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在上》 正文 1.第1章 第一章 盛夏时节,烈阳骄阳。 漠北关外,酷暑黄沙,大风来袭,卷卷当空。 城外疆场,两军厮杀,萧国武安侯率领三万精兵势如破竹,大获全胜,损兵极少的情况下,俘获梁国三百将领,杀敌千万,至此,两国僵持三年的战争,终于尘埃落定。 是夜,萧营之中办热烈的庆功宴,将领们回京受封之前,军营里先论功行赏,将士同乐。 武安侯祈暄很高兴,喝了不少酒,他容貌俊美,高大健硕,年轻时曾是京城万千闺中少女的梦中情郎,如今年近四十,依旧魅力不减,轻甲劲装,英武不凡。 他高座主帅之位,威慑四方,此战之后,还有谁可以撼动武安侯祈暄之位。他是祈皇后的胞弟,这几年来,边关年年大捷,武安侯祈暄所带领的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此次与梁国大战,彻底解决了梁国这个心腹大患,回京之后,论功行赏,武安公的爵位已然被他收入囊中。 谁能想到五年前刚刚袭爵的武安侯世子,因一桩桃色官司牵扯上了淮海海寇案,差点被皇上用来杀鸡儆猴,皇后跪地一天一夜,才求得皇上收回成命,但武安侯的爵位却被暂夺,发配到漠北服役,准许家眷随行,旨令: 若无功绩,此生不必回京。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武安侯世子这一生都将困死漠北,无出头之日,然祈暄被发配边关的第二年,一场大战又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他只身一人潜入军营,将敌军首领的项上人头砍下,让敌军自乱阵脚,萧国不战而胜。武安侯的爵位,失而复得。自此在军中立威。 梁国的郡守投降,献上数百名舞姬歌姬,热闹的庆功宴上,这些美貌舞姬在铁血军营中又是别样一道风景,将士们今日德胜大喜,这些舞姬都被分派到各功臣身边,倒酒助兴。 祈暄身边的是这些舞姬中身姿最妖娆,容貌最美艳的那个,小婵小心翼翼的跪坐在祈暄身边,优雅的为祈暄斟酒,她是梁国郡守的一房小妾,此次梁国大败,郡守没有任何犹豫就把她献给了敌方将领。 一双白皙的柔夷若有似无的刮过祈暄的手心,轻咬唇瓣,娇艳欲滴,柔弱无骨的依附过去。她自诩美貌,没有男人可以放过她这样的尤物。 她将自己的身子软软的靠在祈暄臂膀之上,温香软玉,吐气如兰:“侯爷。” 声若出谷黄莺,抚动闻者心弦。 祈暄的目光却落在那个端着几盘菜,跟着伙房婆子后头送菜进来的那抹单薄身影上,醉眼迷离间,有些忘记,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单薄了。 伙房的婆子来送菜,将士们起身接菜,纷纷起来向她行礼,她脸上带着笑容,竟比那三月春光还要明媚,亮眼。穿着一身普通民妇的靛青色窄袖袄裙,身上没有任何配饰,她自到了边关,就将身上所有的东西全都变卖充作了军饷,就连束发用的簪子都只是随手木头削成的。然而这并不能影响她的清雅秀丽。 她就是那样一个,无需任何装饰,依旧能像水墨山水画般秀美的女人。 那是他的妻,是那个被他辜负伤害了,却始终对他不离不弃的妻子,青竹青竹,这个名字曾经让他以为是蛮横跋扈,心机深沉c嫉妒成性的,一再拒绝逃避,做了很多错事,给她造成了难以磨灭的伤害。直到五年前,他被贬关外,那时候,他才真正看清了身边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奉承尊敬之人的真正嘴脸,尝尽了人生冷暖。 只有她,只有这个曾经被他嫌弃到泥里的妻子,一路随行,助他东山再起,屡获奇功。 回想多年,他太对不起她了。很早就想和她道歉,却始终鼓不起勇气,因为自知伤害太深,难以抚平。 最后一盘菜是送到他案上的,将菜放下以后,顾青竹伸手去收他面前的一只空盘子,谁知手刚伸过去,就被祈暄给迫不及待的握住了。 顾青竹讶然抬头,祈暄自觉唐突,低头闪避了一道她递来的目光,含糊不清的说了句: “这活儿,怎么要你动手?” 顾青竹将自己的手抽回,拿起那只空盘,对他笑答:“伙房里人手不够,医所里的事都忙完了,反正闲着。” 祈暄发现自己不太敢看顾青竹的眼睛,闻言只点了点头,许是喝多了,看起来蔫儿蔫儿的。 顾青竹收了盘子就要走,却被祈暄拉住了,抓着她手腕的掌心开始发热,俊目微抬,对上了她那双仿佛会勾人说话的眼睛,她这双眼睛生的非常好,黑白分明,明亮清澈,自己的影子倒挂在她的眼珠里。 一手拉着她,一手拿起酒壶,将杯子里的酒斟满,送到她面前: “今日大喜,陪我喝一杯。” 顾青竹有些意外,目光在祈暄和酒杯之间回转两下,然后才扬起笑容,眼角有了两根细纹,但看在祈暄眼中,却是别样的风情,目光落在她那略微苍白,却轮廓极好的丰润唇瓣上,他还记得,她的唇瓣尝起来特别软,洁白的贝齿后面,藏着一抹丁香,顾青竹的牙齿生的非常好,笑起来格外的可爱漂亮。 喉头忍不住上下浮动,身子某处似乎也在发热,将酒杯送到她唇边,顾青竹的头不着痕迹往后缩了缩,接过了酒杯,低头看了一眼,然后便放在了桌上,依旧笑着: “你知道的,我不会喝酒。” 再次起身要走,然祈暄就是不放手,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仿佛只要她不喝,他就绝不放她走的架势,一双俊目因为醉酒而变得有些湿润,眼睛里满是血丝,可见这段时间打梁国有多累,祈暄的五官十分俊逸,曾经是京城万千少女的梦中情郎,模样有多出色,无需赘言。 曾几何时,自己也曾被他这张脸迷的失了心魂。做出了很多可笑的事情。 顾青竹无奈一叹: “侯爷醉了。” 再次将他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撸下,暗自后悔为什么要来给他们送菜,凭白让他又轻视了一番自己,把她当陪酒舞姬似的对待着。 谁知一只手给撸走,又来了一只,这只手揽过顾青竹的肩膀,祈暄强硬的拉着顾青竹,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再次举起酒杯,用低若蚊蝇的声音哄着: “就一杯。” 他想看她喝酒,想看她用自己的杯子喝酒,想看她的唇瓣在自己面前张开,太想尝一尝她的味道了,太想太想了。 顾青竹不愿再与他纠缠,显然今天晚上是喝多了,平日里都对自己避如蛇蝎,若是五六年前,祈暄愿意这样哄着她喝酒,顾青竹就是喝破了肝,也会奉陪,然而现在却提不起丝毫兴趣,只希望他可以停止作弄自己。 迅疾在他的手腕的阳谷穴上拍了一下,酥麻的感觉让祈暄忍不住松开了力道,她趁机出了他的怀抱,将一旁的舞姬推到他的怀里,轻声吩咐了声: “伺候好侯爷。” 说完,拿起一旁的盘子就转身走了。 小婵被推到祈暄怀中,将计就计,软软的靠着不走了,拿起先前祈暄让顾青竹喝酒的杯子,娇柔妖媚的说了句: “侯爷,还是奴家陪你喝吧。” 说完,就要饮下那杯酒,被祈暄按下,夺回酒杯,一口饮下,将酒杯重重的搁置在桌,又把靠在怀中的温香软玉推开,小婵被摔在地上,有些发懵。 只见祈暄猛地从主帅席位上站起,因为起的太急,身子还有些摇晃,左锋营的张达立刻上前搀扶,也被祈暄给推开,脚步虚浮的走向那个已经从边上走到营帐中段的身影,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祈暄从身后将顾青竹扛上了肩膀,在顾青竹的惊叫和营中所有弟兄的起哄声中,祈暄把人直接扛到了自己的主帅营帐里,抛在他的床铺之上,迫不及待的压了上去。 顾青竹卯足了劲儿挣扎:“侯爷,你干什么。侯爷让开!不要啊。” 祈暄觉得自己仿佛快要爆炸了,身子都激动的在发抖,紧紧将她搂抱在怀,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急促的呢喃: “青竹,我欠你一个洞房,今夜补上好不好?我知道错了,咱们重新开始,青竹,青竹。” 顾青竹不住反抗,可她哪里是祈暄的对手,很快就受到压制,他近乎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脖子上,乃至敞开衣襟的胸口之上,顾青竹呜咽着推拒,眼眶噙满了泪水。 顾青竹渐渐的放弃抵抗,祈暄心上一喜,以为她终于肯接受自己,动作更加卖力起来。 顾青竹越过祈暄的肩头,看见一道身影飞快的扑了过来,她几乎想都没想,对着祈暄的肩膀就是奋力一推,然后整个人扑入了祈暄的怀抱,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的祈暄,顺势躺下,让她翻身到自己身上。 可心愿达成的喜悦还没有维持片刻,顾青竹胸前刺出一道染血的寒光,一把锋利的剑从她后背刺穿,一腔热血喷洒在了祈暄的脸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2章 第2章 顾青竹从睡梦中惊醒,从床铺上坐了起来,喘息不已,一只手捂在心口,想起被一剑刺穿时的冰冷撕裂,冷汗涔涔。 红渠睡在地铺上,听见动静,连衣裳都没披就起身点燃了屋里的蜡烛,举着烛台来到顾青竹床前。 “姑娘又做噩梦了吗?”红渠问。 自从前几日被发狂的马踢了一脚以后,姑娘有好些天没安稳过,跟丢了魂儿似的。 顾青竹目光空洞,捂着胸口,仿佛没有听见红渠的声音一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坏了红渠,放下烛台,坐在顾青竹身旁,给她披上外衫在肩膀上,又轻唤一声:“姑娘?” 李嬷嬷推门而入,披着衣裳,一手拢着手里的烛火,她是顾青竹的母亲沈氏的陪房,沈氏去世之后,李嬷嬷就跟着顾青竹到庄子里来。李嬷嬷将烛火拿到小厅的案上,点燃了两侧的灯,屋里一下子就明亮起来。 见顾青竹呆呆的坐在床上,目光没有焦距似的,李嬷嬷挥手让红渠让开,自己坐在顾青竹身旁关切轻喊: “小姐怎么了。别吓唬嬷嬷。” 顾青竹扭头看了一眼这个将她拥在怀的中年妇人,高颧骨,方下巴,感觉有点眼熟,但更多的是陌生。 她本来已经死了,当胸一剑,临死前看见的是祈暄脸上被她喷满了血,还有他惊愕的目光,她是在他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中死去的。 原以为就那样结束自己糟糕的一生也挺好的,可是没想到,眼睛一睁,竟然回到了十八年前,回到了她十三岁的时候,母亲去世后,她因病被送到庄子里修养。 这几天躺在病床上,据说是前几日去白马寺看花,路上马惊了,狂奔不已,马车被石块咯到,翻在山路上,据说回来后,她就魂不守舍了。 也是那个时候,顾青竹回来了。 “我没事,有点渴。”顾青竹压低声音,这是她到漠北那几年养成的习惯。 红渠听说小姐想喝水,立刻去倒了,茶是用藤罩捂着的,一般能捂到清晨。 顾青竹接过水喝了一口,红渠的手映入顾青竹的眼帘,这丫头是个忠心的,当年一路跟着她嫁入武安侯府,却被武安侯老夫人寻了个错,把一双好好的手给夹断了,那时候又是冬天,手上经脉不活络,满手都是冻疮,自己吃饭喝水都成问题,这丫头却一直瞒着她,只说病了,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药石无灵,养了半年还是没了。 而李嬷嬷,顾青竹却没有太多印象,只记得母亲死后不久,她就自己赎了身,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京城回乡下去了。 喝完了水,将水杯递给红渠,往李嬷嬷看了一眼,见她目光中透着探究和疑惑,顾青竹病弱一笑:“劳烦嬷嬷来看我,还是前几日魇着了,修养些时日就好,不必担心。” 语气虽然客气,却透着疏离。李嬷嬷敛目一顿,随即反应过来:“如此便好。那奴婢就不扰小姐休息了。”起身对红渠吩咐:“务必照顾好小姐,有什么事喊我。” 红渠领命,送李嬷嬷出门。 关上了门来到顾青竹身旁,见顾青竹对她伸手,红渠亦将手递过去,主仆俩多年后第一次接触,让顾青竹颇为感慨,红渠见她这样,不禁说道: “小姐真的没事?您一向胆子大,竟也吓得这般,好端端的马怎会受惊,将车赶的翻了,把小姐给害成这样,若是夫人还在,定要心疼死。夫人没了之后,顾家上下就没一个好东西,他们” 话未说完,就见顾青竹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红渠嘴巴一张一合,终是把没说完的话给咽了下去。 “不许这样说,家里对我还是很照料的。我困了,睡吧。” 顾青竹说完,又对红渠使了个眼色,红渠敛目思量片刻,也就明白过来,将烛火熄灭,屋里黑了,果然看见门外有火光一闪而过,带着疑惑,走回床铺,见顾青竹已经躺下,还想说点什么,被顾青竹压下: “睡吧。” 小姐既然提醒她,那就是知道李嬷嬷在外偷听,想着自己差点说出一些不该说的,带着心虚躺下了。 顾青竹虽然躺下,却难以成眠,眼睛盯着尘承,仔细思量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年是她十三岁那年的春天,母亲沈氏是在她十二岁那年的正月里去世的,也就是说,母亲过世已经一年多了,她在这庄子里也待了七八个月之久,而当初她之所以会被送到庄子里来,好像是因为生了什么病。 提起病,顾青竹将左手手指搭到右手经脉上,并未发现经脉有什么异常之处。 拜祈暄所赐,她与他一同被贬至漠北关外,他在军中任职,军里不养闲人,她又不像其他军属会编草鞋,织布裁衣,唯独懂一点医理,虽然不精,却勉强被一位资格颇老的军医给收了做徒弟,跟着老军医在军中给人治病,见识过不少疑难杂症,基本上可以药到病除,后来两年,老军医身体不好,都是她挑起了军中治病的梁子,都说武安侯夫人顾氏是华佗在世,药到病除。 既然她身子没什么病,那在庄子里修养一说就不成立了,被放逐还差不多。 是了,秦氏。 她父亲是忠平伯世子顾知远,母亲是江南首富沈丛林长女沈氏。十八岁嫁给十六岁的顾知远,三年后生下顾青竹,没有任何停歇,一年后又生下弟弟顾青学,接连生两子,让沈氏损了身子,在顾青竹十二岁那年,去世了。 秦氏是顾知远的宠妾,是江南书香门第出来的,家道中落后辗转流落到了京城,在书院里做教书女先生,后来被顾家请到府中做了西席,教导家中女子的学问,就是那时候,秦氏跟顾知远搭上,顾知远欣赏她的才华,怜惜她的遭遇,两人暗度陈仓一年多,秦氏怀了身孕,悄然离府,却留下蛛丝马迹,让顾知远追出府外,费尽心思才将秦氏求回府内,做了他的妾,从此把秦氏当做他失而复得的宝贝宠着,爱着。原配沈氏一死,顾知远就迫不及待把秦氏扶做上了正妻之位所以现在忠平伯府的世子夫人就是秦氏。 秦氏为顾知远生了两儿一女,女儿顾玉瑶与顾青竹同岁,都是十三,大儿子顾衡之比顾青竹还大两岁,至于秦氏的小儿子顾宁之,今年应该才五岁吧。 她一个失母嫡小姐,父亲不爱,上有阴险继母,下有强势弟妹,强敌环饲之下,硬生生被她闯出一片天,即便落下一个凶悍的名声,即便亲弟与她离心,不愿亲近,但她依旧成功从秦氏手中夺回了母亲的嫁妆,面临继母逼婚的时候,她也有法子转败为胜,一跃成为心上人武安侯府世子祈暄的夫人。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要耍手段,费心机。但她的处境,若没有手段,别说嫁给他了,但凡顾青竹稍微软弱一点,都会被那吃人的顾家啃的连渣都不剩。 费尽心机嫁入了武安侯府,得偿所愿,嫁给了心心念念的男人。顾青竹以为自己赢了,谁能想到,却是她噩梦的开始,那个男人不仅不接收她,还在她身上打下了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毒妇标签,嫁过去才知道,他心有所属,娶她纯粹是被她算计了。接下来的好几年,顾青竹为了将自己身上的标签去掉,在武安侯府处处隐忍,处处受制,都没能让他回心转意,眼睁睁看着他一个又一个妾侍纳进门,目的就是让她难受痛苦。 让顾青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顾家的龙潭虎穴没能把她打趴下,却最终败在了武安侯府的诸多诡计,以及他三番两次的致命伤害之下,当他听信了流言,亲手对她动家法,把她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三个月的孩子,已经开始要显怀的孩子打掉之后,顾青竹的心才彻底死了。 悔不当初为什么要做这份孽,只可惜那时想抽身已经来不及了。 他为了那心中的白月光,卷入了淮海水寇一案,皇上震怒,要杀了他以儆效尤,皇后跪地一夜才求得皇上回心转意,将武安侯的封号收回,让他携家眷离京去漠北边关参军,说是参军,可这样的旨意,其实与流放无异。 那段时间,武安侯府成了京城最大的笑柄,武安侯祈暄的好名声,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府里的妾侍哭着喊着离府而去,而顾青竹是他的妻子,罪名连诛,自然跑不掉,拖着病体随他去了边关,到了边关以后,她才见识了漠北黄沙,边关荒凉,这里的百姓生活条件极差,有天灾,有战乱,但他们却从未放弃,依旧活的生机勃勃。 正是在边关,顾青竹找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年轻时偶尔读过的几本医术,改变了她的观念与命运,她开始融入边关生活,勤勤恳恳,跟着老军医后头学习,几年的时间,武安侯夫人妙手回春的名就那么传了出去,边关百姓奉她做神医,让她在京城武安侯府被折磨的千疮百孔的心,终于有了一点慰藉。 原来生活并不难继续,只需放下心中那些不该执着的执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3章 第3章 第二天一早,顾青竹就起来走在屋后的菜田里,清新的空气夹杂着田地里特有的泥土味。 这庄子是她娘沈氏的陪嫁,沈氏生前经常带顾青竹来这庄子小住,庄子前面都是果树,围墙后面则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菜田,庄头一家八口打理着菜田,不管卖多卖少,每日菜的新鲜都是能保证的。按照红渠的话分析,她在这里已经住了快九个月,她隐约记得上一世沈氏去世以后,她在庄子里住了近一年的时间,这么算起来,约莫再过一两个月,顾家就要派人来接她回去了。 年代太久远,顾青竹有点忘了当年顾家为什么要接她回去。 照理说,秦氏刚刚扶正没多久,正应该是需要在府里站稳脚跟的时候,她这个原配夫人留下来的女儿不在府里,更方便她作为不是,那把她喊回去是因为什么呢?顾青竹在田地里找了一块突石直接坐下,看着泥土地里刚刚冒出芽儿的小菜,努力回忆着当初。 庄头张喜和他媳妇早早就下地劳作,见顾青竹坐在路边,跟她打招呼,顾青竹点了点头,看着他们戴上凉帽,下到地里,路上跑来一个青年,肩上扛着一个大铁块,像个犁耙,他穿着一身没有袖子的灰布短打,个头不太高,皮肤黝黑,头发乱糟糟的束着,蒜头鼻是他的标志,让顾青竹一眼就认出来,这青年叫张荣,顾青竹嫁入武安侯府的时候,就是点了他一家子做陪房,也是多亏了他一家子,替她办了不少事情,他的媳妇儿是如意嫂子,不过现在约莫还没娶妻吧。 张荣是给他爹娘送犁耙来的,那么大的东西,他一肩扛着就过去了,力大如牛,可能也正因为力气大,小时候干活儿多了些,个头最终就不怎么长了。 送了犁耙过来,张荣似乎还有事儿干,用颈子里的汗巾擦了擦汗就走,见东家小姐盯着他看,眼睛黑亮黑亮,叫人不敢直视,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恭恭敬敬的对顾青竹行了礼就匆匆走了。 “小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李嬷嬷正喊您吃早饭呢。”红渠走过菜田,跟张喜夫妇打了个招呼,来到顾青竹身旁。 顾青竹从突石上起身,红渠赶忙过来替她拍掉裙子上的尘土:“小姐怎的也不垫块帕子,您最是讲究这些的。” 最讲究这些吗?顾青竹看了一眼先前被她坐着的突石,斑驳石痕,黑黢黢的,要是少女时期的顾青竹,是万不肯坐到这样脏污的石块上的,但是现在嘛,她见识过漠北的黄沙,吃惯了饭里裹着砂石的饭,军营里夏天那苍蝇缭绕的肉锅子这实在算不上什么。 笑了笑,就随红渠回了前院。 李嬷嬷正在门口等着她,见她来了,赶忙迎上前:“姑娘一大早怎么就不在房里了,奴婢摆了饭就去请您来着。” 顾青竹没说话,只是笑笑,坐到桌子旁,接过红渠递来的一碗粥,就着两片腌萝卜,很快就吃完了。红渠甚至都没来得及帮她把一颗鸡蛋剥完。 呆呆的看着顾青竹:“小姐,这就吃完了?” 顾青竹点点头,往满桌子的早点看了一眼:“把这里的送几盘去给张喜夫妻,剩下的你们吃吧。” 李嬷嬷见顾青竹要走,连忙喊住她,顾青竹回头看她一眼,让李嬷嬷心头一颤,总觉得小姐自从摔了之后,整个人就不一样了,眼神锋利的像把刀子,让人不敢看她。 “李嬷嬷有事?”见她不说话,顾青竹主动问。 “啊。”李嬷嬷愣着点头:“是有点事。就是家里来人了,给小姐送了不少吃食和新衣裳,这不到了换裳的时候,夫人虽然去了,但府里的各项分例和习惯全都不改,今年都是新夫人一手办的,用的全是上好的料子,小姐要不要去瞧上一瞧,挑几件合眼的穿上,看着也新鲜。” 顾青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是一身半新不旧的对襟褂子,清一色是素净颜色,只在襟口绣了一朵兰花,她母亲沈氏最爱绣的就是兰花,这一身许就出自她手,颜色是不新鲜,但顾青竹却不想换。 “我还在孝期,穿新裳不合适,这就挺好的,不用看了。” 沈氏去世不过一年,她是嫡亲女儿,该守孝三年。不仅是她,秦氏的三个儿女也得为沈氏守孝三年,这是礼。 “李嬷嬷可还有其他事?”顾青竹的眼光明亮如烈阳,灼人眼珠子,李嬷嬷心惊一片,脸上赔笑: “小姐,怎么说都是新夫人的一点心意,送东西来的人,还在前院里等着,若不去见一眼,回去跟新夫人一说,新夫人该以为小姐对她有意见了,若是给老爷知道了对小姐也不好。” 提起这番说辞,在顾青竹的脑海里,李嬷嬷这个人的形象就具体起来了。总是在顾青竹耳边说这些看似为她好的话,但最终却都是让顾青竹隐忍顾全大局,要么就是搬出顾知远来,利用顾青竹对顾知远的惧怕和不想把事情闹大的心里,成功说服过顾青竹好多回。 十八年前,顾青竹有没有听从李嬷嬷的‘劝告’,顾青竹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今天嘛 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嗯,我不想见新夫人派来的人,这事儿确实不能让我爹知道,该怎么和那人说才能免去这个麻烦,我相信凭李嬷嬷的本事,一定能办妥当。” 顾青竹说的一本正经,不像是开玩笑,并且说完就走,等李嬷嬷反应过来的时候,顾青竹已经走远了。 李嬷嬷头疼不已,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凭她的本事一定能办妥,那如果办不妥就是说她没本事吗? 红渠端着三只盘子经过李嬷嬷身边,被李嬷嬷拦住,问道:“你有没有觉着,咱们小姐似乎不一样了?” 红渠眨巴两下眼睛,果断摇头:“没有啊。嬷嬷放手,我给庄头他们送吃的去。” 李嬷嬷只好让红渠走,若有所思的踱步去了前院。 红渠送完吃食,自己也吃好了早饭以后,找到顾青竹,顾青竹正站在二楼书房的窗子边上往外看,前院的桃花开得正旺,入眼一片粉嫩,特别好看。 手里拿了个托盘,走到顾青竹身后放下,顾青竹回身,看了一眼红渠,红渠就抖机灵上前请功: “来的是新夫人身边的王嫂子,之前新夫人还是姨娘,王嫂子就帮着府里洗洗衣裳,如今跟着新夫人,管上了这送信儿的活儿,她男人王铿据说现在管着府里的车马;吃食没什么特别的,奴婢没拿,就取了两件衣裳过来给小姐过目。这料子都比不上当年夫人给我们这些下人做衣裳的,现在拿来给小姐,居然也好意思说跟夫人在时一样。” 红渠本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很多事情无需顾青竹点拨,她自己就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也是因为她伶俐,武安侯老夫人才容不下她,早早的断送了性命。 幸好这一世,她不会再入武安侯府,红渠的一条小命也算是保住了。 顾青竹走到红渠拿来的托盘前看了两眼,料子确实很粗,上不得台面,连碰都不愿意碰一下。 秦氏拿这种料子的衣裳过来,顾青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秦氏有多少家底,旁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一个教书女先生,打着清高的旗号,做了顾知远的妾,这些年从顾知远身上藏了点银子,却不知从前连顾知远的开销,都是沈氏在负担。 沈家有万贯家财,沈氏嫁入忠平伯府的时候,十里红妆,嫁妆不说与公主比,但一般郡主,县主的嫁妆,都未必有她丰厚,说实在了,就连顾知远如今任职的翰林院,都是沈氏用钱捐出来的,顾知远身上能有几个钱?沈氏去世这一年,顾知远的钱自己开销都不够,哪还有的贴秦氏。 秦氏若再拿不到金钱的支援,就这样的料子明年都未必拿的出来。 可惜顾青竹是后来才想明白这个道理的,她从小都没有为金钱所困,以为所有人都是有钱的,并不刻意管束这些,等她醒悟的时候,已经让秦氏占了不少便宜,但最终秦氏吃下去多少,她都让她变本加厉的吐了出来。 到现在她都忘不了秦氏被她逼得险些上吊时,指着她叫骂的泼妇样子。 是顾家教会了她耍心机手段,是顾家教会了她咄咄逼人,是顾家让她的名声跌到谷底,差点被逼着嫁给一个心智不全的傻子。也是因为如此,才逼得她决定铤而走险,算计了祈暄。 红渠见自家小姐脸上漾起冷笑,喊了一声:“小姐,奴婢的话您可听见了?” 顾青竹点头,回身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跟我说说李嬷嬷吧,她家里几口人,我娘死了以后,现在都在府里干什么?” “李嬷嬷?”红渠想了想:“李嬷嬷家连她四口人,儿子媳妇儿都在回事处当差,男人还管着府里的花草。没什么变化。” 没变化,才是最奇怪的。 若于自己无益,秦氏怎么会留着沈氏的陪房李嬷嬷一家在原处?只可惜当年李嬷嬷抽身的早,没在顾青竹面前留下什么把柄,以至于顾青竹倒真的忽略她了。这样想起来,她刚回到顾家那阵子,吃的那些闷亏,该是跟李嬷嬷脱不开干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4章(补全) 第4章 秦氏现在想要求的是什么,顾青竹心里清楚的很。沈氏临死前,告诉顾青竹她有两把钥匙,一把是她的私库,一把是她的嫁妆库,私库的钥匙给了顾青竹,嫁妆库钥匙的所在,则告诉了顾青学和顾青竹两姐弟,并嘱咐他们在没有能力保护东西之前都不要轻易打开。 沈氏虽然福薄,但心思却不蠢,跟秦氏斗了那么些年,也没被秦氏骗去多少,自己的东西,牢牢捏在手里,传到了子女手中,最终顾青竹的那份算是保全了,但顾青学的那一份就未必了。 只可惜,上一世唯一的弟弟与自己离心,被人洗脑之后,同外面的人一样,觉得她是个不择手段,没有德行的泼妇,无论顾青竹说什么,劝什么,他都不相信,甚至处处与她对立。 直到顾青竹把秦氏逼得走投无路,秦氏露出本来面目,对顾青学出手加害,他才幡然醒悟过来,不过那时候,他已经错失了最好的读书年纪,文不成武不就,只得在一间铺子里勉强当了掌柜。顾青竹要跟祈暄离京去漠北的时候,他在路上求见过她一面,给了她一件藏满了银票的棉衣,让她穿着上路,就是那些银票,让顾青竹和祈暄刚到漠北的时候,平安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想起这个多年未见的弟弟,顾青竹幽幽一叹。那小子现在只怕已经被秦氏迷惑着,对她这个亲姐姐诸多防范吧。 不过顾青竹可没什么怕的,上一世不知晓前事,秦氏都不是她的对手,何况这一世了。最多也就是拼个不要名声罢了,对于活了两世的顾青竹而言,名声这东西早就不在她介意的范围之内。 秦氏送东西来庄里的第三天,李嬷嬷终于按捺不住来找顾青竹了。 受过惊吓的顾青竹,整个人越发变得沉默寡言,平日里只会跟红渠说两句话,与其他人几乎不怎么交流,让李嬷嬷想碰机会都碰不到,只能硬着头皮来找她。 顾青竹坐在软塌上看书,看的是京城的地理府志,多年不回京城,都快没什么印象了,看看地理府志,找一找回忆。 李嬷嬷手里端着茶水,笑吟吟的走过来,放下茶杯,给顾青竹倒茶递到手边。 顾青竹既不抬头看她,也不伸手拿水喝,就跟不知道李嬷嬷进来一般,李嬷嬷干咳了一声:“小姐怎的变得这样用功了,从前都没见小姐看过什么书。” 顾青竹翻了一页,漫不经心的回答:“嗯,无缘无故摔了一跤,脑子里空空的,得学点东西了。” 李嬷嬷镇定下心神与顾青竹应对:“小姐好学,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前几日家里不是来人送东西了嘛,奴婢顺便与那王嫂子打听了一番,说是新夫人跟世子提了好几回,要把大小姐给接回府里去住,若是回了府,小姐还想做学问,正好可以让新夫人教。” 李嬷嬷说了很多,一边说一边观察顾青竹的表情,只见顾青竹仿佛没听见她的话,该看书看书,该翻页翻页,丝毫不受影响,更别说脸上出现什么异样的表情了。 顾青竹毫无破绽,李嬷嬷无从下手,正焦急的挠心挠肺,顾青竹终于开口了:“李嬷嬷特意来,就为了说这事儿?” 反问的李嬷嬷一愣:“呃?啊,就,就这事儿吧。”见顾青竹趁着翻页的时候,抬眼看了看她,那样子像是马上就要下逐客令了,李嬷嬷多了个心眼儿,抢在顾青竹前面追加一句: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儿,差点忘了。下下个月是老夫人的六十整寿,老夫人一向爱重大小姐,赶上她寿辰,小姐总要准备些像样的贺礼才行,也好让老夫人高兴,知道小姐心里还想着她老人家。” 李嬷嬷把腹中编排了好几回的话说了出来,等着顾青竹的回音,可顾青竹又像是陷入了书里,再次像没听见似的,可把李嬷嬷给急坏了,一句话断了几断,能不着急嘛,简直想扑上去把顾青竹手里的书给撕烂了,什么破书,能让她看的那么着迷。 不过,这也只敢想想,李嬷嬷还没那胆量去做。 耐着性子,催促了一声:“小姐,您可听见奴婢的话了?” 听没听见,也给个回声儿啊。李嬷嬷焦急在心里。 顾青竹却不紧不慢的点点头:“听见了。” 还真就只回了一声。 李嬷嬷觉得要是再继续说下去,她真得吐血不可。既然听见了,您倒是接话儿啊。 “那小姐是准备送些什么给老夫人?”李嬷嬷不能摆脸子,还得笑着说。 又翻过一页,顾青竹仍旧不紧不慢:“早呢,不还有两个月嘛。” 终于搭上话了,李嬷嬷欣慰啊。 “这是老夫人的整寿,不能临时抱佛脚,得早些准备着了。挑挑拣拣,各方面都得考虑周全了,得多备下好几样才能万无一失啊。” 顾青竹敛目勾唇,像一幅江南水墨画般钟灵毓秀,就连李嬷嬷都不禁感叹大小姐模样生的真好,秀美不失英气,尤其是一双眼睛,比夜空里的星星还要明亮,黑白分明的,仿佛不沾染世间丝毫污浊,清澈见底。 “那依照嬷嬷之言,我该准备些什么贺礼才行啊?”顾青竹没心思再和她打太极了,顶着一副算计的脸,支支吾吾的样子十分讨厌。 李嬷嬷眼前一亮,立刻给出了‘建议’:“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夫人从前都是在私库里取的贺礼,小姐这回也只需从私库里取几样出来挑选就可以了。” 终于说到正题了。 顾青竹笑容加深:“私库里啊可私库里东西多了” 李嬷嬷迫不及待接话:“东西多确实不太好挑,小姐若是信得过奴婢,可以把钥匙交给奴婢,让奴婢去帮小姐挑几样合适的东西出来,奴婢跟着夫人伺候了十多年,这些小事定能帮小姐办的妥妥帖帖。” 终于说到点子上,让顾青竹把上一世的事情串联起来了。 的确她把私库的钥匙交给过李嬷嬷,让李嬷嬷去给她挑贺礼,也就是这样,所以才让秦氏偷偷伪造了一把钥匙,暗地里从沈氏的私库里偷了不少东西去变卖,顾青竹发现之后,一直想不明白,秦氏怎么会有钥匙,还曾经怀疑过学弟,以为是他不知轻重,把钥匙伪造给了秦氏。 原来症结在这里。怪不得李嬷嬷替秦氏办了事以后就很快抽身,不敢留在顾青竹的眼皮子底下,因为她若留下,早晚有一天,顾青竹会想起来钥匙给过她的事。 “嬷嬷误会了。”顾青竹好整以暇的抬眼看她:“我说私库里东西多,意思是每样东西都好,没说不会挑,就不劳烦嬷嬷了。” 李嬷嬷脸上的笑终于僵住不动了。眉心微突,强颜欢笑:“小姐是信不过奴婢?奴婢可是夫人的陪房,小姐不该信不过奴婢的。” 顾青竹似笑非笑:“我自然是信得过嬷嬷的,只是嬷嬷有时候总爱忘事儿。” 李嬷嬷不解:“小姐吩咐的事儿,奴婢没有忘了的。” 顾青竹拿着书从软塌上站起,走到李嬷嬷身前,她身形纤细高挑,十三岁的身高就跟李嬷嬷差不离了,虽然单薄,却颇有伯府嫡出大小姐的气势。 “那天马为什么会受惊?马车轱辘怎么会松动?我怎么会从马车里摔下来?” 一连三个问题,问的李嬷嬷脸色铁青,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顾青竹见她紧张,旋即而笑,却笑得让李嬷嬷的头皮都发紧了,浑身鸡皮疙瘩冒出来。 “看吧,这事儿嬷嬷就给忘了。在查清楚这件事儿之前,嬷嬷就别惦记其他事了。下去吧。” 李嬷嬷几乎是失魂落魄般离开的,不敢回头看,怕被顾青竹看出破绽,慢步走了几步以后,就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急匆匆的离开了顾青竹的小院儿。 顾青竹拿着府志站在窗口,看着李嬷嬷急匆匆里去的背影,缓缓隐下了脸上的笑。 西域雪山底下,有流寇来犯,武安侯奉命率兵剿灭流寇,在雪山脚下驻扎一个多月了。 备战条件极其艰苦,日夜被大雪侵扰。 祈暄穿着一身先锋营战士的铠甲,坐在火堆旁,手里拿着一个被冻的比石头还硬的馒头,西北风扑面灌过来,还夹带着风雪,打在脸上生疼生疼。 他怎么会在这里,明明是在漠北打大梁,并且打胜了,眼看就要跟青竹冰释前嫌,让她原谅自己的时候,刺客来了,那些混在大梁俘虏里的刺客,不仅杀死了他的青竹,趁着他抱着青竹尸体发愣的时候,也把他给杀了。 再睁眼,就是这漫天飞雪。 仿佛年轻了二十岁的茂贞给他端了一碗热汤过来:“世子,刚熬出来的野鸡汤,加了菌子,您快趁热喝了,暖暖身子,侯爷的援兵明日就能赶到了。” 世子侯爷十几年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5章(改了些内容) 第5章 祁暄接过热汤,才发现手指都是僵硬的,这鬼天气实在太冷了。抬头看了一眼跟他一起长大的茂贞,吸了吸鼻子,问:“茂贞,你今年几岁来着?” 李茂贞坐在祁暄下首,即便在外面,在战场上,他也恪守身份,不敢跟世子平起平坐,愣了愣才答道:“回世子,我今年二十了,比您大三岁您忘了。” 三岁。他倒是没忘。 祁暄点点头,低头看着碗里的鸡汤,脑子里飞快运转,茂贞二十,他就是十七,十七岁那年,他跟父亲上了一回战场,因为消息泄露,他们遭到了埋伏,祁暄和前锋营的两百多战士一起,被困在雪山七八天,差点没命。 看来他是直接回到了被困雪山的时候。 他十七岁,父亲正值壮年,武安侯府简在帝心,姐姐现在还是贵妃,只等父亲这回打了胜仗回京,姐姐就能册封皇后,武安侯府晋升为一等侯府,盛极五年之久,五年之后,武安侯府在与年轻首辅张连清的政治斗争中,连败两场,声威受损,父亲也因此生病,就是这个时候,青竹闯入了他的世界,深受祖母喜爱的她,一跃成为武安侯世子夫人,唐突又强势。 因为她来的突然,用了些手段,而外面对她的传言十分不堪,他亦认定她是个心机深沉,品德不好的女子,府里府外从未尊重过她,甚至还联合外人对她处处打压,让她在府里行事,无论做什么都难上加难,但她聪明,有本事,每次都被她化解。 他当年喜欢一个家道中落的远房表妹,迷恋她的温柔小意,可爱善良,他曾想过娶她为妻,但老夫人突然发话,给他定下了顾青竹,他气恼青竹‘抢’了属于她的位置,做了不少混账事欺负青竹,后来老夫人觉得表妹在府里是祸害,就做主将她嫁到了外地,表妹仍与他书信联系,诉说自己的无奈日子,他有心帮她却再无资格,青竹一再劝他,让他与表妹断了书信往来,他只当她嫉妒成性,全然不理,越发折腾。 父亲临死前曾劝他要好生对待青竹,府里大事小事都要仰仗她,他虽点头,却从未听入耳中。 父亲去世之后,他袭爵成为武安侯,得知她的丈夫缺钱便将之卖入青楼,他如何能坐得住,便要出京救她,她百般劝阻,他就跟鬼迷了心窍般,不惜对她动了家法,打完之后就离开京城,奔赴淮海,谁知就中了计,将整个武安侯府都搭进去,卷入了震惊朝野的淮海海寇案,那时他才知道,一切都是个骗局。 他被大理寺的人戴着枷锁锁回了京城,关在天牢里,府里管家去看了他好几回,就是不见青竹去,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青竹被他打了家法以后小产了,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而他更是混账至极,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打掉了。 在天牢的那几个日夜,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不是因为环境恶劣,而是悔恨交加,回想她嫁入武安侯府之后的种种事情,他简直把自己恨到骨子里。二十五个日夜的囹圄之灾,让他彻底认识了自己的混账,他想过以死谢罪,却担心自己死的潇洒,青竹和整个武安侯府却要为他承担罪责,终究忍了下来,等到审判结束,被放回府的那一日。 武安侯的爵位被皇上收掉了,狼狈不堪回到侯府,府里的人几乎全都不在了,大难临头,谁还愿意跟着他?除了青竹,不过一个多月未见,她整个人就瘦脱了形,只剩一副骨头架子,民妇的衣裳穿在她身上都撑不起来,见了他也没别的表情。 替他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给他绞发剃须,然后和他一起被押送的官兵赶出侯府,坐上一辆窄小蹩脚的青篷车,一路颠簸辗转到了漠北那个荒凉之地。 她再也没有对自己发过脾气,再也没有限制过他做任何事,越发沉默寡言,他和她说话,就答应两声,不说话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那里看医书。 她从前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东西脏了点,连碰都不愿意碰,如今却要忍受关外的恶劣天气和军营的乌糟环境,虽然她从未有过一句抱怨,可祁暄心里不好受啊,就是为了她,他也要重新振作,他要把她带离这里,要风风光光的把她迎回侯府,要让她重新当上受人尊敬的一品侯夫人。 然而这一切还没有实现,他就被混入大梁俘虏的刺客给杀了。 感觉从脸上掉下什么东西,祁暄下意识用手接住,原来是他不知不觉间流下眼泪,天寒地冻,眼泪挂在脸上没多久就结冰了。 茂贞从未见过世子哭,世子向来坚韧,小时候一起练武,肩骨脱臼亦未吭一声,从不为任何人和事屈服,但现在怎么哭了呢?以为他是担心现在的处境,出声安慰: “世子,别怕。侯爷至多明日就能找到我们,我们不会有事的。” 祁暄用手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雪花和冰碴子都擦掉,抬眼看向年轻的茂贞,脑中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既然他回来了,回到了十七八年前,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对青竹的那些伤害还没有造成,算算年龄,青竹今年该是十三岁吧,她是十七岁嫁给自己的,离他们成亲还有四年思及此,祁暄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茂贞看着自家世子哭哭笑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只当他是被这严峻的形势给吓出了毛病,正要安慰,却见祁暄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疯疯癫癫的样子让李茂贞不敢不管了,上前拉住了祁暄,想让他冷静下来,谁知自己一过去,就被祁暄给抱了个满怀,不仅抱着,祁暄还高兴的在他后背拍打了好几下,口中直说: “好,好啊,太好了!哈哈哈哈。” 李茂贞一头雾水,祁暄抱完了他,就猛地起身,抖落两下身上的积雪,把手里的那碗早凉了的鸡汤一口灌了下去,精神奕奕,斗志昂扬的探查周边环境去了。 看着这个突然激进的世子,李茂贞是一万个摸不着头脑。 世子是不是中邪了? 李嬷嬷自从被顾青竹打发了之后,就没什么机会跟顾青竹说上话了,就算凑到面前去,无论说什么顾青竹都反应平平,要么不搭话,要么问非所答,总之就是敷衍极了。 偏偏李嬷嬷又没有其他法子,眼看家里催她催的厉害,她却什么结果都拿不出手,成天心慌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相比于李嬷嬷的烦躁,顾青竹日子倒是过得挺太平。 顾家的马车比顾青竹记忆中要早两个月来,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她站在二楼书房的窗子旁,看见绣着忠平伯府字样的马车停在庄子外,走下两个丫鬟和四个嬷嬷。 红渠来禀报,言语中不乏惊喜:“小姐,家里来人了,要接您回府去呢。” 顾青竹倚靠在窗子边,漫不经心的继续翻书,前几日看完了京城府志,最近又开始看医书了,红渠见她不动声色,有些拿不准顾青竹的意思:“小姐,您怎么好像不太高兴?您不想回府去吗?” “自然不想。”顾青竹没有隐瞒,对红渠说出真实想法。 红渠一惊,面露难色:“小姐” 顾青竹合上医书,放在案上,走到红渠面前无奈一叹:“不想也没用,还是得回啊。” 说完,就越过红渠,走下楼去。红渠看着顾青竹的削瘦背影,心里有些纳闷,还记得小姐之前可是很期待回府呢,总是让庄头回去问什么时候接她回去,怎么现在看来,小姐好像并不想回的样子呢? 客厅里,顾青竹阖着眼喝茶,府里来接她的丫鬟和婆子在一旁说好话: “自从大小姐来了庄子,伯府里都显得冷清了,老爷和夫人时常提起大小姐,总是让人问小姐的病如何了,身子好些没有,夫人因为大小姐的事儿,吃不好,睡不好,眼看着人都消瘦了,奴婢们有时候在佛堂伺候,还总能听见夫人嘴里默念,替大小姐祁福,让菩萨保佑大小姐身体康健,早日恢复,奴婢们也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这不,听说大小姐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夫人一刻都不肯耽误,指了我和双儿姐姐,还有四位嬷嬷来请大小姐回府呢。” 能说会道的这个丫鬟脚翠珠,是秦氏身边最受抬举的丫鬟,容貌生的清秀,说话声音也好听,黄莺出谷似的,一般人和她说话,听了她这软软糯糯的声音,都会客气个一两分,因此翠珠觉得自己还是颇有脸面的。 只是今儿,一腔热血的说了那么些个场面话,原以为大小姐听了心里肯定高兴,一高兴没准儿还能赏她些银子,本来她这趟就是来传好消息的,不管说不说好听话,这份儿赏总该少不了吧,可翠珠把话说完,晾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大小姐那边的回应。 顾青竹喝着茶,半瞌着眼睛,睫毛细长浓黑,跟扇子似的。不像是期待回府的样子。 李嬷嬷在一旁看着着急,大小姐给她摆脸子也就算了,居然连夫人身边的丫鬟都不放在眼里,几个接人的丫鬟婆子都已经开始瞪她了,李嬷嬷苦不堪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6章 第6章 顾青竹慢悠悠的放下杯子,千呼万唤,终于开口了。 “先谢夫人惦记了。不过我的身子,说不好也没什么不好,说好也不见得多好,总觉得还留了病气,现在回去只怕还得过人,若真那样的话,可怎么得了。再多休养些时日也没什么。” 翠珠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往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就上前对顾青竹劝道: “小姐,您的身子不是好的差不多了嘛。夫人今日派了两位姑娘和四位嬷嬷来接小姐回去,府里定然都盼着呢,若小姐再留些时日,将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再回了。” 这句话的白话意思就是:别给脸不要脸,人家来请你就回去,要不回,今后可没人请你了。 顾青竹却冷哼一声:“若不回的话也好,有嬷嬷和红渠你们在庄子里陪我,想来我也不会寂寞。” 说完这话,不等李嬷嬷再说什么,顾青竹就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会客的厅,回到她的书房里去。 红渠不敢留下,紧跟顾青竹身后离开,翠珠瞪着李嬷嬷:“怎么回事儿?你让我们回去怎么跟夫人交代?” 李嬷嬷无可奈何:“谁知道这位祖宗想什么呢,列为受累了,我,我再去劝劝。” 顾青竹明着拒绝了,翠珠她们也没法子,只能收拾收拾,原路返回。 二楼书房里,顾青竹看着伯府的马车离开庄子,转身就见红渠苦着一张脸:“小姐,她们真回了。回去之后,肯定跟夫人添油加醋的说小姐不好,夫人要是生气了,再不来接您可如何是好?” 顾青竹见她这样,不禁笑了:“放心吧,不出十日,她们还得来。” 红渠完全不懂为什么,顾青竹却不再说了。 其实道理很简单,上一世秦氏直到老夫人寿辰的前一天,才派马车过来把她接回去,可这一世,居然提前了两个月,秦氏不可能良心发现,所以必然有原因,至于什么原因,顾青竹只要想想秦氏现在最缺什么,就不难猜到了。 秦氏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忠平伯府四个字,听起来是金光闪闪的,吃穿用度在京城名门里也是数得上名儿的讲究,可这些讲究,哪一样不是建立在一个‘钱’字上。 秦氏自命出身不低,就是命不好,如今好不容易扶正当了世子夫人,可哪想到管这一个伯府的中馈会那么难,连一根香,一张纸,一床被子都要花钱,伯府的账面上,钱是有的,可是每一份钱都有各自的用处,轻易挪不出来,她巧妇难为无米炊,眼看着积攒了这么些年的家底儿都要拿出来了,不得不想其他法子。 沈氏虽然死了,可她的钱还留着呀。沈家是江南首富,沈氏的嫁妆有多丰厚,秦氏以前是见识过的,偏偏沈氏奸猾,临死之前只把东西都交给自己的儿女,一分钱都没给别人留下。 秦氏又不能明说自己没钱,生怕被伯爷和老夫人说自己不如沈氏。 