 “胡说什么!这么远的路,你一个人能回去吗?你又不认识路。” “路,我知道。不知道了就问大人呗。俺走过好几十里路呢。” 诸户苦笑了一下,然后考虑了一会儿,接着让书童把那只花瓶和巧克力包裹拿了过来。 “你再呆一会儿,叔叔有好东西给你。你说,你最喜欢什么?” “巧克力。”友之助站在那里没动,用仍然生气的语调、老实地回答。 “巧克力,是吧?这儿可有很多哟,你不想要吗?不想要就回去吧,回家了,可就得不到这些了。” 小孩子看到了巧克力大包裹,一瞬间好像很兴的样子,但是固执地就是不说想要,只是坐回了原来的椅子,默默地瞪眼望着诸户。 “你看好了,你是想要的,是吧?那好,我绐你啦。你可要听叔叔的话哟,你瞧瞧这花瓶,漂亮吧?你见过和这同样的花瓶吗?” “没没” “没看见过?你很固执嘛。好,这事以后再说,唉,你看这只花瓶与你常钻进去玩蹬技的那只坛子,哪个大?这只花瓶要小一点吧?!你能不能钻到这里面去?你的技艺再好,我看你也钻不进去,你说呢?” 虽这样逗他,小孩子还是默不作声,诸户就继续说: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我可是有奖励哟,你要是顺利地钻了进去,就给你一盒巧克力,可以在这儿吃,不过,很可惜,你恐怕钻不进去的。” “当然钻得进去喽,可一定给我那个呀。” 友之助不管怎么说还是个孩子,终于上了诸户的圈套。他猛然走近景泰蓝花瓶,双手搭在花瓶边,蹭地一下跳到了花瓶的喇叭口上,接着先伸进去一条腿,再把剩下的那条腿在腰部折起来,然后屁股一扭一扭地,真是无比灵巧,很快就进入了瓶中,等到头也进去了,伸在上方的双手空抓了几把,很快也进入瓶中看不见了。 真是不可思议的绝技。从上面窥视,只见小孩的黑头从里面像是塞子一样把瓶口塞得满满腾腾的。 “真了不起!行了,给你发奖品,出来吧。” 出来好像比进去困难,稍微花了些时间,头和肩不费劲就出来了,可是,和钻进去时一样,要把腿折起来,再拔出屁股,可费了一番功夫。友之助从花瓶出来后,有点得意地笑了笑,再从花瓶上跳下了地。他并没有催着给他发奖,仍然一声不吱地站在那里,两眼滴溜地望着我们的脸。 “好,这个给你了,没关系,就打开它吃吧。” 诸户递过去纸盒的巧克力,小孩子一把抢到了手,毫不客气地打并了盖,掏出一颗,剥去锒纸,塞进嘴里。接着,一边美滋滋地吧嗒着嘴,一边用眼瞅着诸户手里剩下的装在漂亮铁盒里的那一份儿,好像挺遗憾的。他对自己得到的只是包装粗糙的纸盒巧克力很是不满意。由此可以知道,巧克力及其包装盒,对他具有非同寻常的吸引力。 诸户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抚摸着他的头说:“好吃吧?你真是个好孩子;不过,你吃的巧克力可不是太好的,装在这金色铁盒里的,可要比它漂亮十倍,好吃十倍哟。你瞧这盒子多漂亮,简直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金光闪闪,是不是?这回把它给你,不过,你得说实话,我问你的事,你不跟我说实话,可不能给你,懂不懂?” 诸户就像催眼师向被催眠者发出暗示一样,一字一句用力地说给小孩听。友之助以惊人的速度,一个接一个地剥去糖纸就往嘴里送,挺忙乎地,倒也没有想从诸户的膝上溜走,拼命地点了点头。 “这只花瓶,和有一天晚上你在巢鸭旧货店那里见到的那只花瓶,形状和图案都一模一样,是不是?你不会忘记的,那天晚上你躲到了里边,半夜你悄悄地爬了出来,经过走廊下面到了隔壁的家,对不对?在那儿你都干了些什么来着?有一个人正睡着,你朝她胸脯猛剌了一刀,是这样的吧?你忘啦?那人的枕头边也放着一只潭亮的铁盒装的巧克力,你把它拿了过来,我没说错吧?那时给你捅了一刀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记得不?呶,你说说看。” “是个很漂亮的大姐姐,有人吓唬过我;不准忘记那人的脸。” “回答得真好,就是要这样回答。还有,你刚才说没去过镰仓,那是谎话,对不?你朝埋在沙子里的叔叔的胸口也捅了一刀,是这样的吧?” 友之助仍然光顾着吃,对于这些提问都不在意地点了头,但是,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露出非常恐慌的神情,接着,猛然扔掉了吃了一半的巧克力盒,想从诸户的膝上逃掉。 “用不着害怕,我们都是你师傅的朋友,你照实说,没关系的。”诸户慌忙制止了他。 “不是师傅,是‘老爸’。你也是‘老爸’的朋友?我可怕‘老爸’了,你可要给我保密呀,嗯?” “甭担心,没关系的。好,就问最后一个问题,回答叔叔好不好?你‘老爸’现在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你不会忘记了吧?” “你瞎说,‘老爸’的名字怎么能忘记呢?!” “那好,你说说看,叫什么来着?叔叔一下子想不起来了,你说吧。你说了,这个像太阳一样闪闪发光的漂亮巧克力就是你的了。” 对于这孩子,巧克力盒简直就像魔法一样起了作用,他就如同大人们在大堆的黄金面前不顾一切危险一样,因为这只巧克力盒的吸引而忘记了一切。看样子他马上就要回答诸户了。 就在那一刹那,有一种异样的声响,随之诸户“啊”地大叫一声,推开了孩子,跳到一边,原来是发生了奇怪的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在随后的一瞬间,友之助已经滚在地银上,白色水兵服的胸部,就像洒了红墨水一样,染红了一大片。 “蓑蒲君,危险!有手qiāng!” 诸户喊叫着,将我推向房间的角落,但是,我们提防着第二发子弹并没有shè出来。足足有一分钟,我们默默地就那么傻站在那里。 不知是什么人,为了让少年闭嘴,从敞开的窗外的夜暗中开了qiāng。不用说,是因为友之助的坦白而感到危险的人干的,说不定就是友之助的所谓“老爸”。 “报警吧?!” 诸户想到这里,迅猛地跑出了屋,不一会儿,从他的书房里传来了呼叫附近警察署的电话声。 我边听他打电话,边站在原地,忽然想起了刚才来这里时看到的那个挺人的、腰部就像折成两截一样的老头的身影。 第17章 乃木将军的秘密 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是,我们知道他手里握有远距离shè杀武器,而且这一回,他不是单纯的恫吓,因此,我们哪里还敢追踪罪犯,我、书童以及阿姨,全都吓得脸色煞白地逃出了那间屋子,不约而同地拥向正给警署打电话的诸户的书房。 只有诸户比较勇敢,打完电话就跑向门厅,大声叫着书童的名宇,要他拿灯笼来。这样一来,我也不能抽手旁观了,就帮着书童准备了两盏灯笼,紧紧跟着已经跑向大门外的诸户的后面跑了出去。天太黑,辨不清东西南北,根本弄不罪犯是朝哪个方向逃的。后来想到,罪犯会不会仍潜伏在院内,于是就借助灯光,一点一点地寻找,灌木丛的背yīn处,建筑物的角落旮旯,全找了一遍,没发现任何人影。不用说,罪犯一定在我们打电话、点灯笼,忙这忙那时已经远逃而去了。我们只有坐等警察前来察看了。 过了一阵子,从辖区的警署赶来了数名警察,因为是徒步走田间小道来的,花了不少时间,已经没有希望立即追踪到罪犯,就是往附近的电车站打电话布控,也已为时过晚。 正当最先到达的警察进行友之助的尸体检,以及院内仔细搜时,没过多久,检察局和警视厅也来人了,我们受到了种种质询,无可奈何,只得将全部事情都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了出来。具体情节,我这里就不说了,反正我们不仅受到了严厉的申叱,说我们是多管闲事,而且,此后也受到了多次传唤,不得不向多人重复同样的回答。不用说,据我们的陈述,通过警察系统向莺谷的马戏团通报了发生之事,由他们派人把尸体领了回去,但马戏团的人说,对此事件他们想不起有什么线索。 诸户不得不把他的那个不同寻常的推理,即少年惊险杂技演员友之助是两起杀人案的凶手,也向警方说了,因此,警方好像也对马戏团进行了一番严厉的调,但全团没发现一个可疑对象。没过多久,马戏团就结束了在莺谷的献艺,到各地去作巡回演出了。与此同时,对该马戏团的怀疑也就此取消了。另外,警方据我的陈述,也知道了那个看起来像是80岁的怪老头的事,但是,无论怎样搜索,也没有发现这样的老人。 10岁的天真少年两次犯下杀人罪,80岁的步履蹒跚的老叟,用最新式的勃朗宁手qiāng杀掉了该少年,这些想法也许太荒唐无稽、太虚无漂渺了,好像无法使那些富于理智的人们感到满足。而且,诸户虽说是个东京大学的毕业生,但既未从官,又未开业,只是埋头于千奇百怪的研究。还有我,只像是一个因爱情而疯狂的文学青年,所以,警方好像把我们解释为一种妄想狂沉缅于复仇和犯罪侦探的心理变态者。也许是我的胡乱猜想,警方对于诸户的秩序井然、条理分明的推理,好像也看成是妄想狂的虚幻构想而没有认真地听进去(一个10岁的孩子在巧克力的诱惑之下作出的jiāo代,警方根本不会当成问题)。就是说,警方只是根据自己的解释进行了这一事件的嫌疑犯搜,结果是一个嫌疑犯也没抓着,案子就那样日复一日地拖了下去。 诸户被马戏团从赔偿损失的意义上索要了巨额的奠仪,又被警方严厉申斥,还被当成了侦探狂,仅仅因为牵涉了这一案件而倒了大雩。但是,他好像并没有因此而心灰意冷,垂头丧气,反而更热心了似的。 不仅如此,警察不相信诸户说的那一套,认为属于妄想xìng质;而诸户同样则认为警方对此案件过于实际,同样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其证据就是,我把后来深山木收到的恫吓信里提到过的那种“东西”,深山木说要将它送给我,而寄来的想不到竟是一个缺了鼻子的乃木将军木偶等等都告诉了诸户,而诸户在接受警方调时,对此却只字未提,还提醒我不能讲。就是说,看样子,他要靠自己的力量彻底这一连串的事情。 至于我那时的心情,虽然对杀害初代的罪犯的复仇之心和当初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另一方面,案件越来越复杂化,出乎意料已发展为大案子,而自己只能茫然地在一旁观看。杀人案一个接一个地发生,真相不仅没有明朗,反而变得越发不可理解了,对于事态如此变幻莫测,我感到非常害怕。 另外,诸户道雄的出乎意料的热心,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个难解之谜。前面我也简单地说过,不管他曾经如何地爱我,也不管他怎样地对侦探有兴趣,也不至于如此热心,我怀疑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不管怎么说,自从发生少年被杀事件以来这几天,我们的周围这事那事不断,整日乱哄哄的从未消停过,加上对于不知其真面目的敌人的恐惧,我们的心也是乱乱的,很不平静。因此,我虽然频频造访诸户家,但我们彼此都无法以平静的心情,仔细商谈善后的事。我们商量下一步应当采取的手段,就因为这个原因,一直拖到了友之助被杀过了好多天之后。 那天我也没去公司上班(自从事件发生之后,我几乎没上班〕,去了诸户家。我们在书房里谈话,他大致讲了以下的意见: “警察那边,不知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我们不能太依赖于他们。这个案子,按照我的想法,它超出了警察的常识范畴。警察就让他们按警察的那一套做好了,而我们要研究一下我们的做法。就像友之助不过是真正罪犯的傀儡一样,说不定杀死友之助的坏蛋也是他的傀儡之一,真正的元凶则躲在遥远的雾霭之中。所以,漫无边际地去寻找元凶,恐怕也只会徒劳无功。比较起来,我想,我们好好地研究一下三起杀人案的内里,到底潜藏着什么样的动机,究竞什么才是犯罪的原因,这可能是条捷径。 “按照你说的,深山木在被杀前接到的恫吓信中,有立即jiāo还‘东西’的词句,恐怕这件‘东西’对于罪犯来说极为重要,不借用任何人的xìng命来换,为了将这‘东西’弄到手,所以发生了这起案子,我想是不是应当这样看。杀死初代,杀死深山木,以及你的房间好像有人偷偷进去搜查过,都是为了这件‘东西’,不过,这件‘东西’幸好现在在我们手里,那只缺鼻子的乃木将军石膏像,究竟有何价值不得而知,但是,他们的‘东西’好像就是这只乃木将军石膏像。所以,我们最要紧的就是必须这只奇怪的石膏像是怎么回事。关于这件‘东西’,警察还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我们可能会立下大功。关于这一点,我的家和你的家已被敌人知道了,太危险,所以,有必要在另外不为人知晓的地方建立我们的侦探本部。实话告诉你吧,为丁这件事,我已经在神田的一个地方租好了房子,明天,你把那只石膏像用旧报纸包好,伪装成无用之物,为慎重起见,坐出租车把它带到那里去。我先在那里等你,我们在那里好好地研究一下这只石膏像。” 我当然同意诸户的这一意见。第二天,按照商量好的时间,租了一辆车,我去了他告诉我的神田的那所房子。那是位于抻保町附近的学生街的一家挨一家全是饮食店的弯曲小道上的一家西餐馆,楼上有六张席的房间出租,诸户就把它租下来了。 我顺着挺陡的楼梯上了楼,只见诸户背靠在有一大片漏水痕迹的墙壁上,平日少见地穿着一身和服,坐在已经泛红的榻榻米上。 “挺脏的嘛。”我皱了皱眉头。 “故意选的这种房子。楼下是西餐馆,出入不会引人注意,这条杂乱的学生街嘛,一般的人也不会在意的,所以......”诸户有点得意地说。 我忽然想起了小学时代常玩的侦探游戏。那不是一般的抓小偷游戏,而是和朋友一起,手持铅笔和笔记本,深夜挺抻秘地走进附近的街巷,挨家挨户地抄下姓名牌,然后把哪条街多少号住着什么人熟记在心,就好像掌握了不得了的秘密似地非常高兴,那时作我搭档的朋友是个特别爱干那种事的人,玩侦探游戏时,也把自己的小书房自鸣得意地命名为什么“侦探本部”。现在看到诸户很是得意地设立这个所谓“侦探本部”,心想30岁的诸户也踉当时爱干秘密事的变态少年一样,觉得我们干的事也与小孩子游戏差不了太多。 于是,尽管是在那种非常严肃的时刻,好像我的心情变得偷快起来,看看诸户,他好像也挺兴的,有一种孩于般的激情。看来,年轻的我们,在心的某个角落,的确存在着—种喜欢秘密、乐于冒险的精神。而且,诸户和我的关系,不是单纯地用朋友二字可以表达的关系,诸户对我有一种奇怪的爱恋,而我,虽然没能真正理解他的心情,但是在心里还是懂得的,并且在一般的情况下,我并不感到特别讨厌。 闲话少说。却说诸户从我手里接过那只石膏像后,热心地检查了一阵,没费多少劲就解了疑团。 “我早就知道石膏像本身不会有任何意义。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初代君并没有这东西,但是,她被杀了呀。初代君被杀时失窃的,除了巧克力糖盒外,就是一只手提包,而手提包里是放不下这只石膏像的。如此说来,还有更小的一种东西,小东西倒是可以放进石膏像里边的。柯南道尔有一篇小说叫《六尊拿破仑半身像》,说的是在拿破仑石膏像里藏匿宝石的故事。深山木一定是想起了那篇小说,把它援用过来藏那个‘东西’了。你想想看,拿破仑、乃木将军,不是很容易联想的吗?刚才我看了看,因为太脏了,看不太,不过,这只石膏像一定是曾经砸成了两半,后来又粘起来的,这儿有一条细细的石膏线。” 说者,诸户在那条新石膏线的地方,用手蘸上唾沫擦了擦,果然下面有一条接缝。 “打开看看吧。”诸户说罢,猛将石膏像撞向拄子,乃木将军的脸一下子凄惨地变成了碎片。 第18章 佛祖的恩赐 却说,打破的石膏像里面,塞满了棉花,拿开了棉花,露出来两本书。其中的一本,想不到竟是木崎初代本家的家谱。她曾经jiāo给我保管,是我最初访问深山木时jiāo给他了。另一本,好像是一本旧杂记本,差不多每面都写满了铅笔字,这是一本多么稀奇古怪的记录呀,待我慢馒说来。 “啊,这就是家谱,对吧?不出我之所料。”诸户将家谱拿在手里,大叫了起来。 “这个家谱才是祸首。就是窃贼拼命要弄致手的‘东西’。我们把至今为止发生的事好好想一想就知道。首先是初代君的手提包被盗,不过,当时家谱已经到了你的手里,但是在此之前,初代君可是把它装在手提包里从不离身的,所以窃贼就想,只要把手提包抢到手就行了。但是,没想到会无果而终。因此,这一回就町上了你。非常偶然,在窃贼下手之前,你又把家谱jiāo到了深山木的手中。深山木带着它到什么地方旅行了一趟,恐怕是抓到了有力的线索。不久就接到了那封恫吓信,深山木被害。这一次窃贼同样没有得手,因为他一心要摘到手的家谱已经封在石奇像里回到了你的手里,窃贼不过是白费力气,把深山木的书房乱翻了一通而已。于是你再次被窃贼盯上了。但是窃贼没注意到石膏像,虽然数次搜你的房间,终究还是没达到目的。奇怪的是,窃贼总是晚了一拍,慢了一步。回想一下这个顺序,可以断定,窃贼拼命要弄到手的东西,的的确确就是这本家谱。”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来了。”我吃惊地说,“初代跟我说过,附近的一家旧书店老板曾经提出来,希望把那本家谱让给他,说不管要多高的价他都出。这么一本烂家谱,哪里值什么钱,所以,想来旧书店恐怕还是受窃贼之托才提出要买的。问一下旧书店不就可以弄清窃贼的真面目了吗?” “如果真有此事,就越发证明我的猜想是对的了。但是,那是一个老jiān巨滑的家伙,决不会让旧书店知道其真面目的。他是想第一步先cāo纵旧书店老板,平平静静地把家谱给买回来,当他知道这一招行不通时,就准备把它给偷出来。你好像说过,当初代君发现那个怪老头时,初代君书房里的东西放置位置变了样,是这样吧?那就是企图偷出的证据哟。但是,后来知道了家谱是初代君随身携带从不离身的,所以,下一步就是……” 诸户说到这里,好像突然觉察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接着就沉默不语,睁大了眼睹看着上面。 “怎么啦?”我急忙询问,但是他根本不回答,长时间地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若无其事地把他的话收了尾:“下一步……终于把初代君给杀了。” 但是,他说得吞吞吐吐,极不干脆。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时诸户的异样表情。 “但是,我有点不太明白,初代也好,深山木也好,为什么一定要把他们杀掉呢?不犯杀人罪也有办法把家谱给偷出来嘛。” “这事呀,现在我也弄不清楚。可能另有非杀不可的原因吧!在这些地方表现出这一事件的非单纯xìng。不过,我们还是停止空谈,开始看实物吧。” 于是,我们开始看那两本书。家谱那一本,原来我看过,只不过是一本普普通通的家谱。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另一本杂记本的内容,却充满了稀奇古怪的记述。我们刚开始读就它吸引住了,由于它太不可思议了,以至于半道儿都无法停下来,这样,首先把它读完了。但是,为了叙述的方便,此事往后摆一摆,还是先说一下家谱的秘密吧。 “在封建时代会怎样我不知道,但是在现在,家谱不会那么重要,以至于要冒生命危险去偷。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家谱本,除了表面上它是一本家谱之外,可能还有别的意义。” 诸户一页一页仔细翻看着。 “九代:春延,幼名又四郎,享和三年户主,蒙赐二百石,文政十二年三月二十一日殁。可能是这样吧。前面已经破碎了,看不清是什么字了,藩主的名字可能是在开头写了,后面就省略了,只记了俸额。只有二百石的低微俸禄,姓名会有的,但是,是什么藩的属下,恐怕就不容易查清楚了。这种小人物的家谱,为什么那么有价值?就箅是继承遗产,也并不特别需要什么家谱,即使是需要,去偷也太奇怪了呀。不用偷,家谱如果可以成为证据,可以堂堂正正公开要求提供嘛。” “怪啦,你瞧,这封面好像是故意撕掉的。” 我忽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原来我从初代手里接过家谱时,的确封面是完完整整的,而现在,好像有人费了很大劲把它给剥开了,翻开来看,用来作织物裱衬的纸上还可以看到不少字。 “是呀,的确是特意撕掉的。不用说,这是深山木干的。如此说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意义。深山木好像什么都预见到了,他不会毫无意义地把它撕掉的。” 我不太在意地读了读作裱衬的纸上的文宇,觉得词句有些奇怪,就拿给诸户看。 “这是什么词句?是日译偈文吗?” “挺怪的,既不是日译偈文的一部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也不至于是教祖的笔迹。像是有什么含意的词句。” 这些词句如下,实在是怪怪的,非同寻常: 神仙佛祖来相会 打破巽方鬼 探寻神佛恩赐 六道路口莫转向 “既不合辙押韵,又前言不搭后语,字虽模仿御家流体,但写得很差劲,可能是过去没受过多少教育的哪位老爷子写的吧。不过,什么神仙佛祖相会啦,打玻巽方鬼啦,好像有点什么意思。搞不懂怎么回事。但是,不用说,就是这奇怪的词句有问题。深山木还特意把它撕开查了嘛。” “像是咒语。” “嗯,像是咒语。不过,我倒是觉得是不是密语,是拼命也想捞到手的、很有价值的密语。如果是这样,那么这奇怪的词句里,就一定包含着巨大的金钱价值。说起具有金钱价值的密语,我马上想到那个暗示藏宝地点的密语。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我就重读了这几句话,其中有‘探寻神佛恩赐’一句,我想,这句话好像可以理解为‘去找埋宝的地点吧!’。因为埋藏的金银财宝不就是神佛的恩赐吗?” “对,你这么一说,是可以那样解释呢。” 那个藏于暗处的不知其真面目的人物(是那个看似80岁的怪老头吗?)正不惜任何牺牲,企图将这张裱衬封面用的旧纸头弄到手。因为这旧纸头上的词句暗示着宝物的藏匿地。原来,他不知通过什么方法嗅到了这一点。如果情况果真如此,案子将变得非常有趣。因为我们只要能破译这段颇有老派色彩的密文,就像埃德加爱lún坡的小说《金甲虫》里的主人公一样,立即就变成百万富翁了。 但是,我们思来想去,“佛祖的恩赐”暗示着财宝,就箅是可以这样猜测,那剩下的三行,完全不知其意,或许不大体了解当地的情况和现场的地形等等,是根本无法解开其中的奥秘的。如果是这样,因为我们完全不知道当地的情况,所以这个密文(姑且算它是密文)将永远无法解开。 但是,这果真如诸户猜想的那样,是表示藏宝地点的暗号吗?那不是太浪漫、太想入非非了吗? 第19章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消息 现在该轮到我讲记事本的内容了。家谱的秘密,如果诸户猜测得正确,毋宁说是很令人高兴的,说明我们的工作大有成绩。与此相反,记事本却是极其不可思议、yīn森森、令人畏惧的东西。它记录着来自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另外一个世界的消息。 该记录现在仍存放在我的文件盒里,我捡重要的部分抄录于后。说是部分,也许是相当长的。但是,正是这不可思议的记录,将说明构成我这篇故事的中心情节的某些重大事实,所以,请读者耐心地读下去。 这是一篇奇特的自我陈述,是用细铅笔写的,全部用的是假名,还掺杂着一些奇怪的乡村土话。文章本身也极其稀奇古怪,叫人不知说什么好。为了方便读者阅读,我把乡村土话改成了东京话,增加汉字,现抄录于后。标点符号也是我加进去的。 我托助八偷偷地拿来了这个本子和铅笔。在远方的国家,人们都把心中想的事用文字写出来,我,是一半的我,也来写写看。 什么叫不幸〔这是我最近才记住的两个字),我也深深地懂得啦。真正能使用不幸这两个宇的,我想只有我。听说在很远的地方,有世界和日本,人们都住在那里,可是,我自从生下来以后,就没有看见过那个世界和日本。我想,这正对得上不幸这两个宇。我已经受不了这个不幸了。书上常常写着“神呀,请帮助我!”这样的话,我也想说:“神呀,请帮助我!”这样一来,心里觉得好受些。 我想说说我这颗悲伤的心。但是,无人可说。来这儿的人,比我年纪大得多,每天来教我唱歌,叫助八,他叫自己是“阿公”,是位老爷爷。另外还有不会说话(哑巴)、每天三次送饭来的阿敏(这个人40岁),总共两个人。阿敏肯定无法和我讲话,助八也是个未太说话的人,我问他一句什么,他只会眨巴眼睛,饱含泪水看着你,所以,跟他说也没用。除此之外只有我自己了。当然,自己跟自己也可以说话,但是,自己常因相互脾气不和而吵架,想起来就生气。为什么另一个脸和这个脸不一样呢?为什么各自想各自的呢?我感到难过。 助八说我是18岁,18岁就是生下来后过了18年,所以,我准是在这四方墙壁内住了18年了。助八每次来都告诉我今天是几月几日,所以我知道一年有多长,不过,那可是18年呀,真是让人心酸的18年。我想把这期间的事,边回想边把它写出来,这样一来,就可以把我的不幸都写出来了。 听说小孩是喝母亲的nǎi长大的,可悲的是,我一点也记不得那时候的事。母亲,据说是最温柔慈样的女人,但是,我一点也想不出母亲是怎么回事。我也知道,和母亲一样的,还有父亲。如果那个人就是父亲的话,我倒是见过两三次,那人说:“我是你老爸呀!”是一个长着一脸可怕相的残废人(注:这里说的残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残废,读下去会明白的)。 我记得的最早的事,大概是4岁或5岁时的事,再往前就呈一片黑暗,一点也不知道。从那时起,我就住在这四方墙壁里面了。门是厚厚的土垒成的,我一次也没出去过。这厚厚的门,无论什么时候都从外面加上锁,推也好,敲也好,是不会开的。 现在把我住的四方墙内的情形好好地写一下。用我身体的长度作为标准来说:四边的墙,不论哪一边,都有我四个身体的长度接连起来那么长;高度有我两个身体摞起来那么;顶棚搭着板子,听助八讲,那上面还铺上土,排着瓦,那边上的瓦,从窗户可以看得见。 现在我坐的地方铺有十块榻榻米,榻榻米的下面是木板,木板下面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地方,要顺着梯子下去。那儿的大小和上面一样,不过,没有榻榻米,堆放着各种各样的箱子,还有装着我的衣服的柜子,还有厕所。这两个四四方方的地方,叫房间,也叫仓库,助八有时还说是仓库。仓库里面除了刚才说的土门之外,上面、下面各有两个窗户,都有身体的一半大,各镶着5根粗铁棍子,所以,不能从窗户到外面去。 铺着榻榻米的房间,角落里摞着被褥,放着装有我玩具的箱子,墙上的钉子上挂着我的三弦,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在那里面长大了,外面的世界,还有那个聚集着很多人的、叫城镇的地方,我一次也没有看见过。城镇,我只在书上的画页上看见过;不过,山和海我知道,从窗户看得见。山好像是土堆得高高的东西,海是一会儿变蓝,一会儿闪着白光的一大片水。这都是助八爷爷教给我的。 回想起四五岁时,好像要比现在快活得多,可能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吧。