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毒妻》 第一回艰难 “若儿,快答应娘亲,永远不要爱上任何男人,永远不……答应我……答应我……” “娘……我答应,我答应……你不要再吐血了,若儿怕……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已经褪色的肉粉色帐幔中传出,惊醒了外间值夜的老嬷嬷。连衣服都没披便跳下床跑进房中,飞快撩开帐幔,将正尖叫着的姑娘紧紧抱入怀中,连声低叫道:“姑娘快醒醒,您又做恶梦了,不怕不怕,寥嬷嬷在这里……” 寥嬷嬷怀中的姑娘挣扎着睁开双眼,就在这一瞬间,她脸上的惊恐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的如冰霜一般的清冷,同时,她自寥嬷嬷怀中挣出,面无表情的冷冷说道:“我没做恶梦,也没害怕,你快出去。” 寥嬷嬷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满脸都是冷汗,明明是惊魂未定却硬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顿觉心如刀绞,可是她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只能退到一旁,低下头柔声说道:“是是,姑娘好的很,是老奴睡魔怔了。都是老奴不好,姑娘,老奴给您倒杯茶吧?” “嗯……”看上去莫约十一二岁的姑娘冷冷的嗯了一声,便又躺了下去。寥嬷嬷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去倒了一杯尚有余温的茶水,再去找出一套早已经洗的泛白,料子又稀又薄的干净中衣一并送给她的姑娘。姑娘刚才必定出了一身的冷汗,若不赶紧换上干净中衣必会受凉的。姑娘若是病了,这府里的主子们绝不会为她请大夫,受罪的还是姑娘自己。 将茶放到床头的小几上,中衣放到枕边,寥嬷嬷轻声说道:“姑娘,吃点茶再睡吧。”说完,她放好帐幔就轻轻的退了下去。 躺在床上的姑娘缓缓坐了起来,看着放在枕边的干净中衣,冰冷如霜的面上神色有些松动,她知道如今全天下也就寥嬷嬷一个人对自己好了,只是自从五岁那年遭逢剧变之后,无论面对什么人,她都失去了笑的能力。 脱下已经汗湿了的中衣,胡乱擦了擦身上的冷汗,一阵微风吹过,这姑娘不由打了个寒颤。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刚进十月外头就已经滴水成冰了。就算是没到烧炭取暖的日子,可别的主子房中早就燃起了银霜炭,独独她这个将军府嫡出大小姐的房中却冷的如冰窖一般,别说是上好的银霜炭,就连烟气极大的柴炭也没有她的份儿。 换好中衣,胡乱吃了一口残茶,将被子裹到身上,建威大将军府的嫡出大小姐杜衡怎么都睡不着了,她素性掀下枕下的被褥,从床板上的暗盒中拿出一本厚约寸许的书册,借着透入房中的月光翻看起来…… 看了大半个时辰,杜衡才将书册放回暗盒之中,将被褥枕头铺好,她靠在床头上睁大眼睛看着帐中的虚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渐渐的,倦意袭来,杜衡的身子歪滑到一旁,就这么歪斜着睡着了。 “姑娘……姑娘,该起床了。”杜衡睡的正香甜,却被一个声音吵醒了。她嚯的睁开眼睛,冷冰冰的目光直直看着叫醒自己之人,微微泛白的薄唇中逸出一句话:“什么时辰?” 叫醒杜衡的是她的贴身丫鬟杨梅,一个身量瘦小满脸受气像的小丫鬟。杨梅怯怯的说道:“回姑娘,卯时三刻。” 杜衡没有说话,只是掀开了身上的被子,杨梅忙拿过放在一旁的衣裳服侍杜衡穿了起来。刚穿戴整齐,端着一碗粥的寥嬷嬷从门外走进来,慈爱的笑道:“姑娘,老奴熬了点米粥,您回头用一些再去给老夫人请安吧。” 杜衡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走到盆架前,自己动手洗起脸来。她比不了继母所生的弟妹们,他们只消坐着不动自然有丫鬟上前跪着服侍梳洗,而杜衡身边只寥嬷嬷和杨梅这两个下人,所以许多事情她都得亲自动手去做。 寥嬷嬷看着姑娘亲自洗脸,眼中流露出难过与气愤的神色,虽然自夫人过世之后姑娘便一直如此,可是一想到身份还不如姑娘尊贵的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她们都金奴银婢的被伺候着,独独她家姑娘这个尊贵的嫡出大小姐却连个有头有脸的大丫鬟的待遇都不如,这让忠心耿耿的寥嬷嬷怎么都接受不了。 杨梅见姑娘去洗脸,忙开了妆匣将她们主仆自制的面脂等物取出来打开,等着姑娘洗完脸好用。幸亏姑娘聪慧灵巧,否则她们连点子面脂香粉都用不上的。 只薄薄敷了一层自制的面脂,免得回头去请安之时被寒风吹伤了皮肤。至于口脂香粉等物,杜衡平时就很少用,今儿就更没有心情用那些东西了,她自绣墩上站起来,淡淡道:“收了吧。” 杨梅欲言又止,只低头着将口脂香粉收拾起来,心里却是不甘的很,明明她家姑娘才是府中最漂亮的姑娘,却从来不肯装扮自己,硬是让不那么漂亮的二姑娘三姑娘生生压了她家姑娘一头,若是她家姑娘仔细装扮,凭什么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拍马都追不上的。 走到桌前看看那碗冒着热气的糙米粥,杜衡低低叹了口气,轻声道:“嬷嬷以后别费这个心思了。份饭也能填饱肚子。” 建威将军府大小姐的份饭从来都是剩饭剩菜,而且份量也不足,所以寥嬷嬷常私下买些米粮悄悄做了给杜衡吃。这碗糙米粥就是寥嬷嬷拿自己的月银私下买了糙米,又苦求了在厨下做事的姐妹偷偷熬的。 杜衡知道自己屋里的月银发放从来都不及时,而且这几年来寥嬷嬷和杨梅的月银基本上都拿来帮补她这个主子姑娘了,她杜衡虽冷,却不是无心之人,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让身边服侍之人受尽委屈,杜衡心里已经很不好过,寥嬷嬷和杨梅还用月银来贴补自己,杜衡就更加难受了。 “姑娘,快别这么说,您正长身子呢,那点子份饭怎么够,快趁热吃吧。不费什么事的。”寥嬷嬷一听姑娘发话,立刻笑着说起来。 杜衡知道自己怎么说寥嬷嬷都不会听的,便拿过三只茶盏,将一碗热腾腾的糙米粥分成三份,轻声道:“嬷嬷,杨梅,你们一起吃。” 寥嬷嬷和杨梅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姑娘您自己吃。” 杜衡自嘲的说道:“连我这个做主子的都吃不饱,更不必说你们了,要吃就大家一起吃,要么都不吃。” 杨梅看看寥嬷嬷,寥嬷嬷叹了口气,走到桌前将其中两盏中的糙米粥往另一盏中拨了些,然后递一盏给杨梅,低声说道:“吃吧。” 杨梅摇摇头,可看向那大半盏糙米粥的眼神却很热切,她也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天天饿肚子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寥嬷嬷将小茶盏塞入杨梅的手中,又将自己的半盏拔了些给她,然后捧起那满满的一盏送到杜衡的旁边,急切的说道:“姑娘您快用吧。” 杜衡看着那满满一盏糙米粥,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接了过来,静静的吃了起来。 吃到还剩小半盏的时候,杜衡突然将之倒入寥嬷嬷那一盏只剩一口的糙米粥中,淡淡说道:“我吃不下了。” 寥嬷嬷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可眼圈儿却红了,半晌之后她方才点了点头,低下头飞快的吃了起来。这半盏糙米粥,寥嬷嬷是和着自己的眼泪吃下去的。 主仆三人分吃一碗糙米粥之后,杨梅有些怯怯的说道:“姑娘,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每日请安之时,大爷二姑娘三姑娘她们就会变着法子的生事,害的她家姑娘没少受委屈,所以一想到去给老夫人请安,杨梅就头皮发麻肝儿发颤,可是又不能不去,若是不去请安,这罪过可就更大了。 一想到要去请安,杜衡原本略略松动的神色立刻又紧紧的绷了起来,此时已经不是面若寒霜了,而是面如紧坚冰,任谁看了都禁不住打个大大的寒颤。寥嬷嬷见了心疼的不行,每每看到姑娘如此神色,寥嬷嬷就情不自禁的想起七年前那个不笑不说话,一双眼媚的大眼总是笑成弯弯的月牙儿,连睡觉都甜甜笑着的姑娘。若非当年夫人……唉,那么爱笑爱闹的姑娘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寥嬷嬷心疼的一颗心都紧紧揪了起来。 漱过口,杜衡转身走到床边拿了些东西藏入袖中,寥嬷嬷拿过一件风毛都有些脱落的褚红色半旧鹤氅给杜衡披好,又为她系好风帽,窗外北风正紧,从这里走到老夫人的颐寿园且有不短的路程,姑娘又要寒风之苦了。 穿戴整齐之后杜衡轻轻吐了口气,低声吩咐寥嬷嬷几句便带着杨梅走出了屋子,寥嬷嬷年纪大了,没必要这一大早的让她跟着去受寒风之苦。何况她这间屋子虽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也很有些绝对不能让人发现的小秘密,有人在家里守着杜衡心里头才踏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回还击 冬日天亮的晚,杜衡带着杨梅走出自己的屋子之时,外头还灰蒙蒙的暗着,天边数点残星闪着极为微弱的光,冷冽的西北风打着旋儿呼啸而过,吹的杜衡和杨梅都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这天可真冷! “姑娘,您冷么?”杨梅缩着身子搓着手小声问了起来。 杜衡呼出一口气,白茫茫的遮住了她和杨梅双方的视线。“走起来就不冷了。”杜衡摸摸藏在袖中的东西,对杨梅低声说道。杨梅应声称是,主仆二人在寒风中快步走了起来。 莫约走了一刻钟,主仆二人才拐入前往颐寿园的万字纹花砖甬道,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颐寿园,杜衡胸口微微有些起伏,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无法遏止的恨意。 “诶诶……前面的,没长眼睛啊,没看到我们姑娘的暖轿来了,还不赶紧的让开,好狗还不挡道呢……”一道刺耳的尖叫响起,杜衡转身一看,见身后不知何时走来一乘暖轿,跟轿的两个丫鬟两个婆子是她的隔母二妹杜鹂的人,那暖轿中坐的必定就是杜鹂。 杨梅素来被那些人欺负怕了,忙轻轻拉着杜衡的手小声说道:“姑娘让一让吧。” 这若是在从前,杜衡也就让了。可是今日不同,在经过夜里的梦魇,早上主仆三人分食一碗糙米粥,更要紧的是杜衡的毒术终于大成,她用了大半年的时间配出一些特别的东西之后,杜衡不想让了。在早上出门之时,她曾暗暗对自己起誓,她杜衡,以及寥嬷嬷和杨梅受欺凌的日子到此结束,她再不会让任何人肆无忌惮的骑在自己头顶做威做福。 “杨梅退下。”杜衡冷冷的说了一句,然后便直直的走到路中央,不偏不倚的挡住了暖轿的去路。 看到素来最好欺负的大姑娘突然转了性,二姑娘杜鹂的下人极为不适应,一个梳了双丫髻,簪了一对亮银花钗并一朵大红绢花,穿着一件七成新水红缎面夹棉比甲,系了深红棉绫裙子,粉面桃腮的丫鬟噔噔噔几步跑上前,双手掐腰冲着杜衡叫道:“大姑娘敢是耳朵出问题了,没听到叫你让开么,误了我们姑娘给老夫人请安,大姑娘可吃罪不起!”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这般没有规矩体统,白带累了你主子姑娘的名声,看你有几个头吃罪的起!”杜衡双眼凝冰,毫不客气的怒斥起来。惊的在场之人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她们无比惊愕的望着杜衡,仿佛是见鬼了一般。 被杜衡斥责的丫鬟名叫秋云,是二姑娘杜鹂身边头一等得力的,自来便觉得自己比别人有体面些,如此被她一向不放在眼中的大姑娘当众狠狠训斥,秋云的脸上自然挂不住,气急败坏的伸手猛推杜衡一把,尖声叫道:“你才不是东西,凭你也来要我的强!呸……” “啪……”秋云的话音未落,杜衡抬手便狠狠的扇了秋云一记耳光,那清脆的响声惊呆了所有的人,没有人能想到一向任人欺负的大姑娘竟然会出手打人。 秋云自己也惊呆了,捂着脸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她立刻放声号淘大哭,边哭边用头撞向杜衡,就她那股疯魔劲儿,这一下若是让她撞实了,非得把杜衡撞出个好歹不可。 杜衡当然不会傻站着让秋云撞,她身子一侧便避过秋云的猛撞,秋云收势不住立时摔了个狗啃泥,整个人象个“大”字一般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杨梅吓坏了,浑身直打哆嗦,她惊慌的跑到杜衡的身边,颤声叫道:“姑娘,这……这可怎么办?” 杜衡没有理会杨梅,只是向暖轿方向高声说道:“二妹妹见长姐不问好,还纵容下人殴打长姐,这便是夫人教导二妹妹的规矩?” 此时正是给老夫人请安的时间,所以将军府的各位主子都带着下人往这里赶来,而且最最要紧的是在将军府做客北镇宣抚使夫人唐氏也带着女儿来给向老夫人问好,刚才秋云以仆犯主那一幕唐夫人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她的眉头已然皱了起来,奴仆似主,这二姑娘的丫鬟如此无礼,二姑娘纵是好的也有限,看来那件事得另做打算了,这么霸道无理的儿媳妇她可受用不起,得赶紧写信给老爷才是。 被杜衡用话挤兑的不得不下轿的二姑娘杜鹂板着脸走到杜衡的面前,咬牙挤出一句:“大姐姐今日火气好大。妹妹一时怕冷未及时下来问大姐姐好,还请大姐姐不要往心里去。” 杜衡扫了一眼二姑娘头上戴的出风毛昭君套,身上披的大红羽缎银鼠皮斗篷,怀中抱着的粉彩手炉,淡淡的说道:“是啊,天气真的很冷,二妹妹应该再穿暖一些。虽然二妹妹素日也不与我这大姐姐见礼,可到底还有长辈宾客,二妹妹也不能总缩在暖轿之中。” 杜鹂被挤兑的心头火气,气恼的尖叫道:“叫你一声大姐姐是给你面子,别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你还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配不配!” 唐夫人听到杜二姑娘果然如自己想象中一样无礼,便轻轻摇了摇头,看来这将军府的家风实在是有很大的问题,这联姻之事还是速速作罢为好。 杜衡的眼角余光扫到唐夫人轻轻摇头,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便向杜鹂冷冷道:“配与不配,你都没有资格说话。”说完,她转身便走。只留下气的跳脚的杜鹂和目瞪口呆的下人们。 因事耽误了慢来片刻的建威将军的继室夫人苏氏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她只看到了眼神中透着不悦的唐夫人和气的指着杜衡北影直叫囔“你给我回来……”的女儿杜鹂。苏夫人心中大惊,自家老爷有意把杜鹂许给北镇宣抚使长子刘玉堂之事她是知道的,而且也相当的情愿,要不然也不会特殷勤仔细的招待因事进京的唐夫人母女。可是就现在的情形看来,唐夫人怕是看不上自己的女儿了。任哪个做婆婆的也会想要一个有失体统的儿媳妇。 苏夫人压下心中的担忧,快步走上前抓住女儿指着杜衡背影的手沉声叫道:“鹂儿,不许对姐姐无礼。” 杜鹂大惊,猛的回头盯着自己的娘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话怎么会从她的娘亲口中说出呢。 苏夫人没有工夫对女儿细细分说,只拽住杜鹂的手快步走到唐夫人面前致歉道:“唐夫人,小女性子直受不得别人玩花招,请您见谅。” 唐夫人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要杜鹂做儿媳妇,所以杜鹂如何与她便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因此只淡淡一笑道:“苏夫人说的是,小姑娘家有性子再正常不过的。时候也不早了,这便去给老夫人问好吧。” 苏夫人知道唐夫人对自己女儿的好印象全都毁了,心中恨的直咬牙,恨不能将惹女儿失态的继女杜衡活活掐死,可她面上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流露,只能笑着应道:“好,夫人辛苦了,夫人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回小试 “老夫人,方才大姑娘……”一个上穿葱绿缎面棉比甲,着石榴红棉绫裙子,腰系松花汗巾,十四五岁的丫鬟小跑着进了上房,向坐在紫檀暗八仙罗汉床上老夫人低声禀报起来。 “什么,果真有这等事?”皮肤已经明显松驰,双下巴极为明显的老夫人猛的睁大她那双并不大的眼睛,沉声喝问起来。 丫鬟忙跪下说道:“回老夫人,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刚才有好多人在场,大家都看到了。”老夫人正要说话之时,外头传来通禀之声,“老夫人,大姑娘来给您请安了。” 老夫人闻言面色一沉,也不扬声叫进,只向那丫鬟说道:“石榴你起来回话,刚才都有那些人在场?” 门外候着的杜衡早已经习惯了祖母对自己的百般冷淡漠视,是以祖母不叫进,她便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静静候着,不急不躁,仿佛吃了软钉子的是别人一般,她心中暗想,不知道回头唐夫人看了这一幕,会不会觉得祖母不慈呢? 石榴将刚才在场之人飞快的数了一遍,建威将军府的老夫人何氏一听唐夫人在场,面色顿时为之一变,她立刻叱道:“唐夫人来了怎么不早说,快,叫你大姑娘进来。” 儿子有意将二孙女儿杜鹂许给北镇宣抚使的长子为妻,这事何老夫人是知道的,她自是满心愿意。在京城住了十年,此时的何老夫人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的乡下老太太,她如今也知道做脸面赚好名声了。素日里在府中她说一不二怎么都行,可现在府中还有唐夫人这位要紧的客人,若让她看出些什么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老夫人发了话,门口的小丫鬟才爱待不理的打起帘子,懒洋洋的说了一句:“大姑娘进去吧。” 杜衡没有说话,只是在进门之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袖口从那小丫鬟面前划过,一点极细的粉末不着痕迹的飘向那个小丫鬟的鼻端,除了杜衡一个人之外,再没有察觉到。 进了上房,扑面而来的暖气让杜衡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从滴水成冰的院子猛然进入温暖如春的上房,这反差可不是一般的小。杨梅上前帮杜衡解下那袭寒碜的令中等人家的妇人都会笑话的斗篷,露出了一袭洗的略略泛白,绣纹已经有些微脱线的玉色缎面棉褙子,何老夫人见了双眉皱起,眼中明显流露出不高兴。 杜衡注意到祖母高兴,可是她并不在意,只上前按着规矩跪下,口称:“杜衡请祖母安。”虽然说的是请安的话,可杜衡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冰冷,声音更是一丝起伏都没有,如平整如镜的冰面一般。 若是在其他时间,何老夫人少不得要挑剔杜衡一番,可是今日不行,她知道唐夫人很快就到,绝对不可以让唐夫人看到这样一个连小户人家的女儿穿戴都不如的大孙女儿。于是何老夫人不耐烦的说道:“行了,退下吧。” 杜衡垂眸应了一声便站起来往外退,她是打正门进来的,自然得从正门出去,何老夫人一看急了,立刻出声叫道:“走后面,先去后廊下屋子待着。” 就在何老夫人说话之时,门外传来一声通报:“唐夫人到,夫人到,唐小姐到,二姑娘,三姑娘到……啊……啊……嚏……啊……扑通……奴婢该死奴婢死……”后头那一连串的动静让上房中人都惊呆了。何老夫人立刻高声叫道:“快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杜衡正微微垂头向后面走去,听到那些异样的动静,她的唇色微微勾起,微垂的双眸中透出一丝快意。正如她早上出门之时对自己暗暗起誓那般,从现在起,任谁敢欺负她,她必百倍还之。刚才的秋云和杜鹂,还有那个打帘子的小丫鬟只是个开始,以后,且有她们看的。 房中的丫鬟跑到外面一看,只见打帘子的小雀正跪在夫人和唐夫人的面前,浑身抖的如筛糠一般,正连连磕头求饶。只听小雀拼命的叫道:“夫人饶命唐夫人饶命,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只鼻子突然痒的受不住……” 原来刚才苏夫人和唐夫人经过小雀身边之时,小雀突然恶狠狠的打了个极大的喷嚏,口沫并鼻涕等腌臜之物喷了苏夫人和唐夫人一头一脸,差点没把这两位养尊处优的夫人给活活恶心死。服侍两人的丫鬟忙上前用帕子擦拭,可是那些东西越擦污染的面积就越大,苏夫人与唐夫人恶心的都要晕倒了。 何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宝珠见状忙上前说道:“快别擦了,夫人,唐夫人,请先随奴婢到净房清洗。” 几个拿帕子七手八脚擦着的小丫鬟赶紧停了手,簇拥着两位夫人往净房清洗去了。此时另有丫鬟向何老夫人回了话,何老夫人被气了个半死,颤抖着手一叠声的叫道:“来人,快把那小贱蹄子拖下去活活打死……”她颐寿堂的丫鬟犯了这么愚蠢低级的错误,何老夫人顿觉什么脸面都被丢光了。 因帘子是打起来的,所以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的小雀清清楚楚的听到何老夫人的话,她吓的魂飞魄散,只白眼一翻便昏死在地上。 一旁服侍之人见老夫人动了真怒,纵有那与小雀的老子娘交情不错之人也不敢上前求情,只能先将昏死的小雀拖下去。何老夫人盛怒难消,还在一叠声的叫道:“拖下去活活打死……” 听到祖母之命的杜衡脚下一滞,她忍不住转身回头去看,只见两个粗壮的婆子拖着昏死的小雀往院中走,另有两个婆子拿着三寸宽的厚竹板跟上,想是要到外头去动手。杜衡眉头紧紧皱起,心中生出不忍,她没有想到祖母这么狠,只是打了个喷嚏便要活活打死小雀。小雀虽然素日对她多有轻慢不敬,可也罪不至死啊……想到那个喷嚏是自己设计小雀打出来的,杜衡心中无法宁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回黄了 “姑娘,您快走吧……”杨梅见自家姑娘一动也不动的站着发呆,忙小声的提醒起来,同时轻轻碰了碰杜衡的手。老夫人正在火头上这任谁都看的出来,原本老夫人就不待见姑娘,若是再拿姑娘出气责罚她可怎么办。被杨梅提醒之后,杜衡赶紧收回心神,快步向后走去。 原本要向祖母撒娇告状的二姑娘杜鹂见祖母铁青着脸好不吓人,也不敢跑上前告状了,只与妹妹杜鸢站在一处,心有不甘的狠狠瞪着杜衡的背影,暗自想着回头怎么向爹爹告状,叫爹爹狠狠的惩罚杜衡。 何老夫人原本是端坐在紫檀暗八仙罗汉床上的,她越想越觉不行,便起身往净房走去,要亲自向唐夫人致歉,毕竟只是个小丫鬟犯了错,她重重的责罚也就是了,希望唐夫人不会因此拒绝与建威将军府结亲之事。 何老夫人来到净房外之时,唐夫人与苏夫人已经重新梳洗更衣了,两人从净房中走出来,面色都不太好看。 刚才在净房之中,苏夫人已经没口子的向唐夫人道歉了,唐夫人虽然口中说没什么,可脸色一直铁青着。苏夫人并不知道这唐夫人素性最喜洁净,刚才被个小丫鬟喷了一口,足足能恶心唐夫人大半年,又有早上看到的那一幕打了底子,她能对苏夫人有好脸色才怪。 而苏夫人见唐夫人一直绷着脸,不由也暗暗动了气,她是御封的益阳县主,嫁与建威将军杜大海之后妻以夫贵被封为从二品诰命夫人,在京城之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两日处处陪着小心招呼唐夫人这位与她平级的诰命夫人,苏夫人心里其实已经觉得挺委屈的,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女儿硬忍了下来。刚才她又百般的道歉,不想这唐夫人就是不买帐,苏夫人的不高兴便也明明白白的挂在了脸上。而唐夫人见苏夫人脸色难看,心中便也更加生气了。与建威将军府联姻之事她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何老夫人见唐夫人与儿媳出来,忙上前笑着说道:“都是老身驭下无方,是老身的错。老身已经重重责罚那个丫鬟,还请唐夫人大人大量不要往心里去。老身给唐夫人赔罪了。”说着,何老夫人便向唐夫人微微欠了欠身子。 唐夫人一见何老夫人向自己行礼赔罪,赶紧还礼不叠,口称:“老夫人言重了,下人犯了错与您有什么干系,您这不是折煞晚辈么?” “夫人大人大量,老身赶紧不尽,唐夫人,请随老夫人到上房用茶。鹏儿她娘,去准备一席酒宴,中午老身要为唐夫人压惊。”后面一句是何老夫人对儿媳妇苏氏说的,她口中的鹏儿便是苏氏所生的儿子,今年刚五岁的杜鹏,建威将军的唯一的嫡出男丁。 “是,儿媳这就是去安排。”苏夫人福身应了一声,又向唐夫人点点头,便匆匆向外走。 唐夫人一见苏夫人要走,忙扬声说道:“苏夫人且慢……” 苏夫人闻声停下来回身看向婆婆和唐夫人,何老夫人也看向唐夫人,唐夫人淡笑说道:“老夫人,夫人不必忙碌了,此番替我们老爷回京办事,还有好几处地方要去,又要赶在过年之前回去,这时间就很紧了。在府上住了两日,已经很打扰老夫人和夫人了,刚才我们母女过来就是向老夫人辞行的。” “这就要走?”何老夫人与苏夫人异口同声的惊呼起来,她们婆媳的心思是一样的,还是想做最后的努力换回与北镇宣抚使结亲之事。 唐夫人微笑点头道:“是啊,再不走时间就不够用了,老夫人和夫人的盛情我心领了,日后有时间必定再来府上拜访。” “这……母亲,您看……”苏夫人看向婆婆,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着急之色。她知道若是让唐夫人就这么走了,与北镇宣抚使家的亲事可就算是彻底黄了。而且还有更要命的,这位唐夫人虽然只是从二品的诰命夫人,可是与京中许多王公亲贵夫人都是极好的手帕交,若是她将来在好友面前说上几句,她的女儿就别想结上一门好亲事了。不将唐夫人笼络好,苏夫人再不想放她离开的。 何老夫人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她忙笑道:“也不急在一时,用了午饭再走也不迟。” 唐夫人当然知道何老夫人与苏夫人心里的小算盘,因此便蹙眉说道:“老夫人留饭原本不该推辞的,只是刚进京之时宁亲王妃就打发人送信来了,要我一定去王府与她相会,已经拖了两日,若再不去宁亲王妃必得怪我了。” 何老夫人与苏夫人一听唐夫人提到宁亲王妃,两人便不能再强行挽留了。宁亲王妃身份极为尊贵,是当今皇上的亲姨妈,据说这位亲王妃虽然是继王妃,可是谱儿比宁亲王的原配王妃大多了,在宁亲王府中说一不二的,连宁亲王爷都要退避三舍。象这么一位强硬的王妃,谁敢和她别苗头抢人呢,若是让宁亲王妃知道了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呀,原来夫人早就约了宁亲王妃,我们实实不知这才……”何老夫人强笑的说了起来。 唐夫人立刻说道:“原是我没有早些告诉老夫人的,不怪老夫人,只是不能陪老夫人了,还请老夫人不要怪罪。”知道何老夫人与苏夫人非得放行不可的唐夫人心情略好了些,说话也比方才客气了几分。 因唐夫人急着要走,何老夫人只能带着儿媳妇亲自将唐夫人母人一行送到二门,看着她们上了车子走远之后方才折回颐寿园。这一来一回的折腾可用了不少的时间,等老夫人回到颐寿园之时,大姑娘杜衡早已经离开了。毕竟老夫人刚才可是命她赶紧离开的。 回到颐寿园,二姑娘杜鹂见没了外人便开始哭着告着状来。何老夫人与苏夫人本来心中不高兴,而且这不高兴泰半还是因为杜鹂,因此杜鹂这一哭诉便让何老夫人与苏夫人心里更加窝火了,婆媳二人再没个好脸色,何老夫人更一叠声的叫道:“来人,到门上候着,你们老爷一回府就叫他立刻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回狠毒 杜鹂听到祖母命人到门上候着父亲,心中暗自得意,她只道祖母是叫父亲为自己出气,却不知道大人们要商量的事情可比给她出气重要的多,那可是关系到她一生的大事。 “祖母,您一定叫爹爹好好教训杜衡!”杜鹂咬牙切齿的囔着,不狠狠报复回来,她心中那口恶气难消。 “放肆,不许多嘴,还不快退下。”同样没有好心情的苏夫人瞪了女儿一眼,没好气的喝斥一声、 杜鹂眼看着祖母,撒娇的叫道:“祖母……”指望着老祖母替自己说几句。 可是何老夫人让杜鹂失望了,她只沉声说道:“还不听你娘的话快回房去。” 杜鹂一听祖母和娘亲都喝斥自己,眼圈儿立时红了,一跺脚转身便跑了出去。何老夫人见了皱眉看向儿媳妇苏氏,沉声斥道:“都是你惯的她,真真慈母多败儿!”自从苏氏的父母,特别是她的母亲恭肃公主因一些不可明说的秘莘之事早早辞世之后,何老夫人对这个身上流着一半皇室血统的儿媳妇便没有从前那般客气了。 苏夫人暗暗咬牙,将心中的不满强自压下。她也知道父母过世之后自己就没了倚仗,当初那桩事情她影影绰绰也知道一点儿,当今太后与皇上对自己很不待见,每回进宫朝贺之时太后皇后连问都不问她一句的,与从前的亲热简单是天渊之别,苏夫人心里再清楚不过的。要不然她也不会想与简在帝心的北镇宣抚使刘光结为儿女亲家。真的论起根基门第,那姚家的根基到底还浅薄了些,若在从前苏夫人连正眼都不会瞧他们家。 “是,母亲教训的是,儿媳知错,儿媳日后定当好好管教鹂儿。”苏夫人忍气吞声,陪着小心的应了下来。 何老夫人见儿媳恭顺,心气才略略平了些,方又缓声说道:“自你嫁入我们家,老身就把管家之权交给你了,老身知道杜衡不是你亲生的,可你到底是她名份上的母亲,你看看二丫头三丫头穿戴的是什么,杜衡穿戴的又是什么。老身不要你一碗水端平,可总也得说的过去。她再怎么着也是你老爷的亲生闺女。” 苏夫人一听这话立刻惊呆了,她愕然望着婆婆,仿佛不认识了一般,自来对大姑娘杜衡的种种冷淡薄待,她这位好婆婆可是头一份儿的,今儿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倒替那小贱人说起话来? 何老夫人见儿媳妇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不免心头火起,拍着身边的小几怒道:“你这蠢妇,她怎么也是几个孩子的姐姐,日后再有人来相看孩子们,看到弟妹们个个穿金戴银,做姐姐的穿戴却连个丫鬟都不如,你这继母的脸可还有地方放,几个孩子还能有好人家?” 苏夫人“啊……”了一声,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忙躬身应道:“母亲教训的是,媳妇明白了,媳妇知道怎么做。” 何老夫人见自己怎么发脾气儿媳妇都老老实实的受着,心里的火气便也消的差不多了,一丝得意渐渐涌上心头,想她何氏原本就是个乡下妇人,皆因养了个好儿子才得享荣华富贵,受了皇家的诰封,儿子还娶了皇家的县主当媳妇,就这县主儿媳妇不也是由着她搓扁揉圆,乖顺的跟她素日里逗弄的金丝猫儿一般,再不敢有一丁点儿炸毛。 又站了片刻,苏夫人见婆婆没再有什么吩咐,便躬身恭顺的说道:“母亲若没有别的吩咐,媳妇便去西花厅了。”西花厅是苏夫人每日管家理事之处,今日因着唐夫人之事她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何老夫人也知道家里的琐事众多,儿媳妇每日里总不得闲,便点点头道:“你去吧,回头再过来。” 苏夫人躬身应了,带着一众丫鬟嬷嬷离开了颐寿园。在前往西花厅的路上,苏夫人走的飞快,将跟着的丫鬟嬷嬷老远甩下,一个四十多岁长脸高颧骨的嬷嬷赶紧小跑着追了上去,见苏夫人满脸怒容,手中帕子已经被绞成了麻花。这个嬷嬷忙低声说道:“夫人仔细伤了手,不值的为这点子小事动气的,想收拾小贱人,您还怕没有法子么?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苏夫人压低了声音气道:“小贱人算什么,我恨的是老贱人,当初求娶之时她说的可是好听,如今见公主府败落了,她就这么作贱我,还叫我给小贱人准备新衣裳首饰,呸……哼……若不是……”苏夫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想来她也知道这里是建威将军府而不是几乎成了废宅的恭肃公主府,虽然下人远远的跟着并不能听清楚自己说什么,她也不敢大声发泄心中的愤怒。 “夫人,不过施舍一点子衣料首饰,能值个什么,给猫儿狗儿做衣裳的料子匀出一抿子也就够了。您全当看着大爷和二姑娘三姑娘吧,老夫人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大爷二姑娘三姑娘的亲事可是头等大事,您这半辈子可不就为了三位小主子么?” 那嬷嬷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苏夫人缓缓点了点头,低低道:“说的也是,回头你看着办吧。不过该死的小贱人命可真硬!这都几年了都没点子动静。难不成还要拖到给她找人家?” 那个嬷嬷越发压低了声音低低道道:“都是老奴无用,夫人放心,最多两年,老奴一定不叫那小贱人再烦着夫人。” 苏夫人点点头,低声道:“江嬷嬷,如今除了你,我再也没有别人可以相信的,你办事我放心。这事还是越快办越好,再拖几年鹂儿她们都大了,必定要受影响。” 江嬷嬷赶紧保证道:“夫人放心,老奴会加快动作,保证做的天衣无缝。” 主仆二人说了一阵子,苏夫人的心情才算好多了,进入西花厅后又发落了几个回话不利落的管事媳妇,苏夫人心中的那口恶气才算是彻底散了。刚打发了各处来回事的管事媳妇们,苏夫人才吃了一口茶,正想开口命小丫鬟给自己揉揉肩膀,苏夫人却见颐寿园的一等丫鬟春杏扭着腰肢从门外走了进来。 “奴婢请夫人安,回夫人,老爷回府了,老夫人命奴婢请夫人过去。”春杏在苏夫人面前屈膝行礼,水汪汪的眼睛里透着一抹淡淡的春意儿,回话的声音也是娇柔妩媚让男人一听便酥了骨头。苏夫人立刻想起前几日丈夫对自己的暗示,刚刚平息不久的火气腾的又蹿了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回纳妾 原来数日之前,建威将军杜大海拐弯抹角的提出来要将颐寿园的丫鬟春杏收房。至于理由么,便是极冠冕堂皇的开枝散叶。 杜大海如今膝下有三女一男,元配夫人冯氏只为他生下嫡长女杜衡,便因与丈夫出征在外而没有再生养孩子,甚至到死的时候都没有见上丈夫一面。杜大海的继室夫人苏氏生下嫡长子杜鹏,嫡次女杜鹂嫡三女杜鸢嫡,两个姨娘陈氏徐氏虽然服侍了不少年头,可是却一无所出。这对于何老夫人与杜大海来说人丁实在是太单薄了,只有杜鹏这一个男丁,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杜鹏不能平平安安长大,杜氏一门的香火可就要断绝了。 苏夫人以县主之尊下嫁杜大海,还做了继室填房,而且这门亲事还是她自己倒追杜大海费尽心思求来的,所以苏氏自然容不得任何女人来分享自己的丈夫,两个姨娘陈氏与徐氏都是苏氏嫁进杜府之前就存在的,苏氏之所以留着她们,不过是拿她们当幌子,免得自己背上一个善妒的名声罢了,且陈氏和徐氏都是徐娘半老之人,与绮年玉貌的苏氏当然没有任何可比性。 可是春杏不一样,春杏生的极好,可以说是整个建威将军府中最标致的丫鬟,她今年十八岁,生的杏眼桃腮,皮肤白嫩细致的如同剥了壳的鸡子儿一般,身材前凸后翘相当的玲珑有致,绝对是标准的尤物,每回去颐寿园,杜大海的眼睛几乎象是长在春杏身上一般,就没见他看别人。为了这事,苏夫人不知道喝了几坛老醋,与杜大海生了多少闲气。 所以一看到是春杏来请人,苏夫人这气便不打一处来,她没好气的冷声道:“知道了。” 春杏仗着老夫人与老爷都喜欢自己,特别是老爷,他都已经答应将自己收房了,还说只要自己生下一男半女就抬自己为贵妾,而且苏夫人的娘家已经败落,她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所以春杏根本没把苏夫人放在眼中,只扬起脸,特意在苏夫人面前展示自己姣美如花的面容,娇滴滴的说道:“夫人您可快着些,老夫人和老爷都等着呢!” “你……”苏夫人被春杏那轻慢的话语气的险些儿背过气去。站在一旁的江嬷嬷忙轻拍苏夫人的背,低头给她使了个眼色,苏夫人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寒芒,既然这春杏自寻死路,可就怨不得她送她一程了。 有江嬷嬷在,苏夫人知道这春杏蹦哒不了几日了,她也懒得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便将春杏晾在一旁,只带着自己的丫鬟嬷嬷浩浩荡荡的去了颐寿园。 刚一进上房,杜大海便皱着眉头阴沉着脸撂过一句:“你是怎么教导鹂儿的,怎么让她在唐夫人面前丢那么大的人,好好一桩婚事就么黄了,我看你到哪里再给鹂儿选个好女婿!” 苏夫人被丈夫的话气的差点儿背过气去,她不知道婆婆到底是怎么对丈夫说的,怎么一字不提小丫鬟雀儿喷了唐夫人一头一脸口水之事,单只揪着杜鹂的小过错不放。没错,在极宠孩子的苏夫人眼中,杜鹂早上的行为最多也不过是小过错,其实根本都不算个事儿。 “老爷,原本唐姐姐心情挺好的,昨儿她还没口子的夸咱们鹂儿,今天早上鹂儿怕冷没有及时下轿,这事唐姐姐本也没放在心上,要不是在进门的时候被小丫鬟喷了口水,唐姐姐再再不会生气的。”苏夫人的牙口却也不拙,只是被气的脑子不太够用了,竟然当着婆婆的面向丈夫告起了婆婆身边使唤丫鬟的状。 果然何老夫人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刷的撂了下来,她冷冷道:“看来是老身没有管教好颐寿园的下人,白连累了你们二姑娘。” 杜大海立刻站起来向母亲躬了身子,毕恭毕敬的说道:“母亲息怒,都是她不会教女儿,怎么能攀扯到母亲这里。”说罢又扭头向苏夫人喝道:“还不快给母亲赔罪!” 苏夫人心中这个气啊,差点儿把一口银牙咬碎,只是现在形势比人强,再不是从前她一有不如意便大张旗鼓的回娘家,然后杜氏母子便得慌里慌张的去公主府赔不是接人的时候了,现在她就算是受了再大的委屈也已经没有娘家可回了。 百般无奈,苏夫人只得在何老夫人面前跪下,委屈的说道:“都是儿媳口不择言,请母亲息怒。” 何老夫人见县主儿媳妇在自己跟前连个屁都不敢放,自心中的得意自然可想而知,她轻哼了一声,也不叫儿媳妇起来,只看向儿子说道:“大海啊,你今年都三十六了,跟前只有鹏儿这一个儿子,唉,我日后下去见了你爹,可怎么向他交待啊!”边说这话,何老夫人边刻意的看了儿媳妇一眼,眼神中的意思自然不言而谕。 婆婆和丈夫打的是什么主意苏夫人心里再清楚不过的。她在心中暗暗冷笑,原来说什么女儿的婚事不过是幌子,这母子两个真正的目的还是要将春杏收房。真不知道那个狐媚子给这两母子下了什么药,让她们这么上心出力。不过那都不重要了,此时在苏夫人眼中,春杏已经是黄土埋脖子的将死之人。 “母亲说的极是,媳妇只为老爷生了一男二女,实在是对不起母亲和老爷。媳妇瞧着母亲身边的春杏有宜男之相,求母亲割爱赏于老爷,若能为老爷生下一男半女也是媳妇的福气。”苏夫人将姿态放到最低,突然软语相求起来,这让何老夫人与杜大海委实吃了一惊。 “你……你是说让老身将春杏给你老爷做小?”何老夫人迟疑的问了起来。她原本做好了儿媳妇死扛到底不答应的心理准备,可万没想到自己只一说儿媳妇就主动提出将春杏收房的要求,这让何老夫人大感意外。 苏夫人压下心中的恨意,低眉顺眼的柔声说道:“一切全凭母亲做主。” 杜大海听了这话心中简直乐开了花,他馋春杏已经很久了,偏那丫头滑不溜手,害的他到现在都没有真正得手,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急着想将春杏收房了。“母亲……”杜大海看向何老夫人,急吼吼的叫了起来。 何老夫人向儿子点了点头,对还跪着的苏夫人说道:“快起来吧,今儿就是好日子,你回去收拾收拾,晚上就给你老爷和春杏圆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回蓄险心 听到婆婆要自己立刻把春杏领回去与自己的丈夫圆房,苏夫人心头一颤,气的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就算是她的娘家落了势,婆婆和丈夫也不能这么作贱人,她再怎么也是朝庭封的县主,这口气,苏夫人是怎么都忍不下去了。 就在苏夫人将要发作之时,江嬷嬷上前扶住她的手臂,不着痕迹的轻轻捏了一下。轻微的疼痛让苏夫人冷静下来,她明白江嬷嬷的用意,便低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江嬷嬷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 “既然母亲和老爷觉得不必特特择个好日子,那媳妇回头就把人领回去安排起来。”苏夫人虽然不得不答应下来,可心里到底堵的慌,因此说出的话便也藏了骨头。上房中服侍的丫鬟嬷嬷人数不少,老夫人和老爷连个日子都不挑,可见得也没有多么看重春杏。这件事用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就会传到春杏的耳中,她且好受不了。 “这……”何老夫人迟疑了一下,她看看儿子,却见儿子一脸急切的神色,何老夫人便说道:“不过是收个通房,用不着费那些事,你晚上好生安排着也就是了,日后春杏生下个一男半女,再好好抬举她也就是了。” 苏夫人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却是恭顺无比,一副婆婆和丈夫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样子。这倒让她的丈夫杜大海心中好生诧异,心道她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从前自己想收用个丫头她便要死要活的闹腾,今日如何这般的顺从? 杜大海从一个普通士兵累积军功被封为从二品建威将军,他靠的绝不仅仅是勇猛厮杀。做小兵只要勇敢就够了,可是做将军,没有思维缜密的头脑绝对不行。他是好色,可是却没好色到没有脑子的地步。 “夫人贤良淑德,为夫很是感激,有劳夫人替为夫操持,为夫在此先谢过夫人了。夫人素来最会照顾人,由夫人看顾春杏,为夫很放心。”杜大海笑着向妻子说话,那张英武不凡的脸又一次迷了苏夫人的眼,就如当日初见时一般。 “老……老爷言重了,原是妾身应当做的。”苏夫人心中五味杂陈,爱恋与妒恨不甘交缠在一处,这让素日灵牙利齿的苏夫人连话都说不流利了。一旁的垂头站着的江嬷嬷心头一颤,她可不是被老爷迷的晕头转向的夫人,夫人没有听出老爷的言外之意,她江嬷嬷可听的一清二楚,看来刚才的计划要略做改变才行。 杜大海的目的达成,心情自然好了许多,就连同北镇宣抚使府上联姻不成也不算什么大事了。在杜大海看来,没了北镇宣抚使这个亲家,他还可以同南镇宣抚使或者京中的王爷国公们做亲家。如今大梁边境并不太平,皇上还得倚重他这员虎将四方征战呢,否则当初也不会默许有皇家血统的县主苏氏嫁与自己做继室填房。他日后再进一步被封为国公,甚至是被封为异姓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夫人,反正如何鹂儿还小,她的亲事其实也不用太着急,不能同李大人结亲家也不打紧,说不定日后鹂儿能嫁的更好,你也别太心焦了。”得偿心愿的杜大海神情轻松的说了起来,完全没有苏夫人刚刚进门之时的愤怒着急。 苏夫人听了这话非但心里没有好过一些,反正更加窝火了。这算什么,得了个通房连女儿的终身大事都不是事了,若她再容那春杏,连做人娘亲都不配了。实在不想在这间屋子时再待下去,苏夫人借口回去收拾安排,向婆婆丈夫说了一声就离开了上房。 回到棠棣院,苏夫人还真的命人去两个妄担了虚名的姨娘所住的西跨院里收拾屋子。西跨院中有三间正房和两排四间厢房。两个姨娘分别住了南北两间正房,中间的正房原是做小厅堂用的,如今又来了新人,还是老爷的新宠,自然得将她安置在中间的正房之中。至于两个姨娘心里会怎么想,除了她们自己之外再不会有人关心的。 将除了江嬷嬷之外的下人都打发了,苏夫人才拉着江嬷嬷气恼的说道:“嬷嬷,你快想个办法,绝不能让那小贱人活着见到明天的日头。” 江嬷嬷心疼的看着苏夫人,低低说道:“夫人,您刚才没听到老爷的话么?” 苏夫人气道:“他的话,他的话多了,我哪里知道是哪一句!” 江嬷嬷忙说道:“夫人,就是老爷要您看顾那小贱人的话。” “呸,我看顾她,她也配!”苏夫人如同被跳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咬牙切齿的厉声尖叫,吓的江嬷嬷一把拖住她,慌张的捂住了她的口。“夫人,您小声些!仔细让人听了去。”江嬷嬷着急的低声哀求起来。 苏夫人知道江嬷嬷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对于江嬷嬷情急之下的犯上之举,苏夫人并不介意,反而抱住江嬷嬷哀声说道:“嬷嬷,我心里苦啊……” “老奴知道老奴知道……”江嬷嬷抱紧苏夫人低低说了起来。 在江嬷嬷的怀中,苏夫人渐渐平静下来,她擦去眼角的泪,仰头看着江嬷嬷低声问道:“嬷嬷,难道什么都不做,就由着那小贱人往我眼里扎钉子么?” 江嬷嬷立刻摇头道:“不,这绝对不行。夫人,老奴刚才想到一个主意,你先听听看?” 苏夫人坐直身子,眼睛直直的望着江嬷嬷,急切的催道:“嬷嬷你快说。” “夫人,老爷既然说了那样的话,显然是对您并不放心,故而特意那么说,那就是在给您敲边鼓。老奴以为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不是直接对小贱人动手,而应该假手于人,等小贱人出事之后老爷追查也查不到您的头上来。”江嬷嬷显然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所以苏夫人一问她便不加思索的说了起来。 “假手于人?借谁的手?西跨院那两个?她们是那块料,有那个本事?”苏夫人轻蔑的哧笑一声反问起来。 江嬷嬷摇了摇头,低声道:“她们两个还不配,夫人,老奴心里想的是西园的那位?” “她?”苏夫人疑惑的说一声,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之后,她才重重点头道:“好,就是她,若能一次除掉两个小贱人,我这委屈便也算没有白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回施毒计(上) “姑娘不好了,夫人派人来了。”建威将军府大姑娘杜衡正在房中用铜臼捣着什么,她的贴身丫鬟杨梅忽然跑进来惊慌的回禀起来。想来今日早上发生之事让杨梅心有余悸到现在,否则也不会如此的惊慌。 杜衡停下手中的活计,淡淡说道:“知道了,让嬷嬷先拦着她们,我这便过去。”杨梅苦着脸想说什么又没敢说出来,只能低低应了声“是”便匆匆跑了出去。 杨梅走后杜衡飞快将铜臼和散乱一旁的三四只小纸包全都藏好,又摸了摸早起藏在袖中便没有取出来的东西,然后才缓步走了出去。她倒要看看继母苏氏要怎么找自己的麻烦。 走出房门之后,杜衡见继母身边头一等得力的江嬷嬷带着两个捧着布料和木匣子的丫鬟站在廊下,她不由皱起眉头,一时猜不透继母的用意。 杜衡走出房门之时,江嬷嬷便不着痕迹的打量于她,这一仔细观瞧不打紧,江嬷嬷不由暗吃了一惊。素日里杜衡衣着打扮都很寒碜,而且总是低着头,故而在将军府中真正识得大姑娘容貌的还真没有几个人,她们眼里只看得到衣着光鲜华美的大爷二姑娘三姑娘。今日因着没有大爷二姑娘三姑娘在此比着,江嬷嬷才头一回仔细的打量大姑娘杜衡。原来大姑娘竟然生的如此之好,纵然她身上的衣服很陈旧,头上也没有一件象样的钗环,却也无法掩去她的天生丽质。 江嬷嬷看到的大姑娘杜衡皮肤极白,白的几近透明如水晶一般,她很瘦,小脸没有二指宽,因此显的那双眼睛越发的大而深邃,冰冷幽亮如黑曜石一般,高挺的鼻管之下,不很有血色的双唇泛着浅浅的淡粉色,看上去很是虚弱,让人一见便忍不住生出怜惜之心。 江嬷嬷心中暗忖道:怪道听人说从前的夫人是个难得的美人,从这小贱人看来,这话还真是不假。得亏她早死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会给夫人添多少堵。只恨当时这小贱人怎么没跟着她娘亲一起死,若是也死了不知道能省多少事。现在她出落成这般狐媚样子,若不早早解决了她,日后的麻烦可就多了。 杜衡笔直的站着,冷冷的看着江嬷嬷,江嬷嬷不开口说话,她便一言不发,只这么冷冷的看着,那如寒冰一般的目光让捧东西的两个丫鬟承受不住,不禁小声开口叫道:“嬷嬷……” 被丫鬟们一叫,江嬷嬷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她立刻上前一步含笑叫道:“给大姑娘请安,如今天气一日冷似一日,眼看着也快过年了,夫人特特命老奴给大姑娘送些布料首饰来,大姑娘一日大似一日,也该装扮起来才是。” 杜衡连看都没有看江嬷嬷带来的东西一眼,只冷冷道:“放下吧。”说罢,杜衡转身便走进自己的屋子,连一句话都不和江嬷嬷多说。 江嬷嬷追上去想说什么,可是却突然闻到杜衡身上有点子似曾相识的淡淡味道,只是她一时想不起那是什么味道,自己又是在什么地方曾经闻过的。江嬷嬷只一愣神的功夫,杜衡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江嬷嬷做为苏夫人的陪嫁来到将军府,也府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第一等下人,连就将军杜大海都给她几份面子,所以被大姑娘这么硬生生的撅了,江嬷嬷脸上相当的挂不住,一张老脸拉的比鞋底子都长,转身冲着两个丫鬟怒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东西放下,难道等着打赏么?” 跟江嬷嬷来的是两个粗使的三等丫鬟,原本就没什么体面,所以江嬷嬷可以毫无顾忌的随意拿她的撒气,完全不担心因此得罪了府中哪个有体面的下人。 寥嬷嬷和杨梅见姑娘如此对待继夫人身边的得力嬷嬷,两人都有些不安,特别是胆小的杨梅更是吓的脸都青了,只紧紧抓着寥嬷嬷的衣角低低叫道:“嬷嬷怎么办?” 寥嬷嬷拍了拍杨梅的手示意她放开自己,然后从腰间抠出五六文铜钱走向江嬷嬷,勉强笑着说道:“江姐姐辛苦了,我们姑娘自来性子冷,还请江姐姐不要见怪。我们姑娘虽然不宽裕,可也不会破了府中的规矩,这里有几文钱,我知道江姐姐自是看不上的,不过总也能吃杯茶,请江姐姐不要嫌弃。” 江嬷嬷扫了寥嬷嬷一眼,见她身上的老绿色粗布衣裳已经洗的泛了白,花白的头发挽成圆髻,簪发的居然还是一枝粗陋的木钗,真是要多寒碜就有多寒碜,就连府中倒夜香的婆子怕都比她穿戴的好些。一股自得的优越感油然而生,江嬷嬷昂起头高傲的说道:“罢了,就这几文钱还真不够我吃杯茶的,你自己留着吧,攒个一年半载的说不准也能攒身象样的衣裳,嘿,真是丢尽了将军府的人。夏香冬香,我们走。”说罢,江嬷嬷转过身昂着头走了。 江嬷嬷看不上那几文钱,可夏香冬香却看的上,她们是三等丫鬟,一个月的月钱不过一百文,而且还得拿回去帮补家用,自己手中根本就剩不下什么,寥嬷嬷手中那五六文铜钱对她们来说还是些吸引力的,加上她们自己攒的几文钱,两人便能买上一小盒胭脂了。 两个丫鬟看了寥嬷嬷手中的铜钱一眼,寥嬷嬷会意,在与杨梅接东西的时候将那几枚铜钱悄悄塞给了夏香冬香。夏香冬香难得有意外的收获,两人向寥嬷嬷和杨梅笑了笑,赶紧将铜钱藏好匆匆追着江嬷嬷走了。 江嬷嬷带着夏香冬香走后,杨梅苦着脸小声说道:“嬷嬷,离发月钱还有七八天,您把钱给了她们,姑娘可怎么办?现在饭菜越来越差,姑娘根本就吃不饱。” 寥嬷嬷低声道:“别担心,我会想法子让姑娘吃饱的。继夫人从来没理会过姑娘,今日突然给姑娘送东西,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我们快把东西拿给姑娘看看有没有问题。” 寥嬷嬷和杨梅将那两匹花色并不鲜亮的缎子并两只木匣抱入房中,杜衡冷冷的说道:“丢到一边去,我不稀罕这些。” 寥嬷嬷赶紧上前小声劝道:“姑娘,您还是看看老奴再扔吧,若这上头真有问题,您也好早做防备不是?” 听了寥嬷嬷的劝,杜衡方才命杨梅将缎子放到桌上检视起来。两匹缎子一为暗红缠枝莲纹一为品红宝相花纹,都是两三年前流行的纹样,如今早就不时新了。不过料子是否时新杜衡倒不在意,她的手一触到那两匹缎子,脸色立刻变的凝重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回施毒计(下) 上回说到杜衡将手轻轻放到那两匹衣料之上,她的脸色立时变了。寥嬷嬷与杨梅见姑娘脸色突变,两人都吓了一大跳,杨梅吓的脸色发青身子直颤,寥嬷嬷经的事多自然比杨梅沉着一些,她快步走上前低声问道:“姑娘,这料子有大问题?”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将寥嬷嬷推开一些低声说道:“料子上有毒,嬷嬷靠后,她们好狠毒的心肠!” 寥嬷嬷一听说料子有毒,立刻拉着杜衡往后退,边退边急切的说道:“姑娘快离这些料子远一些。老奴这就拿走烧了。” 杜衡摇了摇头,轻轻推开寥嬷嬷,面无表情的冷冷说道:“嬷嬷不必惊慌,这般微末伎俩在我这里还不值一提。”寥嬷嬷原是杜衡生母身边最忠心的丫鬟,杜衡出生之后便一直由她照顾着,在杜衡生母离世之后,寥嬷嬷不放心小主子,便自梳做了杜衡身边的嬷嬷。杨梅在杜衡身边也已经快十年了,她们两人绝对是忠仆,杜衡素日里虽然冷淡,可是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她们两人,所以寥嬷嬷和杨梅都知道杜衡修习毒术之事。 “姑娘再不怕也不敢大意了,万一……”寥嬷嬷执拗的拖着杜衡往后退。谁知道那料子浸了什么毒,她可不敢让姑娘冒风险。 杜衡淡淡道:“嬷嬷不用担心,这料子浸过软骨香,只有穿戴久了才会让毒素渐渐侵入人体,最终使人虚弱致死,刚才只碰了那么几下子并不要紧,回头洗洗手就行了。杨梅,你去打水洗手。”刚才料子是杨梅抱进来的,所以杜衡才会如此吩咐。 杨梅赶紧应了一声匆匆出去打水洗手,一听到料子浸过毒药,杨梅吓都要吓死了,跑到院中足足洗了七八次手,将双手洗的又红又肿如红萝卜一般,杨梅这才举着手回到房中,心有余悸的问道:“姑娘,奴婢洗了七八次,可以了么?” 杜衡点点头,见杨梅的双手红肿的厉害,她微微摇了摇头,拉开梳妆台上的小抽屉取出一只粗瓷小瓶放到桌上,淡淡道:“拿去早晚各抹一次,连抹三日。” 杨梅赶紧上前屈膝行礼谢过姑娘赏赐,杜衡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寥嬷嬷和杨梅跟着她,这些年可没有少受委屈。杜衡口中虽然不说,心中其实很过意不去。 寥嬷嬷最是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思,她忙上前说道:“姑娘,这料子被下了毒,那些首饰只怕也会有问题的,您检查检查?” 杜衡点点头,径自走到那桌旁,轻轻打开其中一只小木匣,寥嬷嬷和杨梅亦伸头去看,只见匣中金光灿灿的好不耀眼,寥嬷嬷还好些,她从前也是见识过的,可杨梅就不行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金首饰,看的眼睛都直了。 杜衡随手拈起一只梅花簪,双眉微微皱了起来,这只梅花簪还挺沉的,拿到手里都有些压手的感觉,可是这若真的是赤金梅花簪,以这枚簪子的体量是不应该压手的,便是银胎鎏金,这分量也还是不对。 看着姑娘拈着梅花簪皱眉不语,寥嬷嬷着急的问道:“姑娘,这簪子有什么问题?” 杜衡缓缓道:“份量不对,太沉了。” 寥嬷嬷忙说道:“请姑娘让老奴看看。” 杜衡没有说话,随手便将梅花簪递给寥嬷嬷。寥嬷嬷拿到手里掂了掂,皱眉说道:“姑娘说的没错,份量真的不对,这簪子若不是铜胎就是里头灌了铅。” “嬷嬷你说什么?”杜衡心中一惊,立刻追问起来。 寥嬷嬷忙说道:“回姑娘,以老奴的经验看来,这簪子要么是铜胎,要么就是中空的,里头灌了铅。” “铜胎,软骨香……好狠!”杜衡脸色顿变,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手背上青筋高高迸起,可见她心中有多么的愤怒。 “姑娘,这话怎么说?”寥嬷嬷和杨梅见姑娘的神色不对,立刻异口同声的追问起来。 杜衡深深吸了口气,强自稳住自己的心神,她沉沉说道:“软骨香杀人,以这料子上下的份量,至少也得需要五年的时间,这五年之中还得一直穿用这浸了药的料子。但软骨香与铜制之物接触,便会立刻生成另一种毒药索魂,但凡直接接触这两种东西之人,不出一个月便会无疾而终,凭是什么样的国手都验不出死者的死因。” 寥嬷嬷和杨梅吓的脸都绿了,两人慌张的叫道:“姑娘,这可怎么办?” 杜衡沉沉道:“若我不知道,我们这三条命也就白白葬送了,但现在我知道了,这毒计就休想得逞。嬷嬷,杨梅,你们不用担惊受怕。我自有应对之法。” 寥嬷嬷和杨梅对自家姑娘可以说是无条件的完全相信,杜衡这么一说,她们便信了个十成十,脸色也渐渐缓和许多。 略略放松心情的寥嬷嬷想到一件事,她疑惑的说道:“姑娘,老奴瞧着这不是一般的内宅阴私手段,这里头透着怪异。” 杜衡点点头沉重的道:“嗯,那个女人身边必有用毒极精之人,懂得软骨香与铜器相触会生成索魂,那人只怕与太外祖家还有些渊源。” 杜衡的太外公是上洞苗王,以用毒独步天下。他膝下一儿一女,女儿嫁给一名汉人书生。故而杜衡的生母身上有一半上洞苗人的血统。杜衡生母过世之前将母亲留给自己的毒经交给女儿,杜衡的毒术便是这么学来的。因为缺少各种必备的条件,杜衡在寥嬷嬷与杨梅的帮助之下很艰难的学了整整七年方才小有所成。否则她也不能很快分辩出那两匹料子被下了什么毒。 “什么,府里还有这种人,姑娘,这可怎么办,这太危险了……”寥嬷嬷一听说府中有用毒高手,立刻紧张的不行,原本姑娘会毒术好歹也算有个倚仗,可府里还有精于用毒,姑娘这一点子优势可就算不上什么了,往后姑娘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回求生存 “姑娘,您想办法离开将军府吧!夫人铁了心要害您,您躲的过一时也向躲不过一世啊。”有一阵子没说话的杨梅突然怯怯的说了起来。 寥嬷嬷听了梅梅之言立刻对杜衡说道:“姑娘,杨梅说的有道理,今日继夫人送来有毒的衣料首饰,您可以不穿用,那么继夫人必定会用其他的手段来害您,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如今府中是继夫人当家,我们就算是不吃不睡的防着也防不过来啊。老奴小时候服侍老夫人和夫人去过上洞苗寨,老奴依稀还记得路怎么走,姑娘不如去投奔您的太外公?” 杜衡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至亲骨肉尚且容不下我,又岂能指望隔了那么远的太外公?连外公外婆都已经不在了,太外公只怕也早已经离世,嬷嬷,你和杨梅的心意我都明白,不过去上洞苗寨是不可能的,太远了……” 上洞苗寨距离大梁都城丰颍至少说也有千里之遥,独立于大梁之外自成一国,大梁之人想进入苗界还在出关之时经有司验看通关文碟,而杜衡和寥嬷嬷杨梅三人根本没有办法得到由大梁户部签发的通关文碟。 寥嬷嬷想起当年的行程,叹了口气便不再说什么了。当年她虽然只有六七岁,可对那一路的艰辛却永难忘记。当时她们一行还是坐着马车赶路的,若姑娘真的逃离将军府,便只能用双脚赶路,必定要承受比当年多的多的艰难困苦,以姑娘的身体状况,她是绝对支撑不下去的。 杨梅既没去过上洞苗寨,也不知道苗寨是怎样一个地方,她见姑娘和寥嬷嬷说了两句话便都沉默了,不由着急的小声说道:“姑娘,若是不走,您就太危险了。” 杜衡双眉皱起,片刻之后方才低低说道:“把那些东西拿下去收好,我要好好想一想。”见姑娘发了话,寥嬷嬷和杨梅只能将那些料子用油布包起来,再将小匣子锁好,一并收到了后罩房之中。 “嬷嬷,还有多久才发月钱?”等寥嬷嬷收拾好,在一旁沉思许久的杜衡突然开口相问,倒让寥嬷嬷吓了一大跳。 “回姑娘,估计还有十天差不多就能发下来了。”寥嬷嬷拍拍胸口赶紧回禀。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又问道:“我们每个月实际发下来的月银是多少?”她知道继母一直在苛扣自己的月钱,所以才有此一问。 一想到月钱之事,寥嬷嬷便气不打一处来。原来将军府姑娘小爷的月银是一个月三两,主子身边的管事嬷嬷和一等大丫鬟都是一吊钱,二等丫鬟八百钱,三等丫鬟五百钱。按着府中主子们的标配,姑娘身边应该有两个管事嬷嬷两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两个杂使婆子。按这个标准算下来,大姑娘院子里总共要关八两银子。就算她们这时只有一位主子两个下人,每个月也该领到五两银子才对。可是去领月银的寥嬷嬷这些年来都没有领过超出三两银子的数目。 “回姑娘,有时三两有时二两。”寥嬷嬷压着心中的火气说道,杨梅想到月钱之事也是气的小脸通红。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嬷嬷,这个月领了月钱之后别买粮食了,我有点要紧的东西要置办,等月钱发下来你替我去办。”寥嬷嬷皱眉良久方才轻轻点了点头。她的姑娘正在长身体,府中提供的吃食又那么的差,不额外买些粮食可怎么能行。不过姑娘要用的东西也不能不买,她还是再想想办法吧,总之既不能误了姑娘的事也不能饿着姑娘。 “姑娘,您把料子首饰都收起来不用,继夫人那边怕是还会生事的,您看是不是想个法子去了料子的毒?”既然离开将军府不现实,寥嬷嬷立刻想到了更现实的问题。 杜衡皱眉道:“可以用醋泡那些料子,只是那么多料子少说也得要一大瓮醋,可没处得去。” 杨梅听了这话小声说道:“姑娘,其实也不用全泡了,只把做衣服要用的料子用醋泡上,这样应该不用太多醋吧。” 杜衡点点头道:“说的也是,不过用醋泡可以解软骨香之毒,但是料子也就毁了,还是不能做衣裳,先放着吧,待我找出更好的去毒方法之后再说。” 寥嬷嬷忙说道:“姑娘说的是,反正这衣裳没有十天半个月的也做不起来,等姑娘想出解毒办法我们再赶一赶也就有了。” 西园之中杜衡主仆已经知道了苏夫人的险恶用心,日后会加倍提防小心。而棠棣院中的苏夫人却不知道继女已经洞察了自己的奸计,在她看来最多撑到过完年,继女杜衡就得一命归西,她不必再在杜衡身上费什么心思了。如今她要对付的重点是晚上就要同她的丈夫圆房的春杏。 虽然江嬷嬷建议假杜衡之手除去春杏,可是这事实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大姑娘杜衡从来不进棠棣院,苏夫人找不到嫁祸的机会。 “嬷嬷,我刚才细细想过了,还是不能由那小贱人兴风作浪!”苏夫人下巴一挑朝西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对刚刚回来的江嬷嬷说道。 江嬷嬷当然明白自家夫人的意思,只是刚才老爷的警告她可记的真真儿的,倘若现在就让春杏出事,夫人在老爷面前绝对交代不过去。她刚才看的清楚,老爷对春杏且上心着,只把那小贱人当着心尖子眼珠子,倘若她在此时出了什么事,老爷必定不能善罢甘休。 “夫人,您先消消气,犯不上为那么个阿物儿动气,那不过就是个猫狗一般的东西,您暂且忍耐一时,等老爷过了新鲜劲儿,老奴保管把那小贱人收拾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江嬷嬷小声劝了起来。 奈何苏夫人就是听不进去,“不行,嬷嬷,一想到今天晚上……我就受不了,若真给那小贱人开了脸,我再不能活着。”苏夫人抓着江嬷嬷气恼的哭叫起来。 江嬷嬷忙将苏夫人搂入怀中,心疼的说道:“夫人别哭,老奴这就去想办法也就是了,还有三个时辰才天黑,还有时间,老奴这就去办。” 苏夫人听了这话方才收了泪,重重点头道:“好。你快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回先下手为强 江嬷嬷还未有所行动,何老夫人已经打发颐寿园的一名管事嬷嬷将春杏送到了棠棣院,随春杏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十四五岁的漂亮丫鬟,说是老夫人赏给春杏的服侍之人。 苏夫人几乎不曾气了个倒仰,这算什么事!给了个春杏还不算,还得再捎带上两个漂亮丫鬟,她这婆婆是不把她活活气死不算完啊!说什么服侍春杏,到底送来服侍谁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自嫁进将军府,这六七年来给杜家生儿育女就没消停过,而且她今年还不到三十岁,正在能生育的时候,要孩子难道她不会生么,难道庶出的还比嫡出的更尊贵不成! 看到夫人脸色极不好看,送春杏来的那个管事嬷嬷似笑非笑的说道:“回夫人,老夫人命奴婢陪着春杏直到行礼圆房,老夫人要亲自验帕子的。” “什么?”苏夫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腾的站起来恶狠狠的瞪着那个嬷嬷。验看元帕是正式娶亲之时才有仪式,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自己还没死呢,她就把春杏小贱人当成正经儿媳妇了。这春杏到底是老夫人的什么人,老夫人为什么为了她这个小贱人屡次打自己的脸? 苏夫人还真的没有猜错,这春杏的身份的确有些特殊。这便不得不说说建威将军杜大海发迹之前的事情了。杜大海发迹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十来年的光景。在他未发迹之前不过就是个家境还算富足的猎户子弟,从小练了一身好本事,又天生神力,还读村塾中跟先生读了两年书。十五岁上因为打了村中地主家的少爷而逃出山村投身军营,这才有了他后来的成就。 何老夫人从前就是村妇何氏,春杏就是何老夫人娘家表哥最小的女儿,这表哥表妹之间少年之时难免有点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暖味。后来杜家发迹,春杏家却败落到了卖女儿的程度。好巧不巧春杏被杜府买了去,春杏的相貌很象她那俊美的爹爹,何老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便旁敲侧击的问出了春杏的身世。自从知道春杏是自己的表侄女儿,何老夫人少年时的遗憾便时不时冒死出来,她这才便动起了心思,想在儿子身上圆自己曾经的心愿。刚巧她的儿子杜大海也看中了春杏的美貌,这便有了何老夫人硬压着儿媳妇的头皮逼她给杜大海收房纳妾之事。 “回夫人,老夫人说要验看春杏的元帕。”那嬷嬷仗着自己是老夫人身边得用的,而且夫人如今不过有个县主的虚名,可实际上已经什么都不是了,若不是皇家看在她们家将军的份上,只不定早就把县主的名份给抹了。当然,这种话都是何老夫人素日里对近身下人说的,连带着颐寿园的下人对于苏夫人连面子情都做的不那么圆滑,得着机会便想刺一刺苏夫人,借以满足她们心里那点子不可告人的小癖好。 苏夫人快要气疯了,可一旁的江嬷嬷却突然想到什么,只死死抓住苏夫人的手臂,不让她乱发脾气。 苏夫人是江嬷嬷照看长大的,这主仆二人可以说极为了解对方,江嬷嬷那么一用力,苏夫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强忍着气说道:“验帕子么,本夫人知道了。来人,送胡嬷嬷和春杏去西跨院。” 胡嬷嬷见夫人这般软弱可欺,心中的得意自是不必提了,昂着头雄纠纠的与春杏去了西跨院, 众人走后,苏夫人抓住江嬷嬷的手叫道:“嬷嬷,你有什么好办法?” 江嬷嬷神秘的低声说道:“夫人,老夫人要验帕子,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您说老爷若发现春杏不是完璧之身,还会把那个小贱人当宝贝似的捧着么?” 苏夫人咬牙:“当然不会。可是时间这么紧,上那去找人做这事?” 江嬷嬷低低道:“夫人放心,这事不必找什么人,老奴一人就够了。” “你?这可不行,若是让人发现了嬷嬷你可吃罪不起的。这太危险了!”苏夫人对江嬷嬷倒是真心,她一想到江嬷嬷要做的事情有危险,便急急摇头否定起来。 江嬷嬷感动的说道:“夫人放心吧,老奴不用直接动手,回头只消给那小贱人吃点东西就行了。您先歇着,老奴这就去准备。” 苏夫人听江嬷嬷说的笃定,便点点头道:“那好,嬷嬷你小心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棠棣院开始掌灯了,江嬷嬷到小厨房走了一趟,说是给夫人炖补品,这事是江嬷嬷常做的,所以小厨房的任何人都没有起疑,大家一边准备晚饭一边聊着天,当然新来的春杏姨娘是今天聊天的主要话题,因为当着夫人的心腹江嬷嬷,厨娘们便只捡那些春杏狐媚,夫人贤惠之类的话题来说,这个最安全不是。 江嬷嬷也随声附和着骂春杏几句,然后便不着痕迹的在单给春杏做的晚饭上动了些手脚。看着小丫鬟将西跨院的晚饭送走,江嬷嬷才带着给苏夫人炖的补品回房了。 是夜,建威将军杜大海早早就回来了,他只说在外头吃过了,连晚饭都不正经吃便一头扎进了西跨院春杏的房间,很快春杏房中的明亮的灯烛被熄灭的七七八八,仅剩下一对长命红烛还在燃着,闪动着忽明忽暗的红光。 苏夫人隔过窗子远远的看着,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把钝刀子来回锉着一般,痛的她几乎不能呼吸。江嬷嬷在一旁服侍着,看着夫人脸色越来越青,江嬷嬷忙说道:“夫人,最多再有一刻钟,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苏夫人咬牙切齿的恨声道:“还能有什么好戏?” 苏夫人话音刚落,春杏的房中便传出杜大海一声狂怒至极的怒吼:“小贱人,我杀了你……”随后便是一声极为响脆的耳光之声和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 苏夫人神情立时为之一变,她猛的站起来看着江嬷嬷道:“嬷嬷,你真的办到了?”对自己的丈夫,苏夫人当然非常了解。杜大海心中有种近乎变态的初夜情结,他睡的女人必须是第一次,否则杜大海就会变的异常疯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回余波 苏夫人还来不及细问江嬷嬷到底做了什么,她的丈夫杜大海便怒气冲冲的踹开喜房的房门,衣衫不整的冲进了苏夫人的房间。冲着站在一旁的江嬷嬷怒吼道:“滚出去……” 江嬷嬷低眉顺眼的屈膝应了,悄悄向苏夫人使了个眼色便匆匆退了下去。苏夫人知道江嬷嬷的意思,她是让自己这会子千万别和杜大海顶着来,也别说什么刺激人的话。 江嬷嬷退下之后,房中便只剩杜大海和苏夫人夫妻两个,苏夫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涩愤怒,快步迎向杜大海,刻意放低身段柔声说道:“老爷怎么生气了?别管是为什么都不值当的,春杏不过是个玩意儿,若是连服侍都服侍不好,老爷只管打发了也就罢了,千万别气伤了身子。” 杜大海心中怒极,只恨恨的喝道:“速速命人将那小贱人拖出去活活打死……” 苏夫人一听这话立刻摇头道:“老爷,这怕是不合适吧,春杏到底是老夫人赏您的,这打狗还得看主人,若是传到老夫人耳中,气着她老人家可怎么是好。您再不喜欢,也得过些日子再发落她。这会子就拖出去打死,岂不是让老夫人难堪。” 杜大海一想起刚才的事情便气的要发疯了,刚才他可是满心兴致,不想在最要紧的关口上,他发现自己竟可以毫无阻滞的长驱直入,而且没有丝毫的紧致之感,春杏也没有初次承欢的痛苦表情。杜大海又不是没碰过女人的人,他的娶过两任妻子,纳了两个小妾,所以春杏的情况代表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一想到自己头上绿云罩顶,杜大海就气的发狂,他这会儿想活活打死的何止是春杏一人,还想打死那个让他的帽子变了颜色的“奸夫”。 杜大海是那种打着不走牵着倒退的狗熊脾气,苏夫人与他做了六载夫妻,自然是心知肚明,她知道自己越劝杜大海的火气就会越大,而且这火气还会由春杏而迁怒至何老夫人的身上。苏夫人如今心中极怨婆婆,自然要在丈夫身上下足的力气离间丈夫与婆婆的关系,她心里很是清楚,只有拉拢住丈夫,她才能保住自己的身份地位,保住她三个儿女的前程。 果然苏夫人越劝,杜大海的火气便越旺,杜大海的火气中不只有对春杏并非完璧的愤怒,还有另一重原因。原来杜大海为了今日与春杏圆房能够更加尽兴,已经服了些霸道的助兴之物,而刚才的半路撤退让杜大海这股子邪火发不出来,憋的他快要疯了。 苏夫人正不停的劝着,杜大海突然一把将她抱着扔到房中的大圆桌上,然后整个人重重的压了上去……房中很快传出了阵阵令值夜丫鬟面红耳赤的声音,杜大海这一番折腾足足闹了大半宿才算了结,苏夫人被他折腾的几度昏死,次日竟是整整一天都没能下床。 春杏并非完璧的消息不径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将军府,何老夫人自然是极度震惊的,春杏八岁上就被卖入将军府,这些年一直在何老夫人身边服侍,她就算有那份心思,也没那个机会啊。可是儿子的感受也不可能是假的,这到底是那里出了岔子? 消息传到大姑娘杜衡耳中之时已经是数日之后,杜衡听寥嬷嬷说完,有好半晌都没说话,寥嬷嬷见状忙打嘴说道:“看这张破嘴,怎么在姑娘面前说这种事情,真真该打!” 杜衡见了淡淡说道:“嬷嬷不必如此,这事本就应该告诉我。原本我只是怀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出了春杏之事,我倒能拿的准了。那人身边一定有与上洞苗寨有关系的人,而且这关系只怕还不远。苗寨有种极特别的麻草,将麻草籽磨成粉,再配以其他几味药材,服下后一个时辰后便可使全身肌肉极度松驰没有任何感觉。这种松驰会持续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之后不必服药便能恢复正常。” 寥嬷嬷一听这话连连点头道:“对对,人一但全身松驰,可不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春杏自八岁进府,一直在老夫人身边服侍,绝不会破了完璧之身。姑娘,继夫人身边有这么厉害的人,您可就太危险了,该怎么办呢?” 杜衡淡淡道:“嬷嬷也不必太过担心,那人再有本事她也是在明处,而我们在暗处,我们知道有那么个人,而那人却不知道我也精通毒术。我们暗地提防也就是了。” 话虽然这么说着,可寥嬷嬷还是担心的不行,她想了想说道:“姑娘,我们还是应该把那人找出来。” 杜衡点点头道:“其实想把这人找出来也不难,这人一定是苏氏身边最亲近之人,苏氏对她极为信任,甚至是言听计从。” 寥嬷嬷立刻说道:“这不就是江嬷嬷么,在继夫人面前最有体面的就是她,听说她能当夫人半个家,就连将军对她都高看一眼。” 杜衡想想那日见到江嬷嬷的情形,皱眉说道:“或许是吧,不过就那日看来倒不太象,她若是修练毒术之人,我应该能看出一二。” 寥嬷嬷见自家姑娘看上去信心十足,有那么一丝自矜自傲的感觉,她不免担心的说道:“姑娘,您虽然毒术大成,可到底也没怎么用过,万一……姑娘还是仔细为好。”这也就是寥嬷嬷将一颗心全都扑在杜衡身上才能说出这样劝说的话,若换了别的下人,她们再不会说的。 经历了七年的人情冷暖,刚十二岁的杜衡心性远比同龄人坚强的多,心智也成熟许多,所以她听了寥嬷嬷的话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深深点了点头,沉稳的说道:“嬷嬷说的是,我记下了,我不会轻敌。嬷嬷,老夫人最后如何发落春杏?” 寥嬷嬷忙说道:“姑娘,您说这事怪也不怪,都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老夫人竟然没有重罚春杏,只是命她自梳,还让她回颐寿园服侍着。为着这事,将军还与老夫人很闹了一场。” 杜衡听到这个消息不由皱起双眉,这事还真是怪的很,祖母对春杏可比对她这个亲孙女儿的好上百倍,她们之间难道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回生辰 杜衡没有时间也没有人手去打探祖母与春杏之间有什么秘密关系,她身边拢共只有寥嬷嬷和杨梅两个服侍的下人,而她居住的西园面积却不小,一应打扫收拾什么的全得由她们主仆三人亲自动手,偌大西园连个粗使的婆子都没有配。对此,杜衡一丝怨言都没有,反而还暗自庆幸,这几年来,她悄悄在西园屋后的空地上种了些药材,因为种子得来极为不易,所以种植的面积并不大,不识药材的人一眼看过去只会认为那是些杂草,倒也不会引人注意。 不过那是以前,现在杜衡知道继夫人苏氏身边有精于毒术之人,她自然要提前做好准备,屋后的药材再也不能种植了,免得让人看出端倪。看着数株还没有完全成熟的草药,杜衡咬咬牙,狠心将之全都刨了出来,再将土地压平整,让人看不出这里曾经种植过植物。 寥嬷嬷与杨梅这些年来一直帮杜衡一起打理这小小的一片土地,也粗粗懂些药材知识,寥嬷嬷看着那还没有完全成熟的药材,心疼的直皱眉头,杨梅更是心疼的都快哭了,她们主仆种这点子药草着实的不容易啊! “姑娘,这些都还没有彻底成熟,这一年的工夫就白费了呀!”杨梅眼泪汪汪的看着那小竹筐中药草,心中着实难过。 杜衡何尝不心疼,可是她更知道若是不尽早消除这些痕迹,将来必会给自己和寥嬷嬷杨梅招来大祸。要知道她种植的可不是普通的药草,她种的是箭毒羊角拗,乌头,毒芹,商陆等等毒性不小的植物。一但被人发现了,岂不是给她那狠心的祖母和父亲还有继母极好的发落理由,所以这些植物不论成熟与否都要立刻铲除以消隐患。 主仆三人忙了数日才算收拾停当,这几日何老夫人在忙春杏之事,而苏夫人自那夜之后与丈夫杜大海的关系仿佛好了许多,夫妻两个蜜里调油一般,让苏夫人一时没抽出空找继女杜衡麻烦,所以这杜衡才得了几日的安宁。 冬日天短,时间仿佛过的更加快了,不知不觉便进了腊月,吃过腊八粥,不论贫贱富践,家家户户都开始忙年了,建威将军府也是如此,阖府上下忙的不可开交。除了寥嬷嬷和杨梅之外,府中竟没有一个人记得腊月二十六这日是大姑娘的生辰。自从夫人过世之后,七年来大姑娘没有正经过过一个生日,每年都只是寥嬷嬷偷偷做一碗面,能卧一颗荷包蛋点上两滴麻油便已经是难得隆重的寿面了。而府中其他人却是一年不落的做生日,回回都摆酒请戏,足足要热闹上三四天才算罢休。 不觉已经到了腊月二十六,杜衡早上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放在枕边的一套全新中衣与全新外衣,中衣是寥嬷嬷一个铜子儿一个铜子儿省出来凑钱买了几尺粗布头,细细浆细了数次,好不容易才洗柔软了的布料做的,外衣则是用醋泡过江嬷嬷送来的有毒布料做的。 杜衡七年都没有正经过过生日,她早已经没了过生日的念头,所以在看到簇新的中衣与外衣,杜衡不由愣住了。这时寥嬷嬷与杨梅快步来到床前,同时跪倒在地,口称:“老奴(奴婢)恭贺姑娘芳诞,愿姑娘从此苦尽甘来,日日顺心!” “今天是我的生辰?”杜衡呆呆的问了一句,问的寥嬷嬷一阵心酸,她忙低头用袖子擦去眼中的泪,含泪笑着说道:“今儿可不就是姑娘的生辰,姑娘您十三啦!” “我十三了?”杜衡低低的说了一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眼圈泛起了红意。寥嬷嬷极为了了解自己一手照看大的姑娘,她知道姑娘必是想到了这些年的煎熬与艰难,自从夫人过世之后,姑娘真的是太不容易了,这哪里是过日子,分明就是熬日子! 让寥嬷嬷更心焦的是过了这个生辰姑娘就十三了,可现在府中完全没有为姑娘张罗婚事的意思。大梁的姑娘通常从十岁就开始着手相看人家,到十三四岁上便已经定下婚事,再准备个两三年,等姑娘十六岁就要打发姑娘出嫁了,若谁家的姑娘到了十八岁都还没有出嫁就会成为众人口中的笑柄,以后再也嫁不进好人家了。 “姑娘,您快起来梳洗吧,嬷嬷,现在就给姑娘煮面吧。”杨梅见姑娘与寥嬷嬷都有些难过,便赶紧笑着说了起来。 寥嬷嬷忙道:“对对,我真是老糊涂了,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杨梅,你服侍姑娘梳洗,我这就去煮面。”说罢寥嬷嬷便匆匆跑开了。 杜衡掀被下床,杨梅上前服侍她穿好新衣裳,难得穿上新衣裳的杜衡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不过不愿意让寥嬷嬷和杨梅跟着不自在,她的脸色才没有素日里那般冰冷。 梳洗之后,杨梅打开妆奁轻声说道:“今儿是姑娘的好日子,就用点子胭脂吧?” 杜衡不想扫寥嬷嬷和杨梅的兴,便轻轻点了点头。杨梅见姑娘答应了,立刻欢天喜地的将素日里她们主仆自己的调配的胭脂水粉等物全都取出来,她今儿一定要好好打扮打扮姑娘。明明姑娘是府中最美的姑娘,可她却从来不肯妆点自己,倒让没有多漂亮的二姑娘占了先,杨梅心里可不服气着呢。 一番妆点之后,杨梅看着自家姑娘的眼神都直了,她一直知道姑娘生的极好,却不知道略略打扮后的姑娘竟然美的让她连呼吸都忘记了。 “姑娘吃面了……”寥嬷嬷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这才惊醒了看呆了的杨梅。寥嬷嬷声音刚落,她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走了进来。将寿面放到桌上,寥嬷嬷抬头看向杜衡,突然间眼眶一热,两行热泪压眶而出,寥嬷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悲声叫了一句:“姑娘……”便哭的不能自己。 杜衡和杨梅都惊呆了,她们不知道寥嬷嬷为何突然哭的如此伤心,寥嬷嬷哭着扑到杜衡身边,一把将杜衡紧紧抱入怀中,一声又一声的叫着“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回父女相遇 被寥嬷嬷抱着大哭,这让杜衡有些手足无措,她不知道寥嬷嬷这是怎么了。杨梅自然也不知道,可是她知道今儿是姑娘的好日子,凭怎么都不能哭的,要不就会触了姑娘的霉头,因此杨梅着急的叫道:“嬷嬷您这是怎么了?快别哭了,今儿可是姑娘的好日子呢!” 寥嬷嬷抱着杜衡哭了一阵子情绪才慢慢缓和下来,她兜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的说道:“太像了,实在太像了,姑娘和夫人简直一模一样……” 听了这句话,杜衡才明白寥嬷嬷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原来她是想起了自己的娘亲。杜衡不由抬头看向放在桌上的铜镜,镜中那个绝美的姑娘果然象极了她记忆中的娘亲,都一般的肌肤如美玉双眸似寒星,嫩红的双唇闪着淡淡的光华,只是娘亲唇角总有一抹温暖的笑容,而自己却永远双唇紧绷,散发出冷若冰霜的寒意。 “嬷嬷……”杜衡将手放入寥嬷嬷的手中,轻轻叫了一声,虽然声音还是冷的,却已经不再是寒似紧冰。 寥嬷嬷捧着杜衡的手,如同捧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一般,这是她捧在手心中照顾长大的心肝宝贝啊! 杨梅生怕寥嬷嬷又哭,忙将那碗寿面端起捧到杜衡的面前,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道:“姑娘快吃寿面吧,嬷嬷做的香极了……” 寥嬷嬷也反应过来,赶紧扶着杜衡坐下,将筷子塞进她的手中,热切的说道:“姑娘快用吧!” 杜衡看着那满满一大碗银丝寿面,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她知道这碗热腾腾散发着香气的寿面不知费了寥嬷嬷多少的心思,雪白的银丝面上点缀着黑色的木耳黄色的煎鸡子儿,还有些微淡红色的小丁儿,这些东西对将军府中绝大多数人都不值一提,可对杜衡来说,却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丰盛一餐了。 “姑娘快吃吧,尝尝味道怎么样?”寥嬷嬷急切的说道。 杜衡低下头,热气很快氤氲了她的双眼,挑起一缕银丝寿面送入口中,那爽滑鲜美的口感与味道让杜衡有种时光倒退的感觉,她还记得从前娘亲还在世之时,每年生辰她都能吃上这样一碗极好吃的长寿面。可自从娘亲过世之后,寥嬷嬷虽然每年也做长寿面,可怎么都做不出杜衡记忆中的味道,而现在杜衡又吃到了,素来紧强的杜衡借了腾腾的热气遮掩,垂下了两行清泪……她想娘亲啊,想的心都碎了! 看着姑娘用罢寿面,寥嬷嬷建议道:“姑娘,难得今日太阳好,天气也没那么冷,您何不去园子里走走,看看从前夫人最喜欢的梅花?” 杜衡想了想,轻轻点头说道:“也好,杨梅,去备些香烛纸钱,我好去梅园上祭。” 杨梅应了一声,一溜小跑出去,没多一会儿她便又回来了,手中多了两样东西,一样是香烛,另一样便是一串折好的纸钱。每年姑娘在十二月二十六日这天都会祭奠夫人,所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着姑娘开口了。 从西园到种植梅树的东园,杜衡得横穿大半个将军府,经过亲爹继母和隔母弟妹们居住的几处院子。杜衡今日起的很早,距离众人去给老夫人请安少说也有大半个时辰,所以在去东园的路上杜衡连一个人都没有遇到,她很顺利的到了东园那株老梅树下,虔诚的祭奠了已经过世七周年的娘亲。 化完纸钱,看着灰黑色的残片如枯叶一般缓缓飞舞,杜衡心中的悲痛愤怒难以言说,随着她对《毒经》一书的深入学习,杜衡越来越能确定自己的娘亲是被人害死的,她永远忘不了母亲临死之前大口大口吐着暗红的鲜血,脸色却是异常的娇艳红润,这分明就是中了桃花瘴的症状。可怜的娘亲虽然从外祖母那里传承了《毒经》,可她却从来没有学过,以至于自己中了毒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解,这才会受尽痛苦而死。 而那个做人丈夫的杜大海,却在结发妻子过世后百日之内便迎娶了如今的苏氏为妻,他甚至连为妻子守丧一年都等不及。每次祭奠娘亲,杜衡都会想起亲爹杜大海迎娶苏氏时的情景,当时,自己不过是不肯叫苏氏一声“母亲”,便挨了做亲爹的一记耳光。也就是那一记耳光彻底打死了杜衡对父亲的孺慕之心。从那日开始,杜衡再也没有叫过一声“爹爹”,她只会冷冷的喊一声“老爷”。对杜衡来说,娘亲虽然过世,可她永远活在自己的心里。亲爹尽管还活着,可杜衡却只当自己是没有父亲的孤儿。 越想杜衡心里对杜大海的恨意就越浓重,这浓重的恨意压的杜衡透不过气来,她本能的想逃离。吃力的站了起来,揉揉早已经跪麻了的双腿,杜衡冷冷的说道:“我们走……” 杨梅应了一声,赶紧将老梅树底下的祭奠痕迹全都打扫干净,然后便匆匆追着杜衡回西园。在路过棠棣院之时,杜衡遇到了一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杜衡的亲爹杜大海。 杜大海刚刚走出院门,便看到杜衡带着杨梅匆匆经过,杜大海看到杜衡身子不由猛的一颤,他连想都没想冲口便叫道:“站住……” 杜衡听到亲爹喊叫,便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离杜大海远远的生了个礼,用极冷淡生疏的声音说道:“请老爷安。”她的声音如寒冬的冰面一般平静寒冷,连一丝丝语气的起伏都没有。 杜大海看着大女儿,眼中却有着极浓的惊疑之色,他快步走到杜衡面前,一双凌厉的虎眼死死锁住杜衡,沉沉的问道:“你是……若儿?”许是已经太久没有呼唤大女儿的小名,杜大海的声音里透着极度的陌生。 行过礼的杜衡不必杜大海叫起便已经站直了身子,听到他这么问自己,杜衡冷冷道:“若儿早就死了。” 杜大海面色一沉,顿时厉声喝斥起来:“放肆,怎么和为父说话?” 杜衡骨子里是个极为倔强的人,杜大海的喝斥并不能让她害怕,她并不说话,只是用冰冷的,如同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定定的看着杜大海。在这样的眼光之下,杜大海的气势便一寸一寸的消减怠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回前尘往事 看着与结发妻子一模一样的女儿,建威将军杜大海突然想起了十几年前的往事…… 那时大梁正与南越交战,在决定战争胜负的蠡陵之战中,只是军中普通七品校尉的杜大海,以身相救主帅博远大将军程正涛,身中数枝毒箭生命垂危。战后,程大将军带只剩下一口气的杜大海到蠡陵附近的升云谷向云谷医仙求医。 云谷医仙不是别人,正是杜衡的外祖父石灏石百草,他医术极精,又怀有一颗济世救人之人,所以被尊称为云谷医仙,不过更多人都亲近的称呼他为百草先生。程大将军带着杜大海求到了升云谷,百草先生医者父母心,自然会尽力救治于他。 杜大海中的是毒箭,而百草先生的夫人比百草先生更精通毒理,所以救治杜大海便由百草先生的夫人冯氏负责。冯夫人救治杜大海之时,身边总会跟着一个极美丽的少女。这少女便是杜衡的娘亲石悦心。 杜大海在升云谷中驱毒养伤,足足住了两个月,在这两个月里,石悦心几乎每日都来看望照顾杜大海,两人情愫渐生,等杜大海伤愈将要离谷之时,他们两人已经是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了。 石悦心的母亲冯夫人出身上洞苗寨,苗家女子素来敢爱敢恨感情极为炽烈,当日她为了嫁给情郎石灏,不惜身受万蛊噬心之刑,只求离开上洞苗寨与情郎回归故乡。所以在看到女儿跪在自己面前苦求嫁与杜大海之时,冯夫人二话没说便答应了,而百草先生虽然并不很喜欢杜大海,可是女儿喜欢,他便也没有为难杜大海,只是压着自己心里的不喜欢接受了杜大海这个女婿。 杜大海临行之前在天地之间,岳父岳母之前与石悦心行交拜之礼,主婚之人便是博远大将军程正涛,他听说爱将要成亲,特特赶到升云谷来主婚的。 婚后,程大将军批给杜大海三个月的假期,让他送新婚妻子回乡,毕竟军中是不能有女眷随行的。自此,石悦心便孝顺婆婆照顾家人,直到两年之后杜大海升为从五品偏将,在京城中置下房产,石悦心才陪着婆婆一起搬到京城。 与丈夫共同生活了半年,石悦心刚刚怀上身孕,杜大海便又奉诏出征了。从此,杜大海便在外东征西讨,很少能在京城家中多住上几日,而石悦心在生下女儿杜衡之后便也再没有怀过身孕。为此,已经从乡下村妇变成老封君的何老夫人可没少给儿媳妇脸色看,难听的话也没有少说。 夫妻之间聚少离多,杜大海对妻子的感情便不如从前那般浓烈了,恰在此时他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救了恭肃公主的女儿益阳县主,益阳县主一眼便相中了高大威猛英武不凡的杜大海。在公主府中绝食上吊寻死觅活的闹腾,非要嫁给杜大海为妻。 恭肃公主极宠女儿,而且杜大海是京中新贵,前来的前程必定差不了,还有一层便是杜大海的结发妻子石氏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之后,将石氏除去对恭肃公主来说不过是捻死只小蚂蚁,她只消动动嘴就能让她的女儿得偿心愿。 七年之前,杜大海刚刚凯旋而归,他回到府中的第二日,夫人石悦心暴亡。葬礼在何老夫人的压制之下做的极为寒酸,完全是普通农妇葬礼的规格。五七之后,何老夫人便急不可耐的请了官媒前往恭肃公主府提亲,百日之内,杜大海便迎娶了益阳县主苏氏为妻。 对于妻子石悦心的亡故,杜大海不是心中没有猜疑,事实上他是个很精明的人,只从蛛丝马迹中便能推演出事情的真相,只不过杜大海刻意不去想那些,因为他一直是个有野心的人,迎娶益阳县主对他来说是迅速成为大梁一等亲贵的最便捷之路。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娶苏氏之时杜大海还只是从四品将军,只用了五年时间,他便成为二品建威将军,而此时杜大海还不到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只要大梁一天没有真正一统天下,皇上就得重用他,将来位极人臣,画像进入凌烟阁功臣榜,这些都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杜大海在迎娶益阳县主苏氏之后便刻意压下对亡妻石悦心的愧疚,因为那份愧疚会折磨的他不得安宋。正因为不敢面对,不敢触及内心深处,所以杜大海不愿也不敢面对大女儿杜衡。自从在迎娶苏氏的第二日动手打了不肯叫苏氏母亲的杜衡一巴掌之后,杜大海再没有正眼看过大女儿杜衡,因为他心虚,他不敢! 原本杜大海以为自己将过去之事全都忘记了,可是今日突然看到与亡妻一模一样的大女儿,杜大海才知道从前之事历历在目,一切都牢牢的刻在他的心上,无论怎样都无法真的忘记。 “若儿……你恨爹爹?”杜大海无法面对杜衡那双凝冰的双眸,不自然的低下头涩声问了起来。 “老爷,死人不会恨人。”杜衡的双眼定定锁住杜大海,一字一字的说道。 杜大海高大的身子猛的一颤,因为想起旧事,他才发觉女儿已经不再象从前那样娇憨的叫着爹爹,而是以极为生疏的老爷来称呼。 “咦……这一大早上的老爷与大姑娘站在这里做什么?大姑娘,老爷可是你的父亲,你怎么可以这样瞪着老爷呢?”杜大海刚想开口说话,却被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原来老爷在棠棣院外遇到大姑娘杜衡,这事立刻被人报了进去,听到消息的苏夫人心中一沉,便立刻带人冲了出来。与杜大海做了近七年夫妻,苏夫人多少也了解他一些,一看到杜大海被杜衡那般瞪着都没有发作,苏夫人心中警铃大作,便立刻开口挑拨起来,她说什么也不有让杜衡得到翻身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回苏氏有喜 杜衡听到继母当面挑拨,眸中的寒意越发浓重,她非但没有收回目光,反而冲着父亲扬起头,眼中尽是冷傲孤寒。 杜大海被大女儿眼中的寒冰震惊了,虽然他这七年以来刻意不去想起亡妻,可是亡妻脸上那抹温暖恬静的笑容却一直深深的烙在他的心底。女儿生的与亡妻一模一样,可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容,杜大海此时突然良心发现,对大女儿杜衡的愧疚之心如野草一般疯长,他猛的转过身子狠狠瞪着苏夫人,怒喝道:“若儿想怎么看我就怎么看,要你多嘴多舌!” 苏夫人惊呆了,嫁与杜大海七年,这还是杜大海头一回当面喝斥于她,从前便是杜大海有什么不痛快,他最多背着人和自己口角几句,哪里会这般给自己没脸。苏夫人自小娇生惯养,再是一丁点儿气都不能受的,她毫不客气的狠狠瞪着杜大海,正要尖声厉喝之时,却因眼前一黑向后栽去。 江嬷嬷从来不离苏夫人左右,她一见夫人昏倒,赶紧抢上前将苏夫人抱住,好歹没让苏夫人摔倒在地上。杜大海见妻子突然晕倒,一双浓眉不由紧紧皱了起来,没好气的说道:“身子不好便在屋里歇着,出来乱跑什么,你们这些东西都是死人么,还不快送夫人回房,打发人去请大夫!” 一帮子簇拥着苏夫人出来的丫鬟嬷嬷赶紧将苏夫人抬回房中,又有管事媳妇急急拿了杜大海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大夫。一时之间棠棣院之人忙的不可开交。杜衡见状冷哼一声,径自回了自己的西园。 等杜大海想起大女儿之时,杜衡早就回到西园。今日是杜衡的十三岁生辰,而那个做爹的人却丝毫都不曾想起。虽然杜衡早就当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可是在她内心深处其实还有一丝丝期盼,她多希望自己的父亲还能记得这个日子。然后在棠棣院前的偶遇让杜衡彻底绝望了。 寥嬷嬷等了许久才等到自家姑娘回来,她赶紧迎上前关切的问道:“姑娘怎么去了这么久,还顺利么?” 杜衡心灰意冷,连一句话都不想说,径直走入房中,寥嬷嬷正想追上去,杨梅忙上前拉住她将刚才之事小声说了一遍。直听得寥嬷嬷心头突突直跳,她忙追上杜衡急急叫道:“姑娘……” 不等寥嬷嬷将话说话,杜衡背对着寥嬷嬷摇了摇头,低沉的说道:“嬷嬷我累了,要歇一会儿。” 寥嬷嬷纵有满腹的话儿此时也不能说了,只能跟在杜衡身后进屋,服侍杜衡躺下休息。杜衡其实根本就睡不着,只不过她现在就想独个儿待着,所以假装合眼睡觉,寥嬷嬷见姑娘睡了,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轻轻的走了出去。今儿这事必不能就这么算了,寥嬷嬷还得出去想办法打听消息,免得姑娘又要吃苦头。 虽然益阳县主这个身份现在很有些尴尬,可她还是建威将军夫人,建威将军在皇上面前还是很有体面的,所以建威将军府的管家一请,太医院的太医很快便来到了建威将军府。把过脉之后,太医捋着胡须呵呵笑道:“恭喜将军,夫人有喜了!” 杜大海听说妻子有喜,方才的不痛快立时烟消云散,他向太医抱拳笑道:“多谢陈太医,不知胎相如何?” 陈太医听杜大海不问益阳县主的身体只问胎相,心中莫约也能猜出几分,只笑着说道:“夫人怀了一个月的身孕,胎相尚稳,请将军放心。” 杜大海听了这话便放心的笑道:“那便好那便好,有劳陈太医了。” 陈太医笑道:“将军言重了,夫人经历数次产育,身体并未曾彻底恢复,此次有孕虽然胎相尚稳,却也得服些补益安胎之药才更稳妥,嗯……孕妇常常心绪繁乱,夫人还是应该静养才是。” 杜大海忙说道:“是是,您请开方子,来人,传爷的话,任何人不许打扰夫人静养。”后半句自然是对着房中的下人们说的。 苏夫人怀上身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座建威将军府,颐寿园中的何老夫人听了这个消息自然极为高兴,她正觉得府中人丁不旺,孙女儿倒有三个,都是赔钱货,真正能延续香火的宝贝金孙却只有一人,这也太单薄了。如今儿媳妇有了身孕,她又要抱孙子了! “来人,传我的话,夫人有喜,阖府上下赏一个月的月钱。”何老夫人一心想着要得大胖孙子了,直笑的合不拢嘴,一改素日里的小气性子,破例赏了一个月的月钱,喜的一干人等都上来给予何老夫人磕头道喜,一时之间建威将军府里热闹极了,人人口中议论的都是夫人要给予将军生儿子了。 凭怎么样的热闹都传不到杜衡的西园。她听完寥嬷嬷的回禀之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这与我何干?”寥嬷嬷尽知道姑娘心中的苦,因此也不好劝,只得轻声说道:“继夫人有喜,一年半载的应该不会来找姑娘的麻烦,姑娘总算能清静一阵子了。” 杜衡只是冷冷的摇了摇头,苏氏会不来找她的麻烦,这可能么? 苏夫人有喜,杜大海立刻搬了出来,这让苏夫人很生了一通闷气,因为她之前怀胎之时杜大海都只在最后一两个月才搬出去,而且是搬去书房,也不叫西跨院的两个姨娘服侍。可是这一回就大不一样了,杜大海立刻搬去书房住着,虽然也没有叫小妾服侍,可是他却将在书房里服侍的两个丫鬟收了房,没有立刻开脸就算是给苏夫人面子了。 苏夫人养了几日身子,原想找杜衡的麻烦,可是一听说在书房当差的软香和玉怜被丈夫收用的,苏夫人气的脸都青了,毫无疑问的动了胎气,又是好一通延医请药的折腾,倒让苏夫人没有心力去找杜衡的麻烦了。 这日,杜衡正在将之前炮制之前采收的药材,寥嬷嬷和杨梅两人给她打下手,主仆三人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杜衡心里一惊,与寥嬷嬷和杨梅飞快的将手边上的东西全都藏了起来,收拾好之后杨梅一溜小跑去开门,她打开门一看,不由的惊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回将军探女 却说杨梅将院门打开,只见皱着双眉的老爷沉着脸站在门前,不等杨梅反应过来,杜大海便先沉声斥道:“青天白日的锁门做什么?” 杜大海的喝斥将惊呆的杨梅叫的醒过神来,她赶紧跪下行礼,讷讷的说道:“回……回老爷,姑娘吩咐紧守门户……院子大,又只有寥嬷嬷与奴婢两个奴才,实在照看不过来才……” 杜大海闻言脸色越发阴沉,怒哼一声大步踏入西园,径向正房走去。杨梅赶紧爬起来去准备茶水,素日里姑娘喝的是什么,她自然会七年来头一次踏入西园的老爷喝什么。 杜衡已经看到父亲从院中走来,她本能的认为父亲是来替苏氏出气的,毕竟那一日若非因为她,苏氏再不会气的昏倒。杜衡冷着脸缓步走出房间,寥嬷嬷紧张的跟在她身后,因为怕自家姑娘不管不顾惹怒了老爷,寥嬷嬷的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请老爷安。”杜衡用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问安,听的杜大海如同在三九寒冬之时掉入冰窖之一般,从里到外都寒透了。 “若儿,你恨为父……”杜大海只是苦涩的说了一句,并没有如杜衡和寥嬷嬷预料中那般大发雷霆,这让寥嬷嬷很松了一口气,让杜衡感觉很意外。 杜衡垂下双眸并不理会杜大海的问话,父女二人就这么面对面直直的站着,倒象是比定力一般。此时一般北风吹过,杜衡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她身上只穿了一袭肉红色夹棉冬衣,薄薄的棉絮根本抵挡不住凛冽的北风。 反观杜大海这个做爹的,身上披了以绣金玄色蟒缎为面狼皮为里的大氅,大氅里头穿的是新做的深蓝缎面银鼠皮里的锦袍,便是北风再凛冽也吹不透的。 看到女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雪白的小脸已经开始发青了,嘴唇也泛着乌紫,可他却依然倔强的瞪着自己,气势丝毫不弱,杜大海长叹一声,伸手解开大氅的系带,将那件还带着他的体温的狼皮大氅披到了杜衡的身上。 杜衡身子一颤,想也不想便要将那件温暖的狼皮大氅甩开,杜大海一把握住杜衡的双肩,只觉得手下尽是骨头,都有些硌手了。“穿着!”杜大海生气的大喝一声,只不知道他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杜衡的气,亦或是生其他人的气。 寥嬷嬷见此情形,真是又高兴又伤心,她忙说道:“姑娘,您就听老爷的吧,可不敢冻坏了身子。” 杜大海听到寥嬷嬷说话,转头看着寥嬷嬷,迟疑的问道:“你是……” 寥嬷嬷忙跪下道:“回老爷,老奴是夫人身边的橘红。” “你是橘红?”杜大海震惊极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的印象中,橘红是个俏丽的小丫鬟,怎么竟老成了这样! “是,奴婢是橘红,夫人走后便自梳做了姑娘身边的嬷嬷。”寥嬷嬷淡淡说了一句,语中却透着无尽的辛酸。 杜大海双眉紧锁,他是武将,每到一处首先要观察地势环境,自踏入西园之后,杜大海看的便是一个什么装饰都没有的光秃秃的院子和孤零零的房子,房门上悬着的帘子也只是单层粗布,上面还打了好几处补丁,根本就挡不住冬日的寒风,见微知著,只从这一点杜大海便能看出杜衡这几年受了什么的亏待。 虽然杜衡出生之时杜大海并没有在府中,可是这到底是他二十六岁才得的第一个孩子,大梁人成亲早,通常男子十七八岁就做爹了。所以杜大海一度很宠女儿,他也曾将杜衡如掌珠一般捧在手心里呵护过。所以在终于鼓起勇气走进女儿的院子之后,在看到女儿受了亏待之后,杜大海自然而然的生出愧疚之心。 杜衡的确感到寒风刺骨,可她就算是活活冻死也不愿意接受那件带着她父亲体温的狼皮大氅,只不过双肩一直被父亲握住,单薄瘦弱的杜衡没有办法挣脱。只是别扭的摇动着身子。 “进屋!”杜大海喝了一声,一把拉起杜衡,大手一挥便将那粗布帘子扯成两半,原来那粗布帘子已经用了三年多,早就洗的没了筋,素日里用力略大一点儿就会戳出一个洞,哪里还禁的住杜大海如此粗鲁的一挥。 看到帘子破成两半,杜大海眉头皱的更紧,他向外高喝一声:“铜锤,速传管家来……”铜锤是杜大海的近身小厮,此时正在西园门外候着,杜衡再怎么落魄也是将军府的大姑娘,铜锤自然不敢随便进来的。 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响亮的:“是……”杜大海才将杜衡拽着走入房中。寥嬷嬷忙也跟了进去,她心不中暗自期盼,也许姑娘翻身转运的机会来了…… 进到房中,杜衡怒冲冲的甩开杜大海的手,这也就是杜大海放手,要不然杜衡怎么都挣不脱的。刚甩开杜大海的手,杜衡便去扯身上的狼皮大氅,可那件狼皮大氅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长太大了,杜衡一个没站稳便将自己拽倒了。 杜大海反应极快,在女儿倒地的那一瞬间,他抢身上前接住杜衡,将女儿抱在了怀中。杜衡发觉自己被父亲抱住,立时如疯了一般的拼命挣扎起来,她那青白的小脸因为愤怒而涨的通红,一时之间什么都不顾了,只伸着手抓又推的,只想赶紧脱离杜大海的控制。 杜大海接住女儿之时已经愣住了,杜衡实在是太轻,轻的让他几乎感觉不到份量。他记得杜衡今年应该也有十来岁了,怎么会这么轻? 寥嬷嬷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姑娘怎么还摔倒了,老爷又是那样一副表情? 杜大海没有让杜衡挣扎下去,他猛的将杜衡抱起来放到桌边的椅子上,将拧巴着裹在杜衡身上的狼皮大氅掖好,然后虎着脸喝道:“不许乱动!” 杜衡气鼓鼓的瞪着杜大海,毫不示弱的尖声叫道:“不要你管!” 杜大海黑沉着脸盯着杜衡怒道:“我是你老子!我不管谁管?” 杜大海不说这句话倒也罢子,他这句话一出口,杜衡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般通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想也不想就冲着杜大海厉声大叫:“我没老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回将军迁怒 杜衡一句“我没老子……”立刻激怒了杜大海,他想也不想便扬起右手,杜衡在吼出那句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打的准备,她昂着头睁大双眼,冷冷的盯着杜大海,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躲避的意思。 看到那样的眼神,杜大海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娶苏氏那日他逼着杜衡叫娘亲,杜衡宁死不叫,当时他勃然大怒,抬手狠狠扇了杜衡一记耳光,那一年杜衡才五岁。杜大海以为自己忘记了,其实根本就没有,就在他扬手之时,他的脑中突然涌现出当时的情形,他分明记得,女儿的眼神从惊恐委屈到冷如寒冰,从那时起,杜衡就再也没有叫过他一声爹爹。 寥嬷嬷看到老爷又要打姑娘,慌忙冲到杜大海与杜衡之间尖声叫道:“老爷息怒,姑娘不是成心的,您要打就打奴婢吧!” 看到女儿眼中的冰冷恨意与寥嬷嬷眼中极度的惊恐,杜大海这一巴掌无论如何都打不下去了,他无力的放下手,低沉喝道:“橘红你让开……” 面对着虎狼一般的老爷,寥嬷嬷哪里敢闪开让自家姑娘独个儿面对,她惊惧的面色惨白,却咬着牙摇头道:“求老爷恩准奴婢代姑娘受罚。” “嬷嬷,你让开,我这条命有他的一半,他要,随便拿走!”杜衡推开寥嬷嬷,盯着杜大海的双眼,薄唇中逸出冷冷的一句话,冻的杜大海彻骨冰寒。 “若儿,为父不会再打你。”杜大海无法直视杜衡的双眼,不自然的转了转头涩声说了起来。 寥嬷嬷听到老爷一口一个“若儿”的叫自家姑娘,心中才算是真的松了口气,若儿是夫人给姑娘起的小名,老爷还记得这个名字,说明他没有真的忘记夫人和姑娘。 杜衡没有说话,只是绷直脊背瞪着杜大海,整个人都处于高度戒备之中,杜大海很是尴尬,他到西园来可不是为了和女儿大眼瞪小眼的。 正在尴尬之时,杨梅端着一只豆绿粗瓷小碗走了进来,将小碗放到桌上向杜大海屈膝行礼,低低说了一句:“老爷请用茶。” 杨梅的话无异于给杜大海一个台阶,他就势坐了下来随手抄起豆绿粗瓷小碗喝了一口,只喝了一口,杜大海便“噗……”的一下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去,他粗声喝道:“这是什么茶?竟如此难喝!” 杜衡冷声道:“这是府中专门给西园准备的好茶,老爷在别处喝不到。” 杜大海是带兵打仗的将军,在战场上什么样的艰苦环境他没有经历过,渴到不行的时候连马尿都喝过的。所以他对茶水之类的完全不讲究,只要能喝就行。可就是他这么不讲究的人,在喝过杨梅送上的茶水之后都觉得受不了。昏黄的茶水中飘着几根茶叶梗子,味道又苦又涩不说,还散发着一股恶心人的霉味,这可算是杜大海此生喝过最难喝的液体了。 其实府中给西园分派了这样的茶叶梗子,杜衡从来都不喝的,只丢在一旁放着,她平日里只喝白水,今儿也是杨梅特别用心,才将那些发霉发烂的茶叶梗子翻出来沏了一杯:“好茶”,让杜大海这高高在上的老爷也享受一把她们姑娘才有特别待遇。 将口中的茶水吐净之后,杜大海再也不想碰那杯茶了,他的脸色也越发的阴沉。大女儿会受些刻薄杜大海早就想到了,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苏氏竟然刻薄到这般地步,杜衡不管怎么说也是主子姑娘,竟连苏氏身边一个二等丫鬟的待遇都不如。杜大海清楚的记得前些日子他偶尔听到苏氏的丫鬟闲聊天,那丫鬟还说今年雨水大,新采办的龙井不如去年的好,倒是紫笋茶味道还好,要吃便吃紫笋茶,不要吃龙井了。一个二等丫鬟都能挑着好茶吃,可杜衡这个正经姑娘却只能吃发霉发烂的臭茶,杜大海再没心肝都会极度愤怒。 杜大海正在火头上,府中的管家杜福屁颠屁颠的跑来了。杜大海一看到杜福脸色就更加难看了。杜福穿了一件**成新的褐色杭缎皮袍,领口袖口都滚镶着密实的风毛,看上去很是厚实暖和,而且杜福那张圆胖圆胖的脸上红光满面油光闪闪,活脱脱象极了乡下的土财主。可他却只是将军府的一个奴才。而杜衡这个将军府嫡出大小姐却衣着寒酸单薄连乡下丫头都不如。 奴才反比主子更富贵滋润,是个主子都不能忍受,杜大海一拍桌子怒喝道:“狗奴才!” 杜福吓的双腿一软看扑通一声跪倒在杜大海和杜衡的面前,他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连求饶都不敢求,只能一个劲的闷声磕头。 杜大海看着杜福磕了十多个头,才冷声喝问:“狗奴才,你可知罪?” 杜福心中七上八下,他素日里损公肥私的事情可没少干,要说有罪,他的罪可多了,可是杜福不知道老爷抓住的是哪一条,他哪里敢认罪,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奴才不知。” 杜大海勃然大怒,他跳起来冲到杜福面前飞起一脚将杜福踹到门外,口中怒骂道:“狗奴才,胆敢苛扣大姑娘的份例,还敢说不知罪……” 杜福肥嘟嘟的身子重重的摔在门外的地上,摔的杜福眼冒金星,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听力,杜福一听说是因为大姑娘份例之事,便在趴在门外没口子的叫起屈来“老爷饶命啊,奴才冤枉啊,奴才都是按上头发下来的册子发份例的,再不敢有一分一文的苛扣……” 杜大海知道亏待大女儿之事与苏氏脱不了干系,只是在奴才跟前他是不能认的,只喝道:“狗奴才找死……”说罢便要冲出去暴打杜福。这时杜衡淡淡开口了,“老爷,杜管家只是个奴才,他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占主子的东西吧?” 杜大海身形一滞,他立刻回身说道:“若儿,你放心,爹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杜福在外头听到这父女俩的对话惊的眼睛都直了,老爷怎么突然对大姑娘这么好,完了,这下可真的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回惩奴惊主 寥嬷嬷和杨梅听到老爷大声说要为自家姑娘主持公道,两人喜极而泣,一人拉着杜衡的一只手哭道:“姑娘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杜衡的脸色虽然还是冷冰冰的,可是眼中的寒意不知不觉却融化了许多,说到底她对亲情还是有着一份天生的渴望,只不过杜衡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样的情绪,她将手自寥嬷嬷与杨梅的手中抽出,转身走进内室去了。 杜大海哪里能懂女孩子家的心思,他只道女儿还是极为怨恨自己,脸色也越发的阴沉可怕了。他倒不是冲着大女儿杜衡,一腔怒意全都冲着杜福去了。 杜福能爬到建威将军府管家的位置上,自然不可得一点儿眼力劲都没有,他只听了一句心中便立刻有了应对之策。只见杜福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爬进房中,什么求饶的话都不说了,只是一个劲的拼命磕头。杜衡的房中是绝对没有地毯之类的高端配置,五六个头磕下去,杜福的额头便已经由青转紫继而渗出了血水,他这头的确是磕的货真价实,一点儿水份都没有掺的。 杜大海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绝不是什么面慈心软之人,因此他的愤怒也不是杜福磕几个头就能消除的,冷眼看着杜福梆梆的磕头,杜大海脸上那冰冷愤怒的表情与杜衡简直神似极了,仿佛一个模子扣出来的一般,这父女之间天生的血缘关系真不是后天人为就能够轻易割断的。 杜福磕头磕的头昏眼花,实在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瘫在地上活脱脱好大一堆肥肉。杜大海见状冷声道:“来人,将这刁奴泼醒!” 因为杜大海的小厮铜锤并没有跟进来,所以能使唤的也就只有寥嬷嬷和杨梅两个人,这二人对视一眼,寥嬷嬷轻轻点头应了一声是,便迈步向外走去。 “站住!”寥嬷嬷刚走了几步便听到姑娘在身后断喝一声,她习惯性的停下脚步转过身子轻声说道:“请姑娘吩咐。” 只见杜衡从房中快步走出来,她喝止寥嬷嬷之后便再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杜大海的面前,昂着直直的看着他,冷冷的说道:“老爷要管教下人只把人带出去,休要弄脏了我的屋子,回头还要我们主仆三人自己打扫。” 杜大海被女儿噎的说不出话来,眼中的愧疚之色却也越发浓重了,可怜他的女儿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却连打扫屋子的粗活都要亲自动手,莫怪女儿不愿意叫一声“爹……”,他不配啊! “就依若儿之言,橘红,陪你家姑娘进屋歇着,那个谁,你去外面把铜锤叫进来……”杜大海指着杨梅说了一句,他可不知道杨梅叫什么名字。 寥嬷嬷与杨梅屈膝应了一声,一个陪杜衡回房,一个跑出去叫杜大海的心腹小厮铜锤。少倾,铜锤小跑进来,杜大海立刻指着杜福喝道:“把这欺主刁奴拖到前院,传齐府中所有下人,本将军今日要当众打杀这狗奴才!” 铜锤吓了一大跳,这杜大管家背后可有靠山,他的娘是老夫人身边的极有脸面的嬷嬷,他娶的填房老婆又是跟着夫人陪嫁到将军府的丫鬟春桃,如今春桃也是夫人身边的管事媳妇,真要打杀了杜福,岂不是活活打了老夫人和夫人的脸? 虽然吃惊不小,可铜锤是一根筋,只听他家将军一人的吩咐,所以杜大海一声令下,铜锤上前一把揪住杜福的后脖梗,轻轻松松的将他提起来拖了出去。 杜大海紧随其后,他临走之前还不忘记对杨梅吩咐道:“好生服侍你家姑娘,你和橘红都是忠义的,老爷不会亏待你们。” 杨梅低头应了声“是,奴婢恭送老爷……”,便屈膝行礼送杜大海,杜大海点点头,迈开大步走开了。 杜大海一走,杨梅赶紧去将园门关好,然后飞也似的冲入房中,激动的叫道:“姑娘姑娘,老爷命奴婢好生服侍您呢。老爷还说要打杀欺主的刁奴杜大管家呢。” 杜衡沉着脸冷声道:“我听到了。” 杨梅见姑娘还是冷着脸并没有一丝高兴之色,忙扭头看向寥嬷嬷,寥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刚才她已经悄声劝了一回,奈何姑娘就是不松口,显然心里还记恨着她的亲爹。 “姑娘,老爷都已经来看您了,您刚才那样老爷都没有生气,您就……”寥嬷嬷不死心的又劝了起来。只是刚说了半句便被愤怒的杜衡打断了。 “我就怎么样?七年了,他就来西园一次,我难道就要象哈巴狗一样摇尾巴么?”杜衡气极口不择言,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寥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眼中心中都没有一点点不高兴,有的只是满满的对姑娘的心疼,若不是这七年来姑娘过的实在太艰难了,姑娘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杨梅本也想劝几句,可是见姑娘正在火头上,苍白的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她什么都不敢说了,只默默走出去给姑娘倒杯白水送来。 建威将军府前院有好大一片空地,杜大海命铜锤将杜福拖到此处,这一路走来杜福早就醒了,只是他不敢声张,仍然紧闭着眼睛装死,府中谁不知道他杜福大管家,不用多久就一定有人报到老夫人和夫人跟前,想想老娘和老婆在老夫人和夫人面前的体面,杜福心里倒没有那么害怕了。他坚信老夫人和夫人一定会保下自己。 杜福想的的确没错,他还没有被拖到前院何老夫人与苏夫人便得了消息。杜福的娘一听说儿子出事,立刻求到何老夫人面前,何老夫人对杜福这个大管家还是相当满意的,立刻命人备轿径自前往前院。 而苏夫人那边情况却又有些不一样,因为苏夫人如今怀了身孕需要静养,所以杜福家的没敢直接捅到苏夫人跟前,只是让两个小丫鬟在苏夫人窗下说小话儿,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苏夫人的耳中。 苏夫人一听丫鬟的对话便立刻命人将杜福家的传到面前,杜福家的一边哭一边说,哭的那叫一个可怜。听的苏夫人心头火起,一叠声的催人备轿,救下杜福只是顺带着的,她主要的目的争自己的面子。 何老夫人与苏夫人这婆媳二人一前一后坐着暖轿赶到前院,此时,杜大海正命人召集府中下人,还没有开始正式打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回冷漠如斯 看到老娘和妻子一前一后坐着暖轿赶来,杜大海的脸色越发阴沉了。此时对于大女儿的愧疚占据了杜大海的全部心神。在杜大海看来,自己常年在外征战,也就是这半年以来在府中的时间略长了些,大女儿之所以受那样的委屈亏待,全都是老娘的不闻不问和妻子的虐待所致,杜大海绝对不愿承受其实根子出在他的身上,但凡他早早发了话,何老夫人和苏夫人也不敢如此光明正大的虐待杜衡。 “老爷,阿福有错,老奴代他向老爷请罪了……”还没等主子们说话,杜福娘一见儿子额头上满是鲜血,便扑通一声跪倒在杜大海的面前,大哭着说了起来。 杜大海连看都不看杜福娘一眼,只看向老娘和妻子,沉沉说道:“娘和夫人是来看我正府规行家法的么?” 何老夫人与苏夫人一听这话火气立时腾的蹿了起来,特别是何老夫人,自来杜大海对她极为孝顺,事事都顺着她的心意,何曾用这般的语气对她说过话。 “杜大海,你好本事啊!为娘倒要问你,杜福他犯了何事你喊打喊杀的?这些年你在外头打仗,府里的事你哪一件能顾上?要不是杜福仔细周到,你老娘能过上这么舒坦的日子?”何老夫人气急了眼,口不择言的尖叫起来。这话一出口,便惊的四下响起一片细细的抽气声。有那心思清明的下人不由暗自忖度:老夫人这是生怕杜福死的慢啊! 果然杜大海一听此言脸色立刻黑如锅底一般,他被气的青筋迸起,双手紧攥成拳,若说刚才他对杜福只有两三分杀机,此时便已经是十分了。杜大海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杜福非死不可! 苏夫人听完婆婆之言心中暗叫不好,她毕竟与杜大海做了七年的夫妻,对杜大海的性情她还是挺了解的。说句不好听的话,杜大海就是头倔驴,打着不走牵着倒退,想要杜大海顺从听话,先听顺着毛捋,绕个大圈子将杜大海绕进来才能成功。 想到这里,苏夫人轻轻摸着还没有鼓起的肚子,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缓步走到杜大海的身边,满脸都是老爷英明正确的表情,她重重点头说道:“杜福这狗奴才惹老爷生气,就该活活打杀了才是。老爷您息怒,再不值当为个奴才生气的。” 若是平时苏夫人说了这样的话,杜大海一定会觉得很受用,怒意也会随之消减许多,可是这一回不一样,苏夫人并不知道杜福因何触怒了自己的丈夫,自然便不知道丈夫的怒气其实来自对她的极度不满。 杜大海脸色并没有缓和下来,只不过在看到妻子轻轻抚摸小腹的双手之时,他的眼神才微微一闪。“秋菊冬梅服侍夫人回房休息,其他人留来观刑。”杜大海冷冷扫了一眼妻子带来的棠棣院的下人,沉沉的喝了一句。 素日里百试不爽的法子居然失灵了,苏夫人不由脸色一白,心中的委屈和愤怒立刻涌了上来,她别扭的叫道:“我不走,要观刑是么,那我也见识见识!” 杜大海扫了苏夫人的小腹一眼,冷冷道:“你不怕受惊动了胎气便留下观刑。” 苏夫人被堵的胸口一滞,张口叫了一声:“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杜大海又冷冷说道:“若夫人因观刑动了胎气,府中任何人不许请大夫。” “大海你疯了,那是你儿子啊!为个奴才伤了主子,你该不是中邪了吧……”何老夫人一听这话立时急了,她还等着抱大胖孙子呢,儿媳腹中的孩子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杜大海冷声道:“娘,我已经让她回房了,她既不在意孩子我还在乎什么!” “你……杜大海你狠,我走!”苏夫人心里清楚腹中胎儿的重要性,刚才她不过是想拿孩子来威胁杜大海,却忘记了杜大海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威胁。想当初在战场之上,敌人生擒与杜大海有过命交情的兄弟,并用他来威胁杜大海退兵。杜大海非但没有退兵,反而强忍悲愤亲自动手一箭射死自己的生死兄弟,然后屠尽敌军五千人为自己的兄弟复仇殡葬。这就是杜大海,他宁可玉石俱焚也不会受任何人的胁迫。面对这等情形,苏夫人除了选择回房之外再无路可走。 何老夫人也被儿子的冷酷吓着了,这样的儿子是她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苏夫人走后,何老夫人的气势也弱了许多,她的声音放缓了许多,尽量和气的问道:“大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要打死杜福,总也得有个原因吧?” “娘,若是奴才克扣主子的份例,当奴才的过得比主子还滋润,你说这样欺主的狗奴才该不该活活打死?”杜大海没有回答母亲的问题,却这般反问起来。 何老夫人自从成为老封君之后便比一般的老封君更加看重主仆之分,一听儿子这么说,她想也不想便叫道:“当然该活活……不对,大海啊,杜福他一向本份,再不会做出那等欺主之事,这些年他都尽心尽力的服侍府中的所有主子们,阖府上下可都看在眼中。”话说到一半,何老夫人以为自己知道了儿子生气的原因,便替杜福分辩起来。杜福的娘在她的跟前有体面,杜福又是个嘴上抹蜜的,何老夫人真心挺喜欢他。 杜大海眼中闪过一抹悲凉和怒意,他沉沉说道:“母亲,杜福果然尽心尽力的服侍府中每一位主子?” 何老夫人想也不想便点头道:“这是自然,他若不尽心尽力,为娘岂会为他求情!” “若儿呢,在母亲心里若儿算什么?”杜大海怒极暴喝一声,吓的何老夫人猛的打了个哆嗦,她未及细想便开口说道:“若儿是谁?府中哪有这个人?” 听到母亲如此的回答,杜大海怒极反笑,他仰天哈哈大笑数声,眼中充满了悲愤,此时他才真正明白为何大女儿看自己的眼神中尽是冰冷怨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回弃卒保帅 “大海……”从未听过儿子如此悲怆大笑的何老夫人吓坏了,她慌忙叫道:“大海,你这是怎么了?你别这样啊……”说完,何老夫人又扭头低声问身边的嬷嬷道:“若儿是谁?”何老夫人是真不记得自己第一个孙女儿的乳名了。 有那在何老夫人身边时间久的嬷嬷压低声音回道:“回老夫人,那是大姑娘的乳名。” “大……大丫头?”何老夫人生疏了叫了一声,显然这样的称呼对她来说有些陌生,叫起来自然不那么顺嘴。事实上自从第一任儿媳暴亡之后,何老夫人对自己的大孙女儿便再没有了称呼,对于杜衡这个大孙女儿,何老夫人心里是很不愿意看见想起的。 “对,就是母亲的大孙女儿杜衡,我……和悦心的孩子!”杜大海用艰涩的声音说出这样一句话,心中的愧疚已然升到了顶点。 听到儿子提起已经死去多年的儿媳的名字,何老夫人的身子明显的颤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惊惧。这七年来,石悦心这个名字已经成了何老夫人心中最深的禁忌,她再不许任何人在自己面前提起,当然这个任何人是不包括儿子杜大海的。好在这七年以来,杜大海也没在何老夫人面前提过一次原配妻子,事实上七年了,杜大海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过。这是七年以来的第一次。 叫出“悦心”二字,杜大海自己都呆住了,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忘记原配妻子,不想这个名字早就深深的刻在他的内心深处,虽然已经七年未曾提起,可杜大海叫起来却还和从前一样顺口。 “大海,我们也没有亏待大丫头……”何老夫人低低说了起来,因为亏心,她这话说的极度没有底气。 “若儿,她有名字,她不叫大丫头!”因为愧疚,杜大海如疯了一般冲着何老夫人叫囔起来,为的仅仅是一个称呼,事实上何老夫人极为重男轻女,她对于苏夫人所生的二姑娘杜鹂三姑娘杜杜鸢也都是二丫头三丫头的叫着。 看到儿子愤怒的双眼赤红青筋几乎暴裂,何老夫人再没了任何气势,只能越发放低声音小声的说道:“是是,是若儿。大海你别这么激动,若儿是主子姑娘,没谁敢亏待她的。” “是么?铜锤,速去西园将府中专供大姑娘吃的”好茶“全都取来,泡给老夫人和这些有头有脸的管事们尝尝!”杜大海咬牙齿的大喝一声,吓的所有知道个中内情之人脸色全都白了。 铜锤响亮的应了一声,撒腿便往西园跑去。寥嬷嬷听说老爷要茶叶,自是心中暗喜,她立刻让杨梅包了一大包陈腐霉烂不堪的茶叶交给铜锤,这一回姑娘翻身的日子可是真的到了! “姑娘,老爷做主啦……”寥嬷嬷喜不自胜的向自家姑娘报喜,杜衡却只是别扭的哼了一声,倒没有再说什么负气的话。 寥嬷嬷见姑娘好象没有刚才那么排斥老爷了,便试探着建议道:“姑娘,您是不是亲自到前院看看?” 杜衡想也不想便摇头道:“不去,有什么好看的!” “姑娘,奴婢听说老爷为了您受薄待发了好大的脾气,连老夫人和继夫人都吃了瓜落儿,老爷命人来要茶就是要沏给老夫人她们尝尝的。”杨梅将茶叶交给铜锤后问了一声,铜锤实在,前院发生了什么他就说什么,所以杨梅在听到自家姑娘之言后才会这么回禀。 杜衡眼中闪过一抹迟疑和困惑,整整七年了,她那个亲爹对她一直不闻不问,今儿怎么突然来主持公道了? 寥嬷嬷已经跪了下来双手合什连声说道:“夫人您终于显灵了,一定是您让老爷为姑娘做主的!” 听寥嬷嬷提到自己的娘亲,杜衡眼中立刻充满了悲伤与愤怒,随着她学习《毒经》有成,她已经能肯定自己的娘亲是被毒死的。杜衡知道娘亲在府中绝少出门,那下毒之人必定就在将军府中,只是她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杨梅见姑娘原本略略缓和的脸色突然又变的冷冽,忙拽着寥嬷嬷说道:“嬷嬷您快起来……” 寥嬷嬷抬头一看姑娘脸色变了,忙站起来打嘴道:“都是老奴不好,姑娘别生气!” 杜衡低低叹了口气,轻声道:“嬷嬷不必如此,或许真是娘亲在保佑我。” 有了这一番小波折,寥嬷嬷也不好再鼓动自家姑娘去前院了。好在今日老爷的阵势极大,待事后向别人打听也是一样的。 却说铜锤将茶叶拿到前院,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包茶叶的纸张,一股子霉烂茶叶的味道立刻弥漫开去,何老夫人这些年来养尊处优,自是闻不得这样的味道,就连那些略有点子头脸的下人都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这味儿真是太难闻了。 “沏茶!”杜大海环视四周,将众人的嫌恶表情看在眼中,他心中的怒意越发浓重,立刻冷冷怒喝了一声。 两个小丫鬟屏住呼吸上前沏茶,那难闻的味道差点儿没把这二人薰晕过去。热气将霉烂腐朽之味蒸腾到半空中,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何老夫人用帕子捂住口鼻尖声叫道:“快拿走快拿走……” 杜大海却沉声道:“不许拿走,这就是你们大姑娘素日吃的好茶,每人都喝一杯,一口都不许剩下。” 何老夫人大怒,也不顾味道刺鼻难闻,只伸手指着杜大海叫道:“好你个不孝子,你想毒死你老娘么?” 杜大海面色丝毫不变,只冷冷说道:“母亲,若儿每日吃的就是这样的好茶,她没事,别人就不会有事!”刻意在“好茶”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杜大海的讥讽之意已经溢于言表了。 何老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犟起来九头牛都拽不回来,可又不想喝那闻上去就想吐的恶心东西,她立刻指着趴在地上的杜福厉声喝道:“好你个狗奴才,竟敢做出这等欺主之事,我绝饶不了你!来人,与我重重打这狗奴才……” 杜福娘和杜福家的一听老夫人说出这样的话,明摆着是要舍杜福以自保了,两人不约而同的扑到杜福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回恶有恶报 杜福是府中的大管家,素日里仗势欺人之事自然不会少做,他在主子们面前得势,可在府里下人之间却是多有仇家,因此何老夫人一声令下,早就手执军棍候在一旁的几名家丁齐齐应了一声,举着军棍便杀气腾腾的走到杜福的身边。而时伏在杜福身上大哭的杜福娘和杜福家的早已经被几个建硕的仆妇硬生生拖开了。 将杜福叉起来捆到一尺来宽的长条板凳上,四名家丁轮圆了手中的军棍便向杜福打去,只一棍,杜福便“啊……”的惨叫一声,叫声凄厉的令在场所有明里暗里欺负过大姑娘杜衡的人都心惊肉跳,只看将军这架势,今儿是铁了心为大姑娘做主,谁都不知道打完了杜福,下一个倒霉鬼是谁。 两棍子打下去,杜福已经疼的胡乱大叫起来:“老爷饶命啊,奴才招……奴才什么都招……”事实上杜大海下令重打杜福,根本就没打算让他招什么,在杜大海看来,象杜福这种虐待他女儿的狗奴才就该活活打死……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普天下的父母没有不疼亲生骨肉的,杜福娘一听到儿子惨叫,整颗心都碎成渣渣了,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拼命挣脱抓住她的两个婆子,猛的扑跪到杜大海的面前,老泪纵横的哭道:“求老爷饶了阿福吧,都是老奴的罪,您要打就打老奴吧,是老奴让阿福克扣大姑娘的用度,这事全是老奴一人的主意啊……” 杜大海冷冷看了一眼杜福娘,一脚将杜福娘踢开,恨声喝道:“继续重重的打!”原来杜福娘说话的时候,四名行刑家丁都停了手等着老爷的吩咐。 四名家丁得令,继续举起板子重重打了起来,一时之间“啪啪……”之声不绝于耳,杜福腰部之下的脱衣服全被鲜血浸透,殷红的血水滴滴嗒嗒的滴在青石砖铺就的院子中,不多时便汇成一滩四散流开,吓的满院子观刑之人个个惨无人色,有那心虚胆小的甚至都尿了裤子。整个前院上方弥漫着血腥臊臭之气,别说是养尊处优的何老夫人,就连府中婆子媳妇们都禁不住,只觉得反胃恶心。 “大海,你在这里看着,为娘先回去了。”何老夫人拿开捂住口鼻的帕子说了一句便忙又掩上,这般腌臜的味道她真是不能再闻下去了。 杜大海略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好,来人,你,你,服侍老夫人回房。”指着两个平素不掐尖要强,并不很得意的嬷嬷,杜大海沉沉说了一句,而那些想借机离开前院的丫鬟嬷嬷们则在杜大海的怒视下都缩着头退了回去。何老夫人此时也没有心思顾及那些服侍她的下人了,在那两个嬷嬷的搀扶下匆匆离开了前院。 杜福已经被打的昏死过去,杜福娘和杜福家的跪在地上磕头磕的满头是血,可是老爷还没有叫停,四名家丁只能继续打下去,此时他们心里也有些害怕了,他们虽然恨杜福,可也没有恨到非打死他的地步,若是真的打出人命来,将军自是不怕的,可他们扛不住啊。 见杜福脑袋一歪,一名家丁便向杜大海回道:“回老爷,杜管家昏死了,还打么?” 杜大海示意铜锤过去看看,铜锤上前翻了翻杜福的眼皮,又试了试他的鼻息,然后回身禀报道:“回老爷,杜管家还有一口气。” 杜大海嗯了一声,沉沉道:“解下来关进柴房,不许任何人接近,倘若有人敢给杜福送吃喝之物,一律与杜福同罪。” 一众下人忙都跪下称是,杜大海扫了众人一眼,冷声叫道:“杜忠何在?”杜忠是杜大海刚在京城安家之时用的大管家,自从石悦心死后,苏夫人嫁入将军府,杜忠就被免了大管家之职,也不知道被杜福排挤到什么差使上了。 杜大海话音落下,院中竟一片沉寂,没有人出来回话。片刻之后,一道细弱的声音响了起来,“回老爷,忠爷爷被撵回老家看宅子了。” 所有目光都投向发出那道细弱声音之人,原来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厮,生的很是瘦弱矮小,不过眼睛倒是挺大的,看上去是个机灵孩子。 “你过来,到近前回话。”杜大海见有人回话,便向这孩子招了招手。那小厮怯怯的往前走,在经过一个身着粗绸棉衣的中年男子之时,那中年男子突然用压的极低的声音恐吓这名小厮:“不许胡说!当心你的小命……” 这名小厮脸色本就惨白,又被那中年男子一下,脸上越发的惨无人色,看上去随时都要昏倒一罢。 杜大海见这孩子生的瘦弱可怜,自己声音但凡大一点儿都会将他震飞,便放缓了声音说道:“你叫什么,杜忠在哪里?” 那小厮来到杜大海面前双膝跪下,怯怯的说道:“回老爷,奴才叫狗子,忠爷爷六年前就被赶回去老宅子了,从此再没有音信。” 杜府并不是有底蕴的门第,狗子说老宅子那是往好听里说的,其实杜大海未发迹之前住在离京城并不很远的一座山沟中的小村子里,他家的老宅子就是草房三间破院一座,再没什么可看守的。 听到狗子之言,刚才警告狗子的那个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只不过这会他什么都不敢做,只能在心中发了无数的狠,想了无数个报复狗子的办法。 “来人,速去老宅将杜忠平平安安的请回来,倘若杜忠有一丝一毫的差池,所有的去请他之人全以谋害杜忠论罪!”杜大海冷声发出一条命令,顿时打破了那中年男人的所有小心思。有这样一条命令,不论是谁去请杜忠,都得把他当活祖宗供着平平安安的接回京城。杜忠一来,这大管家再轮不到别人做了。 狗子一听老爷命人去接杜忠,立刻磕头道:“求老爷让奴才也去接忠爷爷吧……” “你……好吧,你也去,陪你忠爷爷一起回来。”这个名叫狗子的小厮好象挺投杜大海的眼缘,他提出的要求很快就得到批准,这让一院子的下人都看呆了,大家都觉得这狗子从此要走狗屎运了,有那等心思更灵的人已经开始考虑如何拉拢狗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回商议迁居 一阵啪啪的拍门之声打破了西园的安静,杜衡皱眉低声道:“今日真不能安宁。”寥嬷嬷忙说道:“姑娘别烦,指不定是好事儿,老奴这就去看看。”杜衡不置可否,寥嬷嬷赶紧跑去开门了。 少倾,寥嬷嬷面带喜色小跑着回来禀报:“回姑娘,老夫人和老爷请您到颐寿堂去,听说是要重新安排好住处。”西园冬冷夏热,七年来没有修缮过一次,早已经破败不堪了,这两年来寥嬷嬷最常担心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房子什么时候突然倒塌了,砸着她那苦命的姑娘。所以一听前来请大姑娘的颐寿堂大丫鬟珍珠说老夫人和老爷要给大姑娘换房子,寥嬷嬷便高兴的不行。 杜衡眉头紧皱,冷冷哼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被寥嬷嬷半扶半拽的拉了起来,命杨梅留下看家,这主仆二人便随珍珠前往颐寿园。 珍珠一见到杜衡,再没有了素日里鼻孔朝天的气势,赶紧深深躬身行礼,口称:“婢子请大姑娘安,婢子已经为大姑娘准备了暖轿,请大姑娘上轿。” 杜衡扫了珍珠一眼,冷声道:“我岂是那名牌上的人,也配做暖轿?” 珍珠脸上一白,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上,连声哀求道:“都是婢子有眼无珠得罪大姑娘,求大姑娘饶恕……”原来杜衡说的那句话就是从前她说过的,当时她哪里能想到大姑娘也有翻身的一天,若是能想到她再也不敢这么说的。 寥嬷嬷知道珍珠在老夫人面前也是得脸有体面的,便轻轻拉了拉杜衡的衣袖。杜衡当然知道寥嬷嬷的意思,她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珍珠冷冷道:“你起来吧。”让杜衡说出不怪罪珍珠的话,杜衡做不到。这七年来她心里积压了太多的恨意,可以说整个建威将军府中除了寥嬷嬷和杨梅,其他俱是杜衡厌恶憎恨之人。 说完话,杜衡便越过珍珠向颐寿园方向走去,寥嬷嬷知道自家姑娘性子倔,低低对珍珠说了一声:“珍珠姑娘快请起来一起走吧。”说罢还拉了珍珠一把,然后才匆匆跑上前去追杜衡。 一行人来到颐寿园,一进垂花门,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都上前向杜衡见礼,人人口称:“请大姑娘安!”态度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恭敬,杜衡脸上非但没有高兴之色,反而面色阴沉双眉皱起,自小看尽世态炎凉的她怎么会看不出这些人的恭敬并不是真正的恭敬,她们不过是在做戏。 颐寿园上房永年堂中,原本坐着同母亲说话的杜大海听到外头传来下人们请安的声音,便立刻站起来迈开大步往外走去。何老夫人见状皱眉问道:“大海你去哪里?” 杜大海没有停下脚步,只大声说道“我去接若来进来。” 何老夫人脸色一沉,啪的一拍桌子喝道:“真真反了天了,她一个晚辈还用你这个做老子亲自去接?” 杜大海听了这话停下脚步回身沉沉说道:“如果若儿这些来年没有受过委屈,我这个做老子的当然能坐在这里等着,可这几年若儿过的是什么日子,娘,我们太对不起这孩子了!接一接又能怎么样?” “你……”何老夫人被儿子气的不行,指着儿子的手都哆嗦起来,旁边的丫鬟嬷嬷赶紧上前给何老夫人拍背抚胸顺气,就在这当口儿杜大海已经走出了永年堂的大门。 “若儿你来了,外头冷,快进屋。”杜大海迈开大步来到杜衡的身边,亲亲热热的叫了起来。 杜衡见到杜大海,立刻低头屈膝行了个万福礼,淡淡说道:“拜见老爷。” 杜大海被这声“老爷”噎的一滞,然后心中便升起一股斗志,他还就不信那个邪了,听不到杜衡叫他一声“爹……”,杜大海死都不甘心。 “若儿,跟爹进屋。”杜大海自说自话,一把抓起杜衡那细的如芦柴棒一般的手腕,不由分说将她拉进了永年堂。论体力,一百个杜衡也扛不过一个杜大海,她就这么被自己的亲爹拉着走进了永年堂。 父女二人一进永年堂,便对上何老夫人那双愤怒的几乎要喷火的眼睛,杜衡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向何老夫人蹲身行礼,口称:“请老夫人安。” 何老夫人也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瞪着杜衡,杜大海见此情形立刻不高兴了,一把将杜衡拽起来说道:“若儿起来,坐下说话。” 何老夫人立刻瞪向儿子,杜大海却沉声说道:“母亲这里可有好茶冲来给若儿尝尝?” 何老夫人一听“好茶”二字,立刻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般什么气势都没有了,只悻悻说道:“若儿坐吧,来人,把刚才炖的**给大姑娘端上来。” 杜大海听了这话脸色才略好了一些,在何老夫人的下首坐定,对站着的杜衡说道:“若儿,你坐下慢慢吃**,为父让你过来,是想给你换个住处,你想住哪里只管说。” 杜衡淡淡道:“多谢老爷的好意,不过不用搬了,西园还能住人。” 何老夫人一听这话立刻怒道:“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爹好心好意给你换住处,你这是什么态度?大海,你白瞎在这丫头身上花心思!” 杜大海双眼一瞪怒道:“若儿是我女儿,我在她身上花什么心思都应该。” 听到这话,杜衡不由冷哼一声,这话说的可真好听,可是他早干嘛去了,自己受欺凌受虐待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杜大海耳力极好,自然听到杜衡这一声轻哼,可是他却没有生气,此时的杜大海所以的心思都被对女儿的愧疚占据,这会儿凭杜衡做什么杜大海都不会对她生气。 “若儿,爹记得当初你娘说等你长大些就把惜雨轩收拾出来给你住,若是你想不到更好的地方,那就先住惜雨轩,日后有更合意的再搬?” 何老夫人听儿子说让杜衡住进惜雨轩,不由微微变了脸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回初斗心机 惜雨轩是建威将军府后宅一处风景最好布局最精致的房舍,位于府中东南方向,面积仅次于面积仅次于颐寿园和棠棣院。何老夫人原想将这里做为宝贝大孙子将来成亲的新房,后来杜鹂撒娇使痴的,硬磨着何老夫人将惜雨轩给自己。何老夫人当时也答应了。 因为杜鹂如今年纪还小,苏夫人不放心她离开棠棣院单住,说好了等杜鹂过完七周岁生日再搬进去,所以惜雨轩如今尽管还没有住人,可是苏夫人早已经提前将那里收拾起来,陆陆续续添置些古玩陈设等物,如今的惜雨轩已经不仅仅是风景最好布局最精致,就连陈设都是一等一拔尖儿的,各色珍玩赏器应有尽有,比之苏夫人做县主之时的闺房丝毫都不差。 “大海,惜雨轩你媳妇已经有了安排,不如再另择一处吧。”何老夫人看了看儿子沉声说道。 杜大海皱眉道:“她有了安排,这将军府谁才是当家老爷?难不成我连安排房舍的权利都没有了?她还能越过我去?就这么说定了,若儿你就住惜雨轩。”杜大海果然不出何老夫人所料的怒喝一声,不由分说便拍板让杜衡搬进惜雨轩。 何老夫人微微挑眉,对杜大海说道:“大海,如今你媳妇正怀着孩子,还是顺着她吧,倘若气的她动了胎气,岂不成了若儿的罪过。若儿,你说是不是?” 杜衡自从听父亲提起惜雨轩,整个人便陷入回忆之中。她还记得小时候被娘亲抱在怀中去惜雨轩,当时娘亲所言至今犹在杜衡的耳边。“等我们若儿长大些就住到这里,春天,若儿可以在院子那株大柳树下打秋千,夏天凭栏赏荷,秋天最好,若儿就在窗前的美人榻上听细细绵绵的雨声,娘最喜欢听雨了,我们若儿也喜欢对不对?冬天京城常下大雪,若儿不爱动就隔窗赏雪中红梅,如果想活动就带着小丫头们打雪仗玩儿……” 所以当何老夫人问话之时,杜衡还沉浸在回忆之中并没有反应过来,寥嬷嬷见状忙轻轻碰了碰杜衡,杜衡回过神,转头看向何老夫人,眉间微微皱起,一副“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的”茫然表情。 何老夫人心中暗恨,加重语气问道:“若儿,你也不想你母亲动了胎气对不对?” 杜大海听母亲这么说话心中很是不快,他认定苏氏一直在刻薄虐待杜衡,自然不想让女儿再受委屈。“母亲这话说的不对,若儿是府中的大小姐,凭那处房子就该由她先挑,谁还能尊贵过若儿么?况且让若儿住惜雨轩本来就是悦心的意思,惜雨轩就是她为若儿准备的。” 杜衡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她很快便反应过来,于是站起来淡淡说道:“老爷,想来西园的房子一时半会儿也塌不了,还能住人,杜衡已经住了七年,估计再住上一两年也能撑的住。既然夫人会为惜雨轩动胎气,杜衡如何还敢住进惜雨轩,娘亲……娘亲在天有灵,想必也会理解杜衡的苦衷。”说到“娘亲”之时,杜衡的语气明显哽咽了,眼圈也泛起了红意。 何老夫一听这话鼻子差点儿气歪了,这是不想住惜雨轩么,这字字句句可都扣着她儿子杜大海的软肋,凭她对儿子的了解,杜大海听了这番话,别说是惜雨轩,只怕为了杜衡他都能把将军府拆了重盖。 “胡说,若儿,你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走,这就跟爹看房子去,满府的房子随你挑。”杜大海双眉倒竖怒喝一声,显然对于大女儿的委屈求全很是愤怒。他腾的站了起来,拽住杜衡的手腕便往外走。 何老夫人被气了个倒仰,她就纳了闷了,整整七年儿子对大孙女儿不闻不问,今儿怎么突然象变了个人似的,别不是中了降头吧!不行,她一定得请位法师到府里来驱邪。 被亲爹拽出永年堂,杜衡哼了一声甩手,冷声道:“疼,放开我。” 杜大海赶紧松开手,杜衡揉着被亲爹攥的生疼的手腕,心情复杂极了。寥嬷嬷见姑娘吃疼,赶紧跑上前来查看,她挽起杜衡的袖子,只见那细细手腕之上赫然一片乌青,杜大海是武将,又天生神力,他就算一点儿力气都不用也够杜衡受的了。 杜大海也没有想到自己一抓就把女儿的手腕抓伤了,立刻紧张的喝道:“来人,赶紧去请太医……”在院子里当值的才总角的小厮赶紧飞跑出去通传。 杜衡微微一愣,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那太医是为自己请的,她抬头看着杜大海,清清凌凌的说道:“老爷若是为杜衡请太医就不必了,这等小伤不必看大夫,过几日自然会好,这个,杜衡有经验。” “若儿……你……你常受伤?”杜大海吃惊的问道。在他想来,母亲和妻子亏待了大女儿,可还不至于对她进行身体上的伤害,所以在听到杜衡之言后,他会这样吃惊。 杜衡淡淡道:“习惯了,也不算什么。” 杜大海被女儿那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噎的心头一阵发堵,他深深望着女儿,半晌才转头大喝道:“暖轿呢,人都死哪里去了,还不快服侍大姑娘上轿。” 暖轿可就在院外候着,一听老爷传唤,两个婆子抬着轿子飞跑进来,杜大海上前一把抄起厚实的秋香色提花哆罗呢轿帘,看着杜衡用极为坚决的声音喝道:“上轿!” 杜衡眉头一扬正要出言反对,寥嬷嬷已经扶住她的手臂,轻声而坚定的说道:“姑娘,别辜负了老爷的一片心意。”寥嬷嬷扶住杜衡手臂的手暗暗用力,示意她一定不要再说什么驳老爷面子的话。 杜衡对寥嬷嬷素来信服倚重,而且杜大海今天为她所做的一切杜衡虽然不想看不想听,可她什么都看到听到了,说心里没有一丝丝感动欢喜那是骗人的。因此杜衡没有再开口,只是默默上了暖轿。 杜大海见女儿顺从的上了暖轿,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他慢慢放下轿帘,向两个婆子喝道:“好生抬稳了轿子,倘若颠着大姑娘,当心你们的狗命!”说罢,便迈开大步向前走去,他是武人本色,再不耐烦在家里坐什么暖轿的,院子再大,天再冷,他在府中都是步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回明争 老爷步行大姑娘坐轿往惜雨轩而去,这个消息很快就传进了棠棣院上房,传进了苏夫人的耳中。当时二姑娘杜鹂与三姑娘杜鸢正陪在一旁,别人倒也罢了,只有杜鹂一听父亲带着她根本就不想承认的大姐姐杜衡去惜雨轩,愤怒的立刻跳了起来,尖声叫道:“娘,惜雨轩是我的屋子,若让杜衡抢走,女儿再不活了……” 苏夫人听到丈夫带着继女去惜雨轩,面色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是拿着帕子的手却紧紧的攥了起来,雪白的手背之上青筋迸起,显然她比表面看上去要愤怒的多,只不过碍着一女儿在场,她不能自乱阵脚罢了。 江嬷嬷最是知道夫人的性子,她忙蹲下来抚着苏夫人的手背低声说道:“夫人仔细动了胎气,惜雨轩是我们二姑娘的,别人想住进去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命。” 苏夫人强自压下心中怒火,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缓缓说道:“说的是,惜雨轩是我给鹂儿准备的,其他人想住进去没那么容易。鹂儿,鸢儿,你们先回房,来人,服侍本夫人更衣,本夫人这就去惜雨轩瞧瞧。” 三姑娘杜鸢应了一声“是”,二姑娘杜鹂却扭着身子叫道:“我不我不,娘亲,我也要去,她都欺负到女儿头上了,女儿再不能忍着!” 苏夫人皱眉低斥道:“胡闹,你老实在家里待着,惜雨轩是娘答应给你的,自然跑不了。” 杜鹂还要闹腾,江嬷嬷忙陪笑劝道:“二姑娘放心吧,一切有夫人做主呢,你只管安安心心在家里等着好消息,没的冒着大北风跟着跑一趟。” 杜鸢也小劝道:“是啊二姐姐,你在家里吧,我们翻绳玩儿,娘亲一会儿就回来了。” 苏夫人见杜鹂不高兴的嘟着脸撅着嘴,便拍拍她的小脸说道:“鹂儿乖,听话,在家里等娘回来。”杜鸢见娘亲对姐姐这么宠溺,眼中闪过一抹羡慕,心中暗想:娘什么时候也能这么对我就好了。 苏夫人怀杜鸢的时候一心盼着生儿子,不想生下来还是个女儿,婆婆的脸色不好看,苏夫人自己也对刚刚出生的女儿心存怨意,埋怨她为什么不是个儿子,所以三姑娘杜鸢打落生之日起虽然没有受过什么薄待,可也没有象她的姐姐那样得宠,所以三姑娘自小就乖巧,很会看大人的眼色行事。不过她到底还是小孩子,总是渴望得到大人宠爱的。 苏夫人带着江嬷嬷并一干丫鬟婆子媳妇浩浩荡荡的去了惜雨轩,她刚进惜雨轩便有人向杜大海并杜衡父女禀报,杜大海听了这话不耐烦的说道:“不在家里待着养胎乱跑什么!” 苏夫人心中可是憋着火气的,因此丫鬟前脚跑去禀报,她后脚便已经迈进了惜雨轩的正房。此时杜大海正与杜衡站在正房之中说话。 “若儿,刚才你也看了一遍,觉得这里如何,如果喜欢今天就搬过来,为父看这里什么都齐备着,搬过来就能住。”杜大海带着近乎讨好的笑容对女儿说道。 杜衡一双秀眉轻轻皱了起来,这惜雨轩原是她娘亲为她准备的,她自然愿意搬进来住,可是如今的惜雨轩陈设太过奢华,这一点让清静惯了的杜衡很不喜欢。特别是房中摆设的那些大个儿的金银之器透着一股子浮华庸俗,更是碍了杜衡的眼。 杜大海可不错眼珠子盯着女儿看呢,一见女儿皱眉便立刻说道:“怎么,不喜欢这里?哪咱们再去别处看看,府里房子多了,总有一处是你喜欢的。” 苏夫人一脚迈入房中,正听到这一句话,她立刻接口说道:“既然大姑娘不喜欢那就去看别处好了。” 杜衡听了这话抬头看向双手扶着肚子,由两个丫鬟左搀右扶着走进来的苏夫人,突然淡淡说道:“夫人听谁说杜衡不喜欢此处的?惜雨轩是先母为杜衡特意准备的,如今父亲又著意让杜衡搬进来,父母之命不可违,杜衡理当遵命才是。父亲,我真的可以今天就搬进来么?”说到最后一句,杜衡转身仰头看向自己的亲爹。 杜大海听到大女儿终于叫自己一声父亲了,欢喜的象什么似的,连看都不看苏夫人,只一个劲儿的点头道:“好好,若儿喜欢就好,为父这就命人去西园搬东西,橘红,你赶紧把姑娘的房间收拾出来,让你姑娘好生歇着。对了,还有那个小丫鬟叫什么来着,也叫她赶紧过来服侍。若儿,你累了吧,只管去歇着,其他的全交给为父处理。” 苏夫人听着杜大海一连串的吩咐下来,又象个哈巴狗似的捧着杜衡,气的一张粉面黑的好似锅底一般,江嬷嬷怎么暗示都压不住苏夫人的火气,只听苏夫人厉声尖叫:“杜大海,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家夫人?” 杜衡一听这话立刻看向杜大海,用强自压制委屈的语气冷淡的说道:“父亲,既然夫人不同意,那我还是继续住在西园吧,这里布置如此华美,而且色色东西都是极新的,想必夫人另有安排,杜衡不值什么,父亲别为了小小杜衡与夫人闹的不愉快,父亲,夫人,杜衡告退。”说罢,杜衡躬身向杜大海行了礼,转身便往外走。 杜大海明知道这是女儿用的激将法,可是他一点儿都没有怪杜衡之意,毕竟杜衡说的都是事实,而且苏氏当着杜衡的面吼他这个做父亲的,这让杜大海颜面何存?“若儿站住!”杜大海怒吼一声,恰如一道惊雷炸响在苏夫人耳畔,她吓的浑身一激灵,整个人就靠在了江嬷嬷的身上。 江嬷嬷见杜衡句句话都戳在她家夫人的心窝子上,正想立刻对杜衡下手,可没想到苏夫人被吓的软在她的怀中,江嬷嬷只能立刻收手扶住苏夫人,紧张的叫道:“夫人,夫人……” 这阵子苏夫人养胎养的不错,所以就算是受了惊吓她也没有那么容易晕倒,她抓住江嬷嬷的手沉沉道:“我没事……” 杜衡回身盯盯的看着杜大海,一句话都没有说,可她那因为委屈而冰冷的眼神却将什么都说了。杜大海快步走过来,大掌落到杜衡的肩上,痛心的说道:“若儿,你是府中的嫡出大小姐,我建威将军杜大海的嫡长女,你身份尊贵,再不许说自己不值什么!” 杜衡听了这话,心中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紧紧抿着嘴唇,拼命挣大眼睛,绝不许眼中那热热的东西流出来,她是杜衡,是冷心冷性绝情绝爱的杜衡,眼泪,早在娘亲过世之时已经流干了。 杜大海见女儿强自忍住泪水,瘦弱的身体绷的笔直,脸上满上倔强之色,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涩声道:“若儿,爹爹对不起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回缓和 杜衡早已经不记得被亲生父亲搂入怀中是什么滋味了,她别扭的挣扎着,只是拗不过父亲的力气,只能气恼的尖叫:“放开我……” 苏夫人一见丈夫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继女抱入怀中,气的面目狰狞扭曲,指着杜大海尖叫道:“杜大海,你给我放手,你对得起我么!” 杜大海完全不理会妻子的尖叫,只拍着杜衡的背沉沉说道:“若儿,爹向你保证,再不让你受一丁点儿委屈。” 感觉父亲手劲放松了些,杜衡立刻趁机挣脱出来,一张苍白的小脸因为激动而涨的通红,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七年来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父亲,她只能睁大眼睛定定的看着,看着那父亲那双充满懊悔的眼睛。 父女对视许久,完全无视在一旁气恼尖叫的苏夫人,许久之后,杜衡还是没有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杜大海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拍拍女儿的肩膀说道:“若儿,相信爹。”说完,杜大海转身看向正在各种发飚的苏夫人,眼中流露出狠厉之色。他倒没有直接发作苏夫人,而是冲着紧紧扶住苏夫人的江嬷嬷怒喝起来。 “你们这些狗奴才是怎么服侍的,明知道夫人怀着孩子还让她到处乱跑,如果夫人因此动了胎气,看本将军饶得了你们哪个!杜福的下场你们应该都看到了!”杜大海口中虽然说着“你们这些狗奴才”,可眼睛却冷冷的看着江嬷嬷,那股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杀气紧紧锁住江嬷嬷,就算江嬷嬷不是一般的嬷嬷,也被吓的出了一身的冷汗,额上渗出了点点冷汗珠子。 苏夫人脸色数变,到底也没有说出话来,与杜大海做了七年夫妻,她也是头一次见到如煞神附体一般的杜大海。有道是强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苏夫人性子再强,遇上玩横的杜大海也没什么好办法。 心知这惜雨轩被杜衡小贱人夺定了,自己再留下来只是自取其辱,苏夫人一甩袖子怒哼一声:“我们走……”原本她就视杜衡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更是将杜衡恨到骨子里,她要立刻回去与江嬷嬷商议,一定不能让杜衡活过今年除夕。 “是”一从下人应了一声,赶紧跟着苏夫人离开了惜雨轩,连夫人都吃了老爷的排头,她们自然盼着离煞神附体的老爷越远越好。 苏夫人经过杜大海与杜衡父女之时,寥嬷嬷飞快的将杜衡往后拉了几步,拉开与苏夫人的距离,免得让苏夫人有机可乘,来个假摔什么的嫁祸给她家刚刚要快上好日子的姑娘。江嬷嬷眼睛很毒,寥嬷嬷的动作虽小,可她却看了个清清楚楚。用怨毒的眼神狠狠盯了寥嬷嬷一眼,江嬷嬷心中已经有了计议,若不先除掉这个碍事的寥嬷嬷,就没法顺利除那个小贱人。 江嬷嬷的眼睛毒,却也毒不过建威将军杜大海。寥嬷嬷的小动作与江嬷嬷的眼神全都被他看在眼中。寥嬷嬷的小动作用意何在杜大海心里自然明白,可是江嬷嬷那种如同掺了刀子的怨毒眼神却让杜大海暗惊,在刀口舔血的人对杀气自然比寻常人敏感的多,杜大海心中暗自奇怪,江嬷嬷不过就是个低贱的奴才,眼中怎么会有这想的杀意? 苏夫人心里倒是真想给杜衡下个绊子的,她仗着身边有江嬷嬷,不论怎样她都能保自己安全,所以苏夫人就想在走近杜衡身边之后假装被杜衡绊倒,她不不相信杜大海真能狠心到为了杜衡这个小贱人而不要自己腹中的儿子。只是寥嬷嬷防备在先拉开了杜衡,两人之前隔了两尺多的距离,她就是想假摔嫁祸都做不到。 苏夫人恨恨的带着下人离开,惜雨轩正堂之中立刻清静了,杜大海压下心中对江嬷嬷的猜疑,只笑着对杜衡说道:“若儿,打从今天开始这惜雨轩就是你的院子了,你想怎么布置安排就怎么布置安排,若是看着这些粗笨家什不顺眼,就到库里挑你喜欢的,至于这些,就丢到惜雨轩的小库房中,日后爹给你寻几个手艺好的匠人打头面。” 杜大海还记得结发妻子石悦心的喜好,她就不喜欢那些金灿灿明晃晃的东西,反而对清静素雅的古玩玉石瓷器情有独钟,所以想到刚才女儿那不喜欢的表情,杜大海便这样说了起来。之所以不说把这些东西退回大库房,那是因为杜大海出身低微,他深知钱的重要性,女儿大了,得有私房钱才行。那些个金银物事儿倒是真金白银的,加起来可不是笔小数目,女儿手中有钱行事才方便。如今天下并未真正太平,他说不好哪天就奉旨出征了,难免照顾不到这个受尽委屈的女儿,所以还是多给她一些傍身之物这好。 说起来杜大海虽然七年间对杜衡不闻不问,可一但过问起来也是也真的用了心思。虽然不能说是心细如发,可他想到的也不算少了。杜衡虽然口里没有说什么,但是心中却感受到了一阵暖意。这是娘亲过世之后她第二次感觉到温暖,头一回,是父亲将大氅披在自己的身上,当时暖的时身子,而现在暖的是心。 “谢谢父亲。”杜衡有些别扭的说出这四个字,便不自然的别过头去。杜大海听了这句话,顿时又是高兴又是辛酸,昂藏七尺的汉子竟也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寥嬷嬷见此情形,拽着衣袖直擦眼泪,不想眼泪越擦越多,倾刻间便打湿了整条衣袖。 “若儿,这两日府中没有管家,有不周全的你且忍耐两日,等杜忠回来就好了,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打发去和杜忠说,他都会做到的。”杜大海喉头滚动几次,方才说出这样一句。 “老爷,真的接忠叔回来?”寥嬷嬷惊喜的问道。当日夫人掌家之时就是杜忠做总管,橘红没少和杜忠打交道,她知道杜忠是个既有能力又忠厚老道的管家,有他当管家,日后就算是老爷出征,姑娘的供给也会有保证的。 杜大海点点头道:“嗯,杜忠很快就会回来。橘红,日后老爷不在家,你和杜忠一定要照顾好姑娘,不叫你姑娘再受委屈。” “是,奴婢代姑娘谢老爷。”寥嬷嬷大喜,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杜大海摇了摇头,涩声道:“这些我七年前就该做,若儿,都是爹不好,被鬼迷了心窍,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以后再不会了。” 杜衡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想过去受过的委屈,她心中的确存着怨恨,可今日亲眼看着父亲为自己顶撞祖母斥责继母,可以说顶着所有人的压力为自己做主,杜衡想恨,却有些恨不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回波澜 “老夫人,老爷真的让大姑娘住进惜雨轩,还开了库房让大姑娘自己去挑东西。”颐寿园中永年堂中,一个花白头发方脸的嬷嬷凑到何老夫人面前低声说了起来。 “什么?这事你夫人知道么?”何老夫人大吃一惊,立刻追问起来,她所说的“你夫人”自然指的是儿媳妇苏氏。 “回老夫人,夫人知道的,听说夫人带着人去惜雨轩闹了一回,可没什么用,夫人是被老爷撵出惜雨轩的,听说当时夫人的脸色差极了……”李嬷嬷绘声绘色的说了起来,说的那叫一个真切仿佛是她亲眼看到的一般。 “嗯……我知道了,以后对你大姑娘敬着些,你老爷正在兴头上,别找不自在。”何老夫人片刻之中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最后却只吩咐了这样一句话。 “是,老奴回头就去叮嘱她们,一定对大姑娘恭敬再恭敬。老夫人,您看在老爷的面上,是不是给大姑娘送点子什么过去?”李嬷嬷先应了一声,然后赔着小心的建议起来。 何老夫人脸色一沉,愤然怒道:“这是什么话,难道老身还得纵着个小丫头么?” 李嬷嬷忙跪下说道:“老夫人息怒,您是看着老爷的份上,老爷高兴了这一家子不都好了?” 何老夫人沉着一张老脸,半晌才不情愿的说道:“你说的有理,嗯,就把那个佛手盆景送过去吧。” 李嬷嬷知道何老夫人说的是靠墙边的八角高几上摆着的那盆黄腊冻佛手盆景,佛手寓意多福,是前些日子苏夫人打发送来的,说是敬献给老夫人添些个好意头的。这座黄腊冻佛手盆景以墨玉为盆紫檀为枝干,垂着的十数枚佛手果俱以黄腊冻精雕而成,看上去清雅大气意头又好,奈何整座盆景没有一丁点儿金银之饰,所以并不得何老夫人的喜欢,这会儿既然说是赏大姑娘东西,何老夫人首先想到的便这是座她看着并不顺眼的黄腊冻佛手盆景。 “是,老奴这就送过去。”李嬷嬷应了一声,赶紧接下这桩好差事。何老夫人也想派个心腹之人去惜雨轩瞧瞧,便点点头应允下来。 带着两个小丫鬟,李嬷嬷抱着黄腊冻佛手盆景去了惜雨轩,原本就在惜雨轩当值的小丫鬟赶紧将李嬷嬷接进门,又急急跑去向大姑娘禀报。杜衡听说祖母派人来给自己送东西,不由冷哼一声。寥嬷嬷忙小声劝道:“姑娘还是见一见吧,老夫人派人给您送东西也是好意。” 寥嬷嬷的话杜衡还是能听进去的,她看着那小丫鬟淡淡说道:“请李嬷嬷进来。”寥嬷嬷听到姑娘用了个“请”字,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如今不同从前了,姑娘既得了老爷的重视,就再不能象从前那样冷冰冰一丝人情都不讲。 少倾,李嬷嬷顶着那张笑的如同盛开菊花的方脸快步走了进来,怀中抱着那盆黄腊冻佛手盆景。抱着盆景李嬷嬷深深屈身行礼,无比恭敬的说道:“老奴请大姑娘安,老夫人听说大姑娘搬到惜雨轩,特特命老奴给大姑娘送来这盆黄腊冻佛手盆景供大姑娘赏玩。” 长者赐不可不受,寥嬷嬷忙上前接过那盆黄腊冻盆景,对杜衡笑着说道:“姑娘您看这盆景多好看啊!” 杜衡看了一眼,的确是盆挺精巧秀雅的玉石盆景,便轻轻点了点头,对李嬷嬷说道:“嬷嬷回去替我向祖母道谢。” 寥嬷嬷眉头微皱,心道:姑娘这话说的可不妥,按理得亲自去颐寿园谢赏才对。回头等没人了得好好和姑娘说道说道才行。 李嬷嬷也没想到大姑娘会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凝滞,可很快就掩饰过去了。其实整个将军府上下没有人不知道府中全都倚仗着老爷,若没有老爷撑着,这将军府便什么都不是,所以老爷喜欢谁喜欢什么,就应该是府中所有人都喜欢的。别看老夫人和夫人素日里怎么样怎么样,可一旦老爷动了真格的,老夫人和夫人其实什么都算不上。因为有了这样的认识,所以凭杜衡怎么说李嬷嬷都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意见。 “是是,不急,大姑娘才搬过来,且得好好收拾妥当呢,老夫人就是想着大姑娘得好好收拾一阵子,才没有亲自过来的,为的就是不给大姑娘添麻烦。”这李嬷嬷也是个能说善道的,只一句话便把自家主子与大姑娘都高高的抬了起来。 杜衡没有与李嬷嬷这些人虚与委蛇的经验,从前那些人总是明里暗里的欺负她,她只有冷脸以对来维持自己的尊严,如今这些人上赶着讨好,反而让杜衡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看看寥嬷嬷,杜衡轻声道:“嬷嬷替我招呼吧。” 刚好寥嬷嬷身边有张海棠高几还空着,寥嬷嬷便把那盆黄腊冻佛手盆景放了上去,然后招呼李嬷嬷下去吃茶。李嬷嬷正有意与大姑娘跟前的第一红人寥嬷嬷打好关系,便向杜衡行了礼高高兴兴的退下去了。 众人退下之后,杜衡缓步走到那盆黄腊冻佛手盆景旁边仔细欣赏起来,刚刚远远看了一眼,杜衡便已经看中了这盆玉石盆景。 走到近前,杜衡忽然闻到一股极淡的清香之气,这种清香之气极为特别,并不是紫檀木的香气,而玉石无香,这点常识便是个普通人都知道,杜衡一双秀眉不由微微皱了起来。想起刚才库房那边送来的各色衣料,杜衡快步走入房中,从一匹做中衣的米色素绢上剪下一小块儿,然后飞快走出房,用这一小块素绢在那盆黄腊冻佛手盆景上仔细的用力擦拭起来。 擦一处,杜衡便停下来检查一遍,墨玉底盆与紫檀枝干都没有问题,可是当杜衡擦到黄腊冻佛手瓜之时,她便发现了异样。擦拭佛手瓜缝隙处之后,米色的素绢上微微有些发红,那红色虽然极淡,可杜衡眼力好心又细,还是被她发现了。 杜衡看着那淡淡的红色,眼中如凝冰一般。若她所料不错,这淡红色的东西必定是毒物,想不到啊,继母要害自己,如今连祖母也想置自己于死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回推测 寥嬷嬷回来之时,见姑娘正看着一小片素绢,神色极为冰冷,她赶紧跑上前紧张的问道:“姑娘您怎么了?” 杜衡指着那座黄腊冻佛手盆景冷声道:“将那盆东西封起来仔细收好。” 寥嬷嬷心中暗觉奇怪,明明姑娘刚才还挺喜欢这黄腊冻盆景的,怎么只在她招呼李嬷嬷吃茶再将她送走这短短的时间里姑娘就转了心意?奇怪归奇怪,寥嬷嬷还是很顺从的将芮腊冻盆景用匣子装起来送进库房之中。 等寥嬷嬷再次回来之时,桌上已经摆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甘草绿豆饮,杜衡对寥嬷嬷说道:“嬷嬷把那碗汤喝了。”原来刚才寥嬷嬷招呼李嬷嬷之时,杜衡便已经让杨梅到厨房要一碗甘草绿豆饮,现在大姑娘是老爷的心尖子,她但凡有所要求,厨房中的人还不得赶紧做好屁颠屁颠的送到惜雨轩来。 寥嬷嬷一直服侍杜衡,她虽然不学毒术,可对于简单的解毒之道也略知一二,她上前一看碗中盛的是甘草绿豆饮,不由微微变了脸色,只不过碍于那些原本就在惜雨轩当差的丫鬟在场,她便什么都没说,只是上前端着碗将甘草绿豆饮一饮而尽。 杜衡知道寥嬷嬷有满心的问题要问,便淡淡说道:“我不耐烦有这么多人在跟前,寥嬷嬷和杨梅留下,其他人都退下。”众丫鬟只能压下心中的讨好心思行礼退下。 众人走后,寥嬷嬷快步来到杜衡身边,对杨梅低声说道:“杨梅,你去看看有没有人偷听,我有事同姑娘说。” 杨梅也没说话,只是点点头便往门口走去,她的脚步素来轻巧,走到门口之时杨梅轻轻将刚才被其他丫鬟反手带上的房门往外一推,便听到“砰……”的两声闷响和随之响起的:“哎呀哎哟……”之声。果然寥嬷嬷没有料错,真的有人在门口偷听。杨梅迈步出门,见一个削肩蜂腰穿紫红比甲的丫鬟和一个身材矮胖穿着豆绿比甲系松花汗巾的丫鬟捂着头飞快跑开了。杨梅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两个丫鬟是谁。反正姑娘还没有最后决定惜雨轩里留用那些人,到时仔细回明姑娘不要这两个就行了。 房中,寥嬷嬷低声问道:“姑娘,那黄腊冻佛手盆景有问题?” 杜衡点点头道:“是的,佛手上被人下了一种药性并不很强的慢性毒药,若不近身玩赏,只在房中摆着,一年左右便会使人身体虚弱,此时若再服用补益之物,便让不治而亡。方才嬷嬷接触了那东西,所幸时间不长,喝上几日甘草绿豆饮便可。” 寥嬷嬷惊道:“怎么会这样?老夫人她……” 杜衡皱眉道:“想不到那两处都有用毒之人,嬷嬷,以后你和杨梅要越发小心仔细才行,原本我就是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更加是了。” 寥嬷嬷想了想摇摇头道:“姑娘,以老奴对老夫人的了解,这黄腊冻佛手只怕不是老夫人之物,老夫人从来都不喜欢这些东西的,老夫人只喜欢金银器物。” 杜衡冷声道:“正是她不喜欢才送到我这里来,若是她喜欢的,还会往我这儿送么?” 寥嬷嬷忙说道:“不不,姑娘误会了,老奴是说这东西怕也不是老夫人的,而是别人送给老夫人的。” 杜衡一点就透,她立刻说道:“嬷嬷是说这东西是那边送给老夫人的?” 寥嬷嬷点点头说道:“老奴听说前阵子那边给老夫人送了好些东西,那件黄腊冻佛手盆景瞧着象是内造的手艺,若是出自那边之手就合情合理了。” 杜衡点点头道:“嬷嬷说的有理,可是老夫人对她一向极为看重,她为何要害老夫人?” 寥嬷嬷摇头道:“姑娘有所不知,从前老夫人对那边是很看重,可是打从今年上半年那边的娘家出了事,老夫人对那边的态度可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听说前阵子老夫人没少给那位难看,也就是那位有了身孕之后老夫人态度才好了一些,不过怎么都不如从前了。” 杜衡听了这话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突然一冷,寥嬷嬷心头一紧,她生怕姑娘联想到老爷身上,忙说道:“前几年那位仗着娘家的势盛气凌人,可没让老爷少受委屈,老爷也不容易啊!” 杜衡面色并没有缓和多少,可眼神却不象刚才那般凌厉了,寥嬷嬷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心中暗道:“好悬!” “嬷嬷,我想出府一趟,你看可能么?”杜衡话峰一转便问了起来。 寥嬷嬷为难的皱起眉头,想了许久她方才说道:“姑娘若是去求老爷,老爷应该会答应,只是怎么说呢,这大年下的委实不好找理由。” 杜衡见寥嬷嬷为难,不免低声叹息道:“府中处处杀机,若不能出府采办些解毒之物,日后就更加凶险了。” 寥嬷嬷听了这话,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低声说道:“姑娘,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姑娘不如去求老爷,说要去庙里为夫人做场法事,给夫人送些钱,想来老爷不会不答应。一场法事得做七天,姑娘便可在外住上七日,到时再找机会悄悄离开不就行了。” 杜衡连连点头道:“这个法子好,我这便去说。再晚就快到除夕,可就真出不去了。” 寥嬷嬷忙说道:“姑娘别着急,刚才老夫人给您送了东西,按理说您该亲自去颐寿园谢赏,正好打听打听那东西是不是那边送的,问清楚之后咱们也好防备着不是?” 杜衡明白寥嬷嬷的意思,她说是去打听那盘黄腊冻佛手盆景的来历,实际上是想让自己去缓和与祖母之间的关系,毕竟她的父亲杜大海将来总是要出征的,若是有老夫人做靠山,日后纵然父亲出征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道理杜衡都明白,只是她心里别不过那个劲儿,这七年来何老夫人对她的各种冷漠已经让杜衡对这位老祖母彻底死了心。 寥嬷嬷一手带大杜衡,只看一眼杜衡的神色便能猜出她的心思。她知道杜衡心中的疙瘩,便轻声说道:“姑娘,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您得往前看,只有在府中站稳了,您才能做您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能为夫人挣个公道!” 只这一句,寥嬷嬷便打动了杜衡的心,她重重点头沉声道:“好,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回生事 却说杜衡带着寥嬷嬷往颐寿园行去,因为惜雨轩与颐寿园相距不远,不过两柱香的脚程,所以杜衡并没有命人备轿,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变化委实不小,杜衡想利用这段时间仔细理一理。 刚刚走出惜雨轩,杜衡与寥嬷嬷主仆便看见满面怒色的杜鹂带着四名丫鬟六个婆子直奔惜雨轩而来。杜衡秀眉皱起,只看杜鹂这架势就知道她是来找碴闹事的。寥嬷嬷见了忙低低说道:“姑娘千万别动气,凭二姑娘怎么着都是您占理……” 说话间杜鹂已经带人冲到了杜衡面前,她用手指着杜衡尖声骂道:“小贱人,你迷惑爹爹夺我院子,我决饶不了你,来人,给我把惜雨轩砸了!” 杜衡听到杜鹂骂自己,二话不说上前劈手便扇了杜鹂一记响亮的耳光,打的杜鹂身子一趔趄险些儿摔倒。“杜鹂,这一巴掌是替父亲管教你的,打你不敬长姐出言不逊!”杜衡毫不客气,用清冽的声音高声说出自己动手的理由,这个理由真是再名正言顺不过了,凭说到哪里都说的通。 杜鹂捂着脸,愤怒的眼睛中几乎要愤射出火焰,她什么也不顾了,低头猛的向杜衡撞去,想一头将杜衡撞翻在地,然后再扑上去抓花杜衡那张脸。刚才她在棠棣院中听到婆子们传小话,说是老爷之所以突然对于大姑娘那么好,就是因为大姑娘生的与前头夫人一模一样,都是那么狐媚子勾人。 杜衡扇了杜鹂一记耳光,便已经加了提防,她见杜鹂向自己撞来,立刻飞快的向旁边一闪,这些年来因为府中的各种亏待,所以杜衡好些事情都要自己动手,故而她虽然生的瘦弱,可身体的灵活性与反应都相当不错。只见杜衡无师自通的向旁边一闪,然后就势拉了杜鹂手臂一把,恰到好处的破坏了杜鹂原本的平稀,让杜鹂身子一歪便向寥嬷嬷那边倒去。 寥嬷嬷手臂一伸便稳稳的扶住杜鹂冲过来的身体,口中还淡淡的说道:“二姑娘请小心些,倘若磕碰着可不是玩的。” “狗奴才,放开我!”杜鹂见没有撞到杜衡,便愤恨的尖声大叫起来。寥嬷嬷一眼看到不远处老爷正疾步赶来,便放开扶住杜鹂的手大声说道:“请二姑娘站稳。” 杜鹂哪里管自己能不能站稳,寥嬷嬷手一松她就又向杜衡撞去,杜衡与寥嬷嬷面朝着同一个方向,自然也看到了她和杜鹂的父亲正在赶来,杜衡这回不再躲闪了,她伸出双手抓紧杜鹂的双肩高声道:“二妹妹你再三撞我,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你打算将我活活撞死?” 杜鹂已经气疯了,她立刻尖声叫道:“对,我就要撞死你这小贱人,小贱人,我才应该是府中的大姑娘!” “杜鹂!”一声暴喝起来,杜大海疾步冲到近前,怒喝一声之后便将杜鹂一把扯开,甩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将杜鹂抽的整个人摔倒在地,杜大海的一记耳光可比杜衡的强太多了,杜鹂摔倒之后半晌都没有发出声音来,过了好一阵子她才突然暴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号淘大哭……自杜鹂落生以来,这是杜大海头一次动手打她。 “爹爹……你打我,你为这个小贱人打我……”杜鹂捂着脸号淘大哭着叫了起来。她那一句清清楚楚的“小贱人”越发惹怒了杜大海,杜大海抬脚便要踹杜鹂,却被一声尖叫拦住了。 原来得了消息的苏夫人急匆匆赶到惜雨轩门前,正看到杜大海抬腿踢人,她尖叫一声: “不要……”果然成功的让杜大海停了下来。 “快把二姑娘扶起来,老爷,鹂儿是您的亲骨肉啊,您怎么这般狠心!”苏夫人最疼的就杜鹂这个女儿,一见女儿脸上好大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肿,苏夫人心疼的直掉眼泪,立刻哭着叫了起来。 杜大海看到二女儿脸上那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心中也有些后悔,他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那一巴掌扇下去,二女儿这伤怕是轻不了。 杜衡见此情形冷冷道:“父亲来的正好,先母过世七年,她膝下只有杜衡一人,杜衡请父亲允许杜衡出府为先母做法事,告慰先母她的若儿还活在人世。” 杜大海身体一震,他猛的回头看着杜衡,片刻之后转头瞪着苏夫人怒道:“若儿也是我的亲生骨肉,杜鹂辱骂长姐难道不该打?她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那种骂人之言她从何处学来,我正想问一问夫人!” 杜大海将苏夫人问的一愣,杜鹂怎么会那样骂,当然是听她素日与江嬷嬷提到杜衡之时常常以“小贱人”称呼才学会的,只是苏夫人此时万万不能承认,她立刻辩白道:“必是下人们说话不谨慎才让鹂儿听去的,鹂儿还小,她能懂什么,老爷,鹂儿再不好也有妾身慢慢教导于她,她是主子姑娘,您这样打她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 杜衡听了这话,抬头冷冷看着苏夫人,眼神如寒如坚冰,苏夫人被这样的眼神冰的心里一阵发慌,连口中正说着的话都结巴起来。 杜大海大怒喝道:“我教训自己的女儿都不行了?她杜鹂是主子姑娘,难道若儿就不是主子姑娘,若儿还是长姐,杜鹂不敬长姐就有脸面了?” 杜鹂自见到娘亲之后一直捂着脸在哭,如今又听父亲说了这样的话,哭的越发厉害,只见她捂着脸一路哭着跑走了。苏夫人气的眼睛都鼓了出来,只死死瞪着杜大海与杜衡。 杜大海心中也憋了好大的火气,可他也又不能真的对杜鹂喊打喊杀,只能厉喝道:“来人,把跟二姑娘的人全都拖下去重打四十。” 苏夫人知道自己不能为了下人再与丈夫顶着来,只能恨恨的瞪了杜衡一眼,愤然转身离开,因为心中有气,她连招呼都没有和丈夫打,这让原本就生气的杜大海更加生气了。 寥嬷嬷见继夫人与二姑娘都走开了,便来到杜衡身边小声安慰道:“姑娘您别太伤心了,继夫人与二姑娘到底是您的继母与妹妹,这一家人难免有个磕碰……” 杜大海听了这话脸上越发挂不住,他立刻转身看着大女儿,略带讨好之意说道:“若儿,你刚才说想出府给你娘亲做法事?” 杜衡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杜大海立刻说道:“好,为父立刻去安排,就去昙净寺,那里清静安全,明日为父亲自护送你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回出府 没有想到父亲连问都不问便一口答应下来,这让杜衡大感意外,意外之后她也暗暗的松了口气,只要能走出将军府,她就有机会去采买些解毒防毒制毒的材料,等回府之后应对那不知道是何人的用毒高手也能多几分自保的把握。 “若儿,你这是要去哪里?”杜大海一口应下之后便笑着问道。这两日他与大女儿相处的时间不算少,多少也了解一些杜衡的性情,若没有什么事,杜衡再不会走出惜雨轩的。 杜衡还是不太习惯父亲的关注与亲近,她淡淡说道:“祖母遣人送来东西,杜衡前去道谢。” 杜大海听了这话脸上笑意更浓,显然对于母亲给女儿送东西一事很是高兴,他笑着说道:“那好,为父陪若儿走一趟。” 杜衡不置可否,父女二人便往颐寿园走去,这一路上,杜大海说十句杜衡也说不到两三句,真把个惜言如金发挥到了极致。就算女儿对自己还是有些冷淡,可杜大海一点儿都不生气,脸上总带着笑意。看的跟在后面的寥嬷嬷心中直叫奇怪,在她的印象当中老爷可没这么好的脾气。 父女二人来到颐寿园,杜衡依着规矩向祖母道谢,因有杜大海在场,所以何老夫人对杜衡的态度还算不错,至少说话的时候脸上是有笑容。杜衡之前从没有直视过祖母,今日可算得七年来的头一回。她总觉得祖母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总有些飘忽不定,每每不敢与自己对视,就是那脸上的笑容也总让人觉得透着一股子心虚的感觉。 何老夫人显然并不想与孙女儿多做勾通,她没说几句话便挥手道:“若儿才搬了屋子,必定有好些事情要忙,就不必把时间耗在老身这里了,老身也累了,你们爷俩回去吧。” 杜大海与杜衡站起来应了一声,父女二人一起退出永年堂。杜衡自然要回惜雨轩,而杜大海也要去安排明日女儿到昙净寺为亡妻做法事之事,父女二人在岔路口分开之时,杜大海拍了拍杜衡消瘦的肩膀,声音低沉的说道:“若儿,为父会重罚杜鹂,不过她到底是你的妹妹,你……” 杜衡不等杜大海说完便淡淡说道:“父亲,杜衡从来不会找任何人的麻烦,却也不会任人欺凌,杜衡告退。”说完,杜衡福身行礼后转身便走,让张嘴欲言的杜大海只能皱着眉头闭上嘴巴。他知道大女儿心中的积怨很深,只怕想让她与弟妹多多亲近是不可能的了。 “姑娘……姑娘……”寥嬷嬷见姑娘撂下那么一句话后转身便走,真被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如今在这将军府中,姑娘的倚仗可就只有老爷一人,姑娘怎么能这样顶撞老爷呢,她一定得多劝着些才行。 次日一早,杜衡与寥嬷嬷和杨梅早早换好出门的衣裳,只等前头传话进来便能动身起程了。看到寥嬷嬷与杨梅能陪着姑娘出门,惜雨轩的大小丫鬟婆子们无不眼热的紧,要知道服侍姑娘出门可是美差,只要姑娘平平安安的回府,她们便能额外得到一笔赏赐,虽说不会太多,可也够给家里添些过年用的东西了。她们原都自请服侍姑娘出门的,奈何姑娘不要,只点了寥嬷嬷和杨梅近身服侍。大家除了眼热之外也没办法可想了,要知道大姑娘的冷可是阖府之人都知道的,而且老爷现在极为看重大姑娘,她们不可敢在这当口儿惹大姑娘不高兴。 “回姑娘,车子在二门外候着,请姑娘起程。”一个才总角的小厮跪在门外清清脆脆的回禀起来。 杜衡正等的着急,听了这句话立刻站起来说道:“我们走……” 在二门外上了车子,车子从府中的西便道行至大门,从西侧门出了建威将军府,杜衡便听到了父亲杜大海的声音:“若儿,此去昙净寺莫约一个半时辰的路程,路上若是累了只管说,不要自己硬撑着,为父已经安排妥当,巳时才开始做法事,时间尽够的。” 杜衡在车中低低应一声“知道了”,杜大海这才翻身上马护送女儿的车轿往昙净寺行去。 昙净寺是京城中第一大寺,居说某一任主持与皇族还有着极深的渊源,如今昙净寺还受着皇家的供奉。京城之中一等亲贵人家但凡做法事祈福供长命灯等等活动都会到昙净寺进行。 其实以杜大海的身份,想到昙净寺为亡妻做法事还略显不够格,不过他是当今圣上的爱将,皇上还要倚仗他平定四海,昙净寺身为皇家寺庙,自然以皇家利益为先,所以杜大海昨日亲自跑了一趟昙净寺,寺里的主持弘远法师便应允了杜大海,还特意让寺中佛法造诣精深的弘清法师亲自主持法事。 杜大海安排好这一切才护送女儿前往昙净寺,他之所以要一定要安排在昙净寺,完全是看在昙净寺有僧兵护寺,又经常接待亲贵女眷,寺中早已经对这一套接待护卫之事驾轻就熟,杜大海就算没有办法在此陪伴女儿整整七日也不必担心安全问题了。 昙净寺在京城东郊的半山腰上,山以寺得名为昙净,在寺后沿着山坡有五六座小巧的别院,是昙净寺专为接待亲贵女眷修造的。杜衡入住的是西边的清风院,而非杜大海事先定下的位于别院群落中间的明月斋。 杜大海一听女儿得住进靠近昙净寺山墙的清风院,心中老大不高兴,只沉了脸问道:“大师,昨日不是安排小女住入明月斋么?” 弘远法师双手合什口宣佛号缓声道:“杜将军有所不知,昨日杜将军走后,宁亲王府的三公子突然来到鄙寺,三公子每次到鄙寺只住明月斋,老纳也没有办法。” 杜大海听了这话脸色才算缓和了几分,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屑的笑容,了然的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罢了,这位三公子的事情本将军略知一二。大师,小女这几日在贵寺为本将军亡妻做法事祈福,这安全么……” 弘远法师立刻说道:“将军放心,老纳绝对保证小姐的安全。” 杜大海点点头道:“这就好,本将军就打扰大师了,与小女说几句话便回。” 弘远法师垂眸点头道:“好好,将军请自便。” 杜衡去了清风院,对着杜衡好一通叮嘱,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小叠银票递给杜衡,杜衡一见银票不由愣住了,杜大海也不解释什么,只说了一句:“若儿,七日后为父来接你。”说完杜大海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杜衡一个人看着手中的银票发呆,不知道自家亲爹为何突然给自己这么多银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回惊鸿 寥嬷嬷与杨梅将床榻收拾停当之后才发现姑娘仍旧捧着一小叠银票发呆,二人赶紧跑到杜衡的身边,杨梅探头一看,不由咋舌叫道:“呀,这么多银子?”那叠银票最上面的一张面值为二十两,这可算得杨梅长到这么大所见过的面额最大的银票了。 杜衡将一叠银票都将给寥嬷嬷,疑惑的说道:“父亲如何突然给我银票?” 寥嬷嬷飞快的点算了银票,清点完毕也惊呼了一声:“姑娘,这里足足有一千两呢,都是二十两一张的。” “一千两?”杜衡和杨梅齐声惊呼起来,别说杨梅这个小丫鬟,就连杜衡这个主子姑娘到现在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她们此番出府将近日所得的所有金银带在身上,拢共也不过二百两,就这二百两银子,对杜衡主仆三人来说便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寥嬷嬷点点头,很确定的说道:“没错,就是一千两,姑娘,您说老爷会不会是猜到您出府的用意,这才特意给您准备了银子,您看,这都是二十两一张的,花费起来很是方便,不象三五百两一千两那般花起来显眼又不方便。” 杜衡疑惑的自言自语道:“会么?他……若是知道我的用意,怎么会那么痛快的让我出府?” 寥嬷嬷听了这话忙说道:“姑娘,老爷是真心对您好才会许您出府的,这几日老爷如何待您您都看在眼里的,纵然这几年老爷没过问姑娘,可姑娘您想想,老爷这几年真正在府中的日子又有几天呢,其实老爷能做到这样已经很难得了。那位可还怀着老爷的骨肉,二姑娘也是老爷的亲骨肉,姑娘,您别对老爷那么冷淡了,若是让老爷冷了心,受苦的还是您呐。” 杜衡听了这话半晌没有言语,站在门口朝院门方向看了许久方才转身进房,寥嬷嬷最是了解自己亲手带大的姑娘,她知道姑娘什么话都不说,那就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想来等老爷来接姑娘的时候,姑娘会对老爷亲近一些的。 为先夫人石氏举行的法事每日上午举行,下午便没什么事了,所以杜衡想悄悄离开昙净寺去采办各种药物,便只能利用下午的时间。可是昙净寺离最近的市镇少说也有半个时辰的车程,若是步行便要走上一个半时辰,如今又是冬日天黑的早,所以当务之急便是找辆马车代步。 寥嬷嬷正想悄悄下山到附近的村子里向农户租一辆马车,不想杨梅突然喜滋滋的跑进来说道:“禀姑娘,奴婢找到车子了。” 杜衡和寥嬷嬷都是一惊,杜衡急忙问道:“杨梅,你哪里找到的车子?” 杨梅忙说道:“刚才奴婢经过外院之时遇到了奴婢的堂哥杨虎,原来堂哥三年前被府里买下,如今正在车马上当差,更巧的是他被老爷派来给姑娘送东西,老爷说怕姑娘吃不惯庙里的东西,特地命厨下做了些精细的素点心命堂哥给姑娘送过来。听堂哥说老爷让他不急着回府,就在外头听差,倘若姑娘要用些什么这里没有的东西,便让寥嬷嬷或者奴婢坐堂哥的车子去采买。” “这么巧?”杜衡和寥嬷嬷异口同声的说了起来。 杨梅一个劲儿的点头道:“对啊对啊,这些都是堂哥说的。” 杜衡突然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嬷嬷,看来你是对的。他……父亲他一早就知道我的目的。” 寥嬷嬷笑着揽住杜衡,无比欣慰的说道:“姑娘,这是好事啊,您看老爷对您多好,老爷怕派别人您不放心,还特特派了杨梅的堂哥,对了杨梅,这你堂哥人怎么样,和你的关系亲近么?” 杨梅忙说道:“嬷嬷放心吧,堂哥是婢子二伯家的大儿子,人最好了,因为二伯娘生了两个小弟弟,家里养不活那么多人,堂哥又不肯让二伯把堂姐堂妹卖掉,便自卖自身进了咱们府里,不独卖的钱全给二伯,如今每个月的月银也都给家里的,堂哥自己一文都不留呢。” 寥嬷嬷叹道:“倒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姑娘,老奴去见见他?”杜衡点点头,寥嬷嬷便快步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寥嬷嬷就走了回来,对杜衡笑道:“姑娘,杨虎果然是个实诚厚道的好孩子。” 杜衡对寥嬷嬷自然是极为相信的,她点点头道:“嗯,我信嬷嬷,既然有了车马,我们这就动身吧,杨梅,你今日先留下,明日再换你一起出去。” 杨梅点头笑道:“嗯,奴婢遵命,姑娘您就放心去吧。” 将一头乌发以青色帕子束好,再换上一件同色圆领素缎长袍,这件袍子是寥嬷嬷连夜赶做好的,为的就是杜衡出门方便穿用。寥嬷嬷仔细端详一回,皱眉摇头说道:“姑娘皮肤太白了,这样不行。” 杜衡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个容易,杨梅,把那瓶子修容粉拿来。”杨梅应了一声飞快打开匣子取出一只小瓶递过来,杜衡拔开瓶塞倒出一粒白色微微泛黄的小药丸,以水化开后均匀的抹在脸上,很快杜衡白净的皮肤就变成了暗黄色,看上去就象个寻常的小子,再不象姑娘家那么白净。 一切收拾停当之后杜衡在寥嬷嬷陪伴之下走出清风院院门,她刚要上车之时看到一辆装饰的极为华美的油壁香车从山道上急驰而来。一瞥之间,杜衡正好看那赶车之人是身上穿着华贵的洁白狐裘,他的一张脸大半被密实的浅紫风毛遮住,可那双眼睛却亮的令杜衡心头突的一颤,不知怎么的,只是惊鸿一瞥,杜衡却觉得自己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好多好多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回黄雀 不过是惊鸿一瞥,杜衡看过也就罢了,她这会儿还急着到山下的市镇去采买配制解毒及防身所必需的药材,保住自己以及寥嬷嬷和杨梅的命是杜衡目前最要紧之事。 杨梅的堂哥杨虎赶车真是把好手,他将马车赶的又稳又快,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将杜衡寥嬷嬷主仆送到了市集上。杜衡不想让杨虎知道自己进了什么铺子,便命杨虎在集市外停车,让他在此等候,自己则与寥嬷嬷两人下车步行,这主仆二人很快消失在赶集的人群之中。 已近年关,所以集市上分外热闹,除了街市两旁固定的铺面之外,还有好些临时摆地摊的老百姓,什么吹糖人的卖卤煮的贩山货的卖馒头糕饼的卖烟花爆竹的,可以说应有尽有,让此生头一回逛街的杜衡看的眼睛都直了,她直嫌眼睛不够用,根本都看不过来。 寥嬷嬷虽然也好些年没有出过门了,可是她的心思只在她家姑娘的身上,寥嬷嬷小心翼翼的护着杜衡,生怕她被人冲撞着,全然没有心思去看街道两边琳琅满目的商品。见姑娘好象完全忘了此行的目的,寥嬷嬷不得不出言提醒道:“小爷,您先办正事吧。” 杜衡“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出来买药材的,她踮起脚抬头张望,却因为个子矮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抓着寥嬷嬷说道:“嬷嬷,药铺在哪里?” 寥嬷嬷也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张望了一回,好不容易才看到一面绣着药葫芦的幡儿,她忙指着幡儿的方向说道:“小爷,那边有药铺……” 主仆二人在人潮之中挨挨擦擦,好不容易才挤到了药铺门前。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大梁又有正月不看大夫不吃药的习俗,所以这家药铺的生意很冷清,一溜两间门脸的铺子却只有一个小伙计看着,连坐堂的大夫和掌柜的都没在店里,想来是去买年货了。 小伙计眼巴巴的看着外面的热闹,人虽在铺中的柜台之内,可魂儿早飞到集市东头耍杂耍的地摊上了。所以杜衡与寥嬷嬷走进这间和仁药铺之时,竟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 “小哥,我们要买药。”寥嬷嬷曲指在那小伙计面前敲了敲柜台台面,才将正神游的小伙计给叫了回来。 “啊……妈妈您要买药啊,方子呢?”小伙计回过神来立刻陪笑着问了起来。 寥嬷嬷将杜衡早就写好的药单子递过去,小伙计打开一看便傻了眼,他挠着头问道:“妈妈,这也不是方子啊?” 寥嬷嬷好脾气的笑道:“你只按着这单子将每种药材称好单独包好就行了,不用配到一起。” 小伙计呆呆的“哦”了一声,便照着单子抓起药来。杜衡知道自己出来一趟不容易,所以单子上开了足足几十种药材,小伙计忙了两刻钟才将药材称好包了起来,又用了半刻钟的工夫将价钱算出来,别看这一包药材不显眼,算算总价也有七十三两八钱之多,小伙计万万没想到这大年下的还能做成这么一笔大买卖,开心的嘴都合不拢了,这笔生意可是他单独做成的,等过几日铺子里扎帐,他年底的花红必定能涨个一二两,今年能过个好年啦! “谢谢小爷,谢谢妈妈,这些药分量不轻,要不妈妈留个地址,小的给您送过去。”小伙计想到有好处,招呼的也越发殷勤起来。 寥嬷嬷摇头笑道:“不用了,就这点子东西我拿的动。”说完,寥嬷嬷会了钞,很轻松的将那一包药材拿了起来,与杜衡一起走出了和仁药铺。 小伙计正在低头算自己能多得多少工钱,便听到一声粗吼:“伙计……” 小伙计吓了一跳,忙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布衣汉子一步迈进铺子,他忙陪笑道:“这位爷,您要些什么?” 那布衣汉子粗声道:“我什么都不要,只问你刚才那两个人买了些什么?” 小伙计一听这位不买东西,立时没了招呼的热情,只不耐烦的说道:“人家买什么关你什么事,我不能告诉你。” “你敢……”那布衣大汉大吼一声三步并做两步冲到柜台前,一把揪住小伙计的前襟将他拎了起来,吓的小伙计脸色腊黄,扎煞着手大叫道:“来人啊抢劫啊……” “谁要打劫!”那大汉吼了一声立刻将小伙计甩开,小伙计的后背撞到身后高高的药柜,疼的他嘶嘶的直抽凉气。 “老二,你又犯浑!”一声低沉的斥责传来,小伙计偷眼一看,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那声斥责正是他发出来的。 “大哥,这小子……”粗壮大汉指着小伙计想辩解什么,可那中年男子却摆了摆手道:“你出去,让我来问。” “小兄弟,刚才那两人是我们府里的人,你只要告诉我她们买了什么药,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中年男子从袖袋中拿出一只小银锭子在小伙计面前晃了晃,见小伙计眼中流露出贪婪的神色,他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刚才那两位买了四十多味药材,也不是按方子抓药的,每样都抓了三两。”小伙计盯着那锭银子急急说了起来。 “不是按方子抓药?那位小爷都买了什么药材,快把单子列出来。”中年男子有些惊讶的问了一句便立刻吩咐起来。 “这……爷,不是小的不听您的吩咐,实在是因为没按方子抓药,小的就没有留存根。”小伙计为难的说了起来。其实刚才寥嬷嬷额外赏了他五钱银子,他才没有按规矩留下购药底根的。 中年男子并不相信,伸手抓过帐册翻看一回,果然没有看到底单,他随手抛着那只小银锭子,好整以暇的说道:“若是你能想起那位小爷买了什么药材,这锭银子便是你的,若是你想不起来么……”他没有将话说完,可拖长的尾音已经让那小伙计什么都明白了。 小伙计努力回忆起来,最终也只想起了二十多味药材,这已经挺不容易了。毕竟杜衡采买的四十多味药材并不是照方抓药,各味药材之前并没有关联。 中年男子见小伙计再也想不起来更多的,便将小银锭子给了小伙计,与那粗壮汉子一起走了出去。 “大哥,你说将军让我们跟踪打听那两个人做什么?他们看上去也不象细作探子啊?”粗壮汉子不解的问道。 “老二,将军自有将军的用意,要你废什么话,只按将军吩咐行事便是。走快些,这集市上太乱,得赶紧和老三老四会合,保护那两位上了车咱们的差事才算完成。”中年男子低低说了一句,便与粗壮汉子追着杜衡与寥嬷嬷离开的方向赶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回虚惊 许是刚才在和仁药铺买药材会钞之时小伙计找零时被人看到了,在杜衡与寥嬷嬷离开药铺之后,两个眉眼之间透着鬼鬼崇崇的男子便紧紧跟了上去,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挎着一大包药材的寥嬷嬷,刚才小伙计找的五两多散碎银子都是寥嬷嬷收着的,她也没有收的特别严实,只是将放银子的荷包掖在腰间,偷起来相当容易。 盯上杜衡与寥嬷嬷的两个偷儿一左一右从后面包抄寥嬷嬷,左边那个打算挤到杜衡与寥嬷嬷之间吸引两人的注意力,右边那个就能下手偷荷包。然而当那两人刚开始向前挤的时候,他们突然觉得后心一紧,旋即被人拎起来,两人还没有来的及喊叫出声便听到他们身后有人大喊:“乡亲们,这有两个小偷,快看看你们丢钱了没么?” 集市上的人们一听到这声大喊,人人都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荷包钱袋子,发觉自己丢钱的人都向那两个小偷涌来,不多时便围成了一圈,群情激愤的叫囔着要把小偷送官。寥嬷嬷也往腰间摸了一把,摸到鼓鼓的荷包,寥嬷嬷不由松了口气,赶紧拉着杜衡小声说道:“小爷,这里太乱了,您赶紧回吧,日后还有机会出来逛的。” 杜衡连连点头,这会儿集市上的人比刚才更多了,人挨人的连走动起来都有些困难,杜衡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在最初的新鲜好奇过后,她便开始不适应了。主仆二人挤出人群,也不再去看路边卖各种各样货物的地摊,只急匆匆往市集外赶去。她们两人都没注意到一直有三四个汉子在附近暗中尾随保护她们,直到上了杨虎所驾的马车之后那三四个汉子才折返回集市。 杜衡与寥嬷嬷很顺利的回到昙净寺清风院,等的万分着急的杨梅一见到姑娘回来立刻飞奔着迎上前来,急切的叫道:“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您再不回来奴婢就……” 杜衡今日心情难得的好,她竟然一反常态与杨梅开起玩笑来:“杨梅,我再不回来你就要怎样?” “姑娘啊,您看这天都擦黑了,您再不回来,婢子就得偷偷跑出去寻您了!”杨梅急急的说道。 杜衡拉拉杨梅的手,一向清冷的脸上露出些微笑意,她轻声说道:“没事,我们这不回来了么,别怕。” 寥嬷嬷看到姑娘脸上竟然流露出些许笑意,她竟然激动的哭了起来,整整七年了,她总算又在姑娘脸上看到了一丝笑容。而杨梅直接看呆了,她微微张开嘴唇,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家姑娘,眼珠子连转都不转一下的。 杜衡都被杨梅看的不自在了,蹙眉轻嗔道:“杨梅你看什么呀?” 杨梅还没有反应过来,寥嬷嬷忙推了她一下,出声提醒道:“杨梅,姑娘问你话呢?” “啊……哦……姑娘真美,奴婢从来没见到象姑娘这么美的姑娘,姑娘笑起来美极了……”原来杨梅是被自家姑娘的微笑的绝美之姿给迷住了。 杜衡显然不习惯被人这么直白的夸奖,纵然敷了淡黄色的修容粉,也难以掩住她泛红的双靥,她急急转身嗔道:“出门一趟杨梅都学会饶舌了,在家时可不这样。”说罢便转身走入房中,寥嬷嬷忙拉着杨梅追了上去。 主仆三人用过晚饭,因着下午逛集市逛累了,所以杜衡早早梳洗好换上寝衣,准备好好睡上一觉,不知不什么她觉得这清风院远比建威将军府要安全的多,她心里也踏实的多,至少在这里不用时时刻刻提防被人算计。 夜渐渐深了,月光透过花格窗纱照进房中,正照在杜衡的床上,将熟睡的杜衡笼罩于如轻纱薄雾一般的月华之中。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在窗外,遮住了大半月光,深深浅浅的阴影投射到房中,在床榻以及前面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印迹。 “谁?”一向浅眠的杜衡因着光影的变化突然警醒,她猛的坐起来低低轻喝一声,飞快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只小包紧紧攥在手中。在外间值夜的寥嬷嬷与杨梅听到动静立跳从矮榻上跳下来,连外衣都没有穿便冲进内室,两人并排挡在杜衡的床前,寥嬷嬷手中拿着一把剪刀,杨梅则紧紧攥着一把纳鞋底用的锥子。 就在杜衡坐起之时,窗前那道黑影就突然消失了,如同出现之时一般的突兀。所以在杜衡睁大眼睛寥嬷嬷杨梅冲进之时,窗前已经什么看不到什么黑影了,有的还是刚才那片月光。 “姑娘,您怎么了?”寥嬷嬷在房中仔细巡视一回,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她不免纳闷的问了起来。 杜衡披衣下床,站在脚榻上向着窗子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低声道:“刚才好象有人站在窗前。” “啊……”寥嬷嬷和杨梅都吓的惊呼起来,两人同时冲到杜衡前面用身体护住杜衡,寥嬷嬷还不住的催道:“姑娘快回床上去……” 杜衡摇摇头道:“不用了,就算是真有人,这会儿应该也走了,嬷嬷,杨梅你们不用太担心,都去歇着吧。” 寥嬷嬷和杨梅哪里敢出去歇着,两人干脆在杜衡床前的脚榻上坐了半宿,以防再有什么黑影惊扰了她们的姑娘。 在距离清风院两座院子的明月斋中,一个披着玄色贡缎黑狐皮斗篷的少年正背着手在房中转来转去,他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道:“这么机警的小姑娘,有趣,实在有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回归来 “将军,大小姐只进了药铺买了四十几味药材,却不是按方子抓的药,药铺没有留底单,小伙计凭记忆只默了一部分。”曾在和仁药铺里出现过的中年男人此时单膝跪于建威将军杜大海面前,奉上小伙计默出来的药材清单,一五一十的回禀。 杜大海听说女儿竟然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只是为了买药材,不由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方才说道:“知道了,龙牙,回去歇着吧,此事……” 龙牙立刻说道:“将军放心,除了属下之外弟兄们什么都不知道,大小姐心细,女扮男装之后才出门的,没有人认的出来。” 杜大海点点头,脸上浮起一抹骄傲的笑容,他杜大海的女儿当然不是一般的闺阁小姐,那些娇养在深闺中的小姐们拍马也比不上他的女儿。 龙牙从来没见到将军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不免有些惊讶的盯着杜大海。杜大海眼风一扫,笑骂了一句:“还不下去,这是等着要酒钱么?”龙牙赶紧摆手道:“不不,属下这就退下。”说罢,龙牙便一溜小跑跑了出去。 龙牙走后,杜大海拿着那张单子走到桌案之前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笑了一会儿面色又沉了下来,只听他喃喃自语道:“若儿,你需要药材只与为父说一声,要多少药材都容易的很,何必亲自跑一趟呢?嗯……”想了一会儿,杜大海有了决定,他向门口大声喊道:“来人……” 铜锤应声跑了进来,杜大海沉声吩咐道:“杜忠还没接回来?” 铜锤忙回道:“回老爷,接忠伯的人刚刚回来,只是忠伯受了风寒,因怕过了病气才没敢来给老爷请安。” 杜大海皱眉道:“病了?走,去看看。” 铜锤赶紧引着老爷去看生病的杜忠,主仆二人穿过大半个将军府,出西便门,穿过一条狭长的夹道向北一转,便看到了位于胡同两侧的七八座小宅院,铜锤指着一座小小的宅院说道:“老爷,忠伯被安置在这里。”杜大海听到安置二字,双眉越发紧皱起来,显然这个说法让他有些不高兴。 杜大海一脚迈进小院,院中的几名下人都惊呆了,他们万万想不到老爷会亲自到这种地方来。震惊过后,一个穿着旧棉袍的中年男子赶紧迎上前来跪下请安,口称:“奴才请老爷安,老爷有吩咐叫人传奴才等就是,如何敢让老爷贵脚踏贱地。” 杜大海低头一看,见说话之人是府中的二管家丁卯,自从大管家杜福被他打了个半死关进柴房之后,二管家丁卯就暂时顶替杜福担起了大管家的职责。这会儿他出现在这所与他无关的小院倒也在情理之中。 “起来,杜忠在哪里?”杜大海没怎么搭理丁卯,直接了当的问了起来。 丁卯忙站起来躬着身子说道:“回老爷,忠叔在回来的路上受了风寒,刚刚才躺下,奴才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 “杜忠当真受了风寒?”杜大海面色一冷,一股杀气立刻将丁卯笼罩起来,吓的丁卯胎双腿发颤哆嗦的几乎站不住了。 “是……是……回老爷……咱们府里的人去接忠叔之……之前……忠叔已患了风寒。”丁卯勉强支撑着总算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哪个房间?”杜大海又冷冷的问了一句。丁卯赶紧在前面引路,将自家老爷引进东厢房,杜忠已经被他安置在这间房中了。 “杜忠……”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瘦弱不堪的老人,杜大海震惊极了,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孱弱的吹口气都能吹倒的老人,真的是那个高大强壮的杜忠么? “老爷……”听到杜大海的声音,昏昏沉沉的杜忠突然睁开眼睛,激动的叫了起来,只是他这一声叫听在杜大海耳中,与细弱的蚊子哼哼差不多。 看到杜忠极力想坐起来,可是他的体力却不足以支撑,杜大海立刻快步走上前按住杜忠的双肩沉声说道:“杜忠,好好躺着。” 杜忠闭上眼睛,浑浊的泪珠从眼窝滚落,他悲声道:“老爷,杜忠不行了……不能服侍老爷了……” 杜大海一把抓住杜忠的手,粗声说道:“不许胡说,有本将军在,你不会有事,杜忠,你要尽快好起来,没有你做管家,我不放心。” 杜忠猛的睁开眼睛,黯淡的眼睛中突然现出一抹异样的光彩,原本灰暗的脸色也涌起一抹潮红。显然杜大海的话给了他极大的力量。 一直低头站在杜大海身边的丁卯听到这番对话,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怨毒之色,这丝怨毒之色杜大海与杜忠都不曾看到,可是个子瘦小的狗子却看到了,他被那抹怨毒吓的打了个寒颤,赶紧向床前挪动几步,拉开与二管家丁卯之间的距离。 杜忠的精神很差,刚说了几句话便急促的喘息起来,杜大海双眉紧皱,沉声喝问道:“大夫呢,怎么还没到?” 丁卯正要回话,便听到院中传来一阵响动,他忙说道:“回老爷,大夫来了。” 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走进房中,他看到衣着华贵明显与这小院不相衬的杜大海,不由愣了一下,立刻将疑问的眼神投向丁卯。丁卯赶紧上前说道:“老爷,这位就是葆春堂的胡大夫。” 杜大海扫了胡大夫一眼,沉声道:“既是大夫到了,赶紧给杜忠瞧病。” 胡大夫又看了丁卯一眼,似乎是想得到什么暗示,可是当着老爷的面丁卯什么都不敢做,只能催道:“胡大夫快诊病吧,一定要用心诊治。” 胡大夫微微皱了皱眉头,来到床前坐定,将手搭到了杜忠的手腕之上。胡大夫两次看向丁卯,被一旁特别留心的狗子看的清清楚楚,狗子心中暗暗盘算了一回,趁大家都没有注意他的时候悄悄溜出房门,寻到了老爷跟前最得力的小厮铜锤,他和铜锤嘀咕了好一阵子才又悄悄回房,一回到房中,狗子便被丁卯狠狠的瞪了一眼,若非老爷在场,只怕丁卯还得上来踹狗子几脚泻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回安排 诊完脉胡大夫一个劲儿的摇头,语气沉重的说道:“病如膏肓,没救了。”说完他背起药箱便要往外走,竟是连药都不打算开了。 杜大海心中一沉,他还来不及说话便听到扑通一声,原来是狗子跪倒在胡大夫面前,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胡大夫开方子,胡大夫皱眉看向丁卯,一脸的为难。 丁卯被狗子气的不行,可是这会儿老爷在场,他也不敢胡乱发脾气,只能粗声斥道:“狗子,你发什么疯,别为难大夫。” 杜大海双眉紧皱,沉声问道:“大夫,病人果然无药可救?” 胡大夫忙躬身说道:“好叫这位老爷知道,病人风寒入体已久,如今寒气已入心肺,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他不回。” 杜大海双眉紧皱,他虽然不懂医术,可是凭他征战沙场多年,惯见生死的经验来看,杜忠不过是受了小小风寒,怎么也不至于无药可救。在杜大海看来,不就是受了些风寒么,灌上几壶老烧酒驱散寒气不就行了。 狗子见老爷眉头紧皱,显然不相信胡大夫之言,他再三咬牙,终于鼓足勇气扑到杜大海的脚下连连磕头道:“老爷,忠爷爷一定有救的,求老爷救忠爷爷。” “狗子,老爷跟前不许胡说。”丁卯气急吼了狗子一声,立刻惹的杜大海双眉倒竖,冷冷的怒哼一声,吓的丁卯浑身一激灵,杜福被打后的惨样儿立刻浮现在他的眼前,丁卯缩着脖子后退几步,再不敢说什么了,只能偷偷用怨毒的眼神看向狗子,此时丁卯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早些把狗子这个碍事的绊脚石早早除掉。 “铜锤……”杜大海向外高喊一声,铜锤应声跑了进来,只听杜大海吩咐道:“带人将杜忠抬回府去,再派人去济世堂请大夫。” 铜锤响亮的应了一声,向狗子微微点了点头便飞快跑了出去,而听到杜大海吩咐的胡大夫脸色有些发白,额上仿佛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子。他扭头看了丁卯一眼,眼中似有埋怨之意,而丁卯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了。杜忠的身体情况如何他其实很清楚,因为刚才他已经向接杜忠回来的家丁细细问过了,杜忠的病虽然很重却不致命,只要调理得当很快就能好起来,这显然是让丁卯最不愿意看到的,这才有了他特意派人请胡大夫的行为。 “老爷……”丁卯不甘心的叫了一声。 杜大海厉眼一扫,一股无形的威严立刻四散开去,压的丁卯汗流浃背,完全没有了说话的勇气,只能老老实实的低头退下,再偷偷的暗打算盘。 狗子听完老爷的吩咐,立时激动的拼命给杜大海磕头,就连躺在床上的杜忠也因为激动而脸色发红,他想下床谢恩,可是却因为没有力所坐起来而急的一个劲儿的直咳嗽。 杜大海听到杜忠咳嗽,便快步走到床前说道:“杜忠,尽快养好病,老爷有许多事交给你办。”丁卯听到这话心里恨极了,直恨杜忠怎么没死在进京的路上,他想起家丁的禀报,这一路上是那个叫狗子的小崽子日夜不休的贴身照顾杜忠,才让杜忠的病情没有继续恶化下去。“狗子,小狗崽子,爷记住你了,弄不死杜忠,我还捻不死你个小贱胚么?” 如刀子一般的怨毒眼神投射到狗子身上,狗子不禁打了个寒颤,刚好此时铜锤带人走了进来,将丁卯看狗子的眼神看了个正着,他立刻上前说道:“老爷,小的刚才听说这一路上都是狗子照顾忠伯的,您看是不是让狗子也跟过去?” 杜大海看了狗子一眼,点点头道:“也好。” 狗子感激的看了铜锤一眼,大声道:“谢老爷。” 丁卯眼睁睁看着老爷走出门,铜锤带人抬着杜忠跟在后面,狗子一直跟在杜忠身边,而院中其他的下人见风头不对,也都四散开去,再没有往日里一群人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丁管家时的风光。丁卯心中恨的不行,他恨恨的握紧拳头,自言自语道:“去找夫人做主,我才是大管家。” 换了地方,换了大夫,诊断结果便不一样了,杜忠虽然受了风寒,可他的身体底子不错,只要好生诊治调养,用不了三两个月就能痊愈。杜大海听到这样的回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立刻下令给杜忠用最好的药,让他可能尽快好起来。 大夫走后,杜大海命众人都退下,与杜忠说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的话才离开房间,在随老爷回书房的路上,铜锤明显感觉到老爷的情绪好了许多,而留在房中照顾杜忠的狗子也发觉他的忠爷爷也精神了不少,仿佛是有了奔头一般。 “铜锤,你大姑娘去昙净寺几天了?”杜大海走着走着突然问道。 铜锤赶紧回禀,“回老爷,大姑娘已经去了五日,后儿就该接大姑娘回府了。” “嗯,后儿去接?明日便去,在昙净寺住一晚,后儿一早就回来。你去安排吧。”杜大海突然说了一句,说的铜锤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赶紧应了,心中却越发不解了。 从这些时日老爷的所作所为来看,老爷是真把大姑娘放在心尖上了。铜锤心中不免有些纳闷,老爷整整七年对大姑娘不闻不问,怎么突然就对大姑娘这样好呢,真是奇怪啊!府里的风向真是彻底变了。不知道老夫人和夫人真能由着老爷这样下去,只怕日后府里再没有安稳日子可过了。铜锤对于保持建威将军府后宅的宁静委实没有信心。 就在杜大海吩咐铜锤安排前往昙净寺之时,丁卯正跪在棠棣院正房那铺着朱红绣金地毯的地面上向苏夫人哭诉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回礼物 “夫人,您要为奴才做主啊,奴才……奴才再没脸活下去了。”丁卯跪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完全不怕污了地上那朱红绣金地毯。苏夫人竟然没有立刻发作丁卯,只是皱着眉头不耐烦的看着他,烦躁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阿卯,这大年下的你哭什么,有什么过不去的值得你这么个哭法,还不快把你那两滴猫尿擦干。”一旁的江嬷嬷见夫人神色不好立刻出声斥责起来。这丁卯早些年就认了江嬷嬷做干娘,所以不论江嬷嬷怎么说他都得老老实实的听着。 丁卯果然抬手擦干眼泪,愤愤不平的说道:“夫人,其实奴才的事都是小事,奴才再怎么受委屈也是不怕的,奴才只怕日后杜忠当了大管家,夫人和小主子们就要受苦了,奴才心疼主子啊!” 苏夫人虽然面色阴沉,可是却没有说什么话,江嬷嬷立刻向丁卯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现在最好立刻退下。丁卯会意,趴在地上给苏夫人磕了个头,做出一副气愤委屈的样子退了下去。 江嬷嬷将其他服侍之人也都遣退,对苏夫人小声说道:“夫人,您只管安心养胎,其他的事都让老奴去做,您放心,有老奴一日就保夫人和小主子一日平安。” 苏夫人抬头看着江嬷嬷,咬牙恨声道:“平安什么平安,如今那小贱人已经骑到我们母子头顶上了!” 江嬷嬷忙说道:“夫人别急,小贱人这两日不在府中,老奴无法下手,只等她一回来,老奴立刻动手,绝不让小贱人过了这个年。” 苏夫人愤愤道:“这种话你都说过几次了?可那小贱人却越活越欢实,连鹂儿的惜雨轩都被她抢走,这口气叫我如何咽的下去!” 江嬷嬷忙说道:“夫人千万别动气,老奴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若小贱人活过除夕,老奴立刻以死谢罪。”说着,江嬷嬷便在苏夫人身边跪了下去。 到底是陪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嬷嬷,苏夫人也不忍心真的怪罪江嬷嬷,只沉声道:“说话便说话,又跪下做什么,你也有了年纪,别动不动就跪了,起来吧。” 得了苏夫人的话江嬷嬷才站了起来,苏夫人低声道:“不只小贱人,还有那老不死的,杜忠,这些人都得死,我受够她们了!” 江嬷嬷点头道:“夫人放心,那盆黄腊冻佛手就摆在老夫人房中,等过年的时候老奴再送点子别的东西过去,明年开春后一准送老夫人归西。” “嗯,就这样吧,算好了时日,要不然等我身子重了还得给老不死的守灵戴孝,我可受不了那个罪。”苏夫人冷冷说了一句,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她要好好安胎,这阵子与杜大海关系急剧恶化,让苏夫人认定只有孩子才是自己的倚靠,至于杜大海,从前苏夫人对他的爱有多深,如今恨就有多深。要不是她的孩子都还太小不能顶门立户,苏夫人铁定会让江嬷嬷连杜大海一并除了。 “书房那边有没有什么新动静?”苏夫人闭眼歇了一会,突然又睁开眼睛问了起来。杜大海如今每晚都歇在书房,苏夫人可不想让杜大海再弄出孩子与自己的孩子分家业,所以尽管江嬷嬷一早给在书房服侍的两个丫鬟用了药,可苏夫人还是不太放心。 “夫人放心,书房那边老奴下了重药,那两个小贱蹄子这辈子都怀不上了。”江嬷嬷信心满满的说道。 苏夫人听了这话方才点点头,恨声道:“这样才好。江嬷嬷,但凡在老爷身边服侍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要下药,下重药。”江嬷嬷犹豫片刻低声问道:“夫人,兰菊桂梅四个也下药么?” 兰菊桂梅四人是苏夫人面前最得力的一等丫鬟,她们四人平日与老爷的接触可也不少,故而江嬷嬷才有此一问。 苏夫人皱眉想了一会儿,沉声道:“她们四个先不用药,不过如果哪个有二心,就往死里用药。” 江嬷嬷微微松了口气,那四个丫鬟与她的关系不错,素日里对她也很恭敬,而且也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勾引老爷的行为,说心里话江嬷嬷并不想对她们用药。 “我累了,叫春兰秋菊进来,嬷嬷下去安排吧,小贱人就要回来了。”苏夫人交待一声便又合上了眼睛。 江嬷嬷应了一声轻轻退了下去,叫春兰秋菊两人进来服侍,她则去准备给大姑娘杜衡的“大礼”。 江嬷嬷正在调配杀人于无形的毒药之时,昙净寺中的杜衡迎来了她的父亲杜大海。看着原本应该明日才出现的亲爹,杜衡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她别别扭扭的叫了一声“父亲”之后便再没有别的话了。 杜大海却不在意,只是向寥嬷嬷细细问了这几日杜衡的情况,寥嬷嬷自然捡那些能说的说了,至于买药材之事当然要隐下不提。杜大海知道寥嬷嬷对自己女儿极为忠心,便也不说破。他只是从怀中拿出一张房契放到杜衡的面前,微笑说道:“若儿,眼看就要过年了,为父这些年来对你实在太过疏忽,也不曾送你什么礼物,你外祖父是一位神医,为父想来想去,想着送你一家药铺最有纪念意义,这家铺子就当为父补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吧。” “啊……”杜衡惊呆了,父亲突然送自己一家药铺,这……是怎么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回偶遇 “您送我一间药铺?”杜衡看着面前的房契呆呆的问了一句,杜大海闻言笑道:“没错,就是一间药铺,若儿,以后只要为父还活着,每年都会送你一间铺子或是一处宅院庄子。” “啊……为什么?”杜衡又问了一个傻乎乎的问题。 杜大海笑着说道:“做爹的给女儿东西不要理由,若儿,以前都是为父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以后再也不会了。” “姑娘……”寥嬷嬷见自家姑娘只是看着那张房契发呆,连向老爷道谢都忘记了,忙低声提醒起来。 杜衡看了看寥嬷嬷,见寥嬷嬷直用眼睛示意,杜衡却会错了意,她以为寥嬷嬷不让自己接受这间药铺,便向寥嬷嬷摇了摇头,倘若能拥有一家药铺,她以后对于药材的需求可就彻底解决了,况且这间药铺对于她来说不只是有用,更重要的是有特别的意义,可以说这是杜衡十三年来头一次收到父亲亲自准备的礼物。 寥嬷嬷也傻眼了,她心中暗道:“怎么姑娘还不肯向老爷道谢呢,我的傻姑娘呀,怎么也不能在这会儿使性子啊!” 杜大海见女儿与寥嬷嬷打眉眼官司,只当她们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自己说,便起身走了出去。寥嬷嬷见老爷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许多,还快步走了出去,便赶紧来到杜衡身边低声说了起来。杜衡听完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难免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寥嬷嬷笑着推她道:“好姑娘,老爷素日里极忙,如今难得有时间,您就陪老爷走走吧。” 杜衡半推半就的被寥嬷嬷推出门,站在院中的杜大海听到身后有动静便转过身来,见是女儿从房中走出来,便微笑招呼道:“若儿……” 杜衡深深吸了口气,快步走向父亲,仰头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字问道:“为什么送我药铺?” “为父刚才说了,为了纪念你外祖父。”杜大海仍然微笑着说道。 “真的只是为了纪念外祖父?”杜衡睁大眼睛看向父亲,眼中明明白白写着“我不相信”。 杜大海看着女儿倔强的眼神,仿佛看到刚刚从军的自己,那时他也是那么的倔强,那么的有锋芒。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笑容,杜大海微笑道:“若儿,为父送你一间药铺,不只是为了纪念你的外祖父,为父还希望你能完成你娘亲没有机会完成的心愿。” “什么心愿?”杜衡立刻追问起来。 杜大海叹息一声说道:“若儿,你娘亲身体一直不好,你外祖父外祖母怕她损耗心神,所以不让她学医,可是二老却将毕生所学写成书册传给你的娘亲,希望将来传给她的孩子,你娘亲只有你一个,你若不学,你外祖父母一生的心血就白费了。” “外祖父母希望我学习医术?”杜衡惊讶的问了起来。 杜大海点点头道:“是,事实上当初为父与你娘成亲之时,曾答应过你外祖父,将来我们第二个儿子随你外祖父姓石,为他承继香烟。只是……”想到连结发妻子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杜大海心中着实不是个滋味。 杜衡真不知道父亲与外祖父还有过这样的约定,一时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原本她一直想质问父亲为何任由娘亲被人毒死,可是这一刻不知道因为什么她突然问不出来了。父女二人相对无言,只木呆呆的站着。 半晌之后,杜大海才勉强笑道:“若儿,引为父游览昙净寺如何?” 杜衡点点头小声道:“好。” 杜大海见女儿越来越不排斥自己,心情立时好了许多,父女二人并排走了出去,这一幕让站在房门口的寥嬷嬷激动的直抹眼泪。她早也盼晚也盼,盼的可不就是这一天么。 父女二人往昙净寺的千佛殿走去,千佛殿里有一千尊神态各异的佛像,是极出名的昙净八景之一。刚走到半路上,一抬四人暖轿从后方走来,四名轿夫身上的号衣都是青绸为底,前胸后背都绣了大大的“宁”字,但凡京城之人都知道这是宁亲王府的家丁的标准打扮。这暖轿中坐的一定是宁亲王府的三公子。之所以不会被认定轿中坐的是其他人,那是因为抬轿子的是家丁,若是宁亲王府女眷出行抬轿子的便是健壮仆妇了。而宁亲王府需要坐暖轿的男丁除了以病弱闻名京城的三公子萧泽,就再不会有其他人了。 杜大海见宁亲王府的轿子来了,便将女儿护在身后侍立于道旁,将大路让出来由暖轿先行。 暖轿来到杜大海面前之时突然停了下来,轿帘被一只纤细白净如凝脂一般的手挑了起来,半张被淡紫风毛遮住大半的脸显露出来,轿中之人向杜大海杜衡父女二人轻轻点了点头,用虚浮无力的声音说道:“多谢了。” 杜大海身子突的一颤,被那细弱轻柔的声音激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还是个男爷们儿么?那声音娇柔的让人实在受不了,就连他的女儿杜衡说起话来都比这个萧三公子有底气,这么娘的小爷,真不知道宁亲王府的人怎么受的了他! 杜衡虽然被父亲挡在身后,可她好奇心起,忍不住悄悄歪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杜衡心中大吃一惊,那日去买药材之时,她临上车之前看到那辆飞驰而来的马车,赶车的车夫可不就是拥有这样的一双眼睛,只是这双眼睛怎么突然没了那日赶车之时的光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回偶遇(二) 杜衡偷看宁亲王府三公子萧泽之时,萧泽也看了杜衡一眼,他见杜衡清清冷冷的双眼中透出一抹惊讶,便飞快的向杜衡眨了一下眼睛,在杜衡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之前,萧泽已经飞快的放下轿帘,命家丁继续前行了。 杜大海也看到萧泽眨了眨眼睛,只不过没有往心里去,更没有想到那是冲着自己女儿去的,只回头对杜衡说道:“若儿,我们走。” 杜衡轻轻点头,将心中的疑惑压下去,与父亲一起向千佛殿方向走去。这一路上杜衡没有主动说话,都是杜大海没话找话说,好在此时杜衡对自家亲爹的恨意已经消除了许多,所以时不时简单回应一句半句的,这已经让杜大海心情大好了。 父女二人还没进入千佛殿,一位身披大红袈裟的圆胖和尚笑咪咪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向杜大海父女双手合什口宣佛号,微微躬身见礼,口称:“贫僧慧明见过杜大将军,杜大小姐。” 杜大海与昙净寺的和尚没打过什么交道,故而不知道这个慧明和尚是什么来头,杜衡在昙净寺住了几日,对于寺中的头头脑脑多少认识几位,她轻声说道:“父亲,慧明大师是上座院副掌院大师。” 杜大海“哦”了一声,向慧明大师还礼道:“大师有礼。” 慧明笑呵呵的说道:“大将军客气了,今日天气极寒,大将军与大小姐何不先随贫僧到禅堂用杯热茶驱驱寒气?” 杜大海倒是不觉得冷,可他转身看看女儿,只见杜衡脸色有些青白,显然她挺冷的,杜大海立刻点头道:“好,有劳大师。” 慧明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满面带笑说道:“大将军言重了,二位请。”说罢慧明在头前引路,将父女二人引入千佛殿左侧的禅房之中。 小和尚很快送上两盏热茶,杜衡手捧热茶取暖,焐了好一会儿双颊才略略有了些红晕。杜大海看着渐渐暖和起来的女儿,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刚才遇到的萧三公子。他想的倒不是萧三公子本人,而是想起了他穿的那袭貂裘。 做为一名曾经的猎户,杜大海当然知道什么皮子最最轻暖,他刚才看到萧三公子,一眼认出萧泽身上穿的是极为罕有的金貂裘。金貂是紫貂的变种,通常生长于极寒之地,所以金貂皮的保暖性能也越越高于其他的动物皮毛,只不过金貂极为罕有,一袭金貂裘少说也得要二三十条金貂皮才能制成,而一条金貂皮少说也要二十两黄金,就萧泽那袭貂裘少说也要五百两黄金,而且还是有价无市,杜大海暗自忖度一番,悄悄做了个决定。 手捧热茶,杜衡的身子渐渐暖了起来,这时她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好象被谁窥视一般。杜衡四下看了一圈,房中除了父亲与自己之外便是那慧明大师,再没有其他人了,也没谁在窥视,可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越来越清晰。 杜衡轻轻摇头,似是想挥去脑中那种奇怪的感觉,时刻关注女儿的杜大海见了立刻开口问道:“怎么了若儿?” 杜衡再不通俗务也不能当着慧明和尚说有人偷窥吧,她只能淡淡说道:“父亲,茶也吃了,我们去千佛殿吧。” 杜大海特意提前到昙净寺,目的就是多陪陪女儿,自然是杜衡说什么他听什么的,杜大海腾的站起来说道:“好,这就去千佛殿。” 慧明和尚忙也站起来相陪,杜大海想着有人讲解总比自己与那些个佛像干对眼儿强的多,便说了声“有劳大师”,三人一起去千佛殿了。 禅堂中已经人去屋空,可是突然却响起清脆的“咔嗒”一声,紧接着禅堂西墙边紧闭着的小门突然被人拉开了,一个身披金貂裘的少年缓步走了出来,他看着杜衡曾经坐过的那张椅子,脸上浮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若儿?好名字,小姑娘真是机警,有趣,有趣!” 若是杜大海杜衡父女还在这里,他们一定能认出这少年就是刚才偶遇的宁王府三公子萧泽。 “爷,时候不早了,弘远大师还在等您呢。”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跟着萧泽走出来,苦着脸低声叫了起来。 “知道了,就会催催催,催命啊!爷这就过去。”萧泽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显然对那小厮的催促很不高兴。 小厮咕嘟着嘴没敢说话,只能低着头跟在萧泽的身边,活脱脱一只受气包,萧泽回头一看,立刻用手拧了拧小厮的脸,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唷,还给爷摆脸子使性子啊!” 小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扣子不敢,扣子求爷赶紧去见大师吧。” 萧泽突然叹了口气,摆摆手道:“起来吧,放心,你家主子一时半会儿且死不了的。” “啊呸呸呸……”名叫扣子的小厮腾的跳了起来,连连吐了几口口水方才大叫道:“童言无忌大风吹去,爷,快吐口水……” 萧泽看着扣子那紧张到不行的表情,脸上突然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容,扣子虽然说自小就服侍萧泽,可看到主子爷那几近妖孽的笑容,他的心跳还是会突然加速嘭嘭跳个不停,主子实在是太美了!扣子又一次在心中暗暗的说,这话,他只敢在心中暗暗的说,万万不敢在他家主子跟前露出一丝丝口风,因为扣子知道自家主子最恨的就是被人夸漂亮。 “好了,扣子,你没听过祸害活千年么,你家小爷我祸害人间还没祸害够呢,且轮不着去祸害阎王老爷。走吧……”说罢,萧泽一甩金貂斗篷,转身从禅堂的后门走出,径往昙净寺主持弘远大师的禅房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回温暖 做完七日法事,杜大海杜衡父女辞别昙净寺的一众法师,登车起程回府。今儿已经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照规矩晚上应该一家人吃团圆饭的。从前杜大海不在京城之时,小年这天的团圆饭从来没有杜衡的座位,别说是小年,就连大年夜守岁宴杜衡也是被排除在外的,只有杜大海在府中之时,何老夫人和苏夫人才会假意提一提杜衡,然后很快就有下人以大姑娘身体不适为由仍将她排挤于家宴之外,所以整整七年了,杜大海竟然没有和大女儿吃过一顿饭。 自从正视大女儿之后,杜大海一直在心里回想着这七年他为数不多在府中的日子,凭杜大海怎么想,他几乎找不到一点与大女儿有关的记忆,杜大海越想越悔愧交加,越发觉得对不起女儿,他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加倍补偿女儿。 因着这个念头,所以杜大海没有命下人直接将马车赶回将军府,而是将杜衡带到了京城中最繁华的京西大街,京西大街上有一条猫耳朵胡同,这条胡同里有十数家铺子,卖的全是女子所需之物,而且都是顶级好货,猫耳朵胡同是京城亲贵女眷最爱光顾的一条胡同,因为女眷出入频繁,猫耳朵胡同又被称为女儿街,如今不是上了年纪的老京城人几乎都不知道猫耳朵胡同这个名字了。 “若儿,下车。”杜大海下马来到女儿车前隔着轿帘说了一句,杜衡听到车外人声鼎沸,不由暗觉奇怪,她记得将军府门前可没这么嘈杂。“我们到了么?”杜衡小声问寥嬷嬷。寥嬷嬷将窗帘掀开一角看了看笑着说道:“姑娘,这是女儿街,老爷真是细心,这是让姑娘逛街呢。” “女儿街?”杜衡皱眉重复一句,她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寥嬷嬷也没多说什么,只拿出一方面纱为姑娘带好,微笑说道:“姑娘亲自逛了就知道啦。” 杜衡点点头,寥嬷嬷打起轿帘,杜衡踩着矮凳下了马车,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大姑娘小媳妇,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这些年来冷清惯了,真不适应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的人。 马上就是要过年了,正是小姑娘小媳妇们卯足了劲儿打扮自己的好机会,虽然那些亲贵女眷可以将各铺的内掌柜叫到府中采买首饰衣料脂粉等物,可是但凡是个女人便有逛街的天然爱好,叫人进府服侍到底没有亲自逛街来的快活,所以女儿街上比平日还要热闹几倍,来来往往的都是戴着面纱的姑娘和年轻媳妇,年纪大些的多半都是服侍主子的婆子们,真正有了年纪的奶奶夫人们还是不会亲自跑来逛街的,毕竟她们还得在家里主持主馈,且没这个闲情逸志。 “若儿,要过年了,你得多添些衣服首饰,这女儿街的铺子什么都有,你喜欢什么为父都买给你,不用考虑价钱。”杜大海笑呵呵的对杜衡说道。 “啊……”杜衡有些意外的看向父亲,她真的没有想到父亲会连这个都想到了。寥嬷嬷喜的直抹眼泪,而杨梅小丫鬟的眼睛已经不够用了,这女儿街真是太热闹了! “去吧去吧,尽管捡好的挑!”杜大海大手一挥,声音里透着一抹骄傲,似乎为女儿买东西让他很有成就感。 “姑娘,彩裳坊是京城最大最好的成衣铺子,您进去看看?”寥嬷嬷知道自己家姑娘没逛过街,便凭着自己的记忆和素日里听府中下人的议论所得的经验推荐起来。 杜衡轻轻点头,抬脚往彩裳坊走去。一个衣着干净整齐,脸上扬着大大笑容的小伙计飞快跑出来招呼客人,只听他热络的叫道:“小姐好,您里面请,本店有新到的金陵云锦湖州丝绸杭州五彩缎……您请里面瞧啊……” 杜大海突然想起一事,他紧走两步大声问道:“伙计,你们店中可有好皮子?” 小伙计一见杜大海身上披了一件黑貂大氅,眼神顿时一亮,什么人穿用什么样的皮子是有规制的,凭谁再有钱,若是没有一定的身份也不能穿用黑貂,他赶紧跑上前打着千儿笑道:“小的请大人安,可是巧了,本店昨儿才从关外进了一批极好的皮子,请大人到店里慢慢选?” 杜大海嗯了一声,走到杜衡身边说道:“若儿,走,咱们先去看皮子。” 等杜衡反应过来之后,她已经坐到了彩裳坊二楼的小厅之中,上前招呼的已经不是那个小伙计,而是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同两个十来岁的小丫鬟。 “大人,小店有灰鼠银鼠猞猁紫貂玄狐雪豹皮等等,不知您想看哪一种?”一名妇人利落的报出一串皮子供杜大海挑选。 杜大海是猎户出身,他懂皮子,略想了想便说道:“灰鼠银鼠就算了,把你们最好的紫貂雪豹猞猁皮,有没有银狐蓝狐赤狐,若有也拿几张出来看看。” 那妇人一听便知道来了位识家,笑着应了一声便亲自下去挑皮子,而不是象往常那样交待给小丫鬟。 莫约过了一刻钟,四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抱着许多毛皮走了上来,杜大海只扫了几眼,便指着那些毛皮说道:“这四张紫貂,那三张猞猁皮,还有这几张银狐火狐皮留下,对了,你们店中可有金貂?” 那妇人忙摇头道:“真对不住大人,金貂是贡上的,小店没有。” 杜大海点点头道:“嗯,那就这几张吧,叫人上来量尺寸,三日做好,工钱翻两倍。” 那妇人有些为难的说道:“大人,这时间也太紧了,您选的这些皮子全做成成衣,最快也得七日时间。” 杜大海皱眉沉声道:“五日,三倍工钱,配你店中最好最时新的缎子。”说完,杜大海不容那妇人再说什么便转身下楼,女儿量尺寸,他这个做爹的总不好留在当场。 听到三倍工钱,那妇人果然动心了,她响快的应了一声,亲自上前为杜衡量尺寸,边量边说些什么皮子做什么衣服之类的建议,并且让人将最时新的妆花缎送上请杜衡挑选。这可是大客户,说什么也得服侍好了把客人留住,能随意付出三倍工钱的主儿可不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回小年(一) 在杜大海的坚持下,杜衡整整在女儿街上逛了两个时辰,别说是杜衡,就连素日里做惯了粗活累活的寥嬷嬷和杨梅都累的不行,再提不起精神继续逛了。可杜大海的精神却极好,还一个劲儿的对女儿说道:“若儿,时间还早,你尽管逛。” 杜衡走的腿都酸了,只苦着脸闷闷抱怨道:“爹,我已经很累了。”一声爹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叫了出口,杜大海先是一怔,继而欢喜的象个刚刚得到一大包糖果的小孩子,激动的大叫:“若儿,你叫我爹?你真的肯叫我爹了?若儿,快再叫我一声!” 杜衡叫“爹”之后自己也愣住了,她都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叫了,难道是因为刚才他不惜形象亲自为自己拿着小厮们拿不了的东西,还是他时不时就凑上来问一句:“若儿你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亦或是他为了让自己高兴,大有不惜买下整条女儿街的架势? 杜衡的确不知道,自从她的娘亲过世之后,她其实一直都极度渴望父亲的关爱,被冷落整整七年之后,当再度感受到强烈的父爱,杜衡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直冷若冰霜的绷下去,那份血浓于水的骨肉之亲岂是说断就能断的。 杜衡性情内敛面皮儿薄,哪时禁的住杜大海般喊叫,只一甩手转身道:“我累了,要回家!”杜衡自己丝毫没有察觉这一声“我累了要回家”之中已经有了几分小女儿对父亲的娇嗔。 杜大海虽然没有等到女儿再叫一声“爹”,心里多少有点儿遗憾,不过有了第一声就会有第二声第三声,杜大海信心满满,忙也转身调头追上去,陪女儿走到胡同口上车回府。 杜大海给杜衡买的东西委实不少,以至于他不得不命下人赶紧租辆马车,要不东西都堆到杜衡的马车之中,还怎么坐人呢。 父女二人回到建威将军府的时候,已经是红日西斜,当一行车马出现在建威将军府门前之时,暂代大管家之职的丁卯赶紧跑上前来急急说道:“老爷您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打从中午开始现在都问几十回了,夫人和大爷还有两位姑娘都在颐寿园候着,只等老爷回来主持祭礼好开席呢。” 杜大海一听丁卯挨个主子都说到了独独没有他的大女儿杜衡,心头火起之下一脚便踹到了丁卯的身上,喝骂一句:“不长心的狗奴才,滚!”这一脚踹的可不轻,疼的丁卯差点儿背过气去,哪里还能站的起来,他都疼成那样了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踹,只是不敢问,心里都快憋屈死了。 铜锤见门口站着的几句家丁都象木头桩子似的杵着,完全被老爷吓傻了,连赶紧上前将大姑娘的车子抬进门套上大青骡子这事都不知道做了。铜锤狠狠瞪了那些家丁一眼,然后才招呼跟车的小厮上前抬车厢,那些个家丁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抬起大姑娘的座车进了府门,套上大青骡子沿着东便道往二门里的惜雨轩去了。 被踹倒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丁卯这才明白过来,只不过已经晚了,他家老爷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大步走入府中,丁卯又羞又恨,他不说自己不敬主子,反把这一切都怪到了大姑娘杜衡的头上。丁卯暗暗发誓,等他保住大管家之位之后,定要给大姑娘杜衡一些颜色瞧瞧。 回到惜雨轩中,杜衡真是累的不行了,丫鬟婆子们上来给主子磕头,杜衡再也懒得应付,只摆手道:“都散了吧。”丫鬟婆子们全都退下之后,杜衡长出一口气喃喃道:“真是累死了,嬷嬷,我要歇一会儿。” 寥嬷嬷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姑娘,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好姑娘,您这会儿还不能歇着,得赶紧梳洗更衣,杨梅,打发人去看看那车东西送过来没有,叫人都搬进来,好挑姑娘回头穿戴的衣裳首饰。”杨梅应了一声便匆匆跑了出去。 杜衡奇道:“嬷嬷,都这会儿还梳洗更衣做什么?”现在已经是酉时初刻,再有两刻钟就该用晚饭了,所以杜衡才会有此一问。 寥嬷嬷笑道:“姑娘可是忘记了,今儿过小年,要吃团圆饭的。” 听到“团圆饭”三字,杜衡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她淡淡道:“这府中的团圆饭几时有我的位置,嬷嬷想太多了。” 寥嬷嬷却笑着说道:“从前是没有,可从今年开始,府中大小宴席都不会没有姑娘的席位。您听老奴的一准儿没错。” 杜衡刚要说话,却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喧哗之声,素性喜静的杜衡双眉皱起,不耐烦的说道:“外面怎么这样吵?” “回姑娘,颐寿园的李嬷嬷来了,刚好您的东西也送进来了。”杨梅打从外面走进来,笑嘻嘻的禀报起来。 “东西先放外头,赶紧请李嬷嬷进来。”寥嬷嬷见自家姑娘没说话,便自做主张的吩咐起来,李嬷嬷是老夫人身边得力之人,若是怠慢于她,于老夫人脸上不好看,于姑娘更是不利。 杜衡知道寥嬷嬷一心为了自己,自然不会怪罪于她,反而淡淡说道:“杨梅,命人备茶。”寥嬷嬷听了这话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她多怕姑娘拧着性子不给李嬷嬷好脸呢。 李嬷嬷进门之后立刻向杜衡行礼,口称:“老奴请大姑娘安,大姑娘一路辛苦。” 杜衡淡淡道:“还好,嬷嬷起来说话。” 李嬷嬷见大姑娘脸上虽然还是淡淡的,不过语气倒比从前和缓一些,便赶紧站了起来,满脸堆笑的说道:“本来大姑娘一路辛苦,今儿该让大姑娘您好好歇着,可今儿是小年夜,少了您,这团圆宴可就不团圆了,所以老夫人命老奴来请大姑娘。” 杜衡听了这话不由看了寥嬷嬷一眼,还真让寥嬷嬷给说着了,今年果然来请自己了。她想了想,淡淡道:“几时开宴?” 李嬷嬷忙说道:“回大姑娘,酉正开宴。” “知道了,来人,请李嬷嬷偏厅用茶。”杜衡淡淡吩咐一句,自有丫鬟前来招呼李嬷嬷吃茶,李嬷嬷赶紧道谢退下,她心中暗暗纳闷,也就七八日没见大姑娘,怎么大姑娘突然象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竟然养出了通身的气度,难道这就是俗话说的人靠衣裳马靠铵?大姑娘衣着一变,气度竟也跟着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回小年(二) 寥嬷嬷去招呼李嬷嬷,杨梅留下服侍杜衡梳妆更衣。不到一刻钟的工夫杜衡便已经打扮停当,可以去颐寿园吃团圆宴了。 李嬷嬷看到大大方方走出房门的大姑娘,脸上突然浮起一抹惊惧,竟不敢再看下去,只低着头小声说道:“老夫人说天气冷,特意命老奴备了暖轿过来接大姑娘,请大姑娘上轿。” 听到李嬷嬷的声音有些发颤,杜衡心中暗觉奇怪,要知道这李嬷嬷素日里是声气最高的一个,几时听她这么颤微微的小声说话?杜衡看向寥嬷嬷,用眼光暗暗询问。寥嬷嬷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能轻轻摇了摇头。 一路无话,杜衡的暖轿刚拐上通往颐寿园的青砖甬道,便遇到了她的父亲,杜大海见暖轿是从惜雨轩方向出来的,便上前笑道:“为父正想去惜雨轩接若儿,你便过来了,正好我们父女一起去你祖母那里吃团圆宴。” 杜衡听到父亲的声音,忙轻踏轿板命下人落轿,杜大海却伸手阻拦道:“外头风大,别闪着了,咱们父女不是外人,不讲那些子虚礼。”说罢,杜大海示意抬轿的婆子们继续前行,一定不许杜衡下轿见礼。 父女二人来到颐寿园的回廊之下,杜大海才命人落轿,杜衡从轿中一出来,杜大海看着她双唇颤动,竟然再也说不出话来。杜衡心下纳闷,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一回,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得体之处,然后便抬头看向父亲,带着疑惑问道:“父亲,女儿可是有不妥之处?” “没有没有!只是……若儿,你真的太像你娘亲了!”杜大海摇了摇头,涩声低低说了一句,杜衡听得出来父亲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悔恨。 廊下打帘子的小丫鬟一见老爷和大姑娘来了,忙高声向里禀报,“老爷到,大姑娘到……”一声通报将杜大海叫的回过神来,他忙说道:“若儿,我们进屋。” 小丫鬟打起厚厚的多罗呢门帘,杜大海与杜衡一前一后走了进去。绕过对着正门的紫檀座玉堂富贵大绣屏,只见苏夫人已经带着儿子女儿们迎了上来。她脸上原本浮着笑容,可当她一看到紧跟在丈夫身边的继女杜衡之时,苏夫人的脸色刷的阴了下来,原本已经准备行礼的她挺直身子,双手放在还未鼓起的小腹之上,不阴不阳的说道:“老爷可算是回来了!” 二姑娘杜鹂三姑娘杜鸢与大少爷杜鹏本来应该给长姐杜衡见礼,可这三人没有一个把长姐杜衡放在眼中,这礼自然便不行了,只胡乱给她们的父亲杜大海行了礼,七岁的杜鹂与四岁的杜鹏便扑到杜大海身旁撒起娇来。特别是四岁的杜鹏,他拽住杜大海的手叫道:“爹爹给鹏儿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因膝下只有杜鹏这一个儿子,所以杜大海对他格外看重,每回从外头回来都会给杜鹏捎些好玩好吃的东西,所以杜鹏才有此一问。只不过杜鹏今天是一定会失望的,一心想补偿大女儿的杜大海这几日还真把儿子忘到脑后去了,没有给他准备任何东西。 “鹏儿,为父这几日忙,没给你准备好东西,下回吧。”杜大海摸摸儿子的头微笑着说了起来。岂料杜鹏一听这话扑通一下坐到地上,闭着眼睛扯开嗓子便干嚎个不休,嗷嗷的叫着“爹爹偏心,爹爹不疼鹏儿”之类的话,大有杜大海不拿出什么东西给他,他就嚎到天亮的架势。 杜大海面色一沉,伸手揪着儿子的衣领便把他拎到眼前,沉声喝道:“大过年的嚎什么嚎!” 杜鹏自来娇生惯养,整个将军府上下人人都把他高高的捧着,何曾听过一句重话,今日被亲爹这么一吼,杜鹏小嘴一张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回是真哭,眼泪哗哗的往外流,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不定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 苏夫人最最疼爱的就是杜鹏,她一见儿子委屈大哭,立刻上前抱住杜鹏,瞪着杜大海道:“老爷,鹏儿也不曾做错什么,这大年下的您拿鹏儿出什么……啊……”苏夫人话没说完便惨叫一声,抱着杜鹏的双手也猛然松开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原来杜鹏哭的时候还在乱踢腿,好巧不巧一脚便踢到了他娘亲的小腹,若在平时踢也就踢了,可如今苏夫正怀着身孕,这一脚的后果可就难说了。 “夫人……您怎么样?”江嬷嬷头一个冲上前抱住苏夫人,紧张的脸色惨白,连叫声都变了调。 “嬷嬷,我肚子疼……”杜鹏人小力气可不小,他这一脚踢的不轻,苏夫人疼的脸色腊黄,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出半句话,便已经疼的直倒气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永年堂中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杜大海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人,他将儿子猛的放到地上,然后大声喝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原本稳稳坐在永年堂正当中罗汉床上,等着儿子孙女上前行礼的何老夫人也端不住了,她急急下了罗汉床快步走过来,急切的说道:“还不快把你们夫人抬到里头床上去……” 一通兵荒马乱之后,苏夫人被安置在里间的美人榻上,此时她疼的轻了许多,江嬷嬷又仔细为她检查一番,确定没有见红之后方才长长出了口气,她握着苏夫人的手低声说道:“夫人放心。” “孩子没事?”苏夫人腊黄着脸颤声问道。 “回夫人,没见红,您这会疼的也轻了,您这胎坐的可稳。”江嬷嬷赶紧小声说道。 苏夫人低低呼了口气,缓缓闭上双眼,歇了歇精神苏夫人方才开口问道:“鹏儿呢,鹏儿怎么样,老爷他有没有……” 江嬷嬷忙说道:“夫人放心,老爷没有为难大少爷,大少爷如今在老夫人跟前呢。” 苏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庆幸夹杂着愤愤的复杂情绪涌上她的心头。一方面她为儿子没有被责罚而庆幸,另一方面,她又看到了丈夫对自己以及腹中胎儿有多么不看重。 眼神在房中兜了一圈,见没有外人,苏夫人立刻咬牙问道:“那个小贱人呢?老夫人有没有发作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回小年(三) 对继女杜衡的恨意已经占据了苏夫人的头脑,她时时刻刻都想听到杜衡倒霉的消息,只是这一回她注定要失望了。江嬷嬷沉沉摇了摇头,低声道:“老夫人对那小贱人亲热的很。” “什么,怎么会……哎唷……”苏夫人愤愤尖叫一声,立刻引起小腹一阵抽疼,她立刻捂住小腹夸张的叫了起来。 在门外候着的丫鬟一听夫人突然尖叫,吓的立刻冲进来问道:“夫人怎么了?” 江嬷嬷没好气的喝道:“叫什么叫,大夫怎么还没来?赶紧去禀报老夫人和老爷,夫人肚子疼的厉害!” 苏夫人动了胎气,何老夫人这个做婆婆只顾着护着孙子没有进来探视,而杜大海这个丈夫也黑沉着脸坐在中堂,他只是命人去请大夫,也没有来到苏夫人身边陪伴着,所以江嬷嬷才会如此气咻咻的低喝。 小丫鬟也不敢多言语,忙低声应了声是赶紧退了出去,来到老夫人和老爷的面前禀报了一回。 何老夫人还是惦着苏夫人腹中的胎儿,正想起身进房瞧瞧,不想宝贝孙子杜鹏紧紧攥着她的手,含着两包眼泪怯生生的叫道:“奶奶,鹏儿怕……” 杜鹏可是何老夫人的命根子,他这么一叫,何老夫人哪里还有心思顾那个没出世的,只一把将宝贝金孙紧紧搂入怀中,连声说道:“鹏儿不怕,有奶奶在呢!”说罢,何老夫人还横了杜大海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摆那张那黑脸给谁看,若不是你吓着鹏儿,他能不小心踢着他娘?鹏儿才四岁,还小着呢,你唬他做什么!” 杜大海瞪了偷眼瞧向自己的儿子一眼,粗声道:“娘,我管儿子天经地义!” 何老夫人被儿子噎的倒抽一口气,当下就啪啪的拍着桌子叫了起来:“杜大海你个混帐东西,你是翅膀硬了,连你老娘的话也不听了……老头子啊,你怎么走的那么早啊,你儿子不孝啊,你把我带走吧……”何老夫人一时气急,将努力学了好多年的贵夫人做派彻底丢了,拍着桌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嚎起来,全然不顾今儿是小年夜,好歹也得图个吉利。 杜大海被老娘哭的心烦,他啪的一巴掌砸在桌上,怒吼道:“娘你闹够了没有,没有事也被你闹出事了,你这是看儿子不顺眼,好,我走,我死在战场上不回来你就高兴了!” 何老夫人被儿子的怒吼吓住了,她也顾不上哭嚎,赶紧呸呸呸的往地上连吐三口口水,然后急急叫道:“坏的不灵好的灵,过往神灵你们可什么都没听到,我儿大海要平平安安活过百岁……” 杜大海听了这句话,脸上的怒意立刻消散了许多,他的幼年丧父,是老娘费尽辛苦把他拉扯大的,他刚才那么说也的确太过份了。“娘,您别生气了,咱们家好不容易才过上好日子,您只高乐着享福,也别操那么多心了,只安心等着儿子给您挣个一品诰命回来,让您再风光一回。” 何老夫人许是被儿子刚才的话给吓着了,再说起话来声气也软和了许多,她叹口气说道:“大海啊,娘老了,娘只盼着你好呢,她到底是你媳妇,还怀着孩子,进去看看吧!” 杜大海一听这话立刻一拧头道:“不去,有什么好看的,她不作能有这事?并且我又不是大夫,我看有什么用!她生的就金贵,若儿就是草根么?”原来杜大海一直为苏夫人虐待杜衡之事生气,所以才对苏夫人不闻不问。 杜衡和杜鹂杜鸢可都在一旁站着,杜鹂和杜鸢听到父亲之言脸色都变了,杜鹂立刻扭头恨恨的瞪着杜衡,若非杜鸢死死拽住她的手,杜鹂都能一巴掌打到杜衡的脸上。杜鸢紧紧拽住二姐,口中不住小声说道:“二姐别胡来……” 杜衡听到父亲之言,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站在杜衡身后的寥嬷嬷却是暗暗叫苦不叠,她知道老爷是心疼姑娘,可是这样的话放出来,老爷岂不是给姑娘四面竖敌么?老爷又不可能天天在家里待着,日后姑娘的日子岂不是更加难过?继夫人若是在姑娘看人家的时候使坏,可就坏了姑娘的终身啊! 何老夫人听儿子提到大孙女儿,眼光才头一次瞟向杜衡,这一看可不得了,何老夫人脸色大变,原本红光满面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种异常惊恐的表情,她厉声尖叫道:“鬼啊……” 杜大海面色一沉,他粗声说道:“娘,大年下的您说什么,哪有鬼……” 何老夫人用与自己年纪极不相符的速度冲到杜大海身边,紧紧抓着他的手叫道:“大海,有鬼,你快打鬼……” 杜大海顺着母亲惊恐万分的眼神看过去,看到的却是莫名惊诧的大女儿杜衡,他扶住何老夫人的身子,沉稳的说道:“娘,四下灯光通明的,哪会有鬼,那是您三个孙女儿。” 何老夫人根本听不进儿子的话,只拼命摇头道:“不,有鬼,有鬼,大海,你媳妇来索命了……” 杜大海面色一沉,立刻站起来挡住母亲的视线,沉声喝道:“老夫人刚才受了惊吓,速速送老夫人回房歇着,煮一碗安神汤送来。”李嬷嬷等人赶紧上前半扶半抬的将何老夫人送入房中安置。 “来人,送大少爷二姑娘三姑娘回房。”杜大海又发布一条命令,将苏夫人生的三个孩子全都送回了棠棣院。 杜衡见父亲唯独没有安排自己,便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候,寥嬷嬷则担心的看着老爷和姑娘,她生怕才刚刚好转的父女关系再度破裂。 “若儿,你祖母人老了阳气弱,她都是胡乱说的,你别往心里去。今天……唉,这小年是过不好了。你也累了一天,先回去歇着吧,回头为父让人把晚饭送到惜雨轩去。”杜大海低声向女儿解释起来,声气再没有刚才那么粗硬,杜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仿佛从父亲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心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回饭菜有毒 回到惜雨轩后,杜衡连杨梅都遣了出去,只留下寥嬷嬷一人,低声问道:“嬷嬷,刚才老夫人看着我一直叫有鬼,你猜是怎么一回事?” 寥嬷嬷心中暗暗叫苦,她太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了,若是把推测照实说出来,只怕姑娘会立刻冲到颐寿园要了老夫人的命,寥嬷嬷知道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有这个本事。可是如果不说,她又觉得对不起屈死的夫人。自从生下姑娘之后,夫人的身体好了许多,怎么可能毫无征兆便突然吐血而亡。 “这……姑娘,您象极了夫人,许是老夫人有了年纪眼神不好,把您当成了先夫人,所以才会惊叫起来。”寥嬷嬷思量再三,才半含半露的说了起来。 “只是这样么,就算我极象娘亲,也不至于让老夫人那般惊恐,嬷嬷你不觉得老夫人的惊恐里透着极大的心虚么?好端端的她心虚什么?”杜衡声音冰冷,一语直指要处,逼的寥嬷嬷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姑娘,当初先夫人在世之时,老夫人并不喜欢她,也曾经刁难过先夫人,老奴以为大概就是这个原因老夫人才会惊恐吧。”寥嬷嬷好歹找出一条理由低声说了出来,她在心中暗暗祈祷姑娘能相信自己,不再纠缠于此事。 杜衡秀眉皱起,寥嬷嬷的话听上去有些道理,可杜衡总觉得不仅仅如此,刚才她看的极清楚,祖母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透着极度惊惧,仿佛自己是索命无常一般。若只是寻常的婆媳不和,她何至于怕成这样? 寥嬷嬷见姑娘许久不说话,正想说些什么开解的话,便听到外头传来杨梅的声音:“回姑娘,老爷命人送晚饭过来了。” 折腾了一晚上,杜衡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了,她立刻扬声道:“摆进来吧。” 寥嬷嬷立刻说道:“老奴去帮着一起张罗。” 少顷,杨梅带着八个抬着食盒的丫鬟走了进来,寥嬷嬷已经将桌子收拾出来,丫鬟们次第打开食盒,将十六道正菜,八品点心八点汤羹一一摆好,然后向杜衡行礼退下,杜衡看到这三十二样菜色,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怔怔站在桌前看着,迟迟没有入座。 寥嬷嬷见了知道姑娘必是又想起了从前连一茶盏糙米粥都要分成三份的艰苦日子,她忙笑着说道:“姑娘必定饿了,快请用饭吧。”杨梅也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姑娘您今儿跑了一天,必是又累又饿,快请用饭吧。” 杜衡看看寥嬷嬷,再看看杨梅,轻声说道:“杨梅,去把门关起来。”杨梅依言跑到门前将房门关好,杜衡这才说道:“嬷嬷,杨梅,你们陪我整整吃了七年的苦,那时我就对自己说过,若然有一天我杜衡能过上好日子,一定让你们陪我一起享福。如今我的日子也算开始好起来了,你们也一样,今儿我们一起过小年,嬷嬷,杨梅,我们三个一起吃这一席团圆饭。” 寥嬷嬷和杨梅都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姑娘,可不能乱了规矩。” 杜衡一手拉着寥嬷嬷,一手拉着杨梅,坚决说道:“嬷嬷,杨梅,在外头我不好说什么,可在惜雨轩中我说的话就是规矩,快坐下陪我一起吃。你们不吃我也不吃了,反正也不是没挨过饿,这点子饿我还扛的住。” 寥嬷嬷哪里舍得让自家姑娘饿着,而且这一天奔波下来,她们也是又累又饿,心里也想早些填饱肚子好生歇一歇。此时杜衡又说道:“从前在西园如何,如今在惜雨轩就如何,关上那扇门,这里就是西园。” 听到姑娘都这么说了,寥嬷嬷和杨梅便也不再坚持,二人给杜衡行了礼,便在下首陪坐,主仆三人准备共享这一席盛宴。 杜衡坐定之后,并没有立刻动筷子,而是从袖中拿出一只小瓷瓶,拔在开塞子在每道菜上都洒了一点白色的粉末,这些白色粉末落在热气腾腾的佳肴之上,有的立刻化为无形,有的激起几缕细细的黑烟。 寥嬷嬷和杨梅跟着杜衡的日子久了,自然知道自家姑娘在做什么,她们眼看着除四道素菜两道汤羹没有变化之外,其他所有的菜品上都冒起细细的黑烟,两人脸色刷的变了。杨梅气愤的低声叫道:“她们太狠毒了,若非姑娘有防备,吃了这些菜岂不是要被……唔……”杨梅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寥嬷嬷捂住口,剩下的话全被堵了回去。 “杨梅,别乱说话!”寥嬷嬷在杨梅耳边低语一声,同时向门窗的方向扫了一眼。杨梅会意,连忙点了点头,寥嬷嬷这才放手放开。 菜中被人下毒这事杜衡早就预料到的,所以她并没有动气,只是将那四道没有被下毒的素菜和两道素汤拿到一旁,低声道:“嬷嬷,今儿你不是买了些糕饼点心么,拿过来一起吃罢。” 寥嬷嬷应了一声,忙去取了下午在女儿街上买的四色点心,与杨梅一起陪着姑娘吃了起来。 主仆三人吃完之后,杜衡低低说了几句话,说的寥嬷嬷和杨梅眼睛直发亮,她们立刻将桌上那些被下过毒的菜肴每样都拔出一些,做成每样菜都被吃过的假象,然后将门打开,命送食盒的那八个丫鬟进来将菜肴仍放回食盒之中,寥嬷嬷大声说道:“姑娘说今儿的菜做的不错,命你们将剩下的拿回厨房赏给今日的主厨厨们。” 门外听差的丫鬟婆子听了这话眼中都闪过一丝失望与怨愤,因为通常主子吃剩下的东西都是就地消化,由丫鬟婆子们分而食之,再没有送回厨房那让帮厨子分食的道理。就连那八个送饭来的丫鬟都暗暗吃惊,心道大姑娘果然也别的主子不一样。她们赶紧抬着食盒走了。 见姑娘用过晚饭,惜雨轩的丫鬟们忙上要前服侍,杜衡却淡淡道:“寥嬷嬷与杨梅留下,其他人退下。”一众丫鬟用嫉妒的眼神看向寥嬷嬷与杨梅,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下去挖空心思想着怎么才能让姑娘注意重用自己。 房门关上之后,寥嬷嬷轻声说道:“姑娘,您得再选几个忠心的放在身边服侍,如今院子大了,人也多了,老奴与杨梅两个顾不过来。” 杜衡点点头道:“我心里有数,杨梅,你赶紧去看看那些个剩菜被怎么处置了,记住一点要小心,别让人看到你。”杨梅轻轻应了一声,悄悄从后门离开,很快便追上了那八个抬食盒的丫鬟,她们也已经快走到厨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回将计就计 杨梅出去不过半个时辰就回到了惜雨轩,此时杜衡早已经在寥嬷嬷的服侍下洗漱完毕,穿了一袭雪青色丝棉寝衣倚在回文锦大靠枕上读书,寥嬷嬷坐在一旁飞针走线,为自家姑娘缝制新的中衣。从前寥嬷嬷想为姑娘做衣裳却苦于没有衣料,如今惜雨轩的库房中堆了不少新料子,寥嬷嬷的缝衣热情便无与伦比的高涨起来,自从搬到惜雨轩至今,不过短短十日的时间,寥嬷嬷已经为自家姑娘做了两套中衣一套冬衣,如今正在做第四套。 “回姑娘,那些饭菜被送到大厨房后,全被一个姓杜的嬷嬷霸了去,再没有分给其他人一丝一毫。奴婢瞧着其他在厨房做事之人都在生闷气,也有人说小话,不过那杜嬷嬷好象是厨房中的管事嬷嬷,其他人干生气也不敢硬要。奴婢瞧着杜嬷嬷把饭菜折到一个大食盒中,叫人拿着就回家了。天晚了,奴婢不能出府,跟着杜嬷嬷走到西角门便没能再跟下去。”杨梅在床干脆利落的回禀起来。 杜衡点点头道:“知道了,难为你跑了这一大圈儿,快下去歇着吧,嬷嬷也去歇着,今儿晚上不用人值夜。” 寥嬷嬷忙摇头道:“这怎么行,杨梅你去歇着,今晚我给姑娘值夜。” 杜衡看着寥嬷嬷有些花白的头发,心中很不是个滋味,若非她身边只有寥嬷嬷和杨梅两人忠心可靠的,又何至于让她们两人这么辛苦呢。看来得立刻选人了,她不想让杨梅和寥嬷嬷一直这么辛苦下去。 杨梅行礼退下,杜衡放下手中的书,对寥嬷嬷说道:“嬷嬷,有办法查出惜雨轩中那些人可用么?” 寥嬷嬷想了想才说道:“回姑娘的话,这事急不得,继夫人管家多年,府里上上下下基本上都是她的人,以老奴浅见,姑娘不如等到开春之后再选。” 杜衡不解的问道:“为何要等到开春呢?” 寥嬷嬷解释道:“回姑娘的话,因咱们将军府跟基不深,并没有多少家生子儿,所以除了从人牙子手中买的丫鬟小子之外,多数下人都是签活契的,通常是三年,也有五年七年的,所以每年开春之时便有人活契到期,愿意留下的可以续签,若是不愿意留下的只要花上几两身价银子便能离府回家,所以每年都有二十来个丫鬟小子期满离府。” 杜衡点点头道:“所以每年开春之时府中便要进新人,嬷嬷的意思是等进新人的时候再挑人。” 寥嬷嬷说道:“老奴正是这么想的,从新进府的丫鬟小子里头挑人,总比现在安全的多。姑娘若是觉得人手实在不够用,也可以现在就向老爷禀报,叫人牙子进府来专门挑选几个丫鬟。” 杜衡摇摇头道:“还是不必了,等开春再说吧,嬷嬷,从前在西园如何如今就如何。” 寥嬷嬷笑道:“好嘞,姑娘放心,老奴其实也不太老,身子骨也扎实的很,您不用为老奴担心,杨梅也没事,现在的日子比西园之时已经好太多了,看着姑娘日子好起来,老奴真是高兴!” 杜衡伸手握住寥嬷嬷苍老干枯的手,向她点头轻声说道:“嬷嬷,以后的日子会更好!” 一夜无话,次日清早大厨房又送来早饭,杜衡用药粉一试,果然每道菜中都被加了料,寥嬷嬷和杨梅气的脸都青了,可杜衡却没有生气,她只是淡淡说道:“我已经料到了。嬷嬷,杨梅,你们不必生气,我自有办法。”说完,杜衡拿起筷子便要搛菜,这可把寥嬷嬷与杨吓的魂飞天外,两人扑上前死死抓住杜衡的右手,急急叫道:“姑娘,这不能吃!” “不吃,我又怎么能中毒呢?”杜衡淡淡说了一句,眼中流露出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光华。杨梅急的几乎哭出声来,只一个劲的叫着“姑娘不要吃……”而寥嬷嬷先是一愣,继而急急说道:“姑娘,老奴吃也是一样的。” 杜衡摇摇头道:“不,你不行。只有我中毒,父亲才会彻查大厨房之人,甚至会给我设一个小厨房。” 寥嬷嬷心里也明白,只是她怎么舍得让一手带大的姑娘真的中毒,便小声说道:“姑娘,假装中毒不行么?” 杜衡摇了摇头,对寥嬷嬷轻声说道:“嬷嬷别担心,这点毒毒不死我,别再耽误时间了。” 寥嬷嬷却是不肯放手,只低低说道:“姑娘要吃也行,可先得把解毒药配好。” 杜衡轻声道:“嬷嬷别担心,昨晚那些东西没吃,今儿这毒的毒性便不能全发出来,等大夫走后嬷嬷把咱们在昙净寺时配的清雪丸取两粒用金银煎汁送服就行了。” 寥嬷嬷还是不放心,杜衡正色道:“嬷嬷,我若不以身犯险,就不能拔掉杜嬷嬷这个毒瘤,况且这种程度的毒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只管放心好了。” 寥嬷嬷知道自己带大的姑娘性子倔,一但拿定了主意谁劝都不管用,她只能低低说道:“姑娘,可一定要保证您的安全。” 杜衡点点头,喝了几口清粥,又用了一点子小菜,然后打开小药箱拿出一小瓶绿色的丸药吃了一颗。此后不到一刻钟,杜衡便觉得腹如刀绞,刚刚有了一点血色的小脸瞬间变的惨白惨白,杜衡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寥嬷嬷和杨梅尽管已经事先做好准备,可是看到姑娘痛苦难当的样子,两人还是吓的魂不守舍,寥嬷嬷紧紧抱住杜衡,冲着杨梅叫道:“杨梅,还不快去找老爷……” 杨梅慌慌张张的应了一声,抹一把眼泪拔脚冲了出去,她一口气跑到老爷的书房之外,哭喊的大叫道:“老爷,快去救救姑娘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回揪心 杜大海正往外走,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尖叫,那声音听着还有些耳熟,仿佛是大女儿身边的小丫鬟,“若儿……”猛醒过来的杜大海大喝一声飞身冲出书房,眨眼间便出现在杨梅的面前,一把揪住杨梅的衣襟喝问道:“杨梅,大姑娘怎么了?” “老爷,大姑娘刚用过早饭就叫着肚子疼,已经疼昏了过去,求老爷救救大姑娘吧……”杨梅一行哭一行说,却也说的清清楚楚,让杜大海听了个明明白白。 “铜锤,速去请太医!”杜大海厉喝一声丢下杨梅闪身冲向惜雨轩,杨梅急忙转身去追的时候早已经看不到她家老爷的身影。 “若儿……”杜大海一路狂奔大叫着冲进惜雨轩,只见寥嬷嬷半跪在地上抱着他的大女儿杜衡,而杜衡脸色紫青,双手压住小腹,始终维持着一种奇怪的姿式不敢动弹。 “若儿,你怎么了?橘红,怎么不把姑娘扶到床上?”杜大海蹲下来想将女儿抱起,不想寥嬷嬷急忙叫道:“老爷别动姑娘,一动疼的更厉害……” 杜大海双眉紧皱,他一手搂住女儿的后背,一手插向杜衡的腿弯,以保持杜衡姿式不变的方式将女儿抱了起来,“若儿,若儿你怎么了,若儿你和爹说话啊……”可杜衡此时双眼紧闭气息虚无,看上去仿佛是死了一般,哪里还能说话。 寥嬷嬷尽管知道这是姑娘用了苦肉计,可她怎么舍得让姑娘受苦,只抹着眼泪说道:“回老爷,姑娘用过早饭突然腹中剧痛,脸色也发青,看着象是中了毒,老奴从前甘草绿豆饮能解百毒……” 杜大海大喝道:“那还不去做!”寥嬷嬷抹着眼泪应了一声是,匆匆跑去煮甘草绿豆饮。杜大海则将女儿抱起放到一旁的美人榻上,为了不让女儿因为姿式改变而增加痛苦,他干脆也在美人榻上坐定,让女儿靠在自己的身上。 “来人,速去抓一只狗子过来。”杜大海抱着女儿冷声向外怒喝,女儿刚一回府便中了毒,这件事情让杜大海的愤怒瞬间飚升到了顶点。 惜雨轩的下人赶紧去找狗,可巧她们刚一出惜雨轩便看到一只尺把长的黄毛小狗打从面前跑过,几个小丫鬟赶紧把这只小狗抓住抱进惜雨轩,杜大海冷声道:“把姑娘吃剩的早饭喂狗。” 两个丫鬟赶紧将桌上的早饭端到地上,那只小狗左闻闻右闻闻,挑了一份山菌野鸡崽子粥吃了大半碗,杜大海双眼死死盯着这只小狗,只看这只狗会不会有事。 不到盏茶时间,原本还在屋中绕圈子的小狗突然哀鸣一声歪倒在地上,狗嘴直吐白沫,四条小短腿扑楞楞的直抽抽,狗眼翻了翻便四腿一蹬彻底咽了气。 杜大海倒抽一口冷气,怒吼道:“太医请来没没有……” 太医还没有请到,不过寥嬷嬷已经煮好了甘草绿豆饮,端着急急跑了回来,杜大海一见立刻叫道:“快拿过来……” 寥嬷嬷端着甘草绿豆饮一路跑回来,滚热的汤药已经可以入口了,她赶紧上前服侍杜衡吃药,可是杜衡牙关紧咬根本就喝不进去,寥嬷嬷可急坏了,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杜大海急的不行,索性用手捏开杜衡的牙关,寥嬷嬷才将大半碗甘草绿豆饮灌了进去。 温热的甘草绿豆饮一下肚,杜衡胸腹之间便翻腾起来,她喉头一阵咯咯响动,脑袋一歪便剧烈呕吐起来,倾刻间便吐了杜大海一身。那些污物沾在杜大海的贡缎外袍上,上好的贡缎上很快便被污物烧破,露出了狼皮里子。 寥嬷嬷也没有想到姑娘会吐了老爷一身,忙说道:“老爷,让老奴服侍姑娘吧,您请去更衣。” 杜大海黑沉着脸摆手道:“不必了,先打水给你姑娘清洗。” 正说话间,铜锤拉着一名胡须半白的老先生冲了进来,那位老先生被铜锤拉着跑了一路,甫一停下来便喘的不行,咳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 杜大海见太医来了,便女儿交给寥嬷嬷,起身抱拳道:“洪太医有礼,快请给小女诊治。” 洪太医一喘定气便盯着杜大海身上被杜衡吐脏了的衣服,他也不嫌脏,凑近仔细辨识一番,然后沉声问道:“这就是令千金呕吐之物?” 杜大海点头道:“正是。” 洪太医走到杜衡面前,给她把脉之后皱眉道:“果然是中了毒,不过从脉相上看却没有性命之忧,姑娘可是用过什么解毒之药?” 寥嬷嬷忙说道:“回太医,姑娘刚刚用了甘草绿豆饮。” 洪太医点点头道:“原来如此,用的好,用的好,杜将军放心,令千金用药及时,已无性命之忧,待下官开个方子吃了七日解去余毒,再好生将养一个月也就是了。这一个月切记不可沾一点荤腥之物,只能食素。” 杜大海连连点头道:“好好,请洪太医快开方子。” 洪太医摆手道:“不及,不知道令千金是吃了何物中毒,老夫总要看过才能开方子。” 寥嬷嬷立刻指着那一桌还未收起来的早饭恨声说道:“姑娘就是用了那些才中了毒。” 洪太医立刻上前仔细查验,在细细闻过味道之后,洪太医还每样都挑了一点送入口中品尝,不过他没有咽下去,在尝过之后全都吐了出来,又仔细漱了口方才去开方子。 在洪太医开方子的时候,杜大海已经命铜锤带人将大厨房中所有的当差之人全都绑起来堵上嘴关入柴房之中,只等杜衡这边解除危险便去挨个的审问。杜大海发了狠心,此番必要审个水落石出,给他可怜的女儿一个交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回弄巧成拙 老爷一声令下,铜锤立刻带人冲入大厨房,将自杜嬷嬷以下十七个人全都捆起来堵上嘴关进柴房,以备老爷随时审问。看到在厨下当差的人全都被捆绑起来,府中下人人人自危,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自从大管家杜福被毒打之后,这建威将军府可就没有消停过。 杜嬷嬷等人被老爷锁拿关入柴房的消息很快传到棠棣院,传进江嬷嬷的耳中。江嬷嬷心里咯噔一下,脸上也微微变了颜色。在大姑娘的饭菜中下毒正是她命杜嬷嬷干的,毒药也是她给杜嬷嬷的,为了确保事情机密且万无一失,江嬷嬷是亲自向杜嬷嬷下的指令,中间并没有经过任何转手之人,若然老爷用重刑,杜嬷嬷一定会将她供出来,到时连夫人都吃罪不住。 江嬷嬷想到这里可就再也坐不住了,她立刻起身向外走去,可是刚走到门口却又停下脚步退了回来。不行,不能去柴房,那样岂不是不打自招,若是让老爷的人发现她江嬷嬷出现在柴房外,可就再也脱不了身了。 如何才能封住杜嬷嬷的口,江嬷嬷拧着眉头在房中走来走去,如同困兽一般。原本她以为自己在府中的下人之间已经是说一不二的了,可是事到临头她才发现夫人一但失宠,她这个嬷嬷其实什么都不是。江嬷嬷想了好一阵子却没有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嬷嬷,丁管家找您。”江嬷嬷正在犯愁,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小丫鬟的唤叫,她眼睛一亮,丁卯,对了,她怎么把这个干儿子给忘记了。 江嬷嬷匆匆走出房门,见干儿子站在廊下院中正抻着脖子张望。她快步走过去小声问道:“阿卯,什么事?” “干娘,大厨房中的人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全被老爷下令捆起来关进柴房,您快给拿个主意吧。”丁卯急急的低声叫了起来。如今大厨房这一拔人都是走了江嬷嬷和丁卯的路子进来的,她们若是出事,江嬷嬷和丁卯绝对脱不了干系。 “阿卯,你别着急,赶紧出府去那杜婆子家拿一样她孙子的贴身要紧之物回来。”江嬷嬷看看院中没有什么人,才压低声音吩咐起来。 “好,干娘,我现在就去,可是那杜婆子家在城外小柳庄,这一来一回就得大半天的工夫,万一她先招了是走了我们的路子可怎么办?”江嬷嬷也担心这个,不过在干儿子面前她还得表现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只得低声说道:“老爷这边我自有办法拖一拖,你得快!” 丁卯应了一声“是”,便急匆匆离府出城去小柳庄了。 江嬷嬷在院中站了片刻,想出一个办法,便匆匆去了苏夫人的卧房禀报起来。莫约一刻钟后,江嬷嬷惊慌的大叫声便响彻整个棠棣院,“哎呀不好了,夫人,您一定要坚持住,老奴这就去请大医……” 一院子的下人全被江嬷嬷的大叫惊动了,她们赶紧跑到院中听吩咐,江嬷嬷仓惶跑到院中大叫道:“不好了,夫人动了胎气,赶紧去请老爷……” 一众下人都被吓坏了,慌忙跑出去满府找老爷,最后是在惜雨轩中找到了老爷,不独找到了老爷,还找到了洪太医。洪太医一听说苏夫人动了胎气便殷勤的说道:“杜将军,下官虽然并非专精妇科,不过也略懂一二,不若下官先去看看?” 杜大海立刻说道:“真是有劳洪大人了,杜某感激不尽。”说罢,杜大海亲自引洪太医去棠棣院,在江嬷嬷大叫之后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她就看到老爷与一位须发半白的老先生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背药箱的小徒弟,这一看便知道那位老先生是大夫了。 江嬷嬷心中大惊,她哪里能想到大夫来的如此之快呢。江嬷嬷此时还不知道惜雨轩中的大姑娘突然中毒,老爷一早便派人请了太医。按照江嬷嬷的计划,大姑娘杜衡三天后才毒发暴卒,现在是不应该有什么中毒反应的。 “老……老爷……”江嬷嬷迎上前叫了一声,声音透着颤意,杜大海厉声喝问道:“夫人昨天不是已经稳住胎相,如今突然又动了胎气,你们这些狗奴才是怎么服侍的,倘若胎儿有个闪失,看我饶的了你们哪个!” 因夫人动了胎气是江嬷嬷叫出来的,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众人都缄口不语的看向江嬷嬷,江嬷嬷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回老爷,夫人正睡着,突然腹疼难忍,老奴也不知是何原因。” 杜大海冷哼一声,对向边的洪太医道:“有劳洪大人为拙荆诊脉。” 洪太医谦虚一句:“下官职责所在。”二们便进了苏夫人的卧房。丫鬟早将帐幔放好,请出苏夫人的手腕,在其上覆一方云丝雪帕,又搬来绣凳请洪太医坐着诊脉。 洪太医坐下一伸出三指一搭脉,眉头便微微皱了一下。从脉相上来看,这苏夫人并没有动胎气,不过有些心神不宁罢了。看来这动胎气之说不过是内宅妇人争宠的手段罢了。洪太医经常给亲贵女眷诊脉,这种小手段他见的多了。若是别的女眷用这种小手段,洪太医还会为她遮掩一二,可是这苏夫人么,哼哼!洪太医在心中冷笑一声,他若是不点破可就对不起他的姓氏了。 收回手指,洪太医淡笑道:“将军放心,夫人的情况尚好,只需卧床静养数日便可,下官开上几付药,夫人若是想吃便吃上几口,若是不爱吃便也罢了。” 江嬷嬷一听这话脸都绿了,她在内宅厮混了大半辈子,还能听不出洪太医的言下之意么。这分明就是在说她家夫人装病。帘内的苏夫人听了洪太医之言差点儿背过气去,她立刻手捂小腹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 杜大海再看不明白可就是大傻子,他立刻对洪太医说道:“有劳洪大人,请到花厅开方子。”说罢,杜大海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从进房到现在,他竟是连看都不愿看苏夫人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回企图灭口 洪太医随便开了一道安胎方子交于一旁服侍的小丫鬟,简单叮嘱几句便带着小药僮走出花厅,他看到建威将军正背手立于院中,便上前说道:“杜将军,尊夫人并无大碍,将军不必太过忧心。” 杜大海点点头道:“多谢洪大人。今日府中有事,杜某就不虚留大人了,改日必当亲自登门道谢。” 洪太医微笑道:“杜将军客气了。”说着,他便与杜大海一起走出了棠棣院。出了院门,洪太医方才淡淡说道:“杜将军,下官适才给令千金诊脉,发觉令千金身体虚弱,似有些后天失养的不足之症,为了令千金的将来,还当好生调养才是。” 杜大海脸色微沉,片刻之后他才沉声说道:“依洪大人之见当如何调养才是?” 洪太医道:“依下官浅见,药补不如食补,倘若令千金日常多用以虫草血燕人参当归黄芪等物煨制的药膳,比吃药强多了。吃上个三四年,将来令千金于归之后,子嗣上也能顺利些。” 杜大海点点头道:“那便有劳洪大人多写几道药膳方子给小女调养,杜某先谢过了。” 洪太医笑道:“这是下官份内之事,将军言重了,下官回府后细细写上几道方子再遣人送来,将军打发可靠之人做与令千金服用,不消半年必见其效。” 杜大海亲自将洪太医送出府门,然后厉声喝道:“将厨下一干人等押到虎啸堂,本将军要亲自审问。” 杜嬷嬷等一干人等被押到虎啸堂,杜大海端坐于帅案之后,猛拍帅案喝道:“来人,将这班狗才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两旁的亲兵齐声应是,两人一组上前将杜嬷嬷一干人等拖到院中准备行刑。杜嬷嬷等人吓的魂不附体,没口子的尖叫求饶,杜大海却是充耳不闻,只冷眼看着亲兵行刑,那些亲兵都是刀头舔血之人,个个心硬如铁,凭厨下众人如何求饶,他们的板子亦是照打不误,只不过七八板子打过,再没有一个人还能大喊大叫,众人只有无声哀哭的份儿了。 二十大板打过,众人已然全都晕刑,杜大海令人将杜嬷嬷等人用冰水泼醒,冷声喝问:“今日大姑娘的早饭是何人所做,都有那些人碰过?” 杜嬷嬷一听“大姑娘”三个字,便知道那事儿发了,浑身抖的如筛糠一般,站在阶下的铜锤发觉杜嬷嬷颤抖的厉害,立刻上前揪住杜嬷嬷的前襟将她拖了出来,然后躬身回禀道:“回老爷,这婆子是厨房的头儿。” 杜大海沉沉喝了一声:“说!” 杜嬷嬷吓的魂飞魄散,扑倒在地上尖叫道:“不是奴婢做的,不是奴婢做的……” 杜大海双眉倒竖,厉喝道:“你是管厨房的,你会不知道?来人,再打!” 刚才那二十板子已经要了杜嬷嬷半条命,她一听说又要挨打,立刻大叫道:“老爷饶命啊,大姑娘的早饭是张婆子做的,做好后是惜雨轩的人来厨房取的,与奴婢无关啊!” 张婆子一听这话立时急了,她也被打的只剩下半条命,若然再被打也是活不成的。“老爷,奴婢冤枉啊,奴婢做好了大姑娘的早饭,杜嬷嬷还特意检查一番,这是大家都亲眼看到的。” 