于是就把心思动到了在庄子里养病的顾青竹身上,李嬷嬷再三保证,一定把顾青竹的钥匙骗到手,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没见她得手,每回问她就都只会说丫头看的紧,小姐看的紧真是废话,要是看的不紧的话,还要她帮什么忙。 秦氏正在厅里想心思,穿着一身素底暗绣银线的家居服,她容貌不算出色,但胜在有一股书卷气,瘦瘦高高的,顾知远总爱把她形容成傲骨寒梅,就觉得她身上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傲气,就像寒梅初雪那般雅致动人。 翠珠苦着脸走进来,秦氏放下茶杯,看着她问:“人回来了?” 翠珠闻言,立刻跪下:“没有,奴婢没用,没能将大小姐给请回来。” 秦氏眉峰微蹙:“怎么,她不愿意?” 怎么可能不愿意,这一年里,那丫头至少派了七八回人来府里打听接她回来的时候,眼巴巴等着才对。 翠珠将庄子里的情况,添油加醋的说与秦氏听,秦氏气恼,拍案而起:“还反了她!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夫人息怒。”翠珠不敢再劝,只低着头求饶。 秦氏恨得咬牙切齿,王嫂子正好进来,瞧见跪地的翠珠,小声问了问怎么回事,听说大小姐不肯回府,难怪夫人要生气了。 打发翠珠出去,王嫂子凑到秦氏耳边轻言:“夫人,大小姐不回也得回啊。老夫人的寿辰就要到了,崇敬侯府那儿可说了,这回派人来给老夫人贺寿,顺便” 王嫂子的话没说完,秦氏就给打断了:“用不着你提醒,我自有分寸,嘴巴给我放严点,泄露了半点风声,唯你是问。” 秦氏冷声一句,王嫂子就不敢多言了。躬身退了出去。独留秦氏一人在房里头疼想心思。 十天之后,果真如顾青竹所料,顾家的马车再次前来,这回来了四个丫鬟,八个嬷嬷。 红渠都能感觉的到,这回夫人请大小姐回府的决心有多强烈,心中暗喜,道小姐这回该答应了吧。 未成想,顾青竹依旧拒绝了。甚至连上回那些冠冕堂皇的话都没高兴说,直接两个字甩了出来:不回。 李嬷嬷都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直抓脑袋,就差跑到顾青竹面前摇晃她,看能不能把脑子里进的水给摇晃出来。 可顾青竹却依旧不为所动,每天不改作息,怡然自得。 又过了七八天的样子,顾家又来人了,这回来的是顾家二房的嫂子,也就是顾青竹的婶母宁氏,顾青竹在厅里见她,宁氏寒暄过后,就是长篇大论,说她怎么怎么不顾全大局,怎么怎么不懂事,怎么怎么不应该等等,宁氏是长辈,倒是有资格和顾青竹说这些,因此在她说话的时候,顾青竹没有打断,直到她说完之后,顾青竹让红渠给她上茶润喉。 然后才娓娓道出自己不愿回府的理由: “婶母莫怪我,我虽年纪小,却也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送到庄子里来这么长时间,无非就是夫人容不下我,不想看见我罢了,如今整个京城里,谁不知道我是被顾家厌弃的孩子,送到庄子里自生自灭,我若就那么回去了,外人该怎么看我?我虽没了亲娘,却也不能被这样糟践吧,横竖回去也不受欢迎,不如就在我娘的庄子里待着好了,耳不听心不烦。” 宁氏受秦氏所托来劝顾青竹,却也不是个欺负人的婶母,事实上在她的认知里,秦氏终究是妾,顶了个世子夫人的名号,居然差遣起她来了。 又听顾青竹说的句句在理,心里明白了这孩子的真实想法,叹了一声可怜,劝了几句,就回去给秦氏回话了。宁氏也想让秦氏给顾青竹体面,无缘无故被送来庄子,自然不能无缘无故的回去,宁氏左思右想,干脆回去就和秦氏说了句一劳永逸的话: 青竹那孩子委屈啊,要你这个世子夫人亲自去,得风风光光的接,她才肯回。 秦氏听了之后,当天就在房里摔了好几个茶壶杯子,气的一夜之间,嘴角就生了两个火泡。 顾青竹倒是没想到宁氏会那么和秦氏说,依旧在庄子里候着,没几日的功夫,庄子外头传来了响马鞭的声音,一顶八人大轿搁置在庄子外,秦氏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一进门就没头没脑的抱住了顾青竹,做戏做全套,声泪俱下的跟顾青竹哭诉自己有多想她,当初送她来庄子里住,她也是心如刀割云云。 秦氏这情真意切的样子,丝毫没有让顾青竹觉得感动,听来听去,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看来秦氏是真的缺钱啊。 既然秦氏这个世子夫人亲自来了,并且还出动了伯府里唯一一辆八抬大轿,那顾青竹若是再不回去,就实在太不给面子了。 干干脆脆命红渠收拾了东西,跟着秦氏与忠平伯府敲锣打鼓的迎客车队,风风光光的回到了忠平伯府。 秦氏这一趟的动静闹的挺大,也是豁得出,轿子转入忠平伯府所在的安平巷,老远就看见伯府外站满了人,府里从门房到烧火的,凡事府里当差的都事先接到了信儿,站在门口迎接大小姐的归来,顾青竹从轿子帘子往外看了两眼,哪里还会不知道秦氏打的什么主意。 因为她回府,就打着她顾大小姐的旗号,折腾府里上上下下的人,这样一来,顾青竹虽然得了体面,却也落下了个行径嚣张,劳师动众的印象。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秦氏是想让她一回来就丧失人心,将来在府里说话做事都难响亮,府里随便哪个伺候人的下人怠慢她一些,都够顾青竹苦恼一阵儿的了。 八抬大轿稳稳的停在了忠平伯府门前,红渠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下,急急忙忙过来给顾青竹掀轿帘子,顾青竹一出轿门,由王嫂子带领的前排奴婢就率先对顾青竹行大礼问候: “恭迎大小姐回府,奴婢们给大小姐请安。” 她们这么一来,后面那些还在犹豫的就只能跟着跪下给顾青竹行叩拜大礼,街头巷尾不知道的,还以为忠平伯府有贵客盈门呢。 顾青竹暗自冷笑,昂首挺胸接受众人的大礼,干脆利落朗声说了一句: “都起来吧,每人赏银二两。” 劳师动众的等候,的确会令人心生不满,可若是等着等着,等到了一小笔横财,那试问谁有功夫不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7章 第7章 果然,顾青竹话音落下,在门外等候了近半个时辰的人们无一脸上不现出惊喜的神色。 大小姐也太大方了,刚回来就每人赏赐二两银子。要知道,府里主子身边的一等丫鬟的月钱也不过就八百纹,二两银子得是一个一等丫鬟三个月的月钱啊。若是以每月只有一两百纹的门房和杂役,那就是一年多的月钱啊。 他们今日出来迎接大小姐可真是来对了。 这边下人们交头接耳,一个个眉飞色舞,喜笑颜开,就连王嫂子带领的那一队丫鬟都忍不住雀跃,被王嫂子一记眼刀扫过去才低下头,不再说话。 秦氏从马车上下来,正好听见顾青竹的话,每人二两银,今日出门迎接她的有一百多人啊,为了今天这阵仗,秦氏在府里交代了好些天,才全都把人给通知聚集起来,为的就是想给顾青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知道,伯府如今是谁当家,可谁会想到,顾青竹一来就是一记反杀。 这下别说让下人们对她产生意见了,只怕今后府里上上下下,看见这位大小姐都要感恩戴德了。 一出手就是几百两银子,回想自己这一年来抠抠缩缩的样子,秦氏就恨得牙痒痒,这位大小姐好大的手笔。 顾青竹走在早已从她记忆里淡去的忠平伯府回廊之上,她已经有足足二十多年没回来了吧,自从嫁去了武安侯府,除了三日回门那天她一个人回来坐了片刻,那之后基本就没回来过吧。 顾家有事是直接找到武安侯府去的,她看心情,愿意帮的才帮那么一下两下,不愿意帮的连搭理都不搭理,没想到因果循环,如今她又回到了。 伯府的院子中规中矩,不是很大,但基本上能保证一人一座小院子,区别是有的带花园,有的不带。 顾青竹的院子叫‘琼华’,与主院右后侧假山林的水榭并排,琼华院是当年沈氏花重金为她专门建造的两层小楼,因为顾青竹不喜欢潮湿,所以她的闺房在二楼,推开房间南边的窗户,能看见花园,北面的窗户打开,则能看见府外的郁郁葱葱和长安街上的牌楼。 顾青竹住在琼华院的时候,花园里有不少奇花异草,自然也是沈氏给她搜罗过来的,只是一年不在,有些花草已经枯萎,有些则连花盆儿都给挪了地方,不知道去了哪里。 红渠好不容易发完了赏赐,嘴里念叨着小姐真大方,都是些强盗之类的话,来了琼华院,见顾青竹正在院子里走动,还没换衣裳,红渠就赶忙小跑过来: “小姐,您怎么还没换衣裳,回来后得去老夫人院子里请安呢。” 琼华院在顾青竹回来之前已经收拾过了,秦氏再怎么恨顾青竹,这些表面文章上面却是不会怠慢的。 顾青竹的行礼在她之前就送到了房间里,还没收拾,红渠将事先准备好的衣裳取出来,伺候顾青竹换上,房间里有一面比人还高的西洋镜,顾青竹从小十分爱美,沈氏就给她打了这么大一面镜子来,让她进出之时都能时刻注意到仪表。 之前在庄子里还不觉得怎么样,回了顾家,处处都是沈氏的影子,尽管在顾青竹的印象里,母亲沈氏已经离开二十多年了,可有些东西,有些摆设,乃至于房间里的布局,每一处都是沈氏亲自为爱女布置的,顾青竹又怎会没有触动。 这个顾家,除了母亲之外,唯一让顾青竹惦记的,也就是祖母陈氏了。 顾青竹穿着一身素底兰花的衣裙,梳着普通的堕马髻,轻轻便便的往祖母陈氏住的松鹤园去。她爹顾知远虽然是个糊涂的男人,但是对母亲却很孝顺,松鹤园自然是伯府里风景最好,面积最大的院落。有凉亭,假山,池塘,池塘里种着荷花,每到夏季,荷花开了之后,陈氏都会命人做荷花饼给府里人用,那清香的味道,顾青竹至今怀念。 陈氏的院子里今儿很热闹,二房婶娘宁氏和三房婶娘武氏围着老夫人陈氏坐着说话,顾玉瑶和二房姐姐顾娇凑在一起也有说有笑,五岁的顾宁之跟三房的小少爷在地上追追打打,吵闹的很。 看见顾青竹的身影出现在门边,大家都看了过来,只见她肤白胜雪,眉目如画,一双眼睛湛黑明亮,清澈见底,五官搭配起来正是标准的美人坯子,尤其是长颈窄肩,四肢修长,每走一步皆有风度。 顾青竹的仪态那是连宫里出来的礼仪嬷嬷都无可挑剔的,嫁入武安侯府,无论她怎么努力,祈暄就是不喜欢她,顾青竹从自身找原因,特意学了一年多的仪态,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陈氏似乎有点激动,对顾青竹伸出来的手都有些颤抖:“好孩子,快些起来,让祖母看看你。”陈氏的腿脚不太灵便,平日里都是坐着与人说话的。 顾青竹走过去,见陈氏的眼眶里含着泪,抽出帕子给她擦拭,全然没有被送去庄子住了一年的怨气,一丝一毫都没有,就这份喜行不于色的隐忍,就足以让那些质疑她的人闭嘴。 顾玉瑶打量着顾青竹,见她衣着普通却难掩出色的外貌,心中酸楚的厉害,表面上却不得不装作姐妹情深的样子: “大姐,你总算回来了,你不在府里这段日子,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顾青竹看着她,微微一笑:“既然想我,怎的不去庄子里瞧瞧我?” 顾玉瑶心虚的垂下眼睑,不敢再多言,她的模样与秦氏很像,看着都很知书达理,小小年纪就有才名传出,是京中贵女圈中出了名的小才女,上一世嫁的是崇敬侯府嫡次子贺平舟,交往不多,因此不知道夫妻感情如何。 “如今好了,青竹回来了,姐妹又能相聚了。”三房婶娘武氏替顾玉瑶解了围,大家笑笑,这个话题也就揭过去了。 外面婆子进来传话,说是大公子和二公子听说大小姐回来了,在老夫人这里,特意过来见面。 大公子是秦氏所生的庶长子顾衡之,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伯府的嫡长子,地位水涨船高,反而是从前顾青竹的母亲沈氏生的嫡长子顾青学变成了嫡次子。 家里所有人顾青竹都可以不在乎,唯独同胞弟弟,她不能不在乎。 门外走入两个高瘦少年,左边的是顾衡之,他一身书卷气,文质彬彬,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儒服,气度颇为风雅,在外据说有‘溯玉公子’之称,便是从他举手投足的风仪而来;与他相比,学弟就显得有些吊儿郎当了,穿着一身土色圆领直缀,若非脸生的不错,这颜色的衣裳可真不敢穿,走路略有些躬腰驼背,就算挺直了也站不住多会儿,手上不住有些小动作出来,一会儿摸摸衣角,一会儿抓抓袖子,总之心不在焉的。 跟陈氏请安,他都敢敷衍了事,更别说对她这个他并不太喜欢的姐姐了,简易问了两句她在庄子里过得如何,便此作罢,主动退到顾衡之身后去了。 反倒是顾衡之,谦谦君子,对顾青竹嘘寒问暖,尽显大哥风范。与他相比,学弟表面上几乎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但若比内在的话,顾青竹又觉得顾衡之比不上学弟。 当年他与一贫家女暗度陈仓,至对方怀孕,后来却转娶了工部侍郎之女为妻,那贫家女受不了这份打击,连夜在顾家门前悬梁自尽了,一尸两命。 顾青竹回府,除了顾知远没有见着,其他基本上都打了个照面,陈氏留她在松鹤园里吃饭,吃完饭以后,顾青竹才回到琼华院,红渠已经帮她把衣裳之类的常用物品全都收拾摆放出来,先前还有些空的屋子,看着像是填补了一些。 站在二楼回廊往前看,顾青竹从脖子里抽出一根金链子,金链子的底下有个金坠子,金坠子是把钥匙,沈氏去世之后,把这私库的钥匙交给顾青竹,顾青竹平日里都贴身藏着,吃饭,睡觉,洗澡的时候也不离身。 红渠抱着一床被褥出来,见顾青竹把金链子掏出来了,赶紧凑过来提醒: “小姐,快收起来,这可是夫人留给你的宝贝,可不能被人拿了去。” 顾青竹把要是重新放入衣襟里,问红渠:“谁会拿?” 红渠没有说话,用下巴朝下努了努,刚才下面是李嬷嬷提着包袱经过,暗示再明显不过,顾青竹自然明白。 趁着红渠她们收拾屋子的时候,顾青竹踱步走到内间,有一只一人高的柜子,这也是随顾青竹的行礼一同被抬回来的,是顾氏的私库,之前在庄子里,顾青竹一直没敢打开,现在既然回来了,总算可以打开看看,巩固一下当年的印象。 柜子被打开,里面确实有不少宝贝,珠宝首饰不用说,银票是论沓算的,全都是五十两小面额,两沓加起来约莫有个三四万两吧,加上珠宝首饰,玉雕金像等物,约莫不超过二十万两的样子,虽然这些和沈氏真正的嫁妆相比不算什么,但也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还记得上一世她打开这私库的时候,只看见这些实物东西,三四万两的银票却从未见过,还有珠宝首饰,只有几个刻了母亲名字的东西留在库里,其他全都不见了,至于拜谁所赐,顾青竹现在心里门儿清的很。 第二天一早,顾青竹就让红渠拎着个食盒,去了顾青学所在的‘安常院’。顾青学还没起床,问了他的丫鬟,说是昨晚玩蟋蟀玩的太晚,刚刚睡下没多久,顾青竹没把他喊醒,留下食盒就离开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说一百句都不如学弟自己亲身经历一回来的有说服力,所以这一世,顾青竹打算换种管他的方法,少一点参与,多一点放纵,早晚学弟会明白谁亲谁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8章 第8章 顾青竹觉得自己没什么特长,上一世的时间,大多数都浪费在后宅争斗和讨祈暄欢心这上面,直到去了漠北,见识了别样的世界,才开拓出一项技能,如今想来想去,除了搞阴谋诡计,也就只有给人治病这条能拿的出手了。 并且她喜欢做这个。 比起永无至今的后宅争斗,她现在更愿意做有意义的事情。 只不过,现在她要面临的是,年龄和信任。她今年不过十三岁,谁会相信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儿会给人看病?所以想来想去顾青竹想找一间医馆试试。 她是顾家的嫡长女,只要还未出嫁,在府里就是秦氏也管不了她,顾青竹要出门,自然谁也阻拦不了的。她换上小公子的装束,红渠则扮成小厮模样,跟在顾青竹身后。 红渠一开始以为自家小姐是想逛逛街,在城外庄子里住了那么长时间,都快忘了京城的街道长什么样子了。 可逛着逛着,红渠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因为她家小姐逛来逛去,要么是医馆,要么是药铺,终于在她们逛到第五间医馆的时候,红渠把顾青竹给拉住了: “小姐,咱们怎么尽往医馆药铺里钻?” 顾青竹摊手:“本来就是找医馆药铺。” “小姐是哪里受伤了吗?”红渠紧张的问顾青竹,以为她哪里不舒服。 顾青竹用手里的折扇把红渠的手给按下:“我好得很。是我忽然对医术很感兴趣,想找家最大的医馆看一看,学一学。” 红渠咋舌:“小姐要行医?” “未尝不可啊。”顾青竹随口答道。 主仆俩走进这家医馆,医馆外白底黑字写着‘仁恩堂’三个字,与先前所去的那四家不同,这家医馆看起来没什么人,铺子倒是挺大,左边是诊病大堂,右边是抓药的,店里只有一个打瞌睡的老先生,还有一个在药铺柜台后面捣药的伙计。 伙计抬眼看了看顾青竹和红渠,没有迎出来,只问了声:“公子是抓药还是看病啊?” 顾青竹来到柜台旁,见他分类的药材整齐,配方也没什么问题,便知不是一般的伙计,至少是个通医理的,这一点就和之前看的那四家很不一样,那四家医馆客似云来,伙计们殷勤周到,但看的出来,一般的伙计就跟茶寮的伙计差不多,对医理一窍不通。 “我看病。” 顾青竹随口一说。 那伙计抬眼瞥了瞥她,就敛下目光,继续捣药,边捣边说:“小公子是来寻我们开心的,这里是医馆,不是茶楼,快快回去吧。” 显然一眼就看出顾青竹没病。 顾青竹将这医馆左右环顾一圈,就见那看病区的老先生,从她们进门开始就在那儿打盹儿,说了这几句话,也没能将他吵醒,目光落在他手边一只打开的药箱上,一套银晃晃的,从小到大排列的片儿刀吸引了顾青竹的注意,这种刀她一点都不陌生,是专门用来剔骨的,有些外伤很严重,若不把骨头上的或碎骨处剔除干净,伤口就容易供脓,在军中,两军交战,各种各样的伤顾青竹都见过,剔骨刀用的次数多了,技术自然就好了。 这也是和刚才她走的那四间医馆最大不同的地方。这间医馆的老先生,看来是个外伤圣手。 正纳闷之际,从外头涌进来一堆人,穿的是一色青的短打,额头束着统一的飘带,看着像是某个书院的学子,其中两个人手里还攥着马鞭,一个少年被抬了进来,看脸色该是疼晕过去了,一只脚从膝盖往下,外翻成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姿势,显然腿骨断了。 “快快快,别睡了,起来救人。” 一个虎背熊腰的少年声大如钟,打盹儿的老先生再能睡也给喊醒了,瞧见那晕死过去的少年,叫抬着他的人把他放到一旁的木板床上,解了他的鞋,剪了裤腿儿,里面的形状简直惨不忍睹,白骨都刺出肉皮外了,血淋淋的。 “哟,怎么伤成这样?”老先生一边检视伤口一边问。 一个身姿颀长的少年站出来回答:“我们今儿在外打马球,一时疏忽,铁棍子抽错了地儿,他从跑着的马背上摔下来,撞在石墩子上了。” 顾青竹见那少年回答的有条不紊,次次序序,丝毫不见慌乱,他身量颇高,容貌俊秀,举手投足都透着股世家子弟的风范。 老先生查看完了伤口,正要让人去拿药箱,却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公子已然替他把药箱拿了过来,老先生一愣神儿,手里就给塞了一把合适的片儿刀,这刀正是他想拿的那把,也是割开皮肉取碎骨第一步要用的刀,那小公子是碰巧拿了这把吗? 先前他打瞌睡前,就是在处理这些工具,用烈酒擦拭过,透气儿之时打盹儿睡了过去,所以现在可以直接使用,伸手要去拿纱棉止血,可手一伸,纱棉就到了手里,还是那小公子递来的。 贺绍景从刚才开始,目光就时不时的瞥向那个站在执刀老先生旁边的小姑娘,虽然穿了男装,但他一眼就看出是个姑娘,五官秀美,有种江南烟雨的朦胧气质,一双眼睛生的特别漂亮,看她对药箱十分熟悉的样子,想来该是老先生的亲人或是弟子吧。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先生用刀的地方,那血淋淋的剜肉画面,她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凝眉思索的样子很正经,正经的不像个孩子。老先生想要用什么,她仿佛都能未卜先知,不等老先生开口,就把东西送来。 受伤的韩腾是他书院里的同窗,一起在外面打马球,却出了这样的事儿,怕耽误病情,才送到这家口碑不错的医馆来,没想到会见到这么有趣的姑娘。 “差不离了,我给他上个夹板,骨头有些断裂,这段时间千万别下地行走,告诉我他住的地儿,我两天去给他换趟药。” 老先生事无巨细的交代注意事项,交代完了之后,外面就来了一辆马车把伤者给接出去了,听他们离开时的对话,马车该是那个世家子弟家里的,顾青竹探头看了一眼,看见了‘崇敬侯府’的字样,顾玉瑶上一世嫁的就是崇敬侯府的次子贺平舟,贺平舟顾青竹见过,不是这人,难道是贺平舟的兄长,崇敬侯府的世子吗? 顾青竹已经很小心了,但手上却依然沾上血迹,正低头擦拭,红渠看见那么多血,早就眼晕,靠坐在一旁不敢看。 老先生将顾青竹上下打量:“哪家儿的小公子来我这里耍了?家里开医馆的?会看病?来我这儿干什么的?” 一连四个问题,让顾青竹都不知道回答哪一个了,擦了手以后,将帕子收入衣袖,顾青竹对老先生深深一揖: “我不是来玩耍的,家里也不是开医馆的,但我懂点医术,来您这儿是找活儿来的。” 四个问题全都对号答了出来。 药铺柜台后的伙计给老先生端来一盆清水,让他净手,老先生将顾青竹从上看到下:“就小公子这打扮,不像是缺钱要来找活儿的样子啊。” “我不缺钱。”顾青竹难得一笑:“甚至如果你们缺钱,我还能给你们钱。我就是想在医馆给人治病,我学过不少医书,治病的本事还可以的。” 若是没有刚才的事情,顾青竹说这些,老先生只会当个笑话来听,但经历了刚才,再听顾青竹这话,就不得不信了。若没点真本事,怎么可能对刮骨的疗法那么熟悉呢。而且,让他觉得意外的是,外行看起来,是她跟着他的动作在给东西,实际上,有两步他差点迂回,是靠她递出的东西稍微提点了一番,才把这个救治的过程简化了许多,并且让受伤的人少点痛苦。 老先生犹豫片刻后,对顾青竹问:“小公子看起来颇通医理,只不知师从何处?” 顾青竹想了想,自己医术是跟军中一个老军医学的,老军医好像从未提过自己的师门。所以顾青竹自然不知道了。 “家师是个游方道姑,并未留下师门,游居我府一年余载,授我医术,算是饭钱。” 顾青竹尽量让自己把瞎话说的真实一点。 这世间多的是能人异士,顾青竹说的在老先生听来,虽不尽真实,却也自有一番道理,在他看来,这个小娃娃是自觉医术了得,小小年纪就想悬壶济世了。 不由觉得好笑,对顾青竹问: “那小公子是想以什么身份待在我的医馆里给人治病?” 顾青竹想了想,正经答道:“我这个年纪说是大夫自然没人信的,便说是老先生的徒弟,可以吗?” 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老先生与店里的伙计对视一眼,都有点不知所措,这小公子说的这样一本正经,看来是认真的了。却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对顾青竹说要考虑考虑,说是考虑,其实也就是试试顾青竹的诚心罢了,如果真的不肯收她的话,就不是这种说法了。 顾青竹与他们约定,十日后再携礼上门拜访,今日不多耽搁,回家去了。 她和红渠是走着出门的,并未有车马,自然也要走回府里去,正巧遇上了从翰林院回府的顾知远,顾青竹老远就看见他穿着一身翰林学士的官袍,从轿子上下来。他比记忆中要年轻许多,白皙的面皮为他加分不少,顾青竹对他可没什么好感。 顾知远往台阶上走了两步才看见蹒跚而至的顾青竹,上下打量一圈后才凝眉问: “穿成这样出门,像什么样子?” 顾青竹只觉得好笑。顾知远总是喜欢宽于律己,严于律人。太爱凭感觉说话做事了,以至于十几二十年都只能在翰林院原地踏步,难以再进一层。 对于这个近一年没见面,刚一见面就迫不及待训斥她的父亲,顾青竹可没什么好顾忌的。 走上台阶,好整以暇道:“昨晚我梦见母亲托梦给我,说她生前受疾病缠身,苦不堪言,若我有孝心的话,便去做那悬壶济世之人,所以,我今儿就穿成这样出门,找医馆学医去。” 顾青竹这番话说的莫名其妙,纵然顾知远会写几篇酸诗,一时也很难理解顾青竹话里的意思。又是托梦,又是缠身,最后结论是去医馆学医,什么跟什么! 愣了好一会儿,顾知远才把眉头蹙的更深:“什么学医不学医的,你是什么身份,学那下九流的东西做什么,简直胡闹。”大女儿昨天回来的阵仗,顾知远早已从秦氏那里得知了,心中对她本就不满,今日又听她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心中更气。 顾青竹对顾知远的怒火却像是毫无所觉,据理力争:“治病救人,悬壶济世,怎么会是下九流呢。我若是会医术的话,母亲何至于这么早就去世?反正父亲准许也罢,不准也罢,我肯定是要学的。” 顾知远听顾青竹提及亡妻,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要学医去。摸了摸鼻子,眼神有点闪烁,顾知远不跟顾青竹争辩了,掀了衣摆就头也不回的进了府。 顾青竹慢悠悠的走在他身后,看着他转入通往主院的小径,顾青竹才冷哼一声,分道往琼华院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9章 第9章 快要走到琼华院的时候,红渠才敢开口,小声对顾青竹问: “小姐,伯爷好像不喜欢你这样,学医的事儿,咱真的不能放弃吗?” 顾青竹看了她一眼:“不能。” 红渠不解:“为什么呢?”小姐从前虽然也看医术,可从来没提过要去医馆学医术啊。也太突然了。 顾青竹愣了一会儿,才丢下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她说: “因为我其他也不会什么。” 顾青竹和红渠一路说话就回到了琼华院,还没到院子门口,就看见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瞥见她们,就跐溜一下跑进了院子,顾青竹纳闷,回到院子里正好看见李嬷嬷从楼梯上走下来,瞧见顾青竹,李嬷嬷欣喜迎上来: “小姐去哪儿了,奴婢正找您呢。” 顾青竹的目光在李嬷嬷身上转了两转,又瞥了一眼房间的门,不动声色问:“李嬷嬷找我有事?” “嗨,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夫人派人送了些点心来,奴婢瞧着都像是小姐爱吃的,就给小姐拿了些过来,已经送到小姐房间了,就放在桌上。”李嬷嬷对顾青竹解释,说完见顾青竹目光如炬盯着自己,李嬷嬷有些心虚,打了个哈哈,就摸着鼻子走了。 顾青竹上楼,红渠跟上,推开房门,果然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只食盒,红渠打开食盒看了一眼,纳闷道:“一盒点心而已,犯得着李嬷嬷亲自送来吗?” 顾青竹去了内间换衣裳,目光落在私库柜子上,锁是完好无损的,钥匙在她身上挂着,李嬷嬷不可能打开。 一边换衣服,顾青竹一边思考着问题,再过五日,便是老夫人的寿辰了,府里一切准备就绪,照理说,秦氏不应该缺钱缺到让李嬷嬷来铤而走险才对,可为什么她那么执着的想要打开沈氏的私库呢?私库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她没有注意到吗? 沈氏临终前跟顾青竹说过什么,顾青竹现在肯定想不起来了,但应该没什么特别的吧。 左思右想之后,顾青竹让红渠把食盒拿出去,关上房门,打开私库柜子,顾青竹站在私库前从上看到下,并未发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无非就是一些贵重的瓶器,金银珠宝银票之类的。 正要关上柜门,瞥见一只翡翠玉壶口上似乎占了点什么,伸手去拨无用,两手捧出,往里一望,一张折叠好了藏在翡翠玉壶里的牛皮纸被扯了出来。 顾青竹不知道这是什么,把私库柜子的门锁上,拿着那牛皮纸坐到软塌之上,将纸展开,从头到尾阅读过后,顾青竹的眉头始终难以松开。 她看到了什么。 一封婚书。 一封崇敬侯府次子贺平舟的婚书,而女方写的是顾家嫡女顾青竹,两个画押人,一个是沈氏绣娘,另一个是万氏香萍。 万氏崇敬侯夫人,似乎就是姓万的,闺名是否叫香萍,顾青竹不敢肯定。但这封婚书上写的名字,她总不会认错。 贺平舟上一世娶的是顾玉瑶,怎么会有一封和她顾青竹的婚书在呢?看样子是沈氏和万氏两个人私下订立的,这件事情有多少人知晓? 到底怎么回事? 饶是顾青竹活了两世,一时间竟也弄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所以说,这才是秦氏让李嬷嬷骗她私库钥匙的最终目的吗?为了拿走这份婚书。上一世顾青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必然是因为李嬷嬷得手,骗了她钥匙,仿造一把给秦氏,秦氏悄悄卷走了私库里的银票,珠宝和这份婚书。 所以说,跟贺家有婚约的是她顾青竹,而上一世,顾玉瑶是顶替了她的位置嫁入崇敬侯府的。这些事情没有人和顾青竹说过,她根本不知道,以至于后来秦氏对她逼婚,要把她仓促嫁给一个傻子,好名正言顺的让她留下沈氏的嫁妆,顾青竹迫于无奈,才下决心要自己掌握婚姻。 因为对祈暄一碗情深,情根深种,所以顾青竹才把目标放在祈暄身上,当时想的是,反正是赌博,那不如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当赌注了。 谁能想到,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而秦氏现在让李嬷嬷铤而走险又是为什么,怕她发现婚书?可她今年不过十三岁,就是发现婚书也不可能现在就让贺家兑现,除非贺家那边来问了,秦氏才会这般着急。 原来这才是让秦氏放下身段请她回府的原因,顾青竹一开始想她是为的‘钱’,看来还真是小瞧她了,这个女人不仅要钱,还要抢走一切属于顾青竹的东西。 如此还不够,最后居然还想把顾青竹整个儿卖了,让她嫁给一个心智失常的傻子,秦氏比她想象中还要恶劣,上一世对她实在太过仁慈了。 若非发现这婚书,让顾青竹想明白症结所在,这一世她可能根本就不会去理秦氏的事情,然而现在嘛不理也得理了。 李嬷嬷又一次失败,秦氏气的直拍桌子,压低了声音对李嬷嬷骂: “你是干什么吃的?三番两次都做不成事儿,不就是一把钥匙嘛,你要费多少时候才能弄到手?” 李嬷嬷给骂的几乎想要钻到地缝里去,支支吾吾的解释: “夫人,小姐自从山路上摔了之后,就开始怀疑奴婢了,奴婢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相信,还让奴婢查那天马怎么会受惊,车怎么会翻,奴婢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想起来刚才在楼梯上和大小姐遇见的情景,李嬷嬷到现在还心慌着,做奴婢的偷盗主人家的东西,那是要刺字流放的,若不然也得给打的皮开肉绽,从官府里出来之后,全家跟着发卖,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日子不好过,我日子好过?若非你没用,拿不到私库的钥匙,我何至于”秦氏说了一半,终于想起来这事儿不能说,转个话锋:“她问你问题,那你就找个理由回她不就好了,骗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难道你也没本事?” 秦氏对李嬷嬷简直失望透顶,本以为她能做沈氏的陪房,定是有点能耐的,谁知道确实绣花枕头包稻草,又软又无用,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夫人啊,小姐她聪明着呢。奴婢,奴婢不敢做的太明显,夫人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 李嬷嬷的忠心还没有表好,就被秦氏给打断了。 “我给你时间,谁给我时间?眼看老夫人的寿宴就要到了,贺家那边也会派人来,若是不把婚书弄到手,贺家能相信我的话吗?若真让贺家看上了顾青竹,那如何是好?” 顾青竹和贺家有婚约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万氏前几年就去世了,这是多年前,沈氏和万氏私下里定的,定的是万氏的次子贺平舟,贺家是门好亲事,贺平舟虽然是次子,但是嫡出,崇敬侯府那么大的家业,将来只靠世子一人支撑是万万不行的,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在,总少不了贺平舟的好处。 自从秦氏从李嬷嬷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就开始动歪脑筋,如果贺家娶的人不是顾青竹,而是自己的女儿该有多好。就想趁早让李嬷嬷把婚书给她偷回来,然后再照着伪造一份,把女儿嫁入贺家,将来贺平舟必受提携,入仕封官,只有看得见的好处。 可想法是好的,计划也没什么问题,错就错在用了一个只会说大话,却一点事都不能办的人,要早知道李嬷嬷这样没用,她早就另想法子了,何至于这么被动。 冰天雪地里,祈暄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在他的带领之下,前锋营两百战士都没有需要救援的队伍,直接抄了回来。一路上有敌埋伏,但都逃不过世子的眼睛,部署起来极其狠辣,我方两百多前锋营战士,一路杀敌,生生闯出了一条活路,给大部队又争取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有了这半个时辰,对战局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祈暄被武安侯祈正阳抓到军医那里去诊治,这小子平日里挺稳妥一人,不知这回发了什么疯,居然做出那么危险的事情来,以两百对敌一千,虽然他们毫发无伤打赢了,但祈正阳还是觉得心里捏了一把冷汗,这是他的长子,一出生就封了世子,注定要接替他的孩子,怎么能那样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拿生命开玩笑呢。 “爹,我没事儿,就是在雪地里走,着凉了。” 祈暄真觉得自己没那么娇气,不就是打了几个喷嚏嘛,至于抓他来看军医嘛。他和前锋营两百战士被困雪山,要他真是十七岁,那肯定就会保守的在原地等待救援,但现在很明显,他不是十七岁,打仗打了好几个年头,再不是那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此次突袭,看似凶险,其实没什么危险,在那种恶劣环境下,最怕的就是坐以待毙,就算敌人不杀死你,严酷的气候都能把你废了。所以在那种情况之下,他带着战士们一鼓作气的冲出来,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军医给祈暄看过之后,也说他没事儿。 “世子身子底子好,在雪山困了几天都没伤着,侯爷不必担心。” 军医这么说了,祈正阳才稍微放心些。 祈暄捏了捏鼻子,跟祈正阳前后走出营帐,呼出一口雾气,对祈正阳问:“爹,我们什么时候能回京城?仗都打赢了,明儿就走吧。” 祈正阳上下看了他两眼:“急什么,战场收尾还没做呢,你急着回京?”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祈正阳觉得儿子被困雪山几天以后,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从前是文质彬彬的,提到上战场就头疼,上了战场,到了军营,也是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但这回遇险之后,就变了,仿佛一夜之间就适应了战场上所有的变化,也适应了军营的纪律,总之就是变得很不一样。 祈暄将手拢入袖子里,吸了吸鼻子,支支吾吾的说了句: “没,也没特别着急吧。” 这么回答,那就是着急了。祈正阳一下就听明白了。停下脚步,对祈暄正色道: “你要提早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可告诉你,这一仗对我们祁家来说至关重要,我估摸着,待我班师回朝之后,你姐姐就该封后了,盯着咱们祁家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不许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可听清楚了?” 祈暄眼睛瞪得老大,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爹,您真让我提早回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10章 第10章 祈正阳见儿子一脸热切惊喜,特别好奇: “你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还想跟楚家,陆家那俩小子混日子呢?” 祈暄一时记不起父亲口中楚家和陆家的俩小子是谁,支支吾吾一阵遮掩,祈正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也就今年让你放肆放肆,明年进宫,必须干个差事。” 只要让他早点回京,说什么祈暄都听着,连连点头:“成成成,我知道了爹,要是没什么事儿,我今晚就启程。” 不等祈正阳再多言,祈暄就跑了,祈正阳没逮着他,只能在他身后喊:“夜路怎么走,明早再走!” 可哪里还有祈暄的影子。 陈氏生辰的前一天晚上,家里人先凑一起吃顿晚饭。 顾青竹进入饭厅,就见学弟坐在最靠门边的位置,手里拿着一只九连环心不在焉的玩儿着,并不与顾衡之他们说话,陈氏,顾知远和秦氏还没来,顾衡之,顾玉瑶就连最小的顾宁之也被奶娘抱了过来,顾知远的三个姨娘坐在副桌上,低头说着什么。 顾青竹自然而然的坐到了顾青学身边,顾青学扭头看了她一眼,那双与顾青竹颇为相似的眼睛里满是疏离,只一眼就回过头,身子还稍稍转过去一些,顾青竹并不介意他的冷淡,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九连环,喝着茶,漫不经心的问: “解了多久了?” 顾青学开始没意识到顾青竹是在跟他说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奇怪的看着这个刚回来几天的姐姐,声音嗡嗡的回了句:“没多久。” 顾青竹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又问:“能解开几个?” 顾青学沉默片刻,努了努嘴:“一两个吧。”像是想到什么,抬眼看了看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的顾衡之,追加一句:“大哥能解四个,我是比不上的。” 厅里本来就没什么人说话,顾青竹和顾青学对话的声音一起,其他人就注意到这里了,顾玉瑶本来在跟顾宁之玩耍,听见他们说话,也凑了过来,站在顾青学身后笑吟吟道: “大哥最多也就解四个,学弟已经不差了。” 顾玉瑶的安慰让顾青学微微一笑,然后便低下头继续摸索,顾衡之亦走过来,拍着顾青学的肩膀,兄友弟恭道:“回去我把前四个环的解法写给学弟便是。” 顾青学似乎很感激这两兄妹,顾青竹看在眼里,开始反省自己,为什么小时候她和学弟不亲近,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姐弟。 印象中,在很小的时候,母亲总是对学弟很严格,指责学弟这个不好,那个不行,母亲恨铁不成钢,跟秦氏较劲了一辈子,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比秦氏的孩子聪明有本事,她自然是向着母亲的,对学弟诸多挑剔,可她一个孩子懂什么,那时甚至觉得学弟就是不聪明,就是笨,而学弟被打击习惯了,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上一世顾衡之始乱终弃之后,秦氏替他赔了三万两银子给那贫家女的家人,之后顾衡之依旧娶了工部侍郎之女,入了工部,在奉旨督造战船期间,多次拿出私银贴补,得了朝廷表彰,原本是可以接替他岳父,年纪轻轻做到工部侍郎的,只可惜,他晋升的金链断了。 一开始用以补贴督造战船的私银,根本就是沈氏的嫁妆,被秦氏拿去为儿子铺路,只可惜,终究差了一点。就连顾玉瑶也是,嫁人比顾青竹早,当年顾青竹不明白为什么秦氏要急急忙忙的把顾玉瑶嫁出去,现在才知道原因,她们心虚,抢了顾青竹的姻缘,只得火急火燎嫁。顾玉瑶嫁入崇敬侯府之后,虽然和顾青竹见面的机会不多,顾青竹无从得知她和贺平舟的感情关系,不过崇敬侯府的二奶奶是个大方的传言还是听过不少的。 顾衡之赔给贫家女的三万两,还有他督造战船时拿出的私银,再加顾玉瑶到崇敬侯府的排场花销,哪一样不是出自沈氏的嫁妆,靠秦氏自己,就算吊起来晃荡,又能晃荡出几个钱来? 顾青竹只恨当年收回嫁妆的时机太晚了,平白滋养了他们好些年,而他们,占了她和学弟的钱财,抢了她的姻缘,却反过来处处打压她和学弟,恨不得将他们姐弟踩在地上,碾压成他们鞋底的泥。 顾青竹对顾青学伸出手,顾青学一愣,扭头看她,顾青竹微微一笑: “给我看看。” 顾青学盯着她,却是没有动作,顾玉瑶在一旁笑:“大姐,这是九连环,你当是什么小玩意儿吗?很难很难的,我都不敢上手。就连我大哥也只能解出四个环,学弟更是解到今天,才勉强解了两个。” 秦氏是女先生出身,知书达理,会一些学问,因此顾衡之和顾玉瑶启蒙很早,无论从哪方面看起来,都比顾青竹和顾青学两姐弟要厉害,沈氏没死的时候,两人还是庶出,如今沈氏死了,秦氏上位,秦氏的孩子一跃就成了嫡出,庶长子变嫡长子,就越发轻看顾青竹姐弟了。 顾青学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不自觉的低下了头,也当顾青竹不懂这个,支吾了一声: “二姐姐说的是,大姐别看了。” 顾青竹却不收回手,坚持要拿,顾青学不给,她就自己伸手夺了过来,顾青学前面的两个环,拆了装,装了拆,如今这九连环看起来比没有拆过的更乱了。 顾青竹拿在手里稍微看了看,周围聚集了不少人,顾知远的几个姨娘也拿着瓜子儿凑过来,想看看这个刚刚被接回来的大小姐怎么丢人现眼。 府里人可都没忘了先头夫人死了之后,大小姐疯了似的见谁骂谁,跟夫人斗了一世的姨娘秦氏被骂的最多,可惜那时候,世子还得给先头夫人守制一年,不能立刻就扶正秦氏,就把大小姐给送到庄子里去,那之后,府里人就知道了世子的心意,没人敢招惹秦姨娘了,满满的一年之后,世子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把秦姨娘扶正做了新世子夫人,至此府里更加没人敢惹。 如今大小姐回来了,约莫又能有好戏看。所以大家还是很感兴趣的,不管是大小姐落了新夫人的脸,还是新夫人打了大小姐的脸,对她们这些看热闹的人来说,都一样。 顾玉瑶和顾衡之两兄妹对视一眼,顾玉瑶简直忍不住想笑,被顾衡之递去一眼后,硬是忍住了。轻咬着下唇,好整以暇看着她这个姐姐出丑。 顾青竹动手之前,目光就在顾玉瑶和顾衡之身上转,见他们脸上的轻视表情,哪会不懂这两人的心思,暗自一笑,开始动手,三两下就理顺了九连环,两个被顾青学解开的环被几步就套了上去,顾青竹对讶然的顾青学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勾唇一笑: “我现在开始解,你看好了啊。” 先前露了那么一手,把顾青学研究了大半年的前两环直接套了上去,就算顾青竹之后解不开了,那顾青学也觉得这个大姐挺厉害了,更别说,在顾青竹提醒他注意看之后,那手指上下翻飞,用眼睛看都觉得太快的手法,将那一个一个的环儿给解了下来,九个环儿,一步不差,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就全都解开了,一一摊放在桌面上。 最后一根柱骨也拍到桌上,原本嘈杂的周围却安静极了。 顾玉瑶瞪大了双眼,用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顾青竹,顾衡之也不禁面色一凛,忍不住上前看。 顾青学呆呆的看着桌上一字排开的环儿,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完完全全的解开,并且还只用了这么一点儿时间,不敢相信,把桌上的环儿都拿起来看了一眼,自从大姐回来之后,第一次正视这个姐姐的脸,姐弟俩目光交错,顾青学在顾青竹的眼睛里看见了闪亮的光泽,那光似乎有很强的穿透性,照亮了他迷茫又阴暗的心。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顾青学呐呐的发问,刚才别说记住了,就连看都没看的全,此时是真心发问。 顾青竹对他笑了笑,目光却瞥向了变了脸色的顾衡之和顾玉瑶,不凉不热的缓缓笑道: “我在庄子里闲来无事,解了两遍也就解开了,前后需三百四十一步,多一步少一步错一步都不行,只要记住要领,没什么难的。” 顾青竹这一句‘没什么难的’就像是两个巴掌,抽在顾衡之和顾玉瑶两兄妹脸上,尤其是周围姨娘和丫鬟婆子们想笑不敢笑的表情,更是让他们难以忍受,顾玉瑶想要冲上去说点什么找回面子,被顾衡之从后面拉住了,顾玉瑶才愤然甩手。 正当饭厅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哦对,对顾衡之和顾玉瑶两兄妹来说很尴尬的时候,顾知远就扶着老夫人陈氏过来了。 厅里先前围着顾青竹身后看的人都赶忙退到一边去给他们三人行礼,陈氏腿脚不太好,来回走路都要人扶着才行,秦氏跟在身后,她也想扶来着,只是陈氏不喜欢她,就算顾知远扶正她做正妻,在陈氏眼中,秦氏还是那个姨娘妾侍,根本上不得台面。 秦氏恨在心,却不能表现出来,所以进门的时候,脸色自然就不太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11章 第11章 陈氏环顾一圈后,见顾青竹和顾青学两姐弟坐在一起,欣慰的笑了笑,问道: “凑在一起玩儿什么呢?” 说着话,对顾青竹伸出一只手,顾青竹起身过去扶她,笑吟吟的回道:“学弟在玩儿九连环,说大哥能解四个环,最是厉害,我有些手痒,就拿过来解了解,祖母您瞧,九个环我全解开了。” 顾青竹的语气神色都十分得意,像极了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该有的样子,她本就生的漂亮,粉雕玉琢的,笑起来更加让人觉得甜美娇俏,陈氏看着大孙女,心里头高兴,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我们婉婉就是聪明。” 