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小姐为后》 1.嚣张跋扈嫡小姐 京城闻名的富贵楼里闹成一片,许多桌凳被打翻,巨大的声响使雅间里的人纷纷出来观望。 富贵楼是京城最大的美食楼,平日里来着的人非富即贵,现在不少人听了动静出来看热闹。 平素老神在在的小二不断地擦着汗,望着被推翻一地的桌椅哭丧着脸。这使得别人更为好奇。 在小二的面前,有两人对峙,脸上皆是盛怒的神色。一女子一身红衣娇艳似火,眸若星辰,脸上的怒气使她白皙的脸颊都泛了红,她素手执一根长鞭,刚刚便是她一鞭子抽翻了桌椅。 秦沁无比恼火,到哪都能遇见镇北候这个疯子,更可恶的是他出口就是调笑,她差点没控制住往他脸上甩鞭子。 否则看他这个自诩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怎么见人 秦沁对面的男子长身玉立,狭长的凤眸含着火气,也是动了真怒,俊美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暗沉,看起来有些可怖。 “你往哪发疯呢”镇北候张忪怒问,恨不得也一鞭子抽过去。 “打的就是你”秦沁缓缓将鞭子递到身后侍女的手上,昂高了头,轻蔑地挑衅,她高傲的神色耀眼得如一轮明月。 打不死你我还气不死你 张忪咬牙,想着承恩公府怎么会教出个如此任性肆意的嫡小姐。 秦沁扫了眼从雅间里探出来的脑袋,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莫不是幸灾乐祸的看好戏神色,与此同时窃窃私语声不断。 160160160盛夏的天,旁边大树上知了叫个不停,秦沁心中烦躁,自然也没好脸色。 她转身挤出个笑容,那傻了的店小二顿时心道不好,连声直说草民惶恐。 “行了夏霜给他银子,回府。”秦沁目不斜视,一袭红衣轻移间淡淡的冷香萦绕,雪白的手腕上铃铛清响,饶是张忪也晃了神。 “本想来富贵楼尝尝新出的糕点,奈何出门就碰到煞神,心情都没了。”秦沁状似细细抱怨,绝美的杏眸却裸地在张忪身上上下打量,神色嚣张。 张忪脸色黑沉沉,转身带着奴仆走了。 见两人各自离去,富贵楼炸开了锅。 “适才那女子好有气势,却是哪家的”有不明真相者询问。 “那呀,是承恩公的嫡千金秦沁,脾气大着呢。”一人望着那浩浩荡荡离去的人开口解惑。 “承恩公的嫡小姐那。。那岂不是”有人回过神来有些不敢置信。 “正是,这秦沁可是真正的千金,亲姑母是当今皇后,娇宠至极。” “那就怪不得性子如此娇狂。”有人压低了声音道。 “那方才的男子就是镇北候” “可不是听闻两人从小定下婚约,可这两人见面就眼红,两家大人都为难。”有知道情况的人小心翼翼地说,生怕有人找麻烦。 “镇北候倒是生得一表人才” 而此刻,富贵楼顶层雅间静寂无声,一男子倚窗而立,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神中有些趣味,对着另一人感慨道“这秦大小姐倒是个有脾气的。” “镇北候以后有的受了。” “伍珺,慎言”负手立在窗边的男子眼神锐利,声音低沉如古筝嗡鸣,如刀削的脸庞含冰。他周身寒气逼人,160眼神淡淡地跟着远处那抹显眼的红色背影。 伍珺脸上笑意不变,只有些疑惑道“你对这表妹挺上心的啊。平素旁人说她肆意骄纵都得被你好一番惩罚,现下却是我随口说说也不能了” 他像是习惯了那人的沉默,自顾自展开了手中的扇子,雅间里的冰盆送来阵阵凉意,他笑着打趣。 “不过你也无需担心,这镇北候虽不如其父有勇有谋,但男人担当却还是有的。” “你这表妹与他虽则见面必吵,打小的情分却做不得假。” “聒噪”男子皱眉,周身弥漫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皱眉呵斥,声音冷冽。 “行行行,又摆你太子爷的威风,真受不了你。”伍珺摇头苦笑,收起了他那精巧的扇子。 “你与左丞之女处得如何了”半晌,太子萧河开口问道。 “还能如何你是不知道浅茜那女子,三步一落泪,便是树上一片叶子掉下来都能暗自垂泪许久,简直受不住。”说起这个,伍珺大倒苦水,表情有些狰狞。 “哄好她,有用处。”萧河剑眉微皱,漆黑的瞳孔幽深如墨,他静静地站在那吩咐,看不出一丝情绪。 “嘿,你放心,浅云帆那老匹夫,活就是棵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早该拉他下来。”伍珺眼神一亮,显然对这个左丞心有不满已久。 “不要妄动,孤先回宫了。”萧河颔首,转身出了雅间,行走间龙行虎步,那利落干脆的样子看得伍珺眼睛发指。 临近正午的太阳格外毒辣,秦沁浩浩荡荡一群人出去,结果什么都没吃到还倒尽了胃口,秦沁越想越气。 夏雨一边温声软语劝她,一边用帕子遮住秦沁头顶的阳光。 “小姐莫气,按奴婢说您这个点上不该与镇北候发生冲突,回去后侯爷那不好交代。”夏雨瞪了一眼从后边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夏霜让她不要毛躁,然后有些忧心地看着秦沁。 “我不管做什么他都不喜,何必再委屈自个儿只是怕祖母和母亲那知道后又伤神。”秦沁声音冷飕飕的在这盛夏格外明显。 秦沁叹了一口气,这种节骨眼上,的确应该忍住的。祖母三番四次告诫不可再生事端,可那镇北候着实 太会气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太子刚刚就在富贵楼 秦沁有些头疼,刺目的太阳光晒得皮肤灼痛,她抚上如瀑的青丝,入手滚烫,像被烤化了一般,夏雨挡在她头顶的手都一片通红。 “夏雨,手放下来吧,这样挡不住还晒着自个。”秦沁皱眉对一旁满头汗珠的大丫鬟说。 “小姐下回可千万看准了时间出府,阴天或晨间都好,小姐千金之躯晒黑了可怎么的了。”夏霜口直心快抢着说,圆圆的脸上满是担忧。 “这倒是小事,下回出来定要看黄历,决不可再撞上那个煞星,又白白让人看了一场笑话。”秦沁恼恨,京城消息传得如此快,她还未到府说不定消息就已经传回府里了。 夏霜孩子心性,连连点头附和,显然也认同秦沁的说法。夏雨忧心忡忡,眼神里的担心都快溢出来。 “夏雨不可替张忪说话。”秦沁对自己这个大丫鬟格外了解,看一眼夏雨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急忙在她开口之前喝住了她。 “小姐,奴婢并非替镇北候说话,只是您与镇北候自小定下婚约,日后自是要嫁过去的,您如此这般与他气受,奴婢怕您以后吃亏。”夏雨跟上秦沁的步伐,落后半步,再次重复着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话。 秦沁出生在崇斐十年,身为承恩公府长房唯一的嫡小姐,母亲武氏为武国公府嫡长女,姑母是中宫之主,表哥更是一朝太子,更遑论一出生就定下了与当时如日中天的镇北候府世子的婚约。她从小被众星捧月般长大,如今年芳十三,不是没有过勤读诗书,恪守礼规,可泼在她身上的嚣张跋扈,骄纵狂妄的流言却从未止过。 秦沁头疼,清甜的声音里透着无奈“镇北候,就算我现在处处讨好他,将来进了镇北候府,也没有我的好日子过。” 既然都是得不到好脸色,干嘛还得讨好他她秦沁还没傻到那种地步。 夏霜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夏雨心思细腻此刻也紧锁着眉,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小姐如此笃定。 “秦小姐”马蹄声自身后传来,一人翻身下马,声音平稳“秦小姐,太子殿下让奴才送您回府。” 秦沁身体僵了一瞬间,暗道不好。她和张忪对峙时间不足一刻钟,太子怎么就这么快知道了啊 像是看穿了秦沁的疑问,那人抱拳躬身道“太子殿下方才就在富贵楼,天气炎热,殿下吩咐奴才送您回府。”说完向后拍拍手,有四人抬着一副软轿稳稳停在后方。 秦沁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还是一贯的高傲矜贵,她故作淡定地点点头,轻移进轿中,边走边说“代我向殿下致谢,多谢殿下关怀。” 秦沁有些发怵,太子萧河算是她的克星,以往她碰上他那是有多远躲多远。原因无他,萧河身为一国储君,杀伐果断,气势强大,又一向看不惯秦沁任性胡闹,秦沁遇上他这个表哥只有乖乖挨训的份。 秦沁小时,时常被皇后姑母召进宫,与年少的太子一起差点把翊坤宫闹翻了天。只是萧河身负社稷,行事越来越沉稳,也越来越会挑秦沁的刺,导致她如今进宫次数越来越少,实在郁闷得很。 秦沁叹了一口气,明媚的杏眸里光芒黯淡不少,秀气的眉始终舒展不开。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出门都能遇到镇北候,一次两次可能是巧合,三次四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她下意识觉得不对劲,起初她以为是张忪故意刺她给她添堵。仔细想想他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况且他与自己闹得不可开交也没有什么好处,无非是回府各自被长辈骂一顿,他能有多舒坦 可如果不是他,那就是有人知晓她的行踪然后刻意安排目的就是让镇北候越发厌恶自己可世人皆知她和镇北候早就不睦,见面必吵,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安排这些为了让镇北候与自己的婚事告吹或是让自己的名声一臭到底 秦沁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不妄加猜测,回府再慢慢细查。想来那人定会有后续动作,她一个一个排查下去定会有线索。她虽然一向不管后宅的明争暗斗,但若是有人想借她上位还得问问她同意不同意。 轿子稳稳地停在了承恩公府外,夏霜和夏雨候在她两侧,一脸凝重,如临大敌。秦沁吩咐人给了赏银,转身进了承恩公府。 作为皇后的娘家,虽然承恩公在朝堂毫无建树,但这府邸却建得富丽堂皇,雄伟高大,占地极广。 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韵,白玉阶上满是那令人心碎的落英,彩色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绚烂的光华,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错落有致,处处精致处处奢华。 秦沁回到自己的沁园,这是个极大的院子,前面的花圃开了不少花,争奇斗艳,芳香四溢,看着就让人眼前一亮。秦沁露出了笑意,对着身边脸绷得紧紧的两个丫鬟说“我这的花开得越发好了,待会选一两盆给祖母与母亲送去。” 夏霜藏不住心思,急了道“小姐,您快去里屋更衣吧,等会老太太定要寻人来请小姐了。” 夏雨沉了脸色,轻声呵斥做事急躁的妹妹“小姐自有分寸,休得替小姐做主。” 瞧见夏霜委屈的神色,秦沁淡淡地笑了笑,拍拍夏霜的肩,开了口“你在这帮我选几盆开的好的花,等会一道带去祖母的荣安堂。夏雨你替我梳妆更衣。” 秦沁心想,夏霜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也是时候改一改了。 秦沁端坐在铜镜前,任由夏雨灵巧的手摆弄,时不时就调笑夏雨几句。 镜中的人眉如弯月,清眸流盼,滴水的朱唇甜甜地抿着,微微含笑,露出洁白的皓齿。 夏雨快速替秦沁挽了个简单的凌月髻出来,发髻上斜斜插着两支镶珠紫玉簪,秦沁摇头,换上了更为简单的白玉簪。 秦沁站起身来,换了桃红色的锦缎低儒群外套一件酡颜色皎绫罗裳。上面印有银红色的芙蓉花,并用黄白色真丝零星的绣着小小的邹菊。 夏雨目光都直了一会,忍不住笑道“小姐生得极为好看,随了夫人。” 秦沁挑挑眉“你这是夸我还是在夸母亲” “夫人端庄华贵,小姐自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秦沁伸出白嫩的手点了点夏雨的眉头,忍不住说道“你可越来越会说话了,和夏霜学了吧” 夏雨正了神色,上前替秦沁理了理衣裳“小姐这样极好,以往小姐穿得太素净了” 话还未说完,门外就想起夏霜的声音“小姐,杨嬷嬷来了。” 秦沁与夏雨对视一眼,有些无可奈何“请嬷嬷进来吧。” 这杨嬷嬷是府里老夫人的心腹,服侍老妇人将近六十年,威信极大,拉着一张脸的样子尤为唬人,看来这次祖母是真动了气才把自己的左膀右臂叫人找她。 秦沁深得老夫人喜爱,时常去荣安堂请安,这杨嬷嬷也算看着她长大,对着她明艳的笑脸,怎么也板不起脸。 “小姐,老祖宗前日里怎么和您说的怎么才这么一会功夫,您又与镇北候起冲突了呢”杨嬷嬷到底忍不住开了口。 “嬷嬷,祖母生气了啊”秦沁吐了吐舌头,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 “您说呢气得狠了,小姐待会去了可得好好哄哄,夫人也在。”杨嬷嬷叹了口气,心想这也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小祖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过刚易折 秦沁和杨嬷嬷到荣安堂的时候,里面已经坐着两个人了,上首斜卧在一张黄梨木上闭目养神的就是承恩公府的老太太,即使是闭着眼睛,身上都带着一股明显的怒气。陪坐在一旁雍容华贵的妇人温言细语地说着什么,老太太时不时点头。 秦沁刚一踏进里屋大门,那妇人就转过头狠狠剜了她一眼,同时轻声告知老太太“老祖宗,沁儿过来了。” 秦沁暗道不好,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到祖母眼睛慢慢睁开,有些浑浊的眼瞳里满是锐利,饶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秦沁,心里都有些发毛。 承恩公府老太太殷氏也是出身名门,平日里保养极佳,又是慈祥的性子,这样的年纪头上也只看得见几根白发,被盘成一丝不苟的发髻,看起来精神矍铄。 “祖母,母亲沁儿给你们带了几盆开得正好的花。夏霜,端上来”秦沁硬着头皮吩咐。 “哼沁丫头还记得我这个祖母啊”殷氏看着笑靥如花的孙女,声音绷得紧紧的,丝毫不给面子,显然是真动了气。 秦沁到底跟在殷氏身边这么多年,了解老人的脾气,眼珠子一转,就凑上去给老太太揉肩,先是撒娇般地认错“祖母沁儿知错了。” “你也知道错了啊”听了这话,老太太脸色稍微松动了些,加上秦沁这次良好的态度,心火烧得也就没有那么旺了。 秦沁观察着老太太的表情,明艳的小脸上笑容几乎溢出来,但心知这一关不是那么好过,接下来老祖宗有得说了。 果不其然,殷氏口气生硬,颇为恨铁不成钢道“叫你莫要与镇北候再起冲突,你这是把我这老太婆和你母亲的话当耳边风啊” 一旁武氏也心有所感,轻哼一声,似是看都不想看一眼秦沁。 “沁丫头是在我身边养大的,我与你母亲会害你不成你且不想想,你与镇北候尚有婚约,若是以后嫁过去,不得被磋磨死” “就算是承恩公府做你的后盾,镇北候府的事,我们手能伸到天上去管了不成” “就是你与镇北候再不愿这婚事,那也是你祖父在世时定下的,你两个哪来的滔天本事想毁了这婚约” 老太太说得急了,险些呛着,武氏急忙拍拍老太太的脊背,当秦沁空气一般,只轻声劝老太太不要动怒。 “就算你们折腾成功了,你现在与他对上,名声只会越来越臭,你日后不说亲了留在承恩公府当一辈子姑奶奶”老太太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继续说着憋在心里的话,眼神灼人,看样子恨不得撬开秦沁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 秦沁脸色严肃起来,老太太说一句她就乖乖点头一次。这些道理她太懂了,每个为她操心的人都说过,甚至连做主中宫的姑母也时时提点。她并非蠢笨之人,亦非不知好歹。只是想着镇北候如此看不惯她,就算自己再委曲求全,低头做小,嫁过去的日子未必会好过到哪里去。 最重要的一点却是她压根没打算嫁给那自以为是的镇北候,光是想想心里就抵触得厉害。 她情愿自己未来夫婿没有爵位,没有权势,只要他人真诚、通透、明事理一些,旁的也不求什么。 秦沁自然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她乖巧地笑着,杏瞳里如一汪碧水,柔和温顺。老太太看她这样子,轻轻叹息一声,却是有火也发不出来了,毕竟从小养在身边的孙女,情分都不一般些。 “你呀也明白这些,往日里我同你说的不在少数,你往往乖巧应下,转身遇上那镇北候性子烈得和什么似的。” 老祖宗殷氏望着最为溺宠的孙女,颇为语重心长地告诫道“沁丫头,祖母在你小时教你性子烈些方能不受欺负,原我承恩公府的嫡姑娘也不怕了谁。如今祖母却要再教你一句,你且听好。” 秦沁站直了身体,明艳如火的脸庞庄重起来,她俯身默默行了个礼“请祖母赐教。” 殷氏点了点头,目光深远,声音有些沧桑“我老了,护不住你多久了。唯一能教你的,也只是些人生体悟。” “沁丫头,过刚易折啊”老太太声音大了几分,说完定定地看了秦沁一会,像是累极。候在一旁的杨嬷嬷会意,急忙搀扶着颤颤巍巍的老太太往里堂休息去了。 秦沁看着老太太这样,琼鼻一酸,一股酸意直冲向眼眶。祖母果然又为了她伤神得狠了。 武氏这时也端庄地起身“那儿媳这便回了,明日再来叨扰老祖宗。” 说完径直就往门口走,行到秦沁身边还是顿了一下,恨声道“随我到棠梨院来” 秦沁这才回过神来,眼睑垂下,压住了所有情绪,乖乖地应下了,带着丫鬟跟在武氏的身后,一路都没人说话。 棠梨院是承恩公夫人也就是秦沁母亲的院子,离秦沁的沁园与府里老太太的荣安堂都不远,不多时便到了。 武氏只生有一儿一女,儿子常年在军队历练,心思都不在家里。而女儿自小养在身边,说是千娇百宠也不为过,唯恐磕着碰着。眼看着女儿长大后越来越不像话,武氏急得饭都吃不下,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伤人,而自己这个女儿也不听劝反而火上浇油,久而久之也就无心再管。 再加上秦沁越长越大,也不腻着自己了,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性子又固执。可哪有做母亲的真的能放手不管呢以往小打小闹也就算了,现在秦沁当街给镇北候难堪,武氏心急如焚,实在忍不住怕女儿长此下去不得善果,会吃尽苦头。 “你们都下去。”甫一到武氏房中,她就挥退了左右伺候的丫鬟,怕自己这个女儿又因为在下人面前失了面子而恼火,越发不听劝。 秦沁自然知道自己母亲在想什么,可也唯有苦笑。这两年母亲不知从哪里听说自己的各种事迹,皆被添油加醋地放大过。而武氏不知为何深信不疑,对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加以责骂,自己怎么解释都不好使,还落得强词夺理的名声。 这样的事多了,秦沁也就不解释了,武氏也对自己失望透顶,渐渐的不管了,母女关系越来越疏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兴师问罪 “秦沁,你如今胆子越发大了”待房内只剩下武氏和秦沁时,果不其然,锐利的责骂声刺破耳膜。 秦沁眼里波澜不惊,心里嘴里都有些发苦。 武氏生在满门虎将的武国公府,性子热辣,心直口快。这些年成为当家主母后收敛不少,越发端庄华贵,雍容大方,在承恩公府里威信极高。 “怎么这会哑了与镇北候当街对骂那会怎么不见你当哑巴”武氏气急了眼,不管话重不重,年轻时候的脾气一上来,什么都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 秦沁了然,定是有人又往武氏耳边灌了东西,她何时与那镇北候当街对骂她还不至于为了个伪君子把自己整成个泼妇样呢。 秦沁心中本就有疑惑,她往日从不在意这些,心想着既然武氏情愿相信外人也不信自己这个女儿,也就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可如今,明显的有人一次次往她身上泼脏水,是可忍孰不可忍。秦沁性子随了外祖父一家,不计较时任你怎么蹦哒都不予理会,真正计较起来便要拼到底。一次次遇到这样的事,泥人都有了三分脾气,更何况是一向心高气傲的秦沁。 秦沁被武氏这样劈头盖脸不分青红皂白地好一顿责骂,心里本就存了五分委屈,又暗自掐了腰间软肉一把,低着头疼得龇牙咧嘴,任由豆大的眼泪水一滴滴顺着苍白的脸颊留下去。 武氏本见这个女儿今天难得没有与自己狡辩,心里存了几分喜意,想着是否经历了此事彻底开窍了。却见秦沁低头,看不见表情,只觉得她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想着自己是不是太急凶着孩子了。 还没来得急开口问呢,却听见秦沁乌黑的发丝下传来低低的呜咽声,同时还看到了几缕银光从秦沁脸上划过。 武氏这下急了,一时间不知所措。自打秦沁八岁后就鲜少流泪了,哪怕自己往日如何责骂都不能让她软化,此刻却哭了。 “沁儿”武氏声音彻底柔下来了,试探着含着秦沁的小名,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心和自责。 秦沁本来半做戏的哭,这下是真的控制不住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母亲这样和气地喊她了,心里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细小的呜咽声变成毫不掩饰的嚎啕大哭。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母亲凶到你了”武氏心知自己女儿不是那等动不动就暗自垂泪的人,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急急地走过来扭过秦沁布满泪痕的脸,拿帕子细细擦净了。 秦沁也不说话,她周身都是母亲身上的淡淡馨香,但她已经有两年没感受到了。她偏过头,掩住了黑白分明的眼中吓人的冷意和恨意,看来有人很了解她和母亲啊,一个会恨铁不成钢,一个会不屑了解真相这都算到了,自己也真的傻傻地被算计两年。 若不是最近出门次次都能与镇北候碰上并引发争执,她恐怕还会一直与母亲疏远下去。可这人太急功近利,怕是按耐不住了,不然动作不至于如此频繁,饶是秦沁对后宅阴谋再不感冒都有所察觉了。 一瞬间,秦沁理通了不少思绪,心中很快有了决定。武氏这下有些慌了神,任凭她怎么问,秦沁都只默默掉眼泪不说话,很快脸就花成了一个小花猫。 “我儿到底怎的了可是有人欺负沁儿了母亲替你做主”武氏想起这个可能,声音一厉。 秦沁一愣,她一直以为母亲只会叫她一味隐忍任人欺辱,却从未想过母亲何时让她受过委屈她少时受了一点委屈都叫母亲给亲自讨了回来,这才没人敢惹了她。 “娘”秦沁心里酸软得一塌糊涂,本想冲武氏软软地撒个娇,却忘了刚刚才大哭过,一开口就冒出了一个鼻涕泡。 秦沁脸红到不行,自觉丢人,再不开口说话。武氏倒微微笑着吩咐丫鬟打一盆水进来,并仔细给秦沁擦干净脸。 “到底怎么了你可不是爱哭之人。”武氏拥着秦沁坐到床榻上,平静了情绪问。 秦沁窝在武氏怀里,理了理思绪,觉得还是告诉武氏的好,毕竟武氏对付这样的事比自己有经验多了,排查起人来也方便。 “娘,女儿觉得疑惑。”秦沁正了脸色,生怕武氏以为自己在开玩笑。 “沁儿何事不解”武氏也觉得这是个良好的机会沟通,往日两人都脸红脖子粗的根本难以沟通,但既然现在女儿满脸严肃直言有事不解,劝说之事缓缓也无不可。 “女儿近期,但凡出门必会撞见镇北候,每次都得不欢而散。”秦沁及时地把“吵架”这两个字咽了下去,换了个稍微和煦点的词。 武氏心中咯噔一下,也开始回想起这段时间自己女儿的日常,发现真的是这么回事。 以往只觉得对这个女儿失望透顶,甚至想着秦沁太过蠢笨,不知避让。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经过秦沁这么一提醒,立刻有了另一种想法。 这显然是有人在陷害沁儿往她身上泼脏水啊,惹得镇北候对沁儿越发不喜进而报复沁儿 看着武氏惊疑不定的脸色,秦沁装作没看见,继续幽幽地说着“女儿想着这没有什么,今天女儿临时换了地方,昨天对丫鬟说去锦绣阁,今天去的却是富贵楼。” “可就算这样,还是碰到了镇北候。这也。。是不是太巧了上次去寺庙也是撞上了,还有前阵子女儿去郡主府里,中途路上都能碰见”秦沁每说一句,武氏的脸就阴沉一分。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武氏为人爽利,果敢直接,当下就有了计较,对着秦沁直言道“沁儿这是被算计了” 秦沁迟疑着点了点头,望着武氏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同娘直说,我儿性子耿直,娘可容不得他人这般算计我儿”武氏将门虎女的气势一下子爆发了,看得秦沁心里一阵暖意。 “女儿不知当说不当说。每次女儿在外犯事,母亲总知道得格外快,往往女儿还未来得极来母亲这请罪,母亲就已恼火万分了。” “且女儿不知母亲为何总说得那般严重,明明女儿与镇北候小吵几句,母亲却说女儿与镇北候动了手” 秦沁徐徐道来,武氏的脸彻底凝重下来。这么看来这下不止女儿被人算计了,甚至连自己都栽进去了。难怪这次沁儿眼泪掉个不停,却是委屈狠了。 武氏心里一下不好受极了,也确实如秦沁所言,只要秦沁犯了事,哪怕任何一点小事,都有人在自己耳边有意无意提及,这么看来是为了离间她们母女感情。 武氏看着怀里秦沁有些苍白的脸,心里一团火烧得熊熊燃起。同时也愧疚的很,刚刚她一上来就骂秦沁,丝毫不给她辩解的机会,想来秦沁肯定寒了心。 秦沁一眼就看穿了自己母亲的忧心忡忡,急忙安慰道“女儿没事,只是气急了。母亲定要把那人抓出来狠狠惩罚一番。” 武氏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疼惜地抚了抚秦沁鬓边乌黑的长发,发了话“沁儿放心,此事交给母亲,是母亲疏忽了,让你受了委屈。” 秦沁在武氏的怀里笑得像只狐狸一般,只是眼里森森的寒意有如实质。 且看着吧,意图往我身上泼脏水,非得剐掉你一层皮不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背后捅一刀 与武氏误会解开了,秦沁心里要轻松不少。她本就是闲不下来的性子,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到了棠梨院美名其曰给武氏请安,实则打着自己的小主意。 “行了,你个小淘气,自己做的事自己担。”武氏凤眸半睁,直接戳破了她的念想。 秦沁泄气,颇有些苦恼。 “昨日送去的花祖母不收,后来女儿跑去荣安堂想好好与祖母认错,祖母也不肯见我,今天早上吩咐夏雨送去的芙蓉糕,祖母还是未收,女儿着实没办法了想请母亲说说情,或者想想法子。”秦沁歪着脑袋掰着手指一件件地和母亲说,想求求新的法子。 武氏看到秦沁吃瘪的样子,忍不住还是笑了。承恩公府难得有能让自己这个女儿关心的人,自己与她生分那么久,关系只能慢慢来修补。而承恩公,不提也罢,能见到人的机会都不多。府里老祖宗殷氏算是占了秦沁心尖尖的人,往日自己让她碰壁一两次她便生了傲气不来了,老祖宗拒了她三次她却还来自己这找法子。 简直是,强烈的对比 武氏一时间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吃味,只是心里滋味翻涌得不是很好过。 秦沁却没有想得那么多,只满心苦恼着如何哄得祖母开心。 武氏笑着摇摇头,好歹开了口“等会随你一道去荣安堂,看你如何哄了你祖母开心。” 秦沁大喜过望,跑到武氏身边一阵夸,让武氏直呼她太贫嘴。 守在帘外的夏霜夏雨也松了一口气,夏霜更是喜形于色,圆圆的脸笑成了一只白胖包子,激动得直朝夏雨眨眼睛。 夏雨看着妹妹那傻憨傻憨的样子和笑起来更小的绿豆眼睛,默默地转过了头,突然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就在这时候,武氏身边的大丫鬟掀开帘子,冲着武氏和秦沁禀报“夫人,小姐二小姐来了说是来给夫人请安。” 武氏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轻嗯了一声,摆摆手吩咐道“让二小姐进来吧。” 说完转过身对漫不经心完全没反应的秦沁道“依依来了,待会一起去老太太那如何想来她定是也要去给老太太请安的。” 秦沁漠不关心,伸出纤白细滑的小手拨弄武氏房里的插花,一边兴致缺缺地回应道“女儿随意。” 武氏叹了一口气,笑容彻底没了,但也并未说什么,一时之间气氛都要凝固了一样。 秦依踏进来就看到这幅画面,有些惊讶,但很快稳住了表情,向武氏微微俯身行礼“依依给母亲请安。姐姐也在啊” 秦依是长房庶女,只比秦沁小了两个月,是府里魏姨娘所生,魏姨娘一直深受承恩公秦值喜爱,奈何在生了秦依后因为身体耗损太过去世了,后来还是老太太发话,秦依就一直养在武氏身边,吃穿用度皆比照嫡女的一份来的。 魏姨娘是典型的江南弱女子,婀娜多姿,眉目生情,与武氏大气明艳的容貌大相径庭。 秦依在长相和性格上随了已去的魏姨娘,秦沁一直不喜她三步一小泣五步一大哭,甚至极为嫌弃,武氏虽然因为魏姨娘的缘故心有膈应,但吃穿用度上从无苛待。 此时武氏也笑着说“你姐姐刚到,二姑娘来得也早。”虽是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言语间也是以疏离的二姑娘称呼。 秦依今日穿了一件嫩黄的云缎裙,衬得她肤如凝脂,弱不禁风,令人心折,像是晨起还带着露珠的花骨朵一般鲜嫩。 她美丽的瓜子脸上挂着清浅笑意,声音也极为悦耳“若是母亲与姐姐不嫌弃,依依也同去给祖母请安吧。” 秦依怯生生地望着任在自顾自拨弄花朵的秦沁,眼神看起来委屈极了,瞳孔深处却折射出一缕深刻的忌恨。 秦沁触及她的视线,看她慌慌张张的样子,突然就勾出了一抹浅笑,殷红的唇珠艳丽无双,一下子就冲淡了秦依的美丽。 的确,相比秦依的温柔小意,小家碧玉的秀丽,秦沁的美丽却是张牙舞爪,大气明艳的美,站时肃立如竹,坐时慵懒如猫,一个动作一个眼神皆美到了极致,端的是张狂无比。 秦依不敢再看,只觉得落在眼里刺目极了。她低下头去,黑直的长发遮住了她狰狞的表情,她还是众人眼里那个唯唯诺诺生怕行差踏错的不起眼的侯府庶女,此时像是受了什么欺负一般 秦沁多少了解秦依的心思,她昨日对武氏说的那番话显然令武氏动怒,武氏动作飞快,连夜就清掉了不少人,此时心里有鬼的人正应该韬光养晦才是,偏她不信邪还得自己凑过来。 想来也是,不过来亲自看看怎么放心呢 秦沁这样想着,触及武氏投来的怀疑目光,心里不厚道地笑了。 看来武氏已经怀疑到秦依身上了,毕竟秦沁一向与后院妇人无接触,而嫌疑最大的,便是几位还未出阁的姑娘,秦依又在此时撞上来,武氏生疑是必然之事。 秦沁一意识到有人在暗中使计,别无怀疑,第一个就想到了秦依。 原因无他,镇北候有次气急而言直道秦沁心胸狭窄磋磨庶妹。当时秦沁并没有多在意,毕竟张忪狗急胡乱咬人的次数不在少数。 事后想想,她磋磨庶妹她承恩公府长房的庶女只有秦依一个,他一个镇北候吃饱了撑的去调察秦依何况秦依一个在府中无任何依靠全靠武氏帮衬的庶出小姐,过着嫡女般的生活,哪怕无生母在旁边都依旧锦衣玉食,何来磋磨一说 秦沁事后越想越不对劲,生了一计。她前日傍晚便大张旗鼓告知下人次日要去锦绣阁,而昨日晨间派个不起眼的丫鬟去了秦依的院子,言语间故意透露自己会去富贵楼。 果然,秦沁还未在富贵楼坐热,便遇到了一脸阴沉来者不善的张忪。 然后,便是顺理成章的一顿争执 秦沁想着方才秦依眼中那抹压都压不下去的忌恨,觉得有些心凉。 饶是自己一向与这个庶妹不亲热,但被这样背后捅一刀的滋味,真是憋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太子格外宽纵些 秦沁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会秦依愈加精湛的演技,觉得索然无味。 武氏彻底冷了脸色,有些生硬地开口“二姑娘这是干什么让不知情的人看了,可要以为我这个做母亲的让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秦依闻言,急忙抬起头,嗫嚅着说“没有的事,母亲一直待依依极好。” 她莹白小巧的面庞笼上一层哀色,听着武氏的话纤细的身段愈发摇摇欲坠,我见犹怜。 秦沁没了耐心,停下手中的动作,沁甜的声音如玉般温润,她轻启红唇,毫无波动的杏眸盯住秦依“身体不好就老老实实呆在你的院子里,若是还能走就去给祖母请安。” 被秦沁锐利的目光盯着,秦依只觉得自己像落水的斑鸠,身处天寒地冻的世界,却连发抖都不能。 她慢慢站直了身体,葱白透明的指甲深入手心,掐出深深的月牙形。秦依心底的怨恨如毒蛇般滋生,她死死地压抑住自己,想着秦依的好日子也只有几年了,心里才堪堪好受些。 秦依心底的不甘一次比一次强,都是承恩公府的姑娘,凭什么她秦沁就能高高在上,每个人都宠爱她,偏袒她她所忌惮的每一个人,秦沁都能毫不畏惧地直面对上,而她就得战战兢兢俯首做小。 虽然秦沁的名声一点点被她毁了,但她发现纵使外界再如何传秦沁横行霸道,飞扬跋扈,对秦沁都像是没有任何影响一样。 府里老太太还是偏袒秦沁,武氏也唯恐秦沁受了欺负。昨天明明武氏是去兴师问罪,今天却居然这么和谐地相处,反倒是她好不容易安进棠梨院的耳目,一夜之间全废。 她生怕被察觉了什么,好在武氏虽然一如既往地脸色不好,但也并没有异常,心里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秦依依旧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姐姐说得是,去给老祖宗请安吧。” 秦沁不置可否,心里对秦依的惺惺作态反感到不行,骨节修长的手仔细理了理裙摆,随后走到武氏身边。 可能是因为身边跟了个柔柔弱弱的二小姐秦依,秦沁一路目不斜视,愣是一句话都不想说,饶是一向叽叽喳喳最是话多的夏霜都安静得不得了。 等到了荣安堂,有一个婆子进去通报,秦沁和秦依站在武氏的左右侧,各有姿态。 不多时,武氏带着她们进去的时候,正碰上出来的二房夫人汪氏,二房老爷没什么大的做为,只任了个芝麻小官,勉强留在京城倚靠承恩公府这棵大树乘凉。 这汪氏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一个小门小户的嫡女,做人做事总带着些自卑,登不得大雅之堂。 “大嫂,大姑娘和二姑娘也来了老太太就在里边呢,房里还有些事,改日再与大嫂闲聊。”汪氏心急儿子的病,急着赶回去,生怕那些个丫鬟伺候的不尽心。 秦沁和秦依都笑着回了汪氏的话。 武氏身为人母,自然理解她的心情,连连点头表示谅解,想了想又吩咐自己的丫鬟“这样吧,我房里有一只老参,我身子骨还硬朗也用不到,就拿去给容哥儿用着。” 汪氏听了,大喜过望,她自然知道武氏房里的都不是凡品,是以平凡的脸上挂满了笑,这么一笑,眼角密密麻麻的皱纹都显露出来了。 武氏看了一阵感慨,莫名的有些心酸,拍了拍她的手,看着汪氏急急地走了,她有些圆润的背影显得有些滑稽。 “容哥儿的风寒还未好”秦沁皱眉,有些疑惑地问武氏。 武氏一边往里屋走一边细声告诉秦沁“说是风寒,可迟迟未好,容哥儿身子骨本就差,这一折腾”说到这,武氏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秦沁脚步顿了一下,心道难怪这些时日都未见到那圆圆胖胖的小胖墩,她前几日还去看过,除了精神不太好之外也未有别的不妥。 怎么这么些天了病情还迟迟不见好 秦沁与这个小堂弟一向玩得好,听武氏这么一说,想起容哥儿追着自己一口一个口齿不清的叫姐姐,觉得有些心疼了。 “母亲,女儿下午去东宫请霍老先生过来给容哥儿看看,他身子弱,又迟迟不见好,女儿担心。”秦沁很快下了决定,对着武氏说。 “你有心了,只是霍老先生的脾气,怕是”武氏犹疑着说。 “无妨,女儿与他是熟识了,且太子殿下对女儿也宽纵些。旁人去请,霍老先生脾气暴躁,非得把人轰出来不可。” 一旁秦依听了这话,惊怒异常,一双美眸瞪得大大的,好在现下也无人在意她。拿着帕子的手绞得死紧,伺候她的小丫鬟及时地捏住她的手,冲她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秦依勉强平静下来,还是觉得不放心,这霍老先生是京城最有名的医者,平日里都是给皇族问诊。如果秦沁真的把他请来了,那她做的那些手脚岂不都暴露了 秦依忍不住开了口“姐姐,霍老先生德高望重且年事已高,如此冒昧前往,不太好吧” 秦沁却是懒得看她,直言道“霍老先生身体好着呢,妹妹就如此不在意容哥儿死活” “我的名声已然臭了,妹妹你就好好顾着你的名声吧。” 说完,不顾呆愣的秦依,直接掀了帘子进入荣安堂的里间。 里头老太太正在闭目养神,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屋里熏着恰到好处的檀香。 秦沁快步走上去,脸上的冷意如冰雪消融,精致的五官都染上一层柔意。 “老祖宗沁儿给老祖宗请安来了。”秦沁飞快地说着,生怕老太太还在生气。 “沁丫头在我这好大的威风啊”殷氏眼睛未睁开,凉凉地说着,手里抓着佛珠开始转动。 “祖母”秦沁给在殷氏身后站得笔直的杨嬷嬷使眼色求助,一边在殷氏身边娇声撒娇,抱着殷氏的手臂不放。 “老夫人”杨嬷嬷左右为难,终于犹疑着出声。 “行了,你这丫头,我房里的人都向着你咯”殷氏终于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女,有些不满地抱怨。 “下次再敢这样,瞧我不把你送去庄子上受罪去”殷氏拿她没办法,还是摆起架子来威胁。 