昨日杜嬷嬷一个人独占了大姑娘赏下的饭菜,已经犯了厨房众人的众怒,所以张婆子这么一叫,其他人也都叫了起来,“张姐姐说的对,每回主子们的饭菜做得了,杜嬷嬷都得检查的……” 还有一个素日与杜嬷嬷有隙的婆子还趁机大叫道:“回老爷,今日杜嬷嬷验看大姑娘的早饭,还特特将奴婢等人支了出去……” 杜大海一听这话脸色越发黑沉,他怒喝道:“将杜婆子拖下去重重的打,打到她招了为止。” 杜嬷嬷一听有人指证自己,立刻尖叫道:“我没有,我没有动大姑娘的早饭……”被吓昏了头的杜嬷嬷已经口不择言不打自招了。 杜大海怒极,厉喝道:“来人,将大姑娘的早饭取来!” 很快便有下人将早饭端来,杜大海指着杜嬷嬷喝道:“赏这狗奴才!” 杜嬷嬷一见那加了料了早饭便拼命往后退,杜大海看了铜锤一眼,铜锤立刻带人上前擒住杜嬷嬷,舀了一勺胭脂米粥便往她的口中塞去,杜嬷嬷疯狂摇头大叫道:“我不吃我不吃……” 杜大海冷声喝道:“为何不敢吃?再不从实招来,铜锤,将这些东西全都塞到这狗奴才的肚子里。” 铜锤应声称是,一步一步逼近杜嬷嬷,就在他要向杜嬷嬷口中塞东西的时候,一声怒斥“住手”打断了铜锤的行为,原来是苏夫人带着江嬷嬷救场来了。 “你来干什么?”杜大海冷冷看着妻子沉声喝问,仿佛阶下之人并不是为他怀着身孕的妻子一般。 “大年下的老爷喊打喊杀,妾身怎么能不来?”苏夫人双手覆于小腹之上,面色阴沉的与杜大海没什么两样。 “你来,想要如何?”杜大海冷冷问道。 苏夫人的双手一直放在小腹上,仿佛这样可以给她更多的力量,“妾身不想怎么样,只想府里安安宁宁的过个年。”苏夫人瞪着丈夫毫不示弱的说道。 “安安宁宁的过年?你觉得府中奴才给主子下毒,这年还能过的安稳?”杜大海沉沉喝问,一双虎目紧紧锁定苏夫人,看的苏夫人背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怎么可能,老爷别不是糊涂了吧,府中哪有人中毒!”苏夫人从来就没有把继女杜衡当做一家人,所以才这般理直气壮的说了起来。 杜大海怒极,厉声向铜锤喝道:“铜锤,继续喂这狗奴才!” 铜锤应声称是,苏夫人正要说话之时,却被江嬷嬷轻轻捏了捏手臂,苏夫人会意,便径自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定,淡淡道:“老爷既发了话,那便喂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回狠毒 杜嬷嬷眼看着铜锤要往自己嘴里塞那些要命的东西,而夫人竟然不再护着自己,她立刻大叫道:“老爷,奴婢招,是……”一句话没有说完,杜嬷嬷突然口吐黑血歪倒在地,身体剧烈抽了几下便再不动弹了。杜嬷嬷死的时候面朝上,七窍之中流出紫黑色的血水,双眼死死的瞪着,显然是死不瞑目。 杜大海震怒,一拍帅案腾的站了起来,此时苏夫人则捂着脸躲入江嬷嬷的怀中,浑身颤个不停,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江嬷嬷则紧紧抱住苏夫人,连声说道:“夫人别怕,您怀着身子,千万不能动了胎气,老奴送您回房吧……” 苏夫人轻嗯一声道:“嗯,回房,太可怕了……” 江嬷嬷护着苏夫人向怒不可遏的老爷躬身说道:“老爷,夫人见不得这个,老奴陪夫人回房。” 杜大海看也不看苏夫人与江嬷嬷主仆二人,只是盯着杜嬷嬷的尸体冷声道:“来人,送夫人回房。” 江嬷嬷忙应声称是,扶着苏夫人便要转身,杜大海却厉喝道:“江氏,你留下,来人,送夫人回房。” 苏夫人大惊,猛的回身瞪着丈夫叫道:“为何叫我嬷嬷留下?” 杜大海冷声道:“就凭你们主仆一来这杜婆子便七窍流血而死。” 苏夫人大怒道:“那贱婢死了与我主仆何干,我们主仆自进门后连一指甲也不曾碰那婆子,老爷要审案断狱,也犯不着拿为妻做筏子。” 杜大海快步走下来冷声道:“这婆子早不死晚不死,刚刚巧你们一来就死了,世上有这么巧的事?” 苏夫人昴着头还要辩解,可江嬷嬷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沉痛的说道:“老爷既然怀疑老奴,那老奴便留下听候老爷发落,可夫人现在正怀着老爷的骨肉,求老爷不要为难夫人。” 苏夫人一听这话立时急了,她一把扯住江嬷嬷叫道:“嬷嬷你混说什么,这事与我们有什么干系,你快起来!” 江嬷嬷摇头道:“夫人,老爷最是圣明,相信老爷一定会审的水落石出还老奴清白,此时老奴若是随夫人走了,老奴再难有清白名声,求夫人成全老奴。” 苏夫人转身看向杜大海,咬牙道:“既然老爷要审,那就连为妻一起审吧,我们主仆清清白白,谁来审我们都不怕。” “大年下的你们闹腾什么?也不怕丢人!”就在杜大海夫妻僵持之时,一道声音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原来是何老夫人得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 “大海,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啊……”何老夫人气冲冲的边质问边走了进来,她一进门就看到倒在地上的杜嬷嬷的尸体,不由吓的惊叫一声。 杜大海见老娘也来了,知道这会儿不好再审下去,便对下吩咐道:“将厨下众人仍堵了口绑起来关入柴房,将那贱婆子的尸首抬下好仔细看管起来,不许任何人接近。” 众家丁齐齐应了一声赶紧行动起来,不过盏茶工夫,虎啸堂内外便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连地上的污血也被冲洗的无影无踪。 “大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何老夫人知道自己儿子虽然性子刚猛,却不是那种随便杖责打杀下人之人,便疑惑的问了起来。 杜大海扫了苏夫人与江嬷嬷主仆一眼,那如雪刃一般的眼神刺的苏夫人与江嬷嬷不敢抬头,“母亲,今日一早若儿用过早饭便中了毒。”杜大海冷声说道。 “什么,中毒,怎么会这样,人……死了?”何老夫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没过脑子便颤声问了一句。 果然杜大海脸色立变,他厉声喝道:“若儿福大命大,那些害她的人都死绝了她也不会死!” 苏夫人与江嬷嬷一听这话连肝儿都颤抖起来,杜大海之言说的可是够恶毒的,偏她们还得装做与自己毫无关系。何老夫人听说杜衡没死,倒是微微松了口气,她再不待见杜衡,杜衡也是他们杜家的骨血,何老夫人也不想她真的被人毒死。 “没事就好,大海啊,若儿真的是中毒么,别不是吃坏了肚子吧,她小孩子家吃了几日斋,素的狠了多吃几口撑着了也是有的,这大过年的,还是消停点吧。”何老夫人听说杜衡没事,便起了和稀泥的心思,还有五日就过年了,她真不想在此时多生事端。 “娘,已经请太医验过了,若儿的饭菜中真的被下了毒,若不是若儿的奶嬷嬷粗通药理,一发现若儿中毒就赶紧为她解毒,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人命关天,这事儿子绝对要一查到底。”杜大海知道自家老娘有多么看重过年之事,便压下性子解释了几句。 苏夫人与江嬷嬷一听杜衡的奶嬷嬷会解毒,两人对视一眼,心里便有数了,怪不得这些年来她们屡做手脚却不见效果,原来是杜衡身边有人会解毒,既然知道那人是谁便好办了,想那杜衡躲的过一时还能躲的过一世么?先除了那奶嬷嬷,看还有谁来救那小贱蹄子。 “真的被下了毒?”何老夫人很是吃惊,既而沉着脸说道:“查,一定要查到底,那起子黑心烂肝的今儿敢下毒害若儿,明儿就敢下毒害我们母子!”何老夫人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年富贵日子,她且没过够呢,一想到府中有人下毒,自己随时都会被人害死,何老夫人再也稳不住了,一改方才和稀泥的态度,只一叠声的催儿子一查到底。 既然知道杜衡身边的寥嬷嬷会解毒,苏夫人与江嬷嬷主仆二人便要想招了,只见苏夫人捂着肚子做出很痛苦的样子,低低叫着:“哎哟……哎哟……” 何老夫人可听不得这声儿,她立刻叫道:“大海媳妇,你是怀身子的人,不在房中养胎跑到这里做什么,看看,是不是撞客了,赶紧回房去,管家,去请大夫给夫人诊脉。” 杜大海冷冷道:“刚才洪太医才诊过脉,没什么事。” 何老夫人半信半疑问道:“真的?就算没事也不能在这儿待着,赶紧回去。” 苏夫人低低应了声是,江嬷嬷扶着她慢慢站起来往外走,杜大海突然出声道:“来人,送夫人回房,将江氏拿下重打二十大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回心声 听到丈夫命人打江嬷嬷,苏夫人嚯的转过身子瞪着杜大海叫道:“我嬷嬷没有犯错凭什么打她!” 杜大海还没有说话,何老夫人却抢先开口喝道:“大海媳妇,有你这么与夫主说话的么,他想打哪个奴才便打哪个,那有你说话的份!”依大梁旧俗,出嫁的女子需得尊夫为主,不过如今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再提夫主这样的称呼,也就是象何老夫人这样的老人偶尔还会提一提。从前苏夫人娘家没有败落之前,何老夫人便是有心提一提也因对公主府有诸多顾忌而忍了下来,如今公主府已经成了荒宅,何老夫人想说什么便可随心所遇的说了。 苏夫人一听这话脸都青了,夫主,呸,也不想想当初她可是下嫁,若是当初她被封为郡主,杜大海便是尚主,说她是妻主还差不多! 极度了解苏夫人脾气禀性的江嬷嬷不等苏夫人出言顶撞婆婆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向苏夫人磕头道:“夫人,老爷要打奴婢必有老爷的道理,奴婢虽然不知做错何事,却也愿领罚,求夫人快快回房歇息,千万不可动了胎气,老奴贱命一条,便是死了也不足惜,您和小主子金贵,千万别因为老奴而伤了玉体,求夫人成全老奴吧!” 苏夫人眼泪刷的涌了出来,她弯腰抓着江嬷嬷的双肩哭道:“嬷嬷,你有了年纪,如何能受的住三十大板啊……” 江嬷嬷摇头道:“夫人,老奴心里想着您,就一定能撑下去的,您快回去吧,千万别污了您的眼。” 杜大海冷眼看着那主仆二人上演依依深情,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倒是何老夫人被感动的眼中含泪,向儿子低声说道:“大海,她也的确是有了年纪,就算是要打,也少打几板子吧!” 杜大海看了看老娘,点点头道:“既然娘为那贱奴讲情,那便打二十大板。” 苏夫人一听这话立刻扭头看向丈夫,难得低声下气的说道:“老爷,看在妾身和腹中胎儿的份上,再免十板吧!” 杜大海双眼一瞪喝道:“你若再不走便打她四十大板。” 苏夫人眼中的乞求之意立刻变成怨愤之色,若非江嬷嬷死死抓住她的腿,苏夫人一定会立刻和丈夫大吵起来。“好,我走!”苏夫人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愤然离开虎啸堂。 江嬷嬷被拉到院中责打,何老夫人在堂上皱眉问道:“大海,你为啥非要打江嬷嬷?她是你媳妇身边最得力的,服侍的周到细致,你媳妇平安生下三个孩子,江嬷嬷是服侍有功的。” “娘,你知道儿子天生有种直觉。”杜大海听着外面江嬷嬷的喊叫声淡淡说了起来。 何老夫人点点头道:“对,这个娘知道,你从小对危险什么的都特别有预感,得亏有预感你才能平平安安到现在。” 杜大海点点头道:“对,儿子现在就有种感觉,这江嬷嬷就是下毒之人。” “啊……大海,这话可不能乱说!”何老夫人惊愕的低叫起来。 杜大海面无表情的淡淡说道:“是与不是先打完了再审,这婆子素日在府中横行无忌,我早就想打她了。” 二十大板打完,还剩半条命的江嬷嬷被拖了回来,可是凭杜大海怎么审她就是不吐口,一口咬定自己从来没下过毒,杜大海又不是专门审案断狱的提刑,这江嬷嬷咬死不招,他又不能真的将江嬷嬷活活打死,这倒让他心中犯了难,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 何老夫人见状便低声说道:“大海,看来真不是她干的,你看人已经打成这样了,要是她,她早就熬不住说了,这大年下的,还是别再闹出人命吧。你只说她们主仆进来那杜婆子就中毒死了,可是有那么多人都看着,她们主仆也没接近杜婆子啊。况且如今若儿也没有危险了,你抬抬手,权当是为若儿积福吧!” 何老夫人的最后一句话有些打动杜大海的心,他沉思片刻后说道:“也罢,且饶这贱婆子一条狗命,不过不能让她再近身服侍了。” 何老夫人立刻说道:“这个自然,大海,不如打发她去扫茅厕?” 杜大海点头道:“就依娘的吩咐。来人,将这贱婆子拖下去,死不了便去扫茅厕。”几名家丁应了一声,将浑身是血的江嬷嬷拖了下去,丢到放洒扫工具的小破棚中,按常理说若是没有人看顾着,江嬷嬷绝对熬不过这寒冷的冬夜。 发落了江嬷嬷,何老夫人又对儿子说道:“大海啊,我知道若儿中毒你心里着急,可是孩子也没有什么大碍,你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厨下的头儿也死了,这事,我看就这样吧,把厨下的人全都换了,对若儿也算有交待了。若是再闹下去,你的脸面可就丢光了。不是娘说你,这阵子对你若儿太宠了,为了她,你先打杀了杜福,又死了个杜婆子,还贬了你媳妇身边最得力最有体面的嬷嬷,这也差不多了。” 杜大海一听这话立刻不高兴了,他虎着脸粗声道:“娘,若儿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这府里,就您和我是她的亲人,可这些年我们都对她做了什么,不管,不问,由着她被人欺负,儿子……儿子对不起悦心啊!娘,说良心话,悦心的爹娘对儿子有救命之恩,她嫁给儿子之后一直替儿子在您跟前尽孝,她还生了若儿,我们……我们杜家对不起她啊!” 一听儿子提到前儿媳妇,何老夫人的脸色立时变了,她强自说道:“她爹娘是大夫,本就该治病救人,她嫁了你,就应该恪尽妇道,这是本份。她只生了个丫头,也没给你生个儿子,是她对不起我们杜家,我们没对不起她。” 杜大海痛声道:“娘,您明知道悦心只生了若儿一人是因为儿子常年不在家,这怎么能怪她,儿子知道您一直不喜欢悦心,可是悦心真的是好媳妇好儿媳妇,您一定要儿子娶苏氏,是,她是县主,娶了她儿子就成了皇亲,可那又怎么样?儿子今日的一切是儿子用军功,用命换来的。如今她还是靠着儿子才能继续做诰命夫人,可悦心有什么?她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牌位,甚至……甚至连每年祭祀都……娘,你不要再说了,儿子如今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儿子只想把亏欠悦心的全都补偿在若儿身上,只有这样,有一日儿子死了,或许才有脸见悦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回安抚 何老夫人从来没有听过儿子用这么沉痛的语气说话,一时怔住了,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涩声说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若儿……她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上两三年就能嫁人了,给她寻个好婆家也算对了起她了。” 杜大海愣了一下,本能皱眉说道:“若儿才几岁,还小的很,嫁什么人!” 何老夫人摇了摇头,没有和儿子争执什么,只转换话题说道:“大海,你也难得在家中过年,那些不痛快的事情先放下吧,一家子团团圆圆过年要紧,你媳妇是不好,可现在她正怀着孩子,一切都看在孩子的份上吧!” 杜大海双眉紧皱,满脸不想谈论此事的表情,何老夫人再想说点儿什么,却被儿子拦住话头说道:“娘,您是回颐寿园歇着还是与儿子一起去看看若儿?” 何老夫人哪能说要回去歇着,她只能说道:“去看若儿吧!” 母子二人很快到了惜雨轩,此时杜衡吃完药刚刚躺下休息,寥嬷嬷在一旁看着她睡着了方才轻轻的起身,她想去打听打听老爷是怎么处置杜嬷嬷的。 寥嬷嬷刚转过身子,便见老夫人与老爷都来了,寥嬷嬷忙迎上前请安,杜大海急急问道:“若儿怎么样了?” “回老爷,姑娘用过药刚才睡着,奴婢这便唤醒姑娘?”寥嬷嬷故意如此说道。 杜大海立刻摆手道:“不必不必,让她睡着,用了药可好些了?” 寥嬷嬷低声道:“回老爷,比刚才好多了,要不然姑娘也睡不下。” 杜大海长出一口气道:“这便好,这便好。” 何老夫人轻轻走到床着,低头看着沉睡的大孙女儿,因杜衡闭上了那双最象她娘亲的双眼,所以何老夫人也没有小年夜晚上的惊恐,她仔细端祥着大孙女儿,看到杜衡巴掌大的小脸泛着青白之色,唇色淡的几近透明,孱弱的仿佛呵口气便能将她吹的飘浮起来。一阵从来没有过的心疼涌上何老夫人的心头,她缓缓坐在床边的绣凳上,喃喃自语道:“唉,可怜的孩子啊!” 寥嬷嬷听了这话暗暗吃惊,老夫人何时也开始心疼姑娘了?素日里她不是再不把姑娘当回事的么?悄悄看了看老爷的神色,寥嬷嬷心里才有些明白,原来是看着老爷的面子呢。不过管他呢,就算是看着老爷的面子,老夫人若是能对姑娘好一些,这也是好事,毕竟老爷不可能长年守在府中,若是老夫人对姑娘的态度真的有所改变,姑娘往后的日子也好过一些,等到议亲事的时候也能多上上心,给姑娘挑个好姑爷。 “橘红,我记得你原来很会做吃食?”杜大海突然出声问道。 寥嬷嬷心下一喜,忙应道:“多承老爷夸奖,奴婢倒是会做几个姑娘爱吃的小菜。” “这就好,惜雨轩原本就有小厨房的,以后你姑娘的吃食由你负责,需要用什么开了单子到大厨房去领就行了。”杜大海声音低沉的吩咐起来。 寥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杜大海磕头:“奴婢代姑娘谢老爷恩典!”自家姑娘的吃食在小厨房中制作,寥嬷嬷便能保证饭菜再也不会出问题了,姑娘的危险便消除了一多半,这怎么能不让寥嬷嬷心情激动。 杜大海完全没想到只是单设小厨房就让寥嬷嬷如此激动,他不由一阵心酸,俯身扶起寥嬷嬷,杜大海沉沉说道:“橘红,幸亏有你一直服侍若儿,以后你就是惜雨轩中的管事嬷嬷,有事直接找杜忠,他虽病着,可用不了太久就会好起来。” 何老夫人听了这番对话,起身来到儿子身边问道:“大海,你的意思是让杜忠做大管家?” 杜大海点点头道:“对,从前杜忠做管家的时候,府中可没有出过让主子受委屈的事情。” 何老夫人原本是想反对的,可儿子这么一说便将她还没说出口的话堵了回来,在这般情况下她还怎么能提让她的心腹做大管家呢,上次那个杜福可就是她身边亲信的儿子。“也是,那就叫杜忠先干着吧,希望杜忠还和从前一样忠心又公道,若儿不能受委屈,其他的孩子们也是一样。” 杜大海看着老娘,突然说道:“有娘的孩子是宝,没娘的孩子是草,其他几个孩子有亲娘护着,谁能让她们受委屈?” 寥嬷嬷眼着老爷与老夫人仿佛要呛呛起来,忙躬身说道:“老爷,姑娘不能白白中了毒,不知道是那个黑心烂肝之人下毒害姑娘?” 杜大海还没有说话,何老夫人先皱眉不悦说道:“是厨下的杜婆子,她已经畏罪自杀了。”寥嬷嬷当然知道杜嬷嬷不是元凶首恶,不过此番拔了大厨房里这个毒瘤,她们主仆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论是杜衡还是寥嬷嬷都知道不可能一次就将继夫人苏氏与江嬷嬷一次扳倒。寥嬷嬷向何老夫人和杜大海跪下,替姑娘谢老夫人和老爷做主之恩,这倒让何老夫人不自在起来,她摆摆手说道:“起来吧,好生服侍你家姑娘,都仔细精心些,倘若你们服侍的仔细周到,也不能让若儿中了毒。” 寥嬷嬷低头小声应道:“是,老夫人教训的是。奴婢一定加倍用心服侍姑娘。” 何老夫人这才嗯了一声先自走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回主仆之情 “香梅,你江嬷嬷怎么还没回来?”久等江嬷嬷不来的苏夫人右眼眼皮一阵狂跳,她心中涌上一阵浓浓的不安,便没好气的向贴身丫鬟问了起来。 香梅赶紧屈膝说道:“回夫人,奴婢一直在夫人身边服侍着,并不知道外边的情况,不如奴婢现在就去打听打听?” 苏夫人烦躁的挥手道:“快去快去!” 香梅刚刚走到院中,便见几个洒扫上的婆子和小丫鬟围在西院墙底下小声议论着什么,香梅最是好打听好热闹的,她飞快跑过去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众人见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香梅来了,赶紧低声说道:“香梅姑娘你可不知道,江嬷嬷彻底完蛋了!” 香梅先是一惊继而窃喜,夫人身边没了沏嬷嬷,她们这些一等大丫鬟就能名副其实了。“这话怎么说的,江嬷嬷到底怎么了,难道是被老爷打死了?” “倒也没直接打死,不过和死也差不多了,现在也就比死人多口气,老爷下令狠狠打了江嬷嬷,打完就把人丢到西北角的茅厕边上去了,老夫人发了话,若是江嬷嬷还能活下去日后就打扫茅厕,再不叫她上来服侍夫人了。” “此话当真?”香梅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的问了起来。 众人都看向一个黑脸婆子,那婆子急忙说道:“香梅姑娘别不相信,我赖婆子一听到消息就跑去看了,那可是真真的,啧啧,江嬷嬷那么有体面的一个人也被打的烂狗肉一般,就跟个血人儿似的,好不吓人着!”赖婆子边说边摇头,话音里透着三分感慨七分幸灾乐祸。 香梅听说江嬷嬷被打成血人儿,也没心思再闲磕牙了,赶紧一阵风似的跑到西北角的茅厕去看江嬷嬷了。 茅厕旁边有个四面漏风的破房子,用来存放打扫茅厕的工具,江嬷嬷就被丢在那堆工具旁边,整个人一动也不动,看上去仿佛已经死了一般。香梅一手拿帕子捂住口鼻,一手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低声叫道:“江嬷嬷……江嬷嬷……” “谁……”就在香梅以为江嬷嬷已经死了的时候,她突然发出一声极为虚弱的声音,香梅吓的猛然往后一跳,连连拍着胸口喃喃道:“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嬷嬷,我是香梅,您怎么样?”香梅大着胆子小声问道。 “我……香梅,别告诉夫人……实话……就……就说……我被老爷罚了,养好伤就回……回去……服侍……”一句很简单的话,江嬷嬷却足足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说完,中间不知道捯了多少口气,就算香梅平日对于江嬷嬷一个人包揽服侍夫人的活计而心中不满,在听完这句话后她也已经眼圈儿通红,泪水直在眼圈里打转儿,只这一句话,便让香梅彻底相信江嬷嬷心中只有夫人一个,根本没有她自己。 “好,嬷嬷放心,香梅一定这么回禀夫人,嬷嬷,你的伤这么重,老爷怕是不会允许给您请大夫的,你需要些什么只管告诉我,我回头悄悄给您送过来。”香梅含泪低声说了起来。 “不要……好好……服侍……夫……人……”江嬷嬷费尽力气说出这几个字,便又昏了过去。香梅四下看看,见东墙边堆着好大一堆雪天用来铺路的稻草,她跑上前用力扯出几把稻草盖在江嬷嬷的身上,好歹也能略略抵御凛冽的寒风。 回到棠棣院中,香梅一进门苏夫人便急切的问道:“你江嬷嬷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香梅屈膝低头说道:“回夫人,嬷嬷到底受了罚,一时不能上来服侍,嬷嬷让奴婢禀报夫人,且容她休养一阵子,等她身子一好便立刻回来服侍夫人。” “受了罚,嬷嬷她受了什么罚,对,老爷打她板子了,她那么大年纪,怎么受的住二十大板,香梅,快叫人去请大夫,请最好的大夫,不用怕花钱……”苏夫人边说边站起来冲到梳妆台前拉开小抽屉,抓了一把金锞子塞到香梅的手中,立逼着她出府请大夫。 香梅拿着那一把沉甸甸的金锞子,一颗心也是沉甸甸的,什么叫患难见真情,今儿她是真的知道了。 “夫人,您别着急,奴婢这就去请大夫,嬷嬷再三交待了,叫奴婢一定好好服侍夫人,千万不敢让夫人着急上火动了胎气,嬷嬷可惦记您了。”香梅急急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快去请大夫,不怕花银子,一定要用最好的药,对了,你江嬷嬷的屋子就在这里,她怎么还没被送回来?”苏夫人缓了缓心神,立刻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便皱眉沉声问了起来。 “这……回夫人,嬷嬷怕药气冲了您,特意在外头养伤的,丁管家是嬷嬷的干儿子,他还能不好好照顾嬷嬷么?”香梅却也有些急智,脑筋一转立刻编出个说法,总算让苏夫人相信了。 拿着那一把金锞子走出上房,香梅心中可犯了难,刚才她已经打听过了,老爷严令不许任何人给江嬷嬷请大夫,她哪儿有胆子公然违背老爷的命令呢! 想了一会儿,香梅回房换了一身衣裳,将那些金锞子仔细藏好,又抓了一把铜钱塞到荷包里,然后悄悄来到西角门,给了守门的婆子一大把铜子买酒喝,守西角门的婆子便睁一眼闭一眼,由着香梅溜出府去。 香梅足足在外面逗留了莫约一个多时辰才回到将军府,她出门的时候两手空空,可回来的时候却已经抱了一个不算小的包袱,门上的婆子自然是要问上一问的,倘若香梅夹带些违禁之物,她们也是要吃瓜落儿的。 看到婆子上前查问,香梅赶紧将一包卤货塞了过去,笑嘻嘻的说道:“妈妈们辛苦了,我买了些酱肉请妈妈下酒,还热乎的呢,妈妈赶紧到屋里吃去,冷了可就不好吃了,我也得赶紧给夫人送东西,夫人自从有了身子之后就特别喜欢吃杨记蜜饯,这不,我买了好大一包呢。” 有道是拿人的手短,那两个婆子得了酱肉便什么都不管了,赶紧送香梅离开好关门,她们姐俩儿难得有好菜下酒,可不得多喝上几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回月银 江嬷嬷被打的只剩小半条命,她自顾尚且不暇,当然不能继续给大姑娘杜衡下毒,而杜衡在服下自制的解药之后,身体也很快好了起来,不过因为头几年日子过的不好,所以杜衡看上去还是相当弱不禁风,脸上也一直没有什么血色。这可把寥嬷嬷急的不行。自从惜雨轩设了小厨房,寥嬷嬷一头扎进去几乎都不出来了。 每日里寥嬷嬷将那人参当归黄芪雪莲灵芝变着法子的熬煮成补汤给自家姑娘补身子,可把杜衡补的一看见寥嬷嬷就头皮发麻,每每一听到寥嬷嬷端着补药进房,她要么躺下装睡,要么便躲到净房去,着实让杨梅笑的不行,她自服侍姑娘以来,还没见姑娘有这么大的情绪变化呢。 不觉几日过去,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九,府中给下人们发放月钱并新年赏钱的日子。阖府下人都可眼巴巴的盼着这天呢,领了月钱和赏银,大半下人就能回家过年,等过了初五才回来当差,只有那些贴身服侍主子的下人不能放年假,不过通常府中会给这些人多发一倍赏银,而且会在正月十五以后轮流给这些不能回家过年的丫鬟婆子小厮们补上年假。 腊月二十九一大早,杨梅便拽着寥嬷嬷去领月银,寥嬷嬷原本是不肯的,杨梅好说歹说,寥嬷嬷在进房看了看还在睡觉的姑娘之后才与杨梅一起去了颐寿园。因为当家夫人苏氏有孕在身,何老夫人便强势的夺了她的管家之权,这放赏发月钱之地便移到了颐寿园的永年堂。 寥嬷嬷与杨梅来到永年堂阶下的院子之时,府中各处的管事嬷嬷和部分大丫鬟们已经在院子里候着了。这些素日连看都不看寥嬷嬷与杨梅一眼的嬷嬷丫鬟们如今可不一样了,寥嬷嬷和杨梅一进院门,她们便亲亲热热的迎了上来,一口一个寥嬷嬷与杨梅姑娘的叫着,直叫的两人浑身猛起鸡皮疙瘩,那些人的亲热真让她们消受不住。 好在永年堂开门的声音打断了那些阿谀奉承,寥嬷嬷立刻笑着说道:“开门了,我们快排好队吧,早些领完了也好早些回去服侍主子。”众人连声应是,齐齐动手将寥嬷嬷与杨梅推到最前头,好让她们先领赏钱并月银。 寥嬷嬷与杨梅再三道谢后方才站在首位,寥嬷嬷还好些,毕竟从前她也风光过,可是杨梅却是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激动的杨梅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兴奋的已经难以自抑了。 众人鱼贯走入永年堂,分两厢站立,片刻之后,头戴金镶祖母绿大毛卧兔儿,身着出风毛秋香色团花贡缎通袖袄,系石青五彩马面裙的何老夫人搭着小丫鬟的手缓缓走了出来,跟在她身后的是李嬷嬷,李嬷嬷身后是抱着一本厚厚帐册的小丫鬟。 何老夫人坐定之后,李嬷嬷接过帐册打开放到何老夫人面前,一个识文断字的小幺儿赶紧站了过来,何老夫人不识字,根本看不了帐册,这也是她不得不容忍儿媳妇管家的根本原因之一。 小嬷嬷儿按着帐册和名单念了起来,头一份儿不是往年总排在头两个的颐寿园和棠棣院,而是大姑娘杜衡的惜雨轩。因今年是何老夫人亲自放赏,昨儿她就已经将颐寿园的先发下去了。 寥嬷嬷与杨梅走上前跪下,何老夫人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示意李嬷嬷将惜雨轩所有下人的月银关给寥嬷嬷,寥嬷嬷看着成色十足的二十两文银,心中百感交集,自从夫人过世之后,她领到的月银就再没有银锭子,而是永远不会超过一千个铜子儿。将二十两银子仔细收好,李嬷嬷又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并五吊铜钱递了过来。寥嬷嬷知道那只荷包是老夫人赏自己的,而这五吊铜钱则是给惜雨轩中其他丫鬟婆子的赏钱。 五吊铜钱的份量可不轻,杨梅赶紧伸手接了过来,免得让寥嬷嬷受累。两人给何老夫人磕头谢赏后退下,带着满满的收获高高兴兴的回到了惜雨轩。这一路上,寥嬷嬷与杨梅可是收获了无数羡慕嫉妒的眼光,雪亮的银锭子与黄澄澄的铜子儿实在是招眼的很。 刚一回到惜雨轩,那些下人便忽喇喇的围了上来,所有人的眼光都定在了月银与赏钱之上,众人都在暗自打着小算盘,盘算着自己能分到多少赏钱。 “嬷嬷,快把月银和赏钱分了吧!”一个小丫鬟直勾勾的盯着银子着急的叫了起来。 寥嬷嬷摇头道:“这怎么行,还没回过姑娘,大家别着急,回了姑娘就发,一文都不会少大家的。” 院子里的动静有些大,刚刚穿好衣棠的杜衡在房中听的清清楚楚,便打开门缓步走了出来。众人一见姑娘出来了,赶紧上前请安,许是想着马上就能拿到月银和赏钱,所有的人都很兴奋,请安之时都带出了幌子。 只有寥嬷嬷与杨梅见姑娘自己穿戴整齐,脸色便微微沉了下来,虽然说今日是发月银的日子,大家有些心不在焉也说的过去,可是怠慢姑娘到了连服侍都不服侍的份上,就太说不过去了。就算是姑娘不喜欢她们近身服侍,她们也不能这般躲懒不靠前。 有脑子活络的也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不等别人说什么,一个二等丫鬟便磕起头来,“奴婢不知姑娘醒了,没有及时上前服侍,请姑娘责罚。”这个丫鬟一说,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那些在外头服侍的婆子和三等丫鬟还好些,她们本就没有进房服侍的资格,可其他三个二等丫鬟的脸色刷的就变了。如今惜雨轩中只有杨梅一个一等丫鬟,所以她们这四个二等丫鬟就该顶上一等丫鬟的差使,保证随传随到,而不是象现在这样,姑娘都起身亲自穿好衣裳,她们这四个二等丫鬟却还不知道。 杜衡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她淡淡对寥嬷嬷说道:“嬷嬷,月银既然关来了便发吧,杨梅,你去取五吊钱连同赏钱一起发给大家。” 众人没有想到一向冷冷清清的姑娘竟然会额外发赏钱,人人都先是一愣,继而全都跪下兴奋的磕头谢恩,这对她们来说可真真是过年的意外之喜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回过年(上) 因府中主子们老的老小的小有身孕的有身孕,所以建威将军府的除夕之夜过的很冷清,只有杜大海一个人守岁,其他人都早早的睡了。杜大海一个人守在虎啸堂中,原本就高大宽敞的虎啸堂越发显的空旷,杜大海甚至都能听到自己饮酒之时的回声。 终于到了子正时分,朝阳门外的钟鼓楼上敲响了新年钟声,新的一年开始了,杜大海看着空无一人的虎啸堂,心中没有一丝过年的喜悦,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总是会想起结发妻子,每一次的回忆都让杜大海心中五味杂陈,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怀念妻子了。 想着想着,杜大海竟然坐在椅上睡着了,等他被响彻京城天空的爆竹声惊醒之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领玄狐大氅,半人高的青铜云龙纹大薰笼也被移到了他的身边。杜大海抬眼看去,只见铜锤靠着朱红泥金柱子坐着,脑袋朝一边儿歪着睡的正香甜。 想来是铜锤在外头久久等不到吩咐才悄悄进来察看,从书房取来一件大氅为自己盖上的。杜大海揽着玄狐大氅,突然自嘲的笑了起来,想他杜大海也是有娘有妻有儿有女之人,可是最贴心照顾他的,却是个帖身小厮。杜大海缓步走到铜锤身边,只想将手中的玄狐大氅给他盖上,可铜锤却很是机警,他猛的睁开眼睛腾的跳了起来,急急叫道:“老爷您醒了,小的这就服侍您洗漱。” 杜大海笑笑道:“不急,你在这里守了一夜?怎么也不将爷叫醒?” 铜锤憨憨笑道:“老爷睡的香甜,小的不敢打扰老爷,啊……小的给老爷拜年,恭祝老爷新年行大运,平安吉祥!”话说到一半铜锤才想起来今儿是大年初一,赶紧跪下来给老爷磕头拜年,他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虎啸堂中立刻响了咚咚咚的回声。 听铜锤说着数年来一成不变的吉祥话儿,杜大海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他弯腰亲自将铜锤扶了起来,还将腰间缀着的墨玉虎头带钩拽下来递给铜锤,笑呵呵的说道:“好小子,老爷也祝你新年好,这虎头带钩赏你了。” 铜锤高高兴兴的谢了赏,将墨玉虎头带钩仔细的收好,然后笑嘻嘻的说道:“老爷,小的服侍您洗漱更衣,回头好去给老夫人拜年。” 主仆二人出了虎啸堂,正要往书房的方向走去,不想却见脸色不善的苏夫人带着一干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从书房那边走了过来。原来苏夫人见丈夫连三十晚上都不回棠棣院,心里便狠狠的堵了一窝囊气,她以为杜大海是在书房中与那两个小贱人胡天胡地的闹腾,所以天刚亮便带人杀了过去,不想却扑了个空,这才知道老爷一夜没有回房,苏夫人这才带人往虎啸堂而来。 尽管心中有气,苏夫人也不想在大年初一就和丈夫闹的不可开交,因此还是上前行礼拜年,虽然她脸上没有笑容,可该说的话该行的礼她都做到了。 因为总是想起结发妻子,所以杜大海如今看继室苏氏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自然也会有什么好声气,勉强说了两句应景的话,杜大海便如同锯了嘴的葫芦一般一言不发了。苏夫人被气的不行,脸色便也越发阴沉难看了。 这对夫妻板着脸朝颐寿园走去,一路上有不少下人行礼拜年,可他们都只是冷冷嗯一声,可把府中的下人们吓的不轻,众人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隐形人,再不让老爷夫人看到自己才好。 这种情形一直延续到颐寿园永年堂上,早早起床装扮好的何老夫人看到儿子媳妇板着脸走进门,心里不免咯噔一下,两道有些凌厉的眼神立刻射向儿媳妇苏氏,在老夫人眼中儿子自然是千好万好,所有的不好都是儿媳妇的。 苏夫人心里憋屈的不行,可还不得不与杜大海一起按着规矩给婆婆请安拜年。何老夫人淡淡的应了一声,不甚热情的说了一句“都坐吧”,便再也没有别的话了。 永年堂中飘荡着尴尬的气氛,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通禀,“大姑娘到……”总算是冲淡了永年堂中的尴尬。 杜衡绕过雕玉堂富贵的紫檀木大屏风,轻快的走到祖母父亲和继母的面前,她盈盈拜下,口称:“孙女杜衡给祖母拜年,祝祖母新年吉祥,身体康健。” 何老夫人不错眼珠子的看着大孙女儿,双手紧紧的攥着两旁的椅子扶手,显然她正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过了片刻,何老夫人才低声说道:“好孩子起来吧,赏!” 李嬷嬷赶紧送上一只沉甸甸的大红绣金荷包,杜衡伸出双手接过,再次谢了祖母方才起身给父亲和继母拜年。 “女儿杜衡向父亲拜年,愿父亲平安吉祥,百战百胜,祝夫人如意吉祥。”杜衡跪在父亲的面前,眼睛看的是父亲杜大海,一副捎带着给继母拜年的意思,可把苏夫人气了个倒仰,特别是当她看到丈夫完全没有为她出头责骂衡之意时,苏夫人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此时已经黑如锅底了。她一巴掌拍在桌上,厉声喝道:“大姑娘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杜衡抬头看着苏夫人,眼神如冰刀一般透着锐利的寒意,她一言不发,却比说了百句千句还有份量。 杜大海一见妻子为难大女儿,便也啪的一拍桌子喝道:“苏氏你疯了,当着我的面你都找若儿的麻烦,你的规矩才学到狗肚子里了!” 苏夫人万万没有想到丈夫竟然当着婆婆和继女的面给自己难堪,她气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为紫涨,她猛的一抓站在身边服侍之人的手,厉声叫道:“嬷嬷……” 可是现在站在苏夫人身边的已经不是江嬷嬷了,而是丫鬟双兰,双兰忙跪下道:“夫人,嬷嬷没有跟来服侍您。” 苏夫人这才想起江嬷嬷还在丁卯家养伤,根本就不能为她出气,她只有恶狠狠的瞪向杜衡,仿佛这样能让她在气势上压倒杜衡一般。 可杜衡却不再理会苏夫人,只是将目光看向祖母和父亲。何老夫人原本很不高兴,可是她看到儿子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宠溺眼神看向大孙女儿,何老夫人不由长长叹了口气,缓声道:“若儿,你身子才好,快坐下歇着吧,等你弟弟妹妹来了就开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回过年(下) 建威将军府根基尚浅,也没有儿女亲家,其实杜大海之所以得到当今的重用,就因为他没什么根基,是最适合做孤臣纯臣的人选,而且他打仗真的很有一手,所以才在短短十来年间从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大头兵升为二品建威将军,在大梁历史上他可算是升迁最快的官员。 往年过年之时,杜大海通常不在京中,建威将军府的年酒请的也只是与苏夫人娘家有些关系的亲贵官员。可如今苏夫人的娘家彻底落了势,那些人不约而同与苏夫人拉开距离,而且如今苏夫人又怀着身孕,所以今年建威将军府的年酒便不请了。杜大海只是应几位军中好友的邀请出府吃了几回年酒也就把这个新年给混了过去。 何老夫人想想从前府中过年之时何等热闹,而今年却是门可罗雀,便又怪罪起儿媳妇苏氏来了,不过碍着苏夫人有孕,她没说在当面罢了。 不觉已经是正月初五财神日,这一日是所有卖买人家开张大吉的好日子,做为拥有一家位于京城闹市区药铺的杜衡,早就向父亲禀报过,请求出府去亲眼看看她的铺子是什么样的。 杜大海如今正百般宠着杜衡,自然无有不应允的,他立刻派人下去安排,大半个时辰之后,杜衡已经带着寥嬷嬷坐着杨梅堂哥杨虎驾驶的马车前往王府大街西四胡同的济仁药铺了。 正月看病抓药不吉利,所以大梁人不是病的快不行了通常会都硬挺过正月,所以济仁药铺尽管打开大门做生意,却很少有顾客上门,偌大的药铺里只有两个小伙计边磕瓜子边聊天儿,看上去自在极了。 杜衡在济仁药铺门前下车,缓步走进药铺,那两个小伙计被他 ------题外话------ 昨天停电无法上传,这章是补昨天的,晚上还有一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回巡视产业 因大年初一这顿饭吃的极不痛快,不论是杜衡亦或何老夫人杜大海苏夫人以及杜鹂杜鸢杜鹏她们都不高兴,所以在接下来的几日,府中竟和常日一般各人吃各人的,除了府中各处悬挂的大红灯笼之外,整个建威将军府再没有一丝儿过年的喜庆气氛。就连年酒都没有请。 想往年过年之时,杜大海虽然通常不在京中,建威将军府的年酒请的也只是与苏夫人娘家有些关系的亲贵官员,可是到底还是请年酒的。可如今苏夫人的娘家彻底落了势,那些人不约而同与苏夫人拉开距离,而且如今苏夫人又怀着身孕,更要紧的是苏夫人心中还有一番小算盘,若是请了年酒,势必要让继女杜衡出面见客,毕竟杜衡过完年就十三了,也该开始相看人家,她连打发杜衡出嫁都不愿意,更不要说给她寻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了。所以苏夫人以自己有孕不能打理府务这由,将今年的年酒蠲免了。 杜大海是男人,完全想不过这一点,所以他也没觉得请年酒有多么必要,反正皇上属意他你帮孤臣纯臣,这事杜大海早就心知肚明的。所以只是应几位军中好友的邀请出府吃了几回年酒也就把这个新年给混了过去。 何老夫人冷清了数日,便有些闷的难受,她想起从前府中过年之时何等热闹,而今年却是门可罗雀,不免又怪罪起儿媳妇苏氏来了,只是碍着苏夫人有孕在身,她才没说在当面罢了。 不觉已经是正月初五财神日,这一日是所有卖买人家开张大吉的好日子,做为拥有一家位于京城闹市区药铺的杜衡,早就向父亲禀报过,请求出府去亲眼看看她的铺子是什么样的。 杜大海如今正百般宠着杜衡,自然无有不应允的,他立刻派人下去安排,大半个时辰之后,杜衡已经带着寥嬷嬷坐着杨梅堂哥杨虎驾驶的马车前往王府大街西四胡同的济仁药铺了。 正月看病抓药不吉利,所以大梁人不是病的快不行了通常会都硬挺过正月,所以济仁药铺尽管打开大门做生意,却很少有顾客上门,偌大的药铺里只有两个小伙计边磕瓜子边聊天儿,看上去自在极了。 杜衡在济仁药铺门前下车,缓步走进药铺,那两个小伙计见今日竟然有客人上门,赶紧撂下手中的瓜子快步迎上前来,笑着招呼道:“小姐过年好!” 杜衡微微点头,缓步往柜台方向走去,两个小伙计赶紧跑回柜台里面,熟络的招呼道:“小姐,您想看些什么?”这大过年的,两个小伙计实在不好直接问客人要方子抓药,因此说话便比平日里委婉许多。 杜衡环视店铺,淡淡问道:“怎么不见掌柜与坐堂大夫?” 一个下巴尖尖的小伙计赶紧说道:“回小姐的话,我们掌柜的和大夫都在后面候着,您先请坐,小的这就去请。” 杜衡点了点头,尖下巴的小伙计飞快跑去后院,另一个圆脸小伙计则飞快的沏了一杯茶,又攒了四个干果碟子一并送上前来,憨厚的笑道:“小姐请吃茶吃点心,这些干果是小号自制的,比外头的又干净又香脆,吃了还不上火,您请尝尝?” 杜衡轻轻点头,寥嬷嬷立刻上前剥了几颗瓜子花生,将果仁用帕子托着送到杜衡的面前,杜衡轻声道:“嬷嬷也尝尝吧。”说完才捻起一颗花生米儿送入口中,轻轻嚼了几下,果然这花生又香又脆,还透着淡淡的清茶香气,嚼后有一种回甘的清甜,市面上的卖的炒花生真的比不了。 “果然味道不错,不知是那位想出的用清茶辅以陈皮煎汁浸煮花生再以文火焙干?” “这位小姐好生灵慧,在下张慕景这厢有礼了!”一道爽朗的声音突然响起,杜衡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莫约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正从穿堂尽处的小门中快步走出来,刚才那句称赞正是从他的口中发出的。 “你是?”杜衡一时拿不准这张慕景是什么人,便微微蹙眉问了起来。 说话间张慕景便走到杜衡面前,微微躬身笑道:“在下张慕景,是本店的掌柜,坐堂大夫出诊之时,在下也会兼任坐堂大夫。小姐今日光临鄙号,不知有何贵干?” “你是掌柜的?”寥嬷嬷惊讶的叫了一声。 张慕景笑呵呵的说道:“这位妈妈不要惊奇,在下真的是鄙号的掌柜,如假包换哦!” “张掌柜如此年轻有为,是老妇人唐突了,老妇人原以为掌柜大夫都是有了年纪的人。”寥嬷嬷听张慕景言谈诙谐有趣,心中先就有了几分喜欢,与他说话也随意了许多。 张慕景笑道:“妈妈也不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人,看来下回在下再在店中抛头露面之时,一定戴上一副长长的胡须,尽量扮的苍老一些。” “这却不必了,张掌柜这样挺好的。张掌柜,听说贵店换了新东家?”寥嬷嬷说笑一句便直入主题,直接了当的问了起来。 张慕景眼神微微一闪,旋即向杜衡长揖到地,恭恭敬敬的说道:“张慕景拜见东家。” 这张慕景是个聪明人,杜衡心中暗道,然后淡淡问道:“张掌柜如何认我做东家?” 张慕景并没有直起身子,仍旧长揖到地,不疾不徐的说道:“鄙号年前刚刚换了新东家,此事除了新东家与在下之外再无其他人知道,所以慕景认为小姐便是新东家。” 杜衡淡淡道:“张掌柜请起,你怎知我不是认识你新东家,知道内情之人呢?” 张慕景缓缓直起身子,微笑着说道:“若小姐只是知道内情,断断不会在此时光顾药铺。” 杜衡轻轻点头,缓声说道:“张掌柜才是真正灵慧过人,你说的没错,我正是济仁药铺的新东家。嬷嬷,拿契书给张掌柜过目。” 寥嬷嬷应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两张契书,一张是地契,一张是济仁药铺的经营许可契书,张慕景验看之后立刻躬身说道:“东家请到后院用茶,慕景等人也好给东家见礼。” 杜衡点点头,缓声道:“张掌柜请引路……”张慕景在前头侧身引路,将杜衡引入济仁药铺的后院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回首批员工 济仁药铺的后院是间方方正正的大四合院儿,院中东北西北方向各种了一株双人合抱粗细的大桂花树,如今虽然是冬日,可那桂花树的叶子依然绿油油的发亮,看上去满眼青翠,好一派盎然生机。杜衡只看了一眼便喜欢上这两株桂树,她仰头向天空看去,只见树冠如翠盖一般遮住小半个院落上方的天空,若是八月中秋之时能于树下小憩,真真是世间一大快意之事。 “张掌柜,这两株桂树怎么生的这么好?”大梁京城冬日极为寒冷,桂树虽然是四季长青之树,可到了冬日树叶也会显得单薄黄瘦,绝不会象现在这样油绿肥厚,看上去象是长夏之时一般茂盛,所以杜衡才好奇的问了起来。 张慕景笑着解释道:“东家有所不知,这两株桂树在此已经生长了百余年,根系扎的极深,在下祖上曾以种花为业,慕景虽不才,却也学了些皮毛,这三四年间,每到初春深秋之时慕景会为桂树施用两次秘制肥料,所以长势会比一般桂树更茂盛些。” 杜衡点点头,张慕景既然已经说了那是秘制肥料,她便不好再追问下去了。简单看了看院子,杜衡便进入正房,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张慕景打发小伙计送上刚沏好的香茶和八宝点心匣子,然后抱来一叠帐册放在桌上,笑着说道:“东家,这是铺子里的库存帐册和去年的收入支出帐册,请东家过目。” 杜衡将手放在帐册上,淡淡说道:“这些帐册不急着看,张掌柜,铺中所有的管事伙计今日可都在?” 张慕景忙说道:“回东家,早晨开铺子的时候大家都来的,不过因为正月里比较清闲,所以小人与两个小伙计留下看铺子,让其他人回家过年了,一年到头的铺子里的管事伙计们也就正月里能歇上半个月。” 杜衡点点头道:“掌柜的说的也是,这样吧,这些帐册我先带回府慢慢看着,过了正月十五再来见见大家。” 张慕景急忙躬身说道:“小人等实实不知东家今日芳驾亲临,哪能让东家再走一趟,请东家略等半个时辰,小人立刻打发人去把诸位管事和伙计们都叫来拜见东家。” 杜衡想想不过多等半个时辰,其实也不算长,现在才刚交巳时,她只要在天黑之前回将军府就行了,她轻轻点头淡淡道:“也好,那就快派人去找吧。” 张慕景应了一声,赶紧出去安排小伙计并四邻的半大小子们四处去找人,济仁药铺的四邻平日里都没少受铺子的好处,因此一众半大小子一听说张掌柜要找人,立刻撒开脚丫子跑的飞快,十多个孩子眨眼间便跑的无影无踪。 不到半个时辰,济仁药铺的所有管事和伙计连同坐堂大夫都被叫回铺子拜见新东家。杜衡看着躬身站在自己的面前的老少爷们少说也有十六七个,心中不免有些吃惊,原本她以为这济仁药铺连管事加伙计最多不会超过十个人。 众人见新东家竟然是位豆蔻少女,心里想什么的都有,众人压下心思给新东家见礼,杜衡抬眼看着众人,眼神还和从前一样清凌凌的,透着淡淡的寒气,这无形当中增强了她的气场,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敬畏之心,虽然杜衡什么都没说也没做,可是大家却已经收起了刚进门之时的轻慢之心,行礼之际心意也诚恳了许多。 “大家都起来吧,今日请大家过来,一来是见见诸位,二来,年前因一些事情缠身,我也没能及时过来给大家发过年的红包,今日借这个机会给诸位补上,嬷嬷,去车上叫杨虎把箱子搬过来。” 寥嬷嬷应了一声,快步走出上房,找到杨虎让他将车厢里的一口并不很大的香樟木箱子搬进上房,杨虎自小做农活,身上有把子不小的力气,可是搬着那口箱子从马厩走到上房,他也累的额上渗出了汗珠,呼吸声也粗重了许多。 杨虎将箱子放在桌上,杜衡示意寥嬷嬷将箱盖打开,众人的眼神立刻被箱中之物吸引住了,原来这口箱子里码放着整整齐齐的小银锭子,从个头上看,每个银锭子少说也有一两,除了银锭子之外箱中再无铜钱等物,众人心中暗自忖道:“难道新东家要给每个人都发银锭子?这……出手也太大方了。”难道连最低等的小伙计少说也有一两银子的赏钱么?这可真正是意外之喜,他们原本以为今年的红包泡汤了,没想到新东家这么有数,年前没发过了年就立刻补上,跟着这样的东家做事,将来一定吃不了亏。 杜衡并不知道自己的手下们已经对今年的年终奖不抱希望了,不想现在又重新有了希望,她只轻声说道:“忙了一年,大家都辛苦了,六位管事和孙大夫每人六两银子,大家上来领吧,张掌柜,我还不太认识大家伙儿,你来介绍一下。” 张慕景乐呵呵的应了一声,指着上前领赏的诸位管事们仔细介绍起来。 “……这位是专门负责进货事宜的刘管事与陈管事,他们二位挑选药材的眼光极好,我们店里进货由他们两人全权负责。等出了正月,他们就要动身前往淮中兴集办药的。”张慕景指着一个又高又胖,一个又瘦又矮管事细细介绍起来。 杜衡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办药,这可是她最最感兴趣的事情,她这几日正想配几味特别的毒药,还缺三四样稀少罕见的药材,若是刘管事与何管事能在兴集替她置办齐了,可就省了好多的麻烦。 刘陈二位管事上前行礼,杜衡点点头道:“两位管事责任重大,务必要把严质量关,万不可让一丝一毫的劣质药材从我们济仁药铺流转出去。” 两位进药管事齐齐应了一声,心中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以至于在办货之时还闹出一些小麻烦,这是后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回诊脉 发完赏银,杜衡对于铺子里的管事和伙计便也有了基本印象,掌柜张慕景虽然只有二十来岁,可是他处事周到细致滴水不漏,说起话来幽默风趣,只看院中的收拾布局,便能看出这张慕景胸中多少几几分丘壑。六位管事看上去也都不是那等精明外露之人,坐堂的孙大夫莫约五十多岁,看上去很是和气慈祥,十名伙计中除了四个看上去活络伶俐,其他六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壮实小伙子,想来铺子里搬搬扛扛之类的事情都由他们负责。 对铺子有了初步了解之后,杜衡心中不禁生出一个疑问,她不知道她的父亲用什么法子在那么短的时间中买下了这间经营良好的药铺? 张慕景等人见坐在主位的新东家突然发呆出神,眼神怔怔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看向站在新东家身边的寥嬷嬷。 寥嬷嬷也猜不到自家姑娘在想什么,不过总不能任姑娘这么一直发呆,她便轻声说道:“姑娘,今儿既来了铺子,何不让孙大夫诊个脉,开几副调理身子的药也是好的。”虽然杜衡已经为自己解了毒,也按时吃了洪太医开的药膳,可是寥嬷嬷心里到底不太踏实,在府中平白无顾自是不能请太医的,所以寥嬷嬷早就打定主意要让铺子里的坐堂大夫给自家姑娘好好诊脉。 孙大夫其实一直在留心观观察新东家的气色,虽然杜衡的面容被面纱遮了大半,可眼睛额头什么的总还是露在外面的。他刚才心中便有些犯嘀咕,新东家看上去身体不是太好啊。 杜衡微微蹙眉,她自是明白寥嬷嬷的心意,可是她真没有当着那么人让大夫把脉的习惯。张慕景心思灵透,他立刻躬身说道:“东家若没有其他吩咐,小人等先告退了。” 杜衡微微点头轻声道:“也好。” 张慕景率一众管事和伙计退下,孙大夫犹豫片刻,也想跟着往外走,却被张慕景伸手拦了一下,孙大夫会意,便放慢脚步走在最后头,等众人都走出房门之后他方才折返回来,向杜衡躬身说道:“老朽观东家气色欠佳,似有不足之症,不知东家可否允许老朽为东家诊脉?” 寥嬷嬷一听这话急忙说道:“要的要的,姑娘,让孙大夫给您瞧瞧。”她边说边将杜衡的袖子翻卷过来,露出一小段纤细瘦弱的手腕。 孙大夫随身带着药枕,他赶紧将小药枕递上,寥嬷嬷拿帕子将小药枕裹起来垫到杜衡的手腕之下,又在她的腕上覆了一方素绢帕子。杜衡有些无奈的看着寥嬷嬷,微微摇了摇头。 孙大夫见寥嬷嬷在新东家面前如此有份量,倒是有些吃惊,他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大,若非有极深的感情,寥嬷嬷再不敢在主子面前如此造次。 “东家?”孙大夫轻轻问了一声,杜衡无奈的点了点头,淡淡道:“有劳孙大夫了。” 孙大夫这才上前在杜衡身侧的鼓凳上坐定,伸出三根手指按在了杜衡手腕的寸关尺上。诊了一会儿,孙大夫皱眉道:“东家不久之前中过毒?虽然已经解了毒,可身体到底受了损伤,东家本就体寒,又因解毒服了些寒凉之物,将来东家怕是要吃些苦头的。” 寥嬷嬷一听孙大夫之言惊的脸色大变,她紧张的颤声问道:“孙大夫,可有办法调理?” 孙大夫看看新东家,皱眉道:“法子倒是有,可就是慢,没有个三年两载的见不到功效,东家这二年非得吃些苦头了。” 寥嬷嬷急的眼圈儿都红了,她急忙叫道:“这怎么行,孙大夫,就没有什么让姑娘一点儿苦头都不吃的法子么?这里不是药铺么,要什么好药材没有的,孙大夫,你一定要治好姑娘。”杜衡自五岁没了亲娘至今,已经吃了太多太多的苦,所以寥嬷嬷绝对不能接受姑娘再度受苦。 孙大夫黯然摇了摇头,站起来低头道:“东家,老朽无能。” 杜衡倒不是很在意,只淡淡说道:“是我的身子不好,与孙大夫无关,孙大夫,我对医术很有兴趣,不知道孙大夫可否教我?” 孙大夫愣住了,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疑惑的问道:“东家想学医?” 杜衡轻轻点头道:“对,我想学医。” 孙大夫想了一会儿,试探着建议道:“东家瞧的起老朽,老朽不胜荣幸,可是这学医并非易事,东家是大家闺秀,并不能经常出门,老朽也不能到内宅走动。不如这样,东家先熟读医书,若有不解之处东家先记下来,等东家到铺子巡视之时,老朽再为东家解说一二如何?” 杜衡心中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便点点头道:“就这样吧,日后少不得要多向孙大夫请教的。” 孙大夫听了此言心中才大大松了口气,他心中暗道:东家一定是一时兴起,说不定过几日就把这一茬给忘记了,自己便先应下来,日后东家不提自己便什么都不提也就是了。 寥嬷嬷听姑娘只与孙大夫说学医之事,便着急的说道:“孙大夫,您倒是给我们姑娘开调理身体的方子啊!” 孙大夫忙应道:“对对,老朽这就开方子。” 给东家开药方,孙大夫自然加倍仔细谨慎,他开好方子之后站起来说道:“东家有所不知,张掌柜的脉案极好,远在老朽之上,不知东家可否愿意让张掌柜也诊诊脉,我们也好拟个最佳的养身身方子。” 杜衡淡淡道:“这倒不必了,孙大夫的医术我信的过。” 寥嬷嬷却是不依,只连声说道:“姑娘,既然孙大夫都说张掌柜好脉案,您就让他瞧瞧吧,身子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可不敢马虎了。”孙大夫也连连点头称是。杜衡见寥嬷嬷一脸坚持,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孙大夫立刻出门将张慕景请进来,将诊脉之事简单说了一回,张慕景来到杜衡面前偷东摸躬身告罪之后方才坐下诊脉。莫约一盏茶的工夫,张慕景撤回手指,说出一番与孙大夫方才之言并无二致的话。 孙大夫将自己开的方子拿给张慕景看,张慕景斟酌再三,才提笔减了几味药的药量,又加了两味药,孙大夫看过之后连声叫道:“妙啊妙啊,张掌柜好脉案,方才老朽却是没有想到!这个方子便是常年服用也不会对身体有一丝损害,张掌柜想的周全。” 张慕景笑道:“孙大夫夸奖了,是你拟的方子精妙,我不过在你这方子的基础上略略调整,更加适合常年服用罢了。”说罢张慕景向杜衡躬身说道:“东家先歇着,在下这就去抓药。” 杜衡听到这里方轻声问道:“是到前面柜上抓药还是去库房?” 张慕景愣了一下才说道:“回东家,去库房抓药。”杜衡点点头站了起来,淡淡说道:“正好我想去库房看看,张掌柜的引路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回药材 “东家,后院有三间库房,两间存放常用药材,一间存放贵重药材,另有两间制丸散丹药的加工坊,过了上元节才开工。”张慕景边走边介绍起来。 杜衡走到后院,迎面看见一圈六间房屋,这六间房子看上去都很高大宽敞,可以存放为数不少的药材。张慕景拿出一串钥匙快步走到门朝南的库房门口,打开锁住铜门环的沉重铜锁,拉开房门微笑说道:“东家请进。” 库房门刚一打开,便有一股药香扑鼻而来,杜衡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三步并做两步走入库房冲到货架之前,仔细的辨认起架上的药材。 张慕景与孙大夫看到新东家对药材如此有兴趣,两人都觉得惊讶,孙大夫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暗道:怪不得东家说要学医,看来她对于医药之学是真的兴趣,若是东家是个有悟性的,他少不得要认真教一教了。 “咦,张掌柜,这是九叶一枝莲么?”杜衡看到架上有一株药材与她在《毒经》是看到的一模一样,据《毒经》记载,这九叶一枝莲是种很罕见的药材,以酒炮制便是解毒良药,若以火焙之便是剧毒之物。 张慕景越发吃惊,九叶一枝莲并非中原草药,而是苗地特有一种药材,中原的大夫几乎没有人认识,他之所以认识是因为幼年之时曾随家中长辈在苗地住过几年,拜苗医为师之故。 “东家,这正是九叶一枝莲,是前年一位病人拿来抵药费的。铺子里只有这一株。”张慕景压下心中的震惊缓缓解释起来。 “抵了多少药费?”杜衡紧跟着追问起来。似九叶一枝莲这种珍稀的药材,她如何能不见猎心喜。 “回东家,抵了八十两银子。”张慕景迟疑片刻方才说了起来,他就是八面玲珑之人,如何能看不出东家看上了这株九叶一枝莲,按说东家可以直接拿走,只不过这样一来就坏了铺子里的规矩,做为掌柜的,张慕景深知自己绝对不能破这个例。 “张掌柜,我还要挑些别的药材,回头一起算帐。”杜衡淡淡说了一句,便又接着往下看药材了。张慕景只能应了声“是”,上前亲自动手将那株九叶一枝莲用匣子收了起来。 将三间库房逛了个遍,杜衡挑了三四十种药材,张慕景和孙大夫越看越觉得纳闷,看东家选的药材,也不象按方子配药的,而且每种药材东家少说也要取用半斤,这哪里是配药,分明是打算拿药当饭吃了。 孙大夫看向张慕景,用眼神示意他劝几句,药是治病救命的,可不能拿来胡乱折腾。可张慕景却轻轻摇了摇头,虽然与新东家接触时间不长,可张慕景能感觉到这个小姑娘心中自有丘壑,她不是那种任性胡闹之人。 “好了,就这些吧,张掌柜你算一算,寥嬷嬷,等张掌柜算好你把银子给他。”杜衡逛了这好一阵子,身体有些疲乏,说起话来便有些有气无力的意思。张慕景和孙大夫都是医术极好的大夫,他们一听东家的声音不对劲儿,便立刻说道:“东家必是累了,请先到客房休息。我们这便为东家煎一服补元气的汤药。” 杜衡原想拒绝,可是一阵头晕袭来,她只能抓住寥嬷嬷的手,轻轻嗯了一声。寥嬷嬷一见姑娘不舒服,立刻什么都不顾了,只一把将姑娘抱了起来,急切问道:“客房在哪里?” “嬷嬷随老朽这边走。”孙大夫说了一句,便当先快步走了出去,他的脉案比张慕景略差一些,所以这抓药煎药之事还是由张慕景来做更合适。 “嬷嬷,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杜衡有气无力的安慰寥嬷嬷,却招的寥嬷嬷掉了眼泪,她哽咽的说道:“好姑娘快别说话了,闭上眼睛养养精神,您这是何苦啊!” 杜衡倚在寥嬷嬷的怀中,低低嗯了一声,果然闭上眼睛养精神了。孙大夫见东家如此听寥嬷嬷的话,不免对她又高看了一眼。 莫约一刻钟后,张慕景端了一盏热气腾腾的汤药匆匆走了进来,寥嬷嬷赶紧接过汤药,张慕景急急道:“请嬷嬷服侍东家趁热喝。” 寥嬷嬷应了一声,将热腾腾的汤药轻轻吹的略凉一些,方才服侍杜衡吃下。张慕景注意到新东家在吃药之前有过片刻的停顿,她仿佛是闻过汤药的味道才开口吃药的。张慕景的这碗汤药效果的确很显著,吃完药不过两刻钟,杜衡便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连原本酸软无力的双腿也有了力气。 “张掌柜,这是什么药,喝过之后真的舒服许多。”杜衡轻声问了起来。 张慕景笑道:“东家气血不足,这药名唤长生方,以人参当归黄芪等为主药,辅以五味子川芎女贞子牡蛎枸杞子何首乌大黄木香等药材,专治气血两虚,东家稍等,小人这便将方子写出来请东家过目。” 杜衡点了点头,等张慕景写好方子,她又叫张慕景算清刚才选中药材和方子上的药材的价格,命寥嬷嬷如数付给张慕景。张慕景也没有推辞,在孙大夫吃惊的眼神中痛快的收下银票。 不知不觉间,杜衡竟在济仁药铺里消磨了大半日的时光,她出来的时间不短,也该回将军府了。张慕景等人送东家出门,等东家的马车已经远的几乎看不见了,孙大夫方才问道:“张老弟,从前东家拿铺子里的药钱哪里用给银子的。” 张慕景望着马车走远的方向沉沉感慨道:“若是从前的东家拿药材都给银子,这铺子也不会易主了。” 孙大夫点了点头感慨道:“是啊,张老弟,这几年若不是你苦苦撑着,只怕京城中再没有济仁药铺了,你在这里真是大材小用,屈就啦!” 张慕景却不在意的笑笑说道:“孙老先生言重了,慕景不是什么大才,就这么过日子挺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回经济 “姑娘,您又忘记喝药了,您看这株药材都已经看好几天,还没看够啊!”杨梅见自家姑娘和前几日一样盯着一株怪模怪样的草药看个没完,放在一旁的补身汤药连一口都没喝,这会儿已经冷透了,不免嘟着嘴不高兴的说了起来。姑娘的境遇好不容易好了起来,就该赶紧把身子调理好,难道盯着那株药草没完没了的看就能把身子看好起来么。 杜衡被杨梅的声音惊醒,她转头看向杨梅,清凌凌的眼神看的杨梅心里直发毛,就在杨梅几乎招架不住的时候,杜衡才问道:“杨梅,你说毒药好还是解药好?” 杨梅想也不想便说道:“回姑娘的话,当然是解药好,解药能救命呢。” 杜衡沉默片刻,她轻轻点了点头,纠结了几日的问题此时已经有了答案,只听她吩咐道:“杨梅,找嬷嬷拿一百两银子给你堂哥,让他去京城最好的酒庄买一坛三十年以上的竹叶青,年头越久越好。” 杨梅应了一声,将那碗已经冷了的汤药端起送到小厨房,一来找寥嬷嬷热药,二来说拿银子买酒之事。 寥嬷嬷见杨梅端着一口都没动的汤药进来,脸色刷的沉了下来,她皱眉问道:“姑娘还在看着药材发呆呢?” 杨梅赶紧将姑娘的情形说了一回,寥嬷嬷听说姑娘要买酒,不免低低叹了口气,姑娘如今虽说有了些银子,可也不能这么乱花呀,前几日在铺子里花了小四百两,今儿又要拿一百两银子买酒,就姑娘那点儿家底子可禁不起这么折腾。 杨梅和寥嬷嬷的想法差不多,她将汤药碗盖好放入蒸笼之中,又蹲下来用火钩子在灶堂中拨弄一回,灶堂中很快蹿起小火苗,杨梅赶紧往灶堂中填了一把柴火,然后才仰头看着寥嬷嬷,极为担忧的说道:“嬷嬷,您劝劝姑娘吧,姑娘好不容易有了点银子,可照这么花法,用不了两个月就全花光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老爷又不是常在府中的,倘若姑娘有个不称手可怎么办?” 寥嬷嬷点点头道:“嗯,我会劝姑娘的,唉,要不是姑娘从前亏的太厉害好些需要的东西都置办不起,也不至于现在大把大把的花银子。” 杨梅拉动灶堂旁边的风箱,呼呼的风将灶堂中的火吹的越发旺盛,不过盏茶工夫便锅中的水烧开,热腾腾的蒸气很快将冷了的汤药热透,寥嬷嬷将汤药取出放到汤焐子里递给杨梅,飞快的说道:“杨梅,你先服侍姑娘吃药,我压了火锁好门立刻过去。” 因为府中有人几次三番下毒,所以寥嬷嬷极为警惕,惜雨轩的小厨房门禁极为森严,除了寥嬷嬷与杨梅之外,再不许其他人进入,寥嬷嬷只要不在小厨房,就一定会用一把大铜锁将小厨房严严实实的锁起来。她的这个举动让惜雨轩中其他丫鬟嬷嬷在背地里不知道说了多少酸话。原本惜雨轩刚设小厨房的时候,众多下人还以为自己也能跟着沾光或者到小厨房当差,厨房的油水最足,谁不想多捞些好处呢,不想寥嬷嬷看的紧,她们完全没有机会,怨言便在惜雨轩下人之间流传起来。 杜衡已经决定了九叶一枝莲的炮制方式,心中便如放下一块大石似的,顿时松快了许多,所以杨梅再次将汤药送来之时,杜衡便很痛快的将那盏汤药一饮而尽。她刚吃完药,寥嬷嬷便快步走了进来。 杜衡一见寥嬷嬷来了,便急急说道:“嬷嬷,快拿一百两银子给杨梅,让她送给杨虎去买酒。” 寥嬷嬷应了一声,先开箱子拿银票给杨梅,等杨梅出去送银子之后,寥嬷嬷方才来到杜衡的身边,跪下说道:“姑娘,老奴有说要说。” 杜衡忙拉着寥嬷嬷说道:“嬷嬷有话只管说,好好的跪下做甚?” 寥嬷嬷摇摇头道:“姑娘,老奴的话不中听,您还是让老奴跪着说吧。” 杜衡想了想,轻声说道:“嬷嬷可是想说这阵子银子花的太厉害了?若是,嬷嬷还是站起来慢慢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寥嬷嬷缓缓站起来,皱眉问道:“姑娘知道老奴想说此事?” 杜衡淡淡道:“方才嬷嬷开箱拿银子,你那两条眉毛拧的都快打结了,我是嬷嬷带大的,岂会不知道嬷嬷的心思。” 寥嬷嬷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老奴正为此事担心,姑娘,老话说坐吃山空,您如今虽然有铺子,可一年的收益至多不过三五千两,可象现在这么花法,一年怕不得花出个万把两银子,这亏空可万万拉不起也拉不得啊!” 杜衡听寥嬷嬷这么一算,不由吓了一大跳,她急忙说道:“嬷嬷,我不会总这么花钱的。嬷嬷,你知道那些药材我早就想买的。” 寥嬷嬷点点头道:“姑娘的想法老奴明白,只是这日子还长着呢,姑娘不要急于一时,您这两次买的药材也够用一段时间的了。” 杜衡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嬷嬷说的也是。这样吧,嬷嬷,上半年就花买酒的钱,我保证再不乱花了行么?” 寥嬷嬷极为疼爱杜衡,她见不得自家姑娘受一丁点儿委屈,听姑娘说的可怜,寥嬷嬷立刻心软了,她赶紧笑着说道:“姑娘也别这么说,如今您还有一千四百两银子,不如把一千两拿去买个庄子,也好长长久久的有出息,留四百两做您的花费?” 杜衡立刻点头道:“好好,就这么办!” 看到姑娘那亮晶晶的眼神,寥嬷嬷突然觉得只要让姑娘高兴,花银子就花银子呗。她想办法多赚些银子也就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回战事将起 第六十回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京城百姓都沉浸在过节的兴奋喜悦之中,皇上早就颁下圣旨,要于正月十五晚上在五凤楼与百姓共赏明月花灯,而且从正月十四至正月十六这三天晚上都会取消宵禁,百姓们可以彻夜欢度上元佳节。 从正月十四开始,天色刚一擦黑,京城百姓都早早打扮整齐,纷纷涌出家门逛街赏灯,若是运气足够好,说不准还能远远的看皇上皇后皇子公主王爷王妃一眼。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皇家总是充满了无比的神秘之感。 正月十五之夜,今上率皇子王爷世子及四品以上的文武百官登上五凤楼与民同乐,做为二品建威将军的杜大海自然要随王伴驾。当今武宗皇帝萧德光正当壮年,素怀开疆拓土之志,立誓要让大梁威加海内万邦来朝。对内,武宗禀承祖训,奉行轻徭薄藏富于民之国策,对外,武宗铁血铁腕,对于任何胆敢来犯之敌,虽远隔万里也必以铁骑尽诛之。 夜色渐浓,天上一轮明月如皎皎玉盘,人间街市上悬着各色花灯好似点点繁星,让观灯之人几乎分不清自己在天上观灯还是在人间赏月。如此良辰美景真真是难得一见,君臣百姓都沉浸在这用言语难以形容穷尽的美景之中。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着一阵声嘶力竭的高呼:“闪开……闪开……报……八百里加急……” 街市之上观灯赏月的百姓极多,别说是骑马,就算是走路都挤的很艰难,所以尽管那高呼之声一声急过一声,他还是被密集的百姓挡住了去路。楼下街市上的骚动引起武宗的注意,他立刻问身边的太监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快命人下去看看。” 那个太监侧耳听了片刻,赶紧对武宗低声说道:“回皇上,底下有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快,怀恩,将折子取来。”武宗皇帝一听八百里加急,双眉立刻拧起沉声下令,他知道若非有天大的事情,再不会有官员在正月里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传送文书,一定是哪里出了要命的事情。 刚才禀报的太监应了一声,只见他飞身从五凤楼头跳下,双臂舒展如同鹰隼一般在半空中划过,只见他在街市上的百姓头顶几借力起落,便已经飞到了百丈以外的驿卒所在之处。大内总管太监怀恩一把拎住驿卒的腰带,将他打横拎起来,复又纵身向五凤楼方向跃去。虽然手中拎着驿卒,可怀恩的速度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不过盏茶工夫他便飞个了来回,将惊魂未定的驿卒拎到了武宗的面前。 可怜那驿卒又累又饿又惊又吓,见到武宗之后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便眼前一黑昏死过去。武宗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怀恩,取下塘报。” 怀恩应了一声,很粗鲁的将驿卒外袍撕开,扯下他腰间扎着的一条四寸宽的夹层革带,将革带夹层拆开,果然里面有一份火漆封缄的塘报,怀恩一看塘报上的火漆封印是北镇宣抚使大印,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暗暗叫了一声“不好”!他赶紧将塘报呈送到武宗的面前。 武宗拆开塘报飞快看了一遍,脸色倒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再没了与民同乐的兴致,他沉沉问道:“建威将军今日可曾随驾?” 站在武宗身后的太子萧绰立刻躬身回道:“回父皇,建威将军在。”太子如今在礼部行走,今日随驾官员的安排调度由他负责。 武宗点点头道:“传建威将军。” 少倾,杜大海奉旨来到武宗驾前,武宗也不说有什么事,只是命众人不必随驾,单只带了杜大海一人走到五凤楼的围栏之前,他低声说道:“杜卿,十日之前北蛮兴兵十万进犯云州,燕云六州十郡告急,刘光最多只能支撑一个月。” 杜大海一听北蛮入侵,脸色立时变了,眼中涌起浓浓恨意与战意,他立刻抱拳躬身说道:“皇上,小小北蛮不足不惧,臣愿立刻率十万大军绞杀北蛮,直捣黑水府,彻底铲除北蛮之患。” 武宗点点头欣慰的说道:“朕就知道杜卿乃国之干臣,好,你要十万大军,朕与你十五万精兵,与朕割下乃达狗贼的狗头!”乃达是北蛮王的名字,他自从四十年前继任北蛮王位之后,屡次兴兵进犯大梁,其人狠如狼狡如狐,虽然与大梁的交战胜少败多,可是大梁军却一直没有将其擒获,可以说乃达是武宗最恨的敌人之一。 被留在原处的太子和其他皇子以及亲王世子文武百官们可都一直盯着皇上和建威将军的背影,他们见建威将军躬身抱拳说着什么,心里都犯起了猜疑,大家几乎不约而同的想到一处去了,“不知道哪里又起战事,又要打仗了!” “皇上,看……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因武宗走到围栏之前,楼下许多百姓看到那个明黄的身影,便无比兴奋的尖叫起来,一众百姓纷纷跪下磕头,他们对于奉行轻徭薄赋国策的武宗还是相当拥戴的。 武宗看到兴奋的百姓们,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高声喊道:“免礼,今日朕与民同乐,大家都观灯赏月去吧……” 楼下跪着的百姓们轰然应声称是,大家又磕了头方才站起各自散去,武宗看着下方的百姓们,对身旁的杜大海说道:“杜卿,为了大梁百姓的安宁,卿一定要彻底打败北蛮,再不让其有死灰复燃之日!” 杜大海坚决应道:“臣遵旨,此番若不擒下乃达狗贼,荡平北蛮贼兵,臣杜大海誓不回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回牵挂 “姑娘,老爷来了……”门外一声通报打断了正要安置的杜衡,她微微蹙眉喃喃道:“父亲怎么这会儿来了?” 寥嬷嬷赶紧拿过杜衡刚刚换下的衣裳急急说道:“姑娘,老爷这会子过来一定有要紧事情,您快更衣去迎迎老爷吧。” 杜衡点点头,将那件玉色妆花缎窄裉紫貂褙子穿好,杨梅飞快拿一根海棠白玉长簪将杜衡的秀发绾起来,寥嬷嬷看看差不多了,边给杜衡披上大红羽缎出风毛斗篷,边急急催促道:“好了好了,姑娘快出去吧!” 杜衡点点头,匆匆走出卧房,朝惜雨轩大门方向走去。刚走到一半,她就看到身着朝服的父亲。 “请父亲安,父亲这是才退朝回府?”杜衡看着父亲身上的朝服,不免有些惊奇的问了起来,这会儿都已经过了酉时,怎么父亲还穿着朝服而没有换上便服,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的父亲刚刚回府。 “若儿,为父的确刚刚回府,有些事情要告诉你,就直接过来了。”杜大海声音略透着一丝沙哑,脸上也流露出些许倦意,想来这一天他挺累的。 杜衡看着面有倦意的父亲,想也没想便开口问道:“父亲可曾经用过晚饭?” 杜大海摇摇头道:“还不曾。” 杜衡立刻扭头看向寥嬷嬷说道:“嬷嬷,去煮碗面吧。” 寥嬷嬷听到姑娘主动关心老爷,心里高兴极了,她乐呵呵的应了一声,一阵风似的赶去小厨房。杜大海听到女儿的话,脸上的倦容瞬间消失无踪,他朗声大笑道:“好好,为父错过晚饭,正饿的很。” 杜衡吩咐完了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小脸腾的红了起来,不自在的转过身子闷声道:“父亲请……” 杜大海哈哈一笑,与女儿一起向惜雨轩的正厅走去。杜大海边走边说道:“若儿,为父过几日便要出征,今日在宫中一整日,便是商议此事的。” 杜衡惊愕道:“什么,您要出兵打仗?”她才刚刚适应有父亲关爱照顾的生活,怎么父亲突然就要离开自己了。 杜大海笑笑道:“是啊,皇上命钦天监择定吉日,定于三日后大军出征。” “三日后,这么快,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啊!”杜衡眼中明显多了些惊慌之意。 杜大海见女儿这么关心自己,心里熨贴极了,便笑着解释道:“是有些来不及,所以为父三日之后先率大军携带十五日的粮草军需先行出征,押送粮草辎重的部队五日后起程。” 杜衡沉默片刻后方低声问道:“父亲此番去何处征战?” 杜大海沉声说道:“北蛮犯我边关,北镇燕云六州十郡告急,为父此去北镇,不彻底荡平北蛮誓不还朝。” 杜衡听到这句誓言,猛的抬头看向父亲,定定的看了好一阵子方才低声说道“刀箭无眼,父亲一定要多加小心。” 杜大海脸上浮起大大的笑容,他拍拍女儿的肩膀说道:“若儿,不用替为父担心,为父此番荡平北蛮,加官晋爵是一定的,说不定还能裂土封王,若真有那一日,为父一定为你请封郡主。” 杜衡低低头道:“我不想做什么郡主,只想父亲平平安安。” 这话说的更加贴心,杜大海心情越发舒畅,他哈哈笑道:“好好,若儿有这份心,为父心里真是高兴……” 说话间父女二人已经走入正厅,杜大海从袖袋中拿出厚厚一叠纸张放到女儿的面前,笑着说道:“若儿,为父此番出征,不知道何时才能还朝,这里有两万两银票和一张地契,还有几房下人的身契,银子是给你花用的,地契是京城西郊一处傍山的庄子,也没多大,也就四百亩,身契是庄头和几房下人的,杨虎知道路怎么走。为父走后,你要是在府里过的不痛快,就去庄子上住几日松快松快。为父把铜锤留下来,再给你十六名亲兵,有他们保护着,你出门的安全就有保证了。” 杜衡看着这一叠银票地契身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父亲一回府就到自己这里来就是给自己这些东西的。他这是放心不下自己,想尽可能安排的周详一些。有银子,有地,有下人还有护卫,她杜衡就算是离府独立门户都没问题了。而且父亲这样做还会狠狠的给祖母和继母难看,他得承受多大的压力啊! 杜衡想说点儿什么,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在此时,寥嬷嬷端着一只乌木托盘从外头走进来,托盘上放着一只青瓷大海碗,碗中盛着热气腾腾的面条。 杜衡看到寥嬷嬷走进来,赶紧上前接过托盘放到桌上,亲手将那一大海碗汤面端到父亲的面前,低头说道:“嬷嬷做的面极好吃,父亲请用。” 杜大海拿着银箸,点着头感慨的说道:“我吃,我吃!” 时间仓促,寥嬷嬷只能就着厨下现有的食材炒了一份浇头浇在手撖面上,幸亏如今惜雨轩的份例都是按最好的供应,所以这碗浇头中有鲜红的火腿丝嫩黄的蛋皮丝和翠生生雪菜丝,吃起来鲜香软嫩爽滑可口,杜大海吃的痛快极了,只听他哧溜哧溜吸个不停,不到盏茶工夫就将一大海碗盖浇面吃了个尽光,还吃出了一头大汗。 杜大海抬起头来意犹未尽的笑道:“果然好吃的很,橘红,你的手艺真的很好!” 寥嬷嬷屈膝笑道:“谢老爷夸奖。” 杜衡见父亲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便递上自己的帕子轻声道:“父亲,用若儿的帕子擦吧。” 杜大海一愣,抬起的手停在脸上,他看着女儿,这是他的女儿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若儿”,她,应该是不再怪自己了吧? 寥嬷嬷见这父女二人难得如此亲近,低下头擦了擦眼中喜悦的泪,悄悄退出厅外,此时,正该让他们父女多多相处才是。寥嬷嬷清楚的知道只有老爷将姑娘牢牢的放在心坎上,姑娘以后才能有长久的好日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回惜别 正月十八晚上,建威将军府的主子们齐集颐寿园,何老夫人在此设宴为儿子送行,正月十九清晨,杜大海便要率军远征北蛮,此一去关山迢迢吉凶难测,谁都不敢打包票,保证杜大海一定能够平安归来。 何老夫人知道自家的富贵全是儿子用命拼回来的,她虽然爱富贵,心里却也舍不得儿子,自从知道儿子又要出征之后,何老夫人眼中的泪就没有干过,北蛮人的凶残是大梁百姓尽人皆知的,何老夫人不放心啊! 苏夫人听说丈夫又要出征,心中先是暗喜,她知道丈夫这一走怕不得一年半载才能回京,她正好用这段时间把孩子生下来,将一些碍眼的麻烦全都处理干净,等丈夫回京之时她已经可以牢牢把持建威将军府了。日后她一人独大,看谁还能折腾出夭蛾子。因着这样的想法,苏夫人在听说丈夫将要出征之后,没有象从前那样担忧难过。不过该做的表面工夫她还是做了的,至少在听说这个消息之后,苏夫人的眼睛一直红肿着,看上去仿佛哭过很久似的。 杜衡自从知道父亲将要出征之后,她先是去了一趟济仁药铺,回来之后就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一天一夜,连杨梅都不让进房服侍,只有寥嬷嬷知道自家姑娘正拼命制药,好给即将出征的父亲多加一重保障。而杜鹂杜鸢杜鹏三人一来年纪尚小,二来她们姐弟三人早就习惯了父亲长期不在府中,所以并没有觉得很难过,年纪最大的杜鹂甚至还心中暗喜,父亲不在府中,那霸了她的院子的小贱人就没了靠山,看她怎么收拾那个小贱人! 这场送行晚宴的气氛极为沉重压抑,每个人都食不知味,何老夫人极力说些吉祥话儿,只是她心头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她怎么都轻松不起来。 杜大海见老母妻子女儿都很沉重,便故作轻松的笑着说道:“娘,苏氏,若儿,你们不用太担心了,北蛮人都是没有脑子的莽汉,他们根本不是我建威将军的对手,你们只等着收好消息吧。” 何老夫人含泪点头,苏夫人亦红着眼圈儿应道:“老爷说的是。”杜衡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定定的看着父亲,轻声说道:“爹爹,若儿盼您平安归来。” 杜大海看着大女儿,眼含欣慰的笑意大声说道:“若儿,爹答应你,一定平安归来!” 杜鹂见此情形心中浸了一缸酸醋,她“嘁”了一声,不屑的瞪了杜衡一眼大声嚷道:“爹爹当然会立下大功凯旋还朝!” 何老夫人听到二孙女儿这般大叫,双眉紧紧皱了起来,在她心里想的也是只要儿子平安,立不立功的都无所谓,反正如今建威将军府既富且贵,她也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野心了。所以大孙女儿杜衡的话更合何老夫人的心思,而二孙女儿则差了许多。 因为次日杜大海凌晨便得起身,所以晚宴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宴罢,苏夫人站起来看着丈夫说道:“老爷,今晚回房歇息吧,为妻还有些话要对老爷讲。” 杜大海眉头拧起,片刻之后方才沉沉点了点头,缓声道:“你先回去吧,回头我自会过去。” 苏夫人听了这话,只能向婆婆和丈夫躬身行礼,然后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先一步回了棠棣院。年前年后的数次折腾,让苏夫人原本很稳的胎相弱了许多,她现在是真的不敢再由着性子折腾了,只有平安生下腹中的胎儿,她才能重新在建威将军府站稳脚跟。 杜鹂杜鸢杜鹏三个也跟在她们娘亲身后回了棠棣院,只有杜衡没有急着回惜雨轩,而是随侍在父亲杜大海的身边。 何老夫人有一肚子的话想同儿子说,可是她怕耽误儿子休息,所以将千言万语化做一句:“大海,娘不求别的,只求你平平安安,娘为你求了一道平安符,你一定时时带在身边,菩萨一定会保佑你的。” 杜大海在娘亲面前双膝跪下,仰头看着老娘亲,粗声说道:“娘,儿子记下了,您放心。” 何老夫人将装平安符的荷包系在儿子身上,万分不舍的涩声说道:“时候不早了,大海,回去歇着吧,明天还得早起,若儿,送送你爹爹。” 杜衡躬身称是,杜大海伸手拉女儿跪在自己身侧,对何老夫人说道:“娘亲,儿子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班师还朝,儿子不在家,若儿就托付给您了,请您一定帮儿子照顾好若儿,别叫她再受委屈。” 何老夫人看着酷似前儿媳妇的大孙女儿,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可是她不想让儿子走的不放心,便重重点头说道:“大海你放心,为娘一定会好好照顾若儿,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杜衡没有想到父亲郑重将自己托付给祖母,她急忙说道:“爹爹不要为若儿担心,若儿在家中定会一切安好,爹爹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何老夫人听了大孙女儿之言,心中对她的不喜顿时去了五六分,她连连点头道:“若儿说的很是,大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家里有为娘,你尽管放心吧。” 杜大海这才拉着女儿站了起来,对母亲说道:“娘,儿子回去了。” 何老夫人点点头,看着转身离开的儿子,眼泪再度涌了出来,她用帕子死死捂住口,就怕一个忍不住会哭出声来。 出了颐寿园,杜衡陪父亲缓步走着,就快走到棠棣院的时候,杜衡突然说道:“父亲,您能先到惜雨轩一趟么,女儿有些东西要送给您。” 杜大海立刻笑道:“当然可以,若儿,你要送爹爹什么?” 来到惜雨轩中,杜衡将一条特制牛皮腰带放到桌上,轻声道:“爹爹,这是若儿准备的。” 杜大海看着这条有十来个小袋子的牛皮腰带,不解的问道:“若儿,这是什么东西?” 杜衡拿出一只巴掌大的小木匣子,打开放在父亲的面前,仔细解释道:“爹爹,这里有些解毒防身治伤的丸药,每一瓶上都有签子,您按着需要把这些小瓶子插到腰带的小袋子里,要用哪一个拔出来就行,为了方便您使用,每种药都制成丸药,一次吃一颗就行。” 杜大海看着木匣子里足有三十多只小瓶子,每只瓶子上都贴了小签子,用最简单直接的言语标明药名与效用,哪怕是不懂医术之人看了也能立刻知道如何使用。杜大海顿时觉得鼻子酸酸的,他抬眼看着女儿虎目泛红,双唇颤动半天却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寥嬷嬷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眼泪早就涌了出来。 许久之后,杜大海将腰带与小木匣仔细的收好,他伸手抚着女儿的秀发,涩声道:“好若儿,为父一定会平安回来。平日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给为父写信,她若再虐待你,你去庄子上或者让铜锤护着你到北镇来找为父都行。” 杜衡仰头看着父亲,清凌凌的大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虎父岂有犬女?爹爹安心征战,若儿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杜大海满意的点点头,拍拍女儿的肩膀,带着女儿的心意离开了惜雨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回祖孙 杜大海出征之后,苏夫人并没有立刻去找继女杜衡的麻烦,而是在丈夫出门之后立刻命人将江嬷嬷接回棠棣院,这江嬷嬷着实命硬,她被打成那样,又被丢到四面漏风的破草棚子里,居然还没有病死冻死,硬是熬到了苏夫人派人来接她。 苏夫人见自己的奶嬷嬷只剩下半条命,赶紧张罗着为她延医请药,还命自己的贴身大丫鬟轮班儿的服侍江嬷嬷,给江嬷嬷瞧病的大夫说的清楚,江嬷嬷的伤病没有三五个月再难痊愈,所以苏夫人便将心思都放在安胎和为江嬷嬷治病之上,收拾杜衡之事一时便顾不上了。 杜衡在父亲出征之后,很有几天不适应,这日寥嬷嬷见姑娘还是神情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便笑着建议道:“姑娘,眼看着就二月二了,您不出门么,上回拿了铺子里的帐册,您早就看完了,也该送回去了吧,张掌柜一定等着呢。” 杜衡想了想,点头说道:“原说过了十五就送回去的,上次去的匆忙也忘记带了,嬷嬷你去安排一下,明儿过去吧。” 寥嬷嬷笑道:“姑娘若是想去今儿去也使得,现在时辰还早呢,老爷出征之前吩咐过了,姑娘想出门随时都可以,不会有任何人为难姑娘。” 杜衡并不知道此事,惊讶的问道:“这是真的么,爹爹他真的这么交待过?” 寥嬷嬷笑着说道:“再是千真万确不过的,老爷已经和老夫人夫人说过了,也吩咐过忠叔,姑娘尽管放心吧,杨虎每天都为姑娘备着马车呢。”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那就出去吧。” 寥嬷嬷开心的笑道:“杨梅,快服侍姑娘更衣,就换那套我才给姑娘做好的衣裳。”说罢,寥嬷嬷便飞快的跑了出去。 杨梅并没打开衣箱,而是去了外间将一个大大的包袱抱了进来,杜衡见了蹙眉嗔道:“杨梅,不是让你看着别让嬷嬷再动针线么,嬷嬷怎么又做衣裳了,我如今也不缺衣裳穿的。” 杨梅笑笑,走到床边将包袱放下解开,拎着一领浅艾绿妆花缎面一斗珠为衬里的将领男式袍服走了过来,杜衡一看便明白了,点点头说道:“还是嬷嬷想的周全,穿男装到底方便一些。”大梁贵女们偶尔穿男装出门逛个街什么的也不是犯禁之事,特别是武将之家,对家中女儿的约束要比文臣宽松许多,大梁街市常有女扮男装的姑娘自由走动,京城百姓早就已经习惯了。 在杨梅的服侍之下,杜衡穿上那袭浅艾绿妆花缎皮袍,将头发全部梳至顶心,以寸许高的镶宝金环束起,这正是大梁少年公子的惯常的装束。杜衡看看镜中的自己,不喜自己的皮肤太过白净,便薄薄敷了一层淡黄色的修颜粉,又描黑描粗了眉毛,这样她看上去不会显的太过纤弱白净了。杨梅又拿过一条浅艾绿腰封并玉佩荷包等物一一为主子系好,自然这些都是寥嬷嬷悄悄准备好的。 一切收拾停当之后,杜衡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杨梅说道:“杨梅,这次还得委屈你在家里看屋子。” 杨梅笑着说道:“姑娘言重的,奴婢一点儿都不委屈,您现在身边得用的人不多,奴婢愿意给姑娘看屋子。” 杜衡点点头,心想得赶紧找几个可靠的下人,要不然以后事情越来越多,只凭寥嬷嬷与杨梅两个再是顾不过来的。 寥嬷嬷安排好马车和护卫之人,便匆匆回到了惜雨轩,一看到姑娘穿着自己做的衣裳,显得那么的俊秀清灵,寥嬷嬷便高兴的合不拢嘴,上前仔细端详一番,笑着说道:“姑娘天生丽质,真是穿什么都好看,姑娘,车马侍卫都安排好了,您现在就走么?” 杜衡想了想,轻声说道:“虽然父亲已经和祖母打过招呼,可也不能不禀报一声就擅自出门,还是先去一趟颐寿园吧。” 寥嬷嬷一拍额头懊恼的说道:“看老奴这猪脑子,怎么连这么要紧的事情都没想到,还是姑娘想的周全。” 主仆二人到了颐寿园,何老夫人正卧在榻上听两个老嬷嬷讲古,忽听下人禀报说是大姑娘来了。何老夫人心中诧异,不由皱眉问道:“你大姑娘来做什么?”毕竟此时离大孙女儿杜衡早请安才过去大半个时辰,若是有什么话要说,刚才请安的时候就可以直接说的。 小丫鬟跪在地上回禀道:“回老夫人,大姑娘没有说,不过大姑娘是穿着男装过来的。” 何老夫人越发摸不着头脑,皱眉道:“还穿了男装,这孩子到底想做什么,罢了,叫她进来吧。”何老夫人边说边坐了起来,向那两个讲古的嬷嬷挥了挥手,两个嬷嬷虽然满心好奇,却也不敢赖着不走,只能慢腾腾的挪了出去。 “若儿,你这会子过来,有什么事情么?”何老夫人压下因为看到大孙女儿而产生的不自在,皱紧眉头问了起来。 杜衡将来意说了一遍,何老夫人虽然心里有些不高兴,可她到底没忘记儿子的托付,最终还是点点头道:“嗯,原来是想出门啊,那就去吧,多带几名侍卫,别让不相干的人冲撞了,也别不开眼得罪什么人。” 杜衡一一应了,何老夫人想了想,和身边之人说道:“去拿五十两银子给你大姑娘,出门处处要花银子,身上没有银子可不行。” 杜衡正想推辞,寥嬷嬷却悄悄拽了拽她,杜衡便将刚要出口的推辞给咽了回去,反而躬身下拜说道:“谢祖母赏赐。” 何老夫人见大孙女儿很是恭顺,而且杜衡此时穿了男装,又刻意往丑里打扮自己,所以她现在极不像她的娘亲,故而何老夫人看着女扮男装的大孙女儿反而觉得顺眼许多,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时和气多了,她甚至还说了好些有关安全的叮嘱。这让杜衡既觉得意外又暗生欢喜,对这位与自己素来不亲近的老祖母,杜衡头一回有了自己也有祖母关心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回善心 因扮了男装,所以杜衡坐在马车之中便没了许多忌讳,她大大方方的将轿帘掀起,面朝外看路上的风景。一旁的寥嬷嬷心里正想让姑娘好好散散心,自然不会阻拦于她。杜衡这就么一路看着风景的到了济仁药铺。 如今药铺的管事伙计们都知道建威将军府的大小姐是自家的东家,因此一看到建威将军府的马车到了门前,坐堂的孙老先生与前柜管事并伙计们赶紧出来迎接东家。 杨虎放好脚踏,寥嬷嬷先下了马车,又转身扶女扮男装的姑娘下车,众人一见从车上下来一个与新东家身量仿佛的少年,便都猜到东家为了出行方便女装男扮,众人也不说破,只是上前行礼口称拜见东家,热热闹闹的便将杜衡迎入店中。 杜衡见铺里很有几位抓药的客人,便淡淡说道:“大家都去忙吧。”这时刚刚得了消息的掌柜张慕景匆匆跑了出来,连连打揖做揖道:“未知东家前来,慕景未曾经远迎,东家恕罪。” “张掌柜客气了,不必多礼。”杜衡淡淡说了一句,神情虽冷,可并没有不悦之意。虽然张慕景这是第二次与新东家接触,可他已经知道新东家是个性子清冷之人,所以也没往心里去,只笑着招呼道:“东家请到内堂用茶。” 杜衡点点头,随张掌柜走入内堂,张掌柜亲自奉了茶,杜衡示意寥嬷嬷将帐册将给张掌柜,什么都没多说,张掌柜的帐册都是实打实的,所以他一点儿都不心虚,很坦然的将帐册收了起来。 “东家,不知道您对清结红利有没有什么要求?”张掌柜问出了一个上次他就想问却没来得及问的问题。 杜衡淡淡道:“还和从前一样,每年腊月结算便可。另外,铺中若进了什么稀奇特别的药材,需得先禀报于我,然后再做处置。”杜衡对于做生意之事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她的兴趣全在药材之上,如今手上有了药铺,她自然不肯放过任何特别药材的。 张掌柜自经历了上次东家在库中选药材之事,便知道这位新东家的特别喜好,他立刻笑着说道:“是是,这个自然,以后铺中进药,慕景必定先送一份药单请东家过目。” 杜衡点点头,嘴角微微钩出一丝笑意,缓声道:“这样最好,有劳张掌柜了。” 张慕景忙躬身说道:“东家太客气了,这是慕景的本分。” 杜衡正在内堂说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小女孩的哭叫哀求之声,只听“掌柜叔叔,求求您发发善心,先赊点药给小芬救命吧……” 杜衡眉头微皱,站起来快步走出内堂,很快便来到了前头的店面之中。一个小伙计最先看到杜衡,赶紧躬身叫:“东家……”其他人听到这声音,回头一看东家来了,忙都上前行礼。杜衡摆了摆手,走到正跪在地上拼命磕头的小女孩面前,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前柜柳管事赶紧上前一步解释道:“回东家,这个小姑娘的娘亲得了重病,又没有银子买药……” 杜衡点点头,柳管事没说下去的事情她已经听到看到了,那个小姑娘跪在地上梆梆的磕头,正苦求赊药。 正在磕头的小姑娘听到柳管事叫东家,她猛的抬起头看见杜衡,然后膝行几步来到杜衡面前,哭着喊道:“好心的公子爷,求您赊药给小芬,小芬保证以后一分不少的还给您。” 杜衡见这小姑娘身形单薄,如今虽是早春时分,可天气却还很冷,她穿着皮袍都不觉得暖和,可这小姑娘却只穿了一件已经浆洗的发白,打着数块补丁的夹衣,她跪在地上冻的直打哆嗦,小脸儿青白青白的,嘴唇冻成了极淡的青紫色。看到这个小姑娘,挨过冻受过饿的杜衡突然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不知不觉的,杜衡的语气便带了一丝怜悯同情之意,她轻声说道:“你先起来慢慢说。” 那自称小芬的小姑娘见这位少年东家很是和气,心中又升起了希望,她站起来低着头边哭边说了起来。原来小芬娘正月里得了病,因为家里没有钱,而且又有正月不瞧病的风俗,所以小芬娘硬是挺了大半个月,直拖到二月实在是扛不住,这才到药店看病。因为日子拖的久了,小病也拖成大病,孙大夫见这娘俩儿着实贫苦,便免了她的诊费,可济仁药铺不是开善堂的,小芬娘的药费又高达十数两银子,自然不能就免了,小芬娘一听说药费要十七两,说什么也不瞧了,当下强撑着离开了药铺。小芬是个极孝顺的孩子,她把娘亲送回家后立刻偷偷跑回来,跪在地上苦求赊药,这才被杜衡正好碰上了。 “孙大夫,小芬的娘亲得了什么病,还有的医么?”杜衡听说孙大夫主动免了小芬娘的诊费,对他说话的语气立刻比从前温和多了,孙大夫甚至都听出了一丝暖意。 “回东家,小芬娘受了风寒,若是早些看诊早也就好了,因为拖了些时日,风寒转为肺疾,病情的确严重许多,不过也不是没有医,倘若能按时服药,还是能治好的。”孙大夫在内科上很有一手,对于治小芬娘的病,他还是有把握的,只不过小芬家穷,负担不起药费,这个他就没有办法了。 小芬听这个小东家的话里有准备赊药的意思,她立刻跪下给杜衡磕头道:“公子爷,求您赊药给小芬,小芬一定拼命赚钱还给您。” 杜衡想了想,问柳管事道:“她的药费共计多少银子?” 柳管事忙说道:“回东家,共计十七两三钱。” 杜衡轻轻嗯了一声,回头吩咐道:“嬷嬷,称十七两三钱银子给柳管事,柳管事,叫人给这小姑娘抓药吧。” 柳管事一愣,本能的看向张掌柜,这钱,他哪里敢收啊。整个铺子都是东家的,怎么还敢要东家的银子,东家只要发句话,这药费也就免了。柳管事并不知道上次新东家拿药给银子之事,所以才会如此为难。 张慕景微笑点头道:“老柳,按东家的吩咐做。还不快抓药。”柳管事应了一声,命小伙计拿方子抓药,自己引寥嬷嬷到一旁结帐。 小芬没有想到这位东家不赊药给自己,却是替自己出了银子,不由愣住了,孙大夫见了立刻催道:“孩子,还不快叩谢我们东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回结缘 原本就跪在杜衡面前的小芬立刻不要命似的梆梆梆磕起头来,杜衡面上虽冷,可心却很软,她见不得小芬磕头磕的额头都青紫了,立刻伸手扶住小芬,和气的说道:“别磕了,快起来拿药回去给你娘煎药吧,好生照顾你娘亲。” 小芬仰头看着杜衡,感激的眼圈儿通红,她颤声道:“公子爷,小芬一定拼命赚钱,尽快把银子还给您。” 付完银子走回来的寥嬷嬷听了这话,心念不由一动,她很认真的端详着小芬,轻轻点了点头。寥嬷嬷暗自忖道:这小姑娘虽然瘦弱,可看上去眉清目秀的,眼神清亮干净,不是那种有歪心思的,她事母至孝,心地也是好的,若是能买来服侍姑娘,应该会是个忠心侍主的丫鬟,姑娘如今身边正缺人,若是能收了这小姑娘倒是桩两全岂美的好事。 也不怪寥嬷嬷这么想,小户人家一年也攒不下一二两银子,买个不错的丫鬟最多也只要五两银子,而刚才帮小芬付药费一下子便付了十七两三钱,这些钱都够买三个丫鬟了。小芬不过是个孩子,她便是不吃不喝什么活都做,想攒出十七两银子少说也要七八年,还不如直接来做姑娘做丫鬟抵债来的便宜。 “钱的事情不急,先回去照顾你娘亲吧,小姑娘,你有娘亲可孝敬,多好啊!”杜衡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不禁低低感慨了一句,她如今想给娘亲侍疾都再不可能了。 小芬感动的直掉眼泪,又连连磕头道:“多谢恩人,多谢恩人!请恩人示下地址,小芬日后也好登门还钱。” 寥嬷嬷听小芬说话的语气不象乡野孩子,不由越发看中她了。将小芬拉起来,寥嬷嬷笑着问道:“小芬,你今年多大了,家在哪里,爹娘都是做什么的,家中有几个兄弟姐妹?” 小芬低下头难过的小声说道:“回大娘的话,小芬家在丫角胡同,娘亲带着小芬和双生妹妹过日子,我们母女三人靠给人浆洗做针钱度日。” 寥嬷嬷听了这话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摸着小芬的头怜惜的说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杜衡听到小芬身世如此可怜,也低低叹了口气,这世道,苦命的人真多啊! 一旁的孙大夫对小芬的家世比较了解,他沉沉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寥嬷嬷心思清明,她见小芬只字不提父亲,又见孙大夫叹气,便知道这里头一定别有内情,她暗暗思量一回,硬是压下了要买小芬给姑娘做丫鬟的话。 说话间小伙计已经将药抓好包了起来,用细麻绳捆了三大串拿了过来,张慕景见了便吩咐道:“栓子,拿上药给送到小芬家去。” 小芬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多谢掌柜好意,小芬自己能拿。” 张慕景摸摸小芬的头笑着说道:“这是我们铺子的规矩,你买的药多,我们就该送货上门的。”说罢,张慕景走到柜台前包了一小包蜜枣塞到小芬的手中,笑呵呵的说道:“这个就算是添头。快回去给你娘亲熬药吧,小芬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娘亲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小芬眼泪汪汪的看着铺子里所有的人,突然跪下给大家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才抹着眼泪站起来,对杜衡坚决的说道:“恩人公子爷,小芬一定会还您钱的。” 杜衡看着明明满脸是泪,眼中却透着倔强坚强的小芬,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她轻轻应道:“好,我相信小芬。” 小芬含泪的双眼刷的亮了起来,她重重点头道:“嗯,小芬说到一定做到。” 看着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这么郑重的许下承诺,自张慕景孙大夫以下,人人都被感动了。 栓子送小芬回家,孙大夫这才走到杜衡身边叹息道:“东家,这小芬娘儿仨真是苦命啊,今日得亏遇到东家,要不然这娘儿三个就彻底完了。” 杜衡双眉微皱,疑惑问道:“孙大夫这话从何说起?” 张慕景见状笑道:“东家,不如到后堂请孙大夫慢慢说?” 众人来到后堂,孙大夫才将小芬的身世细细说了出来。 原来小芬爹是个屡试不中的秀才,每回考不中,他都把责任赖到妻子女儿的身上,见天骂妻子没有用,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还妨了他的前程,又骂一对双生女儿是赔钱货败家精,后来这秀才不知怎么就与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勾搭上了,他卖了家里的房子,卷了所有值钱的东西与那女人私奔,抛下了结发妻子与一双女儿。是街坊四邻可怜小芬母女三人,大家凑了几个钱好歹给娘儿三个赁了一间屋子,小芬娘带着一双女儿这才算是有了落脚之处。 听孙大夫说完,杜衡叹惜道:“她们母女三人真可怜!” 孙大夫点头道:“东家说的极是,其实清苦些倒不算什么,孟娘子带着女儿也熬的过去,麻烦就麻烦在家里没有男人,日子久了,便有些泼皮无赖上门生事,孟娘子从前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性子极为贞烈,以后会怎么样真难说啊!” 寥嬷嬷听到这里,心中又有了念头,既然这小芬娘带着一双女儿如今艰难度日,倒不如将她们母女三个一起买了,这样既有人服侍姑娘也给小芬母女们解决了大困难,若是小芬母女三人进了建威将军府,看哪个泼皮无赖还敢再欺负她们。 寥嬷嬷想到便要去做,她立刻问道:“孙大夫,您知道小芬家住在哪里么,这娘儿三个太可怜了,真想去看看她们。” 孙大夫点头道:“老朽知道,嬷嬷到丫角胡同一问孟娘子便可。” 寥嬷嬷赶紧躬身说道:“姑娘,老奴想去瞧瞧那母女三人。” 杜衡点点头道:“也好,嬷嬷,你去了再给她们几两银子,孟娘子病着也不能做活计,她们一家三口总得填饱肚子。” 寥嬷嬷忙应了下来,张慕景和孙大夫见东家竟然说出如此体恤穷苦人的话,都暗觉惊讶,惊讶过后又心生欢喜,跟着一位这么善良又公私分明的东家着实是他们的运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回遭难 寥嬷嬷知道自家姑娘有些医学上的问题要向孙大夫请教,估计没有个把时辰问不完,便向杜衡回了话,先去丫角胡同小芬家去看一看。杜衡自然无有不答应的,她还命杨虎驾车送寥嬷嬷过去,免得寥嬷嬷自己走路太辛苦。 丫角胡同离济仁药铺的路程不近,寥嬷嬷坐着马车行到半路就看到小芬和铺子里的小伙计正急匆匆的走着,寥嬷嬷叫杨虎停车,对小芬招手笑道:“小芬……” 小芬一见是替自己堑付药费的那位大娘叫自己,赶紧跑到马车前大声叫道:“大娘,您叫小芬有什么吩咐?” 寥嬷嬷笑道:“小芬,到车上来,大娘送你回家。”然后又向栓子招手说道:“栓子,把药拿过来我送过去,你回铺子干活吧。”栓子认识寥嬷嬷,知道她是东家身边最得力的嬷嬷,赶紧跑上前将药包交给杨虎,向寥嬷嬷行了礼便掉头朝铺子的方向跑去。 小芬苍白的小脸涨的通红,她连连摆手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怎么敢叫大娘送小芬!” 寥嬷嬷将小芬拉上车,笑着说道:“没关系的,马车快,你也好早些回家给你娘亲煎药。” 小芬听了这话方才不再推辞,端端正正的给寥嬷嬷行了礼,也不上前挨着寥嬷嬷坐,只靠着车厢在地板上坐了下来。 寥嬷嬷越看小芬越满意,便旁敲侧击的打听起小芬家的具体情况,小芬是个实诚孩子,寥嬷嬷问什么她就老老实实的回什么,当然寥嬷嬷也很体贴的没有问小芬任何关于小芬父亲的情况。 杨虎将马车赶的又稳又快,不过一刻多钟的工夫,马车便在丫角胡同口停了下来,这条胡同实在是太窄,马车根本就驶不进去。杨虎放好脚踏,寥嬷嬷牵着小芬的手踩着脚踏下了马车。 “小芬,哪间房子是你家啊?”寥嬷嬷和和气气的问了起来。 小芬指着胡同尽处说道:“大娘,小芬家在胡同尾那棵大杨树底下。” 寥嬷嬷笑道:“好,我们快去给你娘亲送药。” 小芬见寥嬷嬷去拿药,赶紧将药包抢到自己怀中抱着,再不肯累着寥嬷嬷。寥嬷嬷笑道:“你还小呢,拿不了这么多,大娘帮你一起拿,这样走的也快些。” 小芬抱着药直摇头,说什么也不肯的。寥嬷嬷笑笑,硬是将其中两大包药拿到自己的手上,与小芬一起走入丫角胡同。刚走到一半,小芬看见自己家门前围了好多邻居,还隐约听到一阵吵闹之声,她吓坏了,抱着药撒脚便向家门跑去。 寥嬷嬷见状心中也是一紧,她回头看了一眼,见杨虎已经栓好马车快步追了上来,便赶紧追着小芬直往那大杨树方向跑去。 “小芬,你快跑……”一个邻居看见小芬跑来,赶紧冲上前拦住小芬,满脸着急的叫小芬赶紧走。寥嬷嬷见状越发觉得奇怪,她快步上前护住小芬沉声问道:“你要干什么?” 那拦住小芬的是位莫约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她急急说道:“小芬,你爹把你们娘仨卖给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你赶紧逃吧,再不逃就全完了……” 小芬惊呆了,她愣愣的看着那位老妇人,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是寥嬷嬷反应快,她立刻回头叫道:“杨虎快带小芬到车上去,一定护好她。” 追上来的杨虎粗声应了一句,抱起小芬便往外跑,眨眼工夫他就跑到了马车前,将小芬塞进车厢里去了。小芬被送进车厢后才反应过来,她急急想往下跳,颤声哭道:“杨大哥你让我下去,我娘和妹妹还在家里……” 杨虎粗声说道:“你别急,嬷嬷不会不管你娘和妹妹的,你在车里别动,我带人去帮嬷嬷救你娘和妹妹。” 说罢,杨虎对跟车的两名侍卫说道:“刘大哥,嬷嬷让护好这个妹妹,里头还有麻烦。” 其中一名看上去年纪大些的侍卫立刻沉声说道:“知道了,二子,你在这里保护这个小姑娘,杨虎,我们去保护嬷嬷。”年纪小些的侍卫握住悬在腰间的雁翎刀,重重应了一声,杨虎便和他刘大哥匆匆去大杨树下给寥嬷嬷保驾护航了。 刚才拦住小芬的那名老妇人见寥嬷嬷衣着打扮都象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嬷嬷,又见她很护着小芬,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忙上前说道:“这位大娘真是好心人,您若不帮小芬,这孩子可就毁了。” 寥嬷嬷笑笑说道:“小芬是个好孩子,谁见了都会帮她的,这位大娘,小芬家到底出了什么事?不是说小芬爹卖了房子拿了家私与人私奔了么,怎么又把她们娘仨给卖了?” 那位老妇人重重叹了口气,咬牙切齿的说道:“谁说不是!那个天杀的被狗吃了良心的混帐王八蛋花光了钱就把主意打到孟娘子娘仨的身上,把她们卖给十九楼,真是夭寿哦!老天爷怎么不一个雷劈死那个王八蛋!” 十九楼是京城很有名气的一座青楼,以满足客人各种变态欲求而出名,但凡沦落十九楼的姑娘,那就是进了人间地狱,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象小芬这种十岁左右相貌清秀的小女孩,正是十九楼某一类客人的特别爱好,所以十九楼才会重金收购,这也是小芬爹将妻女卖给十九楼的根本原因,若是将她们卖做一般奴婢,娘儿三个也不过卖出十两银子,可若是卖给十九楼,只小芬与双生妹妹两人就能卖上四五十两银子。 寥嬷嬷听那位老妇人说完,气的脸都青了,正好此时杨虎与侍卫赶了过来,寥嬷嬷立刻沉声说道:“刘侍卫,杨虎,我们进去救人。” 刘侍卫是身上有功夫的人,刚才那位老妇人在愤怒之下也没压低声音,所以他将什么都听到了,刘侍卫也气的不行,他立刻应道:“嬷嬷放心,我刘克武保证把人救出来。” 围观的邻居们见为小芬娘儿三个撑腰的人来了,赶紧将路让出来,寥嬷嬷带着刘侍卫与杨虎冲入小芬家,看到了让她们愤怒到极点的一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解救(上) 狭小的院子里,两个男人正对一个极瘦弱的女人拳打脚踢,那女人完全不去保护自己,只躬着身子用双臂死死的搂住怀中的小姑娘,不叫那小姑娘受一拳一脚,而那个小姑娘正竭力挣扎着,想用自己瘦小的身体去保护被殴打的母亲。 寥嬷嬷与刘侍卫大怒,不等寥嬷嬷招呼,刘侍卫便冲入院中,双手各揪住一名打人的男子往外一甩,那两个男子便被刘侍卫丢到墙角,被殴打的母女俩总算暂时得了安全。 寥嬷嬷快步走上前,蹲在那母女俩的身边,极和缓的温言说道:“你小芬娘么,别怕,有我们在,不会再让你们娘仨受欺负的。” “哎哟喂……这是谁的裤裆破了洞,漏出你们这几个鸟……也不睁开你们的狗眼瞧瞧,我们十九楼的闲事也敢管!你们俩个还不快爬起来给老娘打……”一道尖利的声音突兀响起,倒吓了寥嬷嬷一跳,刚才她只看到院中有两个男人殴打小芬母女,可没看到其他什么人。 刘侍卫是杜大海特意留给杜衡的侍卫,身手一等一的好,他刚才那么一甩,将十九楼的两个打手摔的七荤八素,别说是爬起来打人,他们两人此时连气都喘不顺溜了,脑袋嗡嗡直响,满眼都是金星。所以赁十九楼的鸨儿怎么叫唤,这两人都再难爬起来的。 刘侍卫见那老鸨子呱噪个不休,抬脚一踢就将脚边的一把秃了头的扫帚把子踢飞,不偏不倚正堵在老鸨子的嘴巴里,那老鸨子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的,只用两手抱着扫帚把子拼命往外拽,她这一摇头晃脑,脸上厚厚的脂粉扑漱漱的直往下飘,不一会儿就落了一地红红白白的粉面儿。 “嬷嬷,您先把人带进屋里去,外头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刘侍卫沉沉说了一声,伸手帮了一把,寥嬷嬷才顺利的将小芬娘扶了起来,一直被小芬娘护在怀中的小姑娘挣脱出来,她先向寥嬷嬷和刘侍卫行礼道谢,然后才吃力的扶着娘亲,焦急的叫道:“娘亲您怎么样了,您疼么?” 寥嬷嬷见小芬娘脸色腊黄,满脸都是水,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泪,她的身体一直在发抖,若非她用极强的意志力撑着,只怕此时早就昏死过去了。寥嬷嬷叹了口气,对小芬娘温言说道:“小芬娘,先到屋里躺着,你不用担心,这事我们管定了,绝不叫你们进那种见不得人的腌臜地方。” 小芬娘听了寥嬷嬷之言,身子一软便跪倒在寥嬷嬷脚边,连她的女儿也被带着跪倒在地上,“谢谢大娘,谢谢大……”小芬娘话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寥嬷嬷摇头叹了口气,对院外看热闹的邻居们喊道:“请诸位高邻搭把手,帮老妇人把小芬娘抬到外头的马车上,也好送她去医馆治病。” 几个中年妇人赶紧跑进院中,七八手脚的将昏倒的小芬娘抬了起来,寥嬷嬷抱起哭的直抽气的小姑娘,柔声细气的说道:“小芳不怕,大娘带你和娘亲一起去医馆。” “大娘,您怎么知道我叫小芳,还有,我们……我们家没有钱……” 寥嬷嬷替小芳擦了脸上的泪,微笑着说道:“你姐姐小芬央大娘来救你们娘俩的,小芳乖,一会儿就能见到姐姐了。” 小芳惊喜的叫道:“真的么?” 寥嬷边抱着小芳往外走边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大娘从来不骗人的。” 十九楼的老鸨子好不容易才将口中的扫帚把子拽出来,她见煮熟的鸭子要飞了,立刻冲上前大叫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当街强抢我们十九楼的人,老三老四,给老娘上……” 刘侍卫一听这话便猛地转身大步走到那老鸨子的面前,冷声怒喝道:“老虔婆,你好大的狗胆,竟敢逼良为娼,你道没人管你不成!” 那老鸨子刚才吃了大亏,见刘侍卫逼到自己面前,她本能的倒退好几步,抓着一张契书摇晃着叫道:“老娘才没有逼良为娼,是这家的夫主将妻女卖给我们十九楼,老娘足足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这娘仨现在就是我十九楼的人,我叫她们做什么她们都得干!” 刘侍卫眯起眼睛沉声道:“果然是这家的夫主签的契书?” 老鸨子一听刘侍卫的话里有松动的意思,立刻将那张契书送到刘侍卫的面前,夸张的大叫道:“可不是这家夫主亲笔所写,壮士您请看。我们十九楼可是一向照规矩办事的。” 刘侍卫见那张契书上的墨迹很新,手印也是刚刚印上去的,只有一个看上去象是男人的手印,并没有小芬娘仨的手印。刘侍卫心念一动,飞快抢过契书两三下撕成碎片,还将碎片掖入腰封之中,完全不给老鸨子一丝抢回去的机会。 老鸨子哪里能想到刘侍卫会来这么一手,她立刻拍着大腿嚎叫起来,刘侍卫猜的一点儿都没有错,老鸨子手里的契书还没有到官府登记,所以小芬嬷娘仨儿还没有正式成为十九楼买下的奴仆,如今契书被撕,什么证据都没有了,十九楼的人纵然去告官都告不赢的。 老三老四这会儿才缓过劲来,两个摇摇晃晃的走到老鸨子身边,老鸨子一见他们走过来,仿佛有了靠山一般大叫道:“老三老四,快把契书抢回来,赏你们一人十两银子!” 老三老四一个月的工钱才二两银子,老鸨子一赏就是十两,这可是五个月的工钱,那两个打手如何能不动心,他们两个目不转睛的盯着刘侍卫,壮着胆子围了上去。刘侍卫轻蔑的笑了一下,在身边的磨盘上轻轻按了一下,一个寸许深的手印赫然出现在磨盘之上,两个打手见刘侍卫露了这样一手功夫,立时吓的魂飞天外,别说是十两银子,就算老鸨子赏百两千两,两个也绝不出头,他们只怕自己有命赚银子也没命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回解救(下) 在一众邻居的帮助下,寥嬷嬷将小芬娘和小芳带上马车,刘侍卫见那十九楼的老鸨儿摇摇摆摆的追了上来,便对寥嬷嬷说道:“嬷嬷,您先带这娘仨走,我来缮后。” 寥嬷嬷知道刘侍卫并不是一般的侍卫,以他的能力,便是做千夫长都没有问题,只因为将军与夫人从前曾经救过他的性命,这刘侍卫才死心踏地的给将军做侍卫队长,如今更是心甘情愿放弃上阵杀敌立功的机会,留在京城中保护姑娘。 “刘侍卫,姑娘身边正缺人。”寥嬷嬷低声点了一句,见刘侍卫点了点头,她便在车上坐好,命杨虎赶紧驾车回济仁药铺,小芬娘的情况不好,若是耽误了救治时间,只怕人就过去了。 马车回到济仁药铺的时候,杜衡正在随张慕景学习诊脉之术,孙大夫则在外堂坐诊,他突然听到一阵马蹄之声,紧接着便是一声马嘶,正对店门的柳管事和小伙计们则快步往门口走去,孙大夫心中好奇,不免探头向外看去。 只见寥嬷嬷与小芬小芳两个孩子扶着昏沉沉的孟娘子从马车上下来,孙大夫吓了一跳,刚才他给孟娘子诊脉之时,孟娘子可没有受伤啊,这才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怎么孟娘子象是被人狠狠毒打过一般。 “孙大夫,快救救我娘亲吧……”小芬一看到孙大夫便哭着大叫起来。 孙大夫起身离座快步走上前急急说道:“快把孟娘子抬到后堂,大柱,赶紧去请刘里正娘子给孟娘子检查。”刘里正娘子略懂些医术,素日常帮妇人接生,由她来给孟娘子检查身上的伤情再合适不过的。从前济仁药铺里有外伤女病人也都是请刘里正娘子帮忙的。大柱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出去。 前头的动静惊动了后堂的杜衡与张慕景,杜衡透过窗子一瞧,见寥嬷嬷带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小丫头扶着个受伤的妇人,她赶紧快步走了出去,急急问道:“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寥嬷嬷边走边喘着粗气说道:“回姑娘,她是小芬娘,老奴赶到之时见她们娘俩正被人毒打,老奴就先把人救了回来。” “被人毒打?这是怎么回事?”杜衡蹙眉问了起来,这孟娘子病的昏昏沉沉,如何还会得罪人被毒打呢? 寥嬷嬷知道这话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而且现在救治孟娘子要紧,她忙说道:“姑娘,此事内情复杂,容老奴稍后细细禀报。” 寥嬷嬷话音刚落,一阵飞跑的重重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有一个妇人喊道:“受伤的人在哪里?”原来是大柱将刘里正娘子请了过来,这刘娘子一听有人受了重伤,立刻撂下手中的活计飞跑了过来。 “这就是伤者吧,我来我来……”刘娘子一见寥嬷嬷扶着个伤者,便跑上前叫了起来,寥嬷嬷转脸一看,只见这位刘里正娘子生的又黑又高又壮,那腰身粗的仿佛大木桶似的,看上去就很有把子力气,张慕景见刘娘子来了,便也上前笑道:“烦劳刘娘子了。” 刘娘子摆摆手说道:“张掌柜别客气,这位嬷嬷,让我来抱这位娘子进屋还快些。”说罢,刘娘子左手抓过孟娘子的一条手臂搭到自己的脖子上,右手在孟娘子腰间一揽,便将孟娘子拎了起来,然后箭步如飞的冲进了客房,看的杜衡寥嬷嬷还有小芬小芳全都傻了眼,她们不约而同的感叹:“这刘娘子好大的力气!” 张慕景笑着解释了一回,杜衡这才知道原来刘娘子也算铺子里的编外员工,每当铺子里有需要解衣检查的女病人,都会请她来帮忙的,也没给她开工钱,不过四时八节铺子里都会给刘里正送一份不算薄的礼物,也算是顶了刘娘子的工钱。 刘娘子给女病人检查是做惯了的,等张慕景介绍完刘娘子的情况,她便已经仔细的给孟娘子检查了一遍,然后气愤异常的走了出来,恨恨说道:“是那个杀千刀的把这小娘子打成这样,太狠了!通身没点儿好皮肉,张掌柜,这小娘子不只有外伤,还烧的厉害,您看?” 小芬小芳都是很聪明灵通的孩子,两人一听刘娘子之言,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张慕景与杜衡的面前,姐妹两个异口同声的说道:“求求大爷救我们娘亲,小芬(小芳)情愿终身为奴,为大爷做一辈子白工。”小姐儿俩知道想治好娘亲的病需要不少银子,只是她们的身价银子根本就不够,只有做一辈子白工才有可能抵消娘亲的医药费。 张慕景看向杜衡,东家在此,他自然不可以擅做主张。而寥嬷嬷听了小芬小芳之言,却是大大的动了心,她忙走到杜衡身边低声说道:“姑娘,老奴有下情禀报。” 杜衡点点头,与寥嬷嬷走到一旁,寥嬷嬷便将孟娘子因何被毒打之事细细说了一回,杜衡听罢勃然大怒,她万万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狠心的亲爹,从前她只道自己的亲爹对自己不闻不问已经相当坏了,想不到还有更坏的,至少她的亲爹没有打过卖掉她的主意,而且如此对她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与小芬小芳姐俩比起来,她真的是太幸运了。 “嬷嬷,不能叫她们被糟蹋了!”杜衡气的满脸通红,愤愤不平的说道。 寥嬷嬷忙说道:“是,有您这句话老奴就去办了。” 张慕景耳力极好,东家与寥嬷嬷的对话他听的清清楚楚,他立刻扶起正拼命磕头的小芬小芳,温和的说道:“起来吧孩子,我们会尽力救治你们娘亲的。” 杜衡走到小姐俩儿的面前,用那清凌凌的双眸看着两人,淡淡的说道:“小芬小芳,你们不必给我做奴才我也可以承担你们娘亲的诊疗费,这样,你们还想做奴仆么?” 小芬小芳对视一回,小姐俩儿犹豫了,她们现在毕竟是平民身份,比之奴隶可谓天壤之别,若是自卖自身入了奴籍,她们这辈子都不能堂堂正正做人了。在大梁,一个穷的叮当乱响的平民也比小有财富的奴才体面尊重的多。 “姐,只要能救娘亲,做奴隶也不算什么!”刚刚经历十九楼前来抢人的小芳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便拉着姐姐的手颤声说了起来,与其被那个十九楼抓走,还不如服侍恩人公子爷,这位恩人公子爷虽然看上去淡淡的,可他肯给娘亲治病,就一定是好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回赐名 小芬紧紧咬着嘴唇,片刻之后才咬牙说道:“我们情愿为奴为婢服侍恩人公子爷。” 寥嬷嬷听了这话心中很是高兴,杜衡却轻轻叹了口气,淡淡说道:“你们既心甘情愿,那嬷嬷你就来安排吧。不必急着办奴籍,也不必现在就带回府中,让她们两个留下服侍她们的娘亲,等孟娘子身体好起来再入府也不迟。” 小芬小芳一听这话不由喜出望外,她们刚才还以为自己就要和娘亲生离死别了,毕竟她们的娘亲本来病的就重,又遭了毒打,能不能熬过这道鬼门关真的很难说。 寥嬷嬷原本是有立刻带小芬小芳回府的意思,那也是因为姑娘身边实在是太缺人手了,只有她和杨梅两个,其他人纵然凑上前献殷勤,寥嬷嬷也是不敢信任的,谁知道哪一个就是继夫人安插的钉子,唯有从外面捡身家清白与府中没有任何瓜葛的丫头婆子买上几人,再仔细调教出来,这样的人用起来才能让人放心。不过寥嬷嬷看到小芬小芳听姑娘说她们可以先留下服侍她们的娘亲之后脸上露出的欢喜之情,寥嬷嬷暗暗点了点头,原本就想收几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姑娘这样安排正好能收这两个丫头的心,倒比硬把她们带回府中强多了。 想到这一节,寥嬷嬷立刻说道:“姑娘说的极是,小芬小芳,还不快谢过主子。” 小芬小芳忙给杜衡磕了三个头,齐声唤道:“奴婢谢公子爷恩典。”小芬还郑重说道:“请公子爷赐名。”既做了公子爷的奴婢,小芬小芳就不能再保留自己原来的名字,这是规矩,小芬曾经听娘亲说过,所以便主动要求起来。 寥嬷嬷听罢暗暗点头,心道:这丫头果然是个晓事的,想来以后略加教导就能上手服侍姑娘的。今日真是出来着了,若是没出门可不就与这两个丫头错过了。 杜衡听完小芬的话,便淡淡问道:“还不曾问你们两个的大名?” 小芬忙回道:“回公子爷,奴婢叫孟芬,妹妹叫孟芳。” 杜衡想了想,缓声说道:“你就叫清芬,你妹妹叫沁芳罢。” 小芬拉着妹妹小芳再次磕头,口称:“清芬(沁芳)谢公子爷赐名。” 寥嬷嬷上前将小姐俩扶起来,满心欢喜的说道:“清芬沁芳,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好好用心服侍姑娘,姑娘必不会亏待你们。” “姑娘?”清芬沁芳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怎么,公子爷是打算将自己姐妹两个送人么? 寥嬷嬷看了看自家姑娘,见自家姑娘点了点头,方才笑着说道:“你们俩人有所不知,我们的主子并不是位公子爷,而是建威将军府的大小姐,等你们学好了规矩,是要近身服侍姑娘的。” 清芬沁芳脸上立刻露出极为惊喜的表情,她们再没想到买下自己的是位小姐,这可太好了,服侍小姐可比服侍公子强多了,不管怎么样小姐不会坏了她们的清白,等娘亲醒来听说这事也不至于太过担心。 “是,奴婢一定用心学规矩,好好服侍姑娘。”清芬沁芳二人脸上笑颜尽展,立刻脆声说了起来。 杜衡点了点头,命她们二人去照看她们的娘亲,清芬沁芳行礼后退下,张慕景这才走上前来笑着说道:“恭喜东家收得佳仆,孟娘子忠贞坚韧,清芬沁芳正直善良孝顺,都是极难得的好人,东家收此三人为仆,绝对是绝佳的选择!” 杜衡看向张慕景,微微皱眉问道:“怎么张掌柜对孟娘子一家也很了解?” 张慕景微笑说道:“回东家,孟娘子一直光顾我们铺子,孙大夫对孟娘子的情况极为了解,慕景常听孙大夫提及孟娘之事,所以便也知道一些事情。东家收了她们娘仨是再好不过的,只是要防着孟娘子那无耻至极的夫主,那个男人必定会找东家闹事的。” 杜衡冷冷道:“难道还怕他不成!” 张慕景先是一怔,既而笑着说道:“东家自是不怕他的,慕景不过白提个醒,别叫瓦缸碰了玉器。” 杜衡点了点头,回头对寥嬷嬷说道:“嬷嬷,回府立刻将此事说与铜锤,让他处理周全了。”当日杜衡的爹出征之前曾经悄悄告诉过杜衡,但凡要有什么要出头之事只管将给铜锤刘侍卫他们,他们一定会办的妥妥当当,所以杜衡才会有此吩咐。 寥嬷嬷忙应了一声,又笑着说道:“姑娘放心吧,刘侍卫已经开始处理此事了。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杜衡点了点头,缓步向客房走去,在院中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她都没去看看孟娘子伤的到底怎么样。 杜衡走入客房之时,刘里正娘子已经为孟娘子抹好了药,将伤口全都包扎起来,她一看到进来一位公子爷,赶紧抓过被子给孟娘子盖好,然后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公子,这里可是女病人。” 清芬赶紧说解释道:“大娘,这是我们的主子姑娘。” 刘娘子听说是位姑娘,脸上方才露出笑容,屈膝行礼道:“小妇人不知您是位姑娘,刚才多有得罪了。” 杜衡不知怎么的,看着这五大三粗的刘娘子就觉得特别顺眼,丝毫不觉得她粗鄙不堪,反而只觉得刘娘子率直坦荡,她破天荒的浅浅笑道:“刘大娘不必多礼,您刚才没做错什么。刘大娘,病人的情况如何?” 刘娘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转而恨恨说道:“真没见过这么狠的人,招招都往死里打,这孟娘子还能有口气就是她命大了。” 沁芳听了这话不由呜呜哭了起来,她边哭边说道:“娘亲都是为了保护我才被毒打的。都是我不好,我没用,是我连累了娘亲。” 刘娘子看着粗拉拉的,却是个心善之人,她忙拉过沁芳哄道:“好孩子别哭,天底下没有一个做娘亲的不护着自己的儿女,别说是替儿女挨打,就算是为了儿女连性命都送了,做娘亲都没有二话。” 杜衡听到这话突然愣住了,她的脑子里忽然蹿出了一个她无法承受的念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回辩药 “娘亲当年是不是为了保全我才甘心被毒死的?”杜衡忽然猜测起来,她知道娘亲就算是没有正经学医学毒术,可她的外公外婆医术毒术都极为精深,娘亲再怎么不学也不至于完全不懂,而且外公外婆那么疼爱娘亲,怎么可能会不给娘亲准备些傍身救命的丹药? 寥嬷嬷见姑娘脸色瞬间数变,身子也微微摇晃起来,她赶紧上前扶住杜衡,紧张的问道:“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请张掌柜给您诊个脉吧?” 杜衡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没事,刚才已经诊过脉的,我身子很好。”寥嬷嬷见姑娘脸色不好,自是不肯相信的,杜衡见她执意要找张掌柜,不得不低声说道:“嬷嬷,有些疑问堵在我心里堵的难受,等回府后要仔细问你的。” 寥嬷嬷双眉皱起,脸上尽是不解之色,她低低问道:“姑娘是因为这个脸色才不好的么?”杜衡轻轻点了点头,寥嬷嬷这才不再坚持请张掌柜给姑娘诊脉。 就在杜衡主仆说话之时,刘里正娘子已经哄好了沁芳,清芬和沁芳两人不错眼珠子的盯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娘亲,满脸都是惊恐担忧之色,她们真的怕娘亲再也不会醒来。刘娘子看着小姐俩儿,不住的摇头叹息道:“真是可怜啊,真是可怜啊……” “芬儿,芳儿,快逃……”突然,躺在床上的孟娘子凄厉的尖叫一声,身子剧烈抖动几下便一动不动了,房中诸人都大吃一惊,清芬沁芳更是扑到娘亲身上放声痛哭,杜衡紧紧抓住寥嬷嬷的手,颤声道:“她,她怎么了?” 刘里正娘子赶紧上前检查一番,她仔细试了试孟娘子的鼻息,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忙对众人说道:“还好还好,还有气!” 刘娘子短短一句话就让大家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肚中,杜衡急急说道:“嬷嬷,快去请孙大夫再给孟娘子诊脉开药,刚才开的药许不合用。”寥嬷嬷应了一声赶紧跑了出去,不多时便请来孙大夫为孟娘子重新诊脉。 诊脉过后,孙大夫面带忧虑的走到杜衡面前,躬身说道:“东家,请借步说话。”杜衡点点头,与孙大夫一起去了上房的小客厅。 “东家,这孟娘子本就病重,如今又遭了毒打,虽然有些棘手,却也不是不能治,只是这……”孙大夫神色犹豫,接下来的话他真的不好说又不得不说。 “孙大夫,有什么就直说吧,是不是药费的问题?”杜衡心思灵透,一下子便猜到了孙大夫的顾虑所在,便直接了当的说了起来。 孙大夫忙点头说道:“正是正是,孟娘子这病若想彻底治好,至少要花两三百两银子,这笔钱可不是小数。东家仁厚,可银子也不是大风吹来的,所以……” 杜衡摆手淡淡道:“孙大夫不必再说了,孟娘子治病所花的银子全部由我支付,既然救了她,岂有半路撒手的道理,两三百两银子虽不是小数,可与人命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 孙大夫惊愕的看向杜衡,他真的没有想到新东家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的心胸气魄,更有这般难得的济世仁心。片刻之后,孙大夫郑重的给杜衡做了个长揖,郑重说道:“东家放心,老朽一定尽展毕生所学,务求在最短时间里治愈孟娘子,请东家略等片刻,老朽有祖传医书一部赠送东家。”说罢,孙大夫以与他的年纪不相符合的敏捷飞快的奔了出去。等杜衡反应过来的时候,孙大夫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 杜衡轻轻摇了摇头,缓步走出上房,在院中正遇上从库房中走出来的张慕景,他手中拿着个尺把长的木匣子。张慕景看到杜衡便快步迎上前笑道:“东家,刚才宁亲王府派人来寻一味罕见的药材,您要不要先过过目?” 杜衡对药材永远充满了兴趣,便点头说道:“好啊,他们要寻什么药材?” 张慕景将手中的木匣打开,微笑说道:“他们寻的就是这催心草。” “催心草?”杜衡重复一句,立刻在脑中搜索起有关催心草的记忆,想了一会儿,杜衡面色阴沉的说道:“这等药草进来做甚,没的败坏我们铺子的名声。” 张慕景脸上的笑容猛的一滞,白净的脸上浮起恼怒的红意,胸口也剧烈的起伏起来,显然杜衡的话责任了张慕景的自尊心。 “东家,药草本无好坏,端看用药之人如何使用之。”张慕景板着脸沉沉了说了一句,啪的一声将木匣关了起来。 杜衡皱眉看向张慕景,片刻之后方才冷声问道:“张掌柜,这催心草除了那上不得台面的用处之外,还有其他的药用价值?” 张慕景立刻说道:“没错,世间庸医全都误用了催心草,催心草的主要作用并非东家所想的那样,此草可以疗心悸,生心血,去痹症,是一味难得的好药!” 杜衡皱眉说道:“催心草还有此等功效?” 张慕景大声道:“这是自然,东家稍候,在下有药典一部请东家研读。” 这张慕景也算是个药痴,一但涉及药材的问题,他可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务必得说到对方赞同自己的观点才肯罢休的。其实这点与杜衡倒很有几分想象,所以杜衡一点儿也不恼,还点点头道:“好,我正想向张掌柜请教。” 因张掌柜半天都不出来,宁亲王府的人在外柜上等急了,便有小伙计跑来催药,“张掌柜,刘管家急等着拿药回去复命呐……” 张慕景一拍额头叫道:“哎呀我把刘管家忘记了,东家,慕景去去就回。”说罢,张慕景便匆匆跑了出去。杜衡对于买催心草的人很有些好奇,便也跟着走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回赠书 “刘管家,实在对不住让您久候了,这便是催心草,您请过目。”张慕景快步走入前院一间客房,对坐在房中吃茶的圆胖中年男子笑着说了起来。 那圆胖男子脸上笑呵呵倒是和气的很,完全没有王府家仆七品官的架子,他站起来接过木匣,笑着说道:“有劳张掌柜了,过几日我要出趟远门,估计且得些日子,下个月还照着这个份量备好,到时我派人来取,张掌柜务必把将药备好,这药可不能停的。” 张慕景笑道:“刘管家尽管放心,若是不便来取,那在下命人送到王府也是一样的。” 刘掌柜忙摆手道:“不不,还是刘某派人来取,就不麻烦张掌柜了。” 张慕景听罢笑笑道:“也好,那就多谢刘管家体恤啦。” 刘管家显然挺忙的,他拿着木匣边说边往外走,正遇上从二门走出来的杜衡,刘管家看到杜从二门里走出来一位衣着不俗容貌更加不俗,比自家谪仙般的三爷还要略胜一筹的少年,心中顿生好奇之意,他看向张慕景问道:“张掌柜,这位公子是?” 张慕景忙介绍道:“这是鄙号的新东家杜公子,东家,这位是宁亲王府的大管家刘管家。” 刘管家仔细看了看杜衡的衣着,见他身着貂裘,便知道他必定是达官显贵家的公子哥儿,大梁对于服饰衣着有极严格的等级要求,三品以下官员的内眷子女是不能穿貂裘的。刘管家忙上前躬身笑道:“刘德见过杜公子。”他边说边在脑子里飞快的搜索,朝中有那位杜姓大人家中有这个年纪的公子。 杜衡颌首还礼,淡淡道:“刘管家有礼了。”她自五岁后便一直被关在建威将军府中,从来也没见过什么客人,所以尽管有寥嬷嬷尽心教导,可是杜衡在接人待物上还是差了一些,她本性又清冷,所以只这么淡淡说了一句,便再也没有别的话了。 刘管家见这位杜公子神情清冷,倒也没往心里去,贵公子哥儿清傲孤高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何况这杜公子虽然言语淡淡的,倒也看不出什么狂傲之态。 “杜公子,刘德有事着急回去,待日后再来向公子问好。”刘管家笑呵呵的说了一句,又向杜衡躬身行了礼,等杜衡说了一句“刘管家慢走”之后,他才倒退着走了五六步,然后转过身子匆匆走了。这才是大户人家的规矩,杜衡看着刘管家的背影,轻轻点了点头。 张慕景走到杜衡身边,浅笑解释道:“刘管家人真的不错,他是宁亲王府大总管,可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杜衡的心思却不在刘管家身上,她直接了当的问道:“张掌柜,这刘管家买催心草是给什么人用的?” 张慕景叹口气道:“还能给谁用,当然是给王府的三爷用,东家或许不知道,宁亲王府的三爷生来便是个病胎子,自幼还未能吃饭便会吃药,得亏宁亲王府家大业大,赁什么珍稀名贵药材都能弄到,三爷才勉强活下来,如今也有十四五岁了,听说三爷年上落了水,虽然救了回来,却又落下心悸之症,太医院的太医用药素来只讲四平八稳,三爷吃了大半个月的药都不见起色,还是王妃请了一位高人重新诊脉开方,此方险虽险,可效果却极好,催心草便是其中一味主药,此草因为名声不好,其治疗心疾之药效又鲜为人知,所以京城中的药铺很少有货,刘管家也是寻了许多家铺子才找到我们济仁药铺,可巧去年秋天进了一些,刘管家便全都买了去,还让我们再多进一些,说是那位高人吩咐了,三爷这药得吃上一年半载才能将心悸之症治好。” “哦,原来是这样,张掌柜,方才我错怪你了,你不要往心里去。”杜衡听张慕景说完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刚才自己不问青红皂白便怪罪张慕景,的确是太孟浪了,杜衡不是那种自觉高人一等的人,既然是错了,她便心悦诚服的认错。 张慕景一愣,他真没有想到东家会向自己认错道歉,“没有没有,东家言重了,刚才慕景言语生硬冲撞了东家,原该慕景给东家赔不是的。”张慕景赶紧摇手说了起来。 杜衡见张慕景面上略显着急之色,不由浅浅一笑,她这一笑可不打紧,直把张慕景看失了神,他见过东家数次,却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的笑容,原来清清冷冷的东家只一抹浅笑,便足以倾国倾城,怪道东家素日里不笑,实在是她一笑起来便能让人忘却一切,只想痴痴的守着这抹笑容。 杜衡见张掌柜突然直眉愣眼的看着自己,不由敛去笑容微微蹙眉问道:“张掌柜,你怎么了?” 东家敛了笑容,张慕景才回过神来,他扑愣愣的摇了摇头,脸上浮起可疑的潮红,“没……没事……慕景去拿《药典》给东家。”说罢,张慕景如同逃命一般的疾走而去。 杜衡双眉皱的更紧,这张掌柜明显不对劲啊?杜衡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弯浅笑竟然有那么大的杀伤力,以至于让清心如水的张慕景凡心大动,张慕景不逃才怪呢。 没过多久,孙大夫与张慕景各抱着一部书回来了,孙大夫将手中那部已经泛黄的医书郑重的交到杜衡手中,极为诚恳的说道:“东家,这是老朽祖上传下来的《九方杂病论》,东家细细研读,必定会有极大的收获。” 杜衡双手接过那部足有三寸厚的《九方杂病论》,郑而重之的说道:“多谢孙老先生赠书,杜衡一定认真研读修习,不负老先生所望。” 孙大夫捻须笑道:“东家宅心仁厚,又醉心医术,此书赠于东家可谓宝剑赠壮士红粉赠佳人,老朽相信东家日后在医道上必有大成。” 张慕景手中抱着的那部《药典》比《九方杂病论》要薄一些,可也有两寸厚,他估计着东家也拿不动这么多书,便躬身说道:“东家,这部《药典》是慕景综前人之述,增添一己之见,可做东家参考之用。东家,这两部书份量都不轻,不如让慕景帮您拿进去?” 孙大夫听了张慕景的话,才想起东家还是个弱质纤纤的小姑娘,便也赶紧说道:“张掌柜说的极是,是老朽没考虑周全。” 杜衡抱着那部《九方杂病论》,觉得的确很压手,便向张慕景点头说道:“如此便有劳张掌柜了。”说罢,将书放到了他的手上。放书的时候杜衡的手指不经间意碰了张慕景一下,张慕景顿觉通身如同过电一般猛的一颤,他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立时又乱的一塌糊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回动心 自送东家走后,孙大夫发现张掌柜整个人突然变的魂不守舍,同他说话时问三句都不回一声,只怔怔的盯着他自己的手看个不休,仿佛那只手上赁空生出花儿一般,而且还会没由来的傻笑,那副傻里吧叽的样子别提有多蠢了,完全不象素日那个精明能干的掌柜。 孙大夫忍了数次到底没有忍住,他将站在柜台后面犯傻的张慕景硬生生拖到后院,二话不说将他按到椅上,从袖中拿出小迎枕放到桌上,将张慕景的手腕硬拽了过来,仔细诊了一回。让孙大夫感觉怪异的是,他家掌柜的脉象除了略有些急促之外,实在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问题。 “张掌柜,你这是怎么了?”孙大夫见自己做了这许多事情,而张掌柜却象什么感觉都没有一般,只是怔怔的出神,孙大夫心中大惊,还以为张慕景得了什么他都诊不出的疾病,不由着急的在张慕景耳边大叫起来。 孙大夫素日也是讲究养生之人,所以他运起一口丹田气在张慕景耳边大喝一声,足以将张慕景的耳朵震的嗡嗡直响,张慕景就算是再想的出神,也得被震的醒过神来。 “啊……孙大夫你要干什么?”张慕景总算是回过神来,他因耳朵被震的生疼而瞪着孙大夫大叫起来。 孙大夫微微一笑,一抖袍子坐正了身子,好整以暇的说道:“掌柜的,您总算神游回来啦?” 张慕景的脸刷的红透了,一向擅长言谈的他竟然语塞了,吱吱唔唔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孙大夫见此情形心中大为诧异,他收拾起玩笑之心,略有些担忧的看着张慕景,缓缓问道:“掌柜的如此异常,可是因为东家?” “没有没有,与东家绝无关系。”张慕景想也不想便矢口否认,不想因为否认的太急反而露出的破绽,孙大夫双眉紧皱,看着张慕景沉沉说道:“张掌柜,老朽痴长你几十年,在此倚老卖老想说上几句。” 不必孙大夫将心中所想说出口,张慕景便能猜出他想说什么,满脸苦涩的摇了摇头,张慕景涩声道:“孙大夫不必说了,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其实我心里清楚的很,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她是千金小姐,而我,不过是个山野草民罢了。况且以我的年纪,只怕比将军都小不了几岁,越发不可能的,我都知道……”张慕景越说声音越低,苦涩之意溢于言表。 孙大夫长长叹了口气,暗说一句造化弄人。虽然张慕景到济仁药铺做大掌柜不过二三年的事情,可是孙大夫与张慕景却认识了近十年,他深知这张慕景因为醉心药学而无心婚姻,自从八年前张慕景的双亲相继过世之后,也没有人为张慕景操持此事,张慕景也乐得清静,所以这一拖,便拖到现在,张慕景都已经二十七了却还是孤身一人,身边再没个嘘寒问暖之人。难得他终于动了心,可东家不只是个孩子,还是炽手可热的建威将军府的嫡出大小姐,凭再怎么低嫁,也不可能低嫁给没有功名身份的寻常草民张慕景,可叹可怜张慕景这一番痴恋只能付与东流之水了。 “掌柜的,不知道你想过没有,东家是闺阁小姐,怎么会抛头露面亲自过问铺子的经营,老朽久居京城,倒也听说过一些旧事,若是东家有兴趣,不如听老朽唠叨唠叨?”孙大夫想帮助张慕景转移心思,便转开话题说了起来。 张慕景前些年一直忙于踏遍青山遍访草药,在三年前才回到京城受聘于济仁药铺,所以对京城旧事他是完全不知道的。因此张慕景急切说道:“您请说,慕景愿闻其详。” 孙大夫便将自己曾经经听说过的,有关建威将军府之事细细说了起来,末了,他叹息道:“听说东家在府中的日子一直不好过,不知道这阵子怎么突然好了起来,杜将军还买下我们济仁药铺送给东家。按说东家的日子从此应该好过起来,可偏偏将军又出征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班师还朝,东家再有本事,可将军府中有老夫人有继夫人,东家的日子必定不好过啊,掌柜的,我们能为东家做的就是用心将铺子经营好,至少让东家在银钱上不至于受憋屈。” 张慕景还真不知道有这种事情,不由气的满面涨红,他愤怒叫道:“竟有这等事,东家小小年纪就受了这么多年的挫磨,她是怎么熬过来的,难怪东家看上去并不象寻常的千金小姐,原来她受了这么多的苦!” 孙大夫忙说道:“这些老朽也是听人传说的,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不过老朽以为东家手头不太宽裕必是真的。” 张慕景点头说道:“我也注意到了,东家会将帐算的细到一个铜子儿,而每回寥嬷嬷付银子的时候都会显得很心疼,不小心掉出一个大子儿,寥嬷嬷都要赶紧捡起来,完全不象别家小姐身边的管事嬷嬷,别说是一个大子儿,那怕是一钱银子掉到地上,她们也是会瞧都不瞧一眼的。” 孙大夫点头道:“是啊,所以我们更应该为东家多多挣银子,有银子傍身,东家说话都有底气些。” 张慕景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道:“正是这话,孙大夫你放心,我已经没事了。咱们好好用心把铺子经营好,不让东家再操心费力也就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回丫鬟进府 自从得了《九方杂病论》与《药典》这两部书,杜衡可算是有事情做了,她每日除了早晚去给何老夫人请安之外,便安安静静的待在惜雨轩中攻读医书。 为了读书方便,杜衡命人将与自己的卧房相连的碧纱橱改为小书房,里头也不放什么陈设,只摆了一架书柜并一张书桌,桌上除了文房四宝之外,只摆着一只汝窑梅瓶,瓶中插几茎应时鲜花,给小小的书房增添了几分意趣。 这日杜衡用过早饭又一头扎进了小书房,寥嬷嬷看着姑娘埋头苦读的背影一个劲儿的直叹气,杨梅与寥嬷嬷站在一起,她又一次疑惑的问道:“嬷嬷,姑娘整日读书,这功夫下的可太大了,难不成姑娘想去考状元?” 寥嬷嬷无奈的说道:“唉,可说呢,早知道姑娘被这两本书迷成这样,那日我说什么也不该让姑娘把书带回来了,瞧瞧,这阵子姑娘都累成什么样了,真是的,劝她她也不听,可怎么办呢?” 杨梅掰着手指头算了一回,对寥嬷嬷说道:“嬷嬷,姑娘这都有一个多月不曾出门了,上回不是买了两个丫鬟么,姑娘留她们照顾她们的娘亲,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那位大娘的病也该好的差不多了吧,姑娘身边有好几个空缺,这院子里的人都眼巴巴盯着呢,她们都问多少回了,若再不把那两位妹妹接进来,只怕老夫人和夫人那边都不会干看着了,姑娘可得快些做决定呢。” 寥嬷嬷想想也是,便去沏了一杯参茶送进小书房,对正在专心读书的杜衡说道:“姑娘,喝杯茶歇一歇眼睛,老奴有事回禀。” 杜衡放下手中的书,自寥嬷嬷手中接过参茶浅酌一口,放下茶盏后抬手轻轻按揉着脖颈,淡淡问道:“嬷嬷有什么事?” “姑娘,也该把清芬沁芳两人接进府中了吧?这都一个多月了,孟娘子的病也应该好的差不多了,您如今身边只有老奴与杨梅两个近身服侍,可有好些人都盯着您身边其他的空位置呢。”寥嬷嬷心想不让能姑娘一心只读医书,完全不理会府中的暗流,便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 杜衡听了这话略想了片刻,轻轻点头道:“嬷嬷说的有道理,嬷嬷,铺子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么?” 寥嬷嬷摇头道:“倒没什么消息传来,不过十天之前老奴去给姑娘取药材,也曾见了孟娘子一面,她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因为从前吃了太多的苦,身子虚的厉害,只能下床略走几步,什么活计都做不得,多半时间得卧床静养,孟娘子想来给姑娘磕头谢恩,可是一来走动不得,二来怕过了病气给姑娘,只能等过些日子她的身子再好一些才来向姑娘谢恩。” 杜衡轻轻点头道:“嗯,那日嬷嬷回来时就说过了,既然孟娘子的身子还没大好,就先不要让清芬沁芳进来了,让她们好生服侍她们娘亲吧。” 寥嬷嬷不赞同的连连摇头道:“姑娘,这话不妥,一来姑娘买了她们,她们就得到姑娘身边服侍着,二来,她们不进来,您身边再不添人老夫人那里必定说不过去的,哪怕是叫她们进来先占了位子,日后姑娘时常打发她们两个回去看看孟娘子都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杨梅忽然走了进来,朝上屈膝说道:“禀姑娘,铺子里打发人来给您送药材了,是两位姑娘,人就在门外候着。” 杜衡一听这话便知道那两位姑娘是清芬沁芳,便对寥嬷嬷说道:“嬷嬷如今可是通神了,你才一说这人进来了,杨梅,先带她们到西次间候着吧。” 杨梅也猜到这两个生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就是自家姑娘救下的清芬沁芳,是要与自己一起服侍姑娘的人,便亲自迎到院门外,将两人迎进来带进了西次间。 惜雨轩中不能近前服侍的大小丫鬟婆子们一见来了两个一模一样水灵灵的小姑娘,人人心头都警钟大作,个个暗自揣测这两个小姑娘的来历,生怕她们是来抢位置的。 清芬和沁芳姐妹二人随杨梅进了西次间,两人都是头一次进入大宅门,这一路上两人心里忐忑的如同怀中揣了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似的,紧张的手脚无处可放,连走路说话都不自然了。 杨梅见她们姐妹两个紧张的不行,便笑着问道:“你们可是清芬沁芳?” 清芬沁芳忙屈膝说道:“回这位姐姐的话,我是清芬(沁芳)。” 杨梅笑道:“嗯,我早就听说你们了,果然长的一模一样,我是姑娘身边的杨梅,日后咱们要一起服侍姑娘的,我今年十四,听说你们十二岁,那我就托大叫你们一声妹妹吧,两位妹妹都已经见过了姑娘的,我们姑娘是天下最难得的好性儿,嬷嬷也是极和善的人,日后相处久了两位妹妹就知道了。” 清芬沁芳都听说过姑娘身边有位大丫鬟名唤杨梅,她们二人赶紧弯腰屈膝,口称:“见过杨梅姐姐。” 杨梅一手一个将她们拉了起来,又仔细端详了一回方才笑着说道:“哎呀,越看你们两个越是一模一样,看来以后只能以衣服来分辩你们了。两个位妹妹也别拘着,先坐着歇会儿,等姑娘得闲了必定见你们的。” 清芬沁芳赶紧应了声是,也不敢坐下,只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杨梅暗中看了一回,心中暗道:想来她们这阵子是学了些规矩的,倒不象那些什么规矩都不懂的小丫头。 杨梅正想着,便听到寥嬷嬷的声音:“清芬沁芳来了,你们娘亲的病可好些了?” 清芬沁芳一听到寥嬷嬷的声音忙迎上前行礼道:“寥嬷嬷好!” “好好,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寥嬷嬷走进来笑着问道。 “多谢嬷嬷关心,婢子们的娘亲已经好多了,原本早就应该进来服侍姑娘,是姑娘开恩让婢子们在娘亲膝前尽孝,可婢子们不能不知好歹,如今娘亲的身子已经好起来了,婢子们便求了张掌柜,请他同意婢子们来给姑娘送东西,也好进府来服侍姑娘。”清芬口齿干脆利落,一番话说的清清爽爽,让寥嬷嬷和杨梅脸上都浮起了笑意。 “原来是这样,好吧,你们随我到小书房给姑娘磕头。”寥嬷嬷说了一句,便带着清芬沁芳走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回清理(上) 清芬沁芳随寥嬷嬷来到小书房,两人跪下给杜衡磕头,口称:“婢子清芬(沁芳)给姑娘磕头,请姑娘安。” 杜衡缓声道:“都起来吧,是张掌柜让你们来送药材的么?” 清芬沁芳站起来摇了摇头,清芬躬身说道:“回姑娘的话,铺上的确有药材要进献给姑娘,张掌柜本欲派其他人来送的,可是婢子自蒙姑娘恩典服侍娘亲,如今娘亲已经大好,婢子们理当进府服侍姑娘左右,故而便向张掌柜求了这份差使,请姑娘留下婢子们吧。” 杜稀轻声问道:“你们娘亲确已大好?” 沁芳忙回道:“回姑娘的话,婢子的娘亲已经能下床活动了,每日还能做上大半个时辰的针线,其实自娘亲一醒来知道姑娘搭救婢子一家之事,便催着婢子们赶紧进来服侍姑娘,是姑娘心善,又将婢子们留在娘亲身边一月有余,婢子们若再不进来服侍姑娘,那还是个人么?” 小姐俩说着说着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两人齐声道:“求姑娘成全婢子,留婢子们在身边服侍吧。” 杜衡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好,你们迟早也是要进来的,那就留下吧,嬷嬷,你带她们去管家那里报备一声,先补了二等丫鬟的缺,日后做的好再升一等。” 清芬沁芳这些日子也学了不少大户人家的规矩,她们知道丫鬟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象她们这等刚买进府的,能做三等丫鬟已经是主子格外开恩了,不想姑娘一开口便让她们做二等丫鬟,这着实是极大的恩典,两人赶紧给杜衡磕头谢恩,杜衡摆了摆手淡淡道:“你们且随嬷嬷去吧,这两日先随嬷嬷和你们杨梅姐姐学习,过几日再正式排班当差。” 清芬沁芳行礼退下,寥嬷嬷满怀安慰的点头道:“姑娘心中有数,老奴心里就踏实多了,姑娘,这两个丫头虽都是好的,可也得细察了心性才委以重任。” 杜衡点点头道:“嬷嬷,我虽不爱过问那些琐事,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嬷嬷不要太担心了,如今就算是爹爹不在府中,我也不会象从前那样任由别人欺负的,爹爹临走之前说的明白,我是这府里的嫡出大小姐,除过老夫人,谁也尊贵不过我去。除非我愿意,否则再别想有人欺负到我头上。” 寥嬷嬷欢喜的眼泪都涌了出来,她一面抹着眼泪一面颤声说道:“我的好姑娘啊,您若早能这么想,这些年也不会吃这么多亏受这么多苦了。” 杜衡站起来走到寥嬷嬷身边,拉着她粗糙的手柔声说道:“嬷嬷,以后再不会了,咱们都好好的,不管将来怎样,咱们都不分开,我养嬷嬷一辈子。” 寥嬷嬷激动的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拉着姑娘的手噼里啪啦的直掉眼泪,杜衡拿着帕子给寥嬷嬷擦了泪,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道:“好了嬷嬷,快别再哭了,回头叫小丫头们看见了还不得笑话你老人家啊,清芬沁芳还在外头等着呢……” 寥嬷嬷赶紧擦干泪说道:“是是,老奴这就带她们去忠叔那里报备,姑娘,您可不能再看书了,得歇歇眼睛呢,别熬坏了眼睛。”杜衡点头应了,寥嬷嬷才匆匆走了出去。 “姑娘,您有什么吩咐?”杨梅正想进小书房回事,不想一抬头就看见姑娘从小书房中走了出来,她赶紧跑上前问了起来。 “杨梅,你屋子旁边还有空房子么?”杜衡淡淡问了起来。 “回姑娘,当然有的,奴婢屋子旁边有两间空房子,因近身服侍姑娘的丫鬟一直没有定下来,所以那两间屋子一直空着。”杨梅赶紧躬身回禀。 杜衡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吩咐道:“收拾一间给清芬沁芳她们住,等嬷嬷回来后点齐惜雨轩中所有的下人到中厅集中,我有话吩咐。” 杨梅知道姑娘必是要安排整顿惜雨轩的人员,便欢欢喜喜的应声称是,她先去安排清芬沁芳的住处,只等寥嬷嬷回来就可以将惜雨轩中所有的下人都招集起来了。 大管家杜忠是建威将军杜大海特意为了方便大女儿杜衡而特意安排的,自然寥嬷嬷带清芬沁芳登记上册子之事一点儿麻烦都没有,不过小半个时辰寥嬷嬷就带着清芬沁芳回到惜雨轩,此时她们小姐俩儿已经正式上了建威将军府的下人册子,从前就是有主的人了,什么渣子亲爹什么二流青楼十九楼的,都别再想轻易欺负她们。 杨梅迎着寥嬷嬷将姑娘的安排说了一回,寥嬷嬷也很是高兴,她笑着说道:“早该如此了!姑娘终于要出手了!” 清芬沁芳两人还不明白寥嬷嬷与杨梅姐姐在说什么,不过两人都很守规矩的一句话都不问,只是安安分分的站在寥嬷嬷身后。横竖若与她们有关系,寥嬷嬷必定会告诉她们的。 “清芬沁芳,你们先跟杨梅姐姐到房间里把你们的小包袱放好。”寥嬷嬷回头说了一句,清芬沁芳屈膝应了一声赶紧站到杨梅身旁,寥嬷嬷又笑着说道:“杨梅,你先带她们进去,我去通知其他人。” 杨梅亦屈膝应了一声,她知道惜雨轩中很有几个丫鬟婆子最是夹缠不清,自己是年轻姑娘家抹不开面皮,有些话听不得也受不住,也就寥嬷嬷能压的住她们。 莫约过了两刻钟的工夫,惜雨轩中的所有下人都被招集到正厅前的小院子之中,众人都在暗自猜测姑娘传所有下人的用意,心里没鬼的自然坦荡,可惜这些下人之中心里没鬼的实在不多,所以倒有一多半的人心中忐忑不安,唯恐自己做下的错事被姑娘揪住,再也保不住惜雨轩中这份又清闲收入又可观的差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回清理(下) “姑娘到……”一声脆亮响快的声音响起,众人忙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跪下,齐声唤道:“奴婢请姑娘安……” 杜衡缓步从两厢下人的夹道之中走进正厅,在堂上主位坐定之后方才淡淡说道:“都起来吧。” 众人齐声道一句:“谢姑娘。”然后才从地上站起来,面朝厅堂的方向躬身垂手站立,她们并不敢直接抬头观瞧,多数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的站着,也有那心里有鬼的忍心不住偷眼去瞧自家姑娘,先看看看姑娘的脸色儿如何,有没有要发落她们的意思。 杜衡端端正正坐在四出头紫檀官帽椅上,看着站在门外的下人们,语气平淡的开口说话了。“自本姑娘入住惜雨轩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来,你们都还当着原本的差使。洒扫院落有八个人,浆洗上八个人,粗使丫鬟八个,三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四人,还有两个一等丫鬟,还有杂役跑腿担水取柴的婆子十人,真是不算不知道,我惜雨轩中竟然有这么多的下人,竟比老夫人院子里的下人都多了。” 站在底下的一众下人听姑娘算这个帐,人人脸都绿了,其实原本惜雨轩中并没有这么多下人,可自从老爷下令将惜雨轩给了大姑娘,不过两三日的工夫,惜雨轩的下人便暴涨了一倍多,那些突然多出来的下人一多半是柳夫人派过来的,还有一小部分是老夫人派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可以随时知道大姑娘这里的动静。 站在两行下人最前头的是两个容貌俏丽的丫鬟,她们一个身穿碧纱长裙外罩翠绿比甲,一个穿了三滚三镶水田衣比甲配茜红棉绫裙子,腰间系着一条松花汗巾,这两人一听姑娘的话音儿意思不对,立刻走出来向上屈膝说道:“姑娘是我们将军府的嫡出大姑娘,自然是无比尊贵,再者姑娘本就是府中娇客,多用几个人也是合情合理的。” 杜衡见这两个丫鬟未得主子的同意便跳出来自说自话,脸上的神情更淡,眼中的神色越发清冷,站在姑娘身边的寥嬷嬷一见这两个丫鬟跳出来说话,面色一沉喝道:“大胆,姑娘在问你们么?谁许你们开口说话?真当你们是副小姐不成?” 那两个丫鬟被寥嬷嬷不留情面的喝斥,早已是粉面透红,连眼圈儿都红的几近充血,泪珠儿直在眼圈中打晃晃,她们两人去年升为一等丫鬟,在府中也算是副小姐的身份,又因为是在惜雨轩中服侍刚刚得宠的大姑娘,虽然她们一直没有被允许到姑娘身边服侍,可是惜雨轩之外的人并不知道实情,所以她们出了惜雨轩,府中下人们谁不给她们几分面子,就算是在惜雨轩中,姑娘虽然只叫寥嬷嬷和杨梅在身边服侍,却也没怎么着她们,所以这二人在惜雨轩的小日子过的很是滋润,哪里受过一丁半点儿的委屈。 杜衡知道这那个穿翠绿比甲的名叫碧桃,是继母柳氏派到惜雨轩的眼线之一,穿水田衣比甲那个名唤红菱,是走了老夫人身边得力嬷嬷的路子进的惜雨轩,想来也是在老夫人面前表过忠心的。碧桃是一定不能留的,至于这个红菱,倒要再看一看。 故意沉吟不语,杜衡有意晾着这两个一等大丫鬟,看她二人还会如何,碧桃比红菱机灵,她虽然满面涨红,可是很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奴婢知错,请姑娘责罚。”而红菱却是满心不忿,她虽然不敢说出来,可脸上什么都写清楚了。见碧桃跪倒在地,红菱不得不跪了下来,磕头说道:“奴婢知罪,请姑娘责罚。” 杜衡淡淡道:“你们既然自请责罚,那本姑娘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继续留在惜雨轩中,贬三等丫鬟,第二,不降品级离开惜雨轩。” 又是碧桃抢在头里回话,她想也不想便磕头说道:“回姑娘的话,奴婢知错,情愿被贬为三等丫鬟。” 红菱却与碧桃不同,她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才嚅嚅说道:“回姑娘,奴婢……奴婢没有福气不配服侍姑娘,请姑娘把奴婢撵出惜雨轩吧。”一等丫鬟一个月足足有一吊钱的月钱,而且还时不常的能得到主子的额外赏赐,若是被降为三等丫鬟,一个月才有四百文的月钱,还一点儿油水都没有,但凡脑子正常的下人都不会情愿自贬也要留下服侍的。 所以碧桃一说情愿降为三等丫鬟也要留在惜雨轩中,所有下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众人难免猜测这碧桃姑娘的脑子该不会被门挤了吧。碧桃也是心中暗暗叫苦,刚才她生怕自己被撵出惜雨轩坏了夫人的事,这才不管不顾的自请留下,却忘记了人之常情,她这般死赖着不走,岂不是什么馅儿都露了。 杜衡只淡淡一句:“你们两人且一旁站下。”便再没理会碧桃红菱二人,她看着站在下方四十二名丫鬟婆子冷声说道:“惜雨轩不大,用着不这许多下人,你们当中一半以上都要离开惜雨轩,走的人,品级不动,留下的,全部降级使用。你们自己议一议,愿意离开的到杨梅那里报名,愿意留下的到寥嬷嬷处报备。” 听到姑娘说出这一番话,底下的下人全都傻了,这算怎么一档子事,想留下就得降级,她们熬到升一级可有多不容易啊,怎么能说降就降了?那些没有后台的丫鬟婆子还指着月钱帮补家用,再说到哪儿当差不是当差,干嘛非赖在这惜雨轩中,不招姑娘待见不说,还平白少了几百文月钱。 没用多长时间,自愿降等留下的和自愿离开的下人便重新分成两组,分别去杨梅和寥嬷嬷处报名了。寥嬷嬷和杨梅很快登记好姓名,愿意留下的有二十六人,愿意离开的只有十八个人。杜衡看着两只长短相差明显的队伍,心中暗暗冷笑,看来她的祖母与“好”继母还真是没少下工夫呢! ------题外话------ 明天入V,月色会尽量保证每天万更,请亲们继续支持月色,亲们的支持是月色最大的动力,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回收服 寥嬷嬷将两张名册送到姑娘的面前,眼中尽是叹服之意,她真没想到自家姑娘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不理事,脑子却如此好用,就这么一个简单至极的方法便试出了惜雨轩一众下人的底细,与她这些日子的暗中调查结果完全相符。那些情愿留下的,有十八个与继夫人那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有八个与老夫人那边有关系,那些情愿离开的,反而都是没有什么后台背景,纯粹是为了赚月钱养家糊口之人。 寥嬷嬷上前在姑娘耳旁低低说了一句,杜衡轻轻点了点头,扬声说道:“杨梅,速将大总管请到惜雨轩来。”杨梅应了一声飞快跑出去,不过盏茶时间就将大总管杜忠请到了惜雨轩。 杜忠已经年逾花甲之人,因这几年没少受挫磨,他的头发胡须全都白了,身量也瘦的紧,不过精神却很好,一双眼睛极亮,完全没有老年人那种双目昏花老态龙钟的样子。杜忠快步走入厅中,来到大姑娘面前纳头倒拜,口称:“老奴杜忠叩见大姑娘。” 杜衡敬杜忠是跟过自己娘亲的老管家,因此并不受他全礼,而是偏身侧坐颌首轻道:“大管家免礼,杨梅,快将大管家扶起来,清芬设座,沁芳看茶。”一直侍立在姑娘身后的清芬脆生生的应下,赶紧搬过一只紫檀金瓜形鼓凳放到杜忠的身边,杜忠再次往上谢了座,方才斜签着坐了下来。沁芳也将一盏滚滚的热茶送到了杜忠的手边。 “不知大姑娘传老奴有何吩咐?”杜忠面上含笑,双目微垂只看向大姑娘脚下的位置,并不直视自家主子,很恭顺的问了起来。 杜衡淡淡道:“今日请大管家过来是要重新安排我惜雨轩中的下人,方才清点了一番,原来我惜雨轩中竟有四十四名下人之多,而且她们的差使多有重叠,故而需要清理安排。” 杜忠忙站起来欠身说道:“大姑娘说的是,是老奴照应不周,老奴有罪。” 杜衡浅笑道:“大管家言重了,这些人原是你回府之前就进惜雨轩的,你何过之有?清芬,将这张名单给大管家。”说着,杜衡将手边那份二十六人的名单递了出去。清芬赶紧接过双手奉于杜忠,杜忠拿着名单不解的看向大姑娘,疑惑的问道:“大姑娘,这是?” 杜衡淡淡道:“这是惜雨轩用不了的人,大管家将她们带走重新安排差使吧。”杜忠点了点头,应道:“是,老奴谨遵大姑娘之命。” 有那眼尖的下人发现大管家手中的名单明显很长,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这里杜忠略显沙哑的苍老声音在厅中响了起来,“碧桃,春花,陈婆子……”凡是被杜忠点到之人,全是那些自愿降等减月钱也要留在惜雨轩中的下人。 碧桃的脸色刷的青了,其他被点到名的人比她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刷刷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哀求道:“奴婢一心一意服侍姑娘,求姑娘开恩不要撵我们出去。” 杜衡冷冷的看着她们一言不发,杜忠见了立刻高声喝道:“大胆,姑娘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怎敢多嘴多舌。” 碧桃一想到自己被撵出惜雨轩后将要面临的可怕下场,哪里还顾的上大管家的喝斥,只是拼命磕头哀求姑娘留下自己。而那十八个不愿降等的丫鬟婆子见此情形脸也绿了,她们心中暗自忖度着,姑娘既然将愿意留下的撵走了,那么她们这些不愿意留下的只怕非得留下不可了,一想到留下就会少了月钱,那十八个人谁的脸色都黑沉黑沉的,如同被漫天乌云笼罩一般。 杜衡看着跪在下面的二十六人,略提高了声音冷冷道:“你们也不必再磕头了,之所以让你们离开惜雨轩,内中原因你们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本姑娘心里也如明镜一般。难道非要撕破脸面砸了差使你们才称心如意么?” 听姑娘说出这样的话,那二十六个人全都愣住了,众人脸上渐渐浮起一层灰白之色,听话听音,她们知道自己的细作身份已然被姑娘知道了。就算是死赖着不走,她们也不可能再得到任何对自家主子有用的消息。 以碧桃为首的二十六人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连头都没有磕,杜衡自然是不在意的,可杜忠却不答应,他沉声喝道:“好没有规矩,你们服侍姑娘一场,临走怎敢不能姑娘磕头辞行。” 众人心中正充满了气恼愤恨和焦虑害怕,哪里还能顾上这个,被大管家这么一喝,众人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重又跪了下去。 杜衡摆摆手道:“罢了,让你们丢了份好差使,你们心中必定不好受,这头不磕也罢。大管家,她们离了我惜雨轩,还是要按原本的品级好好安置的,不必为难她们。” 杜忠赶紧站起应声称是,那二十六人顿时怔住了,她们万万没有想到在姑娘已经知道自己是细作的情况还竟然还会为自己说好话,命大管家好生安置。片刻之后,二十六人诚心诚意朝上磕了三个头,然后才站起来退到一旁。 杜衡又吩咐道:“嬷嬷,所有离开之人每人赏五百钱,也算是尽了主仆一场的情分。清芬沁芳,你们两人去帮嬷嬷抬钱筐子。”二十六个人足有十三吊钱,那份量可是不轻,杜衡才舍不得让寥嬷嬷受累,便将清芬沁芳两个支使过去帮忙了。 寥嬷嬷是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听姑娘大手笔放赏,赏的还是那些揣着二心的细作,她心里便很有点儿不情愿,闷闷的应了一声,带着清芬沁芳慢慢的走了下去。 杜衡可算是最了解寥嬷嬷之人,她见寥嬷嬷如此明显的消极殆工,不免轻轻摇头,唇角逸出一丝浅笑,如今日子好了,寥嬷嬷也添了些小孩子脾气,倒是比从前有趣多了。 杜忠见姑娘唇角绽出一抹浅笑,那神情象极了当年的夫人,他心情激荡,不由落下两行老泪,多好的夫人啊,怎么说没就没了,若是夫人还在,姑娘哪里会象现在这么清清冷冷的,想当年姑娘小的时候多爱笑啊,一笑起来就有两个可爱的梨涡,真真象天上的小仙女一般。 “大管家?”杜衡见杜忠突然落泪,不由惊讶的轻唤一声。 杜忠赶紧抬袖抹去脸上的泪,不胜稀嘘的哽咽说道:“姑娘笑起来真是象极了夫人。” 想起无辜中毒惨死的娘亲,杜衡脸上浅浅的笑容立刻消失无踪,她紧紧咬住嘴唇,片刻之后才涩声说道:“娘亲从前真的很爱笑。” 杜忠心中又是一阵难过,其实他对于当年夫人暴亡心中也充满了猜疑,只是不等他有所行动,便已经被赶出建威将军府,他纵然想调查些什么也是无处下手,此番再回将军府,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便是想查,也已经无迹可寻了。 深深吸了口气,杜衡强令自己稳定住情绪,对碧桃等人说道:“你们先去收拾行李,回头到这里来领钱。” 碧桃等人屈膝行礼小声应了,个个神情沮丧的退了下去,虽然姑娘有话,可出了惜雨轩,她们真正的主子又岂会轻易饶过没有完全任务的她们。 碧桃等人走后,杜衡问红菱等十八人道:“你们还愿不愿意留下服侍?” 那十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片刻之后才推红菱出来说话,“回姑娘的话,奴婢们愿意服侍姑娘,可是若要被降等减月钱,奴婢们……奴婢们心里是不情愿的。” 杜忠并不知道还有降等减月钱之事,不免疑惑的看向自家大姑娘,心中暗道:“大姑娘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杜衡看看红菱等人,轻轻点头说道:“你们也说了真话,想来月钱对你们极为重要。” 红菱等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人人争着说道:“姑娘圣明,奴婢们指着月钱养家糊口,三五百文铜钱对姑娘不算什么,可对奴婢们来说就是一家子的嚼用啊!若少了这几百文钱,奴婢家里的爹娘(孩子,弟妹)就得饿肚子了。” 杜衡又点了点头,缓声道:“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五百文钱也够四个人一月的口粮钱了。既然要你们留在惜雨轩当差,便不能让你们的家人饿肚子。这样吧,以三个月为限,你们先降一等使用,这三个月中所差的月钱由我惜雨轩补给你们,三月之后,你们若没有行差踏错,也都用心尽力的当差,所降的等级便可以升回来,月钱也照旧发放,倘若有人心怀贰意,非但等级升不回来,还要被打出府去永不录用。” 红菱等人原以为自己的收入减少已经成了定局,万没有想到姑娘还会格外开恩把钱补上,而且只要好好当差三个月后还能升回原来的等级,这可真让她们喜出望外,众人忙都磕头连声道:“谢姑娘恩典,谢姑娘恩典,奴婢一定好好当差,忠心服侍姑娘。”谁也不是傻子,姑娘这一番行动无非是在敲打她们,要她们忠心服侍,不生歪心思罢了。说起来做下人本也该如此,若是做下人没了忠心二字,是再难做长久的。 杜忠见姑娘连消带打恩威并使,不过片刻工夫便收服了红菱等十八人,不由暗暗点头称赞,姑娘这手段可真不一般,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丘壑,杜忠突然有种心里踏实的感觉,他知道往后纵然没有自己明里暗里的护着,姑娘也会有自保之力。毕竟他今年已经六十多了,年前又大病了一场,只怕也没有几年可活了,只尽力在有生之年保着姑娘平安,这样等到了地下他也有脸去见早已香消玉殒的夫人了。 杜衡刚敲打完红菱等人,寥嬷嬷便带着抬了一大筐铜钱的清芬沁芳回来了,寥嬷嬷板着脸,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我心疼我不高兴的字样,杜衡知道寥嬷嬷心疼这十三吊钱,其实她也不是不心疼的,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主仆二人比谁都知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道理。如今她们是有了点子家底,可到底也不殷实啊。不过心疼归心疼,该花的就得花,不能舍不得,若是连这点子遣散银子都不肯花,这话好说不好听啊。 清芬沁芳两人刚刚将盛铜钱的笸箩放到桌上,回住处收拾行李的碧桃等人便也回来了,她们每人都是一大一小两只包袱,分别装了四季衣裳和钗环细软等物。因碧桃等人从来也没近身服侍过,甚至连上房都没有进过,所以杜衡主仆们倒也不担心碧桃她们偷窃夹带什么贵重之物,因此也不叫她们打开包袱检查,只是命碧桃等人排队依次上前领五百铜钱。 碧桃头一个领了钱,她来到姑娘的面前,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只是跪下磕了个头,小声说了一句:“奴婢谢姑娘赏赐,姑娘保重。”便起身退下站到一旁,等着杜管家回头将她们一起带出去。 其他下人也有样学样,领了钱给姑娘磕了头后便站到一旁,没用多一会儿的工夫,一大笸箩铜钱就已经发完了,寥嬷嬷虽然心疼,可是她知道这钱非花不可,因此在发钱的时候也没有板着脸,始终都和声细气的,并不在这最后当口儿再得罪谁。 杜忠见那二十六人都已经领过赏钱,便起身说道:“姑娘,请您将这十八人的名单赏下,老奴也好回去重新记上册子。”那十八人听了大管家之言,人人心头一紧,她们虽然知道只要尽心服侍,三个月后就会升回原来的等级,可是一想到平白降了一等,这心里头还是不好受,当下只能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当差,争取尽快升回原来的等级。 杜衡命清芬将单子送到杜忠手上,缓声说道:“有劳大总管跑了这一趟,杨梅,将前几日配的养生茶拿给大管家。”杨梅应了一声便往外走,杜忠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原是老奴份内之事,怎么还敢领姑娘的赏!” 寥嬷嬷笑着说道:“忠叔您就拿着吧,这可是姑娘的一番心意,您拿回去早晚沏来喝,保管对您的身子有好处的。” 杨梅很快将一大包养生茶拿进来,走到杜忠身边笑着说道:“忠爷爷,这是姑娘配的养生茶,您用滚水沏上焖一刻钟再喝,一小包可以喝一整天的。”杜忠笑呵呵的收下,再三向姑娘行礼道谢,然后才拿着名单,带着那二十六人离开了惜雨轩。 清理过后,惜雨轩的下人算上寥嬷嬷杨梅清芬沁芳有二十二个人。寥嬷嬷毫无疑问是管事嬷嬷,杨梅是一等丫鬟,对这两人的安排,所有下人都没有异议,大家都知道寥嬷嬷和杨梅是陪着姑娘从艰苦中熬出来的,如今姑娘的日子好了,她们理当跟着好起来。可是对于新来的清芬沁芳,众人便心中不服了,这两个生的一模一样的小丫鬟瞧着是挺好看的,可她们怎么说也是才进府的人,凭什么一跃当上二等丫鬟,哪个新进府的不是从末等丫鬟慢慢熬起来。 众人虽然口不敢说,可心里却有想法,杜衡见她们看向清芬沁芳的眼神透着嫉妒,便知道她们心里不服,因此便大声说道:“往后杨梅带着清芬沁芳在上房服侍,红菱,你且给嬷嬷打下手协助她管理园子里的事情。” 众人一听这话心里都明白了,姑娘还是不相信自己这些人,宁愿让新买来的丫鬟近身服侍也不让她们靠前。细细一想也是,她们这些人在府中当差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总与其他下人有这样那样的牵绊,反不如这两个姑娘亲自买回来的小丫鬟无牵无挂,可以一心一意的服侍姑娘,而且她们的身契被姑娘攥在手中,不象自己这些人,身契是府中收着的,比起来的确是这两个小丫鬟更让姑娘放心。 众人神情黯然,杜衡寥嬷嬷杨梅清芬沁芳将这一幕都看在眼中,只不过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有道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必急于一时。 “嬷嬷,你带着红菱下去安排差使吧。还有,这个月发月钱的时候,把她们因为降等而减少的月钱如数补足,若有人当差当的特别好,便去告诉大管家,立刻恢复她原本的等级。以三个月为限,三个月后,要么恢复原本的等级,要么直接发卖出府永不叙用。”杜衡淡淡说了一句,立刻让那十八个人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她们怎么就不记得了,自己是生是死还悬在半空里呢,哪里还有工夫去嫉妒别人,还是赶紧想着怎么好好当差要紧,倘若姑娘一个不满意,她们可就彻底完了。 寥嬷嬷见众人面上一紧,刚才那点子嫉妒的小表情立刻烟消云散,她心中不由暗笑,大声应了下来,带着红菱和那十八个人行礼退下,重新安排各人的职责去了。 众人退下后,杜衡站起来淡淡说道:“清芬沁芳,你们随我去颐寿园给老夫人磕头。”自己发落了惜雨轩中的下人,不可以不去向老夫人禀报一声,若是不说,少不得要被扣一个不敬尊长的罪名,杜衡并不想节外生枝再惹出什么事端,所以一定要往颐寿园走一趟。 清芬沁芳两人屈膝应了,杨梅便要出去吩咐备轿,杜衡却摆手道:不必传轿子,走过去也没有多远,正好带她们两个熟悉熟悉府里的路,也免得日后连路都不认得。 杨梅想想姑娘近来整日将自己关在小书房,活动的的确少多了,走动走动也有好处,便屈膝应了一声,恭送姑娘走出惜雨轩,她方才回上房去了。如今姑娘手中的药材多了许多,杨梅便添了个新差使,那就是为姑娘整理炮制药材,这活儿要紧的很,是绝对不能假手于人的。 颐寿园中,何老夫人正歪在黄花梨木暗八仙罗汉榻上,一个才留头的小丫鬟正跪在榻前,拿着一柄美人锤轻轻给何老夫人捶腿,而何老夫人则双眼似闭非闭的听两个积年老嬷嬷讲古,那两个老嬷嬷见老夫人兴致不高,心中暗暗着急,越发下力气的说着笑话,奈何她们的笑话都是积年老笑话,何老夫人都听过好几回了,着实提不起精神来。 “回老夫人,大姑娘来给您请安了。”一个俏丽的丫鬟从帘外走进来,在罗汉榻前屈膝禀报,倒让何老夫人那双似闭非闭的眼睛蓦的睁开,恹恹的何老夫人顿时来了精神。“快叫你大姑娘进来。”闲极无聊的何老夫人立刻大声说了起来,她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子兴奋之情。 说起来何老夫人的确也够郁闷的,她不识字见识又少,因为怕露怯给儿子丢人,所以素日里达官显贵府上的内眷有什么活动她是不愿意参加的,从前孙子孙女们除了请安之外还常常到颐寿园玩,何老夫人好歹也能含饴弄孙,享一享天伦之乐。可自从她的儿子一个劲儿的抬举大孙女儿杜衡,惹的儿媳妇苏氏心中老大怨气,丈夫在家里苏夫人还不敢怎么样,可是自从杜大海出征之后,苏夫人便在暗地里耍起了小手段。她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是老夫人的命根子,一日不见便想的茶饭不思,苏夫人便将儿子和一双女儿都拘在棠棣院中,除过晨昏定省之外再不让孩子们踏足颐寿园半步,这可把何老夫人给憋闷坏了。 何老夫人虽然发话让孩子们都到颐寿园来,可是苏夫人却也有话应对,她只以孩子们要读书学功课为由,每回都将何老夫人派来的丫鬟嬷嬷给挡了回去,次数一多,何老夫人也就不再派人去叫了。毕竟她不能让人传出她为了给自己解闷而耽误孙儿孙女的功课吧。而且自开春以来,何老夫人的精神比从前差了许多,心气也莫名的弱了许多,竟然懒的争什么,只一个人闷在颐寿园中过日子。 所以何老夫人听到大孙女儿在早晚请安之外的时间里过来问安,她才会显得如此兴奋。不独一叠声命人让大孙女儿进门,更是一连串的吩咐下人准备水果点心,倒象是准备招待贵客一般。 腰束七宝银丝玉带,身着一袭交领银红妆花缎锦袍的杜衡带着清芬沁芳走了进来,自从穿过几次男装出门之后,杜衡便喜欢上了那种男女皆宜的袍服,反而对于装饰繁复的女装没有什么兴趣,寥嬷嬷拗不过自家姑娘,只得赶制了几套颜色鲜亮的袍服,好在这种男女皆宜的袍服这两年在大梁也比较流行,姑娘这般穿着也不算是出格离谱。 何老夫人看到大孙女儿进门,眼前不由的一亮,身着袍服的大孙女儿看上去别有一股子英气,不知怎么的,何老夫人仿佛觉得自己看到了还是小小少年的儿子杜大海,杜大海十来岁的时候也是这般的俊俏帅气,不过孙女儿到底是姑娘家,比起当年的杜大海,总是多了几分柔弱少了几分英武。 因着装中性,杜衡看上去便与她的娘亲没有那么相像了,何老夫人如今又是老眼昏花,况且前儿媳妇石氏是何老夫人刻意遗忘的,所以此时何老夫人看见大孙女儿,竟是满脸带笑,无比亲热的唤道:“若儿快不必多礼,到奶奶这里来,珍珠琥珀,快把水果点心给你大姑娘端过来……” 杜衡起身来到祖母身边,指着跪在地上的清芬沁芳说道:“回禀祖母,孙女儿前番出门买了两个丫鬟,特意带来给祖母磕头,请祖母过目。” 何老夫人顺着孙女儿的手指方向看着,见地上跪着两个小丫鬟,一个穿了淡青衫子青莲色比甲,另一个穿了玉色衫子外罩艾绿比甲,两个小丫鬟都梳着双丫髻,用与衫子颜色相同的发带束起,除此之外头上再无一点钗环。 “哦,两个丫头抬起头来。”何老夫人颇有兴致的吩咐一句,清芬和沁芳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是,齐刷刷的将头抬了起来。这便是双生子的妙处所在,她们的声音动作都是那般的步调一致,倒让满屋子的人耳中一清眼前一亮。 “咦?生的一模一样,若儿,她们莫不是一对双儿?”何老夫人见这两个小丫鬟容貌极为相似,高矮胖瘦也是一模一样,立时便有了兴趣,招手笑道:“过来过来,让老身好好瞧瞧。” 清芬沁芳走上前来至老夫人面前,又屈膝行了个礼,这才将头抬起来让老夫人仔细观瞧。不怪十九楼肯花大把银子买她们两个,清芬沁芳两个生的的确非常好看,两人都是标准的瓜子脸,一双杏核大眼水灵灵的,小鼻梁高高的,小嘴儿红润润的,小下巴尖尖的,小皮肤粉嫩嫩的,如同鲜灵水嫩的蜜桃一般,这般模样的小姑娘家最是招人喜欢,无论男女老幼一律通杀。 自然何老夫人也不例外,她欢喜的叫道:“琥珀,快拿镜子来,老身要仔细瞧瞧这俩孩子的皮子。”琥珀应了一声,赶紧将那把玳瑁柄西洋放大镜取来放到何老夫人的手上。何老夫人拉着清芬沁芳的手先是摸了一回,又命她们拉起袖子用放大镜仔细观瞧了一回,方才满意的点头说道:“手儿虽然有点粗糙,不过身边的皮子倒细嫩的很,不错不错,是好丫头。” 杜衡站在一旁心里别扭极了,瞧她祖母这种相看法,真是让人要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哪有这样看人的。清芬和沁芳也觉得不得劲儿,小姐俩被何老夫人瞧的汗毛倒竖,皮肤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可尽管如此,她们却仍是一动都没敢动,小姐俩知道自己已经不是自由之身了,既自卖自身做了奴才,主家想怎样便能怎样的。依大梁的律法,主子纵然将奴仆活活打死也是不算负任何责任的。这也正是前番杜大海下令重打前管家杜福而没有丝毫顾忌的原因所在。 其实何老夫人也没啥恶意,她也是闲的太无聊了,好不容易有个解闷的玩意儿,她怎么会轻易放过,所以在琥珀收了西洋放大镜后,老太太犹自拉着清芬沁芳细细的问个不停,从两人的出身爹娘问到她们的年纪,不管是能不能问的,何老夫人都问了个遍。 小姐俩倒也实诚,老夫人问起来,两人就实话实说,把黑心爹为了多赚银子将自己母女三人卖入青楼,幸亏遇到姑娘好心搭救,花钱将她们买了下来,才让她们娘仨逃出虎口,不必沦为倚楼卖笑之人。 姐妹俩个说到伤心之处,不免流下眼泪,何老夫人听罢气的不行,愤愤拍桌子叫道:“世间还有这等黑心烂肝坏肠子的人,多水灵的一对闺女他也舍得推进火坑去,丫头们,别哭了,如今跟了你们姑娘,只要你们好好服侍,将来必有你们的好前程,让那黑心烂肝的下流坯子后悔死去。珍珠,拿两对珠花赏这两个丫头。” 老夫人的思维很是跳跃,才正骂着清芬沁芳的黑心爹爹,忽然又跳到赏珠花上头了。清芬沁芳有点儿不知所措,两人忙去看自家主子姑娘,见姑娘轻轻点了点头,两人这才赶紧跪下谢赏。 少时珍珠捧着一只小托盘走出来,盘上放着两对金银丝串米珠攒着的珠花,分别为海棠和梅花,看上去都很精巧漂亮。何老夫人俯身看了一眼,点点头道:“选的不错,给两个丫头戴起来。” 珍珠应了一声,将那对海棠珠花簪在清芬的双丫髻上,又将攒珠梅花给沁芳戴了起来,带上一对小巧的珠花,两个丫鬟被衬的更加好看了,何老夫人越瞧越喜欢,心中竟生了将两个小丫鬟要到颐寿园的心思。 也不知杜衡是看出了祖母的心思还是刚刚赶巧儿,清芬沁芳两人刚谢罢了赏,杜衡便走下来屈膝说道:“祖母,孙女儿还有事禀报。” 何老夫人心情正好,便乐呵呵的笑着说道:“有事只管说,若儿,不用动不动就行礼,奶奶这里没有这么大的规矩。”何老夫人这会儿自说自话,完全不记得从前她是如何在礼仪上挑剔大孙女儿杜衡了。 杜衡只轻轻应了一声便站起身子,和声细气的缓缓说道:“回祖母,今日孙女儿清点了惜雨轩中的下人,发现有一多半的下人完全没有差使,每日只在园中混日子,孙女儿想着爹爹挣下这份家业不容易,杜衡身为女儿,不能帮爹爹创业已经有愧于心,如何还能摆排场白用那许多下人。所以杜衡便将其中一部分下人清理出来,让大管家带出惜雨轩重新为她们安排差使,免得府中白白花费钱粮养活她们。” “啊……你是说把惜雨轩中的下人撵出来了?”何老夫人心里一惊,脸上笑容敛去,双眉亦紧紧皱了起来,她刚才还觉得大孙女儿是个懂事的,知道来陪她老人家解闷儿,不想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这是先斩后奏来了。 “回祖母,孙女儿没有把人全撵出来,留下以红菱为首的十八个人,其余二十六人已经让大管家带走了。”杜衡知道红菱是祖母派到惜雨轩的人,便将她拿出来说话,果然何老夫人听说红菱还留在惜雨轩中,脸色便缓和了许多。 事实上当何老夫人听说小小惜雨轩竟然有四十四名下人之多,也很吃了一惊,她的颐寿园下人就算多了的,也不过只有三十多人,如此看来也是该清理掉一些下人才是。而且何老夫心里也清楚,这四十四名下人当中,大多数都是她和儿媳妇苏氏安插进惜雨轩的耳报神,想来大孙女儿已经发现了,这才有清理下人之举。虽然安插耳报神这事不算什么,可是说破了既不好看也不好听,反正红菱还留在惜雨轩中,也算是大孙女儿对自己心存敬重了,其他人清也就清了吧。 “嗯,你说的很对,你爹爹创下这份家业不容易,咱们得替他好好守着,万不能胡乱浪费。”何老夫人最终拍板定了调子,认同了大孙女儿的做法。杜衡听了这话也暗暗松了口气,原本她做好了祖母不依不饶,一定不许她清理下人,祖孙两个得好好掰扯掰扯的心理准备,不想那些早就准备好的话都不必说,祖母已经同意了自己的做法。 心中松快之后,杜衡才有工夫仔细端详老祖母,原本她没怎么注意,现在细细一看,杜衡一双秀眉不由轻轻蹙了起来。何老夫人被孙女儿不错眼珠子的看着,难免有点儿不自在,她摸摸自己的脸疑惑问道:“若儿,奶奶的脸上莫不是沾了什么?” 杜衡摇了摇头,走到祖母近前凑近看了一回,方才皱眉问道:“祖母,您这阵子是否觉得身体倦怠乏力,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对对,就是这样,若儿你是怎么知道的?”何老夫人一拍大腿叫了起来,她大孙女儿再没说错的,这大半个月以来,她是一天倦似一天,成天价睡不着醒不来的,昏昏沉沉别提多不得劲儿,也曾打发管家请了太医,可太医诊过脉后却说老夫人什么事都没有,之所以会昏沉沉没有精神完全是因为上了年纪的人每逢春日便会困乏之故,也不用吃药,过了端阳节就能好起来的。何老夫人听太医这么一说,又见自己房中其他有年纪的老嬷嬷也是这般倦怠乏力,便也相信了太医的话,只想着熬过端阳节也就好了。 杜衡又仔细看了看祖母的气色,然后便在房中缓缓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两个给老夫人讲古的老嬷嬷面前,仔细看了她们的脸色后沉声问道:“你们也常觉得倦怠乏力提不起精神么?” 那两个嬷嬷赶紧躬身说道:“回大姑娘的话,您说的一点没错,老奴们常也觉得浑身无力,连吃饭都不香甜了。” 杜衡点了点头,站着想了一会儿,何老夫人见状可急了,她一叠声的催问道:“若儿,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杜衡走回老祖母的身边,又仔细看了看祖母的面色,然后还伸手按压祖母的双眼下眼睑查看,何老夫人被她一系列的动作闹的越发摸不着头脑,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孙女儿。 “祖母,您有日子没出这道房门了吧?”杜衡并没有回答祖母的问题,却出声问了起来。 何老夫人想了想,缓缓点头道:“嗯,是有日子没出门了,玻璃?” 一个容长脸儿的丫鬟赶紧上前屈膝禀报,“回大姑娘的话,老夫人已经有一个月没出门了,她老人家总说身上没劲儿,不想出门走动。” “嗯,这便是了。祖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孙女儿能刺破您的手指取一滴鲜血么?”杜衡看向祖母出声问了起来。 何老夫人此时仿佛也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立时变的更加灰败,重重点了点头,何老夫人沉声说道:“若儿,你尽管刺。” 杜衡点点头吩咐道:“碧玺姐姐,请拿三只干净的白瓷酒杯,再取一壶烧酒,酒性越烈越好。”不等碧玺应声行动,何老夫人便急急催道:“快去快去,一切听你大姑娘吩咐。” 少倾,碧玺取来烈酒与酒杯,杜衡用烛火烧过的银簪子刺破老祖母的中指指尖,挤出一滴血色暗沉的血珠子,血珠子滴在烈酒之中很快散开,只过了一息的工夫,盛放烈酒的白瓷酒盏中便浮现出一抹妖异的幽蓝之色。 何老夫人一直死死盯着那只白瓷酒杯,一看到杯中烈酒泛着幽蓝之色,何老夫人就算是再不晓事也知道自己的血有问题,她立刻指着那两个嬷嬷说道:“你快快刺血滴到酒里!” 两个嬷嬷也都依样刺破指尖将血挤入白瓷酒盏之中,与老夫人的不同,她们面前的酒盏里只是泛着淡淡的蓝色,并不象老夫人那只幽蓝幽蓝的好生吓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回最毒妇人心 “若儿,这是怎么回事?”何老夫人一见三只酒杯中的血全都泛着蓝色,整个人都颤抖起来,面色也越发灰败的下人,随便一个完全不懂医术之人都能看出不对劲来。 “祖母,如今天气也没那么凉了,先把窗子打开透着气,孙女儿再慢慢给您解释好么?”杜衡心中有数,便轻声细气的说了起来。 此时杜衡说什么何老夫人都是肯听的,她急忙吩咐道:“快快,听你们大姑娘的,把所有的窗子都打开。”一众丫鬟好一通奔忙,将十数扇窗子并两道大门全都打开,两道门帘也被高高挑起挂于门侧,带着青草气息的微凉春风立刻吹散了一屋子的浊气。何老夫人与那两个嬷嬷同时感觉一阵透亮的清爽畅快,这感觉真真是舒服极了。 感觉舒服一些,何老夫人灰败的脸色也变浅了许多,她紧紧抓着杜衡的手说道:“若儿,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能说了么?” 杜衡点点头道:“祖母您知道爹爹赏给孙女儿一间药铺,这阵子孙女儿也看了几本医书,书上恰好有和您情况差不多的病症,若是孙女儿没有猜错的话,您这是中了须弥花之毒。”何老夫人脸惊慌失措的紧紧攥住杜衡的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杜衡赶紧说道:“祖母您别着急,这须弥花毒是有办法解的。” 听到有办法解毒,何老夫人才长长出了口气,刚才可吓死她了,她还以为自己没救了,这好日子还没过几年,何老夫人哪里舍得死呢。 “若儿,那须弥花是什么东西,得怎么解毒?”何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后又紧跟着追问起来。 “祖母,您首先得把你这屋子里的所有陈设全都换了,再用艾草彻底薰屋子一个时辰,然后每日早晚开窗通风透气,时间不能低于一个时辰,所有换下来的陈设,能用艾草煮水清洗的就侵泡一个时辰后仔细洗涮,那些不能清洗的字画绣品等物最好用箱子封起来永远别拿出来。”杜衡在屋子里边走边说,何老夫人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再不有一时半刻的移开。 “好好,这个都好办,若儿,你快说怎么解毒啊!”何老夫人心焦不耐烦的催促起来。 杜衡在屋子绕了一圈,其实基本上已经确定哪些东西被做了手脚,刷上了须弥花汁,只不过她不想将每一样都点出来,这样会暴露她自己精通药理之事,所以干脆一锅端了,将这屋子里的陈设全都换。她绕回何老夫人的身边,缓声细气的说道:“祖母您别急,这会儿时辰还早,等到午正时分,您也用热热的艾草汤浸浴三刻钟,然后进一碗浓浓的甘草白梨汤,如此坚持一个月就能解毒了。” 何老夫人惊诧问道:“就这么简单?” 杜衡点点头道:“万物相生相克,只要运用得法,就没有什么难的。” “好好,珍珠,赶紧按你大姑娘的吩咐去做。”何老夫人唤了一声,然后便抓住杜衡的手激动的说道:“好孩子,你救了奶奶的老命啊……” 杜衡轻轻摇头道:“祖母您言重了,爹爹出征在外,孙女儿理当为爹爹在祖母膝前尽孝,若杜衡不懂药理也就罢了,可巧自爹爹赏了药铺,孙女儿便学了一些,说起来这都是爹爹的功劳,孙女儿怎能居功。” 大孙女儿的一番话说的何老夫人心里慰贴极了,她紧紧拉着杜衡的手,双唇颤抖了好一阵子方才涩声说道:“若儿,你是个好孩子,从前是奶奶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你……别记恨奶奶!” 杜衡抬头看着老祖母,轻叹一声摇摇头道:“祖母,杜衡从来没有恨过您。” “好……好……”何老夫人连说两声好,一把将杜衡紧紧搂入怀中,早已经不习惯与人有这般亲昵接触的杜衡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却无法挣脱老祖母的怀抱,只能这么被抱着。何老夫人抱着孙女儿,过了好一阵子才说道:“若儿,你爹爹说的没错,你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从前奶奶对不起你,往后奶奶会加倍补偿你,好好照顾你。” 因被祖母紧紧抱于怀中,所以杜衡完全看不到何老夫人的眼神,那是一种充满悔恨愧疚的眼神。虽然当年之事何老夫人一直想彻底忘记,可是到现在已经过去八年了,何老夫人还是不能真的全部遗忘。这些年来,她对杜衡的不管不问,其实是心虚,是不敢见这个孩子,她以为不想不见就可能逃避,事实上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只有何老夫人自己心里知道,她有多少个夜晚是被噩梦惊醒的,她总是会梦见浑身是血的前儿媳妇向她索命…… 不知道娘亲被害真相的杜衡听老祖母说了这样情深意切的一番话,心中很是感动,她轻轻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受被老祖母紧紧拥抱的温暖,自从娘亲过世之后,她就没在被人这么紧紧的抱过了。寥嬷嬷再好,可她总是守着奴婢的本份,便是抱一抱也都是轻轻的缓缓的,绝对不敢如此用劲。 过了一阵子,何老夫人方才松开杜衡,却没有放她离开,一把将她拉到身边挨着坐定,还得用手揽着肩膀,杜衡虽然渴望温暖,可是这突如其来的亲热还是让她会感觉不自然,可是何老夫人却不管这些,只一叠声叫道:“琥珀碧玺,快把年上新得的好缎子首饰全都拿来,还有你老爷上回拿来的那匣子珍珠宝石,全都拿出来你大姑娘带回去……” 老夫人这一番吩咐惊呆了一屋子的人,众人都知道老夫人是从贫苦中过来的,她看财物比什么都重,这会儿竟然要把自己最好的东西全都搬出来给大姑娘带走,看来老夫人对大姑娘是真的用了心。 老夫人一声令下,琥珀碧玺赶紧放下手中的事情,急急去后面库房中将老夫人指定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杜衡看到放在面前的一只大箱子和两只小匣子不免有些咋舌,这东西也太多了吧。 那只大香樟木箱子里满满都是最时新的绫罗绸缎,还有各色贵重皮毛,什么狐皮貂皮狼皮猞猁皮,可谓应有尽有。两只小匣子被打开之后立时宝光四溢,一匣子是制成的头面首饰,全部都是十足赤金镶各色宝石,花型并不是最新巧的,可绝对是十足材料,最小的一块宝石也有黄豆大小,成色极为匀净清透,真真是有钱都没地儿买去。再看向另一匣子,杜衡越发不淡定了。 那只一尺半见方的匣子里分成四格,分别盛放着宝光盈盈的上品珍珠,最小的也有莲子那么大,其中还有几颗如龙眼大小,颜色是还最神秘的紫色。还有一格放着最顶级的红宝石,每颗的形状都不一样,最小的也有手指肚大小,另外两格放的是帝王级的翡翠和品相绝佳的金琥。杜衡虽然并不很了解珠宝玉石的价格,可看着眼前的东西,杜衡也知道若是将这些东西拿出去卖,少说也能卖上几十万两银子。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家的家底子竟然如此殷实。 何老夫人误会了大孙女儿的眼神,还以为她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而震惊,心中越发不是滋味了,想想她的大孙女儿也是当朝大将军的嫡出大女儿,怎么可以看到这点子东西就露出那样的眼神呢,都是她素日里太亏待了这个孙女儿啊! 心疼之下,何老夫人更加怜惜这个可怜的孙女儿,当下大声说道:“若儿,这些都是给你的,你要是喜欢,往后奶奶得了再给你。” 杜衡一听这话连连摆手道:“这怎么行呢,这些东西都是爹爹孝敬您的,孙女儿可不能要。” “诶,你这孩子尽说傻话,奶奶老了,这花儿朵儿珍珠宝石的奶奶也戴不着了,你是年轻姑娘家,正是花一样的好年纪,就该好好打扮起来才是,奶奶给你的你就拿着,不拿奶奶就生气了。”何老夫人也是个牛心左性的人,她若是喜欢谁,那就会不顾一切的对那个人好,给东西不要都不行,若是她讨厌谁,那份讨厌也会明明白白的写在她的脸上,就差派人出去敲锣打鼓的昭告天下了。之前对杜衡是这样,后来对儿媳妇苏氏也是如此,自从亲家公主府犯事之后,何老夫人对于苏氏的打击报复都已经公开化了,甚至于原本得宠的二孙女儿杜鹂都被老夫人一并嫌弃了。也就是宝贝孙子杜鹏没有受到他娘亲的连累,在何老夫人面前依旧有脸面罢了。 旁边的丫鬟嬷嬷们忙也跟着劝,杜衡眼见推辞不得,只能道谢收下。何老夫人这才笑咪咪的命人锁好箱子,等大姑娘回惜雨轩的时候一并带回去。 惜雨轩和颐寿园中的动静很快传到了棠棣院的苏夫人耳中,她听说杜衡先是将她安插在惜雨轩中的眼线全都撵了出来,又跑到颐寿园识破了须弥花毒,还得了老夫人极丰厚的赏赐,其中就有那匣子她眼红很久的珠宝。苏夫人立时气的脸都绿了,她死死攥着手里的帕子,拼命压着心里的怒火,才没有当着前来报信的下人发作出来。 强压愤怒,苏夫人重赏了那报信之人,将其打发走后,苏夫人再也忍不住,尖声厉喝道:“快把你江嬷嬷抬到这里来!”江嬷嬷自年前被毒打之后,又受了很重的风寒,已经养了近三个月的病,她还是不能下床走动,每日里只是昏沉沉的睡在床上,清醒的时候实在不多。这也是杜衡能过上几个月安稳日子的重要原因,若是江嬷嬷已经康复的差不多了,杜衡可就又要有麻烦了。 丫鬟们见夫人脸色极差,惨绿惨绿的,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好不吓人,她们哪里还敢靠前,都抢着出去抬江嬷嬷,虽然这样的粗活素日里她们连边儿都不肯沾的。莫约过了一刻钟,江嬷嬷被六七个丫鬟七手八脚的用软藤兜子抬了进来,放到了苏夫人的面前。因为怕夫人无故责罚,众丫鬟在抬江嬷嬷进门之前已经将她唤醒了,所以江嬷嬷一看到夫人脸色极差,便勉强撑着身子颤声问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个不开眼的奴才气着您了?” 苏夫人心烦意乱的挥了挥手,众丫鬟如逢大赦,瞬间便走的一个不剩,最后出门的那个还仔细的关好房门,这是苏夫人素来的规矩,与江嬷嬷议事的时候再不要其他人在跟前服侍的。 丫鬟们都退下了,苏夫人再也不必绷着,她扑到江嬷嬷身上大哭起来,江嬷嬷是为了自家夫人连命都不要的人,她哪里能看着自家夫人哭成个泪人,她勉强抬手扶着苏夫人的肩膀着急的说道:“夫人您别哭,先告诉老奴出了什么事,您别怕,凭有什么事老奴都会办好的。”因为说话说的很急,江嬷嬷突然一阵气喘咳嗽,一张老脸憋的通红,险些儿喘不上气来,这可吓死了苏夫人,她赶紧收了泪,着急忙慌的为江嬷嬷捶背抚胸,忙了好一通之后才让江嬷嬷的呼吸平顺起来。 “夫人,您打小儿就知道,出了事哭没用,想法子解决才是正经,公主府那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您都熬过来了,还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别哭,您告诉老奴到底出了什么事?”江嬷嬷攒了好一阵子的力气才顺溜的说出这样一番话,可就这一句话也已经让她用光了身上的力气,说完之后就只能张着嘴喘粗气了。 “嬷嬷,安插在惜雨轩中的十九个人全被小贱人撵出来了,一个都没留下,哼,都怪我当初心软,没立刻除了这小贱人,如今倒让小贱人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了。”苏夫人咬牙切齿的恨恨说道。 江嬷嬷倒没感到意外,事实上凭那个主子住进一处新院子,清理下人都是头一件要做的要紧之事,大姑娘杜衡现在才动手,已经算是晚了许多。不过江嬷嬷没有想到大姑娘这么厉害,竟然将所有安插的眼线全都拨了出来。要知道她为了保险起见,特意安排了两个最不起眼的,专做粗活,从来不会在姑娘身边出现的婆子去惜雨轩,其他诸如碧桃等人,不过是这两个婆子的幌子罢了,真正能派上用场的还是这两个婆子。 “夫人,只是咱们的人被赶出来了,老夫人哪边的呢?”江嬷嬷与苏夫人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因此关注点也不同。 苏夫人冷声道:“小贱人撵了二十六个人,有十九个是我们的人,其他的必定都是老贱人的人。”自从何老夫人处处打压苏夫人之后,苏夫人回到自己的院子,对于婆婆的称呼便由老夫人变为老贱人,她有时气急说话不注意,几个近身服侍的大丫鬟可都听她这么叫过。得亏那些丫鬟都是苏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家生子儿,她们一家子的身契都在苏夫人手中捏着,这才没有生出什么事端。 “啊……夫人,看来咱们都小瞧了这位大姑娘,她的手段可不一般啊!”江嬷嬷倒吸一口凉气,她早就知道老夫人往惜雨轩中派了八个眼线,现在看来大姑娘杜衡撵了七个,还刻意留下这个,这份心计可了不得。 “哼,不过是个贱民生的小贱种,有什么了不起的,嬷嬷也别太把她当回事!”苏夫人一向因为自己的皇室血统而自傲,在她眼中,但凡与皇室没有关连的人全都是贱民贱种,这种狂傲已经深入她的骨髓,就算是她的公主娘亲与驸马爹爹坏了事,苏夫人依然毫无根由的自傲着,若没了这种傲慢,苏夫人怕也就活不下去了。 江嬷嬷当然了解自己一手带大的夫人,她长长缓了口气,方才颤声说道:“夫人,您犯不上为这事动气,其实安插到惜雨轩的人一直也没能靠近上房,她们不过都是幌子,真正的杀招还在老奴这里,只恨老奴这身子不争气,总也好不起来,什么事都不能做,才叫夫人受了这样的委屈。” 苏夫人与江嬷嬷名为主仆情同母女,若说这世上还有她真心关心之人,除了她的三个儿女之外就是江嬷嬷了,在苏夫人的心中,江嬷嬷怕是比她的公主娘亲份量都重。所以她断断不许江嬷嬷说出那样的话。急急掩住江嬷嬷的口,苏夫人飞快的说道:“嬷嬷千万别这么说,那小贱人值个什么,你养好身体要紧,等你身子好了怎么收拾小贱人都行。我刚才也是气的不行才叫人把你抬过来的。” 江嬷嬷实在太过了解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夫人,她知道仅仅是眼线被撵出来,她的夫人还不至于气成这样,于是江嬷嬷便又问道:“夫人,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江嬷嬷这么一问,苏夫人便想了起来,复又咬牙说道:“嬷嬷,你在颐寿园做的手脚被那个小贱人识破了,她已经告诉老贱人中了须弥花毒,还说了解毒的法子,老贱人把那一匣子珠宝全都赏给了小贱人。” “什么,那匣子珠宝少说也得值几十两银子,老夫人就眼都不眨的赏了?”一直没有流露出震惊情绪的江嬷嬷这会儿可淡定不了,她惊愕的叫了起来,不过因为身体太过虚弱,所以就算是惊叫,声音也细弱的什么似的。 那一匣子珠宝是杜大海这些年来的战利品和皇家的赏赐,他挑出成色最好的一部分攒了一个匣子交给老母亲,一来是因为老母亲喜欢这些东西,二来,杜大海也存了让母亲把这些珠宝当成压箱底的传家宝一代一代的传下去。他是将军,将军难免马上死,战阵之上刀枪无眼,杜大海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战死疆场了。所以他一直都在暗暗为儿孙做准备,以确保他战死之后儿孙们也能衣食无忧。 已经身在沙场的杜大海哪里知道自己的母亲激动之下将那一匣子的东西全都给了大女儿杜衡的。原本他给老母亲收着而不给妻子苏氏,也是看中了老母亲最能守财这一点的。苏夫人也正因此对丈夫的怨恨又多了一重。 出身于公主府,按说苏夫人的私房应该挺丰厚的,可是自从娘家落败,苏夫人为了自保不得不把以前娘家给自己的陪嫁的一多半交还给皇家。因为那些东西她已经没有资格使用了。若再扣着不交必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所以现在的苏夫人没有从前有底气,对于财物的渴望也浓烈了许多。 一想到几十万两银子的珠宝就么这便宜了小贱人,苏夫人恨的牙根都快咬断了,若是杜衡此时在她面前,苏夫人必定会扑上去活撕了杜衡,然后将那匣子贵重珠宝全都抢到自己手中,她可有两个女儿要攒嫁妆,还要为儿子存聘礼,往后花钱的地方可是越来越多的。 “夫人,您先别生气也别上火,那老东西还能活几天,老爷又常年在外,您先忍下这口气,日后还怕没有收拾小贱人的时候?您可是嫡母。”江嬷嬷知道不论是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是目前的形势,她都不能再有什么行动,所以便好声好气的劝了起来。 苏夫人心里也清楚,只是压不下心头这口恶气,而且老夫人那边已经发觉中了毒,建威将军府的人口又不复杂,但凡动动脑子都会想到她是最大的嫌疑人,苏夫人心中也不是一点儿都不害怕的。她知道若是毒害婆婆之事被揭破,哪怕她身上还有一丝皇家血脉,皇宫里的那些人也不会轻饶了她,甚至还会加重惩治,她毕竟是她爹娘的亲生女儿,爹娘又是因为犯了那种事而坏了事的,若有借口将她处理掉,苏夫人深信太后和她的皇上表兄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嬷嬷,我听你的,须弥花之事可还有其他人知道?”苏夫人压低声音问了起来。 江嬷嬷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的得意之色,似这等阴私之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在整座将军府中,也就她与夫人两个知道,其他再没有任何人知晓。而那些器物的经手之人则是多的不能再多了,别说是何老夫人这个没有见识文化的乡下老太婆,就算是刑部大理寺那些审案断狱的高手都不可能查出真相。 苏夫人素来相信自己的嬷嬷,所以江嬷嬷这么一说,她便也大大松了口气,点头说道:“这便好,嬷嬷,这事先不说了,可一想到小贱人活的越来越滋润,我这心里就气的不行,我前些日子才知道老爷竟然给了她一个药铺,据说生意很好,一年少说也有万把两银子的进帐。” “药铺?对了,刚才您说是那小贱人发现老夫人中了须弥花毒?”江嬷嬷这才想起来刚才夫人说的话,方才她只顾着震惊那匣子价值几十万两银子的珠宝去了。 “对啊,就是这么说的。”苏夫人点了点头。 江嬷嬷气恼的捶床恨声道:“怪不得怪不得,我说这小贱人怎么就毒不死呢,原来她竟是个识毒懂药的,可这怎么可能?她一个连门都没怎么出过的小姑娘家怎么会懂毒术呢?” 江嬷嬷一说苏夫人才反应过来,她惊呼道:“嬷嬷你说那小贱人懂毒术,这可怎么办,若是……” “夫人您别慌,别慌,不会有事的,那小贱人就算是从娘胎里学毒术,也不过十来年,她怎么能与老奴相比,夫人知道老奴精研毒术几十年了,虽不敢说独步天下,可这世上也没几个人比老奴强。”江嬷嬷知道自家夫人的担忧,急忙用话安抚起来。 苏夫人自然是知道江嬷嬷手段的,顺着她的话想一想,便也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个理儿,就算她杜衡在娘胎里就学毒术也不过十来年的工夫,何况她这些年要什么没什么,只是活着都已经很艰难的,她哪里还有能力花钱买各种药材研制毒药呢。想到这一层,苏夫人心里踏实了许多。 “嬷嬷,你如今身子还没好,那小贱人又懂毒术,既然毒不死她,咱们就得重新想办法了。”苏夫人稳了稳心神,脑子也灵光了许多,总算是抓住了要紧之处。 江嬷嬷点头道:“夫人说的极是,老奴也这么想,从前是想做的人不知鬼不觉,这才选了下毒,如今下毒不管用,就得用从前跟在公主身边学的法子了。” 苏夫人想了一会儿,咬牙说道:“嬷嬷,如今我不仅要小贱人死,还要她身败名裂,否则再难消我心头之恨。” “正该如此。夫人,横竖老爷一时会儿回不来,您且有时间慢慢设局收拾小贱人,如今倒不急着办这事,好生安胎才是大事,老奴瞧着您肚子尖尖,这胎一定是位小爷,您膝下有两位小爷两位姑娘,这府里还有谁能越的过您呢,老夫人和老爷纵然再抬举那小贱人,也得多看看咱们姑娘和小爷吧。”江嬷嬷最看重的是自家夫人的身体,所以她说来道去还是将话题绕到了胎儿身上。 苏夫人摸摸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脸上浮起笑容,轻声说道:“这孩子一定是个极体贴的,从来也不折腾我,乖的很。嬷嬷,我没事,如今也不害喜了,胃口好的很,你看我这阵子可胖了不少呢。” 江嬷嬷听了这话心中不喜反忧,可又不敢让夫人瞧出来,只能笑着说道:“夫人的孩子们哪个不是体贴的,大爷二姑娘三姑娘都极好。对了,夫人,这阵子您宣大夫瞧过脉么?” 苏夫人笑道:“半个月之前才瞧过的,大夫说孩子很好,胎也坐稳了,等天气再暖和些就能出门走动走动。再有半个月嬷嬷应该也能下床了,到时我们主仆一起到园子里散步赏花。” 江嬷嬷听说半个月前诊过脉,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赶紧应了夫人的话,她现在还是个重病之人,强撑着身子说了那么半天的话,她已经相当疲惫了,刚松了一口气,江嬷嬷便昏沉沉的睡着了。 苏夫人说了几句话不见有人回应自己,低头一看才发现江嬷嬷睡了,她看着江嬷嬷青白苍老的脸,对杜衡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层,如果不是因为杜衡,江嬷嬷如何会被毒打成这样,都已经将养了近百日还没有好起来。 “嬷嬷,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小贱人。”轻轻摸着江嬷嬷的脸,苏夫人仿佛如同起誓一般的喃喃自语。 看了江嬷嬷一会儿,苏夫人才命丫鬟们进来将江嬷嬷抬回她自己的房间,又敲打了丫鬟们一回,命她们好生服侍江嬷嬷。等丫鬟们走后,苏夫人才在桌旁坐下,苦思冥想着如何才能让杜衡身败名裂,受尽天下人耻笑后再凄惨死去。 做为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名节,苏夫人首先想到的是就找人坏了继女杜衡的清白,然后再捉奸在床,这样就能以浸猪笼之刑将杜衡沉江,到那时,为了建威将军府的脸面,她的婆婆势必将杜衡逐出将军府,她就算死了,也得是孤魂野鬼,永世不能超生。 这法子解气倒是解气,可就有一点麻烦,就算是出事之后将杜衡逐出将军府,可她还是杜鹂杜鸢两人的姐姐,做姐姐的不知廉耻,怎么都会影响妹妹们的名声以及将来的婚姻。苏夫人还一心盼着将来两个女儿能够嫁入高门,不独她们自己风光体面,日后也好扶持两个弟弟。 摇了摇头,苏夫人打消了捉奸在床这个念头,她不能让杜衡连累了自己的女儿,看来还得仔细谋划才行,这事情要做就得做的天衣无缝,而且还得快,若是等杜大海班师回朝,这事做起来就越发困难了。 “来人……”苏夫人想定了主意,便向外高声喊了起来。 少倾,在门外听吩咐的丫鬟忍冬快步跑了进来,向上屈膝说道:“奴婢在,请夫人吩咐。” 苏夫人看看忍冬,缓了声气问道:“忍冬,你到本夫人身边服侍也有三年了吧?”这忍冬是才提上来不久的一等丫鬟,她原是苏夫人陪嫁庄子上庄头的闺女,在府里当差已有四年,为的是在大宅门里学些规矩,日后也好嫁个好人家。但凡大户人家放出去的丫鬟都很受中等以下人家的欢迎,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规矩好眼界高路子也广,好些人家都抢着聘的。 “夫人好记性,奴婢服侍您刚好三年。”忍冬圆圆的脸上浮着笑容,乐呵呵的说道。 “嗯,你爹娘有多久没来看你了?”苏夫人话风一转,却让忍冬吓了一大跳,圆圆脸上的笑容立刻没了,只怯怯的说道:“回夫人的话,奴婢的爹娘一直在庄子上照看着,除了每年给夫人送租子的时候能见上一面,其他再没有私下见过。” 苏夫人淡笑道:“本夫人也是有儿女的,知道做娘的心,你爹娘纵然来看来也是合情入理之事,难道本夫人还会怪罪你呢,真真是个傻丫头。” 忍冬不知道夫人突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赶紧跪下说道:“回夫人,奴婢的爹娘真没有特意来看奴婢。” 苏夫人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起来吧,明儿回家一趟,看看你老子娘,再叫他们送些新鲜菜蔬过来。” 忍冬赶紧应了,小心翼翼的退下去,出门之后方才抹了一把冷汗,夫人如今越来越喜怒无常,她们这些奴婢的日子真难过啊!得赶紧去收拾行李回家一趟,一来按夫人的吩咐叫爹娘准备新鲜时蔬,二来,忍冬想着自己今年都十六了,是不是和爹娘商量商量,让爹娘把她接出府,再不敢留在夫人身边活受罪了。 苏夫人的庄子离京城不是很远,三天之后,忍冬的爹娘带着忍冬和一大车新鲜时蔬来到了建威将军府。 一家三口去给苏夫人磕头请安,苏夫人今儿心情仿佛挺不错的,对忍冬一家三口也挺和气,还命厨下备了客饭招待忍冬的老子娘。 被夫人这般隆重的款待,忍冬的老子娘心中越发不踏实了,客饭虽然丰盛,可是夫妻俩个完全没有胃口,只胡乱吃了几口饭便停了筷子。就连陪在旁边一起吃的忍冬也是食不知味,完全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 “他爹,你看是不是和夫人说说忍冬的事?从前送忍冬进府的时候夫人就说过等忍冬大了就放她出府嫁个好人家的。”忍冬娘小心翼翼的看着丈夫,怯怯的问了起来。 忍冬爹眉头紧皱,想了许久还是摇头道:“现在不能说,等秋上交租的时候再说,你看夫人对我们这么好,现在怎么能说出口呢。今年年景不错,我估计着今年的租子且少不了,等交了租子趁夫人高兴的时候说要比现在更能成事。” 忍冬娘一向是什么都听丈夫的,丈夫既然这么说,她便点了点头,拉着女儿的手说道:“冬啊,娘知道你想回家,不过也不急在一时,也就再有半年光景,爹娘一定接你回去行吧?” 忍冬是个老实孩子,她听爹娘这么说,便红着眼圈儿点点头,嚅嚅说道:“女儿听爹娘的安排。” 忍冬爹也是个疼闺女的,要不然也不会硬着心肠将女儿送入建威将军府,他还不是为了女儿能嫁进比自家门楣高许多的好人家。所以忍冬爹摸摸女儿的头笑着说道:“冬啊,听话,咱不着急,入秋后爹就接你回家,给你相看一户好人家,转过年爹送你风风光光的出门子。” 忍冬可听不了这话,圆圆的小脸羞的如红苹果似的,一头扎着娘亲的怀中再不好意思抬起头来。忍冬娘笑呵呵的搂着女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让人瞧了好不羡慕。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碧色纱裙洋红比甲的大丫鬟从外头走进来,这丫鬟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被杜衡撵出惜雨轩的碧桃,忍冬回家那几日苏夫人将碧桃要到了棠棣院,她非但没有怪罪碧桃,还让碧桃做了自己身边的大丫鬟,这不碧桃就过来传苏夫人的话了。 “古婶子,夫人叫你过去说话,你这就随我走吧。”碧桃似笑非笑的同忍冬娘说了一句就转身调头走了。 忍冬娘看看丈夫女儿,心中有些不安,忍冬爹却点点头说道:“去吧去吧,夫人叫咱们过来,不会只为了一车时新菜蔬,必是有事情吩咐的。” 忍冬娘揣了一肚子的疑惑,跟在碧桃身后来到上房,上房中除了苏夫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就连碧桃将忍冬娘引过来之后也退了下去,还将房门紧紧的关了起来。忍冬娘见此情形心中越发不安了,她觉得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转儿,舌头也拧成了麻花,连句囫囵话儿都说不出来了。 苏夫人起初并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盯着忍冬娘看,看的忍冬娘头皮发麻,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就这么看了半晌,苏夫人才缓缓开了口…… 莫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忍冬娘才从上房出来,碧桃看到她的脸色非常难看,不由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乡巴佬就是没见识,夫人交待个事儿都能把她吓成这样,真真没用! 忍冬娘一步一步慢慢走下台阶,当她看到飞跑着迎上来的女儿的时候,不由深深吸了口气,眼神也由方才的犹豫惊恐变的坚定,她知道自己除了听夫人的安排为夫人做事之外再没有别的选择,为了忍冬,为了忍冬的哥哥和弟弟,那事她是非做不可了。 “娘,您没事儿吧?”忍冬担心的问了起来,忍冬娘摇头笑道:“没事没事,夫人只不过问了些生孩子的事情,冬啊,你不用担心,在这里好好用心服侍夫人,等到了秋天爹娘就来接你回家。” 碧桃听到这话,眼中不由现出一抹羡慕嫉妒之色,忍冬再有半年就能脱籍出府嫁进好人家了,可她呢,她比忍冬还一岁,她的终身又在哪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回应邀做客 忍冬爹娘离开建威将军府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一条有关建威将军府嫡出大姑娘的流言便在京城悄然散布开了。时近端阳佳节,那条流言便已经传遍了京城各个达官显贵的府第,谁家夫人小姐若是不知道有关杜大姑娘的消息,都不好意思自认是京城人氏。 大梁素有出嫁女儿带着儿女们在端阳节前后回娘家避五的习俗,这些女眷们凑到一处,除了家长里短的闲聊之外,说的最多的就是杜大姑娘的命格。 原来那条流言是这样的:建威将军府大小姐天生孤煞,命格既硬又凶,是克父母克手足克公婆克夫子克亲友的十克之命。这个命相是净云庵的慈宁师太在坐关之前批出来的,据说杜大姑娘的命格实在太凶,以至于慈宁师太批完这个命相就吐血数升,差点儿就溘然仙逝。杜大姑娘的亲娘就是被她活生生克死的,若非慈宁师太为建威将军指了条明路,让他求娶身负皇家血脉的苏县主,借皇家真龙血脉庇护,建威将军才逃过一劫活了下来,若是没有娶到苏县主,建威将军也早就被杜大姑娘克死了。 “姐姐,你听听,娘和姨妈们又在聊杜大姑娘呢,她们都说了好几天也不嫌腻烦。真是奇怪了呢,这种事有什么好讲的!”一个容貌明媚的小姑娘推了推坐在自己身边,抱着一本书读的津津有味的姑娘,撅着小嘴闷闷的说了起来。 拿书的那位姑娘看上去有些纤弱,皮肤白净的几近透明,容貌并不出众,也只是清秀罢了,不过她的一双眼睛却极为清澈明亮,给她那并不出众的容貌平添了几分气韵。这两位姑娘是韩国公府的两位嫡出姑娘,年纪略大的名叫徐陵容,十四岁,小的名为徐婉容,刚过了十岁的生日。姐俩陪着娘亲韩国公夫人回外祖母家乐安侯府避五,已经住了两三日。 “婉儿,娘亲与姨妈们也没有别的事可做,只能闲聊天了,你不爱听就不听,若是嫌姐姐闷,就去找表姐表妹们玩吧。”徐陵容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脸蛋儿,浅笑着敷衍了一句,打发了爱缠人的妹妹,她才能清清静静的诗书。说闲话有什么意思啊,还是看书更合她的心思。 “姐姐……”识破姐姐想把自己支开的小心思,徐婉容扯住姐姐的衣袖不依不饶的摇了起来,大有你不和我说话我就摇个不停的架势。 徐陵容一向疼爱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亲妹妹,自然吃不消她的撒娇**,只得用拿过书签夹在自己正在读的那一页,然后将书合上放到身旁的桌上,端着茶盏浅酌了一口茶水后方才含笑说道:“好吧,姐姐不看书了,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徐婉容心满意足的靠在姐姐的身上,象只懒洋洋的小猫咪似的,她捉住姐姐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红润润的嘴唇里嘣出这么一句话:“姐姐,我想去建威将军府瞧瞧那位杜大姑娘。” 徐陵容抽出手在妹妹光洁如玉的额头上戳了一下,笑嗔道:“你啊,尽想些精致的淘气,咱们家与建威将军府并没有来往,怎么好突然跑到别人家去?难道你要对建威将军府的老夫人和夫人们说,你们家大姑娘的合格独一无二,我特地跑来见识见识的?” 徐婉容一把将姐姐的手拽了回来,依旧边玩着她的手指头边说道:“姐姐笑话人家,婉儿是那么傻的人么,我才不会那么说呢。不过,姐姐,你就不好奇么?世上怎么竟有命格这么毒的人?” 徐陵容摇了摇头,眼中含了一丝悲悯之情,她轻声说道:“婉儿,其实杜大姑娘是个可怜人,依我想,她必是碍了什么人的路才会被人恶语中伤,传出这般不堪的流言。” “啊,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命格之事竟是假的不成?你快说你快说嘛!”徐陵容瞪大双眼惊呼起来。 “婉儿,姐姐告诉你,这世上的事不能用眼睛看用耳朵听,而是要用心去体味观察。姐姐问你,当你听到有关杜大姑娘的流言之时,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徐陵容知道自家妹妹素来娇憨没有心机,偏她又定下那样一门亲事,做为未来的十三皇子妃,只一味娇憨可怎么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家生存下来的。所以徐陵容一但抓住机会就会不遗余力的教导妹妹,希望能让妹妹能更好的辩识人心,将来不至于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嗯,说实话,我听到这个消息,就觉得杜大姑娘好可怜,她怎么这样命苦呢?”徐婉容皱着眉头说了起来。 徐陵容淡淡一笑,她的妹妹心地有多善良她是最清楚不过的。“婉儿,你相信那是真的么?”徐陵容又问了起来。 徐婉容歪头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我不相信,姐姐,如果说杜大姑娘的命格是真的,为什么现在才传出来?那个慈宁师太不是七八年前就批好了么?若是真有这种事情,还不早就传开了。” 徐陵容欣慰的点头笑了,这些年她可算是没白在妹妹身上下功夫,她如今虽然还是很娇憨,却已经学会用脑子思考了,而不是人云亦云,听什么就信什么。 “婉儿,横竖这会没什么事,我们不如来分析分析,看看这种流言会是什么人传出来的好不好?”徐陵容再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帮助妹妹成长起来的机会。 徐婉容已经习惯了姐姐对自己的教导,她点点头道:“好啊。姐姐,你先告诉我建威将军府都有些什么人好不好?”徐婉容知道自己的姐姐是女中诸葛百事通,有什么不知道的尽管问姐姐就好了。 “嗯,好吧,婉儿,建威将军府中除了建威将军的母亲何老夫人之外,还有继夫人苏氏,先头夫人石氏生的女儿,就是你说的杜大姑娘杜衡,苏夫人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分别是二姑娘杜鹂三姑娘杜鸢和大公子杜鹏。杜大姑娘比你大三岁,杜二姑娘八岁,三姑娘七岁,大公子五岁。除这些人外,建威将军府再没有其他的主子。”徐陵容果然将建威将军府的人口情况说的清清楚楚,仿佛她刚做过人口调查一般。 “人还挺少的,她们府上没有庶出的姑娘小爷么?”徐婉容好奇的问道。 徐陵容摇了摇道:“建威将军倒是有两个妾室,可都一无所出。” 徐婉容点头叹道:“看来这苏夫人真是好手段呢,象咱们这样的人家,谁府上没有几个庶出的孩子。”就拿韩国公府来说,国公夫人裴氏已经很有手段了,他们府上还是有三个庶出姑娘和一位小爷,裴夫人只生了大爷徐则明,大姑娘徐陵容五姑娘徐婉容三人。 “婉儿,一方面是苏夫人有手段,另一方面与建威将军长期不在府中也有关系。好了,别把话题带歪了,快继续分析。”徐陵容拍了拍妹妹的小脸,笑着催了起来。 “嗯,姐姐,我想这消息十有**是苏夫人命人放出来的,你想啊,杜大姑娘不是她生的,却占了嫡出大姑娘的位置,苏夫人又是继室,她的孩子在杜大姑娘面前总是矮了半头,特别是她的两个女儿,将来议亲事备嫁妆都得比杜大姑娘矮一等,苏夫人也是曾经被封为县主的人,她哪里能受的了这个。姐姐,我说的对不对?”徐婉容说了一气,见姐姐不说话,便摇头她的胳膊撒娇的问了起来。 揽着妹妹的肩头,徐陵容轻声说道:“婉儿,你说的很对。姐姐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只是我们的想法,在没有证实之前可不能对人说的。” “姐姐放心吧,我知道厉害的。这样说起来那杜大姑娘岂不是可怜极了,她现在正到了出门应酬交际的年纪,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谁还敢接近她啊,那个继母真狠,一下子把什么路都堵死了。”徐婉容愤愤不平的说了起来。 徐陵容轻轻叹了口气,低低道:“婉儿,人言可畏啊,杜大姑娘这辈子可就毁在那流言之上了,倘能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已经是杜大姑娘的造化了。” 徐婉容一听这话立刻气恼的叫道:“这怎么行,她明明是被冤枉的,我就不相信她会有那么毒的命格,姐姐,我倒想与杜大姑娘做朋友,看看到底会不会被她克到!” “婉儿,不许胡说!你肯,娘也不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娘亲最相信这些,你是要做十三皇子妃的人,可不许胡来。”徐陵容吓了一跳,赶紧低声轻斥妹妹,倘若妹妹真去与那杜大姑娘做朋友,只怕她们的娘亲先就吓死了。 “姐姐,难道你也相信么?”徐婉容摇着姐姐的胳膊晃了起来。 徐陵容轻叹一声说道:“婉儿,你知道姐姐从来不相信这些的,可是娘亲相信,祖母也相信,咱们大梁的人十人有九个相信,所以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妥协。” “真没意思,难道我们明明知道杜大姑娘是冤枉的也什么都不做么?”徐婉容气鼓鼓的质问姐姐,满脸都是不高兴。 “哟,这小姐俩躲在这里说什么私房话呢,陵姐儿,你说了什么惹的婉姐儿这么不高兴呢?”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扰了姐妹两个的清静,徐陵容拉着妹妹站了起来,对迎面走来那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行了个万福礼,口称:“不知道四舅母前来,甥女不曾相迎,还请四舅母莫怪。” “不怪不怪,都是自家人,就不用这么见外了,婉姐儿,舅母找你好一阵子了。”那中年妇人是乐安侯府的庶出四爷的媳妇四奶奶宋氏,因裴四爷身上没有功名,所以宋氏只是四奶奶而不能被称为四夫人。因她向来能说会道,还算讨安乐侯老夫人的欢喜,因此在府中也有一两分体面。 宋四奶奶因自家丈夫没有功名,所以一双眼睛只盯着功名富贵,可算是安乐侯府中头一号势利之人。这不,她对既将成为清国公世子夫人的徐大姑娘和未来十三皇子妃徐五姑娘的态度可就太不一样了。话里话外都是讨好五姑娘贬低大姑娘,也就是徐陵容大度,不与她计较罢了。倘若徐陵容真想计较,只凭她对妹妹徐婉容的影响力,这宋四奶奶就再别想有一丁半点儿的好处。 “四 舅母,你找我有要紧事情么,若是不要紧就过阵子再说吧,我和姐姐还有事情。”任凭宋四奶奶怎么讨好,徐婉容就是不喜欢她,除了非说不可的场面话,她再懒得理会宋四奶奶。 宋四奶奶兴兴头的跑过来,不想却碰了个钉子,只能陪笑说道:“没什么要紧的,你们先忙。回头我再过来。”宋四奶奶可不敢记恨未来的皇子妃,却把什么帐都记到了大外甥女徐陵容的头上,她边往外走边小声嘀咕道:“又没个考状元的本事,还见天的拿着书本子装样,装给谁看啊,怪不得许了那样一门亲事,该!” 徐陵容与清国公世子自小定了娃娃亲,谁想清国公世子八岁那年冬天不幸落水,虽然得救可到底伤了身子,他能不能活过二十岁都两说,所以徐陵容也是命途乖舛之人,她的未来如何真的很难预料。 宋四奶奶的声音虽然很小,可是徐婉容的耳力极好,她一听这话便气的跳了起来,刚要开口大叫之时,徐陵容却一把抓住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婉儿,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她们要说什么咱们管不了。她说她的,姐姐并不会放在心上,你不要生气。” “姐姐……难道就由着她胡说八道么,不行,回头我就告诉外祖母和娘亲,非得要外祖母重重罚她才行。”徐婉容气呼呼的叫囔起来,说罢拔腿便走。 徐陵容赶紧一把抓住妹妹,皱眉嗔道:“婉儿,你不听姐姐的话了?” 徐婉容一听这话果然不敢再走,可是小嘴儿撅的都能挂油瓶了,徐陵容见了微笑道:“好啦,婉儿你想,四舅母说那些话不就是想刺我的心窝子让我难受么,倘若我真的难受,岂不正中了四舅母的心意,若我不在乎,不自在的就是四舅母了。况且我们是到底是晚辈,哪有晚辈告长辈状的道理?” 徐婉容心里还是气不平,闷闷的说道:“可也不能由她欺负啊!” “婉儿,我来问你,如果有人向你扔了一块石头,你闪身避过不说,还把那石头留着以后盖房子用,你说这吃亏的人到底会是谁呢?”徐陵容最是了解自己的妹妹,便笑着问了起来。 过了好一阵子,徐婉容方才点点头道:“姐姐我明白了,不与她计较也就是了。” 徐陵容笑道:“这样才对。咱们出来的时候也不早了,回去吧,要不娘亲该派人找我们了。” 徐婉容点点头,姐妹两个手拉着手走下半山亭,等姐妹二人出了亭子,站在亭外服侍的丫鬟分成为两拨,一拨进亭收拾了姑娘们的书本茶水点心等物,另一拨服侍着往安乐侯老夫人的春华堂行去。 姐妹二人刚进春华堂,安乐侯府的大姑娘裴彩凝拿着几张贴子快步迎了上来,“陵姐姐婉妹妹,你们来的正巧,我正要去找你们呢,这是熙国公府上的冯姐姐下的贴子,请咱们明儿过府赏花。” 徐婉容奇道:“这都五月了还赏什么花呀?”人间四月芳菲已尽,何况已是五月百花落尽青杏初成,所以徐婉容才会有此一说。 裴彩凝掩嘴笑道:“婉妹妹你非这么直不行啊?真花自是没了,还不兴赏假花么?” “假花?真花都没什么看头,假花还能有意思,冯姐姐真是无聊的紧了,不去不去!”徐婉容也没细想便摆手说了起来。倒是徐陵容双眉轻皱,想了一会儿方才问道:“凝妹妹,冯家妹妹可是下贴子请了建威将军府的杜大姑娘过府做客?” “陵姐姐你太神了,我只说一句假花就你能猜出真相,你真的太厉害了!”裴彩凝立刻竖起大拇指,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表姐徐陵容,敬佩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什么,冯家姐姐要把杜大姑娘当猴耍?她太过份了!”正义感极强的徐婉容想想熙国公府大姑娘冯嫣然的性情,不免沉着脸叫了起来。 徐陵容轻轻叹了口气,拉着妹妹的手说道:“婉儿,不许乱说,冯家妹妹是好凑个热闹,未必就有什么不好的心思,杜大姑娘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大家听了好奇也很正常。” “姐姐……”徐婉容不依的摇了摇手,只听徐陵容说道:“好了婉儿听话,凝妹妹,你打发人回贴子,就说我们明日准时到。” 裴彩凝应了一声,立刻跑去写回贴了。徐婉容还不依的叫着姐姐,徐陵容只对她说了一句话立刻让徐婉容脸上露出了笑容,松开姐姐的手跑回房去了。徐陵容看着妹妹的背影摇头轻笑,她知道妹妹做什么去了,她一定在翻箱倒柜的寻找明日送给杜大姑娘的见面礼。 建威将军府中,杜衡看着桌上那张桃花笺,心中纳闷极了,她从来不认识什么熙国公府的冯大姑娘,她怎么突然给自己下贴子请自己过府赏花呢?这几个月杜衡几乎没怎么出门,就算是偶尔出门,她能去的也只有济仁药铺,所以对于京城中盛传的关于她的流言,杜衡一丝一毫都不知道。 事实上整个建威将军府,自老夫人以下全都是宅属性,她们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最喜欢的就是窝在将军府的一亩三分地上关起门来过日子。原本苏夫人是喜欢出门做客的,可她如今身怀有孕不方便,所以整个将军府关门谢客,就差用砖头将大门砌起来了。 与姑娘的疑惑不同,寥嬷嬷杨梅等人却是欢喜异常,特别是寥嬷嬷,她早就盼着自家姑娘能出门与同龄的亲贵小姐们多多沟通交流,让更多人看到自家姑娘的好,将来也好议亲事。 “姑娘,难得熙国公府的姑娘请您过府做客,您可不能不去啊,这可是再好不过的机会,您不能总一个人独个儿待着。”寥嬷嬷瞧着姑娘仿佛不准备赴约,便着急的囔了起来。 “嬷嬷,我真不想去,我也不认识她们,和她们也没话可说,有那工夫我还多看会儿书呢。”杜衡非常无奈的说道。 寥嬷嬷一听这话,嗖嗖两步冲上前,一把抄起桌上的医书药典抱在怀中,然后飞也似的跑了出去,杜衡被吓了一跳,赶紧大声叫道:“嬷嬷你还我书……” 寥嬷嬷跑的可真不慢,眨眼间就跑的无影无踪,不过片刻之后她就回来了,只是手中连一本书都没了。 “嬷嬷,我的书呢?”杜衡皱眉问道。 寥嬷嬷拍拍腰间的钥匙串儿,脸上的神情如得意的小孩子一般,“书锁到箱子里了,等姑娘从熙国公府回来,老奴就把书还给您。” “你……哼!”杜衡气恼的哼了一声,转过身子坐下,再不肯理会寥嬷嬷。她倒是能将钥匙要过来,可是惜雨轩中有那么多的箱子,钥匙全在寥嬷嬷身上,她怎么知道寥嬷嬷会把书锁进哪一口箱子呢! “好姑娘,您听老奴一句劝,您今年都十三了,最多再过三年,您是一定得出门子的,您的亲事还能指望棠棣院那位不成?老奴知道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可是外头的人不知道,您不走出去怎么能让人认识您呢?好姑娘,您可小看了那些亲贵姑娘们,她们可都有哥哥弟弟的,您的姻缘说不得还在着落在这些人身上。这人啊,可不能把自己的路走窄了堵死了。”寥嬷嬷语重心长的劝了起来。 杜衡并没有象其他的姑娘那样,一听提到自已的亲事便羞的难以自持,赶紧捂着脸跑开,她的神情依旧淡淡的,仿佛寥嬷嬷在说别人的亲事一般。 寥嬷嬷见姑娘如此冷心冷情,不由重重叹了口气。这时杜衡轻声说道:“嬷嬷,你忘记当年娘亲要我立下的誓言么?” “啊……姑娘,不不,那当不得真的,夫人那是一时气急,她绝对不希望您孤独一生的!”寥嬷嬷面色大变,她拼命的摆手,仿佛这样可以擦去那句誓言。 杜衡轻轻握住寥嬷嬷的手,一字一字说道:“嬷嬷,那不是一时气急,我到现在还清楚的记着娘亲的绝望,娘亲不要我走上她的路。” “不,不是的,姑娘,夫人真不是这个意思……哎呀……姑娘,倘若您一辈子不嫁人,难道要在这府里住一辈子么,老夫人和老爷在,还没什么,可是若有一天……到时您会更凄惨的!还不如嫁出府去,好歹可以当家做主不是?咱们也不求高嫁,只嫁一个真心实意疼您的姑爷不行么?”寥嬷嬷急的语无伦次,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汗湿了。 “嬷嬷,我没那份心思。其实我早就想好了,等祖母和爹爹走了,我就带着你,杨梅清芬沁芳离开这府里,咱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或者我带你们去南边,我从此改了男装,当个悬壹济世的大夫也不错。”杜衡见寥嬷嬷急的满头大汗,只得将自己的打算提前说了出来。总之一句话,在她杜衡的人生规划中,绝对没有嫁人这一项。 “啊……这绝对不行,姑娘,您要是这做,老奴我……我就死给您看!”寥嬷嬷实在是没招儿,连寻死觅活这招都使了出来。 杜衡真是被寥嬷嬷气的不行,哪有她这样的!杜衡刚想说话,寥嬷嬷却抢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这么直挺挺的跪着,不依不饶的说道:“姑娘若是不去,老奴就跪死在这里不起来了!” 站在一旁服侍的清芬沁芳眼睛都看直了,两人对了个眼神,暗暗交流道:“这样也行?” 杜衡本欲发脾气,可当她低头看到寥嬷嬷头上点点银丝之时,她什么火气都没了。杜衡知道寥嬷嬷今年连四十岁都不到,可已经是两鬓染霜,看上去仿佛五六十岁一般,那根根白发都是为自己而生啊!杜衡低头拉着寥嬷嬷的手,低声道:“嬷嬷你起来吧,我去。” “真的?”寥嬷嬷惊喜的叫了起来。 “真的。”杜衡点点头,声音涩涩的,如同嗓子里有砂子一般。 寥嬷嬷抽回自己的手,端端正正给主子姑娘磕了三个头,一本正经的说道:“老奴以下犯上逼迫姑娘,虽然事出有因,但此事绝不可为,请姑娘责罚。” 杜衡轻轻叹了口气,拉起寥嬷嬷说道:“嬷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快起来吧,我不怪你。” 寥嬷嬷摇摇头道:“姑娘不怪老奴是姑娘的恩典,但此风绝不可涨,老奴自请罚三个月月钱,再领二十板子。明日姑娘要出门,老奴还得跟着服侍,因此等姑娘回府后老奴自去忠叔处领罚。” “嬷嬷不必如此,我都说了不怪你,罢了罢了,只罚你三个月的月钱,板子就免了,你身子骨不好,若是被打坏了谁来服侍我?”杜衡见寥嬷嬷极为坚持,只得没奈何的取了个折中的方案。 不管怎么说姑娘愿意出门做客了,寥嬷嬷心里很是高兴,一个劲儿的催着姑娘去颐寿园向老夫人禀报,只要禀报了老夫人,便不用再知会继夫人苏氏,寥嬷嬷深知继夫人对自家姑娘存了一肚子的坏心,所以能不让姑娘与继夫人接触便不接触,免得继夫人以大欺小,自家姑娘吃了暗亏。 何老夫人听说有人请大孙女儿做客,心中自然很是高兴,她指着一旁服侍的碧玺说道:“若儿,明儿带着碧玺去,这丫头稳重,也会服侍,还知道眉眼高低,有她服侍你奶奶放心。” 杜衡知道碧玺从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只是因为父兄犯了事才被发卖为奴,那时她都已经十岁了,该学的规矩都已经学的差不多了,由碧玺在一旁服侍着,还能提点自己一些做的不周全之处。想到此处,杜衡点头道:“多谢祖母将碧玺借给孙女儿,”如今碧玺是何老夫人身边头一等得力的丫鬟,若没了她何老夫人还真会觉得不方便,所以杜衡才有此话。 何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说道:“好好,明儿一早奶奶就打发碧玺过去服侍你。” 次日一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碧玺就到了惜雨轩,与杨梅一起服侍姑娘穿戴整齐,她见杨梅没有为姑娘准备备用的衣裳首饰,便赶紧问道:“杨杨,姑娘的衣裳包袱可备下了?” 杨梅一愣,呆呆的看着碧玺,傻傻问道:“还要准备其他衣裳么?” 碧玺点头笑道:“可不是,万一姑娘要更衣什么的,总要有替换的吧。”寥嬷嬷在一旁忙说道:“对对,碧玺姑娘说的对极了,是我忽略了忘记交待,杨梅,快给姑娘收拾一套替换衣裳鞋袜什么的,赶紧的。” 杨梅应了一声飞快跑去收拾起来,杜衡倒没在意这些,事实上她是没有心思在意,头一回出门,又没有长辈带着,杜衡此时心中恰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连吃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碧玺发觉大姑娘有些紧张,便微笑着说道:“听说熙国公府的大姑娘是个最好热闹,并没什么心机的姑娘,姑娘您到了熙国公府就和素日里在府中一样就行了,姑娘,您是将军府的大姑娘,咱们家老爷是堂堂大将军,是实职,说起来可比熙国公这个空头国公爷威风体面多了。依奴婢猜测,是熙国公府想巴结咱们将军,才会设下这个赏花宴的。” “是么?”杜衡皱眉问道。 “可不是,姑娘,您不知道咱们将军可是大梁响当当的人物呢,别说是什么国公爷,就算是皇子亲王见到我们将军都是客客气气的呢。”寥嬷嬷想起从前与铜锤闲聊时听的一言半语,便骄傲的说了起来。 杜衡听了这话,心中略略踏实,也渐渐生出一股骄傲之情,那赫赫扬名的大将军可是她的亲生爹爹啊! 按着事先的安排,杨梅带着沁芳留在惜雨轩看家,寥嬷嬷碧玺和清芬跟姑娘去熙国公府做客。马车是昨儿晚上都备好的。赶车的依然是杨梅的堂哥杨虎,可马车却不是平日里那辆朱轮华盖车。昨儿晚上何老夫人便发了话,命人给大姑娘备翠盖朱缨八宝车。堂堂建威将军府大姑娘出门,可不能弱了气势。 杜衡一人独坐翠盖朱缨八宝车,寥嬷嬷则带着碧玺清芬坐在后头的青帷车上,再后面跟着一辆青骡车,车上坐着数名杂使的丫鬟婆子,车下,共有十六名将军府亲兵随行保护。这么一行人出了建威将军府,浩浩荡荡的前往位于东城狮子胡同的熙国公府。 熙国公府的家丁看到建威将军府的车马来了,一面派人往里禀报,一面赶紧打开正门东边的侧门,由国公府家丁将杜大姑娘的车子抬进门,套上一头大青骡子从东便道往国公府二门行去。至于寥嬷嬷等人则被引到西角门上,从这里进府之后,会有国公府的下人带着寥嬷嬷等人抄近路赶到二门服侍自家的姑娘。 因建威将军府离熙国公府距离不近,所以杜衡到达熙国公府的时候,冯大姑娘请的姑娘已经到了一多半,众人听说今儿的主角杜大姑娘到了,便都跟着冯大姑娘迎了出来,她们倒不是觉得杜大姑娘有多尊贵,而是一心想看看这十克命格的姑娘到底得长成什么模样儿,是不是又凶又丑的象个夜叉? 车子停在二门以外,杜衡听到车外响起碧玺的声音:“回姑娘,二门到了,请您下车。”杜衡在车中轻轻嗯了一声,碧玺方才上前打起车帘,站在一侧扶姑娘下车。 杜衡将手搭在碧玺的手臂上探身下车,她的半个身子才探到车外,便听到了一阵齐刷刷的抽气声。动静这么大的抽气声吓了杜衡一跳,她忙抬眼看去,只见对面二门上站了六七位服饰鲜明的贵族小姐,大家的容貌各不一样,可表情却如出一辙,杜衡明明白白看到这六七位小姐脸上都写着大大的震惊! 杜衡这一抬头,以冯大姑娘为首的一拨人更加吃惊了,她们素日里都觉得自己最漂亮,没真正服过谁,可看了眼前这杜大姑娘,她们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人儿!瞧人家杜大姑娘,皮肤白的如同羊脂美玉一般,黛眉如春日细柳,凤眼恰如黑曜石一般无二,琼鼻挺直如玉管,淡粉色的樱唇给她平添了一抹娇弱的气韵,这姑娘真的美极了!以至于众位姑娘只顾着看杜衡的容貌,竟然忽略了她们素日里最在意的衣裳首饰。 好在这些姑娘们都受过正规的教养,所以在短暂吃惊失神之后,做为主人的冯大姑娘快步迎上前,笑着招呼道:“杜大姑娘你好,我就是冒昧给你下贴子的冯嫣然,杜大姑娘光临寒舍,嫣然真是高兴极了。” 杜衡虽然清冷惯了,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冷着面对待邀请自己的人,便轻勾樱唇浅笑道:“冯大姑娘好,接到您的邀约,杜衡很高兴。” 杜衡这浅浅一笑,恰如清荷初绽,看的一票姑娘们眼睛又直了,她们从来都不知道人笑起来竟然能好看到这般地步。这杜衡杜大姑娘是天煞孤星?别扯了,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是天煞孤星,这绝对不可能,她的笑容多美啊!轻轻淡淡的,却能让人暖到心里头。 “杜姐姐你好,我叫徐婉容,你可以叫我婉儿或者婉妹妹。”早就对杜衡好奇的不得了的徐婉容一大早就到了熙国公府,如今见到杜衡顿觉满心欢喜,她的姐姐徐陵容一个没注意就让妹妹从自己身边蹿了出去。徐婉容自来熟的拉着杜衡的手又摇又晃的,就象平日里和姐姐撒娇一般。看到妹妹这个样子,徐陵容只得无奈的扶了扶额头,快步走上前对杜衡抱以歉意一笑,轻声解释道:“杜大姑娘你好,我们是韩国公府的姑娘,我叫徐陵容,这是我的五妹徐婉容,她向来喜欢和姐妹们一起玩,人一多她就爱闹腾,杜大姑娘别往心里去。” 杜衡微微躬身颌首浅笑道:“您言重了,五姑娘天真烂漫,杜衡看了心里很喜欢。” “杜姐姐,婉儿看着你也很喜欢,走,我带你逛园子去,冯姐姐家的园子很不错呢!”徐婉容又自来熟的说了起来。 冯嫣然摇头笑道:“婉妹妹,你也知道这是我家的园子,哪有把我这个主人撇到一边的道理?”徐婉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爱娇的小鬼脸儿,她一手抓着杜衡,另一手抓着冯嫣然大声说道:“这样总行了吧!” 杜衡从来没有过与同龄姑娘家相处的经验,所以她既觉得拘谨又觉得新奇,可是就这么直接去逛园子仿佛不太合规矩,她初次登熙国公府的门,怎么也得去给熙国公府的长辈们请个安吧? 徐陵容看出了杜衡的小小尴尬,便上前拉过妹妹笑着说道:“婉儿不许胡闹,杜妹妹还没见过伯母呢。” 冯嫣然忙也说道:“对对,杜姐姐请随我来。” 杜衡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冯嫣然和一众姑娘们往上房走去,路上,冯嫣然为她介绍了除了徐氏姐妹之外的其他几位姑娘,杜衡听着这个国公府那个侯府的,没有多一会儿脑子都懵了,这么复杂的人物关系真的太难记了。万幸她身边带着清芬,清芬入府之后杜衡才发现这个小丫鬟竟然有着过目不忘的好记性,不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她都能牢牢的记在脑子里,绝对能做到随问随答。 众位姑娘见这位杜大姑娘容貌极美气度清雅,而且从面相上看也不是那孤苦飘零的,众人又见她进退有度言语得当,不由都收起轻视之心,与她热络的攀谈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回初识好友 众姑娘们陪着杜衡走来到熙国府后宅的正房远山宁禧堂拜见熙国公府的老太夫人,老夫人,夫人并冯大姑娘的嫂嫂们。这熙国公府可算得京城第一等热闹人家,如今的熙国公夫人是冯大姑娘的亲娘,她上头有两重婆婆,冯大姑娘的近九十岁的太祖母和六十多岁祖母可都极硬朗健康的活着。 被引入宁禧堂,杜衡看到一屋子的老太太太太奶奶们,心里难免有点儿打怵,她长到这么大也没在一间屋子里见到过这么多的太太奶奶们,别的不说,单只是众人身上的脂粉香都已经呛的杜衡鼻子直发痒了。 “杜姐姐,坐在上首的是我家老祖宗我太祖母,左下首第一位是我祖母,祖母后边坐着的是二祖母三祖母四祖母,站在我太祖母旁边服侍的就是我娘亲,娘亲后边是我二婶三婶四婶五婶和我的嫂子们。”冯大姑娘在杜衡耳边飞快的介绍一回,不等杜衡把这些信息消化完,便已经被她拉到前面去给老太夫人见礼了。 旁边有丫鬟送上大红拜垫,杜衡端端正正的跪下,向上叩头道:“小女杜衡请老祖宗安。” 坐在紫檀罗汉床上,原本一双眼睛半睁半眯的老夫人睁开眼睛,笑呵呵的说道:“嫣然,快把杜姑娘扶起来,孩子,过来让老祖宗瞧瞧。” 冯嫣然将杜衡扶起,将她带到太祖母的面前,杜衡这才有机会看看这位已近九十的老夫人生的什么模样。熙国公府老太夫人绝对是个有福之人,她虽然已经近九旬高龄,可丰满饱圆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皱纹,一双眼睛虽然没有年轻时候那样大而明亮,可是却透着历经沧桑后的睿智光华…… 就在杜衡打量老太夫人的同时,老太夫人也在打量她,老人家活了近九十年,看透了一切世情,自然不会用世俗眼光看人看事,她很认真的端详着杜衡,见杜衡眼神情亮干净,虽然有些紧张,可是举止却仍然大方得体,就算是在打量自己,她都没有很放肆的直接观瞧,而是双眸微垂的悄悄观察,这样的打量方式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这孩子的面相很好,并不象传言那般是十克之命。 “呵呵,真的个好孩子,来,在老祖宗身边坐下。”熙国公老太夫人是唯一一位还在世的当今圣上的姑祖母,连皇上见到她都会尊她一声老祖宗,所以她是绝对有资格对任何人自称这老祖宗的。 杜衡轻轻应了一声“是”,斜签着身子在老太夫人身边坐下,老太夫人拉起杜衡的手,仿佛观看杜衡皮肤似的看了看她的手相。所有熙国公府的太太奶奶们都屏住呼吸盯着老太夫人,外头的人不知道,可她们自己却很清楚,老太夫人可会看相,不论面相手相都能看出些名堂来。 片刻之后,老太夫人笑着说道:“杜大姑娘今儿头一回到咱们家来,她可是贵客,喜鸾,把前儿得的那对紫玉凤钗拿来。”少倾,一个面相极为讨喜的小丫鬟用托盘送上一对用整块紫玉精心雕成的凤钗。 老太夫人笑着说道:“孩子,老祖宗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对凤钗是前儿他们进的,瞧着还成,你留着玩吧。” 杜衡知道在诸多种类的玉石之中以紫玉最为贵重,她哪里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当既屈膝躬身说道:“老祖宗赏赐杜衡原不敢推辞,只这是紫玉凤钗实在是太过贵重了……” “诶,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凭是什么贵重东西,都是给人准备的,还能贵重过人么,老祖宗瞧着你心里欢喜,那对紫玉凤钗与你也相配,想来就是因为知道你要来,那对紫玉凤钗才飞到老祖宗这里,就等着今日寻你这主子呢。来,老祖宗与你簪上。”说罢,老太夫人将杜衡拽到身边,不由分说为她簪上了那对紫玉凤钗。 说来也巧,今日杜衡穿了一袭淡紫衣裙,戴了赤金点钻的头面首饰,倒真不如那紫玉的更配她的衣裳。戴上紫玉凤钗的杜衡平空多了几分飘逸之姿,看得众人连连点头,暗暗叹道:“果然这杜大姑娘配的着这紫玉凤钗。” 见罢老太夫人,杜衡又给太夫人夫人以向诸位少夫人行了礼,众人在看到老太夫人经紫玉凤钗相赠之后,便知道这杜大姑娘的命相其实挺不错的,于是纷纷将事先准备的两份表礼是贵重的那一份取出相赠,这一圈儿拜上来,杜衡可是收了不少好东西,多的碧玺清芬两个都快拿不了了。 “嫣然,你是主人家,可得好好招呼你杜姐姐。”老太夫人最后发了话,冯嫣然心里清楚老太祖母已经认可了杜大姑娘,便高高兴兴的应了下来。原本她下贴子请杜衡是为了看个稀奇,心里也存了几分戏耍杜衡之心,可自从刚才见到杜衡之后,冯嫣然发觉得自己一点儿戏耍之心都没了,如今听祖母这么吩咐,她就知道自己听说的都是不实的流言,这杜大姑娘其实是个好的,所以便挽着杜衡的手亲亲热热的走了出去。 杜衡走后,宁禧堂里立时人声一片,人人都向上问道:“老祖宗,这杜大姑娘怎么样?” 老太夫人笑呵呵的说道:“这孩子命很好,只是在幼时要吃些苦受些磨难,不过十二岁之后命途平坦,将来必有大造化,这孩子与家中长辈亲缘很浅,却很旺婆家,从手相上看,是旺夫益子的好命相,嫣然若能与她交好,将来必有益处。” 众人一听这话都笑了起来,她们家老祖宗这看相断命的本事可不一般,只看她做主娶进来的儿媳妇孙媳妇重孙子媳妇就知道了,熙国公府能成这京城之中第一等热闹人家可全都是老太夫人的功劳。 “老祖宗,既然杜大姑娘命相如此之好,不如聘到咱们家来,咱们家小七还没定下亲事呢。”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夫人笑着说了起来,她冯嫣然的叔祖母之一,她所说的小七正是冯嫣然的哥哥,今年刚好十五岁,按府中的排行正好行七。因熙国公府的孩子实在太多,所以大家通常不叫名字,只以排行来论。 众人都连连点头称是,就连冯嫣然的娘亲,现任熙国公夫人于氏也觉得这事可行,轻轻点了点头。刚才她很仔细的观察过那杜大姑娘,心里已经相中了。而且小七是她的第三个儿子,完全没有袭职的可能,倘若有个好岳家,日后小七的仕途也能更顺畅些。建威将军如今才三十多岁就已经是二品大将军,此番出征归来必定还会升上一升,未来因功封爵甚至封王都极有可能,若是在此时与杜府定下亲事,将来小七的前程绝对差不了。 就在于夫人想好事儿的时候,老太夫人的一句话顿时如一盆冷水似的兜头泼了下来,“不好,咱们小七配不起杜大姑娘。” 冯家小七爷是于夫人最宠爱的儿子,一听老祖宗说儿子配不上那杜家大姑娘,于夫人再怎么忍都忍不住心中的不高兴,她拉长脸闷声说道:“老祖宗,杜大姑娘是不错,可咱们小七也是极难得的好孩子,怎么还配不上她?” 老太夫人也不恼,仍笑呵呵的说道:“小七她娘不要不高兴,咱家小七有咱家小七的缘份,这杜大姑娘将来是一品乃至超品夫人的命相,小七是个好孩子,可说破大天能做到四品三品已经到顶了,小七没有那么贵重的命,若为小七聘了杜大姑娘,非但不能相助小七,还会让小七受到无谓的牵连。” 众人被老夫人的一番话说的糊里糊涂,不过她们知道老太夫人的话向来句句灵验,老太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再没有人敢违背老太夫人的意思。不过既然熙国公府里不会聘杜大姑娘,那些女人们便又动了小心思,她们都是有娘家的人,谁娘家没有子侄兄弟,就在大家纷纷动起小心思的时候,老太夫人突然双眼一瞪沉声说道:“杜大姑娘命相之事在此屋说此屋了,倘若让我老太太听到外头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你们有一个算一个,看我饶的了谁!” 众人心中俱是一凛,暗叫一声好险,她们怎么就把老祖宗的规矩给忘记了,熙国公老太夫人会批命相之事是再不许传出熙国公府的,曾经有个新过门的媳妇没守这条规矩,擅自将老太夫人点评的几位姑娘的命相告诉自己娘家,结果那对新婚夫妻连喜月都没过就被罚去守祖坟,这一守就守了十年,而且从此不得族中待见,原本该他们继承的家业也都被分给了其他的兄弟,那个新媳妇也因此被丈夫厌弃,没熬几年就悬梁自尽,结束了短暂的一生。那新媳妇的娘家后来也犯了事被贬出京城,一大家子从此再没踏足京城半步。 在这样的雷霆手段之下,熙国公老太夫人会批命相之事便成了一个在皇家和熙国公府近人皆知,可是外人却连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说过的秘密。 宁禧堂发生的一切杜衡都不知道,她只随众位姑娘一起前往熙国公府的花园赏花,五月榴花如火,虽然只这一种花看着单调,总也算是有花可赏。众位姑娘围着那株四人合抱的大石榴树绕了一圈,纷纷赞叹不已。这株石榴树据说已经有三百多年了,是前前朝之人栽种的。树冠最宽处足有十多丈,真真是难得一见的古树。满树榴花灿如云霞红若烈火,将半座园子都映红了。 “杜姐姐,你看我家这株大石榴树如何?”冯嫣然无比骄傲的问道。这样一株石榴树别说是京城,就算可着满大梁也找不出第二株,世人常说这株老石榴树已经有了树灵,所以才会护佑着熙国公府,令熙国公府的人丁如此繁盛。 杜衡浅笑道:“真好大一株石榴树,今日得冯家妹妹邀约,我才有机会开了眼界,说起来还真要好好谢谢冯家妹妹。” “哼,真没见识,一棵树罢了,也能稀罕成哪样!”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到众家姑娘的耳中,诸位姑娘有些人听到装没听到,因为她们知道说话那主儿她们惹不起,可有几位姑娘就不乐意了,其中就有韩国公府的五姑娘徐婉容。 只见徐婉容双眉一挑,待笑不笑的扬声说道:“想来郡主府上很有几棵这样的大树了,不知郡主何时下个贴子请我们也去开开眼界,看了郡主家的大树,想来我们长了见识,就不会瞧着一棵大树就稀罕成这样子了。”徐陵容听妹妹话中带刺,不由的秀眉轻蹙,只是此时不是管教妹妹的时候,她只能先记下来,等回府之再才行教导。 一个头簪赤金嵌八宝七凤衔珠步摇,身穿鹅黄贡缎宫装,面目姣好的姑娘面色一沉,瞪着徐婉容厉声喝道:“徐婉容,我又没说你,你跑出来充什么大头!”这姑娘名叫萧灵,宁亲王府继王妃所出,今年十一岁,七年那年被封为宣宜郡主,是这群姑娘之中身份最高的一个。她素来被众星捧月惯了,如今见来了位杜大姑娘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且这杜大姑娘还是个十克命格的不祥之人,所以宣宜郡主便森森然的发脾气了。 徐婉容是未来的十三皇子妃,这门亲事早已经由皇上下旨诏告天下了,所以论起将来,宣宜郡主的身份还真未必能比徐婉容高,她若是运气够好不用和番,也不可能嫁的比徐婉容更好。所以徐婉容真心不怕宣宜郡主,也敢和她当面叫板。 “我哪有充大头,分明是郡主耻笑我们没有见识,我们虚心向郡主请教,请郡主带我们多开开眼界又有什么错?难不成郡主自己也没见过几棵大树,没话说了才这般气恼?”徐婉容火力全开也不是闹着玩的,她两句话将宣宜郡主噎的没话可说,把个宣宜郡主气的脸都青了。 板着小脸的宣宜郡主突然拽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三步并做两步冲到杜衡面前,劈手便要扇她的耳光。杜衡哪里能想到这位郡主说不过人就要动手的,她完全没有防备,眼看着就要被宣宜郡主打个正着…… 就在此时,旁边也不知是哪位姑娘突然伸手揽住杜衡的腰,只轻轻一带便将杜衡抱起换了个位置,宣宜郡主的这一记耳光可就打空了,她一个收势不住,竟一头撞到了原本站在杜衡旁边,惊的脸色大变的冯嫣然怀中。 冯嫣然被撞的往后倒退几步,好在她的丫鬟在后面及时扶住,才没让自家姑娘被撞个四脚朝天。冯嫣然醒过神来,赶紧一把抱住宣宜郡主,连声说道:“灵儿妹妹,你要做什么,大家都是好姐妹,你突然发什么脾气!” 论起来冯嫣然与宣宜郡主也是亲戚,宣宜郡主应该唤她一声表姐,现在又是在熙国公府的地头上,冯嫣然说宣宜郡主几句却也说得。 就在冯嫣然说话的时候,杜衡稳住心神,赶紧向将自己抱到一旁的姑娘道谢,那位姑娘足足比杜衡高出一头,皮肤也不象一般姑娘家那么白净,而是浅浅的小麦色,杜衡记得这位姑娘,她是镇国公府的大姑娘伍静贞。 这伍姑娘与贞静二字实在没什么关系,她自小父母双亡,与哥哥两人随祖父长大,三岁起跟随祖父习武,整整学了十年,练就一身的好本事,伍姑娘平生最大的心愿不是嫁个好夫婿生几个孩子,而是做当代花木兰,投身军中建功立业。只不过大梁不缺精兵猛将,再怎么也不至于派个小姑娘到前线打仗,所以伍姑娘空有一身好本事,一腔大抱负,却是无处施展,伍大姑娘郁闷啊! 但凡习武之人都有锄强扶弱之心,而伍大姑娘又是那种正义爆棚的姑娘,所以她一看宣宜郡主欺负人,想也不想便出手救下杜衡,让杜衡免受耳光之苦。 “多谢伍姐姐相救。”杜衡忙向伍大姑娘行礼道谢,她记得这位伍大姑娘虽与自己同龄,却比自己大几个月,故而要以姐姐唤之。 伍大姑娘是个极爽利的人,她摆摆手笑道:“没事没事,不过举手之劳,杜妹妹你不用放在心上,你看着就瘦,抱起来更轻,难道你平时都不吃饭么,怎么能轻成那样,风大点儿都能把你吹飞了。”伍大姑娘想起刚才抱杜衡时轻的就象抱羽毛似的,不由脱口叫了起来。 众位姑娘听伍大姑娘说的有趣,也是有心打镲将刚才之事混过去,便都笑着说道:“是啊!是啊!杜姐姐(妹妹)的确是瘦,不过这样才好看,杜姐姐(妹妹),你是怎么保持身材的?”大梁这几年流行骨感美,惹的众家姑娘见天儿的变着法子折腾自己,就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瘦更美,所以清瘦的杜衡就成了众家姑娘的羡慕对象。若是比瘦,在场之人可真没有哪一个能与杜衡相比的。 杜衡这是头一回与各府姑娘打交道,她也不知道如今以瘦为美,姑娘们追求的是微风吹过衣袂飘飘的凌仙若飞之态,因此被众人这么一说,杜衡倒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一旁被冯嫣然抓着的宣宜郡主一听大家还在夸赞那杜大姑娘,心中越发不高兴了,其实她不喜欢杜衡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杜衡很瘦,而且瘦的很美,并不象有些人瘦是瘦了,整个人就象三根筋挑着头,瘦的完全没有美感。而宣宜郡主偏又是个身型略显圆润的姑娘,凭她怎么折腾自己就是瘦不下来,那张圆圆的小脸总是与肉包子好有一比,小姑娘看到象杜衡这样的瘦美人儿,那有不羡慕嫉妒的。 “哼,没意思,破石石榴花有什么好看的,本郡主要回府了!”宣宜郡主气恼的叫了一声,推开冯嫣然便往外走,众家姑娘不想让她再找杜衡的麻烦,便有意无意的将杜衡挡在身后,将她与宣宜郡主远远隔开。 冯嫣然被推了一个趔趄,她赶紧稳住身形快步追了上去,“灵儿妹妹,灵儿妹妹……”今日是她下贴子请客,不论哪一位客人没有招呼到位都是她做主人家的失职,何况宣宜郡主还是宁亲王府最得宠的小郡主,怎么也不能因为一点子小事就与宁亲王府交恶吧。 冯嫣然追上宣宜郡主,好说歹说才算将她哄了回来,这一通折腾之后,时间也不早了,熙国公夫人已经在园子里设下宴席,命人请众位姑娘入席了。 几代熙国公夫人都是极擅长经营之人,熙国公府人丁兴旺家业更兴旺,虽然只是招待各府姑娘的小宴,也足足有几十道美味佳肴,什么鲍参翅肚山中走兽云中飞禽,不论叫的上名叫不上名的,真是应有尽有,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各种美食的香气直扑众位姑娘的鼻端。立刻很有几位姑娘皱起了眉头,陷入了品尝美食与保持身材的天人交战之中。 要知道当年老太夫人下嫁熙国公,宫里可是陪嫁了十二名顶级御厨的。所以熙国公府的厨子全都师从御厨,一代一代传下来,那手艺不是一般二般的好,熙国公府的宴席甚至有小御宴之称。甚至这小御宴比宫中的御宴还好吃,倒不是宫中御厨的手艺不好,而是每次皇上赐宴,赴宴之人都吃不上口热乎饭菜,这再好的美味佳肴一旦冷了,就什么风味都没有了。 杜衡倒没有这样的心理负担,一来她从来都没有节食减肥的念头,二来,杜衡受了七年的苦,早就伤了脾胃,凭她吃多少东西都会吸收的太多,所以她是那种令人羡慕嫉妒恨的怎么吃都不胖的神奇体质。 众人入席之后,姑娘们多数只看不吃,或者只浅尝一口便放下筷子,除了因为练武而胃口极好的伍姑娘和杜衡之外。伍姑娘每日练武消耗极大,她吃多少都不够消耗的,而杜衡是真的腹中饥饿,早上因为心里紧张,她并没有吃几口早餐便放了筷子,这才大半天过去了,她不饿才怪。 服侍杜衡用饭的是清芬,清芬知道姑娘早上用的少这会必定饿了,便毫不客气的不停为自家姑娘布菜,而杜衡也没有制止清芬的行为,她的确是饿了。 看着杜大姑娘吃东西并不少,众家姑娘越发惊奇了,她们原本以为杜大姑娘和她们一样,是生生饿瘦的。只有伍大姑娘瞧着丝毫不做作的杜衡心中越发欢喜,自家吃着还不算,她还一个劲儿的招呼杜衡多吃一些,不时命丫鬟将自己觉得好吃的菜肴布到杜大姑娘面前的盘子里。 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杜衡非常知道珍惜粮食,所以她尽量将自己面前的吃食全都吃下去,直到实在吃不下了,杜衡方才对伍姑娘轻声说道:“多谢伍姐姐关爱,小妹实在吃不下了。” 好在杜衡吃的虽然不少,可她的吃相并不粗鲁难看,相反还很是优雅,以至于好几位姑娘都觉得看杜大姑娘吃东西真是一种享受,果然美人就是美人,连吃东西都这么好看。 可这些姑娘当中绝对不包括宣宜郡主,当然还有其他几位对杜大姑娘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姑娘。不过那些人只能在心里想想,毕竟今日杜大姑娘是主宾,而且杜大姑娘的父亲手握重兵又简在帝心,她们并不敢公开得罪这位杜大姑娘。 “乡下土包子就是乡下土包子,哼,瞧那样,就象这辈子没吃过好东西一样!”拜那流言所赐,建威将军府的老底早就被闲极无聊以磕牙为生的贵夫人翻了个底朝天,所以宣宜郡主才会这样说杜衡。 杜衡明知道宣宜郡主在说自己,可是宣宜郡主没有点名道姓,她便也犯不着上赶着承认,只当没听见一般,用茶水口之后便端庄大方的坐着,等待主人家的安排。 宣宜郡主一拳打到棉花堆里,自然又添了一番气恼,她一拍桌子腾的站了起来,指着杜衡叫道:“喂,你这个乡下土包子,本郡主说你呢,你耳朵聋啦!” 众人见宣宜郡主如此无理取闹,不由都去皱起了眉头,伍大姑娘看向宣宜郡主眉头一挑刚要发话,却见身边的杜衡缓缓站了起来,她淡淡的说道:“原来郡主说的是我,方才郡主没有指名道姓,故而杜衡不知,还请郡主不要生气。” “你……哼,本郡主就是说你这个乡下土包子,你又能怎样!”宣宜郡主将头一昂,满脸不可一世的表情。 “郡主你太过份了!”徐婉容压不住自己的脾气,挣开姐姐的手腾的跳了起来。 杜衡忙向徐婉容颌首致谢,轻声细语的说道:“多谢婉儿妹妹,妹妹先请坐。” 徐婉容一愣,她心中暗道:“杜姐姐我是要给你出头的,你怎么还让我坐下呢?”这时徐陵容将妹妹硬拉着坐了下来,她看向杜衡,眼中有着淡淡的笑意,显然她已经将杜衡接下来要说的话猜了个七七八八。 “郡主是尊贵无比的皇家血脉,想来必是见识广博,杜衡有一事不明,想向郡主请教。”杜衡向宣宜郡主颌首致意,然后不疾不徐的说了起来。 “啊……你有什么就问吧!”头一回被人称赞见识广博,宣宜郡主心里自然美滋滋的,说起来来语气都和缓了许多。 杜衡轻声问道:“请问郡主,我朝开国先皇龙兴之地位于何处,又因何揭竽而起推翻暴秦?” “哼,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我朝先皇龙兴于南阳田亩之间,因暴秦无道横征暴敛才揭竿而起!”宣宜郡主不知道自己被杜衡带到沟里去了,还洋洋得意的说了起来。 众家姑娘听了这话人人都低头偷笑,这才叫六月里的债还的快,刚才宣宜郡主骂人家杜大姑娘是土包子,这会儿便将自家老祖宗的底都揭了,大梁开国之君也曾经是给地主家扛长活的乡下人,宣宜郡主一句土包子可是连自家老祖宗都给骂了。 “哦,原来是这样,谢郡主指点,郡主请坐。”杜衡也不笑,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然后再颌首为礼,接着便缓缓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宣宜郡主才回过味来,她气的眼圈都红了,拍着桌子大叫道:“姓杜的,你敢嘲笑本郡主,本郡主绝饶不了你!” 冯嫣然见宣宜郡主闹的实在不象话,便将她硬扯着坐下来,低声说道:“灵儿妹妹,杜姐姐什么不合适的话都没说,你别无理取闹了,今儿的事大家可都看在眼中,难道你非要闹的我们都不敢与你玩才高兴么?” “你,嫣然姐姐你也帮着她欺负我……”宣宜郡主自小被娇宠的,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她心里又气恼又委屈,当下抓着冯嫣然的衣袖呜呜的哭了起来。冯嫣然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向众位姑娘告了罪,先将宣宜郡主送到客房中好生抚慰起来。 杜衡万万没有想到这宣宜郡主说哭就哭,脸上不免有几分尴尬之色,徐陵容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她站起来轻声说道:“冯妹妹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们便自由行动吧,大家就在这园子里四处走走也好消食。”众人都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赏花的赏花聊天的聊天,总算没有冷场。 徐陵容将妹妹打发到伍大姑娘那边,自己则走到杜衡的身边含笑邀约道:“杜妹妹,我们一起散会儿步可好?” 杜衡点头轻道:“好,多谢徐姐姐。” 徐陵容有意将杜衡往人少的地方带,那样说话方便一些,杜衡看在眼中心里便有了数,等两人走到一株老梅树下,杜衡便轻声问道:“徐姐姐有话请直说吧。” 徐陵容赞赏的看了杜衡一眼,笑着说道:“杜妹妹,你比我想象中聪明许多。” 杜衡浅笑道:“徐姐姐谬赞了,您才是真有智慧之人。” 徐陵容温柔的笑道:“好了,咱们也不必相互吹捧了,我只问杜妹妹,你可知道今日冯妹妹为何突然请你?” 杜衡摇了摇头,这个她是真的不知道,为了想明白此事,她昨儿晚上在床上翻腾了大半宿都没想出个头绪。 徐陵容轻声道:“杜妹妹是聪明人,当着明人我也不说暗话,如今你杜妹妹可算得京城之中最有名的人物了。这个圈子里的所有人对你都极为好奇,纵然今日冯妹妹不请你做客,他日也有会别人压不住好奇相请于你的。” “啊,这怎么可能,我什么都没做过啊?”杜衡大吃一惊脸色都变了。她很清楚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名声在外意味着什么,虽然她并不打算嫁人生子,只想清清静静的带着寥嬷嬷过一辈子,可她也不能顶着坏名声活一辈子吧。 徐陵容看了杜衡片刻,便将那流言之事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听的杜衡如同在三九严寒之时掉进冰窟窿里一般,整个人瞬间就被冰透了。 “杜妹妹,杜妹妹……”看到杜衡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整个人摇摇欲坠,徐陵容再也无法淡定的,她赶紧抱住杜衡的身子,在她耳边急切的叫了起来。她之所以告诉杜衡这事,就是想给她提个醒儿,可不是想要杜衡出事啊! 远远站一在旁服侍的寥嬷嬷见徐大姑娘突然抱着自家姑娘大叫,不由吓的魂飞天外,想也不想便冲上前将姑娘抢到自己的怀中,一声紧似一声的叫了起来。 片刻之后杜衡长长出了口气,她推开寥嬷嬷站稳身子,面向徐陵容深深行礼,口称:“多谢徐姐姐以实情相告,徐姐姐今日之恩杜衡永世不忘,日后徐姐姐但有差遣,杜衡万死不辞!” 徐陵容没有想到杜衡会如此郑重的向自己道谢,还许下那么重的承诺,她忙摇手道:“杜妹妹快别如此,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免得你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狠狠算计了。” 寥嬷嬷听两位姑娘说着稀奇古怪的话,心里纳闷极了,她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能问什么,只能关切的说道:“姑娘,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看大夫?” 杜衡摆摆手道:“嬷嬷我没事,只是刚才太过震惊了,你先退下吧,我与徐大姑娘还有话要说。” 寥嬷嬷听了这话只能给两位姑娘行了礼。用担忧的眼神看了自家姑娘一回,方才忧心忡忡的退到一旁。 徐陵容见了轻声叹道:“杜妹妹身边个嬷嬷倒是真心对你好的。” 杜衡点点头道:“姐姐说的没错,若没有嬷嬷护着,只怕我杜衡早已成了地下亡魂。徐姐姐既然能对我说这样一番话,想来我家的事情你也知道一些。” 徐陵容点点头道:“嗯,我是听说过一些,所以知道杜妹妹你很不容易。杜妹妹,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杜衡摇摇头道:“多谢姐姐的好意,可你不用为我做什么,有道是谣言止于智者,对那些相信谣言之人也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了。若是因此让有些人厌弃于我,那倒是我杜衡的幸运。” 徐陵容展眉笑道:“哦,杜妹妹你是这样想的,却是难得的很。你说的没错,谣言止于智者,你看今日老太夫人对你就很好,她老人家以紫玉凤钗相赠,这是把你当自己人看待了,有老太夫人的态度在这里,日后你的日子就不会太过艰难。愚人如何咱们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嗯,谢谢姐姐指点。”杜衡知道徐陵容是在宽自己的心,那谣言已经传遍京城,又岂是一两个人对她的态度能改变的。不过说句到家的话,杜衡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心中却有一丝窃喜,若是因此让她不必嫁人,那可就是意外之喜了。 虽然然被寥嬷嬷又哭又闹逼着出门做客,可杜衡心里还是不想嫁人。她想着应该没有人会娶十克之人做媳妇,那她将来岂不是自由很多,带着寥嬷嬷离开将军府悬壶济世也就有了更多的可能。 徐陵容并不知道杜衡心中的真实想法,若是知道了铁定会挑起大拇指叹一句:“好个奇女子!” “杜妹妹,虽说你并不在乎这谣言,可也该查查谣言的出处,免得日后再被人算计。”徐陵容见杜衡面色缓和之后表现出一种不在乎的神情,便好心好意的轻声建议起来。 杜衡点点头道:“嗯,多谢徐姐姐,我心里记住了。”其实这还用查么,杜衡一想便知道这是她那位“好”继母做的,除了继母苏氏之外,杜衡再不是任何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别人的家事徐陵容也不好多说,她也只能点到为止,想到杜衡在府中的日子可能会挺艰难的,徐陵容便笑着说道:“杜妹妹,我与你一见如故,日后我下贴子请你,你可别不来。” 杜衡忙说道:“去,但凡姐姐招唤,杜衡一定前往。” 初次见面,徐陵容已经说的不少了,她们两人都不是那种初次见面就挖心掏肺的那种人,所以话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两人手拉着手朝其他姑娘们走去,边走,徐陵容边笑着说道:“杜妹妹,宣宜郡主就是被娇宠的孩子,她素来说话不过脑子,你不要往心里去。” 杜衡浅笑道:“谢姐姐指点。至多以后若再有见面的机会,我绕着郡主走也就是了。” 徐陵容听了这话心中暗道:“只怕想绕着走都很难,日后你们俩个人且有见面的机会呢。” 在熙国公府消磨了大半日,也是时候回府了,直到众位姑娘告辞之时,她们都没有再看到宣宜郡主,一问才知道郡主早就已经回宁亲王府了。宣宜郡主的脾气大是出了名的,所以众位姑娘都没往心里去,大家约好了六月去韩国公府赏那一池碧叶点点新荷后方次第告辞离开。 伍大姑娘留到最后,她拉着杜衡的手说道:“杜妹妹你与我一起走,我有话对你说。”杜衡猜到伍大姑娘大概是要说那流言之事,便点头应道:“好,我听姐姐的。”正在送送客的冯嫣然听到这话忙过来叫了一声:“伍姐姐……” 伍大姑娘笑道:“嫣然你不用担心,我有数呢,走了啊,改日再找你玩……”说罢,不由分说拉着杜衡一起上了她的马车,伍大姑娘一叠声催着马车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回府中夜变 “杜妹妹,近日京城里流传关于你的谣言,这事你知道了么?”伍大姑娘也不拐弯抹角,上来便直接了当的问了起来。 杜衡轻轻点头道:“我听说了一些。” 伍大姑娘见杜衡神情淡然,仿佛那流言说的不是她似的,不免惊讶的叫道:“你真的听说了?那你怎么还能象个没事人似的,你不生气啊?赶紧把那散布流言之人查出来狠狠处治才是!” 杜衡轻叹一声说道:“多谢伍姐姐关心,只是伍姐姐也说了,那是谣言,本就是捕风捉影之事,我若认真去查,岂不是等于承认了那谣言是真的?况且……伍姐姐的好意杜衡感激不尽,只是这种事情,若是有人相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用,若是不相信,我也什么都不用说人什么都不用做的。比如伍姐姐你,你若是相信杜衡是十克之命,想来也不会与杜衡推心置腹的说这件事情了。” 伍大姑娘重重点头道:“嗯,杜妹妹你说的对,其实我才是个不祥之人,我生下来就没了爹娘,跟着祖父和哥哥长大,你比我好太多了,至少你见过你的娘亲,你爹爹如今也平平安安的。杜妹妹,你不将那些谣言放在心上是最好不过的,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杜衡并不知道伍大姑娘的身世居然这么可怜,她忙握住伍大姑娘的手说道:“伍姐姐别这么说,其实先人命途又怎么能全怪到孩子的身上,世间事多无常,难道谁家的父母还能永生不死么?若是父母一死做儿女的就被说成刑克父母之命,那这世上有哪个做儿女的不克父母?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幼而失怙已经很可怜了,难道还要背上那般毫无道理的恶名么?这样还有天理么?” 伍大姑娘眼睛一亮,她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其实一直以来,在伍大姑娘坚强乐观的表相之下,她一直都有种深深的自卑愧疚,这也是她自听说有关杜衡的谣言,非但没有相信还想见见杜衡,甚至想为她出头的原因所在。 “杜妹妹,你说的真好!走,跟姐姐家去,姐姐带你见我祖父哥哥。”伍大姑娘的眼睛放射出异样的光彩,紧紧攥住杜衡的手兴奋的说了起来。 杜衡顿觉尴尬,她赶紧摇头道:“姐姐的心意杜衡心领了,可是今日时间已经不早,若再不回府家中祖母必要担心的,不如改日再去姐姐府上拜访?” 伍大姑娘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回,天色灰蒙蒙的的确已经暗了,再过两个多时辰就该宵禁了,这会硬要杜衡去自己家的确不合适,她这才闷闷的说道:“那好吧,杜妹妹我先送你回家,赶明儿我再派车来请你。” 杜衡也挺喜欢这位心直口快爽朗大方的姐姐,便含笑应道:“好,只要姐姐找我,我一定去府上拜访。” 马车到了建威将军府门前,丫鬟在车前放了脚垫,可伍大姑娘连看都不看便直接跳到地上,惹得跟车的嬷嬷一张脸拉的老长,因为不能在外人面前说自家姑娘而憋的脸色紫涨。伍大姑娘跳下马车,伸手拉着杜衡的手笑着说道:“妹妹,我扶你下来。” 跟在后头车上的寥嬷嬷碧玺清芬等人已经飞快下车跑了过来,她们哪能让伍大姑娘扶自家姑娘,忙都围了上来,可是伍大姑娘手快,已然将杜衡扶着下了马车,她边扶杜衡边摇头说道:“杜妹妹你太瘦弱了,赶明儿姐姐教你骑马练功夫,有三个月的工夫保管你变个样儿。” 寥嬷嬷听到伍大姑娘之言吓的差点儿昏过去,她心中暗叫:我的老天爷啊,这伍大姑娘别不是个武煞星托生的,我们姑娘细胳膊细腿的哪里能禁的住她的折腾,学功夫骑马什么的绝对不行,看来以后得让姑娘离这伍大姑娘远着些! 杜衡可不知道寥嬷嬷在想什么,她听完伍大姑娘的话之后眼睛刷的亮了起来,学骑马学功夫,听上去就很诱人。杜衡这几回出门都是坐的马车,速度慢不说,还颠的够呛,倘若自己学会骑马,马鞭一挥马儿就跑的飞快,不论去哪里可都方便多了。况且大梁贵女骑马并不是什么违禁之事,有些人家甚至还给自家女儿聘请专门的女教习。 “好啊,那我就先拜下您这位姐姐师傅了!”杜衡一口答应下来,吓的寥嬷嬷老心肝扑通乱跳,她想也不想便冲到自家姑娘面前摆手道:“不行不行,姑娘您哪能学那些!” 伍大姑娘皱眉道:“你这嬷嬷好呱噪,你主子姑娘都应了你还叫个什么!还不一旁退下。”杜衡将手压在寥嬷嬷的手背上,对她轻声说道:“嬷嬷,此事我有主张,你就别再说了。”寥嬷嬷只得无奈的退下,打算回府之后必要好好劝阻姑娘才是。 “伍姐姐,天色不早,今日杜衡就不请你进府吃茶了,改日必定专请你。”抬头看看天色,此时已经瞑色四合,伍大姑娘还得在宵禁之前赶回镇国公府,所以杜衡也不虚留,请伍大姑娘上车,看着她的车马走远了方才上了自家的车子往后宅而去。 杜衡早上出门之后才有人将大姑娘应邀出门做客的消息传到了继夫人苏氏的耳中。自从杜衡清理过惜雨轩之后,何老夫人也将自己的颐寿园彻底清洗一番,将苏夫人安插的眼线全都撵了出去,所以苏夫人对于颐寿园和惜雨轩两处的情况便彻底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了。还是早上大姑娘坐着车子出了门,才有人将消息报到了苏夫人处。 苏夫人一听熙国公府的姑娘请杜衡过府赏花,立时气的脸都青了,她万万没想到那谣言已经传遍了京城,与各府姑娘从不来往的杜衡居然还会得到熙国公府姑娘的邀请,这还有天理么?熙国公府的姑娘的交往圈子可是仅次于皇家公主的上等贵女圈子,若杜衡此番顺利打入这个圈子,就等于打开一条通往皇家之路,苏夫人岂能容忍眼中钉肉中刺得到这样的好的机会! 所以苏夫人一早便命人在二门上守着,一但大姑娘回府,就立刻将人带到棠棣院去,她就不相信自己还收拾不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凭怎么说她也是杜衡的继母,管教继女本就是她份内之事。 马车刚到二门,碧玺与清芬扶着姑娘下了车,主仆数人进了二门正要往颐寿园方向走去,从二门门房处忽然窜出一个嬷嬷,把没有防备的杜衡主仆四人很吓了一跳,寥嬷嬷几乎是种本能反应,她猛的冲上前将姑娘挡在身后,怒喝道:“你这婆子忒没规矩,怎敢在主子姑娘面前乱冲乱撞!” 那嬷嬷头上簪着三只玳瑁包银长簪,耳上还挂着一对很有些分量的金耳环,身上穿了一件青灰色倭缎对襟褂子, 系了靛蓝色镶边棉绸裙子,看她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个在主子面前有些份量的管事嬷嬷。寥嬷嬷打量了那个嬷嬷一回,只觉得这人看着眼生,自己并不认识。因此面色越发阴沉了。 碧玺从旁边走来,看了看那嬷嬷皱眉问道:“程嬷嬷,你想干什么,竟敢突然从门房冲出来惊吓大姑娘!”这嬷嬷碧玺认识,她是棠棣院管库房的管事嬷嬷,平日不怎么在外头走动,碧玺之所以认识她也是因为这程嬷嬷从前往颐寿园送东西,刚好是碧玺接收的。 碧玺刚才跟在寥嬷嬷之后,所以程嬷嬷冲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她,猛然间看到碧玺,程嬷嬷不由吓了一跳,心中暗道:她是服侍老夫人的,怎么和大姑娘在一起? 碧玺见程嬷嬷不说话,心中便有些不高兴,她在老夫人跟前都是有几分体面的,这程嬷嬷竟然敢不理会自己。碧玺沉着脸提高声音叫道:“程嬷嬷!” 程嬷嬷一激灵,赶紧笑着说道:“原来是碧玺姑娘啊,您怎么在这里?