婉婉是顾青竹的小名儿,一般只有沈氏和陈氏会这么喊她,沈氏已经不在了,陈氏这么喊就让顾青竹觉得弥足珍贵,越发娇憨,拥着陈氏的胳膊不放,撒娇般喊了声:“祖母。” 陈氏心里是高兴的,他们伯府对不住沈家,沈氏嫁进门之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她无奈啊,生了一个糊涂又迂腐的儿子出来,偏觉得沈家没有才学底蕴,沈氏空有其表,是个内心虚无的花架子,反倒认为家道中落的秦氏是个知书达理,有才学的女人。 沈氏死了之后,他们俩就合计着把青竹给送到庄子里去,青竹那时候初初丧母,成日在府里折腾,若继续留在府里,也只会让她父亲更加憎恶,送到庄子让她冷静冷静,也不失是个办法。 如今看来,送出庄子住一段时间是对的,至少让她长大了些,不再像从前那么胡闹了。只要她不胡闹,陈氏就有法子给她撑腰。 秦氏见不得顾青竹在老夫人面前卖乖,让丫鬟们上菜,温婉笑着到陈氏面前道:“开始上菜了,老夫人入座吧。” 陈氏拍了拍顾青竹的手背,由顾知远扶着坐到了主家席上首,顾知远在她左手边坐下,秦氏对顾衡之使了个眼色,顾衡之便来到陈氏的右手边上,正要坐下,就听陈氏喊了一声:“学哥儿来坐这里。” 顾青学愣住了,刚掀了袍角要坐下的顾衡之也愣住了,不知所措看向秦氏,秦氏站在顾知远后头,轻轻拉了拉顾知远的衣裳,顾知远对陈氏笑道:“娘,您边上不一直是嫡长孙坐的,衡之他” 不等顾知远说完,陈氏就发话,铿锵有力:“衡之是庶出,学哥儿才是嫡子,我忠平伯府只认八抬大轿抬回来的夫人。那些从旁门小门,偏门侧门进来的,就算再怎么抬举,那也是个妾,万不可乱了规矩。” 秦氏脸色惨白,顾知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他孝顺,不会当面跟陈氏吵起来,在他扶正秦氏这件事上,母亲陈氏本就不太欢喜,若是在为了这个,当面和她争吵起来,只怕母亲心中会更气愤,母亲生辰就在明日,今天总要让她老人家高兴的。 就算秦氏在他身后再怎么拉扯衣裳,顾知远都当没感觉,往不成器的顾青学看了一眼:“过来坐吧。” 顾青学这才低着头过去,沈氏在的时候,陈氏右手边的位置是沈氏的,沈氏去世以后,顾家还没这么齐全的坐在一起吃饭,今儿是头一遭。 顾青学坐下之后,顾衡之理所当然的要挨着坐,没想到陈氏又拍了拍桌子:“那是婉婉坐的。” 顾衡之脸上的笑几乎已经挂不上去了,硬是忍着又往后头退了一位,秦氏脸色铁青,忍不住在顾知远背上掐了一下,顾知远拧眉转身瞪她,秦氏转身接过了上菜丫鬟手里的一道菜,深吸一口气,很快就恢复了笑容: “今儿难得一家团圆,待会儿都得好好的敬一敬老夫人。” 就这吃了亏也不形于色的恢复功力,让顾知远很满意,觉得这才是读过书的女人,懂礼大度,比爱使小性儿的沈氏好太多了,等秦氏安排好了坐到他身边的时候,顾知远主动给她夹了两道菜,又跟她单独喝了杯酒,算是安慰。 顾青竹默不作声的吃着饭,脑中却回想起上一世,秦氏在被扶正之后两年,竟然还要求顾知远以正妻的礼仪将自己八抬大轿迎进门,当时她有点不理解秦氏为什么会这样做,但现在就明白了,越是没有什么,越是在乎什么。 她当年是一顶小轿子从伯府的小门儿进来的,没有拜堂,没有洞房花烛,进门之后十五天,顾知远才被允许到她房里,这个妾一做就是十五年,这十五年里,必然听了无数次这种‘侮辱’,让她觉得就算被扶正了那又如何,没有行过正妻礼,终究还是低人一等。 秦氏拿着沈氏的嫁妆,把伯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让顾知远对她依赖再依赖,纵然提出的要求有点不合时宜,但最终也是满足了她,算是对秦氏打理伯府的嘉奖吧。 等顾青竹把沈氏的嫁妆拿回去之后,伯府上下的周转就不那么灵光了,她曾不止一次听顾知远对秦氏发火,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你的本事呢?看看伯府如今都变成什么样了 没了沈氏的嫁妆,伯府所有的开销都得从伯府的账上走,伯府有点家产,不过在沈氏的嫁妆面前,也就是个锦上添花的帮衬,可秦氏大手大脚用惯了,府里一切都是极好的东西,一时收不住手,每月都是入不敷出,顾家掌柜们时常来府里哭穷,说再不补上钱,铺子就要垮了云云。 那几年秦氏的日子不太好过,逼债的人天天上门,差点把她逼得上吊自尽,顾知远没办法,开了私库替她填上了空缺,之后秦氏就低调了许多。 顾青竹以为她这下老实了,加上她忙于武安侯府的事儿,便没再去赶尽杀绝,谁会想到秦氏根本不是学乖了,而是由明转暗,变着方儿的给祁暄身边塞人,祁暄本就跟顾青竹不对付,见她娘家继母也想让顾青竹难堪,就将计就计,来者不拒,一个一个的姬妾迎进门,其中八成都是秦氏的手笔。 迎进门之后,祁暄要不要那些姬妾是一回事,顾青竹膈应不膈应是另外一回事。 顾青竹一开始并不知道那些姬妾是秦氏找的,以为就是祁暄在外面搜罗回来膈应她的,直到祁暄出事儿,那些连身都没破的姬妾哭诉到她跟前儿,不想把清白的身子耗在一个没前途的人身上,纷纷提出要离开,那时才一个个的把来路哭诉出来,让顾青竹知道了。 那时她已对祁暄心死,对于秦氏也没了报复的心,想当年,她和祁暄离京,只怕最高兴的就是秦氏了吧。 顾青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然而她上一世做的事情,却只是表面聪明,实际上还是乱七八糟的。说到底就是顾忌太多,又有祁暄那个软肋在,就算别人不做什么,只让祁暄出手,她就能被打击的七零八碎,更遑论其他了。 幸好这一世,她再不用被祁暄牵着鼻子走。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到她。 陈氏是二品诰命夫人,又是忠平伯府的老夫人,在伯府地位超然,因为主母沈氏的去世,伯府一年多都没有办过任何喜事,这算是伯府开门迎客的第一回宴,自然方方面面都不得随意,顾知远早就吩咐下去,要办的热闹漂亮排场大。 所以从好些天前开始,伯府里就大肆装点,府里府外张灯结彩,喜庆热闹。一大早,顾知远就去给陈氏请安,府里的孩子们也都纷纷送上了各自的贺礼,赶在宾客来府之前,给陈氏贺一句生辰。 顾衡之送给陈氏的是一副自己写的‘百寿图’,顾青学今天穿着一身墨蓝底暗黑祥云纹的直缀,看起来依旧低调不显,但衣裳却很有质感,让人一看便知是好料子,腰间挂着一块温润的羊脂玉,稍事打扮过的顾青学看起来比平时精神了不是一星半点,先叫府里人就刮目相看了。 这衣裳和配饰都是昨天晚上吃完了晚饭以后,顾青竹命红渠送到安常院去的,其他什么话都没留,红渠把衣裳放下就走了,顾青学原本是不想接受顾青竹的好意,他本就是这府里最没出息的一个,穿的再好也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辗转反侧,犹豫不定之时,从枕头下面,把解开的九个环儿拿出来看了又看,早上起来之后,小厮拿了两套普通的衣服给他选,他竟下意识的瞥向顾青竹送的那一套。 除了衣裳,顾青竹还另外给了他一只挺大的锦盒,锦盒是木头做的,里面一层一层,十分精巧,盒子里放的是一些糕点,并不是给他的,锦盒上面放着一张纸,纸上写着:送老夫人的贺礼,十六样扬州地道点心。 顾青学本来是派人打听了顾衡之送什么,百寿图他不会写,而且字也没有顾衡之好看,没办法模仿,只能随便送点什么,没想到大姐竟然让他送点心,也没有高明到哪里去嘛。 这是顾青学送上点心之前的心理活动,可当他把锦盒盖子打开,对陈氏说了是扬州点心以后,陈氏居然特别惊喜,在众多礼物中,唯独让人把他这份拿到眼前去看。 看了之后,还不忘点评:“不错不错,都是很地道的。” 大伙儿围了上去,也跟着陈氏后头称赞,尤其是顾知远,见母亲开心,对顾青学难得露了个笑脸,鼓励般拍了拍顾青学的肩膀。 至此顾青学才想起来,陈氏是扬州人,十八岁嫁到京城,对家乡的东西自然特别感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12章 第12章 有了顾青学的贺礼在前,其他孩子的贺礼在老夫人眼里终究少了一点惊喜。 顾玉瑶送的是一方自己绣了整整二十天的绣帕,是用金针银线绣的松鹤延年,金闪闪c沉甸甸的,针脚细密的连专门的绣娘都挑不出毛病来,指望得老夫人一声夸,却没想到被顾青学的一篮子点心给比了下去,委实不忿,转眼去看顾青竹,顾青竹送的是一盆据说她在庄子里养了一年的小盆景,枝繁叶茂,修剪出祥云的样子,并不怎么值钱,却胜在雅致不俗。 印象中的祖母陈氏,其实并不是一个注重金钱之人,晚辈们送一些真心实意的东西,更能让她开心。 顾青学和顾青竹两姐弟送的贺礼,正合老夫人陈氏的心意。 顾家小辈们送完了贺礼,门房就来传,已经有客人到了安平巷口,顾知远前往迎客。 秦氏如今是忠平伯府的新主母,老夫人寿宴,算是她第一次以新主母的身份亮相,所以相当重视,秦氏今天穿着一身不算太喜庆,却足够郑重的衣裳,绛色底,暗花纹,华丽内敛。她模样生的清贵,穿这样的礼服看起来确实有点主母的风范。 宾客们陆续上门,男宾女眷分开招呼,男宾由顾知远直接领去了西跨院的书斋,女眷们大多都聚集在陈氏的松鹤园里,由秦氏出面招呼。 秦氏八面玲珑,把一切都安排的挺好。 今日招待客人用的杯盏碗盘全都是好几月前就与官窑定下的,每一只都雅致有讲究,一只普通的三才杯,用的都是透骨薄胎的瓷,泛青色釉,茶叶用的一两半金的极品猴魁,供宾客言谈间佐味的点心,是由城内鼎丰楼首席点心师傅亲手做出,昨天白天,好几辆马车送过来的精品,而其他自不用说了,红渠还特地去厨房看了几眼,说用的食材五花八门,全都是稀罕的东西,总之就一个字:贵。 这样的排场之下,论谁都能看的出来,秦氏为老夫人这场寿宴,是花了大价钱的,有些爱比较的宾客不禁在心里算起了小账,最终都一致觉得顾家主母秦氏出手好大方,从前只知道忠平伯府的前主母家是江南首富,待人接物十分大方,没想到这个由妾侍扶正的主母,也能撑的起这么大的排场来。 陈氏让顾青竹坐在身边,有宾客来一起见见,顾青竹不多言语,只端坐一旁喝茶。 “安国公府老夫人,世子夫人到。” 在外婆子的一声,让陈氏与诸位宾客都停住了说话,陈氏让婆子和顾青竹扶她起来,走到门边的时候,正巧安国公夫人大陈氏走上台阶,见陈氏起身相迎,让嬷嬷扶着加快脚步上前,握住陈氏的手,亲昵道: “又不是外人,你起来做什么,我自进去。” 安国公府老夫人大陈氏是陈氏的亲姐姐,姐妹俩几十年前一同自扬州嫁来京城,一人入了安国公府,一人入了忠平伯府。大陈氏嫁的原本是国公次子,袭爵无望的,然当年国公世子因病辞世,世子之位落到次子头上,大陈氏便一路随夫,坐上了国公夫人的位置,多年前国公辞世,她的长子降等袭爵,也就是现今的安国公。 “老夫人寿体康健,一点薄礼,不成敬意。”国公府世子夫人万氏随大陈氏一同来府,对陈氏尊敬贺寿,献上贺礼。 陈氏倾身将万氏扶起:“世子夫人莫多礼,快些请坐。” 坐下后,大陈氏的目光落在扶着陈氏坐下的顾青竹身上,含笑打量:“这就是竹姐儿吧。” 陈氏笑,顾青竹上前恭敬的给大陈氏和万氏行了个福礼,大陈氏抬手:“免礼。上回见着,还是先头夫人在时,那时还是个小姑娘呢。” 万氏附和一声,笑吟吟的打量,见顾青竹人品出众,容貌清丽脱俗,一双眼睛会说话儿似的湛亮,丰唇齿白,看着是个聪明又重情义的,只是衣着素淡,想起她仍在孝期,小小年纪便丧母,还未婚许,府内又有继母把持,今后也不知是个什么造化。 听大陈氏提起她的母亲,顾青竹低下了头,见她伤感,陈氏拍拍她的手背,说道:“现在也还是小姑娘,不过去庄子里住了一年,脾气收敛了不少,也懂事了些。” 大陈氏连连点头,目光中多赞许。 秦氏噙着温婉端庄的笑来给大陈氏请安:“参见老夫人,见过世子夫人,老夫人亲自前来,晚辈们招呼不周,还望海涵。” 一派主母架势。对大陈氏行的是大礼,因身份差异又是晚辈,与世子夫人万氏行的是平礼,按理说万氏是晚辈,她可以不必行礼,奈何万氏出身高,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本家儿也是官宦权贵,秦氏只得行礼。 大陈氏收起笑容,将秦氏上下打量了几眼,只淡淡颔首,便转过半身继续与陈氏说话。 秦氏有点尴尬,看向陈氏,似乎希望陈氏向安国公府的老夫人介绍介绍自己,然陈氏只当没看见,并不回应。秦氏转移目光到顾青竹身上,以为那丫头会讥笑自己,没想到顾青竹只是淡定的亲自给大陈氏和万氏沏茶,根本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凭白受了冷遇,秦氏也待不住,正好李夫人携礼进门,她便福身告退,迎到李夫人及李小姐跟前儿,一通招呼。 大陈氏冷哼:“倒是个会找台阶儿的。”但凡重规矩的人家,对妾侍扶正这回事都有些不耻,妾再怎么好,那就是妾,上不得台面来。 陈氏只是笑笑。 顾玉瑶搂着一名美妇和两名羞涩少女入内,巧笑倩兮来到陈氏跟前儿,那美妇对大陈氏喊了一声:“姨母好。”转过身来对陈氏又道:“祝母亲年年今日,岁岁今朝。” “祝外祖母身体康健,松鹤延年。”来的是陈氏的女儿顾秋娘和外孙女宋锦如,还有一个众人有些面生的姑娘,顾秋娘三十来岁,衣着鲜亮华丽,姿容艳丽,年轻时是一等一的美人儿,所以才能以伯府幺女的身份嫁入荣安侯府做世子夫人。 陈氏见着女儿和外孙女很是高兴:“安昌和阳明来了吗?” 安昌是荣安侯世子宋毅的字,阳明是外孙的名字,陈氏这么喊着亲近。 顾秋娘点头:“自然是来了,都跟大哥在外说话,待会儿就来拜见母亲。” 陈氏满意,目光看向站在宋锦如身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穿着一身朱红襦裙,容貌不俗,颇有气度,却脸生的很,问道:“这位是?” 不等顾秋娘介绍,宋锦如就先说了:“外祖母,这是武安侯府的四小姐祈秀芝,我之前忘了与她说今日有事不在府里,她一早来寻我玩耍,我便央她一同前来,正好多一个人给外祖母来贺寿呢。” 祈秀芝上前一步,给在场两位老夫人请安,并送上贺礼,尽管是临时备下的,却也比一般客人送的要厚重些,武安侯府素来讲究面子,绝不会在这方面有所缺失。 顾青竹隐在人后,在祈秀芝的笑脸上扫了一眼,对于这位前世的小姑子骤然露面,顾青竹心中并无波澜。 四小姐祈秀芝是武安侯的妾侍所生,顾青竹嫁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出嫁了,嫁的是武安侯麾下校尉,后晋升振威将军。 陈氏看着祈秀芝,亮了眼神:“哦,竟是武安侯府的小姐,有心了。” 其他人也为之动容,要知道,武安侯府虽然是侯府,但却是一等侯府,并且是掌管兵力的军侯,武安侯祈正阳还身兼兵部与五城的官职,祁家长女入宫为贵妃,盛宠之极,如今后位空虚,朝中都在传言,只要武安侯得胜而归,后位指定就是祈贵妃的了。 所以武安侯府的名头确实极为响亮。祈秀芝亦能感觉到周围递来的艳羡目光,心中小小得意一番。 祈秀芝和宋锦如的关系似乎很不错,两人行了礼就携手坐到一边,顾玉瑶也跟在一旁,三人有说有笑,陈氏往顾青竹身上看了看,见她神情恬淡的听着夫人们说话,一年的庄子生活让这孩子沉稳了许多,却没了从前的活泼天真。 宋锦如来到陈氏身旁,对陈氏道:“外祖母,我们能出去玩会儿吗?离开席还有一阵呢。” 顾秋娘啧一声,埋怨道:“合着你今儿来就为了吃席面,多陪外祖母说说话呀。” 宋锦如被母亲说的低下了头,陈氏却笑了:“成了,你留下一样,非得让孩子们守着做什么,本来就是出来玩耍的,去吧,多带些人,玩一会儿就回来。” 宋锦如面上一喜:“多谢外祖母,我们去去就回。” 说完要走,陈氏却喊住了:“等等。将竹姐儿也带上,都是小姑娘家,定有话说的。” 顾青竹愣住了:“祖母,我”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素净衣裳,意思是自己正守孝期间,出门玩耍不合适,陈氏却坚持:“知道你孝顺,不过今儿日子好,我这个祖母准你破例,去吧。” 陈氏是真希望孙女能开心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13章(改错字) 第13章 顾玉瑶听陈氏说让带着顾青竹,目光一动,却也立刻反应过来,热情的牵过顾青竹的手: “大姐一起最好了。” 几个姑娘行了礼就离开了松鹤园。 之所以她们要出来,是因为宋锦如和祁秀芝说要去绣房看新的花样子,顾玉瑶算是主家的陪客,如今多了顾青竹,一行四人走在街上,身后跟了几个婆子,走到哪里还是挺扎眼的,都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她们三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顾玉瑶的绣艺不错,跟宋锦如和祁秀芝颇有话聊,顾青竹就没有太大兴趣了,意兴阑珊的看着长安街的风景。 红渠小声对顾青竹提醒:“小姐,听说武安侯府很厉害,瞧三小姐那热络劲儿,还有表小姐也是,您怎么不上去跟她们说话呢。” 顾青竹笑了笑,只说:“武安侯府确实厉害,但我不会绣花。” 这是真的,顾青竹学的来任何事情,绣花的技艺就很一般了。 红渠恨铁不成钢:“哎呀小姐,哪里就一定要会绣花了” 不等红渠说完,顾青竹就打断问道 :“对了,张家安排好了吗?” “您说庄头一家呀。十多天前庄头就卸了活儿,一家奔城里了,按您吩咐,安排在朱雀老街上的字画铺子里做掌柜。”红渠虽然八卦,但做事还是很利索的。 顾青竹点点头,没有再问。 张家一家都是忠仆,上一世直到她出嫁前才点了那一家做陪房,从上到下对她都很忠心,又能办事儿,尤其是张荣,打理庶务,各方行走,游刃有余,武安侯府回事处的张大管家,当年算是一号人物;他的妻子方如意,是顾青竹身边的管家娘子,也是个厉害角色。 顾青竹从庄子里回来前一天,就跟老张一家说了来城当掌柜的事儿,朱雀老街上的字画铺子,是沈氏还在的时候,送给顾青竹的,也就是顾青竹自己的铺子,书画铺子没什么进项,却有着不小的作用。 顾玉瑶和宋锦如她们要进绣楼,见顾青竹还在后面晃悠,无奈对视一眼,宋锦如陪着祁秀芝,顾玉瑶转身去喊她:“大姐,你走快些,就是这里了。” 顾青竹看见站在绣楼台阶上面喊她的顾玉瑶,身上的衣服料子看着挺素,但在阳光下有五六种斑斓色彩,居然是一匹价值千两的五彩瑾,这种瑾丝出自南方商人之手,丝线极薄,颜色要几种,绣娘就绣几层,丝线难绣,工艺复杂,商人奇货可居,卖的极其贵重。 “你们进去吧,我在街上逛一逛。”顾青竹走近后,这般回了顾玉瑶。 见顾玉瑶绣眉一动,心中暗喜,点了点头:“大姐不喜欢刺绣,就不勉强了,待会儿我们挑好了就出来,可别走远啊。” 说完便转身,跟宋锦如和祁秀芝簇拥着入绣楼,进门时,顾青竹和红渠听见祁秀芝问了句:“你们府上大小姐真不好接近。” 顾玉瑶无奈一叹,虽没说话,却也无声胜有声,宋锦如附和一句:“哎呀,她就那样,别管她,我们挑我们的便是。” 三人没有顾忌顾青竹,在迎客绣娘招呼下跨入绣楼门槛。 红渠有些生气:“小姐,她们怎么这样。” 连个丫鬟都看出来自家小姐受了非议,顾青竹却像是没听见般,双手拢入袖中,淡定自若的走开了,红渠怕说多了小姐难受,只能暗自心疼小姐。 顾青竹在街上走着,忽然眼前一亮,来到一间兵器铺,名为一刀堂,不是那种卖普通大刀宝剑的地方,而是较精巧的,更多用于装饰的器物,或是金银制造,或是玉石打磨,或是镶嵌个珍珠宝石,总之怎么好看怎么来。 顾青竹入内之后将自己要的刀样子当场画给了柜台后的掌柜,付了三成订金后才出来,红渠不懂自家小姐跑这种兵器铺子做什么,还没来得及问,顾青竹走下台阶,迎面就追来一个丫鬟,是顾玉瑶身边的暗香,给顾青竹行了礼说道: “大小姐让奴婢好找,原是在这里。三小姐和表小姐还有祁家四小姐在清风阁喝茶,让奴婢们出来找大小姐一同前往。” 顾青竹还未说话,红渠就开口了:“三小姐怎的不提前让你来找,清风阁在街角,离这里有点儿路,我家小姐赶过去,只怕她们都喝完茶了。” 暗香赔了个笑,只说自己是听小姐吩咐,并不知道情况。红渠还要说话,被顾青竹拦下:“带路吧。” 暗香对顾青竹比了个‘请’,便在前头带路,虽然知道会晚,但顾青竹并不着急,一路仍旧走走看看,悠闲的不得了。 清风阁是城内首屈一指的茶楼,算是比较高档的文人墨客聚集地,楼高三层,气象恢弘。 顾玉瑶她们在二楼,顾青竹去的时候发现她们桌上还有三个少年,一个与宋锦如亲近的小姑娘,萧国民风虽不如胡人开放,但亦没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大大方方的坐下聊天喝茶,没什么奇怪的。 暗香跑过去给顾玉瑶复命,一桌人往刚刚上楼的顾青竹看去,顾青竹淡然走过,顾玉瑶亲热的拉着她坐下:“大姐姐逛到哪里去了,我们在周围找了你一圈都没找着。” 顾青竹笑了笑算是回应,走了一会儿,确实有些口渴,伸手要去拿桌上的茶壶,却见茶壶被另一人拿起,顾青竹抬眼看看他,一个容貌俊秀的世家公子,有点面熟,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他旁边那个,顾青竹倒是认识,崇敬侯府次子贺平舟,顾玉瑶上一世的相公,和记忆里并没有什么差别,文质彬彬,嘴角总是噙着一抹笑,见顾青竹打量他,贺平舟合上折扇,对顾青竹拱手,顾青竹点头回礼,见旁边还有一个胖乎乎的年轻人。 “大表姐,这是我叔伯家的表哥宋新成,表妹罗秀儿,另两位是表哥的两位朋友,崇敬侯府大公子与二公子,正巧在这里遇见,便拼了一桌坐下。” 宋锦如对顾青竹这样介绍。顾青竹扫过贺平舟与他兄长贺绍景,想起来那日在医馆,便是崇敬侯府的马车过来接人的,想起医馆,就想起来这人是谁,便是那日送伤者去仁恩堂的那书院少年。 “大表姐尽管点爱吃的,全是表哥做东,是不是表哥?”宋锦如对一旁的憨厚少年娇嗔道,那胖胖的少年羞涩点头。 荣安侯府一脉袭爵自居,二房,三房搬出侯府,其中二房从商,似乎颇有进项,宋新成的名字顾青竹从前打理庶务的时候多少也听过些,撇开不是官身这一点来说,宋家二房嫡长子的名头他算是守住了。 顾青竹当然知道维持一个家有多不易,对有担当的宋新成罕见一笑,宋新成圆圆的脸突然就涨红了,想端茶杯喝水,却不小心碰翻了茶杯,一番手忙脚乱,更加难为情了。 宋锦如替他说话:“我表哥特别害羞,平日里都不敢跟姑娘们说话,一说话就是这样,大表姐别见怪。” “无妨。”顾青竹理解。 贺绍景拿着茶壶给顾青竹到了杯茶,对顾青竹笑道:“原来是忠平伯府的大小姐,失敬。” 这一声‘失敬’,为的是那日在医馆见面,她娴熟的给仁恩堂大夫打下手,面对血腥的画面丝毫不畏惧。 顾青竹点头谢过,便兀自喝茶,对和这位搭话并没有什么兴趣。 贺绍景其人,她上一世没怎么见过,不过传闻倒是听得不少,崇敬侯府历经百年,家中子弟人才凋零,眼看最多撑过贺绍景这一代,就该走下坡路了,可就是这个贺绍景,当初选择拥立皇长子禹王,与史上最年轻的首辅张连清联手为禹王出谋划策,手段阴险,无所不用,武安侯祁正阳在朝中就是败在他们手中两回,致一病不起,怅然离世,后来祁暄袭爵,闹出了个天大的祸事,武安侯府变相被贬离京城,如果没有后来祁暄的奋起直追,那说不定他们真的可以辅佐禹王取代太子,成为新帝。 只可惜,千算万算,他们没有算到祁暄会绝地反击,打出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这些人最后的结局,顾青竹不得而知,她是替祁暄挡下一剑死的,后来祁暄有没有杀回京城,把贺绍景和张连清干掉,或者祁暄有没有被他们干掉,她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是挺厉害的一个人。 顾青竹可不想与这样的人有什么牵连,自然是能避就避吧。 贺绍景没想到在姑娘面前,自己的待遇居然没有宋新成好,无论是身份,背景,容貌,气度,哪一样都是他比较好吧。但她愿意给宋新成一笑,却这般冷待自己,实在有些想不明白。一度怀疑自己是否魅力大减,不惹姑娘欢喜了,可看一旁宋家姑娘和祁家姑娘看他的眼神,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贺世子,听说贵府上有成片的桂花林,可是真的?”祁秀芝算是比较胆大的,贺绍景这样好颜好貌,又有家世的少年公子,如何能忽略,自然没话也要找些话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14章 第14章 贺绍景话不多,姑娘们的问题大多都是贺平舟一一回答的,让顾青竹意外的是,贺平舟看着文质彬彬的样子,但性格却十分跳脱,每每与姑娘们说笑的花枝乱颤,宋新成自从紧张的泼了水,几乎就没敢开过口,宋锦如,顾玉瑶,宋秀儿这三个姑娘只顾着跟贺平舟说话,对他也没什么兴趣。 坐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顾青竹看看日头,约莫府里该开席了,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的功夫,伯府的下人就找到这里,请了诸位姑娘回去,说夫人们正找呢。 宋新成和贺绍景他们是在茶楼里等人说事儿,来早了,遇见顾玉瑶和宋锦如,祈秀芝她们,听说伯府老夫人大寿,几人纷纷起身让带老夫人好,顾青竹与顾玉瑶谢过之后,便匆匆告别离开清风阁,回伯府去了。 她们走后,贺绍景就拿着茶杯站到窗边,瞧着那几个姑娘上马车,前头几个都娇滴滴的,扶着两个丫鬟上车,最后一个却只拉着车门就上去了,动作有点大,却自然爽快,就和她说话的感觉差不多,这个伯府大小姐,有点意思。 顾青竹她们回了伯府,伯府门前几个婆子在等她们,见她们一回来,就赶忙领着入内: “姑娘们怎么才回来,老夫人和夫人们都问了好几回了,快些进去吧。” 直接领到了松鹤园东首,女眷宾客们都在这里入席。 几个姑娘被安排在主家席的左侧席上,回来之后,正好赶上入席,在陈氏等夫人面前行了礼,就兀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主家席上,陈氏是寿星,坐在主位,大陈氏在左侧,右侧是顾秋娘,再往下就是秦氏,然后是二房奶奶,三房奶奶这些叔伯家的夫人们,大多数顾青竹都认识,唯独坐在三房奶奶旁边的一个中年妇人有些面生,她穿着一身青色褙子,头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看着很严肃的样子,顾玉瑶和宋锦如在旁边小声交流,也是在问那个嬷嬷是谁,看打扮不像是夫人,却能坐在主家席上,想来要么沾亲带故,要么就是什么高品夫人身边的红人,否则享受不了这样待遇的。 顾家今日的席面吃的菜肴委实不错,就连祈秀芝都有些惊讶,燕窝,红参等珍贵食材居然比比皆是,比一般王侯府邸的席面都不差了。 菜上桌之后,宾客们都为之惊讶,大陈氏下意识看了一眼陈氏,而陈氏往秦氏那边看了好几眼,秦氏只顾着招呼客人,似乎并未察觉陈氏的目光,大陈氏凑近陈氏说了两句什么话,陈氏才无奈的叹了口气。 顾青竹胃口不大,吃了两口就饱了,起身悄悄来到陈氏身旁,跟她说自己吃好了,先回琼华院去,陈氏准了。 红渠跟顾青竹离开,客人们都在用餐,园子里都没什么人在,红渠左右看看,来到顾青竹身旁,小声说道:“小姐,我听客人们都在说,今儿伯府用的食材太好了,也不知有没有超了规制。” 各个品级有各个品级的规制,衣食住行都有,不过着重管辖在衣住行这三方面,倒是没听说有哪家因为吃的太好而被弹劾的。 “今儿老夫人寿辰,超了些也无妨。” 顾青竹一派淡定,走了两步对红渠问:“对了,你知道今儿跟老夫人她们坐一桌的那面生嬷嬷是哪家的吗?” 红渠是个机灵的,有很多事儿不需要顾青竹吩咐,她自己就能知道打听些什么。 果然,顾青竹问话之后,红渠就回答了:“好像是崇敬侯府两任夫人身边的管家嬷嬷,姓赵,体面着呢。我见翠珠对那赵嬷嬷都毕恭毕敬的。”翠珠是秦氏身边最有脸面的丫鬟,就算是见了府里的小姐,姑娘,都不见得多恭敬。 崇敬侯府的管家嬷嬷顾青竹恍然大悟。 崇敬侯府的情况,其实跟忠平伯府差不多,都是前主母去世,新主母上位,这位两任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来府里做什么,顾青竹想想也就知道。 上一世秦氏能够把她的婚书偷走,偷梁换柱,让顾玉瑶嫁给贺平舟,很显然是有崇敬侯府的人相接应的,这一世,秦氏还想故技重施。 琼华院里的丫鬟婆子全都被差遣到了前院去伺候,院子里清清冷冷,没有人在,顾青竹进了院子,下意识往她二楼的闺房望了一眼,只见房门虚掩着,红渠也看到了,正要叫,被顾青竹捂了嘴,拉到了楼梯后面,一声不吭的等待着。 从顾青竹的闺房里走出一个人,鬼鬼祟祟的闪身出来,将房门小心翼翼的关上,然后迅速的撤离琼华院,顾青竹与红渠只消稍稍侧头便能看见离开院子那人的背影,红渠指着那背影瞪大了双眼,顾青竹将她高举的手拍下,从容淡定的走上二楼,进了闺房。 红渠跟着进房之后,赶忙将房门关了起来,在房里环顾一圈:“小姐,您看见了吗?李嬷嬷她她您快看看,房里有没有少什么。” 很显然,红渠都知道,李嬷嬷趁着大家都在前院吃席面的时候,到顾青竹房里不会只为了给她些什么点心之类的东西,必然做了不可告人的事情。 顾青竹却无所谓的走入屏风,将外衫除下,有条不紊的换上居家常服,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李嬷嬷这件事般,任红渠怎么问,顾青竹就是不为所动,红渠问了半天,都没有得到顾青竹的回答,干脆自己在房里核查起来。 一边核查一边还在嘴里嘀咕,说顾青竹身边伺候的人太少了,只有她一个,顾到了前面,后面就顾不到,才让李嬷嬷有了可乘之机云云。 顾青竹随她去说,兀自走到小书房里,伏案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下寥寥数笔,然后将纸折叠起来,放入了一只信封之中,点上蜡油,拿出小书房。 红渠将表面上的东西都仔细核查一遍,纳闷极了:“好像也没拿什么东西呀。小姐的细软都在呢。” 顾青竹喊她过来:“这封信你拿去书画铺子交给张荣,现在就去,机灵点,从侧门走,避着些人,若避无可避,那就说我让你出去买蜜饯果子。” 红渠低头看了看信,另一张字条,欲言又止,在顾青竹的推搡之下,才不情不愿的出了门,将信和字条都藏入衣襟之中,迅速的下楼,出院子办事去了。 红渠走后,顾青竹才关上房门,来到那上了锁的私库柜子前,两天前,她在洗房洗澡时,李嬷嬷曾进来将她的衣裳拿出去清洗,她洗完了澡之后,钥匙就被挂在屏风之上,并没有丢失过。 用钥匙打开柜门,里面的银票和金钗细软都被顾青竹藏了起来,只有一些不能藏的宝贝陈列其中,将其中一只玉瓶拿起,往里看了看,她藏在里面的东西已然不见了踪影。 顾青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便没事儿人一样,把玉瓶放回原处,关上柜门,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般。 婚书不在了,李嬷嬷拿走了。 至于这婚书秦氏会如何处理,顾青竹一点都不担心,她上一世能够偷梁换柱,把顾玉瑶嫁入崇敬侯府,那这一世也不会例外,只不过 忠平伯府老夫人的寿宴办的那是相当成功,整场宴会,所有参加的宾客眼中看的最多的就是一个‘钱’字,主持寿宴的新夫人秦氏可真舍得花钱啊,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无一处用的,吃的是不需要花大价钱的。 人们心中纳闷啊,到底是忠平伯府太有钱,还是秦氏太大方呢? 带着这个疑问,也算是宾主尽欢吧。这个疑问在没有定论之前,都足以作为大家茶余饭后的一顿谈资。 老夫人寿宴过后,顾青竹就没什么事儿了。跟仁恩堂的那位老大夫约好十天后去,如今还剩两天,她在一刀堂定的片儿刀约莫做好了,顾青竹一大早就出门去取。 这东西事关她今后用的顺手不顺手,所以必须她亲自验收才行。 她进门之后,一刀堂的伙计就认出了她,热情的走出柜台迎接,顾青竹问她的那套刀有没有制好,伙计连连点头:“好了好了,小姐请放心。” 顾青竹便跟着他站到了柜台前,伙计进柜台拿出一只锦盒出来,放在柜台上,打开锦盒的盖子,露出内里之物。 一套十八把薄如蝉翼的片儿刀映入顾青竹的眼帘,拿起其中一把在手里掂量着,又在手掌上比划两下,刀口还未开封,得先把形做出来,才能求锋。 她看的认真,根本就没有发现,在二楼之上,一个人影藏在楼梯之后,热切的盯着她的背影瞧。 祈暄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快从喉咙口跳出来了,抓着楼梯栏杆的手都在发抖,全身血液跟着沸腾,怎么也没有想过,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再见到那时的她。 年轻,美好,一切都还没有太迟。 他与她的牵扯还没有开始,他还没有做尽伤害她的事情,尽管这种想法很自私,但祈暄真心感谢老天爷给了他一个恕罪的机会,让他回到从前,回到她被伤害的前夕,回到与她最初相遇的时候,没有伤害,没有仇恨,只有他的一颗想要重修旧好,想要弥补她的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15章 第15章 顾青竹将每一把刀都拿起来仔细查验了一番,挑出几把有点问题的,对柜台后的伙计说道: “这几把我总觉得手柄这儿不太顺手,你让师傅再给我调一调,像这几把似的,这里得有凹下去的地方。” 伙计仔细聆听顾青竹的吩咐,丝毫不敢怠慢,顾青竹见他慎重,觉得有些麻烦人家,便道:“麻烦了,我把钱付了,另外再加二十两给师傅,务必要给我改好。” 对于手艺人,顾青竹向来不会吝啬。 谁料那伙计却推辞道:“小姐客气了,咱不能收您钱,东西您放心,只要您想改,想怎么改,改几回都成。” 顾青竹一愣:“不收钱?” 那伙计爽快一笑,打算收了锦盒要走,却被顾青竹按住锦盒:“把话说清楚,做生意不收钱是什么意思?”顾青竹没有占便宜的习惯,凡事要问清楚才可以。 伙计有点为难,似乎不知道怎么跟顾青竹解释,而顾青竹觉得奇怪,并不放手,正僵持之际,二楼传来一个让顾青竹眉头蹙起的声音: “酒逢知己,知音难求,甚少有姑娘喜欢这些,只当是在下送给姑娘的便是。” 顾青竹没有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同床共枕了十多年,怎么可能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呢。 祁暄从二楼端正走下,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藏在衣袖中的手心满是汗,就算是第一回上战场杀敌,祁暄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一再告诉自己,他已经重生了,回到了十多年前,他的青竹现在还不认识他,他只需好好表现,给她一个好印象,让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就好。 他披星戴月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打听她的消息,得知她多日前到这里定过一套刀具,他便将这里买下,为的就是等她来取刀的那一日,可以与她来一场偶遇,以一个新形象出现在她面前,获取她的芳心。 顾青竹缓缓回身,一张比记忆中要漂亮许多的俏脸倒影入祁暄的双眼,明眸善睐,唯独这双眼睛,亮的惊人,黑白分明中,仿佛能看穿祁暄的龌龊私心。 暗自在手心掐了一把,祁暄才对顾青竹勾起一抹微笑,身后的李茂贞见自家世子笑的比哭还难看,真的很想提醒他一下。 顾青竹见他笑容僵硬,一时有些恍惚,她和祁暄上一世应该是在她十六岁那年,安国公府的堂会上,之前肯定没有见过,但她上一世没有来过一刀堂,难道因为她的重生,把他们见面的时间弄混乱了? 带着狐疑,顾青竹打量着祁暄,他年轻的时候,真的很英俊,这张脸让她沉迷了多年,不可自拔,为他做尽了糟践自己的事情,然而所有的痴心守候,换来的都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与背叛,直到随他去了漠北,顾青竹才渐渐找回了迷失的自己,不再将一颗心放在他的身上,日子才终于不那么难过。 无论如何这一世,她都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你送我?”顾青竹沉静开口,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澜。 这样冷漠的语气让祁暄稍微清醒一些,意识到情况兴许不像他想的那么乐观:“对,赠与小姐” 不等他说完,顾青竹就冷声拒绝:“既是赠与,那我不要了。” 话音落下,顾青竹便转身要走,祁暄下意识就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顾青竹也下意识在他手腕穴道上一拍,祁暄的手酸麻中松开了力气,顾青竹得以脱身,快速走出门口,祁暄追到门边,看着她急急上马车的样子,脑袋里空空一片。 李茂贞走到祁暄身旁,也跟着探头看了一眼那个敢对自家世子动手的小姑娘,转头见世子神情失魂落魄,仿佛天塌下来似的,嘴里自言自语的念叨: “她跑了,跑了” 李茂贞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世子:“您这么唐突,是个姑娘都会跑的。” 自家世子十七岁,没近过女色,自然不知道怎么跟姑娘接触,哪有人一见面就急急忙忙送东西的,人家姑娘该怀疑他动机不纯了。 祁暄回神,对李茂贞蹙眉问:“是这样吗?” 难道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青竹的神情不对,她十几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祁暄还有点印象,少女时候的她是爱笑的,至少见了他总是笑的,这般冷漠疏离的样子,是与他去了漠北以后才渐渐形成的,可她今年才十三啊,不该对他如此的,还是说,真如茂贞所言,他太唐突了? 祁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猛然惊醒,目光落在柜台上放的锦盒之上,一步一步挪过去,将锦盒打开,里面一套十八件片儿刀映入他的眼中,拿起其中一把送到眼前,他之前只打听了她在一刀堂定了刀具,想着借这个由头与她接近,她素来喜欢看医术,做一套骨刀没什么奇怪,可是,他却忘了,她真正学医是到了漠北以后啊,如今十三岁,怎么可能还有她习惯性拍打自己手腕麻筋的动作,是在漠北她学了医,认识穴道以后的事。 种种迹象罗列在祁暄面前,让他不得不怀疑,不仅他回来了,青竹也回来了。 她还记得他的坏,不愿原谅,不愿与他从头来过。 顾青竹逃也似的上了车,惊魂未定,脑中混乱一片,还沉浸在提早与祁暄相遇的困惑当中,她确定自己和祁暄是三年以后认识的,那时武定侯府如日中天,他是世子,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多人拥簇,若有谁家姑娘能和他说上一句话,都能叫旁的姑娘羡慕好几天,这样的祁暄,眼中怎么可能会有她? 纵然顾青竹生的貌美,自诩聪明伶俐,却也未能入得祁暄的眼,洞房花烛,揭开盖头之后,所有人都说新娘子如花似玉,倾国倾城,可他却连合欢酒就没喝,就离开了喜房,成亲第三天才回来,在她独自回门之后。 上一世,她和祁暄的缘分,纯粹就是她强求来的,求了一辈子,也没有求到,可这一世,祁暄竟然主动来找她说话?并且第一次见面,就要送她东西?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脑中想到一个可能,顾青竹的脸色瞬间变了,惊坐而起,吓了红渠一跳,凑过来关切问: “小姐,是不是胳膊疼?先前那公子也太无礼了,居然对小姐动手动脚的。” 红渠的话让顾青竹又是一愣,是了! 祁暄不是那种会对姑娘一见钟情的人,可他为什么会对‘素未蒙面’的顾青竹刮目相看,以至于连礼数都不顾,在她转身之时,竟然动手拉她,这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 祁暄也回来了。 红渠见顾青竹神情有异,不放心稍稍碰了一下顾青竹,居然把她吓得一惊,很快往后缩了一缩,这惊恐的样子就像做了噩梦般。 祁暄回来的事情对顾青竹的冲击很大,是真的怕了他。 一路顾青竹都抱着双臂,目光凝滞,神情郑重。红渠见她害怕,也不敢再喊,怕再吓着她。 回去之后,顾青竹夜里就发了高烧,半睡半醒间总是梦到上一世的事情。 她孤零零的站在院门前灯笼下,夜风呼啸,看着他搂着一个姬妾从她面前欢笑而过,她追上他,想让他看她一眼,却等来厉声警告,让她安分些。 侯府的人不服她,她与他说,他只会不耐的对她摆手,让她能受就受,不能受就滚。 她拦住他,不让他离京去,却反被他打了家法,蜷缩在地上,腹痛难忍,他却头也不回的离开。 祈暄离京的那日,雷雨轰鸣,闪电交加,她在床上痛的打滚,血流了满床满地,他却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风雨无阻闯出去。 顾青竹是被一道惊雷给吵醒的,外头电闪雷鸣,就如那一夜般,烛火晃动,她出了一身的汗,头上身上全都湿透了,红渠凑过来,语气却很惊喜: “小姐出汗了,出汗了就好。”发热最忌不发汗,热火中烧,最是难愈。 顾青竹从床上坐起,出了一身冷汗,倒觉得现在比刚回来那时感觉好多了,回来时,浑身发热,头脑晕乎乎的,像是突然被罩了一个火炉子在旁边,密不透风,蒸的她喘不过气来。 让红渠去打热水给她洗澡,顾青竹将自己泡入热水里,终于找回了活着的感觉,她用双手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还是太脆弱了,祁暄回来也好,不回来也好,总归她是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牵连的,他们之间隔着一片难以跨越的深海,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就算人回来了,但记忆却不会被抹去。 在漠北那几年,他说过几回自己悔不当初,要她重新接受他的话,但顾青竹却早已看透,不会再相信。他所谓的悔意,是后悔当初的选择,因为自己的冲动,将武安侯府赔了进去,他想凭他祁暄的本事和手段,把从前失去的一切都恢复原貌,以此证明他没有糊涂过。 财富c地位c权利,名声这些只要他祁暄愿意,没有一样是恢复不了的,但唯有人心这一条,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就算他说一千遍,一万遍,也不足以唤回她原来颗炙热的心。 上一世她没有办法脱离他的控制,他霸道的将早已没了心的她强留在身边,这一世还想故技重施,顾青竹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如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16章 第16章 西芩园里,顾玉瑶将一对金灿灿的金钗拿在手里把玩一会儿,又放下拿起另一只玉簪在头上比划着戴,梳妆台上放着好些个精美的首饰,每一件看着都让人爱不释手,顾玉瑶兀自美着,透过梳妆镜看了一眼坐在软塌上盘腿打算盘的秦氏,小心喊了一声: “娘。” 秦氏抬眼看她,顾玉瑶才转过身,把头侧过去让秦氏看她头上的宝石簪子,问道:“好看吗?” 扫了一眼那簪子,秦氏没说话,顾玉瑶便嘟着嘴问:“不好看吗?” “怎会不好看,娘的玉瑶是最好看的。”秦氏将算盘打完了,才有空理一理女儿。 顾玉瑶听到秦氏这么说,面上一喜,接着就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把这些东西戴出去?” 她从来都没有拥有过这么漂亮的首饰,最贵重的就是前年过年的时候,老夫人送给她的一副银珠头面,她妥帖保管着一直没机会戴,到了去年,本以为终于可以戴出去美一美了,却又遇上嫡母去世,她得守孝,衣着打扮不宜鲜亮,耽搁了好些时候,没想到现在居然有这么多好看的首饰供他挑选,就是不能立刻戴出去。 一来是孝期没过,二来这些东西,来路不太正。 秦氏收拾着矮桌上的单子,全都是这回寿宴用的,不得不说,这世上不管是办什么事情,还是得有钱才行,有了钱,她可以尽情的发挥所长,可以向人随意展示自己脱俗的品味,可以让别人大力称赞她的能力,这是秦氏第一回像这般恣意的花钱,才有了这些感慨。 以前做姨娘的时候,为了维持基本的体面,一文钱恨不得掰开三瓣来用,处处缩手缩脚,什么都不敢买,什么都不敢用,就看着那个商户出身的沈氏,俗不可耐的穿金戴银,有钱也不知道怎么花的体面。 如今好了,有了这么个金库在,今后她就可以好好的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打理伯府了。 不过最让秦氏高兴的,并不是有了个金库,最让她高兴的是李嬷嬷已经得手了,将那份婚约偷了过来,直到看见了婚约,秦氏才真正的嫉妒沈氏这个女人,她给子女留下那么一大笔金钱不说,居然连女儿的婚事都攀的那么高,崇敬伯府的前夫人也是糊涂,居然与她定下了那样的婚约,足见沈氏定然费了不少心神。 只可惜啊,费心费力的拟了这桩婚约,注定是要便宜她们这些后来人了。 每每想起这个,秦氏就觉得开心。 顾玉瑶拿着两只金钗坐到秦氏身边,撒娇的又问: “娘,您怎么不理我呀,这些漂亮的东西,女儿什么时候才能戴出去呀。” 秦氏心情大好,在女儿鼻头一点:“你呀,就这点眼力劲儿,太短浅了。多忍一段时间,今后这些东西要多少有多少,每年都是新款不重样。” 顾玉瑶惊喜万分:“娘,您说真的吗?” “自然是真,只要你沉得住气。就好比这回老夫人寿宴,你穿的那身衣服似的,五彩瑾丝的料子,城南一品阁里最贵的料子,用来做衣裳给你穿,没少惹人艳羡吧。” 提起自己的衣裳,顾玉瑶是一万个满意,连连点头: “嗯,原本那些贵女都没注意,但我往阳光下一站,她们就傻眼了,我还是第一回这样受重视呢。”虽然她处处表现的知书达理,清高冷傲,可兜子里太穷了,让她很难挺直腰杆,明里暗里,不知道听了多少别人的笑话呢,可是老夫人寿宴那天,顾玉瑶觉得自己就像个真正的高门嫡女一般,绫罗绸缎穿在身,连说话的声音都敢大一些呢。 见秦氏欣慰的笑,顾玉瑶投到她怀中:“不仅是我的衣裳,娘这回穿的衣裳也好美好美,那样的华服,就该穿在娘这样的美人身上。” 女儿的奉承让秦氏满意极了,所有人都说沈氏生的美貌,说她素来都只注重才学,才学固然重要,可是身为女子最愿意听的自然还是容貌上的夸赞,人靠衣装,原来她穿上华衣美服也能端庄秀丽。 母女俩相视一笑,秦氏感慨:“你就放心吧,只要有娘在,就定会为你和你哥哥谋一个好前程的。” 顾玉瑶欣喜卖乖:“谢谢娘。”咬唇犹豫片刻,又问:“那大姐和三弟呢?娘也会替他们谋划吗?我可不想嫁的比大姐差。” 顾玉瑶觉得自己以前就低顾青竹好几头,现在沈氏死了,她娘秦氏成了正房夫人,若还被顾青竹压一头的话,心里可就难受了。 