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孙》 1.001 林悦的灵魂在林府西南院梧桐斋的房檐上躺三天了,此时耳边听着院子里那些言不由衷的劝慰声,无语的翻了翻白眼。心想,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以他那容易狂暴且不能受委屈的性格,肯定是直接拎着拳头就上去揍人了。 好在他没有生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时代,他可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是个孤儿。除了让自己活得开心自在,也不用讲究什么孝顺不孝顺的事。而这个朝代是大齐,在二十一世纪的历史书上没有一点名分。 下面那个刚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主角也叫林悦,眉眼之间和他有七八分相似。只是他的面相有些桀骜不逊,眼神又锐利的紧,看着就不好惹,而这人看起来颇为孤傲隐忍。 大概也是因有这等彼此名字容颜相似的缘分,所以现代的林悦这次灵魂出窍就出到了这个在二十一世纪没有任何史料记载的大齐。 是的,灵魂出窍这种事,林悦早已经习惯了,也已经熟练掌握了这项技能。毕竟每次他睡着后,或者是喝酒醉不省人事了,就会灵魂出窍。九岁时第一次发生这种诡异的事件时,林悦特别恐慌,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熟睡的身体沉默。 他胆子再大遇到这情况也怕啊,他怕自己回不到壳子里,怕会有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据自己的身体,怕有什么道士把自己给当做妖怪收了,更怕自己会一直保持这种灵魂出窍的状态,孤零零的没人看见没人知道。 后来,他发现即便是自己灵魂出窍了,也没有孤魂野鬼敢占据自己的身体,而且周围似乎只有自己一个灵魂,也没人有会法术收他的人。慢慢感觉无聊的他在灵魂出窍时开始往外飘。 一开始他飘出去的范围只能方圆一百米,想往远了的地方飘就飘不动了,飘得时间也不长,十几分钟不回去便脑壳疼。后来他慢慢的锻炼,一天比一天飘的远,一天比一天时间长,在他出事前,他一次能飘满一个城市,每次十二个小时。 而且这两年他还试验过自己的灵魂能不能跑到别人的躯壳里占有别人的身体,发现根本没用,他也就安心了。这样他就可以告诉自己,他不是那等孤魂野鬼,只是体质特殊了点。直到现在他已经能自由控制自己灵魂出窍的事。如果实在不想让自己的灵魂夜晚飘出来,他睡着后,脑壳里只要想着老老实实的不出去就能睡个安稳觉。 说来利用自己这个特有的技能,林悦还躲过不少祸患。例如年轻的学生时代,有表面相处的同寝好友在背地里出孬点子给他使绊子骗他钱的,职场上有同事眼热他的业绩,故意设下陷阱害他。 每次他都能靠着这个技能提前知道那些人的计划,或者从一些言语举止中发现不妥,然后狠狠给那些想要看他笑话的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林悦是个孤儿,福利院长大的,身无牵挂的,因身藏这个技能,人生就跟开挂了似的,无惊无险甚至在外人眼里可以说是运气极好的过了二十多年。他在公司里地位很高,是个让人膜拜的吉祥物。他们老板特喜欢他,差点要给他画个像点两炷香供起来了。 按照他们老板的话,那就是林悦努力踏实肯干运气还好。公司有百分之五十把握的单子,只要林悦一出马,那就是百分之百能成。 林悦本身也没有多大的志向,也没想过利用这个技能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钱他觉得够花就行,职场上也不是什么大单子都往自己公司里拉。他有自己的原则,公司承受不起的单子,钱再多,他也不干。 他就想着自己能过着不用为钱发愁的日子,潇潇洒洒自由自在的活一辈子。至于感情的事,他这些年飘着看惯了人心险恶的事,也有很多男男女女女怀着各种目的往他身边凑。他这人虽生性多疑又天性薄凉,但在感情他从来不飘去看自己的恋人的。 但在感情上被骗了几次后,他就淡了谈情说爱的心了,他已经打算做一辈子的单身狗了。 林悦也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容易暴躁,得罪的人也多,很多人都看不惯他,尤其是那些被他撕过的。但他就是不想改变自己,天天一副你看老子不爽你又能咋滴的模样。 也许是老天爷看他这作天作地的模样不爽了,也许是老天爷终于发现他不在这天地方圆的规则中,是个bug是个病毒般的存在,所以决定要清除他。 这天林悦和往常一样下班,在等红绿灯时,身边一个小朋友的皮球掉了,蹦蹦哒哒的往车流中跑。这小朋友大概是很喜欢这个皮球,想都没想就甩开自己妈妈的手,冲到马路中央来回奔流的车群中去抓皮球,然后四周是各种紧急的刹车声和女子惊恐的尖叫声。 林悦这人缺点数不完又没啥优点,唯一的优点就是容易对孩子心软,这大概和他从小是个吃不饱的孤儿有关。所以当时看到那小娃娃站在马路上惊恐呆滞的模样,他想也没想,自己就冲上去把就要被车夹击的小娃娃给推到了一边。 他最后的记忆力就是自己被车撞飞了之后又狠狠摔到了地上,然后两眼一黑,就疼晕过去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撞,就把林悦的魂给撞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大齐。林悦这些年从来没有离开自己壳子那么久,最多十二个小时。现在他离体都七十二个小时了,要是个真人找不到了,警察都该立案调查了。 今天他还挺忧伤的想,自己这辈子大概是回不去了。就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也不知是生是死。他名下有房有车,卡上的钱每月都会自动往孤儿院转。 但想想还是挺忧伤的,他还没有潇洒够呢。 而下面这个溺水昏迷的林悦是这林家大宅的嫡长子,今年十七岁。林悦的魂这三天闲着没事在侯府来来回回的飘,从侯府这些人口中断断续续也了解到了侯府的人为什么不待见这个嫡长子。 说来都是这封建迷信害死人,据说是这林悦命硬,克六亲,所以不受人待见。 提起这林家就不得不提林老太爷。林老太爷的爹当初站队站错了,新皇登基后对林家是各种不满,眼看着就要把林家在京城连根拔起当柴火烧了。好在林家出了个林老太爷,林老太爷当初和新皇有点交情,他救过皇帝的命。加上他做事稳妥为人圆滑,又善于揣摩人的心思,愣是在新皇面前哭哭啼啼抱大腿刷够了好感,最终带着林家熬过了那最艰难的几年。 林老太爷如今官居吏部尚书,乃是天子近臣。吏部尚书掌管全国官员升迁、任免、考核等等事宜,非天子宠信之人不能担当此职。 林老太爷这一脉有三子一个嫡女一个庶女,嫡女林宁远嫁边关,庶女林静嫁给了个通过科举考上来的翰林。林家近些年比较春风得意的是林老太爷的大儿子林忠,如今官居户部侍郎,林忠也是皇帝比较看重的官员,要不然也不能入户部。二儿子林贤,外放江南,时任两江巡抚,极为风光。唯一不大成才的三儿子林良,捐了个官,在工部挂名耗着。 林老太爷这一脉在京中风光无限,无数人巴结。但林老太爷也有个说不出的心头疮,就是他大儿子林贤跟前的嫡长子,也就是他的嫡长孙林悦。 这林悦说来也没啥不好,就是命太硬。出生那天就颇为艰难,他母亲张氏先是难产,折腾了一天一夜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把他生了下来,又产后大出血,差点一命呜呼。好在最后保住了性命,只是身子骨也跟着有点弱了。 而在林悦出生一个月,他那当时本该参加会试的亲爹林忠突然摔断了腿,这腿一断会试是参加不成了,只能又等三年。而最让人郁闷的是林悦的外祖张学士,在林悦出生三个月时,起草皇帝诏令时,触犯了皇帝名讳,被贬出京了。 张老太爷这个天子近臣一拖家带口的离京,林府上上下下开始议论纷纷,觉得好像自打林悦这个金贵的小少爷一出生,府上就各种不顺。府上众说纷纭,都在私下议论说林悦是不是命里带煞带克,天生就是扫把星。所以出生把林忠的考试扫没了,也把外祖家扫出了京城。 林家众人一开始也不信,但在林老太爷莫名其妙差点摔断腿后,林老夫人第二天便抱着林悦前往南安寺求见惠明大师。惠明大师亲自批注,说林悦是破军之命、孤煞之辈,乃是克六亲的命格。 惠明大师这批注一出,张氏直接就晕倒了。林老夫人本来还十分喜见这个长孙的,但因家中接二连三的出事,又听闻林悦是这克六亲的命格,越想越觉得亲家和他们家出的事都是林悦克的,便十分不待见林悦。 但不管众人待见不待见,林悦总归还是林家的嫡长孙,不能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命格之事把人给作践了吧。于是张氏醒来后默默垂泪,抚养起了林悦。 两年多后,张氏经过积极调养身体,终于又怀了一胎,而这一胎却是双子。在林忠会试期间,张氏产下一对龙凤胎,而紧接着林忠便中了会元。 人人都夸赞林家这一对龙凤胎生的吉祥,是有福之人。张氏心里也有些泛嘀咕,人人都说双子不好生,她却觉得这一双儿女生的要比林悦顺利的多,几乎没让她受什么罪,而且他们来的也正是时候。 当时林忠会试后本来有意纳妾红袖添香的。结果这龙凤胎一出生,林忠便歇了那等心思,还时常陪伴在张氏左右,细声安抚她,两人倒像是回到了当初刚成亲的时候。 而林老太爷为了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亲自给两个孩子取了名,哥哥叫林如安,妹妹叫林如意,意味平安如意。 这平安如意一出生,林家就更没林悦什么事了。林老夫人怕林悦克自己有福气的孙子孙女,要把这对双胎带到自己院子里养。张氏自然是不愿意的,但老夫人的话她又不好反驳,默默垂泪了一夜。 后来张氏到林老夫人的院子不知道说了什么,等张氏回来,林悦就独自搬到了林府最偏僻的西南院梧桐斋去住了。 又因林悦出生时在娘胎里呆的久了,身子骨有些虚弱,时常会有个头疼发热的,这两年一直被张氏精心细养着。 他搬到梧桐斋后,张氏便免了他的请安,让他每逢初一、十五前来一次就行,其余时间好好休养身体,不必拘于礼数。 林府上下都说张氏这是心疼这个不受林府待见的嫡长子,而林悦在这西南院一住便是十四年,如今他已十七岁。 只因身体的缘故林悦也很少出门,知道自己不受人待见,性子有些冷清孤傲很是隐忍。但因头顶克六亲的名头,林悦在京城还是非常出名的。 而今日林府举办春宴,林府的春宴是相当有名的,邀请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宴会大人除了相互结交,年龄到了的小一辈也可相看相看。林悦却在这正热闹之际掉入了后院的池塘里,林家嫡长孙莫名掉入池塘里,自然是件大事,自然是要细查的,所以就有了现在的场景。 加上他身子骨弱,这次遇水大夫都说他怕是不行了,所以他为什么落水更是件大事了。 听着下面婢女突然哭哭啼啼请罪的声音,屋檐上的魂魄林悦不屑的撇了撇嘴。他心想,看着这林悦出气少的模样怕是醒不过来了。这头上除了命硬的名头,怕是还要挂个欺辱母亲身边婢女的名号,顺便戴一顶绿帽子离开人世了。 不过就算他醒来,以他那隐忍憋屈的性格除了只会说此事请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明察之外,怕就没别的话可说了。 若是他,肯定是要让这些人好看的,什么这罪名那罪名,难道不是自己活得自在才是最重要的吗这么想着,林悦突然觉得自己头一沉,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拽着他往下扯一般,而后他眼前一黑。 等他有意识时,只觉得胸口沉闷如有山石压着,气儿似乎都出的不顺畅。林悦缓缓睁开眼,耳边尽是一片嘈杂声。 林悦眨了眨眼,他看着头顶上眼熟的纱帐,发现自己成了林府这个头顶克六亲名号,活得异常憋屈的林府嫡长孙林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02 林悦缓缓坐起身感到头部有些昏昏沉沉的,肺部是火烧火燎的,喉咙也有些发痒,他刚坐起身就剧烈的咳嗽起来,那模样好像要把肺给咳出来。 耳边有婢女惊喜着说大少爷醒了要去禀告主人的声音,有端茶倒水让他喝几口压压喉中寒气的声音。 这具身体的主人身子骨向来不好,容易着凉,天气稍寒时房内就要放炭以免身体受不住,夏天也从来不用冰这些极凉之物的。现在正是春寒料峭之时,他落入水中,春水乍寒,他这病恹恹的身子骨可就不受不住发起热来了。 惊天动地咳嗽了一番后,林悦平稳住心跳后,随手接过一旁婢女半夏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然后他把帕子给了半夏便准备下床。半夏是张氏亲自调教好送来伺候林悦的,算是这梧桐斋的大丫头,是个心灵手巧心思玲珑之人。 平日里对林悦的衣食住行和身体状况十分上心,加上张氏送来的缘由,林悦对她要比旁人高看两眼。 此刻半夏看到林悦的动作,忙上前扶着他温声道“少爷,你落水身子起了热,大夫刚过来瞧过开了方子,丁香正在熬药,您得把药喝了啊。您需要什么吩咐奴婢,奴婢帮你寻。” 林悦打量了她一眼,眸中锐利之色丝毫不掩,半夏被他瞧的心中微惊。她今年十七岁,四年前被张氏指派到梧桐斋,经过几年的相处她可以说是非常了解林悦的。林悦是清冷的也是孤傲的,但同时又是可怜的。 他很少表达出自己的情绪,也很少主动要求什么,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是羡慕自己弟弟妹妹的。他心里惦念着父亲母亲,想要那份温情,但却是最难的。他们本是血脉至亲,在这府上却也是最疏离的彼此。 林悦的眼神从来都是孤寂的,半夏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桀骜不耐的样子。半夏心中各种念头飞转,面上却不露分毫,她低眉垂眼站在那里,安静美好的仿若一幅画。 林悦懒得和一个自己命运都无法做主的小姑娘计较,他忍着头晕起床就是要去看戏的。他怕去的晚了,那个屎盆子就真的扣到自己头上了。 半夏看林悦默不作声的收回目光,她忙上前给林悦穿戴整理衣衫,看出林悦想出门后,又从衣柜里拿了件狐领白毛披风给他披上。 这具身体虽然虚弱还病了,但林悦并没有让半夏扶着自己,他一步一步的朝梧桐斋外走出去。梧桐斋外面的芳华亭现在正热闹,是该他出场的时候。 半夏在林悦身后看着他的瘦弱嶙峋但挺得直直的背影,陡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大夫刚刚来给林悦做检查时,那暗含的意思是林悦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让林家众人好有个心理准备。她完全没想到林悦会这么快醒过来,而且兴致还那么高。 而此时芳华亭中,张氏正沉着脸看着地上跪着哭哭啼啼的婢女婉儿。这婉儿是张氏房内的二等丫头,长得很是秀气。她虽不常在张氏身边伺候,但张氏向来喜欢打发她前来梧桐斋给林悦送东西,也还算得脸。 今天林悦落水被后院打扫院子的小丫头发现时,就只有婉儿不知所措的站在池塘边。而最让张氏羞恼的是,当她和三房妯娌王氏还有几位向来喜欢看热闹的夫人,听到有人喊孙少爷落水时匆匆赶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时,这丫头竟然是一幅衣衫不整的模样。 他们都是成亲有孩子的人,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张氏心底恨婉儿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用这副模样让自己丢脸,恨不得直接开口让人把她乱棍打死,但林悦落水之事没有弄清楚之前,她不能那么做。 在林悦被送到梧桐斋,大夫开了药方后,张氏便准备在这里把话问清楚。张氏这么做也是让其他夫人有个见证的意思,毕竟事关林悦。 三房的王氏平时就以嘴皮子利索的,以性格直爽出名,看到这情况便大大咧咧道“大嫂,前面春宴还需要你主持,就先把这丫头关起来,等宴会散了咱们再好好审审是怎么回事,你看可行” 其他几位夫人听了这话相互看了看,她们是喜欢看热闹,但没必要参合这等污人耳朵的事,她们忙站起身道“也是,我们来的也有一会儿了,该回前面了,那些诗诗词词也该评比了,就是不知这次谁能领先。” 她们面上都带着得体的笑,嘴里说着和善的话,至于心中怎么想,谁也不能隔着肚皮看清别人的心。再说谁家后院还没个惹人心烦的事,她们自然不会在别人家地盘上多说话的。 张氏本来准备顺着王氏的话送几位夫人回前院的,但还不等她开口,地上的婉儿突然抓着自己的衣襟襟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道“夫人恕罪,奴婢不知道大少爷怎么落水的。奴婢奴婢是夫人身边伺候的,又时常替夫人送东西给大少爷,大少爷落水之事奴婢若是知晓,奴婢奴婢断断不敢隐瞒的。” 婉儿这话一出,张氏只觉得眼前一黑。婉儿若真是直接撞墙上死了,张氏说不定心里还会高看她一眼。结果她衣衫不整委委屈屈哭哭啼啼说什么她是自己身边伺候的,又时常来看望林悦,嘴里虽然没有明说自己这模样和林悦有关,意思却是那个意思了。 张氏敢肯定,此时她若是处理不好这事,一夜之间,林悦和她身边的婢女有不清不楚的事就会传遍京城,那林悦的名声不但林悦他们林家其他小辈也会受到影响的,尤其是他们长房。 王氏也没想过事到临头会有这种变化,脸上明显的带有惊诧之色,其他几位夫人也是面面相觑,尴尬浮现在脸上。她们这突然亲耳听到了人家内宅阴私,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下贱的东西。”张氏睁开眼冷声道“大少爷身子骨向来弱,我冬天让你多跑了两趟梧桐斋,看样子你是心存怨恨,不想说实话。大少爷一个大活人如何掉入水中的你竟然说没看到” 婉儿一听忙磕头泪流满面惊恐道“夫人,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夫人饶了奴婢吧”张氏还没有开口说处置婉儿,她这么一求饶,在外人看来就是张氏想要灭口。 王氏有些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张氏,本来想说什么时,看到了一旁坐着的几位夫人,她勉强忍耐住了。 不等张氏开口说什么,只听不远处一阵阵低沉的咳嗽声,众人抬眼便是林悦慢慢走过来的场景。 林悦一路走来,脚步并没有停下,也没有给在场的众人行礼就进入亭子了。他这么未经禀告就直接进来的行为在外人看来是极为失礼的。 张氏的眼皮动了动,满脸痛心迎了上来,她道“大夫说你旧疾复发需要卧床静养,怎么就起来了你身边的人怎么任由你这样胡来”她也是知道刚才大夫那些话的,看到强撑着身体起来的林悦,心中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跟在林悦身后的半夏听了这话,忙跪下请罪,倒是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句。 林悦看都没有看张氏一眼,他拢了拢自己的披风,看着地上跪着的婉儿,低声淡淡道“我刚刚听到你说不知道我为什么掉入了池中” 婉儿抬起头一脸惊恐的看着林悦,她浑身颤抖的厉害,林悦咳嗽几声抬手打断她要说的话,淡漠的说“既然这样,那就跪到池塘边好好想清楚。” 婉儿愣愣的看着林悦,迟迟没有动作,林悦淡淡一笑,双眸森然“是了,你都快成这府上半个主子了,是有点身份了,我吩咐不动也在理。” 他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晦暗不明,婉儿哭道“大少爷这话是要要了奴婢的命,大少爷让奴婢跪奴婢跪就是了。”说罢便走出亭子,跪到了池塘边。 林悦则在她刚刚跪下时便走了过去,从她背后一脚把她踢到了池塘里。而后他斜靠在栏杆上,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婉儿在水里扑腾着惊恐着喊救命。 池水刺骨,婉儿在里面浮浮沉沉,眼看着就要没命了。张氏等人呆愣的看着他,一阵冷风拂过,王氏是第一个醒过神的,她拍手叫喊道“我说这叫什么事,来人,快把人捞起来。”四周站着的丫头从震惊中回过神,拿绳子的拿绳子,用棍子的用棍子,都忙着去捞水里的婉儿。 张氏看着面色沉沉的林悦,她上前一步满目复杂道“悦儿,你”即便是真对一个奴婢不满,哪有当着别人的面就要人命的这传出去别人可不就给他安插个心思歹毒的罪名 他是这林府的嫡长孙,下面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小一辈怕都要被他连累名声的。 在众人打捞婉儿时,前去送大夫出门的林忠、醉醺醺的林良和张氏幼子林如安也到了此处。 林忠看着眼前闹腾的一切,对着张氏皱眉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林家内宅之事怎么能发生在别人内眷眼前 张氏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神色黯然的沉默着。 王氏快言快语道“大哥,这可不能怨大嫂,这林悦不知怎么就看不顺眼这丫头了,刚让她跪到池边就上前一脚把人踢下去了。” 林忠额头青筋一跳,他拿眼看向林悦只是还不等说什么,便见林悦回过头看向王氏,眉眼含笑道“三婶这是心疼了,这也是了,恰好这丫头和三婶也是有缘分的。我刚经过这里的时候,可是亲耳听到三叔和这丫头说一个月身孕了,三叔欢喜的不行,准备抬她做姨娘的。只是三叔也是,看上我娘身边的丫头直接和我娘说一声就是了,有这种喜事还悄悄的私下说,想来是要给三婶一个惊喜,毕竟三叔膝下子嗣少。不过当时路静人稀,估计两人正高兴的被突然出现的我吓到了,所以三叔惊慌失措从假山中出来时,才从身后把我给撞到了这池子里了。” 林悦这话一出王氏的脸瞬间雪白,几个看热闹的夫人这次是真坐不住了,纷纷找借口离开了。 林悦看着众人的神色,尤其是林良那青紫交替的神色,心中十分满意。 他本就是提着一口气来恶心这群让他恶心的人,现在他目的达到了,也就放任自己头晕目眩顺着栏杆晕倒在地上去了。 至于这事会被传成什么样的版本,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03 林悦的魂蹲在林忠头顶上方的梁头上,至上而下冷眼旁观众人的表情。张氏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让人把林悦送回梧桐斋,让林如意回前院去不必参合这些糟心的事。 而后她才抬起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林良道“三弟,悦儿的话可是真的”一个小叔子勾搭自己嫂嫂身边伺候的婢女不说,还弄出了怀孕这等令人不齿之事。又把看到自己丑事的亲侄子撞到水中不救,这与杀人灭口何异 刚才林悦晕倒前不管不顾当着外人的面把这事给嚷嚷出去了,那几位夫人虽然嘴上没说,但她们回去后怎么可能不和丈夫家人谈论起此事这事若是处理不好,那从今往后别人又当如何议论林良、议论林悦,甚至议论整个林家 他们林家今天算是出了一件在整个京城都没脸面的事了。 张氏简直不敢相信林良会做这等蠢事,她盯着林良双眸含泪,委屈且厉声质问道“三弟,一个婢女而已,你若是喜欢直接开口便是,我绝不会因她和三弟生分。只是悦儿身体向来虚弱,三弟即便是不小心把人给撞到了池子里,这天寒地冻池水又这般刺骨,三弟自己不便下水救人难道还不该喊人把他救上来吗三弟当时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大夫说悦儿浸水过久,怕是撑不过去时,三弟听了这话可有良心不安” 还有更难听的话张氏没有说出来,她怕说出来脏了自己的嘴。刚才婉儿在他人面前吭吭哧哧一副自己和林悦有什么的模样,现在想想她那明显是想等林悦死了,要把肚子里的野种栽赃到林悦头上。 话又说过来,如果林悦这次真的这么去了,只要婉儿话里没什么漏洞,那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要留下给林悦留个根儿的。 一想到会有这个可能性,张氏恨不得直接让人把林良和婉儿这对狗男女给拿下扔到大牢里关起来一辈子。 林忠也看向林良,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他的表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克制平静,但在场的人看他那泛冷的双眸中便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林悦即便是命硬名声不好,那他还是自己的嫡长子林家的嫡长孙,岂能任由他弟弟和一个婢女践踏作贱 林良本来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此时被众人这么注视着脸上净是慌张。刚刚听大夫说林悦不行了,他心底是既庆幸又害怕。他根本没想到林悦还能起身,甚至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件事说出来。 说来他生性放荡,家里媳妇是武将出身,十分蛮横不讲理也不温柔讨喜。林老太爷觉得他整日不务正业又管的紧,妾室都人老珠黄的,身边也没什么可心的人。 婉儿年岁已经十八了,在府上当丫头已经不大合适了,不是配人就是要给点脸面放出去的。她人正值妖娆的年龄,她又是个有心往上爬有意勾搭想更进一步当林府半个主子的人。 这一来二去,林良可不就着了道,不过婉儿温柔体贴身段娇软,加上王氏看他看管的严,他也偷吃不了几嘴,心底是越发难耐。 今天林府举行春宴,人都在前面服侍,假山旁人少,婉儿趁着机会找到他,告知自己有孕一事儿。他膝下只有王氏生下的两个女儿,听闻此事自然是欢喜的。加上婉儿又刻意婉转勾引,当时他喝了点酒脑子不大清醒,就忍不住许下好处顺便心猿意马起来。 好在他也知道今天这种场合,也没有真的在光天化日之下胡闹,只是隔着衣服吃了些嫩豆腐。只是他嘴上说着贴心话,心里却是有点怵王氏这个母老虎的。而且这种勾搭嫂子身边婢女的事被林老太爷知道了,定是要请家法处置他的,要不然他大哥这里不好交代。 他一边甜言蜜语安抚着婉儿一边想办法解决此事,孩子他肯定是要留着的,万一是个男孩,那就是他的庶长子,只是要怎么留这个孩子还要想想法子。而正在两人浓情蜜意时,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而且是朝着这假山洞口处来的。 林良第一反应就是他和婉儿的事被人发现了,这种事若是自家人关起门都好说,若是外人知道了他这个官怕都做不安稳了。他心中一紧,匆匆从假山洞中走出,便看到了不远处的林悦。 林悦看到他十分平静的行了个礼便抬脚离开了,林良心中有鬼,觉得林悦面上平静心里大概什么都知道,他忙朝林悦跑去。 林悦和府上人的关系都淡,因为命格的缘故他相当避嫌,走的路离假山和林良远,离池塘近。林良跑的太快没刹住脚,直接把林悦撞到池子里了。 林悦是不会游泳的,林良看着他在池子里扑腾挣扎,不知为何心中微微一动,愣是自己没有去救他,也没有喊人前来。 他看着林悦快要支持不住时回到山洞里,冷声问婉儿“你是愿意平安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自己当夫人,还是愿意没名没分的跟着我” 婉儿不明所以的抬起美眸,小心翼翼道“婉儿是爷的人自然是要跟着爷的,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良也没有给她客套,直接道“林悦那小子掉到池子里了,看样子是活不成了。他还没成亲,总要有人给他披麻戴孝的。你时常在他院子里走动,现在又有了身子,可不是老天的安排吗” 婉儿一听这话就明白林良的意思了,她睁大眼有些害怕道“三爷,这这恐怕不行吧。” “只要你有心没什么不成的,马上就有人来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儿子生下来是个人人看不起的庶子还是个林府嫡长孙的遗孤,就看你这个做娘的怎么考虑了。”说完这话,林良甩袖子离开了。 婉儿犹豫了一番,从假山中走出来,然后她愣愣的看着林悦手脚无力的沉到了水中,直到被人发现。 婉儿在被人带到张氏面前时,听闻林悦怕是不行了,府上怕要准备后事了。她心中权衡利弊一番,荣华富贵还是迷了眼迷住了心,在向张氏请罪时已经有了别样打算。 她说话藏藏掖掖吞吞吐吐,就是为了引起张氏和别人的怀疑。然后她在晕倒,事后定然会被诊出有孕。林悦死了,这个孩子就是林悦的孩子,谁也不会动她的。 若是林悦真死了,事情说不准还真如他们所愿了,但现在林悦死了又没死,还直接把他们的事情给抖露了出来。 张氏死死的盯着林良,看那模样,是一定要他给个说法的,林良被他看的浑身发凉。 