那时,助八爷爷和阿敏阿姨都还不在这里,在这里的是久美婆婆,都是残废人。我常想,这个人说不定就是我妈妈,但是,她没有nǎi,总觉得又不像,好像一点也不亲切慈祥。不过,那时太小了,不太记得了,脸和身体也不知是什么样子,只是后来听了名宇才记住的。 她常逗我玩,还送点心和饭菜给我吃,也教我说话。我每天顺着墙转圈,往摞在一起的被褥上爬,玩用石头、贝壳、木片做的玩具,常常嘎嘎地笑个不停。唉,那个时候可真好。为什么我要长得这么大呢?为什么我又要知道这么多的事儿呢? (中间从略) 阿敏阿姨好像挺生气的样子,刚才把饭菜拿来就走了,吃饱了的时候,阿吉挺老实的,我利用这个空儿写一点吧。说是阿吉,但他不是别人,是我的另一个名宇。 从开始写到现在已经五天了,我不识宇,又是头一回写这么长,所以写起来挺不顺杨,写一张纸有时要花一天的功夫。 今天写一写我头一次感到吃惊时的事。 很长时间我不知道,我和别的人都是人,和鱼呀、虫呀、老鼠呀不一样,是另一种活物。大家都长得一样,我原以为人有各种各样的形状,那是因为我没有见过很多人,所以才有这样错误的想法。 大概是7岁的时候,在这之前,我除了久美婆婆、还有在她以后来的阿米阿姨之外,就没见过人,所以那时,阿米阿姨费了好大劲把我的很宽的身体抱起来,让我从那安着铁棍子的高高的窗户往外看时,我看到了好宽好宽的原野。有一个人从那里走过,我哇地吓了一大跳,因为在这以前,田野倒是见过,但是,一次也没看见有人走过。 阿米阿姨一定是那种叫傻瓜的残废人,她什么也不教我,所以在那之前,我不知道人应当是什么形状。 在田野里走的人,和阿米阿姨是一样的形状,而我的身体和那个人,和阿米阿姨完全不一样,我害怕了。 “那个人,还有阿米阿姨,为啥只有一个脸?”我问阿米阿姨,阿米阿姨哈哈大笑,说:“不知道。” 那时我一点也不明白,但是怕得要命,睡的时候,只有一个脸、长得奇怪形状的人密密麻麻地出现在眼前,原来我老是做梦。 我记住残废这个词儿,是在跟助八爷爷学唱歌以后,10年前后的事。“傻瓜”阿米阿姨不来了,换成了现在的阿敏阿姨。不久,我开始学习唱歌和弹三弦。 阿敏阿姨不说话,我说话她好像又听不见,我觉得挺奇怪,助八爷爷告诉我,这是叫哑巴的残废人,说残废人就是和一般的人不一样的人。于是我就说:“这样的话,助八爷爷、阿米阿姨、阿敏阿姨全都是残废人喽。”助八爷爷用他像是大吃一惊的大眼睛瞪了我一眼,说:“唉,阿秀和阿吉太可怜啦,你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吗?” 现在我有了三本书,那本小字的书,我读了好多遍。助八爷爷虽然话不多,但是这么长的时间,还是教给了我很多东西,而这本书,教给了我各种各样的事,有助八爷爷教的10倍那么多。因此,别的事我不知道,书上写的事我可知道得很清楚。那本书里画了很多人,还有别的一些东西,所以,人的通常的形状,我现在知道了,但是那时,我净胡思乱想。 细想起来,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就觉得很奇怪:我有两个不一样的脸,一个漂漂亮亮,一个脏兮兮的。漂亮的这边,一切都如我想的一样,说起话来,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而脏的那一边呢,我心里一点也没那么想的事,稍不留神,就给讲出来了,想制止也制止不住,一点也不像我想的那样。 我很生气,就挠那个脸,没想到那个脸一下子变得很可怕的样子,又是吼又是哭的,我一点儿也不觉伤心,却劈里啪啦地直掉眼泪;相反,我难过痛苦时,脏脸那边有时竟哈哈大笑。 不像心想的那样,不只是脸,两只手和两条腿也是那样(我有四只手、四条腿),干什么都按我想的那么去做的,只是右边的两只手和两条腿,左边的净和我对着干。 自从我会想事情以来,我就有一种想法,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捆住了,不自由。那是因为有了这个脏兮兮的脸和不听话的手与脚。慢慢地我懂了事之后,则对于我有两个名字,漂亮的脸这边叫阿秀,脏脸的那边叫阿吉,感到奇怪得了不得。 其中的道理,我问了助八爷爷才慢馒地懂得了,原来,助八爷爷他们不是残废人,我们才是。 那时还不识不幸这两个宇,但真正感到自己不幸,却是从那时开始的。我可伤心了,以至于在助八爷爷面前哇哇地大声哭了起来。 “真可怜。别哭了。我呀,可是被人吩咐过了,说我除了教唱歌之外,别的什么也不能告诉你们,所以,不能一五—十地全说了。不过,你们可是没选个好日子生下来呀,这叫双胞胎,你们在妈妈肚子里时,两个就粘在了一起,就那么生下来了,要是硬分开,就会死的。所以,就这样给养大了。” ‘ 助八爷爷这样说了,什么在妈妈肚子里等等,我不太懂,就问是怎么回事,助八爷爷只默默地眼含着泪水,什么也不说。我现在也记住了妈妈的肚子这样的话,没人告诉我它是什么意思,我一点也不知道。 残废人一定是很招人讨厌的。除了助八爷爷和阿敏阿姨之外,一定还有别的人,是他们谁也不到我们跟前来,我们也出不去。要是那么招人讨厌,干脆死了倒好。死是怎么回事,助八爷爷没有教我,但是我在书上读到了,我想,无法忍受的痛苦就是死。 你们要是这样讨厌我,我也讨厌你们,僧恨你们,这是我最近产生的想法。于是,最近我把和我们不一样的、正常的人,在心里叫他们是残废人,写的时候也这样写。 第20章 锯子和镜子 (注:这中间记录了许多幼年时代的回忆,全部省略) 我渐渐地知道了助八爷爷是个好爷爷,知道他虽是个好爷爷:但是别人(说不定是神仙,要不就是那个可怕的“老爸”)要他不准对我们好。 我(阿秀和阿吉)很想说说话,但是,助八爷爷教完唱歌之后,不管你多伤心难过,他也装作没事一样,一走了之。因为我们相处很长时间了,所以有时侯也一起谈谈。但是刚刚谈了一点,就好像有一种眼睛看不见的东西来封他的嘴似的,一下子就默不作声了。倒是傻瓜阿米阿姨说的很多,只是我们想听的事一点也不说。 有一次,助八爷爷拿来了三本书,说:“这几本书留在我的行李里了,给你吧,看看画也行。我也读不懂,你读字怕也读不了,但是,我说话太多会倒霉的,所以,这书你读不懂也不要紧,读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读着它会成为你谈话的好伙伴的。”说罢,把三本书给了我。 书的名字是《儿童世界》《太阳》和《回忆录》。封面上用很大的字这么写着,我想是书名。《儿童世界》是一本很有趣、有很多画的书,最好懂;《太阳》写了很多事情,有一半到现在也觉得很难读懂。《回忆录》也是一本又悲伤又快活的书,读着读着,我最喜欢这本书了。还是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问助爷爷,有的他懂,有的他也不懂。 画也好,宇也好,写的东西也好,全是很远很远的地方的和我完全不同的事儿,所以读懂的地方也不是真正懂的,只觉得像是梦。另外,听说在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的世界里,有很多很多比我知道的要多100倍的各种各样的事情、想法和文字,但是,我只知道这3本书和助八爷爷说的很少的话。所以,我想,还有很多很多连《儿童世界》上面写的叫太郎的小孩子都知道,而我却不知道的事情。因为据说世界那里有学校,对小孩也教给他们很多很多东西。 我得到书是助八爷爷来了两年以后,可能是我12岁的时候。但是,得到书之后两三年内,不管怎么读也弄不懂。问助八爷爷,也很少告诉我,以后,多是向哑巴阿敏阿姨那样,不作回答。 能读懂书了,与真正懂得自己悲伤的心是在同时发生的。我一天一天越来越清楚地懂得了残废人是多么地可悲。 我这里写的是阿秀的心,阿吉的心如果像我以为的那样,是完全不一样的话,那么阿秀是不知道的,因为现在是用阿秀那边的手写的。但是,就像隔着墙壁也能听到一点墙那边的声音一样,对于阿吉的心,还是知道一些的。 我心里想,阿吉要比阿秀更残废,阿吉读书也比不上阿秀,说起话来,阿秀知道的事很多他也不知道,阿吉只是力气大。 写一件最可悲的事。 有一次,菜里面有一种不知名的鱼,后来问助八爷爷这鱼叫什么名字,说是叫章鱼,又问章鱼是什么样子?说是有8条腿,样子让人讨厌。 听他这么说,我就想,我比起人来更像章鱼,我有8只手脚。不知道章鱼有几个头,反正我是有两个头的像是章鱼的东西。 从那以后老是做章鱼梦。因为不知道真正的章鱼的样子,就以为是小时候的自己的样子,老做这样的梦,我梦见这样的章鱼有很多很多,在海里面走动。 那以后又过了几天,我开始想把自己的身体切开,一分为二。我又好好地研究了一番之后发现,我身体右边的一半,脸、手、腿、脚都听阿秀的指挥,但是左边的脸、手、腿、脚全都不按阿秀想的那样去做,我想,这是因为左边装着阿吉的心。所以我想,把身体切成两半之后,一个人的我就变成两个不同的人,就变成了像助八爷爷和阿敏阿姨一样,阿秀是阿秀,阿吉是阿吉,可以各自自由行动,想事情和睡觉,如果能这样,该是多么兴呀。 如枭把阿秀和阿吉分别当成两个人,那么现在阿秀的左半边屁股和阿吉的右半边屁股是连在一起的,只要把那儿切开,就变成两个人了。 有一次,阿秀把这一想法跟阿吉说了,阿吉也很高兴,说,就那么办吧。但是,没有切的东西,锯子啦、菜刀啦,倒是知道名字,但是没看见过,这样一来,阿吉就死缠硬磨地要切开,阿秀告诉他做不到,他仍然使劲地缠住不放。我大声哭了起来,阿吉也一起哭了,于是,阿吉就厌烦了,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虽说一次就令人生厌,但是一旦又想起残废人的事,或者两人吵了嘴,心里难过,就又想切开。有一次,向助八爷爷提出来,请他给弄把锯子来,助八爷爷问作什么用,我说要自己一分为二,助八爷爷吓了一跳,说那样做会死的,我说死了也没关系,就哇哇地大哭起来,可是,助八爷爷还是不同意。 (中间从略) 能够读懂书了以后,我(阿秀这边)记住了化妆这个词儿,我以为就是像《儿童世界》画页上的女孩子一样,把身体和衣服弄得很好看的意思,问助八爷爷是不是这样,他说是扎头发啦,往脸上擦粉啦等等。 我说你把这些东西拿来,助八爷爷笑了,他说,真可怜,唉,你到底是个女孩子呀。又说,但是,你好像还没洗过澡,这个样子没办法擦粉呀。 我听说过冼澡的事,但是没有见过,只是一个月一次的样子,阿敏阿姨(也是偷偷地)往盆里倒上热水,拿到下面的房间里来,我用它洗洗身子。 助八爷爷告诉我,要化妆就要有镜子,但是助八爷爷没有镜子,没办法给我看镜子是什么样的。 是,我老是求他,有一天,他拿来了一块玻璃,说用这个可以代替镜子。我把它立在墙边往里一瞅,我的脸清清楚楚的,比从水里看要清楚多了。 阿秀的脸比《儿童世界》画页上的女孩的脸要脏多了,比阿吉可要漂亮不少,比助八爷爷、阿敏阿姨、还有阿米婆婆也要漂亮。所以,自从看了玻璃之后,阿秀非常高兴,心想,要是冼了脸,擦上粉,梳好头,说不定就变成像画上的女孩子一样的漂亮。 香粉是没有的,早晨洗脸的时候就使劲地搓,心想这样可以使脸变得漂亮。头发嘛,也看着玻璃,心里琢磨着,按照画儿上的样子来梳,一开始没有梳好,但是,慢慢地头发的式样就很像画儿上的那样了。我梳头的时候,如果阿敏阿姨来了,她也帮助我梳。阿秀因为自己一天比一天变得漂亮起来而非常高兴。 阿吉不喜欢看玻璃,也不想把自己弄得漂亮,净跟阿秀捣蛋,但是常常夸奖阿秀,说:“阿秀好漂亮哇。” 但是,越是变得漂亮,阿秀越是觉得残废人可怜。不管阿秀变得多漂亮,那半边的阿吉还是很脏,身体也比正常人要宽一倍,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只是阿秀的脸漂亮了能有什么用?只会让人更加难受。尽管如此,哪怕是只把阿吉的脸弄漂亮些也好嘛,于是阿秀就用水给他搓,帮他梳头,没想到阿吉竟生起气来,真是多么不懂事的阿吉呀。 第21章 可怖的恋爱 写写阿秀和阿吉的心境。 如前所写,阿秀和阿吉的躯体是一个,心是两颗,如果能够分开,就能成为两个独立的人。由于我逐渐明白了不少的事情,所以,很少像过去那样,认为他们双方都是自己,而开始认识到他们的确是两个不同的人,只不过是臀部连接在一起罢了。 因此,如果主要写阿秀的心境,并且毫不加以掩饰的话,阿吉肯定会发火。因为阿吉没有阿秀认宇多,且最近又疑心忒重,所以令人担心。于是,阿秀决定趁阿吉睡着的时候,偷偷扭着身子,背着他写。 先从开头写起。小时候,由于畸型连体,因此不能随心所yù,所以,阿秀和阿吉为此常生气发火,相互说些任xìng的负气话,老是吵架拌嘴,但是,内心却并没有感到痛苦、难过。 彻底明白了畴型连体的事实之后,即使吵架,阿秀和阿吉也没过去那么厉害,然而,却逐渐产生了异样的内心苦恼。阿秀觉得型连体丑陋又可憎。因此,自己是丑陋而又可憎的人,并且认为最丑陋可憎的是阿吉。一想到阿吉的脸和身体,将永远永远伴在阿秀的身旁,阿秀的心情就变得极度厌烦、恨得牙痒,说不出的烦。大概阿吉的心情也一样吧,所以,虽然不曾发生尖锐的冲突,可阿秀和阿吉内心里的冲突次数却超越了过去的无数倍。 (中略) 我身体的这两半,终于心里彻底明白了各自什么地方有所不同的时间,是从大约一年前开始的。在盆里洗澡时最清楚不过。阿吉一方脸脏,且手脚都很强健有力,肤色也黑;而阿秀一方肤色白净,手脚柔软,两只圆圆的rǔ房鼓起,并且…… 阿吉是男的,阿秀是女的,助八爷爷老早就知道,但是直至大约一年前才始懂得了其中的原因。《回忆录》中过去弄不的许多地方开始弄明白了。(注:人为造就的连体儿不是没有像暹罗连体儿那样持续存活的,但是记事主人公,在医学上尚有非常难解之处。聪明的读者恐怕也已觉察到了某种秘密了吧!) 因为是两个连在一起的畸型人,所以,我每天都要五次、六次、多于常人数倍地为人梯……(中咯) 这期间,阿秀一方表现出了与以往不同的变化,(中略)我震惊,以为该不是要死了吧?大声地哭了起来。直到助八爷爷过来为我们解释原因之前,一直担心地紧紧地抱着阿吉的脖子。 阿吉一方也发生了更加大的变化。阿吉的嗓音变粗,像助八爷爷的声音似的,并且,阿吉的心也发生了激烈的变化。 阿吉就连手指都十分有力,但是不会干细小的事情。三弦琴不如阿秀那么能弄懂要领,唱歌也是光门大,节律很差。我认为,原因大概是阿吉心粗,搞不清细微之处的缘故吧,所以,阿秀思考十件事的功夫,阿吉只能思考一件事,不过,取而代之的是,想到了就立即说,或者立即动手干。 阿吉有一次对阿秀说:“阿秀,现在你还想咱们成为各自独立的人吗?还想从这个地方切开吗?阿吉我已经不愿意再那么做了,就这样,我更高兴。”并且流了泪,红了脸。 不知为什么,当时阿秀的脸也红了,并且产生了一种过去从未感知过的奇妙感觉。 阿吉变得一点儿也不欺负阿秀了。无论是在玻璃镜前梳妆,还是早晨洗脸,或是夜里铺被子,不但丝毫不捣乱妨碍,反而伸手帮忙。有什么事要干的时候,总是说:“阿吉来干好了,你放心。”尽量注意到让阿秀快乐。 阿秀一弹三弦琴、唱歌,阿吉就老老实实地、盯着阿秀动着的嘴,再不像过去那样胡闹、喊叫。阿秀梳头的时候也同样,并且还老是絮絮叨叨地说:“阿吉喜欢阿秀,真的好喜欢。阿秀也每欢阿吉吧?!” 即使是过去,左边阿吉的手脚也是常常触碰右边阿秀的身体,然而,即使是相同的触碰,触法上却有了不同。不是生硬粗鲁的,而且像小虫子爬过样的静静地抚摸,或悄悄地揪住。虽说是如此,却能感到被触摸之处发热,血流涌动。 阿秀有时夜里惊醒过,是一种像是有个温暖的生物在全身爬动的感觉,使之悚然惊醒的。因为夜里漆黑没弄明白,于是就问阿吉:“‘阿吉,你起来了?”阿吉却一动不动,也不回答。睡在左侧的阿吉的气息和血涌,却通过肌ròu,一个劲儿地向阿秀身体传送了过来。 有一晚,睡着的时候,阿吉做了一件过份的事,阿秀从那以后,变得对阿吉讨厌至极,却又毫无办法可施,简直想要杀了他。 阿秀当时睡着,却觉得呼吸困难,以为要死了,惊吓得醒了过来,发现阿吉的脸罩在阿秀的脸上,阿吉的嘴唇正压在阿秀的唇上,以至于无法呼吸。但是,因为阿吉和阿秀是腰部横着相连,所以,无法使身体重叠,就是把脸重叠在一起也是相当困难的。为此,阿吉像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扭曲着身子,才算拼命地把脸凑了上去。阿秀的胸部受到来自横向的激烈压挤,腰部的肌ròu像被斯碎样地拉拽着,痛苦得要死。阿秀说:“讨厌,烦死了,我不干。”一边胡乱地抓挠阿吉的脸。即使如此,阿吉仍一如既住,没有吵架,而是默默地把脸移开,睡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阿吉满脸是伤,不过阿吉并没生气,只是一整天都面带忧伤。 (注:因为这位残废人不懂羞耻,所以,此后还有许多露骨的记事,将其全部删掉了) 若是我能够独立地一个人起居、思考,那心情该有多好啊,真羡慕死了那些正常人。 真希望哪怕仅只是在读书、写字,从窗口眺望大海时,能够摆脱阿吉的躯体。无论何时,总是回响着阿吉那讨厌的血流涌动声,并且感受着阿吉的体臭,每当移动身体时,都使我想到“啊,我是个可悲的残废!” 最近,阿吉炳炯有神的目光总是从侧面望着阿秀,传来他那令人讨厌的鼻息声,嗅着他那可怖的体臭,我真是忍无可忍。 有时候,阿吉呜呜地边哭边说:“阿吉如此喜欢阿秀,可偏偏阿秀却讨厌阿吉,怎么办?怎么办?再怎么被讨厌,却又不可能分离!离不开,又总感受着阿秀脸庞的漂亮和体嗅的好闻。”因此,我多少有点可怜阿吉了。 最后,尽管我竭尽全力地拒绝,阿吉还是不顾一切地想要用力紧拥阿秀,但由于身体是横着连在一起的,无论如何也无法如愿。我觉得他是自讨苦吃,阿吉看上去却相当生气,一脸的汗水,急得直骂。 这种情况下,细想想,阿秀和阿吉都同样感到残废人的悲哀。 写两件阿吉最令人讨厌的事。阿吉最近几乎每天都有个坏习惯,令人看着作呕,即使不看,阿吉那令人不快的体臭和过分的动作传过来,让人觉得烦得要死。 另外,阿吉是个力大之人,所以,喜欢劲儿上来,总是使劲儿把脸罩到阿秀的脸上,即使阿秀想要哭起来,他把嘴压上去,使她出不了声。阿吉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紧挨着阿秀的眼睛,鼻子、嘴都无法呼吸似的,难过得要死。因此,阿秀每天光是哭。 (中略) 第22章 奇怪的通信 因为每天只能写一页或二页,所以,开始写以后,巳经过了一个月了。夏季已到,汗水直流,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写这么长,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而且忆起的、思索的都很拙劣,就把很久以前的事和最近的事写颠倒了。 下面把我住的仓房像牢房这件事写一写。 在《儿童世界》那本书里,写有一个并没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坏事的人被投入牢房的悲惨回忆的。我不知道牢房是什么样,想象它就像我现在住的仓房似的。 我想,正常的孩子应该是与父母同住,一块儿吃饭、jiāo谈、做游戏的。《儿童世界》里有不少那样的chā画。那只是个遥远的世界吧。如果我也有父母,是否能够像正常孩子们一样地与他们愉快地住在一起呢? 问助八爷爷,却没有明确回答,求他让我们见见那可怕的“老爸”,也没有让见。 在尚不清楚男女之事前,常和阿吉讲起这件事:说不定因为我是个残废人,父母都讨厌我,才把我关进这仓房,以防别人看见的吧。不过,书上写着,失明的和耳聋的残废人与父母共同居住,和正常的孩子相比,这些有欠缺的孩子更加可怜,父母待他们还更加疼爱,更加细心呵护。为什么只对我不一样呢?问助八爷爷,助八爷爷含着眼泪说:“是你的命不好啊!”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告诉我了。 想到仓房外面去的心情,阿秀和阿吉都是相同的,不过,不顾手痛,拍打仓房那厚墙壁般的窗户,对过来的助八爷爷或阿敏阿姨吵闹着说要一块儿出去的,总是阿吉。闹的结果是助八爷爷把阿吉狠揍顿耳光之后,把我捆在了柱子上。此外,当想到外面去闹的时候,就连一顿饭也不给吃,只好饿肚子。 于是,我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才能背着助八爷爷和阿敏阿姨到外面去的办法,和阿吉也光是商量这件事。 有一次,我想到了把窗户上的铁棍子摘下来的办法。也就是把嵌铁棍子的白土挖掉,把铁棍取下来。阿吉和阿秀轮班长时间抠土,手指尖都要出血了,才终于把一根棍的下部取出来,不过,立即被助八爷爷发现,一整天没有给饭吃。 (中略) 一想到无论如何也无法走出仓房,心情极其沮丧,有一段时间,我每天都挺着腰板眼巴巴地向窗外看。 海永远闪闪发光,草原上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吹草动。海浪声声传来,令人听着感伤,当想到在大海的那一面存在着另一个世界,真想能像小鸟那样飞去该多好,可是,当想到像我这样的残废人,到了那个世界,不晓得会遭到什么对待,不免又感到害怕。 在海的对面,能够看到像青山似的东西,助八爷爷曾说过:“那是海角,形状就像头牛卧在那里。”牛的画我曾见过,就想,说不定牛卧下来就是那样吧!还觉得那海角的山说不定就是世界的尽头呢! 老是盯盯地望着遥远的地方,眼睛发酸,不知不觉间竟流出了眼泪。 (中略) 没有父母,被关在牢房般的仓房里,从生下来,一次也没有走出去过,仅仅这一不幸,就已经是令人痛不yù生,偏偏最近阿吉又干起了那种烦死人的事情,有时真想把他杀了吧,因为如果阿吉死了,阿秀也一定一块儿死去。 有一次,真地掐住了阿吉的脖子,阿吉差点死掉,就写写这件事。 那天晚上睡下的时候,阿吉就像是断成两截的蜈蚣似的,非常厉害地乱蹦乱跳起来,因为闹腾得太过分了,让人觉得他是不是病了。阿吉边说我喜欢阿秀,我好喜欢阿秀,我喜欢得不得了,边紧勒着阿秀的脖子和胸脯,腿也扭缠过来,脸也贴了上来,拼死命地胡乱折腾。我毛骨悚然,感到令人作呕和讨厌,恨阿吉恨得不得了,于是,我真打箅杀死他,“哇”地大声哭了起来,并且用两手使劲地扼紧了阿吉的脖子。 阿吉难过,较前挣扎得更厉害了。我推开被子,在榻榻米上从这头滚到那头。四只手、四条腿胡乱挥舞,边哇哇大哭,边不停翻滚,一直到助八爷爷到来把我按住动不了为止。 从第二天开始,阿吉稍许老实些了。(中略) 我已经想死,真的想死掉。神灵啊,请帮助我。神灵啊,求您啦,请杀了我吧!(中略) 今天,窗外有响声,往外一看,发现就在窗户下边的墙外,站着一个人,正抬头向着窗户看。那是个高个于胖男人,穿着《儿童世界》画上画的那种奇妙服装,由此,我以为他可能是遥远世界的人。 我大声地问:“你是谁?”可是那人并不回话,默不作声地盯着我看,看上去像是一个和蔼的人。我有很多话想说,但阿吉摆出一张吓人的脸色,直捣乱,又怕弄出大声音让助八爷爷听到,所以,只是看着那人一个劲儿地笑,结果,那人也冲着我笑了。 那人走后,我突然感到很优伤,我求神灵助我,让他再度出现。 那以后,我开始想些美事来。我想,如果他再来的话,虽然不能对话,但书上说,远方世界的人们写信,我可以写宇给他看。不过,我想,写信要花很长时间,把这个笔记本丢给他就行了。他一定认识字,所以,打开笔记本,得知我如此不幸,说不定会像神灵那样来帮助我的。 拜托啦,请让他再来一次吧! 杂记本的记事在此中断了。 读完杂记本时,诸户道雄和我有段时间不讲话,只是对视着。 我不是没听说过关于暹罗连体儿的离奇故事。暹罗连体儿一个名叫章,一个名叫炎,同为男xìng,是剑状软骨部位连体。这种连体畸型儿多半是死胎,或者生下不久就死亡。然而暹罗连体儿却令人不可思议地活到了63岁,双方分别同不同的女人结婚后,令人惊异的是成了22个健康孩子的父亲。 不过,像那样的例子,世上都是罕有的,所以,在我国,根本想象不出还有那么可怕的连体人的存在,何况一方是男xìng,另一方是女xìng,男的执着地深爱着女的,女的却厌烦得要死,拼命要摆脱,像这样难以想象的情形,即使是做梦,也只能说是从来未见识过的地狱图。 “这个阿秀姑娘真聪明。就是再怎么熟读,仅凭从三本书里获得的知识,虽然有些错别字和用词不当,却能写出如此之长的感受文章,真了不起啊!这姑娘简直就是个诗入嘛。不过,真能有这种事吗?这可是罪孳深重的恶作剧呀!” 我无法接受医学家诸户的观点。 “恶作剧?不,恐怕还不止是恶作剧呢。我看深山木如此看重它,它准有更深层次的意义。我突然想到,这结尾处写的那个来到窗下的人,好像是相当胖,穿西服,该不会就是深山木君吧?” “嗯,我也多少有那么一种感觉。” “如果是那样的话,深山木君被害前的旅行目的地就准是有仓房的关着这个连体儿的地方。并且,深山木君出现在仓房窗下不是一次。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如果深山木君不再次去那窗下,连体儿就不可能从窗户把杂记本抛出来嘛。” “若这么讲,深山木君旅行归来时说的,见到了觉得可怕的东西,那就是指的这个连体儿吧?” “噢?是那么说的吗?那么,就更对了。深山木君掌握了我们所不知晓的事实,因为,若非如此,没道理选择那么个地方去旅行嘛。” “可是,看到那么可怜的残废者,为什么不设法救出来呢?” “这倒搞不清楚,不过,说不定是考虑到要马上干,对手太强大,所以,打箅先回来做好准备后再返回去也是有可能的。” “那么,那个把这个连体儿关起来的家伙……”我当时突然觉察到了这件事,吃惊地说。 “嗯,真是奇妙地不谋而合啊!那个已死杂技少年友之助,说过被’老爸‘叱责过;这个杂记本里也出现有’老爸‘一词,并且这两个’老爸‘都好像不是好东西。弄不好,那个’老爸‘该不会就是元凶吧?这么一想,这个连体儿同这次的杀人事件倒是有联系呢!” “对,你也注意到这一点啦。不过,还不止这个,这个杂记本,若要仔细读,真道出了不少的事实,实在可怕。” 诸户说着,还露出一副发自内心的恐惧神色。 “如果我的想象没有错的话,与这整个邪恶相比,杀个初代,那简直是不值一提的小菜一碟嘛!你好像还没悟出来,这连体儿本身,就潜伏着一个全世界谁都没想到的、可怕的秘密呀!” 虽说还不楚诸户在想什么,但是对这些接连不断出现的事件的怪异,我不由不感到有种深不可测的恐惧。诸户铁青着脸陷人了沉思。那样子令人有种深深地窥视到你心坎里的感觉。我也边摆弄着杂记本,边凝神默想。其间,一个偶然的、值得震惊的联想,使我突然回过神儿来。 “诸户君,总觉得有些怪的,我又想到了一个奇怪的相同点,那就是,不知我同你说过没有,初代曾经讲过,她在被抛弃成为弃婴之前,大概是2岁还是3岁时候的一个梦幻般的故事,说的是在一个令人感到极其荒凉的海边,座落着一幢带有古旧色彩的奇怪城堡。初代就在那海边悬崖上,同刚刚生下不久的婴儿游戏的情景,那景色就像是梦一样藏在记忆中。我当时想象着那景色,把它画了出来,拿给初代看,初代说简直一模一样,像极了,所以十分珍视那幅画。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我拿给深山木君看过,过后却忘记要回来了。不过,我记得很楚,现在仍能画得出来,然而,那个奇怪的相同点是,据初代讲,好像在那大海对面的远方,有块卧牛形的陆地,而这个杂记本里,不也写着从窗户望向大海,对面有个卧牛形的海岬吗?因为像卧牛状的海岬随处可见,所以可能是偶然一致,但是,描写海岸荒凉至极的样子,对海岬的形容,全都同初代说的一模一样。初代有本含有密语的家谱,似乎想盗窃它的贼与这连体儿有什么关系,并且,初代和连体儿全都说看到了像是同样的卧牛形陆地。