秦氏但笑不语,目光狡诈阴毒,冷哼一声:“娘当然会替他们好好的谋划谋划了。” 顾玉瑶怎会听不出秦氏话语中的反义,就知道娘一定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 秦氏舒心的呼出一口气,对乖女儿说道:“对了,这些天你还是得多关心关心学哥儿,别让他察觉了什么。” 秦氏可没把两个小的放在眼里,沈氏蠢笨,一双儿女也不聪明,大的那个,丧期在府里大吵大闹,惹得亲爹不高兴,让她有机会添油加醋,成功把她给送到庄子里去了近一年,小的那个更是敌我不分,至今还以为她是那个处处关心他的好继母呢,连被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只要把这两个小东西给制服了,那沈氏留下的所有东西就全都是她的了,这个家里还有谁能撼动她这个新夫人的地位? 顾青竹那日从一刀堂回来以后,就大病了一场,休养了七八日才算好些。 宋锦如给她和顾玉瑶下了邀请的帖子,让她们去荣安侯府赏花做客,顾青竹原不想去的,但陈氏说她病既然已经好了,那为何不去,非要让她多和姑娘们凑堆儿玩耍,顾青竹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依旧是一身素雅的衣裙,顾青竹走出琼华院,看见回廊转角处露出一块衣袍,顾青竹走过去,衣袍便往外缩,她只得喊一声:“可是学弟?” 回缩的袍角停下,顾青学从回廊转角走出来,来到顾青竹面前,顾青竹看着他,并不问他话,倒是顾青学忍不住先对她开口: “你身子,可好些了?” 顾青竹点头:“好多了,正要去荣安侯府。” 顾青学哦了一声,欲言又止,模样扭捏。 看他这样子,顾青竹想起小时候,她只要一看见学弟这副优柔寡断,不干不脆的样子就心烦,觉得他越长越歪,会激烈的说教他,想让他改正过来,然而每回都是意与愿违,不仅没能让学弟改正错误,反而激起了他的叛逆,渐渐疏远她,顾青竹从前也想了很多,知道自己用错了方法,既然有重来一次的机会,那肯定不能再像以前不顾他颜面的说教了。 顾青学就像是一面镜子,反射出来的正是你对他的态度,典型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你与他彪悍,他与你凶恶,相反,若你与他温和,那他的性格也是温和的。 沈氏是个温柔的女人,没什么大的志向,不愁吃穿,不愁金钱,以至于让她养成了很被动的性格,教养子女这方面,她也如此,让子女顺风生长,然而像顾青学这么大的男孩子,不管是不能成器的。 顾青竹也心急,想让顾青学尽早的心智成熟起来,可是这条路欲速则不达,得慢慢的,让他自己意识到错误,急不来。 见他衣领处有些褶皱,顾青竹上前一步,抬手替他抚平衣领,顾青学愣愣的站在那里,见姐姐的脸上带着病后的憔悴,似乎清减一些了,她去庄子前,下巴还有些圆润,此时都削尖了,那双与自己削似的眼睛里盛满了与她年龄不符的疲惫,有那么一瞬间,顾青学的内心是震撼的。 母亲去世以后,其实最寂寞的就是姐姐了吧。 顾青竹不知道顾青学在想什么,给他抚平了衣领褶皱以后,便低头从衣袖中拿出两张折叠在一起的纸,递到了顾青学手中,顾青学接过:“这是什么?” “九连环三百四十一步的解法,你来是为了这个吧。” 顾青竹的话让顾青学脸色涨红,他的确是来跟她请教九连环的解法,却忘了她在病中时,自己都没来看过她。 将东西交给顾青学之后,顾青竹就领着红渠从他身边经过,出门去了。 顾玉瑶已经坐到车上在等她,顾青竹姗姗来迟,让顾玉瑶有些气恼,当着顾青竹的面把车帘子放了下来,顾青竹正要上车,忽然眼角瞥见巷口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下意识往旁边看去,只见一人一马站在巷口处,那牵着马的人,不是祁暄又是谁。 顾青竹秀眉微蹙,敛下目光,不动声色的转过头,坐上马车。 伯府的马车缓缓行驶,从祁暄身旁经过,她又瘦了,听说她这几天生病了,祁暄多想去看看她,多想把她拥进怀里好生安慰。车帘被风吹出了缝隙,祁暄恨不得把眼睛长到她的马车里去,眼看着她的马车转过巷口,越走越远。 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祁暄翻身上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17章(改了字) 第17章 顾青竹上了马车之后,发现相比第一次见祁暄时的反常,第二次已经能够平静下来了。 原以为回到了从前,就可以彻底摆脱他,可谁能想到天意弄人,让那个她最想摆脱的人也一起回来了。不过幸好的是,这一世她还没与他有任何关系,还有摆脱他的机会。 而且顾青竹相信,只要自己态度够坚决,祁暄没理由一定要在她的身上浪费时间,因为他也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回来了,上一世差点赔掉武安侯府的遗憾事情,这一世他绝对不会允许再次发生,他有理想,有抱负,他可以凭着两世的记忆规避掉麻烦,为武安侯府和他自己谋取一个更加璀璨的前程,她顾青竹不过是他前世人生版图中很微小很微小的一部分,即便有想要挽回的意思,却绝对也不会投入太多精力。 思及此,顾青竹一直抑郁的心情终于开朗,平静的接受了祁暄也与她一同重生的事情。 顾玉瑶坐在马车上悄悄打量顾青竹,见她穿着一身特别素净的衣裳,就衣领袖口缀着几朵纤细的丁兰,没有任何装饰,头上的发髻也只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可就是这样简单的打扮,将她的轻灵雅致展现出来,没去庄子之前,顾青竹打扮的可是相当富贵的,沈氏恨不得把天下最漂亮的绸缎都穿在顾青竹身上,鲜艳亮丽,富贵逼人,却难免看着有些俗气,但现在的顾青竹,浑身上下,冰肌玉骨,高雅脱俗,与之相比,自己容貌本就不算出色,胜在会搭配,母亲又教她如何表现清高,掩盖不富贵的事实。 想起早年间的憋屈,顾玉瑶不经意间冷哼一声,这记冷哼将顾青竹的思绪拉了回来,看向顾玉瑶,上下打量几眼后,便挪开了目光,伸手撩开车链子往人声鼎沸的街道上看去,口中不经意的说道: “妹妹头上那支花蕊簪看着有些面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顾玉瑶藏在衣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握在一起,面上却处变不惊,抚了抚发髻,对顾青竹笑答:“姐姐说的这个?这是我娘前些日子在多宝楼给我买的,多宝楼的珠宝首饰买的人多,姐姐见过没什么奇怪的。” 顾青竹放下车帘子,看着像是被说服了,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突然的沉默让顾玉瑶有些不自在,这簪子她确实有点心虚,不过,这是那堆华贵首饰中最不起眼的一支了,从前也没见沈氏和顾青竹戴过,所以顾玉瑶才没忍住戴了出来,就是不想招人眼,就戴在发鬓靠后的位置,没想到这样还让顾青竹点名提起,不由得后悔自己没能沉住气。 不过只是一瞬间,随即就放宽心了,先不说这簪子顾青竹不可能认识,就算她认识,那也拿不出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簪子是沈氏的呀。戴之前她可是前前后后的检查过很多遍,确定上面没有任何沈家的标记,才敢戴出来的。 马车颠簸,来到了荣安侯府,两个姑娘下了马车,门外已然有宋锦如的丫鬟在外等候,将两人引入宋锦如的院落,荣安侯府比忠平伯府品级上高出一截,但院落布置上却未见比忠平伯府要好,原因在于忠平伯府一直由沈氏打理,沈氏手头相当宽裕,因此什么好东西,只要是好的,不管价格贵不贵,只要不逾矩,就都能弄到府里去摆着,不说金碧辉煌吧,但一般的府邸确实拍马都难及。 当年顾秋娘嫁到宋家这门亲事,是安国公夫人亲自保的媒,她自己也争气,嫁进来之后就给世子生了一双儿女,世子也是厚道人,至今身边也就两个通房丫头,连个妾侍都没有,宋家的日子可谓是相当不错的。 “你们终于来了,我可等你们好些时候了。” 宋锦如迎出院门,亲热的挽起两人的手,进了门之后才发现,今儿来的不止她们,宋秀儿,祁秀芝都在,还有张三小姐,刘二小姐,宋锦如介绍两人给众小姐认识,这些小姐倒是认识顾青竹的,从前有过交往,但对顾玉瑶都不怎么熟悉,听了宋锦如的介绍,大家就知道她是忠平伯府的新晋嫡女,知道却不说破。 姑娘们聚会,无非就是聊天儿,喝茶,说话,顾青竹现在脑子里想的更多的是仁恩堂,本来跟那老大夫约好了十天后再去的,可谁能想到会遇见祁暄,自己不中用,病了七八天,眼看着就错过了约好的时间,她倒是让红渠去说了一声,希望老先生不要介意才好。 “四姑娘,我听我娘说,贵府就要大喜了?”张三小姐是个圆润的小姑娘,太府卿之女,跟宋家沾着姻亲,平日里有些走动,算是与宋锦如她们关系比较好的,说话随意些。 祁秀芝一愣,不解:“什么大喜?” 张三小姐一副‘你就别瞒我’的样子:“战事大捷,武安侯就要班师回朝,如何不是大喜?” 而班师回朝之后,朝廷必然封赏有嘉,都在传祁贵妃就要封后,而武安侯府的声势必然更加兴盛,这些都是不能明着说出来,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儿。 祁秀芝笑了笑:“哦,你说这个呀,我可不太清楚,但好像听母亲提过一回,说父亲就要回来了。” 祁秀芝是庶出,她说的母亲不会是自己的生母,而是嫡母,武安侯夫人云氏。 “听说这回贵府世子也随侯爷出征,可是真的?”刘二小姐两眼放光对祁秀芝问。 这个话题显然更受姑娘们欢迎。 “是啊,大哥随父亲出征,第一回上战场,家里都挺担心他的,不过我大哥厉害的很,打了胜仗以后就先回京了。” 祁秀芝提起祁暄这个哥哥,满脸的骄傲。 姑娘们听了之后,面上现出惊喜:“世子已经回京了?这倒是没听说呢。秀芝妹妹,你倒是与我们说说,世子此行如何?可有什么有趣的见闻?” 顾青竹坐在边上,从这些少女们的表情中似乎看见了十几年前的自己,那时她也和姑娘们一样,算是听着武安侯世子祁暄的事迹渡过少女时期的。 年轻时的祁暄,是京城万千少女的梦,容貌一等一的俊美,又出身豪门世家,文武双全,最关键是不为世俗眼光的局限,疏财仗义,是京中贵子们的表率,只要提起祁暄这个名字,就没有人说不好的,当时甚至有人曾言,这样的儿郎,就是尚公主亦不为过,也正因如此,后来当祁暄成亲,娶了一个那样名声的她,是件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事情。 她悍名在外,借着讨好武安侯府老夫人才得以嫁入武安侯府,成为祁暄的妻子,祁暄不爱她,一点都不,他爱的是他远房姨母家的表妹,若非因为顾青竹横插一杠子,祁暄说不定就娶了他那位表妹,过上双宿双栖的生活,也不至于有后来,远房表妹远嫁外地,被她相公卖入风月场所,他听了受不了而选择为了她远离京城相救,最后反被算计的事情发生了。 也正因为他的表妹,所以祁暄才越发讨厌顾青竹。她越是能干,越是强势,越是受侯爷和老夫人喜爱,他对她就越抵触,越觉得她是个心机深沉,手段狠毒的女人。 其实站在祁暄的立场上,他好像也没什么错。 娶她是逼不得已,被武安侯府老夫人所迫,老夫人极其喜欢顾青竹,当然其中也是因为顾青竹刻意讨好所致,因为老夫人认定了顾青竹,以命相胁祁暄娶她,祁暄会认为她是个心机女人很正常。 顾青竹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她是想,不管怎么样,先嫁到武安侯府去,一来能够摆脱秦氏的控制,二来亦能留在心爱的他身边,祁暄就算一开始不喜欢她,但她还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把一切都做的最好,让他喜欢上自己,但很可惜,愿望没有达成,十多年的时间都没能让祁暄喜欢上她。 这并不能完全怪祁暄,归根结底是她自己贪心,贪心的想要留在他身边,致使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连她腹中孩儿都没能有机会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 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将顾青竹的思绪拉了回来,幸好她坐在最旁边,没人发觉她脸色不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姑娘们的话题终于从祁暄身上移开,转而换到了衣裳首饰这类。 “玉瑶前几日送我的玫瑰精露我今儿就用上了,你们闻闻。” 宋锦如将自己的胳膊撩起来,送到一旁的张小姐面前,张小姐轻嗅了一番,点头赞美:“嗯,真的很香,一闻就知道是荣宝堂的玫瑰精露。” “是啊,正是荣宝堂的玫瑰精露。玉瑶前儿送了我一盒八瓶,可香了。”宋锦如边说边对一旁的顾玉瑶递去感谢的目光。 宋锦如语毕,周围姑娘就再次沸腾:“荣宝堂的玫瑰精露,一瓶得要五十多两呢,我过年的时候好不容易央求母亲给我买了一瓶,三小姐居然一出手就是八瓶,可真大方啊。” 顾玉瑶浅浅一笑:“我平时也舍不得用,可谁让我家锦如妹妹喜欢呢。” 这番话说的宋锦如更加开心,走过来拥着顾玉瑶的胳膊,娇俏道:“还是玉瑶姐姐对我好。我一定不会浪费的。” 刚才还对顾玉瑶的身份有所嘲笑的姑娘,现在也不敢说什么了,就算她娘是妾侍扶正,可就这样大的手笔,她们这些嫡女都未必能拿出来,如何还有资格说她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18章 第18章 众姑娘惊讶的目光让顾玉瑶很是受用,下意识看向顾青竹,只见顾青竹捧着茶杯,神色如常,心里有些失落,比起其他人的惊讶艳羡,她更希望看见顾青竹嫉妒的神情。 她当了十几年的嫡女,在府里谁都捧着她,顾玉瑶和哥哥都不敢得罪顾青竹姐弟,怕沈氏发落他们,如今沈氏没了,顾青竹姐弟的依仗也没有了,她娘扶正成了正房夫人,她和哥哥终于摆脱庶出的身份,一跃成为嫡出,大家现在出身都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当家做主的嫡母换了个人,今后顾青竹姐弟都要仰仗她顾玉瑶的娘亲秦氏过日子,每回只要想到这里,顾玉瑶心里就会无比畅快。 顾青竹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不管不顾,任姑娘们与顾玉瑶亲近,许是心情好,顾玉瑶一咬牙跟众姑娘们承诺:“若是大家都喜欢,那我就让人再去买一些给大家送到府里,算是咱们姐妹的情分。” 在场有八个姑娘,顾玉瑶每个都送? 张小姐打趣:“三小姐是说每人送一瓶呢,还是跟锦如一样,每人送一盒呢?” 顾玉瑶环顾一圈,见众姑娘都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输人不输阵,骄矜一笑:“自然是每人一盒了。” 其他姑娘面面相觑,张小姐和刘小姐对视一眼后,由不怎么多话的刘小姐开口:“顾三小姐好大的手笔啊,咱们从前可是不知呢。” 意思是说顾玉瑶突然大方起来,以前不是这样的。 一个妾侍扶正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居然跟脱胎换骨似的,一改拮据常态,如此大方起来,不得不叫人心生疑窦。 顾玉瑶心里素质还行,被当面这样说了,只暗恨在心,面上却是滴水不漏:“从前就算我想送给大家,大家也得肯要呀,锦如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话语直率,岔开了自己突然变得这件事,只拿身份说事,毕竟她是庶出转正之事众所皆知,就算隐瞒也隐瞒不了,干脆拿出来说话,这些未出阁的小姑娘们,最爱听捧着她们的话了,顾玉瑶主动承认自己从前的身份,确实为她拉来了不少好感。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好姐妹,有句话说,英雄莫问出处,玉瑶姐姐今后便与我们一般了,可不许再提这个。” 宋锦如急切的替顾玉瑶说话,顾玉瑶看在眼中很满意,不枉她送了那么些个东西给她,宋锦如是荣安侯府的嫡小姐,从小便长在贵女堆里,有她为自己说一句话,可比自己说十句,一百句管用多了。 而说到底,还是得手里有钱,有了钱才能慷慨的打赏,才能压制住别人,她和她娘已经受够了没钱的烦恼,凭什么顾青竹她们就能锦衣玉食,而她们就得粗茶淡饭,还得对外美其名曰不喜欢富贵,这话顾玉瑶今后再也不要说了,怎么可能有人会不喜欢富贵呢,尤其是这段时间,尝过富贵的滋味之后,就更加难以割舍了。 顾青竹从前在贵女圈中还算是比较合群,比较活泼的类型,在庄子里待了一年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木讷了,顾玉瑶见她这般,心中很是得意。 从荣安侯府出来,两人坐上马车,顾青竹依旧沉默,顾玉瑶咬着唇,想了好一会儿才对顾青竹问:“姐姐,我说送玫瑰精露给那些小姐们,姐姐可要,若是要的话,我也送你一盒?我瞧你从庄子回来之后,都不怎么打扮了,母亲的孝固然要守,不擦胭脂水粉,便涂一涂精露也是好的。” 顾玉瑶这番说完,等着顾青竹感激涕零,谁知顾青竹只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清澈的目光似乎能看透顾玉瑶的全副心肠,让她下意识心虚起来,避开目光,不敢再与她说话。 马车在忠平伯府门前停下,门房婆子赶忙拿了脚蹬来扶两位姑娘下车。 顾玉瑶率先下来,顾青竹在后,忍不住往先前祁暄牵马站着的地方看去,已然不在,顾青竹这才回头,打算回府。 见门房处正在登记礼品,门外放了好些箱子,这是有客上门了。 顾玉瑶饶有兴趣的在箱子旁转来转去,门房里走出一个中年女人,穿着藏青色的褙子,管事娘子的打扮,看着有点面生,见顾玉瑶正要着手打开箱子,连忙出声制止: “且慢。东西还没入府过目,不能动。” 顾玉瑶吓得停手,周围守门的家丁和婆子抿嘴笑她,顾玉瑶脸上一红,对那婆子怒道:“我没动,不就看看,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是哪家儿的婆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那婆子知道顾玉瑶是府里的小姐,却丝毫不惧,从容不迫的回答:“我是外府的婆子,不归小姐管。这些礼品是我家老爷让我给府上送来的,还没登记入册,小姐若动了箱子,东西少了的话,那婆子可没法儿跟我家老爷交代。左右不过写几个字的功夫,小姐就等不及了?” 顾玉瑶自诩忍功不错,可这样被一个下人给没脸,当面说她手脚不干净,她就是再好的忍功也受不了,指着那婆子叫道: “你,你且说说你是谁家的,这般无礼,你们老爷送的东西,我们顾家还不稀罕收呢。” 那婆子不为所动,冷哼一声: “这位小姐可真是好笑,东西又不是送给小姐你的,小姐你凭什么不收?东西无论出来进去,我们沈家就是这个规矩,东西登记完了,你们顾家搬进府里,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与我们没关系,可东西还没进顾家呢,小姐就急着占过去,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婆子的话让顾玉瑶和顾青竹都愣住了,顾玉瑶眉头蹙起:“你是哪家儿?沈家?哪个沈家?” “回这位小姐的话,跟顾家沾亲的沈家,除了你们夫人的娘家,还能有谁?”婆子显然知道顾玉瑶是谁,就是不给她面子,处处针对,说完了之后,将目光落到一旁的顾青竹身上,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小姐,奴婢姓柳,是沈家回事处的管事,小姐可以唤我柳婶儿,从前夫人未出嫁时,奴婢有幸伺候过夫人两年,就去年夫人走时,奴婢也随老爷来吊唁过,小姐可还记得奴婢?” 若是让顾青竹认人,她看着柳婶儿的脸肯定认不出,毕竟这位口中的‘去年’,对顾青竹而言,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不过听她提起名儿和来历,顾青竹就想起来了。 伸手握住了柳婶儿的手,颇为感触: “先前没注意,现在想起来了。柳婶儿是刚来的?就你一个人来?舅舅呢?” 柳婶儿回握顾青竹的手,打量着眼前这瘦脱了形儿的孩子,鼻头忍不住发酸,这顾家也太欺负人了,夫人不过走了一年,就把小姐给折腾成这副样子,若夫人健在,瞧见了还不知该怎么心疼呢。 “小姐放心。”柳婶儿没有正面回答顾青竹的几个问题,而是语重心长的说了这么几个字。 顾青竹玲珑心肝,怎会不懂她的意思。 十多天前,她让红渠给张荣送了封她写的亲笔信到保定,沈家在保定开了好几家商行,有些本家儿的掌柜从前来过顾家好几回,她的信是写给远在江南的舅舅的,将她在顾家的情形简略说了一番,原以为沈家要几个月才会有所反应,没想到,才十多天就派人来了。 柳婶儿让顾青竹放心,那她那封信必然已经送往江南沈家舅舅手中。 顾玉瑶见那婆子对顾青竹毕恭毕敬,却对自己那般无礼,心中不忿,对顾青竹冷道: “原是姐姐舅家的下人,到底是商贾出身,一点礼数都不懂。” 柳婶儿听她对顾青竹言语冒犯,正欲分辨,被顾青竹按下,对顾玉瑶回道: “既是我舅家的人,你怎会期望她跟你行礼?” 顾玉瑶被顾青竹说的面红耳赤,只觉得周围全是看她笑话的人,可偏偏又找不出理由反驳顾青竹的话,气愤交加,一跺脚,一扭身,跨进了门槛,一副‘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的模样。 柳婶儿瞧着府上三小姐这般模样,便知自家小姐在府里过得不好,心疼极了。 “小姐先回,待会儿我把礼品清点登记完了,就去见老夫人,见了老夫人之后,再去找小姐好好说话。” 顾青竹也知道门外不是说话的地方,让红渠留下帮柳婶儿做事,再领她去见老夫人,见完了把人给她带去琼华院,仔细吩咐完了之后,顾青竹才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19章 第19章 柳婶儿到老夫人陈氏那儿去请安,陈氏把顾青竹也请了过去。 “奴婢奉了我家老爷之命,来给老夫人和府里送些时节的鲜货,夫人去世以后,我家老爷本想着将小姐接去江南住些时日,奈何小姐那时初初丧母,不愿远离,我家老爷只好作罢,这回派奴婢前来看望小姐,问问小姐有什么想要的没有,我好回给老爷知道。” 柳婶儿是沈家回事处的管家婆子,说话做事极有分寸,面对陈氏也是不卑不亢,说话慢条斯理,很有章法。 陈氏看了一眼顾青竹,对柳婶儿客套: “舅家老爷可好,自从清秋走了以后,跟舅家的往来就少了,竹姐儿命苦,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亲,幸好还有舅家的人惦记。” 清秋是沈氏的闺名,提起沈氏,陈氏的眼眶都红了,看来是真的替已故媳妇伤心难过,柳婶儿也跟着红了眼眶,牵过顾青竹的手,厅内三人神态都有些失落。 顾青竹似乎有点印象了,上一世母亲去世之后,舅舅家来吊唁时曾问她要不要去江南住些时日,她那时觉得自己没去过江南,跟舅家的人也不熟悉,便拒绝了,舅舅离开之后,她听到府里的一些对已故母亲不利的流言,气愤不过,大肆折腾一番,惹恼了顾知远,这才被发配到庄子里去住了一年,当时年纪小只知道发脾气,不知道已经中了秦氏的计,直到后来,她才醒悟过来。 “舅家老爷让婶子你跑这一趟,就只为了送些时令过来吗?可有其他吩咐。” 陈氏对沈家的人还算客气,也猜到柳婶子突然到来,肯定有其深意在。 柳婶子看了一眼顾青竹,顾青竹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柳婶子才上前对陈氏小声说道:“我家老爷确实还有吩咐。” 陈氏点头,让柳婶子近前说话,柳婶子在陈氏耳边说了一番之后,退回座位,陈氏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不是什么体面事儿,但也确实不能再姑息了。” 这么说的话,就是不会阻拦的意思。柳婶子心上一松,对陈氏行礼:“老夫人大义。” 陈氏抬手让柳婶子起身,看了一眼顾青竹,招招手,顾青竹上前,陈氏握住顾青竹的手,对她问道:“可怪祖母这一年对你不闻不问?” 顾青竹直视陈氏的目光,摇了摇头:“不怪。若非去庄子一年,在府里只怕早给算计了,急躁之时,独处方为上策,祖母用心良苦,青竹明白的。”一个扶不上墙的阿斗,别人想帮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顾青竹上一世就明白这个道理的。 陈氏的确是这样想的,沈氏刚刚去世,府里变化初现端倪,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斗得过那只狐狸精,所以当顾知远将顾青竹送到庄子去反省的时候,陈氏没有出手阻拦,想让这孩子冷静下来,若能通过这件事成长一些,那今后回来就有底气了,若非如此,一个只会发脾气,做事不动脑子的姑娘,陈氏可以护她一时,如何能护她一世呢。 所以,自从顾青竹回家之后,陈氏只远观着她,府里发生的事情,陈氏知道,但压着没管,便是想看看顾青竹怎么处理,是忍气吞声,还是奋起反抗,一直没有答案,直到这位柳婶子出现,陈氏才确信,这孩子确实长大了。 欣慰极了:“你明白就好。有些道理,别人说千遍万遍都没有用,只有自己亲身经历了,自己想明白了才行,人活在世,有太多艰难,不能一味抱怨,得想法子解决,不用怕,无论出了什么事,还有祖母在,只要你和学哥儿上进,祖母拼了这条命,都会护你们周全的。” 顾青竹心中感动,认真聆听:“我知道了,祖母。” 上一世她是过了两年以后才开窍的,那时候祖母也与她说过这些话,她才知道,原来祖母一直在等她成长,祖母将她送上花轿,叮嘱她今后相夫教子,当个好妻子,她都一一记下,只可惜,自从她嫁人之后,祖母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顾青竹出嫁后第二年,祖母就去世了。 柳婶子衷心道:“小姐有老夫人这样的祖母,是万幸啊。” 从陈氏那儿出来,顾青竹就带着柳婶子去了琼华院,入了内间,顾青竹便问: “舅舅可有说何时来?” 柳婶子回话:“就这两日。小姐的书信从保定送去江南已有七八日,老爷收到信儿就启程了,约莫就是这几天,所以奴婢才早两日上门来的。小姐与我说说府里大约摸情况如何。” 顾青竹这便放心,与柳婶子坐下之后详谈。 西芩园中,顾玉瑶气鼓鼓的进了房,秦氏正在跟珠宝铺的女掌柜选要买的首饰,这是秦氏第一回有底气把珠宝铺子的掌柜喊来府里挑选,正高兴着,看见顾玉瑶这样子回来,随口问: “怎么,在侯府里不高兴了?” 顾玉瑶愤然坐下,瞥了一眼桌上的珠宝,掌柜的见她神色不对,识相的将珠宝收起来,躬身退下。 秦氏端茶杯喝茶:“跟你说了多少遍,遇事得沉住气,纵使受了些委屈,也不要摆在脸上,放在心里头,慢慢的去讨还。那丫头怎么气你了,跟娘说说,娘也替你急着些。” 秦氏以为是顾青竹为难顾玉瑶了,这般开导她。 顾玉瑶哼了一声:“不过是个下人,来府上送礼的,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哪家儿的人来送礼?我怎么不知道。” 秦氏喝了口茶,享受的闭上了双眼,这等极品好茶,喝在嘴里就是和那些粗制劣茶不同,醇香甘冽,从前只有沈氏房里才喝得起这些。 “还不就是沈家。每年都要送什么时令鲜货,显摆她们沈家讲究,谁稀罕他们那点破东西呢。” 提起沈家,也是顾玉瑶心里的痛,沈家是商贾之家,金山银山的供着沈氏花销,可秦氏的娘家却只是普通的教书匠,穷酸又清高。以前别说帮补不到她们,不跟她们要钱回去就谢天谢地了。 秦氏的眼睛缓缓睁开:“沈家?”面色一凛:“谁来了,沈家老爷来了?” 顾玉瑶也察觉母亲脸色不对,蹙眉道:“不是沈家老爷,就是个态度奇差的婆子。带了几箱子时令鲜货,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就碰了一下,那婆子就上赶着教训我。娘,您就不能跟门房说一声,别让沈家的人再来咱们家里了吗?” 秦氏若有所思,沈家确实每年都会送时令鲜货给府里尝鲜,不是什么新鲜事。许是她想太多了。 “娘,您倒是说话呀。能不能跟门房吩咐嘛,看见沈家的人,连人带东西全都不许进门。” 顾玉瑶是气急了,她娘做了主母的这几个月里,已经没人敢给她脸色看,偏来了个沈家,那么横。 “瞧你这小气样儿。不就是送点东西上门嘛。” 秦氏见女儿怒目递来,心软安抚:“好了好了,回头我跟门房说,下回让沈家的人走偏门,省得再冲撞了我们玉瑶小姐。” 顾玉瑶重新开心起来:“这还差不多。谢谢娘亲。” 虽说知道沈家是送时令鲜货来的,但秦氏还是不怎么放心,让顾玉瑶回去以后,喊了王嫂子过来,问了问情况。 “确实送的都是些时令鲜货,与往年没有不同,不过这回来的是沈家本家的一个回事嬷嬷,气焰是大了些,当门口就敢跟小姐无礼。”王嫂子这般解释。 “送个东西,要让本家的回事嬷嬷过来吗?”秦氏疑惑。 “哦,据说这阵子她正好在沈家保定的铺子里办事儿,赶上沈家要送东西来,就亲自跑了一趟,进门之后,她就直接去了老夫人院儿里,不怪小姐气恼,这就是个没规矩的婆子,居然连夫人这里都不来请安。老夫人请了青竹小姐去,请了安就去琼华院了,好像要在府里过两天再走。”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秦氏还是多了个心眼儿,晚上顾知远回来以后,她将这件事告诉了他知晓。 顾知远正解官服,听了之后没什么特别反应:“每年都送来着,别大惊小怪的。” 秦氏不死心:“可这回来的是个管事。” “管事怎么了?管事还能吃了你不成?”顾知远换好衣裳从屏风后面走出,秦氏就立刻奉上香茶,顾知远坐下喝了一口茶。 “妾身这不是担心嘛,伯爷是知道的,沈家的人有多强势,当初夫人去世时,沈家老爷差点拿刀跟伯爷拼命,如今伯爷又力排众议扶了妾身做正妻,沈家人那等肚量,如何能容得下妾身。”秦氏在顾知远面前,永远是温柔体贴,偶尔使一点小性儿也拿捏住分寸。 提起沈家舅兄在秦氏出殡那天,当着宾客的面把他骂的狗血喷头,还扬言要他赔命的事儿,心里就腾腾的升起怒火: “理他作甚,这里是伯府,你是我的妻子,连老夫人那里都不能说什么,他们沈家能怎么样?你就安安心心的,让衡之,宁之他们把学问做好,看能不能借你之手,替顾家养出个状元来。若真有那么一天,你诰命加身,还怕一个小小的沈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20章 第20章 秦氏得了顾知远的话,心里总算定了些,总之不管沈家怎么样,他们要想上门欺她,也得看看伯爷许不许。 夜里,陈氏站在廊下,吴嬷嬷拿了件披风来给陈氏披上,陈氏幽幽一叹,吴嬷嬷问:“老夫人在想什么?” 陈氏沉吟片刻:“我在想,府里要出事儿了。” 吴嬷嬷惊讶:“老夫人指的是什么事?奴婢一直盯着庶务,不敢全然放手给新夫人,不至于” “不是府里庶务上的事儿,而是,债务上的事儿。”吴嬷嬷是陈氏的陪房,在身边伺候了几十年,最是体面,陈氏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着。 “债务”吴嬷嬷想了想,似乎猜到什么:“老夫人说的是沈家?” 今儿沈家的管事来府里送时令鲜货,吴嬷嬷听了就觉得有些奇怪,现在听老夫人这般说,立刻就明白过来。 陈氏颔首点头,吴嬷嬷深叹一口气: “老夫人,有句话本不该奴婢说,但是又不得不说。新夫人的做派委实上不得台面,纵然手里没钱,她大可与老夫人或者伯爷明说,伯爷那般抬举新夫人,若她开口,定不会袖手旁观,可瞧瞧新夫人都干了些什么。寿宴办的是挺排场的,可那样大手大脚的花费,其实有不少宾客心里都有意见,只是没说罢了,若新夫人只是在寿宴上砸钱,也就罢了,可以辩称尽孝,但寿宴前后,她自己和身边人的花销翻了好几番,各种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成堆的王府里入,有的结了账的,有些还没结账,奴婢曾跟新夫人房里的王嫂子说过这事儿,王嫂子知会我们账房和回事处都无需过问,说新夫人自会解决。” 吴嬷嬷的话匣子开了口,就再难掩上。 “可是您也知道,新夫人她凭什么解决?还不是用先头夫人的嫁妆垫嘛。学哥儿委实糊涂,竟把钥匙交了出去,说句不好听的,就像是米缸里放进了老鼠,早晚有一天,会把米缸全都搬空,吃空的。”吴嬷嬷丝毫没有留情面,将心中想法一股脑儿说出:“最关键是,新夫人她不该这么做!奴婢没读过书,还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新夫人号称伯府女状元,没有她不知道的书,可怎么连最基本的做人道理都不懂呢。您和伯爷这么多年,都被新夫人给蒙蔽了,竟不知她是这等寡廉鲜耻。” 吴嬷嬷越说越激动,说到后来被陈氏瞪了一眼才发觉自己话说的重了。 “有些事儿,我出面不能解决根本,也名不正言不顺。原本我是打算等竹姐儿和学哥儿长大些,再让他们来解决,不过现在竹姐儿比我想象中要聪明能干,在庄子待了一年,该明白的事儿全都明白透了。” “老夫人的意思是,此番沈家前来,是竹姐儿的手笔?”吴嬷嬷有些惊讶。 陈氏没有言语,颔首示意。 吴嬷嬷终于明白老夫人话里说的‘要出事儿’是什么意思了。如果是竹姐儿的意思,那沈家这回来,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那”吴嬷嬷有些犹豫:“咱们怎么办?是帮着竹姐儿和沈家,还是帮着新夫人?” 陈氏沉吟:“自然是帮对的那方。” 吴嬷嬷了然。 对的那方,指的不就是竹姐儿和沈家嘛,新夫人做的事,可担不起一个‘对’字。 “只怕这件事传出去,对咱们府上名声不利啊。” 新夫人强占先头夫人嫁妆财产的事情,虽然是新夫人的恶名,但新夫人也是忠平伯夫人,事关忠平伯府的颜面。 “哼。名声是自己挣出来的,不是靠藏藏掖掖。从前我的话伯爷不听,一定要扶个妾做夫人,说她知书达理,学富五车,能把伯府的男人教养成学识渊博之士,然我竟不知,一个那样品行的女人,如何教养出真正有担当的有识之士,如今事发了,他该为他的选择承担责任。” 陈氏自然在乎忠平伯府的颜面和名声,却也不会因为在乎而姑息那些恶人恶事。 三天之后,沈家舅爷赶到京城,来到伯府。 顾知远得知消息,眉头蹙起:“他来做什么?” 长随不知,顾知远只得放下手里的手册,往前厅见客,心中暗自后悔,为什么今日不早早去翰林院,留在府里躲清闲,却没想到躲来了个大麻烦。 沈家舅爷沈博,江南首屈一指的富商。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留着两撇胡子,戴着员外帽,肚子腆着,颇为富贵之态。门外站着两个孔武护院。 顾知远见了沈博两条腿肚子就不自在,跨进门槛,喊了声:“大哥来了。” 沈博回身,将顾知远上下打量一遍,看的出来,这位大舅哥也不太看的上顾知远这人,因为沈氏年轻轻去世的事情,两家有了梁子,沈博拱手,嗯了一声,顾知远便请他入座,寒暄的话免了,直接切入正题。 “不知什么风把大哥给吹来了。铺子里有事还是怎么的?” 顾知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多为不耐,对于沈家的人,顾知远没那耐性。当初娶了沈氏,他就十分后悔,沈氏漂亮富贵,雍容华美,可她满脑子只懂得做生意,打算盘,两人婚后更没什么共同语言,他和她说巴山夜雨,她回他说一两二钱,根本没法交流。 沈家人和沈氏一样,全都是一些只知铜臭,钻入钱眼儿里的粗人,三句话不离银子,说不过道理就动刀动枪,搭理不得。 沈博做生意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但像顾知远这样茅坑里的石头,终究见得不多,不跟他废话,直言道: “铺子里没事儿。我今儿是办事来的。” 顾知远心不在焉:“我伯府上下都是穷酸读书人,满口之乎者也,大哥能来办何事?” “嫁妆。”沈博也不愿在这里多待,心里又一次哀叹,自家妹子当年怎么会看上这么个没有担当,又狂妄自大,故作清高的男人。 顾知远蹙眉:“什么?” 沈博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说,我是来替家妹讨回嫁妆的。她已然过世,伯爷你也娶了新夫人,那她当年从沈家带出来的嫁妆,是不是能还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21章 第21章 顾知远眉头紧锁,简直难以置信自己听见的话,沈家来讨嫁妆?深呼吸一口气,顾知远咬着牙关问:“大哥是要把嫁妆讨回沈家去?” 沈博拍着自己的大肚皮:“不是讨回沈家,是讨回来,给我的外甥和外甥女。” 顾知远气到失笑:“既是给他们的,那大哥又何来讨回之说?他们姓顾,不姓沈,对吗?” “他们的确姓顾,可他们母亲的嫁妆是属于他们的,不属于顾家,别人没有权利替他们保管。”沈博来就为了这个目的,自然据理力争,势在必得。 顾知远深呼吸两下,压住心中的不满:“大哥莫不是故意来找我的麻烦吧。令妹的嫁妆,我顾家没有侵吞的意思,等将来两个孩子大了,可以娶妻,可以嫁人的时候,我自会拿出来分给他们,但现在大哥要要回去,若被外人知晓,会怎么想我伯府上下?” “外人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那苦命妹妹的嫁妆不能落到其他人手中。我沈家的钱虽然很多,但却不会花一分一毫养外人。”沈博的话相当不客气,脸色也阴沉下来。 顾知远纳闷:“到底大哥是听了什么人的话,要来我顾家门上寻我这等晦气,你放心好了,沈氏的嫁妆好端端的在库里摆着,一分一毫都不会少。” “好!”沈博像是在等顾知远说这话:“一分不少那就最好了。我带了账房过来,伯爷你看什么时候能把库房开了,让账房进去清点,若核对无误,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我把账目和东西一并给了两个孩子。” 顾知远恨得咬牙切齿,感觉自己快要受不了了。 “大哥信不过我,非要做的这般绝情吗?” 沈博没好气的点头:“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绝情的先是伯爷你,家妹十六岁嫁到忠平伯府,为你全府上下的生计操劳,旁人不知道家妹的功劳,伯爷你还不知道吗?不说别的,就你如今这翰林院的职位怎么来的,你敢说是凭你自己的才华吗?她尽心尽力为你顾家操持,三十还不到啊,年纪轻轻死在你们顾家,不过一年的功夫,你就另娶她人,到底是谁绝情?” 越说越怒,沈博气的直拍桌子。 顾知远脸色铁青,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愿跟沈家人打交道的原因,包括沈氏也是,从不会顾及旁人感受,说话难听,从不知道迂回委婉,将人的脸摔到地上踩踏犹不自知。 沈博这番言论在顾知远听来,就如一年前,沈氏出殡灵堂前一样,拿过往的事情来质问他沈氏的早亡,今天也不例外,其实他来要嫁妆根本就是借口,不过是寻个由头找他的不痛快罢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今日来就是为了两个孩子,把清秋的嫁妆交接清楚。” 沈博冷静下来,不再跟顾知远围绕这个话题继续吵下去。见顾知远眉头紧锁,咬着后槽牙的样子,沈博又追加一句:“我不过是想清点嫁妆,伯爷一再阻挠,莫不是这嫁妆出了什么问题吧?” 顾知远拧眉紧咬下颚:“能出什么问题。既然大哥执意如此,那就交接吧,横竖都是两个孩子的,顾家上下,谁也不会贪他们一文钱。” 沈博冷哼:“哼,希望一切如伯爷所言。” 沈家的账房和顾家的账房会面,顾青竹姐弟被叫到了现场,隔了一世,顾青竹再见到沈博时竟未曾觉得陌生,凝视着他来到跟前儿,轻柔喊了声:“舅舅。” 沈博回身,将顾青竹上下打量一番,个头高了些,却也瘦的厉害,也就是顾家这群没心肝的才舍得把一个孩子放在庄子里过一年,牙关再次紧咬,往一旁淡定喝茶的顾知远看了一眼,硬生生压下不快,让两个孩子坐到一旁,将他们手里嫁妆库房的钥匙拿出来。 两人把钥匙拿出,沈博递给了账房,沈家由柳婶子带队,顾家由管家和账房随行,一行二十来人往库房去当面清点。 秦氏得知了消息,从外面走入,急急的说道: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沈家未免欺人太甚。” 秦氏气喘吁吁,只恨自己来的迟,府里的消息传到她面前时总还是滞后的,若早知道沈家舅爷上门讨沈氏的嫁妆,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他查的。 就知道沈家人没安好心,派个管事来送时令鲜货,原来竟是存的这心思。 沈博原就看不上秦氏,见她火急火燎,脸上露出轻蔑之色,连话都不愿跟这个女人说,兀自坐下喝茶。 秦氏见状,来到顾知远身前,轻道:“伯爷,这沈家分明就是上门找茬儿来的,您就这样不闻不问,由着他们欺负嘛。” 顾知远放下杯子,脸色不是很好:“住嘴。沈氏的嫁妆是由沈家出来的,沈家有权清点,你多什么话?” “伯爷。那,那嫁妆进了顾家的门,那就是顾家的东西,他沈家凭什么带着这么多人来清点?”秦氏气急败坏的样子,让顾知远很不满意,紧锁眉头瞪她两眼。 “哎哟,我记得之前听伯爷说过,这秦氏知书达理,是个有大学问的女子,竟也能像市井泼妇一般,说出这样不懂礼数的话来,我沈家的女儿嫁到顾家,我沈家的钱难不成就成了顾家的了?你们读书人不是有个词嘛,叫什么来着” 沈博话到嘴边,没说的出来。只听一旁顾青竹平静的接过话头:“叫贻笑大方,舅舅。” “对对对,就是贻笑大方。还是我们青竹懂得多啊。伯爷,不是我说你,看看你这个夫人,连个孩子都不如,还想做什么大学问,先把做人学会了再说吧。” 沈博三言两语就把秦氏贬低的一文不值,秦氏气恼不已,正欲上前对峙,被顾知远喝住:“你与他计较什么?” 沈家的人惯会胡搅蛮缠,得理不饶人,秦氏善读书,可说不过这些人,回头再给绕进去,凭的失了格调与颜面。 顾知远开口了,秦氏纵然胸中有骂街的打算,也不敢透露半个字来,往顾青竹和顾青学看了一眼,顾青学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顾青竹却好似通透的很,不用说,沈家舅爷今日前来盘嫁妆,多半是这丫头搞得名堂。秦氏恨得连呼吸都快不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22章(含v公告) 第22章 沈氏的嫁妆当年也算是京城中的一桩美谈,不说十里红妆,但至少五六里是有的,沈家是江南的首富,祖祖辈辈都从商,积累下的财富十分可观,而沈氏那一辈的沈家,只有沈博和沈氏兄妹两人,嫁妆自然是极为丰厚,光是京里盈利的店铺就有好几十家,钱生钱,源源不断。 不过就算沈氏的嫁妆丰厚,顾知远也没想过要动沈氏的嫁妆,顾家是清贵人家,从不刻意追求富贵,大鱼大肉是一天,可一杯茶,一碗粥也是一天,顾知远自诩是后者。 这样庞大的嫁妆要清点下来,没个两三日都不算完,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账房开始清点后一个时辰,柳婶子和伯府管家老刘就同时前来复命了。 顾知远正坐在棋盘边上看棋谱下棋,听说他们清点好了,放下手里的棋谱和棋子,转过身,传他们进来,沈博和顾青竹姐弟也凑了过来。 老刘进了厅以后,脸色就不太对劲,一个劲儿的往顾知远面上瞥,欲言又止的,顾知远问:“怎么这么快?” 老刘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旁的柳婶子上前一步,将库房里的事情如实说出来。 “伯爷,库房里还在清点,但遇到了一点问题,奴婢便请了刘管家一同前来回禀。” 顾知远双手拢入袖中,看着老刘问:“什么问题。老刘你说。” 老刘是老夫人身边出来的得力老仆,对顾家忠心耿耿,深得老夫人和顾知远的信任。 “伯爷,先头夫人的嫁妆,账目不对啊。”老刘边说边擦汗,可见十分紧张。能不紧张嘛,伯府里从来也没出过这样的事情啊。 顾知远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账目不对?哪儿不对,说清楚。” 老刘努力镇定下来:“我与这位管事奉命去清点先头夫人的嫁妆,先从现银票开始查点,先头夫人管账时候的每一笔开销都有登记,账面上结余的现银票有二十万两,但我们清点下来,只剩下五万两现银票,账面银两有八万两,少了大约三千两,金子三万两,少了二三百两。这还只是现银的部分,其他东西还没清点到,因为差额巨大,我才与这位管事急忙赶来回禀。” 顾知远看着老刘,简直难以置信,若非老刘亲口说出来,其他人告诉他的话,他铁定不会相信。 一旁的沈博已经凑了过来,并不震怒,看他的样子,倒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单手捧着大腹便便的肚子,沈博冷哼了两声,没有说话,但就是这两声哼哼,就足以让顾知远羞愧的想要钻进地洞里去躲起来。 “总共加起来少了多少?” 老刘立刻将先前算好的单子递给了顾知远,银票少了十五万,银子少了三千两,金子少了二百八十两,二百八十两金子价值也能上万两,如此庞大的数目怎么可能会少? “先头夫人在时,是否有什么账没入?”顾知远想了一圈,也就只有这个可能,沈氏的嫁妆只有沈氏自己会动,顾家的人不会动,在顾知远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老刘立刻否认了顾知远的猜测:“伯爷,这不可能,先头夫人的嫁妆每动一笔,都要经过几位账房先生的核算,老奴也会在场,使用账目更是一条条列出来,不可能出错的。” 顾知远有些着急了,拍着桌子,吹胡子瞪眼问:“不可能出错,那银子去哪儿了?我顾家拿了?对了,钥匙,钥匙你们身上,你们钥匙动过?银子你们拿了?” 顾知远想到沈氏临终前将两把钥匙分别交给了一双儿女,让他们贴身藏着,如果有人私下拿了银子,那也只可能是这对姐弟。 顾青竹看了一眼神情略微不对的顾青学,上前一步:“爹,我和学弟的钥匙都是贴身藏着的,没动过。学弟,你动过钥匙吗?或者钥匙曾给过谁?” 顾青学有些犹豫,很快往顾知远身后的秦氏看了一眼,正要摇头,顾青竹又道:“你想清楚了再答。现在盘问的是娘的嫁妆,里头的银子与物件儿,都是你我两人的,如今损失了,便是两人的损失,仔细想想,有谁跟你要过钥匙没有?” 怕顾青学糊涂,摇头担下责任,顾青竹先一步提醒了他,清楚的说明这份嫁妆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他没有权利一个人处理。 顾青学欲言又止的低下了头,所有人都看出有问题,顾知远冷面相待:“问你钥匙给过谁没有?” 顾青学还在犹豫,顾青竹从旁又道:“爹,看这样子学哥儿必然是将钥匙给过谁的,但虽不说,但我们应该也能查出来,是谁从库房里取的银子。”