王氏出生武家,虽说脾气和说话一样直爽,但她也明白事情轻重。 她是最先接触婉儿的,又亲自见证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此刻听了张氏这样的话,她冷哼一声上前给了被捞上来浑身发抖的婉儿两巴掌,把人直接扇倒在地上。 然后铁青着脸看着张氏道“大嫂你先别生气,事情真相到底如何,需查证清楚才是,毕竟这只是林悦的一面之词,真不真先不说,咱们可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再者大嫂,你这以后挑丫头服侍得看清了,免得再挑出这等下作勾引主子,惹得旁人听了看笑话。” 王氏这话有那么些许张氏故意让自己身边丫头勾引林良的,林悦那话不过是为了张氏故意说的。 张氏冷笑一声,这林府甚至整个京城,人人都说王氏心直口快没什么心眼。此时事关自己,说话还不是伶牙俐齿的紧这后院的女人,果然都是不可小瞧的。谁能分得清这些人是人是鬼。 张氏淡淡道“看笑话我们林家现在可不成了笑话吗有身子这种事一查便知,前两个月悦儿可是一直卧病在床,身边也一直有人伺候,定不会让人钻了空子的。” 婉儿被本身就觉得冷,此时听了张氏这话,整个人瑟瑟发抖,她觉得自己可能活不成了。 正当王氏想说什么反驳张氏这话时,林老夫人赶了过来。 林老夫人精神头极好,她看着这一摊子烂事,拄着御赐虎头锡杖狠狠在地上戳了两下,怒声道“都在这里嚷嚷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回屋子里说,还嫌不够乱是吧” 林老夫人既然开口了,她的两个儿子两个媳妇只能说是自己错了,然后一行人去了老夫人院子里。 林悦自然跟了上去,他并不担心昏迷的壳子被人误会已经死了。他曾经在白天特意睡着,放任自己灵魂出窍。 然后他看到他同事包括老板都围在自己身边,嘀嘀咕咕讨论说他睡着后特吓人,呼吸轻的跟没气儿了似的,还差点把他送到医院去抢救。 所以这个时候躺在床上的林悦顶多被大夫诊治为气虚,至于灵魂出窍的事,大夫又不是会做法的道士,自然是看不出的。 而这厢一群人到了林老夫人院子里,林老太爷正端坐在前厅中。 林老夫人坐在一旁的软椅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氏吸了吸鼻子,眼泪巴巴往下落,她把事情说了一遍,没添加但也没有减少。 林老太爷皱眉听着这话,随后隐晦的看了林良一眼,他没什么表情,林良被他看得瑟缩了下。 林老夫人是比较疼小儿子的,听了张氏的话差点说不出话来,她第一反应是痛骂了张氏一番“你当家做主了这些年了,难道还看不透这些吗这事明显的是你身边的丫头眼皮子浅,想要攀高枝儿,定然是她想要勾起林家的主子,坏林家的名声,我看她本身就不是个好的。” 张氏知道老夫人这是想把此事掀页,把一切事都推到婉儿头上,顾全林良的颜面,也顾全林家的名声,但她还是有点不甘心。 林老夫人对张氏的情绪心知肚明,但她不想在这件事上退步,她看着林忠语气稍软了一分道“这些内宅子虚乌有的事若弄的人尽皆知,传出去了对你们兄弟对整个林家都不好。赶紧处理了,也免得污了林家的清白,让你们在皇帝面前都不好看。” 王氏冷冷道“母亲,那丫头长的就是一副狐媚样子,的确是个不安分的,大嫂这个丫头可是挑走眼了。” 张氏抬头冷声道“不及弟妹半分。” 林老夫人脑壳泛疼的看着她们妯娌针锋相对,随后扔了个茶杯道“你们闹什么是当我老婆子死了吗” 张氏和王氏自然请罪说不敢。 这时林老太爷开口了,他说“你们两个先到书房等我,我有话和你们说。”林忠和林良忙站起身,恭敬行礼离开。 林老夫人看老太爷有自己的想法,便让张氏和王氏也回去了,至于婉儿先被关押在林老夫人院子里的柴房里,等候再做处置。 等房子里,林老太爷看着林老夫人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道“这事你怎么看” 林老夫人淡淡道“那丫头不安分留不得,她肚子里有没有孩子都两说,让人诊治了再说吧。” “那林悦那里呢”林老太爷又问道。 林老夫人沉默了下语气有些低沉道“林悦是个孝顺的,想必能明白我的这番苦心。” 林悦看到此处也知道林家人对此事的态度了,他们这是根本不打算追究此事了。 林悦的死也没有什么公道可言了。 林悦并不生气,反正他以后是林悦了,这些账他可以慢慢的算。只是此时他觉得脑袋很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他的脑袋,弄得他脑壳一阵一阵的泛疼。 等他脑子彻底清醒过来,突然发现林老夫人那张老脸正对着自己轻幽幽的说道“老头子,这事又和林悦有关。林悦从小就多灾多病的,要不然把他送到南安寺住一段时日如何” 林悦听到这里第一反应就是皱眉不乐意,他愤怒嘲讽道“你想让他出家当和尚吗”只是他这话一出口,不只是林老夫人惊讶了,林悦更加惊讶。 因为他发现自己现在是长着胡子的林老太爷。 为了确认事情真实性,他眨了眨眼,不自觉的拽了把下巴上的胡须。疼痛告诉他,事情是真实的。 林悦一直以为这世上没有比他会灵魂出窍更让人惊讶的事了,在这个莫名的大齐,他发现还真有。 成为一个老太爷是比他能灵魂出窍还要惊悚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04 林老夫人没想到自己只是这么说了下,林老太爷会这般语气不耐的回一句。她和林老太爷从年幼相互相持到如今,林老太爷一直很尊敬他。即便是年轻时,林老太爷身边有其他人服侍着,但林老夫人作为林家祖母的地位从来没有动摇过半分。 如今他们年岁大了,林老太爷对她仍旧敬重,过分的话一句都没有说过,后宅的事基本上都是她做主,林老太爷很少插手的。这次因为林悦的事,林老太爷看似竟然有些埋怨她,那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的模样,林老夫人心里自然不是滋味的紧。 当初林悦刚被惠明大师批注有这样的命格时,她就想把那孩子给直接留在寺院。寺院是佛门净地,能压制戾气,但当时张氏哭着求着说愿意自己亲自抚养。林老太爷正值官位上升期,为了避免他人说闲话也不同意这么做。再者当时孩子还年幼,她若真的一意孤行把孩子放到寺院,那肯定是不行的。后来,这个念头便被他暂时放下了。 这些年她时时刻刻担心着,害怕家里哪个人又被林悦给无声无息的克了。好在那两年张氏把林悦看管的严,林老爷子和她三个儿子虽然在仕途上有些不顺,但没有危及过性命。等如安和如意出生后,两人的福气压过了林悦的戾气,家里男子的仕途顺畅后,一切才慢慢和谐起来了。 林悦搬入梧桐斋后不常出现在众人眼前,她也没有过多计较这些事了。她不待见林悦,也不大让他在自己面前晃悠,请安的事都是能免则免。 但林悦的命格在那里,她即便防备的再严,林悦还是克人,越是亲近的人越克的厉害。林悦七岁时和如安在后院玩,结果在那么多婢女小厮的照看下,如安还是从墙头上突然踩空摔了下来,磕破了头,满脸鲜血,差点没醒来。 林悦九岁时,他们一大家子正月十五高高兴兴的出去看花灯,那年林悦身体没怎么生病,张氏便把他也带上了,结果如意差点被拐子给拐走了。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晦气事,林老夫人根本不想提起。 林老夫人从两个宝贝疙瘩出事后心底就更加不待见林悦,还好林悦的身体本来就比常人虚弱,从那时起大概是受了惊吓,病了一场后,便很少出梧桐斋了。 这两年林老太爷、林忠、林贤官场上风顺,林良虽然不大上进,但在林家的庇护下也没惹出什么乱子来,这京城谁能挑出他们林家一个刺儿来 结果现在倒好,本来好好的春宴,林悦一出场就让林良狠狠栽了个跟头。此事若处置不好,不但会有碍林良的前程,他们林家这个脸怕是要丢一个京城,还会惹得老大和老三心中生下嫌隙。为此,林老夫人怎么想都觉得林悦是个扫把星。 看着林老太爷突然这般维护林悦,林老夫人心中愤愤然,她看着走神走的厉害的林老太爷软下语气叹息道“你当我乐意林悦是咱们林家的嫡长孙,从出生就受期盼,我也想让他好。但是他今年已经十七了,这个年龄别人家的孩子这个时候都成亲了,他呢十四岁时,老大家的看中了了大理寺卿的女儿,那孩子是个活泼的,结果还没定亲呢,人家女孩子就摔断了腿,亲事作罢了十五岁你看中了刘将军家的孙女,那孩子是个能用刀枪的,身体也健硕,也不嫌弃林悦的名头。结果怎么样快定亲了,人家好端端的在骑马,马突然发狂了,差点没把这孩子给踩死。从那时起,京城有适龄女孩子的人家,都避着咱们林家的嫡长孙走,连累的下面几个孩子的婚事都因林悦有这个名头搁在那里了。前两年也还好,可以说下面的孙子孙女年龄小,都可以等两年。但现在孙子孙女都大了,林悦不成亲,你让他们以后怎么办南安寺香火一向鼎盛,里面的菩萨佛祖灵验,让林悦在里面住上一段时间,身上沾点佛光,去去晦气儿,说不准这亲事就成了,咱们也就能安下心了。” 林悦本来正在郁闷自己成了个老头子,浑身恶寒不舒服呢,突然听林老夫人这么一大串话,不过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让他不是那么高兴。 当然他没有那种多管闲事的性格,若他不是这个府上的林悦,他根本不在乎林老夫人对林悦说了什么,又会怎么对待自己的孙子,那都是他们的家事。 关键是,他现在成了这府上的林悦了,林老夫人说的这些都是在说他自己,而且林老夫人准备把他送到寺庙里不让他吃肉,作为一个肉食动物,他非常不乐意。 这时他也懒得思考自己的魂为什么能跑到林悦身上又能跑到林老太爷身上,也懒得理会自己会不会变回林悦,又或者一直会是老太爷的模样。现在他只想和林老夫人好好沟通沟通讲讲道理。 于是林悦眉头一皱横了林老夫人一眼道“你的意思送林悦去庙里还成大功一件了” 林悦这话说的有点不大客气,林老夫人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她发现林老太爷看着她的眼神不但嫌弃而且厌恶,这让她不但不能理解,心里还很生气。 不等林老夫人张口,林悦继续漫不经心的说道“这孙子孙女能不能成亲是他们自身的问题,怎么在你这里就是林悦把他们给克的了他们不都是养在你身边的吗,要个个都是好的出挑的,还用得着你愁这些事儿,别人还不巴巴的送上门来再说了,前几天宋侯爷家的不是还遣人来给府上的丫头来说媒吗怎么在你嘴里,这林家的男男女女是既成不了亲也嫁不出去的你是不是巴不得他们留在家里成不了亲啊哦,又或者说不管成得了亲还是成不了亲,以后过得顺畅不顺畅,你都会把这屎盆子扣到林悦头上反正你就是看他不顺眼,就是觉得他做什么都是错的。寺庙林悦是不会去的,你们要是不乐意看见他,可以拖家带口都住到寺庙里去。” 林悦劈头盖脸的怼了林老夫人一通,把林老夫人整个人都怼懵逼了。然后他站起身,看都没看林老夫人那惊呆的神色就离开了。他现在可不管林老夫人在想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能在林老头身上呆多久,他需要去亲自会会自己那两个便宜儿子。 尤其是那个害人性命的林良,这样的人渣,既然他娘拼命想护着他,那他可以帮忙管教管教。想到这里,林悦心情瞬间好了无数倍,他突然发现成为这林府的老太爷也没什么不好的。 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年代,在这个家里,他就是天,他说的每一句话那可都是没人敢反驳的。 林悦从院子里出来,直直的朝林老太爷的书房走去。他前几天是魂状时,闲着没事,听了这府上的八卦,顺便把地形也摸的透彻了。要不然现在他还得拽个小厮问路,那就有点麻烦了。 林悦是最讨厌麻烦的人,现在一切事正好。 林府的下人只见林老太爷腿脚利索满目精光的朝书房奔去,到了书房门口,林老太爷突然扭头对着门口把守的人厉声道“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书房一步。” 跟随的小厮和门口的守卫听了这话,忙诚惶诚恐的应下。 林悦并没有为了表示自己的怒气而踹门进去,他很淡定的推门而入。 书房内林良和林忠都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看到林老太爷的脸,他们都弯腰抱拳恭敬的喊了一声父亲。 林悦亲自把门关了上去,然后他慢腾腾的走到林良面前。在林悦掉入水中时,他曾站在林良身边细细打量过林良。那时他无聊的想,林家的人长得都是一副好面相,真是可惜了。 林良一直一脸诚恳的低着头,他感到林老太爷一直在默默的注视着他。他心中有鬼,鬓间冷汗悄然而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良忍不住抬头看了林老太爷一眼,他的眼睛和林悦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直直的对上了。 林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林老太爷这双含着不屑的眼眸,让他想起当初林悦在水里扑腾时看着他的眼神。里面有惊慌惊愕,还有不屑和高傲。 林良垂下眼,心微微颤抖,他小声说“父亲,这件事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林悦说的那样。”林良虽自幼害怕林老太爷,但他毕竟是林老太爷最小的儿子,向来要得宠些。 以往即便是做错了事,只要他找到合适的借口,加上林老夫人的周旋,他总能安然度过的。 这次也不会例外,林良有恃无恐的想,只是他大哥这一关不大好过,他得好好想怎么应付过去才是。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做过那样的事,也没有起过那样的心思”林悦并没有因林良的话而感到生气,他很平静的问道。 林良抿了抿嘴,更加小声巴巴道“父亲,林悦大概是误会了,我不是不想救他,我我只是不习水性,加上惊慌耽误了时间” “哦,是吗”林悦用林老太爷那有些沙哑的喉咙笑了几声,他点点头说“你想救人,但不会游泳耽误了时间” 林良本能的点头附和,然后耳边只听林老太爷厉声呵斥道“你这话自己信吗”林良还没弄明白这话什么意思,迎接他的便是一记狠狠的耳光。 林良都被打懵了,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林老太爷,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感到另一个耳光已经又甩到了脸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05 在林良没有反应过来时,林悦已经劈头盖脸狠狠扇了他好几记耳光。最后林悦的手因为用劲儿过大隐隐有些发麻,他便冷哼一声,一脚踹在了林良大腿上,把人直直的踹坐在了地上。 林悦这一番动作下来心情舒畅极了,只是毕竟林老太爷年岁已大,身体虽然看起来硬朗,但骨头还是有些酥了,这么折腾下来有些气喘吁吁的。林悦扶着书桌的边角喘着气,他盯着脸颊泛红泛肿双眸惊怒交加的林良淡淡道“怎么我打你,你觉得不服气”若是林良敢说一个不字,他就继续用巴掌教育他。 他这话一出打破了林良的呆滞和惊慌不安,林良忍着火辣辣疼的脸颊从地上爬起来跪好,然后吭吭哧哧的哭道“父亲,你打儿子,儿子不敢心怀不满,儿子只是想要求个明白” “在我跟前收起你那点花花肠子,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告诉你,你这眼泪在你娘跟前有用,在我跟前不值钱。”林悦语气薄凉的说。 林良根本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到底做了什么又戳中了老太爷哪根敏感的神经了 林老太爷平日里也没见有多待见林悦,要不然也不会任由身为嫡长孙的林悦住在西南梧桐斋这么多年。怎么今天这事一出,林老太爷不但没有想着怎么解决,反而有故意把事情闹大的趋向这事传出去,对他们林家来说就是耻辱。若是传到皇帝耳中,那可就更不好收场了,说不得他这个捐来的官都保不住了。林老太爷一向看中林家脸面,今天这是怎么了 林良实在是想不通,但因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他也不敢多说话,怕在被突然抽风的林老太爷抽打。毕竟林老太爷是他爹,抽他他只能受着。 林良跪在地上哭的很伤心,说来,他年龄也有三十多岁了,又是为官之人,这么哭哭啼啼的实在是不像个样子。当然若是搁着旁谁,也拉不下这个脸面哭。但林良混吝惯了,在家人面前也不大在意丢不丢脸,只要对自己有益的,他都舍得下脸。 林悦被林良这特有魔性的哭声哭的耳朵疼,厉声说了句住嘴,林良身子一抖,便只有眼泪没有声音了。 这时林悦劳累过后的浓郁呼吸声已平息下来,便懒洋洋的看向一直恭敬的站在一旁,至今一句话都没有说的林忠。 林忠面白下巴有美须,很有书上说的冉冉美男子的感觉,他本人也懂得气势收敛,是个识时务的人。 林悦盯了他一会儿道“这件事你觉得该怎么处理”林良也巴巴的抬眼看向自家大哥,希望他能在林老太爷面前说说好话。 林忠听了林老太爷的话,心中犹豫了一番道“儿子听父亲吩咐。”林悦听了这话扬眉打量了林忠几眼,暗道这林忠不愧是背靠林府爬的最快的官,话说的都这么有水平,林悦玩味的勾了勾嘴角。 有个这样的爹,也是好事。 林忠顶着林老太爷打量的目光,脸上尽量表现出平和之态。林悦小的时候虽然被批命格过硬,有碍嫡亲,那两年他也的确过的不顺,对林悦多多少少也有些介怀。但那张氏顶着各方面的压力亲自抚养林悦,又细致周全的照顾他,让他安心备考。他膝下当时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常见面自然是有点感情的。 只是后来他高中入宫为官,如安和如意出生,林悦又因林老夫人之故搬入梧桐斋,他和林悦见面也就少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他精力有限,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便淡漠了很多。长大后的林悦越发孤傲,就算是站到林忠面前也很少说话,林忠心里不是滋味却又改变不了这种情况。 林悦身体自幼不好不能入学,他便亲自请了名师来教导他,也是为了让他明事理。在林忠看来,无论这林府上有多少人议论林悦,有很多人不待见林悦,他都是自己的嫡长子。 林老夫人不待见林悦,可以说是不能看到他,林老太爷对林悦也是淡淡的。一个身子骨不好的嫡长孙也的确没什么价值,但林良这次做事实在是太过了些。简直是没有把林忠没有把大房放在眼里。 无论是林良看着林悦入水而不救,还是想把自己的孩子栽赃给林悦,都是让林忠不能忍受的。但他也知道,林老夫人向来疼爱林良,肯定会拦下此事的,林老太爷看中林家名声,若是执意追究林良,那就等于毁了林良和三房。 总之这件事最坏的结果就是林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而所有的罪责都是那丫头心高,到时一碗药灌下去,一尸两命,对外对内都有了交代。 林老夫人是林忠的母亲,一个孝字压下来,自己没办法顶撞她。林忠没想到的是,林老太爷根本没想过把事情摁下去,他抽打了林良一番不说,还让他跪在祠堂反省,这就等于定了林良的罪。 至于林悦做事有些莽撞,当众把家中丑事说出来的确有不妥的地方,这种事弄个不好是容易连累林家满门。但林忠觉得,若不是林良自己心术不正,也不会有这事发生。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别人。 林忠在林老太爷抽打林良时就在考虑这些,他不明白林老太爷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所以在林老太爷问他话时,他开口试探性的说了那么一句。 林老太爷做主的事,林家其他人包括林老夫人都是不能插手的,林老太爷一向看重林老夫人的脸面,现在这件事就看林老太爷想要个什么结果了。 林悦想了下垂眸笑道“老三既然那么喜欢这丫头,就让人把她从你母亲那里接出去,送到老三那里好好养着。老三犯下的事,林府上下不必替他遮掩。皇上那里若是怪罪起来,我就午门外脱官服请辞。这是家门不幸。” 林良一听这话忙把头磕在地上哀嚎道“父亲”这时他也想不起婉儿的温顺婉转了,反而心里恨死她了。 林悦实在是懒得听林良再开口说话了,便道“我看你这心怀不满的样子也是没想通我什么打你。这样吧,你今晚就跪在林家祠堂里面好好悔过一番,想的通就跪一夜,想不通就一直跪着。滚出去吧。” 林良没想到他爹会这么不留情面,忙道“父亲,我我” 林悦已经懒得和他多说话了,扬声道“来人,送三爷到祠堂好好跪着反省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吃饭喝水。” 听闻林老太爷吩咐的小厮和守卫进入书房,把挣扎着想要和林老太爷说话的林良给押走了。林老太爷这命令虽然有些诡异,但他既然开口了,小厮和守卫心里即便是有再多的惊异,也不敢质疑老太爷的命令。 林良被带走后,书房蓦然清净了很多。林悦也不想看到林忠那张假惺惺的脸,便让林忠也离开了。 等书房内只剩下自己时,林悦突然发现成为林老太爷真是一件非常痛快的事。这老太爷除了老了点,但在林家就是个行走的利器啊。他看谁不顺眼就可以说落他两句,乐意抽谁就抽谁,谁也不敢瞎逼逼。 林悦对林老太爷的身份很是满意,一开始的惊悚也没了,趁着心情好,他开始为林悦做起了打算。他喊了自己贴身服侍的小厮刘安进来吩咐道“林悦手里没什么银子,你一会儿从我私库里给他送一千不,两千两银子让他当零花钱,他若是醒了就告诉他,以后银子若是不够用让他随便从账面上支。这话给林家所有人都通知一遍,就说是我吩咐的。还有,梧桐斋看着有些破旧,你从我私库里挑选些好的东西送过去,弄得喜庆些,也好让林悦心情舒畅的养病。” 刘安第一次发现林老太爷对林悦这般重视,只是这话说的有些古古怪怪的,和他往日不大一样。刘安眨了眨灵活的眼珠子道“老太爷,那挑选些什么送到孙少爷那里好” 林悦面不改色道“你看着办,捡好的送,十件八件他不嫌少。” 刘安“” 此时林悦的心情已经彻底放松下来了,说着这话,他只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到非常困,林悦心中一动,觉得自己可能要离开林老太爷的身体了。 他怕事情有变故,忙挥手让刘安退下道“今晚我歇在书房,谁也不许打扰。就算是老夫人亲自前来也不行,要不然我要你们的狗命。” 刘安看着林老太爷神色潮红说话恶狠狠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心想这是被三爷给气很了,眼睛都迷离起来了。 等刘安出去关上门后,林悦强撑着身体去了侧室休息。他刚刚躺下,就觉得自己的魂就从林老太爷身上弹了出来。 林悦蹲在林老太爷心口上,看到他还有出气儿后,便溜走了。 林悦转悠到梧桐斋,床上躺着的林悦自然没有醒。林悦看着床上的人冷哼了声道“你的魂魄不知道去哪了,放心,我也不白占你的身体,会慢慢替你报仇,就当是还你借尸还魂的人情了。” 此时林忠和张氏在那里看望林悦,林悦看着他们双眸带了丝嘲讽的笑,他不想听他们说话抹眼泪,便飘出去了林府。 说来他来到这里,前三天一直在听这林府的八卦,还没有四处溜达过呢。 在古代最让人注目的自然是皇宫,林悦对皇宫这些建筑不好奇,若他还是灵魂状态,他甚至对皇帝都不会在意。但是他以后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顶着林悦的身体在这大齐生活,他自然要去瞅瞅皇帝长什么样了。 林家住在皇城内,离皇宫不算远也不算近,林悦飘飘荡荡的来到皇宫内。 皇宫是热闹又是冷清的,是干净的也是肮脏的。 林悦对这些暗藏的欺辱压迫视而不见,他不知道皇帝在哪里,只能随意飘着。 在经过东宫时,林悦发现那里人来人往个个惊慌不已,说是太子齐染刚刚做功课时突然晕倒了,东宫的内监正要去通禀皇帝和请太医。 林悦看着东宫的大门,突然对这太子起了一丝好奇心。说来纵观他知道的历史,这太子顺利继承皇位的还真没有几个。 林悦随着进进出出脸上挂丧的内监飘去太子寝殿,他想看看这太子长得是什么模样,看看是个长命的还是个短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06 齐染又看到了自己死时的场景了,一杯毒酒,穿心而过。毒酒入口腐烂内腑疼入骨髓的滋味,他这些天总在梦里反反复复的体会着。那时他已经是一无所有,太子的身份、兄弟的情义、儿女私情统统都没有了。 那时他只是一个因谋反证据确凿的乱臣贼子,他身居的地方不再是象征地位的东宫,而是这暗无天日的天牢。 梦里,齐染再次冷眼旁观梦中自己那糟糕透顶的一生。 他没有败给自己一直以来的对手九弟齐靖,却败给了自己视若亲母亲的母妃梅妃和七弟齐瑛。或者只是败给了梅妃。毕竟他被抓时,齐瑛正在东宫和自己谈论边关的情形,两人还在讨论要如何整顿边防,当时从他宫中搜出那些东西,齐瑛那震惊、惊恐的模样不似作假。 当然,若真是假的,那只能怪他自己眼瞎。 他两岁时母后因难产病逝,腹中小公主也未能保全。他父皇在母后入土后便册封他为皇太子,位居东宫。外祖斐家为了他在宫中的安全,也为了自家的荣华富贵能得以延续,便把母后的嫡亲妹妹梅娘送入了宫中。斐梅儿因母后的关系,进宫便被封为梅嫔,被命抚养还是年幼的自己。 梅嫔对他一直很好,即便是后来有了自己的儿子齐瑛被封为梅妃也十分尽责。她不但没有冷落自己,反而对自己更加细心教导,以免他心里因身份和齐瑛有隔阂。平日里,她也时常教导齐瑛,他是太子是君,齐瑛是皇子是臣,齐瑛是要辅佐他这个太子的。 齐瑛自幼喜欢舞刀弄枪,齐瑛十四岁便随着舅舅深入西南上了战场,西南大胜后齐瑛被封为平王。一直以为齐瑛都不大喜欢受宫中规矩束缚,喜欢在宫墙之外溜达,齐瑛对他一直很敬重的。而梅妃更是在抚养他时,成了后宫众人的眼中钉,还曾因他被安贵妃惩罚过。 那些点点滴滴的恩情,他一直放在心上。 他十七岁时大婚,册封的太子妃是外祖斐家表妹安宁。外祖家世代承袭定安侯府的爵位,掌握西南十万兵权。和安宁成婚,对他太子的地位只会更加稳固,对斐家来说,斐家再出一个皇后也是荣耀。他和安宁成婚,其实也是梅妃向他父皇提议的。当时他父皇并不特别中意斐家,因为斐家权势过旺,身为手握重权的外戚之臣,对他这个未来的皇帝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外祖家男子都是武将,对女儿家的教养却是非常上心,培养的女子风范异常。安宁更是这一辈的佼佼者,自幼以才学和美貌冠名京城。他和安宁自然是见过面的,她是个非常娴淑的女子。对于这桩婚事,他自然也是满意的。 只是他并不知道,安宁早已心有所属,所属的还是他的七弟齐瑛。也是,自古才子爱佳人,美女爱英雄。齐瑛就是个英雄,安宁心属他也是情理之中。 他若是知道,定然是不会娶安宁的。梅妃是知道安宁心思的,但梅妃对求到她跟前的安宁也只说了一句,太子是君,齐瑛是臣,太子想要娶的人,齐瑛怎么争如何争又用什么争 这话就像是一根刺儿刺入了安宁的心上,所以他们成婚五年,安宁从大婚开始身体就一直不好,自己心疼她由着她,怕她难受,身边一直没有其他人伺候,因此也一直无子嗣。 那几年他父皇对安宁十分不满,是自己一力承担下了这个责任。那些年他需要防备齐靖对自己出手,也要防备齐靖的母亲安贵妃对梅妃和安宁出手。他脑中的那根弦日日紧绷着,有时他会想,也许自己登上皇位之后,一切就好了。 最后安宁和梅妃联手送了他一份大礼,在他二十二岁那年,父皇的身体越来越差劲,他在朝堂上理政的时间越来越多。那天是隆冬第一场大雪,宫中出现南诏刺客刺伤了父皇。侍卫顺着刺客的身影前去抓人,在东宫搜出了重伤的刺客,还有他亲笔手书南诏国主的谋反信件和藏在床下绣工精美的龙袍。 一夜之间,他从高高在上的太子成为了勾结外邦蓄意谋反的阶下囚。据说他父皇听闻此事,吐血昏迷。 从那之后,他被囚禁天牢,没有见到父皇、没有见到安宁,没有见到梅妃,也不知道宫中情形。他在牢中不知岁月几何,后来也许是知道他没用了,他偶尔从刑部衙役聊天中得知,他的太子之位被废,斐家等人开始想要拥立齐瑛为太子。然而事情总不能尽如人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的父皇撑着最后一口气,在锦盒之内更换了太子的名字,立下了他的九弟齐靖为大齐的太子,未来天下名正言顺的皇帝。 林丞相打开锦盒昭告天下,一切尘埃落定。 齐靖在成为太子后,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前来看他的人。齐靖来时为他准备了一杯毒酒送他上路。那时他甚至没办法起身伸手端过那杯酒,他的腿因刑罚已经废了,手指也折了。他狼狈不堪的坐在肮脏的地上,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个高高在上风华正好的太子。 齐靖静静的看着他,许久后他蹲下把酒递给自己。也许是他的模样太过凄凉,也许是太过感叹两人的结局,也许是后怕自己差点成为这模样。齐靖那双向来平稳的手,在把酒递到他嘴边时,微微颤抖了下。 