是这样,夫人命我在这里专候着大姑娘,请大姑娘到棠棣院走一趟。”因着苏夫人视大姑娘如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整个棠棣院的下人们对于大姑娘杜衡都没有敬畏之心,提起大姑娘都是眼皮耷拉着爱理不理的。 听了程嬷嬷的话,自寥嬷嬷以下众人脸色都不好看,杜衡想了想方才皱眉冷声说道:“程嬷嬷,你去禀报夫人,就说本姑娘先去给老夫人问安,回头再去棠棣院。” “这……好吧,老奴就按大姑娘的话向夫人禀报。”程嬷嬷迟疑片刻才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句,连礼都不行转身便走。 寥嬷嬷怒极,大喝一声道:“站住!” 程嬷嬷一怔,停下来转过身子瞪着寥嬷嬷,没好气的问道:“还有什么事?” 寥嬷嬷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扬手狠狠扇了程嬷嬷一记响亮的耳光,大声喝道:“你这狗胆包天的恶奴,见到姑娘不行礼,退下也不行礼,今日我寥嬷嬷便要好好教教你规矩!” “你……你敢打我?”程嬷嬷被打的发懵,捂着脸倒退几步,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打了,她立刻张牙舞爪的向寥嬷嬷冲过去,双手直往寥嬷嬷的头上脸上挠,大有不毁了寥嬷嬷的容就不罢休的架势。 “住手!程嬷嬷,你对主子姑娘不敬,本姑娘命寥嬷嬷惩处于你,你敢还手不成?来人,将这目中无主的狗奴才绑起来送到大管家处领罚!”杜衡生怕寥嬷嬷吃亏,立刻将事揽到自己身上,还冷声喝令下人将程嬷嬷绑起来,这一道命令可是震惊了所有的人。程嬷嬷更是象被人施了定身法似的,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极度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小贱人怎么敢罚夫人的人。 跟在后面的丫鬟嬷嬷们都有些迟疑,虽然如今夫人是不受老夫人和老爷待见,可她到底也是当家夫人,老夫人如今有了春秋,指不定那一天就去了,这建威将军迟早得落到夫人的手,若是今日听了大姑娘的话拿了夫人的人,夫人倘若来个秋后算帐,她们可就完蛋了。 碧玺见众人不敢上前,便瞪起眼睛厉声喝道:“你们耳朵都聋了,还不快按大姑娘的吩咐做事!” 碧玺说话还是有些份量的,她这一喝那些犹豫不决的丫鬟嬷嬷们便赶紧动了起来,众人上前揪住程嬷嬷,扯下她腰上扎的汗巾胡乱捆绑起来,押着她往大管家那里去了。 杜衡依旧面如寒霜,冷声道:“清芬,你跟着去,将我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大管家,让他按府规处置程嬷嬷。”清芬屈膝应了一声,赶紧跑着追了上去。 杜衡这才带着寥嬷嬷碧玺等人继续往颐寿园走去。何老夫人见到大孙女儿回来,自然很是高兴,细细问了一回今日做客的情况,杜衡也都细细的回禀了,听说熙国公老太夫人还赏了自家孙女儿一对紫玉凤钗,何老夫人心里高兴极了。她再没见识也知道熙国公老太夫人份量极重,得了她的欢喜绝对是件最好不过的事情。 想着孙女儿头一回出门做客,折腾了一整天必也累了,何老夫人便笑着说道:“若儿啊,今天累坏了吧,快回去歇着吧。” 杜衡为难的摇了摇头,低声叹道:“祖母,孙女儿怕是歇不成的,刚才在二门上孙女儿发做了一个冲撞孙女儿的刁奴,回头且有事呢。” 何老夫人一听这话立刻瞪眼说道:“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一个主子姑娘慢说发做一个刁奴,便是打杀十个八个又算什么,难不成那刁奴要造反?碧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来说。” 碧玺上前将程嬷嬷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回,何老夫人听罢沉声道:“我道是谁的奴才有这大的狗胆,原来仗着她那主子,若儿,这事你不用管了,只管回去歇着,那女人若是找你的麻烦,你就来告诉奶奶,我倒要看看那个女人能翻出什么花来!碧玺,送你大姑娘回去歇着,那个女人若敢去找麻烦,凭是谁都给老身拦着,直接带到颐寿园来。” 何老夫人是那种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极端性子,如今她正喜欢着大孙女儿杜衡,自然事事护着她,别说是今日之事杜衡没错,那怕就是杜衡做错了,以何老夫人的护短性子也得把过错全都算到别人头上。况且那刁奴的主子是何老夫人如今最不喜欢的儿媳妇苏氏,这短,何老夫人便十成十的护定了。 杜衡见老祖母如此维护自己,心中也有些感动,便盈盈拜下道:“谢祖母呵护疼爱。” 何老夫人将她拉起来笑着说道:“起来吧,如今奶奶也体会到当初你爹的心情,啥都不说了,回去好好歇着,别怕,一切有奶奶呢,你奶奶且死不了,能护的住你。” 杜衡将冯大姑娘特意送她的,熙国公府特制的精细点心送给祖母,她知道老年人牙口不好胃口不好,就爱吃些甜烂有味儿的,熙国公府的山药枣泥粒和莲子酥正适合老人家吃用。何老夫人每样都尝了一些,果然样样都香软酥甜很合她的胃口,便乐呵呵的收了下来,又见孙女儿面有倦意,便一叠声的催人送杜衡回惜雨轩歇着了。 杜衡一行刚来到惜雨轩门前,就见院中灯火通明,间或传尖利的叫声。杜衡眉头皱起,心中暗想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跑到惜雨轩来闹事。 “姑娘回来了,姑娘回来了……”守门的嬷嬷一见姑娘出现在门前,便异常欢喜的大叫起来,正主儿回来了,她们就不用再受夹板气了。 “张婆子,出了什么事?”杜衡皱眉沉声问道。 守门的张婆子忙跪下说道:“回姑娘的话,刚才夫人带着一群人抬着个被打的血呼哧啦的人冲进来,说是亲自来向姑娘请罪!”张婆子回想着夫人那煞气冲天的语气,不禁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刚才要不是她见机不妙躲的快,只怕得吃上一记夫人身边那个粗壮嬷嬷的窝心脚。 “哦,来的倒快。知道了,你退下吧。”杜衡命人将程嬷嬷送去受罚的时候已经想到继母苏氏不会善罢甘休了。不过她还是没有想到继母苏氏会打上自己的惜雨轩。 “姑娘,您慢些走,奴婢这就去请老夫人。”碧玺见势头不对,想来自己也是摆不平的,便上前在姑娘耳边低语一句,见姑娘点了点头,碧玺拔腿便往颐寿堂飞奔,生怕不能将老夫人及时请来,大姑娘得吃继夫人的亏。 杜衡缓步朝里走去,院中苏夫人带来的丫鬟婆子一见大姑娘回来了,便飞跑进正厅禀报,苏夫人阴沉的脸如同刷过黑漆一般,看上去好不吓人,她一听说继女回来,便厉声喝道:“还不快把小贱人给我抓进来。” 众丫鬟嬷嬷齐齐应了一声,纷纷跑出正厅去拽大姑娘杜衡,杜衡身后此时也跟了许多惜雨轩中的下人,她们见夫人带来的人要对姑娘动手,忙都冲上前挡住。这两个月服侍下来,她们深深体会到大姑娘是极难得的好主子,而且如今又深得老夫人和老爷的心意,更要紧的是她们是惜雨轩的奴仆,那就得为主子豁出一切,要不然主子吃了亏,没脸倒霉的还是她们这些人。 一时间两拔丫鬟嬷嬷们撕扯到一处,打的好不热闹,杜衡见状心头火起,冷声怒喝道:“惜雨轩的人全都住手,本姑娘倒要看看谁敢动本姑娘一根指头,看来打程嬷嬷二十板子太少了!” 苏夫人带来的丫鬟嬷嬷一听这话都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刚才夫人得了信就去救程嬷嬷,不想大管家下手也忒快了些,夫人赶到之时程嬷嬷已经被打完了,下半截身子被打的血肉模糊,没有三五个月再难养好的,可见大管家是命人着实用心打程嬷嬷的,若是再加一倍的板子打到自己的身上,那些丫鬟嬷嬷立时心生惧意,忙都四散退开。她们边退边后悔,怎么就只想着在夫人面前立功,就没想到如今大姑娘再不是任她们欺凌的小毛丫头了呢。 苏夫人端坐厅中,一等不见人来,二等仍不见人来,心中火气更大,啪啪的拍着桌子喝道:“一群没用的废物,还不快把那小贱人押上来!” “这大晚上的夫人不在棠棣院休息,却来我这惜雨轩拍桌子打板凳却是为何?”苏夫人话音刚落,杜衡便缓步走了进来,她神情极为清冷,说出口的话语虽然没带什么刺,却让苏夫人觉得极为刺耳。 “好个小贱人,你胆子可真不小!”苏夫人咬牙切齿的瞪着杜衡,眼中的怨毒如同刀子一般嗖嗖的飞向杜衡。 杜衡面色一沉,冷声喝道:“夫人叫谁小贱人?” 苏夫人在继女面前一向跋扈惯了,她伸手直指杜衡恨声叫道:“你就是小贱人!” “贱人,你好大的胆子,我建威将军府的嫡出大小姐你也敢骂!真真反了天了!”还不等杜衡出言反击,一声怒喝便从厅外传来,原来是碧玺请来的老夫人,老夫人一听儿媳妇跑到惜雨轩大闹,立刻坐了轿子飞也似的赶来给孙女儿撑腰了。可巧一进门就听到苏夫人骂杜衡为小贱人,何老夫人气的火往上撞,人还没进屋声音便传了进来。 “老……老夫人……您怎么来了?”苏夫人大吃一惊,等看到婆婆拄着柄如意云头拐杖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她只能赶紧站起来迎上前去。不论心里再怎么瞧不起这个乡巴佬婆婆,苏夫人都知道如今已经没有娘家做靠山的自己惹不起这老太太。 “哼!”何老夫人甩袖拂开伸手搀扶自己的儿媳妇,噔噔噔几步走到大孙女儿的面前,仔细看了看她方才喘着粗气问道:“若儿,没吃亏吧?” 杜衡没有想到老祖母来的这么快,她原本以来怎么也得过上一刻钟老祖母才能赶来的,赶紧伸手扶住因为走的太快而气喘吁吁的老祖母,杜衡心头涌起一阵暖流,她看着老祖母含笑摇摇头道:“奶奶,若儿就是被人骂了一句,别的亏倒没吃。” “那就好,若儿别怕,有奶奶给你做主,瞧这小脸儿都吓白了,你们这丫头都是木头桩子么,还不快扶姑娘坐下歇着。”何老夫人拍了拍孙女儿的手,然后眼风一扫惜雨轩中的丫鬟们怒喝起来。 杜衡先扶老祖母到左上首主位坐下,然后才在祖母的下首坐了下来,她此时才发现自进门后一直没有看到杨梅和沁芳,杜衡心下一沉,暗道:“莫是她们遭了苏氏的毒手?” 苏氏见婆婆进来完全不理会自己,只与那小贱人各种肉麻,早就气的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她捧着肚子大摇大摆的走到右上首坐定,语气不善的说道:“老夫人这大晚上不在颐寿园安歇,如何还到这惜雨轩来了?” 何老夫人刚缓过一口气,又听儿媳妇出言不逊,她一拍桌子喝道:“老身的事情也是你问的,我倒要问你,你不老老实实的待在你院子里,跑到惜雨轩来干什么?” “我……小……媳妇的下人冲撞了大姑娘,媳妇特意带人来向大姑娘请罪!”苏夫人用怨毒的眼神狠狠剜着杜衡,口中却说着截然相反的话。 “好个请罪啊!老身进门之时正听有人骂什么小贱人,这般的请罪老身还是头一回见着。老岙倒要问问,你骂哪个是小贱人!” “我……”苏夫人一时语塞,在目前的情况下,她就算心里再恨继女杜衡,也不敢当着婆婆的面指名道姓的骂。 这时杜衡站起来直挺挺的跪在老祖母的面前,眼中蓄泪哽咽道:“奶奶,请您为若儿做主,继夫人指名道姓的骂孙女儿为小贱人,若儿无能连累爹娘受辱,再没脸在世上活着!” “大胆,你才是贱人,你个继室填房敢骂你老爷正头夫人的女儿,看来是从小没学好规矩,少不得老身要正一正家规了!”何老夫人原本就是消的火气被杜衡越拱越旺,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苗子,恨不能把苏夫人一把火烧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苏夫人听到婆婆管自己叫继室填房,整个人如同遭遇五雷轰顶一般,其他的话她再也听不见了,耳中脑中只有“继室填房”这四个字在不停的回响,一直以来,她可都是以建威将军杜大海的原配夫人自居的。所以杜衡的存在就成了苏夫人心中永远的刺,只有彻底除了杜衡,苏夫人才能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何老夫人见儿媳妇竟敢用手指着自己,那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心里越发生气,把桌子拍的啪啪山响,一叠声的叫道:“来人,将这不敬公婆的东西关进祠堂,跪在大夫人牌位前请罪。” “大夫人,谁是大夫人!”苏夫人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称呼,立刻又叫了起来。 何老夫人冷声道:“大夫人就是我儿杜大海的元配夫人,若儿的亲娘,你的姐姐石氏!” “啊……我不相信!祠堂里根本没有那个女人的牌位!”苏夫人此时心里乱成一团麻,已经完全抓不住事情的重点了。 “你家老爷亲手雕刻,亲手书写,亲手点的牌位还会有假,来人,送继夫人进祠堂给大夫人请罪!”何老夫人板着脸,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字字都如重锤一般砸在苏夫人的心上,苏夫人再也承受不住,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跟着苏夫人到惜雨轩来的下人们都压坏了,赶紧拥上前叫囔搀扶,一时之间惜雨轩正厅内乱成了一锅粥。 何老夫人现在是极度不待见苏夫人这个儿媳妇,可是她肚子里还揣着个孩子,因此何老夫人便对杜衡说道:“若儿,她这样子也不能去跪祠堂,要不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去跪?” 杜衡知道老祖母能做到这份上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她轻轻点头道:“全凭奶奶安排,若儿绝无异议。” “好,我若儿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放心,这事奶奶一定给你记着,绝不叫你白白受这个委屈。”何老夫人点头叹了一声,喝道:“还不快把你们夫人抬回棠棣院,打发人寻个大夫瞧瞧,若孩子有事,看饶的了你们哪个!” 众人抬着其实已经醒来却仍在装晕的苏夫人便往外走,却听大姑娘一声断喝:“且慢!” 何老夫人微微皱眉唤道:“若儿,怎么了?” 杜衡躬身道:“奶奶,今日留下看家的两个丫鬟一直未见人影,请奶奶容若儿问一问。” 何老夫人眉头展开点头道:“嗯,问吧。” 杜衡转身看着苏夫人等人冷声问道:“我惜雨轩中的杨梅与沁芳何在?”杜衡知道杨梅和沁芳就是两个死心眼儿,自己既然命她们看来,她们就会豁出命去看家护院,方才必是与苏夫人起了冲突,她们两人只是小丫鬟,哪里能扛的过苏夫人这个主子,只怕已经吃了大亏。 苏夫人身边众人面色都变了,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不敢说话,杜衡立时急的眼睛都红了,她冲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嬷嬷面前,一把揪住她喝问道:“杨梅和沁芳在哪里?” “回……回姑娘……刚才有两个丫鬟惹怒了夫人,夫人下令拉她们下去打板子了。打了四十板子之后将人关进柴房了。”那个嬷嬷被大姑娘一吓,一古脑儿将实话全都说了出来。 “好……”杜衡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然后回身向祖母躬身说道:“祖母,两个丫鬟因忠心护主被无故责打,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何老夫人皱眉问道:“你想怎么办?” 杜衡想也不想便说道:“请祖母将打人的凶手交给若儿处置,杨梅和沁芳受了什么罪,她们就得一样受着。” 何老夫人想想这样也行,便点点头道:“就依若儿的,来人,将责打两个丫鬟之人拿下交给大姑娘处置,其他人送你们夫人回房。” 刚才苏夫人为了杀鸡骇猴,命人将杨梅沁芳两个押在惜雨轩院中打板子的,所以惜雨轩的下人将动手打人之人看了个清清楚楚。她们一听姑娘发了话,立刻上前指认起来,没过多一会儿,四个动手打板子的嬷嬷就被揪了出来,其他人则如逃命一般的抬着主子苏夫人跑回棠棣院了。 “惊动奶奶跑了这一趟都是若儿的不是,若儿让您费心了。”杜衡先向寥嬷嬷点点头,寥嬷嬷自去柴房接回被打的杨梅和沁芳,杜衡这才跪倒在祖母面前请罪。 何老夫人弯腰将孙女儿拉了起来,拍着她的手感叹道:“若儿,你真象你爹,可惜你不是个男儿身,若是个男儿家,你有这样的杀伐果断,你爹哪里还会后继无人!”何老夫人一直都知道儿子心中的遗憾,他只有一个儿子,却被养成手上油皮被划破都要哇哇大哭半天的凤凰蛋儿,再难把这武将家风军中事业传承下去的。今日细细看来,大孙女儿倒有几分英武果决的气度,只可惜她是个姑娘家! 杜衡垂头不语,是啊,倘若她是个男儿身,只怕娘亲不会惨死,苏氏也进不了门。 何老夫人见孙女儿神情黯然,便拍拍她的手说道:“好了,不说了,今儿折腾这一通,大家都累了,若儿,你好好歇着,奶奶走了。” 杜衡赶紧收拾收情,将老祖母送出惜雨轩,直到看不见照亮的灯笼她才匆匆折回惜雨轩。刚一进门,红菱便跑过来禀报:“回姑娘,寥嬷嬷已经将杨梅和沁芳接回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她们情况怎么样?”杜衡边快步疾走边焦急的问了起来。红菱从来没见过哪位主子对下人这么关心,眼中不觉一酸,涩声说道:“回姑娘,她们的情况不好,听嬷嬷说都伤了筋骨!” “这么严重!”杜衡已经想到杨梅和沁芳这一关不好过,可还是没有想到竟然伤到了筋骨,她脚下的速度越发快了,几乎已经奔跑起来,红菱赶紧跑步跟上,急急叫道:“姑娘您慢着些,仔细脚下……” 杜衡闯进杨梅的房间,只见杨梅和沁芳两人趴在床上,寥嬷嬷和清芬正在用清水给她们两人清洗伤处。 “姑娘……”听到门被人撞开,寥嬷嬷和沁芳同时转过头,一见是姑娘便哽咽着叫了起来,杨梅和沁芳的伤实在是太重,她们是一边哭着一边清洗的。 杜衡快步来到床前,分别给杨梅和沁芳切了脉,诊脉过后杜衡才长长出了口气,总算性命能保住。她稳了稳心神,对寥嬷嬷说道:“嬷嬷,你去把药箱子拿来,红菱,去大厨房要盐和烈酒,多拿几坛酒过来。” 寥嬷嬷与红菱应了一声赶紧去办,杜衡则拍拍哭成泪人儿的清芬,沉沉说道:“清芬,回头你学着我的动作给你妹妹清洗伤口,记住下手要快,心要硬,凭沁芳怎么叫都不能不洗!” 清芬点点头道:“是,奴婢听姑娘的,奴婢知道姑娘在救妹妹。” 少倾,寥嬷嬷和红菱都回来了,分别拿来了药箱,盐和烈酒。杜衡带着清芬先用盐水洗了手,复又用烈酒反复擦洗,然后对寥嬷嬷和红菱说道:“嬷嬷,红菱,你们两个紧紧抱住她们,绝对不能让她们乱动。” 寥嬷嬷和红菱忙都应了下来,赶紧脱鞋上炕将杨梅和沁芳紧紧抱于怀中。杜衡深吸一口气,看看清芬,清芬咬牙点了点头,杜衡便拿起一坛烈酒浇到了杨梅的身上,原本正昏迷着的杨梅遭受剧痛,“啊……”的惨叫一声,整个身子剧烈抖动起来,万幸寥嬷嬷抱的紧,很快便稳住杨梅的身体,杨梅复又疼昏了过去。 另一张床上,清芬有样学样,也将一坛子烈酒倒在妹妹的身上,沁芳惨叫一声:“娘啊……”便再没了声气,清芬吓坏了,只哭着大叫道:“妹妹你醒醒……姑娘怎么办?” 杜衡沉声说道:“别慌,沁芳只是疼昏过去了,这样也好,回头方便上药,没时间废话,清芬,还不快清除伤口的杂物!” 杨梅和沁芳的伤口有许多细碎的木屑,若不将这些木屑全部清除,她们的伤口就很难痊愈。所以杜衡才以烈酒浇伤口的方式消毒,让杨梅和沁芳疼昏过去,下一步的清除创口才更容易进行。 清芬咬牙应了一声,拿起消过毒的小银镊子仔细的拔出每一根小木刺,因为刚才用烧酒封口,所以在拔除小木刺的时候并没有再怎么出血,这样也能让杜衡主仆更干净的清除木刺木屑。主仆二人直忙了大半个时辰,才算将杨梅和沁芳伤口上的脏东西全部清除干净。此时,杨梅房中里的所有人都已经是汗湿重衣,杜衡和清芬两人更是头晕眼花的连站都站不稳了。 坐下来略歇了歇,杜衡立刻又站了起来,再一次进行消毒之后才敷上厚厚一层金创药,因为现在天气已经热了,若是包扎的话会让伤口因为被焐而恶化,所以杜衡命人取来一匹素绢裁好覆在两人的伤口处,又命人取过两床夹纱薄被轻轻盖在素绢之上,一切都完成之后,杜衡方才无力的坐在椅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长出一口气说道:“总算是完成了。” 寥嬷嬷见姑娘累的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心疼的直掉眼泪,她急急说道:“姑娘,下面的事情就交给老奴吧,您快回去歇着,这一天可把您累坏了。” 杜衡疲惫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今晚是最要紧的时间,伤口会不会恶化就在这一晚上,我不累,就在这里守着她们。” 一听姑娘要守着两个下人,寥嬷嬷红菱清芬全都跪了下来,连声恳求姑娘回房休息,可是杜衡哪里能放心杨梅沁芳两个,她自是不肯走的,寥嬷嬷实在拗不过姑娘,只能抹着眼泪走出去,去给姑娘做些宵夜,好歹也能补充补充体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回恶弟行凶 这一夜当真过的好生凶险,刚过子时,杨梅和沁芳两人突然发起高烧,两个人摸上去仿佛是刚烧好的烙铁一般,几乎都要将人的手烫伤,杜衡带着寥嬷嬷红菱清芬三人不停的用烧酒擦拭杨梅沁芳没有破损的皮肤,足足擦了一个多时辰,才算将她们的体温降了下来。大家好歹缓了口气,都觉得累的连指头尖儿都不想动弹,主仆四人连坐到椅子上的力气都没了,只席地而坐,杜衡靠在寥嬷嬷的身上,嗓子沙哑的连句话都说不清楚了。 歇了不到半个时辰,沁芳突然剧烈呕吐起来,这又让大家好一通手忙脚乱,原来沁芳身子弱,挨打的时候风邪入体,恰在此时风寒发作,呕吐的一踏糊涂。杜衡忙又给她诊了脉,让清芬去煎药,寥嬷嬷和红菱两人将沁芳身上的脏衣裳换下来,给她换上干净的中衣,又吃了现煎的药,沁芳才止住呕吐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听到外面打了卯时的钟点,红菱猛然惊醒,她才发觉自己坐在脚踏上靠着床腿睡着了,红菱坐起来,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上被盖上一袭夹纱薄被,她转头四下看看,只见寥嬷嬷坐在沁芳的床头睡的正沉,清芬坐在脚踏趴在床边上也在睡着,她们两人的身上同样盖着夹纱薄被,只有姑娘合衣伏在桌上休息,她是唯一一个没有盖被子的人。 红菱眼圈儿红了,她知道自己几人身上的被子必是姑娘给盖上的,姑娘必是最后一个睡着的人,所以她的身上才会什么都没盖。抱着夹纱被子站起来,红菱蹑手蹑脚的走到姑娘身边,想给她盖上被子,不想她刚刚走到桌旁,原本伏身睡着的姑娘便猛的直起身子,待看清是红菱之后方才疲倦的说道:“是红菱啊!” 看着姑娘满眼的血丝儿,红菱眼中一酸涌出泪水,她颤声道:“姑娘,您都累成这样了还顾着奴婢们,奴婢……”红菱哽咽的说不下去,只能胡乱抹脸上的泪。 杜衡轻轻摇头,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压低声音说道:“轻些,嬷嬷和清芬还睡着,别吵醒她们,杨梅和沁芳的情况好多了,红菱你再去歇会吧。” 红菱扑楞楞的直摇头,急急说道:“姑娘,奴婢服侍您回房歇会吧,你熬了一整夜,这可怎么吃的消呢。” 就在这说话的工夫,寥嬷嬷和清芬都醒了过来,两人醒来一看自己身上盖着夹纱被子,又见红菱手中抱着床夹纱被子,寥嬷嬷和清芬两人眼圈儿都红了,寥嬷嬷连连抽着自己的脸恼怒的叫道:“我打你这没有用的老杀才,不好好服侍姑娘反让姑娘受累……” 杜衡赶紧走到寥嬷嬷面前抓住她的手,摇摇头轻声说道:“嬷嬷,你照顾我十三年,我偶尔给你盖一次被子又算什么,再不许这么说了,这一晚上大家都辛苦了,杨梅和沁芳的病情稳定许多,总算能让人松口气了。等天亮后去把孙大夫并孟娘子接来,有亲娘照看着,伤会好的快些。杨梅这里嬷嬷就多费心吧,她的家人是指不上的。”寥嬷嬷一听姑娘有吩咐,赶紧应声称是,不觉便把抽自己的事情忘记了。 杜衡又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红鼻子肿眼睛的红菱,轻声细语的说道:“红菱,你回头去收拾收拾衣裳细软,搬到隔壁房间去住,这阵子杨梅不方便,你就带着清芬多担待些,等杨梅沁芳好了,你们四个再商量着如何分班在上房当差。” 红菱呆住了,片刻之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扑通跪倒在姑娘的面前,哭的象个孩子似的。杜衡被红菱哭的乱了阵脚,她急忙扶着红菱说道:“你哭什么啊?若是不想到上房当差就不来好了,没有人为难你的!” “不是的不是的,奴婢愿意,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红菱边哭边摇头,她的动作幅度太大以至于泪水都被摇的飞溅起来。 “那你还哭?”杜衡越发糊涂了。 红菱抹了抹眼泪哽咽说道:“回姑娘,奴婢这是高兴的,奴婢可算等到姑娘愿意让奴婢服侍的一天了。” 杜衡这才明白过来,拉起红菱说道:“原来是这样。从前的事不提了,往后大家都好好的。” 寥嬷嬷也走了过来,拉着红菱的手说道:“红菱啊,你也知道从前姑娘吃了太多的苦,姑娘不容易啊,往后好好服侍姑娘,将来必亏不了你的。” 红菱点点头,重又给主子磕头见礼,这回磕头红菱诚心诚意,自经历了这一夜之后,红菱便知道自己跟着姑娘绝对是这一辈子最明智的选择,象姑娘这样处处为下人考虑的主子,可着大梁也找不出几个来。 夜色退去,东方现出鱼肚白,杜衡看到浅浅微光从窗棂透进来,不由轻呼一口气叹道:“这一夜总算是熬过来了,嬷嬷,我这会子饿的厉害,你叫人去大厨房瞧瞧,可有什么垫肚子的取些回来。你也累了一晚上,就别亲自做了。” 寥嬷嬷赶紧摇头说道:“不用不用,回姑娘,昨儿晚上老奴就泡了红枣桂圆黑豆香米,这就给姑娘磨豆浆去,再煎个时蔬厚蛋烧,一刻钟就得。” 清芬一听这话忙跑上前说道:“奴婢帮嬷嬷打下手。” 寥嬷嬷拍拍清芬的小脸笑道:“好,清芬来给嬷嬷打下手,红菱,你服侍姑娘回房好歹歇一歇,饭得了再请姑娘起身。”红菱应了一声,扶着自家姑娘便想往外走。 杜衡摇头叹道:“你们哪!罢了,我也不回房,就在这屋好歹眯一会儿,杨梅和沁芳虽好了些,却也不敢大意了。” 红菱听姑娘已经有了决定,她环顾房间一圈之后便飞快的跑了出去,不多时,红菱带着两婆子将放于姑娘卧房外间的黄花梨嵌螺钿贵妃榻抬了进来,榻上已经铺好枕褥等物,还放着一床叠好的方胜纹杏红绫子被面蚕丝薄被。而红菱自己的手上则抱着一只小巧的梳妆匣子。这只匣子是昨儿早上出门之时放在车上备用的。 “姑娘,奴婢通头解解乏,您也好歇一歇。”红菱打开梳妆匣子,拿出一柄牛角梳子笑着说了起来。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靠坐在贵妃榻上,任红菱取下钗环打散发髻,轻轻柔柔的梳理起来。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杜衡便已经睡着了,红菱见状便放下梳子,用缎带将姑娘的长发松松绑起来,轻轻理到姑娘的身侧,杜衡累了一整夜,此时一睡便睡的沉了,完全不知道红菱为她盖好被子,还用软罗小扇轻轻扇出细细的微风,在这么舒服的环境下,杜衡睡的更沉了。 “姑娘……”端着一只镶银边竹编托盘的清芬从外头走进来,口中轻声的唤着,红菱赶紧向她摆手,做着口型说道:“别吵,姑娘睡着了……” 清芬点点头,将托盘轻轻放到桌上,然后趴在桌上看姑娘睡觉。红菱见小丫头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子直打架,便轻笑说道:“清芬,你也去眯一会,这里有我呢。” 清芬摇头说道:“不行不行,嬷嬷刚才说了,她今天不方便出门,让我回头去请孙大夫和接我娘亲进府,等马车套得了我就得走啦。” 红菱点点头道:“也是,昨儿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一时半会儿怕是消停不了,姑娘又累成这样,咱们惜雨轩中没嬷嬷针坐镇是不行。” 说话间寥嬷嬷打从外头走了进来,她见姑娘睡的香甜,便对红菱清芬说道:“你们两个也都饿了吧,赶紧把这些东西吃了,等姑娘醒了再做,这些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 红菱惊道:“这怎么行?” 寥嬷嬷笑道:“没事的,姑娘回头醒了必也是这个意思,红菱,你刚到姑娘身边服侍,还不很了解姑娘的性情,姑娘是最看不得人家糟践吃食的。” 清芬因在姑娘身边服侍了一段时间,对这事儿比较了解,便飞快跑出去拿来三套碗筷,将养生豆浆和时蔬厚蛋烧平分为三分,与寥嬷嬷红菱三人分着吃了。 吃罢早饭,清芬坐车去接孙大夫和她的娘亲,寥嬷嬷则对红菱说道:“姑娘刚才让你搬到这边来住,这会子我守着姑娘,你快回去搬东西吧,也好早些来姑娘身边当差。” 红菱应了,赶紧回自己的住处收拾搬家,与她同住的那些丫鬟婆子们自有一番恭贺之语,不必细表。 杜衡睡了一个多时辰便醒了过来,寥嬷嬷一见姑娘醒了,便上前笑着说道:“姑娘您醒啦,歇的可好,老奴这就给您拿早饭去。” 杜衡看了看房中之人,不见红菱和清芬,便轻声问道:“怎么只有嬷嬷在这里,其他人呢?” 寥嬷嬷笑道:“回姑娘,老奴让清芬去接孙大夫和孟娘子,让红菱回去收拾东西了,早些搬过来也好早些上手服侍姑娘。” 杜衡点点头,掀被下榻,边解开绑头发的丝带边问道:“嬷嬷,从昨晚到现在,府中都有什么动静?” 寥嬷嬷赶紧一一回禀,“回姑娘,老夫人那里安静的很,昨儿老夫人回去就歇下了,今早比往日晚起了半个时辰,老夫人打发人来看过,听说您昨儿一宿没合眼,老夫人就免了您今儿的请安,老夫人还命人送来一盅野参珍珠鸡汤,老奴正用温火煨着,您这会儿想吃不?” 杜衡摇摇头道:“晚上吃,其他地方的动静呢?” “回姑娘,棠棣院那边连夜请了大夫,又是医又是药的闹了大半宿,可也没传出什么大动静,今儿早上二姑娘和大爷要来找您的麻烦,被三姑娘带着几个嬷嬷硬是拦劝住了。那四个动手打杨梅沁芳的婆子还被锁在柴房中,大管家派人盯着,并没有发现有人接近她们。”寥嬷嬷忙将府中其他的动静都说了一遍。 杜衡听遍点了点头,轻声叹道:“想不到三妹妹竟然会拦着她们,这倒叫我有些想不到。” 寥嬷嬷笑道:“可说是呢,现在细细想来,三姑娘好象和二姑娘大爷真不象一个娘养的,若二姑娘和大爷也象三姑娘就好了。” 杜衡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低低说了一句:“那也未必。” 好好梳洗一番,杜衡为了提神还在两侧太阳穴抹了薄荷油,这才算是精神了许多。用过寥嬷嬷精心准备的早饭,清芬便引着张掌柜并孟娘子过来了。 杜衡听得回禀,说来的是张掌柜,不由微微一怔,继而便问道:“怎么孙大夫没来?” 清芬赶紧屈膝回道:“回姑娘,今日铺子里特别忙,好几位一直由孙大夫接诊的病人都在排队等着,张掌柜怕耽误姑娘的事,就替孙大夫来了。” 杜衡有些无奈的点头道:“好吧,既然来了便请张先生给杨梅沁芳诊脉吧,她们身上的伤就不必让张先生看了,清芬,你娘亲这阵子在铺子里帮忙也学了不少,其他的就让你娘亲来吧。” 少顷,张掌柜和孟娘子被引了进来,张掌柜进门之后眼睛便如同有自己的主张一般,只往杜衡这边看,并且张掌柜的脸也不正常的红了起来。早已经不是毛头小伙子的张掌柜只觉得的自己的心脏扑通乱跳,完全没有了正常的节奏。 张掌柜的异样大家都看到了,杜衡蹙眉问道:“张掌柜,你可是身体不适?” 张掌柜忙摇头掩饰道:“没有没有,慕景很好,慕景这就为伤者诊脉。” 寥嬷嬷和孟娘子都是有见识的人,两人看到张掌柜的样子象极了少年慕艾,两人心里都咯噔一下,这可是万万不能的事情啊,千万别因此事坏了姑娘和张掌柜一辈子的名声! 张慕景整理心神,认认真真的给杨梅和沁芳两人诊了脉,万幸昨天晚上救治的及时,这最关键的一夜护理的也好,所以杨梅和沁芳完全没有性命之忧。沁芳的病情相对复杂和重一些,不过也不难治,她不只过要比杨梅多喝几碗汤药罢了,这两人只要将养上百日就会彻底恢复健康,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东家,让孟娘子给她们检查患处,慕景出去开方子可好?”张慕景走向东家,不想寥嬷嬷突然站到前头挡住他的去路,张慕景只能停下来隔着寥嬷嬷问了起来。 杜衡并不明白寥嬷嬷为何突然挡在自己面前,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便点点头扬声道:“好,张先生请,清芬,引先生出去开方子。”自从正式随张慕景和孙大夫学医,杜衡便以先生称呼这两个人。 清芬引张慕景出去开方子,杜衡见孟娘子先给杨梅查看伤情,最后才检看自己的女儿,她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孟娘子身边歉意的说道:“孟娘子,都是我考虑不周,才让沁芳受这样的苦,我对不住你。” 孟娘子听到姑娘向自己道歉,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她连连摇头道:“姑娘您言重了,芳儿的命是姑娘给的,别说是挨打,就算是为姑娘死了都应该。姑娘,小妇人蒙您恩许进府照顾芳儿,小妇人给您磕头了。” 杜衡忙扶住孟娘子道:“孟娘子你才言重了,可不能这么说。” 孟娘子仍跪在地上,她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张契书双手捧到杜衡的面前,极诚恳的说道:“姑娘,这是小妇人的身契,已经写好数月,一直没有机会交给姑娘,求姑娘收下小妇人吧。” “你……你要给我做奴仆?”杜衡大为意外,很是惊愕的问了起来。 “是,奴婢情愿服侍姑娘一生一世。”孟娘子立刻改了自称,可见态度何等坚决。 “为什么,你不必如此的!”杜衡皱眉问道。 孟娘子是个实在本份的人,她老老实实的说道:“回姑娘,当日那狠心贼将奴婢母女三人一并卖了,是姑娘救了奴婢三人,从那时起奴婢就是姑娘的奴仆了。若是姑娘不要奴婢,奴婢怕又被那狠心贼抓住再卖一回,救姑娘收下奴婢吧!” 孟娘子一番话说的满屋之人无不心酸,寥嬷嬷一旁帮腔道:“是啊,姑娘,孟娘子说的很是,您已经救了她,若是不把她留在咱们府里,日后让那个黑心男人知道她的下落,必还会拿她去卖的。” 杜衡还有些犹豫,寥嬷嬷立刻又加了一句:“回姑娘,当日已经将她们母女三人的奴籍落在您的名下了。只是那时孟娘子正病着,才没带她进来。” 杜衡一听这话只得无奈的说道:“都已经落了籍还有什么可说的,嬷嬷回头带孟娘子去大管家那里报备吧。” 孟娘子立刻给杜衡磕头道:“谢姑娘恩典,回姑娘,奴婢娘家姓李,请姑娘往后叫奴婢李婆子。在进府之前,奴婢已经前往官府办好了与那狠心贼义绝的文书。” “好,嬷嬷,你身边正缺个帮手,就让李嬷嬷帮你吧,告诉大管家,给李嬷嬷关二等月例,既然是早就落了籍的,那就从三月算月银,把这几个月的月钱全都补给李嬷嬷。”杜衡想了想,又对寥嬷嬷吩咐起来。 寥嬷嬷高兴的应了一声,李嬷嬷赶紧摆手道:“不敢的不敢的,奴婢这几个月不曾当差,如何能领月钱?” 寥嬷嬷拉着她笑道:“没事儿,你日后服侍姑娘久了就知道,我们姑娘最是慈善不过的,你把月钱好好存着,将来也好给那两个丫鬟攒嫁妆不是!好了,别说啦,跟我去见大管家。”说着,寥嬷嬷便将李嬷嬷拉走了。 这两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不过一柱香的工夫便回来了,这时张慕景都还没有开好药方。“回姑娘,已经记上名了,领了三个月的月钱,还补领了端阳节的赏赐,没有现成的衣裳,已经领了料子,老奴这几日帮着赶赶工也就做出来了。” 杜衡轻轻点头道:“这就好,李嬷嬷的住处嬷嬷看着就近安排吧。”寥嬷嬷忙都应了,李嬷嬷也上前再次谢恩,并且恳求道:“回姑娘,杨梅姑娘和沁芳需要精心照顾,奴婢请求这段时间就在这屋里搭个铺,等她们好起来再回屋住着。” “这样也好,李嬷嬷,那这阵子你要多受累了,要用什么只管找寥嬷嬷,不要不好意思开口,你能到我身边服侍也是我们主仆的一场缘法,这里就是你的家。”杜稀丝毫不摆主子款儿,说话和声细气的,让李嬷嬷心里更加踏实了。 说话间张慕景开好了方子,因杜衡在随他学医,所以张慕景拿着方子便向杜衡这边走来,边走还边说道:“东家,这是我拟的方子,您来看看。” 杜衡正要接方子,寥嬷嬷却抢先将方子接了过来,转手送给自家姑娘,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姑娘请看。” 张慕景做了几年的掌柜,怎么能不会察颜观色,他见寥嬷嬷如此反常的举动,便知道自己没有藏好心思,被寥嬷嬷看出些端倪。张慕景退了两步,心中极不是个滋味。李嬷嬷因这些日子与张慕景相处的多,心里很是同情这张掌柜,可是她知道张掌柜的心思注定不可能实现,自家姑娘是堂堂将军府的大小姐,将来必是要嫁入高门的。而张家却是世代平民,往祖上刨多少辈儿都没个当官的。 杜衡并不知道寥嬷嬷李嬷嬷的心思,她自拿到方子后便将全部精神放了上去。再三斟酌之后,杜衡击桌叫道:“这方子真是绝了,张先生果然是国手!” 听到自己一心仰慕的姑娘如此高的评价,张慕景脸上涩意顿去,浮起一抹骄傲的笑容,医术,向来是他最引以为傲的资本。“谢东家夸奖。”张慕景躬身行礼,说话的声音都透着和刚才不一样的朝气。 杜衡轻道:“这方子的确是妙极了。杨梅,快按这个方子抓药……哦不……”话一出口杜衡便想起杨梅如今正趴在床上一动不能动,哪里就能去抓药的。 清芬赶紧上前说道:“回姑娘,奴婢也认识药材,这药让奴婢去拿可好?” 杜衡点点头,将方子递给清芬,如今不论是常用药还是非常用药,在杜衡的小药房中都有一定量的存货,所以杜衡也不担心药配不齐。 众人这么一说一动,寥嬷嬷便再没遮住自家姑娘,张慕景飞快的偷眼看了一回,不由心中一紧,他忙躬身说道:“东家的气色不太好,不如让慕景诊个平安脉?” 杜衡还不曾说话,寥嬷嬷便抢先说道:“不用不用,我们姑娘就是昨夜照顾两个病人没有休息好,回头好好睡一觉就行了,很不必麻烦张掌柜。” 杜衡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累了些,便点点头道:“多谢张先生关心,我确也没有大碍。” 张慕景虽然含笑应了,可脸上的笑容到底有几分勉强,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一腔心意终将付诸流水,可是心之所向又岂是能管的住的,哪怕那是个无底的深渊,他早在当日的一抹浅笑之中义无返顾的纵身跳了。 “东家若没有其他的吩咐,慕景便先回去了,两位姑娘所需的药材不少,东家这里怕是支应不了几天,回头慕景就命人将其他所需药材全都送过来。”张慕景躬身低头,以此掩去眼中的失落。 杜衡并不知道张慕景还有那样一番曲里拐弯的心思,只点点头说道:“也好,张先生,最近我这里事情多,怕是没什么时间到铺子里去,铺子的事情就请张先生多多用心了。” 张慕景听了这话心中更加苦涩,腰也躬的更深了,他只能讷讷应道:“是,东家请放心。” 寥嬷嬷此时是护雏儿老母鸡模式全开,她立刻说道:“那好,老奴这就送张掌柜出去。”说罢,抢先在头里引路,由不得张慕景不跟上她,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惜雨轩。 “张先生今天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完全不知内情的杜衡还皱眉说了一句,李嬷嬷倒是看出些内情,只是这种事情她又怎么好说的出口,故而只能低头装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在冷场之时,已经收拾好搬过来的红菱进来了,她是来请姑娘休息的,如今也有人照顾杨梅沁芳两个,姑娘就不必再守在她们的房中。 杜衡的确也累了,而且她也知道自己倘若再留在这里,李嬷嬷会不自在,毕竟她不能当着主子的面心疼女儿伤心落泪不是。所以在探视杨梅沁芳一回之后,杜衡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可她没有直接进卧房,而是进了素日理事的东次间,救治杨梅沁芳之后,杜衡便腾出手来收拾那四个重打杨梅沁芳的嬷嬷。 “红菱,你传我的话,去告诉大管家,让他将打了杨梅沁芳的四个婆子重打二十撵出府去,永不叙用。”杜衡一想到杨梅沁芳被打成那样就心疼的不行,只冷着脸吩咐起来。 红菱犹豫片刻,她没有应声出去传话,而是普通一声跪倒在主子的面前,先磕了三个头方才说道:“姑娘容禀。” 杜衡皱眉沉声道:“你说吧。” “回姑娘,那四个婆子打了杨梅沁芳,也不是她们自己想打的,而是奉了夫人之命,就象奴婢是姑娘的丫鬟,得死心踏地服侍姑娘一样,她们四人是夫人的奴才,哪里敢不听主子的吩咐?她们是有错,可是若姑娘重打她们,再将她们撵出府,这……这太重了。只怕于姑娘不利!”红菱牙一咬心一横,不管不顾的将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这一番话倘若是在昨天,红菱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可现在不一样了,红菱真心实意盼着姑娘好,只要是为姑娘好,那怕会惹姑娘生气自己受罚,红菱也是要说的。 杜衡没有立刻说话,她看着红菱也不叫起,陷入沉思之中。红菱便直直的跪着,静静的等候姑娘的发落。忤逆姑娘之命是大错,红菱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莫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杜衡方才沉沉说道:“红菱,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起来吧。” “姑娘!您不罚奴婢?”红菱深感意外,愕然抬头问了起来。 杜衡淡淡道:“你又没有做错事情,为何要罚你?” “奴婢方才逆了姑娘的意思。”红菱小声说道。 杜衡轻轻摇了摇头,伸手将红菱拉起来,缓声说道:“红菱,你刚才说的没错,她们四人也是奉命行事,做奴仆的怎敢不听主子的吩咐,所以她们就算是有过错,却也罪不至被重打撵出府,这样吧,罚她们三个月的月钱,再降一等使用,这是罚她们下手太狠,将杨梅沁芳往死里打的过错。板子么就不打了,也不用撵出府。” 红菱喜出望外,忙跪下道:“奴婢替她们谢姑娘恩典。” 杜衡淡淡道:“你既替她们求了情,这话就由你亲自去传吧,也好叫她们念你的好。” 红菱忙摆手道:“奴婢不敢,这全是姑娘的恩典。” 杜衡轻轻摇了摇头,挥手道:“快去吧,从昨晚上关到现在,想必那四个人也被吓的不轻。” 红菱匆匆跑走了,杜衡坐了一会儿方才起身离开东次间,回卧房休息去了,自从昨天清早出门做客直到现在,杜衡觉得自己的精神一直紧紧绷着再没松开过,如今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她也该好好歇一歇了。 自己松了头发宽了衣裳除了鞋袜,杜衡躺到床上不过盏茶时间便睡着了,她睡的正香甜之时,外头院中忽然响起一阵吵囔之声,生把睡梦中的杜衡惊醒过来。 “大爷,您不能过去,我们姑娘正歇晌呢,您快停下……啊%”这是惜雨轩中丫鬟嬷嬷们的哀求惨叫之声。 “滚开,这将军府都是本大爷的,本大爷哪里去不得,你们这些死丫鬟死老婆子还不给本大爷滚开!看鞭……”这是目前建威将军府唯一的男丁五岁的杜鹏的暴叫之声。 阖府的人都知道大爷杜鹏是老夫人老爷的心尖子,谁敢真的拦他?何况杜鹏手中还拿着一条绞银丝带倒刺的皮鞭,这条鞭子莫约三尺长,是苏夫人特地给儿子定制的。原来自从杜大海走后,杜鹏突然闹着要学兵器,苏夫人便为他请了师傅专门学习鞭法,已经学了四个多月,现在杜鹏已经能够用鞭子打人而不伤到自己了。 今天早上杜鹂和杜鹏在听说昨晚之事以后就要到惜雨轩来闹事,被杜鸢好说歹说拦了下来,可到中午,杜鹏趁着棠棣院中大多数人歇晌的时候拿了鞭子直奔惜雨轩,他一进门就又砸又骂的,惜雨轩中众人基本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鞭伤,还让他一路闯到了上房。 杜衡听到外面乱成一团,赶紧起身穿衣,准备出门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刚刚穿好外衣,杜鹏便已经拎着皮鞭闯进卧房,不由分说抡起鞭子就打,杜衡促不及防,只本能的抬手护住自己的脸,用手臂硬生生挡下这一鞭。 带着倒刺的皮鞭哧啦一声撕开杜衡的衣袖,将她左臂抽出一道足有三寸长的伤口,伤处深可见骨,连皮带肉被撕下好大一片。 “啊……”杜衡惨叫一声往后摔倒在床上,杜鹏还不依不饶,跟上前几步抡着鞭子尖叫道:“大爷打死你个小贱人……” 丫鬟嬷嬷们都跟着冲了进来,众人一见姑娘被打伤,吓的魂飞天外,立时什么都不顾了,几个人冲上前,有人从后面死死抱住杜鹏,有人扑到床前用身子挡住姑娘,可不敢再让姑娘被打中了…… 手臂上的剧痛让杜衡的脑子瞬间变的极度清醒,右手在枕下摸了一样东西,然后咬牙自床上站起来,冷冷看着杜鹏沉声道:“你们放开他,本姑娘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打死自己的姐姐!” “我呸!你是贱人,也配当本大爷的姐姐!”杜鹏被人从后面拦腰抱起,他只能四脚踢腾的尖叫起来。 众人哪里敢松开杜鹏,众人忙都叫道:“姑娘您受了伤,快请大夫治伤吧,奴婢们这就送大爷回去……” 杜衡怒喝道:“放开他!” 众人被吓的一愣,赶紧松开大爷杜鹏,杜鹏一得了自由便又抡起鞭子抽向杜衡,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如何有那么狠辣的心肠,鞭子直朝杜衡的脸上抽去,这一鞭若是被抽中了,杜衡铁定毁容。 只见杜衡忍痛快步冲上前欺进杜鹏身前,一把攥住他握鞭的胳膊,杜鹏突然怪叫一声猛的松了手,那条带着倒刺的银丝鞭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放开我……”杜鹏咬牙切齿的瞪着杜衡,眼中的怨毒之意完全不是一个五岁孩子应该拥有的。 杜衡根本不理会杜鹏,只冷声喝道:“来人,将这条带着本姑娘血肉的鞭子封起来,备笔墨纸砚,本姑娘要写状子告上大理寺,请大理寺的官员还本姑娘一个公道。” “姑娘不要啊……姑娘,这是府中之事,千万不能闹到外头去啊……”一众丫鬟嬷嬷吓坏了,忙都跪下恳求起来。杜鹏原还想破口大骂抢鞭子打人,不想通身的力气象是被突然抽走了一般,他现在手软的连根草棒儿都拿不起来,更不要说抢鞭子打人了。 杜衡厉声喝道:“怎么,本姑娘的话你们都不听?” 众丫鬟嬷嬷跪了一地,连声说着“不敢不敢。”此时也在歇晌的寥嬷嬷等人听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寥嬷嬷一见自家姑娘的左袖被鲜血浸透了,那殷红的血水还在滴滴嗒嗒的往下滴着。寥嬷嬷惊的魂飞天外,扑上前捧着姑娘的左臂大叫道:“姑娘您受伤了,快坐下让老奴给您包扎伤口。” 杜衡摇头冷声道:“不着急,流这点血死不了了,嬷嬷,备笔墨纸砚,我要写状子告这殴打长姐的不肖劣弟。” 寥嬷嬷哭求道:“姑娘啊,您让老奴给您包扎了伤口再写状子也不迟啊,您……你这是要心疼死老奴啊……” 杜衡见不得寥嬷嬷的眼泪,从前,她看寥嬷嬷为自己落泪的次数已经太多了,杜衡早就在心中暗暗发过誓,再不让寥嬷嬷为自己掉一滴眼泪。如今见寥嬷嬷泪如雨下,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松了紧攥着的杜鹏的右手手腕,沉声道:“来人,服侍大爷到西次间歇着,回头写得了状子一并去大理寺。” 众下人心想寥嬷嬷既来了,这事就能有转机,便赶紧将大爷带离姑娘的卧房,让大家非常不解的是刚才还象疯狗一般的大爷这会儿突然打蔫了,竟连话都没说一句就任她们将自己带到了东次间。 寥嬷嬷拿出药箱,与闻讯赶来的李嬷嬷清芬三人含着泪为姑娘清洗上药。她们见姑娘明明疼的浑身直颤,却紧紧咬住牙关连哼都不哼一声,更是一滴眼泪都没落,这三人心里更加难过,个个都哭的如同泪人一般。 因为耽误了不少时间,杜衡失血情况有些严重,她的脸色已经变的惨白,在这种情况下再想写状子是绝对不可能的了。杜衡闭上眼睛定了定神,然后才缓缓张开,低低的说道:“李嬷嬷,我说你写……” 李嬷嬷赶紧应了一声,让清芬帮着准备笔墨纸砚,她是今日才过来当差的,什么东西放在何处还完全没弄明白。 寥嬷嬷长长叹了口气,将姑娘搂入怀中小声说道:“姑娘,这状子就别写了,写了也没有用,还会带累了姑娘的名声。” 杜衡吃力的点点头道:“嬷嬷,我心里有数,可以不去告,状子必须得写。” 寥嬷嬷不解问道:“既不告还写什么?” 李嬷嬷想了想却轻轻点头低声说道:“姑娘说的极是,不告,可状子必须写。姑娘,您正伤着,不如让奴婢先写完再念给您听,若是不合适奴婢再改。” 杜衡无力的嗯了一声,低低道:“李嬷嬷你写,清芬,去煎一碗浓浓的当归饮。”这句话说完,杜衡眼前一黑便歪倒在寥嬷嬷的怀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回事急见真情 “姑娘……姑娘……”寥嬷嬷李嬷嬷和清芬见姑娘晕倒,吓的放声大叫起来。 “若儿……”一声苍老的呼唤从门口传来,只见穿了件歇晌时穿的褐青交领大袖寝衣,头发上什么都没簪的何老夫人拄着拐杖急匆匆走了进来,想来她正在歇晌被人叫了起来,连衣裳都没来的及换就急急赶了过来。 “若儿怎么了?”何老夫人见孙女儿脸色惨白的倒在寥嬷嬷怀中,吓的魂儿都没了一半,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叫了起来。 清芬口齿利落,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说道:“回老夫人,刚才大爷拿着鞭子冲进姑娘房中,将姑娘打伤,您看姑娘的左臂现在还在流血,老夫人,求您给姑娘做主啊……” 何老夫人走到近前颤声说道:“老身看看若儿的伤,寥嬷嬷,你快去把你家姑娘铺子里的大夫请来……” 寥嬷嬷心里咯噔一下,姑娘受了伤,按说是该请太医的,怎么老夫人却让自己去接铺子里的大夫?难道是……罢了,就先去铺子里请孙大夫,姑娘这只是皮外伤,看着厉害却不会有性命之忧,找自家的大夫来看还能更尽心一些。 想到这里,寥嬷嬷将姑娘平放到床上,对清芬说道:“清芬,你快去煎一碗浓浓的当归饮,姑娘失血太多了。”清芬应了一声立刻跑了出去,寥嬷嬷这才向何老夫人躬身说道:“老夫人,奴婢这就去请大夫,姑娘这里……” “你家姑娘这里有老身,快去!”何老夫人拄着拐杖急急说了一句,显见得心里也很是着急。寥嬷嬷看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轻轻点了点头,寥嬷嬷方才匆匆出门了。 房间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何老夫人显然闻不惯这种味道,她的眉头紧紧的皱着,小心避开血迹,在杜衡身边坐了下来,杜衡左臂上被密密实实的裹了素绢,可就这样,血迹还在慢慢的向外渗透,没用多一会儿就洇湿了数层素绢。 “还在流血,这可如何是好?”何老夫人从来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不由惊慌的问了起来。 李嬷嬷上前躬身垂头说道:“回老夫人,请您暂先回避片刻,容奴婢为姑娘重新上药包扎。” “好好,你快来。”何老夫人也不管这李嬷嬷是如何眼生,说了一句便快步走了出去。李嬷嬷听到她在门外沉声问道:“你家大爷现在何处?他怎么样了?”有丫鬟小声回禀道:“回老夫人,大爷在东次间,看上去恹恹的很没精神。”何老夫人一听这话心都揪了起来,她脚不着地的匆匆赶去了东次间。 李嬷嬷看着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姑娘,低低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姑娘,您也是个可怜人儿,这世道何时才能公平起来,女儿比儿子又差什么了!” “世人愚昧……”躺在床上的杜衡突然低低接了一句,倒让李嬷嬷惊喜万分的叫了起来:“姑娘,您醒了?” 缓缓睁开眼睛,杜衡涩声道:“老夫人出去的时候我就醒了。” 李嬷嬷心中一紧,她知道刚才老夫人与小丫鬟的对话姑娘必是听到了,否则姑娘眼中不会有那么深的悲凉。“姑娘……”李嬷嬷想劝解几句,可是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她心里很清楚,来自亲人的伤害是伤人最深的。 “没事,嬷嬷替我换药吧。”杜衡无力的说了一句,便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她在心里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许哭,一定不许哭,这些年你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是你撑不下去的,没有她们的疼爱你不也好好活到了现在?可无论怎么告诫自己,杜衡都没能控制住眼中的泪,两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滚落,灼痛了李嬷嬷的心。 若说以前李嬷嬷是了报恩才情愿许身为奴,可是现在她却是真心怜惜这孤独可怜的姑娘,李嬷嬷暗下决心,一定要象对待两个女儿一样对待姑娘,给她母亲一般的疼爱呵护。 小心翼翼的解开素绢,李嬷嬷轻柔取下被血水浸透的金创药,她的动作极为温柔轻巧,丝毫没有让杜衡额外感觉到一丝丝疼痛,看着姑娘左臂上深深的鞭伤,李嬷嬷真的心疼极了,她颤声问道:“姑娘,疼的厉害么?” 杜衡低低道:“还好,能受的住。”只这一句话便勾出了李嬷嬷无数的眼泪,她不得不转过身去拼命的擦泪,否则就会因为视线模糊而无法进行下一步的包扎。 就在这时清芬端了一碗浓浓的当归饮走了进来,带着哭腔说道:“姑娘,您快喝药吧。” 杜衡轻轻嗯了一声,轻轻动了动右手,李嬷嬷赶紧上前将姑娘扶起来靠在自己的怀中,杜衡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左臂,淡淡道:“上药,先不包扎。” 李嬷嬷示意女儿将药放到桌上,拿过盛金创药的药瓶,在姑娘的手左臂伤处复又厚厚的洒了一层,清芬拿来一张小炕桌,在姑娘的左侧安放好,李嬷嬷托起姑娘的左臂轻轻放在小炕桌上,将手臂抬高些好歹也能让血流的少些。 收拾好伤口,清芬跪在床榻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喂姑娘吃当归饮,杜衡纵然再不喜当归的味道,也将一碗当归饮全都吃了下去,她知道只有好好吃药才能让自己在最短时间里好起来。没有大人疼爱的孩子若自己不疼爱自己,那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姑娘怎么样了……”寥嬷嬷从外头冲进来,一脚踏进门便急急的叫了起来。李嬷嬷和清芬都吃了一惊,怎么寥嬷嬷去请孙大夫会回来的这么快呢? “嬷嬷,我好多了……”杜衡虚弱的说了一句,脸色还是和刚才一样惨白,那当归饮是补血良药,可也得吸收了才能见效,断断不会刚一喝完脸色就红润起来。 “姑娘,老奴叫铜锤骑马去请孙大夫,不用太久孙大夫就会来的。您这会儿感觉怎么样?”寥嬷嬷急急解释一句,便坐到床前轻抚着姑娘的左手,忧心忡忡的问了起来。 “比刚才好些了。李嬷嬷,写状子!”杜衡低低回了一句,便给李嬷嬷下了命令。 李嬷嬷含泪应了一声,清芬飞快准备好笔墨纸砚,李嬷嬷提起笔略想了片刻,便笔走龙蛇的飞快写了起来。不大工夫,一篇声情并茂读之催人泪下的状子便写好了,清芬拿着状子大声念了一遍,听的寥嬷嬷直流眼泪,再也说不出不去告官的话。 “清芬,去东次间请老夫人过来。”杜衡淡淡说了一句,再没了前番唤祖母时的亲近。清芬应了一声飞快跑了出去,杜衡看了看房门的方向,缓缓闭上了眼睛,很快她就有一场恶仗要打,现在能多攒些精神气力就多攒些吧。 没过多一会儿,何老夫人匆匆进来了,杜衡听到动静便睁开了眼睛,她看见老祖母双眉紧锁面色沉郁,脸上并没有太多对自己的担忧关切之色,杜衡心中更凉,她示意寥嬷嬷扶住坐直身子,虚弱无力的颤声唤道:“劳动祖母亲来,杜衡心中不安。” “唉……若儿,说这话做什么,你怎么样了?我瞧着比刚才好些了。”何老夫人走到近前,她明明遍染鲜血的素绢被丢在床前的铜盆之中,孙女儿左臂伤口处浅黄色的金创药下还渗着斑斑血迹,孙女儿的脸仍然惨白的如同白雪一般,可她却还是说出了那样的话。聪明如杜衡,如何能猜不出祖母这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铁心护着杜鹏到底了。 “祖母,我伤口好疼……”杜衡只说了这样一句,便又闭上眼睛积蓄力气。 “这……琥珀,快去把库里的老山参和那对金边紫芝全都拿来给你大姑娘炖补汤。”何老夫人大声叫了起来。跟在后头服侍的琥珀赶紧答应一声,飞快的跑回去拿药了。 “若儿啊,奶奶知道今儿这事都那混蛋臭小子的错,刚才奶奶已经狠狠骂了他,回头叫他来给你赔不是啊!”何老夫人在孙女儿身边坐下,拍了拍她的右手缓声说了起来。 杜衡睁开眼睛,她此时虽然虚弱,可眼神却亮的吓人,她定定的看着老祖母,一字一定问道:“祖母,若今日是杜衡无故闯入棠棣院鞭打杜鹏,奶奶也会这么处置杜衡么?” 何老夫人一听说这话勃然大怒,顿时厉声喝道:“你还反天了不成!鹏儿是咱们家唯一的根苗,谁敢动他一个指头,我老太婆就和他拼命!” “原来杜鹏受伤祖母会拼命,而杜衡受伤就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杜衡惨然一句,脸上的神色越发凄凉。 何老夫人发作完才发觉得自己说了不合适的话,这会儿真有些里外不是人的意思,她老脸铁青,嚯的站了起来,可是却又颓然坐下,无力的说了一句:“若儿……” 杜衡紧紧的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她无力的说道:“清芬,将状子读给老夫人听。”何老夫人不识字,给她状子她也看不了,只能听识字的丫鬟读。 清芬绷着小脸将状子大声读了出来,何老夫人听完大惊失色,她惊声问道:“若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杜衡一字一字说道:“告状,求公道。” “胡闹!家里的事怎么能闹到外头去,鹏儿才五岁,他还是个孩子能懂什么,他又不是成心的,你是做姐姐的,本就该让着弟弟,怎么还能把弟弟告到官府去。不行,此事我绝不答应。”何老夫人勃然大怒,腾的跳起来厉声尖叫,仿佛杜衡已经将杜鹏送入大牢受苦一般。 杜衡并没有再生气,她只是很沉静的问道:“以祖母看来,这事应该如何处置?” “这……”何老夫人也犯了难,她知道若是不重重责罚孙子,大孙女儿这里肯定过不去,可是如果重罚杜鹏,她又舍不得。就在何老夫人犯难之时,一阵紧似一阵的高声大叫传到了房中,原来是苏夫人声声叫着:“鹏儿……鹏儿……”的闯进了惜雨轩。 刚才苏夫人正在歇晌,服侍杜鹏的嬷嬷忽然在苏夫人门外高呼,说是大爷去闯惜雨轩,都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没回来。 杜鹏是苏夫的心尖子眼珠子,她一听儿子去了惜雨轩很久都没回来,脑中立刻浮现出种种儿子被杜衡欺负虐待的情景,她当下什么都不顾了,带了一大票丫鬟婆子直闯惜雨轩救儿子。 何老夫人看到儿媳妇鬼喊狼嚎的冲了进来,原本就阴沉的脸色立时变的铁青,她迎着苏夫人冲上前,劈手便扇了她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何老夫人从前做惯了家活,手上很一把子力气,绝非大梁都中那些贵妇人们可比。她这一耳光立时将苏夫人扇的歪倒一旁,若非有丫鬟嬷嬷们接着,苏夫人铁定会重重的摔倒在地。苏夫人耳朵嗡嗡直响,她只看到婆婆的嘴巴在动,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贱人,好好的鹏儿都被你教坏了,我不打你打谁!”何老夫人正愁着不好给大孙女儿一个交待,此时见儿媳妇来了,不拿她来出气还能找谁。 老夫人狠狠扇了夫人的耳光,这让房中所有下人都傻了眼,众人忙都垂头侍立,个个怒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老夫人和夫人双重记恨着,日后要吃好大的苦头。 “若儿啊,这孩子做错了事都是大人的责任,鹏儿犯混,都这他这个娘亲没教好,奶奶一定重罚于她,你看行么?”何老夫人到底还念着大孙女儿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所以缓了语气同杜衡商量起来。 杜衡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道:“是杜衡让祖母为难了。就依祖母所说,杜衡不告官了。” “诶,这才是好孩子!若儿啊,你放心,祖母决计不会轻饶这个恶妇。”何老夫人狠狠瞪了儿媳妇一样,拍着胸脯向大孙女儿做了保证。 杜衡轻声道:“清芬,将状子交与老夫人。不去告官,杜衡只能告到祖母这里了。” 清芬不太甘心的将状子送到何老夫人的手上,何老夫人连连点头道:“好好,这状子奶奶收了,若儿啊,奶奶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耳朵嗡嗡直响什么都听不清楚的苏夫人眼睛却好使的很,她一眼看到那张状子头一回字:“小女建威将军府嫡长女杜衡状告弟弟杜鹏无故闯入内宅持鞭伤人,重伤亲姐并十余……”等字样,苏夫人大惊,想也不想忽的爬起来冲到婆婆面前,将婆婆刚拿到手中的状纸撕了个粉碎,她边撕边恶狠狠的叫道:“我叫你告,我叫你告……” 房中众人再次傻眼,大家不约而同的想道:“夫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大姑娘都说不告了她还抢状子做什么?” 何老夫人勃然大怒,啪的一巴掌又扇了过去,再次将苏夫人扇到跟她的嬷嬷怀中,“你这无法无天的贱人发什么疯,来人,去舀一桶大粪给这贱人醒醒神。”乡下缺医少药,若是有那种得了失心疯的,通常会用灌粪的方法让病人清醒,这法子对于那种真疯的人没用,对于装疯的人效果却极好,通常不等大粪担来“病人”就已经好了。 众下人哪敢给夫人灌粪,面面相觑的不敢动弹,可此时苏夫人耳朵还是听不见,她只看到婆婆脸色铁青面目狰狞,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老东西,你敢动我鹏儿我和你拼命……”苏夫人又说了一句越发激怒何老夫人的话,只把何老夫人气的七窍生烟,跳着脚的叫着命带苏夫人拖出去灌粪。 众人赶紧先将苏夫人又抱又拽的拽出大姑娘的卧房,何老夫人犹自气的不行,原本看在儿媳妇怀孕份上只有六分责罚于她的心立刻暴涨到了十分。“贱人,气死我了……”何老夫人气的浑身乱颤,双手哆嗦个不停。 李嬷嬷见了心道不好,忙上前扶住何老夫人轻声说道:“老夫人您消消气,坐下歇一歇。”李嬷嬷未出阁之前曾经服侍过瘫痪在床的老祖母三年,她看到何老夫人此时的样子与她的祖母中风之前极为相似,李嬷嬷生怕老夫人在姑娘房中瘫了,所以赶紧上前柔声劝了起来。 何老夫人顺了半天的气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李嬷嬷暗暗松了口气,这口气捯出来就好了,老夫人就算以后会中风也与姑娘无关了。 杜衡也看出祖母的情形不对,便缓声说道:“祖母保重身体要紧,日后还得靠您教导弟弟,免得弟弟被人教坏了。” “对对,若儿你说的很对,回头奶奶就把鹏儿带到颐寿园去,再不叫那个贱人见他一面。”何老夫人余怒未消,犹自愤愤说道。 杜衡垂眸轻道:“若果真如此,那就是弟弟的造化了。” 何老夫人看着孙女儿,脸上浮起一抹内疚之色,她低声说道:“若儿,奶奶会罚你弟弟的,往后会请先生好好教导他,今天这事就……” 杜衡点点头道:“祖母的意思杜衡明白,弟弟若传出殴打重伤长姐的名声,他这辈子就完了。爹爹现在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怎么也不能让他小小年纪就坏了名声,方才是杜衡一时气急,还请祖母不要生杜衡的气。”许是刚才服用的当归饮起了药效,杜衡此时身上有了些力气,话也能说的长一些了。 何老夫人没想到大孙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赶紧坐下来拉着大孙女儿没有受伤的右手说道:“若儿,你真是个体贴的好孩子,你的好奶奶都记着,你弟弟也会记着,奶奶向你保证,往后再不叫你受一点点委屈。” 杜衡无奈的摇了摇头,蹙眉轻声说道:“经此一事,只怕弟弟更加恨我了,方才他闯进来挥鞭就打,口口声声骂孙女儿为小贱人,祖母,杜衡真的很心寒。今日杜衡命大,只是受了伤,等日后弟弟长大了,只怕……” 何老夫人一听这话急忙说道:“不会的不会的,若儿,你弟弟那都是受了那黑心烂肝的恶妇挑拨才会做出这种糊涂混帐事来,以后绝对不会的。回头奶奶一定狠狠打他手板儿,再把那破鞭子剁了烧了,以后绝不让他碰这些凶器。” 杜衡想了想,自己的目的基本上都达到了,而且刚才在抓住杜鹏手腕的时候她已经将软骨粉抹在杜鹏的身上,少说两个月之内杜鹏都不会有力气使鞭子了。日后杜鹏若再有行凶的念头,她必定给杜鹏下一剂猛药,叫杜鹏这辈子只能有拿筷子握笔的力气,别说是各种兵器,就连三四斤的大毛衣服他都别想拿的动。 “谢祖母呵护。”杜衡垂眸低低说了一句,至于她心里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那就两说了。 何老夫人也知道这事的确是委屈了大孙女儿,可是她能怎么办,难道要狠狠抽孙子一鞭么,这怎么能行,何老夫人是情愿自己受伤也不能让孙子擦破点儿油皮的。长长叹了口气,何老夫人低声道:“若儿,你今日受的委屈奶奶心里都记住了。”说完,何老夫人站起来走了出去。 何老夫人走出去之后外头又很闹腾了一阵子,听动静仿佛是苏夫人又在闹个不休,这些杜衡已经不想理会了,她刚刚受了重伤,又费了许多心思,此时杜衡心力憔悴,只想静静的歇一会儿。 外头刚安静没多久,便又响起了脚步声。一直守在床前的寥嬷嬷心烦气躁的低声说道:“这又是谁,还能不能消停了?” 清芬忙小声说道:“嬷嬷,我出去看看。”寥嬷嬷点点头,清芬就踮着脚尖儿飞快的跑了出去。 没过多一会儿,清芬又跑了回来,在寥嬷嬷耳旁低声说道:“嬷嬷,铺子里的张掌柜和孙先生都来了,您看现在让他们进来给姑娘瞧伤么?” “嗯,清芬,你在这里守着姑娘,别把姑娘吵醒了,我出去看看。”一听说张掌柜也来了,寥嬷嬷的眉头便拧了起来,如今她心里可提防着张掌柜呢。 来到院中,寥嬷嬷见张掌柜和孙大夫正朝上房张望,两人面上都有焦急之色,看他们气喘吁吁的样子,想来是一路飞奔而来的,张掌柜身上那袭淡青色的袍子已经被汗水洇透了。 一见寥嬷嬷走出来,张慕景和孙大夫赶紧迎上前急切的问道:“嬷嬷,东家怎么样了,听说受了重伤,快带我们进去看看吧!” 寥嬷嬷看看二人,对孙大夫说道:“孙老先生您是有了年纪的人,就请随老奴进来吧,张掌柜,您……怕是不方便的。” 张慕景忙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就让孙先生去给东家治伤,我就在这里候着。”寥嬷嬷点了点头,带孙大夫走入房。在进房之时寥嬷嬷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张掌柜满脸焦虑之色,交握的双手紧紧攥着,显见得真是急的不行。寥嬷嬷突然就叹了口气,心道:“唉,真是造化弄人!这张掌柜若是身份高些年纪小些,倒也能是姑娘不错的归宿。” 孙大夫进入卧房,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其实此时房中已经清洗过了,还点了素香,血腥之气早已经冲淡了许多,可见刚才杜衡到底流了多少血。 “寥嬷嬷,东家受的什么伤,怎么流了这样多的血?”孙大夫压低声音问道。刚才铜锤飞奔到铺中,拽着他就往外跑,只说大姑娘受了伤,却没有说清楚受了什么伤。 “鞭伤,姑娘被人用鞭子打伤了左臂,伤口三寸多长,流了很多血,上了三回金创药才止住血,姑娘服了一碗当归饮,现在已经睡下了。”寥嬷嬷简单说了情况,惊的孙大夫双眼圆睁嘴巴张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将军府大姑娘竟然会在自己家中被人用鞭子打伤,这说给谁听谁能相信呐。 “老朽瞧瞧……”好一会儿孙大夫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清芬忙将覆在姑娘手臂上的夹纱薄被移开,又将覆在伤口的素绢揭下,露出了布满被鲜血浸透的好大一片深褐色的金创药。 “啊,伤的这样重!”孙大夫看罢惊的倒抽一口冷气。 寥嬷嬷和清芬含泪道:“姑娘的伤口处连皮肉都被撕下好多,孙大夫,能全部治好么?” 孙大夫皱眉道:“治好是能治好的,只是……东家的手臂上怕是会留下疤痕。” 寥嬷嬷急道:“就没有什么去除疤痕的办法么?” 孙大夫看着急的不行的寥嬷嬷,迟疑的说道:“或许能有办法,嬷嬷别急,先给东家治伤要紧。东家伤的重,又损了皮肉,只用金创药是不够的,还好我带了生肌散,将生肌散与金创药以獾油调匀厚厚的涂在东家的伤口上,每天换两次药,等表皮结疤之后只涂生肌散,月余皮肉便能长好,至于疤痕,老朽回去与掌柜的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配出去疤除痕的药给东家使用。嬷嬷,药箱在掌柜那里,烦你去取一趟。老朽还要能东家诊脉,开几付补养气血的方子,也好让东家快些好起来。” “是是,清芬你快去拿药。”寥嬷嬷不放心自家姑娘,便将清芬打发出去了。 张慕景一见清芬出来,赶紧上前焦急的问道:“清芬,东家到底受了什么伤,她现在怎么样?” 清芬抹着眼泪将姑娘的伤情说了一遍,气得张慕景双眉倒竖,一双凤眼瞪的滚圆,双手紧紧攥成拳头,若是杜鹏此时在他面前,张慕景铁定会一拳将杜鹏打飞。杜鹏,这个名字张慕景深深记住了,将来必有一日他会为东家报这一鞭之仇。 “掌柜的,孙大夫让奴婢来取生肌散。”清芬见张掌柜神情可怖,不免吓的退了几步,怯生生的小声说了起来。 “清芬,你去告诉寥嬷嬷,我必须亲自看看东家的伤,若是起初用药便格外注意,也许能让东家不留疤痕。”张慕景咬牙沉沉说了一句。在听清芬说完之后,他无论如何也要进房亲自看东家一眼,否则再难安心。 “这……是,婢子这就进去禀报。”清芬应了一声复又飞快的跑了进去。寥嬷嬷听完清芬的话,想了又想,终于让姑娘身上不留疤痕的心思占了上风,她点了头,让清芬将张掌柜请进来。 张慕景一走入房间,那双眼睛便定定的盯在了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杜衡身上。已经沉沉睡去的杜衡看上去脸色苍白,整个人显的那么憔悴羸弱,仿佛呵口气就能将她吹飞起来。“东家……”张慕景颤声唤了一句,他语气中的痛苦心疼便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都要为之动容。何况寥嬷嬷本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这只一声低唤,便让寥嬷嬷对张慕景的防备厌恶消除了许多,她看向张慕景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丝怜悯。 “掌柜的,东家伤的不轻!”孙大夫低声说了一句。 张慕景点点头道:“我知道。嬷嬷,麻烦你取一只干净的小碗,最好用滚水多烫几次,好拿来和药。” 清芬赶紧去准备,不多时便将一只用滚水烫了四五次的甜白瓷小碗拿了过来,张慕景从药箱中拿出一把两寸长的锋利小刀,想也不想便在自己左手手腕上狠狠划了下去。他这一举动惹的众人全都惊呼出声,而张慕景却淡定的说道:“大家噤声,不要吵醒了东家。” 用甜白瓷小碗接半碗炽热的鲜血,张慕景方才举起左手,对孙大夫说道:“孙大夫,快将等量金创药和生肌散加入血中调匀涂在东家的伤口上。” 孙大夫惊愕道:“掌柜的,你这是……” “快,血凉了药效就差了!”张慕景急急催促一句,孙大夫赶紧将两种药粉倒入鲜血之中,不一会儿便调出一碗药膏。清芬挑出一些均匀的抹在姑娘的伤口上,说来也奇,刚刚抹完药,沉睡中的杜衡紧皱的眉头就松开了许多,仿佛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张慕景顾不上仔细包扎自己的手腕,只胡乱用帕子缠住止血,他的一双眼睛转也不转的盯着床上的杜衡,见东家眉头舒展一些,张慕景这才松了口气,低低说道:“嬷嬷,府中有冰块没有,这药需得用冰镇上才能保存药效,这些药大约够用三天的,三天以后我再来合药,有十五日东家的伤就能痊愈,而且不会留下疤痕。” “真的?可是……”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实在让人无法理解,寥嬷嬷心中纳闷极了,为啥非要用张掌柜的血和药呢,她的血难道不行? “寥嬷嬷,我早年游历之时曾经服食过一种奇特的草药,所以我的血对于治疗外伤有奇效,不信你们来看!”说着张慕景将自己左手手腕的帕子解下来,果然只是片刻的工夫,那条深深的伤口便只剩下一条红线,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 “啊,原来是这样!”寥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张慕景的面前,她连磕头边说道:“老奴替姑娘谢谢张掌柜。” 张慕景看着躺在床上的杜衡,眼中的怜惜爱慕已经溢于言表,他深深叹道:“嬷嬷不必如此,慕景为的是自己的心,只要东家好好的,叫慕景做什么都行。” 孙大夫和寥嬷嬷都知道张慕景的心思,可是清芬小丫头不知道,她惊的张大了嘴巴,愕然看着张掌柜,都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了。 寥嬷嬷一听这话心中又急了,忙又磕头道:“张掌柜的情义老奴明白,可是……” “嬷嬷放心吧,你想说的我都知道,我也不想怎么样,只想这一生静静的守着东家,护着东家,只要看到东家平安喜乐就什么都值了。”张慕景涩声说出这样一句话,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没有人知道,在刚才看到重伤的东家之时,张慕景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尖刀刺穿,那把刀还在胸膛中反复的绞动,就在那一瞬间,张慕景就做出了刚才的决定,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东家,那就只能用自己的一生去守护这个让他心动,让他从此沉沦的姑娘。 孙大夫听了这话难过的直摇头,而寥嬷嬷则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清芬则激动的满脸是泪,张掌柜的话太感人了,若有人这样对她,她二话不说就会把自己给许出去。 “姑娘,姑娘……”一阵飞快的脚步声并急促叫声从外头传来,原来是红菱回来了。原本她早就该回来的,可是在出去办事之前杜衡特地给了她两个时辰的假,让她回家去见见她的老子娘和兄弟姐妹们。红菱哪能想到就这么会儿的工夫姑娘就会出事,便美滋滋的谢了恩,办完差使之后就回家报喜去了。能到主子姑娘身边近身服侍,是任何丫鬟的最大体面。红菱前阵子一直没能进上房服侍,她的老子娘都跟着没脸,很被邻居们说了些闲话。所以今儿红菱要回家找回场子。 不想红菱在家中待了还不到一个时辰,便有小丫鬟跑来报信,说是大姑娘被大爷用鞭子打伤了,这会儿生死不知。红菱一听这消息吓的魂飞天外,跳下椅子拔腿便跑,她飞跑了一刻钟还多,才算跑回惜寸轩。一见园中的奴仆们个个带伤,红菱都快吓疯了,当下没口子的飞跑尖叫,直直跑到了姑娘的卧房之外。 饶是杜衡睡的再沉,也架不住红菱那如同嚎丧一般的尖叫,她皱眉摇了摇头,费了点儿力气才睁开眼睛,不想这一睁开眼睛倒吓了她自己一跳,没看到尖叫的红菱,却看到了神情凝重的孙大夫和张掌柜。 “你们?”睡的迷迷瞪瞪的杜衡完全不记得自己祖母命人去找孙大夫他们前来之事,便疑惑的问了起来。 寥嬷嬷赶紧回道:“姑娘,张掌柜和孙大夫是老奴让铜锤去请来给您治伤的,刚才给您换了药,您这会子可觉得好些了?” “哦,原来是换了药,我说怎么突然疼的轻了,张掌柜,换的是什么药,效果这么神奇?”杜衡不愧是个药痴,两句话不到她就将问题移到了药上。 张慕景微笑说道:“好叫东家知道,此药是慕景自制的凝碧生肌散,专治一切外伤。” 杜衡皱眉道:“没听说过,张掌柜,等我好了你可得把这药方子给我看看。” 张慕景含笑看着杜衡,眼中尽是宠溺之色,他点头应道:“好,等东家好起来慕景就给您方子,现在您该想这些,好好养伤要紧。” 杜衡点点头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我刚才仿佛听到红菱尖叫,她回来了?” “姑娘……”大叫着的红菱猛冲进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床前,连连磕头叫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若守着姑娘姑娘就不会受伤了……” 杜衡看着磕头如捣蒜的红菱,没奈何的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吩咐道:“清芬,快把你红菱姐姐扶起来。红菱,这与你有什么相干,是我叫你家去瞧瞧的,快起来,看看,头都磕青了,你不疼啊!” 清芬上前将红菱拉了起来,红菱一眼看到姑娘的左臂上狰狞的伤口,才刚收住的眼泪哗的又涌了出来。 杜衡无奈极了,她看向寥嬷嬷说道:“嬷嬷,我竟不知红菱还是个爱哭鬼,你快哄哄她吧,再让她哭下去我这屋子都会被她淹了。” 寥嬷嬷上前拍拍红菱的背轻声说道:“红菱,这事真不怪你,快别哭了,这阵子我们惜雨轩中没受伤的可就我们这几个人了,大家得轮班儿服侍姑娘,你要是把眼睛哭坏了,我们还得分出人手照顾你呢。” “嗯嗯,姑娘,奴婢不哭了,奴婢好好服侍您。”红菱一听寥嬷嬷的话立刻抹去眼泪,重重点头坚决说道。 众人瞧红菱这姑娘有趣的紧,脸上都露出些许笑意。红菱擦干眼泪后才发现屋子多了两个男人,不由涨红了脸低下头,心中却纳闷的很。她心中暗道,那个白胡子老头瞧着象是位大夫,可那一个年轻男子又是什么人呢,他怎么敢那样坐在姑娘床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回被动扬名 当日下午,几个消息传到了惜雨轩,彼时杜衡刚刚吃完药,也没有立刻睡下,正倚着碧色弹墨大靠枕听清芬读书,清芬和沁芳两个都是从小跟随娘亲诗书认字的,所以她们两个尽管年纪不在,却已经连《论语》都读完了,说她们是个小秀才一点儿都不过分。如今不过是给主子姑娘读读医书什么的,这对清芬来说简单不过了。 “姑娘……”红菱在门外叫了一声飞快跑了进来,杜衡见她跑的满头是汗,不免轻轻蹙眉道:“红菱,有事慢慢来,别这么火急火燎的。” 红菱红着脸应了一声“是”,自从来被允许到姑娘身边服侍,红菱就特别高兴,原本一直被压抑的性子不觉也就放了出来,红菱天是个爱热闹包打听的性子,哪里有热闹,府中有什么小道消息,去问红菱包管一问一个准儿。这不,红菱刚才听到外头的消息,特特跑到姑娘面前来学舌了。 “姑娘,您不知道,刚才老夫人下令彻底禁了继夫人的足,棠棣院的大门都被锁了,每日三餐由厨房上的人送到门上,由老夫人身边的徐嬷嬷开锁送进去,然后再把门锁起来呢。”红菱顾不上喘匀气息便说出了这样一个消息。 “真的如此,那你二姑娘三姑娘和大爷呢?”杜衡很有些意外的问道。 “二姑娘三姑娘和大爷都搬出来了,大爷搬到颐寿园,由老夫人亲自看顾着,二姑娘和三姑娘搬到西头的蓼花斋,除两个贴身服侍的大丫鬟之外,其他人全都被老夫人换了,老夫人还说赶明儿去请两位厉害的教养嬷嬷教养二姑娘三姑娘。”红菱兴奋的说道,请教养嬷嬷这消息可是她的独家新闻,府中并没什么人知道的。 “这样啊,府里还有别的动静么?”杜衡想了想,淡淡问了一句。 红菱立刻点头道:“有呢有呢,奴婢听说老夫人罚二姑娘三姑娘抄女四书,大爷一搬进颐寿园,老夫人就打了大爷的手板儿,还命大爷每天去跪一个时辰的祠堂,直跪到姑娘您的伤彻底痊愈为至。” “哦,老夫人还罚了二姑娘三姑娘?”杜衡听到这个消息很有些意外,她想了片刻方才轻轻点了点头,想来中午杜鹏突然闯进惜雨轩,背后必有人挑唆,既然祖母将二妹妹三妹妹一起罚了,看来她们两个都脱不了干系。素日里瞧着三妹妹还算安分,想不到连她也是个不省心的。 “可不是呢,听老夫人将二姑娘三姑娘传到颐寿园,屏退了所有下人单独问了差不多两刻钟的话,后来两位姑娘都是哭着出来的,看样子哭的时候不短,眼睛都哭红肿了。”红菱还真是个包打听,就没有她不知道的,这一番话说下来,就好象是她亲眼所见一般,听的自杜衡以下人人都惊呆了,她们一般也是府中的下人,可怎么什么都没听说呢。 红菱说的正高兴,突然发现大家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瞧着自己,她不由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小声问道:“姑娘,奴婢说错什么了?” 杜衡摇头浅笑道:“红菱,你没说错什么,你说的这些大家都没听说过,我们都很惊奇你如何会知道的这么多?” 红菱不好意思的说道:“回姑娘的话,奴婢是个闷不住的性子,好跟别人聊天儿,奴婢自小跟着爹娘进府,和府里的人都挺熟的,大家也都愿意和奴婢说道说道。” 杜衡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挺好的,你继续说吧,府里还有什么新闻,都说来解个闷儿。” 红菱抬头看着姑娘,眼睛尽是兴奋的光彩,“姑娘,您不嫌奴婢啰嗦多事?” 杜衡摇头道:“不嫌,我身边正需要一个象你这样的丫鬟,你好很。” 红菱大喜过望,立刻跪下道:“谢姑娘夸奖。”杜衡示意清芬将红菱扶起来,轻轻浅浅的说道:“红菱,你喜欢和人聊天是好事,不过也要知道什么可说什么不可说,我不希望惜雨轩里的事情被外人挂在嘴上说三道四。” “姑娘放心,奴婢心里明白着呢,惜雨轩的事儿奴婢连一个字都没对外说过。”红菱一听姑娘敲打自己,赶紧又跪了下来表白自己。 杜衡点点头缓声道:“起来吧,我相信你。” 虽然姑娘说话的声音很轻,可是红菱听的出来姑娘的语气很真诚,并不是敷衍自己,她又说了一句“姑娘,奴婢分的清楚什么是自己人什么是外人,您放心!”,然后才站了起来。 数日无事,杜衡的伤口也在飞速愈合之中,果然用张慕景的鲜血配成的凝碧生肌散效果极好,张慕景第三次来到建威将军府配药之时,杜衡左手手臂的伤口已经收口,看上去没有那么触目惊心了。而且喝了六日的汤药,杜衡的身体也恢复了许多,脸上已经有了淡淡的红晕,这让寥嬷嬷等人都高兴极了,直把张慕景当神医一般看待。 这日杜衡嫌整日躲在屋里气闷的很,便命人在院中紫藤架下设了一张古藤矮榻,她躺在榻上享受初夏清晨的微风。正在闭目养神之时,碧玺忽然跑来禀报,说是镇国公府的伍大姑娘请来拜访姑娘,贴子和人同时到了。 杜衡吃惊不小,心中暗道:伍姐姐怎么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突然来了?“碧玺,伍大姑娘到了何处?” “回姑娘的话,伍大姑娘的丫鬟先送贴子过来的,说她们家姑娘马上就到。”碧玺着急的说了起来,府里唯一能招呼客人的夫人已经被禁了足,老夫人如今还在气头上,而且伍大姑娘是奔着姑娘来的,老夫人越发不会放夫人出来,可是姑娘身上还有伤,哪有精力陪客人呢。 “知道了,寥嬷嬷,你快到大门上候着,伍大姑娘一到立刻引到这里来,我收拾好就去二门迎接。”寥嬷嬷应了一声,赶紧跑去大门上候着,杜衡则命红菱清芬赶紧为了自己梳妆打扮,不多时收拾停当,杜衡便带着丫鬟嬷嬷赶往二门迎接伍大姑娘了。 伍大姑娘是骑马前往建威将军府的。她总不能在别人府第里纵马飞奔,只能在大门处换乘了寥嬷嬷准备的马车,一路摇晃着到了二门。马车还未停稳,伍大姑娘便飞身掠出,轻飘飘的落杜衡面前,倒吓了杜衡一大跳。 更让杜衡吃惊的是伍大姑娘开口的说的第一句话,“杜妹妹,你伤的如何,快让姐姐看看!” 杜衡连同她身边所有的下人都惊呆了,仿佛被伍大姑娘施了定身法一般。好半晌,杜衡才惊愕的问道:“伍姐姐,你怎么知道我……” “你啊,受了伤也不知道打发人来告诉我一声,你到底伤在哪里,重不重啊?”伍大姑娘将杜衡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打量了一遍,因为看不出伤在何处,便着急的问了起来。 杜衡心中热热的,她上前用右手轻轻挽住伍大姑娘的手臂,柔柔的说道:“伍姐姐请进,咱们到我屋里慢慢说可好?” “好好,杜妹妹,你的伤?”伍大姑娘不知道杜衡伤在何处,所以完全不敢碰她,只气煞着手问。 杜衡轻道:“伍姐姐,我的伤在左小臂上,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不影响什么的。” 伍大姑娘听了这话方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笑着说道:“还好还好,杜妹妹,你不知道我刚才听到你受伤的消息吓成什么样了,这不,连衣裳都没换跳上马就冲到你家来了。你到底是怎么受的伤,回头一定仔细告诉我。” 杜衡见伍大姑娘头上包着一方大红帕子,身上穿一袭红色对襟练功服,腰间扎一条石青五彩丝绦,小腿上打着绑腿,脚上穿一双薄底快靴,她这一身打扮显然是在家中练功夫里的行头。果然是一听到自己受伤的消息连衣裳都没换就急急冲了出来。 心里流淌过一股暖流,杜衡紧紧挽住伍大姑娘的手臂,挨着她亲亲热热的叫道:“伍姐姐你对我真好!” 伍大姑娘拍拍杜衡的脸笑着说道:“傻妹妹,你认我做姐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杜衡想着伍姐姐到自家来,按说得先去拜见祖母,可是伍姐姐以这样的装扮去见祖母多少有些不合适,她正在想着,突然见琥珀摇摇从对面走来。琥珀来到近前行了礼,笑着禀报道:“回姑娘,老夫人正在礼佛,听说伍大姑娘来了她老人家很是高兴,只是不好影响佛事,只能请伍大姑娘见谅,老夫人命奴婢送来一只臂钏请伍大姑娘赏玩。”说罢,琥珀呈上一只小木匣,匣子里有一只赤金镶宝石臂钏,看上去金光闪闪的很是富贵气派。 杜衡略一想便明白了,祖母哪里是在礼佛,分明是怯场不愿招呼客人,从前府中请客之时她虽然从来没到前头来过,却也知道客人都是继母苏氏招呼的,祖母基本上是能拖就拖,能不见就不见的。她是因为学不会那些贵妇人的作派,怕露怯给儿子丢脸。 伍大姑娘其实也不喜欢给长辈请安之类的事情,她一听说不用去给何老夫人请安,也偷偷的松了口气。接过那只臂钏,伍大姑娘客气的道了谢,便随杜衡去了惜雨轩。 杜衡将伍大姑娘直接引进自己的东次间,伍大姑娘还没坐定便探身握住杜衡的左手说道:“妹妹,让我看看你伤的怎么样?” 红菱上前挽起姑娘的衣袖,露出抹着赤褐色药膏的三寸多长的伤口,虽然伤处已经结疤收口,可看上去还是很触目惊心,伍大姑娘的脸色刷的沉了下来,她愤然问道:“妹妹,你也不拿刀弄剑的,怎么会受这样的伤,难道那传言是真的,你快告诉我真相。” “姐姐,外头又有什么传言?”杜衡很吃了一惊,愕然问了起来。 “今天早上我听我们府中的婆子们议论,说是你被你弟弟用鞭子打伤了,这是真的么?”伍大姑娘板着脸问道。 杜衡不知道镇国公府的下人如何会知道这个消息,可那并不是传言而是事实,所以杜衡点点头道:“姐姐说的没错。七日之前我的隔母弟弟手持银丝鞭突然闯入惜雨轩,我手臂上的伤就是他用鞭子打的。” 伍大姑娘俏脸紧绷,她突然托起杜衡的左臂,仔细观察起鞭伤的走向,片刻之后,伍大姑娘的脸色更差,她沉声怒道:“你弟弟好狠毒,他是用鞭子打你的脸,你用左臂格挡才被伤成这样的,对不对?”谁不知道容貌对姑娘家何等重要,鞭子直往脸上抽,这分明是要毁了杜衡的容貌,她的隔母弟弟真不是一般的狠毒。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她伍姐姐说的一字不差,就仿佛她是亲眼看到的一般。“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 “然后呢,你的祖母就不管么?”伍大姑娘知道如今的建威将军夫人苏氏并不是杜衡的亲生母亲,所以撇开苏夫人不问,单问何老夫人。 杜衡轻声道:“祖母已经罚了弟弟,还禁了继母的足。” “这样就算了?这也太便宜了吧,是怎么罚的?”伍大姑娘不依不饶,必要问个清楚明白。 杜衡轻叹一声说道:“祖母打了弟弟的手板,毁了他的鞭子,又罚他每日罚祠堂一个时辰,直到我的伤彻底痊愈为止。” “就这样?”伍大姑娘瞪起眼睛问道,杜衡轻轻点了点头。 伍大姑娘大怒,抓住杜衡的右手叫道:“妹妹,走,跟姐姐家去,咱不在这里待着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你被伤成这样,你祖母却只挠痒痒似的罚你弟弟,也太偏心了。走到姐姐家去,你放心,我家里的爷爷和哥哥都是极好的人,你去了就是和我一样的正经主子,看谁还敢欺负你!” 杜衡大惊道:“姐姐,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得管着你护着你,不能任由你被人欺负。你们这些人愿意跟你们姑娘走的本姑娘全都带上,不愿意的也不勉强,我们镇国公府别的没有,服侍的下人可是不缺的。”伍大姑娘是个风雷性子,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等杜衡做出决定,她就已经冲着寥嬷嬷等人囔囔起来。 寥嬷嬷等人都惊呆了,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立刻扑通扑通全都跪了下来,“伍大姑娘,这可万万使不得了,这里是姑娘的家,姑娘怎么能糊里糊涂的去您的府上啊!”寥嬷嬷边磕头边说话,可话里却藏着一些意思。若换成韩国公府的徐大姑娘,这一听就能听出问题所在。 可是伍大姑娘却是那种简单粗暴不爱动脑子的人,她心里再没有那许多弯弯绕儿,只板着脸喝道:“你这嬷嬷好糊涂,你家姑娘是我的妹妹,有什么不能去我们家的!” 寥嬷嬷心里这个怄啊,心道伍大姑娘您可长点心吧,您不是有哥哥么,家去商量商量,聘了我们姑娘不就行了。这样您给姑娘出头也出的名正言顺不是。自从那日随姑娘赴宴归来,寥嬷嬷可就动了心思,她已经悄悄打听过伍大姑娘的哥哥,如今的镇国公伍靖明的情况。 现任镇国公伍靖明今年十五岁,尚未婚配也未曾经定下亲事,这位小镇国公相貌堂堂品格端方,上对祖父极为孝敬,下对妹妹百般呵护疼爱,从来不去烟花之地,也不和那些走鸡斗狗的亲贵子弟交往。他每日勤习武艺,一手双锏使的出神入化,一心想上疆场为国效命。只不过因为镇国公府千顷良田只剩伍靖明这一条根苗,皇上早在前镇国公为国捐躯之后向老镇国公亲口承诺,在伍靖明没给镇国公府留下三个以上的男丁之前,绝不派他上战场,所以凭伍靖明怎么请旨,皇上都压下不发,硬将伍靖明圈了京城之中。老镇国公一心要让孙儿远离危险,所以一直不给孙子议亲,说是要等他过了十八岁身子骨彻底长扎实了再说。 寥嬷嬷一早在心里盘算开了,自家姑娘今年十三岁,两年后才及笄,到那时镇国公已经十七岁了,再准备个一年半载,等到姑娘十六岁,靖国公刚好十八岁,两人到时将亲一成不就四角俱全了,所以才会有那一番颇有含意的话。 除了寥嬷嬷自己,再没有人能明白她这一番心思,伍大姑娘不明白,杜衡也不明白,她还一心想着过几年想个法子从府中脱身,带着寥嬷嬷等人远离京城,做一名悬壶济世的大夫。所以寥嬷嬷这一番心思可就白废了。 “伍姐姐,你别生气了,你今儿来看我,我心里可高兴了,咱们好好说说话不行么?”杜衡见伍大姑娘气的直瞪眼睛,便软软的说了起来。虽然与伍大姑娘交往的时间很短,可是杜衡已经发现伍大姑娘是个吃软不吃硬,嘴硬心软的姑娘。 “你啊,怪道被人欺负,你这性子就是太好了!”伍大姑娘拿软软说话求自己,小眼神儿湿漉漉的杜衡的确没辙,只能咬牙说了一句,果然随她坐了下来。 两位姑娘正说着话,门外突然传来丫鬟的禀报之声:“回姑娘,二姑娘三姑娘求见。” 杜衡一怔,心中暗道她们来做什么?她们现在不是应该恨死自己么? 现在伍大姑娘也知道了建威将军府的人物关系了,她知道这二姑娘三姑娘都是那苏夫人生的,与打伤杜衡的杜鹏是嫡嫡亲的姐弟。还没见着人,伍大姑娘心中先就厌弃了杜鹂与杜鸢。不过这里到底杜衡是主人,她就板着脸坐在一旁,一句话都不说。 两个隔母妹妹来了,杜衡也不好不让她们进来,便淡淡吩咐道:“请二姑娘三姑娘进来吧。” 少顷,杜鹂和杜鸢快步走了进来,伍大姑娘展眼看去,只见走在前头的那个姑娘也就比杜衡矮半头,身形可比杜衡圆润多了,后面那个姑娘倒是瘦小一些,姐俩长的挺象,瞧上去与宫里张美人所生的八公主都有五六分相像。伍大姑娘并不很清楚,宫里的张美人与苏夫人还有些亲戚关系,张美人的表姑奶奶是苏夫人的外祖母,先皇曾经宠爱过的张淑妃,已经病死很多年了。 “大姐姐好,伍姐姐好!”杜鹂杜鸢两人恭恭敬敬的给杜衡和伍大姑娘行礼,倒让杜衡暗吃一惊,若说三妹妹杜鸢给自己行个礼,杜衡也算能接受,毕竟三姑娘杜鸢平日虽然不与自己亲近,可也没有太针对为难自己。可是二姑娘杜鹂就不一样了,她可是每每见到自己就恨不能生撕了自己的人。 “两位妹妹起来吧,你们今日突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杜衡微微皱眉问了起来,说实话,她真的不欢迎这两个妹妹。在经历了前番被杜鹏打伤之事以后,杜衡对于继母所生的弟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敬而远之,大家最好谁也别打扰谁,各人过各人的日子。 “看姐姐说的,妹妹们是来给姐姐请安的,姐姐如今身上还有伤,恐怕精力不济不能很好的招呼贵客,妹妹们是来给姐姐分忧效劳的。”杜鹂笑的象朵花儿似的,不知内情的人瞧见了,还不得以为她和杜衡这个隔母姐姐感情有多深呢。 “哦,原来是替我招呼客人来了。”杜衡颇有意味的说了一句,然后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伍大姑娘,她就说么,这两个妹妹怎么会突然来惜雨轩,原来是奔着伍大姑娘来的。 伍大姑娘身为镇国公的亲妹子,她早在襁褓之中就被封为义节郡主,虽然伍大灰姑娘从来不以郡主自居,可她的身份摆在那儿,就算很多人在心里觉得伍大姑娘没个正经姑娘的样子,可面对伍大姑娘之时,却人人都硬赶着上前巴结。要知道伍大姑娘在太后皇上皇后面前可都很有体面,说她比普通公主还要得宠都不为过。没有这些人宠着,也养出伍大姑娘随心随性的洒脱性子。 只要讨好的伍大姑娘,将来就有机会回到那个原本她们也曾经是一份子的上等圈子,现在的杜二姑娘与杜三姑娘也算是尝到了人情的冷暖,一些从前不屑于去做的事情如今也上赶着做了。跑来讨好巴结伍大姑娘就是一桩。 伍大姑娘的确不是个细腻的姑娘,可这不代表她看不出好赖。她自小也没少在宫里待着,人心人性如何其实伍大姑娘心里清楚的很,这也就是伍大姑娘为何一看到杜衡就愿意与她亲近的原因之一。因为伍大姑娘在杜衡清清冷冷的眼神中看到了善良与纯真,伍大姑娘想好好保护这种善良纯真,她不想让杜衡被无情的现实染黑。 所以一看到杜鹂杜鸢看自己的眼神,伍大姑娘便知道她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毕竟杜鹂杜鸢年纪还小,还没有学会将自己的心思彻底隐藏起来。 “听说你们大姐姐受了鞭伤,今日我是特地来看她的,并不用你们相陪。”伍大姑娘最擅长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她一点儿弯都不转的直接回绝了杜鹂杜鸢。 杜鹂还真没被人这么当面撅回来,脸色刷的变了,青一阵红一阵的好不尴尬。倒是杜鸢要比她姐姐镇定许多,只见杜鸢拉着姐姐的手躬身道:“既然伍姐姐与大姐姐有私房话要说,那妹妹们就告退了。大姐姐,妹妹这就去厨房张罗酒菜,您留伍姐姐吃顿便饭吧。”说罢,杜鸢向上行了礼,拉着杜鹂退了出去。 伍大姑娘看了一会儿,皱眉说道:“杜妹妹,你这个三妹妹不一般。”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的确,三妹妹杜鸢是不一般。她在心中细细回想一下,小孩儿没有不淘气的,可是这些年来就只见杜鹂和杜鹏犯错受罚,而杜鸢却一次都没有。这事想起来却也蹊跷的很。 “杜妹妹,你我不是外人,我今天就是来看你的,可没打算在你这儿吃饭,你现在身上有伤,有好多忌口的,我就不馋你啦,改日等你伤好了我请你到我们府上做客,到时你可要在我们家多住些日子。不是姐姐说你,你这家里啊,真是不省心!”伍大姑娘颇有感触的说了一回。她也不想想,京城中谁家府上也比不了镇国公府人口简单,偌大府第就三位主子,还是亲亲的爷孙相依为命,自然不会有那些龃龉是非了。 杜衡知道伍大姑娘来的匆忙,只不定还没有和家里说一声,所以杜衡便点头应道:“姐姐的话妹妹记下了,今日就不虚留姐姐,过几日我好一定去看姐姐,对了,姐姐你常年练功难免把手练粗了,嬷嬷,去把我前阵子配的玉手膏拿两瓶来。” 寥嬷嬷应声去了,杜衡对伍大姑娘说道:“姐姐,我在家没事的时候喜欢做些脂粉香胰,你拿回去用用看,若是用的好我再给姐姐做。” 姑娘家没有不爱美的,伍大姑娘也不例外。她虽然喜欢练武,可是看到自己粗糙的双手心里也不高兴。上回伍大姑娘拉着杜衡的手,杜衡发觉她的手有些粗,回府后就命清芬按自己的配方做了两瓶玉手膏,就是打算送给伍大姑娘的。 寥嬷嬷将玉手膏取来,伍大姑娘当既净手抹了一回,果然觉得双手明显柔润一些,再没了平日里摸上去毛刺刺的感觉。伍大姑娘喜道:“妹妹,你这玉手膏真不错,效果好极了,比宫里的那些香脂可好多了。谢谢你啦!” 杜衡见伍大姑娘真心喜欢,便微笑着说道:“姐姐言重了,我们是好姐妹,这点子东西是妹妹的心意,你快别这么说。对了,姐姐你每天晚上先用热水泡手,然后厚厚的抹上一层玉手膏,再用细绢做成袋子套在手上,就这么睡一夜,第二天早上才拿下袋子,最多十天,我保重还姐姐一双柔嫩细滑的玉手。” “真的,白天练功也没影响?”伍大姑娘惊喜的叫道。 “当然没有影响,只要姐姐每天晚上做好护手的工夫,白天凭你怎么练功都行。”杜衡信心满满的说道。她自六岁开始被迫自制这些护肤品,如今已经整整七年了,不论什么样特殊功效的护肤品她做的出来,小小的修复护手膏实在是不算什么。 “好妹妹你真厉害,姐姐可没白认识你,等你伤好了一定去我家,我们好好亲香亲香。”伍大姑娘欢喜的抱住杜衡兴奋的说了起来。 杜衡真心喜欢这位心直口快古道热肠的姐姐,便也笑着说道:“好啊,我一定去,赶明儿还要跟姐姐学骑射功夫呢。” 寥嬷嬷一听这话差点儿没吓晕过去,她心中不由叫道:我的好姑娘啊,您不吓老奴成不? 伍大姑娘拿着两瓶玉手膏开开心心的离开了建威将军府,打马直奔镇国公府,刚走到半路上,她遇到了一顶翠盖珠缨八人大轿,前头引轿的家丁穿的号衣上绣着大大的“宁”字,伍大姑娘一看便知道这是宁亲王妃的坐轿。宁亲王妃是长辈,伍大姑娘在宫里走动时经常见到她,两人的关系处的不错,伍大姑娘不能装着视而不见,便带马上前准备向宁亲王妃问安。 跟轿的嬷嬷瞧见义节郡主骑马过来,忙隔着轿子向王妃禀报。宁亲王妃立刻轻跺轿板命轿夫落轿,两个丫鬟赶紧跑上前将伍大姑娘迎到了轿前。 “静贞请王妃娘娘安。”伍大姑娘来到轿前单膝跪下行礼,因着了一身劲装,所以这她这礼行的十足有男子范儿,惹得跟轿的嬷嬷丫鬟都在心中偷笑。 “你这孩子没的行什么大礼,快进来。”宁亲王妃亲手挑起轿帘,嗔笑着说了伍大姑娘一句,伍大姑娘便站起来笑嘻嘻的钻进了王妃的轿子。 王妃将伍大姑娘拉到身边坐下,这抬翠盖珠缨八抬大轿宽敞的紧,别说是坐王妃和伍大姑娘两个人,就算是再坐两个也不会显的拥挤。 “静贞,怎么穿成这样在街上骑马?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宁亲王妃见伍大姑娘一身劲装,便拍着她的手轻声责备起来。这孩子真是越大越没个姑娘家的样子,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嫁人呢,真是替她愁死了! “王妃娘娘,静贞刚从建威将军府探望好姐妹回来。本想回家的,这不就遇上您了。”伍大姑娘仍是笑嘻嘻的说道。 “建威将军府有你的好姐妹?”宁亲王妃皱眉想了片刻,想不出那个好姐妹是谁,便又问了起来。 一提到好姐妹杜衡,伍大姑娘可算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足说了小一刻钟,看的宁亲王妃眼睛都直了,她有些质疑的问道:“静贞,你别不是被人下了降头吧,那杜大姑娘让你这么一说竟是个天仙下凡了。我怎么听说不是这么回事啊?” “王妃您没见过我杜妹妹,您是真不知道,我杜妹妹可好了,唉,她人好,命却苦,小小年纪没了亲娘,但凡她的继母有王妃您对世子和二公子一成的好,她也不至于受那么多苦,她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极了!”伍大姑娘见到亲近之人嘴上就容易没个把门的,常常是想到哪里就突噜到哪里。 这位宁亲王妃并不是宁亲王爷的原配夫人,在她之前,宁亲王爷有一位王妃,还给宁亲王爷生了两个儿子,在生二公子的时候难产大出血而亡。宁亲王爷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他原本居丧一年就可以续娶新王妃,可是宁亲王爷却守了三年才娶了现在这位王妃。 现任宁亲王妃是个心地善良极其温柔的女人,她对前头王妃留下的大世子和二公子极好,就算是自己生了一儿一女,都没有想过夺走大世子的世子之位给自己的儿子。她还为两个继子各自张罗了一门很不错的亲事,两个儿媳妇无论家世还是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做继母能做到宁亲王妃这份上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她屡次被太后点名表扬,当今还盛赞她为贵妇楷模。 “你这孩子说话就说话,乱比什么。”宁亲王妃轻轻嗔了一句,却没有一丝恼怒之意。 伍大姑娘素来知道宁亲王妃的性子,只嘿嘿一笑道:“王妃娘娘您是知道静贞的,有时候就这样。您别往心里去啊。” 宁亲王妃笑道:“我要真往心里去就把你撵下去了,还会继续送你回府么。对了,这杜大姑娘被她那隔母弟弟毒打,这事是真的么?”再温柔和顺的女人也有一颗热爱八卦的心,宁亲王妃也不例外,况且那传言不独传到镇国公府中,也已经传进了宁亲王府,宁亲王妃也好奇着呢。 伍大姑娘重重点头,将从杜衡那里听到的所有事实真相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听的宁亲王妃目瞪口呆,她连声叹道:“怎么还会有这般恶毒的女人!从前也见过那苏氏几回,瞧着不象啊!” 伍大姑娘故做深沉的说道:“娘娘,知人知面难知心呢,您若是见到那苏氏的两个女儿,就会知道静贞说的不错了,不都说有什么样的娘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么?” 宁亲王妃点点头道:“说的也是。” 轿子突然停了下来,一道声音传来,原来不觉已经到了镇国公府,宁亲王妃便对伍大姑娘笑着说道:“静贞你已经到家了,快回去吧,别让你祖父哥哥担心,赶明儿来我们府和你灵儿妹妹一起玩。” 伍大姑娘笑着应了,虽然她一直和宣宜郡主萧灵玩不到一处,不过她还是喜欢王妃,甚至在伍大姑娘心中已经悄悄将王妃当成了自己的亲娘,她特别愿意和宁亲王妃在一起。 将伍大姑娘送回镇国公府,宁亲王妃就直接回王府了,今儿宁亲王爷被人约去下棋喝酒并不在府中,所以宁亲王妃便直接去浩然居,她亲生儿子萧泽的院子。 “请王妃娘娘安……”宁亲王妃在下人们的请安声中走进了儿子的卧室,只见房中门窗紧闭,满屋子都是浓重的药味儿,重重纱幔掩映之中,隐约能看到床上有个侧卧的身影, “泽儿,你今日可觉得好些了?”宁亲王妃小心翼翼的问了起来,生怕声音略大一些就会惊吓了这个自小病弱的儿子。 “咳咳……娘……来啦……儿子……好……好多了……”一道极其虚弱破碎的声音传了出来,宁亲王妃脸上竟然还露出了喜色,她欢喜的说道:“我儿真的好多了,这会子都说话了,那药果然很有效。”敢情这宁亲王妃要求真心不好,儿子断断续续说句不连贯的话她都已经满足了。 服侍三公子的小厮扣子赶紧上前撩起帐幔,极其小心谨慎的将三公子萧泽扶起来,那张与宁亲王妃有八成相似的精致的小脸上满是青白的病容,任谁瞧了都会心疼的不行,这么精致漂亮的孩子怎么可以病成这样? “娘……”萧泽颤颤危危的唤了一声,已经让宁亲王妃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儿子说这么多话回头再累着可怎么办。“泽儿,你快别说话,好好歇着,娘从外头回来,过来看看你,顺便给你讲讲外头的事情解个闷儿。”宁亲王妃急急说了起来。 因为儿子一向病弱,除了去昙净寺求佛祖护佑之外,这孩子生到十四岁硬是没去过王府以外的其他地方,宁亲王妃怕儿子在家里闷坏了,便时常给儿子讲些外头发生的稀罕事,这已经成了娘俩的习惯。反正今儿王爷没在家,宁亲王妃索性在儿子这里多待一会儿,多陪陪这苦命的儿子。 “泽儿,今儿娘回府的路上遇到了镇国公府的伍大姑娘,就是义节郡主伍静贞,我们聊了一路,倒是听说了一件事情。”宁亲王妃边回想着伍大姑娘的话,边给儿子慢慢讲了起来。 “这建威将军府的大姑娘杜衡啊……”宁亲王妃这些年来给儿子解闷,倒练出了好口才,她滔滔不绝的讲着,却没有注意到儿子在听到“建威将军府大姑娘杜衡”之时眼神陡然一亮,然后便极为认真的听了起来。再不象平日那样爱听不听的打不起精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回宁亲王府 宁亲王妃絮絮叨叨直说了小半个时辰,也没听到一声儿子的咳嗽,更没听到一句诸如“娘,儿子累了,想歇一阵子……”之类的言语,故而宁亲王妃心情大好,在以一句:“……看来这建威将军府的大姑娘真是个好的。”结尾之后,宁亲王妃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开心的笑道:“泽儿,你今天的精神真不错,要不要到外头去晒晒太阳?” 原本一直没有咳嗽也没有气喘的萧泽突然就咳嗽起来,宁亲王妃赶紧为他抚背顺气,过了好一会儿萧泽才算是平复下来,自然宁亲王妃那个关于晒太阳的提议就此搁置了,这在屋子里风不吹日不晒的都咳成这样,回头真吹了风可就麻烦了。 “泽儿……泽儿……”宁亲王妃眼圈通红,豆大的泪珠在眼里转圈圈,儿子病弱成这样,她真是难过的死的心都有了。 “没……没事……娘……儿子……自小不省心……人说……祸害……活……千年……儿子……且死不了……”萧泽边咳嗽边说,苍白精致的小脸已经涨成了异样的红色。 宁亲王妃哭道:“傻孩子……都是娘没照顾好你,才让你的受了这么多的罪……” 萧泽连喘带咳的劝着,让一旁的小厮扣子都看不过眼了,他郁闷的瞅了自家公子一眼,万分憋屈的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他不看了还不成么!装!装,就可劲的装吧,王妃可是您的亲娘,非得这么样么?扣子虽然知道自家主子不得不装的理由,可也用不着连王妃一起蒙在鼓里吧,这些年来,王妃为了自家主子的身子,不知费了多少的心思哭了多少回,公子真是狠心! 低头悲哭的宁亲王妃没有看到儿子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若是有得选择,他其实也不想装病,欺骗一心疼爱自己的娘亲是件让人很有负罪感的事情,可是他却不得不如此行事。知母莫若子,萧泽知道自己的娘亲实在是太过善良纯真。有时候萧泽真的无法理解,在皇族这个世间第一等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家族中,他那纯良无邪的娘亲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貌似活的还挺好,太后皇上皇后还有自家父王都很看重她,做为一个继王妃,萧泽觉得自己的嬷娘亲已经成功的不能再成功了,难道就是靠着那近乎白痴的纯良天真?这个问题萧泽百思不得其解。 不得不连亲生母亲都蒙在鼓里,萧泽防的是他的两个异母哥哥,宁亲王世子萧淆和二公子萧淅,他们一个比萧泽大六岁一个大四岁,早在宁亲王妃进门之前,宁亲王爷就为长子请封世子,先行定下世子之位,以绝继王妃的念想。 其实宁亲王妃从来没有过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做世子的念头,在她看来儿子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做个富家翁,逍遥自在的过的辈子比什么都强,做什么王爷世子的,见天天不亮就得爬起来上朝站班,累的跟死狗似的不说,还得天天担惊受怕,万一哪天皇上不高兴,做臣子还得倒霉,世子王爷什么的,真真是苦行当,宁亲王妃才不想让儿子受这个罪呢。当然这是宁亲王妃藏在心里的说法,她再傻再天真也不会将这话直接说出来。 奈何宁亲王世子和二公子打从继母一进门就自觉主动的患上了了被害妄想症,他们总觉得继母时时刻刻都卯足了劲儿想除掉他们好给三弟萧泽腾位子,所以不论宁亲王妃对两个继子有多好,这二人永远都觉得继母心怀鬼胎,一举一动都在给他们兄弟挖坑下套儿。以自保为名,打从萧泽一出生,他的两个哥哥就憋足了劲儿想除掉这个异母弟弟。倒是对于继母所出的妹妹萧灵,宁亲王世子和二公子却是百般纵容,将萧灵生生惯着个刁蛮娇横的大小姐。以至于萧灵不和娘亲不和亲哥哥亲,只和大哥二哥哥亲。说萧灵的脾气是被她大哥二哥惯出来的可一点儿都没冤枉这两个人。 萧泽生的极好,小时候真是粉团雪玉一般的小人儿,他脑子聪明学说话又早,所以极得父王的喜爱,从萧泽三岁开始,宁亲王爷真是走哪儿都带着他,见人就显摆自家白嫩可爱水灵灵的小儿子。那时萧泽小,完全不懂什么叫韬光养晦,不用人教就知道显摆自己的聪明伶俐,这便让他的大哥二哥越发忌惮,兄弟俩好不容易抓了个空子,使计让五岁的萧泽失足跌入莲花池中。那时可是数九严寒,若非萧泽的奶哥哥找不到小主子满王府的喊叫,只怕五岁的小萧泽就这么冻死在宁亲王府的莲花池中。 从那时起,原本是健康宝宝的萧泽就变成了小病鸡一只,一年十二个月,他至少有十一个月在请医吃药。自然是不能再带出去显摆了,宁亲王爷一开始还每日数次看望,可后来日子久了,宁亲王爷觉得这个儿子怕是活不到成年,对他的心也就淡了,正好大儿子二儿子又刻意显出自己的才干,渐渐的,三公子便成了宁亲王府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除了亲娘宁亲王妃,再没有人如何重视三公子萧泽的生死。 “禀王妃娘娘,王爷回府了……”门外传来丫鬟的禀报,正在哭着的宁亲王妃忙拭了泪,拉着儿子的手说道:“泽儿,你好好歇着,娘先走了,明儿再来看你。” 萧泽眼神一暗,心中暗道:娘到底看父王比我重多了,父王一回来她就走。不过口上萧泽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只连喘带咳的说道:“娘……慢走……” 宁亲王妃刚出浩然居,就遇上二公子萧淅,二公子赶紧上快步迎上前躬身行礼道:“儿子请母妃安,您这是从三弟那里出来,三弟可好些了?”不得不说二公子萧淅是实力超强的演技派,他明明一心要治死三弟萧泽,可是从来不曾流露出来,反而处处显的极为担心弟弟,他那精湛的演技骗过了除了他大哥和三弟以外的所有人。 宁亲王妃还沉浸于对儿子病情的担忧与伤心之中,她拭了眼角的泪低声道:“淅儿有心了,你弟弟还是那样,总不见起色,真是愁死人了!” 萧淅听了这话心中暗自得意,心道:那小崽子见天吃药,能好才怪。可他脸上却写满了担忧,眉头皱的紧紧的,一副担心弟弟担心到寝食难安的表情。 “淅儿你这是要去看泽儿?”这条路只通向浩然居,所以宁亲王妃才有此一问。萧淅当然不会说自己是专门等在这里打探那小崽子的病情,他连连点头道:“儿正有此意,三弟久病卧床,想来心是必会烦闷,儿正想去为三弟解闷。” 宁亲王妃听了这话又哭了起来,“淅儿啊,你真是个好孩子,泽儿若是好好的,你们兄弟同进同出也好有个帮扶照应那该多好,可泽儿的身子……”宁亲王妃说不下去了,没多会儿又哭成个泪人儿。 萧淅心道:谁要与那小崽子同出同入,二爷巴不得那小崽子立时死了。心里是那么想的,可萧淅嘴上却不会那么说,他低头做沉痛状,无比痛心的说道:“母妃说的极是,每每看到别家兄弟同出同入,儿子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儿,倘若儿子能替三弟生病受苦就好了,可怜三弟病了十年,竟连一天正常的日子都没过过。” 宁亲王妃听继子这么一说,心中越发难过,哭的也就更加伤心了。萧淅见继母哭的伤心,心中却有种别样的快意,抢了他母妃位子的人,活该哭死你!从小被身边人带歪了的萧淅从来都不去想,他的生母过世三年父王才奉旨娶了继王妃,说破大天也不能把抢王妃之位的罪名按到他的继母的身上。 “母妃,听说父王回府了,您快过去吧,儿子去瞧瞧三弟。”觉着火候差不多了,萧淅才貌似诚恳的说了一句,与继母做别往浩然居而去。宁亲王妃则回去迎接丈夫宁亲王爷。 宁亲王爷二十七岁那年娶了十五岁的继王妃,他刚好比继王妃大一旬,自成亲之后是把王妃又当妻子又当女儿养的,见妻子双眼哭的通红,活脱脱象只受了大委屈的小兔子,宁亲王爷老心肝都疼的揪了起来,他上前搂住王妃怜惜的说道:“柔柔,又去看泽儿了?”宁亲王妃芳名颜清柔,宁亲王爷在无人之时总会爱怜的唤她柔柔,宁亲王妃性情素来柔顺,丈夫怎么叫便怎么应,故而在房中之时夫妻两个异常亲密。 宁亲王妃伏在丈夫的怀中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鼻音,宁亲王爷原本已经有十分的爱怜之心立刻爆棚,都不知道怎么怜惜疼爱自己的小王妃才好了。其实从前成亲之时,宁亲王爷还有些不乐意娶个比自己小一旬的小王妃,不想一夜洞房之后,宁亲王爷百练钢立时化绕指柔,彻底臣服于小美人的石榴裙下。也就是宁亲王妃天性纯真善良,要不然宁亲王府早就没有世子和二公子的立足之地了。宁亲王妃只想着丈夫对自己好,自己就要对他更好,还要对他的孩子好,十五岁的小继母做的极为出色,这也让宁亲王爷越发爱重这个纯真善良识大体顾大局的小王妃了。只是这夫妻二人都忘记了,世间之事并不是一张绣被便可遮住所有丑恶,王妃纯善不代表人人纯善,倒霉遭殃的可就是他们夫妻唯一的儿子萧泽了。他们只知道儿子长年病弱,却从来没有细想背后的原因。要是宁亲王爷与王妃多长点儿心,萧泽也不用装病装的那么辛苦了。 “唉,泽儿这孩子福薄,你也别太难过了……”宁亲王爷在椅上坐下,顺手将王妃抱上膝头,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宁亲王妃身形娇小,非常适合抱在膝头亲热。成亲十五年,宁亲王妃被丈夫抱惯了,是以只是粉面微红,却没有什么不自在,她还习惯性的靠向丈夫的胸膛小声说道:“王爷,天下就没有能治好我们泽儿的好大夫么?看到泽儿那样,妾身心疼死了!” 宁亲王爷虽然如今对三儿子萧泽淡了许多,可也不代表他真的不关心这个儿子,事实上在宁亲王爷心中三儿子萧泽的份量可不轻。毕竟那是他最爱的女人生的儿子。从前宁亲王爷以为自己最爱的是原配妻子,不想娶了继王妃之后才发觉找到了真爱。他是承受不起失去爱子的痛苦,这才事先封了自己的心,故意不怎么关心三儿子萧泽,免得将来受不住那份失去爱子的痛苦。 “柔柔,本王一天也没停下寻找名医之事,这些年来给泽儿看过病的名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可是……唉,这孩子……”宁亲王爷长长叹了口气,对于三儿子萧泽的病,宁亲王爷感觉无能为为了。能想的办法他都想过了,王府请过的名医都能开上十家太医院了,可是就没有一位大夫能准确说出三公子得的是什么病,一时说三公子体寒,一时说他有心疾,一时又说他胎里失调先天不足,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宁亲王府的三公子萧泽已经被诊出了所有人类都罹患的疾病,宁亲王爷毫不怀疑自己头上的白发全是被三儿子愁出来的。? “王爷,请医问药总不见效,要不要试试别的法子?”宁亲王妃想到今日出门做客之时听人说的法子,便小心翼翼的问了起来。 “柔柔,还有什么好法子,你且说来!”若是能治好三儿子,宁亲王爷自然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王爷,妾身听说选个与泽儿八字相合的姑娘冲喜,说不定泽儿就能好起来。”宁亲王妃并不很有底气的小声说了起来。冲喜这种事情非常不靠谱,这事儿不独宁亲王爷知道,宁亲王妃心里也清楚,从前也听说过几回冲喜之事,结果都是喜没冲成病重的新郎倌儿很快就没了,留下冲喜新娘尴尴尬尬的煎熬,那些冲喜新娘熬不过,多半都抹脖子上吊,下场都很悲惨的。 “这……不行!”宁亲王爷皱着眉头摇头说了起来。冲喜,必得是娶正妻才行,可王府公子的正妻身份怎么也不能低了,少说也得是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嫡出女儿。如此一来选择的余地就小了很多,而且谁家养女儿不盼着女儿能有个好归宿,哪个肯把女儿嫁给随时都会伸腿瞪眼的病秧子。就算这个病秧子是亲王府三公子也没用,又不是世子,过门就是世子夫人,将来还是亲王妃。三公子,顶天了也就被封个空头爵位。等老王爷过世了,他最多只能分到一成半的家业,七成家业可都归世子所有。这里子面子都没有,谁家肯拿嫡出女儿来冲喜呢。 宁亲王妃也没指望丈夫同意给儿子娶媳妇冲喜,她不过白说一说纾解心中的苦闷罢了。她纵然再纯真善良也不是那种不晓世事之人,宁亲王妃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儿子身份其实挺尴尬的,就算他健健康康的,这亲事上都有些难办。就象她给二继子张罗婚事时遇到的情况一样。 不比给世子张罗婚事,宁亲王妃只透了个口风便有无数人家上赶着把女儿打扮好了送上门请她相看。到了二继子萧淅,宁亲王妃放下身段选了很久才为萧淅选了户部尚书孙大人的嫡出三女儿为妻。就这门宁亲王妃费了许多心力的亲事,继子萧淅心中还是很不满意的,他也想象大哥那样娶世家公侯之女为妻。宁亲王府世子妃是定国公博远大将军程正涛的嫡长孙女儿程之铃,这门亲事是世子萧淆自己千挑万选,又使了计策让继母办成的。 看到妻子难过的低着头不说话,宁亲王爷心里也很不是个滋味,他搂住妻子的纤腰迟疑的说道:“要不然为夫去求求皇上,说不定有用,泽儿就此好了呢。” 宁亲王妃摇了摇头,伤感的说道:“还是不要了,皇上最忌讳这种事情,王爷这几年日子才好起来,可不能再让皇上找您的麻烦。” 宁亲王爷与当今皇上是嫡亲弟兄,当年亦有从龙之功,可是当今登基之后最防备的却是自己的亲弟弟宁亲王爷萧裕。也就是这些年来宁亲王爷走鸡斗狗不问政事,心甘情愿往纨绔王爷方向发展,这才让当今消除了戒心,而且太子和诸皇子慢慢长起来,当今后继有人,当今才和宁亲王爷重叙了兄弟之情,开始信任使用于他。这段曲折往事宁亲王妃都是亲身经历过的,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宁亲王爷默然不语,想到宫中那位好皇兄好皇上,宁亲王爷的心也凉了。 就在宁亲王夫妻为萧泽忧心之时,已经在浩然居里“关心”过三弟的萧淅去了大哥萧淆的钟毓园。做为失去亲娘的亲弟兄,萧淅一向和大哥走的极近,他几乎是与大哥同吃同睡直到大哥娶亲为止。所以他进钟毓园比回自己的博行园走的顺腿多了。 “二弟来啦!”世子妃程氏听到下人回禀说是二公子来了,一命使人去请自家丈夫,一命快步迎了出来。她知道丈夫对这个弟弟不一般,是以对他也格外亲近,远不象是对三弟萧泽只是面子情罢了。 “请大嫂安。”萧淅见到嫂子迎出来,立刻深深躬身做了个长揖。 世子妃笑着虚扶道:“自家兄弟还这般客气,二弟快快请起,你大哥在后面练剑,已经打发人去请了,少时便来,二弟快坐,昨儿你大哥才得了些紫笋茶,正说要与你一起品茗。你先坐着,我这便去为你们兄弟烹茶。” 萧淅笑着应了,看大嫂转身走入旁边的小耳房,萧淅眼中闪过一抹晦涩不明的神色。 “阿淅,你来啦……”世子萧淆身着一袭淡青劲装,手中倒提着一口宝剑,脖上搭着一条雪白的帕子,可见他是听到下人回禀就立刻收了剑匆匆赶过来,都不曾经回房换衣裳。 “大哥,这大热天的你还练剑,回头热着可不是玩的。”萧淅迎上前接过大哥手中的剑交给一六的侍剑小僮,又伸手要过丫鬟刚刚送上的湿帕子,亲自给大哥擦起汗来。象这样的事情他们兄弟两个小时候没少做,所以此时做来显得那么随意自然。 世子妃程氏透过耳房的花窗看到那兄弟二人很是亲近,眉间浮起一层淡淡的轻愁,旋即又浅浅笑了一下,按下心中的苦涩心事,专心烹煮紫笋茶。 “阿淅,你从哪里过来?”世子萧淆坐定之后笑着问了起来。 萧淅微笑说道:“好叫大哥知道,我今日去了一趟浩然居。” “哦,三弟怎么样了?”萧淆双眉微挑,并不很热心的问道。 “还是那副老样子,看来没什么戏了,在路上遇到母妃,看样子在浩然居哭的不轻。”萧淅得意的笑着说道。 萧淆皱了皱眉,看一眼厅中服侍之人,虽然能在这里服侍的全是他的心腹之人,可素来做事小心不留痕迹的萧淆还是瞪了弟弟一眼,低声道:“口里又没个把门的。”下人们见世子爷不高兴,忙都识相的退了下去。虽然世子爷和二公子那点子心思他们都心知肚明。 少顷,世子妃亲自将烹好的紫笋茶端出来,萧淆方笑着说道:“阿淅,这是太子殿下赏的紫笋茶,宫里笼共也没有多少,我得了二两,就等着你来才喝的,尝尝看味道如何?”自家大哥一早就站了队,死心踏地的支持当今太子萧绰,这事萧淅早就知道的。 浅酌一口,萧淅于舌头上品味再三,方点头笑道:“轻而不浮醇而不厚,果然是难得的好茶!” 萧淆一听弟弟说这茶不错,扭头便对妻子说道:“把剩下的紫笋茶全都包起来回头给阿淅拿上,他的嘴刁。”世子妃微笑应道:“是,妾身这就去拿。”说完程氏便往耳房走去。 萧淆看着妻子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也下来,这个妻子是他千挑万选的,不论家世人品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妻子色色都好,就是有一样不行,她嫁进宁亲王府已经五年了都没有坐胎,萧淆从盼儿子到盼孩子,不论男女都成,那怕是颗蛋呢,妻子也算是开了怀。整整盼了五年,萧淆都没有盼到妻子怀上身孕。 大哥的心事萧淅当然知道,他压低声音劝道:“大哥,你和大嫂都年轻呢,别着急,总会有的。” 萧淆长长叹了口气,不急,他怎么能不急?和他同时成亲的那些人就不说了,比他晚两年成亲的太子都三年抱俩,已经是一双儿女的父亲了。而他这个成亲五年的人却连儿女的影子都看不见。 走入耳房的世子妃程氏听到丈夫的叹息之声,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不必问也不必回头都知道丈夫为何叹息。丈夫急,她如何能不急呢,比自己晚三年出嫁的妹妹都已经做了娘亲,而她这个大姐却没开过怀,那怕是怀上孩子没保住也成啊,那到底也是怀上过。低头拭去眼中泪水,程氏知道自己必须得下那个决心了。 飞快收拾好心情,回到丈夫和小叔子的身边的程氏已然恢复了她的端庄大方,只听程氏笑道:“大爷,今儿下头才送来极好的鲜藕和暹罗香猪,还有几品时鲜蔬果,涮来吃再好不过,不如请弟妹过来一起吃个便饭?” 萧淆立刻点头道:“你说的很是,阿淅,你也有日子没在大哥这里吃饭了,打发人回去请弟妹过来吧。” 萧淅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他成亲一年有余,妻子孙氏也没有怀上身孕,因为这个妻子不是自己想娶的公侯世家之女,所以萧淅平日对妻子只淡淡的,也就是晚上于床第之间热情一些。萧淅倒也不是贪恋女色之人,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抢在头里为父王宁亲王爷生下嫡长孙,从而加重自己的份量。只不过萧淅几乎夜夜不独宿,却也没能蓝田种玉,因此他白日对孙氏也就更加冷淡了。 世子妃立刻命钟毓园的管事嬷嬷和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去请弟妹孙氏,没过多久,身形清瘦,眼下略显青黑的孙氏便带着丫鬟嬷嬷们来了。因萧淆萧淅兄弟两感情好,所以程氏与孙氏这对妯娌处的也不错,两人亲亲热热的厮见过了,便将正厅留给那兄弟二人,她们妯娌两个则去了后面说自己的私房话儿。 除了对自己没有怀上身孕而沮丧之外,妯娌二人还会说些京城的八卦。自然近期京城八卦的主角便是建威将军府的杜大姑娘。继杜大姑娘是十克之命的传言之后,京城中近日又流传着杜大姑娘无辜被隔母弟弟毒打之事。 孙氏碰了碰大嫂程氏小声说道:“大嫂,听说建威将军是您祖父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们家的事情你可清楚?” 程氏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从前我小的时候还听祖父提过建威将军,可自打建威将军的原配夫人过世之后,祖父便再不许建威将军登我们家的门,从此两家就断了往来。他们家现在的事情我哪里会知道呢。” “为什么呀?难道是建威将军得罪了老公爷?”孙氏心中的好奇因子立时被程氏挑了起来,她兴致盎然的追问。 程氏皱眉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我娘说是为了建威将军的原配石夫人,当初这门亲事是我祖父一力促成的,其他的我真就不知道了。” “哦,原来是这样!”孙氏立刻自行脑补一番,虽然没有猜中所有的事实却也相差不远了。 “对了,弟妹你在郡主面前可千万别提杜大姑娘。”程氏想起一事赶紧提点弟妹。前阵子孙氏回娘家避五,没有赶上宣宜郡主气呼呼的从熙国公府回来的那一幕,程氏当时就想着提醒孙氏的,可是因为事情多一时忙忘记了,现在刚想起来便直接说了。 “为什么?”孙氏不解的问了起来。她是户部尚书家的姑娘,算是清贵这一拔的,而公侯之家则属世家,清贵与世家从来都不面和心不和,家里的姑娘自然不会玩到一处去,所以那一日熙国公府下贴子请杜大姑娘之事孙氏并不知道。 程氏将小姑子的哭诉简单说了一回,孙氏这才算是明白了。她点点头道:“多谢大嫂提点,我记下了。”小姑子萧灵很得各自丈夫疼爱,程氏和孙氏平日里都顺着她捧着她,自然不会给她找不自在。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妯娌两个正说着小姑子,便听到丫鬟禀报:“回世子妃二夫人,郡主来了……” 丫鬟声音刚消,程氏和孙氏便听到娇滴滴的叫声:“大嫂,二嫂,你们躲起来说私房话,都不理我啦!” 程氏和孙氏哪敢得罪阖府最得宠的小姑子,两人赶紧起身相迎,分别拉着小姑子的左右手,亲亲热热的将她迎了进来。 “大嫂二嫂,你们正说什么呢?”萧灵好奇的问了起来。 孙氏看看程氏,只听程氏笑着说道:“我们说的话儿还真不好说给你听呢。” 萧灵立刻不乐意了,摇着大嫂的胳膊叫道:“说嘛说嘛,我要听我要听!” 程氏笑道:“可是你自己要听的,回头不计恼我们哦!” “不恼,保证不恼,好大嫂你快说嘛!”萧灵继续撒娇。 “好吧,刚才我和你二嫂正在聊什么人才配做我们宣宜郡马……”话没说完程氏自己先笑了起来。孙氏一听这话也跟着掩口而笑,直把个萧灵臊的满脸通红,扯着两人的衣袖不依不饶的叫道:“你们欺负我!” “没有没有,灵儿,你如今还小,的确也不急于一时,可是啊,这可好郡马人选可不易找,如今你两个哥哥可都已经在外头为你留意着呢,总要为你选一位才貌双全家世人品俱为上上之选的好郡马才是。”程氏按住小姑子的手说了起来。 皇族女子,若不铁心不想和番便只能低嫁,还得早做打算,趁着没有外番求亲之时赶紧将亲事定下来。所以但凡受宠的皇族女子通常十二三岁上就定好亲事,没能定亲的,只怕离和番就不远了。宣宜郡主今年十一岁,确实也到了定下亲事的年纪,不然到时真被派去和番,就宣宜郡主这性子,早晚得把自己折腾死。 做为皇族的姑娘,宣宜郡主也是知道厉害的,她低头红着脸不说话,好半晌才搓揉着衣角小声说道:“多谢两位哥哥和大嫂二嫂为我费心了。” 孙氏见平素小霸王似的小姑子这会乖的象小猫咪一般,不由暗暗向大嫂挑起大拇指,无声的赞了一句:“真高!” 程氏话峰一转,忽然又忧虑的说道:“可是啊,眼前有个问题,三弟还没定亲,真还不好张罗灵儿你的事情呢。” “三哥?哼……”萧灵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显然对于病秧子三哥极不待见。虽然那是她的亲哥哥,比起隔母的大哥二哥要亲的多,可是萧灵自记事起就知道三哥是个病胎子,一年也见不上几面,她能和萧泽有感情可就怪了。再者,做为一个姑娘家,萧灵还没有三哥萧泽相貌生的好,这让萧灵越发受不了。还有一点便是因为三哥总病着,所以娘亲宁亲王妃将绝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儿子身上,剩余的精力还要放在丈夫身上,所以对于女儿萧灵宁亲王妃的确关心不够,母女之间也不怎么亲近。 孙氏看了程氏一眼,两个人交换了眼色,她们两人是嫡亲妯娌,自然是同契连枝,对于中伤打压小叔子萧泽之事两人可是从来不会手软的。这也是受了她们丈夫的影响,这妯娌二人也视小叔子萧泽为最大的绊脚石。 一时下人上来禀报,说是饭已经做得了,程氏与孙氏便携了小姑子萧灵去前头请各自的丈夫用饭,这一餐饭吃的很是热闹,大家都显的很开心,萧淆萧淅萧灵兄妹三个还都吃了酒,直闹到大半夜才算消停。 宁亲王爷自是与王妃一起用饭的,整个王府之中最冷清的莫过去浩然居,小厮扣子拉长了脸撅着嘴,边服侍自家三公子吃饭边闷闷的说道:“公子,您这是何苦呢!您的身子明明已经好了,何苦非要接着装病,装病好玩啊!” “扣子,爷不装病能行么,那两天见天的盯着爷这里,变着法子的使坏,爷不装病早晚死在他们手里。”萧泽踞坐在床上,一手抓着一只鸡腿,完全没有吃相的大嚼着,边嚼边含糊不清的说话,也就是自小服侍他的扣子能听懂罢了。 自家公子私下里从来没有吃相,扣子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如今已经麻木不仁了,这会儿别说是一手一只鸡腿,那怕是他家公子将头拱到碗里去吃扣子都不会吃惊了,他只是不明白,为啥公子明明受过极好的教养,偶尔出席场合之时公子的吃相好看的令人移不开眼睛,为啥私下里就变成这样了呢。 “公子,您可少吃点吧!”扣子闷声闷气的说道。谁都知道三公子病重不怎么能吃东西,每次送到浩然居的例饭都是扣子吃的,扣子已经被扣上好吃鬼大胃王的名声了。想他扣子也是个相貌不错的小厮,将来还想娶个好媳妇,若是传出那样的名声,谁肯把自家的姑娘许给他啊。 “好了好了,就这两个鸡腿。”萧泽没形象的挥了挥手中的鸡腿,好歹没再为难扣子。 用罢了饭漱了口,萧泽倚在椅背上摸摸肚子,嗯,今天的鸡味道不错,难得的是没加什么特别作料,所以他才敢放心的吃了两只鸡腿。 “公子,您这么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啊,哪能这么装一辈子的病?如今王爷王妃还健旺,您何不与王爷王妃直说了当年之事,您一般也是王爷的儿子,王爷哪能不疼您呢?”扣子再一次苦口婆妈心的劝了起来。整天鬼鬼崇崇的办事,扣子觉得自己都要疯了。偏他家主子只信他一个,事事他都得操心,扣子真心觉得自己才十来岁,都已经动了几十年的脑子,可折磨死他了。 “放心,你家主子不会装一辈子的病,也就再装个一两年吧。”萧泽在心里暗暗算了一回,给了扣子一个期限。 扣子不解的问道:“公子,为啥还得装上一两年呢?现在就好起来不行么?” 萧泽高深莫测的笑道:“那是因为你三夫人还没长大。” “啊……啥……三夫人!”扣子立刻觉得自己脑子完全不够用了,他见天跟自家公子在一起,咋就不知道出了个三夫人呢? 萧泽却只嘿嘿一笑就再不肯透露任何消息了。扣子知道自家主子若是不开口,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撬不开,只能憋屈的跑到一旁除下外衣藏好。等天黑透了他家主子就要出门了,苦命的他还得躲在床上装主子,一直装到他家主子回来。至于这回来时间么,还真不好说,扣子记得有一回天都快亮了主子才匆匆赶回来,可把他吓的魂儿都没了。若是再晚上半个时辰,王妃就要到浩然居探望自家主子,到哪里可什么馅儿都露了。 “扣子,再忍个一年半载的,你家爷将来绝对亏待不了你。”萧泽拍拍扣子的脑袋,笑嘻嘻的说了一句,哪里还有半点病弱少年的模样儿,只看他双眼精气十足的样子,就已经让扣子五迷三道了。自家公子真好看,世上就没有比公子更好看的人!扣子在心里偷偷说了起来。只要他家公子一笑,叫扣子立时去死扣子都没二话。 看看外头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萧泽还真的向扣子笑了笑,拍拍扣子的肩膀说道:“扣子,好生装扮着,今天爷会早些回来。” 说罢,萧泽转到床后夹壁墙里,掀开一方地板,顺着幽深的暗道直直走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回夜中又惊变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之时,一道黑影如灵猿一般翻越建威将军府的重重院墙,不多时便潜到了惜雨轩杜大姑娘的卧房之外。此时已是天交丑时,正是人们酣睡之际,那道黑影动作极轻,他从挑起的窗子中一跃而入,象羽毛似的轻飘飘落于床前的地上,竟连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因这几日杜衡的伤势已经好多了,她便没有再命丫鬟在脚踏上值夜,而是让她们到外间的榻上休息,反正距离隔的不远,但凡她要人服侍只消喊上一声便可。所以那道黑影落于杜衡床前之时,看到的是空空的脚踏和轻垂的帐幔。 黑影眼中含着笑,快步走上前伸手撩起帐幔,只见一幅杏红薄绫纱被严严实实的盖在熟睡之人的身上,他探身上前打算掀开薄被,可就在了这一瞬间,原本熟睡的杜衡竟如脱兔一般陡然暴起,朝那黑影扬手洒出些灰白色的粉末。 那黑影反应也算是万中无一的快,只见他一手捂住口鼻一手点向杜衡,杜衡只觉得身上一麻再也动弹不得,口中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杜衡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衣人捂住口鼻退到桌旁,用桌上半盏残茶泼湿黑绸面巾,从而让他自己能保持清醒。 杜衡心中大骇,可喊又喊不出声动又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衣人复又走到自己的床前,还伸手拉向自己的左臂,杜衡羞愤难当,却又因为穴道被制而无法咬舌自尽。此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今日若得不死,他日那怕行遍海角天涯,也要将这小淫贼千刀万剐杀个千万遍! 只是让杜衡极度意外的是,那黑衣人只是轻轻卷起了她的左袖,认真的察看了她左臂的鞭伤。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黑衣人看过伤口便飞身跃出杜衡的卧室,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杜衡惊呆了,她甚至想不起来刚才看到的那双灿如明星的双眸是自己曾经见过的。莫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杜衡被点的穴道才自然解开,可此时黑衣人早已经不知道远遁到何处去了。除了床边一点点灰白色的粉未和桌上已经空了的茶盏之外,竟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杜衡怔怔的下了床,看着打开的窗子,心中困惑极了。那人到底是谁,他不是来加害自己的,那目的又是什么,难道就是来看看自己的伤口?到底是什么人会这样无聊? 存了一肚子的疑惑,杜衡再也睡不着了,她坐在桌旁想了好一会儿,突然站起来穿好衣裳鞋子,竟自走出房间往小书房走去。姑娘一动,原本就不敢睡实在的红菱便也醒了,她赶紧起身问道:“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杜衡摆摆手道:“不要什么,你睡吧,我出去走走。” 红菱吓了一大跳,赶紧跟上前说道:“这大晚上的姑娘您要去哪里走动?还是快回房歇着吧,若是您睡不着,奴婢就陪你说话解闷儿,指不定说着说着您就困了呢。” 杜衡摇摇头道:“不必了,我去书房看会儿书再睡。” 红菱一听这话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连声恳求道:“姑娘万万使不得,您还病着,得多多休息才行,这大晚上的去看书,熬坏了眼睛伤了神可不是玩的,求姑娘听奴婢一句劝吧!”惜雨轩中的丫鬟婆子们如今可都知道,自家姑娘哪哪儿都好,就是有一点让人头疼,那就是一看起书来就不要命了。那劲头真是比应考的举子们还大,若是举子们有她们姑娘这股劲儿,什么功名还能考不取呢。 “红菱你又跪着做什么!赶紧起来,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件要紧事,必得立刻查书。”杜衡皱着眉头不悦的说了起来。如今她身边的丫鬟嬷嬷个个都盯着不许她熬眼看书,真是被管的烦死了。 红菱知道自己的份量不够,必得搬出寥嬷嬷才行,她便站了起来闷声说道:“那奴婢去请嬷嬷陪姑娘读书!” “你……哼……”杜衡见红菱把寥嬷嬷搬出来,只得冷哼一声转声回房,这大晚上的,她可不想让寥嬷嬷又跪在自己面前且哭且劝。看来过几日还是要从书房中夹带几本书到卧房藏在床上,也免得想看书的时候只能去书房,还要受时间的限制。 红菱见姑娘听了劝,忙也跟进去给姑娘倒了一杯温水,姑娘本就走了困,自然是不能给她吃茶的,免得越发精神睡不着觉。 “姑娘,可是身上不太舒坦,奴婢给你捏捏?”红菱陪小心的问了起来。 杜衡低低叹了口气,她知道红菱也是一心为了自己好,便摆摆手道:“罢了,你去睡吧,我坐一会儿也就睡了。” 主子不睡红菱自是不敢去睡,她索性半跪在脚踏上轻轻给姑娘按揉起来。红菱的手很轻很软,按摩起来特别舒服,杜衡本来是不想睡的,巳是被她这么三揉两按却按出了困意,没多过久便沉沉睡着了。红菱听到姑娘的呼吸深沉平缓,她试探着轻轻唤了两声“姑娘”,也不见姑娘有回应,红菱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坐在脚榻上倚着床就这么睡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反正东方还没现出鱼肚白,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建威将军府的宁静,惊醒了许多人。这里自然也包括惜雨轩的杜衡。 “什么声音?”被惊醒的杜衡猛的翻坐起来,那声惨叫实在太过凄厉,惊的杜衡出了一身的冷汗。 红菱也被惊醒,她赶紧站起来说道:“姑娘别急,奴婢这就出去瞧瞧。”红菱话音刚落,又一声惨叫响起,这回主仆二人可都听清楚了,惨叫声竟是从颐寿园那边传来的。 杜衡大惊,心道莫不是祖母了了什么事情,她立刻掀被下床急急道:“快,取我的大衣裳来。” 红菱不敢耽误,赶紧取过大衣裳飞快的帮主子穿了起来,头发是没有时间梳的,红菱只能拿一根碧玉长簪将姑娘乌鸦鸦的头发绾起簪好,就在这当口儿,寥嬷嬷等人也都赶了过来,寥嬷嬷甚至已经命人备好了肩舆。 杜衡吩咐一句:“嬷嬷你留下守着,别让人钻了空子,李嬷嬷红菱你们跟着。”便匆匆出门上了肩舆,径往颐寿园而去。 颐寿园中早已经是灯火通明,人人面带惊惶之色,杜衡见此情形也被下的不轻,她赶紧问道:“老夫人怎么样?” 一个管事嬷嬷快步上前说道:“回大姑娘,老夫人无是,是大爷遭了毒手。” “什么?”杜衡心里一紧,赶紧追问道:“大爷到底怎么了?” 那管事嬷嬷悲声道:“听说大爷被人挑了手筋。” “啊……怎么会这样,人在何处?”杜衡大吃一惊,赶紧追问起来。不知怎么的,直觉告诉杜衡,这事就是刚才钻入自己闺房的那个黑衣人干的。 “回大姑娘,大爷如今正在老夫人房中,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 杜衡赶紧带人往老夫人的房间走去,刚走了几步便听到了祖母的哭声,她继续快步往前走,在经过东厢房的时候,杜衡闻到了浓浓的血腥气。杜鹏住在东厢房这是杜衡知道的事情,想来他就是在自己的房间于熟睡之中被人挑了手筋。 “祖母……”杜衡迈进上房高声唤了起来,可是背对着门口方向的何老夫人却象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只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大哭不止。杜衡快步上前再次唤道:“祖母……” “若儿……若儿啊,你弟弟好命苦啊!也不知道是哪个该天杀的狗贼挑了你弟弟的手筋啊,鹏儿,我可怜的鹏儿啊……”老夫人哭的直抽气,随时都有背过气的可能,而被她紧紧抱在怀中的杜鹏双眼紧闭一声都不吭,他还在昏死之中。 杜衡赶紧劝道:“祖母,您把弟弟放下来,也好看看他伤的怎么样,大夫没来也得先上药啊!” 老夫人哭道:“已经上过药了,那个该天杀的狗贼挑了你弟弟的手筋后给他上了药。” “啊……”杜衡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挑了人手筋还给上药,这是什么人啊,也太怪了些!低头一看,杜衡见杜鹏的右手手腕有伤,左手却完好无损,想来是只被挑了右手的手筋。伤口处血肉外翻,已经被洒上了金创药。杜衡仔细察看上药之处,心里立刻明白了,原来那下手之人并不是好心上药,而是在伤口中间洒满金创药,让被挑断的手筋再也没有机会重新接上。 杜鹏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愈合能力强,生长又快,若是成人被挑断手筋脚筋,那就彻底被废了,可小孩子不一样,他们还有可能重新长好。可是伤口处洒满金创药,便两边结疤形成一道天然屏障,被挑断的手筋脚筋再没有机会重新接起来。到底是谁会下这么狠的手?杜衡在心中暗自猜测,可是她怎么都想不出来。若说有仇,杜鹏这个五岁的孩子也就是与自己有仇罢了,他素日被拘的紧,连府门都不曾经出来的,当然不会惹出什么了不得的仇家。 可是自己绝对没有做这样的事情,也做不出这么狠的事情,她虽然不喜杜鹏,可就算是杜鹏将她打伤,她也没有想过对杜鹏下这么狠的手。原本想着杜鹏若是不知悔改,最多不过让他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罢了。 没多久一位大夫被建威将军府的下人硬生生抢了来,这大夫倒也恪守医家本分,他见病人伤重,也就不计较被人半夜从被窝里拽出来之事,赶紧上前仔细诊治。 他的诊断结果与杜衡的判断一样,那名大夫沉声说道:“老夫人,您孙子性命无忧,可这右手从此废了,就算是大罗金仙亲至也治不好的。” “啊,废了,什么叫废了!你说,你说啊……”何老夫人厉声尖叫,吓的那位大夫倒唯噔噔噔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他心中暗叫一声“好险!”险些儿没被这家老夫人震聋了耳朵。 “小公子拿不得枪提不得笔,从此只能做个富贵闲人了。”这大夫也算会说话,只不过这样的话听在何老夫人耳中,与睛天霹雳也没什么两样了。 “滚,滚……来人,拿你家老爷的贴子请太医……”何老夫人声嘶力竭的吼叫起来。 “老……老……老夫人……老爷的贴子是由夫人收着的。”一名管事嬷嬷为难的说道。 “去要啊!”何老夫人如同疯了一般的尖叫一声,又抱着宝贝孙子大哭起来。 那名大夫出于医家本份,好心的提醒一句:“老夫人,您这般抱着小公子哭,眼泪会污了小公子的伤口,更加不利于伤口愈合。” 何老夫人暴怒,一叠声的大叫道:“打出去,与我将这混帐东西打出去……” 人家大夫是好心提醒,不想却吃了这一通排头,是人都有脾气,大夫气的一甩袖子怒道:“走就走,老夫还不想来呢!” 老夫人伤心糊涂了,可其他人并不糊涂,杜衡向那大夫轻声说道:“先生莫恼,家祖母伤心舍弟之伤,一时难以自制,还请先生见谅。” 那大夫听这话入耳的很,方缓了声气说道:“这位小姐说的是,老夫告辞了。” 杜衡看看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刘嬷嬷是管钱的,她明白大姑娘的意思,赶紧跑过来小声问道:“大姑娘您看这该给多少?” 杜衡想了想方说道:“取十两银子与先生压惊吧。”这大晚上的谁不睡觉,建威将军府也不能胡乱将人从被窝里拽出来不是。 刘嬷嬷想想倒也合适,再者大姑娘都已经开了口,就算是不合适也得认了。她赶紧去取银子。拿着十两的银锭子从里面走出来,正要给那大夫之时,一声尖厉的叫声突兀响了起来。 “住手,他又不曾给我弟弟治病,凭什么给那么多银子!”刘嬷嬷抬头一看,见说话之人是二姑娘杜鹂。二姑娘三姑娘住的远,所以来的也晚,她们这是刚刚赶进来,不过刚才在院中就已经听到了祖母何老夫人的尖叫怒骂。所以杜鹂才会有此一叫。 说来杜鹂也不算笨,她已经想到了这银子必是大姐姐杜衡下令给的,所以杜鹂必要闹上一闹,一报白日被她当着镇国公府伍大姑娘羞辱之仇。 杜衡真不知道这个二妹妹的脑子是怎么长的,那被挑断手筋的人可是她的嫡亲弟弟,杜鹂不先去看弟弟,倒在这里计较与杜鹏相比实在是无足轻重的十两银子。 跟在杜鹂身后的杜鸢满脸涨红,拉着姐姐的衣袖低低说道:“二姐姐,先看弟弟吧。” 杜鹂反手推了妹妹一把,没好气的说道:“你先去看。”然后直勾勾的瞪着大姐姐杜衡,愤愤叫道:“我娘还在,也有你做主的份!” 杜衡不想当着外人与杜鹂争吵,只对身边的李嬷嬷说道:“李嬷嬷,你送先生出去,请先生略等片刻,你去惜雨轩找寥嬷嬷拿十两银子,这压惊诊费我惜雨轩出了,不能让人传说堂堂建威将军府的小爷连十两银子都不值。” 杜衡一句话差点儿没把杜鹂气疯了,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击,李嬷嬷早已经响快的应了,请那位大夫走了出去。那大夫走之前还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了杜鹂一眼,这杜二姑娘的风评从此可就别想好了,世间最是杀人不见血的就是世人口中的三寸不烂之舌。 “二姐姐,你看弟弟都伤成这样了你就别闹了,快来想办法救弟弟啊!”杜鸢实在受不了自己的姐姐,涨红着脸哭着低声叫了起来。 杜鹂狠狠剜了杜衡一眼才跑到祖母身边看弟弟,一看弟弟脸色惨白,左手手腕血呼哧啦的好不吓人,杜鹂本能的倒退几步转过头不敢看。不想这一转头就看到大姐姐杜衡清清冷冷的目光,杜鹂也不知道从那儿冒出一股子邪火,她腾的冲到杜衡面前,伸手便向杜衡的左臂伤口抓去。 如今天气热大家都穿的单薄,杜衡虽然多加了一件薄绢外袍,却也是厚度有限,她又躲闪不及,竟让杜鹂抓了个正着,刚刚收口的伤处被杜鹂一把抓破,殷红的鲜血瞬间浸湿了衣袖。 “贱人,都是你,都是你暗害了我弟弟!你恨他打伤你,就挑断他的手筋!一定是你,就是你!”杜鹂一把抓完还不算,又跟着补上一抓,边抓边尖叫怒骂起来。 红菱见自家主子受伤当下什么都不顾了,赶紧抢上前将姑娘护在怀中,用后背对着二姑娘杜鹂。杜鹂一把抓上红菱的后背,“哧”的一声撕破了她的衣裳,还在红菱的背上留下三道长长的血痕。杜鹂极喜留长指甲,她那足有一寸多长的指甲又尖又硬,实在是一大杀器。 “嘶……”红菱吃痛不过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杜衡听的真切,她猛的推开红菱,也不顾自己的左臂正在流血,用左手死死抓住杜鹂抓下来的右手,然后用右手狠狠扇了杜鹂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杜衡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杜鹂打身浑身乱颤,脸上瞬间鼓起五个清晰的手指印。杜衡左手一松,杜鹂便摔倒在地,她被打傻了,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捂着脸怨毒的看着杜衡。 红菱生怕姑娘再吃亏,赶紧又扑了上来,她见姑娘左臂流血不止,赶紧撕下自己的裙子内衫将姑娘的左臂包扎起来。 “二姐姐……”杜鸢一声尖叫成功的将老祖母的注意力自杜鹏身上引看,转头看到二孙女捂着脸跌坐在地上,而大孙女儿则是面如寒霜一般,正由红菱给她包扎左臂,何老夫人顿时觉得烦透了,拍着炕桌大叫道:“滚,都给我滚……” “奶奶,除了这个小贱人之外弟弟再没有仇人,必是她害了弟弟!”杜鹂猛然跳起扑跪到何老夫人面前,指着杜衡尖叫不休。 何老夫人看向大孙女儿,一双眼睛微微眯着,杜衡明显看出了那双眼睛中充满了怀疑,她心中一冷,原来什么疼爱补偿全都是假的。 “若儿……是你?”何老夫人迟疑的问了起来。被二孙女这么一叫,她心中的确生疑,可是又不敢相信,毕竟断人手筋这种事情太过阴损毒辣,不是一个十三岁孩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杜衡一双清冷冷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祖母,淡漠的说道:“我说不是,祖母相信么?” 何老夫人迟疑片刻,到底没有立刻点头,杜衡心中更冷,她冷声道:“祖母对杜衡起疑,那便请拿出证据,只要有证据证明此事是杜衡所为,杜衡任祖母处置,倘若拿不出证据,也请祖母不要大事化小,认真还杜衡一个公道。既然杜衡已经被怀疑为凶手,再在这里留下去也没有意义,况且方才被二姑娘利爪所伤,杜衡也得回去治伤。” 杜鹂也不知道是那根筋又抽了,她竟突然叫道:“祖母,她有药,让她把药拿出来给弟弟用!” 杜衡冷冷瞪着杜鹂,沉声问道:“你就不怕药中有毒,你弟弟连小命都保不住。” 何老夫人想起来大孙女儿的伤的确好的很快,便沉声唤:“若儿,休要与你妹妹置气,快把药拿来,救治鹏儿要紧。” 杜衡抬头看向老祖母,冷冷淡淡的说道:“祖母也知道那药是铺中每三日为孙女儿合一次,今日是第九日,药已经用完了,还等着天亮以后铺子里来人合药孙女儿才有的用。现在孙女儿被您的二孙女儿抓伤,正不知回去上什么药才能止血去毒,请祖母见谅,杜衡出血太多,此时头目森然,不能在此久留了。”说完这一番话杜衡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祖母偏心至此,杜衡对她已经完全死了心。 “奶奶,你看她这是什么态度!”杜鹂指着杜衡的背影叫了起来。何老夫人大怒,厉喝道:“来人,把这搅家精绑起来关到祠堂罚跪,不许点灯,门锁上,没有老身的话谁都不许开锁。” 何老夫人并不糊涂,所以罚杜鹂也罚的不轻,杜氏祠堂是个阴森可怕的所在,若没有灯火照明,那里便黑森森的渗人,一个心中有鬼的小姑娘被单独关进去的确是再可怕不过的惩罚。 杜鹂一听这话便哭着大叫起来:“不要啊奶奶,鹂儿不去跪祠堂……” 何老夫人不耐烦的叫道:“还不快堵了嘴拖下去……贴子呢,太医在哪里……你们都是死人啊……” “三妹妹替我求情……”杜鹂如何能敌的过那些身强力壮的仆妇,她很快就被掩了口抱了出去,只来得及向妹妹说出那样一句话。 杜鸢是最会察颜观色审时度势的,她此时怎么可能替自己的姐姐求情。杜鸢正跪坐在弟弟身边,一脸的担忧痛苦,完全是一副忧心弟弟的好姐姐形象。显然她这样的表现让何老夫人很满意,何老夫人摸摸三孙女儿的头,叹了口气说道:“还是鸢儿是个好孩子!不可能学你两个姐姐。” 杜鸢乖巧的应了一声“是”,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奶奶,这会子名贴还没取来,不如让孙女儿去一趟,孙女儿保证顺顺利利的把名贴拿来。” 何老夫人想了想,缓缓点头道:“也好,仔细别惊了你娘。”再不喜欢儿媳妇,何老夫人也得顾忌苏夫人腹中的胎儿。所以刚才她才会命最知道自己心思的刘嬷嬷去要名贴。刘嬷嬷最是知道她其实很看重那个没出世的孩子。前些日子的锁院门禁足,从某一方面来说未尝不是对苏夫人的一种保护,她被关在棠棣院中没法再惹是生非,就可以踏踏实实的养胎了。 杜鸢去了没多久果然就将父亲的名贴拿了回来,何老夫人夸了杜鸢几句就命管家去请太医了。 老夫人为杜鹏请太医的消息传到惜雨轩中,此时杜衡已经重新清洗伤口敷了药。张慕景配的药还剩下一些,原本就是打算早上换药用的,这会子正好全都用上了。 怕姑娘心中不痛快,寥嬷嬷赶紧小声说道:“姑娘您别恼,他哪有咱们张掌柜的神药,就算是太医来了又能怎样!该!真真活该,怎么不连左手手筋一并挑了!” 杜衡淡淡道:“嬷嬷,我不恼,真的,一点儿也不恼。可见老天是公平的,他不会任恶人为非做歹,让好人受尽欺凌。此事我虽不知是何人所为,可到底也算是为我出了口气。老天都帮我,我还有什么可恼的。原本在这府里除了你们几个以外也没有人真心实意的关心照顾我,我有你们就够了,其他人,无所谓。” 寥嬷嬷听姑娘口中说着无所谓,可是语气却相当消沉,显然她心里还是在意的,便上前说道:“姑娘,您听老奴一句劝,您将来是要嫁出门的姑娘,到底不是能给这府里传宗接代的小爷,老夫人自然是看重小爷多过您。您也不用放在心上,将来您出了门子,才有自己真正的家,这府里不过是暂住几年罢了。” 杜衡此时正在心灰意冷之时,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谈婚论嫁,她倦怠的说道:“嬷嬷别说了,我很累,要躺一会儿,等张先生来了再唤我起来。” 寥嬷嬷见姑娘面色苍白,这两日好不容易养出的些微红润又彻底没了,一颗心立时疼的揪了起来。她赶紧应道:“是是,姑娘您好好歇着地,老奴给您熬点补血粥。” 杜衡听了这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嬷嬷,我只想吃白粥,天天喝补血粥补血汤都快腻死了。” 寥嬷嬷见自家姑娘一脸苦相,显然是真的怕了补血粥,只得没奈何的应道:“姑娘,就今儿这一顿吃白粥。” 杜衡立刻点头道:“一顿也是好的。”寥嬷嬷下去煮粥自不必提,杜衡在合眼之前却又唤了一声:“红菱……” 已经抹了药换好衣裳的红菱快步来到姑娘床前小声问道:“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杜衡轻声道:“你的伤处还疼么?” 红菱赶紧摇头道:“不疼不疼,就是抓破点儿油皮,现在已经好多了。” 杜衡点点头道:“那就好,这大半夜闹腾的你也没歇好,去睡一觉,下半晌注意些外头的动静。” 红菱眨眨眼睛应道:“是,奴婢遵命,姑娘,奴婢也不困,向您请一个时辰的假成不?” 杜衡知道红菱想做什么,便点点头道:“行,你去吧,慢着些,仔细出了汗淹的伤口疼。” 红菱见姑娘如此细致的关心自己,又是一阵感动,越发坚定了誓死忠于姑娘的心,她为姑娘掖了掖被子,便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能生出红菱这么八卦女儿的娘亲怎么可能不八卦,红菱请假可不是为了私事,她这是去寻她那战斗力更强的娘亲去了。这娘俩儿最擅长的就是打听消息和传递消息,甭管是真消息假消息,兹让她们娘俩一传,真消息能变假,假消息却会变成真的了。 天亮之后,不必寥嬷嬷等人去请,张慕景便早早来到建威将军府,给东家兼心尖上的人儿捐血和药。寥嬷嬷一看到张慕景便迎上前急切的问道:“张先生,姑娘的伤被人用指甲抓了,可要不要紧?” “什么,东家又被抓伤,这到底是什么回事,东家在哪里?我得去看看伤口!”张慕景一听这话立时急了,抬脚就往上房方向走去。这建威将军府里除了东家之外难道就是一群疯狗不成?前儿用鞭子打伤东家,今儿又抓伤,难道真当他的东家好欺负不成。素来脾气很好的张慕景彻底被激怒了。他心中暗道:“看来那流言传的还不够,还要再加些猛料才行!”原来建威将军公子杜鹏凶顽无比,用鞭子打伤亲姐姐之事就是张慕景与孙大夫人使人传出去的。要不然镇国公府的伍大姑娘也不可能这么快得知此事。 寥嬷嬷赶紧上前拦住张慕景,急急说道:“张先生请留步,姑娘夜里失了困,又受了伤,如今正睡着,早上已经给姑娘仔细清洗了伤口,也用了药。” 张慕景板着脸说道:“这不行,嬷嬷,你不知道人的指甲何其之毒,若一个处理不慎,东家可得落下一辈子的伤。” 寥嬷嬷一听这话吓的脸都绿了,她赶紧说道:“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张先生快请随我来。” 进了上房,张慕景还算识相,在外间站下等待,寥嬷嬷则三步并做两步冲进房间,将自家姑娘叫了起来,为她简单梳理头发穿好衣裳,见姑娘眯眯瞪瞪的,寥嬷嬷索性用冷帕子给姑娘擦了一回脸,杜衡可就彻底醒了。 “姑娘,张先生来了,他说指甲可毒了,您快让她瞧瞧伤口。”说罢,寥嬷嬷不由分说将已经包扎好的伤口解开,见伤口果然有些红肿,寥嬷嬷急都快哭了。她带着哭腔唤道:“张先生快请进来……” “东家!”张慕景进得房来先行了个礼,而且抬头看向杜衡的脸,见东家脸色苍白,张慕景心中一紧,忙问道:“东家怎么又被指甲抓伤了,是被何人所伤?” 杜衡再讨厌二妹妹杜鹂也不会与一个男子说起她的事情,只淡淡说道:“先生就别问了,只看这伤要不要紧吧。” 张慕景见东家不愿说也不追着问,反正回头他也能从寥嬷嬷等人口中得知真相。他便上前仔细察看了伤口,然后摇头叹气道:“东家,您得吃些苦头了。” 杜衡明白张慕景的意思,点点头淡淡道:“一点小苦头而已,我吃的起。先生尽管做吧。” 张慕景四下看了看,见桌上有一方素帕,便对寥嬷嬷说道:“嬷嬷,把那帕子卷起来让东家咬着,免得回头吃疼不住伤了舌头。” 寥嬷嬷赶紧去卷帕子,杜衡却摇摇头道:“不必麻烦了,不过是片刻苦痛,我忍的住。” 张慕景看了杜衡一眼,便也不再坚持,只是打开药箱拿出一只小小的瓶子,一拔开瓶塞便有一股极为呛人的酒气冲了出来。这股酒气比杜衡所见过的最烈的烈酒还要浓烈几分。只闻着这酒气便已经让人昏昏欲醉了。 杜衡淡淡赞了一句:“张先生好本事,竟可以将烈酒提纯至此。” 张慕景看向杜衡,亦赞赏的笑道:“东家好见识。您是第一个一见到此物便道破来历之人。请东家暂忍疼痛,容慕景为东家消毒。” 杜衡点点头,暗自咬紧牙关,张慕景手持银刀舞刀如风,眨眼间不知用刀尖点了多少下,杜衡手臂红肿之处已经被他削下极薄的一层,因为动作太快,所以杜衡还没有感觉到疼痛之时张慕景已经收了刀。 寥嬷嬷刚要问一句:“这便行了?”只见张慕景将那一小瓶高纯度酒精尽数倒在自家姑娘的左臂伤口中,淡红的血水片刻之间流的倒处都是。杜衡咬牙强忍剧痛,到底还是忍不住闷哼一声。既然是如此,她也赢得了张慕景极度的钦佩。张慕景很给几个人用这种方式消毒过,其中不乏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可是他们都不如杜衡这般坚韧,明明已经疼出了一身冷汗,她也只不过闷哼了一声。 “姑娘……”寥嬷嬷颤声叫了一句。 杜衡吃力的摇了摇头,艰难的说道:“不碍的,张先生请继续。” 张慕景点了点头,从药箱中取出一只小瓶,在杜衡伤处弹了些白色粉末,那些白色粉未遇血后立刻化为许多细小的泡泡,直到这些泡泡消失之后张慕景才用自己的血调了药给杜衡仔细敷好,又用开水煮开的素绢认真包扎起来。 杜衡已经知道自己用的药是张慕景用血调的,这也是她不愿意将药让给弟弟杜鹏的原因之一,杜鹏他不配。“张先生救护大恩,杜衡真是不知何以为报了。若先生不弃,可愿正式收杜衡为徒?”看着张先生认真的为自己治疗,杜衡心中很是感动,一个念头涌上心间,她连想也不想便直接说了出来。 张慕景一愣,他抬头定定的看着杜衡,眼中有一抹杜衡看不明白的神色,仿佛有些意外,又有欢喜,还有一抹伤感,那样的眼神太复杂,现在的杜衡无法了解。 寥嬷嬷这些日子可没少见识张慕景的高超医术,而且只要将这师徒的名份定下,她就彻底不用再担心了。要不然就算是张慕景有承诺,可寥嬷嬷这心还是悬在半空里的。想到这里,寥嬷嬷立刻笑着说道:“姑娘说的对极了,张先生医术极高药理精深,我们姑娘又是个医痴药痴,正该拜您为师才是。” 张慕景面带苦涩的笑容,半晌方涩声说道:“东家若真有此心,是慕景的荣幸。不过如今东家身上有伤,这拜师之事还是等东家伤好以后再行好么?” 杜衡立刻点头道:“一切全听先生的。” 张慕景淡淡笑了一下,心尖上的人儿将要变成徒弟,也好,有了师傅这个身份,倒也能光明正大的守着她一辈子,护着她再不叫人欺负了去。想到这里,张慕景脸上的笑容略多了些,他轻声道:“那就等东家伤好以后再行拜师礼吧。” 既然决定要拜师了,杜衡便不能让先生一口一个东家的叫自己,可若儿是自己的乳名,也不好告诉师傅,她想了想说道:“先生,您往后也别叫徒儿东家了,不如就唤徒儿阿衡吧。” 张慕景没想到定下师徒名份还有等特别待遇,立刻欢喜的应道:“好,以后为师就唤你阿衡。阿衡,你伤好之前都不要再出这园子了,彻底养好伤再说。” 杜衡知道师傅已经猜出自己是怎么受伤的,脸上不免一红,低头应了一声:“是,徒儿记住了。” 寥嬷嬷见此情形终于松了一口气,古来师徒如父子,如今师徒名份定下,她就再也不用担心张先生对自己姑娘还会存有非份之想了,这样的结果是再好不过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回疑是红鸾动 建威将军府的小公子于夜深人静之时被歹人挑断右手手筋,这个消息在京城之中不径而走,不过三五日的工夫就已经传的近人皆知,甚至连深居宫中的当令皇上都听说了,当今震怒,立刻下旨着五城兵马司加紧巡查京城,务必将歹人擒住正法。不能叫出征在外的建威将军为此分心。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于大人赶紧率兵来到建威将军府勘查歹人的作案现场,他总得找到些蛛丝马迹才好着手破案。只是建威将军府中没有一个人知道保护现场的重要性,况且等五城兵马司之人来到建威将军府之时已经是四日之后,纵然有点什么痕迹也早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于大人只能去察看杜家小公子的伤口,一看之下于大人暗自心惊。他是常年习武之人,自然能看出这个伤口伤的真真恰到好处,浅一分,手筋不能彻底挑断,深一分,就无法控制住出血量,被挑手筋之人有极大的可能因失血过多而死。看这下手的手法,倒象是刑部大理寺那些专司用刑的捕役们,除了有丰富经验的他们,谁下手的分寸能掌握的如此之好? 于大人想了想,立刻带兵前往大理寺和刑部,将所有负责用刑之人全都抓了起来一一审查。于大人虽然不是断狱如神的青天,却也不是草菅人命的昏官,他仔细审查了每个可疑之人在杜小公子被挑断手筋那天晚上的行踪,结果每个人都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据,都洗脱了嫌疑。 于大人见判断失误,便又转换了思路,除了用惯诸般刑具的捕役之外,那些高来高去的游侠于挑手筋这种活计做来也是极顺手的。对,定然是他们!寻常人谁能半夜三更一个人都不惊动就摸进堂堂将军府的深宅内院?必是杜将军与人结下仇怨,那些贼人趁夜潜入将军寻仇来了。于大人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至于寻仇为何不把一家子都杀了,只不痛不痒的挑了个杜小公子的手筋,还只挑了一只手的,这个于大人就不细想了。实在是没法细想,越想头越大,这般诡异的事情于大人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头绪。 直到于大人登门,何老夫人才反应过来孙子被挑了手筋之事是可以报官的。自此她一日三次派人跑到五城兵马司打探消息,可把于大人愁惨了,被何老夫人逼的不行,于大人只能亲自跑了一趟建威将军府,委婉的告诉何老夫人,这是杜将军在外头与人结了仇才报应在杜小公子的身上。如今杜小公子性命无忧,只是手上使不得力气,他现在年纪小,也不过是发蒙的年纪,只要好好读书将来也会有好前程。 诸如此类的话于大人翻来倒地说了一大车子,才算糊弄住了没啥见识的何老夫人。何老夫从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上阵杀敌之时手段狠辣,与人结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此事。若要怨,只也能怨儿子与人结仇连累孙子了。 于大人暗暗松了口气,别看这何老夫人个乡下农妇出身,想要糊弄她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起身告辞,何老夫人命管家相送。于大人还没有走到二门,就被不知道从哪里扑出来的一个丫头抱住双腿,又哭又叫的大声喊冤。 于大人一愣,有些尴尬的看向大管家杜忠,杜忠的脸色更难看,因为他已经认出来这身着小丫鬟服色之人是谁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禁足的二姑娘杜鹂。 于大人不是那种多事之人,他看看杜忠沉声道:“将军远征在外,杜管家越发要严格约束府中下人了。” 杜忠老脸涨红连声称是,他还没来的及叫人拽走二姑娘,杜鹂便抢先大叫道:“于大人,我不是小丫鬟,我是这府里的二姑娘,请大人为舍弟主持公道啊!” “你是这府里的二姑娘?”于大人皱眉问了一句,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会是个大麻烦。 杜忠只能装假惊愕的叫道:“二姑娘,你是二姑娘?这怎么可能?您不正被老夫人禁足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杜鹂猛的站了起来,张口啐了杜忠一声,然后双眼直盯着于大人叫道:“于大人,我知道是谁害了舍弟!” 于大人眼睛一亮,他立刻弯腰问道:“哦,二姑娘知道凶手是何人,快说来听听。”何老夫人好糊弄,可当今皇上却不傻,于大人那套说辞根本没法在皇上面前蒙混过关,所以于大人听杜鹂说知道凶手是谁,便立刻来了精神。 “大人,凶手就是我们姐弟的隔母姐姐杜衡!”杜鹂见于大人对自己的话有兴趣,便站直身子大声说了起来。 于大人眉头皱起不悦说道:“杜二姑娘休要胡说。”有关杜衡的两条传言于大人都听他的夫人念叨过,而且于大人的夫人因为自己也是在继母手中讨过生活的,所以不论事实如何,她先就在感情上站在了杜大姑娘这一边。所以杜大人听说的版本是完全倾向于杜衡的。如今听杜鹂没根没据的污陷长姐,于大人心里已经很不高兴了。不过是因着多年养性功夫打底,于大人倒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杜鹂见于大人不相信自己,便急急叫道:“请大人相信小女,真的是杜衡害了舍弟。” “杜二姑娘,你言之凿凿可有证据?”于大人面色阴沉的问了一句。 杜忠见状赶紧跪下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二姑娘因心疼大爷之伤,整个人都糊涂了,口中说些古怪言语,老夫人已经禁了二姑娘的足,请大人千万不要相信二姑娘气迷心之言。” 杜鹂一把将杜忠推开,愤怒的叫道:“你和那小贱人是一丘之貉,自然处处回护于她!”杜忠也是有意不躲,由着自己被推倒在地,额头还磕碰到道边的路牙石,磕的鲜血直流。 看到此处,于大人脸色更加阴沉,他再也无法忍受杜鹂这骄纵霸道无理取闹的骄小姐。反而亲自伸手扶起杜忠,杜忠胡乱抹了一把额上的鲜血,躬身内疚说道:“二姑娘迷了心冲撞大人,还请大人看在我们将军的份上别与她计较吧!” 于大人点头赞道:“嗯,你的倒是个忠仆,只可惜……哼!”一句话没有说完,可意思在场之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于大人甩手便走,再也不理会因见杜忠满头是血而愣在当场的二姑娘杜鹂。 二姑娘的一场闹剧很快传到老夫人的耳中,老夫人震怒,立刻又将杜鹂关了小黑屋,而且比上回罚的狠,先关上一个月再说。上回罚跪祠堂,是三姑娘在老夫人面前求了情才改为禁足的,所以三姑娘也跟着吃了瓜落,被罚禁足反思。建威将军府总算是平静下来,又过上了关上府门独个儿过日子的正常生活。 其间,杜衡倒是在伤愈之后出门做了几次客,认识了一些朋友,也招了一些人的忌恨。渐渐的,建威将军府大姑娘杜衡倒也有了些名气。喜欢她的,喜欢的象什么似的,不喜欢的,一提到杜衡便极为不屑一顾,总以十克之人来称呼她。杜衡对此心知肚明,却从来没有往心里去。她又不是金银珠宝,哪能让每个人都喜欢? 日子流水一般的过着,转眼已是八月,却仍不见建威将军杜大海凯旋归来,甚至连书信都没有一封。这让建威将军府上下都笼罩在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凝重气氛之中。杜衡悄悄问过好姐妹伍大姑娘,伍大姑娘也不知道前线的具体情况,只是听说仗打的不顺利,北蛮军中似乎有高人助阵,大梁军竟是胜少败多,如今也只勉强能守住边疆不被北蛮军突破罢了,凯旋班师之日遥遥无期。 顶梁柱不在家中,儿媳妇大着肚子眼看就要临盆,孙子被挑了手筋,二孙女儿脑子不清醒被禁足,大孙女儿清清淡淡的府中诸事不沾手,只打点她自己的铺子,除过请安之外再不见她四处走动,三孙女虽说总跟在身边,可何老夫人却总是觉得有种说不清的别扭,所以对于三孙女儿杜鸢她也不过淡淡的。在这种情况下,何老夫人当然没有心情热闹热闹的过八月节。只不过应景儿吃了块月饼就命众人各自散去,阖府中也没有人有心思赏月,白白辜负了天上那一轮分外皎洁的明月。 八月十六一大早,苏夫人就发动了,到了晚上才挣命生下一个瘦小干枯的小丫头。此时江嬷嬷已经将养的差不多了,所以一应产褥之事都是她张罗的,何老夫人在听到消息只坐在棠棣院的上房等消息,这又不是苏氏头一次分娩,而且何老夫人现在还各种看儿媳妇不顺眼,自然不会多么的上心,她所关心的不过是投生到苏夫人腹中的孩子罢了。 及至听说生了个丫头之后,何老夫人脸色刷的撂了下来,她连句话都懒的说,连看也不看刚出生的孙女儿一眼,带着人便回了颐寿园,在往回走的路上何老夫人一个劲儿的叹气,没口子的抱怨儿媳妇没用,连个带把儿的都生不出来,尽生些赔钱货。还没有走进颐寿园,何老夫人便已经想好了,只等儿子一回来就给他纳几房贵妾,不论哪个贵妾生下儿子就立刻抬为二房,苏氏这个没有用的儿媳妇,何老夫人是彻底不想要了。 苏夫人这几年产育频繁早就伤了根本,这番挣命生下四姑娘,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昏死过去。若非江嬷嬷有些个手段,只怕苏夫人就算不大出血而亡也得去了大半条命。饶是江嬷嬷用尽了手段,她发现自己一手带大的夫人因此番产育伤了胞宫,从此再不能生孩子了。 抱着襁褓中的四姑娘,便是忠心如江嬷嬷,也压不住心中的憎恶之心。初生的婴儿都不好看,这一点江嬷嬷尽是知道的,可是再不好看也不能难看成这样吧!刚刚出生的四姑娘身上长了一层虽然细软长度却不短的黄毛,小脸尖瘦尖瘦的活脱脱象只小猴子,这倒也罢了,更让人受不了的是四姑娘从脑门到鼻梁处有一块好大的青色鞋底形胎记,这胎记生在正面门上,凭用什么办法也遮盖不住的。长成这样的姑娘家可不得把人愁死了。 江嬷嬷抱着小婴儿,眼神渐渐变的阴森可怖,她绝对不能让这么个东西活下膈应夫人,给老夫人和那个小贱人中伤夫人的借口。 许是天生对危险的恐惧,一直没有怎么哭出声的四姑娘突然没由来的放声大哭,别看她身形瘦小,可扯着嗓门哭起来声音却是又高又尖极有穿透力,甚至都把昏迷中的苏夫人惊醒了。 “儿子,我儿子……”被哭声惊醒的苏夫人一听这哭声高亢尖锐,和当年杜鹏出生之时的哭声好有一拼,苏夫人立刻兴奋的叫了起来,伸手到底乱摸,想把通常会放在自己身侧的襁褓揽过来看看刚出生的儿子。 江嬷嬷正要伸手去捂四姑娘的嘴,不想夫人却醒了,她赶紧冲上前俯身叫道:“夫人,您可算是醒了!” “儿子,快把儿子给我!”看到江嬷嬷抱着个大红襁褓,苏夫人兴奋的叫了起来,可算是又生了个儿子,在这建威将军府中她还能站不住脚?通常男孩子用大红襁褓,女孩子儿用葱绿的。苏夫人一时倒忘记了,因她认准了这一胎是个男孩,所以根本就不曾经准备葱绿襁褓。等孩子生下来一看是个姑娘,却也来不及再去重新准备,只能先用大红襁褓将婴儿包裹起来。 “夫人,您身子还没好,先养足精神再看小主子吧!”江嬷嬷不想让夫人被这个样子古怪的婴儿吓着,便委婉的推脱起来。 苏夫人脸上立刻现出惊怒之色,她厉声喝道:“给我孩子!” 江嬷嬷无奈的将大红襁褓放到夫人的枕旁,苏夫人歪头一看,不由吓的倒抽一口凉气,猛的弹开身子尖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江嬷嬷一直盯着自家夫人,她一见夫人弹开立刻上前接住她的身子,用低低的声音说道:“夫人,这是您生的小主子。” “这……这是我的儿子?”苏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会生出这么丑的儿子! 江嬷嬷牙一咬心一横小声说道:“夫人,不是小公子,是姑娘。”这事反正瞒不过去,倒不如一口气说了,再细细劝夫人做个了断,似这么个丑鬼哪里还能容她活下去。 “姑娘?”苏夫人猛的推开江嬷嬷,飞快打开大红襁褓,拉开孩子的双腿找了又找,到底没有没有找到她梦寐以求的那个小丁丁。苏夫人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如傻子一般的摇着头,口中反复说着一句话:“我生的是儿子,我生的是儿子……” 江嬷嬷心如刀绞,她一把抱住苏夫人哭道:“夫人,您别这样,保重身子要紧啊,您还有大爷和二姑娘三姑娘啊……” 江嬷嬷叫了许久,才将苏夫人叫的回过神来,她喃喃道:“对,我还有鹏儿鹂儿鸢儿,我有儿子……嬷嬷,孩子们呢,他们在哪里?”因为怕动了胎气,所以杜鹏被人挑断右手手筋之事被何老夫人下了禁口令,所以被软禁于棠棣院中的苏夫人和江嬷嬷还不知道杜鹏已经是半个废人了。 江嬷嬷抱着自家夫人好声好气的安抚道:“夫人您刚刚生完孩子,这会也不好让大爷二姑娘三姑娘进来的,免得撞克了。” 苏夫人点点头道:“对对,是不能进来。” 江嬷嬷见自家夫人有些痴痴呆呆的,完全不去想眼前的大麻烦,她只得开口提醒道:“夫人,您看四姑娘该怎么……”让江嬷嬷当着亲娘的面说出把孩子溺死的话,她也有些说不出口。 “四姑娘?”苏夫人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江嬷嬷说的是她刚生出的孩子。她扭头又看了一眼,却因为太丑看不下去再度转过头来。可是若只因为孩子丑就把她溺死,苏夫人可是亲娘,这孩子又是她挣命生下来的,如何就能舍得? “嬷嬷,怎么办?”苏夫人呆呆的看着江嬷嬷,这次的打击实在大大,她又是刚刚生过孩子,此时已经完全没了自己的主张。 “要不送到庄子上养着?”江嬷嬷思量再三,刚才掐死孩子的心也熄了,不管怎么说这孩子也是夫人身上掉下来的肉,长的再丑也不能不让她活着。 “这……就送到庄子上吧。”苏夫人看着散开的大红襁褓,眼中的泪涌了出来,再丑也是她生的孩子啊。 “老夫人老爷那里怎么说?”江嬷嬷又想起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老夫人?老爷?嬷嬷,老夫人看过孩子没有?”苏夫人突然激动起来,她一把抓住江嬷嬷的手尖声问了起来。 江嬷嬷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老夫人听说是姑娘就走了,并没有看。” 苏夫人听了这话反而松了口气,低低说道:“那就好,若是让那老虔婆看了却不好办。嬷嬷,你这就趁夜出府,找人把孩子送到沧北的庄子上,找户没有孩子的人家好生养着,每年多给些钱米,就让她……这一辈子长在乡野之间吧。”思考了一会的苏夫人仿佛恢复了理智与头脑,再说起话来竟条理清楚了许多,这让江嬷嬷心中越发拿不准,她不知道夫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怎么一时糊涂一时明白呢。 “快去啊!”苏夫人见江嬷嬷一动也不动,便着急的催促起来。 江嬷嬷定了定神,低声对苏夫人说道:“夫人,您是不是给四姑娘留个念想,日后若有机缘也能母女重聚。” 苏夫人摇了摇头,声音低沉的说道:“有那胎记,到哪里我也认得她。快把她送走吧,明日还要应付那老虔婆。” 江嬷嬷见夫人主意已定,立刻上前将襁褓包好,又拿了些银票和散碎银两,苏夫人见了涩声道:“把金锁子给她带上。”江嬷嬷知道夫人说的是早就打好的金锁,便又开匣取了出来。将缀着金锁的赤金项圈套在小婴儿的颈上。小家伙似乎知道自己要被送走了,立刻挥舞着小手放声大哭起来。江嬷嬷吓了一大跳,赶紧又摇又晃哄了好一阵子才让小家伙停了哭声。此时,苏夫人却已经哭成了泪人。孩子再丑也是她的亲生骨肉,此番别离只怕永生难以再见,由不得苏夫人不伤心。 因为夫人生孩子,所以今晚棠棣院的门禁松了许多,江嬷嬷抱着孩子顺利的溜出棠棣院,从西角门出了建威将军府,找到苏夫人陪嫁铺子的掌柜,将孩子交给他,让他天一亮就将孩子送出京城,送到远离京城数百里的沧北庄子去。 一切交待完之后,江嬷嬷便匆匆回到建威将军府,她自以为这一趟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早有人将她的行踪看在眼中,并且悄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姑表嫂子,惜雨轩大丫鬟红菱的娘亲。自然,这个消息很快也就传到了大姑娘杜衡的耳中。 “姑娘,不好了,继夫人昨天刚生下的孩子夭折了。”杜衡正在小书房读书,突然听到外头有丫鬟喊叫。她皱了皱眉头,对一旁服侍的沁芳说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沁芳应了一声赶紧走出去查问,不多时便进来回禀道:“回姑娘,今天早上棠棣院传出消息,说是四姑娘夭折了,老夫人极为生气,命人将四姑娘送出去化了。” “生下来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杜衡疑惑的说了一句便也丢开手了,这事与她本也没有什么关系。正要继续读书之时,红菱从外头跑了进来,杜衡知道红菱素来消息灵通,便淡淡问道:“红菱你跑的这么急,可是又有什么消息要说?” 红菱瞪大眼睛说道:“姑娘您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奴婢有话要说?” 一旁的沁芳抿嘴偷笑,红菱脸上都已经明明白白的写着“奴婢有话要说”,姑娘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杜衡淡淡道:“那还不快说。” “姑娘,昨儿晚上江嬷嬷偷偷抱着个大红襁褓溜出府去,出去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才回府,回来的时候手上就没有襁褓了。刚才奴婢又听到棠棣院那边说四姑娘夭折了,奴婢就在想,江嬷嬷昨晚上必是偷偷将四姑娘送出府了。”红菱眼中闪着灼灼光彩,显然传消息这种事情是红菱的狂热爱好。 “哦,是这样!红菱,你去打听打听继夫人到底生了个怎样的孩子。”杜衡心中好奇,便如此吩咐起来。红菱兴奋的应了一声,立刻跑出去打听。她打听消息素来有自己的途径,并不会因为打听消息而暴露自己。 红菱走后,杜衡低叹一声:“倘若红菱连北疆的消息也能打听到就好了。”父亲出征已经整整八个月了,却连只言片语都没有传回来,杜衡怎么可能不担心。在此时的杜衡看来,父亲才是唯一一个真正关心疼爱自己的亲人。自从杜鹏右手手筋不知道被什么人挑断之后,杜衡明显感觉到祖母对自己冷淡了许多,仿佛是在怀疑她与杜鹏手筋被挑断之事有什么关联一般。 沁芳知道姑娘在想老爷,忙小声劝道:“姑娘别着急,老爷英明神武百战百胜,一定会得胜还朝的。” 杜衡轻轻点头,愁眉却未舒展,只淡淡说了一句:“但愿如此。” 就在杜衡担忧之时,杨梅手中拿着一张贴子走了进来,“回姑娘,伍大姑娘给您下了贴子,请您到镇国公府一聚。” 伍大姑娘自认识杜衡之后便经常给她下贴子,是与杜衡来往最密切之人,除了伍大姑娘之外便是韩国公府的徐大姑娘和徐五姑娘了,她们四人还有熙国公府的冯大姑娘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不过熙国公府与韩国公府人口众多,各房主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与相互倾轧让敏感的杜衡很不喜欢,徐家两位姑娘与冯大姑娘也都看出这一点,所以通常约在镇国公府相聚,今日镇国公府门下的铺子里收了好些鲜活的大螃蟹,伍大姑娘以此为由头设了蟹宴,头一张贴子就下给了杜衡。 杜衡接了贴子看罢,立刻吩咐道:“今儿留寥嬷嬷看家,你们都收拾起来跟着去镇国公府吃螃蟹。”寥嬷嬷头些年饿伤了胃,最受不住寒凉之物,偏偏螃蟹是寒凉之物中的头一等,所以杜衡才会将她留下来看家,将杨梅红菱清芬沁芳全都带上出门散一散。都是些芳华正少的姑娘家,整日闷在惜雨轩中的确也为难她们了。 丫鬟们收拾的空儿,杜衡去了颐寿园,向祖母回禀接了镇国公府的贴子,意欲前去做客之事。 何老夫人正在想着如何才能打探到儿子的消息,便听大孙女儿说要去镇国公府,她立刻点头说道:“好好,你快去吧,若是能打听到你爹的消息就再好不过了。”镇国公府属武将一系,虽然如今府中无人在军中,可是消息总比一般人灵通一些。这也是何老夫人毫不犹豫答应下来的原因所在。若是去韩国公府熙国公府,老夫人虽说不会拦着,可脸色却不太好看。毕竟她有三个孙女儿,可是回回接到贴子都是专请大孙女儿杜衡一人,连提都不带提二姑娘三姑娘的。 带着丫鬟们坐了车子,杜衡很快便来到了镇国公府,今日老镇国公被请出去吃酒,镇国公也出门访友了,偌大镇国公府只就有伍大姑娘这一个正经主子。杜衡一踏上镇国公府的土地,心情都没由来的轻松起来。这也正是她喜欢来镇国公府的原因。在镇国公府中,杜衡能感受到在别处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自由。 “杜妹妹,我就知道你是最先来的,她们还且得一阵子呢。”伍大姑娘拉着杜衡的手,亲亲热热的笑着说道。杜衡与绝大部分贵族小姐不同,她不喜化妆,最多只是淡扫娥眉轻点朱唇,不消一刻钟的时间就全都收拾停当可以出门了。不象其他的姑娘那般没有一个时辰再走不出闺房。 杜衡摸摸伍大姑娘的手,浅笑说道:“伍姐姐的手好多了,那玉手膏可用完了?入秋了,天气比夏日干燥许多,我新给姐姐配了两手玉手膏,方子不一样的,姐姐回头试试新的,还有些面脂,都按姐姐的喜好配的,没有那么香腻。” 伍大姑娘笑道:“我就说你这妹妹没认错,自认识你以后,我的脸和手都润滑多了,前儿祖父还说我变漂亮了呢。我今儿见下头进了好大的螃蟹进来才临时起意下贴子请你们,祖父并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你今儿过来,必定会留在家里的。” 来往镇国公府几次,也不知怎么的,杜衡入了老镇国公的眼,老国公很喜欢她,每回都要与她聊上几句,再送她一堆好东西,弄得杜衡都不好意思了,仿佛她来镇国公府就是为了要东西似的。 听说老国公没在家,杜衡倒暗暗松了口气,如此她就不必再为如何推辞老国公的礼物而伤脑筋了。“伍姐姐,反正时间还早,不如你带我去练练骑术。”杜衡拉着伍大姑娘的手,用近乎撒娇的语气说了起来。 镇国公府东占地面积极大,东边有一个演武场,西边有座跑马场,因此不必出府就能练习骑术。 伍大姑娘自是没有二话,拉着杜衡便往丁边的跑马场走去,惊的杨梅红菱张大嘴半天回不过神来,刚才那个撒娇的真是她们家清清冷冷的姑娘,别不是被调包了吧? 来到跑马场,伍静贞与杜衡都换上骑装,伍静贞素喜大红,便穿了一袭浓烈如火的骑装,而杜衡虽然清静淡泊,故而穿了一袭浅天蓝色对襟骑装。命人带过马儿,伍静贞抓住马缰对杜衡笑道:“杜妹妹上马吧,先慢慢溜开了再跑。” 杜衡已经随伍静贞学了四五次骑术,就算她运动神经并不发达,可也已经学会了如何上马下马,只是骑到马上之后杜衡心里总是发虚,她总觉得座下马儿随时都会发脾气撂橛子,将她从马背上颠下来,虽然伍静贞早就向她保证过那是一匹最温驯的母马,是专马用来学习骑术的,那怕是在这匹马儿旁边敲锣打鼓马儿都不会受惊。 杜衡壮着胆子上了马,紧紧握住马缰稳了一会儿,杜衡方才轻叱一声,喝令马儿小声走起来。就那么小步溜着,杜衡骑了莫约一刻钟。伍静贞见她骑的已经挺不错了,便高声叫道:“杜妹妹,跑起来试试。” 杜衡点点头,按照伍静贞教导过的动作要领轻轻一夹马腹,不想因为动作太轻,那马儿完全没有接受到信号,故而还是慢慢腾腾的小步踱着。这可若急了伍大姑娘。她带马奔上前来,举起马鞭对着杜衡跨下之马便是一鞭子,马儿吃疼不过,“咴儿……”长嘶一声,撒开四蹄拼命飞奔。 坐在马背上的杜衡吓坏了,她连抱紧马颈稳住自己的身体都忘记了,只知道尖声大叫“救命……” 伍静贞见情形不对,正想纵马追上去拦下杜衡的马儿,不料斜刺里突然有一人冲出,只见此人疾如流星,三两步飞纵起来,不偏不倚正落在杜衡身后的马背之上。 “别慌,握好马缰放松身体,体会马儿的跃动节奏!跟着这个节奏起伏。”那落在杜衡身后之人一手揽住杜衡的纤腰,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一手握住杜衡紧抓马缰的手,同时贴在杜衡耳畔沉稳的说了起来。 杜衡本能的按此人教导去做,果然很快就适应了马儿奔跑的节奏,心里的惊恐也渐渐散去。注意力也能回到自己被一个男子抱在怀中,他握着自己的手还搂着自己的腰,这情形真是暧昧的不能再暖昧了。 马儿在那人的协助控制之下渐渐停了下来,伍静贞也已经奔了过来,只听她大叫道:“哥哥,你怎么回来了?”原来冲出来救助杜衡的不是别人,正是少年镇国公伍靖明。 伍靖明飞身下马,将手伸向杜衡笑着说道:“杜妹妹先下来吧,刚才吓着了吧,我这妹妹就是这般不靠谱,下回可别找她学骑术了。” “哥,你歪派我什么,刚才要不是你捣乱,杜妹妹就已经已经彻底学会骑马了。”伍静贞可不许哥哥抹黑自己的形象,急急跺着脚分辩起来。 杜衡此时早已经羞的满脸通红,她自出生出来何曾经与异性如此亲密接触过,就算是她的亲爹杜大海也不曾。 伍静贞神经再粗也是姑娘家,她见杜衡羞的不行,便抢上前拍开她哥哥的手嗔道:“哥你一边儿去,看再吓着我杜妹妹。杜妹妹别怕,我扶你下来。” 杜衡红着脸从马上下来,头低都要埋进襟口里了,只胡乱说道:“多谢伍大哥相救。”杜衡知道刚才若没有伍靖明相救,自己铁定会从马上摔下来,必定会摔的很惨。 “哈哈,杜妹妹,你要谢也不能冲着马桩子谢啊,我哥他在那边呢!”伍静贞硬将杜衡的身子转过来,指着在一旁长身而立的伍靖明笑着说了起来。 杜衡的脸越发红了,这回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小的几乎让人听不见,“多谢伍大哥”这五个字说的硬是声如蚊蚋,耳力极好如伍靖明伍静贞兄妹都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不过伍靖明猜着大概是道谢,便爽朗的笑道:“杜妹妹不用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伍靖明是个极明朗阳光的大男孩,他身材高挑容貌俊朗,完全不象常年练武的纠纠武夫,反而有些象文武双全的少年侠士,站在阳光中的伍靖明眼含温和笑意,让在伍静贞取笑中抬起头的杜衡一眼看过去,竟然有了片刻的失神。 眼前这少年以银冠束发,着一袭浅青箭袖,周身笼罩着暖暖阳光,他生的并非极为英俊,却有一种莫名的让人安心的感觉。似乎与这少年在一起什么危险都不会发生。 压下心是的羞意,杜衡看着那双温暖的眸子,很正式的行礼说道:“多谢伍大哥相救之恩。” 伍靖明摆手笑道:“杜妹妹言重了,若是你还想学骑马,可千万别找我妹妹,找她还不如找我教你,杜妹妹,你可知道她的骑术都是我教的。” 伍静贞眼睛一横叫道:“明明是祖父教我骑术的!” 伍靖明好整以暇的笑问道:“哦,是那个小丫头学不会骑马,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死活赖着要我偷偷教她?” 伍静贞语塞,那事儿的确是她做的,可是那年她才五岁好不好?要不要念她一辈子啊!说不过就动手,反正她们兄妹也是打惯了的。只见伍静贞一抖马鞭,马鞭直奔伍靖明的肩头,伍靖明哈哈一笑,揽起杜衡的纤腰将她往外一送,杜衡便稳稳的站在了四五步开外的地方,而伍靖明与伍静贞兄妹则已经打到了一处。 不过十来招,伍靖明便以一招空手夺白刃夺下了妹妹手中的马鞭。就在二人一错身之时,伍静贞突然在哥哥耳旁说了一句:“哥,你是不是想把杜妹妹娶回家给我做嫂子啊?” 伍靖明一怔,可手上却丝毫都没慢,只反手一甩将伍静贞甩了出去,伍静贞在半空里翻了个空心跟头稳稳的落在地上,她回头看向自家哥哥,只见哥哥脸上微泛红意。伍静贞知道就过这么几招完全不会让哥哥心跳加速面颊染红,想来刚才那句话是说到了哥哥的心坎上,她家哥哥还真看上了杜家妹妹。 如此一想便想明白了,怪不得哥哥会突然回家,还突然出现在马场之中,还那么巧的救下了杜妹妹。若换了别家贵女在此骑马,她家哥哥还不得有多远逃多远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回果然红鸾动 伍静贞和哥哥歪缠着胡乱打闹一通,倒让杜衡的心中的羞涩尴尬之感消减了许多,等她们兄妹打闹完回来之后,杜衡已经平复了心情,只是在看到伍靖明那双温暖的眼睛之时,小姑娘脸上到底还是飞起一抹红霞。 伍靖明真真是个极会体贴人的少年,他见杜衡面染红霞,只是温和一笑,看着自家妹子说道:“静贞,如今虽是秋天,可日头还是挺毒的,你别在马场晒的太久,仔细晒伤了。” 伍静贞心中腹诽,大夏天毒日头底下咱们也没少练功夫,那时怎么不见你这般说话?不过腹诽归腹诽,伍静贞却没有说破,只是促狭的冲着哥哥坏笑说道:“知道啦,我们这就回去。”她刻意将那个“们”字咬的很重,伍靖明立刻明白妹妹的意思,却只假装不知,还对杜衡笑着说道:“杜妹妹你也一样的。” 杜衡红着脸轻声应道“多谢伍大哥。” 伍靖明英雄救美一回,又如愿的看到杜衡别样的风情,他知道不可以得寸进尺,便潇洒的抱拳笑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两位妹妹了,告辞。” 伍静贞瞪了他一眼,笑骂了一句:“讨嫌!”拉起杜衡的手便走,杜衡倒是规规矩矩的福身应了一声,“伍大哥慢走。” 两个姑娘各自更衣,伍静贞将服侍的丫鬟全都撵了出去,边帮杜衡整理衣裳边说道:“杜妹妹,你看我哥怎么样?” 杜衡完全没有领会到伍静贞的言外之意,边系带子边点头说道:“伍大哥人很好啊!” 伍静贞跺脚道:“我当然知道我哥人很好的,那其他的呢?” “其他的?其他什么,伍姐姐你到底想问什么?”杜衡习惯了直来直去的伍静贞,现在伍静贞和她绕起圈子,她反倒不适应了。 这么绕着圈子说话,伍静贞也不习惯,她一拍手掌直接了当的说道:“我就直说了吧,杜妹妹,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哥做我嫂子?” “啊……”杜衡完全被惊呆了,瞪大眼睛张着嘴巴看着伍静贞,彻底反应不过来。 从来没见过杜家妹妹这般呆样的伍静贞着实忍不住,捂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就在她大笑的时候,杜衡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的反应也着实不一般,不象人家小姑娘被提到婚事之时那么羞怯暗喜,而是清冷,发自骨子里的清冷,冷的连最粗线条的伍静贞都笑不下去了,她眼睁睁看着在自己面前一向娇娇软软的杜妹妹成了人形冰块。 “伍姐姐不要随意开玩笑,杜衡此生再无嫁人之愿。”杜衡冷冰冰的说出这样一句话,伸手系好自己衣裳的带子便往外走。 伍静贞急了,两步追上去一把抓住杜衡的胳膊,火急火燎的说道:“杜妹妹你疯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糊涂话,那有姑娘不嫁人的!我们是不是外人,你很不用这么不好意思的。”伍静贞这姑娘神经不是一般的粗,真不知她怎么就看出冷冰冰的在害羞呢。 杜衡停下了来,事实上她不停也不行,伍大姑娘的武力值可不是一般的高,她这一抓杜衡想走也走不动了。“伍姐姐,我很认真的告诉你,我真不准备嫁人。伍大哥人很好,我看他和伍姐姐是一样的。这等玩笑话伍姐姐再莫提起,否则我们连姐妹也做不成的。” 这回论到伍静贞傻眼了,她虽然性子直可是却不笨,她看的出来杜衡极认真,刚才那番话真的是她的心里话。“好好,我再不提了,杜妹妹你别恼我。”伍静贞好一会儿才憋出这么一句话。不知怎么的,她看到板着脸的杜衡,心中竟有种莫名的怯意。 杜衡轻吁一口气,拉住伍静贞的手轻声说道:“伍姐姐你也别恼我,你知道我的性子冷,说话也直,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好姐姐,也……不愿没了伍大哥这个好哥哥,姐姐是知道我的,我一直当伍大哥和你亲哥哥亲姐姐看待的。” 伍静贞长长叹了口气,话都说到这份上,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先压下去吧,或许只是因为杜家妹妹年纪还小,再过两年她就不会这么想了,姑娘家怎么可能不嫁人呢? 因有了这个不算和谐的小插曲,在接下来的蟹宴之上,杜衡显的比平时更清冷几分,冯大姑娘徐五姑娘只当她因为家中之事心烦,便也没有说什么。倒是徐大姑娘看了杜衡几回,心中难免起疑。可徐大姑娘不是那种压不住的人,所以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告辞时向杜衡提了一句,过几日请她到韩国公府赏菊,杜衡也点头应了。 当日傍晚,还没有和妹妹沟通最新情况的伍靖明一听说祖父回府,便如闪电一般冲了出去,他殷勤的服侍着祖父回到退思堂,宽了大衣裳净了面,又捧上一杯刚沏好的香茶,老靖国公见孙子如此殷勤,不免心中暗生警惕,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这小子别不是又揣了什么坏主意?又想军前效力?哼,门都没有! 老镇国公端地是拿的住,他一言不发,坦然受了孙子的服侍,还往那张极宽大的黄花梨浮雕三英战吕布的罗汉榻上随意的一躺,大有眯眼小憩一把的意思。 伍靖明一见祖父这般做派心里可急了,赶紧挨着祖父坐下,笑的跟条哈巴狗儿一般,只恨他没长条毛茸茸的尾巴,若是真长了,指不定这会儿摇的多欢实。“爷爷,孙儿的亲爷爷……” 伍靖明不开口倒也罢了,这一开口直把老国公雷的外焦里嫩,险些把中午在外头吃的老酒都吐出来。老国公实在败给自己这一脸谄笑的宝贝孙子,他忽的坐了起来,一把揪住孙子的耳朵吼道:“小兔崽子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放完赶紧滚蛋!” “疼……疼……爷爷您可高抬贵手手下留耳啊……”伍靖明这会儿还和祖父犯贫呢。 老国公嘴上虽然骂着,可心里却是真疼这一对孙儿孙女,他见孙子的耳朵被自己揪红了,便立刻放了手,粗声问道:“到底有什么事?” 伍靖明嘿嘿笑道:“那个……爷爷,孙子想娶媳妇了……” “滚边去……”老国公一听这话立时翻了脸,抬脚将伍靖明踹到地上,当然,老国公用的是巧劲儿,并不会真踢伤他的宝贝孙子。 伍靖明一个鹞子翻身跳将起来,赶紧摇手解释道:“爷爷您别急,先听孙儿说完,孙儿没要立刻成亲,孙儿知道您规定孙儿需得满了十八才可成亲。” 老镇国公瞪眼吼了孙子一句:“知道还说!” 伍靖明凑到爷爷身边满脸带笑的说道:“爷爷,孙儿这不是想先把亲事订下来么,等三年后再成亲,若是现在不定下来,等孙儿满了十八,好姑娘都被人家抢走了。” 老镇国公听了这话微微点了点头,孙子这话却也有些道理,“小子,你看上谁家姑娘了?”老镇国公扫了孙子一眼,有点儿兴趣的问了起来。 伍靖明脸上有些泛红,不太好意思的说道:“爷爷,孙儿瞧上了杜妹妹。”他倒不扭捏,就算是不好意思也直接了当的说出来。 “嗯,原来是杜家丫头,算你小子有眼光,行了,爷爷知道了,你回去吧。”老爷子有心吊孙子的胃口,故意不给个确定答案,急的伍靖明直挠头,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啥时候遣媒人去给自己说媒啊?现在知道他杜家妹妹的人还少,若不趁这个当口儿赶紧定下来,等大家都发现了杜妹妹的好,可就没他什么戏了。 “爷爷……”伍靖明素来做惯了彩衣娱亲之事,所以向老祖父撒起娇来再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只见他摇着老镇国公的胳膊一脸惫懒相,真是让老镇国公哭笑不得。 “靖明,你杜家妹妹的情况你也知道,能为她做主的唯有建威将军,如今建威将军出征在外生死不知,怎能在这种情况下遣媒提亲?再者,你自小就袭了你父亲的爵位,是本朝最年少的国公,咱们家人口少,你祖母你母亲都早早过世了,不论是谁嫁给你,可是进门就当家,板上钉钉的一品国公夫人,不怕说句大话,你的行情怕是比那些皇子还要好些。若非祖父我早早放了话,到咱们家提亲的人怕不把门槛都踏破了。你觉得你杜妹妹的继母会愿意让继女有这么好的亲事么?她若是起心拒了亲事,就再没了转圜的余地,倒不如等杜将军归来与他谈亲事更有把握。”老镇国公坐起来很是严肃的说道。 伍靖明想了一会儿,只能点点头道:“爷爷说的是。” 老镇国公叮嘱道:“靖明,此事万不可漏出一丝一毫的风声,否则那妇人起了毒心,可就毁了衡丫头的一辈子。咱们家人口少,你是没有见识过的,妇人若是毒起来,那心可比男人狠多了。衡丫头吃了那些年的苦,可见她那继母是个里子面子都不要的毒妇。切记切记!” 伍靖明一一应了,老镇国公又说道:“靖明,你的婚姻之事爷爷一直记在心上,不用着急,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不了。还有,你不要与七皇子走的太近了,就算和他投脾气也不行。你是镇国公,就算如今没有领军,这份量也是不轻的。当今太子气性大肚量小,莫要被他记恨上。” 伍靖明张嘴欲辩,可是什么话都让他的祖父说了,他还能辩白什么。只能闷声应是,心中暗自想着以后与七皇子往来隐蔽些也就是了。 老镇国公一看孙子的脸色便知道这小子没正的将自己的话听到心里去,他想了想,孩子不经摔打难成人,横竖自己还健朗,再活个十年二十年没有问题,有自己掌着舵,镇国公府这条船就不能翻了。于是老国公转了话题,开始与孙子讨论孙女儿的问题了。 伍大姑娘上个月才过了十三周岁的生日,按大梁的算法,伍大姑娘虚岁十五,也该说婆家嫁人了。可是这女孩儿的亲事与男孩儿不同,伍大姑娘幼年丧母,已属五不娶之一,况且她又是个好舞刀弄枪的急脾气,一应女工活计完全不会,拿起绣花针就象是拿着棒槌似的,那架势看着就让人肝儿颤,况且这姑娘还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一个不顺心就能抄起兵器大打出手,这样的姑娘谁家敢娶来当儿媳妇?那还不得把自家儿子压的死死的抬不起头来。 所以伍大姑娘尽管身份贵重,以国公之女被封为郡主,满大梁也就她这一个了,但是他在大梁婚配市场上的行情却是一路走低,低的老镇国公都快愁死了。这会儿若是有人来向伍大姑娘提亲,叫老镇国公拿半个镇国公府陪嫁他都乐意。可问题是就算陪送整个镇国公府,也没人敢娶这姑娘啊! “靖明,你的事不急,你妹妹的事情才急,来,咱爷俩合计合计,给你找妹夫要紧。”老镇国公将孙子叫到跟前,一面愁容的说了起来。 伍靖明想了好一会儿,用想说又不敢说的小眼神瞅了瞅他的爷爷,老镇国公一巴掌呼到伍靖明的后脑勺上,没好气的喝道:“有话就说!” 伍靖明“嘶……”的低叫一声,暗道:“爷爷手劲真大!”用手护着后脑勺,伍靖明象只兔子似的跳到一旁,躲的远远的方才开口说道:“爷爷,孙儿倒是真看中了一个人,七皇子和妹妹就挺配的!” “混帐东西!”老国公大怒,抄起手边的痒痒挠向伍靖明砸了过去,伍靖明一把接住痒痒挠,哧溜一下跑到门边上,扒着门框说道:“真的,爷爷,怎么看七皇子怎么配我妹妹。” “滚……”老国公气的脸都青了,冲着孙子怒吼一声,吓的伍靖明拔腿就跑,他看的出来爷爷是真生气了。 孙子跑后,老国公脸上怒意渐消,他知道自己的孙子不是那种满嘴乱放炮的孩子,他既然再三说七皇子可以做妹夫,倒要认真的想一想了。 “哥……”伍靖明刚跑出退思堂,就与妹妹伍静贞撞到一处,若非伍静贞躲的快,非得被撞的摔个跟头不可。 跺脚叫了一声,伍静贞气道:“哥你毛毛躁躁的干什么,有老虎追你啊!” “没,可比老虎凶!”伍靖明回头瞅了一眼,又转过身说了起来。 “哦,你又惹爷爷生气了!”伍静贞颇有些兴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不许笑,还不是为了你的事,你个小没良心的丫头!”伍靖明瞪了妹妹一眼,语气却没那么有气势。 “为我的事,不对吧,难道不是你磨着爷爷给你提亲才把爷爷惹恼了?”伍静贞坏笑着揭自家哥哥的短儿,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就你知道!对了,静贞,走,陪哥哥散步去!”伍靖明的思绪转变的很快,只见他长臂一伸,拉着妹妹往演武场走去。 路上,伍靖明笑着问道:“静贞,今儿杜妹妹可曾说了什么?” 伍静贞长长叹了口气,歪头看着自家哥哥皱眉道:“哥你也不丑啊,脾气也好,怎么杜妹妹就看不上你呢?” 伍靖明大惊,一把抓住妹妹的手腕叫道:“你说什么,她竟看不上我?” 伍静贞摇摇头道:“也不是,杜妹妹说你是个好人,好哥哥。可是她不想嫁人,谁都不嫁。” “为什么?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不嫁人?”伍靖明又惊叫起来。 “哥,你不一惊一乍的行么?我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我想大概是杜妹妹年纪小,她又有那样的身世,心中有些害怕也在情理之中。等再过两年杜妹妹年纪大了说不定就转了想法。”伍静贞嫌弃的看了哥哥一眼,将自己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伍靖明沉默良久,方才低低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爷爷方才说要等杜将军班师之后才提此事。” 伍静贞赶紧说道:“这就对了,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杜妹妹那个祖母就知道护着她的孙子,她那个继母更是把杜妹妹看做眼中钉肉中刺,断断不会让杜妹妹配一门好亲事的,只怕杜妹妹嫁的越差她才越高兴呢。这会子是不能去提亲,那个恶妇一定不会答应的。” “你也这样想?”伍靖明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妹妹,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他那个一根筋想事儿不拐弯的妹妹么? “哥,你干嘛这么看我?”伍静贞被哥哥异样的眼光看的很不自在,便皱眉问了起来。 “静贞,我的事不急,现在哥哥想听听你对你的亲事的看法。你不是一般的姑娘家,也别拿那一套来糊弄哥哥,哥哥要听你的真心话。”伍靖明头一次发觉自己的妹妹其实也是有脑子会思考的人,便很认真的对她说了起来。 伍静贞的确没有象寻常姑娘家那般不好意思,她眸色转深,默然低声说道:“哥哥,象我这样的情况,谁家肯聘又敢聘呢?我又不想委屈自己,过几年等我大了,就做个仗剑天下的侠女吧,说不定我也能开宗立派做一代宗师呢!” “胡说胡说胡说!”伍靖明一听这话立时急了,跳着脚的大叫起来。他与祖父妹妹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无比深厚,他怎么可能眼看着妹妹落得孑然一身的孤独下场,绝对不可以! “哥哥别生气,说不定以后我仗剑江湖,还能给自己抢一个小女婿呢!”伍静贞见自家哥哥炸了毛,赶紧将话圆回来,虽然她其实没有这样的打算。抢小女婿什么的她才不会去干,不过若真有两厢看的顺眼的,嫁了也未尝不可。她只是不想也不敢嫁入亲贵之家罢了。 “妹妹,不许胡闹!有哥哥在一日,你就别想溜出家门,你的亲事哥哥自有主张,哥哥一定为你选一个最好的女婿。”一想到妹夫二字,伍靖明脑子里便跳出七皇子的模样。七皇子生母早亡,是个并不很受重视的皇子,他素性阔达,是气量恢宏之人,自己的妹妹若是嫁给他,他一定能包容妹妹的缺点,何况还有他这一层至交好友的关系。嗯,没错,将妹妹托付给七皇子萧绎,真是个最好的选择。 就在伍家兄妹讨论他们的终身大事之时,建威将军府惜雨轩中,红菱正在和寥嬷嬷咬耳朵。她将马场上发生的那一幕原原本本的告诉给寥嬷嬷,惹的寥嬷嬷一时惊一时怒一时喜的,险些儿没精神错乱。她就一次没跟着姑娘出门,偏巧就在这一次发生了那么要紧的大事。寥嬷嬷深恨自己当时没有在场,若她当时在场,这亲事指不定就彻底定下来了。 “红菱,这事可是真真的?”生怕红菱添油加醋,寥嬷嬷又郑重的问了一遍。 红菱指着自己的喉咙说道:“嬷嬷,事关姑娘的终身,婢子怎敢胡说八道,不信您去问杨梅她们,若有半句假话,就小红菱喉咙里长个疔这辈子再不得说话。” “好了好了,嬷嬷相信你,快别乱说。”寥嬷嬷一把拉下红菱的手,满脸是笑的说了起来。只听红菱这么一说,寥嬷嬷就认定了镇国公伍靖明对她家姑娘有意思,这可真是太好了。 “姑娘可有什么异样不曾?”寥嬷嬷又问了起来。 红菱想了想方才说道:“姑娘看着不太高兴,今儿都没怎么说话。” 寥嬷嬷听到这话又皱起了眉头,她叹口气道:“不省心哦!” 红菱知道寥嬷嬷与姑娘的情份非同一般,因此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看着寥嬷嬷感慨。寥嬷嬷感叹一句之后立刻又鼓起了斗志,她如此没有别的心愿,只盼着一手带大的姑娘嫁个好婆家,得个好夫婿,这一辈子就算是圆满了。 “行了,我知道了,红菱,往后再有这种事赶紧告诉嬷嬷,咱都是为了姑娘好。”寥嬷嬷拍着红菱的手笑着说了起来。 红菱赶紧点头道:“是是,那是一定的,只要嬷嬷不嫌红菱嘴碎,红菱什么都和您说。” 打发了红菱,寥嬷嬷想了一会儿,去煮了一碗姜糖水端着送去小书房。今儿姑娘吃了螃蟹,很应该多喝些姜茶去去寒气。要不然赶明儿有了小日子她是要吃苦头的。自家姑娘都十三了还没有来小日子,这让寥嬷嬷很是着急,这大半年以来于饮食上也越发注意了。 “姑娘,嬷嬷来了。”在一旁服侍杜衡读书的沁芳看到寥嬷嬷,低声禀报一句赶紧快步迎了出去。 见沁芳来接托盘,寥嬷嬷笑着说道:“沁芳,厨下还有些姜茶,你去拿了和你杨梅姐姐红菱姐姐清芬姐姐分着喝了。今儿你们必也都吃了不少螃蟹的,赶紧祛祛寒气。” 沁芳笑嘻嘻的道了谢,等姑娘发了话方才开开心心的跑走了。 杜衡是寥嬷嬷一手带大的,寥嬷嬷了解她,她也很了解寥嬷嬷,一看寥嬷嬷明显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杜衡不免低低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将那一碗她素来最不爱喝的姜茶喝了个干净,将碗放到托盘上,杜衡带着几分侥幸心理说道:“嬷嬷,我喝完了,你快忙去吧。” 寥嬷嬷哪里肯走,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自家姑娘瞧上一回,无比骄傲的笑道:“姑娘如今出落的越发水灵了,真真让人看不够!” “嬷嬷,你说的什么疯话!”杜衡无奈的叫了起来。从前日子艰难的时候寥嬷嬷整天想的只是怎么样才能让姑娘吃饱穿暖,再没有心思去想别的。如今日子好了,寥嬷嬷的心思也重了,已经从温饱问题上升到姑娘的归宿问题,杜衡真的是被她念叨怕了。 “姑娘,今儿镇国公府马场的事情老奴可都听说了。”寥嬷嬷不开口便罢,一开口这份量可就不轻,杜衡的脸色刷的变了。她咬牙气道:“这个红菱嘴上再没个把门的,下回再不带她出门。” 寥嬷嬷笑嘻嘻的说道:“姑娘别生气,是老奴逼问出来的,托姑娘的福,那几个丫头对老奴都很敬重,老奴问什么她们也不敢瞒着。” “……”杜衡无语,好吧,寥嬷嬷的特殊地位是她给的,她还能说什么呢。 寥嬷嬷赶紧又说道:“姑娘,她们也是为了姑娘好,您想想,镇国公可是全京城贵夫人们心中最好的女婿人选,咱们且不说他是国公爷,谁嫁给他谁就是一品夫人。单说镇国公府人口简单,老太夫人和老夫人都过世了,一过门就是真正管事的当家夫人,还不用在两层婆婆跟前立规矩,就一个小姑子也不会在家里待很久,凭这般的好夫婿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要不是老国公爷压着不吐口,只怕倒提亲的人早就踏破镇国公府的铁门槛了。”提亲通常是男方去女方提,若是由女方先提,那就是倒提亲,除非是极得意的女婿人选,否则女方再不会自降身份,免得过门之后被婆家瞧不起。 杜衡看着寥嬷嬷巴啦巴啦说的热闹,只觉得头大如斗,她该怎么说才能让寥嬷嬷明白呢?想了一会儿,等寥嬷嬷换口气的工夫,杜衡沉沉说道:“嬷嬷停一下,听我说一句。” “姑娘您说!”寥嬷嬷赶紧说道。 “嬷嬷,当日娘亲过世之时对我说的话你可还记得?”杜衡沉沉说出一句让她和寥嬷嬷都心情异常沉重的话。 寥嬷嬷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夫人临死之前说的话她当然没有忘记,只是……夫人那时正满心怨恨,说的话又怎么能当真呢,她不相信夫人愿意看到姑娘孤独终老。可是当时夫人与姑娘的对话寥嬷嬷从来不曾忘记! 那一句:“若儿快答应娘亲,永远不要爱上任何男人,永远不……答应我……答应我……答应我……”不只是如魔咒一般困住了姑娘,其实也困住了寥嬷嬷自己。而当时年方五岁的姑娘的回答更让寥嬷嬷一直无法安宁。姑娘被夫人逼着起了誓,在她什么都不懂的年纪,那么一个爱笑闹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从此再不会笑,再没落过泪,这是怎样的一折磨啊! “姑娘,夫人那是怕您上当受骗,您相信老奴,镇国公不是那样的人!”寥嬷嬷急急说了起来。 杜衡冷冷道:“嬷嬷,你连见都没见过镇国公,又怎么会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何况知人知面难知心,当初爹爹他……”不想揭爹爹的短,杜衡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可是她的意思寥嬷嬷却完全明白了。姑娘这是怕啊,有夫人的前车之鉴,姑娘如何再敢对任何男人放一丝一毫的感情。 “姑娘,这事也急不得,要不再看看,若是镇国公府前来提亲,您不如先应下,不管怎么样您都得嫁人,与其等继夫人缓过劲来把姑娘卖了,还不如先占个主动。横竖就算是成亲也得在三年以后,这三年时间也够您观察镇国公的,要是实在看不中,您那怕是逃婚呢,老奴也死心踏地的跟着您,只求您别一口回绝就行。”寥嬷嬷低声恳求道。 寥嬷嬷若是硬气的要求,杜衡倒能与她顶着来,可是她却软语相求,杜衡倒没法子拒绝了,她知道世上最关心自己的就是这个与自己甘苦与共的嬷嬷。为了自己,她甚至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毅然自梳做了自己的嬷嬷。杜衡知道若没有寥嬷嬷受尽艰难拼命护着自己,自己绝熬不过那七年艰难的日子。 “好吧,嬷嬷,若是他们来提亲,我不回绝就是。可是若没有人来提亲,嬷嬷就什么都别提了。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最多五年,我就会离开这府里到南边去,嬷嬷有了年纪身子也不好,正合到南边养老。嬷嬷,还是那句话,不管将来如何,我都养你一辈子。”杜衡无法拒绝为了抚养自己而付出一切的寥嬷嬷,便轻声应了下来。 寥嬷嬷长长出了一口气,感动的老泪直流,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恍惚之间她仿佛看到了她的夫人。姑娘如今越发象夫人了,虽说她表面看上去比夫人性子清冷,可是寥嬷嬷知道姑娘的心是火热火热的。 又过了几日,寥嬷嬷抻长了脖子也没盼到镇国公府遣媒说亲,她急的什么似的,却也不能跑去镇国公府说话,急的寥嬷嬷肝火上亢,嘴唇上都起了好大一个燎泡。杜衡看着很是心疼,赶紧配了一副清火茶硬逼着寥嬷嬷喝了。见寥嬷嬷满脸愤愤之色,杜衡轻轻摇了摇头,将寥嬷嬷拉进自己的房间,与她细细了谈了一番话。 谈话过后,寥嬷嬷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只是她心中还在期盼着来自镇国公府的媒人。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镇国公府与熙国公府分别请过姑娘一回,媒人却还没有登门。寥嬷嬷眼看着继夫人苏夫出了月子,而自家姑娘的亲事还没有着落,一股不详的预感渐渐涌上她的心头。 寥嬷嬷的预感一点儿也没错。出了月子的苏夫人没有了腹中胎儿的顾忌,又得知了她安胎期间发生的一切,越发将杜衡恨了个半死。此时江嬷嬷也满血复活,这主仆二人整日在棠棣院中商量如何算计杜衡,势必将杜衡彻底治死,再不给她任何死灰复燃的余地。 建威将军夫人出了月子,这事是瞒不住的,就算她如今娘家坏了事,可罪不及出嫁女,所以苏夫人的身份只是建威将军夫人,故而何老夫人也没了将她软禁在棠棣院的理由。而且何老夫人自从孙子杜鹏被挑了右手手筋之后,口上虽然不说,心中却也对杜衡起了疑心。所以何老夫人对大孙女儿杜衡也没有了起初那份亲热。因此也有心让儿媳妇出来压一压大孙女儿,别让她过的太得意了。 苏夫人再失势也有几个手帕交,这些人多少也得给她一两分面子,因此便给苏夫人下了几个贴子,苏夫人就势回到了贵妇们的社交圈子。同时也从婆婆那里拿回一些管家之权。只不过供应各房所需的配给权却一直牢牢掌握在大管家杜忠手中。这是建威将军临走之前交代的,便是老夫人都夺不了这个权。 杜忠成了继大姑娘杜衡之外第二个眼中钉肉中刺,苏夫人此番复出,在江嬷嬷的劝说之下压住了性子,她并没有上来说与杜衡为难,而是从外围开始铲除所有杜衡的助力。首当其冲的就是杜忠。 建威将军府每月初一至初五发月钱,杜忠做管家之时从来都是初一便发,不象是苏夫人管家之时常常拖到初五,甚至有时候还会拖到初六七才发。十月初一,府中各房之人按例前去领月钱。杜忠坐在管事厅中看着发钱,忽然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顿时就人事不知了。 惜雨轩中来领月钱的是杨梅,杨梅自小跟着自家姑娘,也学了些医术毒术,她见大管家倒地不醒,立刻冲上前半跪在杜忠面前,拔下头上的银簪刺向杜忠的人中穴。若是惊厥昏迷,这么一刺杜忠便能醒过来。 可是银簪子已经深深刺入人中穴,杜忠却没有醒过来,杨梅仔细一看,只见杜忠口唇青紫,是极明显的中毒症状。她心里一急便将随身荷包拽下来,摸出一只莲子大小的蜡丸,捏破蜡封取出其中的药丸,杨梅飞快的将药丸塞到杜忠的口中,又高声大叫道:“快拿水来……” 服侍杜忠的狗子立刻倒了一盏茶送来,杨梅拿银簪在茶水中一蘸,银簪立刻变了颜色,狗子脸都青了,杨梅见状立刻叫道:“你抱住杜伯的身子,捂住他的口。”狗子赶紧照办,杨梅抬手在杜忠后背重重捶了几下,狗子便大叫道:“咽下去了咽下去了……” 杨梅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狗子说道:“快把忠爷爷扶起来坐好稳一稳。”狗子刚把杜忠扶起来,杜忠便醒了过来。此时管事厅内外突然暴发出一阵极热烈的掌声,刚才那一幕真是让大家都看呆了。谁都没想到杨梅这个素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小丫鬟居然还能解毒救人。 “杨梅真厉害!杨梅好样的!”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好多人都跟着囔了起来,只有两个靠后站着的嬷嬷面色不对,她们连月钱都不领了就悄悄溜了出去。狗子眼尖,见两个嬷嬷偷溜立刻追了上去。他也算是机灵,只是远远的缀着并不惊动这两个嬷嬷,直到跟着两人进了棠棣院,狗子才又回到了管事厅。 杜忠见狗子去而复返,竟什么都没问,硬是坚持着发完了月钱,打发所有人离开之后方才对狗子说道:“那两人可是去了棠棣院?” “忠爷爷你真厉害,那两个婆子就是去了棠棣院,方才孙儿已经查清楚了,其中一个是器物上的刘嬷嬷,另一个是二门上的陈嬷嬷。”狗子已经拜杜忠为干爷爷,故而以孙子自居。 “知道了,这几日你多盯着些,不要惊动了她们。”杜忠沉沉吩咐一声,便开始闭目养神,狗子可急坏了,他急急催道:“爷爷您赶紧去瞧瞧大夫吧,刚才也不知道杨梅那药能不能彻底解毒。” 杜忠点了点头,沉声道:“知道了,你且去吧。” 狗子知道自家干爷爷心里什么数都有,便赶紧去安排盯梢那两个嬷嬷之事。杜忠在稳一会之后便只身去了惜雨轩。他还没进惜雨轩的门,就见到寥嬷嬷急匆匆走了出来,满脸都是焦虑之色。 一看到杜忠,寥嬷嬷赶紧小跑过来低声说道:“忠伯,您觉得怎么样,快随我去惜雨轩。” 杜忠微笑低声道:“我这不就来了,这下子得让姑娘费心喽!” 寥嬷嬷先是一愣,继而点了点头,低低道:“正是姑娘命我来请您的。姑娘听杨梅说了那事之后很是担心,这才叫我赶紧来找忠伯。” 这两人边说着话边走入惜雨轩,在进门之时,寥嬷嬷回头看了一眼,见远处一个身影闪过,她冷冷一笑,那身影必是棠棣院安排的人,这府中想来是要大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回难将起 寥嬷嬷引杜忠进了惜雨轩小花厅,厅中,只有杜衡与杨梅主仆,在那张紫檀八仙桌上放着一只不小的药箱。杨梅正低声向姑娘说着什么。 看到杜忠走进门,杜衡双眼微眯仔细观察他的脸色,只见杜忠脸色暗黄中透着淡淡青黑之气,显然是余毒未清。刚才杨梅给他服下的解毒丸只是抵冲缓解了毒性的发作。想要彻底解毒还是要先查明所中何毒才行。 杜忠快步上前行礼,杜衡忙道:“管家不必多礼,嬷嬷,快扶大管家坐下,杨梅,银针取血。” 杜忠谢了座,在一旁坐下,杨梅一手拿着三棱银针,一手拿着一只甜白瓷酒盏,刺破杜忠的手指取了十数滴青黑的血液。杜衡以银针蘸取少许毒血对着日头仔细观瞧,见幽紫色自针尖处渐渐向下漫延。杜忠见姑娘染毒银针极近,不免担心的说道:“姑娘您离远着些,可不敢中了毒。” 杜衡看向杜忠,眼神并不象从前那样清冷,有一抹淡淡的暖意,她轻轻点头道:“我有分寸,管家放心。” “这应该是蟒山铁头蛇毒,杨梅,把上次泡的九叶一枝莲摘半片叶子,沽一两酒拿来。”杜衡仔细辩认许久方才给出判断,杨梅赶紧去取解药了。 杜衡将染毒银针收好,坐在主位上问道:“上次的养生茶可吃完了?” 杜忠忙站起躬身回禀,“回姑娘,还有几日的量。” 杜衡点点头道:“这便是了,回头再多配些管家拿回去,每日煎来吃自有好处。”原来那蟒山铁头蛇毒性极强,凡中毒之人挺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可是杜衡前次给杜忠的所谓养生茶中便有解毒驱风的药材,这才延缓了毒性发作,杨梅正好又将自己防身的解毒丸喂给杜忠,越发起了缓解毒性发作的功效,杜忠这才能坚持来到惜雨轩,让大姑娘对症解毒。 少时,杨梅将一两药酒并半片叶子取来,杜衡沉声道:“先将叶子嚼烂再以药酒送服。” 杜忠赶紧依大姑娘之言行事,细细嚼烂了其苦无比的半片叶子,又用药酒送服咽了下去。片刻之后杜忠脸色大变,只见他脸上一阵青黑一阵惨白,如此折腾了五六个来回,杜忠哇的一声吐出好大一口毒血,血入椅旁的铜盂之中,立时响起“哧啦……”之声,寥嬷嬷低头一看,只见铜盂中泛起黄黑色的泡沫,原来那毒血腐蚀性极强,连铜盂都被烧起了泡。杜忠吐过之后整个人立时委顿于椅上,可是他的脸上却已经没了青黑之气。 杜衡淡淡道:“毒血吐出来就好了,此毒入血便成见血封喉的剧毒,嬷嬷,将铜盂封起收好,说不定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 杜忠吓的脸都绿了,他赶紧开口劝道:“姑娘,这毒物还是赶紧毁了吧。” 杜衡看向杜忠,轻轻淡淡的说道:“毒亦是药,用的恰到好处便是救命良药,为何要毁了它?” 杜忠被问的无话可说,寥嬷嬷忙说道:“忠伯,姑娘总是没错的。” 杜忠长长叹了口气,难过的涩声道:“都是老奴无用连累姑娘。若是……唉,老奴对不起夫人啊……” 杜衡淡淡道:“管家不必如此自责,当年之事便管家也无能为力的,你剧毒初解,还要好好将养些时日,不可过于劳心费神。日后饮食起居当加倍小心,此番那些人下毒未果,必还有后招。” 杜忠拍着胸口说道:“老奴不怕。” 杜衡看着他沉声道:“我怕,娘亲跟前的老人没有几个了,你们都不可以有事。” 杜忠心中一热,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老奴就算是为姑娘死了也心甘情愿。” “你不能死,你得好好活着,活着看那些害死娘亲的人都落得什么下场。”杜衡咬牙说出这样一句话,惊的杜忠嬷嬷还有杨梅都变成了木头人。 “姑……姑娘……您知道是谁害了夫人?”寥嬷嬷第一个扑到杜衡面前惊呼起来。 杜衡摇摇头道:“还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不过也快了。” “姑娘,您怀疑谁,老奴帮您查。”杜忠站起来颤颤微微走了过来,他的眼睛都红了,显然恨那下毒加害夫人之人已经入骨。 “这事以后少不得要让你来做的,不过现在不是时候,你现在需得尽快养好身子。杨梅,把信拿过来。”杜衡回头吩咐杨梅。杨梅赶紧将封好的信笺送到了杜忠手上。 “这是什么?”杜忠不解的看着手中这封封皮上什么都没写的信笺。 “你拿着这封信去济仁药铺见张掌柜,一切听他的安排。”杜衡语气淡淡的,可是不论杜忠亦或寥嬷嬷甚至是杨梅都能感受到那淡淡语气之后的关心。杜忠虽然已经解了毒,可他到底是有了年纪的人,此番中毒让他伤了元气,惜雨轩到底不是药铺,杜衡有的除了毒药就是解毒药,其他养身药材还真不多。所以杜衡将写了一封信给先生张慕景,让他为杜忠好好调理身体,总要让杜忠多活几年,活着看到她将谋害娘亲的一干人等全部揪出来。 棠棣院中,江嬷嬷听说杜忠中毒没有立刻就死,惜雨轩的杨梅给他服了一颗丸药他就活了过来,还撑着发完了月钱。江嬷嬷心中极为震惊,蟒山铁头蛇其毒无比,别说是杜忠这个黄土埋脖的老头子,就是个青壮年中了毒也没有生还之理。江嬷嬷对于惜雨轩中的杜衡等人越发忌惮,也更加想立刻除掉她们。就算不为了她家夫人,江嬷嬷也不必放过杜衡等人,她绝对不可以让那些人将自己不能见人的过去翻出来。 “知道了,此番不过给那杜忠老狗一个教训,本也没打算立刻毒死他。”当着狗腿子的面,江嬷嬷还得装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说的无比轻松,好象她原本就是这样安排的一般。 那两个嬷嬷是早就被江嬷嬷收服的,自然江嬷嬷说什么她们就听什么,江嬷嬷又各赏了一个梅花银锭,两个嬷嬷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棠棣院。 打发了两个嬷嬷,江嬷嬷正要去上房,在院中遇到三姑娘奶娘的女儿,如今在三姑娘身边做二等丫鬟的腊梅。腊梅看到江嬷嬷,立刻快步走上前低声说道:“嬷嬷,杜管家进了惜雨轩,足有三刻钟才出来。” 江嬷嬷点点头,挥挥手说道:“知道了,似这等事情不要特意来说,赶紧回三姑娘身边去。”腊梅低低应了一声,飞快的离开了棠棣院。 “嬷嬷,您在院子里站着做什么,夫人正找您呢……”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传入江嬷嬷耳中,她立刻扬声应道:“知道了,就来。” 进了上房,苏夫人便急急追问道:“嬷嬷,那条老狗死了没有,怎么还没有动静?”苏夫人与江嬷嬷定下毒计,要在大厅广众之下毒杀大管家杜忠,给阖府下人一记狠狠的杀威棒,让她们将眼睛放亮一些,别以为投靠了大姑娘就能万事顺遂。杜忠是大姑娘一系之人,这事整个建威将军府没有人不知道。 江嬷嬷摇头恨声道:“夫人,计划失败了,那条老狗中了毒却没死。” “这怎么可能,你不是说那毒能立刻毒死一头牛么?如何连个干瘪老头都毒不死?”苏夫人立刻焦躁的叫了起来。自从将丑女儿送走之后,苏夫人就变的喜怒无常,她喜的时候少怒的时候多,随便一点点小事都能惹的她大发脾气,如今棠棣院中的奴仆们人人自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夫人重罚。 “夫人您消消气,老奴还有后招,那条老狗早晚变成一条死狗。”江嬷嬷赶紧先拿话稳住自家夫人,又送上一盏顺气的四神茶,苏夫人狠狠灌了一大口气,感觉心中的怒火才稍微平息一些。 “我不管你怎么做,反正不许那老狗活过这个月,还有那个老贱人,她若再不把鹏儿还回来,连她一并除了,还有小贱人,她更该死!她们统统该死!”苏夫人越说越颠狂,眼神迷乱疯狂,看上去极为吓人。 江嬷嬷见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竟变成这样,心疼的上前一把抱住苏夫人放声哭道:“夫人,您别这样,您想要什么嬷嬷都给你弄到手,您快变回来吧……” 苏夫人猛的推开江嬷嬷,双眼直勾勾的瞪着她,突然阴恻恻的说道:“我要丑儿,你还我丑儿……”丑儿是苏夫人在脑筋混乱之时给小女儿起的名字,她脑筋清醒之时绝不承认,只有在意乱混乱的时候才会叫出这个名字。 江嬷嬷冲上前紧紧将苏夫人抱在怀中,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哄道:“好好,我把丑儿接回来……” “现在就去接……”苏夫人眼中神光渐散,声音也低了下来。江嬷嬷忙说道:“好,现在就接……”说罢,她在苏夫人的后背很有技巧的拍了几下,苏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昏睡过去。 江嬷嬷轻轻将苏夫人放到一旁的贵妃榻上,为她盖好被子,看了许久方才咬牙说道:“夫人,您放心,老奴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帮您把这将军府夺回来。” 且不提江嬷嬷如何谋划把将军府夺到自家夫人的手中,且说惜雨轩中,杜衡正在对寥嬷嬷李嬷嬷吩咐事情。杜忠的中毒让杜衡感到危险正在向自己逼近,她必须想法子反攻,否则她和身边之人连性命都不能保全。 “嬷嬷,将那铜盂以黄泥封裹,放到灶火中以微火焙烧三日,烧好之后连泥封一并送来。取放铜盂之时记得带上油布手套,千万别用手直接碰触。”杜衡严肃的说道。 寥嬷嬷连问都不问便立刻应道:“是,姑娘,老奴这就去处理。” 杜衡又道:“李嬷嬷,你立刻出府一趟,去别家药铺分别采办几味药材,分的越散越好。” 李嬷嬷应声称是,杜衡提笔写下药单,李嬷嬷想了想问道:“姑娘,这些药要的急不急,倘若不急,奴婢索性跑远一些采办。” 杜衡点点头道:“三日之内办齐即可。” 李嬷嬷立刻屈膝回禀道:“回姑娘,奴婢乡下的亲威病了,奴婢想请三天假出城探望亲戚。” 杜衡见李嬷嬷一点就透,满意的点头说道:“去探望亲戚不能空着手,嬷嬷,你支五十两银子给李嬷嬷带上。” 寥嬷嬷虽然有点不太明白这里都是自己人,李嬷嬷何必非要多此一举说这一番话,可她向来是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立刻进房开了箱子取出四张十两的银票,又拿了十两散碎银子,用小包袱包好一并拿出来交给李嬷嬷。李嬷嬷也不耽误,回房换了出门的衣裳,到大管家杜忠处递了假条,便包袱款款离开了建威将军府。 在这三日之中,杜衡将惜雨轩的防卫提升到了最高等级,但凡亲近之人,人人都备下解毒丸,吃饭饮水用的都是银碗银箸,连食材也不去大厨房领了,由杜忠安排狗子每日众外头采买最新鲜的菜蔬鱼肉等物,完全不过他人之手,由狗子直接交到寥嬷嬷的手中。 杜忠自己也是百般注意,越是有人要他这条老命,他就越得保护好自己,不让那起子恶人奸计得逞。 江嬷嬷有心再次下毒,可是不论杜忠处还是惜雨轩都针扎不进水泼不入,只有颐寿园的防卫没有那么森严,可是江嬷嬷又投鼠忌器。因为如今老夫人行动坐卧之时都将大孙子杜鹏带在身边,她吃什么喝什么杜鹏便吃什么喝什么,杜鹏就算是被挑断右手手筋,他也是苏夫人的眼珠子心尖子,江嬷嬷怎么敢连小主子一并毒死呢。所以对颐寿园下毒之事只能暂时搁置,等寻到机会之后才能下手。 只是不等江嬷嬷寻到下手的机会,一个噩耗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响在建威将军府的半空之中。一直没有消息的建威将军杜大海中伏吃了败仗,数万大军被困于北蛮和大梁交界处的野狐谷中,如今生死不明,北镇宣抚使刘光再次向京城求援。 武宗震怒,在金殿之上大骂杜大海无能,若非朝中几位与杜大海交好的将军为他求情,只怕革职抄家的旨意早已经到了建威将军府。 伍静贞听哥哥说了这个消息,立刻赶到建威将军府将消息告诉给杜衡,杜衡当时就惊呆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父亲会打败仗,而且败的那么惨,更要命的是父亲如今生死不知,杜衡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依赖过父亲,可此时却种天塌了的感觉。 “杜妹妹……杜妹妹你别吓我,你说话啊……”见杜衡眼神直勾勾的一句话也不说,伍静贞吓坏了,抓着杜衡就是一通摇晃,几乎不曾经将杜衡摇散了架。 杜衡被伍静贞摇的回过神来,看着伍静贞问道:“伍姐姐,我爹他……还活着么?” 伍静贞眼中一片为难,可是她知道若是照直说必定会让杜衡深受打击,她想了想方才说道:“杜妹妹,我听祖父说过杜将军打起仗来智计过人,他虽然不慎被伏击,不过我想杜将军一定有办法难中脱身。” 这话说的很是牵强,可是却在极大程度上安抚了杜衡担惊受怕的心。她重重点头道:“对,我爹一定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反败为胜平安归来。” “对对,我也是这样想的,杜妹妹,我知道你一直担心杜将军,所以有了消息便来告诉诉,另外,你也得做些准备,万一……”伍静贞想起自己出门之前哥哥的叮嘱,只得语气低沉的说了起来。 “做什么准备?”杜衡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大叫起来。 “杜妹妹,你别急也别生气,听我慢慢和你说。”伍静贞赶紧抓住杜衡的手低声说了起来。 “杜妹妹,今日皇上在金殿之上大发雷霆,对杜将军极为不满,若非几位将军力保,只怕……我记得你说过,杜将军曾经送你一处铺面一个庄子,都不曾上过府中的大帐。那两样便是妹妹的私产,妹妹千万收好,任何人要都不能给。将来那就是妹妹安身立命的倚仗。老夫人是你的亲祖母,应该不会有什么,可是你那继母就难说了。你可一定要防着她。我只怕她设下一箭双雕之计,将你推进火坑去换你父亲。”伍静贞想起从前听说过的事情,不免担心的说了起来。 杜衡越发不明白了,她皱眉说道:“伍姐姐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不就行了。” 伍静贞“诶”了一声,将心一横说道:“杜妹妹,我实话告诉你吧,你爹爹此番就算是能平安归来,若无人力保,他必得被降官贬职,极有可能被贬至岭南。若想不被贬谪,必得走些门路,你是你继母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岂不拿你送人情保你爹爹的。” 杜衡听完这番话好半晌没有说话,她心里明白伍静贞的话极有可能成为现实,只要是能保住她的父亲,杜衡深信祖母绝对会舍弃自己,而继母苏氏更是巴不得让自己这一辈子都生不如死的活着。 “伍姐姐,你的话我记住了,你放心,我杜衡不会受任何人摆布。”杜衡昴起头坚决的说道。 伍静贞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如此最好不过。杜妹妹,这就是姐姐为什么劝你早做打算的原因。据我所知,卫王在皇上面前说话极有份量,而卫王最喜欢的就是象妹妹这个小姑娘。” 卫王,当今皇上的王叔,年纪六十有六,与唯一的儿子有共同的唯一爱好,这父子二人都极喜欢十五岁以下的小姑娘,自从卫王妃过世之后,卫王府的姬妾每年以两位数递增,每年折损的姬妾也以两位数递增。许多花骨朵儿一般的小姑娘被抬进卫王府,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成了冰冷的尸体。 就是这位卫王早年立下拥立之功,他的儿子对当今有救命之恩,替当今挡了一箭,那一箭因射中脑袋而让卫王世子变成了二傻子,每天只知道跟他的父王一起胡闹,当今念着救命之恩,所以凭那父子二人怎么胡闹当今都只充耳不闻,甚至还常常赏赐宫婢给卫王父子。这阵子卫王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说想为儿子选一位美貌娇嫩的小世子妃。 这可把京中有闺女的亲贵们吓惨了。任谁都知道做了卫王府世子妃,那就成了那父子二人的玩物,这等丢尽祖宗八辈子脸面的事情谁家肯做。所以卫王叫唤了一年多都没有寻到一个肯将女儿嫁进卫王府的人家,那怕是庶出的女儿也不肯。除了奇葩的卫王府,谁能一点儿脸面都不要呢。 杜衡虽然并不很清楚卫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她偶尔也会听说个一句半句的,所以也知道卫王府是比阎王殿还凶险不能进的去处。所以听伍静贞这么一说,杜衡脸色也变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棠棣院中,已经得到丈夫打了败仗被围困在野狐谷中的苏夫人已经开始打恶毒主意了。 “嬷嬷,你说拿小贱人换老爷,这事可不可做?”苏夫人眼中闪着异样的冷光,抓着江嬷嬷的手问了起来。 江嬷嬷真不愧是将苏夫人一手养大的人,她立刻明白了苏夫人的意思,当即点头道:“太值了,夫人,这不是为了老爷,而是为了您和大爷二姑娘三姑娘。若老爷被贬出京城,您和大爷二姑娘三姑娘可就再没了倚仗,三位小主子也不可能说上门好亲事。若是走了卫王的路子,老爷一定不会被贬谪。这可是您救了老爷,将来这府里还不是您说了算。至于那小贱人,原本就是必死的命,用她换回老爷的官爵,也算是老爷没白给那小贱人性命。” “嗯,你说的对。就是不知道老爷那边情形如何,要是……就白白便宜了小贱人!”苏夫人恨杜衡入骨,已经恨到了连杜衡做卫王父子二人的共同玩物都算便宜她的地步了。 “爷爷,求您遣媒去建威将军府给孙儿说亲吧,若再不去只怕就晚了。”这日一早,趁着给祖父问安的机会,伍靖明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生怕媒人晚去一步他的杜家妹妹就被卖进卫王府。老镇国公双眉紧皱,思量了许久都不曾开言,可把伍靖明给急坏了,一个劲儿的给旁边的妹妹使眼色。 伍静贞心里也着急,可是急也没用,从来在终身大事上当事人是没有发言权的,爷爷考虑的必定更多更全面,况且镇国公府这些年来未立新功,都在消耗当年的旧勋,为了孙子媳妇值不值得将镇国公府在当今面前所有的体面一并压上,老国公爷不得不再三衡量。就算是遣媒提亲,那个深恨杜衡的恶妇又有多少可能答应这门亲事,继母也是母,她在杜衡的婚姻大事上有绝对的决定权。这,才是老国公爷迟迟不肯松口的原因所在。 “靖明,你先起来,如今只是得了杜将军中仗被围的消息,以后到底如何还很难说。倘若这是杜将军以身诱敌之计,事情还会有转机,你且不必着急。野狐谷那边一日没有确切消息,那恶毒妇人便一日不会做出决定,她手中只有阿衡这一张底牌,不会那么轻易就丢出来的。”老国公爷想事情自比孙儿孙女周全的多,说出的话也极有说服力,总算是安抚了孙子那颗惴惴不安的心。 没过多久,建威将军杜大海兵败被围的消息就在京城亲贵之间传开了,有些人为杜衡担忧,有些人则是幸灾乐祸。宣宜郡主萧灵便是幸灾乐祸之人中的一员。她在几个同样看杜衡不顺眼的高门贵女的蹿缀下,头一回给建威将军府下了贴子,邀请建威将军夫人和大姑娘到宁亲王府赏雪。今年冬天的雪来的比哪一年都早,这才刚刚十月底,已经下了两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在富贵人家看来,这是又多了一个饮宴做乐的由头,可是对于贫苦百姓来说,今年的冬天可就更加难熬了。 苏夫人收到贴子很是意外,她从前还是县主之时,与宁亲王妃也不过有几面之缘,并没有什么深交,虽然认真算起来她应该唤宁亲王妃一声表嫂。不过宁亲王妃是那种极为温柔善良之人,而苏夫人未出阁之前就已经是相当跋扈的性情,这两人气场不和,谁看谁都不舒服,除了必不得以的打招呼之外,两人几乎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夫人,这是好事儿,奴婢听说除了太后和皇后之外也就是这位宁亲王妃了,能到宁亲王府做客对您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公主之事已经快两年了,奴婢猜想着当今的怒气也消的差不多了,您好歹也是天家血脉皇家骨肉,说不定就是皇上授意,郡主才会请您过府做客的。您自出了月子以后还没正式交际,这次可是绝好的机会,您万万不可错过了。”江嬷嬷说的一脸兴奋,仿佛是已经看到了她家夫人的再次崛起。 “嗯,嬷嬷说的是,可是为什么是郡主下贴子而不是王妃下贴子呢,还给那小贱人下了贴子,要我带那小贱人出头露面,哼,想也别想!”苏夫人心中疑惑,气恼的叫了起来。 “夫人,您糊涂啊!这是多好的机会!把小贱人带出府去,那还不是由着您搓扁揉圆,老奴听说前一阵子小贱人独自出门做客,还结交了好些亲贵府上的姑娘,您若不赶紧掰回来,以后的事办起来可不容易。您只要在宁亲王府说一句话,那小贱人费了这些时日树起来的名声就全毁了。再者,二姑娘三姑娘虽然年纪还小,可也得慢慢相看姑爷,您想,能到宁亲王府做客还能是一般二般的人家?若是两下中意的,二姑娘三姑娘的终身可就有靠了。”江嬷嬷好一通劝说,说的苏夫人连连点头,拿定了心中的主意。 江嬷嬷显然说的上了瘾,她又说道:“夫人,这阵子老奴一直在想一件事,咱们一直想治死小贱人,总想着怎么下毒,却把根本忘记了。” 苏夫人奇道:“什么根本?” “夫人,您是小贱人名义上的嫡母,咱们只按规矩做事就已经能拿捏小贱人了,她从前从来不给您请安,您因为不爱见小贱人也就算了,其实咱们很该拿着她,逼她每日还请安立规矩,服侍嫡母是天经地义之事,把人弄进咱们棠棣院,想怎么搓揉她不行的……”江嬷嬷似是突然打通了奇经八脉一般,说起如何收拾教训杜衡之言竟如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绝,足足说了有一刻多钟。说的苏夫人连连点头,直呼自己从前怎么没想到,若是早想到了,那小贱人早就化成一堆飞灰。 末了,苏夫人恨恨说道:“可惜咱们想的太晚了,说不得一切都得等去过宁亲王府才能开始实施了。” 江嬷嬷得意的笑道:“夫人,有道是好饭不怕晚,您别急,收拾小贱人的日子在后头呢。” 惜雨轩中,杜衡看着那大红贴子,心情可没有她的继母那般欢愉。自那一回在熙国公府见过宣宜郡主之后,她又在其他地方见过萧灵几次。每一次萧灵都会主动挑衅,可是每一回都没有占了便宜,都不必杜衡开口,以杜妹妹(姐姐)保护神自居的伍大姑娘和徐五姑娘便已经将杜衡护的密密实实的,再没让杜衡吃一丁点儿的亏,也没让萧灵占了半点儿便宜。所以原本并没有仇怨的两个姑娘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了死对头。当然这是在宣宜郡主看来的,其实杜衡从来都没想过与她交恶。只不过杜衡性子清冷,对于不喜自己之人断断不会上赶着讨好罢了。 所以看到宣宜郡主下贴子请自己,还连继母一起请了,杜衡便知道这宴无好宴,宣宜郡主没憋着好主意。是去还是不去呢,杜衡真的犯了难。 “姑娘,您怎么了?”清芬见自家姑娘双眉紧锁,神情前所未有的沉重,赶紧上前小声问了起来。 杜衡指着那大红烫金贴子为难的说道:“宣宜郡主下了贴子,请继夫人和我一起到宁亲王府做客,是去还是不去呢?” 清芬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方说道:“姑娘您得去。” “为什么?”杜衡蹙眉问道。 清芬指着那贴子说道:“那个郡主一直看着姑娘不顺眼,今儿又下了这样的贴子,明显没安着好心……” “她们没安好心还要去?那不是自取其辱?”一旁的沁芳立刻出言反驳。 清芬摇摇头道:“第一,这贴子不是下给姑娘一个人的,姑娘就算是不去,继夫人也会逼姑娘去,第二,姑娘若不去,就等于公开得罪宣宜郡主,从前虽然不睦,却没有公开过,只是在姑娘们的小圈子里有些人知道罢了,可是此番不同。以奴婢猜想,不可能只是给咱们府里的夫人姑娘下贴子,其他府也是这么下的,姑娘不去,必定正中了宣宜郡主的心思,她正好有理由祸害姑娘的名声。第三,姑娘若是去了,还有反败为胜的可能,若不去,便是主动放弃了。” 杜衡看着清芬轻轻点头道:“嗯,清芬你说的有道理,看来这宁亲王府我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那就准备起来吧,事事都想到头里,免得事到临头措手不及。”果然买清芬沁芳这两个小丫鬟一点儿都没买错,她们两人因为读书之故脑筋都特别灵光,想问题周全,学东西也快,如今已经是杜衡身边离不开的小丫鬟了。 清芬沁芳屈膝应是,两人一个留下服侍姑娘读书,另一个跑出去知会寥嬷嬷杨梅红菱,此番姑娘出门做客不比以往,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色色都想到头里,免得一个不周全就给了宁亲王府之人和继夫人可乘之机。受宣宜郡主的连累,如今整座宁亲王府在杜逢的丫鬟们心中已经成了骄纵跋扈不可理喻的所在。 杜衡虽然表面镇定,可是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她虽然通晓毒术,医道也有小成,但明日要赴宁亲王府之约,只怕她的毒术与医道并不能派上什么用场,反而那些压死人的规矩会成为她最大的麻烦。 见姑娘好半天都没有翻一页书,沁芳小声建议道:“姑娘,您也坐了好一阵子了,要不要起来活动活动?” 杜衡点头道:“也好,去看看她们收拾的如何了。” 主仆二人起身,沁芳将粉彩鼓形手炉放到姑娘的手上,杜衡突然就叹了口气,去年此时,别说是手炉,就连屋中取暖的柴炭都是难以得到的奢侈品,如今她却已经用上了盛了银丝霜炭的精致小手炉,这一年来,日子可真是翻天覆地啊! 来到上房东稍间,只见杨梅和红菱对着一大箱的衣服发愁,她们一时无法决定明儿姑娘穿那一身,又带那两个套衣棠备用。 “你们怎么了?”见两个丫鬟愁眉苦脸的对着打开的衣箱。杜衡不解的问了起来,难道是衣服有什么问题?这不可能啊,这些衣裳全是寥嬷嬷李嬷嬷带人亲手做的,断断不会有任何问题。 “回姑娘,奴婢们没想好明儿您穿什么衣裳带什么衣裳。”杨梅上前屈膝回道。 杜衡不免轻笑一下,从前是因为没有衣裳穿而发愁,如何倒成了因为衣裳太多而无法选择了。 “明儿穿这套浅黄绣竹叶灰鼠里的衣裳,带那套艾绿绣莲花雪貂里的和碧水蓝云纹银狐的。”杜衡走过来看了一回,很快便拍板做了决定。红菱杨梅听了这话立刻松了一口气,赶紧将姑娘指定的三套衣裳取了出来。 拿出来之后红菱皱眉说道:“姑娘,是不是太素淡了些?” 杜衡淡淡道:“就这样准备,灰鼠配碧玺金五事,再带一套点钻的也就行了。” 杨梅急道:“姑娘,何不把熙国公老太夫人送的紫玉凤钗也带上。”那对紫玉凤钗极衬她们家姑娘,杨梅总是念念不忘那日初见姑娘带上紫玉凤钗里显露出来的贵气。 杜衡淡淡道:“那个留着以后再带,没的现在戴出去招人的眼。”听了这话杨梅方不说什么了,只是与红菱一起将姑娘指定的衣裳拿出来叠好,用一只绛色哆罗呢包袱皮细细的包了起来。 “对了,明儿你们每人都在手上带一两件银首饰,再带一颗解毒丹,没有我的话再不要随意走动离开,就算是继夫人那边发话也不必听。”杜衡想了想又叮嘱起来。 众人忙都应声称是,杜衡还觉得有些东西没有考虑周全,便命人找来寥嬷嬷,小丫鬟出去了小半个时辰寥嬷嬷才回来。杜衡不免有些惊讶,要知道寥嬷嬷从来不会无故离开她这么久的。 “嬷嬷你去了哪里?”杜衡语带轻怨的问了起来,不知道现在府中不太平,怎么还能到处乱跑呢。 寥嬷嬷笑道:“姑娘明儿要出门,老奴先去车马上安排一番,让他们仔细一些,别让人在车马上做了手脚。” “还是嬷嬷想的周到。”杜衡轻赞一声,她就说刚才觉得有什么没想到,原来是车马。 “姑娘,明儿由刘侍卫亲自赶车,铜锤带着八名侍卫亲兵跟车,其他跟车的丫鬟婆子老奴也都安排好了,于车马上老奴保证不会出一丁点问题。” 杜衡点点头道:“如此最好。明日嬷嬷在府中看家,我带她们四个去就行了。” 寥嬷嬷赶紧摇头道:“不好不好,姑娘,明天让李妹子看家,老奴得跟着姑娘,要不老奴心里不踏实。姑娘,明儿这府里不会有多少人,有李妹子看家尽够了。” 杜衡想想也是,便点点头道:“也好,那就让李嬷嬷看家,回头再打发人和管家说一声,万不可因此放松了警惕。” “姑娘放心,老奴都会安排妥当的。您只管养足精神明儿去宁亲王府做客就好。”寥嬷嬷这话说的硬实,不知怎么的,杨梅红菱等人硬是从这句话中听出一丝杀意…… ------题外话------ 昨晚太困坚持不住就先睡了,这是早上现码的,昨儿晚上订阅过的再来看一遍就行,不会额外收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回暗流涌动 第八十九回 次日一早,苏夫人便去颐寿园给婆婆何老夫人请安,到现在她都没能如愿将儿子接回身边,所以对上婆婆何老夫人,苏夫人心里再恨的牙根发痒也得拼命忍下来,还得摆出一副孝顺儿媳妇的作派,看上去笑的花团锦簇,再配上头上戴的两只巴掌大小的赤金镶红宝石衔珠步摇并一身大红绣金满地锦银鼠对襟长褙子配洋红五彩马面裙,这一身赫赫洋洋,可谓光华灿灿鲜亮到了极点。 “请老夫人安,回老夫人,儿媳这便带着大姑娘往宁亲王府做客去了。”一想到今日可以尽情的羞辱继女杜衡,苏夫人高兴的都快笑出了鱼尾纹。这可是这一年多以来让她最开心的一天。 何老夫人自己爱热闹爱鲜亮爱贵重首饰漂亮衣裳,若是她喜欢的人这般穿戴,何老夫人会看的很高兴,可是对于这个并不孝顺自己,抢了自己的儿子不算还要抢孙子的人,何老夫人连一点儿好脸都没有,她冷着脸哼了一声,粗声粗气的说道:“你又不是新嫁娘,穿成这样尽给大海丢人现眼,好歹你也生了四个孩子,还赁般不知道庄重!” 苏夫人被噎的险些儿喘不过气来,脸上的脂粉也扑漱漱的往下落,她连番产育已经伤了根本,月子里虽然江嬷嬷百般照顾,可是苏夫人却常常以泪洗面,所以这一个月子坐下来,她整个人瘦的厉害,脸上身上的皮肤都松驰了许多,若是不多涂些脂粉,她那张脸真就不能看了。 “回老夫人,大姑娘来了。”门口的小丫鬟回禀,何老夫人脸上露出些笑影儿,缓了声气说道:“天怪冷的,快请你大姑娘进来吧!”此时的何老夫人已经进入婆媳斗模式,只要能打击到儿媳妇,那就是她这一条战线的人,所以在冷淡了大孙女儿数月之后,何老夫人突然又热情起来。 小丫鬟打起门帘,何老夫人望着门口的方向,只见一条嫩黄色的身影娉娉婷婷的走了进来。何老夫人眼前顿时一亮,一颗心也随着眼睛清爽起来。 但见杜衡将如云绿鬓挽成堕马髻,斜簪一只紫金镶西瓜碧玺如意云头步摇,鬓边带一对精巧的粉蓝宫花,是今年最时新的样式,前些日子徐五姑娘才打发人送过来的。耳中带一对小巧的紫金镶碧玺水滴形耳钉,与步摇上的流苏形状相同,除此之外杜衡头上再没有任何首饰,可是看上去非但不见寒酸,反面有种隐隐的贵气。 别说何老夫人这个没有什么见识之人看着觉得满心喜欢,就是苏夫人看了,也是嫉妒的眼睛直冒火,却还没有办法发作出来。因为杜衡所戴的首饰极其符合她的身份,在材质上并没有夺了她的风头,那紫金镶西瓜碧玺如意云头步摇样式也并不华贵新颖,比起自己的赤金镶红宝石衔珠步摇的确要差了一等,可是偏偏这紫金镶西瓜碧玺如意云头步摇簪在杜衡的头上却平空添了许多贵气,苏夫人岂能不气! 再往继女的身上看,一袭出风毛淡黄交领绣竹叶过膝灰鼠长褙子原本略显素淡,可是褙子上那碧青的竹叶一下子将这袭衣裳完美的衬托起来,整件衣裳立刻有了精神,再加上杜衡腰身纤细,便是穿的再厚实也不会让人觉得臃肿不堪,走起路来一握纤腰如杨柳轻摇,远远一看就象是几茎修竹在微风中摇曳,真是要多赏心悦目就有多赏心悦目。苏夫人发现在这一年的时间之中,眼中钉杜衡已然长成了婷婷玉立的大姑娘,这个认知让苏夫人心情越发不好了。 首饰衣裳倒也罢了,关键是人,豆蔻初开的姑娘家便是不装扮都很漂亮,何况杜衡还淡扫娥眉轻匀胭脂,淡粉色的胭脂将杜衡的气色衬的极好,轻薄透亮的裸色口脂更是成了亮点所在,这副明明仔细妆扮过却又完全看不出任何妆点过的痕迹,真是让苏夫人羡慕嫉妒恨到家了。 “给祖母请安,祖母睡的可好吃的可香甜?”杜衡进得门来并没有理会继母苏夫人,只是来到老夫人面前行礼问安。因见老夫人满脸是笑,所以杜衡便也多问了一句。祖母与继母之间的暗潮汹涌杜衡早就心知肚明,她有此一举也是特意给继母添堵。 何老夫人眼见着儿媳妇眼角嘴角全都耷拉下来,心里那叫一个爽啊,此时她完全忘记了想借儿媳妇之手打压大孙女儿之事,乐呵呵的说道:“好好,都好呢,若儿真是个好孩子!怎么穿戴的这么素淡,琥珀,快把那对金绞丝鲛珠镯子拿来给你大姑娘带上。” 琥珀应了一声立刻取来一对赤金绞丝嵌莲子大小粉红色浑圆珍珠的镯子,份量端地实足,那些赤金倒也罢了,难得的是那对粉红色的珍珠,浅粉的珍珠并不稀罕,可是红的这么均匀的粉红色却很是稀罕了,这对珠子还有个别名叫做鲛人之泪,相传是海中的鲛人眼泪所化,一条鲛人一生也只化出这一对珠子。 苏夫人气的脸都青了,纵然面上有厚厚的宫粉也遮不住,她心中暗自骂道:“好一对老贱人小贱人,你们且等着,看我饶得了谁!” 杜衡谢了祖母的赏,然后向苏夫人浅浅福身颌首道:“见过夫人。” 苏夫人怒喝道:“怎么,我还当不得你一声母亲么?” 杜衡直起身子冷冷的看着苏夫人,沉声道:“我的母亲早在八年前已经过世,牌位正供在祖宗祠堂之中。” 苏夫人被气的差点儿吐了血,她一把抓住江嬷嬷的手,瞪向婆婆何老夫人叫道:“老夫人就看着这逆女不敬尊长?” 何老夫人且有话说,只听她哼了一声语气不善的说道:“你又唤老身什么?” 苏夫人被堵的无话可说,此番交手苏夫人完败。 江嬷嬷赶紧握了握自家夫人的手,低声提醒道:“夫人,时候不早了,该动身去宁亲王府了。” 苏夫冷哼一声,昂头看着婆婆,只见婆婆拉着继女的手,语有所指的说道:“若儿啊,去王府可要处处小心,别让人算计喽!” 苏夫人发觉自己要是再待下去铁定会被活活气死,竟是连礼都不行,一甩帕子快步走了出去。 杜衡则是屈膝福身谢过祖母的关心,然后退着走到门口,这才转身走了出去。何老夫人看罢连连点头,对身边服侍的人说道:“还是你大姑娘的规矩好。”一旁众人只能唯唯称是,不过却有人在心中暗想,您都这么挤兑夫人了,夫人还能守着规矩那才见鬼呢。 来到二门,苏夫人见有两辆翠盖珠缨车,脸色又沉了下来,她冷声道:“有一辆车尽够了,安排这许多车做甚?” 寥嬷嬷上前不卑不亢的说道:“回继夫人,头一辆车是您的,后一辆是我们姑娘的,老爷出征之前特意交代过,姑娘的坐车,车夫连同跟车侍卫都已经安排好,姑娘出门时直接传来使用便可。” 一句“继夫人”已经戳炸了苏夫人的肺管子,她高声怒喝道:“嬷嬷,与我重打这不知死活的东西!” 江嬷嬷立刻上前,不想大姑娘杜衡却猛的将寥嬷嬷拉到自己的身后,瞪着江嬷嬷冷声道:“我嬷嬷有何错?我看谁敢打她!” “这狗杀才竟敢唤当家夫人为继夫人,还不该打!”苏夫人气的神智都不清醒了,居然同杜衡理论起来。 “夫人不是在我娘亲过世后百日之内仓促抬进府的么?我爹的原配夫人是我娘亲,夫人不是继夫人又是什么?”杜衡出言如刀,刀刀戳中苏夫人的死穴,气的苏夫人周身的血都往头顶撞去,她也顾不上什么去宁亲王府做客了,伸出双手便去撕扯杜衡,恨不得一把将她掐死。 杨梅红菱清芬沁芳都冲上来护着自家姑娘,可杜衡却大声斥道:“你们都退下,让继夫人打,打完我便去告官,继夫人也是读过律法之人,继室虐待原配子女是何罪想来继夫人比我清楚,我虽不算什么,却也是堂堂建威将军的嫡出大女儿,便是告到御前,这状我也告定了!” “你……”苏夫人气怒攻心,眼前一黑昏倒在江嬷嬷的怀中,江嬷嬷抱着自家夫人又是按人中又是掐虎口的,好一通急救方才将她救醒过来。 “大姑娘气昏继母,难道就是告你不孝?”江嬷嬷瞪着杜衡,一双眼睛里射出骇人的凶光。 杜衡淡淡道:“你们便去告,正好将这八年以来的事情公之天下。倒要看道理人心在谁一方。” 江嬷嬷立刻萎了,这八年以来,她们主仆是如何虐待欺凌大姑娘杜衡的,还能有人比江嬷嬷更清楚么。何况真若告上公堂,势必勾起当今的旧恨,别说是她家夫人没理,就算是有理也会变成没理,岂不是给了当彻底收拾夫人的理由。 恨恨瞪了杜衡一眼,江嬷嬷在自家夫人耳边低语几句,苏夫人亦恨恨瞪了杜衡一眼,极度不甘心的上了头一辆车子。 寥嬷嬷与杨梅红菱清芬沁芳并一些跟着的粗使丫鬟婆子都惊呆了,姑娘刚才好厉害啊!杜衡自己却没觉得什么,她是不知道,自从也伍大姑娘等人交往之后,她不知不觉间也有些改变,虽然依旧清冷,可是却渐渐添了几份彪悍之气。 一路无话,建威将军府的车队很快到了宁亲王府,王府开西侧门将人迎了进来,换上王府的青骡将车马拉到了二门。迎客的是宁亲王府世子夫人程氏和二夫人孙氏,下贴子的宣宜郡主并没有出迎。 程夫人与孙夫人从前都是见过苏夫人的,所以今日一见不由大吃一惊,曾经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益阳县主就是眼前这个虽然着一袭华服却难掩憔悴衰老的建威将军夫人?瞧那脸皮子松了连宫粉都附着不住了,一说话便能看见细细的粉末儿纷纷扬扬的飘落。而且她那身头面衣裳……程孙二人已经先在心中暗暗笑了一回,二人皆想道:回头且有笑话瞧了。 虽然心中吃惊,可是程夫人与孙夫人二人俱是面上不现,既不亲热也不疏离的保持了最恰当的距离,毕竟苏夫人是建威将军府的夫人,却也是娘家坏了事被罢免了的县主。与她太亲近若是落到有心人的眼中必又是好一场麻烦。 苏夫人自家知道自家事,此番前来宁亲王府,一则打算给继女没脸,二来,她也有重回一等贵妇圈子的打算,所以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苏夫人还是做的很到位。甚至杜衡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她还主动向宁亲王府的两位少夫人介绍起来。 程夫人与孙夫人一看到自马车上下来的杜衡,两人俱是心中一紧,无他,这杜大姑娘生的实在太好,让至今一无所出的妯娌二人心中警铃大作。这世上的男儿有谁不好色,似杜大姑娘这般的好颜色,足以让任何男人疯狂。若是自家男人看上她,以她的身份抬进府,少不得也得是二房或是平妻,妯娌二人瞬间就想到了一处。 “这就是杜大姑娘吧,果然生的极好!”程夫人和孙夫人几乎是抢步上前握住杜衡的手,亲亲热热的说了起来。这一握之下两人心中越发紧张,杜衡的双手细软轻柔如若无骨,别说是男人,就算是女人摸上去都会心襟摇荡沉溺于那种舒服到骨子里的触感。 杜衡轻轻抽回手,向二人福身淡淡说道:“小女见过世子妃,见过二夫人。” “杜大姑娘快快请起。”原本用来拉近关系的“妹妹”称呼程夫人与孙夫人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只以杜大姑娘称之,这让一旁的苏夫人暗暗得意,她就知道那小贱人一脸轻贱相,再入不得贵人之眼。 妯娌二人将苏夫人与杜衡迎入后宅去拜见王妃,宝贝女儿请客,做娘亲的自然要给足面子,所以宁亲王妃很耐心的接见每一位前来做客的客人。 苏夫人与杜衡走入东暖阁之时,宁亲王妃正与伍大姑娘说话,伍大姑娘其实来了很有一阵子,她这是怕杜衡头一回进王府难免紧张,便在此一直陪着王妃说话,也好光明正大的等杜衡到来。 “妾身苏氏拜见王妃娘娘。”苏夫人用眼角余光偷偷看到光彩照人美艳无比的宁亲王妃,心中着实酸涩难当,可还是老老实实的拜了下去。宁亲王妃浅笑道:“快扶住苏夫人,不必行此大礼,苏夫人请坐。” 苏夫人再三谢座方才在一旁坐下,这才论到杜衡上前见礼,其实杜衡一进门宁亲王妃就注意到她了,毕竟伍大姑娘不知为杜衡说了多少好话,以至于宁亲王妃虽然没有见过杜衡,心里对她却有种特别的亲近之感。及至杜衡上前行礼,宁亲王妃便款步走了下来,俯身亲手扶起杜衡,极为温柔和煦的笑道:“这是个杜大姑娘,快快起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杜衡微微抬起头,却不直视宁亲王妃的脸,而是四十五度颌首垂眸以示尊敬。宁亲王妃“呀……”的轻呼一声,惹的所有人都向她看来。宁亲王妃也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便浅笑解释道:“本宫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呢!” 杜衡是很漂亮,可是并没有漂亮到让人惊呼出声的地步,所以在场之人每个人都知道这其中必有内情,只是没人敢当面直接问。杜衡从来没被人这么直接了当的热烈夸奖,小脸儿不免有些泛红,这便越发好看了。宁亲王妃携了她的手笑道:“好孩子,今年多大了,爱吃什么玩什么,平日都做些什么呢……” 看到宁亲王妃对眼中钉如此亲热,对自己却淡淡的,苏夫人心中恨意越发浓重,活撕了杜衡的心也越发热切。世子妃程氏和二夫人孙氏也越发的紧张,生怕这个继婆婆一句话就把这杜大姑娘抬回王府给自己的丈夫做小。 及至看到继婆婆没有按着先前的准备命丫鬟送上见面礼,而是将自己随身佩带多年的羊脂白玉凤佩解下亲手系在那杜大姑娘的腰间,程夫人和孙夫人的脸色可都有些微微变了。这是要订下杜大姑娘的意思么? 杜衡对玉虽没有研究,却也知道那凤鸟图形不是自己能佩带的,她忙俯身辞谢道:“多谢王妃抬爱,只是这凤佩太过贵重,小女不敢受。” 宁亲王妃拍拍她的手笑道:“好孩子别怕,给你你就收着,万事有本宫呢。”话都说到这份上,杜衡也不好再推辞,只能再次道谢拜领。一旁坐着的苏夫人肺都快气炸了,这算什么事,难道今日叫小贱人过府就是为了给她做脸么,不是说那宣宜郡主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小贱人? 宁亲王妃以羊脂白玉凤佩相赠,自然不是没有原因的,只不过这原因实在不足为外人所道,所以她只能以这种方式强要杜衡先把这凤佩收下来。一旁的伍静贞亦笑着说道:“杜妹妹,王妃娘娘给你的你就收下,且没事呢,这几日没见你,你倒清减了许多,可是烦累着了?” 苏夫人原本就不喜伍静贞,又听她这话里带着敲打意思不善,想也不想便张口说道:“伍大姑娘真是关心我们大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伍大姑娘是我们大姑娘的亲姐姐呢。” 伍静贞双眉一挑正要还击,却被宁亲王妃轻轻拍了拍手,笑着说道:“她们小姑娘家热心热肠,相处的又投契,当年谁不是从小姑娘家过来的,谁还没个好朋友呢,本宫记得从前苏夫人在闺中之时与陵清伯夫人也是极要好的。” 苏夫人脸色微青,陵清伯夫人原本的确是她的闺中蜜友,可是自从公主府坏了事,那陵清伯夫人就象是躲瘟神似的躲着苏夫人,两人从此再没了往来。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如今宁亲王妃将此事提出,分明是在敲打于她了。 就在苏夫人无法应对之时,宣宜郡主萧灵带着好几位姑娘从外头走了进来,在那些姑娘之中,除了徐大姑娘徐五姑娘之外,其他全是素日里对杜衡羡慕嫉妒恨的诸位姑娘,可见宣宜郡主这贴子下的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若非伍静贞徐陵容徐婉容这三人不得不请,只怕今儿杜衡得一个人面对所有不喜欢她的亲贵小姐了。 宣宜郡主一进门就将目光投到杜衡的身上,见杜衡穿了一袭淡黄绣竹叶纹的衣裳,头上戴的是紫金镶碧玺首饰,与她一身大红宫装配赤金镶红宝石头面并不相冲,宣宜郡主的脸色才略略缓和了几分。可是她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很久,在看到苏夫人之后,宣宜郡主的脸色可就黑的有些惊人了。 苏夫人头上戴的是赤金镶红宝石大凤钗,身上穿的是大红绣金满地锦银鼠对襟长褙子,恰恰与宣宜郡主的打扮相冲,宣宜郡主会有好脸色才怪。京中谁不知道宁亲王府的宣宜郡主最是爱红,特别到了冬日,更是各种红换着穿个遍,所以但凡到宁亲王府做客或是与宣宜郡主有可能见面的场合,与她一般大的姑娘们通常都会不选大红的衣裳。就算是已经成了亲的夫人们,除非在新婚之时不怕撞色之外,其他时间也都会注意避一避的。 只见宣宜郡主眉头一皱,快步走到大嫂程夫人的面前,挽了她的手臂一脸好奇的问道:“大嫂,这位是哪家府上的新嫁娘,看上去仿佛已经不太青春了,我怎么都不知道呢?” 程夫人肚肠之中已经笑的打叠了,可脸上却一点儿都不能露出来,她忍了又忍才把笑憋回去,轻点小姑子的额头淡笑道:“灵儿你越发淘气了,这位是建威将军夫人,你给人家下的贴子,倒不认识了?” 萧灵走到苏夫人旁边,苏夫人赶紧站了起来,神情无比尴尬,她原只想着出风头,却自己的穿着打扮将有可能冲撞主人家这一点给忽略了。围着苏夫人转了两圈,萧灵轻哼一声不屑说道:“你也配穿红,真真丑死了!” 被人这么直接说到脸上,苏夫人羞忿难当,就算是宁亲王妃出声轻斥女儿,苏夫人也觉得再也待不下去了,只能红着脸说道:“王妃恕罪,妾身想去更衣。”宁亲王妃淡笑道:“夫人请自便。”苏夫人只得逃也似的离开了东暖阁。 萧灵得意的一笑,走到杜衡的面前不屑一顾的说道:“这就是把你收拾成小冻猫子的继母,我还当她有三头六臂呢,看来还是你自己没用,哼!” 杜衡也不恼,只淡淡回了一句:“杜衡不比郡主高才,早就自愧不如。” “你……哼,知道你不如我就好!”其实认真说起来宣宜郡主和杜衡并没有任何过节,至少在杜衡这一方,她从来没有得罪过这位小郡主。宣宜郡主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看到杜衡就各种不顺眼,不踩她几脚损她几句就浑身不得劲儿。再加上一些人在她耳边说三道四,渐渐的,宣宜郡主稀里糊涂就把杜衡当成了仇人。 “灵儿,不许对客人无礼。”宁亲王妃见女儿委实不象话,这才出声斥责起来。萧灵被父王大哥二哥娇纵惯了,再是一点儿委屈都不能受,一听娘亲说自己,还是当着“仇人”杜衡的面,她脸上挂不住,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囔着什么“娘亲不疼我……”之类的话跑了出去。 程夫人与孙夫人对视一眼,两人急急告了罪匆匆追了出去,对于丈夫极疼爱的妹妹,这二人倒比宁亲王妃还看重一些。 郡主一跑,除了伍大姑娘徐五姑娘和杜衡之外,其他各府的姑娘都赶着追了出去。杜衡此时极为尴尬,她哪能想到宣宜郡主身为主人也如此随性,竟是说哭就哭,丝毫没有顾忌。 宁亲王妃拍拍杜衡的手温和的笑道:“灵儿被惯坏了,她就是这般有口无心的性子,好孩子你别放在心上,静贞婉容,你们与杜大姑娘一道玩吧,好好招呼着,好孩子,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一定别见外啊!齐嬷嬷,你跟着服侍,别让那起子不开眼的冲撞了姑娘们。” 一个身着青灰色衣裳的嬷嬷快步走上前应了一声是,然后又来到杜衡伍静贞徐婉容面前行礼,伍静贞与徐婉容知道这齐嬷嬷是宁亲王妃面前头一等得力之人,自不肯受她全礼,杜衡有样学样也避到了一旁只受了半礼。宁亲王妃见杜衡不是那种傲慢拿大之人,看她的眼神也越发温和起来。 杜衡等人走后,宁亲王妃将东暖阁中的其他人都支了出去,然后走进里间,对躺在榻上围着一袭厚实貂裘,只露出大半张脸的少年说道:“泽儿,你刚才可瞧准那杜大姑娘了?” 榻上的少年脸上露出一抹羞怯的笑容,他轻轻点头腼腆的说道:“看准了,果然是极好的姑娘,娘说的一点不错。只是看到她,儿子就觉得胸口舒畅许多。”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宁亲王府三公子萧泽。这话还得倒回到昨日中午去说。 原来昨日中午萧泽听说妹妹给建威将军夫人杜大姑娘下了贴子,便在娘亲过来陪自己说话的时候提起极想见一见杜大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宁亲王妃头一次见儿子对一个姑娘家感兴趣,不由的喜出望外一口答应下来。 原本宁亲王妃以为只是安排儿子悄悄看一眼,不想儿子扭扭捏捏的提出,若是那杜大姑娘真的很好,能不能以白玉凤佩相赠? 宁亲王妃当时就愣住了,片刻之后她能惊喜交加的问道:“泽儿,你想娶杜大姑娘?” 萧泽满脸都是纯真梦幻的笑容,象个孩子似的羞怯的点了点头,小小声的说道:“自从听娘亲讲了杜大姑娘之事,儿子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象把她接到身边仔细呵护着。”说罢,萧泽那长长的睫毛如同小扇子一般垂下,在白净透明的小脸上投下一弯新月般的阴影。那副可爱可怜的小模样立刻击中了宁亲王妃的心,她竟然都不和丈夫宁亲王爷商量便一口应了下来。只要她的儿子喜欢,让她做什么都行。 这才有了宁亲王妃在东暖阁接见杜衡,并强以羊脂白玉凤佩相赠之事。 “真的么,泽儿你真的觉得舒服许多,心口也不会疼了么?”宁亲王妃惊喜的都快哭了出去,这些年来为了儿子的病,宁亲王妃可算是操碎了心,如今看到儿子有恢复健康的可能,怎么能让她不激动! “嗯,方才看见她的时候心口疼的也轻了。”萧泽继续说话,他的声音虽然细弱,却已经不再断断续续了,这对宁亲王妃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好,泽儿,娘这就派人去建威将军府提亲,只要对你好,让娘做什么都行。”宁亲王妃激动到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大有立刻找媒人提亲之意。 萧泽急忙说道:“娘您先别急,这事急不得。” 宁亲王妃愣住了,喃喃问道:“为什么?” 萧泽赶紧说道:“第一,您还没和父王商议,第二,有那么个继母,她在家里的日子怕也不好过,第三,娘,儿子害怕……” “泽儿你怕什么?”宁亲王妃赶紧将儿子环在怀中紧张的问了起来。 “娘,儿子怕当年之事重演,一定有人不愿意让儿子娶亲。”萧泽沉默片刻,看上去是在积蓄力气,其实他在用心倾听周围十丈以内的动静,直到确保没有人近前偷听之后他才小声说了起来。 “泽儿,当时你还小才会失足落水,如今你都大了,再不会的,快别胡思乱想,看看,你转眼也是要娶媳妇的人了。”宁亲王妃至今天真的认为儿子当年落水是意外事故,从来没有想过那是场**。 对于娘亲近乎愚蠢的单纯,萧泽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若非他的娘亲坚信宁亲王府没有一个坏人,他又何至于装病骗娘亲呢,做儿子的装病骗娘亲,看到娘亲整日为自己伤心难过,萧泽心里又何尝好过。 “好吧,娘亲,就算当年之事是场意外……”萧泽无奈的说道。 “泽儿,那就是场意外!你看,你大哥二哥多疼你和灵儿啊,你常年病着,他们就变着法子的弄各种解闷的东西给你,还天上地下的给你淘换上好药材,凭花多少钱给你买药,他们都没有半点怨言。就连你两个嫂子都把你放在心上的,到处打听治病的良药,你可不许再有那些念头!你们兄弟三个得守望相助咱们王府才能兴旺发达!”宁亲王妃很认真的对儿子说教,让萧泽实在是无话可说。 “娘,儿子知道了,可儿子有一事求您,您千万别把儿子看见杜大姑娘就觉得心里舒畅之事说出去,连父王也别说行么?”萧泽退而求其次的求道。 “这又是为什么,让你父王哥哥们知道你好起来了,这难道不好么?”宁亲王妃被儿子说的满脑子问号,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儿子到底是怎么了,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不要,娘,一定不要……咳……咳……”萧泽实在是没辙了,只能剧烈的咳嗽起来。 儿子一咳嗽宁亲王妃立马急了,她赶紧轻拍儿子的背连声说道:“好好,娘不说,谁都不说……泽儿,娘什么都听你的,你快别这么咳了……” 萧泽暗运内功,逼自己咳出几丝血丝,这下子宁亲王妃更加慌张了,大有只要能让儿子好起来她这就把杜衡抢到王府给儿子成亲的意思。 渐渐的,萧泽咳声渐消,他靠在娘亲的身上缓了好一阵子方才费力的说道:“娘,真的别说,您要是说了,儿子这条小命就没了。” “好好,娘不说,什么都不说!”宁亲王妃哭着保证起来。 萧泽被娘亲哭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可是他实在没办法,若想安安稳稳的活着,顺顺利利娶到心上人儿,他只能出此下策了。 “娘,您先别去提亲,等过一阵子有建威将军消息的时候您再派人去,就说给儿子冲喜。”萧泽将自己早就想好的主意慢慢说了出来。 “冲喜?不行这太不吉利了!泽儿,可不能乱来的!”宁亲王妃一听“冲喜”二字就觉得心口堵的慌,立刻摇头拒绝。 “娘,您听儿子说,只有冲喜才能让儿子顺利娶回杜大姑娘。您忘了您告诉过儿子的,那个苏氏对杜大姑娘可坏了,她怎么可能会让杜大姑娘嫁入我们宁亲王府?”萧泽赶紧劝说起来。 “这……”宁亲王妃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那个苏氏对继女的恨意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她一定不肯让继女高嫁的,还不知道会怎么破坏这门亲事。若是她使了坏心将杜衡胡乱许人,那她的泽儿怎么办?刚才只是偷偷看了一眼,泽儿便已经好多了,若是将杜衡娶进王府,指不定她的泽儿就全好了。 想到此时,宁亲王妃点点头道:“泽儿,你说的很对,娘亲晚上就和你父王商量。” “娘,您……咳……咳……”萧泽着急的叫了起来。 宁亲王妃拍拍儿子的背说道:“别急别急,娘知道你的意思,不告诉你父王么,可是你的婚姻大事怎么能不告诉你父王呢?回头娘就找人给你和杜大姑娘合八字,若是八字相合,娘就以此为理由告诉你父王,说娶杜大姑娘进门给你冲喜,这样可好?” 萧泽想想说道:“若说合八字,再没有人比得过昙净寺的弘远法师,儿子又是他的寄名徒弟,这事除他之外儿子再不相信旁人。” 宁亲王妃连顿儿都没打便点头应道:“好,就请弘远法师给批八字。泽儿,娘亲这几日想办法把杜大姑娘的八字拿到手,再送去请弘远法师批合可好?” 萧泽忙说道:“娘亲,儿子许久没有出门了,这八字能让儿子自己送去么?” 宁亲王妃嗔道:“你这孩子连娘亲也不相信了么?非得自己跑一趟。” 萧泽红着脸小声说道:“这不显的儿子心诚么。” 宁亲王妃从来都没有拒绝儿子的能力,她只能点头应道:“好,全都依你。” 萧泽立刻拉着娘亲的手卖萌道:“娘亲真好,您最疼儿子了。” “你啊,真是娘亲命中的天魔星,养你一个比养十个都费心!”宁亲王妃嗔了儿子一句,语气中尽是宠溺之意。 萧泽靠在娘亲的身上,心中稍有不安,他只能自己对自己暗暗说道:“等娶完媳妇一定彻底好起来,让娘亲再不为自己担心。” 宁亲王妃与儿子一直在讨论杜衡,这让受邀到花园的咏雪轩中赏雪的杜衡一连打了五六个喷嚏,这引来以宣宜郡主为首的一群姑娘们的侧目,也引来的寥嬷嬷等人紧张。姑娘旧年受尽了苦,略一受寒便会染病,今日天气又冷,站在窗口赏雪难免要吹吹北风,莫不是着凉了。 与寥嬷嬷同样担心的还有宁亲王妃派去服侍的齐嬷嬷,齐嬷嬷虽然不知道王妃为何对这杜大姑娘青眼有加,可是她知道王妃很看重这杜大姑娘,所以不能让杜大姑娘在王府有任何的闪失。 齐嬷嬷对身边的小丫鬟吩咐一句,小丫鬟立刻跑开了,没过多久一排丫鬟端着刚刚煮好的红枣姜茶从外头走了进来,为首的丫鬟只说今日天气冷,王妃命她们来送姜茶给诸位姑娘御御寒气。因杜衡刚才很打了几个喷嚏,所以这第一碗姜茶便被世子妃程氏布给了杜衡。 杜衡身边的杨梅接过王府丫鬟送上的姜茶,只装做不在意的将手腕上戴的纯银镯子在姜茶中轻轻蘸了一下,杨梅的动作很小,并没有人注意到,杨梅悄悄一看镯子,见浸过姜茶的镯子已经变成了青黑之色,杨梅的脸色立时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回赌约夺妻 杨梅发觉姜茶中有毒,自然不能将之送与自家姑娘服用,她只假做脚下一滑,当着众人的面摔倒在地,一盏姜茶全都泼散在地上,杨梅的半只袖子也被溅湿,一阵细微的“哧哧……”之声响起,再加上杨梅这么一摔,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杨梅的身上,所以大家都注意到了杨梅的衣袖被泼撒出来的姜茶烧出拳头大小的黑洞。万幸杨梅穿的厚实,那衣袖才没有连里衣一起烧透,也没有伤到杨梅的手臂。 看到这一幕,几个沉不住气的小姑娘全都掩口惊呼起来,除非是傻子,要不是个人都能看出姜茶被人下了毒。所有去接姜茶的丫鬟们全都收了手,人人回头看向自家主子,等候主子的吩咐。 见杨梅打翻了姜茶,江嬷嬷与程大夫人眼中同时闪过一抹懊恼之色,江嬷嬷飞快看了一眼被打翻在地的姜茶,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她赶紧低下头掩去这种吃惊的神色,而程大夫人则立刻掩去眼中的懊恼之意,赶紧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翠云,快把杜大姑娘的丫鬟扶起来。” 杨梅并不要人扶,她赶紧翻身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说道:“婢子脚滑打了盅子,请姑娘责罚。” 杜衡知道杨梅是发觉姜茶有毒才有这般作为的,当然不会怪她,只缓声说道:“天雪路滑也是难免的,这并不怪你,可摔伤了不曾?清芬,仔细扶你杨梅姐姐起来。” 杨梅赶紧摇头道:“谢姑娘关心,奴婢不曾摔伤。”清芬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将杨梅半扶半拉的拽了起来。 虽然泼撒在地上的姜茶有毒之事大家已经心知肚明,可是却没有人说破,杜衡甚至还向世子妃程氏歉意的说道:“世子妃一番好意,不想却让这粗笨的丫头打翻了,还请世子妃不要生气。” 程夫人心中又惊又怒又怕,可脸上却一丝儿都不曾表现出来,她赶紧说道:“杜大姑娘言重了,谁家丫鬟还没个失手的时候,不妨的。”说罢,程夫人立刻命下人进来打扫地上的碎瓷盅子和残留的姜茶水迹。宁亲王府的下人训练有毒,不过一柱香的工夫就将地面打扫的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姜茶在此打翻一般。 程夫人见众位姑娘都不敢喝姜茶,心中气苦的不行,她干脆拿过一盏姜茶大声说道:“这姜茶须得趁热吃才好。”说罢便将一盏姜茶喝了个一干二净。来做客的姑娘们有的象征性的喝上几口,有人心中疑惑未消,只推说喝不惯姜茶的味道,有的又说正吃着药,忌姜茶之类的话,反正肯喝姜茶的姑娘并不多,只是几位与程夫人素日走的近的姑娘,至于其他人基本上都推辞了。 齐嬷嬷耳聪目明,早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她只是不动声色,心中却越发加了小心。刚才世子妃那一闪而过的懊恼齐嬷嬷看的清清楚楚,她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只怕世子妃以为王妃要为世子纳杜大姑娘做二房,这才下手如此狠毒,刚才那盏姜茶若是被杜大姑娘喝下去,她还能有活路么?齐嬷嬷不禁打了个寒颤,她万万想不到素日里佛爷似的世子妃竟然如此狠毒。看来得和王妃娘娘好好说道说道了,世子妃如此对有可能碍自己事的人如此狠毒,若将来有一天王妃挡了她的道,她会不会用更恶毒的手段对待王妃?自家那小白兔般纯良的王妃如何能是世子妃的对手? 因出了有毒姜茶之事,所有人的兴致都被打消的差不多了,就连发起请客的宣宜郡主也有些打蔫儿。刚才她看到姜茶有毒本想大叫的,却被她最信任倚重的大丫鬟悄悄拦住了,有说不能说,说了就会砸了自家的声誉,这对于向来有话就说完全不用过脑子宣宜郡主来说实在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萧灵什么兴致都没了,连事先安排好差辱杜衡的种种设计也都不想实行了,她又是闷不住的人,只腾的站了起来,板着脸撂下一句:“我累了,要回去歇着,你们玩吧!”说完噔噔噔便往外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小郡主这不是累了,而是心情不好,自然没人去触她的霉头,只能起身相送。 孙夫人看了大嫂一眼,见大嫂点了点头,便赶紧追了上去,不把小姑子哄好了,在丈夫面前就交待不过去。 宣宜郡主一走,苏夫人便拉长了脸对杜衡喝斥道:“都是你的丫鬟蠢笨透顶,如今还惹的郡主生气,你这做主子岂可如此纵容下人,还不快重重罚她!”只要能打击到杜衡,让她丢尽脸面,苏夫人可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杜衡淡淡道:“待回府之后我这做主子的自会责罚杨梅,只是却不可在现在。”说完,杜衡就什么话都不再说了。 苏夫人被气了个倒仰,却又挑不出杜衡的错,的确没有在做客之时在别人家打骂自家下人的道理,何况刚才的情形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没有杨梅打翻了姜茶,此时的事情必会闹的更大。杨梅此举非但不当罚,还应该重重奖赏。救了主子的命,这能是一般的功劳么? 徐大姑娘听完苏夫人与杜衡的话后含笑说道:“杜妹妹这丫鬟看着倒是个好的,想来只是一时不小心失了手,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看就算了吧。杜妹妹,我替她求个情,就不要责罚她了。” 杜衡浅笑应道:“徐姐姐发了话,杜衡无不应从,杨梅,还不快谢过徐大姑娘。”杨梅赶紧上前屈膝道谢,徐大姑娘命丫鬟将她扶起,这一幕看上去异常和谐,却刺痛了苏夫人的眼。 苏夫人见状气的脸色发青,冷声道:“徐大姑娘好有闲心,我们府上又不是清国公府,徐大姑娘管的也太宽了吧!” 徐大姑娘脸色未变,只抬头看了苏夫人一眼,淡淡道:“夫人说的是,的确不该在别人的府上对别人的奴才指手划脚,小女受教了。” 苏夫人被噎了个大窝脖儿,却又找不出一句话来还击徐大姑娘,她也不想想就连皇家都默许徐大姑娘教导未来的十三皇子妃,徐大姑娘能是善茬儿么。 徐五姑娘自来最崇拜的就是大姐姐徐陵容,见苏夫人挤兑她姐姐,未来的十三皇子妃立时怒了,腾的站起来冲着苏夫人喝道:“我姐姐好心劝杜姐姐一句,与你继夫人何干?这还在外头苏继夫人就对杜姐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在府中还不定怎么搓磨杜姐姐,我说杜姐姐明明比我大好些,看上去却那般清瘦!杜姐姐,你真是受委屈了,敢明儿妹妹专给你送几车补养之物好好补养身体。唉,也不知道杜姐姐你能不能吃上十之一二!” 徐五姑娘这些年来也没白跟着姐姐学习,至少话中藏话暗暗敲打这事她是学会了。徐五姑娘这么一囔,其他的夫人姑娘们都看了看杜衡然后又看看苏夫人,杜衡头七年受了大委屈,的确是又瘦又小身子骨完全没长开。这一年多以来日子渐渐好起来,她也开始抽条,个子是长了一些,可是却没怎么长肉,看上去如劲瘦修竹,与圆润二字再没一丁半点儿的关系。 这么一看,大家便认定是苏夫人刻薄了继女,而且还刻薄的手段如此低级,苏夫人的名声立创新低,她险些被徐五姑娘气昏过去。江嬷嬷愤愤想道:这顶帽子扣的好生刁钻,夫人纵然通身是口辩不清白的。 杜衡上前拉着徐五姑娘的手轻声说道:“徐妹妹一心护着我,姐姐十分感激,其实这么多年以来姐姐都已经习惯了,妹妹也不用替姐姐抱不平了。” 好嘛,杜衡轻轻淡淡的一句话不啻于在苏夫人头上加踩一脚,把苏夫人气头脑发昏,竟不顾场合冲上前一巴掌扇到杜衡的脸上,口中还怒骂道:“我打死你这小贱人!” 杜衡正拉着徐五姑娘轻声细语的说话,苏夫人突然疯魔一般冲过来,杜衡只来的及将徐婉容推开,自己想避已经来不及了,竟上苏夫人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她那白嫩细致的脸上立时现出五道鲜红的手指印,甚至耳侧还被苏夫人的指甲刮出一小片血印子。 寥嬷嬷与杨梅红菱等人尖叫一声“姑娘……”,飞快冲上前来将姑娘团团围住,刚刚反应过来程夫人等人忙也将苏夫人拦住。身为宁亲王世子妃,程夫人可不能让客人在自己家中行凶。 苏夫人此时与疯狗没有什么两样,她拼命的挣扎着,嘶喊尖叫着:“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小贱人。” 伍静贞最是怜惜杜衡,她见徐大姑娘徐五姑娘还有寥嬷嬷等人都围着杜衡,便撸起袖子大步走到苏夫人面前,虎着脸大喝道:“苏继夫人迷了心窍,看我来治醒她!”众人见伍大姑娘气势逼人,不由放开了拽住苏夫人的手,苏夫人还在疯狂大叫,只见伍静贞伸出左手揪住苏夫人的襟口,扬起右手抡圆了给了她一记又响又脆的大耳刮子。 伍静贞是个常年习武的姑娘,她这一巴掌可比苏夫人刚才打杜衡那一巴掌重多了,只扇的苏夫人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子才停下来,她的半边脸立刻肿的与猪头好有一比。江嬷嬷一见夫人被打,眼珠子都要眦出来了,她想也不想便向伍静贞弹了弹指甲,一点灰黑色的东西飘飘悠悠便向伍静贞飘去。 江嬷嬷心中暗道:小贱人,你敢打我们夫人,我必叫你肝肠寸断,疼足七天七夜才爆肚而死……啊……江嬷嬷还没有想完便觉得心头一阵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心脏上狠狠咬了一口。江嬷嬷大惊,她知道这是自己的本命蛊反噬,只有在子蛊被灭的情况下本命母蛊才会噬咬她的心脏以产生新的子蛊。可是这怎么可能,那姓伍的小丫头怎么可能灭了自己的子蛊? 江嬷嬷不知道,伍静贞也不知道,这话说起来长了,还要提到伍静贞的母亲。伍静贞的母亲中洞苗王的孙女儿,因家族受了先镇国公的救命之恩才被许给先镇国公,出嫁之时中洞苗王特地陪嫁了两方以秘法所制的墨玉蚩尤佩,这两方墨玉蚩尤佩做为先镇国夫妻留给一双儿女的念想,伍靖明与伍静贞各得一方,俱是贴身佩带。