转身看向刘管家,顾青竹目光澄澈清冽,有种摄人心魄的冷静,面对这么一个孩子,老刘居然感觉到了一丝丝紧张。 “刘管家,你说我娘嫁妆库外有三人轮流日夜看守,你们来回禀之前,可有问过他们?”顾青竹发问。 老刘摇头:“还没来得及问。”立刻反应过来:“哦,我现在就让人把他们传过来。” 走到门口,喊了个人来吩咐,那人立刻下去,厅里众人等了片刻,看守库房的三个人都过来了,是三个老实巴交的老头儿,见了主子们就下意识跪了下来。 老刘将问题问出,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说不敢说的样子,老刘眉头一蹙,言辞狠厉:“你们三人都是先头夫人的陪房,东西交给你们看管,如今少了,若你们说不出来是什么时候少的,那就等于认了是你们偷了先头夫人的东西。十五万两银票,三千两白银,二百八十两黄金,一一给我吐出来。” 三人听了这个数目,立刻吓得身子都软了,跪趴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求饶:“不是,不是,不是我们拿的。”这个数目,他们就是轮回几百辈子也赚不回来啊,认下就是个死。 左边一个稍年头的老头急急供出:“先头夫人去了之后,库房是开过一回,不过那是李嬷嬷拿着二小姐的钥匙,说小姐命她来取个十两八两的花销,没说取这么多呀。”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顾青竹身上,顾青竹毫不怯场,冷静摊手:“我的钥匙从未离身,李嬷嬷如何能拿到我的钥匙?” 正说着话,外头就传来几声呼喝和叫骂的声音,红渠带头,以两个护院押着一个狼狈的婆子进门,那婆子经过厮打,头发掉下来一般,疯子似的,身上还紧紧攥着一个包袱,看样子是想跑的时候,被人直接擒了回来,不是李嬷嬷是谁。 顾知远见状,哪里还顾得上体面人的斯文,抬脚对着李嬷嬷就是一脚踹:“好你个刁奴,竟偷了主人家东西想跑?” 李嬷嬷给踹了一脚,当场就懵了,她一早上听说舅家老爷来了府里,就知道情况不妙,匆匆收拾了东西,准备先跑了再说,只要她跑了,将来家里人被发卖到哪里去,她都能再赎回来,可没想到,还没走出后门就给红渠这丫头带着护院擒了回来。 “伯爷饶命,小姐饶命,奴婢,奴婢也是鬼迷了心窍才,才答应新夫人的要求啊。” 李嬷嬷一语道破,顾知远刚抬起要再踹她的脚,又给放了下来,拧眉冷对:“你说什么?” 众人将目光落在面色惨白的秦氏身上,秦氏恍然无措,指着李嬷嬷道:“好你个刁奴,竟,竟敢冤枉我。你,你是二小姐的陪房嬷嬷,定是二小姐让你拿了银子是不是?” 秦氏厉声对李嬷嬷说话,让李嬷嬷发愣,想着今儿总归是逃不了了,若是帮了新夫人,府里若要发落她,新夫人一定不去袖手旁观,会救她的。 坚信秦氏会救她,李嬷嬷稀里糊涂就点了头:“是,是。是小姐让奴婢拿的,小姐让拿的。跟,跟奴婢没关系。” 顾知远又看向顾青竹,声音极其不友善:“你让她拿的?” 顾青竹不甘示弱:“这老奴糊涂了,父亲也糊涂了?她最先说的是新夫人指使,父亲怎的不质问一下新夫人?反倒是听信了新夫人的蛊惑之言,父亲像是被一叶障目,无知无觉,凭一个刁奴之言来质问自己的女儿。” 顾青竹自从庄子里回来以后,就变得沉默寡言,府里人都以为她变了,变得乖巧不敢说话了,顾知远也这么以为,却没想到她在这种情况下,非但不紧张乱了方寸,还十分镇定有条理。 顾知远哪里会看不出来秦氏有问题,但他现在不能说,秦氏拿沈氏的嫁妆,跟顾青竹拿沈氏的嫁妆,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性质,前者会让忠平伯府成为京中笑柄,后者最多只是孩子年少不懂事,不会损及忠平伯府的名声,所以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要帮秦氏顺着李嬷嬷的话说下去。 只要先把沈家的人给混过去了,等他们走了之后,关起门来都好解决。 顾青竹知道顾知远在打什么主意,心中冷笑,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好,为了把事情掩下去,他宁愿冤枉自己的女儿,只可惜,顾青竹不会让他如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23章 第23章 沈博也觉得顾知远太过分了,当着他的面儿都这样欺负青竹, 可想而知他如果不在场, 青竹会受多少委屈。怪不得青竹这孩子会写信向他求救。 “不错,正是如此。伯爷你怎么不问问你的新夫人?再者说了, 这个刁奴敢拿这么多钱出去,那如今这钱在哪里?用在什么地方了?得将府里的采买c门房c回事处一并传过来问话, 这粗浅的道理,就连我们沈家这种商贾出身的都知道, 偌大的伯府竟不知?还是伯爷你蓄意包庇?” 沈博疾言厉色,让顾知远不胜其烦。他最烦的就是跟这样没有修养的人说话,特别是没修养的人还在质疑他的人品。看向秦氏,秦氏低下了头,目光闪烁,全然失了平时的从容。 顾青竹不等顾知远反应,便对老刘道:“去将采买, 门房c马车库和回事处的人一并传到院子里来, 今儿这事儿谁是人谁是鬼,还真得好好查一查。” 老刘看向顾知远,顾知远拍桌子怒吼:“还反了天了。这府里有我在一日,还轮不到你做主!” 顾青竹不甘示弱:“那父亲是铁了心要包庇这个偷盗我娘嫁妆的新夫人了?只要父亲说一个‘是’, 那这次嫁妆失窃的事情, 我便不予追究, 只当送给这个寡廉鲜耻的女人好了。” 顾知远怒极:“你个忤逆之女, 你说什么?她是你的继母。” 盛怒的顾知远上前就要对顾青竹动手, 顾青竹已经做好了挨他一记的准备,丝毫不让,顾知远来到她跟前扬起手挥下,却见人影一闪,顾青学挡在顾青竹前面,替她挨了一巴掌,顾青学被打的脸偏到一边,一只手还不忘将顾青竹往身后推推,嘴里牙齿被打出了血,流出嘴角,顾青学伸手把血迹擦掉。 因为一巴掌的声音,厅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沈博急着将两个孩子拉到身边,顾知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愤然放下,对沈博道:“我管教孩子,与大哥你没有关系吧。” 沈博沉住气道:“谁跟你说管教孩子的事儿,别岔开话题,现在说的是我沈家的嫁妆,在你顾家少了这么多,你以为你打两下孩子,我就能善罢甘休了?今儿若查不出这钱去了哪儿,那你就别怪我一纸诉状将你告上公堂,我还就不相信了,天底下没个说理的地方。” 顾知远咬牙切齿,就是不吐口,顾青竹拉下顾青学抓住她胳膊的手,再次上前,毫无畏惧: “把事情弄清楚了,若我果真冤枉了新夫人,那我给她跪地斟茶道歉,从今往后再不多言一句。”不等顾知远反驳,顾青竹就利索转身,来到跪趴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的李嬷嬷,弯下腰捏住李嬷嬷胳膊上的麻穴,将她整个人给拎了起来,李嬷嬷哀嚎着,外人不知她感受,还以为她被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就那么拎了起来呢。 顾青竹从李嬷嬷的腰上扯下一个荷包,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了地上,一个金属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李嬷嬷惊呆了,想扑上去捡,被顾青竹快一步捡了起来,交到沈博手中,然后将刘管家手里的两把钥匙拿出来对比,顾青竹向众人解释: “我娘的嫁妆库,一共两把钥匙,是她嫁过来之后几年重新换的,一把钥匙上写的是‘竹’,一把钥匙上写的是‘学’,是我姐弟的名字,我这把一直在身上,学弟也是吗?钥匙可曾离过手?”顾青竹转过头问顾青学。 顾青学沉默,沈博将三把钥匙放在一起不难看出区别,顾青竹和顾青早上交出去给账房的是金钥匙,但李嬷嬷荷包里掉出来的是铜的,颜色偏暗,一看就知道是仿制出来的,而最惹人发笑的是,那仿制钥匙的人只怕不知道这钥匙的来历,竟然将一个‘学’字也仿制出来,所以钥匙一目了然,是谁丢了。 沈博看向顾青学:“你还不说吗?再不说的话,你姐姐就要被人诬陷了。” 顾青学深吸一口气,脸上表情十分苦恼和失望:“钥匙我曾借给三妹妹看过几眼,其他时候,我一直带在身上。至于谁去仿制的,又怎么会到了李嬷嬷身上,这些我并不知晓。” 沈博冷哼:“所以,最关键的地方还是在这刁奴身上了。顾伯爷,是你派人审她,还是我派人审她?你派人审,这刁奴还能留条性命,若是我审的话”那年头,富贵人家死个把下人,还真不叫事儿。 他故意没把后面的话说完,但他沈博沈三爷在商场上见惯大场面的气势却绝并不容小觑,看着真像要治李嬷嬷死地的样子,李嬷嬷见状脸色变了又变,再也抵受不住压力,仓皇的跪趴到了秦氏面前,揪住秦氏的衣裙哭喊: “夫人救我,夫人救我!钥匙是你给我的,不是我偷的,我,我只是奉了您的命令去取钱而已,钥匙我也是奉了你的命,一直保管在身上的,夫人救我啊!” 事情这样发展,让顾知远气的头疼,秦氏低着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把自己的衣裙从李嬷嬷手里抽出来,可李嬷嬷抓着她就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既然抓上了,哪里还有放开的道理。 “你,你这个刁奴,给我放手!你,你简直血口喷人。自己偷了东西,却要诬赖在我身上,是谁指使你的,是不是那个丫头,你是她的陪房,定是她指使你冤枉我的。来,来人呐,把这个刁奴给我拉出去,乱棍打死!” 秦氏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行使把人乱棍打死的夫人威风居然是在这样要命的环境之下。 门外没有一个人响应她的话,所有人的嘴角都含着讥笑,看她一个人在那儿表演拙劣,院子里有了响动,吴嬷嬷领头,带着一大帮人进去了这院子。 吴嬷嬷让她带来的那些人在院子里候着,有采买的,门房的,马房的,回事处的人,吴嬷嬷领着两个同样是老夫人身边的婆子走入,两个婆子将手里托盘上的东西放到了顾知远手边的桌面上,全都是一些看着有些眼熟的金银细软,细软旁边放着一沓银票,银票上的水印明晃晃的写着‘沈’,这是从沈家的银号拨出来的,每一张都有对应,可以核查来处去向,另外一盘子里放的是金银锭子,刻着‘天宝’的金锭子,银锭子,象征性的各放了三两个。 看见东西被送到这里,秦氏瞪大了双眼,对吴嬷嬷喊道: “你,你敢搜我的房间,好大的胆子。” 吴嬷嬷是老夫人身边最体面的人,就没把秦氏放在眼里过,冷笑一声: “奴婢可没那么大的胆子自作主张,是老夫人吩咐的,奴婢不过是替老夫人做事罢了。”吴嬷嬷来到顾知远面前,指着桌上的银锭子,躬身说道: “伯爷,这些东西全都是从新夫人的西芩园里搜出来的,银锭子还有一匣子,金锭子也是,太重了,奴婢就让人搬到西芩园外面的石桌上放着了,剩下这些轻便的,奴婢就拿了过来。那些金钗细软,首饰金钗,有些先头夫人用过了,伯爷应该能认出来吧。说句奴婢不该说的话,您挑的这位新夫人可真不是个讲究人啊。” 别说讲究了,她连个知礼知义的人都算不上。 拿着先头夫人的嫁妆,到处挥霍,又是裁衣,又是买布,将里里外外的破烂全都一骨脑儿的丢弃了,喝的茶,吃的点心,用的饭,没有一处不是最贵,最好的。若这些是凭她自己的本事挣来的,那就算枕金睡银也不会有人说她半句,偏偏这些东西,不是她的,是她从别人嫁妆里偷出来的,这就委实恶心人了。 顾青竹有些意外吴嬷嬷这个时候来,看来自这厅里起了争执,老夫人那儿就直接行动了,吴嬷嬷带人抄了西芩园,将赃物一并搜了出来,足见老夫人绝不姑息的态度。并且,丝毫颜面都没打算给秦氏留。 沈博看了东西,哪里还不懂伯府老夫人是什么态度,一旁始终没开口的柳婶子也在心中暗自叫好,关键时候,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厉害了。 顾青竹好整以暇看着顾知远,满屋子的人都在等他反应,证据都这样摆到台面上来,只要承认了,秦氏刚当上的夫人只怕都保不住。顾知远见秦氏失魂落魄,羞愧的捂住了脸,耳根子都红透了。 顾知远恨其不争,但想着她如今刚刚扶正,府中上下哪里都需要打点,他前段时间给她的两间铺子,只怕还未到盈利分红的时候,又赶上了老夫人寿宴,她想办的体面些,给自己也是给他挣些光彩,路难免就走偏了些,到底是十多年的情分,顾知远又是真心喜欢秦氏这样温柔小意,知书达理的女人,此时此刻,他不保她,谁还能保她呢。 在众人的逼视之下,顾知远做出了决定,沉声说道: “不关秦氏的事,这件事她从前与我说过,我之前忘了。一切都是为了老夫人寿宴,她初初接管府里的事儿,银钱不到位,一时也是有的,我便做主让她从沈氏的嫁妆里挪用一些,等府里钱都收上来了,自然会还回去的。”顾知远说的话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但他就是这样说了出来。 为了这个女人,他能做到这地步,顾青竹也是服气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24章 第24章 沈博用像是见了鬼似的表情看着顾知远,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大的事儿, 顾知远就替秦氏揽下来了? 吴嬷嬷也是奇了, 瞪大了她的眼珠子,是怎么也没想到顾知远会这么做。老夫人交代去西芩园搜, 便是铁了心要帮二小姐,如今伯爷主动担下了这责任, 可怎么是好。 “我从前只道伯爷是个薄情之人,没想到我竟想岔了。”语气不乏奚落嘲讽, 顾知远暗自忍下这口气,还是得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才行。 “所以,嫁妆是我让她动的,老刘你且回库房里,盯着两边账房继续盘点,最后盘点出来少多少银子,不用等年底分红填补了, 直接从我私账里拨出去, 务必把帐理顺了。”顾知远是个固执的人,多少能担些责任,说了替秦氏担当,那自然会拿出诚意出来安抚众怒。 有了顾知远这句话, 沈博倒也不好再纠缠下去, 往顾青竹看了一眼, 斟酌道:“填补上帐自然是对的, 就依伯爷。那今儿我还有句话得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清楚才行。” 沈博声音洪亮, 颇具威严,说出来的话,威慑力十足。 “大哥请讲。”顾知远气到最深处,已经没什么脾气了。被今天这事搅的头疼,恨不得赶紧解决,让沈博快些离开。 “你也说了,她是他们的继母,若今后这个继母再故技重施,或者对两个孩子以继母的名义威逼,那我将不会对她客气,沈家虽然没有官身,但行商多年,人脉未必就比你忠平伯府少,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替我的外甥和外甥女讨回公道。所以,伯爷今日要立誓为证,嫁妆的帐补上以后,就此分给两姐弟,今后不能有任何理由让他们拿出这笔资产来。” 沈博就是想要顾知远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誓。这个要求听起来不算过分,虽有点不近人情,却也合情合理。 顾知远既然要帮秦氏担着,那让他当众发个誓,今后量他也不会再放纵秦氏打这笔嫁妆的主意了。 “好,我可以发誓。沈氏所留下的嫁妆,今日悉数分给其两个子女,任何人都无权利夺取分毫。这总行了吧?” 顾知远是全然豁出去了,为了不把事情更加扩大,只能按照沈博的要求去做。 沈博知道让顾知远发个誓,已经算是他的极限了,如果再是过分的要求,只怕对方也不会接受,反而弄巧成拙,缓过来看向了顾青竹姐弟,问道: “那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你们觉得如何?” 顾青学连连点头:“我没有意见了。” 说完,顾青学下意识往自家姐姐身上瞥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跟姐姐脱不开干系,以前顾青学觉得姐姐有勇无谋,做事只知道呈一时之快,母亲去世之后,她在府里大肆折腾,弄得神憎鬼厌,本身又没什么服众的才能,所以顾青学对姐姐总不太喜欢,反而跟顾衡之和顾玉瑶走的近,顾青学想,至少与他们走的近,自己能学到些学问吧。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顾玉瑶前些日子与他亲近,真就把他当亲弟弟般关切,可背地里却存的那样龌龊的私心,骗了他的钥匙,让秦氏仿造了一把,然后悄悄的开母亲的嫁妆库偷钱用,如果是这种不知羞耻的学问,那顾青学宁愿一辈子都没出息。 反倒是一向不被他喜欢的姐姐,今天表现的太出人意料了,她居然连父亲都敢当面顶撞,毫不畏惧,还有舅舅今日怎会突然前来替他们讨要嫁妆,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足见背后安排此事之人有多小心。 顾青学也纳闷,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姐姐不与事先与他说明,如果他早知道顾玉瑶和秦氏的私心,肯定不会放任母亲的嫁妆被盗,姐姐为何不说呢。顾青学在脑中不断反省,是了,依照自己的脾气,如果姐姐过来当面与他揭露此事,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他肯定不会相信,若是因此露出蛛丝马迹,让秦氏有所防备的话,这件事就没法妥善解决了。 他竟不知,姐姐是这样一个深谋远虑的人。 顾青竹不知道顾青学此时在想什么,她的全副心神都放在沈博和顾知远身上,顾青学说完之后,沈博将目光看向顾青竹,今日的所有事情,都是这孩子一手策划出来,其他人是否满意都是次要,主要还是要看这孩子满意不满意。 沉吟片刻,顾青竹走上前,目光冷冽,似乎还有气话要说,沈博拉住她,用只有她听见的声音说了四个字:“适可而止。” 今天的目的是把嫁妆的掌控权夺回来,既然顾知远已经松口,那就不要再节外生枝。商场上谈生意就是这样的,只要目的达到了,其他的小账留着日后慢慢算。 顾青竹却不为所动,依旧坚定不移的来到顾知远面前,顾知远看着眼前这个冷面冷心的女儿,觉得这张脸很陌生,顾青竹和顾青学两姐弟,容貌生的都很好,像极了已故的沈氏,顾青竹这样冷冷的盯着自己,让顾知远多少感觉出一点不自在。 只见顾青竹缓缓启唇: “嫁妆本来就是我和学弟的东西,肯定是要分的,但却不止是嫁妆,据我所知,顾家如今在营业的店铺,共有八家,两家酒楼,两家客栈,一家香烛铺,一家灯笼铺,一家车马行,一个粮油铺,其中有一家灯笼铺家粮油铺和一家香烛铺是顾家原有的产业,其他的五家都是我娘嫁到忠平伯府以后利用她嫁妆里的钱开设出来的,店铺盈利入账时却是入的顾家公中的帐,只要详查往年嫁妆支取账册就能知道我说的是否属实,所以这些铺子虽然不算在她的嫁妆里,但也得分给我和学弟。” 顾青竹的声音很清脆,在鸦雀无声的大厅里,显得格外铿锵有力。 顾知远的眉头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舒展过,对顾青竹居然这么了解顾家的账目表示怀疑,看向老刘,只见老刘也是震惊,二小姐如何能说的这样准确,定是先头夫人还在世时,说与她听的。 点了点头:“小姐说的不错,顾家原有的产业只有三家,灯笼铺,香烛铺和粮油铺。另外五家都是先头夫人来了之后,才慢慢开起来的。” 得到老刘的肯定,顾青竹的话还没说完。 “我娘在城外还有两个庄子,一个就是我待了一年的地方,另一个湖名山的庄子,也得拿出来。城中有一处桃花别院,那是我八岁那年,娘买下了一个南平商户的旧宅子改造的,是我八岁生辰的礼物,那是我的,城东,城南各有两所二进小宅,地方不大,却都是我娘的东西,顾家的产业,我出嫁的时候可以一分都不要,但是必须有学弟的一份,爹今后就算偏心,这也肯定少不了。” 顾青竹将沈氏的产业如数家珍的报出来,有些东西连老刘都不太确定,命人请了账房管事来核对,结果顾青竹说的一点不错。 二小姐这恶狠狠讨债的模样,知道的是对自己亲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对什么仇人呢。可见是彻底豁出去了,老刘和吴嬷嬷对看一眼,吴嬷嬷也没想到顾青竹会这样决绝,原本以为她多少回顾及一点伯爷的颜面,可现在看来,别说面子了,连里子都埋汰的差不多了。 吴嬷嬷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提醒一下二小姐,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真闹得这么大,对她将来的名声也不好,谁家找媳妇之前不打听打听呢,一打听,顾家二小姐,居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悍妇,对亲爹都能咄咄逼人,更何况是对别人。 干咳一声,来到顾青竹身后,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开,往一旁沈家舅爷看去,只见沈家舅爷也被外甥女的行为惊呆了,眨巴两下眼睛,他这个外甥女还真不简单啊。 而另一边,顾知远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铁青来形容,果然是沈氏教出来的好女儿,讨债的模样跟沈氏一模一样!都是那么刻薄,那么无知! 不惜开口对顾青竹狠道:“你要钱的嘴脸真难看。” 顾青学一旁看的干着急,不知道姐姐想干什么,走到顾青竹身边,暗自拉了下她的衣袖,想把姐姐的理智拉回来,她这样做,对她将来可没什么好处。 他是男子,娶妻倒是无妨,可她是女子,这样盛气凌人,定会损及她的名声。 然众人的担心,顾青竹仿佛感觉不到,甚至亲爹对她那样评价,她也无动于衷,两手一摊,破罐子破摔: “一般欠钱的人才会觉得要钱的人嘴脸难看。可这钱该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不一次性把帐要回来,将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原本顾青竹还没想要这样不留情面,但是看见顾知远连这种祸事都能替秦氏担下来,可见将来但凡有点什么,他都会站在秦氏那边,若真如此,又何必把她娘的东西留下来滋养他们呢? 哪怕是一根丝线,一块砖,顾青竹都不会留给他们! 至于她做的这般绝情,会不会损及她的名声哈,名声是什么东西,她上一世就没在乎过,更遑论这一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顾知远深深呼出一口气,不住点头:“你和你娘不愧是母女。” “所以父亲你是还, 还是不还?”顾青竹发现自己看见顾知远暴跳如雷, 却又拿她没办法的时候,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如你所愿。全都拿去。”顾知远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一旁原本羞愧捂着脸的秦氏听到这里, 终于忍不下去了,对顾知远轻声喊了一声:“伯爷, 不能都给她,那要真这么算的话, 那些铺子里用的人,还是伯府出去的呢,这,这么多人,难道就不用算了吗?” 秦氏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居然在这方面较起了真儿,不为别的, 只因为顾知远这个人, 极好面子,又自命清高,对钱财并不热衷,关键是, 他从小就没搭理过钱, 根本不知道钱有多少价值, 伯府虽然富贵, 可是若少了秦氏的嫁妆, 必然生活要降些档次的,府里就指着铺子上的盈利添补,可现在八家铺子,要给顾青竹姐弟五家,那五家还都是最挣钱的,这前后差了多少,秦氏想想就觉得害怕。 所以才会冒着被顾知远不满的风险,悄声在后面提醒顾知远,希望这位大爷能稍微接一点地气,不要把所有的钱都推拒门外。 顾知远眉头紧锁,往秦氏瞪了一眼,希望她别在这种俗事上多计较,他如今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保全她吗? 趁着顾知远和秦氏对眼儿的时候,顾青竹就开口了: “我觉得新夫人说的不错。这些年铺子里用的人全都是伯府出去的伙计。所以,铺子还到我们姐弟名下之后,铺子里那些伯府的人就都回来吧,他们做了多少年工,每年多少银钱,我们一分不少,加双倍开出来,无论是给到他们手中,还是给到伯府的公帐上,由伯府出面转交给他们都可以。” 顾青竹的话,差点让沈博笑出来。 这丫头还真是个人精儿,连这都能想到。 这些铺子里的人,就算秦氏不说,顾青竹想必也不会留的,如今不用她自己开口,秦氏就替她说了出来,那丫头只会求之不得,脑子确实灵光,有点沈家人的意思。 秦氏吃了个哑巴亏,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了。她现在还有什么理由阻止呢? 前后夹击,里外不是人。顾知远自己觉得自己是个仙人,就想她和孩子与他一样羽化成仙,不沾红尘,六根清净。其实这也就是他出身富贵人家,不需为五斗米折腰,若他生在寻常人家,看还能不能这样清高。 这些是秦氏的心里话,肯定不能说出来。这回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刚尝过几个月的富贵,才起了甜头,就要把东西拱手让人,想想太不甘心了,如今她只希望顾知远能真的如他所言一般,将私库开放出来。否则的话,日子可就难过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若从未享受过,日子苦些也就苦些了,偏偏她享受过了。这几个月以来,仗着银钱傍身,秦氏只觉得日子过得无比顺心,想要什么就能立刻拥有,想做什么,也能随心所欲的发挥,刚刚用钱打开了一片天,让周围那些夫人女眷们接受了她的身份,可不能断在这里,得继续往来才行。 顾青竹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全都顺利要到手了,心情还算不错,领着顾青学,认认真真的给顾知远和秦氏行了个感谢大礼,又跟舅舅沈博交换了个眼神,便离开了花厅。 接下来的事情,沈博自然会替她料理清楚,嫁妆没有个两三天,根本核对不过来,沈博和柳婶子会从旁盯着,而顾知远既然答应了这些事情,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反悔的,对于金钱,顾知远向来敬而远之,没有概念,让他用他尊贵的手去挽留肮脏的银钱,这种事顾大爷是万万不会做的。 所以这里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只要等着交接就好。 顾青竹与顾青学走在回廊上,顾青竹在前,步履迅速,顾青学一路都在等顾青竹和他说话,但等了一路,顾青竹都没回头,反而脚步越发轻快,就好像今天在厅里发生的事情,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挂心的大事般,这种心态,顾青学可没有,他承认今天是真的吓坏了,也开了大眼界,原来事情还能这样做,爽快,果敢,太令人钦佩了。 到了两人院落的分岔路,顾青竹依旧没有停住脚步的打算,顾青学心里憋了好多话,在顾青竹转身前,鼓起勇气喊住了她:“姐姐。” 听见顾青学声音,顾青竹才回过头看着他,扬眉问:“什么?” 语调冷静,神情淡漠,顾青学想起了母亲去世之后,姐姐哭着与他抱在一起的样子,那时候的她多脆弱,母亲去世,她就好像天塌了一般,可是现在,不过一年的功夫,居然就坚强成这样,长成了一棵他难以企及的大树。 顾青学愣愣的看着顾青竹,支支吾吾,就是不说话,顾青竹叹了口气,觉得弟弟这婆婆妈妈的性子真是要改,一个男人,说话做事没有底气,将来无论做什么都难有大成。 目光瞥见了他的嘴角,左边的脸颊上还有几根清楚的手指印儿,顾知远那一巴掌打的可真没留余力,顾青竹也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没想到这傻小子却冲了上去。 伸手抚上顾青学的脸颊,轻柔问:“还疼吗?” 顾青学原本是想跟顾青竹说话的,可是没想到姐姐一回头,那气场就把他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正忧心姐姐是否厌恶他,姐姐却递来了关怀。 低下头摇了摇,顾青竹放下了手:“回去擦点药,今天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以后多个心眼儿,娘已经去世,父亲再娶新夫人,我们的身份本就尴尬,多抓点东西在手里没坏处。你若觉得我做的过分,那” 顾青竹还没说完,就被顾青学给打断了:“不不不,我没那么觉得。你做的一点都不过分,是我自己太蠢了,若非姐姐的话,等到娘的嫁妆被那个女人全都偷光了,我可能还不能察觉,这些事情,原本应该男孩子多担些的,可是我却什么都没做,让姐姐一个人忧心费力。” 顾青学本就是个心地善良的聪明孩子,上一世醒悟的晚,这一世似乎有了些改变,就从他不再敌视自己来看,已经比上一世进步许多了。 欲速则不达,顾青竹花了两世的时间,才明白这个道理。 抿唇浅笑:“你我本就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我多做些,你多做些都一样。如果不是被送去庄子冷静了一年,我也想不明白我们俩的真实处境。幸好现在还不算晚。” 经过这回事件,顾青学对姐姐是心服口服了,姐姐说什么,他都觉得对,确实挺对的。 “好了,忙活了大半天,剩下的事情,舅舅会替我们料理好,娘的嫁妆得盘个三两天呢,回头等盘点核对完了,咱们再商量如何处置。” 顾青竹把这些要点都说与顾青学听,毕竟他才十二岁,有些道理若没人提点,他自己想不明白。 只见顾青学连忙摇手:“不,我刚才就想好了,娘的嫁妆和那些铺子,我都不要,全给姐姐。” 这般天真孩子气的话,把顾青竹给逗笑了。到底是个孩子。不想与他争辩什么,在他肩上拍了两下,顾青竹便转身回了琼华院。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如顾青竹所料那般很顺利。 沈氏的嫁妆由双方账房核对了整整五天才核对完全,沈博一直等到盘点完,看着东西交接到顾青竹和顾青学手里,连带一些田契,地契,城中店铺的店契等等,一样不差,尽数交接完才离开顾家,临走前给顾青竹和顾青学留下了十几个身手不错的护卫,两个孩子一下子得了那么多令人垂涎的财产,难免会惹一些小人嫉妒,虽说伯府也有护卫,但多点沈家的护卫在身边总更安全些。 并把沈家在京城里几个主要的联络商会告诉顾青竹知晓,让她铺子上有任何麻烦,都可以去沈家商会里求助,自有人替她把事情办妥。 顾青竹谢过沈博,与顾青学一同送沈博出城,城门口甥舅三人依依惜别,沈博虽然不太放心他们,但总不能为了他们一直留在京城,就是不舍也得分别。 送了沈博出城,顾青竹想起来自己和仁恩堂的老大夫还有约会,便让顾青学先回家,她得先走一趟仁恩堂去。顾青学把马车留给她,自己带小厮走回去。 马车转入一条捷径小巷,巷子里的行人不多,畅通无阻,忽然一阵马鸣,马车猛地停下,顾青竹撞在车壁上,差点飞出去,红渠扶着顾青竹叫骂: “阿坤,你做什么这样急,撞到小姐你担得起责任嘛。” 外头没声音,红渠以为阿坤藐视她,掀开车帘子就要出去,却不料帘子掀开的一瞬间,一股香风就对红渠扑面袭来,红渠吸入香风,立刻往后倒仰,昏迷过去。 顾青竹一惊,扶着红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要出去,可马车忽然就动了起来,顾青竹摔在座位上,大喊一声:“什么人?” 车外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小姐坐稳了,我们爷要见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顾青竹扶着车门,感觉马车没跑多远就停下来了。车帘子打开, 顾青竹看见一个熟人, 李茂贞。 他是祁暄从小一起长大的护卫,从京城到漠北, 祁暄身边都是他,忠心耿耿, 毫无二心,看见他顾青竹就明白了, 连问都不用问。 “小姐,我们爷在里面等您,不用害怕,爷不是坏人。” 李茂贞有点臊的慌,他还是第一次用这种手段绑个小姑娘,世子想要跟人家姑娘说话,就不能找个体面点的机会吗? 把红渠扶着坐在座位上, 顾青竹面无表情走下马车, 赶车的阿坤靠坐在踏板上,怀里抱着马鞭,像是睡着的样子,李茂贞赶紧解释:“他们没事儿, 待会儿就醒。” 顾青竹的脸色有些难看, 使得李茂贞更加羞愧:“小姐里边请。” 左右看了两眼, 顾青竹认识这应该是一刀堂后面的巷子。她是真不太想再见祁暄, 暗自下决心, 下回再看见他,掉头就走,祁暄应该有所察觉,所以才会采取这样的方式,历经两世,他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沉着气从后门走入,果然是顾青竹所料的一刀堂,祁暄是武安侯世子,想要查她的行踪易如反掌,顾青竹觉得有些事儿确实要和他当面说清楚才行。 李茂贞送顾青竹上楼,只觉得这小姑娘不是缺心眼儿,就是胆色过人,从她的表现来看,应该是后者。 顾青竹上到二楼,就见窗前矮桌旁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冷着脸给面前的两个空杯子倒茶,顾青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毕竟在一起过了十多年,只要接触过一回,就都不难猜出对方的改变。 祁暄抬眼看了看她,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说了今天见面的第一句话: “这事儿太神奇了,是吧?” 顾青竹低着头没有说话,以行动回应他。 祁暄深吸一口气,低头蹙眉,看了一眼自己的杯子,果断说道:“既然都回来了,那咱们冰释前嫌,重新在一起吧。我,我等你十六岁去提亲,咱们好好的” 没等祁暄把话说完,顾青竹就冷然回绝:“不可能。” 祁暄的话戛然而止,目光缓缓抬起,落在顾青竹那稚嫩的面容上,阳光从窗外照射到她身上,仿佛将她周身镀上了一层光圈,唯有目光中的冷漠提醒着祁暄她还是她,并没有因为重生而忘记伤害。 想伸手牵她的手,却被顾青竹早一步将手拿开,放到矮桌下面,祁暄伸出的手缓缓收回:“我知道我以前错的离谱,到了漠北之后,我就知道错了,你给我个恕罪的机会,让我弥补你。” 顾青竹抬眼看他,目光没有丝毫波澜,清澈澄明:“至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造成的,你没有做错,不用弥补我。” “青竹你别这么说,我真的知道错了,咱们一路走来有太多不易,老天爷都觉得我们应该重新来过,所以才给了我们机会,我们珍惜这个机会,好不好?我保证这一回,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不让你受半分委屈。”祁暄语调温和,神情真挚诚恳。 顾青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启唇道:“老天爷不是让我们重新来过,而是让我们重新选择。” 祁暄眉头蹙起,语气添了些酸涩:“你想重新选择?” “是。”清脆的声音,肯定的回答。 看着这样冷静的她,祁暄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分辨,只是凭着本能,下意识的摇头:“不可能。我不会重新选择,你也不能。” “我为什么不能?”顾青竹直视祁暄,坚定冷静:“我是顾家小姐,你是武安侯世子,我俩素不相识,凭什么不能?。” 祁暄蹙眉喝茶,沉默半晌后才道:“你若真这么想,那我明日就去顾家提亲。不就是年龄小点,可以先订婚。” 他的语气有点急躁,自己也知道,可听到她说想重新选择的时候,心上像是被砍了一刀,难受的很。 顾青竹听他这么说话,不怒反笑,祁暄见了问:“笑什么?你不相信我会这么做?” “你以为我们成亲很容易吗?”顾青竹反问。 祁暄不解:“什么意思?” 顾青竹将面前的茶杯端起来,放到鼻前轻嗅,重复问了一遍:“你觉得凭我的身份,要嫁进武安侯府做世子正妻,很容易吗?” 上一世她日夜苦思,丝毫不敢懈怠,费尽心思才博得祁家老夫人的喜爱,让她出言力排众议,跌破众人眼镜,选了素有悍名的顾青竹做祁暄的夫人,祁家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是最受皇上与皇后敬爱的祁氏祖母,她决定事情,就是权威的。就因为老夫人,顾青竹才得以顺利的嫁入武安侯府。 但这一世,顾青竹很明显不会再费心去讨祁家老夫人的喜爱,所以,祁暄的威胁对她来说,并不是很管用。 祁暄见她笑容中透着苦涩,许是回忆起了艰辛,上一世他的确听祖母提过多回,说青竹这姑娘好,胆大心细心眼儿实,对他更是死心塌地,可当时他根本听不进去,一心认定了她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 顾青竹放下手里的杯子,指着变了色的茶汤:“茶要趁新鲜喝,过了那个时间,就算强行喝下肚,滋味已然变了。”无奈叹息又道:“我们的过往,今天之后就忘了吧。一场梦而已,醒来就该忘了。如今我有我想做的事情,你也有你的生活,这一世我绝不去打扰你,同样你也是,不要再来打扰我。我俩只当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就好。” 祁暄一直低着头,顾青竹分辨不出他的神情,等了一会儿后,她站起身,又追加一句:“今后像今天这样的事,最好不要再发生。我不想被人看见和你有任何牵连。” 说完之后,顾青竹便抬脚欲走,谁料刚一转身,手腕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夺了过去,祁暄从背后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喃:“青竹,你太绝情了。” 顾青竹早已不习惯与他接触,不断挣扎:“你放开。” 可她越挣扎,祁暄抱得越紧,顾青竹没办法,只好用脚踢他,踩他,祁暄被踢了两脚,干脆一个旋身,将她放倒在先前他们坐着喝茶的矮榻之上,祁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危险: “我们的过往,你当真能说忘就忘?我不要和你做素未蒙面的陌生人。” 顾青竹被他压在身下,瘦小的身体哪里是祁暄的对手,根本动弹不得,祁暄在她耳边不住低吼: “我和你永远都不会是陌生人,上一世的错误我不会再犯,青竹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保证啊。” 一连串茶壶砸碎的声音外加祁暄一声呼,顾青竹把祁暄推开,在他脸上愤然挥去一巴掌之后,兔子一般从他身下跑开,在楼梯口撞到听见动静上楼看看的李茂贞,李茂贞见她衣衫不整,发髻松动,刘海湿漉漉的,一边还沾着几片茶叶,俏脸上满是稚嫩的惊恐,再看祁暄,前襟后背上全是水,茶叶也不少,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对他们走来。 李茂贞下意识的挡在顾青竹面前,跟祁暄提醒: “世子,这,这不合适吧。” 祁暄放下按在后脑上的手,手心沾了血,不知道是后脑上的,还是手心里有口子,狼狈程度,比顾青竹好多少,把李茂贞拉开,顾青竹不住后退,没两步就被逼到了墙边,祁暄喘着气,抬手撑在顾青竹的身体两侧,强势之气扑面而来。 李茂贞见状,以为祁暄还想继续干点什么,急得不得了:“世子,你冷静点,她还是个孩子啊。” 祁暄却不为所动,将顾青竹禁锢在他的胸膛和墙壁之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顾青竹的颈项之上,在她耳边轻道: “记住我说的话,我不会重新选择,你也不会。若你不听,别怪我先斩后奏。” 顾青竹眉头紧锁,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李茂贞终于做好决定,在忠诚和良知之间,他选择了良知,打算对祁暄出手,解救无辜小姑娘的时候,就见顾青竹迅速出手,在祁暄腰间一点,祁暄身子一躬,顾青竹下脚不留情,在祁暄肚子上,抬起就是一脚把他给踹了出去,祁暄应声倒地。 顾青竹凶巴巴的往正欲抽刀的李茂贞瞥了一眼,吓得李茂贞立刻把刀插回刀鞘,惊愕万分的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看什么看?下去赶车,从哪儿把我劫来的,再送回哪儿去。” 顾青竹恶狠狠的放下这句话,就抹了一把脸,看都不看一眼从地上爬起来的祁暄,昂首挺胸的下楼。 李茂贞心有戚戚,第一次被一个半大的小姑娘威胁,最要命的是,他居然真的有点怕了。往脸色不太好的世子看了一眼,李茂贞这时候才想起来尴尬: “世子,你看这” 祁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刀柄上,李茂贞赶忙把刀藏到身后,以表示刚才一切都是误会。 祁暄冷哼一声,将手心的血迹往身上擦了擦:“送她回去,顺便给她送条干帕子去。” 李茂贞应声而去,下楼走了两步又返回上来,踌躇问道:“世子,您没事儿吧?” 一句‘没事儿吧’不知怎么触到了祁暄的气门,只听一声怒吼:“滚——” 李茂贞吓了一跳,忙不迭跑下楼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27章 第二十七27章 顾青竹把红渠摇醒,红渠睡眼惺忪的张开眼睛, 揉了揉:“小姐, 我怎么睡着了?” “还问我呢,跟你说着话你就睡着了, 我说怎么半天没回音呢。”顾青竹若无其事的对红渠这般说。 红渠纳闷极了,嘴里嘀咕: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不过很快就跟顾青竹赔礼:“小姐, 我昨儿晚上可能没睡好,下回肯定不了。那个仁恩堂到了吗?” 顾青竹无奈点头:“到了, 阿坤在外喊了声,我才把你喊醒的,知道你没睡好。” 体贴的话让红渠感动极了:“小姐你真好。” 顾青竹汗颜下车,就见阿坤站在车踏下面一个劲儿的挠头,显然对自己怎么会打着瞌睡,就到了仁恩堂门前这件事十分纳闷,顾青竹兀自跳下马车, 进了仁恩堂大门, 红渠随在其后。 顾青竹暗自松了一口气,在药铺里左右回看两眼,柜台后的抓药伙计就出来了,见他笑道:“姑娘来了, 先生在后院儿呢。我去喊他。” 不一会儿的功夫, 那老先生掀帘子出来, 身上系了围裙, 手里拿着一把刚刚磨好的片儿刀, 刀身薄如蝉翼却硬实光亮,刀身上沾着水渍,顾青竹对老先生微微一福身,老先生笑了笑,来到他的诊台前,拿出一方干净的棉巾,将刀子擦拭了一下,放在桌面上摊开的刀袋里。 “姑娘前儿生病,可大好了?” 顾青竹病了之后,派人来和老先生交代过。 “好了。劳先生惦记。”老先生请顾青竹坐下,没说什么寒暄之言,顾青竹就直接切入主题:“上回与老先生说的事情,并不是我心血来潮,我是真的对医术很感兴趣,想跟在老先生身边学,药理和外理我多少都懂一些,虽然不说很精,但未必就比一般的医者差。如果老先生同意的话,那我过两天就来。” 老先生将身上的围裙解了,往顾青竹看了看:“姑娘,学医是一件挺累的事情。你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衣食无忧,何必吃这苦呢。” 老先生正说话,那柜台后的伙计就出来给顾青竹上了杯茶,顾青竹道谢后,对老先生回道: “衣食无忧更要能吃苦耐劳,我不会刺绣,不会烹饪,不会琴棋书画,唯独懂一点医理,学医有多辛苦,我是知道的,老先生不必质疑我的决心,若是仁恩堂不肯收我,我也会到其他医馆去的。” 顾青竹直言不讳,将内心的想法对老先生说了出来。 老先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后,才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姑娘的话都说到这份上来了,那老朽若再拒绝,岂非太矫情了。” 顾青竹一喜:“先生答应了?” 老先生捻须一笑:“姑娘诚心,老朽答应了。” “多谢先生。”顾青竹起身给老先生行礼,起身时,目光瞥见桌上的刀袋,略微犹豫片刻后,才对老先生开口:“那个,我之前在一刀堂订了一套这种片儿刀,不过一刀堂的老板忽然换人了,我的刀也没了下文,不知道” 不等顾青竹说完,老先生就明白她的意思:“哦,这个我有好几套,回头我给你重新修磨一番,别看是旧刀,但剔骨之类的还是旧刀好。” 这个道理顾青竹是明白的,上一世她在军中就有一套老军医留下来的趁手片儿刀,用起来特别好,只是现在她手里没有,只能去定做,还好巧不巧的遇上了祁暄这个混蛋,定做好的刀也没了。 谢过老先生之后,顾青竹便没再多停留,身上头上先前被泼了些茶水,尽管干了,但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出了仁恩堂就回家去了。 回去之后,洗了澡,换了衣裳,正打算把手头的那些医书收拾收拾,老夫人却传话,让她去一趟松鹤园。 没敢耽搁,直接就去了,刚进院子就听见一阵哭泣声,只见秦氏跪在松鹤园的院子中央,身后跪着顾玉瑶,手举过头顶,举着一本厚厚的家训,哭丧着脸,秦氏不住抽泣。 顾青竹从她们身边经过,两人都对她递来愤恨的目光,顾青竹不甘示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将秦氏和顾玉瑶的愤怒值拉到了顶点,却又不敢在松鹤园里造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青竹从她们身边飘然而过。 跨进厅中,瞧见老夫人陈氏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下首处,顾知远低着头,一言不发。顾青竹进门之前,显然是在被陈氏训斥,顾青竹给两人行礼问安,顾知远也毫无反应,还是陈氏抬手让顾青竹起身。 “挪用你娘嫁妆这件事,确实是你爹和继母做错了。账房的帐送来了,我瞧了瞧,秦氏一共挪了十五万两银票,三千两白银,二百八十两黄金,我让吴嬷嬷去搜了你继母的房,搜出来十一万两银票,现白银二千六百两,金子二百两,据她所言,为我寿宴花销,用了三万五千八百两,都有账目,回头你看看,其他的皆用于她的日常开销上,你继母所花银两,你爹承诺从他的私库里补上,这事儿,我也有责任,所以,寿宴用的那三万五千两银子,由我来出” 说到这里,顾知远才打破了沉默:“娘,怎么能让您出银子,说了都是我补的。” 