齐靖死死的看着他轻声嘲讽道“谋反信件是你的太子妃亲笔所写,那龙袍却是我母妃顺势藏在你床下面的。七哥倒是不知道你的太子妃和梅妃做的好事,他在你被关押后还四处为你奔波求情,只是可惜了你们的兄弟情义。斐家在你被关押后分成了两派,斐清倒是向着你的,可惜战死沙场了。你都快要死了,也该死个清楚明白。黄泉路上,你若有所怨恨,连我也一起怨了吧。” 齐染其实并不怨恨齐靖和安贵妃,他们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这种关系从他们各自的母亲那里就注定了,前朝安家和斐家本也是死敌。安家陷害斐家儿郎埋骨西南边关,他母后害了安贵妃第一个孩子,安贵妃转手又害了她母后,导致她产后身体虚弱,最终病逝。 他和齐靖在年幼时,也曾兄友弟恭过一段日子。可惜,他们生在皇家,本就身不由己。 当然,他也没想到会是齐靖送了他最后一程。 齐靖并没有告诉他斐家其他人的结局,也没有告诉他齐瑛和梅妃的结局,更没有提起过安宁。他只是在一切尘埃落定时给自己递了一杯酒,送自己上路。 齐染没有让齐靖喂他喝下那杯酒,他伸出自己扭曲的双手,缓慢的捧过那酒,一口一口像是品尝什么美味佳肴那般喝下了。 在他倒在地上的时候浑身抽痛的时候,他听到齐靖冷漠的说道“前太子齐染乃是被人陷害并未勾结外邦谋反,封他为安王,好好安葬。刑部官吏滥用刑罚,让他们给安王陪葬吧。” 齐染在天牢受尽刑罚也没有松口承认自己的罪行,好像就是为了等这一句话。他没有做的那些事情,后世史书就算是被人任意篡改随意编造,也不能给他按上那个勾结外邦的罪名。 然而在毒酒过肠受尽苦楚后,齐染他又回来了,回到了那年他刚年满十六,还未成亲的时候。这几天他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境,身体也变得有些虚弱,精神头更是不好,今天更是突然晕倒了。 陷入昏迷的齐染看遍了自己的一生,此时他仿佛又回到了被守卫在东宫收出龙袍和谋反信件的那天。四周只有他一人,他浑身冰冷,独自置身在冰天雪地中。然后他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安宁,安宁披着红色的锦绣披风,容颜苍白神色冰冷的看着他,仿佛在说,你活该。 他感到很冷,很想抓住什么,他伸了伸手,四周都是冰凉的雪。雪越下越大,覆盖住了安宁的眉眼,掩盖住了他伸出去的手。 “嗯”白茫茫寂静无声的孤独中,齐染突然听到一道带了几分惊诧的声音。 齐染心中一紧,猛然睁开眼坐起身,他喘息着,胸膛里心跳的声音咚咚而响。齐染身边的贴身内监吉祥看到齐染醒来了,立刻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来人,太子爷醒了,快去禀告皇上和梅妃娘娘。” 齐染此时根本无暇顾及寝殿内的慌乱,他正低眉垂眼看着自己像是在抓着某东西的右手。 林悦动了动被齐染抓住的手腕没拽出来,他也不着急,伸手戳了戳齐染的胳膊,而后他飘到齐染跟前,用另一只手在齐染面前挥了挥手,道“你能抓的住我,那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能不能看的见我” 齐染听到清脆悦耳的声音缓缓抬起头,他自认为历经过一次生死已经对任何事都很淡然了,但他还是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眼前一团能说话的黑影。他瞪大眼睛仔细瞧了瞧,勉强能认出这团黑影是个人型。 只是不等他有所反应,这团黑影晃悠了几下,漫不经心道“看你模样是能了,你真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看到我的人。不过我今天没时间了,先走了。” 这话音刚落,齐染只觉得手被人拿开,手心一空,眼前什么都没有了。齐染不自觉的握了握手心,空荡荡的,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他的错觉。 正当齐染失神之际,耳边传来了内监遥遥传来的通禀声“皇上、梅妃娘娘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007 林悦的魂魄归位后已是半夜时分了,他睁开眼看着头顶柔软的纱帐,狭长的眉峰微微上挑,英气的双眸中流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这大齐东宫的太子模样是难得的好,有着丰神俊秀之姿,人若骨竹,傲然而立。林悦飘去太子寝宫时,大概正赶上那人梦魇了。他紧闭双眸的人双手紧握,嘴唇泛白死死的抿着,脸上带着痛苦扭曲之色,呼吸极为急促,仿佛被人在用无形的手狠狠掐住了喉咙。 太子身边的内监满脸惊慌的站在床头前,急的满头大汗团团转,却不敢上前碰触满身冷汗的那人半分。周身气势使然,即便他病了,也没有人敢轻易动他分毫。 林悦也并不是真的对太子有那么重的好奇心,不过人在第一次见陌生人,遇到个长相极为出挑的,心情总是愉快的。 这个太子恰好是非常好看的,而当那个陷入梦魇无法自拔的太子突然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时,林悦离他最近。不过林悦身为无形的魂魄,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能抓住自己。 然而现实总是打脸的,那个太子在混乱挣扎中稳稳的抓住了他的手。那一刻林悦清楚感到太子冰凉的掌心,那真实的接触感彻底让林悦惊讶了。 他灵魂出窍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碰触到他的灵魂呢。接下来的事情让林悦更加的好奇了,床上的太子缓缓睁开眼后,目光直直的盯着他抓着自己的手腕处。 这样的目光让林悦知道,这个太子是真的能看到魂魄时的自己。只是当自己问及这个问题时,太子的神色似乎有些难言。林悦本来还想和他继续聊聊呢,忽然觉得魂魄有些无力,这是他要回归身体的预兆,于是林悦留下那么一句话便离开了。 他和这个太子以后肯定还会见面的,林悦知道。 林悦想到这里在寂静的夜里突然轻笑出了声,他是真的感到有趣。有人能看到自己的魂魄,他的人生里总算出了一件不那么无聊的事了。 他也不担心太子会找道士把自己给收了,这世上有没有这样的道士他不知道,他直觉那个太子不会做。 那人睁开眼时满目荒凉,双眸本是波光潋滟的漂亮,却昏沉的没有一丝光亮,有着这样眼神的人,内心应该是极度绝望的。 太子心里有着自己的秘密,有秘密的人在突然遇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时,内心总是要比旁人强大的。 而林悦突来的笑声惊吓着了外间执夜的半夏和丁香,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番,最后半夏轻声走到纱帐前道“少爷,您醒了奴婢这就去禀告老爷和夫人。” “不用了。”林悦连动都没有动,他静静的躺在床上语气略凉道“夜深了,不要去打扰他们。你们也不用守着了,都下去吧。” 半夏微垂眼眸,她轻声道“老爷和夫人现在正在老太爷和老夫人那里呢,他们心中挂念少爷,算不上打扰的。” 林悦听了这话语气略扬,长长的哦了一声。 若是往日,林悦自然是要问一句老爷和夫人在老太爷那里做什么。半夏等了下看他没有问,便忍下心中的疑惑,继续开口轻声为他解惑“三老爷今天把老太爷给气着了,三老爷被罚跪在祠堂后,老太爷人就昏迷了,至今还没有醒来。老爷和夫人本来是要在这里等少爷醒来的,现在都在老太爷那边守着。” 林悦听了这话又漫不经心的哦了声,然后他嗤笑道“那三老爷现在呢” “三老爷还在祠堂。”半夏道。 林悦懒洋洋道“老夫人和三房的人就没去闹” 半夏听他这语气对林老夫人不是那么尊重,她微微抿了下嘴道“老夫人和三夫人自然是心疼三爷的,只是老夫人和三夫人刚到书房就听说老太爷昏迷的事,便没有顾得上三爷了。老太爷昏迷前还让人给少爷您送了两千两银票让你随便用,还有好些玩物和摆件,说是换了新的,让你看了心情愉快,更利于养身体。” 说来老太爷晕倒也是刘安最先发现的,他按照老太爷的吩咐从私库里给林悦搬了些好东西来,然后便回去给林老太爷回话。谁知道他敲书房的门敲了许久都没有听到林老太爷的声音。 刘安心中一紧,加上远远的看到林老夫人和王氏相携而来,刘安一个狠心推门进去了。然后就看到林老太爷人安详的躺在榻上,但呼吸轻的跟没有似的。 刘安当时吓得腿都抖软了,林老太爷若是出了事,那他作为近身服侍的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于是在林老夫人和王氏赶来时连滚带爬的抱着林老夫人的腿大哭道,说老太爷把三爷关到祠堂后,就怒极攻心昏迷了。 林老夫人和王氏一听林良把林老太爷气晕了,也顾不上去给林良求情了,连忙着人去请了大夫。 林忠和张氏当时正在梧桐斋,听闻此事也连忙赶过去了。只是大夫请来了,却没诊治出林老太爷这是得了什么病。大夫诊治了许久,言语间觉得林老太爷可能是太累了,睡得太熟。 因为这话,这大夫差点被林老夫人用虎头锡杖给打出林家大门。 后来林家又找了其他大夫来看,他们倒是想拿林老太爷的帖子进宫请个御医来瞧瞧。只是老太爷这病来的蹊跷,这时候宫门已紧闭,他们也只能等着。 其他大夫也说不出林老太爷这是怎么了,他这脉象平稳的很,人就是不醒。他们不敢说林老太爷睡着这话,只能开些温补不伤身体的药方让人熬了。 林悦听出半夏话里的意思,他打了个哈欠道“我身体病着,就不过去讨人嫌人,你们都下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半夏轻轻行礼离开。 林悦闭上眼睡了,他这一觉睡的很安稳。等他醒来的时候,听说林老太爷已经醒来了。 林悦本来不想去看林老太爷的,但转念想到自己的魂魄能占据林老太爷的身体,他也想看看怎么回事,最重要的是他想知道林老太爷记不记得自己附在他身上发生的那些事。 于是他让半夏给自己收拾了一番,决定去瞧瞧林老太爷。 林悦的身体本来还有些起热,但比着昨天好多了,半夏知道自己拦不住他,便没有多说话,十分顺从的由着他。 而此时,林老夫人那里,林老太爷醒来后精神抖擞,一点病了的样子都没有。他看着在房内等待的儿子儿媳还有林老夫人红肿的双眼,异常纳闷。 大夫看他醒来后,忙给他再次诊脉,发现林老太爷的身体还是没有任何问题。林老夫人不相信,林忠看着林老太爷面色红润的模样,心底觉得大夫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这话他是没敢说出来,怕被林老夫人扣上一个不孝的罪名。 王氏看林老太爷没什么事了,便跪上前哭着求着,让林老太爷对在祠堂林良网开一面。 林老太爷被王氏哭的心焦,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睁眼看着这满屋子,又是大夫为他诊脉的,又是儿媳妇痛苦哀嚎的,他便忍不住问林老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老夫人的眼圈也是红的,她没回答他,先问他有什么感觉,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林老太爷摇了摇头,他感觉很好,和往常一样,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最后林老夫人眼泪啪啪掉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说了林老太爷对她的不待见,也说了林良受的委屈,林老太爷根本不相信自己会做出这么不给接发妻子脸面的事。林老夫人看他疑惑的样子,便把一直服侍他的刘安叫了进来,让刘安给他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老太爷从刘安嘴里听闻自己因为林悦受伤在书房里对着林良又打又骂的,心底止不住的震惊。再听闻他怒气之下把林良给关押到祠堂里了,心底的震惊慢慢的往脸上爬。 最后在刘安小心翼翼的瞅着林老太爷的神色小声道“老太爷,你还让老奴把自己最喜欢的几样摆件送到了孙少爷那里,还给孙少爷两千两银票。” 此时林老太爷脸上的神色完全被惊讶代替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做了这些事,更没想到的是他对自己做的这些事根本没记忆。 这完全不像他做事的风格啊。 林老夫人看林老太爷一副不想认账的模样,心底的委屈简直没办法说了,林老太爷那时对她说的话简直是在诛心。 说什么孙子孙女养在她身边,若是优秀哪里还用担心嫁娶之事。这简直是在明晃晃扇她的老脸。 现在不过一夜,他又表现的不想承认了,实在是坠心的难受。 一旁的林忠则觉得,林老太爷大概是后悔自己抽打关押林良了,所以才做如此表现,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这种想法十分荒谬,不该用在决断的林老太爷身上,但除此之外林忠实在想不通林老太爷为什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林老太爷活了一大把年纪,眼睛自然是毒的,他看得出这房子里的人都不相信他的话。林老太爷看他们信誓旦旦的模样,微微皱眉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他想,难道他真的做这些事了,只是被他给忘了可他以前没这一夜就忘事的毛病啊。 林悦就是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来到了林老夫人的院子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008 林老夫人是整个林府最不待见林悦的人,而现在无论是林良被关在祠堂跪了一夜,还是林老太爷对自己所作所为不承认,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林悦。要是他当初没有当众说那些对长辈不敬且大逆不道的话,婉儿那丫头一个死,根本就不会有今天这些让人火大的事情了。 此时她一听林悦前来了,立刻看向林忠和张氏不悦的皱眉道“他还病着,身上又带着病气儿,你父亲刚刚醒来,身体也虚,还让他赶快回梧桐斋呆着,没事就不要出来了,免得把病气儿过给你父亲。” 林忠和张氏已经习惯了林家出一个点不好的事,林老夫人就会把此事算在林悦头上的态度了。林忠面上倒是没有表露出什么,只是心里有些无奈。林老夫人是他母亲,林老太爷又是朝中重臣,皇帝身边的红人。是他父亲官职又比他高,这林家自然是林老太爷做主而不是他。 很多时候,他一不能靠实力说话,二孝道压身,他也不能多说话。张氏眉宇微垂,上前一步柔声温顺低语道“母亲,悦儿挂念父亲,想来是听说父亲醒来前来请安的。不过母亲心疼担忧悦儿的身体,我这便让他回去好好休息,等身体彻底好了再来给父亲母亲请安,以尽孝心。” 张氏说完这般滴水不漏的话准备出去让林悦离开,谁知林悦已经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直接推开拦着他的老婆子和丫头,自己走了进来。 林老夫人和张氏刚才那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在这个古代孝重于天的年代,林老夫人说林悦想把病气过给林老太爷,那就是在说林悦是想害林老太爷,是纯心的,算天大的不孝了,这顶帽子可以说是扣得太狠了。 林悦这番动作吸引了房内所有人的视线,林老夫人脸色以最快的速度变青,她斜了张氏一眼道“看你教的好儿子,不经通禀没有允许就随意进来,是不是太不把我这个老婆放在眼里了” 张氏被林老夫人当众说落的眼圈微红,林忠弯腰躬身恭敬道“母亲,悦儿只是心忧父亲,一时失了礼数,望母亲恕罪。” 林悦若是没有睡着后有灵魂随意溜达的金手指,或者对故意找茬的林老夫人还会装装样子客气一下表演一番祖孙间的情义,以待来日。但现在林悦根本不愿意受辱等以后有机会反击,他对着林老夫人懒懒道“我没怎么上过学,自然不懂礼仪,这是家教不好的缘故。你觉得我命硬不乐意见我,直说便是,何必扭扭捏捏说那些弯弯道道的话。” 林悦这话一落音,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了。张氏连惊带吓的,一副要晕倒的模样,双眸急的都红了,她看向林悦嘴角动了动,仿佛在问,你怎么能这样和自己的祖母说话。 王氏等人更不用说,一时连丈夫林良还在祠堂里跪着都忘记了,人呆呆傻傻的看着林悦。 林忠看着林老夫人被气的出气苦难的模样,忙上前安抚林老夫人去了,也没顾的上一时脾气大改的林悦。 满屋子人中,最为镇定的大概是林老太爷。他为官多年又能混上吏部尚书,凭借的不只是运气,还有他毒辣的目光和善于揣度观察人的那双眼。对于自己这个嫡长孙突来的变化,他心中隐隐有些戒备。 在林老夫人哭着喊着说林悦想要气死他时,林老太爷看着浑身是刺儿,眼睛桀骜难驯的林悦捋了捋胡子漫不经心道“悦儿的性子和以前比是不大沉稳了,礼数也的确差了很多。”突然闯进来可以说是惦念他,但进来了一不给长辈请安,二一副挑衅的模样,和往日那个温润如玉的模样实在是相差甚远。 林老太爷一开口,房内瞬间寂静下来了。 林悦对死死盯着他的那几双视线根本是毫不在意,他冷哼一声道“我落水死过一遭,再次醒来想着人常言好人不长命。人这短短一辈子,说不定哪天走背运就被莫名其妙淹死了,连命都没了,还计较那些礼节做什么想来想去,还是让自己过得舒畅才是真正的号。” “放肆。”这次倒不是林老太爷开的口,而是林忠的,他紧皱着眉头看向林悦厉声呵斥道“你胡说什么你师父教你的那些礼节仁义你都吃到肚子里了吗这里有你胡言乱语的份吗” 林老太爷听了林悦这话,心里倒是想的多点。他想林悦性情突变和这次差点死了有很大关系,人历经生死后,要么变得战战兢兢畏畏缩缩谁也不信,要么会有所变化,让其他人开始害怕自己。 林悦一向性子沉闷,为人又孤傲,不大爱说话。这次遇到这种事,心情郁结,一时难以接受性格有所变化也是能想象到的。 只是林老太爷虽说能理解林悦的变化,却也觉得这种口无禁忌的毛病是不能惯着的,于是他淡淡道“你身体还病着,就在院子里好好休养吧。”至于休养到什么时候,那就是林老太爷说的算了。 这算是他对林悦的一个小小的惩,林老太爷看重子嗣也看重脸面更看重皇帝对林家的看法。林悦是他的嫡长孙,尽管林悦命格不好,他还是看重的。但是林悦惹出的这事,实在是让他有些坐立难安。林良是朝廷命官,是他的儿子,在皇帝眼中,林良等同于林家。 这事皇帝知晓,林良这品性如何能为官的皇帝又该如何看待他们林家林老太爷想想后续的事情就觉得脑仁疼,加上林悦表现的这般嚣张,林老太爷现在是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林悦对这种惩罚根本无痛无痒,他本来就是想来看看林老太爷被自己附身后有什么变化,也想找找自己为什么既能成林悦又能成林老太爷的原因。现在看到林老太爷精神抖擞,除了不记得自己在用他身体做的事,一点都没有后遗症,他也就安下心了。 至于原因,他想以后总是有机会找到的,所以便顺着林老太爷这话转身离开了。 众人被他的傲慢无礼惊呆了,张氏望着林忠,眼泪是忍不住往下落。 王氏是在场人最先回过神的,趁着满屋子人对林悦的表现都不大满意,她突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林老太爷道“父亲,三爷他不习水性,并非存心不救林悦这孩子的。大哥,三爷和你一母同胞,你向来是最了解他的,他但凡有一点本事绝不会看着侄儿溺水的。看在父亲母亲的面子上,你就饶过三爷吧。三爷已经在祠堂跪了一夜滴水未沾了,父亲,儿媳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婉儿接到我们院子里好好伺候着了,三爷他这次只是被婉儿迷惑了心智。三爷从祠堂出来,一定会给大哥和侄儿一个交代的,父亲你就放了三爷吧。” 王氏说着最后那几句话,心里几乎是在滴血。自古以来哪有公公给儿子安排人的林老太爷以前是个明事理的,怎么这次做事就这么混呢即便那婉儿肚子里是林良的种,这个时候还不改息事宁人尽快处理了吗 昨晚听到林老太爷的命令,她气的差点咬碎牙根儿。婉儿那小贱蹄子,她恨不得让她立刻死了才好。但林老太爷撕破脸开口了,肯定是想给林良一个教训,她也只能捏着鼻子把人先接回院子里好生养着,心里却是给林老太爷贴了个糊涂的标签。 林老太爷听了王氏的话,他眨了眨眼睛动了动嘴,到底没说个一二三来。他想,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他什么时候干的这种荒唐极致的事了 既然林老太爷开口了,这林府上下是不会让林悦出梧桐斋的门的。梧桐斋的下人都有些心慌,以前他们这院子就算是不受人待见,有大爷和大夫人在,其他人也没表现出很明显。这次他们这个院子跟有毒似的,被人把控的严严实实的不说,门口守着的人看她们都翻白眼。 而亲眼见证林悦在林老太爷面前放肆的半夏,心想,林悦这应该算是被软禁在府上了吧。 梧桐斋上下最为悠闲的是林悦了,他对出去不出去没什么意见。只是他手里现在有两千两银票,还没有花出去一两呢,魂魄毕竟不能花钱的。 关键是他本来想再次试探着成为林老太爷的,可是根本没有成功,也就是说他成为林老太爷需要某种契机。 林悦对此并没有太执着,他觉得自己当务之急是得赶快想个方法出去。于是当晚,林悦的魂飘飘荡荡的又飘到了东宫。 林悦想的很简单,林老太爷在林家说一不二,他有心把自己困在林家,那林府上上上下下都会听他的。他又不会飞檐走壁,重重看护下,他怕是连梧桐斋的大门都走不出去。 好在这个东宫的太子能看得到他,太子是储君,林老太爷是臣。太子面前,林老太爷总是要听点话的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009 林悦飘到东宫时,已是夜深人静时分,齐染的寝殿里没有人服侍,四周静悄悄的,不过齐染并没有睡。他正看着梅妃让人送来的已经凉透了的玫瑰酥酪出神。说来这玫瑰酥酪是他最喜欢的一款点心,梅妃都用她宫里的小厨房亲手做好让人送来的。 齐染这些年一直没有换过别的口味的糕点,不是因为他真喜欢的离不开,只是因为喜欢这糕点背后的温情。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也是有母亲的人,梅妃是他亲姨娘,也是他母亲。只可惜,温情是假的,就好比这凉透的糕点,拿在手上能凉到心底儿。 上次在那团黑影突然离开后,他父皇和梅妃相携而来。而后的太医根本诊治不出他为什么晕倒,只能说他近些时候可能是累了,有些气虚。太医开方子的时候,他父皇和梅妃到床前来看他。 他本是极能隐藏自己情绪的人,但当时许是受了当初毒酒入口的影响,许是咋眼看到梅妃心中痛处难耐,他到底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在梅妃一脸关心的和他说话时,他神色恹恹,语气冷淡。 梅妃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只是温声叮嘱他好生休息,倒是没有多想别的。当然,她就算是想破天,也不会想到自己会重活一辈子。 大概是为了让他高兴,梅妃提起了他该大婚封太子妃的事情。在他没有晕倒回来前,梅妃曾私下问过他安宁如何,那时他对安宁自然是满意的,也向梅妃表达了自己的心思。 好在太子大婚不同寻常人,需要准备的东西颇多,需要花费的时间也久。而他父皇向来细听他的意见,加上他又刻意表现出不适不想谈论此事,这个话题便到此为止了。 不过齐染知道,梅妃肯定会借机告知父皇自己的心思的,只是这次,即便是父皇开了金口下了玉言,他也能把这事搅黄。 齐染在想这些事时,眉眼泛冷,没有一丝表情。但这并不代表他不难受,相反他很难受,只是他不愿意表达出来,也不想难受。 而林悦就是在他心情极度糟糕时飘来的。 林悦这次走的是窗户,房内没有其他人,当然有其他人也看不到林悦。齐染心情正憋闷难受时,突然看到一团人高的黑影穿过紧闭的窗户扭曲的钻了了进来。若是旁人,看到这情景,指不定要吓得惊慌失措嗷嗷大叫。 好在齐染是死过一次的人,自己的经历都那么让人匪夷所思,所以对待这种事表现的还是相当淡然的。而且上次他陷入上辈子死时的梦魇中久久回不来,还是这黑影把他拉回来的呢。 齐染眨了眨眼,定定的看着那团黑影飘啊飘的飘到他眼前。那黑影拉长了一些在他眼前扭了扭,齐染瞪大了眼,在感到自己能把黑影看成人型后,他发现这团黑影是用手在他眼前晃悠。 只是,这东西虽然看上去是人型,但黑漆漆的一团,谁也不知道它芯子里到底是什么。齐染想,他要好好摸摸这东西的底细才好。 齐染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林悦,林悦并不知道在齐染眼里,自己只是一团黑漆漆的影子,根本没有鼻子眼,他只知道这个太子是看的见他的人,这次也不例外。他飘到齐染对面坐下,心想着古代太子的心理素质就是好,对着他这个魂魄都面无改色的,实在是很有气魄。 齐染不知道这团黑东西想干什么,他既不输人又不输阵的望着它。 林悦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他看这太子年纪轻轻遇到这种诡谲之事还如此这般不慌不忙,不闻不问的,他也淡定起来了。反正身为魂魄,他一不饿,二不困。 两人,不,一人一魂魄在齐染的寝殿中默默注视了好长一段时间,好像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似的。房内红烛半落,屋外寒风呼啸。 在两人默默较劲时,齐染的贴身内监吉祥终于忍不住敲了敲齐染寝宫的门,然后在门外低声苦苦劝慰道“太子殿下夜已经深了,这天到了晚上寒气还厚重着呢,这一大早您还要去给皇上请安呢,早些歇息了吧。皇上和梅妃娘娘若是知晓你整夜睡不安稳,怕是又要挂心了。” 齐染收回盯着林悦的视线,干咳一声道“知道了,你退下吧,这里不需要人守着了。” 吉祥在门口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敢深劝离开了。 吉祥打破了齐染和林悦之间的无形的比试,齐染也没有小孩子气的继续,他把那盘凉了的玫瑰酥糕放置在一旁,然后给自己和林悦倒了一杯茶,默默端了一杯在手里。 林悦陡然觉得有些好笑,他说“你看的见我。”这次是完完全全的肯定句。 齐染道“你是何人” 林悦以为这个太子这么问是因为他身在宫中,林悦身体又一直不好不常出林府,两人不认识也是正常。 林悦道“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齐染听闻这话看了看他一团影子的造型,摇了摇头道“我我不知道。”这世上难得住他的问题不多,现在多了一件最难得。 根据一团影子认出一个人或者是一个鬼。 林悦是来找齐染合作的,并没有想和他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讨论,他淡淡说“是什么人很重要吗”齐染听了他这超脱凡尘的话,微微挑了下秀气的眉峰“的确不重要。只是,你深更半夜前来见孤,可是因在下面过的贫困,需要给你烧些纸钱衣物” 林悦被齐染这话说的一默,他幽幽道“我看起来那么像下面来的吗”他在魂魄状态时,别人也看不到他,他也不知道自己离体时什么模样。听这个太子这么一说,林悦突然想,自己此时的形象可能不是很完美。 齐染心思九转,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东西不是下面来的,他这下有些吃惊了,道“那你是” 林悦看着这太子终于有了一丝符合自己年龄的表现,他也懒得摆谱装神秘了,直言道“不是下面来的鬼魂,就是生魂了。” “生魂”齐染被这个词刺激了下,他是死过一次的人,重活而来已经够让人吃惊的了,没想到还有个比他更让人惊讶的存在。 “生魂脱体,飘来飘去。”林悦淡淡补充道“林家,就是吏部尚书林老太爷的那个克六亲体弱多病的嫡长孙你知道吧,就是我。人病的太厉害,魂可就得跑出来溜达吗。” “吏部尚书的嫡长孙”齐染扬了扬眉,林老太爷日后还会被封为林相,成为父皇最为信任的臣子之一,更是打开锦盒宣布密旨亲手推九皇弟登基为帝的人。 而林老太爷的嫡长孙,他记得今年会病逝。 齐染掩下心中的各种震惊,他抿了抿嘴,悠然一笑道“你既然是这般身份,就不怕孤告诉林大人此事,不怕孤对你不利” “告诉不告诉那又如何”林悦看这太子一副自己掌握主动权的假笑觉得实在碍眼,便懒懒“你愿意去告状那就去,愿意找道士收了我都行。若是不愿意没这个心思了,咱们就谈下合作关系。” 他说的是实话,这太子要告诉林家这种事,他头上除了克六亲的名头,顶多是被林家给弄死。他是死过一次的人,对死亡并不惧怕。再说,他又不是这个真的林悦。 就算是他的魂被有本事的道士给收了早日送他投胎,他也无所谓。他本就是孤儿,没有父母兄弟姐妹的,没牵没挂的。 所以这个太子若是以为这是他的把柄,那就大错特错了。 