秦沁还未来的及回话,已经有人替她回了。 “她再敢如此冲动,不消老祖宗动手,儿媳也自饶不了她”武氏声音响亮,一锤定音。 秦沁做掩面哭泣状,古灵精怪的样子看得殷氏和武氏直发笑。 秦依跟在武氏后面进来,看到这其乐融融的一幕,不由得气红了眼。 总是这样,所有人都只看的见秦沁,有秦沁在的地方她们就永远不会注意到自己 如果,如果没有秦沁是不是就好了 秦依被自己生出的吓到了,但又有一丝丝希冀。 饶是有再多想法,秦依也是收起所有表情,柔柔地向老太太行了个礼。 殷氏见惯了秦沁与武氏的爽朗大气,觉得越发受不住这样柔柔弱弱的女子。 但她还是慈祥地笑笑“二丫头也有心了。” 殷氏看着都站在屋里的众人,摆了摆手道“都站着做什么在我屋里还客气什么” 于是,大家都按例坐下,唯有秦沁,紧巴着老太太坐了下首,时不时凑到殷氏身边嘀咕什么,惹来她一阵阵爽朗大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东宫霍老先生 等秦沁从荣安堂出来,用过了午饭,懒懒地躺在摆放在阶台的软榻上,格外惬意。 今日天气略显阴沉,厚厚的乌云层遮住了大半个天空,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压下了连日来空中的躁动。偶尔几缕阳光洒下来,照得人心里都生了暖意。 秦沁双手托腮,时不时往沁园大门处观望,精巧的面容上有些着急。夏雨原本候在她身侧,此时正端着一盘洗净的黑葡萄过来,见了秦沁翘首以盼的样子,不由得宽慰道“夏霜已派人去打探了,想来也该回来了,小姐莫急。” 秦沁重重地叹了口气,葱白的手指捻起一颗圆润硕大的葡萄,这种葡萄甘甜多汁,皮稍稍一碰便破,极难保存,且生长在番外,特别难得。 “这番外进贡的葡萄,侯府里怎的会有”秦沁随口一问,随即放下了手,拿帕子仔细擦干净。 “前些日子娘娘赏下来的,一直存在冰库。小姐不吃吗” “午间吃撑了,且放着吧。” 正在这时,夏霜提着裙摆小跑着进了沁园,见了秦沁憨憨一笑,也不拖沓,直接说了事情。 “小姐,奴婢探到了这几日霍老先生都在东宫,并没有外出” 秦沁瞬间放了心,随手在案上捻起一粒饱满的黑葡萄,豪气冲天,捻了皮,一口就送在了嘴里。 那干脆利落地样子只把夏霜看得一愣一愣的,小眼睛中满是崇拜的光芒。夏雨则别过头,不忍再看。心想莫不是小姐这是跟着自家妹妹学的 看来回去得好好和夏霜谈谈 可怜的夏霜明显受了无妄之灾,不过她毫无知觉,依旧笑得憨傻。 “好样的备轿进宫本小姐这次光明正大地出去”秦沁开始还有些忐忑,毕竟那老头爱游山水,时常不见人影,这次居然能碰个巧,也是不易。 秦沁一边换衣重新梳妆一边遣人去给宫中的姑母报个信,免得落人口舌。 “真是巧了,那老头居然能闲住连着几日都守在东宫别不是又想坑人”秦沁疑惑,同时心生警惕,实在因为被坑得不在少数,不得不防。 “夏霜,可有打听到霍老先生这些日子在东宫做些什么” “听说。。老先生在东宫树上套到几只画眉,这几日都在遛鸟” “” 秦沁再无话说,带着一对姐妹花就出了沁园,特意嘱咐另一个大丫鬟六月,若是太太与老太太问起来如实相报即可。 “你们两个都放机灵点儿,莫要再被那老头套了话,上次就坑了我好不容易从太子殿下手里骗到的玉棋,那老头心思忒多。特别是夏霜,别总傻傻乎乎的。”秦沁坐在承恩公府的软轿上,眼看着能见到皇宫雄伟的轮廓了,开始告诫一对姐妹花。 夏霜一脸认真,大有同仇敌忾之意,夏雨这次难得没有反驳,显然也深深认同秦沁的讲法。 盖因秦沁这些年算得上是东宫常客,而霍老先生常住东宫,这么一来二去简直熟得不能再熟,虽然现如今秦沁与太子萧河越发没了共同话语,但总会趁着他外出时候溜去东宫。 本来秦沁还对霍老爷子心怀尊敬,再加上他妙手回春救了不少的人,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也觉得他是那等世外高人。 高人嘛,性子孤僻古怪些,实属正常。 之后秦沁就被重重打脸,岂止不是道骨仙风的高人,那简直就是个老顽童坑蒙拐骗都差不多凑齐了 秦沁去一次被坑一次,若不是这次容哥儿风寒迟迟不好,她又担心那些从府外请来的大夫医术不高明反而耽误了容哥儿的病情,也不会急赶着就去东宫。 最重要的是,这次太子算是帮了她,虽然只是一句话的事,但好歹,也免了秦沁被晒成黑煤球的事实。 而且事后,秦沁居然也没有像以前那般被京中百姓骂得体无完肤,甚至有人开始说镇北候张忪太过斤斤计较,每次为难一个女子,非君子所为。 秦沁深感欣慰 只是这背后,一定有人引导着留言,秦沁自然明白是谁,只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虽然他们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她闯祸,他殿后。但最近两年,她这个高高在上的表哥给人的距离感太强了,可原本,他生下来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秦沁进宫次数不在少数,每一次看着高高的宫墙红绿的砖瓦,都觉得像一座冰凉的囚笼,这是一种血脉相承的悲哀,像皇帝,像太子,被困在这万人之上的王座上,俯瞰生死,何尝不是一种孤独 每当这时,秦沁就觉得幸运,甚至对镇北候也没有那般厌恶了。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自小定下婚约,她也将被锁在这天地间最大的枷锁里,动弹不得。 两个丫鬟自然不懂秦沁心里突然升起的感慨,只如以往每一次一般,小心翼翼地偷窥着气势恢宏的皇宫,目光里是懵懵懂懂的渴望和羡慕。 “秦小姐,皇后娘娘听闻您进宫了,请您往翊坤宫一趟。”秦沁刚下了马车,便见到一俏美的宫装小宫女迎上来,面生得很,看了她急忙怯生生地行礼。 秦沁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嘀咕着莫非自己的凶名都传到宫内来了 “如此,便麻烦姐姐了。”夏雨见秦沁点了头,笑着对那宫女说。 翊坤宫里住着中宫主位,秦沁从小到大不知来了多少次,已经成了殿里的常客。 待进了内殿,身后两个丫鬟明显都放轻了脚步,显然不敢在这种地方失了礼仪与分寸。就是秦沁自身,都肃了脸庞,面对着自己这位母仪天下的姑母,秦沁心里有些发怵。 “沁丫头来了”翊坤宫里摆设皆非凡品,当今皇后秦氏喜好古藏,这翊坤宫里随处可见的古董宝瓶皆是琼晋帝派人四处寻来讨皇后欢心的,摆设低调却处处精致,如此一比,侯府的摆设却是什么都算不得了。 开口的女子原本斜卧在凤塌上,雍容富贵的气质像是刻在了骨子里,声音里透露着满满的愉悦,秦沁心底讶异,显然惊讶于皇后今日显而易见顶好的心情。 秦沁加快步子行至皇后面前,细看才发现,秦沁的长相与她有三分相似,特别是眉眼间的风情,别无二样。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秦沁见到皇后心底也开心,脸上的笑容美得人不敢直视,声音清甜软糯,俯身下跪问安。 还未来得急行完全礼,就被一双细腻光滑的手虚虚脱住了,那手上冰凉的触感传来,像是上好的玉石般。 “殿里没有外人,沁丫头不必多礼。” 皇后秦氏一向喜欢她,是以对她总是格外温和些,但这并不会让秦沁恃宠而骄。高门贵族最为讲究礼仪,纵使秦沁一向不拘于泥,这些东西也早已深入进了血肉。 “姑母”秦沁才抬起头,就止了声,剩下的话语生生堵在喉间,被艰难地咽了进去。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太子从一旁的案桌上起身,目不斜视地走到了皇后身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殿下好可怕 秦沁霎时有些窘迫,萧河负手而立,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皇后连连发笑,时不时还慈祥地看秦沁一眼,秦沁急得挠心挠肺,却只能端庄笔直地站在一侧,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 秦沁余光扫到萧河明黄色绣着金线的太子蟒袍,金灿灿的光直闪了人的眼,她偷偷抬眼看了过去,却直直撞入一双幽深如墨的瞳孔,里面的风波直教人能溺进去。 秦沁眼睁睁地看着萧河先是冷冷地望着她,随后挤出了一个僵硬得不能再僵硬的笑容,可能因为不自然,看着有些狰狞。 秦沁瞬间清醒,旋即感觉自己全身都起了一层小小的鸡皮疙瘩,直直打了个寒战。 太子看着她笑了笑了 好好可怕 秦沁的行动比头脑更快一步,她迅速行了个大礼,声音都有些不稳“臣女请太子殿下安” 她鲜少对着太子行大礼,往日见了,萧河看起来若是心情好不与她计较,她就缠着一口一个表哥,各种宝贝被她骗回家的不在少数。 萧河的笑容一下子没了,周身温度直降,沉默许久,才在皇后不满的瞪视下开了尊口“起吧。” 秦沁如蒙大赦,觉得自己这个太子表哥最近不是很正常。先是莫名其妙让人送她回府,再是帮她挡下一部分流言,甚至,刚刚还冲她那么。。诡异地笑。 “沁丫头那么客气作甚来姑母身边。”皇后冲秦沁招手。 秦沁刚走到秦氏身边,就有嬷嬷搬来了软凳,秦沁讪笑,这皇后和太子都站着呢,她怎么敢坐 “沁丫头,本宫听三公主的伴读说,你与张忪又发生争执了”皇后笑得温和,秦沁却一阵头大。 三公主萧蔷封号半月,是皇后所出嫡公主,与秦沁十分交好,只是最近被皇后拘在宫中,且被放了狠话,须得好好学习礼仪知识,须得为皇家公主做个表率。 而这三公主的伴读却是郑家的嫡女郑嘉,郑家这些年式微,只是这郑嘉学识谈吐皆不俗,加之才情出众,被琼晋帝一眼看中挑了给萧蔷做伴读。 而她做了三公主伴读就更让秦沁头痛,这郑嘉三天两头就把她那点事迹跟皇后说,简直防不胜防。究其她如此讨厌秦沁的原因,无外乎因为她那庶弟当年指着秦沁直言蛇蝎心肠,不堪与镇北候相配,被秦沁一鞭子就抽了回去,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最后还是郑家来人抬了回去,叫嚣着一定要讨个说法。 后来,郑家只能默默吃了这个哑巴亏,谁叫他们家族不及承恩公府有所依仗,再加上那被秦沁一鞭子抽晕的只是郑家庶出子弟,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可是这梁子,也就结大了。 秦沁调整了下言语才回道“姑母沁儿是真与那镇北候八字相冲啊,一碰上就倒霉。他一个大男子非得与沁儿锱铢必较,忒没有气量了。” 秦沁挽住她端庄柔美的姑母,忍不住开口诉苦,母仪天下的秦氏不为所动,只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她轻咳了一声,不发表言论,望向一旁冷若冰霜的儿子,决定把问题抛给太子“子蘅如何看” 萧河无视自家母后的暗示,沉默了半晌。 “儿臣认为,镇北候风流倜傥,心胸宽广,绝非秦沁小姐所说之人” 萧河说得一本正经,说完就生了懊恼,背与身后的手悄然握紧。他看着一旁窃笑的母后,心里生出一股颓然,再望着鼓着腮帮一脸不可置信望着他的秦沁,竟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秦沁心里委屈到爆炸,不明白什么时候又得罪了这个阴晴不定的表哥。她虽然是和镇北候当街对峙,但是他不是也没反对吗也没有亲自下楼阻止她胡闹。 不是还找人送她回府呢么 这会翻脸比翻书还快,果然,自古表哥不靠谱。 皇后秦氏眼看着自家儿子千年不变的脸裂开了一道道缝,若不是触及他时不时瞥来的警告眼神,她都想放声大笑。 瞧瞧,沁丫头不就是稍微和他见外了一点么,怎么就至于秦沁小姐这样生疏的称呼都出来了再瞅瞅,镇北候风流倜傥这她倒属实没有多大感触,她只好奇这话说出来自己这儿子得有多膈应。 秦沁嗫嚅着“殿下说得对是臣女性子不好,完全不关镇北候的事。” 秦沁心里只想骂人,肯定是张忪那狗男人到她表哥跟前告了状,且一定抹黑了她 “好了沁丫头,姑母没有怪你的意思,下次远着那张忪就是了。”秦氏握着秦沁有些冰凉的手,上下打量着秦沁,越看越舒心。 “沁丫头长得越发好了,是大姑娘了,过两年就该嫁人了。”秦沁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听了秦皇后这话,再想想镇北候的嘴脸,一身冷汗都吓了出来。 萧河听了这话,剑眉不自觉就皱了起来。深深地后悔那日不曾设防让自家母后进了书房,并且被她找到了那幅画,导致如今陷入这种两难的局面。一个日日寻找机会相见镇北候的表妹他尚且不知如何接近,如今再加上一个时时找话刺他的母后,简直比政事还要复杂百倍 秦沁也觉得今日来得不是时候,太子射过来的眼神太过犀利,她向来有些怂这个表哥,所以即使她再心里如何腹诽都不敢造次。 “沁丫头在姑母和你表哥面前就别害羞了。那镇北候如何与姑母说说。” 秦沁压住喉间快喷出的一口血,银牙都差点咬碎。 下次出门定要看黄历 “挺挺好的”秦沁声音都虚了两度,实在是因为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听着也是个有作为的,本宫这心呀,放下一半咯” 秦沁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了,她内心想法却是这样的姑母您醒醒啊切不可听信那些小人言啊,谣言止于智者啊姑母您要相信您是智者啊 “沁丫头是准备去东宫”皇后来了兴致,笑着问,顺便意味不明地看了自己木头儿子一样。 “是啊,姑母,容哥儿风寒有些日子了,一直不见好。沁儿冒昧,想去表。。殿下宫里请了霍老先生去府上。” “容哥儿可是二房那个孩子”皇后愣了一会,好像是记起来有这么个人,左右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人物,就随口问了一句。 “姑母好记性,那就是容哥儿。” 秦沁郁闷得无以复加,张忪那厮到底抹黑她到了何种程度她叫惯了太子表哥,刚刚险些又一个表哥脱口而出,岂料萧河一个眼神过来,目光灼灼,凤眸开合间情绪翻涌,吓得她立马就改了口。 等会还得有求于他,她现在却是话都不敢和他说了,这可如何是好 “沁丫头倒也有心了,恰巧子蘅今日休沐,等会你两一块去吧,本宫便不留你们用晚膳了。” 秦沁总觉得今日姑母看她的眼神格外热切,比看太子还要细致,但又像是错觉,毕竟自己这个姑母一向喜爱自己。 秦沁想是不是最近与镇北候交锋闹得她草木皆兵了,看谁都不太对劲。先是太子,再是皇后,一时间心情颇为微妙。 “不麻烦殿下了,臣女。。臣女对东宫熟的很。”这倒是实话,萧河被立太子迁进东宫时不足七岁,那时她和萧河还是两个小豆丁,秦沁隔几天就要闹着去东宫,拦都拦不住。 “无妨,你与子蘅客气什么你们都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又是表兄妹,自然得子蘅照顾着你一些。”皇后笑着摇摇头,示意秦沁不要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那就麻烦殿下了。”秦沁心里呐喊不是的啊姑母,我没有与他客气啊,我是真的怕他啊嘴里却清楚地接受了这番好意。 “无妨。” 萧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应下了,触及秦沁偷偷摸摸偷窥他表情的样子,心中软了一角,他突然就想起正是眼前这个女子,知晓他所有的陈年往事,从记事起就一直陪在自己身侧,再过两年,便要成为镇北候夫人。 他陪了十几年也曾经呵护得无微不至的表妹,会披上鲜红的嫁衣,嫁与他人为妇再见时,她再不会脆生生地唤他表哥,而是疏离又陌生地行个礼,自称一声臣妇 臣妇 见了鬼的臣妇 萧河身为太子一向稳重有加,善于在暗中掌控全场操控生死,自制力好得惊人,此刻仍生出一股想骂人的冲动。 秦沁自然不明白萧河在想些什么,只是依据她对他的了解,这应该是心情极度不好的表现,她在考虑要不要先撤。 皇后坐在一侧的榻上,极为优雅地捧着茶盏慢慢地品,像是完全注意不到这殿里的气氛,表情却越来越凝重。 她意识到萧河不仅仅是对秦沁这个儿时好友有所怀念而已,亏她方才还想刺刺他让他莫要再生出别的念头,甚至暗示他秦沁过两年便会与镇北候完婚。 皇后惊疑不定,端着茶盏的手都有些抖,目光在萧河与秦沁间游移不定,让她越来越心慌的却是萧河的神情。 旁人看不出来,她却一眼就瞧出不同来了,自己儿子看秦沁的眼神太过深邃晦涩,她往日还以为他越长越大越看不惯秦沁的做派,平日里没少费口舌教育他。 如今看来,哪里是不喜与厌恶,那明明是一种能吞噬人的灼热与势在必得以及压都压不住的强烈占有欲 “吧嗒” 皇后手中精美的白瓷茶盏摔到坚实的地面上,碎了个彻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赐婚 秦沁眼瞳一缩,生怕皇后烫到自己。 “姑母” “母后。”比秦沁动作快一步的却是脸绷得紧紧的萧河,他英气的眉皱起,扫过皇后通红的手背,眼底沉过一丝戾气,朝着一旁瑟瑟发抖的丫鬟婆子发火“你们怎么伺候的” 他的声音低沉,却好像淬了冰的刀子,生生刮到人的骨子深处,一旁伺候的丫鬟急忙收拾了地面,又扶着脸色苍白的皇后进了内殿更衣。 内殿涌进了许多的丫鬟嬷嬷,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有丫鬟飞快地去传了太医。 秦沁跟在皇后身侧,看着皇后被丫鬟扶住通红的手背,大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自责。 “沁丫头,你先出去吧。子蘅你且留下。”皇后淡漠地回头,直接忽略了面带忧色的秦沁,看向沉稳的太子。 感受到皇后莫名的疏离,秦沁有些不明所以,想再说些什么,却触到了皇后冰冷陌生的眼神,秦沁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匆匆行了个礼退出了翊坤宫。 内殿,皇后心神不宁地换了装被嬷嬷搀扶出来,看见自己的儿子稳稳坐于凳上,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冷漠。见她出来,几步走到她面前问“母后,可有烫到哪儿” “无妨,本宫现如今在意的不是这个。”皇后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明明六月的天,她却觉得身在寒冬腊月,浑身都要颤抖。 萧河沉默,聪明如他,自然知晓他母后想问什么在意什么。 “你们都下去。”皇后无心计较烫伤了手的事,哪怕此时原本白嫩的手背已被烫出红痕,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觉得心口都在沸腾。 “娘娘,太医马上就到了”有丫鬟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劝。 “母后,有何事能比过您的身体母后凤体要紧。”萧河也出了声。 “你的事”皇后心里的无措与猜疑冲破了头脑,她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刺得萧河耳膜都有些发疼。 萧河心里叹息了一声,微皱着眉挥手让跪了一地被吓得脸色惨白的丫鬟们下去了。 看着她们慌乱退下的样子,萧河的心思莫名飘到了远处。 也不知道秦沁走远了没方才出去时脸色也那样白,定是被母后的态度吓到了,换做别人定然会哭哭啼啼一场,但她定是不会,最多鼓成一张包子脸一整天。 她可常说她的眼泪是金豆豆,轻易不会落泪,须得所有人都疼着她把她放在心尖疼才好。 那样子,真是理直气壮的傻气 等下出去多哄些让她莫要多想才是,毕竟此番,秦沁是真的受了无妄之灾。 萧河迅速回过神来,瞧见皇后黑沉的脸色,依旧站得如一杆修竹,眼里却闪过一丝无奈。 “子蘅,你老实与我说,你对秦沁是不是存了不该有的想法”皇后急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对秦沁的喜爱急转直下,但看着眼前生得龙章凤姿的嫡子,不得不压下火气慢慢来。 “母后多虑了。”干巴巴的几个字像是从喉间挤出来般,萧河自己都唯有苦笑。 “你还说没有本宫还没到老眼昏花的程度”皇后激动地冲着萧河叫,娇美端庄的面庞都有些扭曲。 “母后息怒,儿臣与表妹幼时一同长大,情分同旁人也不一般些,但儿臣幼时便知表妹已有婚约在身,断不会生出别的念头。” 萧河心里也有些窝火,他向来不提秦沁与镇北候婚约之事,如今为了解母后疑心,却要拿此证明。 “子蘅,你与母后说真话。方才你瞧秦沁的眼神,却是单纯的瞧表妹的眼神还有你书房的那幅画是了,那幅画画的便是秦沁,你一直闪烁其词,本宫早该发现的”皇后凤眸里水光一闪而过。 萧河默默地听着皇后有些斯歇底里的质问,眉心皱得越来越紧,身侧虚握成拳的手都忍不住紧了一下。他心底生出几丝涟漪,破天荒地有些手足无措,不是因为不知如何向他母后解释,而是他自己都无法给自己一个解释。 “子蘅,若你真对秦沁无感,母后明日便下旨正式赐婚秦沁与镇北候,她年纪也不小了,也应该嫁人了。”皇后勉强稳定了情绪,直直地望着她寄予厚望的儿子。 “母后镇北候本不喜她,如此匆忙赐婚,不妥。”萧河面色一厉,心中泛起滔天巨浪,不假思索就回绝了皇后的意思。 镇北候那厮也配娶他表妹 萧河一时间杀心骤起,又被极力按耐住。 “萧河”皇后气极,葱白的手指指着萧河说不出话来。 “母后以往常与儿臣说要多照顾表妹,少时更是因为表妹多番训斥儿臣,想来母后定是喜爱她的。”萧河沉下了语气,他不知秦沁到底喜不喜欢镇北候,却是深深知道,那张忪对秦沁避如蛇蝎,这样的人,怎是良配 “本宫喜欢她,那是因为本宫看着她长大,更因为她叫我一声姑母,却从未曾想过让她做我天家儿媳” “她从小小的一团长大如今,一步步本宫都看在眼里,怎会不喜于她” “可是你身为一国储君,身处太子之位,前朝后宫,想拉你下马的人还少吗倘若你一意孤行,世人将如何看你萧河,秦沁是镇北候之妻” 皇后一连串的话说下来,萧河都沉默地听着不发一词,像一只蛰伏下去的雄狮,暂时舔净了利爪,随时可能再爆发,危险得可怕。 “母后表妹并未嫁人,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所以也请母后勿要再口口声声说表妹为谁之妻了。” “想来太医已候在外头,儿臣唤进来与母后瞧瞧。”萧河状似恭敬地回答,声音却更冷了几分,言语间已显不奈。 皇后被气了个仰倒,有些不可置信。 萧河稳稳地迈开步子,依旧是那个冷面沉稳的太子殿下。 “对了,表妹全然不知其中事件,望请母后继续疼爱于她,表妹是真心尊敬您。”萧河突然停下来,认真望着气度雍容的皇后。 “你你”皇后被气得手都有些哆嗦,愣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萧河在珠帘外站定“母后,儿子定会不负你所望,也请您别让儿臣为难。儿臣告退” 说着,没等皇后反应过来就掀了珠帘,对候在帘外已久的太医吩咐“去给皇后瞧瞧。” 等太医诚惶诚恐地应诺了,萧河深深看了眼帘内若隐若现的人影,大步走出了翊坤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抽烂这张脸 秦沁退出了翊坤宫就有些沉默,娇艳的小脸失了几分颜色,显得有些蔫巴。 她明显感觉到了皇后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从慈爱到冷漠不过瞬间的功夫,秦沁心不在焉地踢着旁边小道上的鹅卵石,看着细小的灰尘纠缠上绣着金线的鞋面,心思飞得老远。 “你们说,为什么所有人不让我惹张忪半分不开心”秦沁抬头,四四方方的宫殿困住了视线,只能见到一片小小的天空,灰扑扑的像是暴雨将至,带着热意的风一阵阵刮来,秦沁乱了鬓发,苦笑着开口。 紧紧跟在身后的夏霜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接话。夏雨心思玲珑,也思索了片刻,默默地没有说话。 “哟,秦沁”在一条小小的宫道口,旁边是高高的两堵宫墙,秦沁遇到了娇娇弱弱带着人过来的郑嘉,她挥着手帕捂嘴看着秦沁轻笑,眼神中的不善明显异常。 秦沁不欲理她,只抬头斜瞥她一眼,就径直走了过去,却是连话都不想和她说。 “这不是承恩公府的嫡千金秦沁么怎么的就如丧家之犬般了”郑嘉见秦沁这副姿态,心里的恶意直直上升到了,不拿话刺刺她心里真不舒坦。 “听说你又与镇北候争执了怕是被训得不轻吧哈,你还以为自己真是什么角色呢”郑嘉见秦沁停下了脚步,以为切中了秦沁的心坎,趾高气昂地走过去,心里的郁气总算发泄了部分。 “哼,秦沁你不要自以为是,和朝廷重臣比起来,你算个什么屡屡与定了亲的郎君对峙,简直愚不可及。”郑嘉站定在秦沁面前,瞧见她脸上的灰白之色,满意地勾起了嘴角,凑上去阴冷地一字一句嘲笑。 郑嘉一直认为秦沁蠢到了家,握了一手的好牌却不会利用,镇北候这等青年才俊在朝堂上大放异彩,有这样的定亲对象还不知珍惜,甚至屡屡作死。更遑论出生承恩公府,滔天的荣华富贵,与皇家沾亲带故,更是天大的荣耀。若是这些东西给了她,定要一飞冲天,偏秦沁占了这许多东西还不自知,当真让人越来越忍不住,拉她下神坛 秦沁黑白分明的瞳孔流露出浓浓的煞气,身后的夏霜更是气得不行,饶是沉稳的夏雨都皱起了眉。 这郑嘉不过是郑氏的嫡女,那郑氏早已破落,族人根本撑不起门楣,连新贵都算不得,哪里来的胆子敢如此与自家小姐这样说话 果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当真是不知死活 天上阴沉得越发厉害,时不时还闪过骇人的闪电,眼看着一场大雨将倾盆而至。 秦沁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偏这个郑嘉还要自己撞上枪口,好好的公主伴读不做,跑到自己这来耀武扬威,料定了自己变成了软柿子,可随意揉捏不成 “让开”秦沁的声音里带了浓郁到极点的不耐烦,给了她最后的警告。 郑嘉眼神一变,更是挡在了秦沁的跟前,连掩饰的样子都不做了,挑明了找事“我就不你奈我何” 秦沁见她这样,双眸爆发出炽热的光亮,漆黑的瞳孔里幽暗得能把人撕成碎片。郑嘉对上她如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心里生出了些许不安。 “秦沁,你要干嘛这里是宫里,你想干嘛”秦沁沉默着逼近,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人的心上,郑嘉连连退后了几步,心里有点发毛了,连声威胁秦沁。 是她失算了,就算秦沁受了呵斥责备那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向来不怕惹事,她今天太得意忘形仗着在宫里有恃无恐,料定了秦沁不敢拿她怎样。 秦沁盛怒的容颜在这阴沉的天像是会发光一眼,她玩味地逼近,看着郑嘉惊恐的表情,脸上冷意更盛。 “你说得对,我这个人,一向愚不可及。”秦沁玩味地伸出手,在郑嘉越发惊恐的表情下死死捏住了她的下巴,她整个人逼得极近,郑嘉彻底哑了声音,她身后跟着的小宫女转身欲跑,看样子是想去找救兵。 秦沁看都没看一样,直接下了命令“夏霜夏雨给我拦住。” 夏霜兴奋地应了一声,快速追了上去,那小宫女很快就被抓着瑟瑟发抖地提了回来。 秦沁冰凉如玉的手指接触到郑嘉被吓得惨白无血色的脸,感觉到郑嘉直打了一个激灵,手下细腻的肌肤起了一层小小的颗粒,蓦地一笑。 正在这时,天空中闪过一道狰狞的雷电,衬得秦沁绝美的容颜如地府爬上来复仇的女鬼般,郑嘉彻底怕了,腿肚子都在打抖,她尖叫了一声,就被秦沁强硬地分开了下颌。 一时间郑嘉疼得眼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看得秦沁兴致大发,长长的指甲划过郑嘉的脸颊,吓得她花容失色连连摇头。 “你说,愚不可及的人被人一刺激,不小心毁了这张脸可怎么得了”秦沁压低了声音,沉沉地发问,像是瓦砾与石子摩擦般嘶哑低沉。 从背面看,秦沁与郑嘉挨得极尽,秦沁贴在郑嘉耳边,像是闺中密友般呓语,面上挂着从容的轻笑。 夏霜看得兴起,只想为自家小姐呐喊助威,而夏雨看着天上越发恐怖的雷电还有郑嘉布满泪痕的脸,欲言又止。 “不,秦沁,你不能不能”郑嘉吓得魂飞魄散,生怕秦沁一时间昏了头脑真的毁了她的容。她不及秦沁好命,若想求个好点的姻缘,就不能失了这张秀丽的脸蛋。 “不能我有什么不能的你都说我如丧家之犬了,如何不能呢”秦沁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饶有兴趣地反问,目光反反复复在郑嘉细嫩的皮肤上游离,看得郑嘉遍体生寒。 “我错了,我错了,秦沁秦沁你放过我,我以后一定一定不敢了”郑嘉语无伦次,清秀的脸上涕泪横流,再没有方才的半分气势。 “瞧瞧,你不是在姑母面前大肆宣传我的光荣历史吗怎么现在,这般地不经吓”秦沁看她现如今如同疯夫人般,气也消了大半,毕竟是宫里,人多眼杂,是非多,她也不能真的不管不顾一鞭子抽到郑嘉毁了容。 郑嘉在六月的天里瑟瑟发抖,像个小丑般来自找苦吃,举目四望,却是连来往过道的人都没有,一道雷电吓得她又是狠狠一抖,心里冰凉的都是绝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抓个正着 毫无征兆地,豆大的雨珠打了下来,先是一滴两滴滴在秦沁的手背,面颊,再是全身,声势浩大雷声滚滚,秦沁与郑嘉一行人都变成了落汤鸡。 夏雨飞快走上来,面带焦急“小姐,您前阵子发了风寒,身子还未好彻底,可不能淋雨了。” 夏雨担忧地看着湿透了的秦沁与郑嘉,不知如何是好。秦沁发丝都黏在了光洁的额头上,十分不好受,透过声势浩大的雨幕,她看到被她抓着的郑嘉瘫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嘴唇都已冻得乌紫。 她明白了夏雨这番话的意思,便是这宫里,皇后娘娘已对她颇有微词,她不好再如何发难与郑嘉,否则不仅又惹了皇后,也给了三公主没脸。 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若是做得过了,说不得三公主也会对她生了嫌隙,得不偿失。 秦沁觉得在这漫天的大雨里眼睛都有些眩晕,身体微不可见摇晃了一下,她紧攥着郑嘉袖口的手都已发白,这时只要郑嘉随手一推,便会发现秦沁已经成为强弩之末,不堪一击。 宫道上雨水飞溅肆虐,郑嘉跌倒在地上,连连喝了好几口脏水,剧烈的咳嗽声淹没在这漫天的雨里。 秦沁浑身没一处干的地方,那身长裙紧紧地贴在身上,雨里的凉意渗入骨头深处,她牙齿有点打颤,脑子里胀痛得很。她小时候得了一场风寒,差点丢了命,宫里的太医都险些救不回来,是以家人都格外疼她一点。 虽然后来慢慢的好了,但其实身子骨很虚,随意一场小病小痛都能击垮她。虽则秦沁看上去比谁都能闹腾,但有时候磕磕碰碰一小点都要痛上个十天半载的,就像现在,淋了点雨就开始头昏脑涨,夏雨在一旁更是看得紧张不已。 秦沁强撑着冷笑,逼近郑嘉威胁道“再敢暗地里嚼舌根,你且试试我敢不敢抽花你这张脸。” 说完就准备松开她,却听到一串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夹杂着万分的怒火。 “秦沁,松开” 秦沁脑子里有点迷糊,后知后觉地回过头,看到了执着雨伞,站定在三步开外的萧河。 漫天的大雨里,萧河满身怒意,修长的手指执着描着青竹的伞,身后是一群戴着笠帽披着蓑衣的奴仆,一群人浩浩荡荡站在雨中,冷眼望着她。 夏雨及夏霜急忙在雨中跪下,萧河不闻不问,只一双凌厉的凤眸死死地盯住抓着郑嘉不放的秦沁,如神祗般高不可攀,他面色极冷,眼里幽深如墨。 秦沁傻了眼,心里又堵了一口气。而郑嘉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般,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了秦沁,连滚带爬地挪到了萧河身旁,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声音凄凉“太子殿下殿下,秦沁她疯了她要杀了臣女啊臣女自认无做错之处” 她的哀嚎声在萧河越来越冷的眼神中慢慢止住了,嘴巴张张合合再说不出半个字。 “过来”萧河看了跪跌在一旁堪称凄惨的郑嘉一眼,随后对着秦沁冷声道。他的语气冷漠疏离,与对待下人的态度毫无区别。 秦沁脑袋极晕,可还死死撑了一口气,她就隔着萧河那么几步,却像是隔了一个世界。 “秦沁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金安。”秦沁咬住下唇,倔强而又标准地跪在了雨里,看起来格外的惨烈。 萧河看着她,眼里的火光犹如实质,执着竹骨伞的指尖都因用力太过而泛青白色。 他迟迟不叫起,秦沁也就一直跪着,一声不吭,雨像是一道道水幕,毫不留情地倾泻下来,秦沁咬牙,身体还是忍不住晃了一下。 “小姐”夏霜惊呼,声音都带了点哭意,她跪着挪过去扶住了秦沁。 “太子殿下,小姐她风寒还未好彻底,受不住这样的雨啊”夏雨直挺挺地跪在萧河面前,为秦沁求情。 “她受不住那旁人就受得住了”萧河面不改色,说出的话却意有所指。夏雨死了心,看样子太子是在为了郑嘉出头,但她看看在雨里跪着的秦沁,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只能无声地给萧河磕头。 “夏雨,过来。”秦沁声音有些虚弱,却很坚定。 夏雨跌跌撞撞过去,湿透的衣服上雨水蜿蜒成小河,湮没在厚重的雨帘里。 “太子殿下恕罪,臣女无状。”秦沁用尽力气,挺直了身躯,表面上是恕罪,其实是在和太子死磕,一点也不服软。 萧河周身的冷意在这样的环境下都越发浓烈,他英挺的眉皱成了一个“川”字,如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 秦沁心里委屈得要命,她最后深深地看了萧河一眼,把手交给了夏霜,慢慢地站了起来。 秦沁觉得五脏六腑都翻江倒海般难受,但都没有萧河刺人的眼神让她失落。 那是和她一起长大的玩伴,曾经无话不说,那也是她心里最尊敬的表哥,也曾疼她护她,也曾口口声声说过把她放心尖上疼。 但从今天起,从这一刻起,他在她心里,只是太子萧河 那个相伴十几年的表哥,像是随着这场漫天大雨一并消散了。 萧河死死地盯着秦沁一步一颠簸着离去的背影,惊怒交加,凤眸里能喷出火来,似是不敢置信。 他不过是恼怒她宫里都不知收敛,怕她又遭人非议说她连在天家重地都敢造次。更愤怒的却是她不顾惜自己身体白白淋雨那么久。 可话到嘴边,却屡屡变了味,每一次都忍不住挑她的毛病,本没想让她跪着,她却口口声声太子殿下,疏离又凉薄。 就算是再难受,都不肯向他服软一下,这该死的偏执性子 秦沁却觉得每走一步都费尽了全身的力气,这长长的宫道像是没有尽头,秦沁觉得自己像是一头困兽,精疲力尽又渴望阳光,渴望温暖。 “还要走多久啊”秦沁近乎呓语般地问身边架着她在走的两个丫鬟,百日里还巧笑嫣兮的小脸如今像是一张白纸,有雨水顺着发髻流向脖颈,又流向身体各处。 夏霜哽咽着,忍不住回头望了望,接着含糊着说“快了,小姐,前边就是含章殿,里面未有人居住,您上次还来打过枣的,到到那里便好了。” 可实际上,她们才走了短短十几米,身后的太子脸色阴沉得能滴水,还在遥望着自家主子的背影,看不清眼神,却能感受得到惊人的寒意弥漫。 秦沁点点头,身体僵硬得抬不起一下,眼前再无一物,身体彻底软了下去。 雨势越来越大,劈头盖脸砸在秦沁眼角,脸颊,秦沁再也撑不住,眼皮重得抬不起来,眼前更是一片模糊。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耳边是夏霜夏雨惊恐的呼叫声,过了一会,还有杂乱焦急的脚步声。 “太子殿下”萧河远远地见着秦沁滑倒在冰凉的宫道上,凄凉得如一朵将枯萎的牡丹。心脏骤然一缩,手中撑着的伞跌落在地面,滚了几滚,很快就被大雨吞噬,成为一个残躯,只剩下伞骨。 萧河疾步走入雨中,身后一干太监急忙出声“殿下”萧河心里一团火烧得极旺,理都未理他们,漆黑的瞳孔里只有那滂沱大雨下的秦沁一人。 萧河的贴身侍卫覃宇见状,也没劝,只默默退出了这条巷子。不多时便找了一把伞过来,急忙撑在萧河头顶。 夏霜夏雨见了萧河,都让了一个位置出来,夏雨用袖子胡乱抹了抹眼泪,哽咽着道“殿下,小姐并未对郑小姐做什么,是郑小姐挑衅在先,小姐实在忍不住了才说了她几句殿下,您救救小姐吧,她身子本就不好” 雨声太大,夏雨的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过来,惹得萧河心里更加烦闷。 他蹲下身子,弯腰抱起眼睛紧紧闭着安静得异常的秦沁,失去了所有活力,虚弱地瘫在他的怀里,狼狈不堪。 覃宇高高地举过伞撑在萧河的头上,有雨水顺着伞面滴落在秦沁惨白的脸上,萧河感受到怀中人儿轻飘飘的重量,火不打一处来。 “眼睛长哪该遮谁瞧不见”萧河沉声怒喝,熟知萧河性格的覃宇急忙把伞遮在了秦沁头顶,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大半个身子暴露在雨里,揪心得很。 “殿下”萧河抱着浑身滚烫的秦沁心急如焚,步履匆匆地准备赶回东宫,却忘了在一旁狼狈得不成样的郑嘉,听她这样一喊,萧河脚步未停,只吩咐身后侍卫,把郑嘉押回东宫。 覃宇踌躇着开口,小心翼翼斟酌话语“殿下,这郑小姐为三公主伴读,就此押回东宫,怕是娘娘那不好交代。” 萧河瞧着秦沁的样子,满心疼惜,再开口时却是浓浓的煞气“区区一个公主伴读,把孤的表妹欺负成这样,是想求死吗” 覃宇识趣地闭了嘴,算是明白了,只要事关承恩公府嫡小姐,就别指望殿下处事公正了。 “若是母后问起,便说这郑氏举止鲁莽行事粗鄙,顶撞于孤,让母后再为皇妹寻以为品行良好的贵女便是。”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膈应得慌 秦沁再次有意识的时候,脑袋疼得要炸开了一样,她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在说话,乱哄哄的。 