陈氏一叹,看着这个糊涂透顶的儿子,沉声道:“既是为我寿宴的花销,便由我出。其他的你补上便是,一分都不可少,听见没有?” 顾知远羞愧低头,掀了袍角,给陈氏跪下:“娘,儿子知错了。” 陈氏冷哼:“哼,你知错了,那院儿里那个打算怎么处置啊?” 这个儿子简直被秦氏给迷得婚了头脑,当初她竭力反对扶正秦氏,并不是因为秦氏的身份低微,而是因为她早就看透了秦氏的品行,当年在府里做教书女先生,明知道沈氏进门没几天,偷偷摸摸暗地里勾了儿子的魂儿,嘴上说不要名分,不要任何补偿,可转脸肚子都大起来了,顾家还从未有过这种庶长子先出来的先例,偏让她给赶上了。 儿子糊涂,说什么都要保下母子,不顾反对把人抬了做姨娘,秦氏才算正式进了顾家的门。 后来虽然秦氏一直安分守己,可在陈氏眼里,秦氏这个女人的品行早就败坏了。所以当沈氏去世之后,顾知远要扶正秦氏,老夫人陈氏才大为不满,奈何老伯爷去了,儿子袭爵,成了新伯爷,虽然还算孝顺,但在秦氏这件事上,却很坚持,老夫人也拗不过他。 如今挪用先室嫁妆的事情发作出来,更加证明了陈氏当年的判断,秦氏满口之乎者也,仁义道德,可做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可真叫人没脸。 陈氏的确气她,因此这回半分脸面都没给秦氏留,也是想利用这件事,让儿子彻底从秦氏身上醒悟过来,令陈氏没想到的是,儿子的糊涂已经非人力可以拉回,居然当着舅家老爷的面儿替秦氏顶了包。 其实他替秦氏顶包,对这件事而言,根本没什么作用,就算他补上银子,秦氏挪用先室嫁妆的名声也挽回不了了。 顾知远往院子里看去,正午的阳光下,秦氏给晒得汗流浃背,脸色却惨白惨白的,想着她身子本就不好,经不起这等折腾,可老夫人这边总要交代。 “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她,是我没有关顾周到。若我早些发现她的为难处,也就不会有这事儿发生了。母亲放心,回去之后,我定会好好的说她,再没有下回了。母亲就原谅她一回,别让她跪着了。” 顾知远满脸的心疼,看的陈氏简直操碎了心。 “这是你关顾不周到的问题吗?难道没钱就能去偷吗?亏你们都是读书人,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连我这个老妇人都知道,不问自取视为偷。我都替她臊得慌。” 陈氏的声音很大,足以让院中的秦氏听见。 顾知远低着头,不敢与母亲辩驳,陈氏见他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满肚子的教训之言,说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起作用,陈氏也懒得说了,挥手道: “算了算了,这些道理我希望你回去好生想想,她今日能偷你先室的东西用,明日就能偷你的东西用。我顾家竟出了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夫人,外头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咱们呢。” 陈氏的怨言,顾知远低头听着,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儿子知错了。” 就这榆木脑袋,陈氏再说什么都没用,干脆让他领着秦氏母女回去,还省得留在眼前碍眼。 顾知远低着头出去,将跪的有些腿软的秦氏扶起,秦氏靠在顾知远身上,眼泪吧嗒吧嗒就下来了,顾知远低头给她抹泪,像是在说什么安慰的话。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陈氏抹着胸口,大大的叹了口气,顾青竹上前说道: “爹早晚会醒悟的,祖母别太担心了。” 虽然这么安慰陈氏,但顾青竹心里却很清楚,顾知远就没有个醒悟的时候,秦氏当年先是让李嬷嬷从顾青竹身上偷了私库的钥匙,将私库里的银钱,金银细软还有一封顾青竹都不知道的婚书拿走了,撑了一两个年头,相安无事的。两年以后才打沈氏嫁妆的注意。 顾青竹如今把上一世发生过得事情,进度提了提,先守了私库,让李嬷嬷偷不到东西,秦氏急着用钱,只能把歪心思动到沈氏的嫁妆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只要秦氏动了沈氏的嫁妆,顾青竹就能让她怎么吃进去的怎么吐出来。一 看书 ·1ka要n书shu· “唉, 等他醒悟, 约莫不太容易。”陈氏也对顾知远也没有信心,摆摆手又道:“算了, 不谈这个。你娘的嫁妆已然交到你手中,里头包括不少店铺,田庄,你是打算照常经营下去, 还是转手换成现银?这些事你可有想过?” 虽然孙女年纪小,但陈氏觉得她做的事不像个孩子, 一年的时间, 她成长了太多太多,有胆识,有魄力,敢作敢当, 也是豁出去了。 顾青竹想了想:“铺子还是经营下去,都已经形成规律, 再加上舅舅那里给我安排了些可靠的掌柜, 我边看边学,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这些事情, 我迟早都要学着打理的。” 陈氏也颇为赞同, 又有些感慨:“你这孩子命苦些, 小小年纪没了亲娘, 又遇上这么个爹和继母。” “我不是还有祖母吗?只要祖母在, 我就什么都不怕。”顾青竹见陈氏担忧,边说话让她宽心。 陈氏笑了:“是,你还有我。管他外面的人说什么,你只管做你想做的,祖母说什么都护着你。” 顾青竹感动,投入陈氏怀中,想起一事:“对了祖母,我确实有想过做的事情。我想学医。” 陈氏低头看她:“好好的,学那作甚?” 经历过盗取嫁妆的事情,顾家已然没有什么名声,青竹凶悍之名定会流传而出,在世人看来,盗窃先室嫁妆的秦氏固然无耻可恶,但找舅家出面争产,咄咄逼人的青竹也会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身上背负了此等流言,对她的婚嫁前程多少有点影响,而女子学医这件事,历来不是没有,但那都是贫家女无可奈何之下走的路,她一个伯府小姐,走这条路,势必又将为人所非议。 “我娘早早就过世了,我在庄子里一年,想了很多,要是我当年会医术的话,兴许我娘就能多活几年,世上像我这样早年丧母的孩子太多了,虽说人生老病死是寻常,但若我学医,能多救一人也是功德。” 顾青竹的话,让陈氏觉得又一阵心酸,沈氏这个儿媳妇,她从头到尾都是满意的,只是命薄,不足三十就没了,确实可惜。 一看书 ·1k anshu·青竹这孩子吃过苦,有过经历,未曾因为苦痛而变得狭隘,反而生出济世胸怀,未必就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陈氏的想法变了又变,低头看孙女认真的盯着自己,伸手抚上她的脸颊,顾青竹感觉的出陈氏的松动,再接再厉劝说: “祖母,我是说真的。我从前就喜欢看些医书,自从母亲去世以后,我就一直想学,城内有一家仁恩堂,那位大夫医术很好,我亲眼看见他给一个断了骨头的人医治,我已经跟他说好了,我要去给他做学徒,希望祖母能够支持我。” 陈氏一惊:“你这孩子,都已经找好了地方才来问我,我若说不同意,你能回了人家吗?” 顾青竹果断摇头:“不能。祖母就算不同意我也会去的。我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嘴长在别人身上,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都会有人说我不好,与其一辈子战战兢兢,活在别人的嘴里,那我宁愿被人骂,至少还能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儿,还能帮到人。” “你这说法倒是新鲜,人活着不为名为什么呀?哪有人不在乎别人说什么的?” 顾青竹从陈氏怀中起来:“那我问祖母,如果我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别人会因为我安分而忽略我凶悍的事实吗?我决定从新夫人手里争夺我娘嫁妆的那日开始,就已经料到会被人打上了‘凶悍’的标签,别人才不管我是不是有隐情,是不是受欺负,他们只会看见我反叛的一面,继而对我下出定论。无论我做不做其他事儿,他们都会说我的。” 这些道理,陈氏怎会不知道呢。她不是个古板强势的人,希望子孙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思过日子,点了点头:“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那祖母不干涉你,但有一条,医馆里龙蛇混杂,你得保证自己的安全,尤其你现在” 顾青竹沉浸在陈氏同意的喜悦中,替陈氏把话说完:“尤其我现在是个极其有钱的小姐。祖母放心吧,我会注意的,旁的地方我不敢说,但京城里的治安还是可以的,我不惹事,不惹人,安安分分的在医馆里学医,不会有事的。” 这般保证还不够,陈氏让顾青竹答应身边多带几个护卫,这才松口同意。有了陈氏的赞同,顾青竹就再没有任何顾虑。 顾知远扶着秦氏回到西芩园,秦氏看着自己的房间一片狼藉,刚刚忍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惹得顾知远一阵心疼,安慰了许久。 账房来找顾知远去签补嫁妆的条子,秦氏坐在软塌上,收起可怜的表情,擦干泪看着周围正在收拾东西的丫鬟,吴嬷嬷带人来并没有翻的多狼藉,这些是她趁乱让王子回来做的现场,就为了让顾知远看看,松鹤园那老太婆有多过分。 喊了两个丫鬟来给她揉脚,顾玉瑶和顾衡之进门,顾玉瑶直接就扑到秦氏怀里哭了起来,秦氏让两个捏脚的丫鬟下去,母子三人关起门来说话。 “娘,咱们今后可怎么办呀?”顾玉瑶带着哭腔,想起自己今后的前程,悲从心来。 秦氏的目光扫过顾玉瑶和顾衡之,冷喝一声:“哭什么。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 顾玉瑶收了眼泪,开始埋怨:“都怪顾青竹,都怪她!胳膊肘往外拐,居然找了沈家的人来算计我们,还有老夫人,平日里说的好听,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可瞧瞧她都干了些什么事儿。真把咱们当贼似的对待,若从前娘是姨娘,那也就罢了,可如今娘你都是伯夫人了,她们却还不把您当回事儿。” 秦氏听了这些心烦,闭上眼睛蹙眉一叹,顾衡之见秦氏这样,喝止了顾玉瑶:“别说这些了,没见娘难受着嘛。老夫人偏心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今天才知道?一点气都沉不住。” 顾玉瑶对哥哥还是很信服的,吸了吸鼻子,便不再多言。 顾衡之年岁大些,遇事比顾玉瑶冷静多了。 “现如今咱们该庆幸,还有父亲护着,只是手里的钱全都没了,今后做事只怕没那么方便了。” 顾衡之拧眉,他也羡慕顾青学有个有钱的娘,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挥霍那么多银子,他前些日子手头宽裕之后,跟大家交往多了,明显感觉周围的人对他态度转变,这才刚起个头,居然就给腰斩了,说不气愤那绝对是假的。 秦氏见两个孩子愁云惨雾的样子,左右看看,小声说道: “别太为钱操心,你们娘又不傻,虽然大头被吴嬷嬷搜走了,但我还私藏了一些,咱们这段时间内,倒也不用太担心。再说了,这回因祸得福,让你爹开了私库,只要他开一回,娘就有本事让他开第二回,第三回,你们爹是忠平伯,偌大的伯府,百年积攒下来的钱不会比沈家少,你们就放心吧。” 两个孩子的心稍稍定了下来,顾衡之无奈坐着,顾玉瑶嘴嘟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抱怨: “反正说来说去,都怪顾青竹。自私自利,小家子气,心眼儿还坏。这么凶悍,我看以后谁敢娶她。”想起这事儿,顾玉瑶对秦氏道:“娘,您现在是顾青竹的嫡母,她的婚事捏在您手上,将来您可不许给她配什么高门大户,最好是小门小户,打死了婆娘的鳏夫,让她嫁过去天天挨打,天天干活儿,让她这样嚣张跋扈的。” 顾玉瑶越说越离谱,口头宣泄心头只恨。 顾衡之拿起兄长的架子:“玉瑶,别说了。也不怕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我也不怕,她”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氏打算了:“够了。这些话以后不许说了。” 顾玉瑶被母亲和兄长教训,有些不服,委屈的转坐一旁,秦氏见她这般,最终还是没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了句:“有些话,藏在肚子里就成了,非要全都说出来,让别人知道吗?” 顾玉瑶面上一喜:“娘的意思是” 秦氏冷笑一声:“哼,一个小丫头片子,如今仗着舅家人撑腰,摆了我们一道,可他沈家终究远在百里之外,她舅家再有能耐,又能管得了她几时?你们以为这回咱们输惨了吗?其实不然” 顾衡之与顾玉瑶对视一眼:“娘此话何意?” 秦氏笃定一笑:“顾青竹就算把所有的嫁妆都要回去,以为我们就再无别的办法翻身了,可她哪里知道,我们手里还有一样最关键的东西在。” 崇敬侯府的婚书。顾青竹只怕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和崇敬侯府的二公子有婚约吧,当年沈氏和已故崇敬侯夫人万氏悄悄立了封婚书,两人感情好,先立婚书,等两个孩子长大了,看对眼后,嫁娶成婚,知道的人不多,只有崇敬侯和万氏身边的一些人知道,可前些年,万氏去世之后,她小院儿走水过一回,婚书被烧了,而沈氏藏在私库里的婚书,就是唯一的一封。 那婚书上写的明明白白,只要顾家女嫁过去,万氏一半的嫁妆另二十万两银子,全都是顾青竹的。不过现在嘛这份好事,只怕怎么也轮不到顾青竹身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祁暄在一刀堂二楼坐了半晌。 他从来没有想过, 青竹会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就算是恨他, 讨厌他, 她也不会离开。 然而今天与青竹的一番对话以后, 彻底将祁暄的这个想法给推翻了。原来她不是只有留在他身边这一个选择,生命给了他们重来的机会, 也给了她重新选择的机会,正如她所言, 现在她十三岁,是忠平伯府的小姐, 而他则是武安侯府的世子, 在其他人眼中,他们两个是没有交集的,已经不再是从前那种,他觉得理所当然的关系了。 怅然若失走下楼,护卫已经替他把马牵来,正要上马, 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道惊喜的喊声: “幼清, 真的是你。” 幼清是祁暄的字, 早年身边的朋友都会这么喊他, 祁暄回头, 循着声音望去, 两个少年一脸喜色向自己跑来, 看着他们的脸, 祁暄一时有些认不出。 左边少年略高,一袭蓝灰直缀,腰系翠玉,皮肤略黑,眼睛倒是挺大,炯炯有神的,正是先前出言喊他之人,右边少年略为俊秀,文质彬彬,牙色长衫,姿态风流潇洒,此时也正惊喜的看着祁暄。 看见这两人的笑,祁暄僵化的脑子里忽然有了点印象,陆家三公子昌明,和楚家六公子连思,这两人少年时,多与祁暄混在一起,不过后来,祁家事多,久而久之,几人关系就疏淡开。 “怎么这副表情,不认识我们了?” 楚连思是尚书令楚大人的六公子,说话时总噙着一些笑,亲和帅气。楚家的幺子,楚大人的心头肉,母亲是福安郡主,不过楚大人退了之后,楚连思好像做了外省的知府,多少年都回不来京城。 “怎会不认识,你是楚连思,他是陆昌明。”祁暄有些转换不过来,毕竟他已经不是少年了。 “没错没错,幼清还记得我们。”陆昌明爽快人一个,朗声笑道:“你不是跟你爹去打仗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也不通知哥儿几个,哥儿几个前几日还商量着等你回来要给你接风呢。” 陆昌明说着就搭了祁暄的肩膀。他父亲是首辅陆大人,没入仕,后来娶了江陵县主,跟着到江陵去了。后来怎么样,祁暄倒是没关注过。 印象中两人不是什么奸险小人,行事磊落,疏财仗义,只文不成武不就,按照大人们的眼光来看,两人是那种不学无术,没什么出息的纨绔子弟。 陆昌明勾肩搭背,亲热的拍了拍祁暄胸膛:“走走走,相请不如偶遇,就今儿了。我让旬阳在德胜楼摆桌,搭了台子点戏,喊上守业他们几个,咱们今儿不醉不归。” 就这样祁暄还没上马,被两个十多年前的故人给拉走了。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人是被陆昌明和楚连思架着走的,都是官宦子弟,成长环境差不了多少,合得来的就没那么多规矩。 德胜楼里来了一群衣履显贵的少年公子,伙计在外招呼,殷勤周到。 祁暄被陆昌明和楚连思拉着上了二楼,大伙儿瞧见祁暄都热情簇拥过来,祁暄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他们一个个的都辨认出来。 “要不我爹怎么老让我去军中历练呢,瞧咱们祁少爷去了一趟军里,气度都整个儿不同了。”楚连思是这些人里最活跃的,众人跟着起哄称道。 祁暄心里还在想顾青竹的事情,闻言只是笑笑,并不多言,看着这些清朗少年们谈笑风生,回想自己青葱时的风貌,鲜衣怒马,烈焰繁花,终日潇洒,不知愁滋味,然而青竹呢,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从前他总责怪青竹处事强势,心机深重,却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她会这样,没有人天生愿意勾心斗角,还不是形势所迫。他被人算计远走漠北,严苛的环境彻底将他的天真击溃,让他变成了从前‘最不屑’的一类人,才明白人活在世,若想不被人欺,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他是如此,青竹又何不是呢? 酒到嘴边,又给放了下来。 跟陆三和楚六等的聚会很轻松,热热闹闹,不用费什么心思,这算是祁暄重生回来以后的第一次和朋友相聚,他的少年时代便是这样在这样轻松和乐,众星拱月的环境中度过的。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年少时的温床是以后金戈铁马时的墓葬。小时候不明白这个道理,长大以后,各种残酷的事情会让你明白个彻底。 耳后一阵风,祁暄下意识抬手在楚六后脑处一抓,截获了一支钝头木箭,箭身红木制,白羽刹翅,箭头也是木制,很钝,不是杀人的箭矢,更像是射箭玩乐用的。 楚六眼角瞥见一道红光冲着自己过来,想躲开却来不及,以为就要被砸到了,没想到被旁边的祁暄给抓住了,竟是一支红箭,就算不是杀人的箭,可这砸到他的后脑上可绝对不舒服,众人也被这一幕给惊住了,一是惊讶怎么会有一支红箭,二是惊讶祁暄的身手和反应。 祁暄将箭摆在桌上,众人围过来看,他却走到栏杆旁往箭射过来的方向观望,看那箭的力道,应该不是故意以楚六的后脑勺为目标的,更像是流箭,射偏的感觉。 众少年因为这支箭而义愤填膺,激愤着要到对面去找人算账,楚六正阻止着,正吵闹之际,楼梯上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人声,还有蹬蹬蹬蹬的脚步声。 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公子首当其冲,上了德胜楼二楼来,那少年公子神情有些倨傲,手里拿着弓,一上来就东张西望,像是寻找什么,身后有个跟班样的人一声喊叫: “公子快看,在那儿。” 二楼的客人不多,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陆三手里拿的红箭。 倨傲公子带着他身后一行人,直接走到陆三面前,伸出手,态度强硬的说道:“本公子的箭,还回来。” 陆三看着他,眉头蹙起,正要回应,却被一旁楚六给拉住,楚六对陆三使了个眼神,让他往倨傲公子身后看去,这倨傲少年之后,皆为世家子弟,足见这少年身份。 可陆三意识到问题,可一旁不明所以的其他人就不知道情况了,对那倨傲公子便道:“小公子的箭怎么射到这里来了?得亏没碰到人,要碰到了还得了。” 说话的是宁远伯之子李旬阳,在家行七,属于心直口快,最正义一人。 倨傲公子没想到有人敢当众训斥他,拧眉正欲发作,被身后的贺绍景给拉住,在倨傲公子耳旁说了几句话,那公子便将眼前这几个人都环顾一遍,知道都是官宦子弟。 贺绍景上前拱手抱拳:“原是李世子,宁远伯近来可好?三少与六少都在,失敬失敬。” 贺绍景是崇敬侯府世子,陆三和楚六纵然不爽,也只得与他回礼,李七随手一拱回礼:“贺世子客气。不过咱能别岔开话题吗?你朋友的箭射到了我朋友,总该过来陪个礼吧。” 刚说完,那倨傲少年身后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子就讥笑出声:“哈,好大的脸。又没射伤了谁,凭什么让我家公子赔礼?莫不是讹上了吧?” 李七是个耿直的性子,听人这么说话就急了:“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又没要求其他的,就是让你们来赔个礼,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的箭差点打到人,陪个礼有什么不对?” 那唇红齿白的小子还要继续分辨,就听那倨傲公子对着李七开口问:“你是李政家的?” 李政是李七的父亲,宁远伯的大名。 一个年岁不大的公子居然口气这样狂妄,李七似乎隐隐察觉出了不对。可此情此景,他怎么能低头,正欲再言,直觉胳膊被人拉住,祁暄上前站定,他个头儿极高,站在那小公子面前,足足高了大半个头,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那小公子先前还拧眉,见到他,语气奇了:“祁暄?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旁贺绍景也有些惊讶,面露喜色来到祁暄身旁:“幼清何时回京的?怎不派人知会一声?” 祁暄打量着三皇子萧瑜,知他少年时就这般嚣张。一旁的贺绍景,与他交手好些年,最熟悉不过的对手,祁暄年轻时十分信任他,把他当成知交朋友,只可惜明月照沟渠,这人算计起他来,可从未顾及过任何。 恍然一世再见面,说不出的感觉。 “前几日刚回。不是,你们这唱的哪一出?无端端的射一支箭过来,知道的说你们在打羽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杀人放火呢。” 祁暄说话的分量可比李七重多了,三皇子萧瑜就算嚣张,也不能对祁暄怎么着。若今天是遇上京城任何一家的人,萧瑜都不会是这态度,可祁家如今的势头,眼看就要冲破云霄了,谁敢轻易得罪。 贺绍景见萧瑜不言语,便赔笑上前: “嗨,早知道你在,咱们也不过来了,直接让人请你过去就是。” 贺绍景和祁暄的关系还不错,两人都是侯府出身,家里沾着一点姻亲,因此两人小时候便认识,一起玩到大的。 祁暄的姐姐是祁贵妃,贺绍景的姐姐是德妃,三皇子萧瑜,便是德妃之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30章 第三十30章 祁暄瞥了贺绍景一眼, 从陆三手里拿回了红箭,递给三皇子萧瑜,萧瑜接过,揶揄道: “前儿听我母亲说武安侯就要回京了, 没想到你先回,静悄悄的都没人知道,莫不是当了逃兵吧。” 萧瑜这话是打趣, 只有相熟的人才能这样,他身后的人跟着赔笑了几声, 被祁暄冷冽的目光一扫, 笑声才止。 “回来那日我连夜进宫复命,皇上没告诉三公子罢了。”祁暄不打算跟萧瑜客气, 上一世,三皇子萧瑜一直不服太子,欲夺太子之位, 背地里做了不少小动作, 全然不顾兄弟之义,不是贤良人。 萧瑜一愣, 被祁暄这吃了火药的态度弄得眉头蹙起。 自讨了个没趣,往贺绍景看了一眼, 贺绍景这才上前打圆场:“皇上日理万机,还有空管咱们这闲事, 今儿能遇上就是默契的, 我看咱们也别去对面了, 就在这儿再摆一桌,让幼清给咱们讲讲西域风情。表弟觉得如何?” 萧瑜不置可否。他们带来的人自然没有异议,而陆三,楚六等听崇敬侯世子贺绍景喊这位傲慢公子为表弟,也就都猜到了这位身份,尽管心中觉得不甚乐意,也不敢说什么。 顾青竹果真来了仁恩堂,为了避免麻烦,她换了一身男装,将头发梳成一个道士发髻,看着就像个眉清目秀的医馆小伙计。 仁恩堂总共就三个人,一个治病的卢大夫,两个抓药的伙计。 一开始卢大夫和两个伙计都以为她会点医术只是说说而已,但一番交谈下来才发现,顾青竹不仅医理通透,抓药,开方子,诊脉,无一不通,甚至对于一些罕见的疑难杂症也颇有自己的一番见解,让卢大夫感到十分惊讶,好多次打听那个教顾青竹医术的道姑是何方人士。 仁恩堂的事情定下来之后,顾青竹还得忙活沈氏的嫁妆,那些被秦氏用掉的银子,经由顾知远的私库一分不少的贴补出来,顾青竹与顾青学商量之后,将现银暂时存入银号之中,提取人本来是姐弟俩,但后来顾青学主动提出,提取人写顾青竹一人,因为他这回就中了计,引狼入室,差点把银子弄丢了,写顾青竹的名字,可以保证他今后不会再为人所惑,而他若要用银子,直接跟顾青竹说便是,顾青竹想了想,没有推辞,毕竟学弟今年才十二,心智等各方面都不完全,若有人存心骗他的话,确实有些危险。 忠平伯府新任伯夫人挪用先室嫁妆一事,终究还是传了出去,而与此同时,顾青竹的大名如今也成了众夫人小姐聚会时,时常提起的,毕竟她是以女儿的身份,主动向父亲与继母提出要收回先母嫁妆的,并且态度强横,直接找了舅家来主持公道,俨然一副讨债的模样,虽然讨要母亲嫁妆,并没有什么错,但她大张旗鼓,劳师动众,将父亲和继母逼得下不来台,从孝道的角度来说,确实有些下手过重,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印象。 暗地里有些夫人小姐都笑称,这样凶悍计较的媳妇可是不敢要的。 沈博虽然离开了京城,但怕顾青竹打理不过来,特意让沈家本家的几个掌柜过来,统一的将顾青竹的铺子进行了一番梳理。 顾青竹上一世打理了十多年武安侯府,上上下下无不妥帖,沈氏的嫁妆虽然庞大,还不至于让她难以应付,最多就是人手上有点不足,但沈博派来的几个能干实事的掌柜,就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按照原先说的,从顾家手中接回来的五间店铺,里面所有顾家出身的人全都退回顾家,歇业几日,整理往常账目的同时,顺便重新招人来做。 五家店铺,一共被顾青竹退回了一百五十六人,这一百五十六人全都是早年间卖身沈家的长工,这一下子失去了店铺里的工作,回到府里之后,都等着安排新差事。 顾青竹也很规矩,每个退回来的人都给了五十两银,这笔银子由管事的拿到了秦氏跟前儿,秦氏正半躺在罗汉床上养神,听了管事回禀,问道:“一共给了多少呀?” “回夫人,一共是七千八百两。” 管事尽责回复,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银两啊。二小姐出手还是相当大方的。 秦氏听到数额,才缓缓睁开眼睛,瞥了一眼管事身后小厮手里的托盘:“倒是不少。那就收下吧。” “是,若夫人收下银子,那退回来的那些人该如何安置呢?”管事鼻眼观心,磕着眼睛对秦氏发问。 秦氏拧眉:“什么怎么安置?” “是这样的夫人。若是您发话收银子的话,那退回来一百五十六人就要留在府里谋生活了,可府里的活儿就那么多,咱们原本的人就已经够用了,一下子多了一百五多人,府里没那么多地儿安置啊。” 这就是让管事头疼的地方,不是一个两个,是一百五十多个啊,他们府里原来伺候的加起来,也差不多就这么多人而已。 秦氏看着管事老刘:“那依你的话,该怎么办?” “回夫人,若是让老奴来说的话,把这七千八百两银子分给那些伙计,让他们自谋出路去,咱们府里不缺人,这样一来,就不用打扰原有的生活。”老刘说的是实话。 然而却得不到秦氏的理解: “银子全都分给他们?还要让他们自谋出路去?刘管事,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那些人可都是跟顾家签了死契的,一辈子都要供顾家驱使,怎么我还得倒贴银子让他们走?” 最关键是,七千八百两啊。这一大笔数目,轻易能出手吗? 老刘对秦氏的话似乎并不觉得奇怪:“正因为签的是死契,所以没法买卖,若他们不走的话,就得在府里找活计,府里没这么多活计让他们做呀。” 秦氏心思灵活,一下就做出了决定: “府里没这么多活计,你不能找其他的呀,顾家那么多庄子,随便塞点人进去,哪怕砍柴烧水捡线头,总能找到事儿干的。府里各房伺候的人,也能再安排点过去,这么点小事难道还要我跟你说吗?” 老刘抬眼,看着秦氏:“夫人,一下子多这么多人的开销,只怕” 不等他说完,秦氏就打断:“只怕什么?偌大个伯府,难道连几个下人的饭都供不起吗?” 老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对秦氏留下一句: “既然夫人这么说了,那待会儿我让回事处的管事来找夫人,请夫人亲自划线,看看哪个院儿里安排多少人,回头夫人给了准话之后,咱们才好安排下去。” 秦氏一门心思都在那七千八百两上,只点了点头,老刘心中一叹,让人把放着银票的托盘搁置在秦氏手边,便出去了。 老刘一走,秦氏就迫不及待将银票拿起一张张点了又点,心道一句:沈氏的嫁妆全都落到顾青竹手里,这下那丫头可是真发达了,一出手就这么多银子,也不心疼。 老刘从西芩园出来之后直奔松鹤园,将事情跟老夫人陈氏禀告:“老夫人,夫人这么做其实并不对。” 七千八百两的银子固然很多,可是要把这些人留下来,将来面临的麻烦会更多。 陈氏拧眉一叹:“管家的权在她手里,她当家,她说了算。” “可是老夫人,这样下去的话”老刘是老夫人的陪房,跟着伺候了几十年,心里自然是想顾家一直好下去的。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让他们折腾去。你去把主院和西芩园的账目划到一起,府里一切开销都走他们的帐,盈余也全都交给他们,每笔账都记清楚就成了。其他的不用管了。” 老刘得了老夫人的话,心里就有底了。 退下之后,就去了回事处,没多会儿,回事处就拿着厚厚的一沓单子去了西芩园,既然是新夫人做主把人留下来的,那么安排人去哪里的决定,自然要交给新夫人做才行。省得将来,有些人倒打一耙,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反而说不清楚。 顾青竹在医馆里待了十多天,差不多已经熟悉,只是现在她还不能独当一面,毕竟年纪太小,病人不信任也是有的,不过顾青竹并不介意,只要能让她在医馆里,帮一些力所能及的小忙,她也就满意了。 反正怎么着都是救人,她救或者卢大夫救都是一样的。 顾家的马车停靠在医馆右边的巷子里,她每天早上来,晚上归,清静了几日,不过这两天,每次她出门的时候,都能在另一边的转角处看见祁暄牵着马堵她。 头一次对祁暄生出了厌烦,这人怎么就听不明白呢。上次她都跟他说的那么直白了,还对他动了手,要他还有点理智的话,就不应该来纠缠了。 他有他美好的人生,他们完全可以不再交集,干什么非得拘泥于上一世,他要是个从一而终的人,那顾青竹还能想明白,关键祁暄他不是啊。 顾青竹懒得搭理他,爱站爱等都随他,反正她不会再搭理他一句,总有一天让他自己待不下去了,那样顾青竹就能真真正正的过上平静的日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31章 第31章 祁暄远远的看着顾青竹走出仁恩堂, 她分明看见他了, 却故作不理,冷淡的态度让祁暄十分挫败。 顾青竹上了马车,缓缓行驶在朱雀街上。祁暄牵着马, 不远不近的跟在她马车后面, 只希望她能在风吹起车帘的那一刹那看见他。 他从未这般卑微的期盼着另一个人的关注,正如上一世, 青竹那样期盼他。 一切都是因果循环,种什么因, 得什么果, 哪怕时光逆流, 因果都不会发生改变。他错了就是错了, 不会因为重新来过就能够把所有错误一笔勾销。 马车经过朱雀街, 转过街角就是安平巷。 祁暄深吸一口气, 正欲上马离开,瞥见左前方不远处人声鼎沸, 一群人指指点点的围在那里,祁暄没在意,翻身上马, 往那人群中看了一眼,只见一个披麻戴孝的小姑娘正低头哭泣,身后一个人躺在草席上, 盖了一块白布, 小姑娘颈子后头插着稻草, 是要把自己卖了的意思。 祁暄夹起马腹,往前走去,围观的一个人忽然转身,差点撞上祁暄的马,祁暄勒了缰绳,那人骂骂咧咧的扬长而去,祁暄往旁边看了一眼,寻了个人少的地方继续走,可走了两步就勒马停住了。 带着疑惑扭头往那卖身葬父的小姑娘看去。 翻身下马,拨开人群,来到前排,那小姑娘哭哭啼啼的,一张脸生的还算可以,身穿孝服,脖子后插稻草,旁边撑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字体秀气,写了她卖身的要求,纹银一百两。 这兴许就是她到现在还没卖出去的原因吧,纹银一百两,别说殓葬一个人,就是葬了全家都够,普通百姓家一年的伙食费最多也就二十两,一百两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祁暄认得她,她是青竹身边的丫鬟,名字好像叫什么柔,记不太清,不过她这人倒是有点印象,在青竹跟前儿似乎颇得脸面,里里外外都看见她在忙活,只是后来年纪大了些,配了个老实庄头作嫁,才离了青竹的身边。 刚才青竹是坐马车离开的,所以没看见这丫头,若看见了,定会将她买走。 那如果现在,他抢先一步把人买走的话,看在这丫头的面儿上,青竹是不是能再见他,和他说说话? 这么想着,祁暄从怀里就掏出了一张银票,递到那丫头跟前儿,那丫头哭丧的脸都愣住了,仰头看他,祁暄抛下银票,说道: “拿着银子把人葬了,再去东升客栈找间房住下,回头我派人去找你。” 那丫头接过银票,呆愣愣的给祁暄磕头,周围先前指指点点的人,现在也没什么话说了,刚说这姑娘卖的太贵,不会有人买,这就给人买走了,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还真有那有钱没处花的主儿,买这么个小姑娘回去。 祁暄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大好事,心情乐得要飞起,青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身边的下人都很关照,她就算不肯见他,那她身边的人总该要来见一见的吧。 反正现在,只要青竹肯见他,管他什么招儿,祁暄都已经不在乎了。 第二天,顾青竹到仁恩堂,卢大夫给人出诊去了,药铺里拿药的人不少,伙计手忙脚乱,积了两副配好的药没送,顾青竹见他走不开,便主动提出去给人送药,伙计千恩万谢。 顾青竹出来之后,红渠就跟了上来,为了配合顾青竹,她也换了身男装,看着假小子似的,让顾青竹觉得好笑。 红渠替顾青竹背起药箱,见小姐不赶自己走,就神气活现起来,打趣道:“唉呀,也不知道谁家有这福分,让小呃,公子亲自送药过去。” 顾青竹只是笑笑,提醒她药箱别碰到别人。 这两副药是城西一家老主顾用的,府里老夫人年事大了,不方便出行,一般都是仁恩堂把药熬好了送去,今天正巧药铺里忙,伙计没空,才让顾青竹跑这一趟。 送完了药,红渠看见茶摊儿,就说自己渴了,其实就是不愿回仁恩堂去守着,顾青竹无奈一笑,陪她坐下,要了两杯热茶,带四样干果,红渠得意极了,坐下后就不客气的吃起来。 顾青竹只喝茶,对吃的不感兴趣,左右看看街景,看看人头攒动,倒是颇有一番闹市间的太平感悟。 就在这时,一声高亢的尖叫声传过来,街上行人都吓了一跳,红渠端着茶碗上前凑热闹,就听前方不断有喊叫传出,还伴有男人的叫骂和周围人一声高过一声的抱怨。 红渠探了情况,过来回禀:“少爷,是一对夫妻打架。女的跟个疯婆子似的,头发也不知道都就没洗,身上可脏可脏了。” 伴随着红渠的那一声‘疯’字,人群那头又传出一阵类似杀猪似的惨叫,这声音若非真是痛苦至极是发不出来的,顾青竹哪里坐得住,往声音的源头探去,红渠放下手里的茶碗,背起药箱追上去: “少爷,您去干什么呀,一个疯婆子而已,回头再伤了您。” 顾青竹恍若未闻,拨开人群,果真看见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污垢的女人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周围一片狼藉,卖菜的,卖鱼的,卖花草的摊子全都给掀翻了,卖鱼的人坐在地上骂天骂地,几个盆全都被掀了,周围全是水,盆里的鱼在地上翻肚子跳,没有水就是抓回去也没用了。 男人手里拿着麻绳,看样子是想把女人绑回去,女人在地上痛苦的挣扎,惨叫一声高过一声,眼睛不住上翻,嘴里开始吐白沫。身上脸上全都蹭在泼了水的泥地上,脏的简直没法看。 顾青竹让红渠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针灸带,没什么犹豫就走上前,那女人力气特别大,被男人压着,还能顽抗,嘴里的声音真比杀猪的好听不到哪儿去。 顾青竹拔出一根针,蹲下身子,飞快出手,一根针扎在她的神庭上,女人瞪大了眼睛,浑身开始抽搐,男人一愣,看向顾青竹,手底下的力气松了,顾青竹拧眉冷道: “把她两只手按在后面,别动。” 顾青竹的声音有一股天生的威慑,男人见她手里拿着针,慌忙回神,费了死力,才把女人抽搐的两只手固定在身后,顾青竹再度施针,短短一息间,她便在女人的额头上施下了五六针,下针后一会儿,女人的抽搐就得到了缓解。 “扶她起来。”顾青竹再吩咐。 男人照做,这个时候已经没法去管这小公子是谁了,看他出手有点门道,下意识听他吩咐。 女人被扶着坐在地上,依旧疯疯癫癫的翻白眼,顾青竹在她头上摸穴位,男人以为这小公子嫌脏,说: “俺让俺娘来抱住她头吧。怪脏的。” 红渠也在后头说:“是啊,少爷,多脏啊,您别脏了手。” “无妨。”顾青竹摸准了穴位,刚要刺,那女人的头就转开了,试了几回都这样,顾青竹无法,只能跪到地上,一只手环过那女人的颈项,将她的头固定在自己手弯里,不能动弹之后,才稳稳的下针。 女人的眼睛越瞪越大,表情十分痛苦,围观的人都驻足看着,以为那女人要死的时候,女人突然一声呕,就大吐特吐起来,那气味别提多难闻了,周围的人离得挺远,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生怕那女人吐的东西溅到自己身上,而离得最近的顾青竹却丝毫没有退怯,将女人身子往前倾,一条胳膊拖着她的颈项,另一只手在她背后给她顺气,拍打背部的穴位,让她能把腹中秽物尽数吐完。 女人吐了好长时间,终于到最后吐无可吐了,才趴在顾青竹的胳膊上喘息,先前的癫狂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虚弱。 顾青竹见女人好些了,才把她扶起来送到男人手里,男人呆愣愣的看着她,顾青竹从地上缓缓立起,胳膊上,衣摆上尽是泥土污垢及女人吐出来的秽物,从衣袖里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顾青竹一边擦拭身上的污渍,一边对男人吩咐。 “这种失心癫,你光是锁着她不出门没用的。平日里少吃些东西,最忌油腻,生冷。这种病人得干净着养,不然越关越严重。”先前替这女人治病时,发现她脖子和手腕处都有绳子的印记,家里有这种病人,为了防止她出门打人,很多都选择把人绑在家里,不是什么错,但方法不正确。 顾青竹把手上的脏污擦干净以后,从药箱里拿出了纸笔,蘸了墨,写下一个药方子,递给那男人,吩咐道:“这是一贴息风药,牛黄一钱,天麻三钱,地龙,全蝎各五钱,再加一两甘草,一两茯苓,六碗水煎成一碗,每日午时服用。” 男人愣愣的不敢接手,还是红渠把药方子接过去,放到他怀里女人的身上,却也只敢伸长了手放下,根本不敢靠近。 顾青竹将东西收拾收拾,见红渠怕脏,就自己背上了药箱,从人群中走了,自己也感觉到,身上的气味实在不好闻。 人群中好些人都对顾青竹竖起了大拇指,觉得这小大夫人小本事大,还有一颗医者父母心,很是难得,有些还在打听这小大夫的出处。 顾青竹背着药箱从一辆马车旁经过,车链子后头露出一张惊讶的脸,一直目送着顾青竹的背影离开。直到她转过街角,贺绍景才放下车帘,对于先前看到的一幕,犹在咋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32章 比例很低,童叟无欺。看一章只要啊!又不贵!  第7章 果然, 顾青竹话音落下, 在门外等候了近半个时辰的人们无一脸上不现出惊喜的神色。 大小姐也太大方了, 刚回来就每人赏赐二两银子。要知道,府里主子身边的一等丫鬟的月钱也不过就八百纹,二两银子得是一个一等丫鬟三个月的月钱啊。若是以每月只有一两百纹的门房和杂役,那就是一年多的月钱啊。 他们今日出来迎接大小姐可真是来对了。 这边下人们交头接耳, 一个个眉飞色舞,喜笑颜开,就连王嫂子带领的那一队丫鬟都忍不住雀跃, 被王嫂子一记眼刀扫过去才低下头, 不再说话。 秦氏从马车上下来,正好听见顾青竹的话, 每人二两银,今日出门迎接她的有一百多人啊, 为了今天这阵仗,秦氏在府里交代了好些天,才全都把人给通知聚集起来, 为的就是想给顾青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知道, 伯府如今是谁当家, 可谁会想到, 顾青竹一来就是一记反杀。 这下别说让下人们对她产生意见了, 只怕今后府里上上下下, 看见这位大小姐都要感恩戴德了。 一出手就是几百两银子,回想自己这一年来抠抠缩缩的样子,秦氏就恨得牙痒痒,这位大小姐好大的手笔。 顾青竹走在早已从她记忆里淡去的忠平伯府回廊之上,她已经有足足二十多年没回来了吧,自从嫁去了武安侯府,除了三日回门那天她一个人回来坐了片刻,那之后基本就没回来过吧。 顾家有事是直接找到武安侯府去的,她看心情,愿意帮的才帮那么一下两下,不愿意帮的连搭理都不搭理,没想到因果循环,如今她又回到了。 伯府的院子中规中矩,不是很大,但基本上能保证一人一座小院子,区别是有的带花园,有的不带。 顾青竹的院子叫‘琼华’,与主院右后侧假山林的水榭并排,琼华院是当年沈氏花重金为她专门建造的两层小楼,因为顾青竹不喜欢潮湿,所以她的闺房在二楼,推开房间南边的窗户,能看见花园,北面的窗户打开,则能看见府外的郁郁葱葱和长安街上的牌楼。 顾青竹住在琼华院的时候,花园里有不少奇花异草,自然也是沈氏给她搜罗过来的,只是一年不在,有些花草已经枯萎,有些则连花盆儿都给挪了地方,不知道去了哪里。 红渠好不容易发完了赏赐,嘴里念叨着小姐真大方,都是些强盗之类的话,来了琼华院,见顾青竹正在院子里走动,还没换衣裳,红渠就赶忙小跑过来: “小姐,您怎么还没换衣裳,回来后得去老夫人院子里请安呢。” 琼华院在顾青竹回来之前已经收拾过了,秦氏再怎么恨顾青竹,这些表面文章上面却是不会怠慢的。 顾青竹的行礼在她之前就送到了房间里,还没收拾,红渠将事先准备好的衣裳取出来,伺候顾青竹换上,房间里有一面比人还高的西洋镜,顾青竹从小十分爱美,沈氏就给她打了这么大一面镜子来,让她进出之时都能时刻注意到仪表。 之前在庄子里还不觉得怎么样,回了顾家,处处都是沈氏的影子,尽管在顾青竹的印象里,母亲沈氏已经离开二十多年了,可有些东西,有些摆设,乃至于房间里的布局,每一处都是沈氏亲自为爱女布置的,顾青竹又怎会没有触动。 这个顾家,除了母亲之外,唯一让顾青竹惦记的,也就是祖母陈氏了。 顾青竹穿着一身素底兰花的衣裙,梳着普通的堕马髻,轻轻便便的往祖母陈氏住的松鹤园去。她爹顾知远虽然是个糊涂的男人,但是对母亲却很孝顺,松鹤园自然是伯府里风景最好,面积最大的院落。有凉亭,假山,池塘,池塘里种着荷花,每到夏季,荷花开了之后,陈氏都会命人做荷花饼给府里人用,那清香的味道,顾青竹至今怀念。 陈氏的院子里今儿很热闹,二房婶娘宁氏和三房婶娘武氏围着老夫人陈氏坐着说话,顾玉瑶和二房姐姐顾娇凑在一起也有说有笑,五岁的顾宁之跟三房的小少爷在地上追追打打,吵闹的很。 看见顾青竹的身影出现在门边,大家都看了过来,只见她肤白胜雪,眉目如画,一双眼睛湛黑明亮,清澈见底,五官搭配起来正是标准的美人坯子,尤其是长颈窄肩,四肢修长,每走一步皆有风度。 顾青竹的仪态那是连宫里出来的礼仪嬷嬷都无可挑剔的,嫁入武安侯府,无论她怎么努力,祈暄就是不喜欢她,顾青竹从自身找原因,特意学了一年多的仪态,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陈氏似乎有点激动,对顾青竹伸出来的手都有些颤抖:“好孩子,快些起来,让祖母看看你。”陈氏的腿脚不太灵便,平日里都是坐着与人说话的。 顾青竹走过去,见陈氏的眼眶里含着泪,抽出帕子给她擦拭,全然没有被送去庄子住了一年的怨气,一丝一毫都没有,就这份喜行不于色的隐忍,就足以让那些质疑她的人闭嘴。 顾玉瑶打量着顾青竹,见她衣着普通却难掩出色的外貌,心中酸楚的厉害,表面上却不得不装作姐妹情深的样子: “大姐,你总算回来了,你不在府里这段日子,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顾青竹看着她,微微一笑:“既然想我,怎的不去庄子里瞧瞧我?” 顾玉瑶心虚的垂下眼睑,不敢再多言,她的模样与秦氏很像,看着都很知书达理,小小年纪就有才名传出,是京中贵女圈中出了名的小才女,上一世嫁的是崇敬侯府嫡次子贺平舟,交往不多,因此不知道夫妻感情如何。 “如今好了,青竹回来了,姐妹又能相聚了。”三房婶娘武氏替顾玉瑶解了围,大家笑笑,这个话题也就揭过去了。 外面婆子进来传话,说是大公子和二公子听说大小姐回来了,在老夫人这里,特意过来见面。 大公子是秦氏所生的庶长子顾衡之,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伯府的嫡长子,地位水涨船高,反而是从前顾青竹的母亲沈氏生的嫡长子顾青学变成了嫡次子。 家里所有人顾青竹都可以不在乎,唯独同胞弟弟,她不能不在乎。 门外走入两个高瘦少年,左边的是顾衡之,他一身书卷气,文质彬彬,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儒服,气度颇为风雅,在外据说有‘溯玉公子’之称,便是从他举手投足的风仪而来;与他相比,学弟就显得有些吊儿郎当了,穿着一身土色圆领直缀,若非脸生的不错,这颜色的衣裳可真不敢穿,走路略有些躬腰驼背,就算挺直了也站不住多会儿,手上不住有些小动作出来,一会儿摸摸衣角,一会儿抓抓袖子,总之心不在焉的。 