不过在两人谈论合作前,林悦问了一件自己最想知道的事,他望着齐染笑眯眯的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在这个宫里还没有听过太子叫什么呢,所以自然先要问清楚。 齐染听闻这话,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他想,这林家的嫡长孙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太子的名讳竟然不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010 不过齐染心中有万般想法,面上却是分毫不显。他听得出这团黑影不,这林家嫡长孙对林家真的不大在意,甚至对自己是死是活也不大讲究。他对这人口中所说的什么生魂离体根本不信,人若是身体强壮好好的,又怎么会生魂离体何况他知道这林家嫡长孙上辈子是早夭的命,齐染即便是重生一次对世上鬼鬼怪怪之事仍旧不信,对人心叵测却是深信不疑的。 在齐染看来,人心比鬼怪更可怕。皇宫如此,内宅大院也是如此。 林老太爷这些年在外人眼里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纯臣,一心忠于皇帝。即便齐染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平日里林老太爷对他也是平淡疏离有礼,从来没有多交谈过一句,更做过任何逾越之事。 皇帝在教导齐染时,总是告诉他,纯臣最难得,所以要善待。以前齐染总觉得林老太爷这样的臣子还是相当不容易的,上要把握住父皇的心思,下要对宫中的几位皇子一视同仁,且不能让他们心生怨恨,实属不易。 现在齐染倒是没有了这种想法,人都是自私的。他不相信林老太爷一心一意忠于父皇,他也不相信林老太爷没有衡量过他们几个兄弟。他更不相信,林老太爷不想保住林家世代繁荣。林老太爷是从落魄之地生生走到如今这一位置的,他知道这一切都来之不易,所以更加谨慎小心。 林老太爷对他们这几位皇子心中肯定有所考量,上辈子在他没有被关押时,林老太爷都没有投向他,那也就说自己太子的名分还不足以打动他。又或者说,林老太爷心中早早有了人选。 现在林家这个嫡长孙林悦突然成这种状态来找他谈合作,这事情变得极为有趣了。 齐染突然对林悦口中的合作感兴趣了,一个人和一个魂之类的东西能有什么合作心下虽然这么想,不过他仍旧表情淡然的喝了口冰凉的茶,他并没有告诉林悦自己的名字,反而问道“你所谓的合作是什么” 林悦在谈判过程中向来以直爽出名,谈的价格都是卡在你心底的那一线。你若是觉得行,就接着谈,要是觉得不行,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也因此,和林悦签合同的人都觉得爽快又纠结,毕竟他们练就的讨价还价的口才无用武之处。 林悦习惯了这种简单粗暴的生活方式,对着眼前这个心眼多的跟头发似的太子,他也没有打算改掉这毛病,于是便直白道“我看我现在这状态只有你一个人看得到,你就没有想别的吗例如你想不想知道你手下忠不忠心,你仇家会怎么害你你让自己的属下去做这些事,总是要流露出些蛛丝马迹的,我去就不一样了吧。” 齐染听林悦这番话,握着茶杯的手忍不住紧了紧,他自然能想象到这给自己带来的好处,几乎是可以把自己想要怀疑的人全部无形的监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让他们永远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这个提议简直是个巨大的诱惑,就算是重活一世的齐染也不能避免心动。齐染沉默了一会儿,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他定定的看着林悦道“我怎么知道你只和我一个人有这种合作关系”这种人,即便别人看不到他的状态,他只要把自己的特殊之处告知他人,例如九弟齐靖,那齐靖绝对会用全力保住他。 这样的人太特别了,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是等于把自己所有的一切暴露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实在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倒不如直接杀了干净。 对于齐染起的杀心,林悦视而不见,他反而还跟着点了点头无所谓道“这对你来说的确是一件不公平的事,但是我也没办法。你可以考虑下。我只能说,我这人一向诚信,只要我们双方合作真诚,那我们可以一直合作。当然如果你实在不乐意,我再找别人就是了。” 齐染眯了眯眼,他说“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林悦道“我现在被林老太爷当做瘟神一样关在家里出不来,我一个大活人窝在家里被人时时看着实在是无聊的很。我想让太子殿下帮个忙,把我给弄出来。作为报答,我可以答应帮太子殿下做或者听一件事。” 齐染垂下眼道“你想借我的势我若和你达成协议走的太近,那你们林家身上就会被无形打上了太子一派的记号,这样你也愿意万一我这个太子被人拉下去,那你们林家可是要跟着受牵连的。你有亲父母,弟弟妹妹,你就不怕连累他们” 林悦玩味的看着齐染,“我觉得你想多了,我和你走的太近,那只能说我会被打上太子一派的记号。至于林家,我想林老太爷能做到如今的官位大概不会的。再者说,我一个头顶克六亲名号的人,在林家不受待见,父母兄弟姐妹缘分淡薄,我不给自己找找出路也说不过去啊。” 他想让自己过得舒服自在,但也不会刻意去拿别人的前程说事。这辈子谁惹他,他就反击。没惹过他的人,他也不会故意牵连他们。 齐染也明白林悦这话的意思,林悦的名声在京城本就不好,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林家只要放弃他,稍微运作下流言蜚语,别人也只会觉得是林悦的错。 至于林家会不会在关键时刻放弃林悦,齐染想都不用想,林悦克六亲的名号这些年在京城一直响亮的很,这就是林家对林悦的态度。 这一刻,齐染突然在想,林悦这么急匆匆找到自己,言语之间一副自己要潇洒自在的模样,是不是被林家逼迫的没有活路了。 林悦把自己想说的该说的都说了,他看齐染一直坐在那里失神,也知道这种事对古人来说是个冲击,需要好好想想,于是他站起身道“你考虑好的话七天之内把我弄出来,我就当你同意这次合作。” 说完这话,他飘走了。不过还没有飘出窗户,他又猛地直直飘回齐染眼前,道“你还没说你名字呢。” 齐染坐在椅子上看着那段黑漆漆的影子,最后眉眼微垂,轻声道“孤名为染。”林悦哦了声,然后真的走了,留下的齐染呆在那里,清俊脸上的表情既冷漠又薄凉。 许久后,齐染缓缓起身躺在微凉柔软的棉被之中,他这夜睡得昏昏沉沉的,他一会儿听到有人在说林家嫡长孙病逝了,一会儿看到自己喝下毒酒,孤身一人躺在地上。 天刚亮的时候,齐染一身汗的睁开眼,他躺在床上神色恍惚。 林悦不是没想过自己特殊之处被人发现之后会惹来杀身之祸,但他也知道这种事不是用嘴能说得清的。这太子总不能告诉皇帝说他能看到魂,这魂还是吏部尚书的嫡长孙,要把他给杀了皇帝的想法先不说,其他人难道不会想太子这是在用这种荒诞的说法排除异己吗 再者,这个太子是唯一能看到自己灵魂出窍状态的人,林悦总觉得自己和他有缘分,所以自然要选择和他合作。 这太子眼中的苍凉太多,惊恐也多,林悦想,不管是什么造就的,这个太子应该是会选择和自己合作的。 林悦回到林家之后便没有去皇宫了,他和太子有七天的约定。七天过后,约定作废便是。至于林家那些破事,例如林良被林老太爷从祠堂里放出来,林老夫人心疼的直骂自己,林良抱着林老夫人的腿哭哭啼啼给林悦和林忠上眼药水,婉儿被送到林良房内后,被王氏表面上好生照顾,私下里骂林老太爷年纪大眼珠混等等 林悦在自己的梧桐斋安心的呆着,他出不去也没办法去找那些人的麻烦,至于等他出去了,那就是谁撞到他手里谁就倒霉了。 林悦和太子约定的第四天,林府来了个客人,是太子大舅舅斐贺家的嫡长子斐清。斐清比齐染大了一岁,自幼便时常入宫看齐染,也十分护着没娘疼的齐染,后宫中又有齐瑛,三人关系是极亲近的。 斐清来林府时,正值林老太爷休沐。斐清以不学无术不爱读书出名,却是个胆大包天的。他年幼时曾拉着太子和七皇子爬过狗洞,还曾骂哭过公主,最终因送给太子一条雪白的狗差点咬到皇帝的屁股出名京城。 斐清做的混事虽多,但他有个好爹。 斐清的爹斐贺如今承袭定安侯府,年前南诏边境战乱。斐贺和七皇子齐瑛领兵南诏,如今大获全胜,皇帝很是高兴。斐贺也是趁着皇上高兴,才敢上奏为斐清请旨封定安侯府世子的。 皇帝因边关大胜勉强忘了差点被狗咬的经历,下旨封了斐清为世子,也下旨让斐贺和七皇子齐瑛还朝。斐清这个时候来林府,让林老太爷有些捉摸不透,他们府上和斐家甚少往来的。不过他还是亲自去见了斐清,怎么说斐家隆恩正盛,斐清又是世子,他总是要见见的。 斐清闹出的事在京城流传很广,但他本人是个爽朗的,见了林老太爷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道道“林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打扰了。” “小侯爷客气,不知小侯爷今日前来所谓何事”林老太爷忙亲自把人扶起来和善问道。 斐清面上有些尴尬道“林大人是这样的,太子殿下这些时日身体不适,我让人寻了只雀鸟教它说说话准备送到宫里给他解闷。今日我本来要入宫的,结果走到朱雀街,这鸟笼没被下人关好,一不留心鸟给飞了出去,刚巧就飞到了林家西南角说来也惭愧,我都给太子殿下看过这雀鸟画像了,也承诺今天给他送去。现在这东西飞入林家,我也只能找林大人帮帮忙,到西南角帮忙寻寻实在是打扰了,还请林大人帮忙。” 说完这话,斐清又是抱拳恭敬的行了个礼。 他说的干脆利索,林老太爷听得心中直皱眉,送雀鸟给太子把玩这种事也就斐清能做得出来。说来林老太爷向来是看不上京城纨绔子弟摆弄个鸟啊什么的,但这东西是送给太子的,他又不大好说话了。 好在斐清在他面前表现的还算有礼,也知道这东西拿不上台面,面上也有些羞耻之心。林老太爷看了斐清许久叹息道“恕老臣多嘴,太子殿下身为储君,一举一动都深受皇上器重。这玩物容易分心志,小侯爷还是要劝慰着太子些好。” 斐清忙道“是,林大人说的是。” 林老太爷点了点头道“不过既然这东西飞到了我家,小侯爷又亲自开口了,我这就让人给小侯爷寻寻。” 然后林老太爷吩咐身边的刘安,让他亲自去寻。 斐清忙上前交代道“那鸟全身雪白,唯独嘴巴和爪子是红的,头顶有彩色羽毛,斗志昂扬,实属难得一见,太子殿下很喜欢,你们千万要小心。” 林老太爷看斐清老实了一刻又把纨绔本性表现出来了,心中有些不喜。他表现有些淡淡的,让刘安赶紧去寻,好打发了斐清。 斐清在林老太爷面前坐立不安一刻钟,只见见刘安终于回来了。只是这手里却没有任何东西。斐清站起身焦急道“怎么了,那鸟呢” 刘安看了林老太爷一眼,斐清急了,道“刘管家,有话你倒是说啊,我那鸟怎么了你倒是见了还是没见啊” 林老太爷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他皱眉道“刘安,怎么回事” 刘安扑腾跪下战战兢兢说道“老爷,那鸟被孙少爷拿了去。孙少爷说他看着这鸟挺喜庆的,让着鸟的主人自己去找他拿,要不然他就把这鸟给烤了。” “什么那怎么行那是送给太子殿下的礼物,怎么能烤了呢”斐清神色不悦的嚷嚷道。 林老太爷一听是林悦把鸟捉住了,嘴角抽了下,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顿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他看着刘安低声不悦道“混账东西。”这话不知说的是刘安还是林悦,而后他看向面色焦急的斐清道“小侯爷莫着急,我我亲自把东西给小侯爷请出来。”林老太爷本来想说他让林悦亲自把东西送出来,但想到林悦性情正在执拗,自己的话怕是不停,便改了词儿。 斐清一听林老太爷这话,上前忙道“我和林大人你一起去,可不能让他伤了我这宝贝。这可是我摸遍京城外所有的山头,寻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寻到的,这要是被人给烤了吃,不大合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011 林老太爷以前并不在乎林悦和不和外人接触,林悦性子独,和外人接触接触也没什么不好。现在林悦历经一次生死后性格突变,任性刁蛮,甚至不在乎家族名声,颇有股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连他面对着林悦都感到有股失控感。 林良想谋害侄子的事现在外面也传开了,他那跟了自己一辈子的老婆娘这几天都在自己跟前抹眼泪,哭诉林良这些年不容易,哭她的艰辛。他虽然知道林老夫人说这话有些虚,但还是忍不住对她心软。所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林老夫人压着大房他们肃清流言,说是那丫头想攀高枝儿,主动勾搭主子的。 那丫头是张氏身边的,嫂子身边的丫头勾搭小叔子,这事若是传得太广,张氏那边也会有人说闲话,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如安和如意,所以林忠和张氏根本无话可说。至于林悦,林老太爷对他感情不咸不淡,他根本没有想过他那身体能撑起林家,林悦能平安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所以在这次事件中,委屈了林悦。为此林老太爷也没有计较林悦当初在他面前大不敬之事,在他心里,他希望林悦能顾全大局息事宁人。 但林悦表现的根本不如他所愿。 现在斐清一脸焦急的要去见林悦,林老太爷有心拿林悦身体不好的借口阻止,但斐清已经等不及了,他望着林老太爷急迫道“林大人,咱们这就去吧。”一脸纠结担心林悦把他的鸟给烤的模样。 林老太爷看他这模样也不好把人留下了,便让斐清和他一起去了西南院梧桐斋。 梧桐斋门口站着的丁香和玉竹脸色很难看。刚才老太爷身边的刘安前来,林悦几乎是把人给轰出去的。 刘安在这林家有多大的脸面她们自然是知道的,就算是几位老爷见了都要给点面子的,而林悦却是差点指着他的名字骂了。 她们觉得这梧桐斋的日子怕是会越发不好过了。 林老太爷和斐清亲自来的时候,丁香和玉竹脸色难看极了,她们忙行礼也没敢多看斐清一眼。 斐清到了门口便嚷嚷道“我那鸟可还好” 林老太爷看着梧桐斋外面没有守着的人了,对刘安办事还算有半分满意。 刘安则忙上前把门推开,林老太爷和斐清进去时看到林悦在一个石桌上逗那个嘴红爪红的雀鸟。雀鸟的腿被绑了绳子,林悦戳着它的肚子,它叫的凄惨极了。 而最关键的是,他一旁还摆了个烤炉子,里面的炭火已经燃起来了,看那准备充足的模样还真是要烤鸟。 斐清这时也顾不得林老太爷的面子上了,他飞奔着上前把鸟夺过来护在怀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了又看,检查了又检查,看到这金贵的雀鸟安然无恙他才松了口气。 这时只见半夏从房内提了个小茶壶走了过来,林悦一边把茶壶放到烤炉上烹一边嗤笑,他看着斐清懒散的说“你还真当我要烤了你这鸟吃” 斐清看向林悦微微抬了下眉,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把鸟放在肩膀上爽朗一笑道“在下斐清,是在下小心眼了。” 林老太爷脸色不大好看,他紧紧盯着林悦,声音微沉道“悦儿,小侯爷面前不得放肆。”他说这话隐隐有给林悦施压,让他不要乱说话的意思。 林老太爷说完这话看向斐清郑重道“小侯爷,我这孙子自幼身体就不好,现下正在精心休养着。小侯爷请随老夫到前厅喝口茶。” 斐清道“多谢林大人,只是我正准备入宫见太子殿下,就不在这里多打扰了。”太子殿下四个字,斐清的语气稍重。 林老太爷很满意斐清识时务,只是正当斐清转身时,他肩膀上的雀鸟突然又飞到林悦手边了,斐清顿时愣住不走了。 林悦又戳了戳那鸟的肚子,笑眯眯的看着斐清道“它怕是不想走了。” 林老太爷脸色铁青,他道“还把东西给小侯爷送过去。” 林悦没有回林老太爷的话,只是笑盈盈的看着斐清“既然它不想走,就是我们的缘分了,要不你留下和我聊聊天说说话,等这东西想跟你走了,你们在一起离开。” 林老太爷脸上泛起怒意,只是不等他开口,斐清已拱手郑重道“林公子相邀,实属斐清的荣幸,只是今日真的不巧。这样,再过几天便是我祖母的生辰,到时请林公子务必过府一叙。” 林悦听了这话眨了眨眼,他望着林老太爷语气幽幽十分无辜道“斐小侯爷相邀也是我的荣幸,只是我向来体弱多病从不参加什么宴会,到时怕是因身体缘故无法出席,平白扰了斐小侯爷的兴致。” 斐清眉眼讶然道“我看林公子说话不像是病重之人,要不这样,我给你请个御医瞧瞧”后面的话斐清没有说完,他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唐突了,林家的嫡长孙哪里轮得到他去请御医看病。 他不由的看了林老太爷一眼,那神色带着显而易见的怀疑,仿佛在怀疑林老太爷故意不让林悦出门似的。 林老太爷被林悦的话和斐清的眼神气的心口起伏的厉害,他勉强道“小侯爷不知,我这孙子的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御医也来瞧过了,只是多年也不见好。” “林大人这御医也是人,也分高低。这样,我今天正好进宫,一会儿就让太子殿下派个给他诊诊。”斐清有着混吝的名号,有时说话的确很噎人。 林老太爷还想说什么,林悦却是亲自捉了那鸟上前给了斐清,在斐清接过去时,他还笑眯眯的说了句“这次小侯爷可要当心了。” 斐清接过鸟看了看天色,和林老太爷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急匆匆离开了。林老太爷本来想亲自送斐清出门的,这个时候也没心情了,便让刘安去送了。 等人都走了之后,林悦没有看脸色不高兴的林老太爷半分,他看着煮沸的茶悠悠道“这出不去怎么办,身边监视的人太多我就容易激动,待会儿斐小侯爷带御医前来,我万一一激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可怎么办” 林老太爷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不过他临走时到底吩咐把守在梧桐斋的人给撤了。刘安送斐清出林府回来就被林老太爷狠狠扇了一个耳光,刘安脸瞬间肿了也不敢捂就直接跪下请罪了。 林老太爷怒气腾腾指着刘安的鼻子骂道“你明知道他现在是个折腾的主儿,那鸟既然在他手上,你当它不在,斐小侯爷难不成会为了一只鸟搜我们林府不成” 刘安心里各种委屈不敢说,那斐清又不是旁谁,当初能放狗咬皇帝的屁股,万一他一个脑子不清混吝的闯了林府搜鸟,到时这笔账还算在他头上的。现在他只是挨一巴掌,若真是另一种情况,他的命怕是要没了。 林老太爷现在看见刘安就心烦,他又踹了他一脚道“还不滚出去看着他到底想做什么” 刘安忙应下,弓着背缩着腰恭敬的离开了。 林老太爷等刘安走后坐在椅子上,他眉眼间满是不耐,他在想林悦到底想做什么。 梧桐斋的守卫被林老太爷亲自给撤了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林府,林老夫人和林良那里是最气愤的。林忠在上朝,张氏倒是很欣喜,只是林老夫人正气头上,她不便大张旗鼓的给林悦送东西罢了。 林府上的情形林悦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在斐清离开后,用煮沸的茶水洗了洗手就出梧桐斋了。 林悦踏出梧桐斋的门后,回头轻轻看了看那三个字。他想,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人轻易把自己给关起来了。 林悦随意的走着心中满意的想,这个太子办事还是相当靠谱的,他今晚得早点睡,灵魂出窍去皇宫找找他,两人好好聊聊天。 林悦这一走就走到了林家花园,林家的后花园修剪的是相当精致漂亮的。正好卡在前院和后院之间,在这里宴请宾客也非常方便,容易隔开未婚的男女宾客,不会轻易唐突了谁。 以前的林悦时常窝憋在自己的院子里,很少出门。现在的林悦心情好,走的路有些远,便走到了花园中。 恰好,林如安和林如意两兄妹也在,两人身后站着各自的丫头小厮,正在有礼的说话。 林如安和林如意见林悦前来明显的都愣住了,林如安和林如意是双胎,但一男一女面容也不大相似。林如安长得和林忠有几分相像,是个面容白净的少年。林如意身姿苗条,面相美艳,脸上神色也是傲然自信的。 林如安自幼聪慧,如今拜了当朝王大学士为师,京中很是有名气,如今正开始科考,十分有前途。他本是嫡幼子,有林悦在前,他其实应该避开林悦锋芒的。但林悦身体不好,林忠对他便有了很多期许。 林悦上次把婉儿踢入水中,直白说出林良之事时,林如安也在。后来,张氏为了避免他听这些肮脏的事,就打发他回去了。 说来他们虽然血脉至亲,但相处时间并不多,彼此间很是陌生。一直以来无论是外人还是林府提起林悦就是克星命硬之辈,提起林如安就是有福,聪慧之身。 而对于林悦这个哥哥,林如安的感情是复杂的。此时看到若有所思的林悦,林如安上前一步,低声喊了一声大哥。 林如意却是没有上前,她自打小时差点被拐,心中便有了阴影,儿时更是时常梦见林悦把她丢在大街上,让人把她拐走了。这些年在林如意心里,林悦只是她名义上的哥哥,其实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至少陌生人不招她厌。 林如意不想和林悦说话,她对林如安娇声道“哥,我还要去母亲那里一趟,就先过去了。”说完这话,她领着丫头便准备离开。 林如安看林如意这态度,他心下有些皱眉,以往如意见到林悦也是这般态度,他看得出林悦眼里很受伤,后来林悦便很少出现在这里了。 林如安心下叹了口气,他正准备找个借口和林悦解释一番如意不是故意的,只见林悦正似笑非笑的看着经过他身边的林如意,挑眉冷声道“站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012 林悦那冰冷且疏懒的声音在林如意耳边响起时,她混声一僵,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她抬眼望向林悦,这些年她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这个在林家跟影子一样的哥哥。 距离之近,她甚至可以看清林悦根根翘立的长睫毛,当然还有他脸上桀骜阴沉的表情。林悦面相综合了林忠和张氏的优点,是英气俊美的。以往他隐忍,看上去有些死气沉沉的没有什么朝气,但他容颜仍旧是谦谦儒雅的。现在的林悦则是锋芒毕露,就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宝剑,割的人脸生疼,几乎是张扬到了极点的。 一刹那间林如意甚至不敢和林悦对视,她微微收敛眼眸,道“有事”心中一时的慌乱并没有表现在林如意脸上,面对着变了性格的林悦,她仍旧家中长辈宠爱的嫡女,是名震京城的贵女,有着属于自己的傲气。 “怎么,家里给你请的女西席除了教你多认识两个字,多作几句酸诗,培养出了你身上这些让人看不顺眼的傲气外,就没有好好教你学习些礼仪教养见了人,连个招呼都不会打”林如意的不高兴不服气表现在言语上,表现在眼中,表现在身上,而林悦像是专治这些,他说出的话像是狠狠扇了林如意两巴掌。 林如意的眼睛有些泛红,她自幼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就连林老夫人见了她都比见了旁谁亲近,论林家最得宠的女子,除了她没有第二人。这几年她貌美有才名,手帕交无数,更是许多京城子弟心慕的对象。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指责她没教养,最让她受不了的是这个人还是林家存在感最透明的林悦。那个本该看到她不理睬他就会黯然伤神,眸子极力隐藏也隐藏不住羡慕的哥哥林悦。 想到以前的林悦对自己小心翼翼的态度,对比如今,林如意突口道“我有没有教养是祖父祖母和家中长辈说的算,不是你说的算。你顶撞祖父,咒骂祖母,气哭母亲,惹得父亲为你操劳。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可曾有半点孝心你当日众目睽睽之下把家中丑事说出时,可曾想到我的名声,可曾为我想过半分你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现在却在这里和我大谈什么教养,你凭什么” 林如意本来只是不想理睬林悦,现在说着说着却觉得分外的委屈。这个时代,世人对女子总是苛刻,林悦在当众质疑三叔和母亲身边丫头偷情时,可曾顾及到她的名声会不会受连累他没有为自己考虑过,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指责自己。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名义上的亲哥哥。”林悦对林如意的委屈一点都不在意,他淡淡的说出事实。 “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你也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哥哥。”林如意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隐埋憋闷在心底的话而出。 于此同时,林如安上前对着林如意皱眉厉声道“如意,住口。”而后他看向林悦小声急切道“大哥,如意她心底是敬重你的,她刚才的话不是有心的。” 林悦望着硬着脖子咬着嘴唇双眼含泪的林如意眯了眯眼睛,他倒是很想抬手给她一巴掌,但恍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他又不是真正的林悦,也不在乎这点亲情。 于是他没有看极力为林如意辩解想要维护三人关系的林如安,“既然你有这个心思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不配做你的哥哥,你自然不配做我的妹妹。不过你刚才的话让我不是很理解,按照你的意思是,林悦他活该被淹死池塘里。没死,就不该想着把事情在人前抖露出去,应该为了你们这些所谓的亲人咽下杀身之仇。可惜,林悦他不是你们,他在这府上没有自己的力量,没有疼爱自己如命的父母,没有人是向着他的。谁会替他想想池塘的水多冷,沉入水中时有多窒息除了把事情闹大,没有人会在意他怎么死的,也没有在意那个孩子是不是他的种。你说我自私,我的确自私,可是那又如何咱们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你难道就不自私,你除了在意自己的名声可曾为他想过一分你心里厌恶他,无外乎是怕被他给克了不过也无所谓,今日把话说开也好,以后离我远一点,我这人记仇。” 林悦说这话时语气很平淡,轻描淡写的仿佛在诉说和他无关的事。其实也的确和他无关,他只是一个见证了林悦在池塘里浮浮沉沉的魂魄,那人在水里面色从惊慌失措到最后满目绝望黯然神伤,心底大概是后悔托生在这个林家,以后也不愿再和林家有任何牵扯的。 林如意的这话正好,他以后做事也不用碍于真正林悦的面子顾及他这个妹妹了。 林如安看林悦面色淡淡的转身离开,他朝林如意低声呵斥道“还不去母亲那里请罪。”然后他又看向林如意身后的几个丫头道“今天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小心你们的舌头。”说罢这话,他则朝林悦的方向追去。 林如意看着林悦和林如安的背影,心情有些难受。她还记得去年自己因为一个金钗和三叔家的林如善闹气,林悦恰好在听到了她们的争吵,后为她买了个玉制的,样式很漂亮。只是她听母亲说那钗子是林悦送的,就随手扔在了梳妆盒里再也没有拿出来。 那个小心翼翼对待她的人,从今天起怕是不见了,想到此处,林如意只觉得自己心中某个角落蓦然空了一块。 见证了这场兄妹吵架的桃儿看着她出神许久,上前小声道“小姐,这里寒气重,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林如意嗯了声,她那点失神很快就消失了,她挺直背,那话她不该说出来,但她觉得自己根本没错,这个哥哥煞星般的哥哥不要也罢。 林悦对于跟上来的林如安还是挺和蔼的,不过对于林如安为林如意说的好话,他是一句都没有接,林如安看得出他是认真的,最后勉强笑了下,然后说了些让他好好休息的话,才怅然的离开梧桐斋。 半个时辰后,张氏带了些热腾腾的点心来到了梧桐斋。