有苍老布满皱纹的手抚过她额间,疼惜又无可奈何,那是祖母的声音。 秦沁昏昏沉沉的,眼皮像是有千金重,怎么也睁不开。她陷入了一个个梦境,梦里全是萧河冷漠的眉眼,冷眼望着她,同时涌出来的还有以前的片段。 以前的萧河,不是这样的。 她难过极了,不知道如何才好,又想起在雨里,他根本不问清楚就无端呵斥她,跟记忆里的那个表哥判若两人。 秦沁悠悠地转醒,眼角兀自带了一滴晶莹的泪,沾在睫毛上,欲落不落,十分惹人怜,她抬起手指,轻轻地拭去了。 “小姐小姐醒啦”恰逢夏雨端着一碗乌黑的药汁放在床头,瞧见秦沁睁开了眼睛,喜出外望。 “沁儿”闻声而来的武氏疾步走过来,美艳端庄的面容上是压都压不下的疲累,此刻见到秦沁醒了,喜不自胜。 “母亲。”许是晕了较久的缘故,秦沁的声音有几许沙哑,不复往日的清亮婉转,夏雨急忙端来温水递到秦沁唇边。 秦沁小抿了一口,稍稍压下了喉间的烧灼感,抬眼便见到了武氏眼底的一团乌青,轻轻一叹,生出些自责来。 “女儿鲁莽,劳母亲牵挂了。”秦沁垂下眼睑,几乎可以想象到此番她在宫里惹了事传回府里,武氏与老祖宗定然是不好受的。 “沁儿,下次便是再贪玩也要顾好自己身子,你如何淋得了那么大的雨”武氏亲自拿了两个靠垫垫在秦沁后背,让她能坐得舒坦些,一边忍不住地数落,但看着秦沁虚弱的样子,也不忍再说什么重话。 秦沁有些讶异,这与她想的有所出入,发生了此事,武氏饶是再疼爱她也定会狠狠责备一番,怎么只提了她淋雨之事。 她向夏雨望去,却见夏雨端了药碗递在她嘴边,笑着说“小姐,该吃药了,霍老先生说了,这药要及时喝。” 秦沁对上夏雨的眼睛,发现她飞快地浅浅地眨了下眼睛,瞬间心有所感,也浅浅地笑了。 “霍老先生”秦沁一口喝完了腥苦的药汁,脸皱成了一团,连忙塞了几颗蜜饯在嘴里方把那苦味压下去,同时抓住了重点开口道。 “可不是此番多亏了太子,吩咐人送了你回来,又让霍老先生住在了府里,你且放心,安心养身体便是。”武氏替秦沁掖了掖被角,似是有所感触地开口。 秦沁颇为乖巧地点头,看着武氏眼下的乌青,说道“母亲先回去歇息着吧,女儿明日便能活蹦乱跳去给您请安了。” 武氏忍不住笑了,伸手点了点她光洁的额间道“就数你最会说话。” “罢了,你且好好歇着,下次万不能再干这种傻事了。夏雨,伺候好小姐。”武氏淡淡地吩咐,说罢起了身。 “母亲路上当心着些。” “诶,你精神好了便来一趟棠梨院,母亲有事告知于你。”武氏突然停住了脚步,像是记起了什么忧心的事,眉头皱得紧紧的。 秦沁瞧着母亲这样子,又联系到刚刚的话,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那秦依又作妖了。 是以秦沁也开了口“女儿省得了。” 等武氏走了,秦沁方才把夏雨叫过来,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姐,您当时晕过去了,是太子殿下急匆匆地把您抱回了东宫,随后又吩咐人送了您回来。” “小姐放心,殿下只对外称那郑小姐顶撞太子行事不妥被押到了东宫,听说这会子已经被遣回郑家了。” 秦沁低垂着头,纤长的手指在丝软的云锦被上一戳一个洞,心里复杂得很。 他这算是什么意思扇个巴掌给颗枣吗 既不相信于她又何必再帮她,弄得她都不知以何种态度对他。 真真是揪心得紧了。 “可知晓母亲所说何事”秦沁沉默良久,却是这件事。 “奴婢倒是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是查出二小姐房里的人在容哥儿药里加了东西,被霍老先生查了出来。” “她胆敢”秦沁闻言,惊怒交加,一双含水的杏眸睁得圆圆的,显然是没有想到这层,故而震怒。 “却是也没定下来,二小姐见天儿地喊冤,夫人只好禀告老太太处理。”夏雨也是心有余悸,想起来便后怕。 “容哥儿如今已好了不少,霍老先生说已无大碍,二房夫人这才没有找上二小姐拼命,但说是求太太一定要严惩凶手。” 秦沁点头,大概地能想象出来这几天府里是个怎样闹腾的场景。 “小姐,早间国公爷来过。”夏雨欲言又止。 秦沁下意识地皱了眉,旋即轻叹了一口气“怕是找我算账的吧因为镇北候的事” 夏雨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接着说“国公爷进来说了几句,恰巧老太太也在,便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小姐放宽心。” “你与我说说,他可都说些什么了”秦沁这么些年,自然了解自家糊涂爹的秉性,压根不信夏雨的轻描淡写。 “小姐” “说实话”秦沁语气坚定,显然已经猜到了什么,夏雨知道自家主子心思玲珑,什么也瞒不住,只得说了实话。 “国公爷说,说小姐您生性愚钝,为人处事半分也不会,处处只知丢承恩公公府的面子,不,不配做他的女儿。” 夏雨说出来都觉得心尖发寒,自己的女儿尚在病中未醒,做父亲的半分关怀也无,甚至在诸多下人面前这样谩骂,小姐听到了,得多心寒。 父女之情,竟淡薄至此 秦沁身子斜卧在了靠垫上,修长的手指轻点鬓角的位置,露出消瘦的手腕上温润的玉镯子,晃晃荡荡的像是随时会脱落一般,竟是人比玉瘦。 “夏雨。”秦沁突然出了声,声音中透着一丝颓然伤神,揪人得很。 “奴婢在。” “你说,为何京中小姐都要羡慕我呢” “父亲不喜,自幼定亲的镇北候更对我厌恶至极,姑母日益冷落,表哥更是全然不信与我。值得羡慕的,便也只剩下承恩公府嫡小姐的名头的吧” “小姐”夏雨看着这样的秦沁,下意识地想开口,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 “罢了,夏雨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会。”秦沁只觉得累极了,浑身都透着一股酸乏劲儿。 秦沁不知呆坐了多久,屋里早已换上了烛灯,透过窗子,可以看见窗外黑沉沉的天空,一颗星子也没。 屋里伺候的丫鬟全被秦沁遣了下去,连夏霜夏雨也不例外。 夜色越来越浓,秦沁披着外衣,坐到了正对着窗的软凳上,表情很是微妙。 “虽是六月,下了雨的晚间也是极冷的,既然来了,便下来吧。”秦沁玉手把玩着一旁的白瓷茶盏,却像是在细细研究上面的花纹一般。 话落良久,屋里并没有任何动静,秦沁笑了笑,即使在朦朦胧胧烛火的映照下都显得别样的勾人心魄。 “你这人好生有趣,看了这般久却不现身,莫不是那江湖上的采花贼罢”秦沁心中自有计较,声音混在夜色里,软软糯糯的像猫儿般勾人。 这话一说出来,屋顶就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与此同时,有人纵身一跃,从开着的窗户口跳了进来。 秦沁双手托腮,明眸皓齿,一双时时含水的杏眸盯着夜闯闺房的黑衣人,也不开口说话。 “咳”许是被秦沁这样紧紧地盯着有些不自在了,来人轻咳了一声,微微移动了一下身体。 秦沁脸色一下子变了,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越看越严肃。 来人身材高大,声音熟悉,许是偷窥被发现有点尴尬,不自觉地挪动着脚尖。 “张忪”秦沁满脸嫌弃,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秦沁你”张忪脸黑成锅底,觉得自己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在屋顶上面趴了那么久,就为了看看她到底死没死。 “你来做什么”秦沁见张忪伸手揭了脸上蒙着的黑布,露出硬朗的面容,没好气地问。 “还不是来看你死没死。”张忪显然也没什么好语气,开口就争锋相对。 想他堂堂镇北候,因为与未过门的夫人发生争执,回了府竟被自家威猛异常平时不问世事的爹拿着竹条追着打,扬言没他这般没气度的子孙后辈。 后有听闻秦沁病倒,父母皆言是被他所气,他却打死不信,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争执了,她秦沁压根就不在意,凭什子让他登门赔礼 张忪当即就气得掀了桌子,决定不能背这个锅,遂决定夜探国公府,顺便想瞧瞧秦依。 张忪眼里光芒不定,他自幼习武,自身身手不凡,却被一深闺女子轻易发现了动静,这却是为何 张忪兀自惊疑不定,秦沁却已经落下了脸“堂堂镇北候竟夜闯女子闺房,传出去可如何了得” 秦沁漫不经心地调笑,莹白细腻的手指执着茶柄,香气四溢的茶水盈满小巧的茶杯,她端着轻抿了几口。 “呵,左不过是尽早将你娶过门罢了,还当如何”张忪当下也不顾着别扭了,寻了一张软凳自己坐了下来。 “那你还不得膈应死”秦沁看着张忪不自然极了的脸,突然觉得兴致大发。 张忪不由自主皱了眉头,觉得是有那么些道理。 “你且瞧着我。”秦沁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收敛了笑容,朝着张忪道。 张忪不明所以,看向了坐在对面的秦沁。 烛火轻摇,美人如斯。 不似往日所见的高贵大气,却似沾染了凡尘的谪仙,不施粉黛自有一般风致。明明是娇媚至极的面孔,却带了一股子恬淡,张忪不自然地别开了眼。 秦沁满意地点头“你且瞧着,若是成亲,日日夜夜得对着我这张面孔,看我磋磨你小妾,虐待你子女,你当真不膈应得慌怕是食不下咽吧” 张忪瞬间黑了脸,温润如玉的脸都有些扭曲,他猛地站起来,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你个毒妇” 秦沁丝毫不为所动,摊了摊手“张忪,若是想退了这门亲事另娶她人,请奏圣上也可,但若再设计了我,意图毁我名誉以达目的,那便打错了算盘。” 秦沁话语温柔,像是在说一件不打紧的小事。但张忪却明显的瞧见了她眼里犹如实质的冷意,还有不带任何遮掩的厌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夜探闺房 张忪神色复杂地坐在那,似是不可置信,良久,才闷闷地开了口“你是如何发现的” 秦沁斜瞥他一眼,挽了耳边垂落的一缕长发绕在指尖,精致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像是说一件不打紧的小事“我怎么发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镇北候可千万小心,别被人拿了把柄,嗯” 说到最后一个字她声音婉转清丽如黄鹂,带着微微上绕的鼻音,却偏偏有着耐人寻味的意思。 “秦沁,我不喜你。”张忪缓缓站起身来,气势不凡,他温润如玉的面庞扭曲成一团,显然很有些纠结,最终还是开了口。 秦沁闻言并不意外,两人不说吵了一百次都有八十次了,看着彼此就心烦,哪里能欢喜得起来 “这便是巧了,我亦不喜你。”有夹杂着冷意的凉风从窗口吹进来,秦沁拢了拢外衣,眉间已带着点不耐烦了。 “彼此心知肚明的事,,但却改变不了什么。”秦沁直望着张忪浓黑的剑眉,叹了一口气。 “便是你堂堂镇北候,又能退了这婚事吗”秦沁说话的声音突然很轻柔,像是被风吹过的细沙,湮灭在这无声无息的黑暗里。 张忪沉默不语,显然也明白秦沁说这话的意思。 “便是照着你那法子,万般抹黑与我,只要我还占着着承恩公府嫡女的位置一日,这法子便凑不了效。” “况且,我向来不是好欺之人。” 秦沁说完,纤细的手指指向西南的方向,懒懒地开了口“那便是秦依的院子,你且去看看吧,往后怕是见不到了。” 秦沁像只慵懒的猫儿,瘫软在绵软的榻上,摆明了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了,张忪却急了。 “你这话是何意思你想对她做什么”他生得高大,又自小习武,此时急了眼,恨不得把秦沁拎起来问个清楚才好。 秦沁却懒得再与他说话,镇北候府世世代代的武将,出了名的铮铮铁骨有勇有谋,怎的到了张忪这辈,变成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 秦沁百思不得其解,内地里也心疼了一下子嗣凋敝只剩张忪这一根独苗的镇北候府。 张忪沉了眼眸,微微提大了声音,却是真的有些捉急“秦沁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个毒妇” 秦沁彻底冷了神色,内心颇为嫌弃。 抹黑别人倒做的毫不手软,到了自己遭报应了便是别人恶毒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你再大声些,好让整个承恩公府都知晓你镇北候夜闯我闺房,好让我早些当了那镇北候夫人罢。”秦沁没好气地开了口。 这招果然凑效,张忪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但面上恼怒之色更盛,一双虎目能喷出火来。 “你适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张忪不依不挠,誓要问个清楚。 秦沁也来了火气,面若桃花的脸上更多了几缕霞红,显得颜色更甚,却是被气出来的。 她一步一步走到张忪面前,目光含冰,淡淡的馨香瞬间把张忪包围,他飞快地冷静下来,眼睛紧紧盯着秦沁,像是想生撕了她般。 “张忪,你自己龌龊却也别把我想得与你一般。秦依陷害嫡姐,意欲谋害表弟,与未来姐夫私相授受,桩桩件件哪件冤了她” “我毒妇张忪你且记住,我若真毒起来你与秦依那点破事早就满天飞了,还轮得到你今日大摇大摆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秦沁出生名门,更何况受皇后的指点栽培,气质雍容华贵,此刻怒极,对上镇北候亦是不弱半点。 “秦沁你少给我血口喷人,你当人人都如你一般,嚣张肆意,飞扬跋扈”言下之意分明压根就不信秦依会做出那等事来。 “我冤枉了她”秦沁差点被气乐了,面上涌现不正常的酡红,她身子本就还虚着,这镇北候和她简直是天生克星。 “张忪你是脑子不好使还是眼神不好使但凡有点廉耻的闺阁女子会去肖想与自己嫡姐自幼有婚约的人” “这样的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且不说泼在我身上的流言大部分还是拜你们所赐,单单就这两点,我可有冤了她” 秦沁发了狠,一连串的问句砸得张忪面色阴沉至极。 “你莫要信口雌黄。”张忪甩了甩宽大的衣袖,适才方觉着她在病中,性子也柔和了些,却原来全是假象。 “我信口雌黄张忪,你且去弄清楚我秦沁是个什么性子,说我锱铢必较也好,毫无气量也罢,我是断不可能任人栽赃陷害而毫无动静的。” 秦沁眼神像是一柄柄淬了毒的匕首,直要捅到人的心窝子里去才罢休。 张忪愣了一会,旋即明白秦沁这是在表态,不管是秦依还是他,她都不会轻易让此事揭过。 “你待如何”张忪紧贴在双侧的手忍不住轻握了握,沉默良久方才出了声,因为压着怒火,声音格外的暗哑。 “你说这话就好笑了,府里的事自然是由当家主母做主,我一个闺阁女子,如何管得了这么多” 秦沁百般无聊,踱步走到了窗前,窗台上摆着几盆番外方有的玉露子,在夜里都似在幽幽泛着光,有意思极了。 “镇北候,西南方向,慢走不送。”秦沁没了耐心,这人杵在她房里大半天,摆着一副臭脸,秦沁看着就颇觉腻味。 张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瞧秦沁神色坦荡悠然,不似在诓他,但他一贯不信她,更遑论知道自己坑了她还好心给他指路 张忪如来时一般,纵身一跃,化作一道黑影融入这无边的夜色里。 秦沁这才无奈地转过了身,手持一只蜡烛,几步走到屏风最里间的暗处,轻声唤着什么。 “主子,属下在这。”淡漠的话语在黑暗里骤然响起,秦沁吓了一跳,续而拍了拍胸口位置,显然是被惊到了。 秦沁缓了缓,转过了身,循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一身黑衣裹得严严实实的的女子蹲站在了窗外的那颗大梧桐树下,如一座石雕般面无表情。 “进来吧。”秦沁扶额,看她穿得单薄,开口让她进里屋来。 “唰”的一声,秦沁只觉得自己身边飘过一团影子晃了一下,再看时,她已经站到了自己三步远的地方。 “秦淮,你”秦沁看着冷冷地站在那话也不说的秦淮,有些头大,甚至是有些迟疑。 晚间时候,秦沁才命人撤了晚膳,洗漱完准备躺床上歇着了,床边突然神不知鬼不觉站了一个人,无声无息吓得人心慌。 秦沁险些就准备叫人捉贼了,后来还是秦淮开了口她才慢慢平复了下心情,还未来得及问些什么,秦淮身子就一飘,留下一句“有人在房顶。” 这才发现镇北候那厮偷偷摸摸地溜进了承恩公府,想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前去找秦依的,却阴差阳错摸到了自己院子的房顶上。 现下张忪走是走了,秦淮却还留在屋里。秦沁放下手中持着的蜡烛,烛苗狠狠摇曳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 “秦淮,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秦沁最终叹了一口气,看着那个抱着长剑斜倚在墙壁的女子,脑子里有太多回忆涌出。 秦淮是一名暗卫,一个陪了她七年的暗卫,准确来说,是萧河送给她的得力助手。秦淮从她五岁起就在她身边了,那时的秦淮还不叫秦淮,她只是一个代号,秦沁让她随了自己姓,取了一个淮字。 直到秦淮前年被萧河无故调了回去,她还还和萧河闹了许久。 现在想来,前年也就是自己这个太子表哥最看不惯自己的时候吧。 “殿下让属下保护您的安全。”秦淮冷硬的脸部线条稍稍柔和了些。 “秦淮,你回去吧。”秦沁内心复杂得很,她少有这样纠结的时候。她的人生一向泾渭分明,喜欢就留下,不喜就抛开。可秦淮陪了她那么些年,这两年秦淮不在,她单是做梦都梦见过数回,可她和萧河现在这个样子,断没有道理再收下秦淮这个暗卫。 “主子,属下不能走。”秦淮声音依旧冷硬,但秦沁还是听出了一丝难过的意味,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若是旁人如此,秦沁早就直接撵人了,可这人,却是秦淮。 “他说什么了”秦沁微微闭住了眼,长翘的睫毛上下翻飞,如瀑的青丝在后背摆动,像是仙女下了凡间,染了俗世的烟尘味。 “殿下告诉属下,从今天开始,属下就是小姐的暗卫,与他没有关系了。” 秦沁大惊,回过头来死死盯住秦淮,根本没有想到萧河会把秦淮给了自己。 她当然明白萧河的话是什么意思,可这就意味着,从今以后秦淮不再听命于他,她的主子,也只有秦沁一人了。 秦沁反应过来,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慢慢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极为甜而清脆,像是一只欢喜的雀儿。 秦沁一步一步走近秦淮,在抚上秦淮同样冰冷的脸颊上时,压根没有注意到房顶上一双带着笑意的凤眸以及那一声浅不可闻的叹息。 秦淮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身边紧绷了一瞬间,慢慢地又放松下来,狼狈地应付此刻乐得不行的秦沁。 与此同时,秦沁的门被人轻轻敲了敲,门外夏雨的声音清楚地传进来“小姐府里今夜进了一黑衣贼,闯入了国公爷的书房,被一箭射中了臀部消失不见了,小姐可有被唐突了” 秦沁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笑得格外舒畅,只觉得这个夜晚无比迷人。 镇北候那狗男人,瞧他这几日怎么做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渣爹渣女 第二日一早,秦沁被清脆的鸟鸣声闹醒,她伸手掀开飘舞的床幔,夏霜听到动静进了里屋,一脸的喜意。 “怎的了你这是”秦沁被伺候着起身洗漱梳妆,一边望向夏霜布满笑意的包子脸。 “小姐你是不知道,今个儿院里可热闹紧了。二小姐一早不知怎的,硬生生跪到了夫人院门前,求夫人明鉴,还她一个清白,老太太都被惊动了。”夏霜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给秦沁梳了个百合髻出来,看起来端庄华贵,高贵凌然。 “如此,我这妹妹的胆子倒是越发地大了。”秦沁脊背挺得笔直,如玉凝脂的左手漫不经心地在妆奁里挑拣,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小姐,用了早膳罢。”里间的帘子被轻轻拨开,夏雨稳稳地端着实案走进来,上头摆放着一碗冒着袅袅热气的白粥,闻着还有股子草药味。 秦沁当即就皱了眉头,精巧的小脸皱得不能再皱,满脸的嫌弃样子“快端走罢,我不吃。” 夏雨深知自家主子的秉性,把食案轻轻放在桌上,对着秦沁温声道“小姐,您身子还得细细调理,这药膳却是霍老先生亲自写的方子,早早地就熬上了,夫人吩咐奴婢定要服侍小姐用下。” 秦沁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看着夏霜也一脸忧心准备开口,只得服了软“罢了,端过来便是,省得母亲等会子又要忧心。” 夏雨清秀的脸上露出点点喜色,端着那白玉碗用瓷勺挖出一勺吹冷,看着秦沁一口口吃下,才舒展了眉“小姐这样才好,夫人也可放心了。” “行了你们两个,整日就拿母亲压着我。”秦沁嘴里含了几颗蜜枣,压住了那股子药味,还是忍不住嘀咕了几句。 “都是为了小姐好。”夏雨声音柔软,又带着笑意,听着就叫人舒坦。 “是了,小姐,霍老先生说要见您。”夏霜看着秦沁吃的药膳,挠了挠头,对秦沁说。 “何事”秦沁瞬间警醒了,生怕那老头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霍老先生说说此番他替您与容哥儿看诊,却是算两个人的份,但与您算是熟识,便便只拿您上月得来的几坛酒抵了就是。”夏霜咬着唇,盯着自家小姐越来越凌厉的眼光,硬着头皮说完了。 “这是裸的讹诈夏雨,我这可是被敲诈了”秦沁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想她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却屡屡被一老头讹诈,简直不能忍。 “他是如何得知我得了那些酒”等秦沁反应过来了,方才觉出不对劲来。 “那些是太子殿下送您的绝酿,他馋了许久。”一个冷冷的声音出现在房里,夏霜及夏雨皆是大惊失色,把秦沁围在了中间,满脸戒备。 “无妨,你们且瞧,老熟人来了。”秦沁见状笑着拍了拍身边两个丫鬟,嫩如青葱的指间指了指那幅大屏风后面,丝毫不惊讶。 没等两个丫鬟走过去瞧清楚,屏风后的人却自己现了身,赫然便是一身冷清黑衣装扮的秦淮。 “秦淮”夏霜心思藏不住,惊叫了一声连忙捂住了嘴,激动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饶是夏雨,也红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秦沁看着三人围成一团又是哭又是笑的,无奈地摇了摇头,下一秒却是自己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们几个自小一起长大,情分自然不一般些,那些年也亏得有了秦淮,不然她这两个丫鬟不至于如此激动。 “行了,都过来。”秦沁想起那个时时刻刻想着讹她的老头,不由得一阵头大。 “且先去给母亲请安,母亲这会定”秦沁话还未说完,便被帘外急急的声音打断了。 “小姐,棠梨院那边出事了。” 秦沁听出是六月的声音,心里有着不详的预感,她压下心里的悸动,平淡地开口问“出何事了” “二小姐直说夫人冤枉了她,一早便跪在棠梨院大哭大闹,老太太赶过去训了几句,二小姐竟昏了过去。” “这本是没什么,可国公爷不知何时回了府,得知了此事,大发雷霆,这会子已经与夫人在棠梨院吵了起来。” 六月急急地把事情说完,等着秦沁的吩咐。 秦沁听到最后,眼神中已然带了十分的嘲讽“这果然是大名鼎鼎的承恩公能干出来的事。”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夏雨走到秦沁身边,忧心忡忡。 “还能如何自然是去棠梨院瞧瞧清楚,告诉承恩公他最疼爱的女儿都做了何事。”秦沁说完,气势一下子就变了,她眼角上挑,娇媚又邪气,像极了武氏。 “走,去棠梨院。” 秦沁一行人到棠梨院的时候,里边已经闹开了,正堂里排放的饰物花盆全被砸碎,满地的瓷片琉璃渣子,秦沁脚边滚过来一朵鲜嫩的白茶花,还未来得急完全盛开便已惨遭横祸。 “小姐,仔细脚下。”夏雨搀扶着秦沁,生怕她被瓦片扎着自己。 等到了里屋,便看到武氏低头垂泪,一头富贵髻都歪斜得不成样子,仅靠几根盈绿的簪子堪堪稳住,样子是秦沁从未见过的狼狈。 而承恩公则是一脸怒意站在床边,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武氏,像是还未发泄完怒气,随手又砸了一个前朝的古董。 “哗啦”碎片飞溅,秦沁眼睛都未曾眨一下,飞来的碎片被秦淮全数打开,她一身华服站在房中,如天上最耀眼的那颗太阳,熠熠生辉。 秦沁先是淡漠地垂下眼睑,屈身轻福了福道“爹爹。” 说完还不等承恩公秦值出声,便自顾自地起了身,走到武氏面前,温声问道“母亲,没事吧” 武氏飞快地擦干眼泪,不想让自己女儿看了这等笑话,一边宽慰地笑笑“没事了,沁儿莫担心。” 秦沁握住武氏冰凉刺骨的双手,从心底生出了一股悲戚,想她母亲将门虎女的出身,心高气傲却嫁了承恩公这么个毫无建树不知进取的男人,末了还得被各种嫌弃鄙夷。 秦沁琼鼻一酸,眼底有些湿意 ,又被她飞快地遮住了。她抚了抚武氏的手,示意她不要伤心。 “放肆秦沁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了”恶狠狠的咆哮传来,不止是秦沁,就连武氏都狠狠皱了眉头,看着秦值的眼神中带了绝望的寒凉。 “你来得正是时候。我且还有账没同你算,谁给你的胆子与那镇北候杠上还有胆子装病”承恩公秦沁年过四旬,正是壮年激进的时候,却整日只想着树大乘凉,在家人幕僚面前耍尽威风。 只朝中有点眼力见的官员都暗暗嗤笑,不欲与他染上半分关系,他却以为是天大的威风,胆子一天比一天大。 真真是蠢得可笑。 秦沁静静地听着秦值叫骂,形如泼妇骂街般,秦沁心底却再也生不起一丝怒气和委屈,看着破口大骂的承恩公,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武氏却忍不住了,若是骂她她便也忍了,可秦沁何其无辜,先是被秦依泼了一身脏水,再是淋雨染了风寒,好不容易醒了还得受这档子气。 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乘欢膝下,俗话说为母则刚,更别说武氏的性子本就比男子还刚烈,往日里忍了再忍,加上对承恩公早已死心,这日子便得过且过。 “国公爷这一句句的可是骂得威风极了,我倒要问问你,从何处看出沁儿装病了”武氏站直了身体,目光如炬,竟真有了当年未出嫁时的盛气。 秦值一愣,旋即大怒,他直直地指着武氏和秦沁,气得直哆嗦“好啊,好啊,你们要反了不成” “我只是在说实情,你说我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秦依,说我苛责庶女,现下又说沁儿装病,难不成秦依就是你女儿,沁儿就不是了”武氏气急,声声凄凉,连妾身都不自称了。 秦值听了这话,也觉得自己有失偏颇,只怪朝中烦事太多乱了他心神,但看着秦沁明艳大气娇媚至极与武氏年轻时如出一辙的脸,他又实在欢喜不起来。 “爹爹”虚弱无力的声音传来,秦沁偏头一望,原是秦依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有丫鬟搀着走过来,清丽的脸上兀自挂着几滴泪珠,身形摇摇欲坠,惹人怜爱极了。 秦值连忙走过去,语气紧张“可好些了怎的不好好歇着跑过来作甚么” 武氏看着秦值这样子,心中的失望到了极点,也只冷眼看着一声不发,安抚地拍拍秦沁白皙的手背。 “爹爹,都是依儿不好,依儿身体不争气,害得爹爹与母亲吵架。”秦依见了秦值,眼泪掉得越发的欢,秦沁干脆别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胡说,这事与你无关,快别瞎想了。”秦值语气里满是怜惜,望着神似魏姨娘的脸,心中涌起无数柔情。 “母亲,姐姐依依真的是无辜的,容哥儿那么可爱,我疼爱还来不及,怎么会会忍心害他呢”秦依一下子跪到了武氏和秦沁身前,泣不成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冤枉? 秦沁冷眼看着秦依跪到在武氏的面前,眼里没有一丝波动,身边的武氏亦是冷着脸偏过头一句话都不发。 倒是把秦值心疼坏了,一把把柔柔弱弱的秦依从冰凉的地上扶起来,而秦依则哭得喘不过气来,惹得秦值对武氏怒目而视。 “好一幅父女情深的画面,真真感动我这老婆子了。”沧桑又威严的声音自珠帘后传来,同是还有陆陆续续的脚步声,有丫鬟飞快地掀起帘子,搀着精神矍铄的殷氏走了进来。 秦值吃了一惊,旋即有些尴尬地看着被他砸得乱七八糟的里屋,倒是有些心虚,当即拱手“母亲安好,母亲怎的来了” 武氏饶是再有天大的火,看着殷氏也默默地行了个礼,殷氏有些疲惫地冲她笑了笑,武氏却险些落下泪来。 唯有秦沁,眼底带了欢欣,她款款上前,盈盈一拜“祖母安。”这些年殷氏把她疼得如珠似宝,没舍得委屈了半分,她自然感恩戴德,甚至比之武氏还要亲近不少。 有麻利的婆子端来一张黄梨座椅,殷氏端坐在几人上首,浑浊的眼瞳像是能把人一层层拨开,她半晌不开口,只目光如炬地盯着秦值与秦依父女俩,一时间竟无人敢说话,皆是忌若寒蝉的样子。 “祖母,依儿请祖母安。”最先被那眼神看得发毛的却是秦依,她努力压下心底的恐惧,把手从丫鬟手里抽出来行了个礼。 “当不起你这声安。”出人意料的,殷氏眼神里的厌恶竟是丝毫不曾遮掩,秦依齿间都涌上一股寒意,显然是怕殷氏真的查出了些什么来。 毕竟往日里殷氏虽对她不如秦沁亲热,但总归是温温和和的长辈姿态,不曾想今日却突然这个态度,她隐晦地偏头望向秦沁,料定是她在殷氏跟前说了什么坏话。 真真瞧见了,又觉得心底一阵怒火,却见秦沁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晶莹的指甲,上面染上了一层凤仙汁,娇嫩耀眼的如血一般,明晃晃地刺眼。 秦依尖长的指甲深深掐入肉里,嫉妒如毒蛇般缠绕,眼底一片阴霾。 凭什么她如今为了在府里求生不得不做出各种低姿态,而她秦沁顶撞朝廷重臣却如无事人一般,丝毫不担忧。 甚至,甚至与张忪的婚约也没有受一丝影响 秦沁却在一旁无声地轻嘲,心底一片澄净,黑白的瞳孔闪过一丝期待。 嫉妒吗揪心吗忍不住了吧那便再出手一次吧,彻底摧毁我,你便可以取而代之了。 “母亲,依依她刚刚昏了过去,身子还弱着。”秦值却看不下去了,还是忍不住冲殷氏开了口。 殷氏却一下子如被点着的鞭炮,她举起那根镶金嵌玉的拐杖,直直地指着秦值骂道“你却是这么当的爹秦依是你女儿,沁儿就不是了她身子弱昏了过去,却是我叫她如泼妇般不管不顾跪在主母面前大闹的吗沁儿才退了高热,你可有问过半句” “亏你还在朝为官,不分是非,不辨黑白,这么些年你就学到了这个这事若是传出去,我这张老脸都要被你这个不孝子丢了个干净” 殷氏发火,声势吓人,饶是见惯朝中阴私的承恩公秦值都傻了眼,半晌反应不过来。 武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今儿个早间,秦依就在院门口不依不饶,又是下跪又是磕头,恰逢今日秦值又休沐,秦依这般做派武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就派了嬷嬷请回了院子,随后殷氏也过来看过,却不料那秦依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秦值却不知从哪听了消息,认定了她苛责庶女,包庇嫡女,一大早闹得她火气直升,想着忍忍便算了,却不想却还牵扯到她女儿身上了,此番殷氏一番话,倒是出了武氏心底的一口气。 “沁儿身子弱,尚在病中,便坐着。”殷氏说完,便有力气大的婆子立刻搬来了软凳,放在了秦沁身后。 这种情况下,武氏与秦值都还站着,秦沁说什么也不该坐了这凳子,可她却明白这是老太太在为她出气,当下心中一暖,顺从地坐下了。 “沁儿谢老祖宗垂爱。”殷氏听着这话,再看看那对父女不可置信的目光,老眼里闪过一丝欣赏。她这孙女性子虽烈些,却绝非蠢笨,反倒是聪明得很,高贵大方,看人也看得明白,比那拎不清还心思歹毒的庶女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母亲”秦值看着自己嫡女嘴角淡雅的笑意,姿态万千地坐在了软凳上,浑身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他以往总觉得武氏气势强,却不想生了个女儿,却是比武氏更甚,光是站在她面前,他就觉得自己被这个嫡女生生压了一头般。 “你也坐吧,委屈了你了。”殷氏却是看也不想看自己那个窝囊儿子,直接对着一旁的武氏说。 整个屋里,站着的便只有秦值与秦依了,秦沁戏谑地看着秦依瑟瑟发抖的可怜样子,轻叹了口气。 这做戏的功夫,可真是极好的。 “母亲” “你给我闭嘴”殷氏恨铁不成钢地怒喝,秦值方讪讪地闭了嘴,不过那眼神,却是凶狠地盯着坐得稳稳的武氏。 “秦依,你且来说说,你母亲何事冤枉了你”殷氏气势逼人,直接切入了正题。 秦依也不再掉泪,她伏跪在老太太下首,声音哽咽“祖母,孙女不曾害过容哥儿,定是有人,有人陷害于孙女。” 殷氏听了这话,嗤笑道“倒是生了一双巧嘴。容哥儿药里的东西是霍老先生从药渣里寻出来的,我派了人去你院子里找,在你院前的梨树下找到了一样的药渣,且去倒药渣的是你的贴身丫鬟双丫,你母亲如何冤了你” 面对殷氏有理有据的话语,秦依眼里闪过一丝冷芒与狠历,她再抬起头来时,形如厉鬼“祖母怕是忘了,孙女身边的双丫,却是母亲替孙女挑的” “孙女与容哥儿一贯无冲突,如何会去害了他求祖母明鉴。”秦依这番话像是一块石头砸下来砸在平静的湖心,激起千层巨浪。 秦沁眼底森寒,身边的秦淮知她的心意,杀意悄悄弥漫,只等着秦沁一声令下,立马便会拧了秦依的头下来。 秦沁低头拨弄着指甲,听到这话,冷笑出声“秦依,你怕是脑子进水了不成喊冤枉把祸水泼到母亲身上,果真也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且弄清楚,现下是要给二房一个交代你且去问问二房信不信你这种无稽之谈” 秦值眼底阴晴不定,面上却做得极好,指着武氏大喝一声道“毒妇” 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儿定是被武氏泼了脏水,在他心里,秦依是那么单纯美好,是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他上前一把揪住武氏的衣领,大掌落在空中就准备打下去了。 可那只手掌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腕捏住,迟迟落不下去。拦着他的人,赫然便是一脸冷漠的秦淮。 秦值自然是认得她的,当下有些讪讪,在他眼里,秦淮是太子的人,他不敢再动手生怕惹恼了太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和离 秦沁玉指芊芊,眼带嘲讽,此时冷眼看着秦值与镇北候如出一辙的嘴脸,真想一鞭子甩上去看看能不能打醒他。 “我怎的就娶了你这般毒妇母亲,求您今日做主,我要休了武氏,还我承恩公府一个清静。”秦值松开武氏的衣领,觉得不解气,看了看泪眼朦胧的秦依,心痛得更厉害,竟说出了休妻之话。 殷氏一下子站起身来,颤颤巍巍拿手指着秦值,半天说不过话来,秦值心下略慌,急忙上去搀扶,被老夫人一掌挥开。 “逆子” 秦沁站了起来,如玉的手轻抚殷氏后背,望向了武氏,她对承恩公不甚在意,只独独在意武氏的情绪。 武氏轻垂着头,鬓发散落下来,她理了理裙裾,方才肃然起身,对着殷氏重重地跪了下去。 “老夫人,我自进了承恩公府的门,便一心一意打理府中琐事,相夫教子,孝敬公婆。我武芸亦能对天发誓,未做过半分对不起承恩公府之事,此番国公爷既想休妻,便遂了他的愿罢。” 不知为何,秦沁竟从自己母亲声音里听出了一丝解脱和轻松,像是彻底没了束缚的鸟儿,从此,海阔天空。 殷氏却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背一下子佝偻起来,她看着武氏挺得笔直地脊背,知晓她是下了决心,规劝也没了用,只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罢了,武国公府出的女子,是我们没福气留下,罢了。” 说罢,她疲惫地挥挥手,连连说了几声罢了,却依旧有些遗憾。 秦沁与老夫人都心知肚明,离了武国公府的姻亲关系,承恩公手里又无实权,仅靠着姑母的皇后身份,承恩公府将会迅速没落下去。 秦沁离了老太太身边,与武氏站在一块,她姿态优雅,神情自若,对着呆住了的秦值开口“爹爹,既无证据证明母亲错处,母亲也没犯七出之条,爹爹便没道理休妻。” 听了这话,秦值暗自松了一口气,毕竟与武国公府做亲家,他尝到了不少甜头,方才一时气话,却不想差点成了真,现下就欲顺着秦沁这个台阶下来。而武氏则讶异地看着秦沁,显然也有些吃惊。 至于一旁的秦依,牙齿都快咬碎了,她知晓此番若是武氏还留在府里,等待她的会是地狱一般的生活。 高门大宅里,明争暗斗从未停止过,当家主母要让一个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庶女悄无声息地失踪,方法太多了。 “为了不伤两家和气,爹爹写和离书吧。”