跟陈氏请安,他都敢敷衍了事,更别说对她这个他并不太喜欢的姐姐了,简易问了两句她在庄子里过得如何,便此作罢,主动退到顾衡之身后去了。 反倒是顾衡之,谦谦君子,对顾青竹嘘寒问暖,尽显大哥风范。与他相比,学弟表面上几乎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但若比内在的话,顾青竹又觉得顾衡之比不上学弟。 当年他与一贫家女暗度陈仓,至对方怀孕,后来却转娶了工部侍郎之女为妻,那贫家女受不了这份打击,连夜在顾家门前悬梁自尽了,一尸两命。 顾青竹回府,除了顾知远没有见着,其他基本上都打了个照面,陈氏留她在松鹤园里吃饭,吃完饭以后,顾青竹才回到琼华院,红渠已经帮她把衣裳之类的常用物品全都收拾摆放出来,先前还有些空的屋子,看着像是填补了一些。 站在二楼回廊往前看,顾青竹从脖子里抽出一根金链子,金链子的底下有个金坠子,金坠子是把钥匙,沈氏去世之后,把这私库的钥匙交给顾青竹,顾青竹平日里都贴身藏着,吃饭,睡觉,洗澡的时候也不离身。 红渠抱着一床被褥出来,见顾青竹把金链子掏出来了,赶紧凑过来提醒: “小姐,快收起来,这可是夫人留给你的宝贝,可不能被人拿了去。” 顾青竹把要是重新放入衣襟里,问红渠:“谁会拿?” 红渠没有说话,用下巴朝下努了努,刚才下面是李嬷嬷提着包袱经过,暗示再明显不过,顾青竹自然明白。 趁着红渠她们收拾屋子的时候,顾青竹踱步走到内间,有一只一人高的柜子,这也是随顾青竹的行礼一同被抬回来的,是顾氏的私库,之前在庄子里,顾青竹一直没敢打开,现在既然回来了,总算可以打开看看,巩固一下当年的印象。 柜子被打开,里面确实有不少宝贝,珠宝首饰不用说,银票是论沓算的,全都是五十两小面额,两沓加起来约莫有个三四万两吧,加上珠宝首饰,玉雕金像等物,约莫不超过二十万两的样子,虽然这些和沈氏真正的嫁妆相比不算什么,但也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33章 比例很低, 童叟无欺。看一章只要1毛钱!又不贵!等什么, 快来。  “小姐,伯爷好像不喜欢你这样,学医的事儿, 咱真的不能放弃吗?” 顾青竹看了她一眼:“不能。” 红渠不解:“为什么呢?”小姐从前虽然也看医术,可从来没提过要去医馆学医术啊。也太突然了。 顾青竹愣了一会儿,才丢下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她说: “因为我其他也不会什么。” 顾青竹和红渠一路说话就回到了琼华院, 还没到院子门口,就看见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瞥见她们,就跐溜一下跑进了院子,顾青竹纳闷,回到院子里正好看见李嬷嬷从楼梯上走下来,瞧见顾青竹, 李嬷嬷欣喜迎上来: “小姐去哪儿了, 奴婢正找您呢。” 顾青竹的目光在李嬷嬷身上转了两转,又瞥了一眼房间的门,不动声色问:“李嬷嬷找我有事?” “嗨,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夫人派人送了些点心来, 奴婢瞧着都像是小姐爱吃的, 就给小姐拿了些过来, 已经送到小姐房间了, 就放在桌上。”李嬷嬷对顾青竹解释, 说完见顾青竹目光如炬盯着自己,李嬷嬷有些心虚,打了个哈哈,就摸着鼻子走了。 顾青竹上楼,红渠跟上,推开房门,果然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只食盒,红渠打开食盒看了一眼,纳闷道:“一盒点心而已,犯得着李嬷嬷亲自送来吗?” 顾青竹去了内间换衣裳,目光落在私库柜子上,锁是完好无损的,钥匙在她身上挂着,李嬷嬷不可能打开。 一边换衣服,顾青竹一边思考着问题,再过五日,便是老夫人的寿辰了,府里一切准备就绪,照理说,秦氏不应该缺钱缺到让李嬷嬷来铤而走险才对,可为什么她那么执着的想要打开沈氏的私库呢?私库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她没有注意到吗? 沈氏临终前跟顾青竹说过什么,顾青竹现在肯定想不起来了,但应该没什么特别的吧。 左思右想之后,顾青竹让红渠把食盒拿出去,关上房门,打开私库柜子,顾青竹站在私库前从上看到下,并未发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无非就是一些贵重的瓶器,金银珠宝银票之类的。 正要关上柜门,瞥见一只翡翠玉壶口上似乎占了点什么,伸手去拨无用,两手捧出,往里一望,一张折叠好了藏在翡翠玉壶里的牛皮纸被扯了出来。 顾青竹不知道这是什么,把私库柜子的门锁上,拿着那牛皮纸坐到软塌之上,将纸展开,从头到尾阅读过后,顾青竹的眉头始终难以松开。 她看到了什么。 一封婚书。 一封崇敬侯府次子贺平舟的婚书,而女方写的是顾家嫡女顾青竹,两个画押人,一个是沈氏绣娘,另一个是万氏香萍。 万氏崇敬侯夫人,似乎就是姓万的,闺名是否叫香萍,顾青竹不敢肯定。但这封婚书上写的名字,她总不会认错。 贺平舟上一世娶的是顾玉瑶,怎么会有一封和她顾青竹的婚书在呢?看样子是沈氏和万氏两个人私下订立的,这件事情有多少人知晓? 到底怎么回事? 饶是顾青竹活了两世,一时间竟也弄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所以说,这才是秦氏让李嬷嬷骗她私库钥匙的最终目的吗?为了拿走这份婚书。上一世顾青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必然是因为李嬷嬷得手,骗了她钥匙,仿造一把给秦氏,秦氏悄悄卷走了私库里的银票,珠宝和这份婚书。 所以说,跟贺家有婚约的是她顾青竹,而上一世,顾玉瑶是顶替了她的位置嫁入崇敬侯府的。这些事情没有人和顾青竹说过,她根本不知道,以至于后来秦氏对她逼婚,要把她仓促嫁给一个傻子,好名正言顺的让她留下沈氏的嫁妆,顾青竹迫于无奈,才下决心要自己掌握婚姻。 因为对祈暄一碗情深,情根深种,所以顾青竹才把目标放在祈暄身上,当时想的是,反正是赌博,那不如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当赌注了。 谁能想到,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而秦氏现在让李嬷嬷铤而走险又是为什么,怕她发现婚书?可她今年不过十三岁,就是发现婚书也不可能现在就让贺家兑现,除非贺家那边来问了,秦氏才会这般着急。 原来这才是让秦氏放下身段请她回府的原因,顾青竹一开始想她是为的‘钱’,看来还真是小瞧她了,这个女人不仅要钱,还要抢走一切属于顾青竹的东西。 如此还不够,最后居然还想把顾青竹整个儿卖了,让她嫁给一个心智失常的傻子,秦氏比她想象中还要恶劣,上一世对她实在太过仁慈了。 若非发现这婚书,让顾青竹想明白症结所在,这一世她可能根本就不会去理秦氏的事情,然而现在嘛不理也得理了。 李嬷嬷又一次失败,秦氏气的直拍桌子,压低了声音对李嬷嬷骂: “你是干什么吃的?三番两次都做不成事儿,不就是一把钥匙嘛,你要费多少时候才能弄到手?” 李嬷嬷给骂的几乎想要钻到地缝里去,支支吾吾的解释: “夫人,小姐自从山路上摔了之后,就开始怀疑奴婢了,奴婢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相信,还让奴婢查那天马怎么会受惊,车怎么会翻,奴婢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想起来刚才在楼梯上和大小姐遇见的情景,李嬷嬷到现在还心慌着,做奴婢的偷盗主人家的东西,那是要刺字流放的,若不然也得给打的皮开肉绽,从官府里出来之后,全家跟着发卖,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日子不好过,我日子好过?若非你没用,拿不到私库的钥匙,我何至于”秦氏说了一半,终于想起来这事儿不能说,转个话锋:“她问你问题,那你就找个理由回她不就好了,骗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难道你也没本事?” 秦氏对李嬷嬷简直失望透顶,本以为她能做沈氏的陪房,定是有点能耐的,谁知道确实绣花枕头包稻草,又软又无用,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夫人啊,小姐她聪明着呢。奴婢,奴婢不敢做的太明显,夫人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 李嬷嬷的忠心还没有表好,就被秦氏给打断了。 “我给你时间,谁给我时间?眼看老夫人的寿宴就要到了,贺家那边也会派人来,若是不把婚书弄到手,贺家能相信我的话吗?若真让贺家看上了顾青竹,那如何是好?” 顾青竹和贺家有婚约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万氏前几年就去世了,这是多年前,沈氏和万氏私下里定的,定的是万氏的次子贺平舟,贺家是门好亲事,贺平舟虽然是次子,但是嫡出,崇敬侯府那么大的家业,将来只靠世子一人支撑是万万不行的,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在,总少不了贺平舟的好处。 自从秦氏从李嬷嬷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就开始动歪脑筋,如果贺家娶的人不是顾青竹,而是自己的女儿该有多好。就想趁早让李嬷嬷把婚书给她偷回来,然后再照着伪造一份,把女儿嫁入贺家,将来贺平舟必受提携,入仕封官,只有看得见的好处。 可想法是好的,计划也没什么问题,错就错在用了一个只会说大话,却一点事都不能办的人,要早知道李嬷嬷这样没用,她早就另想法子了,何至于这么被动。 冰天雪地里,祈暄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在他的带领之下,前锋营两百战士都没有需要救援的队伍,直接抄了回来。一路上有敌埋伏,但都逃不过世子的眼睛,部署起来极其狠辣,我方两百多前锋营战士,一路杀敌,生生闯出了一条活路,给大部队又争取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有了这半个时辰,对战局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祈暄被武安侯祈正阳抓到军医那里去诊治,这小子平日里挺稳妥一人,不知这回发了什么疯,居然做出那么危险的事情来,以两百对敌一千,虽然他们毫发无伤打赢了,但祈正阳还是觉得心里捏了一把冷汗,这是他的长子,一出生就封了世子,注定要接替他的孩子,怎么能那样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拿生命开玩笑呢。 “爹,我没事儿,就是在雪地里走,着凉了。” 祈暄真觉得自己没那么娇气,不就是打了几个喷嚏嘛,至于抓他来看军医嘛。他和前锋营两百战士被困雪山,要他真是十七岁,那肯定就会保守的在原地等待救援,但现在很明显,他不是十七岁,打仗打了好几个年头,再不是那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此次突袭,看似凶险,其实没什么危险,在那种恶劣环境下,最怕的就是坐以待毙,就算敌人不杀死你,严酷的气候都能把你废了。所以在那种情况之下,他带着战士们一鼓作气的冲出来,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军医给祈暄看过之后,也说他没事儿。 “世子身子底子好,在雪山困了几天都没伤着,侯爷不必担心。” 军医这么说了,祈正阳才稍微放心些。 祈暄捏了捏鼻子,跟祈正阳前后走出营帐,呼出一口雾气,对祈正阳问:“爹,我们什么时候能回京城?仗都打赢了,明儿就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34章 比例很低,童叟无欺。看一章只要1毛钱!又不贵!等什么, 快来。 “奴婢奉了我家老爷之命, 来给老夫人和府里送些时节的鲜货, 夫人去世以后, 我家老爷本想着将小姐接去江南住些时日, 奈何小姐那时初初丧母, 不愿远离, 我家老爷只好作罢,这回派奴婢前来看望小姐,问问小姐有什么想要的没有,我好回给老爷知道。” 柳婶儿是沈家回事处的管家婆子, 说话做事极有分寸,面对陈氏也是不卑不亢, 说话慢条斯理,很有章法。 陈氏看了一眼顾青竹, 对柳婶儿客套: “舅家老爷可好,自从清秋走了以后,跟舅家的往来就少了, 竹姐儿命苦,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亲,幸好还有舅家的人惦记。” 清秋是沈氏的闺名,提起沈氏, 陈氏的眼眶都红了, 看来是真的替已故媳妇伤心难过, 柳婶儿也跟着红了眼眶,牵过顾青竹的手,厅内三人神态都有些失落。 顾青竹似乎有点印象了,上一世母亲去世之后,舅舅家来吊唁时曾问她要不要去江南住些时日,她那时觉得自己没去过江南,跟舅家的人也不熟悉,便拒绝了,舅舅离开之后,她听到府里的一些对已故母亲不利的流言,气愤不过,大肆折腾一番,惹恼了顾知远,这才被发配到庄子里去住了一年,当时年纪小只知道发脾气,不知道已经中了秦氏的计,直到后来,她才醒悟过来。 “舅家老爷让婶子你跑这一趟,就只为了送些时令过来吗?可有其他吩咐。” 陈氏对沈家的人还算客气,也猜到柳婶子突然到来,肯定有其深意在。 柳婶子看了一眼顾青竹,顾青竹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柳婶子才上前对陈氏小声说道:“我家老爷确实还有吩咐。” 陈氏点头,让柳婶子近前说话,柳婶子在陈氏耳边说了一番之后,退回座位,陈氏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不是什么体面事儿,但也确实不能再姑息了。” 这么说的话,就是不会阻拦的意思。柳婶子心上一松,对陈氏行礼:“老夫人大义。” 陈氏抬手让柳婶子起身,看了一眼顾青竹,招招手,顾青竹上前,陈氏握住顾青竹的手,对她问道:“可怪祖母这一年对你不闻不问?” 顾青竹直视陈氏的目光,摇了摇头:“不怪。若非去庄子一年,在府里只怕早给算计了,急躁之时,独处方为上策,祖母用心良苦,青竹明白的。”一个扶不上墙的阿斗,别人想帮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顾青竹上一世就明白这个道理的。 陈氏的确是这样想的,沈氏刚刚去世,府里变化初现端倪,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斗得过那只狐狸精,所以当顾知远将顾青竹送到庄子去反省的时候,陈氏没有出手阻拦,想让这孩子冷静下来,若能通过这件事成长一些,那今后回来就有底气了,若非如此,一个只会发脾气,做事不动脑子的姑娘,陈氏可以护她一时,如何能护她一世呢。 所以,自从顾青竹回家之后,陈氏只远观着她,府里发生的事情,陈氏知道,但压着没管,便是想看看顾青竹怎么处理,是忍气吞声,还是奋起反抗,一直没有答案,直到这位柳婶子出现,陈氏才确信,这孩子确实长大了。 欣慰极了:“你明白就好。有些道理,别人说千遍万遍都没有用,只有自己亲身经历了,自己想明白了才行,人活在世,有太多艰难,不能一味抱怨,得想法子解决,不用怕,无论出了什么事,还有祖母在,只要你和学哥儿上进,祖母拼了这条命,都会护你们周全的。” 顾青竹心中感动,认真聆听:“我知道了,祖母。” 上一世她是过了两年以后才开窍的,那时候祖母也与她说过这些话,她才知道,原来祖母一直在等她成长,祖母将她送上花轿,叮嘱她今后相夫教子,当个好妻子,她都一一记下,只可惜,自从她嫁人之后,祖母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顾青竹出嫁后第二年,祖母就去世了。 柳婶子衷心道:“小姐有老夫人这样的祖母,是万幸啊。” 从陈氏那儿出来,顾青竹就带着柳婶子去了琼华院,入了内间,顾青竹便问: “舅舅可有说何时来?” 柳婶子回话:“就这两日。小姐的书信从保定送去江南已有七八日,老爷收到信儿就启程了,约莫就是这几天,所以奴婢才早两日上门来的。小姐与我说说府里大约摸情况如何。” 顾青竹这便放心,与柳婶子坐下之后详谈。 西芩园中,顾玉瑶气鼓鼓的进了房,秦氏正在跟珠宝铺的女掌柜选要买的首饰,这是秦氏第一回有底气把珠宝铺子的掌柜喊来府里挑选,正高兴着,看见顾玉瑶这样子回来,随口问: “怎么,在侯府里不高兴了?” 顾玉瑶愤然坐下,瞥了一眼桌上的珠宝,掌柜的见她神色不对,识相的将珠宝收起来,躬身退下。 秦氏端茶杯喝茶:“跟你说了多少遍,遇事得沉住气,纵使受了些委屈,也不要摆在脸上,放在心里头,慢慢的去讨还。那丫头怎么气你了,跟娘说说,娘也替你急着些。” 秦氏以为是顾青竹为难顾玉瑶了,这般开导她。 顾玉瑶哼了一声:“不过是个下人,来府上送礼的,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哪家儿的人来送礼?我怎么不知道。” 秦氏喝了口茶,享受的闭上了双眼,这等极品好茶,喝在嘴里就是和那些粗制劣茶不同,醇香甘冽,从前只有沈氏房里才喝得起这些。 “还不就是沈家。每年都要送什么时令鲜货,显摆她们沈家讲究,谁稀罕他们那点破东西呢。” 提起沈家,也是顾玉瑶心里的痛,沈家是商贾之家,金山银山的供着沈氏花销,可秦氏的娘家却只是普通的教书匠,穷酸又清高。以前别说帮补不到她们,不跟她们要钱回去就谢天谢地了。 秦氏的眼睛缓缓睁开:“沈家?”面色一凛:“谁来了,沈家老爷来了?” 顾玉瑶也察觉母亲脸色不对,蹙眉道:“不是沈家老爷,就是个态度奇差的婆子。带了几箱子时令鲜货,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就碰了一下,那婆子就上赶着教训我。娘,您就不能跟门房说一声,别让沈家的人再来咱们家里了吗?” 秦氏若有所思,沈家确实每年都会送时令鲜货给府里尝鲜,不是什么新鲜事。许是她想太多了。 “娘,您倒是说话呀。能不能跟门房吩咐嘛,看见沈家的人,连人带东西全都不许进门。” 顾玉瑶是气急了,她娘做了主母的这几个月里,已经没人敢给她脸色看,偏来了个沈家,那么横。 “瞧你这小气样儿。不就是送点东西上门嘛。” 秦氏见女儿怒目递来,心软安抚:“好了好了,回头我跟门房说,下回让沈家的人走偏门,省得再冲撞了我们玉瑶小姐。” 顾玉瑶重新开心起来:“这还差不多。谢谢娘亲。” 虽说知道沈家是送时令鲜货来的,但秦氏还是不怎么放心,让顾玉瑶回去以后,喊了王嫂子过来,问了问情况。 “确实送的都是些时令鲜货,与往年没有不同,不过这回来的是沈家本家的一个回事嬷嬷,气焰是大了些,当门口就敢跟小姐无礼。”王嫂子这般解释。 “送个东西,要让本家的回事嬷嬷过来吗?”秦氏疑惑。 “哦,据说这阵子她正好在沈家保定的铺子里办事儿,赶上沈家要送东西来,就亲自跑了一趟,进门之后,她就直接去了老夫人院儿里,不怪小姐气恼,这就是个没规矩的婆子,居然连夫人这里都不来请安。老夫人请了青竹小姐去,请了安就去琼华院了,好像要在府里过两天再走。”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秦氏还是多了个心眼儿,晚上顾知远回来以后,她将这件事告诉了他知晓。 顾知远正解官服,听了之后没什么特别反应:“每年都送来着,别大惊小怪的。” 秦氏不死心:“可这回来的是个管事。” “管事怎么了?管事还能吃了你不成?”顾知远换好衣裳从屏风后面走出,秦氏就立刻奉上香茶,顾知远坐下喝了一口茶。 “妾身这不是担心嘛,伯爷是知道的,沈家的人有多强势,当初夫人去世时,沈家老爷差点拿刀跟伯爷拼命,如今伯爷又力排众议扶了妾身做正妻,沈家人那等肚量,如何能容得下妾身。”秦氏在顾知远面前,永远是温柔体贴,偶尔使一点小性儿也拿捏住分寸。 提起沈家舅兄在秦氏出殡那天,当着宾客的面把他骂的狗血喷头,还扬言要他赔命的事儿,心里就腾腾的升起怒火: “理他作甚,这里是伯府,你是我的妻子,连老夫人那里都不能说什么,他们沈家能怎么样?你就安安心心的,让衡之,宁之他们把学问做好,看能不能借你之手,替顾家养出个状元来。若真有那么一天,你诰命加身,还怕一个小小的沈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35章 比例很低, 童叟无欺。看一章只要1毛钱!又不贵!等什么,快来。 谁料那伙计却推辞道:“小姐客气了, 咱不能收您钱, 东西您放心,只要您想改, 想怎么改, 改几回都成。” 顾青竹一愣:“不收钱?” 那伙计爽快一笑, 打算收了锦盒要走, 却被顾青竹按住锦盒:“把话说清楚,做生意不收钱是什么意思?”顾青竹没有占便宜的习惯,凡事要问清楚才可以。 伙计有点为难,似乎不知道怎么跟顾青竹解释, 而顾青竹觉得奇怪,并不放手,正僵持之际, 二楼传来一个让顾青竹眉头蹙起的声音: “酒逢知己,知音难求,甚少有姑娘喜欢这些,只当是在下送给姑娘的便是。” 顾青竹没有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同床共枕了十多年,怎么可能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呢。 祁暄从二楼端正走下, 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藏在衣袖中的手心满是汗, 就算是第一回上战场杀敌, 祁暄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一再告诉自己,他已经重生了,回到了十多年前,他的青竹现在还不认识他,他只需好好表现,给她一个好印象,让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就好。 他披星戴月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打听她的消息,得知她多日前到这里定过一套刀具,他便将这里买下,为的就是等她来取刀的那一日,可以与她来一场偶遇,以一个新形象出现在她面前,获取她的芳心。 顾青竹缓缓回身,一张比记忆中要漂亮许多的俏脸倒影入祁暄的双眼,明眸善睐,唯独这双眼睛,亮的惊人,黑白分明中,仿佛能看穿祁暄的龌龊私心。 暗自在手心掐了一把,祁暄才对顾青竹勾起一抹微笑,身后的李茂贞见自家世子笑的比哭还难看,真的很想提醒他一下。 顾青竹见他笑容僵硬,一时有些恍惚,她和祁暄上一世应该是在她十六岁那年,安国公府的堂会上,之前肯定没有见过,但她上一世没有来过一刀堂,难道因为她的重生,把他们见面的时间弄混乱了? 带着狐疑,顾青竹打量着祁暄,他年轻的时候,真的很英俊,这张脸让她沉迷了多年,不可自拔,为他做尽了糟践自己的事情,然而所有的痴心守候,换来的都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与背叛,直到随他去了漠北,顾青竹才渐渐找回了迷失的自己,不再将一颗心放在他的身上,日子才终于不那么难过。 无论如何这一世,她都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你送我?”顾青竹沉静开口,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澜。 这样冷漠的语气让祁暄稍微清醒一些,意识到情况兴许不像他想的那么乐观:“对,赠与小姐” 不等他说完,顾青竹就冷声拒绝:“既是赠与,那我不要了。” 话音落下,顾青竹便转身要走,祁暄下意识就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顾青竹也下意识在他手腕穴道上一拍,祁暄的手酸麻中松开了力气,顾青竹得以脱身,快速走出门口,祁暄追到门边,看着她急急上马车的样子,脑袋里空空一片。 李茂贞走到祁暄身旁,也跟着探头看了一眼那个敢对自家世子动手的小姑娘,转头见世子神情失魂落魄,仿佛天塌下来似的,嘴里自言自语的念叨: “她跑了,跑了” 李茂贞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世子:“您这么唐突,是个姑娘都会跑的。” 自家世子十七岁,没近过女色,自然不知道怎么跟姑娘接触,哪有人一见面就急急忙忙送东西的,人家姑娘该怀疑他动机不纯了。 祁暄回神,对李茂贞蹙眉问:“是这样吗?” 难道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青竹的神情不对,她十几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祁暄还有点印象,少女时候的她是爱笑的,至少见了他总是笑的,这般冷漠疏离的样子,是与他去了漠北以后才渐渐形成的,可她今年才十三啊,不该对他如此的,还是说,真如茂贞所言,他太唐突了? 祁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猛然惊醒,目光落在柜台上放的锦盒之上,一步一步挪过去,将锦盒打开,里面一套十八件片儿刀映入他的眼中,拿起其中一把送到眼前,他之前只打听了她在一刀堂定了刀具,想着借这个由头与她接近,她素来喜欢看医术,做一套骨刀没什么奇怪,可是,他却忘了,她真正学医是到了漠北以后啊,如今十三岁,怎么可能还有她习惯性拍打自己手腕麻筋的动作,是在漠北她学了医,认识穴道以后的事。 种种迹象罗列在祁暄面前,让他不得不怀疑,不仅他回来了,青竹也回来了。 她还记得他的坏,不愿原谅,不愿与他从头来过。 顾青竹逃也似的上了车,惊魂未定,脑中混乱一片,还沉浸在提早与祁暄相遇的困惑当中,她确定自己和祁暄是三年以后认识的,那时武定侯府如日中天,他是世子,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多人拥簇,若有谁家姑娘能和他说上一句话,都能叫旁的姑娘羡慕好几天,这样的祁暄,眼中怎么可能会有她? 纵然顾青竹生的貌美,自诩聪明伶俐,却也未能入得祁暄的眼,洞房花烛,揭开盖头之后,所有人都说新娘子如花似玉,倾国倾城,可他却连合欢酒就没喝,就离开了喜房,成亲第三天才回来,在她独自回门之后。 上一世,她和祁暄的缘分,纯粹就是她强求来的,求了一辈子,也没有求到,可这一世,祁暄竟然主动来找她说话?并且第一次见面,就要送她东西?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脑中想到一个可能,顾青竹的脸色瞬间变了,惊坐而起,吓了红渠一跳,凑过来关切问: “小姐,是不是胳膊疼?先前那公子也太无礼了,居然对小姐动手动脚的。” 红渠的话让顾青竹又是一愣,是了! 祁暄不是那种会对姑娘一见钟情的人,可他为什么会对‘素未蒙面’的顾青竹刮目相看,以至于连礼数都不顾,在她转身之时,竟然动手拉她,这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 祁暄也回来了。 红渠见顾青竹神情有异,不放心稍稍碰了一下顾青竹,居然把她吓得一惊,很快往后缩了一缩,这惊恐的样子就像做了噩梦般。 祁暄回来的事情对顾青竹的冲击很大,是真的怕了他。 一路顾青竹都抱着双臂,目光凝滞,神情郑重。红渠见她害怕,也不敢再喊,怕再吓着她。 回去之后,顾青竹夜里就发了高烧,半睡半醒间总是梦到上一世的事情。 她孤零零的站在院门前灯笼下,夜风呼啸,看着他搂着一个姬妾从她面前欢笑而过,她追上他,想让他看她一眼,却等来厉声警告,让她安分些。 侯府的人不服她,她与他说,他只会不耐的对她摆手,让她能受就受,不能受就滚。 她拦住他,不让他离京去,却反被他打了家法,蜷缩在地上,腹痛难忍,他却头也不回的离开。 祈暄离京的那日,雷雨轰鸣,闪电交加,她在床上痛的打滚,血流了满床满地,他却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风雨无阻闯出去。 顾青竹是被一道惊雷给吵醒的,外头电闪雷鸣,就如那一夜般,烛火晃动,她出了一身的汗,头上身上全都湿透了,红渠凑过来,语气却很惊喜: “小姐出汗了,出汗了就好。”发热最忌不发汗,热火中烧,最是难愈。 顾青竹从床上坐起,出了一身冷汗,倒觉得现在比刚回来那时感觉好多了,回来时,浑身发热,头脑晕乎乎的,像是突然被罩了一个火炉子在旁边,密不透风,蒸的她喘不过气来。 让红渠去打热水给她洗澡,顾青竹将自己泡入热水里,终于找回了活着的感觉,她用双手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还是太脆弱了,祁暄回来也好,不回来也好,总归她是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牵连的,他们之间隔着一片难以跨越的深海,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就算人回来了,但记忆却不会被抹去。 在漠北那几年,他说过几回自己悔不当初,要她重新接受他的话,但顾青竹却早已看透,不会再相信。他所谓的悔意,是后悔当初的选择,因为自己的冲动,将武安侯府赔了进去,他想凭他祁暄的本事和手段,把从前失去的一切都恢复原貌,以此证明他没有糊涂过。 财富c地位c权利,名声这些只要他祁暄愿意,没有一样是恢复不了的,但唯有人心这一条,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就算他说一千遍,一万遍,也不足以唤回她原来颗炙热的心。 上一世她没有办法脱离他的控制,他霸道的将早已没了心的她强留在身边,这一世还想故技重施,顾青竹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如愿。 “奴婢奉了我家老爷之命,来给老夫人和府里送些时节的鲜货,夫人去世以后,我家老爷本想着将小姐接去江南住些时日,奈何小姐那时初初丧母,不愿远离,我家老爷只好作罢,这回派奴婢前来看望小姐,问问小姐有什么想要的没有,我好回给老爷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36章 比例很低, 童叟无欺。看一章只要1毛钱!又不贵!等什么,快来。 “他们的确姓顾, 可他们母亲的嫁妆是属于他们的,不属于顾家,别人没有权利替他们保管。”沈博来就为了这个目的, 自然据理力争, 势在必得。 顾知远深呼吸两下,压住心中的不满:“大哥莫不是故意来找我的麻烦吧。令妹的嫁妆,我顾家没有侵吞的意思,等将来两个孩子大了,可以娶妻,可以嫁人的时候,我自会拿出来分给他们, 但现在大哥要要回去, 若被外人知晓,会怎么想我伯府上下?” “外人怎么想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那苦命妹妹的嫁妆不能落到其他人手中。我沈家的钱虽然很多, 但却不会花一分一毫养外人。”沈博的话相当不客气,脸色也阴沉下来。 顾知远纳闷:“到底大哥是听了什么人的话, 要来我顾家门上寻我这等晦气,你放心好了, 沈氏的嫁妆好端端的在库里摆着, 一分一毫都不会少。” “好!”沈博像是在等顾知远说这话:“一分不少那就最好了。我带了账房过来, 伯爷你看什么时候能把库房开了,让账房进去清点,若核对无误,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我把账目和东西一并给了两个孩子。” 顾知远恨得咬牙切齿,感觉自己快要受不了了。 “大哥信不过我,非要做的这般绝情吗?” 沈博没好气的点头:“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绝情的先是伯爷你,家妹十六岁嫁到忠平伯府,为你全府上下的生计操劳,旁人不知道家妹的功劳,伯爷你还不知道吗?不说别的,就你如今这翰林院的职位怎么来的,你敢说是凭你自己的才华吗?她尽心尽力为你顾家操持,三十还不到啊,年纪轻轻死在你们顾家,不过一年的功夫,你就另娶她人,到底是谁绝情?” 越说越怒,沈博气的直拍桌子。 顾知远脸色铁青,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愿跟沈家人打交道的原因,包括沈氏也是,从不会顾及旁人感受,说话难听,从不知道迂回委婉,将人的脸摔到地上踩踏犹不自知。 沈博这番言论在顾知远听来,就如一年前,沈氏出殡灵堂前一样,拿过往的事情来质问他沈氏的早亡,今天也不例外,其实他来要嫁妆根本就是借口,不过是寻个由头找他的不痛快罢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今日来就是为了两个孩子,把清秋的嫁妆交接清楚。” 沈博冷静下来,不再跟顾知远围绕这个话题继续吵下去。见顾知远眉头紧锁,咬着后槽牙的样子,沈博又追加一句:“我不过是想清点嫁妆,伯爷一再阻挠,莫不是这嫁妆出了什么问题吧?” 顾知远拧眉紧咬下颚:“能出什么问题。既然大哥执意如此,那就交接吧,横竖都是两个孩子的,顾家上下,谁也不会贪他们一文钱。” 沈博冷哼:“哼,希望一切如伯爷所言。” 沈家的账房和顾家的账房会面,顾青竹姐弟被叫到了现场,隔了一世,顾青竹再见到沈博时竟未曾觉得陌生,凝视着他来到跟前儿,轻柔喊了声:“舅舅。” 沈博回身,将顾青竹上下打量一番,个头高了些,却也瘦的厉害,也就是顾家这群没心肝的才舍得把一个孩子放在庄子里过一年,牙关再次紧咬,往一旁淡定喝茶的顾知远看了一眼,硬生生压下不快,让两个孩子坐到一旁,将他们手里嫁妆库房的钥匙拿出来。 两人把钥匙拿出,沈博递给了账房,沈家由柳婶子带队,顾家由管家和账房随行,一行二十来人往库房去当面清点。 秦氏得知了消息,从外面走入,急急的说道: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沈家未免欺人太甚。” 秦氏气喘吁吁,只恨自己来的迟,府里的消息传到她面前时总还是滞后的,若早知道沈家舅爷上门讨沈氏的嫁妆,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他查的。 就知道沈家人没安好心,派个管事来送时令鲜货,原来竟是存的这心思。 沈博原就看不上秦氏,见她火急火燎,脸上露出轻蔑之色,连话都不愿跟这个女人说,兀自坐下喝茶。 秦氏见状,来到顾知远身前,轻道:“伯爷,这沈家分明就是上门找茬儿来的,您就这样不闻不问,由着他们欺负嘛。” 顾知远放下杯子,脸色不是很好:“住嘴。沈氏的嫁妆是由沈家出来的,沈家有权清点,你多什么话?” “伯爷。那,那嫁妆进了顾家的门,那就是顾家的东西,他沈家凭什么带着这么多人来清点?”秦氏气急败坏的样子,让顾知远很不满意,紧锁眉头瞪她两眼。 “哎哟,我记得之前听伯爷说过,这秦氏知书达理,是个有大学问的女子,竟也能像市井泼妇一般,说出这样不懂礼数的话来,我沈家的女儿嫁到顾家,我沈家的钱难不成就成了顾家的了?你们读书人不是有个词嘛,叫什么来着” 沈博话到嘴边,没说的出来。只听一旁顾青竹平静的接过话头:“叫贻笑大方,舅舅。” “对对对,就是贻笑大方。还是我们青竹懂得多啊。伯爷,不是我说你,看看你这个夫人,连个孩子都不如,还想做什么大学问,先把做人学会了再说吧。” 沈博三言两语就把秦氏贬低的一文不值,秦氏气恼不已,正欲上前对峙,被顾知远喝住:“你与他计较什么?” 沈家的人惯会胡搅蛮缠,得理不饶人,秦氏善读书,可说不过这些人,回头再给绕进去,凭的失了格调与颜面。 顾知远开口了,秦氏纵然胸中有骂街的打算,也不敢透露半个字来,往顾青竹和顾青学看了一眼,顾青学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顾青竹却好似通透的很,不用说,沈家舅爷今日前来盘嫁妆,多半是这丫头搞得名堂。秦氏恨得连呼吸都快不顺了。 顾青竹看了她一眼:“不能。” 红渠不解:“为什么呢?”小姐从前虽然也看医术,可从来没提过要去医馆学医术啊。也太突然了。 顾青竹愣了一会儿,才丢下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她说: “因为我其他也不会什么。” 顾青竹和红渠一路说话就回到了琼华院,还没到院子门口,就看见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瞥见她们,就跐溜一下跑进了院子,顾青竹纳闷,回到院子里正好看见李嬷嬷从楼梯上走下来,瞧见顾青竹,李嬷嬷欣喜迎上来: “小姐去哪儿了,奴婢正找您呢。” 顾青竹的目光在李嬷嬷身上转了两转,又瞥了一眼房间的门,不动声色问:“李嬷嬷找我有事?” “嗨,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夫人派人送了些点心来,奴婢瞧着都像是小姐爱吃的,就给小姐拿了些过来,已经送到小姐房间了,就放在桌上。”李嬷嬷对顾青竹解释,说完见顾青竹目光如炬盯着自己,李嬷嬷有些心虚,打了个哈哈,就摸着鼻子走了。 顾青竹上楼,红渠跟上,推开房门,果然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只食盒,红渠打开食盒看了一眼,纳闷道:“一盒点心而已,犯得着李嬷嬷亲自送来吗?” 顾青竹去了内间换衣裳,目光落在私库柜子上,锁是完好无损的,钥匙在她身上挂着,李嬷嬷不可能打开。 一边换衣服,顾青竹一边思考着问题,再过五日,便是老夫人的寿辰了,府里一切准备就绪,照理说,秦氏不应该缺钱缺到让李嬷嬷来铤而走险才对,可为什么她那么执着的想要打开沈氏的私库呢?私库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她没有注意到吗? 沈氏临终前跟顾青竹说过什么,顾青竹现在肯定想不起来了,但应该没什么特别的吧。 左思右想之后,顾青竹让红渠把食盒拿出去,关上房门,打开私库柜子,顾青竹站在私库前从上看到下,并未发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无非就是一些贵重的瓶器,金银珠宝银票之类的。 正要关上柜门,瞥见一只翡翠玉壶口上似乎占了点什么,伸手去拨无用,两手捧出,往里一望,一张折叠好了藏在翡翠玉壶里的牛皮纸被扯了出来。 顾青竹不知道这是什么,把私库柜子的门锁上,拿着那牛皮纸坐到软塌之上,将纸展开,从头到尾阅读过后,顾青竹的眉头始终难以松开。 她看到了什么。 一封婚书。 一封崇敬侯府次子贺平舟的婚书,而女方写的是顾家嫡女顾青竹,两个画押人,一个是沈氏绣娘,另一个是万氏香萍。 万氏崇敬侯夫人,似乎就是姓万的,闺名是否叫香萍,顾青竹不敢肯定。但这封婚书上写的名字,她总不会认错。 贺平舟上一世娶的是顾玉瑶,怎么会有一封和她顾青竹的婚书在呢?看样子是沈氏和万氏两个人私下订立的,这件事情有多少人知晓? 到底怎么回事? 饶是顾青竹活了两世,一时间竟也弄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所以说,这才是秦氏让李嬷嬷骗她私库钥匙的最终目的吗?为了拿走这份婚书。上一世顾青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必然是因为李嬷嬷得手,骗了她钥匙,仿造一把给秦氏,秦氏悄悄卷走了私库里的银票,珠宝和这份婚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第37章 比例很低, 童叟无欺。看一章只要1毛钱!又不贵!等什么,快来。  顾青竹将每一把刀都拿起来仔细查验了一番, 挑出几把有点问题的,对柜台后的伙计说道: “这几把我总觉得手柄这儿不太顺手, 你让师傅再给我调一调,像这几把似的, 这里得有凹下去的地方。” 伙计仔细聆听顾青竹的吩咐,丝毫不敢怠慢, 顾青竹见他慎重, 觉得有些麻烦人家, 便道:“麻烦了, 我把钱付了, 另外再加二十两给师傅, 务必要给我改好。” 对于手艺人,顾青竹向来不会吝啬。 谁料那伙计却推辞道:“小姐客气了,咱不能收您钱, 东西您放心, 只要您想改, 想怎么改, 改几回都成。” 顾青竹一愣:“不收钱?” 那伙计爽快一笑, 打算收了锦盒要走,却被顾青竹按住锦盒:“把话说清楚, 做生意不收钱是什么意思?”顾青竹没有占便宜的习惯, 凡事要问清楚才可以。 伙计有点为难, 似乎不知道怎么跟顾青竹解释,而顾青竹觉得奇怪,并不放手,正僵持之际,二楼传来一个让顾青竹眉头蹙起的声音: “酒逢知己,知音难求,甚少有姑娘喜欢这些,只当是在下送给姑娘的便是。” 顾青竹没有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同床共枕了十多年,怎么可能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呢。 祁暄从二楼端正走下,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藏在衣袖中的手心满是汗,就算是第一回上战场杀敌,祁暄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一再告诉自己,他已经重生了,回到了十多年前,他的青竹现在还不认识他,他只需好好表现,给她一个好印象,让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就好。 他披星戴月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打听她的消息,得知她多日前到这里定过一套刀具,他便将这里买下,为的就是等她来取刀的那一日,可以与她来一场偶遇,以一个新形象出现在她面前,获取她的芳心。 顾青竹缓缓回身,一张比记忆中要漂亮许多的俏脸倒影入祁暄的双眼,明眸善睐,唯独这双眼睛,亮的惊人,黑白分明中,仿佛能看穿祁暄的龌龊私心。 暗自在手心掐了一把,祁暄才对顾青竹勾起一抹微笑,身后的李茂贞见自家世子笑的比哭还难看,真的很想提醒他一下。 顾青竹见他笑容僵硬,一时有些恍惚,她和祁暄上一世应该是在她十六岁那年,安国公府的堂会上,之前肯定没有见过,但她上一世没有来过一刀堂,难道因为她的重生,把他们见面的时间弄混乱了? 带着狐疑,顾青竹打量着祁暄,他年轻的时候,真的很英俊,这张脸让她沉迷了多年,不可自拔,为他做尽了糟践自己的事情,然而所有的痴心守候,换来的都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与背叛,直到随他去了漠北,顾青竹才渐渐找回了迷失的自己,不再将一颗心放在他的身上,日子才终于不那么难过。 无论如何这一世,她都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你送我?”顾青竹沉静开口,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澜。 这样冷漠的语气让祁暄稍微清醒一些,意识到情况兴许不像他想的那么乐观:“对,赠与小姐” 不等他说完,顾青竹就冷声拒绝:“既是赠与,那我不要了。” 话音落下,顾青竹便转身要走,祁暄下意识就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顾青竹也下意识在他手腕穴道上一拍,祁暄的手酸麻中松开了力气,顾青竹得以脱身,快速走出门口,祁暄追到门边,看着她急急上马车的样子,脑袋里空空一片。 李茂贞走到祁暄身旁,也跟着探头看了一眼那个敢对自家世子动手的小姑娘,转头见世子神情失魂落魄,仿佛天塌下来似的,嘴里自言自语的念叨: “她跑了,跑了” 李茂贞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世子:“您这么唐突,是个姑娘都会跑的。” 自家世子十七岁,没近过女色,自然不知道怎么跟姑娘接触,哪有人一见面就急急忙忙送东西的,人家姑娘该怀疑他动机不纯了。 祁暄回神,对李茂贞蹙眉问:“是这样吗?” 难道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青竹的神情不对,她十几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祁暄还有点印象,少女时候的她是爱笑的,至少见了他总是笑的,这般冷漠疏离的样子,是与他去了漠北以后才渐渐形成的,可她今年才十三啊,不该对他如此的,还是说,真如茂贞所言,他太唐突了? 祁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猛然惊醒,目光落在柜台上放的锦盒之上,一步一步挪过去,将锦盒打开,里面一套十八件片儿刀映入他的眼中,拿起其中一把送到眼前,他之前只打听了她在一刀堂定了刀具,想着借这个由头与她接近,她素来喜欢看医术,做一套骨刀没什么奇怪,可是,他却忘了,她真正学医是到了漠北以后啊,如今十三岁,怎么可能还有她习惯性拍打自己手腕麻筋的动作,是在漠北她学了医,认识穴道以后的事。 种种迹象罗列在祁暄面前,让他不得不怀疑,不仅他回来了,青竹也回来了。 她还记得他的坏,不愿原谅,不愿与他从头来过。 顾青竹逃也似的上了车,惊魂未定,脑中混乱一片,还沉浸在提早与祁暄相遇的困惑当中,她确定自己和祁暄是三年以后认识的,那时武定侯府如日中天,他是世子,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多人拥簇,若有谁家姑娘能和他说上一句话,都能叫旁的姑娘羡慕好几天,这样的祁暄,眼中怎么可能会有她? 纵然顾青竹生的貌美,自诩聪明伶俐,却也未能入得祁暄的眼,洞房花烛,揭开盖头之后,所有人都说新娘子如花似玉,倾国倾城,可他却连合欢酒就没喝,就离开了喜房,成亲第三天才回来,在她独自回门之后。 上一世,她和祁暄的缘分,纯粹就是她强求来的,求了一辈子,也没有求到,可这一世,祁暄竟然主动来找她说话?并且第一次见面,就要送她东西?