张氏看着林悦,眼圈微红,她并没有说林如意的事,只是让林悦吃点心。 那点心都是张氏亲手做的,而现在的林悦是不喜欢吃这些东西的。 张氏以为林悦是和她生疏了,心里更加难受,只是不等她开口说什么,斐清来了。 斐清说到做到,他还真带来了宫里医术最好的王科御医前来。王科医术高明,得皇帝信任,皇宫里也不是人人都能请的动他的。 王科的到来让张氏十分欣喜,王科对林悦其实也有点好奇。据说这个恩典是太子在皇帝面前求来的。说来林悦非官身,能得这等殊荣,实在是幸事。王科听说这事先是斐清在太子因为一只鸟求了情的。不过他常年在宫里走动,凡事都会多想几分。林悦现在得了斐清的眼,那就等于得了太子的眼,这事说不定就复杂了。 王科心中万般想法,面上却是分毫不露,他为林悦细细把了脉之后便去开方子了。斐清是个忍不住话的,便直白问道“王太医,林公子身体怎么样” 王科看了他一眼和善道“林公子体虚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常年已久,需要好生调养着。” 斐清一听这话急了“王大人,那可会影响他过几天去我家我可是早就把话说下了,我祖母寿辰那天要亲自来请他的。” 王科一边写方子一边稳稳道“小侯爷莫着急,林公子只要按照我的方子喝药,不受寒,去给斐老夫人拜寿定然是没问题的。” 斐清听了这话拍了拍胸口“这就好,这就好。” 王科开了药方给张氏后便离开了,他宫中琐事颇多,能离开半日前来给林悦看病,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王科走后张氏忙病人去抓了药,斐清趁机朝林悦挤了挤眼。斐清知道场合,也没有多呆,只说了句过几天来看望林悦便离开了。 张氏让人送他出了林府。 因为这事,张氏倒是忘了林如意和林悦之间的事,或者在她看来,这只是兄妹之间的一点小口角,只是一些小事。等过些时日大家都忘了,兄妹还是兄妹,亲人还是亲人。 林悦对张氏自欺欺人的想法并未多言,他喝了药便以自己累了为由睡下了。张氏看他脸色不好,也没有在梧桐斋多留,吩咐半夏他们好好伺候林悦后便回自己院子里了。 林悦睡着魂魄飘出身体后,便直奔皇宫去了。 他到太子东宫时,齐染正在等下看图纸。 看到一团影子飘到自己眼前时,齐染头都没有抬淡淡道“满意了” 林悦道“挺委婉的。” 齐染抬眼“我总不能找到林大人告诉他把你给放出来吧,好在斐清素来喜欢调教这些鸟鸟兽兽的,倒是帮上了忙。” 林悦嗤笑了声,那鸟是特意飞到他院子里的,当时脚上还缠着个布,里面放了些鸟专门吃的食物,食物上面有着特制的香气,所以林老太爷大概也在纳闷,那鸟为什么不愿意离开。 被人特意调教过送来的鸟,不达到目的,怎么能飞走 林悦看齐染看图纸看的认真,便也看了过去“太子可想好要让我帮你做什么了一事儿换一事儿。” 齐染把图纸合上,抬头淡淡道“今天有江南学子告御状,说是今年江南科举有舞弊,里面牵扯到了众多江南官员和当地盐商。江南因有盐而富裕,向来是大齐税收要地,现那学子说那些盐商大批银子送到了京城某个官员的家中,务必压死这个案子。” “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找着银子送到了哪个官员手里了”林悦歪头道“这可不是一项小事儿,京城官员这么多,我一家一家找也要好多天的,你这买卖做的可不大厚道。” “不,银子送到了哪里,我已经有眉目了。”齐染抬眸,眉目冷清厉然道“我现在要的是确凿能杀人的证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013 听到齐染这漫不经心却满含杀意的话,林悦的目光终于放到了他身上。他打量了齐染一番,心想人不可貌相这话果然不假。这太子生的俊俏又颇有风骨,看面相也挺温纯慈善的,没想到做起事情来却是这么坚决杀伐果断,是个人物。 不过林悦也只是讶异了那么一瞬间,而后他随口道“那太子的目标是什么人”至于拿到这人罪证会带来的后果,林悦心知肚明,在这个皇权大于一切的时代,官商勾结弄出这等事端还闹腾到了皇帝眼前,怕是躲不过一死了。 林悦并没有因自己会参与这件事而导致的结局感到不安,他甚至有些冷酷的想,不管是谁既然当初选择这么做了,就应该知道事情有败露的一天,就应该承担起这个后果,谁也不能例外。 齐染听出林悦口气里的冷漠并没有多想,他一直以为林悦头戴克六亲的名号,常年在林家受委屈,所以性子有些冷漠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不过他倒是有点喜欢林悦这样的性格,从他们第一次聊天,林悦不屑的一口一个林老太爷,他就知道,这人对林家是不满的,或者说是没什么感情的。 和他一样,被所谓的至亲伤害着,也许正是因为这点,他在考虑了一天,最终同意和林悦合作。当然除此之外他考虑甚多,他是重活了一辈子的人,对待未来本就比别人多了几分把握,现在多了一个极为让人难以控制的变数,不管怎么样这个变数还是捏在自己手里的好。 以后的合作,他们能达成一致有着共同的目标最好,若是不能,到时再杀了林悦也不晚。他就不信,人死了,他的魂还能来回飘,还能再次遇到一个看得见他、能和他继续说话的人。 对于齐染把两人闹翻后的情形都考虑到了的事情,林悦自然是不知的,或者说是他可以想到这种结局但从心底根本就不在意。 齐染听了林悦的问话,淡淡道“给那些江南盐商当保护伞的是陆青雨大学士,官居一品。最关键的是,陆家和安家是姻亲。”说道这里齐染停顿了下继续淡淡道“安家你应该知道吧,是九皇弟的外家,而陆青雨则是九皇弟的亲姨丈。” 而这次科举出题人陆大学士是其中之一,对齐染来说,于公铲除陆家是还江南科举舞弊案一个公道,于私来说断了陆家的后路,就等于断了齐靖的一条有力的胳膊。 上辈子江南科举舞弊案牵扯甚广,着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江南一带的官员除了两江总督林贤,其他的几乎全部被折了进去,京城的翰林院也折了几个人进去。当年也是他负责这次舞弊案。他细查之下发现很多证据都指向陆家,但即便是这样也并没有让陆家大伤元气,最主要的就是缺少关键的证据。 据那学子所述,银子确定被送往京城某个大官家中,但他父皇命人查抄陆家,却是什么都没有查到,陆家有点银子,但绝对不是那学子所述的数百万两。 后来那学子因伤势过重而亡,至于银子到底在哪里或者说是到底有没有这笔银子,当时没有人说的清楚。 后来经过宫里的安贵妃和宫外的安家运作,把这件事恶意说成是他有意打压陆家,或者说故意栽赃给齐靖,而陆家根本没有受到什么风波,甚至还得了个清廉的称号。陆老爷子虽说顺着这件事告老还乡了,但陆家却保存了实力全面低调起来。后来齐靖能打败掌握兵权的斐家顺利登基为帝,自然是少不了陆家的帮忙。 但陆家和安家身为文臣,哪里来的军队说到底还是手里有银子。 齐染从来不轻视齐靖,那个人有野心,也有手段,更是能忍。所以这辈子他肯定要先把他的臂膀全部斩断。正好科举舞弊案再次撞到了眼前,齐染自然是想要好好查一番,他要找到那笔被陆家藏起来的银子,而且还可以趁机培养属于自己的文臣。 现在支持他的都是武将,在朝堂上武将火爆的脾气遇到文臣的嘴很多时候都是有理说不清,加上上辈子他落难后斐家的背叛,所以他要趁机培养完完全全忠于自己属于自己的势力。 至于齐瑛和梅妃,现在还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不过他的心已经做好了防备。梅妃说的任何话他都不会信了,至于齐瑛这个弟弟,不管他上辈子死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怕是再也不能把齐瑛当做亲弟弟了。他不再信任他们,甚至是现在还在全心全意支持自己的外家斐家,他也不会全信了。 这世上能让人相信的只有利益。 “陆青雨大学士的家在哪里”林悦看着神色幽幽的齐染开口道“我先去探个底,有消息了再告诉你。” 齐染微微一笑,容颜精致俊逸,双眸冷凝,笑意不达眼,人显得格外的冰冷无情“陆家和林家同在朱雀街,隔了一个玉华公主的府邸,离的很近。” 林悦道“那好,我尽快把这件事弄清楚。” 齐染淡淡道“那我等你的好消息。”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并没有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林悦头上,他既已认定了陆家,就不会像上辈子那样犹豫不决,这辈子他会派人死死的盯着陆家,找到他们行事的证据。 林悦看齐染这里没什么事了,便离开了。齐染定定的看着他那黑漆漆的一团消失在自己宫殿里,最后他垂下眼又摊开手中的图纸继续看。 江南是个好地方,油水最多,也是官员最把持不住的地方。据说进了江南土地的官,就算是再怎么清贫,再走出那个地方时抖抖手掉落的都是金子,在那个地方没有不受诱惑的官员。 那里有着最富裕的一群人,据说他们的银子加起来比大齐的国库还要多。去那里做官的人,当你踏入那片土地开始就大把大把的银子送你,银子不行就送美人,美人不行就送你去当更高的官,总有让人动心的地方。 齐染看着自己手中的画眯了眯眼睛,而后拿起笔在上面画了个大大的叉。 林悦从皇宫里出来时夜正静,他便直奔陆家而去。在外人眼里陆家的灯已经熄灭了,不过一切的表面现象都挡不住一个魂魄的窥视。 林悦来到陆雨晴的书房时,陆大学士正拿砚台朝自己儿子陆行舟没敢躲,肩膀生生挨了一砚台。当然,在林悦看来,这也是陆青雨只是想教训陆行舟一下,并没有想要他命的缘故。 陆青雨扶着书案冷冷道“你这混账东西,做事怎么也不扫干净尾巴” 陆行舟老老实实的跪着,不过神色有些焦急道“爹,那些没买试题的学子都被控制起来了,谁也没想到有人能逃出来,还告了御状。爹,我听说皇上要把这事交给太子处理,太子肯定会抓着此事不放的,你看该怎么办要不要让宫里的娘娘在皇上那边提提此事” “你还敢提宫里的娘娘”陆青雨气的几乎笑了“你怎么不用脑子想想,那宫里的娘娘这时能为咱们开口吗那不是摆明告诉皇上咱们陆家有问题” 陆行舟耷拉下脸道“这也不行那页不行,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坐着等死吧,这事要是被太子查出来,那爹,我们家可就完了。皇上最厌恶的就是官场勾结。” 陆行舟这话没说完便被陆青雨踹了一脚,他咬牙切齿的说“你知道皇上最厌恶这些,当初还敢提着脑袋这么干” 陆行舟歪在地上,他揉了揉泛疼的肩膀有些苦涩道“爹,你知道我不成器,官场上没什么建树。我们要搭上九皇子这条船,可不得要拿出点诚意,我们陆家有什么药钱没钱,要人没人,除了干一些提着脑袋的事,我们还能做什么” 陆青雨听了他这话神色有些怅然,自打他娶了安家嫡小姐,他们陆家和安家就绑在一起了。年轻时还好,后来参与的越来越多,和安家牵扯的就越来越深,再想脱身已经难了。安家身为九皇子外家实在是太扎眼,许多事都是他们陆家在悄悄做。 虽说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但到底是他们陆家在做事。他也知道这样有风险,但为了荣华富贵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了。 陆青雨看着陆行舟,语气有些沉,他说“这些先别管,太子主持这场事也好,他和九皇子不和皇上心知肚明。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送到家里的银子赶快弄出去。” 陆行舟道“爹,这事我知道,只是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我们呢,这大批的银子,现在这个时候往外运,实在是太扎眼了。” “太子不是个好相处的,他肯定能查出江南的事和陆家有关。皇上向来宠信太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银子放在府上不安全。”陆青雨摸了摸下巴眯眼道“我们得想个法子,让这银子能光明正大的走出陆家。只要银子不在,一切都好说。” 陆行舟的眼珠子转了转,他爬到陆青雨裤腿边,小心翼翼的说“爹,我倒是有个想法,就怕您听了不乐意。” 陆青雨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有什么想法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陆行舟抿了抿嘴,他干咳一声道“那个爹,祖母的身体一直不见好,昨天又惊着昏迷了,御医说用最好的药养着祖母也挺不了多久,咱们府上此时若是有丧事” “混账东西。”陆青雨听明白陆行舟要说的话后,上前给了他两巴掌“那可是你的祖母,你心思竟然这么歹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014 京城斐家世代出武将,镇守国门,为皇帝之肱骨信赖之心腹,被特封为安定侯。京城最纨绔的子弟走到安定侯府门前,都会收敛几分,以表敬意。 一般来说文臣向来嫌弃武将的粗鲁鄙俗,同样品级的官员,文臣总觉得自己比武将高那么几分。但在斐家面前,无论文武姿态放的都很低,面上都是十分敬重的。 斐家这朝出了一代皇后一位宠妃,两个皇子。且先皇后的嫡子齐染为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年幼之时便被封太子,十多年宠眷不衰。加上斐贺和七皇子刚刚在边关大胜,使斐家更受人瞩目。 所以没有人会在太子地位安定斐贺受皇帝信赖的情况下得罪未来天子的外家,即便和斐家面和心不和的安家也是如此。所以在斐老夫人生辰之际,斐家门前宾客络绎,车马如流水,延绵而来。 每逢斐老夫人生辰之际,皇帝都会亲赐御礼前来以表关怀,太子齐染更是会亲自登门为斐老夫人祝寿,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说来这斐家老太爷已故,因斐老夫人健在的缘故,家中并未分家。斐家有四房,如今继承安定侯的是大房的斐贺,他儿子就是在京城以混吝出名的斐清,斐贺还有一女,闺名斐静雅,人端庄贤淑,年幼时便已定亲。二房斐锦,膝下有嫡子斐悦,嫡女斐安宁,斐贺、斐锦和先皇后斐秀儿如今的梅妃斐梅儿乃是同父同母的至亲兄妹,除此之外,安定侯府还有两房不大引人注意的庶子,一个外嫁的庶女。 齐染这次来的时候很低调,身边带了几名侍卫和吉祥一个贴身内监。他甚至没有出现在前院的朝臣面前,便直接入了内院去见了斐老夫人。 斐老夫人房内此刻站满了人,本是嬉笑之时,齐染的到来让房内立刻寂静下来了,长辈还好,小辈都有些局促不安。 斐静雅和斐安宁关系很好,她听到通报声后暗自推了推身边的斐安宁,朝她眨了眨眼,斐安宁面色微怒的瞪了她一眼,低下头露出白净美艳的侧脸没有吭声。 齐染在来斐家前做了无数次心里准备,他以为他会惊慌会难受,但当他真正踏上这片熟悉又陌生无比的地方,他的心是极为平静的。他脸上挂着得体的笑,亲自把斐锦扶起身,而又和善的同自己那些表兄妹打招呼。 即便是面对斐安宁时,他也是平静麻木的。 齐染身为太子,是储君,房内的人无论是长辈还是晚辈都是臣民,自然是要给他行礼的。齐染像往常一样免了他们的礼数,然后坐到斐老夫人身前,任由她冷眼朦胧的抓着自己的手,表达她的思念之情。 上辈子齐染被关押在天牢时,斐老夫人身体健壮,齐染不知道她有没有参合那些事,他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这偌大的斐家,只有斐清最后为他战死了。 想到斐清,齐染四处扫了眼,对着斐锦慢声询问道“怎么不见斐清表哥” 斐锦忙笑道“太子殿下恕罪,斐清这些天不知怎么的和林尚书家的长孙看对了眼,今天一大早非说要亲自去请人家来,母亲和我拦都没拦的住。” “太子殿下莫怪,这孩子被我老婆子惯得行事乖张。他这么去请人家,就怕林尚书嫌他不知礼数。”斐老夫人紧紧抓着齐染的手道。 齐染垂眉淡声道“无碍,想必林尚书也会理解,斐清表哥的性子一向洒脱,只是不拘礼数,林尚书自然不会怪罪的。” 提起这些,齐染想到了林悦,自打上次他让林悦查陆家后,林悦就再也没有出现了。而陆家现在正在办丧事。 今天唯一无法前来斐家给斐老夫人祝寿的便是陆家,陆老夫人前几日病逝了,陆家家中有丧事自然是不能冲撞别人喜事的,陆家早早的送上了歉帖,正低调的在办丧礼。 相比斐老夫人的风光,陆老夫人就显得格外可怜了。她前些年因病中风瘫在床上,这些年天天靠药物吊着性命。去年大雪天时差点一命呜呼,后来靠着御医把命留住了,御医说若是能熬到夏天就能多活一年,结果她人还是没能熬过热下。 在未历经生死前,齐染对这些事也只是感叹一句生老病死人世无常,但重活一世,齐染总不自觉的把人心想的更为险恶些。 这些日子他在宫里一直在想,陆家那些银子到底怎么消失在府上的。他派去的人盯得那么紧,就算陆家想要把银子烧毁,他也能得到信儿,但没有。 那些银子就那么消失了,他想来想去,唯一有问题的就是陆老夫人这场丧礼。 没有人会查丧礼有没有问题,因为陆老夫人的死太自然了,她常年多病,前不久又靠着陆青雨的脸面请了御医保命,她现在死根本不是问题。 齐染冷漠的想,也许最不是问题的事里面的问题最大最多。齐染什么都考虑到了,只是对死人出手实在是有些大不敬。但若是林悦不能找出这场阴谋的关键,他也会找人破坏掉丧礼的,只不过事后处理遮盖起来有些麻烦罢了。 在齐染低眉沉思间,斐老夫人朝斐锦看了一眼,斐锦连同斐家各房媳妇便带着自己的子女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斐老夫人看着齐染,眼中神色有些心疼。齐染眉眼像极了他母亲斐秀儿,只可惜那孩子命不好,早早的病逝了。 还好齐染争气,这些年一直得皇帝隆宠,太子地位稳若磐石,风雨里未曾动摇半分。 斐老夫人拍了拍齐染的手叹息道“太子,宫里的娘娘前些日子托人带了口信,说是有意把安宁许给你为太子妃,就等你的意思了。” 齐染被斐老夫人这话拉回现实,他看着面相慈爱的斐老夫人,许久后抿起薄唇淡淡道“外祖母,这件事是父皇那里还没有定论,万不可多提,以免影响到安宁表妹的名声。” 斐老夫人并未听出齐染话里的冷淡,她点头道“也是,皇上向来疼爱你,你大婚之事,他自然要多为你多方考虑。” 齐染嗯了声,斐老夫人拉着他的手还想说什么,只听外面一阵吵闹奔跑声,然后便是斐清毫无礼数的推门而入声。 斐老夫人看着这般的斐清有些生气,不过不等她说话,斐清气喘吁吁的一把抓着齐染的手道“太太子有有大事。” 齐染拿开斐清的手,为他倒了杯适喉的茶道“有什么话你慢慢说。” 斐清把茶咕咚咕咚倒入喉咙里,然后深深呼了几口气道“太子,刚才林悦出门时嫌朱雀街上的人太多,绕弯南街走另外一条道,结果和陆家去送陪葬品的马车撞在一起了,他这一撞倒好,把陆家陪葬品给撞出来了,关键是那陪葬品里,和拉陪葬品的车辕里全都是银子,我感觉事情有古怪,趁机瞅了下,那封闭好的陪葬箱子里也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我看事情不对,就跑回来给你说一声。” 齐染听了这话,蓦然挑了下眉,他嘴角微勾,冷声道“这真是奇闻,自古陪葬点银子说的过去,但车辕里都是银子就古了怪了。既然是奇事,我这个太子还没见过奇事呢,怎么说也得去看看。吉祥,你别惊动前面的人,立刻进宫去请父皇下旨,调御林军的人把陆家给围了,陆家的人只准进不准出。斐清表哥,你拿着我的令牌去刑部和九门提督那里调人,把南街给我围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015 齐染、刑部侍郎、大理寺卿和斐清带着人赶到南街时,南街正一片混乱。皇城南街四周多是小商小贩,买卖的东西比较杂乱不说,时常鱼目混珠。京城的达官贵人很少在这里购买东西,这里来往的普通民众居多,偶尔有不识大齐京城境况的来使看到这南街热闹,会在这里购买东西,当然那些来使手里不缺银子,很多都会因不识货而被坑一次。 现在,这陆家送葬品的家丁就是被这些普通民众给围住了。车辕里和陪葬品里跑出银子这种古怪的事,放在哪个时代都是稀奇的紧,而且总有那些贪占便宜之一偷偷捡起几锭银子放在自己口袋里。他们想占这点便宜,又怕事后被人找上门,所以事情越闹越大,他们才会越安全。 还有就是很多普通老百姓大多认识马车旁陆府的标志,在银子刚掉落在地上时,被林悦用言语伺机一煽动,那些陆家的人可不就被人团团围住了 这些人不怕陆家的人,但确怕官府的人,看到齐染带了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到了,他们第一想法就是逃跑。大理寺卿是皇帝的心腹,名周文,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做事果断老辣,十分得皇帝信任,而刑部侍郎是个中年人,名刑案,当时皇帝也是瞧他名字有趣,在提拔他时,给了个刑部侍郎的官职。 很多人都说刑案的名字取得好,人运气也好。的确,有时运气好,也是一种天赋。 好在刑案虽想要建功立业,但办案中规中矩,不算是脏了良心心黑如锅底灰的人。齐染等人翻身下马后,刑案一看这情形,立刻神色威严道“把他们都抓住,一个都不许跑。”今日刑部尚书魏仁进宫面见皇帝,斐清拿着太子令牌时刑案正好在,此时太子在身边,他自然是要好好表现的。 好在整个南街都被他们带来的衙役给围住了,那些想要逃跑的人也没地方逃,最终都被刑部和大理寺的衙役给压着跪在了地上。 四周人都跪下了,唯一突出的便是那个站着的了,那人自然是林悦,身无官职,见到太子和官员又不下跪,实在是无状的紧。在刑部衙役想摁着林悦跪下时,他朝齐染懒散的看了一眼。眉眼间,颇为傲气。 齐染自然也注意到了林悦,他刚到的时候就在瞅林悦在什么地方,他和林悦的魂或者说他和那团黑漆漆的影子聊了几次,但林悦真人他还真没见过。此时入目满是人,但齐染一眼就看到了正挡在陆家陪嫁车前面相最好看的那人。 这人身量有些瘦弱,看着有些病态,但眉目间英气俊美,脸上神色淡然,双眸平静无波澜。 齐染和林悦对视了一眼,斐清这时走到齐染面前道“太子殿下,那站着的人是林尚书的嫡长孙,名为林悦。也是他今日和这马车相撞,撞出了这件稀奇的事。” 斐清虽然极力想表现稳重,但他素日吊儿郎当习惯了,话多说了两句便流露出了本性,惹得刑案和周文都忍不住朝他看去,刑案年龄虽然比周文大,但却没有周文稳重,听闻这话,他忙道“斐小侯爷说的林尚书,可是吏部尚书林大人” 斐清点了点头,心底有些嗤笑这些明知故问的官员,这姓林的尚书在京城能有几个不过斐清现在心里想的最多的是齐染和这个林悦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前些日子他这个太子表弟突然把他召进宫,让他务必找理由见到林家嫡长孙林悦,让这个林悦有光明正大的借口任意出林府。 他也问过齐染是怎么回事,齐染身在深宫,林悦处在林府,他们什么时候有交集了但齐染并没有告诉他,只说让他去做,且不能让林老太爷那头千年的狐狸有所疑心。斐清心头虽仍旧好奇,但最终还是按捺下来了,最终靠着自己的聪慧灵敏搞定了林老太爷,解救了林悦。 当时齐染不欲人知他和林悦认识,现在自然也是,所以斐清刚才才开口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齐染正大光明的看了眼林悦,然后道“既然如此,不得无礼。”刑部衙役听了齐染的话,便把林悦给放开了。 刑案和周文对林悦是有所打量的,林老太爷官位敏感,他们自然知道林家众人,也打过照面,但林老太爷这个嫡长孙,加上最近隐隐流传出的林府阴私,他们对林悦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不过今日一见,果然如同传闻所言是个病秧子身体。 周文很快收回视线,他朝齐染行了个礼一板一眼道“太子殿下,此事有些蹊跷,这些人都是证人,当立刻禀明皇上,尽快查证的好。” “太子殿下,周大人所言极是。”刑案和周文自然是看出了这是陆家的人才这么开口的,联想到近期刚爆出的江南科举舞弊贪污案,还未破案时,在皇上那里,谁沾上这事就是倒霉。现在陆家这些可疑的银子一出,自然是要好好细查的。 “孤已奏明父皇此事了,至于这些人全部先关押到刑部,尽快问出他们的口供。”说道这里齐染停顿了下,他抬眼看向没什么表情的林悦淡声道“此事既然是林公子最先发现的,一会儿林公子就随孤一起入宫面见父皇吧。” 面对齐染这番说词,林悦面无表情的哦了声。刑案看着毫无礼数的林悦,忍不住狠狠皱起了眉头,林尚书在官场上狡猾的跟个老狐狸似的,林忠林侍郎沉稳异常,怎么到了林悦这里,林家家风就变了太子面前都敢这般无状,实在是让人看不上眼。 不过刑案心中有万般想法,也不会说出来的。一旁的斐清看着他们不屑的撇了撇嘴,他倒是觉得林悦这性子挺好的,他也想这么潇洒。只是他身份受限,就算再怎么混吝,还是得考虑斐家,考虑太子的颜面,梅妃的脸。 在刑部把地上跪着的哭天喊地说冤枉的老百姓和陆府毫不知情的下人都带走后,齐染身边的贴身内监吉祥匆匆赶来了。 吉祥行礼后快速说道“太子殿下,这里的事皇上已经知晓,皇上刚已下旨让御林军把陆府给围了。皇上说,让你务必查证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染听了这话,眸子微温两分,他道“父皇既然下了旨,那我们就去陆家瞧瞧吧。”他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周文和刑案心中却是一凛。 他们这些朝臣都知皇帝宠信太子,可是真经历时才明白,皇帝对太子有多么信任。在没有任何证据之下,太子不过让人回宫带了一句话,皇帝就让御林军出动围了陆家。万一这是一场误会,那皇帝脸面往哪里搁,但皇上还是容忍了太子的任性。 齐染对这些朝臣的想法根本不在意,他说完那话后就翻身上马了,临走时他抓着缰绳对斐清低声吩咐道“你陪林公子一起。”一是为了林悦的安全,二来他知林悦不常出府,自然要做个他不认识路的情形,三他早早的看到了一旁停着的马车,那马车想必是林悦的,总不好他们都骑马,林悦坐马车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 齐染带人到被御林军围困的陆家时,陆家满门跪在大门口哭,惹得行人忍不住注目。 其中陆行舟哭的是最凄凉的,一方面是怕事情败露,另一方面是故意的。看到齐染等人前来,陆行舟一边痛哭流涕,一边重重磕头道“几位大人,祖母刚刚过世,我们陆家不知所犯何事,竟不能让祖母入土为安。” 陆青雨只默默垂泪,朝皇宫的方向叩拜三次后抬起泪流满面的脸痛惜道“太子殿下,家母在世时因身体不便未曾有安乐之时,这些天本是家母安葬之日,不知家中所犯何事,竟惹得陆家被围困,使家母不得安息,使家父听闻吐血昏迷。还请太子殿下容情。” 刑案和周文相互看了眼,陆青雨这话里一句不提皇帝下旨,只问齐染为何,明摆着是想让人误会,只是他们此时并未有证据,自然是不会轻言。 齐染面色不变,他张口语气甚至宽慰几分“陆大人,此乃是父皇的旨意,孤等人也只是奉命而已。” 陆青雨直着身体执拗道“不知下关所犯何事”竟是非要齐染给个准话。 林悦一旁冷眼旁观这些古人说话的艺术,若是平日他自然是不参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但是这是他和齐染的交易,既然是他的事,他都需要把服务甚至后续工作做到最好。 于是在齐染还没有开口时,他凉凉道“陆大人犯了什么罪,心里就没点数难道还要太子一点一滴的告诉你陆大人家里的银子都装到陪葬品和车辕里了,这是家里多的放不下了吧。” “你是什么人,竟然在这里胡言乱语。”陆青雨一听这话立刻找到了攻击点,他冷冷道“你一非官身,二未有圣旨,竟然敢在这里放肆,还望太子殿下为下官做主。” 林悦对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相当看的起,一般都会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他呵呵了两声张嘴便道“太子殿下为你做不做主是以后的事,你这带着满屋子人跪在这大门口,是挡着我们不让进还是心理有鬼你这就是抗旨,何必呢再说了,我是不是胡言乱语,这不得进去找证据吗这可是皇上的旨意,您老要是不高兴不乐意,那就去找皇上说理儿去,您挡着太子也没用,他又不能抗旨,这府我们还得搜。没搜到就让皇上还你清白,搜到了,你就自认倒霉。亏良心的事,少做,要不然日后老祖宗不保佑,怕是要睡不安宁了。” 陆青雨本来想说什么,但听到林悦说道老祖宗不保佑这句话,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白了一分,也错过了最好的反驳机会。 齐染趁机带人进入了陆府,而围在陆家门口的人听到林悦的话,都满脸惊诧,忍不住讨论起来了。 齐染在进入陆府时朝林悦看了眼,发现林悦对陆老夫人的灵柩十分好奇。齐染不动声色的垂下眼,他想事情和他所想差不了多少,这人心果然是最险恶最狠毒的东西。 利益权势面前,什么都可以抛弃,什么都可以扔掉。 齐染带来的人自然在陆府上没有搜出个什么,最终齐染的目光停在了灵柩上。周文和刑案顺着太子的目光看向灵柩,神色都难掩震惊。 齐染道“打扰了,来人,把灵柩打开。” “太子殿下未免欺人太甚。”