秦沁表情真挚,但上挑的语气却表明了她此刻心情愉悦,藏都藏不住。 武氏愣了一会,无所谓地笑笑,是休书还是和离书她都不甚在意,只要能离了这就好。但看着秦沁为她出头的样子,眼底也沁出了笑意。 秦值这下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是骑虎难下,他求助地望向殷氏,却只得到凉凉的一瞥,殷氏被身边婆子扶着,慢慢地出了里屋,只最后丢了一句“你的嫁妆共八十抬,这些年用了十抬,还剩得七十抬,你清点完抬回去吧。” 这么多年的相处,老太太是真心满意武氏这个儿媳妇的,镇得住场面又气度不凡,怪只怪自己儿子被猪油蒙了心,死活不开窍。 武氏颔首,转身吩咐身边的得力丫鬟清点饰物,转而对还未缓过神来的秦值道“烦请承恩公写下和离书,我今日便回武国公府。” 出了这么大的事,武氏方才便叫人去往武国公府知会了自己的爹娘,也就是在这京中大名鼎鼎的武国公夫妇,想来不出一个时辰便会到承恩公府了。 承恩公脸一阵红一阵白煞是精彩,此刻想放下面子挽留几句又碍于之前的话落不下这张脸,他看着武氏歪了的发髻,想伸手去抚一下,被武氏飞快地躲开了。 他脸色一沉,华贵的锦袍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一份灰,看上去灰扑扑的,他冲着秦沁使个眼色,语气温和了不少“沁儿还不劝劝你母亲” 秦沁险些被气笑了,这人竟厚颜至此她有心想嘲讽他几句,想想又觉得无趣,与这种人逞口舌之快,不值当。 她装作没听见,踱步到武氏跟前“母亲,您的发髻乱了。” 武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抚了抚头顶的黑发,正想着随便梳妆整理一下。 “女儿记着前些日子娘娘赏下来一副红宝石头面,为进贡之物,珍贵异常,华美大气,母亲今日宜戴着出门。” 秦沁娓娓道来,声音如雨珠滴落打在房脊,竟是难得的温婉感怀。 “夏霜,去取了那头面来,还有太子殿下赐的那几斛南海珍珠,也一并拿了过来。”秦沁发了话,夏霜立刻便肃着脸出了院子。 秦值只气得七窍生烟,险些把还跪在地上久未起身的秦依忘了,此刻秦依像是看到了一线生机,不管不顾地扯住秦值宽大的衣袖,字字哭诉“爹爹,依依出生没多久姨娘就走了,这些年,有爹爹疼着我,依依不胜感激,今日只求爹爹做主,还依依清白。” 秦沁本就有些头疼,听了秦依的哭泣哀嚎声,瞬间就不耐烦了“要嚎回你院子里嚎去,莫要在这污了我的眼。” 秦依哭诉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显然不敢相信秦沁当着秦值的面还敢如此嚣张跋扈,她抬起头,露出哭花了的脸,脸上的惊愕掩饰不住。 秦值听了秦沁的话果然大怒,被嫡妻压住一头便算了,现在连自己的嫡亲女儿也敢给自己没脸了。 秦沁像是知道秦值在想些什么,冷哼一声,盛气凌人的姿态便出来了“爹爹勿要护着她,口出狂言污蔑当家主母,爹爹因为庶女迁怒发妻的事若是传扬开,承恩公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爹爹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秦值细思,怒火被浇灭了半截,生怕会被有心人参上一本,为了一个女儿失了前途,他还没得那么蠢。 秦沁满意地点了点头,盯着秦依的目光幽深如墨,桃花面上却带了森寒的笑意“你今儿个是自己走呢,还是让我一鞭子抽出这院门” “够了”秦值一张老脸拉得老长,看着秦沁的目光不善,他定定地瞧了一会哭得梨花带雨的秦依,吩咐嬷嬷搀着人出去了,到底还是不敢对武氏有所举动。 他甩袖离开,临了还丢下一句“你可别后悔。” 秦沁嗤笑不已,一张芙蓉面艳丽无双,娇媚至极。 承恩公一离开,院子里空气都似清醒了起来。武氏褪去了一身重担,轻松了不少,整个人都容光焕发,明艳细腻的脸都灵动起来。 “母亲这样极好看,沁儿喜欢。”秦沁看丫鬟把武氏的盘发拆下来,一头如瀑的青丝散落下来,散发丝丝幽香。 “沁儿,当真不怪娘”武氏却没了笑闹的心思,把秦沁揽到自己身边,瞧着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庞,心里生出一股子愧疚。 她竟因为一时之气把自己女儿孤零零地落在承恩公府里,想想往后的日子,只怕会艰难不少。 “娘若是不在这府里了,我儿便是孤军奋战了。这后宅各种阴私肮脏,我儿心思纯粹,可苦了你” 秦沁急忙止住武氏的话语,认真地说“我知母亲担心些什么,索性祖母是向着我的,而旁人亦不敢惹了我。” “况且哥哥也要回了,如此谁还敢欺了女儿半分女儿的鞭法可不是白练的,谁惹了女儿,一鞭子抽得她重新做人。”秦沁昂高了头,一副骄傲的神色直教得武氏破涕为笑,心里真正的轻松了下来。 秦沁口里的哥哥却是武氏的嫡子秦渊,从小处事沉稳,又是个极疼爱妹妹的,如今上了几次战场挣得了一个四品骠骑将军回来,正被琼晋帝委以重用,不日便要回府。 “沁儿今日是极高兴的,母亲就该是这样的。”秦沁喃喃轻语,她神色飘忽,极是感慨。 她印象里的武氏可不就是这样鲜衣怒马,红衣耀眼的女子吗怎可嫁了个碌碌无为的庸夫,平日里还得时常受气,却又要因为儿女万般隐忍,失了灵气。 “沁儿,母亲有些后悔” “没什的好后悔的,我想哥哥也会同我一般想法,我们都希望母亲活得快活些。” “听嬷嬷说过,母亲未嫁时,骑射功夫在京城男子中也是排得上号的,时常随着外祖父围场狩猎,一手箭法百步穿杨,连当今圣上都是称赞不绝的。” “沁儿向往极了。” 秦沁伸出纤长的玉指,压在红唇上,止住了武氏的话。她挥袖遣退了替武氏梳妆的嬷嬷,亲自选了一对冰玉葫芦耳坠,小小玲珑的耳坠躺在秦沁柔嫩的掌心,越见其光泽水润。 “我替母亲戴上。”秦沁望着武氏含笑的桃面玉颜,心里生出些许欣慰。 “等会子你外祖父母会来,沁儿可要去武国公府待几天”武氏倒不担心武国公夫妇会生气,他们早便觉着武氏过得委屈,心疼得紧,此番倒是正中心意。 “怕是会叨扰他们。”秦沁有些心动,外祖父新得的那条鞭子她心念许久了,早就想一睹其真容,苦于没有机会,一直没能如愿。 武氏一下子笑开了“你这孩子,谈什么叨扰你外祖父可天天念着你呢。” 秦沁弯了眉眼,笑得像只毛绒狐狸“那等会子与祖母说一声,去外祖家玩上两日。” 武氏原本沉闷的心情被秦沁时不时的插科打诨击退了不少,只还来来回回念叨着告诫秦沁一些琐事。 等武氏的丫鬟婆子清点好将要带回承恩公府的饰物后,武国公夫妇已经登门了。 武氏嘴角漾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牵着秦沁便往正堂走,秦沁身体还有些虚,精神却是极好,只面色有些发白。 夏雨像是知晓秦沁的心意,不动声色凑到秦沁身侧,给她披上了一层薄披风,衬得她越发明艳动人,行走间步步生莲,颇具风致。 武氏半途中想起了什么,目光如刀“沁儿准备如何处置秦依” 显然也是被秦依的厚颜无耻恶心到了,生出了火气。 秦沁狡黠地一笑,眨了眨眼睛“此番事了,母亲出了府,她定是高兴得紧了。” “祖母年纪大了也无力整日等着她,所谓小人得志,第一件事便是做什么呢” 武氏心领神会,露出了然的神色“沁儿是想来个瓮中捉鳖” “就凭她今日那番话,我也不能轻易饶了她。只是女儿若想和镇北候解了婚约,就得由着她再蹦哒一段时间。” 武氏舒展了眉头,她从秦沁嘴里知晓了张忪与秦依的事,也是膈应得不行,对张忪没了半分好印象,自然不反对秦沁想退亲的想法。 秦沁自有想法,否则按她以往的脾气,早就一鞭子抽得秦依认不得天南地北了,如今这般隐忍,只为了一个目的。 “她既与张忪情投意合,我这做姐姐的,怎么着也该成全了她。” 只是武氏和离这事,倒是得了个意外之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武国公夫妇 等到了正堂,入眼便是一身形粗犷的男子大刀阔斧般坐在雕花座椅上闭目养神,身旁还坐着一位慈祥和蔼的老妇人,看起来端庄贤良,面上的表情平静得很。 许是听见了她们的脚步声,那男子睁开了眼睛,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透露着惊喜。 “爹爹”武氏激动地迎上去,面对暴怒的承恩公都丝毫不胆怯的武氏陡然红了眼眶。 “芸儿”那男子虽看着已年老,头上还冒出了银发,身子骨却很硬朗,见到了武氏娘俩,几乎是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一旁的武国公夫人早就没了初始的淡然自若,走到无声落泪的武氏面前,伸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娘”武氏紧紧握住武国公夫人伸出来的双手,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所受的所有委屈都有了发泄口。 秦沁在一旁看着,也不觉露出了笑意,想来武氏此番,终于能圆了自己的心意,承欢父母膝下。 “外祖父,外祖母。”秦沁心里欢喜,声音甜糯,因着两位老人家爱屋及乌,对她向来极为宠爱,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求必应。但毕竟身在承恩公府,贵女世家礼仪早就刻入骨中,当下盈盈一拜,仪态万千,落落大方的样子让人眼前一亮。 “沁儿,不错,又变得漂亮了些。”武国公一向不拘小节,他背着手上下打量了几眼秦沁,只觉得几月不见,自己这个外孙女出落得越发水灵娇艳了,当下就夸赞了一句。 “可不是还是外祖父有眼光些,您外孙女我可不就是顶顶漂亮的”秦沁却也不谦虚,微仰了头,活脱脱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把武国公逗得哈哈直笑。 待几人情绪稳定,重新坐下来时,秦沁不动声色瞥过偌大空旷的正堂,却是连个人影也没有,而武国公夫妇两人右侧,都放着一杯已经不怎么冒热气的茶,瞧着样子,还是次等的云茶。 秦沁眉心紧蹙,立刻就想到定是承恩公私下交代了下人,当下一股火气与无力就涌上了脑间。她纤指微动,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脑仁,只觉得已经看到了承恩公府大厦将倾的模样,只因为承恩公心胸如此狭隘又无脑,为人处事还一样也不会。 虽然此刻稳稳端坐的那三人心思都不在这上面,但秦沁却不能失了这应尽的地主之谊。 她挥手招来隐于暗处像是木头人般的秦淮,吩咐她让那些得了命令的丫鬟重新上茶,若有不从者,直接禀告老夫人发卖了便是。 秦淮飞快地退了出去,武国公夫人及武氏都还未察觉到什么,武国公却眼睛一亮“这丫头好身手,比之我武国公精心培育的暗卫也丝毫不差。” 秦沁倒是坦诚得很“秦淮是我贴身侍卫,外祖父就别打她主意了,武国公里人才济济,定是不缺人的。” 被外孙女一下子看穿心底的想法,武国公倒也不恼,蒲扇大手挠了挠头,乐呵呵地说“沁儿生得越发聪慧了。” 武氏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嗔怒地望着自己父亲,颇有些撒娇的意味“您那点心思,谁还不知道呀这丫头是太子殿下送给沁儿的,你也不臊得慌” 武国公夫人也凑上来,只瞧着秦沁温和地笑,却是越瞧越满意,她虽年老,却气质如兰,温和大气,迎着她的眼神,便像是掉进一湖春水里。 武国公此刻心情好得不得了,如珠如宝的女儿不用再受那劳什子苦,可以回到自己与夫人身边,外孙女又聪颖可人,人生没有比这再圆满的了。 可承恩公那厮,久久不出来,莫非是反悔了武国公心里顿时生出警惕,也等出了真火,当下便一掌拍上了身侧的扶手,一时间木屑四溅,随之而来的是武国公那宏大响亮的声音“秦值,速速出来交了和离书” 秦沁的如水杏瞳里闪出笑意,像是温玉沁入了水滴,虽则她身为承恩公府里的正经主子,也并不阻止外祖的行为,无外乎是承恩公不见棺材不落泪,若不给他当众没脸,他便会打蛇随棍上,要他乖乖交出一纸和离书,会很难。 有府里的丫鬟有序地步入正堂,手里端着一杯杯香茶,热气滚滚香气四溢,并迅速撤掉了之前的冷茶。 “承恩公府里的东西,老子可不喝,等会子被秦值那货毒了都不晓得。”武国公盯着杯里翻滚沉浮的茶叶,小声嘀咕,可这声音可不小,至少人人都听到了。 武国公夫人无奈地看了看丈夫,温温柔柔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没过了多久,承恩公便一脸铁青地走了出来,显然之前的话语只字不差都被他听了去,手背上青筋直冒又没法子,只是僵硬的脸上再也挤不出笑容。 “和离书已写好,慢走不送。”他此刻冷眼看着堂下之人,只觉得都在看他笑话,当下就甩了一纸书出来,冷哼一声,大步离开了。 “哈哈,我儿终是脱离了苦海。”看着案上半纸黑字的和离书,武国公朗声大笑,饶是一旁庄重自持的武国公夫人也漾开了笑意。唯有大步离去的承恩公,步下一顿,神情狰狞。 “芸儿东西可拾好了”武国公夫人握住武氏的手问。 “没什的好捡拾的,那些个物什,弃了再置便是。可快离开了这地方,老子怕折寿。”武国公生性不羁,当下就放了话。 “却也是这个理。” “别的也没什么,只女儿的嫁妆,是要抬回去的。”武氏眸若星辰,这么大的人了,此刻竟有些娇憨。 “他们还肯归还嫁妆”这下武国公夫人倒是有些惊奇,武氏出嫁时那嫁妆算是京城里顶尖了的,她都料定会被承恩公府扣住,没成想倒还能带回去。 “老夫人发了话,本不必带回去,反正这些以后都是要归沁儿的,只怕是被府里那庶女白白得了一半,女儿这心里,就不舒坦。” 武氏这番话下来,武国公夫妇齐齐皱了眉,他们来时便有武氏的人与他们说明了情况,此番事件,皆是因那庶女而起,虽然武氏与承恩公和离是一件好事,但也对那庶女厌恶得不行。 “是要带回去。” “亏得沁儿没被教得那样上不得台面。” 武国公夫妇同时出声,表达的意思却全然不同。武国公夫人疼爱地摸摸秦沁的头,越看越满意。 “那便走吧,这承恩公府也没甚的好待的。”于是乎,武国公夫妇以及武氏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出了承恩公府。 几顶软轿在府门前一直候着,轿身皆刻着一只威猛异常的苍狼,那正是武国公府的标志。 武国公夫人已经进了软轿,武氏牵着秦沁的手也欲踩着矮凳登上去,武国公眼神一亮忙不迭问“沁儿也跟着去外祖家吗” 秦沁望着外祖父母明显期待的眼神,抿嘴笑了笑,轻轻挣开武氏的手道“沁儿就先不过去了,待过几日得了空,定去武国公府看望母亲以及外祖们。” 武氏明显有些不舍,正午的太阳毒辣异常,武氏额间很快沁出了粒粒汗珠,在武国公夫人的催促下,方才一狠心登上了软轿,却还掀开了帘子望着秦沁。 武国公哈哈大笑,豪爽异常“那外祖便等着了,这便走了,沁儿莫送” “驾”说完翻身上马,一夹马肚,绝尘而去,几顶象征武国公府的软轿也徐徐离去。 秦沁站在原地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们也走吧。”良久,秦沁终于迈了脚步,实在是有些不愿意面对一盘乱沙群魔乱舞的承恩公府。 “小姐,我们去哪啊”夏霜是个没心思的,此刻秦沁一发话,便颠颠儿地跟上了。 而夏雨则愁眉不展,目带担忧,秦沁边走边问“夏雨为何不开心” “小姐,夫人这么一走,府里您能依靠的就只有老夫人,可老夫人年纪也大了,国公爷又” 这后面半截话夏雨却说不下去了,秦沁心知肚明,朝夏雨安抚一笑“莫慌,你家小姐我长这么大可怕过什么东西” 夏雨抿紧了唇,不置可否。 “走罢,不是有人惦记着我的酒很久了”秦沁侧偏着头,在阳光中美得如诗如画,直教人溺进去才好。 夏霜夏雨不由得看痴了,只顾着乖乖点头。 “拿我的鞭子来。”秦沁在前面悠哉悠哉地走着,丝毫不急,正午的阳光炽热,但却像是厚待美人一般,明艳的一层光镀在秦沁身上,连她脸上一次细小的茸毛都看得清楚,毛茸茸软洋洋的。 秦淮从身后闪出来,将那根火红的鞭子递给秦沁。 “小姐,拿鞭子去做什么” “还能作甚当然是去吓唬吓唬那老头,太子给的酒,总不能全让他坑了呀。”秦沁甩了甩手上的鞭子,落在地面时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秦沁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快些走,我们下午还得出门。”秦沁嘴角微扬,催促声软绵绵的也没什么力道,像是想起了什么事,看起来心情格外舒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太子登门 到了用午膳的点,秦沁才回到了沁园,这半天不到的时间,却像是过了几年一般。 日头火辣,沁园里早早便摆上了冰盆,夏雨在一旁轻轻摇扇,丝丝缕缕的冷气便迎面而来,秦沁如释重负往软踏上一靠,神形慵懒而优雅。 一旁的夏霜吩咐底下的丫鬟摆午膳,一边还忿忿不平地嘀咕着“小姐,那霍老先生太狡猾了,竟要了小姐五坛子沁雪酿呢。” 秦沁莞尔,以手撑头笑道“真是个傻丫头。” 夏雨在一旁也轻轻地笑了“小姐又不是不知道她,从小便这样傻气。” 夏霜闻言跺了跺脚“我也是为小姐抱不平嘛。” 秦沁微微舒展了身子,素净的服饰也掩不住窈窕的身姿,修长白皙的脖颈露了出来勾人得紧,夏雨无意间瞥见,只羞得扭头不看。 “傻丫头,五坛已算少的了,我原想着那老头至少得要七坛过去呢。” “且那些子酒酿,留着也是送人,他此番算是帮了我,自然得给他一点甜头。” “再加上还骗来他一颗养身丸,已经很值了。” 秦沁这样给夏霜分析,又觉得腹中有些空,想是一上午先是武氏那档子事,接着又去与那名满天下的老顽童斗智斗勇,真是苦了自己了。 于是秦沁摆了摆手,传午膳。 午间,秦沁只小憩了一会,待日头不那么烈了,又换了身素淡的衣服去了二房看望容哥儿。 小小胖胖的人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虽然惨白了些,精神却是不错的,见了秦沁,只乐得一个劲儿喊大姐姐。 汪氏站在秦沁身边,有些局促不安地说“大小姐,此番夫人是受了不白之冤,却是我害了她。” 秦沁伸手摸了摸小胖子白白的脸蛋,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对着汪氏的声音却是淡淡的“二婶莫这样说,好好顾好容哥儿便是。” 府里出了这等事,自然保不了密,现下只怕是传开了,难怪汪氏觉得愧疚。 容哥儿人小,加上身体弱,很快便来了睡衣,一双大眼睛氤氲着水雾,看得秦沁直发笑,最后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手说“容哥儿睡吧,大姐姐过几日再来看你。” 秦沁刚出了二房,还未来得及换身衣服,便被承恩公的人截到,让她去秦值的书房。 秦沁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又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只是如水的杏眸里酝酿着暗沉的风波。 “走罢。”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找老太太来”夏雨在一旁着了急,承恩公这架势摆明了是要秋后算账,来者不善啊。 “不了,祖母护得了我一时,护不住我一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终归我是她女儿,他不会将我怎样的。”秦沁淡淡地说完,便走向了主院。 站到了禁闭着门的书房口,秦沁挥手示意两个丫鬟及秦淮在外面等着,便伸出雪白的手推开了门。 房内陈设古朴自然,墙上挂着有些历史的古画,承恩公端坐在太师椅上,面上的怒气仍未消散。 秦沁敛目,避开地上的花瓶碎片,走到承恩公的面前,叫了一声。 “你来了。”承恩公悠悠地睁开了眼睛,神色莫测,定定地打量着自己唯一的嫡女。 气质高华,容颜殊丽,与那狂悖的武氏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思及此处,承恩公眼底飞快地染上一丝火气,耳边又是秦依声声的控诉。 “我已派人查清,二房容哥儿药里的东西是那双丫自作主张,说是二房夫人曾惩罚过她,她一时气不过才起了歹心,与你母亲无关。”承恩公沉沉地说,一双鹰眼时不时打量着秦沁的神色。 “当然,与你妹妹也没有关系,此番你母亲与你皆冤枉了她,现在她茶饭不思,人消瘦了一圈,改日你去与她说几句好话,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秦沁一听,一股怒火就从心底开始漫出,逐渐有燎原之势。她堂堂承恩公府嫡女,自小要风不是雨的,去给一个心思歹毒的庶女道歉传出去她的脸面全要丢尽,且她也打心眼底看不起那个一肚子坏水只会装可怜的庶女。去说好话道歉不好意思她不干,且光是想想她都要原地爆炸。 秦沁抬起头,黝黑的瞳孔倒映出承恩公那幅道貌岸然的脸,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道歉她也配”秦沁雪白的肤色因怒气涌上了一层粉红,眉目带火,唇红齿白,气势逼人。 承恩公竟一时间有些被惊住了,待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后,脸色顿时黑得如锅底般。 “放肆,你可有个做姐姐的样子”承恩公心底深藏的怒气一下子被激了出来,一时间捂着心口直缓不过气来。 秦沁冷眼看着,连关心的样子都懒得做了,她冷着脸色,声音如寒冬腊月里的飘雪“爹爹直道我与母亲冤枉了她,可你与她也有冤枉母亲。若想我给她道歉,也不是不行,爹爹去给母亲道了歉便可。” 话刚说完,一道凌厉的掌风扫来,稳稳地落在了秦沁右脸上,瞬间半边脸都红了,火辣辣的疼。 秦沁骨节分明的手抚过被打的一边,一触痛感更加分明,如针扎般。 “自从我出生到现在,你问过我几次次次秦依告状,你可有问我半句,半面之词你竟也信得那么真,迂腐固执,不听人言,承恩公府早晚毁在你手里。” 秦沁固执地说完,一脚踢开地上的花瓶碎片,发出清脆的碰响声“你可得好好护着那个柔弱的妹妹了,惹了我没事,要是顶撞了什么贵人,可要小心她的小命。” 秦沁眼里是裸的恶意,不带任何掩饰与遮拦,气势凛然。浸淫朝堂多年的承恩公晃了神,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妹妹,如今已成了母仪天下的秦皇后。 秦沁心里恼火得要命,右脸像是肿了不少,说话都疼。也不意在这书房看着承恩公的臭脸,当下就转身开了门,又重重地关上了。 出了书房没几步便听见里面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门外守着的两人看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夏雨看着秦沁肿得高高的脸,心疼得不得了,扶着秦沁就要回沁园敷冰块。 远处夏霜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了秦沁这样都顾不得心疼,只匆忙说“小姐,三公主和太子殿下来了,刚刚入了府,现下该是到了正堂了。” 秦沁只觉得头疼得紧,自己这样子,可怎么见的了人只怕这兄妹,就是来瞧她的。 不远处承恩公也是急忙带着一大群奴仆去了正堂的方向,步履匆匆神色肃穆,想来是怕让太子及公主等久了生了怨气。 “小姐,咱们先回沁园,奴婢帮您用冰块敷了再摸些粉,想来可以遮掩一二。” 秦沁点头,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否则顶着这样一张肿成猪头的脸,不说被三公主笑话,自己也没脸见人。 片刻后,秦沁端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半百半红的一张芙蓉面,颓然地挥挥手吩咐道“若是太子和公主来了,便说我身体有恙,唯恐过了病气给他们,先请他们回去,我改日定去赔罪。” 夏霜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守在了院外。 夏雨端了盆水着帕子细细地敷在秦沁又红又肿的右脸,实在忍不住细细抱怨“国公爷也真是,下这样重的手。” “他有什么不忍心的” 话刚刚说完,门外就传来夏霜响亮的声音“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我家小姐这几日身体有恙,怕过了病气给两位殿下,今日就不招待两位殿下了,等身子好了定去赔罪。” 三公主萧蔷闻言讶异,也认出来了夏霜,当下扭头望向身侧清贵俊朗的太子道“这便是奇了,明明霍老头跟本宫说表姐已然大好了。” “莫不是那老头又在坑本宫” 太子萧河身着绣金线的深蓝色锦袍,光是往那一站,便是人群的焦点,举手投足尽显皇族风范。 此刻他剑眉星目,淡淡的眼风扫向夏霜,随即又想起正堂里秦值的闪烁其词,当下有了几分计较。 与秦沁并称为京城双霸的三公主萧蔷心里一咯噔,缓缓与兄长凉薄的笑意对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实力坑哥? 萧蔷肃了脸,轻咳了几声“无妨,本宫好些时日未见表姐了,去瞧瞧便走。” 夏霜心里叫苦不迭,又不敢出言忤逆公主意愿,她可是知道,这三公主发起火来谁也招架不住,更何况旁边还站着太子这尊大佛。 里屋的秦沁看了这架势,匆匆地解下了外衣,躺在雕花床上。夏雨帮她抖直了薄锦被,披在秦沁身上,接着又放下了帷幔,这样从外面看,只能隐隐约约看见秦沁纤弱的背影。 于此同时,三公主萧蔷和一向高冷清贵的太子都踏入了秦沁的里屋。 因摆了冰盆,屋里夹杂着阵阵凉意,夏雨规规矩矩行了礼,便默默守在一旁,不敢顶撞了贵人。 萧蔷自幼与秦沁交好,因此也不摆什么公主的架子,她挥退了身后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仆从,屋里瞬间空旷不少。 萧河倒是轻车熟路,径直走到屏风外侧,早有人端了上好的软凳候着,他一掀衣袍坐下,沉稳端重,脸上半分情绪也无,一双凤眸清浅。 萧蔷停下脚步促狭地望着他“那皇妹就先去看望表姐了。” 萧河点头,有丫鬟婢女飞快地上了他最爱的君山银针,香气弥漫开来,萧河修长的手指在那张黄檀木桌边上轻点,看不出什么情绪。 萧蔷绕过屏风去了最里间,步履生风看样子是被母后管得太久急着找秦沁诉苦。 萧河突然有些羡慕自己的胞妹,他也想进去看看,那丫头的闺房 萧河眼底沁出丝丝缕缕笑意,又飞快凝住,狠狠皱了眉,把脑子里不切实际的念头打散。 桌上的茶是他一直最亲睐的,想来秦沁这个表妹还有些良心,竟记住了他的喜好。 太子心里有些发甜,伸手端了茶盏,微抿一口,只觉得香气浓郁,口感醇烈,比之东宫的竟也不差。 空气中袅袅娜娜的都是一股幽香,连茶香都遮盖不了这股香味。萧河又想起那日在雨里,她乖顺地躺在他怀里,失了鲜活的姿态,周边缭绕的是她身上微弱的熏香,触手便是她绵软的身体,他既心焦又心悸。 这样想着,狭长的凤眸又染上了丝丝火气,当下身子有些躁动。只得放下茶盏冷了脸色,一心一意回想朝中政事方能心绪平和些。 而萧蔷进了进了屏风里侧便见到一层层的帷幔把秦沁遮得严实,只能见到一个隐约的轮廓。 “表姐”三公主轻声唤着,一边用眼神询问一旁候着的夏雨和木头人一样的秦淮。 秦淮抱着剑身倚靠在床栏边,面对三公主也一样爱搭不睬的表情,在她眼里,唯有秦沁这个主子能让她表情松动些。 而夏雨则恭敬地行了个大礼,三公主萧蔷贵气逼人,她咽了咽口水,稳了心神开口“小姐刚刚服了药躺下,许是已经睡着了。” 萧蔷扫了扫一旁只剩了点苦汁在碗底的白玉碗,表情十分嫌弃,也是喝这种苦药喝出心理阴影了。 萧蔷的大眼睛四处转了转,素手掀起微微飘动的帷幔,走近一看,发现秦沁背对着她,乌黑的发丝蜿蜒在塌上,呼吸均匀,的确是睡着了的。 只不过身子绷得有些僵硬。 萧蔷轻轻退了开来,倒是让一旁心掉到嗓子眼的夏雨松了口气。 “罢了,既然表姐还在病中,本宫便先回了。”萧蔷颜色极盛的脸上绽放出笑意,露出两个娇俏的小酒窝。 夏雨面上不动声色地行礼“恭送公主。” 脚步声从近边远去,夏雨方抬起头,便见到一方御供锦缎的衣角,颇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却见本该走远的公主萧蔷身形婀娜,倒是萧蔷身边候着的一个宫女已无了踪影。 夏雨惊得就想出声提醒秦沁,却被三公主陡然凌厉的气势压得说不出话来,只心中暗暗叫苦。 隔了片刻,秦沁耳边再也听不见动静,只纳闷怎的夏雨也不上来扶她。 秦沁坐直了身子,冰凉的玉手抚上右侧红肿的侧脸,疼得龇牙咧嘴。 “夏雨,给我拿些清凉膏来。”清凉膏是霍老先生特制,寻常人见都见不着,专用来治小擦伤和刮痕,涂在患处可解疼痛。 无人应声,秦沁皱眉,正待伸手掀了帷幔,却见有人快了一步。 探身进来的不是一贯心细的夏雨,而是一张活泼明媚的面庞,大大的眼睛与她对视,脸上的两个小梨涡分外明显。 秦沁一时间只想捂着脸钻回被窝,奈何被萧蔷死死抓住胳膊,却是有心无力。 萧蔷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盯着秦沁脸上那清晰可见的五指掌痕,气得不行。 “谁打的”萧蔷倒是不客气,直接坐在了秦沁的床榻上,语气森寒,眼里全是怒火。 秦沁无奈,她自小与萧蔷兄妹处得极好,与萧蔷更是趣味相投,几乎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早能料到她的反应,才只得自己忍下这口气。 毕竟再怎样,家丑不可外扬。 “无事,你今日怎的过来了”秦沁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在织锦上画圈,颇有些不自然地扯开话题。 “承恩公干的” 萧蔷的脾气丝毫不比秦沁逊色,却也是个聪慧人,很快就想到了这一层。 秦沁的脾气怎样她再清楚不过,何时能受了这种窝囊火还自个闷着怕是早就抽得人家认不得爹妈了。 秦沁莫名有些心虚,看着好友为自己满脸怒气的样子,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若是旁人,动她一根毫毛都得被剐一层皮下来,何时自己这样憋屈过 “不说是罢”三公主萧蔷气得甩开她的手,直往外间跑。 仅仅隔了一堵屏风,萧河又自幼习武,感官敏锐异于常人,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萧蔷风风火火冲出来拽着他衣袖就往里间拖。 秦沁早知事情不妙,急急披了一件外衣在身上,就见到了被萧蔷拽进来的萧河。 “皇兄你看简直气死本宫了”萧蔷芊芊玉指指向秦沁右边的脸颊,直跳脚。 这下秦沁就更尴尬了,自己这个高高在上的表哥脸色比以往还要臭,秦沁直觉身边夏雨微微抖了下身子。 “表哥。” “嗯。”见她这次没同以往一般跪着喊太子殿下,萧河的脸色才堪堪好看一些,从鼻孔里嗯了一声。 秦沁比他小了三岁,再加之他心性沉稳早慧,她在他眼里,可不就一直是当初那个软软糯糯追着他一口一个表哥的小丫头吗 此刻小丫头倒少了往日张牙舞爪的气势,乖觉得很,只是右边那偌大一个巴掌印,在她白嫩的脸上格外触目惊心。 萧河不动声色走近,凤眸幽深如古井,心里既心疼又酸楚,当真是揪了心。 而秦沁却有些紧张了,他步伐稳健,一步一步,剑眉星目,眉入鬓间,端的是绝美无俦。 待萧河走到了面前,如鹰般锐利的眸子紧盯着自己的右脸颊,秦沁不自在了。 “也没甚的事,敷些药便好了。”秦沁捂着脸,对着这对兄妹灼灼的眼神,实在是觉得一世英名全毁了。 “九七,去拿覆血子来。” 萧河皱眉,发了话。现在不止秦沁吃惊,就连萧蔷也一脸惊讶。 覆血子是西域圣药,可养颜驻容,可医百病。秦沁记得皇后那里有三颗,圣上手里有五颗,可见其稀罕。 “表哥,这不不太好吧”秦沁很快回过神,很是推拒了一番。 一张娇媚至极的脸上却是压都压不住的笑意,像是得了腥的狐狸,动人又狡黠,萧河有一瞬间想捏上她的脸,手感定与小时不同。 “承恩公干的”萧河盯着看了一会,才负手走到一旁窗边,声音低沉暗哑。 “嗯。”秦沁知晓瞒不住,老实地点点头。 “为了那劳什子庶女听说舅母与他和离了”萧蔷抢了话头,只皱眉,想来对承恩公也抵触得很。 秦沁倒也不与他们见外,只恨恨地说“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想的”和猪脑子一样。 当然这后半句她没说出来,在场的却都懂得意思。 “哼,你何时如此懦弱了拿你爹没办法,教训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女还成了问题竟让她成了气候。” 秦沁颇有些无奈,耸了耸肩,方才斟酌着开口“她与张忪有干系,暂不能动她。” 萧蔷与秦沁多年好友,听了这话眼睛都亮了,走过来拍拍她的肩,大大咧咧地说“快些把张忪解决了,过些日子便去避暑山庄,本宫再与你一较高下” 秦沁顿时也来了精神“一言为定” 萧河心底的一场热焰被张忪这两个字浇得透心凉,眼底酝酿着吓人的暴风雨,又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皇兄,你也帮忙开导开导那张忪。” 偏萧蔷不知兄长一腔心思,还提出了这等要求,萧河的脸黑成了锅底。 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这个妹妹还应该被母后关个一段时间,学会说话了再放出来。 开导开导什么尽快娶了秦沁让自己伤怀 “咳咳。”秦沁假咳几声,她才与表哥亲近几分,镇北候府也算是入了表哥阵营,要他去劝张忪退亲,她不是再给自己找麻烦吗 “开导什么”萧河压了怒气,声音格外的暗哑。 “退亲啊”回答他的却是萧蔷理直气壮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求而不得 屋里熏着上好的冷香,甜而不腻,丝丝缕缕蜿蜒,似是能沉到人的心坎里去。 萧河却是觉得自己听左了,一时间有些呆愣。 怎会是退亲不应当是央自己劝了那张忪好全了他们吗 萧河觉得嗓子有些发痒,嘴微张着又发不出声音,心里弯弯绕绕皆是控制不住的喜悦,他罕见地弯了弯嘴角,潋滟的凤眸光华璀璨,只衬得旁人都黯淡无光。 “退亲”萧河这两字问得极缓慢,脸上冷硬的线条柔和了几分,仍兀自带着一丝犹疑与不确定。 萧蔷巴掌大的脸上满是不忿“皇兄,那镇北候府不过是仗着老镇北候在世时立下的累累战功方得了与表姐的联姻机会,偏那张忪忒不识抬举,竟处处刁难表姐,小肚鸡肠,本宫也极看不惯她。” 秦沁抚了抚额,彻底压下了未出之语,她意欲退亲之事,除了武氏,便也只有萧蔷及身边两个丫鬟得知,此番再多加了一个萧河。 不怪萧蔷这般口无遮拦,实在是因着在所有人眼里,秦沁是萧河最疼爱的表妹,甚至连嫡亲的胞妹萧蔷都要退一射之地。 至少,曾经真是这样的。 萧河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抚窗边阶层,手腹间染上一层薄灰,他神色朦胧,望着院子里开得正好的山茶,竟似在梦里一般不真实。 她竟不喜张忪吗 可明明,那年初秋,他最头脑发热之际,是她一盆透心凉的冷水泼下来,将他的一腔心思全部葬在腹中,从此再不愿提及。他收回了暗卫,万般疏远与她,却败在每一次瞧见她时心底的雀跃。 他萧河生为天家贵胄,站在权利的巅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每每上朝之际,却都要忍了再忍方能泰然自若地面对张忪。 虽他心底的嫉妒几欲喷薄,但少年朝堂沉浮多年,早就练就了虚与委蛇的本领,况他又是冷面寡言的性子,除了最亲近的下属,无人察觉出他半分心思。 数次午夜梦回,皆是少女含笑的挑花面,上挑的眼角肆意张扬,眼角的泪痣美得心惊,她笑望着他道“表哥,我心悦他啊。” 少女的声音含羞带怯,软糯又期盼,一双美目熠熠生辉,如同满天星辰中最耀眼的那颗星子,却刺得萧河目眦欲裂。 那是他呵护着长大的女孩,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是他萧河从小中意选定的太子妃虽则早知她自出生之日便背负婚约,但他一向嗤之以鼻,运筹帷幄数载,他对皇位志在必得,怎真容得下心坎之人嫁与他人且秦沁自小与张忪接触不多,日后寻个由头解了这婚约便是。 可万般打算都抵不过她那句带着憧憬的心悦二字。他可以登高绝顶承载上苍后将她强夺在身边,却怎愿看到那如花笑靥消失匿迹 他几近落荒而逃,却还是笑着招她过来,为她簪上那只暖玉桃花簪,他清楚地听见自己在说“你心悦便好。” 实则内地里却是求而不得,思之如狂。 萧蔷正待回了自己皇兄的话,却被秦沁拉到了身旁,对她摇了摇头。 “表哥,我与他两看生厌,便是我嫁过去了也”秦沁罕见的稳重,眼角的泪痣如水一般温润。她觉得事到如今,与自己表哥摊明了说自己的心意才会对自己有利,毕竟镇北候府也属于太子一党,若是那张忪恬不知耻,舍了一张脸皮在表哥面前反告上一状,自己就陷入了被动。 “如何”萧河目光如炬,只盯得秦沁头皮发麻,一股子冷意顺着她脊梁骨蹿入脑里,如一条吐信的毒蛇般在身体血液里横行。 “不得善终。” 秦沁咬着下嘴唇,心里也没什么底气。虽外界皆言太子总偏袒她些,她却有苦说不出,他们的关系早不如前。 萧河盯着秦沁看了良久,目光几经变化,却又像是蒙了一层轻纱,看不清里头的意味。 气氛有些凝滞,连萧蔷都看出不对劲来,虽有些顶不住自己皇兄的气势,却还是开了口“皇兄,你不会真要表姐去跳那火坑吧” 萧河目光陡然一厉,长期身为上位者的威严体现得淋漓尽致,站在他对面的秦沁顶右脸五个鲜红的指印,乖巧得很。 这两年,她在他面前越发乖巧了,在外却依旧是个不依不挠的要强性子,实则是慢慢与他疏远了。 “可是认真的”良久,萧河身子方动了动,视线却紧紧黏在秦沁玉白的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但凡有任何一丝挣扎与为难,他便将她欲退亲之话当做戏言,不再提及。 “绝非戏言。”秦沁迎上萧河噬人的视线,没有丝毫犹豫,说出了这番话。