有墨玉蚩尤佩护身,别说是江嬷嬷的的本命蛊,就算是苗地最凶残恶毒的金蚕蛊都不能伤害伍家兄妹一丝一毫。 江嬷嬷的子蛊刚接触到伍静贞的衣衫,便被蚩尤佩散发的气息给彻底灭了。所以才有江嬷嬷的本命母蛊反噬之举。只是这么曲折隐秘的事情江嬷嬷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她只能白白承受反噬了,这样的反噬虽然疼痛却不致命,江嬷嬷倒也能硬挺下来。 伍静贞也不知道太外公给的宝贝救了自己一命,她打罢苏夫人便回到杜衡的身边,杜衡一把抓住伍静贞的手腕,看上去似是寻求支持,可实际上杜衡担心她被江嬷嬷暗中下了毒,在偷偷给伍静贞把脉。一诊之下杜衡才放了心,从脉相上伍静贞好的很,并没有被下毒。杜衡心中有些疑惑,以江嬷嬷的性子,她不可能不可毒啊? 杜衡飞快扫了江嬷嬷一眼,只见江嬷嬷脸色发青,这么冷的天她的额角居然还冒出了汗珠子,杜衡心中越发疑惑了,就这种情形看来,江嬷嬷是吃了暗亏,可她这亏是怎么吃的呢? 建威将军府的继夫人与大姑娘闹到这般田地,做为主人的程夫人和孙夫人也不得不将她们隔开了,程夫人年纪大些,便带苏夫人离开此处,将地方让于那些小姑娘们,孙夫人出嫁不到一年,好歹与这些小姑娘还能有话说,便留下来照看一二。 如此一来,下贴子请客的宣宜郡主半路跑了,主客苏夫人和杜大姑娘又闹的不可开交,她们原想着羞辱杜衡之事也泡了汤,王妃都赏了那么贵重的见面礼,这些小姑娘们虽然有些人气量小,有些人各种看杜衡不顺眼,可她们却都不是没有眼力劲儿的人,谁还敢顶风做案呢。众人不过略坐了坐,好歹领了宴便告辞而去。 到了晚间,宁亲王妃与丈夫吃罢晚饭,夫妻两人倚着熏笼你侬我侬之时,宁亲王妃突然问道:“王爷,您说建威将军还能回来么?” 宁亲王爷被妻子问的一愣,他这小王妃自嫁进王府已经十六年了,可从来没有问过朝中之事啊,今儿怎么突然关心起国家大事了么? “柔柔,你问建威将军所为何事?”宁亲王爷犯了小心眼儿,满脸醋意的皱眉责问。 宁亲王妃赶紧往丈夫怀中偎了偎,抓着宁亲王爷的大手掌捏指头玩儿,这可是宁亲王爷的软肋,手指头被小妻子这么一捏,宁亲王爷大半个身子都酥了,他一把将妻子搂入怀中,狠狠的抱了一回,咬着王妃的耳朵恨声道:“你这个小妖精,就会拿捏本王。” 宁亲王妃粉面羞红,硬挣开丈夫的怀抱,娇嗔道:“王爷,你又没个正形,人家同你说正经事情呢,今天灵儿请杜将军的大女儿来王府做客,我瞧上她啦!” “嗯?”宁亲王爷一愣,“瞧上她了”是什么意思? 宁亲王妃见丈夫反应不过来,气呼呼的推了他一把道:“王爷,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们泽儿,泽儿今年都十五了,不该给他相看媳妇啊?”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呵呵,转眼泽儿都十五了,柔柔你却和当年初嫁本王之时没有两样!”宁亲王爷见妻子不高兴了,赶紧贴上来好声好气的哄着,直到将王妃哄的脸上带了笑容,他这才正正经经的和妻子商量起来。 “要说家世么,建威将军府的门第还低了些,况且杜大海在北疆还吃了败仗,只怕就算是能回京也等降等使用。如此一来他的嫡女这身份就更低了,做泽儿的正妻却是有些配不上。”宁亲王爷摩娑着妻子的纤纤玉手,想了片刻方才说了起来。 想到儿子的情形,宁亲王妃眼中立刻蓄满了一包泪水,她垂泪道:“泽儿身子骨不好,门当户对的谁肯嫁他?” 看到妻子落泪,宁亲王爷的老心肝立刻绷不住了,忙将妻子搂入怀中百般抚慰,还再三保证一定给三儿子定一门好亲事。 宁亲王妃却不领情,拍掉丈夫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气鼓鼓的说道:“我就看好杜家大姑娘,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这……柔柔,听话,咱不闹好么?”宁亲王爷被妻子闹的不行,还得好声好气的哄着。 “王爷,今儿我一见着杜家那孩子就觉得投缘,怎么看心里怎么欢喜,这许就是我们的缘份呢,王爷,世子妃和淅儿媳妇与我都不怎么亲近,这泽儿媳妇您总得让我选个我喜欢的吧?”宁亲王妃闷声说了起来。 宁亲王爷一时无语,大儿子二儿子的亲事妻子办的很好,可是宁亲王爷知道这两个儿媳妇都不是妻子喜欢的,只是因为她们是最合适的,所以便将两人抬进了宁亲王府。这十六年来,妻子不是没有受委屈,她生的儿子萧泽受的委屈更多,说起来他还真的对不住这娘俩儿。 “罢了,你喜欢就好,回头就叫人去提亲吧。”宁亲王爷长叹一声默然说道。 宁亲王妃还撅着嘴不高兴,闷声道:“不行。” 宁亲王爷无奈极了,将妻子的身子扳过来问道:“又怎么不行了?” 宁亲王妃娇嗔的瞪着丈夫,气鼓鼓的说道:“第一,你都没问泽儿如今身子怎么样了,第二,杜将军府上是继夫人当家,你道人人都象我一样么?今儿那继夫人也来王府做客了,当着好些人的面对杜大姑娘又打又骂的,她这样的人会肯给继女一门好亲事么?我今儿听说她正憋着心气儿把杜大姑娘送到卫王府呢。” “哦,竟有这等事,柔柔你不说本王还真不知道。泽儿的身子可还有起色了?”宁亲王爷赶紧顺着王妃的话往下说,他这小妻子虽然素来柔顺,可是真犯拧上了脾气,也够宁亲王爷喝一壶的。 “哼……”白了丈夫一眼,宁亲王妃的心气儿才略顺了些,她低声说道:“倒是见好了些,可还是小心调养,我想着若是今冬明春不再犯病,泽儿就有望大好起来。” “哦,那就好那就好,这些年来泽儿可受苦了。”宁亲王爷听到三儿子病情有所转,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三个儿子之中,他最重视大儿子萧淆,最疼的却是小儿子萧泽,只是萧泽自五岁之后一直病着,病的宁亲王爷都不敢关心他了,平日里他也不敢问,因为怕听到儿子病情加重的消息,宁亲王爷极怕这个儿子哪一天突然就没了,他承受不起那份彻骨的丧子之痛。 “王爷,我想着若能给泽儿冲冲喜,说不定他这病就能彻底好了呢!”宁亲王妃这才将冲喜的话头提了出来。 “冲喜,这不好吧?你不是说泽儿已经好多了么?堂堂正正的给他娶媳妇多好!”宁亲王爷有些不乐意,通常只有病入膏肓之人在什么办法都用尽之后才会冲喜,这多不吉利啊。 “这……倒也是……”宁亲王妃也犹豫了。这会儿若是萧泽听到父母双亲的这一番对话,只怕没病也得吐上一口老血,这太坑儿子了有木有!他就想娶个自己喜欢的媳妇儿,至于这么难么?而且他娘明明答应他暂时什么都不说了,转眼就什么都说了,早知道他就什么都不说了,只用做的就好。 “柔柔,你要是真相中了杜家的姑娘,这事却也容易办,赶明儿我进宫求道旨意就行了。这时候求旨倒也合适,杜大海在北疆吃了败仗,宫里那位也不至于怀疑我想拉拢军中将领。”宁亲王爷想的要周全一些,很快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利害得失,权衡之后方才对妻子做出保证。 “嗯,……要不再等等?反正杜家姑娘也还没及笄。”宁亲王妃的思绪终于从儿子移到大局之上,犹犹豫豫的说了起来。 “也好,待过了残冬,明春再议也不晚。”宁亲王爷拍板定案,此事暂时就不必再提了。 不知道父王母妃将自己的亲事押后处置的萧泽此时没在宁亲王府中,而是悄悄溜出府,来到东城的何园。这何园并不是个园子,而是一间酒肆,规模并不很大,往来的客人却很多,所有的酒客都是冲着何园的好酒来的。何园的主人据说是一个世居中原的胡人,祖传的手艺,酿的一手好葡萄酒,深受王公亲贵的追捧。 何园深处有几间精巧的竹舍,这里是何园主人的居所。此时在竹舍之中,两个少年对面而坐,其中一个是宁亲王府的三公子萧泽,另一个头戴银冠,着一袭宝蓝缎面皮袍,看身量似乎比萧泽还要高大一些。 “堂兄,你近来心情不错啊!”身着宝蓝缎面皮袍的少年手执水晶杯,专注的看着杯中的如红宝石般的酒浆,好整以暇的微笑说道。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当今膝下七皇子萧绎。 “怎么也比不上堂弟你逍遥!”萧泽笑着回了一句,品一口水晶杯中的葡萄酒,口中逸出一声满足的轻叹,这酒,滋味真美! “我有什么逍遥的,这几日靖明那家伙瞧着就象是犯了相思病,吵的我头疼的紧!”萧绎不无抱怨的说道。 “哈……那小子会犯相思病?堂弟你别逗了,那小子的心头宝不就是他那对虎头双锏么?”萧泽哈哈一笑,哪里还有在宁亲王府之时病恹恹连句话都说不顺溜的模样。 “真的,前儿靖明吃醉了,我听他口中一直念叨着什么杜妹妹,再要问他的时候他已经醉死了。堂兄,你说这杜妹妹是何方神圣,竟让靖明如此念念不忘?”萧绎也是个好讲八卦的,一说到这些八卦之时那双眼睛亮的惊人。 萧泽心中一惊,可脸上丝毫不现,只假装糊涂的说道:“杜妹妹,恶……好俗气!也就靖明叫的出来。对了,老国公不是下了死命令,靖明不满十八不许成亲么?而且还得生三个以上的孙子他才能出京。我看啊,这小子就是猪公的命喽!” 萧绎歪头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大三个月的堂兄,疑惑的说道:“堂兄,难道是酒坏了,怎么好大的酸味。” “你小子少胡说八道,哪里酸了?”萧泽一巴掌糊到萧绎的脸上,再没一点儿客气,丝毫不把他当皇子看待。萧绎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将萧泽的手自脸上扯下来,又挪了挪屁股坐到堂兄身边,撞了撞萧泽的肩膀笑问道:“嘿,你有着落没有?” “什么着不着落的,你好歹也是堂堂皇子,能有点正形不?”萧泽嫌弃的白了堂弟一眼,真是看不上他这副不着四六的惫懒样子。 萧绎挪回自己的位子坐好,突然一本正经的说道:“好,说正事,最近北疆战事吃紧,父皇有意增兵北疆,你说我是请旨出征还是继续窝着?” 萧泽想也不想便说道:“你老实在京中待着,哪儿也别去。” “嗯,我也仔细想过,仿佛不出京比较好,不过靖明那小子一个劲儿的撺掇我请旨领兵出征。”萧绎点点头说道。 萧泽放下手中的酒杯向前微倾身子低声说道:“阿绎,你一定不能出兵,皇伯春秋正盛,此时不是你立军功的时候。” 萧绎点点头道:“我明白,此时不可太露头角免招妒恨。” 萧泽坐正身子说道:“就是这话。阿绎,过阵子可能会传出我病危的消息,你心里有个数。” 萧绎吃惊道:“堂兄你想做什么,我们不是商量好你渐渐恢复健康么?” 萧泽神秘兮兮的笑道:“病危就是我恢复健康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萧绎皱眉道:“你又闹什么名堂?对了,靖明一直问我你是谁,我们都是一起的,总不能一直瞒着他。” 萧泽沉吟半天方才低声说道:“再瞒一阵子吧,等我……时机成熟我自会与他细说。” “这……堂兄,你和靖明都是我过命的兄弟,我只盼着咱们三人一世都是永不相弃的好兄弟。”萧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急急对萧泽说了起来。 萧泽想了许久方才点头说道:“好,明日辰正时分我们三人都去神秀峰,在峰顶上我自与靖明说个明白。” 萧绎点了点头,突然说了一句:“堂兄,千万别为个女人坏了兄弟间的情义。” 萧泽心头一紧,双眼直直看向堂弟,定定说道:“阿绎,若是一个女人就能破坏的情义,你觉得那还是真的情义么,不论怎样明日神秀峰上都会见分晓。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回王府去了。” 萧绎站了起来,看着从来没有如此认真神情的堂兄,重重的点了点头。萧泽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阿绎,让靖明将他的虎头双锏带上。” 次日辰正时分,七皇子萧绎,宁亲王府三公子萧泽,镇国公伍靖明会于京城北郊的神秀峰顶。伍靖明看着萧泽笑道:“你就是七殿下的那位至友?今日得见实是靖明之幸。” 萧泽抱拳笑道:“这几年来一直对靖明兄隐瞒在下的身份,在下心中不安,今日特以真实身份相告,还请靖明兄恕在下隐瞒之过。靖明兄,在下姓萧名泽,是宁亲王府的老三,京城中著名的病秧子。” “什么?你就是宁亲王府的三公子?”伍靖明震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他一直以来听到的传言与眼前此人实在是对不上号,据说宁亲王府的三公子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动步就得让小厮们抬着,可眼前这人完全不那样啊! 萧泽身着一袭交领玉色暗纹四开片雪貂皮袍,腰间并未束玉带,而是以一柄柔钢剑束腰,看上去虽然消瘦却很精干,伍靖明甚至能感觉到那蕴含在劲瘦躯体之下的强大力量。 “三公子!”伍靖明抱拳问候一声,萧泽立刻摇头说道:“我比靖明兄小些,靖明兄唤我阿泽便是。” 伍靖明也不是拘泥之人,当下便笑着唤道:“阿泽!你这些年瞒的可够深的!” 萧泽无奈说道:“为了保命不得不如此。今日来见靖明兄,一来是以真实身份相告,二来也是有桩喜事说与靖明兄与阿绎,想让两位也替我高兴高兴。” 伍靖明笑问道:“哦,阿泽有喜事,那真是可喜可贺。”可是萧绎却面带愁容,他已经想到萧泽下面想说什么了。 “靖明兄,阿泽,我已经央请母妃为我向建威将军府的杜大姑娘提亲了。”萧泽一句话出口,伍靖明立时变了脸色,他噔噔噔倒退几步说道:“你……你说什么,你要向谁提亲?” “建威将军府的杜大姑娘,我师弘远大师已经为我们合过八字,乃是上上之选天作之合,杜大姑娘命中带煞,能受的住的唯我一人而已。”萧泽大大方方的说道。 伍靖明嗖的冲上前一把揪住萧泽的前襟厉声喝道:“不行,我不答应!你休想娶我杜妹妹,我早就禀报祖父求娶杜妹妹,祖父这便要为我提亲的。萧泽,其他的我什么都能让,独独心上人不可让。” 萧泽单手握住伍靖明的手腕,也未见他如何发力,伍靖明便横着飞了出去,这一下不只是伍靖明,就连七皇子萧绎都震惊极了。要知道伍靖明可是力能扛鼎的大力士啊,轻轻一挥便能将他打飞,这得是什么样骇人听闻的力量! 萧泽用的是巧劲儿,所以伍靖明丝毫没有受伤,他飞速奔回,指着萧泽大喝道:“来,我们手底下见真章!” 萧泽昂然笑道:“我正有此意,靖明兄,可有信心与我一赌?” 伍靖明心里清楚萧泽要赌什么,却因为实在压不住心中怒意而喝道:“赌就赌,还怕你不成?” “好,阿绎,你做个见证,今日我若败于靖明兄之手,从此再不提求娶杜大姑娘之事,靖明兄大婚之时,我必将送上厚礼为贺,靖明兄,你当如何?”萧泽见伍靖明果然中计,便大声对萧绎说道。 伍靖明是个最受不得激将法之人,就算他明明知道那是激将法也非上当不可。在萧绎担忧的眼神之中,伍靖明大喝道:“好,今日我若败于萧泽之手,此此不再提求娶杜妹妹之事,萧泽大婚之日,我伍靖明必以重礼道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泽刚刚说出上句,伍靖明立刻追上下句,两人啪啪啪三击掌,订下这君子之约。萧绎站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两边都是过命的兄弟,他帮谁都不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只能两不相帮做个中立的证人。此时萧绎对于那位让他唯二的生死兄弟以命相搏的杜大姑娘亦充满了好奇,他极想见见那到底是怎么一位姑娘,她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 伍靖明倒提虎头双锏抱拳道:“阿泽,你年纪小,你先请!” 萧泽一按崩簧,腰间软钢剑持于手中,抱拳道:“靖明兄为长,你先请。” 伍靖明心道:“我先就我先,回头让你三招便是。”他朗声道:“阿泽,我这双锏各重八十斤,你可小心了!” 萧泽亦大声道:“多谢靖明兄提醒,我这软钢剑如水中游龙,靖明兄莫要小视!” 站在一旁的萧绎望天翻白眼,然后冲着两人喊道:“你们俩有完没完,要打便打不打就回去,大冷天的站在山顶上吹风很舒服么?” 伍靖明与萧泽齐齐应了一声“好……”两人身形暴起战至一处。 起初萧绎还能看的清伍靖明与萧泽的招式,可是随着锏影与剑风来回交荡,萧绎便只能看到一团玉色和一团宝蓝色的虚影,不过一柱香的工夫,萧泽已经和伍靖明过了近百招。两人越战越勇,到了最后竟化成玉色与宝蓝色交缠的两条色带,萧绎连眼睛都不敢眨也看不清战况如何。 “当啷……”一声脆响,萧绎只听到“呜……”的一声,只见一件兵器从战团之中飞出,不偏不倚正插在萧绎左侧三尺以外的山石之上。萧绎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嗖的跳出一丈开外,他这证人当的也太凶险了,这是玩命啊! 萧绎站稳之后定睛一看,只见堂兄萧泽手持软钢剑直指伍靖明的咽喉,他的剑锋再往前三寸,伍靖明的小命就彻底完蛋了。而伍靖明右手已经没了虎头锏,左手的虎头锏也已经无力的垂了下来。 “我输了……”伍靖明艰难的说出这样一句认输的话,心中的苦涩可想而知。 “靖明兄承让!”萧泽立刻收回软钢剑,抱拳微笑说道。 “没有承让,阿泽,我已经使出了毕生所学,我的确不如你。”伍靖明是个磊落之人,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什么话可说,刚才他已经拼尽全力却依然落败,他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那么?”萧泽只说了半句话。 伍靖明立刻咬牙说道:“阿泽,我既立下赌约,便一定依约行事,可有一条,你必须保证迎娶杜妹妹之后一辈子对她好,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我许杜妹妹以国公夫人之位,你,不可让她低于这位份位。我家中人口简单,祖父与妹妹都极喜杜妹妹,宁亲王府是否也一样?” 萧泽面色凝重,他沉默片刻方才一字一字说道:“靖明兄,我以性命起誓,护她,爱她,敬她,重她,不论何时何地何事,我都会坚定的站在她这一边,若有人与她为敌,便是我萧泽一辈子的死敌。只要是她想要的,那怕抛了这性命我也必为她做到。” 萧绎都听傻了,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的天啊,这杜大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把这两人都迷成了大傻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回毒打 建威将军府棠棣院中,苏夫人正在砸东西泻愤,连江嬷嬷都吃了瓜落,被狠狠的骂了一顿,江嬷嬷也没法子为自己辩白解释,兼又心疼夫人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因此苏夫人说什么她听什么,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由着自家夫人发火出气。 苏夫人没用太长的时间便将整间屋子的东西砸了个精光,地上尽是些碎瓷片儿破木头茬子,江嬷嬷就跪在这一地狼藉之中,脸上手上难免被碎瓷片子划出些许细碎的伤口,看上去象是挂了丝丝的红线。 苏夫人砸完也砸累了,气咻咻往榻上一坐,不想正坐在飞溅到榻上的碎瓷片之上,疼的她腾的跳了起来,不想脚又碰到了歪倒在一旁的紫檀梅花鼓凳的腿上,又疼的不轻。苏夫人连气加痛再有心里的无数委屈,她竟象个小孩子一样“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江嬷嬷原本跪着由夫人出气,如今见夫人哭的痛断肝肠,她哪里还能跪着不动,赶紧爬起来扑到苏夫人身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低声抚慰起来。好不容易哄的夫人哭声渐息,江嬷嬷才小声说道:“夫人,您换一处将息,这里让人来收拾收拾可好?” 苏夫人抽泣着点了点头,江嬷嬷便护着她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有江嬷嬷护着,苏夫人自然没的再被什么碎瓷片子扎着,被破木头磕着,只是江嬷嬷自己却吃了好些暗亏,有几个碎瓷片扎透了她的鞋子,江嬷嬷走过之处,留下的点点血迹。 来到东厢房,江嬷嬷忍着脚上的疼痛亲自投了帕子给苏夫人净了面,又半跪在她面前仔细检察刚才磕破了的脚趾,倒也没有什么大碍,江嬷嬷这才松了口气,无力的坐在地毯上将自己鞋底上扎的碎瓷片一一挑出来。 苏夫人低头一看,见片片碎瓷都沾着血迹,这才惊慌的叫道:“嬷嬷你受伤了?” 江嬷嬷赶紧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回头上点药就行了,夫人没事就好。” 苏夫人的眼泪哗的又涌了出来,她滑坐到地上,抱着江嬷嬷放声大哭,一行哭一行叫着嬷嬷,她似江嬷嬷眼看着就要咽气一般。江嬷嬷却是不恼,反而十分欣慰,她赶紧搂住自家夫人柔声细气的说道:“夫人,老奴且没事呢,您放心,今儿这事断不能就这么算了,老奴不信还能叫个小贱人翻了天,您且看着,老奴不把小贱人挫骨扬灰就白白活了这几十年!” “嗯,我信嬷嬷。”苏夫人哭的红眼睛大鼻子,嗡声嗡气的说了一句。 江嬷嬷略停了停,倒抽了一口凉气,她脚上的伤突然疼了起来。苏夫人忙说道:“,嬷嬷你坐着别动,我去拿药箱。”说罢苏夫人急急站起来,匆匆跑去拿来一个小药箱,江嬷嬷便将自己的鞋袜除下,在两只脚底板上涂上一层膏药。 苏夫人看她涂药,突然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原来江嬷嬷的脚上连一个脚趾头都没有。苏夫人奇道:“咦,嬷嬷你怎么会没有脚趾头?” 江嬷嬷脸色一凛,低下头好半晌都没有说话,这是她最不愿意提起的一段往事。只是如今夫人却问了起来。 “老奴从前没进公主府的时候也是在王侯之家做丫鬟的,因小主子淘气摔了一跤,主人家便斩去了老奴的十根脚趾。”江嬷嬷避重就轻的简单说了一句,她既没有说自己是因溜号与情郎幽会而让小主子摔破了脑袋,也没说按律她该被砍头,还是善良的小主子求情,这才改为斩脚趾头以示惩诫。 “这是什么人家竟如此狠毒,想不到嬷嬷你还有这么凄惨的过去。”苏夫人这会子一心向着江嬷嬷,自然会说江嬷嬷的旧主人的坏话。她却不想当初服侍杜鹂的丫鬟只是因为不小心让杜鹂的手碰到了热茶盏,杜鹂的小手只是烫的有些发红,她便下令打了那丫鬟十板子,还罚了她两个月的月钱,和她比起来,江嬷嬷的旧主人实在是仁慈多了。 江嬷嬷飞快将自己的鞋袜穿好,假装不在意的笑笑说道:“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夫人不问,老奴都已经忘的差不多了。夫人,如今您也大好了,老奴也能腾出手来专心对付那个小贱人,您看是把小贱人送进卫王府还是毒死她?” 苏夫人想也不想便说怨毒的道:“先下毒毒的小贱人无法生育,再把她送给卫王父子享用,就算是卫王世子妃小贱人也别想当上。等卫王爷子享用过了再把她丢进十九楼,还有,不能让小贱人有自杀之力。本夫人要眼看着她千人骑万人压!” 江嬷嬷立刻明白了自家夫人的意思,这是留着杜衡一条小命,让她受尽人世间的奇耻大辱,“是,老奴明白了,这就着手安排。最迟明春,保管叫小贱人艳名高炽!”江嬷嬷语气阴森神态可怖,与她的主子正是一对绝配,两人看上去都如同九幽恶鬼一般。 棠棣院中的阴谋杜衡自然无法得知,她正在牵挂被围困于野狐谷中的父亲。北疆情形到底如何京城之中没有任何人清楚,杜衡一时想着这是父亲的诱敌之计,父亲必有后招反败为胜,一时又担心父亲是真的中了敌人之计,此时正进退维谷苦苦支撑。只可恨她不是个男儿身,若是个男儿家此时必当出京千里寻父…… 总之,站在窗前凝望北方天空的杜衡心事重重,连李嬷嬷过来给她披上御寒的斗篷她都没有察觉。 “寥姐姐,你看姑娘站在窗口已经快两刻钟了,连一句话都不说,可是今儿在宁亲王府受了大委屈?”李嬷嬷担心的问道。 寥嬷嬷最是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思,她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姑娘在想老爷。也不知道老爷现在怎么样了,姑娘担心啊!” 李嬷嬷轻轻点头应道:“是啊,至亲父女血脉相连,姑娘岂有不担心的。可是姑娘担心也没有用啊,老爷可远在北疆呢!” 寥嬷嬷轻声道:“李妹子,你帮我去厨下看着汤,我去劝劝姑娘。”李嬷嬷应了一声,赶紧去小厨房看顾寥嬷嬷刚炖上的老姜当归羊肉汤,这是张慕景特特告诉她的方子,让每隔五七日便炖一回给姑娘吃,最是补养气血不过的。吃上个三年五载,杜衡从小受苦积下来的寒气就能散的七七八八,将来于归之后于子嗣上也能容易一些。 “姑娘,您已经站了许久,该坐下歇歇了,要不回头腿该酸了。”寥嬷嬷手捧一盏参蜜走到自家姑娘身边柔声劝了起来。 杜衡接过参蜜握在手中取暖,轻轻点头就道:“我没事儿,嬷嬷不用担心。” 寥嬷嬷半哄半扶的将姑娘扶到桌旁坐下,又扭着嗔道:“你们两个也没点儿眼力劲儿,都不知道给姑娘备上手炉,看姑娘的脸都冻红了。”这说的是清芬沁芳两人了。 清芬沁芳两人小脸涨的通红,刚才她们被姑娘那秀眉轻皱的忧郁美态彻底给迷晕了,两个小丫鬟眼巴巴看着清丽不可方物的姑娘,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所在。被寥嬷嬷这么一责备,两个小丫鬟立刻跪下低头请罪:“奴婢知错,请姑娘责罚。” 杜衡淡淡道:“不怪她们,刚才有些燥热,是我自己不要的。”清芬沁芳两个年纪小,杜衡对她们很是宽容,平日犯个小错什么杜衡从来不怪罪她们,这姐俩也乖巧,连小错都很少犯,惜雨轩上下几乎没有人不喜欢她们。 寥嬷嬷也没真想怎么着这两个小丫鬟,只挥挥手道:“姑娘都护着你们,先下去吧。”清芬沁芳行礼退下,杜衡双手握着参蜜杯子,抬头看向寥嬷嬷道:“嬷嬷有话就直说吧。” 寥嬷嬷轻叹一声说道:“什么都瞒不过姑娘。姑娘,老爷吉人自有天相,又是多年征战之人,哪能那么容易就中了敌军的圈套,说不定是咱们老爷给那些胡子设套呢。”大梁人通常以蛮子和胡子来称呼岭南诸族和北疆之人。 杜衡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 寥嬷嬷飞快接口道:“老奴明白,姑娘和老爷血脉相连,心中自是担心的。可是姑娘,现在老爷未必有事,可是您却难说了。你还是先把精神放到自家身上吧。” 杜衡皱眉道:“嬷嬷此话何解?” “姑娘您想想,今儿继夫人被活打了脸,素日无事之时她尚且找姑娘的麻烦,如今被当众打了脸,她能放过姑娘么?”寥嬷嬷见自家姑娘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急的脸都青了。 杜衡轻轻点头道:“哦,嬷嬷原来说的是这个,我心里自是明白的,从来我们对那头都是加倍提防,往后再多加小心就是了。” “姑娘!”寥嬷嬷真的急了,她扑通往地下一跪,可吓了杜衡一大跳,杜衡忙拉着寥嬷嬷说道:“嬷嬷你有话说话,这大冷天的跪下做甚,快起来,别冻了膝盖。” 寥嬷嬷摇摇头道:“姑娘,您过了年就十四了,若是老爷还没有归来,您的亲事就得由着继夫人搓扁揉圆,姑娘家嫁人等于重生一回,下半辈子能不能过的好全看嫁的人家如何了。以继夫人的性情,她必定会在此事上拿捏姑娘,从而害了姑娘的终身。” 杜衡冷声道:“她要我嫁我便嫁?世间岂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若是逼迫于我,我便带着你们离开这将军府,远远离开京城过自己的日子去。” 寥嬷嬷连连摇头道:“姑娘,您知道逃婚是什么罪么?” 杜衡皱眉问道:“逃婚也是罪?” 寥嬷嬷赶紧说道:“逃婚当然是罪,姑娘您不知道,若是逃婚女子被抓住,原本为妻的会被贬为妾,良家子被打成罪奴,一应相助逃婚之入都要落罪的。” “啊,竟有此事?”杜衡大惊,她还真没听过这种说法。 寥嬷嬷点点头道:“是啊,婚姻大事讲的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老爷不在京城,姑娘又到了议婚的年纪,继夫人占了个继母的名头,她若给您定下亲事,连老夫人都不好推翻的。所以老奴心里怕啊!” 杜衡的脸色也变白了,难道就这么被那个女人毁了一辈子,不!这绝对不行!杜衡绝对不会让那个占了自己母亲位置的女人再来操纵自己的人生。 “嬷嬷,你有什么好主意?”杜衡咬牙沉声问道。 “不瞒姑娘,老奴这些日子一直在思量此事。老奴跟姑娘去了几次镇国公府,也有幸见过小国公爷,老奴觉得姑娘若能得配小国公爷,真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寥嬷嬷一心看好镇国公伍靖明,自家姑娘一问便将他说了出来。 “伍大哥?这……”杜衡有些犹豫了。她知道伍大哥喜欢自己,也有向自己提亲的意思,其实她倒也不讨厌伍靖明,毕竟对上一个对自己有心暗中做温柔关怀之事却又不会咄咄逼人的少年,杜衡找不出讨厌他的理由。可是不讨厌也不代表喜欢啊。自从五岁那年立下誓言,杜衡觉得自己对异性从此就绝了缘。她看伍靖明只是伍大哥,其他再没有任何情愫。 “姑娘,老奴知道您被夫人那句话困着,可是您想,若是不早些定下亲事,您落到继夫人手中,别说是一门好亲事,只怕连活着都难了。夫人难道愿意看着您因为那句誓言而被继夫人活活害死么?”寥嬷嬷一语说到点子上,杜衡果然动摇了。能好好的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呢?而且若是死在苏夫人主仆手中,杜衡知道自己会死的特别惨。 “嬷嬷,那我该怎么办?”杜衡的心彻底乱了。 “姑娘,只要您想通了,其他的老奴去办。”寥嬷嬷见姑娘有所动容,立刻追上一句,她非得把这事儿做实了,免得姑娘又改了主意。 “嬷嬷,你可别自己跑去镇国公府!”杜衡似是看透了寥嬷嬷的心思,赶紧追上一句。 寥嬷嬷连忙保证道:“姑娘放心,自来都要男家往女方提亲,老奴要姑娘风风光光的出嫁,再不会做那等自降身份之事。” 杜衡听了这话方才松了口气,拉着寥嬷嬷道:“那便好,嬷嬷你现在可以起来吧。” 寥嬷嬷扶着桌子腿儿站了起来,满脸是笑的说道:“好好。” 次日一早,寥嬷嬷便去了镇国公府,她求见的是大姑娘伍静贞。伍静贞听说杜妹妹身边的嬷嬷求见,心中不由一激灵,立刻收了流星锤,连衣裳都不换就接见了寥嬷嬷。为了说话方便,伍静贞还主动屏退了身边所有的丫鬟嬷嬷。 “寥嬷嬷不必多礼,快起来说话,可是杜妹妹有什么要紧之事?”见寥嬷嬷上前行礼,伍静贞便急急说了起来。 寥嬷嬷扑通跪倒在伍静贞的面前,连连磕头道:“求伍大姑娘救救我们姑娘!” 伍静贞被寥嬷嬷的话惊的汗毛倒竖,她腾的跳起来大喝道:“来人,速速点起三百亲兵,随本姑娘杀往建威将军府……” 寥嬷嬷也被吓的跳了起来,她赶紧大叫道:“伍大姑娘且慢!” 伍静贞吼道:“慢什么慢,再慢你家姑娘就没命了!” 寥嬷嬷赶紧摆手道:“不不,伍大姑娘您误会了,我们姑娘现在还平安着。” 伍静贞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从外头冲进来的两个丫鬟挥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回头叫你们再来!”两丫鬟愣了愣神,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那还点兵不?” 伍静贞没好气的喝道:“回头再说。”两丫鬟对视一眼,嗯,这是先不点兵了,那就不跑这一趟吧。 两个丫鬟退下之后,伍大姑娘怒冲冲的瞪着寥嬷嬷说道:“你这嬷嬷说话颠三倒四好没道理!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今儿过来是你家姑娘命你来的还是你自己要来的?” 寥嬷嬷忙又跪了下来说道:“回伍大姑娘,我们姑娘如今在府中处境极为凶险,老奴这才瞒着姑娘偷偷来求伍大姑娘救我们姑娘。” “嗯,你看着也有了年纪,便起来慢慢说吧。”伍静贞听说杜衡暂时没有危险,心里也松了口气,便缓了声气叫寥嬷嬷起来。 寥嬷嬷再三辞谢未果方才站了起来,她躬身说道:“伍大姑娘,昨日在宁亲王府我们姑娘彻底得罪了继夫人,继夫人原本就看姑娘不顺眼,想尽法子虐待姑娘,若非老爷护着,只怕姑娘早都没了。如今老爷远在北疆生死不知,老夫人又有了春秋,姑娘可不就落到继夫人的手中。我们姑娘吃苦是不怕的,这些年来姑娘什么苦都吃尽了,可就怕继夫人拿捏姑娘的亲事,将姑娘生生推入火坑之中。继夫人是姑娘的继母,老爷不在京中,姑娘的婚事就她一个人说了算的。老奴腆着脸求伍大姑娘为我们姑娘寻门亲事,也不求富贵荣华,只求平平安安。” “哦,原来是为了此事,你这嬷嬷倒是忠心的很。”伍大姑娘轻轻点了点头称赞了一句。 寥嬷嬷低头道:“原本老奴没有资格提姑娘的亲事,可是姑娘的亲娘不在了,继母又是那样,老奴若再不提,姑娘这辈子可就毁了。” 伍静贞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事我自会处置。你说你是私自出来的,你家姑娘并不知道?” 寥嬷嬷赶紧点头道:“是是,姑娘并不知晓老奴来求您。” 伍静贞点点头道:“那便不要告诉她了。过些日子会有人到府上提亲,可那苏氏不应允又当如何?” 寥嬷嬷忙说道:“回您的话,我们老夫人还是心疼姑娘的,若是先说到老夫人面前,继夫人也不敢公然反对老夫人的。” 伍静贞点点头道:“说的也是,贵府老夫人虽然隔了一层,可到底是老封君,她说话应该还是有份量的。好了,你先回去吧,留心苏继夫人的动静,过不几日就会有人上门提亲的。” 寥嬷嬷再三道了谢方才回转建威将军府。她刚从西角门进府,便被江嬷嬷带着几个嬷嬷堵了个正着,江嬷嬷阴笑道:“寥嬷嬷今日好清闲,怎么没在府中服侍大姑娘,却偷偷出门去了。” 寥嬷嬷心中一紧,她已经看出江嬷嬷不怀好意,只是她此番出门要办的事情须得保密,所以也没带小丫头跟着,这会子连个去惜雨轩报信的人都没人,这可如何是好? “来人,与我将这贱奴拿下,送请夫人治罪!” 江嬷嬷大喝一声,站在她身后的两个粗壮婆子便冲上来将寥嬷嬷五花大绑,还用破布堵了寥嬷嬷的口,免得她大叫出声惊动了府中其他人。 寥嬷嬷早年亏了身子,这一年多来虽然也在调养,可到底没有大好,她如何能抵的过两个粗壮婆子,凭怎么挣扎,寥嬷嬷都没办法挣脱麻绳的捆绑,竟被一路绑着去了棠棣院。 杜衡正在书房中读书,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心绪不宁,书本上的字她每个都认得,可就是看不到心里去。越坐越烦躁,杜衡索性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问道:“你们寥嬷嬷可回来了?” 清芬沁芳两个摇摇头道:“还没有。” “姑娘……”一声惊惶的大叫传入杜衡的耳中,杜衡抬头一看,只见红菱深一脚浅一脚的飞跑过来,也不知道她是被什么惊吓着了,脸色白的吓人。 “红菱,你怎么了?”杜衡急急问道。 红菱扑上前抓住姑娘的手急急叫道:“姑娘,可出大事了,寥嬷嬷被继夫人抓走了?” “什么,红菱你说谁被抓走了?”杜衡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她反手攥住红菱尖叫的问起来。 “寥嬷嬷,姑娘,两刻钟之前寥嬷嬷刚从西角门进府,就被江嬷嬷带人堵了个正着,嬷嬷被捆着绑去棠棣院了。”红菱绝对是消息灵通之人,一个往西角门附近园子里捡松枝的小丫鬟看到江嬷嬷绑了寥嬷嬷,连松枝都不要就跑去告诉红菱,红菱一听也是魂飞天外,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强自稳住心神,杜衡沉声道:“红菱,你速去请老夫人到棠棣院,清芬,你出去找铜锤,找到他之后立刻让他带着刘侍卫进园子候命,沁芳,你和你娘守好园子,杨梅,你随我去棠棣院要人。” 众丫鬟齐齐应声称是,众人赶紧分头行动,杜衡立刻带着杨梅赶往棠棣院,这一路上她心如火烧,一股不祥的预感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 一冲进棠棣院,杜衡眼睛就直了,她直勾勾的看着地上那道血淋淋的身影,身子晃了几晃险些儿一头栽倒在地,杜衡太熟悉了寥嬷嬷了,虽然地上仆倒之人已经血肉模糊,可杜衡就知道那就是寥嬷嬷! “唷,大姑娘好大的威风,连我这棠棣院也敢冲进来,真是好规矩啊!”坐在廓下太师椅上的苏夫人弹了弹指甲,语带挑衅的说了起来。 杜衡并没有理会继母的挑衅,她只沉声说道:“杨梅,去看看嬷嬷。”杨梅应了一声,跑上前将寥嬷嬷扶坐起来,此时寥嬷嬷已经没了人形,她的眼睛被生生挖去,牙齿和指甲被一颗一颗的生生拔了出来,身上无处不在往外渗血,杨梅四下一看,只见不远处有一张沾满血迹的钉板,想来寥嬷嬷身上的伤就是被钉板扎伤的。 “嬷嬷……嬷嬷你醒醒啊,你还能听到杨梅的话么?”杨梅哭着叫了起来。 杨梅看到的杜衡都看到了,她恨的五内俱焚,冷冷盯着苏夫人,杜衡厉声喝道:“哭什么,谁伤了嬷嬷我必百倍还之。杨梅,命人抬轿子来,将嬷嬷送出府医治,她若是不治,你就去大理寺击鼓告状!” 杨梅看到寥嬷嬷如此,非但没有被吓着,反而变的和她的主子姑娘一样硬气,只听杨梅大声应道:“是,奴婢谨遵姑娘之命。” 苏夫人听了这话都快气疯了,拍着太师椅的把手厉声喝道:“大胆贱人,你敢!” 杜衡听到外头传来铜锤的声音,便厉声喝道:“铜锤进来!”苏夫人听到铜锤二字不由心中一惊。 只听一声响亮的:“是”,铜锤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他来到杜衡面前跪下道:“小人铜锤听姑娘吩咐。” 杜衡大声道:“铜锤,将杨梅与寥嬷嬷护送出棠棣院交于刘侍卫,火速送医救治,倘若有人阻拦,与我往死里打,打死不论,一切后果皆有本姑娘承担!” 铜锤看都不看苏夫人一眼,大声应道:“是,小人得令,请姑娘放心。” 苏夫人气疯了,拍着椅子扶大大叫道:“铜锤你个小杂种敢!我堂党当家主母在此,你还敢听小贱人的吩咐!” 铜锤抬头看着苏夫人,不卑不亢的说道:“老爷出门之前严令小的只听姑娘一人的命令,老爷曾言道姑娘之命便是老爷之命,若谁敢不听,直接打死不论。” “你……”苏夫人被气了个倒仰,这事她真不知道。 铜锤似乎觉得自己的话份量还不够,便又说道:“老爷还吩咐过,府中三百亲兵家丁也当唯姑娘之命是从。” 苏夫人彻底被这句话给气晕了过去,她歪倒在太师椅上,吓的江嬷嬷魂飞天外,急急上前救治。而铜锤便在此时护着杨梅将寥嬷嬷抬了出去,由刘侍卫保护着赶紧送入济仁药铺急救。 寥嬷嬷刚被抬到棠棣院门口,便遇上了匆匆赶来的何老夫人,何老夫人猛然看到一个血肉模糊之人,不免被吓的倒退几步,惊声问道:“这是谁,出了什么事?” 清芬赶紧上前说道:“回老夫人,这是寥嬷嬷,早上奉姑娘之命出府办事,不想被江嬷嬷捆到棠棣院用了私刑。”清芬边说边抹眼泪,小姑娘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杜衡看到祖母赶来,便赶过来说道:“祖母,您让寥嬷嬷先去治伤,其他的孙女儿向您细细解说。” 何老夫人立刻挥手道:“快去快去,找好大夫认真治。” 清芬杨梅刘侍卫等人护着寥嬷嬷走了,杜衡扶着祖母的手将她扶进棠棣院,此时棠棣院的地上还散落着诸如钉板拶子铁钳等物,指甲片儿和牙齿亦散落的各处都是,每样都带着血腥。何老夫人被薰的直皱眉头,她沉声喝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堂堂将军府的内宅如何还成了刑堂?” 苏夫人此时也被江嬷嬷救醒过来,她指着杜衡颤声叫道:“老夫人,这就是您的好孙女儿,带着男人闯进继母的院子,您该问她是怎么回事!” 何老夫人厉声喝道:“你不把若儿的人绑来用私刑,她会带人闯你的院子!” 江嬷嬷立刻说道:“老夫人,我们夫人如今正管着家,大姑娘身边的人不经禀报擅自出府,夫人当然要审一审!” 何老夫人大怒道:“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接老身的话,来人,重重打这不知规矩的狗奴才!” 从何老夫人身后立刻冲出两个健壮婆子揪住江嬷嬷便打,苏夫人大叫道:“不许打……”可是那两个婆子是颐寿园的人,与棠棣院这边并无关系,自然不会听苏夫人的话,这二人轮圆了胳膊噼里啪啦便是一通猛扇,江嬷嬷却是能容,她身上明明有能将人立刻毒死的毒药,她竟死死忍住没有用,硬是受了几十记耳光,一颗脑袋被打的如猪头一般,眼耳口鼻都已经分辩不出了。 苏夫人一见江嬷嬷被打,立刻疯了一般的大叫:“你们这狗奴才都是死木头不成,还不与我将嬷嬷抢下来!” 何老夫人勃然大怒,将手中的拐杖一丢,虎虎生风的快步走到儿媳妇的面前,抡圆了胳膊狠狠一记耳光扇过去,直将苏夫人打的跌倒在地,眼前直冒金星,足过了一柱香的工夫才缓过劲来。老夫人打夫人,没有人赶上前去扶,苏夫人只能抓着太师椅勉强爬了起来。 “你打我……”苏夫人眦圆了眼珠子瞪着何老夫人,眼中尽是骇人的绿光。何老夫人心中余怒未消,抬脚踹上苏夫人的小腿,将刚刚爬起来的苏夫人又踹倒在地上。 “我还打不得你?”何老夫人愤怒喝道。这阵子老夫人将养的不错,她本就是农妇出身,从前也不是没和村中泼妇干过架,如今不过是将多年不用的手段捡起来,老夫人心中暗道:还行,手没生! “你如何死护着这小贱人,你别忘了当……啪……”苏夫人的话没有说完,便被何老夫人揪住前襟左右开弓的狂扇起来,不过十来记耳光,苏夫人就被扇的满脸是血,牙齿都被打掉了五六颗,这也足以证明何老夫人不动则已,一动起来战斗力绝对惊人。 “想死容易,你现在早就不是什么破县主了!若敢胡言乱语,老身让你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何老夫人低头在苏夫人耳边恶狠狠的说了一句,只不过她的声音压的低,而苏夫人此时正双耳嗡嗡做响,什么都没有听到罢了。 杜衡看呆了,事情的发展与她预计中完全不同,不过这样的进展倒比她原本预计的要好的太多。原本,杜衡已经做好与继母彻底撕破脸对簿公堂的打算了。 收拾完儿媳妇,何老夫人顿觉神清气爽,她心中暗道:还是要多活动活动才好,这么一动弹,身上还真是舒坦。 杜衡要往祖母这边走,何老夫人却摆手道:“若儿你别过来,没的污了你的眼。” 杜衡只能站下不动,何老夫人走到院中沉声道:“若儿,刚才奶奶已经打了她们主仆,你心中可还有气?” 杜衡刚才看着苏夫人与江嬷嬷挨打,的确是特别解气,可是一想到寥嬷嬷生死不知,她心情又特别的沉重,停了片刻杜衡方才说道:“多谢祖母主持公道,只是寥嬷嬷还不知道怎么样?” 何老夫人点点头道:“知道了,她们怎么对寥嬷嬷的,便如何对江嬷嬷如何?” 杜衡点了点头,何老夫人立刻高声喝问道:“刚才对寥嬷嬷都用了什么刑?”院中的下人不敢说话,何老夫人怒喝道:“好,你们不说,那便有一个算一个,这地上的刑具一样一样都过一遍,老身倒要看你们是骨头硬还是嘴硬!” 这威胁实在太狠了,棠棣院的下人扑通扑通全都跪了,纷纷抢着说道:“先滚了钉板,又拔了牙齿指甲,最后剜了眼睛。” 何老夫人听罢倒吸一口气凉气,惊声道:“你们好歹毒的心肠!来人,把那姓江的老狗才拖上来一一用刑!” 苏夫人这会子能听到声音了,一听要对江嬷嬷用刑,便扑上前紧紧抱住江嬷嬷大叫道:“你们谁敢,我是朝庭御封的建威将军夫人,谁敢动我就是死罪!” 苏夫人没有说错,这些下人的确没人敢对她动手,除了何老夫人之外,就连杜衡都不能动手,她只要动手便会落下个忤逆不孝的罪名,继母也是母,若她打了苏夫人,苏夫人铁定会去告杜衡不孝,到时杜衡的下场就会极其悲惨了。 何老夫人也不能上前亲自撕掠儿媳妇,正在犹豫之时,也不知道谁将杜鹏带到棠棣院,杜鹏冲到苏夫人面前死死抱住苏夫人和江嬷嬷放声大哭道:“娘,嬷嬷……” 孙子一来,何老夫人不能再绷着方才的冷脸了,她立刻缓了脸色笑着唤道:“鹏儿你怎么来了,快到奶奶这里来,奶奶带你去吃点心!” 杜鹏猛的转过身子护住娘亲和江嬷嬷,冲着何老夫人大声叫道:“我不要吃点心,我要我娘和我嬷嬷!” “鹏儿,不许胡闹!”何老夫人微沉了脸色说道。 杜鹏在祖母面前从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他立刻跳着脚的大叫道:“我不,我就要娘和嬷嬷,你们都是坏人,欺负我娘我嬷嬷!是你,就是你,我杀了你……”杜鹏突然指着杜衡大叫着冲了过去。 杜衡本能的往旁边一闪,杜鹏一个收势不住便摔倒在地上,他明明摔的不重,却坐在地上号淘大哭起来,边哭边拍地蹬腿的大闹起来。 何老夫人一见大孙女儿将宝贝孙子闪的摔倒地上,脸色立时变了,她沉声喝道:“若儿,鹏儿是你弟弟,你该扶住他的。” 杜衡原本见祖母为自己出头心中还有些高兴,此时见祖母又因为杜鹏牵怒于自己,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杜衡的心里冰凉一片,她沉沉道:“祖母说的是,杜衡活该让弟弟一头撞死。” 何老夫人被噎的脸色铁青,心中怒意更甚,只大步走到孙子身边将孙子扶起来,厉声喝道:“我们走!”一大拔人忽啦啦全都走了个精光,杜衡见苏夫人主仆已经被打成了烂猪头,也没心思在这里多做逗留,毕竟她心里还牵挂着不知生死的寥嬷嬷。 杜衡带人离开棠棣院,刚才那些急着反水的下人全都傻了,这下子她们可惨了,夫人和江嬷嬷必定不会放过她们,看着院中那些血迹斑斑的刑具,谁还敢再留下来呢,人人都擦边溜了出去。 苏夫人与江嬷嬷此时也没有精力去惩罚那些下人,她们主仆二人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苏夫人咬牙恨声道:“好个死老虔婆,我必饶不了你!”江嬷嬷亦低声道:“夫人放心,只要老奴不死,必定让夫人趁心如愿。” 苏夫人又问道:“那个狗奴才还有救么?” 江嬷嬷阴阴说道:“夫人放心,便是大罗金仙前来也救不了她。身上的伤倒在其次,老奴已经在她身上下了毒,至多不过两日必定毒发而死。” “这就好!”苏夫人看着惜雨轩的方向咬牙说道,她这一咬牙才发觉口中牙齿少了许多,原来刚才太过紧张,以至于苏夫人连自己牙齿被打掉都不知道。 “下回再收拾小贱人身边的人,动静得小,得隐蔽些,嬷嬷,我们现在折腾不起。”江嬷嬷恨声道:“夫人放心,此番已经给了下马威,往后老奴便可使其他的手段了。还有那老虔婆,夫人,再留她不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回救治 杜衡离开棠棣院立刻带人赶往济仁药铺,她赶到之时寥嬷嬷身上的外伤都已经清洗上药包扎好了,看着寥嬷嬷通身裹满素绢,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掉眼泪的杜衡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个不停。哭的一旁环伺之人个个心酸,特别是张慕景,难过焦急的直想把杜衡紧紧抱入怀上好生抚慰。可是他不能,也不敢! “阿衡,先别哭,寥嬷嬷的外伤倒在其次,要紧的是她中了毒,我们查不出她中的什么毒,也无法下药救治。以为师的判断,若无解药救治,寥嬷嬷撑不过三天。”张慕景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走到杜衡面前沉声说了起来。 杜衡听了这话立刻擦干眼泪急速说道:“杨梅清芬留下,其他人出去。”众人再无二话,立刻快步走了出去,张慕景走在走后,他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便将门紧紧的关上了。 杜衡先给寥嬷嬷切了脉,一切之下杜衡面色大变,她惊声怒道:“好歹毒的贱人!杨梅,你赶紧回府将嬷嬷焙烤过的铜盂取来。”杨梅应了一声赶紧出门,杜衡命清芬照看寥嬷嬷,亦走出门对张慕景说道:“先生,我要去药库取药。” 张慕景立刻说道:“好,为师这便带你去。” 师徒二人进了药库,杜衡拿过放在门边的一只大笸罗,张慕景立刻伸手接过来说道:“为师来拿,你只管选药。” 杜衡看了他一眼,轻轻道了一声“多谢先生”,便快步向里走去。济仁药铺的库房杜衡已经很熟悉了,只见她敏捷的穿行于各档货架之间,飞快的取下各种药材,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张慕景手中原本空空如也的大笸罗已经装满了药材。将每一档货架都走了一遍,杜衡着急的说道:“怎么没有赤茅,和仙根,花虫芽和九兜草?” 张慕景听到自家徒弟如数家珍般的报出这四味便是在苗疆都很少见的珍稀药材,眼中不由现出一抹异色,如何他这徒弟对苗地草药竟这般熟悉。赤茅,和仙根,花虫芽和九兜草是上中下三洞苗王秘制草药,普通苗人别说是见过,只怕连名字都未必能听说过。 “阿衡,这四味药乃是苗疆秘药,别说是大梁,就是在苗地都很少见,这四味药材只有三洞苗王才懂得栽培炮制之道,也算苗地秘药,寻常人再难得到的。”张慕景恪尽师傅本份,很认真的向杜衡解说起来。 “啊?”杜衡吃了一惊,她哪里知道自己手中的毒经仍是太外祖母上洞苗王后所著,她要什么药材就有什么药材,当然不会在毒经中特特注明药材的出处。 “可是要解寥嬷嬷身上的毒,这四味药材缺一不可。”杜衡着急的说道。 “阿衡,要不试试以其他药材代替?”张慕景知道想得到那四味药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便试着建议起来。 杜衡听师傅这么一说,立刻陷入沉思之中,张慕景也不打扰她,只是将手中的大笸罗轻轻放下,转身搬来一只鼓凳放在杜衡身后,轻轻拉她坐了下来。杜衡思考的太过出神,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师傅拉到凳子上坐下了。 张慕景双手环胸松松的斜倚在货架上,专注的看着极度认真思考的徒弟,眼神炽热浓烈。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张慕景才敢这样看着心爱的徒弟,因为此时杜衡的全部心思都在药材之上,完全不会顾及其他。这大半年以来,杜衡个子长了不少,虽然与同龄人相比她还略显矮一些,可是和第一次到铺子之时相比已经长高了许多,看上去已经有明媚少女的娇妍之态。这让张慕景越发移不开自己的眼睛。平时他哪里有机会与徒弟这般单独相处。 一直陷入沉思之中的杜衡完全没有注意到先生正在热切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正绞尽脑汁思考着用那些药材可以代替赤茅和仙根花虫芽和九兜草。 看着徒弟苦恼的两道秀眉都打了结,张慕景心中很是不忍,他舍不得看到心爱的徒弟这么苦恼。“阿衡?”张慕景掩去眼中的爱慕之意,大声唤了起来。 “嗯,先生?”杜衡抬着看向张慕景,不明白他为什么打断自己的思绪。 “上次那株九叶一枝莲可用了?”张慕景问道。 杜衡忙说道:“以烈酒炮制,只用了半片叶子。” 张慕景点点头说道:“还好只是用了半片叶子,烈酒泡过的九叶一枝莲以文武火焙干,再以阴阳水浸透,然后三蒸三晒,应该可以取代赤茅和九兜草。这只是为师的想法,并没有试过,成与不成尚在两可之间。” 杜衡喜道:“先生既如此说想必有些把握,得赶紧叫人追上杨梅,让她一并取来。” 张慕景见徒弟开颜,心情也舒畅许多,立刻笑着说道:“我这便叫人去追杨梅,其他两味药阿衡你还要细细的想。” 杜衡点头道:“我明白,先生快去吧。” 杨梅是乘车回府取药的,张慕景派的小伙计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上,他在杨梅返回济仁药铺的路上才遇到了杨梅。小伙计赶紧上前拦车将掌柜的交代下来的话仔细说了一遍,杨梅笑道:“万幸我多了个心眼儿,把这些药一并拿了,要不还得再折回去一趟。你也别在下面跑了,跟车一起回吧。” 小伙计乐呵呵的应了一声跳到车辕上坐了下来,惹的正在赶车的铜锤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满脸不乐意的斥道:“离我远点儿。” 做小伙计的素来伶俐,赶紧往旁边挪了挪,满脸带笑叫了声:“多谢铜锤大哥!” 凶拳不打笑面,铜锤这才罢了,马鞭甩起打个空响,马儿便飞快的跑了起来。 马车一路飞驰来到济仁药铺,杨梅将药交给自家姑娘,急切的问道:“姑娘,有这些药就能治好嬷嬷了吧?” 杜衡皱眉沉声道:“试试吧,很难!”杨梅心里一沉,泪珠儿在眼圈里直打转转,她自打被卖进建威将军府就跟着寥嬷嬷,两人之间早就有了深深的母女之情,寥嬷嬷病重,杨梅是除了杜衡之外最焦急的人。 “阿衡,虽说找不两另两味药的代替品,却也比什么都没有强多了,我先拿九叶一枝莲去炮制,你想法子压住寥嬷嬷的毒性。”张慕景拿过药材对杜衡说道,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无形当中让杜衡心中踏实了许多。 杜衡点点头道:“我明白,多谢先生。” 张慕景自去了,杜衡坐在寥嬷嬷的手边,对杨梅说道:“去取些陈醋来。” 杨梅取来陈醋,杜衡命其他人都退出去,自己与杨梅两人用三张丝帕叠起掩住口鼻,这才将那只铜盂小心翼翼的打开,将陈醋缓缓注入铜盂之中,醋入铜盂,立时变成碧蓝碧蓝的液体,看上去煞是好看,这却是奇毒无比的毒药。 “姑娘,给嬷嬷服这个么?”杨梅犹豫的问了起来,她知道这东西剧毒无比,寥嬷嬷现在内外俱是伤,若再服了这个东西岂不是得立刻送命。 “唉,没有解药只能以毒攻毒,嬷嬷必要吃些苦头,可总能保住性命。”杜衡极为无奈的说道。若她还有选择,又岂会如此铤而走险呢,寥嬷嬷之于她,是不啻于亲娘一般的存在。 杨梅仍然犹豫道:“姑娘,就不能想办法逼江嬷嬷交出解药么?” 杜衡摇了摇头沉声道:“便是杀了她都要不到解药。”杨梅想想也是,便缄口不语,只吃力的将寥嬷嬷扶起来,用几个大靠枕将她围起来,然后端起铜盂问道:“姑娘,全都喂给嬷嬷么?” 杜衡点点头道:“你扶着嬷嬷,我来喂药。” 杨梅急道:“还是让奴婢来吧。” 杜衡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嬷嬷也不知道喂过我多少回,这次就让我来喂嬷嬷,嬷嬷,你乖乖的,把药吃了病就全好了。” 杨梅心中一酸,她知道姑娘的心,便不再争着喂药,而是脱了鞋子上床将寥嬷嬷抱在怀中,用手掰开寥嬷嬷的口,轻声道:“姑娘您喂吧。” 杜衡用小铜勺一点一点舀起那碧蓝的液体,小心翼翼的喂入寥嬷嬷的口中,她喂一小口,杨梅便合上寥嬷嬷的口帮她咽下去,然后再掰开,杜衡再喂,如是重复了几十次,杜衡才将所有的药液喂入寥嬷嬷的口中。 主仆二人合力喂完药之后,两人都是汗湿重衣,刚才她们可都紧张的不轻,那碧蓝的液体对于寥嬷嬷来说是救命之药,可对杜衡也杨梅来说便是致命的剧毒,倘有一点不慎,两人必定立死无疑。 杨梅将铜盂封好仍收了起来,杜衡则坐在寥嬷嬷身边,轻抚着寥嬷嬷被素绢严严实实包扎起来的手,喃喃说道:“嬷嬷,你一定要好起来……” 一语未了,原本昏迷不醒的寥嬷嬷胸腹之间一阵颤动,杜衡赶紧将她扶起来,杨梅立刻将铜盆拿过来放到脚榻上接着。寥嬷嬷张口便吐出好大一口黑色汁液,其色如浓墨,其味腥臭无比,那怕是脸上蒙了厚厚的帕子,杜衡与杨梅都被薰的险些呕吐起来。 几点黑色汁液溅到杜衡的鞋子和杨梅的裙角上,只听哧哧几声,杜衡的夹棉绣鞋与杨梅的棉绫裙子都被烧出了几点小洞,由此可见这毒性有多剧烈。 杜衡完全不在乎鞋子被烧坏了,也不顾那腥臭薰人,只惊喜的叫道:“好了好了,吐出来就好了,杨梅,快拿清水给嬷嬷漱口。” 杨梅赶紧拿来清水服侍寥嬷嬷漱口,可寥嬷嬷还昏迷着,刚才的呕吐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杜衡与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帮寥嬷嬷漱好口。 “姑娘,您先出去透透气吧,这里有奴婢看顾就行了。”屋中的气味实在难闻的紧,杨梅生怕薰坏了姑娘,便这样说了起来。 杜衡摇摇头道:“一起出去,这屋子嬷嬷也住不得了。” 杨梅打开房门,早就围在门口焦急等待的张慕景等人被冲出门的气味薰了个倒仰,张慕景赶紧上前一步问道:“阿衡,怎么样了?” “毒性已经压住了。”杜衡被薰的头晕脑涨,昏昏沉沉的说了一句便向前栽倒,张慕景赶紧伸手接住杜衡,扶住她的身体关切的问道:“你怎么样,快到上风口透透气,其他事情由为师来处理。”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与杨梅两个相互搀扶着到上风口透气去了。张慕景带人将寥嬷嬷抬到另外一间客房,将污物挖坑深埋,又将原本那间屋子里里外外用香药仔仔细细的薰了好几个时辰,这才算消除了那股腥臭味道。 这一番折腾下来天色也暗了,就算这里是杜衡的产业,她也不能夜不归宿。杜衡看着昏迷不醒的寥嬷嬷,实在不敢离开她的身旁,张慕景轻轻拍了拍杜衡的肩膀,低声说道:“阿衡,你放心吧,今晚我亲自守着寥嬷嬷,你明天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杜衡又试了寥嬷嬷的脉相,方才缓缓点头道:“那就辛苦先生了。我明天必定早些过来。” 张慕景含笑点头道:“好,那便说定了,我晚上守着,阿衡你白天守着。” 杜衡应了一声,俯身在寥嬷嬷耳畔轻声说道:“嬷嬷,这里是济仁药铺,你安心养伤,我明天一早就来看你,明天我来的时候你要醒过来啊!”一直昏迷着的寥嬷嬷仿佛听到了这句话,她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杜衡没有注意到,可杨梅看到了,杨梅惊喜的大叫道:“嬷嬷醒了嬷嬷醒了……” 所有人都看向杨梅,杨梅指着寥嬷嬷的左手手指叫道:“姑娘,方才嬷嬷的手指动了一下,真的,奴婢看的真真切切。” 众人又都盯向寥嬷嬷的左手,让大家失望的是寥嬷嬷的手指再没有动弹。杜衡失望的叹了口气,低声道:“杨梅,我们回去了。” 回到建威将军府,杜衡心情极为沉重,她知道自己应该去颐寿园向祖母禀报一声,可是白日里祖母对于杜鹏毫无节制的溺爱纵容如同一根尖刺深深扎在杜衡的心中,此时,她真的不想见到祖母,因为杜衡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对她。 李嬷嬷等人迎回了姑娘,杜衡疲惫的说道:“烧些热水沐浴。” 李嬷嬷忙道:“回姑娘,香汤早已备下,您现在就可沐浴更衣。” 杜衡点点头,她什么话都不想再说,只倦怠的走入净房,除净衣衫整个人都浸入大大的香柏浴桶之中,氤氲的热气遮住一切,杜衡这才放肆的哭了起来。一直以来有寥嬷嬷在她的身边,不论日子多么艰难,杜衡都觉得自己能撑下去,可是寥嬷嬷一倒,杜衡觉得头顶的天都塌了。 虽然白天杜衡一直都表现的极为坚强镇定,可是杜衡自己心里清楚,那都是装出来的,她其实真的好害怕!没有那四味药材,到底能不能将寥嬷嬷救活杜衡一点儿把握都没有。可是杜衡不敢去想,她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中若没了寥嬷嬷,自己要怎么继续活下去。 杜衡在净房之中哭的越来越厉害,在门外候着的红菱清芬沁芳都担心极了,她们想进去看看,可是李嬷嬷却拦住她们,她摇摇头低声道:“让姑娘哭吧,姑娘心里压的事太沉了,哭出来还能痛快些。” 红菱急道:“若是哭坏了怎么办?姑娘身子本来就弱,哪里禁的住啊!” 李嬷嬷摇头道:“哭不坏的,痛快哭出来以后,姑娘会更加坚强!你们相信我!” 莫约过了两刻钟,净房之中哭声渐歇,又过了片刻,李嬷嬷等人听到姑娘在房中唤道:“红菱,拿干净外衣来……” 红菱这才放下一颗提到嗓子眼里的心,赶紧应了一声,飞快取来干净的大衣裳,进房服侍姑娘穿戴起来。 看到头发犹带湿气的姑娘从净房中走出来,李嬷嬷赶紧迎上前说道:“姑娘快把头发包起来,仔细吹风受了寒。奴婢已经煮了热热的桂圆红枣茶,姑娘趁热喝一碗吧。” 杜衡点点头道:“好,李嬷嬷,嬷嬷如今不在府中,这惜雨轩中的一切就交给你了,你替我看好了这里,我这惜雨轩中那怕是只猫儿狗儿也不许再让人欺负了去。” 李嬷嬷响快应道:“是,姑娘放心,奴婢誓死保护惜雨轩的一切。” 杜衡摇摇头道:“不必誓死,嬷嬷,我惜雨轩上下所有人的命比什么都金贵,平日只闭门不出,倘若有不开眼的再惹上门来,嬷嬷只管带人往死里打,不用怕,一切都有我做主。” 李嬷嬷心中一凛,知道姑娘这回动了真怒,只是动手打人,来的是下人还好说,若是大爷二姑娘三姑娘来找碴生事,也动手打么? 红菱嘴快,急急问道:“姑娘,若是大爷二姑娘三姑娘来了怎么办?” 杜衡挑眉道:“闭门不见,若敢硬闯就不必手下留情,捆起来送到颐寿园去便可。” 红菱犹豫问道:“这样行么?” 杜衡沉声道:“我这便去说与老夫人。”红菱闭上口再不说话了。 杜衡收拾整齐,又喝了一碗热热的桂圆红枣羹,拿上小手炉,披上连风帽大红羽缎雪狐皮斗篷,带着红菱和清芬去了颐寿园。 何老夫人还没有歇着,府中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也没法安心歇着,正等着大孙女儿过来呢。看到杜衡稳稳当当的走了进来,脸上的气色瞧着还行。刚刚沐浴过不久,杜衡脸上还有些湿润的红意。 “孙女请祖母安,适才归来之时身上沾染了灰尘,孙女特意回去沐浴过后才来给祖母请安,请祖母见谅。”杜衡端端正正的俯身行礼,口中说出的话儿也无懈可击。 何老夫人摆摆手道:“这是应该的,在外面忙了一天,累着了吧,寥嬷嬷怎么样了?” 杜衡沉声道:“孙女正要向祖母禀报此事,大夫仔细给寥嬷嬷诊治,发现她的外伤并不致命,要命的是寥嬷嬷中了奇毒,如今铺子里的大夫正绞尽脑汁想办法给嬷嬷解毒,到底能不能救治她还很难说。” “什么,你说寥嬷嬷中了剧毒?”何老夫人心中一惊,她立刻想到早春之时自己中毒之事,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 “是,寥嬷嬷中了奇毒,这毒很是邪门,今日请了数位大夫诊断,都无法诊断出嬷嬷中了什么毒。孙女想前春日之事,不禁不寒而栗,特来向祖母禀报,请祖母多加小心,不要再为奸人所害。”杜衡在前来颐寿园的路已经反复思量过了。她已经确定江嬷嬷就是建威将军府中的毒源所在,这一点一定要让她的祖母知道。 杜衡现在已经不在乎祖母如何对待自己,可是她不能让江嬷嬷再无法无天下去,若不除了江嬷嬷,杜衡就觉得自己对不起寥嬷嬷,所以不论用什么手段,她都要江嬷嬷死无葬身之地。 “寥嬷嬷在棠棣院中了毒,若儿,这能确定么?”何老夫人有些犹豫的问了起来。 杜衡沉稳的说道:“回禀祖母,寥嬷嬷的身体一向很好,前些日子偶染风寒,前日才痊愈,铺子里的大夫前日还给她把过脉,所以在被抓进棠棣院之前,嬷嬷绝对不会中毒。” 何老夫人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她一个嬷嬷与人无冤无仇,谁会闲着没事向她下毒?也就是那边的人了。”那边自然指的是棠棣院。 杜衡点头道:“祖母圣明,孙女儿也是如此想的。府中有这样的人,孙女儿着实很担心。” 何老夫人可比杜衡还担心,今儿她和她的下人可是将苏夫人主仆狠狠扇了一通耳光,也不知道自己中毒没有?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中毒,何老夫人整个人立时不好了,她脸色发黄神情紧张,竟亲自走下来,来到孙女儿身边说道:“若儿,你懂些医术,快看看奶奶可否中毒?” 杜衡扶祖母坐在一旁的椅上,很认真的给她切过脉,然后带着一抹庆幸的表情说道:“还好还好,祖母您没有中毒。” 何老夫人半信半疑,她倒不是不相信杜衡,而是不相信杜衡的医术,在何老夫人看来杜衡不过是半路学医,她学医时间太短,万一自己中了毒她却没有诊出来可怎么办! 杜衡当然能猜出祖母的心思,便主动建议道:“祖母,孙女学医时日不长,为保万全祖母不如明日请太医过府给您诊个平安脉。” 何老夫人连连点头道:“对对,这话说的很对,明儿一早就叫人去请。若儿你提醒的对极了。” 杜衡心中微微一晒,果然祖母最爱的还是她自己。想了想,杜衡又说道:“祖母,今日白天在棠棣院出了那样的事情,孙女儿怕弟弟重蹈复辙,又闯入我惜雨轩喊打喊杀,还请祖母约束一二,免得再闹出什么事端带累了爹爹的声名。” 何老夫人听大孙女儿说孙子不好,脸上便挂了相,虎着脸说道:“你弟弟的手筋的都被贼人挑了,他还能做什么!若儿,你也想的太多了。” 杜衡直直的看着祖母,一字一字说道:“祖母,弟弟若是带人闯入惜雨轩打砸,孙女儿当如何行事?” “这……”何老夫人还真不敢打包票孙子不会带人闯进惜雨轩。这阵子因为怜惜孙子被挑了手筋,何老夫人特意选了八个身强力壮的小厮跟在孙子左右,杜鹏若是带着这八个人闯进惜雨轩打人砸东西,这事可就真的难办了! 想起白日带孙子回来之后孙子说的那些狠话,何老夫人心中越发不安,她皱眉问道:“若儿,你打算如何?” 杜衡直接了当的说道:“若弟弟再闯惜雨轩,我必定将他绑起送到祖母跟前听训。” “只是绑起送过来?”何老夫人追问道。 杜衡心头一阵火起,一句反驳冲口而出,“不然呢,祖母总不会认为杜衡有本事挑断弟弟的手筋吧?杜衡若有那个本事,当日就不会被打成重伤!” 杜衡一句话噎的何老夫人无话可说,挑手筋之事初发之时,她的确很怀疑大孙女儿杜衡,也曾悄悄做了调查,可是却没有查到任何证据,而且五城兵马司的于大人也清清楚楚的告诉她,杜鹏之伤是武功极高的江湖中人所为。何老夫人这才打消了对大孙女儿的怀疑,可是或多或少却还有些迁怒。直觉告诉何老夫人,孙子被挑手筋之事与孙女儿被孙子打伤之事必有关连。 “好吧,就依你之言,奶奶会约束你弟弟,若是他再敢擅闯惜雨轩,就让将他绑了送回来。”何老夫人低叹一声无力的说道。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闹到今日这般田地,好好一家子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杜衡又说道:“还有一事要禀报祖母,寥嬷嬷命悬一线,孙女儿将她留在铺中治病,所以最近要每日出府去看她,请祖母允准。” 何老夫人无奈的说道:“依你,全都依你,若儿,你爹爹不在家,那个女人又是那副样子,奶奶也老了,你弟弟妹妹又小,这家得你挑起来了。” 杜衡淡淡道:“祖母言重了,弟弟妹妹与杜衡隔母,素来视杜衡为死敌,她们的事情孙女儿管不了。” “唉,罢了罢了,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哟!”何老夫人悲叹一声再没有话可说了。祖孙二人相顾无语,杜衡便自请告退,何老夫人无力的挥了挥手,任杜衡离开了。 杜衡走后,何老夫人喃喃道:“难道说当年我真的做错了?”八年以来,何老夫人头一次为当年所做之事感到后悔,她忍不住要想,当年若是没有毒死杜衡的亲娘,儿子没有续娶苏氏这个泼妇,这建威将军府会不会更兴旺发达一些?自己的日子也会过的更舒心一些。不由人的,何老夫人想起当日石氏对自己的恭敬孝顺,想起她将家业打理的井井有条,再没有让自己操过一点心。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一些事情一旦做下了,就再无回头的机会。 如今京城之中有三拔人在密切关注着建威将军府的动静,确切来说是密切关注杜大姑娘动静。一拔是宁亲王府三公子萧泽,他是不惜一切要把杜大姑娘娶回家的人,第二拔便是镇国公伍靖明,虽然输了赌约,伍靖明已经绝了将杜衡娶进镇国公府的心,可是他关心杜衡的心依旧,所以还会时刻关注着。第三拔却是出人意料的紧,这一拔人竟然是七皇子萧绎安排的。 那日在神秀峰顶见证了两个生死兄弟的赌约,让萧绎对从未见过面的杜大姑娘充满了好奇,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杜大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把他两个勇如虎狡如狐的好兄弟变成了大傻子,当然那个狡如狐特指宁亲王府三公子萧泽,这家伙简直比狐狸还狡猾多了。 “公子,将军府内乱,杜大姑娘的奶嬷嬷身中剧毒,现正于济仁药铺治病。”一个青衣小帽看上去毫不起眼的中年人跪倒在萧泽的面前,面无表情的禀报。 萧泽惊道:“杜大姑娘可否有事?”那中年人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他跟了萧泽七年,这还是头一回看到自家主子变了脸色。 “回公子,杜大姑娘无事,她带人闯入继母院中,救出奶嬷嬷后全身而退,连头发丝都不曾受损。”中年人额外多说了一句。 萧泽长出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吩咐下去,将对杜大姑娘的保护提升到最高级,她若出事,你们主子也活不成了。” “是,属下遵命,请主子放心,属下纵不要性命亦护杜大姑娘周全。”中年人又说道。 “嗯,那就好,其实那个丫头也未必用你们保护,若本公子所料不错,她有绝对的自保之力,你们只将外围打扫干净,别让人扰了她的清静就是。”萧泽想起自己的调查,眯起眼睛笑着说了起来。 萧泽笑的时候那中年男子正好抬头,一眼看到主子惊世骇俗的绝美笑容,中年男子立刻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了一下,这滋味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公子,这是这两日的详细记录,请公子过目,属下告退。”中年男人不敢再待下去,赶紧递上一份厚厚的卷宗便落荒而逃。 萧泽纳闷的耸了耸肩,好奇怪,他身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怎么都一个毛病,动不动就落荒而逃,这个毛病可要不得,有些时候他的话都还没说完了,还得再重新把他们叫回来吩咐一遍。 不过现在萧泽不会想把中年男人叫进来,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那份卷宗之上,以一目十行的速度飞快看完卷宗,萧泽勃然大怒,恨的一拳砸穿了面前足有两寸厚的桌案。 “好贱人,本公子不折磨死你就不姓萧!”萧泽恨恨说了一句,立刻转到帐幔后更衣去了,不多时,面覆黑巾身着夜行服的萧泽便从帐幔后面走了出来,他蒙面的黑巾之上有很明显的湿过水的痕迹。将手按在水印之处,萧泽沉沉道:“若儿别怕,有我护着你,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你。” 说罢,萧泽大步走出房门,在一众属下的注视之中走入沉沉夜色之中。 次日一早,建威将军府颐寿园和棠棣院都响起了刺耳的尖叫声。众丫鬟嬷嬷赶到上房一看,人人都傻了,原来不论是住在颐寿园的杜鹏还是棠档院的苏夫人和三姑娘杜鸢都被人剃光了头发,而与三姑娘同住的二姑娘杜鹂却一点事都没有。 这是个女人没了头发就得去上吊自杀以谢家人的时代,杜鸢早已经哭昏了过去,而苏夫人则色厉内荏的威吓一众丫鬟嬷嬷,又叫心腹之人赶紧悄悄出府去采买假髻。此时她还不知道儿子也被人剃成了大秃瓢儿,若是知道就不会只命人采办两份了。 杜衡是被惊叫声惊醒的,听着这与杜鹏被挑断手筋那日一般无二的尖叫,杜衡心中有种莫名的直觉,她觉得必是挑断杜鹏手筋为自己出气之人又来了,只是这回不知道他又做出什么样离奇的事情。 消息灵通人士红菱不到一刻钟就打听清楚了,她开开心心的跑进来禀报道:“回姑娘,棠棣院的那位和三姑娘都被人剃光了头发,连一根都不剩,光溜溜的还泛着青光呢。还有,大爷的头发也被剃光了,老夫人抱着大爷正哭呢。” “竟有这等事?”饶是杜衡已经做了许多猜想,她还是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这……也让人太无语了吧,那暗中为她出气之人看来竟是个极促狭的性子,一般人可做不出这种事来。剃继母与杜鹏的头发有理由,可为何那人连三妹妹杜鸢的头发也剃了? “红菱,二姑娘的头发可还在?”杜衡皱眉问道。 红菱正想说这事呢,她一脸神秘的说道:“回姑娘,这事奇就奇在这里了,二姑娘三姑娘昨儿都住在棠棣院,两人住的是一间屋子,独三姑娘被人剃了头发,二姑娘却什么事都没有呢,您说这事可怪不怪?” 杜衡点头道:“的确很怪。” 红菱亦点点头道:“奴婢猜是剃错了,三姑娘平素人挺好的,倒是二姑娘又凶又霸道,依奴婢说该剃二姑娘的头发才对。” 杜衡心里咯噔一下,她突然问道:“红菱,你今日仔细打听打听,看看昨日是谁把大爷引到棠棣院去的?”红菱完全没多想,立刻答应一声就跑出去打听了。如今她正职不是服侍姑娘而是四处打探消息,得亏红菱自小就爱打听事儿,是个小八卦头子,府中人已经习惯了见到红菱有事没事都要扯几句,所以她打听消息的行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为所有人接受了,甚至到了红菱不主动打听都会有人跑来对她说消息的地步。 红菱出去的时间不长,杜衡连早饭都没吃完她就已经打听出来了。见红菱一脸“我有猛料”的表情,杜衡心道我应该是猜对了。 “姑娘,真没想到昨儿是三姑娘找了大爷,大爷这才跑到棠棣院的。”果然红菱一开口便是如杜衡料想的一模一样,怪不得杜鸢被剃了头发而杜鹂没有,看来那人对府中的消息掌握的已经细致到了极点。 “原来是这样,红菱,你做的很好,不过今天不要再出去转悠了,与李嬷嬷一起守着惜雨轩,免得在外头吃亏。”红菱是惜雨轩的人,倘若苏夫人杜鹏等人找她的麻烦,杜衡怕自己来不及回来相救。红菱自从真心真意的归服之后,事事仔细周到,特别她在打听消息上有专长,自从得了红菱,杜衡发觉自己突然变的耳聪目明,建威将军府里发生的大小事情就没有红菱不知道的,只要自己动问,不论问什么红菱都能答的上来。所以说红菱是个人才,需要好好保护才是。 红菱笑嘻嘻的应道:“是,奴婢谢姑娘关心,您放心吧,奴婢可机灵着呢!” 杜衡难得笑了一下,红菱说的没错,她的确很是机灵,这若是放到军队里去,那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斥侯!放风探哨打听消息再没有红菱不能的。 安排好府中之事,杜衡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颐寿园,免得找不自在,指不定她那好祖母又怎么怀疑她呢,反正该说的话昨天都已经说过了,今儿便是不去料想祖母也不至于挑出多大的刺儿。 坐上车子出了建威将军府直奔济仁药铺,让杜衡失望的是寥嬷嬷仍然没有醒来,不过她的脉相倒是平缓了一些,张幕景见徒弟失望,赶紧安慰她只要脉相平缓,寥嬷嬷早晚都会醒过来的,如今还是配解药要紧。杜衡心里也是清楚的,便在济仁药铺一直忙到天色擦黑才回到府中。 刚一回到府中,杜衡便被迎面而来的几道消息惊的魂飞天外,当时就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回两府争求亲 “大姑娘回府……”随着建威将军府门子一声通报,好些丫鬟嬷嬷都从大门内涌了出来,人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个个争着说道:“请大姑娘安,老夫人命奴婢等在此专候大姑娘,请大姑娘即刻前往颐寿园。” 坐在车中昏沉沉打着瞌睡的杜衡被外头的叫声惊醒了,她坐起身子皱眉问道:“外头什么事?”杨梅赶紧禀报道:“回姑娘的话,老夫人派人在门口等您,请您立刻前往颐寿园。” “啊……哦,那便先去颐寿园吧。”杜衡疲倦的吩咐一声,又靠在车厢靠背上闭眼小憩,在济仁药铺照顾寥嬷嬷一整天,杜衡累坏了。 何老夫人派的丫鬟嬷嬷不见大姑娘下车,忙上前陪笑道:“回大姑娘,老夫人已经派了她的软轿服侍您,请大姑娘换轿。” 杜衡愣了一下方才缓声唤道:“杨梅……” 杨梅赶紧上前放好脚踏打起车帘,杜衡搭着杨梅的手缓步下车,颐寿园派出的嬷嬷丫鬟们赶紧上前拜见,行的还是跪拜大礼,杜衡不免蹙眉问道:“都起来吧,老夫人有什么要紧之事这么着急?” 打头的嬷嬷是何老夫人素来倚重的刘嬷嬷,她笑的一张老脸都皱成了菊花,乐呵呵的说道:“是天大的好事,大姑娘见了老夫人就知道啦。外头冷,大姑娘快请上暖轿。” 杜衡疑疑惑惑的上了暖轿,不多时便来到颐寿园,破天荒的,杜衡看到祖母何老夫人竟然站在上房门口亲自迎接自己。一股不祥的预感突然出现在杜衡的脑海之中,她直觉今日必没有好事。 “若儿,你可回来了,累不累啊,快进屋说话。”何老夫人亲自走下台阶,携了大孙女儿的手便往上房走去,杜衡被惊的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在外面累了一天,老祖母要不要再这么吓人行不? 走入上房之后,何老夫人方才乐呵呵的说道:“若儿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今儿都有两家王府来提亲了呢!” 杜衡脑子轰的一下子炸开了,“什么,祖母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我没有听清楚!”杜衡颤声叫道。 何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重了,她转身从桌上拿起两封大红贴子走回来递给孙女儿,极为高兴的说道:“喏,卫王府和宁亲王府都下了贴子向你提亲呢,卫王府是给世子提的,宁亲王府是给三公子提的,这可都是响当当的一等好人家呢,我若儿就是个有福气的!” 听到提亲的是卫王府和宁亲王府,杜衡脸都青了,从前她深居简出之时并不知道这二家王府之事,可这大半年以来她也在外面有了些交际应酬,对于京中诸多亲贵的情况虽然不能说是了如指掌,可该知道的也都知道的。 卫王府是比十九楼都不堪的地方,而宁亲王府的三公子,那可是京城中最有名的病秧子,几乎每年都会传出宁亲王府的三公子病重病危的消息,这样两门坑人到家的亲事,自家祖母还欢天喜地的不行,杜衡真是气的都没有力气说话了。 偏何老夫人还乐颠颠的说道:“若儿,这两家都是极好的亲事,奶奶也不知道应下哪一家才好,你爹爹没在家,这事就你自己拿主意吧,你选一家,明儿奶奶也好给人回话。” “我不嫁,那一家都不嫁!”杜衡气急大叫,也顾不上会不会让外头的下人们听到了。 “什么?你……你说什么,你个死丫头失心疯了,连王府都不嫁,你难道还想进宫嫁皇上不成!”何老夫人见大孙女儿突然翻了脸,立刻指着杜衡大叫起起来。她整日不出门不交际的,根本不知道卫王府与宁亲王府的三公子是个什么情形,她只想着对方的门第了。而且今天两家王府派人前来提亲,都提到了建威将军杜大海,言道只要结了这门亲事,就保证让杜将军回京之后不被降等使用。 何老夫人这阵子也听说了一些有关儿子吃了败仗,回京之后要受责罚之事,如今有人愿意为儿子在皇上面前求情,别说是嫁一个孙女儿,那怕要她将三个孙女儿全都嫁了她也没有二话。丫头本来就是赔钱货,若借着出嫁之机还能为娘家赚些好处,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宁亲王府的三公子就是病痨鬼,祖母要我嫁过去冲喜还是守寡?”杜衡戳着宁亲王府的贴子,瞪着眼睛向祖母大叫。 “什么病痨鬼,你少胡说八道。”何老夫人亦瞪起眼睛叫道。 “祖母从来不出自当然不知道,不信你派人到外头打听打听,但凡有一个人说宁亲王府的三公子是个健康之人,我二话不说便嫁。”杜衡被祖母气昏了头,想也不想便说出一句过头话。 不想这句话却还真吓住了何老夫人,她忽然想起好几年前隐约听谁说过一句,说宁亲王府的三公子常年生病,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未可知。指着卫王府的贴子,何老夫人刚弱下去的气势又涨了回来,她拍着贴子叫道:“又没非让你嫁给宁亲王府的三公子,这不还有卫王府世子么!这一过门就世子妃,将来还是王妃,这个够风光体面了吧!” 杜衡气的险些吐了血,她直勾勾的瞪着祖母,咬牙切齿的说道:“祖母要是深恨杜衡,只用一条绳子勒死也就算了!卫王府世子妃,祖母,您可知道连最低贱的青楼娘子都不肯进卫王府为奴为妾,卫王府要聘世子妃已经两年有余,至今却没有一个官宦人家肯将女儿嫁进去,就算是庶出的女儿,甚至连找丫鬟充姑娘都不肯的。若祖母硬逼杜衡嫁入卫王府,杜衡只有血溅当场,便是爹爹回朝之后也再没脸入朝为官,羞也羞死他了。” “啊?这是为何?”卫王府之事何老夫人真心一点儿也不知道,要不然她也不能接到卫王府提亲的贴子之后高兴成那样。 “祖母若想知道只盼人出去打听,这事满京城只怕也就祖母不知道了。”杜衡再没个好声气,**的顶了回去。 何老夫人疑惑了,她扬声叫道:“来人……” 丫鬟珍珠飞快跑了进来,她原本面带喜色,正想赶着给大姑娘道喜也好讨个头彩,不想进房一看不论是老夫人还是大姑娘都脸色铁青的吓人。珍珠赶紧将想好的道喜吉祥话儿全都咽了回去,小心翼翼的行礼问道:“奴婢在,请老夫人吩咐!” “立刻叫你老子出门打听卫王府与宁亲王府三公子的情况,不彻底打听清楚不许回来。打听到了自己进来回话。”何老夫人板着脸怒吼了一句,吓的珍珠小心肝儿扑通乱跳,直到退出上房珍珠的心也没有平静下来。 顾不上其他丫鬟嬷嬷的相问,珍珠一起跑到前头,找到了在采办上当差的亲爹,将老夫人的吩咐说了一回。珍珠的亲爹姓高,名叫老实,他倒是名副其实,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要不然杜忠也不能只留了他一个,其他人采办上的人都被换掉了。 高老实赶紧放过手中的笔,他略识几个字,每日采买完了都要及时登记入帐的。“丫头,你先回老夫人处服侍着,我打听到了立刻进去禀报。”高老实边说边站了起来,珍珠把她爹的大棉袄递过去,高老实接过棉袄穿她便匆匆出去打听了。 珍珠赶紧又回颐寿园回话,不想刚走到院中就看到院子里停了一乘轿子,珍珠认得这顶轿子,这是夫人的绿呢暖轿,夫人这会儿怎么来了?珍珠心里一紧,脚步便慢了许多。阖府之人谁不知道老夫人如今正厌着夫人,夫人与大姑娘又是死对头,这会子夫人跑来必定没有好事儿,她还是能不靠前就不靠前,免得受连累吃瓜落儿。 上房之中,头戴金丝八宝牡丹假髻的苏夫人一脸假笑说道:“听说卫王府和宁亲王府向咱们府里的大姑娘提亲,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老夫人,不知您应了哪家?依儿媳看来,还是不要应下宁亲王府为好。” 何老夫人瞪了苏夫人一眼喝问道:“你如何知道有人来提亲?” 苏夫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天大的喜事早就在府中传遍了,儿媳再愚钝也会听到消息的。”今日宁亲王府与卫王府的媒人前后脚进府,颐寿园的丫鬟嬷嬷又不是口风紧的,也就是不在府中的杜衡不知道罢了,府中其他人再没有没听说这个消息的。 何老夫人冷哼一声道:“为何不要应下宁亲王府的提亲?” 苏夫人笑道:“老夫人有所不知,宁亲王府的三公子可是个病胎子,自会吃饭便开始吃药,哪年不闹出几回病危的消息,他们王府来提亲,必没安什么好心,这是要大姑娘过门冲喜呢。儿媳这也是为了大姑娘着想。” 杜衡就坐在一旁,她看着苏夫人冷冷道:“想不到夫人还有为我杜衡着想的一天,那依夫人之见,宁亲王府的三公子嫁不得,卫王府的世子妃就做得了?” 苏夫人得意的笑道:“对对,难得大姑娘与我想到一处了,卫王府没有王妃,只有世子一根独苗,大姑娘嫁过去就是当家夫人,卫王爷早就有了春秋,用不上几年大姑娘就能荣升为王妃,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亲事啊!” 杜衡怒极反笑,只听她冷笑道:“既然是这么好的亲事,杜衡岂可占先,不如就让给夫人所生的二妹妹,听说卫王府选世子妃只有一个标准,那便是年纪小颜色好,正巧二妹妹两样都符合,将二妹妹嫁过去,夫人就是王妃世子妃的亲娘,那岂不是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你放屁!”苏夫人说翻脸就翻脸,兜头便向杜衡啐去。杜衡早防着她这一手,只飞快向旁边一闪,苏夫人一口唾沫便啐到了杜衡身边的茶盏之中,而那只茶盏正是何老夫人吃用的。何老夫人勃然大怒,抓着茶盏兜头便向苏夫人泼去,正泼了她一头一脸。 那顶金丝八宝牡丹假髻是用胶粘出来的,最是怕湿水,被水一浸胶就不粘了,头发丝和着细麻丝儿一缕一缕的往下垂,间或有些胶液顺着苏夫人的头皮往下滑,整个假髻被上头簪的凤钗步摇坠的直往左边歪斜滑脱,露出大半个青光湛湛的秃脑壳儿。 苏夫人此时看上去有多狼狈有多狼狈,她惊叫一声,用手扶着假髻逃也似的冲进了自己的绿呢大轿,一进轿子便大声叫着“起轿,赶紧起轿……”然后便在众人的憋笑的眼神中逃离了颐寿园。 何老夫人反应慢,等苏夫人已经冲出了颐寿园才反应过来,杜衡的反应不慢,却也不想提醒祖母留下继母,没的看着她在这里恶心人。 “祖母,刚才继夫人的话您也听到了,那卫王府若是个好去处,她岂不会尽着自己的女儿。”杜衡淡淡说了一句便什么都不再说了。 何老夫人满心允喜却落了个空,心中自然不高兴,只对杜衡沉声说道:“你先回去吧,这事我自有主张。” 杜衡淡淡道:“祖母若想逼嫁,杜衡只有血溅喜堂。”说罢,杜衡快步走了出去,她若是再在这里停留下去,杜衡只怕自己会窒息而死。 “你……你个死丫头翅膀还硬了!要你嫁你就得嫁,死了也把你的牌位嫁出去。”何老夫人被气的不轻,指着大孙女儿的背影大叫起来。 杜衡走后,高老实还没有进来禀报,此时顶着个秃脑壳儿的杜鹏扒着门边往里瞧,怯生生的叫了一句:“奶奶……” 何老夫人一见心头宝大孙子,赶紧笑着招手道:“来来,鹏儿到奶奶这里来。” 杜鹏跑进门偎进祖母的怀中,小声说道:“奶奶,鹏儿也听说有人向大姐姐提亲了。” “哦,你个小东西也听说了?”何老夫人搂着孙子又摇又晃的问了起来。 “嗯嗯,鹏儿听说了,奶奶,您把大姐姐嫁进卫王府吧。”杜鹏摇着何老夫人的胳膊撒起娇来。 对上宝贝孙子,不论他说什么何老夫人都不会生气的,她还很温和慈祥的问道:“鹏儿为什么这样说啊?” 杜鹏胆怯的说道:“大姐姐嫁进卫王府,鹏儿就是王爷的小舅子,以后再没人敢欺负鹏儿了,鹏儿也不会再被人挑断手筋剃光头发。” 何老夫人被孙儿说的心里一酸,连脑子都没过一句话就冲口而出,“好,就把你大姐姐嫁进卫王府,也好叫我们鹏儿再不受欺负。” “哦哦太好喽太好喽,奶奶,您现在就给卫王府回信吧,这样鹏儿从现在开始就不会再受欺负了!”杜鹏抓着何老夫人的胳膊撒娇使痴的叫了起来。 “好好,鹏儿啊,这会天快黑了,眼瞅着就要宵禁,明儿一早奶奶就打发人去卫王府答应亲事。”何老夫人搂着孙子哄道。 “不嘛不嘛,现在就去说现在就去说!”杜鹏见祖母答应立刻回话,竟一屁股赖到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好好,这就去说这就去说,真真你就是个小魔星!”何老夫人笑着轻戳孙子的秃脑门儿应了下来。 杜鹏这才不再满地打滚,爬起来便往外跑,何老夫人还在后边大声囔着:“鹏儿慢些,仔细磕着了……” “老夫人,奴婢的爹爹求见。”杜鹏刚刚跑出去,珍珠便进来禀报,何老夫人点头道:“嗯,快叫他进来。” 高老实走进上房,跪下端端正正的磕了头,老夫人叫了起,他站起来仍是低着头垂着手,规矩的不能再规矩了。 “珍珠爹,让你打听的事情都打听到了?”何老夫人沉声问道。 高老实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老夫人,卫王府的亲事可不能答应啊!” “你这是做什么,站起来好好回话,亲事应与不应不是你能管的。”何老夫人很不客气的斥责道。 高老实也不起身,只直起上半身说道:“回老夫人,奴才出门随便一打听,便听说那卫王府实在是个狼窝子啊,每年从卫王府里丢到乱葬岗子的姑娘家不知道有多少,卫王爷与世子专爱玩弄小姑娘家,还是父子两个一起的。卫王爷要选世子妃,已经选了两年多都没有人肯把姑娘嫁过去,连当今皇上都不下旨赐婚,只是赐宫娥给卫王府填数。奴才求老夫人三思,千万不能误了大姑娘的终身啊!” “啊,竟有此事,你可打听清楚了?”何老夫人这是头一次听说卫王府的龌龊事,不由惊的眼珠子都瞪圆了,世上还有这样的无耻之人,真是挑战了何老夫人的心理极限。 “回老夫人,奴才问了好几个人,还寻到与奴才相熟的熙国公府的采办,奴才一问他便告诉奴才,说卫王府的破事早都烂大街了,京城中没几个人不知道的。老夫人若是不相信,奴才明天就把熙国公府的采办请到府上为老夫人细说。”高老实生怕老夫人不相信,便将熙国公府的采办也扯了起来。 何老夫人将信将疑,可也不能真的将熙国公府的采办叫到建威将军府来问话。她刚才又应下孙子明日给卫王府回话应允亲事,何老夫人此时真是两头为难了。 珍珠见老夫人面色不豫,也不敢把自己的爹扶起来,只紧张的看看老夫人再看看亲爹,连开口替亲爹说句话都不能够了。 何老夫人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头绪,一低头却发现高老实还跪着,便挥挥手说道:“你起来吧,珍珠,送你爹出去。” 珍珠如逢大赦,赶紧把亲爹扶起来送到门外,高老实拍拍女儿的手背压低声音说道:“五丫,若是能劝就劝劝老夫人,卫王府是个火坑啊。若是大姑娘进了卫王府,咱们府里什么名声都没了,老爷就算是能平安回京,也会唾沫星子淹死啊!” 珍珠点点头道:“爹,我知道的,您快回家吧,跑了这一晚上,您连顿热乎饭菜都没吃上,老夫人正在气头上也忘了赏您,你别生气。” 高老实憨厚的道:“看你这丫头说的,爹是那种人么,说起来大姑娘真是不容易,能帮就帮衬几句吧,别看大姑娘是将军小姐,她真还不如你过的舒心。” 珍珠又点头应了,其实她们这些颐寿堂的大丫鬟都是今年才提上来的,从前那些不是配了小子就是自赎自身离府嫁人去了。而这一年多以来,杜衡往颐寿园走动的比从前多,对她们这些人从来没有严辞厉色,时不时的打赏出手也不薄,反而二姑娘三姑娘因为日子过的不如从前,手中把的也紧,倒没了打赏之事,所以颐寿园的丫鬟嬷嬷们如今最喜欢的是大姑娘杜衡,二姑娘三姑娘和大爷倒退了一射之地。 高老实刚回到外院,便遇上了大管家杜忠,杜忠压低声音问道:“老夫人那边回过话了?” 高老实忙说道:“回过了,都是照实说的,就是不知道老夫人能不能听进去。” 杜忠点头道:“照实说就好,照实说就好,老实啊,走,到我那里吃几杯酒暖暖身子,咱们爷俩好好唠一唠。” 高老实赶紧扶着杜忠笑着说道:“谢忠叔赏酒。”两人边说边走,不多时就走到了杜忠的房间。 杜忠命狗子烫了两壶老酒,备了四件下酒小菜,无论酒壶还是盛下酒小菜的碟子全是纯银制成了,杜忠涩声笑道:“这也是被逼的没办法,要不谁敢用这个。” 高老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忠叔您德高望重,又遇了那样的事,本就应该用这样的器具。” “唉,不说这个了,老实啊,把酒倒上,今儿忠叔和你说说心理话儿。”杜忠指着酒壶对高老实说道。 高老实“诶”了一声,挽袖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杜忠与他喝了个碰杯儿。 “老实,此番大姑娘的亲事必是不成的,我就是豁出老命不要也不能让这亲事做成,不过大姑娘总是要出嫁的,必得有几房家人做陪嫁,我这些日子就在想这件事,我老了,又是府中的管家,也帮不了大姑娘几年,况且我是个孤老头子,纵给大姑娘做了陪房家人也帮不上什么,我想了许久,觉得你们家还挺合适的,就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杜忠只喝了一杯酒,便将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高老实有些犯难,他苦着脸说道:“忠叔,不是侄儿不愿意做大姑娘的陪房家人,实在是侄儿这一大家子人太多了。忠叔您是知道的,侄儿有六个丫头四个小子,两个小子已经成了亲。三个丫头也嫁了人,若是做了大姑娘的陪房,这……” 杜忠摆摆手道:“你们家的情况我都知道,要不是你们一家子都忠厚老实兢兢业业,我也不会同你说了,我想着你们这一大家子都做大姑娘的陪房,嫁出门的闺女就算了,那是人婆家的人,你也说不上话,可你那两个小子你还是能做主的,他们在府中的差使也不算特别好,若是跟了大姑娘,指不定还有更好的前程。还有六丫头七小子九小子,如今还没都没有差使,你看府中如今也不怎么进人,你这一大家子要吃要喝要穿衣裳,只在府中干靠着也不是个长久之事。” 高老实被杜忠说中了心事,低下头不说话了。杜忠伸臂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老实,咱们爷俩也不是外人,你们一家子都是厚道人,我才与你说这个话,你信我,将来不管咱们府上的大姑娘嫁到哪家府上,都不会过差了,一定会比现在好的多。” “忠叔,您的意思是侄儿带着一家人都跟着大姑娘?”高老实低声问道。 杜忠点头道:“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要是愿意,我去替你同大姑娘说去,大姑娘一定会同意的。” 高老实连忙摆手说道:“不急不急,忠叔,大姑娘的亲事还没订下来,这会子说这个不合适。您的话侄儿记在心里了。您容侄儿家去商量商量,若是家里的没意见,等大姑娘选陪房家人的时候,您就记侄儿为头一份儿。” 杜忠点点头道:“嗯,这话说的也是,老实啊,这话就说到这里,叮嘱你家里的不可四处乱说。” 高老实忙说道:“忠叔您放心,侄儿屋里的再是嘴紧不过的,不叫她说的事,打死都不会说的。” 杜忠点头笑道:“这就好这就好,对了,前儿他们送我些糖糕,我老了,也不爱吃这些甜腻粘牙的东西,回头你带上给孩子们吃吧,小孩子家家的爱个甜气儿。” 高老实赶紧起身道了谢,方又坐下陪杜忠喝起酒来,直吃到月影西斜,高老实方才带着一大包糖糕回家去了。 不知道老管家已经着手安排自己陪嫁之事的杜衡回到惜雨轩中,将红菱叫到面前仔细问了一回,红菱便将今日府中发生之事细细说了一回。 今日半下午的时候,卫王府和宁亲王府的派出的官媒先后登门求亲,两个官媒甚至还在府中大吵大闹一回,闹的阖府之人再没有不知道两家王府都派人向府中大姑娘提亲了。原本应该由夫人接贴子的,可是因为苏夫人被人剃了大秃瓢儿,因一时没有采办到假髻而不能出面见人,所以这贴子只能由老夫人接下。若只是一家求亲,老夫人铁定当时就应了,可是两家官媒这一闹,倒叫老夫人无的适从,只能先接了贴子,说是商议过后来再给回话。 当家主事的老爷远在北疆生死不知,老夫人又深深忌惮儿媳妇,更主要是怕自己中毒,所以便命人在大门口候着大姑娘,只要大姑娘一进门就立刻将她请到颐寿园商量。何老夫人也是有了年纪脑筋不好用,竟忘记了她可以派人去将孙女儿接回来立刻商议。而杜忠下午出门办事不在府中,所以也没有人去给杜衡报信儿,要不然她也能早些做好准备,不至于一回到家就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刚才在颐寿园中,杜衡差点就被气昏了。 听红菱细细说完,杜衡沉声道:“清芬,去把你娘叫来,杨梅,你出去看看,别让人偷听我们说话。红菱,你……你便在这里吧。” 众人奉命来到上房,杨梅巡查一番,确保无人偷听,杜衡对大家沉声说道:“今日之事大家都知道了,不论卫王府还是宁亲王府我都是不能嫁的,可如今的形势是我若不走,便必得嫁其中之一。你们说该怎么办?” 李嬷嬷抢先说道:“姑娘,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老爷远在北疆,您的婚事老夫人也不能说定就定。” 杜衡冷声道:“嬷嬷觉得棠棣院那位会不抓住这个机会么?”一句话问的李嬷嬷哑口无言,低下头不说话了。 杨梅直接了当的说道:“姑娘绝不对嫁,奴婢愿护着姑娘逃出府去。” 红菱迟疑片刻亦说道:“姑娘,奴婢也愿随您逃出将军府。” 杜衡惊讶道:“红菱,你也愿意?” 红菱点点头道:“是,奴婢愿意,奴婢今年已经十六了,再过几年就得配人,与其被胡乱配人,奴婢情愿陪姑娘逃出将军府,奴婢相信凭姑娘的本事,到哪儿都过的差不了。奴婢跟着姑娘必定也差不了。” 杜衡淡淡笑道:“你说的倒直率。可是你能舍得你老子娘?” 红菱低下头小声道:“舍不得也要舍,反正奴婢在家里也留不了几年了,就让她们当奴婢已经嫁人了吧。” 清芬沁芳两个亦急着叫道:“我们是姑娘的丫鬟,姑娘在哪里我们在哪里。”她们姐俩连同李嬷嬷的身契都在杜衡手里,这娘仨其实是杜衡的下人而不是将军府的奴仆。 李嬷嬷无奈的说道:“奴婢也是要跟着姑娘的,若姑娘铁了心要走,奴婢这便想法子安排,从前奴婢带着她们两个也能过活,将来出了府,奴婢们多做些绣活,也能让姑娘过现在这样的日子。” “你们都愿意跟我走?”杜衡又郑重的问了一句。 “是,奴婢们愿意。”李嬷嬷等五人全都跪下来郑重说道。 杜衡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点点头道:“如此便好,你们都起来,从明日开始就着手安排离开京城之事,我早有意前往南方,如今正好成行。” 李嬷嬷忙问道:“寥姐姐怎么办,她现在移动不得。” 杜衡沉声道:“嬷嬷那里我自有安排,既然要走,那便一个都不能落下。” 主仆六人商议已定,杜衡心里踏实了许多,对于未来的生活,杜衡心中充满了新的希望。 还是这一日晚上,宁亲王府之中突然灯火通明,早已安置的宁亲王爷夫妻,世子夫妻和二公子夫妻还有宣宜郡主萧灵都被吵了起来。原因无他,三公子又病危了。 这一回病危,情况比从前都凶险许多,宁亲王妃坐在儿子床前,看着一脸死气的儿子,直哭的死去活来,好几回都哭晕在宁亲王爷的怀中。 宁亲王爷看着俊美无比却气若游丝的三儿子,只觉得心如刀绞,他原以为只要不再理会这个儿子就不会心疼,可是他错了,看到儿子这般情形,宁亲王爷心中痛苦不比妻子少一丝一毫,他竟生出一种若我能替了他该多好的心情! “王爷,求求您再派人去建威将军府提亲吧,妾身真的请大师算过,杜家大姑娘与泽儿八字极为相配,娶她冲喜一定能救回泽儿啊……”宁亲王妃肝肠寸断的嘶喊着。 宁亲王爷看到爱妻痛不欲生,爱子气若游丝,当下什么都不顾了,只连连点头道:“好好,本王明日就安排人提亲,还派人往北疆冲进野狐谷讨要杜大海的手书,令他亲自许婚。” 世子萧淆眸中微闪异色,很快便也恢复正常,而世子妃则是偷偷的舒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早知道是给这个病秧子提亲,我那日就不必做那些手脚了,没的还让人起疑。” 二公子萧淅却是唇角勾起逸出一丝冷笑,他心中暗道:“冲喜,哼哼,到时候喜堂变灵堂,那才叫好看呢!”二公子夫人孙氏却是偷偷叹了口气,她竟有些同情那位不得不嫁进宁亲王府冲喜的杜大姑娘了。老三这病明显是好不了的,进门就当寡妇,这杜大姑娘的十克之命又被坐实了,她这命也是够苦的了。 “王爷,北疆那么远,泽儿怎么等的及啊!”宁亲王妃生怕儿子真的一命呜呼,便又哭着叫了起来。 宁亲王爷拍拍妻子的肩膀说道:“来的及来的及,本王派人日夜兼程,换马不换人,一定用最短时间拿到杜大海的手书。” 世子萧淆不再做背景板,开口说话了:“父王,何不向皇上请一道赐婚诏书,如此一来杜家还敢抗旨不成?” 宁亲王爷瞪了大儿子一眼,沉声喝道:“糊涂东西!冲喜之举本是不得以而为这,皇上最不信这个,如何还能请旨?” 萧淆赶紧低头道:“父王教训的是,是儿子糊涂了。” 宁亲王爷没有再理会大儿子,只是对妻子说道:“王妃别急,本王有一株千年野山参,回头切片给泽儿吊命,再撑个十天半月没有问题,七日之内本王必定拿到杜大海的手书,十日之内,杜家姑娘便会进门给泽儿冲喜。王妃这几日只安排泽儿的婚事就好。” 听到公公将那株千年野山参给老三这个病秧子用,不论是世子妃程氏还是二公子夫人孙氏眼中都闪过一抹妒色,那千年野山参可是能起死回生的救命药材,她们还指望着将来自己有了身孕,在产育之时能有这野山参保命呢。现在可倒好,公公一句话便将整株野山参给了那个死病鬼。妯娌二人不约而同的想道:“那个死病鬼怎么不立时咽了气,却要糟蹋那般宝物。” 宁亲王妃不知道两个继子媳妇正在恶毒的诅咒自己的宝贝儿子,她还在哭道:“王爷一定要快啊!” 宁亲王爷重重点头道:“放心,泽儿是本王心爱的儿子,本王不惜一切也要救他。” 听到父王当面说出这样的话,萧淆与萧淅兄弟俩全都傻了,萧泽是他们父王最心爱的儿子,那他们呢,他们算什么? 萧淆年长,反应也快,很快就掩住心中的情绪,还主动说道:“父王说的极是,儿子也想为三弟尽一份力,请父王吩咐。”老二萧淅迟了片刻方才也说了类似的话。 宁亲王爷并不知道两个儿子都心怀鬼胎,还欣慰的笑道:“你们都很关心泽儿,为父很高兴。” 一直没有说话的宣宜郡主萧灵掩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很不高兴的说道:“商量好没有啊,我都困死了,这大半夜的把人吵起来,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宁亲王妃心中一沉,她知道女儿素来娇惯,不想女儿竟连一星半点儿的手足情都没有,她的亲哥哥都快病死了,她却只想着去睡觉。 “灵儿,从今日起至你三哥大婚,你都不许出房,老老实实待在房中抄写《女诫》每日抄十遍,抄不完不许睡觉。”心情烦躁的宁亲王妃没好气的厉声喝道,这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只有宁亲王爷了解妻子,他将妻子揽入怀中,瞪着小女儿说道:“还不按你娘亲的话去做。” “呜……你们都欺负我……”萧灵见爹娘统一口气惩罚自己,捂着脸大哭着跑了出去。她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萧灵越跑心中越委屈,哭声也越大。可是她哭了好久也没见父王和娘亲来哄自己,萧灵越发委屈的不行,她不说自己不懂事,反而又将责任全都算到了已经很惨的杜大姑娘杜衡的身上。 “死杜衡,你敢嫁进我们王府,看我弄不死你……”萧灵撕扯着枕头愤愤的发着狠,口中的话也一句比一句恶毒,听在随后赶过来的世子妃程氏和二公子夫人孙氏耳,两人都不知道自己该有些什么想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回又来提亲 “哥,你还不快去向杜妹妹提亲,你难道不知道今天卫王府和宁亲王府两家都去向杜妹妹提亲了么?哥,你想什么呢,赶紧走啊……”伍静贞一听到两家王府遣媒前往建威将军府提亲之事,便冲到演武场,冲着正在疯狂练功的伍靖贞大叫道。 伍靖贞正在练一套伏魔锏法,自从那日败于萧泽之手,伍靖明回府之后便象疯了一般的拼命练功,这几日竟是住在演武场里的,伍静贞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见到他了。 “静贞,你说什么?”伍靖明听到妹妹大叫,立刻弃了双锏飞步奔到妹妹面前,瞪着眼珠子大叫起来。 伍静贞跺脚气道:“哥,卫王府和宁亲王府都是建威将军府求娶杜妹妹了,你怎么还象没事人似的,这两家王府哪一家都是火坑,你赶紧去搭救杜妹妹啊!”伍静贞急的眼睛都红了。对于京中之事,伍静贞比杜衡了解的要多的多,所以她才会如此着急。 “这怎么可能,明明只有宁亲王府去提亲的,不对啊!不行,我得去问问。”说罢,伍靖明抓过丢在兵器架上的外袍便飞奔出去,留下伍静贞大叫:“哥哥你去哪里,我刚才说的你到底听没听到!哼,真是气死人了,伍靖明你个没胆鬼……我自己去和爷爷说。” 伍静贞是个行动派,她素来是想到什么便做什么,只见她运起轻身功夫,在府中数点起落几下飞蹿,很快便冲到了退思堂。 “太爷可在房中?”伍静贞抓住一个小幺儿喝问起来,小幺儿被她吓了一大跳,哆哆嗦嗦的回道:“回大姑娘,太爷在房中。”伍静贞将小幺儿往旁边一甩,小幺儿倒退几步跌坐在地上,摔了个屁墩儿。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大姑娘已然冲入房中了。 “爷爷爷爷……”伍静贞一路大叫,惊的正在写字的老国公右手一抖,好大一颗墨珠子滴到宣纸之上,老镇国公这幅手书算是彻底废了。 “丫头,急急慌慌的干什么,你已经是大姑娘了,再不许这么风风火火的,再这么下去可怎么找婆家!”老镇国公一千零一次的念叨起来。 伍静贞可不管这些,她冲上前将老镇国公拽到里屋多宝阁前,一颗脑袋在多宝阁前晃个不停,边看边叫道:“爷爷,哥哥的庚贴在哪里,快找出来去给他提亲啊,要不然杜妹妹就死定了!” 老镇国公抬手重重敲了孙女儿的额头一记,笑骂道:“你这丫头怎么连话都说不清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来,坐下来慢慢说。” 伍静贞急道:“爷爷,可不能慢啦,卫王府和宁亲王府已经去建威将军府向杜妹妹求亲,若咱们慢了,杜妹妹这一辈子就彻底完蛋了,爷爷,你平日也极疼杜妹妹的,一定不忍心让杜妹妹掉进火坑里对不对?” “竟有此事?”老镇国公面色一凛,一双浓眉骤然挑起,一股近乎实质的威压立刻四散开去,就连功夫极好的伍静贞都被震的打了个寒颤,伍静贞知道爷爷这是真的动怒了。 “岂有此理!无耻,无耻至极,静贞,立刻去命管家请官媒,这便去建威将军府为你哥哥提亲。” 伍静贞脸上立刻绽出笑容,她兴奋的大声应道:“是,静贞这便去办。” 伍静贞一路飞出退思堂,找到大管家将祖父的指令传达下去,大管家竟然喜极而泣,抹着眼泪说道:“太爷总算是松口了,大小姐放心,老奴半个时辰内一定能准备好一切,很快就能去建威将军府为国公爷提亲。” 镇国公府为提亲做着紧张的准备,而当事人之一的伍靖明却已经身处何园,冲着七皇子萧绎叫道:“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泽提亲也就罢了,如何又冒出卫王府?” 萧绎按着伍靖明的肩膀将他按回椅中,声音低沉的说道:“靖明你别急,听我慢慢说,昨日上午,有人秘密投书卫王府中,将你那杜妹妹的小像附上她的身份年纪投入卫王府中,卫王父子得了小像如得至宝,这才有下午派人提亲之事,此事事发突然,我也是刚刚才查到的,还没来的及有所行动你就来了。” “阿泽呢,他难道什么都不做?”伍靖明气咻咻的叫道。虽然他愿赌服输,可是心里却很不是个滋味,又见杜衡身处险境而萧泽却人影不见,伍靖明心里的火气腾的就蹿了上来。 “阿泽没有什么都不做,他现在正在宁亲王府装病危,其他事情让我帮着办的。”萧绎赶紧解释道。 “哼,鬼鬼祟祟不是君子所为,难道杜妹妹顶着冲喜的名头嫁进宁亲王府会很光彩么?他若再当缩头乌龟,我便不守那赌约,自也去建威将军府提亲,做镇国公夫人难道会比做宁亲王三公子夫人差么?”伍靖明气恼的叫道。 萧绎知道伍靖明心中憋了一口气,这口气不发出来日后必有后患,他便一个字都不说,由着伍靖明发泄。伍靖明说了一阵子自己也泄了气,他闷声气道:“现在怎么办?” 萧绎这才说道:“卫王府那边不足为虑,我已经派出人手了,估计明日阿泽那里也会有所行动,就那一对混帐草包父子,哼,若不是父皇念旧,他们早就……” 伍靖明道:“可是说准了,卫王府真的不足为虑?” 萧绎点点头道:“放心,此事万不会有差错。” 伍靖明这才说道:“那倒也罢了,可是阿泽那边,真的就不能劝劝他,好好的娶了杜妹妹不行么?” 萧绎摇摇头道:“靖明,阿泽的处境如何你能想出来,可是你绝对想不到他的处境已经险恶到了那般地步,说句不夸张的话,阿泽这些年若不是以病弱示人,他早已经被害死八百回了。他那两个哥哥可都是面善心黑的主儿。” “想不到阿泽的处境竟然如此之惨,唉,当日我若没败在阿泽手上就好了,宁亲王府比卫王府好些也有限,杜妹妹就算嫁过去日子也不会好过的。都是我没用,我对不起杜妹妹!”伍靖明越说越恼,只恨恨的用拳头砸自己的脑袋。 萧绎看着伍靖明自虐,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却又没办法开口相劝,两边都是他的好兄弟,他帮谁不帮谁都不是,也只能保持中立了。 “殿下,卫王府那边你是怎么处置的?”伍靖明还是不放心,便又问了起来。 萧绎冷冷道:“十九楼昨日夜间才从江南请来一位绝色佳人,年只十三已经红遍江南六郡,卫王父子向来是逐臭之夫,闻着味儿已经追着去了,那位绝色佳人手段可高明的很,估计卫王父子这一两个月且没有心思想其他的了。而阿泽与你那杜妹妹之事最多半月之内必有结果。等卫王父子回过神来,这事早就结了,难道卫王还敢去宁亲王府抢新娘子不成?” 伍靖明脸色铁青,沉沉的喝了一句:“殿下好手段!” 萧绎笑笑道:“他日你若有此需要,我也一定为你去做。” “你……我才不要!”伍靖明气鼓鼓的瞪了萧绎一眼。明明他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可却总是吃瘪的那个。说年纪大,其实也只是月份大,伍靖明,萧泽,萧绎今年都十五岁,相差的只不过是月份。 “真的,靖明,我是皇子,也有不少隔母的兄弟,可是只有你和阿泽才是我心中真真的生死兄弟,你,当年救了我,这救命之恩我到死都不会忘记,而阿泽,阿泽是第一个暴打我的人,是阿泽打改了我的坏脾气,你们两人对我来说缺一不可,将来不论如何,为了你们两个,我豁出性命都心甘情愿。”萧泽站在伍靖明的面前,直直的看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字真挚的说道。 伍靖明也站了起来,向萧绎伸出右手郑重说道:“阿绎,我也一样!” “你们两个怎么也不等我就私下盟誓了,这也太不够兄弟了吧!”一道声音传入房中,萧绎和伍靖明同时扭头看向门口,齐声惊道:“阿泽,你怎么会出现?” 门口之人正是萧泽,他笑嘻嘻的看着伍靖明与萧泽,眼睛亮的惊人。萧泽大步走进来,伸手抓住萧绎和伍靖明交握的双手,收了脸上的嘻笑表情,他亦郑重说道:“好兄弟,生死同心,不离不弃!” 伍靖明与萧绎同声说道:“好兄弟,生死同心,不离不弃!” “痛快,老何,拿酒来,要最烈的烧刀子!”萧绎快活的仰天长啸一声,惹的伍靖明和萧泽也引颈长啸,三股啸声拧成一团,直往青天上钻去。 没过多久,一个略有些驼背的胡人拎着一大坛酒走来,他将酒坛子往桌上一顿拧身便走。萧泽拦住他叫道:“没有杯子!” 胡人老何没好气的粗声说道:“喝烧刀子还要什么杯子,对着坛子口吹吧!”说罢闪身便走,绝不再理会萧泽。 萧泽笑道:“阿泽你别理他,他是酿葡萄酒的,咱们偏要烧刀子,老何能答你一句话就算给你面子啦,来,咱们喝酒!” 萧绎搬起坛子拍开泥封,先仰脖灌了一大口,然后递给伍靖明,吸着气大声笑道:“过瘾,真过瘾!” 伍靖明接过酒坛子正要仰头往口里倒酒,不想萧泽突然出手将酒坛子抢走了,伍靖明瞪着眼睛叫道:“人你抢,酒也要抢么?” 萧泽将酒坛子往桌上一顿,粗声说道:“靖明,你祖父已经派人去建威将军府提亲了,你不把这事了了,这酒,你一口都别想沾!当日的赌约你可没有忘记吧?” “什么,这怎么可能?啊,我知道了,是静贞……阿泽阿绎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处理,等我回来再喝酒……”这句话说完,伍靖明已经跑出数十步开外了。 萧绎摇头笑笑,拍拍堂兄的肩膀说道:“老国公真的去提亲了?” 萧泽闷声道:“那还有假,请了官媒抬着聘礼去的,人都已经到了建威将军府我才得到消息,这不就赶来了。” 萧绎惊道:“乖乖,这下子热闹可大喽,一家有女三家相求,这杜大姑娘还真不是一般的抢手!”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什么杜大姑娘,那是你堂嫂,以后不许乱叫!”萧泽揪着萧绎的衣襟叫道。 “是是,是堂嫂,明儿我就去建威将军府给堂嫂请安,这样总行了吧堂兄?”萧绎语带调笑的说道。 萧泽瞪着萧绎咬牙道:“你不怕给我添麻烦你就去!” 萧泽将堂兄将牙齿咬的咯咯直响,他哪里还敢去捋老虎须的,赶紧陪笑道:“别生气别生气,等未来堂嫂过门之后我才去给她请安总行了吧。” 萧泽给了萧绎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又说道:“卫王父子那边不会出差错吧?” 一说到正事,萧绎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他摇摇头道:“卫王父子哪边不会有问题,倒是太子处有些麻烦。” 萧泽点点头道:“嗯,那小玉玲珑是太子的人,此番不得以动了她,日后怕是会有些麻烦,阿绎,这事将来我一肩担下,必不叫你为难就是。” 萧绎摆摆手道:“好兄弟不说这个话,阿泽,你哪里情况怎么样,宁王叔可是应允了?” 萧泽点点道:“父王允了,已经派人去北疆野狐谷取杜大海的手书,最迟七日必得书信。” 萧绎有些担心的说道:“阿泽,这几日我也了解一些未来堂嫂之事,若是硬逼她冲喜,只怕将来你的日子会不好过,何不把你为她做的事情全都告诉她呢。女人总是心软,听说你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她岂有不动心的。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再铁了心不上喜轿可怎么办?” 萧泽摇摇头道:“她不会不上轿的,我不想挟恩自重,总要她在日后相处之中真心实意的喜欢我才好。” 萧绎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他这堂兄自己找虐,难道谁还能拦着不成?日后吃了苦头看他有没有脸找兄弟诉苦!真不知道他堂那颗聪明绝顶的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 建威将军府中,杜衡一大早便想出门,不想何老夫人却派人来到惜雨轩,严令杜衡今日不许出门,只老老实实在家里等着。杜衡大怒,正要冲到颐寿园理论,不想李嬷嬷杨梅红菱等人全都跪下来恳求。 李嬷嬷说的实在,“姑娘,您今日暂且听老夫人的话,寥姐姐那里让清芬沁芳去照顾也是一样的,济仁药铺有张先生孙先生,您昨日也将药配好了,今日便是不去也使得。” 杜衡急道:“本来今日不去也不是不行,可是你们忘记昨晚我们商量的事情么?” 杨梅忙说道:“姑娘若是信的过奴婢,今日就让奴婢带着清芬去服侍嬷嬷,再悄悄将姑娘的意思说给张先生。姑娘您就在府中坐镇,奴婢回头悄悄告诉铜锤,让他备好马车,倘若事情有变,姑娘何不直接去庄子上暂避?” 杜衡想了想,若是此时与祖母彻底翻脸,只怕想冲出建威将军府会非常困难,倒不如暂时虚与委蛇,也好寻机离开。“也好,那就这样办吧,杨梅你要小心些,若见杨虎去找你,立刻带嬷嬷一起去庄子上,千万不可耽误。” 杨梅郑重应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会保护好嬷嬷。” 杜衡点点头道:“嗯,叫刘嬷嬷进来吧。” 刘嬷嬷便是何老夫人派来阻拦杜衡出府的嬷嬷。她被引入上房,在杜衡面前跪下,口称:“回姑娘,老夫人说姑娘这几日太累了,今儿还是在府中好好休息为好。” 杜衡淡淡道:“知道了,嬷嬷起来吧,沁芳看赏。”沁芳响快的应了一声,将一个精致的绣花荷包塞到了刘嬷嬷的手中。 刘嬷嬷悄悄一捻,发觉荷包中的两个锞子都不大,份量却有些压手,她心里欢喜起来,锞子明是金锞子,果然大姑娘出手不凡,不愧是要嫁进王府的人。 “谢大姑娘赏赐。”刘嬷嬷磕头谢了赏方才站了起来。 杜衡淡淡道:“我今日是不出府了,可是寥嬷嬷不能没有人照顾,让杨梅带着清芬出府照顾寥嬷嬷,这总可以吧?” 刘嬷嬷没口子的笑道:“行的行的,这有什么不行呢,老夫人也只是怕大姑娘太过劳累才让您在府里休息的。” “那便好,杨梅清芬,你们两个收拾收拾赶紧去服侍寥嬷嬷,一定要用心。”杜衡沉沉吩咐道。两人应声称是,向刘嬷嬷点了点头便匆匆走了。 刘嬷嬷见此情形不由感叹道:“大姑娘真是仁义,对下人这般体贴照顾,能给大姑娘做奴才真是有福气啊!” 红菱与刘嬷嬷本就相熟,便开玩笑的说道:“嬷嬷也愿意到我们惜雨轩来么?” 刘嬷嬷偷眼看了大姑娘一回,讪笑着说道:“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怕大姑娘不要呢。” 红菱笑道:“嬷嬷这话不对,不是怕我们姑娘不要,而是怕老夫人不放嬷嬷呢,离了嬷嬷,老夫人怕是连吃饭都不香甜了。” “你这丫头惯会说嘴,也就是大姑娘慈悲由着你,你算是掉到福窝里啦。”刘嬷嬷又偷偷看了大姑娘一眼,口中在说笑,脸上却透着有心事有话要说的神情。 “红菱不要再笑闹了,还不快去给刘嬷嬷沏杯茶。”杜衡已经看出刘嬷嬷有话对自己说,便淡淡吩咐起来。红菱应了一声,快步走了下去。 “嬷嬷有话便说吧。”杜衡冷淡的说了一句。 刘嬷嬷忙凑到近前说道:“大姑娘真真圣明,奴婢是有事想告诉大姑娘。” “那便说吧。”杜衡坐了下来漫不经心的说道。 “回大姑娘,昨儿老夫人命高老实出去打探两家王府的消息,高老实禀报之后,老夫人心里就有了决定。”刘嬷嬷状似神秘的说道。 杜衡见刘嬷嬷有意吊自己的胃口,便反其道而行之,连问都不多问一句,只是随意翻开手中的书册看了起来。 刘嬷嬷见吊胃口计划失败,只得赶紧说道:“大姑娘,老夫人决定将她嫁入宁亲王府。” “哦,是么?”杜衡淡淡说了一句。 刘嬷嬷赶紧拍着胸口保证道:“大姑娘放心,奴婢这消息再是千真万确不过的。” 杜衡正要开口说话之时,却见红菱从外头飞奔进来,慌慌张张的大叫道:“姑娘,镇国公府也派人来向您提亲啦……” “什么?”杜衡嚯的站了起来,一时心潮激荡难平。 刘嬷嬷彻底傻眼了,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从何时起大姑娘竟如此抢手了?两家王府一家国公府,这可都是响当当的一等人家,京城之中所有亲贵姑娘加起来怕都比不上她家姑娘抢手吧! “人在何处?”杜衡稳了稳心神沉声问道。 “回姑娘的话,大管家正接了官媒往颐寿园走。”红菱飞快的说道。 刘嬷嬷此时机灵了一把,她立刻跳起来叫道:“大姑娘别急,奴婢这就去看着,一会儿再向大姑娘禀报。”说罢,刘嬷嬷飞也似的跑走了。 红菱见刘嬷嬷抢自己的活计,不免撇撇嘴道:“这老货真是的!” 杜衡却没有心思想那些,她只着急的说道:“伍爷爷也真是的,难道伍姐姐没有告诉他么,这可如何是好?”对于卫王府和宁亲王府,杜衡可以毫无顾忌的拒婚,那怕拒婚不成她也能再无一丝心理负担的逃婚。可是对上镇国公府,她做不到。 镇国公府自老国公以下,镇国公伍靖明,大姑娘伍静贞,这三人对杜衡都比亲人还亲,杜衡不愿却不得不伤老国公的心,不愿却不能不负伍靖明的情,甚至是对伍静贞素日的关爱呵护照顾,杜衡都要辜负了。她不能将一个不情愿成亲嫁人的自己嫁进对自己最好的人家之中。 “不行,不能让他们提亲,红菱,我要立刻出府,你能帮我么?”杜衡牙一咬心一横,沉声问向红菱。 红菱想了好一阵子才苦着脸说道:“姑娘,您若想出府就只能扮成丫鬟了。” “没问题,我就扮成丫鬟,快替我改装。”杜衡急急说了起来。 红菱应了一声,赶紧去取了一套杨梅的衣裳,惜雨轩中的几个丫鬟也就杨梅的身量与杜衡相仿,穿上她的衣裳才容易露出破绽。 红菱的手也挺巧的,没用太长时间就将杜衡打扮成丫鬟的模样,杜衡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的点头道:“不错,和杨梅还有些象呢。” 红菱摇头道:“姑娘可比杨梅好看多了,姑娘,您回头走路可得低着头,要不会被认出来的。” 杜衡点头道:“我明白,你快叫杨虎把车赶到角门上候着,我一会就过去。”红菱应了一声赶紧跑走了。 杜衡深深吸了口气,暗暗对自己说道:“杜衡,千万别慌!”稳了稳心神,杜衡回房拿了些东西便匆匆离开了惜雨轩。 得先出了二门才能拐上往角门的小路,杜衡刚出二门,低着头往小路上拐,不想却一头撞进一个人的怀中。 因走的太急,杜衡这下子撞的可不轻,她的脑门都撞红了,杜衡不禁揉着额头低声抱怨道:“谁啊,跟块大石头似的!” “诶你这丫鬟是那个院子里的,撞了贵客还不跪下请罪!”一个管事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没事没事,办正事要紧,我家的媒人在哪里,快引我去!”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在杜衡的耳边。 “伍大哥!”杜衡震惊的叫了起来,一直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 “杜妹妹?”“大姑娘”两道声音同时惊叫起来。 “奴才该死,不知道是大姑娘驾临,求大姑娘恕罪!”那位管事吓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哀求起来。 杜衡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低声道:“原不是你的错,你下去吧,我引国公爷去颐寿园。”那名管事大大松了口气,赶紧跑开了。 “杜妹妹,你……怎么这身打扮?”伍靖明迟疑的问了起来。 杜衡飞快说道:“伍大哥,此事我以后再向你解释,请伍大哥随我边走边说。” 伍靖明点点头道:“好,全都依你。” 两个人进了二门往颐寿园走,杜稀急急说道:“伍大哥想必已经听说昨日两家王府来提亲之事,不瞒伍大哥,我是打算拒婚不成便逃婚的,请伍大哥成全杜衡。” 伍靖明惊愕道:“你要拒婚逃婚?” 杜衡低声道:“对,伍大哥悄声些。” 伍靖明四下看看,见建威将军府的下人们虽然好奇却没有人敢上前,便轻声说道:“好,我悄声些,她们都没有听到。” 杜衡点点头又说道:“伍大哥,今日你府上也来人……” “杜妹妹,听我说一句行么?”伍靖明不愿意听到杜衡拒绝自己的话,便抢先拦住杜衡的话头说了起来,杜衡闭上嘴轻轻点了点头。 “杜妹妹,你一直叫我伍大哥,今日我特地来问你,你愿不愿意和静贞一样真的当我妹妹?”伍靖明急急说了起来。 杜衡愣住了,她停下脚步看向伍靖明,眼中尽是困惑的神色。 伍靖明苦涩笑道:“杜妹妹,我真的很想保护你,就象保护静贞一样,我爷爷和妹妹也想保护你,可他们想拧了,以为只有那一个办法,其实还有其他办法的。若杜妹妹不嫌弃,我愿与你结为异姓兄妹,让爷爷收你为义孙女儿,你……愿意么?” 杜衡没有说话,因为此时她喉头哽咽根本说不出话来,杜衡原本是想笑的,可是大颗泪珠却从她的眼中滚落。伍靖明见此情形可急坏了,想给杜衡擦眼泪又不敢碰她,只能扎煞着手着急的叫道:“杜妹妹,你要不愿意就算了,我们还有别的办法,你……你可别哭啊!” 杜衡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点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直落在伍靖明的心上,灼的他好疼! 过了好一阵子,杜衡才稳住自己的情绪,带着哭意说道:“阿衡拜见大哥。”说着,杜衡便向伍靖明跪了下去。 伍靖明赶紧伸手扶住杜衡,心中又酸又喜,那滋味真是难受极了。“好妹妹,别哭,你先回去换身衣裳,然后再去你祖母房中,其他事都由大哥处置,放心,有大哥在,谁也别想把你卖了!” 杜衡点点头,用力擦干眼泪,抬头四下看看后便扬声唤道:“沁芳……” 沁芳就在不远处站着,听到姑娘的声音便飞快跑了过来。杜衡吩咐道:“沁芳,你引国公爷去颐寿园。”沁芳应了一声,侧身引着伍靖明往颐寿园行走。 杜衡赶回惜雨轩,与红菱走了个正对面,红菱吓了一大跳,忙问道:“姑娘您怎么回来了?” 杜衡飞快说道:“现在没有工夫细说,红菱快帮我换回原来的衣裳,头发也重梳回来,我得立刻赶去颐寿园。” 红菱便也不问,赶紧利落的服侍起来,不大工夫杜衡便改回原本的装扮,带着红菱匆匆赶到了颐寿园。 颐寿园上房之中,何老夫人正一脸困惑的看着镇国公府的大媒和镇国公本人。她刚听了官媒骈四骊六的好大一通求亲文章,正满脑子犯糊涂的时候,镇国公本人又来了。这小国公一进门就说了一句,说刚才的提亲不算数,他已经与建威将军府的大姑娘结为异姓兄妹了。 何老夫人正糊涂着,就看到大孙女儿带着丫鬟走了进来,她赶紧招手道:“若儿快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奶奶我都快糊涂死了!” 杜衡快步走上前,先给祖母行了礼,复又对伍靖明屈膝行礼道:“请大哥安!” 伍靖明伸手虚扶道:“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别说是何老夫人,就连官媒都傻眼了,她做官媒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见到提亲的男方在提亲的时候认女方为妹妹的,这到底是怎么一档子事,官媒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杜衡站起来后对何老夫人说道:“祖母有所不知,孙女儿已经与镇国公结为异姓兄妹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何老夫人疑疑惑惑的问道。 杜衡看了伍靖明一眼,两人同时说道:“前阵子。”之前刚刚结拜的可不就是前阵子么。 伍靖明与杜衡相视浅笑,杜衡暗暗松了口气,伍靖明却是笑中暗含苦涩,若非他输了赌约已经没有了追求杜衡的权利,伍靖明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得到杜衡的芳心,只叹机会一旦失去就再难拥有了。 听镇国公与杜家大姑娘这么一说,官媒可不乐意了,她虽然惹不起镇国公,可说几句歪话总是可以的。只听官媒说道:“既然是结拜了异姓兄妹,又何必让小妇人白跑一趟?”这官媒莫约三四十岁,倒不是那种五六十岁的老媒婆,装嫩自称一句小妇人也勉强说的过去。 伍靖明扫了她一眼沉声道:“是你自家听错了,不是提亲,是结干亲,你这差事到底是怎么当的?” 那官媒吓的心里一突突,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低头赔笑道:“是是,国公爷说的极是,是小妇人听岔了,国公爷莫怪,老夫人莫怪,大姑娘莫怪。” 何老夫人再是个不晓事的也能看出这事儿不对劲,那有结干亲还要请官媒的,还带了三十六色定礼,不过何老夫人瞧着这少年国公神色不对,若是自己再说什么他指不定发什么脾气,再者,与宁亲王府比起来,镇国公府的门第又差了一层。何老夫人就没往细里想,镇国公夫人是一品夫人,而宁亲王府三公子夫人却没什么品级,就算皇上有恩旨,顶天也不过就是个五品四品夫人罢了。何老夫人此时只想着宁亲王府的三公子是皇上的亲侄子,再是尊贵不过的。 “不怪不怪,有劳你跑一趟,来人,赏……”何老夫人想着不用推辞镇国公府的提亲倒是一桩好事儿,便笑着说了起来。 官媒接了赏,心道也没自己啥事了,便向伍靖明问道:“国公爷,这礼物?”她倒是聪明了一回,没有直接说出“聘礼”二字。 伍靖明立刻说道:“自是送给老夫人与我妹子的,全都放下。”官媒如释重负的应了一声,赶紧告辞退下。伍靖明在她走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回得记得到国公府来一趟。”官媒脚下一滞险些儿跌倒,她赶紧回身应道:“是,小妇人谨遵国公爷之命。”伍靖明这才挥挥手让官媒走了。 官媒走后,伍靖明向何老夫人躬身说道:“老夫人,如何妹妹不只是府上的大姑娘,还是我镇国公府的二姑娘,明日我便接妹妹过府向祖父行礼。” 何老夫人没有反应过来镇国公此言何意,犹自点头道:“好好,若儿能与国公爷结成异姓兄妹,那是她的福气。” 伍靖明微微皱眉,心道:这老太太脑子不好使啊,算了,还是直说了吧!只听伍靖明干脆利落的说道:“听说卫王府与宁亲王府向我妹妹提亲,这事,老夫人也得听听我们镇国公府的意见!” “啊,这……这……不合适吧,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还……”何老夫人被伍靖明的气场所震,不禁吱吱唔唔的说了起来。 伍靖明剑眉一挑扬声道:“倘若有人敢买我妹妹求荣,我镇国公府三千兵马可不是吃素的!” 何老夫人从来都是欺软怕硬的性子,伍靖明这一发脾气还真吓住她了,她赶紧摆手道:“不能不能,全听国公爷的。” 伍靖明这才哼了一声,转脸对杜衡说道:“妹妹,别怕啊,明儿我亲自来接你,万事有哥哥帮你撑着,咱什么人都不怕,谁敢来逼婚,咱就弄死谁!” 杜衡知道结义大哥是故意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唬祖母,不由笑的肚肠打叠,她硬抿着嘴角强忍笑意,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伍靖明这才缓了脸色说道:“老夫人,靖明是个急性子,又是眼中揉不得沙子之人,刚才言语之间倘有冒犯,还请老夫人不要见怪。” 何老夫人赶紧摆手道:“不能不能。” 就在形势缓和许多之时,丫鬟的一声禀报让气氛立时又紧张起来。只听门外的丫鬟回禀道:“回老夫人,卫王府的管家来了……” 何老夫人脸色立变,她赶紧看向伍靖明,伍靖明面沉如水一言不发,杜衡虽然看上去镇定,可是她交握的双手手背青筋跳起便足以证明她的紧张了。 何老夫人不想当着伍靖明的面见卫王府的管家,可是伍靖明却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又不能让卫王府的管家久候,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快请……” 伍靖明立刻柔声对杜衡说道:“妹妹,你且避一避,别让那腌臜之人薰着。”杜衡点点头,快步走到屏风后暂做回避。 卫王府的管家腆着肚子走了进来,唱了个肥喏之后傲慢的说道:“老夫人,我们日子已经看好了,三日之后就来迎亲,老夫人可快些做好准备!” “哎哟……”卫王府肥管家的话音刚落,伍靖明抬脚便踹了过去,一记窝心脚将卫王府肥管家踹飞出十多步,正撞在房中的立柱之上又重重摔到地上,疼的那肥管家哎哟哎哟的直叫唤。 “谁,那个狗杂碎敢踹你霍大爷……”卫王府的肥管家摔的七荤八素头晕眼花,他也看不清是谁踹的自己便破口大骂起来。 伍靖明噌噌几步走到近前,一把拎起肥管家喝道:“狗杂碎,你家国公爷就踹你了,你要怎样?” 肥管家拼命瞪大一双老鼠眼,待看清是镇国公伍靖明之时,一张白胖肥脸立刻绿成了菜团子,他赶紧哀告道:“奴才狗眼不识泰山,国公爷恕罪啊……” 伍靖明将肥管家摔到地上,厉声喝道:“狗杂碎你与爷听好了,杜家大姑娘就是我镇国公府的二姑娘,有话叫你家王爷到我镇国公府去说,若再敢上门逼亲,莫怪小爷锏下不留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回怎一个乱字了得 卫王府的霍管家一听建威将军府的大姑娘成了镇国公府的二姑娘,当下便扑愣着脑袋一叠声的叫道:“不敢不敢,小的不敢。” 原来卫王父子昨日看过杜衡的小像之后的确兴兴头的命管家找媒人提亲,可是到了晚上十九楼的鸨子突然给卫王爷送了一封信并一幅小像,小像正是刚刚来到京城的江南名妓小玉玲珑,此女容颜极媚极美,十一岁出道,十三岁便红遍江南,且最擅长双响乃至三响之技,卫王父子一见这张小像立时将杜衡丢到了九霄云外,当晚父子二人就屁颠屁颠儿的跑去十九楼,直到霍管家前往建威将军府之时都没有回来。 是霍管家自己一心讨好主子,才狐假虎威的上门逼亲,反正他家王爷和世子从来不怕府中小美女人数多的,而且昨日也说了娶杜大姑娘做世子妃,他若将此事此办好,还怕王爷和世子不重赏么。所以霍管家才跑了这一趟,他哪里能想到京城中有名的小煞星镇国公伍靖明竟会在建威将军府,还认了杜大姑娘为义妹呢。若是早知道如此,打死霍管家他都不会再跑这一趟。 保命要紧,反正王爷和世子没了杜大姑娘还有其他的美人儿,所以霍总管立刻满口应了下来。 伍靖明见这姓霍的还算上道,且又当着何老夫人的面也不好太过暴力,便冷哼一声道:“滚!” 霍总管如逢大赦,爬起来调转头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何老夫人大大松了一口气,她自昨晚决定把孙女儿嫁给宁亲王的三公子之后,便在发愁如何应对卫王府的逼婚,如何再不用烦恼了,小镇国公已经替她解闷了这个大麻烦。 “多谢国公爷帮忙,老身正不知如何驳回他们。”何老夫人倒也实在,有什么便说什么。 伍靖明淡淡道:“本国公的妹妹本国公自然要护着。老夫人不必道谢。” 何老夫人干笑几声,忙命下人准备酒席款待伍靖明,伍靖明摆摆手道:“不必了,明日本国公亲自来接妹妹,老夫人不要为难她才好。” “不会的不会的,国公爷尽管放心。”何老夫人一听伍靖明这意思是要走,心中立刻暗喜,赶紧摆着手承诺起来。 伍靖明这才点点头,对杜衡说道:“妹妹,万事有大哥为你做主,你别怕,大哥这会先回去,明天就接你过府。” 杜衡点点头道:“有劳大哥了,明儿我专候大哥。” 伍靖明点点头,又向何老夫人说了一声便离开了建威将军府,他还得赶回家中向祖父和妹妹好生解释一番,想到祖父和妹妹的脾气,伍靖明在离开建威将军府之后不免长长叹了口气。 却说宁亲王爷答应派人前往北疆野狐谷取杜大海的手书,他得在派人之人先进宫向当今皇上禀报一声,要不然这事儿的性质可就严重了。 当今正在为北疆之事烦恼,忽听得宁亲王爷求见,当今立刻说道:“速宣!”他知道宁亲王爷此时进宫必有要事,说不定就与北疆之事有关。 宁亲王爷小步快步来到御前,正要跪下行礼便被当今伸手拦住,“自家兄弟不必多礼,皇弟今日进宫有何要事禀报?” 宁亲王爷躬身立于当今面前,看看左右皆是当今最心腹之人,他方才说道:“回皇上,臣弟有心派亲卫冲入野狐谷与杜将军取得联系,打探真实情况。” 当今微微一怔,皱眉道:“野狐谷已经乃达狗贼围的水泄不通,如何能冲的进去又再冲出来呢?” 宁亲王爷跪下道:“皇上,臣愿派出所有亲卫冲击野狐谷,再行趁乱潜入。” “这……皇弟,你如何肯这般做?”当今性多疑,遇事总要比常人多想许多,见宁亲王爷行为反常,当今肯直接了当的问出来,这也就是亲兄弟才有的待遇了。 宁亲王爷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道:“回皇上,臣弟有私心。” “哦,皇弟有何私心?”皇上挑眉问了起来。 “回皇上,臣三子阿泽病危,臣妻求昙净寺的弘远法师为阿泽卜卦,得出阿泽只有迎娶杜将军之长女冲喜,才有可能彻底痊愈,自来小儿女婚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杜将军远在野狐谷,臣弟只能派人去野狐谷求他一封手书了。臣弟也想趁机打探野狐谷内外的虚实,以期彻底打败北蛮贼兵。”宁亲王爷与当今做了几十年的兄弟,如何还能不知道他的性子,便实话实说,不论这实话听上去有多的荒唐不经。 “哦,竟有这种说法,阿泽又病危了,这是几时的事情?他现在怎么样?”当今眉间稍松,缓了声气问将直来。冲喜之事是不经之谈,但是在已经绝望的父母心中,这却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当今早年也经受过丧子之痛,那是他的嫡长子,是他最最心爱的儿子,可是那孩子五岁上突然一病不起,甚至连办冲喜的机会都没有给当今就夭折了,这是当今心底最深的隐痛,今日听弟弟说起侄子病危,当今不由又被勾起了失子之痛。 “回皇上,臣已将皇上赐下的千年野参给泽儿吊命,这不就来求皇上同意臣弟派人前往野狐谷,只要有一丝希望,臣弟都不能放弃,若是……那是泽儿的命,臣弟能做的都做了,将来也不会后悔,若是臣弟什么都没做,将来臣弟再不能……”想到三儿子昨日气若游丝的样子,宁亲王爷悲从中来,竟当着皇上落了泪。 皇上长叹一声,从袖中掏出自己的绢帕递了过去,叹息道:“明白,朕明白,维儿走后,朕无有一日不怪自己没有尽到心力,皇弟,你尽管派人去吧。但愿上天护佑,泽儿必能遇难呈祥度过此劫!” 宁亲王爷扑通一声跪倒在皇上面前,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皇上扶起来叹道:“唉,儿女都是债啊!你快去吧,但愿冲喜有用,等泽儿好了叫他进宫来磕这个头。” 宁亲王爷抹着眼泪说道:“一定一定,臣弟多谢皇上成全!” 皇上无奈的笑了一下,回到御书案前亲手写下一道密旨,封好后交给宁亲王爷说道:“若是杜大海用了诈败之计,便将这密旨交与他,若是……罢了,倘若他的女儿真能为泽儿冲喜,朕便网开一面不追究于他,他能活着回来,就仍做他的建威将军,若是……朕也会荫泽其后人。” 宁亲王爷赶紧又替未来亲家谢了恩,才揣着密旨出宫回府,安排亲卫日夜兼程赶往北疆野狐谷。 宁亲王府这边自有动静,可是暂时与建威将军府无关,所以何老夫人抻着脖子溜溜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宁亲王府的人来问消息。何老夫人心中惊疑不定,一时想着会不会宁亲王府与卫王府一样都只是儿戏,一时又想着宁亲王府是不是在等着自己亲自送上门去答应亲事,这一天何老夫人可把自己给折腾惨了,脑子里跟跑马场似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此起彼伏的冒个不停。 杜衡却没有象祖母这么纠结,她自与伍靖明义结兄妹之后,心里比从前更加有底气,就算是离家逃婚,她也有帮手了不是。就算镇国公府不好明着帮,暗里搭把手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整个建威将军府也是惜雨轩安宁踏实一些,何老夫人的颐寿园因着主人的焦虑不安而焦虑不安,苏夫人的棠棣院则是电闪雷鸣了。 卫王府的管家被镇国公打跑,亲事不了了之,杜衡还拜了镇国公为义兄,这个消息飞快传进棠棣院,把正在打着如意算盘的苏夫人气厥了过去。是江嬷嬷好一通急救才将她救醒。 “嬷嬷,这怎么可能,明明那小贱人的小像已经送到卫王府,那小贱人一脸狐媚相正投卫王父子的喜好,他们怎么可能突然放弃!”苏夫人摇着江嬷嬷的身体疯狂的叫道。 杜衡生的极好,这也是苏夫人深恨的原因之一。她知道杜衡生的极象杜大海的结发妻子,自己若论容貌,是拍马都比不上的,这让苏夫人内心深处很自卑。 江嬷嬷也是年经不小之人,被苏夫人这么一摇,顿时头晕眼花眼冒金星,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稳了下来,“夫人您别生气,一定是哪里去了岔子,老奴这就去查。” “快去……”苏夫人声嘶力竭的叫道。 江嬷嬷很是为难,自从出了刑囚寥嬷嬷之事,棠棣院又被集体禁足了,不到了晚间江嬷嬷再能偷偷溜出去安排。可是看到夫人那癫狂的样子,江嬷嬷不敢再刺激她,只能连声说道:“是是,老奴这便去办。” 苏夫人和江嬷嬷都不知道此时她们已经被人秘密监视起来,她们主仆的对话全都落入隐藏在房梁之后萧泽手下的耳中。今日隐藏在房梁之中的是个矮小精干的小瘦子,他高不过五尺,瘦的与麻杆好有一拼,可一身轻身功夫在大梁却是最拔尖儿的,刺探消息这种事情他最是拿手。 只见这个瘦子趴在宽宽的房梁之上,右手拿着一只笔,在一本册子上飞快的写着什么,原来他将苏夫人与江嬷嬷主仆的一言一行全都记了下来,甚至连两人说话之时的语气情态都加以详尽的描述。 江嬷嬷退下之后,苏夫人又骂了无数声小贱人小娼妇之类不堪入耳的脏话,这才恨恨的走出房去。梁上之人见房中已经没人了,便将书册掩在怀中收好,又将特制的毛笔墨盒等物打包收好放入贴身皮囊之中,一切收好之后,他如灵猿一般蹿起,速度快的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身形。 也不知道那瘦子怎么三蹿两蹿就蹿到了房顶上,朝院中大树上打了个忽哨,便有另一道身影纵身飞了过来,接过册子低低交谈两句,瘦子又回去继续潜伏,而那接册子之人则立刻潜出建威将军府,将册子送与自家公子观瞧。可叹建威将军府也不是一般的府第,却由着这些人高来高去的任意进去,倘若有心取建威将军府中诸人的性命,这阖府老幼再没有一个能活着的了。 册子由扣子送到正在装病危的三公子萧泽的手中,萧泽看罢气的俊面铁青,扣子都已经能看到自家公子头上开始冒青烟了,这个发现把扣子吓了个半死,他赶紧跪下道:“公子息怒啊,您可不能生气!”虽然扣子不知道自家公子生的是什么气。 萧泽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暂时压下心中的怒火,他沉声问道:“扣子,你说你家夫人的仇是让她自己报呢还是本公子替她报了?” “啊……”扣子一时反应不过来,想了一下才明白公子说是的建威将军府的杜大姑娘。扣子抓抓脑袋想了一会儿才说道:“要是奴才说吧,自己的仇自己报才痛快,别人给报了总会让人觉得缺了些什么,不圆满,不过瘾!” 萧泽点点头道:“嗯,你小子说的在理,好,那就留给你家夫人自己报,不过么,本公子得先替你家夫人收点儿利息。” 扣子一见自己家公子掀开被子,小脸刷的绿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说道:“公子您饶了奴才吧,王妃如今可是随时会过来的。奴才不能回回都不在跟前服侍,躺在床上假扮公子吧!”萧泽想想也是,扣子说的有理,这节骨眼上可不能穿帮了。他便又躺了回去,扣子赶紧上前为他盖好被子,拭了一把冷汗说道:“公子,王爷已经派人去北疆了,您还急个什么呢,再有几日必有回信,王爷不是说了么,十日之内必定办喜事的。” “嗯,说的是,那就再等等。”萧泽并没有告诉扣子,王爷派出的亲卫冲进野狐谷的可能性为零,他已经暗中派出手下武功最高的一名死士前往野狐谷了。至于王府派出的亲卫,萧泽也已经暗中做了手脚,将两名亲卫放翻在野狐谷的外围,等拿到信之后再交给这二人,令他们飞速赶回京城。 “王妃在为本公子张罗亲事么?”萧泽因为装病不能在王府走动,他这几日进出王府又是走的秘道,所以并不知道王府如今是怎样的情况,反正现在他也不能出去,便闲极无聊的与扣子磨牙消遣时日。 “王妃可忙了呢,虽说是冲喜,可王妃娘娘交待下来,万万不能委屈了杜大……哦不,委屈了夫人,一应礼节都比着二公子成亲的规矩来办的。奴才瞧着比二公子之时还隆重些呢,比世子娶亲也差不到哪儿去。”扣子笑着说了起来。 “哦,新房安排在哪里?”萧泽见这几日都没有人来收拾自己的浩然居,便又问了起来。 “回公子的话,王妃娘娘将西边的交泰园布置起来给您做新房,奴才听说收拾的可漂亮了!”扣子开心的笑道。 交泰园是宁亲王府中仅次于王爷王妃的抱朴园的院落,比世子的钟毓园面积还大些,只不过位置没有钟毓园好罢了。交泰园位于王府中轴线以西,是一处景致极好又清静雅致的院落。当初二公子成亲之时,宁亲王妃原本将交泰园安排给他,可是二公子不知为什么死活不要,非要住在位于王府东边的博行园,宁亲王妃便也由他去了。 “哦,竟安排了交泰园,不错不错。那这里呢?”萧泽满意的说道,又问起了他现在住的浩然居。 “王妃娘娘说了,浩然居改做公子的书斋,等大婚之后您身子有了起色就收拾。”扣子将自己听来的消息说给萧泽,萧泽点点头道:“嗯,看来大婚是在交泰园举行的,扣子,那几日这里你看紧些。” 扣子忙正色应道:“公子放心,扣子死也要守住这里。” “傻小子,没那么严重,命比什么都要紧,这些年来他们明里暗里探察这里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想抓住本公子的破绽,做梦去吧!”萧泽对于自己亲手布置的机关之道非常有信心,不免自信满满的说了起来。 扣子看到自家主子满脸神采,不由又进入了“花痴”模式,心中第无数次的偷偷说道:“公子真是太好看太迷人了!” “唉,也不知道你家夫人现在在做什么,大婚之前还要让她过几天不痛快的日子,真是为难她啦……”还没怎么样萧泽便一口一个你家夫人的对扣子说了起来,让扣子很是无语,这还没成亲好嘛,那是不是他家夫人还难说呢?扣子在心中暗暗吐槽。 萧泽心心念念惦记的扣子的主子夫人现在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一件事,那就是翘家逃婚。今日下午,有心将孙女儿塞进大姑娘陪嫁丫鬟行列的刘嬷嬷悄悄来到惜雨轩,向大姑娘报告老夫人已经做了决定,要将大姑娘嫁给宁亲王爷的三公子,京城最著名的病秧子萧泽。 为了稳住刘嬷嬷,杜衡并没表现的很激烈,她只淡淡的说道:“若这是我的命,我也只能认了。嬷嬷要觉得宁亲王府是个好去处,那就让你的孙女儿做陪嫁丫鬟吧。我身边还有两个一等丫鬟的缺儿,就让她补上一个是了。” 刘嬷嬷大喜过望,别管姑爷怎么样,做为一等陪嫁丫鬟,前来都少不了一份不错的前程,而她的孙女儿在建威将军府中却只是二等丫鬟,想出头可太难了。 刘嬷嬷一走,杜衡便将李嬷嬷杨梅红菱清芬沁芳五人招集起来,赶紧商议逃婚之事。杨梅听姑娘已经决心逃婚,便将一封书信交了上去。 杜衡展信一看,见是师傅张慕景的手书,张慕景以极大的热情和极其周全精细的策划为杜衡安排了一条极为安全的逃婚之路。看这完封信,杜衡都有些疑惑了,怎么瞧上去倒象是先生自己要逃婚一般。这也太周全了吧!甚至连路上的每一个有可能遇到的突然状况,张慕景都写出了应对方案。 看罢将信折好放入信封之中,杜衡说道:“杨梅,你借这几日去照顾嬷嬷的机会,将我们的细软悄悄夹带出府。”杜衡不是那等不知世道艰难的千金小姐,她深知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她们这些弱女子。身边多些金银傍身总是有益无害。杨梅应声称是,心情却是沉重的很。她不怕苦,可是想到从此姑娘就要踏上一条不归之路,杨梅心中着实不是个滋味。 “红菱,你与府中人都熟,等出行那日就全看你的了。”杜衡又对红菱说道。 红菱拍着胸口保证道:“姑娘放心,全包在奴婢身上。” 杜衡点点头,又对李嬷嬷说道:“嬷嬷,明日起我给你三天假,你拿一千两银子,去北郊买一个偏远的,小小的庄子,人口越少越好,或者买一处房舍,最好是半荒废的那种。就落在寥嬷嬷名下。” “啊,为什么,姑娘您不是要去南边儿么?”李嬷嬷吓了一大跳,京城北郊,那可是好些亲贵们的庄子的所在地,去北郊不情等着被人发现么。 杜衡点点头道:“没错,是要去南边,可不是立刻动身,等过冬天再上路也不迟,这几个月总要有个落脚之处。北郊庄子是不少,可是大冬天的没有人会过去,在北郊暂时藏身再合适不过。” 李嬷嬷点点头道:“是,奴婢记下了,一定尽快办好。” 杜衡道:“一定要快,那怕多花些银子也不要紧。” 主仆数人在房中仔细计划,房顶上暗中保护杜衡的萧泽暗卫可傻眼了,这算怎么一档子事,自家公子正兴兴头的要娶新娘子,可人新娘子已经安排车马准备逃婚了,这事可大了,不行,得赶紧向公子禀报,要不到时候没有新娘子上轿,公子这脸可丢到姥姥家了! 当夜,萧泽便收到了他的未婚妻要逃婚的消息,萧泽的反应很奇怪,他一点儿都没生气,反而高兴的哈哈大笑,惹的那一票属下还以为自家主子被未来的主母气疯了。 “好!好!好!”萧泽连说三个“好”字,拍案叫道:“这才是我萧泽看中的姑娘!果然与众不同。”众属下腹诽:“那是,这也太与众不同了,满天下计划逃婚的姑娘真没几个!” “不用担心,你们夫人逃不成婚的。你们这几日盯紧了夫人,不过千万别让她发现,悄悄设法拖一拖你们夫人行程,务必让她在逃出建威将军府之前先看到杜大海的亲笔信。”萧泽笑罢立刻吩咐起来。 “是,属下明白。”虽然大家心里并不十分明白,可是也不敢再问,若是惹恼了主子,他们可就惨透了,还是自己想办法去悟吧,反正只要不误了公子的事,具体怎么安排公子是不会过问的。 “嗯,你们原来在北郊置过庄子吧?”萧泽想了想,用修长的手指敲着桌子问了起来。 一个长的贼眉鼠眼的家伙笑嘻嘻的跑上前躬身说道:“回公子,小的在北郊有三处庄子,一处在清流山,一处在玉水埠,一处在皇庄边上。” “都说你金四最是生财有道,果然这话不假,居然能在那三处有庄子,你好本事啊!”萧泽笑眯眯的说了起来,却让贼眉鼠眼的金四出了一身的冷汗。 金四赶紧说道:“公子取笑小人了,还不是公子独具慧眼,小的才跟着赚个仨瓜俩枣的。公子,小的觉得清流山那个庄子最适合咱家夫人,不如就让夫人把这个庄子买去吧。” “金四,你倒是会说笑,你家夫人就准备了一千两银子,能买的起你那几万两银子都不换的庄子么?”清流山中有一脉常年不断流的温泉,但凡围着清流山建庄子的人家,都会从山中引温泉入庄,这样的庄子在北郊并不多,所以价格也是极高的。 “哪里还敢要夫人的银子,就当小的孝敬夫人了。”金四赶紧说道。 “嗯,你要是有本事将那庄子以一千两的价钱买给你家夫人,还不让夫人起丝毫疑心,那就去办吧。”萧泽依旧笑眯眯的说道。 金四如逢大赦,赶紧应道:“是是,小的一定做到。”只要为主子办好这件事,金四知道自己以后可就有发财的好机会了,他家公子就是神奇的点金童子,他金四在生意失败家破人亡之时被公子搭救,不过五六年的工夫便已经赚下了数百万的身家,所以坚定的跟着公子再没错的。别说是送未来夫人一个庄子,这会儿萧泽便是要金四把全部身家都送给未来夫人,金四都不带打顿儿的。只要有公子在,他还怕赚不下千万亿万的家业么。 其他属下听到公子与金四的对话,不由都动起了心思,这些日子他们也看明白了,公子得有多重视这位未来的夫人,都已经到了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捧给未来夫人的架势。日后若是讨好了夫人,将来纵是犯个小错应该也不怕的,夫人求求情不就什么都过去了。 他们虽然不象金四那样身家肥厚,可是几件上档次的好东西他们还是拿的出手的,只是这送东西的时机倒有些不好把握,早了,送不进去,未来夫人也不收,晚了,那就显的没有诚意了。 萧泽见所有的属下都不说话了,一时没也猜出他们在想什么,只挥挥手说道:“行了,大家赶紧各忙各的,本公子还得回去装半死了,什么时候成了亲本公子就不用再受这罪了。” 众属下赶紧躬身告退,送走公子之后便凑到一处商量起来。还别说,真让他们商量出一个好办法,这个以后自会揭晓。 再说镇国公府,自从伍靖明将求亲变成结义,镇国公府可就热闹极了。伍靖明刚一进门,只见一身戎装的老镇国公和伍静贞便杀将上来,老国公的兵器是一双八面镏金铜锤,双锤各重九十斤,舞起来那叫一个呼呼生风,真是磕上就死碰上就亡啊!而伍静贞手里拿的则是一杆亮银梅花枪,枪枪直取伍靖明的面门前心等要害之处。 若只是妹妹打上来,伍靖明丝毫不惧,伍靖明有信心在百招之内生擒妹妹,可是现在打上门来的还有个老祖父,别看老国公如今年事已高,可掌中一双铜锤绝对是人间一大杀器,伍靖明既不敢接又不敢避,他真怕爷爷用劲过猛扭伤了腰。 伍靖明将心一横牙一咬眼一闭,张开双臂露出全身的空门,摆出一副“你们打吧,打死我算了”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样儿。 伍靖明当然赌对了,一双铜锤与梅花枪尖都尖在了伍靖明的胸前,老国公愤怒的将一双铜锤往地上狠狠一砸,喝骂道:“混帐东西!” 伍静贞将猛的抽回亮银梅花枪,双眼含泪大叫道:“你不是我哥!” 伍靖明满脸苦涩,他走过去将祖父的一双铜锤拿起来,走到祖父面前跪下说道:“爷爷,孙儿有苦衷。” 老镇国公长叹一声,无奈的说道:“回房去说吧。” 伍静贞气急大叫道:“爷爷,难道就这么算了?”她可是很不甘心呢。 老镇国公看着孙女儿叹息道:“你哥哥已经认了杜丫头做妹妹,还能怎么样呢,他也不是小孩子,如此行事必有他的道理,给他个说话的机会吧。” 伍静贞冲着哥哥重重的“哼……”了一声,扭身便跑了进去。 祖孙三人来到退思堂,禀退所有下人之后,老镇国公沉声说道:“祖父与妹妹呵护杜妹妹之心靖明心里很清楚,靖明也是一般的心思,这才会赶去建威将军府。” “你胡说,你要真想护着杜妹妹,就不会把求亲改为结义了,哥,我真不明白,你是不是一心想娶杜妹妹么,怎么爷爷都命人去求亲了,你却生生改了过来,你疯了么,你难道不想娶杜妹妹了?”伍静贞气恼的大叫起来。 “想娶,我做梦都想娶,可是我已经没有资格娶了。”伍靖明撩袍跪倒在祖父面前涩声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老镇国公与伍静贞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回禀祖父,前日曾有一人向孙儿挑战,言道孙儿若败了,便永远不可向杜妹妹提亲,孙儿若赢了,便可去向杜妹妹求亲。孙儿无能,败于那人之手,祖父教导过孙儿,男子汉大丈夫立于世间当以信义为先,孙儿既然定下赌约,便得应约行事。”伍靖明藏头去尾隐去萧泽的身份,其他的却都如实说来。 “哦,竟有这事,以靖明的武功,在京城之中已经鲜有敌人,靖明,此人是谁?”老镇国公皱眉问了起来。 “祖父恕罪,孙儿答应那人绝不说出他的身份。”伍靖明是个致诚守信之人,他既然答应保守萧泽的秘密,便是对上至亲祖父和妹妹,他也不会透露半句。 想了片刻,老镇国公点点头道:“嗯,你做的对。” 伍静贞一听这话可急了,赶紧大叫道:“哥哥纵不能向杜妹妹提亲,可也不能看着杜妹妹被人推进火坑里啊!” 伍靖明忙说道:“祖父,刚才在建威将军府,孙儿打了卫王府的管家,喝令他们不许打我镇国公府二姑娘的主意,孙儿瞧着那情形倒象是管家自做主张。卫王府求亲之事已经做罢了。” 镇国公沉沉嗯了一声说道:“这倒也罢了,卫王那等提不上台面的东西不说也罢,我只问你,宁亲王府的求亲你是怎么对待的?” “这……”伍靖明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你还这什么呀,当然不能嫁的!”伍静贞气恼的抢白起来。 老镇国公瞪了孙女儿一眼,沉声说道:“听你哥哥说!”伍静贞撅了撅嘴,冲着哥哥“哼”了一声便转过身去。 伍靖明为难极了,他真的没法说,可是不说又过不去,直急的他满头大汗,气恼的直用拳头捶地。 老镇国公见孙儿如此情形,心里却有几分明白了,他沉声道:“静贞,你出去!” 伍静贞撅嘴摇头道:“我不!” “马上出去!”老镇国公沉声大喝一句,声音里透着无比的威严。伍静贞见祖父发火了,只能气恼的瞪了哥哥一眼,愤愤的走了出去。 “退到百步以外。”老镇国公听到脚步声停了下来,便又高声大喝。伍静贞气鼓鼓的跺着脚,真的走到了百步之外,她可知道祖父那双耳朵极灵,让走一百步她就不能只走九十九步。 “靖明,起来说话吧。”听到孙女儿走远了,老镇国公这才缓声说了起来。 伍靖明刚刚站起来,便听他的祖父说了一句让他极度震惊的话,“靖明,你输在宁亲王府三公子的手中,对不对?” “啊,不……是,爷爷,您怎么知道的?”伍靖明刚想否认,却看到爷爷正用那双饱经沧桑看透世情的睿智双眼看着自己,对上这双眼睛,伍靖明说不出欺骗祖父的话。 “哈哈,果然如此!”老镇国公捋着胡须大笑着说了起来。 “你个小东西还嫩着呢!弘远法师不只是精通医术之人,萧老三除了宁亲王府之外去的最多的就是昙净寺,固然可以说是去求医,可也未尝不能是去学艺。如今京城之中小辈的人能打败你的人,也就是弘远老和尚的亲传弟子了。败在他的徒弟手下,靖明,不丢人,当年你祖父我三次向那和尚挑战,连败三次,他,是你祖父平生最佩服之人。”老镇国公笑呵呵的说道。 这事儿伍靖明还真是头一回听说,他听的眼睛都直了,想不到他原以为以双锤打遍天下的祖父也有一个迈不过去的高峰。 “靖明,萧老三是真心真意娶杜丫头,要和她好好过日子么?”老镇国公还是关心杜衡,便又问了起来。 伍靖明忙说道:“是,他是对我和七殿下立了誓言的,孙儿信他。” “七殿下?”老国公脸上笑意顿消,皱眉问了起来。 伍靖明心中暗叫:“哎呀不好,怎么把阿绎也说出来了。” “靖明,你转年就十六岁了,也做了十多年的国公,爷爷不把你当个孩子,你且说说,你是想保七皇子坐上那个位子还是单纯与他交好?”老镇国公问出一个很犀利的问题。 伍靖明刚要开口,老国公却又说道:“想好了再说,爷爷不想听假话。” “是,孙儿明白,回禀祖父,七殿下并无夺嫡之心,他只想做贤王。”伍靖明看着祖父的双眼,毫不躲闪的说道。 “做贤王?难啊!只怕将来会身不由己!靖明,原本祖父希望你做纯臣,可是不想你与七皇子交好,已然有了立场,这纯臣你是做不了的,当今天子春秋正盛,可太子已经长成,再过十年,太子若不继位,大梁必将内乱。此话你记住了,只管到时候去看。”老镇国公满面担忧的说道。 “祖父……”伍靖明紧张的叫道。 老镇国公摆摆手道:“祖父没事,你既已经跟了七殿下,七殿下倒是个宽厚大度之人,这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看来萧老三也选了他,你们三人这关系到底如何?” “回祖父,孙儿与阿泽阿绎已经是生死兄弟了。”伍靖明兴奋的说道。 老镇国公看着孙儿意气风发的样子,欣慰的笑了笑,点头说道:“这很好,靖明,祖父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若是有朝一日七殿下想要那个位子,你替祖父转告七殿下三句话,第一,后发制人,第二,蛇打七寸,第三,一击必中。” 伍靖明看着祖父的银发,心中难过极了,他摇头说道:“祖父,真有那日您自己去说,你要长长久久的活着。” 老镇国公笑道:“真是个傻孩子,人哪有不死的,若不是为了你们两个小东西,祖父早就随你们祖母和爹娘去了,如今已经多活了十五年,祖父已经赚啦!” 这祖孙说的热闹,却急坏了百步之外的伍静贞,她又不敢贸然冲到近前,只能高声喊道:“爷爷,我也要听,您让我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回结干亲 “爷爷,阿泽之事现在可不能让妹妹知道。”深知妹妹性情的伍靖明听到妹妹在外头大叫,赶紧向老镇国公恳求起来。 老镇国公点点头道:“爷爷明白,静贞这里你不用担心。倒是萧三那小子到底打了什么鬼主意,这孩子年纪不大心眼儿却太多,靖明,就算你有承诺不可娶杜丫头,也不一定非要把杜丫头嫁给萧三。”方正一生的老镇国公很有些看不上萧泽这么这光明正大的做派。 伍靖明为难的说道:“爷爷,孙儿看的出阿泽是真心喜欢杜妹妹的,而且他也是想为杜妹妹挣一个好名声。”替情敌说说什么的最是为难人了。 老镇国公脸一沉低喝道:“胡闹,糊涂东西!” 伍靖明不敢回嘴,只能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是”。 此时门外的伍静贞叫的更急了,房中的祖孙二人都知道若是再不开门让伍静贞进来,这姑娘必得大闹一场。老国公因此说道:“行了,是怎么回事我都知道了,你也不必再说了,让你妹妹进来吧,她是真心同杜丫头好,要不也不能这么着急。” 伍靖明应了一声,赶紧跑去将门打开,伍静贞一见房门开了,便飞也似的冲了进来,她一扑到祖父身边,扭着身子搓揉道:“爷爷好爷爷,您快告诉孙女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么,您就由着哥哥胡闹啊,那可关系到杜妹妹的终身大事。就算她不能嫁给哥哥,可也不能嫁给那个病痨鬼吧!” “静贞,不许胡说!”伍靖明是意气之人,虽然心中对萧泽夺爱之事不满,可他愿赌服输,绝不肯让人说萧泽半句坏话。 “唷,哥你真本事了啊,人家抢你媳妇,你倒还护上他了,你那胳膊肘儿到底往哪里拐啊!爷爷你看哥哥都快把人给气死了!”伍静贞对哥哥不满,说起话来便夹枪带棒,还不忘向老镇国公告个小刁状。 “静贞,你不许胡闹!男儿在世守重诚信,你哥哥没有做错!”老镇国公虎起脸来喝道。 伍静贞惊呆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跳着脚的大叫道:“爷爷没你说错吧?” 老镇国公吼道:“没规矩!” 伍静贞彻底暴走了,她愤怒的大声叫道:“好好,就算你们说的有理,杜妹妹不能嫁到我们家来,可嫁谁也比嫁那个病痨鬼强吧!难道你们眼看着她过门就守寡,这一辈子都还没有开始就毁在宁亲王府之中!” “静贞,你不要闹,世间之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眼见也未必属实,需得用心眼所见才行。”老镇国公见孙女儿闹将起来,便苦口婆心的的劝诫于她。 可是伍静贞这会儿哪里能听的进去,只气的小张俏脸红的几乎要滴血了,满头青丝都要根根竖起来。伍靖明到底年轻压不住性子,也跳起来叫道:“静贞你不要再闹了,难道你认为爷爷和我会眼看着杜妹妹落入火坑却不管不问么?我们自有我们道理。你再胡闹坏了杜妹妹的好事,你就害她一辈子的人。” 伍静贞被训糊涂了,怎么听她哥哥的意思,嫁给那病痨鬼竟是件天大的好事? 伍靖明也是火气撞了上来,他气咻咻的大叫道:“若不是人家相中了杜妹妹,我都想把你嫁给萧泽!” 伍静贞大怒,指着哥哥的鼻子叫道:“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伍靖明话一出口便先后悔了,况且一旁坐着的老镇国公已经气的怒发冲冠,他哪里还敢再说,只软了声气说道:“好妹妹,听话!别再闹了,你相信哥哥绝对不会眼看着杜妹妹掉入火坑之中的。” 就算伍靖明放低了身段,可伍静贞还是被他气哭了,只见伍静贞一头扎进老镇国公的怀中放声大哭道:“爷爷,哥哥欺负死我了,他要把我撵出家门啊……” 老镇国公明明知道孙子没那个意思,可是架不住孙女儿哭的伤心,他这一生最重视的就是这一双孙儿孙女,特别是孙女儿甫一出生便没了双亲,这孩子可怜啊,所以老镇国公还要偏疼伍静贞一些。因此老镇国公双眉倒竖瞪着孙子喝道:“混帐东西,你说的那是什么混帐话,还不快给你妹妹赔罪,她若原谅你倒也罢了,若是不原谅你,你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个糊涂东西!”老国公一急,连粗话都说了出来。 伍靖明赶紧打叠起百般花样儿,低声下气的给妹妹赔不是,老国公也帮着一起哄,好歹算是将伍静贞哄的不再哭了,只用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瞪着哥哥气道:“你再欺负我我就离家出走,哼!” 老国公一听这话立刻狠狠瞪了孙子一眼,伍靖明打了个寒颤,心中暗道:“我的小姑奶奶,我哪里敢欺负你,你不欺负我我就谢天谢地喽!算了,等过了杜妹妹的婚事,我说什么也得把你嫁给阿绎,真不能再留在家里了。” 哭闹一回,伍静贞坐在脚踏上伏在爷爷的膝头,撅着小嘴儿闷声问道:“爷爷,您也愿意看着杜妹妹给那个病痨鬼冲喜啊?” 老镇国公抚着孙女儿黑鸦鸦的青丝缓声说道:“丫头,你想想,这些年宁亲王府的老三传过多少回病重病危的消息了?” 伍静贞因与宁亲王妃关系好,所以每当传出那种消息之时她便会去王府安慰宁亲王妃,故而伍静贞只要细细算一算便能算的出来。她想了一会儿闷声说道:“少说也有五六次了。” 老镇国公又问道:“如何萧老三可还活着?” 伍静贞急忙说道:“他当然还活着,要不怎么会要杜妹妹冲喜!”话一出口,伍静贞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抬起头看着爷爷,瞪大眼睛问道:“爷爷,您的意思是萧老三根本就没病是吧,他全都是装的,所以才每次都死不了。” 老镇国公赶紧摇头道:“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事透着蹊跷,或有内情却不为我们这些外人所知道了。” 伍静贞摇头道:“那也不行,万一我们猜错了,杜妹妹这一辈子可就彻底完了。爷爷,这是大事,可不能随便糊弄啊!” 伍靖明急了,他一把将妹妹拽起来,瞪着眼珠子问道:“妹妹,我现在告诉你一件事情,你能保证谁都不告诉么,就连杜妹妹也不说。” 伍静贞用力点头道:“我保证!” 伍靖明道:“不行,你得起誓,你跟着我说,周天神佛在上,我伍静贞立誓,若将兄长所讲之事告诉第三个人,我兄长伍靖明就一辈子娶不到媳妇!” 伍静贞惊讶的“啊……”了一声,老镇国公却怒道:“靖明,不许胡闹。” 伍靖明却说道:“爷爷,若是妹妹不说出去,便不会应誓。” 伍静贞却摇头道:“难道一辈子都不能说出去,哥你还是别告诉我了,一辈子都不说,会活活憋憋死我的。” 伍靖明想了片刻后说道:“那好,以三个月为期,从今天开始算起,三个月之内你不对任何人说。” 伍静贞想了想方点头道:“这样还差不多。”不就三个月的时间,忍一忍很快也就过去了,于是便举起右手立下三个月不说的誓言。 伍静贞起誓之后,伍靖明还不太放心,又强调道:“妹妹,你可记住了,三个月内一个字都不能提,你若是提了,祖父就没了孙子媳妇,也没了重孙子,咱们伍家的香火可就在你嘴边上挂着呢。” 伍静贞气哼哼的白了哥哥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知道轻重,我虽然是女儿家,可已经立了誓,便一定会重信守诺!你能做到的我一样也能做到。” 老镇国公用同情的眼神看了孙女儿一眼,他可以预见回头孙女儿一定会气的跳脚发狂。“好了,静贞是守信之人,靖明,你就告诉她吧。” “妹妹,我郑重告诉你,宁亲王府的三公子萧泽非但没有病,他还是身手绝高的不世高手,我就是败在他的手下,他对杜妹妹一往情深,之所以想出冲喜这个办法,其实是为了防止杜妹妹的继母破坏这门亲事。现在你明白了吧?”伍靖明来个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彻彻底底,果然成功的惊呆了他的妹妹。 “哥,你刚才说萧老三是不世出的高手?”伍静贞皱着眉头相问,她的表情象是耳朵出了问题一般。 “对,你哥哥我的身手如何你是知道的,可是我却败在萧泽之手,输的心服口服。”伍靖明大声说道。 “当真?”伍静贞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伍靖明重重点头道:“当然是真的,静贞,哥哥几时骗过你?” 伍静贞想想也是,哥哥是从来都没有骗过自己,如此说来杜妹妹嫁给萧老三就不用守寡了。可是……伍静贞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一时又抓不住,竟是愣愣在站在地上好一阵子都没有说话。 老镇国公与伍靖明都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个最爱犯拧的孙女儿(妹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是能接受这个事实还是会越发闹腾呢? 过了好一阵子,伍静贞恨恨的瞪了哥哥一眼,气恼的大叫道:“我生病了,要去庄子上养病!” 老镇国公和伍靖全都愣住了,这话儿又打从哪儿说起呢? 伍静贞见祖父与哥哥都反应不过来,恨恨跺脚叫道:“我如今知道事情的真相却不能告诉杜妹妹,我怎么还有脸见她!只能等三个月之后再去向杜妹妹请罪了。还有,爷爷,我知道您打小就给孙女儿攒嫁妆,反正我也没有定下亲事,您攒的那些嫁妆先给杜妹妹用,她也是我们镇国公府的二姑娘,就她那个祖母继母一定不会给杜妹妹好好准备嫁妆的。杜妹妹已经顶着冲喜的名头嫁过去,可不能在嫁妆上再受委屈。”伍静贞到底是姑娘家,纵然性情鲁直却也比那两个大老爷们想的到周到一些。 老镇国公点点头道:“好,就按静贞说的办,靖明,这事交给你了,到了日子你带上静贞的嫁妆去送亲,可不能让宁亲王府小瞧了杜丫头。” 伍靖明应道:“是,孙儿谨遵祖父之命,妹妹的嫁妆孙儿也会抓紧时间再准备一份的。”伍静贞气哼哼的瞪了哥哥一眼,飞也似的跑开了,她到底是个姑娘家,提到亲事还是会害羞的。 没过多久,伍静贞带着两个丫鬟和几个嬷嬷回到了退思堂,此时她已经换上出门的衣裳,老镇国公问道:“丫头,真要去庄子上啊?” 伍静贞点点头道:“真的要去,我孙女儿没法见杜妹妹。爷爷,这里有一匣子首饰,等杜妹妹来了您把这匣子给杜妹妹,这是孙女儿给她的添妆。” 伍靖明道:“妹妹,你的嫁妆都让给杜妹妹了,这些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伍靖明认识那只匣子,他们的母亲有四匣子珠宝首饰,分给兄妹两人各两盒。 “那是爷爷和哥哥给的,这个是我单给的,不能算在一起。”伍静贞**的说了一句就掉过头去不理,显然还在生哥哥挖坑给自己跳的气。知道真相却不能说出来真不如不知道真相。 伍靖明也知道给妹妹挖了个大坑惹恼了妹妹,便嘿嘿讪笑道:“那好吧,以后哥哥给你准备更好的。” 伍静贞没理哥哥,只跪倒在祖父跟前,低头闷声说道:“爷爷,孙女儿等杜妹妹出嫁出后再回来。” 老镇国公点点头道:“也好,丫头,心别太重了,杜丫头是个明理的好孩子,必不会与你生分了。你去庄子上散淡几日也好。靖明,你送妹妹去庄子上,好生安排着。” 伍静贞气哼哼的别过脸叫道:“我才不要他送,哼,大坏蛋!” 老镇国公不免摇头失笑,伸手将孙女儿拉起来说道:“好了静贞,你哥哥也是不得已,你就别生气,他把你送到庄子上还得赶紧回来,明儿好接你杜妹妹正式认亲。” 伍静贞瘪了瘪嘴,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便站了起来。伍靖明赶紧凑过来陪笑道:“妹妹别恼,等过了这事,哥哥再给你好好赔不是。” 哥哥都再三再四道歉了,自己若再绷着也不太好,伍静贞略缓了声气说道:“不用了,只要杜妹妹过的好就行了。” 老镇国公哈哈笑道:“这样才对。行了,靖明送妹妹去庄子上,安排好赶紧回来。” 伍靖明应了一是,亲自护送妹妹出城去了庄子上暂住,其实以伍静贞的身手,伍靖明与其说是保护妹妹倒不如说是保护那些有可能的不开眼的小毛贼们。要知道伍大姑娘遇上小毛贼,是从来不会手下留情的,断手断脚是最基本的,打个半身不遂也是常事。 安顿好妹妹之后,伍靖明便要动身回府,他临走之前却被妹妹拽住了,伍静贞眼睛微红,低声问道:“哥,杜妹妹嫁给萧老三,真的没有问题么?” 伍靖明仗着身高仗势摸了摸妹妹的头,话说他想这么做很久了,可是在祖父的眼皮子底下就是不敢,这会可是能摸一下了。 “妹妹,你放心,萧老三要是敢对杜妹妹不好,咱们两个打他一个,应该还有的一拼,你放心吧,杜妹妹可不是小绵羊呢,你知道么,杜妹妹先前打算逃婚来着,萧老三对上杜妹妹,还不定是谁欺负谁呢,妹妹,你且等着看吧!”伍靖明的声音里明显透出兴灾乐祸的意思。 “啊?”伍静贞很是吃惊,她怎么觉得哥哥说的那个人不是她认识的杜妹妹呢? “好了,天快黑了,哥哥还得赶回京城,你在庄子上乖乖的,等杜妹妹出嫁之后哥哥立刻来接你。”伍靖明顺手又摸了摸妹妹的头,便打马赶回京城了,留下伍静贞一个人站在风中想了许多才回庄子上去。 次日一早,伍靖明果然摆起国公爷的仪仗,浩浩荡荡来到建威将军府,迎二姑娘杜衡回国公府认亲。 何老夫人没想太多,只觉得大孙女儿认老镇国公为干爷爷,认镇国公为义兄是件很好的事情,所以从始至终都笑的非常开心。可是苏夫人就不么这想了,她头顶假髻脸带假笑,一双眼睛里似是长了钩子一般,恨不能在继女身上开几个血洞,捅死她算了。 苏夫人假笑,伍靖明对上她之时笑的更假,不只是笑意不达眼睛,甚至连勾起的嘴角弧度都极为有限。苏夫人都已经气疯了,可是却不够对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有丝毫不敬,她怕的自然不是伍靖明本身,而是镇国公这个爵位。 伍靖明对上杜衡之时,脸上的笑容温柔和煦,眼中的柔情也如一泓春水,“妹妹,祖父在家里等着呢,你快上轿吧!” 杜衡点点头轻声应道:“是,多谢大哥。” 伍靖明笑道:“自家兄妹不说这个,妹妹仔细脚下。”伍靖明在一旁护着杜衡上了他带来的八抬翠盖珠缨绿呢大轿,一行人赫赫扬扬的动身往镇国公府而去。苏夫人看着继女如此风光,眼中的怨毒之意几乎凝成两柄利刃,恨不能追上轿子乱刀将杜衡捅死。 “娘,大姐姐好风光!”二姑娘杜鹂艳羡的看着轿子走远,眼热的不得了。苏夫人冷哼一声喝道:“风光个屁,我倒要看她有蹦哒几日!走,回去!” 苏夫人明摆着欺负婆婆耳聋眼花,也不怕下人们听了笑话,竟当众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杜衡来到镇国公府,自是一番拜见认亲。她怎么找都看不到姐姐伍大姑娘,到底忍不住问了起来。“祖父,怎么不见姐姐?” 老镇国公老脸微微泛红,干笑着说道:“你姐姐前两日病了,如今正在庄子上养病,等病好了就回来。” 杜衡大惊,忙说道:“姐姐得了什么病,怎么也没告诉一声,若早告诉了我也好还看她。” 老镇国公一阵干咳,直向孙子使眼色,伍靖明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说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就是前两日我惹她生气了,她这才跑到庄子上不理我呢,妹妹你不用担心,过几天她心气顺了就会自己回来的。” 杜衡想了想素日看到伍家兄妹的相处方式,这事还真有可能发生,便点点头道:“姐姐没事就好,对了,大哥,姐姐在哪里的庄子上,要不我去看看她,也帮你劝一劝,总不好让姐姐一个人住在庄子上的。” “这……还是算了吧,阿衡你不知道,静贞的性子拧,不劝,过几日她自己就回来了,要是去人劝了,没个十天半个月她再不肯回家的。”孙女儿跑到庄子上躲着就是没脸见杜衡,老镇国公在不得已之下只能暂时抹黑孙女儿了。 “好吧!”杜衡迟疑的应了一声,心中总有种古古怪怪的感觉,在她的印象当中,伍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啊! “阿衡,你的事情爷爷都听说了,真是难为你了,往后有事就来找爷爷和你哥哥姐姐,万事有我们呢,可别一个人扛着,将来就算你出了门子,这镇国公府也是你的娘家,等你出嫁之时,爷爷给你准备一份和静贞一样的嫁妆,再不叫人小瞧了你去。”老镇国公情真意切的说道。 “多谢祖父垂爱,可是……”杜衡说着说着扑通一声跪倒在老镇国公的面前,唬的老国公赶紧伸手扶道:“丫头有话站起来说。” “祖父,阿衡不想嫁人,谁都不想嫁,您能帮帮阿衡么?”杜衡眼中含泪低声说道。 “这……阿衡,别胡思乱想,这姑娘家怎么能不嫁人呢,世上男子并必全是薄幸寡情之人,还是有好男儿的。”已经知道杜衡必得嫁进宁亲王府的老镇国公只能如此劝说。 杜衡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惊世骇俗,十成人里有九成九不会赞同,她只能暗暗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将此事压在心底,反正到时候若家中逼她嫁人,她逃婚便是了。卫王府那边已经推了,宁亲王府这两日也没有动静,今日自己又大张旗鼓的拜了镇国公为义兄,想来宁亲王府的亲事也能不了了之。 见干孙女儿不再提起亲事,老镇国公也暗暗松了口气,他携了杜衡的手走出退思堂,微笑着说道:“阿衡啊,咱们家人口少,亲戚也少,今日这认亲大礼也就我们祖孙三人,往后咱们亲亲热热的过日子,祖父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你们各有归宿,这一辈子的心愿也就了了。静贞是个好孩子,可就是性子太直,再有,她整日与刀枪为伴,这性子也太硬了,日后还要阿衡你多劝着她一些。虽然咱们不怕得罪人,可是能少得罪些总是好的。” 杜衡轻声应道:“是,孙女儿记住了。” 老镇国公乐呵呵的笑道:“真,阿衡真是好孩子,你可比他们两个乖巧多了,那两个泼猴除了气爷爷之外再不知道别的。”显然这两只泼猴说的就是伍靖明与伍静贞兄妹了。 阿衡被老国公的话逗乐了,她抿嘴轻笑道:“爷爷说笑了呢,大哥和姐姐才不是泼猴,世上哪有这么俊俏漂亮的猴子啊!” 伍靖明原本在一旁陪着说笑的,可一见杜衡抿嘴轻笑的绝美容颜,他不禁看傻了。从来没有见过杜衡这般轻松微笑的伍靖明再也移不开自己的眼睛。 还是老镇国公人老成精会处事儿,他轻踹孙子一脚笑骂道:“怎么,骂你一声泼猴你还不乐意了,撂脸子给爷爷看啊,还不快滚去安排酒宴,今儿陪你妹妹好好吃一回。” 伍靖明回过神来,胡乱应了一声便飞身蹿了出去,不过几个起落就没了人影儿。杜衡惊奇问道:“爷爷,大哥在家里都是用飞的么?” 老镇国公呵呵笑道:“阿衡,你这哥哥不定性,时不时的抽个小风什么的,尽在家里上蹿下跳的,可烦人了!” 杜衡听的出来祖父口中虽然说着责备的话,可语气里满满都是骄傲。对这样浓浓的亲情,杜衡真是羡慕极了。 但说伍靖明飞身而去,却不是去安排酒席,他是直接去了何园,一见到七皇子萧绎,便气恼的大叫道:“萧老三在哪里,快叫他出来!” 萧绎见伍靖明眼睛通红青筋跳的老高,很是吃了一惊,忙站起来问道:“靖明你这是怎么了,阿泽在王府里装病危呢,这事你知道的啊?” 伍靖明气咻咻的叫道:“你告诉萧老三,如今杜妹妹已经是我的亲妹子,他想娶我妹妹,先过我这一关!” “啊……靖明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萧绎自问自家的头脑也算挺好用的,可是却不明白伍靖明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想娶我妹妹,让我做便宜大舅子没那么容易!”伍靖明确认萧泽不在何园,当下又闪电般的冲了出去,闹得萧绎有话都来不及说,只能眼睁睁看着伍靖明飞远了。 “唉,这都叫什么事!”萧绎认命的叹了口气,命人给萧泽传口信去了。 镇国公伍靖明大张旗鼓去建威将军府接杜衡认干亲之事轰动了半个京城,消息素来灵通的萧泽怎么可能不知道。当时他就有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伍靖明没憋什么好主意,果然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萧泽很快就收到了萧绎送来的消息,他家新上任的大舅爷开始耍威风了。 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萧泽猛的掀开被子,扣子赶紧上前阻拦道:“公子,您可消停些吧,再忍忍,等夫人过门就好了,您现在可不能出去啊,这天都没没黑呢。” 萧泽黑沉着脸说道:“顾不了了,扣子,你家公子再不出去夫人就没了。赶紧的,去安排安排换上衣裳到床上去。千万别让王妃发现了,要不然有你好看!”说罢,萧泽胡乱套上一件石青皮袍便从暗道溜出了宁亲王府。 一路飞奔来到镇国公府,此时杜衡早已经被送回建威将军府,若是伍静贞还在府中,杜衡是可以不回去的,可是现在伍静贞出京郊庄子上,为了避嫌杜衡是一定不能留在镇国公府过夜的。 萧泽潜入镇国公府中,循着呼喝之声找到了演武场,见光着膀子只着一袭细布小坎肩儿伍靖明正要练功。不过看他那架势,与其说是练功倒不如说他在自虐,这大冬天的光着膀子练双锏,这是成心作病啊! “好功夫!”萧泽喝了一声彩,从半空中跃下,在兵器架前略做停顿,就手抄起一杆银枪便向伍靖明刺来。 国公爷练功,旁边是一定要有小厮服侍的。众小厮一见突然冒出个陌生人,可都吓的不轻,赶紧抄起家伙围了上来。 伍靖明定睛一看是萧泽,便大喝道:“所有人都退下,任何人不许留下。” 众小厮之首铁头赶紧说道:“国公爷,此人行迹可疑,若是刺客……” “滚……他是我朋友!”伍靖明大喝一声,众小厮不敢违令,忙都退了下去。铁头多了个心意儿,他一溜烟儿的跑去退思堂向老国公爷禀报了。 老镇国公听罢禀报,想了想方说道:“既然你们国公爷说是朋友,那便是他的朋友,你们都退下吧,无令不得入内。”想了想,老镇国公又加了一句:“演武场中不论有什么动静都不得擅入。” 铁头纳闷极了,挠挠头应声道:“是,小的领命。”然后便回演武场外听消息了。 老国公虽然如此吩咐了,可心里却有些担心,便亲自登上镇国公府中最高的望乡台,这里原是为伍靖明伍静贞兄妹的母亲修造的,以解她思乡之苦,如今用来瞭望什么的却是再合适不过。 老镇国公往演武场方向看了许久,他虽然看不清萧泽的模样,可是他能认得出萧泽的武功路数,这一看就是弘远老和尚的套路,老镇国公知道这必是萧泽来了。他看了许久,见萧泽只守不攻,招招式式都让着自家孙子,而他的宝贝孙子却招招狠辣,锏锏直取萧泽的要害。 老镇国公缓缓摇了摇头,心道自家孙子还是气量小了。已经是既成事实,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 萧泽的武功比伍靖明高出不少,而且伍靖明先前又已经练了大半个时辰消耗了不少体力,所以尽管萧泽只守不攻,伍靖明却依然没能对他造成任何有杀伤力的威胁,这一打便打了个多时辰,最后伍靖明累的连铜锏都举不起来了,若再打下去伍靖明铁定会累到脱力。萧泽将手中银枪向兵器架上一甩,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累死我了……” 伍靖明这才撂下双锏,也累的瘫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说道:“你真行!” 萧泽笑笑,拍着伍靖明的肩膀说道:“大舅哥,过瘾了没有,要是不过瘾以后我天天过来陪你练手。” “你……”伍靖明气恼的瞪了萧泽一眼,却见萧泽笑的如盛开的花儿一般,那叫一个灿烂夺目。就算心中仍然不忿,可是伍靖明也不得不承认,单从外貌上来说,萧泽的确与杜衡是绝配,两人都生的极美,笑起来都……那么的让人沉醉! “大舅哥,我知道你心里气不平,多好的妹子就便宜我这个臭小子,是不?”萧泽为了顺利的娶到心上人,真不惜装小卖乖,竟然朝伍靖明这个干大舅爷撒娇卖萌起来,惹得伍靖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知道还说!”伍靖明恶狠狠的说了一句,却没的驳回那声大舅哥。 萧泽惯会做打蛇随棍上之事,他赶紧又说道:“大舅哥你想啊,妹妹总是要嫁人的,与其嫁到旁人家里你天天为她担心,还不如把她嫁给我,我保证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儿的委屈,大舅哥,我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从前我不过是韬光养晦,不想与那些人计较让我娘亲为难罢了,可如今不一样了,我娶了媳妇,就是大人了,我得为我媳妇孩子拼命打下一片基业,那些人害了我这么多年,我怎么也得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伍靖明斜了萧泽一眼,嫌恶的说道:“你家里那么乱!我妹妹嫁过去名份上又低,岂不是尽等着受欺负?” 萧泽嘿嘿一笑说道:“大舅哥,你当我心中没有成算,为什么我非要以冲喜的名头娶她呢?你可别忘记我是当今的亲侄子,又病了整整十年。你说我的病突然好了,这功劳是谁的呢?到时候不论是父王还是皇叔都会对她另眼相看,府中有可能为难她的不过是那两个嫂子,她进门便立下大功,那两个女人还敢怎么样她么?” “哦,你已经想的这么远了?”伍靖明奇道。 萧泽点了点头,很郑重的说道:“这是自然,我要娶她,就要给她最好的,现在是会让她受些委屈,可是我保证过门之后天天让她开心,让她过好日子。” 伍靖明想起极不爱笑的义妹,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这可是你说的,如果你不能让我妹妹每天都有笑容,到时我可要代妹休夫!” 萧泽心头突突直跳,心中暗道刚才那话是不是说的有些过了?他已经知道自己未来的媳妇儿很不爱笑的,素日里都是淡淡的,话也很少,若是成亲之后逗不笑她可怎么办? 伍靖明见萧泽不说话,口中轻“哧”一声,不屑的说道:“怎么哑巴了?不敢保证了?连媳妇都哄不笑,还算个有本事的男人?” 要说伍靖明这激将法也够拙劣的,可是偏偏好使,受不得激的萧泽腾的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保证就保证,我有什么不敢的!” “好好,那我这就是拿笔墨纸砚,萧三公子,你可敢立字为证?” 萧泽咬牙道:“立就立!还怕你不成!” 伍靖明立刻象打了鸡血似的跳将起来,飞也似的冲进演武场旁摆放兵法武功书籍等等的小房间中,取来文房四宝摆好,还飞快的磨了一砚极浓的墨汁。 “写吧!”伍靖明好整以暇的说道。 萧泽此时已经不能不写了,他瞪了伍靖明一眼,钻进了这个他明明知道是圈套的圈套。 伍靖明歪头看着萧泽写完保证书,又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个印泥盒子,一脸坏笑的说道:“按个手印吧!” “你……好,算你狠!”萧泽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伸出右手食指在印泥盒中狠狠蘸了一下,然后在保证书上重重按下自己的手印。 伍靖明赶紧拿起保证书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又仔细的吹干墨迹,然后才折了四折用心收了起来。萧泽气的直咬牙道:“好好,今儿这事我认了,大舅哥,你别忘记你也是要成亲的!” 伍靖明得意的笑道:“放心,我绝对不会娶你妹妹的,你当成不我的大舅哥!” 萧泽在心中暗暗说道:“那可不一定,许你认个干妹妹,难道就不许我也去认么?哼,赶明儿你想娶谁我就去认谁!” 伍靖明可不知道萧泽这家伙是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的主儿,今天他摆了萧泽一道,异日萧泽必会连本带利还回来的。 “阿泽,咱们不闹了,我且问你,杜将军的手书何时能送到京城?这亲,几时成?” 萧泽算了算日子方才说道:“再有四日左右信就到了,我打算七日之后成亲。” 伍靖明皱眉道:“三日时间哪里够准备嫁妆的,况且建威将军府那些人绝对不会给妹妹做面,我妹妹以冲喜之名嫁你已经极为委屈,难道你还想让她受更多的委屈么?”需知嫁妆就是新娘子的底气,若一个新娘子没有象样的嫁妆,这一辈子在婆家都抬不起头来。 萧泽点点头道:“嫁妆之事我自有安排,也没指着建威将军府去准备。靖明,你放心,除了冲喜这个名头之外,我不会让阿衡受一点点委屈的!” 伍靖明听罢却摇了摇头,喃喃道:“她不愿意出嫁你却硬逼她嫁入王府,就已经是最大的委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回逼嫁 宁亲王府的亲卫知道自家三公子急等着娶建威将军府的大姑娘成亲冲喜,是以在得到杜大海手书之后,他们便日夜兼程赶往京城,只用了三日时间,足足跑死了七匹快马,便将杜大海呈给皇上的秘信以及送往建威将军府的手书送到了宁亲王爷的手中。 杜大海的手书共有三封,一封以火漆密封,这是呈送给皇上的密折,另两封都只是普通封缄,一封写给老母亲何老夫人,另一封写给大女儿杜衡,他并没有给妻子苏夫人单独写信,想来杜大海也知道想让妻子为大女儿尽心尽力操持亲事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干脆不与她说了。 宁亲王拿着手书想了片刻方才问道:“王妃在哪里?” 立刻有小厮禀报:“回王爷,王妃娘娘正在交泰园为三公子收拾新房。” 宁亲王爷沉声道:“快请王妃到这里来。”小厮应了一声飞跑出去,不多时,宁亲王妃便急匆匆的来到了宁亲王爷的书房。 “王爷,可是有回信了?”宁亲王妃还没有进门便急急问了起来。 “柔柔,信拿到了,给那府里老夫人和大姑娘的各一封,本王想着让人家姑娘给泽儿冲喜已经委屈了,若是只派管家送过去便更不合适了,你是不是亲自去一趟呢?也显得咱们很看重这个儿媳妇?”宁亲王爷皱眉问道。 宁亲王妃立刻点头说道:“对对,王爷说的极是,妾身本应该亲自走一趟的,王爷,您把信给妾身,妾身这便过去。” 宁亲王爷将两封给建威将军府的信递给妻子,宁亲王妃见桌上还有一封,不免好奇的问道:“王爷,那还有一封呢?” 宁亲王爷摆摆手道:“那是给皇上的,本王这就进宫面呈皇上。” 宁亲王妃哦了一声,立刻拿着信离开书房,回房换上王妃正装,摆开仪仗往建威将军府行去。 王妃出行的排场可比国公爷大多了,但见道旁以绘云龙纹红素绫为步障,以十六对各色仪仗引路,后随四对青孔雀并红花彩扇,接着便是四对红纱宫灯,然后才是王妃乘的是青顶髹金垂凤彩轿,凤轿之后跟着数十名丫鬟嬷嬷捧着盒盂铜匣镜袱等物,再后面便是二百四十名王府亲兵抬着整整六十抬沉甸甸的聘礼。宁亲王妃此行求亲除了有胁迫之嫌以外,倒是做足了诚意。 王府管家早就骑了一匹快马往建威将军府报信了。何老夫人听说宁亲王妃亲自来了,震惊的打翻了手中的盅子,一盏茶尽数泼到前襟之上,湘色衣襟深成了深褐色。 “什……什么,王妃亲……亲自来了……”何老夫人紧张的连话都说不顺溜了。 前来禀报的杜忠忙说道:“正是宁亲王妃亲自来了,再有两刻钟就要到咱们府门前了。” “快迎快迎……叫……叫你夫人出来迎接……”何老夫人慌张的手足无措,直接将这事推给了儿媳妇,她是最怕见贵人的。这会子她已经完全没有脑子去想儿媳妇能不能招待好宁亲王妃这件事情了。 杜忠见老夫人紧张的如荒脚鸡一般,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暗道:若是夫人还在,断断不会如此慌乱的! 杜忠只得去了棠棣院请苏夫人出面迎接招待宁亲王妃,苏夫人倒是想拿上一把,可又不敢得罪了宁亲王妃,只能冷着脸应了下来,待杜忠走后,她转身便吩咐道:“快把二姑娘三姑娘用心打扮起来,随本夫人迎接宁亲王妃。”这是一个难得让女儿们在贵人之前露面的好机会,苏夫人当然不会放过。 莫约两刻钟后,宁亲王妃的仪仗来到建威将军府门前,杜忠早已经安排人以黄土掩道净水泼街,又铺上了数十丈大红地毯以供王妃踏脚。 何老夫人再心里打怵也得出门迎接的,她见儿媳妇只带了二孙女三孙女前来,便沉声问道:“如何没有若儿?” 苏夫人撒谎都不打草稿,只胡乱说道:“已经让人去告诉了,谁知道怎么现在都没来。”事实上她非但没有打发人去通知杜衡,甚至还下令府中之人绝不许将消息传递出去,今日一早杜衡便已经去济仁药铺看望寥嬷嬷了。 何老夫人来不及再说什么便见八个清秀的小太监拍着巴掌跑了过来,何老夫人等人赶紧跪下迎候,莫约又有一柱香的时间,王妃的凤轿才停在了建威将军府的大门之前。 何老夫人带着媳妇孙女孙子磕了头,宁亲王妃方才缓声说道:“快请起吧,今日本宫来的匆忙,倒是唐突府上了。” 何老夫人赶紧硬着头皮说道:“不敢不敢,寒门小户能迎接王妃娘娘大驾,实是我们祖上积德。” 苏夫人听婆婆言语粗鄙,不由暗暗哼了一声,赶紧上前满脸陪笑说道:“外头不是说话之处,请王妃娘娘驾临寒舍略用一杯清茶。” 宁亲王妃点点头,缓步走下凤轿,待看清迎出来的只有两个未及十岁的姑娘,便淡淡问道:“怎么不见尊府大姑娘?” 宁亲王妃的声音淡淡的,可是何老夫人和苏夫人却听出了浓浓的不悦,何老夫人自是心惊肉跳,苏夫人却是心中暗喜,她飞快的回道:“回王妃娘娘,我们府里的大姑娘出去了,她是大姑娘,妾身又是继母,大姑娘从来不说去何处,妾身也不敢问。” 宁亲王妃皱了皱眉头,若是她之前没有见过苏夫人和杜衡,怕是就要相信这句话了,可是那日在宁亲王府上发生之事宁亲王妃听齐嬷嬷细细的说了一遍,她自然不会相信苏夫人。 “老夫人,本宫今日前来贵府有要事相商,且又有两封信要转交给老夫人和大姑娘,是贵府杜将军的亲笔信,所以还请老夫人速速派人请大姑娘回府为好。”宁亲王妃并不理会苏夫人这个虐待了她未来儿媳妇的继母,只看向何老夫人说了起来。 何老夫人总算还是想着为孙女儿说句话,她赶紧应道:“是是,老身这就派人去找,王妃娘娘有所不知,老身这孙女儿最是重情重义之人,今日出府是因为一直照顾她的嬷嬷得了重病,老身大孙女儿才出府探望。” 宁亲王妃闻言浅笑道:“嗯,果然是个极有善心的好孩子。” 苏夫人听到这话脸刷的绿了。宁亲王妃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怎么还能猜不出来宁亲王妃这是要聘杜衡做儿媳妇呢。恨啊恨啊……苏夫人不知不觉间已经绞烂了手中的帕子。 何老夫人赶紧吩咐人去济仁药铺,杜忠上前应了一声便跑下去重新安排,原来早在他一得到宁亲王妃要来的消息之时,杜忠就已经派人去济仁药铺通知了。 济仁药铺之中,得了消息了杜衡在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立刻找到先生张慕景,低声说道:“先生救我!” 张慕景忙道:“阿衡别怕,叫丫头们收拾收拾,我这就安排你出城,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为师为你顶着。” 杜衡犹豫道:“可是今日只有杨梅沁芳跟了出来,李嬷嬷红菱清芬还都在府中,若我就这么走了,她们必受连累。” 张慕景急道:“他们要的人是你又不是几个下人嬷嬷,你先走,其他人交给我想办法,我保证把她们都平安送到你身边行么?阿衡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杜衡正在犹豫之时,店面上的小伙计飞快跑来报告,“回东家,大掌柜的,府里又派人来找姑娘了,来的是铜锤。” 杜衡原本心中暗惊,可听说来的是铜锤,她心里反而踏实下来,赶紧说道:“快叫铜锤进来。” 铜锤飞跑进来,一见杜衡便跪下说道:“宁亲王妃送来将军的亲笔手书,是写给姑娘的,请姑娘快快回府接信!” 杜衡惊道:“什么,有我爹爹的信,此话当真?” 张慕景急道:“阿衡,你爹爹被围困于北疆,他怎么可能写信给你,且莫上当了。” 铜锤急道:“小的再不敢欺瞒姑娘,真是将军的手书,一封给老夫人,一封给姑娘的。” 杜衡立刻说道:“好,赶紧备车回府。” 铜锤应了一声飞快跑去准备,张慕景急道:“阿衡,你真要回去,若是圈套怎么办?” 杜衡冷声道:“我不过是个没有娘亲爹爹又生死不明的孤儿,有什么值得别人来下圈套,若真是圈套,不要这条命也就是了。” “阿衡,不能意气用事!”张慕景已经急出了一身大汗。 “先生,我先回去看看,若真是圈套,我也有办法脱身,正好还能将李嬷嬷红菱清芬带出来,当日我答应过她们会带她们离开,做人岂可言而无信。” 张慕景见劝说无效,只得咬牙说道:“那好,阿衡你等等。”说罢他就匆匆走开了。 莫约一盏茶的时间,张慕景又走了回来,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油纸包。“阿衡,万不得已之时,命人爬到府中最高处,在上风头撒下此药,此药可让阖府之人沉睡两个时辰,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够你脱身了。” 张慕景说罢又拿出一个小纸包,包中有十颗红豆大小的丸药,“这是解药,撒药之前服下便可。” 杜衡接过一大一小两个纸包,俯身拜倒诚心诚意的说道:“多谢先生。”杜衡知道自家先生是个极有原则之人,制蒙汗药这等下三滥之事他再不屑为之,可是为了自己,先生却打破了自己的规矩,这份恩义杜衡深深刻在心上了。 张慕景俯身扶起杜衡,深深的看着她,似是想将那本就极为熟悉的容颜更深的镌刻在自己的心上。张慕景有种莫名的感觉,仿佛今日之后,他们师徒就很难再这般亲近的接触了。 “去吧,有任何事需要师傅,尽管打发人来告诉我。师傅就你这一个徒儿,只要为你好,为师做什么都愿意。”张慕景不想让自己的一腔心意深埋于心底,便半含半露的说了起来。 只可叹杜衡此时并不解风情,直到多年以后重又想起来,她才明白了师傅的一片真心,只是那时,她早已经不再是建威将军府的大姑娘,而是两双儿女的母亲了。 坐上马车赶回建威将军府,此时何老夫人早已经命人念完了儿子的信,明白儿子的意思了。 “王妃娘娘,这儿女亲事本就由父母做主,既然我儿决定将大孙女儿许配给您的三公子,老身再无二话,就这按大海的嘱咐办嫁妆就是了。只是这婚期?您看……” 宁亲王妃忙说道:“我们泽儿的情形老夫人怕是也听说过的,以我们王爷和本宫的意思,这婚事越快办越好。我们求的是大姑娘本人,又不是要嫁妆的,您能办到什么程度就办到什么程度,本宫可以保证,我们宁亲王府绝对不会因为嫁妆之事挑剔新媳妇。” 何老夫人想想儿子信上所说的,除了家具不好办之外,其他的倒也容易,金银首饰直接拿银子去买就行了,绸缎布匹也容易,衣裳也买现成的,庄子铺子就将府中现有的拔出来也行,至于古玩字画什么的,那就说不得了,建威将军府没有底蕴,这些东西是最缺的。 坐在一旁的苏夫人见婆婆根本没有给自己看信的意思,自家男人除了给他老娘和大女儿写信之外,竟连一个字都没有给她,好似完全没有这个妻子一般,甚至连继女的嫁妆安排都直接越过她交给了婆婆。苏夫人已经快要气疯了。要不是她一再提醒自己:那个小贱人就是去冲喜了,过门就得守寡,这辈子别想再有出头之日,你犯不上这会在王妃跟前找不自在。苏夫人指不定会当着宁亲王妃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举动。 宁亲王妃似是怕何老夫人还有些不乐意,便又说道:“老夫人放心,大姑娘嫁进我们王府,若我泽儿是个有福的,她们小俩口和和美美,本宫就什么都不说了,若是……本宫一定把大姑娘当成亲生女儿,将来……将来再给她找个人家。” 苏夫人一听这话,喉头咯噔一声闷响,整个人立时气厥了过去。 宁亲王妃皱眉道:“怎么苏夫人身子不好么?” 何老夫人赶紧让人将丢脸丢到家的儿媳妇抬下去,然后讪讪说道:“她自生产之后这身子就没养过来,在王妃面前失礼,还请王妃不要生气。” 宁亲王妃摆摆手淡淡道:“这女人总是病啊灾啊的没完没了,有什么可怪的呢,快送夫人去养着吧。” 苏夫人被抬出颐寿园之时,杜衡正巧从外头走进来,众丫鬟见大姑娘来了,赶紧一叠声的报了进去:“大姑娘来了……大姑娘来了……” 杜衡见双眼紧闭牙关紧咬的继母被抬出来,跟在她身边的是哭天抹泪的二妹妹三妹妹,杜衡不免皱眉问道:“继夫人怎么了?” “呸,要你管!”二姑娘杜鹂一口唾沫便往杜衡身上吐去,杜衡赶紧避了一下,才没让杜鹂吐脏了自己的衣裳。三姑娘杜鸢倒是没有吐,她只是用怨毒的眼神冷冷的看了杜衡一眼便又哭了起来。 杜衡心中一惊,她从来没看过一个小孩子竟然有那样如同淬了刀子一般的怨毒眼神,那眼神真是太可怕了。 “大姑娘快请进……”丫鬟一声轻唤叫醒了杜衡,她点点头,稳了稳心神,缓步走入上房。 “请祖母安,请王妃娘娘安。”杜衡来到厅前向上行礼,语气不冷不热,神情恭敬而疏离。宁亲王妃这会儿到建威将军府来,除了为那件事之外再不会有别的。任谁也不想被逼做冲喜新娘,所以原本就清冷的杜衡更加热情不起来。 “若儿,快看你爹爹给你写信了,是王妃娘娘特意送过来的。”何老夫人笑着说道。 杜衡看了看宁亲王妃,见宁亲王妃满眼希翼,满脸都是温柔到近乎企求的笑。杜衡面上看着冷,其实她最是个心软的姑娘,想到宁亲王妃也是一片爱子之情,杜衡突然发觉自己无法往死里恨宁亲王妃,做娘亲的,为了自己的儿女什么都愿意做,自己的娘亲当年必定也是一样的。 默默接过父亲的手书,杜衡的手微有些打颤,她拆了几次才拆开封口,拿出一封足有十几页的信。 “大姑娘坐着看吧。”宁亲王妃柔声说了起来,听得出来她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紧张不安。 杜衡抬头看了看宁亲王妃,轻声说道:“谢娘娘。” 丫鬟搬过一个绣墩,杜衡坐下来认真的读父亲的手书。 “吾儿若儿见字如晤……” 这封信很长,足有数千字,杜衡看的很慢很慢,甚至有时候一页信便要看上一盏茶的时间,堂上每一个人,甚至是宁亲王妃和何老夫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了杜衡读信的思绪。 这封信杜衡足足看了两刻钟,她原本微有些红润的脸蛋儿渐渐变的苍白,直到最后白的几乎透明,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大姑娘……”“若儿……”宁亲王妃和何老夫人都紧张的叫了起来。 杜衡用颤抖的双手将信折好放回信封之中,缓缓抚平封口之后站了起来。 “老夫人,您就按老爷的意思办吧,我……嫁……”说完这句话,杜衡再也不支持不住一头仆倒在地上。唬的宁亲王妃赶紧离座冲上前,将杜衡紧紧抱入怀中,一叠声的叫道:“孩子,你醒醒,好孩子,你快醒醒啊……” 宁亲王妃温柔的怀抱让杜衡有种被娘亲抱在怀中的感觉,她急急张开眼睛,看到的却不是自己的亲娘,而是满眼担心关切的宁亲王妃,杜衡看出那些担心关切是发自内心的,甚至比她的祖母都要担心关切许多。 “娘娘,我没事。”杜衡轻轻说了一句,宁亲王妃这才略松开双臂,亲手将杜衡扶了起来。 “好孩子,我知道难为你了,我……你放心,将来不论如何,我都将你当女儿看待,有我一日便不叫你受一点点欺负,就算我死了,也会在死前为你安排好一切。”宁亲王妃疼爱自己的儿子,也不会把别人家的孩子当成草芥,特别是让杜衡为萧泽冲喜,从一开始宁亲王妃对杜衡便充满了歉意,只是她没有办法,为了救儿子,宁亲王妃只能为儿子强娶杜衡,为的就是那有可能的一丝丝希望。 “娘娘,谢谢您。您放心,我会……安安心心的……嫁过去。”杜衡这句话说的何其艰难! “好!好!好孩子!”宁亲王妃是个感性之人,竟然抓着杜衡的手低泣起来,不知道是为了儿子有生的希望喜极而泣还是为了杜衡的深明大义感动而泣。 见孙女儿答应了亲事,何老夫人暗暗松了好大一口气,她原本一直担心杜衡不嫁,倘若真逼她出嫁,成亲那日杜衡如果真的做出血溅喜堂之事,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她的儿子杜大海也丢官罢爵不说,只怕连性命都能保全。如今孙女儿答应了,儿子的性命前程全就全都保住了,这建威将军府也能继续荣华富贵下去。何老夫人心里高兴啊! “若儿,好孩子,虽然日子有些紧,可奶奶一定尽全力给你办嫁妆,你想要什么直管开口,就算府里没有,奶奶也使人给你买去。”何老夫人激动的说道。 置办嫁妆之事宁亲王妃是不好开口的,她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了,此时也该回王府告诉儿子这个好消息了。前几日因为消息不确定,宁亲王妃只是在府中收拾新房,如今已经得了准信儿,宁亲王妃要忙的事情可就多了,虽然是冲喜,可是该有的程序一样都不能少,该请的客人一个也不能落下。 宁亲王妃告辞回府,众人又是一番相送,宁亲王妃只亲自携了杜衡的手说道:“好孩子,咱们娘俩以后相处的日子长着呢,往后你就知道了,我会象疼灵儿一样,不比疼灵儿还疼你的。” 杜衡看人只看眼睛,她从宁亲王妃的眼中看到真诚善良与感激。杜衡心中暗道:“罢了,嫁就嫁吧,好歹我也学过医会毒术,若是那萧泽还有的救,只看在王妃面上救他一救,到时再与他订下约定,不叫他碰我也就是了。”杜衡到底还小,她想的实在太简单了。 送走宁亲王妃,何老夫人便如打了鸡血一般,将府中大小管事全都叫到了颐寿园,又命杜忠开了库房,大把大把的银子撒出去,就为了给大姑娘准备一份体面的嫁妆。这,是杜大海在信中特意交代的。 杜忠虽然气不过自家大姑娘要嫁进王府冲喜,可这是老爷的决定,他一个管家无法反对。既然不能反对,杜忠唯有使出全身的本事,务求在最短时间里准备一份最体面的嫁妆。反正老爷吩咐过了,要拿出十万两银子给大姑娘备嫁妆。 却说被抬回棠棣院的苏夫人醒后越想越不对劲儿,她又赶紧回到了颐寿园,正赶上婆婆开了库房,如流水一般的往外抬银子。 “老夫人,您这是干什么?”看着一箱一箱的金银被抬出库房,苏夫人只觉得被人挖了心肝。这些都是她和她三个儿女的,凭什么全给那小贱人做陪嫁! “你们老爷说了,给若儿办十万两银子的嫁妆。”何老夫人嫌恶的看了儿媳妇一眼,爱搭不理的说道。 “呃……”苏夫人白眼一番又厥了过去,此番随她过来的有江嬷嬷,江嬷嬷知道这时候夫人昏不得,赶紧暗掐苏夫人合谷,生生将她掐醒了。 “老夫人您说什么,给……给……十万两银子做嫁妆?老爷疯了吧,家里总共也不到二十万两银子,都做了嫁妆,让我们娘儿几个喝西北风么!将来鹂儿鸢儿鹏儿成亲时候怎么办?”苏夫人愤怒的吼叫起来,也不管会不会在一众管事面前失了体统。 “她们都还小,日后再攒就是。”何老夫人淡淡说道,只要保住了儿子,难道还怕没有银子么。需知此次若是杜衡不肯嫁进宁亲王府冲喜,别说是银子,只怕这一家老小连京城的房子都保不住,全得回乡下种田去了。 “不行,绝对不行,他们姐弟四个都是一样的,最多只能给两万两银子做嫁妆!”苏夫人咬牙肉疼的说道。若非杜衡嫁的是宁亲王府三公子,苏夫人连这两万两都不会松口。 “混帐!”何老夫人大怒喝骂,完全不理会儿媳妇的脸面,苏夫人被骂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死咬着最多只能给两万两的嫁妆,而且这事还得由她的操办,否则她就一头撞死,看杜衡敢不敢在孝期成亲! “你……你……”何老夫人被儿媳妇气的浑身乱颤,连话都说不顺溜了。 杜忠实在看不过去,心中也气不过,他暗自想了一回,反正他回来做大管家是为了大姑娘,如今大姑娘就要出门子了,这大管家再做下去也没有意思,倒不如随大姑娘做个陪房,也好替大姑娘打点产业。想到这里,杜忠站起来沉声说道:“老夫人,夫人,老奴有话要说。” “讲!”“谁要你这狗奴才说话!”何老夫人和苏夫人叫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声音。 杜忠存心得罪苏夫人,便不理会她的意思,只是对何老夫人躬身说道:“老夫人,老奴虽然只是个奴才,却也知道三纲五常,有道是夫为妻纲,老爷已经写信回来有了安排,府中就该按老爷的意思去办,倘若有人违背老爷的意思,就算是犯了七出之条,老夫人完全能代老爷休妻。这只是老奴的一点浅见,还请老夫人定夺!” 何老夫人正愁没有制儿媳妇的法子,杜忠便给了她一个最好的建议,话说何老夫人看儿媳妇不顺眼已经很久了,只是没有一个合理的代子休妻的理由罢了。 “对对,杜忠你说的很对,苏氏,你再敢不听你家老爷的吩咐,老身这便代子休妻。对了,杜忠,这事是不是还要上表啊,皇上家管不管?” 杜忠躬身回道:“回老夫人,这是咱们府中的家事,皇上不会管的。” “哦,这就好,那行,杜忠,你赶紧写休书,这个女人若再吵闹立刻让她拿着休书滚蛋!”何老夫人早年贫苦之时也是悍妇一名,泼辣起来也是够瞧的。 苏夫人被那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气疯了,她正要冲上前去撕扯杜忠,却被江嬷嬷拽住了。苏夫人回头看了一眼,见江嬷嬷给了自己一个眼神,她立刻明白了,当下站着不动,只是冷冷的看着何老夫人与杜忠,那眼神如同看死人一般。 江嬷嬷刚要动弹,一直没有做声的杜衡突然高声喝道:“老夫人,您说过这府中一切但凡我想要便能随便要,这话可当真?” 何老夫人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真!” 杜衡站起来指向江嬷嬷,沉声喝道:“我要这个贱婢!” 苏夫人江嬷嬷全都呆住了,她们不知道杜衡到底想干什么,原本要对何老夫人与杜忠下毒的江嬷嬷也不由停了手。 何老夫人立刻说道:“行,给你!” 苏夫人大喝道:“不行,江嬷嬷是我的人,谁也不能动她!” 杜衡根本不理会苏夫人,只沉声唤道:“老夫人!” 何老夫人立刻一叠声的叫道:“快把这贱奴的身契拿来!” 苏夫人也不知道从何处来的急智,她突然大叫道:“我嬷嬷早就蠲了奴籍,她是平民,谁也动不得她。” 杜衡根本不愿与继母废话,只对何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若不得此奴,这嫁入宁亲王府之事便休在提起!” 何老夫如今最怕的就是大孙女儿突然变卦,她赶紧说道:“给你给你,一定给你!” 杜忠见此情形,已经命人上前去抓江嬷嬷,苏夫人见状大叫道:“嬷嬷快走……” 江嬷嬷此时怒极,更加不肯走,只见她抬手在冲上来抓自己的两个管事面门随手一抓,那两个管事立刻捂脸倒地哀嚎不止。其他管事见状不由缓了脚步,这便让江嬷嬷冲到了何老夫人与杜衡的面前。 “小贱人,你想要老娘,老娘来了……”江嬷嬷十指张开,每根指甲都泛着蓝幽幽的光,眼看那指甲就要触到杜衡的面门,杜衡突然伸手拧住江嬷嬷的一双手腕,大喝一声:“果然是你!” 江嬷嬷“啊……”的惨叫一声跌坐在地,原来她的一双手腕竟被杜衡生生拧断了。 堂上立时静的鸦雀无声,任谁都想不到大姑娘还有这等身手,就连一直隐藏于横梁之上,已经准备出手的萧泽手下都惊呆了,乖乖,夫人威武啊! 除了杜衡之外再没有人知道,她自从结识伍静贞之后,便央求伍静贞教她错骨擒拿手,杜衡别的也不练,单只练这一招错骨断腕,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亲自拧断江嬷嬷的双手报仇雪恨。 杜衡苦练半年的时间,终于如愿拧断了江嬷嬷的双手,这仇,算是报了一小半儿。 拧断江嬷嬷双手之后,杜衡快步走到那两名被江嬷嬷毒伤的管事之前,沉声吩咐道:“快将他们抬出去埋入雪中,待白雪变黑后立换,如是十次白雪不再变黑,这毒就解了一大半,然后再吃药调理两个月便能痊愈。抬的时候仔细些,不要用手直接抬,免得染上毒液。” 杜忠赶紧命人将两名管事抬下去救治,其他的管事们则用无比崇敬的眼神看向他们的大姑娘,原来大姑娘这么厉害,他们这些年来却一直都不知道,真真白长了这双眼睛。 安排好两名管事,杜衡走回祖母的面前,沉声说道:“老夫人,当日您中了毒,必是此贼所为。” 何老夫人看到那双蓝幽幽的手指,哪是还会不相信,只愤愤叫道:“多亏若儿你机警,要不然奶奶早就这贱奴害死了,你说,怎么处置这贱奴?” 杜衡冷冷看着惊呆了的苏夫人与疼昏了的江嬷嬷,沉声说道:“送官查办,明正典刑。” 何老夫人愣了一下,她可不是不同意,而是有些不明白孙女儿在说什么,四个字四个字的话在何老夫人看来都是那么的难以理解。 “不……谁也不能动我嬷嬷……”惊醒过来的苏夫人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了。她这句话何老夫人和杜衡完全不会听,可疼昏过去的江嬷嬷却因此醒了过来。 “夫人……老奴不能服侍您了……你就让老奴去吧……”江嬷嬷边哀求着边向苏夫人使着眼色。她并不害怕进刑部大牢,哪怕身上没有一丁点儿毒药,江嬷嬷还有体内的本命蛊可倚仗。 苏夫人很快明白了江嬷嬷的用意,哭着说道:“嬷嬷,你可让我怎么舍得啊……” 杜衡冷冷道:“想不到继夫人对个贱奴还如此情深!” 苏夫人腾的站起来叫道:“小贱人,你还想怎么样!别忘了我还是你的嫡母,你就算是嫁进宁亲王府,我照样能告你忤逆不孝!” 杜衡根本就不理会苏夫人,只是打开腰间的荷包,从荷包中拿出一颗白色的腊丸。她在江嬷嬷身边蹲了下去,捏破腊丸取出一枚赤红似血的药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入江嬷嬷的口中。 那赤色药丸入口即化,倒也不必用水送服。杜衡冷冷看着江嬷嬷,缓缓站起身来。可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江嬷嬷。 江嬷嬷并不知道杜衡给自己吃的是什么,可她知道那绝对不是好东西。正想拼命运功将那颗丸药逼出,江嬷嬷突然发觉自己毕生修习的毒功竟然再也凝聚不起来,而且一向安静的本命蛊突然疯狂躁动,好似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一直蜇伏于江嬷嬷心脏中的本命蛊狠狠噬咬了江嬷嬷的心脏一口,便直挺挺的再不动弹了,江嬷嬷心头与丹田同时传来一阵剧痛,她“啊……”的惨叫一声彻底昏死过去。 杜衡至此脸上方才露出一丝笑影儿,她大声说道:“备一大缸老陈醋,将这贱奴丢入缸中浸泡三日,三日后再将其捞去以清水洗净,换下里外所有衣裳,再将这贱奴送至刑部,告她行凶下毒谋害主人之罪。” 众管事此时对大姑娘杜衡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自是大姑娘说什么她们应什么,立刻有人上前用布兜起江嬷嬷抬了出去,按大姑娘的吩咐处置。 江嬷嬷一入醋缸,便如被利刀凌迟一般,刀刀见肉疼的死去活来。原来她修习的毒功最怕见醋,平日里江嬷嬷是一滴醋都不吃的。被醋泡上三日,江嬷嬷的毒功尽废,刚才她又被杜衡喂的药杀死了本命蛊,三日之后将被送交刑部江嬷嬷就会是个没了半条命的普通老婆子,什么下毒下蛊,她这辈子都别再想了。 “继夫人若想护着那贱奴,便一起去刑部,把这桩桩件件事情都说个一清二楚可好?我大梁律法可是明确规定了,重惩主犯从轻发落从犯的,想来江嬷嬷这贱奴背后一定有人主使。”气场全开的杜衡冷冷看着继母苏氏,口中说出的话直直扎中苏夫人的死穴,将她打击的溃不成军。 “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苏夫人拼命摇头叫道。此时的她真的害怕了。没有了江嬷嬷这个得力打手的苏夫人其实什么都不是。 何老夫人冷哼道:“哼!不知道?你说的倒轻巧,她一个贱奴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杜衡心念一转,便回身说道:“老夫人,或许继夫人真的不知情呢?” 何老夫人与苏夫人听到这话全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杜衡难道是在说情么? 没错,杜衡的确在说情,若是让苏夫人也被送入大牢之中,这也太便宜她了,也太便宜写信逼自己嫁入宁亲王府冲喜的亲爹杜大海。自从答应冲喜之后,杜衡便彻底斩断了对祖母,对父亲的最后一丝亲情。从今日起,她杜衡只是杜衡,再不是建威将军府的大姑娘!她既然舍身救了建威将军府,那便得收些利息回来,所以苏夫人是不能进大牢也不能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回辞别 杜衡淡淡的一句话便让继母苏夫人免了牢狱之灾,可苏夫人绝对不会感激于她,相反,她依然恨杜衡入骨,在心里不知恶毒诅咒了多少次,诅咒宁亲王府的三公子就死在成亲之日,让冲喜变成索命,坐实杜衡克命之说。她倒要看看到那时宁亲王妃是否还会对杜衡这般亲近呵护。 许是被刺激的狠了,苏夫人想着想着突然咯咯笑出声来,笑的何老夫人直起鸡皮疙瘩,她厉声喝道:“来人,将此不孝的东西押棠棣院,大姑娘的喜事办好之前不许她走出棠棣院半步。” 几个嬷嬷赶紧上前应了,半扶半拽的将苏夫人拉走送回棠棣院,然后将所有的院门用极粗重的铜锁链锁起来,还派人站在院门外看守,防范之严是前所未有的,就连二姑娘三姑娘也一并被锁了起来。免得她们两个捣乱生事。 其实最应该被锁起来的是府中唯一的男丁杜鹏,他才是建威将军府中的祸头子,几次三番的是非皆由他而起。不过大爷可是老夫人的眼珠子心尖子,就算大家都知道他最有可能甚至是一定会生事,却没有人敢对老夫人提出来,故而杜鹏还自由的在府中各处进出。 这日晚间,何老夫人的心腹之人刘嬷嬷悄悄向老夫人提了一句:“老夫人,奴婢瞧着大他的神色不对,大爷素来不喜欢大姑娘,倘若到了喜日大爷再闹出什么事情可怎么办?” 何老夫人想也不想沉声喝道:“胡说,鹏儿最是听话乖巧,他还是个小孩子,能闹出什么事情!” 刘嬷嬷见老夫人都这么说了,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只能低下头来继续服侍。 何老夫人虽说喝斥了刘嬷嬷,可是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她的宝贝孙子素来极亲近他的亲娘,如今亲娘和姐姐被关,宝贝孙子若是不闹事就出鬼了。她想了想方沉声说道:“去将鹏儿带来。” 刘嬷嬷心知老夫人还是听进自己的话了,赶紧去东厢房带人,不想一进东厢房便见丫鬟嬷嬷们满屋子乱转的找人,原来大爷杜鹏竟不知道钻到何处去了。 刘嬷嬷心里咯噔一声,忙问道:“跟大爷的八个小子呢?” 服侍杜鹏的嬷嬷哭丧着脸回道:“也不见了。” “不好,快跟我去惜雨轩。”刘嬷嬷惊呼一声拔腿便往外跑,生怕跑的慢了会闹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张灯结彩披红挂绿的惜雨轩中灯火通明,再有三日这院子里的姑娘就要出门子了,惜雨轩之人自然会比平日忙碌许多。 刘嬷嬷不敢立刻惊动大姑娘,只悄悄问门上的婆子:“大爷可曾过来?” 惜雨轩门上的婆子是被大爷杜鹏抽过鞭子的,一听刘嬷嬷问起大爷,不由人的就打了个哆嗦,她急急摇头道:“不曾见不曾见,姑娘早就吩咐过了,但凡看到大爷立刻关院门,再不敢叫大爷进门的。” 刘嬷嬷点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你好生守住了门,过了大姑娘的喜事,老夫人都有重赏的。” 那婆子点头应了,送刘嬷嬷离开。等刘嬷嬷走远之后那婆子方小声嘀咕道:“谁还要老夫人的赏,我们姑娘已经发话了,惜雨轩中的所有下人都要跟着陪嫁过去的,不拘去庄子上还是留在王府里,哪个都比再留在这里强!” 刘嬷嬷抄近路匆匆赶往棠棣院,大爷既没来惜雨轩,那就一定去了棠棣院。她得赶紧过去把大爷请回颐寿园,若是让他们母子说上话,这事可就麻烦了。 “我来问你,大爷可曾来过?”刘嬷嬷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问看守棠棣院正门的婆子。 那婆子忙摇头说道:“大爷不曾来啊。” 刘嬷嬷心中纳闷,除了这两处,大爷还能往哪里去?那八个小子打死也不敢引大爷出府的,何况现在天都黑了,那就更不可能出府了。没奈何的重重叹了口气,刘嬷嬷说道:“赶紧散开去找,谁找到大爷我赏谁一吊钱。”做为老夫人的心腹嬷嬷,手上自然是宽裕的,一吊钱对刘嬷嬷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小钱。 跟着刘嬷嬷的婆子们赶紧应了,撒开腿飞跑着去找大爷杜鹏,其实她们找的不是大爷,而是那一吊钱。 既然大爷没来棠棣院,刘嬷嬷便也很快离开了,她走之后那看门的婆子突然“哧……”了一声,然后摸摸怀中那枚小金锞子,暗自嘲笑那些人为一吊钱奔忙,她不过在此守门,帮大爷遮掩行踪,可就算了一个金锞子,这只金锞子足有八钱重,成色极好,少说也能换七八两银子,比一吊钱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呢。 没错,杜鹏刚才的确来了棠棣院,还隔着门与他的娘亲姐姐说了话,说的是什么守门的婆子完全没有听到,她只顾着躲到一旁掂金锞子了。 就在刘嬷嬷带人赶往棠棣院之时,杜鹏带着那八个身强力壮的小子抄近路冲往惜雨轩,刘嬷嬷走的是大路,所以才没有遇上。 惜雨轩守门的婆子坐在门口儿左看看右望望,光明正大的偷懒,反正她的差使就是看门,只要把门守好了就行。 杜鹏带着八个小子从灌木丛中跳出来,唬了那婆子一大跳,她的反应还真不慢,嗖的蹿回门内,咣当一声便将大门紧紧关了起来,一双手上下飞动,将门上三道门栓都紧紧栓了起来。栓好之后那婆子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叫了一声:“哎哟妈呀,可吓死我了!这小煞星怎么还真来了!” “许婆子,你怎么突然把大门关上了,这几日事多,进出的人也多,多不方便啊!”一个正要出去的二等丫鬟见许婆子关上院门,便高声抱怨起来。 许婆子急急摆手道:“可不得了了,大爷又来了……” “什么,大爷来了,这可怎么办,他又拿鞭子了么?”那个说话的丫鬟也是吃过杜鹏鞭子苦头的,闻言立时变了脸色颤声叫了起来。 “没看清,应该没拿!”许婆子一看到杜鹏的身影便蹿回来关门,根本就没有看清杜鹏手里拿没拿东西,不过她知道大爷的右手手筋被挑了,应该已经使不了鞭子的。 “没拿鞭子就好……”“开门开门……”小丫鬟声音未落,便听到院门被砸的梆梆直响,大爷杜鹏尖利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听到有人砸门,好几个丫鬟婆子都围了过来,众人面面相觑,当日大爷杜鹏持鞭闯进惜雨轩,打伤了许多人,已经给大家留下了极重的心里阴影。可以说惜雨轩中的丫鬟婆子一声到杜鹏的声音都会不由自主的发抖。 “怎么办怎么办?”众人焦虑的叫了起来。一个胆子略大些的,那日被打的轻的婆子壮起胆子叫道:“天黑了,大爷快请回吧……” “开门,爷来给大姐姐送添妆,你等狗奴才胆敢不开门,看爷不打断你们的狗爪子!”杜鹏在门外如是大声喊叫。 门内的丫鬟婆子都傻眼了,这……到底是开呢还是不开呢?一个二等丫鬟脑子还算够用,她赶紧说道:“请大爷稍等,奴婢这就去向姑娘禀报。”小丫鬟说完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红菱姐姐红菱姐姐……”小丫鬟不敢直接向姑娘禀报,只能在廊下喊红菱。 红菱从里头挑开帘子走了出去,皱着眉头斥道:“这大晚上的鸡猫子鬼叫什么?” 这小丫鬟赶紧上前说道:“回红菱姐姐,大爷来了,被许婆子关在门外,可大爷说是来给姑娘送添妆的,这可怎么办?” 红菱一听这话也愣住了,片刻之后她说道:“别急,我这就去禀报姑娘。” 少顷,身着家常裙袄的杜衡从房中走出来,她沉声道:“走,去门口看看。”李嬷嬷等人应了一声,在头前引路。 许婆子等人见姑娘来了,赶紧跪下行礼,杜衡淡淡道:“都起来吧,你们做的很好,特别是许婆子,杨梅,赏。”杨梅应了一声,给了许婆子一对精巧的梅花银锞子,许婆子万万想不到自己还有赏赐,喜的见眉不见眼,赶紧又趴下给姑娘磕了头。 “行了,去开门吧,仔细些!”杜衡淡淡说道。 许婆子响亮的应了一声,立刻跑去开门,杜衡见惜雨轩中的一众丫鬟婆子虽然个个面有惧色,可是人人都不往后躲,而是挡在自己身前摆出保护之姿。杜衡轻轻点了点头,在惜雨轩中住了小一年,经过了明暗三次清理,如今惜雨轩中个个都是忠心可靠之人,不枉她准备将惜雨轩中之人全都做为陪嫁带走。 许婆子打开门之后飞快的闪到一旁,她可不想再象上回那样被踹了个窝心脚又挨了鞭子,还是有多快闪多快吧。 许婆子的想法一点儿没错,大门一打开,杜鹏一脚便踹了过来,边踹边骂道:“狗奴才,还敢把大爷关在门……哎哟……”杜鹏一脚踹空硬生生摔了个大马趴! 众丫鬟婆子个个憋笑忍的好辛苦。跟着杜鹏的八个小子赶紧围上前将自家大爷扶起来,杜鹏站起来抬眼一看,只见大姐姐杜衡就站在前面,周围围了好些丫鬟婆子。杜鹏心眼儿飞转,立刻开口说道:“大姐姐大喜,我特来向大姐姐道喜,给大姐姐添妆。” 杜衡淡淡道:“杜大爷有心了。”自看罢父亲的信,杜衡便再也不把建威将军府的任何人当成自己的亲人,称呼一律换为生疏的老夫人老爷大爷之类,再没有祖母爹爹弟弟妹妹。 杜鹏见许多人围着杜衡,便黑沉着脸叫道:“你们这些狗奴才好生无礼,本大爷与大姐姐说话,你等也敢挡在前面?”说着,杜鹏便直往里闯。 那些丫鬟婆子自不肯让大爷轻易接近自家姑娘,可也不敢明着阻挡,只能死死钉在地上让杜鹏拔不动,杜鹏年纪小力气小,而且又是被挑了手筋之人,自然是没有力气的,他又推又搡却连一个小丫鬟都推不开,杜鹏立刻来了暴脾气,他大叫道:“给我打……” 那八名身体健壮的八到十二岁的小子齐齐应了一声,人人从袖中拽出一根尺半长,乌油黑的短哨棍,没头没脸的向惜雨轩众人身上打去。 杜衡大怒,喝道:“惜雨轩众人听令,将所有来犯之人全都擒下,绑起来重打二十大板再丢出惜雨轩,任何后果有我一人承担!” 一众丫鬟婆子已经知道自家姑娘要将惜雨轩中的所有人都做为陪嫁带走,自然也不会再怕杜鹏等人,那八个小子的确身强力壮,可是到底只是半大小子,那里是那些教训惯了自家儿女的婆子们的对手,只见那些婆子们也的确了得,冲上前拼着受一棍两棍的,便将那些八个臭小子拿住用绳子捆了起来。 最后只剩下杜鹏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他是主子,丫鬟婆子们到底不敢动手。 杜衡见状快步走上前,杜鹏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圆盒向杜衡扔去,杜衡心道不好,扯开手中帕子将小圆盒兜住,飞快打了个死结以免小圆盒散开,将盒中之物放出来。 杨梅赶上前道:“姑娘,奴婢先拿着。” 杜衡沉声道:“仔细些。”杨梅赶紧应了,用自己的帕子又包了一层方才收好。 杜衡冷冷看着杜鹏,她也不说话,只伸手抓住杜鹏的肩膀,大喝道:“一起绑了打板子!” 杜鹏愤怒的尖叫道:“你敢?” 杜衡冷声道:“我有何不敢?”说罢,将他向旁边拿着绳索的婆子一推,就将杜鹏推到了婆子身边。 那婆子壮着胆子将杜鹏捆了起来,杜鹏口中不断骂着一些极难听的污言秽语,杜衡大怒,喝道:“堵起嘴打!” 连同杜鹏在内,九个小子被带到园门之外,一溜绑在春凳之上,由婆了们打起了板子,因都堵着口,所以他们想叫也叫不出声来。那些婆子虽然没敢下重手,可二十大板打完,每个小子的裤子上都见了血,那八个小厮被打的重些,血出的有些多,而杜鹏的裤子上只是渗出些血点子,连成片的血迹都没有形成。 杜衡的目的并不是把杜鹏打伤打残,她只是要给杜鹏一个教训,因此便也没有计较婆子下手太轻,只命人将这九人自春凳上解下来丢到地上,然后便带人回转惜雨轩了。 惜雨轩门口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何老夫人自然会得到禀报,只是等她赶来之时打也打完了,杜衡也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 何老夫人看着宝贝孙子被打小脸儿煞白,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真真心疼的心如刀绞一般。杜鹏用仅有的力气告状道:“奶奶,我好心给大姐姐添妆,大姐姐却打我……” 何老夫人听了这话越发生气,当下怒喝道:“来人,速速送大爷回颐寿园,好生服侍着上药。” 众下人应了一声,赶紧将大爷抬走,至于那八名小子则没有这样的待遇,他们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跟着走了回去。 何老夫人带人闯进惜雨轩,直直冲入杜衡的房间,大喝道:“反了天了,杜衡,是你打伤了鹏儿?” 杜衡原本坐在桌旁,见老夫人冲了进来便站起身冷冷道:“没错,是我打的!” 何老夫人被杜衡的态度气的快疯了,挥起拐杖兜头便打向杜衡,杜衡却不躲不避,还昂头直直的看向何老夫人,眼中的冷意如寒冰一般。 何老夫的的拐杖已经就要打上杜衡的头,却硬生生的停了下来。这可不是她心软了,而是她看到了房中已经贴上的大红喜字,何老夫人的理智及时回归,她总算想起再过三日宁亲王府就要抬杜衡过门。因为赶着成亲,所以白天的时候两府已经换过庚贴,杜衡现在不只是建威将军府的大姑娘,她还是宁亲王府的未来三少夫人,何老夫这拐杖无论如何不敢打下去的。 “为什么?”何老夫人硬生生撤回拐杖,愤怒的问道。 杜衡冷冷道:“老夫人若是觉得这圆盒之中的东西是添妆之物,那杜衡情愿领二十大板。” 杨梅一听主子姑娘发话,立刻将圆盒送到何老夫人的面前。人对于未知的事物总会感到恐惧,何老夫人又知道这个孙女儿很有些本事,当下便往后一缩叫道:“拿走拿走!” 杜衡冷冷道:“看来老夫人也怕这东西,我打杜鹏便没有打错了。老夫人既然来了,也不能空手而归,这圆盒就转送给老夫人吧,想来是令孙的一片心意,老夫人必定会喜欢。” 杨梅立刻将小圆盒往何老夫身边的刘嬷嬷手中一塞,然后立刻退了回来,刘嬷嬷捧着小圆盒便如同拿了个烫手的山芋,拿着害怕丢了不敢,真真是为难死她了。 何老夫人也吓的黄了脸,连连说道:“不必了不必了,奶奶怎么能拿你的东西。”然后冲着刘嬷嬷叫道:“还不快把东西还给大姑娘。”刘嬷嬷忙又把小圆盒塞给杨梅,便跟着何老夫人落荒而逃。 何老夫人走后,沁芳歪着头好奇的看着那只被塞来塞去的小圆盒,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姑娘,您知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杜衡摇摇头道:“不知道。” “啊……”屋中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叹,就连房梁上那位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未来夫人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横竖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封起来拿到灶下烧了吧。”杜衡吩咐一句,李嬷嬷赶紧将小圆盒拿起送进小厨房,丢到灶堂中烧了起来。烧了一会儿,小圆盒中便发出啪啪的声音,小圆盒也在灶堂之中跳动起来。李嬷嬷吓了一大跳,赶紧加快推拉风箱的速度,火苗越来越旺,很快小圆盒就没了动静,李嬷嬷还是不放心,足足又推拉风箱一刻多钟,将那只小圆盒烧成个黑疙瘩才算做罢。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杜忠便来到惜雨轩,手中拿着两本册子。李嬷嬷将杜忠迎进门,杜忠笑着问道:“大姑娘可曾用了早饭?” 李嬷嬷回道:“已经用过了,这会子正打算出门去看寥姐姐。” 杜忠叹口气道:“唉,橘红也真够惨的,她如今可好些了?” 李嬷嬷低声道:“听姑娘说毒已经解了,外伤也容易治,可是眼睛……”当日寥嬷嬷被挖去双眼,杜衡再有回天之术也没办法为她重新安上一对眼睛,寥嬷嬷这后半生只能在黑暗中度过了。 杜忠叹息一回,问道:“姑娘可有空见见我?” 李嬷嬷忙说道:“自然是有的,您请进。” 将杜忠引入东梢间,杜忠刚刚坐下便见大姑娘穿了一袭外出的衣裳走了进来。 “大管家这会过来可有什么要紧事?”杜衡直接了当的问道。 杜忠赶紧站起来躬身回道:“回大姑娘,老奴特来请示,您要那几处庄子铺子,还有,要那几家人做陪房?” 杜衡想了想方说道:“收益好的铺子两家,收益中等的一家,上等田庄子两家,中等庄子一家,至于陪房,就由大管家看着办吧,若有好的,就选六家,若是选不出那么多,就四家吧,别的倒在其次,要紧的是人好,忠厚老实能干,最好与这府里不要有什么牵扯。还有,我惜雨轩中所有人都要跟我走。” 杜忠忙一一应了下来,然后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姑娘,老奴也愿意跟着您服侍,只是老奴孤身一人带着个干孙子,实在算不得一房人家。” 杜衡听了这话颇感意外,要知道杜忠在建威将军府是当仁不让的大管家,跟了自己便只能做个管事,就算是做总管事,也没有做一府大管家风光。 “你愿意跟着我?”杜衡迟疑的问道。 杜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抬头看着大姑娘说道:“大姑娘,老奴这条贱命是您救的,只要大姑娘不嫌弃,老奴水里火里任凭大姑娘差遣。” 杜衡亲手扶起杜忠,轻轻点了点头,唇角溢出一抹浅笑,“好,你这房家人我收下了,其他人就由你来选,我相信你。” 杜忠连连磕头道:“谢姑娘信任,老奴一定不负姑娘所托。姑娘,老奴原本已经选了三家上等铺子三家上田好庄子,您何必要那中等铺子庄子呢。老爷交待下来,一应都给您准备最好的,您已经受了委屈,依老奴看就不要换了吧?” 杜衡想想,点头道:“也好,这事便也交给你了,还有其他琐事你也一并处理吧,到了那日我上轿便是。”杜衡神情冷淡,仿佛在说不相干之人的亲事一般。 杜忠暗暗叹了口气,心道:若是姑爷真能好起来再好不过,倘若姑爷不好了,怎么也得想办法让姑娘离开宁亲王府,凭姑娘的产业,自个儿过或是坐地招夫怎么都行,凭怎样也比困在宁亲王府强的多! 自昨晚打了杜鹏之后,建威将军府中再无人敢冒犯杜衡,杜衡便命人备好车子前往济仁药铺,她的师傅正焦急的等消息呢。 “阿衡,听说你……是真的么?”张慕景一见徒弟进来,便急急张口问道,只是他说不出嫁人冲喜之类的话,只能省略了。 然后杜衡很明白先生未言之意,轻轻点点头道:“是真的,婚期就在后日,先生,以后杜衡怕是不能常来了。” 张慕景心里一酸,眼泪差点儿掉了下来,他赶紧背过身去偷偷擦了泪,稳了稳心神才又转了回来。“阿衡,你就算嫁了人也是为师的徒弟,这里还是你的产业,你还是能来的。”张慕景脑子一片混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杜衡轻轻叹了一口气,黯然道:“但愿吧!”对于嫁入宁亲王府之后将要面对什么样的生活,杜衡心里完全没有底,她不知道后日以后有什么样的生活在等待着自己。 师徒二人相顾无言,过了一会儿杜衡方才说道:“先生,嬷嬷不方便随我进王府,我只能将她托付给您了。等嬷嬷身子彻底好起来,我会安排人接她到庄子上奉养的。” 张慕景急道:“你放心,寥嬷嬷我会亲自照顾,一定不会出任何差错,倒是你,你……” 杜衡摇摇头道:“先生,我没事,不过换个地方住罢了。” 张慕景忙道:“听说三公子身体有恙,阿衡,若是可能,为师愿意为他治病。这些来年为师也医治好不少疑难杂症……” 杜衡轻声道:“若是还可治,徒儿一定来求先生的,若是……大夫治得病治不得命,无论情况有多么糟糕徒儿都有准备。” 张慕景听杜衡这么说,半晌无言,只是转身走到柜子前,取出钥匙开了锁,从中拿出一个带锁的尺半长的小玉匣。他将匣子连同钥匙一起推到杜衡面前,低声道:“这是前几年我得到的一株血参,你收着,或许用的上。” 杜衡深知血参的贵重,相传五百年以上的血参便可起死回生。她忙摇头道:“不行不行,徒儿不能要。” 张慕景沉沉道:“这是给你的贺礼,拿着,不许推辞!”其实张慕景曾经想过,若有一天与杜衡有可能,便将这株六百年的血参做为聘礼向杜衡求亲,不想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将这株血参送了出去。 杜衡明白师傅的意思,进门之时,若见那三公子情况不好,便将这血参与他吃,就算那三公子病的只剩一口气,大半个身子已经进了阎王殿,凭这血参也能将他的小命抢回来,如此一来,自己便算是冲喜成功,从此就能在宁亲王府站稳脚跟了。 “阿衡,你知道先生父母双亡,也没有兄弟姐妹,在这世间你便是为师唯一的亲人,为师的一切都是你的,又何必在一意小小一株血参呢。”张慕景深深看着杜衡,一字一字的说道。 杜衡抬头看着先生的眼睛,她看到了浓浓的心疼与怜惜。杜衡眼中酸涩,热泪不由人的涌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先生这般赤诚相待。她与先生相识不到一年,却已经处出了浓浓的亲情,和那些相处了十多年的所谓家人相比,先生更象她的亲人。 “先生,徒儿收下了。”杜衡含泪说出这句话便已经泣不成声了。 张慕景伸出手几次想拍拍徒儿的背,却又都收了回来。他只能涩声说道:“阿衡,别哭,会好起来的!” 杜衡低泣片刻方才稳住情绪,轻轻擦干脸上的泪,她不好意思的低头说道:“徒儿失态了。” “不要紧,阿衡,在先生这里你想怎么样都行!”张慕景想也不想便冲口而出,看到心爱的徒弟这么辛苦,张慕景真的心疼极了!如果可能,他情愿什么都不要,只带着徒儿一个人远走高飞,可是这不可能!张慕景知道,在徒儿那清冷外表之下,有一颗比任何人都柔软的心! “阿衡,你怕是有些日子不能来了,去见见大家,受大家的礼吧,管事伙计们都想给你磕个头。” 杜衡点点头,抬腿走出房门,见院中已经站满了管事伙计们,众管事伙计们见东家出来,全都跪了下来,道喜的话大家说不出口,唯有默默磕头而已。 “大家请起,日后我虽然来的少了,却也不会忘记大家,从今年开始,每年拨出一成红利做为对大家的奖励,由先生按每人的表现酌情分与大家。希望大家齐心和力,将我们济仁药铺办成京城中最好的药铺!”杜衡面对着手下的管事和伙计,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众管事与伙计们没有想到还会有意外之喜,人人都暗自兴奋,济仁药铺一年的红利上万两银子,一成便有千多两,而铺子里的人手最多之时也不过三十来人,如此一算,每人每人都能多拿几十两银子,这可真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已经站起来的众人忙又跪下磕头谢恩,这一回大家的兴致真正高了起来。 杜衡又命大家起来,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之后才让大家散开。等众人退下,张慕景才叹道:“阿衡,你不必如此的,往后你用钱的地方会很多。” 杜衡摇摇头道:“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再多又怎么样,还不如让大家高兴高兴。先生,我去看看嬷嬷,就不陪您说话了。” 张慕景点点头,陪杜衡走到寥嬷嬷房外方才停下脚步,看着徒儿进入房间,张慕景在窗外站了好一会儿,痴痴的看着那个映在窗纸上的纤弱身影,眼中盈满苦涩。 “掌柜的,忘了吧!”孙大夫走到张慕景身边,低低说了一句。 张慕景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了一句:“心挖不出来!” 孙大夫一怔,他知道张慕景对东家用情很深,却没有想到竟深到了这般地步,情之一事真是无法言喻,他只能叹一声造化弄人! 杜衡走进房间,原本一直昏睡着的寥嬷嬷突然醒了过来,正伸手四处乱摸着叫道:“姑娘,姑娘……” 杜衡赶紧上前一把握住寥嬷嬷的双手,急急说道:“嬷嬷我在这里!” 抓住姑娘的手,寥嬷嬷这才踏实下来,她急急说道:“姑娘,今日我听说您要嫁人了,您要嫁谁,这是真的么?” 杜衡急令自己用欢喜的声音说道:“嬷嬷说的没错,我后儿就要成亲了,嫁的是宁亲王府的三公子。” “啊,这怎么成,姑娘,咱不嫁,一定不能嫁!”寥嬷嬷也是听说过宁亲王府三公子是个病痨鬼的传说,便急急叫了起来,她身上的伤还不曾痊愈,这一急不免挣开了伤口,素绢上很快便渗出了血迹。 杜衡见了急道:“嬷嬷你别急,我心里有数,你快别动,伤口都裂开了,你忍着吧,我给你重新上药包扎。” “姑娘,老奴没事,您别管老奴,赶紧走,张先生,张先生……”寥嬷嬷情急之下却有了几分力气,竟然伸着脖子大叫起来。 张慕景就在门外,寥嬷嬷这一叫他就急忙跑了进去。“寥嬷嬷,有事你说,千万别乱动,这伤口好不容易才结了痂,可不能再挣开了。” 果然是医家本色,张慕景一门便先就寥嬷嬷挣开的伤口发话了。 “张先生,我这伤不碍事,你快,赶紧带我们姑娘走,走的越远越好,对了,您带着姑娘往苗疆走,我们姑娘是上洞苗王的重外孙女儿,姑娘和我们老夫人极象,一入苗疆一定会有人认出姑娘的,有了上洞苗王的保护,姑娘一定不会有事。”寥嬷嬷情急之下连这个秘密都说了出来。 张慕景吓了一大跳,他是在苗疆待过的人,自然知道上洞苗王是何等尊崇的存在,三洞苗王之中以上洞苗王最为尊贵,权势也最大。就连朝庭对三洞苗王都要客客气气的,并不敢得罪他们。 张慕景心中突然有了希望,若是护着杜衡逃往苗疆,或许…… “不,嬷嬷你别说了,我已经答应嫁给宁亲王府三公子,嬷嬷从小便告诉杜衡做人要言而有信,答应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所以我不能走。” “姑娘,您糊涂啊,这种事情怎么还能守信,那可是您一辈子的大事啊!不不,张先生,你快带姑娘走……” 杜衡沉声道:“嬷嬷,你不要再说了,我答应的是建威将军,他生养我一场,如今遇到大难,我便以此还他生养之恩,从此之后再与建威将军府与杜氏一门没有关系,我不会走,后日我一定会上宁亲王府的花轿,嬷嬷若是不放心我,就养好身体去庄子上,为我经营个退步之地,若嬷嬷只是劝我逃婚,就什么都不必说了。” 张慕景这才知道为何自己的徒儿会答应亲事,心中不免将杜大海恨了个臭死,世间竟有这等无耻之人,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去换自己的前程富贵。北疆之事张慕景也听说了一些,他知道杜大海就算是战败回京,最多不过被削职为民,并无性命之忧,又何至于拿亲生女儿去巴结宁亲王,只为了保全自己的荣华富贵呢! 寥嬷嬷听说事涉将军,便也沉默了,她服侍姑娘将近十四年,比任何人都了解杜衡,寥嬷嬷知道自从夫人过世之后,将军在姑娘的心中其实比什么都重,现在,最伤心难过的不是她们这些人,而是姑娘自己。 “姑娘……老爷或许是有苦衷的……您……别太难过了!”寥嬷嬷无力的劝道。她知道自家姑娘一定伤心透了,这份伤心只怕不比当年夫人过世之时的伤心来的少。 那时姑娘虽然伤心,可到底还小,她只有五岁。可如今姑娘已经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在最渴望亲情,刚刚拥有亲情之时却被剥夺了一切,她的姑娘得有多绝望啊! “嬷嬷,我不难过,真的,一点儿都不难过,你放心吧!”杜衡低低说了半句,还有半句她未曾说出口的便是:娘亲临终之时的遗言,我会牢牢刻在心上,这一生绝不对任何男人动情,绝不爱上任何一个男人!我杜衡,绝不做任何男人的附庸,从现在开始我只为自己而活! “姑娘……”寥嬷嬷悲声叫了一句,蒙眼的素绢很快被淡淡的血水浸湿。 杜衡忙坐在她身边,握着寥嬷嬷的手说道:“嬷嬷,你得相信你养大的姑娘,我一定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将来咱们必有在一起的日子,你得好好活下去,等着那一天!” 寥嬷嬷连连点头道:“是是,老奴听姑娘的,一定好好活着,等着和姑娘团聚的那一天。” 张慕景见了这主仆二人情深难舍,心中极不是个滋味,他突然转身走出房门,对站在院中唏嘘不已的孙大夫说道:“世伯,我要出趟远门,最快也要两个月后才能回来,铺子就拜托世伯照看了。” 孙大夫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你放心去吧,铺子我会看着,一定不会出任何纰漏。” 张慕景点点头,立刻回房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背着个不大的包袱走出了济仁药铺。孙大夫只道张慕景出京散心,却不知道他这一走,便走出了几千里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回铺妆迎亲 从济仁药铺回府后的第二日便是过嫁铺妆之期,杜忠使尽浑身解数,竟然在一天半之间硬是凑出了七十二抬嫁妆。宁亲王府送来的六十抬聘礼杜忠只按着老礼儿留下象征性的十抬,而不是留下三十抬。其余五十抬全都原样抬回,除了这五十抬,还有二十二抬装的极满手插不进的嫁妆。 此番采办嫁妆,杜忠生生将京城的金玉珠宝绫罗绸缎毛皮等等的价格抬高到了一成还多。没办法,谁让建威将军府要的急呢,谁家遇上这种机会能不涨价。 就这么采办,也只花了不到四万两银子,剩下的六万两杜忠当然也不会交回去,他向主子姑娘禀报之后,杜衡命杜忠将三万两银票用红封封起,等过嫁之时送到宁亲王府,权充打家具铺房的钱。谁让宁亲王府给的时间太紧,完全来不及准备家俱。她杜衡就算是冲喜来的,也不会在礼数上有一点点差错。 还剩下三万两,杜忠生怕大姑娘好心要还给府中,便急急说道:“姑娘,这三万两银子就做您的压箱银吧。谁家姑娘出门子都得有的。”杜衡点了点头,其实她真没想把这三万两还回去,那怕是施粥施药也比还回去强多了,杜大海既然卖女求荣,就不要怪她狠心了。 吉时到,杜忠带着所有的陪房家人吹吹打打的送嫁妆,惊动了半城的百姓,宁亲王府娶三少夫人给三公子冲喜这事已经传遍了京城,许多好事之徒已经伸长脖子等着看笑话了呢。 不想送嫁妆的长队赫赫扬扬排成一条长龙,整整七十二抬丰厚的嫁妆险些晃瞎了好事之徒的眼睛。啧啧!看那些时新的绫罗绸缎是多么的光鲜亮泽,都是今年最时新最好的花色,还有那白紫玄黄的各色皮毛,都是那么厚实细密,一看便知是北地出产的上品毛皮。 哟!居然还有古玩字画,还足足有二十抬之多,这建威将军府不就是个才洗干净两腿泥的泥腿子么,还能有这么多的古玩字画?好些人都在小声的议论着。 建威将军府当然没有太多有价值的古玩字画,可是宁亲王府有啊。当时宁亲王妃送来六十抬聘礼,就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她心里已经觉得委屈了杜衡,自然不会再让她受些无谓的委屈。杜忠也是够可以的,古玩字画硬是一件都没有给建威将军府留下,全都卷包做为嫁妆又送了回去,只不过这一送一回之间,这些东西可就是杜衡的私产了。 啊呀!还陪了三个这么多土地的庄子啊!三个庄子分别为三抬,每抬上放着五十到七十片瓦片不等,京中旧例,普通人家嫁女,一片瓦代表一亩或一顷土地,而象建威将军府这样的人家,一片瓦就代表十亩土地,杜衡陪嫁的三个庄子分别为五百亩,六百五十亩和七百亩,都是极肥的上等好田,只这三个庄子一年的出息就是极可观的一笔数字! 这算什么,你看,那还有三个大铺子呢,都是五七间连着的,乖乖,这建威将军府嫁个冲喜的闺女也花血本啊!一个闲汉双手对揣在破棉袄的袖筒之中,羡慕嫉妒恨的说道。 “嘁,你也不想想那是嫁进什么人家的,还不得拼命讨好王府啊,这点东西算什么,只要保住建威将军的官位,将来赚的可比这个多的多!”另一个消息灵通人士嘬着牙花子说道。 送嫁妆的队伍刚进宁亲王府门前的宁祥街,便与从另一边走过来,吹吹打打的送嫁妆队伍走了对头。宁祥街上只有宁亲王府这一个大宅门,若是送嫁妆便只能送到宁亲王府,杜忠当时就震惊,他忙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命狗子飞快跑过去打听。 少时,狗子跑过来回道:“爷爷,那是镇国公府的送嫁妆队伍,也是为咱们姑娘送的。是国公爷亲自送嫁妆,国公爷让您赶紧过去,好把两处嫁妆合为一处并成七十二抬,免得逾了礼制。” 杜忠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下马跑到镇国公的马前。伍靖明知道杜忠是个忠义的老仆人,便笑着说道:“你们姑娘也是我们镇国公府的二姑娘,这嫁妆自是要为她备上一份的,快命你的人将嫁妆并过来。” 杜忠二话不说便应了,狗子又跑回去传话,两边队伍好一通忙乱才将两个七十二抬嫁妆并成了七十二抬,这下子每抬嫁妆都高高的堆成了小山,若非有结了大红彩球的红绸带拦着,指不定就掉了下来。 两队并一队,两只锣鼓队也并到一处,呜哩哇啦吹奏的也越发起劲了。 正在往宁亲王府大门里进的时候,后头又传来一阵鼓乐之声,众人都回头去看,只见一小队吹鼓手引着一名手捧大红烫金喜盒,贼眉鼠眼的胖子走了过来。 杜忠看看镇国公,见镇国公也在看他,显然两人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圆滚滚的胖子走到镇国公与杜忠的面前,微微躬身笑着说道:“小人深身杜大姑娘大恩,今日大姑娘过嫁妆,小人特来为大姑娘添妆。”说罢,便将那大红烫金喜盒递给了镇国公的随身小厮。 镇国公在马上打开盒子一看,只见盒中放了厚厚一册礼单,镇国公在喜盒中随手翻了一下,不由也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立刻合上喜盒沉声道:“果然是受过本国公妹妹的大恩?” 这胖子不是别人正是萧三公子的手下金四,这礼单簿子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心意,而是萧泽所有属下的心意。现在萧泽的手下就没有人不知道夫人威武,还不得赶紧结巴讨好一番,日后若是犯了错也好有人讲个情。金四忙躬身道:“是是,大姑娘对小人有活命大恩,些许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国公爷放入大姑娘的嫁妆之中。” 镇国公有些犹豫,这胖子贼眉鼠眼不象好人,这不明不白的礼可不能收。 金四急了,他赶紧说道:“国公爷您一定要收下,这些东西不只是送给大姑娘的,还是送给三公子的。”金四着重咬了“三公子”这三个字,伍靖明便有些明白了。他点点头道:“好,我且替妹妹收下,日后她若不要,自当退回于你,说个地址吧。” 金四乐呵呵的说道:“若夫人要退,便只退到清流山下暖梅山庄便是,小人名叫金四,夫人以后便会知道的。”伍靖明点了点头收下了喜盒。金四大大松了口气,赶紧走开了,如今他还不可以在宁亲王府门前过多露面,只盼着夫人进门公子“病愈”,他们这些门人属下也不必再偷偷摸摸了。 宁亲王府中接嫁妆的是世子夫妻,二公子夫妻也在一旁帮衬着。听说未来三弟妹的嫁妆有七十二抬,世子妃倒还罢了,她当日足足有九十抬嫁妆,可二公子夫人孙氏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当日她的嫁妆也是七十二抬,可是每抬都不是特别满,毕竟户部尚书府足有五位姑娘要出嫁,还有六位小爷得成亲,所以分给孙氏的嫁妆笼共也不过值五万两银子,这还是看在她嫁的是王府二公子特地多给了的,孙氏的妹妹们出嫁,嫡妹三万两,庶妹只有五千到一万两。 不只是孙氏,就连二公子萧淅心里也有些不痛快,他总觉得的自己的身份比三弟萧泽高,而且这杜大姑娘又是给萧泽冲喜来的,她都有七十二抬嫁妆,可把他这个二公子置于何处? 这还是没接喜单没亲眼看到嫁妆之时的情形。等到萧淆萧淅兄弟看到喜单,两个人都震惊极了,险些儿愣在当场。这也太丰厚了吧!这七十二抬嫁妆少说也得值二十万两银子,可比当初世子妃的十万两嫁妆还要整整多一倍,虽然世子妃的嫁妆中九十抬,可也只是数目听上去多些,内里实在是比不了的。 萧淆萧淅兄弟虽然眼红气恨,却也不会做什么手脚,毕竟嫁妆单子一式两份,随嫁妆送到婆家一份,新娘子手里还有一份底单,若萧淆萧淅兄弟动了嫁妆,可就连大梁皇室的面脸都丢光了。 “来人,将嫁妆送至交泰园。”得亏交泰园面积大房舍多,要不然还放不下这双倍的七十二抬嫁妆。 “伍国公爷,你怎么来了?”世子萧淆看到镇国公伍靖明着一身吉服走在后面,便赶紧迎上前问了起来。 伍靖明笑笑道:“世子有所不知,令弟的新妇是我的义妹,我镇国公府的二姑娘,我这是亲自送嫁妆过来了。” “什么,杜大姑娘是你的义妹?”萧淆与萧淅异口同声叫了起来。他们之前实在是没把杜衡放在眼中,所以连最基本的调查都没有做过,否则也不会如此吃惊。 “没错,我们镇国公府也是妹妹的娘家,日后少不得要多多走动啊!”伍靖明笑着说道,只是笑容未达眼底。 世子萧淆立刻笑着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早知道三弟妹是伍国公的义妹就好,你看这事办的……” 伍靖明淡淡一笑,他尽知道萧淆是什么意思,这么低级的挑拨之术,他还是能看破的。 “二弟,快去向父王禀报。”萧淆看了身边的弟弟一眼,低声催了起来。伍靖明年纪虽然小,却是实打实的国公爷,他亲自过府送嫁妆,宁亲王爷若不见他便是失礼。 萧淅应了一声赶紧往里跑去,他边跑边在想着,镇国公府如何成了老三的岳家,这可不好!不过转念又一想,明儿一通折腾,老三那个死病秧子说不定就伸腿瞪眼了,他若是想法子收了三弟妹,这助力不就都是自己的了,想到此处,萧淅跑的更快了。 宁亲王爷听说镇国公亲自送义妹的嫁妆,也很吃了一惊,这阵子他一直在忙调兵前往北疆之事,将儿子的婚事彻底交给王妃,所以有些情况他也是不清楚的。 宁亲王爷赶紧迎了出来,又是好一番寒暄,还与伍靖明一桌用饭,也算是给足了三儿子三儿媳妇面子了。伍靖明面对宁亲王爷之时应对得当进退有度,既摆出娘家人的架势,又不会让人感到厌恶。这一席宴用的是宾主尽欢,直至傍晚才散。 男人们自是其乐融融,可后宅之中的世子妃与二夫人孙氏脸色可就不好看了。两人起初还在交泰园看着进嫁妆,可是越看心里越堵的慌,好家伙,一个冲喜新婚的嫁妆竟然生生压过两位嫂子,其中一位还是世子妃,未来的宁亲王妃,这不是活打脸么。她们若由着杜衡这么张狂,就再没脸在这王府里过活了。 妯娌二人气的不行,索性只命身边的嬷嬷留下看着,她们两人则去了交泰园外不远处的暖坞吃茶。说是吃茶,其实是去说小话了,要是再留下来她们妯娌二人非得活活气死不行。 今日来了好些位看铺妆的夫人们,她们泰半是看过世子妃与孙氏晒妆的,两下一比较,还能指望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夫人们口中能说出什么好话? 宁亲王妃是婆婆,在有两个儿媳妇可用的情况下,再没有让王妃亲自看着铺妆的道理,再者宁亲王妃脚不着地的忙了好几日,的确也累坏了,昨儿转身转的急了,还差点儿摔倒。 宁亲王妃正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其实她的脑子并没有停歇,还在反复想着明日到底怎样迎亲才合适。忽然门帘响动传出,正轻轻给宁亲王妃捶腿的小丫鬟忙低声回道:“回娘娘,齐嬷嬷来了。” 宁亲王妃张开双眼,不悦的皱眉问道:“她不在交泰园看着铺妆,到这里做甚!” 齐嬷嬷快步上前小声说道:“回娘娘,世子妃和二少夫人去了交泰园外的暖坞吃茶,不肯再在交泰园看着铺妆了,如今交泰园没有一位主子看着,那边还有一园子的夫人们,这可怎么是好?” “嗯?她们这是怎么了,昨儿都应的好好的,去交泰园看着铺妆的?”宁亲王妃皱起秀巧精致的双眉,疑惑的问了一句。 “回娘娘,三少夫人的嫁妆虽然说是七十二抬,可内里却比世子妃当年的嫁妆还多呢。”齐嬷嬷一句话就点到了正点子上。 “哦,怎么会有那么多?建威将军府有那么厚的底子?”宁亲王妃又问道。 “回娘娘,可不是建威将军府一处,连镇国公府都送来了七十二抬嫁妆,老奴听说是在王府门前才将两个七十二抬嫁妆合成一份的。”齐嬷嬷赶紧回道。 宁亲王妃皱眉想了一会儿方说道:“哦,本宫记得是谁说过的,说是泽儿媳妇拜了老国公为义祖父,认靖明做义兄的。想不到他们也出了一份嫁妆。哎呀,这倒是本宫没有想周全了!真真失了礼。该补份聘礼给镇国公府的。” 齐嬷嬷赶紧劝阻道:“娘娘,都这会儿怕是不好吧,依老奴浅见,三少夫人回门之时少不得也要回镇国公府的,到时再备一份厚礼不更合适么,再有,伍大姑娘还没出阁,您到时多多给些添妆也成啊。” 齐嬷嬷是宁亲王妃面前最得力之人,她的话很有份量,宁亲王妃想想点头道:“说的也是,那就这样办吧,后儿你记得提醒本宫,务必要备一份厚礼。” 齐嬷嬷赶紧应了下来,又问道:“娘娘,交泰园那边?” 宁亲王妃薄怒道:“既然做嫂子的不愿意出力,少不得本宫这做亲娘的亲自走一趟了,哼,当日嫁过来之时看着还是好的,想不到却这般小气!”宁亲王妃是好性儿,可是再好性子之人也有逆鳞,世子妃与孙氏公然给萧泽和杜衡没脸,宁亲王妃岂能答应。她一旦出现在交泰园,世子妃程氏和二少夫人孙氏的脸就算是彻底丢光了,只怕到时这两个的娘家之人都会上门来斥责自家的姑奶奶,这事往小了说不算什么,往大里说就是有亏妇德。 “去,派人往暖坞透个话,就说本宫往交泰园去了。”宁亲王妃也不是一点儿心眼没有,她只是素日不爱使罢了。 齐嬷嬷连连点头,立刻出去安排起来。宁亲王妃则有意落后一些,也算给两个继子媳妇圆一圆脸面,但凡她们是晓事会做的,便会抢在头去回交泰园继续接嫁妆。 世子妃程氏与孙氏正在暖坞中说话,突然听到窗外有小丫鬟的交谈之声,一个小丫鬟说道:“唉,你看到没,王妃娘娘从抱朴园出来了,听说是往交泰园来了,你说王妃娘娘怎么会亲自过来呢?” 正在说话的程氏与孙氏都愣住了,片刻之后两人推开窗户,却没看到任何人。妯娌二人惊出了一身白毛汗,程氏厉声喝道:“刚才可有人从窗外经过?” 程氏的丫鬟忙回道:“回世子妃娘娘,方才有两个小丫鬟从附近走过,可也没靠近窗子。” 程氏怒道:“蠢才,赶紧去抱扑园的路上瞧瞧,若见着王妃立刻飞跑来报。”小丫鬟应了一声赶紧跑走了。 孙氏脸色有些发白,她只是二少夫人,不比程氏是世子妃腰杆子硬挺,“大嫂,我们赶紧过去吧,回头这事若是闹大了,还是我们的不是,父王若是怪罪下来我们可吃罪不住啊!” 程氏冷哼一声,却也没敢说出什么话来,如今她的丈夫还不是王爷,她也不是王妃,这头该低的时候就得低下来! 妯娌二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了交泰园,耳中听着那些夫人们没口子夸赞三少夫人嫁妆丰厚的话,眼中看着那一抬一抬贵重的嫁妆往交泰园中抬。通常一抬嫁妆是由四个仆妇抬进来的,可是杜衡的嫁妆每抬都得八个健壮仆妇抬起来都很吃力 程氏与孙氏在家中之时是千金小姐,嫁入婆家之后因为婆婆是继婆婆,也没有象别府的新媳妇那般受些搓磨,小日子不要过的太舒服呢。不想今日却在迎接三弟妹进门,特别这个弟妹还是个冲喜新娘的情况下,两人吃了个大憋屈! 宁亲王妃听说两个继子媳妇回到了交泰园,便命齐嬷嬷再回去看着,自己却又回了抱朴园,今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硬是觉得瞌睡,就想好好睡上一觉。明儿就要娶亲儿媳妇了,宁亲王妃可不能让自己明天无精打彩的,所以今天她得先睡足了才行。 程氏与孙氏听完身边小丫鬟的禀报,得知继婆婆又折回抱朴园了,她们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事总算是混过去了。两人看着杜衡那极为丰厚的嫁妆,不约而同的想到,嫁妆再多又有什么用,过门就是寡妇,到时候了不起随便过继个孩子给她,这么多嫁妆岂不就全归了自家。特别是世子妃程氏越发这么想的。 反正做为未来的王爷,萧淆是一定会纳侧妃的,到时挑个看不顺眼的庶子过继给杜衡,再想法子弄死杜衡和庶子,这一大注财产可不就全都归了她程氏掌管下的王府! 因都有过继的想法,虽然现在不论世子还是二公子都没有一男半女,不过比起那个半死人萧泽,他们总是有大把机会的。所以程氏和孙氏再看到杜衡的嫁妆之时,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就算是那些看铺妆的夫人们说些难听话,她们两个也能充耳不闻了。 宁亲王爷与伍靖明尽欢而散,他因有了酒直接回到抱朴园,问王妃道:“柔柔,明儿迎亲之事是如何安排的?”刚才在酒席之上,镇国公伍靖明提到了这个问题,宁亲王爷也是人精儿,他自然听的出来这位小国公的意思,就算是三公子不能亲迎,也不能随便打发阿猫阿狗去迎亲。 “王爷,我也没想好呢,泽儿不能亲迎,可我也不想让别人替他迎亲。”宁亲王妃口中的别人指的不是别人,正是世子与二公子。 宁亲王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点头说道:“那是自然,就算泽儿不能亲迎,也得让淆儿或者淅儿替他迎亲。” “不,王爷,我说了不想让别人替泽儿迎亲。”宁亲王妃固执的说道。 宁亲王爷皱眉道:“柔柔,淆儿淅儿怎么能算别人呢,他们可是泽儿的亲哥哥。” “就不!”宁亲王妃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心里烦的很,就是不想让两个继子替亲儿子迎亲。 宁亲王爷见妻子别扭的小模样特别动人,便缓了声气挨着妻子坐下,好声好气的问道:“那让谁去了,柔柔你总不能让本王去迎亲吧?” 宁亲王妃娇哼一声道:“那有什么不行?你去还显得我们更看重泽儿媳妇!” 宁亲王爷被小娇妻闹的没有脾气,只苦笑说道:“你啊,又胡闹,隔着辈儿呢,迎亲怎么也得是平辈!” 夫妻两人正烦着,忽然听到外头有人禀报,“回王爷娘娘,三公子来了!” “什么?”夫妻二人惊呼一声同时弹了起来,这怎么可能,他们的儿子还病危躺在床上呢! “快让三公子进来……”宁亲王妃激动的颤声叫道。果然这杜大姑娘与儿子八字极相合,看看,这才刚过了嫁妆,儿子就能过来看自己了。 少时两个丫鬟挑起帘子,坐在软兜上的萧泽被抬了起来,宁亲王妃惊喜的迎上前叫道:“泽儿,你……你已经能坐起来啦?”宁亲王爷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他三步并做一步迈到儿子身边,紧紧抓着儿子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笑着拼命点头。 还在装样儿的萧泽点点头,用虚浮无力的声音说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日听到鼓乐之声,儿子突然觉得身子轻松许多。儿子知道父王娘亲为了儿子日夜悬心,这便来给父王娘亲请安了。” 宁亲王妃喜的嘤咛一声扑到丈夫怀中喜极而泣,宁亲王爷一手搂着妻子,一手抓着儿子的手,一个劲儿的点头,激动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萧泽见父母如此激动兴奋,心中不免升起一股内疚之情。他只能暗自对自己说道:“萧泽,娶了媳妇就要立刻好起来,再不让父王娘亲难过失望。” “好好……”过了好一阵子,宁亲王爷才说出这两个字,宁亲王妃回过神来,羞涩的推开丈夫,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叫道:“泽儿,你真的感觉好多了么?娘这就请大夫!” 萧泽忙说道:“娘,儿子真的好多了,就不用请大夫了,说不定明儿娶了媳妇之后儿子就能全好了呢!” “会的会的,一定会的!”宁亲王妃欢喜的说道。 宁亲王爷看着脸色仿佛真的好一些的儿子,心念一动,对妻子说道:“王妃,明日不如就让泽儿乘了暖轿去迎亲吧,多多派人护着也就是了。” 宁亲王妃喜道:“这当然好了,只是泽儿,你吃不吃的消?” 萧泽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娘,儿子都是要娶媳妇的大人了,这事怎么能让别人代替呢。” 宁亲王爷哈哈大笑道:“好,明儿就让泽儿亲自迎亲。” 萧泽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现在过来的目的就是想亲自迎亲的。一想到心怀鬼胎的大哥二哥有可能替自己接新娘子,萧泽心里便如火烧一般,这病说什么不能再继续装下去了,反正已经换过庚贴过了嫁妆,自己但凡有一丝起色也得算在新娘子杜衡的头上。 就在萧泽来到抱朴园的时候,世子萧淆的钟毓园书房之中,二公子萧淅正笑着说道:“大哥,明儿就由我替三弟迎亲吧,你若亲自去,也未免太抬举老三了。” 萧淆自矜身份,缓缓点头道:“阿淅你说的很对,今日且不急着说,明日看那个女人有什么安排,若是安排的不得体,我自当向父王提出由你替三弟迎亲。” 萧淅点头愤愤道:“嗯,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先不说,且难一难那个女人,不过养了个病痨鬼儿子,瞧父王都要把她捧到天上去了。咱们兄弟为王府出了多少力,父王却象没看见似的。” 萧淅这话说出来绝对亏心,宁亲王爷从来没有亏待过前头王妃留下的两个儿子,甚至为了他们还委屈了王妃,是王妃一直很大度并不计较,宁亲王府才维持了现在的平和局面,倘若宁亲王妃是个爱争抢的自私之人,只凭宁亲王爷对她的专宠,萧淆萧淅兄弟俩还能有好日子过? 只是萧淆与萧淅兄弟俩人从来都不这么认为,他们总觉得是现在的王妃抢走了他们母妃的一切,抢走了他们兄弟的一切,然而事实上他们什么都不曾失去过。 萧淅回到自己的博行园,对妻子孙氏说道:“给我准备一身新的绛色吉服。” 孙氏惊道:“二爷,您要做什么?”丈夫之言怎么听上去象是要纳妾的意思啊。 萧淅笑道:“自然是明日替老三迎亲,就他那个病样子,哪还上的了马迎的了亲呢?” 孙氏心中立刻打番了一坛酸醋,萧淅没有见过未来三弟妹,可孙氏是见过杜衡的,她知道杜衡到底有多漂亮,老三冲喜不成死了,萧淅这个二哥若以是自己迎亲为由硬将杜衡这个国色天香的弟妹纳入房中可怎么办? 在看过杜衡的嫁妆之后,孙氏陷入深深的自卑之中,论相貌,她虽说生的也不错,可与杜衡一比就得被甩出几条大街,论家世,户部尚书府与建威将军府,也只堪堪打个平手,论嫁妆,就不用提了,杜衡的嫁妆直接压倒性大获全胜。 “这怎么行,二爷何苦这么抬举老三,老三不能亲迎,随便打发管家或是内侍迎亲不就行了。”孙氏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厉声反驳起来。 萧淅皱眉看着妻子,原本微微带笑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你这是何意,爷替三弟迎亲也是你能管的?”萧淅毫不客气的说道。 对于一年多没有身孕的妻子,萧淅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耐心了,当初娶她,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户部尚书府上人丁兴旺,嫡庶子女加起来至少十个,想来孙氏也是好生养的,不想进门一年多却没怀上孩子。萧淅已经在考虑纳妾之事了。 孙氏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红了眼睛要哭不哭的,若是在新婚之时,她这般做态还能得到丈夫的怜爱,指不定两人就此被翻红浪**一场。可是现在萧淅已经腻了,他重重哼了一声,一甩袖子便走了出去。 虽然没有纳妾,可是萧淅有两个通房,他还怕没有去处么。 孙氏孤单一人留在房中,除了痛哭一场她又能怎么样呢。还是得给丈夫收拾一身簇新的绛色吉服,要不然明天她脸上可就真不好看了。 大梁的婚礼都是在晚上举行的,所以新人并不用半夜就被人叫起来沐浴更衣,她们只要和平日一样正常起身便可。萧泽这边,因为考虑到萧泽身体不好,宁亲王妃硬是压到过了午时方才让人服侍儿子沐浴更衣,就算坐在暖轿之中,萧泽也得换上里外全新的大红喜服。 一直等到未初时分,萧淆萧淅还不见继母要求自己替三弟迎亲,可院中迎亲的队伍已经摆开了,令他们感觉奇怪的是从来迎亲只用一顶喜轿,可是王府前院却停了两乘轿子,一乘是正经的大红龙凤喜轿,而另一乘却只是着了朱红绣金双喜轿衣的暖轿。不是吧,那个病秧子要亲自迎亲?萧淆与弟弟对视一眼,赶紧往内堂走去。 兄弟二人刚进内堂,只见两个小厮正扶着一个着大红喜服的清瘦身影往上起,而堂上坐着的正是他们的父王和继母。显然这是萧泽刚刚给父母双亲行过大礼。 “父王,母妃!”萧淆萧泽兄弟称呼“母妃”之时声音中总透着一丝不情愿。 宁亲王爷这些年来都没有察觉两个儿子的不情愿,还笑着说道:“淆儿淅儿你们来了,果然你们三弟妹是个福星,昨天才过了嫁妆,你们三弟就好多了,今儿都能起来亲自去迎亲了。” “什么?”萧淆萧淅齐声惊叫起来,这可是他们兄弟两个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三弟,你真的行么,千万别逞强,回头受了风病情若是加重可就麻烦了!”萧淅压不住性子,明里关心暗里讥讽的说了起来。 萧泽在两个小厮的搀扶下缓缓转过身子,他的脸色依然很苍白,当然那是假的,萧泽一手病容化妆术都快独步天下了。 “谢二哥关心,我这一辈子就娶一回媳妇,怎么能不亲迎!”萧泽故意用略大的声音说话,萧淅一听果然脸色微变。他心中暗道:“这病鬼怎么真被冲喜冲好了,这可不行!” 萧淆比弟弟沉稳许多,他笑着说道:“看来未来三弟妹真是三弟的福星,这才过了嫁妆三弟就好了许多,若是早些年知道,与三弟定下个娃娃亲,指不定三弟现在早就好了呢。三弟素日也常去昙净寺的,怎么大师没早些指点你呢?” 萧淆一说出这番话,宁亲王爷与宁亲王妃都微微点头表示同有这样的疑问。 萧泽心中暗骂一句“混蛋!”可脸上却笑的更加灿烂了,他只轻描淡写的说道:“许是此时机缘才到,方位高人之行事岂是我们凡夫俗子所能臆测?” 萧淆很认真的看了看三弟萧泽,他发觉萧泽虽然满脸病容,可一双眼睛却很有神采,他心中咯噔一下,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跳出脑海:难道他这些年全是假装的,他根本就没有病? 萧淆刚起了这个念头,便听到萧泽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宁亲王妃心疼的眼圈儿都红了,她赶紧走上前为儿子拍背顺气,不悦的说道:“世子,泽儿身子才好些,哪里就能说那么多说,你看,这都咳嗽了!” 宁亲王爷见三儿子有痊愈的希望,不觉也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萧泽的身上,听到妻子责备大儿子,便也说道:“淆儿,你三弟才刚好些,他到底也是病人,你该多体量才是!” 萧淆恨的牙根发痒,却不得不躬身应了声“是,儿子急躁了。” 萧淅见父王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三弟身上,心中比大哥还恨,他暗自忖道:“回头就加重药量,我不信还毒不死你这小贼种!” 萧泽咳嗽的声音渐渐缓了下来,他抬头看向萧淆萧淅,用明显比刚才虚弱的声音说道:“大哥二哥,时候不早了,我得去迎亲。等我好了我们兄弟再聊可好?” 萧淆与穿了一身绛色吉服的萧淅只能让开道路,萧泽又看了一眼二哥身上的吉服,委屈的对宁亲王爷说道:“父王,原来您安排二哥替儿子迎亲,都是儿子不懂事,早知道您如此安排,儿子便不出来了……” 萧淅心中大恨,原本还没有人特别注意到他身上穿了簇新的绛色吉服,如今被萧泽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他的身上,直看的萧淅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高坐上首的宁亲王爷立刻虎着脸说道:“胡说,今日是你成亲,父王怎么可有安排其他人代你迎亲,泽儿,快不许胡思乱思,好生去迎亲吧。” 萧泽这才躬身应了,由两个小厮扶起慢慢走了出去,宁亲王妃更是亲自将儿子送上暖轿,命跟轿的嬷嬷小厮仔细服侍。直到迎亲的队伍走出王府消失在视线之中,宁亲王妃才回到了正堂。 此时世子萧淆还在,二公子萧淅已经没了人影,想来是回去换衣裳了。世子萧淆在对他的父王说着什么,将原本有些不高兴的宁亲王爷说的脸色好转,看上去情绪比刚才好了一些。 看到继母走进来,萧淆什么都不再说了,只是站直身子唤了一声:“母妃。” 宁亲王妃淡淡应了一声,送走儿子之后,她又觉得疲累了。宁亲王妃也是生养过两个孩子的人,昨日今日她都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儿,宁亲王妃再暗暗算了算日子,嗯,看来是的。宁亲王妃心里有数了,为了给将要进门的儿媳妇架势,宁亲王妃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回别样洞房 闻得大姑爷亲自做了暖轿前来迎亲,杜忠等人心中踏实多了,看来大姑爷的病情还不十分要紧。若是要紧了他也不能亲自来迎亲。 “姑娘姑娘……”还是消息灵通的红菱跑过来禀报,“回姑娘,大姑爷亲自来迎亲了!” 已经穿好大红喜服,也绞了脸梳好头发的杜衡惊讶的“咦”了一声,这个消息很出乎她的意料。 红菱见姑娘脸上似有不信之色,忙又说道:“真的真的,大姑爷并没有骑马,是坐着暖轿来的。” 杜衡点点头,这倒也说的过去,便是垂危病人也是能坐轿子的,只是他能应付接下来繁琐的迎亲仪程么?可不是杜衡有多么关心未婚夫,实在是她不愿意萧泽在建威将军府出事,今日她做冲喜新娘嫁出建威将军府,对杜衡来说恰如脱出牢笼一般,她可不想让萧泽在这时候坏了她的事。 “知道了,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今日一走不会再回来,不要落下什么要紧的东西。”杜衡淡淡吩咐一句,对于未婚夫亲自上门迎亲之事并没有再说什么。 众丫鬟应了一声,全福奶奶请的是熙国公的世子夫人金氏,她见杜衡脸上没有一丝新嫁娘的喜悦,冷冷清清的神色与身上那件正红喜服实在不相衬。金氏暗暗叹了口气,走到杜衡身边说道:“大姑娘放宽心吧,我们老祖宗说过,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将来日子一定会好的。” 杜衡对安慰自己的金夫人淡淡笑了一下,轻声道:“谢谢您的吉言。” 金夫人握了握杜衡的手,有心再告诉她什么,却碍着家规并不敢多说。只轻轻点头道:“有些人是先苦后甜的命格,大姑娘你说不定就是这样的人呢。放宽心吧,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金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外面便响起了震天的鼓乐之声,正有司仪在院门外高喊:“吉时已到,请新人出门……” 金夫人听到这话赶紧对杜衡说道:“大姑娘快戴上凤冠盖上和合如意喜帕,新姑爷来接你过门了。” 杜衡面无表情的坐在妆台之前,看着镜中如美若天仙般的自己,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羞喜。金夫人为杜衡戴好赤金累丝九凤衔珠喜冠,盖好大红盖头,杜衡只觉得眼前一片通红,不知怎么的,这般的赤血竟让她想起五岁那年娘亲过世之时吐出的大片鲜血! 两个喜娘扶起新嫁娘,踏着大红地毯缓步走到惜雨轩院门之前,“妹妹,我送你上轿。”伍靖明的声音突然在杜衡耳边响起,杜衡吃了一惊,愕然叫道:“大哥?” 伍靖明有心为义妹做脸面,特意穿了一袭绛紫色国公常服,他站在惜雨轩外看着头蒙红帕身着喜服的杜衡,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千言万语只能化做一句:“妹妹,我送你上轿。” 喜娘扶着杜衡伏在伍靖明的背上,伍靖明稳稳起身,一步一步踩着红毯往大门方向走去,随行相送的只有何老夫人带着一众丫鬟嬷嬷,苏夫人以及她的三个儿女都在禁足之中,何老夫人怕她们生事,自然不会肯放她们出来,那怕是失了脸面也不肯放的。 大门外,两乘轿子并排放着,站在轿旁一袭青色新衣,胸前斜扎大红绸带的扣子见镇国公背着新娘子出来,赶紧隔着轿帘向里禀报一句,萧泽听说是伍靖明亲自送嫁,立刻命扣子打起轿帘,由两个小厮扶着缓缓下了轿。 萧泽这一下轿,立时引起一片惊艳的抽气之声,原因无他,这个新郎倌真是太好看的,好看的让围观之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人人看看新郎倌儿都看直了眼。 伍靖明看到身着喜服的萧泽,虽然心中还是恨恨的,可他不得不承认这厮生的实在太好看,都好看到人神共愤的程度,你生的这么好,还让别人怎么活啊! “多谢舅兄!”萧泽命两个小厮松手,身子摇晃了几下方才站稳,然后抱拳做揖,诚心诚意的谢了起来。 伍靖明冷哼一声,沉声道:“三公子既娶了我妹妹,就要一世对她好。” 萧泽立刻说道:“一定一定!”虽然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孱弱,可是语气却很坚定诚恳。 在伍靖明背上的杜衡听到萧泽说话,突然有种仿佛在哪里听过这个嗓音的感觉,只是怎么想也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听说过的。 “妹妹,日后若不开心,随时来找哥哥,哥哥为你撑腰。”伍靖明看着萧泽,口中却对杜衡说话。 杜衡轻轻“嗯”了一声,伍靖明才将她放在大红龙凤喜轿之前,由喜娘扶着她上了花轿。 新娘子已然上轿,萧泽也不必再留在外面,他也上了轿,命鼓乐奏起,近亲队伍返回宁亲王府。伍靖明则做为送亲的娘家人骑马随行,他需得将花轿护送到宁亲王府,再吃了喜酒才算完成了送亲舅爷的任务。 迎亲队伍已经走远了,何老夫人还没有从对大孙女婿的惊艳之中回过神来,直到刘嬷嬷端来一盆水,大声说道:“老夫人,您该泼出门水了。” 何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犹自叹道:“咱们家大姑爷生的真好!”说完,才将一盆水朝门外远远的泼了出去。这盆水泼完,杜衡就再不是建威将军府的人了。 因为怕儿子累着了,所以宁亲王爷与王妃特意吩咐不要按着老例绕京城一周,直接回到宁亲王府就好。所以迎亲队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在天色微微擦黑之时便已经回到了宁亲王府。 王府中门大开,两乘轿子都直接抬了进去,什么射轿帘踢轿门迈火盆之类的习俗一概免了,因为这些习俗都少不得要劳动萧泽,而以萧泽现在的身体根本就支撑不住,当然,这是宁亲王爷与王妃想的。 两乘轿子直接抬到喜堂之外,宁亲王妃已经使齐嬷嬷悄悄去了儿子的暖轿旁边,小声问道:“三公子,您还能支撑么,王爷和娘娘说了,您若是累的慌,就让扣子捧着您的衣裳和三少夫人拜堂。” “我不累。”暖轿中传出一句**的回话,齐嬷嬷听的出来三公子这是不高兴了,她心中不由暗自埋怨世子多事,或非世子刚才说了那么一句,王爷和王妃压根儿不会想出用衣裳代替新郎拜堂这一档子事。 “是,老奴知道了。”齐嬷嬷应了一声立刻去回话。王妃听说儿子不累,自然不会让儿媳妇和一身衣裳拜堂,虽然说是冲喜,可王妃真挺喜欢杜衡这姑娘的,她想让儿子和杜衡真正拜过花堂入了洞房,这样,杜衡才能真正算是萧泽的媳妇儿。 两个喜娘扶着新郎倌儿,两个喜娘扶着新娘子,一对新人缓步走入喜堂拜了天地。 眼看着三弟拜过天地拜高堂,还坚持拜完了夫妻对拜,就连司仪高喊完“礼成”之后,世子与二公子萧淅都没能如愿以偿的看到三弟昏死过去。虽然萧泽的身体一直是摇摇欲坠的,可他就是不倒,真是气死那两兄弟了。 一对新人被送入洞房,萧泽嫌新房中抻着脖子等着看新娘子的人碍眼,便在坐床之时往杜衡身上一歪,用极虚弱的声音叫道:“胸口好闷……” 宁亲王妃不放心儿子,是一直跟过来的,听儿子这么一说,她吓的魂飞天外,立刻高声说道:“大家快出去,给泽儿腾多些地方,快把外头的窗子开开透气……泽儿别怕,娘这就请大夫……” 萧泽无力的抓着娘亲的手,虚弱的撒娇道:“娘,不用找大夫,人少些就畅亮多了……” 说话间跟进来看新娘子的人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就连服侍的喜娘吓的避了出去,倘若不避出去,万一这萧三公子不好,这责任她们可负不起来。 “泽儿,还没吃合卺酒,娘叫人进来服侍?”宁亲王妃瞧着儿子眼睛挺亮的,不象前几日那般虚浮无神,便试探的问了起来。 “不要,儿子自己同媳妇吃就是了。”萧泽不依的叫了起来。 宁亲王妃笑了起来,好脾气的应道:“行行,都依你,真是小气鬼儿,别人纵是看了你媳妇,还能看跑了不成。”然后又对杜衡笑道:“好孩子,泽儿这些年身子不好,性子拗,你多担待些吧,不过他若是蛮不讲理,娘也不会由着他的。” 杜衡原本端坐在吉床之上,闻声只得站起来低声应道:“是,全听您的吩咐。” 宁亲王妃笑着将新儿媳妇送回床上坐着,又亲自斟满两杯合卺酒,这才离开了新房,出门之后她还将房门关上了,并且对围观之人说道:“小儿喜静,请大家担待些,到花厅用茶吧。” 众人见王妃发话,自然不敢再去闹新房,只能去交泰园的花厅吃茶,新房之中连丫鬟都没有,就只剩下刚刚拜过天地的小夫妻了。 萧泽也不去拿早就备下的金钩玉称,只亲自用手掀了大红盖头,他认为会看到一张清冷的绝艳面容,不想映入眼睛的却是一双愤怒的几乎要喷火的双眸! “你装病骗婚!”杜衡的语气极度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萧泽原本也没有打算瞒着小妻子,只大大方方的点头道:“我装病是真,但骗婚是假,我是真心诚意娶你的。虽然日子紧,可该走的礼一样都没缺,若儿,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杜衡象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般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萧泽一把抱住杜衡,虽然隔着厚厚的喜服,可是那种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却让萧泽脸上浮现出迷醉的神色。他想这一刻好久了,果然这滋味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的太多。 杜衡从来没与男人这么亲近接触过,她本能的挣扎起来,不想萧泽却在她耳边轻嘘道:“嘘,宝贝别乱动,你是学医之人,知道正常男人的正常反应,你还小,我不想现在就要了你,那会伤着你的!” 杜衡的脑子轰的炸开了,她就象只被激动的小野狼一般疯狂挣扎抓挠撕咬,逼的萧泽不得不紧紧将杜衡箍在怀中,低头用双唇死死堵住杜衡的双唇…… “啊……你怎么咬人!”萧泽突然抬起头叫了起来,只见他的嘴唇上已经流出鲜血。 萧泽这十五年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装病,所以尽管他已经十五岁了,宁亲王爷和王妃都不敢在他房放丫鬟,生怕折损了他本就病弱不堪的小身子骨。所以玩亲亲什么的,萧三公子绝对是个初哥生手,这活儿,他极度不熟练啊! 而杜衡更不用说了,自然也是不会的,而且她被萧泽这么一亲,心中有的只是愤怒,极度的愤怒,杜大姑娘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她完全不想自己已经是这人的媳妇儿,他有权利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放开我!”杜衡气急低吼。 “你不许叫,不许咬人踢人不许乱跑我才松手。”论耍赖皮,十个杜衡也不是萧泽的对手,她才说了三个字,萧泽却提了一长串条件。 杜衡瞪着萧泽,恨恨的点了点头,萧泽这才满脸遗憾的松开双臂,他多希望小媳妇儿不答应啊,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的继续抱下去了,小媳妇香香软软的,抱起来真舒服! 萧泽一松手,杜衡便抢过他的手腕切起脉来,片刻之后杜衡抬头瞪着萧泽低叫道:“你果然没病!” 萧泽挺无辜的耸了耸肩摊手说道:“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 “是我自己发现的!”杜衡气呼呼的叫道。 “好好,是你自己发现的。”萧泽好脾气的说道。他发现他的小媳妇生起气来特别动人,可比清清冷冷时候生动多了。萧泽不禁起了恶趣味的念头,往后是不是三五不时的惹小媳妇生个气呢?这小模样真是百看不厌! “为什么装病骗婚?”杜衡气恼的问道。她都打算好了,嫁进宁亲王府,若是挂名丈夫的病能治,就以治好他的病为条件,为自己换得自由之身,若是治不好萧泽死了,她就给萧泽守三年孝,然后诈死脱身。可是现在看到萧泽是这般情形,她原本的计划全都落了空,杜衡怎么能不恼。 杜衡暗自懊恼,可萧泽却开心的不行,这是他十五年来最开心的一天,萧泽端起合卺酒,送到杜衡面前笑着说道:“夫人,先饮了合卺酒为夫再慢慢解释行么?” “谁要喝……等等别喝……”杜衡刚要驳回萧泽之言,突然发现那合卺酒有问题,便出声喝止了正要喝酒的萧泽。 萧泽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杜衡问道:“怎么,酒有问题?” 杜衡点点头,接过两杯合卺酒往喜桌上一泼,只见那张金银绣大红桌布立刻被烧出一个大洞,只余些金银丝线,并且那些银丝不复光洁闪亮,全都变成了漆黑之色。 “有毒!”萧泽淡淡说了一句,脸上并没有丝毫惊讶之色。 杜衡见萧泽神色淡定,仿佛合卺酒有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免惊讶问道:“你早就知道?” “不知道,可是想到了,这些年来我被下毒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只是若儿,我娶了你,却要连累你了。”萧泽低低说了一声,语气低沉索然。 杜衡见萧泽一副消沉的样子,心中突然有些难过,她不知道这种难过代表怎样的情绪,可是身体却已经做出了反应。 萧泽眼见着杜衡俯下身子,用纤纤玉手扇了扇被烧毁桌布处的气味,然后直起身子淡淡道:“原来只是砒霜,竟然用这么低级的毒药,真没水平。” 萧泽吃了一惊,他知道自己的小妻子通医术毒术,可是这般不把剧毒之物砒霜当回事儿,这也太违和了吧!那可是砒霜啊,吃了就会死人的。 “若儿……”萧泽唤道。 “不许叫我若儿!”杜衡凶巴巴的瞪着萧泽低喝。 萧泽无奈的说道:“好吧,那我叫你什么呢,总不能叫你杜衡吧,叫你小衡,衡衡,衡儿……” “叫我阿衡!”杜衡被萧泽衡个不停衡的头晕,便没好气的喝了一句。 “好,就叫你阿衡!”萧泽唇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他仿佛摸到小媳妇的脉了,萧泽很有信心,都不用过上三五个月,他就能让小媳妇对自己死心踏地。 “阿衡,我五岁那年被大哥二哥联手推往荷花池,万幸捡回一条命,可是他们不断的对我下毒,我只能以装病来保护自己,要不然早就被他们害死了。我在昙净寺见过你,当时我对你一见倾心,就打定了主意要娶你做我的媳妇儿,可我又是这样一种情况,你家里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若不是用冲喜这个法子,我再没办法娶到你的。阿衡,我知道这么做不对,可你相信我,我真是太想娶你才会这样安排的。你看,我打算明儿就好起来,这冲喜就算彻底成功了,从些父王娘亲都会高看你一眼,大嫂二嫂也别想欺负于你,而我,我一定努力给你挣个一品夫人来当。” 萧泽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心里话全说了,倒让杜衡愣在一旁不知道如何应答,她心里开始发慌,突然,娘亲的遗言跳入脑海,杜衡身子一凛,立刻后退几步远远躲开萧泽,慌乱的叫道:“你别过来……” 萧泽惊呆了,忙叫道:“阿衡!” 杜衡口中只有一句话:“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萧泽见小妻子神情不对,赶紧摆手说道:“好好,我不过去,阿衡,你放轻松些,我不过去。