这时陆青雨冲到陆老夫人的灵柩钱,而后连同他还有陆家各房的子嗣媳妇都护在灵柩前。他们和齐染对视着,满目仇恨。 陆青雨咬牙切齿道“家母已入棺,太子殿下竟然要开棺扰亡者灵,难不成太子殿下以为这里面的人不是家母” “陆大人何必激动,孤只是想查证清楚也好还陆大人一家清白。”齐染淡淡道。 “太子殿下如果执意开棺,那就从老夫身上踏过去吧。”正在这时,陆老爷子出现了。他满脸沧桑,由人扶着走来。 陆青雨看到陆老爷子,忍不住喊了一声爹,其他人也哭哭啼啼的喊了陆老爷子几声,各种称呼在灵堂响起。 陆老爷子满目悲痛,但仍旧凛然正气道“今日的事老夫已听闻,陪葬些真金白银银给我那没享过福的老婆子我陆家还是拿的起的,只是车辕里掉出银子实在是蹊跷,定然是有人想趁着丧事捞些银子。此事是我陆家管理不善,老夫可以同太子殿下一同入宫向皇上禀明此事,但开棺之事,实在是让人心寒。皇上若是同意,那老夫无话可说。” 齐染眉目有些冷,陆家这是想拿皇上压他,若是以往,他还会担心这些话会不会引起父皇的不适,现在根本不怕这些言辞。 齐染正准备说什么时,只听剑出鞘的声音,然后便是一声沉闷的响声。 齐染抬眸,只见林悦漫不经心的拿了一把剑,已经砍在了灵柩,那剑锋利无比,轻易劈下了灵柩一边。 斐清看林悦使剑不大顺手,不由的上前帮忙,他力气大,把剑抽出后,从缝隙中隐隐看到灵柩中满是银子。 这一刻,陆家知情人满脸死灰。 林悦一旁冷笑了几声,他看着扫视了一圈陆家人的表情道“你们还真孝顺,这陆老夫人的身上满是银子,怕是被压的看不出面相了吧。”说完这话,他随意的踢了踢一旁放置的花瓶,花瓶倒在地上碎裂后,里面滚出的都是银子。 陆家收取的这笔银子就是从陆老夫人的棺材里、陪葬品中不声不响运出陆府的。一般人,谁会注意别人陪葬品里都是什么,多运几次,多拉几个大箱子,谁又能特别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016 陆老夫人的灵柩最终还是被完全打开了,里面满满的银子,有银锭子还有把银锭子烧铸成大块的。不过大概是在家烧银子不方面且容易引人注意,烧铸的银块比较少,但大大小小的东西填满了灵柩。 等御林军把灵柩里的银子清理出来后,他们看着里面的人,都愣住了,再抬眼看刚才信誓旦旦表明自己孝心的陆家人,都觉得心寒恶心的厉害。陆老夫人死后是躺在灵柩最下面的,陆家也没丧心病狂到让她入土不安,她的尸体和银子本来有一道夹层,但因银子太重太多,夹层早已经碎裂。就如同林悦所言,陆老夫人的面容在银子的挤压之下,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面目了。 其他人看到这种情况都没有多想,以为林悦是运气好扒剑就发现了这些东西。不过在周文和刑案眼中,林悦性子鲁莽轻重不分,日后难成大事。斐清则觉得林悦这人挺有趣的,他和林悦接触时间不长,但多多少少了解这人的性格,他还真没想到林悦会突然拔剑,他就不怕万一里面什么都没有,被陆家反咬一口吗 所有人中齐染心里则最为清楚明白,这些都是林悦切切实实看到的。所以他才会知道该从哪个地方拦截住陆家那些去送陪葬品的下人,正好赶马车撞到他们,也知道哪里有锋利的剑,能砍掉灵柩,更清楚知道陆老夫人死前经历了什么。 真死还是被逼死,只有林悦最清楚。 齐染抬眼看了看好不掩盖自己脸上讥诮神色的林悦,而后默默垂下眼冷声道“陆大人,看来孤没冤枉你。”说完这话,齐染抬了抬手,让身旁围着的御林军把陆家那些颓倒在地的人男男女女女都拿下。 然后齐染凝声道“陆老夫人这一路走的不大安宁,又被开棺打扰,给她合棺,多烧些纸钱,好生安葬了。”其实按照陆家所犯的事来看,等皇上发落之后,陆老夫人怕是不能入土了。但现在齐染开口了,没有人会和一个死去多时的人多做计较的。 而南街和陆家的混乱来的快消失的也快,而今天又是斐家的大喜之日,很多人都去参加宴会了,消息传递的有些慢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斐家盛宴中,众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他们都听闻太子殿下前来给斐老夫人祝寿了,但直到斐老夫人出现,他们也没有见到太子的人。 斐老夫人面色含笑,但决口不提齐染因为陆家银子离开的事。面对斐锦等自家人的疑虑,她也只说齐染有些身体不适,见过她之后便回宫了。虽然少了太子在气氛多多少少有些受影响,但好在今天宾客极多,又都是京城顶尖权贵之家,大家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宾客尽欢。 不过张氏一直在走神,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的,一双眼皮跳的飞快,心也闷闷不安,好像有什么事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不受她控制的发生了。 三房的王氏也来参加斐老夫人的宴会了,而且为了表示林良没有做过谋害侄子的事,一路上她表现的和张氏非常亲近。在某些方面王氏的性格倒是和林良一样,坦然到了不要脸的地步。 此时她看到张氏神色不大好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的抿嘴直言道“大嫂,你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身体又什么不舒服的” 旁边其他人听了这话,不由的拿眼看向张氏,张氏眉眼微垂,得体一笑道“三弟妹说笑了,若是真有不舒服,我哪里会来这里坏斐老夫人的兴致”带病出席人家的寿宴,这不是结好是结仇了,这道理是个人都懂,王氏这么说显得格外上不了台面了。 王氏听了这话心底恨恨,面上却是一派大度“这也是,大嫂做事一向得体,深得母亲喜欢,不像我说话做事鲁莽,不懂得深思熟虑。”而王氏这话一出,其他人顶多觉得她是个不会说话的,倒没有多想。 张氏则微微一笑“你哪里是不懂了,我看你就是长了个巧嘴儿,只是喜欢动嘴懒得动心,惯会打趣别人。” 王氏嘿嘿笑了两声,只做听不懂张氏的挖苦。其他人看着她们妯娌间不咸不淡的针锋相对,也都笑了笑,然后很快把话题岔开了。 而相比较斐家的其乐融融,皇帝的御书房那里气氛就有些冷凝了。恰好今日皇帝召见了刑部尚书魏仁、户部尚书张哲和林老爷子这个吏部尚书,皇帝正在借由江南科举舞弊贪污案敲打他们三个。 太子让吉祥匆忙回宫请旨时,他们三人都在场。吉祥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皇帝便下了旨,这事情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也有点不符合人情世故,但三人都是老狐狸了,此时皇帝正值气头上,他们并没有开口反对去触那个霉头。 等齐染、刑案和周文回宫把陆家的事如实陈述一遍后,魏仁和张哲虽震惊但他们和陆家牵扯不深,倒也不怕受到牵连。但林老太爷不一样,吉祥回禀时并未提谁撞了陆家陪葬的马车,现在陡然从齐染口中听到林悦的名字,林老太爷只听得心惊肉跳。 虽不知林悦为什么会和林家其他人走散,单独从南街而过,他敢肯定齐染口中的林悦林公子绝对是他那个让人操不完心的林悦。这林悦自打上次落水事件后备受打击,言谈举止常人实在是难以理解。 正当林老太爷感到头大时,只听齐染的声音徐徐而来“父皇,这位林悦虽说是白衣之身,但若不是他果断出手,我们怕是要被陆家给扣上不敬死者的罪名,会引来其他人围观者的非议。”林悦拿剑看陆老夫人棺材的事是瞒不住的,但这事怎么定义,就要看他在皇帝怎么说了。 皇帝听了这话拉长声音哦了声,然后饶有兴趣道“这个林悦做事不拘礼数,他是什么人”皇帝正值壮年,面容英气,周身气势威严,齐染的眼睛长得倒是像极了皇帝。 齐染微微一笑,骨竹之姿尽显,他望向林老太爷轻巧道“说来也巧,这林悦乃是林尚书的至亲之人,他就是林尚书的嫡长孙,虽不常出府,但为人实在有林尚书的傲骨风范。” 林老太爷此时只觉得头顶上的天雷最终还是劈在了自己头上,把自己的心肝肺都劈的生疼,嘴里越发觉得苦涩,但他面上却是分毫不显,甚至还露出了惊异之色,就好像自己根本没有猜测出那人是林悦一般。 而后林老太爷很快收敛了脸上的惊讶,他站起身恭敬的行了个礼,在皇帝、齐染和其他几位同僚的注视下真切实意道“老臣这个长孙自幼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极少出门。是以刚才太子殿下提起林悦这个名字,老臣还以为是其他同姓同名之辈,根本没有想到竟然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听闻太子的夸赞,老臣实在感到惭愧不安。” 林老太爷这话说的很漂亮,一是在向皇帝表明自己和太子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太子说的他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清白明了,二是表明自己对林悦这等荒唐举动毫不知情。 皇帝面色不变的点了点头道“朕也听闻林卿那孙子体弱多病,多年未曾见过。朕记得前几日太子为此人找了王科去给他诊脉,现如今他人怎么样了” 斐清听了这话忙嚷嚷表功道“皇上,那御医是我还是臣为了林悦向太子殿下求情的,太子殿下才求到您那里的。” 面对着斐清一脸我有功的表情,皇帝就想到了他放狗咬自己的场景,实在是牙疼的厉害。这些年他虽懒得和斐清计较那些事,但到底是压下了斐贺为斐清请封世子的折子。说实话,若不是斐贺这次立下大功,斐清这个世子还是难立下。 但斐清这人向来没眼色不说,还没心没肺的,到了宫里也不怕皇帝,还总往他身边凑,言行举止又不稳重。但看在斐家或者是是看在斐贺的份上,皇帝也不能和他多做计较。总之斐清实在是个让皇帝颇为头疼的人物。 而林老太爷的嘴里现在跟吃了黄连似的,苦的发酸,但这酸苦的滋味他只能咽在肚子里,他得满脸感激道“皇上、太子恩典,老臣还未曾当面替我那孙子致谢,王大人开的药他正喝着,身体已经比往日强壮许多。” 齐染趁机道“父皇,儿臣把林悦带到皇宫了,他正在外面候着呢,父皇要不要召见”皇帝向来给齐染脸面,听闻这话点了点头道“听你这话是个有趣的,让他进来吧。” 林老太爷听了这话一脸激动,至于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谁也没有读心术,也读不出别人内心真正的想法。 林悦听到太监的宣召声后便入了御书房,他虽然对跪拜陌生人有些不适,但也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不是任由自己胡来的地方,到了御书房,他跪下神色平静的说了句,草民参见皇上便没有其他话了。 站在一旁的斐清都忍不住替他有些焦急,不过这事轮不到他操心了,林老太爷已经诚惶诚恐的说道“皇上,老臣这孙子平日里接触人少,不懂礼数,望皇上恕罪。” 皇上眯眼看了下林悦,而后轻笑道“无碍,平身。”林悦从善如流的站了起来。 皇帝端起茶抿了两口,然后道“朕刚听太子说,是你拿剑直接劈了陆老夫人的灵柩才把银子给找出来的你就不怕里面找不到东西,朕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回皇上的话,草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林悦缓缓抬眼直视着皇帝道“当时那种情况太子若是执意开棺,怕是会引来非议,草民一介布衣,无所畏惧。再说了,他们自己做贼心虚,还想拿丧事压太子威严,草民实在是看不过眼,就动手了。” “好个无所畏惧,好个看不过眼。”任何人跟皇帝说话都是话转无数次,皇帝还是第一次听这么粗糙的话。别说,这猛一听,还挺有趣的。 皇帝瞅了瞅面色僵硬的林老太爷,心中越发觉得有趣,他含笑道“有这么个孙子在身边,想必林卿的日子不那么无聊。” 林老太爷僵笑道“是,皇上说的是。” 皇帝能见林悦一面已实属难得,此时他还有正事要办,便对林悦和善道“你这次协助太子立下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这就是让林悦随意提要求了。林老太爷不由的看向林悦,就怕他狮子大开口,随便乱提要求,便忙道“皇上” 只是他刚开口,皇帝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而后皇帝仍旧笑眯眯的看着林悦,似乎在等林悦给一个答案。 林悦知道皇帝这是在试探他,他抬眼看向皇帝一脸诚恳道“草民没什么想要的,不过皇上如果实在要给,那就给点实用的,钱财草民虽然不多但好在常年在屋里不出门用不着,只是草民的身体皇上也知道,前些日子又掉入水中着了寒,草民想让皇上给找个靠谱的御医好好调养身体。” 林老太爷听林悦真的提出了要求,整个一脸要昏厥的模样,这林悦是在向皇帝告他们家的状啊。周文、魏仁、刑案这些人也都有些讶异林悦有这等的胆量。 齐染没有吭声,他身边的斐清倒是嘿嘿笑了两声,他朝林悦挤眉弄眼道“林悦,皇上可是难得开口许你东西,你就提了这点要求皇上私库里的宝贝那么多,随便拎出去一件你都得给供着,你怎么就这么随便呢” “哦,那斐小侯爷看中朕私库里的哪件宝贝了”皇帝听了斐清的话几乎气笑了。斐清是个脸皮厚的,顺着皇帝这杆子就往上爬,他也真心实意的笑道“回皇上,微臣早早的就看中了你时常把玩的那个九转赤金飞天马” 不过斐清这话还没说话,皇帝便赏给他一个茶杯盖,和一句,你给我滚。 周文等人看着狼狈的斐清,心想,你还真敢提,那九转赤金飞天马是周边小国送给皇帝的贡品,到了斐清嘴里,那贡品跟四处可见似的,皇帝没让人把他拉出去打几十棍就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了。 齐染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上前一步温和道“父皇,斐小侯爷性子一向跳脱,他不是有心惹你生气的。” 斐清能有这个脾气也有齐染的缘故,皇帝心中明白,也懒得搭理他们了,便对着林悦道“你这的确不算条件,朕过两天在赏你别的。” 林悦看目的达到了,自然是满意的。而后皇帝便开口让林悦和斐清退下了,他明显是要和齐染他们商议陆家的事,只是皇帝不知怎么突然看林老太爷也有点不顺眼,便以林悦身体不好为缘由,让林老太爷也回去。 斐清因为家中还有宴会之事,出了宫门便和林老太爷分开了。林老太爷坐在轿子里,让人放慢了脚步往家赶,一路上他脸色阴沉的能滴水。 他微微掀开轿子旁的帘子,看着林悦的马车,他微微眯了眯眼。 不过马车刚刚离开宫城,就有皇帝身边的太监团圆匆匆追了上来,他赶上林老太爷的马车,气喘吁吁道“林大人,皇上让你立刻进宫。” 林老太爷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所以才让人慢慢行走,好在他们离皇宫不算远。林老太爷临回宫时,他慢腾腾的走到林悦的马车边,冷声吩咐赶马车的小厮白话道“回去让孙少爷到林家祠堂里跪着等我回府。” 林悦听闻这话掀开帘子,他看着林老太爷那张黑锅贴的脸,扬了扬眉道“皇上刚刚赏赐我,你就让我跪祠堂,你是对皇上有所不满吗你就不怕斐小侯爷再来看我时,我会把这件事捅出去” “皇上赏你那是你的荣耀,也是我们林家的荣耀,但你该受到的惩罚也不能少。”林老太爷冷哼道“你君前无礼,长辈面前不服管教,目中无人,实在是令人失望。我让你跪祠堂就是让你好好反省一番,皇上向来喜欢重孝道的人,你如果想要仗着皇上的恩宠胡作非为,我就打断你的腿。”林老太爷这话有点故意在团圆面前说的意思,团圆听是听到了,不过不管他会不会告知皇帝此事,现在他只做没有听到林家的这些内宅之事。 林悦看着林老太爷转身离开的背影,心底十分不悦。他想,凭什么,就仗着他是这具身体名义上的爷爷吗所以可以任意作践这人 心头火怒气时,林悦只觉得头一阵阵的眩晕起来,他无奈的躺在马车上等待头部不适自己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正端坐在轿子里。林悦心中一动,低头看着自己有些苍老的手,他这才发现自己又变成了林老太爷。 林悦眨了眨眼,他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如何变身的关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017 林悦离开皇宫不到一刻钟,又以林老太爷的身份回到了宫里。即便这样的事情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林悦仍旧觉得自己能变成老太爷是件非常魔性的事。 不过林悦很快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了,他又回到了皇宫,站在了皇帝面前。仍旧是那个陌生的御书房,房内仍旧是周文、刑案、魏仁和齐染这几个人,不过这次他却是以朝廷重臣的身份站在这里的。林悦慢吞吞的给皇帝行了个礼后就站在那里不动了,他不知道平日里林老太爷同皇帝还有朝臣是如何相处的,只好秉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呆在这里。 皇帝觉得林老太爷有些走神,不过他想可能是林老太爷是被自己的孙子给气着了,所以表现的有些失常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林老太爷是最重规矩和礼节的一人,现在被自己的亲孙子当众下了面子,站在知道事情真相的人面前总是有些不自在的。 倒是齐染多看了林老太爷两眼,他总觉得林老太爷有点不一样了,到底哪里不一样了,他又说不出来,就是感觉不像那个稳若泰山,满朝文武都巴结的吏部尚书。 皇帝并没有把心思放在这点小事上面,他说“林大人坐下吧。”林悦说了声谢过皇上便淡然的坐在小太监搬过的椅子上了,他坐下自然是选择了自认为最舒服的姿势的。 当然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一番动作又惹旁人眼了,说来作为臣子,在皇帝如何坐也是一门学问,要有让上位者感到舒适才是最合适的坐姿。林老太爷以前在这方面从不逾越一分,现在突然有点失礼,总是引人瞩目的。 不过皇上现在满心陆家的事,没有表现不满也没有说什么,他们这些人只能把这件事先放在心底。 皇帝看了看御书房的人冷着脸道“这次江南科举舞弊贪污案的事,你们怎么看” 这种场合,齐染一般是不会最先开口的,即便他心中有万般想法,也不会最先表明。刑案的资格不大够是不能随意开口,林老太爷和魏仁他们是官场老狐狸,只会随着事情变化而开口。 一般适合开口的是周文,周文是皇帝宠信的臣子,一向以皇帝的想法为先,他在皇帝面前说话也很直白,当然这种直白不是林悦表现的那种粗糙。 这次也不例外,皇帝的问话刚刚落音,周文站起身道“皇上,科举乃是为我大齐选拔人才的要事之一,皇上一向看重,如今有人竟然在这等大事中浑水摸鱼,实在可恶。陆大人是这次出题人之一,陆家又利用陆老夫人的死急着转移银子,此事定然与他们有关。微臣觉得应该顺着陆家这条线查下去,定然能还江南学子一个公道。” 顺着陆家往下查,说不定就查到安家头上,一个闹不好就连累到了宫里的九皇子齐靖和安贵妃。周文虽然直白但人不傻,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不会得罪一个世家,甚至还有皇子和宠妃,他只能说还公道给江南学子。 皇帝对周文的话并未置否,他抬眼看向齐染道“太子觉得此事当如何处理” 齐染自然是想要借机废了齐靖的左膀右臂,但他也知道安家在朝堂上根深叶茂,不是陆家能比的,也不是他借由江南这一事就能拿下的。现在能轻易抓住陆家的把柄还多亏了林悦这个特殊存在帮的忙。 对于齐染来说,这个结果暂时还是令他满意的。 但是想到那个重伤还在告御状的江南学子,想到江南那些因此事受牵连的学子,他沉默了下温声道“父皇,儿臣认为既然牵扯到了江南盐商,那就应该好好查查这些年江南赋税情况,有没有官商勾结的情况。江南赋税占我大齐国库的六层还多,如果这里面出了问题,那就是在掏空我大齐国库断我大齐前线军粮,罪不容诛。只是此事涉及众多,儿臣愿意前往江南查证。” 只是这种事不大好处理就是了,若是处理的好,江南这批学子的心就向着自己了,还能稳定住朝局,若是处理不好,就容易引起朝中大臣的反弹。谁都知道,参与此事的肯定不止是陆家一门。 皇帝听了这话微微垂眼没有吭声,周文和刑案面色有些微变,这去江南查证可以,可哪里需要太子亲自前往这不是以身犯险吗万惹得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人狗急跳墙,太子出了什么事,谁能担当的起 好在皇帝也不大满意太子前往,一直一言不发。正在这时,门外有内监前来禀告,说是九皇子齐靖前来求见。 听闻九皇子齐靖这几个字,齐染的手不由的紧了紧,喉咙里似乎还能体会到那杯毒酒的滋味。不过好在他袖子够宽大,遮挡住了他的五指,少许的失态不至于被在场的老狐狸察觉。 不过齐染大概没想到这老狐狸里面混入了一个特例,林悦倒是看到齐染那一刹的失态了,他对这个让齐染能忌惮的九皇子不由的起了丝好奇心。 皇帝这个时候其实并不想见到齐靖,陆家和齐靖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件事虽然并未指向齐靖,但皇帝想总和他脱不了干系。 皇帝宠信齐染,齐染年幼失母,皇帝这些年一直在帮齐染稳固他的太子之位。但对其他儿子他也是放在心上的,他不想见到兄弟残杀的场面,所以这些年一直明确太子地位。但是若真有人心存不轨,他也不会姑息便是了。 想到这里,皇帝语气略沉道“让他进来。” 齐靖从外面走入御书房时,林悦脑中只有一个形容词,面若好女。这个九皇子的面向是极为精致漂亮的,大概是因为年龄还小的缘故,容颜并未张开,但却没有半分女气,反而因周身自带的优雅贵气,显得格外潇洒俊逸,只能说齐靖的面貌是漂亮到了嚣张锐利的地步。 皇帝在齐靖跪拜请安后让他起身了,然后皇帝淡淡道“靖儿前来有何事” 齐靖仿佛没有听到皇帝话里的冷淡,他又跪了下来,看着皇帝面色不变道“父皇,儿臣听闻陆家和江南科举舞弊案有牵扯,这些事母妃和儿臣并不知情,望父皇明察。儿臣也愿意亲自前往江南查证江南赋税和科举之事,为父皇分忧,还请父皇成全儿臣一片孝心。” 齐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认定陆家有罪了。只是他这么一请求,皇帝心中有些犹豫。他不知道齐靖想去江南是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还是为了遮盖江南一些没有处理掉的事情。 皇帝对自己的几个儿子平日里并不起什么疑心,但也时常派人暗中关注他们的生活。这期间并未发现什么不妥,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他也不想污蔑自己任何一个儿子。 齐靖的请求虽说让皇帝有些为难,但皇帝向来以太子为重,便道“斐侯爷和瑛儿这几日就要回京了,你们兄弟有些时日没见面了,此事容后再议。”齐靖心下有些失望,但并没有太失望。 父皇最全心全意宠信的是他的三哥太子齐染,他们的话无论真心与否,在父皇心里总要折上几分的。 皇帝驳回了齐靖的请求,本来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派人前往的,他突然看到了满眼打量齐靖和齐染的林老太爷。皇帝心下有些古怪,便开口询问道“林尚书,你可有别的想法” 林悦感到所有人都注视着自己后才恍然反应过来皇帝这是在问他,他干咳一声按照自己心里的想法道“皇上,这件事我老臣觉得有些复杂。太子殿下和九皇子都愿意前往江南为皇上为大齐分忧是好事。但众所周知,九皇子和陆家有亲属关系,按理说九皇子在这件事上应该避嫌的。太子殿下倒是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但是太子殿下身份贵重,独自前往终究有所不妥,所以倒不如两位皇子一同前往。两位皇子身份都贵重,相互能有个照应,相互也能有个监督什么的。” 林悦这话说完,御书房彻底寂静下来了,不说林老太爷那些同僚就连皇帝都望着林老太爷惊讶的挑起了眉毛。林老太爷在有关皇子的事上从来不多说话,今天还是他第一次把话说的这么透彻直白的。而且这话一出,不管是他想示好还是拉拢,都同时把太子和九皇子给得罪齐全了。 齐染和齐靖则相互看了一眼,又很快错开眼。齐染对林老太爷的反应其实是很吃惊的,这不负责任的话实在不像是林老太爷这个吏部尚书会说的话,倒有点像林悦那个什么都不在乎人说出的。 周文这次没有忍了,他看着林悦皱眉道“林大人,此事事关重大,你怎么这般轻言” “周大人,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哪里就轻言了就是因为这件事事关重大,皇上派别人还就不成了。你想啊,江南那是什么地方,一般人谁能扛得住那里的富贵和美女,不相互勾搭起来就不错了。太子殿下和九皇子则不同,他们是皇子,身份贵重,见过的好东西太多,那些人用钱买通不了,用美人计更是没用。” “林大人这话就说的有些过了吧,按照林大人的意思到了江南的官都沉溺里面了微臣可记得林大人膝下的二儿子林贤可是在江南任两江总督,难不成林大人的意思是他也沉浸温柔乡了,和那些盐商勾结在一起了。”周文有些气愤道,说出的话有些刺耳。 说来周文一直以为林老太爷是个稳得住的人,没想到今日竟是这般无理取闹,说话丝毫没有头脑,简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林悦本来就是想给林老太爷找点事,让他少关注自己,听了周文这话,便道“天高皇帝远,林贤这个两江总督在外面做了什么,我也不是时时刻刻盯着。你若是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反正这事总要查一查的,他那个两江总督也跑不了,到时先从林贤头上查就是了。他若是贪了银子,把他绑回京城任由皇上处置,我们林家绝不包庇。” “林大人,话可不能乱说。”事情到了这一地步,魏仁这个刑部尚书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在朝中为官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在皇上面前这么坑自己儿子的人呢。而且这人还是一直不参合皇子之间的事,以明哲保身出名的林尚书。 魏仁想不通林老太爷今天这是怎么了,是没睡好脑袋不清醒了吗从张嘴开始就满口胡话,让人听得心跳如鼓。 林悦抿着嘴不吭声了,反正他是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至于这些话到底给林老太爷惹了什么乱子,留下了什么烂摊子,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皇帝知道林老太爷的时间也不短了,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不理智的一面,好像是脑子里想到哪里就说道哪里。而且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尖锐的气息,说的难听点就是浑身是刺儿,遇到意见不和的就刺上去了。 齐染和齐靖现在都在,皇帝也不想当场做决定,便道“此事等斐侯和七皇子从南诏归来后再做讨论,至于陆家,既已人赃俱获,那就全部由刑部收押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刑部和大理寺连同审讯,务必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 周文、魏仁和刑案忙领旨,齐染和齐靖也只能接受皇帝的金口玉言了。 在场唯一没怎么吭声的是林老太爷,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了林老太爷一眼,慢声道“林卿今日和往常实在是不一样的紧,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朕宣御医给你瞧瞧。” “皇上说的是。”林悦也没有反驳,然后他停顿了下又道“臣大概是被我那不成器的孙子给气糊涂了,他君前无礼,老臣已经命他回去跪祠堂了。” 魏仁对林老太爷今日犯下的错已经不想再提了,搁着以往林老头怎么对带自己的孙子那都是他们的家事,处理的好说不定还能得皇帝一声夸赞呢。现在皇帝明显再质疑他说话不过脑子,他却还往林悦头上扯。 皇上难道不会借机发挥吗这不是把把柄往皇上手里送吗 这个想法刚刚在魏仁心底转悠一圈,只听皇上冷笑一声“林尚书这是对朕有所不满朕觉得林悦没做错什么,君前无礼这事更是没有。” 林悦满脸愁苦的应了声,心里却是乐开了话。这事怎么瞅他都不亏,林老头不记得事了敢让自己跪祠堂就是藐视皇上,若是不让自己跪,那一切好说。 