这么看来,不是不由让人感到那是指的同一场所吗?” 从我讲到一半开始,诸户就现出了一种宛如碰上幽灵了似的异常恐怖的表情,我话一说完,就立马急匆匆地说:“你立刻把那海岸的景色画给我看!” 我拿出铅笔和笔记本,简明地画出了那想象的情景画,他像是强夺似地拿了过去,长时间地凝视着那画面,最后,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边作回去的准备,边对我说: “我今天脑子有点乱,思路集中不起来,我要回去了。明天,你到我家来一赵,我有话同你说,现在在这儿,太恐怖,无法讲。” 丢下这句话,好像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似的,连句道别的话都不讲,就步履蹒跚地下了台阶走了。 第23章 北川刑警和小矮子 对于诸户的异常举止,我难以理解,独自一人留在那里呆了好一会儿。因为诸户说了“明天来,那时彻底谈”。所以,我也只好暂且回家等待,别无选择。 但是,把用旧报纸非常小心包着的、里面放了那么重要东西的乃木将军像带回神田自己的家,就连回去的路上,都一准是非常危险的。虽然我还没有彻底体验,但对死去的深山木和初代,诸户都说过:那个玩杂技的仅仅是想把这东西弄到手就杀了人。现在,不顾这一切,诸户没有指出怎么处理这东西,就不管不顾地走啦,恐怕定有什么内情吧。 所以,考虑来考虑去,最后想到那玩杂技的未见得连这个西餐馆二楼也注意到了,所以我就把那两个笔记,从挂在那里满是灰尘的旧匾额的破洞里硬塞了进去,弄成不仔细看不会被发现的样子,然后,我若无其事地回了家(但是,后来才明白,我内心颇为自鸣得意的那个临时藏匿所,绝不是安全的、 此后,一直到我拜访诸户的第二天中午,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情。利用这段时间,我想变换个手法,在这儿描写一段虽然不是我的直接见闻,却是后来从本人那里得知的北川刑警的费尽心血的故事,因为时间上也刚好是在这一段发生的事儿。 北川是与前些天友之助被杀案有关的池袋警署的刑警,不过他是个具有多少不同于其它警官想法的人,完全相信诸户对那一事件的见地,恳求警察署长官的许可,意志顽强地跟踪尾崎杂技马戏团(就是那个去莺谷演出的友之助的那个杂技马戏团),坚持不懈地进行了艰苦的侦察,直到警视的人到来。 当时,尾崎杂技马戏团逃也似地结束了莺谷的演出,去了很远的静冈县某镇,在那里表演。北川刑警同杂技马戏团一道上那儿去出差,装扮成个衣衫褴褛的工人,已经进行了—周左右的搜索调。说是一周,搬家、搭演出房就花了四五天,开始揽客也不过就是两三天前的事。北川当上了临时工,甚至还干了帮助搭演出房这活儿,努力地与戏团里的人拉关系、jiāo朋友,所以,如果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自然早就应该觉察得到,可是,却没能捕捉到异常的线索。 “友之助7月5日去过镰仓吗?” “当时有谁同行?” “友之助的背后,有没有个80岁左右的弯了腰的老人?” 将这些问题委婉地向每一个人询问,所有人全都回答说:“不清楚”,并且,那样子也决不像是在说谎。 戏团的丑角里有个小矮人,30岁的人了,个头却只有七八岁孩子高,是个只有相貌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老的令人心生恐惧的残废人。那样的男人,通常是低能者,他也是。北川刑警最初把他列为另类,没打箅和他jiāo朋友和向他打听什么,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却发现这个小矮子虽说一准儿是个低能者,但是疑心极重,嫉妒起来,有时候竟能干出常人都有所不及的恶作剧。 于是北川刑警开始怀疑他,说不定万一他是故意装成低能,把低能当成自己的保护伞。所以,他认为向这种人打听的话,反倒能意外地捕捉到什么线索也未可知。因此,北川君极其耐心地去做这个小矮子的收服工作,在觉得已经到火候了的时候,有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天,进行了如下的对话。我想把这个对话chā在这儿写出来,是因为这个对话太奇特了。 那是一个晴朗多星的夜晚,散场后收拾完了的时候,小矮子因为没人理他,就走到演出房的外面,一个人在那儿乘凉。北川君抓住这个好时机,靠了上去,在黑暗的天幕下,开始了闲聊。从毫无价值的闲话,引到深山木君被杀那一天发生的偶然事件。北川谎称自己那一天在莺谷观看杂技马戏团表演,并在胡乱讲了一通当时的感受后,这样引人了正题: “那天,有足技表演,是友之助吧,就是在池袋被杀的那个孩子,我见他钻进坛子里,还被蹬着滴溜溜地转呢。那孩子真是太可怜啦!” “嗯?友之助?那可是个乖巧玲珑的孩子呀!到头来,还是给干掉喽!可怕,可怕,可怕。不过,老兄,那一天没有友之助的足技表演,你记错了,因为虽然我看上去是这般模样,可是记忆力很好,那天,友之助不在表演棚里。” 小矮子用不知是什么地方方言的语调,却颇为雄辩地反驳说。 “咱们赌一千日元也行,我确实看了。” “不对,不对。老兄,要不就是日期搞错了。7月5日,有些特别的原因,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日期错掉了?难道不是7月的第一个星期天吗?你才把日子弄错了呢!” “不对,不对。”小矮子在昏暗中好像做了个讥讽的表情。 “那,友之助是生病啦?” “那小子,哪是生什么病啊,是师傅的朋友来了,把他领到什么地方去了呀。” “师傅?就是老爸吧?是吧?” 北川君楚地记得那个友之助的所谓“老爸”,进一步探问道。 “啊?你说什么?”小矮子突然显出非常恐怖的神色,“你怎么知道老爸?” “岂止知道!是个80岁左右、弯腰的、步态蹒跚的老爷子吧?你们的那个师傅,就是那个老爷子。” “错啦,错啦!师傅不是那样的老爷子,哪里弯什么腰呀,你从没见过呢。师傅虽然很少来表演棚露面,是个这么高的、佝偻得挺厉害的、30岁左右的年青人嘛!” 北川君想:原来如此,是个佝偻,所以可能看上去像个老人。 “那就是老爸喽?” “不对,错啦!老爸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嘛,师傅和老爸,是两个人嘛!” “是两个人?那么,老爸到底是什么人呢?相当于你们的什么人?” “不知道。不过,老爸就是老爸,长着和师傅相似的面孔,也是佝偻,所以,说不定和师傅是父子。啊,我不说了,不能议论老爸,你倒没关系,可如果被老爸知道了,我可要倒大霉了。又会被装到箱子里去。” 听到箱子里这话,北川君联想起现代的一种应该称作是拷问工具的某种箱子,但是,后来才明白,那是他想错了,小矮子说的所谓箱子,可是比那种拷问工具要可怕数倍的东西的代名词。这个暂且不说。 北川君看到对方意想不到地好对付,谈话渐人佳境,心里高兴,进一步问道: “那么,就是说,7月5日把友之助领走的不是老爸,是师傅的朋友喽。领到哪儿去了?你没听说?” “朋友那家伙,和我也很要好的。所以,只悄悄地告诉了我,说他们去风景秀丽的海边,在那里玩沙子、游泳来着。” “是不是镰仓?” “对,对,是说过镰仓什么的。朋友那家伙,是师傅的私生子,我经常请他关照呢。” 听到此话,北川不由不相信了诸户的离奇推理(杀初代和杀深山木的直接下手人是友之助),竟出人意料地说中了,但是,轻易出手尚有难题,拘捕师傅让他吐露实情虽然也可以,但是,如果那么做,说不定就会造成使元凶逃逸。在那么做之前,有必要更深一步地调研他背后的那个叫“老爸”的人物,因为说不定元凶就是那个“老爸”,况且,这一事件,不是单纯地杀人犯罪,说不定是个更为复杂、更为恐怖的犯罪。北川是颇具野心的,所以,打箅在自己亲自调查清楚之前,不向署长报告。 “你刚才说到被装进箱子里,那箱子究竞是什么样的?有那么可怕吗?” “可怕,可怕。可怕!那是你们所不了解的地狱哟!你可曾见过塞人的箱子?手腿麻木,像我这样的残废,全都是用那种箱子弄出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矮子说得云山雾罩,谜一般,笑得令人毛骨悚然。但是,他尽管呆傻,什么地方却还保留一股清醒,不管你怎么问,再也不作明确回答。 “你怕老爸,是吧?真没出息。不过,那个老爸在什么地方呢?挺远的?” “是很远。我忘了是什么地方了,是大海那边很远的地方。是地狱哟,是鬼岛呀!我一想起它,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可怕,可怕,可怕!” 因此,那一晚,怎么费劲儿,也没能再取得进展。但是,北川君查明了自己的预见没有错,已是大大地满足了。此后一连数天,北川君都在耐心地驯服小矮子,期待着他丧失警惕,讲出更详细的情况。 这期间,北川君觉得好像逐渐明白了“老爸”这个人物的莫名可怕以及小矮子和友之助为之那么胆战心惊的原因。因为小矮子的说法不够明确,无法捕捉到确实的内容,但是,有时候让人觉得那不是人,而是一种令人生畏的兽类,甚至令人想到传说中的鬼。小矮子的语言和表情,大致地说明了那种感觉。 此外,对于“箱子”这东西的想象,也似乎有些模模糊糊地明白起来了。虽说仅仅是想象,可每当碰上这一想象,就连北川君这样的干才,因为过于恐怖,也会不由不浑身战栗不已。 “我是从生下来的时候起,就给装到箱子里了。那可是没法动,什么都无法做呀!仅能把头从箱子的洞里伸出来讨口饭吃啊。并且,我是被装在箱子里乘船来大阪的,在大阪才从箱子里出来的哟。当时,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被允许出到宽敞之所,怕得我,就这样地缩成了一团呐!” 有一次,小矮子这样说,并且还把短胳膊短腿像刚出生的婴儿那样,突然缩给我看。 “不过,这可得保密哟!我可是只对你说的,所以,你要是不保密,也会倒霉的!会把你装到箱子里去的呀,我可弄不懂你是否被装了箱!”小矮子以仿佛惧怕的表情又补加了这么一句。 北川刑警不靠武力,用不使对方有丝毫觉察的稳健方法,力求搞清:老爸“这个人物的真面目,查出了在某个岛上实施的超乎想象的犯罪事件是在那以后,是十几天之后的事。这一点,随着故事的发展,读者自然会知晓,所以,我决定,就不在这里敬告读者警方是如何凭着热心刑警的协助,从杂技马戏团方面开展侦探活动的了。关于北川刑警的事就此打住,再返回到原来的话题,继续写诸户和我此后的行动。 第24章 诸户道雄的自白 在神田西餐馆二楼读了那令人生畏的日记本后的第二天,我如约拜访了池袋的诸户家。看来诸户那方面也正在等着接待我,书童立即就把我领到了那间会客室。 诸户把房间的门窗全都打开,说“这样就不会有人偷听”。 一坐定,就苍白着脸,开始低声讲起了如下的离奇身世。 “我从来未向任何人公开过我的身世,说实在的,就连我自己也不十分清楚。为什么不清楚呢?我想把这缘故只告诉你,并且,还想请你来帮我的忙,助我消除我那可怕的疑虑。因为这个忙,也就是寻找初代君和深山木君的敌人! “到目前为止,你一定对我拥有的心境抱有怀疑。譬如为什么我对这次的事件如此热心啦,为什么当了你的竞争者向初代求婚啦(仰羡你,想阻碍你们的恋情虽说确有其事,但不仅仅只是这么点原因,还有更深层的缘故),为什么我厌恶女xìng而忠实于男xìng,还有,我为什么学医,现在在这儿研究室里正在搞些什么样离奇古怪的研究,等等这些,只要告诉你我的身世,就全能理解了。 “我在哪里出生?是谁的孩子?这我全不知道。有养育我的人,有提供学费的人,但是,我却不知道他们是否就是我的双亲,至少我不能认为他们是以双亲的心情爱着我。我懂事了的候,住在纪州的一个孤岛上,岛上好像建有二、三十间渔夫的房子,孤零零地,是个荒凉至极的部落,我的家也在其中,虽然宛如城堡那么大,但是个破房子。在那里号称我父母的人,怎么考虑也难以认为是我的双亲。面貌和我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不说,两个人都是丑陋的佝偻残废人;他们不仅不爱我,虽说住在同一所房子里,但是因为大,所谓的父亲简直可以说几乎没有和我会过面;而且非常地严厉,动不动就要受到训斥和打骂。 “那个岛上没有学校,按说应该去二里地外对岸镇上的学校去上学,可是,没有一个人到那儿去上。我,因此,没受过小学教育。取而代之的,是家里有个和蔼的老爷爷,他对我进行了启蒙教育。家庭是那么个情况,所以,我把学习当成乐趣,一等到多少能认字啦,家里的书就随手依次读了起来,去镇上,也顺便从那儿的书店买各种书回来学。 “3岁那年,我拿出非同寻常的勇气,恳求可怕的父亲送我去上学。父亲承认我好学习,相当聪明,所以,听了我的痛切希望后,没有劈头盖脑地责骂,而是答应说考虑考虑,并且于大约一个月后,终于应允啦。不过,那实际上是附加了特别条件的应允。苜先,第一条,要上学念书,就要去东京认真好好地念到大学为止。可是,要寄住在东京的朋友家,在那里做进中学的准备;如能顺利入学,其后要一直在学校集体宿舍和公寓生活。这一条对我来说是求之不得的。 “正尔八经地与东京一个叫松山的朋友商量后,连松山表示愿意照应的信都来了。第二条是直到大学毕业,不得回归故里。关于这一点,我觉得多少有点怪,不过,对那么冷漠的家庭和残废的双亲,也没什么留恋,所以,我并不感到怎么痛苦。第三,专业是要学医,到底搞医学的那一方面,等到上大学时再指定,如果违背上述指定,立刻停止汇寄学费。对于当时的我而言,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好条件。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懂得了第二、三条所包含的非常可怕的意思。第二条直到大学毕业不许我回去,准是因为我家里有什么秘密,不想让长大了的我知道。我家的房子让人觉得像是个废弃的古堡,有很多阳光照shè不到的yīn凄凄的房间,给人一种好像有什么说不出来的恐怖故事似的感觉,那里总是牢牢地锁着,弄不楚里边到底有什么。院子里有个大大的仓库,也是终年不开,在我的童心里,不知为什么,就感到那个家隐藏着可怕的秘密。另外,我的家里,除了那个和蔼的老爷爷,所有的人都有残疾,也隐隐让人感到不快。除了狗楼的双亲外,另外还有弄不清楚是佣人,还是食客身份的四个男女,但也都好像是合计好了似地,要么是瞎子,要么是哑巴,要么是手脚只有两个指头的低能儿,要么是站都不会站的像海蜇样的患软骨症的人。把这些同那不开的房间联系起来,我有种很难说出来的毛骨悚然般的不快感。对于不能回到双亲膝下,我反倒高兴,这种心情你也能理解吧?!双亲他们,是为了保守他们的秘密才把我远远地支开的。加上我不适合在那样的家庭养育了,又是个敏感的孩子,他们有些惧怕,我觉得也存在着这样一些因素吧。 “不过,更可怕的是第三个条件。在我顺利地升人医科大学的时候,说是老家父亲有吩咐,那个叫松山的、我以前寄宿在他家的男人,到我的宿舍来拜访了。我被他领到了一家饭馆,进行了一个晚上的好一顿规劝,松山当然是拿着我父亲的长信,根据那信的内容陈述意见的。总之一句话,我不必当一名普通意义上的医生去挣钱,也没有必要当个学者去扬名,而是希望我从事能对外科学的进步做出贡献的大研究。当时世界大战刚刚结束,是个外科医学上令人惊叹的报告频频传出的时代,像什么靠植皮和植骨使重伤员彻底复原啦,甚至开颅做大脑手术,成功地置换了部分脑组织啦。等等。对我,父母也下了’要从事这方面的研究‘的命令。这是因为双亲是不幸的残废,自然倍加痛切地感到有那个必要。如果能够给没有手或脚的残废人移植上真正的手脚来替代断手断脚,从而成为一个健全的人,那该有多好,像这样的外行想法,也夹在其中。 “因为这既不是什么坏事,而且如果我拒绝的话,学资就断了,所以,我不加思索地就答应了这一请求。于是,我那令人诅咒的研究开始了。 “基础课大体结束后,我立即进行动物实验。残忍地弄伤或杀死老鼠啦、猫啦、狗啦等等。用锋利的手术刀,将那些发出悲鸣、痛苦挣扎的动物凌迟。我的研究主要是属于活体解剖部类,是活着解剖。我成功地制造了许多残废的动物。有个叫亨特的学者,把鸡的毛爪子移植到了母牛的头上,而有名的阿尔及利亚所谓的’犀样鼠‘,则是成功地把老鼠的尾巴移植到了老鼠嘴的上方,而我,也就是搞类似的各种实验。切下青蛙的脚,试着接到别的青蛙腿上,试图制造出双头的土拨鼠什么的。为了搞脑植换,我不知白白杀死了多少只兔子。 “本应是对人类有所贡献的研究,反过来一想,却又制造出了无可挽回的残疾动物,并且可怕的是,对于制造这种残疾的东西,我变得感到有种奇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魅力。每当动物实验成功,我都在信里向父亲自豪地报告,父亲也会寄来祝贺我成功的勉励长信。 “大学一毕业,父亲就像刚才说过的那样,通过松山,为我修建了研究室,并且每月都寄来很多钱,作为研究费用。虽然是这样,父亲却并不想见我,就是毕了业,也严守以前的要求,不许我还乡,自己也不来东京。我也不可能不感觉到父亲这一切看上去亲切的举动,其实质没有半点是出自对子女的爱。不,还不仅仅是这样,我想象着父亲的某些极其罪恶残忍暴虐的企图,就浑身发抖。父亲他甚至惧怕我看见他的脸。 “我不认为他们是亲人的缘由还有。那是有关号称我母亲的那个女人。这个佝偻的丑恶至极的女人,不是把我当儿子看待,而是作为一个男xìng来对待。说这个,不止感到非常丢人,还觉得十分恶心。我从10岁过后,就不停地受到母亲的百般折磨,那妖怪似的大脸,笼罩在我的脸上,也不管是哪儿,乱舔一通。仅仅想起那嘴唇的触感,我现在仍觉得毛骨悚然。当由于某种刺痒的不快感醒来,发现母亲不知什么时侯睡到了我的床上,并且一边说着’啊,你是个好孩子‘,一边提出我简直在此都说不出口的要求,向我显示她所有的丑陋。那种难忍的苦痛持续了三年之久。实际上,这也是我想离开家庭的一半理由,并且与感知母亲的同时,我开始变得认为所有女xìng都是污秽的,并憎恶她们。你也了解我那颠倒了的爱情,大概就来源于此吧。 “另外,你可能会吃惊,我向初代求婚,实际上是奉了老爷子的命令啊。在你和初代相爱之前,我就已经受命要和叫木崎初代的女人结婚。父亲来信,松山作为父亲的使者也常来,虽说是偶然一致,但却是怪怪的,不过,像我刚才说的,正因为我僧恨女xìng,毫无结婚的意向,所以,甚至受到断绝父子关系、停止寄钱的恫吓,但是,我还是设法蒙混,没有求婚。然而不久,知道了你和初代的关系,于是,我的心情突然一下子变了,也是想妨碍你们,我听从了父亲的命令,到松山家去,表示了我求婚的决心,并拜托他为我推进结婚事宜。后来的事情,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样。 “把事实讲到此等程度,你大概已经能够从中得出某种可怕的结论了。现在,仅就我们所知道的材料,虽然不很明确,但是完全可以确立一个合情合理的方案。直到昨天读了那连体儿的日记前,直到听你说了初代儿时记忆中的景色之前,就连我也不具有胡乱猜疑到那种地步的能力。那是,我的妈呀,太可怕啦。昨天你画给我看的那荒凉至极的海岸风景,对于我来说,是个多么沉重的打击啊!你,你知道吗?那海岸上像城堡样的房子,一准就是我长到13岁的那个令我憎恶的故乡呀! “若是想错或是偶然相符,难道三个人见到的景色会那么出奇地一致吗?初代看见了卧牛状的海岬,看见了像城堡样的废墟,看见了墙壁水泥脱落的大仓库。连体儿也看见了牛形的海岬,并且他们就住在大的仓库里。这些,无论哪一点,都与我长大的家的景色绝对一致。但是,这三个人,在其它方面,也有着奇怪的联系。正因为强制要求我同初代结婚,我的父亲,一准认识初代。而从侦探杀害初代凶手的深山木君有着连体儿日记来看,在初代事件和连体儿之闻,不是直接就是间接,反正必定有着什么关系。并且,那连体儿,只能认为他们是住在我父亲家。总之,我们三个人(因为其中一人是连体儿,所以,准确地说是四个人)都只不过是受看不见的恶魔cāo纵的可怜的木偶人罢了,并且,如果作个可怕的猜测,具有那双恶魔之手的人,不是别人,可能正是那个我称之为父亲的人呐!” 诸户说着,满脸恐怖,恰像听怪诞故事的孩子那样,偷偷地回头看看后面。我虽然尚未充分领会到他的所谓结论是多么的可怕,是,从诸户那奇怪至极的身世故事和讲这故事时他那种异样的神态里,不知为什么,感受到一种非同寻常的邪气,明明是晴朗的夏日正午,却觉得周身发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25章 恶魔的真面目 诸户继续讲下去。我由于闷热的天气和过于兴奋,全身水洗似地流着黏汗。 “你,能想象我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怪异心情吗?我的父亲,可能是个杀人犯!那是个一而再,再而三的杀人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世界上真是无奇不有啊。”诸户像疯了似地大笑着。 “不过,我还是不十分明白,那说不定只是你的想象啊。” 我不是安慰他,而是不能相信诸户所说的话。 “想象倒是想象,不过,除此而外,无法作其它设想。我父亲为什么让我和初代结婚呢?那是因为想要初代成为我这个做丈夫的人,也就是使那张家谱成为自己儿子的。不仅如此,还可以进一步猜想,父亲不满足于仅仅把家谱封里的密文弄到手。如果那密文意味着有笔财宝,仅把它弄到手,而真正的财宝拥有者初代君还活着,当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还是要被拿回去。所以,让我和初代结婚,这么一来,就不必为此再担心啦,财宝及其所有权就都成了我父亲家的。难道我的父亲不是这样想的吗?那场热衷的求婚行动,除了那么去想,难道还有什么其它的解释吗?” “不过,初代拥有那密文,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一点,也是我尚且不十分清楚的部分,不过,从初代记忆中的那个海岸景色来看,我家和初代君准有什么连在一起的缘由,说不定,我父亲认识小时候的初代君。那是因为初代君3岁时才在大阪被遗弃,所以,父亲也是直到最近才弄她的行踪吧。这么一考虑,我父亲就是知道初代君有密文也毫不奇怪。 “喂,你听着:然后就是想尽所有办法,试着开展求婚行动,但是,即使能够说动母亲,想要初代应允是不可能的,因为初代将全身心都奉献给了你。弄这一点之后,初代就被杀死了,同时,她的手提包被盗了。这是为什么呢?手提包里装着什么别的重要的东西吗?为了偷那一个月的工资,谁会用那么费劲儿的方法去犯杀人罪呢?目的当然在于那家谱,在于那家谱里隐藏着的密文!同时,那是正因为求婚行动失败了,才决心把是今后祸根的初代消灭的老谋深箅的犯罪。” 听着诸户的解释,我逐渐地不得不信了,并且一想到诸户有这么样的一个父亲,真是不知怎么口安慰他才好。 诸户像个高烧患者似的,不顾一切地继续热衷地讲着。 “杀害深山木君也是同一罪行的延续。深山木君有着惊人的侦探才能,这位名侦探不仅把家谱弄到了手,而且还特地去了纪州头上的一个孤岛,这已经是不能置之不理了。为了妨碍其侦探的进行,为了把家谱搞到手,都不能让深山木君活着,犯人(啊,他当然是我父亲)自然一定是这么考虑的。于是,等到深山木君一返回镰仓,就用和杀害初代时用的相同巧妙手法,在光天化日、游人众多的情况下,犯下了第二次杀人罪。为什么没有在他尚在岛上的时候杀他呢?难道不能认为那是因为我父亲当时正在东京吗?蓑蒲君,我那个父亲,说不定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最近一直躲在东京的什么角落里呢。” 诸户刚说完,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似地,站起来走到窗旁,向外面庭院里的花草树丛中四下望去,就好像他父亲正躲藏在眼前草木茂盛的yīn影中似的。但是,略许yīn沉的盛夏庭院里,却是死一般地静寂,没有一片树叶在动,连一向不停鸣叫得让人心烦的蝉鸣声都听不到。 “要说我为什么会那么想嘛,”诸户返回座位继续说,“噢,你说过,在友之助被杀的那天晚上,你在来这儿的途中,见到铒一个腰弯了的、有点怕人的老爷子,并且说那老爷子进了我家的大门,所以,杀友之助的,说不定就是那老爷子。我的父亲也有相当年纪,说不定腰也弯了,即使不是那样,因为是个佝偻,走起路来,正如你所说,可能看上去就是个80岁左右的老人。那个老人如果就是我父亲,那不是也可以认为,从他在初代家门前徘徊时起,就一直在东京吗?” 诸户像求救似的,毛毛怔怔地睁着眼睛,突然沉默了下来。我好像有很多很多应该说的话,最终却没有找出开口的词儿,也默不作声。长时间的沉默持续着。 “我下决心啦。”终于,诸户低声说。 “昨晚想了一夜定下来的。时隔10年,我想回趟老家去看看。我老家是个少有人居的荒凉小岛,俗称岩屋岛,位于从和砍山梁南端的反船码头往西航行5里左右的岸上。那是个过去初代住过,现在那可疑的连体儿被监禁着的孤岛。据传说讲,那儿过去是八幡船海盗的根据地。我怀疑那密文所以被认为不会是指明藏宝场所,也是缘于有那么个传说。那儿是我父母的家,但实际上,我不想再回去,哪怕只是想象那废墟般的微暗的住宅,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荒凉、恐怖、厌恶透顶的感觉。但是,我决定回那里去一趟。” 诸户现出下了决心的庄重脸色。 “以我现在的心情,除此之外别无路走。我不能抱着如此可怕的疑虑而毫无反应,哪怕只是一天。我要等着他返回岛上,不,说不定他已经早就回去了,我想要见他,想碰碰运气,冒冒险。不过,想想也挺可怕,如果我想的不错,我父亲是那个凶残无比的犯人,啊,我该怎么办才好呢?我是杀人犯的儿子,我被杀人犯养育,用杀人犯的钱学习,住在杀人犯盖起的房子里!对啦,要是父亲真是犯人,我就劝他去自首,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战胜他给你看。要是那一切全不管用,我就让一切都毁灭,绝了恶行之源,同佝偻的父亲一同死亡,事情就告终了。 “但是,在此之前,还有件必须要做好的事情,那就是寻找家谱的正统传人。因为家谱上的密文,已经有三个人丢掉了xìng命,因此可见它必定具有巨大的价值,我有把它jiāo给初代亲属的义务。仅仅为了补偿父亲所犯罪行,我也觉得我有责任寻找出初代的真正的亲属,并使他们幸福。这也是一旦返岛务必设法要做的事。不管怎么样,我决定明天就离开东京。蓑蒲君,你怎么认为?我可能多少有些过于兴奋,用你局外人的冷静头脑,你来帮我判断一下我这个想法好吗?” 诸户把我称作“冷静的局外人”,可我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冷静的,神经脆弱的我,可以说比诸户还要兴奋。 我在倾听诸户的离奇告白中,一方面同情他,但同时却浮想联翩;想到因别的事情而暂时忘却了的恋人那惨不忍睹的死,对于逐渐显现真面目的初代的敌人,夺走了我的世界上惟一的恋人的仇恨变成了一股火焰,在我心中翻卷。 我没有忘记在初代火化那一天,我在火化场近旁的草原上吞吃初代的骨灰,痛苦至极发下的复仇誓言。按诸户的推论,如果他父亲是真凶,我要让他也尝尝我所品尝过的无限优伤,就是吃他的ròu,剜他的骨,也不解气! 试想一下,有个杀人犯父亲的诸户也是够倒霉的,但是,我恋人的仇人是我好朋友的父亲,并且这个朋友对我又抱着胜过好朋友的挚爱,这样的我的立场,实际上也是怪怪的。 “请让我也跟你一块儿去吧。公司方面,就是被开除我也不在乎,旅费想点办法总可通融,请带我去吧。”我立马毫不犹豫地喊道。 “那么,你也认为我的想法不错喽?!可是,你干吗要去呢?” 诸户专注于自己一方,无暇推测我的心情。 “理由和你一样,为了弄初代的仇人。另外,也为了找出初代的家人,把家谱jiāo给他们。” “那么,如果初代的仇敌就是我的父亲,你打算怎么办?” 对于这一质问,我突然困惑了,但是我讨庆说谎,毅然决然地敞开了我真正的心扉: “要是那样,我就和你断绝关系,并且……” “你是说想来个古典式的复仇?” “当然还没考虑透彻,不过,我现在的心情是,就是吃了那家伙的ròu,也于心不甘!” 诸户听罢,陷入了沉默,用恐惧的眼睛盯盯地看着我,但是,突然情绪和缓起来,用明快的语调说: “行,一块儿去吧。要是我的推断成立,对于你来说,我是仇人的儿子,而且,即使你不那么做,实际上我让你看到我那人所不齿的家属,也感到羞耻,但是,如果你能原谅我,因为我对于父母不存在丝毫的至亲眷爱,反倒怀抱着僧恨,所以,一旦需要,为你所热爱的初代,岂止是至亲,就是拼上我自己的xìng命,我也在所不借。蓑蒲君,一块儿去吧,并且,我们齐心合力来探索那岛上的秘密吧。” 诸户这么说,眼睛不停地眨动着,笨拙地握住我的手,以过去说的“结义”的感情,一边使劲地握着,一边像孩子似的眼圈就红了。 于是,就这样,我们终于踏上了去诸户故乡一一纪州一端那孤岛的旅程。但是,这里还必须稍微添加一笔。 在诸户憎恨父亲的心情里,虽然当时他没有说出来,但到后来一想,还有着更深更深的东西。那是对那样的犯罪应有的恐惧和憎恶,那不是人类,而是兽类的,不是人世间,而只有在地狱才能想象的恶鬼的作为。就连诸户也惧怕触及那一点。 是,可能是我脆弱的心当时仅因为三重杀人的血腥事实已经疲惫不堪,已经没有余地思考超出那些事实的罪行吧,竟然奇怪地丝毫没有察觉到综合此前所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事情必然洞悉的事实。 第26章 岩屋岛 相商告一段落,我们首先担心起了藏在神田西餐馆二楼匾额里的家谱和连体儿的日记。 “无论是日记,还是家谱,我们带着都非常危险。只要把密文记牢,别的也没什么特别价值,所以,把两样都烧掉为好。” 诸户在去神田的汽车里提出了这个建议,我当然赞成。 可是,上到西餐馆二楼,从心里记着的匾额破洞处伸手进去一掏,你猜怎么着?那里边竟然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掏着。向那些下人询问,谁都不清楚,首先,都是回答从昨天起就没有任何人到那间房子里去过。 “糟了!被暗箅啦!那家伙时时刻刻都在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那么小心……”.诸户对窃贼的本事感叹地说。 “不过,密文到了敌人手上,一刻也不能再犹豫了呀。” “真得明天出发了。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除了我们倒过来去碰,也没有其它办法啦。” 第二天,是难忘的大正14年8月19日,我们朝着南海的孤岛,开始了最难以想象的旅程。 诸户只留下话说去旅行,让书童和女佣留守;我则以为了治疗神经衰弱,朋友回故里与之同行去乡下为由,向公司请了假,并且取得了家里人的同意。正值8月末暑假期间,所以,对于辑的理由,家里人和公司的人们都没有特别觉得奇怪。 “与朋友回故里同行”的事实的确没有错,不过,那是多么奇怪的回故里啊!诸户是要回到父亲的膝下,但是,不是为了见父亲,而是为了裁判父亲的罪行,同父亲作斗争! 一直到志州的鸟羽都是坐的火车,从鸟羽到纪伊的K码头是坐定期船,再以后,就是除了拜托渔夫摆渡外,难得有便船啦。说是定期船,现在3000吨级的豪华船在航行,可是那会儿,是二三百吨的破汽船,旅客也少,一离鸟羽,就有说不出的已经到了异乡的感觉,心中有些发慌。 被那破汽船摇晃了一整天,才好不容易到达K码头。码头本身不过是个凄凉的渔村,而再乘语言都不大通的渔夫的小舟,沿着没人住的断岸,花了几乎半天的时间,在海上行走了2里,才终于到达岩屋岛。 一路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我们是8月21日中午时分在中继的K码头登陆的。 栈桥即是鱼市场的卸货地,像鱼型水雷样的鲣鱼呀,肠子飞出来了的开始腐败的鲛啦,到处都是,海滨的气味和腐ròu的臭味直冲鼻子。 在爬上找桥的地方,有个旅馆饭店和挂着招牌的、店门前纸拉门挺显眼的、脏兮兮的投宿店,我们暂且进去,一边吃着只是材料新鲜的鲣鱼生鱼片做的午餐,一边抓住投宿店的女老板,拜托她帮我们找渡船,打听岩屋岛的情况。 “岩屋岛啊?很近,不过,我没去过。那是个有些令人不愉快的地方。诸户宅邸另当别论,不就是六七间渔夫的房子吗?没什么看头,是个净是岩石的孤岛哇!” 女老板用挺难懂的话,说了这么一串。 “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个诸户宅邸的主人最近去过东京?” “没听说哇,因为诸户宅邸的佝偻要是从这儿乘汽船的话,立马就能知道,很少看漏的。可是,说不定随便去什么地方弄条船,在俺不知道的情况下去了东京呢。你们,认识诸户宅邸的主人?” “不,不认识,只是想上岩屋岛去看看。有没有能摆渡我们去那里的人呢?” “唉呀,因为天气好,不巧全都出海捕鱼去啦。” 但是,由于我们再三请求,还是多方寻找,结果为我们雇了一个上了年纪的渔夫。然后又是谈判船资,直到出行准备完毕对我们说:“请,请上船吧”,已经是在那并不热情的乡下,花了至少一个钟头。 那是一只叫做轻舟的小钓鱼船,两个人乘坐都是挺勉强的。 “坐这船,没问题吧?”我们不放心叮问时,老渔夫笑了,说:“不用担心。” 沿岸的景色是所有半岛都常见的那种,在刀削般耸立的断崖上部,是一片茂盛森林的绿色,给人一种山海相连的感觉。所幸海上风平浪静,不过,断崖根下则冒着一长条的白色泡沫。到处都有好像钻到岩石里面去的洞穴,怪石耸立。 据说天黑前若是到不了岛上,今晚又黑,上岛就很困难。所以渔夫加快了船速。绕过一个很突出的海岬时,岩屋岛那奇妙的轮廓出现在了眼前。 整个岛似乎都是由岩石构成,只能看到一点绿色,海岸全是数十尺之的断崖,让人不由不去想:这样的岛上还有人住吗? 随着靠近,发现在那断崖之上,散住着数间人家。一边的头上,有个让人联想到城堡样的大房子,它旁边那泛着白色光亮的,好像就是那可疑的诸户宅邸的仓库。 船不久就驶到了岛的岸边,为了进入安全的靠船场,还必须得沿着断崖走一会儿。 这期间,看到在断崖的根上,可能是被海水浸蚀形成的吧,有一个很黑很黑、不知有多深的洞穴。船在距那洞穴大约50米左右的海上航行,老渔夫指着那洞穴说: “我们这一带的人,管那洞穴叫魔鬼之渊,很久以来就常常吞食人,据说是什么妖怪在作祟,渔夫们都害怕靠近那里呢!” “有漩涡什么的吧?” “倒诅不是什么漩涡,反正有东西!最近的一次,大概10年前吧,有过这么一件事。” 说着,老渔夫讲了下面样一个奇妙故事: 那不是这个渔夫,而是他认识的另一个渔夫的亲眼所见。某一天,有一个眼神慌张、四处巡视的衣履不整的男人飘然出现在K码头,正像我们现在这样,过海来岩屋岛,当时求的摆渡人就是这个渔夫的朋友。 过了四五天,那个渔夫撤夜网捕鱼后返航,在天快亮的时候,偶然在岩屋岛的洞穴前通过,正因为是退濑的时候,每当潮的微波涌向洞口又返流回来时,都从洞里边带出少量的海草呀、垃圾呀什么的,其中夹牵着一个有点大的白色的东西在动来动去,开始以为是鲛鱼的尸体,再一看,惊讶地发现,那竞然是一具溺死的人尸,整个身体还在洞里边,头冲外就要流出来了。 那渔夫立刻把船划过去,想把他救上来,再度惊异的是,那具尸体,毫无疑问就是前几天从K码头摆渡过去的那个旅客。 “据说多半可能是跳崖自杀的,所以,就那么不管他了。但是,听古老故事,都说那个洞穴自古就是个魔地,无论什么场合,溺死的尸体都是一半身体在洞内,就恰像是从那里边流出来的样子,没有比这更奇怪的了。甚至还传说可能是在那深不可测的洞穴里,住着有魔xìng的东西,需要人身作供奉。据说魔鬼之渊这个名字可能也是由此而起的吧。” 老渔夫讲完,还特别令人毛骨悚然地提酲我们小心: “因为是这样,才这么绕道,尽量不从那洞穴旁通过。你们也要注意呀,千万不要被那魔鬼给魅住啦!” 但是,我们却并没在意,把它当成了耳边风。绝没想到会有后来想起这位老渔夫的故事,吓得心里扑咚扑咚直跳的事情发生。 说话间,船已进人了一个相当大的海湾,只有这儿,海岸有大约不到两米,颇低,天然岩石上雕刻着石阶,形成了一个形似的靠船地。 极目一望,海湾里,系着一只看上去有50吨左右的、像是大舢板头儿似的、挂着帆的船,除此而外,只有两三只肮脏的小舟,一个人影都没有。 我们一上陆,就让老渔夫回去,怀着一种兴奋异常的心情,沿着坡度不大却蛮长的斜坡向上爬去。 一登到尽头,眼界大开,看到连草都不好的长的特别空旷的石头子儿路,围着构成岛子中心的岩石山,一眼望不到头。对面,那座像城堡似的诸户宅邸,极其荒凉地高耸着。 “果然不错,从这儿望去,对面的海岬恰似一头牛卧在那里。” 受到提醒,我向那边望去,的确看到刚才乘船绕过的海岬的一端呈卧牛状。想到初代什么时候说过的,小时候照看婴儿、玩耍过的地方可能就是这一带,我的心情就不一般了。 当时的时刻,巳是薄暮笼罩全岛,诸户宅邸仓库的白墙逐渐朦胧成灰色,有点看不很楚了。真是无法形容的凄凉! “像是无人岛嘛。” 我这么一说,诸户答道:“可不是嘛。比我儿时的记忆变得更加荒凉了,人怎么能从容地住在这样的地方!” 我们嚓嚓地踏着小石子,朝着诸户宅邸走去,但刚走没多远,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一个老得骨瘦如柴的老翁坐在薄暮的陡岸端凝视着远方,像石像一样一动不动。 我们不由自主地停步,注视起这个不寻常的人物。 可能是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吧,向海那边望的老翁慢慢地、慢慢地扭过头,向我们望过来,当老翁的视线扫在诸户脸上时,立刻一下子停住不动了。老翁就那么像要洞穿似地凝视着诸户。 “奇怪哇,是谁呢?想不起来。一定是个认识我的人。”走过去将近两米之后,诸户回头望着老翁的方向说。 “该不是佝偻吧!?”我胆战心惊地说。 “是我父亲?怎么会,虽说过了不少年,可我绝不会认错父亲的!哈哈……。”诸户是以讽刺的声调低声笑的。 第27章 诸户宅邸 往前靠近一些后发现,诸户宅邸的荒凉就更甚一层了。倒塌的土墙,烂朽了的大门,一进去,也没个界限,立刻就能看见里院。而方分怪异的是那院子,简直就像是耕过了似的,全都挖了起来,少有的树木也是有的倒在那里,有的全挖出来胡乱抛弃着,真是一派惨不忍睹的杂乱无章。这使得整个宅邸显示出超出实际的荒芜。 站在看上去像是怪物漆黑大嘴似的玄关敲门,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反应,再三呼叫,才从里边摇晃出个老婆婆。虽然薄暮微暗的光线也是一个原因,但我有生以来从未见过那么丑怪的老婆婆,不仅个头矮,肥胖得ròu都耷拉下来了;而且佝偻,后背正中还有个像小山一样的瘤。说起那张脸,布满皱纹的黑红色中间,一双形同蝌蚪的小眼睛瞪着,像要蹦出来,嘴唇看上去也不一般,而那长长的黄牙,排列不整,总是露在外面,尽管如此,好像没有一颗上齿,一闭嘴,脸就像灯笼似地令人害怕地起褶子。 “是谁呀?”老婆婆看向我们,生气似地问道。 “是我呀,我是道雄呀”诸户探出脸给她看,老婆婆盯盯地看着,当认出是诸户时,吃惊地突然发出疯狂的叫声: “唉呀,是道吗?啊,太好啦,你回来了啊。我已经以为你这辈子不回来呢!唉?那边那人是谁呀?” “这是我的朋友。久不回家,想看看家里的情况,所以就同朋友一块儿,大老远地回来啦。丈五郎呢?” “这个,你,怎么叫丈五郎呢?他不是你父亲吗?你应该叫老爸才对呀。” 这个丑怪的老婆婆,是诸户的母亲。我听着两人的对话,对诸户把父亲用丈五郎的名宇来称呼也有异样的感觉,但是,还有比这更离奇的事,就是老婆婆说“老爸”的那调子,可能是因为心情的缘故吧,觉得同那杂技少年友之助临死前说的“老爸”那声呼唤非常相似。 “你老爸在家呀。不过嘛,因为他最近心情不好,你要小心些才好啊。唉,总之,别站在那儿啦,快进来吧。” 我们在老朽不堪的黑暗走廊上转了好几个弯后,被带到了一个宽敞的房间。外观虽然很荒芜,内部却装修得挺华丽,但是,尽管如此,仍然摆脱不了那种废墟的感觉。 那间屋子面向院子,所以薄暮中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宽敞的里院和那个仓库斑驳白墙的一部分,不过,院子也是胡乱挖掘后的痕迹历历在目。 过了没多久,诸户父亲那怪老人,像个鬼魂似地突然出现在房门口。他在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的屋子里,像个影子似的移动着,背向着大壁龛,轻飘飘地坐下,突然立刻责难似地说: “道,你为什么回来?” 母亲紧随其后进来,拿出放在屋子角落的方形纸罩的座灯,把它摆放在老人和我们中间,并点着了火。浮现在那发红光线里的怪老人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袅鸟般地yīn险而丑怪。佝偻且矮小同母亲一模一样,只有那张脸,特别地大,脸上布满了蜘昧纹,难看的上唇像兔子似的在正中间裂成两瓣,给人看一眼就终生难忘的深刻印象。 “因为我想回家看看。”诸户像刚才向母亲说的那样回答后,又把旁边的我作了介绍。 “哼,那么,你自然是违背了约定了嘛!” “不是那么回事,是因为我有非要问你不可的事情。” “是吗?其实,我也有话想同你谈谈。那,箅了吧,就留下呆呆吧。说真的,我也想看看chéng rén后的你呢!” 从我的能力,无法把当时的气氛表达出来,不过,时隔10年的父子会面,大体上就是这样的确确实实地不正常。 残废人看来不仅在ròu体上,在精神上也有某种缺欠,无论在语言上、动作上,乃至在像父子亲情这样的事情上,看上去都简直同普通正常人不同。我过去有过同某个皮匠谈话的经验,总觉得这个残废老人的说话方式与耶个皮匠很相似。 在那种奇特的状态下,这对奇怪的父子,断断续续地,却进行了一个小时左右的对话。其中至今仍记得的是下面这两个问答: “你最近没到什么地方去旅行吗?”诸户在什么当口,触及那一点说。 “不,哪儿都没去。喂,阿。” 老人回头对着在旁边的母亲求援。也可能是心情的关系吧,觉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时老人的目光含着某种意思,闪出一丝慌张。 “在东京嘛,我看到了一个特别像你的人呢。我以为说不定你没告诉我,悄悄地去了东京吧。” “岂有此理。我这把年纪,又是这么不方便的身子,能去什么东京么?!” 但是,那么说的老人却眼球充血,脸色铁了,这一点没有逃过我的观察。诸户没有进一步追问,换了话题。但是,没过多一会儿,又提出了另外的重要质问: “好像院子都挖掘过了,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呢?” 老人好像受这突然攻击吃了一惊,穷于回答,沉默了好长时间后,答说: “什么?这个么,喂,阿高,是阿六干的好事!你瞧,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样,家里养着一帮可怜的家伙,其中那个阿六,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就把个院子搞成这个样子啦。因为是个疯子,所以自然也不好叱责他。” 我只能认为那是信口狡辩。 那一夜,我和诸户在同一房间铺被并枕而睡。但是,由于两人都很兴奋,怎么也睡不着,又不能讲不谨慎的话,所以,只好互相眼对眼地默不作声。随着夜深人静,听到在那睡静了的大宅邸的什么地方,断断续续地传来一种细微的奇怪的人声。 是“呜……”的尖细的、很痛苦的呻吟声,让人觉得可能是什么人让恶梦给魇着了吧,但是,那声音却一刻不停,令人奇怪。 在孤寂的灯光下,同诸户jiāo换眼色,竖起耳朵,一动不动地静听中,我突然想起了在那仓库里的可怜的连体儿,并且想到,那声音该不是表明那身躯连成一体的男女在做这世上最惨不忍睹的斗争吧?!我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把身子缩成了一团。 黎明时分,迷迷糊糊地突然睁开眼睛醒来,发现邻床的诸户不见了,以为自己睡过头了,慌慌张张跳起来,为找寻冼漱间,我向走廊走去。 不熟悉方位的我正在那大房子里徘徊时,母亲阿高突然从走廊的拐角处跑了出来,像要拦住我的去路似地叉着两腿站在了那里。这个疑心忒重的残废老婆婆,好像是在怀疑我在房内巡视什么,但是,一听我问冼漱间,她终于放心了似地,说道:“啊,洗脸间啊”。把我从后门口带到了井边。 洗完脸,我突然想起昨晚听到的那痛苦的呻吟声和与其相关的仓库中的双生儿,想看一眼深山木君窥视过的围墙外的窗户,倘若碰巧,说不定连体儿会出现在那窗口。 我就在那么着,假装散步,若无其事地潜出宅邸,沿着土墙,向后面绕去。外面是凹凸不平的大石头子路,除了一点点杂萆外,没有一棵像树的东西,给人一种过份荒芜的感觉。 不过,在从正门到仓库背后的途中,只有一个地方,恰如沙漠绿洲似地,茂盛地生长着一圈树木,分开树枝向里窥望,其正中间有一眼古井,配有长了苔衣的石头井框。现在不用了,但在这凄凉的孤岛上,无疑是个过于豪华的水井。很久以前,说不定除了诸户宅邸之外,这儿还有别的房子。那就不去管它了。 不一会儿,我就来到了那可疑仓库的正下方,因为是挨着长长的土墙盖的,所以,就是在墙外边看,也是极近的。正像预期的那样,仓库的二层有个向后的小窗子开着,就连嵌着铁棍子都如那日记中写的一样。我满怀喜悦,仰头望着那窗子,耐心地站在那里。朝日红红地照在斑驳的白墙上,四溢的海的气息微微扑鼻。一切都是那么的明快,怎么也无法想象在这仓库里住着那奇特的人。 但是,我看见了,刚往旁边看了没一会儿,突然一回首,就发现窗子的铁栏栅后,并排着胸部以上的两张脸,四只手正抓着铁棍子。 一张脸是铁色,颧骨耸立的丑陋男人,而另一个,虽然没有什么红色,却是个皮肤细腻的白白净净的年青女人的脸庞。 少女那睁大的眼睛同我向上看的眼睛目光一相遇,她就表现出了一种像是不能让这世上的人看见似奇怪的害羞表情,像要躲藏起来似地把头转向后面去了。 但是,与此同时,你说是怎么回事呀,我也竟然一下子涨红了脸,不自觉地把目光移了开来。我呆傻地突然被连体儿女孩的异常美丽所击中,不知不觉地欢喜起来。 第28章 三整天 如果像诸户想的那样,他父亲丈五郎就是一个比他那身体的丑陋还要更加不是东西的鬼畜牲,是这世上无以lún比的、极大的恶人,为了成就恶业,怕是连顾及至爱亲情的时间都没有了。另外,道雄那方面,也已是多次述说的那样,绝不把父亲当父亲,甚至正准备揭露他父亲的罪行。这一对世上少见的父子,在同一个家里碰面,终于出现了那么可怕的裂痕是极其正常不过的。 平静的日子,自我们上岛后仅仅持续了三天。第四天,我和诸户已经陷入了连jiāo谈都不可能的状态了,并且,在那同一天,还发生了一件悲惨的事:岩屋岛的两名居民,好像是遇到了恶鬼的诅咒,在那个吃人的洞穴魔鬼的深渊变成了藻屑,永远地消失了。 但是,在那平静无事的三天里,也不是没有值得记录的事儿。 其一是关于仓库中连体儿的。我在诸户宅邸度过最初一夜的第二天早上,隔着土墙看见了仓库窗子里的连体儿,被其中一方的那位女xìng(也就是日记中的阿秀)的美貌所打动,这正如前一章里写过的那样。但是,即使是不寻常环境揭示出了那残废姑娘的美丽,我仍感到隔墙一见的印象,那么强悍地攫取了我的心,绝不仅仅是件平平常常的事情。 正像读者也知道的那样,我把全身心的爱都奉献给了已故的木崎初代,甚至吞吃了她的骨灰。和诸户一起来这个岩屋岛不也只是为了弄清初代的仇敌吗?这样的我,就为仅仅看了一眼的、并且不幸残废的姑娘的美丽所打动,换言之,就是感受到了爱情,是觉得眷恋。是的,我坦白,我是对那残废的阿秀姑娘感到了眷恋。啊,这是多么地无情无义!刚刚上岛,什么都还没干,竟然就恋上了另一位残疾姑娘,我不也成了极卑鄙的家伙了吗?当时,我如此这般地自己羞辱自己。 但是,不管怎么于心有愧,恋爱的心却是无可动摇地实实在在。我一边这个那个地制造什么借口,向自己的心辩解,一边只要有空闲,就偷偷地溜出屋子,转到那仓库的后边去。 然而,在我第二次去那里时,那是我最初隔墙看见阿秀那天的傍晚,却发生了一件令我更为受窘的事。那就是,我当时弄明白了不是我单方面,阿秀那一方面也爱上了我,真是多么命中注定的事啊! 在黄昏的霭雾里,仓库那窗子像张大着的黑嘴,我站在下边,耐心地等待姑娘探出面颊,等啊等啊,等了又等,老也不见有什么影子出现在那窗内,急得我像不良少年似地吹起了口哨。于是,像是随意躺卧突然一跃而起似的,阿秀那白净的脸庞闪了一下,转瞬就又好像被什么牵引着似地,缩回去不见了。 虽然只是一瞬间,我却没有看漏阿秀的脸冲着我欢窨地微微一笑。并且想象着她在说: “阿吉他嫉妒,不想让你窥视阿秀呢!” 我不由得感到心里痒痒地发酥。 即使阿秀把脸缩回去了。我仍然不想离开那里,恋恋不舍、盯盯地仰望着那同一面窗户。不一会儿,有个白色的东西从窗户朝着我飞了出来,是个纸团。捡起落在我脚边的纸团展开来一看,是一封铅笔写的信: 关于我的事情,请问捡到书的人。并且,请把我从这儿弄出去。你是个漂亮而又聪明的人,所以,一定会救助我。 是非常难读的字,但是我反复多次读后,终于能够领会了其意思。对于“你漂亮”这种明快的表达,我感到吃惊。即使从那本日记簿的记事想象,虽然阿秀所谓的漂亮的意思和我们所说的多少有些不同。 那以后,在同一个仓库的窗下,实际上是直到发现意外的东西之前的三天中间,我有五六次去到那里(仅仅为这五六次的外出,我花费了多少苦心啊!),不为人知地与阿秀见面。因为害怕为家人发觉,我们抑制相互讲话,每一次,都是使用眼神来jiāo流意思,并且能够用相当复杂的微妙眼神进行语言的jiāo流。阿秀的字写得差劲儿,但是,我却明白,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生就美丽的聪明女孩。 凭借目光的对话,我知道了阿吉让阿秀吃了什么样的苦头,特别是我出现以后,似乎由于嫉妒,更加深了一层。阿秀用眼神和手势告诉了我。 有时候,阿吉的那张铁青而丑陋的面孔甚至挤开阿秀,用可怕的目光长时间地睨视着我,那脸上的不快,我至今难忘。那是一种偏见和嫉妒的、无知和肮脏的野兽般极为丑恶的表情,那简直就像是瞪眼鬼似地一瞬不瞬地非常顽固地盯视。 连体儿的一半是丑恶的野兽,这更加深了我对阿秀的怜悯之情,我一天天地更加喜欢这个残疾姑娘,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不由地觉得,这似乎好像是前世注定的不幸事,每次见面,阿秀都催促我快点把她救出来。我尽管什么办法都没有,但却拍着胸脯,意思是:“没问题,没问题,一定马上救你出来,再略微忍耐一下。”想让可怜的阿秀安心。 诸户宅邸有不少不开的房间,仓库自不待言,除此而外,入口的板门上挂着古色古香的、上着锁的房间到处可见。因为诸户的母亲和那个男佣等不间断地监视着我们的行动,连自由自在地在家里走走转转都不可能,但是,我有一次故意在走廊上走错,偷偷地往里走去,从而证实了在那深处有不开的房间,有的房间传出可怕的痈苦的呻吟声,有的房间有什么在轰隆轰隆地动着。这些全都只能认为是由被像动物样监禁的人发出的声音。 伫立在微暗的走廊,竖起耳朵静听,感到有股说不出来的yīn森之气袭来。诸户说过这个宅子里的残废人乱哄哄的,难道在那不开门的房间里,还监禁着比仓库里的怪物(啊,我被那怪物夺去了心!)更胜一筹的可怕的残废者吗?诸户宅邸是残废宅邸吗?但是,丈五郎他为什么竞那样地尽收罗残废人呢? 在这平静的三天里,除了去见阿秀,发现了不门的房间外,还曾有过一件怪事。一天,诸户去他父亲那里老也不回来,我等得很无聊,曾出去得稍远些,一直散步到了海边那个船泊场。 来的时候因为是傍晚,没有发现,在那条路的大约一半的岩石山脚,有一片小树林,那里边有一间小小的破房子。这个岛上的人家,房子全都是分散着盖的,那座破房子让人觉得特别地孤立,什么人住在那儿呢?我突然一时冲动,离开道路,走进了那林中。 那座房子,是个与其叫房子,莫如叫它小屋更贴切的小小的建筑物,并且好像终于耐不住居住似的,荒芜得很。那小屋的地面略高些,所以,海呀,那对岸卧牛状的海岬呀,并且连那被称作魔鬼之渊的洞穴呀,全都尽收眼底。岩屋岛的断崖呈复杂的凹凸形,魔鬼之渊就在那最凸的部分。 深不可测的洞穴,像魔鬼的黑色嘴巴一样,滚涌向那里的波浪,看上去似可怕的獠牙。凝视时,甚至连魔鬼的眼睛和鼻子都能在上边的断崖上想象出来。对于城市生城市长的我来说,这南海孤岛是个过于离奇的另一个世界。仅有为数不多人家的离岛、像古城堡样的诸户宅邸、被关在仓库里的连体儿、被监禁在锁着房门的屋子里的残疾人、吃人的魔鬼之渊的洞穴,这一切对于城里的孩子来说,只不过是奇怪的童话故事。 除了单调的浪涛声,整个岛子死寂一片,目光所及无一人影,夏日热辣辣地焦烤在白色的小石子路上。 当时,在极近处发出的咳嗽声打破了我梦境般的心情,回头一看,一位老者凭靠在小屋的窗子那儿,正盯盯地望着我。想起来,这准是我们到达这个岛那天,蹲在这一带岸边,死盯着诸户脸看的那个怪老头。 “你,是诸户宅邸的客人吧?”老人像是等着我回过头来似地主动搭话了。 “是的。我是诸户道雄的朋友。您认识道雄吧?”我想知道老人的真面目,反问道。 “当然认识。我嘛,过去在诸户宅邸帮佣,道雄小时候,我可是抱过他,背过他呀,怎么能不认识呢!不过,我也上了年纪啦,道雄好像完全不记得我喽!” “是吗?!那么,您为什么不去诸户宅邸见道雄呢?道雄也一定怀念您呢。” “我就算啦。再怎么想见道雄,也不愿意跨进那人面兽心的宅邸门槛。你可能不知道,诸户那对佝偻夫妻是装扮chéng rén的鬼,是野兽呀!”’ “有那么严重吗?他们是干什么坏事了吧?!” “不不不,你还是不要打听那些事吧。我和他们住在同一个岛上,若是说了大意的话,很危险,碰上那佝偻,这条老命可就报销啦。只是,您要小心呐,您可是前途无量的贵人呀,千万要小心,别因为我这么个离岛老人而遇上危险啊。” “不过,丈五郎和道雄是父子,而我,又是那道雄的朋友,所以,尽管说是坏人,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错!可不是那么回事。距今大约10年前,曾发生过类似的事儿,那人也是大老远从京城来诸户宅邸拜访的,听说,是丈五郎的堂兄弟什么的,虽然,是个尚且年青、前程远大的人,可怜见他,却变成了尸体,从那个洞穴旁边的魔鬼之渊处浮了上来。我不说那是丈五郎干的,但是,那人是逗留在诸户宅邸的呀,谁也没见他从宅邸出来或乘船。你明白了吧?老人言不会错,你还是多提防点为好。” 老人还谆谆讲了诸户宅邸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恐怖,但他那口气,不知怎么着,竟全都是没有说出口的我们也陷人了同10年前丈五郎堂兄弟相同的命运,要小心!一方面我想着难道真会有那么严重吗?