就这么远远的说话行么?” 杜衡摇头道:“不,我不要和你说话,你不要再说了!” 萧泽彻底懵了,他不知道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向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怎么突然就都变了呢? “三公子,你装病之事我不会说出去,人前,我也能配合你演戏,可是回来之后,你我各人是各人,行么?”杜衡咬了咬嘴唇为难的说道,萧泽听的出来她声音中的不安。 一阵心疼涌上心头,萧泽想也不想便应道:“好,你想怎么样我都答应你,阿衡,别为难自己,你已经不再建威将军府了,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行,那怕是想把天捅个窟窿,我也帮着你。在这王府之中,我就是你的依靠!” “不,我不要依靠!”杜衡象受惊一般的叫了起来。 萧泽心中纳闷,却还是顺着杜衡的话说道:“好好,我不是依靠,你只靠你自己!” 听到这句话,杜衡的神色明显舒缓了许多,仿佛是找到了令自己安心的力量。萧泽越发觉得奇怪了,他心中暗道:看来还得再往前调查调查,阿衡她显然是经历过什么让她极度绝望的事情。 “阿衡,你想怎么样都行,我不逼你,只是恳求你在人前帮我演戏。”萧泽心念飞转,立刻又有了新的主意。 杜衡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会在人前与你做戏的,可是你不要太过份!” 萧泽笑道:“不会不会,阿衡,你还没及笄呢,我不会伤害你的。要不你先试着把我当哥哥,就象对伍靖明那样。” “把你当哥哥?”杜衡疑惑的问了一句,萧泽笑道:“对啊,就把我当哥哥,我呢,就象哥哥护着妹妹一样对你,好不好?” 杜衡想了一会儿,不太确定的说道:“那……先试试吧!” 萧泽立刻启动好哥哥模式,他笑着问道:“阿衡,你今天没怎么吃东西吧,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杜衡皱眉道:“连合卺酒都有毒,你这里还有能吃的东西么?” “有,当然有,有八宝桂花糕,香蜜缠丝藕,山药枣豆糕,梅花酿玉羹,椒盐烤锅巴,酥炸小黄鱼,香煎金瓜团,干锅香焖虾,哦,还有吊烧鸡煨肘子酱板鸭卤风鹅,你想吃哪样?要不每样都尝尝?”萧泽笑着说道。做为一个常年被下毒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时时为自己准备一桌子丰盛的,没有毒的佳肴呢。 “啊……”杜衡彻底惊呆了,这得有多么丰富的反下毒经验,才能随时准备出这么多好吃的呢。 萧泽见杜衡发呆,便趁机走了过来,笑嘻嘻的说道:“对了,还有一壶玉冰梅花酿,是甜酒,不醉人的,虽然是做戏,可今日到底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刚才的合卺酒也泼了,总要走个形势吧。” 杜衡一时不察便上了这条大尾巴狼的当,她傻乎乎的点了点头,便看到萧泽飞快往自己手里塞了一只合卺杯。说是合卺杯,其实就是一对用红绸系着的小瓢,这才是正宗的符合古礼的合卺杯。 合卺杯中盛着碧青的酒浆,透着甜丝丝的梅花香,再没有一丝辛辣的酒气,杜衡只消闻一闻,便知道这酒中有没有做手脚,自然,萧泽的私房酒菜是不会有问题的,杜衡说了这半天的话,口早就渴了,她狠狠喝了一大口,那玉冰梅花酿甜甜的就象蜜水儿一般,杜衡轻轻吁了一口气,小声道:“真好喝!” 萧泽赶紧也喝了一口酒,急忙将酒杯换了过来,杜衡还在想着这酒怎么这样好喝,她从来都没喝过呢,手中的杯子便被萧泽调了包。一时不察之下,杜衡便与萧泽吃了交杯酒。 吃罢交杯酒,萧泽这才偷偷松了口气,总算是把婚礼的仪程都走完了,这下子杜衡是他萧泽萧三公子板上钉钉的媳妇儿,再是没跑的了。 根据手下对杜衡的调查,萧泽知道杜衡喜欢吃甜的,脆的,辣的,不喜欢吃绵软稀烂的东西,因此他在摆桌之时,只将符合杜衡口味的菜肴往杜衡面前摆,那道煨的稀烂的炖肘子,却是远远的放在一边。 杜衡不必伸长手臂全可以将自己喜欢的食物夹起送入口中,她还以为这是巧合,却不知道萧泽事先已经做了多少的功课。 吃的差不多了,杜衡放下手中的银箸说道:“我吃好了。”她没有意识到从来不与外人共食的自己竟然与萧泽这个真正意义上头一次见面的外人吃完了整顿饭。 萧泽也放下银箸说道:“我也吃好了,你等下,我先收拾好你再叫丫鬟进来服侍你。” 杜衡哪里好意思让萧泽一个人收拾,忙说道:“我帮你吧。” 萧泽点头应了,变戏法似的从喜床下翻出六个小食盒,将两人吃剩下的东西装起来,掀开喜床后夹道的翻板,将六个食盒全都放了下去。 杜衡奇道:“这里还有这种东西?” 萧泽笑道:“阿衡,我这里有趣的东西多了,以后带你慢慢看。” 两人收拾停当,杜衡坐回到喜床上,萧泽则合衣躺在喜床上装病人,萧泽对杜衡轻声说道:“叫人进来收拾东西,我身边是没有丫鬟的,还是叫你用惯了的丫鬟服侍你去净房梳洗吧。” 杜衡点点头,脸朝外扬声唤道:“来人……” 少顷,李嬷嬷杨梅红菱清芬沁芳都跑了进来,她们可一直都悬着心呢,不知道姑娘怎么样了,更担心的是不知道新姑爷怎么样了,若是姑爷不好了可怎么办? “姑……少夫人!”五个人都是硬生生的改了口,将素日里叫惯了的姑娘改为少夫人,虽然杜衡今年都不满十四周岁,根本就是个孩子。 给了众人一记安心的眼神,杜衡缓声道:“杨梅,你带着沁芳将桌子收拾了,红菱,你去问问这园子里都是那些人在听差。” 杜衡见进来的全是自己的陪嫁丫鬟嬷嬷,却不见一个宁亲王府的下人,便沉声吩咐起来。这个下马威也给的太没有水平了吧,她们难道以为没有了王府下人,自己主仆便不能行动了不成。 红菱出去没多久便将王妃身边的齐嬷嬷找来了新房,齐嬷嬷一进房便跪下说道:“都是老奴疏忽,请三少夫人降罪。” 杜衡知道齐嬷嬷是王妃身边第一等得力之人,她怎么也不可能做交泰园的管事嬷嬷,便缓声说道:“快扶齐嬷嬷起来,这有你什么错。倒是劳烦嬷嬷跑一趟,是我们过意不去才对,杨梅……” 杨梅会意,将早就准备好的赏封红包拿过来塞到齐嬷嬷手中,笑着说道:“天冷,嬷嬷不当差之时吃杯热酒暖暖身子。” 齐嬷嬷暗暗一试,这个红包挺压手的,比当初世子妃和二少夫人给的都厚实,这个叫杨梅的丫鬟话儿说的也漂亮,看来三少夫人比那两位都强,到底王妃娘娘的亲儿媳妇,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谢三少夫人赏赐,今儿是您的大喜之日,我们三公子平日又不爱叫丫鬟嬷嬷在跟前伺候,那些个东西怕是躲懒偷便吃酒去了,您别生气,老奴心里都记着呢。若是三少夫人不嫌弃,就让老奴服侍您梳洗吧!” 杜衡摇摇头道:“也不知道三爷的脾性,还是唤三爷用惯的人来服侍她,我这里并没有什么。” 齐嬷嬷知道小姑娘家脸皮儿薄,抹不开面儿照顾自家三公子也在情理之中,便笑着说道:“是是,三爷跟前最得用的是扣子,他是个小内监,进出却也方便,老奴这便唤他进来。” 杜衡嗯了一声,齐嬷嬷赶紧出去叫来扣子,扣子服侍萧泽更衣,又投了帕子给他简单擦洗一回,方才给新少夫人磕头退下,自然杜衡也不会少了赏给扣子的大荷包。 打发了扣子,杜衡正要去净房梳洗,为了方便小夫妻使用,净房就设在新房的西侧间,以小夹道通往新房,都不必出新房就能直接过去使用。 刚走到小夹道口上,杜衡便听到新房之外响起扑通扑通的下跪之声,然后便有丫鬟嬷嬷们一叠声的喊着:“老奴有罪,奴婢有罪……请三公子三少夫人责罚……” 杜衡眉头皱眉起,心中着实烦闷,这一晚上闹腾的,到底还能不能消停了。李嬷嬷与杨梅红菱等人也是气的不行。就连最好性儿的李嬷嬷都说道:“少夫人,可不能由着这些人,必得重重罚她们才是。” 杜衡沉声道:“走,看看去。” 主仆几人走到门前,清芬沁芳拉开房门,只见门外的地上跪着四个嬷嬷八个丫鬟,她们身后还有好些个婆子,看样子倒象是交泰园的全班人马了。 “你们口口声声有罪,不知罪在何处?”杜衡冷声问道。 一个领头的嬷嬷直了直身子,偷眼看了新少夫人一眼,心中不由惊呼:“天啊,这位新少夫人真美,竟比王妃娘娘还好看!” “回少夫人,老奴等人贪吃喜酒,耽误了服侍三公子和三少夫人。”那嬷嬷竟然很光棍的直接说了出来,她是打定了主意,杜衡刚刚进门不好发落王府之中,故而有恃无恐。 “哦,既然知道错在何处,那便去王府管家处领罚吧,本夫人刚刚嫁过来,还不很清楚王府的规矩,你们都是王府的老人,管家更是,那就由管家定夺吧,三爷已经歇了,你们这般吵囔,是要把三爷吵醒么?”杜衡淡淡说了一句,便命人将房门关上,再不与那些人多说半句话。 跪在门外的众人彻底傻了,事情怎么会这样发展呢,不应该是三少夫人捏着鼻子吃了这个暗亏,还得打赏她们这些人么,怎么赏银还没拿到,却先讨了一顿打?吃暗亏的竟不是少夫人而她们这些被分到交泰园的奴仆了。 有心不去管家处领罚,可是三少夫人已经发了话,她不拘那一日问起来,是怎么都混不过去,可若是去领罚,她们几辈子的老脸可都彻底丢光了。若早知道这位新少夫人油盐不进,她们再不会贪图那一点点好处给新少夫人这么大一个难看了。 “张姐姐,这事怎么办?”众人都看着领头的嬷嬷问了起来,今日之事就是她挑的头,连酒菜都是她要来的。 张嬷嬷想了又想,咬牙道:“还能怎么办,去找管家领罚吧!既然新少夫人不怕闹大了动静,我们还怕什么!” 张嬷嬷就不相信新少夫人一进门就罚了交泰园所有的奴仆,这话传出去能好听了。 众奴仆在张嬷嬷的带领之下浩浩荡荡去寻管家,将事情说了一回,还特意点明是新少夫人命她们过来受罚的。这却让管家做了难。宁亲王府的大管家是王妃的人,他自然处处都向着王妃和三公子,所以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人污了三少夫人的名声。 “慈事体大,你等先跪到院子里反醒,等我回了王爷娘娘再做决定。”管家沉沉撂下一句便匆匆走了出去。这下子张嬷嬷等人真傻眼麻爪了,她们怎么能想到管家不是息事宁人,而是将这事捅到王爷与王妃跟前了,这下子她们可彻底完蛋了,若只是被打一顿,她们还能回去当差。可若是惊动了王爷王妃,她们就别再想继续在王府当差了,王爷是最厌恶奴大欺主的恶奴,她们的行为却正戳在王爷的肺管子上。 宁亲王爷小时候在宫中曾有过被得势恶仆欺负的经历,所以开府之后治府特别严,若有那等奴大欺主的黑心东西,宁亲王爷都不必细问其行,直接打上一顿再将人卖到北山煤窑,被卖之人再别想活着回到京城。 原以为活不长的三儿子也成亲了,还有痊愈的希望,宁亲王爷今晚心情不要太好,正拥着王妃想重温当年洞房之乐,不想夫妻二人刚上了床便听到丫鬟在外头禀报,说是管家有要事求见。 宁亲王爷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一听管家说交泰园的奴仆贪酒耽误了服侍儿子儿媳妇,儿媳妇命她们自己去管家处领罚,宁亲王爷立时火冒三丈,大怒喝道:“还问什么,全部打一顿卖到北山去,我堂堂王府还缺人服侍了不成,管家,明日叫人牙子进府,挑好的给交泰园采买一批,一律要家世清白没有牵扯的。” 上回已经说过,宁亲王爷是个人精子,他一听便知道今晚之事必有人操纵,他也不想细审,只将那些不忠心的奴仆发卖了再买好的就是。三儿子已经成亲,也该让他有一批忠心的奴仆了。 管家领命而去,宁亲王爷被这么一搅和,什么兴致都没了,况且就算他有,宁亲王妃也没有了。宝贝儿子大喜之日还要受奴仆之气,凭哪个做娘亲的都受不了。 宁亲王爷刚回到床上,宁亲王妃便赌气将他推了下去,气恼的说道:“今天不许你在床上睡!” “柔柔……”宁亲王爷无奈的叫道,他是没了兴致,可他还想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妻子睡觉啊。 “就不许,谁叫你的下人欺负我儿子!”宁亲王妃气鼓鼓的叫道。她在丈夫面前从来都是任性使气的小女孩儿性子,不象在外头那样端庄大气。宁亲王爷因此觉得十分受用,从而也特别宠这小妻子,所以在宁亲王爷面前,宁亲王妃是什么话都敢说的。 “柔柔,泽儿也是本王的儿子!”宁亲王爷又无奈又好笑的说道,这几日小妻子越发爱撒娇了,他真是越看心里越喜欢,这等夫妻之间的小情趣真真让宁亲王爷欲罢不能。 “哼,你儿子!你儿子被下人欺负了你脸上很有光彩么?”宁亲王妃气哼哼的瞪了丈夫一眼,背过身去不理他。 宁亲王爷好脾气的哄妻子道:“这不已经发落了么,明儿给泽儿买更好的,嗯,你要是觉得心里还生气,那明儿泽儿和他媳妇行礼之时本王多赏他们些东西可好?” “谁叫你多给泽儿东西了!我只要你给泽儿公道,怎么世子与淅儿成亲之时就没有这种事情,难道我是继王妃,我的儿子就要受这个羞辱么?”宁亲王妃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宁亲王爷长叹一声,伸手将小妻子抱入怀中,低声哄道:“柔柔,本王知道你和泽儿都受委屈了,你放心,本王必会有些安排的,你是本王此生最爱的女人,泽儿,是本王最心爱的儿子!从泽儿出生之时便是,一直都是!那些年本王不问泽儿之事,是怕承受不住失子之痛,不敢问!如今泽儿站住了,本王一定会让你看到本王是怎么疼儿子的!不论本王在与不在,谁都别想欺负本王最心爱的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回敬茶起风波 却说杜衡梳洗完回到新房,见原本睡在喜床上的萧泽已经自觉主动的睡到了紫檀木多宝格月洞门以外的美人榻上。他面朝墙壁侧身睡着,身上严严实实盖了大红贡缎百子千孙锦被,显然这条被子是从喜床上抱过来的,杜衡记得喜床上有红黄紫绿四条百子千孙被。 跟过来服侍的李嬷嬷见新姑爷主动睡到了美人榻上,心中不由暗吃一惊,同时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姑娘还未及笄,虽然已经有了葵水,可身子骨到底还没长开,此时若便同房,对姑娘的身子伤害实在太大,看来新姑爷已经想到这一层了,还主动让出了喜床。这让李嬷嬷越发觉得新姑爷真不错了。 见萧泽已经睡下了,杜衡不想弄出大动静吵着他,而且她也不是非要人服侍不可的,杜衡摆了摆手低声说道:“嬷嬷下去吧,我自己可以的。”李嬷嬷想了想,屈膝行了礼便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李嬷嬷在外面将房门关好,杜衡这才走到美人榻旁,低低说了一句:“谢谢。” 也不知道萧泽是睡着了还是杜衡的声音太小他没有听到,总之萧泽连动都没动一下,也没有说话。 杜衡说完便走入月洞门,将厚实的红地绣金满地锦帐幔仔细掩好,又将喜床上的几重纱幔放下,这才躲进喜床里换上一袭大红夹棉寝衣,展开百子千孙被盖好,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帐顶。 杜衡以为自己这一夜不可能睡着,不想她看了帐顶不到两刻钟就已经沉沉睡去了。这一觉,竟是杜衡自五岁那年娘亲过世之后睡的最香甜的一觉。 反而是一向没有睡眠问题的萧泽一夜难眠,心爱的姑娘就睡在自己的喜床之上,可他却不能碰她,原以为将杜衡娶进门就不用着急了,现在看的到却不能吃,反而更着急。萧泽在美人榻上翻来覆去折腾个不停,心中一黑一白两个小人儿吵的他脑子都要炸了。 反正睡不着,萧泽索性坐了起来,他侧耳细听,耳中尽是杜衡缓慢的呼吸之声,萧泽断定自家媳妇儿睡的香甜,便大着胆子下了美人榻,赤着脚踩在厚厚的长绒地毯之上,悄没声息的溜进了月洞门。 萧泽走的极慢,一双耳朵更是直直的竖了起来,他可没忘记上回潜往杜衡的房间,被她泼药的糗事。 不过这一回应该不会了,萧泽听的出来小媳妇儿的鼻息始终是一个节奏,这说明她睡的很好,并没有被自己惊醒。 用极轻的手法轻轻撩起纱幔,萧泽终于如愿看到了小媳妇儿娇好的睡容。睡着了的杜衡不象白日那么清冷,因为房中温暖,而且新房之中铺天盖地全是大红,所以杜衡的小脸红扑扑的格外招人,因闭着双眼,所以那两排小扇般的长睫毛显的越发浓密纤长,在脸上投下两弯浅浅的阴影。 萧泽觉得自己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他极想去轻轻拨弄那两小排扇。可是萧泽不敢,他知道若今夜若是惊醒了小媳妇儿,后果会相当的严重,以后他再别想与媳妇儿同住一室了。所以萧泽用左手按住右手,绝对不许自己轻举妄动。 视线从两排小扇往下移,滑过高挺的俏鼻,落在那粉润的娇唇之上,萧泽只觉得自己胸腹之间突然升起一股烈焰,晚上一亲香泽的情形立刻出现在萧泽的脑海之中。 不行了,不能再看了,萧泽知道再看下去自己铁定把持不住,只能落慌而逃,飞快的蹿回美人榻上,将大红百子千孙被将自己严严实实的盖了起来,仿佛这样能隔断他的绮念一般。 前半夜,萧泽脑子里全是杜衡,想的他睡不着觉,后半夜,萧泽迷迷糊糊的睡了,梦中还是杜衡,甚至他还与杜衡做了那极香艳之事,若非一股子粘乎乎湿哒哒的东西让萧泽双腿之间极不舒服,萧泽还会将那绮梦继续做下去,梦的中情形实在太过美好,萧泽根本不想醒来。 黎明时分,萧泽被腿间的粘腻之感弄醒了,他坐起身来,掀开被子低头看着裤子上那一大片湿痕,脸上腾的烧起一团火。他赶紧将被子扯回来盖好,心虚的朝月洞门的方向看去,见里面没有动静,萧泽才轻轻吁了口气,偷偷下床披上昨日除下的喜服,掂着脚往净房走去。 净房之中,萧泽除下长裤,左看右看找不到炉火,他想把裤子烧毁彻底消灭证据来着。可王府主子净房之中有全天供应的热水,却是见不到明火的,哪能让主子被炭火气薰着呢。 萧泽无奈,只能先洗干净自己,再把脏了的裤子丢到水中。想他堂堂王府三公子,怎么可能会洗衣服呢。萧泽笨拙的扑腾了半天,污渍没有洗掉,却将大半桶水泼的满地都是。 萧泽气恼的将裤子丢到一旁,扯过帕子擦干身上的水,此时他才发现一个极为要命的问题,自己没裤子穿了。他只能将喜服胡乱穿上,偏这袭喜服是今年最流行的四开叉式袍服,那四条叉开的可高,萧泽穿好衣服走动两步,发现凉嗖嗖的有风,低头一看,好家伙,这叉都开到大腿上了。 萧泽暗暗骂了一声脏话,黑着一张脸赶紧回喜房去,房中应该还有衣裳的,他得赶在杜衡醒来之前穿好,要不然丢人可丢大发了,以后他别想在小媳妇儿面前抬起头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杜衡早上一惯起的早,萧泽刚刚去了净房,她就已经起床了。女人天生有找衣服的本能,所以杜衡很轻易的就找到了自己的嫁妆箱子,开箱取出一套衣衫穿好,只是长发未梳,乌油亮的黑发随意的披拂在背上,倒比梳妆打扮整齐多了些随意自然。 月洞门只是一张紫檀百花拔步床,并没有妆台等物,所以杜衡便走出月洞门,打算先拢上头发再去净房梳洗。不想她刚出月洞门,便与从净房中鬼鬼祟祟走出来的萧泽撞了个正着。 “啊啊……”杜衡与萧泽齐声叫了起来。 杜衡叫是因为她居然看到两条白生生的大腿,这一大清早的,真是太……太刺激了!杜衡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啊,她怎么知道嫁人第一天,开眼看的竟是这个东西! 萧泽大叫纯粹是被杜衡吓的,他从净房走出来的时候还一直暗暗念叨,阿衡还没起阿衡还没起……那想到一进喜房就与杜衡撞了个正着,丢死人了,萧泽这辈子都没这么糗过! 萧泽的身体反应比他的脑子快的多,虽然尴尬的不行,可萧泽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到杜衡身边,低声哀求道:“阿衡别叫,别把人招来……” 可惜这话已经说晚了,萧泽和杜衡都听到门外有人急急的问道:“三爷三少夫人,奴婢们进来服侍了……” 萧泽尖声叫道:“不要……”因为太过紧张致使萧泽的声音听上去很尖细,倒象是杜衡发出来的,门外的丫鬟们这才应声退了下去。 “阿衡你……我……”萧泽还紧紧捂着杜衡的口,他想解释来着,可是他发现自己就算是满身是嘴都解释不清。 杜衡被捂的都快透不过气来了,她急忙伸手拽下萧泽的手,气恼的低声骂道:“不要脸……” 萧泽真是有苦难言,他放开杜衡飞快冲到美人榻上,七手八脚扯过大红百子千孙被将自己严严实实的遮起来,然后才红着脸小声恳求道:“那个……阿衡……你能帮我拿身中衣么?” 杜衡的脸也腾的红了,她扭头飞快冲入月洞门内,萧泽傻眼了,这到底是肯拿还是不肯拿呢,总要给他个准话吧? 莫约过了两盏茶的时间,杜衡才红着脸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叠衣裳,有月白中衣还有一套绛红妆花缎玄狐袍子。她将衣裳丢到美人榻上便又跑回了月洞门内。 萧泽赶紧伸手将干净中衣拖进被窝,在被窝中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穿好了。换上干净中衣的感觉真好!萧泽忍不住暗暗感叹。伸头一瞧,还有一身新袍子并腰带荷包等佩饰,萧泽便跳下美人榻穿戴起来。 全都穿好之后,萧泽向月洞门内笑着唤道:“阿衡,我都穿好了,你出来吧。” 杜衡这才缓步走了出来,脸上红意稍退,可是看到萧泽之后又腾的红了起来。杜衡瞪了萧泽一眼,没好气的问道:“现在能让丫鬟们进来么?” “能……啊不……再等一下……”萧泽想起尚未销毁的证据,便急急冲入净房,将木桶中的中衣捞出来,塞到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里藏好,然后才走出来说道:“现在可以了。” 杜衡不知道萧泽做什么去了,又瞪了他一眼,才扬声唤道:“来人……” 首先进来的是李嬷嬷,虽然知道昨晚姑爷与姑娘是分开睡的,可万一有个什么……所以李嬷嬷在前面打头,也免得让杨梅红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杜衡从来没有打算过让杨梅红菱做姨娘,杨梅红菱也没有这个想法,所以该避讳的就得避讳。 李嬷嬷进门一看,见姑爷姑娘都穿戴好了,只是两人都散着发,再看看美人榻上被褥还是凌乱的,李嬷嬷便放了心,闪身让杨梅红菱进来,三人一起给两位主子道了喜。 因昨日发落了交泰园中所有的奴仆,所以一大早上交泰园中竟全是杜衡带过来的丫鬟婆子,王妃已经安排齐嬷嬷暂时过来服侍,可齐嬷嬷怕三公子三少夫人起的迟,便没一大早就赶过来,等她带着丫鬟来到交泰园之时,李嬷嬷已经带着杨梅她们四人服侍主子穿戴整齐,还将喜房都收拾好了。 齐嬷嬷一见这等情形,赶紧上前请罪,杜衡淡淡道:“我素来早起,嬷嬷不知者不怪,地下冷,快起来吧。不知道三爷早上都用些什么,还请嬷嬷指点。” 齐嬷嬷偷眼看了一回坐在安乐椅上闭目养神的三公子,她惊喜的发现一向面色惨白的三公子今儿脸上居然微微有了些红意,看上去气色挺不错的。 萧泽是何等敏锐之人,他立刻睁开眼睛看向齐嬷嬷,淡淡道:“既然少夫人都发了话,嬷嬷就起来吧,爷饿了,叫厨下备稀烂的稚鸡灵芝粥,一品宫燕羹,再配几道脆爽的小菜和点心一并送来。” 齐嬷嬷大喜,竟然激动的落了泪,她家三公子这些年来何曾说过这么长的一句话都不会气喘的,而且还能点东西吃了,要知道素日三公子从来都是没有胃口的。 “是是,老奴这就去准备……不不,老奴先去告诉王爷娘娘……”齐嬷嬷已经欢喜的语无伦次了。 李嬷嬷杨梅等人都傻了眼,不过是吩咐个吃食,这齐嬷嬷用的着这么激动么? 萧泽扫了李嬷嬷等人一眼,缓缓坐起来慢慢说道:“昨晚你们夫人给三爷用了药,三爷今日觉得神情气爽,素日的病气已经退了大半,人也清爽多了。”这也就是萧泽见杜衡重视李嬷嬷等人,才会破例解释一句。 杜衡瞪了萧泽一眼,心中暗道:“你根本就在装病好不好,我用什么药了,回头你向王爷王妃这么解释,她们若问我用了什么药,我可怎么解释?” 李嬷嬷等人盼的就是姑爷身子好起来,一听这话全都高兴的跪下道喜,萧泽一高兴,立刻赏了每人十两银子,只不过扣子不在眼前,萧泽也不可能随身带银子,便涎着脸向杜衡说道:“阿衡,你先借我五十两银子,回头我还你五十两金子可好?” 李嬷嬷等人跪在地上,拼命低头憋笑,她们实在想不到自家姑爷竟然是这么个有趣的人儿,看来姑娘真是苦尽甘来,往后全是好日子啦! 杜衡真是拿萧泽没辙,只得对杨梅说道:“杨梅,你自去取五十两银子分了,明儿一定记得找三爷收五十两金子。”杜衡刻意咬着“金子”二字,倒象在怄气一般。 “泽儿泽儿……”一阵紧似一阵的呼唤从外头传来,只见宁亲王妃提着裙子飞奔进房,完全没了平日端庄华贵的样子。跟在王妃身后的不是齐嬷嬷,而是宁亲王爷,他亦用手提着袍子边跑边喊道:“爱妃你慢些……当心摔着……” 宁亲王爷独宠王妃,所以王妃的小日子到期没来他是知道的,再想想这几日王妃特别爱撒娇使小性儿,和当初怀萧泽之时一模一样,宁亲王爷心里就有数了,只是小妻子不说,他便也不说破。可这会儿小妻子没命的狂奔,宁亲王爷的一颗老心肝儿都提到嗓子眼儿,可吓死他了! “泽儿,你真的好了?”宁亲王妃有惊无险的跑到儿子身边,俯身轻摸儿子的脸小心的问了起来。 萧泽慢慢往起站,这回可是完全靠他自己的力量完成的。后脚跑进来的宁亲王爷看的眼睛都直了,他颤声叫道:“泽儿,你真是泽儿?” 萧泽站直身子,一手抓着娘亲,一手伸向父王。宁亲王爷赶紧伸手接住儿子。 萧泽抬着看着父王,只见父王两鬓已经现出星星点点的斑白,一阵心酸涌上心头,萧泽缓缓跪倒在父王脚旁,颤声道:“回父王,儿子好了,儿子不孝,让父王费心了……” 听到儿子说自己真的好了,宁亲王爷激动的一把将十五岁的,刚刚做了新郎的儿子一把抱了起来。激动的大叫道:“好!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在人前一向冷静的宁亲王爷竟然虎目流泪,显然是动了真情。 宁亲王妃早已经泣不成声,哭倒在追进来的齐嬷嬷的怀中。 还未哭几声,宁亲王妃突然挣开齐嬷嬷,一把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杜衡紧紧拥入怀中,大哭道:“好孩子,谢谢你谢谢你……” 宁亲王妃实在太过激动,竟然抱着杜衡昏了过去。杜衡医者本性,立刻反手搂住王妃,另一手飞快搭上了王妃的手腕。 有喜的脉相对杜衡来说很容易便能诊出,她惊讶叫道:“王妃,您已经怀了一个月的身孕啦!” 宁亲王爷闻声看向三儿媳妇,眼中满满都是欣赏,他放开儿子走到儿媳妇身边,先将自己的媳妇接过来搂好,然后笑着说道:“你果然是个好孩子,不过刚才却犯了个小错,她对你来说不是王妃,而是娘亲。” “父王,您知道……”萧泽见自家父王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由惊讶的叫了起来。 宁亲王爷竖起手指放到唇边轻轻嘘了一声,低声道:“不许说,只当父王刚刚知道,要不你们娘亲会不高兴的。” 萧泽含笑点头,杜衡呆呆的反应不过来,这样的家庭气氛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 宁亲王爷将妻子打横抱起,笑着对儿子媳妇说道:“晚半个时辰再来敬茶。”说罢,便抱着妻子走了。 宁亲王爷都已经走出了交泰园,杜衡都没有回过神来,公爹宁亲王爷与她想象之中实在太不一样了。他哪里象个王爷,完全是个怜妻爱子的好男人么!敢情,杜衡连公公的面都没见着,直接就把他划到坏男人堆里了。 王爷抱着王妃冲出交泰园,这可是宁亲王府最大的大消息,当然这还是在大家不知道三公子已经冲喜成功的情况之下。所以世子萧淆与二公子萧淅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这兄弟二人住的很近,他们很快便带着各自的妻子出门,在通往抱朴园的路上汇集到一处,二公子萧淅不太压的住事,迎着大哥急步走来问道:“大哥,你都听说了?” 萧淆点点头道:“嗯,听说了。” 萧淅低笑说道:“想来母妃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昏倒,要不父王能急成那样?”萧淅所说的刺激没别的,指的就是三弟萧泽冲喜不成病的更重了,甚至是已经变成了死人。 萧淆皱眉低斥道:“阿淅慎言!” 萧淅左右看了一眼,见并无外人,便笑着说道:“大哥放心,我有数呢,也就在你面前说说。”萧淆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兄弟二人在头里走着,世子妃程氏与二少夫人孙氏自觉落后几步凑到一处,亦小声议论起来。 两对夫妻进抱朴园之时,宁亲王妃已经醒来了,宁亲王爷握着她的手,眸中含笑极温柔的说道:“柔柔,你有了身子怎么也不告诉本王,若非泽儿媳妇诊出来,本王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宁亲王爷真是善解妻意,他一想便知道妻子想给三儿媳妇做脸面,所以便将功劳都算到了杜衡的头上。 宁亲王妃双颊晕上霞色,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说话只是用手指绕衣服上的带子,神情如羞怯的小女儿家一般。宁亲王爷哈哈大笑道:“好好,本王不说了,柔柔,如今泽儿身子也好起来了,你就安心好好养胎吧!” “嗯……”宁亲王妃小声应了一句,脸上始终霞色未退。 宁亲王爷的声音很大,传到了刚刚走入正院中的萧淆萧淅兄弟俩的耳中。这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与愤怒!那个女人又有了身子,老三冲喜居然还成功了!这两个消息对于兄弟二人来说真是坏的不能再坏了。 落后兄弟二人的程氏与孙氏也走了进来,她们并没有听到公公的话,可是却见各自丈夫的脸色很不好看,与刚才出门之时判若两人。 “世子……”“二爷……”程氏与孙氏低声叫了起来。 萧淆定了定神,强令自己转了笑脸,对身边的弟弟说道:“阿淅,笑起来,进去给父王母妃道喜。” 萧淅点点头道:“嗯,我知道,大哥放心。” 程氏不解的问道:“世子,道什么喜?” 萧淆沉声说道:“适才父王说母妃怀了身孕,三弟身子也大好了。” “什么……”程氏与孙氏齐齐惊呼起来。小叔子萧泽身体好起来,这对她们来说固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可是母妃怀孕这个消息的冲击却更大。毕竟程氏和孙氏如今最大的心病就是怀不上孩子,她们万万想不到自己正是生孩子最好的年纪,却怎么都怀不上,而宁亲王妃这个都快四十岁的女人却老蚌怀珠,这让她们妯娌情何以堪! 没有孩子是也是萧淆萧淅兄弟的心病,所以这二人不约而同瞪了自己媳妇一眼,心中暗骂了一句:“没有用的东西!” 程氏孙氏心虚,忙都低下头不敢看丈夫,心中却越发忌恨继婆婆宁亲王妃了,她都快四十了还怀上身孕,有这么往儿媳妇心上扎刺的么!其实宁亲王妃今年才三十二岁,哪里能算快四十岁的女人呢。 四人各怀心思,脸上却都堆着笑容,他们进入上房之后立刻向父王母妃道喜,虽然程氏和孙氏的道喜是撮着牙花子硬挤出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关系,宁亲王妃突然对两个儿媳妇的态度变成异常敏感,见两个儿媳妇眼中含愤,宁亲王妃便对丈夫轻声说道:“王爷,妾身怀不怀孕都不打紧,若是淆儿媳妇和淅儿媳妇怀上了,才是大喜事呢。我们王府这几年的确也冷清了些。” 宁亲王爷本来就宠妻无度,如今小妻子又怀了身孕,这说明他宁亲王爷老当益壮老而弥坚,宁亲王爷高兴的都快飞上天了,自然小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坐在妻子身后,让妻子舒服的靠在自己的怀中,点点头道:“爱妃说的极是。淆儿,淅儿,你们也要抓紧才是。” 萧淆程氏萧淅孙氏都快被气疯了,还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低头闷声称是,特别是程氏,她紧紧攥着帕子,尖尖的指甲深深刺入手心,染了一帕子的鲜血。 萧淅与孙氏也没有孩子,不过他们成亲时日尚短,虽然也有压力却没有程氏那么大,萧淅赶紧转开话题说道:“怎么还不见三弟三弟妹前来敬茶?” 孙氏立刻帮腔道:“对啊,我们一路走来,都没有遇到三弟和三弟妹,三弟身子不好,可不能由着性子坏了身子呢。” 宁亲王妃一听这话立刻不高兴了,冷了脸说道:“淅儿媳妇这是什么话,去年你们成亲之时可是辰末才过敬茶的,现在才刚交辰时,怎么就说泽儿和泽儿媳妇晚了呢?” 孙氏被继婆婆说了个大红脸,只能低头生闷气,同时心中暗觉奇怪,素日里这个继婆婆便是受几句小话也从来不说什么的,今儿怎么连半句话都不受了。原来孙氏觉得继婆婆可欺,直接把她当软柿子捏了,却不想那是继婆婆素日里不与她计较,若真计较起来,她还能有这一年多安生日子过。 如今宁亲王妃怀了身孕,本来就容易情绪不稳定,又事关宝贝儿子,她如何还会再忍下去! 宁亲王爷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二儿子一眼,沉声道:“是本王命泽儿同他媳妇晚半个时辰再来的,你们母妃刚才去看泽儿,被泽儿媳妇诊出怀了身孕,难道不该先歇一歇?” 宁亲王爷这话说的重,萧淆程氏萧淅孙氏忙都跪了下来,低着头说道:“请母妃保重身体。”这话,他们得硬从牙缝中挤出来,说的那叫一个违心啊!这四人无有一个不希望宁亲王妃出个岔子一尸两命,那时才称了他们的心意。 萧淆等四人还未曾站起来,便听外面传来丫鬟们惊喜的几近结巴的通报之声:“三……三公子……三少夫人到……” 萧淆等人几乎是弹了起来,他们四人的眼光全都往门口看去。 帘子被挑起来,只见身着绛红色吉服的一双璧人肩并肩走了起来。萧淆与萧淅一看到三弟妹杜衡,眼睛立时直了,大脑也不再运转,饶是两人自制力都还算不错,却也被杜衡的绝艳之姿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杜衡梳了飞仙髻,簪一对赤金青鸾展翼红宝石步摇,两只青鸾的三股双翼以极细的金丝编成凤尾形细长小笼,中间笼着如豆粒大小的红宝石,杜衡走动之时六颗豆粒大小的红宝石就会在小笼中流动,看上去煞是好看。青鸾口中又衔出三串流苏,分别垂于杜衡的两鬓旁边,流苏坠儿皆是以红宝石制成的飞星弯月,以极线的金线串就,看上去极为别致新颖,却又不失富贵气象。 便是身份尊贵如世子妃程氏,也被这对赤金青鸾展翼红宝石步摇夺去了全部注意力。更不要说是二公子夫人孙氏了,她更是眼红的都想上手去明抢了。 杜衡的发簪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精品,可是却丝毫夺不去她绝美容颜的丝毫光彩,那对赤金青鸾展翼红宝石步摇只不过是杜衡娇美容颜的点缀而已。 萧淆与萧淅此时心情完全相同,他们兄弟二人都暗恨自己怎么没有早发现这般的绝代佳人,竟让萧泽那个病痨鬼抢走了。想到萧泽,这二人的神智总算回了一点,他们齐齐向萧泽看去。 萧泽今日亦穿了一袭绛红色吉服,就是杜衡找给他的那一件,为了搭配自家媳妇的衣着,萧泽还特意选了一顶赤金飞鸟形金冠束发,金冠上也镶了一圈儿豆粒大的红宝石,说这夫妻二人的两件头饰不是一对,是个有眼珠子的人都不能相信。 衣着金冠倒在其次,萧淆萧淅主要看的是萧泽的气色,只见身着吉服的萧泽脸色不复往日的惨白,面上竟然有了些红润之意,更要紧的是,兄弟俩注意到萧泽是自己走进来的,他走的很稳,完全不用小厮搀扶。金丝镶红宝石腰带将萧泽的腰身束成一握,看上去很纤细,却不显柔弱。 宁亲王爷与王妃看到萧泽夫妻进来了,眼中亦闪过一抹惊艳,他们都是头一次看见身着正装的儿子媳妇。其实刚才在交泰园中,萧泽与杜衡穿的也是这身衣裳,只是没有戴头饰,当时宁亲王爷夫妻二人的心思全在儿子的身体之上,所以也没仔细看这一对小儿女。 “既然泽儿和泽儿媳妇都来了,那就开始敬茶吧,泽儿,你身子才好,不要太劳累了,先与你媳妇一起坐下歇着。”宁亲王爷笑着吩咐一句,再没有刚才训大儿子二儿子时的沉重。 萧淆萧淅听到父王发话,两人心中恨的不行,他们也不说话,只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萧淆还好些,定力还算强,他能坚持的不总是看向三弟妹。可萧淅却不一样了,他坐下之下,一双眼珠子直往杜衡身上溜,看的孙氏心中又是气苦又是恼怒。她看向杜衡的眼神如凝冰一般,似是想在杜衡那洁净无瑕的脸上狠狠划上几刀。 世子妃程氏心里也不好过,她知道丈夫虽然没有去看三弟妹杜衡,可是丈夫已经对杜衡起了心,就算是萧泽真的病好了,她的丈夫也会设计萧泽病重而亡,然后想尽千方百计将杜衡收入钟毓园中,或者不收进钟毓园,而是直接把交泰园变成真正的世子住所。而她自己,这个正牌的世子妃,从此以后就什么都不是了。 真正高兴的只有宁亲王爷夫妻与萧泽,杜衡心里其实是不高兴的,这也正常,任谁被个不怀好意的男人盯着瞧,谁都会不高兴。 萧泽当然看到自家二哥的猪哥相,他略往前坐直了身子,沉声唤道:“二哥,我竟不知你如此关心我,自坐下之后便一直在看我,不知二哥在看什么?” 萧泽这么一坐直身子,便正好遮住萧淅的视线,萧淅再也看不到杜衡了。 萧淅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在想三弟妹竟有如此魔力,让昨日还病的不能起身的三弟一夜之间竟象是变了个人,我真的很好奇啊!” 萧泽淡淡道:“这也是我与她的缘法,谁也想不到她竟有一颗祖传的神药,专治我这种病,昨晚她给我服下之后,我出透了几身大汗,身上立时清爽了,今儿起床之后,我只觉得天也蓝了树也绿了鸟儿唱的也好听了,哎呀,真是从来没有这么舒畅过!” 说罢,萧泽站起来向父王娘亲行礼道:“都是父王娘亲为孩子儿做主,孩儿才有今日之造化,孩儿拜谢父王娘亲。”杜衡见萧泽行礼,她也不好坐着不动,便也站起来走到萧泽身边一起行礼,只是此时她说什么都不合适,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宁亲王爷哈哈大笑道:“果然给泽儿娶对了媳妇,好好好!” 宁亲王妃亦笑道:“可不是,当初我一见到这孩子,就觉得与她有缘分,合该她就是咱们家的人呢。” 萧淆程氏萧淅孙氏快被怄死了,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坚持到三弟妹杜衡敬完茶。 说话的工夫茶水已经准备好了,萧泽与杜衡在父母面前跪下敬茶,萧泽给父母敬茶,惹的宁亲王爷与王妃都红了眼圈儿,真不容易啊!宝贝儿子总算好起来了。 等到杜衡敬茶之时,宁亲王爷笑着说道:“好好,泽儿媳妇是我们王府的福星,好孩子,这是父王给你的见面礼,好生收着。”说罢,宁亲王爷将一只并不很厚的红封递给杜衡,杜衡双手接过,有些羞涩的唤:“儿媳谢父王。”宁亲王爷听到儿媳妇叫父王,开心的哈哈大笑,真是快乐的不得了! 到了宁亲王妃这边,听到儿媳妇叫了一声“娘亲”,宁亲王妃欢喜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亦递给杜衡一个并不很大的红包,笑着说道:“好孩子快起来吧,咱们娘俩往后日子长着呢。” 看到三弟妹得了父王母妃两个并不大的红包,程氏与孙氏心中反而更加起疑,当日她们敬茶之时,父王母妃都是直接给东西的,程氏是世子妃,得了宁亲王爷一匣子四十颗龙眼大小的宝珠,得了王妃两套赤金镶宝头面。 到了孙氏敬茶之时,宁亲王爷赏的是一对鸽子蛋大小的红蓝宝石,据说是锡兰国进贡的,虽然没有那四十颗宝珠贵重,却也差不了大多。王妃赏的还是两套赤金镶宝头面,这个倒与程氏差不多。 可是这回赏给老三媳妇的却只是两个薄薄的红包,程氏和孙氏心中自然要犯猜疑的。银票?这不可能宁亲王府可做不出那等没品的俗事。既然不是银票,那就只能是地契了。只有地契才是薄薄一张。一想到公公婆婆给了刚进门的三弟妹田庄铺子,程氏和孙氏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这也太偏心了吧!就算萧泽是王妃的亲生骨生,她偏着亲儿媳妇,给庄子铺子也就算了。可是公公呢,大家一般都是宁亲王府的儿媳妇,凭什么公公也给老三媳妇土地田庄呢?这也太不公平了! 孙氏压不住心里的怨气,不免酸酸的开口说道:“哎呀,从前我们菊敬茶之时都是明着给的,三弟妹,让我们也看看父王母妃赏了你什么好东西!” 杜衡皱了皱眉头,看向孙氏淡淡说道:“长辈所赐,那怕一纸一草也是贵重无比的好东西,不知二嫂是否也这样以为?” 孙氏被杜衡噎的说不出话来,她敢说不是么,当然不敢,可若是承认了,就再不能问那两只红包里放的是什么东西,这岂不是要活活憋死她么! 宁亲王爷听到二儿媳妇说出这般无礼之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看向萧淅冷声道:“淅儿,你便是如此教导你媳妇的?” 萧淅被父王的话中的冷意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刻跪下说道:“儿子知错,儿子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管教她。”说罢狠狠瞪了犹自不甘心的孙氏一眼,喝道:“糊涂东西,还不快向父王谢罪!” 孙氏被丈夫一瞪,什么攀比之心都没了,她赶紧跪下来闷声说道:“媳妇知错,请父王恕罪。” 宁亲王爷重重哼了一声,沉声道:“一旁站下。”萧淅夫妻讪讪站了起来,经此一事,这二人什么面子都丢光了,等回博行园,指不定还要打什么饥荒呢。 程氏见状有心为二弟妹解围,便转移话题问道:“怎么还不见妹妹过来,今儿三弟妹也是要给妹妹敬茶的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回有人欢喜有人怒 世子妃程氏欲为二弟妹解围,同时也想暗暗给三弟妹杜衡难看,便故意提起了宣宜郡主萧灵。她明明知道萧灵就是为了给新嫂子难看才特意迟迟不来的。 宁亲王爷皱眉说道:“来人,速请郡主前来。” 有下人应声前去请郡主前来抱朴园,因萧灵未到,所以给世子夫妻和二公子夫人敬茶之事便得停一停,宁亲王妃不可想让宝贝儿子和好儿媳妇白站着等,便笑着说道:“泽儿,和你媳妇先坐着等,灵儿素来起的迟,怕是还得一会儿才能到。” 程氏与孙氏心中又是一通暗恨,什么萧灵起的迟,根本就是给杜衡台阶下好不好,萧灵分明就是成心不给新嫂子脸面,这才迟迟不来的。 “泽儿媳妇,泽儿说你给他吃了一颗祖传的神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宁亲王爷也有心转开话题,便笑着问了起来。原本病歪歪的儿子一夜之间突然好起来,宁亲王爷虽然很高兴,可心中也不可能没有疑问。 杜衡看了萧泽一眼,心道:“果然就问了,还好刚才这人给了说辞。”她站起来向公公福身说道:“回父王的话,媳妇的外祖行医一生,曾炼得三枚保命灵丹,两枚已经用掉了,最后一枚给了媳妇的先母,先母过世之时将这枚保命灵丹传与媳妇做压箱之宝,昨日媳妇见三爷的情况与先母曾经说过的一般无二,便自作主张请三爷用了药,因灵丹对症,所以三爷才会这么快就好了起来。”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泽儿媳妇,那灵丹的方子你可有么?泽儿只吃了一颗,药量够不够,能不能再炼几颗备着?” 杜衡摇摇头道:“听先母说这三颗保命灵丹已经让外祖父踏遍千山万水,遍寻珍奇灵药足足十年,又用了二十年的时间炼制也只得了三颗,外祖父并没有将方子传下来,所以外祖父母过世之后,这方子再无人知道。” 宁亲王爷闻言长叹道:“可惜了可惜了!如此异方难以再现人世,实仍大憾!哦,泽儿媳妇坐下说话吧,不必总站着。”宁亲王爷与当今皇上是嫡亲兄弟,当今主政以后,因太过勤政落下心悸之症,虽然有御医百般调养,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宁亲王爷还想着为当今炼出这保命灵丹,关键时候或可救当今一命。 萧淆萧淅听说这保命灵丹没有方子,最后一颗药也给自家三弟吃了,不由都偷偷松了一口气。他们怎么会猜不到父王的心思,倘若让当今服了保命灵丹,他岂不是当皇上要当的八十岁?太子与二三五皇子都已经是二十出头的人了,而当今不过四十有五,若再熬上三十年,只怕太子都会被熬死了。他们怎么可以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到底是三弟妹与三弟有缘,三弟也有这份福缘,要不怎么弘远法师单单指了三弟妹给三弟冲喜呢,果然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数。”世子萧淆存了三分真心七分暗恼的说了起来。萧淅忙也点头道:“大哥说的是。” 可这兄弟两心里绝对不是这么想的。保命灵丹这种逆天的存在,谁不想将之拿在自己手中以备不时之需,若是他们早能知道这些内情,还轮的到萧泽这个死病鬼娶杜衡,做梦去吧! 萧淆与萧淅不约而同看了杜衡一眼,他们心中暗自揣测道:“说不定这丫头在撒谎,那保命灵丹的方子何等紧要,她的外祖父会不传下来?倒要打听打听这丫头的母舅在何处,说不定方子就在他的手中,到底不论想什么办法也得把这方子弄到手,先制出几丸保命灵丹再说。” 萧淆和萧淅哪里知道,杜衡的外祖父此生只有一个女儿,杜衡是外祖父唯一的后人,他们兄弟就算是寻遍天下,也不可能为杜衡找出个亲舅舅亲姨妈。 “父王,娘亲,灵儿给您们请安啦……”随着一声娇俏的叫声,一身大红宫装,头戴赤金五凤朝阳挂珠钗的萧灵从门口快步走了进来。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都来啦,今儿我是来晚了!”萧灵一路走着一路同萧淆萧淅夫妻打招呼,独独不理会今日的正主儿萧泽杜衡夫妻。 萧泽因一直装病,又因为妹妹一直与大哥二哥走的极近,所以萧泽对这个目前来说唯一的亲妹妹却是淡的很,杜衡更不必说了,她本就是清冷之人,脸上难道露出一丝笑容的。见萧灵不先问候自己,萧泽与杜衡便也什么话都不说,只看父王娘亲如何了。 宁亲王爷见女儿只与大儿子二儿子夫妻打招呼,根本不理会三儿子夫妻,便沉着脸斥道:“好没规矩!跟你的嬷嬷都干什么去了,就是这么教导你规矩的?” 萧灵撅着嘴“哼”了一声,不高兴的叫道:“父王,您好没意思,那些嬷嬷整天规矩规矩的都快把灵儿烦死了,怎么您也这么说,还能不能让灵儿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啦!连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都说灵儿是王府的娇客,就该任着性子娇养呢!” 萧灵也是够没心没肺的,说什么话都不过脑子,转脸儿就把大哥大嫂二哥二嫂给卖了! 宁亲王爷双眉竖起,怒视着两个儿子沉声道:“这话是你们说的?” 萧淆与萧淅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们忙跪下说道:“回父王,儿子只是觉得灵儿是咱们王府唯一的郡主,虽然身份不比公主却也差不多少,她能在王府的日子也就十来年,儿子总想着让灵儿事事顺心方才不委屈了她。” 宁亲王爷冷声道:“你们倒是好兄长,知道心疼妹妹!” 萧淆萧淅忙低头道:“儿子不敢当。” “不敢当,你们有什么不敢当的?惯的灵儿无法无天,将来出嫁之后被夫家所嫌恶,你们就高兴了?”宁亲王爷怒喝道。他自从长在宫中,什么样的险恶用心没有见过,从前他是不知道大儿子二儿子这般纵着妹妹,如今听女儿一说,宁亲王爷立时什么都明白了。 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失望涌上宁亲王爷的心头,这一刻,他发现两个已经长大了的儿子是如此的陌生,陌生的他都不认识了。 宁亲王妃的脸色也变了,这十年以来,她只顾着萧泽的病,将教导女儿之事全都交给了教导嬷嬷,这些嬷嬷都是重金礼聘来的,头两年宁亲王妃还时常盯着,因此四个教导嬷嬷果然很是上心,萧灵五岁之前的规矩学的相当之好,所以宁亲王妃便将放了手,将重心仍放在病重儿子的身上,不想竟然因此耽误了对女儿的教养。 浓浓的后悔自责涌上宁亲王妃的心头,她低泣道:“王爷,都是妾身不好,妾身疏忽了对灵儿的管教。” 宁亲王爷拍拍妻子的手说道:“爱妃,你不必自责,若没有人纵容灵儿,灵儿也歪不了!”说这话之时,宁亲王爷锐利的眼风直扫萧淆萧淅夫妻,看的四人毛骨悚然,就是个大傻子都能听出宁亲王爷语中之意。 萧灵见父王教训两个最宠自己的哥哥,立时指着萧泽气恼的大叫道:“父王,你也太偏心了,难道都象他这样对我不闻不问才好么?大哥二哥宠我有什么错?” 萧泽剑眉皱起,隐隐有一丝肃杀之意,杜衡离萧泽最近,她的感觉向来又敏锐,立刻便察觉到了。她只是看了萧泽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 宁亲王爷怒道:“放肆!这般对父兄说话,也是你两个哥哥惯出来的!萧淆萧淅,本王倒要问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娇惯妹妹的,难怪近来本王与人提起灵儿,人家立刻顾左右而言他!” 宁亲王妃因为女儿还小,并不急着定亲,所以只是暗中相看合适的女婿人选,倒没有透出一星半点儿的口风,所以她真不知道女儿已经成了京城之中被娇惯坏了的娇小姐的代表。故而听丈夫这么一说,宁亲王妃立时急了。她有了身孕又不能着急,这一着急便又晕了过去。 宁亲王爷一见妻子昏了过去,也顾上教训儿子女儿,只抱起妻子叫道:“泽儿媳妇,快来给你娘亲诊脉。” 杜衡便是不想上前也不行的,只能赶紧上前说道:“父王别急,先把娘亲放到榻上躺平。” 宁亲王妃依言将妻子抱到内间平放在榻上,杜衡上前切了脉,轻声说道:“父王放心,娘亲并无大硬,只是有些怒极攻心,现在让娘亲醒来不利于她休养身体,以儿媳浅见,倒不如让娘亲小睡片刻,回头定会自然醒来。” 宁亲王爷见儿子病的那么重儿媳妇都能药到病除,自然对她信了个十成十,连连点头道:“好好,就依你说的办,齐嬷嬷,好生在此服侍着。泽儿媳妇,你出来。” 宁亲王爷是个细心之人,他想着杜衡的敬茶并没有全部完成,所以才会有此吩咐。 杜衡应了一声,俯身为宁亲王妃解开襟口的第一粒扣子,这样可以让宁亲王妃呼吸的顺畅一些,宁亲王爷见了暗暗点头,心道:泽儿这个媳妇娶对了! 杜衡随宁亲王爷走出来,萧泽抢上前问道:“父王,娘亲怎么样?”他脸上尽是着急的表情,宁亲王爷暗叹道:“这才是亲生儿子,看来素日里他们两个是真不把柔柔当娘亲的,是本王想错了,本王以为柔柔待他们兄弟至诚,他们兄弟也会将柔柔当亲娘看待,错了,错了!” “泽儿,你娘亲没事,歇歇就好了,别担心,你身子才好,要多加小心才是。”宁亲王爷暗自感叹一回,对三儿子萧泽越发关心了。 萧淆萧淅心中俱是一凛,他们刚才被连番的训斥训懵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连这最起码的表面功夫都会不做。难道父王有意更换世子?这个念头从萧淆心底深处立刻钻了出来。萧淆立刻进入了被害妄想症模式。此时他怎么看父王与萧泽,便怎么觉得他们要夺去自己的一切。 萧淅也在想,父王想让萧泽当世子,想把大哥和我都踢出去?哼,你休想!这宁亲王府早晚是我萧淅的!萧泽,你若是老老实实把你媳妇完完整整的献给我,我倒能赏你口饭吃,若是你敢有半分非份之想,就休怪二哥手下无情!杜衡尚是完璧之身,这事明眼人可都能看出来。萧淅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他几时对萧泽有过兄弟之情来着,还想霸占弟媳妇,真是无耻至极! 宁亲王爷并不知道两个儿子到底在想什么,只沉声喝道:“都坐下,泽儿,本王与你娘亲已经受了新媳妇的礼,他们还不曾,来,将礼行完,免得什么人再拿此事说嘴为难你媳妇。”说到后半句话之时,宁亲王爷有意无意扫了两个儿媳妇并女儿一眼,看的三人都缩了缩脖子。 有宁亲王爷在上头看着,萧淆夫妻萧淅夫妻还有萧灵纵然满心恼怒,却也不敢不坐下等着吃茶。 在世子夫妻这里,萧泽与杜衡敬茶敬的还算顺利,萧淆就坐在宁亲王爷的左下首第一位,有父王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哪里敢有一点点小动作。 萧淆夫妻接过茶随便吃了一口,便在茶盘上放了一只荷包并一对金镶碧玉手镯,虽然是略显简薄了些,可也还能说的过去,萧泽与杜衡说了句“多谢大哥大嫂”,这茶也就算敬完了。 到了给萧淅夫妻敬茶的时候,就不太顺利了。萧淅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杜衡,还借接茶之机想摸一摸杜衡的柔荑。萧淅以为杜衡不过是个柔弱小姑娘,却不知道这小姑娘是把毒药当玩具玩的。萧淅的手刚要碰到杜衡柔荑之时,杜衡飞快一缩袖子,萧淅便觉得手指尖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之感,他大叫道:“你暗箭伤人!” 杜衡还稳稳的端着茶,只是已经倒退了两步,冷着脸沉声道:“二哥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你暗箭伤我!”萧淅只觉得指尖火烧火燎的疼,立刻跳起来大叫。 孙氏闻言立刻也站起来捧着丈夫的手夸张的叫道:“弟妹你怎么能这样,敬茶是何等重要之事,你怎么还能暗伤大伯子?” 萧泽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他一把揽过杜衡厉声道:“二哥二嫂休要往我媳妇身上泼脏水,二哥的手何曾有伤!” 宁亲王爷皱眉喝道:“你们又在闹什么?” 萧淅举着手指刚要送到父王面前展示并且诉苦,可刚将手指举起来就傻了眼,他的手指再没有一丝异样,还是象原来一样白白净净纤细修长,连一星半点儿红点子都找不出来。可是那种被灼烧的刺痛感却越来越强烈! “萧淅,你的手何曾受伤,休要再胡闹,若再生事搅了你三弟的敬茶礼,本王绝不轻饶!”宁亲王爷一看萧淅的手指丝毫无损,脸色便阴沉的吓人了。 萧淅手指上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脸色都变了,可是手指上却丝毫不显异样,萧淅再也坐不住,“嗷……”的大叫一声冲了出去,将双手狠狠的插入院中的太平缸内,太平缸周围虽然以炭火保温,以保证缸中之水不结冰,也好随时应对突发的走水事件。可是缸中之水还是冰冷的,萧淅原以为用冰水冰镇一下会好受许多,不想手指入水之后却象是插入炉火之中,那烧灼感更加剧烈了。 萧淅的感受没有人能明白,包括他的妻子孙氏,孙氏正在跑去看丈夫,不想公公却发话了,“老二媳妇,吃了茶再走!” 孙氏心中着急,慌忙自杜衡手中接过茶一饮而尽,将一个荷包并一对赤金镶宝梅花如意钗放到茶盘上,便匆匆追了出去。 宁亲王爷见状又皱了皱眉头,对二儿子夫妻更加不满了。 最后便是给萧灵敬茶,因萧灵是妹妹,所以她不能坐着纹丝儿不动的等嫂子敬茶,她需得站起来见礼接茶,不过也因为年纪小,她不需要送杜衡什么东西,倒是杜衡得给她礼物。 可是萧灵却稳稳的坐在椅上,昂着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杜衡见了也不生气,只淡淡说一句:“妹妹吃茶。” 萧灵一手搭在扶手上,只伸出一只手接茶,宁亲王爷见了怒喝一声:“萧灵,站起来!” 萧灵吓了一大跳,本能的跳了起来,可是她很快便又坐下了,只昂着头骄傲的说道:“我是皇上伯父亲封的郡主,还不能坐着受她敬茶。” 宁亲王爷气脸都青了,冲过来便想教训女儿,杜衡却拦住公公平静的说道:“父王息怒,郡主说的有理,儿媳妇是该给郡主敬茶。” 宁亲王爷皱眉道:“什么郡主,那是在外头说的,在家里她敢!萧灵,今日你若安安份份吃茶便也罢了,否则……” 萧灵本就打算大闹来着,一听父王威胁自己,立刻放声大哭道:“我恨死你这个坏女人了,你给我父王娘亲下了降头,否则他们再不为会了你处处为难我……”说着,萧灵便低头向杜衡身上撞去。 多亏宁亲王爷及时赶到,一把揪住女儿,才没让杜衡被萧灵撞倒。其实这是萧灵的幸运。自从昨晚见识了那两杯有毒的合卺酒,杜衡便知道今日的敬茶不会一帆风顺,所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萧灵若是一头撞过来,吃的苦头绝不会比萧淅少。 “灵儿,若再胡闹便送你去宫中学规矩!”宁亲王爷冷喝一声,立刻将萧灵吓的再不敢说话了。当今对公主的规矩很是重视,特意设立宫学专门教养公主,若是王公亲贵想把女儿送进宫学规矩,当今也不会不同意。 宫中宫学规矩极为森严,教出来的公主都象是一个模子扣出来似的,再不让公主有一丝娇纵之气,萧灵听过刚进宫学的公主叫苦连天,所以她对宫学早就心存畏惧,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让萧灵害怕的,也就是宫学了。 形势比人强,萧灵也不敢再蛮不讲理,只气咻咻的站在杜衡面前,语气生硬的说道:“谢三嫂赐茶。” 杜衡并不知道宫学为何物,她也不想知道,只神情淡淡的将茶递了过去,又从身后丫鬟的手中拿过一只小匣子递与萧灵,淡淡道:“也不知道妹妹喜欢什么样的首饰,这几块石头成色还算好,妹妹拿去不拘镶着带或留着把玩都随意。” 萧灵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你个将军府出身的姑娘能有什么好东西,还能越过我们王府。”心里这么想着,萧灵便将手中的匣子打开了,她是挑剔一番也好给杜衡一个难看。 不想一打开匣子,萧灵自己却先看直了眼。萧灵爱红,喜欢穿大红衣裳,爱戴镶红宝石的首饰。而那只小匣子中全是红宝石,少说也有十来颗,最小的一颗也有豆粒大小,最大的一颗堪比鸽子蛋,颗颗都是顶级的鸽血红宝石。 “这……”饶是见多红宝石的萧灵,看到这么多顶级鸽血红宝石,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大梁并不出产红宝石,所有的红宝石全都是外番进贡或者是由胡商飘洋过海运到大梁贩卖的,只一颗豆粒大小的红宝石,便要花费中等人家十年的收入,这一匣子红宝石可谓是天价了。 杜衡看到这些红宝石,也暗暗吃了一惊。这些红宝石并不是她准备的,而是早上出门之前萧泽递过来的,说是为她准备好送给萧灵的见面礼。杜衡也没多想便收下了。原本她给萧灵准备的只是一对镶七彩宝石的臂钏。 “三……三嫂……这……太贵重了……”萧灵到底还是个孩子,脸皮也没那么厚,她哪里好意思刚刚给杜衡没脸却立刻收下这么贵重的见面礼。要知道当日大嫂二嫂进门之前,给自己的不过是赤金八宝项圈和镶红宝石凤钗,和这一匣子顶级鸽血红宝石真的没法比。 世子妃程氏看到这一匣子顶级红宝石,脸色也阴沉下来,她心中暗道:“这杜衡什么意思,明摆着打脸么,随便给个见面礼都给的这么重,倒叫她这么世子妃如何自处?” 萧泽在一旁恰到好处的说道:“灵儿,我就你一个嫡亲妹子,你嫂子与我同心,好东西不给你给谁呢,娘亲肚子里那个指定是个小子,再用不着这些的。快拿着吧,多打几件好看的首饰,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多好!” “三……三哥!”萧灵干巴巴的叫了一声,脸上火辣辣的发烫,十分抹不开面子。 杜衡因答应了萧泽,要配合他作戏的,便也浅浅笑道:“是啊,灵儿妹妹快拿着吧,女儿家就得好好打扮起来的。日后我若再有好的还给你。” 萧灵越发不好意思了,小脸儿涨的通红,嚅嚅说了一句:“我……我……谢谢三哥三嫂……”说罢,抱着小匣子一阵风似的跑开了。小姑娘真心没脸再留下来了。 宁亲王爷再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自然是很高兴的,开心的笑道:“好好,这样才对。泽儿媳妇,你做的很好。” 世子萧淆与世子妃程氏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两人再也待不下去了,赶紧站起来低头说道:“父王,二弟不知道怎么样了,儿子过去看看,先告退了。” 宁亲王爷看了大儿子一眼,眼中掠过一抹失望,他点点头沉声说道:“去吧。” 萧淆此时也没有心思去揣测父王的心思,只与世子妃匆匆离开了抱扑园。 宁亲王爷看着大儿子大儿媳妇走出门,缓缓叹了口气,今日他才发现他曾经以为的母慈子孝竟然是假象,妻子已经竭尽全力做好继母,可两个儿子却未必真心把继母当成母亲,更没有把继母所出的两个弟妹当成手足至亲。 要袭爵的大儿子气量如此狭窄,大儿媳妇也不是个能容人容事的,将宁亲王府交给他们夫妻真的好么?二儿子萧淅与大儿子一母同胞,他应该会多加照应,可是三儿子萧泽呢?自己百年之后,小妻子会不会被亏待?萧泽会不会被他的两个异母哥哥赶出王府,从此……宁亲王爷摇了摇头,他真的不敢再往下想了,再往下想的情形就太令他揪心了! 萧泽看到父王很伤感,却一句话都没有问,他只是低声对杜衡说道:“阿衡,你再去看看娘亲吧。” 杜衡点点头,轻轻走入里间去探视宁亲王妃,此时宁亲王妃还没有醒来,可脉相已经平稳许多,杜衡从脉相上看出宁亲王妃的身体一直很好,此次有孕对她来说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困扰。 齐嬷嬷自从知道三少夫人懂医术,还治好了三公子的病,便将杜衡当神人一般看待。等杜衡诊过脉,齐嬷嬷赶紧送上一茶热茶低声笑道:“三少夫人喝杯茶暖暖身子吧,娘娘的身子骨怎么样?” 杜衡接过茶浅酌一口,轻声说道:“娘亲的身子骨挺好,嬷嬷只要仔细服侍就不会有问题的。” 齐嬷嬷明显松了一口气,小声说道:“真是谢天谢地,万想不到娘娘又怀上身孕了,这都是三少夫人带来的喜气啊!” 杜衡真是哭笑不得,王妃怀孕是王爷的功劳好不好,与她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嬷嬷别这么说,娘亲才只一个月的身孕,虽然她身子骨挺好的,可也不能大意了,嬷嬷得越发上心才是。” 齐嬷嬷忙应道:“是是,老奴一定尽心服侍娘娘的。” 说话间萧泽走了进来,他看向杜衡问道:“阿衡,娘亲怎么样了?” 杜衡点头道:“还好,就是得多休息。” 萧泽小声问道:“要不要吃药?”杜衡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齐嬷嬷于此倒是很有经验,立刻屈膝回道:“回三公子,夫人现在能不吃药最好不吃药的。” 萧泽点了点头,对杜衡说道:“娘亲没事那我们就先回去吧,免得让娘亲不能好好休息。” 齐嬷嬷忙说道:“对对,三公子身子才好,理当回去多歇着。” 杜衡站起来与萧泽走了出去,宁亲王爷问了几句妻子情形,然后对萧泽说道:“泽儿,你且站一站。” 杜衡知道这父子二人有话说,便主动走到外面在廊下等候。宁亲王爷看到三儿媳妇如此懂事,心中更加满意了。 “父王,您有什么吩咐?”萧泽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向杜衡飘去,看的宁亲王爷忍不住捻须笑了起来。看来泽儿真是对他媳妇儿上了心,看看这才刚分开片刻不到,这眼神便飘过去了。 “泽儿,你身子才好,你媳妇又还未及笄,你不要急于一时,往后日子还长着呢。等你媳妇及笄以后再圆房也不迟。”宁亲王爷语重心长语有所指的说了起来。 原本宁亲王爷并不很重视杜衡这个冲喜儿媳妇,可是今日发生的一切让他转变了看法,宁亲王爷现在很希望儿子能和杜衡白头到老,所以有些事情就不能发生的太早了,若是伤了杜衡的身体,可让宁亲王爷再到哪里去给儿子找这么好的儿媳妇。 萧泽的脸刷的红了,他尴尬的想道:自己有表现的那么急色么,昨夜他明明独个儿睡在榻上的,离他亲亲小媳妇儿隔了足有两丈远呢。 “是,儿子知道。”萧泽尴尬的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父子之间进行这样的对话实在是太丢脸了。 宁亲王爷其实也很尴尬,可是这种话当爹的不说又让谁来说呢,他可不想让怀着身孕的妻子去给儿子讲这个,要注意胎教的! “还有,后日回门,最好也去镇国公府一趟,那日送嫁妆之时,镇国公曾认真的对为父说,镇国公府是你媳妇的正经娘家,往后你媳妇的事情镇国公府是要管到底的。为父瞧着他们倒比建威将军府更重视你媳妇。”说完了最尴尬的话题,宁亲王爷立时轻松许多,说话的语气都轻松起来。 “是,这个儿子已经想到了,昨日迎亲之时,就是伍国公送阿衡上轿的。”萧泽赶紧应了下来。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伍国公倒是个至诚至性的孩子,若与他交好,对你将来有好处的。” 萧泽忙又应道:“是,儿子心里明白。” “嗯,你明白就好,泽儿,从前你身子不好,为父也没给你弄个一官半职,如今你身子好起来了,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为父与你皇伯父说去。”宁亲王爷的话题越来越轻松了。 只是萧泽这会儿没心思与父王聊天,他的心思全飘到站在廊下的杜衡身上了。“父王,儿子一时也没想这些,不如您让儿子回去好好想想再告诉您?”萧泽有些儿小赖皮的笑着说道。 “没出息的东西!去吧去吧!”宁亲王爷笑骂了一句,挥手让萧泽走了。 萧泽飞快走出房门,没有看到他的父王眼圈微微犯红,一来,宁亲王爷已经十年没有看到儿子对自己撒娇耍赖,二来,病了整整十年的儿子竟然全都好了,这让宁亲王爷怎么能不激动。 萧泽一路为杜衡指点王府中的风景建筑,可是杜衡却没有心思欣赏,刚才演了小半天的戏,她已经很累了,实在不想再花心思应付萧泽,此时杜衡心里想的是寥嬷嬷,她不知道寥嬷嬷现在怎么样了,在庄子上住的是否舒适,小丫鬟们有没有尽心尽力的服侍着。 交泰园离抱朴园的路程不算很近,若是走路大约得走上一刻钟。做为一个大病初愈之人,萧三公子自然是命人备轿的,这小子鬼的很,命人备一了乘很宽大的暖轿,他可以舒舒服服与杜衡坐在里面。 看着来时乘坐的轿子,杜衡秀眉蹙起,低声道:“你自己坐轿吧,我走回去。” 萧泽忙隔着衣袖抓住杜衡的手臂低声道:“阿衡,你昨晚答应我的,得做全套。”说罢,萧泽还有意四下看了一回。 杜衡随着他的视线一看,果然四下里影影绰绰的有人在窥视他们二人。杜衡没奈何的皱眉说道:“好吧。” 萧泽鬼计得逞,在心中狠狠的夸了自己一回,便乐呵呵与杜衡上了轿,夫妻二人回家去了。 直回到交泰园新房之中,萧泽才问出这一路他都想问的问题,“阿衡,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回到房中,杜衡立刻冷了脸,她冷冰冰**的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不会去问你二哥!”果然不用再做戏的感觉真好,杜衡还是喜欢做原本的自己。 “阿衡……”萧泽正要说什么,却见杨梅红菱进来服侍主子更衣,杜衡头上戴的首饰极好看也极有份量,这小半天坚持下来,她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挺断了。 萧泽本想坐下来看媳妇儿理妆,不想杜衡没好气的喝道:“你还不出去!” 萧泽一愣,立刻装傻道:“这里是我家,我都回家了还要去哪里?” 杜衡也不反驳,只站起来对杨梅红菱说道:“西厢房可收拾出来了?” 杨梅红菱对视一眼,两人都不太情愿的回道:“回夫人,收拾好了。” “好,我们这便过去。”杜衡冷冷说了一句便往西厢房走。这可急坏了萧泽。 萧泽赶紧拦住杜衡叫道:“阿衡你去西厢房做什么?” 杜衡冷冷道:“这里是萧三爷的房间,我自去西厢房住着。” 萧泽急了,赶紧举手说道:“好好,我出去还不行了,你留下,我出去,你千万别去西厢房住。”说罢,萧泽赶紧飞快的走了出去,生怕走的慢了小媳妇会改了主意。 杨梅和红菱都看傻了,刚才跑出去那个人是她们家姑爷,王府的三公子?别不是假冒的吧,怎么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呢,刚才她们可是捏了好大一把汗,生怕姑爷恼怒发作姑娘,姑娘会受委屈的。可现在看来,受委屈的那个应该是姑爷,给人委屈受的倒是她们家姑娘。 “姑娘,您……是不是对姑爷太凶了?”红菱有话不说会憋的很难受,便小心翼翼的说了起来。 杜衡淡淡问道:“我很凶么?” 红菱看着自家姑娘,明明人还是原来那个人,怎么气势全不一样了呢,难不成这王府的地方邪性,只在这里睡一觉就能让人改了性子。从前姑娘只是性子冷,可是不霸道啊,怎么只在王府住了一夜,就变霸道了呢? 刚才红菱没有跟去服侍,是由杨梅带着清芬跟着的,所以红菱不知道抱朴园发生之事。若是知道了便会明白姑娘为何会发作姑爷。 杨梅向红菱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红菱识相的闭嘴上前服侍。 除下头上的首饰之后,杜衡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心情仿佛也松快一些,她这才淡淡说道:“以后都这么着,出了交泰园,我是三少夫人,在这交泰园中,我仍是你们的姑娘。那个人……与我没什么相干!” 杨梅红菱都傻眼了,两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杨梅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寥嬷嬷,若说这世上还有人能让她家姑娘心甘情愿的听话,除了寥嬷嬷再不做旁人之想。 而红菱想的却是去寻李嬷嬷说话,问李嬷嬷的意见,这些日子与李嬷嬷相处下来,红菱越发佩服李嬷嬷,李嬷嬷不仅做的一手极精巧的针线活儿,还识文断字懂得很多道理,说出的话来总是那么让人心服口服,说不定她能说服姑娘。 别管想着去找谁,杨梅和红菱都一致认为姑爷是个好姑爷,姑娘应该和姑爷好好过日子,再不应该象刚才那样直接给姑爷没脸,让姑爷下不来台。 杜衡在想心事,倒也没有注意自己的两个贴身大丫鬟也在想心事,一时房中沉静下来,静的连墙角放着的大座钟的走时声都显得那么的响亮。 “梆梆……”两声敲窗声响起,杨梅回过神来赶紧支起窗子,只见新姑爷手中拿着一枝含苞欲放的绿萼梅花,脸上挂着极大的笑容,对坐在窗边妆台前的姑娘讨好的笑道:“夫人,后园的梅花开的极好,我特地折一枝送来与你赏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回 却说萧泽被撵出新房之后溜溜达达就去了交泰园的后园,交泰园后园中有一座小巧的花园,园中种着一株虬劲的绿萼梅花,还有一个小小的暖房,栽种着花匠精心培育的十数种名贵兰花。 萧泽走入后园,看到那一树梅花开的正艳,便选了最好看的一枝折下来,准备去讨好他的小媳妇,根据确切资料,萧泽知道小媳妇儿喜欢梅花。 杜衡的确喜欢梅花,可是却不是最喜欢,她最喜欢的是毒药,各式各样的毒药,毒性越强,品种越罕见她越喜欢。因此看到挂名丈夫举着梅花摆出献宝的姿势,杜衡只冷冷道:“花在树上开的自在,何苦折下来损了它的性命。杨梅,把窗子放下来,别进了冷风。” 杨梅苦着脸不知如何是好,她只是个小丫鬟,哪敢对姑爷不敬呢。萧泽却好脾气的笑笑,为杨梅解了围,他伸手将梅花放到妆台之上,飞快的将窗户反手带着关起来,然后在窗外笑嘻嘻的说道:“夫人喜欢看活的,赶明儿我请夫人去看一树梅花。” 杜衡从来没有遇见过萧泽这般没皮没脸的人,她双眉蹙起有些苦恼,怎么这萧泽都不会看人脸色么,自己明明已经对他极为冷漠了,他怎么还上赶着粘乎呢? 杨梅红菱两个丫鬟见姑娘对姑爷这么无礼,姑爷却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由着姑娘的性子纵容她,两个小丫鬟立刻很没义气的将心偏到新姑爷那边去了。要不说生的好容貌就是占便宜呢,萧泽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收伏了小媳妇身边的两个大丫鬟。 被媳妇儿撵出来了,萧泽也不是无事可做,他带着扣子回到浩然居,萧泽自开始装病就住在这里,他对浩然居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况且这里有些东西他准备慢慢都移到交泰园去,萧泽深信终有一天他的小媳妇儿会为他展开笑颜,与他并肩奋斗,创出属于他们夫妻的一片天地。 萧泽“病愈”,最高兴的不是宁亲王爷和宁亲王妃,而是小太监扣子,他终于不用再假扮公子躲在床上提心吊胆的装病了,他终于能够只做小太监扣子,这种感觉好的让扣子一进浩然居便呜呜哭起来,真不容易啊,他终于解放了! “行了行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不就让你假扮爷几年么,至于么?”扣子五岁上便来到萧泽身边,服侍他整整十二年,可以说他是萧泽最亲近之人,萧泽不论什么事都不瞒着扣子,扣子也够忠心,凭世子和二公子怎么收卖都收卖不了。萧泽与扣子之间的关系亦主仆亦朋友,总之扣子在萧泽心中是相当有份量的。 “嗯嗯,奴才不哭了,奴才是高兴,真的高兴!”扣子脸上还挂满了泪水,却扬起笑容说了直来。萧泽勾着扣子的脖颈笑道:“好啦好啦,我说扣子,你以后可是要给爷做大管家的人,不许动不动哭天抹泪的,往后你少夫人生了小主子,爷还要你照顾他们呢。” 扣子赶紧举袖抹干脸上的泪水,重重点头道:“是,公子您放心,奴才一定会好好照顾小主子。” 这两位说的倒是热乎,却不想小主子的妈如今连碰都不让小主子的爹碰呢,这小主子哪年才能生出来唷! “扣子,把爷那些个小东西都悄悄的带到交泰园去。”萧泽说笑完了便正色说道。 扣子亦点头道:“是,扣子明白,爷放心,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萧泽笑道:“对别人都要瞒着,可是对你少夫人,不用刻意瞒着,她若是问,便如实说就是了。”扣子赶紧又应了。 就在萧泽在浩然居中收拾要紧东西之时,二公子萧淅的博行园中,世子萧淆看着举着双手哀叫不停的弟弟,眉间拧出深深的“川”字,那双手看上去分明什么异样都没有,怎么弟弟的表情会那么痛苦呢? “阿淅,你到底怎么了?”萧淆再次问道。 “大哥,我的手被烧的好疼,你快想办法帮帮我!”萧淅嘶声叫道,因为哀嚎的时间太久,他的嗓子已经喊哑了。 “二爷,用冰敷一敷吧!”孙氏急的哭红了眼睛,捧着一盆刚从外头取来冰块急急叫道。 “啊……”萧淅将十指往冰盆中一插,立刻惨叫一声打翻冰盆,还将孙氏一脚踹翻在地,他自己则直直倒仰着往后摔去,痛苦的在地毯上不停的翻滚。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世子程氏一边去扶弟妹孙氏,一边哭着问道。 萧淆没好气的喝道:“我怎么知道,你们除了哭还是哭,就不知道去请大夫么!” 程氏见丈夫盛怒,不敢触其锋芒,立刻扶着孙氏走了出去,一来打发人去请大夫,二来去检视孙氏身上的伤,刚才孙氏被踹倒之时亦惨叫了一声,想来是摔到了什么地方。 “二弟,你且忍一下,告诉大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何你的手指会突然有烧灼之感。”萧淆将拼命翻滚的弟弟钳制住,在他耳旁沉声问道。 “大哥,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就是去接茶杯,不小心触到弟妹的衣袖,然后就……就这样了……” 萧淆眉头紧皱,沉声道:“只是接茶连手都不会碰到,如何会碰到衣袖?二弟,你要说实话!你不说实话大哥也帮不了你!” 萧淅嘶声道:“大哥我说的全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碰到弟妹衣袖了。” “难道是弟妹害你这般出丑?”萧淆沉声说道。他想起刚才在抱朴园中敬茶之时,自家弟弟看到三弟妹的眼神可不怎么正经。不过她是怎么做到的呢,萧淅手上连一针尖大小的伤口都没有啊?萧淆非常困惑。 萧淅双手剧烈的颤抖着,他哭喊着叫道:“大哥大哥救我,烧的好疼……” 萧淆看着弟弟叹了口气,将他扶着站了起来,沉声说道:“阿淅,你让我怎么办,你先忍一下,已经去请大夫了。咱们王府离太医院不远,太医很快就会来的。” “大哥,我疼死了啊……”萧淅仍旧惨叫着,声音已经完全不是平日说话的音调。 就在萧淆萧淅兄弟焦急等待太医之时,程氏送孙氏回房,孙氏一直捂着小腹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程氏心中一惊,暗自忖道:“她莫不是怀上身孕了?” 回到卧房之中,孙氏觉得下腹坠涨,小衣好象也湿了,她忙去了净房更衣,过了好一阵子才走出来,脸色与刚才一样的苍白。 “弟妹,你怎么样?”程氏急切的问道,她心中有着隐隐的担忧,若孙氏也有了身孕,她在王府之中可就成了最最尴尬的人了。 孙氏摇了摇头,涩声说道:“没事,只是小日子罢了。” 程氏闻言松了口气,忙说道:“原来是小日子,我真怕是被二弟踢坏了,怎么样,很难受么?” 孙氏点点头道:“嫂子知道我的小子素来不准,原该过几日才来的,不想今儿就……唉,嫂子,我们两的命怎么这么苦呢?” 程氏一听这话眼圈儿也红了,是啊,她们两人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女人嫁入夫家,最最要紧的就是生下儿子,这才算有安身立命之本,可是她们却都迟迟没有动静,苦汤药子不知道喝了多少,却总不见有效,难道她们真是命中无子,注定孤老终生? “弟妹,快别这么说,我们都还年轻呢,你今年才十七,我也才二十二,咱们有的是时间,咱们不能着急,我娘说过,这事不能急,越急越怀不上的。”程氏握住孙氏的手,既是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 此时孙氏并不知道,她身上出血并非是小日子来了,而是被他的丈夫一脚踹伤了胞宫,这才会突然出血。从此以后她再想孕育孩子,只怕是难上加难了,受过伤的胞宫纵然好了,也很能怀的住孩子。 “回禀世子妃娘娘,二夫人,太医来了,正在为二爷诊脉。”门外程氏的丫鬟禀报起来。 孙氏挣扎着坐了起来,低低说道:“嫂子略等一等我,我收拾一下一起过去。” 程氏见孙氏脸儿腊黄腊黄的,比她从前来小日子之时面色差了许多,便低声劝道:“弟妹,你身上不舒服,便躺着休息吧,前头我去照应着也是一样的。” 孙氏摇摇头道:“不,我得去。” 程氏出孙氏坚持,便也不再说什么了,毕竟这是老二夫妻之间的事情,她不好多说什么。 妯娌二人来到前厅,只见萧淆满面怒色,萧淅仍是一脸痛苦难当的表情,而被请来的太医竟然也面有怒色。只听这位太医愤愤说道:“世子爷,下官今日当值,以备宫中贵人传唤,二公子明明没事您却派人传下官过府,若是耽误了宫中贵人之事,下官可吃罪不起。” 原来太医给萧淅把脉之后,发现萧淅的身体好的不能再好了,哪里有半分病弱之象,再细细观察了萧淅的十指,十根指头个个色泽白皙红润,摸上去温度也很正常,哪里有什么烧灼之事。若是被烧灼了,手指温度至少应该比较烫吧?所以太医以为萧淆萧淅在戏弄自己,便也犯了脾气。 “胡太医,真疼,我手真疼,烧的疼……”萧淅惨叫哀求着,可是胡太医相信自己的医术,根本就不相信萧淅之言。 萧淆也困惑了,他细想一想,弟弟没必要假装手疼啊,他刚才一切行为都不象是硬装出来的。可是怎么就是查不出原因呢?难道? “胡太医,你看舍弟会不会是中了毒?”萧淆问道。 胡太医双眉紧皱,沉声道:“中毒,二公子可曾碰过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么?” 萧淅赶紧说道:“没有,我什么都没碰过。” 胡太医沉着脸说道:“既然没碰不该碰的东西,又怎么会中毒,世子爷想太多了。” 萧淆越想越觉得弟弟是中了毒,便又恳求道:“胡太医,还请您为舍弟仔细验一验吧,他的手疼的这么厉害,不可能没有原因的。” 胡太医冷哼一声,从袖中拿出一只小布包,布包上插着许多大小不样式各异的银针。大梁通行的验毒之法便是以银针刺之,若是银针变黑,就说明有毒,若银针不发黑就是没有毒。其实这个法子并非百试百灵,杜衡就知道有数十种毒物用银针试不出来,只不过大梁的大夫不知道罢了。 胡太医不满萧氏兄弟戏弄自己,便选了一根最粗的三棱针,用火烧过之后捏住萧淅的无名指狠狠扎了下去。之所以选择无名指,不是因为必须是无名指,而是因为这个指头扎起来疼感最强。所以说得罪什么人都别得罪大夫,他们若是想整人,办法实在是太多了。 一大颗殷红的鲜血立时冒了出来,胡太医这一针扎的可不浅。用针尖蘸了鲜血,胡太医转身举起银针对着阳光仔细察看,他没有发话,别人也不敢动萧淅那被扎破的手指,只能看着鲜血滴滴嗒嗒的往下滴落。 胡太医虽然心里不高兴,可是他是很有医德之人,所以足足观察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给出结论。 “世子爷,二公子并没有中毒。”胡太医沉声说道,因为证实了萧淅没有中毒,所以胡太医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这个太医怎么说也是正五品的官员,而萧淅不过是从五品的龙禁尉,原本是请不动他这个太医出诊的,不过看了宁亲王爷的面子,胡太医才走了这一趟,结果还是被戏弄了。 听说弟弟没有中毒,萧淆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勉强对胡太医笑着说道:“有劳胡大人了,去将本世子前些日子得的紫云芝拿来请胡大人看看。”后面半句话是对世子妃说的。程氏知道那株紫云芝是品相上佳的好药材,心中略有不舍,可也没表现出来,只应了一声便回钟毓院取药了。 象胡太医这种身份之人,给诊金自然是不合适的,所以萧淆只能以珍贵药材相赠,好歹封了胡太医的口,别让他离开王府之后乱传闲话。 胡太医听了这话脸色也没有好转多少,他看了一眼萧淅还在流血的手指头,淡淡说道:“二公子的手指可以包扎起来了。” 孙氏闻言赶紧上前给丈夫包扎,这胡太医都是六十开外的人了,所以便也不用避讳太多,否则刚才她与程氏也不能直接进来了。 孙氏刚要上前包扎,却被萧淅避了过去,他急急对胡太医说道:“胡大人,您这么一扎,我倒觉得好多了,仿佛出些血手指就没那么烧的慌了。” 胡太医皱眉问道:“二公子的意思是?” 萧淅忙说道:“请您将我十个指头全扎破吧!” “这……”若是将十个指头都以三棱针扎破,这流的血可就有些多了,回头…… 萧淅见胡太医不肯动手,竟强忍着手指头的烧灼感,抢了胡太医放在桌上的银针包中的三棱针,自己扎了起来。 他又不会扎针,生怕扎不破手指,故而下手比胡太医刚才还狠,片刻功夫,萧淅将自己的十根手指扎的鲜血淋淋,看上去好不吓人。旁边之人被萧淅的行为吓呆了,可萧淅却甩着手指头长长舒了一口气,轻松的说道:“可算是舒服多了……” 其实萧淅不知道,他只需要将手放入比较烫的热水中泡上两刻钟,那烧灼感便会自动消失,或者什么都不做,只忍过三个时辰,烧灼感也会消失,根本不需要放血的。放血,只不过是暂时缓解痛苦,血总有被止住的时候,到时他又得活受罪了。 程氏将紫云芝取来,见丈夫与弟妹还有胡太医都惊愕的看着小叔子萧淅,她便也看了过去,一看之下程氏不由惊呼起来:“阿淅,你的手……” 萧淅抬头笑笑道:“放了血舒服多了。” 程氏惊道:“那也不能把全身的血都放了,胡太医,快请为二弟止血,再这么流下去怎么受的住?” 胡太医点点头,的确,萧淅原本红润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了,而他手指上的小血洞还在汩汩的冒着血。“二公子,本官必须为你止血。否则你会失血过多而死。”胡太医沉声说道。 萧淆也反应过来,冲上前按住萧淅,对胡太医喊道:“胡大人快请动手。” 胡太医立刻从药箱中取出止血药,还拿出几卷素纱绷带,飞快给萧淅十指上药,又用绷带紧紧的缠了起来。直到将萧淅的手绑的象两只猪蹄,萧淆才放开钳制弟弟的手。 被绷带紧紧的勒住,也让萧淅感觉好很多,他这才没有将绷带撕下重新放血。 萧淆将那只大约有五十年的紫云芝送与胡太医,胡太医也没客气,径自收下便告辞而去。得了这紫云芝,胡太医出了宁亲王府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博行园中的动静,萧泽不到下午便知道了,他虽然不知道萧淅为何会出现那样异样的情形,可他知道这必与自己的小媳妇脱不了干系,萧泽心中那叫一个美啊,他赶紧对扣子说道:“扣子,把门锁好,走,跟爷回交泰园去。” 扣子就了一声,麻溜的收拾好要带回交泰园的东西,然后锁好浩然居的大门,还在门环上系了一根细细的头发,倘若有人动过门锁,门环上的头发一定会被拽断。萧泽看着扣子办事越来越仔细周全,满意的点头笑了。 萧泽回到交泰园之时,见大管家高荣带着一个人牙子并几十个丫鬟婆子打扮的下人在园门外候着。 大管家高荣一见三公子来了,赶紧上前见礼,笑着说道:“老奴请三公子,恭喜三公子双喜临门。”所谓双喜,一贺三公子新婚大喜,二么,自然贺的是三公了病体痊愈之喜了。 萧泽知道大管家高荣是忠于自己娘亲之人,便是对自己,高荣也比对世子和二公子忠心的多。他微笑应道:“大管家有心了,这么早就把人备下了。” 高荣忙躬身回道:“回三公子的话,早上老奴去了人市,先选了三十个婆子三十个丫鬟请三少夫人过目,若是不合三公子三少夫人的意,老奴回头再去选,总要让三公子三少夫人使着称手才是。” 萧泽笑着说道:“行啊,只要爷的夫人满意,爷就没有不满意了,高管家回头带人给少夫人过目就行了。” 一旁的人牙子并那几十个丫鬟婆子早就跪了下来,因已经受过调教,所以她们没有人敢抬头去看萧泽,只有那人牙子眼睛活,偷偷瞟了萧泽一眼,立刻被迷的七荤八素,整个人都花痴了,这人牙子专做人口生意,见过的俊美的男男女女绝不是个少数,可她从来没有看过任何一个象萧泽这么俊美到没有天理的小爷! 萧泽说罢便抬腿走进了交泰园,刚一进门就遇到了清芬,昨儿萧泽见过清芬和沁芳,可这两个丫鬟是双生子,萧泽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知道这是他媳妇儿的丫鬟。 “奴婢清芬请三爷安。”清芬知道三爷肯定不知道自己是谁,便自报姓名的请安。萧泽点点头道:“嗯,起来吧,你夫人正忙着呢?” 清芬站起来脆生生的回道:“回三爷,夫人正要见大管家带来的新奴仆。” 萧泽点头道:“好好,好生服侍着,可别累着你夫人。”清芬应了一声是,侧身站到一旁等萧泽走远,她方才出门去请高大管家入园。 高大管家先进了东稍间给三少夫人请安,杜衡暂时将正厅旁边的东梢间做了管事之处。一进东梢间的房门,高大管家便隐隐觉得有一丝冷意袭来。他心中暗道:“不应该啊,交泰园的银霜炭比别处还多供两成呢。三爷身子弱,哪敢让他受了冷气!回头得好好查一查,那起子混帐东西若敢贪了交泰园的东西,看我不扒了他们的贼皮!” “高大管家这边请……”清芬引着高荣转过一道紫檀底座京绣大插屏,便来到三少夫人杜衡的面前。 杜衡端端正正坐在炕上,身边侍立着李嬷嬷杨梅与红菱,高荣没敢抬头去看,只恭敬的双膝跪倒在地,沉沉稳稳的说道:“老奴高荣,忝为王府大管家,请三少夫人安。” 杜衡淡淡道:“高大管家请起,坐下说话吧,沁芳看茶。”沁芳应了一声下去沏茶,高荣再三谢了座,方才在沿着墙边儿一溜搭着银红椅袱的椅子的最末一张斜签着坐了下来。 这一坐下,高荣要回话,便不能不看向三少夫人,虽然他目光微垂以示敬意,可还是将杜衡看了个清清楚楚。“呀……”高荣暗自惊叹一声,素日里看三公子已经是俊美的世上无匹了,想不到这三少夫人的容貌竟还在三爷之上,她如今年纪还小便已经如此美丽,若再过上几年长开了,得美到什么程度啊!三少夫人与三公子真真是绝配!高荣得出了绝大多数人都这么认定的结论。 “回三少夫人,昨晚之事都是老奴之错,以至于让三少夫人没有人使唤,今日老奴特来向三少夫人请罪,并带来初选过的六十名丫鬟婆子供三少夫人筛选。” 高荣说罢便又跪了下来,他是王府大管家,王府下人犯错便是他管教无方,他理当请罪。 高荣一走进来杜衡便很仔细的观察他,从身形步度到高荣的双眼,杜衡都看的很认真,高荣走路的姿态很正很沉稳,眼神很安定没有一丝奸邪之气,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踏实可靠稳重大方。杜衡在心里对高荣已经有了初步的认识。第一观感还不错,所以杜衡对高荣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太过冷淡。这让高荣自一进门便感觉到的清冷之感有了很大程度的缓解。 “高大管家言重了,快快请起。那些人的错是那些人的,与你并不相干,倒是昨晚搅了高大管家的休息,却是本少夫人的不是了。”杜衡淡淡说道。 高荣赶紧回道:“三少夫人唤老奴高荣便是,万不敢当您的大管家之称。老奴就是服侍主子的,凭主子何时有吩咐,老奴都当竭尽全力。” 杜衡看了清芬一眼,清芬会意,上前扶起高荣笑着说道:“少夫人让您起来您便起来吧。” 高荣这才站了起来垂首回话道:“少夫人,老奴将那些丫鬟婆子六个一组唤进来供您挑选?” 杜衡摇摇头道:“这倒不必了,叫她十个一排排好,去外头看就行了。” 高荣赶紧应下亲自出去安排,李嬷嬷忙拿出一袭大红羽缎紫貂鹤氅给主子穿好,杨梅蹲下来主子穿好小羊皮红香挖云暖靴,红菱则把刚刚换好炭的粉彩手炉塞了过来。 杜衡摇头道:“我哪里就这么娇贵了,你们也太小心了。当年也不是没受过寒冷的。” 杨梅忙说道:“当年是当年,如今不一样了,哪能让您再受冻挨饿呢。” 杜衡想到那些年与寥嬷嬷杨梅相依为命相拥取暖的日子,不由低低叹了口气,如今日子好了起来,可是寥嬷嬷却变成了那样,若是能选择,杜衡情愿不要现在的好日子,也要寥嬷嬷平平安安的。 杜衡迈腿往外走,却被李嬷嬷叫住,李嬷嬷上前为杜衡整了整出风毛昭君套,理好额前垂的七串红宝石流苏,然后才笑道:“现在好了。” 杜衡轻轻摇了摇头,向李嬷嬷浅浅笑了一下,便带着她们走出了东梢间。 清芬沁芳两个刚才也没闲着,两个小丫鬟吃力的抬着一张紫檀玫瑰椅,不知何时跑过来的扣子见了,赶紧跑上前一把将那张极沉的紫檀玫瑰椅抓了起来,还对两个小丫鬟笑着说道:“两位妹妹让开些,我来搬就好。” 扣子脸不红气不喘的将那张紫檀玫瑰椅放到廊下,又飞快的找出三架与那张紫檀玫瑰椅相配的紫檀座屏摆好,以保证他家少夫人不会被各方吹来的冷风吹着。 等杜衡走出来之时,扣子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然后向少夫人憨厚的笑着请了问,便自觉的站在一旁服侍。 宁亲王府三少夫出一出场,便狠狠震呆了人牙子并她带来的六十个丫鬟婆子。特别是其中六个容貌出挑的丫鬟,更是被打击的信心全无。自从知道宁亲王府要挑丫鬟,这六人便立了大志向,进王府只是她们计划中的第一步。第二步便是努力表现争取进入王府男主子的视线,不论是王爷还是三位公子,凭被哪一个看上了都是她们这辈子最大的造化。那怕是做个通身丫鬟她们都心甘情愿。甚至还有人想着凭自己的容貌,将来做个妾室乃至二房奶奶都是有可能的。 不想今日见到王府的三少夫人,这六名丫鬟什么心都息了,就她们的容貌,比三少夫人真天差地远之别,有三少夫人这样的美人儿在当,她们就是缩脖小瘟鸡,死也不能有出头之日的。 杜衡并不知道底下那些人的心思,她在玫瑰椅上坐定,淡淡道:“将人带到近前。” 高荣一挥手,人牙子便将第一排六个丫鬟领上前来,她谄媚的笑道:“三少夫人真是……” 杜衡直觉不喜欢这个人牙子,便皱了皱眉头,红菱立刻上前喝道:“你这婆子好不懂规矩,那有这么往前凑的,还不退开!” 人牙子老脸一红,刚才她是逾矩了,只想着凑近看看这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人牙子退下,杨梅上前将那六个丫鬟往前引了几步,杜衡抬眼一个一个看过去,但凡那眼神飘忽不定,举止粗陋局促的,杜衡便在心里先将她们剔了出去。 杜衡看人很快,不大一会儿的工夫便看完了三十个丫鬟,按着年龄不等选了大中小各四人,共计十二人。只不过杜衡没有直接宣布结果,她还想看看这些人的反应。 然后便是看婆子,杜衡很快注意到有两个婆子虽然穿着很简朴,可是气质却与别的婆子不同,便将这二人叫上前回话。 那两个婆子来到杜衡面前,双膝跪倒在地,不疾不徐的口称:“婢子乔氏,林氏叩见少夫人。” 杜衡缓声问道:“你们原本是在谁家府中当差的。” 两人忙回道:“回少夫人的话,婢子乔氏原在户部牛大人家当差,是服侍姑娘的,因牛大人坏了事,婢子被重新发卖。”另一个说道:“婢子是从前在定国公府当差,国公爷过世之后夫人返乡守灵,将府中不用之人全都发卖了。” 杜衡轻轻点点头,户部牛侍郎与定国公府之事她也曾听说过,“你们原本是服侍什么人的?”杜衡淡淡问道。 乔氏回道:“回少夫人的话,奴婢是服侍牛二姑娘的。”林氏回道:“奴婢是服侍大姑娘的。” 杜衡想了想,对李嬷嬷说道:“将这二人留下。”李嬷嬷应了,让乔氏与林氏起身站到一旁,杜衡又看了乔氏一眼,她总觉得这乔氏看着很有些面善,倒与年轻时的寥嬷嬷有四五分相似。 乔氏与林氏是最先被选定下来的人,其他同来之人全都向她们投去羡慕的眼神,若她们也能被留下就好了。 除了得乔氏与林氏,杜衡又选了十个婆子,她让李嬷嬷将自己选定的人一一点出来,然后对高荣说道:“高大管家,先就这些人吧。” 二十四个人显然是不够的,可高荣知道三少夫人还有不少陪房家人,总要给这些人留些位置的,便笑着应道:“是,老奴这就将手续办好,再与她们细细讲了王府的规矩,晚上便能过来服侍。” 杜衡淡淡道:“也不着急,明儿再过来也使得。” 高荣自然无有不应,将人牙子连同没有被选中的三十六人带了出去。人牙子一出交泰园便谄笑着求道:“大管家,您看这才选了二十四个,您多少再选几个呗,那么大的园子只二十四个人怎么够呢。” 这人牙子也是有私心的,她看好的两个丫鬟都没有被挑上,而这两个丫鬟都拜她认了干娘,若是将这两个丫头弄进宁亲王府,以后就便宜多了。 高荣在宁亲王府做了十多年的管家,他岂能看不透人牙子的小心思,只冷声道:“将你那龌龊心思都藏起来,王府用什么人不用什么人也有你说话的份?打量别人都是傻子,看不透你的心思不成?那几个丫头搔首弄姿给谁看呢,还不拿了银子快滚!” 人牙子见高荣发怒,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拿了六十两银子讪讪离去。今年被发卖的官奴多,价钱也跌了许多,原本能卖八十两的奴仆如今也只得六十两了。 杜衡既然出了屋子,便不想那么快回去,反正她穿的暖和,手中还抱着热呼呼的手炉。想起萧泽上午送来的那枝绿萼梅花,杜衡突然想去后园赏梅。 带着李嬷嬷杨梅等人,杜衡缓步往后园走去,扣子一见少夫人似是要去后园,赶紧一溜烟儿的跑去向自家主子禀报。 萧泽一听新媳妇去后园了,赶紧一阵风似的抢在前头进了后园的小花园,还命扣子准备好茶水点心,甚至还在赏梅亭中放上一只大大的青铜错金银透雕百花大薰笼,可让扣子这一通好忙啊!得亏他力气大,要不真应付不过来。 杜衡路不熟,只随性随路而行,倒比萧泽多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到后园。一进花园,杜衡便见一株需得两人合抱才能围过来的苍劲老梅竟然一树开双色花,杜衡知道那洁白胜雪的叫做金钱绿萼,而那娇红胜火的却是绿萼朱砂。这本是两种梅花,怎么可能盛开在一棵树上? 杜衡惊诧之下不由加快脚步走到梅树之前想要一探究竟。 “阿衡,这并是两棵梅树,也不知道从何年开始竟然长到一处,就一直么这相伴着生长,所以才会开出两样花儿。”一道温热的气息吹拂向杜衡的耳畔,杜衡大吃一惊,嚯地跑出好几步开外,方才回身瞪着那登徒子,怒喝道:“你怎么在这里?” 萧泽装出很无辜的样子,摊手说道:“在下被夫人赶出房门后无处可去,就一直在这里赏梅,不想夫人与在下心有灵犀,竟然也来此赏梅,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下终于等到夫人了!初见此梅之人都会觉得奇怪一树如何生双花,在下猜测夫人也有此疑问,便特意过来为夫人释疑!” “你……”杜衡从来没见过这般能无赖的如此堂而皇之之人,只被萧泽气的说不出话来。李嬷嬷见自家夫人气的涨红了脸,心中真是惊讶的很,她服侍杜衡也有半年的时间了,还从来没见夫人有这样的神情呢。看来三爷在夫人心里还是不一样的,李嬷嬷乐观的想道。 “哎呀,夫人面色涨红,可是走的累了?在下备有香茶暖酒热点心,不知道夫人可否要用上一些?”萧泽还是没有正形的笑着问道。 “哼,你自己用吧!”杜衡气咻咻的哼了一声,调头转身便走,她若是早知道萧泽也在这里,打死她她都不会踏足花园半步。 萧泽见自己把小媳妇气跑了,难免有些不自在。这时扣子上前小声说道:“三爷,您是不是太着急了,奴才瞧着少夫人不太想看见您啊?” “你懂什么!”萧泽没好气的轻斥一声,可心里却将扣子的话听了进去。他是不是真的太着急了,难道真是欲速则不达?或者说媳妇儿不喜欢耍无赖的风格,那她喜欢什么样的呢,沉稳的?寡言少语的?浑身肉疙瘩的? 萧泽想着想着突然吃起醋来,难道说他的小媳妇喜欢伍靖明那种类型?不行,这绝对不行,说什么也得把小媳妇的这个念头彻底浇熄了,伍靖明那臭小子有什么好的,他不就是比自己高一点壮一点儿。陷入初恋兼热恋的傻小子其实和姑娘家一样,片刻之间脑子里就会浮现出无数种自己臆造出的情节,都不必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只自己吓自己就够萧泽好受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回 白日里怎么都好说,杜衡不爱理萧泽不见他也就是了,萧泽虽然有些无赖,却也不会死皮赖脸的招惹杜衡生气,每每将杜衡撩拨的快要发怒了,萧泽便脚底抹油赶紧闪人了。 可到了晚上,杜衡便有些心烦无奈了,她不能将萧泽赶出新房,可是若再同住一屋,杜衡又真的不自在。如果萧泽非要到床上睡,那不成真对他下毒?想想自昨日与萧泽见面之后的诸般情形,杜衡又觉得自己下不了手。不管怎么说萧泽是处处站在她这边维护她的,杜衡做不出好赖不分之事。 “少夫人,该用晚饭了,您看晚饭摆在何处?”李嬷嬷如今暂代交泰园管事嬷嬷一职,便上前请示起来。 杜衡随口说道:“就摆在外头吧。” 李嬷嬷应声下去安排,杜衡又看了几页书方才走了出去。她一出去就看到紫檀暗八仙大圆桌上摆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还设了两副杯盘碗筋。 “怎么摆两副碗筋?”杜衡皱眉问道,显然她昨儿嫁进王府,可到现在也没有真正进入宁亲王府三少夫人这个身份。 “当然是摆两副,我们夫妻两人自是在共进晚餐的。”迈步走进来的萧泽笑着说道。 杜衡皱了皱眉头,不悦的冷声说道:“象中午那样不就很好。何必多此一举?” 午饭时分,杜衡是自己吃的,至于萧泽在哪里吃的吃了什么,杜衡完全没有过问,她心中还暗暗松了口气,以为王府中的规矩就是各人在各自房中用饭。不想到了晚饭时分,萧泽竟然找来了。 萧泽笑着说道:“阿衡你不知道,中午府中的男爷们通常都在外院用饭,早晚都是回来和媳妇一起吃的,我父王便是如此,早饭晚饭都是陪娘亲一起用的,有时候中午父王也进来陪娘亲用过午饭再出去。” “真的?”杜衡有些不相信,宁亲王爷是当今的左膀右臂,他能这么多时间回王府陪王妃用饭? 萧泽见杜衡眼中似有不相信之色,便笑着说道:“你往后就知道了,阿衡,我绝对不会骗你的。” 萧泽边说边在桌旁坐了下来,伸手拿起银箸笑道:“我都十年没有这样坐着与人共进晚饭了,阿衡,多亏有了你我才能过上正常的日子。” 杜衡听到这句话,没由来的一阵心酸,原本想将萧泽赶走的念头不觉也打消了,只在萧泽对面坐下,丫鬟们赶紧上来服侍两位主子用餐。 萧泽这些年来只由扣子服侍着用餐,他已经不习惯旁边站着几个丫鬟嬷嬷,便挥手说道:“你们且先退下,爷与你们少夫人吃完再来服侍。” “这……”李嬷嬷等人有些犹豫,这样显然不合规矩。 杜衡却也点点头说道:“你们先退下吧。”她也觉得当着李嬷嬷等人的面与萧泽这个说陌生不陌生说熟悉却也不熟悉的男人一起用晚饭着实很是尴尬。 李嬷嬷等人退下,萧泽立刻挪到杜衡身边坐下,杜衡赶紧移开两个位子,瞪着萧泽气恼的说道:“你不许过来……” 萧泽嘿嘿一笑,指着桌上的菜肴说道:“阿衡,这些我都检查过了,并没有毒,咱们快吃吧。” 杜衡斜了萧泽一眼,淡淡道:“想不到三爷还有识毒的本事,怎么昨日的毒酒都没有试出来?” 萧泽脸上一红,赶紧解释道:“我那不是心思都在你身上么。” 杜衡低斥道:“不许胡说,你若再胡说只一个人吃吧。” 萧泽赶紧笑着说道:“好好,我不说了,快吃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说罢便伸筷去搛镜箱豆腐。 杜衡看向这一桌子的好菜,越看,她的眉头皱的越紧,萧泽吃完镜箱豆腐之后又用调羹去舀桂花蜜羹,杜衡立刻出声喝道:“不要喝!” 萧泽被杜衡吓了一跳,手中的调羹跌落在桂花蜜羹之中。“阿衡,怎么了?” 杜衡看着桌上满满的菜肴冷声说道:“你难倒看不出这一桌子好菜都是特别调配的?” 萧泽很老实的摇头道:“没看出来,这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啊,而且没有下毒。” 杜衡冷声道:“这些菜哪里还用下毒,豆腐与蜂蜜同食,双耳必聋,风鹅配白梨必伤肾脏,羊肉酿田螺使人腹涨如鼓,还有这些,胡葱与蜜相遇伤睛,萧三爷,您若嫌命长就尽管吃吧。” “啊……竟然会这样,阿衡,多亏有你在,要不然我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萧泽被惊出一身冷汗,这等饮食禁忌他还真的不知道。 其实杜衡还没有说完,刚才那几道菜的配伍是让人中毒的,席中还有几道菜是专门导致女子宫寒,令女人不孕的。看来这一桌子菜可是把她和萧泽两个人都“照顾”到了呢,真真是有心啊!只不过那几道令妇人宫寒的菜杜衡并不想指出来。反正她又没打算和萧泽怎么样,何必与他说这种事情呢。 “三爷,这桌子菜是不能吃的,赏下人也不可以。”杜衡沉声说道。 萧泽连连点头,“阿衡你说的很是,回头我命扣子去处理,不会让人发觉的。” 杜衡看着萧泽淡淡道:“看来三爷病愈让有些人很紧张,连这么烂的招数都使出来了。不知三爷打算如何处置?” 萧泽立刻说道:“王府每个园子都可以自设小厨房,明儿我就命人在交泰园设小厨房,你安排可靠之人去打理,把的严实些,不再让人钻了空子。大厨房的饭菜从此不再吃就是了。” 杜衡淡淡道:“就这样么?” 萧泽低声道:“当然不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他们送了这样的厚礼过来,我若不回礼岂不是太失礼了。” 杜衡轻轻哼了一声,便没再追问什么。 萧泽忽然想起今日萧淅在博行园中狼狈不堪的样子,突然笑着说道:“其实咱们已经回礼了,阿衡你不知道,今日博行园中可热闹极了,请了太医都没能让我那好二哥舒服一些,听说后来是扎破十指放了血才算缓解了一些。” “哦,真的是扎破手指放血的?”杜衡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兴致,话说她白日抹在衣袖上的药粉是根据毒经记载配制,还不曾试过这药的威力。听萧泽的意思,这药效可真是好的很呢。 “当然是真的,听说是用三棱针扎了十个血洞子,汩汩的往外冒血,后来上了伤药包扎起来才算止了血。” 杜衡抿嘴微微一笑,小脸上有一抹小小的得意,萧泽说话之时一双眼睛可是紧紧盯着杜衡的,他见杜衡突然抿嘴轻笑,便越发确定了心中的猜想,他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高兴,反而心中有种特别的开心兴奋。 “阿衡,我知道是你做的,不过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问,只是你别拿这方子来整我好么?我相信你是有分寸的,只是给二哥一个教训,若是他不胡闹折腾,这会子应该早就没事了。”萧泽又说道。 杜衡抬眼看着萧泽,心中暗自惊讶于他的敏锐,能想到萧淅的手是因自己而起这不稀奇,可是他怎么就能想到自己对萧淅不过是小惩大戒呢? 萧泽象是会读心术一般,他轻声说道:“阿衡,没有原因的,我就是知道,这就是我们的灵犀吧!” 杜衡轻啐道:“谁与你有灵犀,我才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 萧泽笑道:“那是你不肯用心想,只要你肯用心就一定会知道。” 杜衡不想再和萧泽进行这个很危险的话题,只皱眉说道:“晚饭怎么办,你不饿我还饿着呢。” 萧泽笑道:“没事儿,有为夫在哪里能饿着你。你先吃块点心垫垫肚子,回头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出去吃?”杜衡惊愕的瞪圆了眼睛,心中暗道:还可以这样么? 萧泽真喜欢看小媳妇这惊愕的表情,他突然凑过来在杜衡额头上飞快的轻吻一下,然后光速后退,等杜衡反应过来之时,萧泽已经稳稳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若非额头上还残留些许温热之感。杜衡再找不到萧泽偷吻自己的证据。 只是,那厮此时的表情实在太过正人君子,以至于杜衡都在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错过了发飚的最佳时机,杜衡倒不好与萧泽翻脸了。 “扣子……”萧泽向门外高喊起来,片刻之后,扣子一溜小跑跑进来,躬身应道:“奴才在……” “扣子,这些菜没有毒,可合在一起吃比毒药还毒,你把这些东西全都处理了,要不留任何痕迹。”萧泽沉声吩咐道。 扣子应了一声,躬身道:“请三爷和少夫人暂时回避,莫让这些气味薰着了。” 萧泽点点头,与杜衡回到内室,留扣子一人在外头收拾。萧泽回想着刚才偷香成功,脸上浮起暧昧的笑意,这样的日子才有意思嘛,过的多精彩啊! “阿衡,你先吃块点心垫肚子,可千万别多吃,回头我带你去西域美食,还带你见一个我最好的朋友。”萧泽神秘兮兮的说道。 杜衡想也不想便摇头道:“我不去,你的朋友我见了做什么。” 萧泽脸上尽是狡猾的笑容,只听他小声说道:“你若是晚上与我一起去品尝美食,后儿我就想法子带去你看寥嬷嬷。” “什么?”杜衡惊愕的叫了一声,猛的抬起头瞪向萧泽,眼中颇有些凶意。 萧泽忙说道:“阿衡你别急,听我慢慢说。我知道寥嬷嬷于你来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她如今浑身是伤又盲了双眼,若进到王府之中只怕会被人算计,所以你便将她留在庄子上养病。我知道你很惦着寥嬷嬷,我也想见见这位倾尽心力照顾你长大的好嬷嬷,所以我打算后日以去昙净寺为名,半路折去你庄子上,让你好好与寥嬷嬷聚一聚。不过你若是不愿意与我同行,那……还是算了吧!” 杜衡一听后半句话立时急了,忙低叫道:“我愿意我愿意,我要去看嬷嬷。” 萧泽笑的象只志得意满的小狐狸,就只差卖弄风骚的摇摇他的大尾巴了。“那今天晚上……”萧泽拖长声音问道。 杜衡狠狠的瞪了萧泽一眼,气恼的说道:“我去……”只要能早些去看寥嬷嬷,陪这个家伙出去吃点好吃的还在杜衡的容忍范围之内。杜衡自己都没有发觉,自从昨晚嫁进王府之后,她的底限似乎一直在往后退,这才一天工夫,便已经退出好几步。 萧泽笑道:“嗯,好,对了,你有没有男装,我们是偷溜出府的,穿男装比较方便。” 杜衡摇了摇头,萧泽立刻说道:“这好办,我哪里有好几件新袍子,是头几年做的,都没上过身,你穿着应该合适,回头我让扣子取来,若不合适让他立刻就改。”在“万恶”的主子萧泽的压迫之下,小内监扣子几乎是上天下海无所不能。 杜衡没好气的说道:“不必了,我虽没有男装,却还有几件袍服,你不必管我。” 萧泽有点儿小失望,那几件袍子可不是象他说的那样是头几年做的,而是萧泽最近才命人精心缝制出来,就为了时不时与杜衡一起偷溜出府时好穿用,原来杜衡还没嫁过来,萧泽已经将他们俩的婚后生活计划好了。在萧泽的计划当中,绝没有让杜衡关在王府之中做小媳妇的打算,他想的是让杜衡与自己一起并肩战斗,为他们的幸福生活而努力!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萧泽与杜衡分别换上方便动行的袍服,两人不约而同选择了清爽的银蓝色贡缎皮袍,唯一的区别就是杜衡的袍子是交领双开片的,而萧泽的却是圆领四开叉的,就是让他早上在杜衡面前丢脸的那一款。杜衡见了那四开叉袍子,不由抿嘴浅浅一笑,暗道这人脸皮真厚,早上都那般现眼还穿这种衣裳。她却不知道萧泽是有意的,就是为求佳人一笑。 杜衡还将头发梳成螺髻,以赤金发箍束发,萧泽也以金冠束发,这猛的一看上去,杜衡与萧泽倒象兄弟俩,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俊美,这两人若是往街上走这么一趟,还不得把满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妇的魂儿都勾走了。 “阿衡,咱们这就走,你跟在我后面,不用怕,一会儿就出府了。”萧泽说了一句,向杜衡伸出手,杜衡却别扭的将手放到背后,萧泽笑了一下便在头里走了。 杜衡赶紧跟上去,萧泽悄声说道:“你跟紧我,别说话。”杜衡轻轻嗯了一声,两个人就象做贼似的专捡暗处走,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浩然居。 扣子早就等在这里,等两位主子一出现,他立刻打开门锁让两位主子进门,然后再将门原样锁起来。杜衡见浩然居中一片漆黑,心中难免有些不安,心跳也加快了许多。萧泽就在杜衡身边,自然能听出她心跳的变化。突然伸手握住杜衡的小手,萧泽低声说道:“阿衡别怕,等下就有灯照亮了。” 杜衡挣了几挣都没有挣脱萧泽的手,只得低声叫道:“放开我……” 萧泽轻轻“嘘”道:“不行,这里你不熟,我若不拉着你你会被绊倒的。” 杜衡没话可说了,只能闷闷的让萧泽拉着自己的手,心中气鼓鼓的。 没走多远便来到了暗道口,萧泽放开杜衡的手,轻声说道:“阿衡你站着别动,我先下去点灯,你千万别动啊。” 杜衡闷声应了,萧泽才走入暗道拿出火折子点亮,些微光亮让杜衡看清楚了暗道口,萧泽急急唤道:“快下来。” 杜衡点点头,撩起袍子下了暗道,萧泽赶紧将暗门关好,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现在好了,阿衡,我们走吧。” 杜衡没有说话,只是跟着萧泽往前走,这条地道并不宽敞,只能容一人通过,杜衡无法与萧泽并排而行,萧泽便走在前头引路,毫不担心的将后背留给杜衡。 杜衡看着萧泽并不很宽阔的后背,心中有些感动,她知道若非极为相信,没有人会这样毫无防备的将后背呈现在外人面前。这萧泽真的很相信自己,那怕在知道自己会毒术之后,他依然这般不设防。 一路胡思乱想着,杜衡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突然听到萧泽轻快的叫道:“阿衡,我们到啦!” 随着萧泽的轻叫,一道暗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萧泽转身拉住杜衡的手,与她先后走出了暗道。 暗道之中光线暗,而尽头却是一间光线极不明亮的房子,杜衡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才算是适应了这样的光线。她这才看到房中有个少年正举杯独酌,而这少年看到萧泽与自己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仿佛他们本来就应该出现一般。 “阿绎,别装了,还不快见过你堂嫂。”萧泽笑着叫了起来,杜衡发觉自进了这间屋子,萧泽好象浑身每个毛孔都舒展开了,看上去特别的放松。 那个拿着水晶酒杯的少年听了这话方才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来走到杜衡面前微微躬身笑着唤道:“萧绎请堂嫂安。” 杜衡愣住了,她刚从暗道中出来,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人叫了堂嫂,做为一个刚刚成亲一天一夜,而且还没有圆房的新娘子来说,这相当的突兀。 “你是……”杜衡皱眉退后两步,很戒备的看着萧绎。 萧绎耸耸肩膀后退几步,对萧泽说道:“阿泽,我可是请安了的,可是堂嫂不认我。” 萧泽走过来拉着杜衡的手,杜衡甩了两下没甩开,这家伙沾上就象牛皮糖似的,再难甩开呢。 萧绎看着这两人的小动作闷声偷笑,萧泽瞪了他一眼,拉着杜衡坐下来,取来一只干净的水晶高脚杯子,高声唤道:“老何,做你最拿手的香草羊排……” 杜衡见萧泽肆意的大呼小叫,显得非常之快活,与宁亲王府中的萧泽简直判若两人,她不由也对这个地方和这里的人产生了好奇。 “阿衡,快尝尝这酒,这可是我们大梁最顶级的葡萄酒,在别处喝不到的。”萧泽跑到酒架旁选了一只深碧色水晶瓶,往那只干净的杯子中斟入清冽透明的深红色酒浆,热情的推荐起来。 萧泽在一旁笑着直摇头,他认识萧泽已经八年了,却还从来没见萧泽对谁这么殷勤过。 萧泽盛情难却,而且杜衡走了一路暗道,不觉也有些口渴了,她拿起杯子正在喝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叫道:“老何,我要烧刀子烤羊腿,快点儿!” “大哥?”杜衡惊愕的叫了一声,腾的站了起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还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惊奇? 随着那道声音,房门被重重打开了,冷冽的寒风打着旋儿随伍靖明冲了进来,与伍靖明一起进来的,还有浓浓的酒气。薰的杜衡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萧泽万没想到伍靖明此时会来,不由微微变了脸色,萧绎见状心中暗笑,抢先上前扶住踉踉跄跄的伍靖明,大声说道:“靖明,阿泽在这里……” “你骗人……阿泽怎么……可能在……这里……他就是个强盗,恶霸,阿绎,他抢走我杜妹妹了……”伍靖明大着舌头抓着萧绎倒起苦水,这一句话立刻让房中所有的人尴尬起来。 萧泽赶紧冲上前抓住伍靖明叫道:“靖明,我真在这里,阿衡也在!” 伍靖明已经有了**分醉意,他放开抓住萧绎的手,转而抓住萧泽的前襟,气恼的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敢让我妹妹独守空房……看拳……”说罢提拳便打,却被萧泽轻而易举的挡住了。 杜衡终于反应过来,忙赶上前叫道:“大哥!” 一声清亮的女声终于让伍靖明清醒几分,他努力睁开眼睛去看,一见义妹果然站在自己面前,伍靖明立刻舍了萧泽冲上前抓住杜衡的手,一叠声的问道:“杜妹妹,你过的好不好,阿泽那个混蛋有没有欺负你,他们王府的人有没有欺负你,你别怕,大哥给你做主,你过的好不好,要是不开心就来找大哥,大哥保护你……” 萧泽的脸彻底黑了,这算什么,当着他的面挖墙角么!“伍靖明,你少胡说八道,阿衡和我不知道有多好!”萧泽怒吼起来。 杜衡听伍靖明说了这一席话,眼圈儿刷的红了,她哽咽哭道:“大哥,你怎么不早说,我根本就不想嫁啊……我不好啊……” 得,杜衡这一句话无疑是点燃萧泽这个炸药桶的导火索,萧泽立刻炸了,他冲上前强行将杜衡拽回来,将她紧紧箍在怀中,恶狠狠的说道:“你是我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只能嫁给我!”说算是愤怒到了顶点,萧泽都没舍得动杜衡一根汗毛,恶狠狠的瞪着她。 萧绎一看怎么这样乱啊!不行,他绝不能让事态再恶化下去。只见萧绎抄起桌上的冰桶兜头向伍靖明泼去,混合着冰块的冰水从伍靖明头顶流下,彻底让伍靖明醒了酒。 “阿泽,妹妹,你们怎么在这里?”清醒过来的伍靖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醉言醉语,只惊喜的叫了起来。 萧泽黑着脸不理他,只紧紧抱着自己的媳妇,生怕一松手媳妇就跟那个伍混蛋跑了。而杜衡则别扭的在萧泽怀中乱挣乱扭,可是萧泽却低头在杜衡耳边说了一句话,就这一句话便让杜衡不再扭动了,只是愤怒的瞪着萧泽,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中几乎要喷出怒焰。 “靖明!”萧绎没奈何的叫了一声,将他拉到桌旁坐下,扯了一条干净的帕子甩到伍靖明的头上,没好气的说道:“赶紧擦干水。” 伍靖明没心思擦头上的冰水,只瞪着萧泽叫道:“萧泽你没看我妹妹不舒服么,还不快放开她!” 萧泽没好气的吼道:“我媳妇我爱怎么抱怎么抱,你管不着!” “萧泽……”杜衡咬牙大叫一声,突然抬脚狠狠跺在萧泽的脚上,那力道之大,跺的地板都咚的一声剧响,听得萧绎头皮直发麻,他心中暗道:这个堂嫂好威武,佩服,佩服! 萧泽觉得自己的脚趾头都被跺断了,可是他还是不肯放手,反而抱的更紧,恨不能将杜衡紧紧勒进自己的血肉里去。 “阿泽,你这么抱着堂嫂,她都不能呼吸了,更不好说话,横竖这里也没有外人,靖明他,唉,他说的是醉话,你也别往心里去,把堂嫂放开,我们好好说会儿话不行么?”萧绎见总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儿,便笑着打圆场说了起来。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重重的脚步声,萧泽知道这是何园主人老何来了,才放开紧紧抱着杜衡的手。 老何端着一只样式奇怪的盘子走了进来,他没有理会萧绎萧泽,更没有理会伍靖明,而是直接走到杜衡的面前,笑着说道:“杜姑娘,您头一回来,老何请您尝尝香草羊排,您很不用理会这些疯子,这边请。”杜衡看了看老何,然后便随他走到那张铺着雪白桌布的长桌之前,老何将那怪模怪样的盘子放下,殷勤的为杜衡拉开高背靠椅,弯腰笑着说道:“杜姑娘请入座。” 杜衡疑疑惑惑的坐了下来,老何这才将盘子上的银盖取下,将一份热气腾腾的香草羊排送到了杜衡的面前。杜衡见盘子两边只有刀叉,并没有她用惯了的筷子,便轻声问道:“这个怎么用?” “阿衡,我来帮你!”萧泽大步走过来粗声说道。只见他将盘子拖到自己面前,拿起刀叉好一番舞动,只见银光闪闪不见刀叉全影。片刻之后,萧泽将已经切成小块儿的羊排送回杜衡面前,将叉子塞入杜衡左手之中,笑着说道:“阿衡,用叉子叉着吃就好。快尝尝,老何的香草羊排可是大梁一绝呢。” 老何原本阴沉着脸,可听萧泽夸自己,脸上到底露出一丝笑意,而萧绎与伍靖明两人则不屑的扭过头去,齐声道:“烧包!” 晚上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的杜衡早就饿了,而且这羊排味道的确非常好,没有羊肉的腥膻之气,反而有种特别的异香。萧泽切割羊排也切的恰到好处,不大不小正好一口一块儿,杜衡很快就将份量不小的一份羊排全都吃光了。吃罢还向老何赞道:“很鲜嫩,还有淡淡的甜味儿,真的很好吃!麻烦你了。”杜衡看的出来这老何不是一般的厨子,自然不会象对厨子那样对他。 老何见杜衡吃光了自己精心烹制的香草羊排,并没有时下贵女们那般吃东西必要剩下一大半的陋习,脸上的笑意就更加明显了。 “杜姑娘,你下回来,老何给你做一味香醉鹅肝,比这个羊排还好吃!”老何见杜衡捧场,便笑着说了起来。 萧绎一听这话不由怪叫道:“老何你也太偏心了,我也夸你做的东西好吃,怎么不见你给我特别招待?” 老何朝萧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们吃东西的心都不纯。” 好吧,萧绎萧泽伍靖明全都没话说了,的确他们从来没有认真品尝过老何的手艺,只是知道入口的东西味道不错,却从来没有去细细的口味。 老何收拾盘子走了,如他来时那般不打招呼。萧绎等人也都习惯了老何的行为,什么话都没有说。 吃饱之后,杜衡便也有了精神,她转过身子面对萧泽与伍靖明,沉声说道:“大哥,萧三公子,你们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伍靖明无法面对杜衡的双眼,只低下头不说话,萧泽想解释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不论怎么说都是他使了心计才逼杜衡嫁入宁亲王妃,别管他的动机如何,只这个行为便已经无法原谅了。 萧绎见萧泽与伍靖明都说不出话来,只得笑着说道:“堂嫂,这事吧,您还是听我来解释。” 杜衡立刻冷声说道:“萧公子,请唤我杜姑娘。” 萧绎干笑一下,忙又说道:“这个……我先告诉您我是谁,我是阿泽的堂弟,就比他小几个月,我爹是当今皇上,我排行老七,您和他们一起叫我阿绎就行了。” 杜衡冷冷道:“原来是七皇子殿下,怪不得呢。不过你是七皇子与我何干,我只问萧泽骗婚之事,还有,大哥,你明知道一切真相却不告诉我,你为何要这样做,难道你不是真心愿做杜衡的大哥,还是这个人在你心中,远比杜衡重要的多。” 因为太过相信伍靖明,所以杜衡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伍靖明被杜衡说的无言以对,只能深深低下头来。萧泽见了忙说道:“阿衡,你不要误会靖明兄,是我与他订下赌约,逼他不能告诉你真相。” 杜衡冷冷道:“萧三公子,请称呼我为杜姑娘,还有,伍大哥的事情自有伍大哥去说,你替他说算什么?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好意思么?你们还敢说自己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么?” 萧泽急道:“阿衡,这与阿绎不相干,你别连他也说上。” 杜衡冷道:“是,我与七皇子素不相识,此事七皇子纵是知情也不必特地告诉我,这事的确也七皇子无关,七殿下,方才杜衡所言并不包括你。” 萧绎苦笑道:“堂嫂,我们三个是拴在一条藤上的,挂住他们两个,我也跑不了,我知道堂嫂心中有气,您要出气尽管来,我萧绎决没二话,说实话这事的确是阿泽做的不好,他活该!堂嫂要是力气小打不过他,我替堂嫂来打好不好?” 杜衡略缓了声气说道:“七殿下,您别那样称呼我。今日我不想找谁的麻烦,只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泽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杜衡沉声道:“阿衡,我骗你是我的错,我先向你道歉。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那我就原原本本的告诉你,靖明兄与阿绎是我生死相交的好兄弟,当着他们,我绝对不会说半句假话。” 杜衡自见到萧泽之后看多了他的赖皮惫懒,还真没见过他这么认真的样子。杜衡不由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你说。” “阿衡,我初见你之时是在昙净寺中,那时你去昙净寺礼佛,其实你是偷偷溜出去买药的,当时我就注意到你了,不知道你是否记得,在昙净寺之时有一夜你突然觉得有人在窗外看你。没错,那就是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自见到你第一面后,我便睡不着了,竟做出半夜偷偷溜到你窗下的事情。”萧泽既然答应了实话实话,他就真的竹筒倒豆子说了起来。 “啊……竟然是你!”杜衡惊愕的叫了一句,那一夜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不想竟然真的有人。萧泽点点头,深深的看着杜衡,眼中尽是情意。 “后来我让人请你父女到佛堂小憩,那时,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小名儿,真好听!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娶这个姑娘为妻,一生一世只对她一个人好,保护她,爱护她,不让她的脸上再覆满冰霜。”萧泽接着说了下去,直让萧绎伍靖明和杜衡全都听呆了。 萧泽轻轻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方玄色帕子折成三角蒙在脸上,低声问道:“阿衡,你还记得么,你那蒙汗药还真是利害,要不是桌上的半盏残茶,我们就会提早见面了。” “是你?那杜鹏的手筋?”杜衡惊呼起来。 萧泽点点头道:“没错,是我,我听说你被杜鹏打伤,心里着实放心不下,便夤夜潜入建威将军府,夜探惜雨轩,为的就是看看你好不好!”萧泽的话中充满了情意。 杜衡看着萧泽,眉间笼起一抹难以言说的忧郁神色,这让萧泽看了极为心疼,他忙说道:“我察看过你的伤口之后便立刻去挑断了杜鹏的右手手筋,以此惩罚他打伤你之事。不过我手下很有分寸,只是让他从此拿不了武器,并不会影响正常的生活。” 杜衡点了点头,沉沉问道:“那剃头发之事也是你的杰作么?” 萧泽点头笑道:“没错,是我做的,那两个女人还有杜鹏着实可恶,我岂能不为你出气。若非怕那个女人突然死了会影响我们的婚事,我再不会让她活下去的。” 杜衡瞪了萧泽一眼,停了片刻方才说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为何却不在成亲之前告诉我,却要用那样的方式来逼婚,来自北疆的信想来也是你萧三公子的杰作吧?” 萧泽点点头道:“是,是我派人去北疆拿到书信的,可是你爹爹若是坚持不写,我也不会逼他,事实上,我反而会敬重佩服他。我当时就想过了,若是他不写信,我就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不论求也好威胁也好怎么都好,反正要磨的你同意嫁给我。可是……” “可是他写信了,没有半份犹豫就写了,就是因为有那封信,所以我纵然再不情愿,也上了你宁亲王府的花轿。”杜衡想起当日看信之时心中的绝望,面色又阴沉起来。 萧泽点点头道:“是的,是因为那封信你才上了花轿,可是阿衡,你有没有想过你爹爹对你若真有父女之情,他怎么可能为了自保而将你推入火坑?我这么做不为别的,就为帮你看清你爹爹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想你再被他虚假的情义继续欺骗下去。现在痛,总比以后痛来的轻些。” 杜衡沉默不语,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萧泽心里慌了,他暗自忖道:“她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 “阿衡,我知道你你喜欢医术向往自由,你放心,嫁给我只会让你更加自由的去做你的事情,而且……我保证,没有得到你的同意,我绝对不会越雷池半步!”最后这句话,萧泽是咬着牙硬挤出来的,天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多么的紧张,他真怕杜衡直接说一句“我一辈子都不会同意。”那样他就彻底没戏了。 萧绎与伍靖明听完萧泽的话,便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萧泽已经用情如此之深,为杜衡做了如此多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回 杜衡听萧泽说完那长长的一段话,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萧泽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他紧张的盯着杜衡的脸,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端倪。可是杜衡脸上除了冰冷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这让萧泽的一颗心深深沉入谷底,他觉得自己彻底没戏了。 萧绎与伍靖明也都紧张的看着杜衡,若说在刚才之前,伍靖明还是满心不忿的话,现在他则是完全被萧泽感动了。他暗暗的问过自己,喜欢杜衡的程度有没有萧泽来的这样深,伍靖明暗暗摇了摇头,他自知绝对不上萧泽,而且他也没有为杜衡做那么多的事情。其实夜入建威将军府,惩罚苏氏母子们之事对他伍靖明来说并不难,可是他却压根儿都没有想到。 “妹妹,阿泽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伍靖明忍受不了这么凝重的气氛,忍不住开口说道。萧绎忙也帮腔道:“对对,我与阿泽自小相交,还从来没见他为谁用了这么多的心思。杜姑娘,我以七皇子的名义向你保证,阿泽对你是真心的。” 杜衡看向萧泽,冷声说道:“你骗婚之事我不会原谅,不过昨晚我说过的话还是会算数,希望你今日所言也能言而有信。” 伍靖明与萧绎看向萧泽,萧泽却只看向杜衡苦笑道:“你放心,我一定言而有信。” “大哥,我相信你有不得以的苦衷,也许姐姐也是因为这个苦衷而避出京城,其实大可不必。杜衡相信爷爷大哥姐姐对我是真心实意的。”杜衡说罢走到伍靖明的面前轻声说了起来,她的声音比与萧泽说话之时明显缓和多了,惹的萧泽心里一个劲儿的往外冒酸水儿,却还不敢表现出来。萧泽自己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想他萧泽骨子里也是个混世魔王,怎么偏就栽在杜衡的手中了! 伍靖明满脸涨红,极度不好意思,只搓着手道:“妹妹,你千万别我的生气,我……” 杜衡浅笑道:“大哥,刚才我是挺生气的,可是现在已经不气了,我知道大哥也是为了我好,只不过你不知道什么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算啦,不说这个了,反正再怎么样日子不会比从前更艰难,大哥,那么难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是我害怕的呢,没事了!” 萧泽一听这话心中越发不是个滋味,他赶紧上前说道:“阿衡,我保证不会再让你过从前的苦日子,虽然王府之中人事是有些复杂,不过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杜衡淡淡道:“多谢三公子的好意,不过不必了,我有自保之力。” 萧泽满心苦涩,他此时真是后悔极了,若是今晚没带杜衡到何园来,事情或许不会向这么糟糕的方向发展,可是这世上哪里有买后悔药的呀,他就算是肠子都悔青了也没有用啊! 萧绎也没有想到杜衡的脾气如此之硬,想劝,两人不熟,劝了也是白劝,个性这个强的姑娘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一个陌生人的劝说。不劝,又真不忍心看着堂兄苦恼成那副样子。萧绎知道萧泽并不是容易动情之人,可他一但动情,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到底该怎么办呢? “三公子,你们若是有事相商,请为我找间屋子我好出去等候,若是无事,现在可以回去了么?”杜衡实在不想再待在这里,便对萧泽冷冷的说道。 萧泽蔫头搭脑的闷声说道:“本来就是想让你见见阿绎的,并没有其他的事情。你若是累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萧绎忙笑着说道:“对对,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不急在一时。” 伍靖明涨红脸说了一句:“妹妹,这事不管怎么说是大哥对不起你,大哥再次向你道歉。” 杜衡再次对伍靖明说道:“大哥,这事儿过去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为了我好,我心里明白,你还是我的好大哥。日后若是方便,我还会常常去看望爷爷大哥还有姐姐的。” 萧泽强忍满心酸楚飞快说道:“方便方便,阿衡,你什么时候想出门就出门,我一定陪着你。” 杜衡冷冷扫了萧泽一眼,淡淡说道:“不敢劳动萧三公子大驾。” 萧泽又碰了壁,只能低头不说话了,倒让伍靖明与萧绎看了心中好生不忍,却又不好深劝杜衡,两人只能在心中暗自祝愿萧泽好运了。 目前萧泽与杜衡进入秘道,萧绎深深感叹道:“靖明,你这义妹性子可真犟!其实她能嫁给阿泽,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她怎么还这样?不是我看低了她的身份,以她建威将军府嫡长女的身份,嫁给阿泽已经是高攀了。” 伍靖明叹道:“阿绎,你有所不知,阿衡她根本就不愿嫁人,别说是嫁给阿泽,就算是你向她求亲,若她能自己做主,也必是不会答应的。” “哦,竟有这种事情,倒是奇怪的很,姑娘家不嫁人还能做什么?她难道还想在娘家做老姑娘不成?”萧绎惊讶的挑眉说道。 “阿绎,不要这样说,阿衡自有她的原因,你不知道别乱猜。”伍靖明不高兴的说道。 萧绎用探究的眼神看向伍靖明,皱眉问道:“靖明,你不会还没死心吧?” 伍靖明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在今晚听阿泽说那番话之前,我的确没有彻底死心,心里总有些不甘。可是听完阿泽的话,我就彻底死心了,阿泽对阿衡用情比我深多了。” “嗯,那就好,阿泽,你,我,我们三个是生死不弃的好兄弟,可不能为了女人反目成仇。”萧绎郑重的说道。 伍靖明点点头,沉声说道:“阿绎你放心,绝不会有那一天的,从现在开始,我只是阿泽的舅兄,是他与阿衡孩子的舅舅。” 萧绎脸上没了刚才的郑重,浮起一丝坏笑说道:“靖明,你刚才也听阿泽说了,若是你妹妹不同意,他可就不越雷池半步的,你猜,阿泽得用多长时间才能让你妹妹点头呢?我猜最晚不过你妹妹的及笄礼。要不咱来赌一把吧?” 伍靖明没好气的瞪了萧绎一眼,沉声斥道:“无聊!我回去了。”说罢,伍靖明理也不理萧绎便走了出去。 萧绎嘿嘿坏笑道:“你刚还说已经放下了呢,怎么又翻脸啦……” 伍靖明知道若是自己答应萧绎,这一晚上他都消停不了,便只当没有听到,飞快回了镇国公府。 却说萧泽与杜衡在地道之中一前一后走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快走到浩然居的出口之时,萧泽突然停下来,转身专注的看着杜衡,一字一字说道:“阿衡,我骗婚于你,这事我做错了,我不该替你做主你的事情,我真心实意向你道歉。我知道你不可能不怪我,但是我请求你不要把我就此看死了,给我一个机会补偿自己的错误好么?” 杜稀沉默许久方才开口说道:“萧泽,你骗婚之事的确让我很生气,但是,我也得实话实话,若非有着就此彻底脱离建威将军府的念头,我也不会那么轻易答应嫁给你。这件事,我可以不再计较,只是有一条我必须与你说清楚。” 萧泽没有想到骗婚之事杜衡竟然能抬手放过,心中自是惊喜异常。他忙说道:“你说,我都听着。” “我嫁给你,原是想着来替你治病的,若是我能治好你的病,便可向你提出要求……”杜衡缓声说道。 “你说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萧泽不等杜衡说完便打断她的话急急说了起来。 杜衡淡淡道:“我想提出的要求就是诈死离开宁亲王府,远远离开京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开家小医馆悬壶济世,平平静静的过完这一生。” “啊……”萧泽傻眼了,他愣了片刻之后立刻说道:“这事不难办,阿衡,你想离开王府离开京城,我可以陪你一起走啊,我们两人寻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你开医馆,我就做采药的樵夫,我们一起济世救人多好啊!” 杜衡皱眉看向萧泽,摇摇头道:“我在计划中没有你。” 萧泽却笑着说道:“那是你在认识我之前的计划,当然不会有我,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所以你计划也应该做些调整,至少在你的行李里要多打包一件吧?” 杜衡不解的看向萧泽,挑眉“嗯?”了一声。 萧泽指着自己的鼻子夸张的说道:“当然就是我这件大行李啦!” 杜衡一个没忍住,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真是的,那有人把自己当成行李的。 杜衡一笑恍如娇蕊初绽,萧泽立时看痴了,他喃喃道:“阿衡,若是做行李能跟着你一辈子,我情愿变成你离不了的大行李。” “啐!”杜衡轻啐一声转过身子,她不敢再面对萧泽,因为她发现与萧泽独处之时,萧泽总是非常容易撩动她的情绪,这让杜衡心中有着隐的不安。 萧泽也知道这事急不得,而且他还没有弄明白小媳妇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心结,所以便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笑着说道:“阿衡,我们上去吧。” 萧泽与杜衡两人顺利的回到交泰园,一路之人都没有被人看到。萧泽一进房便对杜衡说道:“阿衡,我还有事出去一会儿,大约半个时辰。”说罢,萧泽便转身走了出去。 杜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萧泽怕自己不自在,先退出去好让自己去净房梳洗更衣。看着萧泽的背影,杜衡心里的感觉怪极了,真是说不出来的感受。 萧泽出去之后顺便将李嬷嬷等人叫进房服侍杜衡,李嬷嬷等人都极有默契的一句话都不问,只是服侍杜衡卸妆更衣,杜衡只用了半个时辰便收拾好自己,换上夹棉寝衣睡到了极宽大的喜床之上。只是心里不宁静,杜衡怎么都睡不着,她索性坐起来披上外袍,挑亮床头的灯烛,拿出一本医书翻看起来。 莫约过了一刻钟,杜衡听到房门有开启的响动之声,然后便听到一声含笑的轻唤:“阿衡,我回来了。麻烦你帮我找一套干净中衣好么,我一会儿要换。” 听到萧泽的声音,杜衡心中突然有些踏实的感觉,她还没有想明白自己的心绪,便已经先扬声应道:“知道了……” 萧泽笑道:“谢啦,我先去洗洗。”说罢,萧泽刻意加重的脚步走入净房,为的就是让杜衡知道他已经没在房间里了。 杜衡下床走进东侧的小隔间中,打开盛放萧泽衣物的衣柜取出一套簇新的中衣,又取出一袭竹青贡缎皮袍并腰带等佩饰之物,一起抱着送到月洞门外的美人榻上。 美人榻上没有被褥等物,杜衡又转身回去抱来两床被子和一只鸳鸯枕铺好。这一切都做完之后,杜衡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慌乱的将铺好的枕褥全都掀乱,然后如落荒而逃一般的逃进了月洞门。 萧泽沐浴过后回到房中,看到堆在美人榻上零乱的枕褥无声的偷偷笑了。这显然是个好的开始,他的小媳妇儿其实心里还是关心他的。 透过重重帐幔,萧泽还是能看到影影绰绰的烛光,他试探着小声唤道:“阿衡,你睡了没有?” 片刻之后,一声“还没有,这就睡了”的回应传入萧泽耳中。萧泽忙说道:“那咱们聊几句呗!” 杜衡淡淡道:“没什么好聊的。” 萧泽却不屈不挠的说道:“怎么没有,明儿就有新的下人进园服侍了,虽然可以不让她们进来服侍,可是万一她们看到什么乱说些不该说的就不好了,咱们是不是先商量商量?” 杜衡想想也是,不管她与萧泽之间实质如何,可是对外却得做出恩爱夫妻的样子,这样还真得商量商量。 “嗯,你说吧。”杜衡缓缓说道。 “那啥,要不你出来当面商量?”萧泽小心翼翼的问道。 杜衡没有回答,可是萧泽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之声,他又偷笑了一回,赶紧倒了两杯茶在桌上放好,又把点心匣子端过来,大有与杜衡开个小型茶话会的架势。 片刻之后杜衡走了出来,见萧泽已经换上自己刚才拿出来的中衣,还松松的披了一件玄狐皮袍子,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散在肩后,已经将皮袍后背洇出一片湿痕。 “你怎么不把头发绞干?”杜衡出于医家本能提醒起来。湿着头发入睡最容易患头疼病,做为医者,杜衡最看不惯的就是没事儿折腾自己的人。 萧泽有些委屈的说道:“我不会,从前都是扣子给我绞头发的。” 杜衡白了萧泽一眼,去盆架上拽下一条大方帕子丢到萧泽头上,没好气的说道:“赶紧擦干。” 萧泽乐颠颠的应了,两只手抱着头胡乱搓揉起来,看的杜衡在一旁直摇头,她见过笨的,还真没见过这么笨的。似萧泽这么搓下去,非把他搓成个大秃瓢儿不可。 萧泽见自己乱搓一气也没换来杜衡亲自动手,心里也觉的没意思,只暗运内力将头发烘了个七八成干,然后放下帕子说道:“阿衡,今日挑的人虽然都是从外头新买进来的,可是保不齐她们会被收买。我心里有个想法,不如在你陪房之中挑些可靠之人补进来,让她们近身服侍,至于新买的这些,只让她们做些粗活,不令靠近上房以保安全。” “这样?对了,你是堂堂王府三公子,难道身边就只有扣子这一个下人?”杜衡问出了一直很有疑问的问题。 萧泽苦笑道:“原本不是的,我身边一般也有四个大丫鬟四个小内监,还有十几二十个杂使仆人。可是她们都得了别人的好处,变着法子的暗害于我,我将她们全都处理了,娘亲也说给我补人,只是我想补来也是被人收买暗害我,我还得费心思将她们一一除去,便以病中只想清静为由,只留扣子一人服侍我。” “竟然全部被收买了?连你的奶嬷嬷什么的也都被收买了?”杜衡惊愕的问道。她想起自己曾经那么艰难,可身边还有寥嬷嬷与杨梅不离不弃,单从这一点来看,自己竟比萧泽还幸运了。 “是,我七岁那年突然高烧不退,当时连皇上都惊动了,还派了御医,是扣子无意中看到我的奶嬷嬷在药中做了手脚,将她抓了个现行,我这条命才算保了下来。”萧泽回想当年,不由涩声说道。 “那后来呢?”杜衡急急追问道。 “后来父王正要审问奶嬷嬷之时,她却服毒自尽了。这便成了无头公案,到现在也没个结果。”萧泽讥诮的说道。 “事实上呢?你应该查出来是什么人指使的?”杜衡并不理会萧泽那讥诮的语气,单刀直入的问道。 萧泽点了点头,沉声道:“后来我才查到,我的奶兄,奶嬷嬷的长子,当时是被父王下令卖到西山窑场的,可他却在五年之前在岭南的一个小县城中做了主簿。而暗中操纵之人就是我的好大哥世子萧淆。” “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父王娘亲?”杜衡不解的问道。以她今日的观察,宁亲王爷与王妃是很心疼看重萧泽这个儿子的。 “萧淆做事向来谨慎,我手中并无铁证。况且父王一向认为我那两个哥哥对我这个隔母弟弟极有手足之情,空口说白话,父王非但不会相信,还会更加厌弃于我。”萧泽声音中有着一丝无法掩饰的伤痛。 杜衡感受到萧泽的伤痛,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桌上的茶盏轻轻推到萧泽手边。 不想萧泽一把抓住杜衡的手,将额头伏了上去,涩声说道:“阿衡,这些话我从来没对人说过,就连阿绎和靖明也不曾,你是唯一一个我愿意说的人。” 杜衡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萧泽,这些不都过去了么,你看你父王娘亲如今多疼你,你的病也好了,现在你也不是五岁的孩子,你有完全的自保之力,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 萧泽如同一个乖宝宝似的轻轻嗯了一声,抬起头来看向杜衡,双眸澄净如孩童一般。“嗯,阿衡,我相信从昨日起,我的苦难全都过去了。对了,你也说说你的过去吧。我相信你小时候吃的苦不会比我少。” 杜衡摇摇头道:“我不想说。”说是不想说,可杜衡还是不由人的想起了从前的艰难困苦,一时陷入沉思之中,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还被萧泽紧紧的握着。 “阿衡,那就说说寥嬷嬷的事情吧,说真的,我真羡慕你身边有这么忠心不贰的好嬷嬷。”萧泽见杜衡不说话,便主动引起话题。 杜衡想起寥嬷嬷,眼圈儿立时红了,她低低道:“嬷嬷原本是我娘亲的贴身丫鬟,娘亲生了我之后便一直照顾我,后来,娘亲过世了,嬷嬷推掉原本说好的亲事,自梳做了我的嬷嬷,若是没有嬷嬷,世上也早就没有杜衡这个人了。是嬷嬷费尽心思照顾我,省下自己口中的粮食身上的衣裳供我吃穿,用自己被苛扣的不剩什么的月钱贴补我的生活,她没有一天离开我的身边,直到上回她被奸人所害,竟然落得那般惨境,我……” 杜衡越说越伤心,忍不住捂着嘴低泣起来。萧泽没想到竟把小媳妇惹哭了,赶紧挪到她的身边,将杜衡轻轻搂入怀中柔声说道:“阿衡别哭,我一定为寥嬷嬷报仇,我还想办法治好她的病,我们一起给她养老送终。” 寥嬷嬷是杜衡唯一的软肋,唯一不可触及之处,她哭的很伤心,便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与萧泽的姿势是何等的暧昧,而萧泽也学乖了,他并没有一直搂着杜衡,只是抱了她一小会儿,用衣袖给她拭了泪,便放开双手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好。 杜衡擦干泪,勉强说道:“不是说商量下人之事,如何却都伤心起来。” 萧泽叹道:“是啊,咱们怎么都说起了伤心之事,那些事都不提了,阿衡,从现在开始我们都好好的,只许我们给别人气受,再不让咱们受别人的气,在这王府之中,你谁都不用顾忌。娘亲最疼我,也一定会极疼你的,她性子最柔弱善良,绝对不会为难你的。这个我也拿人头担保。” “嗯,我知道,王妃是个极好的娘亲,那日她去建威将军府之时我就知道了。我既也叫她一声娘亲,就会尽我所能护着她,不让她被你两个嫂子欺负着。”杜衡想起今日早上所看到的,语有所指的说了起来。 萧泽听了这话立刻站起来向杜衡深深做了个长揖,诚恳的说道:“阿衡,我先谢你了。日后我不在王府之时,娘亲就拜托你照顾了。” 杜衡点头应了下来,如今王妃怀了身孕,正是要小心照顾的时候,倘若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岔子,就只会让那些坏人称心如意,杜衡才不肯让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萧泽行罢礼又坐下说道:“至于我妹妹萧灵,这些年来我一直装病,与她虽是亲生兄妹,却没有多少交往,这才让萧淆萧淅有机可乘,竟把她惯出一副那般娇纵的脾气,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做亲哥哥的没有尽到责任。阿衡,她若是冲着你耍威风,你也不用让着她,出手教训她也没问题,就是下手别太狠了,对付萧淅的法子还是别用在灵儿身上了。” 对于宣宜郡主,挂名小姑子萧灵,杜衡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恶感,在她看来萧灵不过就是个被惯坏的了小姑娘,还是心智年龄明显低于实际年龄的那种。她当然不会与萧灵一般见识。至于说对萧灵下毒,她杜衡没有这么无聊好不好,她犯的着和个小姑娘一般见识么。杜衡显然忘记了自己其实还不到十四周岁。 “我心里有数,她不过是个小姑娘,看王妃和你的面上,我也不会与她置气的。”杜衡这话说的实在有些个老气横秋,与她不到十四岁的稚龄很是不符。 萧泽自然是感觉到了,可他没有觉得好笑,反而只觉得心疼,若非经过太多的苦难,一个十来岁小姑娘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阿衡,若是灵儿闹腾的紧,你也不用忍她,我想尽办法娶你进门,不是为了让你受委屈,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都是想让你从今往后天天都过开心快乐的日子。”萧泽很感性的说道。 杜衡不想与萧泽谈这个话题,便故意转开话题问道:“那你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呢,我对她们可不会留手。” 萧泽一想着两个哥哥嫂子便直咬牙,他愤愤说道:“自然不必留手,他们若是老实安分也就罢了,若是敢对你下手,你只管狠狠还击,怎么做都不嫌过份,你只放手去做,万事有我给你撑腰。” 杜衡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萧泽还想说什么,却见杜衡面上有些倦意,他这才想起杜衡同自己不一样,她向来是早睡早起,而自己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夜猫子。 “阿衡,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去睡吧,放心,我保证过的事情一定会办到。”萧泽关切的说道。 “嗯,我知道了,明天早上还是要去抱朴园请安吧?”杜衡不确定的问了起来。 萧泽想了想方才说道:“若是能去请安就再好不过了,这些年我总装病,基本上没给父王娘亲请过安,说起来真是很不孝。” 杜衡点点头道:“你是挺不孝的,王爷王妃那么疼你,你却骗了他们这么多年。” 萧泽忙说道:“以后再也不会了。” 杜衡站起来,背过身去掩口打了个小哈欠,然后才带着倦意说道:“我去睡了,记住你说的话,别忘记我周身都是毒药,若是你不小心走错了路中了什么毒,我可不管救治的。”说罢,杜衡转身走入月洞门,留下萧泽一个人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他没听错吧,刚才他的小媳妇儿红果果不加遮掩的威胁他了。萧泽摇了摇头,仿佛想摇走刚才听到的话。 月洞门中传出悉悉索索之声,片刻之后就没了动静,再过了一会儿,细细的呼吸声均匀的响了起来。萧泽知道他的小媳妇已然睡着了。 看着靠墙的美人榻,萧泽心中暗道,天长日久这么下去可不行,要么想法子混到里头去睡,要么就换张床。唉,还是换张床吧,估计混到月洞门内去睡这事怕是比登天还难。 盖着被子一通胡思乱想,萧泽竟然也睡着了,这一夜他算是睡安稳了,也有再做什么绮丽之梦,自然也就没有尴尬之事。 早上还是杜衡先起身了,听到杜衡穿衣裳的动静,机警的萧泽便也赶紧起床,他听到杜衡往外走,便抱起被子说道:“阿衡,我能把被子送进去么,若是让人瞧见了怕是不妥。” 杜衡边走出来边应道:“放着我来吧。”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红扑扑的很是好看,让萧泽看的不想移开眼睛。 洗漱已毕,萧泽命扣子出府买来京城老饕坊的豆汁儿焦圈儿,还特特带上老饕坊特制的玫瑰大头菜,用这个配豆汁儿可算是京城一绝。从前萧泽常常天不亮就溜出王府去喝一碗刚开锅的豆汁儿,再嚼上几个焦圈儿,吃的那叫一个舒坦啊。 杜衡却没吃过这京城最著名的早点,她闻了闻豆汁儿的味道,皱眉摇头道:“这什么味儿,真难闻,我不吃。” 萧泽笑道:“没事没事,还有蜜汁儿豆花也一样好吃,甜口的,阿衡你一定喜欢。” 小夫妻两人吃了一顿极简单却很舒坦的早餐,以香茶漱口之后便去抱朴园请安了。 萧泽有意与小媳妇拉近距离,便笑着说道:“阿衡,今儿天不算冷,我陪你走着过去,你也好熟悉熟悉王府的地形。” 杜衡想想这里将在挺长时间里成为自己的主战场,便点头应了下来,两人一路走一路逛,不觉便逛到了抱朴园的门前。 抱朴园门口站着三个人停了一乘暖轿,站着的三个人自然是世子萧淆与世子妃程氏还有二少夫人孙氏,想来坐在暖轿中的就是二公子萧淅的。萧泽与杜衡都不明白他怎么还坐上暖轿了呢?今儿可是个难得的暖和天气。 “大哥大嫂二嫂来的早。”萧泽携杜衡上前笑着说道。 萧淆等人看看萧泽杜衡夫妻,只见这夫妻两个脸色都红扑扑的看上去很是健康,众人心中不由暗恨,心道昨日送过去那些菜肴竟然没有用么。他们当然不知道那些菜肴早被杜衡识破,萧泽已经命扣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 “三弟三弟妹也不晚啊,你们才刚新婚,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程氏笑的大方端庄,摆出十足的世子妃兼长嫂的款儿,只是她的话明面听上去是关心,可是萧泽与杜衡都察觉到暗含的不怀好意。 “大嫂有所不知,从前我一直病着,不能来给父王娘亲请安,如今身体已经大安了,当然要早早起床前来问安以尽人子之孝,大嫂说是不是?”萧泽笑着回了一句,倒叫程氏不能不应声称是。 “对了,二嫂,这暖轿中坐的莫非是二哥么,二哥和我不同,他的身体一向极好的,怎么还坐上暖轿了?怎么到了门口也不下轿呢?”萧泽笑的云淡风轻,可说出的话却如刀子一般扎入孙氏与坐于暖轿中萧淅的心。 丫鬟打起轿帘,萧淅缓步走了出来,他这一亮相,萧泽与杜衡都被吓了一大跳,昨儿还显的身强力壮的萧淅现在竟变成了面色苍白的病人,他裹了一件极厚实的狼皮大氅,看上去却还冷的直哆嗦。 原来萧淅昨日先后在手指头上放了四次血,用以消除手指的烧灼之感,直到后来他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孙氏都趁机将丈夫绑在床上,又将他的十个指头全都密密实实的包扎起来。萧淅这一晕便晕了两个多时辰,后来他醒来又叫着手指头烧的疼,可是孙氏说什么都不肯松开他,手指头有烧灼感死不了人,可再这么放血萧淅非得血枯而亡。 熬过了三个时辰,萧淅手指头的烧灼之感才渐渐消退,只是此时他那双被扎的血肉模糊的双手却又疼痛起来,不过与烧灼感相比,这种疼痛已经是萧淅能够承受的了。只是因为失血过多,他才会显得格外虚弱无力,连走路到抱朴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坐着暖轿前来请安。 “哎呀,二哥这是怎么了,看上去竟象是大病一场?”萧泽明知故问的问了起来。 萧淅有苦自家知道,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谁让他先起心不良的呢。而且还一丁点儿证据都没有,活该他白白受罪了。 “看来我素日诚心祈求上天,今日终于灵验了。”萧淅脑子不慢,立刻想出了一个最能树立自己形象的回答。 萧泽当然知道萧淅接下来想说什么,立刻笑着说道:“想不到素日最不信神佛的二哥也会说这种话,难道二哥天天祈求上天保佑自己身子病弱不堪么。我是不相信的,若说要求,二哥最该求的是送子娘娘,不拘大嫂二嫂,总要给我添个小侄子才好。” 萧淆萧淅的脸色都黑沉了下来,程氏与孙氏也面有愠色,刚才萧泽的话也的确刻薄了些,这分明暗指大嫂子与二小叔子之间不清白呢。只不过这话他们没地儿说去,只能听懂装不懂,闷闷生暗气罢了。 杜衡听他们兄弟们唇枪舌箭,萧泽虽是一以敌四,却稳稳的占了上风,她不由在心中暗笑,想不到萧泽火力一开就如此强劲,日后说不得还能看上许多好戏呢。想来她暂时住在王府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进去通报的丫鬟好一阵子才走出来,屈膝行礼道:“请世子爷世子妃,二公子二少夫人三公子三少夫人进房。” 丫鬟话音刚落,萧灵带着丫鬟嬷嬷急匆匆走了过来,小丫鬟忙又补上一句:“郡主请……” 萧灵来到近前,一一与兄嫂打了招呼,让杜衡没有想到的是萧灵竟然也来到自己面前红着脸叫了一声:“三嫂。” 杜衡赶紧应声浅笑道:“灵儿妹妹也来了,我们一起进去吧。”程氏与孙氏见萧灵不复从前排斥杜衡的样子,心中很是不痛快,两人不免腹诽道:“这算什么事,不就一小匣子红宝石就把那丫头收买了,她怎么不想想这些年我们给了她多少好东西,难道还不顶一匣子红宝石?” 其实认真算起来,程氏与孙氏虽然都很讨好小姑子萧灵,可是还真没正经给过她多少贵重的东西。程氏有好东西,可是她素来小气,是只喜进不喜出的性子。而孙氏倒是有心想结,奈何自家身家不殷实,也给不出什么贵重之物。 反而萧泽与杜衡这两人却是实打实的富翁与富婆,那一匣子红宝石对别人来说很珍贵,可对萧泽来说不过是他手底下一艘商船带来回最不起眼的一点子小东西,宝石这玩意儿在大梁很值钱,可是在原产地却不值什么,甚至一匹丝绸便能换上两三块品相很不错的宝石。 杜衡虽然没有萧泽那么有家底子,可是对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杜衡从来不眼红眼热,那匣子宝石是萧泽让她给萧灵的,她不过是转了个手,自然也是不无所谓的。 可萧灵却不同了,昨日她拿着红宝石回到房中,听到她的教养嬷嬷感叹道:“到底三公子三少夫人是郡主的嫡亲兄嫂,这见面礼给的真是大气,看来三少夫人真是很重视郡主您呢。” 萧灵疑惑的问道:“是么?可是……” 她的教养嬷嬷赶紧说道:“郡主,您细细想一想,从前每回您生气说杜大姑娘这不好那不好,可杜大姑娘真对您做了什么事情不曾?” 萧灵坐下来双手支颌,很认真的回想了一刻多钟,然后红着脸摇摇头道:“不曾。” 教养嬷忙又说道:“这就结了,不是老奴说您,您打小就爱使个小性儿。若是外人倒也罢了,可如今杜大姑娘已经是您的嫡亲三嫂,说起来比世子妃和二少夫人可近多了,郡主,哪有放着亲嫂子不亲近,反与别人亲近的道理呢,您和三爷是一母同胞,打断骨头连筋,如今您还小不明白,等往后您就知道了,能给您做靠山的还是三少爷和三少夫人呢,老奴一心全为了郡主,求郡主三思!” 正是因为将教养嬷嬷的话听了进去,萧灵今天早上请安之时才会红着脸唤了一声:“三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回 萧泽一行人走入上房,宁亲王爷与王妃坐在上首,等儿女们请过安,宁亲王爷皱眉看着脸色苍白身子直打晃的二儿子,沉声问道:“淅儿,昨日你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却象是身患重病之人?” 萧淅真没法回答父王的问题,他若是实话实说,他的父王铁定不相信,若说是求神拜佛情愿替弟弟生病,这话实在没有说服力。怎么早不见他这么做,偏偏等老三萧泽娶了媳妇冲喜,而冲喜成功了,他却给出这样的说法呢? 正在犹豫怎么回话,宁亲王妃便皱眉轻声说道:“淅儿媳妇,你是怎么服侍淅儿的呢,怎么会让他一脸的病容?” 孙氏心中不忿,却也不敢不低头小声回道:“回母妃,是这么一回事……”孙氏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缠着萧淅夜夜鱼水,让萧淅损了肾精,便将昨日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听得宁亲王妃震惊的瞪大一双美目,疑惑的看向丈夫轻声问道:“王爷,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事情么?” 宁亲王爷对妻子缓声说道:“爱妃,怪力乱神之说岂可相信,你正怀着身孕,且不要听信这些的。” 宁亲王妃乖乖的“哦”了一声,便什么话都不说了,十足的乖巧小媳妇模样,看的宁亲王爷心中越发欢喜。 只是转过头看着二儿子之时,宁亲王爷的欢喜之心可就一点儿都不剩下了。他皱眉沉声斥责道:“胡闹,血乃身体之根本,岂是说放就放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有丝毫损毁,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萧淅心中气苦,却不得不跪下说道:“儿子知错,求父王原谅。” 若是萧淅做了其他糊涂之事,宁亲王爷大可以重罚于他,可是现在萧淅一副摇摇欲坠的虚弱模样,倒让宁亲王爷不好再罚他了,只沉声道:“罢了,你这便回去好生将养,不要出来胡乱走动,过了今冬再上来请安。老二媳妇好生照顾着。”因这是儿子自己作出来的事情,所以宁亲王爷连药材都不赏,反正补血之药是每个女人家都会准备的,想来二儿媳妇会炖给萧淅进补。 萧淅与孙氏都羞惭的低头应声称是,夫妻二人先退了下去。 等二弟夫妇走后,萧淆才不疾不徐的说道:“父王,昨日儿子一直在二弟那里,儿子看的出二弟绝对没有假装有病,要不然他也不能做出刺指放血之事。这事,儿子总觉得蹊跷的很。” 宁亲王爷皱眉道:“淆儿,你想说什么?” 萧淆摇摇头道:“父王儿子只是觉得此事古怪的很,从前我们王府之中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怎么偏偏在昨日就……” 萧泽一听大哥影射自家亲亲小媳妇,一股子火气直冲头顶,他冲口说道:“是啊,怎么我的病刚好二哥就得了怪病,难道竟是我妨了二哥不成,早知道我便是拼着一死也不吃我媳妇带来的保命灵丹,也免得让二哥受苦!” 宁亲王爷与王妃一听这话立时怒了,两人齐声喝道:“泽儿不许胡说,你的病是你媳妇治好的,你二哥之事与你有什么相干!” 萧淆心中暗恨,却不得不连声说道:“三弟你误会了,我绝无此意,我只是……” “大哥无非是觉得我是个病秧子,早晚病死活该,二哥素来身子好,就不应该有个小毛小病!”萧泽索性不讲理的叫了起来。 宁亲王爷皱眉看向大儿子,刚才大儿子的言外之意确实不太好,萧淆只能赶紧撩袍跪倒在父王面前,连声说道:“父王,天地良心啊,儿子绝无这种想法,三弟,你生病之时大哥为了寻医求药费尽了心思,你可不能这么说大哥啊!” 萧泽与杜衡并肩站在一处,萧泽用手指悄悄碰了碰杜衡,杜衡会意,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沉沉的说道:“父王,娘亲,前晚媳妇嫁入王府,昨日从来不生病的二哥就得了怪病,难怪大哥会这么想,想来媳妇是不祥之人,求父王娘亲三爷休了媳妇这不祥之人,免得将来府中谁来出什么事情,想来只要杜衡离府,府中还会和从前一样安宁平静的。” 宁亲王妃立时急了,探身上前一把抓住杜衡的手,连声叫道:“好孩子,快别这么说,你是我们宁亲王府的福星,你一进门泽儿就全好了。娘心里的感激就别提了,你快别这么说,若你是不祥之人,我们宁亲王府之中谁还敢说自己是有福气的。好孩子快起来,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千万别恼,万事有你父王和娘亲给你做主!” 宁亲王爷忙也缓声说道:“是啊,泽儿媳妇,听你娘亲的话,你是我们王府的福星,你一进门泽儿就好了,你娘亲也诊出喜脉,似这般命带喜星之人绝对不是不祥之人。你二哥那是自己乱作,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快别存在心里,泽儿,你傻站起做什么,还不快把你媳妇儿扶起来,你这孩子怎么都不知道心疼媳妇呢,这么好的媳妇,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萧泽等的就是这话,他赶紧上前扶起杜衡,小声说道:“阿衡,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不管别人怎么说,若是这里有人容不下你,我就带你离开,咱们不碍别人的眼就不会有人对你说三道四了。” 萧淆气的差点儿没吐出一口鲜血,这算什么事?他刚刚只说了一句极隐晦的,含沙射影的话,便招来父王母妃以及萧泽夫妻这么一大通的愤怒。 程氏见状赶紧上前跪下说道:“父王母妃,三弟妹治好三弟,世子爷只有高兴的,昨儿还吩咐媳妇要好好替他谢谢三弟妹呢,世子爷断断不会有那般想法,至于二弟之事,世子爷也是关心则乱,世子爷与两个弟弟手足情深,凭哪个弟弟有事他都挂在心上,求父王母妃明鉴。” 宁亲王爷沉沉嗯了一声,似是将大儿媳妇的话听进去了。程氏忙又对萧泽与杜衡说道:“三弟,三弟妹,你们千万不要多心,更别说什么出府别居之事,一家子和和气气住在一处才和美。”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淆儿媳妇这话说的很在理,泽儿,你成了亲就是大人了,不许由着性子胡闹。泽儿媳妇,你也不许再说求去之言,我们宁亲王府只有娶媳妇进门,再无休媳妇之理。你嫁给泽儿,这辈子都是他的媳妇。” 萧泽听到这话心里熨贴极了,杜衡却是暗暗不爽,她心里那个离开宁亲王府的念头可从来没有打消过,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宁亲王妃对她真的很好,怎么也得等她平安分娩之后杜衡才能放心离开。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萧泽与杜衡都低头应了一声是。 “淆儿,你也起来吧,你是世子,将来要袭爵之人,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先在脑子里想好了再开口。”宁亲王爷又训斥大儿子一句,然后才说道:“行了,你也起来吧。” 程氏见此事就算揭过去了,公公婆婆又说了些闲话。可是公公婆婆却一直没有提到管家之事,心中便有些着急。母妃有孕,正是她接过王府管家大权的最好的时机,若是此时不趁机拿过管家权,将来就更没有机会了。继婆婆今年才三十二岁,少说也能再活个几十年,她可不想这几十年都要被继婆婆压着头皮,连管家理事的权利都没有。 宁亲王妃查出有孕之后明显贪睡了许多,宁亲王爷见小妻子又有些迷瞪了,便挥手说道:“好了,你们若没有别的事就都退下吧。” 萧淆程氏与萧泽杜衡忙都应了下来告退离开。因刚才闹了那一出,尽管当着宁亲王爷夫妻他们都将此事揭过,可是这四人其实都存在心里,所以一出抱朴园,萧淆与程氏便疾步先走了。萧泽却是不着急,仍陪着小媳妇慢悠悠的逛王府,反正他现在是闲人,身上也没有差使,并不需要点卯应差。 “世子爷,今日父王母妃未曾提起管家之事,这却如何是好?”程氏与丈夫同行,丫鬟嬷嬷们都远远跟在后面,她便焦急的问了起来。今日争取拿到管家权,这是昨晚她们夫妻二人商量好的。做为父王健在继母管家的世子,萧淆觉得自己能动用的资源实在太过有限,虽然他的父王早在他与二弟成亲之时将他们亲生母亲的嫁妆平分给了他们兄弟二人。 可是宁亲王爷的头一任妻子是他做皇子时娶的,当时宁亲王爷还是不受宠的八皇子,娶的媳妇娘家也不是相当体面殷实,所以萧淆与萧淅分到的生母嫁妆并不是很多,兄弟两人各得了两间铺子一座庄子和两万两银子,就便是全部了。 若是一般的正常过日子这些也足够了,毕竟宁亲王爷每年还额外给已经成了亲的儿子们一万两银子。可是萧淆与萧淅的花用都不小,特别是与宫中的皇子们来往密切之后,这开销就越来越大,以至于萧淆萧淅都不得不动用了一小部分妻子的嫁妆。也正因为如此,萧淆在妻子程氏面前总无法真正的硬气。 “是啊,今日都没提,明日再想办法,务必要让父王自己提出来才好,父王提了,你还得推辞几次,这样方显的咱们知礼。”萧淆按下心中的烦闷低声说道。 程氏不无抱怨的小声说道:“这是自然,我难道连这点子事情都不知道么。只是看今日这架势,只怕母妃心里打着将管家权交给她亲儿媳妇的主意呢。” “这怎么可能,三弟妹不过是个孩子,又是那样的出身,她能懂什么,况且她只是三儿媳妇,你可是世子妃,凭怎么她也不能压过你的次序,你少想这些没用的东西,好好想着接了管家权之后怎么理事才是正经。”萧淆不屑的说道。让个还未及笄连房都没圆的媳妇儿掌管宁亲王府,真亏他媳妇能想的出来。 程氏被丈夫一通训斥,心中却透亮了不少,忙低眉顺眼的说道:“世子爷说的是,是妾身愚了。”她虽然说着认错的话,可眼中却含了些许笑意。 萧淆走了几步没有说话,快走到钟毓园之时方才低声说道:“回头拿张三千两的银票给我,我有用。” 程氏心中一滞,迟疑片刻方低声说道:“是,妾身这里正好有预备过年用的四千两银子,您拿三千先用着,妾身再想办法补足了。” 萧淆面上亦是一滞,片刻之后低声说道:“你且忍耐一些,等殿下登了大宝,别说是三千,就是三十万两我也给你。” 程氏低声应道:“妾身明白的,您是做大事的人,妾身一定尽全力辅助您。” 萧淆听妻子表忠心,心中有些感动,他拉着程氏的手低声道:“你放心,将来我还你个亲王妃,甚至是铁帽子王妃。”宁亲王爷的王爵并非世袭罔替,将来萧淆得降等袭爵,只能做郡王爷,而他的儿子连郡王爷都当不上,得降为公爷。若是萧淆立下从龙拥立之功,那么将来的亲王爵便没跑了,若是他立的功劳大,被封为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爷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辉煌光耀的未来,程氏幸福的笑了。 夫妻二人进入上房,萧淆在外间吃茶等候,而程氏则进房去拿银票,她很快拿了三张一千两的银票走出来,将银票交给丈夫,程氏轻声说道:“是通存通兑的大龙宝钞,爷放心用。” 萧淆接过银票放入怀中,站起来笑着说道:“好,有你做我的贤内助,我何愁大事不成!晚上我要随殿下议事,晚饭你自己用,我会尽量早些回来的。” 程氏显然听明白了“尽量早些回来的”言外之意,红着脸小声应了。 萧淆面上含笑走了出去,心中暗道:“她什么都好,若再能给我生个儿子就十全十美了。” 却说萧淆拿了妻子的三千两银子,倒也不是他自己要花用,而是给太子准备的。当今对儿子们管束的很严,自太子以下,每个皇子每年只有两万两银子的年俸,平日又不许儿子们经营生意,而宫中帝后妃嫔皇子公主众多,别的不说,只一年里做生日所需的礼钱都不是一笔小数,再加上皇子们还要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所以皇子们都缺钱,还是相当的缺。为了保证体面尊荣,诸皇子们私下里各显神通捞银子,被皇上看的不严的那些偷偷指使门人做生意,而被皇上看的严的,比如说太子,他就只能靠门下之人的供奉了。 谁还给敢让太子亲自开口说话呢,所以每到年节或者宫中要紧人物的生日之时,象萧淆这样的太子党便会主动给太子送银子。自打六年前萧淆站队之后,他每年的绝大部分收入都填补了东宫的亏空,这六年算下来差不多也有十万两银子了,所以原本不应该缺钱的萧淆如今也快钻到钱眼里去了。 与大哥萧淆的情况差不多,二公子萧淅手里也不富裕。博行园中,萧淅正在与孙氏说私房话儿。“我这么病上一回也好,要不又该给四殿下送银子了,少于两千两都拿不出手,今年铺子里的生意不景气,日子倒比从前还艰难了。若是能发一注财就好了。” 孙氏嫁妆不丰厚,便不敢接丈夫的话,只轻轻搅着手中的补血药膳,轻轻柔柔的吹着,吹的不烫嘴时方能给丈夫服用。 萧淅也知道妻子没多少私房,他其实也没打妻子嫁妆的主意,萧淅只是想到了过嫁那日看到杜衡那极为丰厚的嫁妆,心中有些想法罢了。 “你与大嫂不一样,大嫂是世子妃,她自有她傲气的本钱,可你不同,说起来你和三弟妹都差不多,说是王府的儿媳妇,其实并不算什么,我好歹还是个从五品的龙禁尉,三弟却什么都不是。你得空提醒三弟妹一句,有些逾矩之物最好都收拾出来,千万别落了话把儿。若是被御史参上一本可不是闹着玩的。”萧淅说出这样一番话,却让孙氏困惑的摸不着头脑了。 只听萧淅又说道:“不过三弟妹年纪小,未必知道什么逾制什么不逾制,你是做嫂子,很应该提点于她,帮她仔细看着些。” 孙氏皱眉应了一声,还是没有想明白丈夫的用意。萧淅也不打算与妻子说的太清楚,只拿过那碗补血粥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他得赶紧养好身子才行。 不知道有人已经惦记上自己嫁妆的杜衡正在翻看一份厚厚的礼单。这份礼单正是过嫁妆那日金四请伍靖明加塞放入嫁妆之中的。李嬷嬷从昨日开始就按单子核对检查嫁妆,便将这份没有底单的礼单查了出来。 杜衡记得过嫁妆那日杜忠回来之后曾向自己禀报过镇国公额外接了一份礼单放入嫁妆之中,当时她也没往心里去,可现在看了这份礼单,杜衡不淡定了。 到底是什么人送了这么厚重的礼物,杜衡按单子上的东西粗粗算了一下,差不多值小十万两银子,这到底是谁送的啊,杜衡觉得面前的礼单很是烫手,来路不明的东西她不能要。 “你们知道金四是什么人么?”杜衡合上单子,蹙眉问李嬷嬷等人。丫鬟们自是不知道的,李嬷嬷想了想却说道:“回少夫人,奴婢知道,金四爷就是卖庄子给您之人。” “庄子?哦,你说的是清流山下的暖梅山庄?用一千两银子租两年那座?”杜衡问道。 “回少夫人,金四爷正是那座暖梅山庄的主人。”李嬷嬷肯定的说道。 “哦,这倒有意思的很,他以一千两银子的低价将山庄租于我们两年,又送了这么厚的礼物,这金四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行,嬷嬷你赶紧找到此人,将礼物全都退回去,那个山庄,罢了,已经不需要了。”杜衡想了想沉声说道。 “咦,你们主仆人人都皱着眉头,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阿衡,我说过你什么事情都可以对我说,让我来为你分担的,你如今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万事有我呢。”从外头走进来的萧泽看到杜衡与李嬷嬷等人脸色都有些沉重,便轻快的说了起来。 杜衡站了起来,李嬷嬷等人赶紧给三爷行礼,杜衡想了想,挥手道:“你们先退下,我与三爷有话说。” 萧泽随意坐了下来,笑嘻嘻的问道:“阿衡,你想同我说什么啊?” “萧泽,金四是否是你的手下?”杜衡也不绕圈子,直接了当的问道。 “嗯?我手下的确有个叫金四的,只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我手下的金四生的獐头鼠目,看上去丑极了,不过这老小子倒是个赚钱的好手,生意做的极好,但凡与赚钱有关之事,这老小子的脑子转的比什么都快。” 杜衡想了想点头道:“嗯,那应该就是他了。喏,你把这些东西拿去还给他,我不要。” “这是什么?”萧泽边说边将礼单打开看了起来。看过之后推还杜衡,笑着说道:“还算这老小子有心,没事儿,你收着吧,他这是提前给自己打点呢,行吧,看在他对你还有份孝心的份上,日后他若犯了错,只要不离谱我就饶他一回。” “我不要,你的手下送的东西就该你拿走。还有,暖梅山庄我也不用租了,你让金四把租金退还给我,从此再与他没有半分瓜葛。”杜衡丝毫不为财宝所动,坚决将礼单推了回去。 “什么,这老小子还敢收你的租金,哼,看来这老东西皮痒了,得给他紧紧皮子。”萧泽假意说道。他此举分明是为了掩饰自己知道金四想法子将暖梅山庄过户给杜衡之事。杜衡没理会萧泽,那是他的手下,他爱怎么处置与她何干? 萧泽看到礼单突然想起一事,他起身匆匆跑出去,不多会儿又跑了回来,手中抱着一只不小的铁木匣子。 将铁木匣子放到桌上,杜衡只觉得桌子被震的颤了几颤。她抬头看着萧泽皱眉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萧泽笑嘻嘻的从衣领中拽出一条金丝水波链子,将链上悬着的玉锁解下,一按机关便将玉锁分为两半,原来这玉锁是中空的,锁中放着一只手指肚儿大小的钥匙。 萧泽将钥匙取出按入铁木箱子的锁扣之中,只听卡嗒一声脆响,看上去浑若整体的铁木箱子裂开了一条缝儿。萧泽将钥匙取下,拉下杜衡的右手,将钥匙放在她的手心之中,笑着说道:“这个是我给你准备的,现在终于可以亲手交给你了。” 杜衡摇头道:“我不要。” 萧泽忙将杜衡的右手握成拳头,低声恳切的说道:“请你一定收下来。阿衡,我早就想过,与你成亲之后再不会对你有一丝丝的隐瞒。这箱子里放的是我所有的财产,全都给你。” “不行不行……”杜衡一听萧泽之言便急的直摆手,将那枚钥匙拼命塞还给萧泽,她一心想无牵无挂的离开宁亲王府,怎么还能拿萧泽的财产呢。 “阿衡,你一定要收下来,不管将来如何,你现在是我的妻子,我就应该把财产都交给你。那怕是……那怕以后你走了,我也有养你的义务,所以这些东西自你嫁入王府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属于你了。不信你看,所有的地契房契都已经过户到你名下了,为了方便存银子,我还开了家钱庄,只要拿你的印信过去,你想调动多少银子都没有问题。”萧泽急急的说道。 杜衡彻底惊呆了,按说她被天上落下来一个极大极肥美的馅饼儿打中了,应该高兴才是,可是杜衡却丝毫没有高兴之感,可是却有一些感动,但更多的是焦虑不安。 大梁可没有什么娶了媳妇就把财产全部移交的规矩,通常一个出嫁了的女人能自由支配的只是自己的嫁妆,丈夫的财产若没有得到丈夫的同意,妻子没有使用权也没有支配权,就是因为这一点,杜衡才会感动。 可是杜衡并没有一心一意与萧泽过一辈子的念头,所以她才会焦虑不安,她嫁入宁亲王府两天,这两天以来萧泽对自己的好杜衡不是感觉不到,就因为萧泽对自己太过,所以杜衡心中渐渐生出负罪感,她怕再这么下去,等到离开之时,她已经放不下了。 “这是你的,是你用尽心血赚来的财产,除了你没有任何人有权力支配使用,萧泽,我绝对不可以收下。”杜衡很认真的对萧泽说道。 萧泽满脸都是失落,他喃喃道:“你若不要,这些东西也就没有意义了,还不如一把火烧了。我这些年偷偷摸摸的赚钱,其实就是想给我未来媳妇儿一个最踏实的保证,阿衡,我不管你要不要我,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准你了。你不要我,我那剃了头发做和尚去,出家人四大皆空,我要这些也没有用了。” 说着,萧泽掀开箱盖抱起里面的各种契书便往薰笼走去。唬的杜衡惊称:“萧泽,你想干什么?” 萧泽耷拉着眉眼闷声说道:“你又不要,我干脆把这些都烧了,省的看着心里堵的慌!”说罢,萧泽将那些契书帐册放到薰笼旁边,将盖子打开,拿火钩子拨了拨银霜炭,眼见着火苗蹿了起来,萧泽拿起最上头的一本册子便往薰笼里丢。 杜衡气急大叫道:“你住手,我替你收着就是了!”真是没见过这种败家玩意儿,辛苦数年攒下的家业说烧就烧,杜衡真是要被萧泽气死了。 “真的?阿衡你真的肯收下?”萧泽手拿帐册悬在薰笼上方扭着头问道。 “我收下还不成么,真是怕你了!”杜衡气恼的叫了一声,转过身不理萧泽了。 萧泽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得意笑容,他飞快收回手,将那一沓契书帐册又抱了回来。 “阿衡,总帐在这里,大概有三四百万吧,往后我再努力去赚,赚了都给你。”萧泽笑嘻嘻的将箱子推到杜衡面前,开开心心的说道。 杜衡转过身子冷着脸说道:“只是暂时替你收着,这些东西我不会动,你的还是你的。” 萧泽摇摇头道:“嗯,不对不对,你的嫁妆是你自己的,我的财产也都是你的,连我都是你的呢。阿衡,你是咱们家的老大哦!” 杜衡与萧泽相处了两日两夜,也已经能摸到一些他的性格,她知道萧泽是那种极没有自觉的,瞪鼻子上脸的类型,她若再与萧泽扯下去,只不定萧泽还能扯出什么胡话。因此杜衡只冷冷说道:“要么我替你收着,要么你就烧了他,再休有要废话。” “啊……哦,那你收着吧。”萧泽见小媳妇恼了,便也不再招惹她,老老实实将箱子锁好,然后才说道:“阿衡,这箱子若是不用钥匙打开里面的东西便会被炸毁,所以只要你收好钥匙就不会有任何安全问题。” 杜衡嗯了一声,很郑重的说道:“我会仔细收好这把钥匙,不会让任何人得到。” 萧泽点点头道:“嗯,这些东西交给你我是最放心不过的。这箱子沉,你要放在哪里,我搬过去吧。” 杜衡看看这箱子自己的确搬不动,便说道:“你先搬到里头放着,回头我命人抬到库房与我的嫁妆锁到一处。” “好嘞!”萧泽欢快的应了一声,将那口沉重的铁木箱子搬到杜衡指点的地方放好。然后飞快偷眼瞄了喜床一回,恋恋不舍的出来了。萧泽心道:阿衡啥时候才能让我住进来啊? 夫妻俩个刚忙完,便听外头有小丫鬟禀报:“回爷回少夫人,郡主来了……” 杜衡惊讶的看了萧泽一眼,萧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低声说道:“没事儿,妹妹过来必定没有恶意的。” 夫妻二人迎到门口,只见萧灵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嬷嬷,她的神情有些别扭不好意思,这种表情在看到杜衡之后越发明显了。 “三哥,三嫂,我这会过来打扰你们了吧?”好象变了个人似的萧灵让萧泽与杜衡都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笑着说道:“没有没有,灵儿妹妹快请进。” 萧灵进房落座,时不常的用别扭的眼神看向萧泽,萧泽想了想才明白,便笑着说道:“哎呀真是不巧,灵儿,我刚想起来父王有事找我过去的,你先在这儿玩着,我去见过父王就来陪你。” 萧灵明显松了一口气,她忙起身说道:“三哥尽管忙吧,我不用陪的。” 萧泽此时越发能确定自己的妹妹是来找杜衡的,他看了杜衡一眼,杜衡轻轻点了点头,萧泽这才走出了屋子。 杜衡看到萧灵脸上分明写着“我有话说”四个大字,便淡淡吩咐道:“杨梅红菱,你们去给李嬷嬷打下手,做她最拿手的梅粉栗子酥请郡主品尝。清芬沁芳,你们服侍郡主的两位教养嬷嬷下去吃茶。” 众奴仆全都退下,萧灵明显松了口气,她看着杜稀说道:“三嫂,你是个好人,从前……是我爱闹脾气,你……别放在心上!” 这显然是来道歉了,杜衡心中暗自说道,她只是不明白萧灵如何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要知道昨日敬茶之前,萧灵还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总不会就因为一小匣子红宝石吧,萧灵是堂堂御封郡主,她不可能眼皮子这么浅,一匣子红宝石就能收服。 那一匣了红宝石固然起了很大的做用,可却并不是全部。原来萧灵昨晚不经意间听到了自己贴身丫鬟的对话。听完丫鬟们的私房话,萧灵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被娇纵的那么让人讨厌了。以至于她的贴身大丫鬟一提起来便满心怨忿。 萧灵本想冲出去找那两个丫鬟的麻烦,不想却被人拉住,她回头一看,见阻止自己的是平素自己最不喜欢的教养嬷嬷查氏。 查嬷嬷将萧灵请回卧房,与她掰开了揉碎了细细谈了足有一个时辰,萧灵并不是个蠢笨之人,她只是被惯坏了,如今在几重刺激之下,萧灵总算开始用脑子认真思考,又有查嬷嬷在一旁仔细分说,这才有了萧灵主动来到交泰园与三哥三嫂修好之事。 “灵儿妹妹别这么说,姑娘家谁没有脾气,我也有呢,没事的,你别放在心上才是。”杜衡见萧灵始终脸儿红红的,象是大红苹果一般,看着很是惹人喜欢,便浅浅笑着说了起来。 “三嫂你真好看!”放下心中的成见,萧灵看杜衡也客观了许多,也肯说实话了。其实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杜衡已经是萧灵的三嫂,将来就不可能成为萧灵的情敌,虽然萧灵如今连个正经心上人都没有,可架不住她将杜衡当成假想情敌呢。 杜衡看着萧灵浅笑道:“灵儿你也很漂亮,其实你身上有一股子娇憨之气,这是最惹人喜欢的。你也很会选颜色,大红色很配你呢,你穿大红色的衣裳特别显的尊贵。” 萧灵手捂着脸惊喜的问道:“真的么,三嫂你真这么认为?” 杜衡点点头道:“我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有一点小小的建议,不知道灵儿你愿不愿意听?” 萧灵连连点头道:“我要听我要听!” 杜衡缓声道:“你既喜欢穿大红衣裳,这首饰上选择就显的格外重要,我觉着少而精,不与衣裳相撞是最好的。” 萧灵想了想问道:“三嫂是说我最好别戴那种大凤钗么?” 杜衡点点头道:“嗯,差不多是个意思,你还小呢,应该多戴些精巧可爱的首饰。” 萧灵看着杜衡点头道:“三嫂,你果然对我真的好,从前不论我怎么穿戴,大嫂二嫂都只会夸我好看,却从来没给过我任何意见。我听嬷嬷说了,只有真心对我好的人才会指出我的不足。” 杜衡轻轻点头道:“灵儿,王府的事情我听你三哥也说过一些,从前你三哥病着,可不代表他不关心你,只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也不怕你不高兴,那一匣子红宝石并不是我给你准备的,而是你三哥准备的,他说你最喜欢红宝石,所以特意为你收集了很久,又不好意思直接给你,才借我的手转送给你的。你等我一下啊!” 杜衡说完便起身走回里间,不多时拿着一只小匣子走了出来。当着萧灵的面打开匣子,杜衡轻声道:“这原本是我给你准备的见面礼。” 萧灵低头一看,见匣子里放着一套十二花神对钗,皆以赤金为底,镶嵌着用十二种颜色的宝石制成的十二种鲜花,这套钗花神对钗精巧别致,是难得一见的精品。萧灵惊喜叫道:“好漂亮!” 杜衡轻轻将匣子提起,露出下面一层。第二层放的是十二花神耳饰并十二对赤金镶不同颜色宝石的镯子。 “这些都是准备给我的?”萧灵惊讶的问道。 杜衡点点头道:“没错,都是给你的。” 萧灵越发不好意思了,涨红着脸说道:“嫂子,我不能再要了,那一匣子宝石是三哥和你的心意,已经很多了。” 杜衡也会说话,她轻声说道:“灵儿,你三哥就你这一个妹妹,给你再多都不算多了,原本我想将交泰园的事情理顺再送过去的,现在你来的正好,回头直接拿回去吧。看你打扮的漂漂亮亮,我们都很喜欢。” 萧灵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我是来给嫂子陪不是的,怎么还能拿嫂子的东西。嫂子,原本昨日我就该给你的,可是……我手艺不好,可这是我亲手绣的香包,请嫂子不要嫌弃!” 萧灵边说将一对绣着鸳鸯的香包放到杜衡的面前。杜衡拿起看了一回,这针线的确不怎么好,看的出来手法很生疏,想来素日萧灵是不爱做针线的。 “妹妹才学针线不久吧,已经做的挺不错了,我记得刚学针线的头几年,做的还不如妹妹呢。”杜衡为了宽萧灵的心,便自爆其短的说了起来。如此一来,姑嫂二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不少。 送进萧灵之后,杜衡长长出了口气,应付小姑子这差使真不容易啊,刚才她完美的扮演了亲嫂子的角色,说出那些她本不喜欢说的话,杜衡真觉得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七回 杜衡在应付小姑子的时候,萧泽真的去了抱朴园,他现在“病”也好了,正需要一个公开的身份在外头行走,已经偷偷摸摸了六七年,萧泽也有些厌倦了。 “回王爷,三公子来了……”丫鬟压低声音回禀,此时宁亲王爷正在房中陪着刚刚睡着的妻子。 “泽儿?嗯,让他先去书房候着。”宁亲王爷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将枕在自己胳膊上的小妻子的脑袋轻轻扶起,拿过枕头垫好,又仔细给她掖了掖锦被,方才下床穿鞋,轻轻的走了出去。 “泽儿,这会过来找父王,有什么事?”宁亲王爷走进书房,见儿子正在随意的翻看书籍,便缓声问了起来。 萧泽放下手中的书,迎着父王笑着说道:“父王昨日问儿子想做些什么,儿子这几年一直病着,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便想来问问父王的意思。” 宁亲王爷笑道:“原来是这事,这倒要看你喜欢做什么了,若有喜欢做的事情,为父便替你安排,若是没有也不打紧,与你请封个龙禁尉的虚职也很容易。” 萧泽知道二哥就是从五品的龙禁尉,这是个虚的不能再虚的虚职,从来不用当差点卯,不过每年能领上一两千两银子的俸禄,说出去也清贵好听罢了。 “父王,二哥已经是龙禁尉了,儿子若再做龙禁尉,咱们王府脸上可不好看。”萧泽轻声说道。 宁亲王爷笑了笑,他心中暗道:傻孩子,越不好看才越安全,你们若是能干了,你皇伯父就该睡不着觉了。不过这话宁亲王爷没有当着儿子的面说出来,若是可能,宁亲王爷情愿让儿子平平安安无惊无险的过一辈子,宫庭中阴暗之事,能不让儿子知道就不让儿子知道吧。 说起来宁亲王爷做父亲也挺失败的,他养了三个儿子,却不了解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大儿子二儿子有被迫害妄想症,还因此百般加害三儿子萧泽,三儿子更是利害,从五岁开始就会装病,更在六岁那年拜得明师,八岁开始经营自己的产业,如今已经是富甲一方的少年富豪,更享有点金公子的美誉。大梁人知道宁亲王府三公子的没有几个,可是点金公子却是家喻户晓的传奇,虽然知道点金公子身份之人只是那么寥寥可数的几个。 “你不想做龙禁尉,那想做什么呢?”宁亲王爷虽然不是个了解儿子的父亲,却是个慈爱的父亲,他只笑着问了起来。 萧泽想想说道:“父王,儿子病了十年,整天躺在七尺床上不得动弹,那时儿子就曾经想过,此生若是有病愈之日,儿子应要做一个可以随意行走,爱去哪儿就去哪儿的自在之人。可是……” 话说到一半,萧泽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他红着脸直挠头,看上去就象是手足无措的小孩子一般,宁亲王爷看到儿子这般做态,不由摇头笑道:“泽儿啊,你就算是娶了媳妇也还是个孩子,说吧,在父王这里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嗯,父王那我说了。”萧泽小声说道。宁亲王爷含笑点点头,因为习惯于这个儿子的病弱,他还将萧泽拉到椅上坐下,笑着说道:“坐下慢慢说。” “父王,儿子如今娶了媳妇,倘若儿子还是个白丁,您儿媳妇脸上实在太不光彩了,她年纪又小,身份又低,倘若被人看不起欺负了,儿子……儿子心里过不去。”萧泽红着脸小声说道。 宁亲王爷哈哈大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没问题,这事包在为父身上。回头为父就进宫给你讨个封赏,也让你媳妇风光风光。嗯,你喜欢到处走动,那就去五城兵马司做个校尉吧,也是从五品的品级,你若是想想走动,就跟着去巡城,若是不想走动,与丁指挥使说一声也就是了。有他在,你这巡城校尉的差使会当的非常轻松。” 萧泽心中暗喜,他想去的就是兵部或者五城兵马司,为将来计,逐渐掌握京城兵马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反正象他这样的皇族子弟在各部挂名也是常有之事,五城兵马司还是大家并不很喜欢去的地方。 “嗯,儿子全听父王的,只要有个品级,不会丢脸就行了。”萧泽脸色泛红,活脱脱是一只纯良的害羞小少年,这个神情象极了他的娘亲,宁亲王爷看着这样的儿子,心中如何能不开怀。 “好,泽儿,明日你该陪你媳妇回门,后日你和你媳妇随父王一起递牌子进宫给你皇祖母皇伯父皇伯娘请安。”宁亲王爷笑着说道。 萧泽自然一一应了下来,又很用心的向父王请教一回入宫的礼仪,让宁亲王爷顿感老怀安慰,从前对小儿子的怜爱喜欢全都涌上心头,这让宁亲王爷怎么看小儿子怎么顺眼,真是喜欢极了! 次日一早,萧泽与杜衡穿戴下整齐之后便到抱朴园请安,请安之后便带上礼物回门去了。 不论杜衡有多么不喜欢建威将军府,可那里是她的正经娘家,她必得行这回门礼才行。萧泽借口天气冷硬是将自己塞进媳妇儿的暖轿之中。他发觉小媳妇浑身僵硬,连自己故意勾着她斗嘴,她都没有发脾气的心气了。 萧泽一看这可不好,便不管不顾抢过杜衡的手说道:“阿衡,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很讨厌建威将军府的每一个人。她们也没憋着好心思,都盼着你不好,如今咱们过去不是回门的,是给她们些颜色看看。我跟你说阿衡,若想让你的敌人不痛快,唯一的法子就是让她们日日看着你过的比她们好的多!” 杜衡原本要抢回自己的手,可是听到萧泽说了那样一番话,便停下来皱眉道:“这样有意思么?” 萧泽忙说道:“当然有意思啦,你想,我那两个哥哥天天盼着我早些死,可我偏不死,非但不死,我还娶了你这个世上最好最好的媳妇,结果他们就憋屈了,一憋屈就出错,一出错就被训,一被训心里就更加憋屈,阿衡,我告诉你啊,我现在的目标就是让他们两个一直憋屈下去,什么时候把他们自己憋屈死了才算完。” 杜衡瞪了萧泽一眼,不屑的斥道:“无聊!”在杜衡看来,谁触及到她的底线,她随便用点儿毒药就完事儿了,哪里还用耗上大半辈子这么费劲。 萧泽口头上从来不是个肯让人的,他立刻反驳道:“你不无聊,那为什么没把你的继母还有那个老毒仆全都毒死,别跟我说你做不到啊,我相信你绝对有这个能力!” 杜衡白了萧泽一眼,直接不与他理论了。杜衡知道若论斗嘴皮子,自己说什么也不是萧泽的对手,对他,直接不理是最好的处置方式。 说话间轿子便到了建威将军府,建威将军府中早已经是大门中开,府中仆人远远看到宁亲王府的车轿来了,便急急跑进去回禀,等轿子到门前之时,何老夫人已经带着儿媳妇苏氏与两个孙女儿和宝贝孙子迎了出来。 何老夫人自是满脸带笑,可苏夫人还有杜鹂杜鸢杜鹏,却是个个都死死绷着一张脸,脸上表情不是象迎接娇客回门,倒象是丧家出殡一般。 萧泽还未下轿之前在杜衡耳边低声说道:“阿衡,回头我做什么你都别反对,看我怎么帮你气死那些坏人!”说罢,萧泽便一躬身抢先下了轿。 萧泽下轿之后立刻转身向轿中伸手,用极温柔的声音含笑说道:“夫人,已经到了,为夫扶你下轿。” 杜衡微微一愣神,很快便想明白这是萧泽在给自己做体面,便缓缓伸出手搭在萧泽的手上,萧泽握住杜衡的柔荑,引着杜衡缓缓下轿。今日萧泽与杜衡都穿着银红妆花贡缎八团莲花纹饰的衣裳。萧泽穿的是雪貂皮里交领束腰皮袍,而杜衡穿的则是雪貂皮对襟收腰及膝褙子,配石榴红百褶流苏裙。萧泽又莲花镶钻金冠束发,而杜衡头上带的也是一套赤金点钻莲花样式的头面。 别的不说,只看着衣裳配饰,谁瞧了不得说上一句:“好般配的俊俏小夫妻啊!” 何老夫人迎上前走了几步,满心欢喜的叫道:“咱们家的大姑爷大姑奶奶回来啦……” 萧泽扶着杜衡走上前行礼,浅笑淡淡说道:“孙婿(孙女)见过祖母。”当然浅笑的是萧泽,杜衡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萧泽觉得杜衡此时竟比在王府之中还清冷些。 苏夫人见萧泽哪里有一丝一毫病重的模样,心中大为震惊,脸上也带出一丝幌子。她皱眉说道:“听说大姑爷素来病重不能起床,大姑奶奶,这人是谁?”苏夫人这是明晃晃指责杜衡不守妇道与人勾搭成奸了。 萧泽什么都能忍,就不是能忍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中伤他的小媳妇儿,只见萧泽面色一沉,冷声道:“看来本公子病愈让继夫人很不满意,难道就因为继夫人是继母,就不盼着继女夫妻和美么?” 苏夫人心中一惊,刚才萧泽发脾气的样子实在象极了萧氏皇族中人,再者,只凭萧泽这与宁亲王妃极为相似的容貌,苏夫人也不敢再往歪里去想了。她忙摆手说道:“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奇怪,大姑爷明明病着,可看上去却……” “本公子的夫人自有祖传灵药,治好本公子的病很奇怪么?哦,继夫人当然不知道了,那是本公子嫡亲岳母留下的宝贝,继夫人自然不可能知道。”萧泽一口一个继夫人,还提起了苏夫人最不能听人提起的杜衡生母,果然成功的将苏夫人气的脸色大变,她一甩袖子转身道:“老夫人,儿媳身体不适不能奉陪。”说完转身便走。 萧泽今儿就是来给自家媳妇出气的,自然不会由着苏夫人就这么走了,他突然提高声音说道:“夫人,可叹你还一心念着娘家,不想你这继母连面子情都不做的,你自下轿至今,她没有问你一句好不好,甚至连看都没看你一眼,只拿为夫曾经患病说事,难道她一心盼着为夫一命呜呼,好让你做寡妇么?” 虽然建威将军府的下人已经事先清了场,可是还有很多好事之人悄悄围过来看热闹,何老夫人想着孙女儿孙女婿回门是光彩之事,便也没有让人再将看热闹之人驱散,不想她的儿媳妇却当众来了这么一出,又让建威将军府丢了一回人。 苏夫人原本已经往回走了几步,听到萧泽之言不得不走回来叫道:“大姑爷想太多了,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萧泽挑眉扬声道:“真的么?我怎么看着不象。夫人,怪道人都说你小时候受尽了委屈,今日看来那都是真的,夫人啊,你能平安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多亏菩萨保佑你啊!回头我陪你去昙净寺,咱们可要多多上香添香油酬谢神恩才是。” 苏夫人被萧泽挤兑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无法为自己辩解,只能瞪着杜衡叫道:“大姑奶奶今日是回娘家示威来了?” 杜衡这才淡淡道:“继夫人这话我倒不明白了,我除了问好之外一句话都没说,何来示威之说呢?若是因为夫君看不过眼说几句公道话而惹继夫人生气,那我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杜衡这话说的更狠,苏夫人气的直倒气,何老夫人被不长心眼儿的儿媳妇气的头都昏了,还不得不笑着说道:“今儿是大姑爷大姑奶奶回门的日子,就不说这些了,快进府吧。” 如此,一场闹剧才算收场,众人移步颐寿园,苏夫人自然是不肯再去的,她叫住两个女儿,又抓着儿子的手喝道:“都跟娘走。” 杜鹏倒是没二话,紧紧跟在娘亲身边,可是苏夫人的两个女儿却一反常态,两个人紧紧跟着祖母何老夫人,再没有丝毫回棠棣院的意思。 苏夫人又喝了一声,“鹂儿,鸢儿还不快走!” 杜鹂与杜鸢却象是没有听到一般,两个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盯在大姐夫萧泽的身上,就如同用强力胶粘住一般,撕都撕不下来。 何老夫人真是要被儿媳妇气疯了,她也不顾娇客登门,便冲着苏夫人厉声喝道:“你想要休书只管直说!” 自从那日杜忠告诉何老夫人她可以代子休妻之后,这件事便成了何老夫人拿捏儿媳妇的最佳利器,每每无往而不利,真是好用趁手的紧。 苏夫人被婆婆气的脸都青了,却真的不敢再说什么话,只拽着儿子气咻咻的走了,再不去理会两个发花痴的女儿。 来到正堂坐下之后,萧泽与杜衡重新也何老夫人见礼。虽然祖母偏心偏的紧,可她毕竟也对杜衡过好几日,所以萧泽并没有气何老夫人,一言一行都中规中矩,还奉上了四色挺贵重的礼物。 至于杜鹂杜鸢二人,杜衡与她们从来没有姐妹之情,况且她又是做姐姐的,这两人若是上前见礼就是她们失礼,杜衡萧泽只坐着不动就行了。 见萧泽回到位上坐好,杜鹂杜鸢立刻跑到萧泽的面前,端端正正行了个万福礼,用娇娇糯糯的声音说道:“鹂儿拜见大姐夫!” 萧泽对杜鹂杜鸢都没有好感,因此只淡淡嗯了一声,向杜衡方向侧身说道:“阿衡……” 杜衡会意,便淡淡说道:“杨梅,将二姑娘三姑娘的表礼拿过来。” 杨梅屈膝应了一声,从清芬沁芳手中接过两匹妆花缎并两只匣子,走到杜鹂杜鸢面前屈膝道:“这是我们夫人送两位姑娘的。” 杜鹂轻轻哼了一声,杜鸢却立刻屈膝笑道:“谢大姐姐赏。”说完便欢欢喜喜的接了过去。杜鹂见了不由轻哧一声低低道:“眼皮子真浅!” 杜鸢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在将表礼转交到丫鬟手中之后,她快步走到杜衡身边,含羞笑道:“三日不见大姐姐,鸢儿心中想念的很,大姐姐这几日可好,在王府之中还习惯么?” 杜衡微微蹙眉,她不知道一向不屑与自己说话的三妹妹杜鸢怎么突然转了性子。“都挺好的。”杜衡淡淡说了一句就再没有第二句话可说了。 杜鸢眼圈儿微红,做出强忍泪意的表情,轻声说道:“大姐姐过的好就好了,原本听说大姐姐是给大姐夫冲喜的,鸢儿心里还很伤心了一阵子呢,如今可都好了。” 萧泽眉头微挑,心中暗道:这个小丫头人不大心眼却不少,难怪会做出那种事情! 杜衡看了萧泽一眼,心道:“杜鹂杜鸢突然转了性子,必与你脱不了干系!” 面对何老夫人以及杜鹂杜鸢,萧泽与杜衡都没有什么话可说,众人枯住了一刻,萧泽便开口说道:“好叫祖母知道,阿衡拜镇国公为义兄,当日镇国公送嫁妆之时,曾特特言明回门必要去镇国公府的,如此我们便不在此多留了,也免得劳动府上。” 何老夫人惊愕道:“怎么,镇国公府也出了嫁妆?” 萧泽心中暗道:你们还是不是京城人啊,这可是满京城都知道的事情,怎么你们却象是头回听说一般。啧啧,这建威将军府除了小媳妇儿以外,可真是不一般的各色。 “是啊,义兄怕我将来无法在王府立足,便将为姐姐准备多年的嫁妆全都给我了,说是先尽我,往后再给姐姐准备。”杜衡淡淡接了一句,何老夫人脸上便有些个挂不住了。 但凡有点儿家底子的人家,谁家不是从姑娘一落生就开始攒嫁妆的,象杜衡这样临出门子之时现凑嫁妆,已经是相当没脸之事了。如今又有镇国公府这一送嫁妆的举动,何老夫人怎么会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啊……如今国公爷有心了……”何老夫人只能这么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萧泽与杜衡同时站起来,杜衡说道:“祖母,孙女还要去拜谢义兄,就不久留了,请祖母保重身体。” 何老夫人纵然有心再留孙女孙女婿说话,也没脸说出这样的话,只能尴尬的应道:“应该的应该的,若儿,过阵子你再回来啊!” 杜衡摇摇头道:“祖母,孙女儿初嫁,并不敢随便出门,还请祖母见谅。” 何老夫人叹了口气,喃喃道:“唉,由你吧!” 萧泽与杜衡离开建威将军府,此时距离他们夫妻进府也只过去了半个时辰。虽然刚才他们夫妻一直占了上风,可是杜衡的心情依然不好,萧泽明白自家媳妇的感受,便也没有再闹腾,只是轻轻拍了拍杜衡的手,低声说道:“阿衡,她们都是过去的人和事了,往后也不会烦着你,日后你只看我吧,我保证让你每天都过快快活活的日子。” 杜衡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将萧泽的手推开,此时她觉得很疲惫,只想找个地方静静的靠一靠。 轿子轻轻一颠,杜衡便倒向萧泽,头靠在了萧泽的肩膀之上,萧泽伸臂揽住杜衡消瘦的肩膀,一句话都没有说,杜衡也没有挣扎,只是静静的靠着,慢慢的纾解自己的坏心情。 萧泽希望这段路永远没有尽头,那么他就能一直这样搂着杜衡,然而镇国公府就在前方,扣子在轿外小声回禀一句:“公子夫人,镇国公府就要到了。”立刻打破了萧泽的幻想,他有些恼怒的应道:“知道了。” 杜衡听到扣子说话,立刻坐直了身子,还低低对萧泽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刚才我……” 萧泽赶紧摆手道:“阿衡,我早说过我就是你的最坚实的靠山,你想什么时候靠就什么时候靠,万事有我呢!” 杜衡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萧泽,虽然没有得到回应,可是萧泽却毫不气馁,他坚信有一天一定能打动杜衡,让她对自己彻底敞开心扉,反正他们两个年纪都小,一辈子的时间还长着呢。 镇国公府也早就大开中门,伍靖明远远迎了出来。萧泽先下了轿子,伍靖明看了萧泽一眼,便隔着轿子笑着说道:“妹妹,我招呼妹夫,你直接去后面吧,昨儿你姐姐就回来了。她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杜衡隔着轿子轻声道:“多谢大哥,回头再与大哥问安。” 镇国公府走出四个健壮的婆子,抬起轿子便往二门走后,轿子刚到二门还没有停稳,杜衡便听到一声大叫道:“杜妹妹……” 轿子还没有停稳,杜衡便从轿中抢步冲了出来,她与伍静贞冲到一处,两人齐声叫道:“姐姐(妹妹)……” 伍静贞一看到杜衡便急急说道:“妹妹,妹夫之事我之前是知道的,可是又不能告诉你,是姐姐对不起你,你生姐姐的气了吧?” 杜衡摇摇头道:“没有,姐姐,我没生气,真的,一点儿都没有。倒是姐姐为了保守秘密还远远避出京城,是我让姐姐受累,我才该向姐姐说对不起。”小姐俩这一见面,别的话不说,只先互相道起歉来。 “大姑娘,今日是二姑娘回门大喜,您怎么只说上这个了?”跟伍静贞的嬷嬷笑着说了起来。 伍静贞听罢方笑道:“对啊,我们先不说这个,好妹妹,快让我看看你怎么样?” 伍静贞挽着杜衡的手,将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回,方才点头说道:“嗯,妹妹的气色还不错,看来他们没有亏待妹妹,我也能放心些了,妹妹,走,我陪你去给爷爷请安,他一大早起来可就伸着脖子盼呢。” 伍静贞的教养嬷嬷无奈的叫道:“大姑娘,请注意您的言辞!” 伍静贞冲杜衡做了个鬼脸儿小声说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自我一回府,嬷嬷们管我可比从前严多了呢。” 杜衡知道伍静贞是最不爱受约束的性情,只能拍拍她的手背轻声道:“好姐姐别恼,嬷嬷们也是为了你好。我们这就去给爷爷请安吧。” “好嘞,咱们这就走着,妹妹,你这阵子身体怎么样,我教你的功夫你可得继续练才行,我跟你说啊,这学功夫呢就象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 小姐俩儿一路说着话儿,不觉便来到了退思堂。 来到堂上,杜衡在大红拜垫上恭恭敬敬的跪下来,口称:“孙女儿请爷爷安。”然后便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老国公看着已经梳起妇人头的干孙女儿,乐的合不拢嘴,一叠声的叫道:“丫头快起来,让爷爷好好看看!” 杜衡站起来,与伍静贞一起走到老国公爷的面前,老国公爷仔细打量一回方笑着说道:“不错不错,丫头你的气色比从前好,可见在王府中还是舒心的,萧老三应该没有欺负你!” “老国公爷,孙女婿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半点欺负阿衡之事。”说话间伍靖明陪着萧泽来到退思堂,萧泽刚巧将老国公爷的最后一句话听入耳中,便急急辩白起来。 萧泽自五岁起装病,所以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实在不多,老国公那日也只远远看了个身影,今日还是头一回面对面的看见萧泽。一见萧泽,老国公便惊叹道:“这就是宁亲王府的老三么?” 萧泽抢步上前,在还未收起的拜垫上跪下,朗声道:“孙女婿萧泽叩见爷爷!” 老国公爷显然被这一声“爷爷”叫的极为受用,再加上萧泽长的实在太好,任谁见了他,第一感觉都是惊艳,所以谁对他都凶不起来,只听老国公爷乐呵呵的笑道:“好好!好孩子快起来。” 萧泽站起来,跑到老国公身边左一声爷爷右一声爷爷的叫着,竟比伍靖明叫的还亲热些。要说伍靖明也算是会讨人喜欢的了,可是与萧泽一比那就不值一提了,没多大会儿功夫,萧泽便把老国公爷哄的忘了亲孙子亲孙女儿,满眼都只有萧泽这个孙女婿了。 “阿泽啊,你是个好孩子,爷爷知道从前你有苦衷,如今全都好了,你娶了我们丫头,就得一辈子对她好,用心照顾她,不许欺负她,也不许别人欺负她,她要不高兴,你得帮她欺负那些惹她生气之人,你都能做到么?”老国公拉着萧泽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萧泽一声声应的那叫一个响快,只听他说道:“爷爷您放心,孙女婿对阿衡绝对会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要是看谁不顺眼,都不用开口的,只要一个眼神使过来,孙女婿保证扑上前灭了他!” 伍静贞看不惯萧泽这般油嘴滑舌哄爷爷的行径,只轻哼一声撇嘴说道:“就你,那细胳膊细腿的也能灭人,骗谁呢?”这姑娘显然忘记了,萧泽是能将她的哥哥轻松打败的超级猛人,这武力值与外表其实不能直接划等号的。 “静贞,妹妹休要胡说!”老国公爷与伍靖明全都喝了起来。 伍静贞却是不怕,她只挽着杜衡的手说道:“妹妹,咱们俩最好了对不对啊?” 杜衡点点头,眼中竟有一抹促狭的笑意,显然她已经猜到了伍静贞接下来要说的话。 “咱们俩最要好,所以姐姐看不顺眼的人也是妹妹你看不顺眼的人对不对?”伍静贞看着萧泽坏笑问道。杜衡强忍笑意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伍静贞一指萧泽说道:“妹妹,我看他不顺眼呢,听说有人保证只要妹妹看不顺眼的人,那人就会冲上去灭了他,不知道这话是不是真的呢?” 老国公爷与伍靖明一听这话全都放声大笑起来,特别是伍靖明,笑的那叫一个肆意快活,他只恨此时萧绎不在场,这般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他却不得欣赏。 萧泽雪白的脸上渐渐浮起红意,他睁大眼睛,用一种清纯无邪的眼神向看伍静贞,用略含委屈的声音小声说道:“姐姐,阿泽真让你讨厌么,你能不能告诉阿泽你讨厌阿泽哪里,阿泽保证一定改行么?求姐姐高抬贵手,千万别让我媳妇看我不顺眼,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媳妇,她要是不要我,我就只能剃了头发去做和尚了。” 伍静贞没想到萧泽会是这样的反应,她微张嘴巴看向祖父哥哥和杜衡,似乎想确认这个萧泽就是刚才那个萧泽。这……变的也太快了吧,刚才还油嘴滑舌的贫个不行,怎么一转眼就变的这么纯洁无邪了,以至于伍静贞觉得自己欺负萧泽的行为都有些过份了。 “爷爷……”伍静贞叫了一声,向祖父求助。 老国公收到孙女儿的求助,便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今儿是阿泽陪阿衡回门,谁都不许说坏兴致的事情,靖明,酒席可备下了,今日我们祖孙得与阿衡女婿好好吃几杯,静贞,你与阿衡也有日没见,也好好说会儿话吧。” 众人应了一声,簇拥着老国公往花厅走后,路上,萧泽问道:“舅兄,昨日我拜托你的事情可办好了?” 伍靖明笑道:“都办好了,今儿一早就把人接进府中了,回头二妹妹就能去见她。” 杜衡诧异问道:“大哥,你把谁接进府了。” 伍靖明笑道:“这人你是认得的,昨儿阿泽半下午打发人来送信,让我帮他办件事儿,原来就是让我派人出城接个人,今天一早我就出城把人接回来了。妹妹,你回头去一看就知道了。” 杜衡心中一紧,她一把抓住萧泽叫道:“你是不是请大哥去接我嬷嬷了?” 萧泽含笑点头道:“我知道你想见她,原本打算明日带你出城的,可是父王昨日吩咐让我们明日随他进宫,我只能请舅兄帮忙了。” “姐姐,我嬷嬷在哪里,你快带我去见她!”一听说寥嬷嬷就在镇国公府上,杜衡哪里还有心思吃饭,紧紧抓着伍静贞的手恳求起来。 老国公见状挥手道:“静贞,先陪你妹妹去见寥嬷嬷吧,她是个忠义的,值得你妹妹这样对她!” 萧泽忙也说道:“爷爷,我也过去看看。” 老国公点头道:“嗯,应该的,靖明,你与静贞一起陪妹妹妹夫过去。” 伍氏兄妹陪着萧泽杜衡来到后面一处安静的院落,伍靖明笑着解释道:“妹妹,你知道我们府里整天叮当乒乓的没个消停,也就这里还清静些,有利于病人休养身体,你放心,寥嬷嬷的身子已经好多了。” 杜衡点点头,一颗心早就飞到了寥嬷嬷的身上。伍氏兄妹和萧泽都知道杜衡的心思,便在房门前停下脚步,笑着说道:“妹妹(阿衡)你先进去吧,我们回头再进来。”伍靖明说完便引着萧泽往厅中吃茶等候。 杜衡推开房门,立刻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谁啊……” “嬷嬷……”杜衡心头一颤大声叫了起来。 “姑娘,姑娘你在哪里……”靠着引枕坐在床上的寥嬷嬷立刻伸手乱摸着叫了起来。 “嬷嬷我在这里……”杜衡大叫一声飞跑上前,紧紧抓住寥嬷嬷四处探寻的双手,两行热泪涌了出来。 寥嬷嬷似是不能相信姑娘来了一般,双手在杜衡脸上摸了好一会儿,才哽咽着说道:“真是姑娘,真的是姑娘,姑娘,老奴听说您出阁了,姑爷对您好么,公公婆婆对您好么,妯娌间还和气么?有没有人给您气受?” 杜衡哭着说道:“嬷嬷,我一切都好,都很好,公公婆婆对我很好,夫君也很好,大嫂二嫂也很和气,您就放心吧,你的若儿已经长大了,她不会再被人欺负。” 寥嬷嬷慌乱的抹着杜衡脸上的泪,急急说道:“姑娘不哭,还在喜日子里呢,您好好的老奴就安心了,姑娘,您到底嫁到什么人家里了?” 杜衡在寥嬷嬷身边坐下,一手按在寥嬷嬷的脉上,先探了她的脉相才说道:“嬷嬷,我嫁的是宁亲王府的三公子,你先别急,他现在身体全好了,今日他陪我一起来的呢。” “真的?”寥嬷嬷有些不相信,皱眉问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不信我叫他过来见见嬷嬷。”杜衡急切的说道。 “不行不行,小喜小庆,快帮我穿衣裳,我得去给姑爷请安。”寥嬷嬷急急叫了起来。 杜衡按住寥嬷嬷的手说道:“嬷嬷,你就这么坐着,杨梅,请三爷过来。”后半句话是杜衡冲着门外喊的。 片刻之后,门被推开了,寥嬷嬷挣扎着想下床,却被杜衡紧紧的按住,这时她听到一个极好听的声音笑着说道:“嬷嬷快不要动,好生在床上将养,我就是阿衡的夫婿,我叫萧泽,是宁亲王府的老三。” “姑爷……”寥嬷嬷颤声问了一句。 “诶,我是嬷嬷的姑爷呢。嬷嬷,我听阿衡说了你好多的事情,我很敬佩嬷嬷的忠义,嬷嬷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阿衡的,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萧泽走到床前,握住寥嬷嬷的手诚恳的说道。 寥嬷嬷突然激动起来,她用力攥紧萧泽的手,发现这双手并不象她想象中那样虚弱无力,虽然手掌心没有茧子,可是萧泽的手却很强壮有力,寥嬷嬷脸上浮起笑容,从这手劲儿她就能猜出萧泽不可能是长期病弱之人。有什么能比姑娘嫁给身体健康姑爷更要紧的呢。 “姑娘,老奴能单独和姑爷说会儿话么?”寥嬷嬷紧紧抓着萧泽的手,口中却说着对杜衡说的话。 杜衡当然知道寥嬷嬷想说些什么,她虽然不想让萧泽听那些,可是杜衡知道让寥嬷嬷说出那些话,她心里会松快许多,所以便点点头说道:“好,嬷嬷我先出去,你慢慢的说。” 说罢,杜衡带着杨梅等人走了出去,还体贴的将门关了起来。 寥嬷嬷一直侧耳倾听,直到听到房门被关上之后,她才轻声问道:“姑爷,房中就剩下您和老奴了么?” 萧泽含笑应道:“没错,阿衡将其他人都带出去了,嬷嬷想说什么尽管说,我虽是今日才见到嬷嬷,可是已经听阿衡说了很多嬷嬷的事情,嬷嬷在我心里同在阿衡心里一样重要。” 寥嬷嬷连连点头道:“姑爷,听到您说这样的话,老嬷嬷真是死了也能放心啦,姑爷,老奴若是没有猜错的话,我们姑娘对您其实没有那么亲热是么?” 萧泽一听这话心里一怔,继而想道:果然她是带大阿衡的嬷嬷,她真的很了解阿衡啊! “还请嬷嬷教我!”萧泽诚恳的请求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回 萧泽与寥嬷嬷关起门来足足说了两刻钟的话,杜衡在外面等的极为心焦,在院中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子,她总算等着“吱丫”一声门被人拉开了,杜衡便飞快的冲了过去。 “嬷嬷……”杜衡隔着房门就叫了起来,萧泽对杜衡笑着说道:“阿衡,我刚才同嬷嬷商量过了,她愿意跟咱们一起回王府,这样照顾起来也方便些。” 杜衡皱眉道:“嬷嬷在庄子上休养更安静自在,王府人多眼杂手乱,很不利于嬷嬷的休养。” 萧泽笑着说道:“阿衡,我们交泰园大的很,拔一个安静的小院儿给嬷嬷住着,你再选四个可靠的丫鬟仔细服侍着,而且你如今也不忙,也能时时亲自照看,不比将嬷嬷一个人放在庄子上强许多。” 杜衡有些犹豫了,这时房中的寥嬷嬷扬声说道:“姑娘,?老奴愿随您去王府,您别看老奴没了双眼,可老奴的心眼亮着呢。不同姑娘在一起,凭老奴在哪里心里都不踏实的。” 杜衡想了想,点点头道:“这样也好,嬷嬷回头便随我去王府。先和李嬷嬷一起住了,这两日就给你收拾个单独的院子。你好清清静静的养病。” 寥嬷嬷欢喜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老奴谢姑娘姑爷恩典!” 杜衡走到寥嬷嬷身边握住她的手说道:“嬷嬷,你别这么说,你忘记我早就说过了,不管将来怎么样,我都会养你的老。” 萧泽赶紧走过来笑着说道:“嬷嬷,阿衡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您就放心在王府里安养晚年吧。” 寥嬷嬷激动的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的抓住姑娘的手,杜衡忙在她身边坐下,好生安慰了许久,等寥嬷嬷情绪稳定下来她才离开了这座小院。 在回设宴花厅的路上,杜衡低声问萧泽道:“你都和我嬷嬷说了些什么?” 萧泽故做神秘的笑道:“那是我和嬷嬷之间的秘密,现在不能告诉你哦。” 杜衡气恼的瞪了萧泽一眼,决定再不理这人了,也不知道他都对寥嬷嬷说了什么,竟让寥嬷嬷一口一个姑爷的叫他,说句到家的实话,杜衡觉得萧泽把她的寥嬷嬷抢走了,杜大姑娘很傲娇的吃醋了。 在镇国公府用了一顿极丰盛的午宴,杜衡又陪老国公聊了好一阵子的家常,而萧泽则被不服气的伍静贞叫到演武场切磋武功去了。 结果完全可以想象,就算是萧泽已经留了手,只用了两成功力,却也大败伍静贞,将自小的练武的伍静贞打击的信心全无,她这才算是知道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了,萧泽这家伙的外貌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瞧上去风吹吹就倒了,不想却是个不世出的高手猛人。 回门的小夫妻必得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自己家,所以天色还很亮的时候萧泽和杜衡便带着寥嬷嬷辞别了老国公爷祖孙三人,回宁亲王府去了。 为了安顿寥嬷嬷,萧泽与杜衡先回了交泰园,让李嬷嬷带着清芬沁芳两个丫头安顿寥嬷嬷。李嬷嬷见了寥嬷嬷,自有一番惊喜,也有好些体己话要说,老姐俩手拉着手,说一回哭一回,惹的清芬和沁芳都跟着抹了好几回眼泪。 “这下子可算好了,寥姐姐你也进王府了,姑娘总算不用天天担心了。寥姐姐,这交泰园就是我们姑娘姑爷的住处,同惜雨轩一样,近身服侍的都是极可靠之人。你就安安心心的住着吧。”李嬷嬷末了笑着说道。 寥嬷嬷心里想的却不是自己住的如何,只拉着李嬷嬷的手,句句话不离姑娘,虽然姑爷听上去很好,可是寥嬷嬷心里到底不踏实,要不然也不会萧泽一说她便答应跟着进王府,说到底寥嬷嬷还是担心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生怕她受了委屈却忍着不说。 “寥姐姐你就放心吧,三爷对夫人可好了,什么都依着夫人,夫人倒是与三爷时不时的使小性儿,三爷从来不恼,都是笑嘻嘻的哄着夫人呢。”李嬷嬷角色转变的挺快,现在已经习惯于称呼杜衡为夫人了。 “唉,就怕姑爷是一时兴兴头儿,姑娘的性子我是最知道的,偏又不好劝,李妹妹,我如今就是个废人,也不能去服侍姑娘了,你识文断字知书达理的,可得多劝着姑娘些。”寥嬷嬷想起自家姑娘清冷的性子,心里真的发愁啊,就算姑爷再好性儿,可凭谁也不会长年用热怀抱去焐冷冰块儿,若是姑爷厌烦了可怎么办? 李嬷嬷笑着应道:“寥姐姐放心,我们都想着劝呢,三爷与夫人看上去可般配了,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如今夫人还未及笄,三爷为了夫人好,都没有同夫人圆房,这两夜三爷都主动睡外间的美人榻呢。” “真的?”寥嬷嬷听了这话真是又喜又忧,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了。 李嬷嬷拍拍寥嬷嬷的手笑着说道:“寥姐姐你也别想那么多了,横竖三爷和夫人年纪都不大,也不急于一时,就连王爷王妃都没急着让三爷和夫人圆房了。您就别太操心了,好生将养身子要紧。如今夫人最担心就是你的身子呢。” 寥嬷嬷点头道:“我知道,我会好生养着的,养好了身子才好劝姑娘呢。” 李嬷嬷如今暂代交泰园管事嬷嬷之职,她也不能长时间陪着寥嬷嬷,便让两个女儿留下,一方面照顾寥嬷嬷,另一方面也好教小喜小庆这两个小丫鬟一些王府的规矩,就算她们只在交泰园中走动,也难免遇上其他的丫鬟嬷嬷,先把规矩教给她们,日后也免得生出什么乱子。 就在李嬷嬷与寥嬷嬷说话之时,萧泽与杜衡去了抱朴园请安兼禀报今日回门的情形。看到儿子媳妇提到建威将军府之时神情淡淡的没有欢喜之色,反而说到镇国公府之时两人都显的挺高兴。宁亲王爷与王妃都笑笑没有对建威将军府发表一句评论。反倒是对镇国公府的事情多问了几句。 “泽儿,你与伍国公还谈的来么?”关心儿子的宁亲王爷问了起来。他这个三儿子没有袭爵的可能,若是能与镇国公府交好,这也是他将来的一大助力。 “回父王,儿子与靖明兄一见如故,相谈极为投契,靖明兄再三说了,让我常去寻他一处说话。”萧泽笑着说道。 宁亲王爷满意的捋着胡须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泽儿,伍国公是老镇国公亲手调教出来的,必是一代帅才,你与他交好为父很是欢喜。” 宁亲王爷忽然想起一事,便将儿子叫到书房,递给儿子一小叠银票,笑着说道:“泽儿啊,你如今身体好了,也成家了,少不得要在外头多多走动结交朋友,手头紧了可不行,这是两万年银子,你拿去交际会朋友,不够用了只管来找父王。以后父王每年最少也按这个数给你。” 宁亲王爷到底是偏心小儿子,他给大儿子二儿子每年的补贴只有一万两,到了小儿子这里便翻了一倍。 “父王,我不要,我不花什么钱的!”萧泽赶紧把银票推到父王的面前推辞起来。 宁亲五爷笑道:“傻孩子,你如今不比从前整日在府中,但凡出门哪有不花银子的,快收着吧,这是父王单给你的,不用和别人说。” 萧泽有点儿不好意思,话说他还真不缺这点儿银子,每年他生意上的流水近千万计,别说是两万两银子,就算是二十万两萧泽连眼都不眨就能拿出来。而且萧泽知道王府的经济状况,府中每年也就不到二十万两银子的进帐,而日常开销人情往来还有给他大哥二哥的暗中补贴加起来怎么也得十五六万两,其实每年的赢余真的不多,如今又给了自己两万两,府中的结余就更加不多了。 宁亲王爷见小儿子不收,便将那一沓银票硬塞到萧泽的手中,还详怒道:“快拿着,若不拿父王就行生气。” 萧泽心中暗自有了主意,便将那两万两银票收了起来。反正现在他的父王也没有太多用钱之处,等到了要用钱之时,凭要用多少他都拿出来就是了。 宁亲王爷拉着儿子说私房话儿,宁亲王妃也拉着儿媳妇说话。面对宁亲王妃,杜衡感觉很自然舒服,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宁亲王妃总是很温柔的笑着,看向杜衡眼神总是充满了怜惜疼爱。时时让杜衡有种错觉,她觉得宁亲王妃就象自己的亲娘一样。 “阿衡啊,如今行完回门礼,你就踏踏实实和泽儿过日吧,泽儿是个心地善良知道疼人的好孩子,他很喜欢你,娘亲看的出来,这两日泽儿的眼神都钉在你身上了。”宁亲王妃拉着儿媳妇的手,亲亲热热的为她拢好头发,温柔的说了起来。 对上这么温柔慈爱的婆婆,杜衡没有办法不应下来,她轻声说道:“娘亲放心,媳妇一定和三爷好好的。您别为我们操心,安心养胎要紧,媳妇会些医术,知道头三个月很要紧的,娘亲您千万不要费心劳神。” 宁亲王妃笑道:“我泽儿媳妇还是个小神医呢,这下子娘亲就更放心了,也不必请太医来诊脉,就全交给阿衡你了。” 杜衡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怎么使得,娘亲还是应该让太医诊脉的,儿媳的脉案只是一般。” 宁亲王妃拍拍杜衡的手笑着说道:“好孩子,娘亲信你。你每日处理了交泰园的事务就过来陪娘亲,咱们娘俩说说话儿做做绣活什么的,也好做个伴解个闷儿。” 杜衡知道世子妃程氏与二少夫人孙氏对宁亲王妃不过是面子情,甚至有时候连面子情都做不到位,也难怪宁亲王妃不愿意让她们过来。便轻声应道:“娘亲若是不嫌儿媳妇烦,儿媳便日日来陪娘亲。” 说起来陪宁亲王妃可比面对萧泽要轻松多了,每回与萧泽相处之时,杜衡都不由人的绷紧全身的神经,竖起全身的尖刺,随时准备还击萧泽。可面对宁亲王妃却不必,与宁亲王妃在一起的时候,杜衡觉得自己特别安静平和,她都没有注意到,每每与宁亲王妃相处,她脸上的神情就没有素日里的清冷,间或会浮起一抹极淡的浅笑。 杜衡自己不知道,可是宁亲王妃与齐嬷嬷却注意到了,在杜杜衡与萧泽离开之后,宁亲王妃叹息着说道:“都说泽儿媳妇性子清冷,依本宫看却未必,这孩子是小时候受了太多的委屈,才会被逼着用那样的清冷来保护自己。若她投生在本宫腹中,本宫一定会把她养成一个天真无邪爱笑爱闹的小姑娘。” 齐嬷嬷忙应道:“可不是,老奴瞧着三少夫人比世子妃和二少夫人可强多了,没比较再是看不出来的。虽说三少夫人的家世不比世子妃和二少夫人,可是三少夫人的气度却比那两位强多了,到底是娘娘的亲儿媳妇呢!” 宁亲王妃皱眉说道:“嬷嬷,往后这等话休再提起,若是让她们两人知道,必得生出是非。” 齐嬷嬷赶紧应声称是跪下请罪。宁亲王妃叹道:“你起来吧,在本宫里说顺了嘴却也不怕什么。横竖她们几个都是可靠的。” 齐嬷嬷这才站了起来小声说道:“娘娘,今日老奴听了个消息,说给您听听您也好有个准备。” 宁亲王妃皱眉道:“你又听说了什么消息?” “回娘娘,老奴今日听到钟毓园那边正打着王府管家权的主意呢。”齐嬷嬷有些忿忿不平的说道。如今王爷正当年,王妃也才三十二岁,正是精力最为充沛的时候,何况王妃管家多年,早就立好了各项规矩,如今也不必费太多心量打理,王妃只消隔个三五日问一回话,半个月审一次帐就行了。哪里就有一怀孕就将管家权交出的道理。世子妃不想着早些给世子爷开枝散叶,却只想着打王府管家权的主意,真正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就把自己当成王府女主人了。 “哦,有这样的事情?”宁亲王妃皱眉问道。因为管理王府之事她已经做了十多年,当年生萧泽与萧灵之时也不曾耽误过,所以此番有孕,宁亲王妃还真没有想过将管家权移交给大儿媳妇的念头。 与宁亲王妃娇娇柔柔的外表很不相符的是她有一颗极会经营管理的头脑,萧泽就是遗传了这一点,才小小年纪就闯出点金公子的名号。 与别家王府寅吃卯粮相比,宁亲王府每年略有赢余的局面的确是非常难得。这个家换了其他人来当,只怕宁亲王府库中那些个金银家什就得被送到当铺里去了。世子妃程氏没当过家不知道柴米贵,她只看到当家的风光与手中的权利,还想着从中捞好处,却不知道王府管家权可是块热红的烙铁,可没那么容易就被拿起来的。 “世子妃真有这个念头?”宁亲王妃淡淡问道。 齐嬷嬷忿忿点头道:“回娘娘,这话是从世子妃身边的丫鬟翠缕处传出来的。老奴猜着她们是成心将这话传到老奴这里,就是想探探娘娘的意思。” 宁亲王妃淡淡说道:“再看看吧,不急,等王爷有吩咐再说。对了,泽儿说要在交泰园单设小厨房,你回头去说与高荣,让他赶紧办好,一家一个口味,泽儿媳妇许是吃不惯王府厨子做的饭菜,可不能在这上头让泽儿媳妇受了委屈。” 齐嬷嬷赶紧应了,又夸王妃是世上最好最疼儿媳妇的好婆婆,宁亲王妃轻温柔笑道:“那孩子从小吃了太多的苦,如今嫁给泽儿,又治好了泽儿的病,本宫怎么能不偏疼于她。” 交泰园中的房舍都是现成的,只需要传匠人进来砌好炉灶就行。高荣得了五妃的吩咐,立刻亲自带人进园收拾厨房,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小厨房便已经收拾出来,高荣还亲自送来了米面肉菜等物,都是庄子上年下才进上来的极好之物,而且还没有被做过手脚。 如今交泰园设好了小厨房,可是却没有个好厨子。从前杜衡的饮食都是寥嬷嬷打点的。寥嬷嬷的眼睛若没被剜去,她仍旧可以管理小厨房。可是现在不行了,杜衡一时有些为难,她手下没有可靠的擅长烹调的人手。 “阿衡,想什么呢眉头皱的这么紧,说出来与为夫听听,看为夫能否为你分忧?”萧泽见小媳妇自从得到小厨房设好的回禀之后便一直愁眉不展,便走过来笑着问道。 杜衡闷闷问道:“萧泽,你手下有没有厨子?” “有啊,你想要几个,我随时能把人弄进来。”萧泽双眉一挑,有些儿小得意的说道。 “真的,你有可靠的厨娘?”杜衡惊喜的问道。 萧泽点点头道:“这是自然,你是现在要呢还是明儿要?要是现在要,我这就让扣子去安排,要是明儿用呢,明天一早就让人进来。” 杜衡问道:“若是明儿才进来,今天的晚饭怎么办?” 萧泽笑道:“简单啊,你跟我去父王娘亲那里蹭一顿,其他人去大厨房领份饭就行了。就算是设了小厨房,那也是单给咱们俩做的,仆人们还得吃大厨房的东西。” 杜衡点点关道:“你说的也是,只是怎么好去父王娘亲那里蹭饭,多不好啊?” “没事儿,父王娘亲见咱们过去不定有多高兴的,不如这样,再拉上灵儿,咱们一起过去更热闹一些。”萧泽心眼儿转的极快,很快就有了主意。 杜衡有些有犹豫,萧泽已经命人去能妹妹萧灵送信了,杜衡只得与萧泽各自更衣,前往抱朴园蹭饭吃。 果然如萧泽所言,宁亲王爷与王妃看到一双儿女还有儿媳妇前来,真的很是高兴,还特意传令小厨房,命人多加几道孩子们爱吃的菜。 没过多久,一大桌子丰盛的晚宴便摆好了,宁亲王妃见桌上有一道颜色青翠的梅花山药糕,不觉食指大动,命齐嬷嬷为自己搛一块,还让大家也都尝尝。 杜衡看着那青翠的梅花山药糕,心中忽然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她忙说道:“娘亲先别吃,让儿媳尝尝是用什么汁子调的。” 宁亲王妃笑道:“多半是用菠菜汁儿调的,别的出不了这个颜色。” 萧泽却是神色紧张,他赶紧说道:“阿衡,你别自己尝。” 杜衡摇摇头道:“没事的,我能行。” 宁亲王爷见儿子儿媳妇的神情不对,便沉声问道:“泽儿媳妇,这山药糕有什么问题?” 杜衡站起来说道:“父王,请容媳妇尝过再说。” 宁亲王爷沉着脸点了点头,心中难免有些不高兴,他这小儿媳妇分明是在怀疑菜里被人下了毒,这对于素以治家有道自矜的宁亲王爷来说,这是太过直接的质疑打脸了。 杜衡尝了一小块梅花山药糕,然后庆幸的说道:“好还娘亲没吃,齐嬷嬷,快将这山药糕拿开。” “泽儿媳妇,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山药糕还有什么问题不成?”宁亲王爷不悦的问道。 萧泽一见父王质疑自家媳妇,赶紧站起来说道:“父儿,我媳妇精通医药之学,说不定她辨出了什么,您让她把话说完。” 宁亲王爷看了儿子一眼,沉声道:“说!” 杜衡不疾不徐的说道:“回禀父王,这梅花山药糕是用搀杂了马齿苋汁的菠菜汁调出来的,为了盖住马齿苋的味道,还用了味道香浓的桂花蜜。马齿苋有滑胎之功效,娘亲此时坐胎未稳,只消吃上三块这样的山药糕,胎儿就保不住了。父王若是不信尽可以一试。” 当杜衡说到马齿苋之时,宁亲王妃与齐嬷嬷的脸色都变了,不等宁亲王爷发话,齐嬷嬷便将宁亲王妃面前的梅花山药糕有多远丢多远,若非顾忌着主子在前,齐嬷嬷指不定还要在那梅花山药糕上狠狠踏上几脚以泻心中怒意。 “王爷,不必试了,妾身知道马齿苋可使孕妇滑胎,泽儿媳妇又是学医的,她辨出马齿苋,这事便不会有假。”宁亲王妃惊的脸色惨白,颤声对丈夫说道。 看到妻子惊的脸色都变了,宁亲王爷赶紧抓住她的手说道:“爱妃别怕,万幸泽儿媳妇发现的早,你也没吃,没事的没事的。来人,还不快将这梅花山药糕撤下封存,谁也不许走漏了消息。倘若有人敢乱说,休怪本王大开杀戒!”后面半句话是对下人说的,宁亲王爷自然说的杀气腾腾。 服侍主子们用饭的下人们忙都应声称是,再没有一个人敢偷偷溜出去给小厨房的人报个信儿。 “泽儿媳妇,你快看看其他菜品中可有你娘亲不能吃的东西?”宁亲王爷急急对儿媳妇说道。 杜衡定了定神,将每道菜品都检查一遍,除了那道青翠欲滴,让人看了就有食欲的梅花山药糕以外,其他的菜肴都没有问题。 “父王,只有梅花山药糕有问题,其他的娘亲都能吃。”杜衡沉着的说道。 “当真?”宁亲王爷皱眉问道。 杜衡很有信心的说道:“当真,儿媳可以保证。” 宁亲王妃力挺儿媳妇,亦说道:“我相信泽儿媳妇,她说没有问题就没有问题。”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这便好。” 原本其乐融融的一场合家欢,却因为一道加了马齿苋汁的梅花山药糕而蒙上了阴影,萧灵都呆了,好半晌没说话也没有吃东西,萧泽也是脸色铁青,牙关紧紧咬着,俊美的脸上青筋迸起,他没有立刻冲去找萧淆与萧淅的麻烦已经是他极有忍耐力了。 宁亲王爷因为要安抚妻子,表面上没有显出什么冷冽怒意,可是凭那个男人也不会对妻儿被企图谋害之事无动于衷,他此时的不发作,只会让以后发作的更加猛烈。 宁亲王妃倒还好,在最初的惊吓之后,她却是最快安定下来的人,毕竟那山药糕她也没有真的吃下去,不过就是一场虚惊。 所有人都是草草吃了几口便说吃饱了。杜衡与萧灵陪宁亲王妃回房,萧泽则板着脸跟在父王的身边,冷冷说道:“父王,有人企图谋害娘亲和她腹中的胎儿,此事绝可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宁亲王爷怒道:“这还用你说,难道本王会不严惩加害你娘亲之人么?” 萧泽沉声道:“父王,儿子来调查此事。” 宁亲王爷立刻摇头道:“不,此事本王要亲自调查,泽儿,那是你的娘亲,也是本王的爱妻与未出世的孩子,不论是何人加害她们母子,本王都不会姑息!” 萧泽沉沉道:“父王真的不会姑息!” 宁亲王爷大怒道:“萧泽,你在质疑为父么?” 萧泽毫不畏惧的看着父王,一字一字说道:“儿子只怕父王不会一查到底。” “混帐!谁许你这般同父王说话,我宁亲王府之中绝不容暗害下毒之人,此事不论是何人所为,为父必会彻查到底。” 父子二人直勾勾的对视着,就在僵持之时,杜衡与萧灵走了出来,萧灵怯生生的叫道:“父王……三哥……” 宁亲王爷见儿媳妇与女儿走了出来,便缓声问道:“你们娘亲怎么样?” 萧灵赶紧回道:“回父王,娘亲没事,齐嬷嬷已经服侍娘亲躺下了。”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嗯,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 萧泽杜衡与萧灵躬身告退,夫妻二人先送萧灵回房,三人走了一路都没有说话,全没有来时的热闹。快接近萧灵的琳琅苑之时,萧灵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三哥,三嫂,娘亲会平安生下小弟弟吧?” 萧泽重重点头道:“一定会的,灵儿,你不用害怕,三哥不会允许任何人回害我们的娘亲。” 萧灵得了亲哥哥的保障,心里便有了底,她点点头道:“这就好。” 杜衡想起萧灵素来与世子妃程氏和二少夫人孙氏要好,便轻声提醒道:“灵儿,今晚之事父王不许任何人外传,也包括我们的,这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最好把它烂在肚子里。” 萧灵点点头应道:“是,三嫂我明白的,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 萧泽坠上一句:“也包括不告诉大哥大嫂二哥二嫂。” 萧灵惊讶的瞪大眼睛问道:“连他们都不能说么?”萧泽果然没有猜错,这些年来萧淆与萧淅百般娇宠纵容萧灵,萧灵与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无话不谈,就算是现在听进去教养嬷嬷的劝,可萧灵心里还是没有把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当外人的。 萧泽重重点头道:“对,也不能告诉她们。” 萧灵闷闷的应了一声,“哦,我知道了。”然后便没精打彩的走进了琳琅苑。 看着妹妹走了进去,萧泽对杜衡说道:“阿衡,我们也回吧。”杜衡点了点头,默默与萧泽一起回了交泰园。 次日一早,萧泽与杜衡早早来到抱朴园请安,却听说了一个在他们两人意料之中的消息。昨天夜里,抱朴园小厨房中专作点心的刘嬷嬷在自己的住处悬梁自尽,那道梅花山药糕正出自刘嬷嬷之手。她这一死,幕后真凶是谁就再难查找了。 刘嬷嬷自尽的消息并没有传入宁亲王妃的耳中,这样的消息宁亲王爷自然不会让爱妻知道,免得惊吓着她。可是对于三儿子和三儿媳妇,宁亲王爷却没有瞒着。 将萧泽与杜衡叫入书房,宁亲王爷将刘嬷嬷自尽之事说了一回,萧泽立刻说道:“王府之中从来没有孤身做奴仆的,这刘嬷嬷能在父王园中当差,想来也是几辈子的老人,她虽死了,可以从她的家人下手去查。” 宁亲王爷点头道:“这个为父已经想到了,一个时辰前派人去查抄刘嬷嬷的家。” 萧泽摇摇头道:“只怕已经晚了。父王园中俱是可靠之人,特别是能被选到厨下当差的,更是可靠之中的可靠之人,若没有极大的诱惑或是威胁,刘嬷嬷绝对不敢在点心中做手脚加害娘亲。不论是哪一种情况,刘嬷嬷在加害娘亲之时,必会将她的家人后事全都安排妥当。” 宁亲王爷皱着眉头没有说话,此时外头响起小太监的禀报之声,“回王爷,何侍卫回来了。” 杜衡听到这话忙躬身道:“父儿,儿媳先去看看娘亲。” 宁亲王爷点点头,等杜衡从小门走出去,方才扬声唤道:“何武进来……” 一个身材中等貌不惊人的侍卫走了出来,给宁亲王爷和萧泽行礼之后方说道:“回王爷,刘嬷嬷家中早已人去屋空,听周围的邻居说昨日他们家人说要去乡下看望刚刚生完孩子的闺女,一早就坐着车子走了,走的时候还带着好些大大小小的包袱,邻居们以为那是给刘家闺女带的礼物,便也没有多心。今日属下破门进入刘家,发现屋中家什衣裳都在,可是细软之物却一件不剩,屋子里干净的连一文铜钱都搜不出来。” 宁亲王爷震怒,大喝道:“还不快去追捕!” 何武忙回道:“回王爷,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了。” 萧泽插嘴问道:“是朝刘家闺女婆家方向追的么?” 何武赶紧回道:“正是。” 萧泽冷声道:“若是能追到就见鬼了,谁曾见过要逃跑的人还特特告诉别人自己逃跑的方向。” 何武一滞,刚才在刘嬷嬷家之时,他心里有些乱,便也没有多想就派人去追了,此时听三公子这么一说,他才惊醒自己上当了。 宁亲王爷一看何武的脸色便知道怎么回事,立刻喝道:“还不快多多加派人手四下搜捕!”何武应了一声赶紧跑出去安排。萧泽心中暗道:“只怕单凭何武与王府之人很难搜到刘嬷嬷家人的下落,还得再动用其他人手才行。” “父王,今日一定要递牌子进宫么?”萧泽躬身问道。 “是,昨日为父已经递了牌子,今日纵有天大之事也得先进宫再说。”宁亲王爷沉声说道。 萧泽没话说了,只能闷声说道:“是,儿子和您儿媳妇这就回去换衣裳,随父王进宫。”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去吧,泽儿,遇事不要慌乱,天塌不下来。” 萧泽点点头道:“是,儿子谨遵父王教诲。” 叫上杜衡一起回交泰园换衣裳,原本他们以为府中出了这样的事情,今日应该不会进宫的,所以都只穿了家常衣裳,杜衡也不曾梳那极繁复的发髻。 莫约过了三刻钟,萧泽与杜衡才收拾好自己,匆匆来到二门,上了两乘轿子往正门去了。 正门口已经停了一乘八抬大轿和两乘四抬暖轿,世子萧淆与二公子萧淅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看到三弟和三弟妹的轿子抬出来。世子萧淆上前含笑说道:“三弟三弟妹来了,还要再等片刻,父王还没有出来。” 这里是宁亲王府的大门口,杜衡做为女眷自是不便投头露面的,她便上了最后一乘暖轿等候。而萧泽则与两个哥哥一起站在外面等父王到来。 正在等候之时,萧淅试探的问了起来,“三弟,今日清早府中颇不安宁,你可知道出了什么事?” 萧泽睁大眼睛奇道:“有么,我怎么不知道,没觉得有什么不安宁啊,怎么二哥听到什么了么?” 萧淅摆摆手道:“只是听到有纷乱的人声,别的倒也没有什么。” 萧泽又看向萧淆问道:“大哥,你有没有听到?” 萧淆自然是摇头笑道:“没有啊,我一向睡的沉,今日又起的迟,故而什么都不曾听到。” 兄弟三个都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个个心里都如明镜一般。这时身着朝服的宁亲王爷缓步走了出来,兄弟三个忙都上前行礼,宁亲王爷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淡淡吩咐道:“泽儿上轿吧,淅儿,你回去好生养着,大年下的青白着脸怎么能行。淆儿,府中若有什么事,你就酌情处理吧。” 兄弟三个全都躬身应了,宁亲王爷走下台阶上了轿子,萧泽向两个哥哥拱了拱手也上了暖轿。萧淆萧淅也与他拱了拱手,脸上明明有笑,可眼中却透着隐隐寒意。 看着轿子走远了,萧淅对萧淆低声说道:“大哥,府中一定有事,你得赶紧查查,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萧淆点点头道:“我知道,你快回去将养身体,早些把身子养好要紧。” 兄弟二人并排走回王府,萧淅回博行园休息,萧淆也回到钟毓园和妻子程氏说话。 走入上房,萧淆见妻子程氏的脸色不太好看,看上去仿佛有什么心事,他便沉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身子不适么?” 程氏赶紧摇头道:“没有没有,妾身很好。”她明明在说自己身好,可是身体却微微发颤,脸色也白的不象样子,看上却倒象是病了一般。 原本萧淆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不想却见妻子脸色越发不好,便皱眉问道:“不对,你一定有什么事,快告诉我。” 程氏想了想,命身边的服侍的下人全部退下,然后在萧淆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萧淆听程氏说完,不由怒喝道:“糊涂,你怎么能这样做?” 程氏被丈夫喝斥的愣住了。她以为丈夫和自己应该是一个心思的,怎么现在看来却不是呢? 看到妻子用惊讶的眼神看着自己,萧淆压低声音说道:“此事不是不可做,只是你那样的做法实在太蠢了。已经打草惊蛇,日后再想做什么就太难了。” 程氏带着哭腔说道:“世子爷,那可怎么办呢?我已经做了……” 萧淆摆摆手道:“别急,让我静下来想一想,你把这事的经过细细说一遍,不要落下任何一个细节。” 程氏点点头,赶紧仔细的说了起来,从她如何起意到如何安排人手,事无巨细的都说了一遍。 萧淆听罢点点头道:“还好,你使了转了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人,就算是查也能查到你的头上,你且不要自己吓自己,素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千万别让任何人看出破绽,还有,对二弟妹也要死死瞒住,这事就你我夫妻知道就够了。再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程氏见丈夫将此事担了去,心头重担出了一大半,她长长出了一口气,缓声道:“有爷做主心骨,妾身心里踏实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回 萧淆匆匆离开宁亲王府,莫约过了大半日才回来,回府之后他对妻子程氏说道:“都处理好了,你不用担心了。以后再做这样的事情,需得先同我商量才行,此事你若是先与我商量,只怕事情已经做成,还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程氏低头羞愧的说道:“是,是妾身糊涂了,以后万事都请爷的示下。” 萧淆点点头道:“既然父王那边没有传出消息,你当什么都不知道,该去请安就去请安,素日里如何就如何,不必上赶着殷勤,也不要往后躲着。” 程氏忙说道:“是,妾身明白,都是妾身不好让爷受累了。” 萧淆拍了拍程氏的手说道:“你我夫妻一体,就不必说这个了,昨日我去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很高兴,你这边也要与太子妃交好些,太子殿下还是很看重太子妃的。” 程氏忙应道:“是,妾身与太子妃未出阁之前关系就不错,只是这两年太子妃嫁入宫中,等闲不得见面,来往才少了些,不过每次进宫朝贺之时,妾身都会拜见太子妃,与她说上几句话的。” 萧淆点点头道:“这很好,日后但凡有机会,还要与太子妃多多亲近才是。” 程氏再次应了,又小声说道:“爷,这管家之事您看?” 萧淆摆摆手道:“不要着急,如今就快过年了,我们且耐心等着,看那女人还能撑多久。她撑不住自然得提出来,到时候还能拿她一把。” 程氏口中应了,心中却暗自着急,她为过年准备的四千两银子被萧淆拿走了三千两,如此一来程氏手中就太紧张了。虽然过年之时节礼什么的走王府大帐,可程氏娘家是个大家族,她得给兄弟姐妹们单独走礼,只这一项少说就要花上两千两银子,而且还得拿金银去铸各种样式的金银锞子,这一项花费也得千余两,毕竟过年之时她与萧淆各处吃年酒,总不能空着手上门。 除了这两项,程氏还得预备自己的新衣裳头面,做为堂堂宁亲王府世子妃,程氏过年若不做上几身新衣裳,打上几套时新的头面首饰,她都没脸出去走动。 想到样样都得花银子,可银子又不是吹口气就能变出来的,程氏就愁的不行,若是能在年前得了管家之权,这些问题都能迎刃而解。要不然程氏就得悄悄命心腹下人出去当东西,这个头程氏一点儿也不想开,她怕一但走顺了当铺的路,自己的嫁妆不到太子荣登大宝便得花光了。在没有儿子的情况下,嫁妆是程氏的唯一底气。 “你在愁什么?”看到妻子虽然应了声,可是却满面愁容,萧淆便皱眉问道。 “爷,妾身在愁过年的银子。别的还好说,只是铸金银锞子这一项实在没有着落。偏这一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省的。”程氏为难的说道。 一听妻子听到银子,萧淆心里便老大不自在,只黑沉着脸说道:“看看库里还有没有什么用不上的金银家什,化了倒锞子便是。” 程氏想了一会儿,无奈的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要不爷去后头库中看看,哪些可以化了铸锞子您给指出来?” 萧淆皱了皱眉头,不耐烦的说道:“知道了。”他原本说是的程氏的私库,不想程氏却偷换概念让他去钟毓园的大库房,大库房中放的全是萧淆生母留下来的东西,所以程氏才会有后面那一句话,倘若程氏问都不问将有意义的金银家什化了,必会惹出大麻烦。 萧淆去了后园的库房,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带着八个小厮抬了两箱东西回来,萧淆没好气的说道:“就把这些化了吧。”说罢便甩袖走了。 程氏也是无奈,只能躬身送丈夫离开,但凡她还有一点儿办法,也不会让丈夫这么做难。 想到自家都要化婆婆留下来的器物度过难关,而继婆婆却把着管家权不放心,程氏心中更恨了。她心中暗道:“这一次是你运气好,下回看你还躲不躲的过去!” 开箱看了看那些器物的成色,程氏又叹了口气,萧淆挑出来的东西成色并不很好,若是不加些成色足的金银,这锞子倒出来再别想有一点儿光彩。 程氏看着那些金银器物想了许久,方和想出一个主意,她正要命人去交泰园请三弟妹杜衡,突然想起今日她们夫妻随父皇进宫请安了。程氏只能暂先做罢,需得等杜衡回来再说了。 且说萧泽与杜衡随宁亲王爷进宫,因昨日已经递了牌子,所以他们三人在宫门处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有专门候着的小太监引着三人往南华殿走去。 萧泽虽是皇室子弟,可是因为一直装病基本上没怎么进过皇宫,而杜衡更是连皇宫的大门都没见过,不过这二人都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一看到皇宫的富丽堂皇便移不开眼睛。两人跟在宁亲王爷身后,目不斜视的缓步前行,仿佛象是走在自家不知道走过多少回的庭院中一般。 反倒是在宫中见惯各色美人的大小内侍们看到萧泽与杜衡夫妻,无不流露出隐隐的惊艳之色。宫是美女如云,诸位皇子也都是一表人材,可是与这对小夫妻一比可就都不值一提了。 宁亲王爷带着儿子儿媳妇到了南华殿,皇上自然是没在这里的,他们三人等了莫约一刻钟,才听到一阵小太监特有的尖利之事:“皇上驾到……” 宁亲王爷赶紧带着萧泽杜衡上前跪迎。 当今皇上笑着说道:“王弟请起,泽儿与他媳妇也起来吧。” 三人谢恩站起,皇上看到萧泽与杜衡,惊喜道:“泽儿当真全好了?” 宁亲王爷赶紧躬身回道:“托天之幸,这孩子总算是好起来了。” 皇上点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泽儿,过来让皇伯父瞧瞧。” 萧泽走上前,大大方方的叫了一声:“萧泽拜见皇伯父。”今日当今既选在南华殿见宁亲王爷一行,那便是要叙亲情论家事,所以萧泽并没有用很正式的拜见皇上的礼仪。 宁亲王爷眉头一皱,低斥道:“泽儿,不许无礼。” 皇上却大笑说道:“王爷,不要说泽儿,泽儿这样就很好,朕很喜欢。泽儿,你自小多病很少进中,皇伯父还真没仔细瞧过你,今日一见真是让朕眼前一亮啊!怎么样,身子全好了吧?” 萧泽躬身道:“回皇伯父,全靠泽儿媳妇的救命灵丹,泽儿才能起死回生,如今身体已经全好了,总算可以不再让长辈为泽儿忧心。” 皇上笑着对宁亲王爷说道:“这孩子是个有孝心的。对了,今日弟妹如何未来?”原本杜衡应该由宁亲王妃引着去拜见太后和皇后,而不应该直接跟着来南华殿的,所以皇上才有此一问。 宁亲王爷忙回道:“回皇上,泽儿媳妇进门第二日就诊出她们娘亲已经怀了身孕,如今有些害喜,便没敢让她进宫来。” 皇上哈哈大笑道:“这真是双喜临门,朕看泽儿媳妇真是王弟家的福星,她一进门泽儿就好了,弟妹又有了喜,真是好极了!李全,你送……杜氏去拜见太后与皇后。”皇上想了想才想起杜衡的姓氏。 萧泽一听皇伯父让自己媳妇单独去见太后和皇后,便有些个不放心,忙躬身说道:“回皇伯父,泽儿也该去拜见皇祖母和皇伯母。” 皇上也是打少年时过来的,如何还不明白少年人的心思,便笑着说道:“好,你们一起去,王弟,你先随朕去东清阁议事,回头一起给母后请安。” 宁亲王爷知道皇上要谈的是必是北疆之事,赶紧躬身应了。 李全是皇上身边最有体面的大太监,由他送萧泽杜衡夫妻前往太后的奉圣宫与皇后的凤仪宫,等于表明的了皇上的态度,这两个孩子他很看好,不许宫中之人随意轻慢了。 出了南华殿,萧泽便对李全笑道:“有劳李公公了,萧泽心下实在不安。”说着,便将一只深碧色小玉蝉塞到了李全的手中。 李全不爱黄白之物,却独独对玉石情有独钟,小玉蝉一入手,李全掸眼一扫便知道这玉蝉不是凡品,必是极上品的和田墨玉精心雕琢而成。 他笑眯眯的将玉蝉放入袖中,心中暗道:“想不到这三公子一病多年,却还这样会来事,皇上对他的印象极好,将来说不定三公子还能有些大造化,这玉蝉倒也收得。” 做为皇上身边最心腹的太监之一,李全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这其中当然包括皇上对诸家王爷以及世子公子们的看法。宁亲王世子萧淆因为与太子走的太近,已经让皇上暗生不满,所以李全才会这样猜测。 李全一路走一路为萧泽与杜衡介绍宫中的景物,不想在拐弯处与太子撞了个正着。 太子看到萧泽与杜衡,立时眼睛一亮,他笑咪咪看着萧泽与杜衡问道:“李公公,这两位是?” 李全心中暗暗叫苦,你说遇上谁不好偏遇上太子殿下了呢。 原来宫中下人谁不知道太子殿下极好美色,而且不拘男女。只不过没敢传到太后皇上皇后的耳中罢了。太子就两个标准,那就是容貌俊美和身材清瘦娇柔,偏偏萧泽与杜衡这两点都符合。 “回太子殿下,这是宁亲王府的三公子与三少夫人。”李全赶紧报出萧泽与杜衡的身份,希望太子能够知难而退。可千万别打这两位的主意。 “哦,竟然是宁王叔府中的堂弟与堂弟妹!”太子声音中透着一丝失望的说道。萧泽病危冲喜之事他是知道的,自然是听萧淆提起的,当时太子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萧泽就是个将死之人,不值得他用一丁点儿的心思。 不想萧泽冲喜竟然还成功了,太子昨日还听萧淆气恼的抱怨一通,当时太子还笑着劝萧淆道:“好了又怎么样,他是老三,你这世子已经做了快二十年了,根基已深,还怕他夺了你的世子之位么?一个病秧子就算是好了也不会有什么大本事的。你也不想想,正该学本事的十年,他全在生病,这样的人纵是病好了也就是个废人。” 今日一见萧泽,太子才知道他根本不是废人,就凭那招人的小模样儿,哪里能是废人呢。还有他那个小媳妇,啧啧,真是水嫩嫩的鲜灵,想不到杜大海的闺女竟然出落的这么好,早知道自己早把她收入东宫,还能有萧泽什么事! 见太子挡着道儿不让,萧泽与杜衡只能上前见礼,萧泽有意挡住杜衡的大半个身子,夫妻二人一齐见礼道:“萧泽携内子杜氏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向前一步握住萧泽的手,还在他净白无瑕的手背上捻了两下,方才笑着说道:“自家兄弟不必多礼,堂弟堂弟妹快快请起。” 萧泽又不是真的病了十年,这十年他可没闲着,什么消息能是他不知道的,所以太子状似无意的捻了两下,可把萧泽给恶心坏了。他真恨自己怎么没有早做准备,要是他事先知道会遇上太子,说什么也得向杜衡求些那种让人有烧灼感却又验不出来原因的毒粉请太子殿下好好尝一尝。 萧泽强忍恶心飞快抽回双手,垂眸淡淡道:“谢太子殿下。”若是七皇子萧绎在此,他一看萧泽的神情便知道萧泽已经怒极,而惹怒萧泽之人下场通常都非常悲惨。 “啊,孤正想去给皇祖母请安,李公公你回去吧,由孤带他们过去便是。”太子淡笑着对李全说道。有李全在场,有些话他是不方便说的。这条路只通向奉圣宫,所以太子才这般说道。 李全赶紧躬身说道:“太子殿下疼惜奴才,奴才感激不尽,只是皇上命奴才送三公子与三少夫人给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请安,奴才不敢偷懒。” 太子微微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发作李全,毕竟李全是他父皇身边得用之人,太子对他也不得不高看几分。 “既然是父皇旨意,那便一起走吧。”纵然不能调戏两个美人儿,那么同行一路,说些半含半露的话过过嘴瘾也聊胜于无。太子这段时间因为当今心情不好而收敛一些,已经很久没有收用小美人儿了。 奉圣宫中,太后听说一直病重的孙子萧泽竟然冲喜成功病全都好了,高兴的象什么似的。太后是当今与宁亲王爷的亲娘,萧泽可是她嫡嫡亲的亲孙子,而且萧泽的娘亲是太后最喜欢的儿媳妇,没有之一。 一听说萧泽小两口在宫门口候着,太后便一叠声的叫道:“快快让他们进来……” 少顷,太子,萧泽,杜衡还有李全走入奉圣宫的正殿乐安殿,太后已经高升宝座等着看孙子和孙媳妇了。至于太子太后却不太稀罕,一来因为见的多,二来太子的生母黎氏在生之时与婆婆不对付,她很瞧不上出身低微的婆婆谢淑妃。太子又是黎氏一手教出来的,自觉血统高贵的太子对于皇祖母心里也没有什么尊敬之心。 “是泽儿?果真是泽儿,好孩子,快到皇祖母身边来,我可怜的孩子啊,你可算是好了……” 谢太后一看到萧泽便激动的叫了起来,这是绝对的爱屋及乌,太后最喜欢宁亲王妃,所以连带也很喜欢萧泽这个她只在十年之前见过的孙儿。 萧泽赶紧快步走到谢太后身边,谢太后见萧泽脚步沉稳踏实,果然是病全都好了,喜欢的眼泪都涌了出来,赶紧拿帕子拭了泪,便一把抓住萧泽的手说道:“好孩子,你这些年病着,咱们祖孙都有十年没见了吧,你长的真象你娘亲,和她一样好看。” 萧泽五岁之前常被父王娘亲带进宫中,那时太后就总是抱着他不放心,喜欢的不行,所以萧泽对于太后一点儿陌生感都没有,他又天生有种让人觉得亲近的魔力,所以十年未曾见面的祖孙一见面就亲的不行,完全没有一丝生疏之感。 萧泽不独自己耍宝逗太后开心,还拉着太后的手叫道:“皇祖母,泽儿都娶媳妇了,您快看我媳妇多漂亮啊!” 饶是杜衡性子清冷,也被萧泽这般夸张的叫法闹了个大红脸,她这是又羞又气,就没见过萧泽这样的人。 谢太后显然极为受用孙儿的撒娇使痴,亦向杜衡招手笑道:“好孩子快过来,也让皇祖母好好瞧瞧你……” 杜衡只能走到太后近前行礼,太后笑咪咪看着杜衡,满意的说道:“果然是个极标致的好孩子。泽儿,你和你媳妇都生的极好,可得多给皇祖母生几个绝顶漂亮的重孙子重孙女儿!” 老太太一句话,将房都没圆的两个小家伙羞的都抬不起头了,而太后却因此笑的更加开心。 太子见萧泽与杜衡那羞怯暗恼的小神情无比勾人,一股子邪火直冲头顶,他突然开口说道:“皇祖母,孙儿与堂弟一见如故,回头孙儿想请堂弟与堂弟妹到东宫一叙。” 太后并不知道太子的龌龊喜好,还笑着点头道:“这很好啊!” 萧泽心道不好,忙笑着回道:“谢太子殿下的好意,只是今日怕是来不及的,回头还要与内子去给皇伯母请安,且需在在宫门落锁之前与父王一道出宫。” 太后听罢点点头道:“嗯,说的也是,那就以后再说吧。” 太子见皇祖母都发了话,便也只能做罢,等着以后再找机会下手了。 谢太后因为喜太子,且又要单独赏萧泽杜衡一些好东西,所以便问太子道:“今日怎么没随你父皇听政?” 太子心道:这是赶我走了。罢,有你这老太婆碍事,我今儿也做不了什么,还不如就走了。所以便躬身说道:“回皇祖母,孙儿原是回东宫取东西的,路上遇见堂弟与堂弟妹,便陪她们走了这一趟。如今已将堂弟堂弟妹送到,孙儿便告退了。” 谢太后嗯了一声说道:“快去吧,忙正事要紧。”这句本是无心之言却将太子噎的够呛,太子心中暗恼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躬身告退。 萧泽见太子吃瘪心中暗爽,悄悄在心里对皇祖母竖起了大拇指。 谢太后看看左边的孙子,再看看右边的孙子媳妇,两人都是那么好看那么的般配,老太太乐坏了,一手攥着一个不放开,笑的脸上皱纹都加深了许多。 又问了一回最喜爱的儿媳妇怎么没进宫,萧泽将娘亲有喜之事说出来,谢太后更加高兴,立刻命人收拾了好些极名贵的滋补之物,又取出四匹今年才进上的大红连环纹鸳鸯锦,据说这种鸳鸯锦是今年新出的花样,总共也只进贡了二十匹。说是要给未来的孙子做襁褓。听的萧泽与杜衡暗暗好笑,那可是四匹缎子啊,少说也能做几百个襁褓呢,将小婴儿从小包到长大成人都绰绰有余了。 派了心腹嬷嬷出宫给儿媳妇送东西,谢太后又拉着孙子和孙子媳妇聊了起来。这一聊便聊了大半个时辰,当然通常都是太后与萧泽说话,杜衡只是提供一双耳朵做听众,这已经让太后很高兴了。太后并不喜欢太闹腾的女儿家,她一直认为女儿家应该以贞静为第一要务,可巧不怎么说话的杜衡便投了太后的喜爱。 李全见那祖孙三人说的热闹,完全忘记了还给去凤仪宫给皇后问安,便笑着提醒道:“回太后娘娘,三公子和三少夫人还未曾去过凤仪宫。” 太后这才想起来孙子和孙子媳妇还有很重要的一处没有去,便依依不舍的说:“泽儿,同你媳妇先去给你皇伯母请安吧,回头到皇祖母这里用饭。” 太后身边的女官忙小声提醒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怕是也要赐饭的。” 太后听后说道:“瑞云,你陪着一起去凤仪宫,请你皇后娘娘中午也过来用膳。”瑞云正是刚才出声提醒太后的女官,她很得太后的看重,要不然也不敢当众提醒太后了。 ------题外话------ 亲们,祝大家国庆快乐!另: 月色今天凌晨小产了,要做小月子,所以最近不能万更,请亲们原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回 李全与瑞云引着萧泽杜衡去了凤仪宫,皇后与宁亲王妃的关系也不错,听说萧泽与新娶的媳妇来请安了,皇后便笑着命人传他们进来,还对身边嬷嬷说道:“都说冲喜之事是无稽之谈,本宫看却是未必,这不宁亲王府的老三就冲喜成功了么,那孩子病了十年,这才刚娶了媳妇就能进宫请安了。” 皇后身边的嬷嬷陪笑说道:“娘娘说的是。” 说话间萧泽与杜衡被引了进来,皇后往下一看,心中暗暗喝了一声彩:“好一对标致般配的小夫妻!” “侄儿萧泽携内子杜氏请皇伯母安!”萧泽与杜衡同时跪下,萧泽高声请问,杜衡只跟着行礼就行了,反正话萧泽已经替她说了。 “泽儿快快起来,你娘亲今日如何没进宫?”皇后与宁亲王妃也算是手帕交,而且皇后为了自己的儿子四皇子,也有意拉拢宁亲王府给儿子做助力,所以对宁亲王妃也格外关注。 萧泽忙将娘亲有喜之事说了一遍,皇后也很替宁亲王妃高兴,命心腹嬷嬷立刻去准备一份厚礼送到宁亲王府。皇后的心腹嬷嬷去后,皇后方才将萧泽杜衡叫到身边,仔细端详了一回。 萧泽生的象娘亲宁亲王妃,皇后与宁亲王妃极熟,所以对于萧泽的相貌,皇后并没有什么惊艳之感,倒是对于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杜衡,皇后难免有一丝惊讶,再没想到京城贵女中还有么标致贵气的女孩儿。幸好她已经嫁给萧泽冲喜了,要不然还真是个不小的威胁。 以杜衡的家世品貌完全有资格进宫备选,别的都不凭,就只凭她的容貌就一定会被皇上选中,皇后如今年纪大了,膝下又只有四皇萧经这一个儿子,当今对她并无宠爱,敬重也有限,所以皇后面上风光心里苦,对于年轻貌美的宫妃和有资格备选宫妃的高门贵女心中素来都有戒备。 不过已经嫁给萧泽的杜衡却不需要再防备的,而且皇后还要拉拢她,毕竟萧泽是宁亲王妃的亲生儿子,而宁亲王妃又极得丈夫宁亲王爷的宠爱,甚至在某种程度来说宁亲王妃可以左右丈夫的决定,为了四皇子萧经,皇后自然要对萧泽夫妻更热情一些。 “泽儿,本宫听说你病全好了,真是替你娘亲高兴的很,这些年来她为了你的病,可没不在本宫这里抹眼泪。”皇后亲亲热热的说了起来。 萧泽立刻做出一脸惭愧的样子,低头不好意思的说道:“都是侄儿无用,累及父王娘亲受苦了。” 皇后笑着说道:“真是痴儿,日后你做了父亲就明白了,做父母了为了儿女,哪怕是再吃苦受累心里也是甜的。” 说罢,皇后又看向杜衡笑道:“泽儿媳妇,你看着年轻还小,今年多大了呀,从前怎么也没见你跟着家里大人进宫呢?”以杜衡建威将军府嫡出大姑娘的身份,完全可以随家中女性长辈进宫请安的。 杜衡淡淡说道:“回娘娘,妾身祖母身体弱,早就求了恩典,所以臣妇在娘家之时并无机会得见娘娘凤颜。”往年每到朝贺之时,何老夫人都事先上报自己身体病弱不能进宫,杜衡提起此事,皇后方才想了起来,同时也想起了杜衡的身世,知道她生母早逝,继母是坏了事的恭肃公主的女儿益阳县主,这益阳县主素来是跋扈不容人的,如何会带着继女进宫呢。 “哦,是了,本宫想起来,怪得本宫从前没有见过你呢。”皇后暗自庆幸的说道。 等皇后问完话,瑞云才上前行礼说道:“回禀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请您携三公子和三少夫人一起到奉圣宫共进午膳。” 皇后闻言笑道:“本宫正想安排这两个孩子陪本宫用午膳,不想母后已经有安排了,好,瑞云你先回奉圣宫去,回头本宫携这两个孩子连同四皇子一起去陪母后用膳。” 皇后很注意与婆婆谢太后打好关系,所以素日里她们婆媳之间相处的很融洽,一起用个膳什么的都是寻常之事。 瑞云含笑躬身应了,自去奉圣宫向太后禀报。 皇后见李全还杵在底下站着,便也笑着说道:“李全,你也回去服侍皇上吧,回头本宫会把这两个孩子全须全影儿的送还给宁亲王爷。” 李全笑着应了一声是,便也离开了凤仪宫,只凭皇后与宁亲王妃的交情,李全也能确定萧泽与杜衡在凤仪宫会很安全。 皇后又打发人去请四皇子夫妻,四皇子十七岁,前年出宫开府建牙迎娶王妃,去年被封为恪郡王,王妃已经为了他生下嫡长女,恪郡王府中还有个侧妃也怀了身孕,因日子还浅,故而不知是男是女。 恪郡王府离皇宫并不很远,没过太长时间,恪郡王与恪郡王妃便来到凤仪宫,自有一番厮见不必细表。 恪郡王爷眉眼生的象皇后,口鼻却象皇上,倒也是个翩翩少年郎,若没有萧泽衬着,他还是挺中看的。 只可惜有萧泽的珠玉在前,恪郡王爷就显得有些失了光彩。不过恪郡王倒不在乎这些,对萧泽还是表示出了应当应分的热情。 恪郡王妃李氏一看上去就是那种性情温顺的女子,她脸庞微圆,眉眼儿细细弯弯的看上去很和气,虽不是特别漂亮,却让人看了有种安心之感。杜衡对她的第一印象挺不错的。 恪郡王妃看到萧泽杜衡夫妻,不例外的有一抹惊艳之心。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温柔的笑着与杜衡说话,杜衡也轻轻应了几声。 皇后对于李氏这个儿媳妇很是满意,当然这个儿媳妇是她千挑万选的,自然不可能不满意。因此便笑着说道:“经儿媳妇,你比泽儿媳妇也大不了几岁,倒不用陪在母后这里,下去聊天吧,带经儿媳妇在凤仪宫走一走。” 李氏含笑应了,温温柔柔的对皇后福身称是,引着杜衡随她走了。 萧泽一见媳妇儿被恪郡王妃带走了,便开始有些个心神不宁,这宫中处处危险步步惊心,就算他的小媳妇有充分的自保之力,可萧泽还是不放心的。 皇后见萧泽的一双眼睛都象长了钩子一般钩着他媳妇的背影,不由笑了起来,只吩咐道:“经儿,你也陪你堂弟出去走走吧,不要走远了,一会儿还要随母后去奉圣宫陪太后用膳。” 恪郡王萧经笑着应了,对萧泽说道:“堂弟请。” 萧泽微笑应了,赶紧与堂兄一起追着媳妇儿走了。 孩子们走后,皇后问身边的女官道:“四皇子还与宁亲王府的老二走的很近?” 那名女官低声回道:“听说宁亲王府的二公子突然得了什么病,如今正在王府闭门养病,四殿下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皇后点点头道:“嗯,这样才对,宁亲王府的老大摆明跟定了太子,老二是个没用的,名份既不占先,又没有娘亲护着,倒是老三不一样,他的娘亲极得宠,这孩子生的又好,宁亲王爷春秋正盛,将来这王爵未必会传给老大,老三也很有一争之力。回头传话给春芸,让她多多提醒四皇子。”春芸就是恪郡王那位怀了身孕的侧妃,她是皇后精心为儿子挑选的司寝女官,是萧经的第一个女人,深得萧经的喜爱,她一怀上身孕萧经便为她请封,是正经上了玉碟的袁侧妃。 却说萧经陪萧泽走出坤和殿,两人虽然也有说有笑,不过各自都没有什么真心。萧经与萧泽二哥萧淅的关系并非皇后知道的那样浮浅,自从萧经出宫开府之后,萧淅与萧经私底下往来甚密,两人的关系可是磁实的很,只不过因为皇后并不看好萧淅,萧经才瞒着母后罢了。 萧经与萧淅的关系知道的人并不很多,可是萧泽却是其中之一,其实不只是萧淅,就连萧淆素日里的动静也都全在萧泽的掌握之中。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做为后援,萧泽想知道什么消息能打听不到呢。 萧泽熟知宫中诸皇子的深浅,可是萧经却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俊美无匹,看上去极无害的少年到底有多厉害。平日他只听萧淅说自家三弟整日病的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便先在心中看低了萧泽。他因这几日没有见到萧淅,也没有得到任何有关萧淅的消息,便趁这个机会向萧泽打听起来。 “泽堂弟,本王听说令兄淅堂兄近日身体不适,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萧经假装无意的问了起来。 萧泽收了脸上的微笑,略带了一丝愁容说道:“唉,也不知怎么回事,二哥突然生了怪病,非说双手被烧灼的厉害,刺破手指流了许多的血,整个人都虚脱了,脸色青白的好生吓人,父王严令二哥在府中静养呢,但愿二哥能快些好起来。” 萧经心头突的一跳,忙做惊愕状说道:“竟有这种事?” 萧泽点点头道:“谁说不是呢,二哥素日里看着身体好的很,怎么会突然得了怪病,其实说病也不是病,大哥给二哥请了太医,太医怎么诊脉都说二哥没病的,恪王兄,小弟听说您博揽群书见识广博,您可曾听说过这么奇怪的事情?” 恪郡王萧经以学问好而著称于皇室,所以萧泽才会这样问起来。 萧经皱眉摇头道:“本王倒从来没看过类似的事情,的确是怪的很。” 萧泽知道凡出宫开府建牙的皇子都缺钱,便又说了一句:“二哥的脸色很不好,只怕今年连年酒都不能出门去吃了,父王特别吩咐了,二哥将身体彻底养好,再不许他出门的。” 萧经心头又是一跳,暗道:“看来今年得不到阿淅送的银子了,说不得还得送些药品给他补养身体。回头倒要好好计算一下才行。” 扭头看了萧泽一眼,萧经发现萧泽头上戴的身上穿的腰间佩的虽不逾制,却也都是极精美华贵之物,就连他手上戴的墨玉扳指都透着盈盈宝光,想来不是凡品,萧经在心中暗自估算一回,萧泽这一身行头怕不是要千两银子以上,竟比自己这个郡王爷穿的还贵重些。 萧泽又看向不远处的杜衡,他只能看见杜衡鬓旁斜簪的赤金绞丝嵌宝牡丹花簪闪着灿灿华光,倒比身旁的恪郡王妃的头面还光彩夺目。以萧经目前对首饰的认知,他觉得只是那一只嵌宝牡丹花簪便得值个几百两银子,其他的头面萧经看不到,自然无法估价。 萧经突然想起那日自己的王妃曾去宁亲王府看铺妆,回来后曾经对自己感慨过一句:“再想不到那杜大姑娘只是个冲喜新娘,却有那么丰厚的嫁妆,倒将世子妃给比下去了。”当时萧经没有在意,听过也就算了,今日看到萧泽与杜衡夫妻,他突然想了起来,心中不免有了一丝的犹豫…… 若是萧泽夫妻真的比萧淅更有实力,难道他真要弃了萧淅转而选择萧泽么?恪郡王萧经还以为萧淅萧泽是街市上卖的大白菜由着他挑捡呢。 萧泽心眼儿可多,他看到萧经打量完自己之后又去看向他的媳妇儿,便猜出几分萧经的心思,他只是暗觉好笑,就算是没有他与七皇子萧绎的过命交情,萧泽也不可能与个已经与他的二哥勾结在一起的皇子交好。对萧泽来说,任何与他的大哥二哥交好之人,都在他的拒绝往来名单之中。 “泽堂弟,你从前一直病着,身上便也没有差使,如今你已经大安了,不知道你想做些什么,本王可以帮忙的。”萧经笑着示好起来。 萧泽又露出他迷惑人的,羞怯的微笑,不好意思的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一切全凭皇伯父安排,我如何还能自己挑选呢,那多不好。” 萧经瞧着神情羞怯的小堂弟,心中竟然浮起一丝怜惜之情,他笑着说道:“泽堂弟可别这么说,你若是有想做的差使只管与本王说,这点子小忙本王还是能帮上的。” 萧泽不好意思的轻笑说道:“多谢恪王兄美意,可我真的没有想过呢,您知道我的病刚好三天。” 萧经笑道:“说的也是,你身子才好说起来,是该多休养一阵子再说的。泽堂弟,过年的时候一定到本王府上来玩儿。” 与萧经与萧泽的相谈甚欢比起来,恪郡王妃李氏与杜衡之间的交谈可就寡淡多了。杜衡虽然对李氏的第一印象不错,可她从来都不是那种上赶着与人亲近的人,而李氏虽然性情柔顺,却也是自矜身份之人,她会与杜衡说话,但绝对不会自降身份没话找话说。而且当日看到杜衡那么丰厚的嫁妆,做为女人的恪郡王妃心里也有小小的妒嫉,她嫁人之时就是郡王妃,可嫁妆与杜衡比起来抬数虽然多,可内里实质却还不如杜衡。 四人没逛多久,皇后便派人来传他们,萧泽等四人随皇后径直去了奉圣宫。太后看到四皇子夫妻也来了,倒也挺欢喜的,老太太特别中意象李氏这样的孙儿媳妇。 一顿午膳用过,太后吃的很高兴,可皇后与恪郡王夫妻还有萧泽杜衡夫妻便吃的不怎么舒服了。这倒不是太后招待的不好,而是宫宴的仪程在哪里摆着,每吃一道菜之前向站起向太后说吉祥话儿,敬个酒什么的,冬日热乎的饭菜凉的快,所以轮到皇后等人吃用之时,菜都凉的差不多了,再美味的佳肴也失了风味,这御膳其实也就是看着好看,真吃起来还不如外头馆子里的菜品有风味。 好不容易用完午膳,萧泽与杜衡既没吃饱也没吃好,杜衡因为小时候挨过饿伤了胃气,她一但不按时吃饭就会胃疼,所以此时杜衡便觉得胃部隐隐做疼,不免悄悄用手捂着胃部尽量忍耐着,她此时只希望能立刻出宫回府,赶紧吃点东西安抚不舒服的肠胃。 萧泽时时刻刻都在留心自己的小媳妇,一见杜衡微微皱了几下眉头,又见她那宽大的衣袖举至胃部,萧泽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立刻站起来对太后说道:“回禀皇祖母,孙儿与媳妇习惯于饭后略走几步的。” 谢太后先是一怔,继而笑着摆手说道:“快去吧,别走远了。” 杜衡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萧泽拽着走开了。出了殿门,杜衡皱眉甩脱萧泽的手,低声喝首:“你又想做什么?” 萧泽将手指竖到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然后指着阶下低声道:“下去再说。” 杜衡皱眉随萧泽走到阶下僻静背风之处,她还未及开口,便被萧泽塞了满手的东西。 看着右手的油纸包与右手的小银壶,杜衡惊讶的问道:“这是什么?” 杜衡笑着说:“纸包里是门钉小烧饼,银壶里是**,都还温着呢,你赶紧吃了吧。” “你还随身带了这个?”杜衡惊讶极了。 萧泽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道:“我听阿绎说过在宫里随侍用宴从来都吃不饱肚子,我怕你饿的胃不舒服,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带了些点心**,想着万一你没吃饱还能垫一垫,刚才我瞧着你好象胃不舒服,你赶紧先喝点热**暖暖胃,再吃个门钉烧饼,是你喜欢的三鲜素馅儿,也没放大油丁儿,早上才烤的,香脆着呢,快吃吧,我给你把风,你可背着风口啊,可别受了风。” 杜衡拿着两样吃食,怔怔的看着转过身子的萧泽,除了寥嬷嬷与杨梅之外,再没有人这样关心惦记着她。 “你……也没有吃饱吧?”杜衡迟疑的问了起来。 萧泽嗖的转过身子,眼睛亮的惊人,他咧嘴笑着摇头道:“我没事儿,一顿半顿不吃也没问题,你不行,你身子弱不顶饿的,快吃吧。” 杜衡将小银壶塞到萧泽的手中,打开纸包将门钉烧饼掰成两半,将大的一块儿抵给萧泽,低声说道:“我有一点垫垫就行了。” 萧泽将小银壶拧开,接过半块门钉烧饼后将小银壶递了过去,含笑说道:“先喝点热**再吃。” 杜衡知道温热的**最能缓解胃部不适,便也不再推辞,接过来喝了一口,见萧泽转过身子,她便小口而迅速的吃下了小半块门钉烧饼。吃完烧饼又喝了两口**,杜衡觉得整个身体都热乎起来。便对萧说道:“你也赶紧吃吧,别灌了风。” 萧泽立刻转过身子,抢过杜衡手中的小银壶,将那半块门钉烧饼塞到杜衡的手中,然后一仰脖子灌了一大口热**,才眉眼儿笑开的说道:“我喝**就行,你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杜衡见萧泽抢了**去喝,不由满面涨红,这里没有杯子,刚才她就是对着银壶口直接喝的,谁能想到萧泽竟会这么做,真是……杜衡又羞又恼,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萧泽却浑不以为意,其实这厮心中正暗暗便笑,这也算是与他的小媳妇有接一步的亲密了吧。 “阿衡,你快吃吧,哦,我这就转过身去。”萧泽说完便转过身子。杜衡看着手中的半块烧饼,张口狠狠咬了下去,就好象一口咬在萧泽身上一般。 萧泽背对着杜衡,可耳朵却直直的竖着,听到杜衡用力嚼着烧饼,萧泽偷偷的笑了。 半壶**与一个门钉烧饼吃下肚,杜衡的胃舒服多了。她虽然气萧泽喝自己剩下的**,可也知道萧泽这是一番好意。将这一壶**与门钉烧饼一直保持着温热并不容易,也的确难为了萧泽了。 “萧泽,谢谢你!”吃完东西的杜衡对萧泽的背影轻轻说道。 萧泽转过身来,很认真的说道:“阿衡,你是我媳妇儿,我照顾你是天经地义之事,可别和我说谢谢,那多见外啊,我不喜欢的!” 杜衡沉默片刻,低声说道:“你既然带了门钉烧饼,想来也是知道我过去的一些事情,所以我还是要谢谢你。” 萧泽笑了,他伸手轻轻擦去杜衡嘴边残留的芝麻粒儿,微笑低声道:“好,你这声谢谢我收下了,可这是最后一回,往后再不许说了,若你还想说谢谢我,就换一句吧!” 杜衡疑惑道:“换一句,换什么?” 萧泽坏坏一笑道:“现在不告诉你,以后你就知道啦。好了阿衡,你也吃完了,咱们也该回去了,要不皇祖母得派人出来找我们呢。” 杜衡点了点头,忙与萧泽一起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一回世子夫妻双吃瘪 萧泽与杜衡带着太后皇上皇后的赏赐,随父亲一道出宫。此番进宫无惊无险,让一直暗暗提着一口气的萧泽与心中惴惴的杜衡都松了一口气,这个本不容易走的过场终于走完了。 宁亲王爷一行人刚回到王府门前,都还没有进王府大门,侍卫队长何武从西边匆匆赶了过来,他在宁亲王爷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宁亲王爷原本含笑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萧泽耳力好,他隐隐听到一句:“王爷,李嬷嬷一家人悉数被杀于城外东十坡。” “父王?”萧泽快步走到父王身边低声叫了一句。 宁亲王爷沉声道:“先送你媳妇回去,然后到抱朴园书房来。” 萧泽应了一声,立刻先送杜衡回交泰园,此时世子萧淆与二公子萧淅已然迎了出来,宁亲王爷沉声道:“淅儿,如何又出来,赶紧回去休息,身体没养好之前不必出门。” 萧淅见父王脸色不好,勉强说了一句:“儿子还能支撑,父王回府儿子理当前来迎接。” 宁亲王爷摆摆手道:“罢了,孝敬不在这上头,回去吧。”萧淅这才赶紧回了博行园。 萧淆见父王脸色不好,一边陪父王回府,一边小声问道:“父王,难道今日三弟与三弟妹进宫请安并不顺利?” 宁亲王爷沉声说道:“他们很好。太后皇上和皇后都很喜欢他们。” 萧淆听了这话心中暗恨,凭什么那个病秧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讨太后皇上皇后的喜欢,而他费尽了心思,也只是在太子面前有几分体面,皇上对他始终并不很亲近。 其实这是萧淆多心了,想他不过皇上的十几名侄子中的一个,而皇上自己还有十几个儿子,他又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才能,皇上能记得萧淆是宁亲王府的世子已经算是不错了。 “既然太后皇上皇后都很喜欢三弟和三弟妹,父王怎么不不高兴呢?”萧淆压下心中的妒意轻声问道。 “与此事无关,淆儿,我们王府有一房下人被人杀害于城外东十坡,此事你是否知道?”宁亲王爷抬眼看了大儿子一回,沉沉的问道。 “啊,竟有此事,是那一房下人,儿子实实没有听说。”萧淆故做震惊的惊呼起来。 宁亲王爷皱眉斥道:“大呼小叫什么,这点子事就惊到你了?” 萧淆忙垂头道:“是,儿子失态了,父王教训的极是。” 宁亲王爷没有理会大儿子的认错,快步向抱朴园走去。萧淆愣了一下,赶紧也跟了上去,他是长子,不论王府出了什么事情,他的父王都应该与他商量才是正理。 宁亲王爷倒也没有反对大儿子跟了过来,只是一路上都没有与他说话。 萧淆心中立时又翻腾起来,他觉得自从三弟病好之后,父王明显将心偏到三弟一边,如何对自己竟是连面子情都不愿意维持了。若再这么下来,只怕过完年父王就是请旨夺了自己的世子之位,让三弟萧泽做宁亲王府的世子了。 其实宁亲王爷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就算他有多喜欢三儿子萧泽,都不会去伤害大儿子萧淆,萧淆是他的嫡长子,意义自是不同的。对于要顶门立户的长子,宁亲王爷自然会要求的极为严格,反而对于小儿子萧泽,宁亲王爷只盼着他平安喜乐,并没有希望小儿子有什么大出息。以萧泽的身份,就算他再没有出息,也能富贵悠闲的过完这一世。 萧淆想着心事陪父王进了书房,可是却不见他的父王有任何吩咐,只是命人去沏三杯热茶。 萧淆不解的问道:“父王在等什么人么?” 宁亲王爷还没有说话,萧淆便听到外面响起三弟萧泽的声音:“吉安,父王可在书房?”吉安是负责打理抱朴园书房的小太监,所以萧泽才会这样问他。 “泽儿,快进来吧!”宁亲王爷也听到这一声询问,便往外高声喊了起来。这一声喊听在萧淆的耳中,便又生出了许多的意味。他心里越了妒恨萧泽了。 萧泽走进书房,看到大哥萧淆也在,倒也没什么惊讶,毕竟萧淆是宁亲王府的世子,王府中出了大事,他是应该参与讨论的。就算萧泽认定萧淆是幕后主使之一,可是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他什么都不能说。 “父王,大哥。”萧泽上前叫了一声。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都坐下吧。” 萧淆心中暗道:“刚才却不叫我坐,他一来便赐座,父王真是越来越偏心了。” 三人落座,吉安送上刚沏好的香茶,便很有眼力劲儿的退了下去,还轻轻的将房门关好。 宁亲王爷呷了一口香茶方才沉声说道:“今日为父出门走的急,有些事情还没有告诉淆儿。昨晚,有人买通抱朴园的白案厨娘李嬷嬷在点心中下毒,企图谋暗你们母妃和她腹中的胎儿。” “啊,竟有此事?”萧淆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出一副极度震惊气愤的样子,看他双眼圆睁怒不可遏的样子,就象是有人加害他的妻儿一般。 萧泽昨天晚上就在抱朴园中,那一幕是他亲身经历的,自然不会象萧淆那样震惊,萧淆见萧泽很是淡定,便皱眉问道:“三弟,有人加害母妃,你竟然不愤怒?” 萧泽沉声道:“有人害我的娘亲,我当然非常生气,只是此事发生之时我就在场,已经知道了。如今愤怒与事无补,倒不抓紧时间想办法将幕后真凶揪出来绳之以法来的要紧。” “怎么三弟你昨天晚上就知道了?”萧淆皱眉看向父王,一脸很受伤的表情。 宁亲王爷心中有些不悦,沉声道:“昨日泽儿夫妻陪侍用饭,他自然是知道的。” 萧淆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心中却暗自说道:果然父王极是偏心,只招老三陪侍用饭,我与老二却连提都不提。 宁亲王爷不知道大儿子在想什么,可是萧泽心里却如明镜一般,他只不理会大哥,而是对宁亲王爷说道:“父王,何侍卫查到什么没有?” 宁亲王爷沉声道:“泽儿,李嬷嬷的所有家人都被杀害于城外东十坡,没留下一个活口,他们随身携带的细软甚至连身上的衣物都被抢的一干二净。” 萧淆听了这话忙说道:“父王,会不会是流民做乱?” 宁亲王爷怒喝道:“胡说,如今天下升平,东十坡又是京郊之地,何来流民做乱?” 萧淆被喝斥的面红耳赤,忙低头说道:“儿子失言。” 宁亲王爷失望的摇了摇头,看向三儿子说道:“泽儿,你的意见呢?” 萧泽想了想方才说道:“父王,儿子与大哥的意见正相反,这绝不是流民做乱,而是有预谋的屠杀。” 萧淆一听这话立刻厉声喝道:“萧泽,连流民都没有,京畿重地素来守卫森严,如有人敢组织有预谋的屠杀,你且不可胡言乱语!” 萧泽一听这话立刻瞪向萧淆,浑不吝的叫道:“我又不曾说是大哥组织的屠杀,大哥你惊什么心!” 萧淆气道:“萧泽你说什么,谁惊心了!父王,三弟这般目无兄长,您就不管他么?” 宁亲王爷沉声斥道:“泽儿,不许信口胡言,还不与你大哥陪不是!” 萧泽哼哼两声道:“是大哥先否定了儿子的话,儿子气不过才说的,我倒想知道大哥有什么凭据就这么否定儿子!” 宁亲王爷皱眉沉声喝道:“泽儿……” “哼,对不起了大哥,刚才我不应该说是大哥你组织的屠杀。”萧泽很没有诚意的说了一句,把萧淆气的不行,这样的道歉,他真是不应着不是,应着更不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病刚好的三弟萧泽竟然这般的滑不溜手。 “泽儿!”宁亲王爷不悦的唤了一声,只是这不悦的语气中多少有些个无奈的纵然,小儿子么,当爹的不管怎么都会偏疼一些的,自然也不舍得认真生他的气。 “父王,查清真相要紧呢,您就别计较儿子了吧。”萧泽看到大哥气的脸色发青,便故意扮小撒娇的冲着父王叫了起来。 “再不许胡搅蛮缠!”宁亲王爷佯怒的瞪了儿子一眼,才又继续正题了。 萧淆眼看着父王与三弟“打情骂俏”,心里早已经气的炸开了锅,他们难道当他不存在么,要不要这样拿肉麻当有趣! “如今新年将近,京城内外的巡查越发严密,绝对不可能是流民做乱,至于泽儿所说的有人特意组织的屠杀,倒不是没有可能。”宁亲王爷沉沉说道。 萧淆的脸色更加不好看,索性坐在椅上别过头去生闷气,同时以为种方式还掩盖他的心虚。 萧泽点头道:“父王说的极是,如今巡查既紧,就连小偷小摸之人都少多了,那儿会有人敢对那么多人下手呢。李嬷嬷的家人不过是个奴仆,他们既没有太多钱财,也不可能穿什么贵重衣裳戴什么值钱的首饰,可是他们偏偏一个不落被杀死了,还抢光了衣裳首饰细软,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李家人身上必定有些东西能够指证幕后主使的身份,因为时间紧迫,杀手来不及仔细搜查,索性便将所有的东西全都卷包拿走甚至立刻销毁,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抹去幕后主使的痕迹,让追查之人无迹可巡。” 宁亲王爷欣慰的看向三儿子,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泽儿说的极是,一针见血点到了要害之处。” 