她与张忪早就撕破了面皮,哪次见面不是一个脸一个唱白脸 “为何”萧河目光恒远,心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心脏有力地跳动,一下又一下,夹着无尽的酸楚与欣喜。 “与他两看相厌,不想多待一刻。”秦沁像是想起什么,眉中厌恶毫不掩饰,她抽了抽小巧的鼻翼,生动灵趣。 萧河深吸一口气,凌厉的凤眸绽放潋滟光华,像是多年前温润如玉的少年郎。他生得极好,褪去一身的寒冽,端的是芝兰玉树,加上此刻眉目温柔得不像话,像是画中那样无双的人物般。 此刻的气氛有些诡异,萧蔷看着自己皇兄露出些许的笑意,缩了缩脖子,觉得六月的天都沁出些寒意。 “不答应就不答应啊,干嘛吓人啊”萧蔷忍不住小声嘀咕几句,秦沁一下子忍不住笑了。 她这一笑,屋里都明艳了几分,萧河目光微动,举步走到她面前,盯着那红肿的一片,声音里的紧绷像是要泻出来“下次放聪明些。” 秦沁眨眼,他的声音如幽幽明月自天边而来,竟像是带了十二万分的柔情。 “放心吧皇兄,表姐等会服了覆血子,会很快好起来的。”三公主萧蔷见状凑过来。 萧河藏于袖袍下的双手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忍住轻抚上秦沁那泛红的脸颊。 他眉目认真,秦沁身子微微颤栗了一下,脸上火辣辣的刺痛被他指间的凉意压下去,舒服得她只想喟叹。 萧河眼底沁出丝丝缕缕笑意,眼见她疼得只缩,只好把手指收回,指腹还残留着那绵软的触感,一路麻到了心底。 “下次,无需忍让。”萧河沉声,神色认真。 秦沁讶异,这与她想的有所出入啊,她原想着,太子就算不呵斥她也会冷眼旁观,怎的他最近如此喜怒无常 但秦沁还是点了头,她本就不是个大度宽和的性子,更不会屡屡退让,哪怕是作为她父亲的承恩公 “表姐看谁不顺眼,拿鞭子抽了便是。”萧蔷对承恩公府那些人嗤之以鼻,显然是瞧不上眼的。 秦沁眉心直跳,这三公主简直就是个口无遮拦的祖宗她可是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太子表哥一直不喜欢自己嚣张跋扈,平日里一点小事就对她横眉竖眼的,可郁闷坏她了。 “无妨,这两年,我教你的鞭法,练得极好。”萧河如何看不出秦沁的心思他以手压唇,掩住唇边极淡的笑意。 秦沁明白过来,只尴尬得望着床首的帷幔,玉足不自在地移动。 这一个两个都要刺她干嘛不就是拐着弯说她这两年抽的人不少嘛 秦沁腹诽,另一侧的玉颜也染上一层红霞,这下饶是候在一边的夏雨都垂下了头觉得无颜见人。 “表姐的鞭法真真是极好的,前年兵部尚书家的嫡次女,吏部侍郎家的庶女,还有前阵子抽镇北候的那一鞭子,虽没有抽中表姐你抓我作甚” 秦沁这下真是羞愤欲死,十分僵硬地辩解“没有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嫂子? 眼下这对兄妹俱是漾开笑意,秦沁羞恼之余,也感到惊讶。 她这冷冰冰的太子表哥竟没有动怒斥责她胡闹,竟还显得心情挺好的样子,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表姐,我与皇兄此次来承恩公府,是专程来寻你的。”萧蔷一身华服,处处彰显身份之高贵,如白瓷的小脸上挂着盈盈笑意。 有泛凉的风卷入,屋内香气飘散不少,秦沁拢了拢外裳,倒是有些好奇。 “何事让你与表哥一同来” 秦沁内心腹诽,萧蔷被皇后关了许久放出来,来找她诉苦并不稀奇,可罕见的却是萧河也陪着一起来。想必不是小事,可若是大事,找她有什么用难不成还指望她一鞭子抽晕什么人 “原是本宫来找你说事,途中遇到皇兄,他忧心你的身子,便也同来看看。”萧蔷倒没什么好遮掩的,大大方方直言。 秦沁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萧河。他敛去一身冷意,站在这小小的闺阁之中,竟没有一丝违和感,像是他本就该站在那。萧河见她望来,眼神深邃不见底,秦沁差点就溺在那盛满了浩瀚星河的眸子里。 秦沁瞧见他眼底陡然出现的笑意,瞬间回过神来,心里不由得戚戚然,暗道自己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贪恋起太子的美色来。 “何事啊”秦沁收敛了心神问。 “一月后去避暑山庄避暑,随驾官员皆可以带上家中个别亲眷。” “原想着你与我一处,这次好生较量一番,却听得父皇说这次镇北候府也会随驾,却是奇了,往日里镇北候府可不对这种事感兴趣。” 秦沁抚了抚额,有些头疼,真是想不明白怎么哪里都会蹦出来个镇北候府。 她自然明白,萧蔷这是在明白告诉她,若是去了那避暑山庄,必得日日见着那黑脸张忪,说不准又得闹出什么事儿来。 这一出事,可不是儿戏,天子眼前,岂容放肆 “这次我便不去了,半月你与表哥去罢。”秦沁赶忙摆明了态度,她虽不惧那张忪,但老镇北候夫妇待她却极好,若是闹起来,也让他们受累。 “想你也是不愿,本宫就是与你说这事来的。”萧蔷轻轻扯住秦沁绣着寒梅的衣袖,灵动的眼中全是期盼。 “咳,本宫从母后那知晓秦渊已经在回帝京路上了,此次作为禁卫军副统领,他也会去本宫想着表姐你别这样看我。” 看着萧蔷难得扭扭捏捏的样子,秦沁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就睁大了眼睛,一脸警惕地望着示好的萧蔷。 “半月,不得胡闹。”清冷的呵斥声从萧河嘴里吐出,萧蔷吐了吐舌头,习以为常,倒是也收敛了一点。 “休想打我哥哥主意,不然我真和你急眼。”秦沁内心却放下了一份心,现在得知秦渊快要回京,她心里踏实不少。秦渊自小志在沙场保家卫国,但战场刀剑无眼,他又非经验丰富的老将,做妹妹的只能在京都企盼他于沙场蜕变,平安归来。 而萧蔷与秦沁一般,皆是被萧河与秦渊护着长大的,可少女初长成,对这自小追逐的表兄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七七,本宫是认真的。” 许是秦沁的表情不太相信,三公主萧蔷肃了脸色,连表姐也不叫了。她容颜端正娇俏,带着一股子少女的青春活力,嘴角旁的小梨涡时隐时现,偏举手投足的贵气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秦沁默然,倒也没说话,只是心里是犹疑不定的。她蹙了蹙眉道“半月,你与我哥哥不合适。” 萧蔷执拗地咬着一边红唇“如何就不合适了” “我与你关系好,倒可以与你直说。哥哥非愚人,如何察觉不出你的心思只是你身为唯一的嫡公主,身份之高贵,是我哥哥所不能触碰的,这是其一。” “若你看上旁人,自可让他当了那驸马,你一辈子有滔天的富贵。可若是入了我承恩公府,上得天天面对我爹那张脸,服侍祖母,下得操持府中一切事物,半月,你是最尊贵的公主。” 秦沁握着萧蔷的芊芊玉指,把其中道理掰碎了讲给她听,希望她能明白。 她虽与萧蔷关系亲密,却并不希望她嫁入承恩公府,实则是不忍她受什么委屈,她不应活在条条框框的制约里。皇宫都束缚不了她,区区承恩公府,亦不能。 萧河远远地看着,却只想轻叹一声。他与皇妹,倒像是前世欠了这对兄妹的一般,这辈子,就如此栽了。 萧蔷却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随后坚决地摇头“七七,你不是他。成与不成,你让我一试,可好” 秦沁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 这么些年,这个真正无法无天的公主表妹唯有两次如此,一次是现在,另一次是当初秦渊骑着御赐的千里马奔赴沙场的那一日。 那一日的晚霞红得妖艳,如血一般的颜色映在皇宫的城墙上,她与萧蔷抱头痛哭。 “半月,你不后悔吗” “不悔。”萧蔷喜出望外,知道这事有了希望,娇美的脸上神采奕奕,一扫适才的沉闷气氛。 “又哭又闹,成何体统。”萧河踱步过来,声音却不见责怪,想来也是对这个古灵精怪的皇妹没有办法。 “七七。” 最终,他站定在秦沁面前,叫的不是秦沁,而是七七。 萧河的眼底像是沉着一轮皎月,清冷无暇,又散发着光,秦沁一时之间只觉得脑子里嗡鸣作响。 “表哥”秦沁小巧嫣红的唇张张合合,借此消化心中的震惊,七七原就是萧河先喊出来的,因为生在七月初七,以此得名。 这两年,萧蔷私下里就是这样称呼她,可她却再未在他嘴里听到过这两个字了。 “七七。”他抬手,将她鬓边一缕长发挽到莹白如玉的耳后,表情专注,像是对待人世间的珍宝一般。 这样的动作太过亲密与暧昧,秦沁身子微微颤抖一下,面颊染上一层嫣红,微微退后一步,避开了萧河灼热的指腹。 “表哥许久未这样唤我了。”秦沁望着风华尽绽的萧河,悄声呢喃道。 声音虽小,但还是被萧河一字不落全部听到了耳里,当下就生出些懊恼,却不是对秦沁的,而是对自己的。 若不是当初因她那一句话冷了她将近两年,怎会到如今,眼看秦沁与镇北候婚事将近而隐忍不发毫无动静更不会眼瞧着秦沁自个儿想办法瞎折腾想退了与张忪的婚事。 “可喜欢”他沉了声音,将她小小的迷离与欢喜看在眼里,冷硬如冰的心底就生出了丝许暖意。 秦沁飞快回过神来,含着笑点了点头,未觉得有哪里不对。她对萧河总有一种莫名的信赖感与依恋,许是因为少时的守护,许是因为每次妥当的善后,他总不会是害她的。 哪怕他们最冷淡的时候,不过是偶然遇到了点点头便擦身而过,即使是这样,她在宫中吓唬了郑嘉,却是他一手揽了下来,而后送她安然回了府。 恰在此时,一黑影停于窗外,正是去拿了覆血子过来的暗卫。 待夏雨端来了温水给夏暖服下,不过片刻功夫,右边脸上的痛意已减弱许多。秦沁含笑“这样的奇药,倒是难为表哥舍得割爱啦。” 萧河颔首,对这话不置可否,面上恢复了一派平静无波,心里只甜得如蜜一样,心口都荡出了涟漪。 “下次别硬抗着,傻气。”萧河瞧她乐呵呵的娇憨样子,还是忍不住告诫。 “可不是表姐你若出了麻烦事只管来找本宫,找皇兄亦可。”萧蔷得了秦沁的承诺,高兴得不行,此时豪气冲天,手腕上的银铃跟着摇动,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 “说不得以后表姐还得叫本宫一声嫂子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从今往后,由我来 秦沁的脸色一下子就不怎么好看了,她戒备地望着一脸笑意的三公主,开了口“看把你能的,哥哥回来了一定让他远着你。” 话是玩笑话,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暖了起来。 待过了半个时辰,秦沁脸上的红印已经看不怎么出来,她寻思着重新梳妆整理一番,方才匆匆披了件外衣,就这样直面皇亲,到底是不成体统。 萧河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他走过来亲昵地揉了揉她略显凌乱的脑袋,偏头望她,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喷洒“孤与半月先去老太太那,等会子你再来,嗯” 秦沁白玉小巧的耳珠沁得粉红一片,心里有一种压不住的怪异感,她这一向清心寡欲的表哥今日为何如此反常往日她就是挨近了他一些,他都要皱紧了眉看她。 萧蔷放下手中的茶盏,漫不经心地起身,舒展了下身子,道“表姐,府里有些不长眼的东西,尽早清掉吧,本宫代为出手亦是可以。” 秦沁了然,点头应下,真到了那时候,她自然不会手软。 待送走了他们,秦沁端坐在实木凳上,任由心灵手巧的夏雨摆弄,脸上表情莫测。 “你们说,表哥这是真的未生气”秦沁玉手把玩着一个玲珑剔透的夜明珠,只觉得入手沁凉温润,心思都透彻了几分。 “小姐,依奴婢看啊,太子把您护得如亲妹妹一般,哪舍得您真的嫁个自己不喜的人” “但愿吧。”猜来想去也理不透,秦沁来了火气,手里一松,夜明珠滚入到地面,发出清脆的裂响声,夏霜捡起来时,已经布满裂痕。 “走罢,去祖母那。”秦沁对着铜镜,里面照映出的女子巧笑嫣兮,眉目留情,脸颊上细细地扑了一层粉,再看不出什么痕迹。 待到了荣安堂,便见到精神不太好的老太太坐在雕花座椅上说着什么,而萧蔷则敛了见承恩公时的不屑,眉眼弯弯耐心地听着,就连自己那贵不可言的表哥,也给足了老太太面子。 见她来了,老太太挥手让她行至跟前,干枯的手轻抚她的脸颊,浑浊的眼中满是疼惜,显然已经知道了什么。 这个午间,荣安堂着实好生热闹了一番。 再过了些时辰,萧蔷提出了回宫,再怎么说她也是公主,离宫太久怕遭人诟病,也怕宫里皇后忧心。 秦沁这会子携了三公主出府,萧河走在他们前头步的地方,身边跟着几个面熟的侍卫。 “表姐,我不能常出宫,若有事,你来母后宫里寻我即可。”萧蔷肃了神色对着秦沁说。 “我都知晓,且我也不是逞强之人,若有事无法解决,定会寻你帮忙的。”秦沁懂得她的一份好心,点头应下了。 “表姐,上次” 眼见着身着嫩黄色宫装的少女伸出芊芊玉指由丫鬟伺候着登上了脚蹬,正待弯腰进马车,却突然回首望着秦沁,欲言又止。 “何事啊”秦沁有些莫名,见她有难言之隐的样子,于是挥手摒开身侧侍女,凑近了马车问道。 “上次的事,皇兄都与我说了。那郑嘉所说的话,绝非本宫之意。”萧蔷有些懊恼地皱了眉头,提起那人时表情带着些许厌恶。 “我自然是知晓的,你我之间,哪需解释这些”秦沁最终没有忍住,如小时候一般弹了下她光洁饱满的额头,看她抱头又幽怨地钻进马车里。 华丽的轿舆和浩浩荡荡的仪队缓缓驶出秦沁的视线,她感觉到一束炽热的视线停在自己身上。 转过头,边见着萧河身姿挺拔,沉稳内敛,身上还穿着绣蟒纹的锦袍,深邃的眉眼停留在她身上,越渐炙热。 “表哥。” “嗯”萧河挑眉,凤眸里死死压抑住的是强烈而浓郁的情绪,瞧着她一脸纠结的样子,又有些忍俊不禁。 “表哥真愿帮我”秦沁漫不经心地踢着脚下的鹅卵石,也不敢看他的脸色,只闷闷地问出心中的疑惑。 萧河眼底闪过森森寒意,皆是一瞬即逝,唯有跟在秦沁身后的秦淮感觉到了一股子杀意,飞快地抬起头又低下去。 “为何不帮” 过了许久,秦沁才听到他有些沉闷的声音。 “可表哥一向不喜我如此行事,且我如今也知晓,张忪在表哥手下当差,表哥没道理会帮我。” 这次秦沁终于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里透着一股澄澈,她轻咬着嫣红的唇,表情有些固执,又有些怯怯,全然没了在外那种霸道。 萧河心里低叹一声,心里却更揪上几分,若不上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为,何至于引得她她今时今日如此疏离甚至就连普通的问话,都显得患得患失。 “七七,无需多想。” 秦沁固执地等了片刻,却见到萧河眼底越发温柔,他伸手触上自己的长发,秦沁却觉得头皮都带上了一丝酥麻。 “表哥,两年前你也事事让我无需多想。”秦沁停下了脚下的动作,她歪头,尽量自然地说出了这句话,实则眼底的黯然证明她对此耿耿于怀。 他今日既没有给她摆太子的谱,秦沁就想顺势问个清楚,他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而他所说的让她事事无需多想她却是再也不信的了。 这两年,她事事都需亲自想过,步履维艰也没见他拉一把,而他的冷眼旁观与漠然更是让她神伤了好一段时日。 萧河揉她头顶的动作止住,眼底刮起了大风暴,又让人看不真切,只瞧得人心底如被刀割一般。 “不信我”萧河瞧她神色不明,哪还有什么不懂的,只恨不得向她刨开了自己的心证实给她看。 他的声音看似不疾不徐,实则带了一丝悲戚,如同九重天上的君主,威严自若。 秦沁却不知如何作答了。 “表哥的话,我自是信的。”秦沁笑了笑答。 “啪”秦沁示意夏霜呈上一条长鞭,她素手微扬,火红色的鞭身蜿蜒舒展开来,像一头虬龙般威风凛凛,与地面接触发出骇人的声响。 “这长鞭,是表哥送与我的生辰礼,表哥那日对我说的,我一字不落全记下了。” “若是他日受了气,只管抽过去便是,孤替你出气。” 萧河握于身后的拳头捏得死紧,这话不止她记得,他更是一刻不忘。 那时他根基未稳,羽翼未丰,却敢于许她承诺,真心想拢她于翼下,却在不久之后,因为她一句没头没尾的心悦,断了所有念想。 “这几年,表哥未曾护我,这鞭子却护住了我。”秦沁垂下长长的睫毛,神采飞扬的少女终于感到了一丝落寞。 “七七。”萧河目光沉稳,将那条长鞭收于手中,言语间涌动了太多情绪。 “从今往后,由我来。”萧河手掌因为用力过大被火红的鞭子勒出一道道红痕也全然不在乎。 在朝堂上面对无数汹涌暗潮都不动于山的面庞,此刻仅仅在秦沁一句抱怨的话里分崩离析。其实他如何看不出,秦沁不过是想用此事激他一把,乘机把与张忪退亲之事定下来,怕的就是他反悔。 事实上,他比谁都要高兴 “张忪之事,你待如何解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此事交给我 “我也不知,头两年,我想着便这样嫁了吧,相安无事也好。”秦沁瞥了一眼被他握住的长鞭,许久才开了口。 萧河定定地站着,神色莫辨,他望着沉稳不少的少女,心中百感交集。 而跟在萧河身后的覃宇,则不自觉抖了抖脖子,觉得有些寒意冲上脑子里,心里暗暗叫苦不迭,心想回东宫后又要面对一个怒气滔天的主子,这日子过得真真是艰难。 “可我真的忍不住,表哥,我和他在一起就觉得手痒,想一鞭子抽烂他那张脸。” 秦沁杏眸微睁,腮帮子微微鼓起,此刻说出的话却又嚣张又惹人爱怜。 萧河哑然,竟生出一股想大笑的冲动。望着身穿浅淡色衣裙的秦沁,他心尖上的火越烧越旺,渐渐有燎原之势。 恨不能一把将她死死禁锢在怀里,覆上那张形状优美的檀口,直要把她揉进血肉里才好。 秦沁内心里是有些怵这个表哥的,盖因这些年他在朝中积威甚重,几位成年的皇子都得暂避其锋芒,外人皆言他沉稳内敛,杀伐果断,乃明君之才。 “为何不早说” 秦沁睁大了眼睛反问道“早说又如何表哥可是连见都不愿见我一眼的。” 秦沁也不怕他恼,他今日心情似乎格外好,对她也纵容得很,当下就不客气地问回去。 萧河默不作声,嘴角勾出一抹温润的笑意,语气宠溺又无奈“真是会恶人先告状。哪次你去东宫蹭宝贝我没给了你” “偏偏就上次在宫里,见着我又是行礼又是下跪的,且当时那样大的雨,要教训人何必拖上自己叫你你还非不应,脾气一上来转身就走。嗯” 萧河看着眼前之人倒打一耙,险些气笑了,罕见地说了大段的话。 秦沁这下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拿人手软,再者她也确实顺了萧河不少宝贝回来,都还摆在自己房里作观赏用呢。 “今日日头大,不与表哥说这些。” “这门亲事,我是一定要退的,只是暂时没有想到法子能既不伤了两家和气,又顺利解决的。” 萧河轻蔑一笑,混不在意这些因素,对他而言,只要不是秦沁自身的原因,都不是什么问题,换句话而言,他并不将镇北候放在眼里。 “七七,此事交给我,可好”萧河侧头,寒冽的凤眸氤氲着情意,声音缱绻绯丽,征求秦沁的意见。 “表哥插手此事,会不会惹了镇北候府”秦沁迟疑着,压低了声音问萧河,怕隔墙有耳。 “无妨。” 因为萧河身为储君,政务繁多,所以也没有久留,不过片刻便回了东宫。 “秦淮。”秦沁心情十分舒畅,只觉得压在心头的一颗巨石被搬走,思索片刻,召来了充当木头人的秦淮。 “属下在。” “从今日起到去避暑山庄之前,你给我好好盯住秦依,若她与镇北候有什么接洽,你暗中禀了我便是。”秦沁思来想去,总觉得镇北候府此次去避暑山庄有点蹊跷,说不定就与秦依有什么关系。 “是” 看着秦淮一个纵身就没了踪影,秦沁拍了拍手,招呼身后一对姐妹花回了沁园。 夜色渐浓,窗外又刮起了风,秦沁身着一身素白中衣,外披着一件小披风,倒也不觉得如何冷。 “小姐,瞧这样子像是会下雨,您快别站在窗口了,仔细身子。”夏雨端了茶水放在桌上,见到秦沁穿得有些单薄,不由得忧心道。 “无事,时辰不早了,你与夏霜都回去歇着吧,今夜不用守在外头了。”秦沁不甚在意地开口,手中的玉镯在昏暗的室内散出幽幽的光。 夏雨张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轻带上房门出去了。 秦沁倚在窗前,不知在等些什么,站了足有一炷香的时辰,自窗外飞来一只胖胖的信鸽,十分自然地站在她肩头,还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指尖。 “咕咕,别闹。”秦沁声音里带着丝丝笑意,轻轻拍了拍上蹿下跳的鸽子,这才从它脚杆处取下一张白纸。 徐徐展开白纸,秦沁凑在烛光下把它烤热,纸张开始泛黄,过了片刻,那纸上便现出字迹。 “战胜归来,途中一切顺利,数日归家,勿念。”男子字迹有些凌乱,纸张上还沾染上点点血迹,干枯成褐色。 秦沁摸了摸咕咕的小脑袋,把白纸夹在手指尖凑到蜡烛下烧毁了,末了只留下几团灰烬,风吹过来,半分痕迹也没留下。 秦沁这才定下心来,眼前仿佛看到了自家哥哥身披铠甲,凯旋而归的画面。 又是连着几个日头毒辣的日子过去,秦沁这几日倒爱上了捣鼓院里的花草,开得好好的名贵花儿不知被糟蹋了多少,偏秦沁还一脸无辜,搞不清为何日日浇水也会枯死那许多花儿。 “小姐,今日您准备做些什么” 夏霜端来了几碟子糕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自家小姐,生怕她还待在院子里折腾。 这几日沁园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折损了一大半,看着就叫人心疼,且都是名贵品种,培植不易,夏霜这才出言试探。 “霜儿,我是不是真没怡花弄草的天赋”秦沁也颇为苦恼,她不过是想着挖一株出来好生养着送给萧河,送旁的珠宝他又不缺,省得又说她没诚意。 “刚开始学,小姐这样已经挺好了。”夏霜手一抖,实在没胆子说实话,只得这样子安慰。 “真是恼人,女红不行便罢了,这会子养个花都活不了,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秦沁双手托腮,有些郁闷。 “胡说,小姐样样都好”夏霜挠了挠头道。 “你且说说,我哪里好了” “小姐鞭子耍得好” 良久的沉默之后,秦沁在软榻上翻了一个身,决心不与她一般见识,内心怄得要死。 “你与夏雨去收拾收拾,今儿个去外祖家瞧瞧母亲。”秦沁眼底闪出细细的亮光,不知想到了什么,跃跃欲试。 而远在另一条街的武国公府,精神十足的武国公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喷嚏,嘴里念念有词“莫不是承恩公那厮又在骂老子” 今日是难得的阴天,天空中飘着几朵乌云,虽没有了太阳的毒辣,却更添了一成闷热,如身在蒸笼里一般。 秦沁先去禀了府里老太太,得到准许后便戴上一层面纱,上了承恩公府出行的软轿。 一路上各种嘈杂吵闹声随行,倒也行得稳当,帝京中的人一眼便知是富贵人家出行,自然不敢如何靠近。 软轿稳稳停在了武国公府门前,有守门的小厮极有眼力,飞快地进去通传。 秦沁才由夏霜扶着下了软轿,便有府里管事满面笑容将她迎了进去“小姐可算是来了,国公爷和夫人日日念着您呢。” 秦沁隔着面纱,未曾开口,却也回了一个笑容。那管事心中一愣,只觉得这承恩公府的嫡小姐果真是生得仙姿玉貌,脾气也不全然不似外界传的那般目中无人,高傲矜狂。 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不由得真了几分,心想果然是谣言不可信。 而得了消息的武国公夫妇已及武氏皆是满脸喜色朝她的方向走来。 “外祖父、外祖母安。”秦沁明媚的双眼沁出暖意,她微微俯身行礼,揭了面纱,露出一张娇美的芙蓉面。 之后武氏拉着她好一顿嘘寒问暖,事事都问到了,秦沁耐心地回,只省略了被承恩公打了一巴掌的事,不想让他们忧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要变天了 武国公府修得极其气派恢宏,并不同于一般世家贵族的三步一亭台五步一楼阁,而是在国公府建筑之外修了一个马场和练武场,那是武国公的心头好。 而此时的练武场里,秦沁换了一身骑装,将如瀑的青丝高高束起绑成一个马尾,看起来英姿飒爽,青春又朝气蓬发。 她凝神屏息,手中的鞭子舒展出长长的鞭身,带着可怕的力道,震得空气也嗡嗡作响。秦沁飞快地挥动长鞭,表情认真,长发也跟着飞舞,衬得她如遗落尘世的神女一般。可那鞭子落在地上的声响却清脆响亮令人胆寒,此时正被被秦沁舞得虎虎生威。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外孙女,不错”武国公双手抱胸,虎目中满是赞赏与自豪。 秦沁也觉得极为满意,她早便听闻外祖父得了一根极好的鞭子,如今一试,果真是极品。 “外祖父,这鞭子可有名”秦沁喜爱地摸摸那遒劲的鞭身,爱不释手。 “故人所赠,此鞭名为深渊。”武国公也不卖关子,直言道。 “是个好名字,有气势。”秦沁大方一笑,过足了瘾,把鞭子仔细收起来递给了武国公。 “怎的,沁儿不打算取走它”武国公并未取走那根鞭子,饶有兴味地望着秦沁打趣“有宝贝不拿,这可与你一贯的作风不符。” 秦沁脸上有些发热,但还是昂起了脑袋正色道“虽是好宝贝,也要瞧是否与我有缘。且我已有了鞭子,怎可见了好的便换” “再说,沁儿的鞭子可不会比这深渊差到哪里去。”秦沁相当清楚,萧河赠她做生辰礼的这根红鞭,用的是顶尖材料,且做的时候特意考虑了她的情况,染了她最欢喜的颜色,所以是最适合她的兵器。而这根深渊,好则好,却不适合自己,强行取了只会令它蒙尘。 “既如此,那这鞭子外祖父便先留着,待后辈有缘人来取走。”武国公也不推拒,大手一抓,便拿了那盘成一圈的深渊,递给身后的侍卫并吩咐放好。 “沁丫头如今也明事理了,外祖父看你从小小的一团到如今,相貌倒是变了,只这脾气,随了我。好”武国公爽朗地大笑,慈爱地望着她,莫名有些感怀。 秦沁瘪嘴,拿帕子细细擦净了手心,这才回道“外祖父直说我脾气不好便是了,怎的也会拐弯抹角了” 秦沁与武国公相处向来随意,武国公向来对那些繁文缛节烦不胜烦,是以尤爱与像极了自己性子的外孙女秦沁相处,那许多后辈中,唯有她最受自己喜爱。 “胡说,我的外孙女,再怎样都不过分”武国公瞪着眼,颇不赞同秦沁的说辞。 “这几日承恩公那他没找你麻烦吧”武国公今日也是一身便装,倒少了往日的肃杀之气,俨然就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 秦沁好笑地望着自己外祖父硬生生咽下了那个厮字,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长翘的睫毛遮住了所有情绪,道“他找我麻烦做甚我又没惹了他。” “哼,你那爹也是糊涂,承恩公府好好的一手牌硬是被他推翻,没有脑子。”武国公冷哼一声,直言不讳道。 “只是可惜了殷老太君,难得是个明事理的人,怎的生出的儿子这般愚昧”末了,武国公又感慨道。 不怪他如此气愤,实在是因为当初同意与承恩公府结亲,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殷氏。殷氏为人玲珑剔透,在帝都侯府夫人中都是有所流传的,料想生出的儿子也应继承了这份聪慧,却没想是个狂妄自大,愚不可及的阿斗。 秦沁哑然,也不好说什么“外祖父认为,承恩公府还能撑多久” 她自然明白,世家多狡诈,承恩公府如今式微,再加上承恩公为人不行,朝堂上的官员被他得罪了大半。如今与武氏和离的消息又被传得人尽皆知,那些人巴不得现在就把承恩公府踩下去。 只是,现在都还投鼠忌器罢了。 武国公眼里精光乍现,他伸手抹了抹下巴上的胡茬,沉吟道“这两年不会有大问题,毕竟你姑母还念着府里老太太” 秦沁自然懂得他的未完之语,姑母掌管后宫,母仪天下,深受琼晋帝爱重,自然不会让承恩公府这么快败落。 但这皆是因为秦皇后对殷老太太的情意,承恩公作为长兄,在秦氏未入宫前不闻不问就算了,冷嘲热讽也是常有的,是以对承恩公那是毫无好感。 而当今太子萧河以及三公主受秦皇后和秦沁的影响,见到承恩公这个舅舅,也是反感到不行,只堪堪维护了表面上的关系。 “沁丫头莫担心这劳什子事,只知有武国公府做你的靠山就成了”武国公豪气冲天,拍拍秦沁的肩膀,力道之大,疼得她直皱眉。 “外祖父,您说这话得和舅父商量好,哪天沁丫头真来国公府蹭吃蹭喝,舅父可得又嫌弃我了。”秦沁揉了揉酸痛的左肩,抬眸望向乐呵呵的武国公,心里一阵暖意涌动。 “你这丫头,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往日你舅父怎么对你的可忘了” 武国公还未说话,一道颇为幽怨的声音就从身侧传来,几分笑意都快从言语间溢出来。 秦沁身子陡然一僵,一双灵气逼人的杏眸左右乱撞,须臾间便换上了大大的笑脸。 “舅父怎的来了” 她声音甜糯,直叫人心里甜丝丝的,哪还有在外嚣张跋扈大小姐的半分气势 练武场围栏的一侧,斜倚着一位衣着朝服的男子,生得一张精神的国字脸,眉眼粗犷,掩没在浓眉大眼下的黑眸满是肃杀之意,同时身材极为壮硕,那正三品兵部侍郎宽大的官服都遮掩不住他的身形。 这就是武国公的长子,武氏的胞弟,秦沁口中的舅父武岐了。 此时他看着秦沁像极了嫡姐的眉眼,眼中的厉色都转为柔和。 秦沁心中直犯嘀咕,怎的最近说谁谁就跳出来弄得她心里都有些发虚,被当场逮住什么的也挺尴尬。 武岐似笑非笑望了她一眼,错身到武国公面前抱拳行了个礼。 “今日朝中没什么事,听人来报说这位大小姐来了府里,可不就赶着去买了热乎的水晶桂花糕巴巴地送过来,岂料刚一来,就听到沁丫头这般说我。”武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用手帕包得严实的糕点,递到秦沁手里,语气幽怨。 “没有的事儿舅父对我自然是顶顶好。”秦沁有些心虚,是以反驳的声音有些微弱。她挥了挥衣袖,一口否认自己曾讲过的话。 “这丫头的性格你还不知可不能同她计较,否则非把自己活活怄死。”武国公同情地望着自家儿子,屁颠屁颠跑来送点心,正巧撞见正主在说自己,这心情,当真有些微妙了。 秦沁腮帮子鼓起,富贵楼的水晶桂花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此刻咬在嘴里唇齿生香,满足地闭了闭眼睛,活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看得武国公直发笑。 “可不是今日散朝之际,与太子闲聊几句,才知”武岐先是笑着附和,后来眉心一皱,警惕地望了望四周,说到一半噤了声。 武国公心领神会,目光在一旁眨巴着眼的秦沁身上凝了一瞬,方开口道“无妨,府里暗子都清出去了,你且说。” “太子爷年少老成,早就算到四皇子将有一番大动作,略微提点了几句。” 武国公颔首,面色逐渐凝重起来。他们如今也算是正式站在了太子阵营,对这个手段冷厉的储君不敢轻视分毫,是以对这几句提示也分外看中。 “殿下说了什么” “只几句带过,儿子领会,怕是这次去往避暑山庄,将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武岐憨厚的外表有些狰狞,散发出一股子令人生畏的寒意。 武国公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贴在身侧的双手紧了紧,眯起了眼睛,半晌才吐出了两个字。 “果然。” “父亲早就料到了”武岐大吃一惊追问道。 “就凭往日只有皇族才去的避暑山庄,此次却有那么多大臣搅和进去,不乱也得乱。”因为这练武场明令规定了旁人来不得,所以夏霜夏雨也没跟着,秦沁掏出绣着柳叶的手帕拭了拭嘴角,开了口。 “沁丫头不得胡闹”武岐见是她,难得沉了脸对她说话,他们在讨论国家政事,涉及牵扯太多。 “沁丫头接着说。”武国公沉眼瞧着自己这个一向娇生惯养的外孙女,见她目光澄澈,伸出手掌止住了武岐的话语。 “外祖父,舅父,你们想呀,以往皇上去避暑山庄,只带了禁卫军以及后妃皇子公主,惯没有带大臣去的例子。而今年,有些名声的世家贵族都有人去,如此大的一锅汤,总会有人想着下点料什么的。” 秦沁嘴角含着笑意,似是全不在意这些事,实际上心里直打鼓,这也是她的猜测。那日萧蔷和她说了镇北候府已经其他世家要随驾去避暑山庄时,心里并无其他想法。 后面还是与萧河聊天时,他再三提及去避暑山庄凡事不能由着自己性子,受了委屈去找他,切勿冲动。秦沁当时只当他是恢复了两年前的日常唠叨,并没有放在心上。 萧河最后无奈,怕她不长记性,才告知她此次不同以往,一不小心便是被血洗,灭九族的下场。 秦沁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事能被株连九族且与皇室扯上关系 这才细思其中关系,发现了诸多不对劲的细节。 “沁丫头,这可是你自己理出来的你从何知道这些的”武岐一听,有些愣怔,急忙追问道。 这事他们若无太子提点都毫不不知情,一不留神就要被别人当枪使,到头来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武国公也一脸严肃地望向秦沁,眼底忧心忡忡。 “和你们一样呀。”秦沁罕见地冲他们眨了眨眼睛,这才正色道“表哥前几日再三叮嘱,我如此天资聪颖,可不就自己悟出来了” 武岐与武国公相视一眼,料想也没有旁的可能,才放宽了心。 “太子殿下对沁丫头真真是极好的。”最后,武岐感叹道。 “想来应该与宫里有关,静观其变就是。另外吩咐下去,府里的人都给我老实点,夹紧尾巴做人,所谓枪打出头鸟,总不需要我再讲吧”武国公慈爱地摸了摸秦沁的头顶,这才对着武岐厉声道。 “儿子省得,儿子也是这样想的。” 武国公点了点头,看向巧笑嫣兮的外孙女。 “得太子殿下如此庇佑,也是沁丫头的福气,日后无论承恩公府倒了没倒,总多了一个强大的靠山。” 经过了这事,他们看得分明,这种从小长大的情分可不是做戏能做来的,这么重要的事,太子都能提前给秦沁透露,可见其庇护之心。 如此一来,秦沁以后的日子要顺风顺水不少,哪怕是那张忪再不喜秦沁,也只得好好供着 秦沁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默默地没说话,心里却一阵阵窝心。 为真心替她着想的外祖父一家,也为萧河一次次的提醒。 “沁丫头,听殿下的话,去了避暑山庄可别乱惹事。” 秦沁瞪大了眼睛,眸子里有星河沉浮,为自己叫屈道“我怎么惹事了就舅父惯会冤枉我,往日里都是那些贵女来招惹我,我是个什么性子舅父还不知晓吗” 武岐一见她佯装委屈,盛极的容颜,十足十像了自己的长姐,哭笑不得。 “秦渊那小子马上要回来了吧”武国公并不理会他们甥舅间的斗嘴,突然发问道。 “是的,已经在路上了,或者说,已经到京城了。”秦沁歪头想了会,最后这样回答了武国公。 “此话怎讲” “前些日子半月与我讲哥哥已在回京途中,可我收到哥哥的传书,说是不日归府”说到这,秦沁顿了顿,好看的眉心皱成一团。 “那你如何说他可能已在京城了”武国公饶有兴致地问她,虎目里满是疑惑。 “按理说,哥哥是未到的。可哥哥的传书上,有冷松枝的味道。冷松枝是哥哥最喜欢的熏香,可宁息安神,只在京都几个大铺子里有卖,别的地方是断断没有的。” 秦沁不自觉地来回走动,身姿袅娜,脚腕上的银铃叮咚作响,一张小脸纠结成一团。 “可若是哥哥已回了京城,断没有不回府的道理” 这事已困惑了秦沁几天,心里也不确定,冷松枝也许是偶然出现,许是被外商传到了别的地方也说不定。 “行了,沁丫头莫要想这许多,姑娘家的,只每日里烦心用什么簪子就好。”武国公听到这里,心里有了几分计较。 怕是秦渊早就到了京城,却不能回府,为的是暗中好办事。 而普天之下,能如此命令四品骠骑将军的,也唯有金銮宝座上的那一位了。 看来太子所言不虚,这京城,真的是要变天了啊 秦沁瞧了武国公的脸色,心思转了一圈,已经明白了过来,事情真如她所料那般。她自然知道其中厉害关系,看来只能等秦渊忙完归府再见了,在此之前,她还不能表露出任何异样。 “不瞒外祖父,前几日摔坏了几只紫玉簪,外祖可舍得割爱” 武国公看着秦沁软软地撒娇,哪还有什么不舍得的,只一叠声地说拿去玩便是,坏了再买。 待得他们一行人走出练武场,已近正午,先前练武场有遮天大树撑着,倒也没什么热意,现下无甚遮挡物,火辣辣的阳光直接照在身上,恨不得将人烤化了。 “老大你随我来书房。”武国公沉着脸对一样严肃的武岐说,随后弯下身子告诫秦沁“沁丫头快些回屋里找你母亲用午膳去,记得勿要多言。” 秦沁点了点头,光洁的额头沁出点点汗珠,在阳光下愈发晶莹剔透,夏雨上前用帕子细细拭去。 “我省得,等会子吩咐人给外祖与舅父送冰镇银耳汤去去暑。” 武国公闻言点点头,嘴角泛出笑意,背负着双手,身后跟着武岐,直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小姐,怎的去了这般久奴婢们担心坏了,那鞭子不长眼,伤着哪了可怎么办”夏雨见武国公走远了,才松了口气,看着略显疲累的秦沁道。 “好雨儿,快些回去罢。我要沐浴,一身黏腻汗味,可不好受了。” 秦沁抓了夏雨的手腕,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泛,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小姐,前阵子夫人来了,让你去一趟呢。”夏雨小跑着跟在秦沁身后,也不忘了这件事。 “先去洗了一身,母亲可说了何事” “未曾。只说让您出来就去她住处寻她。” 因为武国公府的练武场除了武国公与武岐,旁的人没有武国公的允许,是断断不能进的,武氏这才不好进去寻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将就一下 秦沁素白的脚掌落在浴桶的脚踏上,触及脚下的冰凉,微微瑟缩了一下,夏霜飞快地替秦沁擦干了身上的水雾,披上了一件薄纱。 过了片刻,秦沁伸开了双手,任由夏霜把繁复的服装穿在自己身上,颇有些懒洋洋地开口“今日沐浴过后,倒是有些乏了。” 夏霜一边手脚麻利地替秦沁整理外罩领口处和袖口。秦沁前些年偏爱素淡的颜色,她那鲜活的颜色都被活活压下去几分,如今却喜爱娇嫩些的服饰,衬得她越发眉目如画。 一边却不忘说着“好小姐,先去夫人那用了午膳再回来睡罢。” 秦沁娇娇地打了个不甚雅观的哈欠,一时间眼眶泛酸,一双含情的杏眸里蕴着大滴的泪珠,挂在纤长的睫毛上欲落不落,夏霜不自觉咽了口水,只觉得自家小姐生得真是活色生香的好颜色。 “夏雨,今儿个无需梳什么繁复的发髻,天儿热,堆在头顶上累得慌。”秦沁身上那股子懒意上了身,坐在铜镜前,对着身后的夏雨道。 饶是坐在了铜镜前,秦沁也没有看镜中的人儿,而是在梳妆奁里翻捡,捻起一颗东珠问“这些都是母亲送来的” 夏雨见了温温柔柔地笑道“大部分是夫人拿过来的,还有些是武国公夫人送来的。” “这不,刚刚国公爷也派人送了几只紫玉簪过来。”夏霜听了这话,打开旁边的一个小匣子,里面静静地躺着几只水头极好的紫玉簪,光泽柔和,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外祖父竟还当真了。”秦沁以手托腮,面颊红润,她自吃了那养身丸和覆血子以后,身体好了不少。 “走罢,去母亲那。”秦沁看着镜中唇红齿白的少女,挑了挑眉,眼角的泪痣夺人心魄,她沾了各种花瓣制成的口脂,衬得她皮肤白皙,步步生香。 待秦沁及几个丫鬟来了武氏未出阁前住的流云园,肉眼所见皆是姹紫嫣红。秦沁一来便有人通报了武氏,夏雨替她掀开内室的珠帘,她便见到武氏一身素淡,眼里满是笑意,整个人也年轻精神了不少。 “母亲。”秦沁加急了步伐,刚靠近武氏,一双玉手就被握住了。 “沁儿,可想死母亲了。” 秦沁直发笑,颇有些调皮地问武氏“母亲是让我来用午膳的么” 无怪秦沁这样问,实在因为内室那一大桌菜太过香气四溢,秦沁饶是再没有食欲,这会子都忍不住想动筷子。 “有事与你说,先用了午膳罢。”武氏看着秦沁的馋样,有些忍俊不禁地开口。 秦沁见武氏表情轻松,倒也不做推迟,净了手就用了午膳。 秦沁稍稍吃了几口,便觉得有些撑,遂放下筷子被夏雨伺候着漱了口。 “怎的用这么少”武氏皱着眉忧心地发问。 “原也吃不下什么,天热,没得食欲。”秦沁浅笑着依偎在武氏身侧,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这流云园,颇为意外地发现这屋里摆设用具皆是上乘,比之承恩公府只有之过而无不及。 想来母亲在武国公府生活是极好的。 “母亲找你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听闻了一些事,与你说道说道。”武氏浅叹一声,这些天她不在承恩公府里,对自己这个嫡女说是牵肠挂肚也不为过。 “母亲只说便是,沁儿定会好好听着。” “还是为了你与那镇北候的婚事。”武氏沉默良久,方试探着开了口。 “他怎的了”秦沁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这母亲向来不是欲言又止之人,怎的今日这般支支吾吾。 “若是那镇北候若是他还算尚可,便,便将就了吧” 此话说完,武氏只觉秦沁身子一僵,却不说话。 “为何”秦沁深深吸了一口凉气,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她与武氏讲过那张忪之事,明明离府之时,武氏还问她待如何解了这婚约,如今却是为何 “你外祖父与我分析,承恩公府将是强弩之末,护不住你的。” “虽张忪生性风流,但好歹知根知底,镇北候老夫妇也是极其喜爱你的,断没有因家世嫌弃与你的道理。”武氏斟酌着言语,话说得也有些艰难。 “都怪母亲无用,护不住你。”武氏叹息一声,拍了拍秦沁白腻的手心。 “若是解了婚约,嫁到小门小户里去,婆媳妯娌关系复杂,我儿难以周旋其中” 秦沁杏眸里像是有火焰在跳动,她微微闭了眼睛,再睁开时却是一种决然之感。 “母亲,我与他如何,这么些年,您还不知道吗就算嫁过去,怕是天天沦为众人笑柄罢了。”秦沁挣开武氏的手,站起了身,声音清冷幽然。 “可这天下男子,又有谁不纳妾呢何况是镇北候府的独子。”武氏反问,堵得秦沁哑口无言。 “可他看上的是我庶妹秦依有多厌恶我,还用说吗且我瞧着镇北候那表面大义凛然内里愚昧狂妄的样子便想吐”秦沁毫不掩饰她对张忪的厌恶,直言不讳道。 “且姐妹共侍一夫,是把我秦沁的脸面往地下踩这件事,女儿自有打算,母亲勿要劝我,这便先回了。” 秦沁深深吐出一口气,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却也是断然拒绝了武氏的提议,光是想想那场景,就把自己恶心得够呛。 “那这京城,哪家公子入得了你的眼”武氏也动了火气,怕就怕秦沁这脾气,这样下去,早晚吃大亏。 秦沁一时之间被问了个哑口无言,欲出门的步伐也生生止住了。 “你道看不上那张忪,我且问问你,哪样的男儿才能入你的眼” “洁身自好家中无妾室的还是像你哥那种奔赴沙场保家卫国的亦或是年少有为的满京城那么多的好男儿,你看上了谁”武氏想起儿子,再看看秦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儿子无心婚事只知沙场御敌,女儿也是心比天高,简直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秦沁好看的眉眼闪过一丝迷茫,眼中一片迷雾,她满心打算与张忪退亲,却未曾想过退了亲之后该如何。 只觉得离了张忪,旁的男子可将就的太多了。 可若是细细想起,像兄长秦渊,常年累月地见不着个人影,一个不好就马革裹尸,她亦接受不了。 秦沁脑子里诸多念头散去,只缓缓现出了一个人影,狭长的凤眸柔和宠溺,修长的双手像自己伸出。 “七七,过来。” 秦沁脑子里轰隆一下炸开了,脸红得如天边绚丽的晚霞,她咬咬牙,提起裙摆落荒而逃。 这种话题,想起表哥什么的,太难以启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明天入v,请大家多多支持。 燥热的风吹进东宫,殿外种的那几棵红泥药树上知了闹个不停,在这样的午间,让人心里格外的烦闷。 有小太监吩咐拿了网子开始捕蝉,生怕扰了太子心情。 书房之内,伍珺凝神,不气也不敢喘地望着在案桌上笔走龙蛇的男人。 萧河一手执笔,一手背于身后,凤眸冷厉眼神之中再无他物,空白的宣纸上便缓缓现了字迹,那字矫若惊龙,如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半晌,萧河缓缓收笔搁至砚台,纸上映着一个还未干透的忍字,他直视那字片刻,方才沉沉地开口“有何感想” 一向放荡不羁的伍珺,此时也端正了脸色道“此事是我冲动了,朝中形势越发波谲云诡,忍一时之气方为上策。” 萧河嗤笑一声,幽深有如古井的凤眸盯着那个忍字,衣袖一挥,那张宣纸便成了碎屑纷纷扬扬落在地面。 “忍浅云帆那老匹夫鼓动镇北候府参与此事,精心布置的一盘好棋尽毁。” 伍珺此时额角有汗珠渗出,心中有些发怵,面对这样震怒的萧河,他也没什么经验。 “却也无需担心,他一人翻不起什么大浪。”伍珺讪讪,摸了摸自己笔直的鼻梁骨道。 “镇北候府,老镇北候已经老糊涂了。”萧河生得俊美无俦,一发怒竟犹如地狱的修罗走出来一般,那股子气势让人无法抵挡。 “殿下如今待如何四皇子定有不少后手,如今浅云帆那老匹夫,是打定了主意将自己女儿嫁给四皇子,就盼着有朝一日,家族里能出个皇后光耀门楣。”伍珺眼底流露出一丝煞气,此番交锋被挫,他也是出了真火气。 “皇后”萧河脸色阴晴不定,嘴里细细咀嚼这两个字,似嘲笑又似不屑。 “他浅家也配”伍珺听了这话,只觉得脊梁骨涌出一股寒意,没有说话。 “且容他们蹦哒到去避暑山庄,到时一并解决了,孤没什么耐心了。” 萧河起身,他今日还穿着太子蟒袍,面若冠玉,贵气逼人。 “至于镇北候府,我让你去查的事可有下落了” “殿下料事如神,那镇北候虽表面站入我们阵营,实则与四皇子暗中接洽。”伍珺皱着眉禀道。 “说重点。”萧河不奈地打断了他道。 伍珺瘪瘪嘴,颇有些无奈“那镇北候确与你那小表妹互生情愫,啧,原镇北候是爱好这口。” “虽都是秦家小姐,可庶出到底是庶出,未来镇北候夫人之位必是你那个秦沁表妹的,你大可放下心来。” 伍珺表情有些感慨,刚知晓时也实在是跌破眼镜,他虽也受不住那承恩公府嫡小姐泼辣的性子,但好歹容貌与地位摆在那,怎么着也比一个无甚姿色的庶女好。 萧河脸色隐隐的黑了下来“不说话孤会拿你当哑巴吗” 一个庶出的跳梁小丑,也配与秦沁相提并论 伍珺没敢触萧河的霉头,只迂回地开导“且看那镇北候府识不识趣,若是能悬崖勒马,你看在你那表妹面上饶他们一马也无不可,若是不识趣,你不会因为一女子而坏了大势吧” “且看着吧。”萧河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并没有再说什么旁的话。 “你且先回吧,与你爹说一声。” 伍珺展开他那柄标志性的扇子,闻言摇了摇头道“你放心罢,我家那老头子精明着呢,早早就准备好了。” 伍珺为兵部尚书所出嫡子,底下有七个庶出的弟弟,母亲不受他爹喜爱,府里无数姨娘,个个都想将他与母亲拉下来好取而代之。 嫡子嫡妻的名头,总是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是萧河将他从那无边黑暗中拉出,一步步培养他,到如今成长为他手下狡诈如狐的大将,让如今的兵部尚书都不得不重视起来。 萧河对伍珺来说,不仅是主上,更是恩人,是能让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的兄弟 萧河闻言,总算是轻笑了一下道“你这些天也注意点行踪,别被人逮到。” 伍珺无所谓地笑笑,退出了太子书房。 而一身常服的覃宇则几乎在同时踏入了书房。 “殿下。” “如何”萧河稳稳坐在嵌了东珠的扶手椅上,向来一片清冷的脸上隐约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急切来。 “回殿下,属下奉命前去调查秦二小姐,在暗中发现还有一人紧盯着她。”覃宇声音洪亮,浓密的眉毛紧皱成一团。 “秦淮。”无需覃宇禀报,萧河薄唇中吐出两个字来。 “殿下真是料事如”覃宇粗犷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意,拍马屁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萧河粗暴地打断。 “接着说有用些的。” “属下发现那秦二小姐与镇北候经常书信来往,时常还互赠一些小玩意儿” “覃宇,孤让你查的是这些”萧河剑眉星目,此刻不怒而威,覃宇心里暗自嘀咕自家主子这脾气是一日比一日怪异了。 “禀殿下,秦小姐这几日去了武国公府,第一日就在房中无甚作为,第二日早间随武国公进了府里的练武场,随后与承恩公夫人发生了小小的争执。” “争执”萧河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眼问道。 “是的,秦小姐在前承恩公夫人屋里用了午膳,不出一个时辰就跑出了屋里。” “可知因为何事”萧河皱眉,他了解秦沁,那丫头绝非在爹娘面前骄横不知礼的人,能让她生了气夺门而出的事,当是不多。 “这国公府戒备森严,未探到因为何事。”覃宇挠了挠头,无奈地答道。 “嗯,下去吧。”萧河眼底一片沁冷,懒懒地挥手示意他退下。 覃宇低头抱拳,脚步在门槛时停下,覆又转身道“殿下,您要真喜欢那秦小姐,就主动一点,我瞧秦小姐不像是喜欢镇北候的样子,这些年也就对您亲近些。” 萧河愣了一瞬间,一向镇定自若的太子殿下悄然红了耳根,嘴角无法控制地扯出一个细小的弧度,心情大好。 “赏” 覃宇傻眼,随即乐开了花,也不敢再打趣萧河,屁颠屁颠下去领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一更 连着几日的大雨,把京城连日来的闷热之气一扫而空, 往日热闹的京都都沉寂下来。 秦沁靠在铺着绒厚垫的躺椅上, 定定地望着屋檐下滴落的雨点, 看样子已经出神有好一会了。 “小姐,还是去屋里躺着吧下了雨, 外面沁冷得慌。”夏雨有些无奈地走过来问。 “无妨,我不冷。”秦沁回过神,不甚在意地笑笑。 夏霜闻言想说些什么,被夏雨用眼神制止了, 无奈之下,只能跺跺脚回了里屋抱了件狐裘盖在秦沁玲珑有致的身子上。 “雨慢慢的停了,料想午后会放晴, 小姐可要出府走走”夏雨望着明显神游太虚的秦沁,试探地问道。 勿怪她这般忧心,实在是那日与武氏谈了话后秦沁当日就回了承恩公府,这样几日过去,时不时就出神, 全没了往日的半分活力。 “出府”秦沁身子酸乏,懒懒地倚靠在躺椅上,听了夏雨的话才抬了抬眼。 “没什么兴致。”说罢, 翻了个身,杏眸里满是纠结和挣扎, 她倒是想进宫找萧蔷说会子话, 但姑母想必是不太乐意的。 上回入宫, 就闹得那般不愉快。 “小姐,宫里来人了。”大丫鬟六月见了她,标准地行了个礼,身后还跟着一个穿宫装的小丫鬟。 秦沁皱眉,伸出如玉的左手,夏雨将她扶起后就退到秦沁的身后听候吩咐。 “秦小姐安。”那小丫鬟倒不怯生,淡定自若地福了福身,一双眼睛也不乱瞥,一看便知是宫里出来的。 秦沁半躺着,杏眸微睁,问道“你说罢,何事呀” 那丫鬟一惊,不想秦沁是这种态度,哪家的大家闺秀见了宫里来人不是客客气气地说话,这秦家小姐,果然不一样,不过一想外界关于的传言,也很快就释怀了。 “秦小姐,半月公主预备今日午时前往淮凉湖心游湖,邀您前往。公主特意让奴婢问问秦小姐可有空前去”那丫鬟不卑不亢,说完不见人答话,才略略抬起头望向秦沁。 却见美人托腮,一双绝美的杏目里光彩熠熠,在这样的阴雨天里浑身是光的影子,见她望来,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直美得叫人晕眩。 她急忙低下头去,只暗道这秦家小姐,单单这美貌,京城中怕是再无人能压其一头了,甚至连自家主子半月公主,也只能与她平分秋色。 秦沁伸手抚了抚手上沁凉中带点温意的镯子,来了点精神道“可是那劳什子千金小姐游湖会” 身后的夏霜夏雨肩膀微微耸动,忍笑得辛苦。秦沁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盖半月公主多次以此说辞骗得秦沁出府,到了约定地便见到众多京城世家贵女,还得硬撑着陪着,忒无趣了。 那丫鬟也是得了自己主子再三吩咐,毫不迟疑地说道“公主说,这次断没有外人,请秦小姐放心。” “如此,便劳烦你回了公主,说我有空前往。”秦沁这才放下心来,一张千娇百媚的芙蓉面染上了丝丝笑意。 “这位姐姐,我送你出去。”夏雨惯会处理这些人情世故,秦沁望着她悄悄往那丫鬟手里塞了个红包,才送她出了府。 随后,秦沁亲自去了一趟荣安堂与老太太说了声,殷氏听闻是半月公主相邀,一口就答应下来,只再三叮嘱务必注意安全。 待用过了午膳,秦沁小憩了一会才施施然登上了马车,一边哭笑不得地安抚两个紧张的大丫鬟道“你们急什么” 夏雨再好的性子,此时也有些心慌道“小姐,再怎样也不能叫公主等了我们罢” 秦沁伸手理了理裙摆上的细小褶皱,眼也不眨就回道“就咱们半月公主的性子,你们还不知晓说午时到能拖到未时,瞧着罢,咱们说不得又要等一个时辰。” 承恩公府离淮凉湖有一段距离,马车倒是行得平稳,少有颠簸,秦沁望了会窗外道“怎的今日放晴了街上的人还这样少” “许是都在家中小憩吧。” “原是如此。”秦沁放下马车里的帘子,靠在夏霜肩上闭目养神了一会。 待到了淮凉湖,有船翁早早地等候在了湖边位置,见着了刻着承恩公府标志的马车,急忙上前给秦沁见了礼“可是承恩公府的秦沁小姐” 秦沁轻轻颔首,夏雨替她答道“正是。” “如此,请贵客随我上船。”那船翁头顶着一顶大的笠帽遮住了全脸,显得颇为神秘,在此专为候着秦沁。声音格外的低哑,像是特意压低了一般。秦沁美目里眼波流转,她抬头打量这淮凉湖,因为连着下了几天的雨,水位上涨了不少,从水面往下看全然望不见尽头,真真是深不可测。 因半月定的地点是湖心的小岛上,那是整片淮凉湖风景最好的地方,湖中心雾气弥漫,有一种朦胧的仙境之感,像是那传说中的蓬莱之地,寻常人不可进入其中。 “公主已到了湖心岛”秦沁上下打量这身着蓑衣头戴笠帽的男子,观他身形,心里已有了几分较量。 “已到了。” “既如此,便走罢。”秦沁不再多说什么,踏上了那摇摇晃晃的小船,倒是夏霜和夏雨被吓得脸色煞白,把她护在中间,唯恐她掉下湖里去。 “船家,你这船也太不靠谱了,这摇摇晃晃的万一掉下去了怎么了得”夏霜沉不住气,质问那个神秘的船家。 那船家不甚在意,见她们都已上了船,纵身一跃已到了船头,整个船身都抖了几抖,夏霜只气得脸发白手直颤抖。 秦沁倒是颇为新奇地望着他,像是打量什么有趣的物什,视线灼热能把人看穿一般。 许是被看得不自在了,那船翁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们,一心一意划起了浆。 湖上风大,温度也降下去不少,秦沁只觉得通体冰冷,心里生出了一股怪异的感觉。 这船翁一看就非常人,划桨的动作十分有力,显得游刃有余,竟不过半炷香的时辰就已到了湖中心。 待下了船,秦沁并未见着什么人,不由得有些疑惑,那船翁嘶哑的声音自她们背后传来“请这边来。” 秦沁失笑,倒也不恼羞成怒,跟着那男子便拐入了一条小道。虽这湖心岛看起来不大,却别有洞天,是世家公子小姐们吟诗作赋的好地方,今日却一个人也见不着,冷清清的有些阴森,想来是半月提早定下了。 小岛上举目四望,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下是冰冷的湖水,风一吹过,岛上的树木哗哗作响,湖面也被吹出了无数褶皱。 “表姐”一婉转悦耳的声音如黄鹂啼鸣,声音的主人俏生生地站立在一棵矮树下向她招手,一身华丽的宫装,外围有一队穿着森寒铠甲的士兵守着,而萧蔷的身边更是候着几名身强力壮的宫里嬷嬷。 秦沁愣神,心里暗自嘀咕怎么这么大的阵仗,难不成今日有什么特别之处 脚下却还是走了过去,待到了萧蔷身边,见她眉目带笑,更是不解,直言道“今日是怎的了这样声势浩大,你还笑得如此开心” 萧蔷朝她眨眨眼,故作神秘地没说什么话,直牵着她往最中心的那块地走去,边走边说道“本宫这几日在宫里憋得慌,料想表姐也定是如此,好容易央得母后同意,想着与表姐尽兴玩一场,可” “怎的了”秦沁好奇她未尽之语,接着问。 “还未出宫呢,便见到了皇兄,听闻本宫想来游湖,不知怎的也来了兴趣,偏要随着一块来,这才有了你所见的那些人。”萧蔷朝那些侍卫努努嘴,神色却有些怪异。 秦沁顿住脚步,目光飘忽不定,半晌才咬牙切齿地说“你是说,表哥也在” 萧蔷不自在地干笑几声,显然有些尴尬,毕竟上午才遣人去与秦沁信誓旦旦地说并无旁人要来,如今却 萧蔷清咳一声,躲过了秦沁灼热的目光道“皇兄也不算外人呀,且等会子还有一个惊喜予你,你定然会乐疯。” 秦沁恨恨地斜瞥她一眼,原想转身便走,但想想来时的那船翁已无踪影,后方是那茫茫的湖面,这才止住了这个念头。 但心里还是有股子变扭。 武氏那日的话尚且还历历在目,这大文朝满京城的才子贵人,她竟都看不上眼,可独独想起了身为皇太子的表哥。 如今想躲着还来不及,偏偏萧蔷这个表妹太不靠谱,她怕什么来什么,简直神了。 “公主,秦小姐,是这边。”眼看着萧蔷和秦沁边闹边走,早已偏离了岛中心的方向,萧蔷身边的大丫鬟忍不住站出来说道。 “我说三公主,你能否靠谱点”秦沁黑了脸道。 “我说怎的你今日到得这般早,往日里你哪次不是姗姗来迟这次原是又来诓我。”秦沁也不顾忌萧蔷的公主身份,压低了声音嘲讽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二更 “好姐姐,本宫当时当真是没想到, 莫要再气啦, 免得皇兄待会子看到又得说我了。”萧蔷招架不住她的质问, 直俏皮地挽了她左臂摇荡撒娇。 “你少来。”秦沁有些无奈地挣了挣自己手臂,无果后只得放弃, 这三公主不仅横行霸道,还忒会撒娇。 “本宫今日特意给你个惊喜,保管你见了后会感谢本宫。”萧蔷言笑晏晏,心情不比寻常的好。 秦沁心有所感, 不甚优雅地瘪了瘪嘴,压根不想去猜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走了还不到十几步,却见到一汪小泉汩汩而流, 泉边布置了狐毛软垫以及桌椅,有两男子席地而坐,交谈甚欢。 其中一男子长发用玉冠随意束起,盘腿而坐,手肘撑在大腿之上, 露出一个轮廓分明的侧脸,隔着数十步也能感受到生人勿近的压迫之感,赫然便是萧河无疑了。 而坐在他对面的男子稍显局促, 坚毅的脸庞显得有些黢黑,许是常年被高温侵蚀, 生得高大威武, 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细看与秦沁有几分相似。 许是听见了她们的动静,萧河与那男子同时回头,秦沁与那人四目相对,足足呆愣了有数秒都未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秦渊略微有些沙哑地开口“小七,哥哥回来了。” 秦沁脑子里一片混沌,终于在听到他声音的这刻恢复了清明,望着隔了数年未见的兄长,终是红了眼眶。 而三公主萧蔷像是对秦沁这种反应极为满意,浅笑着走到了自己皇兄身边,看着这一对血浓于水的亲兄妹,挪到萧河身旁小声道“皇兄,你瞧,表姐有了亲兄长眼里就望不见你这个表兄了。” 萧河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开口“何止七七不望我了,就是嫡亲的皇妹眼里也没有我这个皇兄了吧” 萧蔷略有些痴迷地望着秦渊伟岸的身姿,脸色如那初春的桃花,红霞朵朵。虽被萧河这样挑明害羞得紧,却依旧落落大方地回道“待我及笄,就请父皇赐婚。” 萧河头疼地闭了闭眼,再望着那边眼泪汪汪的秦沁,竟生出一股子指点江山时也未有的无力感来。 秦沁望着与自己对立的兄长,眼光细细勾勒出秦渊硬朗的棱角来,明明只隔了十几步的距离,兄长就在触手可及处,秦沁却生出胆怯来。 那像是一道鸿沟,隔了两个世界,一个是沙场的血腥热血,一个是京都的繁华昌盛,怎样也重合不到一起。 而秦渊则明显有些惊慌失措,自家妹子见了自己只眼角含泪不出一语,这令得在沙场上使敌军闻风散胆的骠骑将军失了分寸。 最后还是萧蔷望不下去了,走过去压低了声音道“呆子,还不快去安慰表姐” 这才一语点醒梦中人,秦渊三步作两步地行至秦沁身边,虎目中有猩红色浮现,显然并不如表面所见的那般平静。 “小七莫哭,哥哥回来了。”秦渊迟疑了一下,伸出结实的臂膀拥住秦沁,而秦沁这时才反应过来,听着兄长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声。 脑子里却来来回回只有一个想法,原来这厮便是萧蔷给她的惊喜 而不远处的萧河见了这一幕,眸中幽暗,一时间煞气四溢,缓缓把玉盏里的佳酿一饮而尽,放下布了些裂痕的酒樽。 秦沁慢慢把眼泪眨了回去,心里始终绷着的那根线这才彻底松了下来,她轻轻抬手抚了抚兄长宽厚的后背,忍了半晌方才出声“哥,你是想勒死我吗” 秦渊身子僵了一瞬,哭笑不得地放开她道“小妹这性子真是一点未变。” “秦大,你何时到的京城怎的不回府”秦沁恶狠狠地揪了他衣袖的一块质问,凶巴巴的样子与小时候一般无二。 秦渊脸拉了下来喝道“胡闹,没大没小。” 眼见太子与三公主都瞧着他们看戏,秦渊有些不好意思,凑近了秦沁道“太子与公主面前,小妹给哥哥留一点面子。” 秦沁身后跟着的夏雨夏霜这一对姐妹在见着秦淮时就惊得合不拢嘴了,还是夏雨机灵些,迅速递了帕子给秦沁擦干脸上的泪痕。 “小妹如此激动,可是想大哥想得紧了”秦渊看上去木讷寡言,实则飞快恢复了以前与秦沁相处的模式,这会子免不得又是一阵戏弄。 “秦大,你去边关久了这面皮也被风沙日复一日吹厚了不成”秦沁兀自用帕子拭了眼角,懒得理又犯病的兄长。只觉得对面萧蔷笑得她心有些慌。 待走到了萧蔷兄妹身边,秦沁先是老老实实叫了萧河一声表哥,却见他眉色一挑道“怎的见了孤就这般平静” 他眼底难得带了温润的笑意,湛蓝色的锦袍衬得他气质高华不可攀附,偏偏不拘小节随意坐在绒毯上,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轻敲着桌面。 “表哥今日怎的有空”秦沁想起那日武氏说的话,忽觉浑身不自在。 “朝中事少,随半月出来散心。”萧河面不改色地说道,完全看不见身后覃宇郁悴的小眼神。 覃宇嘴角抽搐,心里泪流不止。哪里是事少,明明事多得东宫暗卫全派出去了,留他一个面对喜怒无常的主子和冷清的东宫,日子当真是苦得过不下去了。 而萧蔷更是一脸不可置信,明明以往每次让他出来他都推脱前朝事多,这次也不例外,得知邀了表姐又转眼改口,害她被秦沁好一顿说,这会子还里外不是人。 萧河悠悠抬眼,凤眸里悠悠的冷光让萧蔷缩了缩脖子,收回了脸上的表情。 “都坐吧。”萧河无视诸位的目光,指了指周围的空位道。 秦渊笑了笑道“那便听殿下的。”就坐了与萧河正对面的一边,萧蔷自不用说,见他选了位置,紧挨着便端庄地坐下了。 秦沁气急,眼见着秦渊好不容易归了京,却又被半月缠得死死的,可不就是叫她享受不了一日兄长在侧的感觉 却也无法,只恨恨地坐在了萧河的身边,幽怨无比。 有侍女上前,满上了萧河与秦渊酒樽中的酒,秦淮咧嘴一笑,直言不讳道“京城的酒,果真是沙场之地比不了的。” 萧河眼神落在咫尺之遥的秦沁身上,声音都似带了些醉意“京都美酒多当配英雄,孤为这京都百姓的安稳,敬你一杯。” 秦渊听了这话,脸上变得肃穆,杯中的酒像是承载了千斤重,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秦沁垂下眼睑,触及秦渊带着一丝悲痛的眼眸,多少能理解一些他的心情。 那杯酒在他眼里,怕是一具具的白骨和一撮撮的黄土,那是他的战友,是这天下的英雄,如今深埋大漠腹地,至死不忘护国之初衷。 酒一杯杯下了腹,秦渊黝黑的脸庞上都染上了酡红,举止间越见豪放。 秦沁好笑地望着,一侧的萧河身上也有酒气缭绕,也是喝了不少了。 “表哥,我哥今日才到的京城”秦沁偏头问。 等了半晌无人答复,秦沁疑惑,却直直撞进一双深邃晦涩有如诸天星辰的凤眸,眸光炙热,毫不收敛,乌黑的瞳孔中映着缩小的自己,挤得满满当当的毫无他物。 明明是他喝了那许多佳酿,秦沁却觉得自己也似喝醉了一般,微醺起来。 秦沁饶是再厚脸皮也害羞得不得了,不知该做何反应,一张芙蓉面含羞,染上层粉色,美得不可方物。 表哥到底是真喝醉了不识人还是有旁的意思 萧河触及她白净的耳廓下泛红的耳珠,倏尔闭上夹杂着火光的凤眸,喉结上下滚了一圈,压下了想死死拥她入怀的欲念。 秦沁于他,当真是一触即发的烈药。 “表哥喝醉了”秦沁心里慌乱得紧,还是压低了声音问道。 萧河摇了摇杯中的美酒“无妨,这酒还醉不了我。” 言语间却是意有所指,秦沁心跳得有些快,不知该如何作答。 萧河盯着秦沁头顶的乌发,恨不得不管那镇北候府,只把人虏去东宫才好。 迟则生变,他差点便错过一次,如今形势大好,他不想再承受一次求而不得的滋味。 秦沁自幼傍他长大,合该就是他的人 萧河晃了晃空荡的酒樽,嘴角勾起一个略显邪气的笑,心中满是志在必得。 秦沁胡乱地点头,也不知再说些旁的什么,一张小脸垂得极低,不敢再抬眼望他。 或许是萧河还将她当做以前那个小孩子吧,这才举止亲昵了些,也无伤大雅。秦沁心底这样说服自己,却并不见什么成效。 萧蔷倒是笑得一脸畅快,好奇地询问秦渊沙场大漠奇景,一脸的憧憬向往。 也不知姑母是否会答应把萧蔷下嫁给一个沙场将军,半月身份尊贵,年龄渐长,这几年已有不少外蕃王子有意联姻,皆被琼晋帝以公主年龄尚小为由推拒了去。 思及此处,秦沁也不忙着别扭了,她扯了扯萧河的衣袖,用细嫩的指间暗自戳了戳自家兄长和半月的方向,问他两人是否真能成了一对。 萧河好笑地望她瞎操心兄长的事,倒也沉吟了一会,方才坚定地摇了摇头,态度没有丝毫迟疑。他本见着半月一腔心思,劝说无果,只能让她尝尝撞南墙的滋味,好叫她知难而退。 秦沁明了,心里着实失望了好一会。她虽处处嚷嚷哥哥被半月抢了,实则巴不得他两真能在一块,心里也明白感情之事掺和不得,此时看着也只有干着急的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三更 时不时盯着那边的萧蔷拐走自己的傻愣亲哥,秦沁咬牙心底发誓, 往后再不信半月的话, 到头来自己处境尴尬。 “望什么”萧河见她孩子气地咬牙, 白皙的脸上全是怨气,不由得好笑。 “半月想抢我哥。” 秦沁心里发酸, 虽然答应了半月从中出力,然而答应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 自家秦大好容易回来,还未捂热乎就被好友抢了去, 秦沁孩子气的吃味。 萧河哑然,嘴角染上温润的笑意,只想揉揉这丫头毛茸茸的脑袋。 “无妨, 半月抢了你哥哥,你也自小霸占了孤,可不扯平了” 秦沁这会也不怕他,回头瞪了他一眼,又好像无法反驳他。 原因无他, 小时她与半月因为这个问题闹过不止一次,每次都哭得像个小泪人眼泪巴巴,硬说皇兄不喜欢自己只喜与秦沁玩。 “表哥, 我哥还会走吗”良久,秦沁才闷闷地开口问道。 萧河狭长的凤眸眯起, 又饮了一口酒酿才道“这得瞧你哥的意愿。” 秦沁了然, 想起了件事, 悄悄往萧河身边挪去,扯了萧河宽大的衣袖,放柔了声音问“表哥,张忪那你准备怎么着啊” 萧河眼底笑意转变为有如实质的煞意,脸上一片冰霜“过阵子孤方能动手。” 秦沁心想莫不是又牵扯上了朝堂,怕萧河难做“不若我自己动手我这里有秦依与张忪诉情的书信,哪日逮了时间揭露了就好。” 原这事交给萧河她再放心不过,只是武氏那日已叫她将就,她乱了心神自然想快刀斩了这乱麻,好早日了却这桩令她心神不宁的心事。 “不可,如此这般,那张忪矢口否认,再加上承恩公施压,婚约做不得废。”萧河沉吟。 秦沁身上暖暖的香气袭近,萧河只觉得通体舒泰,鼻翼微不可见地耸动一下。 “真真是烦极了”秦沁脾气一上来,免不得一阵嘀咕“他是赖上我了不成我现如今都懒得与他演戏。” 萧河低笑出声,他修长的中指缠绕住一缕秦沁垂落的发丝,玩味地开口“前两年你可是口口声声言心悦与他的。” 这事一度成为堵在萧河心里的一根尖刺,只疼得鲜血直流也忘怀不了,此时真谈及了,不免有些紧张。 秦沁却似比他还要惊讶,也顾不得什么贵女礼仪,青葱的手指只指着自己道“我心悦谁” 萧河到现在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气得胸口闷疼,还是耐着性子道“张忪。” 秦沁的表情太过惊悚,一对含情的杏目瞪得溜圆道“我心悦他表哥你莫吓我,我禁不起这个吓。” 萧河气得发笑,心里发苦,恨不得狠狠敲一下她那脑袋里,到底里面装了何物。 他心中耿耿于怀的疙瘩,竟压根不存在,那他这两年,在逃避什么 “两年前,桃园里。”萧河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又气又喜,气自己不问清楚,气秦沁胡乱说话。 秦沁这才有了一点印象,具体因为什么却想不起来,最后小手一挥道“我记不得了,那时我正迷恋药师一书,怕心悦的是那书里的主人公罢。” 萧河额上青筋直跳,强自忍耐,也觉得憋屈。 他堂堂一国储君,竟与书中的人物暗自较了两年劲,传出去岂不要被笑掉大牙 萧河最后一个顾虑也没了,只告诉秦沁不得打草惊蛇,秦依他还有大用,要牵出几条大鱼来。 秦沁向来对政事时局不感兴趣,至于秦依,不来招惹她还好,再来惹便抽花她的脸。 上次武氏那事以及自己的一巴掌,这笔账还被她牢牢记在心里,她向来是个锱铢必报的性子。 萧河狭长的凤眸藏着无尽的欣喜,又不敢表露太过吓着了秦沁。 此后四人无甚拘束,倒是好生谈笑了一会。天色已晚,秦沁抱怨“说好的来游湖,却是在诓骗我呢。” 秦渊胡乱揉了一把秦沁柔顺的发丝道“改日哥哥再带你来,莫要再怨公主了。” 萧蔷听了这话,冷哼一声道“秦大,莫揉我头发,你尽帮着她就是了。” 秦渊哭笑不得,只摇摇头,颇有些无奈“你从小小的一团就霸占了太子殿下,公主是我望着长大的,自然也是当妹妹一样疼爱。” 言下之意便是你自小占了太子殿下,人家公主还亲近不了自己的皇兄,你的哥哥分享一半出去那是理所应当。 萧蔷听着妹妹那两个字,只觉得一阵揪心,咬了咬下嘴唇,忍了 日后父皇一纸赐婚诏书下来,看这傻大个如何反抗。 而萧河今日如沐春风,眸中情意万种,宠溺地望着难得吃瘪的亲戚,嘴角笑意清浅勾人心弦。 待得回去时,有两只小船停在湖岸,此外两名船翁垂立,见了他们行了个礼。 秦沁这才望着来时那个船翁道“我道这船翁怎的如此眼熟,是长岁吧” 秦渊大笑,拍拍秦沁的肩头“这么些年了,小妹竟还记得他。” 那船翁也摘下笠帽,露出一张削瘦的脸庞道“劳小姐记挂,正是属下。” 秦沁咧嘴“难怪我初见时就觉得身形熟悉,且还有意避着我,只一时想不起是何人。” 长岁自小一直跟在秦淮身边做侍卫,后来秦渊远赴沙场,长岁自然也跟随着去了,如今也算一别多年,再见颇为感慨。 两只小船,这回秦沁终于与自家哥哥占了一只,湖水荡漾,雾气弥漫,像是进入了仙境一般无二。 站在船上,秦沁无心欣赏周围的风景,直直望着秦渊,把他望得有些发毛。 “小妹,怎的这般看我”秦渊招架不住轻咳一声问道。 “秦大,你身上的冷松枝味道挺好闻的。”秦沁杏眸眯起,漫不经心地说道,眼线上挑,天地间都失了颜色。 秦渊听闻,得意地咧嘴一笑“你不是一向不喜这味道我入京就去调香馆特调的,闻起来清冽不腻,怎的今日入了你的眼了” “秦大,你回京城几日了”秦沁避而不答,只心里确定了秦渊已经回京都有数日光景了,只是今日才得以光明正大现身。 “怎的问这个你今日问了几遍了。”秦渊脸上闪过一丝极细微的不自然,同时盯着秦沁的眼睛,想看出些什么来。 “没怎的,我好奇也不成”秦沁懒懒地伸出玉指,由夏雨扶着去了船头,留下一脸沉思的秦渊。 船身平稳如履平地,秦沁挽起半截袖边,露出洁白无瑕的皓腕以及一节水润的玉镯,轻触湖面。 入手沁凉,秦沁肌肤起了一层细细的疙瘩,她把手收上来,接过夏霜递来的素色手帕,把雪白的手指一根根擦净。 有灼热的视线盯过来,秦沁理了理额角鬓发,方才抬头,便见独立在另一只船头的萧河满脸寒冰,剑眉星目,眼底含忧地望过来。 秦沁展颜一笑,露出洁白的皓齿,眉眼弯弯。 萧河一时间屏住了呼吸,那笑容明艳晃了他的眼,凤眸里火光骤起,越燃越烈,心跳如擂鼓般,理智都被烧得全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心悦表哥 待离了淮凉湖,萧蔷娇艳的脸皱成一团感叹“半日的时光就如此过去, 怎的本宫觉着在宫里就那样难捱。” 秦沁心间微动, 见着到下午守卫湖心岛的那些人已经隐匿起来, 倒也没问那许多。 “你还是老实点让姑母安心吧。”秦沁最是了解她,自然知晓她如野兔一般欢脱的性格, 只能如是劝她。 “表姐,再过五日便要去避暑山庄,好生准备着,本宫这便先回了。”萧蔷也不纠结, 暗中飞快地朝秦沁眨了眨眼,在宫女的搀扶下登上了那辆大气奢华的马车。 马车平稳离去,原地便只剩下萧河与秦沁兄妹二人。 “竟这样快”秦沁吃惊, 她一直以为去避暑山庄的日期还远着,怎料眼瞧着就临近了。 “不是一直想试试策马扬鞭,骑射狩猎的滋味此番孤带你试试如何”萧河就站在秦沁身侧,触手可及的是她绵软的身子,心中的冰霜全部融化为春水, 眸中光亮有如黑夜中璀璨的星辰。 秦沁闻言,喜出望外“表哥这话可能当真” 萧河声音像是沁了水,显得出奇的柔和, 又包含了浓浓的宠溺“何时骗过你” 秦沁见他这样,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浓烈, 盖因萧河望她的眼神灼热像是能把她看穿一般, 她着实招架不来。 当下就躲在了秦渊高大的身躯后面, 娇气地嚷嚷“起风了,我冷得慌,秦大咱们也回去罢,别耽误了表哥的时间。” 秦渊脸上的笑意转为无奈,朝着萧河拱手“殿下,那臣先行告退。” 萧河在他面前倒也不摆什么架子,棱角分明的俊颜上现出一抹无奈,修长的手指轻抚额角,小丫头看似敢爱敢恨,这会子就临阵脱逃了 “殿下,任重而道远啊”秦渊瞧他那样,生出几分感慨,言语中却夹杂着某种实在掩饰不住的不知名的愉悦。 萧河哪里还听不出他幸灾乐祸的意思恐怕是巴不得自己吃瘪他才好把秦沁留在府里过一辈子。 这位却也是早年京都出了名的宠妹狂。 这样一想,倒的确是任重而道远了。 秦沁不明他两之间打的什么哑谜,只挥着帕子向萧河方向舞了舞,而后避难似地钻进了马车,这才浅浅地松了一口气。 萧河望着她娟丽袅娜的身影,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头疼得紧。 “怎的,堂堂太子爷也有挫败的时候”秦渊压低了声音戏谑地朝萧河挤眉弄眼,笑容咧到了嘴角。 “有劳骠骑将军多为孤说说好话。” 萧河无视他脸上的幸灾乐祸,浅笑着开口,整个人温润如玉。 秦渊见他这样,挠了挠头,正色道“我出去这些年了,你还一直心悦小妹” 一阵夹着湖水腥味的风吹过,此地一片寂静,萧河久久没有说话。 他憋了一口气,觉着秦家这对兄妹脑子转的和旁人不太一样,抿了抿薄唇,他目光悠远,轻吐出一口气来道“孤像是那般三心二意之人” 秦渊狐疑地望着他,听了这话倒也不否认“殿下洁身自好之名臣在荒漠之地都有所耳闻” “可臣怎的听闻外界传言,殿下有断袖之癖”秦渊的话音渐渐弱了下去。 萧河脸黑成了锅底,周身温度直直下降,一双邪魅的凤眸里满是煞气,就连跟在身后的覃宇听了这话也惊得几乎跳了起来。 这骠骑将军可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啊,也不看看殿下的脸色,且这种无稽之谈也是能相信的 “谣言止于智者。”萧河最后深深地望了眼在马车里探头探脑的秦沁,拂袖而去。 秦渊倒是浑然不觉自己犯了太子的忌讳,嘴角勾起一抹狡诈的笑意。 长岁忧心忡忡地开口“将军,那话您不该说的,太子若真的恼了可怎生是好” 秦渊笑得畅快,混不在意地摆摆手“无妨,想抢我小妹,怎么着也要气他一气,若他真恼了,我反倒开心了。” “这是为何”长岁百思不得其解发问。就算太子一直心悦小姐,一国储君的威仪总不能冒犯,自家主子可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蠢笨若殿下因为这点口角就发怒,小妹怎的能嫁到皇家去还不得被人压榨干”秦渊没好气地解释,嫌弃长岁脑子转不过弯来。 “可可小姐与镇北候府有婚约在身啊”长岁难得有些啰嗦,实在不明白自家主子的逻辑所在,小姐自幼订了亲,怎么会嫁入皇家 秦渊一边大步流星朝马车旁的马儿走去,一边不奈地回答他“就凭那厮都不用本将出马,太子自会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让他们解了这婚约。” “哼,违约之人,自不会由我承恩公府来当。” 