在皇帝开口让所有人都退下后,齐染看着走在他前头差点一路小跑的林老太爷,他深深觉得林老太爷的脑袋今天大概是被驴踢了。 在父皇心中好好的纯臣不做,猛然参合起两位皇子的事不说,还说话这么没水准,跟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 齐染心中有各种想法,在出了御书房便回东宫了。倒是齐靖看了林悦许久,最后脸上勾起抹淡笑道“林尚书,今日一见和传闻中实在是不一样。” 林悦嗯了声笑眯眯道“人总是有两面的,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就是这意思。” 魏仁的脸皮抽了下,他朝齐靖拱了拱手道“九皇子,林尚书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怕是糊涂了,老臣这就是送他回府。” 齐靖笑了两声,容貌昳丽惊人,他道“既然是不舒服,那还是早日回去休息的好。” 魏仁可不敢把林老太爷留下了,忙拽着林老太爷的袖子把人给拽走了。 周文和刑案对着九皇子行了个礼也跟着离开了,齐靖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了。 他在想,这个林老太爷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示好拉拢看着像,但又感觉都不像。哪有当着两个皇子的面同时拉拢两人的,林老太爷能做到吏部尚书这个位置,怎么会这么蠢呢 或者他被太子拉拢了,故意这么做的 可是也太蠢了,自己难道就不会怀疑吗 齐靖的疑惑也是齐染的疑惑,因为齐染有上辈子的记忆,免不了以为林老太爷失常是因为他现在已经和齐靖勾搭一起了。 林悦在出皇宫就因心情放松而离开林老太爷的身体了,而在外人看来,林老太爷只是趔趄了下,一切如常。 魏仁看着突然满脸严肃甚至有些迷糊的林老太爷,忍不住道“林老头,你今天这是怎么了皇上面前,你怎么这么无状,是觉得头上的脑袋太重了,不想要了” 林老太爷一脸莫名其妙,他皱眉道“老魏,我对皇上忠心耿耿,你这话从何说起” 魏仁看他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气的直摇头,他说“得,你把我的好心当做驴肝肺就算了,看在我们同科的份上,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家那个嫡长孙,你若回去再让他跪祠堂,皇上那里你可就没法交代了。” 说完这话魏仁坐上自己的轿子离开了,留下林老太爷一脸郁闷。 他不是要去见皇上吗,魏仁什么时候跑到他跟前的林老太爷想,但是无意中他抬头看了看有些昏暗的天,他心中一惊,直觉事情有点不大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018 林老太爷忍着满心的疑问朝皇城的守卫隐晦的问了下有没有看到团圆公公,皇城的守卫自然知道林老太爷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听了这问话忙道“林大人,团圆公公一个时辰带你进宫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了,您找团圆公公有事要不要下官帮您传个话” 林老太爷听了这守卫的话,只觉得脸上的和气都快撑不住了,他尽量保持往日的平静摇头道“不用了,我只是随口问问,也没什么事。”说完这话,林老太爷便转身离开了,只是步伐有些踉跄,看得出走的很急切。 皇城守卫面面相觑,不明白林老太爷这是闹得哪一出。不过他们最终只能耸了耸肩,转开视线,继续守自己的城门。 林老太爷坐上轿子时,满心惊慌。一个时辰,他在皇宫里一个时辰,但他根本没有任何记忆。这情况和他上次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更加严重,竟然在皇宫里出现这等荒唐事。 想到刚才魏仁和他说的话,林老太爷只觉得头都大了,什么叫做他在皇帝面前无状,他怎么可能会在皇宫面前失礼 林老太爷各种揪心,但就是想不出自己到底在皇帝面前做了什么。他深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掀开轿帘子沉声怒道“现在不回府,马上去魏府,快。” 林老太爷到了魏府门前时,魏仁正在书房内叹气。他是真想不通今日林老太爷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年龄越大做起事说起话来就越没有分寸太子和九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们这些人看的是最清楚明白的,但有谁会那么直白的说出去。 什么九皇子需要避嫌,什么两位皇子身份贵重可一同前往江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想把两位皇子一起干掉呢,最后连皇帝的脸色都不看了,简直是有点无法无天了。 当然,若说魏仁和林老太爷的感情有多深厚那都是狗屁,他们是同榜进士,彼此在官场上扶持着,有着切身利益交换。魏仁只是担心林老太爷在这样下去,会影响到彼此的仕途,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正在魏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想的脑壳都疼了的时候,听到家里的管家前来禀说是林老太爷来了。魏仁现在就根本不想见林老太爷,但想到两人也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到底没有把事情做绝,便让人把林老太爷给请进来了。 林老太爷是来找答案的,面对着魏仁铁青的脸色十分和善,然后他委婉的问了自己在御书房到底说了什么。 魏仁听了林老太爷的话以为他是故意耍自己的,十分不高兴,他脸色不大好看的说“林尚书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平日里和林老太爷都是相互称呼林老头,老魏等这些比较亲切的称呼的,现在魏仁喊林老太爷林尚书表明他是真的生气了。 林老太爷不敢说自己的特殊情况,脸色苦苦道“我当时脑子一片混乱,现在想想在皇上面前实在是太失礼了。” “你那是失礼吗你那简直是找死。”魏仁看着林老太爷忍不住道,然后他把当时林老太爷在御书房说的话简单的复述了一遍。不过在看到林老太爷面如死灰的脸时,他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闷闷道“皇上知道你的本性,没有怪罪你失礼,你也不要多想了。” 林老太爷露出一丝苦笑,他朝魏仁拱手道“老魏,你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魏仁难得看林老太爷服软,而且语气这般郑重,他正色道“景珩兄你这是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这话看似说的漂亮,其实什么都没承诺。 论打这种空荡的官腔,林老太爷比魏仁更会,但此时他并不想在这点小事上计较,他朝魏仁道“老魏,下次若在遇到我脑子不清醒的时候,你就直接拍晕我,千万不要让我像今日一样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了。” 魏仁被林老太爷这话说的一愣,他眨了下眼道“啊不至于吧。” 为了避免魏仁多想,林老太爷眯起眼神色萧瑟道“今日我在御书房当着太子殿下、九皇子和众多同僚的面气迷心窍胡言乱语,皇上他能饶过我今日,已是靠着我这张老脸得到的天恩。他日我在这般无状,皇上那里就说不过去了。” 魏仁想了想,觉得林老太爷分析的对,他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咱们是同科,日后你在这般,我定会想办法阻止你的。不过你这气性什么时候这么大了,人今天都气糊涂了。” 林老太爷得了魏仁这句话叹息道“还不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子,不提他了。”林老太爷顺着这话换了个话题,不动声色套了些话,然后才神色戚戚的告辞了。 魏仁亲自送林老太爷上了轿子,他心想,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沉稳如磐石的林尚书,刚才在御书房绝对是个意外。 林老太爷沉着脸回到了林府,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关到书房里谁也不见。他一直在考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第一次是意外,那这一次呢 最关键的是以后这样的意外还会不会有,一时间林老太爷愁绪铺满心,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古怪的病,但万般怀疑他也不敢把这情况告知大夫。这种诡异的事传出去对他的名声对他的仕途都是有着极大影响的。 大齐需要吏部尚书,但绝对不需要一个会突然变了性格胡言乱语的吏部尚书。 这厢林老太爷在静默的书房里愁的头都快秃了,那厢梧桐斋却是一片灯火辉煌。因为林悦从宫里回来后一直在昏迷不醒中,请了大夫前来,说是气血不稳,淤积于胸,说白了就是被气的晕过去了。 张氏听了这话,眼泪忍不住啪啪的往下落。 他们从斐家回来后才听说陆家出了大事,被太子拿到证据直接下放天牢了。这些朝堂上的事张氏等人虽然不是很精通,但也知道此事非同寻常。等她们心惊胆战的赶回家中时,张氏坐立不安等来的是林悦参与了陆家被抄事件的消息。 张氏听到这个消息时,吓得脸色大变,她本能的想要去见林悦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又被告知林悦被太子带入宫了。 张氏心慌慌的在自己的院子里等来了林忠,林忠对林悦怎么参合到陆家事的也说不清楚。张氏惶恐不安的等着宫里的消息。 好不容易林悦从宫里回来了,结果人却是昏迷状态。送林悦回府的小厮白话还十分难为情的对张氏和林忠说,林悦不知怎么惹了林老太爷生气,林老太爷罚他跪祠堂,现在人是昏迷的,不知该怎么办。 这白话虽然是服侍林悦的,但他娘是林老夫人跟前的,他心里根本没有把林悦当成真正的主子。以前林悦很少出门,他接触林悦的机会也不多,现在他还是把林老太爷林老夫人看的比林悦贵重。 林忠听了白话的这番说词只是看了昏迷不醒的林悦一眼,然后他轻轻说“既是父亲的吩咐,你要是觉得合适,就把我这儿子抬到祠堂里过夜吧,他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天意了。” 白话一听林忠说这话就知道他生气了,他心里有些苦,林老太爷他得罪不起,林忠他也不敢得罪,他只能忙笑着圆话道“老爷,少爷身体金贵,祠堂里他哪受得了。现在少爷身体不适,老太爷若是问起来奴才就实话实说,老太爷定然是心疼少爷的。” 白话自认为自己这话说的很有水平,毕竟以前也没见林忠和张氏把林悦当成眼珠子疼。如若不然,只要林忠和张氏愿意,这些年随意找个借口,林悦也不至于在这林府最偏僻的西南院一住十多年。 白话的心里话林忠自然是不知道的,林忠只是冷冷看了白话一眼,然后便吩咐人把林悦送回了梧桐斋,又让张氏亲自去照顾林悦,随后他就亲自把白话打发走了。 一个害怕其他人且不能为主子考虑的人,留下他有什么用林忠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突然发现林悦身边根本没有什么能用的人,这些年他身边有如安有如意,还有旁的庶子庶女,对于林悦他的确忽视很多。 而且他对林老太爷这般做事也有些失望,或者说自从林悦差点落水身亡,他对林老太爷的感觉就有些复杂。 林悦跟在太子身后把陆家给抄了这事他也不敢相信,也有点生气和心惊,他也想着林悦回府后怎么处理这件事。但林悦那身体他们都知道,林老太爷让他跪祠堂,那就等于要了林悦半条命。 林忠想到这个,心里实在是不舒服的厉害。林忠想要找林老太爷好好谈谈有关林悦的事,结果等了许久林老太爷才一脸阴沉的回府,并且人直接去了书房,还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他。林忠最后在书房门前叹了口气,这件事只得作罢。 林老太爷从书房里出来时才知道林悦一直在昏迷中,听闻是被气的。他没有多想,并没有把自己失常的事和林悦联系起来,毕竟林悦一直处在昏迷中,而他已经回过神了。林老太爷只是想到魏仁说的话,知道自己现在是不能让林悦跪祠堂了。 林老太爷心里有些泛嘀咕,好像自打林悦差点死了一次后,运气就极好,而相对之下,他的运气就直线往下落。想到这里,林老太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心道林悦的命果然是又硬又毒。 不过现在林老太爷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现在急需挽回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形象。而这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他总不能跑到皇宫里告诉皇帝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今天胡言乱语了些什么吧,这话说出去只会引起皇上的盛怒。 在想到太子和九皇子对自己的态度,林老太爷只觉得脑壳疼的都要炸了。 好在林老太爷在官场侵染多年,很快就平复自己的情绪了,他朝林老夫人的院子里走去。他现在需要找大夫把把脉,看看自己身体有没有隐藏的毛病。不过这事不能他直接来,得找个人做个掩护,而林老夫人是最好的人选。 在林家林老夫人以心口疼请大夫时,林悦正在东宫看齐染画画,他今天这是第三次进宫了。 齐染画的是一幅山水图,山清水明,农庄小院很是美好。林悦不懂画,但这并不妨碍他欣赏齐染画画的姿态,他看得出齐染心情不好,他不是那种没眼色的人,会在这时上去讨嫌。 林悦不知道齐染其实最不喜欢画画,只是画画是最磨炼他心智的事情。齐瑛和斐贺要回京了,对于齐瑛,他心情有些复杂。 不管齐瑛有没有野心,不管他内心到底怎么想,梅妃是要对付他的,他早晚也会反击会对付梅妃。梅妃是齐瑛的亲生母亲,他和齐瑛最终还是会反目的。 虽说早已知道这样的事实,但直到齐瑛要回宫,齐染才觉得这些事情是自己要真实面对的。齐染想着这些心平气和的把画画完,然后他放下笔细细看了一番,最后把这幅画慢慢的给撕了。 把画扔了后,齐染看向一旁的林悦道“斐侯和七弟得胜回京,宫中会举行盛宴,你到时可会参与” 齐染这话问的彬彬有礼,但他心中已然确认林悦定然会参加的。从今天林老太爷的失常来看,林老太爷很不满自己这个嫡长孙,林悦如果想要好好的,需要有后盾。 他们之间的合作,现如今看来还是可以继续的。 林悦听罢这话微微一笑,他说“我能不能参加宴会,一要看自己的身体行不行,二要看皇上能记得我几分。”他在林家没有自己的势力,没人听他的,他很清楚,自己现在不过是狐假虎威等这阵风过去了,林老太爷真控制住他不让他出府,他连一步都走不出去。 当然他有特殊能力,肯定不会被困一辈子,但现在有捷径,何必多走弯路呢 齐染就喜欢聪明人,听了这话,他微微一笑道“父皇向来喜欢聪慧之人,江南舞弊案是父皇心头刺,想必会时常记得林公子的。”当然最关键的是他父皇一看到林老太爷恐怕就会想到他今天的失态,心里就会有些不是滋味,让他父皇轻易记起林悦,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019 安定后斐贺同七皇子齐瑛率大军归京的那天是三月十七,那是个极好的艳阳天。 太子齐染携文武百官奉皇帝之命亲自京城外拜别亭迎接斐侯和七皇子大胜而归。 而这天一大早,皇城里通往皇宫的街道就被御林军把守着,开始全面进行戒严。 太子、斐侯、七皇子同文武百官回宫时要经过的街道上一直是清水撒地,锣鼓喧嚣,热闹非凡的。而御林军守卫面前默认任何人不得擅自闯入,否则将被扣以谋反之名。 好在住在皇城的人也习惯了这些,毕竟皇帝偶尔出巡,阵势不输现在。 而每当皇城内遇到这种情况,街道两边的酒楼就成了香饽饽,其中以醉仙楼最为出名,它的地理位置极好,总共有三层,视野开阔,背后又有权贵撑腰,一般人不能轻易得罪了去,里面布置的更是文雅安宁。 有权有势的人自然能在醉仙楼得到一个视线极佳的位置,还能有属于自己的雅间,享受着最为舒心的待遇。 当然,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达官贵人、宗室子弟,这时就能看出谁是真正的掌权人,也能看出谁才是皇帝心中的红人。 而林悦这个布衣之身今日却在醉仙楼最高最好的位置里坐着。 当然这是托了太子的福。那天林悦和太子聊着斐贺和七皇子齐瑛回京之事,林悦开口说自己想去看看热闹。 林悦也不是真的对这事好奇,他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告诉林老太爷,他背后有人看着,没事不要随意耍幺蛾子。 齐染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愿意方便,所以才有了安然无恙顺顺利利出了林府大门的林家孙少爷林悦,坐在此处观看这等热闹非凡场景的一幕。 而且这个地方是东宫的吉祥和斐清一同前来包下的,这算是太子的地盘,而隔壁是斐家的。 那些上达天听的权贵自然能想明白这房间是谁的,避开太子锋芒低调行事是自然的,不惹事收敛性子是基本的,巴结表现自己是文雅之事是必须的。 林悦在这个房间里备受人注目和猜测,这也是了,太子在拜别亭接斐侯和七皇子,太子雅间里坐的是谁,他和太子是什么关系,这总要有个说法的。 至于想要找林悦麻烦的林老太爷现在根本没时间没心情想他,一来林老太爷现在自顾不暇,一直在努力想如何挽救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形象,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对在皇帝心中有印象的林悦做什么。 二来,近些天皇帝在林老太爷面前提起了林悦三次,这对文武百官来说都是非常难得的事,林老太爷这个老狐狸自然明白皇帝这是想让林悦露脸,他刚刚莫名其妙得罪了皇帝,这个时候不到不能阻止林悦出门,还要向世人表示他们家的嫡长孙身体已经大好的事实。 后来林老太爷暗中打听,得知了林悦被皇帝放在心中的缘由。几次都是皇帝在询问太子朝堂之事后,两人进行父子间的友好交流,齐染无意中说起林老太爷的嫡长孙,觉得他很有趣。 皇帝对上次林老太爷被驴踢的反应记忆深刻,觉得林悦说话做事也很有林老太爷的风骨。 皇帝还是很信任这些年兢兢业业的林老太爷的,但他心里不舒坦是事实,所以便直接给林老太爷找点不痛快。 林老太爷不是觉得林悦难成大器吗他偏偏要抬举林悦,就为了看林老太爷纠结难受的样子。 所以在这种时候,林悦想出府,林老太爷不但不派人拦住,还得表现出自己疼爱孙子的风度,给林悦拿银子让他随便用,不够的话就让人直接到林府取银子。 只是银票林悦接了,却连给林老太爷回个话请个安都没有,直接开溜了,气的林老太爷心口都疼了。 想到林老太爷铁青的脸和自己兜里的银票,林悦心情极好的,他还让店小二把酒楼里最高的茶都来一壶。 店小二这些年也见过各种各样的达官贵人,也受过些许刁难,只要不过分,他们都能处理好。 因此,在林悦说完这些话后,店小二神色如常的说了句,好的,客官稍等,你要的东西马上送来。 林悦笑眯眯的嗯了声,朗声说让他们尽快端上来,他要品尝好茶。 林悦说这话时,店小二已经打开雅间的门准备退下的,这话自然能被隔壁雅间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随后隔壁传来一道嗤笑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020 灯火之下,众人才看到大殿之内到底是什么情形。皇帝身边稳稳站着安贵妃、梅妃等人, 后宫之人几乎没有逃离的。齐染挡在皇上面前, 胳膊上受了伤,他是在齐瑛没有赶到之前, 用胳膊为皇上挡了一剑,此时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袖, 落在衣摆之上。 而林老太爷这些当朝权贵都在皇帝不远处,对于林老太爷来说这甚至是个机会, 他是很想替皇上挨上那么一刀的,受点苦但能换取皇上的信任, 只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 离皇帝没有宗室子弟近,所以在事情结束前也没有赶到皇帝身边。 好在动作他们做了, 皇上眼明心亮, 自然能看得见他们的护主之心。 皇上闻着大殿的血腥味,觉得浑身不舒服。他沉着脸上前推开护着他的众人,看到齐染胳膊处的伤口后, 他眯了眯眼,眸色顿时有些晦暗不明,他沉声吩咐御医给齐染包扎诊治。 而后皇上的目光看向拿着剑浑身僵硬的齐瑛, 他的神色很平静,看不出喜怒。文武百官各自站好, 看着眼前南诏闹出的这一场闹剧。 越秀和其他使臣拉白着脸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面对着这一出闹剧。越秀浑身发抖僵硬的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他咽了咽唾沫, 哆哆嗦嗦软软绵绵的爬到地上,最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其他使臣忙跟着跪在了越秀身后不知该说什么。 而此时被众人目光注视的齐瑛在战场上历经生死,看惯了生离死别,也知道皇宫中人心叵测,害人手段高超,但是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刚从战场上回来就掉入他人陷阱中。 在御林军上前把清歌制止摁住后,齐瑛一脸平静的把剑放在地上,反身朝皇上跪下请罪。皇帝身边的梅妃捂着心口一脸要昏厥的模样,她满眼惊恐,斐贺、斐清等斐家众人在齐瑛跪下请罪后也都跟着跪在了地上,说自己护驾不利,让皇上受到了惊吓,却绝口不提为齐瑛求情的话。 斐贺并非不想专业么做,此时他根本不敢开口为齐瑛求情。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成为被御史攻击的把柄,说斐家以功劳胁迫皇帝无罪释放齐瑛。若是那样,他们斐家领的军就会被人说成是七皇子的私军,不是用来守护大齐安宁,而是给七皇子当靠山的。 所以任何人都能为齐瑛求情,他们却不能。当然,所有人都知道齐瑛刚从战场回来,即便这般无状皇上也不会轻易责罚了,但总要有人开这个口,才能免去齐瑛的罪。 何况太子刚给陆家一记重击,安家等支持齐靖的人都在虎视眈眈等着太子这一派落罪,他们怎么可能任由事情朝好的方向发展。 安贵妃心下十分高兴,她倒是想趁机说些什么,只是在开口时看到了齐靖朝她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安贵妃知道,齐靖向来考虑事情周详,也比较能忍,所以便按捺了下来。 这时,正在被御医包扎伤口的齐染掀开衣袍跪在地上开口道“父皇,七弟君前无礼,还望父皇恕罪。” 君前无礼和君前拔剑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罪名,一个可有可无,一个却是死罪。齐染这话除了给皇帝和齐瑛找个台阶下,还有意想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梅妃听了齐染这话,心中一定,勉强镇定住脸上的表情跪下请罪道“皇上,七皇子年幼心性不定维护皇上心切,做事实在鲁莽,但绝非有意冒犯天威做出如此无礼之事,请您恕罪。”说罢这话,梅妃朝皇帝盈盈一拜。 齐靖也跟着跪下朗声真切实意的说道“父皇,太子殿下所言极是,七弟并非有意冒犯,请父皇恕罪。” 皇帝看了齐靖一眼,又看向胳膊还在流血的齐染轻叹一口气道“王科,还不给太子好好包扎下伤口”王科忙上前扶起去扶齐染。 皇帝又看向跪在地上低眉垂眼的齐瑛淡声道“这次无礼之事朕就不做追究了,下次胆敢再犯,朕决不轻饶。还不快滚起来,丢人现眼。” 齐瑛听闻这话知道这件事在皇上面前算是过去了,他真心实意的给皇上磕了个头,站起身后又扶住齐染,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齐染道“太子哥哥,你的伤没事吧” 齐染被王科和齐瑛扶着,他神色冷凝,淡然道“一点小伤,无碍。”而后他的目光看向越秀和那些使臣道“父皇,南诏这些使臣竟意图刺杀您,该如何处置” 越秀一听这话整个人都软了下来,他慌忙抬头“不是的,我们没有,我们没有。”他身后的使臣还算淡定,行礼道“我南诏奉国主之命前来求和,定然不会做出此等违背誓言之事,还望皇上明鉴。” 使臣的话一出口,齐染便冷下眉眼,他言辞锋利道“简直是笑话,你这话说出来自己信吗这公主难道不是你们南诏的公主这公主身边的人难道不是你们南诏千挑万选的你们想趁给父皇献艺的机会谋杀我大齐帝王,现在还敢在这大言不惭,实在是罪无可赦。” 使臣被齐染这话说的一脸垂头丧气,却无法辩驳。他们跪在地上只能等待命运的裁决,清歌是他们南诏最漂亮的女子,谁曾想她却也是个最疯狂的女子。如果大齐因此再对南诏开战,那就等于他们给南诏带来灭国之灾。 齐染其实挺想趁机和南诏继续开战的,可是他也知道大齐现在是有心无力。南诏地处特别,和大齐相交之地是一片树林,常年有瘴气。 这次大齐是硬攻,死伤严重,需要休养生息才能再恢复战斗力。现在大齐无论是从财力还是从人力上都没有闲功夫去和南诏折腾,但是该有的气势,该要的东西,大齐是不能输的。 齐靖听了齐染这话,看了他一眼。他心下有些奇怪,齐染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温润如玉符合一个顾大局太子风范的。这话说的并没什么毛病,但从齐染嘴里说出来,总是让人觉得锋利了几分,倒是挺像自己开口说话的风格。 不过齐靖转念又想,这次南诏刺客差点连累到齐瑛,齐染向来心疼齐瑛这个弟弟,为此难为难为南诏使臣也在情理之中。 皇帝对齐染这话还是挺满意的,他一直觉得齐染这个太子做的很好,但手段有时太过柔和,没有帝王的杀伐决绝。如今看来他也是有虎牙的时候,这一发现让皇帝很是欣慰。 而此时地上的清歌公主笑出了声,此时她是有些狼狈的。头发凌乱,衣衫也有些不整,她跪在地上直直的看着南诏的使臣和越秀笑出声。她满目愤恨道“南诏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没胆量的窝囊废而被人攻下的,南诏边境城镇被这大齐的狗贼们屠城,血流成河不说,多少人生离死别妻离子散而你们却还在这里跪地求饶求和,把自己国家最值钱的东西送来给仇人,把自家的公主送到仇敌的床上还有你,身为南诏的王子,却是最没用的最胆怯的。我虽为女子,但我也知道什么是仇恨,我没有你们这样的亲人和臣民,黄泉路上也不必作伴。不要说是因为我给南诏带来灭顶之灾,是你们选错了求和的人,与我无关。” 越秀这个网址被清歌这话说的垂下了脸,他人很是瘦小,此时双肩耷拉,又满脸通红,神色懦弱的紧,十分让人看不上眼。 而说完这话的清歌,把自己的脖子朝身边御林军的剑上撞去,利剑入喉,清歌缓缓躺在地上,血染红了她的衣衫。她睁着好看的眼睛抬头看着天空,仿佛看到了什么美好的事,嘴角缓缓露出一丝笑意。 同她一起跳舞负责谋刺没有死的女子也纷纷咬舌而亡,越秀神色呆呆的看着一身红衣的清歌,整个人都呆傻了。 齐染看着这场悲剧心下无波无息,说来上辈子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了,有些事是不需要阻止的。他是后来才明白的,清歌是个刚烈的女子,而越秀是个非常隐忍的王子。 越秀的母亲是南诏名妓,被南诏国主一见倾心后带入宫中,受南诏国主极度宠爱,荣耀一时。但生下越秀后,有人传越秀并非南诏国主亲生子,南诏国主便冷落了他母亲,且越发觉得越秀不是自己的儿子。 越秀不受南诏国主的疼爱,在南诏后宫历经冷眼,眼看着要活不长,这次趁着南诏想派王子到大齐做质子,越秀便主动请缨,说是想为南诏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南诏国主自然是同意的,反正他也不喜欢这个儿子,越秀在大齐是生是死他都无所谓。 而清歌不一样,清歌是南诏国主最喜欢的女儿。有着让人嫉妒的美貌,也有着开朗的性格。在南诏清歌是有喜欢的人的,那人是南诏的一个将领,家世不显,但有勇有谋。不过那人在和大齐的对战中战死了。 清歌知道那人是想有军功能配得上自己才会那么拼命,她听了那人阵亡的消息并没有哭闹,甚至在得知自己要去和亲后,人也表现的十分平静。 