萧淆心中暗惊,萧泽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却说的象是他亲眼见证了一般,他难道是知道什么?这绝不可能啊,今日早间他安排之时,分明没有走露任何风声。若是萧泽什么都不知道,那他的推断分析能力就太过惊人了,想不到这萧泽竟然如此厉害,萧淆心中越发警惕了!萧泽越厉害,他就越不能容萧泽再活下去。 萧泽知道自己说完这一番话,必会让大哥惊心又惊心,甚至他会立刻加紧谋害自己的进程。可是萧泽完全不害怕,甚至这就是他的目的所在,只有萧淆萧淅自乱阵脚,他才能更加顺利的掌握确切证据,一举将这两个最大的隐患彻底铲除。 “三弟既然分析的如此头头是道,不知道有何高招将你所谓幕后主使之人一网打尽么?”萧淆尽量用平静的语气来问,只是到底流露出一丝讥诮。 “我没有。”萧泽理直气壮的说道。 “没有?”萧淆对于这个回答很是意外。他以为萧泽必定又要说出一番长篇大论。 宁亲王爷赶紧说道:“泽儿这些年一直病着,他又不曾办过实务,具体如何行事他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萧淆心中恨的不行,却不得不强笑说道:“父王说的极是。” 萧泽又说道:“父王,儿子觉得这事交给大哥去查再合适不过的,大哥允文允武智勇双全,相信只要大哥愿意去查,就一定能查出结果,将屠杀李嬷嬷一家人的杀手全部缉拿归案。”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嗯,泽儿说的有道理,淆儿,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如今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年前务必查出个结果。” 萧淆心中暗自叫苦,怎么这差使就落到自己的头上了呢。这事本就是他安排的,却让他怎么将凶手抓出来?若是随便找人顶替,只怕过不了他父王这一关,更不要说还有个萧泽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的扇阴风点鬼火。这个差使对他来说真难办啊! 可是再难办他也得应下,毕竟父王已经正式交待下来,还给定出了期限,他若是不在年前交出个答案,这个年怕都不能过安生了,而且这事若不办好,岂不是正给了他父王请旨免除他世子之位的借口? 想到这里,萧淆只能咬牙笑着应道:“是,儿子一定不负父王期望,争取早日擒住真凶。”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如此正好,你便下去忙吧。” 萧淆起身行礼道:“是,儿子谨遵父王之命。”说罢,萧淆看向并未起身的萧泽问道:“三弟,你不走么?” 萧泽摇头笑道:“我还想向父王讨几本书看,不急着回去。” 萧淆沉沉嗯了一声,便先告退了。 宁亲王爷不知道三儿子是成心气大儿子的,还笑着说道:“泽儿,父王这里的书籍你随便挑。” 萧泽笑着应了,却跑到宁亲王爷身边叫道:“不如父王您帮儿子一起选吧,您先帮儿子选些游记啦,医书啦什么的。好不好?” 宁亲王爷已经十年没有尝过儿子向自己撒娇的滋味了,自然是乐呵呵的应了,就如从前将小儿子抱在膝头教他读书写字时一样,宁亲王爷带着萧泽边挑说笑边挑书,父子之间亲昵极了。听的并未走远的萧淆都快气疯了。萧淆翻遍自己的记忆,却找不出一点点与父王如此亲近的景象。 回到钟毓园中,萧淆并没有看到妻子程氏迎出来,他愤怒的喝问道:“世子妃去了哪里?” 丫鬟们赶紧上前回禀:“回世子爷,世子妃娘娘刚刚去了交泰园。” “去了交泰园?”萧淆心头一紧,暗自忖道:程氏自三弟妹进门就与她不对付,如何会主动去交泰园? 程氏去交泰园自然是有她的用意,萧泽前脚刚离开,程氏后脚便到了交泰园。而此时杜衡刚刚换好家常衣裳,正在收拾今日进宫所收以的诸般赏赐。 不得不说自谢太后以下,当今皇上与皇后都不是小气之人,他们赏了萧泽杜衡不少好东西。 各色妆花贡缎,蟒缎,绣金银缂丝贡缎,都是今年才进上的好料子,杜衡就得了二十匹之多。太后还格外大方的赏了杜衡一卷金貂皮,足够杜衡做一整套衣裳并一件鹤氅,这个可是难得的紧。 其他诸如金银珠玉头面,各色珍珠宝石也是为数不少。这个都还不算什么,太后还特别赏了下一对约有一尺多长的赤金紫玉如意,这可是礼器,通常不会赏给无爵之人的。 程氏走的快,小丫鬟刚刚禀报完,她便已经走到了门口,而杜衡才只刚刚迎到迎门的屏风处。所以程氏透过屏风已经影影绰绰的看到了摆在大圆桌上的各色礼盒着那二十匹各色贡缎。 “哟,我来的不巧了,三弟妹正忙着呢。”程氏假意笑着说了一句,可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下来。 杜衡迎过屏风淡淡道:“大嫂来啦,我屋里乱,不便在此招呼大嫂,大嫂请到东次间用茶。” 程氏见杜衡拦住自己不往里让,心中便有些不痛快,只不过她此时过来另有要事,所以这事便先不计较了,反正那些东西都是宫中赏下来的,想也不可能有差东西。按着府中素日的规矩,杜衡也不能吃独食,那些个缎子她必得分给自己和二弟妹孙氏的。 杜衡亲自引着大嫂程氏进了东里间分宾主落座,清芬送上香茶,杜衡只陪程氏吃茶,其余一句话都不多说,所以她素日里沉静惯了,便是一日不说一句话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程氏原本打算着让杜衡先问自己,然后自己再以长嫂的身份教导于她,最后才提出自己的真正用意,可不想杜衡只是默默的陪着吃茶,竟连半句都不问。程氏可没有杜衡这么好的耐性,她还得赶紧说完事回钟毓园呢,因此便笑着说了起来。 “三弟妹好定力啊,你也不不问问我过来有什么事?”程氏淡笑问道。 杜衡放下茶盏淡淡道:“如今已是年下,大嫂正忙着,若无事想来也不会过来,既然有事,大嫂一定会说,我又何必问呢。” 程氏被杜衡直接到让人有些难堪的话语噎的不行,却又不能起身走人,还不得不笑着夸了一句:“三弟妹真是直爽人,大嫂我最喜欢与直爽人说话了。” “是这样,三弟妹娘家的情况大嫂我也是知道的,只怕在府里之时没有什么机会学着管家,如今你刚刚嫁入我们宁亲王府,也还没有熟悉王府的各项制度,如今母妃有身孕精神短,我是长嫂便应该过来提点三弟妹一些,免得三弟妹有什么不周全之处,伤了我们王府的体面。” 杜衡淡淡道:“哦,这是样啊,那倒要先谢谢大嫂的好意了。” 程氏自己心中有鬼,所以杜衡这么一说,她先自有些心虚,只怀疑杜衡话中有话,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其实呢,三弟妹刚刚嫁进王府,还是新妇呢,也没有太多要你做的事情,三弟妹不用太紧张。”程氏笑着说道,杜衡心中就不明白了,大嫂程氏哪只眼睛看出自己紧张了?她明明很轻松好不好?萧泽早就告诉她了,说这些子琐事完全不用她费心,一应所需之物萧泽都会命人准备好送进交泰园的。 “嗯,我不紧张。”杜衡淡淡说了一句,程氏绕了半天的圈子都没有说出真实来意,却让杜衡心里有些个不耐烦了。她的时间很宝贵的,可没这么多闲工夫陪程氏磕牙。 程氏见杜衡怎么都不接这个茬儿,只能直接说道:“三弟妹,其他要准备的东西都容易,只是这过年要用的金银锞子得各房自己准备,这几年我们都是合在一处铸金银锞子的,如今三弟已经娶了三弟妹进门,这事理当和三弟妹说一声,三弟妹回头准备一百两金子九百两银子送到我哪里,回头连二弟妹送来的一起送去倒了,等锞子铸得了,就把一百个锞子九百个银锞子给三弟妹送过来,三弟妹刚进门,这火耗就当是大嫂的心意,就不必三弟妹额外出了。” “哦,原来是这事啊。”杜衡点了点头,做恍然大悟状。 程氏笑道:“可不就是这事,大嫂怕打发丫头嬷嬷们说不清楚,这才特意走了这一趟。” 杜衡淡淡道:“早知道王府有现铸锞子这个规矩就好了。偏我不知道,昨儿就命人准备了金银锞子,大嫂也知道我们刚刚成亲,这种东西还是有不少的,点算一下足够过年之用的,今年就不用额外准备了。叫大嫂白跑一趟我真是过意不去呢。” 程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愕然道:“你……已经备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二回子嗣之计 “是啊,昨儿听齐嬷嬷提了一句,我怕晚耽误使用,便赶紧备下了,若是知道大嫂早有安排,我昨儿就不必好了通忙碌了。”杜衡微微蹙眉轻声说了起来。这话听在程氏耳中,倒有些个责备她没有及时通知的意思,这真让程氏有口难言。 “倒是我没想周全,应该早些告诉弟妹的,不过想着弟妹三朝回门,应该顾不上这些,这才今儿来说的。既然弟妹已经准备好了,那就算了吧,你忙吧,我先回去了。”程氏悻悻说了一句,见无法用杜逢的真金白银与自家成色不佳的金银器混在一起好歹提升自家金银锞子的成色,程氏便再也没有心情与杜衡多说什么,站起来便要走。 杜衡自然不会留她,也站起来淡淡说道:“大嫂事情忙,我便不虚留了。大嫂慢走。” 程氏心中这个气啊,怎么这杜衡说话行事就那么各色,难道说一句“大嫂再坐一回儿”她就会死么,真没见过这样不通礼数之人。 程氏的计划落空了,又被杜衡的冷淡气了一回,憋了一肚子气愤愤的回到了钟毓园,连原本打算顺路走一趟博行园的念头也都打消了。 “你这是怎么了,竟象是在哪里受了气?”萧淆见妻子面有怒意的走进房中,不免皱眉沉声问了起来。 程氏没脸说自己看着那些金银家伙的成色不好,想去去占三弟妹的便宜,哄着她拿出金银给自家的金银锞子添些成色。只得愤愤道:“妾身刚才有事去了交泰园,不想被三弟妹气了一通,妾身也算见过不少高门贵女,就没见过这样不通人情事理的!” 萧淆现在最烦的就是任何与三弟萧泽有关的人和事,因此一听妻子提到交泰园,便没好气的喝道:“你是长嫂,原该三弟妹来给你问安,你倒上赶着去了!成何体统,就算是有事情,也该将三弟妹唤到这里来说话才是正理。” 程氏低眉顺眼的应了,心中却昨自想道:“你还在家里,我如何能让三弟妹到钟毓园来,难道生怕你们没有机会见面么。你那点子小心思瞒的过别人,却是瞒不过我的。” 通常男爷们儿是不问内宅之事的,所以萧淆也没有再纠缠此事,只沉声道:“上午之事怕是有些麻烦,父王听说那些人在城外被杀,已经命我在年前将杀人凶手捉拿归案了。” 程氏惊呼一声:“什么,父王……”萧淆狠狠瞪了她一眼,程氏忙捂住嘴巴,片刻之后才松开手,压低声音问道:“怎么,父王知道了?” 萧淆低声道:“父王只知道李嬷嬷的家人出了事,其他的并不知道。” 程氏听了这话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忙低声问道:“爷,您打算怎么做?” 萧淆低声道:“先拖几日再说,这事你不用管了,把过年要用的物事儿都准备好就行,父王一日不提让你管家之事,钟毓园之外的事情你就一点儿也不要插手。二弟妹那边你也看着些。” 程氏忙说道:“爷放心,妾身明白的。二弟妹如今一门心思为二弟调养身体,再没有心思想别的。再者,也没有越过妾身这个大儿媳妇,反将管家之权交给二儿媳妇的道理。” 萧淆点点头道:“理是这个理,二弟与二弟妹却也不用太防着,你略留些心也就行了,可三弟三弟妹那边,你千万不要大意了,今儿我才知道三弟就是只不叫的狗,咬起人来可是入骨三分。” 程氏惊道:“爷,这话怎么说,三弟不过是个身体才好起来的病秧子,他还能有什么作为?” 萧淆冷哼一声,将刚才的经历简单说了一回,听得程氏震惊不已,连声说道:“这可怎么办?爷,咱们往后的日子岂不是要更加艰难了?” 萧淆冷声道:“这也未必,他如今是病好了,难道就不会再犯么?你也不必太过惊慌,这宁亲王府注定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听丈夫这么一说,程氏心中略略踏实一些,她点点头道:“爷说的极是。” 萧淆看看妻子平坦的小腹,皱眉说道:“你吃张太医的药也有一年多了吧,怎么还没有动静?”张太医是太医院中专攻妇儿两科的太医,于调理妇人身体上很有一手。他已经是程氏换的第三位太医了,自从程氏进门一年都没有怀上身孕,她便开始了漫长的看太医吃药求子之路,如今已经吃了四年的药,却依然没有如愿怀上身孕。 程氏脸色刷的白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心中比丈夫萧淆还有着急百倍,若再怀不上孩子,程氏觉得丈夫都有可能休了自己另娶世子妃。 程氏正想着,突然觉得小腹处传来一阵熟悉的感觉,她的脸色由白转青,原本还抱着的一点点希望彻底破灭了,她的葵水竟然又如期而至,这个月又没有可能了。 “爷,妾身去更衣。”程氏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连看都不敢看丈夫一眼,赶紧去净房清理身体更换衣裳了。 萧淆皱了皱眉头,对于妻子突然退下有些不悦,他还有话没说呢。莫约过了一刻钟,换了一身衣裳的程氏又回来了,萧淆一眼便看到程氏左手食指上戴了一枚素金戒指,脸色立时黑沉下来。这枚戴在食指上的素金戒指只有在程氏的小日子之时她才会戴在左手食指之上,用来暗示丈夫自己小日子到了,不方便服侍。这几日便就萧淆的通房丫鬟们的福音了。 “来了?”萧淆沉声问了一句。 程氏点点头,涩声说道:“是,妾身没用。” 萧淆沉默片刻,低声说道:“佩凤彩鸾的避子汤都停了吧。” 程氏震惊的猛然抬起头来,盯着萧淆直勾勾的看着,这与他们成婚之时的约定可不一样。 “过了年你嫁给我都六年了,我一直没有纳妾,也没有抬举佩凤彩鸾,就想让你为我生下嫡长子,可如今不能再等了。她们不拘谁有了身子,都假说是你怀上了,等孩子生下来直接抱到你房中,对外只说是你生养的,这样你我都能轻松一些。” 程氏不愿意答应,可她知道自己不能不答应,只得垂泪应道:“是,妾身听您的安排。立刻停了她们的避子汤,再悄悄请大夫来为她们调理身体,但愿能让她们早些怀上身子分忧。” 萧淆点点头道:“嗯,那你便安排吧,从今日起就停了避子汤。你放心,谁都越不过你的次序,往后若有孩儿,也只认你是亲娘。” 程氏咬着后槽牙应了,看着丈夫走出房门,往西边的小跨院方向走去,程氏恨的将手中的帕子都撕烂了,这青天白日的就跑去西跨院那两个小贱婢的住处,萧淆你到底要不要这么急色! 西小跨院儿是萧淆的两个通房佩凤与彩鸾的住处,佩凤是从小服侍萧淆的大丫鬟,后来顺理成章做了通房丫鬟,那时萧淆都还没有迎娶程氏。至于彩鸾,则是程氏过门之后特特抬举的自己的陪嫁丫鬟,一来是做贤惠拢络萧淆,二来便是让她与佩凤打擂台。这两个通房丫鬟的姿色都不俗,站在一处也算一对美人灯儿。 纵有美貌的通房丫鬟,可萧淆也只是在程氏小日子之时才去西小跨院儿,其他的日子里他都宿在程氏之处,所以程氏便也没有对这两个通房丫鬟怎么样,月例供给什么的都没有短缺过,只是有一条,每次这两个丫鬟服侍过萧淆,程氏便会派心腹嬷嬷送过去浓浓的避子汤,还得看着她们服下才行。 “娘娘,您这会子可千万不能动气,老奴瞧着张太医的药有用,您看,从前您的小日子并不规律,如今可比从前好多了,张太医再三说了,您得把身子彻底调养好才能坐胎的。”程氏的奶嬷嬷胡氏见程氏气色不对,赶紧小声劝了起来。 胡嬷嬷的话程氏还是能听进去的,只是她现在太着急了,只委屈的说道:“嬷嬷你知道,这几年我何曾有一日断过那苦药汁子,身子调养的也很好,怎么就是怀不上呢?” 虽然四下并没有其他人,胡嬷嬷还是到处张望了一回,然后小声说道:“娘娘,您请到里间说话。” 程氏与胡嬷嬷进了里间,胡嬷嬷压低声音说道:“娘娘,这些年来尽是您吃那苦药汁子,太医一来也只给您瞧病,可从来没给世子爷诊过脉啊!” 程氏一听这话立刻沉声说道:“嬷嬷你不要胡说,爷的身体极为强健,他如何还用瞧太医的!”程氏这话说的也没错,萧淆自小修文习武,虽然他不是那等习武天才,可是十多年练下来,身手也还是不错的,自然身体更是强壮,素日里连个伤风咳嗽都不曾有过,更不要说什么大毛病了。萧淆大约有个七八年都不曾生过病,也不曾让太医诊过脉,一个棒小伙子当然不会没事儿找事的寻太医给自己把脉。 胡嬷嬷摇摇头道:“娘娘,您别急,您听老奴慢慢说来。” 程氏不悦道:“你说。” “娘娘,您从前在闺中之时身体很好,出阁之前还特特调理了三个月的身体,为的就是能进门就怀上身孕,可是您没有,这些年来换了好几个太医,每个太医都说您的身体没有问题,给您开的全是调经促孕的药,喝了那么多苦汤药子,按说早就该有动静了。可怎么就一直没有消息呢?您想想,从前身子不如您的二姑娘她们都生了孩子,没道理您这么精心调理还没有消息啊,老奴一直在想,会不会是世子爷他……”胡嬷嬷只是个奴才,她并不敢将自己的猜测直接说出来,只能将话说以一半,剩下的让程氏自己去想。 程氏脸色变了数变,好半晌儿都没有说话。胡嬷嬷等的心里着急,在她看来,既然三个太医都说世子妃身体没有问题,那么迟迟怀不上孩子的问题便出在世子爷的身上,若是世子爷也配合着请太医瞧瞧,说不定世子妃很快就能传出好消息了。 “这等话再不要提起。”许久之后程氏涩声说了一句。从前她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当时她仅仅露了一丝口风,便让丈夫勃然大怒,冷淡了她足足两个月,程氏费尽心思百般讨好,才让萧淆回心转意,又重回她房中安寝了。有这样的例子在前,程氏如何还敢再旧话重提,难道不怕丈夫从此彻底厌弃自己么?无子无宠,她这宁亲王府的世子妃可就彻底做到头了。 “是,老奴明白,老奴再不会在外头多说一个字的。”胡嬷嬷赶紧保证起来。 程氏点点头道:“西跨院的避子汤都停了吧,若是……若是还一直没有消息,我自会再想办法的。”在程氏心里,她情愿丈夫不能生育,也不愿意让通房丫鬟或是其他人为她的丈夫生下孩子。 胡嬷嬷知道自己的这番话世子妃听进去了,便什么都不再说了,赶紧去准备红糖姜茶,好让她的主子小日子过的顺利一些。 钟毓园中停了通房丫鬟的避子汤,不过两三日,这消息可就传的尽人皆知了。萧淆震怒,他铁青着脸对妻子喝道:“你做的好事!如今阖府再没有人不知道佩凤彩鸾停了避子汤,往后还怎么办!” 程氏的小日子还没有结束,正在卧床休息着,见丈夫怒冲冲的闯了进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大叫大闹,不免气恼的叫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我这几日都在休养,连房门都不曾出过,我能做什么事情!爷可别尽往我身上撒邪火!” “哼,你难道听不懂人话,我那日分明与你说了,悄悄的停了佩凤彩鸾的避子汤,只等她们有了身孕就谎称你有喜了,十月之后就说是你生下的孩子,可如今停了她们避子汤之事阖府没有人不知道的,刚才阿淅都跑来问了一回,你到底是怎么做事的,竟如此不小心谨慎!往后事情还怎么办?”萧淆愤怒的叫道。 “啊,竟有此事?”程氏这回听清楚丈夫为什么发怒了,不由惊的脸色煞白,忙说道:“爷您先息怒,妾身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爷吩咐之后,妾身便不再命胡嬷嬷送避子汤去西跨院,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人知道的。” “糊涂!你好糊涂!”萧淆气的脸都青了,两只眼睛瞪的几乎要鼓出来。 程氏想了想,脸色又变了,她知道问题出在何处了。从前每回丈夫去睡通房丫鬟,一早一晚胡嬷嬷都会亲自熬了避子汤送过去,可这一回萧淆在西跨院连住了三日,胡嬷嬷却一步都没有踏足西跨院。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只要略想一想便知道西跨院的两位被停了避子汤。 但凡有一个下人想到这一点,钟毓园的通房丫鬟停了避子汤之事就再不会是什么秘密,一传十十传百的,可不就传的阖府皆知了。 “爷……现在怎么办?”程氏怯怯的问了起来。 萧淆只咬牙恨声道:“能怎么办,只能继续送药!”宁亲王爷是那种极为看重嫡庶之人,他坚决不允许庶子庶女出生在嫡子之前,这也就是萧淆萧淅成婚之后,虽然妻子都无所出,他们两个却不敢纳妾,也不敢让通房丫鬟怀上身孕的根本原因。 “接着送药?这怎么行,爷不是……”程氏惊呼一声。 “你竟这般愚钝么?让胡嬷嬷仍送避子汤过去,她们悄悄不喝就是了。再有,以后让她们每日到你这里立规矩,你暗暗与她们吃些促孕之药,嗯,就让她们轮换着在这里上夜吧,直到怀上身孕为止。”萧淆冷冷说道。 程氏大惊,她望着丈夫的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程氏并不愚钝,所以她立时明白丈夫的意思,以佩凤彩鸾到上房立规矩为由,其实是增加她们两个的侍寝机会,而不是象现在这样,每个月两人只有五六天的机会。从此她就要与佩凤彩鸾三人平分丈夫,甚至,她还得主动退让,多多给丈夫机会去睡佩凤和彩鸾。 “世子爷……”程氏看着丈夫只叫出这三个字,眼泪便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萧淆与程氏的感情还是挺不错的,见程氏这么伤心,他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坐在床边拿帕子擦了程氏脸上的泪,萧淆缓了声气低低说道:“你别哭,这不是没办法么。你放心,凭谁也越不过你的位子,我……我还是会尽可能与你生孩子的。”最后这句话,萧淆说的何其没有底气,成婚五年,若是程氏能生,她早就怀上了,何至于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萧淆想起与自己同龄之人的孩子都已经发蒙进学了,而他却什么都没有。 萧淆与程氏相视无语,两人都觉得心中苦如黄连。 就在萧淆与程氏相对无言之时,博行园中孙氏的嬷嬷陈氏正在孙氏耳旁说小话儿。 “夫人,听说钟毓园那边停了通房的避子汤。”陈嬷嬷小声说道。 “当真有这种事?”孙氏惊讶的问道。她真有些不相信这种事是看上去极为端方的大哥大嫂能做出来的事情。 “老奴原也不信,特意去打听了的,这事再真不过的,老奴敢拿脑袋担保。”陈嬷嬷急切的说道。她一听到这个消息便开始担心起自家夫人。要知道二公子事事都瞧着世子爷的,会不会他也想……博行园中也是有通房的。 “大哥大嫂怎生如此糊涂,这事万万做不得的,若是让父王知道了,必有一场好饥荒!”孙氏皱眉说道。她自嫁给萧淅之后,一直很得大嫂程氏的照顾,与程氏之间的妯娌关系处的很好,所以此时她的着急并没有一丝做伪。 “我的好夫人啊,您怎么还有心思去想世子爷世子妃的事情,您快想想您自个儿吧?”陈嬷嬷见自家夫人还没想到点子上去,便急急的叫了起来。 “我自个儿?我有什么事?”孙氏不解的问了起来。 陈嬷嬷朝博行园西边努了努嘴,小声说道:“那边也住着两个呢,若是二爷也有这样的心思,您……”陈嬷嬷不往下说了,让孙氏自己想去。 孙氏先是脸色一变,很快就恢复正常,她摇头说道:“二爷不会做这种糊涂事的,况且如今二爷正在休养身体,他且不会往那边走的。” 自上回放血过多之后,萧淅便静心休养,别说是去睡通房,就连与孙氏之间的鱼水之事都已经停止了,萧淅还真怕一日不养好身体,他的父王就一日不许他出门。那得耽误多少事啊。 “现在是不会,可往后呢?夫人,不是老奴说嘴,二爷可什么都学着世子爷呢。转年开了春,二爷若也这么吩咐,您可怎么办呢?”陈嬷嬷担忧的说道。 孙氏摇摇头道:“这不可能,我与大嫂的情况不一样,大嫂进门都小六年了还没开怀,大哥自然着急,可我嫁给二爷也就一年光景,倒也不必太过着急的,那些嫁人两三年后再生孩子的人不多了么。我与二爷又都年轻,还怕将来没有孩子么?” 陈嬷嬷见夫人说的笃定,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她心里到底不踏实,总想用个什么法子彻底绝了这条路才行。 陈嬷嬷是奶大孙氏的奶嬷嬷,自然心里只有孙氏一个,甚至二爷萧淅在陈嬷嬷心中都算不上什么。陈嬷嬷苦思冥想,倒真让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博行园中的通房与钟毓园中的不同,她们是每个月喝一次长效避子汤,而不是每次事前事后服用。这日又到了喝避子汤的日子,陈嬷嬷亲自煎好药送了过去,看着两个通房将避子汤喝完,又坐了两刻钟,保证两个通房不可能将药吐出之后才回了上房。 陈嬷嬷走后,萧淅的两个通房便皱眉议论起来,一个说:“今儿这汤味道与从前的不一样。”另一个便说:“是啊,好象没有那么苦了,可比从前辛辣了许多。” 这两个通房并不知道,陈嬷嬷在避子汤中做了手脚,喝下这碗药,她们从此就再没了做母亲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三回初得收益 钟毓园与博行园中的动静并没有瞒过萧泽的耳目,听完扣子的回禀,萧泽只淡淡笑了一下,浅浅的说了一句:“天做孽犹可恕,自做孽不可活。”便也丢下不管了。反正他现在没有子嗣的压力,他的父王都已经挑明了不让他在杜衡及笄之前圆房,萧泽自然不用着急。 就在扣子向萧泽禀报之时,红菱也正在向杜衡回禀,说的也是钟毓园中停了通房丫鬟的避子汤之事。不过杜衡对这种事情显然没有兴趣,只淡淡道:“似这等无聊之事你听说就行了,不用特特禀报,她们如何在折腾与咱们很不相干。” 红菱原本挺有兴致的,不想被夫人泼了冷水,只讪讪应道:“是,奴婢记下了。以后象这类的消息再不敢说出来污了夫人的耳朵。” 杜衡淡淡道:“行了,也没这么严重,你喜欢打听事儿还只管打听去,只是别挂了相,让人瞧破了。” 红菱赶紧摆手道:“没有没有,夫人您放心,奴婢心里可有数了呢,这些消息也不是奴婢主动去打听的,是王府中的妈妈们主动说与奴婢听的。” 杜衡浅浅笑道:“嗯,这便好,你天生招那些妈妈的喜欢,这也是好事,只是咱们园中的事情不该说的一定不许说出来。” 红菱忙跪下回道:“夫人放心,奴婢只说些新进园之人的儿,主子的事情奴婢半个字都不曾说过的。” 杜衡点点头道:“嗯,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也别只听人家说,偶尔给人些好处,杨梅,每个月额外给红菱几两银子,总不能白听了消息。” 杨梅笑着应了,红菱忙摆手道:“不用的不用的,夫人您每个月都额外发月银,奴婢也不花用什么,尽够了的。” 杜衡淡淡道:“还怕银子咬手么,用不完的只拿去攒嫁妆吧。” 红菱被臊了个大红脸,低着头闷声道:“夫人越发会取笑奴婢们了。” 杜衡轻声道:“这不是取笑,是实话,过上两三年你们到了年纪,我都放你们出去嫁人,若有自己看上的,也别臊着,只管说出来,我必与你们做主的。” 这话可是将杨梅也捎上了,两个大丫鬟被比自己年纪小的夫人打趣了,都羞的不行。倒是清芬沁芳两个还小,三五年间且提不到嫁人之事,两个小丫鬟低着头哧哧直笑,笑的杨梅红菱直用眼睛瞪她们两个。 李嬷嬷打从外头走进来,见夫人神色淡淡的,眼中却有一丝浅浅的笑意,而杨梅红菱两个羞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自己的一双女儿却嘻嘻偷笑,李嬷嬷多少也能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便也微笑着走到了杜衡的身边。 “夫人,杜伯来了,在外头候着呢,他是来给夫人送帐本子的。”李嬷嬷笑着说道。 杜衡听说杜忠来了,便吩咐道:“这天寒地冻的他怎么来了,清芬,快去煮一碗滚滚的姜汤,李嬷嬷,让杜忠到东次间回话。” 李嬷嬷忙出去安排,杨梅与红菱也收了羞意上来服侍主子梳头更衣,杜衡素日在房中之时不耐烦穿戴的太繁复,通常只着一袭轻暖的家常裙袄,头发也只随意的挽个纂儿,用两三只钗环别住罢了。 杜忠被引入东次间,清芬送上滚滚的姜茶,甜甜的叫道:“杜爷爷,夫人怕你受了风,特意命小婢煮一碗姜茶,您快趁热喝了祛祛风寒。” 头戴棉帽,身着厚实的杭绸面儿棉袍的杜忠搓着手笑道:“真是多谢夫人了,一路坐车来的,倒也不是很冷。” 清芬将那碗姜汤捧起来放么杜忠的手中,笑着说道:“杜爷爷先暖暖手,夫人一会儿就过来了。” 杜忠笑着应了,站起来朝上房的方向躬身谢过,这才坐下来捧着碗,边暖手边小口小口的酌着,他的心里手上全都随之热呼起来。杜忠暗暗感慨道:“夫人看着性子冷,可真知道疼人!” 杜忠一盏茶汤没有喝完,杜衡便带着丫鬟嬷嬷走了进来,杜忠赶紧将手中的姜茶碗放下,上前跪下请安,口称:“老奴请夫人安……” 杜衡浅笑道:“清芬,快把你杜爷爷扶起来。” 清芬上前去扶杜忠,可杜忠执意磕了头才站起来,杜衡知道杜忠最是守礼,若不让他磕头他心里必是过不去的,便受了杜忠的头,浅笑道:“坐下回话吧。” 杜忠在最下首的椅子上斜签着坐下,杜衡见他坐的别扭,便吩咐道:“沁芳,端个绣墩过来,让你杜爷爷实实的坐着慢慢回话。” 少顷沁芳端来绣墩,杜忠再次谢座,这回他方才坐实在了,一双老寒腿总不会太受力吃罪。 杜忠偷偷看了杜衡一回,见小主子脸色红润服饰鲜明,仿佛脸儿也比在建威将军府之时略见分圆润,而且杜忠能感觉到小主子身上多了些气势,这让杜忠心里踏实多了,看来小主子在宁亲王府之中果然比在建威将军府过的好。 “夫人,如今到了年根底儿,铺子里的总帐出来了,庄子上的租子也都收齐了,只是不便直接送到王府来,老奴便自做主张将绝大部分东西放到了庄子上,只将银票以及时蔬果品各色山珍等物装了四车带过来供夫人使用。” 杜衡点点头道:“这样就很好,你辛苦了,这大冷的天还特特跑了一回。” 杜忠赶紧摇头道:“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老奴份内之事,夫人,这是帐册和银票,还有进上的单子,请您过目。”杜忠说罢将两本帐册并一份礼单拿了出来,清芬赶紧接过来送到杜衡的面前。 杜衡并没有先看帐册,只问杜忠道:“今年天气冷的很,又下了好几场大雪,庄子上的情况怎么样?可否受了灾?” 杜忠据实禀报道:“回夫人,三个庄子上都有被雪压塌的房子,不过并不多,加起了有三十几户,好在没有伤着人,有左邻右舍帮衬着,屋里的东西也都抢出来了,并没有太大的损失。他们先在亲戚朋友家住一阵了,等开了春就重新盖房子。” 杜衡点点头道:“嗯,既是这样,那受灾人家明年的租子便不要收了,每家再给五两银子,让他们把房子盖结实些,再不要被雪压塌了。” 杜忠忙说道:“夫人慈悲,老奴一回去就把这消息告诉下去,把银子发下去,让大家都感受夫人的仁爱。” 杜衡轻叹道:“挨冻受饿的滋味不好受,谁活着都不易。” 杜忠心下戚然,若非小主子受了那些年的苦,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杜衡缓了缓情绪,又问道:“如今庄子上抽几成租?” 杜忠忙回道:“回夫人,按惯例收三成。”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对杜忠说道:“剩下七成粮食够佃户一家子的嚼用么?” 杜忠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若是俭省着吃用,也能够了,说起来咱们收的并不算多,好些府上都要收四成租子的。” 杜衡淡淡道:“别人收多少与我们不相干,佃户们一年到头辛辛苦苦,总不能让他们连肚子都吃不饱。”说着,杜衡翻了翻帐本,在心中暗暗算了一回,便对杜忠说道:“明年将租子降到两成吧,少了一成租子对我们不会有任何影响,却能让佃户们多少几顿饱饭。” 杜忠没有想到小主子的第一个决定竟然是这个,他愣了愣神,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叫道:“夫人慈悲,夫人仁厚……” 杜忠年轻的时候也做过佃田,他知道做佃户的苦处,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地,到头来却只能吃个半饱,若是人口多的人家,连半饱都混不上,佃户的日子过的苦啊! 杜衡看了清芬一眼,清芬赶紧上前扶起杜忠,杜忠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老奴失态了。” 杜衡淡淡道:“没什么,你必是一大早赶进城的吧,可曾吃过饭了?” 杜忠忙回道:“在庄子上吃了早饭。” 杜衡点点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对沁芳说道:“快去传一桌客饭,让你忠爷爷和来的人一起用。” 杜忠站起身赏,清芬引着杜忠出去了。杜衡也没有回房,只在东里间的炕上将帐册飞快看了一遍,又取出银票交给杨梅,命她拿去记帐。杨梅见那叠银票的面额不小,在心中暗暗一算,竟有三万六千两银子之多,不由偷偷咋舌,这些只是此番陪嫁的三个铺子并庄上子卖掉一小部分粮食的收益,可真是不少呢。 杨梅记罢帐,杜衡又吩咐道:“拿出一千五百两银票,回头交与杜忠,三个庄子每处赏三百两,平均分与每户佃农,铺子上赏二百两赏银,按等级赏下去,每个人都不可落下,让大家都过个好年。” 李嬷嬷杨梅红菱忙都跪下赞颂夫人仁厚,杜衡淡淡道:“你们怎么也学会这个了,都起来吧,凭是谁,兹是我的人,只要好好做事,我谁都不会亏待。” “夫人,三爷回来了。”杜稳正想再说些什么,只见沁芳从外头走了进来,急急的回禀。 杜衡轻轻皱了皱眉头,淡淡道:“知道了,李嬷嬷,回头怕是不得空见杜忠的,你将银票还有我的意思都说与他,让他照着做就行了。”李嬷嬷忙应了下来,杨梅将银票点与她,李嬷嬷收好之后便去寻杜忠了。 杜衡回房之后,萧泽见她穿了见外客的衣裳,便随口问了一句:“谁来了?” 杜衡淡淡道:“是我庄子上的管家,三爷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萧泽笑着说道:“我回来陪你吃午饭啊。” 杜衡皱了皱眉头,挺不给面儿的说道:“我自己吃就很好,不用人陪。” 萧泽知道自家小媳妇就这个别扭性子,丝毫都不在意,还从袖中摸出一个并不很大的纸包儿递于杜衡,笑着说道:“阿衡,快尝尝这个。” 杜衡皱眉问道:“这是什么?”红菱却已经飞快伸手接了过来打开纸包放在桌上,只见纸包中包着的是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还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阿衡,你先别管这是什么,快尝尝好不好吃。你吃了再告诉你这是什么。” 杜衡皱眉看着萧泽,对于这黑乎乎的东西真有些无处下手的无力感,难道就直接啃着吃么? 萧泽挥了挥手,杨梅红菱等人识相的全都退了下去,她们如今都发现了,但凡三爷回房,是最不喜欢让丫鬟在旁边服侍的,三爷只喜欢与夫人单独待着。 “阿衡,我跟你说啊,这东西是我从前打外洋弄回来的东西,试种了好几年,今年总算是成功种出来了,这东西的外洋名字拗口的很,我也记不住,因这个东西吃上去面甜面甜的,我便叫它甜薯。这个是烤熟的,来,我给你剥开,你快趁热尝尝。” 说罢,萧泽将那黑乎乎的东西一掰为二,桔黄色的瓤儿显现出来,一股子香甜之气也随之冒了出来。 “闻着味儿还不错。”杜衡很中肯的评价道。萧泽立刻将烤甜薯塞到杜衡的手中,笑着说道:“你自己撕着吃更香甜。” 杜衡吃了半块烤甜薯,点点头道:“味儿果然不错,而且还挺填肚子的。” “是吧是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吃的,其实这东西刚烤出来更好吃,下回我带你到我的庄子上,咱们边烤边吃,可比这样吃有滋味多了。” 杜衡不置可否,这已经让萧泽很满意了,至少杜衡没有一口回绝不是,这就说明有戏。 “有这样的好东西,如何不给娘亲送些?”杜衡净了手,问萧泽道。 萧泽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甜薯是我自己偷偷试种的,还不到公开的时候。可是对你,阿衡,我再没有一丝半点儿可隐瞒的,有什么好东西我都想与你分享。” 杜衡轻哼一声,倒没有反驳萧泽什么,只是命人准备午饭,那甜薯虽好,个头却是小小的一只,根本就不能填饱肚子的。 杜衡习惯了吃饭之时不言不语,原本萧泽也是这样的,可自从娶了杜衡之后,萧泽便落下一个新毛病,那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逗杜衡说话,特别是在两人对坐用饭之时,萧泽的心思就从来没有放在过吃饭上,他一门心思只想引着杜衡与自己多说几句话。 “阿衡,今儿是哪边陪嫁的管事前来回话的?”萧泽笑着问道。 杜衡被问的一愣,想了一下才想起来镇国公府也给了自己庄子和铺子,他们还没有来送帐册租子等物。 “哦,今天来的是跟过我娘亲的老管家杜忠。”杜衡淡淡说道。 “哦,原来是他,我听说他是个极忠义的。”萧泽立刻笑着说道。杜衡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萧泽见小媳妇又没话说了,便又说道:“你猜上回大嫂突然找你要一起铸锞子是为什么?” 杜衡抬头看了萧泽一眼,淡淡道:“这不是你们王府的规矩么?只不过今年被我打破了。” 萧泽听出小媳妇的言外之意,她是在说怎么你想兴师问罪了,这规矩我就破了,你倒想怎么样?他赶紧说道:“阿衡,你别听大嫂胡说,我们王府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不过往年大嫂二嫂会合在一处铸锞子罢了,铸的也是各园自己用的,王府用的锞子都是另铸的。” “哦,是这样啊。”杜衡淡淡应了一句,对于这种事情她真心没有兴趣。 萧泽忙说道:“我告诉你吧,今儿大哥那儿特别缺银子,便动用了他生母留下来的金银家什儿,只是那些东西的成色不好,大嫂才将主意打到了你的头上。她必是以为你年纪小好糊弄,想让你拿出真金白银为她铸的锞子提高成色,也免得过年之时出去应酬拿不出手。” “是么,那倒是让大嫂失望了。”杜衡还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哼,这就算失望了,将主意打到你的身上,我岂能饶了她。”萧泽重重的哼了一声,一脸为媳妇出气的好丈夫模样儿。 “你做了什么?”杜衡总算是有了一点儿兴致,问了一声。 萧泽赶紧说道:“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在那铸锞子的金银水中略略添了点儿东西,倒出来的锞子全都灰头土脸的不能看,那批金银锞子就算是白铸了,大嫂必得拿出自己的体己金银重新铸一回。也算给她个教训。若是以后她再敢打你的主意,我还有更厉害的手段等着她。” “喏,你看,这就是她铸出来的金银锞子。”萧泽边说边将两个灰不溜丢一丝光彩都没有的金银锞子放到了桌上。 杜衡拿过来看了一回便又放下了,程氏吃不吃暗亏与她并没有关系,事实上只要程氏不来招惹她,杜衡也没打算怎么着程氏,不过看到萧泽为自己出头,杜衡心中还是会有一丝淡淡的高兴。这倒无关男女之情,只是单纯的感觉到被关心了,杜衡心中有些暖意流动。 与交泰园的暗暗温情相比,钟毓园的气氛就极不美妙了。程氏看着抬进来的金银锞子,死的心都有了,她明明已经拿出自己的私房添了上去,不想铸出的锞子成色还如此之差,根本就拿不出手。得亏刚才萧淆出门了,他没看到这样的锞子,若是看到了必得狠狠发一通脾气不可。 “娘娘,这可怎么办,这样的锞子再不能拿出去的!”胡嬷嬷着急的叫了起来。 程氏长长叹了口气,脸色很有些灰败。“嬷嬷,我们还有多少金银?”程氏无力的问道。 胡嬷嬷低声说道:“娘娘,库里已经没有什么金银了。” 程氏叹口气说道:“我也知道。唉,看来只能动用压箱银子了,你去拿一千二百两银票,让人去钱庄兑五十两金子七百两银子,赶紧去铸锞子,金锞子七八分一个就行,银锞子也不要超过九分,好歹把这个年对付过去吧。” 胡嬷嬷急了,忙说道:“娘娘,那可是夫人给您的压箱银子,不能动啊!今儿若开了这个头,用不多久就全没了啊!” 程氏叹息道:“不动不行了,世子爷对我已经不比从前,若这事再办不好,只怕这钟毓园中很快就没有我的位置了,嬷嬷别说了,快去办吧。” 胡嬷嬷闷声道:“那也不用拿这么多吧,这些个锞子重新回炉,再添些金银也就是了。” 程氏摇摇头道:“不必了,全都重铸吧。”程氏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真的救了她一回,若将那些金银锞子重新回炉,不论她再往里添多少金银,都不能铸出光彩夺目的金银锞子。 胡嬷嬷虽然替程氏舍不得,却也不敢不听吩咐,开箱取了银票命可靠之人出去兑了银子重新铸造金银锞子,到了下午新铸好的锞子便送了进来。 程氏细细验过,见锞子的成色十足,只是份量轻,她缓缓叹口气道:“也只能这样了。但愿世子爷不会再有意见。” 程氏话音刚落,萧淆便回来了,他听说锞子已经铸得了,便直接过来看。拿起一个必定如意的金锞子在手里一掂,萧淆原本带笑的脸便沉了下来,他皱眉问道:“这么轻,有一两么?” 程氏摇了摇头道:“没有,金锞子七分五,银锞子八分五。金锞子八十个,银锞子一千个。” “金锞子这么少?”萧淆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往年他打赏用的金银锞子都是足足的一两,今年的锞子成色虽然不错,可是份量却轻了许多,萧淆觉得脸上臊的慌,这样的锞子可让他怎么赏的出手! “回爷的话,您给的东西份量都不足,妾身当了几件东西添补上才铸了这些锞子,再要多,妾身实在不能了。”程氏悲伤的说道。 萧淆一滞,他想起来自己给程氏的那些东西不过是面上好看,其实成色不好份量也不足,如今程氏能拿出这么多金银锞子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罢了,今年先这样吧,不行明年让庄子上加租子,铺子上也给他们加一加码,总不能让他们下人逍遥自在,却让主子为难做蜡。”萧淆咬牙说道。程氏听了这话,只能叹口气应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四回风波将起 又过了两三日,镇国公府陪送的庄子并铺子上的管事也来到宁亲王府求见三少夫人,他们也是来送租子并今年铺子里的收益银子。 杜衡看罢帐册,按着那日对杜忠的吩咐一般行事,但凡有受了灾的佃户,就免了次年的租子,还额外赏了过年银子, 前来报帐的管事们早就被镇国公敲打过了,所以对杜衡都礼敬有加,没有丝毫的轻视之心,礼数也格外的周全。只是杜衡在看铺子的帐目之时,心中略有些存疑,只不过她并没有立刻表现出来,亦赏了客饭便打发管事们回去了。 出了宁亲王府,铺子上的管事便对庄头说道:“乌老弟,今儿就别赶着回去了,走,到我们去,晚上咱哥俩烫壶好酒好好喝一回,哥哥有些话想和你唠一唠。” 乌庄头笑道“丁老哥,我也正有这个心思,等会儿,兄弟给你捎了一份东西,没敢带到这里来,还停在北城车马店,咱弯过去把东西捎上?” 丁管事笑管:“这敢情好,多谢乌老弟记着老哥我啊,走走……”这二人说说笑笑着便走了。 交泰园上房之中,杜衡看着红菱将镇国公府陪送的庄子铺子另立了帐册,淡淡说道:“这一注银子只存不动,将来姐姐大婚之时尽数做为她的压箱银子,还有这两个庄子铺子将来也是要还给她的。” 杨梅听了这话方才小声说道:“夫人,奴婢觉得这帐不对。” 杜衡挑眉问道:“怎么不对法?” “回夫人,奴婢先就庄子,这两个庄子都是上等好田,加起来都顶的上忠爷爷管的三个庄子,也是收的三成租子,可是粮食却比忠爷爷报上来的足足少了三成还多,今年风调雨顺没有任何天灾,是难得的丰年,所以奴婢觉得这数目不对。” 杜衡缓声问道:“那铺子呢?” 杨梅想了想方才说道:“回夫人的话,这两座铺子位于西市最好的地段,都是五间的门脸儿,一间买铁器一间买粮食,怎么也不至于一年连一万两的收益都不到。奴婢知道西市上的一间门脸儿一年就得五百两的租金,再加上各种税赋,若一年没个万两以上的收益,这铺子连开都开不下去的。可丁管事报上来的却是毛利一万三千两,这太不正常了。又不是新开的铺子,都经营好几年了,怎么可能收益这么差。” 杜衡浅笑道:“真看不出来杨梅还有这个本事呢,平素只让你记帐实在是太屈才了。” 杨梅红着脸说道:“夫人别打趣奴婢了,奴婢这都是跟着夫人和嬷嬷学的。” 杜衡听到这话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她从前也学过,是跟寥嬷嬷学的,那时她们主仆三人正在苦挣苦熬的熬日子,寥嬷嬷便常给她和杨梅讲这些知识来打发难熬的时日。做为杜衡生母的心腹丫鬟,寥嬷嬷可以说什么都学过一些,她因对经营管理有兴趣,杜衡的生母便特意让她多学一些,原本想让寥嬷嬷以后能做个总管事娘子,想不到世事无常,寥嬷嬷没有机会做管事娘子,便只能将一身所学教给杜衡与杨梅了。 杜衡对这些兴趣并不大,听过也就算了,可杨梅很有兴趣,每每追着寥嬷嬷刨根问底,可以说她尽得寥嬷嬷的真传,若是性子再强硬些,绝对是管家理事的一把好手。 “他们原不是我的下人,突然被转到我这里,有些欺主之心不足为奇,等过了年开春之后,杨梅你出去走走瞧瞧,若他们着实贪的太狠,自不能由着他们。”杜衡淡淡吩咐道。 杨梅有些犯难,让她查帐没问题,可是要她直接面对那些管事,杨梅打从心眼里发怵。本衡一看杨梅犯难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轻声说道:“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杨梅听了这话方才长长舒了口气,赶紧屈膝应了下来。 杜衡坐在桌前思考起来,她发现自己拥有的财产太多了,而手中可用之人却少之又少。庄子和铺子上的事情也算是处理好了,可她还有两座大宅子没处置呢。 这两座大宅子便是当日敬茶之时宁亲王爷与宁亲王妃赏下来的礼物。王爷赏的是京郊的一座占地数百亩的别院,王妃赏的则是位于京城兆吉大街上的一座五进带花园的大宅子。这地段的大宅子,没个几万两银子再是买不下来的。 看着地契上都已经写上自己名字的两座宅院,杜衡真心发愁,她要这些有什么用呢,难道真都卖掉变成现钱,以后好带着跑路不成? 杜衡的确没有想到,这是宁亲王爷与王妃为将来做准备了。日后萧淆萧淅萧泽三兄弟必是要分家的,按照大梁通行的分家方法,除去皇家赏赐的传家珍宝之外,袭爵的长子独占五成家业,同为嫡子的萧淅和萧泽平分剩下的五成。以宁亲王府如今的家底子,萧淅萧泽大约可以分到两座三至五进的宅院,价值三五万两的古董字画外加三到五万两的现银,然后一人再得两三个庄子铺子,这也就顶天了。 当然,宁亲王妃的私房会由萧泽与妹妹平分,可是因得了娘亲的私房,在分公产之时,萧泽势必要吃亏。做为疼爱小儿子的宁亲王爷夫妻自然要以赏赐小儿媳妇的名义多多补贴小儿子。如此行事不论萧淆或是萧淅就算有意见也只能闷在肚子里不敢提出来的。 如今还没有及笄的杜衡哪里能想到这些,所以便犯愁了。拿了人家这么多东西,她还怎么能潇洒的离开呢。真不知道宁亲王爷与王妃动作怎么会这样的快,连户都过好了,让她想将东西交给萧泽都做不到。杜衡对萧泽的了解,他是死活不会要的。 “夫人,您怎么了?”李嬷嬷从外头走进来,见自家夫人愁眉不展,立刻紧张的走了过来,急切的问道。 杜衡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不想要的东西太多,人手又太少,真是多一物便多一累赘,想清清静静的过日子都不能够。” 李嬷嬷听了这话不够笑了起来,“夫人,您真是想太多了,大户人家的夫人谁没有个私产呢,嫁妆是女人一辈子的底气依靠,只有嫌少的哪里还有嫌多的呢。” 杜衡看向李嬷嬷,很认真的说道:“可我真不想要这么多,纵有广厦千间,夜眠亦不过七尺,米粮满仓,一日只吃三餐,多了都是累赘。” 李嬷嬷惊讶的看向杜衡,她着实想不到自家夫人小小年纪竟有这般的见地。若世人都如夫人一般所想,这世上便再不会有贪婪之人。夫人的话没有错,可是她也不能劝夫人将这些全都抛弃吧,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夫人的家底子越是殷实,将来遇到风险之时平安度过的可能性就越大。 “夫人想的通透。”李嬷嬷只能这么说上一句。 杜衡轻轻摇了摇头,问李嬷嬷道:“嬷嬷这两日可好些了?” 李嬷嬷忙说道:“回夫人的话,嬷嬷已经好多了,能下床随意走动,只是因为现在天气太冷,不敢让她出房活动,等明春寥姐姐就能出来晒太阳了。” 杜衡点点头道:“这便好,原说接嬷嬷回来我能时时去看她,不想竟忙的脱不开身,连早晚去看她都不能做到了。李嬷嬷你要好好照顾我嬷嬷,得空陪她说说话儿,别让她闷着了。” 李嬷嬷笑道:“夫人放心吧,奴婢每日都过去陪寥姐姐说话的,寥姐姐只是惦记夫人,其他的一切都好。三爷也常去看寥姐姐呢,寥姐姐一听到三爷的声音就特别高兴。” “是么,竟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杜衡听到这话不由皱眉问道。 李嬷嬷笑着说道:“奴婢再不敢有半句虚言的,三爷每次从外头回来都会过去看看寥姐姐,有时给寥姐姐带些点心,有时说个笑话什么的,寥姐姐可高兴了。三爷还说过几日给寥姐姐寻个女先儿,专门给寥姐姐解闷儿。” “哦,是这样啊。”杜衡轻轻说了一句,李嬷嬷偷偷观察自家夫人的表情,不见生气也不见喜欢,她心中便没有底了,不知道夫人这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会不会因此对三爷温和一些,别总见天的象冰块似的,若再那样下去,迟早会把三爷冰跑的。 杜衡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却有些感动,她知道萧泽去看寥嬷嬷是为了自己,不论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只看他逗寥嬷嬷开心,杜衡便领了萧泽之份情。 杜衡想罢心事,见李嬷嬷还没走,便蹙眉问道:“嬷嬷还有事么?” “回夫人,如今就快过年了,园子里的事情也越发多了,奴婢请夫人的示下,可否给那些才进园的丫鬟婆子们安排定差使?” 杜衡点点头道:“这个自然,你先看着安排吧,让她们先干起来,再慢慢观察,可用之人过了今冬便可提拔,不可用之人便打发了。” 李嬷嬷赶紧应了下来,又说道:“夫人,便是如此人手也是不够的。” 杜衡点点头问道:“我的陪房下人如何都安置在何处?” 李嬷嬷忙回道:“回夫人的话,高管家拔了西街上的几处房舍,如今她们都住在那里,未得夫人的话,并没敢往府里带。” “哦,回头你去一趟,先挑四个丫鬟四个媳妇进来服侍,其他人年后再安排。”杜衡想了想方才说道。 李嬷嬷暗暗松了一口气,忙行礼退下安排。那几户陪房下人李嬷嬷都有所了解,知道她们都是杜忠先挑万选的忠厚之人,让这些人进来服侍,她肩上的担子也能有人分担一些。交泰园实在太大,事情也太多,李嬷嬷已经觉得自己分身乏术了。 李嬷嬷刚走,杜衡正想偷个小懒歇一会儿,不想听到外头传来沁芳的声音:“云霓姐姐来啦……” 杜衡知道云霓是王妃身边的一等丫鬟,她来,必是王妃有事情,杜衡收了小憩片刻的打算,稳稳坐着等丫鬟往里通禀。 “回夫人,王妃娘娘身边的云霓姑娘来了……”果然泌芳进来禀报。 杜衡淡淡道:“叫她进来吧。” 少顷,穿着镶白色风毛水红色棉比甲的云霓走了进来,屈膝行礼之后方才笑着说道:“回三少夫人,奴婢奉娘娘之命,给您送年下赏人用的金银锞子。” “嗯?这个不是各房自备么?”杜衡惊讶的问道。 云霓笑着回道:“回三少夫人,原本是各房自备的,可是三少夫人刚刚过门就赶上过年,娘娘怕三少夫人这里顾不过来,便额外多铸了一些送过来以备三爷和三少夫人使用。” “这可使不得,怎么好为了我们而破了王府的规矩。不知道娘亲命你送来多少,杨梅快去点清数目将金银给云霓带回去,万不可乱了王府的帐目。”杜衡立刻吩咐起来。她知道如今钟毓园与博行园正瞪起眼睛等着拿自己的错处,在这当口儿她并不想节外生枝。 云霓立刻笑着回道:“三少夫人再不必如此,送到您这儿的金银锞子是娘娘额外出的私房银子铸的,并不走王府的公帐,断断不会乱了帐目的,您就放心吧。” “哦,是这样啊。杨梅,你去交接吧。”杜衡淡淡吩咐道。 云霓杨梅都躬身称是,两人一起走出去交接了。 杜衡知道自己得走一趟抱朴园道谢,便命清芬将厨房刚做的点心装好,又命沁芳去后园选一枝开的极好的梅花折下,用汝窑美人耸肩瓶插好,回头好一并送到抱朴园去。 杨梅与云霓很快交接完毕,她将交接单子拿进来给夫人过目,杜衡看了一回,只见上面写着各式金锞子一百六十枚,银锞子一千二百枚。俱是成色极佳的足两锞子,可不是世子妃程氏铸的锞子能比的。 云霓行礼告退,杜衡便也她一道去抱朴园,走在路上,云霓状似无意的笑着问道:“今儿天这么冷,三爷怎么没在家?” 杜衡淡淡道:“想来是有事情要做。” 云霓略带不赞成的轻声说道:“三少夫人,三爷身子才好,您该多劝三爷留在府中休养身体,倘若再受了风可不是玩的。” 杜衡看了云霓一眼,淡淡道:“知道了。”除此之外再无他话。 云霓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可到底也没有说出口,只能偷偷看向美若天仙的三少夫人,心中一阵惆怅一阵暗恨,三少夫人生的如此之好,可让她们这些丫鬟还有什么奔头呢? 原来自从萧泽“病愈”之后,他便取代大哥萧淆成为府中丫鬟们最想爬床的对象。特别是有几分姿色的大丫鬟们,几乎是个个动心,人人看向萧泽的眼神里都长出了小钩子。 三少夫人还未及笄,可是三爷却已经到了通人事的年纪,若是能给三爷做通房,想想就让这些丫鬟们兴奋。特别是宁亲王妃身边的一二等丫鬟们,更是人心蠢动,她们比别处的丫鬟更知道王爷王妃有多看得三爷萧泽,将来三爷的前程再是差不了的。凭王爷对三爷的疼爱,说不准会让三爷袭爵也说不定,若是三爷袭了爵,做三爷的妾室,将来怎么也能被封为侧妃,那可就是一步登天了。 杜衡并不知道她不稀罕甚至是急于摆脱的丈夫已经成了王府丫鬟们眼中的香饽饽,可是萧泽自己却知道。毕竟这些日子与他各种“偶遇”的丫鬟实在是太多了,萧泽烦的不行,每次回府都象是做贼似的,得偷偷摸摸的溜回交泰园,生怕又遇上什么漂亮丫鬟。 来到抱朴园进了上房,宁亲王妃看到儿媳妇抱着一只雨过天青的美人耸肩瓶,瓶中插着一枝极鲜妍的梅花,她的眼睛立顿亮了起来,开心的叫道:“阿衡,快到娘亲这里来,那瓶子怪沉的,怎么还自己抱着呢,云裳,快接过来,别累着你三少夫人。” 杜衡将花瓶交给迎过来的云裳,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王妃身边的几个丫鬟对她似是又敬又怕又不屑,总之感觉很是奇怪。 “娘亲,没事儿,不重的。您今儿感觉怎么样?”杜衡边说边在薰笼边烘去身上的寒气,焐热了手方才走到宁亲王妃身边,挨着她坐了下来。 宁亲王妃摸摸杜衡的脸,感觉并不很凉,方才笑着说道:“今儿还好,早上吃了你送过来的姜汁陈皮粥,到现在都没有吐过,真是难为你了,那么早就得给亲手给我熬粥。你很不用这么辛苦的,让底下人去做就行了。” 杜衡浅笑道:“娘亲吃的好就行,儿媳不辛苦的。”对于极为疼爱自己的婆婆,杜衡真心想对她好。所以在看到婆婆孕吐厉害的时候,便亲自熬了几道止吐的药膳送到抱朴园来,果然宁亲王妃吃了以后孕吐的情况大为减轻,整个人的精神都好多了。 “娘该好好养身子,再不要想太多琐事免得伤神,您还想着给我们准备锞子,真让儿媳心里过意不去。这个本该儿媳妇准备的。”杜衡轻声说道。 宁亲王妃笑着说道:“你才刚进门,好些事情也没来得及告诉你,横竖这些事娘年年都做的,不过命人多铸一些,又不要娘亲自动手,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只管用,不够了娘再给你。” 杜衡赶紧摇头道:“不不,娘已经给了很多,尽够了。娘为媳妇破了规矩,只怕会让您难做的。” 宁亲王妃笑笑说道:“好孩子,你不用想这么多,娘帐目分明,谁都说不出娘半个”不“字的。给你们铸的锞子并不存走公帐,谁也说不着什么。” 不在宁亲王妃与杜衡说话之时,钟毓园中,孙氏正气鼓鼓的同大嫂程氏说话。 “大嫂,你看母妃也偏心的太过了,我们嫁过来头一年她都不曾为我们准备锞子,却偏偏给三弟妹准备,可见得谁亲谁疏了。”孙氏气的脸色都变了,愤愤不平的说道。 程氏正为锞子之事心烦,听孙氏说完脸色都青了,恨声道:“都是一般的兄弟,至少也要一碗水端平,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要有个说法才行。” 孙氏连连点头道:“对,必得有个说法才行。王府将来是大哥大嫂的,可不能由着那个女人挥霍。” 正说着,外头传来通禀之声,“世子爷回府……” 孙氏忙说道:“大哥回来了,大嫂,我先回去了,明儿再来与你说话。” 程氏点点头道:“嗯,你先去吧。” 孙氏刚走,萧淆便走了进来,他的脸色阴沉着很不好看,程氏迎上前去陪着小心问道:“爷,您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萧淆重重的“哼”了一声,愤愤道:“还不是你铸的好锞子,真真是丢足了爷的面子!” 原来萧淆今日出门之时带了些银锞子,他与一班好友,也都是太子一系之人去酒楼吃午饭,席间自然会叫几名小唱助兴,叫了小唱自然是要打赏,萧淆拿出银锞子打赏,小唱们一掂锞子脸色就不一样了,只随意将银锞子往桌上一放,接下来竟是连奉承都懒的奉承萧淆,只奉承那几个给赏银多的世家子弟。 偏巧有那促狭的将萧淆打赏的银锞子掂了一回,然后对萧淆怪模怪样的笑了起来,萧淆心中本就发虚,又被人这么一笑,脸上越发挂不住,可又不好立刻发做,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可不就回府来发作了。 “我……”程氏一听是因为锞子之事,心中又羞又恼又恨,只说了一个字便泪如雨下,哭的极为伤心。 萧淆也没有想到自己只说了一句妻子便哭成了泪人,便也顾不上发火了,只问道:“我不过白说一句,你哭什么呢!” “爷,妾身……妾身心里委屈啊……爷这么艰难,却没人能帮衬着,而三弟那边那么宽裕,母妃还拼命往交泰园塞东西,今儿又抬了几筐子锞子送过去,也不想三弟那个病秧子能有什么交际,他哪里用的上那么多锞子,可爷这里明明缺的很,却没人管没人问了,妾身替爷委屈不值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五回生事 “你说什么?母妃往交泰园送锞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萧淆一听这话便跳了起来,愤怒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舌。 “就是今儿下午的事情,云霓带人抬着筐子送到交泰园的,府中看见的人多了,根本就没避人。”程氏气恼的说道。 “竟有这等事,好啊,她竟敢拿公中的东西贴补老三,这绝对不行!阿淅知道么?”萧淆心念一动,立刻问了起来。 程氏忙说道:“当然知道了,这事就是二弟妹刚才来说的。” “嗯,我们去博行园商议商议。”萧淆想到弟弟正在休养身体之中,便对程氏如此说道。 程氏点点头,赶紧随丈夫去了博行园。孙氏前脚刚到家,萧淆和程氏便也到了。 萧淅一见大哥大嫂来了,立刻迎上前问道:“大哥可听大嫂说了,那个女人公然拿公中的东西贴补老三,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萧淆点头道:“正是,这事断断不能这么算,我想借明早请安之机当着父王的面质问那个女人,趁机拿下她的管家之权。” 萧淅立刻说道:“就这么办,大哥,明早我们也去。” 萧淆沉声道:“你和二弟妹当然要去。不然那女人还真以为这王府就是她的了。” 次日一早,萧淆夫妻萧淅夫妻怒气冲冲前往抱朴园,名义上说是去请安,实际上却是去兴师问罪。 在抱朴园门前,正等候丫鬟通禀的萧泽与杜衡见到萧淆夫妻萧淅夫妻鼻子不是鼻子眼不眼的走了过来。 萧泽与杜衡一看那四人的脸色,就猜到他们绝对不是单纯为请安而来,只怕是冲着昨天送进交泰园的锞子。萧泽心中暗自发笑,偷偷拽了拽杜衡的衣袖,悄悄说了一句:“回头少说话,看戏要紧。” 杜衡当然明白萧泽的用意,轻轻点了点头,与萧泽两个象没事人似的招呼道:“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今日来的好齐全哪。” 平时萧淆夫妻与萧淅夫妻并不是每天都来请安的,他们基本上保持着三五天来一次的频率,这是从宁亲王妃十六年前过门之后便形成的规律。 倒是萧泽自从与杜衡成亲之后,便每天都与杜衡来给父王娘亲请安,宁亲王爷虽然也说过不用每天都过来,可是萧泽还想用这个机会与杜衡从交泰园散步过来,便一再坚持,宁亲王爷与王妃也愿意每天看到儿子媳妇,便由着他们去了。 又过了片刻,通禀的丫鬟还没有回来,宣宜郡主萧灵也带着丫鬟嬷嬷们来请安了,看到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都在,萧灵也小小的吃惊一下,便上前与哥哥嫂子们见礼。如今的萧灵真比从前懂事多了,被萧淆萧淅惯出来的骄娇之气消除了许多。 萧灵给哥哥嫂子们见过礼,通禀的丫鬟们也回来了,萧淆与程氏走在最前头,萧淅与孙氏紧随其后,萧泽与杜衡见这两对夫妻象是抢路一般,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与萧灵走在了最后。 宁亲王爷看到大儿子二儿子夫妻都来了,脸上并没有喜色,反而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这两个儿子儿媳妇的脸色实是不怎么喜兴儿,看上去阴沉沉的,不象是来请安,倒象是来闹事的。 “儿子(媳妇)请父王母妃安。”萧淆与程氏跪在拜垫之上阴沉沉的说道。 宁亲王爷眉头皱的更紧,沉声道:“起吧。”萧淆与程氏便立刻站起来坐到宁亲王爷下首的座位之上。宁亲王爷见他们不告而坐,心中越发不高兴了。 萧淅夫妻的请安不比他们的大哥大嫂好多少,也有样学样起身后便坐了下来。 论到萧泽与杜衡请安,萧泽眉眼含笑,杜衡的神色虽然还是淡淡的,却没有那么冷漠了,小夫妻两个一起跪下请安,说出来的话也是软软和和的,让宁亲王爷夫妻听着心里就觉得舒坦。 “泽儿与你媳妇都起来吧。”宁亲王爷缓声说道。 萧泽与杜衡站了起来,只听萧泽说道:“父王娘亲夜里歇的可好,娘亲,您今儿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么,只管告诉儿子,凭是什么好东西儿子都想法给您弄来。” 宁亲王爷脸上这才露了笑容,他心中暗道:“这才是亲儿子,到底不一样啊,老大老二就没有这个心思。” 宁亲王妃笑着说道:“泽儿有心了,娘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你媳妇昨儿送的粥就很好,回头还吃那个。” 杜衡忙躬身道:“娘,媳妇已经做好了,方才已经交给齐嬷嬷了,您回头吃不烫不冷正好入口。” 宁亲王爷心中更慰贴了,看向小儿媳妇的眼神越发柔和,他有三个儿媳妇,就这个看上去清清冷冷的小儿媳妇最伶俐乖巧,真是让人不疼都不行。 “这粥得一大早起来熬,泽儿媳妇把法子教给厨下的人,别起那么早自己熬了,泽儿,同你媳妇坐下吧。”宁亲王爷笑着说道。 看到父王笑的合不拢嘴,萧淆与萧淅恨的后槽牙都要咬断了,程氏与孙氏也都嫉妒的不行,越发看杜衡不顺眼了。 最后是萧灵上前请安,宁亲王爷知道这个女儿如今也比从前懂规矩多了,便笑着说道:“灵儿快起来吧,难为你和你三哥三嫂天天不落的来请安,真是好孩子。” 萧淆夫妻与萧淅夫妻被他们父王这句话说的面皮一紧,心中暗恨道:当初也是你说不用每日请安的,如今却又拿这个说话! 萧灵起身后坐在杜衡的下首,也不象从前那样跳脱不安份,倒有了几份大姑娘的做派。宁亲王爷见到这种情形,心里自然很是高兴。 “今日你们倒是来的齐全,可都用过早饭不曾?”看到儿女绕膝,宁亲王爷因萧淆夫妻萧淅夫妻带来的不悦也消散了许多,便笑着问了起来。 所有人都摇头道:“不曾用过。” 宁亲王爷便扬声吩咐道:“那就都在这里用吧,来人,摆饭。” 萧淅看了大哥萧淆一眼,萧淆会意,轻轻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到宁亲王爷的面前跪下说道:“父王,儿子有事问您。” 宁亲王爷皱眉道:“淆儿,你有何事?” “父王,儿子想问萧淆与萧淅是否与三弟一样,都是您的亲生骨肉!”萧淆瞥了宁亲王妃一眼大声问道。 “混帐话,你们兄弟三人都是为父的亲生骨肉,这还用问!”宁亲王爷大怒喝道。 萧淅忙也跪到大哥身边,程氏和孙氏也跟着跪在了各自丈夫的身后。萧灵惊慌的看向三哥三嫂,萧泽向妹妹摇了摇头。本欲站起来的萧灵便又坐了下去。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宁亲王爷沉声喝道。 “父王,儿子与大哥没了亲娘的照拂,只有您了,求父王看在我们亲娘的份上,别让人欺负了儿子。”萧淅一个头磕到地上,竟哭着说了起来。 “萧淅,你说什么混帐话,你们有什么话就直说,做这哭哭啼啼的怂包样子算什么!”宁亲王爷暴怒,额上青筋已经迸的老高,双眼也充满了血丝,他这是动了真怒。 萧淆咬牙说道:“父王,母妃挪用公中银钱贴补三弟,此事不公,儿子们心中难平!” “啊!胡说,你们母妃素来不会这般行事,你们两个休要听信小人挑拨。”宁亲王爷想也不想便厉声大喝,显然他对小妻子是极为相信的。 萧淆萧淅听到父王连问都不问便下了判断,心中越发气恼,兄弟两个大声说道:“昨日下午,母妃遣人抬了两大筐锞子送往交泰园,此事有许多王府下人看到,并非是什么人到我们面前挑拨。父王若不相信只管去问母妃。” 宁亲王爷皱眉看向小妻子,缓声问道:“爱妃,有这样的事情么?” 宁亲王妃稳稳的坐着,不慌不忙的说道:“原来世子世子妃二公子二少夫人是为了此事,王爷,这事妾身也不多分说什么,您请稍等片刻,让妾身派人取来帐册并昨日铸锞子的一应经手之人,您一看一问便知。”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好,那便命人去传。” 萧淅一听这话便大叫道:“她管家多年,做个假帐有什么难的!王府下人谁敢不看她的眼色行事……啊……” 萧淅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宁亲王爷一巴掌扇倒在地,疼的他“啊……”的惨叫一声,白皙的脸上立时浮起五条手指印,可见宁亲王爷这一巴掌扇的力气绝对不小。 “阿淅……父王!”萧淆赶紧扶起弟弟,冲着父亲高声叫了起来。 宁亲王爷冷声道:“怎么,为父还教训不得这不敬父母的逆子!” 萧淆立刻没话说了,萧淅刚才的确太过冲动,说不暂时不该说的话,这一巴掌他挨的活该。 宁亲王妃一直没有说话,眼中却有着淡淡的悲伤,她看了宁亲王爷一眼,低低道:“王爷,先查明真相再说吧。妾身行的正立的端,凭谁来查都不怕。” 宁亲王爷忙走到妻子身边,抚着她的肩膀说道:“爱妃,本王相信你。” 萧淆与萧淅见此情形,真是快要被气疯了。 宁亲王妃抬头看向丈夫,很平静的说道:“王爷,昨日妾身的确命云霓往交泰园送了一百六十枚金锞子,一千二百枚银锞子。这些锞子也是昨日与王府所用的锞子一起铸的,只不过用的不是公中的金银,而是妾身额外送去的私房银子。帐目与所有经手之人很快便到,王爷只管查问。” 宁亲王爷深知妻子极擅经营,不论王府的公产或是她的私房产业都经营的极好,而且这些年来妻子处事极为公道,从前只有让萧泽萧灵兄妹吃亏的,再没有让他们占一丝一毫的便宜。如今她拿私房贴补亲生儿子,说到哪里她都占理。今日之事,是萧淆萧淅兄弟无理取闹了。 “爱妃,本王相信你。”宁亲王爷握住妻子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深深说道。 看到丈夫眼中的情意丝毫不变,宁亲王妃才又有了些心气。就在这时,齐嬷嬷和云霓都跪了下来,乔嬷嬷是专为宁亲王妃管私房帐目之人,她急急说道:“奴婢回禀王爷,昨日上午,奴婢奉娘娘之命,取出一百六十两金子并一千二百两二十两银子,由云霓送去倾锞子,共得金锞子一百六十枚,银锞子一千二百枚,额外还给了二十两银子的火耗,这些都有帐可查,高管家与倾锞子的匠人都可以做证。请世子爷和二公子千万不要误会娘娘。” 云霓亦回道:“回王爷,娘娘说三爷与三少夫人刚刚成亲便赶上过年,怕三少夫人一时应对不过来,这才命齐嬷嬷与奴婢倾了锞子给三少夫人送过去应急。娘娘特别交待,必不可占用公中金银,就连火耗都由娘娘私房中扣除。请王爷明鉴。” 话说到这里,萧泽与杜衡站了起来,萧泽说道:“父王,儿子昨日回府听说此事,今日正要来谢娘亲。想不到大哥二哥却因此动怒。是,儿子与大哥二哥并非一母所出,当初父王将先头母亲的私房平分给大哥二哥,儿子也没有丝毫意见,怎么到了今日儿子的亲娘给儿子一些东西,却让大哥二哥气成这样,莫不是大哥二哥以为娘亲的东西也得平分给他们才行?” 萧淆与萧淅一听这话全都跳了起来,两人指着萧泽叫道:“你胡说,我们何曾觊觎母妃的财物,我们只求公平,三弟莫不是要独占公中财物?” 宁亲王爷大怒,喝道:“都与本王住口!” 萧淆萧淅不敢再说什么,只愤愤瞪着萧泽,萧泽却不理会他们,只向宁亲王爷躬身应道:“是,儿子不说了。” 此时高管家连同倾锞子的匠人还有抬运金银的小厮都来到院中候着,宁亲王爷命人设下屏风,让女眷们在屏风内听着,他则带着三个儿子在屏风外听高管家等人回话并查看帐目。 宁亲王爷自己并不看帐,只将帐本掼到萧淆萧淅的怀中,怒道:“你们自己看!” 萧淆萧淅见此情形心中已经觉得不对劲儿,可是还不死心,便急急翻看起来。 萧泽却是稳稳的坐在一旁,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浅酌着茶水。 “高管家,帐上说昨日总共铸了四百枚金锞子,四千枚银锞子,可曾动用了?”萧淆抬头逼视高管家冷声喝问。 高管家不慌不忙的躬身应道:“回世子爷,锞子铸好直接封存入库,以备过年使用,现在并不曾动用。” 萧淅立刻叫道:“快派人请点。” 萧泽此时出声了,他淡淡说道:“父王,与其派人去库中清点,何不命人将箱子抬到此处,由大哥二哥看着清点数目,免得大哥二哥再心生疑惑,说底下的人虚报数目。” 萧淆萧淅被萧泽的镇静唬的心中发慌,可是此时也由不得他们退缩,两人俱沉沉说道:“这样最好。” 宁亲王爷怒哼一声道:“全都抬上来。” 高管家应了一声,亲自带着小厮们去库中抬箱子。没过多久,一小四大五口箱子便被抬了过去。 萧淆与萧淅眼睁睁年看着高管家清点数目,果然四百枚金锞子四千枚银锞子一枚都不少,全都整整齐齐的码放在箱子里,与帐册上的支取的四百两金子四千零五十两银子正好对的上来。 高管家是个做事精细之人,他甚至还带了一杆专称金银的小称,躬身说道:“请世子爷二公子查验锞子的成色与份量。” 萧淆冷着脸下来围着箱子走了一圈,随意取出几个金银锞子用手掂了一掂,果然分量十足,都是一两一个的,成色也好,金锞子金光灿灿,银锞子雪亮光润,每个锞子的背后都打上了份量成色与“宁”字标记,以证明这锞子的出处。 铁青着脸回到原位坐下,这时高管家又说话了,“回王爷,娘娘单独倾的锞子并没有打上王府的标记,王爷一查便知。”旁边倾锞子的匠人也连连点头证明高管家所言不虚。 这时萧泽说话了,他从袖中出拿两个荷包送到宁亲王爷的面前,淡淡的说道:“父王,这是娘亲昨日派人送来的锞子,请您过目。” 宁亲王爷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与箱中的锞子花色一般无二,明显看的出是从一个模具中倾倒出来的。背后也有成色与份量的标记,独独没有打上“宁”字。宁亲王爷点点头,将手中的锞子砸向萧淆萧淅兄弟,怒喝道:“你们自己看!” 萧淆萧淅接过锞子翻过来一看,两人的脸色立刻如灰土一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宁亲王爷大步走上前,从两个儿子手中抢回锞子,仍装回荷包之中交还给三儿子萧泽,然后挥手命高管家等人抬着箱子退下。又命仆妇撤去屏风。 等奴仆都退下之后,宁亲王爷才大怒吼道:“萧淆,萧淅,现在你们还有何话要说!” 萧淆萧淅哪里还能坐的住,忙都跪下来低着头不说话,程氏与孙氏自然也都跪着不敢言语。 宁亲王妃见此情形淡淡道:“王爷自管教儿子,妾身累了,要回去歇息。泽儿媳妇,灵儿,你们陪娘亲进房,没得听这些污了耳朵!”这在宁亲王妃来说,已经算是说的很重的话了。 萧淅听了这话,突然冲着宁亲王妃叫道:“是你故意做局害我们!你是故意的!”宁亲王爷大爷,抬脚将萧淅踹了个倒仰。萧淅疼的直抽气。 一直没有生气的萧泽大怒,他腾的站起来大喝道:“我娘亲给我东西是光明正大之事,难道还要偷偷摸摸不成,当初父王分给大哥二哥东西的时候,也没有背过谁,如何到了我娘亲这里就成了做局害你们。哼,什么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今日我可算是看到了!” 萧淆臊的满脸赤红,萧淅则是脸色青白,刚才宁亲王爷那一脚踢的可不轻,萧淅又是亏了气血之人,他自是有些承受不住的。 程氏和孙氏跪伏在地上浑身直颤,这妯娌二人真恨不得有道地缝好让自己钻进去,若非她们没有查清真相就向丈夫告状,又岂会有今日之祸!后悔归后悔,可程氏与孙氏想的与萧淅一样,她们也觉得给交泰园送锞子之事就是宁亲王妃做的局,目的就是让她们四人在宁亲王爷面前出丑,从而失宠于宁亲王爷,这样才能让萧泽显露出来。 萧淆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有萧淅被踹在前,他不敢这么说出来,只能捏着鼻子磕头认错:“父王母妃,都是儿子不好,误信小人馋言,见疑于母妃,求母妃不要与儿子一般见识,饶了儿子这一回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六回恶毒心思 宁亲王爷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看重的大儿子,早早就为他请封世子的大儿子竟然是这等心胸狭窄是非不分之人,心中极为失望。他一甩袖子怒喝一声:“都与本王滚!”然后便大步走了出去。 萧淆瘫软在地上,心中的绝望难以言表,直到程氏和见势不对的萧淅强撑着过来搀扶他的时候,萧淆才颤微微的站起来,又目再无一丝神彩,只摇头喃喃道:“完了,全完了,全完了……” 程氏大骇,摇着丈夫哭道:“爷,您别吓妾身啊,都是妾身的错,要打要骂都由您,您可别憋在心里啊……” 萧淅压低声音说道:“大嫂且不要说这个,先扶大哥回钟毓园。”孙氏亦在一旁帮腔道:“对,先回钟毓园。” 四人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抱朴园,直到进了钟毓园的正厅之中,萧淆都没有回过神来,眼神一直木呆呆的,可把程氏萧淅孙氏三人吓坏了,程氏抓住丈夫的手叫道:“爷,您已经到家了,您快说句话啊……” 萧淅也拍着大哥的背叫道:“大哥,大哥你别这样,天塌不下来,我们是父王的儿子,父王只是一时生气,他不会不要我们的。” 许是萧淅这句话让萧淆听了进去,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喃喃道:“真的么,父王不会不要我们?” 萧淅忙点头道:“当然不会,大哥,你是宁亲王府的嫡长子,我是嫡次子,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我们娘亲是父王的结发妻子,那个女人再得宠也不过是继室填房,父王就算是再疼萧泽,萧泽也比你我低一头,你才是王位的继承之人,大哥,你可不能乱啊!”萧淅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肌肉明显的抽了几下,这句话,他实在是说的太言不由衷了,只不过此时不能不这样说来安他家大哥的心罢了。 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萧淆点头道:“对,你说的很对,我是父王的嫡长子,是注定的袭爵之人,萧泽算什么东西!” 看到丈夫缓了过来,程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声念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孙氏一直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除了偶尔敲敲边鼓之外便是一言不发。 “阿淅,刚才父王动了真怒,你看我们该怎么办?”萧淆此时心里极乱,抓着弟弟全急切的问了起来。 “大哥,这锞子之事只能作罢,还有,这一回真的向那个女人低头了。”萧淅咬牙切齿的说道,只看他那说话的劲儿,活象是要吃人一般。 萧淆重重哼了一声,却也说不出其他的话,这一回他们兄弟真是输惨了,不独没有争到一个锞子,还赔上了他们父王对他们的看重与信任,更让这兄弟二人受不了的是,他们反将萧泽在他们父王心中的形象反衬的高大了许多。想来此时他们的父王对他们兄弟两个有多失望,便会对萧泽有多么的看重了吧。 “阿淅,今年贺礼与父王的寿礼都要加重份量了。你哪里怎么样,能不能支应过来?”萧淆恢复平静之后,思绪也有条理多了。 宁亲王爷是正月十二的生辰,就在过年期间,所以每到过年之时,萧淆他们兄弟都要准备两份贺礼。宁亲王爷倒也没有在意过礼物的价值,他看重的是儿子们的心意,可是今年的情况不同,萧淆萧淅刚刚捅了娄子,自然要送上贵重些的贺礼以示知错悔改之心。 “大哥,我原本是按着往年的旧例准备的,现在看来是不够的,至于怎么增添,倒要好好想一想才行。今年老三也会正经送寿礼,怎么也不能让他比下去才是。”萧淅沉沉说道。 往年萧泽一直病着,所以从来也没给他的父王送过象样的礼物,多半都是写一副百寿图或者抄一篇佛经在佛前贡上数日,然后再送给他家父王。但是今年不一样了,萧泽已经成亲,在大梁的风俗之中,别管是年纪大小,只要成了亲就是大人,一切都要按大人的规矩来行事,若是没有成亲,纵然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也会被宽容的当成孩子子看待。所以今年萧泽的寿礼必定与往年不同。 萧淆想了想,对妻子和弟媳妇说道:“从现在到父王寿辰还有一个多月,可够你们铸全套衣裳鞋袜?” 程氏想了想,面带难色的低声说道:“时间是有些紧,不过多熬几夜也能做出来。” 萧淆立刻说道:“好,那就这么定了,你们两人一人给父王做一套衣裳鞋袜,要用顶好的料子,顶细致的针线,千万不能马虎了。” 程氏与孙氏对视一回,两人心中俱是无奈,却不得不应了一声是。冬日的衣裳鞋袜岂是那么容易做的,偏公公宁亲王爷又是身材高大魁梧之人,给他做衣裳鞋袜可得多费不少功夫。眼下已经到了年根底儿,每日要过问处理的事情也比平日多了许多,她们妯娌两个已经很忙了,却又来这个额外的差使。而且象她们这样的出身,平日里绣个花儿朵儿的也就是女工了,何曾真的自己动手做一整套衣裳。 程氏和孙氏心中都暗暗想好了,回头去买一套上好的衣裳鞋袜,然后随意添几针绣活儿,也就算是她们亲手做的了。想到这一层,程氏与孙氏才偷偷松了口气。 “大哥,这样就行了么?”萧淅不很确定的问道。 “阿淅,我原本给父王准备了一尊金寿星像,现在看来不行了,我准备想法子为父王请一尊开过光的玉佛。你原本准备的是什么?”萧淆问道。 “我原本准备的是一柄金镶玉如意,是前朝的古物,在致宝斋中淘换到的。”萧淅略带一丝小得意的说道。他又说道:“大哥,父王从来不喜玉佛,你送金寿星不就很好么?” “你知道什么,那个女人信佛,父王虽不喜欢玉佛,可得了玉佛一定会很高兴,他转手就能送给那个女人去讨她的欢心。如此一来父王便能明白我的心意。阿淅,你也得这么想,只有父王消除了对我们的意见,我们才能踏实下来。”萧淆极不情愿的咬牙说道。 萧淅一脸忿忿的点了点头,极不甘心的咬牙说道:“我知道了,回头便去请一尊送子观音,保佑那个女人平安生下孩子。” 听到送子观音四字,程氏与孙氏俱是心中一惊,无子可是她们心中的最深的疼啊!特别是程氏,早在四年前便请了一尊白玉送子观音,每日虔诚礼拜,不曾有一日停歇,可是至今却没有任何喜信儿,程氏甚至对这尊送子观音都产生了怨怼之心。 “嗯,阿淅,我们暂忍一时之辱,日后必当加倍还给她们母子。”萧淆恨声说道,眼中闪过一抹凶光。 “大哥放心,我心里都明白,大哥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一切全听大哥的。”萧淅重重说道。 萧淆点点头,看了孙氏一眼,沉声道:“阿淅,不论你我哪一个先传出喜信儿,父王都会另眼相看的。” 萧淅点点头道:“大哥我知道,我也没闲着,只是……唉!”萧淅看了妻子一眼,重重的叹了口气,直叹的孙氏头皮发麻,生怕丈夫也会生出大伯子萧淆一样的想法,此时的孙氏还不知道她的心腹嬷嬷已经为她提前解除了这个隐患。 “大哥,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可也别太勒逼着大嫂,这种事急不得的,越急越糟糕。”看到大嫂程氏难过的脸色青白,整个人仿佛随时都要跌倒,萧淅飞快的低下头,眼中掠过一丝愧疚之色,然后才抬起头来对大哥萧淆说道。 萧淆知道自从妻子过门之后,对萧淅这个小叔子一向照顾有加,萧淅也很敬重程氏这个大嫂,所以听到弟弟为妻子说好话,萧淆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儿女之事是缘份,总是我们的缘份还没到吧。” 程氏听到小叔子为自己说话,抬头飞快看了萧淅一眼,眼神中混合着感激与一丝线愧疚,那点儿愧疚一闪而过,心事重重的萧淆萧淅与孙氏都没有发觉。 “爷,刚才触怒了父王,您看我们是不是每日都过去请安赔罪,父王是爷和阿淅的亲生父亲,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的,或许过上几日父王气就消了呢?”程氏小声的建议起来。 萧淆点头道:“嗯,你说的在理,今日父王还夸老三天天过去请安,这个有什么难的,我们也日日去就是了。反正是给父王请安的,那个女人不过是捎带手的,况且今日出了这事,她未必想看到我们,若是见到了心中必定不自在,却又不能明说出来,能让那个女人不自在也是好的。” 萧淅立刻也说道:“对对,但凡是能给那个女人添堵的事,咱们都得尽着去做。” 萧淆想了想又对程氏和孙氏说道:“你和弟妹从明天开始也每天往抱朴斋送吃食,记住,任何手脚都不要做。” 孙氏不解的问道:“大哥,这是何意?” 程氏立刻说道:“三个儿媳妇都送,三弟妹就显不出来了。就算是面子情,那个女人也不能无动于衷。” 萧淆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妻子很快能领悟自己的心意颇为满意。 四人商议定了,萧淆出门,萧淅与孙氏回博行园,程氏则回房算帐,今儿平白又要多出一项花销,请一尊玉佛可不是几百两银子就够的,她还不知道从哪里把这一项开支给挤出来。 程氏算了好一阵子,真是越算心里越烦,她干脆丢开帐册子,泄愤般的狠狠灌了一大口冷茶水,却还觉得心头如火烧一般。 胡嬷嬷见程氏心烦意乱,不由愤愤说道:“娘娘自从嫁进王府,一直都挺顺的,偏三少夫人一进门,您就诸事不顺,看来那三少夫人的十克之命再不是虚传,娘娘,三少夫人不会与您八字相冲吧?要不要去算上一卦?” 程氏心中一激灵,她猛的看向胡嬷嬷道:“嬷嬷你说什么?” 胡嬷嬷干脆将话说白了,直接说道:“娘娘,老奴觉得就是三少夫人妨了您,您看,她一进门,您哪哪儿都不顺,不只是您,世子爷与二爷二少夫人也不顺,别不是娶回来一个搅家精吧!” 程氏点点头说道:“你这话说的很是,只是三弟妹的八字我们并不知道,就算是想算也没法子算啊?” 胡嬷嬷压低声音说道:“娘娘,依老奴说也不用算了,必是三少夫人妨了世子爷和您,老奴想着只要能拿到三少夫人的近身之物,若是能得她的头发指甲那就再好不过了,老奴认识一位道姑,专能为人破祟化煞的,何不花上几两银子请她做个法?” “果真有用?”程氏疑惑的问道。 “娘娘放心,老奴与这人关系不错,知道也给不少人家做过法,都灵验了呢,您还记得去年昌平伯府的大夫人突然生了怪病,不到七日就没了的事情么?”胡嬷嬷神秘兮兮的说道。 程氏点点头道:“我记得,世子爷当时还去道恼的。” 胡嬷嬷又压低声音说道:“那府里的大夫人死了不到百日,她的妹子便嫁给昌平伯大公子做填房,还说是大夫人的遗愿,那妹子过门七个月就生了个儿子,当时都说是早产,这事儿娘娘也记得吧?” 程氏又点了点头,疑惑道:“这有什么问题?” 胡嬷嬷双手一拍低声叫道:“老奴的娘娘啊,这也就哄您这样的人哦。昌平伯大公子与小姨子早有私情,就是那个小姨子使钱找了赵道姑,这才治死了她的亲姐姐。因为怕日子拖久了显怀,这才在百日之内成亲的,什么遗愿,人都死了,还不是由着他们怎么说么!” 程氏震惊道:“果然有这等事?怎么没有人告发她们?” 胡嬷嬷冷笑道:“谁去告发,这等丢人败德之事两府捂都捂不及。只可怜了大夫人,年纪轻轻就枉送了性命。她又没个一男半女,死了也白死。”说到后半句话之时,胡嬷嬷自知失言,声音越来越小渐至无声,她低下头偷眼瞧了程氏一回,见程氏脸上并无怒意,心中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嬷嬷,你既然将这赵道姑说的如此之神,那她能不能帮人生儿子?”程氏急切的问了起来。 胡嬷嬷摇摇头道:“老奴原也问过,可她说她学的是祝由科,只会做法让人生病死亡,却不懂让妇人有孕之术。从前老奴就想请她帮娘娘早些怀上身孕的,可是她做不到。老奴这才没有对娘娘提起此事。” 程氏失望的说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胡嬷嬷赶紧说道:“娘娘,虽然赵道姑不能使法让您有孕,可是她若能除掉三少夫人,不也能让您心里松快一些么。况且三少夫人死了,就能放出三爷克妻的风声,如此一来三爷再想娶妻就极难了,到时世子爷也能松快许多。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听完胡嬷嬷的话,程氏不由有些意动。萧泽如今看上去极在意他的媳妇,若是杜衡没了性命,萧泽必会一蹶不振,那岂不是为丈夫除去一大心病么。若是能为丈夫立下这样的功劳,那怕是以后生不出孩子,想来丈夫也不会动摇自己的世子妃乃至王妃之位。 “嬷嬷,那赵道姑口风可紧?”程氏低声问道。 胡嬷嬷笑道:“娘娘只管放心,老奴与赵道姑是打小儿的交情,这才无话不说,否则这种事情她死也不会告诉老奴的,若不能保守秘密,单凭她这些年做的事情,死上一万回都不嫌多。您放心吧,有老奴在,都不必象别人那样成千上万的花银子。给她几个车马辛苦费就行了。” 程氏惊道:“还得成千上万的给银子?” 胡嬷嬷颇有点儿小得意的说道:“那是对别人,按照客人的要求不同收银子,老奴恍忽记得,治死人命要收一万三千两银子,疯魔八千,重病六千,其他的老奴就记不太清楚了。不过由老奴与她从小的情份,她再不会收您这许多银子的,您就放心吧。” 程氏眉头皱起,沉沉道:“先不急,让我想一想再说。” 胡嬷嬷应了一声退到一旁,事关人命,搁谁身上都要好好想一想才行的。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别人的算计目标的杜衡一直陪宁亲王妃陪到她睡着了,这才与萧泽萧灵一起出了抱朴园,萧灵显然被今日之事刺激到了,一出抱朴园便嚅嚅问道:“三哥,大哥二哥今日是怎么了?” 萧泽淡淡道:“灵儿,今日之事你全都看到的,大哥二哥以为娘亲拿公中的东西贴补我,便来向娘亲兴师问罪了。” “可是娘亲管家多年,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大哥二哥难道不知道么,他们为什么这样不相信娘亲呢,娘亲也是他们的母亲啊!”萧灵虽然知道大哥二哥不是自己娘亲生的,可是因为萧淆萧淅一向惯着她,所以萧灵并没有什么隔母兄妹的不亲近感,她时常都觉得与萧淆萧淅是亲兄妹。 看着妹妹怯怯的,慌乱的眼神,萧泽突然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萧泽知道自家妹妹被保护的很好,可以说不知世情险恶,萧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现在就打破这层梦幻泡影,还是让妹妹再无忧无虑的过上两三年。 见三哥不回答自己,萧灵看向杜衡叫道:“三嫂?” 杜衡倒没有萧泽的顾忌,她想了想说道:“灵儿,中午到交泰园吃饭吧,我与你慢慢的说。” 萧灵立刻点头道:“好好,我中午一定过去。” 回到交泰园中,萧泽问道:“阿衡,你真准备将事实真相告诉灵儿?” 杜衡看着他问道:“你想让你的妹妹不知世事,将来被人活吃了都感觉不到么?” 萧泽立刻摇了摇头。他才不要,萧灵毕竟是他的亲妹妹,萧泽总盼着妹妹能一世平安喜乐。 还未到午饭时间,萧灵便早早来到交泰园,萧泽已经按事先说好的暂时回避了,杜衡也屏退下人,只与萧灵两个在房中说话。 萧灵见了这个阵式,心中不禁有些发毛,杜衡见状便缓声说道:“灵儿妹妹你不必紧张,我想你从别人那里一定听说过我的事情,便未必是全部,今天有时间,我便将我的事情细细讲给你听可好?” 萧灵忙点头道:“好好,我正想听三嫂说这个。” 杜衡点点头,将自己的经历缓缓讲了起来…… “……这就是我从五岁到现在的经历,灵儿,我没有一丝夸张也没有一丝扭曲,现在你能明白了么?”杜衡说了很长时间才说完,其间,萧灵为她续了四次茶水。 “啊,怎么会这样?娘亲也是做继母的,可她从来没有象那个坏女人那样对大哥二哥,我小的时候一直以为大哥二哥就是娘亲生的。娘亲对他们这么好,他们怎么还不把娘亲当成亲娘呢?”萧灵气愤的叫道。 杜衡淡淡道:“灵儿,我的继母觉得我碍了她的儿女的事,占了嫡长女这个尊贵的位置。对于大哥来说,你三哥就是他最大的威胁,娘亲极得父王的宠爱,这让大哥极为担心父王因宠爱娘亲而让你三哥做世子,就算是父王早早为他请封世子,依然不能消除大哥心中的忌惮。一但有任何风吹草动,大哥都地立刻联想到父王要废他改立你三哥,这就是今日早上大哥二哥为区区锞子大闹的真正原因所在。” 萧灵皱眉摇头道:“大哥怎么会这样,父王从来都没有说过让三哥做世子,他都做了十多年世子,难道还不能安心么?” 杜衡摇摇头道:“除非父王现在将你三哥和我分出王府让我们单过,再不然就是立刻请旨将王位传于大哥,否则他就不会安心,凭谁再说什么都没有用。灵儿你一定听过疑邻偷斧这个故事,道理是一样的,在大哥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他看你三哥就是要抢他位子的人,再没别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七回有错当罚 却说杜衡与萧灵细细分说之后,萧灵沉默了很久,才迟疑的低声问道:“三嫂,三哥想做世子么?” 杜衡被问的一怔,她哪里知道萧泽想不想做世子呢,他们俩其实没那么熟好不好。 “这个,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这个问题你最好直接问你三哥。”杜衡很轻易的便将球踢给了萧泽。 萧灵想想也是,三嫂嫁进王府才十来天,就算是三哥与她好,也不可能这么快什么都告诉她的。“嗯,我回头去问三哥。” 杜衡点点头,轻声道:“现在你可以安心吃午饭了么?” 姑嫂二人用过午饭,萧灵也没有回自己的园子,只在交泰园消磨时间,等她的三哥萧泽回来,刚才萧灵问杜衡的问题对她来说很重要。 萧泽回来之后,见妹妹还没有回去,不免看向杜衡,希望杜衡给自己一点暗示,他原本以为妹妹早就回去了。 “三哥,你可算回来了,我有要紧的事情要问你。”萧灵急急说道。杜衡则不等萧灵说完便带着丫鬟离开了上房。 萧泽见妹妹面色凝重,不由也微微皱眉问道:“灵儿,你想问什么?” 萧灵急道:“三哥,请你告诉我实话,你想取代大哥做世子么?” 萧泽想也不想便说道:“我不想,我从来没有想过取代谁,我只是我自己。大哥早在十六年前就被封为世子,名份早定,我没有那份心思,也不稀罕什么世子之位。” 萧灵惊的瞪圆了眼睛,她定定的看着三哥萧泽,觉得他是如此的陌生。在萧灵的记忆之中,三哥一直是病弱的,何尝有过这般峥嵘的头角,他说出的话好有气势! “灵儿,三哥没打算大哥争什么,可也不代表三哥会任由别人将我们踩在脚下任意欺凌。今日早上你都看到了,你难道不替娘亲悲哀么?娘亲劳心费力的操持王府十六年,对大哥二哥可谓尽心尽力,可如今呢,他们手中无凭无据就能冲到娘亲的面前无理质问骂。身为人子,你让三哥情何以堪,你又情何以堪,那是生养我们的娘亲啊!有言道主辱臣死,娘亲受辱,我们做亲生儿女的倘若无动于衷,还算是人么?”萧泽越说越气愤,俊美如玉的面庞亦涨的通红。 萧灵本来没想到这样,可听三哥这么一说,便也将思维转到这上头,小脸儿也气青了,愤愤道:“三哥,不能让娘亲受欺凌,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萧泽冷声道:“今日父王还没有发落大哥二哥他们,先看父王如何处置再说。” “三哥,你说父王会罚他们么?”萧灵犹疑的问道。她知道父王还是很看重大哥萧淆的。 萧泽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不知道,但愿父王会为娘亲主持公道。否则……” 萧灵没有追问否则会怎么样,她心里有种预感,若是父王重重罚了大哥二哥倒也罢了,若是不罚,只怕大哥二哥会比受罚更惨! 在短时间内脑子里塞进太多信息的萧灵有些头昏脑涨,她也没有心情与三哥再说什么,便站起来恹恹的说道:“三哥,我回去了。” 萧泽知道妹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今天刚刚知道的一切,点了点头,看着妹妹走出房门,萧泽的眼神冷了下来,他心中暗道:“萧淆萧淅,你们等着瞧!” 萧灵走后杜衡走了回来,正好看到萧泽脸上那极冷峻的表情,杜衡还从来没见过萧泽有过这样的表情,不免多看了一眼。萧泽一见小媳妇儿看向自己,立刻如同变脸一般的换上了一副笑容。 “阿衡,辛苦你啦,多谢多谢!”萧泽边说边向杜衡打拱做揖,笑容极为狗腿。 对于萧泽的变脸,杜衡还没有适应,不免惊的倒退一步,眉头也紧紧皱皱了起来,哪有人的情绪能变的这么快呢。 杜衡瞪了萧泽一眼,不理他,私自往里走,萧泽赶紧又叫道:“阿衡你等等,我有事要告诉你。” 杜衡停了下来,皱眉道:“什么事?” 萧泽笑着说道:“刚才我见到靖明,靖明托我一事,我想这事必也是你关心的,便先与你说一声,听听你的意思。” “大哥,他有什么事?”杜衡越发摸不着头脑了。 “是这样的,靖明有意把静贞妹妹许给阿绎,想让我探探阿绎的口风,我想你同静贞妹妹也是极要好的,阿绎你也认识,你觉得怎么样?” “阿绎是谁?”并不很擅长记人名的杜衡疑惑的问道。 萧泽赶紧又解释道:“就是七皇子萧绎,上次我带你走称道出府见到的那个。” “哦,是他啊。”经萧泽解释,杜衡才算想了起来。 “不好,很不好!”杜衡想也不想便直接了当的说道,完全不给七皇子萧绎一点儿面子。 “为什么不好?”萧泽不解的问道。今日伍靖明对他说过之后,萧泽想来想去都觉得很合适。萧绎是个不拘小节的洒脱之人,也是性情中人。而伍静贞也是个极难得的大方姑娘,又有一身好工夫,正好萧绎也是好武之人,将来成了亲大可以切磋武功。而且从身份上来说以伍静贞国公府嫡女以及御封郡主的身份,嫁做七皇子妃也够格了。 “七皇子是大哥和你的好朋友,你们的关系极好,这我看的出来,若他只是个寻常公侯之子,家中人口又简单,我倒不会反对。可是他偏偏是七皇子,就算是不得宠,他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子,皇家有多么复杂,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觉得以姐姐的性情,她有可能在这么复杂的关系之中进退自如么?”杜衡沉沉问道。 萧泽被杜衡的一句话问的哑口无言,的确,生长于镇国公府的伍静贞打小就生活在一个没有任何勾心斗角的纯净环境之中,而皇家却是世上最污七八糟的大染缸,处处充满了吃人的危机,将伍静贞放入皇宫之中,无异于将小白兔送到狼窝里,小白兔眨眼间就会被群狼撕成碎片。 “阿绎的府第正在修造之中,他明年就能正式出宫开府了。若是静贞妹妹嫁给他,也不用整天都在宫中,在王府之中,静贞还是最大的主子,或许没有那么糟糕。”萧泽不太有底气的说道。 杜衡看着萧泽,清澈如水的眼神让萧泽不敢直视,只听杜衡淡淡道:“七皇子真的甘心做个普通王爷么?” “阿衡,你说什么?”萧泽低声惊呼。 杜衡淡淡道:“我说什么你心里最清楚,不要把姐姐扯入这一潭浑水之中。” 萧泽看着杜衡,缓缓道:“就算静贞妹妹不嫁给阿绎,她已经在浑水之中了,你我也一样。靖明兄与我,早就与阿绎结为生死兄弟,我们其实也无心大位,只是当今太子心胸狭窄气量极小,最是刻薄寡恩睚眦必报之人。他若为帝,诸皇子没有一人会有好下场,就连皇族诸王只怕都要落得消爵抄家的下场。” “这些事情我没有兴趣,你也没有必要与我说。只有一条,我不许你们算计姐姐的亲事,将姐姐当做筹码。此议最好到此为止,否则我的本事你是知道的。”杜衡冷冷的说了一句,却让萧泽暗暗打了个寒颤。还没成亲之前,他便知道自己的小媳妇不好惹啊! “嗯,我记住了,明儿我就与靖明兄说去,让他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就算是将静贞妹妹养在府中一辈子,也不能让她嫁给阿绎。”萧泽故意说道。 杜衡一滞,既而冷声道:“一辈子不嫁也比嫁给皇子强!”萧泽听到这话,彻底没词儿了,他家媳妇都把话说的这么绝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杜衡显然还没有放弃继续打击萧泽的念头,只听她又冷声说道:“你们这里说的热闹,岂不知皇子的亲事从来都由皇上做主,岂是你们说娶谁就娶谁的!”说完,杜衡便甩手走入内室,留下萧泽一个人郁闷去了。 萧泽见杜衡走了,张了张嘴想叫住她,他还有另外一件事没说呢,不过想想杜衡此时的心情不好,那件事暂时就别说了吧,反正他家媳妇在逼嫁冲喜之后,对建威将军府的一切都没有了丝毫的兴趣。 交泰园中,萧泽被杜衡撂了脸子,抱朴园中,宁亲王爷的待遇和儿子差不多,他被王妃迁怒了。 中午时分,宁亲王爷回府陪妻子用饭,不想丫鬟却来禀报,说王妃娘娘正睡着。宁亲王爷知道妻子自从有身孕之后就特别贪睡,便也没有在意,只是进房看了王妃一回,便将近身服侍的齐嬷嬷叫了出来,压低声音问道:“娘娘上午的情绪可好?” 齐嬷嬷很诚实的说道:“回王爷,娘娘的情绪很不好,三少夫人和郡主在的时候,娘娘还勉强有丝笑影儿,后来装睡哄走了三少夫人和郡主,娘娘便哭上了,哭了小半个时辰,奴婢们怎么劝都劝不住,后来娘娘哭累了才睡下了。” “哦,你娘娘怎么哭那么久?”宁亲王爷紧张的探身问道。 齐嬷嬷原本是躬身站着回话,一听王爷动问,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哀声说道:“王爷,娘娘哭时说了,若非郡主未嫁腹中又有胎儿,她但凡是个有志气的,就该一头撞死以雪羞辱!” “啊,她怎么能这样说,这……简单胡说。”宁亲王爷又惊又怒,脸色立时变了。 “王爷,我们娘娘自进王府之后上对王爷精心服侍处处周到,下对世子二公子极尽抚育之职,还为王爷生育了三爷和郡主,又操持王府十六年,从来没有给王爷添过一丝麻烦。可是今日……纵是王爷要治老奴的死罪,老奴冒死也要为娘娘说句公道话。否则我们娘娘就太委屈了!”齐嬷嬷一个头磕到地上,倒让宁亲王爷心中一惊。 “你说!”宁亲王爷沉声说道。 “我们娘娘最是光明坦荡之人,做事从来不藏着掖着,便是给三爷私房也没避过人。可谁能想到世子爷和二公子这般疑心我们娘娘,还公然打上抱朴园,就差把我们娘娘扭送到宗正寺问罪了,请问王爷,宁亲王府还有王法家法么,还有人伦道德么!”齐嬷嬷这是豁出去了,说出的话就如刀子一般直插宁亲王的心脏。 “你……放肆!”宁亲王爷大怒喝道。 “是谁在外头吵囔,烦死了,齐嬷嬷,快把人打了出去!”内室传来宁亲王妃迷迷糊糊的,不悦的声音。 宁亲王爷一滞,他赶紧撂下齐嬷嬷,快步走入内室,柔声细气的问道:“柔柔,你醒了?” 宁亲王妃正揉眼睛,一见丈夫来了,重重哼了一声,猛的将被子扯起连脑袋一起盖了起来,再不理会宁亲王爷这个讨厌的老东西。 宁亲王爷赶紧走上前将被子往下拽了拽,陪着小心的说道:“柔柔,别捂着头,会气闷的。” 宁亲王妃自然争不过丈夫,她也不争,只背对着宁亲王爷哼道:“有早上的事垫底,还有什么能让我气闷着。王爷来的正好,正好将我这个损公肥私的恶毒之人绑起来送到宗正寺去,再上折子请旨休了我这不贤之人。” 宁亲王爷一听这话知道妻子气大了,赶紧蹬掉靴子坐到床上,将妻子抱入怀中,好声好气的说道:“柔柔你可不能动气,你放心,那两个混帐东西不懂事惹你生气,本王再不会轻饶了他们的。” “我可不敢,说来人家也没错,整个王府都是世子爷的,自然要看的紧些,免得让不相干的人白占了便宜,为了王爷家宅安宁,还请王爷赶紧休了我,再把泽儿和他媳妇还有灵儿一起赶出王府,如此世子爷才能真正安心。”宁亲王妃怒意未消的说道。 “胡说,你是本王心爱的妻子,泽儿灵儿是本王心爱的儿女,这里是你们的家,谁都不许离开。”宁亲王爷虎着脸喝道。 “你凶什么凶!”宁亲王妃听丈夫声气不好,心中越发有气,声音也高了起来。 宁亲王爷知道怀孕的人脾气大,又怕妻子动了胎气,赶紧陪着小心的说道:“好好,都是本王的错,王妃大人有大量,您就别生小王的气了。” 宁亲王妃娇哼一声,仍不依不饶的说道:“王爷何时让妾身与泽儿阿衡还有灵儿离府?” 宁亲王爷只能压下性子哄道:“柔柔,你听本王说,本王知道你受了委屈,你说要怎么罚那两个混帐东西本王就怎么罚,行不行?” 宁亲王妃看了丈夫一眼,闷声道:“您是王爷,那是您的世子,二公子,哪个不尊贵?妾身怎么敢说,怎么敢罚?王爷何苦如此为难妾身?看来这王府之中真没有妾身和妾身所出儿女立足之地了。” 看到妻子从刚才愤怒到现在的低落,宁亲王爷的老心肝立刻不得劲儿了,他扶着妻子躺下来,低声说道:“柔柔,你什么都别想,只安心歇着。你放心,本王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然后又高声唤道:“齐嬷嬷进来好生服侍着。” 等在外头的齐嬷嬷正等着这一声传唤,立刻小跑进来屈膝应了。宁亲王爷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郁闷心烦的宁亲王爷将三儿子萧泽叫到书房,开门见山的问道:“泽儿,今日早晨之事,你怎么看的?” 萧泽沉沉道:“大哥二哥有过。” 宁亲王爷问道:“有过当如何?” 萧泽直接了当的说道:“有过自当罚。” 宁亲王爷又问道:“如何罚?” 萧泽努力学习他家媳妇的面无表情模式,淡淡的说道:“父王想如何罚便如何罚。” “小滑头!”宁亲王爷沉声骂了一句,不过萧泽听得出来父王语气中并没有太大的怒意,只是有些不悦罢了。 萧泽也知道,父王其实不想重罚萧淆萧淅,他希望自己能去劝解娘亲,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之最好当此事没有发生过,阖府仍然一团和气。只不过萧泽并不想这样做,所以才说了如此没说一般,半点儿也不往自己身上揽事儿。 “今日早上你大哥二哥的确太过份了,这样,罚他们两个一年的月钱如何?”宁亲王爷试探的问道。 萧泽气乐了,一年的月钱,萧淆萧淅两人每个月一百两月钱,一年一千二百两,真是好大一笔巨款哦,真亏他父王说的出口,难道萧淆萧淅就指着那一千二百两银子过活么?若只靠那么点儿银子,他们俩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不如何!”萧泽很不给父王面子的说道。 宁亲王爷老脸也有点儿发红,这样的确是太轻了些。他想了想,咬牙道:“罢了,明年给他们的银子减半。” 萧泽酸不溜丢的说了一句:“父王真疼儿子!” 宁亲王爷知道儿子这还是不满意,若是他不满意,就一定不会去帮着自己劝妻子,若是小妻子继续生气,唉!宁亲王爷重重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免了他们明年一年的银子。将那两万两银子与你小兄弟置产业。” 萧泽这才点点头道:“父王英明。” 宁亲王爷长长叹了口气,对三儿子说道:“泽儿,今日之事是你大哥二哥做错了,可他们到底是你的亲哥哥,你不可记仇。” 萧泽激愤的说道:“父王,我一心敬着大哥二哥,可大哥二哥视我如何,今日早上您也看到了,不过是娘亲给我点东西,大哥二哥就红眼成那样,您让儿子怎么能不寒心。说起来也不过两三千两银子的事情,难道在大哥二哥的心中,兄弟之情连三千两银子都不值么?父王的教导儿子记住了,只愿大哥二哥也能听进去父王的教导。” 宁亲王爷被儿子反驳的无话可说,只能沉默不语,可这话他却听进去了,心中盘算着要好好教训教训大儿子二儿子,绝不能任由他们这样发展下去。 “嗯,泽儿,你娘亲心情不好,你和你媳妇多陪她说说话儿。”宁亲王爷到底将哄自己媳妇的重任交给了儿子媳妇,他相信萧泽夫妻出马一定能哄好他那生气的妻子。 萧泽自然是答应了,不管怎么说,那可是他的亲娘,萧泽怎么也不能亲娘生闷气伤身子的。 命三儿子离开之后,宁亲王爷一个人在书房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暗了下来,下人进来掌灯,宁亲王爷才沉声说道:“去将世子和二公子唤至正堂。”下人应声去了。宁亲王爷便回到卧房之中,打算与妻子说会话儿,再让两个儿子当面请罪,然后再重罚他们给妻子出气,如此一来,纵有天大的气也该消的差不多了吧。 萧淆萧淅还有程氏孙氏这一天过的都不踏实,直到抱朴园有人来传之时,他们的不踏实已经到了顶点,四人惴惴不安的来到抱朴园,只见他们的父王与母妃正端坐于主位之上,父王侧身对母妃说着什么,满脸都是笑容,可母妃神情却是淡淡的,看上去怒余怒未消。 “爷(大哥)……”程氏与萧淅都不安的轻声唤了一句。 “回头不论父王说什么,你们都只能应着不许说别的话。”萧淆又叮嘱一句,这才与妻子弟弟弟妹一起走了进去。 “儿子媳妇请父王母妃安。”四人在宁亲王爷夫妻面前跪下,故意用怯怯的声音说道。 “嗯,你们可知错?”宁亲王爷拖长声音沉声问道。 “儿子(媳妇)知错。”四人又回道。 “错在何处?”宁亲王爷又问道。 萧淆回道:“回父王,儿子不该怀疑顶撞母妃。” “你们母妃为了王府费尽了心血,你们还如此不孝,当不当罚?”宁亲王爷沉声喝问。 “当罚。”萧淆等四人不得不硬着头皮捏着鼻子回话。 “好,你们也说当罚,那就罚没你们明年的一万两银子,你们可服气?”宁亲王爷声音略略有一丝缓和的问道。 “什么,父王您说什么?”萧淆萧淅震惊的叫了起来。他们如今用钱的地方太多了,那一万两银子可是要派大用场的呀,怎么能说罚就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八回风波余韵 “父王……”萧淅刚叫了一声,便被萧淆暗暗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止住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父王,儿子自知过错极大情愿受罚。”萧淆强下怒火低眉顺眼的说道。 宁亲王爷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却将两只脚动了动,脚尖指向王妃的方向,萧淆跪伏在地上,自然将他父王的动静看了个清清楚楚,便立刻膝行至宁亲王妃面前,程氏与萧淅孙氏忙也跟着膝行过去,四人向宁亲王妃磕头,萧淆低声说道:“儿子无理冲撞母妃,母妃大人有大量,饶了儿子这一回吧。” 宁亲王妃下午已经被萧泽劝了一回,她想着儿子说过的话,便也没有再继续生气,只是淡淡的说道:“王爷素来治家有方,并不用本宫多言,世子爷既然知错,以后就不要再犯了。在府中犯错,自家人也不会与你十分计较,可是若在外头办差出了错麻烦就大了,但愿世子时时自勉。”她到底没有说出原谅萧淆的话。宁亲王妃自问对两个继子也算是无微不至,可到头来她却落了个被质疑中饱私囊的恶名,宁亲王妃真的寒心了。 萧淆没有想到宁亲王妃竟然真不给自己面子,他此时倒记起面子问题了,却不想早上他何曾给宁亲王妃留过一丝脸面。萧淆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为难的看了他的父王一眼。 宁亲王爷夹在妻子与儿子之间,心中也很为难,他知道妻子心里的怒意未消,儿子心中也不高兴。这个稀泥他是和也得和不和也得和。于是宁亲王爷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淆儿淅儿也都知错了,本王也重罚了他们,淆儿淅儿,你们下去将孝经抄上六十遍,好好体味何者为孝!” 萧淆萧淅无精打彩的应了下来,宁亲王爷便挥了挥手,命儿子媳妇们退了下去。接下来的时间他还得继续哄小妻子回心转意,不能再让她接着生气了。 出了抱朴园,萧淅刚要气恼大囔,便被萧淆一声厉喝“不许说话!”给生生逼了回去。直到四人走进钟毓园的正厅,萧淆才狠狠一掌拍在桌上,大怒喝道:“欺人太甚!”他这一掌用力极重,生生在寸许厚坚硬的紫檀木大圆桌面上印出一个深深的手印,听到那极响的“砰……”的一声,萧淅心中一震,程氏与孙氏则吓的脸都青了,浑身乱颤的直打哆嗦。 “爷(大哥)……”三人齐声叫了起来。 萧淅快步走到萧淆身边,愤怒说道:“大哥,现在那个女人还有老三已经爬到我们头顶上作威作福了,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萧淆愤怒的大吼,他压制许久的怒意在此刻全都爆发出来。自小顺风顺水,就算是父王娶继室都先为他请封世子的萧淆此时真真切切的尝到了挫败的滋味。 “世子爷息怒!”程氏硬着头皮小声的劝了一句。 萧淆却仍然愤怒大吼道:“我息什么怒!再这么下去,我们全都得被那个女人扫地出门!”宁亲王爷续娶之时,萧淆正是似懂事非懂事的年纪,他认定继母是夺了母亲的位置,抢走父王之人,所以他对继母的恨早已经深入骨髓,不论宁亲王妃对他再怎么好,都不可能焐热萧淆成见极深的心。 “大哥说的极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大哥你打算怎么办?做弟弟的就一句话,大哥怎么吩咐弟弟就怎么做,一定要保住大哥的世子之位,断不能让那女人得逞!”萧淅亦恨声说道。 许是萧淅的话能让萧淆心里痛快一些,他的暴怒总算是消除了许多,至少能不再大吼大叫的说话了。这让程氏与孙氏都暗暗松了口气。 程氏小心翼翼的说道:“爷,您和阿淅先聊着,妾身先去沏茶,再去准备些饭菜,您和阿淅边吃边聊。” 萧淆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程氏便拉着孙氏一起退下去了。 “大哥,事到如今,生气是没有用的,你细想想,今天早上父王虽然也很生气,却没有罚我们的意思,怎么到了晚上突然便罚了明年的银子?”萧淅冷静之后脑子还是够用的。 萧淆沉声道:“还会有别的原因么,除了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闹了父王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可能,下午父王传老三过去说话的。” 萧淅点点头,又说道:“可是大哥你不觉得的奇怪么?父王怎么会这么准的掐住我们的要害?他要罚我们,方法多的很,怎么独独是罚银子,没有这一万两银子,我们明年的日子可怎么过?” 萧淆皱眉看向萧淅,沉声问道:“阿淅,我这里银钱紧张,是因为要供奉太子,你怎么也缺钱?”萧淅与四皇子暗中交好,这事萧淆并不知道,在萧淆心中,弟弟永远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从来不会有外心的萧淅。 萧淅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大哥,你有所不知,我去年才成亲,拿到铺子庄子只一年的光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的收益挺不好的,偏今年的开销又大,我又……花冒了些,所以手头上才不宽裕。” 萧淆点点头,他知道自从萧淅成亲之后,只是往岳父家中走礼便花了不少银子,孙氏的娘家是个大家族,人多事就多,今儿娶媳妇明儿生孩子后儿又是谁谁做寿的,竟是没有哪个月不出礼的,顶着宁亲王府的名头,萧淅又是新姑爷,这礼便也不能出的轻了。而且萧淅成亲后才得了一大笔银子,花起来没个数,到了年底手头缺乏也在情理之中。 “唉,阿淅,慢慢就好了,你才成亲学着管家理财,一开始是会有些紧张的,日后就好了。明年没了父王额外给的银子,你手里紧着些,日子总还是能过下去的。况且我就不相信父王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无钱可用。”萧淆说到后半句,牙齿锉的咯咯直响,可见心中怨念是何等之深。 萧淅点头道:“嗯,我也不相信父王就真的不管我们了!” 这兄弟二人此时并不知道他们的父王已经决定每年补贴他们的异母弟弟萧泽两万两银子,还以为他们才是父王最疼爱的儿子。若是知道了还不定要怎么发疯呢。 “大哥,难道这口气就要这么硬咽下去么?”萧淅不甘心的问道。 萧淆阴沉着脸摇了摇头,咽下这口气,怎么可能,他若不想法子让继母一尸两命,他就白活了这二十多年。 “大哥,你想怎么做,我能干什么?”萧淅立刻来了精神,瞪起眼珠子问道。 “我还没有想好,若是有用到你的地方自然会与你说的。现在我头疼的是太子生辰的贺礼怎么办?”太子是二月初二的生辰,民谚有云:二月二龙抬头,这是个极为吉利的日子,当今也是因为太子生于二月二,八字又极贵重,又是嫡妻所出,这才让他做了太子。 等吃完一圈年酒,不过半个月就到了太子的生辰,今年是太子二十岁的整生辰,所以萧淆必得送太子一份厚礼才能显出与众不同。原本萧淆想的是过年之时就能得到父王的一万两补贴,他就能置办一份象样的礼物,可是这一万两现在打水漂了,萧淆真没地儿抓银子去。 萧淅知道太子的生辰就在二月初二,他为难的说道:“真是愁人!大哥,我拼命俭省些,好歹还能凑出一千两银子,你先拿着用。” 其实萧淅绝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缺钱,几次往孙府走礼,萧淅送的礼物倒有一小半是从王府的府库之中顺出来的。只不过萧淅知道自家哥哥是太子一派的,太子缺钱又是人人皆知的,所以萧淅便每每在萧淆面前哭穷,省得萧淆向他张口借钱。 可这一回不一样,若他不出点血,就算他大哥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会有意见,这样对他可是大大的不利,倒不如说的可怜些,假装从口中省出来一千两银子,既买了大哥的好,又免得大哥还想多要一些。 果然萧淅的主意打着了,萧淆感动的抓着弟弟的手说道:“阿淅,到底我们是亲兄弟,大哥谢你了,日后太子荣登大宝,大哥一定全力保举你,就算不能让你也被封为王,至少也要为你求个国公之爵。” 萧淅心中冷笑:谁稀罕什么国公之爵,只要我保四皇子登上帝位,宁亲王爷还能轮得到你来当么?原来萧淅早就有了异心,他的眼睛也盯着宁亲王的爵位。只不过他素来小心,从来不曾流露出来罢了。 “多谢大哥提携!”心中虽然冷笑,萧淅却单膝跪地给萧淆行礼,态度极为恭顺诚恳。萧淆一把将他拉起,笑着说道:“好兄弟,咱们之间不需这些!” 厨下的饭菜都是现成的,全都放在蒸笼里温着,程氏命人将席面准备好,便来请丈夫和小叔子入席。萧淆萧淅去了花厅,见桌上摆着十二道菜四道汤羹,都是素日他们爱吃的。萧淅笑着说道:“到底是大嫂心细,准备的都是我爱吃的。” 萧淆淡淡道:“你没成亲之前在我这里吃饭还少了,你大嫂自然知道你的口味,快坐下吃吧,我们哥俩多喝几杯。” 程氏和孙氏坐在各自丈夫的身边,殷勤布菜斟酒,看上去都有些怯怯的,没有了素日的气势,这阵子的连番打击对这两个女人来说的确也是够受的。 席间四人又说了好些对继母和弟弟萧泽的人身攻击,仿佛他们这么说说就能让宁亲王妃与萧泽一命呜呼似的。说的痛快了,萧淆与萧淅的酒便也有些过了,等到散席之时,萧淆已经口齿不清的撒起了酒疯,而萧淅也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孙氏的身上,压的孙氏东倒西歪,连路都走不了了。 回到博行园中,孙氏命人给萧淅煮醒酒汤,又拿醒酒石让他含着,萧淅含了片刻便将醒酒石吐出,清清醒醒的说道:“爷没醉,过几日拿一千两银票给我,记得,要各种面额都有,不要只拿一张整的,爷有用。” 孙氏赶紧应了下来,自从那日被萧淅踹了一脚之后,她便有些怕萧淅,故而也不敢追问。萧淅见状心中暗喜,伸手将孙氏拽到榻上,又开始了他的造人大业,只要孙氏能怀上身孕,他手中的筹码就多了一分,如今宁亲王府还没有见到第三代人,若是孙氏怀上了,不拘男女都是嫡长子嫡长女,这样的身份可是能给他这个做父亲的挣脸啊! 萧淅自以为算无疑策,却不知道他那一脚基本上已经断绝了孙氏生育的希望,就算他再怎么努力,只怕也是白费了。 次日一早,萧淆萧淅夫妻早早去抱朴园请安,他们表面看上去态度很都恭敬,见到宁亲王妃又谢了一回罪。而宁亲王妃昨天晚上被丈夫哄了很久,总算是开了颜,便也不再与萧淆萧淅他们计较,淡淡问了几句也算有个缓和的态度,这才让宁亲王爷暗暗松了一口气。 因为萧淆萧淅他们来的特别早,所以按正常时间前来请安的萧泽杜衡还有萧灵便显的略晚了一点儿。不过宁亲王爷与王妃都没有因此不悦之意,特别是宁亲王妃,一看到亲儿子媳妇还有女儿,眉眼儿立刻笑开了,招手将儿媳妇与女儿叫到面前,好一阵细细的嘘寒问暖,直气的萧淆萧淅胃疼。 暗恼归暗恼,可萧淆萧淅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流露,他们看向各自的媳妇,示意她们上前。 程氏与孙氏忙从身旁的丫鬟手中接过小小的食盒,对继婆婆陪着小心的笑着说道:“母妃,媳妇亲手煮了些吃食,请母妃赏脸尝尝。” 宁亲王妃自从经过山药糕事件之后,吃东西的时候就特别小心在意,材料不明的东西她是绝对不会入口的。昨儿才出了那样的事情,今天宁亲王妃当然不敢吃程氏与孙氏送来的东西。 虽然说是不敢吃,宁亲王妃却不好不接着,她想了想便对杜衡说道:“阿衡,你先带人给娘亲摆桌子可好?” 杜衡轻声应了,对程氏和孙氏说道:“大嫂二嫂,将东西给我吧。” 程氏和孙氏忙笑着说道:“那能让三弟妹一个人做呢,我们一起摆吧。” 宁亲王爷听了这话笑道:“对对,你们妯娌一起去吧。” 程氏孙氏杜衡齐齐应了声是,三人便往小花厅摆桌子去了。说起来这是杜衡自嫁入宁亲王妃之后头一回与两个嫂子一起立规矩。 程氏与孙氏将食盒放到桌上,杜衡也将自己熬的小黄米山药枣羹端出来,她并不是胡乱做的,而是根据每日给婆婆诊脉的脉案才做的药膳。 程氏命厨下准备的是碧梗米粥,用是鸡汤煨的,孙氏准备的则是一道点心红豆羊羹,自然她们都说这是自己亲手做的。 少时,宁亲王妃过来用早饭,她因近日闻不得油腥气,所以经常单独用饭,免得让无肉不欢不油不喜的宁亲王爷被迫吃素。 看了一眼桌上的粥水点心小菜,宁亲王妃指着小黄米山药枣羹说道:“这个看着不错。” 杜衡便将碗移到婆婆面前,又拿过四小碟佐粥小菜,分别是甜醋芽菜心儿,香辣大头菜丝,干蒸蛋皮丝儿,汆烫甜姜脯儿。都是开胃醒脾的清爽小菜,虽然不名贵,可是正对了宁亲王妃的味口。这四样配粥小菜也都是杜衡带来的。 程氏见继婆婆只吃杜衡带来的东西,心中便有些不高兴,孙氏也咕嘟着嘴。她们还没有蠢到在亲自送来的饭菜中下药那个地步,可是见继婆婆防贼似的防着自己,任谁心里都会不高兴。 宁亲王妃自从昨日与儿子深谈之后,便已经不在乎两个继子媳妇如何了,反正现在她是宁亲王妃,名正言顺的宁亲王府女主人,两个继子媳妇是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的,她何必那么在意她们呢,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受委屈呢。宁亲王妃暗暗决定再不忍让两个继子媳妇了。 “母妃,您尝尝大嫂与我做的吃食吧!”孙氏到底年轻,忍不住说了起来。说着,她便将用鸡汤煨的碧梗米粥与红豆羊羹移到了继婆婆的面前。 孕妇的嗅觉最是灵敏,而程氏送来的鸡汤碧梗米粥又不曾专门撇去鸡油,一股子油腥气直冲宁亲王妃的鼻子,宁亲王妃胸口一阵翻腾,将刚吃完的小黄米山药枣羹尽数吐到了那碗鸡汤碧梗米粥之中。 边吐,宁亲王妃边挥手道:“快拿走快拿走,腥死了……” 齐嬷嬷赶紧上前将程氏孙氏送来的东西移走,杜衡忙倒了一盏清水供婆婆漱口,又轻轻为婆婆拍背,宁亲王妃这才渐渐好转起来。她抓着杜衡的手无力的说道:“阿衡,白废了你精心熬的粥!” 杜衡摇头说道:“娘亲您快别这么说,媳妇再给您做去,您刚吐过,正要稳一稳才能才吃东西的。” 程氏讪讪道:“想不到三弟妹连这个都懂,我们真是自愧不如。”孙氏忙也跟了一句:“是啊。” 杜衡淡淡道:“大嫂谬赞了,我不过白看了几本医书罢了。” 程氏见杜衡神态淡然,心头无明来火,突然说道:“早知道我们也多看些杂书好了,那些个杂学旁收只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宁亲王妃一听这话立刻不高兴了,她皱眉冷哼道:“世子妃是该多学习些,总得知道有孕之初,孕妇最不爱近油腥这个事儿。” 程氏臊的满脸通红,心中又气恼的紧,她因一直没有生养心中发虚,所以任何人说的任何话她都会联想到别人是在影射她不能生养,何况这会儿宁亲王妃的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孙氏脸上一白,也暗自惊心了。 小花厅与正厅相隔不远,这里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位于正厅之中,与三个儿子说话的宁亲王爷的耳中。宁亲王爷将齐嬷嬷叫过去一问,便不悦的看了大儿子一眼,显然萧淆是被他的媳妇连累了。 萧淆只能躬身说道:“父王息怒,她必是想着母妃如今一人吃两人补,得多吃些好的才行,这才特特用煨了大半夜的鸡汤给母妃熬粥的。” 宁亲王爷面色稍缓,沉沉说了一句:“淆儿,你这是没当上爹,自然不知道孕妇的好恶,不怪你。” 萧淆一张脸臊的通红,这还是头一回,他的父王当着弟弟妹妹的面提出了他的子嗣问题,真是太打脸了。原本就对程氏心中有怨意的萧淆,此时已是含怒在胸了。他暗自咬牙发誓,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明年他都得捣鼓个孩子出来。 说完了大儿子,略过二儿子不提,宁亲王爷当着这两个儿子的面对三儿子萧泽说道:“泽儿,你皇伯父已经发了话,等过了年你就到五城兵马司当差,先做巡城校尉,从五品。只要你认真当差,日后你皇伯父还会提升于你的。” 萧泽其实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昨儿七皇子萧绎便已经告诉他了。可此时萧泽却假装刚刚知道一般,兴奋的叫道:“真的啊父王!这可太好了,儿子总算能一圆四处溜哒的愿望了。” 萧淆与萧淅又是眼红又是不屑的低低哼一声,特别是同为从五品龙禁尉的萧淅,心中更加不是个滋味,同为从五品,他只是个虚职,而萧泽却得了个实缺,就算巡城校尉不过就是个高级大头兵,可也有升迁的机会,不象他,若是不自己想办法走门路,这辈子就只能做龙禁尉到死了。 萧淆倒还好,他是世子,自然看不上区区巡城校尉,还假意皱眉说道:“父王,阿泽身子才好,如何能受那样的风霜之苦,您怎么不为他求个清闲自在的职位呢?” 萧泽笑着说道:“大哥不曾一病十年,当然不知道我对能够随意行走有多么的渴望,巡城校尉很好啊,我可以爱走到哪儿就走到哪儿,多自由自在啊!” 萧淆听了这话在心中暗暗说了一句:“嘁,你也就这点出息,真没用!”他倒因此更看低了萧泽,却不知道自己犯了个天大错误,他笑萧泽没有出息,却不知道没出息的是他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九回算计复算计 罚银风波过后,宁亲王府总算是消停了几日,萧淆与萧淅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萧淆抓紧时间去寻找玉佛,做为从小见惯好东西的皇室子弟,宁亲王爷的眼光可高的很,略差一点儿的玉佛他再是看不上的。所以萧淆必须寻到玉质极好,雕工极精细的玉佛,才能让父王看中。 这日萧淆又出门去了京城最著名的古玩一条街琉璃坊寻找玉佛。还真让他在多宝轩找到一尊极通透均净的墨玉弥勒佛。只是这尊墨玉弥勒开价可不低,店中的掌柜张口就要一万两银子,这个价格让萧淆狠狠的倒抽一口冷气,他怎么都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 能在琉璃坊开铺子,背后的东家都是有势力的人,讲价没问题,但是别耍横,谁知道哪家铺子后头就连着皇家呢。所以萧淆也没敢来横的,只皱眉说道:“这也太贵了,你打量爷不知道行情么?掌柜的,你也别来虚的,开个实价。” 多宝轩的掌柜是个颌下有三缕胡须的中年男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挺和气的,可说出来的话却硬气的很。只听他笑笑说道:“这位爷许是头一回逛咱们多宝轩,还晓得鄙店的规矩,凡店中陈列之货物概不议价。” 萧淆怒道:“岂有此理,如何还有买东西不还价之说,掌柜的休可欺人太甚!” 多宝轩掌柜笑笑说道:“这位爷别生气,您若是觉得小人骗您,你可以出门在这琉璃坊上随便打听,多宝轩不二价的名头已经立下好多年了。鄙店的东西虽然不如别家那么多,可件件都是独一无二的精品,爷您眼光好,这尊墨玉弥勒今儿刚摆上您就来了,可见得您与这尊玉佛有缘。爷您请细看玉佛袖筒中的款识,这尊墨玉弥勒可是子纲大师的最新作品,要您一万两其实一点儿都不多。” 多宝轩掌柜口中的子纲大师是大梁极负胜名的玉雕大师陈子纲,但凡他所制玉器,必会在极不起眼的玉器细微之处留下自己的款识,这种留款方式是陈子纲的独创,除他之外再没有人能够做到。 萧淆先用一根手指头小心的摸了一回,果然玉弥勒的袖筒内璧有细细的刻痕,多宝轩掌柜又递上放大镜,萧淆仔细瞧了一回,果然在放大镜下看到细如蚊子脚的“子纲”二字。 萧淆知道陈子纲的玉雕很值钱,那怕只是一方小小的玉牌都要一两千两银子,而这尊墨玉弥勒高约尺半,雕工极为精细,便是丝毫不懂雕刻之人看了,也知道这绝非凡品,平心而论一万两银子真的不贵,只是萧淆拿不出来。 “爷今日不曾带那么多银钱,掌柜的,你与爷将物留着,爷后日来取。”萧淆想了又想,终于做了决定,才对多宝轩的掌柜说道。 掌柜的笑咪咪的应道:“好嘞,爷放心,小人一准儿给您留着,后天专候爷的大驾。” 萧淆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多宝轩。而那掌柜的也交待了看店的小伙计几句,便匆匆去了内室。 “金爷,您真神了!”掌柜的冲着坐在内室,笑的一脸猥琐的獐头鼠目的男子兴奋的挑起大拇指叫道。 坐在内室中的不是别人,正是萧泽的手下金四,自然这间多宝轩真正的东家便是萧泽了。 “我算什么,这都是公子神机妙算,若非公子下令,我怎么会一大早儿就将这尊墨玉弥勒佛送过来呢?”金四笑嘻嘻的说道。 “公子真神人也!”多宝轩的掌柜赶紧遥遥拍了一记马屁,以他的身份地位,也只是知道东家是点金公子,却从来没有机会得见东家的真容,偶尔能见到顶头上司金四已经很难得了。 “行了,你把玉弥勒收好,四爷还有事,走了……”金四摆了摆手,便从内室的后门悄悄离开了多宝轩,去进行下一步的安排。 萧淆回到王府,直接去了钟毓园的书房,他从墙上的暗格中取出一只小匣子,打开匣子拿出四张地契,萧淆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四张地契,有两个是铺子的地契还有两个是庄子,其中两个铺子一个庄子是萧淆生母的遗产,而另一个庄子则是萧淆刚成亲之时花了两万五千两银子置办的。这个庄子除了他自己之外再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萧淆一向信任的弟弟萧淅和妻子程氏也被完全蒙在鼓里。 娘亲的遗产动不得,看来只能卖掉这个庄子了。萧淆心疼的都揪了起来。如今这个庄子少说也能卖上三万两银子,若是卖的不急,说不定能卖上三万五千两的好价钱,可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他的时间太紧,能卖出两万五千两萧淆就已经不错了。 萧淆拿起自己私房庄子的地契,突然又放了下来,他决然拿起娘亲遗产中的一个略小些的庄子,这个庄子若是卖的好了,应该能卖上一万多两。对,就卖这个庄子,他就要让他的父王知道,他已经窘迫的不得不卖生母的遗产来给父王准备寿礼了,萧淆倒要看看他的父王是不是真的能狠心不给那一万两银子。 想通了这一节,萧淆立刻将其他的地契收好,仍将小匣子放回暗格之中,将一幅书法仍然挂了回去,将暗格遮挡起来。 一切做好之后,萧淆便拿着地契出门了。因为很快就要过年了,这时候通常没有人会买房子置地,所以萧淆得抓紧时间想尽一切办法将庄子卖出去,好去将那尊墨玉弥勒佛请回来。 说来也巧,萧淆刚走进已经没有什么人往来的牙行门口,两段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对话便飘到了他的耳中…… “……张大哥,你说我这差使可寸不寸,这都大年根儿底下了,也不知道老爷抽的什么疯,非说要买个庄子不可,这会儿谁还有心思卖庄子啊,哪家不张罗着过年,唉,没办法了,只能到牙行里打一头喽,但愿还有卖庄子,要不然这个年我是再没法子过好的。我们老爷那脾气,啧啧……” “老刘啊,你也别着急,我瞧你老兄印堂发亮,这阵子你运势一定好,说不定你想买,就会立刻有人卖呢,别着急,先进去问问,也说不定牙行就有挂了很久还没卖出去的庄子呢,你买上一个不就能回去交差了么。” 萧淆一听这话心中暗喜,赶紧转身走下牙行的台阶,循声找了过去。果然在牙行转角处的胡同口上看到了两个人,萧淆见这两个的穿戴并不比王府的高荣大管家差,他们俱穿着七八成新的缎面皮袍,帽子上还镶着小块儿的赤金五福饰片,腰间亦挂着荷包玉挂件等物,看打扮象是大户人家里很有些话语权的管事。 萧淆暗暗打量一回,再想想他们刚才的对话,心中越发欢喜,便放下世子爷的架子笑着问道:“听二位方才之言,象是为买庄子之事犯难?” 那二人看了萧淆一眼,皱眉齐声道:“你是何人?” “在下何恒,受朋友所托,正有个庄子想出手。”萧淆的生母姓何,他便自取了化名何恒,还想法子偷偷办了户籍,在外头行事之事,他通常用这个名字,而不用他的真名萧淆。 “这位爷此言当真?我们要的庄子可不不是一二百顷的小庄子啊!”一个微胖的男子目露惊喜的微光,急切的说了起来。萧淆听他的声音象是那个姓刘的管事,便微笑点头道:“自然不是个小庄子。” 刘管事左右看了看,低声笑着说道:“何爷,您借一步说话?这位张大哥也有牙子的执照,回头若是谈成了,请张大哥悄悄去办了过户,还能给何爷您省下一注佣金。” 到牙行之中交易,对交易双方都是一种保证,只是交易之后双方都得按交易额的半成给牙行佣金,所以刘管家一提此话,萧淆便觉得十分合自己的心意,想也不想就笑着应了。 来到离牙行不远的一座茶肆,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一万二千六百两银子的价格成交。萧淆虽然不很满意这个价钱,却也只得如此了,他若是不让价,那刘管事便不买了,萧淆急着出手,所以不得一再让价。 那位张大哥手脚倒也麻利,不到两刻钟,他就办好了过户手续,将庄子过到了一个叫刘文海的名下。萧淆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心知这必也是化名,便什么都不说了,只验了银票,又送于那张大哥一百两银子的茶钱做谢礼。这样总比出六百二十五两佣多可强多了。那刘管事也按规矩送了张大哥一百两茶钱,三人便一拍三散各寻各的去处了。 萧淆走后不久,刘管事又折回茶肆之中,拐进另一间雅室,对笑的贼眉鼠眼的一个人笑道:“爷办得了,这庄子买的可值,若不是那冤大头急着卖,这庄子说不得能卖上两万两银子呢,小的知道外八庄那边都是上好的肥地,一年的出息总少不了三五千两,若是遇上丰年,六七千的租子也是有可能的。” “行啦,不用你白话了,你事你办的不错。过了年叫你二小子去宝通当铺当学徒,地契放下,赶紧回家去吧。”说话之人又是金四,显然这又是他事先安排好的局。 刘管事欢天喜地的走了,宝通当铺是京城最大的当铺,能进宝通当做学徒对于不能通过科考取得功名的小子们来说是最好的出路。宝通当与别家当铺都不一样,非但不打骂学徒,还给学徒每个月六百至一千文钱的月银,而且还是真教本事,带学徒的师傅并不会藏私,只要能通过考核过了学徒期,这些出师的学徒就会被派到全大梁的各个分号当差,只要不行差踏错,这一辈子的生计就算是彻底有着落了。 金四拿着刚刚到手的地契,嘿嘿笑道:“萧淆啊萧淆,叫你处处针对我们家公子和夫人,看我们公子玩不死你,这才刚刚开始,往后就瞧好吧!” 却说萧淆拿了银票,眼面前儿的问题解决了,可他的心情却糟糕到了极点,虽然卖掉生母留下来的庄子可以让他的父王知道他的日子到底有多难过,但是那到底是他生母的遗产,是一份念想儿,萧淆心里怎么可能舒坦。 本想去立刻去多宝轩请回墨玉弥勒佛像,可是因为萧淆心情实在不好,便没有去琉璃坊,他也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太白酒家买醉。 直到天已经黑透了,酩酊大醉的萧淆才被太白酒家的小伙计送回王府,程氏听说丈夫在酒家吃的大醉被送了回来,心中又惊又羞又怒,赶紧命人将萧淆扶回钟毓园,又重赏了小伙计,其实也是封口的意思。 打发了小伙计,程氏又敲打了王府中的下人们,免得他们将世子爷大醉而归的消息传到王爷王妃并三公子三少夫人的耳中。都安排好之后,程氏才匆匆回去服侍酒醉的丈夫。 萧淆的衣裳已经被时醉酒后吐出的污物染脏了,程氏只能强忍着恶臭的酒气给丈夫换衣裳。折腾了好半天,程氏才将丈夫的衣裳换好了,她也累的气喘吁吁,坐在椅上再也不想动弹了。 “碧珠,你看看世子爷的衣裳荷包里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都掏出来将衣裳送去洗了,再将屋子薰一薰,真是臭死了!”程氏皱着眉头,嫌恶的用手在鼻端扇了扇。 碧珠是程氏的心腹丫鬟,她应了一声上前翻检萧淆的衣裳荷包,突然,她惊呼一声,将几张银票送到了程氏的面前,惊呼道:“娘娘您看,这有好多银子!” 程氏这些日子除了为缺钱发愁之外还是为缺钱发愁,她一听说有银子,眼睛不由人的一亮,立刻叫道:“快拿来我看……” 碧珠将银票呈上,程氏顾不得银票上也沾染了些许污物,一张一张的清点起来。“一千,两千,三千……一万二……天哪,竟有这么多!”程氏惊呼起来。 碧珠也吓了一大跳,她知道这阵子世子妃尽为钱发愁了,怎么世子爷有这么多银子却不早些拿出来为世子妃分忧呢,前阵子还硬要去了世子妃为过年准备的三千两银子。碧珠想到这一节,不由轻轻哼了一声。 程氏有些懵了,发现丈夫随身带了一万多两银子,这让程氏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心腹丫鬟的那一声不满的轻哼,程氏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碧珠,此事对任何人不许提起,你先下去吧。”程氏疲惫无力的摆了摆手吩咐道。碧珠撅着嘴抱着那一堆脏衣裳走了下去,脸上尽是愤愤不平之色。 程氏看着放在面前的一万二千王百两银票,又看看倒在床上鼾声大作的丈夫,只能深深的叹了口气。她用帕子细细擦净银票上的污渍,找了个小匣子装起来收入拔步床内的小暗匣中。然后合衣在萧淆身边躺下。这一夜,萧淆睡的极沉,可程氏却几乎是一夜未眠,她被自己收中冒出来的那些念头都快折磨疯了。 次日一早,刚刚倦极睡着的程氏又被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吵醒,原来是宿醉的萧淆头疼胃也疼,被生生疼醒了。 程氏赶紧挣扎着起身,服侍萧淆梳洗吃东西,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算消停了。萧淆吃过东西身体舒服了许多,又见身上穿的已非昨日的衣裳,便问道:“我昨天穿的衣裳呢?” 程氏淡淡道:“爷昨儿吐的满身都是,已经换下来拿去洗了。” 萧淆本是懒洋洋的躺在床上,一听这话腾的跳了起来,大叫道:“我衣裳里的银票可取出来了?” 程氏见丈夫似是没有隐瞒自己的意思,便打开床头的小暗匣,将装银票的小匣子取了出来递到萧淆的面前说道:“都在这里,爷点点。” 萧淆抓过匣子打开清点一番,见银子一两不少,方才松了一口气道:“还好都在这里。” 程氏也不说话,只坐在一旁看着丈夫,萧淆将银票全都取出塞到怀中,见妻子一言不发的坐在对面,他想了想,取出银票点出一千五百两递给程氏,勉强笑着说道:“你先把这些收起来,其他的我要派用场。” 程氏默不作声的接过银票,见丈夫还是没有解释的意思,她忍不住开口问道:“爷,您哪得来这么多银子?” 萧淆面色变了数变,过了好一阵子才沉沉说道:“我将外八庄的庄子卖了。” “啊……这怎么行,爷,那个庄子一年出息不少呢,您怎么说卖就卖了呀?”程氏惊呼起来。这个答应实在让她太意外了。 萧淆怒道:“爷想卖就卖了,你说那些废话做甚,爷又没有卖你的嫁妆!” 程氏被这句话噎的透不过气来,豆大的泪珠儿吧嗒吧嗒的砸了下来,很快便洇湿了程氏的大襟。 萧淆与程氏之间还是有感情的,见妻子无声的落泪,萧淆难免也会有些心疼,他这才缓了声气说道:“你别恼,卖了娘亲留下来的庄子,我心里也不好受,这不是没办法么,昨儿我好不容易才寻到一尊墨玉弥勒佛像,可对方一口价要一万一千两银子,少一个子儿都不行,我能怎么办?只能卖了娘亲的庄子应急了,等过了这个坎儿,日后我必会将庄子赎回来的。” 程氏哭道:“爷,您都把庄子卖了还怎么赎啊!” 萧淆心中一紧,昨儿他只想着卖庄子换银子,其实并没有想过将庄子再买回来之事,刚才也只是顺嘴一说,说完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并不知道庄子的真主买主是谁,可怎么再买回来呢。 程氏一看丈夫的表情,便知道这庄子再回不来了,她心疼那一年好几千两银子的出息,也伤心婆婆留下的遗产就这么被贱卖了,这个头可开不得啊,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用钱的地方,若是丈夫卖顺了手,就她们这点儿家底子可经不住几回卖啊! “爷要孝敬父王,妾身绝无二话,只是咱们本来收益就不多,如今又去了一个庄子,只怕往后的日子就更艰难了。爷,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程氏委婉的说道。 萧淆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道:“只此一回,往后再不会有了。这个庄子卖了,日后我必会再买一个更大更好的庄子。日子总不会一直这样艰难下去的,熬过这几年就好了。” 程氏听丈夫这么说了,她还能再说什么呢,只能点点头说道:“但愿如爷所言,日子很快就会好起来。” 萧淆点点头,缓声道:“服侍我更衣吧,今儿得去将那尊玉佛请回来,我叫你准备的药水你可准备好了?” 程氏忙应道:“回爷的话,您吩咐之后妾身就立刻准备起来,如今已经备齐了,就等着爷将玉佛请回来,浸上十日就得了。” 萧淆冷笑道:“这就好,给你那方子再是神验不过的,最难得的是连御医都查不出来,就是那断子草不易得,想不到你竟然能买到。” 程氏听出丈夫话中的一丝猜疑,便低声说道:“这是爷有运势呢,前几日爷给了方子,妾身派人四去寻找,不想在城西一家苗人开的药铺中竟寻到了。妾身怕引人怀疑,便使了几拔人分别去买不同的药,保管再不会引人怀疑的。” 萧淆这才笑着说道:“原来如此,可见老天都站在我这一边,天命在我,看谁还能与我相争!” 程氏忙掩住萧淆的口低声说道:“爷悄声些,如今妾身都不知道这钟毓园中有没有别人的耳神心意了。往后咱们还是谨慎些吧!” 萧淆眉头一皱,刚想发作却又硬忍了下来。如今他还不是这座王府的男主人,有些时候不得不低头啊。 程氏服侍萧淆换好出门的衣裳,萧淆出了王府直奔琉璃坊多宝轩,顺利的请回了那尊墨玉弥勒佛像。他将玉佛带回钟毓园,与程氏屏退了所有的丫鬟嬷嬷,夫妻二人一起动手,将墨玉弥勒佛像放下一只盛着许多无色液体的木桶之中。 萧淆将木桶盖子盖好,又融了蜡汁将木桶盖子密封起来。一切做完之后,萧淆与程氏对视一回,两人都笑了,这是许久以来他们从未有过的畅快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回同为儿媳两般对待 眼看已经到小年了,可宁亲王府请年酒的事情却还没有个着落,饶是世子妃程氏一早打定了主意什么都不管,此时不免也有些着急,其实以宁亲王爷如今的地位,请不请年酒对他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做为当今皇上的同母亲弟弟,只要宁亲王爷没有谋反之意,在当今皇上坐稳龙庭的情况下,宁亲王爷的地位再无人能动摇。他实在不需要通过请年酒与满朝亲贵增进联系。 可是对于世子萧淆与二公子萧淅来说,请年酒可是一个极难得的好机会,他们两人都需要通过年酒来与亲贵们拉关系套近乎,暗中为各自效忠的皇子造势。名正言顺的太子与正宫皇后所出的四皇子对大位之争,但凡是有心的朝臣都心中有数,只不过因为没有闹到明面上,当今皇上暂时还不知道罢了。 “请年酒的日子怎么还没定下来,名单也没列好,那女人到底想做什么?”萧淆在问了程氏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复之后,不免生气的喝问起来,当然这个喝问的对象也只能他的妻子程氏,如今萧淆还不敢直接去质问继母宁亲王妃。 程氏委屈的说道:“母妃并没有吩咐下来,爷又说不让妾身多管多问,故而妾身不知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不管不问也不是这样做的……算了算了,明天我自去问父王。”萧淆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便甩袖走了出去。 程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只能偷偷垂泪,如今她的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艰难了。才刚二十二岁的她竟已生出度日如年之感,总觉得这日子过得可真慢,仿佛怎么都过不到头。 次日早上请安之时,萧淆果然问了起来,“请问母妃,今年的年酒是个什么章程,您有身子不方便,很可以让儿子媳妇帮您打理。” 宁亲王妃还未说话,宁亲王爷便先开口了:“今年王府不请年酒了。” “啊,这怎么可以!”一旁站着的萧淅先惊呼起来。请年酒就是公中出钱为他与哥哥拓展人脉的好事,怎么能说不办就不办呢。 宁亲王爷狠狠瞪了二儿子一眼,虎着脸喝道:“有什么不可以!你们母妃有孕在身,如何还能这般操劳!你们只想着年酒热闹,却不想想请年酒是多么的辛苦,你们母妃的身子如何能吃的消!” 萧淅被父亲吼了一回,讪讪的低声应了一句“是”,便低下头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萧淆见弟弟被父亲骂了,心念急转,立刻对父亲笑着说道:“父王说的极是,只不过今年是三弟妹刚进门的头一年,她刚嫁进来,还没正式认过亲戚们,若是今年不请年酒,会被人说我们王府失礼的,这样对三弟妹也不公平,程氏与二弟妹进门头一年,可都是热热闹闹请年酒的。儿子与父王一样担心母妃的身体,不想让母妃操劳。可是母妃已经是有三个儿媳妇的人了,区区请年酒的小事,让程氏与二弟妹安排就好,怎敢劳动母妃亲自过问呢。” 宁亲王爷有些犹豫,原本他同王妃商量过不办年酒的,可是听大儿子这么一说也有些道理,小儿媳妇刚刚进门,若是不与她做这个体面,将来外人就更加瞧不起萧泽这个宁亲王爷三公子。他迟疑的说道:“这……” 站在一旁的杜衡见自己躺枪,便站出来向上福身,缓声说道:“父王,儿媳有话要说。” 宁亲王爷立刻说道:“泽儿媳妇,你有话尽管大胆说。” 杜衡娓娓说道:“回禀父王,儿媳觉得年酒还是不请为好。母妃现在正需静养,就算是有两位嫂嫂操持年酒之事,可是来了女客母妃必要见的,见多了外客与母妃安胎不利。为了母妃与胎儿计,还是等明年母妃平安生下小弟弟之后再大办洗三及满月宴为好。至于方才大哥所言之儿媳未见过亲戚,这却也不是多大的问题,纵是今年不见,难道就没有以后了么,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儿媳想服侍娘亲平安生下小弟弟之后再认亲戚,这一年里儿媳不出门走动也就是了。再者亲戚们知道咱们王府的情况,想来也不会挑理的。” 宁亲王爷听三儿媳妇说话合情入理又透着体贴关怀,心里很是熨贴,满意的捋着胡子笑道:“泽儿媳妇说的很是,那就还是不请年酒。你是个好孩子,父王不会让你受委屈的。等你娘亲出了月子,专为你请一回亲朋好友,让你好好认一认咱们王府的亲戚故旧。” 杜衡轻声应了,又退回到萧泽身边,萧泽扭头看着她,眼睛亮极了,亮的杜衡都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这厢萧泽对杜衡情意绵绵,那厢的萧淆与萧淅肚皮都快气炸了。这叫什么事,他们已经说的父王动了心,不想却被这杜衡三言两语又打回原形,年酒还是不请了。让他们平白少了一个用公中的钱粮为自己拉关系的机会,也让程氏孙氏少了一个小小的公饱私囊的好机会。 偏偏萧淆刚才拿杜衡说事,现在便翻脸不得,还得硬着头皮说上一句:“三弟妹这般体贴母妃,真是三弟之福。” 宁亲王爷正色道:“泽儿媳妇不只是泽儿之福,亦是我们王府之福,自从她进了王府,泽儿的病好了,你们母妃怀了身孕,咱们王府越发的兴旺了。” 萧淆萧淅听了这番话只觉得满口牙牙齿都酸倒了,而程氏和孙氏则是又酸又恨,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父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们就什么都不算么?然而让程氏与孙氏更郁闷的话还在后头。 只听宁亲王爷又说道:“泽儿媳妇明年就及笄了吧?” 杜衡没有想到公公会当着众人的面问这么私密的问题,不由的一愣,倒是萧泽嘴快,抢着说道:“回父王,她是腊月二十六的生辰,明年腊月二十六就及笄了。” “哦,这么说泽儿媳妇还有三日就过生日了,泽儿不说,为父与你娘亲险些儿就忘记了。”宁亲王爷一拍额头,用庆幸的语气说了起来。“这是泽儿媳妇来到我们王府的头一个生日,虽然不摆戏请酒的大办,却也不能悄没声的就混过去,泽儿,就在你园子里置一桌酒席,到了那一日为父与你娘亲,还有你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和妹妹一起过去给你媳妇做生日,泽儿媳妇,你爱不爱看戏?” 杜衡万没想到话题转变的如此之快,已经从自己的及笄日期转到了自己爱不爱看戏上,这还真有些让她招架不住,公公瞧着挺严肃的,怎么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啊? 萧泽见自家媳妇有点儿愣神,便轻轻碰了碰杜衡的衣袖,杜衡方回过神来,躬身应道:“回父王的话,儿媳并不喜欢看戏。”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不喜欢看戏啊,这好办,到那日本王传一班小戏,只命他们远远的吹曲儿助兴,不让他们唱也就是了。” 程氏与孙氏两人醋的心肝脾肺肾都酸透了,对杜衡的怨妒之心也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若是眼中真有刀子,只怕程氏与孙氏此时早就用眼刀将杜衡片片剐了。 杜衡心知不妥,她虽不怕萧淆程氏和萧淅孙氏,可也不代表她喜欢四面树敌。杜衡只想安安静静的过与人无争的平静日子,而不是在宁亲王府这潭浑水之中越陷越深。她始终想着有朝一日能离开王府去南方,过她自己真正想过的生活。 “儿媳多谢父王恩典,只是除夕将近,府中各处都极忙碌,还是不要额外添麻烦了吧。父王的心意儿媳心领了。”杜衡走到宁亲王爷的面前躬身说道。 “这可不行,阿衡啊,你是个好孩子,不想让父王与娘亲费心,可父王娘亲也不能再让你受委屈,这事儿就听你父王的,咱们也不惊动旁人,只一家人好生吃个团圆饭给你庆生,快不许再推辞了。若再推辞,娘亲就不高兴了。”这是许久都没有说话的宁亲王妃开口了。 萧泽眼尖,从他站的位置又刚好能看到他两个嫂子气到扭曲的脸,所以萧泽便笑着说道:“阿衡,你就听父王娘亲的吧,今年娘亲身子不方便,咱们只随便吃一吃,等明年必要给你好好操办一番的。父王娘亲,儿子说的对不对?” 宁亲王爷与王妃都笑着点头连声称是,明年杜衡过生日之时便可行及笄礼,行了及笄礼,杜衡就算是成年了,便可以与萧泽圆房,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到了后年年底,宁亲王爷夫妻就能抱上胖孙子啦。这对于宁亲王爷与王妃来说都是顶顶要紧的事情。 萧淆与萧淅都已经气的麻木了,两兄弟一言不发,以沉默表示自己的抗议。而程氏与孙氏因为没有生养而心虚,虽然此时没有一个人提到子嗣之事,可是她们两个却不约而同的想到父王已经对她们失去了抱孙子的希望,竟将希望全都托付到杜衡这个还没及笄的小丫头的身上去了。 杜衡也明白为何自己的及笄宁亲王爷等人会那般的重视,正是因为明白,所以她心里才特别的别扭,她不想与萧泽发生什么亲密的关系,所以此时的杜衡心中想的竟是等真心疼爱自己的宁亲王妃平安分娩之后,她不等及笄就立刻离开宁亲王府,远远躲到无人能找到的地方过她自己的日子。 宁亲王妃是做娘亲的人,如今又怀了身孕,所以心思特别细腻,她敏感的察觉到杜衡的不自在,便笑着招手说道:“阿衡到娘亲这里来。” 杜衡赶紧走上前,宁亲王妃搭着杜衡的手站了起来,对宁亲王爷说道:“王爷您慢慢和孩子们聊着,妾身要去吃东西了。”然后又对杜衡笑着说道:“阿衡,刚才你煮了山菌羹,娘亲正想这口儿呢,你真是与娘亲想到一处了,走,咱们娘俩先去吃着。” 程氏与孙氏忙也站出来说道:“儿媳服侍母妃用饭。” 宁亲妃淡淡应了一声,程氏和孙氏忙也跟了过去。 宁亲王爷见女眷们都走了,方才对萧淆说道:“淆儿,你成亲已经快六年了,到现在也没个子息,这可不行,明年大挑之后,为父会为你选一个好生养的侧妃为王府开枝散叶。” 萧淆立刻低头应道:“是,全凭父王做主。”他听出父王的意思,是准备在大挑落选的女子中为自己择一侧妃,能参加大挑的必是官宦之女,就算是身份比程氏低,却也不会低的太多,这样无形当中还给他增加了一门岳家助力,侧妃生下的孩子身份虽然也是庶出,却比通房丫鬟生的要高贵许多,这等好事是萧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萧淆是压抑再三才忍住心中的狂喜淡淡的说了出来。 萧淅有些不自在了,他成亲到现在也没有孩子,怎么父王却不提为他纳妾之事呢?萧淅什么都想与兄弟们攀比,却不想他大哥成亲都快六年了,而他成亲才一年多,只用一年的时间便认定孙氏不能生养,这对孙氏也太不公平了,有规矩的人家至少也是三年无所出才会纳妾的。 萧泽是这间房子里对所有的真相最心知肚明的一个人,别说是萧淆纳一个侧妃,他就算纳上十个八个,想生出孩子也非易事。他只笑着向萧淆拱手说道:“大哥明年将有喜事,小弟这里先给大哥道喜了。” 大梁皇室的大挑每三年一次,每次都在三四月间进行,若是事情进展的顺利,萧淆七八月份就能纳妾了。所以萧泽才会这般提前道喜。 被萧泽这么一说,萧淅也只得上前拱手道:“小弟也恭喜大哥。” 萧淆面皮微红,轻轻摇头道:“八字还未有一撇,两位弟弟言之尚早。” 宁亲王爷笑着说道:“诶,淆儿此言差矣。最迟不过明年六月,你定要将侧妃纳进门的。早些进门也好早些为你开枝散叶。” 纳妾不比娶妻,没有那么多的程序要走,也不必大操大办,只消在钟毓园收拾出一个院子也就行了。两府谈好之后很快就能抬人进府,萧淆就可以再做新郎了。 萧淆听了此言心中暗喜,脸却却越发表现出来惶恐与不安之色,他忙躬身说道:“儿子不孝,让父王为儿子费心了。” 宁亲王爷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都是本王的儿子,哪一个本王都不会少用心思的。淅儿,你先将身子养好,明年也争取让父王抱上孙子,泽儿,你将身子骨养扎实了,等你媳妇及笄之后也当好生努力,人丁兴旺才是兴家之道,切记切记。” 萧淆萧淅萧泽忙都躬身应了,三人心思竟出奇的相同,他们都觉得宁亲王府的嫡长孙会出自他们的家里。只不过萧泽比他两个哥哥多了一份心事,他得想尽办法在一年之内让杜衡真正的接受他,否则别说是孩子,就连孩子他娘都保不住啊! 因为有心事,所以萧泽与杜衡在步行回交泰园之时,萧泽破天荒的没有想尽法子逗杜衡开心,而是低着头想心事,好几次都险些被小石头绊倒了。 杜衡本不想说话的,可是见萧泽面色凝重好象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杜衡到底没忍住,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啊?哦……我没事……”明明脸上写着大大的“我有事”的表情,萧泽却一个劲儿的直摇头,看上去傻极了,杜衡从来没见过萧泽有这么傻的表情,不由抿嘴轻笑起来。 萧泽被他媳妇儿给笑懵了,他只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家媳妇,小声的问道:“我很好笑么?” 杜衡刷的收了笑容,板着脸摇了摇头,飞快说道:“你没事那就快走吧。”萧泽应了一声,赶紧加快脚步走了起来。 跟在后面的红菱和沁芳悄悄咬耳朵道:“沁芳,你看三爷多听夫人的话呀!”沁芳连连点头深以为然,两个丫鬟脸上尽是笑容,有什么能比主子体面更让忠心丫鬟们高兴的呢。 回到交泰园,杜衡将如今负责厨房的高娘子叫了进来,这高娘子就是从前在建威将军府负责采办的高老实的妻子,前番杜忠进府交帐,听说交泰园小厨房缺人手,便荐了高娘子进府当差。高娘子的娘家父亲是个手艺极好的厨子,高娘子从小跟父亲学手艺,做出的饭菜色香味俱全,若非她这些年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带孩子不得闲空儿,就凭她的好手艺,她早就进府当差了。如今高老实一家做为陪房都跟了过来,知道高家底细的杜忠自然会让他们人尽其用。 高娘子是个矮矮胖胖圆脸之人,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灰尘,头上包了一方白底蓝花帕子,不叫一根头发露出来,她虽然终日在厨房做事,可是身上却没有那不好闻的油烟之气,反而有着淡淡的皂角气息,显然她的衣服是每天都换洗的,要不然不会这么干净。 来到上房跪下请安,杜衡注意到高娘子显的有些紧张,便缓声温言说道:“高嬷嬷起来吧,今日传你过来,是要吩咐你二十六那日备一桌上好的席面,菜色要丰富些,但不可油腻,所有的菜都要过水去油才烹制。” 高娘子先应了下来,又怯怯的问道:“不知用宴之人可有什么忌口的,请夫人示下。” 杜衡想了想说道:“所有孕妇不能吃的东西都不要做。” 高娘子这便明白了,忙应道:“是,奴婢明白了,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准备出一桌丰盛的合适的席面。”提到自己擅长的事情,高娘子便有底气了,眼中也多了些神彩。 杜衡含笑点头道:“回头你出城一趟,去庄子上寻些最新鲜的食材,顺便把你两个女儿都带进来,我这里还缺人,就让她们先做着吧。” 高娘子喜出望外,忙给杜衡磕头道:“谢夫人恩典,谢夫人恩典。” 杜衡说的是便是从前做过建威将军府何老夫人身边一等丫鬟的珍珠和她的妹妹六丫,高老实家孩子多,所以也不正经取名字,都按次序叫,什么三小子四丫头的乱叫一气,反正能区分开就行了。 “起来吧,李嬷嬷,回头说与高总管,让他安排车子送高嬷嬷出城。”杜衡扭头对李嬷嬷说了一声,李嬷嬷忙应了下来。 高娘子赶紧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奴婢自己走着出城就行。” 杨梅笑着说道:“高嬷嬷你就别推辞了,这大年下的人多,出城也挤,坐王府的车总是方便许多了。”高娘子听了这话方才不再推辞了。 杜衡正吩咐着,萧泽从外头走了进来,他笑嘻嘻的说道:“高嬷嬷,上回庄子上送来的风鸡味道很是不错,这回再多带几只回来。” 高娘子闻言笑着应了,萧泽与杜衡都不知道,那风鸡正是高娘子在庄子上的时候亲手秘制的,味道自不是一般的风鸡能比的。一想到自己做的东西中了主子的意,高娘子心里就美滋滋的,竟比得了赏钱还开心一些。 萧泽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他突然又说道:“阿衡,反正现在也不忙,不如咱们一起去你庄子上瞧瞧,顺便把高嬷嬷捎回去,不用高荣再另外派车了。” 杜衡看了萧泽一眼,因有下人在,她不好下萧泽的面子,其实杜衡非常想问一句:“萧三爷,您难道不知道主子出门,要派的车子更多更麻烦么,你这是生怕高管家不忙啊!” “三爷想去庄子上散心?”杜衡微微皱眉问了一句,她脸上的表情明白写着我并不想去。可是萧泽却象是看不到似的,笑着点头说道:“对啊对啊,我长这么大都没去过庄子呢,阿衡,咱们去吧去吧!” 萧三爷卖萌无下限,当着一屋子的丫鬟嬷嬷就向杜衡撒起娇来,闹的杜衡又好气又好笑,她就没见过那个男爷们儿象萧泽这样没底限的,他还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子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一回心意心慌 若论缠人功夫,萧泽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他果然缠的杜衡不得不答应与他一起去庄子上逛一逛。 大管家高荣听说三公子要出门,赶紧撂下手中正忙着的事情,亲自去车马房看着备好车马,又命极稳妥的下人跟车,一切都安排好之后,萧泽与杜衡也到抱朴园禀报过了,夫妻二人带着丫鬟嬷嬷小厮侍卫家丁一大帮子,浩浩荡荡出城往庄子上去了。 等萧淆萧淅等人得了消息,萧泽与杜衡都已经出了城,还有大半个时辰就能到庄子上了。萧淅来到钟毓园,将大哥拽到书房之中,压低声音说道:“大哥,这可是绝佳的机会,何不在回程路上下手永绝后患!” 萧淆想了想,摇头沉声道:“不可,萧泽这一趟出门,父王特意调了亲卫二十名随行保护,我们就算是下手只怕也不能一击即中,反而会打草惊蛇,况且父王如今正把他们两口子捧在手心里,这时候对他们动手,只会引来父王的怀疑,阿淅,我们万不可因小失大。” 萧淅心中暗暗遗憾,若是能说动他大哥对三弟下手,这里头可做的手脚就太多了。说不定他能一举扳倒大哥除掉三弟,自己成为最后的胜利者,成为这偌大宁亲王府唯一的继承人。显然他此时忘记了继母如今还怀着身孕,八个月后还有可能再生下一个儿子,就算是除掉萧淆与萧泽,他也不会是宁亲王府唯一的男丁。 “大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要想清楚啊,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父王对萧泽越来越看重,我只怕再这样下去,你我迟早会被萧泽挤的无处容身,被赶出王府自生自灭。”萧淅不死心的继续说道。 萧淆摇摇头道:“不会的,父王不会这样做的,萧泽是他的儿子,我们同样也是他的儿子,而且我们还是原配嫡子,论身份萧泽比咱们俩还差着一层。父王又不是昏愦之人,如何会将我们扫地出门?”萧淆口中说出这样一番话,可是明显底气不足,显然最近宁亲王爷对萧泽的亲近也打击到了他的信心。 “大哥,这可说不准,你看父王如今把那个女人都捧上天了,难保不会为了讨她欢喜而夺了你的世子之位给萧泽。”萧淅又给萧淆下了一剂猛药,他就不相信说不服萧淆派人去截杀萧泽一行。 萧淆沉默许久,还是摇头坚决的说道:“不可,时间太紧来不及安排。行此事必得详尽安排不留一丝破绽,否则宁可不做。” 萧淅见大哥心意已决,只能暗暗惋惜失去了这样好的一石二鸟的机会,他扼腕叹道:“唉,可惜了,若是早知道他有出城的安排,咱们就能早做准备了,也省得日日提心吊胆过不安生。” 萧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叹了口气。萧淅见状便不再说什么了,只默默的离开了萧淆的书房。 萧淅走后,萧淆喃喃的自言自语,“到底要不要派人截杀呢?阿淅说的没错,这个机会实在难得的很。”显然萧淆心里也是矛盾的,他想对萧泽杜衡下手,可是又怕时间太紧安排的不够周密。更关键的是如今他还没将杀害李嬷嬷一家的凶手交给他的父王,这个是目前最让萧淆头疼之事,他一时还顾不上再派人截杀萧泽。 萧淆的资产不多,所以他养不起太多的杀手刺客,只在暗中养了二十名死士,可以说在萧淆的心中,这二十个人比程氏都金贵些,每个人都是萧淆的心尖子,凭将谁舍出去萧淆都舍不得。可是不舍又不行,他总得给他的父王一个说的过去的交待,否则……萧淆不敢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抱朴园书房之中,宁亲王爷正在与王府侍卫长说话,“何武,最近世子有什么动静?”宁亲王爷突然问道。 何侍卫长摇摇头道:“回王爷,世子爷处没有任何动静,一切都与往常一样。” “世子没有出城去调查什么?”宁亲王爷皱眉问道。 何武摇头道:“世子爷近日倒是常去琉璃坊,并不曾出过城。” 宁亲王爷知道儿子去琉璃坊必是给自己寻摸寿礼去了,脸上不免露出一丝笑容,他这个大儿子虽然才干只是寻常,可是却很有孝心,这也挺难能可贵了。只是寿礼要过完年才送,可那杀人凶手却得在年前就抓捕起来,怎么萧淆连轻重缓急都不分了呢?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若是世子要你去抓捕什么人,便按他的吩咐去做,不必特特来回了。”宁亲王爷吩咐何武一回才让他下去了。何武心中暗自纳闷,不明白王爷之命是何用意,难道是要渐渐将权利移交给世子? 不知道自己在危险边缘打了个转儿的萧泽以天冷为由,与杜衡窝在一辆车中,虽然王府的车子足够宽敞,可是出京城之后的官道却很让人不满意,实在是太颠簸了,杜衡坐在车中被晃的东倒西歪,时不时就会撞进萧泽的怀中,这让杜衡心中恼火极了,可是却没有办法向萧泽发火,毕竟萧泽还对她施以援手了,若没有萧泽做人肉垫子,杜衡相信自己身上铁定会撞的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且有得疼呢。 难得有机会拥美人在怀,萧泽美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在两三次颠簸之后,萧泽便抱住杜衡不放手,还美其名曰:“省得下回颠起来你再撞着,要撞也只撞我好了,我皮糙肉厚的可经撞了。” 杜衡挣了好几挣,却是挣不开萧泽的双手,她又不能大声吵囔,毕竟车厢外面还有好多并非是将泰园下人的王府侍卫和家丁。杜衡是个言出必行之人,她既然答应与萧泽在外面将戏做足,便不会给任何人任何可能发现他们并非真夫妻的机会。所以杜衡只能狠狠在萧泽手臂上拧了一下,便闷闷的任他抱着了。 好在萧泽也算识相,他只求能这么静静的抱着媳妇儿,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这也让杜衡心里踏实了一些。 那一段颠簸的路在杜衡看来可真长,可是对于萧泽来说就太短了,他巴不得这段路一辈子都走不完,这样他就能抱着杜衡一辈子了。 然而世上所有的路都会有终点,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停了下来,高娘子兴奋的声音传了进来:“回三爷夫人,已经到咱家庄子了。” 杜衡立刻压低声音对双臂紧紧箍住自己的萧泽喝道:“还不放开我!” 萧泽闷闷的“哦”了一声,极不情愿的放开了双臂。杜衡立刻弹到一旁,背对着萧泽整理了自己的头发衣裳,萧泽等杜衡整理完毕方才打开车门自己先跳了下去。 “夫人请下车。”萧泽站在车厢旁边,向杜衡伸出手,温柔的笑着说道。 “这厮脸皮真也太厚!”杜衡暗自腹诽一句,却还是很给面子的将手搭在萧泽的手上,由他扶着下了马车。 杜忠早就率庄头管事和佃户们出来迎接了,乌压压的跪了一地,请安之声此起彼伏,倒将杜衡吓了一惊,她万没想到杜忠竟接迎接的阵仗弄的这么大。 腊月的天气实在太冷,杜衡就算是穿着极暖和的大毛衣服,怀中抱着热热的手炉,还觉得寒风嗖嗖直往身上钻,她看到除了杜忠和几名管事庄头之外,绝大多数佃农穿的都是单薄的棉衣,人人都冻的脸色发青,还有些孩子鼻头冻的通红,两管鼻涕都快冻成冰疙瘩了。 “这样冷的天如何还让他们在外头冻着,杜管事快让他们赶紧都回家吧。”杜衡心中不忍,便蹙眉对杜忠说道。 杜忠迎上前笑道:“夫人有所不知,并不是老奴让他们来的,实在是大家听说三爷和夫人要来,都自发的出来迎接,大家都想给三爷夫人磕头哩。” 萧泽与杜衡并肩站着,他笑着说道:“就算是要磕头也不能在这冰天雪地里磕的,让大家先回吧。夫人,反正已经来了,也不急着赶回去,不如就让他们杀几头羊煮上几大锅热热的羊汤,再让庄子里的农妇们赶制些炊饼菜蔬,咱们也算是与提前与大家一起过年了。你看这样可好?” 杜衡点点头,对杜忠说道:“杜管事,就按三爷的意思办吧,多杀几头羊,务必将汤煮的浓浓的,让人人都能吃到肉。” 众佃农再想不到还有这等好事,忽啦啦又跪倒一片,孩子们也爆发出兴奋的狂喊之声“有肉吃喽有肉吃喽……”孩子们边喊边往家里跑,想来是去让自家的娘亲嫂子姐姐们准备干粮与菜蔬了。满庄子的人聚到一处吃年饭,这可是一辈子都难遇到一回的好事儿啊! 杜忠高兴的连连点头称是,他先将主子一行护送到早就收拾好的院子,自早上得了快马报信,杜忠就让珍珠带着几个干净利落的小姑娘将房子打扫出来,重新糊了窗纸,火炕也烧的热乎乎的,房中的家具虽然不是什么上好的硬木制成,可也是用大漆油过好几回的,表面都被珍珠带着人擦的都能当镜子照了。珍珠甚至翻出一只浅灰色的细瓷花瓶,央人折了一枝红梅插好,放在小炕桌中间,给这间素净的屋子平添了几分雅趣。 杜衡小时候过过苦日子,所以看到虽然没有什么陈设,却窗明几净,桌上还有一瓶红梅的房间,便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收拾的不错。” 可是自出生以来便生长在锦绣堆中的萧泽便有些个适应不良了,在他的眼中,这间四壁空空如也,既没有贴着壁纸又没有设了帐幔的屋子哪里是人住的,更不要说房间中没有任何古玩陈设以供清赏,四壁也无有一幅字画可以清心明目。还有那张火炕,也是光秃秃的,既未铺设绣褥也没有织锦靠垫,**的想想就硌人的紧。 萧泽的双眉渐渐皱了起来,他何曾见过如此简陋的房间,这件屋子怕是连宁亲王府的下人房间也不如吧。做为一个没有进过下人房间的主子,萧泽只能这般臆想。其实宁亲王府的下人房间可没有萧泽想的那么好,纵比这间屋子整齐些也很有限。 “这么短的时间就准备的这样好,真是难为你们了。”杜衡对珍珠浅笑说道。 珍珠忙笑着躬身回话:“谢夫人夸奖。”她刚才已经听娘亲说了,这一回夫人到庄子上来,是要将她和六妹一起带回王府做丫鬟的,所以珍珠满心欢喜,说话的声音也透着喜气儿。 萧泽震惊极了,这么简陋到不能住人的屋子,他的媳妇儿竟然满口夸赞,这不是真的吧,萧泽极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李嬷嬷就跟在杜衡的身边,她见三爷自进了屋子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便轻轻拉了拉杜衡的衣袖,向萧泽的方向飞快的看了一眼。 杜衡顺着李嬷嬷的目光看过去,见萧泽的眉头皱的都快拧出一道沟了,她心中暗自纳闷,却没有立刻表现出来,只是吩咐道:“大家都吹了一路冷风,去厨下多煮些姜茶分着吃,千万不要伤风了。” 李嬷嬷会意,立刻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阒们呼啦啦全都带了出去。这会子得让夫人与三爷单独相处,说不定三爷的眉头就会松开了。 李嬷嬷一将丫鬟们带出去,萧泽便快步走到杜衡身边,抢过她的手攥在手中,急急的说道:“阿衡,你从前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啊,你快细细的告诉我,怎么这样的屋子你竟会觉得还不错呢?” 杜衡抽了几次都没能将手抽出来,她索性不抽了,反正萧泽的脸皮比京城城墙都厚,若为此事纠缠,他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想抓就抓着吧,反正不会抓掉一块肉。在萧泽的死缠烂打之下,杜衡都没有发觉,她的底线在一天一天的往后退。 “你若是住过四面漏风,屋顶漏雨阴寒潮湿的屋子,便不会觉得这屋子不好了。那种刮起大风屋顶就会掉落瓦片茅草的屋子,我整整住了七年,所以对我来说,只是房屋结实能遮风避雨,就是极好的屋子。”杜衡很平静的说了起来。 萧泽心疼的都揪了起来,一把将杜衡紧紧抱入怀中,一声又一声的说道:“阿衡,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不好,我怎么没早些认识你……” 杜衡原本正在挣扎着,极力想从萧泽的怀抱之中挣脱出来,可是听到萧泽那深沉的道歉,杜衡愣住了,她听得出萧泽话中的诚意,也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 只是萧泽这样深切的情意,却是杜衡根本不能承受的,她突然如同疯了一般的拼命挣扎起来,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尖叫:“放开我……放开我……”同时,两行泪水从杜衡的眼中涌出,滚落在萧泽的襟前,灼烧着他的心。 李嬷嬷等人就在屋外并未走远,所以杜衡的尖叫她们都听到了,李嬷嬷急的不行,早知道她刚才就不把人都带出来了。这可怎么是好,到底是进不进去呢,夫人叫的那般凄厉,必是出了了不得的事情! 就在李嬷嬷为难之时,两个小丫鬟扶着寥嬷嬷走了进来,今日因是到庄子上,所以杜衡特意带上寥嬷嬷,一来让她出来散散心,二来也是想让寥嬷嬷与杜忠他们聊聊家常。 “姑娘怎么了?”寥嬷嬷一听到杜衡的尖叫,整个人的气势立刻变了,她甩开扶着自己的小丫鬟,伸着双手向前疾走,头来不停的左右摇动,似是在定位一般。 李嬷嬷赶紧上前扶住寥嬷嬷,在她耳旁低低说了几句,寥嬷嬷忙说道:“快,送我到门口。” 李嬷嬷将寥嬷嬷送到门口,寥嬷嬷高声喊了一句:“姑爷姑娘,老奴进来了……”说罢便用力推开门闯了进去。 原本正紧紧抱着杜衡的萧泽一听是寥嬷嬷的声音,赶紧对怀中正在挣扎着人儿说道:“阿衡,我们先扶嬷嬷进来,门口抽风的厉害,嬷嬷会受凉的。” 果然一提到寥嬷嬷,杜衡的情绪立刻缓和多了,她甩开萧泽飞跑到窟嬷嬷的身边,挽住寥嬷嬷的手臂说道:“嬷嬷我在这里,你怎么过来了?” 寥嬷嬷也不说话,伸手便往杜衡的脸上摸去,指尖的湿意让寥嬷嬷知道她的姑娘哭了。 “姑娘,您怎么哭了,快告诉嬷嬷知道,姑爷,是不是您欺负我们姑娘了?”寥嬷嬷将头转向萧泽的方向,厉声喝问起来。 萧泽忙也过来与杜衡一起扶着寥嬷嬷往炕上走,边走边解释道:“嬷嬷,我没有欺负阿衡,刚才听阿衡讲你们过去受苦的事情,我心里难受,想安慰阿衡来着,不想阿衡误会我了,这才把你也给惊动了……” 杜衡气恼的瞪了萧泽一眼,要不是碍于寥嬷嬷在场,她必得与萧泽好好理论一番,谁要你安慰来着,谁稀罕呢! 寥嬷嬷听了这话神色黯然,她低低叹息道:“姑爷,不是老奴多嘴,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都过去了,能不提就别提了吧,日子是往前过的,都得往前面瞧不是?” 萧泽点点头道:“嬷嬷说的极是,萧泽受教了。阿衡,对不起,我刚才惹你伤心了。” 寥嬷嬷见姑爷肯当着自己的面向姑娘道歉,脸上也有了笑影儿,她轻轻拍着杜衡的手说道:“姑娘,您也别生姑爷的气,姑爷那是心疼您呢。” 杜衡可以不理萧泽,可是却不能不理寥嬷嬷,她轻轻嗯了一声,低低道:“嬷嬷我知道了。” 寥嬷嬷笑道:“这便好了,姑爷姑娘,今儿好不容易来庄子上,就把什么都抛开好好玩一玩,这庄户人家生活虽然清苦,可乐子却比大户人家多的多呢。姑爷姑娘既来了,可不能白来一趟。” 自从寥嬷嬷身受重伤没了双眼之后,萧泽与杜衡便不再将她当作奴仆,而是打从心眼儿里将寥嬷嬷当成长辈奉养,寥嬷嬷劝的话,杜衡也比从前更能听的进去了,所以寥嬷嬷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萧泽点头笑道:“嬷嬷说的极是,我也有这个想法,阿衡整日困在王府之中不得出门,我正想让她多出来松散松散。我自小长在王府之中,对于百姓生活也不了解,阿衡,你比我知道人间疾苦,不若你多给我讲一讲,也让我知道知道?” 杜衡轻叹道:“我不过小时候受了几年苦,其他的又知道什么呢,总是普罗百姓生活不易罢了。” 寥嬷嬷笑着说道:“姑爷姑娘可别这么说,人生而有命,各有各的缘法,其实苦中也有乐,乐中还藏着苦,只看过日子的人心里怎么想罢了。譬如老奴没了眼睛,原本是件苦事,可是自从没了眼睛,老奴的耳朵便灵了许多,心里也静了许多,这便是乐了。” 萧泽与杜衡都愣住了,特别是萧泽,他万万没有想到寥嬷嬷不过是个普通的奴仆,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有哲理的话语。杜衡虽然了解寥嬷嬷,可她了解的却只是从前的寥嬷嬷。 受了重伤死里逃生的寥嬷嬷,自然会有一番深刻的人生感悟,这个是杜衡现在还体会不到的。若是可以,寥嬷嬷宁愿她带大的姑娘一生都不用去体会,若是体会了,那便是吃过了大苦头。姑娘已经苦熬了七年,寥嬷嬷只希望她从此再无困苦,平安喜乐的过完这辈子。 房中的气氛有些沉重,寥嬷嬷忽然又笑了,她笑着说道:“看看,老奴都混说些什么,这大年下的没的让姑爷姑娘心里发沉,姑娘,老奴过来是想给您二位提个醒儿。” 杜衡忙说道:“嬷嬷你只管说。” 寥嬷嬷笑道:“姑爷既然说与要庄户们一起提前过年,怕是得命人去多换些铜子儿,回头好散于庄户家的孩子们做压岁钱,一年到头的,小孩子可就盼着得几文压岁钱买糖吃呢。” 萧泽立刻笑着说道:“这个容易,回头就命人去换一百两银子的铜子儿备用。嬷嬷你陪阿衡说会话儿,我这就去吩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二回好热闹 萧泽知道寥嬷嬷必还有私房话儿与杜衡说,便指着传令小子们换铜子儿一事出去了。果然寥嬷嬷没有立刻就走,而是与杜衡说了莫约两刻钟的话,这才由小丫鬟扶着离开了。 李嬷嬷等人也识趣的什么都不说,就好象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大家各人忙各人的。原本没有打算请佃户们吃饭,这是萧泽的临时起意,所以要忙的事情也分外多了起来。万一时间晚了主子们得留宿在庄中,她们总不能等天黑了再做准备吧。 村头的打谷场边上,现垒了十个简易的大灶台,架上十口堪比超大型浴桶的大锅,其中六口用来煮羊,每口锅中都煮了一整只羊,另两口大锅上已经摞起七八层的大蒸笼,正在蒸着佃户们一年到头也难得吃上一回的白面馍馍。另两个灶台倒是空着还没有烧起火来,这是等着羊汤煮的差不多了炒菜用的。 各家各户的男人女人们都来帮忙,女人们围着灶台忙的热火朝天,男人们则将自家的桌子凳子全都拿出来,拼凑出几十张大桌子,还有些人被杜忠安排着用篷布将打谷场上方及四周围起来,免得让两位主子受寒风侵袭。 虽然还没有到除夕,可是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最开心的要属小孩子们了,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在大人身边蹿来蹿去,尖叫着,跳跃着,兴奋的个个小脸儿通红,眼睛亮的都能与天上的星星相比了。 萧泽安排好换铜子儿之事,听到打谷场方向人声鼎沸好不热闹,立刻命扣子去瞧瞧有什么热闹,扣子跑过去看完立刻回来禀报,萧泽一听有这么热闹的景致,立刻拔腿跑回去,冲进房中对杜衡叫道:“阿衡,走,咱们快去打谷场,那儿可热闹了……” 边说,萧泽边抓住杜衡的手将她往外拉,杜衡吓了一跳,急忙往回抽手叫道:“萧泽你放尊重些,说话便说话,总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萧泽眼神微微一黯,立刻放开手,仍然笑着说道:“杜管事带着人在打谷场安排年饭,那场面热闹极了,我们都没见过的,走,咱们也去凑处热闹与大家同乐呗!” 杜衡见自己那么说萧泽萧泽都不恼,心里不免有些儿过意不去,便点点头道:“好,你先去外面等着,我很快就来。” 萧泽笑着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还体贴将门关好。 看着萧泽的背影,杜衡心情很是复杂,刚才寥嬷嬷与她说的那一番话对她到底还是有些影响的。就算不论萧泽的身份地位,单说他的好脾气与真心意,也不能让人不为之所动。杜衡面上清冷,可内心却很柔软温暖,她只是给自己罩上一层冰冷坚硬的盔甲,用来保护自己不再受伤害,就象一只总是竖起尖刺的小刺猬一般。 李嬷嬷正在房中回事儿,她见此情形只能暗暗叹息一回,为三爷萧泽叹息,别的爷儿们娶完媳妇就没事了,可是三爷娶了媳妇竟象是刚刚开始一场攻坚战似的,且有的煎熬呢。 “夫人,外头冷,您看换那件猞猁皮的通袖袄可好?”李嬷嬷叹息完了方才问道。因房中烧着火炕还有薰笼,所以此时杜衡也只穿了家常的一斗珠小袄,若要出去必得换上厚实的皮衣。 杜衡点点头道:“也好。” 杨梅飞快打开包袱,将一件大红地满地锦猞猁皮通袖及膝袄又取出与之配套的银鼠里杏黄五彩马面裙,还挑出一套配套的头面首饰备用。 杜衡穿好衣裳,见杨梅捧着匣子,匣子里放着一套名为蝶恋花的赤金镶珠头面,还有与之配配的宫花,赤金项圈,嵌宝缨络,宝石戒指荷包香囊等物。 杜衡摇摇头道:“不必用这么多,只戴两枝钗子并一对耳钳就行了。” 红菱凑过来说道:“夫人天生丽质,便是什么都不戴都极好看呢!” 杜衡嗔道:“就你能说会道!” 红菱笑嘻嘻的屈膝接了一句:“谢夫人夸奖,夫人,您看再加上这只金八宝蝴蝶压发吧,您看这须儿多灵动啊,您戴上一准儿好看。” 杜衡点点头道:“也好。” 杨梅与红菱服侍杜衡梳妆完毕,李嬷嬷送上一件出风毛雪狐皮里浅金色八团如意莲花连风帽斗篷,杜衡也披将起来,清芳忙将刚换过的炭的粉彩八棱手炉送上,杜衡也接了过来抱在手中,然后看着李嬷嬷等人问道:“我这样总可以出门了吧?” 许是因为从前受过寒的原因,杜衡每到小日子之时便会腹痛难忍,所以她身边的丫鬟嬷嬷从来都将杜衡看的极紧,再不让她受一点点风寒。今日杜衡要去打谷场上,李嬷嬷等人恨不能将用厚厚的被子将主子包裹起来,再将她送到打谷场上。 杜衡出门之后,萧泽看着她,不由抿嘴闷笑起来,原来被重重包裹着的杜衡此时看上去就剩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了,其他全被毛绒绒的大毛衣裳包的严严实实。而萧泽自己却清爽的很,他头戴束发嵌宝金冠,内着宝蓝银鼠皮袍,外罩浅金色暗云纹雪狐皮斗篷,整张脸都露在外头呢。 杜衡知道萧泽在笑什么,鼻中轻哼一声,没好气的瞪了萧泽一眼,萧泽立刻收了笑,三步并做两步赶上前说道:“阿衡,咱们走吧,打谷场并不远,慢慢走过去也好看看四下的风景。” 对于萧泽这个提议杜衡倒没有异议,她每日与萧泽散着步去抱朴园请安,再散着步回来,不觉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若哪一日不走上一回,杜衡倒觉得身上不舒坦了呢。 小夫妻两个肩并肩走着,红菱清芳与扣子远远的在后头跟着,萧泽边走边指点着庄子上的风景,其实这大冬天的四野俱是一片白茫茫,对于见惯了冬天下雪的萧泽与杜衡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看头。 “阿衡,你看那里,连天接地的白,好大一片啊,真让人觉得顺着这片洁白走下去,就能走到天上,走进白云中似的。”萧泽没话找话说,指着远处白雪覆盖下的田地感慨起来。 杜衡习惯性的顺着萧泽的手看了过去,亦点点头道:“是啊,真是天地一色,素日里也看了不少雪景,却没见过这样辽阔的。” 萧泽笑道:“阿衡,你会不会骑马,若是你会骑马,咱们就这无边的雪野上纵马驰骋,那多痛快!” 杜衡看着无边的雪野出了一会儿神,低声道:“我骑术不佳,还不能纵马驰骋。” 萧泽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没事儿,多练练就行了,等开春之后我一定陪你练习骑术。嗯,先给你挑一匹性情温驯的好马,这事不难,回头我找阿绎要一匹就行了。那小子爱马,他有不少好马。” 杜衡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往前走,萧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的不合适,忙追了上去,歪头看了看杜衡的脸色,见杜衡脸上并没有不悦之色,他的心里才踏实下来。 就这么走走停停的,也不过用了一刻钟就走到了打谷场,原本热闹非凡的打谷场突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忘记了手中正在忙着的活计,只顾着去看那如同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玉女与金童。 杜忠与高老实等人也都在打谷场忙活着,他们一见周围的动静不对,赶紧小步快跑了出来,见是两位主子来了,杜忠带头跪下,口奴:“老奴请三爷夫人安,三爷夫人怎么现在就过来了,一切都还没准备好,您们可别让被薰着了。” 杜忠这么一跪,打谷场上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请安的吉祥话儿,说什么的都有,声音也不齐,萧泽与杜衡只觉得耳中嗡嗡的,竟没听清一句。 萧泽忙抬手高声说道:“大家都起来吧,夫人与我只是过来瞧瞧,大家快各忙各的,别耽误了咱们的年饭。” 众佃户一听神仙似的主子爷居然这么平易近人,说出的话儿也好听,心情就越发激动了,她们哪里见过这般的人物啊!当下又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杜忠见状忙高声叫道:“大家都静一静,按主子爷的吩咐赶紧忙活起来。也好让主子爷早些尝尝咱们庄户人家的手艺。” 众人极信服杜忠,听杜忠这么一说,方才依依不舍的各忙各的,只是不时会扭头找一找两位主子在哪里,也好多看上几眼,特别是那有了身孕的小媳妇们,那更是不错眼珠子的盯着萧泽与杜衡,以期多看看这神仙般的人物,将来也能生个帅小子俊丫头。 一路走过来,杜衡身上热热的,额上竟然渗出细细的香汗,打谷场上人多火旺,温度也是不低,杜衡索性将斗篷的风帽往后翻下,露出了大半张脸。她本是无心之举,不想却让整个打谷场的男人们全都面红耳赤的低下头,都不知道往哪儿看才好了。 “夫人真好看!天上的仙女都不如夫人好看!”忍不住飞快的偷瞄一眼的男人们不约而同的想。 杜衡倒是没有察觉,毕竟这些庄户之人本性纯朴,哪里敢盯着女主人看个没完呢,倒是身为人家丈夫的萧泽敏感极了,只见他火力全开,一双眼睛时刻盯着那些企图偷看他媳妇的男人们,脸上也没了笑容,俊面阴沉的吓人,就连一向并不很关注萧泽情绪的杜衡都感觉到了,她不免轻轻问了一声:“你怎么了?” 萧泽忙摇头笑道:“没事,我没事!” 杜衡微微皱眉,刚才萧泽还满面阴云,怎么突然就变成睛空万里呢,这个人真是古怪极了!算了,还是别理他了,免得他又疯魔! 杜忠一辈子没有成过亲,自然不懂情爱之事,倒是高老实有些体会,他一巴掌拍到站在他身边的一个后生的脖颈上,低声问道:“大春子你发什么呆,还不快干活!眼睛乱瞄什么!” 大春子是个还没成亲的小伙子,被高老伙这么一拍一喝,脸红的就象灶台下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他赶紧低下头拼命干活,再不敢多看一眼了。 高老实又在人群中走动开来,警告了好几个小伙子,这才将大家约束起来,也让萧泽的脸色不再那么阴沉了。 刚才高老实训那些小伙子的情形尽看在萧泽的眼中,他心中暗道:“阿衡的产业不少,可陪房家人却不算多,日后人手不足必是大问题,这高老实倒是个可用的,回府后得命人查查他的底细,若是没有问题便可以重用于他。” 见两位主子来了,佃户们便忙的更加起劲儿,一个时辰之后,饭菜的香气已经弥漫了整个村庄,惹的孩子们眼巴巴的盯着那十个大灶台,咕嘟咕嘟的咽着口水,就等着开吃的那一刻。 此时已经是未初时分了,萧泽和杜衡虽然用过点心,可是闻到这样的香气也是胃口大开,萧泽笑道:“想不到这样做出的饭菜竟然如此之香,阿衡,我闻着竟比王府的厨子们做的还香些。”杜衡轻轻点了点头,她也有同感。 杜忠过来请三爷和夫人训话,萧泽朗声笑道:“大年下的训什么话呀,爷只有一句话,这顿酒管足饭管够,大家伙儿可劲儿的吃吧!” 众佃户们没有想到主家说的竟然是这样一句简单却极暖人心的热乎话儿,兴奋激动的眼圈儿都红了,他们真是命好啊,竟遇到了这么好的主家。 庄户人家都很质朴,并不会说什么漂亮的场面话,可是大家却不约而同暗下决心,明年开春,他们必定要下足力气拼命种田,多多的打下粮食报答主家。 萧泽说罢招了招手,扣子带人将随着换好的铜子儿一并带回来的四十坛酒送了上来,在每张桌子上都放了一大坛。农家汉子素日都好喝上几口烧酒,只是平日难得喝上一回,如今见了那么一大坛酒就摆在面前,男人们越发激动了,还没喝便先有了几分醉意。 杜忠见萧泽行事大方大气,而且看上去没有丝毫的病弱之气,以杜忠看来,萧三爷甚至很有些豪爽的英雄之气,这让杜忠高兴极了,他终于能彻底松一口气,姑娘没有嫁错人,往后姑娘再不会受苦,只会有享不尽的福气。 也不知道是那个大胆的汉子借酒盖脸,竟然端着酒碗跑到主桌来敬酒,坐在下首陪着的杜忠与高老实脸都吓黄了,三爷和夫人是什么身份,岂能与一个穷力巴对着吃酒。 可是萧泽却完全没有恼意,他笑着与那壮实的汉子碰了碰酒碗,很爽快的喝干了碗中之酒。那汉子兴奋的象个小孩子一般,原本想说几句场面话来着,不想却呜呜的哭了起来。 萧泽虽不明白他为何哭,却笑着拍了拍那汉子的肩膀说道:“你们好好的,明年爷与夫人还来。” 那汉子激动极了,扑通一声跪下,连声道:“三爷夫人的大恩大德小人永世不忘,小人朱升这条命就是您们的,只要您们吩咐,叫小人做什么小人都干!” 杜忠赶紧过来低声解释道:“三爷,夫人,朱升家的房子让雪压塌了,是三爷和夫人赏了他安家银子,乡亲们一起帮着他把新房子盖了起来,他和他的老娘媳妇孩子这才有了安身之处。” 萧泽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朱升兄弟,你快起来吧,你既是咱们庄子上的人,爷与夫人便是要关照你的。往后好好干,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朱升激动极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拼命点头了。 众乡亲见朱升上前敬酒,便也都借酒盖脸壮胆涌了上来,萧泽一气儿喝了五六碗,便有些个顶不住了,这酒可不是他素日里喝惯的糖水似的葡萄酒,而是极烈的烧刀子,一碗酒下肚,肚中便象是升起了一团火似的。 萧泽也是有了酒意,再者他见敬酒的越来越多,自己铁定招架不住,便腾的跳到椅上站着,右手端着一碗酒,左手用力一挥,大声叫道:“都别吵,听三爷说话。” 众乡亲都安静下来,想听听这位神仙一般人品的三爷会说些什么。 “大家的心意萧泽领了,可是你们这么多人,一人一碗酒,倒在一起都能把我淹了,不行,我喝不了那么多,喝多了我媳妇会不高兴的!”萧泽晕乎乎的叫着,其实他这会儿也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众乡亲一听这话,顿时憋不住都笑了起来,同时对萧泽也更加多了许多好感,怕媳妇儿的男人,还敢当众说出来,他多可爱啊!要不怎么说长的漂亮的人占便宜呢,这会儿可是个丑八怪说怕老婆,包管会被人起哄笑骂。 杜衡坐在一旁只觉得脸上发烧,心中气恼的不行,这个死萧泽,想发酒疯也不带这样的,干嘛将她拖下水?你爱喝就喝,喝死我都不说一句话。杜衡咬牙恨恨的想道。 “不许笑,爷还没说完!”萧泽又大声囔了起来,众乡亲忙都闭上嘴,好奇的盯着萧泽,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样有趣的话来。 “媳妇儿,我说到哪里啦?”众人安静了,萧泽却忘记自己想说什么,用手抓抓头,扭脸低头问起了坐在一旁,恨不能与他划清界限的杜衡。 这下子乡亲们可再也忍不住了,打谷场上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当然这笑声都是善意的。只不过经此一事,萧泽怕媳妇儿的名声可就彻底传出去喽。 杜衡虽然心中气恼,却不好当着外人给萧泽没脸,只能压着性子低声说道:“你不是不想被乡亲们一碗一碗的敬酒么?” 萧泽嘿嘿笑道:“对对,就是这个。”他站直了身子冲着乡亲们喊道:“大家看,这是满满一碗酒,我敬大家,说好了,我敬完这一碗,你们谁都不许再来敬我……嗯……就算来了我也不喝……”萧泽末了末了说出一句极为孩子气的话,真是让众乡亲们笑破肚皮,他们祖祖辈辈做佃户,可还从来没遇到过象萧泽这样可爱又耍宝的主人家。 萧泽说完便仰脖干了满满一碗烧刀子,惹得众乡亲们齐齐喝了一声“好”,只是萧泽此时却不怎么好了,他脚一软跌坐在椅上,半个身子歪靠着杜衡,脑袋歪在杜衡的肩膀上,喃喃说了一句:“阿衡,肚子里有火在烧……”然后便呼呼大睡了。 杜衡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此时真是哭笑不得。得声红菱见三爷吃酒的架势太猛,早就悄悄去取了醒酒石,又让李嬷嬷煮了醒酒汤。扣子上前服侍萧泽用了醒酒汤,又含了醒酒石,萧泽这才清醒一些。 只是扣子心中有些奇怪,他家三爷怎么用那种气恼的眼神盯着他呢,他也没做错什么啊。难不成由着他象个醉猫似的赖在夫人的身边就好么?扣子心中咯噔一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坏了三爷的好事。悄悄看了三爷一眼,扣子果然被狠狠瞪了一回。扣子真是欲哭无泪啊,他心中暗自叫道:三爷,不带您这样的,你好歹也先打个招呼行不,也好让做奴才的与您配合啊! 万幸扣子是从小服侍萧泽的,两人之间的默契极深,所以他们这一番眉眼官司才没有引起杜衡的注意,萧泽心中虽然遗憾失去了一个好机会,可他是那种越挫越勇之人,这一回没完全成功,他还有下一次呢!横竖他们夫妻年纪还小,且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磨。萧泽就不相信自己一辈子都得不到杜衡的心。 这顿年饭吃了大半个时辰,杜衡低声问了时辰,见时间还很充足,便对萧泽说道:“三爷,该回去了。” 萧泽与这些乡亲们相处融洽,竟然有一丝不舍之意,可是这儿终究不是他们的久留之地,萧泽点点头,命人安排车马准备回京了。众乡亲听说主家要走,都跟车送出七八里地,这才依依不舍的看着车马走远了。 萧泽与杜衡请佃户们吃饭原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想过要什么回报,然后就是这无心的善举却给他们种下的大福报,数年之后,这些质朴的村民给了萧泽和杜衡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喜,这是后话,以后自会细细道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三回危机暗伏 在回京城的路颠簸依旧,只是此时马车中铺了极厚实的好几层锦褥,甚至连车厢四壁都被钉上了厚厚的棉垫子车厢中的空间虽然小了许多,不过两个乘坐还算宽敞。杜衡发觉得马车依旧颠簸,可是却不会再撞的浑身疼了。 转头看着歪靠着车厢酣睡的萧泽,杜衡眼中的神色很复杂,她知道这必是萧泽命人赶工将车厢铺设起来的,为的只是让自己在回程的路上舒服一些。萧泽对自己有多好,杜衡心里很清楚,只是她没有办法让自己去回应萧泽,五岁那年的承诺是杜衡无法摆脱的梦魇,她一直认为那就是她的命运。 低低叹了一口气,杜衡转过头靠在引枕上,缓缓闭上双眼,两滴清泪从她那光洁如玉的面庞滑过,落入襟前蓬松的白色风毛之中。 许是车厢中很温暖,也许是这样的气氛很宁静,总之原本没有打算睡觉的杜衡在马车的摇晃之中竟然睡着了。还不知不觉将身子向萧泽靠去。 杜衡一靠过来,萧泽便立刻醒了,做了为一个习武之人,萧泽其实非常警醒。也就是在杜衡身边才能略略放松一些,其他时候萧泽便是睡觉也得打起精神半睁半闭着一只眼睛的。 头一回可以光明正大的欣赏自己媳妇的睡容,萧泽就这么歪着头瞧着,竟看的痴了,拧巴着的身子一动也不动,只为了不惊动他的媳妇儿,让媳妇儿睡的更舒服一些。 许是睡的不舒坦,杜衡蜷起双腿放到座位上,头颈蹭着萧泽的袍子往上挪了挪,在萧泽的肩窝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又沉沉睡了。 萧泽见小媳妇睡着以后这么不排斥自己,心里美的直冒泡儿,因为怕笑出声惊醒了媳妇,只能咧着嘴无声的笑。 虽然在回程的路上杜衡变换了好几次姿势,可是却一直没有醒来,萧泽便心甘情愿的给他当了一路的肉垫,直到马车进了城,在王府门前停了下来,杜衡才被门子们请安的声音惊醒了。 发现自己竟然靠在萧泽的怀中,而萧泽正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歪靠在车厢上,杜衡面上一红,腾的坐了起来,喃喃道:“对不起,我……”这话得怎么解释呢,杜衡语塞了。 萧泽摇头笑道:“没事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一路歇的可好,若还是觉得累,就先回房睡一觉,回头我自己去向父王娘亲请安就行了。” 杜衡忙摇头道:“我不累,你……你不会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吧?” 萧泽理所当然的点头道:“是啊,我这么歪着,你靠起来才最舒服。” 杜衡脸上腾的烧起一把火,她真不敢再看萧泽一眼了,连话都说不顺溜,只想立刻跳下马车远远躲开萧泽,这实在让她太难堪了。 只是此时马车已经被抬进王府,套上大青骡子正往二门走着,杜衡总不能跳车吧,那还不得闹出更大的动静来。 萧泽见杜衡尴尬,便假装吃力的用手撑着车壁,低声哀求道:“阿衡,快帮帮我,我身子麻了动弹不得。” 若在平时杜衡怕是不会理会萧泽的,可是现在她绝对不会不理,赶紧伸手抓住萧泽的手臂往自己的方向用力拉,萧泽假意稳不住自己的身体,一个猛扑上前就将杜衡抱了个满怀,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犹自低声囔道:“好麻好麻……” 杜衡听萧泽叫麻,也不敢乱动,她知道若是不小心碰到萧泽的麻处,会让他更加难受的,萧泽心中偷笑,收紧双手紧紧将杜衡抱在怀中,心中无限感慨,真不容易啊,他总算是又抱到小媳妇了。成亲月余,这才是第二次,他这个丈夫当的真也太憋屈了。等日后与杜衡彻底好了,他必要天天抱着杜衡不可。 杜衡忍着心中的不自在让萧泽抱了一会儿。因见萧泽没有松手的意思,杜衡便皱眉低声说道:“你身上还麻么?” 萧泽立刻用淡淡委屈的口气小声说道:“腰和腿都还有些麻,再等一下,一下下就好。”杜衡只得再忍一会儿了。 这一会儿对杜衡来说太长,可对萧泽来说却太短,他觉得自己才刚刚抱住杜衡,怎么二门就到了呢,明明王府很大,从正门到二门,坐车至少也要一刻钟的时间。 “三爷夫人请下车。”车外传来李嬷嬷的声音,萧泽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杜衡,假装行动不便的先下了车。看着萧泽的腿脚还有些不得劲儿,杜衡心中很是内疚,仿佛觉得自己欠了萧泽什么似的。 所以萧泽在车门旁伸出手来接,杜衡并没有拒绝他,将手轻轻搭在萧泽的手上,杜衡却仍将重心放在自己的腿上,轻快的下了马车。 李嬷嬷等人见夫人愿意让三爷扶着下车,心中高兴极了,暗想着回头必得把这个好消息说与寥姐姐,也好让她高兴高兴。 萧泽与杜衡刚回到王府,萧淆萧淅便得到了消息,萧淅心中暗恨,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这么错失了,而萧淆则是震惊,极度的震惊,他没有想到萧泽与杜衡竟然能平安归来。 萧泽与杜衡刚回到交泰园,扣子便匆匆跑来送上一张字条,萧泽看罢字条脸色阴沉了许多,挥手命丫鬟嬷嬷全都退下,然后将字条递给杜衡,沉沉说道:“阿衡,你看一看。” 那条字条上的只有短短几句话,杜衡飞快看完,震惊的猛的抬头看向萧泽,惊声问道:“这是真的?” 萧泽点点头道:“阿衡,这是我的门客送来的消息,绝对不会有任何差错。虽然我的身手还不错,可是我身上担负着太多人的生计,所以有一批人主动在暗中保护我,为我清除一切可能存在的隐患,这条子就是他们送来的。我知道大哥二哥一向恨我入骨,却没有想到他们急成这样,连这个年都不打算让我过去了。” 那张条子上的内容很简单,“萧淆遣四死士埋伏于三河峪,欲击杀公子夫人,属下力战,毙二人,二人服毒自尽,请公子夫人务必小心提防。” 原来在在回程必经的三河峪中,萧泽的门客发现了四名杀手,从这四人简短的交谈中萧泽的门客得知他们是萧淆手下的死士,正是冲着萧泽而去的,必要将萧泽杜衡截杀于三河峪中。萧泽的门客身手不凡,与那四名杀手战至一团,力毙二人,另二人见无路可逃,便服毒自尽,所以那两名门客没有得到任何有力的证据,故而只能给主子传递消息,请主子多加小心,千万不要让萧淆有机可乘。 “你打算怎么办,向父王禀报么?”杜衡在震惊之后很快冷静下来,毕竟萧淆对萧泽的忌恨杜衡自一嫁入王府便知道了,他派人狙杀萧泽虽在杜衡的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我不会告诉父王的。”萧泽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他无凭无据,要怎么去告诉,难道空口说白话么,这怎么可能让他的父王相信。 “你想让萧淆死么?”杜衡又犀利的问道。 萧泽面色微滞,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萧淆恨我,恨不能让我立刻去死,但是我并不象他恨我一样恨他,我不并想要了他的性命,否则十个萧淆此时也难活在世上,不过若他非要与我争个你死我活,那么活着之人必定是我,死的那个一定是萧淆。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不想让父王承受丧子之痛。” 萧泽是个很重情义的人,若非如此,以萧淆萧淅对他做过的事情,他们两人早不知道死过几百次了。每次萧泽之所以没有辣手报复,全是看在他们父王的份上,萧泽虽然有时候表现的很拧巴,可是他一定记得幼时父王对自己的呵护与宠爱。 杜衡点了点头,缓声道:“我明白了。” 萧泽突然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他发誓刚才他从杜衡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凛冽的杀机。若是他说一句想要萧淆立刻去死,只怕萧淆也就剩下几个时辰的性命了。但凡他让杜衡见到,必定立死无疑。 “阿衡,我知道你非常精通毒术,我也不反对你研究那个,但是我更希望你是一名大夫,这双手,是治病救人的仙子之手,别让她为不值得的人染上杂色。那些事,全交给我去做吧。”萧泽轻轻捧起杜衡的双手,喃喃的说道。 “你……”杜衡抬头看着萧泽,视线被那深邃如永夜一般的双眸吸引,竟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 小夫妻二人执手对视许久,因为看的太过出神,不觉便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外头暮色四合,门外传来小丫鬟的禀报:“三爷,夫人,奴婢可以进来掌灯么?” 小丫鬟的声音惊破了一室的暧昧,杜衡猛的抽回手,羞的难以自持,如逃命一般的冲进内室,只留下萧泽一人轻握双手,似是在感受回味那双柔荑的娇嫩。 过了一阵子,萧泽才不悦的说道:“进来……” 小丫鬟听出来三爷不高兴,颤颤兢兢的进来,赶紧将屋中的灯烛全都点亮,然后如逃命一般的离开了。 萧泽稳了稳情绪,对内室的杜衡说道:“阿衡,时候不早了,得去给父王娘亲问安了。” 半晌之后,内室方才传出轻轻的一声“嗯……”。又过了一会儿,杜衡才从内室走了出来,此时她的脸已经没有那么红了,神情也淡了许多,叫萧泽心中好生遗憾,若是刚才没有那不识趣的小丫鬟,说不定他与杜衡之间就能更进一步了。 夫妻二人来到抱朴园中,宁亲王爷与王妃见儿子媳妇脸上都红扑扑,心中很是高兴,特别是王妃,她见儿子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身子骨一天比一天扎实,心中对杜衡的感激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不等杜衡跪下,王妃便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笑着说道:“我的儿,可累着了吧,听说你那庄子路挺远的,真是难为你了。” 杜衡微笑回道:“倒也不累,娘,您今儿可好,中午进的香么?” 王妃笑着说道:“今儿挺好的,只吐了三回,中午用了大半碗三鲜小馄饨,还吃了些素汤菜芯。可都是按着你列的单子吃的,并没有乱吃其他东西哦。” 杜衡抿嘴轻笑,低声说道:“娘亲,明儿媳妇请您吃荠菜蛋饺儿调调口味,今儿从庄子上才剜了些极鲜嫩的荠菜苗儿呢,您这会子吃着正合适。” 宁亲王妃拉着儿媳妇的手笑着说道:“可见咱们娘俩儿心有灵犀呢,娘正想着这口儿,你便带回来了。”今年的雪下的早下的大,所以荠菜苗便显得越发稀少金贵了。 宁亲王爷瞧着儿媳妇一来,自家媳妇便将自己和儿子抛到脑后去了,不由迁怒的瞪了萧泽一眼,萧泽多机灵啊,他立刻上前笑着说道:“父王,儿子也有好东西孝敬您呢,可巧昨儿一头老虎闯进庄子,被庄子里的猎户打杀了,剥了一张好虎皮,儿子瞧着铺在父王的宝座之上再合适不过的。” 宁亲王爷笑骂了一句“偏你乖觉”,心中那股子酸劲儿倒也消减了许多。他将儿子带到书房,淡笑问道:“泽儿,你岳父很快就要回京了,这事告诉你媳妇没有?” 当日逼杜衡冲喜,这事做的不地道,宁亲王爷与王妃都知道杜衡几乎是和娘家彻底闹翻了,所以对于亲家公建威将军杜大海回京之事,宁亲王爷也颇有些不自在的感觉。不管怎么说,当日宁亲王府之举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萧泽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他摇摇头道:“还没说。” 宁亲王爷叹口气说道:“当日也是不得已,不过结果还是很好的,泽儿你好起来了,为父与你娘亲也示你媳妇如同亲生女儿一般,我们嘴上不说,可心里待她却比你两个嫂子都亲近看重的多。” 萧泽忙应道:“是是,这些儿子都知道,阿衡她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她会想明白的。”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此番你岳丈败中求胜,与大军里应外合到底打了胜仗,你皇伯父的胸中的怒意早就散的差不多了,你岳丈回京之后皇上非但不会降罪于他,只怕还会有所封赏。也好,泽儿,你岳家日益兴旺,于你也是很有好处的。还真没想到这杜将军还真是个打仗的奇才,在那样的情况之下他居然还能反败为胜,真真是难得至极!” 萧泽听的出来父王对自己的岳父挺满意的,他不够有些隐隐的担忧,只怕岳家真的兴旺发达了,最不开心的人就是他的小媳妇儿杜衡了,指不定杜衡还会因此闹出不告而另离家出走之事。 “父王,岳父他大约何时抵京?”萧泽试探的问道。 宁亲王爷在心中暗暗算了一回方说道:“大约能回京过上元佳节。” 萧泽听了这话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呢,还来得及让他事先做些准备。 “父王,儿子不想立刻告诉阿衡这个消息,不如等到上元佳节之时给她一个惊喜。”萧泽笑着说道。 宁亲王爷笑笑道:“随你,那就等到了上元节再说吧。成了亲就是大人了,可不能总这么孩子气。过了上元节,你就得去五城兵马司当差了,过年的时候很应该往你将来的上司同僚府中走动走动才是。你虽是皇家子弟,却万不可在上司同僚之间摆架子,只有与上司同僚下属相处好了,办起差使才能得心应手。”宁亲王爷到底对小儿子更担心一些,所以忍不住要提点于他。 萧泽躬身应声称是,心道:“父王你便是不说我也要去的,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儿子我可是打定主意扎根五城兵马司,不干出一番名堂绝不离开的。” “王爷,三爷,娘娘命奴婢来请您们用晚饭。”云霓清脆的声音在书房外响了起来,宁亲王爷笑着说道:“泽儿,咱们走,陪你娘亲用饭去。” 萧泽与杜衡陪着用过晚饭,又说了一会子闲话,两人方才告退离开。宁亲王妃目前儿子媳妇离开,低低感叹道:“还是泽儿与他媳妇知道疼人。我如今总算是也能享上媳妇的福了。” 宁亲王爷可是有三个儿子的人,听妻子夸奖小儿子小儿媳妇,宁亲王爷脸上多少有些个挂不住,只哼哼哈哈的应了,心中却暗自想道:明儿还得再敲打敲打老大老二才行。 其实做为继子的萧淆和萧淅,他们若真是有头脑的,就应该对继母好一些,孝敬一些,那怕是只做面子情儿,也得当着他们的父王做足了。这样宁亲王爷还能在妻子面前为他们说几句话。 可是萧淆和萧淅从来都视继母为无物,虽然口中也会叫母妃,可是声音中从来没有过诚意。甚至可以说他们一边享受着继母的照顾一边怨恨着继母。若是宁亲王妃对萧淆萧淅不管不问,他们如何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亲呢。外人都能看的清楚明白的事情,偏萧淆萧淅这两个局内人怎么都想不明白。 这一夜,宁亲王妃睡的很好,宁亲王爷却因为有心事而不能安枕。交泰园中,萧泽睡的很香甜,杜衡却在嫁入宁亲王府一月有余之后头一回失眠了。她怎么都睡不着,最后连数羊的法子都用上了也不见效。只要一闭上眼睛,杜衡就会看到萧泽那又含情带笑的眼睛在自己的眼前飘来飘去的,真真让她烦恼的不行。 宁亲王府之中,睡不着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世子萧淆。他此时已经接到了四名死士尽数折于三河峪的噩耗。萧淆自十四岁起便开始苦心经营,他用了整整八年的时间,只养了二十名死士,这二十个人对萧淆来说都是极为珍贵的存在,别说是一下子死了四个,就算是只死了一个,便已经让萧淆心疼的揪了起来。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萧淆在每名死士身上花的银子,足可以铸同等重量的三名死士。 若只是花了银子倒也罢了,关键在于这些死士对萧淆极为忠诚,这份忠诚培养起来非常不容易,折了四个人,萧淆不知道自己要用多少时间才能再培养出四名死士代替死去的四人。 随着萧泽恢复健康,萧淆深切的感觉到他的时间不多了,萧淆现在随时都觉得萧泽会夺走他的世子之位,他的一切,而他,原本的宁亲王府世子会变成阶下囚,变的一无所有,需得在萧泽面前乞讨才能活下去。 一想到那种场景,萧淆浑身的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不行,他绝对不允许那种情况发生。只要能彻底铲除萧泽,别说是折了四名死士,那怕是折十名死士也值了,萧淆暗暗对自己如是说道。 在书房中枯坐许久,突然,萧淆想到一件事,脸上的阴云才算是散开了一些。他突然想到要向父王禀报调查李嬷嬷一家被杀之事,原本正在愁没有人顶缸,可现在他不用愁了,那四具尸体就是最合适的顶罪之尸。 其实也不算是顶罪,李嬷嬷的家人被杀,的确是萧淆的死士所为,武艺高强的死士对上毫无还击之力的李嬷嬷的家人,杀他们还不象砍瓜切菜似的。 萧淆在心是盘算了许久,将每句说辞都细细推敲好了,这才匆匆走出书房,回卧房安置了。虽然程氏这些年来都不曾开怀,可是萧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若然程氏能怀上身孕,就能为他生下嫡长子,生下宁亲王府的嫡长孙,如此一来,他的身份便会多一重保障,世子之位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废掉了。 一家之主没睡,程氏带着两个小妾也不敢睡,都聚在上房边坐针线边等着萧淆回来。因有萧淆发话,那两个小妾心思也活了,每日都打扮的花枝招展,一心想引起世子爷的注意,让世子多多临幸她们几回,若能早些怀上身子,她们的终身才算是彻底有个依靠。 萧淆回到房中,看到一妻二妾俱在等着自己,心中有着淡淡的得意,他,还是能掌控一些人的喜怒哀乐的。至少是在钟毓园中,他是绝对的至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四回又生事端 腊月二十六是杜衡的生辰,这日早上她刚刚走出内室房门,就见萧泽捧着一只锦盒站在门口,看样子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阿衡,祝你生辰快乐。”说罢将便手中的锦盒送到杜衡的面前。 杜衡并没有很表示出喜欢之色,只是浅浅蹙眉问道:“这是什么?” 萧泽笑道:“这是送你的寿礼啊,我猜你一定喜欢的,打开看看吧?” 杜衡接过锦盒,双手被压得微微一沉,她心中暗道:“什么东西,还真沉呢。”走到桌旁将锦盒放好,杜衡解开丝带掀起盖子,等她看清盒中之物,果然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叫:“啊……竟然是《本草遗珍》!这太珍贵了,你……” 萧泽对于杜衡的反应很是满意,他笑着走了过来,与杜衡并肩站着,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凡俗女子,所以我也不送你花儿朵儿脂儿粉儿的,我只送对你有帮助的东西。这是内庭珍藏的唐本,我想你一定用的上。” 杜衡连连点头道:“用的上用的上,真是太谢谢你了。《本草遗珍》中记载的药物最全,这可是学医之人梦寐以求的无上珍品啊!” 萧泽一双凤眼已然笑弯了起来,他开心的说道:“阿衡你喜欢就好,我往后还会继续给你搜集各种古方善本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想尽一切办法都会帮你弄到手。” 杜衡轻抚着那部《本草遗珍》,扭头看向萧泽,很认真的说道:“萧泽,谢谢你!” 萧泽见杜衡神色极认真,便也收了笑容,很认真的说道:“阿衡,若是你肯以阿泽唤我,比谢我百回千回都好。我们虽然已经结为夫妻,但是我绝对不会强迫于你,可是能不能请求你先把我当成好朋友呢?我想,对你来说,我至少可以是个好朋友吧?” 杜衡沉默片刻,就在这片刻之间,与萧泽相处以来的点点滴滴全都涌上杜衡的心头。轻轻点了点头,杜衡望着萧泽低声叫道:“阿泽……” 萧泽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那润红的双唇之中逸出,兴奋的俊面涨红,激动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突然撒开腿围着杜衡跑了好几圈儿,绕的杜衡眼都晕了。 “你……你这是干什么呀?”杜衡嗔道。 “嘿嘿,我太高兴了,阿衡,你终于肯叫我了一声了,这真是太好了!”萧泽兴奋的象个刚刚得到好多糖果的小孩子一般。 杜衡见萧泽如此开心,心里却很有些不安,她知道其实就凭萧泽的地位品貌,了完全可以娶一个比她好的多的大家闺秀,而且还不用做小伏低的陪小心。她杜衡何德何能,竟让萧泽宁愿这般委屈自己呢。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红菱的禀报之声,“回禀三爷夫人,镇国公府派人送寿面来了。” 做出有出嫁女儿的娘家,每逢女儿生辰之时,都要给出嫁的女儿送银丝寿面暖寿,这也是表示女儿虽然嫁出去了,可娘家人一直记挂着她,是给出嫁女儿做脸面的意思。 送寿面的规矩杜衡是知道的,只不过她从来没将建威将军府当做娘家,也没指望着她们会有所表示。事实上建威将军府还真就没有打算给杜衡送寿面。 自杜衡回门之后,何老夫人的精神一天短似一天,而原本的大管家杜忠又做了杜衡的陪房家人,所以建威将军府已然如一团乱麻一般,何老夫人委实没有精力打理府务,只得将管家权又交还给了苏夫人。苏夫人恨杜衡都已经恨到骨头里了,如何还会遣人给她送寿面呢?苏夫人巴不得杜衡嘎崩一下子死了才趁了她的心意。 至于镇国公府,杜衡也没有奢望过,毕竟镇国公府之人并不知道她的具体生辰,杜衡也不是那种会打发人上门去说的性子。所以听红菱说镇国公府来送寿面,杜衡暗吃一惊,立刻看向萧泽问道:“是你与大哥说的?” 萧泽摇摇头道:“我没说啊,自那日靖明兄托我探听阿绎口风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哪里有机会与他说这个呢,而且你的生辰我怎么好乱说与旁人知道。” 杜衡喃喃自语道:“那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萧泽笑道:“阿衡你真有意思,想那么多做什么,难道镇国公府不是你的娘家,三朝回门,咱们可还过去的呢。娘家给姑奶奶送寿面,可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么,也值得你这样想?” 杜衡想想也是,便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是我多想了。” 萧泽笑着扬声命红菱进来,只见红菱杨梅带着几个小丫鬟,引着两个穿戴体面的嬷嬷和六个一般高矮,统一穿着玫红丝棉比甲的丫鬟走了进来。杜衡看了一眼那个六丫鬟,见她们的头上只戴了两枝鎏金银钗,便知道她们是镇国公府中的二等丫鬟。这六人每人都捧一只大红髹金木托盘,托盘上堆着鲜桃,鲜橙,银丝寿面,寿桃,寿糕以及特制的贺寿金钱。这便是六色寿礼了。 “奴婢高氏,牛氏奉老太爷国公爷大姑娘之命,恭贺二姑奶奶芳辰!祝二姑奶青春长在芳华永驻!”那两个嬷嬷带着六个丫鬟举着托盘跪了下来,祝寿的词儿张口就来。 杜衡浅笑道:“好,快起来吧,看赏!” 八名镇国公府的下人行罢礼站了起来,红菱带进来的小丫鬟赶紧将六只托盘全都接过去放到桌上摆好,杨梅取出两个上等赏封,六个中上等赏封送于高嬷嬷牛嬷嬷并那六名二等丫鬟打扮的小丫鬟。上等赏封中是一个足金锞子,中上等赏封里封的是四只银锞子。这也就是镇国公府来人有这待遇,否则杨梅再不会出手如此大方。 镇国公府的规矩极好,所以高嬷嬷牛嬷嬷等人都规规矩矩的谢了赏,然后才将封赏收好,并没有丝毫拿捏试探赏银之举。 送寿礼当然要赶早过来,所以杜衡命人传了一席客饭,又让李嬷嬷坐陪,然后叫杨梅将准备好的年礼封装起来,等高嬷嬷牛嬷嬷回去的时候好一并带上。 原本宁亲王府与镇国公府之间就有往来的,王府的年礼已经备下了,只是要等腊月二十八那日集中送。杜衡拿出的这一份是她与萧泽私下准备的,东西虽然不是很多,但色色都是老国公爷,伍靖明和伍静贞兄妹最需要的。也就是关系好到他们这个份上,送礼才会不讲究价值,讲的只是情意心意。 吩咐好之后,萧泽与杜衡便匆匆赶往抱朴园问安了。他们到抱朴园的时候,萧淆夫妻与萧淅夫妻还有萧灵都已经到了。显然已经请过安,正坐着说话。 见萧泽与杜衡来晚了,程氏眉毛微微挑了一下,可是并没有说什么话,倒是孙氏酸溜溜的说道:“唷,今儿三弟和三弟妹起迟了啊,竟让我们占先儿了。” 萧泽根本不爱理会孙氏,只与杜衡一起给父王娘亲问安,宁亲王爷与王妃却没有一丝不悦之色,谁早来一会儿谁晚来一会儿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小孩子家家的冬日里偶尔贪睡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宁亲王妃还笑着说道:“阿衡,昨儿出城必定累狠了吧,可歇过来了?” 杜衡浅笑说道:“回娘亲的话,儿媳并不累,只因刚才镇国公府派人来送东西,这才耽误了三爷与儿媳的时间。” 宁亲王爷笑着说道:“不碍的,今儿是你的生辰,他们原该给你送寿面的。哦,还没告诉你们,今天是你们三弟妹的生辰,为父已经传了清音小班,今儿咱们家好好乐上一乐。” 清音小班是京城中以清唱为主的班子,班中的角儿个个都是金嗓子,琴师也都是顶尖的好手,不拘是听清唱还是听曲子,清音小班都是最好的。请清音小班唱堂会可不便宜,足足比别的班子要贵上十倍,也就是达官显贵们能请的起他们罢了。 萧灵听完她父王之言,立刻跑到杜衡身边拉着她的手笑道:“原来今儿是三嫂的生辰,怎么也不早告诉我呢,回头我就去给三嫂行礼,三嫂可要赏我一大碗寿面哦。” 自从萧泽与杜衡分别与萧灵谈过之后,萧灵对亲哥哥亲嫂子就更加亲近了,她听说杜衡过生日,自然很是高兴。 萧淆程氏萧淅孙氏却都惊呆了,公婆尚在,哪里有给儿媳妇做寿的道理,而且还不是长子媳妇,这还有地儿说理么?程氏和孙氏,愤怒的一颗心都要爆炸了。特别是程氏,她嫁入宁亲王府五年多,何曾有人提过给她做生日。可这杜衡才嫁进王府一个月,公公婆婆就要把她捧到天上去了。 萧淆夫妻萧淅夫妻气的肺管子都要炸了,却还不能大大方方的说上一句:“高堂俱在,岂能给儿媳妇做寿?”四人只能死死压住胸中的怒意,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对杜衡说道:“原来今日是三弟妹的生辰,我们却不知道,实在失礼的很。”萧淆与萧淅还得对自家媳妇说上一句:“回头赶紧给三弟妹补一份寿礼。” 宁亲王爷见两个儿子还算是识相,满意的点点头道:“这才对,一家人就应该厮抬厮敬的,回头都去交泰园吃寿酒。” 萧淆程氏萧淅孙还有萧灵全都应了下来,萧灵是真高兴,而那四人却是面上带笑笑心中却苦胜黄连,程氏与孙氏心中一直在暗暗叫道: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请安过后,萧淆程氏与萧淅孙氏匆忙告退,名义是赶紧去给杜衡准备寿礼,实际上却是他们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了。看到他们的父王笑的开怀,母妃拉着杜衡的手柔声细气的说话,萧泽笑的象个大傻子,萧灵也兴奋的小脸通红。萧淆等四人深切感觉他们四个在王府之中已经被孤立起来,成了另立一册的外姓旁人。 四人去了钟毓园,一进门,程氏与孙氏就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体面了,两人恨恨的看了各自的丈夫一眼,转身便走了东次间。在这个妻以夫贵的时代中,妻子若是没有体面尊严,必是做丈夫的无能。程氏与孙氏将气出在她们的丈夫身上完全合情合理。 萧淆与萧淅心里也烦躁极了,又见程氏与孙氏撂了脸子,两人心里越发不痛快,萧淅气极说道:“大哥,前日若是下了手,岂会有今日之辱!” 萧淆冷哼一声,前日他派出死士之事并没有告诉萧淅。事实上连萧淅都不知道他养了死士,萧淅只是猜测他的大哥手底下有些人手,却没有往死士上想,毕竟养死士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萧淅不认为他的大哥有养死士的实力与能力。 “大哥,你看现在养虎为患了吧,你说往后怎么办?难道真要在老三两口子手底下讨生活?”萧淅故意说道。 萧淆冷冷的看了萧淅一眼,从薄唇中挤出一句话:“绝不可能!有我萧淆一日,他萧泽就休想成为宁亲王府的主人。” 萧淅冷笑道:“大哥还是别说这样的话了,以父王如今对萧泽的看重,恐怕很快就要重立世子了,到时大哥就成了最大的拦路石,大哥,你若再不早做打算,一切都就完了。” “做什么打算?”萧淆冷声问道。 “大哥,还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这样!”萧淅举起右手当胸狠狠往下一劈,做了个斩头的手势。 “这样?具体怎么做?京城之中天子脚下,行凶绝非易事。”萧淆故意皱眉说道,今日他突然有种感觉,那就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萧淅突然有了自己的主见,这种感觉让萧淆很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在被父王背叛之后,又被亲弟弟背叛了。 “唉,我要是知道怎么办,还会在这里空口说白话么?我早就动手替大哥铲除祸根了。”萧淅脸色一变,唉声叹气的说道。这样的萧淅,便又是萧淆素日里熟悉的那个萧淅了。 萧淆心中的违和之感消除了一些,他点点头叹道:“是啊,若是有办法早就斩草除根了,又何至于让萧泽做大!” “不好!大哥,我突然想起一事!”萧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惊叫起来,吓了萧淆一大跳,几乎要跳了起来。 “阿淅,你突然想到什么了?”萧淆急急问了起来,声音都微微有些打颤。 萧淅脸色发白,低声说道:“大哥,你想想,这些年来我们没少在暗中下毒,可是萧泽病病歪歪的却一直没死,还被个小毛丫头冲喜成功了,难道你不觉得这事很蹊跷么?” “是啊,若是起初没死,那是咱们下的药并不厉害,而且又都是慢性的,可这两年下的都是猛药,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扛不住的,怎么萧泽就没被毒死呢?”萧淆想了一会儿,用极低的声音问道。 “除非……那些毒药他根本就没吃。”兄弟二人对视一回,说出这个让他们胆颤心惊的结论。 “大哥,难道说那小崽子一直在防着我们?”萧淅说出这句话,就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条剧毒无比的毒蛇缠住一般,整个人僵硬的站着,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萧淆自欺欺人的摇了摇头,颤声道:“这不可能,若是那小崽子早就知道我们下毒,他怎么可能不告诉父王?阿淅,你别把那小崽子想的太精明了!他不过是仗着他的娘亲得宠罢了,一个整整病了十年的人能有什么本事!” 听了这话,萧淅仿佛有了些热乎气儿,他喃喃道:“对,一定是这样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运气好罢了。” 似乎这样的说辞能让萧淆萧淅兄弟两个心里好受一些,其实在他们的内心深处,都不相信这样的结论。一次两次可以说是运气好,但若是次次都能躲过毒杀,那就已经不能简单的用运气二字来说事儿了。要么是萧泽早就有了准备,要么就是萧泽身边有解毒的高人。而这两种情况却是萧淆与萧淅都不能承受的。 萧淆与萧淅兄弟二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之中,而东次间内,屏退了下人的程氏孙氏手拉着手,一行说一行哭着,帕子都哭湿了好几条,而程氏与孙氏还没有停止哭泣的意思。 “弟妹,我心里好苦啊……”程氏哭着说道。 孙氏拉着大嫂的手亦哭道:“大嫂,我知道你心里苦,比黄连都苦,我心里也苦啊,我与大嫂的处境一般艰难,二爷与大哥真不愧是亲兄弟,心思都是一模一样的,从来不会想我们妯娌的感受啊……” 程氏听了这话,哭的越发厉害了,她抓着孙氏的手想说什么,可是喉头哽咽的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唯有不停的流着眼泪。 孙氏进门才一年,虽说没有怀上身孕,但压力总比进门快六年却一无所出的程氏要小的多,而且孙氏又是次子媳妇,在王府中的地位本就不如程氏,所以她虽然气恼哭泣,可实际她并没有程氏这么伤心,更多的是陪大嫂程氏一起掉眼泪。这一点程氏自是心知肚明。 与孙氏相处了一年多,程氏觉得自己也算挺了解孙氏了,她虽然略小气一些,可是人挺不错的,对自己也恭敬。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大房唯有和二房紧紧联合起来,才有可能反败为胜,压下三弟妹杜衡的风头。想通了这一节,程氏心中暗暗做了个决定。 “弟妹,咱们不哭了,哭有什么用,没的白让人笑话了去。”程氏狠狠擦干脸上的泪,咬牙对孙氏说道。 孙氏忙也擦干眼泪点头道:“大嫂说的极是,咱们不哭了,要哭,也得让那个轻狂的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小蹄子哭去。”说这话时,孙氏将头偏向了交泰园的方向。显然她口中“轻狂的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小蹄子”指的就是杜衡。 程氏点头恨声道:“说的没错!” 妯娌二人互相擦了对方脸上残留的泪痕,程氏携了孙氏的手说道:“看看,咱们的脸都哭花了,走,随我一起去洗洗。”孙氏自是无有不应了,妯娌二人便从东次间的小门出去,绕到西厢的净房,由丫鬟们服侍着洗了脸,重新梳妆换了干净的衣裳,妯娌二人才算是重又清爽起来。 “弟妹,昨儿我娘家来人,给我送来十二颗助孕丸,这是我娘求的海外仙方,用了足足四年时间才制成的。你与我有一般的心病,我分你一半,每月小日子初来之日服一丸,身上干净了再服一丸,说是三个月内必定见效的。”程氏拉着孙氏的手低声说道。 孙氏惊喜异常的睁大了眼睛,欢喜的叫道:“真的么,大嫂你对我可真好!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呢!你连这样的神药都舍得分我一半,你可真是我亲亲的嫂子啊!不,你就是我的亲姐姐!” 程氏听孙氏说的极亲热,眼中飞快闪过一抹不自在。孙氏哪里知道,这药并不是什么助孕丸,而是解药。原来早在孙氏嫁进王府的那一天起,程氏因为担心孙氏在自己之前怀上身孕,让自己在王府中的境况更加艰难,便悄悄给孙氏下了药,这才是孙氏一年多都没有怀上身孕的真正原因。 此时程氏后悔了,六年不曾开过怀,程氏知道自己怕是很难有孕了,还不如给孙氏服下解药,让她尽快怀上孩子,自己尴尬不尴尬已经不要紧了,只要有人能打压杜衡的气焰就行。而且程氏心中还有个并不能公开说出来的念想儿,她自己不能生,可也不想让其他女人为萧淆生下孩子。所以大房只有抱养孙氏所生的儿子,倘若孙氏只生一子,便让此子一肩挑两房,娶两房儿媳妇,一房承大房宗嗣,一房挑二房的香火,反正不能白白便宜了其他与自己抢丈夫的女人。 孙氏自嫁入王府之后,程氏便对她极好,起初程氏送她吃食,孙氏还会小心的查验一番,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程氏送来的东西都没有问题,孙氏便也消除了戒心,真把妯娌当成一母同胞的亲姐妹相处了。她却不知道害她一年多没有怀上身孕的真凶就是对她如亲姐妹一般的大嫂程氏,这才叫知人知面难知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五回触霉头 程氏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红木匣子,打开交于孙氏说道:“弟妹,这就是依海外仙方制出的丹药,你拿回去按时服用,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 孙氏千恩万谢的接了过来,激动的说道:“大嫂,我们一起吃,若是能同时怀上身孕才好呢。” 程氏心中苦涩,却也得强笑道:“若能那样就再好不过了。对了,弟妹,这事你可不能与其他人说,连二弟也不能说的。” 孙氏连连点头道:“大嫂放心,这个我还能不明白么,保管谁都不说,连我娘亲也不告诉。” 程氏点点头又说道:“这药六丸为一副,连吃三个月,少吃一颗都不会见效的,弟妹你可一定要记住准时吃才行。” 孙氏自是无不答应,心中对程氏的感激都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了。程氏见弟妹感激的看着自己,心中的愧疚之感越发浓重,她忙转移了话题问道:“弟妹,你打算给三弟妹送什么寿礼?” 孙氏不屑的撇撇嘴说道:“还正经给她做寿呀!无非送四样针线也就是了,她一个做弟妹的,不说孝敬嫂子们,还有脸拿嫂子们的礼,果然是那等没底蕴的人家才会养出这么不晓事的姑娘!” “我这里可没有给她的针线。”程氏沉沉说了一句。 孙氏笑道:“大嫂的针线她自是不配的,可还有丫鬟们呢,难不成大嫂的丫鬟们素日不做些针线备用么。” 程氏这才明白过来,点头说道:“这话说的很是,那咱们说好了,就拿丫鬟们做的四色针线做个面子情儿糊弄过去也就算了。” 这妯娌二人商量好了,那厢萧淆与萧淅也聊的差不多了,虽然他们没有聊出什么有用的结果,只是谁都不想再往深里说了,再说下去,他们兄弟二人怕是会把自己给活活吓死。 “爷,我们什么时候去交泰园?”程氏低声问道。 萧淆面色阴郁,不耐烦的沉声道:“你们若想听戏现在便可过去。” 程氏忙说道:“纵请了清音小班又如何,说破大天也不过就是班戏子,谁爱看他们呢。” 萧淆听着这话顺耳,脸色才略略缓和了一些,他沉沉道:“父王大约巳初过去,咱们便在辰末先到吧,总不好叫父王等我们。”别管心里怎么想,官面上的文章一定要做的花团锦簇才行。只有将父王哄高兴了,萧淆才更有机会保住自己的地位。 “是。”程氏萧淅孙氏忙都应了下来。也都各自回去准备,就算对萧泽杜衡再有意见,他们也不好打扮的太素净惹他们的父王不高兴。 收拾停当之后程氏等人正要动身,萧淆忽然想起一事,他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萧淆吩咐道:“你们先走,我还有事要安排,不会耽误太长时间,随后便到。” 萧淅等人不知道萧淆有何事,也不敢问,便都应了下来,他们为了拖延时间,便也不坐暖轿,只慢慢往交泰园走去。快走到交泰园门前之时,萧淆果然赶了上来,看神色却比刚才舒展了许多。 萧淆等四人到达交泰园之时刚到辰末时分,可是他们的父王母妃却已经来了有一阵子了。原来刚用过早饭,宁亲王妃便催着丈夫动身,夫妻二人早早来到交泰园,已经去后园赏了一回梅花,这才回东暖阁歇着了。 眼看就要到除夕了,此时宁亲王爷仅不用上朝站班又不用进宫请安,也不需要出门吃酒,所以他今儿打定了主意好好陪陪妻子,同时也给以冲喜之名抬进王府的小儿媳妇认真做一回脸面。所以宁亲王爷在东暖阁里坐定了。命安置于东暖阁对面的戏楼上的清音小班捡清雅脱俗的曲儿弹奏起来。乐声袅袅传来,无嘈杂之感却有悦耳之乐,果然宁亲王爷是个很会享受生活之人。 因是一家子至亲骨肉,并没有外人在场,所以宁亲王爷便命人不必设屏风,他打算真的一家团圆高乐一日。 所以萧淆等四人被引入东暖阁之时,只见父王母妃高高在上坐着,左下首空了四张座位,右下首挨着王妃座椅的两张椅子已经有了些被坐过的痕迹,显然这是萧泽杜衡的位子。 萧淆见自己的位子空着,心情略好了几分,可萧淅倒有些不痛快了,原本按着次序,他与孙氏该坐在右下首头两位的,如今位子却被萧泽杜衡占了。 程氏与孙氏将各自丫鬟捧着的四色针线送与杜衡,笑着说道:“也不知道弟妹今日过生日,不曾事先多做准备,这是我们素日里做的针线,还望弟妹不要嫌弃简薄。” 杜衡淡笑道:“两位嫂子言重了,自来便有礼轻情义重之说,莫说是四色针线,便是两位嫂子送来一根鹅毛,那也是嫂子们的心意,弟媳必是要拜谢领受的。心意为重,何来简薄之说呢。”说罢,杜衡伸手将礼物接了过来,转手交于杨梅红菱,命她们好生收了起来。 宁亲王爷点点头,心道:“泽儿媳妇是个会说话的,只是老大媳妇老二媳妇有些小气了,小户人家未出阁的姑娘送四色针线也就罢了,既做了王府的儿媳妇,如何却这般不会行事?” 宁亲王妃心中不高兴,脸上便带了出来,自从有身孕以来,宁亲王妃的脾气好象变坏了不少,竟变成了眼中不揉砂子的性情。 只见宁亲王妃招招手说道:“过来,让本宫瞧瞧老大老二媳妇的手艺可有进步么?” 杨梅红菱忙停下来转身走到宁亲王妃面前跪了下来,托起放四色针线的雕漆托盘供宁亲王妃查看。 宁亲王妃翻检了一回,皱眉说道:“老大媳妇的针线倒是比从前精细许多,针脚很是绵密,不过选花样儿的眼光却不如从前了,本宫记得当年你做的针线雅致清丽,让人过目难忘啊!” 程氏被点评的渗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四色针线原是她的贴身丫鬟给自己做的,丫鬟们哪里敢用太好看的花样儿,不想便被继婆婆挑了理。程氏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躬身说道:“母妃说的极是,儿媳这两年动针线少了,眼光也退步了许多。” 宁亲王妃淡淡笑了一下,并没有理会程氏,又拿起了孙氏送上的四色针线观瞧。看罢,轻轻摇了摇头道:“老二家的针线竟比从前退步了许多,可是照顾老二太忙累,没有时间做针线啊?” 孙氏羞的面红耳赤,她的针线原本挺不错的,只不过不想将自己的针线送与杜衡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便拿了丫鬟的针线顶缸。偏巧那个丫鬟并不是个擅长做针线的,所以宁亲王妃才会给出这样的评价。 其实在场之人,包括宁亲王爷都听的出来他的妻子是成心找两个儿媳妇的茬儿,却什么都不好说,谁叫她说的句句在理呢,做为婆婆,教导儿媳妇之时便是老爷们儿也是不可以随便插嘴的,何况宁亲王爷还有心让妻子敲打敲打两个儿媳妇呢。 媳妇被继母数落,萧淆与萧淅的脸上都不好看,两人又尴尬又愤怒,萧淆心中暗道:“狗奴才,如何还不来禀报!不过去城外拖几句死尸,怎么拖拉的比猪都慢!” 敲打了两个继子媳妇,宁亲王妃又对杜衡笑着说道:“瞧瞧娘如今说什么话都不过脑子,竟是想什么就说什么,莫不是腹中这孩子就是个直性直肠之人呢?” 杜衡浅笑道:“是母妃心底无私才会有什么便说什么,依媳妇看这才是最难得的。若小弟弟将来随了母妃这一点,那可真是再好不过呢。” 宁亲王爷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欢喜,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宁亲王爷对于妻子腹中的胎儿有着非同一般的关切喜爱,但凡谁说这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好,宁亲王爷便会乐的合不拢嘴。 程氏听罢却暗暗想道:“小东西能不能降生还两说呢,兴兴头什么,过上一个月管叫你们一尸两命,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嚣张跋扈!” 一时戏楼上的清音小班奏完了一整套贺芳辰,班主便来请戏了。宁亲王爷笑着说道:“泽儿媳妇今日是小寿星,你先点吧。” 公婆在堂,杜衡怎么可能先自点戏,而且她对于一句唱词咿咿呀呀喝上小半天的大戏实在没有兴趣,便躬身说道:“儿媳惶恐,儿媳并不懂戏,请父王母妃点吧。” 宁亲王爷对王妃笑道:“爱妃,你想听哪一出?” 宁亲王妃笑道:“就让小玉喜唱一出八仙贺寿吧,那个戏好听,也应景。” 宁亲王爷笑道:“好,就点小玉喜八仙贺寿。”丫鬟出去传话,班主赶紧跑回去命小玉喜装扮起来。不过一刻钟的工夫,戏楼上便有一个绝色倾城的宫装丽人且舞且唱的表演起来。这宫装丽人便是小玉喜,京城之人都称他为玉官人,是京城最最出色的旦角儿。他明明是须眉男儿,可是却妩媚娇美的令京中约大多数女人望而自惭形秽,令无数亲贵男子想将他变成自己的禁娈。 小玉喜刚唱了几句,萧灵便匆匆赶来了。她之所以来的这么迟,完全是因为给三嫂杜衡准备寿礼去了。 “灵儿,你一早就闹着来给你三嫂贺寿,怎么这会儿才来?”宁亲王爷佯怒的问道。 萧灵因为走的急,所以脸上比平时更红润一些,她笑着回道:“回父王,女儿刚刚将送给三嫂的寿礼做好,所以便来晚了。” 宁亲王爷笑道:“哦,是么,你就用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就做好了针线?”他以为女儿也是准备了四色针线,便开玩笑的说了起来。做为还没有出阁的小姑子,送给嫂子四色针线才是合适的。 萧灵吐吐舌头娇嗔叫道:“看父王说的,仿佛人家都没用心思似的。”说罢,她跑到杜衡面前,先屈膝拜了寿,然后从贴身丫鬟手中接过锦盒,笑着递给杜衡说道:“三嫂,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杜衡并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捧着锦盒微笑说道:“灵儿送的,不论是什么我都喜欢。灵儿,谢谢你特意为我亲手准备了礼物。” 萧灵有些纳闷儿,她不明白杜衡为何不立刻打开锦盒欣赏她特意亲手为她做的华冠。说是亲手做也不完全准确,严格来说萧灵只是亲手将原本赤金华冠底托上镶的六颗东珠取下,又用同样大小的红宝石重新镶嵌起来,制成了一顶赤金镶红宝石莲台形华冠。 萧灵一时想不明白杜衡为何不看,可是其他人却已经都明白过来了。大家都想到杜衡是为了不让萧灵以后为难,若是她送了三嫂贵重的寿礼,往后程氏与孙氏过生日,她送的礼便不能低于今日的档次。如此一来,萧灵往后且有的头疼呢。倒不如不打开,任程氏与孙氏猜去,这样还能让萧灵往后送寿礼之时有更多的选择余地。 宁亲王妃见女儿因为杜衡不看礼物而有些不高兴,便招手将她叫到身边,笑着说道:“灵儿,你这孩子尽说傻话,那能当面拆礼物的,回头等你三嫂得闲了,你私下爱怎么闹她娘都不管,可这会儿不行啊!” 萧灵不太自在的“哦”了一声,退到一旁坐下,跟萧灵的嬷嬷见状心中暗暗着急,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服侍萧灵更衣,便将话悄悄的说透了,萧灵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对杜衡又多了一份感激。更衣之后再回到东暖阁,萧灵对杜衡的态度明显又亲近了几分。这让程氏和孙氏心中越发不满,暗暗看了服侍萧灵的嬷嬷一眼,已然记恨上她了。 因天气寒冷,杜衡的寿筵就摆在东暖阁中,一家人围着一张紫檀大圆桌,看上去却也热闹的很,只不过觉得热闹的只有宁亲王爷与萧灵两人,其他人,包挺宁亲王妃,都觉得这顿饭吃的极是别扭。明明是不对付的两拔人,硬将她们扯到一处,说着口不对心的话,这般的虚伪真是没意思的紧。 虽然没有意思,可是当着宁亲王爷的面谁都没有说出来,大家还装出一团和气的模样儿。刚吃了两巡酒,东暖阁外头的院子中便传来喧哗之声。 “快让开,我有急事求见世子爷……”一个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萧淆听到这个声音心情顿时为之一振,他立刻站起来向宁亲王爷说道:“父王,儿子去去就来。” 宁亲王爷皱眉道:“何事竟要你堂堂世子亲自出去过问,将人带到帘外回话也就是了。” 萧淆心中暗喜,他等的可不就是这句话。“是,儿子谨遵父王之命。来人,命院中喊叫小厮到帘外回话……” 少顷,宁亲王爷等人透过帘子影影绰绰的看到一个男仆在帘外磕头请安。宁亲王爷皱眉道:“你这狗才竟敢在内部宅大呼小叫,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那名男仆跪下磕头道:“回王爷,奴才奉世子爷之命追查李嬷嬷家人被截杀之案,如今已经拿获真凶,奴才特来请王爷,世子爷定夺!” “什么?已然拿住真凶?”宁亲王爷腾的站了起来沉声问道。 “是,王爷。”帘外之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速将真凶押回王府,本王立刻突审他们。”宁亲王爷厉声喝道。 那帘外的奴仆忙磕头道:“回王爷的话,真凶共有四名,已经被虐杀于三河峪,他们已经不能再回话了。” “啊……”坐在一旁的宁亲王妃在听到真凶之时脸色便有些发白,她是孕妇,如今最最听不得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及至听到四名真凶被虐杀之时,宁亲王妃便再也压不住胸腹之间的恶心之感,“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杜衡就坐在宁亲王妃的下首,她见宁亲王妃吐了,丝毫不嫌弃污物腌臜,赶紧上前扶住宁亲王妃的身体,轻轻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等宁亲王妃吐过这一阵子之后,杜衡又与丫鬟们一起扶她去里间躺下稳一稳,而萧泽也配合的命人立刻撤下脏污了的席面,命厨下立刻重新送一席过来。 小夫妻二人虽然没有事先商量过,可配合的却极为默契,不等宁亲王爷以及萧淆程氏等人反应过来,宁亲王妃已经被安置好了,屋子也打扫干净了,还短暂的开窗透了气,新席面很快也送了上来。 等程氏与孙氏反应过来应该进里间看看继婆婆之时,杜衡已经扶着婆婆缓步走了出来。程氏与孙氏的殷勤又没有献成。 “爱妃,你可好些了?”宁亲王爷没有想到妻子突然呕吐起来,赶紧迎上前关切的问道。 宁亲王妃点点头道:“我已经好多了。王爷,您要问那么恶心的事情,便出去离我远远的问,我可不爱听那个。” 宁亲王妃连连点头道:“好好,刚才是本王急躁了,你现在真没事儿么?” 杜衡轻声道:“父王放心,娘亲真没事儿,就是刚才受了点儿小刺激,不提也就没事了。” 宁亲王爷立刻点头道:“好好,原是与你做生日的,不想却……” 杜衡立刻说道:“父王别这么说,谁也不想会发生这么巧的事情。”萧泽点点头颇有深意的说了一句:“果然无巧不成书,今儿我是明白了,这世间之事啊,还真是离不得个巧字。大哥,我说的对吧?” 萧淆沉沉道:“是啊,世上之事真就是巧的不能再巧了。父王,您虽将此事将与儿子处置,可是儿子觉得二弟三弟也该与儿子一起办这事,不知道父王意下如何?” 宁亲王爷见妻子的脸色不好,一颗心全都放到妻子身上了,只胡乱应道:“嗯,就这么办吧。哼,真是扫兴!” 萧淅立刻说道:“父王别这么说,您若是觉得今日不尽兴,不如明儿再让清音小班再唱一日?” 宁亲王爷瞪了二儿子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尽想着听曲儿听戏,你能干点正事么?” 萧淅被喷的脸上发烫,赶紧缩回头不说话了,显然刚才他被他的父王当成了出气筒。也活该怪他嘴贱,少说一句不就不用挨呲了么。 萧泽在听到帘外之人提到“三河峪”这个地名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萧淆的用意,他颇为不齿的暗自想道:这萧淆脑子抽的是什么风,连手下死士的尸体都要利用,难道他不怕让他的手下人寒心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该厚葬死者抚恤死者家人才是正理儿。 显然萧淆是不怕的,他与萧淅萧泽三人出了交泰园,径直去了柴房,此时那四具早就面目全非的尸体正暂时停放在柴房之中。 萧淅不想看尸体,快走到柴房之时突然捂住肚子叫道:“唉哟唉哟……肚子好疼,三弟,莫不是你的厨子做菜不干净,我的肚子疼的好厉害,哎哟不行了,大哥三弟你们先去验看着,我回头就去。”说罢,萧淅撒腿便往净房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六回明争 “我绝不会让妻子去给其他男人瞧病。大哥勿须再言。”萧泽最憎恶的就是别人拿杜衡说事,因此便毫不客气的将萧淆撅了回去。 萧淆脸色阴沉下来,沉沉道:“三弟何必如此不近人情。” 萧泽冷声道:“我素来如此,大哥若不满意尽管告状去,此事便是说到皇伯父与父王的面前,我也是这话。” 萧淆怒哼一声甩袖便走,萧泽也不理会于他,只对扣子说道:“扣子,你走一趟户部与刑部,请户部主管户籍的书办与刑部的仵作来王府一趟,让他们速速验尸以及查明死者身份。” 萧淆脚下一滞,猛的转过身子低声喝道:“不许去!” 萧泽皱眉沉声道:“不让户部书办与刑部仵作前来,只凭大哥与我,怎么可能查出死者的死因与身份,若不查出死者身份,又怎么顺藤摸瓜抓到幕后真凶?” 萧淆被噎的无言以对,沉默片刻之后方才勉强笑着说道:“想不到三弟你懂的真不少。” 萧泽淡淡道:“若是大哥也一病十年,除了读书之外再无其他的消遣,大哥也会比现在知道的更多。” 萧淆脸都气青了,萧泽这不是明晃晃的当面咒他么。凭萧淆怎么生闷气,萧泽都不理会,他只对扣子说道:“扣子,快去请人,记得要礼数周全一些,这大年下的不要让人家心里不痛快。”扣子响亮的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开了。 萧淆见状心中暗惊,他养的死士全都是从前悄悄在死牢之中偷出来的死囚,根本就没有可以见光的身份,而且每个死囚在被判死刑之时都已被烙上烙印,就算除去烙印也还有疤痕存在,所以只要仵作一验尸便会发现这四人原是死囚,户部书办只消仔细查查存档卷宗,便能将这四人的身份彻底查清。 萧淆不知道萧泽有没有那个本事顺藤摸瓜最后查到他的身上,他不敢冒险,只得飞快的转动脑子想对策,此时他才发现刚才叫萧泽一起来查验尸体是多么愚蠢的决定,这才叫自己挖坑自己埋。 万幸腊月的天气极寒冷,所以那四具尸体保存的很好,也没有任何异味,只是四人死状恐怖,两人被利刀穿心而死,另两人则是中毒而亡的,只是看不出来是服毒自尽还是被毒杀的。 萧淆看到四名手下的尸体,顿觉心如刀绞,他好不容易才养成的死士就这么没了四个,而且这四人死的没有任何价值,他们的行刺对象还活蹦乱跳的活着,而且还对萧淆极尽添堵之能事。 萧泽低头察看一回,皱眉说道:“咦,大哥的手下方才说这四人是被虐杀的,我怎么看不出有虐杀的迹象呢?这两个都是一刀毙命,这两个中毒死了的,瞧着他们死相都不痛苦啊!大哥,你那手下危言耸听惊吓了父王娘亲,这事可得说道说道。” 萧淆正满心烦闷,又被萧泽夹枪带棒的说了一通,立刻没好气的发作道:“你见过几个死人,是不是虐杀是你说了算的,我看他们的死相很恐怖,不是虐杀还能是什么。三弟,你看我不顺眼就直说,拿我的手下说事有意思么?” 萧泽挑眉冷冷看着萧淆,寒声道:“我看你不顺眼?大哥,到底谁看谁不顺眼各人心里清楚,这四人是不是大哥找来搪塞父王的大哥心里也清楚,你既然要撕破脸面,那好,这便与我到父王面前分说清楚,想不明不白的往我头上扣帽子,没那么容易!” “大哥三弟,大家是兄弟,有什么话都可以慢慢说,大年下的千万别吵嘴啊!”就在一触即发之时,萧淅突然跑过来做起了和事佬儿。 萧泽重重冷哼一声,萧淆看了萧淅一眼,见萧淅直向他使眼色,这才不很情愿的缓声说道:“二弟说的对,三弟,大哥的性子急,你不要往心里去。”这是萧淆变相向萧泽服软了。 萧泽在心中暗暗计算一回,他知道此番并不能一举彻底扳倒萧淆,便淡淡说道:“大哥言重了。” 萧淅忙又说道:“大哥三弟,咱们是什么身份的人,四个不明身份的死人还值得咱们在这里盯着看么?这大年下的多不吉利啊。依我说赶紧将这四人送到化人场去化了,也免得给王府添晦气不是?反正他们都凉透了,再也不能活过来说话不是?” 萧泽淡淡道:“二哥这话说的不对,《洗冤录》中记载了无数只凭死尸便能断狱审案的例子,死尸看似无言,其实却将什么都说出来了,而且还都不实话,并不象活着的人那样谎话连篇。”就算不能一举扳倒大哥萧淆,萧泽也不想让他的日子过舒服了,添堵的行为是必须有的。 扣子的办事能力果然极强,不到一个时辰便将刑部仵作并户部书办都请到了王府之中,有萧泽在一旁盯着,萧淆根本没有机会做手脚,萧淅因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又想知道这四具尸体的来历,所以倒也萧泽同一声气,一定要仔细查验出这四人的死因与身份。 仵作细细的验完四具尸体,填写了极为详细的尸格,然后在萧淆三兄弟的面前跪下说道:“回世子爷与二位公子,四名死者俱是死囚,两名死于利刃穿心,另二人死于服毒自尽。” 萧淆沉声喝问道:“你确定是服毒自尽而非被毒杀?” 那仵作是个快五十岁的老头儿,在刑部做了足足三十年的仵作都没有得到任何升迁,不是他的本事不高,而是他的脾气太臭,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绝对不肯按上司之意胡乱填写尸格。而且此人在验尸领域极为自傲,绝对不许任何人质疑他的验尸结果,所以萧淆这么一问便触怒了这名老仵作。 只见老仵作立刻冷下脸沉声说道:“小人敢以项上人头担保,那二人俱是服毒自尽,服用的是由落雁砂与鹤顶红制成的剧毒之药,此药可使人在服下后一息之内立刻死亡,绝无生还之理。通常为死士必备之毒。若有其他仵作有充足证据推翻此检验结果,小人情愿自杀谢罪。” 萧泽素来敬佩有真本事之人,不论是什么样的真本事,所以他对于专业过硬的老仵作微笑说道:“陈仵作言重了,你是刑部最好的仵作,你的检验结果我们一定相信。” 被王府三公子肯定了的陈仵作面色缓和一些,飞快瞟了萧淆一眼后低下头暗自想道:“这三公子可比那位世子爷和气多了。你不过是投了个好胎,若是投生在普通人家中,看你还有什么好傲气的!” 萧淆被噎的脸色发青,却真不敢接陈老仵作的话茬儿,此间之人,他是最清楚事实真相的一个,那二人可不是服用由落雁砂与鹤顶红为主药制成的升天丸才死的么。 萧淅发觉大哥的情形不对劲儿,便暗暗留了心,他心中暗道:“难道这四人竟是大哥手下的死士?他什么时候蓄养了死士,我竟然都不知道!看来大哥也没有对我全心信任,我得暗中查清楚才行。” 就在兄弟三人各有心思之时,王府侍卫队长何武来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何武的脸色很有些阴沉。他躬身说道:“世子爷,二爷三爷,王爷命小人来问问查验的如何了?” 萧淆眉头皱眉,斟酌着说道:“还没有彻底查明。” 萧泽却说道:“虽然没有彻底查清,不过也有些眉目了,已经验过尸填了尸格,现有刑部陈仵作在此,何侍卫长可以问问他。” 何武看向陈仵作,陈仵将尸格递给他,何武看罢沉声道:“果然是死囚?” 萧淆心中一紧,忙追问道:“何侍卫长此言何意?” 何武躬身说道:“回世子爷,其中一人正是小人从前做刑部捕快之时亲手抓捕的重犯。”何武并非一开始就在宁亲王府做侍卫的,他原是刑部的捕头,因出了一些意外做不成捕头,这才做了宁亲王府的侍卫队长。 萧淆心中大惊,忙低头吃茶,借茶汤氤氲的热气遮掩自己的神色,定了定心神,萧淆放下茶盏,缓声说道:“原来如此,我们却不知道还有这事,若是早知道便早让何侍卫长来看了,也免得让刑部户部的人跑这一趟,大年下的,遇上这种事情总是不吉利。来人,取上等赏封儿赏于他二人。” 少时小厮给陈仵作和户部书办送上两只沉甸甸的荷包,陈仵作坦然拿了,这原本就是规矩,素来仵作过府验看尸体,主家就应该给些洗晦气钱的,如今又是在年根底下,这钱理当加倍给。 倒是那户部书办有些个不好意思,他得回去翻查户部府库中的死囚犯名单才能查出这四人的身份。可是如今马上就要过年了,户部早已经封库,最快也要等到过完正月十五才能查找出来。所以年轻的户部书办脸都已经红了,连连摆手推辞。可萧淆的小厮却硬将荷包塞到了他的手中,不拿也得拿着了。 四具尸体不能停放在王府之中,陈仵作便说道:“世子爷,两位公子,刑部的殓房还有好些空,不若先将尸首送过去,也免得在府上……” 萧淅立刻说道:“对对,这仵作说的极是,大哥,快让他把尸体带走吧,放在府里多晦气啊!” 萧淆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好,这事怕是得等过完年再查了,便先送到殓房存放吧。” 陈仵作应了一声,命跟他前来的两个小徒弟赶紧将四具尸体包裹起来装车,然后便押车去了刑部。 何武送陈仵作出府,对他悄悄说了一句:“千万别放在殓房,另找不为人知的安全之处存放,这四具尸体怕是有大牵连,说不定能将刑部的蛀虫一举挖出来。”做为曾经的同事,何武与陈仵作之间关系不错,从前也挺聊的来,如今何武进了王府二人见面少了,可关系却没有断。 陈仵作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要不刚才也不会多嘴了,放心吧,我在刑部干了三十年,还能连这点儿数都没有。倒是小何你要当心些,我瞧着今儿这事意思不对。你可别让自己卷进去。” 何武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懂,放心,我只听王爷的。”陈仵作笑笑,拱手道:“那就好,老哥先走了,你得空便来寻我吃酒。”何武笑着应道:“一定一定,陈老哥慢走。” 看着陈仵作押着车子慢慢走远了,何武方才回转王府,直接去了抱朴园的书房向宁亲王爷密报四名早在数年前就该被处斩的死囚之事。 宁亲王爷听完何武之言,皱眉道:“难道他们是有人刻意蓄养的死士?当今对此深为忌惮,到底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何武,这事需得暗中访查才是。” 何武点点头道:“王爷,属下明白,看来此事已经不适合让世子爷再查下去了,您看……”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你说的极是,此事淆儿的确不可再查了,本王自会告诉他,何武,你只管放心去查访,切记要小心,一定不可打草惊蛇。” 何武单膝跪下说道:“是,属下谨遵王爷之命。” 宁亲王爷挥了挥手,何武站起来悄悄退下,宁亲王爷便在书房之中沉思起来。今日之事疑点甚多,以宁亲王爷的头脑,他很快便能找出所有的疑点,只是宁亲王爷不愿意去想,他本能的回避任何有可能让他怀疑他的长子萧淆的任何事情。 宁亲王爷正在沉思之时,萧淆萧淅萧泽三兄弟前来复命,宁亲王爷草草打发了三个儿子,看着已经长成的三个儿子的背影,宁亲王爷心情很是沉重。凭他再怎么回避,宁亲王爷都无法不正视三个儿子,特别是大儿子二儿子与隔母的三儿子萧泽之间的不和谐气氛。 难道真的现在就要给儿子们分家么?宁亲王爷沉郁的想道。他和王妃都还活着,可大儿子二儿子都隐隐有不容弟弟之心,若是有朝一日他死了,那萧泽会被两个隔母哥哥欺负成什么样子?宁亲王爷摇了摇头,他真的不敢往下想,那样的情景让他只是想想便心疼的揪了起来。 可是现在他与王妃都还活着,这时候分家好说不好听啊,而且还名不正言不顺,那些个闲着没事的御史正愁没有话题,他可不能上赶着给御史们递话把儿。虽然那些御史并不能真的参倒他,可是被一群人参劾,那也膈应人不是。 想了许久,宁亲王爷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他立刻找出一份空白折子,亲自磨好一砚浓墨,笔走龙蛇的写了起来。洋洋洒洒写了近千字的折子,宁亲王爷仔细读了几遍,待墨迹干透之后便将折子放下铜匣之中密封起来。这便是他的临终遗折,只等他百年之后这份密折就会送到皇上的手中,由皇上主持宁亲王府分家之事,想来到时候无论是谁都不敢有意见了。 写好密折,宁亲王爷长长出了口气,他可算是卸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将来他的三个儿子也能和平共处了。 将密折仔细收好,宁亲王爷缓步走出书房,顺着抄手游廊向上房走去,刚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用手猛的一拍额头,自言自语道:“怎么把小四儿给忘记了,不行,等回去重写!” 原来刚才宁亲王爷只头疼三个儿子的问题,竟把宁亲王妃腹中的胎儿给忘记了。根据太医以及小儿媳妇杜衡的诊断,这一胎是个男孩儿,他就是宁亲王府的四公子了,怎么能少算了他的那一份呢。宁亲王爷立刻快步返回书房,将刚才的密折取出烧毁,又重新所拟写了一份。 ------题外话------ 明早补足六千,亲们明天记得来看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七北闻捷报却难欢喜 在萧淆的惶恐不安惊疑不定之中,新年到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爆竹气息,大人孩子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快富足的笑容。 就在除夕之前,一个锦上添花的好消息从北疆传回。原来是建威将军杜大海在被围困整整半年之后,与前去救援的军队里外夹攻,大败北蛮军于野狐谷,杜大海还生擒了北蛮的乃达汗王。捷报以八百里加急的明报方式一路传入京城,报喜驿卒所过之处,大梁百姓无不欢呼雀跃,越发有了好好过个丰盛新年的意愿。 宁亲王府之中,程氏与孙氏听萧淆说了这个消息,两人俱是不喜反忧。她们没想别的,只想着杜衡娘家的势力必定会大大增长,那么她在宁亲王府之中的地位就会变的更加尊贵,那杜衡越发不会将她们看在眼中了。 萧淆与萧淅想的与他们的妻子差不多,只不过着眼点从杜衡转到了萧泽的身上。那杜大海虽然前番中计被围触怒了皇上,可是如今他打了个极漂亮的翻身仗,特别是还生擒了北蛮的乃达汗王,此番回京,杜大海绝对不会受罚,一定会受到嘉奖,说不定还会因军功封爵。如此一来,萧泽的岳家就比萧淆的岳家更有势力了。毕竟程老将军退役多年,在军中虽有余威,却不如现任将军更有影响力。 野狐谷一战,杜大海反败为胜,可以说创造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神话,萧淆可以断言,在今年的二三十年中,军中无人能超过杜大海的威望。 “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老三的风头太强了!”萧淅忧心忡忡的问道。 萧淆皱眉道:“我现在脑子乱的很,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横竖有祖宗礼法摆着,他们一时也不能怎么样。” 萧淆沉默不语,他也知道在目前的形势之下,想要扳倒萧泽绝非易事,只能慢慢寻找彻底铲除萧泽的机会了。 二十八这日,彩裳坊的内掌柜进府给杜衡送半个月之前定制的一批新衣裳,杨梅红菱服侍着杜衡一一试过了,都很合身并不用改动什么,杜衡满意的点了点头,命杨梅付银子。就在等杨梅拿银子的空档儿,彩裳坊的内掌柜对杜衡巴结的笑道:“小妇人还不曾向三少夫人道喜呢,恭喜三少夫人,贺喜三少夫人!” 杜衡莫名其妙的被恭喜了,不免蹙眉问道:“胡掌柜,本夫人有何喜可恭?” 胡掌柜忙笑着说道:“三少夫人深居简出许还没有听说,今儿北疆的捷报已经传入京城了,您的父亲杜将军打了个天大的胜仗呢,大败北蛮军不说,还生擒了北蛮的什么王呢,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么!” 杜衡面色微滞,片刻之后方才说道:“果然是好事,胡掌柜有心了,看赏。” 杨梅从里间出来,手中拿着一张银票并一只鼓鼓的荷包,银票是付衣裳钱的,共六百两银子,荷包便是打赏了,装了四枚玉堂富贵足银锞子。够胡掌柜给家人一人添一套新衣裳了。 胡掌柜见萧三少夫人并没有特别高兴,便也不敢再说下去,接了赏银赶紧告退。杜衡也没有心思与她多说什么,只命丫鬟将胡掌柜送了出去。 “红菱,你去打听……算了,这是外头的事情,你也打听不着的,打发人去看看三爷回来没有,他一回来立刻请到这里,我有事问他。” 红菱应了一声,赶紧走了出去。红菱刚出去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萧泽便从外头走了进来,他一进门便搓着手跺着脚说道:“好冷好冷,阿衡,今儿这天真是冷透了,活活能透掉耳朵呢。对了,我刚才遇到红菱,她说你有事儿找我,什么事啊?” 杜衡见萧泽直奔薰笼而去,忙叫道:“你先别去烤火,杨梅,去端一盆雪进来,让三爷细细搓透了手。” 萧泽急急叫道:“阿衡,我已经很冷了,刚才吹了好大一阵北风,直吹的我透心凉 ,我这手脚都要冻僵了,快让我暖和暖和吧。” 杨梅很快端了一盆冰冷的白雪进来,杜衡走上前抓住萧泽冻的青紫的双手插往雪盆之中,急急说道:“快用力搓,搓热了才能烘手的,要不你的手会被冻坏的。” 萧泽哦了一声,乖乖的用雪使劲儿搓手,搓了好一阵子手中的麻木之感才消失了许多,好象也没有刚才那么冰冷了。而盆中的白雪也化成了雪水。杜衡这才将帕子递给萧泽说道:“擦干手就能烘了,别离的太近。” 萧泽应了一声,擦干手去薰笼前站着,边烘手边问杜衡道:“阿衡,你找我什么事?” 杜衡这才想起问父亲杜大海之事,刚才她见萧泽双手青紫肿涨,情急之下竟然连父亲之事给忘记了,只想着不能让萧泽伤了手。 “刚才彩裳坊的胡掌柜来送衣裳,说起……说起杜将军得胜之事,这事你知道么?”杜衡迟疑片刻,还是没有以父亲称呼杜大海,而是用了极疏远的杜将军这个称呼。 萧泽先是一怔,继而轻轻叹息一声,对杜衡说道:“大梁历十一月二十是北蛮人的若惹,也就是我们说的除夕,这一日北蛮人必会阖族大宴,北蛮人极为好酒,逢喝必大醉,岳父便趁此时机突围出谷,与前去救援的宁不疑将军里外夹击重创北蛮人,生擒乃达汗王,立下不世之功。” “就是这样?”杜衡淡淡问了一句,从她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萧泽忙说道:“这事我们说起来只是一句话的事,可是在北疆却是生与死血与火,绝非简单之事。阿衡,岳父此番立下大功,必会受到封赏。当然,我知道你从来都不看重这些,不过……” “杜将军如何风光与我无关,当日离开建威将军府,我便再不是那府中之人。”杜衡淡淡说了一句便转身走入内室,留下萧泽一个人烤火取暖。 手是暖和了,可是萧泽觉得心里却凉的很,他仿佛感觉到自己努力了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拉近了与杜衡的距离,却因为杜大海奏凯之事又回到了原点。 “阿衡……阿衡……”萧泽着急的冲着内室高声喊叫起来,他与杜衡有约定,内室是他不可踏足一步的禁区,所以萧泽尽管心中极为着急,却没有越雷池半步,这是他的承诺,也是他对杜衡的尊重。 少顷,杜衡走了出来,皱眉沉声问道:“三爷有什么事?” 萧泽用夸张的表情委屈的说道:“阿衡,我手没事了,可脚好痒好难受,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杜衡没想到萧泽突然转了话题,倒也不也再绷着脸了,只皱眉问道:“你这是去了哪里,怎么冻成这样?还不快坐下把靴子脱了,叫扣子进来给你用雪搓脚。” 与萧泽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那一份上,所以杜衡是不会亲自做这种事情的,就连杨梅与红菱,杜衡也不会让她们近身服侍,还是由扣子总揽一切服侍萧泽的各项事情。 萧泽向外喊了一声,很快扣子便端了一大盆雪块儿走了进来,杜衡原本想回避的,不想萧泽却拽住她的手,可怜巴巴的说道:“阿衡,你若是心中不高兴,骂我几句打我几下都使得,只千万别独个儿憋着,情志不舒会伤身子的。” 杜衡微微挑眉道:“哦,三爷也知道情志不舒?” 萧泽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我媳妇儿是位方家,我这个做人丈夫的多少也得读上几本医书才能配上我媳妇不是?” 杜衡白了萧泽一眼,决定不理这个说疯话的人。可萧泽是属牛皮糖的,但凡被他沾上就很难甩开,果然杜衡到底还是被萧泽拽到身边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有聊无聊的闲话,独独不再提杜大海得胜之事,小夫妻二人似是有志一同的选择性遗忘了。 扣子撅着嘴搓了好一阵子,萧泽觉得脚上慢慢有了热乎之感,便说道:“行了,退下吧。” 扣子闷闷的应了一声,端着雪水盆退下了。杜衡好奇的问道:“扣子怎么了?他平时总乐呵呵的不这样啊!” 萧泽嘿嘿笑道:“没事儿,不过是生我气了,不用担心,扣子生气从来不超过两个时辰,一会就好了。”听萧泽的口气,倒象是他经常惹扣子生气一般。这便让杜衡更加好奇了。 只不过好奇归好好,杜衡是不会继续往下问的,她将刚才放在薰笼上烘着的鞋子取来递于萧泽,萧泽接过穿好。方才对杜衡说道:“阿衡,我早上出城了,刚刚赶回来。来回都是骑马的,这才冻的手脚冰凉。” 杜衡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天这么冷,怎么也该做车子的。” 萧泽摇摇头说道:“不行,今日我出城之事再没有外人知道,所以不能乘车,那样目标太大了。” 杜衡点点头道:“既是这样我便不问了,正好厨下煨着归姜羊煲,回头你多吃些祛祛寒气。”入冬之后,杜衡发现萧泽常常在回府之时浑身都是凉气,所以她常常命厨下为萧泽准备些散寒回暖的药膳,免得萧泽真的受了风寒。 萧泽笑着说道:“阿衡你真体贴,我能得你为妻,必是上辈子做了一世的善事,才修得你这么好的媳妇儿。” 杜衡的脸上微微泛红,嗔怒啐道:“呸,你又混说,我不理你了。”杜衡没有发觉自己现在与萧泽说话之时偶尔会有些娇嗔之语,可是时刻关注杜衡的萧泽却留意到了,他知道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努力的挤进杜衡的心房,相信总有一日,他会彻底占据杜衡心中的每一个角落。 “阿衡,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必与你同共进退的,如今杜将军就要回来了,你总要给我个准话,我也好知道该如何对他吧?”萧泽小心翼翼的问了起来。 杜衡没直接回答萧泽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阿泽,你需要建威将军府的势力么?” 萧泽立刻摇头道:“不需要,阿衡,你相信我,我只凭自己便能创下一片属于我们的天地,不需要靠任何人。” 杜衡点了点头,轻声道:“当日他求我嫁给你冲喜以保全他的身家性命,我按他说的做了,但是从那时起,在我心中便已经彻底割断了这份父女之情,从此我只当自己是飘零人世的孤女。我的想法从来没有改变过,那怕今日他回朝之后封侯拜相,我也不会改变决定,建威将军府的任何人与任何事从此与我再没有任何关系。” 萧泽点了点头,心中很有些内疚,当初逼迫杜衡冲喜,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若非他派人冲入野狐谷中取得杜大海的手书,又何至于让杜衡决绝至此。 “阿衡,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萧泽一改素日的嬉笑神情,面色沉郁的说道。 杜衡看着萧泽的双眼,轻声说道:“你是不是要告诉我那封书信是父王与你派人冲入野狐谷逼迫他写下的?” 萧泽心中一紧,忙说道:“是也不是,阿衡你先别生气,听我慢慢说好么?” 杜衡很平静的淡淡说道:“我没有生气,这事早在娘亲将信送到建威将军府之时我已经猜到了。” “不不,阿衡,你相信我绝对不会骗你,的确,父王与我都派人前往野狐谷,也确实对杜将军提出要你冲喜之事,但是我们的人绝对没有逼迫于他。当时他若是不肯写信,我们也不会为难于他的,事实上我反而会因此敬重于他。只是没有想到他一听说能与王府结亲,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这才有了那封信。” 杜衡淡淡道:“这个我能想到。” “阿衡,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以世俗的眼光看来,你嫁给我,并不会辱没了你,那怕我是个病秧子,我想,杜将军也是这样想的。对了,我派去的人还将他离京之后苏氏对你的种种行为都告诉他了,或许他想着你嫁进王府,就能不再受苏氏的欺凌了吧。”萧泽低低说道。 萧泽虽然不在乎杜大海的感受,可是他在乎杜衡的感受。虽然杜衡一直在掩饰,可是萧泽看的出来,杜衡因为当日亲生父亲逼嫁之事一直郁结难解。这个疙瘩一天不解开,杜衡就一天不能得到真正的舒心快乐。只要能解开杜衡心中的结,让萧泽做什么他都愿意。 杜衡看着萧泽,眼神中的情绪极为复杂,半晌,她才涩声说道:“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萧泽轻声说道:“阿衡,你心中有恨,便不能快乐,我不想你不快乐。” “是么?我已经恨习惯了,这恨已经融入我的血肉之中,难道你要我放血剔肉么?”杜衡用极淡的语气说出冷冽的话,让萧泽心中突的一沉。 “不不,阿衡,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萧泽急的满头是汗,素来能说会道的他此时连句囫囵话儿都说不全了。 杜衡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一定要与我说这件事情么,原本不提起他,我也不会觉得怎么样的。” 萧泽忙点头道:“好好,我不提了,再也不提了!阿衡,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你高兴就行。其实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儿,毕竟他回京在即,回来之后总是要见上一面的。” 杜衡轻声说道:“是啊,总是要见上一面的,我知道……” 萧泽听出杜衡语气中的低沉与无奈,他只能握紧杜衡的手,轻声道:“阿衡,我总是和你站在一起的。” 杜衡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有将手抽出来,只是与萧泽肩并肩静静的坐了许久,直到杨梅进来回事儿,萧泽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杜衡的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八回归宁 京城亲贵府上的年酒是从正月初三以后开始请的。贴子则要在除夕之前全都派送出去。虽然宁亲王府今年不请年酒,可不代表别人家不请宁亲王府之人。所以正月二十九之日,宁亲王爷父子四人都收到了不少请吃年酒的贴子。 萧淆与萧淅看着高管家身后捧着四叠请柬的四个小厮,心中都很不快。给他们的父王下贴子的人家自然是极多的,所以中间那一叠请柬极厚,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余下那三叠的厚薄相差无几的,用肉眼竟然看不出那一叠数量更多一些。这兄弟二人都知道其中必有一叠是属于萧泽的。 身体痊愈才一个多月的萧泽,如何就能有这么多人家请年酒?这个认知让萧淆萧淅极不高兴。可是宁亲王爷和萧泽却没有觉得意外,若是没有相请萧泽,宁亲王爷才会不高兴的。 四名小厮将请柬送到宁亲王爷父子四人的面前,萧淆与萧淅不约而同看了萧泽的请柬一眼,他们总觉得萧泽那一叠比自己面前的多出许多。 宁亲王爷看看三个儿子面前的请柬,微笑吩咐道:“淆儿,必有好些同时相请你们兄弟的,吃年酒之时,记得多关照你两个弟弟,特别是泽儿,他的身子才好些,千万不可让他多吃了酒。” 萧淆心中怄的不行,还得笑着应道:“是,父王放心,儿子一定会照看二弟三弟的。” 萧泽微笑欠身颌首说道:“那就先谢过大哥了。” 萧淆不得不笑着应道:“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 宁亲王爷见儿子们相处和睦,满意的点了点头。 除夕守岁,初一进宫朝贺,宁亲王府中都太太平平的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就连心中忌惮妒恨杜衡的程氏与孙氏,见到杜衡也都和和气气的说了几句吉祥话儿。杜衡也客客气气的回应了她们。 等到了正月初二这日,原本一大早就与夫婿一起回娘家的程氏与孙氏却迟迟没有动身,似是在等待什么。 不只程氏与孙氏在等待着,交泰园中自寥嬷嬷李嬷嬷以下,所有跟着杜衡陪嫁到王府的下人们都在焦急的等待的。 大梁素有姑娘出嫁后头一个新年必得有娘家兄弟一大早就带车来接才能回娘家的说法,若是娘家没有人来接,那就是变相的表示娘家要与出嫁的姑娘断绝关系,从此再不会为姑娘撑腰的意思。程氏与孙氏知道杜衡与娘家闹的很不愉快,便憋着劲儿的要看杜衡的笑话。而寥嬷嬷李嬷嬷等人也都急的不行,若是建威将军府不派车来接,可真就没法子收场了。 已经到了辰末时分,还不见建威将军府的车辆,李嬷嬷急的脸都绿了,寥嬷嬷也恼的直捶床。前次去庄子上,寥嬷嬷受了风寒,回王府之后就病倒了,一直在卧床养病之中。 程氏与孙氏见辰时都快过完了建威将军府还没有人来接杜衡,两人对视一回,心中自是畅快无比,只听孙氏说道:“大嫂,三弟妹一定不好受,咱们去安慰安慰她再回娘家吧?” 程氏笑道:“我正有此意,咱们这就走着?” 妯娌二人带着一大帮丫鬟嬷嬷,浩浩荡荡的往交泰园而去。 萧泽正陪着杜衡说话,他一听说程氏与孙氏来了,脸色立变,挥手冷声喝道:“不见不见。” 杜衡轻轻压下萧泽的手,淡淡说道:“你别恼,我原就不在意那些,她们难道还能用这个来伤着我么?何况就算是今日不见,难道明日后日都不见了么?” 萧泽闷哼一声,重重坐到椅上,粗声说道:“见也行,你别见,我来见,我倒要看看她们敢说些什么倒三不着两的话!” 杜衡浅笑摇头道:“这等内宅妇人之事,你还是让我自己面对解决吧。”萧泽闭上嘴不说话了,却孩子气的将头扭向一旁。杜衡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来人,随我迎接世子妃与二少夫人。” 萧泽听了这话,立刻跳起来说道:“我陪你出去。” 夫妻二人带着丫鬟嬷嬷迎出上房,程氏见杜衡依然穿着家常衣裳,头上也没有戴太多的钗环。不过因在新年之中,杜衡穿的是一袭杏红妆花缎绣缠枝海棠的出风毛对襟窄裉雪貂皮及膝长褙子,系了浅杏红缭绫留仙裙,裙摆处缀了网状金丝米珠流苏,被阳光一照真真是步步生辉好看极了。 杜衡头上戴的也是萧泽特意命人为她打造的头面,取名为醉花阴,是从一整块金丝红翡原石中取下料子,制成的一套以海棠花为主题的头面首饰。杜衡只戴了其中的一对仿海棠花枝形状的对簪并一对垂丝海棠造型的耳钳,看上去清丽又不失华贵,而且还不会逾制。 程氏与孙氏看到只是家常打扮的杜衡便已经如此出挑,身上穿的头上带的俱是最最时新的款式,两人再想想自己的穿着打扮,虽然也是都是新衣裳首饰,可就是比杜衡的差了许多,程氏孙氏不由人心生妒意,越发打从心底讨厌杜衡了。 “怎么都这会儿了还没有人来接三弟妹回娘家呢?”孙氏实在忍不住,便用讥讽嘲笑的语气问了起来。 杜衡刚要张口说话,便听到有人一路高喊:“三少夫人,大舅老爷亲自来接您啦……” 孙氏嘲弄的笑容立时僵在脸上,真真是尴尬到家了。程氏心中则暗自庆幸,得亏她刚才硬是忍了一下,才没有说出什么话来,要不然此时尴尬的人就该是她了。 随着那声喊叫,李嬷嬷引着一位头发花白,穿了湘色缎面皮袄,系了蓝色棉绫裙子,头戴两对金镶玳瑁长簪,耳中穿了赤金耳环的嬷嬷走了进来。 杜衡一看这嬷嬷她认识,是镇国公府的总管事姜嬷嬷,她是老镇国公的远房堂妹,也是老镇国公奶娘的亲生女儿,自从镇国公府没了主内的女眷,老镇国公便让她打理内宅事务,姜嬷嬷在镇国公府中的地位可不低,说她是半个主子都不为过。 杜衡走上前扶住行礼行至一半的姜嬷嬷,微笑问道:“这大冷的天儿,嬷嬷怎么亲自过来了呢?” 姜嬷嬷也是个练家子,她硬是行完了礼,才躬身回道:“回二姑奶奶的话,国公爷亲自来接二姑爷与二姑奶奶回娘家,老奴想念二姑奶奶,便讨了这个巧宗儿来请您了。” 程氏和孙氏听到这里,哪儿还能不明白这是镇国公府给杜衡撑腰做脸来了,心中又是气恼又是妒恨,一颗心就象是被老陈醋浸透了一般,都快酸死了。 姜嬷嬷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见惯了世事,她一看园中站着好大一帮人,再看打头的两位衣裳华贵,看模样应该是宁亲王府的世子妃与二少夫人,她心中便猜出了七八分。“二姑奶奶,原本国公爷早就说今日要早些过来接您的,不想昨晚府中来了一位国公爷的好朋友,国公爷一时高兴吃多了酒,今儿便睡过了头,国公爷一见时间迟了,连早饭都没有用便来迎接您了,国公爷命老奴千万替他向您陪个不是。”姜嬷嬷一席话说的程氏孙氏心中更加气恼,直恨不能将姜嬷嬷的嘴巴给堵上,这个死奴才说出来的话怎么句句都那么噎人! 杜衡微微蹙眉轻道:“大哥怎么如此不爱惜身体,回头必得好好劝轻他才行。” 姜嬷嬷笑道:“谁说不是呢,若非是在大年下的不好动家法,老国公必定不能轻饶了国公爷。二姑爷二姑奶奶,您们这便登车还是?” 萧泽笑着说道:“嬷嬷且去吃杯茶暖暖身子,我自去陪舅兄说话,夫人,你去更衣吧,今儿天冷,你可得穿暖和些。”说这话之时,萧泽抬手轻轻拢了拢杜衡襟口被风吹乱的雪白风毛,不错眼珠儿的看着杜衡,眼中的情意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说话声音也温柔的足以溺死人。 杜衡有些不自在的低头轻轻嗯了一声:“知道了,你快去陪大哥吧。” 程氏孙氏见萧泽这么关心杜衡,心中越发不平衡了。就算在她们的新婚蜜月之时,她们的丈夫也不曾这样体贴过,而时时自处等着她们上前服侍,这才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原本程氏与孙氏觉得自己的丈夫对自己还是挺不错的,可是看到刚才萧泽那自然而然的动作,两人心中的火气立时被拱了起来。 “哦,大嫂二嫂还在这里呀,怎么今日您二位不与大哥二哥一起回娘家么?莫不是两位嫂子的娘家事先传话回来,说今儿也要来接么?”萧泽故意这样说道。 程氏和孙氏都快气炸了肺,两人没好气的说道:“我们又不是一年的新媳妇,何必要娘家来接。我们原本是担心三弟妹才特意过来瞧瞧的,倒招的三弟这般说话,真是好人难作!”程氏没好气的说道。 萧泽笑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只是两位嫂子为何要担心我媳妇儿呢?我媳妇很好啊,没什么要人担心的。”萧泽揣着明白偏装糊涂,直把程氏与孙氏憋屈的脸色都变了,此时二人只后悔没事来招惹这个小煞星做甚,竟让他挖个大坑给赖上了。有些事情心里可以想,却是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口的,这才是上层社会的游戏规则。就象是杜衡与建威将军府几乎断了来往,这事杜衡可以做,程氏与孙氏却不能说,若说出来,便是犯了忌讳。可谁曾想萧泽却是个从来不按规矩行事之人,他竟是非要逼程氏孙氏直接说出来,程氏孙氏不吃憋才怪呢。 “不可理喻!”程氏实在没话可说,只能撂下这样四个字,便拉着孙氏急匆匆走了。 看着大嫂二嫂走远,萧泽故意坏坏的高声叫道:“大嫂二嫂慢走,回娘家好好散淡一日吧,不用担心惦记我媳妇啦……” 程氏与孙氏气的脚下一滞,险些儿将自己绊倒了。两人原本是想来看杜衡的笑话,不想笑话没有看成,却惹了一肚子的闲气。程氏与孙氏只能暗认倒霉,打定主意往后再不去招惹萧泽杜衡,最好见着他们便绕着走以策安全。 杜衡回房换上出门的头面衣裳,与萧泽一起上了镇国公府的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镇国公府。 上车之时,萧泽想挤进车子里与杜衡起腻,不想却被伍靖明一把扯住,大声道:“妹婿,我们一同骑马。” 萧泽只能悻悻的退了下来,有些儿闷闷不乐的上了马,与伍靖明并辔而行。路上,伍靖明压低声音说道:“让你问阿绎的事情你可问了?” 萧泽年前一直有意无意躲着伍靖明,就是为了这事,他的媳妇儿明明白白的反对这门亲事,做为一个一切以媳妇之命为最高指示的人,萧泽很坚决的执行了杜衡的决定,并没有去探萧绎的口风。所以他觉得很对不起伍靖明,故而总躲着他。可是今天他是怎么躲都躲不过去了。 “这个……一言难尽,舅兄,回头我细细说与你听可好?”萧泽压低声音说道。 伍靖明点了点头,低声道:“行,反正你今天不和我说清楚,今儿就别回王府了,我们镇国公府有的是空屋子,够你住的了。” 镇国公府与宁亲王府相隔并不很远,伍靖明与萧泽说了一阵子闲话便到了。因没有外人,所以伍靖明与萧泽便与杜衡的座车一起去了二门。 在二门外下车,伍静贞早就等在这里了,杜衡与伍静贞也有一个月没见了,两人一见自是分外亲热。看到杜衡亲亲热热的挽着伍静贞的手臂,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萧泽眼红极了,他想这待遇都快想疯了,可杜衡却从来没有挽过他的手臂,真是郁闷极了! “阿衡,你这阵子过的怎么样,那个人有没有欺负你啊?”伍静贞横了萧泽一眼之后才和声细气的问了起来,这绝对是差别待遇,萧泽摸了摸鼻子,只能在心中暗暗苦笑一回了。大舅兄与大姨子都是惹不起的存在啊! 来到退思堂,四小给老镇国公磕头拜年,乐的老国公爷笑的合不拢嘴,一叠声的叫道:“快起来快起来,哈哈,都是好孩子,来,快拿着压岁钱。” 旁边的小丫鬟捧着个摆了四个荷包的托盘,老镇国公将四个荷包分给四个孙辈,往年只有两个孩子给他行礼拜年,今儿多了一对孙女儿孙女婿,老国公爷的开心也翻倍了。 “爷爷,今年冬天特别冷,您的腿病有没有犯?”坐定之后,杜衡立刻关切的问了起来。老国公爷年轻的时候曾在冰河之中与敌人搏杀,冻伤了双腿关节,每到天寒地冻之时双腿病痛发作,老国公府便会苦不堪言。杜衡听伍静贞说过此事之后便记在心上,入冬之时特意送来她亲手炮制的木瓜乌蛇酒,也不知道是否有用。 老国公爷笑着说道:“阿衡真是有心了,自喝了你泡的酒,确比往年冬天松快许多,疼的也轻了,只是还不敢吃劲儿,并不能多多走动。” 杜衡和声细气的说道:“爷爷,您这病是积年的老病根儿,那能喝一坛酒就彻底治好的,您可别着急呢。” 老国公爷笑道:“嗯,不急不急,了不起就坐轮椅好了,不碍的,如今也不用爷爷去冲锋陷阵喽!” 听到老国公爷那洒脱语气之下暗藏的失落,杜衡等四人心中都不是个滋味,特别是杜衡,她只是恨自己医术不精,竟不能在最短时间里治好老国公爷的腿病。 见孩子子们都低了头,老国公爷却摆手笑道:“行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个,泽儿,听说过完年你就要去五城兵马司当差了?” 萧泽忙说道:“是,父王已经为孙婿请下旨意了。” 老国公爷点点头道:“嗯,五城兵马司的位置很要紧,你进去之后千万记住不要有任何架子,只把自己当成普通的军卒,好生从最底层历练起来。既然决定走这条路,便得一步一个脚印的将基础打扎实了,务必不要怕吃苦头,也不要一进去就锋芒毕露,若能牢记同光同尘四字,将来必有你受用的。” 萧泽站起来躬身应道:“是,孙婿谨遵祖父教诲。” 老国公爷摆摆手道:“说不是教诲,不过是个老兵油子的一点体会罢了。你到底是王府的三公子,想来也不会象爷爷当初从军之时吃那么多苦头的。” 萧泽忙说道:“爷爷,孙婿不怕吃苦,只是怕没苦吃。” 老国公爷欣慰的笑道:“好好,你能这么想爷爷就放心了。靖明,与你妹婿出去过几招吧。” 伍靖明一愣,这大过年的过什么招啊。他刚开口想问,却又听祖父对萧泽说道:“泽儿啊,靖明这小子近来有些发飘,你使出真本事好好与他打一回,揍的越狠越好!一定不必留手,否则我就叫阿衡不理你!” 