另一方面,了解京城那三重杀人本事的我,再一想到说不定万一这老人不吉利的话语成真呢?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眼前发黑,浑身战栗,毛骨悚然。 再说说在那三天里,诸户道雄那方面干了些什么吧。 我们每晚都并排睡,但他却分外话少。要是说出口的话,可能也是内心的苦闷新添了太多太多。白天,他也和我不在一起,好像在什么房间里,整天和那佝偻的父亲相互敌视。每逢结束长谈回到我们的房间,都突然显得僬悴,苍白的脸上,只有眼球充血红着,并且紧绷着脸默不作声,不管我问什么,都不好好回答。 但是,第三天的夜里,可能是终于忍不住了吧,他像个磨闹人的孩子似的,边在被褥上滚来滚去,边走嘴说出了这样的话: “啊,可怕!我以为不可能的事是真的呀,已经都要结束了。” “果然是像我们怀疑的那样吗?”我放低声音问。 “是的呀!并且还有更为严重的事呐!”诸户歪扭着土色的脸,痛苦地说。 我对他所谓的“更严重的事”再三询问,可他却什么也没再多说。但是: “明天就来个干脆了断。那么一来就最终绝裂。蓑蒲君,我可是你的朋友呀,我们合力同恶魔斗吧,啊,干吧?!” 诸户说着,伸出手,紧紧握住我的手腕。然而,和那振奋人心的话语相比,他的表情是多么地悲惨啊!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是在把亲生父亲唤作恶魔,誓要同敌人周旋战斗的,落魄也就落魄吧。我没说安慰的话,仅仅回握着他的手,用回握替代了千言万语。 第29章 替身 第二天,那可怕的毁灭终于到来了。 中午都过了,我独自在哑巴女佣的伺候下(她就是阿秀日记中的阿敏)吃完了饭,诸户还没从他父亲的房里回来,一个人越想心情越不好,所以,饭后散步的同时,顺便再去仓库后面,去同阿秀做目光对话。 站在那儿仰望了有一会儿窗户,连阿秀和阿吉的脸都没见者,我就吹起了平素那信号口哨。一吹,那黑窗户的铁栏栅里突然现出了一张脸,然而我看后却吃了一惊,怀疑起自己的脑袋该不是出问题了吧?为什么呢?因为现出的那张脸,既不是阿秀的,也不是阿吉的,而是一直以为在他父亲房里的诸户道雄那张扭曲的脸。 再三确认,证明那不是我的幻觉,无可怀疑,道雄和连体儿同监在一室!弄这事实的刹那间,我不由得想大声喊叫,可是因为诸户迅速地把手指放到口上提醒了我,才好不容易忍住了。 看到我惊异的面孔,诸户从狭窄的窗子里不停地以手势向我说着什么,但是,同阿秀那撖妙的眼色不同,再加上说的事情又过于复杂,我怎么也领会不了是什么意思。诸户直着急,做了个请稍等的手势,把头缩了回去,但是不一会儿,就朝我抛过来了一个搓成圆蛋蛋的纸团。 捡起来展开一看,可能是阿秀借给他的吧,纸上用铅笔潦草地写着如下内容: 由于一时的大意,我中了丈五郎的jiān计,成了和连体儿一样的被囚之身。因为看守非常严,无论如何也没希望立即逃出去,但是,同我相比,我更担心的是你,你是外人,所以更加危险。快些逃出这个岛吧!我已经绝望了,绝望了所有的一切,包括侦探、复仇,还有我自己的人生。 请不要责备我违背了与你的约定。请不要笑我不似当初那意气风发的懦弱,我是丈五郎的儿子! 和眷恋的你也要永别啦,请忘记诸户道雄。忘记岩屋岛,并且,虽然是个过分的请求,请把为初代复仇之类的也忘掉吧! 即使你返回本土,也请不要报警,看在多年jiāo情的份上,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读完一抬起头,就发现诸户正满眼含泪盯盯地向下望着我,那恶魔父亲终于把自己的儿子监禁起来了。与责备道雄的突变和憎恨丈五郎的暴虐相比,我更为无法形容的哀愁所击中,感到心里空dàngdàng的。 诸户可能为所谓父子这偶然的情愫,多次乱了心境吧!探访这么远的这个岩屋岛,往衫处细细想想的话,既不是为了我,当然也不是为了为初代报仇,其实质,说不定是所谓的父子情愫使然的行为。并且到了最后,他终于败下了阵!不寻常的父子之战,难道就这样告终了吗? 长时间长时间和仓库里的诸户对望着,终于,他那方面做了个“行了,你走吧!”的手势,我没有任何思考,几乎是机械地朝着诸户宅邸的大门走去了。临离去的时侯,我发现,在诸户那苍白的脸后面的微暗中,阿秀那感到不解的脸正盯耵地看着我,这更使我的心情变得虚幻起来。 但是,我当然不能归去,必须得救道雄,必须得救出阿秀。不管道雄怎么反对,我也不能丢下初代的仇人离开这个岛,并且,倘若有机会的话,为了死去的初代,还必须发现她的财宝(奇怪的是,我并不感到有什么矛盾,能够同时想着初代和阿秀)。即使没有诸户的请求,借助警察的力量也是最终不得已时的事。我要留在这个岛上更深入地探寻一下,我要让绝望了的诸户恢复勇气做正义的伙伴。并且,我要借助他卓越的智慧同恶魔斗争!在我回到诸户宅邸自己住的那间屋子之前,我立下了如此的难心。 回到屋子不久,jiān久不见了的佝偻丈五郎那丑态,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一进我的屋子,就叉着两腿吼道: “你做好马上回去的准备,这个家,不,这个岩屋岛已经一刻也不能容留你。快,快准备吧!” “您叫我回去,我可以回去,是,道雄在哪儿?如果道雄他不和我一块儿……” “我儿子有事不能见你,但是,他当然是知道的,你快点准备吧。” 想到争也没有用,所以我决定暂且离开诸户宅邸,当然,,我没有打箅离开这个岛。我必须隐藏在这个岛的什么地方,想出个救出道雄和阿秀的办法。 但困难的是,丈五郎那方面也非常精明,派了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监视我的行琮。 那男佣拿着我的行李在前边走,当走到前几天和我搭话的那位奇怪老人的小屋那里时,突然走了进去,并且说: “阿德,你在呀?!诸户老爷吩咐,让你出趟船,把这个人摆渡到K码头去。” “那位客人,一个人回去吗?”老人还是从那开着的窗户探出半个身子,边盯盯地看着我,边回答。 因此,最终那男佣把我托给了那位叫阿德的老人回去了。但是,丈五郎把我托付给说起来是叛逆的这位老人,真是既让人感到意外,又有些让人略感害怕。 虽然那么说,这位老人被选中,对于我来说是非常有利的。我大略地讲明事情的缘由,恳求老人相助,坚持说无论如何我想现在再在岛上留一段时间。 老人用同前几天同样的说法,说我的计划欠斟酌,但是,由于我始终坚持,所以,不仅终于屈从了我,答应了容留我的请求,甚至还提出了一个欺骗丈五郎的妙计。 那妙计就是因为丈五郎极为多疑,所以,如果我就这么留在岛上,他当然不会答应,进而还要给负责监督我的老人招来怨恨,所以,好歹必须得发船亲一次本土给他瞧瞧。 可是,若是阿德一个人划船去的话,不会有任何效臬,但是幸好阿德的儿子和我年龄、个头都很相似,所以,决定让他儿子穿上我的西服,远远看去,就像是我似地渡一次本土。我穿上他儿子的衣服,隐藏在阿德的小屋里就行了。 “在你办完事之前,就让我儿子去伊势参拜吧。”阿德这么说着,笑了。 傍晚时分,阿德的儿子穿上我的西服,挺胸叠肚地登上了阿德的那只小船。 载着我的替身的小船,由阿德划着,不知前方有什么样的可怕命运在等着,沿着海岛的绝壁在昏暗迫近的海面上前进着。 第30章 杀人远景 现在,我是这篇冒险小说的主人公了。 送走两个人,一穿上过去阿德儿子穿着的带有海滨气味的布棉衣,我就蹲在小屋的窗边,只把眼睛从纸窗后面露出来,定睛注视着小船的去向。 卧牛状的海岬笼罩着晚雾,墨黑的海水和深灰色的天空融为一体,天空中甚至还能看到一两颗星星在闪烁,风停了,海面像黑色的油一样,静静的。正是满潮时刻,那魔鬼之渊一带,远远地都能看到海水打着旋涡,向洞里流进去。 小船沿着凹凸得很厉害的悬崖,时隐时现逐渐向魔鬼之渊靠近。数丈高的悬崖像一堵黝黑的墙壁,玩具般的小船危险地在它下边前进。偶而能听到传到海面的那像虫鸣似的摇橹声。阿德和他穿西服的儿子都烘托在暮色里,已经小得像颗豆子似地,只能看出个轮廓了。 再转过一个岩角,就临近魔鬼之渊那洞穴了。正在到了那个角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在小船正上方的陡峭崖顶上,有什么东西在动。吃惊再看时,看清了那无疑是个男人,并且是个后背弓起的佝偻老人。我怎么可能看错那丑陋的形体呢!确实是丈五郎。但是,诸户宅邸的主人,这个时候,有什么事情来到那么高的悬崖边缘呢? 那个佝偻男人,手上拿着个像镐样的东西,低着头,俯着身子,正在起劲地干什么。每当镐头使劲,就有什么东西在动。仔细一看,看了,那是一块险险地座落在悬崖端上的大岩石。 啊,我明白了,丈五郎是谋算着当阿德的小船正好通过它下边的时候,把那块大岩石推落下来,使小船颠覆!危险!若不再离开岸边一些,太危险啦!但是,我就是从这儿喊叫,阿德也不会听见,我眼睁睁地看着丈五郎那可怕的计谋,却没有办法救助那牺牲者。真是除了祈求老天保佑别无他法。 当看到佝偻的身影大动了一下时,发现那块大崖石摇晃起来,转眼间就以非常快的速度撞上岩角,变成了无数的碎块儿,冲着小船飘散着坠落下去。 升起了大的水花,不一会儿,咔吧咔吧的声音一直传到了我这儿。 小船如了丈五郎的愿,颠覆了。船上的两个人无影无踪。是撞上岩石当场死亡了呢?还是弃船在水中游着呢?很遗撼,太远了,弄不。 苒看丈五郎,这个仇恨心极强的佝偻男人,看上去好像仅仅把小船颠覆了还不够,他以惊人的气势挥舞着镐头,简直就像海战画上看到的那样,使岩石崩落,在海面上揿起无数水花。 最后,他终于停止了舞镐,盯盯地向下窥探,可能是看到了牺牲者死亡安心了吧,就那么向对面离去了。 所有这一切,是瞬间发生的事,并且因为太远,感觉就像是木偶戏似地好玩,没有想到,夺去了两个人xìng命的悲惨事件,竟是那么的可怕。但是,这既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事实。阿德和他的儿子,由于人鬼的jiān计,恐怕已经变成了魔鬼之渊的藻屑消失了。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丈五郎的企图,他从一开始,就是打算消灭我的。因为若是在宅邸内下手干,说不定会有什么麻烦,所以让我乘船,先切断我和岛上的联系,然后埋伏在小船必经的悬崖之上,打算利用魔鬼之渊那迷信,让人觉得阿德的船是被超人的魔力颠覆的。因此,他不使用方便的qiāng械,而是费劲地去推落大崖石。 渡船不求别的渔夫而选择了关系不好的阿德也是有原因的。他是想一石二鸟,企图在把感知他恶行的我消灭的同时,也把以前的背叛了他的仆人,而且在某种程度上了解他的所为的阿德,也顺带杀掉。这一点,他顺利地如愿以偿了。 丈五郎杀人,仅我所知,这已经是第五人了。并且认真考虑一下,可怕的是,可以说这五起杀人事件,全都间接地由我制造了杀人的动机:初代,如果没有我的存在,说不定就答应了诸户的求婚,如果和诸户结婚,她不被杀也就没事了。深山木,不用说,如果我不求他侦探,他也不会中了丈五郎的魔手。少年杂技演员也是那样。另外,阿德也好,他的儿子也好,若是我不来这个岛,不求他们当替身,恐怕也不会死得这么凄惨吧! 越想我越觉得恐惧,并且,觉得对杀人鬼丈五郎的憎恨较前一天增长了数倍,已经不止是为了初代,为了另外四个人的灵魂,我也要坚持留在这个岛上,我必须揭露恶魔的所作所为,实现复仇的心愿。 我的能力可能远远不够,说不定请求警方帮助是万全之策。但是,如果这个稀世恶魔,仅受国家法律的审判,我是不能满足的,用句古典色彩的话说,就是如果不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并且让这家伙尝到和他所犯罪行相同份量的苦痛,我这心里不能平衡。 不过,幸好丈五郎认定我已经死了,首先最重要的是尽量巧妙地装扮成阿德的儿子,躲过他的目光。并且,悄悄地去和仓库里的道雄提前商量,想出报仇的办法。作为道雄,如果知道了这次的杀人情况,恐怕也不会再说当他老子的伙伴了吧!此外,即使道雄不同意,也没关系,我决心为实现心愿努力到底。 幸运的是那以后几天过去了,两人的尸体没有被发现,可能是被吸进了魔鬼之渊的深处了吧。我成功地做到了装扮成阿德的儿子。但是,因为阿德的船老不返回,也不是没有觉得可疑,有几个渔民来我小屋探望,不过我称病,在屋子角落昏暗的地方,立了一个两折的屏风,把脸藏起来糊了过去。 白天,我差不多都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在小屋里避人耳目;到了夜晚,我趁黑满岛转游,拜访仓库窗子里的道雄和阿秀那是当然不用说的,我还通晓了岛上的地理,把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有用的记在心上。关心诸户宅邸的情况也是不用说的,有时候甚至还趁着没人的空子,潜入门内,转到锁着的房间外面,从紧关着的门缝窥视里边发出声音的真相。 好了,各位读者,我就是这样地,虽然鲁莽,却踏出了以世无lún比的杀人魔鬼为对手进行战斗的第一步。我的前方存在着怎样的活地狱?怎样的世外桃源在等着我?关于我在这个记录开头述说过的,一夜之间头发就雪白了的那种大恐怖,已经不是那么遥远的事了。 第31章 屋顶上的怪老头 托替身的福,我险险地逃脱了大难,但却一点也没有得救了的心情。扮成阿德儿子的我,连漫不经心地步出屋外都不可能,更何况划船离开这个岛,连想都别想。倒像我是犯人似的,白天,老老实实地躲在阿德的小房子里,到了夜里,为了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伸伸缩屈的手脚,简直是偷偷地爬出小屋。 食物嘛,只要耐得住难吃,暂时度日的东西还是有的,因为是不方便的离岛,阿德的小屋里,米、面、豆瓣酱、柴火,都充分地囤积着。我在那以后的数日中,就靠哨那不lún不类的鱼干、舐那豆酱过来的。 我由当时的经验领悟到,无论什么样的冒险,什么样的苦难,当你实际碰上的时候,并没什么了不起,倒是想象的更可怕。 对于在东京公司打算盘时候的我来说,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虚构的童话,或者做梦般的处境。我真的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睡在阿德那简陋小屋的角落里,望者没有天花板的屋顶,听着不间断的涛声,嗅着海滨的气息,心情常常变得很奇怪,以为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该不会全都是做梦吧?因此,尽管是在那么恐怖的环境下,我的心脏跳动得和平素一样有力,我的头脑也很清酲。人,不管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旦碰上,总是能够镇定地承受,远胜于想象。我认为,士兵能够冒着qiāng弹冲锋就在于此吧,而我尽管处于yīn暗的环境,竟也能保持格外的心情愉快。 这些先暂且不论,我现在首先应该做的笫一件事,就是必须把事情的详细情况告诉被幽禁在诸户宅邸仓库里的诸户道雄,商谈如何做善后的处置。白天危险,而夜晚,又是个连电灯也没有的岛,什么都没法干。我看准黄昏时候,远远地连人脸都分辨不清的时刻,走向那仓库之下。没像担心的那样,岛上的人像死光了似的,哪儿都没个人影。当我好不容易到达目的的那仓库的窗下,立即隐身在刚好在那土墙近旁的一块岩石后,静静地窥视周围的情况,竖起耳朵听着土墙内和那仓库的窗子里有没有人声传出来。 暮暗中,仓库的窗子裂开着黑口,寂静无声。除了从远远的波涛涌动处传来单调的浪击声外,什么声音都没有。让人觉得“该不是仍然在做梦?”一切都是灰色,是一种既无声音,也无颜色的荒寂景象。 长时间的踟躇之后,我终于鼓起勇气,把准备好的纸团朝着预定目标投了上去,那白色的圆球顺顺当当地飞进了窗户里。那纸上,我把昨天以来所发生的事情全写出来了,还写了我们今后怎么办才好,征求诸户的意见。 投完纸团,我再次隐藏到原来那块岩石的暗处,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但是,怎么也没有诸户的回音,当我开始担心诸户该不会是气我没有离开这个岛时,天已真正黑了下来,连分辨仓库窗户都很困难了。就在这时,终于在窗户那儿模糊不清地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人脸,朝着我的方向投过来一个纸团。 仔细一看,那白色的人脸好像不是诸户,而是我怀念的连体儿阿秀。即便是在黑暗中,我也能察觉出那是一张令人觉得因为悲伤而消沉的脸。恐怕阿秀已经从诸户那儿听说了详情吧。 展开纸团一看,为了在昏暗里也能阅读,用铅笔把字写得很大,简单地写着这样的话,当然,是诸户的笔迹: “现在什么都无法考虑,请明天再来一趟。” 读后我不禁神色黯然。诸户闻知他父亲那确凿的罪状,是多么地惊讶、悲痛啊!看他甚至回避同我见面,让阿秀来投抛纸团,就能明白他的心情啦。 我朝像是从仓库窗户一动不动盯着我这边看的那张阿秀的模糊白脸点头示意后,在昏暗里,脚步沉重地返回了阿德的小屋,并且不点灯火,像动物似地一下子躺了下去,就那么躺在那里,不停地思考着。 第二天傍晚,去到仓库底下一打暗号,这回诸户的脸露了出来,轻轻地投过来一个写着下面字句的纸团: 你不将如此的我弃之不顾,为了我吃了那么多苦,没有语言能表达我的谢意。说真的,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这个岛,非常非常地绝望。我深切地明白,如果离开了你,我无法孤苦地生存。丈五郎的恶行也弄了,我已经决定不再考虑什么父子之类的事情,对于父亲,我只有憎恨,没有丝毫爱意。相反,倒是对于外人的你,非常地执着。我决心借助你的帮助潜逃出这仓库,并且必须救出那些可爱的人们。还要发现初代的财产,因为它能使你富有。关于逃离仓库,我有办法,必须少许等待时机。关于这个计划,我决定逐步通知你。希望你能尽量瞅准每天没人的空当,常到仓库下边来,就是大白天,也难得有人来这里,所以没关系。 诸户重振一度动摇的决心,断绝了父子情分。但是,一想到其内里,对我的不lún不类的爱情成了重大的动机,我的心情就无法平静。诸户那难以想象的热情,我始终不能理解,甚至毋宁说不由得感到害怕。 那以后的五天里,我们不间断地进行这种不自由的幽会(幽会是个怪怪的词,但是,那期间诸户的态度,总觉得与这个词相称)。 那五天里我的心情和行动,细想起来,有很多可写的,但是,与整个故事无太大关系,所以决定全部略过,只抓要点: 发现那像谜一样的事件是第三天早上,为了与诸户进行纸团jiāo谈,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靠近仓库的时候。 朝阳尚未升起,仍有些微暗,并且朝雾笼罩着全岛,看不出去太远也是一个原因。但是,首先那是在一个十分意外的场所碰到的,所以,我在距那土墙外岩石10米左右之前,简直一点都没有发觉。可是,突然一看,发现仓库屋顶上,不是有个黑色的人影模模糊糊地在动吗? 我吃了一惊,猛然返身躲在土墙角后,仔细一看,看清了屋顶上那人,不是别人,而是佝偻的丈五郎。不用看脸,只凭全身轮廓,立即就明白是他。 我一看到他,就不能不担心到诸户道雄身上。这个残废的怪物一现身,必定有凶事伴随。初代被杀之前见到了怪老头。友之助被杀的那天晚上,我目击了他那丑陋的背影。并且,就在最近,刚一看见他在悬崖上挥舞镐头,阿德父子不就成了魔鬼之渊的藻屑消失了吗? 不过,该不会真杀自己的儿子吧?!不是正因为不会杀,才采取了把他幽禁在仓库里的温和手段吗? 不,不,不是那么回事!连道雄都决心同他父亲敌对了,难道那怪物夺个儿子的命还会有什么踌躇吗?准是看清道雄要与自己敌对到底,所以终于下决心想要把他杀了。 我藏身在土墙的暗处,正焦躁不安地这么想着的功夫,怪物丈五郎那丑怪的身影,已经在一点点散去的朝雾中渐渐地看清楚了:俾正骑在屋顶的一头,不停地在干着什么。 啊,明白了,全明白了!他是正在想把屋脊端的鬼头大瓦揭下来! 那儿有与仓库之大相称的漂亮的鬼头大瓦,大瓦堂皇地安设在屋脊的两端。是东京一带难得一见的古典风味的罕见类型。 若是把那大瓦揭开,一层屋顶板下就是诸户道雄被幽禁的屋子,危险!危险!诸户在那下边,对头顶上正进行的可怕企图毫无所知,说不定还正睡着。可是,当着那怪物,我又不能吹口哨递暗号,只能焦急,什么都不能干。 终于,丈五郎把那大瓦彻底揭下来挟在了腋下。因为是足有2尺多的大瓦,所以,抱在那残废人的腋下也是很不容易的。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翻开大瓦下面的屋顶板,从道雄和连体儿的正上方突然现出他那丑陋不堪的脸去窥视,jiān笑着,进行他那残暴的杀人勾当了。 我描绘着那幻影,腋下流着冷汗,因恐惧而呆站在那里。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丈五郎却挟着那块大瓦,从屋顶另一侧下去了。我想,可能是把妨碍行动的大瓦搬到什么地方去后,再一身轻松地返回原来的地方吧?可是怎么等,也不见他回来。 我提心吊胆地从土墙暗处前进到那块岩石处藏了起来,仍然还是窥测情况。可是,这期间,朝雾已经尽数散去,大太阳都从岩山顶上冒出了头,把仓库的墙壁映照得红红的了,而丈五郎却始终没有再出现。 第32章 神和佛 因为从那时起足足过了有半小时了,我觉得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就躲在岩石的yīn影里,毅然地轻轻吹起了口哨,那是呼唤诸户的暗号。 刚一吹,就像早就等着了似的,诸户的脸立刻出现在了仓库的窗户那儿。 我从岩石的yīn影里探出头,用眼神询问“没问题?”,当看到诸户点头首肯,我立即从事先准备好的笔记本上撕下纸,迅速地把丈五郎那奇怪的举动写了上去,包上个旁边的小石头,朝窗户投了进去。 等了没多一会儿,诸户的回信就来了。那字句是: “我读了你的信,有一个非同寻常的发现。庆贺吧!我们的目的之一,好像不久就能实现了。另外,我目前没有危险,请放心。没时间细写,只写想要你做的事,从中,你大概亦可充分体察我的想法: “(1)在不冒险的前提下,去转转这个岛的所有角落,探查出与祭祀什么有关的东西,比如五谷神的小庙啦,地藏菩萨啦等神佛,并且告诉我。 “(2)最近,诸户宅邸的佣人们应该会把什么行李装船出海,如果看到,立即通知我,并实当时的人数。” 领受了这个奇怪的命令,我也大致上想了想,当然,却没能领悟诸户的真意。因为过多地投石问答很危险,所以,我姑且离开了那里。 此后,按照诸户的命令,我简直像小偷一样,哪怕是没有人家的地方,没有行人的地方,我都尽量偷偷地去转,整天在岛上走。为了即使遇见人也不至于被揭穿,我用毛巾包住脸颊,穿着当然是阿德儿子那旧棉袄,手和脚都糊上一层泥,如不细看,分辨不清。即使如此,因为是大白天在野外转,所以,我精神上非常地紧张,再加上虽说是海边,但正值8月酷暑,在烈日炎炎下到处走是相当苦的。不过,在那种异常情况下,我没有空暇去考虑什么热。 然而,在这么到处转后我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岛是多么地荒凉至极。就是有人家,也是不一定有人在长时间行走中,除了远远地看见两三个渔夫外,整天没遇见一个人。如此一来,也就没什么需要小心的啦。 直到那天傍晚之前,我把岛子转了一圈,结果只发现了两处好像与神佛有关的东西。 在岩屋岛的西海岸,那是一个中间有岩山隔着的、与诸户宅邸相反的一面,几乎没有人家,悬崖的凸凹特别厉害,岸边耸立着各式各样形状的奇岩。其中,有一个格外显眼的黑帽子状的大岩石,在那大岩石的顶端,就好像二见湾的夫fù岩似的,建着一个石头雕刻的小华表。大概是数百年前,这个岛更繁华时期,拥有诸户宅邸的主人,一逞城主威风的时候,为了祈求这海岸太平而建的吧。那个投影石华表业已被微黑的苔藓覆盖,现在古旧得会误认为是那大岩石的一部分。 还有一个,就是在相同西侧海岸的、与黑帽子岩石相对的一个小丘上,立着一尊也是非常古旧的石头地藏菩萨。 似乎很久以前绕岛一周皆有道路,处处都留有其痕迹,但是,石头地藏菩萨是沿着那道路,像路标似地立在那里的。当然,因为没有人参拜,所以什么供物也没有,与其说是地藏菩萨,莫如说是个人状的石头。眼睛、鼻子、嘴,全都磨损成了光板儿,看到它在这无人之地孤零零地立着的样子,令人不禁吃惊,会不由地驻足。大概是因为一块相当大的石头当了底座,所以没有倾倒,经历了不少岁月仍立在原来那位置上吧。 那是后来想到的,那种石头地藏菩萨,很久以前像是在岛子多处都有,现在在北侧海岸仍残留着仿佛石头地藏菩萨基座的东西。那一定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不知什么时侯把它弄没了,只剩下了这最不方便的地方西侧海岸这尊直到现在还幸运地残留着。 我四处转悠的结果,若说整个岛上与神佛有关的东西,只有上面说的两个。除此而外,我依稀记得在诸户宅邸的大院子里,有一座相当漂亮的庙,虽然不知是什么佛的庙。但是,诸户说让我找,恐怕不是找诸户宅邸内部的东西吧! 黑帽子岩石上的华表是“神”,石头地藏菩萨是“佛”,神和佛,啊,我好像多少明白了诸户的想法。不用说,是与那像密语似的密文有关!我试着想出那密文: 神仙佛祖来相会 打破巽方鬼 探寻神佛恩赐 六道路口莫转向 这“神”指的是黑帽子岩石上的华表,“佛”不就是意味着那石头地藏菩萨吗?另外,啊,逐渐弄懂了,这个“鬼”,说不定就是和今天早上丈五郎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下拿走的仓库屋顶上的鬼头大瓦一致呢。对了,那鬼头大瓦就是在仓库的东南头上,东南不正好合了密文上的“巽”的方位吗?那块大瓦,就正是“巽方鬼”呀! 密文里写着“打破巽方鬼”,那么,说不定财宝就藏在那大瓦里。要真是那样,丈五郎不是已经早就摔碎了那大瓦,取出了其中的财宝了吗? 但是,诸户没有理由不理会这一点,因为丈五郎拿走大瓦的事,我明白无误地写在信上,告诉他了,读了信,他好像才感觉到了什么。所以,那密文准还有别的意思。因为如果仅只是摔碎大瓦的话,那第一行的文字就没必要了。 既然如此,那“神仙佛祖来相会”究竟又是什么意思呢?如果那个“神”是黑帽子岩石上的华表,“佛”是地藏菩萨,它们两个东西又怎么能相会呢?!该不会是这个“神、佛”完全意味着别的什么吧? 我试着多方思索,但怎么也解不开这个谜。只是因为今天这个事件,清楚了偷盗我们曾经藏在东京神田西餐馆二楼的家谱和连体儿日记本的贼,正如当时想象的那样,的确是怪老头丈五郎。如果不是他,就不能解释他揭大瓦的意义。—准是他在此前把庭院翻了个个儿,发疯似地搜索了诸户宅邸,而在密文一弄到手,就拼命地研究其含意,终于发现了“巽方鬼”与仓库那大瓦相符。 或许丈五郎解开了密文,他已经将财宝弄到了吧?或者,也可能他的解释有非常大的错误,那大瓦里什么也没有。诸户果真正确地理解了那密文了吗?我不能不焦躁不安。 第33章 一群残废者 同一天的傍晚,我去到仓库下,把我发现的事情,用例行的纸团告诉给诸户。为引起注意,还在那纸头上添画了黑帽子岩石和石头地藏菩萨位置的示意简图。 没等多一会儿,诸户就在窗户那儿露出了脸,投下了下面这样一封信: “你戴着手表吗?准吗?” 是个出人意料的问题,但是,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危险会逼近我,又是这种极不方便的通信方式,所以无暇说明事情的首尾,也不是没道理。