她在南诏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甚至还亲自编了舞要跳给大齐的帝王看,只是这些随她而来的舞女却是她亲自挑选的。而这些女子都是在战火中死去了丈夫或者亲人的人,她们有着自己的仇恨,也有着复仇的心。 南诏国主并非不知道清歌的想法,但清歌是他的爱女,他最终还是没有过问,默默容忍了这些事。也许心里想着,事情万一成了呢,大齐失去了帝王,又是一次打击,他们可以趁机休养生息,又或者是现在南诏已经是这般境地了,家底已经全部被掏空,大齐多要或者不多要东西又有什么区别 至于越秀,南诏国主根本没有考虑过他,他想活,要自己在大齐趟出一条路的。 皇帝现在自然不明白这里面的关系,他看着死去的清歌,淡淡道“性子还算刚烈,留她个全尸。立刻派人送信给南诏,其余的事让他们看着办吧。”谋杀皇帝,按照大齐律例,是要被五马分尸挫骨扬灰的,清歌能得到留全尸,算是皇上心情还算好。 不过皇上的心情在看到大殿上的鲜血后简直是糟糕透顶了,今天本来是大齐的盛宴,是个喜庆到了极点的日子,结果却出了一件这么糟心的事,日后还要被史书如实记载,想想就令人心塞。 皇帝心下不悦,语气微冷到“散了吧。”然后便甩袖离开了,后宫嫔妃自然是跟在皇帝后面离开的,梅妃走的时候看了一眼齐瑛和齐染,看向齐染时,她满目感激。 皇帝都走了,大殿的血迹也需要清理,其他人更没有留下的理由了。齐染身为太子自然是要比其他人先离开的,他朝文武百官点了点头便准备离开了,目光不经意和林悦那双仿佛什么都知道的眼睛对上,他心下微微一愣,而后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离开了,齐瑛自然是跟在他身后的。 齐靖看着齐染离开的背影和受伤的胳膊,微微眯了眯有些秀丽的双眸,然后跟在齐染身后慢腾腾的走着。 文武百官在大殿默默站了一会儿,也相互抱拳一言不发离开了。本来好好一场喜宴,谁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现在很多事都需要操作,他们需要回家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才好。 而皇宫里也有很多人一夜未睡。 半夜时分,齐染看着林悦飘然而来,他喝着冰凉的茶水淡淡说了句“你来了。”林悦坐在太子对面,淡淡的嗯了声。 齐染把一杯茶喝完,看到林悦还没有说话,他放下茶杯道“你这个时辰前来,可是有事” “你这个时辰没睡,可是有事”林悦并没有把齐染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懒懒散散的问了这么一句。 不知为什么,齐染听了林悦这话,心情突然平静下来了。他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自然知道很多事的轨迹,今天南诏清歌公主刺杀之事也不例外。 他为了这一天早早的做了准备,那把真剑就是他让人拿给齐瑛的。上辈子也是他先为父皇挡了一剑,然后齐瑛拿木剑救驾。 那时梅妃得意,安贵妃气愤。 而现在,梅妃惶恐不安,安贵妃心疑不定。 齐染知道齐瑛刚刚立下大功,又被封为青王,皇帝不会责备他的,所以他开口为齐瑛求了情。一来他和齐瑛感情本来就好,不可能一下子撕破脸,那样会让父皇怀疑他不注重兄弟之情,二来是想借这件事给安贵妃和齐靖找点麻烦,梅妃肯定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那在梅妃心底能做这件事的就只有安贵妃了。 但是即便这样做了,即便是他在慢慢脱离和齐瑛的兄弟之情,可是他心绪仍旧不稳。在回东宫的路上,面对齐瑛关怀的眼神,和齐靖那句,太子殿下和青王感情真好,他的心闷仍旧闷的厉害。 兄弟之情,在父皇眼中,他和齐瑛是有兄弟之情的,在斐家众人眼中,他和齐瑛也是真正的兄弟之情,可是这种兄弟之情的真假谁又能说的清他和齐瑛这种在未来注定要两败俱伤的兄弟之情,现在不要也罢。 林悦看着眼前这个太子的神情从恍惚变成冷酷,他突然感到很有趣,他发现这个太子是个非常矛盾的人,他很想看看这人心底到底在想什么,他人又想做些什么。 生平第一次,林悦对一个人起了兴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021 林悦对齐染和他那些兄弟之间的谁是谁非并不感兴趣, 他和齐染目前是简单的合作关系,他在宴会上无所事事,除了吃之外觉得很无聊,好在皇宫里的御厨手艺是顶尖的,他吃的还是很满意的。在闲着没事时,他便观察起齐染来了。 平心而论, 齐染是个面相非常好看的人,他周身气质虽冷清但给人的感觉确实儒雅温和的, 很有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而后的混乱场面让林悦更加直观的感受到了古代的皇权, 有那么一瞬间, 林悦觉得权利真是个好东西。 他并不清楚大齐的律法是怎么规定的, 那个七皇子到底犯了什么样的罪。但是他见过的人太多了, 见过人私下里最不为人知的一面也太多了,见过的表情也太多。那些人的表情反应了当时那些大臣和后宫的妃子到底什么想法,他们有的是幸灾乐祸的,有人是惊恐不安。而拿着剑的齐瑛是紧张局促的,齐靖是惊诧的,而齐染是最为平静的。 总之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内,林悦第一反应就是这和那个让人捉摸不定的太子有关。齐染事后的言谈举止虽然非常符合他的身份,但林悦对自己的直觉却是深信不疑。齐染的表情太假, 别人看不出来, 林悦却是看得出的。齐染看向众人的眼神没有什么温度, 就算再看齐瑛也是那般, 平等又冷漠。 现在齐染的反应也恰好说明了自己的感觉是对的, 这里面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问题,不过林悦并不想追究。 他前来找齐染,只是想改变下两人的合约问题,他只是觉得自己一辈子这样无聊下去很没意思。现在有个能看得到他的人,谁能知道自己下辈子是什么光景,说不定还遇不到一个看到自己的人呢,他觉得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例如在这个皇权大于一切的古代成就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什么的。 林悦对自己的合作伙伴还是很有诚意的,在齐染慢慢恢复情绪后,他便开口说了自己的想法。齐染目光微冷,他看着林悦声音冷冷清清的响起“那你想做到什么位置” 对于齐染的戒备,林悦只当做不知,他玩味般的说道“这就要看我的功劳有多大了,我不能一直默默隐藏在你背后。男人也是需要建功立业的,例如封侯拜相,例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什么的。” “封侯拜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想法,有气魄。”齐染对林悦这话并没有表现不满,当然即便是心中有所不安,他也不会表现出来,他扬眉冷声道“当然你的功劳也能做到这地步,这样,若我能登基为帝,日后便拜你为相如何” “好,一言为定。”林悦说罢这话伸出了手,齐染看着那团黑漆漆的影子,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所以一时间有些呆愣。最后还是林悦自己等的不耐烦了,拿过齐染的手和自己击了个掌,然后林悦说“击掌而盟,太子殿下可不要忘了今日之言。” 说罢这话林悦已经松开了齐染微凉的手掌,而齐染这时才反应过来林悦做了什么,他的手像是触了电那般猛然缩回宽大的衣袖中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齐染自打回来后,时常想着梅妃和斐安宁的所作所为,那些都是他最亲近的人,她们都能背叛自己,那别人更不用说。虽然想起这些人和事就会让人觉得心里不适觉得反胃恶心,但齐染为了让自己牢记这些,每天都会回想一遍那些过往。 这让他变得非常不喜欢和人近距离接触,每日宫人服侍他穿衣,他都是在极力忍耐着的。而对于刚才林悦的触碰,他除了惊诧外并没有感到有恶心不悦的情绪。 也许是林悦的动作太突然了,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齐染漫不经心的想。 林悦看着齐染的反应,他道“既然达成了新的协议,那太子殿下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齐染知道林悦口中的太子殿下几个字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尊重,仿佛这几个字是无关紧要的字眼。 齐染眼下心里正有些烦乱,听闻这话便道“有事孤会让人通知你的。” 林悦点了点头道“那希望太子殿下不会让我等太久。”然后他便直接离开了东宫,当然也没有看到齐染看他的复杂目光。 等林悦离开许久,齐染亲自把自己寝宫的灯熄灭了,然后他躺在床上,突然想林悦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 当然他们谁也没想到,两人今日玩笑般的戏言,在日后成真了。林悦虽然没有封侯拜相,但是他不但是万人之上还是那一人之上。而齐染则是把自己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亲手捧到了林悦面前。 林悦离开皇宫前四处逛了下,他觉得齐染虽然没让他干什么,但他总要收集些各方的素材,以便以后两人能进行更好的交流。 皇宫今晚很热闹,梅妃也没有睡着,齐瑛为了不让她担心,特意给她请了个安才回去。她则让自己的人暗查到底是谁想陷害齐瑛,重点当然放在安贵妃一脉上,她甚至在考虑是不是宫里有人悄悄投靠了安贵妃而她不知。 当然梅妃多疑也有些怀疑是齐染看出了什么所以出手了,可是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齐染对齐瑛的态度她看在眼里,不会走眼的,最关键的是南诏有刺客的事齐染怎么可能提前得知所以问题还是出在宫里人身上,那些人许是看到现场混乱,所以想趁机陷害齐瑛,只是那剑是怎么进入大殿的,又是谁把剑送到齐瑛手里的 这件事梅妃想来想去只觉得想的脑子眼都疼了,只觉得明天还是要再次亲自问问齐瑛当时的场景才好。 而在安贵妃宫里,齐靖还没有离开,他听闻此事并非是安贵妃动手的,只觉得这事很值得玩味。安贵妃沉着一张脸道“我哪里有那等本事能知道南诏会出刺客再说了,斐贺和齐瑛这一路都没发现什么问题,我们能发现什么就算真的发现了,宴会这么急,我们确定做不到万无一失也不会轻易下手的。” 说到这里,安贵妃道“靖儿,你说会不会是太子和齐瑛闹翻了,太子下的手” 齐靖神色淡淡道“不大可能,太子这些日子行为虽然有些反常,但他对梅妃和齐瑛却是真心实意的,而且若是太子想害七哥,大殿之上就不会冒着风险为他辩解了。” “你这么说也是,这件事实在是太古怪了。”安贵妃揉了揉泛疼的脑子眼道“梅妃那双狐媚眼怕是要牢牢盯着我这里了,事情若真是我做的,我也认了,关键是不是我们做的,还要被怀疑真是气死人了。” 齐靖听了这话沉默了下说“母妃,父皇这几天恐怕心情不好,而且肯定会详查此事,外祖家那里你也要递给话,让他们多多小心,千万不要让父皇抓住什么把柄。” 安贵妃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母妃都知道。” 齐靖看时间不早了,和安贵妃说了几句贴心话便离开了。等他出了安贵妃的宫殿,精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的目光看向太子所在的东宫,眸光微动,波光潋滟。 而宫城之外的斐老夫人的院子里也是灯火辉明,斐贺斐锦等斐家说得上话的人都在,斐老夫人看着斐贺道“你是怎么做事的南诏的公主你们一路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斐贺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他说“母亲,公主虽然降民,但她身份贵重,我们这些大老粗的总不能派人去搜身吧,再说人到了皇宫,哪里还有我们说话的余地。” “就是,祖母,这事要怪就怪宫里的人搜查的不仔细,公主不好搜身,那舞女的利刃可是在头发里,他们也没搜出来,说到底还是他们的失职。”一旁的斐清听闻这话也嚷嚷道。 斐老夫人瞪了斐清一眼道“就你多话。”斐贺也踢了斐清一脚道“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吗” 斐清撇了撇嘴,神色不屑。 斐老夫人懒得看他皮猴模样,她望着斐贺道“我们家不同寻常家,你可要知道,若刺客真的行刺成功,那我们斐家可是大齐的千古罪人。宫里的娘娘、太子和七皇子可一个落不了好,这件事你们要细细的查清楚。” 斐贺和斐锦道“母亲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而林悦在四处溜达时,林府林老夫人院子里也是一片热闹,不过她们此时讨论的并不是南诏的刺客,也不是七皇子是被谁冤枉的,而是林悦这个败家子。 林老夫人拿着账单气的浑身发抖,然后她把手里的单子直接甩给了张氏道“你看你养的好儿子。”张氏捡起地上的纸张一看,神情有些讶异,这些单子都是京城各大商铺的账单,粗略算下来,林悦一天内花了大概将近三千两银子。 五千两,林悦怎么花费的张氏仔细看了看,什么古玩一千两,大型物件近三百两,还有各个药铺各个年份的人参一千两左右,其他零零碎碎又占据一些。 张氏神色茫然的看着账单,她心想,林悦这银子花的的确有些过了,而且还全部走的公账,怪不得林老夫人生气。 林老太爷、林忠赶到林老夫人院子里时,林老夫人正捂着心口对张氏痛骂。林老太爷本来正在书房和林忠商量朝廷大事,林老夫人派人过去说家里出了大事。他还以为是天大的事,结果就是后宅这些鸡皮蒜毛的事,这让林老太爷有些不耐烦,他看着林老夫人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林老夫人听出林老太爷语气里的不耐,她抹了把眼泪,从张氏手中拿过账单放到林老太爷手里道“还不是你惯出来的毛病,说什么银子不够,从账面上走,这可不就是从账面上走完了。” 林老太爷对她这没头没尾的话听得实在不耐烦的很,于是便拿过账单看了看。这一看,林老太爷是又气又尴尬,他们林府公账上也就几千两流动的银子,林悦这是一天花费了大半,而最让他恼怒的是,这事还是经过他同意的。 林老太爷倒是想把林悦喊过来痛骂一顿,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最后林老太爷看着默默垂泪的林老夫人闷声道“不就是一点银子吗公账上缺的,我给补齐了就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022 老太爷虽然不大情愿但已开口愿意自己填补公账上的窟窿, 其他人也就没话说了。但林老夫人心里实在是膈应林悦,她不愿意把火气发到自己儿子林忠头上,便冷冷的盯了张氏一眼,觉得若不是张氏生出这么个讨人嫌的儿子, 她们林家怎么会这么倒霉。 这年头,一个婆婆磨搓媳妇总是有各种手段的,这点账她可以和张氏慢慢的算。至于林忠就算再怎么心疼媳妇, 也不能明面上和自己这个母亲过不去。想到这里,林老夫人收回了望着张氏的视线,目光变得阴沉而复杂。 张氏可以说是最了解林老夫人的人之一, 她也知道自己未来一段日子可能不会太好过。张氏默默看了一眼林忠, 神色目光都极为平静,而后她低眉垂眼的站在那里, 像是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林忠被张氏这有些悲凉的眼神看的心中一紧, 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恍然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当初他因腿伤没能下场,加上张家被贬出京, 张氏又执意要抚养林悦,林老夫人对她便诸多不满。那段日子,林老夫人总是以生病为由,让张氏日日夜夜在她床前侍疾。那时他也知道林老夫人有些故意的, 加上张氏猛然失去了娘家靠山, 在府上地位尴尬。 好在他和张氏感情正浓, 眼看自己没能力护着自己的妻子, 加上腿伤的缘故,心情十分郁结。还是张氏私下劝慰他,让他莫与林老夫人多做计较。 他本来对林悦的出生心里也有些想法的,但因为张氏的缘故,他对林悦虽然不亲近但到底没有生出嫌弃的心思,同时也觉得张氏十分刚强。后来林老夫人大抵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没有过多为难张氏,但家中的事务却再也没让张氏管过。 张氏也知趣,只说自己年幼管不了偌大的林府,直到如安和如意平安出生,他又高中,张氏的日子才算真正好过。 现在,因为林悦的关系,眼看着张氏又要受刁难,林忠心里颇不适。但他又不能直接开口说林老夫人这么做不对,只能把这些想法闷在心里,然后回到自己院子里让张氏找个借口避开林老夫人的锋芒。 林老太爷现在已经没有和林忠讨论皇上被刺杀之事的心了,他把手中的账单放下道“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林忠和张氏忙应了声,然后退下了。 等林忠和张氏离开后,林老太爷看着林老夫人那张阴沉沉的脸摇头叹息了一声。 回到张氏的院子里,林忠让房内的下人退下,然后他握着张氏的手道“母亲那里让你受委屈了,不过悦儿那里你也要用心好生教导一番。平日里不要让他去惹父亲和母亲,避开着点也就是了。” 张氏眼圈微红,却微微一笑柔声道“没什么委屈的,悦儿这次也的确有些过分。好在母亲喜欢如安和如意,也不会太为难不会太过。”林忠明白张氏未完之意,只是林老夫人是长辈,很多事他们不便多说,好在张氏一直宽容,是让他十分放心之人。 当晚,林忠歇在张氏房中,半夜十分,林忠睡得昏沉,张氏却是一直在睁着眼睛。她望着林忠,并未有一点伤心难过的的模样。 她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新媳了,当初张家被贬出京,她在京城算是无依无靠,她惊恐失措。没有强大的娘家做后盾,她能依靠的只有林家,只有自己的丈夫林忠。所以即便是林老夫人再怎么不喜欢林悦,惠明大师亲批林悦有着克六亲的名头,她心底因张家之故对林悦也有些怨气,但还是强硬的把人抱到自己房内亲自抚养着。 她了解林忠,他也许会因为林悦克六亲的名头心里不舒服,觉得自己平白得了一场祸事,但是林悦毕竟是他的长子,稚子何辜如果当时她真的因为一个名头把林悦扔到一旁不管不顾,林忠一时不会说什么,但后面肯定会和她越来越生分的。 好在事情和她想的一样,林忠对林悦感情一般,但毕竟是第一个孩子,后面也没有再发生什么让人不愉快的事。林忠时常见林悦也不算厌恶至极,加上林老夫人对她的刻意刁难,林忠心里还是向着她的。 后来她有了如安和如意,林老夫人虽然还不待见她,但她在林家的地位算是彻底稳了。 她生了一对平安如意,林忠就算是有了妾室在身旁红袖添香软语轻喃,她仍旧是林忠的正室,稳居后院,林忠敬着她,那些妾室畏她,谁也越不过她去。她也知道林忠一心想在朝堂上有所建树,林老太爷又身居高位,他不可能得罪了他和林老夫人,所以她一直表现的很大度很贤惠。 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有强硬的娘家做后盾,若是当年张家没有被贬,林老夫人又如何敢这么对她想到这里张氏眼眸里闪过一丝嘲讽泛冷的笑意。她心里恍恍然然,张家被贬出京后过的不好不坏,就是不知道有生之年,她和张家的人还能不能再见一面。 想到张家,她转念又想到性格大变的林悦,张氏心里有些烦闷。她想让林悦同往常那些年一样安静下来,平平静静的在梧桐斋里呆着就好。 他身体不好不能考试做官,但他可以娶个贤惠的妻子,好好过自己的一生。但从林悦这几次行事来看,张氏深知林悦是不会那样了。 她现在指望不上林悦了,只能指望着林如安和林如意了,至于这林家其他小辈,张氏根本不信他们会一条心。而现在,张氏觉得自己最应该做的一件事就是为林悦选一门亲事,林悦只要能安安稳稳成了亲,那一切都好说了。 张氏心中复杂的想法林悦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在京城逛了大半夜,回到自己的躯壳里时,心情颇为微妙,他打了个哈欠想着古代的人算计起来也是让人不寒而栗的。 皇宫里那一堆烂摊子就不说了,齐染、齐靖这些皇子年纪轻轻心思也都深沉的很。 林悦迷迷糊糊想着这些,直觉自己忘了一件好玩的事,不过他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林悦醒来的时候才想起来忘了告诉林老太爷他们自己闲着没事花费稍微多了点,于是他洗了把脸,就去给林老太爷告罪去了。 当然与其说他是去告罪,不如说他是想看林老太爷那张想发火却不能发的脸。 林老太爷看着林悦那张小人得志的脸,心情十分恶劣。不过他并没有责备林悦,就以自己要入宫为由把人打发了。 林悦从林老太爷那里回来后,就看到了张氏到了梧桐斋。 丁香正在奉茶,张氏看着林悦发现他似乎胖了些,面容也比往日红润了许多,张氏笑了下,眉眼慈善,她放下茶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道“悦儿,坐。” 林悦嘴角勾起抹薄凉的笑,从善如流的坐下了,张氏一时犹疑不知该怎么开口。 林悦道“有话可以直说的。”他语气稍嫌冷淡,且没有称呼张氏为母亲,显得格外的无礼。 张氏也没有怪罪,她沉默了下道“你已年十七,是该考虑婚事的时候了。我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你心底什么想法” 林悦想他有什么想法,娶个十五六的小姑娘当媳妇这事他做不来。不过他也知道这话不能说,于是他便直直的望着张氏道“我觉得这京城里大概是没有人愿意和我这个头顶克六亲名号的人成亲的。如果有,那不是他们家贪财想走林家的关系坑女儿,就是和林家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家。又或者说是林家准备仗势欺人,看重了哪家的闺女,想强抢人家的女儿塞给我当媳妇” 张氏自认为脾气是极好的,但听了林悦这混账话,她心头火却再也忍不住了,她怒声道“你胡乱说些什么难不成要给你娶妻还是害了你你难道要孤家寡人的过一辈子吗” 林悦冷笑两声“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孤家寡人过一辈子已经是好的了,要不然就是孤魂野鬼了。娶妻的事你们还是不要多操心了,反正你们说破天我也是不会娶的。” “你”张氏从来没有被林悦这么当众落面子过,她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最后张氏平息下心中的怒气,语气尽量柔和道“你这些日子受了刺激,行事过度,说话没有分寸我不和你计较,但是成家立业乃是大事,这可由不得你。” 对于张氏的气愤,林悦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甚至有些薄情的说道“我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违抗不得,但是你们大概是管不住我的嘴的。孝道压身什么的我不怕,大不了再死一次。若是林家看不惯我,那大可以以我行事荒唐为由把我给分出去单过,免得一有个什么小灾小祸都说是我克的。” 张氏的脸白了下,她张了张嘴很想说什么,最终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她发现林悦真的变了,变得冷酷冷漠让人捉摸不透了。 而正在这时,门外有小厮传话说是斐小侯爷前来寻林悦出游。林悦似笑非笑的看了张氏一眼,然后他起身,施施然的离开了。张氏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林悦好,但是就连离他近点都不愿意的,她内心其实对自己这个长子是相当排斥的。 要不然当初怎么可能任由一个三岁的稚子独居最偏僻的梧桐斋,年幼的孩子,难道不害怕空荡荡的院落吗 只可惜,掉入湖中死去的那个人了,渴望着遥不可及的亲情,一生可悲又可叹。希望他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吧,有真正心疼自己的人。 今天大概是个好日子,在张氏同林悦提起婚事时,宫里,皇帝也向齐染提起了他的婚事。皇帝看着陪自己下棋的齐染,心下有些恍惚,一转眼齐染都十七了,都是能做父亲的人了,而他也渐渐的老了。 想到这个问题,皇帝的心情有些低落。 他放下手中的棋子,道“你大了,亲事也该定下了。梅妃有意斐家二房的嫡姑娘,你们原本就是表兄妹,以前也见过面,你意下如何” 虽心里有所准备,但听到皇帝的问话,齐染心里还是猛然一紧,他握着棋子的手不由的紧了紧,然后低声道“梅娘娘看中的人自然是好的,只是” 皇帝以为齐染是乐意的,斐家是齐染的外祖家,两家再次结亲,那斐家就是齐染背后有力的支持者,斐家一门出了一个皇后一个宠妃,若是再出一个皇后,已是荣耀至极之事,想来他们也是乐意的。只是未曾想齐染后面还有话,于是皇帝心下有了兴趣,便道“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齐染抬起头笑了下,说“父皇,安宁表妹蕙质兰心,性情洁傲,又素有才名,只是向来不喜欢文弱书生之类的人。我虽贵为太子,在姻缘方面却是不能强求的,此事还是作罢吧。” 皇帝听齐染这话,眉峰微微一皱,随后他玩味一笑道“这世上竟然还有看不上你的人不过既然你不乐意,朕便告知梅妃,此事作罢,朕再为你另选太子妃。”他其实也不乐意齐染选斐家的女子做太子妃,斐家目前荣耀太盛,齐染太年轻,和外家关系太厚,日后怕是不好脱离。 只是皇帝一向尊重齐染的想法,现在齐染亲口拒绝了这门婚事,皇上觉得这倒也是一件好事。 齐染道“外祖母今日入宫了,儿臣这盘棋怕是不能陪父皇下了,儿臣去见见外祖母。” 皇帝可有可无的嗯了声,齐染行了个礼,缓缓离去。 而此时梅妃的文央宫中,斐家老夫人带着斐家除了斐清的一众小辈正在陪梅妃说话。梅妃和其他人说了几句话后,便让她们到偏殿去,而她单独留下了老夫人在内殿,提起了自己向皇上进言封斐安宁为太子妃的事。 这事斐老夫人早有心里准备,听闻梅妃的消息还是有些欣喜,她想了下道“那皇上和太子那里是什么态度” “皇上一直疼爱太子,太子又看重斐家,太子和安宁又是见过的,只要太子开口,皇上那里是没什么问题的。”梅妃喝了口梅花茶轻声道。 斐老夫人点了点头,她叹了口气道“这就好。”梅妃淡淡的嗯了声。 而在偏殿,斐静雅和斐安宁在内殿,不多时,斐悦匆匆赶来。在看了看四周没有其他人时,他一脸笑容的朝两人低声道“我刚才走的慢了些,听到了梅妃娘娘和祖母正在说起太子的婚事,我们家怕是要出一位太子妃了。” “真的”斐静雅一脸愉快,她望着神色平静的斐安宁揶揄道“这么说,咱们斐家要有大喜事了” 斐安宁看了斐静雅一眼,淡淡道“有什么喜事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她言语淡然,仿佛对太子妃这个称呼所代表的含义一无所知。 斐静雅以为她这是不好意思了,忙道“也是也是,宫里还没有明旨,这种话是不该多说的,小心隔墙有耳,没得让人说我们狂傲。” 斐安宁靠在窗前,如同雪地梅花,孤傲又清冷,她望着斐悦道“不是让你打听七皇子吗他可曾来给梅妃娘娘请安了他昨晚遇到那样的事,定然是受了惊吓的,我看梅妃娘娘的眼圈都是黑的,怕是一夜未眠吧。” “七皇子还没有来,不过看时辰快到了。”斐悦一脸心惊道“可不是吗那种场合发生那种事,梅妃娘娘自然是担心的,幸好太子殿下反应快。” 斐静雅也跟着说了几句好听的,只是在她错眼看向斐安宁时,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斐安宁似乎并不大乐意和太子的这门亲事。 斐安宁感觉到了斐静雅的视线,她只做不知,淡然道“七皇子在战场上立过战功,见过不少大场面,那点事哪能吓得住他。但他毕竟年幼,又和太子关系甚好。我们这些人平日里又不能常常入宫,此次前来,自然要关怀关怀的。” 斐静雅听了斐安宁这番话,心下那点古怪感倒是消失了。齐瑛怎么说也是她们的亲表弟,关心关心也是理所应当。 斐安宁垂下眼,白嫩的手指转悠的却是越发急促了。 她想太子有什么好,不过是占了个好出身。齐瑛又哪点比不过太子,他保家卫国,上战场杀敌,英勇非凡,怎么就比不上旁人了。 而在斐安宁胡思乱想时,有宫人通禀说太子殿下和七皇子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