伍靖明萧泽与杜衡全都傻眼了,这……算是对萧泽的威胁么?这话从老国公爷口中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让人有违和之感呢!只有伍静贞知道些真相,她对杜衡说道:“妹妹,你听爷爷的保管没错。” 杜衡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坚信老国公爷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四个好,便坚决点头说道:“是,我听爷爷的。” 萧泽急了,忙叫道:“阿衡……” 杜衡却说道:“爷爷的话一定要听的。” 萧泽没奈何的应了一声,向老国公爷说道:“爷爷,孙婿一定用尽全力,若是下手失了轻重,还请爷爷不要怪罪孙婿。” 老国公却挥手说道:“没事,你尽管下手,只是要给他留口气就行。” 萧泽大惊,赶紧看向伍靖明,用眼神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把爷爷气成这样了,看这意思我只要不打死你,便是将你打的生活不能自理爷爷都不会怪罪我的。” 伍靖明心中也暗暗叫苦,他哪里知道祖父的气性竟这么大,这事都过去一个月了祖父还记着帐呢。他不过就是逃家未遂罢了,用不用下这么狠的手啊,若是萧泽用尽全力,他的下场可就惨的不能再惨了。 “赶紧去吧!”老国公想起当日之事便气的直挫牙,立刻挥手撵人了。 苦哈哈的伍靖明与萧泽走后,杜衡方才轻声问道:“爷爷,大哥做了什么事惹您生了这么大的气啊?” 老国公爷看了伍静贞一眼,粗声道:“丫头你说!” 伍静贞点点头,对杜衡解释起来。 原来皇上派宁不疑前往北疆解救被困于野狐谷中的杜大海以及数万大军。此事又勾起了伍靖明的从军之梦。他知道若是明着禀报请求,他的祖父绝对不会答应让他随军出征。于是伍靖明便想了个法子,悄悄收拾了兵器盔甲,准备偷偷离家出走,尾随大军前往北疆野狐谷。 伍靖明想的挺美的,只悄悄跟随大军,并不惊动军中之人,可他也不想想那宁不疑是什么人,那是他祖父从前的心腹爱将,与他过世的父亲有八拜之交,宁不疑对于伍家兄妹从来都保持着最高度的关注。所以伍靖明带着他那对标致性的双锏一出城,便被宁不疑的亲兵发现了。 宁不疑将伍靖明叫至军中,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先胖揍了一顿,做叔父的打侄儿,伍靖明哪里能还手呢,只能任打了。 打完之后,宁不疑都不带给伍靖明上药的,直接将伍靖明用绞了银丝的牛筋绳子捆巴捆巴扔到马车之中,命亲兵立刻驾车回京,将伍靖明交到了老国公爷的面前。 老国公爷一见唯一的孙子逃家,气的脸都紫了,若非宁不疑下手挺重的,至少伍靖明表面看上去伤的不轻,且得养上十天半个月的。否则老国公爷这一顿暴打,铁定会打断伍靖明的两条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离家出走。 听伍静贞说完,杜衡这才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大哥真是行事太欠思量了,爷爷是要好好教训他才是。”杜衡见老国公爷气的胡须直向两边翻去,赶紧顺着老国公爷的意思说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九回萧绎心事 萧泽与伍靖明去到演武场上,屏退了众小厮,萧泽赶紧问道:“你做了什么事把爷爷气成这样,大过年都要我不留手的收拾你?” 伍靖明恼道:“别提了,上回宁叔叔出征,我偷偷跟着大军出了城,结果被宁叔叔发现,被他强行送回京城,惹的爷爷大怒,这不就借你的手收拾我了。” “宁将军出征?那不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情么,我怎么一点儿都没听说?”萧泽皱眉问道。 伍靖明涨红了脸低声嘟囔道:“你被人打一顿绑着塞在马车里送回京城,难道还会张扬的天下皆知么?” 萧泽听罢哈哈大笑起来,伍靖明没好气的吼道:“笑什么笑,有这么好笑么?” 萧泽指着伍靖明说道:“你也太笨了吧,刚出城就被发现了,若是到了北疆才被发现,你看宁将军还会不会送你回来。说到底还是你学艺不精,再不怪别的。” 伍靖明气道:“哼,宁叔叔身经百战,我现在当然不是他的对手,若是我也有他那么丰富的经验,别说是到了北疆,就算是打完仗他都发现不了我。” 萧泽点头笑道:“对对,你说的极是,不是你没本事,是你没有经验。”话是没错,可是萧泽的语气中若是能少些戏谑多些诚意,伍靖明的心情会好很多。 “少废话,开打!”伍靖明没好气的吼了一声,挥动手中双锏直取萧泽的前胸,萧泽不慌不忙横剑当胸,看他似是没有用什么力气,却轻松的格开了伍靖明的沉重的双锏。只见剑光锏影绞成一片,若非眼力极好之人,几乎都看不到哪个是萧泽哪个又是伍靖明了。 萧泽的功夫比伍靖明好很多,他完全是压着伍靖明在打,可伍靖明的耐力极好,这二人足足打斗了大半个时辰,伍靖明才虐的再无还手之力,手中双锏脱力飞出,伍靖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满脸都是豆粒儿大的汗珠子,身上的玄青夹棉劲装早已经被汗水湿透,湿嗒嗒的几乎要往下滴水了。 萧泽看上去比伍靖明好多了,虽然他的气息也比刚才急促了许多,脸上也有些细细的汗珠子,不过却没到汗湿重衣的地步。 “来人……”萧泽向着演武场外高喊一声,扣子以及伍靖明身边的小厮都涌了进来,手中拿着大方帕子并大毛斗篷等物。 伍靖明的小厮一看自家国公爷瘫坐在地上张着口直喘粗气,吓的魂儿都飞了,赶紧冲上前用大毛斗篷将伍靖明裹了起来,然后又拿帕子给他擦汗,足足换了三条帕子,伍靖明的头上脸上才干净清爽起来。 伍靖累惨了,刚才与萧泽激斗,耗尽了他的内力,此时伍靖明正处于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时,那怕来个三岁孩童随便戳伍靖明一下,都能立刻将他推翻在地。 伍靖明的小厮将他架了起来,萧泽见状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擦汗的帕子甩给扣子,紧了紧身上的大毛斗篷,快步走到伍靖明身边,一把抄起伍靖明的右臂搭到自己的肩上,萧泽半扶半抱的,就将伍靖明带出了演武场。伍靖明的小厮惊愕看着二姑爷,就象看怪物一般。谁再敢说二姑爷是个病秧子,这小厮非得啐人家八辈儿祖宗不可。二姑爷多神勇啊,把他们家国公爷打趴下了,自己却连粗气都不带喘的。 将伍靖明丢到离演武场最近的屋子里的床上,萧泽笑问道:“怎么样,还能自己爬起来不?” 伍靖明嘶嘶的倒抽凉气,瞪着萧泽道:“你还真下狠手啊!” 萧泽理所当然的说道:“这是自然的,我若不动真格的,爷爷岂能饶了你。回头爷爷必来看你的,一看你被我打的这么惨,他老人家必定会心软的,只要爷爷心软了,你这事不就算是过去了么?” “哼……”伍靖明哼了萧泽一声,便闭上眼睛休息了,刚才他的体力透支的太凶,这会儿真是受不住了。 萧泽知道伍靖明并没有真的生气,他只是需要时间恢复体力。在床头的绣墩上坐下,萧泽低声说道:“靖明兄,你真想将静贞妹妹嫁给阿绎么?” 原本闭目养神的伍靖明猛的睁开眼睛看着萧泽,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是真的,难道我会拿妹妹的终身开玩笑么?对了,你到底帮我问了没有?这事我总不能直接去问阿绎。” 萧泽摇摇头道:“我没有问。” 伍靖明腾的坐了起来,因为动的太猛扯动了全身的肌肉,疼的伍靖明咝咝的直咧嘴,真疼! “你为什么不问?”伍靖明强忍着周身的疼痛瞪着萧泽质问起来。 “靖明兄,阿绎很好,这个我们心里都清楚,可是你有没有想阿绎他不是一个人,他是七皇子,阿绎的生母虽然过世了,可宫中还有太后有皇后,静贞妹妹若是做了七皇子妃,势必要面对两重婆婆以及五个嫂子,还有十多个大姑子小姑子和小叔子,你觉得静贞妹妹能应付过来这么复杂的情况么?”萧泽沉声问了起来。 伍靖明被萧泽问的一愣,他想了一会儿才闷声说道:“阿绎大婚之后便会出宫开府,只要王府人口简单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 萧泽摇了摇头说道:“靖明,你相信自己的话么,嫁入皇族之中,静贞这辈子都与简单二字无缘了。你没看到二皇子妃三皇子妃五皇子妃六皇子那一日不往宫里跑呢,三皇子五皇子也是没有母妃之人呢。” 伍靖明听到这里便沉默不语了,他知道七皇子萧绎胸有大志,他需要一个长袖善舞的妻子为他笼络后宫安定后方,而自己的妹妹性情直爽,她最不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宫中那些女人通身上下都长满了心眼儿,若是他的妹妹真做了七皇子妃,只怕不消几日便被那些女人生吞活剥了。 片刻之后,伍靖明艰难的说道:“我真的看好阿绎,可是……是静贞没有这个福份。” 萧泽轻叹一声说道:“你也别太心急了,静贞妹妹是个好姑娘,她一定会有一份好姻缘的。” 二人正说着,门外传来小厮的禀报:“回国公爷,有客来访,来人自称颜七郎,说是国公爷的好友。” “颜七郎?我不认识这人啊,必是乱攀关系的,不见不见。”伍靖明不耐烦的说道。门外小厮应了一声刚要走,忽然又听房中有人叫道:“等等……快将颜七郎请到此处相见。”小厮听出这是二姑爷的声音,一时倒不知该怎么办了,到底听谁的呢? 片刻之后,房中传出“速去请颜七爷来此”,这声音正是国公爷的,小厮便立刻跑开了。 没过多一会儿,小厮将那位颜七郎引了过来,萧泽一见他便大笑说道:“果然是你,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原来颜七郎不是别人,正是萧泽与伍靖明正议论着的七皇子萧绎。萧绎的亡母容妃娘家姓颜,萧绎有时便以颜七郎自称。容妃过世之时伍靖明还小,他只知道萧绎的生母是容妃,却不知道容妃姓什么。而萧泽是皇族子弟,又是极近的近枝,又在新婚之后祭过祖宗的,所以他知道容妃娘家姓颜。 “我知道今儿你必在这里,这阵子咱们都忙,好些日子没见了,我这不就找来了么。”萧绎笑嘻嘻的说道。 今日是大年初二,是诸皇子们走外家的日子,而容妃的娘家早已败落,萧绎虽然没有外家可走,却也可以出宫散心,这一散便散到镇国公府来了。反正他只是个不得势的皇子,他那些有心夺大位的兄弟们都没有人愿意费心思拉拢于他,所以萧绎的行动很是自由。 萧泽看到萧绎心中很高兴,可是伍靖明心里却有点儿别扭,毕竟他在方才还将萧绎当做妹婿的不二人选,可现在已经被萧泽劝说的改了主意。虽然萧绎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伍靖明却觉得有些对不起萧绎,甚至连看都不敢正眼看他了。 “靖明兄,你这是怎么回事?大过年的怎么还躺床上去了,脸色也不太好,你该不是生病了吧?”萧绎见伍靖明一脸的不自在,又是歪在床上的,不由惊讶的问了起来。 萧泽笑着说道:“没事没事,刚才我们两个手痒过了几招,靖明兄有些脱力了,歇会儿就好。” 萧绎打量伍靖明一回,啧啧摇头道:“阿泽,你下手也太狠了,你打了大舅爷,仔细堂嫂生你的气。” 萧泽还算是厚道,没有将自己是奉命揍伍靖明之事说出来,只笑着说道:“她再不会为这事生气的,阿绎,咱们仨有一个月没聚了,今儿可得好好喝几杯。” 萧绎笑道:“这话说的极是,对了,靖明兄,我的事你也与老国公爷说过了,那么是不是要过去拜见他呢?” 伍靖明用评判的眼神仔细打量着萧绎,在将萧绎看的浑身发毛之后方才说道:“好,我引你过去。” 萧绎长出一口气道:“靖明兄,你大喘气什么呀,我又没想怎么样,只是按着规矩拜见老国公爷罢了。你做什么这样看我!” 萧泽拍拍堂弟的肩膀感叹道:“阿绎,靖明兄一定在想,你若不姓萧,不是皇子就好了。” 伍靖明脸上一红,急急叫道:“阿泽你休要胡说。” 萧绎不明就里,皱眉说了一句:“才一月未见,你们两人怎么都变的这样奇怪?对了,我还有个事情想与你们商量呢。” 萧泽与伍靖明异口同声的问道:“什么事?” 萧绎抓抓头说道:“哪个……昨天父皇赐宴,想起我开春就在出宫了,便提起了我的婚事,你们也知道,我母妃早逝,又没有嫡亲的姐妹,宫中那些女人又都各怀鬼胎,她们提的女人我是不敢要的。便趁父皇高兴,求了一道自择皇子妃的旨意。可是我两眼一抹黑,怎么知道选谁家的姑娘为妻呢?这不只有求到你们两个的头上了,我也没有多高的要求,只要别存心祸害我,能好好和我过日子就行。”到底还是少年心性,萧绎提起自己的亲事便脸红的不象样子。 伍靖明与萧泽都愣住了,这事儿怎么就这样巧呢,怪得老人常说白日不说人夜里不说鬼的,还真是不能背后说人呢。 “阿绎,你对未来皇子妃就这点要求?”萧泽有些磕绊的问道。 萧绎点点头道:“我就想要个知冷知热愿意好好和我过日子的人。” “其他的呢,家世样貌人品你都不挑么?”伍靖明抢着问道。 萧绎笑笑说道:“家世无所谓,只要是良家子就行,样貌么,只要不是丑的让我会在半夜里吓醒就行了,人品么,还是要挑一挑的,品行不端口舌锋利之人我是不要的。” 伍靖明看了萧泽一眼,心道:“我妹妹的条件可比他要求的高多了,这门亲事还是能结的。” 萧泽忙说道:“阿绎,做你的皇子妃,必昨肩负起为你安定内宅联络后宫的责任,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 萧绎摇摇头道:“不需要,我又不是好女色之人,只要有个女人为我生儿育女,我就不会找许多女人给她添堵,现在的姑娘家在出嫁之前不都要学习管家么,她只要管好家和她生的孩子就行了。至于联络宫中那就更不需要了,我的母妃早已过世,除了皇祖母偶尔过问一句之外,宫中其他的女人们从来不会在我身上费一丁点儿心思,我的媳妇自然也不用去讨好她们。男子汉大丈夫保护妻儿是天职,怎么能让妻子为自己受委屈呢。” “好!说的好,阿绎,你放心,你的亲事包在我身上了!”伍靖明觉得萧绎之言句句入耳暖心,便将胸脯拍的砰砰直响,就差直接说将妹妹送给萧绎做妻子了。 萧绎喜道:“靖明兄,此话当真?” “当……唔……”伍靖明话没说完就被萧泽捂住嘴,将后面的话生生捂了回去。 “你连个媳妇都没有就敢大包大揽,这事要说也得我来说,我怎么说也是有媳妇的人,且轮不着你呢。”萧泽不等伍靖明挣脱便飞快的说了起来,同时给了伍靖明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别一激动就把妹妹给“卖”了。 萧绎哪里能想到萧泽与伍靖正暗打眉眼官司,还笑着说道:“对对,咱们仨就阿泽成亲了,这事儿他有发言权。” 萧泽见伍靖明眨巴眨巴眼睛示意自己明白了,这才松开了伍靖明,对萧绎说道:“阿绎,这事我记在心上了,等回府之后就向娘亲和你堂嫂打听谁家还有好姑娘,你别着急啊。这会儿你最好先去拜见爷爷,靖明兄还得很歇上一阵子,我先陪你过去也是一样的。” 萧绎笑道:“嗯,都是一样的,靖明兄,你先歇着,我回头再过来。” 伍靖明没奈何的摆了摆手说道:“阿绎,在这里就和自己家一样,你千万别客气。” 萧绎笑着应了,便随萧泽一起去退思堂给老国公爷见礼。因不愿暴露了萧绎的身份,所以萧泽特意命扣子先去传话给杜衡,再由杜衡告诉老国公爷。 杜衡听扣子说七皇子萧绎来了,不够暗吃一惊,她赶紧悄悄告诉老国公,老国公只微笑说道:“阿衡,和你姐姐到屏风后暂时避一避,回头咱们祖孙再说话。”许是年纪大了,如今老国公很不喜欢臭小子们,倒是愿意看到小姑娘在跟前叽叽喳喳的说笑,所以杜衡和伍静贞一直在这里陪着他。 伍静贞听说让自己回避,不免有些不高兴的说道:“这是谁啊,怎么这样没有眼力劲儿,那有大初二的往人家府上跑的呢,真是扫兴!” 老国公笑着说道:“好了,过门就是客,丫头,你如何连待客之道都不讲了呢。” 伍静贞脸上一红,赶紧应了一声,与杜衡一起回避到屏风之后了。 少顷萧泽陪着萧绎走了进来,萧绎上前向老国公行礼,老国公扶杖站了起来,只受了萧绎半礼,微笑说道:“七公子请坐,老夫不知七公子驾临有失远迎,还望七公子莫怪。” 萧绎微笑说道:“老国公言重了,小子与令孙义结金兰,是过命的兄弟。小子早就应该来向您老人家问安的,只是多有不便才拖到现在,原该小子向您赔罪才是。” 屏风之后,伍静贞皱起眉头压低声音问杜衡道:“阿衡,这人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哥哥还有这样一位结义兄弟?” 杜衡压低声音说道:“先看着,回头我再细细告诉姐姐。”伍静贞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萧绎也是习武之人,耳力比普通人好许多,他自然能听到有两个女子在屏风后面窃窃私语。其中一个声音挺耳熟的,应该是堂嫂杜衡的声音,另外一个却不熟悉。萧绎想了想,心中暗道:“莫不是靖明兄的妹妹?声儿倒是挺好听的。” 自从昨日被提及婚事之后,萧绎不由自主的对姑娘家有了兴趣,他很想知道自己的妻子到底会是谁,她是什么样子什么性情是否能与自己合的来。萧绎根本不象他自己说的那样淡定,对于未来的妻子,萧绎其实在心中也充满了种种美好的期望。 因为伍靖明与祖父提过有意将妹妹许给七皇子萧绎之事,所以老国公爷看萧绎,也不由人的带上一些相看孙女婿的意味。虽然这事八字都没有一撇。 萧绎虽然没有萧泽那般惨绝人寰的绝美容貌,却也是个英俊的阳光少年,有着萧氏一族很典型的细长凤眼和悬胆般的高鼻梁。萧绎最有特色的之处是他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看上去特别招人喜欢。 萧绎的个头不比萧泽矮,身材也比萧泽健硕一些。事实上十个少年之中得有九个比萧泽健硕,萧泽是那种令女人嫉妒到发狂的,怎么吃都吃不胖的神奇体质,无论他吃多少东西,身材总能保持清瘦苗条。 老国公手捻长须微笑的点了点头,七皇子的相貌不错,也算能配的上他的宝贝孙女儿。只不过婚姻是结两姓之之好,并不是只要相貌相配就可以的,一想到萧绎的皇子身份,老国公脸的上笑容便淡了,还轻轻的叹了口气,挺好一个孩子怎么偏就托生到皇家了呢? 萧绎并不知道老国公爷将自己当成孙女婿审视了,自然会被老国公叹息的头皮发麻,他看向萧泽,眼中有着大大的问号。 萧泽自是什么都知道的,只是不能说,所以只是给了萧绎一个安抚的笑容,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七公子开春就出来建府了吧?”老国公爷问了一句。 萧绎忙回答道:“您说的很是,已经定了四月十六的日子。” “嗯,是个好日子。到那日老夫必打发他们兄弟给你道贺。”老国公爷话中有话,萧绎也听明白了老国公的意思,立刻躬身说道:“多谢国公爷,小子定不负两位兄长。” 老国公爷微笑道:“那便好,我们这一辈人都老了,往后只看你们的了。可有一条,七公子千万要牢记在心。” 萧绎敛容正色道:“请老国公爷赐教。” 老国公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沉声说道:“无论遇到何种情况,七公子都要牢记天下生民为重,余者皆次之,为天下生民,万事皆可舍弃。” 萧绎沉默片刻,方才重重点头说道:“是,萧绎记住了。” 屏风之后,伍静贞低声惊道:“萧绎?阿衡,难道他是七皇子?”伍静贞从小也常在宫中走动,这几年大了才去的少了,所以她对诸位皇子的名讳很清楚,所以萧绎一报出自己的名字,伍静贞便知道了他的身份。 杜衡轻轻点头低声道:“对,就是他,他和大哥萧泽是结义兄弟,三个人极要好的。” 伍静贞点点头道:“嗯,我看的出来,若是不要好,我哥哥也不能让妹夫领他过来给爷爷问好。” 杜衡听伍静贞自然而然的叫出妹夫二字,心里很是别扭,脸上也微微有些发烧,虽然现在与萧泽相处的不错,可是杜衡还是不习惯与萧泽扯上太近的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回考察 老镇国公见七皇子萧绎谈吐不俗,行为举止也很大方洒脱,小伙儿长的又精神,心中不免有些惋惜,若然萧绎不是七皇子,还真是个相当不错的女婿人选,只叹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托生在皇家了呢,怪可惜了了! 萧绎今日到镇国公府来,其实也存一点点小心思。以兄观妹,萧绎心中暗自猜想伍静贞是个不错的姑娘,又听说她与堂嫂杜衡的关系不错,若是能娶她为妻就好了。这样他们三个就不只是结义兄弟,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了。只是萧绎不知道老国公爷是不是愿意将宝贝孙女儿嫁给他。做皇子妃虽然风光,可是做明面上不得势,又没有婆婆护着的皇子妃还是很辛苦的。萧绎心中顾虑重重。 所以在陪老国公爷闲聊了一阵子之后,萧绎便寻了个机会与萧泽离开了退思堂,他将萧泽拽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阿泽,靖明的妹妹还没定亲吧?” 萧泽皱眉看着萧绎,低声问道:“倒没听说这事,你想做什么?” 萧绎小声说道:“我想若是靖明的妹妹还没许人,不如就许给我好了。” 萧泽挑眉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她了?你之前见过?” 萧绎赶紧说道:“我还是小时候见过她一回,说实话,现在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儿了。不过我想她是靖明的妹妹,与堂嫂又是好姐妹,想来一定是不差的,我与她年纪又相当,倒是挺合适的。” “你真觉得合适?”萧泽眉间皱的更紧,压低声音问道。 萧泽点点头道:“对啊,我真觉得合适。” 萧泽叹了口气说道:“阿绎,你知不知道五不娶中头一条便是丧母长女不娶?就算你不在乎,皇伯父那里你能说的通么?” 萧绎一滞,他还真没想过这个。迟疑片刻,萧绎低声说道:“如此一来她的婚事岂不很艰难么?幼而失怙,这也不是靖明兄妹能选择的,再者做为国公府的姑娘,就算是没有母亲,难道还会没有人教导么?” 萧泽淡淡笑了一下,低声道:“你倒想的通透,其实你堂嫂也是幼而失母,她虽有继母,却还不如没有的好。其实这一条也得看是什么人,并不能一概而论的。” “对对,可不是这样,我偶尔也会听靖明提起他的妹妹,感觉是个很不错的姑娘。”萧绎眼睛一亮急急说了起来。 萧泽见状心中起疑,勾着萧绎的肩膀问道:“你真的没有见过我这位大姨子?” 萧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摇头道:“就小时候在宫中见过一回,往后再没见着了。” 萧泽狐疑的看着萧绎,压根儿不相信萧绎之言,瞧他这副样子,分明是已经相中了伍静贞,特特跑来镇国公府套近乎了。 被萧泽用眼神逼视着,萧绎不得不举手说道:“好好我说,我见是没再见过了,可是听三皇姐说过。三皇姐说她是个极好的姑娘,我若能求娶她就再好不过了。” 萧泽所说的三皇姐是当今的庶出女儿,排行第三,被封为和荣公主,她比萧绎大十岁,因幼时受过萧绎生母容贵嫔的照顾,所以在容妃过世之后,和荣公主对萧绎挺关照的。只不过她是嫁出宫的公主,纵然有心照顾萧绎,却也不能为他做太多的事情。只有等萧绎出宫开府之后,和荣公主才能尽自己所能帮助于他。 弟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可是婚事还没有着落,和荣公主心中着急,便一早暗暗相看了好些亲贵女子,在仔细权衡之后,和荣公主认为镇国公府的嫡出大姑娘伍静贞各方面的条件与萧绎都挺相配的,便将这话儿透给了萧绎。让他先去探探风声。若是镇国公府也有意思,和荣公主便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安排了。 萧绎一听说是三姐提的是伍靖明的妹妹,心里立刻取中了,这才有了他这一趟镇国公府之行。 “原来是和荣堂姐给你掌的眼。”萧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和荣公主因为生母份位底,所以便养成了宁静安稳温和的性子,是皇族公主之中难得一位没有丝毫公主骄矜之气的公主。 自出阁之后,和荣公主与驸马厮抬厮敬恩爱有加,小日子过的很是不错。再加上这两口子都很底调,平素从来不招惹是非,只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从来不给皇上添乱。在公主大多都与驸马不和的世风之下,和荣公主就显得相当难得了,所以这几年皇上倒比从前更看重和荣公主一些,将她的待遇也提高了不少。和荣公主倘若有什么建议,皇上还是能听进去几句的。 “嗯……这事儿吧,真不好办。你知道老国公爷与靖明都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而且这东西他们本来也不缺,用不着牺牲家中唯一女儿的终身幸福。当然我不是说你不好,你是很好的,只是你……唉,谁叫你是皇子呢?”萧泽话说到一半就见萧绎的眼睛瞪了起来,便赶紧转了语气,萧绎这才做罢了。 “我是皇子又怎么了?”萧绎气恼的叫了一句,人人都羡慕的皇子身份倒成了他娶媳妇的障碍,这事儿想想就荒谬。 “阿绎,我们是好兄弟,有什么我都直说的,你若不是皇子,甚至不是亲贵子弟,但只凭你的人才,我都敢打包票老国公爷会将孙女儿许配于你,可你偏偏是身份贵重的皇子,这会给镇国公府上来带来极大的压力。将来你们过的好倒也罢了,若是过的不好,你让爷爷和靖明怎么办,打上王府把你打成烂狗头,还是冲进宫去向皇伯父讨个公道?”萧泽轻声说出让萧绎心凉半截的话。 “照你这么说,但凡是个皇子就都娶不到媳妇了?”萧绎忿忿的说了一句。 萧泽摇摇头道:“当然不会,皇伯父一道旨意,谁敢不嫁?再者,那些有大志向之人,还巴不得攀附皇家,别说是皇子正妃,便是侧妃她们都打破头抢着做的。可是那样的女子你愿意要么?你想过那种在外面做戏,回到王府还得处处加倍小心的日子么?” 萧绎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不想,就是因为不想,所以我才想向伍家妹妹提亲,只是咱们的关系在这里,我想听听你的意思,再敲定老国公爷有意,这才去求父皇的旨意。免得到时候让老国公爷和靖明为难。” 萧泽轻轻嗯了一声,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阿泽,咱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你的终身大事自不会置身事外,你也别着急,反正皇伯父已经答应让你自择媳妇儿,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塞个你不喜欢的人给你。” 萧绎点头道:“话是这么说,只是我心中总觉得不踏实,若是能早些将此事落到实处就好了。” 萧泽笑道:“明白明白,也不会耽误太久,若是事情顺利,不出正月就应该能给你回话了。” 萧绎用了然的眼神看着萧泽,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必是要先去同堂嫂商量,阿泽,我发现你自从成亲之后就变成了堂嫂的应声虫儿,没有她的话你什么事都不肯做的。” 萧泽白了萧绎一眼,堂而皇之的说道:“我就乐意听我媳妇的话,你管的着啊!连媳妇都没有的人,你知道个什么!” 萧绎还真没见过萧泽这么无赖的一面,不由被他气笑了,指着他笑骂道:“你行啊,连房都没圆就敢这么说话,你比我能强多少?说不定我今年就成亲,成了亲就圆房,还比你早生儿子呢!” 萧泽歪头“嘁……”了一声,对于萧绎的挑衅很是不屑,不就圆房么,只等他媳妇及笄之后,他就立刻圆房,明年就生个胖儿子眼馋死萧绎!连媳妇都没有的人也敢叫板,不将他甩下两条街萧泽都觉得对不起自己个儿。 说笑归说笑,萧泽还是将萧绎的事情放在心上了,寻了个机会将杜衡叫出退思堂,他悄悄将萧绎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杜衡听完之后并没有象上回那样直接反对,而是对萧泽说道:“回头你去探探爷爷的口风,我去问问姐姐,若是爷爷和姐姐都有意于萧绎,我们再做下一步的安排可好?” 萧泽连连点头道:“这样最好不过。我这就去说。”事关好兄弟的终身大事,萧泽自然是要上心着急的。 杜衡赶紧叫住正欲走开的萧泽,轻声问道:“你……你把大哥打成什么样了,他到这会儿都没露面,别不是真的打伤了吧?” 见媳妇关心其他的男人,就算那个男人是他媳妇的义兄,他的结义兄弟,萧泽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不是个滋味儿。 “舅兄只是脱了力,十天半个月不能练功而已,我下手有分寸的,并没有真伤着他,这会儿他正歇息着。多少得让爷爷出口气不是,要不然爷爷哪天又想起来,受罪的还是舅兄。”萧泽忍着心中的醋意解释起来。 杜衡点点头道:“这样啊,那就好,若你真把大哥打伤可就不好了。” 萧泽闷声道:“我哪儿敢真打伤他啊!他可是我大舅爷,我敬着他还来不及呢。” 杜衡没有听出萧泽话中的醋意,只催促道:“你快去见爷爷吧,我也同姐姐说去。”说罢,杜衡便先自走了。萧泽看着杜衡的背影,闷闷的身边的一朵十八学士,泄愤般的揪着花瓣儿,很快就将好好一朵十八学士揪的只剩下一条光秃秃的花茎,让远远站着服侍的小丫鬟看的心疼极了,这株十八学士是从岭南移来的,老国公爷精心培育了七八年才适应京城的气候,今年还是头一年开花,不想就遭了二姑爷的毒手,这花儿真是倒霉哦! 却说杜衡来到伍静贞的房中,命丫鬟嬷嬷全都退下,伍静贞奇道:“阿衡,你有什么秘密要说与我听么?” 杜衡浅笑道:“也不能说是秘密,只是事涉姐姐的终身,现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伍静贞脸上微微泛红,轻声道:“你自嫁人之后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了,也不害羞!” 杜衡拉着伍静贞的手说道:“姐姐,这原不是害羞的事儿,可是你的终身呢。姐姐是直性子,我也不是喜欢绕圈子的人,我想问问姐姐,你可有意中人么?” 伍静贞立刻摇头道:“我哪有什么意中人,阿衡,你别不是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了吧?” 杜衡摇头道:“姐姐,我没听到什么流言蜚语。姐姐,你觉得刚才见过的萧绎如何,他可配做我姐夫?” “萧绎?”伍静贞很意外的说了一句,好象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般。 杜衡点点头道:“对,就是他,七皇子萧绎,他想求娶姐姐,因不知道爷爷和哥哥还有姐姐你本人的意思,便没有轻举妄动。刚才我告诉过姐姐,萧绎与大哥还有萧泽是结义兄弟,刚才萧泽悄悄来问我,我想这事还得要姐姐你自己拿主意才行。” 伍静贞皱了皱眉,并不象寻常女子那样扭捏不语,而大大方方的说道:“那萧绎是长是短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怎么拿主意啊?” 杜衡听了这话浅笑道:“这个不难,姐姐若是只想看一看呢,那就隔着屏风看就行了,若是姐姐想试一试,那干脆换了男装去演武场上与他较量一番,我听说萧绎身手挺不错的。” 杜衡的最后一句话引起了伍静贞的兴趣,她立刻说道:“隔着屏风偷看没意思,我这就换了男装,先比试一回再说。” 杜衡点头道:“嗯,这个我来安排,姐姐,我帮你扮成男子,保管没有人能认出你来。等你装扮好了,就假装是来府中拜年的晚辈,嗯,最好扮成有意向姐姐提亲的少年公子。” 伍静贞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兴趣,连声说道:“这个主意好,阿衡,我发觉你这亲成的真好,从前总冷着脸,再没有这般活色生香。” 杜衡白了伍静贞一眼,轻嗔道:“姐姐你再打趣我我就不管你了。”说着做势要走。 伍静贞赶紧拉住杜衡打拱做揖的说道:“好好,都是姐姐说错话了,好妹妹你大人有大量不生气好不好,走吧,咱们去扮男子,索性你也扮了吧,我带你溜出府再从正门进来,要不咱们学人家踢馆打门也不错!” 杜衡见伍静贞眼睛亮的惊人,不免暗暗后悔,她刚才是不是提了一个最糟糕的提议啊,怎么会让姐姐兴奋成这样! “不行不行,姐姐,我还得出去安排呢。”杜衡赶紧推辞起来。 “诶,还安排个什么,咱们扮成男装直接打上门,难道他们还能不迎战么?就这样说定了,阿衡,走,咱们扮男装去。我有几套略小些的男装,你穿着一定合适。”说罢,伍静贞便将杜衡硬拽进内室,向杜衡展示她的男装了。 伍静贞连着打开三口大樟木箱子,杜衡惊奇的发现这三口箱子里装的全是男装。“姐姐,怎么全是男装?”杜衡惊讶的问道。 “这是我最近三年的衣裳,小时候的都移出去了,要不放不下。阿衡,这里有几套是我前年做的男装,都没上过身就小了,估计你穿着正好,来,试试这套怎么样?”伍静贞取出一套簇新的里宝蓝蟒缎八团银鼠箭袖对杜衡笑着说道。 杜衡虽然经历过苦难早熟一些,可她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还没有及笄的孩子,见到这么多男装,不由也动了心。便接过伍静贞递过来的衣裳穿戴起来。 片刻之后,一个身着玉色暗绣云纹一斗珠小袄,外罩宝蓝蟒缎银八团银鼠箭袖的俊俏少年便出现在伍静贞的面前,伍静贞连声叫道:“真好看,阿衡你皮肤白,真是穿什么颜色都漂亮,对了,我这里还有头冠,你等着,我去给你找一顶金丝攒珠飞逸冠,配这身衣裳再合适不过的。” ------题外话------ 明早补足六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一回有意 “你……”杜衡拧了拧身子,却没能甩开萧泽这块超级牛皮糖,只能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不许说破!” 萧泽坏坏的笑道:“行,可你得应我一件事。” 杜衡急忙低声道:“应你,回头再说。” 萧泽这才将放在杜衡肩上的手拿了下来,冲着萧绎扬声笑道:“阿绎,这位石兄弟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有日子没见了,先到一旁聊会儿天,这位……这位是甄兄弟,他是我石兄弟的好朋友,也就是我的好朋友,你先帮我招呼着!” 伍静贞原本想好的假名也不必报了,只顺着萧泽的话向萧绎抱拳粗声说道:“在下甄靖,不知这位可否就是伍国公爷?听闻伍国公爷身手极好,甄靖特来讨教。” 萧绎的脑子本就不慢,再加上萧泽悄悄向他使了眼色,萧绎又仔细看了伍静贞一回,见她腰身极为纤细,容貌又清俊的不似男子,而且瞧上去还与伍靖明很有几分相似,萧绎心中便大概有数了。他拱手还礼,微笑说道:“在下姓萧名绎,虽非甄公子欲寻之人,不过在下也是自小习武,极喜与同道之人切磋武艺,若是甄兄弟不嫌弃,不如由在下陪甄兄弟过上几招?” 在萧绎打量自己的时候,伍静贞也在打量萧绎。萧绎的生母并非大梁人,而是从外洋迁居大梁的胡人与汉人所生的女儿,所以说萧绎身上有四分之人的胡人血统,他虽**型的浓眉高鼻深目,却也不象大多数大梁人那样五官平坦,又因他常年习武,身材很是健硕,所以不论从相貌还是身材来说,萧绎都挺有看头的,当然,这得在不与萧泽做比较的情况之下。萧泽这个俊美的令女子都嫉妒的家伙实在是男人公敌。 “萧公子请!”伍静贞朗声说了一句,便错步抢身而出,双拳如闪电一般直冲萧绎的胸膛,这招黑虎掏心真是威力实力,萧绎立刻收起小视之心,赶紧打起精神全力接招,若然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萧绎真得羞愧的一头撞死了。 这边萧绎与伍静贞打的热闹,那厢的萧泽也不曾闲着。他将杜衡拽到一旁,小声问道:“阿衡,静贞妹妹可是想亲自考较阿绎?你怎么也不事先和我打个招呼,若非我认出你,岂不是会坏了静贞妹妹的事?” 杜衡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就是我们呢?”刚才她明明照过镜子,根本看不出女扮男装的痕迹,怎么萧泽只看了一眼就叫破了自己的身份。 萧泽笑着说道:“我并没有认出静贞妹妹,只是认出你了。能让你陪着一起扮成男子的,除了静贞妹妹不会有旁人,我是认出你,才猜出静贞妹妹的。” “我扮的那般不象么?”杜衡闷声问道。 萧泽赶紧摇头道:“不是不是,你扮的很象,只是你的样子早就刻在我心上了,只要是你,不论穿着什么衣裳,将自己妆扮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认出来的。” 杜衡心中一阵惊慌,低着头不看萧泽,心中暗自后悔问什么不好偏问这个,这下子可难堪了。 萧泽知道杜衡是外柔内刚的性子,对她只能用水磨功夫而不能来硬的,所以萧泽并没有进一步紧逼,立刻转了话题问道:“阿衡,静贞妹妹愿意扮成男子来见阿绎,可是心中也有些愿意的?” 杜衡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话题就安全多了,她也能自然的与萧泽对话。“应该也不算吧,毕竟姐姐刚刚才见到萧绎,总算是知道萧绎是圆是扁了。”想起刚才伍静贞对萧绎的形容词,杜衡不由浅笑起来。 萧泽看到杜衡脸上那一双梨涡,不由看呆了,双手不由自主的往杜衡脸上抚去,他真将掬住那抹浅笑,将之深深藏在心中。 杜衡被萧泽轻轻一碰,便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跳到一旁,紧张的瞪着萧泽,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攥成拳头,大有萧泽若敢再动手动脚,她就以拳头狠狠招呼萧泽的意思。 “我……阿衡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你的笑容对我来说太珍贵了,自我认识你到现在,就没看见过你的笑容,所以我想把这难得的笑容珍藏起来。”萧泽赶紧后退一步以示诚意,低声解释起来。 杜衡听了这话,真不知道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只背过身子低声道:“你何必如此,我早告诉过你,不用为我费心思的。” 萧泽急了,他才不允许刚刚有接受自己苗头的杜衡就这么缩回去,两步冲到杜衡面前,萧泽伸手握住杜衡的双臂,急切的说道:“阿衡,我心甘情愿的,那怕你不理我,我看到你都会觉得心里很快活。” 杜衡气急叫道:“你放开我……” 萧泽松开手,低头看着杜衡,低低说道:“好,只要能让你高兴,你要我做什么都行。阿衡,咱们的事先放下,你看阿绎与静贞妹妹能成不?阿绎是个信守诚诺的至诚君子,他既然做了保证,我相信他一定会做到的。其实静贞妹妹不论嫁入什么样的府第之中,都少不得面对很复杂的关系。而阿绎就快搬出宫了,纵然宫中人心险恶,静贞妹妹也不用整日面对的,还是在王府之中过自己日子的时候更多一些。” 杜衡听萧泽说完,轻轻点头道:“若然萧绎真象你说的那么好,倒也不是不可以的。” 萧泽一听这事应该有门儿,便立刻说道:“还有,阿衡你想想,靖明兄与我和阿绎是结义兄弟,阿绎又是最小的一个,他若敢做出什么对不起静贞妹妹之事,不用别人,就靖明兄和我两个人便能将阿绎狠狠教训一顿替静贞出气,阿绎都不敢还手的。” 杜衡轻哼道:“他是皇子,将来还会封王,你们敢打他?” “敢,怎么不敢,你放心,阿绎与我们相交,从来不提皇子的身份,再者说了,就算他是皇子,我也是他的堂兄,教训弟弟是做哥哥的天生的权利,他还敢有二话?而且皇伯父也不是那种专门盯着儿子家务的人,就算是要盯,皇伯父盯着太子和四皇子他们就已经盯不过来了,哪里还顾的上阿绎。若是静贞妹妹真的嫁给阿绎,保管她说一阿绎不说二的。”萧泽说个不停,大不不将萧绎推销给伍静贞便不罢休的意思。 杜衡想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若是姐姐相中了,一切自然好说,可若是姐姐没看上萧绎,你们也不许死皮赖脸的。” 萧泽指着不远处打斗正紧的萧绎与伍静贞,笑着说道:“这是自然,阿衡你看,他们两个打的多欢腾啊,阿绎也是好武之人,若是静贞妹妹嫁给他,往后他们夫妻时常切磋武艺,不也是件很快意的事情么?” 杜衡顺着萧泽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道石青身影与一道艾绿身影相交缠,以她的目力,完全看不清楚那两人的面容。不懂武功的杜衡只觉得这二人打的真好看。比她从前偶尔看到的街头买艺打把式的好看多了。 外行的杜衡看的是热闹,内行的萧泽看的自然是门道了。他笑着对杜衡点评道:“阿衡你看,他们过了应该有五十多招了,静贞妹妹居然丝毫不露败相,看来这阵子她和靖明兄都没少下功夫。阿绎的身手也算是不错了,嗯……他没有留手,好……漂亮!阿衡你看,静贞妹妹这招分花拂柳用的真是漂亮!阿绎必用倒踢紫金冠化解……” 萧泽边看边为杜衡解说,杜衡虽然还是看不太明白,不过比刚才的只是看热闹已经好多了,旁边有人点评就是不一样。 正在缠斗之中的萧绎心中暗惊,他原以为伍静贞不过是学几招花拳绣腿,想不到她竟有真本事,一连打了六十个回合,他硬是没能完全占据上风。萧绎彻底收起对伍静贞,或者说对于女子的小视之心,一招一术越发沉稳用功,俨然将伍静贞当成了真正的对手。 萧绎的变化伍静贞当然能感觉到,她不怒反喜,斗性也越发浓了。她好久都没有这么痛快的与人比武了。平日伍靖明连同府中的教头都让着她,这让伍静贞心中很是不痛快,难道今日与萧绎将手,萧绎给她真正的尊重,这让伍静贞对萧绎不觉有了一丝好感。 大姑娘扮成男子与客人大打出手,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老国公爷的耳中。老国公爷闻讯双眉紧皱,立刻赶到了演武场。 萧泽与杜衡一看到老国公爷来了,赶紧快步迎上前去,老国公爷见萧泽与一个俊俏少年并肩走了过来,不够疑惑的问道:“阿泽,这位是哪家的哥儿?” 杜衡快步上前低声唤道:“爷爷,我是阿衡,刚才与姐姐一起换了男装。” 老国公爷这才恍然大悟,点头笑道:“怪不得呢,我就说京城里哪儿有这么多俊美的少年,原来是你这丫头,好好,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原就该无拘无束快快活活的,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人啊,这一辈子也就少年之时能率性随心喽!” 杜衡被老国公爷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只低头陪在老国公爷身边。 老国公抬眼看向正在缠斗之中的萧绎与伍静贞,看了一会儿方说道:“静贞这丫头最多还能支撑三十招,三十招后必败,想不到七皇子的功夫还挺不错的。”因演武场上没有外人,老国公爷说话也随便了许多。 萧泽立刻笑着说道:“爷爷法眼如炬,再不会看错的,阿绎一直勤学苦练,再是肯下功夫不过的。” 老国公爷看了萧泽一眼,淡淡道:“你们就这么看好么?”这个“们”字,自然是将伍靖明也包括进去了。 萧泽点点头道:“是,回爷爷的话,我们都认定他了。” 老国公爷点了点头,说道:“回头打完让七皇子到书房来,只他一个人。”说完,老国公爷转身便走了。 萧泽忙笑着应了,与杜衡一起恭送老国公爷,他心中暗道:“阿绎这事有门儿!” 果然不出老国公爷所料,伍静贞与萧绎打到第八十九个回合之时,终因体力不支而败下阵来。只见她左腿一软整个人便向左侧歪倒,萧绎立刻冲上前兜住伍静贞的后腰,将她揽于怀中,让伍静贞免了这一摔之苦。 伍静贞已然累的浑身无力,自然无力挣脱出萧绎的怀抱,她只能瞪着萧绎叫道:“放开我……”她这一急便忘记掩饰声音,让萧绎听到了她原本的声音。 萧绎微微一笑,低头看着伍静贞,轻声说道:“伍妹妹好俊的功夫,萧绎佩服之至。” “你……你知道我是……”伍静贞一听萧绎叫自己伍妹妹,便如被猫儿叼去舌头一般,吱吱唔唔连句利索话都说不清楚了。 萧绎从来没见过象伍静贞这样奇特的姑娘,心中的好感蹭蹭的往上窜,他笑着应道:“是啊,刚才与你打的时候我就猜出来了,想不到你以女儿之身也能练成这么好的功夫,我也是练武之人,知道得吃多少苦才能练出一身好本事,所以我真的很佩服你!” 萧绎边说边扶伍静贞站好,确定她可以自行站立之后萧绎方才松开手,在松手之时,萧绎心中突然有些怅然若失之感,若是可以,他真的不想放开伍静贞。此时,萧绎隐约有点儿明白为何萧泽的感受了。 “姐姐是姑娘家,他怎么可以随意轻薄!”站在场外的杜衡气恼的叫了起来。 萧泽见状不由低笑道:“阿衡,你别忘记此时你们都穿了男装,我们男人比武之时有身体接触是再正常不过的。” “你……哼!那也不行!你看你都交了什么朋友兄弟!”杜衡哼了萧泽一声,明晃晃的迁怒了。 听到杜衡娇嗔之语,萧泽很是开心,宠溺的笑着说道:“都是我不好,回头我狠狠揍阿绎一顿给你们出气可好?” 杜衡又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反对,于是乎萧绎过会儿就有好受的喽。对于欺压堂弟为自己的媳妇出气这种行为,萧泽做起来是不会有丝毫压力的。 见伍静贞向杜衡走来,萧泽便立刻快步走向萧绎,高声唤道:“阿绎,你快去老国公爷书房一趟。” 萧绎赶紧迎着萧泽走来,低声问道:“怎么样,老国公爷是否生气?” 萧泽笑笑说道:“没生气,你这事应该有戏。阿绎,老国公爷让你一个人去书房,想来是要与你好好谈一谈。” 萧绎点头道:“正好我想向他老人家提亲。” 萧泽笑道:“决定了?” 萧绎点头道:“决定了,就是伍妹妹了,若早与她相识,这亲我早就求了。” 萧泽想了想说道:“话虽如此,可皇伯父那里你还得多想想办法,要不然这门亲事也难成就。” 萧绎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三姐姐说了,只要我相中了,其他的事由她去办。” “嗯,那就好。对了,你刚才轻薄了我的大姨子,让我媳妇你堂嫂很不高兴,所以回头你从老国公爷书房中出来,我必须揍你一顿给她们姐俩出气。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你可做好准备。”萧泽坏坏的笑着说道。 果然萧绎一听这话便苦了脸,萧泽有多么强悍他是再清楚不过的,早在三年之前他就放弃了与萧泽过招的念头,那根本不是过招,完全是被萧泽压着头皮打好不好,他又不是受虐狂,才不会没事找抽。 “不要吧,堂哥,我的好堂哥,看在我这阵子要忙着娶媳妇的份上,这顿先记下行不行?”萧绎立刻用起了缓兵之计。 萧泽想也不想便回绝道:“不行,哄我媳妇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萧绎气恼的瞪着萧泽,没好气的说道:“你见色忘弟!” 萧泽凉凉的说道:“你难道不一样,刚才趁机占便宜当我没看到?你的那爪子在我大姨子背上乱摸什么……” “你……”萧绎真是快被萧泽气吐血了,刚才那是伍静贞气息不稳,他好心好意给伍静贞顺气,怎么到了萧泽口中就成了他在占便宜呢,真是冤死他了! “行啦,先不说了,你赶紧去书房吧,我叫人给你引路。”萧泽摆了摆手,将愤愤不平的萧绎打发了。然后便向杜衡这边跑去。 “妹夫……”“静贞妹妹”伍静贞与萧泽同时开了口,却又同时住了这口,这称呼太乱了,又是妹夫又是妹妹的,让人听了很是别扭。 “妹夫你乱叫什么呢,按理你得跟着阿衡叫我姐姐!”伍静贞毫不客气的叫道。 萧泽从善如流,立知笑着叫道“是是,从今儿起我就改口了,姐姐!” 伍静贞满意的应了一声,这就算是正了名份,免得往后萧泽总静贞妹妹的乱叫。 “姐姐,你看阿绎的身手还成不?”萧泽笑着问道,听他毫不别扭的叫伍静贞姐姐,杜衡倒觉得别扭的,她总想与萧泽保持距离,可是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将她们两个往一起凑。一个称呼就将她们两个原本不相干的人绑在一起,这种感觉真是违和的很。 “他身手挺好,也有君子之风。”伍静贞很诚实的评价起来,刚才过招之时,有好几次只要萧绎肯用阴招的话,便能立刻打败伍静贞,可是萧绎很守规矩,那些不入流的招式他连半招都没用,所以伍静贞才会这样评价于他。 萧泽笑道:“姐姐看人真错,若阿绎不是君子,靖明兄与我便不会与他倾心相交结为兄弟了。从诸位皇子到京城亲贵子弟,阿绎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人品。他的性子也好,从来不会乱发脾气的,待人也和气的很,姐姐以后就会知道了。” 伍静贞脸上一红,强自说道:“我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萧泽听出伍静贞的言不由衷,也看到她微微泛红的双颊,便知道伍静贞对萧绎也动了心。看来他们的好事真的近了。 杜衡对自己的感情问题很混沌,可是看别人却清楚的很,她与伍静贞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可从来没在她的脸上看到过娇羞的表情。杜衡心中清楚,姐姐的缘份真的到了。 不想让萧泽再往下说,伍静贞便问道:“妹夫,我哥人呢,他怎么到这会儿都没过来,别不是你把他打残了吧?” 萧泽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大哥只是脱力了,歇几日就好了,我保证他没有受任何的筋骨之伤,就是皮肉吃了些苦头罢了。” 伍静贞疑惑道:“这样啊?那也不至于不能过来啊?” 萧泽笑道:“许是累的睡着了,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伍静贞点头道:“好,我们这就过去。” 三人立刻往伍靖明的房间走去,小厮在门外迎着他们,小声回禀道“大姑娘,二姑爷二姑奶奶,国公爷已经睡着了。” 伍静贞压低声音问道:“我大哥真的没事?” 小厮忙回道:“真没事儿,就是累着了,国公爷这会儿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伍静贞点了点头,转头瞪了萧泽一眼,萧泽没奈何的笑了一下,他其实已经手下留情了,要不伍靖明的这会儿早就得请太医治伤了。 拉着杜衡的手,伍静贞轻声说道:“阿衡,走,咱们回去换衣裳。”杜衡点点头,她与伍静贞扮成男子都被人识破了,穿着男装还有什么意思呢,倒不如去换回女装。 姐妹两人边换衣裳,伍静贞边问道:“阿衡,自你嫁给妹夫之后,我也没顾的上问问你过的怎么样。王妃自是极好的,我倒不担心她对你不好,只是世子妃与二少夫人还有萧灵都不是好相与之人,她们有没有为难你,给你使坏下绊子呢?” 杜衡还没有开口,伍静贞又急急说道:“阿衡,你可别报喜不报忧,有什么便说什么,千万别瞒着我有苦自己扛着。” 杜衡抬头看着伍静贞,浅笑说道:“姐姐,这一个多月我过的还好,虽然大嫂二嫂是有些烦人,不过她们自顾尚且不暇,也就顾不上刁难我了。灵儿如今也改了许多,总之我这阵子比从前过的轻松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二回下属心思 萧绎与萧泽杜衡一起离开镇国公府,他自去了和荣公主府找姐姐帮忙,而萧泽与杜衡则直接回了宁亲王府。从明日开始,萧泽便得随父兄一起到各府走动吃年酒了。 原本也有人相请杜衡吃年酒的,不过宁亲王妃想着杜衡年纪小,又没与萧泽圆房,最要紧的是她不能亲自带着杜衡应酬,难免会有那不开眼的人暗暗欺负杜衡,便将杜衡的年酒全都推辞了,只等杜衡及笄之后与萧泽圆了房,成了名副其实的三少夫人,然后再带她交际应酬。 请世子妃程氏与二少夫人孙氏的人家也不少,不过因为年前发生的种种事情,所以程氏与孙氏二人也不敢太过张狂,只留下几家特别相熟要好的贴子,其他的也都回绝了。 到了正月初六这日,萧泽一早便带着杜衡坐车出城去了,萧淆见萧泽今日不吃年酒反而带着杜衡出城,便命人暗中尾随跟踪。只是萧淆派出之人刚跟到东市口上,便被人从后面打了闷棍,等这人醒来之时天色早就黑透了,而他跟踪的马车也早已经杳杳无踪。这人并非是萧淆的死士,他怕回去之后交不了差受责罚,竟然悄悄逃出京城远遁他乡,直把个等消息的萧淆都快气疯了。 萧泽带着杜衡出京之后直奔暖梅山庄,马车出城之后急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清流山下的暖梅山庄。此时萧泽所有的得力手下全都在暖梅山庄等候多时了。 马车长驱直入暖梅山庄,停在山庄正厅之前,杜衡听到车外传来一阵整齐的声音:“属下恭迎公子夫人!” 萧泽对杜衡轻声笑道:“阿衡,他们都是我最得力的手下,你见见他们吧?” 杜衡轻轻点头,她既然答应了萧泽,自然不会到了这里才拿乔不见那些人,事实上杜衡心中也有些好奇,她想知道不过十来岁的萧泽能收服什么样的一班手下。 萧泽携了杜衡的手,与她一起缓步走下马车,杜衡垂眸一看,只见地上跪着三个男子一名女子,因这四人都垂头跪伏于地上,杜衡并不能看清他们的样貌。 “都起来吧。”萧泽沉稳的说了一句,浑不似与杜衡耍无赖时那般惫懒随意,隐隐有种迫人的气势,这却是杜衡从没见过的了。 “是,谢公子夫人。”四人异口同声道了谢,然后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杜衡抬眼看去,见这四人个头都比自己高,虽然她们躬身垂首,可杜衡想看清他们还是要仰头去看。 萧泽时刻关注着杜衡,杜衡的细微不自在他都看在眼中,立刻大声说道:“先进厅中再见礼。” 三名男子站到一旁,那名女子走上前来屈膝道:“月娘为公子夫人引路。” 萧泽淡淡嗯了一声,那名女子便在头前引路,萧泽抓着杜衡的手往前走去,他们走过之后,那三名男子才跟了上去。 来到门上悬着暗香浮动四字匾额的大厅之中,萧泽与杜衡在上首坐定,方才淡笑说道:“今日是你们头一回拜见夫人,都自报家门吧。” 四人应了一声,为首一个莫约四十岁上下,生的高大魁梧,脸上蓄了浓密的络腮胡子的大汉上前躬身抱拳,用如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说道:“属下朔方轩辕岳拜见夫人。” 萧泽对杜衡笑道:“轩辕负责训练侍卫部曲,咱们这些人的安全可都由他负责的。夫人,你唤他轩辕就行了。轩辕,夫人的护卫侍女可训练得了?” 轩辕岳忙回道:“回公子,目前只得一名,其他人正在加紧训练之中。” 萧泽点点头道:“嗯,时间很紧,确实也难为你了,暂先退下吧。” 杜衡向轩辕岳颌首示意,轩辕岳又行杜衡行了礼才退开站到一旁。 轩辕岳退开,很的獐头鼠目的金四笑嘻嘻的走上前来,深深躬身说道:“小人金四请夫人安。” 杜衡轻声问道:“你就是金四?那份礼单便是你的手笔?” 金四忙摆手道:“不不,夫人您误会了,那份贺礼并不是小人独自准备的,而是我们四人的小小心意,简薄的很,不成敬意,还请夫人受累笑纳。”其他三人忙都点头表示赞同。 杜衡想起从前萧泽说过的话,便淡淡说道:“诸位有心了,谢谢大家。” 那四人赶紧躬身连称不敢,直到萧泽抬了抬手,他们才都直起了身子。杜衡能感觉出来,这四人对萧泽都极为臣服。 金四继续自我介绍,“夫人,小人金四蒙公子不弃,随公子学着做生意,如今替公子照看着生意上的事情。”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淡淡道:“金先生辛苦。”金四连道不敢后退到一旁。 接下来又有专司探听消息的吕方上前见礼,最后才是那名自称月娘的女子。这个月娘皮肤并不很白净,生的浓眉大眼颇有一股子英气,一袭极合身的出风毛银红窄裉及膝皮褙子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苗条的腰身。看上去莫约二十七八岁的光景,却没有梳妇人头,想来还不曾嫁人。 “奴婢月娘请夫人安。”月娘上前见礼,言语大方神态不卑不亢,动作看上去象是受过良好训练的大家奴婢,只是杜衡感觉她绝不仅仅是个奴婢,看她的气度,竟有些贵族之风。 萧泽笑着说道:“月娘是我五年前搭救的落难之人,自救了她,她便一直帮我打理外头的事情。嗯,算是外管事吧。” 杜衡点点头道:“哦,是这样,月娘请起。” 月娘直起身子,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杜衡一回,不由暗暗倒抽一口冷气,夫人还未及笄便已经出落的如此绝色,完全可以想见再过几年她得是何等的闭月羞花,难怪公子会这般上心,只怕……月娘偷偷叹了口气。 “好了,你们都见过夫人了,从今日起,你们都牢牢记住,但凡夫人发话,你们必须立刻执行。夫人之命便是本公子之命,不,要比执行本公子之命更加雷厉风行,不得有稍稍迟疑。”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月娘突然出声问道“若是夫人之命与公子之命冲突,属下该怎么办?” 萧泽想也不想便大声说道:“自然以夫人之命为是。” 轩辕岳等四人俱是一惊,特别是月娘,她惊的变了脸色,失声叫道:“这怎么可以?” 萧泽皱眉看向月娘,不悦的喝道:“怎么不可以?本公子的一切全都是夫人的,那怕夫人下令命你们杀死本公子,你们都要毫不迟疑的执行!” 杜衡极度震惊,不由叫了一声:“萧泽!” 萧泽转脸看向她,宠溺的笑道:“只要能让你高兴,让我怎么样都行。” 轩辕岳等四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们也不是没见过疼媳妇的人,可是疼媳妇疼到这份上的,萧泽是头一个,他是拿自己的命去疼媳妇啊! 杜衡越发不自在了,讷讷道:“好好的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大过年的说什么不行偏说这个,若你再说这不经的疯话,我可要走了。” 萧泽立刻讨好的笑道:“好好!我不说了,再说你也不会那么做的,别人不了解你,我难道还不了解么。” 杜衡实在不是萧泽这没皮没脸的家伙的对手,只不自在的哼一声别过头去,什么都不说了。 萧泽转脸看向四名得力的手下,又变成了一本正经的神色,看到主子变脸如此之快,轩辕岳等四人心中充满了无力感。他们只能自我安慰着,“如今公子正是少年还不定性,等过几年就好了。”他们哪里萧泽这辈子就是宠老婆无度的命,往后他只会越来越宠媳妇,这一宠便是一辈子。 在暖梅山庄盘桓了半日,杜衡认识了萧泽最得力的手下,除了月娘之外,其他三人对杜衡都极为尊敬。倒也不是说月娘的态度不恭敬,而是杜衡总觉得月娘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奇怪,似是有话要话,又好象不是,她的眼神中时不时会流露出绝望的悲伤。这让杜衡心中很奇怪,她明明是头一回见到月娘,她好端端的哀伤什么呢? 直到萧泽与杜衡离开暖梅山庄之后,心思最细腻的吕方才悄悄对月娘说道:“月娘,你也见到夫人了。你看公子对夫人有多么的看重,这回总该能让芸娘死心了吧,公子对夫人这么看重,他是不可能纳芸娘为妾的。” 月娘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道:“吕方哥,芸娘是个死心眼,她认准了公子便不会改主意,这几年你也看到了,我何尝没有苦劝过她,可她就是不听。听到公子大婚的消息,这死心眼的丫头竟然抹了脖子,若非她力气小我又发现的及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就芸娘这一个妹妹,我活着就为了她,若她有个好歹,我……”月娘说到伤心之处,不由低头抽泣起来。 吕方心疼的看着月娘,柔声说道:“月娘,你也别太自苦了,芸娘还小呢,总能劝回来的。” 月娘摇了摇头,悲伤的说道:“不可能的,芸娘天生死心眼儿,她认准了非公子不嫁,凭是谁都不能让她移了主意,就连公子都不能。”见吕方想说什么,月娘便抢先说了起来。 月娘口中所说的芸娘是她的亲妹妹,今年十五岁,自从五年之前与姐姐一起被萧泽搭救,这小姑娘便死心踏地的非要嫁给萧泽。五年之前芸娘才十岁,所以没有人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可是不想这芸娘竟是天下头一等死心眼儿,从此再没改过心意。 月娘知道自己的妹妹配不上萧泽,苦劝过无数回,后来芸娘总算让了步,不再要求做公子的夫人,退而求其次愿意做小妾了。月娘想着这救命之恩也值得妹妹以身相许,而且公子人才极为出挑,若妹妹跟了公子,倒也是个极好的归宿。所以月娘便默许了。 那怕是这样,芸娘听说萧泽大婚之后,还绝望的抹了脖子,原来这姑娘从来没有放弃过做公子夫人的念头,从前同意做妾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不想她这妾还没当上,公子已经娶了夫人,哪还有她什么戏呢。 月娘惨遭大难,一大家人只剩下她们姐妹两个,月娘自己又受了奇耻大辱,这辈子她都不会再成亲嫁人了,所以心里只想着唯一的妹妹能有个幸福的归宿,故而在面对夫人之时,月娘心中才会有那么多的不自在。 吕方长长叹了口气,低声劝道:“月娘,我知道与芸娘相依为命,想给她一切最好的,你已经尽了你所有的能力,芸娘如今过的比正经大家小姐还好的多,你已经很对的起她了,不由再任她与取与求,芸娘不小了,她已经十五岁了,也该真正长大了。” “不……芸娘本来就是大家小姐,她原本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月娘突然情绪失控尖叫起来。 吕方心疼极了,想伸手将月娘拥入怀中,可是双手却停在半空之中,他知道月娘无法承受这些,所以不论他有多么的心疼月娘,都没有过任何亲近的行为。 “月娘,你没有错,当年之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把一切都怪在自己的身上。”吕方沉痛的说道。 月娘摇了摇头,此时她的情绪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她涩声说道:“吕方哥,你不知道的,若是没有我,当年我家就不会……” “月娘你错了,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能相信,是你爹得罪了朝中权贵,才会招来满门抄斩之祸,与你没有半点关系。那个男人自己病死了与你有什么关系,况且你已经为他赔上了最好的青春年华。若说对不起,只是他们对不起你,你没有任何对不起他们。”吕方愤慨的叫道。 月娘泪如雨下,一个劲儿的摇头道:“别说了,你别说了……” 吕方到底舍不得月娘这般痛苦,只能长长叹了口气,将一方帕子递给月娘,月娘却没有接,只是哭着跑开了。 吕方看着月娘跑走的方向,神情极为失落。 “唉,你们这又是何苦呢?”一道声音从假山后传来,吕方立刻沉声喝道:“金四,你可听够了?” 金四摇着头自假山后面走了出来,啧啧的感慨道:“你们两个真是一对傻子!” 吕方没好气的喝道:“你个钻到钱眼里出来的人懂什么!” 金四摇摇头,坦然的说道:“我不懂,这些情情爱爱的我从来都不懂,我只知道女人么,不过就是给男人传宗接代的,什么情呀爱呀的都是屁话。有那工夫我不知得多赚多少银子。” 吕方瞪了金四一眼,冷声道:“是,你眼中只剩下银子了。” 金四又摇头道:“吕老弟,听哥哥一句劝,别在月娘这儿干耗着了,她不会应你的,你若早听哥哥的劝,这会儿子都能满地跑了,偏你不听,一守就守了五年,可守出结果来了?月娘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嫁人,你等不到她的。要我说不娶月娘也挺好的。你别瞪我,我不是说月娘不好,实在是她那个妹妹让人头疼啊!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你说公子救人还救出罪过来了,也不想想我们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岂是她小小芸娘能配的上的。” 吕方沉默片刻,缓缓点头道:“芸娘是配不上公子,可是她也不是要做公子的正室,难道她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么?公子身为王府公子,三妻四妾也是寻常之事,纳个把小妾能算什么。” 金四收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吕方,我来问你,若是月娘肯嫁给你,你嫁她之后还会不会纳妾?” “当然不会!”吕方想也不想便大声说道。 ------题外话------ 明早补足六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三回杜大海归来 听到萧淆挤兑自己媳妇,萧泽怒了,只不过他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对杜衡笑着说道:“阿衡,我忘记告诉你了,昨儿吃年酒的时候遇到舅兄,舅兄说刚得了一对会说话的鸟儿,等调教好了就送来给你解闷儿,舅兄说那鸟儿可乖巧了,竟比人都会说话呢。” 杜衡微微一怔,旋即想明白过来,这是萧泽在拐着弯儿骂萧淆不会说人话,连只鸟儿都不如。便配合的点头应道:“是么,竟还有比人都会说话的鸟儿,等大哥将鸟儿送来了,倒要好好瞧瞧。” 萧泽与杜衡一唱一和,险些儿没把萧淆气炸了肺,偏他又不能上赶着承认,萧泽与杜衡指桑骂槐他是不受也得受了。 程氏原本也算是口舌伶俐之人,只是近来诸事不顺,特别是萧淆在正月里都没停止去睡通房,近来为了生孩子,萧淆几乎夜夜都不歇着,每夜都让两个通房轮着服侍,这让程氏心里堵的透不过气来,便也没了素日的伶俐,只沉默不语,眼看着竟有了几分木头人的意思。 萧淆口头上没有占到半分便宜,便讪讪的与萧泽杜衡一起进了上房,请安回了话,宁亲王爷也没什么特别要训示的,倒是宁亲王妃问了几句。程氏低眉顺眼的回了,再没有从前那般将对继婆婆的轻视放到明面上。宁亲王妃本也不是个凶恶之人,见程氏服了软,便也没有为难她,只是吩咐几句有关正月十二王府摆寿酒之事,程氏一一应了,宁亲王妃便让萧淆与程氏先走了。将亲儿子发派给他爹,宁亲王妃拉着杜衡的手便说起了体己话儿。 “阿衡啊,过几日就是你们父王的寿辰了,虽然不大操大办,可也是要请寿酒的,到那日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跟在娘身边,娘带你认一认家中的亲戚们。宫中的几位是不会来的,宫外之人还没有谁能尊贵过你们父王,咱们家的亲戚都是挺和气的,你很不用担心。” 杜衡轻声说道:“娘亲,媳妇明白,到了那日媳妇只在娘亲跟前服侍,虽然并不大办,想来那日来的亲戚必不会少,娘亲如今当以静养为要,若不是特别要紧的亲戚,娘亲就别一一亲自招呼了。” 宁亲王妃拍拍杜衡的手笑着说道:“你这孩子就是心细,想的也周全。这阵子你给娘亲调理的很好,只是一日忙碌,娘还能支持的,你父王早就圈定了请客的名单,今年的寿酒比往年少请了一半的客人,不会太累的。只建威将军府那边的贴子怎么下,却让人有些为难。” 杜衡听了这话心中很是感动,原本王妃根本不必与她商量直接下贴子就行。她虽然是冲喜新娘,可三书六礼却是都走全了的,用八抬大轿由宁亲王府正门抬进王府的,所以建威将军府是正经的宁亲王府的亲家,宁亲王爷做寿,若是不请亲家,于人情道理上都说不过去。而王妃没有直接下贴子,反而来征求她的意见,显然更多的是考虑她的感受,这是真把她当成自家女儿疼惜了。 “娘亲,您打发人下贴子吧。”杜衡颇为无奈的轻轻说了一句。说心里话,她是真不想与建威将军府再有任何联系,可是她现还在宁亲王府之中,身份还是宁亲王府的三少夫人,她就不得不考虑宁亲王府的声誉,若是不下贴子,宁亲王府就会被人看笑话了。 杜衡没有发觉,她如今已经在渐渐适应宁亲王府三少夫人的身份,虽然她打算离开的念头从来不能打消过。 宁亲王妃欣慰的点了点头,悄悄松了一口气,原本,她已经做好了只要杜衡不同意,就不给建威将军府下贴子的准备。只不过这样到底面上不好看罢了。 “媳妇让娘亲为难了。”杜衡察觉出婆婆暗暗松了口气,便低头轻轻说了一句,语气中透着一抹歉意。 宁亲王妃立刻笑着说道:“傻孩子,这有什么为难的,快别多想了,今日与泽儿在城外玩的还痛快么?” 杜衡轻声应道:“挺好的。” 宁亲王妃笑道:“那就好,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叫泽儿带你出去踏青。不用整日闷在王府里,好好的女儿家没的憋闷坏了。” 杜衡忙道:“娘亲,媳妇不闷的。” 宁亲王妃拍拍杜衡的手笑着说道:“阿衡,娘早就对你说过,王府是你的家,你不用这么拘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出门只说一声就行了,你父王和娘亲都不是那等拘束之人,泽儿更加不是了。等过上一二年,娘带着你学着管理家务,到时候怕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出门了。” 杜衡一怔,勉强笑着应了一声“是”,心中却暗自想道:“只怕等不上一二年,我就已经远远离开您了。” 宁亲王妃从来都不知道亲儿媳妇一直打算离开王府,她还想着过上一二年,杜衡能给她生个大胖孙子,这样她这一辈子就真的圆满了。 因心里有事,杜衡与萧泽一起步行回交泰园之时,杜衡便有些个晃惚,连萧泽与她说话都没有反应过来。萧泽见媳妇神情不对,还以为她是因为杜大海回京之事不高兴,便开始搜肠刮肚的想法子逗媳妇开心了。奈何杜衡心事重重,对于耍宝的萧泽视而不见,却让萧泽郁闷的直挠头了。 回到交泰园中,杜衡撂下一句:“我累了,你不要吵我。”便径自走进内室,还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出了喜月之后,杜衡便命人将卧房重新收拾了,用一道房门与四扇顶天立地紫檀大屏风卧房改成了三进的样式。在将原本的多宝格月洞门改为房门,这是最里头一进,又将外间的美人榻换成了宽大舒服的罗汉床,省得萧泽每天早上起来都哼哼叽叽的说腰酸背疼。 萧泽原本紧紧跟在杜衡背后,不想杜衡突然关门,若非萧泽反应过,他的鼻子就要倒霉了。摸摸险些儿被碰到了鼻子,萧泽自言自语道:“阿衡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娘亲说了什么让她不开心?” 说是自言自语,可是萧泽的声音却不小,足以让刚刚关上房门的杜衡听到,果然杜衡立刻拉开门甩了一句:“娘亲没有说任何让我不开心的话,你不要乱猜。” 萧泽赶紧挤到门口,用身子挡着房门,免得杜衡又将房门关上。“阿衡,那你怎么突然不高兴了,你快告诉我吧,要不然我这一夜都睡不着的。”萧泽急急说道。 杜衡蹙眉看着他,缓缓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娘亲对我太好,太体贴,这让我觉得有些承受不起。” 萧泽听了这话方才大大的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原来是这事儿,你吓死我了。娘亲对你好,你对她也很好啊,反正比对我好,显得你们是亲娘俩,我却是抱来的一般。” 杜衡白了萧泽一眼,决定不理这人了,要不一会儿指不定又说出什么疯话。 “折腾了一整天,你不累我也累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杜衡说了一句,将萧泽推出房门,萧泽见杜衡眼下仿佛有些发青,知道她是真的累了,便不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退到外间,招来红菱杨梅进去服侍。而他自己则坐在罗汉床上看着房门发呆,萧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真正走进那道房门和杜衡的心门。 正月初九,建威将军杜大海入京献俘,当今命太子代帝亲迎,给足了杜大海面子。杜大海此番出征,是他这些年来所打过的最凶险的一仗,用九死一生来形容绝对不不过分。若非有出征之前杜衡送他的保命良药,杜大海怕是就交待在追击乃达汗王的路上了。 所以此番回京,杜大海最想见到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女儿,被他逼着嫁入宁亲王府冲喜的女儿杜衡。 在所以在举行过盛大的献俘仪式之后,杜大海便匆匆找到宁亲王爷,行礼过后便急切说道:“王爷,末将期年未归,心中甚是想念小女,不知明日可否接小女回娘家一聚?” 宁亲王爷没有想到杜大海与自己说的竟是此事,便笑着说道:“亲家太客气了,你历劫归来,泽儿媳妇本就应该去请安的。明日本王必打发他们小两口去给亲家请安。” 杜大海连道不敢,他忖度着宁亲王爷的态度,那笑容并没有一丝做伪,想来对杜衡还是挺满意的。想想也是,任哪个做爹的对于冲喜救回自己儿子性命的儿媳妇,都不会有任何的不喜欢。 萧泽还没有正式当差,而且就算是当差,以他现在的品级,也轮不到他来给杜大海见礼,所以对于岳父要见他媳妇之事,萧泽完全不知情。杜大海进京之时,萧泽正在给杜衡打下手配药。如今萧泽已经成功的取代了杨梅,抢到了为杜衡打下手这个活计。 宁亲王爷回到王府,命人将萧泽与杜衡叫到抱朴园。萧泽放下黄铜药碾了,杜衡也放下手中的黄铜小称,命杨梅看好不许外人进来碰这些东西,夫妻二人方才各自换了衣裳去了抱朴园。 “泽儿,你岳父回来了,明日陪你媳妇回去给你岳父请个安。”宁亲王爷笑着说道。 杜衡脸色微变,萧泽立刻说道:“何必这么急,岳父回京后总也得安置几日才能见客吧。” 宁亲王爷皱眉道:“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们是客么,你们是他的女婿女儿,是自己人,哪里有那些讲究的。今儿献俘仪式刚刚结束,你岳父便到为父这里,求本王让你媳妇归宁。” 杜衡一听这话心中越发烦闷,只不过不好在宁亲王爷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强自忍耐。萧泽如今也算是很了解杜衡了,一见她无意识的揪着袖口,便知道杜衡烦了。萧泽赶紧轻轻碰了碰杜衡,给她一个:“放心,一切有我。”的表情。 “父王,后日就是你的寿诞,已经给岳父府上送了贴子,横竖后日就能见的,何必再多跑一趟,这阵子四处吃年酒总不得消停,儿子累了,明儿正想在家里好好歇一天的。”萧泽不高兴的说道。 宁亲王爷皱了皱眉头,看向杜衡问道:“泽儿媳妇,你的意思呢?” 萧泽不等杜衡开口,便抢先说道:“她既嫁给我,便得听我的安排,父王,儿子明天就是不想过去。” 宁亲王爷不悦道:“泽儿,休要耍小孩子脾气,你是大人了,不能再由着性子行事。” 萧泽低了头,闷闷的说道:“父王,儿子小时不吃药,您也这么说儿子的,儿子何时任性过呢。” 萧泽这么一说,宁亲王爷立刻想起儿子小的时候小脸都皱成苦瓜了,还捏着鼻子喝药的可怜小模样儿,果然宁亲王爷心软了,缓了声气说道:“唉,你这孩子!罢了,少不得父王舍了老脸修书过去与你解释一回吧。” 萧泽立刻夸张的做揖打拱,笑着囔道:“谢父王体贴。” 宁亲王爷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声:“你啊……”然后看向杜衡,淡淡的说道:“泽儿媳妇,也别总困着自己,你还小,万事都要往前看。”宁亲王爷如何看不出自己的儿子是为了杜衡才不肯去建威将军府的。当日之事是儿媳妇的心结,这结,还是早些解开才好。 杜衡低低应了一声“是”,便没有再说任何话。 原本挺高兴的宁亲王爷心情低落了许多,也没心思再说其他的,便挥手让儿子媳妇退下了。 出了抱朴园,杜衡低声说道:“其实你也不必拒绝的,纵然明日不去,还能一辈子都不见么,早晚都要见的,还不如早些将话说透。” 萧泽轻轻握住杜衡的手,看着她的双眼柔声说道:“什么时候见,也不能由他说了算,只要你一天没有做好准备,咱们就一天不见。阿衡,你相信我,我有护你周全的能力。从你嫁给我的那一天起,你就不是一个人了,万事我都会与你一起面对,替你扛下来。我听嬷嬷说过,你小时候特别爱笑,我真的非常想看到那个爱笑的阿衡。” 杜衡沉默片刻,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喃喃道:“爱笑的是若儿,不是阿衡,若儿五岁那年已经死了。” 萧泽见杜衡神情萧瑟,顿觉心如刀绞,他没有再说什么,却紧紧抓住杜衡的手,想用自己的灼热温暖杜衡那颗受伤的心。 “哟,三弟和三弟妹这又是唱的那一出啊,大青天白日的,这手儿扣的可真紧!怎么,这是生怕被人棒打鸳鸯么?”一道讥诮的声音突兀响起,杜衡急忙抽回自己的手,脸上的萧瑟的神情立刻变成了冰冷,那股子寒意不只是萧泽,便是摇摇走来的萧淅与孙氏都能明显的感觉到。 刚才那句讥讽之言便是从萧淅口中发出来的。 萧泽侧身挡住杜衡,挑眉看着萧淅,坦坦荡荡的说道:“我牵我自己媳妇的手还犯了王法不成,难道还得偷偷摸摸的?还是二哥想拉二嫂的手二嫂却不答应,你看着我们手拉着手儿就眼红了?” 萧淅被萧泽这么一堵,脸上便有了几份怒意,他沉声喝道:“老三,你说话越来越过份了,这是你对兄长应该有的态度么?” 萧泽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兄友弟恭,这做兄长的讥笑弟弟,难道还能要求弟弟恭敬么?” 孙氏忙打圆场道:“三弟别这么说,你二哥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三弟妹,你说是不是?” 杜衡此时心情正不好,自然不会接孙氏的话茬儿,只冷冷道:“抱歉,我没有听出来。” 孙氏也被噎了回来,萧淅越发生气,怒道:“萧泽,你想干什么?” 萧泽冷哼一声道:“我与我媳妇说话儿,不想有人偏来打扰,却还问我想做什么,我倒要问问二哥你想干什么?” 孙氏见这兄弟二人都瞪起眼睛,颇有一副大打出手的架势,忙拉着萧淅的手臂劝道:“二爷,您是做哥哥的,何必和老三一般见识,老三许是心情不好呢,咱们快去给父王母妃请安吧。” 萧淅满心怒意,冷声道:“他会心情不好?人家的岳父可是刚刚得胜还朝呢!只可惜啊,当初逼亲太甚,这会子怕是没脸见人喽!” 萧泽大怒,正要反唇相讥之时杜衡却走了出来,冷冷道:“请问二哥谁人逼亲太甚?此事我不甚清楚,还请二哥与我一起到父王跟前说个清楚,也好让我明白明白。” 萧淅一滞,却是说不下去了,逼亲冲喜之事宁亲王府以外之人都可以说,独独宁亲王府的人不能说,偏萧淅一时气急说走了嘴,把现成的话把儿递给了萧泽杜衡。 萧泽见杜衡为了维护自己而主动也萧淅扛上了,心中美的不行,自然什么气都消了。他上前一把抓住萧淅的手腕,大声囔道:“走,这就去见父王,二哥当着父王的面将话说清楚!” 萧淅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口快却将自己陷入被动之中,脸上尽是尴尬之色,孙氏忙软声说道:“三弟三弟妹,你们二哥再没那个意思,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他只是一时失言罢了,如今还在正月之中,今日是亲家老爷回京的好日子,后儿又是父王的寿诞之喜,就不要坏了长辈们的兴致吧。” 杜衡本也没有真想将萧淅拽到公公面前细细分说,因此便就势说道:“阿泽,二嫂说的有理,这回就算了吧,别给父王添堵了。” 萧泽素来坚持一切听媳妇的,杜衡这么一说,他便松了手,对萧淅说道:“我媳妇说算了,我便放你一马。下回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话,否则必要去父王面前说个明白。” 萧淅气的脸都黑了,怒哼一声甩手而去,孙氏赶紧追了上去,费了好大的力气安抚,才让萧淅的脸色渐渐和缓过来。 “阿衡,当日之事……”虽然逼嫁冲喜之事萧泽已经解释过了,可是他到底心虚,便又想再解释一番。 可是杜衡却不想听,只拦住萧泽的话头说道:“事情的始末我都已经很清楚了,你不必再说什么。那件事我已经不介意了。” “你……真的不介意了?”萧泽惊讶的问道。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应道:“是啊,我已经不介意了。所以你也不必总在心上。”杜衡轻轻说了一句,却让萧泽心中升起无限的希望。既然逼嫁之事杜衡都已经不介意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两人可以做真正的夫妻了? 杜衡说完这句话便先走了,萧泽赶紧追了上去,急急问道:“阿衡,你真的不怪我?” 杜衡看着萧泽很认真的说道:“萧泽,我怪你有用么?” 萧泽低头闷声道:“除了让你不开心之外就没有别的用了。”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其实离开那府中之后,我心中轻松了许多。只凭这个,我便不该怪你,是你帮我离开了那个我一直想离开的地方,虽然,到了这个我并不想来的地方。不过离开那府中,我心里已经舒坦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四回查问 “儿女都是债!”宁亲王爷拿着一封刚刚写好的亲笔信来到妻子的旁边,忍不住抱怨起来。 宁亲王妃皱眉问道:“王爷,好好的您怎么这样说?” 宁亲王爷将信放到案上,在妻子身边坐下,很是无奈的说道:“今日泽儿的岳父特意向本王请求接泽儿媳妇回去小聚,本王原本已经答应了,可是泽儿偏偏闹意气非不肯带着媳妇过去,这不,本王便得写信替泽儿解释。” “这样啊,也不怪泽儿不高兴带着媳妇去岳家,王爷不知道,泽儿媳妇打小可没少受欺凌虐待,非但冬天无碳夏日无冰,就连吃顿饱饭都极为不易呢。泽儿知道这些,岂有不生气的?”宁亲王妃一心护着儿子媳妇,便轻声解释起来。 宁亲王爷素来不理会这些内宅之事,听完不免瞪圆眼睛惊道:“还有这等事?不可能吧,该不是以讹传讹,再怎么说建威将军府也不是吃不上饭的人家,连下人都能填饱肚皮,何况泽儿媳妇还是正经主子姑娘呢!” 宁亲王妃摇摇头,愤愤说道:“原本妾身也不知道,后来问了近身服侍泽儿媳妇的丫鬟嬷嬷,这才知道了,王爷,泽儿媳妇自从五岁没了亲娘之后,皆是靠着她的嬷嬷用自己的月钱偷偷买些陈粮好歹熬口粥养活大的。那府里狠到连碗粥都不给吃的份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竟有这事?杜大海打仗是把好手,可治家却怎么如此糊涂!”宁亲王爷皱眉沉声说道。如今杜衡已经是宁亲王爷的儿媳妇了,他自然要多加回护,与杜衡相比,杜大海就是外人了。宁亲王爷当然不会为了外人说自己人的不是。 “谁说不是,得亏是泽儿媳妇命大,才艰难的活了下来,如今离了那府里,倒似是逃出生天一般,所以我总想对这孩子好些再好些,好歹弥补她这些年吃的苦受的委屈。”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说泽儿媳妇规矩挺好,可怎么就是不爱笑。原来是受了太多的苦,心中有太多的委屈啊。这孩子真是不容易,是该对她更好一些。” 宁亲王妃叹道:“谁说不是,咱们家所有的孩子,就属泽儿媳妇让人心疼,这孩子也是最懂事的,她才比灵儿大多少,王爷您看,这孩子多懂事啊,灵儿与她一比,真是不能提了。” 宁亲王爷缓缓点头道:“是啊,受过苦的孩子才知道珍惜知道感恩,咱们家的四个孩子于这一点上都差的太多了。柔柔,这十六年真是难为你了,你也不容易啊!” 宁亲王妃眼圈儿微微发红,低下头轻声说道:“有王爷疼我,再难也不难了。” 宁亲王爷温柔的将妻子搂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道:“柔柔,得你为妻真是本王之幸!” 宁亲王妃靠在丈夫的怀中,缓缓闭上眼睛享受这温馨的情意,她下宁亲王爷是真的感情好,否则也不会对萧淆萧淅兄弟百般忍让。也就是近来萧淆萧淅做的过太过分了,触及了宁亲王妃的底线,她才会拿出王府女主的气势来压一压那两对继子夫妻。 次日,杜大海没有等到女儿女婿上门,只等来了宁亲王爷的一封手书。虽然宁亲王爷的信写的很客气,婉转的解释了儿子和儿媳妇今日不能前来请安之事。可是杜大海心中清楚,只怕是他的女儿杜衡心中还记恨着当日他写信逼嫁之事,才不愿意回来的。 苏夫人听说杜衡今日不回来,心中很是得意。一想着昨日丈夫一回到家中便命她赶紧着人收拾惜雨轩。在得知惜雨轩已经被杜鹂杜鸢姐妹占去之后又大发雷霆,勒令那姐妹二人立刻搬出惜雨轩,将惜雨轩恢复成杜衡当日居住的陈设布置,苏夫人便恨的直咬牙。她当时就打定了主意给将要归宁的杜衡好看。不想今日杜衡却不来了,闪了杜大海好大一个空子,倒叫苏夫人心中好生痛快。 “大海,姑娘嫁出门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你也不用太惦记了,前次回门之时,娘瞧着姑爷对若儿很上心的,王妃又是最慈善不过的人,若儿不会在婆家受苦的,你就放心吧。”何老夫人见儿子一听说孙女儿不回来便很失落,便开口劝解起来。 杜大海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缓步走出了颐寿园,他只想一个人待着,静静的想一想往后怎么与女儿缓和关系。撇开亲情什么的都不说,单只说杜衡如今的身份,便让杜大海不得不更加重视于她。只要与杜衡保持良好的关系,那就意味着他有了宁亲王府做靠山,凭谁想动他,都得三思而后行,除非万不得以,没有人愿意得罪当今的亲弟弟宁亲王爷。 苏夫人见丈夫满心只有一个杜衡,全然不问一问她生的一子二女,也没有问一问今年才生的孩子怎么就没了。苏夫人满心怒意早就取代了初闻丈夫立功归来的欢喜。她怒冲冲的走出颐寿园,追上杜大海高声唤道:“老爷可知道您这一走便是整整一年,家中发生了多少大事么?” 杜大海心里正烦着,他连身子都没有转过来便冷声说道:“你们整日在这深宅大院待着,金奴银婢的使唤着,除了鸡声鹅斗之外还能有什么大事!” 苏夫人气的脸色发青,愤然叫道:“怎么没有大事?鹏儿的右手手筋被人挑了,这算不算大事?”因为不想刺激到刚刚回府的杜大海,所以何老夫人将杜鹏被挑断手筋之事压了下来,说是往后慢慢透给杜大海知道,免得说急了气着他。 可是苏夫人见丈夫对自己和自己生的孩子们不闻不问,心里气不过便将这话说了出来。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杜大海猛的转过身子冲到苏夫人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厉声喝问起来。 苏夫人红着眼睛叫道:“杜大海,你的儿子被人挑断右手手筋,这辈子都不能习武了!” “啊……是什么人干的,你说……”杜大海闻言双眼立时变的血红,他紧紧攥着苏夫人的手腕,整个人如同一头发疯的前噬血狂狮一般。 苏夫人只觉得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疼的她根本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字,偏杜大海还拼命的摇着她大叫道:“你说,你说啊……” “疼……”一声极为破碎的喊疼之声总算被苏夫人挤了出来,杜大海猛的松了手,改为揪住妻子的前襟厉声喝问:“你快说!” 苏夫人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想的,一句话冲口而出,“还能是谁,除了你那宝贝大女儿之外,这府中还有谁敢伤害鹏儿!” “若儿?不,这不可能!”杜大海惊呼一声,旋即毫不犹豫的否定了这个说法。 苏夫人见状心中更加生气,竟死咬着说道:“就是杜衡做的,你不信便自己去查!” 杜大海猛的松开苏夫人的前襟,如疾风一般冲回颐寿园,他要去向母亲何老夫人问个究竟。 “娘,鹏儿在哪里,快将他带来!”杜大海冲进房中厉声叫了起来。 何老夫人心中一惊,忙干笑说道:“鹏儿正读书呢,大海,回头再见也是一样的。” 杜大海气道:“读什么书,他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娘您就别打马虎眼了,快叫他出来,儿子要看看他的手。” 何老夫人脸色刷的变了,忙问道:“大海,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 杜大海急道:“娘,鹏儿真的被人挑断手筋?” 何老夫人点点头道:“这……大海你别急,听娘慢慢和你说。” 杜大海涨红的脸色渐渐变白了,他跌坐在椅中,涩声道:“这……是真的?” 何老夫人带着哭腔说道:“是真的,大海啊,娘对不起你,没帮你看好鹏儿,竟让他被贼人害了。” 杜大海猛的坐直了身子,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老娘,“娘,您说谁害了鹏儿?” 何老夫人哭道:“大海啊,娘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贼子害了鹏儿,官府的人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个结果,最后说是你的仇家上门寻仇,这才祸害了鹏儿。” “我的仇家?我的仇家都是外邦之人,他们就算是能潜入大梁,也没那么容易混入京城,简直胡说八道!”杜大海气的眼珠子都呲了出来。这话明显是推委之辞,也就能糊弄他这没见过世面的老娘罢了。 杜大海是领兵作战的将军,又不是江湖中人,就算是他的手下败将记恨于他,也不犯不着混入大梁京城,费了老大的力气却只挑动杜鹏的手筋,直接一刀捅了岂不更方便更解气。所以杜大海一听便知道这话不过是人家说来糊弄自己的老娘的,他岂能不气! “啊……这……这我就不清楚了。”何老夫人讷讷的说道。 杜大海急道:“娘,快把鹏儿叫出来让我看看他的手。” 何老夫人哦了一声,忙命人将杜鹏带过来。 杜鹏自从手筋被挑,又被人剃光了头发之后,心性变的很是阴沉,见天阴着脸,见谁都不用正眼瞧,动不动便冷哼一声,看上去极不讨人喜欢。 再不讨人喜欢那也是自己的亲儿子,还是唯一的儿子,杜大海面对儿子之时,脸上还是有笑容的,他缓声唤道:“鹏儿,到爹这里来。” 杜鹏又哼了一声,别别扭扭的走到杜大海的面前,杜大海昨天见儿子的时候还没有在意,此时细细用心瞧了,才发觉儿子真的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鹏儿,让爹爹看看你的右手。”杜大海用很温和的声音说道。 “哼,有什么好看的!”杜鹏重重哼了一声,满脸尽是不高兴的神色。 杜大海心疼儿子,自然不会计较他的态度。将捏着杜鹏的手肘,杜大海将儿子的右手手腕托在手掌之中,将袖子往上撸起,杜大海看到儿子手腕上有一条细细的浅红色疤痕,这也就是小孩子恢复的快,要不然这条疤痕必定会深重很多。 “鹏儿,用力攥爹爹的手。”杜大海将自己的手指放在儿子掌心之中,轻声吩咐起来,任谁都能听出他声音中的颤意。 杜鹏面无表情的的握住杜大海的手指,杜大海急急催促道:“鹏儿,用力,有多大力用多大力!” 杜鹏突然拽回自己的手臂,愤怒的尖声大叫:“我已经用尽所有力气了,你不知道我的手筋被挑了,从此就是个废人么?亏你还是大将军,连唯一的儿子都保护不了,我恨你……”杜鹏边说边向杜大海脸上狠狠啐了一口,扭头便跑了出去。 唬的何老夫人一叠声的叫道:“快追上去,别让鹏儿摔着了……” 杜大海举袖抹去儿子吐的口水,脸上尽是阴沉怒色。“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您细细告诉我。” 何老夫人见儿子神情极为坚决,不由长长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家门不幸啊!大海,这事说来话长,你听娘慢慢和你说……” 何老夫人从开始有人请大孙女儿出门做客说起,一直说到杜衡回门。她将这段时间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仔细说了一遍,听的杜大海脸色变了数变。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年之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难怪他的女儿今日竟不肯回来看望他这个阔别一年的父亲。 “娘,您也认为鹏儿受伤与若儿有关?”杜大海沉声问道。 何老夫人赶紧摇头道“不不,大海,娘从来没这么认为,若儿只是个普通姑娘家,她又不会武功,这事不会是她做的。太医瞧过了,说是鹏儿虽然被挑断手筋,可是却不会太影响正常生活,只是手上使不上劲儿不能习武。若儿哪有这个本事呢。” 杜大海点了点头,听了这半天的话,也就这一句最对他的心思,刚才他看过杜鹏的伤口,以杜大海近二十年的行伍经验看来,这必是内力极高之人下手做的,否则再不可能将力道控制的这么好,杜鹏毕竟是个小孩子,手腕很细的,若想既挑断手筋又不伤他的性命,下手之时分寸的拿捏就相当关键了,没有二十年以上的内力是做不到的,单凭这一点,杜大海便已经排除了杜衡的嫌疑。 至于说有没有可能是杜衡心怀怨恨买通了杀手,杜大海却从没有这样想过,毕竟杜衡是深居内宅的姑娘家,与江湖杀手八杆子都打不着。而且杜大海也不愿意将这样的猜疑强加于他心怀内疚的女儿身上。 “嗯,娘说的是,鹏儿是若儿的亲弟弟,就算鹏儿犯混伤了若儿,若儿也不会对他下这么狠的手。”杜大海果断的说道。 何老夫人点了点头,她突然想起一事,忙对杜大海说道:“对了,大海,还有件要紧的事情娘刚才忘记告诉你了,你媳妇身边那个江嬷嬷不是好人,你刚一出京她便对为娘下毒,如果不是若儿机警及时发现,只怕娘再也见不到我儿了。”何老夫人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杜大海大惊,赶紧走到老娘的身边急急问道:“娘,这话怎么说,你快细细告诉儿子。” 何老夫人抹了眼泪,将江嬷嬷在她的陈设器物上下毒之事细细说了一回,听的杜大海勃然大怒,直叫着要将江嬷嬷千万万剐以消心头之恨。 “大海,那恶奴已经被若儿送进大牢里了,说是要明什么来着……”何老夫人忙说道。 “明正典刑。”杜大海皱眉说了一句,心中颇为不快,似这等家丑之事捂且来不及,如何还能闹腾的近人皆知呢,这岂不是要丢尽了建威将军府的脸面? “对对,就是这个词,苦儿也是这么说的。”何老夫人忙又说道。 杜大海叹了口气,无奈的问道:“娘,还有别的事么?” 何老夫人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应该没有了。”她是上了年纪的人,记性不好也是人之常情。 杜大海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娘您歇着吧。回头儿再来陪您用饭。” 何老夫人高兴的点头道:“好好,大海,你这一回来,娘就觉得有盼头了,若儿没出门子之前,还常过来陪我说说话儿,如今我这里冷清的什么似的。” 杜大海闻言皱眉问道:“怎么鹂儿她娘都不带着孩子们来给您请安么?” 何老夫人沉沉叹口气道:“唉,人老了不中用,这一个多月一直病着,你媳妇怕孩子们过了病气,并不敢让她们过来的,就连鹏儿也是你回来之后,她才把鹏儿送过来的。” 杜大海此番死里逃生回到京城,在阎王殿里打了个转儿的杜大海确也有很多感触。他原本在路上已经想好了,回京之后与苏氏好好过日子,安安稳稳的将孩子们养大,发嫁女儿们,给儿子娶个好媳妇,奉养老娘终老,这后半辈子的日子也就这么过了。可是他没有想到却听到这么多让他对苏氏死心的消息。杜大海那颗刚刚被自己焐的有一些热乎气儿的心立时凉透了。此刻他只想将苏氏这恶妇休出建威将军府,再不让她窃居建威将军夫人之位,继续安享荣华富贵。 “娘,儿子不孝,让您受委屈了。”杜大海扑通一声跪倒在老娘的面前,用极沉痛的语气说了起来。 何老夫人叹了口气,拢拢这一个多月以来新长出来的许多白发,颤微微扶起儿子,低声说道:“大海啊,娘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只要你过的好,娘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娘还能再活几年啊,可你的日子还长着呢,别怄气,好好过吧!” 杜大海只觉得胸口仿佛堵了好大一块石头,堵的他无法呼吸,自然也说不出话来。顺着老娘亲的搀扶,杜大海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转身身外走去。 何老夫人见了越发担心,忙命人服侍自己穿上大衣裳,急急跟了出去。 杜大海出了颐寿园,叫过下人一问才知道妻子回了棠棣院,他立刻疾步冲回棠棣院,似苏氏这般的恶妇,他是一刻都不想要了。 “老……老爷……”棠棣院看门的嬷嬷见老爷满面怒容的冲了进来,赶紧上前见礼,胆怯怯的叫了一声。 杜大海抬腿一脚踹了过去,将那嬷嬷踹了个四脚朝天,又厉声喝住那个正要向里禀报的小丫鬟,杜大海沉声道:“不许声张,谁敢惊动了里面,杀无赦!”刚刚领军归来,杜大海还没有适应正常的家庭生活,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还带着凛冽的煞气。 棠棣院中的下人都被他吓的不敢言语了,只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直到听到一声极响的踹门之声,众人才敢爬起来四散开去,各自寻找躲避之处,免得被老爷迁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五回下毒 “老……老爷……”苏夫人口唇哆嗦了好一阵子才颤声叫了出来。而杜鹂杜鸢杜鹏则吓的浑身乱颤,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原来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若儿的,怪不得……”杜大海逼视着苏夫人,恨声说道。 苏夫人看着在发呆,可脑子里瞬间不知转了多少圈子,很快就回过神来,将三个孩子护到身后,苏夫人呛声道:“老爷的大女儿已经是嫁出门的姑娘,本就不再是咱们家的人,凭什么还要在府中占一处院子,倒叫家里正经的姑娘挤在一处住着。这理,便是说到天上去也说不通的。” 苏夫人忖度着丈夫并没有听到前头自己与儿女们的对话,否则以杜大海的性子绝对不仅仅是踹碎门板,而是要拨剑杀人了。所以她才大着胆子的呛了起来。 因为被勒令搬出惜雨轩而哭闹不休的杜鹂听了娘亲之言,竟然从苏夫人背后伸出大半个脑袋,露出哭的通红的鼻子眼睛,愤愤叫道:“就是,爹爹偏心,凭什么她都嫁出门了还霸着惜雨轩,原本惜雨轩就是娘亲给我准备的!” 杜大海因为妻女的反抗而更加生气,他伸臂一把抓住杜鹂的衣领将她拎了出来,劈手便扇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打的杜鹂双耳嗡嗡直响,鼻子口角都流出了鲜红的血丝。 杜鹂是苏夫人生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极度宠爱的,素日里不管杜鹂怎么胡搅蛮缠,苏夫人连一指甲盖儿都不舍得弹杜鹂的,如今见宝贝女儿被丈夫打的口鼻流血,苏夫人便如疯了一般一头撞向杜大海,抢下杜鹂凄厉的叫道:“杜大海,鹂儿不过说了实话,你凭什么打她!” 杜鹂被打懵了,她傻呆呆的看着将自己紧紧搂在怀中的娘亲,片刻之后才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之声。 那尖利的哭声如此一把极锋利的钢钎直直插入杜大的双耳耳鼓,吵的他什么都听不清楚了,杜大海爆喝一声:“不许哭!”声波震的博古架上的摆放的梅瓶都摇晃起来,直有摇摇欲坠的意思。 杜鹂被吓的硬生生将哭声憋了回去,苏夫人已经气的面色铁青脸部扭曲,看上去如同正在作法的神婆一般。杜大海看到这样的妻子,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他真不知道自己当年中了什么邪,竟然会放着家中绝美的妻子不理会,却将这丑陋不堪的女人当成了天仙。 “大海……”一道苍老急促的声音从院中传来,原来是不放心的何老夫人匆匆赶了过来。 “奶奶……”杜鸢杜鹏一见何老夫人来了,忙都高声叫着冲到了何老夫人的身边,就连被苏夫人抱在怀中的杜鹂都挣扎着下来,飞快跑到祖母身边寻求庇护了。 何老夫人一见杜鹂口鼻出血,看上去好生可怜,忙将杜鹂拉到身边,用帕子捂着她的口鼻叫道:“天爷,怎么流这么多的血,来人,快扶二姑娘下去上药治伤。”跟在何老夫人身边的琥珀忙将杜鹂带下去清洗上药。杜大海见女儿被自己打的口鼻流血,看上去确实也怪可怜的,便沉着脸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了何老夫人的行为。 “大海,我们娘儿几个天天盼着你回来,可不是盼着你回来打这个骂那个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难不成这日子还不过了?”何老夫人见儿子气的脸色铁青,儿媳妇面部也扭曲的不象个样子,不由顿着拐杖痛心疾首的说了起来。 杜大海怒道:“娘,您不知道她们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们非但不将若儿当做至亲手足,还那般辱骂欺凌若儿!” 何老夫人心中暗道:“你不知道,若非这些年你对若儿不闻不问,便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那样明目张胆的虐待你女儿。”何老夫人此时选择性的忘记了纵容苏氏虐待杜衡的不只是杜大海,还有她何老夫人,甚至可以说何老夫人的责任比杜大海还重一些。杜大海毕竟常年在外征战,在府中待着的时间并不很长,而她却是整日坐镇将军府之人。但凡她为杜衡撑腰,苏夫人也不敢那般虐待杜衡。 想归想,可何老夫人太了解儿子的脾气,她可没将这话说出口,只是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你媳妇的确也太过分了,你要罚当再没二话,只是孩子们有什么错,你干嘛拿孩子们撒气?”杜鹂毕竟也曾经得过何老夫人的喜爱,看她被打成那样,何老夫人又不是铁石心肠,到底也会心疼的。 杜大海冷声道:“娘,您不知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小小年纪便能说出那般恶毒粗俗之言,简单连乡野百姓都不如。似这样下去,儿子拼死拼活的建功立业还有什么意义?倒不如当初不出来,只在杜家坳里打猎也能度日。” 原来杜大海的的愤怒并不仅仅来自于妻子儿女对长女杜衡的辱骂,而是对于三个儿女的失望,他没有想到贵族出身的苏氏竟然将他的儿女们教的连乡野小儿都不如,就算是乡下的小孩子也知道不能胡乱辱骂他人的,至少杜大海小的时候就知道,虽然他也说粗话,却从来不会对别人特别是自己的亲人进行人身攻击。 何老夫人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杜鹂等三人的污言垢语倒也不是完全跟她们的娘亲苏夫人学的,这里头也有她很大的责任。作为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农妇,何老夫人进京做了老夫人之后,口中时不常的就会突噜出几句骂人的脏话,杜鹂姐弟三人小时候常被抱到颐寿园,不觉也学了些脏话。 “大海,你这是嫌弃你老娘了么?”何老夫人愤愤不平的喝问。 杜大海被问的一滞,忙摇头道:“娘您别误会,儿子没有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你爱怎么与你媳妇闹也是你的事,三个孩子我带走,不许你再动她们一指头。”说罢,何老夫人气咻咻的将孙子孙女带走了。孙子孙女是自家孩子,当然得护住了,儿媳妇就无所谓了,反正何老夫人对苏氏一直不满,凭杜大海怎么收拾她何老夫人都没有意见。 何老夫人走后,杜大海与苏夫人自有一番帐要好好算一算,苏夫人没了儿女在身边,便也没有了刚才的勇气,其实刚才苏夫人吃定了杜大海不能当着孩子们的面对自己大打出手,才有恃无恐的。可现在孩子们离开了,苏夫人的心便虚了,退后了数步,惊恐的瞪着杜大海道:“老爷,你听我解释!” 杜大怒极反而平静下来,他向前缓缓逼近,冷冷说道:“好,我正要听你解释,你只管慢慢说,细细的说,我有的是时间。” 苏夫人吓的脸的绿了,她又倒退了好几步,直退进内室,后腰被梳妆台顶住,苏夫人已经退无可退,只能背靠着梳妆台,看着丈夫费力的说道:“老爷,您息怒,您听我慢慢说……” 苏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江嬷嬷曾经给她的一样东西。那是在杜大海出征之后,江嬷嬷苦劝自家主子和杜大海重修旧好,挖空心思耗费数千两银子才配制成的,一种名为缠情的秘药,说是只要给杜大海连服七日,就能让杜大海对苏夫人俯首贴耳,要多乖顺就有多乖顺。从此苏夫人往东杜大海绝不往西,在这建威将军府中,苏夫人就能成为真正的主宰了。 当时苏夫人还抱怨江嬷嬷有这等好东西却不早拿出来,江嬷嬷这才不得不告诉苏夫人,缠情是毒药,服下缠情的男子,最多活不过五年便会早衰而亡。当初苏夫人对杜大海一往情深,日里夜里想的只是与他比翼双飞白头携老,江嬷嬷哪里敢给杜大海用这种东西呢。 苏夫人对丈夫的恨完全源自于她对丈夫的爱,因为爱的疯魔,所以苏夫人已经完全没有自我了,杜大海左右了她一切的喜怒哀乐,苏夫人只想让丈夫的眼中只有自己一个,而杜大海根本做不到,特别是他出征之前对大女儿杜衡的各种弥补,这让苏夫人感觉自己被彻底背叛了,所以她才会比从前更加恨杜衡。若不是杜衡小心谨慎又通医术懂毒术,只怕杜衡在这一年之中早就死过八百回了。 “老爷,妾身想说的话很多,您可不可以容妾身收拾一下,沏一壶好茶,再慢慢的说给您听。”苏夫人打定了主意,便低眉顺眼的说了起来。 杜大海皱了皱眉头,心中却没将苏夫人当回事,他认定妻子就是他手心里捏着的一只小蚂蚁,凭怎么她都翻不出什么大浪。所以杜大海冷着脸点了点头,大马金刀的在桌旁坐了下来。 苏夫假装对镜整理妆容,趁杜大海不注意之时将江嬷嬷给她的装着缠情的白玉小瓶藏入袖袋之中,然后便去一旁沏茶了。 沏上一杯杜大海喜欢的苦丁茶,杜大海因为火气极盛,所以要常年喝苦丁茶清热去火,那苦丁茶极苦无比,凭是什么样的药味也能被苦味盖住了。所以苏夫人毫不担心将缠情投入苦丁茶之中会被杜大海尝出来。 将茶送到杜大海的面前,苏夫人低眉顺眼的柔声说道:“这是今年新得的苦丁茶,老爷尝尝味道还行么?” 杜大海沉沉嗯了一声,端着茶盏喝了一口,皱眉道:“味道轻了些,不如去年的茶,将就喝吧。” 苏夫人心中一紧,她只怕是那缠情影响了苦丁茶的口味,让杜大海发觉茶水有问题的话她可就彻底完蛋了。 不过杜大海显然没有多想,他又连喝了好几口,茶盏之中只剩下一点茶水底子,杜大海方才将茶盏放下,沉声道:“茶也吃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苏夫人不知道服下缠情之人会有些什么变化,她惴惴不安的看着杜大海,却让杜大海以为她因为知错而心虚,脸色不觉和缓了一些。 苏夫人见丈夫脸色和缓了些,偷偷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这便是见效了?” 这缠情并不是那种助兴之药,所以苏夫人希望的,丈夫将自己狠狠扑倒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不过杜大海的脸色却越来越缓和,身上的凛冽寒气也在渐渐消退,这让苏夫人又升起了信心。 “老爷,妾身知道错了,妾身嫉妒大姑娘得老爷的宠爱,又……又怕老爷因着大姑娘想起姐姐,从此冷落妾身,所以妾身才会处处针对大姑娘,现在想来,妾身真真是糊涂死了,妾身是个大人,怎么能和个孩子斗气呢!”苏夫人站在杜大海身边,恭顺的轻声说了起来。 杜大海缓缓点了点头,沉沉道:“你是糊涂了。若儿是我的亲生女儿,我疼她是应该的,你做为继母,也该与我一样疼她才是正理,如何还能嫉妒她呢。她是个孩子,你可是个大人!” 苏夫人听丈夫的语气比方才又和缓了许多,心中越发有底了,她知道那缠情必是见效了,否则杜大海再不会这般心平气和的,平平静静的与她说话。 苏夫人一半真一半假的说了很久,并不是很有耐心的杜大海这一回硬是没有打断妻子的话,竟然由着她说了大半个时辰,苏夫人见丈夫的神情越来越缓和了,便慢慢挪到丈夫的身边,挨着丈夫的身体。杜大海正当壮年,又出征整整一年没有近过女人,就算是苏夫人已经没有了从前的青春容颜,可是杜大海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将妻子扯入红罗帐中翻云覆雨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身体无比的畅快的杜大海才惊觉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原本是要与苏氏算算总帐的,怎么却算到床上去了?他低头看着妻子,心中却突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好象是不再讨厌这个女人了。 苏夫人见缠情初见功效,心中暗自欢喜,她都一年多没沾过男人的边儿了,其实比杜大海还渴望些,杜大海身体强健,数次让苏夫人欢愉的死去活来,这滋味真是不知道有多美好哦! 男人女人一但扯上床第之事,原本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也会变的特别复杂。杜大海忽然有了怯意,竟不想再与苏夫人理论下去了。好似有个声音在他心中轻轻说道:“你大女儿已经嫁出去了,是别人家的人了,何苦为了外人而闹的自己家宅不宁。” 苏夫人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丈夫,她发觉杜大海好似动摇了许多,便伸臂缠上杜大海,将自己的身子紧紧贴上去,杜大海便立刻没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了,又与苏氏一起沉溺于身体的欢愉之中。 自然,质问苏氏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这夫妻二人在内室之中从半上午一直厮混到天色擦黑,因为外面的房门被杜大海踹破了,所以夫妻欢之声一直传到廊下,让在廊下当差的丫鬟们羞的无地自容,哪里还好意思再站下去,几个丫鬟忙都逃也似的跑到院中,犹自面红耳赤的难以平静下来。 建威将军府的风波以这般诡异的方式平息了,这令所有的人都感到极为不可思议。不过安宁平静是所有人都喜欢的,所以大家都有志一同的选择性遗忘了杜大海发脾气踹门这一节,下人们只悄悄传些不经的酸话或是偷偷说一说主人的有颜色的话儿。两日之后。便到了正月十二,宁亲王爷摆寿酒的日子。 这日一早,杜大海与苏夫人来到颐寿园,何老夫人果然又称病推托道:“大海啊,你和你媳妇去给你亲家贺寿就行了,娘夜里着了风,早上起来就头晕的很,便不去了,免得过了病气给人家。” 杜大海知道老娘素来如此,就连进宫朝贺这等大事她都请病假,不去给宁亲王爷贺寿也是预料之中了。 “老夫人,您很不舒服么,要不要请大夫?”衣着光鲜,就连容貌都显年轻好几岁的苏夫人笑着问了起来。这两日她被杜大海狠狠滋润过了,脸上才算有了几份少妇的娇艳颜色,比之前些日子的枯槁,真是判若两人。 ------题外话------ 明早补足六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六回登门拜寿 却说杜大海夫妻二人带着杜鹂杜鸢杜鹏来到宁亲王大门外之时,宁亲王府门前的宁祥街上已经停了数十辆马车。而宁亲王府结灯结彩的大门口也排起了两条长龙。果然今日未得请柬也巴巴儿跑来拜寿的大有人在。 “老爷,咱们是正经接了贴子前来的,怎么能和那些人一样排队等着呢,叫人拿贴子到门上说一声,想来会有人出来迎接咱们的。”苏夫人将车帘挑开一角,见王府大门前排队之人黑压压的看不到头,不由皱着眉头对丈夫说了起来。 杜大海点点头道:“你说的很是。李保,你拿爷的贴子到门上投递。”杜大海扭头对跟在一旁的亲兵吩咐了一句。 李保应了一声,拿了贴子跑到宁亲王府大门前说话,没过多一会儿,王府大管家高荣便随李保匆匆走了过来,向杜大海躬身见礼道:“小人请亲家老爷安,请您随小人这边走。” 宰相的门子尚且是七品官,何况是亲王府的大管家呢。高荣也是有品级的,认真论起来,高荣身上也有从五品的品级,所以杜大海也不托大,笑着颌首说道:“高大管家有礼了,不拘打发哪个小幺儿引路也就是了,如何还烦你亲自引路。” 高荣笑笑道:“亲家老爷言重了,您请。”说罢便在头前引路,杜大海骑在马上,引着车轿往正门旁的东便门走去。亲王府那五开间的大门除非是皇上亲临或是内监正式传旨,再就是王嫡枝男丁成亲才打开,平日里王府中的主子们进出都只走东便门,若是来了客人,尊贵些的也走东便门,身份低的通常走西便门甚至是东西侧门乃至角门。 宁亲王爷摆寿酒,萧淆萧淅萧泽三兄弟便得在门口迎客,他们三人看到高荣亲自引着一位气宇轩昂的将军走进来,兄弟三人因平素与杜大海并无交往,此时竟没有一个人认出杜大海,只在心中猜测起来。 “世子爷,二爷,三爷,建威将军过府贺寿。”高荣快步上前介绍起来。 萧淆萧淅萧泽三人听了这话,都不着痕迹的打量杜大海,杜大海生的很是英武不凡,他久经沙场,身上自有一股子隐隐可见的杀伐之气,看上去容易让人心生敬畏。萧淆萧淅心中又不平衡了。 萧泽听说是杜衡的父亲来了,便快走几步迎上前,含笑躬身说道:“原来是岳父大人来了,小婿请岳父大人安。” 杜大海也是头一回如此近距离的看女婿,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女婿生的也太俊了吧,瞧这相貌竟不比自己的女儿差多少。好在这个女婿看上去唇红齿白显的文气十足,可脸色却不苍白,红润润的瞧着挺健康的。杜大海的心里才踏实了一些,原本听说女儿冲喜成功,女婿奇迹般的起死回生,他心里还不是特别相信,如今见到萧泽本人,杜大海彻底信了。 “贤婿请起。”杜大海上前伸手扶起女婿,脸上的笑容也浓烈了许多。这一扶之间,杜大海察觉到自家女婿的身子骨挺有份量的,并不象他想象中那么瘦弱,如此看来他真的恢复的相当好。杜大海很松了一口气,对于逼迫大女儿杜衡嫁入宁亲王府冲喜而带来的愧疚感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如今萧泽看上去很健康,那这个夫婿可就算是杜衡白白捡了一个大便宜。毕竟以杜衡的身份地位,嫁给萧泽绝对是高攀了。 “岳父大人征途辛苦,回头小婿必要多敬岳父大人几杯。”萧泽的场面话说的很不错,成功的让萧淆萧淅暗生闷气,让杜大海心中很是熨贴。 就在萧泽与岳父说话之时,苏夫人的车轿已经被王府的管事嬷嬷引着去了二门。世子妃程氏与二少夫人孙氏正在二门迎接女客。因为是给宁亲王爷做寿,而且王妃又怀着身孕,所以今日前来贺寿的女客并不很多,除了宁亲王府的几门老亲和素日与宁亲王妃极为要好的几位夫人之外,便是宁亲王府的亲家们,程氏孙氏的娘家人都来了,再加上苏夫人一行,女客便算是到齐了。 苏夫人带着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下了车子,见二门处迎客的只有世子妃程氏与二少夫人孙氏,独独不见她的继女,三少夫人杜衡的身影。苏夫人心中暗觉奇怪,不免阴暗的想到,必是那个小贱人上不了高台盘,王府怕她出来露怯丢人,这才特特不让她迎客的。 正与娘家嫂子弟妹说话的程氏与孙氏看到苏夫人下车了,才漫不经心的走上前来,敷衍的说道:“苏亲家夫人来了。” 苏夫人忙陪笑道:“因我们老夫人临出门之时身子不适,耽误了一会子,不想就来晚了,还请世子妃与二少夫人见谅。” 程氏与孙氏这阵子过的都不顺心,不免将帐都算在了根本不相干的杜衡身上,所以见到苏夫人她们再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好脸色,只听程氏待笑不笑的说道:“苏夫人言重了,离开席还早着着,夫人来的可不晚。哟,这是府上的二姑娘三姑娘吧,瞧着倒挺可爱的。”当一个小姑娘生的不漂亮,没什么可夸奖之处的时候,漂亮便是一个最安全的,也是最打面的夸赞之词。所以苏夫人听程氏这么一说,心中便老大不痛快,她的女儿怎么可以只用可爱来形容呢,杜鹂杜鸢多漂亮啊! 杜鹂自小被娇惯着,最是受不得气,一听程氏那明褒暗贬的评价,小脸刷的撂了下来,将来之前娘亲的再三叮嘱全都忘光了。她只狠狠的瞪着程氏,大有扑上前死死咬上一口的架势。 程氏虽说在公婆丈夫面前不得不伏低做小,可她到底是堂堂世子妃,其他人在她面前只有奉承的,谁敢用这样的眼神看向她,程氏虽然在心中想着:不必与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可是到底存在心里,又将这笔帐记在了躺着都中枪的杜衡身上了。 苏夫人见女儿不高兴,忙用力攥着杜鹂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边看着,免得让杜鹂再说出什么犯忌讳的话。今儿她之所以要来宁亲王府,绝对不是打算与继女杜衡修好,而是另有盘算。所以她不能让杜鹂坏了自己的事儿。 “怎么不见我们家大姑奶奶?”苏夫人到底没忍住问了起来。孙氏听了这话不免撇了撇嘴,没接苏夫人这个话茬儿。 世子妃程氏淡笑说道:“母妃身边离不得三弟妹,三弟妹正在里面服侍着,不能出来迎接亲家夫人,还请亲家夫人不要见怪。”口中虽然这么说着,可程氏那话中挑事儿的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了,任谁都能听的出来,程氏的娘家嫂子不由轻轻皱了皱眉头,想着回头是不是要劝一劝小姑子。可是她转念又一想,若是小姑子听不进自己的话,再向婆婆告个刁状,那受苦的还是她,算了,还是什么都别说了。 苏夫人当然也听出程氏挑事儿的意思,可是场面话她还得要说,只听苏夫人笑道:“服侍婆婆原就是儿媳妇应该做的,我们大姑奶奶这样做很对。” 程氏笑了一下不置可否,算是将这事儿揭过去了。她与孙氏说了一句,由孙氏引着众人往抱朴园而去,程氏则继续在二门迎客,说不定一会儿还有别的女客到来。因为萧泽的康复与杜衡的得宠,这让程氏心中极为担忧,故而也越发对帮助萧淆拉拢助力之事上心了。 宁亲王妃在抱朴园的东暖阁上接待众位女客,她如今身子不方便,便不频繁的起身相迎,事实上除了宫中的那几位,宫外能让宁亲王妃亲自起身相迎的女眷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而这些人家的女眷因为考虑到宁亲王妃如此的身体状况,又因是给宁亲王爷贺寿,所以只打发了家中的男爷们过府拜寿,女客们并没有亲来。 “弟妹,苏亲家夫人来了。”孙氏因为知道杜衡与继母苏氏不对付,便故意提高声音在院子里便笑着说了起来。此时,杜衡正在宁亲王妃身边,被宁亲王妃拉着手儿向和郡王妃介绍着。 听到二儿媳妇大叫,宁亲王妃微不可见的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方才柔柔的说道:“泽儿媳妇,你替娘亲去迎一迎苏亲家夫人吧。” 杜衡屈膝轻声应了,便带着红菱沁芳走出房门相迎。 两个着红衣绿比甲的小丫鬟打起帘子,杜衡缓步走了出去,一眼便看到二嫂孙氏陪着继母苏氏并排走来,苏氏的右手边跟着杜鹂杜鸢杜鹏三人。 孙氏见杜衡走出来,便笑着招手道:“三弟妹快来啊……” 杜衡缓步走上前,对苏夫人福身淡淡说道:“夫人来了。” 苏夫人见杜衡面色红润,身量仿佛也长高了一些,气色好的不得了,人也比从前更加漂亮了。特别是气度,只不过短短两月的时间,苏夫人便发现继女身上俨然有了皇家气度。那般华美的衣裳首饰穿戴在杜衡的身上,杜衡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配,好象她天生应该这样穿戴一般。 今日杜衡头上戴着巴掌大的赤金嵌宝镂空缠丝祥云楼阁簪,这是今年过年之时才兴起的,最最时新的样式。据说是宫中的匠人远眺禁宫中的临仙阁而生出的灵感,将金钗打造成微缩版白云缭绕之时的临仙阁的样儿。这簪子刚刚流行不过七日,想不到杜衡就已经戴上了,可见她在宁亲王府中何等受宠。苏夫人想到这些,一颗心就如被野猫抓挠一般难受,她真恨不得一巴掌扇掉杜衡头上的新颖金簪,同时将那红润的气色连同皇家气度一并打散。 “大姑奶奶客气了。”苏夫人言不由衷的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脸上的肌肉也不由自主的抽了两下。 杜鹂看到大姐姐杜衡,眼睛立时直了,她此时眼中完全没有杜衡,有的只是那赤金嵌宝镂空缠丝祥云楼阁簪与杏红绣金妆花缎的雪狐褙子并七彩缭绫留仙裙,这一身衣裳首饰真是太好看了,已经知道打扮自己的杜鹂恨不能立刻扑上前将杜衡扒光,将这华美贵重的头面衣裳据为己有。 杜鸢看到杜衡,眼中也闪过惊诧与艳羡之色,不过她没有二姐姐杜鹂表现的那么明显,杜鸢在极短暂的失神之后,立刻拉着姐姐弟弟的手走上前,向杜衡躬身行礼道:“请大姐姐安。” 杜鹂与杜鹏不得不也跟着行了礼,杜衡伸手虚扶道:“二妹妹三妹妹弟弟不必多礼,请起吧。” 孙氏在一旁瞧了这般情形,故意掩口笑道:“今日才知道三弟妹娘家这般的好规矩,姐妹手足见面都礼数十足呢。我娘家的弟妹们可不这样,他们一见到我必定要生扑上来的,再想不起来老老实实的行礼。”这话听上去是在夸赞建威将军府,可是有心眼儿的人都知道孙氏是在嘲笑杜衡与隔母弟妹不亲。 孙氏在一旁瞧了这般情形,故意掩口笑道:“今日才知道三弟妹娘家这般的好规矩,姐妹手足见面都礼数十足呢。我娘家的弟妹们可不这样,他们一见到我必定要生扑上来的,再想不起来老老实实的行礼。”这话听上去是在夸赞建威将军府,可是有心眼儿的人都知道孙氏是在嘲笑杜衡与隔母弟妹不亲。 杜鸢心中正愁着没有时机在人前表现与大姐姐的亲近,便上前换住杜衡的手臂,扬起笑面娇憨的说道:“大姐姐,鸢儿可想您了。您还好么?” 要说杜鸢这话说的倒也算是合适,只是素来与杜鸢不亲近的杜衡却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真是别扭死了。杜鸢是什么样的人她从前虽然不太清楚,可是自从杜鸢被人剃光头发之后杜衡就猜到了一些。后来嫁给萧泽之后,萧泽为表诚意,将从前之事全都说出来了。所以杜衡现在很清楚杜鸢是怎样一个小小年纪便心机极深之人,象杜鸢这样的人,杜衡只想离她越远越好。 并不打算给杜鸢面子,杜衡轻轻抽出手,对孙氏说道:“多谢二嫂引她们过来。” 孙氏笑着说道:“弟妹真是太客气了,还谢什么呀,这么着,你先招呼着客人,我还得去二门上陪大嫂一起迎客。” 杜衡淡淡应了,孙氏便匆匆回了二门,自始至终,孙氏脸上虽然一直带着笑容,可是眼中却始终冷冰冰的,便是不知道内情的外人见了,都知道宁亲王府的小妯娌们关系不睦了。 苏夫人见到杜衡风光,心中恨的象什么似的,她与杜衡从来都无话可说,此时就算是有心讨好杜衡,苏夫人都说不出一句软和的话。几人沉默不语,杜衡将苏夫人等人引入东暖阁上,苏夫人与在座的几位王妃自有一番厮见,言语中当然少不了多多的巴结,便不再一一细表。 宁亲王妃因心疼小儿媳妇,招呼苏夫人之时虽然不失礼数,可是态度却透着疏离,就连给杜鹂杜鸢杜鹏三人的见面礼都很普通,两个姑娘各得了一套头面两匹缎子,杜鹏得了一套文房四宝并一部新书,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并没有苏夫人想象中的,宁亲王妃除下自己身上的首饰送给两个女儿做见面礼。 杜鹂与杜鸢拜见宁亲王妃之时,态度就很可圈可点了,杜衡从来没见过这两个如此的柔顺和气,特别是杜鹂,乖巧的仿佛是变了另一个人,对宁亲王妃极尽她所能想到的巴结之能事。 ------题外话------ 明早补足六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七回有惊无险 与后宅之中并不十分和谐的氛围相比,王府前院客堂之中的气氛就好太多了。 不论是做为宁亲王府的亲家还是得胜还朝的将军,杜大海身边都缺不了围着他奉承之人。好些人口中说着恭贺之辞,心中想的却是这杜大海真不知走了什么大运,发嫁个女儿冲喜也能救活一脚踩进阎王殿的萧三公子,被北蛮大军围困小半年还能冲围杀出,居然还奇迹般的生擒了当今最痛恨的乃达汗王,立下这不世之功,真真是羡慕死人啊! 杜大海发迹不过十来年,根基与前来向宁亲王爷拜寿的亲贵相比浅的不值一提,可是他先娶了益阳县主为妻,虽然益阳县主因为娘家坏了事而被免去县主之封,可她身上到底也流着四分之一的皇家血脉。如今又与当今的亲弟弟结为儿女亲家。这绝对是要飞速蹿红的节奏。所以一向看不起杜大海的亲贵们都放到高高在上的架子,热络的与杜大海攀谈起来。 一时之间,客堂之中竟然形成了以杜大海为中心的一个圈子。看到这般情景,萧泽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转身便往外走去。不想他刚走了两步,耳中便听到一声“贤婿且慢……”的招呼,萧泽只得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唇角含着淡淡的微笑问道:“岳父大人有何吩咐?” 杜大海向围着的自己的人点头致歉道:“诸们大人,杜某有要紧话与小婿说,稍后再还陪诸位大人说话。” 众人都笑着说道:“应该的应该的,杜将军一直为国征战,还不曾与女婿细聊过,您请……” 杜大海抱拳做了个圆揖告罪,然后快步走到萧泽面前,笑着问道:“贤婿借一步说话。” 萧泽不知道自己这便宜岳父想说什么,因怕他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便点头道:“岳父请。”这翁婿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客堂,杜大海这才急急说道:“贤婿,我已经一年多不曾见到小女,连她出阁都没有亲自送她,不知小女现在还好么?” 萧泽微微一怔,他没有想到杜大海撇下一屋子奉承他的客人,想问的竟然只是这个。“阿衡现在很好。”萧泽言简意赅的说道。 杜大海急忙追问:“若儿怎么个好法?” 萧泽看了杜大海一眼,淡淡道:“阿衡在王府之中,绝不会受任何人的欺凌羞辱,更不会被人用鞭子打成重伤,她的近身下人也不会被人挖去双眼毒打个半死。在王府之中,父王与娘亲都很看重于她,我更是爱重于她,我们住的交泰园,不论大小事情全由阿衡一个人说了算,我都听她的。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有丝毫的顾忌。” 这回换杜大海愣住了,他惊讶的说道:“贤婿,你刚才所言都是真的么?” 萧泽沉声道:“当然都是真的,岳父大人若是不相信,我可以让阿衡身边所有的陪房家人过来向岳父大人回话。” 杜大海急道:“如何不让若儿见我?” 萧泽很认真的看了杜大海一眼,沉稳的说道:“我从来不会强迫阿衡做任何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包括见您。她若愿意见,我自然没有二话,只会欢欢喜喜的陪她来见您,她若不让我陪我就在外面等着。可是她若不想见您,我便会用一切方法阻止你见她。” “啊……你……”杜大海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在追捕乃达汗王之时,杜大海身陷险境几乎命丧黄泉,是杜衡送他的保命之药救了他的性命,从那时起,杜大海脑中总会出现杜衡被自己逼着嫁进宁亲王府冲喜,日子过的极其凄惨的情形。杜大海歉疚极了,从那时起,他便暗暗做了决定,若是女儿的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他就算是拼着舍下这一场军功,也要求皇上做主允许杜衡和离大归重着嫁衣。 杜大海想到过很多种情形,却独独没有想到杜衡冲喜成功,萧泽恢复健康,她上得公婆疼爱,下得丈夫爱重,日子过的不知道有多好。这让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杜大海有些发懵。 “你真的这般爱重若儿?”杜大海心中突然泛起一股子浓浓的酸意,仿佛心中突然缺了一块似的,空的让人没着没落的。 “阿衡于我,比性命还重要。”萧泽短短一句话却重重的击打着杜大海的心,他知道自己再没有机会重得女儿之心,这个女儿,他彻底失去了。 “好……好……贤婿,从前是我糊涂,让若儿受了很多很多苦,她不想见我也是应该的。我请求你一定好好照顾她,爱护她,这一辈子都别负了她。”杜大海笔直的脊背突然间佝偻了,整个人看上去仿佛苍老了好几岁,神情也萧索许多,看去上竟有了一丝儿暮年之感。 萧泽皱眉看着杜大海,他真不明白杜大海心里到底都是怎么想的,他是真的在乎杜衡,还是在演戏给自己看,扮可怜以搏取同情呢?萧泽一时有些看不透了。 杜大海见萧泽皱眉看向自己,脸上尽是不信之意,他长叹一声说道:“贤婿不相信我,这也正常,我负若儿太多,太多了……本也没有脸面要求贤婿什么。”说完,杜大海便转身往客堂走去。 萧泽看着杜大海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人不论是真的在乎杜衡还是想搏取自己的同情,他都真的很可怜。 快步追上前去,萧泽叫了一声:“岳父,我答应你,这辈子都不会辜负阿衡,岳母大人的悲剧绝不会在她身上重演。” 杜大海听了这话,整个人僵直的立在当场,好半天缓不过劲儿。萧泽快步走上前,又在杜大海耳畔低声说了一句:“岳父大人,阿衡最在意的是当年岳母罹难之事,若是岳父大人能查出事情的真相,想来阿衡一定肯与岳父言归于好。” 杜大海身子微颤,双唇哆嗦了几下才颤声问道:“当真?” 萧泽重重点头道:“当然,这是阿衡最大的心病,也是她不快乐的根源。小婿原本自己调查,不过那样到底会伤了岳父大人的脸面,倒不如由岳父大人亲自调查,想来阿衡很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杜大海沉默许久方才缓缓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力去查。” 萧泽轻轻点头浅笑道:“那样最好不过了,多谢岳父大人这般为阿衡着想,小婿先谢您了。” 杜大海摇了摇头,涩声道:“贤婿,我当谢你,谢你这般用心的照顾若儿。” 这翁婿二人说话的时间不短,以至于萧淅都找了过来,他边快步走过来边扬声笑道:“三弟,怎么见了岳父就忘记招呼客人了,只顾着与你岳父说话啊……” 杜大海听得出萧淅在挤兑自己的女婿,便扬声说道:“二公子言重了,是本将拉着贤婿说话的,本将这便将贤婿还与二公子。” 萧淅脸上笑容微滞脚下的步子也慢了些,等他走到萧泽与杜大海的面前之时,萧淅已经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脸上又是满满的笑容了。 “小侄不过与三弟开个玩笑,亲家老爷可别往心里去,三弟与三弟妹成亲之事办的仓促,您那时还在北疆不得脱身,自然也没有机会提亲相看女婿,这会儿考一考三弟再是应该不过的。”萧淅笑着说道。 杜大海看向萧泽,眼中尽是笑意,他故意夸张的说道:“贤婿乃人中之龙凤,我只有满意欢喜的,哪里还用考他,二公子不必谦虚。” 萧淅原本想挑事儿的,毕竟当日宁亲王府有逼婚之嫌。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杜大海竟然是这样的态度,他看的出来杜大海并没有作假,他是真的对萧泽相当之满意喜欢。萧淅心里都快怄死了,心中暗道:“凭什么样样好处都被这个小贱种占了,连逼亲都不会让杜大海动怒,真真气死人了!” 萧泽见二哥被岳父撅了回去,不免在心中暗笑。他向萧淅微笑说道:“二哥,我自陪我的岳父,二哥也是有岳父的人,怎么竟不陪着呢?” 萧淅这下子更生气了,原来他的岳父前几日突然染了重病,别说是过府拜寿,就连床都不能起来了。太医都请了几回,却一直不见起色,为着这事,萧淅都快心烦死了。偏萧泽有意哪壶不开提哪壶,真快把萧淅给气疯了。 “你……你好!”萧淅咬切齿的说了三个字,立刻转身拂袖而去,他再生气也没有失去理智,知道自己万万不能担着在父王寿诞之日对弟弟大打出手的罪名,所以凭萧泽怎么挑衅气他,萧淅都只能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杜大海见自己的女婿脾气还挺硬的,心中不免有些担心,若是他在面对自己的女儿之时脾气也这么爆,他的若儿可怎么能受的住呢?杜大海可不知道,那怕萧泽在所有人面前都威猛如虎,他在杜衡面前也是绵软柔顺如羊的。大约只有杜衡向萧泽发脾气的份儿,萧泽再不会向杜衡发一丁点儿火气。 “岳父大人,您请到客堂与诸位大人说话吧,不用太久就开宴了。小婿还有别的事,就不陪您了。”萧泽对杜大海淡淡的说道。 杜大海忙道:“好好,你去忙吧,不用管我。”萧泽微微躬身行了礼,便匆匆离开了。他突然特别想见杜衡,想与杜衡说几句话儿。 “扣子,去瞧瞧你家夫人在哪里,若是方便,请她回交泰园一趟。”萧泽向扣子吩咐道。 扣子忙说道:“三爷,今儿夫人得陪王妃娘娘一整天呢,奴才听说女眷来的人数也不算少,夫人怕是且不得空呢。” 萧泽皱眉骂道:“糊涂东西,你不会去悄悄的问一问红菱,今儿你夫人的继母还有她三个孩子都来了,爷怕你夫人吃亏。” 扣子赶紧应道:“是是,三爷您息怒,奴才这就过去。” 扣子很快去了抱朴园,让小丫鬟将红菱叫了出来,细细的问了一回。红菱听罢笑道:“你快回去向三爷禀报,夫人这里好的很,非但没有受什么人的气,还得了许多夸赞呢。人人都夸我们夫人,把那娘儿四个气的脸都绿了。对了,外头的情形怎么样,三爷可见到夫人的父亲了?” 扣子笑道:“见到了,三爷对亲家老爷挺客气的,两人还单独说了一会子话,说完话三爷就打发我过来问问夫人这边的情形,三爷可担心那娘儿几个还有那两边的娘家人对夫人不客气呢。” 红菱低声笑道:“她们还得敢的,刚露出一点儿苗头,就被王妃娘娘弹压了,王妃娘娘可疼我们夫人了,你禀报三爷,请他不用为夫人担心。” 扣子点点头,忙又说道:“对了,你在夫人身边近身服侍,可一定留心那位小舅爷,别让他又生出什么坏主意伤了夫人。” 红菱轻道:“我心里有数呢,你当我傻啊,我也是那府里出来的,还能不知道那一位的性子,必是要严防死守的,再不敢叫他接近到夫人身边五步以内。” 扣子这才点头:“那就好那就好,行了,我快进去服侍吧,我也得找三爷回话了。哦,对了,差点儿把这事给忘记了,三爷让问问夫人可否走的开,若是走的开,三爷请夫人回交泰园说话。” 红菱想也不想便摇摇头道:“夫人走不脱的,今儿的女眷可也不少,王妃娘娘精神短,那两位又是出工不出力的,竟全要倚仗我们夫人周旋呢。” 扣子点点头道:“知道了,我不过白问问,夫人不得闲就算了,我去给三爷回话了啊。”说完,扣子又匆匆跑回前院。 听扣子说完,萧泽多少有些失望,可转念一想晚上再说也是一样的,说不定还能借这个机会在灯下多看他媳妇一会儿呢。这样想一想萧泽心里舒服多了,便又忙碌起来。 红菱回到杜衡身边,趁着杜衡更衣的时候悄悄回了话,杜衡听罢并没有说什么,可是红菱能感觉到夫人的心情比刚才好了许多,人看上去仿佛也精神了许多。看来夫人与三爷的好事就快近了,红菱很乐观的想道。 这一日宁亲王府好生热闹,所有的宾客用过寿宴之后便开始看戏,此时宁亲王妃精神已经短了许多,她实在没有精力再陪客人听戏了,便命程氏与孙氏相陪一众女眷,将杜衡留在身边服侍。杜衡原本就不怎么爱看戏,而且她又是怕热闹之人,正好乐得留下来与宁亲王妃两个个人清静清静。程氏与孙氏也觉得陪客人看戏很有脸面,一时之间宁亲王府的四个女人倒难得和睦了一回。 杜衡正陪着宁亲王妃说话,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之声,接着便传来的门外丫鬟们的请安之声:“奴婢请王爷安……” “父王来了?母妃,儿媳回避了。”杜衡有些惊讶的说了一声,宁亲王妃白嫩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意,拉住杜衡的手笑道:“一家子至亲骨肉,不必讲这些虚礼,你父王也不会待太久的,你只在这里陪着娘亲就好。” 说话间宁亲王爷便走了进来,手中还抱着一只不小的金丝檀木匣子。 “爱妃,本王听说你身子不适,怎么了?”宁亲王爷一进门就紧张的问了起来。 宁亲王妃含笑摇头道:“只是略有些疲惫,实在不算什么事,怎么还惊动了王爷?” 宁亲王爷看向杜衡问道:“泽儿媳妇,你娘亲的身子可还好?” 杜衡点头道:“回父王,娘亲真的只是有些疲备,并没有其他的事,只要歇会儿就行了。” 宁亲王爷这才放了心,笑着说道:“爱妃,刚才淆儿进献了一尊墨玉弥勒佛,本王想着你必定喜欢,便先给你送过来赏玩了。”说罢,宁亲王爷便将金丝楠木匣子放在桌上,打开了箱盖。 ------题外话------ 明早补足六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八回父子怄气 杜衡来到宁亲王爷的书房之时,见萧泽也在书房之中,在他脚旁的篮子里还趴着一只肚子鼓起的小猫,宁亲王爷则亲自打开那只金丝楠木匣子,小心翼翼的将那尊墨玉弥勒抱了出来。 “泽儿媳妇,你来的正好,快来验一验。” 杜衡应了一声,将手中拿着的橘子剥开,舍去橘瓣儿不用,单只用新鲜橘皮在那尊墨玉弥勒佛象的背后用力擦拭起来。 宁亲王爷与萧泽都屏住呼吸,不错眼珠子的盯着杜衡手中的橘皮。只擦拭了十几下,那片橘皮便由原本的橙黄色变成了紫黑色,宁亲王爷急急问道:“泽儿媳妇,这是怎么回事?” 杜衡放下手中的橘皮低声说道:“父王,这尊弥勒佛像被用药液浸泡过。若是媳妇的判断没错,这药对普通人并不致命,可是对孕妇却其毒无比,孕妇若近接触此药,必会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 萧泽忙将那只伏在篮中的小猫抱起来,他本想将小猫送到佛像近前,不想一把小猫萧泽就觉得手指触到什么湿乎乎的东西,他低头仔细一看,不由惊呼道:“啊,这只猫流了好多血……” 宁亲王爷抢步上前低头去看,只见那只黑黄花相间的小猫正无力的蜷伏于萧泽的手上,琥珀般的双眼已经失了神彩,鲜血顺着萧泽的双手滴落,这只小猫已经连喵喵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它的脑袋向旁边一歪便没了气息。 “父王……”萧泽抬头叫了一声。 宁亲王爷心中又惊又痛,心绪烦乱如乱麻一般,他无力的说道:“泽儿,把这猫拿出去处理了。” 萧泽低声应了一句,立刻走出书房,命扣子将猫尸处理好。扣子接过小猫,摇摇头叹了口气,自去处理了。 宁亲王爷的心腹内侍赶紧打来热水,服侍萧泽仔仔细细的洗了好几遍,直到再没了血腥之气,萧泽这才匆匆回了书房。 书房之中,那尊墨玉弥勒已经被封入金丝楠木匣之中,门窗也都打开来透气,萧泽快步走到宁亲王爷身边,沉声问道:“父王,这尊玉佛是何人送的?此人企图加害娘亲,断不能轻饶了他。” 宁亲王爷双眉紧锁,他看看萧泽,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萧泽急了,忙问杜衡道:“阿衡,你知道这害人的东西是谁送的么,也太狠了!娘亲与他们有什么仇,为何要这般加害娘亲与弟弟?” 杜衡略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今日倒是听父王提过一句。”这是实话,下午宁亲王爷的确提过玉佛是萧淆敬献的,总不能让杜衡当面扯谎说不知道吧。 宁亲王爷听了杜衡之言,只得说道:“泽儿,这尊墨玉佛是你大哥敬献给父王的……泽儿你站住……”宁亲王爷的话还没有说完,勃然大怒的萧泽已经向门外冲去,唬的宁亲王爷大叫一声也跟着冲了过去,总算在书房门口处抓住了萧泽的手臂,将他硬拦了下来。 “泽儿,你不要冲动!”宁亲王爷沉沉喝了一声,将萧泽拽回书房,硬按倒在椅子上。 “父王,那是您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萧泽双眼赤红大吼起来。 宁亲王爷按住萧泽的双肩沉声道:“泽儿,为父知道,你放心,这事为父一定会彻查到底,将真凶全都揪出来。” 萧泽瞪着宁亲王爷,恨恨讥诮说道:“又是这句话,上次父王也是这么说的,可是结果呢,请问父王真凶何在?还不是不了了之!我现在算是知道了,娘亲还有弟弟在父王心中什么都不是,为了保住某人,父王宁可牺牲娘亲还有娘亲所生的孩子!” 宁亲王爷勃然大怒,举起手便要打向萧泽,萧泽毫不示弱,一双酷似宁亲王妃的双眼正死死的瞪着自己的父亲。 看到这双眼睛,宁亲王爷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了,他颓然放下手,握住萧泽的肩膀说道:“泽儿,为父不是那样的人。” 萧泽瞪着父亲,愤怒的叫道:“父王,空口说白话谁都会!” 宁亲王爷气道:“泽儿,你要为父怎样说才肯相信?” 萧泽沉沉说道:“父王若肯与儿子立个约定,儿子便相信您。” 宁亲王爷皱眉道:“你说!” “除非父王答应儿子七日之内将意图加害娘亲之人全部揪出绳之以法,否则儿子便带着娘亲与阿衡搬出王府,也好让娘亲平平安安的生下弟弟!”萧泽在最初的愤怒过后,很快恢复了理智,他故意说出这样的条件,目的就是再次激怒他的父王,以激将法逼迫他的父王处置真凶萧淆。那尊墨玉弥勒的来历萧泽最是清楚,除了萧淆之外,再不可能有其他人对墨玉弥勒动这样歹毒的手脚。 “胡闹,混帐话!你娘亲是我妻子,你凭什么带她出府!”宁亲王爷勃然大怒,额上青筋迸的老高,脸色也紫涨的极为吓人。 萧泽也不示弱,梗着脖子叫道:“你保护不好你妻子,难道还不许我保护我娘亲!” “你……混……”宁亲王爷被萧泽气的血往上撞,一句话没说完便向后摔倒。萧泽赶紧抢步上前扶住宁亲王爷,杜衡也冲了出来,不由分说拔下头上的金簪便往宁亲王爷的双耳耳垂扎去。 在分别挤出两大颗紫黑色的血珠子之后,宁亲王爷才缓过劲来,萧泽扶着他在椅上坐下,宁亲王爷用颤抖的手指着萧泽,气道:“小混蛋,你气死本王了……” 萧泽不敢再顶撞父王了,只拉长了脸不说话,杜衡则半跪在公公的面前,急急的说道:“父王,您忍一忍,儿媳需得针刺十宣放血才能彻底缓解您的症状。” 宁亲王爷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杜衡用金针刺破宁亲王爷的十个手指头,分别挤出数滴鲜血,宁亲王爷果然立刻感觉舒服多了,刚才 那股头晕目眩稳不住身体的感觉已经消除的差不多了。 “泽儿媳妇你果然医术高明,为父好多了,快起来吧。”宁亲王爷对杜衡笑着说道。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父亲的萧泽却哼了一声,他弯腰将杜衡扶起来假装浑不在意的说道:“我媳妇当然是好的。” 宁亲王爷被萧泽气乐了,故意与萧泽顶着说道:“没有为父,你上哪儿娶这么好的媳妇!早知道你是这个混不吝的臭小子,才不给你娶这么好的媳妇!” 萧泽急了,他赶紧抓住杜衡的手叫道:“父王,阿衡生来就是我的媳妇,凭是谁也不能抢走!” 宁亲王爷瞪着他说道:“你也知道媳妇被人抢心里不好受?刚才是谁要抢本王的媳妇来着!” 敢情宁亲王爷在这里等着儿子呢,萧泽便气的直倒气,愤愤叫道:“那是我娘亲,而且你没也保护好她!” 宁亲王爷粗声叫道:“你少胡说,你娘亲好好的!” 杜衡轻轻碰了碰萧泽,低声说道:“阿泽,你别再顶撞父王了,刚才真的好险!” 萧泽听了杜衡之言,方才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宁亲王爷却是得理不饶人,也重重哼了一声说道:“臭小子,白生养你一回,还不如你媳妇贴心!” 萧泽刚想顶嘴,杜衡却轻轻摇了摇他的衣袖,果然萧泽便哑火了,再没说什么不中听的话。 “父王,娘亲有孕还不足三个月,却已经两次险遭毒手,阿泽他才会这么担心的,儿媳听人说过,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若是不将下毒之人找出来,娘亲就始终陷于危险之中,娘亲离分娩还有七个月,这七个月可让娘亲怎么熬过去呢,请父王三思。”杜衡在宁亲王爷面前跪倒,情真意切的说道。 宁亲王爷长长叹了口气,对萧泽杜衡说道:“泽儿媳妇,你的心思为父明白,泽儿,快把你媳妇扶起来。” 萧泽并没有立刻去扶杜衡,而是与杜衡并排跪着,向宁亲王爷说道:“父王,儿子求您一定不会姑息加害娘亲之人。”说罢,萧泽便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宁亲王爷再也坐不住了,他探身将儿子媳妇扶起来,沉沉点头道:“泽儿,你一定要相信父王!” 萧泽望着父王的双眼,良久方才点了点头,与杜衡一道站了起来。 宁亲王爷看着他们夫妻二人,沉声说道:“泽儿,答应父王暂时什么都不要做,为父一定会查清楚真相的。” 萧泽望着他父王的双眼,点点头道:“好,萧泽答应您,暂时什么都不做,只耐心等您查明真相。” 宁亲王爷满意的点了点头,却不知道他的儿子与他玩了个小花招,萧泽是什么事情都不做只耐心等待,可是这不代表点金公子也什么事都不做。以点金公子的实力,想抽丝剥茧查出事实真相,并不是件很难办到的事情。 “今日晚了,泽儿,你与你媳妇都累了一天,快些回去休息吧。”宁亲王爷疲倦的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力的说道。 杜衡见公公的情形不太好,便轻声说道:“父王,您明日最好请太医过府诊个平安脉。” 宁亲王爷摇摇头道:“就不必找太医了,泽儿媳妇,你的医术很好,为爷相信你。明日养好精神再给为父诊脉开方子吧。”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宁亲王爷也不是逞强好胜之人,他知道自己得喝上一阵子汤药调理身体了。否则还真难支撑到宁亲王妃腹中的小儿子长大成人。 杜衡想了想,轻声建议道:“父王,要不儿媳现在就为你诊脉?” 宁亲王爷很体贴的说道:“诊脉很耗神的,你今日也累了一天,还是回去休息要紧。” 杜衡轻轻摇了摇头,取过一只湘色小靠枕放到高几之上,将宁亲王爷的手臂扶着在小靠枕上放好,然后便宁神静气的诊起脉来。 萧泽屏住呼吸站在一旁,仿佛是怕自己的呼吸的动静太大影响了杜衡的诊脉一般。其实别看他刚才顶撞宁亲王爷顶撞的很凶,其实萧泽心里还在很在乎他父王的。 杜衡诊脉诊的很仔细,两只手腕都诊过之后,杜衡方才轻轻吁了一口气,显然宁亲王爷的脉相比杜衡刚才想象中的要好的多。“父王,您的情况还好,今晚好好歇上一晚上,千万不可再动气,明儿媳妇做些疏风平肝的药膳,您吃上一阵子就行了。” 宁亲王爷微笑道:“泽儿媳妇,你很不用这么辛苦,只交代给下人也就是了,你还小呢,不太太过劳累了。” 萧泽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是在哼谁,反正他的不满之意能让旁人听出来。 杜衡赶紧看了萧泽一眼,萧泽没奈何的咕嘟着嘴巴不说话了。宁亲王爷看到这一幕,心中很是欣慰,还好儿媳妇能制得住这个性子爆起来如由烈马一般的儿子,否则日后宁亲王府再别想有安定平静了。 萧泽与杜衡出了抱朴园,萧泽抬头看看天,对杜衡说道:“阿衡,时候不早了,我们坐轿回去吧。” 杜衡今日的确也是累着了,也没有什么精力散步,便点点头应了。 少时,在萧泽的示意之下,婆子们抬过一顶很宽敞的暖轿,足够萧泽与杜衡两个人乘坐。此时杜衡已经没有力气与萧泽再计较这些了,便与萧泽一起坐上轿子回了交泰园。 萧泽本想与杜衡聊会儿天,可是随着轿子的摇晃,杜衡竟然就这么睡着了。萧泽心疼的看着杜衡,他知道杜衡这一天过的非常不容易,便也不忍心吵醒杜衡,只是轻轻撩起轿帘一角向外做了手势,命婆子们将轿子抬的慢些稳些,不要颠醒了杜衡。 轿子一直抬到交泰园上房门口,此时杜衡还没有醒过来,萧泽本想将杜衡抱入房中,又怕杜衡误会他意图轻薄,最后只得在杜衡耳畔轻声唤道:“阿衡,咱们到了,回房再睡吧。” “嗯……”杜衡低低的嗯了一声,迷迷瞪瞪的被萧泽扶着下了轿,又被他半扶半抱着进了房间,急得杨梅红菱并李嬷嬷等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们到底是跟进去服侍呢,还是…… 片刻之后,房中传来一声低唤:“来人……” 杨梅红菱赶紧跑了进去,萧泽正扶着杜衡站在内室房门之前,一看到杨梅红菱跑进来,萧泽便轻声说道:“你们快扶夫人进去安置,动作轻些,不要吵醒她。” 杨梅红菱低低应声称是,两人扶着杜衡将她送入内室。莫约过了一刻钟,这两人才退了出去,向萧泽屈膝回道:“回三爷,夫人已经睡下了。” 萧泽点了点头,挥手道:“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因萧泽住在隔出来的外间,所以便没了值夜丫鬟的位置,所幸萧泽与杜衡都是那种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上夜的性子,所以红菱与杨梅在服侍杜衡就寝之后,便可以回自己住处休息,等次日一早再上来当差就行了。 杨梅与红菱退下,萧泽进了净房胡乱擦洗一回,然后便和衣躺在罗汉床上,他此时毫无睡意,满脑子都是那尊墨玉弥勒佛像,他将前阵子萧淆甚至是程氏在买佛像前后所发生的事情都在脑子里细细的过了遍,想从中找到什么以供查明真相的蛛丝马迹。只是萧泽滤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丝毫线索,这让一向冷静的萧泽心情越发烦闷了。 大眼着双眼不知道过了多久,萧泽还在罗汉床上翻过来掉过去的烙饼,这时,内室仿佛有了什么悉悉嗦嗦的动静,萧泽干脆翻身坐了起来,眼睛直盯着那扇内室门。果然片刻之后,内室的房门被轻轻拉开了,杜衡向外轻轻问道:“萧泽,你睡了么?” ------题外话------ 明早补足六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三回贼惦记 次日一早,萧淆与程氏早早来到抱朴园请安,萧淅与孙氏还有萧灵很快也来了,倒是萧泽与杜衡来的最晚,这两人大半夜起来秉烛夜谈,三更之后方才歇下,早上难免起的迟了。 众人请安过后,宁亲王爷并没有提起墨玉弥勒之事,他神色如常,很平静的吩咐道:“三日之后皇上开印理政,你们兄弟三个如今都是有职之人,需得好好当差才是。”三兄弟齐齐躬身应声称是。萧淅心中却暗暗腹诽,他不过是个龙禁尉的虚职,能当什么差,难不成还真顶盔披甲去守宫门么? 宁亲王爷说完了儿子,又看向三个儿媳妇。看向程氏之时,宁亲王爷的心中很是不快,眼神也冷冽许多。别的都不提,单只一条,程氏进门六年不曾给萧淆生下一子半女,这就足够让宁亲王爷不待见她了。 视线从大儿媳妇移向二儿媳妇,宁亲王爷皱眉道:“老二媳妇,身体是根本,你这般羸弱,如何能尽早为淅儿开枝散叶?赶紧将身体养好,也好早传喜信儿。” 这阵子孙氏为了娘家父亲的病而寝食难安,她自从上回被萧淅踹过一脚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太好,又遇上这样那样不顺心的事情,所以孙氏看去上的确憔悴消瘦很多,仿佛一阵风吹过就能将她吹的飘起来。 孙氏屈膝小声应道:“是,儿媳谨遵父王之命。” 程氏见公公越过自己直接与孙氏说话,心知公公必是已经放弃自己了,她心中一阵酸楚,赶紧低下头掩去脸上的悲伤之色,房中虽然暖和,可是程氏却觉得如同身陷冰窖一般。 等宁亲王爷看向杜衡的时候,眼中不觉带了一抹笑意,对于杜衡这个儿媳妇,宁亲王爷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唯一一点遗憾便是杜衡的年纪小,得到年底方才及笄,他若是想抱上杜衡生出的孙儿,最快也得等上两年。 “泽儿媳妇,开年之后父王会很忙,你娘亲的身子就托付给你了,有你照看的,为父非常放心。”宁亲王爷微笑的说道。 听了这话,众人都将目光投向杜衡,萧淆萧淅倒还好,可程氏与孙氏心中的怨毒却又积蓄了一层,若有人问程氏孙氏心中最恨的是谁,只怕杜衡是头一位的。若没有杜衡这个对照组,程氏和孙氏或许还会觉得自己的日子还不错,可是自从杜衡嫁给萧泽之后,程氏和孙氏便觉得自己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盼着杜衡倒霉已经成了程氏孙氏的心魔了。 “回父王,儿媳必定尽全力服侍娘亲,不使父王有后顾之忧。”杜衡垂眸轻声回话,又得了宁亲王爷的一番夸奖。 “灵儿,你又长大了一岁,是大姑娘了,跟着你三嫂一起陪伴娘亲,要多向三嫂学习才是。”宁亲王爷看向唯一的女儿,眼神更加慈爱温和了。萧灵这几个月的进步非常大,宁亲王爷看在眼中喜在心里,照这样发展下去,他还是有办法给女儿寻个好女婿的。 萧灵乖巧的福身应了下来,还对杜衡笑着说道:“日后我就跟着三嫂一起服侍娘亲,三嫂,你可不能嫌我麻烦哦!” 杜衡浅笑道:“怎么会呢!” 程氏见不得杜衡这般受欢迎,便出声说道:“父王,灵儿妹妹也该学习如何管家了。”如今宁亲王妃有孕在身自然不便教导萧灵管家之事,除了宁亲王妃之外,也就是程氏最有资格教导萧灵,所以程氏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倒有些个争夺萧灵的意味了。 一直坐在旁边微笑不语的宁亲王妃缓缓开口道:“还是世子妃想的周全,灵儿,往后你跟你三嫂每日过来,娘亲每日教你半个时辰,等学的差不多了再派你差事练手,好不好?” 萧灵忙摇头说道:“娘亲,您得多休息呢,也不急于一时,嬷嬷们也教了一些,等你生完小弟弟再教导女儿也是一样的。总不至于晚学一年就学不会了吧?” 宁亲王妃嗔道:“你这丫头就是饶舌,罢了,今年且由着你再散淡一年,横竖跟着你三嫂你也能学到不少东西的。明年再正式学习管家也不迟。” 程氏被继婆婆和小姑子明晃晃的撅了回来,脸上顿现难堪之色,心中更恨。便是萧淆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如今他还是世子,他们夫妻便已经各种不受待见了,若是……萧淆真的不敢再往下想了。 “行了,别的也没什么事,都散了吧。”宁亲王爷挥了挥手,命孩子们退下,萧淆等人只能躬身告退各自回房了。 回到钟毓园,程氏愤愤说道:“怎么没看见那尊墨玉弥勒?” 萧淆心里正烦着,一听程氏说话便火冒三丈,瞪着她吼道:“急什么急!” 程氏在抱朴园中受了一肚子的气,又被萧淆这么一吼,真真是悲怒交加,她转身奔入内室,扑到床上放声大哭起来。萧淆本来就烦的要命,又听程氏哭嚎不休,他怒哼一声,负气甩袖而去,完全不理会程氏了。 程氏见丈夫丝毫都不在乎自己,心中越发悲苦,哭的也更加伤心了。直把她身边的丫鬟嬷嬷急的满头大汗,众人忙都跪在地上苦劝,只是程氏心中的委屈不是哭几声就能消解的,她这一哭,竟哭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哭到脱力方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程氏刚刚睡着,孙氏便寻了过来,程氏身边最得力的胡嬷嬷忙出去见礼,压低声音说道:“二少夫人来的不巧,我们夫人刚刚睡下了。” 孙氏奇道:“这不晌不晚的,大嫂怎么却睡觉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自从程氏给了孙氏那所谓的促孕之药,孙氏便对程氏感激不尽,一日里便是无事也要过来几次寻大嫂说私房话儿的。 胡嬷嬷摇了摇头,低低道:“论说做奴婢的不该多嘴多舌,可是二少夫人,我们夫人真是太苦了!奴婢都看不下去啊!” 孙氏长长叹了口气,点点头道道:“是啊,大嫂的确是太苦了,胡嬷嬷,你平时要多开解大嫂,你是大嫂的奶嬷嬷,你的话大嫂还是能听进去的。” 胡嬷嬷沮丧的说道:“老奴哪能不劝的,只是……唉,心病还需心药医,老奴劝一万句,也不……也没用啊!”胡嬷嬷原本想说也不顶世子爷说一句,可临了却硬生生改了口。她是做奴仆的,怎么敢说主子的是非呢。 细细想一想大嫂程氏的境遇,孙氏不知道能说什么了,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大嫂已经歇了,那我便不打扰她了,胡嬷嬷,你好生服侍着,多多劝解吧。”说完,孙氏便离开了钟毓园。 萧淅见孙氏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免撇了撇嘴讥诮道:“今儿回来的早啊!” 孙氏没有心情与萧淅吵闹,只是闷闷坐到一旁发呆,萧淅见妻子的情形不对,便也收了刚准备说出口的讥讽之言,起身走了过来问道:“你这是怎么来,难道是受了大嫂的气?” 孙氏摇摇头,伤感的说道:“大嫂怎么会给我气受的,她如今尽受别人的气了。” 萧淅听了这话点点头道:“这话说的也是,刚才父王连看都不看大嫂一眼,看来大嫂与大哥的缘份是要尽了。” “不会吧,二爷,您是说父王有意让大哥休妻再娶?”孙氏震惊的跳起来问道。 萧淅耸了耸肩膀说道:“谁说的准呢,不过就算父王不让大哥休了大嫂,也必会让大哥纳侧室。以大嫂的性子,她哪里能受的了这个,若是她愿意,大哥早几年就已经有正经妾室了。”对于萧淅这样的亲贵公子哥儿来说,通房丫鬟是不能算在妻妾名册之上的,那不过就是个玩物罢了。 孙氏心中顿时有了兔死狐悲之感,她低着头不说话,只专注的看着自己的小腹,盼望着自己现在就已经怀上身孕了。 萧淅听不到妻子回话,便看了过来,他见孙氏望着小腹,便急切的说道:“怎么,你身子不舒服么?”萧淅也在盼着孙氏有孕,所以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萧淅与孙氏都会往有身孕上去想。 孙氏摇摇头道:“不知道,还没到日子,大约还要过三四日才到。”这说是的孙氏的小日子,若是小日子没有如约而至,孙氏便极有可能是怀上身孕了。 萧淅立刻在孙氏身边坐下,急切说道:“一定要怀上啊,要不然……” 孙氏娘家父亲的病情很不好,万一他去了,孙氏便得守孝,与萧淅分房,萧淅想要嫡子的心愿便得落空了。孙氏明白丈夫的意思,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我爹那边……太医都说没有好办法,二爷,能不能求三弟妹给我爹诊脉,说不定三弟妹还有能办法呢?”孙氏知道萧淅如今最不想提起的就是萧泽与杜衡,可是她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起来。 “嘁!你真当她是神医么,还去求她,你不要脸面爷还要呢!不许去!”萧淅没好气的喝道。自从杜衡嫁入宁亲王府之后,萧淅便觉得自己各种倒霉,如今他是一听人提到萧泽杜衡便头疼的不行。 “这……是,妾身听爷的吩咐。”孙氏只能无奈的说道。 萧淅许是觉得自己刚才语气太硬了,便缓了声气说道:“也不是我非不让你去求她,只是咱们求也白求。你没听大哥大嫂说过么,上回大哥想让她给我诊脉,都被三弟撅了回来,说什么断断不许他的媳妇给别的男人诊脉,我呸,显得就他是情种么!”萧淅越说越气,若是萧泽此时在他的面前,萧淅铁定会一口啐过去。 可是萧泽并没有在萧淅的面前,此时他也不在宁亲王府之中,而是出府去安排调查萧淆与程氏之事了。 安排完之后,萧泽便去了东市的糕饼铺子,他记得寥嬷嬷说过,杜衡小时候最爱吃三和斋的松子玫瑰糖,萧泽准备买上一包回去讨媳妇儿的欢心。 拿着一只油纸包,萧泽从三和斋中走出来,正要上马之时却听到人有在高喊:“阿泽堂弟……” 萧泽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这么叫他的人不多,四皇子便是其中一个最爱如此称呼他的人。萧泽只能将油纸包放入鞍袋中收好,然后转过身子扬起笑脸迎着四皇子走去。 “四殿下今儿好兴致,也来逛街买点心么?”三和斋处于东市兴义坊,这条街上的店铺全是买各式点心的,所以萧泽才会有此一问。 四皇子当然不会说他的心腹在街上看到萧泽,他便匆匆赶了过来。有道是相请不如偶遇,偶遇后当然要吃茶聊天,聊的投机了再一起吃个午饭,如此一来这关系不是拉近了么。 “是啊,今儿闲来无事出门逛逛,顺便给你四嫂买些点心,女人家都好这个。”四皇子知道萧泽极为看重他的媳妇,所以也决定以一个疼媳妇的好男人的形象出现在萧泽的面前,再不济两个讨论讨论如何疼媳妇,这也算是有共同话题。 四皇子为了拉拢萧泽,还真是下了不少的工夫。 萧泽微笑道:“四殿下真是体贴。” 四皇子萧经笑道:“阿泽堂弟,你我兄弟之间何必这般客气,你叫我一声四堂兄也就行了,别总殿下殿下的听着怪生分的。对了,你买好点心了么?” 萧泽微笑道:“我已经买好了,四堂兄你还没买吧,我就不耽误了你了。” 萧经急忙笑着说道:“诶,说什么耽误不耽误的,阿泽堂弟,我们这么巧遇上也算是有缘,不如我们去吃茶聊天儿?”这会儿吃早饭嫌晚吃午饭嫌早的,也只能先喝茶了。 萧泽对于萧经的用心心知肚明,他无非是想拉拢自己罢了。特别是在岳父杜大海回京之后,不独四皇子萧经,就连太子都高看萧泽一眼,甚至太子都肯压下心中的绮念,打算正正经经的拉拢萧泽了,只不过碍于世子萧淆,太子还没有采取什么直接行动罢了。 “四堂兄的好意萧泽心领了,只是我刚买的点心须得趁热吃才有滋味,不瞒四堂兄,昨儿我吃多了酒犯混,惹我媳妇不高兴了,这不,我得赶紧回去哄哄她。”萧泽故意苦着脸说道。 萧经只得无奈道:“唉,真是不巧的很,那好吧,我不耽误阿泽堂弟哄弟妹了,过几日你到我府上来吃酒,咱们兄弟好好聊聊。”知道不可以强迫萧泽,所以萧经只能假装大方的说了起来。 萧泽立刻做揖道:“多谢四堂兄体谅,您慢慢逛,我这就回去了。” 萧经点点头,看着堂弟萧泽翻身上马绝尘而去。轻轻叹了口气,萧经低声道:“萧泽,你也太滑不溜手了,我就不信逮不到你!” 诸皇子之中,最有实力与太子争皇位的便是皇后所出的四皇子萧经,所以太子在萧经身边安插了眼线。故而萧经数次拉拢萧泽未遂之事太子尽知道的。 三和斋门前的一幕很快传到了太子的耳中,彼时,太子正与宁亲王府世子萧淆说话。听完小太监的密报,太子用一种研判的眼神看向萧淆,心中正暗自评估着萧淆与萧泽这兄弟二人谁的份量更重。 虽然萧淆这几年没少给太子上供,可是一但太子判断出萧淆没有萧对有价值,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将萧淆一脚踢开,转而向萧泽示好,将萧泽拉入太子一方的阵营。很早就失去生母的太子为了在宫中生存下去,已经养成了极凉薄的性情。 ------题外话------ 明早补足六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回萧绎亲事 上回说到太子想开家钱庄以解决他捉襟见肘的窘迫经济现状,萧淆便建议太子入股点金公子的信德钱庄,此时他们都不知道这点金公子就是萧泽,还以为点金公子是以人傻钱多憨直好糊弄而著称的达斡人。 太子原本有些犹豫,当他听萧淆说点金公子是达斡人,便立刻说道:“好,这事就交给阿淆你去办,此事办成,孤再无后顾之忧。你先去谈着,孤这便开始准备银两。”那是,有了取之不竭的钱袋子,太子当然不必再为无钱可用而发愁了。 萧淆心中暗喜,赶紧应了下来,他与太子一样,也是缺钱缺的要命,若是此事办成,那怕是太子吃肉他喝汤,也能得一注源源不断的收入,有了钱,他便有了底气。 太子平日出宫的时候不多,难得今日有机会出来,除了萧淆以外,他还要见不少支持他的亲贵臣子,所以萧淆在回完事之后便立刻告退,太子自不会留他,命近身内侍将萧淆从后门送走,免得引起旁人的注意。事实上除了太子自持身份,必要走正门出入之外,其他人来此,走的都是后门。 出门之后,萧淆回头看看这座并不很宽敞的四进宅院,暗暗想道:“这宅子到底逼仄了,等有了银子,说什么也得劝殿下买几套大宅院才是,唉,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从前门进出啊?” 萧淆上了马车,对赶车的近身长随吩咐道:“长喜,去信德钱庄总柜。” 萧淆的长随刘长喜年前年后没少往信德钱庄跑,他应了一声抖起马鞭打了个空响,便往信德钱庄而去。 很快到了信德钱庄门口,萧淆命刘长喜进去问话,他早在年前就曾数次派刘长喜传话,说是有一注极大的生意要与点金公子面谈,当时就被信德钱庄的大柜头以东家回达斡过年为由回绝了。达斡人因为都很富庶,所以他们会变着法儿的过节取乐,不拘是哪个民族的节日,到了日子达斡人都会当成自己的节日去庆祝,这也就是萧淆会告诉太子点金公子是达斡人的原因。 刘长喜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他来到马车旁边,无奈的低声说道:“回世子爷,大柜头说点金公子还没有回来。” “还没回来,这都几个月了?简直岂有此理!”萧淆闻言大怒,在马车中厉喝起来。 刘长喜小声说道:“听那大柜头说,点金公子怕是三五个月都回不来的。” “什么?”萧淆听了这话越发生气了,他刚刚在太子面前保证会尽快入股信德钱庄,若是那点金公子三五个月不回来,他岂不是连谈都没得谈? “算了,先回府。”萧淆烦闷的说了一句,便再不说话了。刘长喜赶紧跳上来赶起马车往王府方向行去。 “回王爷,世子爷出府之后先去了北城一府小宅院,莫约停留了大半个时辰,然后又去了信德钱庄。世子爷没有下车,只是命刘长喜进去,不到一盏茶的时候刘长喜就出来了,世子爷便直接回府,一路并没有再做任何停留。”一个身着灰青色衣裳的男子跪于宁亲王爷的面前,细细禀报起来。 原来宁亲王爷因墨玉弥勒之事对大儿子起了疑心,便命心腹手下暗中跟踪萧淆,萧淆刚一回到王府,这人便来向宁亲王爷禀报了。 “北城的宅子,北城是都是穷力巴的住处,他去哪里做什么,丙四可曾查过那所宅子?”宁亲王爷皱眉问道。 宁亲王爷有一枝极心腹的人马,人数并不多,只有三十六人。这三十六人都隐去本名,分别以甲乙丙丁为姓,一至九为名。 丙四回道:“回王爷,已经去查了,下午便会有结果。” 宁亲王爷点点头,沉声道:“下去吧,继续盯着萧淆,不可有丝毫懈怠。” 丙四应道:“是,小人谨遵王爷之命。”说罢丙四便退了下去,如同他来时那般悄无声息。 “淆儿难道真有什么事隐瞒本王?”宁亲王爷喃喃自言自语起来。说心里话,宁亲王爷真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儿子,萧淆六岁那年宁亲王爷就为他请封世子,一来是想安儿子的心,二来,宁亲王爷是真的对这个儿子抱有很大的希望,六岁之前的萧淆还没有长歪,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宁亲王爷没有单独待太久,便有人在门外禀报:“王爷,属下甲六求见。” 宁亲王爷立刻沉声说道:“进来。” 少时,一个精干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跪下见礼之后将三张纸呈送到宁亲王爷的面前。宁亲王爷接过后并没有急着看,只问道:“多宝轩掌柜说了什么?” 甲六禀报道:“回王爷,多宝轩的陆掌柜承认曾将一尊墨玉弥勒以一万两银子的价钱卖给世子爷,那尊墨玉弥勒是陈子纲所制,世间仅有一件,是于世子爷到多宝轩的三日之前才雕成的,除了陈子纲与陆掌柜之外,过手之人便只有世子爷。” 宁亲王爷点了点头,心情更加沉重了。陈子纲是天下闻名的制玉大师,他绝对不能在自己的作品上下毒,而多宝轩的掌柜应该也不会做这么自毁名声的事情,若是从多宝轩买出的东西出了岔子,他的买卖就别再想做下去了。 “陈子纲处可曾调查到?”宁亲王爷沉声问道。 “回王爷,小人也调查了,陈子纲承认曾做过一尊墨玉弥勒,用的是半年之前胡人从于阗贩至京城的墨玉制成,因他欠了多宝轩一个人情,这才将墨玉交于多宝轩出售,小人仔细查问过日期,陈子纲与陆掌柜所说的日期完全吻合。小人也找到那名贩卖玉石的胡人商贩查证,确认陈子纲没有说谎。这三人分别写下证词并签字画押。”甲六是个心思缜密之人,非但调查的极为详尽,连证词这种官方才需要用到的东西他都一并拿到了。 宁亲王爷点点头,赞了一声“好”,才打开证词查看。真不知道甲六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那三人写下亲笔证词,还按了手印以示证词的真实可信。 甲六说的很简单,但陈子纲陆掌柜并那名胡商的证词却写的很详尽。看过之后,宁亲王爷面色更阴沉了。 甲六回完事便退了下去,宁亲王爷痛心道:“萧淆,你真是让本王太失望了。”看过那三人的证词,特别是陈子纲与陆掌柜的证词,宁亲王爷几乎已经能确认那尊墨玉弥勒是被萧淆动了手脚的。 其实这个很好想,墨玉弥勒所带的毒性只是针对孕妇的,对普通人并没有任何作用,这分明是针对宁亲王妃下的毒,除了与宁亲王妃有冲突之人,谁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萧淆萧淅对继母心怀忌惮,这个宁亲王爷并非毫不知情。从前他只道这是人之常情,毕竟他续娶之时萧淆已经六岁,萧淅也三岁了,都已经记事了。他们不可能将继母当亲娘,这个宁亲王爷也能理解。其实在处理王府诸多事务之时,宁亲王爷有意无意都在偏坦发妻所出的两个儿子,是宁亲王妃大度不计较罢了,若是换个爱计较的,宁亲王府早就鸡声鹅斗的不象个样子了。 只是宁亲王爷万万没有想到萧淆竟然这么恨继母,已经到了必欲将其致于死地而后快的地步了。宁亲王爷既愤怒又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明白萧淆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在宁亲王府的地位从来不曾动摇过啊! 甲六去寻陈子纲陆掌柜并那个胡商调查,这事儿萧泽很快就知道了。听完金四的禀报,萧泽淡淡道:“如实说便行了。” 金四小心的说道:“公子,莫不是那尊墨玉弥勒出问题了?” 萧泽冷声道:“墨玉弥勒上被人下了毒害孕妇的药,若非夫人机警,本公子的娘亲就要受害了。” “啊,竟有此事,公子,墨玉弥勒被买走之前断断没有毒的,这一点小人能拿性命担保。” 萧泽沉声道:“这个我能不知道?没有你们的事。真没想到那人竟然愚蠢如斯,他要作死难道别人还能拦着?不过为了万全起见,年前买的那个庄子赶紧多倒几手远远卖出去。” 金四忙正色应道:“是,小人这便去办。公子,还有一事您得拿个主意,今日萧淆又到钱庄要求见您,说要与您谈一笔大生意。柜头按您的吩咐只说您返乡过年还不曾回来。只怕萧淆会……” “怕他狗急跳墙?”萧淆讥诮的说道。他与萧淆早在数年之前便没有兄弟之情了,甚至连个陌生人都不如,他们是不死不休的死敌,自然萧泽言语之间不会客气。 “这事我记下了,且先拖着他,等他再着急些再说。”萧泽莫约能猜出几分萧淆的用意,便冷笑着说道。 金四立刻兴奋的应道:“是,小人明白了,公子您就瞧好吧!”金四早就想暗中给萧淆萧淅兄弟下绊子,只是从前不得主子的同意不敢贸然下手,如今既得了主子之命,那他金四可就不客气了。虽然他家公子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且先拖着他”,可这句话听在金四耳中,便不啻于发起攻击的号角了。 萧泽见金四突然兴奋起来,那双绿豆大的小眼睛睁的都比平日里大了一圈,他暗自忖道:“我也没说什么,怎么把这家伙兴奋成这样?”若非知道金四是有分寸之人,萧泽都忍不住想再多叮嘱他几句了。 回到宁亲王府,萧泽先回交泰园换了家常衣裳,又将那包松子玫瑰糖亲手递给杜衡,杜衡拿着油纸包,看向萧泽问道:“这是什么?” 萧泽笑着说道:“三和斋的松子玫瑰糖,我打从东市经过,被那香甜的味道吸引过去,便给你买了一包,真是酥脆香甜极了,你快尝尝。”萧泽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献宝之意,一双凤眼眨啊眨的卖萌不休,脸上分明写着“我很体贴求表扬”七个大字。 杜衡听说是三和斋的松子玫瑰糖,不由怔住了。片刻之后,她打开油纸包,捻起手指头大小的糖块儿送入口中,一股清甜瞬间充满杜衡的口腔,果然还是记忆中的味道,这味道,杜衡已经阔别九年了。自从她的娘亲过世之后,再没有人为她准备十两银子一小包的三和斋松子玫瑰糖。 前八年,杜衡连吃顿饱饭都是奢求,如何还能吃的起既昂贵又不顶饱的松子玫瑰糖。第九年,她的境况是好了许多,可是诸事烦心,而三和斋又只在腊月正月两个月发卖松子玫瑰糖,杜衡也没有那个闲心打发人去三和斋购买,想不到今年却吃上了,还是萧泽特特买回来的。 眼中的湿意让杜衡不得不闭上眼睛,她仰起头将泪意逼了回去,然后才睁开眼睛看向萧泽,低声说道:“阿泽,谢谢你!” 萧泽买松子玫瑰糖是为了讨媳妇儿欢心的,可不是想招杜衡落泪的,虽然杜衡将眼泪逼了回去,可是萧泽还是能清清楚楚的看到杜衡双眼蒙上了一层雾气。 “阿衡,咱们谁跟谁啊,还谢什么,你要是真喜欢,明儿我就把做糖的师傅挖来王府每天给你做,不行,我还是干脆把三和斋买下来送给你吧,他们家的点心种类可多了,不只有松子玫瑰糖呢。至多不过十来万两银子,咱有钱,买的起!”萧泽故意以夸张的语气叫了起来,就是为了冲淡杜衡心中的伤感之情。 果然刚伤感到一半的杜衡被萧泽这种爆发户式的显摆闹了个哭笑不得,再想伤感都没气氛了,她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白了萧泽一回,不想这一眼的风情却让萧泽直了眼睛,他直勾勾的看着杜衡,连眼珠子都不转了。 “喂……你怎么了?”见萧泽仿佛突然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杜衡吓了一跳,忙在萧泽眼前摆了摆手,着急的问了起来。 “我……我没事……”话没说完,萧泽便突然冲到门外,直挺挺的跳到特地留着赏雪的宽敞雪地之中,在雪地里胡乱打了好几个滚儿,最后还将头脸全都埋到雪里面了。这也就是今年冬天的雪特别大,院中特意留的积雪都能没过膝盖了,这才能让萧泽顺利的把自己埋到雪里去。 “阿泽,三爷……”紧跟着追出来的杜衡与丫鬟嬷嬷人都惊慌的大叫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三爷别不是中邪了吧! “快把三爷扶到房里去!”杜衡着急的大叫起来。外头冰天雪地的,萧泽这么往雪地里一扑,还不得受凉生病啊! 萧泽趴在雪地上,微微抬头向后摆手,闷声叫道:“不用管我,我一会儿和就进去!” 杜衡生气了,做为一个学医之人,他最看不得的就是健康之人把自己折腾到生病,她气恼的叫道:“爱起不起,我们走!” 又将自己埋进雪地里的萧泽心中暗暗叫苦,若非刚才他的身体没有预兆的起了变化,他又何至于将自己扔到雪地里降温消火呢。总不能让他当着杜衡的面将袍子顶出个小帐篷吧! 觉得的火消的差不多了,萧泽这才跳起来抖掉身上的雪,匆匆跑回房间去了。守在一旁的下人这才松了口气,她们原本已经打定了主意,准备若是三爷再不起来就去抱朴园去请王爷王妃了。 萧泽跑进房中,见杜衡已经进了内室,不过外间的薰笼明显比方才热了许多,他的罗汉床上也整整齐齐放着一整套衣裳,杨梅端着一碗滚滚的姜茶走了进来。 “三爷,夫人命奴婢给您煎一碗姜汤祛寒。”杨梅微笑着说道。 萧泽眼睛一亮,立该以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向内室高声叫道:“谢谢夫人!” 杨梅低头闷笑,将姜汤放在桌上,这时扣子从净室那边走了出来,他闷声说道:“爷,已经准备好热水了,夫人吩咐,让您用过姜汤之后赶紧沐浴,免得着了湿衣受寒。” 萧泽心中熨贴极了,他点点头道:“好,现在就去。”说完便端着那碗姜汤,唏溜唏溜的小口喝着,很快便将滚热的姜汤喝的一滴不剩。姜汤温暖的不只是萧泽的身边,更是他的心。他知道杜衡已经不象起初那般排斥他了,否则她不会安排的这么周到。 泡了个热水澡,萧泽从里到外都热乎乎的舒服极了。他披散着还微泛湿气的头发,着一袭宽松的月白贡缎貂皮袍子,走到内室门外高声叫道:“阿衡,出来聊会儿天呗。” 内室安静的很,没有人回答萧泽,萧泽又不死心的叫道:“阿泽,我今儿遇见阿绎了,他说已经央求和荣公主为他说项,皇上已经同意下旨赐婚了。” 果然还是这句话管用,杜衡立刻从房中走了出来,急急问道:“真的么,他果然要娶姐姐为妻?” 萧泽点头道:“这当然是真的,自那日之后,阿绎又去了镇国公府好几回,如今爷爷都已经将他当孙女婿看待了。” 杜衡皱眉道:“怎么昨儿也没听姐姐提起此事?”昨天老国公带着孙子孙女儿一起到王府贺寿,杜衡虽然忙,却也抽空和伍静贞聊了一会儿天,可是伍静贞却连一点儿口风都没透,杜衡差不多都将这事给忘记了,不想今日便听萧泽说皇上就快赐婚了,这进展也太神速了吧。 今天早上和荣公主进宫请安之时提起此事,她是怎么说服皇上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和荣公主出宫后便使人悄悄告诉阿绎,这门亲事皇上已经同意了,不日便会下旨册封阿绎并赐婚静贞妹妹。 萧绎的王府已经建的差不多了,他的封号礼部也拟了几个供皇上选择,据说极为可能被封为谨郡王。当今对儿子们的要求很严格,除了太子之外,但凡封王的皇子封号不是恪就是慎,密,缜之类的名号,如今萧绎又得了个“谨”字封号。当今皇上对他的儿子们得有多不放心啊,非得这么敲打着才行。 “想不到姐姐还是卷入皇族之中了。”杜衡不太有精神的说道。萧泽听着杜衡的语气仿佛是相当嫌弃萧氏皇族,心里有些不是个滋味,他可也是萧氏子孙呢。 “阿衡,皇族中人也不是个个都是坏蛋,还是有好人的,你看我和阿绎不都挺好的么。”厚脸皮的萧泽笑着说了起来。 杜衡轻哼一声,很明智的不与萧泽争论这个问题。 “不知道姐姐何时出阁,当日爷爷和大哥为了给我争体面,把姐姐的嫁妆全都给我了,姐姐要是今年就出嫁,只现装备嫁妆是来不及的。”杜衡喃喃说道。 萧泽笑道:“不会那么快的,皇子成亲,单是三书六礼就得大半年的工夫,而且还得由钦天监择日子,必得选个最合适的吉日才行,我估计着明年此时阿绎都未必能成亲。阿衡,到时你多多的给静贞妹妹添妆也就是了。千万别把那份嫁妆原样还回去,那可是打脸的很呢,你比着那些嫁妆的价值再加厚两成送过去给静贞妹妹当私房就行了。” 杜衡想了想方才点了点头,萧泽想的比他周到,若是直接把嫁妆还回去,还真是不合适的做法,会伤了镇国公府一干人等的心。 “好,那就这么办吧。”杜衡应了一声,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给伍静贞准备哪些东西了。 就在萧泽与杜衡聊起萧绎与伍静贞亲事之时,宫中的皇后也在动心思。做了多年皇后,她在皇上身边自然也有眼线,今日和荣公主进宫向皇上建议选义节郡主伍静贞为妃,皇后便开始动起了心思。 伍静贞的家世极好,只可惜身世不好,襁褓之中父母双亡,这在亲贵人家看来是个极要命的缺陷。 原本皇后存了私心,想过上两三年,拖到伍静贞年纪大了还没有定下亲事,便设计她委身于四皇子,然后再向皇上求旨赐伍静贞为四皇子侧妃,以加强四皇子身后的实力。所以在皇后有意无意的运作之下,伍静贞已近及笄之年,却还没有人家向她提亲,这已经成了老国公爷与伍靖明最大的心病。 原本皇后还暗自得意,不想半路突然杀出个萧绎,要以正妃之位迎娶伍静贞,而且皇上还同意了,已经决定于开印之后便下旨赐婚兼册封萧绎为谨郡王,这着实打了皇后一个措手不及,她原本的安排完全被打乱了。 七皇子萧绎在宫中是个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他生母早逝母族不显,样貌也不很出众,没有什么文才,也不是什么习武的好胚子,与其他的兄弟们一比,萧绎简直是太普通了,普通的让人都感觉不到他是一位尊贵的皇子。 皇后一年也就能见萧绎两三回,还都是远远的看一眼。毕竟萧绎是已经长大了的皇子,又非皇后所出,所以该避的嫌就得避。她从来没有想到萧绎会横插一杠子抢了她给儿子准备的侧妃人选。所以皇后相当愤怒,连带着对和荣公主也心生怨恨之意。皇后对自己的心腹嬷嬷恨声说道:“嫁出宫的姑娘还整日管宫中的事情,她的手也伸的太长了,简直气死本宫了!” 皇后的心腹嬷嬷姓秦,她原是皇后的奶嬷嬷,跟着皇后进宫多年,心里眼里只有皇后和皇后所生的皇子,便是皇上在秦嬷嬷这里都不如皇后有份量的,她只忠于皇后。 秦嬷嬷忙说道:“娘娘息怒,这事不还没定下来么,说不定还有转圜的机会。” 皇后摇头道:“不会的,以伍静贞的家世,做皇子正妃绰绰有余,她的父祖又都是于朝庭有大功之人,皇上对镇国公府本就心怀愧意,如今老七有意娶伍静贞,皇上还不乐得送个顺水人情。横竖他又不重视没本事的老七,用老七来安抚镇国公府,还让镇国公府不为任何一位皇子所用,只能做纯臣,这个算盘打的精啊!” 在宫中多年,皇后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纯真善良的少女,她的心早就黑了,手上也沾满了鲜血,在后宫之中,不争不斗便意味着死去,而她没有死,还从宫妃升为皇后,这心思手段自是不一般。所以皇后很快就猜到了皇上痛快答应和荣公主所请的真正原因。 皇后算是了解她的丈夫,却又不是全部了解,当今的确有用萧绎安抚镇国公府之意,可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皇上不愿让太子或是四皇子得到镇国公府背后的军中资源。 当今对于日渐长大,隐有夺权之势的太子并不满意,他又不喜欢皇后所出的四皇子,可以说当今对自己的儿子都不满意,他的儿子们没有一个符合当今心中对于完美储君的要求,他的儿子基本上都随了他们的母妃,这让当今皇上心中非常不痛快。 近几年当今临幸后宫比从前频繁了许多,目的就是想生出一个让他完全满意的儿子。只是这几年皇上虽然广施雨露,却只得了两位小公主,这让皇上心中很是失望。才会有了今春广选美人以充后宫的旨意。 皇后在说完那一番话后仿佛心有所动,不免陷入了沉思。既然不能让伍静贞做她儿子的侧妃,那么就得想法子拉拢七皇子萧绎,希望还来的及。 “姜嬷嬷,着人去打听老七喜好些什么,这些年来老七默默无闻的,本宫几乎都快忘记宫中还有这么一位成年的皇子了。”皇后想了想沉声吩咐道。 姜嬷嬷赶紧答应下来,思忖着派什么人去打听才能不着痕迹。突然姜嬷嬷想起一事,忙说道:“哎呀不好,娘娘,七皇子这门亲事您非得打破不成的。” 皇后皱眉道:“这话怎么说?” “回娘娘,宁亲王府的三少夫人是老国公爷的干孙女儿,与义节郡主感情极好,当初三少夫人出嫁之时,镇国公府连给义节郡主准备的嫁妆都拿了出来。若是有了宁亲王府并镇国公府的支持,七皇子岂不是有了与四殿下一争之力?” 皇后一怔,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她怎么竟把这事给忘记了。宁亲王府这个极大的助力只能属于她的儿子四皇子,若是其他人企图染指,皇后绝对不会答应。 “来人,服侍本宫更衣,本宫要去给太后请安。”皇后沉沉吩咐一句,脸上的神情阴郁的极为吓人。没过多会儿,皇后已经换好衣裳,前去给太后请安了。 太后正有些无聊,命人去宣女先儿说笑话解闷,不想宣女先儿的人刚走,便有人禀报皇后来了。太后笑呵呵的说道:“快请。” 皇后进来给太后请过安,笑着说道:“母后,妾身来给您道喜啦!” 太后笑着问道:“哦,难道是那个妃子有喜了不成?” 皇后一听到这句问话便觉得的堵心,只是在太后面前不能表现出来。她笑着摇头说道:“不是,是您又要添一位孙媳妇,听说皇上已经应允了。” “孙子媳妇?是老七有看中的姑娘了?”太后在心里点算一回,想着也就七皇子还没有定下媳妇人选,便笑着问道。 皇后忙恭维道:“母后真真圣明,可不就是老七,他相中了镇国公府的大姑娘,就是皇上从前封的义节郡主,头几年常进宫的,这二年姑娘大了,倒不怎么来了。” 太后脸上原本满是笑容,可是当她听皇后说七皇子看中的是伍静贞,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片刻之后才皱眉说道:“可曾发了明旨?” 皇后摇头道:“还不曾,总要开了印才发明旨的。” 太后点点头道:“这便好,若是发了明旨就来不及了。来人,快去请皇上过来。”太后对底下的人喊道。 “母后可是觉的不妥?”皇后明明知道太后的想法,却故意假装不知的问道。 果然太后沉着脸说道:“老七是个孩子,他糊涂,你们这些大人也糊涂么?义节郡主是个姑娘,可她是那般的身世,怎么能娶回来做王妃,连普通人家都有不娶丧母长女的说法,怎么咱们皇家倒不讲究了?” 皇后心中暗喜,忙跪下来请罪道:“母后说的是,是臣妾糊涂了。” “这事是你应下的?”太后沉声问道。 皇后忙摇头道:“不不,是皇上应下的,臣妾听说之后才来向母后禀报的。”当时和荣公主与皇上提起萧绎的亲事之时,并没有屏退两旁的宫娥太监,所以这个消息传到皇后耳中倒也正常,皇后还不至于被扣上个刺探禁中消息的罪名,否则皇后也不敢直接跑来在太后面前上眼药了。 “哼,他也糊涂!”太后是当今生母,说起话来自然不必忌讳许多。 因在过年期间,所以皇上不用批阅奏折,所以太后一宣,皇上很快便赶过来了。他笑着问了安,太后却冷着脸不理他,倒让皇上心中很是纳闷,他不知道这老太太为啥又不高兴了。便向皇后使了个眼色。 皇后只得小声说道:“皇上,太后知道您准备给老七赐婚了。” 皇上听了这话便笑着说道:“原来是这事啊,母后,儿子正要向您禀报,老七看上了镇国公府的大姑娘,他自己不好意思说,求了和荣到朕这里求恩典了。朕想着静贞那孩子很不错,她的父祖又有大功于朝庭,便答应赏这恩典了。” 太后气道:“胡闹,义节是个好姑娘,皇上想怎么封赏都行,可就是不能拿你的儿子白填进去,那孩子命太硬了,生下来就没爹没娘,你也不怕克着老七。” 在皇宫之中,对萧绎稍微还有些关注的便是太后了。萧绎生母刚刚去世之时,太后还将他接到身边养了一阵子,后来萧绎搬到皇子所,太后又病了一场,祖孙之间的联系才没有那么密切了。不过太后一直将色色都不出众,可是却很厚道朴实的七皇孙萧绎放在心上。只不过因为怕给萧绎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太后在明面上才远着萧绎罢了。 正是因为关心,太后都不肯让萧绎娶伍静贞为妻,生怕自己的孙子被伍静贞克死了。太后与皇上不一样,她对孙子们还是挺上心的。 “这……母后,您多虑了。当日镇国公夫人是殉情,她的死与静贞没有关系。”皇上忙解释起来。 太后摇头道:“那也不行。” 皇上想说对太后说些什么,可是碍着皇后在场有些话不方便让她听了去。所以皇上便做出无奈的表情说道:“母后,是老七自己相中了静贞,您知道那日朕许了老七自择王妃,如今老七择了人,朕金口玉言,不能说了不算吧?” “这……又没有颁明旨,这不算食言。老七那里哀家去说。”太后犹豫片刻,疼爱孙子的心到底占了上风,她索性耍起了赖皮,果然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有遇到为难之事便会象小孩子一样闹闹小性子。 皇上想了想,对太后说道:“母后,若老七自己改了主意,那朕就算不得食言了。” 太后点头道:“嗯,这话说的很是,来人,宣七皇子。”立刻有下人去皇子所传懿旨,不想却扑了个空,萧绎自一大早便出了宫,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小内侍只能跑回去禀报,太后皱眉道:“竟然不在宫中?来人,出宫去找,找到七皇子便将他立刻带回宫来。你们两个也不用在此陪着哀家了,回头老七回来见你们都在,再抹不开面儿不好说话。”见儿子媳妇还坐在下首,太后便如此说道。 皇上正打算离开,听了太后之言便顺水推舟道:“是,儿子谨遵母后旨意。”皇后亦站起来如是说,夫妻二人告退,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出门之后,皇上转身看了皇后一眼,沉沉道:“皇后好灵通的消息!”说罢,皇上便拂袖而去。 皇后脸色微微泛白,她太明白皇上的意思了,这是在责备她的眼耳伸的太长了。皇后心里很是委屈,明明你们说话的时候不避人,这事儿已经传了大半个内宫,她这六宫之主怎么可能还不知道呢。 萧绎被找回宫中,太后一见他便将手中把玩多年的一对狮头核桃扔了过来,萧绎飞快伸手接住,陪笑说道:“孙儿请皇祖母安,皇祖母,这是谁惹您生气了?” 太后气道:“除了你这不省心的小糊涂蛋,还有谁会惹哀家生气?” 萧绎纳闷极了,心道我很老实啊,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怎么皇祖母却这么说我。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太后是因为他求娶伍静贞为正妃而生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一回倒霉的扣子 “皇祖母,孙儿想问问您,天底下是否有长生不死之人?”萧绎用聊家常的语气问道。 太后皱眉道:“世间哪有长死不死之人,老七,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绎又道:“请皇祖母为孙儿解惑,世间是否通常是父母过世在儿女前头?” 太子沉默片刻方说道:“多是如此。” 萧绎忽然激动起来,他膝行到太后面前囔道:“如此说来,天下所有父母过世之人都是刑克父母的不祥之人么?只有那死在父母前头的儿女才是好命之人么?” 太后愣住了,这话,听上去很别扭,可是却不能说一点儿道理都没有。她顺着孙子的思绪往下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天道有常,父母衰老亡故,儿女渐渐长成才是正道,难道还能说所有父母亡故人都是不祥之人,若这么说,天下间竟没有多少好命之人了。可是好象又有哪里不对劲儿,太后寿眉紧锁,一时抓不住头绪。 萧绎忙又加了一把火,“皇祖母,伍家妹妹的父亲是为国捐躯的,若真要追究起来,还是因为被派出去做战才会遭此劫难,若是他在家中待着,如何会有殒命之难?” 当初派先镇国公出征是先帝的旨意,真要追究祸头子,难不成还去找先帝的麻烦么?“胡说,将军难免阵上亡,这怎么能将责任怪到你皇祖父身上?”太后沉着脸喝斥起来。 萧绎忙说道:“皇祖母,孙儿绝无此意,孙儿只是想说,先镇国公阵亡,这事与尚未出世的伍家妹妹有什么关系?再者,先镇国公夫人与夫婿情深似海,她狠心抛下一双稚儿,存心以死殉夫,生而不养,让一双儿女受尽世人闲言冷语,难道这也是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的过错么?” 太后再次沉默了,过了很久,久到萧绎的双腿都跪麻了,太后才涩声说道:“哀家明白了,绎儿,你想的很通透。哀家不会再阻拦此事。义节是个好孩子,往后好好待她吧。” 萧绎没有想到皇祖母这么快就想通了,赶紧向太后磕头谢恩,如今皇祖母与父皇都同意了,他这门亲事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波折了。 太后同意选义节郡主为七皇子妃,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后的耳中,皇后心中暗恨,对姜嬷嬷说道:“本宫倒小瞧了老七,母后那般执拗的性子,居然让他几句话改了主意。看来这萧绎也不是个善茬儿。传话给经儿,让他多多关注老七,可用,拉拢之,不可用又有害,除之。”位居中宫,皇后若没点儿杀伐果断的决断,她早就被人生吞活剥多少回了。 姜嬷嬷低声应了下来,小声道:“娘娘,原本您没准备往七皇子府上放人,如今怕是要动一动了。” 皇后点点头沉声问道:“今年家里有几个姑娘待选?” 姜嬷嬷忙回道:“共有三位姑娘,分别是三舅老爷家的云芙姑娘,柄老爷家的云蓉姑娘和致老爷家的云菁姑娘。” 皇后想了一会儿方说道:“原本打算将云菁放到老三府上的,现在看来老三那里要缓一缓,以云菁的身份,做郡王侧妃也不算是辱没了她。若论品貌,义节怎么都比不上云菁的。” 皇后所说的云菁是皇后叔叔家庶长子的嫡次女,今年十六岁,因她从小就相貌出众,年岁又与几位皇子相差不多,皇后早就决定让顾云菁成为自己的棋子,早就知会了娘家。所以顾云菁直到了十六岁还不曾定下亲事,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做她姑母的棋子,或者拉拢,或者做细作,总之顾云菁这辈子怕是不可能拥有一份普通人都能拥有的普通生活了。 姜嬷嬷应了一声,回头便让人出宫传话。比起已经有一位正妃一位侧妃,还有三四个通房的三皇子密郡王,七皇子这个只有一位没过门正妃的谨郡王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按照惯例侧妃必会先于正妃进门,凭着云菁姑娘的品貌,还怕拢不住七皇子的心么。皇后这招真是高明啊。姜嬷嬷暗自忖道:就算是七皇子娶了义节郡主,也别想过上夫妻和美的日子。只要他们夫妻不睦,义节郡主受了委屈,镇国公府便不会成为七皇子的助力,因伍静贞而联系起来的宁亲王府怕是也不会对七皇子有好感的。 因为韬光养晦之故,萧绎并没有在宫中发展太多什么眼线细作,所以开开心心出宫的他还不知道皇后如今已经盯上了他,他得小心提防来自皇后的算计了。 “七公子,有人跟踪您,小心。”萧绎正打算往何园走一趟,不想却听到有人在他耳边示警。萧绎心中一沉,立刻转了方向,往东市兜了一圈,进了几家铺子选了好几方田黄石,然后便折返回宫了。 萧绎喜欢金石之学,平日里也常练习着刻几方闲章,只不过他的水平并不是很高,刻出的章子不怎么拿的出手,也仅仅是个爱好而已。这点事宫中上下人等都知道的。所以他出宫亲自选购石料便没什么稀奇的了。 萧绎从那几家石料铺子离开之后,都有人进去询问,自然那些人问不出什么让他们感兴趣的结果,最后只得无功而返,又跟踪着萧绎回到了宫中。 “三爷,今日下午七公子被人盯梢了。”扣子从外头进来,在萧泽耳旁说了一句。 “什么人做的,查出底细没有?”萧泽心中暗惊,立刻追问起来。 扣子忙低声回道:“只查出那几人来自宫中,还未查到是哪一宫的手下。” 萧泽皱眉,轻轻抽了一口气。要知道这些年来萧绎的韬光养晦一直做的极好,他几乎已经让宫中之人轻易想不起来宫中还有一位七皇子了。若非已经到了出宫开府大婚的年纪,萧绎还会这么继续低调下去。可就算是出宫建府包括大婚,萧绎也都是很低调很巧妙的推动进行,并没有主动跳出来去争些什么。这样的萧绎怎么还会引起宫中那几位的猜疑呢?萧泽一时想不明白。 “七公子命人传话,往后再想去何园相聚怕是不容易了,这阵子七公子出宫之后除了买石料之外便只会去他的王府,与公子通消息得换成方式了。”扣子回道。 萧泽点点头道:“嗯,知道了。着人告诉七公子,就说外头的事情有我,让他不必担心。宫中咱们的手伸不进去,让他一定多加小心。”扣子赶紧应了下来快步走了出去。 萧泽看着扣子最近要服侍自己还要传递消息,这阵子累瘦了不少,他心中暗道:看来是时候添些人手了,只扣子一个已经应付不过来了。 扣子匆匆出府,不想在出角门的时候遇到萧淆的长随刘长喜,这刘长喜算起来是扣子的师兄,他比扣子早一年净身入宫当差,两人跟的是同一个老太监,后来又前后脚的进了宁亲王府,按说这两人关系应该不错的,可是刘长喜就是看扣子不顺眼,非但从来不关照于他,还处处找扣子的麻烦。从前可没少暗着欺负扣子。 开始的时候扣子年纪小没本事,被刘长喜欺负的惨极了。后来扣子不是跟主子萧泽说了些手段,暗中狠狠教训了刘长喜两回,刘长喜这才老实了许多,只不过心中对扣子却越发忌恨了。 这二人在角门上相遇,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言好语,刘长喜见扣子身上虽然还是穿了青色太监服饰,可是衣料明显比他身上的要好许多,刘长喜身上的青色棉袍只是潞绸为面儿絮了丝棉里子,而扣子身上穿的却是簇新的青色杭缎皮袍,就算是普通的羊皮袄也比丝棉衣裳暖和许多的。 “哼,小人得志!”刘长喜愤愤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小声的嘀咕起来。前两回他被扣子收拾的很惨,如今见了扣子是又恨又怕又不甘心,那种滋味刘长喜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扣子还有正事要做,自然懒得理会刘长喜。他越过刘长喜身边便要出门。不想刘长喜竟一把扯住他,尖声叫道:“混帐东西,看到你刘爷也不问好行礼!” 扣子身上是有功夫的,只不过他平素并不在王府中显露,所以扣子只能用蛮力甩开刘长喜的手,冷着脸喝道:“刘长喜,你是好了疮疤忘了疼,看来还没吃够苦头?” “你……看打……”刘长喜因为上午被主子骂了,心中很不痛快,刚才吃了几杯酒,这会儿酒意上头,便借酒装疯发泄心中的忌妒。 刚才一抓扣子的胳膊,刘长喜便能分辨出扣子穿的是小羊羔皮的杭缎袄子,这是王府中有头脸的管事才能穿戴的,刘长喜的忌妒之心便如野草一般疯长起来,原本就看扣子各种不顺眼的刘长喜脑里的充满了妒意,被酒烧昏头脑的刘长喜此刻只想将扣子的衣裳扒下来据为己有,再扒了扣子的裤子狠狠羞辱于他。 扣子见刘长喜借酒装疯,便也不与他客气,使了巧劲闪过刘长喜,然后在刘长喜小腿处轻轻一绊,刘长喜便狠狠的摔倒在地,啃了一嘴的泥巴。 扣子有事要办,因此绊倒刘长喜之后便匆匆出了角门办事去了。他没有注意到刘长喜的嘴巴正磕在一块不大的石头上,磕断了两颗门牙。 看角门的家丁见刘长喜摔着了,赶紧上前来扶他。刘长喜费力的爬了起来,恨恨叫道:“小崽子,刘爷饶不了你……”因为了掉了两颗门牙,刘长喜说话漏风,那看角门的家丁完全听不清他说什么,只能陪笑说道:“刘爷,您先到门房歇一下,小的给你打水洗洗?”被安排看角门,这个家丁自然不是什么有门路的,自然要对世子爷的近身长随多多巴结。 刘长喜阴着脸点了点头,心中暗自盘算起来。他可不能就这么白摔了。这笔帐他得连本带利的讨回来才行。 那看门的家丁很快打来一盆井水,冬日的井水是温热的,不用烧开就能拿来清洗。 不想刘长喜却是不洗,他将钱袋子掏出来,丢给那个家丁,对他低声说了起来。 那家丁听罢之后先是摇头连说不行,刘长喜便将钱袋子打开,将里头的两个金锞子并六七两散碎银子都倒在那家丁的手心里。 “你若应了,这些都是你的,那小崽子受罚之后,我再送你十两银子。”刘长喜见那名家丁看到金锞子之时眼中闪过一抹贪婪之色,便又加重了收买的力度。 果然看在银子的份上,那名家丁应了刘长喜之请。没过多一会儿,门房中便传出几声闷响和沉闷的叫声。当房门打开之后,鼻青眼肿嘴歪的刘长喜一腐一拐的走了出来。他没想到这个家丁看着挺瘦弱的,可力气真的不小,他被打之处真疼! 刘长喜一腐一拐的回钟毓园告状了,那名家丁掂了掂手中的金银物事,着实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也不是没见过蠢人,可是蠢成刘长喜这样,不摸清对方的底细便贸然拿银子收卖求打的人,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想不到做个守门的闲棋冷子也能有这样意外的收获,这门子笑的不行,决定交班之后定要寻高管家好好喝上一顿笑上一回不可。 这刘长喜的确是愚蠢到家了,他也不想想,王府是何等门禁森严之处,便是个角门也不会随便安排人守着,但凡能被派去守门的,不是关第够硬就是手底下够硬,不论是那一种情况,都不是刘长喜这个身份的人可以利用的。 萧淆原本就窝了一肚子的火,又见近身长随被打成了个烂狗头,他心里的火气在一瞬间全被引发了。 “好你个萧泽,我对你步步忍让,你却步步紧逼,如今还纵容下人殴打我的亲随,萧泽,我再忍你我便不配在这世上活一回……”萧淆咬牙切齿的说着狠话,拎起跪在地上哭天抹泪求做主的刘长喜,便往交泰园冲去了。 齐长喜哭诉之时程氏并没有在场,她正在房中胡思乱想着。因为一直没有听到任何有关继婆婆小产的动静,所以程氏便开始疑神疑鬼了,一时疑心那尊墨玉弥勒没有被送到继婆婆面前,一时又疑心那药不管用,一时怕自己也接触过那药,再也不能生育,总之程氏脑子里就象是万马奔腾过的马场一般,那叫一个乱啊! 程氏正乱着,她的丫鬟忽然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叫道:“娘娘,出事了……” 程氏心中一喜,腾的跳起来问道:“是不是抱朴园那边出了什么事?”她还以为继婆婆中招了。 程氏的丫鬟惨白着小脸说道:“不……不是的。回娘娘,世子爷刚才扯着刘长喜,怒不可遏的往交泰园冲去了,世子爷边走边说些什么鱼死网破之类的话,奴婢刚得了消息就赶紧来向娘娘禀报了。” “啊!竟有这事,快,赶紧拿衣裳来……算了,不要了,赶紧叫人去请二爷,让二爷立刻去交泰园,……”程氏急惊风似的叫了一声,便往外冲去。 服侍程氏的丫鬟嬷嬷都吓坏了,片刻之会才回过神来,于是找人的找人拿衣裳的拿衣裳,一时间房中乱成了一锅粥。等她们追出来时,程氏已经都快跑到钟毓园大门口了。 程氏深一脚浅一脚的一阵飞奔,却也没能追上她的丈夫,等她到达交泰园之时,萧淆已经闯进交泰园的月洞门,眼看着就要冲进萧泽与杜衡的上房了。 “世子爷您留步……”“世子爷,请让奴婢先禀报一声……”一时之间丫鬟嬷嬷小厮的声音在院中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这般大的动静早已经惊动了房中的萧泽与杜衡。 杜衡惊愕的看向萧泽,萧泽也不知道萧淆突然发的什么疯,可他知道保护杜衡是他最重要的事情,因此只笑着说了一句:“别怕,有我呢,你接着进去看书吧,不用理会别的事儿。”说完,萧泽将杜衡轻轻推往内室,自己则快步走了出去。 “萧三公子好大的谱啊!”萧淆冲口便是一句讥讽。然后便将刘长喜往萧泽面前狠狠一推,愤怒叫道:“扣子这狗奴才在哪里?快叫他出来当着本世子的面打死长喜这没本事的东西!” 萧泽见刘长喜被人打鼻青脸肿,脸上和前襟都有不少血迹,他心中便有些纳闷,这不是扣子的作风啊?就算扣子出手教训刘长喜,也不会让他伤的这么肤浅,所有的伤都在表面上,难道扣子生怕带不出幌子惹不出是非么? “大哥怒气冲冲闯入我的园子,就为了让我看这没用的狗奴才?”萧泽逼视着萧淆,用极冷的声音质问起来。 萧淆暴怒喝道:“我的奴才自然是没用的,可比不了你萧三公子的奴才威风,长喜,给三爷说一说他那扣子大爷的威风!” 刘长喜软趴趴的趴在地上,边哭边说了起来。只不过他的门牙掉了两颗,一说话便漏风,声音也完全走了样,他嘟囔了半天,萧泽硬是一句话都没有听清楚。 萧淆大怒,喝骂道:“没用的东西,连句话都说不清楚,你怎么没被打死!” 萧泽冷声讥诮道:“大哥若要教训奴才,最好不要在我的院子里教训,若是钟毓园不够大,大哥便去求父王再拔几处院子给你,何必到我这里大呼小叫的。哦,我知道了,大哥是看上交泰园了。行没问题,我这便禀明父王,回头就带着媳妇下人搬出去给大哥腾地方。” 萧淆被萧泽堵的直倒气,若论口舌之能,萧淆是他们兄弟三人之人最差的一个,萧淅都比他能说会道许多,当然,最有口才的还是萧泽。 就在僵持之时,程氏与萧淅前后脚的赶到了。萧淆一见妻子与弟弟都来了,脸色越发阴沉,他冷冷看着萧泽,沉声道:“是要求父王做主,我身边的下人被你萧三公子的下人殴打了,这事倒要说个清楚。” 萧泽扬声道:“扣子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大哥若要偏听奸人之言,那就去请父王做主好了。” 程氏忙和稀泥的说道:“三弟,你大哥脾气急,你可不能急,有什么话不能进房慢慢说的,非要在院子里急哧白脸的对着吼呢?” 萧泽丝毫不给程氏面子,冷笑道:“我的屋子不欢迎不请而至的不速之客。” 程氏被堵了个大窝脖儿,脸色自然不会好看,萧淅见状便沉声斥道:“三弟,有道是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怎么能这样没有规矩?” “父王娘亲都平安康健的活着,三爷有父有母,二爷这话可说不着!”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为,众人齐齐循声看去,只见披着一袭大红羽缎雪貂披风的杜衡边说边缓步走了出来。 萧泽赶紧迎上去低声说道:“外头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被吵的不能读书?” 杜衡看了萧淆等人一眼,对萧泽轻声说道:“人家都打到咱们院子里来的,我岂能只躲在后头?凭是谁往我们交泰园里的人身上泼脏水都不行,我当与三爷一起面对才是。” 杜衡一句话说的萧泽心里熨贴极了,他握住杜衡的手高声道:“对,凭是什么咱们都一起面对,阿衡,刚才的事你都听到了么?” 杜衡点点头道:“我都听到了,三爷信扣子,那我就信扣子,三爷说人不是扣子打的,那就一定不是扣子打的。” 萧泽心中更加畅快了,若非萧淆萧淅等人还乌眼鸡似的瞪着他们夫妻二人,萧泽铁定会将杜衡抱起来转上的几个大大的圈子,这种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萧淆程氏还有萧淅见萧泽与杜衡两人竟然当着他们的面打情骂俏起来,愤怒忌妒的都要发疯了。凭什么!恁什么他们两人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还夫妻相和如此融洽! “你们两个人要腻歪就到屋里去,少在外面丢人败性!”萧淆恨声骂道。 萧泽握住杜衡的手,昂头瞪向萧淆,冷声道:“这里是我的院子,我与我媳妇在自己家中说话,你有什么权利管我!” “萧泽,你不要太过份了,是不是扣子打的一审便知,你别以为没有证人!那狗奴才在哪里,叫他出来一审便知!”萧淆愤怒的双眼赤红,看上去好不骇人。 萧泽没有理会萧淆,只是转过身子体贴的对杜衡柔声说道:“阿衡,外头冷,又有疯狗狂吠,回头再惊着你,你先进去吧,犯不着在这里受北风吹。” 程氏这几日心中一直不安宁,脑子里那根弦儿一直紧紧的绷着,如今见萧泽对杜衡这般体贴,程低紧绷的那根弦儿彻底绷断了,只听程氏用异常尖利的声音叫道:“可见得阖府就三弟妹一个金贵人,我们就活该被风干着不成!” 萧泽嘴上从来不饶人,只听他反唇相讥道:“大嫂纵是想风人肉干,也得回你的钟毓园,犯不着赖在我这里!” “够了,你们有完没有!”萧淅突然暴喝一声,倒吓了众人一大跳。 萧泽立刻瞪着萧泽喝问:“二哥又有什么高见?” 萧淅指着趴在地上的刘长喜说道:“这奴才被三弟的奴才打了,又是有证人的,何必在这里闲扯皮,直接将所人有带过来一审不就清楚了?” 萧泽冷冷道:“你们倒是会挑时候,扣子被我打发出府买东西了,并不在府中,如何与他对质?” 萧淅道:“只是出去买东西,又不是不回来,打发人出去找就行了,三弟只说命扣子去哪家铺子,二哥替你打发人去找他回来。” 萧泽心中冷笑:这萧淅的算盘打的还真精,刺探扣子的行踪都说的这般官冕堂皇,听上去仿佛都不好拒绝似的。 “来人,速去请高管家。”萧泽理都不理萧淅,只对被刚才发生的事情吓傻了的院中的丫鬟嬷嬷们唤了起来。 片刻之后,宁亲王府大管家高荣气喘吁吁的跑来了,他一听说世子爷世子妃还有二公子冲到交泰园闹事,起因还是下人之间的打斗,高荣惊的魂儿都飞了,赶紧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直跑出一身大汗。 “高管家,府中下人发生纠纷,这事归什么人处置?”萧泽等高荣喘匀了气方淡淡问了起来。 萧淆萧淅似是想到了什么,两人面上俱是一紧。就算扣子真的将刘长喜打的头破血流,这事他们还真不应该直接过问,而是将此事将与大管家高荣发落,否则便失了他们王府世子公子的清贵身份。 高荣跪下回话道:“回三公子,此仍小人之责,小人管教下人不利,回头便自请受罚。” 萧泽淡淡道:“高管家每日有上百件事情要处置,一时看顾不到也很正常,你不必自责。如今世子爷指认扣子将刘长喜殴打至重伤,这事断不能随意处置了。” 高荣忙应道:“三公子教训的是,小人一定慎重处置。” 萧泽这才说道:“高管家请起吧。” 高荣还没等往上起便听到两声重重的干咳之声,这显然是世子爷与二公子发出来的,他们这是还有话要说啊,自己还是跪着听吧,三位小爷闹将起来,真正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下人。 “高管家,此事当如何处置?”萧淆因被萧泽抢去了第一个发问的时机,心中气的不行,说话的声音也更加阴沉了。 高荣只忠于宁亲王爷,倒也不怕世子爷萧淆,因此只沉稳的说道:“回世子爷的话,首先当派人找回扣子,同时请跌打大夫给刘长喜验伤,以确认他到底被打到什么程度,然后再唤刘长喜所说的证人前来做证。” 高荣刚才已经问过了前去找他的交泰园下人,所以此时萧淆质问,他回答的有条不紊很是沉静,却又让萧淆暗自怄了一回。在交泰园的院中打了这么长时候的嘴炮,萧淆其实已经没有刚才初见刘长喜之时的愤怒了,稍微冷静一点的他仿佛找回了一丝理智,他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竟然给萧泽留下了许多的把柄,此时心里正后悔着。又听高荣说的这般有条理,萧淆对自己便有了些怨意。 “你说的对,就这么做吧!”萧淆沉沉说了一句,这绝对不是他服软,而是给高荣面子,高荣在宁亲王府还是很有份量的。 高荣应了一声便往上起,不想却踉跄了一下。他如今也不年轻了,刚才又飞奔了一阵子,就算是呼吸平复了许多,可还是会有些心慌气短。萧泽离高荣最近,顺手便扶了他一把,高荣借势站起,忙向萧泽躬身道谢。 因高荣是个体态偏胖之人,所以萧泽这一扶难免用了几分力气,高荣立刻感觉到三公子的手劲不小,他立刻想到了一些事情。三公子一向病弱,就算是身体真的恢复了健康,可这力气并不是一天两天便能练出来的,难道?高荣被自己的猜测狠狠吓了一大跳。森森然觉得这宁亲王府的三位公子没有一个是省心的主啊! 高荣派了三拔人去寻扣子找大夫叫证人。萧泽又说话了。“来人,去抱朴园请王爷过来,今儿这场好戏可不能不让王爷瞧瞧。” 萧淆面色微变,萧淅忙说道:“三弟,不过就是下人打斗的区区小事,就不要惊动父王了吧。” 萧泽看着萧淆沉声道:“大哥想必不是这样想的,若真是小事,大哥何至于闯到我的内院来。倘若我迎的不及时,大哥是不是要直接闯进我的房间去了?” 萧淆被萧泽挤兑的脸上直发烫,刚才他是一时之气,这会儿已经冷静多了,萧淆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太过份了,萧泽这会儿便是不依不饶他也无计可施。 萧淅看看大哥再看看三弟,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唉,何必呢!” 萧泽刚要开口,却见扣子从外头跑了回来,手中还拿着一只油纸包。 一见扣子跑回来,萧淆的脸色又阴沉起来,他冷声喝骂道:“狗奴才!” 扣子小跑过来,先将那油纸捧给自家主子,萧泽接过之后将油纸包递给杜衡,温柔的笑着说道:“这是三和斋新出的没有姜味儿的姜糖,专给你买的。” 杜衡脸上微红,接过来之后轻声道了谢,她没想到萧泽这么细心,连她并不喜欢生姜的的味道都注意到了。 看到萧泽与杜衡甜甜蜜蜜恩爱有加,程氏被刺痛了双眼刺伤了心,就算她与萧淆新婚之时,萧淆也没这么温柔体贴的对待她,真是恨死了!气死了!忌妒死了! 扣子将了差才向萧淆程氏萧淅等人行礼。他却也乖觉,并不会离萧淆萧淅太近,总之是要保持一个不会被踹到的安全距离,无妄之灾什么的扣子是不肯受的。 “奴才请世子爷世子妃二公子安。”扣子镇静自若的说道。 萧淆脸色黑沉的都堪比锅底了,他如今还是堂堂世子爷,宁亲王府第二号尊贵的人物,可扣子这狗奴才竟然丝毫不将他放在眼中,连行礼都行的那么漫不经心,真真可恼可杀! 萧泽身边就扣子一个服侍的人。扣子虽然是个奴才,可在萧泽眼中却很重要,甚至有时萧泽都把扣子当兄弟看待,所以扣子一行过礼,萧泽便将他拽了起来,沉声问道:“扣子,你刚才出门之时可曾打了刘长喜?” 扣子立刻坦坦荡荡的说道:“回爷的话,奴才绝对没有动过刘长喜一个指头。” 萧泽点头笑道:“好,爷相信你!” ------题外话------ 明早补足一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二回各自伤怀 “王爷,就是他看到奴才被扣子殴打的。”刘长喜一看到自己塞过钱的门子来了,便激动的叫了起来。他这般没规矩的行为让宁亲王爷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色也越发的阴沉。 反而扣子神色很平静,他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却让宁亲王爷心中感到满意,象扣子这样的作派才是个奴才应有的态度。 北角上的门子在宁亲王爷面前跪下,从怀中掏出一只靛蓝底的缎子荷包举过头顶,口称:“小人李大毛请王爷安,小人有事回禀王爷。” 宁亲王爷端坐在正堂主位之上,沉声道:“讲……” 只见北角门子李大毛将手中的荷包拽开,倒出两个金锞子并六七块散碎银子捧在手中,低头向上说道:“回王爷,适才小人在北角门当值,看见这位刘公公抓那位寇公公的手臂说要教训他,可是寇公公并没有与刘公公计较,只挣脱出来便赶着出门办差了。刘公公吃了酒脚下不稳摔倒了,小人好心去扶他,不想刘公公却将这个钱袋塞给小人,非要小人打他一顿,再与他做假证,说是寇公公打的。小人原本不肯,可是刘公公以小人的差使相逼,小人不得不收下钱袋,按刘公公的要求打了他几拳踢了三四脚,刘公公还说,只要小人与他做证之后,便再送小人十两银子。”扣子姓寇,除了主子们,其他人见到他总要唤一声寇公公的。 李大毛说的清楚明白,萧淆与程氏在看到他手中捧着的金银之时脸色都变了,今年钟毓园的锞子都不是足两的,个头看上去小一些,萧淆与程氏一看便知道这李大毛没有说谎。凭他一个小小门子,若非刘长喜给他,这李大毛再不可能得到钟毓园制的金锞子。 在场之人听李大毛说的清清楚楚,又见萧淆程氏夫妻的脸色灰败了许多,便知道李大毛说的便是事情的真相。大家将目光都投向高高在上的宁亲王爷。 宁亲王爷朝下说道:“扣子起来一旁站下。”扣子谢恩之后站起来,走回萧泽的身后站定,他甚至连一句求王爷重罚刘长喜的话都没有说。 萧泽挑眉看向已经气青了脸的萧淆,沉声问道:“大哥这回听清是怎么回事了么?我知道扣子绝对不会动手打人,怎么大哥却对自己的近身长随这般不了解?” 萧淆也是气迷了心,竟然鬼使神差的叫了一句:“焉知不是你做的局陷害于我?”这话才一出口,萧淆便已经连肠子都悔青了,他是中了什么邪,才会当着他的父王说出这样的话! 程氏更是惊恐的浑身乱颤,天啊!什么都完了……程氏脑中只有这一句话了。 萧淅也震惊的看向大哥,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宁亲王爷原本便已经心中不悦,又听到大儿子说了那样一句如同小儿耍赖一般的言语,他更是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怒吼道:“萧淆,你与本王滚出去!” 要知道厅中并非只有他们父子几人,还有好些奴才服侍着,萧淆这一句大叫众人可都听在耳中,一众下人全都惊呆了。 大管家高荣听了这话心中暗道:“完了完了,大公子这世子之位再别想保全了。大公子看着挺精明的,怎么竟变成个缺心眼的大傻子,这种话顶多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怎么还敢当着王爷的面去说。” 萧泽也没有想到他大哥能傻到这般地步,不免紧皱着双眉摇了摇头,又重重叹了口气。他能说啥呢,萧泽心中突然产生了极大的疑问,就凭他大哥这个智力水平,他能想出那些层出不穷花样百变的下毒手段? 萧淆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他的双膝重重磕在地面上,虽然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可底下是以上好的青砖漫地,这一撞声音极为沉闷,让在场之人不由都倒吸一口凉气,跪的这么用力,那一双膝盖还能要不能要啊! “父王,儿子脑子发昏,都不知道说了什么,求父王息怒……” 宁亲王爷怒不可遏的喝道:“滚……” 萧淆自是不肯起来,宁亲王爷抄起手边的茶盏劈头便向萧淆砸去,萧淆没想避开,可他毕竟是习武之人,躲避暗器已经成了身体的本能,都不需要过脑子,萧淆的身体便已经动了起来,他身子飞快往左边一斜,那盏茶擦着萧淆的右肩肩头砸到了他身后的地毯上。 看到萧淆还敢躲,宁亲王爷的愤怒立时爆棚,他嚯的跳了起来,抬脚便向萧淆的心口窝踹去,口中还叫道:“我叫你躲,叫你躲……” 宁亲王爷也是自小学文习武的,他出脚的速度可也不慢,再加上萧淆因为无意识的闪避造成的恶果让他脑子有些混乱,萧淆这次没有躲开,被他的父王狠狠的一脚踹在了心口窝上。 宁亲王爷这一脚是含恨踹的,力道极对不小,只见萧淆被踹翻在地,他“啊……”的惨叫一声,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 “世子爷……”程氏一见丈夫吐血,吓的三魂不见六魄不着,赶紧扑上前抱着萧淆大叫起来。 宁亲王爷见儿子被自己踹的吐了血,心中不免有些后悔,这毕竟是他抱了二十多年期望的大儿子。只是没有台阶可下,宁亲王爷只能拿跪在一旁,浑身哆嗦的象被雷电劈中一般的刘长喜出气。 宁亲王爷又一脚将刘长喜踹翻,这一脚可比踹萧淆的力道大多了,刘长喜连惨叫之力都没有了,脖子一歪便昏死了过去。 “来人,将这狗奴才拖下去喂狗!”宁亲王爷暴怒的喝道。 高荣忙叫人进来将刘长喜拖下去处理了。今日之事全由这个该死的狗奴才挑起来的,高荣也恨的直咬牙,想来刘长喜绝对不可能有好结果了。 萧淆被程氏抱在怀中,他没有昏死过去,因此拿将手搭在程氏的手腕上,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使劲哭……”说完便头一歪装晕了。 程氏并不知道丈夫是装晕,还以为丈夫也不行了,立时放声大哭,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萧泽的内功精深,所以耳力极好,萧淆那一句“使劲哭……”别人没有听到,可是他却听的清清楚楚。萧泽便知道萧淆在装晕。他立刻站起来说道:“来人,速去催跌打大夫。”刚才高荣已经命人去请跌打大夫来给刘长喜验伤的,只是不知何故到现在都没有请来。 “父王,大夫只怕还得一会儿才过来,要不先让儿子的媳妇瞧瞧大哥的伤情?”萧泽向杜衡使了个眼神,见杜衡轻轻点头才后他的父王建议起来。 宁亲王爷没有说话,只是沉沉点了点头。 杜衡还没有走到萧淆的身边,抱着萧淆大哭的程氏突然尖声叫道:“不要你看,你滚……” 杜衡与陪着她一起走过去的萧泽脸色立变,二人立刻停下脚步,萧泽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杜衡护在身旁,冷声道:“我们是好意,大嫂如何这般恶语伤人?” 程氏将怀中的萧淆平放在地上,嚯的站起来指着杜衡厉声尖叫道:“你是妖精,丧门星,搅家精,自从你嫁进门,我们王府就没有一天安生过,老天爷啊,你快显显灵,一个雷劈死这个妖精吧!” 程氏此言一出,宁亲王爷与萧泽都勃然大怒,宁亲王爷大喝“混帐!”而萧泽却强压着怒火对杜衡轻声说道:“阿衡,咱不与那不知好歹的东西一般见识,我先送你回房歇着,没得受不相干的闲气。” 宁亲王爷听到儿子的话,也压下火气对小儿媳妇缓声说道:“泽儿媳妇,你大嫂必是得了失心疯,父王一定重罚于她,你先回去歇着吧。” 杜衡原本要与程氏撕开说明白,她怎么就成了妖精丧门星,这话不说清楚了,她绝对不会放过程氏。只是堂上还有下人服侍,若是真闹起来这人可就丢大发了。而且又有宁亲王爷与萧泽的话,她怎么也得给这两个人面子吧。因此杜衡便屈膝福身轻声应了,由萧泽陪着回房去了。只是在路过程氏身边之时,杜衡的脚步走的略慢了一些。 路上,萧泽低声说道:“阿衡,你千万别真的动气,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饶过那个恶妇!” 杜衡听罢淡淡道:“你别管,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阿衡,你我一体,那恶妇辱你便是辱我,让我来处理吧,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萧泽还以为杜衡担心自己顾及情面不肯下狠手,便赶紧保证起来。 杜衡淡淡道:“我这人很小气,近来也越发受不得委屈,我不懂什么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般的仇我就立刻报了。”说罢,杜衡也不理会被自己惊的目瞪口呆的萧泽,径自进屋去了。 萧泽在外面站了片刻,脸上涌起大大的笑容,他就知道他的媳妇绝非等闲的池中之物,果然,她是这么的有性格,他真是太喜欢了! 萧泽是行动派,他嗖的冲入房中追上杜衡,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开心的叫道:“阿衡,你刚才说的话和气势真是让我爱死了……太棒了!”说完,萧泽又突然放开杜衡,如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他不能让媳妇专美于前,得奋起赶上才行。 话说萧泽回到正堂,见一个跌打大夫正半跪在地上给萧淆检查伤情。萧泽便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大步走到父王身边冷着脸站着了。 宁亲王爷见小儿子这么快就回来了倒有小小的惊讶,他原本以为儿子会多陪儿媳妇一会儿。 有外人在场,宁亲王爷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萧泽的手臂,在他想来,自己的安抚之意儿子应该能接收到了。 萧淆自小练武,他的身体一直很好,虽然刚才被踹了一脚吐了一口血,可也没伤了根本,以跌打大夫的诊病的角度来说,萧淆这伤实在不值一提,连药都不用吃,养上五七日便能好的差不多了。至于这病人怎么晕过去了,跌打大夫以为这个一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是被吓晕了的。想来他们这些人再没吃过苦受过罪的,小小被踹一脚也能晕,真是没用! 这名大夫将自己的诊断向宁亲王爷禀报,宁亲王爷皱眉沉声问道:“既无大碍他怎么还不醒来?” 跌打大夫也不好直说公子哥儿胆小怕打,便拿出一个鼻烟瓶子说道:“王爷别急,小人这里有极好的鼻烟,嗅一下就醒了。”说罢,大夫将鼻烟瓶塞拔开,倒了一些在指尖上,极为利落的往萧淆鼻子下一抹,一股子辛辣之气直冲萧淆的头顶心,他再也装不下去了,恶狠狠的连打了四五个极响的喷嚏才算消减了这劣制鼻烟的呛人之感。 想来也是,做为普通老百姓的跌打大夫自然用不起王公亲贵们拿来提神醒脑的薄荷脑等芳香之物,能用上一点子劣制鼻烟已经很不容易了。 宁亲王爷听那跌打大夫说萧淆没事,又见萧淆连打了四五个中气十足的喷嚏,便知道萧淆果然没有事,那么刚才的晕倒极有可能是假装的。想到这一层,宁亲王爷刚刚平息一点儿的火气又涨了起来。 命高荣打发了那名跌打大夫,宁亲王爷冷冷看着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大儿子萧淆,冷声喝道:“萧淆,你可知罪?” 萧淆听到一个“罪”字,心中立时一片冰凉。从前他们兄弟纵然出了什么比较大的错事,他的父王只会问“知不知错”,却从来没有将性质定为“罪”。而现在他的父王直接问罪了。萧淆知道自己完蛋了。 紧紧闭着双唇,萧淆一言不发,只是木呆呆的跪在地上,整个人看上去就象是行尸走肉一般。萧淅忙挨着萧淆跪下,抓着他的胳膊急切的叫道:“大哥,大哥你快说话啊……” 凭萧淅怎么摇,萧淆硬是不应一声,只继续装他的活死人,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有罪。 程氏已经吓傻了,只能抓着萧淆的另一条手臂一声声叫着:“世子爷,世子爷……” 萧泽心里想着刚才程氏辱骂杜衡,这笔帐还没找补回来,便微微躬身说道:“父王。儿子曾听人说妻贤夫祸少,自从儿子娶亲之后,是真的感受到这一点了。想想从前大哥多好啊,怎么现在却变成这样了?”萧泽边说边摇头,一脸上尽是扼腕叹息深为遗憾的表情。 宁亲王爷听了这话,立刻点头赞同道:“泽儿你成亲之后果然长大了。这话说的很是!” 程氏闻言立时懵了,她猛的抬起头死死瞪着萧泽,咬牙切齿的大叫道:“你一定被妖精附了身!父王,快请人捉妖啊,要不然她会把我们王府里的人全都害死的!” 宁亲王爷勃然大怒,拍着桌子怒吼道:“来人,速速将这蠢妇押回钟毓园,未得本王之命不许踏出钟毓园半步。” 父王禁了自己妻子的足,可是萧淆却象是没有听到一般,还木呆呆的跪坐在地上,宁亲王爷看到这样的儿子心中又恨又怒又心疼,便又吼道:“将世子一并送回去关起来,统统不许出门!” 萧淅心中暗喜,可是萧泽心中却不高兴,这算什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么?萧淆闯到交泰园中大吵大闹一场,这样就算是给他一个交代了? 跟着程氏来到交泰园的下人赶紧将他们的两位主子送回钟毓园,萧泽见萧淅没有跟着走,便冷声说道:“二哥不是素来与大哥形影不离么,怎么一见大哥见怒于父王,便不理会大哥了?” 萧淅没有想到萧泽突然冲着自己开火,他愣了一下方说道:“三弟说笑了,未得父王之命,我哪能擅自离开?况且……” 宁亲王爷心里正烦的不行,便不耐烦的挥手道:“你也走……” 萧淅的还没“况且……”完就被宁亲王爷撵了出去。 萧泽将近前服侍的下人全都屏退,然后走到宁亲王爷面前跪下,**的问道:“父王,墨玉弥勒之事可有眉目了?” 宁亲王爷原以为儿子是要抱怨自己断事不公,正在组织语言准备好好解释一番,不想萧泽问的却是墨玉弥勒之事,倒让宁亲王爷不太好回答了。 这几日宁亲王爷并没有闲着,他得到的所有调查结果都将嫌疑人指向了萧淆夫妻,这是宁亲王爷最不愿意得到,也不愿意相信的结果。所以他还在查。只是查证的方向变了,不再是查证萧淆夫妻下毒,而是试图找出萧淆夫妻与下毒之事无关的证据。 可是在墨玉弥勒身上下毒的人就是萧淆夫妻,那尊墨玉弥勒又是刚刚制好的新品,不算萧淆夫妻,过手就只有制玉的陈子纲和多宝轩的掌柜。就算是宁亲王爷想拿他们二人顶缸,可也得编出个合理可信的理由吧。这二人一个制玉一个卖玉,且与宁亲王妃一百杆子都搭不上关系,人家犯的着下毒么。所以宁亲王爷被卡住了。 萧泽这么一问,宁亲王爷便觉得头大如斗,只能含糊的说道:“正在查着,过些日子就有结果了。” 萧泽心里明白,他的父王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萧泽见父王不与自己说真话,心渐渐的冷了,他缓缓站了起来,低声说道:“哦,还要等些日子啊,但愿父王快些查出真凶,否则还不知道娘亲有没有足够的幸运躲过下一次的暗算。” 宁亲王爷心中一凛,立刻大声说道:“不会再有下一次的,泽儿,为父向你保证你娘亲绝不会有事。” 萧泽直直的看着父亲的双眼,什么话都没有说,眼神中透着浓浓的悲伤。宁亲王爷被自己儿子看的浑身不自在,竟有种无所循形的尴尬之感。 好在萧泽并没有看太久便移开了眼神,他淡淡道:“父王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儿子也得去安慰媳妇了,任谁被人那样辱骂,心里都好受不了的。”说完,萧泽便转过身子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宁亲王爷伸手想叫住儿子,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手心是肉,手掌也是肉,都是他的骨血,他能怎么办? 没有听到父王叫自己回去,萧泽脸上浮起讥诮的笑容,果然娘亲,自己,还有娘亲肚子里的弟弟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萧淆重要,看来他的父王已经有了决定。 宁亲王爷眼睁睁看着儿子走远了,他长长了叹息一声,独自回到了抱朴园。只有在抱朴园中,在妻子的身边,宁亲王爷才会感受到安宁与平静。 “王爷,您回来啦?”宁亲王妃看到丈夫回来,便慢慢站起来迎着他走了过去,宁亲王爷突然一把抱住妻子,紧紧的搂住便不放手。宁亲王妃的脸腾的红了,她忙小声叫道:“王爷,您怎么了……” 旁边服侍的丫鬟嬷嬷见此情形都悄没声儿的退了下去。横竖这又不是主子头一次怀孕,有些什么禁忌王爷早就知道的,她们也不必担心会出什么事情。 宁亲王爷将头轻轻靠在妻子的肩膀上,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贪婪的汲取着那股安宁恬静的力量。宁亲王妃知道必是丈夫遇到了什么麻烦,她也不问,只是环着丈夫的腰身,夫妻二人就这么静表的相拥而立,直到外面暮色渐起,房中的光线一丝一丝的减退,宁亲王妃的脚都站麻了,她索性再不自己站着,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丈夫的身上。 “柔柔,你累了吧。”宁亲王爷突然轻声问了起来。 宁亲王妃轻轻嗯了一声,小声道:“脚麻了……” 宁亲王爷赶紧将妻子抱起来送到榻上,然后将妻子的双腿放到自己的腿上,轻轻的按揉起来。 宁亲王妃双眉蹙起,今天她的丈夫表现的好奇怪啊!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妾身能帮您做点儿什么?”宁亲王妃用更加温柔的声音问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四回心结难解 妻子的语调越发温柔,宁亲王爷的心中就越发的愧疚。他不敢也没有脸说出墨玉弥勒之事,只能在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保护好妻子,不让她再面临任何危险。 “没事,就是想抱抱你。”宁亲王爷闷闷的说了一句,松开紧紧抱着妻子的手,两人并肩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柔柔,嫁与本王你后悔过么?”宁亲王爷没由来的问道。 宁亲王妃一愣,既而秀眉蹙起,不高兴的说道:“王爷若后悔娶我,我便后悔嫁给你。”真是的孩子都生了两个,如今腹中还怀着一个,丈夫却说出这样的话,宁亲王妃听了怎么可能不生气。 宁亲王爷一把抓住妻子的手叫道:“柔柔,我怎么可能后悔,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就是娶你为妻。” 宁亲王妃将手抽出来,皱眉看向丈夫,疑惑的问道:“王爷,您今儿到底怎么了?” 宁亲王爷低低叹了口气,又将妻子的手握在掌中,低声道:“也没什么,本王就是觉得累了,老了,倦了。” 宁亲王妃紧张的望着丈夫,着急的问道:“王爷,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让泽儿媳妇过来给您诊个脉?” 宁亲王爷看到妻子眼中那浓浓的担忧关切,沮丧烦闷的心情突然消除了许多,他摇头笑道:“不用,我没事儿,看着孩子们都长大了,本王不服老也不行啊。” 宁亲王妃听了这话,抽出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之上,看着宁亲王爷的双眼问道:“王爷,他还没长大,您敢老么?” “呃……哈哈,柔柔说的是,咱们的小儿子还没长大娶亲,本王不敢老!”宁亲王爷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他起身半蹲在妻子的身边,将手掌轻轻覆在妻子的小腹之上,轻声道:“儿子,父王为了你,不敢老也不能老!” 宁亲王妃将头靠在丈夫的宽厚的肩膀之上,轻声说道:“王爷,我有个请求,不知道您能不能答应。” 宁亲王爷心里突然有些紧张,可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站起来笑着问道:“柔柔,你想做什么呢?” 宁亲王妃轻声道:“王爷,等过上几年发嫁了灵儿,世子也有了嫡子,王爷不如传了王位,再给孩子们分家,然后便带着妾身出京四处走走,选一处风景极好的地方买个宅子,我们安安静静的过下半辈子可好?” 宁亲王爷愣住了,他低头看着妻子那双澄净的眸子,轻声道:“柔柔,你愿意本王将王位传于淆儿?” 宁亲王妃用惊讶的眼神看向丈夫,皱眉说道:“王位不传于萧淆又传给谁呢,他是王爷的嫡长子,六岁便被立为世子,继您的王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呀!” “若是……若是本王不想传位给淆儿,而改立泽儿为世子,柔柔你觉得如何?”宁亲王爷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说完他心中暗暗后悔,只是已经收不回来的。宁亲王爷只能不错眼珠子的看着妻子,想看她会说些什么。 “不要!我才不要泽儿做世子,更不要他做王爷。王爷,这样做不行!”宁亲王妃想也不想便果断的拒绝了。 宁亲王爷立刻追问道:“为什么,泽儿的才干绝不在淆儿之下,何况他还是我们两人生的。” 宁亲王妃摇了摇头,眼中浮起一层伤心之色,她低声说道:“王爷不必试探妾身,从妾身嫁给王爷的那一天起,就从来没想过让自己的孩子做世子做王爷。妾身只想他们可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做他们喜欢做的事情,不必整日都要操着操不完的心,管着管不完的事。起的比鸡早晚的比狗迟。做王爷听上去虽然威风,可是内里的苦王爷还能不知道么,泽儿一病十年,如今总算是好起来了,妾身只想着他和他媳妇一世平安喜乐,做无忧无虑的富家翁就已经很好了。” “柔柔,我不是要试探你,我……”宁亲王爷面对如此坦诚的妻子,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看到妻子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宁亲王爷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揪了起来。 宁亲王妃用帕子轻轻按了按眼睛,没有让自己哭出来。既然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宁亲王妃干脆将话再说透些。“王爷,妾身知道您还没有娶妾身之前就为淆儿请封世子,就是怕妾身过门之后委屈了他,这父母疼爱子女之心妾身是明白的。虽然妾身将淆儿与淅儿视若己出,可是他们两人并没有将妾身当做母亲,甚至将妾身看成抢走他们父王的恶人。这个,妾身心里也清楚,所以一切有关淆儿与淅儿之事,妾身都没有独断专门,全都是问过王爷的意思,再问过他们的意思才行事。” 停下来换了一口气,宁亲王妃又继续说道:“比如世子妃与淅儿媳妇,若是妾身自己选,是不会选她们两人的,但是淆儿与淅儿愿意,王爷也同意,妾身的意见便无足轻重了,两个媳妇过门,妾身没有让她们立过一天的规矩,没有任何拿着婆婆款儿欺压她们的行为。王爷不大可以出去问问,谁家的媳妇不羡慕淆儿与淅儿的媳妇不受气的。” 宁亲王爷连声道:“是是,这个本王都知道。柔柔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妻子最好的婆婆。” 宁亲王妃自嘲的笑了一下,淡淡道:“只怕有人不这么想,妾身也知道,此番妾身有喜,却把着管家大权不放手,已经惹人生厌了。不过厌就厌吧,妾身虽然不让她们立规矩,可是妾身现在还是这王府的女主人,这个家,妾身必须当。” 宁亲王爷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这个自然,她们谁也越不过你去。柔柔你是王府的女主人,管家权本来就是你的,怎么能说是你把着不放?再不许这么说了。” 宁亲王妃又道:“王爷,妾身也不想总是碍着别人的眼。若是王爷愿意,等发嫁了灵儿就传了王位带妾身离开王府好不好?” 宁亲王爷皱眉道:“柔柔,本王并不在乎王位,可你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呢。王府是我们的家,怎么能连家都不要了?” 宁亲王妃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王爷说错了,这里是宁亲王府,是每一位宁亲王的家,并不是妾身真正的家,妾身的家,是有王爷,有泽儿的地方。” 宁亲王爷惊道:“柔柔,你要本王给孩子们分家,是打算与泽儿一起住?” 宁亲王妃点点头道:“王爷若是不想出门,妾身是打算跟泽儿住的,泽儿是妾身的亲生骨肉,泽儿媳妇也是妾身最喜欢的媳妇。王爷,妾身这十六年来自问做到了一个继母应该做的一切事情,往后,妾身不想再委屈求全,想过几年舒心的日子。请王爷见谅,妾身不想再为谁做什么脸面了。” 宁亲王爷明白妻子指的是成全萧淆的孝顺之名。若萧淆真的孝顺倒也罢了,可是萧淆三番两次加害继母,宁亲王爷心里正恼着他,当然也就不会反对妻子的意思,他沉沉说道:“好吧,日后我带你出京四处游玩,若是回京就住在泽儿府上。” 宁亲王妃没有想到丈夫这么痛快便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也是一怔。宁亲王爷见妻子睁大眼睛看向自己,不由轻笑起来,他伸手轻轻刮了刮妻子那笔挺的鼻子,笑着说道:“柔柔,你真是本王的解语花,得你为妻,是本王三生之幸。” 抱朴园中宁亲王夫妻交心之时,钟毓园中愁云惨淡,就连园中的花树都没了精神。 “世子爷,这可怎么办啊?您快想个办法啊!”程氏自从被送回钟毓园之后就只会说这一句话了,反反复复念叨了几十遍,烦的萧淆无法忍受,将屋子里的陈设砸了个一干二净。 “世子爷,二公子来了。”门外响起一个颤颤兢兢的声音。丫鬟们都被吓坏了,没人敢大声说话。 萧淆冲着缩成一团躲在墙角的程氏怒哼一声,踢开脚边挡路的破木架子碎瓷器等物,大步走了出去。 萧淆走后,程氏的心腹下人才敢进入房间,将程氏扶着带离此处,这间屋子若是不彻底收拾出来,再不能住人的。 程氏直到被送到东次间,才抱着胡嬷嬷放声大哭起来,她也是自小被爹娘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胡嬷嬷更加心疼自己奶大的姑娘,抱着程氏哄了好一阵子,总算哄的程氏渐渐收了泪,胡嬷嬷赶赶紧服侍程氏重新梳洗一番,又将一直煨着的一品宫燕取来,服侍程氏用了小半盏。 程氏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胡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见房中还有其他的丫鬟,便找了由头将她们全都支了出去。程氏见胡嬷嬷这般做派,知道她必是有话要说,便轻声说道:“嬷嬷,这会儿也没别人的,你坐下慢慢说道。” 胡嬷嬷坐在脚踏之上,压低声音向程氏说了起来。 “娘娘,老奴过年的时候回娘家见到赵道姑了。老奴只隐隐递了个话儿,赵道姑立刻一口答应下来,只要这个数,她保管替您办的妥妥当当的。”胡嬷嬷伸出大拇指与食指比划了一下。 “八千两银子,这……这也太多了吧!”程氏低呼起来。 胡嬷嬷摇头笑道:“娘娘,哪能要您八千两银子,老奴与赵道姑是打小的交情,她说了,只要八百两银子就行。” “哦,是八百两啊!”程氏长长出了一口气,顿时轻松了许多,八百两银子虽然也不算个小数目,可对她来说倒也不艰难。今年过年之时,程氏的娘亲见女儿拿出的金锞子成色不足分量又轻,便知道女儿手头上不宽裕,就给了程氏三千两银子以充私房。 “是呢,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低价,赵道姑说了,只要拿到做法要用的东西,她就能立刻开坛做法,根据受法之人的八字轻重确定做法时间,最长也不过七七四十九天就能让您称心如愿。” 程氏已经走火入魔,执拗的认定杜衡就是妖孽丧门星,她立刻说道:“好,就这么办!嬷嬷,能不能一次做两个人的法?” 胡嬷嬷道:“这个老奴还不清楚,得问了才知道。” 程氏道:“收买交泰园下人之事可办好了?” 胡嬷嬷为难的摇了摇头,气恼道:“交泰园的下人都是才买进王府不久的,并非府中的家生子儿,原本还有些空缺又被三少夫人的陪房家人顶了缺,也安排不进去人。” 程氏不相信的问道:“难道连个扫地婆子都收买不了么?” 胡嬷嬷摇摇头道:“暂时不行,也不知道三少夫人用了什么妖法,整个交泰园的下人都老实本份的不行,竟是有银子都不会捡。” “她是妖精,当然会使妖法控制下人!”程氏忽然尖声叫了起来。 胡嬷嬷赶紧站起来说道:“是是,娘娘说的极是,三少夫人就是个妖精,当然会使妖法。” 程氏突然抓住胡嬷嬷的手叫道:“嬷嬷,那赵道姑可会捉妖,你快把她请到王府里来,让她来捉妖,最好能让那妖精在父王面前现出原形!” 程氏本是心高气傲之人,在连番遭受打击之下,一向自傲的程氏无法面对现实,竟然开始疯颠了。似乎只有证明杜衡是妖精,程氏才能接受自己不如杜衡这个事实。 胡嬷嬷心疼极了,她越是心疼程氏,便越恨杜衡,虽然杜衡没有做过任何伤害程氏的事情,所有程氏所感受到的伤害都是她的心魔做祟罢了。 “娘娘放心,老奴一定除掉那个妖精!”胡嬷嬷咬牙切齿的做了保证。 得了胡嬷嬷的保证,程氏的精神好了许多,仿佛也恢复了几分理智,又与胡嬷嬷说起了萧淆的两个通房。 “嬷嬷,佩凤彩鸾这个月都换洗了么?”程氏问道。 胡嬷嬷忙说道:“佩凤七八日之前才换洗过,彩鸾还没有,差不多还有五六日才换洗。” 程氏点了点头,又问道:“博行园那边可有动静?”这是在问孙氏是否怀上身孕了。 胡嬷嬷道:“应该还没有什么动静,前几日博行园那边煎了归胶益母羹。” 程氏皱眉道:“不应该啊,算算日子也两个多月了,按说应该能有动静。” 胡嬷嬷陪笑道:“娘娘,这事不能着急,兴许再过一阵子就能好消息了呢。” 程氏叹息道:“也只能等着了,佩凤彩鸾那里你看紧些,千万别让这两个小蹄子钻了空子。” 胡嬷嬷忙说道:“娘娘放心吧,那药再用上两回,那两个贱蹄子这辈子都别想开怀了。” 程氏自打定了主意自己不能生便也不让别的女人为萧淆生孩子之后,便命胡嬷嬷暗中给两个通房丫鬟下了药,因怕两人察觉,这药是悄悄下在饭食之中的,每十五天吃一回,连吃四回之后,被下药之人就永远无法怀上身孕了。 并不知道自己每天晚上辛苦耕耘都只是白忙的萧淆正与萧淅商量事情。萧淅见大哥失了父王的欢心,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萧淆根本都不知道,早在十年之前,他的亲弟弟萧淅便看上了他的世子之位,并且不遗余力的暗暗运作,只为了有一天将大哥萧淆撵下世子宝座,他自己能稳稳当当的坐上去。 “大哥,你怎么这样糊涂!不查清事情的真相就冲到交泰园,把那么大的把柄送到老三手中,如今又触怒了父王,这可怎么办?原本我以为父王看在大哥那么虔诚孝敬的份上会对大哥好一些,不想父王竟这么狠心,连分辩的机会都不给大哥就将大哥大嫂关起来,真真的气死人了!父王竟如此偏心老三,往后这王府还有我们兄弟的立足之地么?”萧淅愤愤说道。 萧淅以抱不平的语气说出对父王的抱怨,挑的萧淆前怒未消又生新怒,一时之间对于父王宁亲王爷,萧淆竟生出了极浓重的恨意,全然不去想若是没有他父王的呵护疼爱,又哪来他的世子之位。 “自从那个女人进了王府,这王府里就没了我们兄弟的位置,你今天才知道么?”萧淆愤愤的喝道。 萧淅摇头道:“不,大哥我不这么想,那个女人进府都十六年了,前十五年我们兄弟不都过的挺好么,依我看,问题都出在老三媳妇的身上。自她嫁进王府,咱们的日子才一天一天艰难起来。” 萧淆气道:“我说的就是老三的媳妇,那个女人算什么,不过看在父王的面上留她一条活路罢了,否则她早就去见阎王了!”原来是萧淅领会错了大哥的意思。 萧淅连连点头道:“对对,就是这话。大哥,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得想个什么办法反败为胜呢?” “反败为胜?”萧淆皱眉重复一句,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一阵子,萧淆沉声说道:“既然那个女人就是祸根,那便连根铲除。” 萧淅假装惊讶道:“大哥,你是说杀了她?” 萧淆摇头道:“不,若直接杀了她就太便宜她了,我要她和老三一起身败名裂,受尽世人羞辱耻笑。” 萧淅的脑海中浮现出杜衡那张极美的面容,不由皱眉说道:“大哥,太可惜了吧,那可是个人间绝色,岂能白便宜了旁人?” 萧淆看着萧淅冷声道:“怎么,二弟怜香惜玉了?” 萧淅赶紧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可惜了,大哥若真有那样的打算,倒不如让我先尝个鲜儿。” 萧淆沉默片刻方才说道:“行,大哥答应你。” 萧淅赶紧躬身笑道:“那我先谢过大哥了。” 萧淆摆了摆手道:“你我兄弟之间不必言谢,只一条,你尝过鲜后不能舍不得!” 萧淅立刻说道:“不会不会!大哥放心,我就是尝个鲜儿,绝对不想第二回的。” “嗯,那就这样吧。阿淅,父王在气头上禁了我的足,我这几日怕是出不去的,你记得在父王面前多提提我。”萧淆沉声吩咐道。 萧淅刚得了个空头好处,自然对萧淆无所不应,他笑着说道:“大哥放心吧,父王一向疼你,刚才不过是气急了,又有老三不错眼的盯着,父王不得不做做样子,指不定父王明天就解了你和大嫂的禁足令。” 萧淆却没有这么乐观,他喃喃道:“但愿吧,父王从来没生过这么大的气,只怕没有这么快的。阿淅,这几日你请安请的勤些,万不要让他们再钻了什么空子。” 萧淅明白大哥指的是萧泽与杜衡,立刻应道:“我明白,大哥不用担心。” 萧淆点了点头,拍拍弟弟的肩膀说道:“阿淅,还好有你!” 萧淅笑道:“大哥,我们可是一个娘亲生的亲兄弟,我不帮你帮谁。” 萧淆笑着点了点头,萧淅却觉得大哥的笑容背后仿佛藏着什么他摸不准的东西,那种感觉他在大哥看向自己的时候时不时便能感受到一星半点儿,可是到现在萧淅都没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大哥,你也别太心烦了,父王也就是一时之气,过阵子就好了。这两天你不方便出门,有什么事情尽管交待给我去办。”萧淅挥去脑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对萧淆说了起来。 萧淆有些凄凉的笑了一下,自嘲道:“我不过是个空头世子,还能有什么要紧之事,其实父王便是将我关上十天半个月的,也不会有人在意。” “大哥,你可别这么说,你可是太子殿下最得力的臂助,千万别妄自菲薄!”萧淅忙劝了起来。 萧淆摇了摇头说道:“阿淅,我刚刚触怒父王,你也别在我这里待太久了,免得父王迁怒于你,如今也就交泰园那个父王才当认他是亲儿子了,你可别因为我吃了瓜落儿,回去吧!” 萧淅叹了口气,沉默了一阵子方才说道:“大哥,我一定想办法尽快让父王放你出去。” 萧淆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萧淅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了出去。 萧淅刚转过身子,萧淆便睁开了眼睛,看着弟弟的背影,萧淆突然无法控制的愤怒起来,若是当初不是为生了下萧淅,他的娘亲如何会难产而亡!若早娘亲没死,继母又怎么可能进门,继母不进门,就不会有萧泽的存在。宁亲王府有他这一个男丁就足够了,娘亲何必为了生下萧淅而搭上她自己的性命! “死的为什么不是萧淅,娘亲,为了儿子,您为什么不选择活下来……”萧淆攥紧了拳头,恨意不可扼制的在他心中肆虐。 当初萧淆的生母在生萧淅之时情况非常危急,母子二人只能保一个,而因为难产而陷入昏迷的萧淆的娘亲却突然醒来,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一句:“保孩子……” 一直在产房外焦急等候的宁亲王爷也不得不含泪做出这样的决定,所以稳婆使出一切手段帮宁亲王妃生出了萧淅,而宁亲王妃连看儿子一眼都不能够便大出血而亡。 那时只有三岁的萧淆心中便存了这样一个念头,是刚出生的弟弟夺走了娘亲的性命。所以萧淆心中对萧淅一直存着极深的怨恨之意,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萧淆将这股恨意越来越深的埋藏起来,已经埋藏的他自己几乎都忘记了。只是这个念头偶尔会不受控制的冒出来,撕开萧淆心中那个仿佛已经结痂的伤口,让萧淆不得不再次面对那撕心裂肺的痛苦。 “啊……”这一回这股恨意来的如此汹涌,让萧淆完全无法控制,他只能这样尖叫着发泄心中的痛苦。 外面服侍的下人听到书房里传出这样的动静,都吓的不知所措,他们知道世子爷发火的时候他们最好有多远躲多远,否则必定要倒大霉,可是不管不问也不行,最后下人们没有办法,只能去向世子妃禀报。 程氏听说丈夫在书房之中突然大发脾气,原本刚刚被胡嬷嬷劝解的略好一点儿的心情立时消失无踪。程氏只带了胡嬷嬷一人来到书房门外,无奈的对众下人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下人远远退下,胡嬷嬷守在书房门口,程氏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尽量打起笑容,程氏柔声细气的问道:“世子爷,您累了吧,妾身服侍您用晚饭?” 萧淆正在暴怒之中,程氏这一走进来,他便立刻扑上前死死抓住程氏的双肩大叫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不选择活下来……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 程氏完全不知道这话打从哪里说起,她完全被丈夫吓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四回孕事疑云 “世子爷……”程氏的声音被萧淆摇的支离破碎,她被晃的头晕眼花肩膀疼,一股恶心之感涌了上来,程氏一个没忍住哇哇吐了起来,全都吐到了萧淆的身上。 萧淆嫌恶的甩开程氏,皱着眉头喝道:“还不快叫人进来服侍。” 程氏这一吐竟吐了个天翻地覆,她自顾尚且不及,哪里还有心思理会萧淆。萧淆见妻子不理会自己,脸色越发的阴沉,他怒视着程氏,正要发作的时候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心道:她莫不是有喜了? 萧淆不顾身上被程氏吐脏的衣服,赶紧上前将程氏扶起来坐到椅上,用极轻柔的语气问道:“你是不是怀上了?” 程氏立时呆住了,自己怀上了,可能么?她忙暗暗算起了自己的小日子的时间。这一算程氏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她的小日子已经过了三四天都不曾来,莫非真的怀上了? 萧淆不错眼珠子的盯着程氏,见程低脸上浮现出羞喜之色,他立刻狂喜的大叫道:“你怀上了对不对,你怀上了?” 程氏红着脸低着头小声说道:“已经过了三四日还不曾来小日子,可能……” “一定是怀上了,来人哪,速速请张太医……”萧淆欢喜的都快疯了,不等程氏说完便向外头高声嚷了起来。 程氏忙抬头说道:“爷,要不再等几日吧,现在是不是还太早了。” “不早不早,你好生歇着,不对,你吐成这样必是很难受的,胡嬷嬷……”萧淆已经兴奋的语无伦次了,只冲着外面高声叫囔,惊了半个钟毓园的下人。 胡嬷嬷赶紧跑进来,一进门便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房中那酸臭的气味真真是太难闻了,呛的胡嬷嬷都想把自己的鼻孔堵起来了。 “世子爷,娘娘,这是……”胡嬷嬷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忙小心翼翼的问了起来。 “胡嬷嬷,快服侍你家娘娘回房梳洗,大夫很快就来。”萧淆叫了一声拔腿便往外跑,程氏忙叫道:“爷您等等,您的衣裳都污了,总要换过才能出门的。” 萧淆笑道:“对对,看我喜欢的都糊涂了,来人,服侍爷更衣……”萧淆有时也会在书房过夜,所以这里也有备用的换洗衣裳。 胡嬷嬷见此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立刻上前屈膝笑道:“恭喜世子爷世子妃娘娘!” “好好,赏,回头园中的下人每人都赏一个月的月钱!”萧淆哈哈大笑的叫道。他要有儿子了,这是萧淆自六岁被封为世子之后,让他最最高兴的一个消息。 程氏忙叫道:“爷,还拿不准呢,总得让大夫看过才清楚的。” 萧淆道:“大夫当然是要请的,不过你都这样了,一定是怀上了……” 程氏虽然心中没底,可想要孩子的心愿已经压倒一切,她情愿自己是多想了,腹中已经怀上了丈夫的骨血。 夫妻二人在丫鬟的服侍之下各自梳洗,萧淆又命人抬来暖轿送程氏回房,然后才匆匆去请大夫。 书房里这一通折腾,整个钟毓园的人很快都 知道了世子妃有喜的消息,除了佩凤与彩鸾这两个还做着生下世子爷的长子,然后母以子贵之梦的通房之外,其他人再没有不欢天喜地的。可算是等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了。 正月里忌讳请大夫,可是萧淆绝对没有那个耐心等到半个月之后,他如一阵风似的冲出钟毓园,打马便往张太医府上赶去。全然忘记了他现在正被他的父王禁足。 世子妃有喜的消息不到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宁亲王府,连正准备安置的宁亲王夫妻都被惊动了。宁亲王妃便向外头说道:“来人,服侍本宫更衣。”多年没开怀的继子媳妇传出有喜的消息,宁亲王妃这个做继婆婆的怎么能不亲自过去呢。 宁亲王爷忙阻止道:“柔柔,你也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劳动着,快歇下吧,淆儿已经去请大夫了,回头有消息他必是要来报喜的,我们都不必过去。” 宁亲王妃想了想,命已经进来服侍的丫鬟退下,和衣在床上坐着,双手交握护在小腹之上,轻声道:“那就等等吧。” 宁亲王爷赶紧在妻子身边坐下,笑着说道:“柔柔,天不早了,你先睡吧,有我等消息就行了。这一来一回的,且得一阵子呢。” 宁亲王妃轻声道:“我先陪王爷等一会儿,若是困了也就睡着了。” 宁亲王爷点点头,伸臂将妻子揽入怀中,让她靠的更舒服一些,还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宁亲王妃便已经睡着了。宁亲王爷看着妻子恬静的睡容,暖暖的幸福渐渐弥漫了他的整个心房。 程氏有喜的消息传到博行园,萧淅愣了愣神,继而摇了摇头,一脸诡异的笑了起来。他的大嫂怀了身孕,这事情可真是有意思极了。 “夫人,听说大嫂有喜了,我们过去看看吧?”萧淅对孙氏笑着说道。 “什么,这是真的么?”正在让丫鬟通头的孙氏猛的转头盯着从外头走进来的丈夫惊问起来。 “嗯,刚刚传出来的消息。你收拾一下咱们赶紧过去吧。” 孙氏忙应了一声,命丫鬟赶紧为她梳头理妆,萧淅则先一步走了出去。 收回看向丈夫背影的视线,孙氏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心中暗暗想道:“大嫂的药这么灵,说不定我很快也有好消息了。” 萧淅孙氏来到钟毓园的时候,萧淆刚刚将张太医请来,两拨人在钟毓园门口遇上了,张太医这一年多以来常往宁亲王府走动,所以与萧淅孙氏都是相熟的,便也没有多做寒暄,直接去了后面给程氏诊脉。 程氏早就收拾停当等着张太医来把脉,张太医进门之后,程氏先致歉道:“这么晚了还打扰张供奉,实在是对不住您了。” 张太医笑道:“娘娘言重了,这原是老夫的份内之事。” 萧淆急道:“张太医,请你先给内子诊脉吧!”虽然萧淆认定程氏就是怀上身孕了,可是没经过太医的确认,萧淆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踏实。总要由太医确认过了他才能大肆的庆祝。 一旁的萧淅也笑着说道:“对啊对啊,张太医快请给大嫂诊脉吧,我们盼这个好消息都盼了好几年了!” 张太医含笑点头,这一年多以来是他负责调理程氏身体的,若是六年都不曾有孕的程氏给他的调理怀上了身孕,那么他在杏林之中的声望必定会更上一层。 胡嬷嬷在程氏的手腕上覆上一层丝帕,程氏紧张盯着张太医,一颗心扑通扑通的飞快跳个不停,仿佛都要从程氏的口中跳出来一般。 张太医上前一把脉便笑着说道:“世子妃娘娘不必紧张,还请稳一稳心神才能诊的准确些。” 程氏不好意思的笑着点了点头,微微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几次,感觉心里不那么紧张了,才睁开眼睛对张太医道:“有劳您了。” 张太医又手指搭在程氏的手腕之上仔细诊了起来。左手诊过又换了右手,足足诊了有一刻钟,张太医皱了皱眉,然后移开手站起来说道:“这位嬷嬷,世子妃娘娘的小日子过了几日?” 胡嬷嬷忙说道:“约有四日了。” 张太医点点头道:“哦,原来如此。世子爷,许是时间太短,现在从脉相上还看不出来世子妃娘娘怀了身孕,不如十日之后老夫再来请脉?那时便能明确诊断出来了。” 萧淆仿佛一只刚刚被扎破的羊皮筏子,刚才那亢奋的精气神儿立时全没了,他失望的说道:“竟诊不出来么?难道……” 程氏原本发红的面庞也渐渐的变白了,她紧紧咬住嘴唇,才没让眼泪落下来。 张太医见状忙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时间真的太短的,娘娘纵是有喜也诊不出来的,再过十日就行了。娘娘,这十日饮食要当心些,注意忌口,过十日老夫再来请脉。” 程氏轻轻点了点头,她都没敢开口说话,生怕一开口便会忍不住哭出声来。还要等十日才能确定下来,这十日对于程氏与萧淆来说,绝对会度日如年的。 萧淅见张太医没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心中暗自欢喜,他见大哥大嫂都蔫了,便上前说道:“是我们心急了,这大晚上的还烦您跑这一趟,我们实在是过意不去,辛苦张供奉了!” 张太医笑笑道:“没甚要紧的,府上的心情老夫完全能理解,既如此,老夫这便告辞了。” 萧淆勉强笑着说道:“阿淅,你代大哥送送张太医。” 萧淅笑着应了一声“是”,心中却想到,人是你自己接来的,如今没诊出大嫂有喜你连送也不送,日后看谁还会真心对你! 孙氏原本准备了一肚子道喜的话,如今连一句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笑着说道:“大哥大嫂别急,横竖小侄子已经在大嫂腹中了,不过多等着日子才让我们知道罢了。” 程氏抬头看着孙氏,不太有底气的说道:“但愿如弟妹吉言了。” 萧淅将张太医送走,孙氏也回博行园去了,程氏有些心虚的看向丈夫,低声唤道:“世子爷……” 萧淆忙说道:“没事儿,不就再等上十天么,不打紧的,等就是了,要我说,还是张太医的脉案不精。要不明儿再请别的太医瞧瞧?” 程氏忙摇头道:“世子爷,这万万使不得,张太医已经是太医院中医术顶尖的太医了,他既说要等上十天,那就再等十天吧,若是再找别的太医,只怕会将整个太医院都得罪了。” 萧淆点点头,闷声说道:“你说的也是,那就再等等吧。” 话分两头,抱朴园中的宁亲王爷等了快一个时辰也不见有人来报喜,不免对萧淆有些意见,索性也不再等了,拥着妻子沉沉睡去了。 次日一早,宁亲王妃醒来后问道:“王爷,昨儿太医怎么说的?” 宁亲王爷沉声道:“不知道,没来禀报。” 宁亲王妃见丈夫情绪不高,便温言劝道:“许是昨儿太晚了,世子怕吵着王爷休息,想来过会请安之时便会报喜了。” 宁亲王爷哼了一声,脸色却缓和了许多,他脸上虽然不显,可心里却比别时更盼着大儿子来请安了。 只是一等不来二等也不来,小儿子夫妻来了,女儿萧灵也来了,后来二儿子夫妻也到了,独独没有萧淆夫妻的身影。宁亲王爷心中不快,脸上自然没了笑容。 “二哥,刚才我才听下人说大嫂有喜了,这是真的么?你和大哥住的近,一定知道吧?”请安过后,心里藏不住事的萧灵抢先问了起来。 萧淅笑笑说道:“昨晚大哥请了张太医给大嫂诊脉,不过张太医说日子太浅,要过十日再诊脉方能确定。” 宁亲王爷听了这话心中有点儿小失望,他沉声道:“既便如此也不可不来请安!” 萧淅忙躬身回道:“回父王,您昨儿禁了大哥大嫂的足,没有得到您的同意,他们怎么敢走出钟毓园呢?” 萧淅不说,宁亲王爷还真把这事儿给忘记了。他一提宁亲王爷才又想了起来,不够冷声道:“敢出府请太医就不敢来请安?” 萧泽听罢萧淅的话,心中忽然有种感觉,在这一刻,萧泽敏感的察觉到他的二哥与大哥好象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亲密无间。难道?萧泽就些留了心。 宁亲王爷转头看向杜衡,缓声说道:“泽儿媳妇,你的脉案很好,要不过会儿你去给你大嫂诊个脉?”宁亲王爷是真的着急想知道大儿媳妇是否有了身孕,所以才会向杜衡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等杜衡开口,萧泽便抢先说话了,“父王可是忘记昨日之事了?您让我媳妇去给大嫂诊脉,大嫂还不定会说出什么羞辱我媳妇的话,这事儿子绝不能答应。” 并不知道昨日发生过什么事情的宁亲王妃一听说杜衡被程氏以言语羞辱了,立刻沉下脸来问道:“泽儿,昨日出了什么事,你快一五一十的告诉娘亲!” 萧灵也跟着追问:“三哥,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嫂怎么会和三嫂闹起来呢?”昨日萧灵受邀去熙国公府与小姐妹们相聚,故而不知道王府发生的事情。 萧泽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他的父亲宁亲王爷,宁亲王爷双眉紧锁,沉声道:“泽儿……”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宁亲王妃打断了。 “王爷,您别拦着泽儿,妾身如今还是这王府的女主人,府中发生的事情岂可瞒着妾身?” “爱妃,这事本王回头就告诉你,你别生气,昨儿本王真是累了,才没告诉你的。”宁亲王爷赶紧向妻子解释起来。 萧淅见父王如今越来越被继母拿捏住了,心情眼都花了发沉重,再这么发展下去,宁亲王府中可就再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这世子之位王爷之位早晚得被萧泽夺去。再想到四皇子有意无意的总是提起萧泽,萧淅心中更加愤怒不安,他知道四皇子必是有意拉拢萧泽,才会向他打听萧泽的事情。四皇子想的很好,他想将萧淅萧泽兄弟都收为己用,只是他不知道,萧淅与萧泽早就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这让二人共辅一主,无异于白日做梦。 当着儿女们的面,宁亲王妃不好不给丈夫面子,便低低嗯了一声,然后向杜衡伸手说道:“好孩子快过来。” 杜衡快步走了过去,宁亲王握住她的手说道:“孩子,娘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泽儿说受了委屈,那你一定受了不小的委屈。回头娘问清是什么事,必要还你一个公道的。” 杜衡摇摇头道:“娘您言重了,不过是几句口角,媳妇并没有往心里去,您也别往心里去。媳妇是什么样的人,并不是随便哪个人就能判定的。举头三尺有神灵,神灵们可都看着呢。” 宁亲王妃点点头说道:“好孩子,你能这般豁达,娘真是高兴的很。” 宁亲王爷听完杜衡之言,也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论杜衡之言是否发自肺腑,她能这么说都很不容易,而且有了这话垫底,回头他向妻子解释起来便也容易多了。 孙氏虽然昨日没有看到交泰园发生的一切,可是萧淅回去之后对她细细讲了一遍,所以孙氏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听杜衡说出那样的话,心中暗叫不好,替大嫂程氏担忧起来。 萧灵见没有人理会自己的问题,不由撅起小嘴闷闷的哼了一声。这事儿若是发生在从前,萧灵还不定得怎么闹腾,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萧灵并没有大吵大闹,而是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回头要走上一趟钟毓园与交泰园。 请安过后,萧淅夫妻与萧灵先离开了,而萧泽杜衡却被宁亲王妃留了下来,宁亲王爷只能摇头叹了口气,对萧泽说道:“泽儿,把昨日之事原原本本告诉你娘亲吧。”他知道妻子必是怕自己避重就轻的讲述,才将儿子媳妇留下来的。 萧泽还没有开口,杜衡先说话了。“娘,昨儿的事都过去了,您想知道我们就说给您听,可是您不许动气,一点点气都不许动,要不小弟弟该不高兴了。” 宁亲王爷连连点头附和道:“对对,泽儿媳妇说的极是,本王没有告诉你也是怕你动了胎气。” 宁亲王妃横了丈夫一眼,鼻子一皱轻轻哼了一声。宁亲王爷只能没奈何的笑了。他发现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竟然越来越没脾气了,特别是对上小妻子,那更是一点儿脾气都发作不起来的。 得了娘亲的保证,萧泽才缓缓讲了起来。他没有既没有夸大事实,也没有刻意往小里说,只是原原本本的讲述事情的真相。 听罢儿子的话,宁亲王妃还是没忍住动了气,不过因为萧泽讲述的很平缓,又有杜衡不停的安抚,宁亲王妃才算没有动了胎气。宁亲王爷提到嗓子眼儿的一颗心终于落回腹中了。 “王爷,就算是世子妃怀上身孕,这事也不能不了了之,泽儿媳妇与她一般都是王府的儿媳妇,而且又为我们王府立下大功,比泽儿媳妇比起来,世子妃这个媳妇已经相当不称职了。您必得给我们一个说的过去的交待。”宁亲王妃冷着脸说道。 一想到昨天程氏欺负了杜衡,而她却还和丈夫商量将王位传给萧淆,宁亲王妃这气就不打一处来。程氏还没当上王妃便如此嚣张,若是真让她做了王妃,岂不是要欺负的杜衡不能活了么?在这一刻宁亲王妃改变了主意。程氏不是想做王妃么,她还就不成全她了! 宁亲王爷点头说道:“这是一定的,本王绝不会姑息萧淆与他媳妇。” 宁亲王妃哼了一声,又说道:“王爷,钟毓园爱请谁诊脉我不管,可就是不能让泽儿媳妇过去。当真泽儿媳妇好欺负么?” 宁亲王爷只能应道:“是是,知道了,不会让泽儿媳妇去诊脉的,你就放心吧。” 杜衡见婆婆为了自己公然顶撞公公,心中很是感动,忙说道:“谢谢娘亲这么疼爱媳妇,您别担心,媳妇真的没事儿。” 宁亲王妃又横了丈夫一眼,嗔怒道:“得亏泽儿媳妇是个心底宽厚的,要不然……哼,看我依不依你!” 宁亲王爷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可算是看出来了,如今小儿媳妇在妻子的心中竟是比谁的份量都重了,连他这个丈夫都退后一射之地。 萧泽与杜衡用了大半个上午安抚气不平的娘亲,等他们的娘亲心气平和之后才离开抱朴园。路上,萧泽小声问道:“阿衡,大嫂那事是不是……” 杜衡扬眉反问道:“你觉得的呢?” 萧泽很不确定的低声说道:“我觉得有可能。” 杜衡淡淡说道:“你说是便是了,随便你怎么想。”说罢便快步往前走了。 萧泽发觉妻子仿佛有些不高兴,赶紧追上去说道:“阿衡,不管是不是你,我都高兴。” 杜衡停下来皱眉看着萧泽,低声问道:“萧泽,你有谱儿没有?你是那墙头上的草么,风往哪儿吹你就往哪儿倒?” 萧泽摇摇头道:“我不是。阿衡你说错了,不论风往哪个方向吹,我都只会往你这个方向倒,我早就告诉过你,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不论是什么事,我都没有任何意见,而且我会倾尽我的全力帮助你。” 杜衡沉默片刻,压低声音说道:“其实那事我只是撒了个引子,其他都是大嫂自己做的。” 萧泽的脑子何其灵光,杜衡只这么说了一句,萧泽立刻点头道:“阿衡,你是说你想法子引出了大嫂心底最大的愿意,让那愿望以扭曲的形式投射出来?” 听萧泽这样解释,杜衡震惊极了,她望着萧泽失声叫道:“你怎么知道?” 萧泽笑着携起杜衡的手,轻松惬意的说道:“我并不知道,只是你刚才那么一说,我便想到了这个。不说了,咱们快回家吧,我都饿了呢。” 杜衡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来,便任萧泽拉着自己一路走回了交泰园。 刚一进园子,萧灵便叫着“三哥三嫂”迎了出来,萧泽笑着招呼道:“灵儿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萧灵没有理萧泽,只是跑到杜衡的面前抓住她的手急急说道:“三嫂,我不知道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若是昨儿回来就听说了,我昨晚必定来看你的。” 杜衡浅笑道:“灵儿,言重了,我刚才在抱朴园之时不是说了么,这事儿并没有放在心上,不往心里去便不会受到真正的伤害。” 萧灵忙道:“话虽然如此,可是大嫂那么说三嫂,委实太过份了,三嫂,大嫂必是一时犯了糊涂,她从前不是这样的人,我替她向你陪罪了。”说着,萧灵很郑重的向杜衡行了个礼。 杜衡不等萧灵行完礼便将她扶了直来,淡淡道:“灵儿,这事原本与你不相干,你也不必替谁道歉赔罪。咱们进屋吧,三嫂命人多做几道菜,你中午与我们一起用饭吧。” 萧泽也说道:“灵儿,听你三嫂的,其他的事情人不用想,小小年纪想这么多,你累不累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五回弄巧成拙 没有等上十天,程氏是否怀上身孕便已经有了确定的结果,四天之后,程氏的小日子来了,一直满怀期望的萧淆彻底绝望了,他死死瞪着面色苍白神情灰败的程氏,程氏此时泪如雨下,已经完全不能说话了。 当那股熟悉的坠涨之感传来,程氏便知道满心希望已经成泡影,上天到底没有眷顾于她,赐给她一个麟儿。程氏含泪戴上那枚素面金戒指,心中已经绝望了。 “爷……妾身……对不起您……”程氏哭倒在床上,断断续续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萧淆好半天都没有说话,他一直死死的瞪着程氏,仿佛只要这样瞪着,就能将程氏的小日子瞪走,让程氏腹中孕育出一个胎儿。 瞪了好一阵子,萧淆冷着脸甩手离开了程氏的房间,他心中对程氏抱着的那一点子希望彻底死了。甚至萧淆在一瞬间都有了休妻的念头。 “嬷嬷……”程氏伏在床上痛哭起来。 此次程氏来小日子,胡嬷嬷特别留了个心眼儿,没有让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下人知道,程氏被血污了的衣裳是胡嬷嬷避着人偷偷摸摸清洗的。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偷天换日的大计划,只是这个计划若得不到世子爷与世子妃的同意,是再难继续下去的。 “娘娘,您先别哭,这会儿不是哭的时候,老奴有个主意,或许能解娘娘之忧,请娘娘听老奴细细说来。”胡嬷嬷赶紧跪下低声说了起来。 “嬷嬷,还能有什么办法啊,我这辈子没有希望了……”程氏绝望的哭道。 “奴才的好娘娘啊,您快别这么说!您有希望,真的还有希望!”胡嬷嬷急切的叫道。 程氏一惊,猛的抬起头看着程氏,不错眼珠子的盯着她。“嬷嬷,你快起来说。”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程氏急急叫了起来。 胡嬷嬷站起来挨到程氏面前低声说了起来。程氏听罢连连摇头道:“这万万使不得,世子爷不会答应的。他怎么可能让别人的孩子冒充他的子嗣?” 胡嬷嬷忙说道:“娘娘,如今王爷显然对世子爷和您都有意见,前儿传出那样的消息,王爷这才缓和了许多,若是王爷知道您没有怀上身孕,只怕……倒不如将错就错,先稳住您和世子爷的地位再想其他的。” 程氏想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却又皱眉问道:“我虽愿意,可世子爷那边怕是不好说。” 胡嬷嬷忙说道:“世子爷那边得您慢慢的劝。” 程氏摇摇头道:“他不会答应的,我不能生,可能生的大有人在,他怎么会为了我而让别人的骨血为子嗣。” 胡嬷嬷压低声音说道:“娘娘,这不过是保全世子爷之位的权宜之计,世子爷那么聪明,必能想透的。您耐着性子慢慢的劝,世子爷一定会听您劝的。” 程氏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好吧,回头你备上几样世子爷爱吃的酒菜,请世子爷回来用饭。” 胡嬷嬷忙应了一声下去准备,程氏则一个人思索起来。她得怎么劝才能让萧淆同意这瞒天过海之计。 不等程氏想出法子,萧淆却突然走了进来,粗鲁的将程氏手上的素面金戒指拽了下来。用粗嘎的声音低吼道:“不许戴这劳什子,你就是怀孕了!” 程氏愣住了,她傻傻的看着丈夫,完全反应不过来。 萧淆将那枚素面金戒指甩到一旁,压低声音狠狠说道:“不论你肚子里有没有东西,你都怀孕了,十个月后一定会生下儿子。” “爷,您是什么意思?”程氏干巴巴的问道。问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难道丈夫与胡嬷嬷想到一处去了,都想用这瞒天过海之计保住宁亲王府世子这个身份地位? 果然萧淆的想法与胡嬷嬷完全相同,听他说完之后,程氏偷偷松了一口气。既然丈夫主动这么说了,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就这样办呗。 “世子爷,那过几日张太医来诊脉怎么应付?”程氏紧张的问了起来。 “这个……我来想办法。”萧淆沉吟片刻方才说了起来。 程氏点点头,解决了张太医之事,再让胡嬷嬷去寻几名刚刚怀孕的孕妇,以确保将来一定能得到一个男孩儿。 萧淆程氏还有胡嬷嬷计划的很周全,只是在他们分头进行之时,程氏来了小日子,没有怀孕之事不知怎么就在王府之中传开了。不到半日的功夫,世子妃来小日子的消息都已经传到抱朴园去了。 “哦,世子妃并没有怀孕,本宫知道了。”宁亲王妃听身边的嬷嬷禀报完,淡淡说了一句便没再说其他的。 来禀报的嬷嬷原以为王妃会挺高兴的,自己也能得点儿赏赐,不想却什么都没有,只能悻悻退下。 也不知道萧淆用什么样的办法说动了张太医,他带着张太医来到王府,一进王府萧淆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总之下人们的眼神都有些躲闪,就算行礼请安都比平时离的远些。萧淆也没多想,便将张太医领进了钟毓园。 一番装模做样之后,一个令宁亲王府所有下人目瞪口呆的消息自钟毓园上房传了出来。来了小日子的世子妃被张太医诊出了喜脉! 做戏要做全套,于是萧淆做出欢天喜地的模样直奔抱朴园向他的父王报喜。 “给父王道喜,儿子的媳妇怀上身孕了,您要抱孙子啦……”萧淆压下心中的酸楚,喜笑颜开的向父王报喜。 原本坐着的宁亲王爷腾的站了起来,他脸色极为阴沉,大怒喝道:“萧淆,你太过份了!” 萧淆吓了一大跳,一颗心先就虚了,却还不得不硬挺着说道:“父王何意,儿子不明白!儿子的媳妇有喜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儿子高兴些也是正常……啊……” 宁亲王爷越听儿子胡说八道越是火冒三丈,整个王府都传遍了的消息他宁亲王爷能不知道?其实在听说大儿媳妇没有怀孕之后,宁亲王爷倒也没有特别失望,因为他心中已经放弃了程氏,转而决定给大儿子纳一位身份不低的良妾以继香火。 可就在这个时候,萧淆跑来报喜,这分明是当面扯谎,宁亲王爷的愤怒可想而知,所以萧淆还没有说完便被父王一脚踹飞,重重的摔在地上,这才会有那“啊……”的一声惨叫。 “父王……”萧淆不知道父王为何突然发作自己,赶紧翻身爬起来跪好,惊疑不定的叫了起来。 “你媳妇真的有喜了?”宁亲王爷从牙缝中挤出一句问话。 萧淆忙重重点头道:“是,儿子的媳妇有喜了。” 宁亲王爷怒吼道:“萧淆,你与本王滚出去,随意问哪个扫地的婆子,问她你的世子妃到底怀没怀孕!” 萧淆惊叫道:“父王,您在说什么,儿子的媳妇有没有喜与扫地婆子何干?她们能知道什么!” 宁亲王爷气的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他也顾不上理会萧淆了,忙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颗梧子大小的黑色药丸放入口中压在舌下含服。数息之后,宁亲王爷的胸闷情况才缓和了许多。 看着手中的小玉瓶,宁亲王爷心中才感觉到一些安慰,大儿子混帐不成人,他还有小儿子,这瓶中所盛的救心丸就是他的小儿子萧泽帮小儿媳妇杜衡一起制做的,做好之后便送了过来,若是心慌气闷头晕之时服上一粒,很快便能缓解症状,宁亲王爷已经尝到这药的好处了。对小儿子和小儿媳妇也越发的欢喜。 “父王,您怎么了?您身体不适么?”萧淆见父亲不理会自己只顾着吃药,立刻惊问起来。 宁亲王爷冷声道:“本王的命长着呢,且死不了!” 所谓疑邻偷斧心理,当宁亲王爷开始怀疑儿子为了王爷之位而不择手段之时,萧淆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让宁亲王爷联想到儿子正盼着自己早些死,也好早些当上王府真正的主人。 别看宁亲前几日王爷答应王妃答应的挺好,可是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不贪恋权柄的,一想到儿子迫不及待的想抢班夺权,宁亲王爷便无名来火,手中的权柄便也握的更紧了。 宁亲王爷一句话堵的萧淆没法子回答,然后又冷声喝道:“还不滚出去!” 萧淆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只伤心的说道:“父王,原来您这般不看重儿子的子嗣……” 宁亲王爷刚刚平复一点儿的心情又被萧淆的这句话勾起了雷霆之怒,在此刻,废萧淆世子之位的决定已经在宁亲王爷心中生了根,他怒喝道:“来人……” 少时,在书房中当差的小太监跑了进来,宁亲王爷一直萧淆喝道:“侍砚,你告诉这人,今日王府盛传着钟毓园的什么消息!” 小太监侍砚苦哈哈的看了王爷一眼,见王爷眼神冰冽如冰,他只能低下头小声说道:“是,回禀世子爷,今日府中盛传世子妃娘娘这几日身上不适,不能服侍世子爷。”做为一个下人,侍砚怎么也不敢直接了当的说出“世子妃小日子来了,她没怀上身孕”这样的话,只能用他自己的语言委婉转的说出来。 萧淆大惊,他现在明白为何父王刚才那般愤怒了。只是此时他已经再无回头之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父王,这必是有人陷害儿子,张太医刚刚给儿子的媳妇诊了脉,确认她怀上身孕了。” 侍砚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吓的脸都绿了,他不停的偷眼看向宁亲王爷,指望着王爷大发慈悲放他出去,这种阴私之事听的越多死的越快啊! 许是宁亲王爷收到了侍砚无声的请求,又或者他还是想给儿子留一丝脸面,总之宁亲王爷挥了挥手命侍砚退下。侍砚如逢大赦,赶紧一路小跑着退了下去。 “你媳妇有没有怀上身孕,并不是一个张清明说了就算的,太医院有几十位太医,随便叫上几个到王府一诊便知分晓,萧淆,你确定要请他们来确认你媳妇有没有身孕么?”宁亲王爷冷冷说道。 萧淆跌坐在地上,脸色如灰土一般,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局刚刚开始布全已经被人彻底戳破了。是谁,到底是谁将这个消息传的阖府皆知!绝望的萧淆心中生出无尽的愤怒怨恨,此时他已经不再想子嗣,想世子之位王爷之位,他只想将那个破坏他的大计的狗贼揪出来,将之千刀万剐方能一泄心中之恨! 宁亲王爷已经决定废了萧淆的世子之位,所以他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摆摆手道:“你退下吧,没有本王之命不得擅出钟毓园半步,若违此命,本王立刻奏请皇上将你玉碟除名。” “啊……父王,不要啊,儿子知错了,都是儿子鬼迷心窍,父王,您看在死去的娘亲的份上,饶了儿子这一回吧……”萧淆膝行上前抱着父王的小腿哭求起来。 宁亲王爷将萧淆扯开,怒喝道:“休再提起你的娘亲,你不配叫她!滚……” 萧淆哪里肯走,哀声哭求道:“父王,儿子怕你厌弃才会这般扯谎,儿子只想这几个月拼命些,不论怎样都让程氏怀上您的孙儿,这才提前说了这个消息,儿子是怕你不要儿子啊,父王……求您原谅儿子一回吧,父王……儿子自幼丧母,儿子只有父王您啊……” 宁亲王爷见萧淆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看上去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心中的火气更盛,“滚……本王不想再看到你!”宁亲王爷怒吼起来。 萧淆见自己无论怎么哭求父王都不为所动,便重重抹了眼泪,仰脖冲着房顶悲声叫道:“娘,您当初怎么不带了儿子一起走,为何还留儿子在这人世受苦啊……” 宁亲王爷听儿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结发妻子,心中更加愤怒。说实话,自从他娶了现在的妻子之后,已经渐渐忘记了结发妻子的模样。甚至于若不是有萧淆萧淅的存在,宁亲王爷都快忘记自己还有亡妻这个事实了。自从娶了现在的妻子,宁亲王爷才真正尝到了情爱滋味,才体会到夫妻之间的欢愉竟然如此让他沉醉。对于现在的妻子,宁亲王爷满心怜惜疼爱,一颗老心肝时刻被妻子牵动着。可是对于结发妻子,宁亲王爷当初有的也不过是敬重罢了。他与她之间,从来没有过让宁亲王爷无法忘怀的鱼水之欢男女之爱。 “萧淆,你若还是堂堂男儿,便不要总扯着你过世的娘亲说话。本王没有对不起你,你娘亲更没有对不起你,你若还有一丝人心,便不要惊扰了你娘亲的在天之灵!”宁亲王爷冷冷撂下一句话,便什么都不说了。 萧淆知道大势已去,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只怕他的父王立刻就要动笔拟写废他世子之位的奏折了。 如游魂一般飘出抱朴园,萧淆糊里糊涂的回到了钟毓园。程氏一见丈夫回来,忙迎上前问道:“世子爷,父王怎么说?” 萧淆没有理会儿,口中不停的喃喃说道:“全完了,全完了……” 程氏见丈夫象是丢了魂一般,吓的脸色都变了,她忙抓住萧淆的胳膊叫道:“世子爷,您这是怎么了?父王对您说了什么……” 萧淆突然反手抓住程氏的手,大叫道:“你来了小日子已经传遍了整个王府,你高兴吧!你看,你是世子妃,这府里所有人都多关心你啊……” 程氏听了这句话,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她只看到萧淆的嘴唇不停的张合着,却完全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题外话------ 明早补足六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六回远方故人来 直到孙氏与程氏说完话从房中出来,萧淅也没有见到他的大哥萧淆。天色已经晚,显然钟毓园的主人今天是没有心思留饭的,萧淅便与孙氏一起回了博行园。 服侍萧淅换好衣裳,孙氏叹息道:“大嫂太可怜了,大哥怎么能这样一点儿情面也不讲。” 萧淅淡淡道:“大哥心里的苦不比大嫂少。” 孙氏叹了口气低下头不说话了,男人总是向着男人的,她还能说什么呢。只求老天爷垂怜,别让她步了大嫂后尘,她就谢天谢地了。 “大嫂……的情况真是非常糟糕么?”萧淅停顿片刻迟疑的问了起来。自从程氏这个大嫂过门之后,对他这个小叔子极为用心照顾的,甚至萧淅都感受到了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母爱。