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脑中想到一个可能,顾青竹的脸色瞬间变了,惊坐而起,吓了红渠一跳,凑过来关切问: “小姐,是不是胳膊疼?先前那公子也太无礼了,居然对小姐动手动脚的。” 红渠的话让顾青竹又是一愣,是了! 祁暄不是那种会对姑娘一见钟情的人,可他为什么会对‘素未蒙面’的顾青竹刮目相看,以至于连礼数都不顾,在她转身之时,竟然动手拉她,这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 祁暄也回来了。 红渠见顾青竹神情有异,不放心稍稍碰了一下顾青竹,居然把她吓得一惊,很快往后缩了一缩,这惊恐的样子就像做了噩梦般。 祁暄回来的事情对顾青竹的冲击很大,是真的怕了他。 一路顾青竹都抱着双臂,目光凝滞,神情郑重。红渠见她害怕,也不敢再喊,怕再吓着她。 回去之后,顾青竹夜里就发了高烧,半睡半醒间总是梦到上一世的事情。 她孤零零的站在院门前灯笼下,夜风呼啸,看着他搂着一个姬妾从她面前欢笑而过,她追上他,想让他看她一眼,却等来厉声警告,让她安分些。 侯府的人不服她,她与他说,他只会不耐的对她摆手,让她能受就受,不能受就滚。 她拦住他,不让他离京去,却反被他打了家法,蜷缩在地上,腹痛难忍,他却头也不回的离开。 祈暄离京的那日,雷雨轰鸣,闪电交加,她在床上痛的打滚,血流了满床满地,他却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风雨无阻闯出去。 顾青竹是被一道惊雷给吵醒的,外头电闪雷鸣,就如那一夜般,烛火晃动,她出了一身的汗,头上身上全都湿透了,红渠凑过来,语气却很惊喜: “小姐出汗了,出汗了就好。”发热最忌不发汗,热火中烧,最是难愈。 顾青竹从床上坐起,出了一身冷汗,倒觉得现在比刚回来那时感觉好多了,回来时,浑身发热,头脑晕乎乎的,像是突然被罩了一个火炉子在旁边,密不透风,蒸的她喘不过气来。 让红渠去打热水给她洗澡,顾青竹将自己泡入热水里,终于找回了活着的感觉,她用双手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还是太脆弱了,祁暄回来也好,不回来也好,总归她是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牵连的,他们之间隔着一片难以跨越的深海,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就算人回来了,但记忆却不会被抹去。 在漠北那几年,他说过几回自己悔不当初,要她重新接受他的话,但顾青竹却早已看透,不会再相信。他所谓的悔意,是后悔当初的选择,因为自己的冲动,将武安侯府赔了进去,他想凭他祁暄的本事和手段,把从前失去的一切都恢复原貌,以此证明他没有糊涂过。 财富c地位c权利,名声这些只要他祁暄愿意,没有一样是恢复不了的,但唯有人心这一条,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就算他说一千遍,一万遍,也不足以唤回她原来颗炙热的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第38章 比例很低, 童叟无欺。 一看书 ·1 kanshu·看一章只要1毛钱!又不贵!等什么,快来。  第8章 顾青竹觉得自己没什么特长,上一世的时间,大多数都浪费在后宅争斗和讨祈暄欢心这上面, 直到去了漠北,见识了别样的世界,才开拓出一项技能, 如今想来想去, 除了搞阴谋诡计,也就只有给人治病这条能拿的出手了。 并且她喜欢做这个。 比起永无至今的后宅争斗,她现在更愿意做有意义的事情。 只不过,现在她要面临的是, 年龄和信任。她今年不过十三岁,谁会相信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儿会给人看病?所以想来想去顾青竹想找一间医馆试试。 她是顾家的嫡长女, 只要还未出嫁,在府里就是秦氏也管不了她,顾青竹要出门,自然谁也阻拦不了的。她换上小公子的装束,红渠则扮成小厮模样, 跟在顾青竹身后。 红渠一开始以为自家小姐是想逛逛街,在城外庄子里住了那么长时间, 都快忘了京城的街道长什么样子了。 可逛着逛着, 红渠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她家小姐逛来逛去, 要么是医馆,要么是药铺,终于在她们逛到第五间医馆的时候,红渠把顾青竹给拉住了: “小姐,咱们怎么尽往医馆药铺里钻?” 顾青竹摊手:“本来就是找医馆药铺。” “小姐是哪里受伤了吗?”红渠紧张的问顾青竹,以为她哪里不舒服。 顾青竹用手里的折扇把红渠的手给按下:“我好得很。是我忽然对医术很感兴趣,想找家最大的医馆看一看,学一学。” 红渠咋舌:“小姐要行医?” “未尝不可啊。”顾青竹随口答道。 主仆俩走进这家医馆,医馆外白底黑字写着‘仁恩堂’三个字,与先前所去的那四家不同,这家医馆看起来没什么人,铺子倒是挺大,左边是诊病大堂,右边是抓药的,店里只有一个打瞌睡的老先生,还有一个在药铺柜台后面捣药的伙计。 伙计抬眼看了看顾青竹和红渠,没有迎出来,只问了声:“公子是抓药还是看病啊?” 顾青竹来到柜台旁,见他分类的药材整齐,配方也没什么问题,便知不是一般的伙计,至少是个通医理的,这一点就和之前看的那四家很不一样,那四家医馆客似云来,伙计们殷勤周到,但看的出来,一般的伙计就跟茶寮的伙计差不多,对医理一窍不通。要看 书 ·1书kanshu· “我看病。” 顾青竹随口一说。 那伙计抬眼瞥了瞥她,就敛下目光,继续捣药,边捣边说:“小公子是来寻我们开心的,这里是医馆,不是茶楼,快快回去吧。” 显然一眼就看出顾青竹没病。 顾青竹将这医馆左右环顾一圈,就见那看病区的老先生,从她们进门开始就在那儿打盹儿,说了这几句话,也没能将他吵醒,目光落在他手边一只打开的药箱上,一套银晃晃的,从小到大排列的片儿刀吸引了顾青竹的注意,这种刀她一点都不陌生,是专门用来剔骨的,有些外伤很严重,若不把骨头上的或碎骨处剔除干净,伤口就容易供脓,在军中,两军交战,各种各样的伤顾青竹都见过,剔骨刀用的次数多了,技术自然就好了。 这也是和刚才她走的那四间医馆最大不同的地方。这间医馆的老先生,看来是个外伤圣手。 正纳闷之际,从外头涌进来一堆人,穿的是一色青的短打,额头束着统一的飘带,看着像是某个书院的学子,其中两个人手里还攥着马鞭,一个少年被抬了进来,看脸色该是疼晕过去了,一只脚从膝盖往下,外翻成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姿势,显然腿骨断了。 “快快快,别睡了,起来救人。” 一个虎背熊腰的少年声大如钟,打盹儿的老先生再能睡也给喊醒了,瞧见那晕死过去的少年,叫抬着他的人把他放到一旁的木板床上,解了他的鞋,剪了裤腿儿,里面的形状简直惨不忍睹,白骨都刺出肉皮外了,血淋淋的。 “哟,怎么伤成这样?”老先生一边检视伤口一边问。 一个身姿颀长的少年站出来回答:“我们今儿在外打马球,一时疏忽,铁棍子抽错了地儿,他从跑着的马背上摔下来,撞在石墩子上了。” 顾青竹见那少年回答的有条不紊,次次序序,丝毫不见慌乱,他身量颇高,容貌俊秀,举手投足都透着股世家子弟的风范。 老先生查看完了伤口,正要让人去拿药箱,却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公子已然替他把药箱拿了过来,老先生一愣神儿,手里就给塞了一把合适的片儿刀,这刀正是他想拿的那把,也是割开皮肉取碎骨第一步要用的刀,那小公子是碰巧拿了这把吗? 先前他打瞌睡前,就是在处理这些工具,用烈酒擦拭过,透气儿之时打盹儿睡了过去,所以现在可以直接使用,伸手要去拿纱棉止血,可手一伸,纱棉就到了手里,还是那小公子递来的。 贺绍景从刚才开始,目光就时不时的瞥向那个站在执刀老先生旁边的小姑娘,虽然穿了男装,但他一眼就看出是个姑娘,五官秀美,有种江南烟雨的朦胧气质,一双眼睛生的特别漂亮,看她对药箱十分熟悉的样子,想来该是老先生的亲人或是弟子吧。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先生用刀的地方,那血淋淋的剜肉画面,她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凝眉思索的样子很正经,正经的不像个孩子。老先生想要用什么,她仿佛都能未卜先知,不等老先生开口,就把东西送来。 受伤的韩腾是他书院里的同窗,一起在外面打马球,却出了这样的事儿,怕耽误病情,才送到这家口碑不错的医馆来,没想到会见到这么有趣的姑娘。 “差不离了,我给他上个夹板,骨头有些断裂,这段时间千万别下地行走,告诉我他住的地儿,我两天去给他换趟药。” 老先生事无巨细的交代注意事项,交代完了之后,外面就来了一辆马车把伤者给接出去了,听他们离开时的对话,马车该是那个世家子弟家里的,顾青竹探头看了一眼,看见了‘崇敬侯府’的字样,顾玉瑶上一世嫁的就是崇敬侯府的次子贺平舟,贺平舟顾青竹见过,不是这人,难道是贺平舟的兄长,崇敬侯府的世子吗? 顾青竹已经很小心了,但手上却依然沾上血迹,正低头擦拭,红渠看见那么多血,早就眼晕,靠坐在一旁不敢看。 老先生将顾青竹上下打量:“哪家儿的小公子来我这里耍了?家里开医馆的?会看病?来我这儿干什么的?” 一连四个问题,让顾青竹都不知道回答哪一个了,擦了手以后,将帕子收入衣袖,顾青竹对老先生深深一揖: “我不是来玩耍的,家里也不是开医馆的,但我懂点医术,来您这儿是找活儿来的。” 四个问题全都对号答了出来。 药铺柜台后的伙计给老先生端来一盆清水,让他净手,老先生将顾青竹从上看到下:“就小公子这打扮,不像是缺钱要来找活儿的样子啊。” “我不缺钱。”顾青竹难得一笑:“甚至如果你们缺钱,我还能给你们钱。我就是想在医馆给人治病,我学过不少医书,治病的本事还可以的。” 若是没有刚才的事情,顾青竹说这些,老先生只会当个笑话来听,但经历了刚才,再听顾青竹这话,就不得不信了。若没点真本事,怎么可能对刮骨的疗法那么熟悉呢。而且,让他觉得意外的是,外行看起来,是她跟着他的动作在给东西,实际上,有两步他差点迂回,是靠她递出的东西稍微提点了一番,才把这个救治的过程简化了许多,并且让受伤的人少点痛苦。 老先生犹豫片刻后,对顾青竹问:“小公子看起来颇通医理,只不知师从何处?” 顾青竹想了想,自己医术是跟军中一个老军医学的,老军医好像从未提过自己的师门。所以顾青竹自然不知道了。 “家师是个游方道姑,并未留下师门,游居我府一年余载,授我医术,算是饭钱。” 顾青竹尽量让自己把瞎话说的真实一点。 这世间多的是能人异士,顾青竹说的在老先生听来,虽不尽真实,却也自有一番道理,在他看来,这个小娃娃是自觉医术了得,小小年纪就想悬壶济世了。 不由觉得好笑,对顾青竹问: “那小公子是想以什么身份待在我的医馆里给人治病?” 顾青竹想了想,正经答道:“我这个年纪说是大夫自然没人信的,便说是老先生的徒弟,可以吗?” 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老先生与店里的伙计对视一眼,都有点不知所措,这小公子说的这样一本正经,看来是认真的了。却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对顾青竹说要考虑考虑,说是考虑,其实也就是试试顾青竹的诚心罢了,如果真的不肯收她的话,就不是这种说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第39章 比例很低, 童叟无欺。看一章只要1毛钱!又不贵!等什么,快来。  他们今日出来迎接大小姐可真是来对了。 这边下人们交头接耳, 一个个眉飞色舞,喜笑颜开,就连王嫂子带领的那一队丫鬟都忍不住雀跃, 被王嫂子一记眼刀扫过去才低下头, 不再说话。 秦氏从马车上下来, 正好听见顾青竹的话,每人二两银,今日出门迎接她的有一百多人啊,为了今天这阵仗, 秦氏在府里交代了好些天,才全都把人给通知聚集起来, 为的就是想给顾青竹一个下马威, 让她知道知道,伯府如今是谁当家, 可谁会想到,顾青竹一来就是一记反杀。 这下别说让下人们对她产生意见了,只怕今后府里上上下下,看见这位大小姐都要感恩戴德了。 一出手就是几百两银子, 回想自己这一年来抠抠缩缩的样子,秦氏就恨得牙痒痒, 这位大小姐好大的手笔。 顾青竹走在早已从她记忆里淡去的忠平伯府回廊之上, 她已经有足足二十多年没回来了吧, 自从嫁去了武安侯府,除了三日回门那天她一个人回来坐了片刻,那之后基本就没回来过吧。 顾家有事是直接找到武安侯府去的,她看心情,愿意帮的才帮那么一下两下,不愿意帮的连搭理都不搭理,没想到因果循环,如今她又回到了。 伯府的院子中规中矩,不是很大,但基本上能保证一人一座小院子,区别是有的带花园,有的不带。 顾青竹的院子叫‘琼华’,与主院右后侧假山林的水榭并排,琼华院是当年沈氏花重金为她专门建造的两层小楼,因为顾青竹不喜欢潮湿,所以她的闺房在二楼,推开房间南边的窗户,能看见花园,北面的窗户打开,则能看见府外的郁郁葱葱和长安街上的牌楼。 顾青竹住在琼华院的时候,花园里有不少奇花异草,自然也是沈氏给她搜罗过来的,只是一年不在,有些花草已经枯萎,有些则连花盆儿都给挪了地方,不知道去了哪里。 红渠好不容易发完了赏赐,嘴里念叨着小姐真大方,都是些强盗之类的话,来了琼华院,见顾青竹正在院子里走动,还没换衣裳,红渠就赶忙小跑过来: “小姐,您怎么还没换衣裳,回来后得去老夫人院子里请安呢。” 琼华院在顾青竹回来之前已经收拾过了,秦氏再怎么恨顾青竹,这些表面文章上面却是不会怠慢的。 顾青竹的行礼在她之前就送到了房间里,还没收拾,红渠将事先准备好的衣裳取出来,伺候顾青竹换上,房间里有一面比人还高的西洋镜,顾青竹从小十分爱美,沈氏就给她打了这么大一面镜子来,让她进出之时都能时刻注意到仪表。 之前在庄子里还不觉得怎么样,回了顾家,处处都是沈氏的影子,尽管在顾青竹的印象里,母亲沈氏已经离开二十多年了,可有些东西,有些摆设,乃至于房间里的布局,每一处都是沈氏亲自为爱女布置的,顾青竹又怎会没有触动。 这个顾家,除了母亲之外,唯一让顾青竹惦记的,也就是祖母陈氏了。 顾青竹穿着一身素底兰花的衣裙,梳着普通的堕马髻,轻轻便便的往祖母陈氏住的松鹤园去。她爹顾知远虽然是个糊涂的男人,但是对母亲却很孝顺,松鹤园自然是伯府里风景最好,面积最大的院落。有凉亭,假山,池塘,池塘里种着荷花,每到夏季,荷花开了之后,陈氏都会命人做荷花饼给府里人用,那清香的味道,顾青竹至今怀念。 陈氏的院子里今儿很热闹,二房婶娘宁氏和三房婶娘武氏围着老夫人陈氏坐着说话,顾玉瑶和二房姐姐顾娇凑在一起也有说有笑,五岁的顾宁之跟三房的小少爷在地上追追打打,吵闹的很。 看见顾青竹的身影出现在门边,大家都看了过来,只见她肤白胜雪,眉目如画,一双眼睛湛黑明亮,清澈见底,五官搭配起来正是标准的美人坯子,尤其是长颈窄肩,四肢修长,每走一步皆有风度。 顾青竹的仪态那是连宫里出来的礼仪嬷嬷都无可挑剔的,嫁入武安侯府,无论她怎么努力,祈暄就是不喜欢她,顾青竹从自身找原因,特意学了一年多的仪态,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陈氏似乎有点激动,对顾青竹伸出来的手都有些颤抖:“好孩子,快些起来,让祖母看看你。”陈氏的腿脚不太灵便,平日里都是坐着与人说话的。 顾青竹走过去,见陈氏的眼眶里含着泪,抽出帕子给她擦拭,全然没有被送去庄子住了一年的怨气,一丝一毫都没有,就这份喜行不于色的隐忍,就足以让那些质疑她的人闭嘴。 顾玉瑶打量着顾青竹,见她衣着普通却难掩出色的外貌,心中酸楚的厉害,表面上却不得不装作姐妹情深的样子: “大姐,你总算回来了,你不在府里这段日子,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顾青竹看着她,微微一笑:“既然想我,怎的不去庄子里瞧瞧我?” 顾玉瑶心虚的垂下眼睑,不敢再多言,她的模样与秦氏很像,看着都很知书达理,小小年纪就有才名传出,是京中贵女圈中出了名的小才女,上一世嫁的是崇敬侯府嫡次子贺平舟,交往不多,因此不知道夫妻感情如何。 “如今好了,青竹回来了,姐妹又能相聚了。”三房婶娘武氏替顾玉瑶解了围,大家笑笑,这个话题也就揭过去了。 外面婆子进来传话,说是大公子和二公子听说大小姐回来了,在老夫人这里,特意过来见面。 大公子是秦氏所生的庶长子顾衡之,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伯府的嫡长子,地位水涨船高,反而是从前顾青竹的母亲沈氏生的嫡长子顾青学变成了嫡次子。 家里所有人顾青竹都可以不在乎,唯独同胞弟弟,她不能不在乎。 门外走入两个高瘦少年,左边的是顾衡之,他一身书卷气,文质彬彬,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儒服,气度颇为风雅,在外据说有‘溯玉公子’之称,便是从他举手投足的风仪而来;与他相比,学弟就显得有些吊儿郎当了,穿着一身土色圆领直缀,若非脸生的不错,这颜色的衣裳可真不敢穿,走路略有些躬腰驼背,就算挺直了也站不住多会儿,手上不住有些小动作出来,一会儿摸摸衣角,一会儿抓抓袖子,总之心不在焉的。 跟陈氏请安,他都敢敷衍了事,更别说对她这个他并不太喜欢的姐姐了,简易问了两句她在庄子里过得如何,便此作罢,主动退到顾衡之身后去了。 反倒是顾衡之,谦谦君子,对顾青竹嘘寒问暖,尽显大哥风范。与他相比,学弟表面上几乎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但若比内在的话,顾青竹又觉得顾衡之比不上学弟。 当年他与一贫家女暗度陈仓,至对方怀孕,后来却转娶了工部侍郎之女为妻,那贫家女受不了这份打击,连夜在顾家门前悬梁自尽了,一尸两命。 顾青竹回府,除了顾知远没有见着,其他基本上都打了个照面,陈氏留她在松鹤园里吃饭,吃完饭以后,顾青竹才回到琼华院,红渠已经帮她把衣裳之类的常用物品全都收拾摆放出来,先前还有些空的屋子,看着像是填补了一些。 站在二楼回廊往前看,顾青竹从脖子里抽出一根金链子,金链子的底下有个金坠子,金坠子是把钥匙,沈氏去世之后,把这私库的钥匙交给顾青竹,顾青竹平日里都贴身藏着,吃饭,睡觉,洗澡的时候也不离身。 红渠抱着一床被褥出来,见顾青竹把金链子掏出来了,赶紧凑过来提醒: “小姐,快收起来,这可是夫人留给你的宝贝,可不能被人拿了去。” 顾青竹把要是重新放入衣襟里,问红渠:“谁会拿?” 红渠没有说话,用下巴朝下努了努,刚才下面是李嬷嬷提着包袱经过,暗示再明显不过,顾青竹自然明白。 趁着红渠她们收拾屋子的时候,顾青竹踱步走到内间,有一只一人高的柜子,这也是随顾青竹的行礼一同被抬回来的,是顾氏的私库,之前在庄子里,顾青竹一直没敢打开,现在既然回来了,总算可以打开看看,巩固一下当年的印象。 柜子被打开,里面确实有不少宝贝,珠宝首饰不用说,银票是论沓算的,全都是五十两小面额,两沓加起来约莫有个三四万两吧,加上珠宝首饰,玉雕金像等物,约莫不超过二十万两的样子,虽然这些和沈氏真正的嫁妆相比不算什么,但也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还记得上一世她打开这私库的时候,只看见这些实物东西,三四万两的银票却从未见过,还有珠宝首饰,只有几个刻了母亲名字的东西留在库里,其他全都不见了,至于拜谁所赐,顾青竹现在心里门儿清的很。 第二天一早,顾青竹就让红渠拎着个食盒,去了顾青学所在的‘安常院’。顾青学还没起床,问了他的丫鬟,说是昨晚玩蟋蟀玩的太晚,刚刚睡下没多久,顾青竹没把他喊醒,留下食盒就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第40章 比例很低, 童叟无欺。看一章只要1毛钱!又不贵!等什么,快来。  顾青竹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不管不顾, 任姑娘们与顾玉瑶亲近, 许是心情好, 顾玉瑶一咬牙跟众姑娘们承诺:“若是大家都喜欢,那我就让人再去买一些给大家送到府里, 算是咱们姐妹的情分。” 在场有八个姑娘, 顾玉瑶每个都送? 张小姐打趣:“三小姐是说每人送一瓶呢,还是跟锦如一样, 每人送一盒呢?” 顾玉瑶环顾一圈,见众姑娘都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输人不输阵,骄矜一笑:“自然是每人一盒了。” 其他姑娘面面相觑,张小姐和刘小姐对视一眼后,由不怎么多话的刘小姐开口:“顾三小姐好大的手笔啊,咱们从前可是不知呢。” 意思是说顾玉瑶突然大方起来, 以前不是这样的。 一个妾侍扶正不过几个月的功夫, 居然跟脱胎换骨似的, 一改拮据常态, 如此大方起来,不得不叫人心生疑窦。 顾玉瑶心里素质还行, 被当面这样说了, 只暗恨在心, 面上却是滴水不漏:“从前就算我想送给大家,大家也得肯要呀,锦如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话语直率,岔开了自己突然变得这件事,只拿身份说事,毕竟她是庶出转正之事众所皆知,就算隐瞒也隐瞒不了,干脆拿出来说话,这些未出阁的小姑娘们,最爱听捧着她们的话了,顾玉瑶主动承认自己从前的身份,确实为她拉来了不少好感。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好姐妹,有句话说,英雄莫问出处,玉瑶姐姐今后便与我们一般了,可不许再提这个。” 宋锦如急切的替顾玉瑶说话,顾玉瑶看在眼中很满意,不枉她送了那么些个东西给她,宋锦如是荣安侯府的嫡小姐,从小便长在贵女堆里,有她为自己说一句话,可比自己说十句,一百句管用多了。 而说到底,还是得手里有钱,有了钱才能慷慨的打赏,才能压制住别人,她和她娘已经受够了没钱的烦恼,凭什么顾青竹她们就能锦衣玉食,而她们就得粗茶淡饭,还得对外美其名曰不喜欢富贵,这话顾玉瑶今后再也不要说了,怎么可能有人会不喜欢富贵呢,尤其是这段时间,尝过富贵的滋味之后,就更加难以割舍了。 顾青竹从前在贵女圈中还算是比较合群,比较活泼的类型,在庄子里待了一年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木讷了,顾玉瑶见她这般,心中很是得意。 从荣安侯府出来,两人坐上马车,顾青竹依旧沉默,顾玉瑶咬着唇,想了好一会儿才对顾青竹问:“姐姐,我说送玫瑰精露给那些小姐们,姐姐可要,若是要的话,我也送你一盒?我瞧你从庄子回来之后,都不怎么打扮了,母亲的孝固然要守,不擦胭脂水粉,便涂一涂精露也是好的。” 顾玉瑶这番说完,等着顾青竹感激涕零,谁知顾青竹只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清澈的目光似乎能看透顾玉瑶的全副心肠,让她下意识心虚起来,避开目光,不敢再与她说话。 马车在忠平伯府门前停下,门房婆子赶忙拿了脚蹬来扶两位姑娘下车。 顾玉瑶率先下来,顾青竹在后,忍不住往先前祁暄牵马站着的地方看去,已然不在,顾青竹这才回头,打算回府。 见门房处正在登记礼品,门外放了好些箱子,这是有客上门了。 顾玉瑶饶有兴趣的在箱子旁转来转去,门房里走出一个中年女人,穿着藏青色的褙子,管事娘子的打扮,看着有点面生,见顾玉瑶正要着手打开箱子,连忙出声制止: “且慢。东西还没入府过目,不能动。” 顾玉瑶吓得停手,周围守门的家丁和婆子抿嘴笑她,顾玉瑶脸上一红,对那婆子怒道:“我没动,不就看看,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是哪家儿的婆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那婆子知道顾玉瑶是府里的小姐,却丝毫不惧,从容不迫的回答:“我是外府的婆子,不归小姐管。这些礼品是我家老爷让我给府上送来的,还没登记入册,小姐若动了箱子,东西少了的话,那婆子可没法儿跟我家老爷交代。左右不过写几个字的功夫,小姐就等不及了?” 顾玉瑶自诩忍功不错,可这样被一个下人给没脸,当面说她手脚不干净,她就是再好的忍功也受不了,指着那婆子叫道: “你,你且说说你是谁家的,这般无礼,你们老爷送的东西,我们顾家还不稀罕收呢。” 那婆子不为所动,冷哼一声: “这位小姐可真是好笑,东西又不是送给小姐你的,小姐你凭什么不收?东西无论出来进去,我们沈家就是这个规矩,东西登记完了,你们顾家搬进府里,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与我们没关系,可东西还没进顾家呢,小姐就急着占过去,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婆子的话让顾玉瑶和顾青竹都愣住了,顾玉瑶眉头蹙起:“你是哪家儿?沈家?哪个沈家?” “回这位小姐的话,跟顾家沾亲的沈家,除了你们夫人的娘家,还能有谁?”婆子显然知道顾玉瑶是谁,就是不给她面子,处处针对,说完了之后,将目光落到一旁的顾青竹身上,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小姐,奴婢姓柳,是沈家回事处的管事,小姐可以唤我柳婶儿,从前夫人未出嫁时,奴婢有幸伺候过夫人两年,就去年夫人走时,奴婢也随老爷来吊唁过,小姐可还记得奴婢?” 若是让顾青竹认人,她看着柳婶儿的脸肯定认不出,毕竟这位口中的‘去年’,对顾青竹而言,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不过听她提起名儿和来历,顾青竹就想起来了。 伸手握住了柳婶儿的手,颇为感触: “先前没注意,现在想起来了。柳婶儿是刚来的?就你一个人来?舅舅呢?” 柳婶儿回握顾青竹的手,打量着眼前这瘦脱了形儿的孩子,鼻头忍不住发酸,这顾家也太欺负人了,夫人不过走了一年,就把小姐给折腾成这副样子,若夫人健在,瞧见了还不知该怎么心疼呢。 “小姐放心。”柳婶儿没有正面回答顾青竹的几个问题,而是语重心长的说了这么几个字。 顾青竹玲珑心肝,怎会不懂她的意思。 十多天前,她让红渠给张荣送了封她写的亲笔信到保定,沈家在保定开了好几家商行,有些本家儿的掌柜从前来过顾家好几回,她的信是写给远在江南的舅舅的,将她在顾家的情形简略说了一番,原以为沈家要几个月才会有所反应,没想到,才十多天就派人来了。 柳婶儿让顾青竹放心,那她那封信必然已经送往江南沈家舅舅手中。 顾玉瑶见那婆子对顾青竹毕恭毕敬,却对自己那般无礼,心中不忿,对顾青竹冷道: “原是姐姐舅家的下人,到底是商贾出身,一点礼数都不懂。” 柳婶儿听她对顾青竹言语冒犯,正欲分辨,被顾青竹按下,对顾玉瑶回道: “既是我舅家的人,你怎会期望她跟你行礼?” 顾玉瑶被顾青竹说的面红耳赤,只觉得周围全是看她笑话的人,可偏偏又找不出理由反驳顾青竹的话,气愤交加,一跺脚,一扭身,跨进了门槛,一副‘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的模样。 柳婶儿瞧着府上三小姐这般模样,便知自家小姐在府里过得不好,心疼极了。 “小姐先回,待会儿我把礼品清点登记完了,就去见老夫人,见了老夫人之后,再去找小姐好好说话。” 顾青竹也知道门外不是说话的地方,让红渠留下帮柳婶儿做事,再领她去见老夫人,见完了把人给她带去琼华院,仔细吩咐完了之后,顾青竹才离开。 “舅家老爷可好,自从清秋走了以后,跟舅家的往来就少了,竹姐儿命苦,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亲,幸好还有舅家的人惦记。” 清秋是沈氏的闺名,提起沈氏,陈氏的眼眶都红了,看来是真的替已故媳妇伤心难过,柳婶儿也跟着红了眼眶,牵过顾青竹的手,厅内三人神态都有些失落。 顾青竹似乎有点印象了,上一世母亲去世之后,舅舅家来吊唁时曾问她要不要去江南住些时日,她那时觉得自己没去过江南,跟舅家的人也不熟悉,便拒绝了,舅舅离开之后,她听到府里的一些对已故母亲不利的流言,气愤不过,大肆折腾一番,惹恼了顾知远,这才被发配到庄子里去住了一年,当时年纪小只知道发脾气,不知道已经中了秦氏的计,直到后来,她才醒悟过来。 “舅家老爷让婶子你跑这一趟,就只为了送些时令过来吗?可有其他吩咐。” 陈氏对沈家的人还算客气,也猜到柳婶子突然到来,肯定有其深意在。 柳婶子看了一眼顾青竹,顾青竹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柳婶子才上前对陈氏小声说道:“我家老爷确实还有吩咐。” 陈氏点头,让柳婶子近前说话,柳婶子在陈氏耳边说了一番之后,退回座位,陈氏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不是什么体面事儿,但也确实不能再姑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第41章 比例很低,童叟无欺。看一章只要1毛钱!又不贵!等什么, 快来。 祁暄点点头, 低头看着碗里的鸡汤, 脑子里飞快运转,茂贞二十, 他就是十七,十七岁那年, 他跟父亲上了一回战场, 因为消息泄露,他们遭到了埋伏,祁暄和前锋营的两百多战士一起, 被困在雪山七八天, 差点没命。 看来他是直接回到了被困雪山的时候。 他十七岁, 父亲正值壮年, 武安侯府简在帝心,姐姐现在还是贵妃,只等父亲这回打了胜仗回京,姐姐就能册封皇后,武安侯府晋升为一等侯府, 盛极五年之久,五年之后, 武安侯府在与年轻首辅张连清的政治斗争中, 连败两场, 声威受损, 父亲也因此生病,就是这个时候,青竹闯入了他的世界,深受祖母喜爱的她,一跃成为武安侯世子夫人,唐突又强势。 因为她来的突然,用了些手段,而外面对她的传言十分不堪,他亦认定她是个心机深沉,品德不好的女子,府里府外从未尊重过她,甚至还联合外人对她处处打压,让她在府里行事,无论做什么都难上加难,但她聪明,有本事,每次都被她化解。 他当年喜欢一个家道中落的远房表妹,迷恋她的温柔小意,可爱善良,他曾想过娶她为妻,但老夫人突然发话,给他定下了顾青竹,他气恼青竹‘抢’了属于她的位置,做了不少混账事欺负青竹,后来老夫人觉得表妹在府里是祸害,就做主将她嫁到了外地,表妹仍与他书信联系,诉说自己的无奈日子,他有心帮她却再无资格,青竹一再劝他,让他与表妹断了书信往来,他只当她嫉妒成性,全然不理,越发折腾。 父亲临死前曾劝他要好生对待青竹,府里大事小事都要仰仗她,他虽点头,却从未听入耳中。 父亲去世之后,他袭爵成为武安侯,得知她的丈夫缺钱便将之卖入青楼,他如何能坐得住,便要出京救她,她百般劝阻,他就跟鬼迷了心窍般,不惜对她动了家法,打完之后就离开京城,奔赴淮海,谁知就中了计,将整个武安侯府都搭进去,卷入了震惊朝野的淮海海寇案,那时他才知道,一切都是个骗局。 他被大理寺的人戴着枷锁锁回了京城,关在天牢里,府里管家去看了他好几回,就是不见青竹去,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青竹被他打了家法以后小产了,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而他更是混账至极,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打掉了。 在天牢的那几个日夜,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不是因为环境恶劣,而是悔恨交加,回想她嫁入武安侯府之后的种种事情,他简直把自己恨到骨子里。二十五个日夜的囹圄之灾,让他彻底认识了自己的混账,他想过以死谢罪,却担心自己死的潇洒,青竹和整个武安侯府却要为他承担罪责,终究忍了下来,等到审判结束,被放回府的那一日。 武安侯的爵位被皇上收掉了,狼狈不堪回到侯府,府里的人几乎全都不在了,大难临头,谁还愿意跟着他?除了青竹,不过一个多月未见,她整个人就瘦脱了形,只剩一副骨头架子,民妇的衣裳穿在她身上都撑不起来,见了他也没别的表情。 替他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给他绞发剃须,然后和他一起被押送的官兵赶出侯府,坐上一辆窄小蹩脚的青篷车,一路颠簸辗转到了漠北那个荒凉之地。 她再也没有对自己发过脾气,再也没有限制过他做任何事,越发沉默寡言,他和她说话,就答应两声,不说话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那里看医书。 她从前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东西脏了点,连碰都不愿意碰,如今却要忍受关外的恶劣天气和军营的乌糟环境,虽然她从未有过一句抱怨,可祁暄心里不好受啊,就是为了她,他也要重新振作,他要把她带离这里,要风风光光的把她迎回侯府,要让她重新当上受人尊敬的一品侯夫人。 然而这一切还没有实现,他就被混入大梁俘虏的刺客给杀了。 感觉从脸上掉下什么东西,祁暄下意识用手接住,原来是他不知不觉间流下眼泪,天寒地冻,眼泪挂在脸上没多久就结冰了。 茂贞从未见过世子哭,世子向来坚韧,小时候一起练武,肩骨脱臼亦未吭一声,从不为任何人和事屈服,但现在怎么哭了呢?以为他是担心现在的处境,出声安慰: “世子,别怕。侯爷至多明日就能找到我们,我们不会有事的。” 祁暄用手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雪花和冰碴子都擦掉,抬眼看向年轻的茂贞,脑中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既然他回来了,回到了十七八年前,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对青竹的那些伤害还没有造成,算算年龄,青竹今年该是十三岁吧,她是十七岁嫁给自己的,离他们成亲还有四年思及此,祁暄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茂贞看着自家世子哭哭笑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只当他是被这严峻的形势给吓出了毛病,正要安慰,却见祁暄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疯疯癫癫的样子让李茂贞不敢不管了,上前拉住了祁暄,想让他冷静下来,谁知自己一过去,就被祁暄给抱了个满怀,不仅抱着,祁暄还高兴的在他后背拍打了好几下,口中直说: “好,好啊,太好了!哈哈哈哈。” 李茂贞一头雾水,祁暄抱完了他,就猛地起身,抖落两下身上的积雪,把手里的那碗早凉了的鸡汤一口灌了下去,精神奕奕,斗志昂扬的探查周边环境去了。 看着这个突然激进的世子,李茂贞是一万个摸不着头脑。 世子是不是中邪了? 李嬷嬷自从被顾青竹打发了之后,就没什么机会跟顾青竹说上话了,就算凑到面前去,无论说什么顾青竹都反应平平,要么不搭话,要么问非所答,总之就是敷衍极了。 偏偏李嬷嬷又没有其他法子,眼看家里催她催的厉害,她却什么结果都拿不出手,成天心慌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相比于李嬷嬷的烦躁,顾青竹日子倒是过得挺太平。 顾家的马车比顾青竹记忆中要早两个月来,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她站在二楼书房的窗子旁,看见绣着忠平伯府字样的马车停在庄子外,走下两个丫鬟和四个嬷嬷。 红渠来禀报,言语中不乏惊喜:“小姐,家里来人了,要接您回府去呢。” 顾青竹倚靠在窗子边,漫不经心的继续翻书,前几日看完了京城府志,最近又开始看医书了,红渠见她不动声色,有些拿不准顾青竹的意思:“小姐,您怎么好像不太高兴?您不想回府去吗?” “自然不想。”顾青竹没有隐瞒,对红渠说出真实想法。 红渠一惊,面露难色:“小姐” 顾青竹合上医书,放在案上,走到红渠面前无奈一叹:“不想也没用,还是得回啊。” 说完,就越过红渠,走下楼去。红渠看着顾青竹的削瘦背影,心里有些纳闷,还记得小姐之前可是很期待回府呢,总是让庄头回去问什么时候接她回去,怎么现在看来,小姐好像并不想回的样子呢? 客厅里,顾青竹阖着眼喝茶,府里来接她的丫鬟和婆子在一旁说好话: “自从大小姐来了庄子,伯府里都显得冷清了,老爷和夫人时常提起大小姐,总是让人问小姐的病如何了,身子好些没有,夫人因为大小姐的事儿,吃不好,睡不好,眼看着人都消瘦了,奴婢们有时候在佛堂伺候,还总能听见夫人嘴里默念,替大小姐祁福,让菩萨保佑大小姐身体康健,早日恢复,奴婢们也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这不,听说大小姐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夫人一刻都不肯耽误,指了我和双儿姐姐,还有四位嬷嬷来请大小姐回府呢。” 能说会道的这个丫鬟脚翠珠,是秦氏身边最受抬举的丫鬟,容貌生的清秀,说话声音也好听,黄莺出谷似的,一般人和她说话,听了她这软软糯糯的声音,都会客气个一两分,因此翠珠觉得自己还是颇有脸面的。 只是今儿,一腔热血的说了那么些个场面话,原以为大小姐听了心里肯定高兴,一高兴没准儿还能赏她些银子,本来她这趟就是来传好消息的,不管说不说好听话,这份儿赏总该少不了吧,可翠珠把话说完,晾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大小姐那边的回应。 顾青竹喝着茶,半瞌着眼睛,睫毛细长浓黑,跟扇子似的。不像是期待回府的样子。 李嬷嬷在一旁看着着急,大小姐给她摆脸子也就算了,居然连夫人身边的丫鬟都不放在眼里,几个接人的丫鬟婆子都已经开始瞪她了,李嬷嬷苦不堪言。 她们三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顾玉瑶的绣艺不错,跟宋锦如和祁秀芝颇有话聊,顾青竹就没有太大兴趣了,意兴阑珊的看着长安街的风景。 红渠小声对顾青竹提醒:“小姐,听说武安侯府很厉害,瞧三小姐那热络劲儿,还有表小姐也是,您怎么不上去跟她们说话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第42章 比例很低, 童叟无欺。看一章只要1毛钱!又不贵!等什么, 快来。  顾玉瑶送的是一方自己绣了整整二十天的绣帕,是用金针银线绣的松鹤延年,金闪闪c沉甸甸的, 针脚细密的连专门的绣娘都挑不出毛病来,指望得老夫人一声夸, 却没想到被顾青学的一篮子点心给比了下去, 委实不忿, 转眼去看顾青竹, 顾青竹送的是一盆据说她在庄子里养了一年的小盆景,枝繁叶茂,修剪出祥云的样子, 并不怎么值钱,却胜在雅致不俗。 印象中的祖母陈氏, 其实并不是一个注重金钱之人,晚辈们送一些真心实意的东西,更能让她开心。 顾青学和顾青竹两姐弟送的贺礼,正合老夫人陈氏的心意。 顾家小辈们送完了贺礼, 门房就来传, 已经有客人到了安平巷口, 顾知远前往迎客。 秦氏如今是忠平伯府的新主母, 老夫人寿宴, 算是她第一次以新主母的身份亮相, 所以相当重视, 秦氏今天穿着一身不算太喜庆,却足够郑重的衣裳,绛色底,暗花纹,华丽内敛。她模样生的清贵,穿这样的礼服看起来确实有点主母的风范。 宾客们陆续上门,男宾女眷分开招呼,男宾由顾知远直接领去了西跨院的书斋,女眷们大多都聚集在陈氏的松鹤园里,由秦氏出面招呼。 秦氏八面玲珑,把一切都安排的挺好。 今日招待客人用的杯盏碗盘全都是好几月前就与官窑定下的,每一只都雅致有讲究,一只普通的三才杯,用的都是透骨薄胎的瓷,泛青色釉,茶叶用的一两半金的极品猴魁,供宾客言谈间佐味的点心,是由城内鼎丰楼首席点心师傅亲手做出,昨天白天,好几辆马车送过来的精品,而其他自不用说了,红渠还特地去厨房看了几眼,说用的食材五花八门,全都是稀罕的东西,总之就一个字:贵。 这样的排场之下,论谁都能看的出来,秦氏为老夫人这场寿宴,是花了大价钱的,有些爱比较的宾客不禁在心里算起了小账,最终都一致觉得顾家主母秦氏出手好大方,从前只知道忠平伯府的前主母家是江南首富,待人接物十分大方,没想到这个由妾侍扶正的主母,也能撑的起这么大的排场来。 陈氏让顾青竹坐在身边,有宾客来一起见见,顾青竹不多言语,只端坐一旁喝茶。 “安国公府老夫人,世子夫人到。” 在外婆子的一声,让陈氏与诸位宾客都停住了说话,陈氏让婆子和顾青竹扶她起来,走到门边的时候,正巧安国公夫人大陈氏走上台阶,见陈氏起身相迎,让嬷嬷扶着加快脚步上前,握住陈氏的手,亲昵道: “又不是外人,你起来做什么,我自进去。” 安国公府老夫人大陈氏是陈氏的亲姐姐,姐妹俩几十年前一同自扬州嫁来京城,一人入了安国公府,一人入了忠平伯府。大陈氏嫁的原本是国公次子,袭爵无望的,然当年国公世子因病辞世,世子之位落到次子头上,大陈氏便一路随夫,坐上了国公夫人的位置,多年前国公辞世,她的长子降等袭爵,也就是现今的安国公。 “老夫人寿体康健,一点薄礼,不成敬意。”国公府世子夫人万氏随大陈氏一同来府,对陈氏尊敬贺寿,献上贺礼。 陈氏倾身将万氏扶起:“世子夫人莫多礼,快些请坐。” 坐下后,大陈氏的目光落在扶着陈氏坐下的顾青竹身上,含笑打量:“这就是竹姐儿吧。” 陈氏笑,顾青竹上前恭敬的给大陈氏和万氏行了个福礼,大陈氏抬手:“免礼。上回见着,还是先头夫人在时,那时还是个小姑娘呢。” 万氏附和一声,笑吟吟的打量,见顾青竹人品出众,容貌清丽脱俗,一双眼睛会说话儿似的湛亮,丰唇齿白,看着是个聪明又重情义的,只是衣着素淡,想起她仍在孝期,小小年纪便丧母,还未婚许,府内又有继母把持,今后也不知是个什么造化。 听大陈氏提起她的母亲,顾青竹低下了头,见她伤感,陈氏拍拍她的手背,说道:“现在也还是小姑娘,不过去庄子里住了一年,脾气收敛了不少,也懂事了些。” 大陈氏连连点头,目光中多赞许。 秦氏噙着温婉端庄的笑来给大陈氏请安:“参见老夫人,见过世子夫人,老夫人亲自前来,晚辈们招呼不周,还望海涵。” 一派主母架势。对大陈氏行的是大礼,因身份差异又是晚辈,与世子夫人万氏行的是平礼,按理说万氏是晚辈,她可以不必行礼,奈何万氏出身高,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本家儿也是官宦权贵,秦氏只得行礼。 大陈氏收起笑容,将秦氏上下打量了几眼,只淡淡颔首,便转过半身继续与陈氏说话。 秦氏有点尴尬,看向陈氏,似乎希望陈氏向安国公府的老夫人介绍介绍自己,然陈氏只当没看见,并不回应。秦氏转移目光到顾青竹身上,以为那丫头会讥笑自己,没想到顾青竹只是淡定的亲自给大陈氏和万氏沏茶,根本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凭白受了冷遇,秦氏也待不住,正好李夫人携礼进门,她便福身告退,迎到李夫人及李小姐跟前儿,一通招呼。 大陈氏冷哼:“倒是个会找台阶儿的。”但凡重规矩的人家,对妾侍扶正这回事都有些不耻,妾再怎么好,那就是妾,上不得台面来。 陈氏只是笑笑。 顾玉瑶搂着一名美妇和两名羞涩少女入内,巧笑倩兮来到陈氏跟前儿,那美妇对大陈氏喊了一声:“姨母好。”转过身来对陈氏又道:“祝母亲年年今日,岁岁今朝。” “祝外祖母身体康健,松鹤延年。”来的是陈氏的女儿顾秋娘和外孙女宋锦如,还有一个众人有些面生的姑娘,顾秋娘三十来岁,衣着鲜亮华丽,姿容艳丽,年轻时是一等一的美人儿,所以才能以伯府幺女的身份嫁入荣安侯府做世子夫人。 陈氏见着女儿和外孙女很是高兴:“安昌和阳明来了吗?” 安昌是荣安侯世子宋毅的字,阳明是外孙的名字,陈氏这么喊着亲近。 顾秋娘点头:“自然是来了,都跟大哥在外说话,待会儿就来拜见母亲。” 陈氏满意,目光看向站在宋锦如身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穿着一身朱红襦裙,容貌不俗,颇有气度,却脸生的很,问道:“这位是?” 不等顾秋娘介绍,宋锦如就先说了:“外祖母,这是武安侯府的四小姐祈秀芝,我之前忘了与她说今日有事不在府里,她一早来寻我玩耍,我便央她一同前来,正好多一个人给外祖母来贺寿呢。” 祈秀芝上前一步,给在场两位老夫人请安,并送上贺礼,尽管是临时备下的,却也比一般客人送的要厚重些,武安侯府素来讲究面子,绝不会在这方面有所缺失。 顾青竹隐在人后,在祈秀芝的笑脸上扫了一眼,对于这位前世的小姑子骤然露面,顾青竹心中并无波澜。 四小姐祈秀芝是武安侯的妾侍所生,顾青竹嫁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出嫁了,嫁的是武安侯麾下校尉,后晋升振威将军。 陈氏看着祈秀芝,亮了眼神:“哦,竟是武安侯府的小姐,有心了。” 其他人也为之动容,要知道,武安侯府虽然是侯府,但却是一等侯府,并且是掌管兵力的军侯,武安侯祈正阳还身兼兵部与五城的官职,祁家长女入宫为贵妃,盛宠之极,如今后位空虚,朝中都在传言,只要武安侯得胜而归,后位指定就是祈贵妃的了。 所以武安侯府的名头确实极为响亮。祈秀芝亦能感觉到周围递来的艳羡目光,心中小小得意一番。 祈秀芝和宋锦如的关系似乎很不错,两人行了礼就携手坐到一边,顾玉瑶也跟在一旁,三人有说有笑,陈氏往顾青竹身上看了看,见她神情恬淡的听着夫人们说话,一年的庄子生活让这孩子沉稳了许多,却没了从前的活泼天真。 宋锦如来到陈氏身旁,对陈氏道:“外祖母,我们能出去玩会儿吗?离开席还有一阵呢。” 顾秋娘啧一声,埋怨道:“合着你今儿来就为了吃席面,多陪外祖母说说话呀。” 宋锦如被母亲说的低下了头,陈氏却笑了:“成了,你留下一样,非得让孩子们守着做什么,本来就是出来玩耍的,去吧,多带些人,玩一会儿就回来。” 宋锦如面上一喜:“多谢外祖母,我们去去就回。” 说完要走,陈氏却喊住了:“等等。将竹姐儿也带上,都是小姑娘家,定有话说的。” 顾青竹愣住了:“祖母,我”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素净衣裳,意思是自己正守孝期间,出门玩耍不合适,陈氏却坚持:“知道你孝顺,不过今儿日子好,我这个祖母准你破例,去吧。” 陈氏是真希望孙女能开心些。 祁暄接过热汤,才发现手指都是僵硬的,这鬼天气实在太冷了。抬头看了一眼跟他一起长大的茂贞,吸了吸鼻子,问:“茂贞,你今年几岁来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