我必须从这些简单的句子里推测出他的真意。 幸亏我把手表藏戴在胳膊上,并且注意了上弦,所以,时间上恐怕不会有太大的出入。我捋起胳膊给他看,用手势告诉他时间准。 于是,诸户满意地颔首,缩回了头。但不一会儿,又投过来一封少许长些的信: “这是件重要的事情,所以你一定要认真去做。虽说是大体上的推测,但我好像已经知道宝藏地点了。丈五郎也始觉察,但犯了一个大错特错的错误。我们来找出它吧!确实有希望。明天如果天晴,午后4点左右,你去黑帽子岩,注意观察石头上华表的影子,那影子应该可能与石头地藏菩萨相重合,重了的话,准确地记下那时间再回来。” 我一接受这个命令,就急忙返回了阿德的小屋,但是,那一晚,其它什么都没想,光考虑那密文的事了。 现在我能够把“神仙佛祖来相会”的意思弄清楚了。不是真的相会,而是神的影子和佛重叠,是华表的影子投shè在石头菩萨上。是个多么巧妙的主意呀!事到如今我不由不赞叹诸户的想象力。 但是,虽然到这儿是明白了,可“神仙佛祖来相会,打破巽方鬼”里的“巽方鬼”却又不懂了。说丈五郎犯了个大错误,所以,似乎不是指的仓库那大瓦。那么,此外,用“鬼”来命名东西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那一晚,我终于怀抱疑问不知不觉睡着了。但是,第二天早上,被这岛上罕有的吵闹声突然弄醒,发现那尚有记忆的声音通过了小屋前,朝船舶场移去了。无可怀疑的,是诸户宅邸的佣人。 我曾受命于诸户,所以赶紧起来,把窗户开个小缝向外窥视,远远地看见走过去的三个人的背影。两个人抬着个大木箱,一个人在其侧旁跟着,那个人是连体儿日记里的助八爷,另两个人是在诸户宅邸见到过的身强力壮的男人。 想到诸户头天写的“最近诸户宅邸的佣人们应会装货出海”,我想就是指的这个了吧,他还求我把其人数告诉他。 拉开窗子盯住了看,那一行三人渐渐地走远,终于隐匿于岩石后面去了,但是没等多久,从船舶场那儿,有一只并没扬起帆的帆船,划进了我的视野,虽然离得远,但是乘上去的就是刚才那三个人和那箱货物,这一点还是十分楚的。船一到达洋面,帆就很快地扬起,船乘着早风,看着看着就远离了岛子。 我必须按照事先的约定,尽快地把这事告诉诸户。那时,我已经习惯于大白天出去走动,就算是碰到什么人,也能混过去,所以,我毫不犹豫地立即出了小屋,去了仓库。刚用纸团把事情的详情告知给诸户,诸户就回了一封生机盎然的信: “他们应该是一周左右不会回来。我知道他们去干什么啦。诸户宅邸已经没有了强手,逃跑正是时机。求你帮忙,你在那岩石后藏一个小时左右,等待我的信号。如果我从这窗子挥手,你立刻快速跑向大门,若是有从宅内逃出的家伙,就把他抓住。因为全是女的和残废,所以没问题。终于要干上一场喽!” 由于这意想不到的事情,我们的探宝暂时中止了。我为诸户那封生机勃勃的信,心情激动,守候在那里等待着窗子里的暗号。如果诸户的计划顺利进行,不久我们就能进行被迫中断已久的直接对话啦!并且,甚至能够从近处看到我从到这岛以来就向往着的阿秀的脸庞,听到她的声音!这些日子的离奇经验,不知不觉使我喜欢上了冒险,听到要干上一场,我心底非常兴奋。 诸户要和他父母斗,这不是世上的常事,一想到他的心情该会是什么样子,静候那刹那到来的我都有种心脏变空了的感觉,何况他是打算用暴力来对付他的父亲呢。 我长时间、长时间地缩在那岩石后,天很热,虽然是在岩石的日影里,但是脚下的砂粒热得灼人,平素刮着的凉丝丝的海滨的风,那一天却一丝都没有了,连波涛的声音也好像一点也听不到,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聋子了。在那无限的静寂中,只有夏日火辣辣地闪烁着光芒。 强忍着头晕目眩,一动不动地盯着仓库那窗户。终于有了信号,我看到从那铁棍中间伸出的胳膊,上下舞动了两三次。 我猛然奔跑起来,绕过土墙,从大门踏进了诸户宅邸。 进人大门后向里窥视,静悄悄地,连个人影都没有。尽管说对手是残废,可那是老jiān巨猾的、凶残无比的丈五郎呀,真替诸户担心,该不会反倒遇上倒零的事吧?宅内那寂静,不知为什么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我上了玄关,在弯曲的长走廊上慢慢地前行。 拐过一个角,来到了长约20米的长廊。廊宽有2米多,铺着古典风味的、变了色发红的榻榻米,因为是屋顶很高的、窗子少的古典式建筑物,所以走廊像傍晚似地微暗。 在我突然弯向走廊时,与我同时,有东西出现在对面的那一端。它以惊人之势,相互纠结着,朝我这方跑来。因为样子太过奇特,我急切之下没弄明白是什么,但那东西转限接近了我,碰上了我,发出奇怪的叫喊声,我才省悟到那是连体儿阿秀和阿吉。 他们身上缠着破布条,阿秀简单地把头发系在脑后,而阿吉,可能有时理发吧,是个像囚犯般的可怕的头。两个人都非常高兴被解除了监禁,像孩子似地跳跃着,看他们两个人在我面前一边冲我笑,一边疯狂地跳,我产生了一种有如奇怪形状的兽类的感觉。 我不自觉间抓住了阿秀的手。阿秀也天真地笑着,恋慕似地回握着我的手。在那样的境遇下,阿秀的指甲还修剪得很漂亮,给予我非常好的感受。为那么一点点小事,我非常感动。 像野蛮人似的阿吉,看到我和阿秀要好,立刻就生气了。当时我知道了:不仅教养的原始人类和猴子一样,生气的时候是要luǒ露出牙齿的。阿吉就像大猩狸似地露出牙齿,使出全身的力气,想把阿秀拽离开去。 正在这时,可能是听到吵嚷声了吧,从我后方的屋子里跳出来一个女人,是哑巴阿敏。她一得知连体儿从仓库里逃出来了,脸色苍白,猛然把阿秀他们向里边推回去。 我没费什么劲儿,就把这第一个敌人制服了。对手被我扭着手,歪考头看着我,立刻省悟到我是谁了,一下子泄了气。她好像还一点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没有想抗拒到底。 这时,从刚才连体儿路过来的方向,出现了奇怪的一群人,位于最前面的是诸户道雄,他后面,有奇怪的活人,五六个乱哄哄地跟随着。 我听说过诸户宅邸有残疾人,但是因为全被关在锁着的房间里,所以还一次也不曾见过。可能是诸户打开了那些锁着的房门,给了这一群生命自由吧,他们以各自的方式表达着喜悦之情,看上去挺佩服诸户。 有半边脸像涂了墨似地长着毛的、俗称“熊女”的残疾者,手脚虽然正常,但是像营养不良似地肤色苍白,嘴里嘟嘟哺喃地说着什么,可是看上去却挺高兴。 有个腿关节反向弯曲像青蛙似的孩子,有10岁左右,长着一副讨人喜爱的脸,用那不自由的腿,活泼地挑转着。 还有三个身材短小的矮人。大人的头长在幼儿的身上这一点是普通的矮子,但是和在杂技团等处看上去的不一样,他们非常虚弱,像患了软骨症的人,手足无力,连走路看上去都很困难。一个人无法站立,可怜她像一个孩子似地在榻榻米上爬。三个人全都是弱不经风的身体,支撑那个大头已很勉强。 看到在微暗的长廊里,以两身一体的连体儿为首的这些残疾人乱哄哄地聚成一群,有说不出的奇怪感觉。眼睛看上去是滑稽的,正因为滑稽,反倒有感到毛骨悚然。 “啊,蓑蒲君,终于干完啦!”诸户走近我,朗声地说。 “干完了?是把那两个人……”我以为诸户该不是杀了丈五郎夫fù吧? “替代我们,把那两人关进仓库里去啦!” 他是谎称有话同双亲说,把他们诱骗进仓库里,突然间和连体儿一块儿从仓库出去,把惊慌不堪的那两个残废人关进了仓库里的。若说丈五郎怎么轻易中了计,那是有充足道理的,我到后来才知道。 “这些人……”我指着怪怪的人群问。 “是残疾人哪!” “但是,为什么这么养着这些残疾人呢?” “因为是同类吧!详细情况回头再讲吧,我们必须得赶紧,我想在那三个家伙归来之前离开这个岛,他们出去一次,五六天是没问题,不会回来。在这期间,我们寻找那财宝,并且,把这些人从这可怕的岛上救出去。” “那两个人怎么办?” “你是说丈五郎?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虽然卑鄙,但我打算逃出去。如果去剥夺他们的财产,带领这帮残疾人走,那恐怕就什么也做不成了。说不定会自然而然地停止干坏事,总之,我没有能力惩治他们两人,或缩短他们的寿命。虽然卑鄹,但还是想置他们于不顾逃走。就这点,请宽恕我。” 诸户是黯然讲述的。 第34章 三角形的顶点 残疾者们全都挺老实,所以,就拜托阿秀和阿吉做他们的看守,xìng格不好的阿吉,对给了自己自由的诸户的嘱咐也非常服从。 阿秀用手势向哑巴阿敏转达诸户的命令,阿敏的工作是为仓库里的丈五郎夫fù和残疾者们分别准备每日三餐饭食,反复命她决不要打开仓库的门,饭食要从院子里边的窗户递进去。因为她并不是对丈五郎夫fù心服,而是害怕那残暴肆虐的主人,恨着他们,所以,听了解释,一点儿都没反抗。 诸户运作得干脆麻利,所以,午后就已经把这次闹事的善后理工作完成了。诸户宅邸只有三名男佣人,因为他们全都出去了,所以,我们能够轻易地在斗争中取胜。在丈五郎看来,我已经死了,也没料到仓库里的道雄真会对老子做出这样的反抗,所以最后大意了,把重要的卫兵全部派了出去的吧?诸户乘虚的果断作法,自然就漂漂亮亮地奏了效。 那三个男人去干什么?为什么五六天回不来?尽管我问了,可是诸户没有明确回答,只说:“他们要做的事需花费五六天以上,因为某种理由,我知道得很清楚。那是确实的,你放心吧!” 那天午后,我们一起出发去了那个黑帽子岩,为的是继续探宝。 “我不想再次来这个可恶的岛。但是,如果就这么逃出去,好像就把办坏事的资金留给了他们,如果有财宝隐藏在这里,我想我们亲自把它找出来,那么一来,初代在东京的母亲也会幸福的,并且,也是确立起使这许多残疾人幸福的途径。作为我,也至少是赎罪。我急于探宝就是出于这种心情。说真的,把这些公开于世,就得劳烦官府,而我做不到。因为,如果那么做,就等于是我把我父亲送上了断头台呀!”在去黑帽子岩的路上,诸户辩解似地说了那些话。 “这些我懂呀。我也清楚地明白没有别的办法。”我确实是那么想的。 过了一会儿,我把话题转到了当前的探宝上: “与财宝本身相比,我对解开密文、寻找出它更加特别感到关注,但是,我还没弄懂,你彻底解开了那密文了吗?” “必须得干干看,不过,我总觉得好像解了。你不也大体上了解我的想法吗?” “那倒是。那密文里‘神仙佛祖来相会’是指黑帽子岩上的华表影子和石头地藏菩萨合成一个的时刻,我只弄懂了这么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点儿。” “这么着,不就是明白了吗?” “可是,‘打破巽方鬼’这一句却心中无数。” “‘巽方鬼’当然是指仓库的大瓦啦,那不是你教我的吗?” “可是,打破那大瓦,里边有财宝藏着吗?恐怕不是那样吧?!” “使用与华表和石头地藏菩萨的场合相同的思考方法就行了嘛。也就是说,不是大瓦本身,而是想到大瓦的影子。因为不那样,第一句就没意义了,你说是吧?丈五郎把它想成了是大瓦本身,登上房顶,把它揭了下来,我从仓库的窗户看见他摔那大瓦呢!当然,什么也没摔出来。但是,托他的福,这却成了我解开密文的线索。” 听到此,我不知为什么,觉得好像自己被嘲笑了似地,不由得涨红了脸。 “我真笨呐!我就没往那儿去想。那就是说,当正好华表的影子和石头地藏菩萨重合的时候,找出大瓦的影子投shè的地方就行了,是吧?” 我想了诸户问我关于我手表的事说。 “也可能不对。但我不由地那么想呢。” 我们在路上,除了jiāo谈了这些话外,更多地是沉默地走。诸户非常简慢,不和气,令我沉默无言。准是他在想着关于把他父亲关进仓库里去的违背人lún的事情,虽说他不使用父亲这个字眼,而是直呼丈五郎,但一想到他是老子,就变得消沉,也不是毫无道理。 我们到达目的地海岸时,时间略许过早,黑帽子岩华表的影子尚在悬崖岸边的头上。 我们给表上过弦,等待着时间的推移。 选了个背yīn的地方坐了下来,但因为是个少有的没风天,热得汗水在后背和胸前直流。 华表的影子好像是不动,但还是以不易觉察的速度爬过地面,一点一点地向小丘那边靠近过去了。 但是,就在它迫近到离石头地藏菩萨还有数米之前,我突然发现一件事,不由地看向诸户,而诸户看来也在考虑同—件事,脸色怪怪的。 “照这个样子前进的话,华表的影子不是shè不到石头地藏菩萨了吗?” “在距离四五米远处横偏过去了呢!”诸户用泄气的语气说,“这么说,好像我的想法错了。” “写那密文的时候,说不定与抻佛有关的东西别处还有呢。因为现在在其它海岸上,也有石头地藏菩萨的遗迹。” “但是,投影必定得在处哇!其它海岸没有这么的岸石,而且,岛子正中心的山上,也看不到类似神社的东西。怎么也只能认为所谓‘神’,就是这个华表……”诸户好像不死心似地说。 这么说着的功夫,影子迅速前进,几乎达到了与石头地藏菩萨并肩的高度了。一看,投在小丘半腰的华表影子与石头地藏菩萨之间,尚有4米左右的距离。 诸户盯盯地看着那儿,但是想什么了呢?突然笑了起来。 “真是太蠢了。这是连小孩子都知道的呀!我们有些不正常了嘛。”话没说完,他又哈哈大笑了。 “夏季天长,冬季天短。你,认为这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因为对于地球来说,太阳的位置起了变化。也就是说,物体的影子,准确地说,不会每天投shè在同一个地方,投shè到同一个地方的时刻,一年只有两次,一是太阳接近赤道的时候,一是太阳离开赤道的时候,这种往复各一次。呶,是极明白不过的事呀!” “原来如此!我们真是不正常了嘛。这么一来,就是说,探宝的机会一年只有两次了吧?” “可能藏宝的人是那么想的,并且可能误解了那是令人难于挖掘出宝物的终极办法。但是,如果这华表和石头地藏菩萨果真是探宝的记号,那么,不必等影子真的重合,也有好多办法啊!” “只要画个三角形就行了,是吧?把华表的影子和石头地藏菩萨作为两个顶点。” “对。并且找出华表影子和石头地藏菩萨间张开的角度,在计算大瓦影子的时候,也只在距离相同角度的地方来定就行了。” 正因为目的是探宝,所以,对于这个小发现,我们相当兴奋。于是,一看华表影子刚好移到石头地藏菩萨的度时的时间,我的手表正好指在5点25分,所以,我就把它记在了笔记本上。 然后,我们沿着悬崖下去,再攀登上来,费了好大的劲儿,计算华表和石头地藏菩萨的距离,准确地核华表影子和石头地藏菩萨之间的距离,把它们形成的三角形缩图纪录在笔记本上。这之后,第二天下午5点25分,弄准了诸户宅邸仓库房顶的影子投shè在什么地方,用今天调得来的角度计箅误差,自然就能逐渐发现藏宝的地点。 但是,各位读者,我们并没有完全解读那密文。密文的最后,还有怪怪的一句“六道路口莫转向”,这“六道路口”究竟指的什么?在我们的前方,是否可能有那种地狱般的迷途在等待我们呢? 第35章 古井底 那晚,我们在诸户宅邸的一个房间并枕而睡。但是,我不时被诸户发出的声音弄醒,他一整夜都被恶梦魇住。一定把是自己老子的人监禁起来的那种多日的心痛,使他的神经失去了平静,这也是合乎情理的。睡梦中,他不时呼唤我的名字,一想到我在他的潜意识里占有那么大的位置,不知为什么,我就觉得非常的害怕。尽管我们是同xìng,他却如此不停地思念着我,我这样若无其事地和他共同行动,难道不是过于罪孽深重吗?我睡不着,认真地思考着这件事。 因为第二天我们也是5点25分到来之前什么事都没有,诸户反倒显得很痛苦,一个人在海边走来走去消磨时间。看得出他好像连靠近仓库旁都感到恐惧。 仓库里的丈五郎夫fù,是绝望了呢?还是在等待那三个男人回来呢?意外地老实。我因为不放心,所以,不时去到仓库前,侧耳听听,或是从窗户向里窥视一下,但都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连话声也没听见。哑巴阿敏从窗口送饭进去的时候,母亲走下来,老老实实地接过去。 那些残疾者们集合在一间屋子里也很温顺。只是有时候我去和阿秀讲话,引起阿吉生气,吼些不明事理的话。同阿秀一讲话,就明白她是一个非常温柔、聪明的女孩,我们渐渐成了好朋友。阿秀就像个刚开始长智慧的孩子,不停地向我提出问题,我亲切地对她进行了回答。兽类般的阿吉是个小脸子、好露仇的人,所以,我故意作出和阿秀好的样子给他看。阿吉见了,气得不得了,扭动身体,让阿秀吃苦。 阿秀完全驯服于我了,甚至每逢想见我,就以超人的力量,拉拽着阿吉到有我的房间来。看到这些,我是多么地高兴呀!后来想想,阿秀变得如此恋慕我,正是飞来横祸的根源。 在残疾者中,有一个像青蛙似地用4只脚跳着走的10岁左右的可爱孩子,和我最亲密,名字叫阿繁,是个活泼的小家伙,一个人欢闹着,在走廊等地转圈蹦跳,好像头脑并无异常,能用不清楚的儿童语讲话。 杂话少叙归入正题。一到傍晚5点,我和诸户就仰望着仓库的屋顶,等待着时间的到来。担心的云没有出现,仓库屋顶东南的屋脊,在土墙外投下长长的影子。 “因为鬼头大瓦没有啦,所以必须得多看出2尺左右吧?”诸户看着我的手表说。 “对呀。5点20分,还有5分钟。但是,在这种岩石结构的地面上,真能有东西藏着吗?总觉得像是不对头呢。” “但是,在那边,有一个相当大小的树林呢,按我的目测,总觉得该不会正好在那一带吧?!” “啊,是那个吗?那树林里有一口大古井呀!我来这儿的第一天,曾经路过那里见到过。” 我想起了井上那堂皇的石头十字框。 “噢?古井?真是个玄妙的地方呢!有水吗?” “好像全干了。很深哟。” “大概以前那地方有别的宅邸吧?或者说不定过去那一带也在这个宅邸内呢!” 我们说着这话的功夫,时间到了。我的手表显示5点25分。 “昨天和今天,影子的位置多少会有点变化吧?!但是不会有太大的差异吧!?”诸户朝影子的地点跑去,在地面用石头敲了个印记,像自言自语似地说。 然后,我们拿出笔记本,写上仓库和影子地点之间的距离,计算角度后,一测箅,三角形的第三个顶点,立即明白了,正如诸户想象的,是在那儿的树林中。 我们分开茂密的枝条,向那古井走去。因为四面被长在地上的茂盛树木包围着,所以,那里边潮湿,并且微暗。刚走近石头井框往井里看去,就从黑漆漆的地底下冒上来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气,直扑面颊。 我们再次准确地测算距离,确认了问题的地点一定是那口古井。 “在这样敞着口的井里?怪呀。是埋在井底的土里吧?!尽管如此,因为使用这口井的时候,总还要洵井吧?所以,这井里,实在是个不安全的藏匿场所呀!” 我说什么心也不落底。 “喂,是在这儿嘛!如果是简单的井,那就太不曲折了。那个准备周到的人物,自然不会把宝载到那么容易的地方。你还记得密文最后的那句吧?噢,‘六道路口莫转向’,说不定这个井底有横的洞穴呢,那横穴就是所谓的‘六道路口’,可能是像迷路似地变来扭去的。” “太像是童话了嘛!” “不,不是的。在这个岩石形成的岛上,可是常有那样的洞穴哟!眼下魔鬼之渊那洞穴就是的。地底下的石灰岩层受雨水浸蚀,是会形成出人意料的地下通道的。这井底,说不定就是那地下通道的入口呢!” “就是说利用天然的迷路作为藏宝的场所啊?若真是那样,倒真是小心又小心的做法呢!” “如果是那么隐藏,那所谓的财宝,必定是非常贵重的东西啊。不过,尽管这样,在那密文里,我还有一个没弄明白的地方。” “是吗?我觉得以你刚才的解释,已经全楚了呢!” “只是小小的一点。对了,有句‘打破巽方鬼’,是吧?就是这个‘打破’,因为如果挖掘地面寻找,算是打破,但是,若是从井口进去,就什么也不用打破了嘛。那好奇怪呀!因为那密文粗看好像很幼稚,其实,是颇费力气认真思考过的呀!那个作者没有道理书写不必要的宇句,没有理由在没有打破必要的地方写上‘打破’!” 我们在微暗的树林下做了这些jiāo谈,因为怎么想也没想出个头绪,所以,决定好歹进到井里头,试着调查一下是否有横穴。诸户把我留下,他返回宅邸取回来一条结实的长绳子,是渔具上用的那种。 “我进去试试吧。” 因为我比诸户身体小而轻,所以承担了探知横穴的工作。 诸户用绳子的一头把我结结实实地捆牢,把绳子中间往井上十宇石框上绕了一圈,用两手握着它的头,当然是随着我下降,把绳子延长下去。 我把诸户拿来给我的火柴揣进怀里,立刻抓紧绳子,把脚跨上井边,一点一点地向着漆黑的地底下降去。 井里头,一直到下边,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头砌的,但是上面长满了苔藓,脚踏上去直打滑。 下降到2米左右的时侯,我擦了一根火柴,并且往下边看了一眼,但是,火柴光亮有限,看不清井底的情况,丢掉燃剩的柴棍,光亮在一丈多的下方消失,是有少许的水残留在那里。 再下降四五尺,我又擦着了一根火柴,就在我想向底下窥视的时候,突然起了阵奇怪的风,火柴被吹灭了。我心想“好怪呀!”再一次擦了一根火柴,在这根火柴没有被吹灭之前,我发现了风吹进来的那个地方。是有个横穴。 仔细一看,发现在离井底两三尺的地方,有2尺见方大小的砌壁石被破坏了,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漆黑的横穴。那穴的样子不好看,但是,以前在那一部分当然是有石头砌着的,准是有什么人把它破坏了。那旁边一带石头松动,还有看得出好像是把曾经一度移走的又嵌进去了的部分。刚察觉,又见从井底的水里,有三四个楔型石露着头,是明显破开横穴通路的东西。 诸户的料想惊人地应验了。有横穴,而且那密文中的“打破”的宇句也绝不是不必要的。 我急忙拉着绳子回到地面,向诸户报告了事情的详情。 “那可奇怪了嘛!这么说,有人在我们之前进了横穴呀。那取掉砌石的痕迹新吗?”诸户多少有些激动,问。 “不,好像时间已经很久了似的。那苔藓的样子……”我将看到的,如实回答了。 “奇怪呀!确实有人进去了。因为书写密文字句的人没理由故意去破坏那砌石,所以是别人。当然不是丈五郎。这也许是有人在我们之前解读了那密文噢!并且,连横穴都发现了,该不会是宝藏已经被取走了吧?” “可是,这么个小岛,要是有那种事,不是立刻就知道了吗?!因为船泊场只有一处,如果是外来人进入的话,不可能进过诸户宅邸人的眼睛呀!” “对。首先,像丈五郎那么恶dú的人,就没有道理为了根本不存在的财宝,去干那么危险的杀人勾当了嘛!他准是很楚一定有财宝。不管怎么说,我怎么也不信财宝已经被取出来了。” 我们怎么也无法理解这奇怪的事实,事情刚开了个头,就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但是,当时如果我们想起船夫曾经讲给我们听的那个故事,并且把它和这事儿合起来思索的话,就丝毫不必担心财宝被取出来了之类的事了。但是,我就不消说了,就连诸户也没想到那一层。 那船夫讲的故事,读者大概还记得吧?说的是个奇怪的事实:10年前,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称是丈五郎表兄弟的人渡来这个岛,但是不久,他的尸骸却漂浮在了魔鬼之渊那洞穴的人口处。但是,没有往那上面联想,说不定结果倒是件好事。为什么那么说呢?因为如果围绕那异乡人的死因往深处想的话,我们恐怕就没有了企图进行地下探宝的勇气了呀! 第36章 叉道繁多的迷宫 总之,除了进横穴证实一下:宝藏是否已被取出,没有其它办法了。我们回了诸户宅邸一次,准备了探险横穴的必需用品,是数根蜡烛、火柴、捕渔用的大刀、长麻绳(把用于织网的细麻绳尽可能地合起来打上结的东西)等物品。 “说不定那横穴格外深,从形容成‘六道路口’来看,恐怕不仅深,还有叉道,像叉道繁多的迷宫。好啦,在《即兴诗人》里,写有人进入罗马基督教徒地下墓穴吧,我是从那儿想到,才准备了这麻绳的。我是在摸仿菲德里根那个画匠呀!” 诸户像是为大肆准备辩解似地说。我后来反复读《即兴诗人》,每当读到那地下通道的地方,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都不由不感到悚然颤抖。 “深处,有通往不同方向的、在松软的泥土里挖掘出的通路,叉道多,样子又相似,就是知道主要路径的人,也会迷失方向。在我的童心里,什么都没想。画匠不动声色,伴我走了进去。先点着一支蜡烛,另一支放在外衣口袋里,把线的一头绑在入口处,然后,牵着我的手进去了。有突然顶部变低,只有我能直立着走的地方……” 画匠和少年是那样踏入地下迷宫的,而我们恰好也是那样。 我们凭借刚才说的那粗绳子,开始不停地往井底下降。水只有勉强浸没踝骨那么深,但却冷得像冰似的。横穴就开口在我们站立的腰处。 诸户学菲德里根的样子,先点燃一支蜡烛,把麻绳结的一头,结结实实地系在了横穴入口处的一块砌石上,然后,把绳结一点一点地理开向前行进。 诸户在前举着蜡烛,一爬进去,我就拿着绳结跟在后头,像两头熊似的。 “的确好像挺深呢。” “好像呼吸都困难嘛。” 我们边慢慢地往里爬,边小声地jiāo谈。 刚爬了大约10米,洞穴就少许宽敞了,能弯着腰行走了。可是,没过多一会儿,就来到了在洞穴的腰窝处又开有通往另外洞穴口子的地方。 “是叉道。果然不出所料,是迷宫啊!不过,只要握着记号绳,不会迷路。不管怎么样,我们按书上的方向前进吧!” 诸户那么说后,不理那横穴,往前走去,但是,走了不足4米远,又有一个开着黑黑口子的别的穴。把蜡烛伸进去一看,那边好像宽大些,诸户就向那个方向拐过去了。 路就像痛苦得满地乱翻乱滚的蛇似地曲曲弯弯,不止是向左右变曲,还向上下弯曲,有时候降,有时候升,在低的部分,还有像沼泽那样积着浅水的地方。 横穴呀,叉道呀,多得都没法记清。再加上与人造的坑道什么的不同,既有爬都通不过去那么狭窄的地方,也有像岩石裂缝似的纵向细长的地方。正想着怎么这样,突然又来到了像非常大的大厅似的地方。有五六个洞穴,从四面汇集于这大厅,形成了极为复杂的迷路。 “真惊人哪,像蜘蛛脚似地伸展着,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规模,照这种情况,这洞穴说不定遍及整个岛子,从这头延伸到那头呢!”诸户用厌烦的语气说。 “麻绳已经所剩不多了呀,等到它用尽的时候还往前走吗?” “恐怕不行。没办法,绳子要是用完了,得再返回去一次,拿条更长的来呢。不过,注意不要松开那绳子啊,因为要是把记路的标志弄丢了,我们在这地底下就成了迷路的孩子啦!” 看得出诸户的脸闪着暗红色的光,再加上蜡烛的火焰在他颚下的部位,所以,脸部的yīn影倒着,在脸颊和眼睛的上方形成看着不习惯的影子,不知为什么,感到好像是另外的人。每当讲话的时候,像黑洞穴似的口,张得特别大。 蜡烛微弱的光只能勉强照亮不到2平方米,连岩石的颜色都无法确认,但那雪白的顶部令人不爽地凹凸着,还有从那突出部分叭哒叭哒地往下滴水珠,是个钟rǔ洞。 终于路变成了下坡,令人心惊胆颤地一直向下、向下地降下去。 诸户那全黑的身姿在我眼前左右摇晃着往前进。每当左右晃动的时候,他手上拿着的蜡烛火焰就忽闪忽闪地时隐时现。模模糊糊能辨出是红黑色的凹凸不平的岩石,向后,向后,一直向后地好像从头上越过而去。 过了一会儿,随着前进,感到无论上边和两侧,岩石都好像从眼界上远去了似的,是碰到了地底下的一个大厅。这时,我突然发现,手里的绳结几乎没有了。 “啊,没绳子了!” 我不由地顺嘴说了出来。虽然不是用很大声音说的,耳边却轰地响出很大的声音,并且,马上从什么地方有人小声回答:“啊,没绳子了!”是地底的回声。 诸户为那声音吃了一惊,回过头来问:“嗯?什么?”并把蜡烛朝我这边照过来。 火焰摇曳,他全身都亮了起来。就在那时刻,突然听到“啊!”的一声喊叫,诸户的身体忽然从我的眼界里消失了。并且,从远处传来“啊!啊!啊!……”好几个重复的、逐渐变小的诸户的叫声。 “道雄君,道雄君。”我慌张地呼唤着诸户的名字。 只有回声“道雄君,道雄君,道雄君,道雄君”在回答。 