跟在身后的长岁嘴角抽了抽,突然有些同情起世代武将的镇北候府来。 秦沁在马车上等得不耐烦极了,正待下了马车催,却听见车帘外响起宏大的声音“小妹坐稳,咱们要回府了。” 懒懒地理了下湘妃色的裙摆,秦沁捻了一块马车上备好的芙蓉糕放入嘴里,糕点入口即化,唇齿生香,秦沁却没了食欲,不再看那些糕点。 马车缓缓行驶,速度渐快,帘外还伴随着马蹄声,秦沁神色莫名,呆呆地望着随车晃动的小铃铛,陷入沉思。 近期来的一切在她脑海里回放,先是萧河抱她回了东宫,又替她处理了后续之事,再将秦淮送回她身边最后再是那灼灼如火的眼神,能够焚烧人所有的理智。 秦沁手一抖,擦嘴角的帕子就掉到了衣服上,她回过神来,去拾起帕子,却发现手有些抖。 “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着凉了”夏霜将帕子拾起,担忧地触了触她的手,发现冰冷的很,当下就着了急。 秦沁稳定下来,摇了摇头,抿唇道“方才想事情出神了,我无事。” 夏霜这才半信半疑地坐到了夏雨身侧,姐妹两俱是满脸忧心。 秦沁掀开车帘,天色已沉了下来,不知是因为天色已晚还是山雨欲来,显得格外的压抑。 秦沁心里烦乱得很,放下车帘就闭上了眼睛,马车稍有颠簸,慢慢地就有些犯困了。 待到被夏霜轻轻唤醒,秦沁才发觉自己靠在了夏雨的肩头睡了一路,头重脚轻的,下马车时步子都有些发虚。 待下了马车,晚风一吹,秦沁这才舒泛不少。秦渊走过来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不由皱眉道“这是怎的了身子不适” 秦沁浅浅地笑着“许是下午玩得累了些。这便一起去见祖母罢。” 秦渊听了这话,脸上涌出一抹怀念,粗犷的相貌都柔和不少“祖母可还好” 秦沁细细打量他神色,半晌才回了话“祖母身子尚算硬朗,就是念你念得狠了。” “秦大,母亲那事你当是知道了吧”秦沁贝齿咬住下唇,声音细得能随风飘走。 “此事京城早便传得沸沸扬扬,如何能不知”秦渊眸光冷厉,战场上的铁血将军此刻气势逼人,恨意犹如实质几乎突破胸腔。 待他冷静下来,爱怜地摸了摸秦沁的头道“这么多年哥哥不在身边,苦了你了。” 秦沁身子一僵,旋即别扭地挣开秦渊的大手“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做甚祖母得了消息,只怕都在等着呢。” 说罢就带头往荣安堂的方向去了,那背影趾高气昂的颇有气势,秦渊心中微暖,世人皆说他这小妹刁蛮骄横,仗势欺人,实则只是有情有义不喜悲春伤秋罢了,比旁的那些世家贵女好上不知多少倍 秦渊很快追上来,小心翼翼观察她的脸色,旁敲侧击道“小妹,你与那张忪真要解除婚约” 秦沁停了下来,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她一字一句地说“是,我要和他退亲” “退了亲后,小妹有何打算”秦渊搓了搓手,有些紧张。 “自然是”秦沁红唇轻启,眼角泪痣在偏沉的天色里尤为突出,语调微扬,声音如玉笛横空“赖着哥哥了。” 秦渊听了这话,闷闷地笑了几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妹可有中意的公子哥哥给你掳回来。” 秦沁轻哼一声,自顾自地走,不再理会自家蠢到没朋友的兄长。 荣安堂早早地就点了灯,门口还放了个火盆,门里窗外都贴上红红的剪纸,又喜庆又好看。 而府里老太君端坐在火盆旁,面目慈祥带笑,满头的银发尤为扎眼,时不时与身边的老嬷嬷笑说上两句,心情显而易见的好。 饶是一向板着脸的承恩公秦值,也换了一身偏红的锦袍,庆祝嫡子凯旋而归,功成名就。他的身侧站着的,正是秦依,也被要求换了一身水红色,心不甘情不愿地迎接最不喜爱自己的秦渊,心里别提有多憋屈。 秦沁先是给老太太问了安,然后安静地站在她身侧,看着大步前来的秦渊,心里酸胀起来,若是武氏还在府里,见到哥哥如此英姿飒爽神采飞扬,此刻该是喜极而泣了。 殷氏见到嫡长孙,颤颤巍巍站起来,老泪纵横,一叠声儿说好,并催促秦渊跨了火盆去去战场上的血气。 饶是秦值也上前大力地拍了拍秦渊的肩膀道“我儿做得好,给为父挣了光”秦渊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眼底全是寒光,直直地盯着畏畏缩缩的秦依。 秦沁别过眼去,一心一意服侍在殷氏身侧。 晚膳自然是在荣安堂用的,席间秦依倒是破天荒地夹了菜给秦渊,被他嫌恶地扒拉在一边,动也未动一口。 秦依面如菜色,秦值重重地咳了一声,有些看不下去想说话,被殷氏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秦沁开得舒心,轻笑了一声,在安静的席间显得格外清晰,秦依垂下头去,面色狰狞似鬼,好不容易把武氏弄出了府,又来了一个深受重用的秦渊 秦沁,她怎的能如此好命 许是因为看秦依吃瘪,秦沁破天荒地多用了小半碗饭,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的沁园。 被伺候着洗漱完,秦沁散下发髻,如瀑的青丝摇曳生姿,自成风韵。 “小雨儿,去把秦淮叫回来,秦依那边不用她盯着了。”秦沁叫住端着面盆出门的夏雨道。 “小姐不怕二小姐她又动什么歪脑筋吗”夏雨迟疑着问,颇为不解。 “自有人去会她,动了歪脑筋才好,就怕她不肯动歪脑筋。”秦沁披着外衣,素白的一身也难遮其容颜。 “奴婢这就去。” 秦沁懒洋洋地坐在雕花茶几边的软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清冽的茶水顺着喉咙流到肚里,暖了身子,秦沁才后知后觉地发觉杯里浮着的茶叶竟是君山银针。 君山银针是萧河最钟爱的茶叶,怎的她房里也有秦沁的疑问刚出,就拍了拍自己饱满的额头,这明是她自己吩咐的,君山银针与碧螺春交替着换。 秦沁不免咬牙,将那茶盏重重掷在桌上,站起身来焦躁地在屋里转圈,满脑子皆是萧河那宠溺的眼神以及温润的笑意,怎么也挥不散。 秦沁这下真是觉得自己摊上了大事。她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是与秦大说要他把当今太子掳回来,他敢吗 不过片刻功夫,夏霜夏雨带着冷若冰霜的秦淮推门进来,就见到向来喜怒形于色的秦沁嘴里咬着一片茶叶,见到她们,哭丧着一张小脸“呜呜呜,我摊上大事了。” 夜渐渐深了,秦沁的里屋烛火摇曳,夏雨夏霜坐在矮凳上,听了秦沁的话,只觉得通体发凉。 “所以,小姐你喜欢太子殿下”夏雨尚算镇定,此时也是咽了口水,艰难地发问。 秦沁在屋里来回踱步,声音里悲愤交加“我亦不知啊,就是空闲下来就想他,当真是莫名其妙” 夏霜这才回过神来道“小姐,这可如何是好殿下他可知道” 秦沁沉重地摇了摇头,不免丧气“若是别家公子倒还好说,可偏偏是表哥,我总不能打晕了拖回府来” 一边的秦淮神色麻木,期间几度欲言又止,皆被异常激动的秦沁抢了话头,最后身体僵硬地站到一旁,眼神时不时瞟过屋顶,再望着自家哭丧着脸的主子,嘴角抽搐了下,冰山一样的脸露出一丝同情。 “你们替我想想法子,可怎么好”秦沁平时虽雷厉风行,但到底是情犊初开,且对象还是自小相识相伴身份尊贵的表哥,一时间慌了神。 夏霜夏雨皆是摇了摇头,秦沁见状,跺了跺脚,将目光转向了神游天外的秦淮。 面对着三个人的眼神,秦淮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道“小姐,殿下,一直在屋顶。” 秦沁檀口微张,如遭雷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互诉心意 秦沁只觉得耳边嗡鸣作响, 白皙的脸一下子涨成了嫩粉色,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僵硬地转过头, 发现受惊过度的夏霜和夏雨也是从矮凳上站了起来, 头微微垂下不敢直视屋顶, 一双手老实地交叠在腹前, 皆是一言不发。 秦沁嘴巴张合许久,只觉得从头到脚都在被火烤一样, 亦不敢去看那房顶, 恨不能直接找个地洞钻下去才好。但仍抱了万一的希望, 望着秦淮木头一样毫无表情的脸, 出口的声音都有些抖“可是真的何何时来的” 秦淮嘴角抽搐了一下,眼光飞快地瞥过屋顶的一处,眼瞳中闪过一丝畏惧, 继而回道“您说心悦殿下那会。” 秦沁深深吸了一口凉气, 匆匆取了件披风系在身上, 这才变了神色对两个呆愣着的丫鬟道“走” 她此刻情愿做个临阵脱逃的人也不愿面对萧河,心悦他的世家贵女不知有多少,皆被他拒之千里之外, 就算他们有自幼长到大的情分,也不一定入了他的眼。 虽则秦沁能感受到他眼眸里的热度, 但若万一是错觉,以后她都没什么脸面见人了, 这会子能躲一时是一时, 待她缓过神来再编个理由搪塞过去, 此事谁都休要再提。 秦沁手刚触到珠帘,就听到身后的两道闷哼声,紧接着是一阵熟悉的轻笑,像是夹杂了无限的欢喜,此刻落在秦沁耳里却与晴天霹雳无异。 她缓慢而僵硬地转过身,见到夏霜和夏暖软软地瘫在了地上,此刻屋子里最有存在感的,便是那倚窗而立的男子,上挑的凤眸里沉浮着星辰,耀眼夺目。 一件黄色镶金边袍子,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如天上朗朗明月,只可远观。 萧河嘴角带了掩饰不住的笑意,望着呆愣住的秦沁,语调轻柔醉人得很“七七,落荒而逃可不是你的作风。” “秦淮,把她们带出去。”萧河声音和煦,被点名的秦淮却觉得通体发凉,下意识看了眼秦沁,确定无甚危险才顺从地捞起夏霜夏雨,从窗外闪了出去。 秦沁看得目光发直,心中唯一的想法便是现下都时兴翻窗了么 明日,明日定叫秦大叫人上屋顶守着,顺带封死这窗子 待得对上萧河灼热得让人不敢直视的凤眸,秦沁忆起片刻前与两个丫鬟说的话,只觉一股热气冲到了头顶,一张芙蓉面含羞带怯,好看的杏眸左右乱瞥,愣是不敢正视萧河。 屋里安静得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声音,秦沁苦着脸,可怜兮兮地道“表表哥。” 萧河眼底泛起笑意,他一向只见她热烈似火嫉恶如仇,性子刚强,少见这般小女子情态,只觉得心底的一把火烧得旺,一对薄情的凤眸此刻柔软得能滴出水来。 “表哥我错了,你只当我今日脑子不好使,说了胡话,可不能当真的,听了便忘了可好”秦沁心里有些慌乱,望着萧河那明黄色的衣边脑子清醒了不少,明黄色象征着权势与地位,标志着万人之上的尊贵,萧河不仅是她表哥,亦是这一国之储君。 萧河紧盯着她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表情,稍一思索便知晓她心中所想,心中又气又无奈。 若他今日不来,等她这一句欢喜他不知还要等上多久,她怕是意识到了也只会深埋在心底吧。 “忘忘了你心悦孤这句话还是旁的”萧河玩味地重复,念出的字句又似在咬牙切齿般,秦沁臊得手都不知往哪放,只咬牙不答,羞愤欲死。 萧河眼底的火热铺上了一片阴霾,他用眼神细细地描摹勾勒秦沁闪躲的脸庞,他自小等到大的姑娘总算没负了他满腔的心思,如今好不容易开了窍,岂容她说不当真便不当真 “表哥”秦沁受不得这样的挑衅,微昂起头来,面若桃花又强装镇定的样子看得萧河禁不住勾起嘴角,清浅一笑。 “七七,过来。”萧河伸出修长的双手,声音里饱含宠溺,瞧不出往日的一丝冷漠疏离。 事到如今,观他的反应,秦沁哪里还能不知晓他的心思只心里琢磨着,好歹不算是单相恋,总算扳回了一些面子。 “不要,表哥太子之尊,怎的学了旁人蹲屋顶了”秦沁对这个蹲屋顶耿耿于怀,上回是镇北候那伪君子真小人,这会子自家霁月清风的表哥也学了这招,实在是防不胜防。 萧河这会子心情好得很,见她鲜活中含了点怨气的表情,倏尔一笑“若不来,怎知七七也心悦与孤” 秦沁听了这话,心里如同沾了蜜糖,又甜又涨,不知是个什么滋味,眨了眨一双美目,杏眸里染了一丝迷茫,此刻褪去了以往的强势嚣张,像个迷了路的孩童,可人得紧。 表哥也是心悦她的,且看样子也不打算罢手,以后可如何是好呢她自幼和他亲热,依赖信任他,若论起成亲嫁人,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能让自己心怀期待了。 可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却是万万没有想过的,她性子不羁,若是旁的世家,还可门当户对不受那甚子气,又有娘家的兄长撑腰,日子也当是无忧的。 若成为太子妃,便要端庄大方,知书达礼,甚至大方到将萧河推往旁的女子身边,秦沁皱眉,她自认是做不到的。 “小娇气包,不用想旁的事,都交给孤。”萧河收敛了笑意,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像是踩在她的心尖上一般,只觉得身子绵软如面团,只能眼睁睁瞧他走到近前。 萧河负手行至她面前,只觉得终是理解了古人的话,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初读时只觉荒谬,堂堂七尺男儿,应指点江山宏图大展,怎能拘泥于儿女情长此刻瞧着秦沁不自然退缩的样子,方觉出一样的心境,果然,古人诚不欺我 秦沁咬牙,不知如何是好,往日里何曾被逼到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过她算是看明白了,萧河今晚是摆明了要迫她亲口承认对他的感情。 可要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与他携手,何其困难实在是恼人 萧河此刻眼底刮出惊人的暴风雨,深邃却不见底,再也抵不过心中的念想,一把揽她入怀。 秦沁一时间脑子嗡鸣,鼻尖上萦绕着清冽的龙涎香,再也思考不了旁的东西,只觉着浑身酥软。 她长这么大,从未男子这样靠近过,此刻乖乖靠在萧河的肩上,一双杏眸圆溜溜地睁着,眨也不眨,耳边是萧河满足的喟叹声。 萧河触到她柔软中带着僵硬的身子,猜到她将有的表情,不由得揉了揉她的长发,宠溺地蹭了蹭她泛红的脸蛋,声音低哑地喟叹“小傻子。” 秦沁傻眼,任他蹭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河观她表情,眸中的情意令得房中的物件都染上一层柔光,秦沁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如玉的耳珠都泛上娇嫩的粉色,只呐呐低语道“表哥你” 萧河挑眉,过了半晌才开了口道“七七,我是当真的。” 何止是当了真,实则是用情至深,心心念念一直等她自个儿开窍,好容易等到了,岂能容她退缩半分 秦沁贝齿轻咬下唇,抬头望他,见他面如冠玉,一向冷淡的俊颜上满是认真,漆黑的瞳孔中满满的都是缩小的自己,不留丝毫空隙,含着无尽的欢喜。 秦沁理了理有些乱的衣物,垂下眼睑,好半天才恨恨地咬牙“怎的就叫你瞧见了好生丢人儿。” 萧河听她略带抱怨的控诉,觉得自己明明未喝酒,却像是小醉了一番,有些疑心自己是在做梦,心心念念多年的心尖尖,心底竟也是有他的。 “都怨孤不好,惹了孤的七七。”萧河有些傻气地笑着承认,惹得秦沁有些不知所措,今晚的萧河与以往相差太大,她都有些怀疑是否是真人了。 且孤的七七 听着怎的就这般的舒心 窗外刮起了大风,吹得窗子摇摆作响,萧河敛了笑意,替她选了件披风替她系上,神色认真像是对待世间的珍宝,秦沁心下一软。 “你,你何时心悦我的”秦沁抬眸,十分认真地问他,誓要弄清楚这桩事。 “不记得了,许是教你用鞭子抽了第一个人的时候,又许是那年你粘着我吵着要芙蓉糕的时候罢。”萧河眼底带了光亮,又有些感叹。 秦沁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竟,竟这样久了” 同时她也忆起今日湖心岛时,他试探地问她心悦之人是谁时眼底的狰狞,恍然大悟。 萧河无奈,再度揉了揉她毛绒绒的脑袋道“七七,孤没那样博爱。” 秦沁不解,偏头望进他如古井的眸子里,追问道“表哥为何这样说” 萧河失笑,到底还是拗不过她开了口“若不是心悦于你,何至于真让你占了心尖尖,连嫡亲的胞妹都要退一射之地” 秦沁听他如此直白的话语,脸上烧得厉害,她少时一度闹着说要占了他的心尖尖,旁人都不得与她抢,这会子居然又被他掀了出来,且还成了真。 “七七,往后,叫孤子蘅。” 萧河沉沉开口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防人半夜蹲屋顶 秦沁哪里听得了这样露骨的话, 只恨不得拿凉水来浇在脸上退了那股子燥热才好,偏萧河还含笑望着她,那漆黑如墨的眸中似有万种情意流动。 “你待如何”秦沁纤柔的手指轻抚桌面,指间有些颤抖, 却还是稳了心神问萧河。 萧河脸上笑意不变, 在烛火的映照下衬得他温润如玉,与平日里冷若冰霜的样子判若两人。 “孤自是要与七七琴瑟甚笃、期颐偕老的。”萧河说得笃定,明明带着温润的笑意, 却带着一股子势在必得的强势和长期身居高位的压迫感。 秦沁心下暗恼今夜的丢人,一边听了这话心里忍不住一动,抵不过心中念想好歹开了口“且不说我与张忪尚还有婚约在身, 就算是没了那层束缚, 太子妃之位也断然是轮不上我的。” 这话倒是实诚,太子妃身份尊贵,且要求颇高,必得是口碑极好,秀毓名门的世家嫡女,秦沁虽颇得皇后爱重,横行霸道之名却早已传开。加之与镇北候的婚约更是人尽皆知, 便是这婚约不作数了, 也断不可能嫁入皇家, 更何况对象还是一国储君。 萧河通透的眼眸沉了片刻, 像是混不放在心上, 实则垂立双侧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眼底雾霭沉沉,望着秦沁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不由气极“不出一月,镇北候府会自觉解了这婚约,届时,无人敢再乱嚼舌根。” 秦沁只觉得心里乱做了一团麻,怎么理也理不清,只烦闷地皱了眉头道“若你是别家的公子,怎么也要用绳子绑了捉回来。” 明明是玩笑的话语,偏偏她说得一本正经煞有其事,萧河瞧她理直气壮的傻气样子,心里的气一下子便没了发泄的地方。 能让他轻而易举失控的,这世间也唯有她一人。 他欺身凑近秦沁,掰开她又小又白嫩的拳头,强硬地使她伸出五指与他的交叠在一起。一时之间,除了烛火摇曳,凉风呜咽,便只剩下了两种心跳声。 “净说些傻话。”萧河执着她葱白的小手,心中是从所未有的宁静,他另一只手眷恋地抚摸她及腰的长发,轻嗅她发间的清香,眸光火热,渐渐的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夜深了,我要歇息了,表哥且快回去吧。”秦沁这会子属实不知如何面对他,怎样子都别扭得紧,这样亲密的接触更是惹得她手心出汗,只得匆匆下了逐客令。 萧河闷笑不止,宽厚的胸膛嗡鸣震动,若不是秦沁现出了恼意,还不知会笑到什么时候。 “孤的七七,惯会恼羞成怒。”萧河亲昵地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尖,而后低低地取笑了一声,才放开了不满的秦沁。 秦沁不愿与他计较,横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走到茶案边的软凳上坐下,素手轻抬,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借以掩饰自己的无措。 “往日只觉得表哥洁身自好,今日才知也如此油嘴滑舌。”秦沁稍作镇定,便开了口,一张小脸在烛火下越发娇艳,嫣红的唇珠如同染了血一般,萧河只看得喉咙发紧,一不留神便看得出了神。 “乖,叫子蘅。”萧河行至窗前,声音似从缥缈的天宫里传来,秦沁眨眼,反应过来后终是忍不住发了火。 “萧子蘅你赶紧走,快走,不然我喊秦大来了。”秦沁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如今被萧河一再调笑,也顾不上旁的了,脾气一上头,就只想着让他赶紧离了自己闺房。 萧河低低叹息一声,幽暗烛火下的她更添了一种朦胧的美感,热烈又娇美,眼角那滴泪痣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七七,做个好梦。”萧河高了秦沁整整一个脑袋,他低哑地呢喃,俯下身子,捧住秦沁的脸万般珍惜地在她饱满的额间印下一个吻,稍纵即逝浅尝辄止。 秦沁脑海里像是炸开无数朵绚丽的烟花,只呆呆地用自己的手捂着被吻过的额间,酥麻的感觉犹未散去,只觉着世间万物都静止了,久久不能回神。 萧河瞧她呆愣的小样子,凤眸中燃起熊熊烈焰,他邪魅地舔了舔嘴角,心里不舍得紧,竟想就这样把她掳回东宫日日夜夜见着才好。 遗憾地叹了口气,他按耐下心底的念想,轻揉额间沉沉地开口道“这几日好生在府里养身子,若想玩,待去了避暑山庄,孤陪你。莫要再管婚约之事,一切有我。” 说罢,便从半开的窗口掠身出去,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漫天的黑暗中。 而屋里的秦沁则木纳地关紧了窗子,再三确认锁死之后,方才机械地行至床榻边,软软地瘫在了铺开的锦被上,浑身如散架了一般,提不起丝毫的力气。 她长这样大从未有过今日这般狼狈,且被人堂而皇之闯入闺阁,又是动手动脚的,心中出了些许的羞恼,却还有一丝许的甜意。 秦沁面朝床榻里侧,贝齿轻咬下唇,半晌后无力地笑了笑,手腕一动,扯过一侧锦被,草草地盖在身上,一夜无梦。 第二日晨间,夏霜和夏雨盯着一对熊猫眼进来伺候秦沁洗漱,见她精神不振的样子,互相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昨夜真是殿下来了么” 这两人可是很清楚地记着昨日自家小姐说了什么的,心悦殿下且恰巧被半夜蹲墙角的殿下逮个正着,她们却是连人儿都没见着就被敲晕了过去,到天亮才堪堪醒过来。 秦沁也是精神不济的样子,眼下都多了一团乌青,一听她们提及此事,秦沁就忆起昨晚情形,脑仁都在发疼。 “你们如何了可有哪不舒服”秦沁问她们,她可是记着昨日那两声闷哼可不轻。 夏雨迟疑着摇了摇头“奴婢们并无事,只是忧心小姐您。” 夏霜从食案上端了一碗热粥放在秦沁手边,连忙附和道“小姐,殿下可听着了什么为何蹲在屋顶” 秦沁无力地按住鬓边穴位,道“全听着了,至于为何蹲屋顶,我也很是不解。” 夏雨用帕子给秦沁净了手,还未来得及出声,便听六月掀开帘子道“小姐,少爷来了,在厅里等着呢。” 秦沁挑眉,无精打采道“我晓得了,你下去吧,和哥哥说我等会子就到。” 六月脆声应是,行礼后便退下了。 连着几日的阴雨天气过去,今日倒是难得的放了晴,太阳早早地就挂上了天空,许是昨晚下了场雨,早间的空气新鲜得很。 待秦沁收拾穿戴好到了前厅,便见着等得一脸不奈的秦渊,端着一杯上好的茶,如牛嚼牡丹般,看得秦沁满脸嫌弃。 “秦大,你一大清早来我这做甚”秦沁在他对面坐下,声音清脆如百灵鸟,让人精神一振。 秦渊飞快抬起头来,见着秦沁眼前一亮,不由称赞道“我小妹生得好看,像我” 秦沁细细打量秦源粗犷的脸庞,有些接受不了这番赞美“像你我若是像你,怕是连门都不敢出。” 秦渊挠挠头,也不反驳,只乐呵呵地笑“怎的眼底都有乌青了可是晚间没睡好” 秦沁心底轻轻叹了口气,暗道能睡好才怪了。 她伸手抚了抚衣袖,没好气地发问“你一大早来夸我好看的到底有何事” 秦渊肃了脸,清了下嗓子故作一本正经道“经此一夜,府里的侍卫被我换了十之八九,我听闻秦值为那野种动手打了你可确有此事” 说到这里,秦渊早没了之前的平和,周身杀气腾腾,用眼神询问着秦沁。 秦沁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霎时变得委屈巴巴“哥哥,你不在府里,我受人磋磨与人为难,当真是憋屈极了。你如今回来了,可得把我放在心尖尖上护着才好啊。” 秦渊嘴角抽了抽,虽则料到秦沁有添油加醋,但也明白她的秉性,当下还是动了怒,一双虎目怒睁,一巴掌拍在了实木桌上,地都抖了三抖“他当真是为了一个庶女疯魔了不成” 秦沁低头,知道自己这个哥哥也对秦值失望透顶了,索性她早便看穿了那一捅即破的父女情,便也不觉得有多心酸。 原也没抱得希望。 “哥哥今日就为得这事而来”秦沁料想他还有旁的事,便直接问了出来。 “这倒不是,这不是我回府已有一整天了,母亲还未去见过,便想邀我貌美的妹妹一同前往,可好”秦渊被戳破心思倒也直白,还顺带夸了夸秦沁,一双虎目里满是希冀。 秦沁直接站起身来,秀气地打了个哈欠“你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要我陪自去便是了,莫想再拉着我同去,不就是怕外祖父拉着你试炼比划几场” 秦沁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脚下却已往里屋走去。 秦渊急忙拦住道“好妹妹,你有甚么条件便直说了,咱们老交易了。” 秦沁轻笑出声,这才点头应了“我倒没甚的要求,只要你分出部分守卫,日夜守着我的沁园便好。” “这是小事,怎么的,你怀疑你这园里戒备太松可是出了什么事”秦渊一叠声地追问,好奇得不得了。 秦沁黑了脸色,戒备倒是不松,这般要求却是为了 防人半夜蹲屋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太子是登徒子 距去避暑山庄的日子越来越近, 京都中的气氛也越来越凝固, 饶是承恩公这等人也察觉出了异样, 变得格外警惕起来,再三想找秦渊商讨,皆被秦渊找了各种借口被拒之门外。 渐渐的, 看出了秦沁兄妹摆明了的疏远态度,他倒也消停下来, 只专心处理朝堂上冒出来的大大小小的问题。 这日早间,太阳早早的就挂在了空中,天气就有些闷热。秦沁换了身休闲点的衣裙, 坐在一张小矮凳上修剪着沁园里的花草。 “小姐, 日头有些大了,不若先回屋里,这些就交给奴婢们便是了。”六月负责沁园的外间管理,此刻见秦沁额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忍不住开了口。 秦沁朝她笑了笑, 如玉凝脂的右手里握着一把小小的洋锹, 几缕细碎的发丝贴在额前,看起来与阳光一样耀眼,在盛放的花木间不但不突兀,反而格外的融洽。 “无事,索性我也没旁的事, 天天躺在屋里, 倒把自己骨子都睡懒了。”秦沁倒不在意这些, 手上黏了几块还未干透的泥土,自顾自移栽了一棵开得正好的月季枝苗。 “她们哪是怕你累着了,分明是怕这花花草草被你弄死了。”朗笑声从沁园门口传来,秦沁却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压根就不想搭理。 六月见着来人,恭敬地行了个礼便让开了道。 “我说小妹,做兄长的几年才回府一次,你还这般不待见我,为兄这心口,堵得慌。” 如今秦渊回京任职,每日上朝却是必不可少的,今日甫一下朝,官服都未换,便直直奔着沁园来了。哪料到自家妹子不温不热的,连个正眼都没有,当下就半捂着胸口痛心道。 秦沁细细地拿铁锹掩了那根苗,直到隆成一个小土包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手道“心口堵就好好治病去,别老来我面前晃悠,我瞧着心里就不舒坦。” 秦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地摊手,半蹲下来道“小妹,你这气劲是越发大了,哥哥当真不知你与那工部侍郎之女也结了梁子。” 秦沁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把手里沾了泥土的小铁锹递给身边的六月,吩咐她打一盆清水过来。 这才对着一脸委屈的秦大怒道“你不知晓就不会打听一下的那宁静止可是巴不得天天看我笑话,你倒好,转头就把我给卖了” 秦渊小心翼翼地离远了几步,自知理亏地嘀咕“那最后殿下不也帮你推了那劳什子诗词会么” 秦沁气得只瞪眼,她这几天低调得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晚间睡个觉都提心吊胆生怕再与萧河见面。结果倒好,那日宁静止来寻她,美名其曰递了帖子请她参加什么诗词会,直接被她拒在沁园门口进不来,偏生秦渊也来找她,问清缘由竟二话不说直接应下了。 秦沁得知后几乎怄出一口血来。 那劳什子诗词会,却是些所谓才子佳人的互相吹捧,作些无甚风雅的酸词酸句,然后再选出些才子才女,端的是无趣极了。 且哪家品性高洁的大家闺秀会去那等场合抛头露面,沾惹一身风言风语 再者这京城,谁人不知她秦沁琴棋书画样样不精通那宁静止摆明了来看她笑话的,却叫秦渊这榆木脑袋一口答应下来。 最后平白挨了一顿骂的秦渊跑来乐滋滋地说“小妹不用担心,此事已经解决了。” 却是萧河当着那工部侍郎家的公子的面状似不经意地说起三公主半月两日后将邀秦沁进宫,无空参加那诗词会。 能混在朝堂上的,个个都是人精,太子殿下都开口了,哪还能不知道其中意思当下就表了态,自然是不敢与三公主抢人的,这诗词会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听闻那宁静止事后还被勒令禁足了一段时间,这个结局,秦沁心里本是再欢喜不过了。 可天不遂人愿,她本以为萧河所说进宫一事只为替她解围,谁料昨日一早,便被毫无预兆地宣进了宫。 待与半月说了一会子话,便被前来的萧河顺理成章带走了,秦沁心中直觉不好,却还是不得不乖顺地跟去了东宫。 哪料到萧河直直进了书房,望着她眉目间满是笑意,与外人面前所表现的高不可攀简直判若两人 “怎的见了孤不说话”萧河把她招到面前,饶有兴味地盯着她泛红的脸颊发问,声音缱绻低哑,十分有耐心地望着她。 秦沁心里直把秦渊翻来覆去念了上百遍,才堪堪解恨,有些蔫蔫地答道“有何可说的” “孤得了一首新词,意境颇为不错,你且过来瞧瞧。”萧河听了她的话,也不恼,只轻轻笑了开来,修长的手示意书桌上的宣纸,上边的字已经干透了,整齐地平铺着。 秦沁倒是对诗词没什么兴趣,也就依了他踱步上前,岂料还未站稳,便被一股大力拽去,一时间天旋地转。 回过神来便见着萧河放大数倍的俊颜,凤眸狭长,灿若星辰,此刻得了手,嘴角漾出得逞的笑意,显得有些孩子气地呢喃“七七来了也不抱抱孤,孤便只能自己动手了。” 秦沁被禁锢在他怀里,听着他惊雷般的心跳,只觉得羞恼,这人,怎可一次次如此这般 萧河感受到她有些抗拒地挣扎,柔若无骨的娇躯不安分地在怀里扭动,眼底暗光沉沉,腾出一只手来紧紧揽住秦沁,嗓音带了浓浓的“七七莫动,孤这几日想你想得紧了。” 秦沁脸像是刚落地的枣儿,红扑扑的,灵动的大眼睛眨了几下,听得萧河声音里压抑不住的情意,安分老实了不少。 “表哥怎么总的这般传出去可怎么好”秦沁似嗔非嗔地瞥了他一眼,娇美的杏眸里羞出一层水雾,像是那初夏的果儿,香甜诱人。 萧河只望了一眼便强迫自己挪开了视线,盯住她乌黑的发顶,心中哭笑不已,修长挺拔的身体有些僵硬,只觉得全身上下,除了脑子尚算清明,其余地方,皆是火热无比。 而怀中的小丫头,便是唯一能解他燥热的水源。 萧河无奈,索性衣袍宽大,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否则今日丢人的便是他了。 “孤都望了十数年了,哪里还忍得了况且也无人敢嚼孤的舌根子。”萧河将秦沁轻柔地放在垫了软垫的书椅上,看她娇娇小小的一团,再冷硬的心都软成了面团,只想捧在心里好生护着宠着,不离分毫才好。 “可把你能的,自然是无人敢触了太子爷的霉头。”秦沁也不望他一眼,只强撑着怼了回去,到底还是害羞得不得了,声音倒勉强维持了清脆。 萧河失笑,只觉着她怎样都美得不可方物,连带着这往日冰冷异常的东宫,都多了丝许的活力。 “七七此话差矣,这世间唯你屡屡触孤的霉头,照旧活得生龙活虎,离了孤别提有多快活。听得你兄长这几日挨了你好一顿骂” 萧河挑眉,故作疑惑地问道,虽则他早已知晓当时情形,每每忆到她气急败坏的小模样,就心痒得紧。 听他提起此事,秦沁就浑身难受,她从高大的书椅上跃下,嫣红水润的小嘴巴不满地嘟起“秦大那个大傻个,不怪半月如此叫他,怕是被边疆的风沙吹进了脑子里,竟还说那宁静止看起来倒像是弱不禁风,定然不是我对手。” 萧河听她气急败坏地抱怨,眼底满满都是灼热与痴迷,甚至想就此锁了她在东宫。 “他也不想想,被我抽过一鞭子还上赶着来找我参加什么诗词会的人,若不是心大得很便是等着看我笑话,偏生他蠢得看不出来,真真是气死人。” 秦沁只觉得近日都倒霉透了顶,事事不顺心,唯一有些盼头的便是张忪那有了进展,既然萧河开了尊口,她也再无什么忧心的了。 “这孤倒不记得了,孤的七七抽的人那般多。”萧河打趣,说完便轻执起秦沁莹白的小手,十指交缠。而清冷的薄唇则慢慢覆上秦沁那形状优美的樱桃小嘴,在柔软的触感传来以后,便浅尝辄止,及时止住了这个吻,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如同一头餍食的猛兽。 秦沁只觉得眼前一片迷蒙,世间变得极其安静,半晌回不过神来。 “你你”待被殿内的冷风吹醒,秦沁一张姣好的面庞气得有些扭曲,如被剥了壳的虾,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钻进地缝才好。 “孤怎样” “你,你简直是个登徒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太子妃? 忆起昨日, 秦沁气恼, 眼底流露出森森寒意, 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若说这事那郑嘉没参与进来,我却是打死也不信的。” 六月端了一盆子清水过来,秦沁将沾了泥土的双手放入盆中, 用帕子仔细洗净,一盆水就呈现出泥土色。 “不是哥哥说你, 小时顽皮便算了,这会都成了大姑娘了,怎的还如此脾性哥哥一回京都, 净得知些你与哪家小姐结了梁子的消息, 这个兄长可真真是难做。”秦渊半开玩笑地打趣,挪了挪身子,却险些一脚踩死秦沁刚刚栽下去的花苗。 秦沁压根不想同他说话,越过他就待回屋, 秦渊亦步亦趋地跟着道“小姑奶奶, 母亲不在你就净折腾我吧。” “哥哥得了消息, 那宁静止被禁足,而郑家在朝中无甚地位,都不会随圣上去避暑山庄,你大可安心了。” 秦沁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望着仍跟在身后的秦渊道“我也不想去。” 她算是看清楚了, 这是一场大风波, 单看萧河数次提及去了避暑山庄便能让镇北候府心甘情愿退亲就知晓, 留在府里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秦渊观她神色不似开玩笑,挠了挠头“这是为何你不是一直向往去围猎时大展身手一番” 秦沁在前厅的雕花椅子上坐下,有小丫鬟乖觉地给他们上了茶,秦渊抿了一口,眉间舒展开来。 “小妹倒和殿下品味一般无二了,也喜欢喝这君山银针了”秦渊大大咧咧地开口,放下了茶杯。 秦沁嘴里的那口茶水顿时吐也不是咽也不是,险些被呛到“莫胡说,品质好的茶我都喜欢。” 秦渊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倒是也没纠结在这上面,只道“你先前说不想去,也不是不可,只怕殿公主会好生郁闷一段时间。” 秦渊及时改口,却也是出于私心,想劝劝秦沁。这可是个培养感情的绝佳机会。他身为兄长,却也时常忧心护不住秦沁,可若是太子,便完全不同了。 他作为局外人,自然看得明明白白,自小到大,秦沁所闯的祸十之八九都是太子出面解决,倒是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哥哥,没帮的上什么忙。承恩公府瞧着是日益衰落了,他一个骠骑将军所能做的便是为圣上手中利刃,征战沙场。而现下武氏回了武国公府他不忧心,唯一心心念念的便是自己这个随心所欲的胞妹,左右都不放心。 他眯了眯眼睛,想起那日午间,萧河背对着他,一半侧脸浸在阴影里,他说“孤保证,绝不会委屈她半分,从今日起。” 秦渊心里震动,萧河堂堂一国储君,何须向他保证些什么虽深有感触,却仍不松口“太子妃之位,于她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束缚。” 秦渊也是一根筋的性子,旁人若是得了这等承诺,早就喜得沐浴焚香谢祖宗保佑了。 萧河豁然回身望他,眼底森寒,令他这等长期与死神打交道的大将都生出了惧意,他逆光前行,一字一句说得悠远而寒凉“束缚若太子妃大选之前,她还未对孤生出情意,孤便是绑也绑了她回东宫。” 说完,连看都未看满脸狰狞的秦渊一眼,直直走出了那一条宫道,待到了宫道尽头又嗤笑出声“太子妃能受人质疑诟病,那皇后之尊呢谁敢” 秦渊细思恐极,只能长叹一声,也不知是福是祸。 秦沁生出一股无力感,她以手托腮道“表哥会一同去吗” 话刚问出口,秦沁就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嘴巴子,问的什么呢 秦渊神色复杂,觉得心口有些闷,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殿下也会去的。” 秦沁小脸皱成一团,一双美目在秦渊身上打量“那哥哥你也会去的吧” 秦渊挺直了腰板,感觉受到了重视,朗笑道“哥哥与镇北候府负责保护圣上的安全,自然也会去的。” 秦沁狡黠一笑,半月可是交代她务必把自家秦大骗过去,她倒是乐见其成还捞了不少好处。 想到这里,她倒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自家的木头哥哥。 “哥哥可有心仪的女子了”秦沁试探地问,声音软了下来,如猫儿一般甜糯。她凑到秦渊身前,水漉漉的杏眸里满是笑意。 “你说甚么呢快莫胡说。”秦渊的笑意凝在了嘴边,黝黑的脸庞泛点可疑的黑红色,此刻听了秦沁的话,粗声粗气地答。 