我受到这异常恐怖的袭击,伸手探摸诸户的行踪。但是,转瞬间,脚踩空了,朝前倒了下去。 “痛!”在我身体下边,诸户喊道。 什么事呀,那儿的地面突然低下去了2尺左右,我们重叠着倒在了一起。当诸户掉下去的时候,重重地撞了膝盖,没能立刻回答。 “真倒霉啊!”黑暗中诸户说。 然后,做出想起来的样子,可是,好不容易才听到一声倒吸气声,诸户的身姿才在黑暗里浮现出来。 “受伤了?” “没关系。” 诸户点燃蜡烛,又开始走起来。 我也跟在他后面。但是,往前走了三四米的时候,我突然站住了。因为发现我右手里没有任何东西。 “道雄君,把蜡烛借我一下。”我使劲儿忍住心慌,招呼诸户。 “怎么了?” 诸户疑惑不解地把蜡烛伸了过来,我立刻拿了,照着地面四处转着走,并且还接着说: “没什么。什么事都没有!” 但是,不管怎么找,靠这微弱的烛光,也没能发现那细麻绳。 我对那大洞穴还不死心,到处去找。诸户可能是感觉到了吧,突然跑过来,刚抓住我的手腕,就以不寻常的语气喊起来了: “把绳子弄丢了?” “嗯!”我惨声回答。 “不得了啦!丢了它,说不定我们要在这地底下绕行一辈子啦!” 我们逐渐慌张起来,拼命地到处找。 因为是在地面形成阶梯的地方滚倒的,在那儿找为好,所以,用蜡烛照着地面走。但是,形成阶梯的地方,到处都有,而且那个洞窟里,开着口子的狭窄侧穴也不是一个、两个,因此,终于弄不清哪一个是刚才来的路了。在寻找中,也是担心不准什么时候迷了路的样子,越找心越慌。 后来,我想起了《即兴诗人》的主人公也体尝过相同的经验。鸥外的著名译文里,把少年的恐怖作了形形色色的描写: “当时,我们周围一片死寂,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听见岩石间时断时续的水滴在孤寂地滴响。……突然察觉,向画匠的方向看去,只有洞穴的回音。画匠喘着大气,在一个地方绕着跑,……觉得那种神色非同寻常,我也站起来,哭出了声。……我应该拽着画匠的手,爬上去。我不想呆在这儿,我发了脾气。画匠说:‘你是个好孩于,我给你画画,给你点心,这儿还有钱。’说着,掏起衣服口袋,取出钱包,把里边的钱悉数给了我。我接过来时,感到画匠的手冰冷,抖得很厉害。……他俯下身亲吻我,说我是好孩子,他也要向圣母祈祷。我想喊叫:‘是我把线弄丢了!’” 《即兴诗人》的主人公们,不久找到了线头,因而做到了平安地进出那地下迷宫。但是,同样的幸运会降临到我们身上吗? 第37章 麻绳的切口 与画匠菲德里根不同,我们没有祈求神灵。是因为这个吧,没有能像他们那样轻易地找到绳头。 尽管是在挺凉的地下,我们却全身流汗,发疯地转着找了一个小时以上。由于绝望和对诸户的歉意,我多次撞向冰冷的岩石,直想哭。要不是诸户的坚强意志激励了我,恐怕我就决心不再探索,在那洞中干坐着等着饿死了。 我们不止一次被居住在洞穴内的大编蝠搞灭蜡烛。它们那讨厌的毛烘烘的身体,不仅往蜡烛上,还往我们脸上撞。诸户耐心地反复点燃蜡烛,不停地在洞里有计划地搜寻。 “不能慌!因为,只要冷静沉着,没有道理找不到一定在这儿的东西。” 他以惊人的执拗,继续搜寻。 托诸户沉着的福,麻绳头终于被发现了。但是,那是个多么令人悲痛的发现啊! 抓起它的时候,诸户和我都因为无比高兴,不由地跳了起来,甚至想喊“万岁!”了。欢喜之余,我把抓住的绳子不停地往手里倒拉过来。并且也没功夫奇怪那绳子怎么老是拖拖拉拉地延伸着。 “奇怪呀!手上没反应?”在一旁看着的诸户突然感觉到了。 被他说了,一看,怪了。我没理解那意味着什么样的不幸,而是使足劲儿试着去拽,这么一来,那绳子像蛇一样弓着,冲着我飞了过来,我吃了一惊,屁股着地跌倒了。 “不能拽!” 我坐倒和诸户喊是同时发生的。 “绳子断了,不能拉拽!就那么摆着,把绳子当标记,试着向入口处出去。如果不是半截儿断的,可以走到入口的地方吧。” 按照诸户的意见,让蜡烛照着地面,看着躺在地上的绳子,原路往回返了。但是,不得了,是怎么回事呀!在第二个大厅的入口处,我们的路标一下子断了。 诸户拾起那麻绳头,靠近火烛看了一会儿,把它伸给我说:“看那切口!” 当我没领悟他的意思、不知所措时,他做了说明:“你以为是你先前跌倒时使劲拽拉了绳子,因此半截断了吧?并且觉得对不起我吧?放心吧,不是那么回事!但是,是对于我们来说更加恐怖的事。你看,这切口绝不是岩石棱角磨擦切断的,是利刃切断的痕迹!第一,要是因为拽得厉害的原因磨断的,应该是在离我们最近的岩石角处断。可是,这好像几乎是在入口处断的。” 查看切口,的确不假,正如诸户所说。入口那地方,也就是我们进这地底下的时候,是把绳结系在井里砌石上的。为了进一步确认是否是在那附近断的,我们试着重新把它卷成绳球,结果,正好和原来的大小一样!已经没有可疑之处了,是有人在入口附近把这绳子给切断了。 最初我拉拽过来的部分有多长不清楚,但是,大概总有50米左右吧。但是,因为如果是在我们跌倒之前被切断的,说不定我们拖拽着那绳头没固定的绳子走来着,所以,几乎无法想象从现在的位置到入口处有多远。 “不过,既然如此了,也没办法。凡是能去的地方,咱们去去看吧。” 诸户那么说后,又换了根新蜡烛点燃,率先站起来开始走了。这宽敞的洞窟里有好几条叉路,我们从绳子终了的地方一直走到尽头,有一个开着的穴口,就进去了。因为认为人口多半是那个方向吧! 我们不时遇到岔道,还有走不通的地方。等从那里往回再走,这回又弄不清前边走过的路了。 不止一次地走过宽大的洞窟,但是,甚至连它是否是最初从那儿出发的也搞不清楚。 一个洞穴、,只要把它绕上一圈儿,必定会找到的麻绳头,我们却为它费了那么大的劲儿。这条岔道通向另一条岔道,一旦踏进迷宫,就毫无办法了。 诸户说:“哪怕发现些许光亮也好哇,因为朝着有光线照shè的方向走,一定能到入口。” 可是,我们连豆大的光亮也没发现。 那么胡乱持续走了也有大约一小时,在这过程里,我们已经完全搞不清了现在是朝着人口在走呢?还是相反,再往里,一直再往里进呢?或者是正在岛子的什么地方徘徊呢? 又是挺厉害的下坡,下到头,那儿也有一个地底下的大厅,从厅的大约一半处开始,有个向上的小慢坡,可是我们不管不顾往前走,又有一个略高的台阶,登上去发现是行不通的岩壁。我们惊讶极了,在那台阶上坐了下来。 “说不定刚才我们是在同一条道上来回转呢!”我真有那种感觉。 “人真是没用的东西呀,不就这么个小岛吗!?从这头走到那头就清楚了么。另外,在我们的头顶上,太阳照着,又有房子,又有人。说不准是有10间还是20间,但是,就这么点点个地方,却没有能力打通穿过去!” “那正是迷路的可怕呀!有一个叫迷宫的魔术团呢,充其量不过是个18平方米左右的竹屋,从竹缝都能看得见出口,却怎么走也走不出来。我们现在就是中了那魔法哟。”诸户彻底冷静下来了。 “这种时候,只是着急没有用。要慢慢思考呀!不是用脚想,而是用头想出去,要认真试着思考迷路这玩意的xìng质!” 他那么说后,叼着进洞后的笫一支香烟,凑到蜡烛火焰上点燃了,但是又说:“蜡烛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得节约着用呢。”就把蜡烛吹灭了。在咫尺莫辨的黑暗中,他烟头上的火孤零零地亮着一点红。 喜欢吸烟的他,在下井前,把贮存在皮箱里的威斯特敏斯特取出了一盒揣在了怀里。第一支刚吸完,他不浪费火柴,在那支的火上点燃了第二支,并且直到那支烟吸到一半,我们在黑暗中一直沉默着。诸户好像在思考什么,但我连思考的气力都没有了,精疲力尽地依靠在后面的石壁上。 第38章 魔鬼之渊之灵 “除了那样没别的办法!”突然黑暗中响起诸户的声音,“你认为,如果把这个洞穴的所有岔路的长度加起来有多长?是1里?还是2里?恐怕不会比这再长了吧?!假设有2里长,我们成倍地走上4里就行了。只要走4里,确实就能走到外头去。征服迷路的办法,我认为只有如此喽!” “可是,如果在同一个地方来回兜圈子的话,走多少里不是也没用吗?!”我已经几乎绝望了。 “不过,有防止那种兜圈子的办法呀。我试着考虑过这种事,用一条长线做一个圈儿,把它平放在板上,用手指把它弄出很多凹进去的掐腰,也就是把线圈搞成像枫树叶子的更加复杂错综的形状。这个洞穴不是恰好和它一样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洞穴两侧的壁就相当于线,因此,如果这个洞穴是个能像线似地自由的东西,把所有两侧的壁一拽直,就成了一个大圆形。喂,是那样吧?这和把变成凹凸的线还原成原来的困是相同的。 “所以,我们用右手触摸着右壁走,就能走到所有的地方,如果沿着右侧走到了尽头,仍然用右手摸着,从另一侧返回,像把一条道走两次那样,不论到什么地方都如此办理,穴壁就会形成一个大圆周,既然如此,自然必定会到达出口。用线的例子来一考虑,就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了。所以,如果所有岔路的长度之和有2里的话,只要走它一倍的4里,自然就到达原来的出口。好像是走绕弯路,但舍此没有别的办法啦呀。” 几乎陷于绝望的我,闻听这个绝妙的好主意,不由地把身体坐直了,急忙说: “对,是那么回事。那么,咱们现在还不赶快干干试试?” “当然只有干干看,没别的办法。可是,没必要那么慌么!必须得走好几里路呢,所以,还是充分休息后再干才好。” 诸户这么说着,把烟蒂抛弃掉了。 以为那红火像地老鼠焰火似地,滴溜滴溜地转着,它却滚到了五六米远的对面,哧地一声,消失了。 “咦?好像那地方有水窟!”诸户似有不安地说。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是一种咕嘟咕嘟的、好像水从瓶子口出来的奇怪声。 “好奇怪的声音啊!” “是什么呢?” 我们一动不动地侧耳听着,声音越来越大了。诸户急忙点燃蜡烛,把它举起,迎亮看向前方,终于惊叫起来: “是水!有水!这个洞穴什么地方通着海,是涨潮了!” 一想,我们刚才下了个急陡的坡,说不定这儿比水平面要低。如果比水平面低,涨潮海水灌进来的话,一直到与外面的海水齐平,水量一定会毫不客气地上涨。 我们坐着的地方是那个洞窟里最高的一级台阶,所以,无意中没有理会到。但是,眼见着水已经涨到距我们两三米远了。 我们下了台阶,在水中哗啦哗啦地走着,想要快点返回到原来的方向去。但是,啊,已经失去机会了。诸户的沉着反倒构成了过失,水随着推进变深,原来的洞穴已经没在水里了。 “找别的洞穴吧!” 我们莫名其妙地喊着,在洞窟的周围转着跑,寻找别的出口。可是奇怪的是,水上露出的部分,竟然一个洞口都没有。 很不幸,像温度计里的水银似的,我们偶然进入了死胡同。可以想象,海水是从我们走过来的洞穴的那一方向曲折流进来的吧。那水的增势非常快,令我们不安。如果是随着涨潮进来的,没有道理涨得这么快。这是这个洞窟位于海平面之下的证据,是从退潮的时候,仅仅露出海面一点点那样的岩石裂缝,一遇涨潮,就一下子涌流进来了的海水。 正思考这些的时候,不知不觉水已涌到了我们避难的台阶跟前了。 突然感到我们周围有鬼鬼祟祟的、令人害怕的转着爬行的东西,用蜡烛一看,是五六只巨大的螃蟹,被水赶着爬了上来。 “噢,是了。那一定是那样的。蓑蒲君,我们已经没救啦!” 是想起什么了吧?诸户突然惨惨地叫了起来。我光听那悲切的声音,就感到心里空dàngdàng地了。 “魔鬼之渊的漩涡就流进这里。这水的源头就是那魔鬼之渊。因此,事情全明白了。”诸户尖着嗓子不停地说,“是什么时候来着,船夫讲过的呢,一个称是丈五郎表兄弟的男子来拜访诸户宅邸,没多久浮上了魔鬼之渊。那男子不同寻常,他读了那密文,领悟了其秘密,像我们似地,进了这个洞穴。破坏井里砌石的人也是他。结果,最终还是迷失在这个洞窟,和我们一样遇到了水的攻击,死去啦。他和退去的潮水一块儿,向魔鬼之渊流出去了。船夫不是说了嘛,宛如恰好从洞中流出去的样子漯浮着?那魔鬼之渊之灵,就是这个洞窟啊!” 说这话时,水巳经迫到我们的膝盖了。我们没有办法,站起来,想要哪怕一刻也好,延迟溺水的时刻。 第39章 黑暗中的游泳 我孩提时代,曾干过把闯进金属捕鼠笼的老鼠,连鼠笼一起放进洗脸盆里,从上往下注水杀死老鼠的事情。因为别的杀法,比如把火筷子从老鼠嘴巴刺进去之类太恐怖,不敢干。但是,用水攻也是相当残酷的。随着脸盆里水涨上来,老鼠恐怖之余,在狭窄的金属笼里上下左右一个劲儿地乱窜,一想到“这家伙现在是多么地后悔着碰那捕鼠器里的诱饵呢”,心情变得说不清的奇怪。 但是,因为没有理由让老鼠活下去,所以,我不停地往里注水,当水面和捕鼠器上部几乎齐平时,老鼠把淡红色的嘴从六角型的网眼里尽量向上方探出去,继续悲惨地呼吸,同时发出痛苦不安的哭泣。 我闭上眼睛,一倒进最后一杯水,不看水盆,逃进了房间。过了10分钟左右,战战兢兢地去一看,老鼠已经胀起来漂浮在鼠笼里了。 岩屋岛洞窟中的我们,恰好同这老鼠处境相同。我站在洞窟略高的地方,黑暗中感觉得到从脚下渐渐爬升上来的水面,突然想起了当时老鼠的事儿。 “满潮的水平面和这洞穴的顶比较,哪个高?”我用手探摸,抓住诸户的手腕,喊道。 “我也正在思索这个呢!”诸户静静地回答。 “那么,我们下的坡和上的坡比,哪个多?想想它们的差就行了。” “下不是多得多吗?” “我也觉得那样。就是扣除地面和水面的距离,还是觉得下的比较多。” “如此一来,已经是没救了哇!” 诸户什么都没回答。我们在像基穴样的黑暗和沉默中,茫然地站着。水面徐徐地、但实实在在在地在增高,巳经越过膝盖,及到腰部了。 “用你的智慧想想办法嘛!我已经不能忍受就这么等死了。” 因为寒冷,我得得地打着冷战,发出悲鸣。 “等等,距绝望还早。我刚才借着烛光认真检了,这儿的穴顶,越往上越窄,呈不规则的圆锥形,这顶的狭窄,加上如果没有岩缝什么的,就是一缕希望啊。”诸户想了又想,这么说道。 我弄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连反问的精气神儿都没有啦,那水,现在已经哗啦哗啦地涌在肚子一带,脚站不稳,我紧紧地抱住诸户的肩,觉得一不留神,脚一滑,就会倒浮到水里似的。 诸户用手伸到我的腰际,紧紧地抱着我。虽然特别黑,只距两三寸就看不对方的脸,但是能听到有规律的、强而有力的呼吸,那温暖的气息吹上我的面颊,通过湿水的西服,感受到他那坚实的肌ròu温暖地抱拥着我。诸户身体的气息绝不会令人感到不快,它就飘溢在我的近旁。这一切,使黑暗中的我增强了力量,托诸户的福,我能够站住了。如果没有他,恐怕我老早就被水淹死了。 但是,看不出上涨的水什么时候会停,转瞬间,已经越过腹部,及至胸部,迫近喉咙了。如果再过一分钟,鼻子和嘴都将浸水,为了继续呼吸,我们只好游泳了。 “已经不行了。诸户君,我们要死了。”我发出了喊破嗓子般的尖叫。 “不要绝望。直到最后一秒也不能绝望!”诸户也大声说,“你会游泳吗?” “会倒是会游,可是,我已经不行了呀!我已经一门心思想死了。” “说什么,那么脆弱!什么事也没有嘛。是黑暗使人发臆症。坚强些,只要能活,还是要活的。” 终于我们不得不把身体浮上水面,一面轻轻地踩泳,一面保持着呼吸。 很快手腿就会疲劳吧?虽说是夏季,但身体会因为地底下的寒冷而冻僵吧?即使不累、不僵,如果这水一直灌到穴顶该怎么办?我们不是光用水就能生存的鱼类呀!踩泳其间,我竟呆傻地想了那么多,再怎么叫我别绝望,也不能不绝望了。 “蓑蒲君,蓑蒲君。” 被诸户硬拉着手突然有感觉时,我不知什么时候好像做梦似地正潜在水里。 “反复这样,意识会逐渐模糊的,准会就那么死去。没什么,死,是件意外悠闲快乐的事呢!”我以似睡非睡的入睡时的心情想着。 而后,过了多长时间呢?既好像非常长,又觉得好像只一瞬,诸户发疯似地喊叫声,令我突然清醒了过来。 “蓑蒲君,得救啦!我们得救啦!” 但是,我没有回答的精力。不过,作为明白了他那句话的标志,我无力地抱紧了诸户的身体。 “喂,喂,”诸户在水中摇动着我说,“呼吸没什么吧?不感到空气的情况和平常有什么不一样吧?” “嗯!嗯!”我迷迷糊糊地回答。 “水已经不涨啦!水停下来了啊!” “退潮了吗?” 由于这个好消息,我的头脑略许清醒了起来。 “可能是的。不过,我认为更是别的原因。空气是个奇怪的东西,也就是说,我认为可能是在没有空气逃逸的情况下,由于它的压力,使得水不再上涨了。你瞧,刚才我说了,因为穴顶狭窄,如果没有裂缝,就有救吧!我一开始就在想这件事呢。是托了空气压力的福呀。” 洞窟把我们禁锢了起来,取而代之,由于洞窟本身的xìng质,又救了我们。 如果再详细写那之后的情况就没意思了,因繁就简,迅速总结一下吧。结局是:我们逃过了水攻,能够再次继续地底下的旅行了。 离退潮还有一段时间,但是知道得救了,我们的精气神儿也来了。这期间,在水面上漂着算不了什么。 终于退潮来了,以同上涨时相同般的速度,水迅速地退去。水的入口,好像是在比洞窟高的地方(所以,涨潮时在达到那个水准之前,水一度进来了),水不是从那入口退出去的,在洞窟的地面上,有许多几乎感觉不到的裂缝,是从那些裂缝流出去的。如果没有那样的裂缝,这个洞窟将永远充盈着海水吧? 数10分钟后,我们已经能够站立在水枯了的洞窟的地面上了,真是得救了。但是,我们虽然不是唐僧,却的确是去了—难又来一难。因为刚才的闹水,我们把火柴弄湿了。有蜡烛,却无法点火。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因为黑看不见,但我们一定都是脸色变得苍白。 “用手摸吧。没什么,不是没有亮光嘛,我们已经习惯于黑暗了,说不定用手摸反倒对方位更敏感。”诸户用哭样的声音不服输地说。 第40章 绝望 于是,我们决定按照先前诸户的方案,用右手触着右侧的穴壁走,如果走到尽头了,再沿着另一侧的穴壁返回,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不使右手离开穴壁。这是最后剩下的惟一走出迷路的方法了。 为了不走散,我们不时互相呼唤,除此而外,就是默默地在无尽的黑暗中艰难地边走边找。我们累了,受到难忍的饥饿的袭击,并且,那是一个无法决定何时才能结束的旅程。我边走(那是一种和在黑暗中在一个地方原地踏步时相同的感觉)边时时陷人精神恍惚中。 在春天的原野上,盛开的百花到处怒放,天空轻轻地飘浮着白云,云雀在高声歌唱。在那儿,仿佛是从地平线上升起的、鲜艳夺目的已故初代的身姿,正在采摘花朵。又看到阿秀,阿秀已经不和那讨厌的阿吉身体相连了,是个正常的、普通的、美丽的姑娘。 幻觉可能是给予濒临死亡的人的一种安慰吧,幻觉中断了痛苦,托它的福,我的神经还活着,要命的绝望被缓和了。但是,我看着那样的幻觉走,说明了当时我与死亡之间也仅止是毫厘之差吧! 走了多长时间?走了多少路程?我们全不知道。因为不停地触摸穴壁,所以,右手的指尖都擦蹭[批了。腿成了自动机械,简直不能想象是在用自己的力量在走,都让人怀疑想停的时候它是否停得下来。 恐怕走了整整一天了吧?说不定都持续走了两三天了呢!每当被什么绊着跌倒的时候,就那么呼呼地睡着了,然后,再被诸户弄起来,再继续走。 但是,连坚强的诸户也终于有了精疲力尽的时刻。突然,他喊道:“算了,拉倒吧!”蹲了下去。 “终于可以死了,是吧?”我好像早就等待着了似地问。 “啊,是的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诸户像回答一般普通问题似地回答。 “认真想想看,我们是再怎么走也不可能出去了呀。已经走了足足5里以上,再长的地下通道,也不会那么不合理呀!这里一定有什么原因,我终于能够领悟那原因了。我是多么地愚蠢啊!” 他在激烈的喘息下,用临终病人似的可怜的声音不停地讲。 “我老早就把注意力集中于指尖,记忆着岩壁的样子了。这事也不是说很清楚,也可能是我的错觉,但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每隔一小时左右就触摸到完全相同形态的岩体。就是说,我认为我们相当长时间以来,是在同一条路上兜圈子呀!” 我已经对那种事怎么着都无所谓了,话是听说了,但意思没有去想。然而,诸户像留遗言似地,不停地讲: “竞然认为在这复杂的迷路里没有尽头,也就是说,没有形成完整圆形的道路,我真是愚蠹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迷路里的孤岛。用绳圈来比喻的话,就是在大锯齿状的圆圈里,有个小圆圈。所以,如果我们的出发点是那小圆圈的壁,那壁形成锯齿状,却是没有尽头的。我们是光在孤岛的周围兜囿子!那么,好像把右手离开,用左手触摸相反方向的左侧就行了。是,孤岛不仅限于一个,如果那又是另一个孤岛,仍然是无止境地兜圈。” 这么一说,好像就清楚了,但是,诸户是想着想着这一点,像说梦话般地讲述的,所以,我没明白,像做梦似地听着。 “理论上,有1%的可能xìng。因为歪打正着,如果碰到最外面的大圆圈就好了。可是,我们已经没有那样的毅力了,连一步都再也走不动了。终于绝望了啊!你,我,咱们要一块儿死了啊!” “啊,死吧。那最好啦。”我以一种临睡前怎么都行的心情,回答得很轻松。 “死吧,死吧。” 诸户也在反复重复这相同的不吉利的字眼中,像麻醉剂起了作用似的,渐渐地口齿不清,就那么精疲力竭了。 但是,执着xìng极强的生存能力,那么点事情杀不死我们,我们是睡着了。进洞穴之后一点也没睡过的疲劳,在绝望下,一下子向我们袭了过来。 第41章 复仇之鬼 睡了多久呢?做了个胃像火烧一样的梦,醒了过来。身子一动,身上的关节就像神经痛似地一阵阵疼。 “你醒啦?我们仍旧在洞穴里呢,还活着。”先醒的诸户感觉我身体动,温暖慈爱地对我说。 当我醒地意识到,在既没有水也没有食物、永远没有逃出去希望的黑暗中我们还活着时,一阵战栗般的恐怖袭了上来,因为睡眠恢复过来的思考能力是令人诅咒的。 “害怕。我,害怕。”我摸索着诸户的身体,靠近过去。 “蓑蒲君,我们已经不会再上到地面了。谁也不会看见我们,就连我们自己,连对方的脸也看不见。并且,就在这儿死了之后,我们的尸体也不会被任何人看见。这里,同没有光亮一样,没有法律,没有道理,没有习愤,什么都没有。人类不存在了,是另一个世界了。我愿至少在临死前的短暂的时间里,把那些东西都忘掉。现在,我们没有羞耻,没有礼仪,没有虚伪,没有猜疑,什么都没有。我们是降生到这黑暗世界的仅有的两个婴儿!” 诸户像朗读散文诗似地,一边继续不停地说着这些话,一边把我拉了过去,把手绕在我的肩上,紧紧地拥抱着。每当他动头的时候,两人的脸颊互相磨擦着。 “我有隐瞒于你的事情。但那是人类社会的习惯,是虚伪。这里,不需要隐瞒,也没有羞耻。是关于我那老子的事,是有关那个畜牲的坏事!我这么说,你大概不会看不起我吧?!因为在这儿,我们有父母、有朋友,全都是前世的梦一样呢。” 然后,诸户开始讲起了一个这个世界不可想象的丑恶陆离的大yīn谋。 “在诸户宅邸滞留期间,我每天都在别的房间和丈五郎那家伙争论,这你也是知道的吧?那时,我彻底地得知了那家伙的秘密。 “诸户家的上一代主人同一个怪物样的佝偻女佣发生关系后,生下来的就是丈五郎。当然,有结发正室又同那怪物发生关系,是因为有那么一点点好奇的冲动。结果,命中注定,生出个比那母亲还厉害的残疾孩子。丈五郎的父亲嫌弃他们母子,用钱把他们打发到岛外去了。因为母亲不是正室,就姓了母亲的姓,那就是诸户。丈五郎现在是口家的户主,但是,他咒骂正常人之余,连姓也讨厌口,就用诸户坚持到现在。 “母亲带着刚出生的丈五郎,在本土的山沟里,边过着乞丐般的日子,边咒骂这个世道、咒骂人。丈五郎多少年来就是把这种咒骂当儿歌长大起来的。他们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野兽那样,恐惧、憎恨正常的人。 “丈五郎用他直到长大chéng rén的无数烦恼、苦痛、遭受别人的欺害,给我讲了长长的故事。母亲留下诅咒的话语死去了。一chéng rén,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机缘,他渡到这个岩屋岛来了,而当时,正好口家的继承人,也就是丈五郎的同父异母哥哥,丢下了美丽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孩子去世了。丈五郎乘虚而入,终于赖着不走了。 “丈五郎因为前世注定,恋上了他哥哥的妻子,仗着处于继承人的地位,尽着法子劝说那fù人,但那fù人留下了无情的一句‘若要从了残废的意愿,莫若死了倒好’,带着孩子,悄悄地逃离了这个岛。丈五郎气得脸无血色,咬牙切齿,直打哆嗦。他讲了以上内容。此前出于残疾者的身世,总诅咒正常人的丈五郎,从那时起,真正变成了咒世之鬼。 “他多方搜寻,找到个比自己还厉害的残疾姑娘,并同她结了婚,踏出了对全人类复仇的第一步。而且,开始见到残疾者,就领回家养起来,甚至祈祷如果能生孩子,希望他不是正常人,而是个厉害又厉害的残废。 “但是,可能是什么命运的恶作剧吧,残废的双亲生下的是我,是个一点也不像他们的极正常的人!正因为我是个普通的正常人,双亲连自己的孩子也憎恨。 “随着我长大,他们对人类的僧恨越发深重起来,并且终于开始谋划毛骨悚然的yīn谋了。他们预先采取措施,去遥远的地方,从那里买回刚出生的穷人的孩子,那婴儿越美丽可爱,他们越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蓑蒲君,因为是在这死寂的黑暗里,所以向你坦白说出实话,他们是想制造残疾者呀! “你读过中国的《虞初新志》这本书吗?那里写有为了卖给马戏团,把婴儿塞进紧紧的箱子制造残废的故事。另外,我还记得读过雨果的小说,那里写着从前法国医生做着同样的买卖。制造残废这种事,可能各国都有。 “丈五郎当然不知道那些先例,那家伙只不过是想出了别人想出的主意。但是,因为丈五郎赚钱不是着眼点,而是向正常的人类进行报复,所以,远比那些傲买卖的商人还要数倍地执拗。把孩子装人只有头部露在外头的箱子,阻止其成长,制造小矮人;剥去脸上的皮肤,植上别的皮肤,制造熊姑娘;把手指断去,制造三指人。并且,把生产出来的人卖给演出业者。前不久,那三个男人把箱子装船出海,也就是输出人造残废者呀!他们是在不是港口的荒滩停船上岸,翻过山到镇上去,同坏人进行jiāo易。我说那些家伙数日不回来,是因为我知道这些哟。 “就在他们开始干这种事的时候,我说出了让我去东京上学,他们以‘如果将来当外科医生……’这样的前提条件,答应了我的要求。并且,趁我什么都没察觉,对我说什么‘要研究残疾人的治疗’。说得好听,实际上是让我研究制造残疾者!一造出了双头青蛙啦,尾巴长在鼻子上的老鼠啦,他们就用信来彩鼓励。 “他们为什么不许我回乡?是害怕被有思想的我发现了他们制造残废者的yīn谋!他们认为,距向我挑明真相尚为时过早。另外,从他把马戏团的少年友之助当手下使用的经过,也很容易想象,他不只是制造残废,甚至连充满杀机的杀人鬼都制造。 “这次我突然回来,把他说成杀人犯加以责难,因此,他才向我实话实说,跪在我面前,流着泪求我帮助他:‘帮老爸完成一生的复仇事业’,‘运用你的外科医生知识’。 “那是可怕的妄想。他想把健全的人,一个不剩地从全日本消亡,全用残废者来填补,想创造一个残废帝国。把这作为子子孙孙都必须要遵守的诸户家的法律,要像在上州一带,凿刻大岩石建岩屋旅馆的老子那样,作为子孙数代承继的事业去完成这个大复仇。这是恶魔的妄想,是鬼的乌托邦。 “不过,我对他的身世感到可怜,但是,再怎么可怜,去把无罪人的孩子硬塞成残废啦、剥皮啦,然后再让他们在魔术团小屋现丑什么的,你想我能帮他去实行那么残酷的地狱yīn谋吗?更何况我觉得他可怜,仅只是道理上的,不知什么原因,我无法真心同情他。