秦沁瞧这样子,心道不好,想起半月那一脸的憧憬,她觉得有些心慌。 于是凑到秦渊身边扯了他的衣袖,撒娇地拽着晃动,嘴里也是连哄带骗“好哥哥,这里没旁的人,你且告诉我了吧,我也是忧心你呀。” 秦渊这会子完全不为所动,憨厚的脸上露出傻傻的笑容,问起却闭口不言,怎么问也无果,秦沁只好作罢。 待用了午膳,秦渊便细细地与她讲去避暑山庄的事宜,特别嘱咐她圣上面前不得无理放肆。 秦沁一一点头应下了,孰轻孰重她自然知晓。 待该说的都说完了,秦渊难得地感慨道“真是多事之夏,先是这避暑山庄之游,还不知会死多少人,回来后又要开始选太子妃,当真是风云变幻啊。” 秦沁猛地抬起头来,怀疑自己听左了,稳了心神问“选什么什么太子妃” 秦渊暗自叹了口气,直道萧河好手段,又心有不甘,装作没见到秦沁那捉急的样子,亲自拿了帕子给秦沁示意她擦擦嘴角,这才悠悠开了口“自然是太子妃,你表哥年岁不小,是时候选太子妃绵延皇室子嗣了,难不成还真天天守着你过日子不成” 秦沁一阵呆愣,手里雪白的帕子径直掉到地上染上了灰尘也无人去捡。 秦渊观她脸色,状似安慰地摸摸她柔顺的发丝道“你表哥不是常人,身边无人伺候冷暖,自然是不行的,太子妃之尊,早早就要定好。” 秦沁最后都不知是怎么笑着把秦渊送出去的,只觉得脸僵硬得很,一回到里屋便吩咐夏霜夏雨锁了院门。 “小姐这是怎么了脸上这样苍白,可是累着了”夏雨见了,有些忧心地为她按摩肩部。 秦沁疲惫地摇了摇头,觉得手都抬不起来了,心里满是怒气,秦渊的话一遍遍回想在脑海里。 太子妃他将要太子妃大选,那还那般撩拨她做甚见了鬼的琴瑟甚笃,期颐偕老,太子妃选下来后,她还算个什么 “小姐上床小憩一会吧,奴婢给您解了发”夏霜皱着眉征求秦沁的意见,待她点头后便解下了秦沁头顶的发饰。 夏霜把解下的簪子和流苏头饰放进妆奁盒里,一时间流光溢彩,看得人眼发直。 最后一根暖玉簪被取下,秦沁拿在手里把玩片刻后恨恨掷到地上,那玉簪滚了几滚,碎成了几段。 “小姐,这是”夏霜有些不解,不知该不该捡回来。 “去把那颗夜明珠拿过来。”秦沁心里憋着一股气,她抬眸,望着放置在盒中的硕大夜明珠,心里哽得难受,动了动手指吩咐道。 夏雨又捧来那晶莹剔透的夜明珠,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磕着碰着这价值连城的宝贝。 秦沁盯着那夜明珠出神,这是她垂涎了许久去东宫向萧河讨来的宝贝,为此还请他吃了一顿饭,如今想来,端的是讽刺极了。 秦沁脾气一上来,心里酸胀说不清什么滋味在作祟,夺了那夜明珠就往地上砸,哗啦啦的声音,那夜明珠碎了一地。 “小姐这是怎的了你快去把地面收拾了,免得等会子伤着了小姐。”夏雨反应快些,回过神来对着一脸心疼的妹妹说。 秦沁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格外的冷,一双杏眸里的光芒渐渐灭了下去,她格外冷静地喊退了她们“都不用忙活了,我想歇会。” 待夏霜夏雨合珠帘时她又开了口,声音不似往日活力,倒染了一丝明显的怒气“把太子殿下的东西都收了丢了,这沁园里一样东宫的东西都不得留下。” 夏霜与夏雨双双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现下也不好多问,只好默默把珠帘合上,让外边做活的声音都小点。 秦沁却没躺在床榻上歇息,而是跌坐在软凳上,脑子里念头纷纭,一方面想起那日他口口声声说旁的事交给他,不用忧心,一方面又是秦大语重心长的话语。 秦沁眼神慢慢移到地上的夜明珠碎片上,这些碎片在细碎的光线里熠熠生辉,只是再也不是那颗万人瞩目的夜明珠了。 内室里早早摆好了冰盆,散发着冷气,明明大热的天,秦沁却觉得如处寒窖,纤细的手平放在袄裙上有些发抖。 寒凉过后接踵而至的是滔天的怒火,足以焚烧人的理智。那人口口声声说什么心悦已久,却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若不是自己从秦大那听得,还不知会被瞒多久 却是装得那样天衣无缝,她竟毫无所觉。 秦沁右手摸到自己嫣红的唇瓣,想起东宫书房里那个清浅的吻,平静得有些冷漠,如玉的脸庞像是一座冰雕,眼里无甚温度。 平躺在软和的床榻上,秦沁难免胡思乱想些什么,但她也是果决之人,闭了眼睛,发觉眼角有些湿润,于是胡乱地扯过锦被盖住自己,睡得极不踏实。 而她对此番避暑山庄之行,也毫无期待之感,只盼着萧河真能解决了与镇北候府的亲事,到时就两不相欠,各自安好。 这日天还未亮,秦沁就被满脸急色的两姐妹催醒来,睁着惺忪的睡眼,配合着穿上繁复的服饰,就连头上,也郑重地用了一副红宝石头面,沉甸甸的颇有分量。 夏雨一边温声温气地与她说话一边灵巧地忙活着,一向镇定自若的脸上也现出一丝紧张。 “小姐可别睡着了,咱们还得赶着在皇宫午门口集合,少爷已经在外边催了。你们,加快点动作”夏雨也不由得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一边扭过身与秦沁说话。 秦沁看着她们如临大敌的样子,安抚道“不急,宫里贵人们不会那般早的,我们完全来得及。” 秦沁不止一次跟着三公主去过避暑山庄,每每都是天亮时分才登了马车,这时辰看上去还早得很,是以丝毫不急。 夏雨给秦沁着了一件紫罗兰色收腰振袖的长裙,腰间系着一根鹅黄的腰带,显得既庄重又不失灵气,秦沁眼神清澈得如同初春融化的冰水,与这身衣服相得益彰,让人眼前一亮。 最后又在秦沁眼角贴了一枚桃花样式的花锚,衬得眼底那颗泪痣越发娇艳,一个上挑的眼神,足以魅惑众生。 此次承恩公府去的人便只有秦沁两兄妹,秦大骑在马上,秦沁施施然登上马车,那马车便缓缓向着皇宫方向驶去。 天色尚未亮起来,气温还有些低,冷风吹进来秦沁便没了困意,微微歪在夏雨肩头出神。 等会子,又避免不了见面,越想就越是心烦。 马车颠簸了一阵子,就慢慢停了下来。秦沁掀开车帘,看到了刻着许多标志的马车,早早地就等在了这,算起来,他们算是晚的了。 朱红色高大威武的宫门开了一半,被重兵守住,秦渊跳下马车,与周围官员寒暄几句,便大步走向那些看守宫门的士兵道“好好守着,不得懈怠。” 秦沁了然,原这就是秦大手底下负责守卫帝王安全的士兵,果然一个个精神饱满,气冲云霄,皆是虎狼之师。 许是秦沁凶名太盛,这许多人家的小姐,都未上来与秦沁打招呼,确是刻意孤立了她,秦沁也正巧懒得应付。 过了一会子,秦大走到秦沁马车帘外,压低了声音道“小妹,太子殿下来了。” 秦沁皱眉,这会子宫里的帝后、嫔妃以及皇子公主都还未出来,萧河怎的会这么早 却听见周围声音都大了起来,多是一些奉承请安声和一些细小的窃窃私语。 掀开车帘一望,就撞进一双幽深似海的眸子里,萧河长身玉立站于车外,秦渊使眼色示意她赶紧下来行礼,毕竟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一个不好,便是被言官参了一本都不知晓。 秦沁憋屈得很,面上虽无甚表示,实则十根芊芊玉指都拽紧了衣角,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上前质问声讨了。 想归想,好歹还是下了马车,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臣女请太子殿下安。” 秦沁声音沁冷如十二月里的冰水,行的礼更是丝毫不差,这下不止萧河冷了脸色,饶是秦渊,都觉出什么不对来。 覃宇跟在主子后面,听了秦沁这一番话,瞌睡彻底醒了,心里暗叫不好,这两位别是又闹什么矛盾了,受苦的可是他。 秦渊则默默退了一小步,摸了摸鼻子望着青白的天空,显然也不想掺合进去怕被萧河误伤,那就万般不值了。 “起吧。”萧河定定瞧了她的乌发半晌,按耐住想揪她起来问个清楚的想法,沉沉叫了起。 “谢殿下。”秦沁瞧都未瞧他一眼,伸出手由夏雨扶了起来,默默地退到了一边,摆明了与他划清界限的样子彻底刺激到了萧河。 萧河凌厉的目光直往秦渊厚实的脸上扫,秦渊摊了摊手示意他也不知是怎的回事。 秦沁头顶的红宝石头面遮住了她清亮的眼眸,看不出旁的什么表情,却瞒不过萧河,他对她是再了解不过,怎会不知她在刻意疏离自己 当下就差点找人把这群碍眼的人都撵走然后捉着她好好问清楚,分明前几天还好好的,虽然害羞却并不抗拒,她明明心悦他眼下这般却是为何 前功尽弃 萧河想到某种可能,目眦欲裂,藏于袖袍里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一根根青筋直现,昭显出主人此刻的心情。 覃宇在后边看得心惊胆战,直道不妙,原想着殿下一早便挂了笑容兴冲冲地来找这秦小姐,末了却得到这样的态度,还不知晓得气成什么样子。 这世间,情之一字真是害人 秦沁心底也不好受,眼角瞥过他明黄色的太子蟒袍,心里还是做不到毫无波澜,直酸得冒泡。怕是过不了多久,站在他身侧与他并肩的,便是别家的大家闺秀了吧。 秦渊瞥到周围或嫉妒或不满的眼神,呵呵一笑,挠了挠头打破这凝固了的气氛,对着萧河躬身道“殿下,镇北侯府已到了,殿下同臣一道去望望此次负责守卫的士兵吧” 萧河不置可否,眼神却灼热地黏在秦沁身上,直盯得她后背发麻,手心沁出一点冷汗。 “走罢。”萧河最后收回视线,嗤笑一声,像是在自嘲一般,大步去了正北方向。 秦沁这才觉得压力一松,虚虚地松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盯着萧河身上那条张牙舞爪的蟒,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但她知道,萧河也动了真火。这么多年,不止萧河了解她,她同样知晓他那一声轻嗤中含了怎样浓烈的怒火。 可他气什么气到嘴的鸭子飞走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太子吃味 待萧河走了, 秦沁便上了马车,车帘外有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一女子声音娇娇气气, 似是不经意地说起“世人皆言殿下对秦沁这个表妹多有爱重, 今日一看倒不尽然,见了不也照样得行大礼称呼一声殿下” 那女子身旁有人轻笑着附和“姑娘说得可不就是偏她要将自己当回事,也不怕旁人笑话。” 她们说话声音不大, 却恰巧飘进承恩公府的车帘里, 秦沁听了个清清楚楚,若是以往,早就翻脸了。可如今,未免殿前失仪, 想要激怒她,也得望望她同不同意演这出戏。 倒是夏霜, 听了这话只气得小脸泛白, 就欲掀了帘子, 秦沁伸手拦住了她“干什么去” “小姐,她们欺人太甚”夏霜坐不住地跺跺脚,有些恨恨地咬牙。 “放肆,小姐都还未说话, 你嚷嚷个什么出去又要坏事。”夏雨瞪了一眼做事毛毛糙糙的妹妹,夏霜这才没说话了。 秦沁低头拨弄着自己晶莹青葱的指甲, 长长的青丝遮住了正脸, 看不出什么表情。 “帘外那两人是哪家的”秦沁开口, 声音里无波无澜,云淡风轻丝毫不气。 夏雨这才轻松了一口气,偷偷将车帘掀开一块,仔细辨认了才道“小姐,是工部侍郎之嫡长女,宁静止的姐姐,名为宁静好。” “另一人却是她们府上的表小姐,前来投奔亲族的,没见过世面,小姐不必与两人一般见识。” 秦沁点头,一双杏眸里凶光乍现,半晌才低沉地笑了笑“小雨儿,我的鞭子可带了” 秦沁的那根软鞭基本日日带在身边,由夏雨管着,这番一问,夏雨迟疑了半晌道“小姐,此种场合,实在不宜动手,若小姐实在气急,可待到避暑山庄了找个时机吓唬吓唬。” 秦沁自然知晓,她还没那么蠢被人当枪使,只平日里抽就抽了,左不过名声臭一点挨一顿骂罢了,他们还真以为万事皆由他们想的来 “我自然是知道的,且拿了来给我。”秦沁声音里带了点不虞,夏雨暗叹了一口气,只得将那条气势惊人的软鞭交至秦沁手里。 帘外那两人像是打定了主意不将秦沁逼出来不罢休,且周围如此多的大臣看着,她们越说越起劲,摆明了有恃无恐,逼着秦沁咽了这口气下去。 可惜她们低估了秦沁的胆量,秦沁与半月并称京都双霸不是没有理由的。 帘外声音还在继续,那女子声音变得尖刻起来“下下月太子妃大选,待选下来看她还有甚么脸面,日日在殿下面前晃悠” 虽是这样说,言语间竟似将太子妃之位视若囊中之物,志在必得。 “依我说,大姐姐你出生名门,聪慧可人,必定长侍殿下身边,哪像别人,空有一身能撒泼的本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骂街的泼妇呢” 这话莫说是夏霜了,便是一向能能耐的夏雨都皱起了眉心,生了火气。 “不过是一个表姑娘,谁给她的那般胆子”夏雨愤愤地嘀咕,恨不能掀了那车帘骂回去才好。 秦沁轻轻惦了掂手中盘旋的长鞭,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一把掀开了车帘。 帘外声音戛然而止。 秦沁从帘外露出整个脑袋,杏眸微挑,厉色逼人,眼角的那颗泪痣又添了几分妖媚,即使天还未全亮也遮不住这盛极的容颜。 宁静好瞧见她不羁的笑容和皓腕中不时舞动的长鞭,不动声色后退了几步,声色厉茬道“秦沁你想作甚这么些人看着呢” 秦沁戏谑地将两人从上至下打量一遍,闻言抬眸望了望四周,轻笑了笑,声音无比轻柔“哦你见我何曾怕过这些” 那工部侍郎府里的表小姐生得平庸无奇,大抵是不知京城形势,跟在宁静好身边作威作福惯了,当下也无惧秦沁,只觉得她美得张牙舞爪太过耀眼,看着就让人想毁了才好。 她挡在宁静好身前大声道“你是哪家的可知我大姐姐是谁” 秦沁闻言,轻蔑一笑,青葱的手指指向一侧脸涨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宁静好道“这样那我还真不知她宁静好算个什么东西” 秦沁这话说得不留分毫颜面,那宁静好盯着她艳极的容颜,恨得咬牙切齿,感觉周围大臣全在嘲笑自己“秦沁你别太嚣张,天子脚下你竟敢如此放肆,当真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吗” 秦沁懒得跟她玩这等文字游戏,不奈地挥手“你无事作甚往我承恩公府马车前凑作甚你工部侍郎的软轿离着也有些距离吧大家都是明眼人,故意寻衅才是挑战天子威严吧” 宁静好的眼神如毒蛇一般,就是因为这个秦沁,自己妹妹不过递了张请帖邀她参加诗词会,就被无故禁足,无缘于避暑山庄之行,她哪能不气不想这秦沁居然狂妄至此,丝毫不将这周围大臣放在眼里。 秦沁冷了眸色,颜色姝丽如同地府勾魂的鬼差,她带着冷笑开口“我数三声,数到一你还未乖乖离开,就且看看我这鞭子能否抽花你那张臭脸。” 宁静好被她说得羞愤欲死,而她身边的表小姐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再说话,瞧着秦沁手里缓缓舒展的鞭身,惊出一身冷汗。 这京城竟还有这般刁蛮不知礼的大家闺秀 秦沁瞧着宁静好死死撑着不走,周围有大臣隐晦地瞥过来,都不想淌上这一趟浑水,竟都装作没见到一般。 “不走”秦沁玩味地念叨,手腕上盘着的火红长鞭随她心意,长长的鞭身蜿蜒到车外,吓得两人瞳孔一缩。 秦沁也觉得烦躁,这宁静好怎么回事这牛皮糖一样的赖着不走,莫不是真想找打 秦沁脸上显出不奈,娇糯的声音带着森森寒气“三” 在这声音下,那个所谓的表小姐缩了缩身子,倒退了一步。 “二”秦沁声音缓慢,脸色变得阴沉下来,余光瞥到午门方向急急过来两三人,秦渊一马当先大步赶来,却仍还隔了一段距离。 那个表小姐瞧她不似说着玩玩,却是要来真的,顿时慌了神,扯住面色苍白的宁静好的衣袖,眼泪只掉,全没了方才嚣张的劲儿“大姐姐,我们走吧,不与她一般见识。” 宁静好身子摇摇欲坠,也是看到了赶来的萧河一行人,一颗心早就飞了起来,哪能放过这个机会当下心一横,叫嚣着道“秦沁你有本事真的抽过来,也只会吓吓人罢” 秦沁哪里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当下手腕高扬,那根火红的长鞭随之舞了一圈,发出的劲风刮得宁静好脸生疼,当下就后悔不该激怒了她。 “一”秦沁把握好分寸,那鞭子看似下得极重,实则擦着宁静好的身侧而过,用劲极为微妙。秦沁心中无奈,她倒想真的把人抽了,可这天子脚下,出了这等事,那工部侍郎并非善茬,还不逮着机会给琼晋帝哭一场 自家秦大肯定会被气死,再者,为了这么个人,脏了自己的鞭子也是不值,只能出此下策。 “啊”宁静好见着鞭子带着劲风从头顶劈下来,当即吓得尖叫不止,鞭影还未抵地,便被一只大手稳稳捉在手里,有嫣红的血迹顺着鞭身蜿蜒而下,低落在地面上。 而此时,秦渊一行人也已赶到,见了这情形,松了一口气,但面色仍不好看,沉声道“胡闹还不下来给这位公子道歉” 与秦渊同时赶来的萧河一言不发,沉沉地盯着秦沁张扬的侧脸,继而将目光投在哆嗦着还未回神的宁静好身上,眼里满是嫌恶。 秦沁也有些讶异,她本就没想动真格,这是哪里冒出来一个人将她的鞭子硬接下了虽她只是吓吓宁静好并未使多大的力,可这样徒手接下来也是极为肉痛的。 那男子吭都未吭一声,见着有人来了便收回滴血的右手,并未将事情闹大。 秦沁缓缓从马车上走下,对萧河灼热的目光视若无睹,直直走到那男子面前,虚虚行了个礼“秦沁下手有失轻重,公子无事吧” 那男子这才抬起头来,却是肤呈古铜色,身形修长,剑眉星目颇为俊朗,右手还在滴着血珠,见秦沁望来,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 秦沁皱了眉,细细地盯着那张略有些熟悉的面庞,思索了好半晌,才道“魏小白” 那男子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再看秦沁,转而对着萧河拱手行礼“臣宁王世子魏延见过殿下。” 萧河眼神在他和秦沁之间游移,脸色已是风雨欲来,沉沉道“不必多礼。” 秦渊吃了一惊,想不到此人就是那格外低调平常见不着人影的宁王世子,当下也肃了脸庞道“见过世子,臣妹顽劣,伤了世子,望请世子赎罪。” 魏延轻咳一声,无所谓地摆摆手,手掌上的痛对他来讲,不值一提,当下就道“将军言重了,秦小姐也只是与这位小姐闹着玩儿的,并未有意伤人,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一旁的宁静好听了这话,张口就欲反驳,却被秦渊与萧河的眼神怔住,呐呐道“是,是闹着玩的。” 太子一来,周围的大臣也都来了,这些人莫不都是人精,太子摆明了要护着秦沁,宫里还有一个皇后和嫡公主定是站那边的,更何况还有一个秦渊在旁虎视眈眈,当下就扭转了口风。 听闻了此事的工部侍郎捏了一把汗,带着已经傻了的宁静好像太子和魏延请罪,直道自己管教不严,只字不提秦沁的错处。 此事就此告一段落,秦沁倒是没忘了朝如落汤鸡般的宁静好与那表小姐报以一个友善的笑容,让人哭笑不得。 待得周围大臣散去,秦渊才恨恨皱了眉头,怒斥秦沁道“这才一会,你怎的又惹上了这等事当真是要气死我不成” 秦沁倒是没说话,望着与萧河站在一起的秦渊,心里梗成一团,深深吸了口气,朝秦渊福了福身道“哥哥教训的是,是秦沁不知好歹、不听人言,望哥哥惩罚。” 秦渊脸上的怒气戛然而止,何曾见过对他这般疏离冷漠的秦沁当下就有些不知所措,伸出的手也被秦沁巧妙地躲开,当下睁着一双虎目,欲哭无泪“小小妹,哥哥未曾怪你,莫要气了。” 身后的萧河手掌紧握成拳,咯吱作响,将身后的覃宇吓了一跳。 什么不知好歹,不听人言,压根就不是她秦沁对秦渊所说,而是对他萧河狭长的凤眸风暴不止,里面的惊涛骇浪能将人溺死,眼睛里布了一条又一条的红血丝,直气得目眦欲裂,胃部也隐隐作痛。 秦渊头顶冒汗,直道不好,身前的小妹眸色冷淡,面露寒凉,身后的冷气更是止不住地袭上脊梁骨,庞大的虎躯都打了一个哆嗦。 魏延瞧着这副样子,若有所思,走到秦沁身边笑道“小七竟还记得我,可真让我意外。”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往他们身上聚集,他倒是像无事人一般,斜倚在马车旁,笑望着秦沁如玉的侧颜,心头微暖。 “你怎得会在这里”秦沁收回了目光,对魏延的问题避而不答,笑着问道。 “农家女都能是横行霸道的承恩公府嫡小姐,我怎得就不能在这里”魏延不动声色地打量萧河的神色,心中微凛,十分警惕。 秦沁不由得笑了,颇有些感慨“算是我骗了你,宁王世子,嗯” 魏延扶额,晨起的第一缕光线落在秦沁头顶,照得她有如神祗般美好,魏延心下一动,忍不住触上了她柔软的发丝。 一时间,杀意暴涨,秦渊脸色也黑了下来,粗声粗气道“世子伤还未好,小妹也受了惊吓,请世子先回吧。” 魏延立马清醒过来,敛了神色拱手道“既如此,魏延改日再与将军豪饮。” 说完便望着犹如煞神的萧河,躬身行了个礼,默默地走远了。 秦沁垂下眼睑,便听到秦渊颇为严肃地指着魏延的身影问“你是如何与宁王世子认识的” 萧河也直直地望着秦沁,颇为重视此人。 不怪他们都如此好奇,实在是因为魏延作为宁王世子,却居无定所,四海漂泊。说是要看尽大好河山,领略自然之奥妙,是以时常找不着人,更是与京中新贵无甚联系。 这样一个无欲无求,淡泊名利的带着仙气的人儿,似乎与秦沁很是熟络,让人不得不心生疑惑。 秦沁瞧着魏延的背影呈一个小小的黑点,似是想起些什么美好的事来,嘴角弯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声音缥缈至极“早便认识了。” 秦渊闻言,瞪大了眼睛,刚想再问些什么,秦沁就越过他和萧河,径直上了马车。 秦渊觉得后背一阵凉意,再回首望身后的萧河,却见堂堂一国储君,双眼煞红,犹如地狱的阎王修罗,一身的寒气,让人望而生退。 萧河深深地盯了一眼绣着各种样式的车帘,心中的暴戾之气翻涌,几乎盖过了理智。若不是死死压抑住,只怕现在会毫不犹豫踢翻了这马车,把里面的人揪出来问个清楚 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和他划清界限,把他当做什么萧河剑眉蹙得死紧,把秦渊看得直发冷。 “何人与她说了什么”萧河沉沉发问,眼瞳深处闪过一缕杀意,若是旁人挑拨他与秦沁关系,便是触了他的逆鳞。 秦渊自然不会觉得是自己无意间提及的太子妃大选一事,也是颇为认真地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最近发生的事,不免摇头道“近来一切正常,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见天儿拨弄些花花草草,也未见过旁的什么人。” 萧河颔首,周身气势极强,望了一眼承恩公的马车,皱眉离去。 待走了十来步的距离,萧河凤眸如墨一样的幽深,对身后的覃宇下了命令“让暗卫查,每一桩事都给我查清楚了来禀报。” 覃宇头低得不能再低,恨不得缩成一团,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心里下了决定,下回,一定要早早地抱上秦家小姐的大腿,他算是看明白了,那位绝对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子妃,跑不掉的。 “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心里腹诽归腹诽,该做的事还是一样不能少。 “另外,给伍珺传消息,可以开始行动了。”萧河敛了脸上所有表情,薄唇抿成一条线。 “是。”覃宇闻言,精神一凛,目光炯炯并且隐晦地四处扫视,确认无甚可疑之处才收回了目光。 萧河脚下不徐不疾,端的陌上人如玉,一身明黄色的太子蟒袍格外亮眼,衬得他整个人沉稳有度,龙章凤姿,有如神人。 “覃宇,可知宁王世子何故出现在这里”电闪火花间,萧河停了脚步问道,声音如同十二月的冰雪,毫无温度。 覃宇挠了挠头,想了片刻才迟疑着开口“殿下,宁王府本就在此次计划中,只是世子一向来去如风,许是一时兴致来了方才想凑一回热闹,毕竟避暑山庄风景也是极好的。” 萧河听了这话,朝宁王府马车方向隐晦地望了一眼,凤眸里满是浓郁得化不开的占有欲与狠意。 他嗤笑一声,声音如同利刃刺人肌骨,他道“但愿他没有肖想旁的东西,不然,孤剁了他的手脚喂狗。” 萧河眯了眯眼睛,想起魏延抚摸秦沁长发时的脸上呈现出来的痴迷与眷恋,心中暴戾得只想杀人。 覃宇默默地跟在身后,听了这话,觉得周身温度极低,只暗自替不问世事,口碑极好的世子爷滴了几滴泪,便面无表情追在了自己主子身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一声皇嫂 此为防盗章  “爹爹”武氏激动地迎上去, 面对暴怒的承恩公都丝毫不胆怯的武氏陡然红了眼眶。 “芸儿”那男子虽看着已年老, 头上还冒出了银发, 身子骨却很硬朗, 见到了武氏娘俩, 几乎是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一旁的武国公夫人早就没了初始的淡然自若, 走到无声落泪的武氏面前, 伸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娘”武氏紧紧握住武国公夫人伸出来的双手, 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所受的所有委屈都有了发泄口。 秦沁在一旁看着,也不觉露出了笑意,想来武氏此番, 终于能圆了自己的心意,承欢父母膝下。 “外祖父,外祖母。”秦沁心里欢喜,声音甜糯,因着两位老人家爱屋及乌, 对她向来极为宠爱,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求必应。但毕竟身在承恩公府, 贵女世家礼仪早就刻入骨中, 当下盈盈一拜, 仪态万千, 落落大方的样子让人眼前一亮。 “沁儿, 不错, 又变得漂亮了些。”武国公一向不拘小节, 他背着手上下打量了几眼秦沁, 只觉得几月不见,自己这个外孙女出落得越发水灵娇艳了,当下就夸赞了一句。 “可不是还是外祖父有眼光些,您外孙女我可不就是顶顶漂亮的”秦沁却也不谦虚,微仰了头,活脱脱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把武国公逗得哈哈直笑。 待几人情绪稳定,重新坐下来时,秦沁不动声色瞥过偌大空旷的正堂,却是连个人影也没有,而武国公夫妇两人右侧,都放着一杯已经不怎么冒热气的茶,瞧着样子,还是次等的云茶。 秦沁眉心紧蹙,立刻就想到定是承恩公私下交代了下人,当下一股火气与无力就涌上了脑间。她纤指微动,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脑仁,只觉得已经看到了承恩公府大厦将倾的模样,只因为承恩公心胸如此狭隘又无脑,为人处事还一样也不会。 虽然此刻稳稳端坐的那三人心思都不在这上面,但秦沁却不能失了这应尽的地主之谊。 她挥手招来隐于暗处像是木头人般的秦淮,吩咐她让那些得了命令的丫鬟重新上茶,若有不从者,直接禀告老夫人发卖了便是。 秦淮飞快地退了出去,武国公夫人及武氏都还未察觉到什么,武国公却眼睛一亮“这丫头好身手,比之我武国公精心培育的暗卫也丝毫不差。” 秦沁倒是坦诚得很“秦淮是我贴身侍卫,外祖父就别打她主意了,武国公里人才济济,定是不缺人的。” 被外孙女一下子看穿心底的想法,武国公倒也不恼,蒲扇大手挠了挠头,乐呵呵地说“沁儿生得越发聪慧了。” 武氏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嗔怒地望着自己父亲,颇有些撒娇的意味“您那点心思,谁还不知道呀这丫头是太子殿下送给沁儿的,你也不臊得慌” 武国公夫人也凑上来,只瞧着秦沁温和地笑,却是越瞧越满意,她虽年老,却气质如兰,温和大气,迎着她的眼神,便像是掉进一湖春水里。 武国公此刻心情好得不得了,如珠如宝的女儿不用再受那劳什子苦,可以回到自己与夫人身边,外孙女又聪颖可人,人生没有比这再圆满的了。 可承恩公那厮,久久不出来,莫非是反悔了武国公心里顿时生出警惕,也等出了真火,当下便一掌拍上了身侧的扶手,一时间木屑四溅,随之而来的是武国公那宏大响亮的声音“秦值,速速出来交了和离书” 秦沁的如水杏瞳里闪出笑意,像是温玉沁入了水滴,虽则她身为承恩公府里的正经主子,也并不阻止外祖的行为,无外乎是承恩公不见棺材不落泪,若不给他当众没脸,他便会打蛇随棍上,要他乖乖交出一纸和离书,会很难。 有府里的丫鬟有序地步入正堂,手里端着一杯杯香茶,热气滚滚香气四溢,并迅速撤掉了之前的冷茶。 “承恩公府里的东西,老子可不喝,等会子被秦值那货毒了都不晓得。”武国公盯着杯里翻滚沉浮的茶叶,小声嘀咕,可这声音可不小,至少人人都听到了。 武国公夫人无奈地看了看丈夫,温温柔柔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没过了多久,承恩公便一脸铁青地走了出来,显然之前的话语只字不差都被他听了去,手背上青筋直冒又没法子,只是僵硬的脸上再也挤不出笑容。 “和离书已写好,慢走不送。”他此刻冷眼看着堂下之人,只觉得都在看他笑话,当下就甩了一纸书出来,冷哼一声,大步离开了。 “哈哈,我儿终是脱离了苦海。”看着案上半纸黑字的和离书,武国公朗声大笑,饶是一旁庄重自持的武国公夫人也漾开了笑意。唯有大步离去的承恩公,步下一顿,神情狰狞。 “芸儿东西可拾好了”武国公夫人握住武氏的手问。 “没什的好捡拾的,那些个物什,弃了再置便是。可快离开了这地方,老子怕折寿。”武国公生性不羁,当下就放了话。 “却也是这个理。” “别的也没什么,只女儿的嫁妆,是要抬回去的。”武氏眸若星辰,这么大的人了,此刻竟有些娇憨。 “他们还肯归还嫁妆”这下武国公夫人倒是有些惊奇,武氏出嫁时那嫁妆算是京城里顶尖了的,她都料定会被承恩公府扣住,没成想倒还能带回去。 “老夫人发了话,本不必带回去,反正这些以后都是要归沁儿的,只怕是被府里那庶女白白得了一半,女儿这心里,就不舒坦。” 武氏这番话下来,武国公夫妇齐齐皱了眉,他们来时便有武氏的人与他们说明了情况,此番事件,皆是因那庶女而起,虽然武氏与承恩公和离是一件好事,但也对那庶女厌恶得不行。 “是要带回去。” “亏得沁儿没被教得那样上不得台面。” 武国公夫妇同时出声,表达的意思却全然不同。武国公夫人疼爱地摸摸秦沁的头,越看越满意。 “那便走吧,这承恩公府也没甚的好待的。”于是乎,武国公夫妇以及武氏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出了承恩公府。 几顶软轿在府门前一直候着,轿身皆刻着一只威猛异常的苍狼,那正是武国公府的标志。 武国公夫人已经进了软轿,武氏牵着秦沁的手也欲踩着矮凳登上去,武国公眼神一亮忙不迭问“沁儿也跟着去外祖家吗” 秦沁望着外祖父母明显期待的眼神,抿嘴笑了笑,轻轻挣开武氏的手道“沁儿就先不过去了,待过几日得了空,定去武国公府看望母亲以及外祖们。” 武氏明显有些不舍,正午的太阳毒辣异常,武氏额间很快沁出了粒粒汗珠,在武国公夫人的催促下,方才一狠心登上了软轿,却还掀开了帘子望着秦沁。 武国公哈哈大笑,豪爽异常“那外祖便等着了,这便走了,沁儿莫送” “驾”说完翻身上马,一夹马肚,绝尘而去,几顶象征武国公府的软轿也徐徐离去。 秦沁站在原地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们也走吧。”良久,秦沁终于迈了脚步,实在是有些不愿意面对一盘乱沙群魔乱舞的承恩公府。 “小姐,我们去哪啊”夏霜是个没心思的,此刻秦沁一发话,便颠颠儿地跟上了。 而夏雨则愁眉不展,目带担忧,秦沁边走边问“夏雨为何不开心” “小姐,夫人这么一走,府里您能依靠的就只有老夫人,可老夫人年纪也大了,国公爷又” 这后面半截话夏雨却说不下去了,秦沁心知肚明,朝夏雨安抚一笑“莫慌,你家小姐我长这么大可怕过什么东西” 夏雨抿紧了唇,不置可否。 “走罢,不是有人惦记着我的酒很久了”秦沁侧偏着头,在阳光中美得如诗如画,直教人溺进去才好。 夏霜夏雨不由得看痴了,只顾着乖乖点头。 “拿我的鞭子来。”秦沁在前面悠哉悠哉地走着,丝毫不急,正午的阳光炽热,但却像是厚待美人一般,明艳的一层光镀在秦沁身上,连她脸上一次细小的茸毛都看得清楚,毛茸茸软洋洋的。 秦淮从身后闪出来,将那根火红的鞭子递给秦沁。 “小姐,拿鞭子去做什么” “还能作甚当然是去吓唬吓唬那老头,太子给的酒,总不能全让他坑了呀。”秦沁甩了甩手上的鞭子,落在地面时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秦沁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快些走,我们下午还得出门。”秦沁嘴角微扬,催促声软绵绵的也没什么力道,像是想起了什么事,看起来心情格外舒畅。 “我怎的就娶了你这般毒妇母亲,求您今日做主,我要休了武氏,还我承恩公府一个清静。”秦值松开武氏的衣领,觉得不解气,看了看泪眼朦胧的秦依,心痛得更厉害,竟说出了休妻之话。 殷氏一下子站起身来,颤颤巍巍拿手指着秦值,半天说不过话来,秦值心下略慌,急忙上去搀扶,被老夫人一掌挥开。 “逆子” 秦沁站了起来,如玉的手轻抚殷氏后背,望向了武氏,她对承恩公不甚在意,只独独在意武氏的情绪。 武氏轻垂着头,鬓发散落下来,她理了理裙裾,方才肃然起身,对着殷氏重重地跪了下去。 “老夫人,我自进了承恩公府的门,便一心一意打理府中琐事,相夫教子,孝敬公婆。我武芸亦能对天发誓,未做过半分对不起承恩公府之事,此番国公爷既想休妻,便遂了他的愿罢。” 不知为何,秦沁竟从自己母亲声音里听出了一丝解脱和轻松,像是彻底没了束缚的鸟儿,从此,海阔天空。 殷氏却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背一下子佝偻起来,她看着武氏挺得笔直地脊背,知晓她是下了决心,规劝也没了用,只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罢了,武国公府出的女子,是我们没福气留下,罢了。” 说罢,她疲惫地挥挥手,连连说了几声罢了,却依旧有些遗憾。 秦沁与老夫人都心知肚明,离了武国公府的姻亲关系,承恩公手里又无实权,仅靠着姑母的皇后身份,承恩公府将会迅速没落下去。 秦沁离了老太太身边,与武氏站在一块,她姿态优雅,神情自若,对着呆住了的秦值开口“爹爹,既无证据证明母亲错处,母亲也没犯七出之条,爹爹便没道理休妻。” 听了这话,秦值暗自松了一口气,毕竟与武国公府做亲家,他尝到了不少甜头,方才一时气话,却不想差点成了真,现下就欲顺着秦沁这个台阶下来。而武氏则讶异地看着秦沁,显然也有些吃惊。 至于一旁的秦依,牙齿都快咬碎了,她知晓此番若是武氏还留在府里,等待她的会是地狱一般的生活。 高门大宅里,明争暗斗从未停止过,当家主母要让一个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庶女悄无声息地失踪,方法太多了。 “为了不伤两家和气,爹爹写和离书吧。”秦沁表情真挚,但上挑的语气却表明了她此刻心情愉悦,藏都藏不住。 武氏愣了一会,无所谓地笑笑,是休书还是和离书她都不甚在意,只要能离了这就好。但看着秦沁为她出头的样子,眼底也沁出了笑意。 秦值这下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是骑虎难下,他求助地望向殷氏,却只得到凉凉的一瞥,殷氏被身边婆子扶着,慢慢地出了里屋,只最后丢了一句“你的嫁妆共八十抬,这些年用了十抬,还剩得七十抬,你清点完抬回去吧。” 这么多年的相处,老太太是真心满意武氏这个儿媳妇的,镇得住场面又气度不凡,怪只怪自己儿子被猪油蒙了心,死活不开窍。 武氏颔首,转身吩咐身边的得力丫鬟清点饰物,转而对还未缓过神来的秦值道“烦请承恩公写下和离书,我今日便回武国公府。” 出了这么大的事,武氏方才便叫人去往武国公府知会了自己的爹娘,也就是在这京中大名鼎鼎的武国公夫妇,想来不出一个时辰便会到承恩公府了。 承恩公脸一阵红一阵白煞是精彩,此刻想放下面子挽留几句又碍于之前的话落不下这张脸,他看着武氏歪了的发髻,想伸手去抚一下,被武氏飞快地躲开了。 他脸色一沉,华贵的锦袍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一份灰,看上去灰扑扑的,他冲着秦沁使个眼色,语气温和了不少“沁儿还不劝劝你母亲” 秦沁险些被气笑了,这人竟厚颜至此她有心想嘲讽他几句,想想又觉得无趣,与这种人逞口舌之快,不值当。 她装作没听见,踱步到武氏跟前“母亲,您的发髻乱了。” 武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抚了抚头顶的黑发,正想着随便梳妆整理一下。 “女儿记着前些日子娘娘赏下来一副红宝石头面,为进贡之物,珍贵异常,华美大气,母亲今日宜戴着出门。” 秦沁娓娓道来,声音如雨珠滴落打在房脊,竟是难得的温婉感怀。 “夏霜,去取了那头面来,还有太子殿下赐的那几斛南海珍珠,也一并拿了过来。”秦沁发了话,夏霜立刻便肃着脸出了院子。 秦值只气得七窍生烟,险些把还跪在地上久未起身的秦依忘了,此刻秦依像是看到了一线生机,不管不顾地扯住秦值宽大的衣袖,字字哭诉“爹爹,依依出生没多久姨娘就走了,这些年,有爹爹疼着我,依依不胜感激,今日只求爹爹做主,还依依清白。” 秦沁本就有些头疼,听了秦依的哭泣哀嚎声,瞬间就不耐烦了“要嚎回你院子里嚎去,莫要在这污了我的眼。” 秦依哭诉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显然不敢相信秦沁当着秦值的面还敢如此嚣张跋扈,她抬起头,露出哭花了的脸,脸上的惊愕掩饰不住。 秦值听了秦沁的话果然大怒,被嫡妻压住一头便算了,现在连自己的嫡亲女儿也敢给自己没脸了。 秦沁像是知道秦值在想些什么,冷哼一声,盛气凌人的姿态便出来了“爹爹勿要护着她,口出狂言污蔑当家主母,爹爹因为庶女迁怒发妻的事若是传扬开,承恩公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爹爹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