奇怪,我确实没有像父子的那种感觉。对母亲也一样。哪里有同自己儿子调情的母亲呢?!他们这一对夫妻,是生就的鬼,是畜牲。和身体一样,连心灵都是扭曲的。 “蓑蒲君,这就是我父母的真面目。我是他们的儿子,是把杀人更甚数倍的残酷作为一生愿望的恶魔的儿子,我怎么办才好呢? “说真的,在洞穴里丢失了记路标记的时候,在我心灵深处,感到像放下了重负般的轻松,一想到已经永远用不着从这黑暗中出去就行了,非常欣喜。” 诸户用抖抖嗦嗦的双手,用力紧搂着我的肩,像梦呓似地说。用力同我磨擦的面颊上,他的泪水湿淋淋地滚落下 由于过分异常的事态,失去了判断能力的我,只能任凭诸户所为,一动不动地紧缩着身子,别无选择。 第42章 活地狱 我有一件心里痒痒的、想问的事,但是,不愿意被人认为是光考虑自己的事,所以,等待着诸户从激动中镇静下来。 我们在黑暗中,就那么相拥着、沉默着。 “我真是蠹哪!在这地底下的另一个世界里,自然既不存在亲情,也没有道德和羞耻嘛,现在我却这么激动,真是白费劲儿!” 终于冷静下来了的诸户低声说道。 “那么,阿秀和阿吉那一对连体儿,”我找到机会问了,“也是制造出来的残疾吗?” “当然。”诸户像吐出来似地说,“这一点,我从读那本奇怪的日记时就开始明白了。同时,我在日记本里影影绰绰地感到了丈五郎正在干着的事情,也弄懂了为什么要我研究怪异的解剖学,但是,我不愿意把这些告诉你,即使我能够把老子说成杀人犯,却怎么也无法把变形人体这件事讲出口。甚至连这个词语我都害怕。 “阿秀和阿吉不是连体儿这件事,你不是医生,所以你不知道,但是在我来说,是常识呀!有一条不可动摇的原则,那就是愈合连体必定是同xìng。同一受精卵的情况下,生不出一男一女的连体儿嘛!再加上脸和体质差异都那么大的连体儿,怎么可能会有呢? “是婴儿时期剥掉双方的皮肤,减少些ròu后,硬把他们连在一起的呀。只要条件好,没有不成功的,运气的话,不一定外行就干不了!但是,因为不是像当事人想的那样是内里连接,因此,想割离来并不费事。” “那么,他们也是为了卖给马戏团制造出来的吧?” “是啊,让她那么学习三弦琴,就是等待卖个最高价呀。你知道了阿秀不是残废很高兴吧?你高兴吗?” “你嫉妒吗?” 世外桃源令我也大胆起来。正如诸户所说,礼仪和羞耻都没有了。反正马上就要死了,觉得说什么都没关系。 “嫉妒。是的,我持续嫉妒了很长的时间了啊!争着和初代结婚,原因之一也是由于这个。她死了之后,看到你无限的悲叹,我是多么地难过啊!但是,初代也好,阿秀也罢,或者别的任何女xìng,你都不可能再见到了,在这个世界里,你和我,就是全人类! “啊,我真兴这样,感谢上帝把我和你两个人关闭在这另一个世界里。我从最初开始,就一点儿也没想着要活着,是必须揭露老子罪行的责任感促使我做了各种努力。作为恶魔的儿子,与其暴露无上的耻辱,丢丑现眼,和你拥抱在一起死去更令我无比欣喜。蓑蒲君,忘掉地上世界的习惯,抛弃地上的羞耻,就现在,请听从我的请求,接受我的爱!” 诸户再度变得狂乱起来,由于他的请求过分地令人作呕,我没法回答。任何人都是那样吧?!我,一想到作为恋爱对象的,竞是年轻女xìng之外的人,就感到毛骨悚然般的说不出来地厌恶。作为朋友,ròu体接触倒没有什么,甚至挺高兴。但是,一且那变成恋爱,同xìngròu体就成了令人作呕的东西了。 把诸户作为朋友,我有信赖,也有好感。可是,越是那样,越难以忍受把他作为爱yù的对象来考虑。即使是面临死亡已经绝望了的我,这么可憎恶的事情也无法去做!我推开迫近过来的诸户逃了。 “啊,即使到了现在,你仍不能爱我吗?对于我的死,你就没有接受我疯狂爱意的怜悯吗?” 诸户失望之余,边呜呜地哭,边追着跑了过来。 不顾体面的地底下的捉迷藏开始了。啊,那是多么惊人的场面! 那个地方是左右壁宽敞了些的洞窟之一,我从原来的地方逃出有10米左右,蹲在黑暗的一隅,屏住了呼吸。 诸户也安静下来了,是在侧耳倾听人的动静吧?还是像溜壁的盲蛇,连声都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有地正在向食物接近呢?一点儿也不清楚。正因为那样,令人可怖。 我在黑暗和沉默中,像没有眼睛和耳朵的人那样,孤单一人在发抖,并且想: “有干这种事情的功夫,多少再做番逃出这洞穴的努力不好吗?诸户该不会是为了他这异常的爱yù而准备牺牲这说不定万一还有救的xìng命吧?” 等突然一发现,蛇已经靠近了我。他在黑暗中,究竞是能看到我呢?还是有着五感之外的别的感觉?我吃了一惊,正想逃,脚却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橡胶样的手抓住了。 我吃了一惊,横倒在了岩石上。蛇滑溜溜地爬上了我的身体,我怀疑这个不lún不类的野兽是不是那个诸户?那已经不是人,只是令人害怕的兽类! 我由于恐惧而呻吟。 那是远比死的恐惧更加厉害的、说不出来的恐惧。 潜藏在人心灵深处的、令人毛骨悚然般惧怕的东西,如今,把它那海怪样的奇怪身姿展现在了我的面前。是黑暗、死亡和兽xìng的活地狱。 不知何时,我失去了呻吟的能力,害怕发出声音。 恰好当时发生了非常怪的事。托它的福,是件能够令我脱难的意外事情。 在洞窟的另一端,有奇怪的动静。对编蝠和螃蟹已经习惯了,但那声音不是那种小动物发出的,是远要更大的生物蠕动的感觉。 诸户松了抓着我的手,一动不动地侧耳听着。 第43章 意外人物 诸户离开了我。我们出于动物的本能,采取了对敌防备姿势。 侧耳一听,听到了生物的呼吸。 “去!”诸户像吓狗似地喝了一声。 “到底是,有人呀!嗅?是吧?” 意外地,那生物说起了人话,是上了年纪的声音。 “你是谁?怎么来到这种地方的?”诸户反问。 “你是谁?怎么在这种地方?”对方也说同样的话。 是因为洞窟的回声,声音变化后传过来的原因呢?还是怎么回事,总觉得好像是曾经听到过的声音,为了想起那个人,诸户费了半天劲儿。短时间里,双方都以互相试探的方式沉默着。 对方的呼吸渐渐听得清楚了,是一点点走近过来的样子。 “你该不是诸户宅邸的那位客人吧?!”在两米左右的近处响起了那声音。因为这次是低声,所以那语气很清晰。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是,那人应该是已经死了,应该是被丈五郎杀了。…… 是死人的声音。一刹那,我产生了错觉:这个洞窟该不会真是地狱吧?我们该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你是谁?难道……” 我一搭话,对方就高兴得叫了起来。 “啊,是,你是蓑蒲君啊!另一个人,大概是道雄君吧?!我是被丈五郎杀了的阿德呀。” “噢?是阿德?你,怎么在这种地方?” 我们不由地朝声音跑过去,相互探摸着对方的身体。 阿德的船在魔鬼之渊的旁边,由于丈五郎落下的大石头颠覆了。但是,阿德没有死,因为正是涨潮的时候,他的身体被吸进了魔鬼之渊的洞穴里,并且潮水一退去,他一个人被黑暗的迷路留了下来。那以后直到今天,他得以在地下活着。 “那,你儿子呢?当我替身的儿子呢?” “不知道哇,大概被鲨鱼吃了吧!” 阿德是绝望的语调。也是的,因为连阿德自己都役有再次返回地面的希望,简直就是和死人一样的经历嘛。 “为了我,令你们遭遇那么大的难,想必恨我吧?” 不管怎么说,我说了道歉的话,但是,在这个死的洞窟里,那种道歉话听起来多么空洞! 阿德对此没做任何回答。 “你们好像虚弱得挺厉害嘛,该不会是肚子饿了吧?要是饿,这里有我吃剩的东西,你们吃,没关系,用不着担心食物,这儿有的是大螃蟹。” 疑惑不解阿德是怎么活下来的,原来他是以螃蟹生ròu充饥的,我们把它从阿德那儿讨来吃了。虽然是冰凉、泥糊糊,像盐渍的琼胶样的东西,实在好吃,我以后和以前,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我们央求阿德,请他又抓了几只大螃蟹,在岩石上摔死,剥了壳,刹那的功夫就把它吃光了。现在一考虑,觉得既可怕又肮脏,但当时揪下尚在乱动的肥脚,吸它里边那泥糊糊的东西是多么的香啊! 饥饿一解除,我们少许有了精神,相互讲了阿德和我们的经历。 “那么说,我们到死也没希望走出这洞穴?!”阿德听了我们费尽心血的故事,发出了绝望的叹息。 “我干了件遗憾事呀!拼着命从原来的洞穴向海里游出去就好了。我本以为被漩涡卷了进来,那样做会没命的,所以没往海的方向,而往洞穴里游进来了。因为没有想到这洞穴是个比漩涡还更可怕的迷宫呀!后来感觉到了,试着返回去,但是一个劲儿地迷路,怎么也回不到原来那洞穴了。但是,也许是幸运,托了我那么迷路的福才能遇上你们呢。” “只要这个样子,能有吃的,我们就不必绝望啦。如果是有1%的侥幸能够出去,我们就做99%的努力试试吧!管它花多少天,几个月!” 托了人数增加和螃蟹ròu的福,我突然有了精神。 “啊,你们想摆脱这地狱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吧?!我真羡慕你们啊!”诸户突然悲伤地嘟喃。 “说得好奇怪么!难道你不珍惜xìng命?”阿德怀疑地问。 “我是丈五郎的儿子,是杀人犯、残废制造者、那恶魔的儿子。我怕见阳光,害怕走出这地狱,重回上面的世界,被正直的人们看见。兴许这黑暗的地底,才正是符合魔鬼儿子的住所。” 可怜的诸户!他是对刚才对我的下流的行为感到羞耻。 “你说得对。因为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嘛!我在你们来这个岛的时候就很想把那事告诉你了。还记得那天傍晚,我蹲在海边,目送你们吧?但是,我害怕丈五郎的报复,因为,要是惹怒了丈五郎,一刻也不能再在这个岛上住了呢。” 阿德说出了奇怪的话。因为他以前是诸户宅邸的佣人,所以,在某一点上自然知道丈五郎的秘密。 “告诉我?告诉我什么?”诸户动动身子,反问。 “告诉你,你不是丈五郎的真儿子呀!已经到这地步了,说什么都没关系了。你是丈五郎从本土拐骗来的外人的孩子呀。你想想看就知道了,那残废得令人yù呕的夫fù能生出像你这么漂亮的孩子吗?那家伙的真儿子有个马戏团,正在到处巡回演出呢!是丈五郎的翻版,也是个佝偻!” 读者知道,北川刑警曾经追随尾崎马戏团去了静冈粱某镇,讨好一个小矮子,问他关于“老爸”的事时,那小矮子说:“父亲是马戏团的老板,是另外一个年青的佝偻。”那个老板才是丈五郎的亲儿子。 阿德继续说:“可能原来是打算把你也无论如何弄成个残废的,但是那佝偻的妈妈喜欢你,就把你养育成了正常的孩子。到了后来,因为丈五郎也看清了你是相当聪明的,就放弃了原来的想法,把你作为自己的孩子,让你读书了。” 为什么当成自己的孩子?因为在完成他恶魔的目的上,真父子这种切割不断的关系是必要的。 啊,诸户道雄不是恶魔丈五郎的亲儿子!真是令人震惊的事实。 第44章 魂灵的引导 “请讲得更详细些,更详细些。”诸户哑着嗓音急切地询问。 “我是从我父亲那一代开始的,口家的家丁。直到7年前,对佝偻的作法看不下去,请假不干了。我今年整60,所以,当然有50年之久,我是看着口一家的纠纷过来的呀!让我按顺序讲吧,你听好!” 于是,阿德边想边讲起来,追朔50年的过去,讲述了口家,即现在的诸户宅邸的历史,但是把它细写起来太没意思,决定把它列成一眼就能看明白的表来刊出: (庆应年代)口家的上一代万兵卫,染指丑陋的残废女佣,海二出生。那是一个有过于他母亲的佝偻的丑孩子,所以,万兵卫不忍见,赶走了他们母子。他们隐藏于本土的山里,过着野兽般的日子。那母亲诅咒世道,诅咒人类,死于那山里。 (明治10年)万兵卫发妻的儿子春雄与对岸的姑娘琴平梅野结婚。 (明治12年)春雄和梅野生春代,不久春堆病死。 (明治20年)海二以诸户丈五郎的名字归岛,人住口家,对柔弱的梅野为所yù为,因此,梅野为了摆脱他那不合人lún的恋情,领着春代逃回了娘家。 (明治23年)失恋咒世的丈五郎找了个丑佝偻姑娘与之结婚。 (明治25年)丈五郎夫妻生一子。因果报应,那孩子也是个佝偻。丈五郎高兴得合不拢嘴。同一年,他从什么地方把1岁的道雄拐骗了来。 (明治33年)回娘家的梅野的孩子春代(春雄的亲女儿,播口家的正统)与同村的青年结婚。 (明治38年)春代生长女初代,这就是后来的木崎初代,是被丈五郎杀害了的我的恋人木崎初代。 (明治40年)春代生次女绿。同年,由于春代丈夫死亡,而且娘家人也死光了,无处安身,春代凭着母亲的血缘,渡海来岩屋岛,寄居在丈五郎的宅邸,是上了丈五郎甜言蜜语的当。在这个故事开始处,说了初代在荒凉至极的海岸照看小婴儿,就是那时候的事,那婴儿就是次女绿。 (明治41年)丈五郎的野心表现得露骨起来。他想把被梅野粉碎的恋情用梅野的女儿春代来弥补。春代终于住不下去,一天夜里领着初代逃出了岛,而次女绿被丈五郎夺去。春代流浪来流浪去,来到了大阪,然而穷于糊口,终于遗弃了初代。木崎夫fù捡了她。 以上是阿德的见闻加上我的想象的口家的简单历史。借此明白了初代才是口家的正统,丈五郎不过是女佣的儿子!如果这地底下有宝藏藏着,那理所当然是属于初代的,这事越来越楚了。 诸户道雄的真父母是谁?这一点很遗憾,一点也不楚。知道这个的只有丈五郎。 “啊,我得救了。听了这个,不管有什么情况,我也要再次重返地面。并且去质问丈五郎,非要他坦白jiāo待我的真父母的所在地!”道雄突然来了勇气。 但是,我毕竟是我,一种奇怪的预感让我不安。我必须向阿德把它问楚。 “春代是有两个女儿吧?!初代和绿。你是说那个妹妹绿,在春代离家出走的时侯被丈五郎给夺去了,是吧?计算一下,刚好是17岁的女孩子。那个绿后来怎么样了?现在还活着吗?” “啊,我忘了说这个事儿了。”阿德回答。 “活着。不过,只是可怜地活着。不是正经的人,被搞成了不是生就的连体残废了呢!” “噢?你是说那就是阿秀?” “是呀!那个阿秀就是阿绿落魄的结果呀!”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因缘啊!我眷恋着的是初代的亲妹妹。是地下的初代怨恨我的心境,还是这命运全有初代灵魂的引导,是她让我渡来这孤岛,让我看见仓库窗子里的阿秀,让我一见钟情的?啊,不知为什么,我不能不那么想。如果初代的灵魂有这般功力,说不定我们的探宝也会圆满达到目的,说不定会走出这地下迷路,再次与阿秀相逢。 “初代,初代,请保佑我们!”我在心中向怀念着她的魂灵祈求。 第45章 疯狂的恶魔 那以后,绕行那地狱的烦人之旅又开始了。用生螃蟹ròu充饥,喝从洞窟顶部滴落下来的少量淡水解渴,我们持续了数10小时不知止境的旅程。那期间的苦痛、恐怖有很多,但是太絮烦,就全省略去吧。 地底下没有黑夜和白昼,但是,当我们耐不住疲劳时,就躺在岩石的床上睡,记不清是第几次从睡眠中苏醒过来的时候,阿德突然发疯似地喊了起来: “有绳子!有绳子!该不会是你们找不见的那条麻绳吧?!” 我们为这意外的发现而狂喜,向阿德旁边爬过去摸摸,的确是麻绳。那么,我们已经来到入口附近了吧? “不对呀!这不是我们用的麻绳呢。蓑蒲君,你怎么想?我们的没有这么粗吧?”道雄疑惑似地说。 被他一说,我还觉得真有道理,是好像不是我们用的麻绳。 “就是说,除了我们以外,还有人使用标记绳进了这个洞穴,有这样的人吗?” “只能那么去想啊!并且,是在我们之后。为什么那么说呢?因为我们进来的时候,那井的入口没有绑着这样的麻绳呀!” 追在我们后面来这地底下的人究竞是谁呢?是敌人?是朋友?不过,丈五郎夫妻被关在仓库里,剩下的净是残疾人了。啊,该不会是前些天出海的诸户宅邸的佣人们归来后,发现丁古井的入口? “总之,沿着这绳子,去到能到的地方看看去吧?” 按照道雄的建议,我们以那绳子为标记,管它到哪里,走了起来。 到底确实有人进到这地底来了。走了一个多小时,前方朦朦胧胧地亮起来了。是反shè在弯曲岩壁上的烛光。 我们握紧口袋里的小刀,边留意脚步声,边徐徐前行。每拐一个弯,那亮度就增加一些。 终于到达了最后一个拐角。那岩角的对面,有支棵蜡烛在摇晃。 是吉? 是凶? 我吓得缩住脚,已经没有力气前进了。 那时,突然从岩石对面传来异样的叫声,仔细一听,不是单纯的喊叫声,是唱给,是歌词和节拍都乱七八糟的、过去从未听到过的、凶巴巴的歌。那东西在洞窟发出回响,听起来就是怪兽的吼叫声!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听到这么怪异的软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我觉得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了。 “是丈五郎!”打头的道雄偷偷地窥视岩石拐角后,吃惊地扭头低声地向我们报告。 应该是关在仓库里的丈五郎怎么来这儿了?为什么唱那怪歌?我一点都搞不懂。 歌的调门越来越高,越发地变得凶暴起来,并且,像歌词伴奏似的,还听得见叮档叮档徼妙的金属响声。 道雄又偷偷地从岩石拐角窥视了一会儿,终于说:“丈五郎疯了。也不是无道理哟,瞧那光景!”边说边向岩石对面走去。 听说是疯了,我们也就跟在他的后面。 啊,我永远无法忘记当时展现在我们眼前的那幅稀世景象。 丑陋、佝偻的老爷子被红蜡烛的光照着半边脸,咏叹着说不上是歌还是吼叫,在疯狂地跳舞。他脚下是一片像银杏落叶样的金色。 丈五郎一次次从放在洞窟角落处的好几个瓮里把东西抓到两手,然后一边狂舞,一面把它们金光闪闪地抖落,随着降落,那金色的雨发出叮裆叮档微妙的声音。 丈五郎领先我们幸运地寻找到了地底的财宝。没有丢失标记绳的他,没有像我们那样在同一条路上绕来弯去,能够意外快速地到达目的地吧。但是,那对于他来说是可悲的幸运,因为惊人的金山终于使他成了疯子。 我们跑过去,拍他的肩,想使他恢复理智。丈五郎只是用空洞无物、发痴的眼神看我们,连敌意都消失了,继续唱那不知所云的歌。 “我明白了。蓑蒲君,切断我们标记麻绳的,就是这家伙。他那么做使我们迷路,而他是用自己另外的标记绳来到这里的呀!”道雄理会到这点,喊了起来。 “但是,丈五郎一来到这儿,留在诸户宅邸的那些残疾人真令人担心呢,该不会给弄得更惨了吧?” 说实在的,我正在担心恋人阿秀的安危呢。 “已经有了这条麻绳,所以,出到外面没有问题。总之,我们回去看一下情况吧。” 按诸户的指示,把阿德留下来看守疯老爷子,我们沿着标记绳跑也似地向出口走去。 第46章 刑警来了 我们平安地出了井口。久违的阳光令人头晕,我们忍着、忍着,互相拉着手,朝诸户宅邸的大门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碰上了一位从对面走来的不认识的西服革履的绅士。 “喂,你们是什么人呐?”那个男的一看见我们,就用傲慢无礼的语气把我们喊住了。 “你究竞是谁?好像不是这岛上的人嘛!”道雄反问。 “我是警察,是来调这座房子的。你们同这房子有关系吧?!” 西装绅士想不到是个刑警,真是幸运。我们各自报了姓名。 “撒谎!我知道诸户、蓑蒲两人来了这儿。但是,当然不是像你们这样的老人嘛。” 刑警说得好怪,抓住我们,说什么“像你们这样的老人”,可能是把什么弄误会了吧? 我和道雄忍不住疑惑,不由地相互细看对方的脸,并且惊得我们“啊!”地叫出了声。 我眼前站着的,已经不是数日之前的诸户道雄,像乞丐似的破衣服,沾着污垢的铅色的皮肤,蓬乱的头发,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像骸骨般的脸,的确,刑警把我们错看成老人也不是没道理。 “你的头发全白了呀!”道雄那么说后,奇怪地微笑了。那在我看来像是在哭。 我的变化比道雄还厉害。ròu体的僬悴和他没什么太大差异,但是我的头发,在那洞穴中的数日之间,色素全失,像80岁老人似的变成全白的了。 我不是不知道极度的精神上的苦痛会使人的头发在一夜之间变白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也曾两三次读到过这样的实例。但是,那种罕见的现象在我身上发生,却完全是意料之外。 不过,数日之间,我受到了多少次死,或者说超越死的恐怖的威胁呀!我想,幸好没有疯掉,取代疯掉的是头发变白了,或许应该说是幸运吧。 经历同样的世外险境,诸户的头发未见异常,是因为他确实比我心地坚强吧。 我们对刑警扼要地讲了到这个岛之前和来了以后的一切情况。 “为什么不借助警察的帮助?你们的苦是自作自受嘛!”听完我们的话后,刑警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不过,当然是微笑着说的。 “因为我认准了恶人丈五郎是我的父亲。”诸户辩解道。 刑警不是一个人,还有数名同行相随。他命令其中的两人,要他们到地底下,把丈五郎和阿德带出来。 “标记绳就那么摆着别动,因为还得把金子取出来。”道雄提醒那两人注意。 池袋署的北川刑警,为了侦探那个少年杂技演员友之助所属的尾崎马戏团,一直去到静冈县,并且费尽苦心,取悦于担任丑角的小矮子,打听出其秘密的事情,前面已经告诉过读者了。是那位北川刑警的苦心奏了效,与我们完全不同,从其它方面查明了岩屋岛这个巢穴,这样,调诸户宅邸的一行才开进来的。 一看到刑警来了,男女两头的怪物在诸户宅邸上演了一出激烈争斗的闹剧,不用说,那是连体儿阿秀和阿吉。 好歹把那怪物制住,一问情况,阿秀就雄辩地把事情的详情说了出来。 我们进井之后,嫉妒我和阿秀关系的阿吉,为了给我们添难,勾通丈五郎,打开了仓库的门。当然,阿秀极力地阻挠,可是,没能抵得过男孩阿吉的蛮力。 自由了的丈五郎夫妻,挥着鞭子,立即把一群残废者反倒关进了仓库。因为阿吉有功,只有连体儿免于此难。 然后,丈五郎从阿吉的告密中觉察了我们的去向,以他行动不便的身体,亲自下到井里,切断了我们的麻绳,用别的绳子踏入了洞穴。丈五郎那佝偻老婆和哑巴阿敏一定作了他的助手。 那以后,阿秀和阿吉就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阿吉想要驾驭阿秀,阿秀骂阿吉是叛徒。争论升级后,开始了身体与身体的争斗。正在这时,刑警一行恰巧来了。 由于阿秀的说明,知道了情况的刑警们立即把丈五郎的老婆和阿敏用绳子给捆了起来,放出了仓库里的残疾者们,为了逮捕丈五郎,正想下到地底下去开始做准备的时候,刚好我们出现了。 根据刑蕾的解释,知道了以上的细节。 第47章 大团圆 那么,杀害木崎初代(正确说应是口初代),还有深山木幸吉、友之助的三重杀人事件的真凶业已明朗,用不着等我们报复,他已经落得个成了疯子的下场。成为那个杀人事件动机的口家的财宝隐藏所也已明了,我的长故事也应该就此告一段落了。 好像还有什么漏讲的事。对了,是业余侦探深山木幸吉的事。他只见了那家谱,怎么就能看穿岩屋岛的巢穴呢?即使他是多么有名望的侦探,明察得也太过于超自然了! 事件结束后,因为我总觉得这事不可思议,忍耐不住,所以,请深山木的朋友把他保管的故人日记本让我看看,认真探看。有了,找到了。在大正2年的日记本上,看到了口春代的名宇。不用说,是初代的母亲。 正如读者也知道的,深山木先生是一个奇人,他没有妻子,取而代之却曾与相当多的各种人相好,像夫妻一样地同居,春代也是其中之一。深山木先生是在旅行途中遇到正处于困难中的春代的(是把初代作为弃婴抛弃以后的事)。同居两年左右,春代在深山木家病死。在注定要死之前,把弃婴的事、家谱的事、岩屋岛的事,全都讲给深山木听了。因此,我明白了后来深山木一看那口家的家谱,立刻就跑到岩屋岛去的原因。 家谱本大概是从口春雄(丈五郎的哥哥)到他的妻子梅野,从梅野到她的孩子春代,从春代到初代这样传承的。当然,关于那家谱的真实价值,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是守着正统的孩子拿着传下去的先祖遗志而已。 那么,丈五郎是怎么知道密文就隐藏在家谱里呢?据他老婆的坦白jiāo待,是丈五郎有一天读先祖留下的日记,突然发现了那一节,那里记录着这样的意思:传家财宝的秘密被封存在家谱里。但是,那是春代离家出走以后,所以费尽力气的发现没起任何作用。那以来,丈五郎命令他的佝偻儿子,致力于搜寻春代的行踪。因为是没目的的寻找,所以难以达到目的。终于到了大正13年,才知道了是初代拿着那家谱。而后,丈五郎为了把那家谱弄到手,怎么样地费劲折腾,正如读者所知。 口家的祖先是广称倭寇的海贼的一种。拥有大量从大陆沿海掠夺来的财宝。由于害怕被领主没收,把它深藏地下,代代传告隐藏地点。但是,相当春雄祖父的人却把它制作成了密文,封存在家谱里,不知是什么原因,没把密文的事告诉自己的孩子就死去了。据阿德所闻,据说那人好像是脑溢血猝死的。 那以来,直到丈五郎发现旧日记本里的那一节,口一族当然对于这份财宝毫无所知。 但是,有理由应该认为,这个秘密反倒为口一族以外的人知道了。那是因为大约10年前,有那么个奇怪的男人从K港渡来岩屋岛,成为诸户家的客人,后来在魔鬼之渊死去了。很明显,他从古井爬进了地底,我们见到了那痕迹。丈五郎的老婆想起了那个男人,说他是口家先祖佣人的子孙。因此,可能是那个男人的先祖得知了财宝的藏匿地,把它写出来留下了吧? 过去的事就只写这些吧。那么在最后,把登场人物的后来结局简单地jiāo待写一下,来结束这个故事吧。 应该作为第一点的是我的恋人阿秀的事。她确实是初代的亲妹妹绿。因为弄清了她是口家的惟一正统,所以,地底下的财宝悉数归她所有,按时价估计,是近百万日元的财产。 阿秀是百万富翁,并且现在已经不是丑陋的愈合连体,野蛮人阿吉被道雄的手术刀给切离了。因原本就不是真正的愈合连体,所以,当然两个人都没有任何肢体障碍,是堂堂正正的男女。阿秀的伤口愈合后,端庄地束起头发,化了妆,穿着美丽的皱纹绸服装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并且同我用东京腔搭话时,我是多么地喜悦啊!在此就不必絮絮叨叨地叙说了吧。 不用说我和阿秀结婚了,百万日元现在是我和阿秀的共有财产。 我们商量后,在湘南片濑海岸建了一座漂亮的残疾人之家,是弥补罪过的意思:口家降生了一个像丈五郎这样的恶魔。所以我们打算在那里广为收容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者,让他们度过欢乐的余生。第一批客人就是从诸户宅邸领来的那一队人造残疾者。丈五郎的老婆和哑巴阿敏也成了他们的伙伴。挨着残疾者之家,盖了一所整形外科病院。尽医术所能,把残疾人改造成正常人是其目的。 丈五郎、他那佝偻儿子、被诸户宅邸使用的一伙人等,全都受到了各自应受的刑罚。初代养母木崎已是未亡人,我们把她接到了我们家,阿秀对她“妈妈、妈妈”地叫着,很珍重。 道雄由于丈五郎老婆的坦白,知道了自己的真正的家,是靠近纪州新宫某个村子的有权势的富农,父亲、母亲、兄弟都健在。他去那陌生的故乡,去到不熟悉的父母跟前,完成了事隔30年的归省之旅。 我等待他返回东京,打算请他当我的外科病皖的院长,正兴的时候,得知他返回故乡后不到一个月,就发病逝去了。真是一切的一切,都顺顺当当地在进行中,惟有一件事,就是这件事很遗憾。他父亲寄来的死亡通知书中,有如下一节: 道堆直到临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没有呼唤父亲和母亲的名字,只是紧紧地抱着您的来信,不停地呼唤着您的名字。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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