在他还没迎娶孙氏之前,他的衣食住行全都由大嫂在照顾着。思及此处,萧淅心头涌起那么一丝丝的愧疚。若非他做了手脚,大嫂现在或许已经儿女绕膝,再不会有现在这般的凄凉景况。 “大嫂真的很不好,脸色极差,人看着也瘦多了,眼睛都没了神彩,方才刚一见到大嫂,我都不敢认了。我总记得头一回见大嫂的时候,大嫂是何等的神彩飞扬雍容华贵,可是今日一见那些全没了,大嫂看着去暮气沉沉,让人瞧了好不心酸!”孙氏沉沉感慨起来,声音中透着一股子物伤其类的凄凉。 萧淅沉默良久,方才干巴巴的说道:“往后你多去看望大嫂,多给她送些补品,陪她多说说话宽宽心吧。大嫂心里的苦总等有个人说一说。” 孙氏忙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大嫂是好人,她不该受这样的苦。” 孙氏之言本是感慨,可是听在萧淅的耳中就变了味,他心里有鬼,再普通的话他也能咂摸出莫须有的深意。萧淅沉沉嗯了一声,连个招呼也不打拔腿便走,倒叫孙氏闹了个一头雾水,不知道她的丈夫又怎么了。 “二爷……”孙氏追到门口叫了两句,可是萧淅人高腿长脚步快,已经走的没影了,孙氏只能低低叹口气折返回去独个儿郁闷了。 抱朴园中,用过晚饭的宁亲王夫妻正在说话,与平日里不同,宁亲王爷将房中服侍的下人全都屏退了。 “王爷,您这是要说什么要紧的事情,还让所有下人都退下?”宁亲王妃猜到丈夫要说的可能是钟毓园假装有孕之事,却还故意不解的问了起来。 宁亲王爷沉沉说道:“柔柔,本王打算上折子奏请皇上免去萧淆的宁亲王世子之位。” “啊……”饶是宁亲王妃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吃了一惊,她原本以为丈夫只是会重重的责罚萧淆夫妻,但不会动他的世子之位,想不到宁亲王爷此番竟如此愤怒,连世子之位也不给萧淆留下了,这显然是彻底放弃萧淆的意思。 “王爷是一家之主,家里的大事小情全由您做主,您怎么决定妾身怎么听从,再不会有任何异议。”宁亲王妃柔顺的说道。对于并不敬重自己的继子和继子媳妇,宁亲王妃也不愿意费心为他们说什么好话。 宁亲王爷点了点头,他的妻子素来柔顺,不论他说什么都没有过反对意见,宁亲王爷在妻子身边坐下,一手揽着妻子的肩头,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妻子那还没有显怀的小腹之上,低声说道:“柔柔,罢了萧淆了的世子之位,你说是立泽儿还是立淅儿呢?这个太小了,只怕本王看不到他长大成人了。” 宁亲王妃吓坏了,她赶紧抓住丈夫的手叫道:“王爷,您哪里不舒服么?快传太医啊!您别吓我!” 宁亲王爷见妻子吓的脸色都变了,心情却莫名的好了起来,他反手握住妻子的柔荑笑着说道:“没有,柔柔你别多想,本王没有任何不舒服之处,只是世事多变,谁也不知道日后之事,本王才会有此感慨。” 宁亲王妃却不太相信,她眉头蹙起专注的望着丈夫,似是在望诊一般。宁亲王爷笑着说道:“柔柔,你真的别为本王担心,本王每月都有太医诊平安脉的,若有什么不妥太医早就发现了。” 宁亲王妃闷声说道:“这可说不准,王爷,明儿让泽儿媳妇给您把个脉吧,要不我心里总不踏实。” 宁亲王爷为了安妻子的心,不得不笑着应道:“好,本王全听你的。柔柔,我如今有意立泽儿为世子,你愿不愿意?”宁亲王爷还记得妻子曾经激烈的反对萧泽做世子,可那时的情况与现在又不一样,所以他便再次问了起来。 宁亲王妃想了好一阵子方才说道:“王爷,若是没有人比泽儿更合适,那妾身便是反对也没有用的。不过在妾身心中还是不愿让泽儿背负这么重的责任,妾身更想让他自由自在的过一辈子。” “柔柔,你的意思我知道了,那就过几年再提立世子之事吧。”宁亲王爷拍了拍妻子的手,笑着说了起来。宁亲王妃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次日早朝过后,宁亲王爷没有立刻回府,而是递牌子进宫了。昨夜他几乎一夜未眠,反来覆去的想了很多很多,越想,宁亲王爷越觉得大儿子萧淆不是能继承王位继承家业之人,不能再让他做世子了。 “宁王弟,有什么话怎么不在朝会上说?”皇上宣宁亲王爷到御书房见驾,宁亲王爷一走进来皇上便不解的问了起来。 宁亲王爷长长叹了口气,沉郁的说道:“皇兄,事涉臣弟的家丑,臣弟怎么能在朝堂上说呢。” 皇上一惊,忙问道:“王府出了什么事?王弟,你……”宁亲王爷边说边走到皇上的面前,皇上惊讶的发现弟弟的鬓旁已经有了一丝银光。 宁亲王爷又叹了一口气,将早就写好的折子从袖中取出双手捧到了皇上的面前。 皇上皱眉看看弟弟,伸手拿过折子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看罢,皇上的双眉皱的越发紧了。他沉声道:“王弟,你心意已决?” 宁亲王爷点头道:“回皇兄,臣弟思量再三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皇上沉沉“唔……”了一声,将折子合上放在御书案之上,皱眉道:“王弟,若折子之中的事情尽皆属实,萧淆非但要被废去世子之位,还应该被逐出王府废为庶人。你可有确实的证据,若是没有,便不能定萧淆之罪。” 宁亲王爷沉默片刻方才涩声说道:“最后一件事情臣弟便是人证,前两件事,臣弟手中并没有确实的证据。” “哦,是这样啊!”皇上沉沉说了一句,脸上颇有些为难之色。废世子的诏书写起来容易,可是这道旨意颁布下去却会产生一系列的后果,萧淆已经不是个几岁的孩子,而是个已经成家立室的大人,他的岳家定国公府在军中的势力不小,若是不明不白便废了萧淆,只怕定国公府一系之人都不能答应。 偏萧淆做出的事情实在无法公之于众,他再不是个东西也是皇族子弟,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而坏了所有皇族子弟的名声,虽然皇族子弟有好名声的并不多。可其他人不过是走鸡斗狗花天酒地罢了,也没谁整日算计谋害继母,还企图混淆皇族血脉。这一点,是让皇上和宁亲王爷最无法容忍的。 “王弟,你的意思朕知道的了,不过现在不是下旨的好时机,这样,朕写一道手谕给你,到时机成熟之时你便将手谕取出宣布,朕便不发明旨了。” 宁亲王爷也明白皇上的顾忌,他忙跪下说道:“臣弟领旨谢恩,臣弟让皇上为难了。” 皇上弯腰伸手扶起弟弟,笑笑说道:“罢了,自家兄弟不说这个,王弟啊,你打算另立谁为世子呢?老二还是泽儿?”宁亲王府的二公子萧淅一向生存在大哥萧淆的阴影之中,连皇上都记不住他叫什么,只能以老二呼之。不比老三萧泽,皇上对他还是很有印象的。 “这个臣弟还没有想好,打算先看看再说,泽儿身子才好起来,他有什么能力,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臣弟现在也不知道。”宁亲王爷实话实话,其实在他心里原本就属意让萧泽做世子的,只不过因为妻子不愿意,宁亲王爷这才将立萧泽为世子之事压了下来。 “哦,这么说你更属意于泽儿?”皇上问道。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臣弟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也不好说,横竖臣弟的身子骨还行,干脆再等上几年,等他们都有了子嗣,看看孩子的情况再说吧。” 皇上点点头说道:“嗯,王弟说的有道理,这后继之事,不只是要看儿子,也是要看孙子的。唉,王弟,我们真是亲兄弟,连烦心的事情都差不多。朕……也在烦这事啊!” 宁亲王爷知道自家皇兄这两三年特别不喜欢太子,看太子是各种不顺眼,要不是因为没有更合适的太子人选,只怕太子早就被废了。 “皇上圣明烛照,自会有英明圣断,无须太过烦心。皇上要多保重龙体啊!”宁亲王爷赶紧说道。 皇上勉强笑了笑,走到御书案后坐了下来,他沉沉道:“从前朕还是皇子之时,王弟还能与朕说说心里话,自从登上这九五之尊的宝座,朕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王弟啊,你我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朕要做明主,你也是位贤王,咱们兄弟还得相互扶持着走下去。莫要与朕生分了。” 皇上这话说的重,宁亲王爷立刻跪了下来,他忙说道:“皇上,皇兄,臣弟没有与您生分。” 皇后抬手道:“起来起来,怎么又跪下了,今日你以家事来找朕,朕也以家事问你。” 宁亲王爷这才站起来说道:“皇兄请说。” “王弟,朕想废太子,太子气量狭窄又偏执凉薄,无有人君之量,若由他继承祖宗基业,朕担心大梁江山难以保全。”皇上用极为低沉的声音说道。这一刻,他与宁亲王爷还真是难兄难弟了。两人都在为不能继承家业的长子烦心。 “皇上,太子是国之储君,不可轻言废立,您,可想好了?”宁亲王爷急急问道。 皇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王弟,废太子之事朕心意已决,只是立何人,朕还未曾决定。” 宁亲王爷暗暗想了一回皇上诸子的情况,便知道了皇上的顾忌。 太子原本是先皇后所出的嫡次子,皇上的嫡长子幼年夭折,论身份,太子的身份在诸皇子之中是最高的。二皇子三皇子是双生兄弟,他们的生母份位低下,只是个常在,四皇子是继皇后所出,身份仅次于太子,五皇子生母是异邦公主,有一半异族血统的五皇子注定没有继承大位的可能。六皇子是归底侯府之女德妃所出,身份只在太子与四皇子之下,可是德妃位份虽然高却无宠,连带着皇上也不太喜欢六皇子这个儿子。接下来是七皇子,七皇子生母早逝,外家又已凋零,甚至还不如他的几个弟弟那么有底气。 将诸多皇子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儿,宁亲王爷也有些犯愁,皇子们人数是不少,可真还选不出一位色色俱全极适合那个位子的人选。 “王弟,你看十三怎么样?”皇上突然问道。 “十三皇子自然是极好的。”宁亲王爷赶紧笑着说起来。 十三皇子萧纲是皇上最宠爱的俪妃所生,今年十一岁,早在三年前皇上就已经为他亲自选定韩国公府的五姑娘徐婉容为妻,不象是七皇子萧绎,都要出宫开府了都还没定下王妃人选。还是前几日大朝会之时皇上才颁旨赐婚,七皇子萧绎总算是定了封号和王妃的人选。 “纲儿是个好孩子,就是性子温和了些,若他再多些刚骨,朕也就不为难了。”同自己的弟弟说话,皇上放松了许多,也能说几句心里话。 宁亲王爷笑着应和道:“皇兄,如今天下太平,诸皇子不必象我们从前那样血里火里的拼命,性子温和些也不是什么坏事。再者十三皇子还小呢,慢慢教也就是了。” 当然是这是面子话,宁亲王爷心里尽不是这么想的。什么叫子以母贵?十三皇子便是最好的例子。皇上宠爱俪妃,自然对俪妃生的儿子另眼相看,其实十三皇子不论性情还是才干也不过是中人之选,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若是让他做太子,只怕还如现在的太子合适。如今的太子虽然气量狭小,可他有一股子当机立断的狠劲儿,为君主的若是那种优柔寡断的性子,绝非天下之福。 “嗯,王弟说的也是,那便再过几年吧,等纲儿大婚之后再说,朕的身子骨也算硬朗,还能再撑上几年。”皇上与宁亲王爷还真不愧是亲兄弟,两人的境遇竟如此的相似,都在为继承家业的儿子犯愁呢。 宁亲王爷出宫回府,与王妃说了废立世子之事。宁亲王妃听说先不发明旨,等有了孙辈之后再选定人选,便点头说道:“这样也好,那就先放几年再说,王爷也不用总为这事心烦了。” 宁亲王爷笑着说道:“这话说的没错,这等烦心事先丢到一旁去,本王如今只想着好好陪着你,让你平平安安把咱们的小儿子生下来。” 宁亲王妃轻轻嗯了一声,靠着丈夫的肩膀说道:“王爷能这么想妾身就放心了。如今朝中也没有什么要紧之事,您索性躲个懒向皇上告几天等春暖花开之后陪妾身去庄子上小住几日?” 宁亲王爷笑着说道:“好啊,出了正月本王就向皇上请假。”这夫妻二人商量的很好,打算到了春草青青的三月便请假去城郊的庄子上散淡几日。可是他们不知道,有一大队人马正从西南方向往京城赶来,这拔人可是冲着宁亲王府来的,宁亲王妃的休闲之旅只怕是难以成行喽。 日子如小河流水一般的过着,正月很快过完了,二月眨眼间也过去了一半,宁亲王妃的身孕满了三个月,也可以到园中走动走动,呼吸呼吸带着青青草香的新鲜空气。 这日杜衡正陪婆婆在园中散步,萧泽突然从外面飞跑了进来。宁亲王妃见了便蹙眉嗔道:“泽儿,跑的这么急做什么?” 萧泽赶紧上前行礼,笑着说道:“娘亲,儿子刚才巡城之时遇到了一队人马,他们是从西南边儿来的,是进京朝贺皇伯父的苗人,儿子就赶紧跑来告诉阿衡一声。” 宁亲王妃并不知道杜衡与苗人之间的渊源,不免笑着说道:“苗人与你媳妇有什么关系,还值得你这特特跑回来报信儿?” 杜衡听说苗人进京朝贺,不由怔住了,片刻之后她才问道:“阿泽,那些可是上洞苗王派出的人马?” 萧泽点头笑道:“当然是上洞苗王派来的人,要不我也不会这么急着跑来告诉你。” “真是上洞苗王?”杜衡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忙又追问起来。 宁亲王妃见状忙柔声问道:“阿衡,你认得上洞苗王么?” 杜衡点点头轻声说道:“回娘亲的话,先母的外公便是上洞苗王。” “哦,原来是亲家来了,怪道泽儿跑回来报信儿,泽儿,来的都是什么人,你快去理蕃院细细打听打听。不行,你的身份不够,来人,快去请王爷。”宁亲王妃一听是杜衡外公那边的人来了,立刻热情的张罗起来。 “娘亲,父王今儿进宫去了,说是下午才回来的。儿子先去打听着,看看来的到底是哪几位亲戚,看理蕃院那边是怎么安排的,若是皇伯父没那么快接见,儿子便先陪阿衡过去拜见他们。” 宁亲王妃对杜衡笑着说道:“阿衡,走,咱们这就去收拾送你太外公一家人的见面礼。” 杜衡还没有从太外公家有人来的震惊之中醒过神来,宁亲王妃叫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却不知道婆婆刚才说了些什么。 宁亲王妃拉着杜衡的手笑着说道:“看看,你这孩子竟然欢喜的傻了呢!” 娘母子几人正说笑着,一个在前院当差的小丫鬟拿着一份拜贴跑了进来,跪下禀报道:“回王妃娘娘,外面来了一群人,说是三少夫人的亲戚,递贴子求见王妃娘娘和三少夫人。” 萧泽立刻从那小丫鬟手中拿过贴子打开来一看,便笑着说道:“娘亲,阿衡,这是贴子是上洞苗王太后的贴子。” “呀,这是阿衡的太外婆,快快,开中门迎接老亲家。”宁亲王妃立刻吩咐起来。且不说苗王太后这个身份,单只是杜衡太外婆这个辈份,便足以让宁亲王妃开中门相迎了。 杜衡彻底傻眼了,她还没有从太外婆家有人进京这个消息中醒过神来,又被太外婆亲自驾临的消息给震住了。 “阿衡,你怎么还发呆呢,快去收拾起来见太外婆啊!”萧泽见杜衡怔怔的一动不动,便笑着催了起来。 杜衡“啊……”了一声,晕晕呼呼的被杨梅红菱等人簇拥着回去重新梳妆打扮,好见她从来没都有见过的太外婆了。 宁亲王妃在丫鬟嬷嬷们的拱卫之下亲自前去迎接苗王太后,杜衡的太外婆。 宁亲王妃大门中开,数位服饰极为怪异的女人从轿上走下来,为首之人满头银发如雪,脸上却很是白嫩光滑,身上穿的是露出小臂与小腿的苗人服饰,头上戴一顶硕大的绞丝银冠,脖上挂着如胸甲一般的繁复银饰,手腕与脚踝上都戴了许多粗粗细细的银镯。 “娘娘,这位就是苗王太后。”大管家高荣赶紧禀报。 宁亲王妃低声问道:“她可听的懂咱们大梁话?” 高荣忙说道:“回娘娘,不只听的懂,还会说呢。” 宁亲王妃闻言笑了起来,她推开丫鬟们的手,缓步走上向微笑说道:“王太后驾临寒舍,妾身不胜荣幸!您老人家初到京城,原该我们去拜见您的,怎好麻烦您老人家亲自前来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七回来者不善 前番说到上洞苗王太后前往宁亲王府,宁亲王妃带着萧泽杜衡迎到中门,与上洞苗王太后寒暄起来。那位上洞苗王太后微笑着,用不怎么流利的大梁话说道:“我们思念亲人心切,没有事先告知就贸然登门,还请王妃不要见怪。” 上洞苗王太后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看向站在宁亲王妃左侧后方的杜衡,一看到杜衡,这位苗王太后再也移不开眼睛。不只是苗王太后,就连她身边几位妇人也是如此,都直勾勾的盯着杜衡,其他什么都不顾了。 “心心……”不只是苗王太后,还用那几位妇人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其中一个还飞奔到杜衡面前,一把将杜衡紧紧抱住,口中飞快的说出一长串杜衡听上去仿佛挺耳熟,可又一句都听不懂的奇怪言语。 虽然这一群装扮奇怪的人让杜衡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可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从来不习惯与人这样亲密接触的杜衡不由自主向萧泽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萧泽收到信号立刻上前朗声笑道:“小子萧泽请王太后娘娘安,请诸位夫人安!此间并非说话之处,请娘娘和诸位夫人到厅中用茶说话可好?” “你就是萧泽?”苗王太后双眉紧紧皱起,将萧泽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仔细打量了好几回,然后扭头用苗语同身边的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飞快的说了起来。那名妇人也飞快的回了几句话,然后苗王太后才说道:“好,进去慢慢说。” 萧泽见抱着自家媳妇的那名妇人还不放心,只好走过去笑着说道:“这位夫人,请入内吃茶,您,是否可以放开小子的夫人?她素来不喜与人太过接近的。” 那名苗家妇人显然也能听懂大梁语,只是不太会讲,她怒气冲冲的瞪着萧泽,重重哼了一声,然后对杜衡以极为生硬的大梁语说道:“心心别怕,姨妈在!” 杜衡刚才并没有在意那些苗人管自己叫什么,现在听清了,她想起小时候娘亲给自己讲过外祖母那边的亲戚,她们总是很亲昵以“心心”来称呼她,当时娘亲还告诉过她,她有一位姨妈是最最疼爱她的,那位姨妈名唤玉果。 “您是玉果姨婆么?我不是您的心心,是心心的女儿杜衡,您叫我阿衡吧。”杜衡急急说道。 “心心的女儿,阿……阿衡……”那位妇人眼中盈满了泪水,结结巴巴的叫了起来。 她这一叫,其他苗人都围了过来,围着杜衡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她们这一着急说的全是苗语,杜衡听着语调语音很熟悉,可是却一个字都听不懂,急的直叫:“通译,通译在哪里……” 萧泽只能在圈外高声叫道:“阿衡你别急,先请太外祖母和姨婆们吃茶,我这就去找通译……”说完,萧泽赶紧往外跑了。王府来了一堆苗人,若没个通译说话就太不方便了。 宁亲王妃有孕在身,也不方便挤过来,只能在外面笑着说道:“王太后娘娘,请厅中用茶。” 幸而那苗王太后虽然激动,却还没有激动的不顾一切,她提高声音说了几句苗语,众人便都安静下来,宁亲王妃带着杜衡亲自引这些苗人到正堂用茶了。 分宾主落座之后,苗王太后用生硬的大梁话说道:“王妃娘娘,贵府的三少夫人是我们上洞苗王的重外孙女,我们已经二十年没有她们母女的消息了,此番我带着这孩子的姨婆舅婆来看望这苦命的孩子,还请王妃娘娘成全。” 宁亲王妃立刻笑着唤道:“泽儿媳妇,快来给你太外祖母和姨婆舅婆见礼。” 丫鬟赶紧送上大红拜垫,杜衡在苗王太后面前跪下,口称:“重外孙女儿拜见太外祖母。” 苗王太后老泪直流,看着重外孙女儿磕了三个头,便亲手将她拉了起来,叫一声:“我苦命的孩子……”,老太太泪如雨下。 杜衡的外祖母是苗王太后最宠爱的小女儿,她又只生了杜衡的娘亲石悦心一个,石悦心也只生了杜衡一人,所以老太后看到杜衡,便象是看到了最让自己心疼的小女儿。 其他几苗家妇人都红了眼睛,其中一人忍泪强笑着说了一长串苗语,苗王太后方才擦了泪对杜衡说道:“阿衡,来来,太外祖母给你介绍你的舅婆姨婆舅妈姨妈们。” 一众苗人立刻排好队,苗王太后携了杜衡的手走来来一一介绍,“这是你大舅婆,你太外公已经将王位传于你大舅公了,她是我们上洞苗王后。”苗王太后指着一名五十多岁的妇人说道。 杜衡赶紧拜了下去,苗王后双手扶住她,笑着说道:“好孩子,我们苗人没有这么多讲究,你就叫我一声大舅婆吧,你长的真象心心!”苗王后由衷感慨起来。 接下来杜衡又认了两位姨婆妈两位表姨妈一位表舅妈还有一位表嫂。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亲戚的杜衡真的有些发懵了。 宁亲王妃看到儿媳妇有这么多的亲戚上门探望,自然很替杜衡高兴,她也不说话,只在一旁含笑陪着,又命人准备酒水席面收拾客院,大有将杜衡的太外祖母等人留在王府住的意思。 杜衡刚认完亲戚,萧泽也将通译找来了。方才在大门口之时,自苗王太后以下,所有的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杜衡的身上,除了苗王太后之外,其他人都没仔细看看萧泽,此番萧泽带着通泽进来,七八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萧泽。饶是萧泽脸皮挺厚的,也被杜衡的女性长辈们看的红了脸。 辈份最低的杜衡的表嫂看过萧泽之后拉着杜衡的手,张口便是一长串苗语,杜衡就象是听天书一般完全听不懂表嫂在说些什么。 苗王太后听完重孙媳妇的话,皱眉沉声低斥一句:“花妮!”杜衡的表嫂赶紧低下头,却又偷偷冲着杜衡做了鬼脸儿,杜衡还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妇人,不由抿嘴轻笑起来。 “泽儿,快来拜见你媳妇的太外祖母舅婆姨婆姨妈表嫂们。”宁亲王妃笑着给儿子解了围。 萧泽应了一声,立刻上前一一行礼拜见,别人都挺好说话的,很轻易便让萧泽站了起来。可是当萧泽给杜衡的玉果姨婆见礼之时,那位玉果姨婆却在伸手扶萧泽之时用了暗劲,萧泽心中一惊,立刻暗运内功相抵。若非他反应快,只怕就得被玉果姨婆掀翻在地了。 “咦……”玉果姨婆惊讶的低呼一声,对于萧泽的反应很是意外。苗王太后最了解自己的女儿,她沉沉叫了一声“玉果……”玉果姨婆才撤去内力,萧泽也顺势站了起来。 萧泽站起来之后,玉果姨婆仔细看了萧泽一回,眉头紧紧的皱着,似是心中有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一般。 寒暄几句,宁亲王妃便对杜衡笑道:“泽儿媳妇,娘去安排事情,你引老亲家去你园子里看看。”这便是宁亲王妃的体贴之处了,她知道苗王太后一行人急急登门,必是有许多要紧的话与杜衡说,而当着她这个婆婆的面,只怕有些话不方便问出口,所以宁亲王妃便先提了出来。 宁亲王妃之言正合苗王太后等人的心意,苗王太后笑着说道:“谢过王妃娘娘。” 宁亲王妃含笑道:“老亲家您太客气了。少时妾身便来陪您。” 苗家众人对宁亲王妃的第一印象都挺好的,所以众人都起身道谢,宁亲王妃微笑着一一回来,又对眼神时不时溜到杜衡身上,还隐隐透着一丝不安的萧泽说道:“泽儿,你先陪娘亲去客院看看。” 萧泽有些个不情愿,他怎么知道这些个苗人亲戚是不是来抢他媳妇的,特别是那玉果姨婆看向他的眼神很是不善,萧泽总觉得她没憋着什么好主意。 宁亲王妃见儿子没动静,便走过来轻轻碰了碰萧泽的手臂,低声道:“你媳妇跑不了。” 萧泽脸上一红,这才告了罪随娘亲走了。 血缘之亲是种很神奇的感觉,杜衡虽然是头一次见到太外祖母舅婆姨婆表姨妈表姐们,可却没有一丝生疏之感,好象这些人她早就认识一般。 自然而然扶着太外祖母的手臂,杜衡扬声道:“太外祖母,舅婆姨婆姨妈表姐,请到阿衡的院子看看吧。” 众人看着杜衡七嘴八舌的应了,绝大多数用的是苗语,只有苗王太后说的是大梁语。 萧泽找来的通译见唯一一个男子萧泽也走了,别扭的不知如何是好,他是个男人,怎么能随一群女眷进内宅呢。 苗王太后是个很细心的人,她停下来对通译说了一番苗语,那通译为难的向杜衡躬身说道:“三少夫人,王太后让小人回去,说她懂大梁文,能慢慢和你说话。” 苗王太后立刻对杜衡说道:“孩子,太外祖母学过大梁话,不过好些年不说有些忘记了,慢慢会想起来的。” 杜衡立刻对那通译说道:“即如此那就请您回去吧,红菱,送这位通去高管家处,请高管家送他出府。”红菱应了一声,立刻送那名通译离开了。 众人来到交泰园中,苗王太后立刻说道:“阿衡,先不逛园子,我们有好多事情要问你。” 杜衡点点头,将太外祖母等人引到上房落座,那位玉果姨婆抢先说了起来。她叽哩咕噜说了好一串儿,苗王太后只对杜衡说了一句:“阿衡,那个孩子真的是你夫君?他不是病的很重么?” 萧泽之事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而且又涉及萧泽的秘密,杜衡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泄了萧泽的底,她只能简单的说道:“回太外祖母,我自嫁于他之后,他的病就好了。” “哦,是这样啊,回头叫他进来,让太外祖母再瞧瞧。”苗王太后沉声说道。 对杜衡说完,苗王太后又对那一票女儿媳妇孙子媳妇等人说了几句苗语,叽叽喳喳的众人便安静下来,耐心等着苗王太后与杜衡说话了。 “阿衡,张慕景是你的先生么?”苗王太后问道。 “先生?太外祖母您怎么知道他?先生他在哪里?他还好么?”杜衡惊呼起来。她自从出嫁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张慕景的消息,心里正惦记着呢。 苗王太后悲声道:“若不是张先生来苗地报讯,我们再不会知道心心已经……连你也被人逼着做了冲喜媳妇。阿衡,太外祖母看你还是个姑娘家,王府的人对你好不好,你若是想离开这里,太外祖母一定带你走的。” 杜衡怔住了,一直以来她都在思索着怎样才能离开宁亲王府,远远离开京城到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生活,她想过很多种办法,却从没想过由太外祖母为自己出头。甚至于她根本都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外祖母一家还认不认自己这个重外孙女儿。 可是现在,就在此刻,杜衡极为意外的见到了太外祖母和诸位长辈,甚至杜衡能猜到太外祖母的这一趟大梁之行就是为自己而来的。 看着太外祖母如雪的银发,杜衡眼中发涩喉头哽咽,她跪伏在太外祖母的膝头,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苗王太后轻轻抚着杜衡的肩背,柔声哄道:“好孩子别难过,你的事情张先生都告诉我们了,咱不伤心,他们不把你当宝贝,可在太外祖母这里,你是最最珍贵的宝贝。你太外公和外公一听张先生说了你的事情,就要带兵打到大梁来救你的。是太外祖母觉得得先知道你的情况才好用兵的,这不咱们就先来了。阿衡,你什么都别怕,咱们苗山有十万精兵,可不怕他们大梁军的。” 杜衡本来就感动的一踏糊涂,又听太外祖母这么一说,果然她们是专程为自己而来的,杜衡越发感动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她仰头看着太外祖母,可怜兮兮的叫了一声,泪珠儿就扑落落的掉了下来,杜衡的泪水越来越汹涌,片刻之间便哭湿了苗王太后的衣裳,杜衡因为心情太激动,竟然哭晕在苗王太后的怀中。 杜衡这一晕可不打紧,把她的舅婆姨婆姨妈表嫂吓坏了,众人忙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叫了起来。 苗王太后并不慌乱,她将杜衡抱起放到炕上侧身躺好,然后用手掌在杜衡的背上从上到下推了三次,杜衡便醒了过来。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茫然的问道:“太外祖母,我怎么到炕上了?” 苗王太后慈祥的笑道:“好孩子,你太累了,心里太苦,哭出来就好了,来,让太外祖母看看你的身子如何。” 杜衡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她的太外祖母握住了双手手腕,莫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苗王太后对杜衡笑着说道:“身子骨儿还行,就是有些个寒凉,这不要紧,调理调理就行了。孩子,从前我们不知道你的消息,也没能照顾你,让你受苦了。” 杜衡只道是张慕景细细说过自己的情况,却不知道苗王太后的医术已经达到通玄的境界,她只一搭脉,便能将杜衡从小到大的身体状况全都检查的一清二楚,杜衡五岁以后中过几次毒生过几次病,苗王太后此时都已经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她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杜衡摇摇头低声道:“太外祖母别这么说,重外孙女儿如今挺好的。” 苗王太后摇了摇头,却没说什么。倒是苗王后急急说了起来。 等儿媳妇说完,苗王太后方才对杜衡说道:“好孩子,你太外公年事已高,这次他没有来,你舅公姨公还有舅舅表哥来了,等见过大梁皇帝就来看你,我们大约会在这里待一个月的时间,你好好想一想,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杜衡又吃了一惊,她真没想到为了自己竟然惊动了这么多人。“太外祖母,我……” 苗王太后没让杜衡将话说完,拦住她笑着说道:“不急不急,好孩子,你得慢慢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杜衡本想立刻说出“我跟太外祖母走”这样的话,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心中仿佛多了些若有似无的牵挂。 客院之中,萧泽急急对宁亲王妃说道:“娘亲,这些苗人怕是来意不善,她们必是要将阿衡抢走的。您快让儿子过去看着吧。” 宁亲王妃摇头笑笑打趣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笨的儿子,你媳妇娘家亲戚上门是好事儿,你怎么还会想到她们是来抢人的呢。咱们又不曾亏待你媳妇,再者,你们是正经拜过天地的夫妻,苗人再蛮也不能不讲理的,而且我看那位太后娘娘讲道理的很,她看你的眼神也挺欢喜的。” 萧泽急急说道:“娘亲,您忘了么,阿衡是给我冲喜,被逼着嫁进王府的,而且我们到现在都没有圆房……” 宁亲王妃想想儿子说的也有道理,不够低低叹了口气,说道:“泽儿,当时你病的那么厉害,我们为了治好你的病不得不逼阿衡嫁过来,这事是我们王府做的不地道,可是结果很好啊,你的病好了,娘和你父王也一直把阿衡当女儿看待,在你父王和娘亲的心中,阿衡的地位比你两个嫂子重多了,就连灵儿都退了一射之地。阿衡是个懂事体贴的好孩子,她一定会明白我们的苦衷。而且你们不是相处的很好么。你别多想了,阿衡不是那种人。” 萧泽低下头闷闷叹了口气,他又不能告诉他的娘亲,当初他是装病骗婚,而且在新婚之夜就被杜衡识破了。所以他心里才没底啊,若是杜衡真心要走,他难道还能强行留下他么?若是……少不得他得跟去苗疆做上门女婿了。萧泽已经开始做最坏的打算了。 看到儿子蔫头搭脑的,宁亲王妃无奈的笑道:“好了,别做这可怜样儿,去吧,赶紧去看着你媳妇儿,看她会不会让一阵大风给吹跑了。” 萧泽立刻来了精神,大声应道:“是,儿子这便过去。” 宁亲王妃笑笑,看着儿子飞也似的跑开了。她轻抚着肚子嗔笑抱怨道:“真真是有了媳妇就不要娘亲了,宝宝,你可不许跟哥哥学哦!” 萧泽一溜烟跑回交泰园,早有人向里禀报:“夫人,三爷回来了。” 杜衡的长辈们都朝门口看去,萧泽一进门就被七八双眼睛盯住了。这一回被盯住与刚才的可就大不相同了。在王府正厅之中,那些人看萧泽的眼神还算客气,可是在这交泰园的上房之中,看向萧泽的眼神便充满了愤怒与审判。 萧泽被看的浑身发毛,赶紧向杜衡看去。杜衡此时正偎在苗王太后的怀中,脸上泪痕未干。 一看到媳妇脸上有泪,萧泽什么都顾不得了,谁爱看就看去,他噌噌几步冲到苗王太后面前,一把将杜衡抢到自己的怀中紧紧抱着,然后瞪着苗王太后叫道:“你怎么阿衡了?” 苗王太后暗吃一惊,她一看萧泽走路的样子与气势,还有那迅雷不及掩耳的抢人动作,怎么看都不象是一个大病初愈之人能做出来的。苗王太后的眉头拧了起来。沉声喝道:“小子,放开我家阿衡。” 萧泽立刻大声叫道:“我不放,她是我媳妇!你们休想抢走她!” 苗王太后面色一沉,厉声说了一句苗语,那位玉果姨婆便从后面突袭萧泽,并起二指直直点向萧泽背后的穴位。 萧泽耳中听到细细的风声,可是因为抱着杜衡不方便还击,便脚下一错闪身避了过去,这个闪避极为轻灵飘逸,让众人不由都叫起好来。 玉果姨婆一击不中又想二次出击,可苗王太后却挥手命她退下,然后对萧泽说道:“你果然会武功,还不弱。” 萧泽深吸一口气,坦然看向苗王太后说道:“太外祖母说的是,小子的确会武功,身手也算不错。这事阿衡早就知道的,自从与阿衡成亲之后,我对她就再没有任何的隐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八回萧泽心声 苗王太后听萧泽说他自与杜衡成亲之后便再没有任何事情隐瞒杜衡,便看向还被萧泽紧紧箍于怀中,很不自在的杜衡。 杜衡正满面通红,在萧泽怀中拼命的挣扎着,气恼的叫道:“萧泽你赶紧放开我!” “阿衡……”萧泽可怜巴巴的叫了一声,极不情愿的松开双手,活脱脱象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般,低眉顺眼的小声说道:“阿衡你别生气,我刚才是一时情急,以为你被人欺负了。” 杜衡气恼的低声叫道:“除了你还会有别人欺负我么!” 苗王太后是这些苗人之中大梁语水平最好的一个,她完全能听懂萧泽与杜衡的对话,老太太面上不显,可一直为杜衡悬着的心却放了下来,看这重外孙女婿还是很重视她的重外孙女的,这就好! “孩子,到太外祖母这里来,这小子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么?”苗王太后向杜衡招手笑着问了起来。 杜衡轻轻咬了咬下唇,飞快看了萧泽一眼,只见萧泽满脸都是紧张担心,正不错眼的望着自己。杜衡转过脸看向太外祖母,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他说的是真的。” 萧泽一听这话立刻开心的欢呼起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苗王太后的面前,连磕三个响头,高声叫道:“重孙女婿给太外祖母磕头。” 杜衡听了这话却轻啐道:“这是我的太外祖母,你来抢什么!” 萧泽好脾气的笑道:“对对,是你的,我这不是沾了你的光才能叫上一声太外祖母么,多谢你啦!” 什么叫厚脸皮,什么叫打蛇随棍上,苗王太后等人今儿可是见识到了,能听懂大梁语的人都善意的笑了起来。她们看的出来萧泽与杜衡之间相处的很融洽,刚才那几句对话绝无做作之感,想来平时他们就常这么说话的。眼前的情形真比她们预想的要好太多了,看来应该用不着发兵攻打大梁了。 苗王太后叫萧泽起来,萧泽站起来后苗王太后便说道:“你这孩子身上的功夫不弱,一两年可练不出来,你既是自小习武,又如何会传出病入膏肓,须得冲喜的消息呢?” 萧泽脸上一红,略低了声音说道:“太外祖母,此事一言难尽,重外孙女婿真的有苦衷,一句两句话解释不清,若是您同意,改日小子再慢慢向您解释,行么?” 苗王太后想了想,点点头道:“好吧。” 萧泽怕苗王太后心里中不高兴,忙又说道:“太外祖母,虽然事情的原委以后慢慢向您解释,可是有一点萧泽必须告诉您。” 苗王太后微笑说道:“孩子,你说吧。” “太外祖母,小子前年偶遇阿衡,对她一见倾心,当时便打定了主意非她不娶,将阿衡娶进门之后,小子对她绝无半点虚情假意,只想疼她爱她重她护她,让她往后再不必受一丝苦楚,再不掉一滴眼泪。小子听说苗疆有种专门种在男子身上,让男子一生一世专情于一个女子的蛊,今日小子恳请太外祖母为小子种蛊,以示小子对阿衡的至诚心意。”萧泽很郑重的说道。 “什么?你……你再说一遍!”一直很慈祥微笑着的苗王太后惊愕的叫了起来。一来她惊愕于萧泽竟然知道苗疆的情蛊,二来,她被萧泽的要求震惊了。便是在苗疆,男人也不愿意被妻子或是情人种下情蛊的,人的一生很漫长,谁也无法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移情别恋。 萧泽双膝跪倒在苗王太后面前,伸出一只手拉住杜衡的手,不错眼珠子的看着杜衡,一字一字说道:“萧泽今生今世只守着阿衡一人,不二妻不纳妾,生同寝死同穴。太外祖母并诸位舅婆姨婆在上,请为萧泽做证。异日萧泽若违此誓,愿受万毒噬体之罚。” “你……你胡说什么,你快起来!”杜衡慌乱的抽着手大叫起来。萧泽这个誓言对她来说太过沉重,杜衡现在无法回应萧泽的感情,便也无法承受这样沉重的誓言。 苗王太后双眉紧皱沉声问道:“孩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萧泽极为坚决的说道:“太外祖母放心,小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小子自从知道阿衡的外祖家在苗疆,便有了这个想法,绝非是一时兴起,请您相信我。” 苗王太后点点头,向杜衡笑着说道:“阿衡,他一定会是个好夫婿的。” 杜衡心里又慌又急,一个劲儿的直摇头,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太外祖母自己的心情。 那位玉果姨婆走上前来揽住杜衡,用极为生硬的大梁语问萧泽道:“你,愿意……种蛊?” 萧泽微笑说道:“回玉果姨婆,我当然愿意,否则也不会自己提出来的。” 玉果姨婆满意的用苗语飞快说了起来。苗王太后听她说完,只是摇头不允,萧泽不懂苗语,他以为是苗王太后不肯给他种蛊,便急急叫道:“太外祖母,阿衡总不相信我对她的真心,求您成全小子吧,只要种了蛊,小子这辈子就绝无生出贰心的可能,阿衡就能放心了。” 杜衡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萧泽,你不要胡来,我……我……”面对萧泽那双情深似海的眼睛,杜衡发觉自己竟然说不出那句“我终是要离开王府,离开你”的话。 两个多月的相处,在萧泽如水银泄地般无孔不入的柔情之中,杜衡渐渐沉沦而不自知,若非此番苗王太后一行人的出现,只怕杜衡还会继续糊涂下去。 “阿衡,不管将来怎么样,不管你要不要我,我都愿意将这颗心给你,只给你,你若不要,随便你砸了丢了,这颗心也还是你的。”萧泽站起来看着杜衡的双眼,在苗王太后等人的见证之下,正式许下了他对杜衡的誓言。 杜衡心里乱极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只能无助的看向苗王太后,喃喃求助道:“太外祖母,我……我怎么办?” 苗王太后笑着执着杜衡的手,又拉过萧泽的手,将重外孙女儿的手放到萧泽的手中,萧泽立刻紧紧握住杜衡的手,生怕杜衡下刻便会离开他。 “萧泽,你刚才的话,我们都相信,阿衡,你也该相信他。世上最珍贵的就是一份真心,好孩子,别辜负了这份珍贵的真心。”苗王太后语气之中饱含沧桑之感,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仿佛想起了什么。 杜衡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什么,她不愿意告诉太外婆娘亲死的有多惨,她被那个负心的男人辜负的有多惨。杜衡不愿这位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人再一次伤心。 萧泽不错眼珠的盯着杜衡,杜衡为难的轻声说道:“阿泽,太外祖母远道而来,还不曾休息便来看我,我心里很过意不去,有什么话都等太外祖母歇好了再说行么?” 萧泽看到了杜衡眼中的挣扎为难,也看出了那一抹恳求之意,他立刻点头道:“好,是我太心急了,都没有想到让太外祖母先休息,还请太外祖母恕罪。” 苗王太后笑着说道:“不碍的不碍的,太外祖母年纪虽然大了,可身体却好的很,不累呢。” 萧泽自不会将太外祖母的客气话当成真的,只笑着说道:“太外祖母,家母已经命人将客院收拾打扫停当,您就在府中住下吧,小子与阿衡也好每日晨昏定省,理蕃院那边小子会请父王过去打招呼的。” 按理说苗王太后一行人应该与同行的苗王等人一起住进礼宾府,可是萧泽想着难得有亲人来看杜衡,他总想让杜衡与亲人多多的团聚,所以才会做出这不太合乎礼制的安排。 苗王太后想了想,笑着说道:“还是不打扰府上了,我们先去礼宾府住下,此番前来大梁,我们也不会很快就离开,来日方长。” 杜衡牵着太外祖母的衣袖,实在舍不得这位为了自己不辞劳苦千里奔波的长辈。虽然见面的时间很短,可是杜衡已经感受到了她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浓浓亲情。 苗王太后轻抚着杜衡的小脸,慈爱的笑道:“好孩子,得先见过你们大梁皇帝才行。等见过皇帝,太外祖母还带着你舅公舅舅们来看你,乖啊!” “太外祖母……”杜衡拉着苗王太后就是不肯放手,她好不容易才见到真正疼爱自己的亲人,自然是舍不得放手的。 萧泽见杜衡满眼不舍,便立刻说道:“太外祖母,小子这便去请父王向皇上求道特旨,由我们宁亲王府来接待苗疆使团,如此您们便可以名正言顺的住在我们王府了。”说罢,萧泽便飞快的跑了出去。 苗王太后见萧泽如此重视杜衡的感受,欣慰的笑了。笑过之后又用苗语向其他人说了一番,众人听罢脸上也都露出了满意欢喜的笑容。 杜衡的表嫂跑上前来,拉着杜衡的手叽里呱啦说了好一串儿,苗王太后笑着翻译道:“阿衡,花妮在说这个妹婿对你很好很好,你一定要牢牢抓住,可不要让别人把他抢走了。” 杜衡勉强笑了一下,然后双眸低垂轻轻叹了口气,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样才好了。 苗王太后轻轻握了握杜衡的手,笑着说道:“孩子,你有很多心事,这不好,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该快快乐乐的,不要总是愁眉不展。太外祖母总要住一阵子的,你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告诉太外祖母。” 杜衡抬头看着太外祖母,心中很是为难,她不想让太外祖母因为娘亲的事情伤心,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动怒。杜衡坚信若是太外祖母知道当年之事,一定会极为震怒,只怕还会因此引发大梁与苗疆之战。这,是绝对不行的。杜衡可以不在乎建威将军府的死活,可她不愿意看到两国交战生灵涂炭。 “太外祖母,我没什么不开心的,只是……只是不习惯……”杜衡有些结巴的说了起来。 苗王太后摇了摇头,她已经七十多岁了,不知经历过多少生离死别,看尽了多少世情。杜衡眼中的犹豫与悲伤那么明显,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再说萧泽匆匆找到他的父王宁亲王爷,急急的将杜衡与苗疆使团的关系说了一遍,宁亲王爷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小儿媳妇的外家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他对萧泽说道:“泽儿,皇上已经下旨命理蕃院官员接待苗疆使团,因摸不清他们的来意,故而没有立刻诏见,依你之言,他们竟是为了你媳妇才特特不远千里赶来的?” 萧泽点点头道:“以儿子所见,是这样的,儿子媳妇的太外祖母舅婆姨婆已经到了王府,父王,儿子求您向皇上请旨接待苗疆使团,这样太外祖母她们就能名正言顺的住进我们王府了。” 宁亲王爷摇了摇头,看着儿子皱眉说道:“便是为父请了旨,她们也还是要住在礼宾府的。蕃王连外臣都不得擅自结交,何况是异邦使团?” 萧泽忙说道:“父王,那是对别人说的,您可是皇伯父的亲弟弟啊!而且太外祖母一行是为阿衡来的,太外祖母已经年过七旬,还为阿衡千里奔波,若是不能在她老人家面前略尽孝道,儿子和儿子的媳妇还是个人么?求父王带儿子进宫,儿子去求皇伯父。” 宁亲王爷沉吟片刻,觉得儿子说的也有些道理,若然苗疆使团只是为了杜衡而来,这便再好不过了,正好借此时机与苗人结盟,若是能顺利结盟,那大梁西南方就能彻底稳定下来,这样就能腾出手彻底收拾东北西北那些时不时兴兵犯境的草原各部。 “嗯,好吧,为父带你入宫,你如实向皇上禀报,若是皇上不允,你可不许胡纠蛮缠。”宁亲王爷沉声说道。 萧泽兴奋的连声说道:“多谢父王!”宁亲王爷摇了摇头,心中突然有种酸溜溜的感觉,他怎么觉得这个儿子是替别人养的呢。 父子二人入宫,皇上听萧泽说完自己媳妇与苗疆使团的渊源,不由也惊呆了,这真是个让人意外的好消息。有杜衡这层关系,若是让宁亲王父子负责接待苗疆使团之事,想来与苗疆结盟之事谈起来就容易多了。 “既然王弟与上洞苗王是亲家,这接待之事自当由王弟负责,泽儿,你先不要去五城兵马司应差了,帮你父王一起接待苗疆使团。”皇上很爽快的说道。 宁亲王爷与萧泽立刻领旨谢恩,皇上笑着命他们起来,忽然又说道:“既然泽儿媳妇是苗王的外孙女儿,那建威伯不就是苗王的外甥女婿?” 宁亲王爷躬身说道:“应是如此。” 萧泽生怕皇上也让杜大海一起接待苗疆使团,忙躬身说道:“回皇上,臣之岳母早在臣妻五岁之时便已经暴亡,如今的岳母是臣岳父的继室。” 皇上哦了一声,缓缓点了点头,萧泽这么一提醒,他便想了起来,从前杜大海的发妻过世不过百日,便迎娶益阳县主为妻。当时他虽然没有下旨赐婚,却也是默许了的。 现在想来,这事杜大海做的可太不地道了,同样是丧妻,人宁亲王爷能亡妻守了三年才娶继室,他杜大海怎么就这么熬不住呢? 皇上是不会错的,那怕是有错也是都是臣下的过错,所以皇上立刻将自己的默许忽略不提,更加不会记得当初他还曾经暗示过杜大海早些向益阳县主提亲之事,将所有的过错都算到了杜大海的头上。 “嗯,你们下去吧,先招呼着苗疆使团,看他们是否有结盟之意,若有此意,王弟当立刻禀报于朕。”皇上再不提杜大海半句话,对宁亲王爷如是说道。 宁亲王爷父子二人跪安退下,出了御书房宁亲王爷方才皱眉说道:“泽儿,以后切记谨言慎行,今日你逾矩了。” 萧泽闷闷应了一声,心中却暗暗说道:“若是儿子不逾矩,让我那岳父一起接待苗疆使团,这漏子可就捅大了。阿衡的娘亲过世之事还是个未解之迷,从太外祖母对阿衡的关切来看,只怕对我那从来不曾见过的岳母会更加上心,此番说不定还存着探查当年之事的心思。我那岳父最好是离苗疆使团远远的,怎么能上赶着送上门被盘查呢。” 萧泽虽然并不知道当年岳母大人怎么会突然过世,可是但凡动动脑子用心想一想便会想出这其中必有猫腻。这也就是杜府欺负岳母娘家无人,否则杜大海再别想不出百日就重做新郎。 宁亲王爷对于当年之事自然比儿子知道的多些,他想了想也说道:“不惊动你岳父也好,泽儿,府中的客院都收拾好了么?” 萧泽忙说道:“回父王,都收拾好了,只等父王将使团迎入府中。”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泽儿,你随为父亲往礼宾府迎接贵客。” 父子二人边说话边往宫外走去,还没走到宫门口,便遇上了从对面走来的太子萧绰。 “宁王叔,阿泽堂弟……”太子边快步走过来边笑着招呼起来。今儿真是巧,太子心中暗道,他一直想与萧泽“偶遇”而不得,不想今儿却在宫中遇上了,今日他说什么也不能让萧泽再如游鱼一般从他手中溜走。 萧泽微微皱了皱眉头,自从第一次见到太子,萧泽就非常不喜欢他。太子那点子不得见人的特殊爱好萧泽心知肚明,自然是要有多远闪多远,萧泽可不想让自己被太子特别“惦记”上。 宁亲王爷想来也是知道太子的癖好,他不着痕迹的快走一步,将儿子挡在自己的身后。 父子二人向太子问过好,太子便笑着说道:“王王叔,阿泽堂弟甚少进宫,今日在此相遇真是难得的很,不若由小侄做东,今日请堂叔与阿泽堂弟用个小宴?” 虽然是征询意见,可是太子的语气中分明有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他若请的是别人,只怕是不去也得去了。可今儿的客人是宁亲王爷父子,宁亲王爷是太子的亲叔叔,他若是不肯赴宴,太子也不能强求。 果然宁亲王爷淡笑说道:“今日却是不巧,我们父子刚刚领了皇上的旨意要去办差,只能改日再领太子之宴了。” 太子微微皱眉道:“哦,王叔要办差,阿泽堂弟难道也不得闲么?” 宁亲王爷淡笑道:“皇上钦点阿泽陪本王一起办差。” 太子听了这话虽然心中不高兴,却也不能再纠缠,只淡笑着说道:“既然王叔与堂弟都有正事要办,孤这里的事情便不算什么了,王爷与堂弟请吧。” 宁亲王爷见太子脸上虽然有笑,眼神却很冷,不免在心中摇了摇头,太子如今越发沉不住气了,他再这么胡闹下去,只不定哪一天就被废了。 宁亲王爷与萧泽站在一旁让太子先行,太子已经走出四五步,突然又停下来转身问道:“王叔,有好些日子不见阿淆堂弟了,他还好么?” 宁亲王爷淡淡笑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淆儿近日身体不适,如今正在府中静养。” 太子皱了皱眉头,微微沉声说道:“哦?阿淆堂弟竟是病了,孤还不曾听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请了哪位太医诊的脉?”宁亲王爷一一说了,太子言道会派人去宁亲王府看望萧淆,然后才继续往前走去。 宁亲王爷看着太子走远了,方才带着儿子出宫,离开宫门足有十几丈远,宁亲王爷方才对萧泽沉声说道:“阿泽,往后见到太子就离远些,一定不要引起太子的注意,切记不要单独与他相处。” 萧泽忙应了下来,心中想道:“看来父王也知道太子的丑事,如今就不知道皇伯父是否知道了,应该还不知道吧,否则皇伯父还不得早就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宁亲王爷叮嘱完儿子,心里想的则是:“可恼至极,萧绰小儿竟敢用那样的眼神看向泽儿,不将他拉下太子之位,本王妄为人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九回认亲 宁亲王爷与儿子一起到了礼宾府,由礼宾府的司丞陪着去见苗疆使团众人。 苗疆使团以现任上洞苗王冯益为首,他就是杜衡的舅公,比杜衡的外祖母小三岁,姐弟之间的关系最为亲厚,当初杜衡的外祖母冯娅违背祖训嫁给杜衡的外公石灏,甘受万蛊噬心之刑的时候,冯益才十二岁。他因为心疼小姐姐冯娅,从此便恨上了所有的大梁男人。此次若非为了搭救姐姐唯一的骨血,冯益再不会踏入大梁半步。 所以当冯益见到宁亲王爷与萧泽之时,脸色之难看便可想而知了。原本冯益脸上就没什么笑容,当他听通译介绍完来人,脸色就更加没法看了。本就不白净的脸黑沉的如锅底一般,眼中森森尽是寒意。冯益的右手按在腰间,若非腰中的佩刀已经被他的姐夫子侄好劝歹劝的解了下来,只怕冯益会压不住火气拔刀劈向萧泽,来个血溅礼宾府。 宁亲王爷不明就里,见冯益面色不善,眉头便也皱了起来。想他以当今皇上亲弟之贵屈尊前来亲自邀请冯益等人,已经是给足了苗人体面。 可萧泽心里有数,他赶紧快步上前撩袍拜倒在地,口称:“外孙女婿萧泽拜见舅公大人。” 好吧,宁亲王爷的火气被儿子这么一跪一叫,立刻消除了五六分,论起辈份来,这看上去不比他大多少岁的上洞苗王高了他一辈,做为晚辈,便是行个礼也是应当的。 冯益并不叫萧泽起来,却向通译说了几句苗语,那通译面露为难之色,在萧泽的低声催促之下才尴尬的小声说道:“三公子,苗王殿下说您强抢了他的外孙女儿,要您把夫人还给他。” 宁亲王爷一听这话勃然大怒,喝道:“混帐话!” 通译吓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急急解释道:“王爷恕罪,这是苗王殿下的意思,小人只是如实翻译。” 冯益一把将通译提溜起来,粗声喝问,通译忙委婉的告诉冯益,您的外孙女儿是明媒正娶嫁入宁亲王府的,并不是王府强抢。 可是冯益根本就不听通译的解释,他一把抓住萧泽的前襟将他拽到面前,呜哩哇啦的大叫起来。 通译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直往下落,苗王说的尽是恐吓之辞,他怎么敢直接翻译过来。 宁亲王爷一见儿子被人抓住了,立刻大喝道:“来人……”宁亲王的新兵呼啦啦冲了进来,而冯益的亲卫也都冲出来拔出刀子怒视宁亲王爷等人。礼宾府中俨然将在暴发一场血战。 就在此时,一个三十多岁的苗人冲了出来,高声叫道:“大家都别动手,有话慢慢说。”这人用苗语与大梁话各喊两次,才算是让气氛缓和了一些。 此人走到冯益面前,一边飞快的说着苗语,一边将萧泽从冯益的手中拽了出来,冯益竟然没有冲着他发脾气,只是气恼的怒哼一声,转身在椅上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冲出来劝架的苗人对宁亲王爷躬身说道:“家父性烈如火,又极为担心外孙女儿,还请王爷见谅。”这人是便冯益的儿子冯宝,杜衡应该叫他一声表舅舅。 宁亲王爷哼了一声,到底也没往下追究。虽然这冯益鲁莽的很,可是他总得以大局为重。 萧泽见冯宝会说大梁话,立刻笑着说道:“小子萧泽,是您的外甥女婿,适才小子已经在王府拜见过太外祖母和诸位舅婆姨婆舅妈嫂子们,正是奉太外祖母之后,前来请诸位长辈到舍下小住。父王为此还特地向皇上请了旨意,如今我们父子便是来请诸位长辈移步的。” 冯宝点了点头,看向萧泽问道:“你果然就是萧泽,我家外甥女儿的夫婿?” 萧泽立刻笑着回道:“这当然是真的。” 冯宝皱了皱眉头,心道:这怎么与张先生说的不一样呢?张先生可是个老实人,他不可能骗我们啊,这里必定有什么问题,嗯,还是见到阿家之后再问个清楚吧。冯宝所说的阿家即为祖母之意,指的自然是苗王太后。 宁亲王爷很不高兴看到儿子对这些蛮子陪小心,不够冷哼了一声,萧泽是他的宝贝儿子,当今皇上的亲侄子,何曾受过这个委屈呢。 宁亲王爷不高兴,上洞苗王更加不高兴,他听完儿子的话,立刻挥手大叫起来,萧汉忖度着他的意思,应该是“不去不去”之意。 冯宝用苗语苦劝了好一阵子,冯益才冷着脸答应下来,萧泽立刻出去命人备车,态度好不殷勤,这让宁亲王爷心里又郁闷了几分。 不管怎么样,宁亲王爷与萧泽总算将苗疆使团请到了王府之中。因为冯益的态度很不好,所以萧泽在路上便悄悄与宁亲王爷说道:“父王,儿子刚才已经拜见过太外祖母了,太外祖母她们对儿子的印象还挺不错的,不如回头让舅公他们先见过太外祖母之后再安置?” 宁亲王爷瞪了儿子一眼,粗声道:“你媳妇怎么有这许多辈份高的长辈?” 萧泽无言,这事他也不清楚啊,他虽然在迎娶杜衡之前已经对杜衡进行过极为详细的调查,可是他再怎么查不会去查杜衡往上好几辈的外祖家,而且就算是萧泽有这个心,他也没那个本事查到。就连杜大海都不知道自己的结发妻子是上洞苗王的外孙女儿,萧泽这个重外孙女婿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苗王太后等人已经被请入客院安置,因此萧泽直接将冯益等人送到了客院。冯益带着众人一进门,眼光便直直的盯在了一直陪伴着太外祖母的杜衡身上。 “三阿姐!”冯益大叫一声便飞奔过去,杜衡见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威武大汉向自己飞奔而来,连忙看向太外祖母。苗王太后笑着说道:“阿衡,他是你的舅公,阿益,这不是三阿姐,是你三阿姐的外孙女儿。” “哦,是……是外孙女儿。”冯益猛的停了下来,看向杜衡的双眼笼上一层雾气。在冯益粗犷的外表之下,其实有一颗极为细腻善感的心。 冯益自小与三阿姐冯娅感情最好,而他们分别之时,冯娅正逢二八年华,与现在的杜衡相差无比,所以在冯益心中,三阿姐永远是那个极明婿的少女,他一直都不肯接受三阿姐芳华早逝这个事实。 杜衡走下来,向冯益拜倒,口称:“外孙女儿杜衡拜见舅公。” 冯益扎煞着手叫道:“快起来快起来……”苗王太后生下冯益之后,冯氏家族便陷入一个只生儿子不生女儿的奇怪循环之中。除了叛出家族离开苗疆的冯娅之外,其他人生的都是儿子,所以冯益习惯了与子侄孙儿们相处,还从来没有过与娇滴滴柔弱弱的女孩儿打交道的经验。 冯益不敢去扶杜衡,生怕自己收不住力气捏疼了看上去纤巧瘦弱的外孙女儿。只能向后高声叫了起来。 冯宝赶紧走过来,弯腰轻轻扶起杜衡,笑着说道:“外甥女儿,我是你阿舅,快请起来吧,我们人多,哪能让你一个一个的拜见,回头一总行个认亲礼就行了。”冯宝说的是大梁语,而且说的还挺流利的,所以杜衡很容易便听懂了他的意思。轻轻摇了摇头,杜衡坚决的说道:“这不可以,阿衡要拜见每一位长辈。” 冯宝笑着说道:“我们这么多人,你一个一个拜见下来,岂不是要小半个时辰,哪里还有工夫说话呢,好孩子,一家人不讲究这些,我们就是为你来的,只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说到最后一句,冯宝有意无意扫了萧泽一眼,用意再清楚不过的。 萧泽真心觉得冤枉,从前杜衡还没有这些苗人亲戚做靠山的时候,他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的,哪里还会欺负杜衡。若是认真说起来,只有杜衡欺负他的份儿,不过短短两个多月,萧泽觉得自己都已经把杜衡的小脾气给养出来了。时不时看着杜衡撂个小脸子发个小脾气什么的,萧泽乐在其中。 苗王太后最是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禀性,便招手将儿子叫到跟前,飞快的与他说了起来。萧泽只听到满屋都是叽哩呱啦的苗语,大有身处苗疆之感。 苗王太后与众女都与冯益说了话,冯益再转过身的时候,看向萧泽的眼神便柔和多了,不只是冯益,苗疆使团中的所有男性看向萧泽的眼神都亲近多了。再没有初见之时必欲杀之而后快的痛恨之意。 萧泽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想道:果然让舅公他们先来见过太外祖母再正确不过的。 杜衡从来没有想到一天之中可以见到这么多外祖母那边的长辈们,这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杜衡缺失的母族之爱。她看着十多位长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才好了。 萧泽走到她的身边,轻轻说道:“阿衡,皇伯父已经同意由父王来接待太外祖母一行,他们可以住在我们王府之中了,你早晚都能与长辈们见面的,来日方长,也不在这一时的。我刚才打听过了,太外祖母一行赶了近一个月的路,想来都累极了,不若今日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好么?” 杜衡惊道:“什么,赶了近一个月的路?天啊,太外祖母都快八十了,我怎么……怎么……”杜衡说不下去,晶莹的泪珠却涌了出来,她何德何能,竟让年近八旬的太外祖母和都过了半百之年的舅公舅婆姨公姨婆们如此劳苦奔波! “阿衡……”“小子,你竟敢当着我们的面欺负阿衡……”一直都关注着杜衡的诸位长辈一见杜衡落了泪,便都冲着萧泽囔了起来,只不过他们大多说的是苗语,萧泽完全听不懂。 杜衡含泪走到太外祖母面前跪下,哭着说道:“重外孙女儿不孝,累及太外祖母和诸位长辈受此长途奔波之苦!” 苗王太后这才知道重外孙女儿为何落泪,便笑着将她扶起来说道:“好孩子,咱们早就该来了,若是能早来十年,或许你娘亲就不会……孩子,我们来晚了,让你受苦了啊!” 杜衡一怔,听太外祖母之意,她竟是知道了娘亲之事,这怎么可能?当年娘亲过世的内情,知道的人极为有限,怎么太外祖母竟象是知道了什么? 苗王太后用那双看尽世情的智慧双眼望着重外孙女儿,慈爱的说道:“孩子,快起来吧,从今往后你再不是没有娘家的孩子,我们整个苗疆都是你的娘家,在这里若是过的开心,就留下,若是不开心,只要你一个口信儿,太外祖母和你舅公舅舅表哥们就会立刻来接你回家。” 一声“回家”又惹哭了杜衡,杜衡从来都不知道已经流干了眼泪的双眼怎么还有这么多的泪水,今日她已经哭了好几回了。 萧泽一听这话立时急了,赶紧跑到苗王太后面前与杜衡并肩跪着,急切的说道:“阿衡,你想去哪里都行,我保证不拦着,可你千万记得带着我,别把我丢了。” 苗王太后听了这话不由笑了起来,对杜衡说道:“行啊,往后阿衡若是愿意,带你一起到苗疆,我们也是欢迎的。” 萧泽忙说道:“谢谢太外祖母。” 苗疆众人见萧泽的姿态放的如此之低,看上去对杜衡不像是虚情假意,倒有些当初石灏求亲时的情形,便都轻轻点了点头,独独冯益听萧泽如此花言巧语,眼中升起了一层戾色。 冯益永远不会忘记,就是那个汉人抢走了他的三阿姐,让三阿姐受着万蛊噬心之苦,还透支了至少一甲子的寿命。冯氏家族有养生秘术,族中之人通常都能活过百岁,若非硬挺着承受了万蛊噬心之刑,冯娅绝不可能在三十八岁那年便香消玉殒。三阿姐都是被那个汉人害的,冯益一直这么固执的认为。 冯益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站在他向边的冯宝忙压低声音叫道:“阿爸……”冯益扭着瞪了他一眼,冯宝忙用更低的声音说道:“阿爸,阿家喜欢这小子,这小子看上去对阿衡是真心的,要不也不会自请被种情蛊。您先别动怒。这小子的事先往后放,查心心的事要紧,儿子觉得心心的夫婿才是个烂碴子,您的火气该朝那个人去发。” 因冯宝的声音很低,而且说的又是苗语,而通译被甩在门外,自然也就无法翻译了。所以萧泽与杜衡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是苗王太后耳聪目明,而且又一直留心关注儿子,尽管冯宝的声音压的很低,可她还是听到了,苗王太后向儿子孙子点了点头,示意冯宝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萧泽见舅公被安抚的差不多了,便命扣子出去回话,这会儿可以见礼了。苗王太后与上洞苗王这二人不只是辈份高,地位也是极尊贵的,上洞苗王的地位与大梁皇帝相当,而苗王太后的尊贵也不会比当今太后差到哪里去。 宁亲王爷带着萧淆与萧淅前来见礼,苗王太后对他很是客气,冯益虽然不太情愿搭理一肚子鬼心眼的汉人,不过看在宁亲王爷是他外孙女儿的公爹的份上,也算给了宁亲王爷几个好脸色,说起话来也没有刚才那么冲了。 宁亲王爷虽然是晚辈,可代表的是当今皇上,自然不必大礼参拜,不过萧淆与萧淅两人辈份与品级都低,自然要行跪拜之礼。 萧淆与萧淅两人心中极为不忿,他们与绝大多数汉人一样,将除了汉人以外的异族之人都看成未开化的野蛮人。所以这三个头,萧淆与萧淅兄弟磕的极不甘心。 若非父王还在一旁看着,又有萧淆被禁足关的怕了,生怕再触怒父王又得被关起来,萧淆萧淅才硬压着性子行了礼。 苗王太后看出了萧淆与萧淅的不情愿,可也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的让他们兄弟起身,命重孙子冯佧送上见面礼,一人一把精工打制的苗刀。 萧淅上前接过苗刀之时,苗王太后的祖母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也没说什么其他的话,只是随便夸奖了几句。 萧淆与萧淅站到一旁,随手便将苗刀交给小厮拿着,显然并不重视这份礼物,这让冯益等人心生不快,众人都皱起了眉头。萧淆与萧淅并不知道苗家的规矩,收礼之后应该当着主人的面佩戴起来,那怕出门之后再解下都行,独独不能将刚刚拿到手的礼物转手交给其他人。 宁亲王爷虽然不知道苗人的规矩,可是两个儿子的轻慢态度他自然看的出来,宁亲王爷双眉微皱,对两个儿子不给他做脸的行为很是不高兴。 “老亲家远来辛苦,请先休息一番,晚上本王为老亲家设宴洗尘。”宁亲王爷笑着说了起来。 苗王太后微笑点头道:“王爷想的周全,谢谢啦。” “如此本王便不打扰诸位老亲家了,咱们晚上见。”宁亲王爷笑着说了一句,便带着三个儿子离开了,至于杜衡,宁亲王爷很识趣的将她留在这里,想必这些老亲家们有很多话要与杜衡说。 出了客院,萧淅不无抱怨的说道:“三弟这门亲事结的真是气闷,连带着父王平白矮了好几辈,还得给这些蛮子行大礼。” 萧泽还没有说话,宁亲王爷便冷声喝道:“萧淅,你混说什么!” 萧淅吓的一激灵,忙陪笑说道:“儿子这不是为父王您抱不平么。在咱们大梁,您除了给皇祖母和皇伯父行礼之外,再不用向任何人弯腰行礼,便是结的亲家,也只有他们巴结您的,再没您……” “混帐!”宁亲王爷怒喝一声打断了萧淅的话,免得他再说出什么不靠谱的糊涂话! 萧淅吓的赶紧闭上嘴巴,再不敢大放厥词。可他的心里却气闷极了。原本以为大哥被禁足之后,一直生活在大哥的阴影之下的他终于有机会在父王面前显示自己的才干。可是萧淅万万没有想到父王整日与三弟同进同出。甚至为了帮萧泽在五城兵马司立住脚,他的父王还纾尊降贵亲自到五城兵马司为萧泽撑腰,让五城兵马司的上下人等没有敢小瞧了萧泽。 可是到了他萧淅这里,父王竟是连说都不说一句。虽然他只是得了个龙禁尉的虚衔,可是也不是没有活动空间的,但凡他的父王上上心过问过问,萧淅便能往上升一升。可是他的父王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只是任他在龙禁尉这个虚职上一待就是三年。 萧淅越想心中越气愤也越害怕,他费了极大的力气让父王对大哥死心,萌生废大哥世子之位的心思,可不是为了给萧泽铺路的,在宁亲王府之中,能做世子的只有他萧淅一人,除了他谁都不行,若有人敢抢这世子之位,他绝对会不择手段之将铲除。 相较于萧淅的害怕气愤,萧淆心里有的只是愤怒,无边的愤怒。被禁足了大半个月,萧淆已经想到他的父王要废他而改立别人的,当然在萧淆看来,这个别人必定是萧泽,他连想都没想到二弟萧淅会与自己争夺世子之位。而萧泽是个那个女人的儿子,是他最大的死敌。 对于一切与萧泽有关的人和事,萧淆都只有一个态度,那便是怨毒忿恨。如今萧淆见到萧泽有了那么强横的外家,这无形当中便增加了萧泽的份量。对此萧淆心中怒极恨极,各种恶毒的念头在他心中如走马灯似的来回转着。不过短短一段路程,萧淆竟想出了十多个加害萧泽的办法,可是因为萧淆觉得这些办法都不够狠,不够解气,他竟全都弃之不用。萧淆必要想出一个可以让萧泽痛断肝肠,痛不欲生的毒计,才能称了他的心意。 相由心生,萧淆心中想着害人的毒计,脸上的表情不觉也狰狞起来,宁亲王爷不经意见瞥见大儿子那阴毒的神情,心中猛然一凛,既而心头便涌起了沉重的悲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回不是不报 宁亲王爷父子不欲让苗疆众人见到杜大海,可是这日冯宝找上宁亲王爷,言道他们想见见杜衡的父亲,请宁亲王爷代为安排。 这个要求非常合乎情理,宁亲王爷根本无法拒绝,他只能唤来萧泽,命他亲自往建威伯府走一趟,在请杜大海过府之时先给他打个招呼。 萧泽来到建威伯府,门子一见是大姑爷来了,赶紧向里禀报。不多时,杜大海疾步冲了出来,极为热情的叫道:“贤婿快里面请,怎么若儿没有一起来?”杜大海见女婿是单独骑马过来的,后面并没有马车,不免失望的说了一句。刚才下人禀报的不很清楚,他还以为是女婿陪着女儿一起来了。 萧泽跳下马,向杜大海躬身笑道:“岳父大人,我父王请您过府一叙。” “王爷请我?哦,好好,贤婿,请先进来吃杯茶,我换过衣裳便与贤婿一起走。”杜大海惊喜的叫了起来。萧泽点点头,与岳父一起走入建威伯府。 在通入正厅的路上,萧泽问道:“岳父大人,你可曾听说苗疆使团进京之事?” “哦,我听说了。好象苗疆使团还住到王府去了,可真有此事?”杜大海随意的问了起来。 萧泽点点头道:“确有此事,之所以请苗疆使团住进王府,此事与岳父大人你还有些关系。” 杜大海纳闷的问道:“苗疆来使与我有何关系?再者,若真是与我有关系,他们如何不住到我们府里,反而去打扰王府呢?” 萧泽见杜大海对“苗疆”二字完全没有反应,心中也有些惊讶,就算不知道详细情况,他至于也该知道自己妻子的外公家在哪里吧。萧泽只得又说道:“苗疆使团中人尽是阿衡太外祖那边的长辈,为首之人是先岳母的外祖母。” “啊,悦心的外祖母!”杜大海震惊极了,他还真的不知道结发妻子的外祖家在何方,更不可能知道他们的身份。 事实上自从杜大海与石悦心成亲之后,他连有岳父岳母都没有再见过。杜衡的外祖母外祖母在杜衡出生之后曾经来看过杜衡一次,若儿这个乳名就是冯娅给外孙女儿起的,可当时杜大海出征在外,所以也没有见上一面。自那以后,就连石悦心都失去了爹娘的消息,直到杜衡四岁年她突然收到了一封信,石悦心才知道娘亲已经在三年前过世,父亲也殉情随母亲而去,她从此便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杜大海出征归来倒是听妻子提过一句,可是当时他在巧合之下救了益阳县主,正被益阳县主疯狂的追求着,而石悦心又沉浸在失去双亲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她要为爹娘守孝,自然不肯与丈夫同房,如此一来夫妻二人的关系便更加冷淡了。杜大海也没在京城停留太久便又出征了,此次出征归来的第二日,石悦心便离奇暴卒。杜大海心知妻子死的蹊跷,可他却假装不知道,任由母亲向益阳县主下聘,结发妻子亡故不过百日,他便又重做了新郎。从此有关于石悦心的一切,杜大海都下意识的选择遗忘了。 “是,先岳母的外祖父是上洞苗王的太王,亲舅舅是现任上洞苗王,此次前来大梁的有先岳母的外祖母,舅舅,姨妈,表兄表嫂表侄表侄媳妇,他们知道岳母已经辞世,提出来想见一见岳父,父王便命小婿前来相请。”萧泽干脆利落的说道。 “啊……”杜大海倒抽一口凉气,怔怔的站住不动,他已经惊呆了。怎么他从来都不知道悦心竟然有这么尊贵的血统,他一直以为石悦心不过就是个普通大夫的女儿,身份不值一提。 萧泽见岳父已经惊呆了,便出声说道:“岳父大人,太外祖母还在王府等着,您看是不是尽快过去?” 杜大海忙“哦”了一声,又说道:“贤婿稍坐用茶,我去去便回。”萧泽应了下来,杜大海便匆匆走出正堂回去换衣裳,一想到要去见亡妻的外祖母舅舅姨妈等人,杜大海便觉的头皮发麻,他的军人直觉告诉他,回头必有一场恶战! 杜大海也是乱了方寸,否则再不能将萧泽一个人丢到正厅里吃茶。萧泽倒不在意,事实上他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如今的威威伯府之中,没有一个人不让萧泽讨厌的。 萧泽也不吃茶,只是坐着等候岳父,他听到外头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还以为是下人经过,便也没有在意。可是这声音越来越近,萧泽便转头看了过去。 “大姐夫!”一声娇滴滴的轻呼响起,萧泽见身着一袭轻薄春衫杜鹂从门口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只朱红雕漆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粉彩折枝莲花盖盅。 萧泽皱了皱眉头,板起脸沉沉的嗯了一声。既不算失礼,也不会给杜鹂多少体面。 杜鹂轻快的走上前,将托盘送到萧泽的面前,娇颤颤的说道:“大姐夫,这是奴家特意给您沏的吓煞人香,是今年的新茶,您尝尝味道可好?” 杜鹂没走到近前倒也罢了,她一走到近前,那股极浓的香气薰的萧泽鼻子痒极了,也不知道杜鹂在身上洒了多少香露,那股子浓香都让人腻的直想吐了。 萧泽从来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他立刻闪身避开,沉着脸冷声喝道:“来人……” 杜鹂到底年纪还小,见大姐夫不给面子,脸上立时青一阵红一阵极为尴尬,泪珠儿在眼眶中直打转转,她泫然欲泣的看向萧泽,委屈的叫道:“大姐夫,您就那么讨厌鹂儿么?” 萧泽对于除了他的娘亲和妻子之外的任何女性都不假辞色,绝对不给任何人任何机会,就算杜鹂年纪还小,萧泽也不会客气,他冷声道:“你是什么人,还不配让爷讨厌。” 这话说的太狠,杜鹂再也忍不住了,将那只朱红雕漆托盘一扔,哇的一声哭着跑了出去。 萧泽冷哼一声,根本懒得理会,只对进来听吩咐的下人说道:“去禀报你们老爷,爷去外面等他。”说罢,萧泽便大步走了出去。若非不得不来,萧泽是绝对不想来到这个杜衡曾经受尽苦难的地方。一来到建威伯府,萧泽脑中便会浮现出杜衡饱受欺凌的场景,他就会压不住自己的火气,直想由着性子将建威伯府砸个希巴烂。 萧泽走在通往建威伯府府门的青砖甬道之上,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叫:“大姑爷站住!” 萧泽皱眉转身,只见继岳母苏氏怒气冲冲的带着几个嬷嬷丫鬟冲了过来。 萧泽转过身子沉沉问道:“夫人有何要事叫住萧泽?” 苏夫人满面怒容,带人冲到萧泽面前后却又不说什么事,只怒道:“本夫人有要事,请大姑爷随本夫人回去细说。” 萧泽沉声道:“夫人有话便在此当面言讲。” “你……真要本夫人在这里说?”苏夫人咬牙问道。 萧泽坦然应道:“夫人愿意说便说,若不想在这里说也就不必说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并没有时间在此多做停留。” 苏夫人气的眼睛都直了,她紧紧攥起拳头,正要开口之时,却被一声厉喝打断了。 “苏氏!”这一声厉喝来自杜大海,他原本正在换衣裳,听到下人的禀报便匆匆穿好衣裳赶了过来,见妻子带着丫鬟嬷嬷冲到前院,杜大海勃然大怒的呼喝起来。 “老爷……老爷,您来的正好,您可要给鹂儿做主啊!”苏夫人迎着丈夫边走边叫了起来。 “滚回去……”杜大海没好气的大喝一声,根本不听苏夫人说些什么。 杜大海快步走到萧泽面前,缓了声气说道:“贤婿,我们这便走吧。”萧泽点点头,与杜大海并肩向府门方向走去。 苏夫人见状大叫道:“你们都站住,萧泽,刚才鹂儿好意与你敬茶,你却欺辱于她,这事你必得给我们建威伯府一个交待!” 杜大海脚下一滞,继而对萧泽说道:“贤婿稍等片刻。” 萧泽点点头,淡淡道:“岳父请自便。” 杜大海说罢转身大步走向苏夫人,苏夫人还以为丈夫是来为自己和女儿撑腰的,赶紧快步迎了过去。 等二人走到一起,杜大海突然揪住妻子的前襟厉声道:“你再要胡搅蛮缠,休怪我一封休书送你回老家!”说罢,杜大海将苏夫人重重往后一推,转过身子大步流星的走了。 萧泽并没有转过身子,不过他的耳力极好,只是用听的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萧泽心中暗笑,这苏氏自不量力自取其辱,这回丢人可丢大了。往后在这建威伯府之中,怕是再没有什么份量了。 杜大海追上萧泽,沉声说了一句:“我们走。”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夫人并没有被丈夫推倒在地上,她身边的丫鬟嬷嬷及时赶过来扶住了她,可是脸面已然丢尽了。苏夫人极为狼狈,几乎是逃回了棠棣院。 原本苏夫人见女儿哭着跑回来,便想借这个机会将杜鹂的终身大事解决了,要以萧泽以平妻之礼娶杜鹂,要么萧泽就得给杜鹂寻一门上选的好亲事,不拘是那一种结果,都能让苏夫人趁心如意,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萧泽是个浑不吝,丈夫杜大海又不问情由就对她发脾气,结果便是她的目的没有达到,却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 回到棠棣院的苏夫人越想越生气,又将棠棣院上房砸了个稀巴烂,砸完之后却又后悔了,如今她手中不比从前宽裕,又没了从府中库房随意拿东西的权利,要将房中的陈设补齐,又是一笔不小的花费,这笔饥荒是没法子跟杜大海打的,她只能拿自己的私房银子补上,苏夫人在生气过后又开始肉疼了, 杜大海与萧泽并辔而行,他有意放慢速度,就是想多打听打听亡妻外祖家的情况,可是萧泽却没有再与他说什么,该说的他都说过了,其他的都是不该说也是萧泽不想说的。原本他是想多给岳父提个醒的,可是被苏夫人这么一闹,萧泽便迁怒于岳父杜大海,路上还肯与他说几句话便已经算是给他很大面子了。 来到宁亲王府,萧泽将岳父引进正堂,杜大海等了一会儿,宁亲王爷才从里面走出来。杜大海上前见礼,宁亲王爷皱眉说道:“亲家不必多礼,本王这里怎么都好说,只是苗疆使团那边,亲家倒要小心应对了。” 杜大海低头应道:“是,多谢王爷提点。” 宁亲王爷叹了口气,挥手便下人退开,然后才沉声说道:“亲家,当年之事你做的过份了。回头见了苗疆众人,务必多多忍耐些,千万不要生出什么事端。” 杜大海羞愧的站起来躬身应道:“是是,下官记住了。无论亡妻的外祖母说什么,下官都不会有丝毫怨言。” 宁亲王爷摇头叹道:“老亲家母倒还好说话些,只怕苗王那关难过啊!” 莫约过了一刻钟,萧泽与杜衡陪着苗王太后上洞苗王等人走了进来。杜衡看到杜大海,走过去屈膝淡淡唤了一声“见过老爷”,然后便又回到了太外祖母的身边。 杜大海连与杜衡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杜衡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杜大海的心情沉重极了,他一直盯着女儿,就希望她能够正眼看自己一回。 苗王太后在上首坐定,上洞苗王等人依次坐下,宁亲王爷见杜大海怔怔的望着杜衡发呆,只得出声说道:“老亲家母,这便是泽儿的岳父建威伯杜大海,您的外孙女婿。” “哼!”苗王太后还不曾说什么,上洞苗王冯益便先重重怒哼了一声,显然对宁亲王爷的介绍很是不满。就这么个小白脸,他哪里配的上心心!冯益与他的姐姐姐夫们全都这样想道。 宁亲王爷的话惊醒了发呆的杜大海,他赶紧撩袍跪倒,口称:“外孙女婿拜见外祖母。” 苗王太后冷声道:“本后可当不起杜将军这一声外祖母。”这是苗王太后来到大梁之后,头一回以本后自称。 杜大海本想见过礼就站起来的,可是苗王太后这话说的重,他只能跪着不动,连声道:“大海亡妻是您的外孙女儿,孙婿敢不如此自称。” 冯益听不太懂杜大海说什么,便问站在身后的孙子冯佧。冯佧简单翻译一回,冯益立刻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大叫起来。 冯佧立刻向杜大海喝道:“我阿公问你,我心心姑妈是怎么死的!” 杜大海心中一沉,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原本以来苗疆使团与他的结发妻子已经隔了两三辈,应该不会太亲近,不过是见一见他这个外孙女婿尽尽人情,可现在看来他是想错了,这苗疆使团还真是为石悦心之死而来了。这……他该怎么回答? 纠结了一阵子,杜大海方才低声说道:“外祖母,舅舅,悦心过世之时,小婿刚刚回京,因要先陛见之后才能回府,所以当晚小婿是住在官驿之中的,等次日小婿回府之时,悦心已经暴病而亡。家母已经将她入殓,小婿竟没能见悦心最后一面。”杜大海说到最后,声音哽咽起来,仿佛很是伤心。 站在太外祖母身边的杜衡听了这话,再也站不住了,她紧紧攥着太外祖母所座的紫檀太师椅的靠背,激愤的直倒气。萧泽是时时该该都将心思放在杜衡身上的,他一见杜衡神色不对,立刻冲过去将杜衡紧紧拥入怀中,一边轻抚着杜衡的背一边安慰道:“阿衡,那都过去了,都过快了,快别再去想……” 苗王太后其实是与萧泽同时发现杜衡的情形不对,只是见萧泽飞奔过来,苗王太后便没有做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给了萧泽一个赞许的眼神。这孩子真的不错,他果然是将自己的重外孙女儿时时放在心上的。 ------题外话------ 明早补足六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二回时候到了 早在前来宁亲王府的路上,杜大海就做好了被发妻娘家之人痛打一顿的心理准备,所以当冯宝这一拳重重砸在杜大海胸口之时,杜大海没有做丝毫的防备与抵抗,甚至看到冯宝的拳头砸过来之时,杜大海心中甚至有些轻松之感。仿佛挨上这一拳就能让他心中的愧疚减少许多似的。 只不过杜大海低估了苗疆众人的武力值,冯宝正值壮年,又是苗疆鼎鼎有名的武士,他这一拳虽不至于开碑裂石,却也让杜大海五脏震荡受伤不轻,一股甜腥之气直冲喉头,杜大海张口便吐出了一大口猩红的鲜血。 冯宝将杜大海往地上一甩,轻蔑耻笑道:“还是大将军,连我一拳都吃不住,呸!” 杜大海举手擦去唇边鲜血,复又跪倒在苗王太后的面前,低头道:“外祖母,是孙婿对不起悦心,您怎么责罚孙婿,孙婿都毫无怨言,只是悦心早已经入土为安,恳求外祖母不要惊扰了亡人的在天之灵。” “你放屁!不查清姑妈的死因,才是对姑妈最大的不敬!”杜衡的表哥冯佧愤怒的大叫起来,若非他的妻子花妮在一旁拉着,只怕冯仆也得象他的父亲那样暴打杜大海。 虽然做为晚辈对长辈如此出言不逊是很不应该的,可是在苗疆众人的心中,根本没拿杜大海当亲人,在他们看来,杜大海就是杀死石悦心的凶手。 所以冯佧骂人的行为没有得到任何斥责,甚至还得到了太祖母的微微点头以示肯定。 苗王太后看了杜大海一眼,皱眉向孙子说了几句苗语,冯宝听完走上前,从祖母手中接过一丸龙眼大小灰不溜丢的丸药,然后大步走到杜大海面前,一把捏住杜大海的下颌,将那颗丸药丢进杜大海的口中。杜大海还没有反应过来丸药便已经滑入腹中。 “你们给我吃了什么?”杜大海脸色大变惊呼起来。苗疆之人素来以擅长用毒而闻名天下,若他服下的是什么能让人肠穿肚烂的毒药,性命就保不住了,没了性命就什么都没了,杜大海一时万念俱灰,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 众苗人见杜大海服下药丸立刻瘫倒在地,不由都看向苗王太后,苗王太后也皱起了眉头,她给杜大海吃的可不是什么毒药,而是一种很霸道的补身之药,服了此药,凭冯宝怎么殴打杜大海,都不会闹出人命来。否则就凭冯宝刚才那一拳就已经让杜大海受了内伤,至多不过三个时辰,杜大海就得大口大口吐血了。现在还不是打死杜大海的时候,所以苗王太后才会给他一颗延命的丸药。 当然这颗药并不是会么救命灵丹,而是以透支杜大海的生命力为代价,让杜大海暂时看上去没事,可过上个一年半载,这药的副作用才会开始显露,杜大海会以比正常人快一倍的速度迅速衰老,那怕是乐观的估计,他也只能再活上了五六年了。 在苗疆众人看来,石悦心已经过世九年了,既然杜大海是她选中的男人,那么杜大海就不应该再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他早该到地下去向石悦心请罪了。 苗王太后命冯佧去试试杜大海的脉相,冯佧试过之后用将结果用苗语告诉亲人们,众苗人看向杜大海的眼神更加不屑了,苗人素来推崇铁血硬汉子,若是杜大海从一开始就极为强硬,说不定还能得到苗人的尊重,可就他现在这副样子,那怕是个苗疆儿童都看他不起。 “心心的墓一定要开,你肯带路最好,若不肯,我们也会向大梁皇帝要一道旨意。”冯宝瞪着杜大海怒喝起来。 杜大海心中大惊,赶紧叫道:“万万不可!” “哼,你说不行就不行?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杜大海我告诉你,这棺我们是开定了,若心心真是你们害死的,我们一定能查出来,到时候大梁皇帝面前见!”冯宝咬牙切齿说了一句,便再也不理会杜大海。 杜大海眼见已经无法阻止苗疆之人开棺,只能再另想办法应对。可是在此之前,他得先去找太医诊脉,若这些苗人给他吃了毒药,哼……杜大海将心一横,想他堂堂建威伯也不是泥捏面塑的,那怕是告到皇上面前,他也得讨个说法逼出解药不可。对自己的性命,杜大海可是无比在意的。 与苗疆众人谈崩了,事实以苗王太后为首的众人压根儿没打算和杜大海谈,他们就是想看看这杜大海到底长的什么样子,这样日后寻杜大海麻烦之时就不会找错人了。在苗疆众人看来,大梁人长都都挺象的,不太好分辨。 “明日辰时你若没来王府领路,我们便向大梁皇帝讨要圣旨开棺勘验心心的遗骨。”苗王太后冷声喝了一句,然后朝外挥了挥手,真不想再与这个害死她外孙女儿的人说半句话了。冯宝立刻抓住杜大海的肩膀将他拽了出去。 杜大海自冯宝手下挣脱出去,冯宝冷声道:“刚才那一拳是为心心打的,现在,我要替外甥女儿教训你这个烂渣!”说罢,冯宝挥拳便向杜大海打去。 王府院中自然有下人来往不绝,杜大海自然不能当着下人丢了脸面,便架住冯宝的拳头,黑沉着脸大喝道:“你也配!我夫人过世之时,你们又在哪里?又何曾看顾过若儿一星半点!如今见若儿嫁了好夫婿,便又想起她来了,想从若儿这里得好处,你们做梦!有我这个亲爹在,你们趁早死了打若儿主意的心!” 冯宝大怒,飞起一脚踹向杜大海,杜大海是在沙场上拼杀出来的,打斗经验自然无比丰富,刚才在正堂之时是他成心受冯宝一拳,否则冯宝也没那么容易一拳就能将杜大海打到吐血。 二人缠斗起来,杜大海也存心让冯宝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所以出手尽是狠招,招招不离冯宝的要害之处,冯宝见杜大海身手的确不错,也越来越有斗性,两人直打了个昏天黑地,吓的王府下人赶紧将宁亲王爷与三公子萧泽都请了过来。 宁亲王爷听完下人的禀报就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苍蝇,他就知道苗疆众人要见杜大海就没有什么好事儿。与儿子一前一后赶了过去,宁亲王爷看了儿子一眼,萧泽会意,立刻高声叫道:“舅舅,岳父大人,请住手……” 冯宝与杜大海缠斗正酣,自然不肯罢手,萧泽见他们这么打下去怕是要打出人命,便悄悄从荷包中摸出两颗雪津丹同时向杜大海与冯宝弹去。 冯宝的承山穴与杜大海的环跳穴突然酸麻到的无法承受的地步,这二人都是经验老到之人,知道必有高手在旁,他们再也打不下去了,便赶紧顺势向后侧倒在地上,然后就势一滚,倾刻之间便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萧泽立刻跑到中间大声叫道:“舅舅,岳父,不要再打了!” 冯宝与杜大海跳将起来,可萧泽此时已经挡在中间,而且宁亲王爷正面色阴沉的站在一旁,他们只得重重哼了一声不情愿的罢手了。 “明日辰时过来引路,滚!”冯宝向杜大海怒喝一声,就算欣赏他的身手,冯宝也不会给杜大海任何好脸色。 杜大海脸色铁青,呛声道:“你敢打扰悦心的安宁,我必不饶你!”说罢,他向宁亲王爷拱手道:“王爷,下官失礼了,改日再来向王爷请罪。” 宁亲王爷板着脸沉沉“唔”了一声,然后看向萧泽说道:“泽儿,代本王送你岳父。” 萧泽应了一声,陪杜大海往外走去。 走出莫约十多步,杜大海才压低声音问道:“贤婿,若儿怎么样?” 萧泽冷淡的说道:“有我在,不会让她有事。”说完便一言不发了。 杜大海碰了个钉子,便也不再自讨没趣。翁婿二人在沉默之中走出王府,杜大海上马之后居高临下对萧泽说道:“贤婿,苗疆众人虽是若儿的亲戚,但我是她的亲爹,若儿是我的血脉。”说罢,杜大海调转马头打马飞奔而去。 萧泽先是一怔,继而心中生起怒意,是你的血脉又如何,是你的血脉就要受你的漠视虐待么,受你全家人的欺凌么?若非寥嬷嬷忠心护主,刚五岁的阿衡怎么可能在狠毒继母的手下生存下来,她早不知道被害死多少回了,难道就是因为这一点子血脉么?若是可以让阿衡选择,阿衡怕是死也不愿意要这一点血脉!萧泽愤愤的想道。 萧泽走回王府,见表舅兄冯佧迎着他走了过来,萧泽快走几步招呼道:“舅兄,你这是想出府么?” 冯佧摇摇头道:“不是,我找你的。” 萧泽立刻说道:“舅兄有话要问,不如去我从前住的浩然居慢慢聊。” 冯佧点了点头,他也是爱屋及乌,对萧泽这个表妹婿,冯佧挺喜欢的。事实上只要萧泽打定主意讨谁的喜欢,还真没几个人能抗拒他的魅力。 萧泽已经很久没来浩然居了,不过扣子每隔两天就会过来打扫一回,所以浩然居看上去很是干净整洁。 冯佧四下看了看,找了把椅子坐下,单刀直入的问道:“阿泽,你对阿衡从前的事情知道多少?” 萧泽略想了一下方才说道:“我与阿衡成亲不到三个月,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她的嬷嬷说过一些,岳母过世之前,阿衡是个很快乐很爱笑的小女孩儿。她五岁那年亲眼看见岳母死在她的面前,从此阿衡就不再笑了,她对谁都很清冷。特别在她的父亲娶了继室之后,阿衡就更加清冷了。那个继室对阿衡很不好,几次三番加害阿衡,若非寥嬷嬷机警,只怕阿衡很难逃脱那个女人的毒手,这八年之中,那个女人对阿衡……”萧泽吧啦吧啦将自己所知道的苏氏如何虐待欺凌杜衡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萧泽虽然也怨恨杜大海对杜衡的种种漠视,可是他认为更可恶的是杜衡的继母苏氏。萧泽甚至不要求苏氏象他的娘亲对待萧淆萧淅那样关爱照顾,只要苏氏给杜衡她本来就该享有的待遇,萧泽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苏氏根本就没有,她视杜衡如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苏氏加害杜衡的种种行径萧泽已经打听清楚了,所以他认为杜大海固然可恨,但最可恨的是苏氏。所以便将苏氏特别拎出来细细的说了。 冯佧听萧泽说完,咬牙气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两日太祖母问了阿衡好几次,可怎么问阿衡却什么不没说,就连她小时候受的苦阿衡也一个字都不提,要不是太祖母医术精深,只怕我们什么都不会知道。妹婿,你对阿衡的真心我们都明白,阿衡从前受了太多的苦,往后你一定要好好对她,再别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萧泽重重点头道:“舅兄放心,我一定会倾尽一切照顾阿衡!” 冯佧点了点头,拍拍萧泽的肩膀说道:“你,很不错,以后和阿衡一起来苗山,我必用九牛之礼迎接你们!”九牛之礼是苗疆最隆重的礼节,只用来招待最尊贵的客人。 萧泽虽然不知道九牛之礼是个什么礼,却也朗声笑道:“好,日后我一定陪着阿衡前往苗山探亲。” 冯佧听萧泽用“陪着”而不是“带着”,脸上的笑意更浓,这一字之差就让冯佧听出了萧泽对杜衡的在乎。 其实除了冯佧的爷爷因为厌恶汉而固执的不肯学习大梁语之外,其他苗人多多少少都能听会说大梁语,象冯佧这种将来要继承苗王之位的王子,更是特别请了先生教习大梁语的,所以冯佧的大梁语水平不低,他能听懂萧泽的意思。 “阿泽,你到了我们苗山,一定会受大家的喜欢!”冯佧与萧泽边说笑着边离开了浩然居。 好巧不巧,萧泽与冯佧在回客院的路上遇到了萧淆,萧淆见冯佧还穿着露出手臂小腿的苗服,不由嗤笑了一声,在大梁人眼中,露胳膊露腿的自然是不上台面的奇装异服。 冯佧脸色有些阴沉,却没有立刻发做,他知道对面这人是萧泽的大哥,却不知道是隔母的,更加不知道萧淆时时刻刻都想让萧泽去死。冯佧看在萧泽的面子上,便不与萧淆计较了。 可是萧淆却不知道抽了那门子的疯,他竟然用冯佧能听到的声音不屑的说了一句:“苗蛮子!” 冯佧与萧泽脸色立变,萧泽立刻向冯佧躬身大声说道:“王子殿下,前面就是客院,我就不再往前送了,明日您若要入宫拜见皇上,我再来带路。” 萧泽刻意重重咬着“王子殿下”四字,就是在提醒萧淆,让他不要失了分寸,白打了他自己的脸面。 萧淆面色一沉,他当然听的出萧泽的意思,只是越是听明白了萧淆心中就越发生气,如今他还不知道他的父王已经上了折子请求皇上废了他的世子之位,所以萧淆的一颗心始终悬着,因此对于身份称呼就特别的敏感。“王子殿下”这四个字立刻刺痛了萧淆的玻璃心。 冯佧看在萧泽的面子上没有理会萧淆,最多只当他是条狂吠乱叫的疯狗好了,只是与萧泽说道:“那行,阿泽,有事我再找你。” 萧泽点点头,看着冯佧向客院走远了,方才看了萧淆一眼,淡淡说道:“大哥若不想继续被禁足,最好多学学待客之道。否则就算是我不计较,皇伯父与父王也绝计不会答应。”说罢,萧泽转身便走,再也不理气的脸都青了的萧淆。 萧淆大怒,可是却不敢放肆的发脾气,这里不是钟毓园,处处都有他父王的眼线,萧淆现在不敢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就算是萧淆硬生生忍下这口气,他这么幼稚的行为也很快被人报到了宁亲王爷的面前。自从对大儿子萧淆起疑之后,宁亲王爷就安排人暗中监视着萧淆。这阵子因为萧淆被禁足,所以暗探也没监视出什么东西,好不容易萧淆有了这点子过错,还不得赶紧报到王爷面前,免得被王爷认定他们办事不力。 宁亲王爷听罢暗探的禀报,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挥了挥手命暗探下去继续监视。等暗探退下之后,宁亲王爷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在他心里萧淆又多了一条气量狭的评价。 “淆儿果然不堪大用,倒是泽儿爱憎分明又进退有度,他若是本王的长子该多好!”宁亲王爷沉沉感叹起来。 萧泽回到交泰园,他没有直接去见杜衡,而是去了寥嬷嬷住的小院儿,与寥嬷嬷说了好一阵子的话。 在萧泽的再三追问之下,寥嬷嬷终于告诉他当年夫人过世之时情形,也告诉他当年夫人逼着姑娘发下的誓言。 萧泽听完寥嬷嬷的讲述,整个人都傻了。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杜衡一直不肯接受他了。不是他不好,也不是杜衡心里完全没有他,而是他那过世岳母逼着杜衡发下的誓言在作祟。萧泽终于知道杜衡为何纠结挣扎了。 “嬷嬷,原来是这么回事,你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若是早些告诉我,阿衡也能少受些苦呀!”萧泽低声抱怨起来。 寥嬷嬷长长叹了口气,慢慢的说道:“姑爷,若不是姑娘的太外祖母认可您了,这事,老奴是要带进棺材的。” 萧泽无话可说了,停了片刻,他才说道:“嬷嬷,我想当年之事有些阿衡都不一定知道,她那时毕竟还小,可你一定知道的很清楚。如今太外祖母带人不远千里来到大梁,就是为了查出岳母亡故的真相,你现在不说可就永远没有机会了。若是你愿意,我这就送你去客院见太外祖母。” 寥嬷嬷一听姑爷说苗王太后是为查明她家夫人死亡真相而来大梁的,整个人立时激动的无以复加,她甚至连尊卑都不顾了,一把抓住萧泽的手叫道:“我去,我现在就去。” 萧泽点点头道:“好,我叫人来服侍嬷嬷更衣。”说罢,萧泽快步走了出去,命守在门口的小丫鬟进去服侍。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寥嬷嬷便在两个小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萧泽亲自带着寥嬷嬷走了莫约一刻多钟才来到客院。 冯佧见萧泽这么快就来了,身后还带着个穿着奴仆服饰,却又有两个小丫鬟服侍的老嬷嬷。冯佧不免问道:“阿泽,你这是?” 萧泽飞快说道:“舅兄,这便是一直忠心耿耿服侍阿衡的那位嬷嬷了,她为了阿衡被人挖去双眼拔了指甲,受尽了酷刑,已经将养了三个月,身体还是没有彻底好起来。她知道许多内情,所以我将她带来好让太外祖母问话。” 冯佧立刻快步走到寥嬷嬷面前,向她深深躬身行了个礼,然后说道:“嬷嬷高义,冯佧万分感激敬佩!” 萧泽对寥嬷嬷说道:“嬷嬷,这是阿衡的表兄王子殿下。” 寥嬷嬷慌忙要跪下,可冯佧却拦住她,还亲自搀扶着寥嬷嬷,笑着说道:“老嬷嬷,你慢慢走,我带你去见太祖母。” 寥嬷嬷慌忙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表公子可折煞老奴了。” 萧泽挥手命小丫鬟退下等候,与冯佧一左一右扶着寥嬷嬷往里走去,寥嬷嬷没了双眼,若手腿又不方便,若没有人搀扶着,这一路高高低低的台阶便够她为难的了。 苗王太后正与儿孙们商量明日开棺之事,忽见冯佧与萧泽扶着个双眼皮深陷,穿着奴仆服色的老嬷嬷走了起来。众人不由都惊讶的看了过来。 冯佧将寥嬷嬷的身份说了一遍,苗王太后深为动容,立刻说道:“来人,给这位嬷嬷搬张椅子,让她坐下慢慢说话。” 寥嬷嬷没有了眼睛,双耳便格外的灵敏,苗王太后一说话,寥嬷嬷脸上便现出激动的表情,她突然挣开萧淆与冯佧的搀扶,扑倒在地上哭叫道:“橘红请王后娘娘安!” “什么,你……你竟然是橘红?”苗王太后腾的站了起来,神情极度震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三回往事不堪回忆 冯益等人见这个行动迟缓的老妇人竟然自称橘红,也都极度震惊的围了过来。二十多年以前,冯娅曾经带着女儿石悦心回过一次苗山。当时石悦心刚六岁,身边跟着与她差不多大小的小丫鬟,那个小丫鬟就是橘红。因为橘红总是跟在石悦心身后,两人形影不离,所以苗疆众在记住石悦心的同时,也记住了那个生了一张圆圆的苹果脸,一笑起来脸上就现出两个小酒窝的可爱小丫鬟橘红。 自苗王太后以下,但凡见过小橘红之人再也无法将那个可爱的小丫鬟同眼前这个苍老如垂暮之人的老妪看成一个人。 满打满算这橘红也不到四十岁啊,怎么看上去竟象是六七十岁的老人。 “橘红,你真的是橘红?”苗王太后走到寥嬷嬷面前,俯身扶着她的手臂颤声问道。 “王后娘娘,奴婢真的是橘红啊!”寥嬷嬷悲泣的叫了一声,真如杜鹃泣血一般。 “橘红,你快起来,坐下,坐下!”苗王太后见橘红竟比自己看着还苍老些,心中的酸楚无法言喻,只看橘红这般的凄惨,她就能想到重外孙女儿这些年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在苗疆众人之中,最激动的还不是苗王太后,而是她的孙子冯宝。冯宝比石悦心大五岁,当年石悦心随母亲前往苗山之时冯宝十岁,他当时就特别喜欢小表妹身后那个可爱乖巧的小丫鬟。若非苗家男子绝对不可以娶汉女乱了苗家的血脉,否则冯宝都会向姑姑冯娅要了橘红这个小丫鬟做自己的童养媳。 冯娅带着女儿离开苗山之后,冯宝还失落了挺长一段时间的,那怕是到现在,冯宝心中还有着那个可爱小丫鬟的身影。 可是今日一见,冯宝心中的影像完全被打破了,他不知道那可爱的小丫鬟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可冯宝并没有嫌弃寥嬷嬷,心中只是充满了怜惜同情与愤怒。 “橘红,是谁害了你,告诉我,我替你报仇!”冯宝愤怒的叫了起来。 寥嬷嬷迟疑片刻才犹疑不定的问道:“是……阿宝少爷?” 冯宝眼睛都红了,急急点头道:“对,我是阿保少爷,橘红,你还记得我的声音?” 寥嬷嬷轻轻点了点头,她怎么会不记得,那年去苗疆她已经七岁了,已是似懂非似懂的年纪,冯宝对她特别关照,让从小流离失所的橘红头一回感受到有哥哥保护的安心踏实,那样的温暖,是寥嬷嬷生命中极珍贵的一抹亮色,她会永远珍藏在心底,如何能忘记了。 “橘红,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细细告诉我们,此次到大梁来,我们就是为了心心和阿衡,你不要怕,有我们在这里,再不会有人敢动你一个手指头。”苗王太后缓了声音对寥嬷嬷说了起来。 寥嬷嬷听着声音是从头顶上传来的,忙抓着椅子扶手想站起来。苗王太后压住她的肩头说道:“橘红,你身子不好,坐着说也是一样的,你知道我们苗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寥嬷嬷确实也站不住,如今她的身体真是糟糕透了,刚才一路走过来,就算有小丫鬟在两旁搀扶着,寥嬷嬷也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谢王后娘娘,您们可算是来了。自从夫人过世之后,奴婢就想给您送信,可是苗疆远在几千里之外,奴婢还有姑娘要照顾,也不能丢下姑娘去苗疆报信,又没法写信送过去。奴婢天天都盼着您派人来救我们姑娘啊……”寥嬷嬷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苗王太后闭上眼睛,沉痛的摇了摇头,泪水从眼涌了出来。她若是早知道外孙女儿与重外孙女儿的凄惨生活,她早就来大梁救人了,可是正如寥嬷嬷所说,大梁京城与苗疆相隔数千里之遥,她们又一直没有任何石悦心的消息,天下这么大,她们就算是有心找人也找不到啊。 “橘红,如今我们都来了。你快说说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事,心心怎么会嫁了那样一个人,她又怎么年纪轻轻就没了?我们这里来大梁,就是为了心心和阿衡来的,你尽管放心说吧。不处理好此事,我们绝不会回去。”冯宝郑重的说道。 寥嬷嬷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才慢慢说了起来。她将杜大海前往百草谷求医,求亲之事讲了一遍。听的苗疆众人直皱眉头,她们的心心真是太单纯太好骗了,她那一对糊涂爹娘也太好骗了,怎么就让这么个不是人的东西把心心骗到手了呢。 “姑娘成亲之后,夫人的身子骨便一天不如一天,老爷想尽一切办法都救不了夫人,便带着夫人离开百草谷知去了何处。直到姑娘生下小主子,老爷带着夫人才来看望姑娘和小主子。那一回老爷和夫人在府中住了十日,十日之后老爷夫人便离开了。后来姑娘才知道,老爷与夫人在离开府里一个月之后,便先后离开了人世。夫人是病逝的,老爷……他怕夫人一个人会孤单,就也陪着去了……”寥嬷嬷说到这一节,已经哭的无法自抑了。 苗疆众人都唏嘘不已,他们没有想到石灏竟然真的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他在求娶冯娅之时便已经发下重誓,此生与冯娅夫妻一体生死相依,绝不一人独活于世,他真的做到了! 苗王太后心痛难当追悔莫及。当初若是她能再强硬一些,逼丈夫饶过女儿与汉人私定终身之罪,不受那万蛊噬心的酷刑,她的女儿就不会因此坏了身体,也不必拼了性命生下女儿,更不会年纪轻轻就离开了人世。苗王太后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她跌坐在椅上,泪水汹涌而出,亦如寥嬷嬷一般哭的难以自抑。 “母亲,祖母,太祖母……”众人齐声叫了起来。 苗王太后擦干眼泪,涩声说道:“虽然阿娅犯了山规,可是……如今她已经不在了,她的女儿也不在了,只留下阿衡这么一点子香火,你们……你们要……” 冯益忙说道:“阿娘放心,三阿姐走了,心心也走了,只留下阿衡一个,她就是我们苗山的孩子,有苗山一天,阿衡就做一天的公主,儿子立刻派人保护阿衡,再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苗王太后点点头,稳了稳心神后又说道:“橘红,你接着说,心心的身子骨很好,她不是早夭之相,你快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心心怎么会突然暴亡?” “回王后娘娘,姑娘生下小主子之后,老夫人见小主子是个女孩儿,便很不喜欢,而将军又常年征战,很少在府中,姑娘便没有再生育。老夫人自此看姑娘不顺眼,总是找姑娘的麻烦,可姑娘从来没有生老夫人的气,一直恭恭敬敬的服侍她。小主子四岁半的时候,恭肃公主突然派人来见老夫人。老夫人原是个农妇出身,并不会应酬交际,府中的事情全都是姑娘打理的,可是这一回老夫人却没有将招呼恭肃公主府来人之事交给姑娘,姑娘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何三番两次的来见老夫人。只是从那时起,老夫人看姑娘就越发不顺眼了,每每指桑骂愧的找姑娘的事,还骂小主子是赔钱货,又骂姑娘不给将军生儿子……”寥嬷嬷一口气说了好长一段话,累的气喘起来,胸腔中呼噜呼噜的很不透畅,她只能停了下来。 苗王太后长长叹了口气,走下来给寥嬷嬷诊了脉,然后命重孙子冯佧去取药给寥嬷嬷服用。 服下苗王太后亲自配制的药丸,寥嬷嬷的气喘情况很快缓解了许多。她又可以继续讲述了。 “自从恭肃公主府来人之后,老夫人对姑娘整日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姑娘有苦无处可说,只能夜里偷偷落泪,她只盼着将军早日归来,多少也能缓和缓和家中的气氛。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将军班师回朝那晚,老夫人拿着一封将军写的休书来找夫人,要夫人立刻离开将军府,从此不得踏足京城半步。”寥嬷嬷哭着说道。 一直在房中的萧泽听到这里,瞪起的眼睛几乎要喷火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杜大海竟然会做出这么卑鄙无耻之事。他的岳母恪尽妇德,没有一丝错处,他杜大海凭什么休妻!亏他还有脸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好父亲的嘴脸,呸!萧泽一想到杜大海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便觉得恶心,他也配说出那些话!杜衡不认他真是太正确了! “后来怎么样?”寥嬷嬷一气说到这里,难免要停下来喘口气,众人便急急的叫了起来。 寥嬷嬷又说道:“夫人当然不肯。说来也怪,老夫人竟没有再说什么逼迫夫人离开的话,她只是冷笑几声就走了。可是就是在那天晚上,夫人吃过晚饭不到两刻钟就吐血不止,后来就……”寥嬷嬷实在说不下去,已经哭成了泪人。 也不必寥嬷嬷再往下说了,后面发生的事情大家都能想到,显然是那何老夫人下毒害死了不肯被休的儿媳妇石悦心。 萧泽是这些人当中头脑最好使的一个,他很敏锐的抓住重点,急急问道:“嬷嬷,那张休书如今在何处?” 众人先是一怔,继而便明白过来,忙都问道:“对,那休书在何处?” 寥嬷嬷稳了稳心神,低声说道:“姑爷,休书就在姑娘从来不离身的荷包的夹层之中。” “什么,休书在阿衡身上!”萧泽震惊的差点儿跳起来。“嬷嬷,阿衡知道么?” 寥嬷嬷摇摇头道:“回姑爷的话,姑娘并不知道。她只知道那荷包中装的是她的命书,却不知道夹层中还有一份休书。” 萧泽松了一口气,原来杜衡并不知道,怪不得她从来没向自己提过此事,并不是她不相信自己才什么都不说的。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萧泽又为难上了,寥嬷嬷刚才也说了那休书藏在杜衡从不离身的荷包的夹层之中,那他要怎么样才能拿到呢。说心里话,萧泽真不愿意让杜衡再面对这样的痛苦,他情愿杜衡什么都不知道,总好过再受一次伤害。 “太外祖母,此事要告诉阿衡么?”萧泽犹豫的问道。 苗王太后也有些为难,她也不舍得让重外孙女儿再受一次伤害,可是能让女儿家从不离身的荷包必都是贴身佩带的,若是不说出真相,想把这个荷包拿到手可就太难了。苗王太后已经知道自己的重外孙女儿自学了毒经,学的还很好。若是以旁门手段去取荷包,苗王太后觉得自家的重外孙女儿手中的毒粉可不是吃素的。 “阿泽,你悄悄把荷包拿来不就行了?”冯佧不知道太外祖母和萧泽为什么犯难,这事明明很容易啊。 除了苗王太后之外,苗疆众人并不知道杜衡还没有和萧泽圆房。在苗疆,男子十五女子十三便可成亲,十四五岁生孩子的多的是,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萧泽一直在等杜衡及笄,等杜衡心甘情愿的将自己交给他。 萧泽面上略显尴尬之色,苗王太后为他解围道:“这不妥,阿泽是个磊落之人,怎么能让他去这种事情。” 老祖宗定了调子,自然没人敢再说什么,苗王太后想了想又说道:“要荷包这事你们不必费心了,我与阿衡说就行。” 苗王太后的话音刚落,冯佧的妻子花妮便高声叫了起来:“阿衡妹妹来了……”花妮站在最外面,一眼看到杜衡走进院门,直接往这边走来了,她便用苗语高声叫了起来,也好给大家提个醒儿,免得有什么不能让杜衡听到的话传到杜衡的耳中。 话说杜衡原本正在房中歇着,刚刚经历了父王当面说谎的杜衡心情极为糟糕,她将丫鬟们都赶了出去,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生闷气。正在生闷气之时,红菱在外头敲门,说是有事禀报。 杜衡本来不想理会红菱的,可是红菱却说事关寥嬷嬷。杜衡这才开了门。红菱急急说道:“夫人,刚才三爷带着寥嬷嬷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杜衡吃了一惊,寥嬷嬷这阵子犯了气喘病,并不适合出门走动,这事萧泽是知道的,他怎么突然把寥嬷嬷带出去了? 静心想了一会儿,杜衡便说道:“三爷必是带嬷嬷去了客院,走,我们这就过去。”于是便有了杜衡带着红菱走进客院,花妮报信这一幕。 “嬷嬷你果然在这里,你的气喘还没好,怎么就乱出来走去。”杜衡快步跑到寥嬷嬷面前,急急说了一句,还瞪了萧泽一眼。 萧泽苦笑一下,得,回头他又有的解释了。但愿杜衡不会气的太久,一想到杜衡不理自己,萧泽顿时觉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不舒服了。 寥嬷嬷听到自家姑娘的声音,已经颤微微站了起来,急急的说道:“姑娘,老奴听姑爷说王后娘娘来了,特意央求姑爷带老奴过来磕头请安的。” 杜衡停了片刻方低声说道:“嬷嬷的心意我明白,可是总也要等你好些过来吧,你现在还气喘……咦,嬷嬷你好了呀,你不咳嗽气喘了!”杜衡发现寥嬷嬷好一阵子都没有咳嗽气喘,不由欢喜的叫了起来。 萧泽赶紧笑着说道:“阿衡,刚才太外祖母给嬷嬷吃了药,嬷嬷的身子就好多了。” 杜衡赶紧走到苗王太后的身边,不好意思的说道:“太外祖母,我担心嬷嬷,在您面前失礼了,阿衡向您请罪。” 苗王太后心疼重外孙女儿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她,因此只笑着说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这是把太外祖母当外人喽?” “没有没有,太外祖母,阿衡没这个意思,您千万别多想。”杜衡着急的解释起来。 苗王太后爽朗的笑了,她拉住杜衡的手说道:“傻孩子,太外祖母逗你呢。这会儿心里可好受了?” 杜衡知道太外祖母的意思,便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太外祖母,阿衡不难受,该难受的早就难受过了,其实早该想到他会那么说的,又何必难受呢。” 萧泽听杜衡这么一说,就知道她心里还难受着。说起来杜大海到底是她的亲生父亲,这血脉之亲是割不断的,杜衡表现的越激烈,就证明她心里越看重杜大海。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说出休书之事,阿衡她能承受么?萧泽在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苗王太后显然与萧泽有同样的担心,所以她没有立该向杜衡要荷包,而是顺势与杜衡解说起寥嬷嬷的病情。苗王太后在这两日与重外孙女儿的接触之发现,杜衡在学医学毒术之上极有天份。 只凭着一本毒经,杜衡就能自己配制出毒经上并不曾记载过的毒药,这要的天份悟性极为难得。苗王太后在心中暗暗将儿孙们过了一遍,还找不出一人能比杜衡更有悟性,她不由动了将毕生所学尽数传给杜衡的念头。只是若要传授医毒二术,并不是一两年就能完成的。她身为苗王太后,也不能常年离开苗疆,而杜衡已经嫁给萧泽为妻,目前看来也不能让杜衡离开大梁回苗疆住上三年五载,所以苗王太后心中有些犯难,便没有提出此事。 自从张慕景走后,杜衡便没有人指导她学习医术了,如今太外祖母主动谈起寥嬷嬷的病,杜衡立时两眼放光,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萧泽看的移不开眼睛,而苗疆众人却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大家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建议。 如今随苗王太后学习医术的是她的重孙子冯佧。冯佧学习很用功,只是天份有限,学习的进展并不快,而冯佧自己也学得很辛苦。他其实并不喜欢学医,只是为了传承太祖母的医术不得不学。苗疆上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情。 如今见杜衡对医术极有热情,众人不约而同想向老祖宗建议,将杜衡带回苗疆学习医毒二术,至于多少年才能学成,这个么,自然是学的时间越长越好。萧泽再好,可也保不住变心。那杜大海不就是个例子,他求娶石悦心之时难道还说少了花言巧语么,不也指天誓日的赌咒发誓,可结果呢,还不是害的石悦心惨死! 因着刚才寥嬷嬷的一番泣血讲述,萧泽便被他的岳父连累了,直接被划到了说话不算数的那一拔人当中。 苗疆的好小伙子多了,凭杜衡看上谁都没问题,一向最讨厌大梁人的冯益甚至已经在心中列出了至少十个外孙女婿的人选。虽然那些人论相貌是比不上萧泽的,可是冯益敢打包票,这些人不论哪个做了他的外孙女婿,都会一辈子对杜衡死心踏地,绝对不会象大梁人一般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四回追查 “我还是等你吧,你尽管和太外祖母聊着,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咱们再走。”萧泽脑子转的不慢,立刻如是说道。 苗王太后见重外孙女婿眨巴着眼睛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不免笑了起来,她与她那些儿孙们不同,自从见到萧泽之后,苗王太后就知道重外孙女婿就是他了。所以她一直没有为难过萧泽,还特意约束着孩子们,不许他们找萧泽的麻烦。 倒不是苗王太后喜欢漂亮小伙儿,而是她懂得望气之术,萧泽身有紫气,而杜衡却是白气,如今萧杜二人还未曾圆房,这紫白二气竟然就隐隐有了交融之象,这说明萧泽与杜衡是天生一对,若然将他们强行拆散,对这两个孩子都是极要命的打击。所以苗王太后在见到萧泽与杜衡之后,便已经改了初衷,不再打算将杜衡从萧泽身边带走了。 “阿衡,你张先生也一起回来了,此番若没有他前来苗山报讯,我们再难得到你的消息,说起来你很应该去拜见你张先生才是。”苗王太后突然转了话题对杜衡说了起来。 杜衡轻轻嗯了一声,萧泽立刻识相的说道:“阿衡,你看哪一日合适,我陪你一起去拜见张先生。他既是你的先生,我也该去给他行个礼的。” 苗王太后点头道:“泽儿说的很对。阿衡,依太外祖母看来,不如明日就去吧。” “明日?”萧泽皱眉重复了一遍,明儿不是要去开棺验尸么,他怎么可以不陪着呢。 苗王太后点点头,看着萧泽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对,就是明日,再晚了就不尊重了。” 看到苗王太后的眼神,萧泽明白了,他点点头道:“太外祖母说的对,阿衡,我们明日一起去拜会张先生。” 杜衡并不知道太外祖母明儿要带人去开她娘亲的棺木,便点点头道:“好。” 苗王太后向萧泽笑着点了点头,显然对他的机灵与识趣很是满意。打开石悦心的棺材,揭破当年的真相,无论真相是什么,对杜衡都是种极大的伤害,只要有一丝可能,还是隐瞒着杜衡比较好。 “阿衡,听说你有一只你娘亲亲手做的荷包,能不能让太外祖母看看?”苗王太后总算找到一个理由,向杜衡要起了她的荷包。 杜衡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应道:“是。”她走到屏风后面取出一直贴身佩带的荷包,双手捧着走了出来。 那是一只颜色已经不鲜亮的半月形荷包,这只荷包以嫩红色的缎子为底,绣着素白的杜若花,暗含着“若儿”这个乳名。这只荷包是石悦心亲手给女儿绣的,自她过世之后,只有五岁的杜衡没有能力保住娘亲的遗物,如今她也就只剩下这一件东西留做念想了。 “太外祖母,这就是娘亲做的荷包。”杜衡声音有些发颤的低低说道。 苗王太后伸出双手接过来,轻轻抚着那洁白的杜若花,涩声道:“多精细的针线啊,心心从小就手巧,这杜若花绣的就像真的一样,若儿?当初你外祖母是给你起了这个乳名吧?”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当着太外祖母的面,她不能说“若儿已死,如今只有阿衡”这样的话,那样会伤了太外祖母的心。 “若儿,你知道你外祖母为何给你起这个乳名么?”苗王太后深情的抚摸着那只已经褪色的荷包,轻声问了起来。 杜衡摇了摇头,她不知道。 “在我们苗山,杜若花代表着幸福与信任,你外祖母希望你一生幸福,才给你起了这个乳名。”苗王太后伤感的低声说了起来。荷包依旧,可她的女儿她的外孙女儿却全都香消玉殒了,这让苗王太后如何能不触景伤情。 杜衡脸上浮起悲伤之色,她的幸福,她的信任,全被那个她应该称呼爹爹的人给毁了。她还怎么能信任人,怎么敢去寻求幸福? 萧泽见杜衡神情悲伤,只觉得心口仿佛硬了一块巨石,压的他透不过气来,他不要看到这样悲伤的杜衡,他只想让杜衡脸上不再有悲伤,不再清冷,他要杜衡脸上永远扬起明媚的笑容。 “若儿,太外祖母也这么叫你,好么?”苗王太后知道重外孙女儿心结重重,若是一味的逃避,这个心结就会变成越来越大的死结,唯有直面心结,勇敢的面对,彻底的打开,杜衡才能从她自己结起茧中挣脱出来,才能得到新生。 想要帮助杜衡破茧重生,首先得让她肯面对过去。重提若儿这个名字,就是苗王太后逼杜衡迈出第一步? 想要帮助杜衡破茧重生,首先得让她肯面对过去。重提若儿这个“嗯,若儿真是个好孩子!”苗王太后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又对儿孙们说道:“大家听着,以后都喊若儿这个名字。” 冯益等人忙躬身应了下来,却不明白老祖宗从来不在意称呼的,今儿怎么却为难起杜衡这孩子了。杜衡的为难和不情愿大家都能看的出来。 萧泽见杜衡脸上闪过一抹无奈的神色,赶紧笑着说道:“阿衡,我从来不知道杜若花竟这么好看,赶明儿我去多找些,在咱们园子里种上一大片可好?” 杜衡恹恹的说道:“随你喜欢。” 萧泽立刻笑着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拜见过张先生之后,我就去找花种子,现在正值春日,正是种花的好时节。对了,太外祖母,杜若花什么时候开?小子都等不及想看一大片杜若花呢?” 苗王太后笑着说道:“夏日里开花,若是种上一片,到了夏日的确很是赏心悦目。” 杜衡虽然出于孝道答应太外祖母这么称呼自己,可心里却很不自在,因此看上去也没了精神,偎在太外祖母身边不怎么说话了。 可是苗王太后仿佛是叫“若儿”叫上了瘾,每与杜衡说话必以“若儿”打头,杜衡从最初的抗拒到无奈接受,最后已经到了听到“若儿”二字没有什么感觉的地步,苗王太后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这才不再一口一个若儿的叫下去,让一直担心的萧泽偷偷松了口气。 “若儿,太外祖母想你娘亲了,你能不能将这只荷包借给太外祖母一晚上?太外祖母拿着这荷包睡上一夜,也算是搂着你娘亲了。明儿就还给你好不好?”苗王太后见重外孙女儿已经被自己绕晕了,这才转入正题说起了荷包之事。 杜衡一阵心酸,低声应道:“好。”虽然这只荷包她从不离身,可是太外祖母也想念她的娘亲,看着太外祖母苍苍白发,再想想她为自己千里奔波,杜衡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便轻声答应了。 冯益萧泽等人真心给苗王太后跪了,这老太太真是太厉害了,他们刚才都绞尽脑汁想着怎样才能在不惊动杜衡的情况下把荷包中的休书取出来,可是都没有想出个好办法,老祖宗轻巧巧一句话就把问题解决了,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萧泽想让众人赶紧将那封休书取出来验看,便对杜衡说道:“阿衡,你看时候也不早了,嬷嬷身子还没好利索,我们送嬷嬷回去吧,也好让太外祖母早些歇着。” 杜衡没有多想,点点头道:“好。”又向苗王太后等人行礼告退,众人将萧泽杜衡寥嬷嬷送出客院大门,看着他们一行走远了方才飞奔回客院上房,等着手最巧的花妮小心翼翼的折开荷包夹层,取出那份休书。 果然在荷包夹层之中藏着一份薄薄的休书。花妮极小心的将休书取出送到太祖母的面前,苗王太后见那泛黄的休书上还透着斑斑黑色血迹,接休书的手都颤抖起来。她知道,那斑斑血迹必是她唯一的外孙女儿石悦心临死之时吐出的毒血。 “阿娘……”冯益叫了一声,想伸手拿过休书,苗王太后却将他的手推开,沉声道:“我自己看。” 轻轻展开折成小方块的休书,苗王太后看完脸上尽是怒容,她压着性子将休书放到身旁的桌上压平整,这可是证据,万不能因她的一时愤怒而毁了。 放好休书之后,苗王太后冷声怒道:“心心是被毒死的,用的还是我们苗疆的桃花瘴。可恨杜大海竟敢以无子为由休妻,他长年出征在外,心心一个人怎么可能生出儿子!” “杜大海!本王不把你填了万毒坑,本王就不是上洞苗王!”冯益厉喝一声便向外冲去。想到最心疼的外甥女儿竟然是被毒死的,死之前还受了那样的侮辱,冯益就觉得一股子火气蹿遍他的五脏六腑,只有用最残忍的手段将杜大海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冯益胸中这股怒火才能得到消解。 “佧儿,快拦住你阿爷!”苗王太后一见儿子如发疯狂的野牛一般,立刻高声喊了起来。能制服盛怒中的冯益,除了冯佧之外不做他人之选。 冯佧应声冲了出去,跃到冯益的面前往地上一跪,再拦腰一抱,冯益便动弹不得了。他只能抓着孙子的双肩大怒吼道:“放开我……” 冯佧一面死死抱着他爷爷的腰,一面飞快说道:“阿爷,太阿嬷还有话说,您等太阿娘说完再出去也不晚。” “你……哼,放开,你这么缠着阿爷,阿爷如何能回去!”冯益气恼的吼了孙子一通。冯佧这才放开手站了起来,跟着他阿爷走了回去。 “阿益,杜大海当然要收拾,但是桃花瘴更要紧,我们苗山的毒药怎么会出现在大梁,还被用来害死心心,这事得赶紧查!”苗王太后在最初的愤怒之后,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她沉声吩咐起来。 冯益这才将重点转到桃花瘴之上,他立刻说道:“是,阿娘,儿子这就派人回去查。不过一来一往少说也要三个月,难道还要让那狗贼子再活三个月么?” 苗王太后道:“这里也没有咱们苗山的万毒坑,怎么填?现在有了这休书,事情倒好办了。佧儿,回头叫你妹夫过来,悄悄的,不要惊动了若儿。心心的墓地在何处,他应该能知道,就算是不知道也能打听出来。让他赶紧打听了,把地方告诉我明,明天他还得陪若儿去拜会张先生,不好与我们一同行动。”冯佧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萧泽正在与杜衡说话之时,忽见扣子在窗外挤眉弄眼指手划脚的,好似有什么话不方便直接禀报。萧泽皱了皱眉头,正想叫扣子进屋回话,却见扣子在手臂小腿处一个劲儿的直比划。萧泽立刻明白必是客院那边有人找他,便向扣子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他先退下,回头他就出去。 扣子在窗外比比划划,杜衡其实已经看见了,不过她素来不会主动过问萧泽的事情,因此只当作没有看见,还假装疲惫的说道:“我累了,要进去歇一会儿,你自便吧。” 萧泽立刻笑着说道:“好好,你去歇着吧。这几日总也没人消停,真是难为你了。” 杜衡本已经抬脚往内室走了,听到萧泽这话却又转过身子轻声说道:“阿泽,谢谢你。你比我更为难。”说罢便又转身走了。 萧泽看着杜衡的身影,喃喃道:“阿衡,除了你,我再没有为难之事,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不为难呢。”说完这话,萧泽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快步走出了上房。 萧泽的话杜衡并没有听到,可是他那一声悠长的叹息却叹进了杜衡的心里。回到内室的杜衡倚在床头,拿起放在枕边的医书,却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萧泽那一声叹息总是在她的耳边回响,让杜衡莫名的乱了心绪。 萧泽来到院中,扣子赶紧上前回话,萧泽听完扣子的禀报,立刻赶往客院。苗王太后见到他,先问了一回杜衡的情绪,然后才将那封休书递给萧泽,让他看一看。 萧泽捧着那纸薄薄的休书,却如捧着一块巨石,他看完休书并没有表现出愤怒,而是皱起了一双剑眉,似是被什么问题困扰了一般。 冯宝见状便问道:“泽儿,这休书有问题?” 萧泽点点头道:“这休书上的笔迹虽然与那人的极为相似,可是笔力却差了很多,不象是那人亲笔所书。”因为心中对杜大海生出怨恨之意,所以萧泽也不愿再叫他岳父,可也叫不出狗贼二字,只能以“那人”含糊呼之了。 苗王太后立刻追问道:“泽儿,这事可不能随便一说,你能保证么?” 萧泽将休书放到桌上摊平,对一众苗人说道:“那人的手书小子数月之前曾经看过,字虽不佳,可下笔极为雄健有力,展信便觉杀伐之气扑面而来,可这封休书却没有这样气韵。看去倒象女人写出来的。” “你是说这封逼死心心的休书不是那狗贼写的?”冯宝沉声问道。 萧泽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只能实事求是的说道:“有这种可能。不过那人的字小子只看过一回,并没有确切的把握。不如让小子去寻那人的手迹前来比对,是与不是便能一目了然。” 苗王太后点头道:“泽儿说的有道理,赶紧去吧,要快!” 萧泽应了一声,笑着说道:“很快就能拿来,父王的书房中就有那人写的信。” 果然不到一刻钟的工夫,萧泽便从宁亲王爷的书房之中取来了杜大海的一封书信,将两张书信并排放着一比对,就比出了差别。苗王太后看罢,点点头道:“果然不是同一个人写的。泽儿说的没错,这封休书的字太软了,完全没有刚骨。下笔之时也多有犹豫,倒象是比着杜贼的字迹硬抄出来的。” 萧泽忙说道:“太外祖母明鉴,重外孙婿也是这么想的。” “既不是杜贼所写,又能是什么人写的呢,橘红说那个什么何老太婆大字不识一个,一定写不出来这个东西。”冯宝粗声说道。 萧泽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没看到休书之前,小子以为这休书是那人所写,可是看了休书之后,小子倒有个新的想法,或许这封休书那人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人的母亲与恭肃公主府之人搞出来的鬼明堂。” “对了,那个什么恭肃公主府在哪里,少不得要一一算帐!”冯佧气冲冲的叫道。此番他们组团来到大梁京城,可就是来给过世的石悦心报仇,给还活着的杜衡撑腰的。 “恭肃公主府已经被查封,前年,恭肃公主与驸马因卷入潞王逆案而被皇上赐死,大梁已经再没有恭肃公主了。”萧泽很平淡的说道。算起来萧泽应该叫恭肃公主一声姑祖母,可是恭肃公主脑子发昏支持潞王谋逆,企图暗杀当今皇上和萧泽的父亲,所以对于这位姑祖母,萧泽非但没有一丁点儿亲情,还很憎恶她。前年潞王谋逆,他的父亲替皇上挡箭,被射中了右肩肩窝,若非太医抢救及时,又用了最好的药材调理,宁亲王爷能不能挺过来就两说了。 “哼,倒是便宜她了!”冯佧重重哼了一声,对于不能亲手杀了恭肃公主很不满意。 “这么说,那杜贼现在的妻子也不得你们皇帝的心意了?”苗王太后沉沉问道。 萧泽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潞王谋逆之前,那人的继室还常去宫中走动,恭肃公主附逆之事一出,皇伯父就夺了那人继室的县主封号,如今她只是个六品诰命,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了。皇伯父要不是看在那人的面子上,怕是早就杀了那人的继室。” 苗王太后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就好办了。泽儿,你可知道你岳母安葬之地?” 萧泽忙说道:“知道,自从认识阿衡之后,小子便寻到岳母的长眠之所,安排了人手看护守陵。” 苗王太后感动的点头道:“真是难为你了。若儿有你这个丈夫,心心在天之灵必能安心了。可怜的心心,你怎么就……就被奸人毒死了呢!” 萧泽一怔,忙问道:“怎么,岳母是被毒死的,是什么人下的手?” 冯佧摇摇头道:“还不知道,我们也不明白姑妈明明身处大梁,如何会中了我们苗山特有的桃花瘴之毒。” “啊……我想起来了,太外祖母,有一个人,她可能就是凶手!”萧泽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立时惊呼起来。 “谁?”一众苗人全都瞪向萧泽齐声惊问起来。 “这人姓江,是那人继室身边的心腹嬷嬷,听阿衡说她用的毒都是苗疆之毒,岳母极有可能就是她害死的!”萧泽忙说了起来。 “这人现在何处?”苗王太后厉声问道。 “太外祖母,这人就是加害寥嬷嬷的凶手之一,已经被阿衡送到大理寺的大牢中了。”萧泽立刻说道。 “怎么不直接杀了她,还送什么官府!”冯佧皱眉说道。 冯保瞪了儿子一眼,说道:“送的好,若儿做的对。泽儿,这人还没死吧?” 萧泽忙说道:“还没有,阿衡说不能白便宜了她,所以小婿便向大理寺那边打了招呼,阿衡不发话,也不审也不杀,就让那老贼婆在牢中苦熬着。” 苗王太后点头道:“这就好,泽儿,有没有办法将这个姓江的恶妇提出来,我们在要心心的坟前审她。” 萧泽想了想,点点头道:“倒是能提出来,不过得花上一两日的工夫。” 苗王太后沉声道:“九年都过去了,不在乎这一两日,我们等的起。泽儿,你快去办吧。” 萧泽应了下来,刚想往外走却又停下脚步回身问道:“太外祖母,这事不告诉阿衡么?” “这……”苗王太后有些犹豫了。她当然不愿意让重外孙女儿再受一次伤害,可是杜衡才是真正的苦主,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剥夺杜衡知道真相的权利。 “太外祖母,阿衡很聪明,当年岳母吐血而死之时,阿衡在她的身边。岳母既是中毒而死,就算阿衡当时不知道,现在她也不会不知道。”萧泽见苗王太后有不告诉杜衡之意,便急急说了起来。 苗王太后心头一颤,暗道自己怎么把这一茬给忘记了,杜衡学医那么有天份,怎么可能认不出桃花瘴之毒!“好,告诉她,把一切真相都告诉她。”苗王太后将心一横,说出了这样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五回激化 次日早朝过后,正欲回府的杜大海被宁亲王爷叫住了。 “杜亲家可是要往本王府上,正好与本王同行。”宁亲王爷用不容拒绝的口气说了起来。 杜大海眉头微皱,却不能不顺着宁亲王爷的话往下说,“下官正要往王府去,能与王爷同行是下官的荣幸。” 宁亲王爷淡笑道:“正好,本王便与杜亲家并辔而行。” 两亲家骑着马往宁亲王府走去,杜大海为难的说道:“王爷,苗疆使臣要掘开下官亡妻之墓,此事万万不可行,亡妻入土多年,怎可惊扰她的亡灵。还请王爷代下官周旋,与苗疆使臣好好说一说。” 宁亲王爷看了杜大海一眼,沉声道:“杜亲家,苗疆众人认定泽儿的岳母是你害死了,若不让她们开棺验尸,他们便要以此罪名将你告到皇上面前。难道你真的做出那等事情?” 杜大海忙叫道:“王爷,下官冤枉啊,下官亡妻离世之时,下官正在京城官驿之中等候皇上的诏见,根本不曾回府,此事官驿之人皆可为证。次日下官还没有回到府中便已经接到了亡妻辞世的消息,等下官赶回府中,家中老母已经将亡妻装殓了,下官连亡妻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王爷,下官真真冤枉死了!” 宁亲王爷缓缓摇了摇头,沉沉说道:“既然如此,倒不如让苗疆之人开棺验尸,也好还你个清白。” 杜大海执拗的摇头道:“不,绝对不可开棺,就算他们告到皇上面前,皇上砍了下官的脑袋,下官也不同意开棺。” 宁亲王爷冷声道:“你如此百般推脱,难道说泽儿的岳母之死真的别有内情?” “不不,绝没有内情,下官只是不能让亡妻死后都不得安宁。”杜大海牙口咬的极紧,让宁亲王爷心中升起怒意,索性什么都不再说了。反正那些苗人自有打算。 沉默了走了一段路,杜大海涩声说道:“王爷,若是此时先王妃的娘家人要开棺,您会允许我么?” 宁亲王爷沉声道:“本王为何不允许?所谓惊扰亡灵,不过是生者的说法,人已经没了,还有什么灵?不过若是死者含冤莫白,倘以开棺验尸之法查明死因,将真凶绳之以法,以本王看来,亡者也是愿意看到的。” 杜大海被堵的无话可说了。事实上他不肯让苗疆众人开棺,根本不是怕石悦心的亡灵被惊扰,而是他心里清楚石悦心之死,必与那两个与他关系极为密切的女人有关,一个是他的生身母亲,一个是他的妻子。母亲当然得力保,而苏氏如今也重新成为杜大海的心头宝,杜大海也是一百个舍不得。 “王爷,您不会听信了苗人的一面之辞,就怀疑下官了吧?”杜大海沉沉质问起来。 宁亲王爷淡淡道:“本王没有怀疑谁,也不会轻易相信谁,本王只看证据。” 杜大海急道:“王爷,下官不惜父女反目也要让小女给令郎冲喜,若没有小女冲喜,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形就难说了,您可不能……” 宁亲王爷面色一沉,冷声道:“杜将军别忘了,本王也送了你一场大富贵,再者你道泽儿是冲喜才痊愈的么,你想错了。是泽儿的媳妇以她娘亲传下来的救命灵丹给泽儿服用,泽儿才能这么快的好起来。这却不是你杜将军的功劳。说起来泽儿的岳母不只是他的岳母,还是他的救命恩人,泽儿想对她尽孝已经不能够了,难道还不应该为她洗雪沉冤么?” 杜大海惊愕道:“什么救命灵丹,根本没有这种东西,倘若有这种东西,悦心早就给我了,断断不会自己收着。” 宁亲王爷冷哼一声,反手用马鞭一抽,马儿便尦开四蹄飞奔而去,杜大海刚才那句话说的要多无耻有多无耻,素养极好的宁亲王爷都气的受不住了,他耻于和这种人同行。 宁亲王爷是打马走了,可是他的侍卫们并没有全都跟上去,还有六名侍卫在将杜大海夹在中间,杜大海若是老老实实的往王府走也就罢了,若是他敢闹出什么花样儿,这些侍卫可都是领了命的,便是绑,也得把杜大海绑回宁亲王府。 好在杜大海还算识相,也免得被王府侍卫绑起来丢人显眼,宁亲王爷刚回府不久,杜大海也到了王府。宁亲王爷进门之时已经传了话,所以杜大海一到王府就被人引着去了客院,而宁亲王爷自己则回避了。 “杜大海,你可曾写过休离心心的休书?”杜大海一进客院正房,苗王太后便冷声喝问起来。 杜大海想也不想便摇头叫道:“我从来没有写过休书。” 冯宝听了这话立刻拍着桌子大喝道:“你没写过休书,那这是什么?你自己过来看!” 杜大海快步到桌上,看到一张已经泛黄的,上面渗透了斑斑暗黑血迹的文书,细细一看,杜大海震惊的眼睛都直了,他立刻大叫道:“这不是我写的,我从来都没有过休妻的念头。悦心为我孝敬母亲抚育女儿打理家业,我才能无牵无挂的上阵杀敌,她是我的贤内助,我怎么可能会休了她?” “杜大海,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看看,这难道不是你的字?”冯宝怒声喝斥,若非苗王太后事先已经有过吩咐,冯宝才不得不压着性子不对杜大海大打出手。 杜大海摇头道:“这字虽然很象我的笔迹,但绝对不是我写的。杜大海敢对天发誓,若是我写过休弃悦心的休书,必叫杜大海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情急之下,杜大海竟连毒咒都发了起来。 一直坐在上首没有说话的苗王太后沉声说道:“既然不是你写的,那么会是什么人写的呢?” 杜大海粗声道:“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人陷害我!还有,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休书?” 冯宝喝道:“这是心心临死之前,你的母亲派人送给她的,这信上的血迹就是心心吐的血,杜大海,你一定不知道,心心是吐血而死的。她,当着若儿的面吐尽了全身的血,血尽而亡。” “啊……这……这不可能!”杜大海本能的摇头否定。 “不可能?杜大海,心心吐血的时候,身边只有橘红和若儿,这是她们两人亲眼所见的。杜大海,你必定也不知道,心心过世之后,若儿整整做了三年的恶梦,每夜都会梦到她的娘亲浑身是血,夜夜无法入睡。”冯宝悲怆的喝道。 杜大海听了这话,仿佛被人抽去了筋骨一般,颓然跪坐在地上,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封休书,冯宝的话,撕开了杜大海一直自欺欺人的想法,让他赤果果的面对发妻之死,女儿之伤。 “杜大海,本后相信你不知道心心是怎么死的,你做为她的丈夫,难道不应该查个清楚,还心心一个公道么?拔出扎在若儿心中的刺么?”苗王太后适时沉沉说了一句,让杜大海更加无法承受。 “开棺验尸,请你们的皇上给心心一个公道,还是你将真凶全都交给我们处置,你自己选吧!”冯宝撂下这一句话便什么都不在说了,只坐在一旁瞪起眼睛盯着杜大海,倒要看看他会如何选择。 杜大海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他听到一阵脚步声,看到两双脚停在了他的面前。那是一双绣金皂面粉底小朝靴并一双云头绣鞋。 杜大海抬起头来,只见女儿女婿站在自己的面前,女婿面有怒色,而女儿则是满面悲怆。 “若儿,贤婿,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都知道了?”杜大海惊愕的跳了起来。他怎么都没想到杜衡和萧泽会在此处。 杜衡悲愤难当,几乎说不出话来,萧泽扶着杜衡的手臂,看向杜大海大声质问道:“岳父,公道何在,人心何在?八年的夫妻之情,难道在你心里就什么都不是么?妻子惨死,做丈夫的难道不应该为妻子报仇雪恨么?” 杜大海被女婿质问的无言以对,只看向女儿低低叫道:“若儿,爹……” “若儿是外祖母给我取的名字,杜将军,您叫出这两个字,难道不亏心么,你有什么资格这样称呼我?”杜衡悲愤的叫道。 杜大海沉默了。是啊,他除了提供一半的血脉之外,再没有对女儿尽过任何心力,他有什么资格呢。 “若儿,我真的没有写过休书给你娘亲,也从没有休她之意,你是认识我的字的,一定能看出那不是我的笔迹。他们说你娘亲是中毒吐血而亡的,可当时我不在场,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若儿,不论你娘亲因何而死,都不是爹爹下的手,当时爹爹在官驿之中,你一定要相信爹爹啊!” 杜衡冷冷道:“杜将军想要毒死一个人,难道还需要亲自下手么,你甚至都不必开口说话,只要暗示一下,自然会有人替你办的妥妥当当。我娘亲为何而死,为何人所害,只是除了凶手之外,你是最清楚之人。” 杜大海被女儿犀利的言辞说的无话可说,的确,他是知道,或者说他已经猜出真凶是谁。只是不论是他的母亲何老夫人还是继室妻子苏氏,都是杜大海要保护的对象,不到万不得以之时,杜大海是不可能将她们抛出来的。 “若儿,你别这么说,我长年出征在外,对家中的情况并不了解,我真的不知道啊!若儿,这事过去快十年了,你也长大了,嫁了个好夫婿,日子也越过越好,就不要总纠缠着过去之事,放开怀抱才有更好的生活。”杜大海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让在场之人无不怒发冲冠的话。 “太外祖母,我们这便动身吧,亡母的墓地我知道在何处。我们这就去开棺验尸,还亡母一个公道。”杜衡怒极,再也不看杜大海一眼,快步走到苗王太后的面前,恨声叫了起来。 苗王太后重重点头道:“好,就依若儿,泽儿,为我们备车出城!” 萧泽大声应下,立刻跑了出去,杜大海高声大叫道:“贤婿回来……”可是萧泽已经根本不会再理会他了。 “若儿,若儿……你别这样,你听我说,悦心是你的娘亲,可我也是你的父亲啊,你为爹爹想一想,若是让人开了你娘亲的棺,你爹爹这脸还往哪里放!”杜大海急急叫了起来。 杜衡本不欲答理杜大海,可是杜大海的话实在太气人,她愤愤叫道:“娘亲的命还不如你的脸面要紧么?你太无耻了!” ------题外话------ 电脑坏了,快十点才修好,明天会补足六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六回不堪 众女眷哭了好一阵子,特别是那位玉果姨婆哭的都快昏厥过去了。还是苗王太后强忍悲愤,命众人不要再哭泣以免误了正事,众女才渐渐止住悲声,只是在看向杜大海之时,眼神中的恨意更加浓重了。 杜大海本来也落了泪的,不论他是真哭假哭,甚至从表面上看去他是挺伤心的,只是与众位苗山女眷一比,他的伤心就掺了太多的水份,怎么看怎么显的不真诚。 “阿嬷,现在就开坟起棺么?”冯宝用大梁话大声说道。这话他其实是说给杜大海听的。但凡杜大海对石悦心还有一丝夫妻之情,将害死石悦心的真凶交出来,苗疆众人便不用开棺验尸,让石悦心的白骨暴于青天白日之下,苗疆众人其实也不想这样做。 只是杜大海却是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还将头扭向一边,也不知他在看些什么。 杜衡看到杜大海那般冷漠,轻轻推开扶着自己的萧泽,走到杜大海面前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沉沉说道:“杜将军,从今日起,我与你恩断义绝,再不是你杜大海之女。”说完,她站起来飞快走回萧泽的身边,一句话都没有说。 杜大海极度震惊,他猛的转过身子喝道:“若儿,你胡说什么,你身上流着我杜大海的血,你如何能割断这父女之亲!” “是么?”杜衡惨声说了一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萧泽腰间的佩刀,狠狠向自己的手腕削去。萧泽惊呼一声“阿衡”急忙出手去抢刀,到底慢了一步,还是让杜衡在自己的左手手腕处划下一个极深的刀口,殷红的热血如泉水一般涌出,顷刻间便染湿了杜衡的大半片衣袖。 “若儿……”苗疆众人疾呼出声,全都奔向杜衡,苗王太后更是出手出电,飞快掐住杜衡的左上臂,并将她的小臂抬高以止血。 杜衡脸色煞白,却强撑着摇头道:“太外祖母,不要止血,我把血都还给他!” “傻孩子!你怎么这样糊涂!”苗王太后口中怨着,手中却丝毫不曾停下来,开什么玩笑,若是不赶紧止血,以刚才那血流的速度,不要一刻钟她的重外孙女儿就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萧泽此时也不顾隐藏自己的身手的,他飞快在杜衡身上连点数处大穴,又将杜衡放平在地上,飞快扯下袍服内衬,不由分说将杜衡的手腕严严实实的包扎起来。 杜衡刚才流的血已经不少了,她虚弱的说道:“不要你管!” 萧泽愤怒的大吼道:“我不管谁管,你是我媳妇,这一辈子都是,你别想抛下我一个人独活!住口!”看到杜衡还要说话,萧泽头一回吼了杜衡,杜衡张了张嘴,可到底没发出声音,然后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刚才她激愤之下用劲极大,手腕上的深口割的很深,所以就算是及时止血,她还是失了不少的血,哪里还能撑的住。 苗王太后等萧泽做完急救之后方才说道:“泽儿,有太外祖母在,若儿不会有事,她就算是想死,也得看太外祖母答不答应。你不必担心,去,找那个逼若儿还血之人算帐!”最后一句话,苗王太后说的很平静,可是所有熟悉她的人却知道老祖宗动了前所未有的真怒。若说从前苗王太后还有一丝看在杜衡的份上不将杜大海逼到死地的想法,可在杜衡割腕的这一刻,没有了。杜大海的结局在这一刻已经注定了。 萧泽点点头,他低头看看昏迷的杜衡,柔声说道:“阿衡,我只许你欺负别人,再不许任何人欺负你,谁敢欺你,我必百倍还之。你乖乖的睡一会儿,等为夫帮你出气。” 说罢,萧泽站起来,走到杜大海面前,对震惊的已经快变成石像的杜大海冷声说道:“杜将军,阿衡的命比什么都金贵,你今日逼她去死,我必以你阖府人命相抵。” “你……”杜大海气的浑身乱颤,半晌才挤出一个字,刚刚杜衡割腕的那一幕让他震惊极了,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如此烈性如此倔强,竟是宁可失血而死也要揪出杀害石悦心的凶手。 “其实凶手是什么人你我心里都清楚,你认或不认都已经无关紧要了,你说皇伯父在他一向疼爱的亲侄子与附逆的堂妹之间,会选择谁?杜将军,原本给你留了脸面,你既然不要,那就不给了。其实现在开不开棺已经不重要了,有人证,有物证,还怕皇上不相信么?”萧泽继续冷声说道。 杜大海僵直的站立着,一言不发,仿佛他已经封闭了自己的听觉一般,什么都没有听到。 萧泽并不在意,又说道:“杜将军一定还想不到,就在刚才出京之时,我已经命人去建威伯府送信了,算算时间,她们应该就快到了。不知道你的母亲和那个填房到了此处,会有何举动?” “你,萧泽,你好狠!此事与她们无关,休得惊扰她们!”杜大海死死板着的脸裂开了,愤怒的叫了起来。 “哈,想不到冷血无情的杜将军还是个孝顺儿子体贴丈夫!”萧泽反唇相讥。 冯佧在一旁愤怒叫道:“阿泽,与他废什么话,这种人活剐了都不多!” 说话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杜大海抬头一看,见忽驶而来的正是他家的马车,黑沉着脸喝道:“萧泽,你如此作为也不怕被的戳脊梁骨么,本侯必要参你们忤逆之罪!”一个“们”字,显然也将杜衡包括进去了。 萧泽怒极反笑道:“好啊,你去参,我就怕你不参!若是你还有上殿面君的资格!” 萧泽话音刚落,又响起一阵马蹄声。苗疆众人都向萧泽看去,冯佧更是出口问道:“阿泽,你还找什么人来了?” 萧泽也纳闷着,他只命人去告诉建威伯府的何老夫人和苏氏,再没有命人通知其他人,怎么还会有人来呢。 众人看到三匹骏马如疾风卷来,顷刻间那三匹马便抢在建威伯府的马车之前来到了众人面前,萧泽定睛一看,忙跑过去叫道:“爷爷,靖明兄,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两代镇国公和未来的谨郡王妃,义节郡主伍静贞。 老镇国公跳下马,沉声说道:“你媳妇有事,爷爷怎能不来。”伍靖明与伍静贞也跳下马背,伍靖明一拳砸到萧泽的胸口,怒道:“阿泽,出了这等大事你也不派人来说一声,真不当我们镇国公府是妹妹的娘家么?”伍静贞则急急叫道:“阿泽,我妹妹呢,她在哪里?” 苗王太后听杜衡提起过镇国公府之事,知道他们给了杜衡许多爱护关照,便对众人说了一长串苗语,众人脸上都露出恍然大悟后的赞许表情。冯宝更是上前向老国公行礼问安,先谢过他们对杜衡的疼爱照顾。 “老国公爷安好,在下冯宝谨代苗山所有阿衡的亲人拜谢您的照顾回护之恩。”冯宝郑重道谢。 老国公爷知道冯宝的身份,他侧身闪过并不受礼,只摆手说道:“丫头是老夫的干孙女儿,照顾她是应该的。只是……唉,不提了,王子殿下快快请起,万不要如此多礼。” 冯宝直起身子,老国公爷带着孙儿孙女去给苗王太后见礼,苗王太后命人拦住他们祖孙三人,很干脆的说道:“都不是外人,不讲这些虚礼,伍公爷既是为回护若儿来的,我便不客气了,回头我们要去向大梁皇帝告御状,还请伍公爷做个见证。” 老国公爷立刻应道:“好,您放心,在下就是为此事而来的。” 伍静贞一心惦记着杜衡,她四下里看了一遍,却不杜衡的身影,便着急的问道:“太后娘娘,阿衡呢,她在哪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苗王太后沉痛的说道:“那傻孩子要以血还父,割了腕子,如今正昏迷着,她在马车之中。” “啊……阿衡怎么这样傻……”伍静贞大叫一声便向马车扑过去,伍靖明听了这话紧紧攥着拳头,愤怒的瞪了萧泽一眼,若非此时不是与萧泽算帐的好时机,伍靖明铁定会与萧泽好好算一算这没照顾好杜衡之罪。 老国公爷在军中之时,杜大海还是个大头兵,虽然老公爷退隐多年,可他的威望仍在,杜大海赶紧跑过来行礼。老国公爷冷哼一声,沉沉道:“杜伯爷的礼老夫可受不起。老程啊老程,你真是瞎了眼,竟救下这么个白眼狼,还替他保了大媒,生生祸害了人家好好的姑娘!” 老国公爷口中的“老程”便是当年送杜大海到升云谷求医的博远大将军程正涛,也就是宁亲王世子妃程氏的祖父,他已经于五年之前过世了。原本杜大海一直与程府有走动,可是自九年前石悦心死后,程正涛对杜大海的所做所为极为不满,从此不许杜大海再登博远大将军府的门,程府与杜府的关系也就彻底断了。 “老公爷,末将……末将冤枉啊……”杜大海实在无言以对,只能干巴巴的喊冤了。 说话间建威伯府的马车也到了近前,何老夫人与苏氏在丫鬟的搀扶之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跑了过来,她们边跑边喊着:“大海……老爷……” 苗疆之人并不很讲究男女大防,而老国公爷又是行伍出身,在这上头并不很在意,何况他都已经是老头子了,也过了需要避讳的年纪,而伍靖明年纪又小,也不必太讲究。所以何老夫人与苏氏婆媳二人奔到近前,竟是没有一个人稍做回避。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这对婆媳的身上。其实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猜出来,这对婆媳必是谋害石悦心的真凶。 “大海,你怎么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何老夫人扑到儿子面前,见儿子面色如死灰一般,吓的惊慌大叫起来,一双手在儿子身上摸索着,似乎是在找他身上的伤口。 苏氏也跟着扑了过去,抓着杜大海的衣袖怯怯叫道:“老爷,这到底是怎么了?” 看到苏氏扑向自己,杜大海知道自己应该很愤怒的,可是心里却没法那样想,有的只是对苏氏的怜惜疼爱。这样的矛盾让杜大海很是纳闷不解,一时之间他脸上的表情显的特别古怪。而本欲推开苏氏的手却不由自主将苏氏搂入怀中。 众人见此情形,原本就愤怒不已的心头好似被浇了一桶滚油,直把杜大海恨了个贼死。苗王太后看到杜大海如此作派,双眉渐渐皱了起来,她对汉人了解的比较多,知道汉人通常都很内敛,不象苗人那般热情奔放,会毫无顾忌的表达自己炽烈的感情,所以杜大海种行为就值得人好好想一想了。只怕这里面有什么内情。 “杜大海你过来!”苗王太后突然向杜大海高声喊了一句。 何老夫人与苏氏立刻挡在杜大海身前,何老夫人尖声叫道:“你这怪婆子凭什么叫我大海过去!”对于毫无见识的何老夫人来说,穿着奇装异服的何老夫人可不就是个怪婆子。 “放肆!”冯佧大喝一声,众苗人齐齐瞪向何老夫人,从来没见过这般阵仗的何老夫人立时怯了场,双腿不由自主的打了颤。 “娘,这是苗疆的王太后,是悦心的外祖母。”杜大海低声说了一句,何老夫人和苏氏的脸色全都变了,这婆媳二人一人一边死死抓住杜大海的手臂,苏氏更是颤声说道:“老爷,姐姐都死了那么多年,她们还想干什么,您……我们……快回府吧!” 玉果姨婆最见不得这般磨磨叽叽的作派,大步走上前扯开何老夫人并苏氏,一把掐住杜大海的琵琶骨,将杜大海拽到了苗王太后的面前。 苗王太后仔细打量了杜大海一回,又反手拿住杜大海的手腕诊了片刻,然后皱眉说道:“竟然中了缠情之毒,杜大海,你和我们苗山的孽缘不浅啊!” 苗王太后这句话是用大梁语说的,杜大海听的一头雾水,可苏氏却是再明白不过的,她再也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杜大海强做镇定的沉声问道:“什么是缠情?” 苗王太后笑了笑,指着苏氏说道:“那个女人对你下了毒,这毒名为缠情,你中了缠情,便会对那个女人百依百顺,眼中只有她一个,不过这缠情霸道的很,但凡中了缠情之人都活不过五年,若那个女人真的爱你,她绝对不会给你下缠情之毒。桃花瘴,缠情,想不到真如此轻易便能找出来。心心,外祖母来晚了,若是早十年到大梁来,再没有人有本事害死你!”说到后来,苗王太后语气中的悲愤已经溢于言表了。 何老夫人对于苗王太后的话似懂非懂,不过她听明白一句,那就是她的儿子活不过五年了,何老夫人象是被力士附体一般,“啊……”的大叫一声扑向苏氏,将她压在身底下撕掠起来,完全是一副乡下农妇打架的架势。苏氏自来娇生惯养,哪里有与人打架的本事,不过片刻工夫就被何老夫人挠了个满脸开花,头发一把一把被薅掉,身上的衣裳也被撕的不成样子。 冯益等男人见何老夫人打架的样子实在太难看,而且她还撕扯苏氏的衣裳,所以便都转过脸去,横竖这里女眷不少,也不怕地上打架的两个妇人翻出什么花样儿。 杜大海在听到自己被苏氏下了缠情之毒以后,整个人都傻了,浑浑噩噩的如行尸走肉一般,就算是他的娘亲痛殴他的妻子,杜大海也象是没有听到看到一般,完全没有丝毫的反应。 ------题外话------ 明早补足六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七回感怀 听罢萧泽的建议,苗王太后并没有想太久便点点头说道:“好,就依泽儿之言,待我们祭过你岳母便回京。” 冯佧心中怒气难消,指着何老夫人叫道:“太阿嬷,这些人怎么处置?” 苗王太后看向萧泽问道:“泽儿,你看现在如何处置他们?” 萧泽想了想方才说道:“如今怕只能分开看管,不叫皇伯父的旨意下来之前出什么纰漏也就是了。”说完,萧泽走到老国公爷的面前,躬身说道:“爷爷,这三人怕是要烦劳您暂时看管。” 伍老国公知道苗疆众人的顾忌与萧泽的不方便,便点头说了一声“好”。因老国公爷一行三人来的急,并不曾带什么丫鬟嬷嬷之类的下人,便向苗王太后借了几个女仆和一辆马车,将还昏迷的苏氏和已经吓傻了的何老夫人弄起车中,因怕这二人在车中又打起来,老国公爷还命将正在照看杜衡的孙女儿伍静贞叫了下来,命她坐于苏氏与何老夫人之间。有伍静贞看着,那两人就算是想打也打不起来的。 杜大海处置起来就更方便了,伍老国公解下马鞍旁挂着的水囊,将囊中的清水全都浇到杜大海头上,杜大海被冷水一激立刻清醒过来。他一睁眼看到的便是老国公爷面沉似水的脸,杜大海低呼一声:“老公爷……”却被老国公爷一个大耳刮子扇肿了半边脸。 “杜大海,你若还是个男人,还是我大梁军人,就拿出个男人样子,敢做,就得敢当!”伍老国公当头棒喝,倒把杜大海喝的清醒了许多。 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杜大海沉沉说道:“老公爷,杜大海已经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不敢当的,明日我就上请罪折子,将一切禀报于皇上。” 老国公爷这才点了点头说道:“这还算句人话。杜大海,你从前是个好苗子,怎么就长歪了!”这话也就老国公爷能这么说了。杜大海被老国公爷说的无地自容,他满脸苦涩的摇了摇头,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些什么呢。就算他后悔了,却也没有后悔药可吃。当初若他不是满眼只有富贵,又嫌弃石悦心不能在仕途上襄助于他,凭他的胆略才能武功,稳扎稳打的一步步走,也未必没有封侯拜将之日,若果真那样,就不会有今日之祸了。 “贤婿,若儿她……她伤的怎么样了?”杜大海蹒跚着走到萧泽的面前涩声问了起来,还不到不惑之年的杜大海此时竟如垂暮老人一般。 萧泽冷冷道:“阿衡不要你的血,我就将我的血换给她,她的生死于你再没有任何关系,你,只是害死阿衡娘亲的凶手!” 杜大海连番遭受打击,此时再也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扑通一声摔倒在萧泽的面前,萧泽本能的要上前扶他,却生生停下伸出的手,向后退了两步,冷冷的看着杜大海一个字都不在说了。萧泽真的想不通,石悦心也是杜大海自己求来的妻子,如何会变的那么狠心,竟然一丝夫妻之情都不顾念,更在石悦心过世之后,对杜衡没有丝毫的父女之情,那怕他多看杜衡一眼,杜衡也不必受那八年的苦楚煎熬。从来都没有真正恨过什么人的萧泽,那怕是面对隔母兄长的下毒加害,萧泽其实都没有怎么往心里去,只不过是多加提防,不让他们得逞罢了。可是现在,萧泽心中充满恨意,他恨极了将杜衡逼得不割腕放血还父的杜大海。 “阿泽,对这等没有人性的东西多说无益,阿衡虽然已经止住血了,可还得尽快回京调治,听说她失血过多,可别落下什么病根儿。”伍靖明走过来拍拍萧泽的肩膀沉沉说道。因为此处人多,又顾忌着男女大防,所以伍靖明没能亲自看一眼杜衡到底伤的如何,只是刚才听妹妹说了几句,其实都不用伍静贞多说什么,只看她通红的双眼和强压的怒火,伍靖明就知道杜衡伤的绝对不轻。 萧泽点点头道:“我知道,我会好好照顾阿衡的。” 伍靖明皱了皱眉头,似是有什么话要说却不方便在此刻说起,他张了张口,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重重拍了拍萧泽的肩膀,便退回到祖父的身边。 苗王太后听到伍靖明之言,倒对这个俊朗阳光的少年的印象更加好上几分,若非她没有曾孙女儿,说不定还能让伍靖明做她的曾孙女婿。 苗疆众人开始以苗疆特有的仪式祭奠石悦心,萧泽跪在岳母的墓前,恭恭敬敬的磕头,不独将他自己该磕的头全都磕了,还代正在马车中昏迷着的杜衡磕了头。等苗疆祭过石悦心,一直沉默不语的杜大海突然涩声说道“请让我祭一祭若儿的娘。” 苗疆众人大怒,女人们愤愤咒骂,冯宝等人更是撸起袖子要对杜大海饱以老拳。可是苗王太后却沉声喝道:“不要拦着他,让他祭!”有苗王太后这句话,众人才让开一条通道。 杜大海拖着极为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石悦心的墓前,他双膝跪下,咬破手指将石悦心墓碑上的字迹用鲜血细细的描了一遍,然后用头抵着墓碑,低声喃喃的说着什么。他的声音很低很轻,众苗人除了偶尔听到一两声“悦心”之外,再也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杜大海在石悦心的墓前跪了莫约一刻钟,才扶着墓碑吃力的站了起来,又依大梁风俗绕着坟墓走了三圈,然后回到墓碑之前涩声说道:“悦心,我走了,这是我头一回来看你,怕也是最后一次了,我对不起你,死了也没脸去见你,就此永诀了。” 说完,杜大海转身走开了。他走到苗王太后的面前,对苗王太后说道:“您是悦心的外祖母,可杜大海没脸这样称呼您,杜大海欠了悦心若儿母女的,一定会还上。悦心是个极平和的女子,她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天下永息战祸。苗疆虽有精兵,可战祸一起两邦生灵涂炭,受苦的还是百姓。您给杜大海三日时间,若杜大海的处置还让您不满意,您再请宁王千岁向皇上进言可好?” 苗王太后定定的看着杜大海,沉默了许久方才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阿娘,阿嬷,太阿嬷……”苗疆众人一听老祖宗竟然答应了杜大海的请求,纷纷不满的叫了起来。在他们看来,这杜大海一家子死有余辜,何必还给他那份脸面。 可是老国公爷却沉沉点了点头,心中暗道:“可惜了,这杜大海若是没走错了路,倒真的可以成为国之栋梁。” 辞别长眠地下的石悦心,带着昏迷为醒的杜衡,一行人复又回到了京城。出城之时,苗疆众人个个愤怒难当,此时却都是心情沉痛。杜衡虽说是性命无忧,可是她自昏迷后一直都没有醒来,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大家怎么对的起已经过世的冯娅和石悦心。 苗疆一行人回到宁亲王府,萧泽亲自护着杜衡的马车,将她直接送回交泰园卧房之中,由苗王太后亲自看护着,萧泽这才赶紧去抱朴园向父王禀报这大半日里发生的事情。 萧泽来到抱朴园之时,见二哥萧淅正在此陪着他们的父王,两人似是聊的很畅快,脸上都流露出轻松的笑意。直到看到萧泽进来,宁亲王爷才敛了笑意正色问道:“泽儿,事情都办妥了?” 因有萧淅在一旁,萧泽便不想多说什么,只淡淡说道:“都办妥了,儿子刚刚回来,特来向父王禀报一声。”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办妥了就好。苗疆之人也都回来了?” 萧泽点点头道“嗯,都回来了。” 宁亲王爷见一向问一答十的儿子竟然问一句答一句,全没了平日的机灵劲儿,不由微微皱起眉头,略想一想便知道了小儿子的顾忌,这毕竟涉及到小儿媳妇的家丑,想来小儿子是不想让二儿子知道的。 “淅儿,你先下去吧,我们这等人家虽然不必科考,但是也得多读些书,读书方能明理。”宁亲王爷语重心长的对二儿子萧淅说道,语气中隐隐透着几分亲近。 萧泽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是现在他没有心思去想萧淅之事,只想将今日发生之事细细告诉他的父王。 萧淅见父王撵人了,不得不站起来躬身应道:“是,儿子谨遵父王教诲,儿子告退。” “嗯,去吧!”宁亲王爷摆了摆手,萧淅向萧泽笑了笑才退了下去。 萧淅走后,宁亲王爷皱眉问道:“泽儿,你岳父那边情况到底如何?” “回父王,事情基本上已经查清了,当初恭肃公主为了将女儿嫁给岳父做正妻,先假造休书逼岳母离开,岳母不答应恭肃公主便将毒药送到杜府,由何老夫人下在岳母的饮食之中,这才让岳母吐血而亡。” “哦,竟然是这样。”宁亲王爷不免吃了一惊,他还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泽儿,你那岳父可否知情?”宁亲王爷立刻问道。 萧泽涩声道:“起先应该是不知情的,可是后来一定知情,只不过他选择了让岳母含冤莫白,保全了何老夫人与他的继室,还对阿衡不理不采,若非有忠仆相护,阿衡只怕都活不到现在。刚才,在岳母坟前,他还声声逼迫阿衡,逼的阿衡不得不以血还父。” “啊,这是什么话,你媳妇现在怎么样?”宁亲王爷大惊,以血还父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那是要把全身的血都放出来,这等于是以命还命,难道小儿媳妇已经……不对啊,以泽儿对他媳妇的重视,若是他媳妇有个什么好歹,他再不能这么平静的回话,宁亲王爷飞快的思忖起来。 “父王,虽然我们抢救的及时,可阿衡还是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太外祖母说她性命无碍,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一直强撑着命令自己冷静坚强的萧泽此时声音中才带了一丝哭意,流露出一丝软弱无助。 宁亲王爷看着悲伤的小儿子,心中很不好过,他长叹一声走到小儿子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泽儿,你的媳妇是个有福的,她不会有是的,为父这就去请太医。” 萧泽摇摇头道:“父王,不用请太医了,这事闹开了对阿衡不好。而且太外祖母就是苗山圣手,她的医术比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强多了。” 宁亲王爷看着儿子,沉声道:“泽儿,你想没想过此事闹开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题外话------ 明早补足六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八回处置 次日清晨,杜大海果然递上了请罪折子,自陈治家不力,以致结发妻子被害死,嫡出长女受尽欺凌之事,请皇上降罪从重惩处于他。与杜大海同时递上的折子的还有老国公爷,他将昨日在石悦心墓前看到的一切全都写进折子中一并呈到御前。因此事与皇家有勾连,所以这两份折子是由宁亲王爷亲自交到皇上中的。 皇上看罢两道奏折,双眉紧紧皱起,沉声道:“竟有此事!王弟,你看此事当如何处置。” 宁亲王爷暗自腹诽,心道这事您能完全不知情么,当初还不是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漠视杜大海发妻刚刚过世,将益阳县主赐于他为妻的么。如今却一推六二五完全不认了。 不过宁亲王爷也只敢在心中暗自腹诽一回,面上却仍是极为恭敬,他躬身说道:“皇上,此事牵涉到臣弟的儿媳妇,臣弟不便置喙。” 皇上摆摆手说道:“不碍的,你只管说,泽儿的媳妇是个不错的孩子,她也是受害者。”皇上说了这句话,等于先定了调子,将杜衡自建威伯府那一摊破事中择了出来。 宁亲王爷躬身道过谢,这才说道:“皇上,以臣弟之见,不如将何氏苏氏江氏交于苗人由她们自行处置。如此必能平息苗人之怒,日后商议结盟之事也容易些。” “嗯……那杜大海呢?”皇上沉声问道。 宁亲王爷微微皱眉,如何处置杜大海也是让他犯难之事。细细想来,杜大海于情理有亏,可是却不曾违犯国法,休书并非他所写,而是苏氏临摹杜大海的手迹私自写下的,毒药是苏氏命江嬷嬷交给何老夫人,由何老夫人投毒害死石悦心,这事杜大海也不知情,所以给杜大海如何定罪让人很是为难。 “皇上,杜大海已经被苏氏下了毒,此毒并无解药,他也没有几年可活了,不如让他就此解甲归田,好歹得个善终吧,也算是他没为白大梁征战一场。”宁亲王爷将自己再三思量之后才想出的处置办法说了出来。 皇上沉默片刻,缓缓点头道:“也好。只是可惜了……” 宁亲王爷知道皇上所说的“可惜了……”指的是失去一员用起来极为顺手,又很有些运气的战将。东北西北边境还不存彻底安定,皇上需要能征善战的将军,而杜大海无疑是皇上用的最顺手的一员战将。 “皇上,江山倍有人才出,您也不必太惋惜了。杜大海有此一劫,也是他持身不正之故。”宁亲王爷见皇上神情黯然,不得不低声劝解起来。 皇上当然不会为一个已经无用的杜大海伤感太久,他点点头道:“王弟说的是,就这么办吧。回头让杜大海重新上个请辞折子。” 宁亲王爷会意,忙都应了下来。杜大海之事就算是揭过去了,用不了多长时间,皇上就不会再记起杜大海这个人了。 处理完杜大海之事,宁亲王爷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事总算是揭过去了,等与苗人谈完结盟之事,赶紧将她们送走,王府就能恢复平静了。自那些苗人到来之后,王府整日闹哄哄的,这让喜欢清静的宁亲王爷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王弟,你府中近来如何,朕听说你将老大圈了不少时日,还不打算放他出来么?”皇上以闲谈的语气问了起来。 宁亲王爷心中却是一惊,暗自忖道:难道有谁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他赶紧解释道:“淆儿还是浮躁,应当再静静心。” 皇上点点头,起身离开御座走下丹墀,对宁亲王爷说道:“王弟,随朕出去走走。” 宁亲王爷陪着皇上走出御书房,兄弟二人信步往御花园走去。一众太监忙不远不近的跟着,既不会耽误了服侍皇上,又不至于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话。 “王弟,太子如今越来越不象话了,朕对他极为失望。”皇上用很沉重的语气说道。 宁亲王爷沉默不语,就算是亲兄弟,他也不能在哥哥说侄子不好之时直接来上一句:“他不好就废了他吧,反正您还有好多儿子。”皇储废立之事不可轻提,一个不慎便会动摇国本的。 皇上其实也没想让弟弟给自己出什么主意,他就是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要不他会憋闷死的。做为富有天下的皇上,其实是世上最孤单最可怜之人,再寻常的世人多少也有几个能说说心里话的亲友,可是皇上却没有,他是孤家寡人。 兄弟二人走了一阵子,二月的御花园百花初初吐绿,看上去一派勃勃生机,可是兄弟二人却心情沉重,他们两个也算是难兄难弟了,都在为继承人之事发愁。 “王弟,今日你我只论兄弟不论君臣,做哥哥的想听你一句真话。”皇上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让宁亲王爷心惊肉跳之语,吓的他差点儿给皇上哥哥跪下了。 “皇兄,您请问。”宁亲王爷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皇上没有立刻开口,只是转身向太监们挥了挥手,众太监会意,忙又退后十数步,如此一来,皇上与宁亲王爷就算是说话声音略大一些也不会有人听到了。 “王弟,你看朕膝下的诸位皇子如何?”皇上果然问出一个让宁亲王爷心惊肉跳的问题。 宁亲王爷见皇上都摆出了这样的阵仗,心知今日若不说点儿什么真东西必是不行了。 “皇兄,臣弟幼时有幸随皇兄出宫,多少也能知道些民生之事,可是如今诸位皇子久居深宫,对于民之疾苦并不知情,为此,臣弟有些担忧。” 皇上闻言点点头道:“王弟所言极是,只是……”皇上叹了口气,这事儿还真不好说啊。诸皇子但凡有母妃的,都被他们的母妃看的象什么似的,生怕被谁给算计了。别说是出宫了,就连在宫中之时都是二三十个太监宫女前呼后拥的围着,哪里还能接触到平民百姓呢。皇上原本不想如此圈养着儿子们,可是除了现在已经站住的皇子之外,当今皇上年轻之时连续夭折了六个儿子三个女儿,也由不得他不小心了。纵然是娇养一些,也好过莫名的夭折了。 后来皇子们活下来的多了,可是圈养娇养皇子的风气已然形成,就算皇上想扭转也不容易了,毕竟上头还有位老太后坐镇着,这位老太后断断不许她的孙儿们有任何一丝触及危险的可能。 宁亲王爷笑笑说道:“臣弟知道母后看的紧,皇兄也是没办法,就连皇兄您自登基之后,也甚少出宫了。臣弟想起从前那快意自在的日子,真是想念的很啊!” 皇上被宁亲王爷这么一歪楼,倒还真的引发了一抹对往事的怀念。他笑着说道:“可不是,自从那回在宫外遇刺之后,母后看朕也看的更严了,朕有多少年没与你把臂同游了?” 宁亲王爷感慨道:“是啊,一晃都十多年了,臣弟还记得那回您出宫,泽儿还不到三岁,缠着您抱了一路,见什么吃的玩的都要,您当时还说泽儿是个小吃货。” 皇上笑道:“是啊,如今泽儿都已经娶媳妇了,你也是要抱孙子的人喽。对了,你那老大老二都成亲好些年了,一直也没个子息,今年选秀,一定要请母后给他们挑几个好生养的。你那王府里也太冷清了。” 宁亲王爷叹了口气,强笑道:“还好也不是全没动静,今年年底臣弟又能得个儿子,王府也算是添丁进口了。” 皇上摇头笑道:“你啊,才说了几句正经话又没个正形了。” 宁亲王爷亦笑道:“臣弟也就是在皇兄面前才惫懒了些,其他时候臣弟正经着呢。” 说笑一回,兄弟二人的心情都好了许多,皇上这才说道:“王弟,你仔细看着诸皇子,过阵子你得给朕一个准话儿。朕与你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不帮朕就没有人帮朕了。” 宁亲王爷应道:“是,臣弟记下了。”皇上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刚才宁亲王爷并没有点评诸位皇子,可是他也没有为太子说一句好话,这本身就代表了他的态度。也不必明说,皇上已是心知肚明了。 皇后听说皇上与宁亲王爷在御花园逛了很久,而且不让服侍的小太监靠近,心中便起了猜疑,事实上任何与皇上有关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皇后的关注。 “都安排好了么?”皇后没头没脑的低声问身边的嬷嬷。 “回皇后娘娘,都安排好了,估计再有月余,那个消息就能传到皇上耳中了。”一个身形消瘦面色发黄的嬷嬷低声禀报。 “嗯,做的好。”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停了片刻方说道:“摆驾,本宫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皇后一声令下,众宫人赶紧忙了起来。虽然大家不明白这不早不午的,皇后怎么突然要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见儿媳妇来了,脸上流露出欢喜之色,笑着说道:“你整日家有那么多事要处理,一早一晚的来请安已经很够了,怎么这会子还过来呢。” 皇后笑道:“看母后的说的,儿媳来向您请安这不是天经地义之事么,今儿不算忙,儿媳想着母后前儿说想吃酸枣酪,便亲手做了些送给母后尝尝。” 太后一听这话心中更高兴了,前几日她不过随口提了一回,想不到儿媳妇就记在心上,还特特亲手做了送过来,这份心意可比酸枣酪本身珍贵多了。笑的合不拢嘴的太后说道:“真是难为你还想着这点子小事,可别累着了。” 婆媳二人有说有笑乐融融的,连带着底下的人都跟着轻松了许多。只是她们没有轻松太久,便有小黄门跑来禀报,说是皇上与宁亲王来了,已经进了宫门,很快就过来了。 太后惊喜的笑道:“可是太好了,他们兄弟再难得在一处的,快请他们进来。” 太后话音刚落,皇上与宁亲王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皇后不着痕迹的打量一眼,见皇上与宁亲王爷脸上都有着轻松的笑容,倒不象是刚刚谈过什么严肃的话题。 “咦,皇后也在这里?”皇上看到皇后在此,颇有些意外的问道。 皇后走下来福身笑道:“母儿说想吃酸枣酪,臣妾便做了送过来,不想竟遇到皇上了。” 宁亲王爷微笑躬身道:“臣弟见过皇嫂,皇嫂真是天下妇人之典范,对母后再是尽力不过的。” 皇后微笑道:“宁王弟过誉了,我不过是尽人媳之道罢了,当不得宁王弟如此夸赞。” 太后笑着招手道:“行啊,都是一家人,就别说客气话了,今儿都在哀家这里用膳,咱们娘母子也有日子没聚了。从前你们两个还小的时候,时不常的结伴偷偷跑到哀家那里,今儿倒有些从前的意思了。来人,命御膳房多做些艾团团,他们弟兄都爱吃,小时候还为那个打过架呢。” 皇上与宁亲王爷无奈的对视一回,异口同声的说道:“母后,那都是早八辈子的事了,您到底是念到哪一年才算个头啊!” 太后开怀大笑道:“这事儿,母后得念你们一辈子。想你们堂堂皇子,为了一个艾团团大打出手,这事儿,母后想起来就乐。” 皇上与宁亲王爷无奈的摇了摇头,那时他们两人一个五岁一个三岁,还都是小孩子呢,况且对小孩子来说,抢着吃的东西才能吃的香甜,是个小孩都会有这样的糗事,何必总说他们两个呢。 “好好,不说了,快坐吧。”太后笑着说了一句,算是不再提抢艾团团之事了。 “弟妹这阵子怎么样了,她身子重不方便进宫,本宫也不方便出宫,有日子没见着弟妹了,本宫还真惦记她呢。”皇后对宁亲王爷笑着说道。 宁亲王爷微笑道:“她挺好的,就是爱睡觉,一日里总七八个时辰迷糊着。” 太后笑道:“这也正常,等生完孩子就好了。是个男胎?”后面这句是在问宁亲王爷了。 宁亲王爷笑着说道:“太医们都这么说,不过儿子倒不在意,就算是个女孩,儿子也是极欢喜的。” 太后笑道:“这话说的是,叫她好生养胎,等坐完月子再进宫。” ------题外话------ 明早补足六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九回原来旧识 萧泽使人架住何老夫人,两个膀大腰圆的健硕妇人飞步上前一左一右钳制住何老夫人,何老夫人动弹不得,只能破口大骂杜大海,她本是乡野农妇出身,骂出口的言语极为粗鄙不堪,从来没听过这般污言秽语的萧泽臊的满脸通红,怒喝道:“还不将嘴堵起来!” 一个婆子赶紧冲上前,将帕子窝成一团塞进何老夫人的口中,这才算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咒骂。何老夫人骂不声音,只能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萧泽,在她看来,若是萧泽没有娶杜衡,杜衡就不可能有人撑腰,当年之事自然也不可能被翻出来。何老夫人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事情,只一昧的将责任都赖在别人的身上。她也不想当初是她和她的儿子立逼着杜衡嫁进宁亲王府冲喜,若是萧泽真的病死了,杜衡将要面对怎样悲惨的人生。 杜大海冷眼看着萧泽带来的人将自己的母亲控制起来,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在那婆子将何老夫人的口堵起来之后,杜大海才拖着极沉重的步伐走到何老夫人面前,缓缓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杜大海的额头实实的磕在坚硬的青石板地面上,磕出了殷红的鲜血。“娘,爹过世的早,您辛辛苦苦将儿子拉扯长大,十五岁,您命儿子从军,儿子去了,血里火里几次三番险些没了性命,才立下这些军功,给您挣回皇家诰封。您知道,当年若无岳父岳母和悦心相救,儿子早就没命了,您顶多能得百十两抚恤银子,其他什么都没有,没有这富贵体面的诰封,住不上这高门大院,得不到这么多丫鬟婆子服侍。这一切,都是岳父岳母和悦心给的。儿子连年征战,是悦心替儿子服侍您,您也曾夸过悦心是最好的儿媳妇,如何就能狠心将她毒死……” 杜大海越说越激动,不由剧烈的咳嗽起来。萧泽皱起眉头,看向杜大海的眼神很是矛盾复杂,他见杜大海越咳越厉害,到底还是走了过去,在杜大海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杜大海转头看向萧泽,点点头欣慰的说道:“多谢。” 萧泽见杜大海不咳了,立刻收回手冷声道:“不必,你虽对阿衡不管不问,让她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可你也对她好过,保护过她,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感谢你,就当我替阿衡还你的情。” 杜大海摇头苦笑一下,涩声道:“是我欠了若儿的,欠她一个娘亲,欠她一个完整的家,欠她父亲的呵护关爱。贤婿且莫这样说,我……我无地自容。” 何老夫人虽然被堵了口,可耳朵没被堵上,一听杜大海说欠了杜衡,气的双眼都鼓了出来,愤怒的直跺脚。钳制她的两个健硕妇人见状手下暗暗用劲,何老夫人吃疼不过才老实了一些。 杜大海缓了缓又说道:“娘,您对不起悦心,儿子更对不起她,也对不起若儿,娘一定不知道,当初岳父岳母悦心救了儿子一命,此番在战场之上,如果没有临行之前若儿给儿子做的那条塞满了治吊命良药的腰带,儿子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见您,更不可能被封为建威伯,她们母女对我们杜家有大恩,而我们却恩将仇报。现在儿子才真的明白程大将军当初说的话,悦心过世之后,程大将军将儿子叫到他的府上,他告诉儿子,此生儿子最大的罪过就是负了悦心。他断言儿子必无善终,如今果然是应验了。不只儿子没有善终,连您……也一样,皇上已经有了旨意,要将您和那个毒妇交于苗人处置。” 何老夫人虽然还不知道苗人的厉害之处,可是她知道那些人不惜越过千山万水来到大梁,就是给石悦心和杜衡撑腰出气的,若是自己落在她们的手中,不用细想她也知道自己会有多惨。何老夫人面无人色,两行老泪如流水一般的往外涌,拼命想说些什么,只是嘴巴被帕子堵了,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此时何老夫人真的知道怕了,只是已经太晚了,大错早已铸成,纵然后悔也是无用。 杜大海看着满脸上泪的老母亲,纵然再有什么话也说不下去了,他站起来转过身子走到站在院门处背着对院子的萧泽身边,低声恳求道:“贤婿,让她再看一眼鹏儿吧,鹏儿是她的命根子。” 萧泽转过身子,看着杜大海沉沉问道:“鹏儿是她的命根子,难道阿衡就不是谁的命根子?你们府上又不是吃喝不起,何苦那般做贱阿衡。我日前才知道,这八年之中,阿衡吃不饱穿不暖,大病过三回,中毒七次,她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同样都是孙儿,怎会如此偏心狠心?” 萧泽每说一句,都让杜大海的头低垂一分,他真的不知道杜衡这八年竟然是这么苦苦熬过来的,杜大海又悔又恨,原本想求萧泽在苗王太后面前求情的念头便也彻底打消了。 见杜大海佝偻着身子说不出话来,特别是看到那一头一夜之间变成灰白的头发,萧泽到底还是心软了,他沉沉吩咐道:“杜鹏等人在何处,带她远远的看一眼,不要弄出声音来。”几个婆子应了下来,全都看向杜大海,这建威伯府房舍不少,谁知道杜鹏等人住在哪里。 杜大海一愣,他万没想到萧泽竟然会同意自己的请求,忙说道:“就在后面的东厢房,从窗户就能看到。” 几个婆子赶紧带何老夫人去悄悄看杜鹏一眼了,何老夫人听说还能见孙子一面,腿上也有了力气,走的竟比那几个婆子还快一些。 众人走后,萧泽冷声道:“我会请太外祖母给她个痛快,不过那个毒妇不论受到什么惩罚,我都不会为她说半句好话的。” 杜大海惊愕之后忙连声说道:“这样就足够了,足够了……” 萧泽抬眼看向杜大海,突然问道:“你不想见见那个毒妇么?” 杜大海脸色微变,想了想才摇头道:“还是不见了吧,见了,也不过是恶语相向。” 萧泽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杜大海沉默片刻,突然对萧泽说道:“贤婿,若是你见到那个毒妇,替我带一句话。” 萧泽向杜大海点了点头,杜大海一字一字咬牙说道:“早知有今日,当初我必不会拦下惊马。” “就这些?”萧泽听这话好象只有半句,便皱眉问了起来。杜大海沉沉点头道:“就这些。” 萧泽这才应道:“好,我记下了,回头便告诉那个毒妇。” 杜大海缓缓点了点头,拿出一只印信递给萧泽,“贤婿,我此生积蓄都存在信德钱庄的密匣之中,你替我转交给若儿。” 萧泽立刻摇头拒绝道:“不,阿衡不会要你的东西,她连嫁妆都已经整理出来准备尽数还给你的。” 杜大海苦涩的摇了摇头,喃喃道:“这些原本就该属于她,没有她的外公外婆和娘亲,我早就化为一堆白骨,又怎会有机会赚下这巨万身家,而且当初我与你岳母成亲之时,她亦有丰厚的嫁资,当时我没有什么家底子,都是你岳母以嫁妆养家,为我奉养老母抚育若儿的。悦心过世之后,她的嫁妆若儿连一星半点儿都不曾得到,这些就当是我对若儿的一点补偿吧。昨日回府之后,我连夜清点了库房,对着苏氏的嫁妆单子将她的嫁妆单列出来,那些,留给鹂儿鸢儿和鹏儿,其他的都归若儿。” 萧泽想了一会儿,对杜大海说道:“阿衡的性子倔,她必定不会要你的东西,但这些既然属岳母所有,也不能留给她们三人。你若信我,我会用这些东西去救济伤残将士和孤苦无依流离失所之人。或者你将这些都捐献出来,或许能让你更体面的离开京城。” 杜大海摇了摇头,看向萧泽说道:“我相信你,就拿这些去救助伤残将士吧,朝庭发的那点子抚恤什么都不够。这里还有几家铺子田庄,所有收益也都用了救助受苦之人吧。” 萧泽点点头道:“好,我一定做到。” 杜大海欣慰的点了点头,对萧泽郑重说道:“贤婿,你对若儿极好,我很宽慰,但愿你会一直对她好下去。如今我才知道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贤婿,将来无论如何不要覆我这前车之鉴。若儿原本是极爱笑,心地极善良的孩子,你以后一定会发现她越来越多的好处,她很象悦心。悦心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可是我在拥有的时候却不知道珍惜,如今已经追悔莫及。我多想回到十年之前,若能重来一回,我一定不会辜负悦心,不会让若儿受这么多的苦!” 萧泽沉默片刻,掷地有声的回答道:“我绝不会让阿衡重蹈复辙,岳母的悲剧绝不可能发生在阿衡的身上。你们的悲剧到此彻底结束,绝不会在我们身上重演。” 杜大海慢慢的点了点头,缓声道:“那就好,那就好。虽然当初我因为私心而逼迫若儿嫁你冲喜,可现在看来,这竟是我这半生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萧泽,我将若儿托付于你了,你一定好好待她,千万别让她受委屈。” 说完,杜大海将那枚印信放到萧泽的手中,转过身子缓缓走进房中,萧泽看着他那蹒跚的背影,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三爷,该回府了。王爷已经催了两回。”扣子来到萧泽身边低声提醒。 “哦,知道了,回吧。”萧泽长长出了一口气,向房间的方向深深行了个礼,方才转身离开了。房中的杜大海透过窗子看着萧泽,喃喃道:“萧泽,一定不要学我,免得将来追悔莫及……” 回到王府之中,萧泽心里记挂着杜衡,赶紧一路飞奔跑回交泰园,冲进上房后萧泽看到苗王太后正坐在房中,萧泽心中一紧,忙上前行礼问道:“太外祖母,阿衡怎么样了,她醒过来没有?” 苗王太后摇摇头道:“还没有醒。” 萧泽失望的闷声说道:“怎么还没醒,她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总不醒来连水米都不进,阿衡怎么能吃的消。太外祖母,真的没有办法唤醒她么,那怕只是醒来一小会儿,也能吃点儿东西啊!” 苗王太后见萧泽急着额上都冒了汗珠子,不由微微笑了起来。她转开话题问道:“外头的事情都办好了?你们皇帝怎么说?” “太外祖母,皇伯父下了密旨,将恶妇何氏苏氏江氏交给您,任凭您如何处置。”萧泽立刻说了起来。 苗王太后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哪杜大海呢?” “回太外祖母,皇伯父念在其有功于国,既不是主谋又不是从犯,所以便命他辞官返乡以度残生。”萧泽斟酌着说道。 苗王太后轻声说道:“嗯,这样处置倒也合适,只不过……罢了,就算是孽缘,他与心心也是有缘,就这样罢,我们不会再对他做什么,让他安心回乡吧。” 萧泽暗暗松了一口气,有苗王太后这句话,冯益等人便不会对杜大海怎么样了。他静下心来细细想一想,实在觉得杜大海此生真是个极大的悲剧,他可恨,却更可怜。其实若是能一下子死了倒也一了百了,最难的却是煎熬着活下去。杜大海此时连自尽的权力都没有,他还有两女一儿要看顾,不将这三个孩子安顿好,杜大海就更加不配做父亲了。 “太外祖母,小子知道杜大海可恨。可是恨人也很耗心力,您可不可以劝劝阿衡,让她不要再被恨意围困着无法解脱呢?”萧泽小声请求起来。 苗王太后看着萧泽皱眉问道:“怎么,你想让若儿原谅杜大海?” 萧泽赶紧摇头道:“不不,小子并无此意,小子只想让阿衡不再记起这段仇恨,将之彻底忘记,只有这样她才能开始新的生活。否则阿衡再难有开心快乐的日子。” 苗王太后点了点头,缓缓道:“泽儿,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是忘记并不能够强求,果然是若儿自己走出来了,自然不会再去恨谁,若是走不出来,这恨意就会在若儿心中扎下根子,会时时提醒她记得这段仇恨。我们可以劝,但是能不能走出来,得看若儿自己的。” 萧泽喃喃道:“小子也知道这个得靠阿衡自己,可是……阿衡心里太苦了,老天何其不公,竟让阿衡受这么多的煎熬!” 萧泽很能体会杜衡的心情,他知道在杜衡极恨杜大海的表象之下,藏着的是杜衡对杜大海的在乎,在乎越深,失望就越重,恨意才会越浓。若是可以不在乎,能轻松的放下,杜衡就不会把自己困在痛苦之中了。就是因为能体会,所以萧泽才更加的心疼。他知道此次苗疆使团来大梁,固然能给他的岳母报仇,却也将杜衡与杜大海彻底推向两个永不相交的对岸,这对杜衡来说,无异于再一次生生撕裂与生俱来的父女之情。杜衡之所以沉睡不醒,只怕是想逃避,不醒来就不必面对这一切,或者她还能生活在梦境之中。 “泽儿,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每个人生来就定下有多少劫数,别人是替不得的,这就是若儿的劫数,若儿是个有慧根的孩子,相信她一定会闯过来的。我们苗疆有句话,不经过风雨,小鹰永远飞不上蓝天。” 萧泽轻轻点头,反复回味着苗王太后这句话,明明是一句极简单的话,却越品越有滋味。 ------题外话------ 明早补足六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回苗山旧事 “来人,将此人的鞋袜除下。”苗王后突然叫了起来。立刻有婆子上前将江嬷嬷的鞋袜全都扯了下来。江嬷嬷的双脚没有一根脚趾头,看上去怪异极了。 苗王后惊道:“原来是她,阿娘,这人就是从前服侍过宝儿的丫鬟山秀。” “山秀?”苗疆众人都大吃一惊,立刻围拢过来。十数道目光先投向江嬷嬷的双脚,然后才看向江嬷嬷死灰一般的面容。 冯宝用脚尖将江嬷嬷的右手踢翻过去,见掌心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便点点头说道:“真的是山秀,我记得她的右手掌心有一颗黑痣。” 苗王太后沉声道:“来人,将这贱婢弄醒,本后要亲自审她。” 苗王后一使眼色,她身边的一个婆子便杀气腾腾的走到江嬷嬷身边,伸手掐住江嬷嬷手臂内侧的皮肉狠狠一转,一股子钻心的疼痛就激的江嬷嬷身子直颤,可她就是不睁开眼睛。 苗王太后见江嬷嬷装死,便沉声说道:“来人,拿铜挖子过来,挖了这贱婢的双眼赔于橘红,剔了她的指甲,拔了她的牙齿,再与她仔细的‘梳洗’几回,然后跪上几个时辰的钉板,若她还有气,再拉上来受审。” 江嬷嬷一听这话哪里还能再继续装晕,苗王太后所说的每一样刑罚她都熬不住的,在大牢关了几个月,江嬷嬷虽然没有受审,也没用被用刑,可是牢头却没少折磨她,江嬷嬷现在也不过还有口气儿,内里已经糟朽透了,刚才任何一样刑罚都足以要了江嬷嬷的小命。 假装悠悠醒来,江嬷嬷缓缓睁开眼睛,一脸茫然的问道:“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了?” “山竹,你从何处偷学我苗家制毒之术?”苗王太后用苗语厉声喝问。 江嬷嬷只装着完全听不懂苗语,可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在苗山,偷学毒术是天大的罪过,只要被人发现举报,就一定会被送去做试毒药人,若是有幸熬过试毒,还会被送去丢入万毒坑,做毒物们的口粮,这是苗山中最重的惩罚,万毒坑中的毒物只吃活食,所以被丢入万毒坑之前,受刑之人会被喂食许多种毒药,用以和万毒坑中的毒物毒性相抗衡,以确保受刑之人在被毒物们咬食完最后一点血肉之前一直都是活着的。 “阿娘,不用和这贱婢白废口舌,带回去与她那主子一起填了万毒坑不就完了。”冯益怒冲冲的叫了起来。 江嬷嬷听到这话大惊失色,也顾不上假装什么都听不懂了,只凄声叫道:“大王,您说的是谁?”虽然已经快三十年没有说过苗语,可是江嬷嬷的苗语并不生疏,一句苗语从她口中冲出,等于江嬷嬷招认了自己就是山竹。 冯宝的妻子恨恨叫道:“贱婢,你也会惦记主子!”冯宝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淡淡说道:“瑶娘,不值得生气,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这么个阴毒的东西早早被打发出去对我来说是好事,要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她害死了。” 江嬷嬷其实是苗人,她原本叫山竹,十二岁进苗王寨当差,十五岁那年被派去服侍刚刚四岁的冯宝。有一回她假借带冯宝出去玩的名义到后山与情郎私会,她只想着会情情,无心看顾冯宝,致使冯宝从山上摔下来,摔的头破血流,要不是大管家收租回来路过正遇上冯宝从山上摔下来,这才将冯宝救回苗王寨,冯宝才捡回一条小命。若是没有大管家正好路过,等着山竹发现冯宝摔到山下,冯宝早就失血过多而亡了。 当时的苗王还是冯宝的祖父,他见长孙摔成重伤,勃然大怒,立刻命人去抓山竹与她的情郎,山竹是被抓回来了,可是她那情郎见势不妙早就逃走了。苗王大怒,下令砍了山竹的脑袋,是冯宝及时醒过来,苦苦哀求祖父不要杀死山竹,苗王才饶了山竹一命,改判为削去她十根脚趾逐出苗山,永不许再踏足苗境半步。 山竹不过是个普通丫鬟,她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饲毒制毒之术,怎么会制各种苗疆特有的毒药呢,而且象桃花瘴缠情这样的异毒,连普通苗医都不会制甚至是不知道,山竹又怎么懂得提炼制作之术呢?苗王太后心中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山竹,你若从实招来,本后可以免去你被投入万毒坑之刑,若是不招,如今我们苗山的万毒坑又添了不少新品种,它们的胃口可都不小。”苗王太后冷冷说道。 江嬷嬷眼睛一亮,若是能被免去投入万毒坑之刑,那怕是被砍头她都不怕,砍头不过就是一刀,好过被投入万毒坑太多倍了。 “娘娘说话算数?”江嬷嬷仰头急急问道。 冯益大怒,怒骂一声“贱婢狗胆”,当胸一脚便将江嬷嬷踹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摔落到地上,疼的江嬷嬷凄厉的惨叫起来,她这一摔好巧不巧正摔在青石砖路两旁砌起的花石牙子上,突起的花石牙子正硌着江嬷嬷的腰椎,疼的她冷汗直流,下半身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苗王太后皱了皱眉头,沉声吩咐道:“将这贱婢拖回来。”两个婆子上前拽住江嬷嬷,果然将她拖到苗王太后的面前,江嬷嬷趴在地上已经直不起身子了。 “太阿嬷,这贱婢象是摔断了腰骨。”冯佧见江嬷嬷趴在地上立不起来,想了想便对太祖母低声说了起来。 苗王太后听罢沉声道:“金环,你去检查一下。”金环是苗王太后身边的丫鬟,多少也学了些医术,检查伤情什么的完全没有问题。 金环应了一声,快步走上前在江嬷嬷腰部按了几下,便起身回到苗王太后面前躬身说道“回娘娘的话,这恶婢果然摔断了腰骨。” 苗王太后沉声道:“取断续膏给她接骨。” 江嬷嬷大骇,她才不要接骨,若是接好腰骨,就意味着恢复下半身的知觉,恢复了知觉就得受更多的苦,她情愿自己就这么死了,也好过被投入万毒坑受尽折磨而死。 “奴婢罪孽深重,不敢当娘娘救治。”江嬷嬷凄声大叫起来。 苗王太后冷冷道:“你还不曾招供,万毒坑之刑自然免除不得。” 江嬷嬷忙追问道:“娘娘,只要奴婢招了,您真的会免了奴婢的万毒坑之刑么?” 冯宝厉喝道:“贱婢放肆,阿嬷言出如山,你也敢怀疑!” 江嬷嬷点了点头,看向冯宝说道:“小少爷,奴婢对不起您。” 冯宝冷哼一声没有理会江嬷嬷,江嬷嬷低下头深深吸了口气,方才抬起头说道:“娘娘还记得冯鸷么?” “冯鸷?”众人齐声惊呼起来。这是一个对苗山之人来说极为禁忌的名字,已经数十年不曾被提起来。 “与冯鸷何干,往下说。”苗王太后沉沉喝道。 “冯鸷便是当日与奴婢在后山相会之人。”当日江嬷嬷打死不招认她的情郎是谁,今日却主动说了。 冯鸷是中洞苗王的私生子,她的娘亲刚刚怀上身孕之时,却被中洞苗王当做礼物送给了上洞苗王,也就是如今的上洞太苗王冯彻。冯彻与妻子感情极深,自然不会碰冯鸷的娘亲,可是冯鸷的娘亲心机极深,终于寻了个机会与上洞苗王独处了一夜。虽然冯彻什么都没做,可是当时并无第三个人做证,冯鸷的娘亲就算是将腹中的胎儿硬是赖到了冯彻的头上。 若非苗王太后精通医术,一把脉便诊出冯鸷的娘亲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而她来到上洞苗寨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冯鸷的娘亲见栽赃不成便又伏地哭求,说自己是被中洞苗王逼着陷害上洞苗王的,她若不答应家中的父母兄弟就会被中洞苗王杀死。当时苗王太后也怀着身孕,她见冯鸷的娘亲哭的可怜,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便将冯鸷的娘亲安置在上洞苗寨。为了救她们母子的性命,也为了迷惑中洞苗王,上洞苗王便没有将事实真相公之于众。 冯鸷的娘亲一朝分娩,生下一个白胖男孩子,苗王夫妻知道这孩子的来历,可是寨中长老却不知道,都认为这个孩子是苗王的,当时苗王太后育有三女,还不曾生子,这冯鸷就被寨中长老认定了苗王子嗣,卜卦得了一个“鸷”字,那初生的男孩便有了冯鸷这个名字。寨中长老立逼着王后将冯鸷认在自己的名下,日后也好接任苗王之位。 上洞苗王夫妻自然是不依的,这时冯鸷的娘亲也一改当初苦苦哀求的可怜相,红口白牙的非说冯鸷是上洞苗王之子,上洞苗王大怒,一刀劈了冯鸷的娘亲,转身又想杀死冯鸷。不想此时突然有蒙面人闯入将冯鸷救走,不知逃到何方去了。 十二年之后,一个容貌与冯鸷娘亲极为相似的少年来到上洞苗寨,囔着要认祖归宗。此时苗王太后已经生下唯一的儿子冯益,此时冯益已经九岁了。冯鸷的归来在上洞苗寨掀起一场好大的风雨。足足用了半年才平息了这场风波,而冯鸷如他来如那般突兀,又突然的消失了。因为冯鸷给上洞苗寨带来太多的伤痛,所以上洞苗寨虽然无人不知冯鸷,可是大家都不愿意提起此人。 只是大家怎么都没有想到,冯鸷竟然就是山竹的情郎,这一惊可是不小,自苗王太后以下众人无不暗自庆幸,得亏当年冯宝摔下山了,否则必会丧于冯鸷之手。 “奴婢被逐出苗山之后,冯鸷找到奴婢,给了奴婢一本册子,命奴婢好好学习册上的东西。”江嬷嬷又说道。 “那册子何名,现在何处?”苗王太后冷冷喝问。 江嬷嬷快意的笑道:“呵呵,那是本毒经,册子已经烧了,世上再没第二本了。” “扯谎!”苗王太后大喝起来。苗人素来敬惜字纸,从来不会轻易烧书,更何况是极为珍贵的毒经,若能得到毒经,任何一个苗人都会将之高高供起来。 “娘娘,奴婢不曾说半句假话,奴婢用了一年的时间将毒经背熟,冯鸷就把毒经拿走烧了。”江嬷嬷赶紧说了起来。 苗王太后沉声问道:“冯鸷手中的毒经从何而来?”既然江嬷嬷说冯鸷将毒经将给她,那说明江嬷嬷与冯鸷之间的关系极不一般,她必然还知道更多的内情。 江嬷嬷果真是知道的,她语带骄傲的说道:“那本毒经是冯鸷从中洞苗王处得到了,他本打算集齐三部毒经,好成为苗山第一毒师。” 苗山分为上中下三洞,原本是一家,后来一分为三,一部完整的毒经也被分成三份,每家保留一部分。据说将三部毒经全都学会,不止会成了苗山第一毒师,还能找出暗藏于三部毒药之中的藏宝线索,从而找到苗家祖先埋藏的宝藏。中洞苗王将怀了身孕的爱妾送给上洞苗王,打的就是毒经的主意。他其实还对下洞苗王做了同样的事情,只是送给下洞苗王的那个女人运气极为不好,刚到下洞苗寨不到三个月就死了,中洞苗王的计划才算是落了空。 “原来如此。”苗王太后挥了挥手,命人将江嬷嬷带下去关押起来。今日她得到的消息太过劲爆,苗王太后需要时间理一理自己的思绪。 冯益等人见老祖宗面沉如水,赶紧上前问候,苗王太后挥挥手说道:“你们自忙自的去吧,不用管我。除了若儿醒来你们可以进来禀报之外,其他的一律不许打扰于我。”冯益等人忙都应了,恭送老祖宗回房。事实上他们也需要时间来消化冯鸷之事,冯鸷当初给上洞苗寨带来的伤害实在是让他们太刻骨铭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一回黯然离京 第一百六十一回 杜大海的请辞折子很快得到批复,当今皇上收回他的兵权,却没有收回建威伯的爵位,还赐了黄金千两,并着地方好生安置杜大海一家。不过建威伯这个爵位也不是世袭罔替,杜大海一但过世朝庭就会收回爵位,杜大海的独子杜鹏并没有袭爵的资格,甚至连得到荫封的资格都没有。杜鹏若想做官,便只有捐官或者是考科举这两条路了。 得到批准之后,杜大海遣散家中绝大多数的奴仆,只带了六名一直跟随他的亲兵并三房忠心的下人,带着三个孩子起程离京了。在离京之时,杜大海频频回头,一直到出了京城,杜大海也没有看到任何来送他的亲朋故旧,更没有杜大海最希望见到的大女儿杜衡。 出城之后,杜大海回头深深看一眼京城那高大的城墙,长长叹了口气。此去一别,再无相见之期了,杜大海在心中默念一句,压下心中悲苦,调转马头便向东北方向奔去。杜大海的家乡就在京城东北两百里外的一个小村子。 一行车马刚过七里坡,杜大海便看到折柳亭外的马桩上拴着几匹骏马,亭中也有人影闪动。杜大海自嘲的笑了一下,笑自己还在奢望折柳亭中的人是来为自己送行的。这怎么可能呢,皇上的旨意一下,他杜大海就已经成了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晦气之人了,谁还会来送他。 “将军,是伍老公爷和大姑爷。”一名目力极好的亲兵突然兴奋的高声叫了起来。 杜大海一惊,继而欢喜叫道:“真的是大姑爷?”说罢便手搭凉棚眯起眼睛仔细看了起来。 别的亲兵也全都睁大眼睛细看,然后便都叫了起来:“将军,真的是大姑爷!” 杜大海心中激动,双腿一夹跨下骏马飞奔而去,很快便将杜鹂她们姐弟三个乘坐的马车远远的甩在身后。 杜大海来至折柳亭前,萧泽从亭中迎了出来,杜大海勒住马缰翻身下马,激动的叫道:“贤婿,你竟然来送我了。”说着一双眼睛便往折柳亭中看去,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萧泽当然知道杜大海在找杜衡,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阿衡自那日之后一直昏迷不醒。” 杜大海大惊,一把抓住萧泽的手叫道:“怎么会这样,苗王太后不是神医么,若儿只是失血,怎么会醒不过来?” 萧泽轻轻推开杜大海的手,沉沉道:“太外祖母说阿衡身子已无大恙,只是不愿意醒来。” “若儿不愿意醒来,这是什么意思?”杜大海皱眉问道。 萧泽本欲反唇相讥,可是看到杜大海灰白的头发和苍老的容颜以及灰败的脸色,他又不忍心再刺激杜大海,只能淡说道:“这样沉睡一场,也许就能让阿衡将从前受过的苦痛全都忘记了。” 杜大海沉默了,半晌才涩声说道:“忘了也好。” “今日你返回家乡,怕是……我们备了一盏薄酒与你送行,请入亭吧。”萧泽侧身站至一旁,对杜大海说道。 杜大海点点头,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入折柳亭。老国公爷正坐在亭上,看到杜大海进来,沉声招呼了一句:“来了……” 杜大海躬身道:“谢老公爷。” 老国公摆了摆手道:“不必言谢,你在家事上糊涂,可打仗却是把好手,原本你能有更好的发展,可惜了。今日老夫备下饯行酒,是替军中同袍为你送行的,并无他意。” 杜大海羞愧的低下头,低声道:“是杜大海自误误人,一切俱是咎由自取。” 伍老国公叹道:“杜大海,你真的可惜了,当初你若肯听老程一句劝,又何至于此。此去回乡,好生安度余生吧,若实在过不下去,就送信到国公府,老夫既认了你的女儿为干孙女儿,自然也会照拂你一二。” 杜大海摇了摇头,对萧泽说道:“贤婿,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说与老公爷。”萧泽点了点头,转身走出折柳亭,足足走出百十步才停了下来。杜大海看着女婿的北影轻轻点了点头,这才回身面对老国公爷。 “你想说什么便说吧。”老国公爷沉沉说道。 杜大海躬身向老国公爷行过礼,黯然说道:“多谢老国公爷的好意,不过杜大海不会为自己和那三个孩子的事麻烦您老人家。杜某已经想好了,只等安排好三个孩子便寻个没人迹的去处,安安静静的了此残生。老国公爷,杜大海这一走,若儿就请您多多关照了,日后她若是受了委屈,还得请您为她主持公道。” 老国公爷点头叹道:“你若早对阿衡上心,又何至于此?放心去吧,阿衡那里老夫会好好照顾的。泽儿是个好孩子,他有能力护着阿衡。” 杜大海点点头道:“是的,他是有能力保护若儿。当初杜某求娶悦心之时,也曾发誓一辈子只守着她一个,保护她爱护她,可是后来……老公爷,现在萧泽对若儿百依百顺极为疼爱,可是以后呢,倘若以后他负了若儿,谁又能替若儿出头?靠那些苗人么?到了若儿这一辈,与苗人的关系已经很远了,等那些长辈过世之后,若儿与苗疆的关系也就断的差不多了,原本该由娘家为她撑着底气,可是我……老国公爷,您和国公爷义薄云天,杜大海这就将若儿托付给您了。”说罢,杜大海撩袍跪倒在老国公爷的面前,极为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伍老国公坐着没有动,受了杜大海三个头,等杜大海磕完头之后方才说道:“老夫记下了。老夫在一日,便会照顾阿衡一日,老夫去了,靖明静贞也会继续照顾阿衡,萧泽倘若有对不起阿衡之举,我镇国公府绝不容他,你起来吧。” 杜大海向老国公爷道了谢才缓缓站了起来。老国公爷见他行动迟缓如垂暮之人,不免又叹了口气,杜大海这是何苦,有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去追求那些虚妄的权势,结果到头来权势没得到,还闹了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到底图了个什么。 “杜大海,京城之事你不用担心,好好安排好那三个孩子,她们的母亲有罪,可孩子是无辜的。”老国公沉沉说道。 杜大海躬身应道:“是,您说的杜大海都记住了,她们三个应该再也不会来京城了,不会给若儿添麻烦。” 老国公爷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端起酒杯说道:“杜大海,吃了这杯酒,返乡去吧。”杜大海双手接过酒杯送到唇边一饮而尽。这明明是再甘冽不过的美酒,可杜大海却只品出的苦涩。 “老公爷保重,杜大海去了……”杜大海说了一句,转身走出折柳亭,向萧泽走去。老国公爷目送杜大海,沉沉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杜大海走到萧泽身边,对他说道:“贤婿,我这就走了,从此不会再踏足京城,你,好好和若儿过日子,往后若儿就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 萧泽点点头道:“你放心,阿衡就是我的命,我岂有不好好护着自己性命的道理。你的毒无药可解,但是如果能清心寡欲静心参禅,或许还能多活几年。我这里有一部佛经,你若有兴趣便早晚诵读,会有益处的。”说完,萧泽从怀中取出一个并不很大的蓝色小布包,将之递给杜大海。 杜大海惨然笑了一下,向萧泽道了谢,伸手接过小布包放入怀中。萧泽也没有什么别的要对他说的了,便抬头看了看天色,杜大海立刻说道:“时候不早了,多谢贤婿不计前嫌特来相送,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说罢,杜大海转身走向自己的坐骑,对停下来等候的下人们说了一句:“上路……” 就在马车开始走动的那一瞬间,车帘突然被掀了起来,杜鹂扒着窗子向萧泽大叫道:“姐夫,你等着鹂儿……” 萧泽脸色刷的黑沉下来,杜大海更是勃然大怒,催马跑到马车旁边,用马鞭重重抽着车厢喝道:“闭嘴!” 与杜鹂同坐在车中的杜鸢立刻伸手紧紧捂住姐姐的口,下死力气将她拽了回来,看到车帘飘落,杜大海才扭头看向萧泽的方向,他见萧泽面沉如水,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了。只能向萧泽点了点头,便喝令车夫快些赶车上路了。 杜大海一行人走了,萧泽原本应该暗暗松口气,可是他的心情却仍然很沉重。杜大海的事情难道只是杜大海自己的过错,这背后就没有推手么?萧泽不相信事情会这样简单,只是那已经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他便是想查,只怕也没有调查的头绪。萧泽看向皇宫的方向,脸色极为阴郁。 皇宫之中的揽星楼上,当今皇上凭栏而立,看向京城以北的方向,沉沉问道:“杜大海今日离京返乡?” 在皇上身后侍立的总管太监张和躬身回道:“是,现在已经应该出了城门。” “张和,你说朕对杜大海是不是太残忍了?”皇上突然这样问了一句。 张和忙跪下说道:“皇上是一代圣君,您胸怀天下百姓,为了大梁百姓的安康,有小小牺牲也是理所应当。” 当今皇上点了点头,他想听的其实就是这句话,为了他的天下,别说是一个杜大海,就算是他的至爱亲朋,也没有什么不能牺牲的。 “起来吧,萧泽的媳妇还昏迷不醒?”沉默片刻的皇上突然开口问道。 跪在地上的张和这才站了起来,垂手躬身回禀道:“是,杜氏一直昏睡不醒。王爷与三公子都急的不行,现在还没敢让王妃知道,世子与二公子夫妻也都没有得到消息。” “嗯,苗人那边有什么动静,可曾打探到他们是否有什么起死回生之药?”皇上转过身子看着张和,沉声问了起来。 张和忙低头回禀,“回皇上,苗人擅长用毒,于医药一道,远不如我大梁太医的水平,不过因为苗疆偏僻又无名医,才显得那苗王太后是国医圣手了。奴才问过太医,象三少夫人那种情况,太医少说有五六个法子将之唤醒,可苗人却只能束手无策。” “哦?竟是这样么?”皇上沉沉说了一句,心中又有了别的计较。 张和忙说道:“回皇上,奴才不敢有半句虚言。” 皇上点点头说道:“知道了,再过上几日,倘若杜氏还不醒来,就派太医去诊治吧,你记得提醒朕。” 张和忙应了下来,只这一句话,张和就知道宁亲王府的三公子在皇上心中已经有了分量,看来皇上是要用三公子了,否则不会对他的妻子那般上心。 已经被皇上惦记上的萧泽回到宁亲王府,正急着回交泰园去看杜衡,却被二哥萧淅拦住了 ------题外话------ 明早补足六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二回如梦如幻 杜衡连着几日昏睡不醒,怎么都无法瞒着宁亲王妃了,虽然杜衡嫁给萧泽只有短短三个月,可是宁亲王妃却已经将善解人意又体贴仔细的杜衡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了。连着三日不见杜衡到抱朴园来,宁亲王妃心中生疑,便说要去花园散步,带着人径自出了抱朴园。 宁亲王爷与萧泽都不在府中,因此没有人能拦着宁亲王妃,众人眼见着王妃往交泰园的方向走去,着实急的不行,最后只得将宣宜郡主萧灵给请了过来。 萧灵正在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一听说娘亲往交泰园去了,忙向嬷嬷告了假,急匆匆赶往交泰园,若是她的娘亲受了刺激可就麻烦了。她就算不能将娘亲拦下,也得在一旁打着圆场各缓气氛,千万不能让她的娘亲出事。 萧灵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她的娘亲刚刚踏入交泰园大门的时候赶了过来。因为一路跑的急,萧灵满脸通红,看上去如同娇艳欲滴的山茶一般。 “娘亲……”萧灵也顾不得规矩了,只扬声大叫起来。 宁亲王妃听到女儿的声音,停下来慢慢转过身子,微笑着说道:“灵儿,你这会儿不是该上课么,怎么也跑过来了,是来看你三嫂么?” 萧灵快步跑到宁亲王妃的身边,扶着她的手臂回道:“娘亲,您怎么还走路过来呢,多远啊,您累不累?” 宁亲王妃笑着说道:“慢慢的走着,哪里就累着了呢,灵儿,你还没回答娘亲的问题呢。” 萧灵只得避重就轻的说道:“是,女儿是来看三嫂的,三嫂这回可是伤心了呢,连精神都短了许多,唉,她真是可怜!” 宁亲王妃欣慰的叹道:“灵儿,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走咱们一起去安慰开解她。” 正说话间,李嬷嬷并杨梅红菱等人听说王妃娘娘与郡主都来了,忙都迎了出来,呼啦啦跪了一地。 宁亲王妃见交泰园中但凡有头脸的下人都出来跪迎,却独独不见交泰园的女主人杜衡,不够皱眉问道:“你们三少夫人呢?” 李嬷嬷如今已经交泰园的总管嬷嬷,她忙回答道:“回王妃娘娘,夫人身子不舒服,还在歇着。” “嗯?走,灵儿,陪娘亲去看看。你们三少夫人身体不适,如何没有人禀报,也不着人去请太医?”宁亲王妃不悦的皱眉说道。 李嬷嬷心中暗暗叫苦,她们怎么不想请太医呢,可是王府中住着位苗王太后,她的医术极好,三爷极相信她,却让她们做下人的说什么呢。依着李嬷嬷的心思,早就该请太医了,哪能让夫人一睡就睡了三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宁亲王妃边说边走进上房,径直走入内室,她在路过设于外间的罗汉床之时脚步略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往前走了。萧灵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这几个月常来交泰园,早就已经看习惯了。 清芬沁芳两个忙将垂下的绣帷打起,露出盖着杏红绫被,沉沉睡着的杜衡。杜衡是面朝外睡着的,所以宁亲王妃一眼便看到杜衡那张没有血色的小脸,这着实吓了宁亲王妃一大跳,她忙问道:“阿衡这是怎么了,上次见她之时,她的脸色还挺红润的,怎么才三四日不见,竟苍白成这样子,你们这些人都是怎么服侍么?本宫只道你们都是阿衡带过来的,必会尽心尽力的服侍,才没有过问,可你们却如此不上心,真真该打!” 李嬷嬷等人忙都跪下请罪,虽然杜衡的苍白与沉睡和她们完全没有关系。 萧灵知道内情,也知道自李嬷嬷以下,交泰园中的下人都是尽心尽力服侍的,便赶紧上前边扶她的娘亲坐下,边轻声劝解起来。“娘亲您别生气,仔细动了胎气。这事儿啊,女儿也略略知道一点儿,您别急,听女儿慢慢说给您听好么?” “你说。”宁亲王妃没好气的轻斥一声。 萧灵摆摆手,对李嬷嬷等人说道:“你们先退下听吩咐。”李嬷嬷等人见宁亲王妃点了点头,这才谢恩退下。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房中便只剩下沉睡的杜衡与宁亲王妃和萧灵母女了。 “娘亲,不是下人没有服侍好三嫂,是三嫂心里苦。那些糟心事闹的三嫂再没个安宁,三嫂的身子才差了许多。”萧灵没敢直说三嫂放血还父,免得吓着她身怀有孕的娘亲。 “不对,灵儿,不许说瞎话,你三嫂这样子分明是失血过多,纵然心里再苦,也不至于夺的连血色都没了。”宁亲王妃并不好糊弄,她立刻点出了破绽之处。 萧灵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外头传来问安之声,萧灵听到外头的动静不由偷偷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萧泽回来了。 萧泽这是刚从城外给杜大海送行归来,一进交泰园便听小丫鬟禀报,说是王妃娘娘和郡主娘娘都来了。萧泽大吃一惊,便往上房飞奔而来。到了廊下见李嬷嬷等人都垂手立着,神色很是沮丧。 李嬷嬷等人一见萧泽回来,似是见到了主心骨一般,立刻上前见礼,这才有宁亲王妃和萧灵在房中听到的声音。 “娘亲,您怎么来了?”萧泽连快步走进房间边大声问了起来。 宁亲王妃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我再不来还不知道要被人蒙骗到什么时候!泽儿,你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连娘亲都敢骗了!” 萧泽一听这话立刻撩袍跪倒,陪着笑脸说道:“娘亲,儿子哪敢呢,这不是怕您着急上火么,万一再让动了胎气,儿子和儿子的媳妇真是百死莫赎了。” 宁亲王妃啐了他一声,沉沉道:“说罢,阿衡到底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差,苍白的象素绢一般。” “这……娘亲,都是儿子不好,前日没有看顾好阿衡,一不小心让她被刀子割伤了,流了些血,所以阿衡的脸色才会变得苍白。她这阵子心力消耗的太多,才会沉睡不醒的,太外祖母说了,沉睡也是一种调养身体的方法,等阿衡的身子养过来,她自然就醒了。”萧泽半真半假的说了起来。他不想说杜衡是自己割腕的,怕因此让娘亲对杜衡有了意见。毕竟没有哪个婆婆喜欢割腕自杀的儿媳妇。 “你伤了阿衡?”宁亲王妃根本不相信萧泽的说辞,皱眉问了起来。她难道还不知道么,萧泽把杜衡当眼珠子一般的宝贝着,连弹她一指甲盖儿都舍不得,怎么会杜衡被刀子割伤? “是,娘亲,都是儿子的错,儿子不该佩戴腰刀胡乱显摆,若是儿子没带刀,就不会伤到阿衡了。”萧泽心说阿衡是抢了我的腰刀自戗的,这与我用刀子伤她有什么两样,这样说也不算是欺骗娘亲。 宁亲王妃眉头紧锁,不论萧泽怎么说她都觉得这事古怪的很,这怎么可能呢?一旁的萧灵见了忙说道:“娘亲,您看,三哥从外头回来连茶都不曾吃一口,这天多干吧,您快让三哥起来吧。” 宁亲王妃看了儿子一眼,见他嘴唇微微发白,显得很是干燥。宁亲王妃轻叹了一声,嗔道“真是不省心的东西,快起来吧,来人……” 门外听吩咐的李嬷嬷忙带着捧着错金银铜地六曲托盘的杨梅红菱走了进去。宁亲王妃本就要命人备茶,见杨梅红菱已经沏好了茶水,脸色才略略缓和了些。 杨梅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端起五曲纯银莲花盖碗放到宁亲王妃的手边,轻声细语的说道:“王妃娘娘,这是刚蒸好的新鲜乳酪,您上回说乳酪有腥气,我们夫人回来就试了好几个法子,总算是彻底去了腥气,您试试看?” “这孩子!”宁亲王妃轻叹了一声,揭开雪亮的银盖,只见一盅浅黄色的奶酪散发着清甜奶香,果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腥气。用小银匙挑了一点送入口中,宁亲王妃满意的说道:“果然没有腥气了,真是难为你们夫人了,本宫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不想她便记在心上了。” 萧泽忙笑着说道:“娘亲喜欢就好。” 宁亲王妃白了儿子一眼,嗔道:“都叫你起来了,怎么还跪着?跪在地上很舒服么?” 萧泽忙站了起来,他真是渴极了,接过红菱递来的茶盏一仰脖全都倒入口中,得亏红菱心细,知道主子从外头回来必是渴了,在准备茶水的时候用冷水湃了一小会儿,才让茶水能这般适口。 用过茶水,宁亲王妃又说道:“泽儿,也不能让阿衡总这么睡着,人还睡僵了呢。不如请太医来看看?” 萧泽看看沉睡的杜衡,心中也有些犹豫了,若只是睡一两日,他也不会这么担心,可这都三日了,杜衡还没有醒来的意思,若她再这么睡下人,身体怎么能吃的消呢。凭苗王太后却不肯用法子将杜衡唤醒,萧泽挺不住了。 “娘亲,若是阿衡明天早上还不醒来,我就去请太医。”萧泽暗暗做了决定,如是对他的娘亲说道。 萧灵忙说道:“这样最好了,娘亲,您这下子总能放心了吧!” 宁亲王妃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床边俯身轻轻抚摸着杜衡的额头,低声道:“这孩子真是受太多苦了,好孩子,快醒过来吧,往后的日子长着呢,都是好日子,你得醒过来才能过上这好日子。” 就在宁亲王妃对杜衡说话的时候,杜衡正深陷梦中无法自拔。她飘飘荡荡的走着,也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那里满山遍野开满了鲜花,山花掩映中有几间竹舍,一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清新舒畅。 杜衡向着竹舍方向信步前行,却被一个年轻女子拦住了去路。 “娘亲……”杜衡抬头一看,不由惊叫起来。那女人与她的娘亲石悦心生的一模一样。 “若儿,你是心心的女儿若儿?”那年轻的女子用极温柔的语气轻声说了起来。 “你是……你是外祖母么?”杜衡喃喃问道。 “相公,你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我们的小若儿来了……”那年轻女子突然兴奋的高声叫了起来。喊罢,她便紧紧抓住杜衡的手,笑着叫道:“若儿,走,外祖母带你去见你外公。” “外公?”杜衡疑疑惑惑的叫了一声,身不由己的被那年轻女子拉着往竹舍走去。 一个身着竹青长衫,长发随意披拂于肩上的男子从竹舍中快步走出来,杜衡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子,可是心中却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甚至是孺慕。 “相公,我们的小若儿来了……”那年轻女子又叫了一回。 “阿娅,我听到啦!”那男子好脾气的笑着回了一声,几步便走到了杜衡的面前。 杜衡这才发现那男子个子极高,她得用力仰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那是一张并没有多么俊秀的脸,可是让人一看便有种如沐春风之感。杜衡不知不觉便问了出来:“你真是我外公石灏?” “对啊,我就是你的外公石灏。”那男子边说边笑着将杜衡抱起来,杜衡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三四岁的样子,难怪刚才要仰着脖子才能看到外公的脸。 “外公,娘亲呢?”杜衡自然而然的搂住外公的脖子,扬声问了起来。 石灏眼中闪过一抹悲痛,他低低叹了口气说道:“若儿,外公外婆还没有找到你的娘亲。” 冯娅上前握住杜衡的小手轻声说道:“若儿,相信外公外婆一定会找到你娘亲的。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哦,一定走了许多的路,走,外婆给你做点心吃。” 说着,石灏与冯娅夫妻二人将杜衡抱入竹舍之中,冯娅立刻张罗起茶水点心,而石灏则抱着杜衡去药庐认药材去了。 “外公,这是什么地方?”杜衡看着竹舍中时时有云雾飘缈,真如仙境一般,不由好奇的问道。 石灏叹道:“这里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若儿,回头吃过点心,外公外婆就送你回家。” “家……外公,若儿没有家了。”杜衡低下头用极悲凉的语气喃喃说道。 石灏轻轻拍着外孙女儿的背,柔声哄道:“若儿,你有家,只是你自己没有看到。” 杜衡倔强的摇头道:“不,外公,没有娘亲就没有家了。若儿要娘亲……”也不知道是真变小了还是怎么回事,杜衡此时的语气完全是小姑娘的腔调,而这样的腔调,自从石悦心过世之后。杜衡便再没有用过。 “若儿,你爹娘的家不是你一辈子的家,就象这里一样,这里多好啊,可是却留不住你的娘亲,她要找她的家,而若儿也会有若儿自己的家。”石灏喃喃说道。 杜衡听的稀里糊涂,却只咬着:“没有娘亲就没有家。” 石灏重重叹了口气,将杜衡放到窗前的高几上坐着,让她的视线与自己的视线平齐,石灏很郑重的说道:“若儿,你不能因为害怕娘亲的遭遇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肯再接受任何人。这样绝对不行!” 杜衡突然尖叫道:“不,我不要……我不要家,我只要娘亲,外公,你把娘亲还给我……” 石灏被外孙女儿叫的伤心极了,他一把将杜衡搂入怀中,悲伤的说道:“若儿,外公也想找回外公的小心心……” 祖孙二人抱在一处伤心着,冯娅端着一盘子点心走了进来。她忙将点心放下,将外孙女儿自丈夫怀中抱走,轻轻拍着正在哭泣的杜衡的背,柔声哄道:“小若儿别伤心,外婆在这里呢,外婆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三回难舍难离 “娘亲,灵儿……”杜衡惊讶的叫了一声,却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而显得声音干哑。 宁亲王妃忙说道:“灵儿,快把茶水拿过来让你嫂子润润喉咙。”萧灵赶紧拿倒了一盏茶水送到床边,萧泽忙接过来想亲自喂给杜衡,杜衡却伸手将茶盏接过去,低头喝了几口。 睡了三日三夜,杜衡觉得嗓子眼里干的好似火烧一般,原本只想略喝两口就放下的,不觉竟将一盏茶都喝干了,因喝的太急还呛的咳嗽起来。 “慢些慢些,可怜的孩子,怎么你遭了这么多罪,来人……”宁亲王妃见杜衡渴的不行,立刻高声叫了起来。 李嬷嬷杨梅红菱等人赶紧跑了进来,一见自家主子已经坐起身子,眼睛也睁开了,她们不由喜极而泣,高兴都不知如何是好了,翻过来调过去只有一句:“夫人醒了,太好了…… 杜衡见所有人看向自己的表情都透着狂喜,不由惊讶的低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萧泽一把抓住杜衡的手急切说道:”阿衡,你已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可急死我们了……“ ”啊,我……真的睡了三天三夜……我……“杜衡刚刚自沉睡中醒来,脑子还不是很清醒,不由皱起眉头努力回想起来。 宁亲王妃不等杜衡想起来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急切说道:”阿衡,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对了,娘亲这就命人去请太医给你诊脉。“ 杜衡虽然还没有想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知道请太医其实是件挺麻烦的事情,忙出声说道:”娘亲不必了,您忘记儿媳也是学医之人么。“说着,杜衡便将右手往左腕上搭去。她这一搭,便搭在左手腕上缠着的厚厚素绢之上。杜衡的神情一怔,她想起来了。 宁亲王妃的视线顺着杜衡的右手看向她的左手腕,也看到那裹的很厚实的素绢,宁亲王妃不由惊呼道:”这是怎么回事,泽儿,阿衡到底受了什么伤?“ 萧泽忙说道:”娘亲,儿子不是告诉您不小心误伤了阿衡么?那刀太锋利,割伤了阿衡的腕子。“ 杜衡一愣,本能想解释,萧泽却抢先说道:”阿衡,都是我不好,不小心伤了你,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急死了。“ 杜衡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萧泽堵了回去,片刻之后她才低声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 宁亲王妃怎么还能看不出这里面有内情,不过儿子一心护着杜衡,而且她也没有追究谁的责任的意思,只是担心杜衡,如令杜衡既然已经醒过来了,失点子血无非补一补也就行了,因此便顺口说道:”刀剑无眼,日后你们可都要小心些。“这事儿就算是揭过去了。 ”娘亲,您身子重,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儿媳实在过意不去。“杜衡因身上穿的是寝衣,自然不方便下床,只能坐在床上小声说了起来。 宁亲王妃也知道杜衡这样会有些尴尬,便对萧泽萧灵说道:”泽儿灵儿,先随娘亲出去,你们好生服侍三少夫人。“杜衡在床上俯身称是,对于婆婆的体贴很是感激。 宁亲王妃等人出门之后,杨梅带着清芬服侍杜衡梳洗,李嬷嬷和红菱还有沁芳则跟出去服侍。杜衡低声问了几句这三日的情形,杨梅一边小声说着,一边飞快的服侍杜衡梳洗,没多一会儿,杜衡梳洗已毕,也换好了衣裳,便匆匆走出了内室。 ”阿衡……“萧泽一见杜衡走出来便赶紧迎上前去,这三日杜衡都没吃过东西,看她虚的脚步都发飘,萧泽可是心疼的不轻。 杜衡推开萧泽伸过来的手,慢慢走到婆婆的面前提裙屈膝欲跪,宁亲王妃忙叫道:”泽儿,快扶住你媳妇,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咱们是一家子至亲骨肉,这会儿还讲什么虚礼啊,李嬷嬷,快拿些稀软好克化的吃食给你主子垫补垫补肚子,回头再好好补一补。“ 因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才会醒来,所以李嬷嬷这三日一直在灶上煨着淮山粟米羹。宁亲王妃刚一吩咐,李嬷嬷便将淮山粟米羹送了进来。宁亲王妃笑着说道:”阿衡,快坐下来吃吧,好歹润一润肠胃,回头才能正经吃东西。“ 萧泽扶着杜衡,想让她在桌边坐下,可杜衡却是不肯,宁亲王妃知道自己在这里杜衡不自在,便笑着说道:”阿衡啊,你醒了就好,且好好养着,等身子好了娘亲再和你说话。灵儿,陪娘亲一起走。“ 萧灵忙应了下来,对杜衡笑着说了一句:”三嫂,你好生养着,赶明儿我来找你说话。杜衡一一应了,与萧泽一起将她们二人送到门外,看着一行人走远了,萧泽才扶着杜衡回房。 也是是身体太虚弱,也许是杜衡心里也在渴望着一份依靠,总之杜衡没有再将萧泽推开,两人缓慢的走回房中。 用了大半盏淮山粟米羹,杜衡觉得身体没有那么干涸了,便放下手中的小银匙,沁芳送上水漱了口,杜衡命人将桌上的杯盏都收了,然后问萧泽道:“阿泽,那日我昏迷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泽便将杜衡昏迷之后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在确保与事实并无出入的前提下,萧泽刻意弱化了杜大海在杜衡的娘亲被害事件中的影响。 杜衡听罢很久都没有说话,就在萧泽紧张的有些撑不住的时候,杜衡才喃喃说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萧泽奇道:“怪不得什么?”杜衡只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告诉他。萧泽也只能压下心听疑惑不再追问了。 萧泽刚刚说完话,门外便传来的清芬脆生生的声音:“三爷夫人,老祖宗来啦……” 萧泽忙扶着杜衡站起来,杜衡别扭的推开他,低声说道:“我自己能走,你不要当我是风一吹就倒的病人。”萧泽好脾气的笑着应了,与杜衡一起迎出房去。 “太外祖母……”萧泽与杜衡见苗王太后匆匆走来,便齐声叫着躬身行礼。 苗王太后走的极快,她三两步便走到杜衡的身边,二话不说先诊脉,诊过之后方点头笑道:“嗯,还不错,若儿啊,你总算是醒了,你再不醒过来,这小子非得和我老太婆过不去不行,这几日可把他急坏了。” 杜衡看了萧泽一眼,萧泽呵呵直笑就象个傻小子。杜衡垂眸不看萧泽,心中却乱极了,她想起刚刚醒来之前的那个梦境,竟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萧泽了。 “太外祖母,您请到里面坐着说话。”萧泽笑着招呼一声,虚扶着苗王太后进房入座说话了。 苗王太后见杜衡的精神还不错,便对她说道:“阿衡,我们要办的事情都办好了,过几日就该回苗山了。” “什么?啊……”萧泽与杜衡全都惊呼出声,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突然了。 “太外祖母,您怎么这么快就要走?”杜衡不舍的叫了起来。 “也不快了,你舅公是苗王,也不能长期不在苗山的。我们出来三个月了,算是回程的时间,这一趟出门少说也有半年,日子不短喽!何况你太外公还等着我们的消息呢。”苗王太后轻轻拍了拍杜衡的手背,慈爱的解释起来。 杜衡黯然低下头,半晌才闷闷的说道:“太外祖母已经定了归期?” 苗王太后点点头道:“十日之后便动身。” 杜衡没有说话,眼圈儿却渐渐红了,苗王太后呵呵笑道:“好孩子别难过,往后日子还长着呢,等你生了小娃娃,太外祖母还来看你。” 被太外祖母这么一打趣,杜衡又是羞恼又是郁闷,她猛的抬起头想说一句:“我跟太外祖母一起走……”可是却看到萧泽正睁大眼睛紧张的盯着她,杜衡心头一颤,那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而是改为:“就不能再多住些日子么,若儿还未曾在太外祖母膝下尽孝。” 萧泽脸上突然扬起大大的笑容,他忙附和着杜衡说道:“是啊,太外祖母您就再多住些日子吧,如今正春日睛好,小子和阿衡正该陪太外祖母和诸位长辈在京城好好游览一番才是。” 苗王太后笑道:“行啦,你们的心意太外祖母领了,不过游玩就不必了,不是太外祖母自夸,若是看风景,还真没有几处比我们苗山风景更好的。泽儿,你好好待若儿比什么都强。我们游玩不游玩的都不是个事儿。” 杜衡低头不语,心头象是压了块大石头似的沉重。太外祖母这一走,她就真的没有亲人了。萧泽多少能猜到杜衡的心思,便对苗王太后说道:“太外祖母,多少再住上一阵子吧,怎么也得让阿衡与您多聚一聚。” 苗王太后想了想,轻轻点头道:“也罢,那就再多住十日,若儿,你的悟性极高,又有天分,这二十日便随太外祖母用心学医吧。” 杜衡忙应了下来,虽然二十日的时间还是很短,可比十日之期已经多了一倍,杜衡心中多少也能觉得安慰一些。 二十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这二十日之中,杜衡除了与萧泽一起到抱朴园晨昏定省之外,几乎是扎根在客院了,每日废寝忘食的随苗王太后学习医术毒术。苗王太后发现杜衡对于草木之毒极有灵性,可是面对各种活着的毒物,杜衡有种天生的抗拒,她原本还想给杜衡一对护身灵蛇,可是见杜衡一看到蛇虫脸色都吓的惨白惨白的,苗王太后只得做罢,总不能让杜衡被自己的护身灵蛇给吓晕过去吧。 可是总得给重外孙女儿留些什么护身之物吧,苗王太后苦思冥想而不得,脸上便带出几分着急。众人见老祖宗面有忧虑之色,忙都过来询问。苗王太后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众人都有些吃惊,苗地多虫蛇,每家每户都有家蛇护宅,好些孩子没有玩具可玩,甚至将家蛇当玩具玩耍的。所以苗人完全不能理解山下人对蛇的恐惧。 冯宝这些年常在苗山周边的汉地走动,他想了一会儿才说道:“阿嬷,若儿从小生在汉地,从来没见接触过灵蛇,会害怕也在情理之中,那日我看若儿并不怕猫狗之类的生灵,不如寻一只异种闪电貂给若儿护身。那貂儿长不过三寸,生的又极为可爱,若儿见了一定会喜欢。” 苗王太后点点头道:“这倒也使得,只是不知若儿怕不怕闪电貂,再者异种闪电貂可不易找也不易认主,得有机缘才行。” 众人都点头称是,异种闪电貂是与苗山大王灵蛇齐名的剧毒灵物,甚至闪电貂的灵性还在大王灵蛇之上,大王灵蛇可以驯化认主,而异种闪电貂则是自由认主,若是被异种闪电貂选中了,这貂儿便极为忠心,为了保护主人不惜牺牲一切,可是若不被貂儿选中,闪电貂宁可自杀也不会屈服。 “苗山那么大,总会有机会捕到闪电貂的,横竖若儿如今在王府之中,想来也不会那么轻易遇到危险,咱们回去之后慢慢的寻找,找到再送过来就行了。” “太阿嬷,最近有件事挺奇怪的。”冯佧想起妻子告诉自己的事情,便说了起来。 “什么事?”苗王太后扬声问道。 “太阿嬷,这几日有几个王府中的下人总鬼鬼祟祟的想要接近那三个恶妇。因为我们的人看的紧,她们才没有接近。”冯佧赶紧禀报。他的妻子花妮负责带人看守何氏等三人,宁亲王府的下人三番两次试图接近何氏等三人,特别是企图接近江嬷嬷,花妮这才悄悄告诉了丈夫。 “哦,竟有这种事?佧儿,回头拿三颗走尸丹给那三人服下,免得再生事端。”苗王太后想了想便吩咐下来。 冯佧应声称是,冯宝却皱眉说道:“阿嬷,难道不把那些人揪出来么?” 苗王太后沉声说道:“回头把这事与泽儿说一声,再悄悄告诉若儿身边的红菱,让她暗中认认是哪几个人,让她多多留心这几人就行了。”冯佧花妮忙应了下来,夫妻二人各自行事。 冯佧找到萧泽,将有人窥探客院之事说了出来,萧泽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舅兄放心,此处我自会处置。” 冯佧忙解释道:“阿泽,并不是要你立刻处置,只是给你提个醒儿,我们很快就走了,不论是谁都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可你和若儿还要在这里住着,千万多留个心眼儿,别让人算计了。” 萧泽笑着说道:“舅兄放心吧,想算计我们可没那么容易。” 冯佧听萧泽都这么说了,便也不再细问,毕竟这事涉及王府阴私,做为暂住之人,他还是不必弄的太清楚了。 冯佧走后,萧泽对扣子说道:“去查查,看是钟毓园还是博行园的人手。” 扣子应了下却没有立刻走,而是低声说道:“三爷,轩辕大爷刚刚传信回来,说是有人在江湖上收买杀手,准备行刺您。” “哦,是么,是谁这么有心啊?”萧泽浑不在意的笑着问了起来。 扣子急的跺脚道:“除了东边两个园子里的人还能有谁?三爷,您可不能不当一回事儿,你的身手是好,可好虎还架不住一群狼,万一您落了单儿被堵住了可怎么是好,您可当心些吧!千万别再一个人四处走去了。” 萧泽笑着敲了扣子脑门一记,“扣子,你是急傻了吧,你家三爷何曾真的孤身一人出门过?” ------题外话------ 明早补足六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四回为善 二十日很快过去,杜衡依依不舍的送走了太外祖母一行,整个人都恹恹的没有精神,就连萧泽故意撩拔于她,杜衡也是爱搭不理的毫无生气。 萧泽心中暗暗着急,想千方设百计只求让杜衡脸上能露出一丝笑容。这日原本该到五城兵马司当差的萧泽半道溜回王府,对凭栏发呆的杜衡叫道:“阿衡,快换衣裳,我陪你去逛庙会。” 杜衡连头都没有转过来,只闷闷的说道:“不去。” 萧泽走到杜衡身边笑着说道:“去吧去吧,逛完庙会正好去济仁药铺,上回说去拜望张先生的,可一直都没去呢,到底是教导过你医术的先生,再不去就太失礼了。” 萧泽这么一说,杜衡才想起来原本要去拜见张先生的,不想却一直耽误到了现在。“好,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去更衣。”杜衡说了一句,便匆匆走入内室。萧泽看着杜衡的背影,脸上出露出一丝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为了出门方便,杜衡特意改做男装打扮,头带月白色文士逍遥巾,以如意云头白玉簪固定,身上穿了一袭月白暗纹圆领贡缎阔袖长袍,脚下穿一双皂面粉底小朝靴,因为她这阵子消瘦了不少,便没有束腰带,免得因为腰身太过纤弱而让人一眼识破行藏。 杜衡换好衣裳出门一看,见萧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换了衣裳,他已经换下原本穿着的墨绿色官服,换了一件湖蓝暗竹纹箭袖,配了羊脂白玉冠带,越发衬的他面如冠玉英挺帅气,看的人不想移开眼睛。 杨梅红菱虽然每日里见惯了萧泽,可是还会忍不住脸红心跳,二人不约而同的想道:“三爷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也就是我们夫人能配的起三爷了!” 杜衡看了萧泽一眼,虽然也觉得他生的极为俊秀,不过嘴上是不会说出来的,只淡淡问了一句:“可以走了么?” 萧泽笑嘻嘻的说道:“行了,阿衡,我刚才已经向娘亲禀报过了,咱们不用去抱朴园,直接出门就行。” 杜衡轻轻嗯了一声,对于萧泽想的这般周到心中还是有些感动的。毕竟做儿媳妇的要出门,必得向婆婆请示报告,虽然宁亲王妃从来不会难为于她,可是杜衡对于自己三天两头的出府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在三天之前,她才出城送别了太外祖母一行。 因为萧泽已经报备过了,所以他们夫妻二人自然不必象做贼似的偷偷溜出王府,而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去。萧泽与杜衡并肩而行,时不时扭头看看杜衡的侧脸,心中美不滋儿的就别提了。 还没走到二门,萧泽与杜衡便与萧淆萧淅走了个正对门儿。萧淆看到萧泽身边有个极为俊美的少年,心中立时一动。他知道太子喜好的就是这个调调儿的少年。那少年集阴柔俊美纤弱于一体,可不正对太子的胃口。若是将这少年献给太子,想来必能弥合近日他没有在太子跟前走动而让太子心中产生的疏离之感。 “三弟,这位小兄弟是何人,看着有些面善?”萧淆立刻快步走上前拦住萧泽杜衡的去路,笑着问了起来。 萧泽微微皱眉,侧身将杜衡遮于身后,挡住萧淆萧淅那放肆的打量目光,他还不曾说话,萧淅便已经大声叫了起来,“呀,这不是三弟妹么?” 杜衡听到萧淅怪叫,心知这是瞒不住的,便大大方方从萧泽背后走出来,微微躬身淡淡说道:“杜氏见过大伯二伯。” 萧淆一愣,他没想到了这个俊美无匹的少年竟然是三弟妹杜衡假扮的,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失望,刚才那个法子自然是行不通了。他要讨好太子还得另想办法。萧淅则是看直了眼,他一直都知道弟妹杜衡容貌极为出众,可是没有想到着了男装的杜衡竟比着女装时还出挑一些,让萧淅将那个原本就没有真正压下的念头立时拱了出来,拱的萧淅憋了一肚子的邪火,直想立刻对杜衡做些什么心里才痛快。 萧泽见萧淆一脸失望之色,而萧淅的眼神却透着奸邪之色,他心中大怒,一道指风扫向萧淅的小腿,萧淅只觉得小腿突然一阵酸麻,身不由己的单膝跪倒在杜衡的面前。杜衡向侧后方一闪,堪堪避过萧淅的“跪拜”,萧泽则沉声说道:“二哥莫不是身子太虚了,竟是连站都站不住,看来得向父王禀报,让二哥在府中多歇息一阵子才是。”说着,萧泽伸手去扶萧淅的胳膊,暗暗拿住他的麻穴,让萧淅继腿部酸麻之后半边身子也麻的不能动弹了。 萧淆不知道萧淅怎么回事,只是看到萧淅突然跪倒,然后萧泽去扶他,可是他还赖在地上不起来。萧淅哪里是不起来,而是起不来,萧泽的力道拿捏的极为刁钻,连萧淅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被萧泽暗算了。 “二弟,你怎么了?”萧淆也上前去扶萧淅,不想他一碰到萧淅的身子,萧淅便尖叫起来:“别碰我,好麻……” 萧泽已经将萧淅扶到将起未起已经离地的程度了,听萧淅一叫,他立刻从善如流的松开手,萧淅此时全身酸麻,哪里还能撑的住身子,萧泽一松手他就又摔倒在地,连连累了萧淆,萧淅倒地之时压在萧淆的小腿上,将萧淆也带倒了。 萧泽后退两步,对萧淆萧淅的随身小幺儿喝道:“还不快把世子和二爷扶起来。” 萧淆萧淅的小幺儿赶紧上前扶人,萧泽则淡淡说道:“大哥二哥保重,我们还有事,便不相陪了。”说罢,萧泽拉着杜衡的手,径自扬长而去。 被扶起来的萧淅愤愤叫道:“大哥,他暗算我!” 萧淆心中冷笑,暗道:“不说是你自己蠢笨,被人暗算了还有脸叫出来。”不过想归想,萧淆是绝对不会这样说出来的,他拂袖掸了掸萧淅沾了灰尘的衣裳,用和稀泥的语气说道:“二弟,以后当心些也就是了。” 萧淅闷哼了一声,口中含糊不清的嘀咕了几句,萧淆也没有听清楚他嘀咕的是什么,只催促道:“快走吧。”萧淅这才沉着脸跟在大哥身后走了。 萧泽带着杜衡出了王府,坐着车子很快便来到了城隍庙,今日正是庙会之期,城隍庙外的大街上挤满了狂庙会的男女老少,热闹的一塌糊涂。萧泽与杜衡下了车,萧泽自然而然的拉住杜衡的手笑着说道:“阿衡,赶庙会的人多,我们拉着手儿就不会被挤散了。” 杜衡挣了几下,却挣不脱萧泽的手,便低声说道:“放开我,两个男人拉拉扯扯象什么样子。” 萧泽却赖皮的笑道:“那有什么关系,你的袖子又宽又大,什么都挡住啦……” “我……”杜衡被萧泽的赖皮气的不行,狠狠瞪了他一眼,萧泽却甘之如饴,用没牵着杜衡的那只手指着不远处顶幡儿的把戏摊子叫道:“阿衡,那里有耍幡儿的,咱们快去去看看……” 杜衡身不由己的被萧泽拉着往杂耍摊子走过去,庙会上虽然人潮汹涌,可是萧泽身上功夫极好,他总有办法在人群中挤出一个并不大的小圈子,形成一个不大不小正合适的无形屏障,确保杜衡与他自己能轻轻松松的站立。杜衡虽然不喜欢被萧泽拉着手儿,可她更不喜欢与人太过接近,特别是如此天气已经暖和了,这会儿太阳又大,逛庙会的人被太阳一晒多少要也些汗,气味自然不会好闻,所以杜衡情愿与萧泽站在一起,而那些市井之人相对隔开些距离了。 杜衡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逛庙会,她虽然平素看着性子清冷,可是看到那些从来没看到过的杂耍把戏,杜衡不由也暗生欢喜,不多时便看的入了神,直为那用双手撑在五六把椅子撂起的高塔上顶缸的小姑娘捏了一把汗,若是她一不小心摔下来可怎么办? 杜衡不由自主的抓住萧泽的衣袖,小声说道:“这太危险了,万一摔着了可怎么办?” 可巧杜衡在说话之时那杂耍班主端着铜锣来讨赏钱了,一听杜衡这么说班主不干了,忙拍着胸脯说道:“公子放心,我家丫头本事好着哩,再加几张椅子也不会落下来。” 萧泽皱了皱眉头,这班主随意接话让他心中着实不快。他看了扣子一眼,扣子会意立刻拿出一个小银锭子放到铜锣之上,那班主喜出望外,他常年收钱,手中一试便知道这个银锭子少说也有一两多,都能顶的上平日一天的收入了。 “谢公子赏赐,小人这就让丫头们耍起来!”班主兴奋的叫道。 萧泽摇了摇头,沉声道:“叫那小姑娘下来吧,她已经顶了一刻钟。”萧泽的眼力好,他看到那顶缸的小姑娘手臂双腿都在微微打颤,知道这小姑娘已然撑不下去了,便这样吩咐起来。 那班主听了这话虽然有些情愿,还是回头叫道:“小鹊,下来吧。” 顶缸的小姑娘如逢大赦,立刻收了缸顺着梯子滑了下来。她一落地便抓着头跑过来磕头道谢,原来刚才她在表演之时不知道被什么在头顶咬了一口,痒的她实在受不了,若非萧泽发话及时,再拖上一时半刻,这小姑娘一定会摔下来的。 “小妹妹起来吧,扣子,给她一把钱买果子吃。”杜衡见这小姑娘两颊虽然发红,可底色也透着青气,身形也很瘦弱,不免起了同情心,便向扣子吩咐起来。 扣子立刻抓了一把制钱放到小姑娘的手上,笑着说道:“小妹妹,我们公子赏你买果子吃。” 小鹊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不过还是给萧泽杜衡磕头道谢,捧着制钱的小手也在微微打颤,可见得刚才表演之时用力太过,隐有脱力之相。 那班主扫了一眼,见那一把制钱怕不得有百十来个,心中暗自欢喜,不免动了小心思,想从这两只肥羊身上多捞一笔,反正京城里的贵公子哥儿人傻钱多,不坑白不坑,坑完这两只肥羊他就立刻离京,保管谁都抓不着他。 萧泽杜衡并没有注意到那班主已经起了邪念,两人离了杂耍摊子继续往前走去。而那班主则胡乱收拾了东西,命手下几个小姑娘先回他们落脚的大车店候着,然后便不远不久的缀上了萧泽杜衡。 扣子很是机警,那班主虽然只是远远的跟着,可扣子还是察觉了。因为有萧淆萧淅买凶之事,所以扣子特别小心,他正想出手拿下那个班主,却被萧泽拦住了。 “扣子,别管他,让他跟着。”萧泽低声说道。 杜衡一愣,本能的问道:“谁跟着我们?” 萧泽立刻笑着说道:“没事儿,就是刚才那个班主。” 杜衡皱眉道:“他跟着我们做甚?” 萧泽笑道:“不知道,许是想再讨些赏赐吧。” “贪得无厌!”杜衡沉声说了一句,脸上浮起一丝怒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五回乱泼飞醋 上回说到萧泽与杜衡一起走入济仁药铺,杜衡见铺中之人,无论是坐堂大夫还是柜头伙计,都与萧泽很是熟悉,倒是她这个正经东家却没有人认出来,就在此时,张慕景从后堂走出来,只打了一个照面儿,张慕景一眼就认出女扮男装的杜衡,这让杜衡有种被人惦记的幸福之感。 “先生,徒儿早该来拜见您的!”杜衡上前躬身见礼,饱含歉意的说了起来。张慕景为了给她找靠山,不远千里奔赴苗疆,这份深情厚义杜衡铭记于心,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东家?”孙大夫和柜头伙计们都惊呼起来,众人呼啦啦涌上前将杜衡围了起来,倒将张慕景挤到了圈外。自孙大夫以下,人人面上都有惊喜之色,他们都以为东家出阁之后应该不会再亲自来铺子巡查生意了,日后想见上一面可没那么容易,不想今日就见到了。 “孙先生,看您老当益壮,精气神越发好了。”杜衡浅笑着招呼起来。 孙大夫忙笑着躬身回道:“全是托了东家的福,老朽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可不得结结实实的活着,活出个样儿才行。” 张慕景见杜衡被人围住了,便也不再往前走,只是含笑打量着杜衡,见她脸上有了些笑影儿,也会开玩笑了,方才轻轻吁了一口气。心中暗道:看来她嫁入王府之后日子过的不错。 杜衡与众人寒暄几句,便用眼睛寻找张慕景,孙大夫忙将叫众伙计散开,张慕景才得以走了过来。“三月不见,东家风采更胜从前。”张慕景又是欢喜又是心酸的说道。 杜衡微微皱了皱眉头,用略低沉的声音问道:“先生不要我这个学生了么?只三月未见,竟生分至此?” 张慕景赶紧摆手道:“没有没有,阿……你别乱想,只是……我们到后堂用茶说话吧。”素日里也算是能言善道的张慕景在杜衡那清亮明净的眼神注视之下,连话都说不顺溜了。 萧泽在一旁看着,双眉渐渐皱了起来,不论是孙大夫还是小伙计刚才离杜衡都挺近的,说话的语气也很亲近,可是萧泽却没觉得有什么,独独看到这张慕景与杜衡说话之时,萧泽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让萧泽心里不那么舒坦。 “好,先生,您此番去苗疆为我请来亲人,我还没有好好拜谢先生……”一路走着,杜衡一路与张慕景说话,全然没有注意到走在她左侧的萧泽已经浸到酸醋缸子里了。萧泽想了又想,硬是想不起来杜衡也曾这样主动亲热的与他说过话儿。他与杜衡之间几乎已经形成了他不开口撩拔,杜衡绝对不说一句话的惯例。凭什么那个老头子就能让杜衡如此主动。萧泽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因为吃醋而将不到三十岁的张慕景当成糟老头子看待。 “这是为师应该做的。”因为萧泽在一旁,张慕景有多少话也难以问出口,只能含糊的这么说上一句,却也让萧泽不能不在心中又记了一笔。虽然在此之前他已经知道苗疆那几尊大神都是张慕景搬来的。可是在没有看到张慕景与杜衡的相处之前,萧泽还没有往心里去。毕竟当初是王府逼婚,不知道内情的张慕景肯不远千里为杜衡去搬救兵,这也算是张慕景有情有义有担当。可是当萧泽看到张慕景含笑看向杜衡,而杜衡亦以浅笑回之,萧泽可就怎么都淡定不起来了。那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的苗头么! “先生清减了!”叙过寒温,杜衡见张慕景明显消瘦了许多,不免轻声感叹起来。她知道先生这都是为自己累的。 张慕景不以为意的笑笑说道:“还好,这样更精神一些。”张慕景脸上的笑容极为温暖,让杜衡有种安心踏实的感觉,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想在先生那并不很宽厚的肩膀上靠一靠,闭上眼睛歇一歇。 同样的笑容,看在萧泽的眼中可就没那么温暖可亲了,萧泽看到的只是刺眼,他恨不得挖团泥巴将张慕景的笑容糊起来,笑什么笑,笑的那么骚包!萧泽暗自腹诽,只是碍着杜衡在场而什么都不能做,萧泽是郁闷加气闷,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变了。刚才还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少年,这会儿就变成阴霾贵公子了。 说实话,杜衡现在还没有彻底打消离开萧泽的念头,所以并不是特别关注萧泽,而且她与张慕景许久未见,自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因此也就越发忽略萧泽了。可是张慕景没有,他毕竟年长萧泽杜衡许多,而且因为他对杜衡有心,所以在这上头也会特别留心。在被萧泽看了两眼之后,张慕景便对萧泽笑着说道:“想不到三公子会亲自陪东家前来巡视,真是小号之幸。” “张掌柜客气了,你是内子的先生,便以阿泽唤我就是。这里是内子的产业,我这个做丈夫的再不成器也是要陪她走一走的。”萧泽到底年轻气盛,又特别在意杜衡,所以萧泽说出的话很有些冲,让杜衡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杜衡心中暗道:他平日不这么说话的,今儿是怎么了? 张慕景心里再清楚不过的,他压下心中的酸楚之感,微笑说道:“三公子说的也是,看到三公子如此重视东家,张某便放心多了。” 萧泽抓住杜衡的手,示威性的昂头说道:“这是我妻子,我当然重视她!” 杜衡就算是不明就里,却也能听的出萧泽的示威之意,她俏脸一沉,猛的将手抽开,气恼的瞪着萧泽,心中很是不快。 杜衡这么一抽出手,萧泽心里就更加不痛快了,立刻伸手过去将杜衡的手握住,这一回他用了些气力,杜衡挣了几下没挣脱,俏脸立时涨红,含着薄怒低叫道:“放开!” 萧泽闷闷回道:“就不放,我拉我媳妇的手还犯法不成?” 张慕景瞧着这两人竟象小孩儿一般闹了起来,不由摇了摇头,轻轻走了出去。他一直知道自己没有希望,所以将那份心思深深的藏在心底深处,可是当他看到有别的男人,那怕那还不算个男人,只是个男孩儿对他宣告对杜衡的所有权,张慕景心中还是很不是个滋味。 萧泽虽然在抢杜衡的手,可是始终分出心思去盯着张慕景,他见张慕景走了出去,还将门带上了,心中的幽怨醋妒之意才略略消除几分。他手中暗暗用劲,便将杜衡拽入怀中紧紧抱住了。 萧泽这一抱可不是普通的拥抱,而是象八爪鱼似的将整个人都粘在了杜衡的身上,杜衡别说是挣脱了,就连顺畅的呼吸一口新鲜口气都极为不易,萧泽给她带来的压力感实在是太重了。“放……开……我……”只是说了三个字,杜衡都费了好大的力气。 萧泽却是不放手,还喃喃说道:“不放,就不放,你是我媳妇!” 杜衡被萧泽的霸道气坏了,双手攥成拳头抵在萧泽的中脘穴用力顶了一下,萧泽闷哼一声,却还是没有放开手,甚至还抱的更紧了。萧泽将脑袋放到杜衡的肩膀上,闷声说道:“除非你毒死我,否则这一辈子我都不放手。不,就算是你毒死我,我做鬼也要缠着你!” 杜衡真是快被萧泽气疯了,偏在此时,杜衡又被萧泽身上的某一处坚硬顶住了,杜衡是学医之人,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当下脸色大变,身体僵硬的堪比石头,连话也不敢说了。 身体的反应萧泽自己最清楚,事实上在将杜衡抱入怀中之时,他的身心都蠢蠢欲动了,抱的越紧渴望就越浓,萧泽知道若是再不放手,他真的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用最后一点毅力放开杜衡,杜衡嗖的冲到门口,萧泽只得涩声叫道:“阿衡,你别走,我不会伤害你的,给我冰水……” 杜衡有心不理萧泽,却又狠不下心来真的不管他,只冷声道:“哪里有冰水,你自己想想冰天雪地的情形就行了。”不是没有冰水,而是杜衡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用冰水有多伤身子,最好还是让萧泽通过想象冰天雪地来降火,这样才不会伤了身体的根本。 萧泽很是听话,立刻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孤身一人身处冰天雪地之中,同时默默背诵清心普善咒,总算是让那团火气消了下去。 莫约过了一刻钟,萧泽才低声说道:“阿衡,你别生气,我刚才只是情不自禁……” 杜衡一直背对萧泽站着,听到萧泽说话她也没有回过身子,只是沉沉问道:“你自己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么?” 萧泽被杜衡问的哑口无言,没错,他可是保证过的,只要杜衡不愿意,他绝对不会勉强杜衡做任何事情,可刚才的拥抱却是他用强了。 “阿衡,我……”萧泽挪到杜衡面前,耷拉着脑袋闷闷的叫了一声,看上去可怜巴巴挺招人心疼的。便是杜衡想硬起心肠不理会这人,也没法子再说出什么重话。 “不许再有下次。”杜衡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这么一句。萧泽赶紧满口答应了,心中对自己比了个夸赞的手势,他就知道杜衡看着清冷,其实心肠再软不过的,只要他装可怜,保管杜衡不会再生他的气。 “阿衡……”萧泽凑过来还想再说什么,杜衡却飞快说了一句:“我要向先生请教医术。”说罢拉开房门便走了出去。萧泽怔了一下,立刻也快步跟了出去,他边走边郁闷的想:若是我也会医术,阿衡就不用理那个糟老头子了。 张慕景其实一直站在院中,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让他理清了自己的思绪,他再对杜衡有心也没有用,如今杜衡已经是萧泽的妻子了,而且萧泽也得到了苗人的认可,退一步说,就算是杜衡云英未嫁,以他们两人年龄地位的悬殊,他们之间也是不可能的。原本这一点他早就认清了的,如何还会不甘心呢。既然一腔情意注定成空,他何不将之转化为对杜衡的关爱帮助呢?只要杜衡能一世平安顺遂,他不也算是称心如愿了么。 张慕景想的很好,可是当他听到杜衡的轻唤,转身看到杜衡之时,心中还是会隐隐做痛,张慕景从来都不知道思恋竟是这般滋味,又甜蜜又苦痛的让人拿不起放不下。 压下烦乱的心绪,张慕景温和的笑道:“阿衡,萧三公子是王府公子,想来有些性子,你不要太放心里去,别委屈了自己。” 杜衡轻轻点点头,走到张慕景身边说道:“先生,我有好多问题想向您请教。” 张慕景指着院中桂树下的石桌石凳笑着说道:“好啊,此番离京,我也有不少心得想说与你知道。如今春日晴好,不若就在这桂树之下清谈一回可好?”为了避嫌,不让萧泽被醋意腌成酸菜疙瘩,张慕景只能这样安排。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与张慕景一起走到桂树之下,师徒二人相对而坐,慢慢聊了起来。 萧泽走出房门,见杜衡正与张慕景说话,心中好生不是滋味,他眼珠子一转想起一事,便高声说了起来。“阿衡,刚才你救下的那三个小姑娘还不曾安置,她们正在外头等消息呢。” 杜衡惊呼一声:“呀,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记了,先生,刚才我在庙会上救了三个小姑娘,她们被人拐卖衣食无着,看着好生可怜,我想在铺子里给那小姑娘安排个差事,好歹让她能养活她和两个妹妹,不知道铺子里可还有空缺?”将救人始末简单说了一遍,张慕景连连点头,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张慕景笑着说道:“不过就是三个小姑娘,便是没有空缺也不会少了们的一口吃食,至于住么,咱们这儿空房子多了,随便拔一间给她们住也就是了。” 杜衡摇摇头道:“这样不妥,先生,我看那小姑娘是个有志气的,若没有活计给她做,她应该不肯白吃白住。” 张慕景想想笑道:“这样吧,让她到灶下帮忙,如今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又招了几个伙计,灶下的林大娘一个人怕是有些支应不过来的。” 杜衡这才笑道:“如此再好不过了,先生,那叫人喊她们进来吧,我猜她们身上都有伤,先瞧了伤再安排差使。” 张慕景点点头,命小伙计出去将那三个小姑娘领进来。不多时,三个惴惴不安的小姑娘被领了进来,张慕景抬眼一看便知道杜衡没有猜错,那两个年纪小的走路有些别扭,想来伤在腿上,而那个年纪略大的小姑娘时不时用右手扶着左臂,想来左臂也是有伤的。 “小鹊,快来拜见张掌柜。”杜衡唤了一句,小鹊便带着妹妹上前磕头。张慕景伸手拦住三人,和蔼的笑着说道:“先不急的,你们三个身上都有伤,先上了药再说。来人,叫林大娘过来带这三个孩子去上药。” 张慕景吩咐一声,少时一个干净爽净的中年妇人便小跑过来,将小鹊等三人带下去治伤去了。 萧泽闷闷的哼了一声,原本他是想给张慕景和杜衡打岔儿的,不想岔没打成,还没他什么事了,明明刚才救人他也有份好不好。 张慕景听到萧泽闷哼,却笑着招手说道:“三公子也过来坐吧!” 萧泽别别扭扭的走过来,挑了一个离杜衡最近的位子坐了下来,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表的说道:“我在这里不碍事么?” 张慕景微微一笑道:“我们在谈医术之道,只怕三公子听久的会气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六回质问辩情 “我知道他很好,和阿衡也很般配。”张慕景苦涩的低低说了一句,就算他早已经决定做一个默默的守护者,可到底心中意气难平,总有些个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孙大夫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张慕景的肩膀。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关于张家后继香烟之事,还是再等上一阵子,等张慕景真的死心之后才说吧,世上的好姑娘千千万,总会有一个是张慕景的命定良人。 张慕景凭窗站了一阵子,他看见林大娘将那三个小姑娘带到院中,便缓步走了出去。孙大夫便也走了出去,只不过他去的是前堂。掌柜的心思乱了,他这个坐堂大夫少不得要多担待些了。 “大掌柜,这三个孩子可怜哦,夭寿哦!身上到处都是棒伤,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混帐王八蛋这么狠的心,对这么小的孩子也下的了手!”林大娘一看到掌柜走出来,便气愤的叫了起来。 萧泽与杜衡原本坐在石桌旁,听到林大娘的话都起身走了过去,杜衡皱眉问道:“是刚才那班主打的么?” 三个小姑娘一听杜衡提到那个班主,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可见着实被吓坏了。杜衡低低叹了口气,用极为和缓的语气柔声说道:“你们别怕,那个坏人已经被抓起来送进官府里了,你们以后再不会被他殴打的。” 听了这话,三个小姑娘的眼睛刷的亮了起来,那个叫小鹊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哀求道:“公子,求您行行好,救救虎子他们吧。” 杜衡轻声问道:“虎子是谁,他怎么了,为会要我去救?” “公子,那个恶人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两个人与他是一伙的,他们把我们拐走,每人带三个人卖艺讨钱,我们三个遇到好心的公子搭救,可是虎子弟弟他们还在那些恶人手中,求公子发发慈悲,连虎子弟弟他们六个一起救了吧。”小鹊跪在地上哭着说了起来。 张慕景听完这话,便对杜衡说道:“哦,我明白了,拍花子的人从来不会单独行事的,必有团伙。” 萧泽立刻说道:“阿衡,你别担心,这事我去安排,一定会将那些被拐的孩子救出来的。” 张慕景听了这话忙说道:“三公子且慢,据我所知,拍花子的人都是拉帮结派的,应该不只有那三个人,他们这些人最擅长打闷棍,三公子务必小心些。” 萧泽轻哼了一声,无比臭怩的说道:“有本事打我闷棍的人还没生出来,阿衡,我先送你的回府,然后便去把那些拐子连根儿拔出来。” 杜衡虽然想在济仁药铺多留一阵子,可是刚才萧泽那小鼻子小眼的小气做法让她知道自己若是不走,萧泽必有无数个理由也赖着不动弹。还是救那些受苦的孩子要紧,她不能因为自己而且耽误了救人。 “好,我们这就回去。”杜衡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向张慕景福身道:“先生,徒儿先回去了,过几日再来给您请安向您请教。” 张慕景心中苦涩面上却在微笑着,他点头应道:“好,阿衡,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有时间便出来,若是不得闲便也罢了。” 萧泽有心插一句嘴,可是看看杜衡轻蹙的眉头,话到嘴边他又改了主意,只笑着说道:“阿衡,你想出来告诉我一声,我陪你过来就是了,不只是济仁药铺,还有其他的铺子,你的想巡视哪家咱们就去哪家。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杜衡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张慕景笑了笑,没有再就这个话题往下说,只是对萧泽说道:“三公子,抓捕拐子之时一定提防那些拐子突然撒药,他们身上惯常带着不少自配的蒙汗药,药性很是不弱。” 萧泽看着张慕景,笑着说道:“您是内子的先生,也不要这么客气了,唤我一声阿泽便可,先生的指点我记住了,多谢。告辞了!”然后又对杜衡说道:“我们这便走吧,送你回府之后我便去五城兵马司商议抓捕拐子之事。”杜衡应了一声,拜别张慕景与萧泽一起走了。 小鹊和另外两个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两个神仙似的公子走了,神情很是低落,张慕景心情也低沉,看着萧泽杜衡离开的方向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然后才转身走到那株极大的桂树之下,坐在了杜衡方才坐过的椅凳之上。 萧泽杜衡二人上了车,杜衡便板起脸再也不理会萧泽了,凭萧泽怎么逗她她都一言不发,萧泽也知道杜衡必是因刚才之事生气,他又是急又是气,王府公子的脾气也上来了,心道:不理就不理,谁怕谁啊! 于是乎两个人一个脸朝南一个面朝北的,谁也不看谁,就这么枯坐着,原本并不长的路此时也显得漫长起来。杜衡心中暗暗想着:怎么还不到呢?萧泽却是赌气的想着,最好这辈子都别到了,看你到底要和我怄气怄到什么时候! 然而王府就在那里,总是会到的。车身轻轻一震,然后便停了下来。扣子在外面禀报,“三爷,夫人,已经到王府了。” 萧泽哼了一声,头一回没与杜衡打招呼便跳下车子,要了一匹马便往五城兵马司而去。扣子忙命人好生将车厢抬进府门,套上大青骡子从西便道往交泰园而去。等到了交泰园门口,扣子急急回了一句:“夫人您请回去休息,奴才这便去服侍三爷。” 杜衡在车中轻声说道:“去吧,服侍好三爷。” 扣子分外响亮的应了一声,然后撒腿飞奔,扣子起小儿便服侍萧泽,再是了解萧泽的脾气不过的。抓捕拐子之事他必是要亲自出手的。虽然他家主子的身手高深莫测,可是不怕一万还有个万一呢,扣子可不敢大意了,有他在主子旁边,再不济也能充个人肉盾牌什么也是好的。 杜衡女扮男装出门,没有带杨梅红菱等人,所以也没有知道他与萧泽闹别扭了,大家还憋着劲儿想把两个主子往一起搓合,毕竟萧泽对杜衡有多好多重视有眼睛的都能看到。有这么好的姑爷可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所有跟着杜衡陪嫁过来的下人可都是这样的心思。 杜衡刚回房换好衣裳,外头便有小丫鬟禀报,“回夫人,寥奶奶来了。”如今在交泰园中,寥嬷嬷是仅次于萧泽杜衡的存在,小丫鬟们都得叫她一声寥奶奶以示尊敬。 杜衡立刻扬声说道:“快请……” 少时,两个小丫鬟扶着寥嬷嬷走了进来,杨梅赶紧上前扶寥嬷嬷坐下,寥嬷嬷虽说经过苗王太后的调理治疗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可是到底是大伤元气,走了这么一段路,她已经累的有些轻喘了。所以便在坐了下来等喘息定了才好说话。 “嬷嬷,你的今日怎么样了,有事情叫吉祥过来禀报一声我就过去,何劳你走这一趟呢?”杜衡轻嗔着说道。 寥嬷嬷喘息定了,方才笑着说道:“不碍的不碍的,有几日没过来给夫人请安了,老奴待不住了。听说夫人刚才出府了?” 杜衡命服侍寥嬷嬷的小丫鬟退下,然后才说道:“嗯,刚才去看了张先生他们。” 寥嬷嬷便又问道:“张先生还好么,难为他千里迢迢跑去苗疆,真是不容易啊!” 杜衡轻声道:“是啊,先生挺好的,他还问候嬷嬷来着。嬷嬷,等你的身子骨再好些,我就带你去见他们。他们都挺惦记您的。” 寥嬷嬷感慨道:“这半年日子过的真是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的,真是……” 红菱笑道:“嬷嬷,往后可都是好日子,尽是在天上了呢,您老的福气可大着呢。” 寥嬷嬷笑呵呵的说道:“我的福气还不都是夫人赏的,红菱,你和杨梅出去,我有话同夫人说。”红菱回头看了看杜衡,杜衡点点头道:“你们去吧。” 杨梅红菱福身退下,两人守在外间,不让任何人进来打扰。其实寥嬷嬷想说什么她们两个心里都清楚,让她们出来,不过是怕还是姑娘之身的夫人面皮儿薄挂不住罢了。 “嬷嬷,您想与我说什么呢?”杜衡在寥嬷嬷对面坐下,习惯性的将寥嬷嬷的手放到青玉小脉枕上,一边诊脉一边问了起来。 寥嬷嬷低声问道:“姑娘,您给老奴一个实底儿,您打底是怎么打算的?” 杜衡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说道:“什么什么打算?” 寥嬷嬷急道:“老奴的好姑娘啊,这里也没有外人,就您和老奴两个,老奴又是个瞎子,什么都瞧不见,就只有双耳朵还能听个声儿,您就别不自在了,老奴求您了,要不老奴给您跪下?”说着,寥嬷嬷做势欲跪。 杜衡赶紧扶住寥嬷嬷,将她按回椅上,半羞半气的嗔道:“嬷嬷你好好坐着,跪什么跪,打量你还是原来的身子骨么。” 寥嬷嬷坐了回去,低声说道:“姑娘原本的心思老奴是知道的,老奴也赞成。不知道姑娘现在的心思如何,是不是有些改变?” 杜衡的心绪乱了,甚至连给寥嬷嬷诊脉都诊不出什么,她索性将手拿开,将寥嬷嬷的手腕自青玉脉诊上扶起放到一旁,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寥嬷嬷了。 寥嬷嬷也不有再逼问,只是静静的坐着,她知道姑娘的性情,若是她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就一定会说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杜衡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嬷嬷,我心里很乱,他对我的好我全都记在心里,可是我始终不能忘记娘亲临终之时说的话,命我发下的誓言。” 寥嬷嬷长叹一回涩声说道:“姑娘,老奴自小服侍夫人,对老太爷和老夫人的事情也知道不少。老奴记得有一回老太爷和老夫人说话,老太爷问老夫人后不后悔因为跟了他而反出家门,还受了那么多的苦。当时老夫人就说了一句话,老奴至今都记的极为清楚。” 杜衡忙问道:“外祖母说了什么?” “当时老夫人含笑看着老太爷,眼中全是情意,老夫人轻轻说道,我一直都觉得心缺了一半,直到和你在一起,心才圆满了。就算我们只恩爱过一日,我立时死了,这辈子也没有白活。”寥嬷嬷喃喃说出这句话,让杜衡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事实上自从杜衡众苗疆众人口中得知了外祖父与外祖母之事,杜衡嘴上不说,心中却是不赞同的。她不认为外祖母宁可背叛家门,承受酷刑也要也一个异乡男子结为夫妻是多么值得称道的事情。这份感情或许真挚浓烈,可是太伤人,不只伤了外祖母自己,更伤了那么多疼爱她的亲人,背弃所有的亲人只为一夕欢娱,这真的值得么?杜衡真的很想问问她的外祖母,只是没有机会了。 “嬷嬷,为了一个男人背弃生养自己的父亲,一起长大的姐妹弟兄,远离一直生活的家乡,舍弃数十年的寿元,这值得么?”杜衡向寥嬷嬷提出了这个已经困扰她很久的疑问。 “这……”寥嬷嬷被问住了,她这一生从来没有尝到过情爱滋味,如何又能回答的出来。 杜衡见寥嬷嬷不说话,便又问道:“嬷嬷,其实你就算是嫁了人,也可以做我的嬷嬷,我相信娘亲不会不给你安排一门很好的亲事,可为什么你一直没有嫁人呢?” 寥嬷嬷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喃喃道:“姑娘,老奴从来不瞒着您什么,说实话,老奴害怕,所以才恳求夫人不要将地老奴配人,老奴情愿一辈子服侍夫人服侍姑娘。” 杜衡追问道:“嬷嬷,你怕什么?” “老奴怕男女之情,那种情感太可怕了!就象洪水烈火一般,会把一切淹没烧毁。”寥嬷嬷沉吟片刻,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杜衡轻轻点头道:“是,我也怕。嬷嬷,从前我不懂,可是现在我已经大了,多少也明白一些,就是因为看明白的,所以才更不想去碰那个东西。一直不碰,我还是我自己,碰了,我就不是我了。我不想让那种毁灭一切的感情控制我。其实当初娘亲原本可以不死的,可是娘亲宁死都没有服用太外祖母送给娘亲的玉华丹。原本我是不知道的,此番见到太外祖母,我才知道娘亲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学习毒术,所以在你们去苗疆那一回,太外祖母给了娘亲一枚可解百毒的玉华丹。娘亲在中毒之时只要服下玉华丹就会不吐血而亡。可是娘亲没有。”说到后来,杜衡的语气激愤尖锐,字字泣血,竟如在控诉一般。 “啊……这怎么可能,夫人不会的,姑娘,您不知道夫人有多疼爱您,您就是夫人的命,她为了您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寥嬷嬷用比杜衡更加激动的声音叫了起来。 杜衡站起来激动的叫道:“怎么不会,她明明没有吃,若吃了就不会被害死!我就不会失去娘亲!” 寥嬷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她一拍脑袋叫道:“姑娘,老奴想起来了!您真的误会夫人了,夫人不是不想吃那玉华丹,而那时她已经没有玉华丹了。” “这怎么可能,那是太外祖母送于她保命的东西,她之前也没有中过毒,怎么会不在了?”杜衡尖声问道。 寥嬷嬷忙说道:“姑娘,老奴真的没有骗您,那颗能解百毒的玉华丹早就被夫人送给将军了。” “什么……”杜衡喃喃说了一句,无力的跌坐在椅上。 ------题外话------ 明早补足六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七回斗心眼儿 杜衡想一个人静一静,自然没有下人敢来打扰她。她坐在窗下的玫瑰椅上,放着身旁高几上的那只汝窑花觚中的娇艳桃花怔怔的发呆。自从那一日萧泽敲响窗子送来一束梅花之后,这只花觚便从来没有空过,萧泽每日都会采来最新鲜的鲜花,亲自为她插好以供赏玩,从成亲之后到现在已经快一百天了,萧泽一天都没有断过。 杜衡的视线又移向多宝阁,阁中并没有什么金银玩器,只摆了几件玉石摆件,都是杜衡喜欢的羊脂白玉和蓝田墨玉,杜衡不记得告诉过任何人自己喜欢这两种玉石,可是萧泽却注意到了,而且不只是摆设,就连日常用的器具材质也都以这两种石料居多。杜衡都不记得萧泽已经送了自己几套玉石头面了,反正杨梅已经说了好几回,说是盛放首饰的箱子都不够用的了,要求去多多添置几口上好的檀木箱子。 杜衡越想心里越烦躁,不免站起来信步走出卧房,去了隔壁的小书房。这间小书房也是萧泽命人做了隔断,自己亲自收拾出来的。房中的一桌一椅一几一案都做的精致小巧,与杜衡的身高正好相配。为了让杜衡取书方便,小书房中的书柜并非时下最流行的又高又窄的款式,而是最高处也只在杜衡的伸手之间,在书柜之上,并没有摆设什么金玉玩赏之器,而着一溜摆放着六盆品种不一的青翠兰花,此时其中一株素心兰正在花期,娇黄中略带浅红的花儿正散播着清悠淡雅的香气。 兰花之下的书橱之中,放的全是萧泽用了大力气才收集到的各种医书,其实大多数都是珍本孤本,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太医院中的书怕都没有这里的经典医书齐全。杜衡清楚的记得,每一次看到萧泽拿回来的孤本珍本,她都是何等的兴奋。看到书橱之中一部又一部的典藏医书,杜衡知道收集齐全有多么的不容易,许多医书都是只在家族内部流传的。萧泽要说服每一个收藏者,都要付出很多的心力。 似乎是怕自己动摇了,杜衡立刻离开书橱走到书桌旁边。宽大的紫檀书案左上方,摆放着一盏极为精美珍贵的水晶宫灯,置于宫灯之中照亮的却不是普通的蜡烛,而是一颗成人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也不知道萧泽从什么地方得到这样大又这样明亮的夜明珠,杜衡那怕是在深夜读书,都不会因为烛火的跳动伤了眼睛,更不会被蜡烛的烟气薰呛的咳嗽起来。 水晶宫灯旁边,摆着一座沉香木笔架,笔架上悬的是清一色的精制湖笔,杜衡记得仿佛听谁说了一句,这里的每一只湖笔少说也要值数十上百两银子。湖笔之旁是一方雕刻着医圣问诊图的端砚,这必又是萧泽请人特制的,否则匠人制砚再不会雕刻这么偏门的图案。砚旁还放着一方极为贵重的李墨。李墨旁边是一只秘色瓷的六曲水盂,秘色瓷的烧制技术早成绝响,真不知道萧泽从哪里淘换到这品相极佳万金不换的秘色瓷。 杜衡的目光从已经笔墨砚移到了整整齐齐摆着的那叠素笺。这叠素笺看着最不起眼,却是萧泽花了三四天的工夫泡在作坊之中,看着匠人们以古法制成的杜笺。每张信笺都是淡雅的米白色,透着极为清浅的兰花香,将信笺对光映照,仿佛都能看到浅浅的青藤并柔白的杜若花。 杜衡越看心中越是吃惊,原来不论是衣食住行还是和读书学医,萧泽已经全方位的渗透进她所有的生活,而她却一直没有察觉,并且还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杜衡正想要如何与萧泽拉开关系,却听到杨梅惊慌到几乎变调的声音,“夫人,您快出来啊,三爷受伤了……” 杜衡吓了一大跳,她早就知道萧泽的工夫有多好,谁还有本事伤着他呢,别不是苦肉计吧。有心不出去,可是杨梅在外面叫的急,声音中已经透出哭意了。杜衡知道若非事情真的严重了,杨梅这个跟着她受尽了委屈苦楚的丫鬟断断不会紧张成这样。 也顾不上与萧泽怄气了,杜衡赶紧走出小书房,杨梅一看到杜衡便急急叫道:“夫人,可不好了,三爷受了重伤,都不能下车了,扣子已经将车赶到交泰园门口的,命奴婢们赶紧向夫人禀报。” “啊,他怎么会受了伤,是内伤还是外伤,有没有请大夫处理过?”杜衡再没有心思去计较萧泽与她的关系了,只想着立刻接上萧泽飞马奔去太医院,请太医为他治疗。 “回夫人,扣子说三爷受伤后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回府,请您治伤。扣子没敢耽误,立刻护送三爷回府了。”杨梅边说边望大门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扣子驾着一辆马车飞也似的冲到院中,扣子脸上身上都有一团一团的灰黑色污迹,胸口还有一些并鲜血之色。 “啊……”杜衡倒抽一口冷气,什么与萧泽置气的全都丢到爪洼国去了,此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萧泽,你一定不许有事! 扣子驾车来到杜衡面前,紧紧勒住马缰硬生生将马车停了不来,他跳下车辕扑跪到地上,还不曾开口便被杜衡堵了回去。 原来杜衡冷声喝道:“来人,封锁内院,不许任何人进出,扣子,你扶三爷进房。” 扣子应了一声,掀开车帘将昏昏沉沉躺在车厢之中,胸前有一好大一滩血迹的萧泽抱下马画,快步走入房中,将萧泽放到了他的罗汉床上。 放好之后,扣子在萧泽耳旁低语道:“三爷,奴才只能帮您到这儿啦,下面的事儿就全看您自己个儿的了。”说罢扣子便退到了一旁。 杜衡快步走过来,问了扣子一句:“三爷如何受的伤,受了什么伤?” 扣子忙跪下回禀,“回王妃娘娘,刚才三爷去追捕那些拍花子的恶人,不想却冲出两个半大小子朝三爷身上纸包儿,纸包儿一撞到萧泽的胸口便四散开去,然后便有一股子呛人的味道弥漫开去,三爷大叫不好,拽着奴才飞快后退,不想其中一个小子突然不要命一般的向三爷扑过来,三爷因为迷了眼晴而防备不及,竟让那小王八蛋占了先机,被那小子用匕首划伤了前胸,万幸三爷还是飞步后退了好几步,才没有被扎伤的太深,只是不知道那匕首与药面儿是不是有毒,三爷除了您再不相信其他的太医,所以奴才只能……” 杜衡的脸色阴沉极了,她冷声喝道:“行了,不必再说了,你去外头看着,不要让任何人随意靠近上房。啊嚏……啊嚏……”扣子应声称是,立刻退下去安排。 杜衡仔细检查了萧泽身上的那些灰白色粉末,原来竟是蒙汗药中又搀杂了许多胡椒辣椒花椒粉儿,怪不得味道那么的冲。杜衡刚才一走到萧泽身边,便被呛的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夫人,还是让奴婢服侍三爷换下这衣裳吧。”杨梅低声说了起来。她这么说可绝对没有企图勾引萧泽之意,而是最单纯怕姑娘受委屈的心理在作怪,那味儿也太难闻了,再把姑娘薰出个好歹可怎么能行! 杜衡压下心里的惊慌,强自镇定的摆摆手说道:“不急。” 杨梅只能站着不动,看着杜衡小心翼翼的解开萧泽的身上的衣裳,露出一道三寸多长的新伤口。那道伤口上血肉模糊很是恐怖,让人完全看不出伤的到底怎么样。 杜衡皱起眉头,拿起身边已经备下的烈酒坛子,将一坛酒全都倒在萧泽的伤口处,烈酒一碰到伤口,那股子钻心的疼痛便立刻传遍了萧泽身上的每一个细胞。疼的萧泽只拧眉,身子也不住的颤抖,可他的眼睛却是紧紧紧闭着丝毫没有睁开。 “素帕。”杜衡冷冷说了一句,看上去仿佛又变回那个不论喜怒眼中只有伤口的杜衡。刚才萧泽的反应已经让他心中大大的起疑了。只等着将丫鬟们都赶出去她好问个空间。杨梅不敢说话,赶紧将帕子找出递过来,杜衡接过帕子沉声说道:“你们都退下,三爷处有我一人就够了。不许任何人做出任何” 杜衡下了命令,交泰园中哪个敢不听,一时间丫鬟们退的干干净净,杜衡这才双手环胸沉声说道:“萧泽,我知道你醒着,你不必再装了!刚才那样的烈酒要多少有多少,你就算是想泡在酒坛子里没也有问题。” 杜衡连说了两遍,可是萧泽却双眼紧闭牙关紧咬,就是没有醒来。杜衡没有说第三遍,她只是站起来走到房口,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吩咐道:“来人,去抱朴园向王爷和王妃娘娘禀报,就是三爷因公负伤,连伤口都没有包扎就被人赶回王府了,请王爷舍些脸面去请为太医给三爷治伤。”一个萧泽叫不出名字的小丫鬟脆生生的应了,转身便走。杜衡也没有转过身子去看萧泽,只双手环于胸前向外看去,仿佛房中根本没有病人一般。 ------题外话------ 明早补足六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九回情意初萌 “泽儿,你到底伤在何处,苏太医,快给我儿诊治!”宁亲王爷叫了一声,任谁都听出他的声音在微微打颤,曹指挥使的心里更加惊惧了,他甚至已经开始构思自己的请罪折子。 “父王,儿子只是被个小毛贼划了一下子,划破了皮肉出了点儿血,并没有什么大碍,儿子的媳妇已经给儿子清洗上药包扎过了。”萧泽见父王面色极为凝重,倒有些个不好意思的低声说了起来。 苏太医赶紧上前探脉检查。萧泽的脉相还算平缓,伤口也已经被杜衡仔细包扎好了,苏太医有心解开包扎伤口的素绢,却又顾忌着这是萧三少夫人包扎的伤口,若贸然打开岂不是对三少夫人的不相信么?宁亲王府的三公子宝贝媳妇儿已经是满城皆知的事情,他哪儿敢找这个不自在。 宁亲王爷听说是儿媳妇为儿子包扎的伤口,缓缓点头说道:“既然是你媳妇包扎的伤口,那就不必再打开了,苏太医,给吾儿开些促进愈合的汤药吧。曹大人,本王替泽儿告一个月的病假。” 曹指挥使忙说道:“应该的应该的,一个月哪里能够,下官觉得不如过了夏天再回来上差也是一样的。一定要彻底养好了,否则落下什么病根儿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萧泽忙说道:“曹大人您开玩笑了,下官之伤最多一个月就能彻底养好,哪里需要休养上半年呢,莫不是大人瞧着萧泽碍眼,不想要下官了?” 曹指挥使连连摆手道:“不不,三公子千万别这么说,养伤这事可不能马虎的。” 宁亲王爷听儿子说话时还有底气,细细听来并不很虚弱,这才说道:“一个月的假也就够了,日子久了他在府里也闷不住。” 曹指挥使没有办法,只能苦哈哈的应了下来。苏太医也开好了补养气血的方子,又说回头就送些化瘀祛痕膏,等伤口结痂之后每日抹上三回,抹上一个月就能让疤痕消除的无踪无迹。 宁亲王爷见儿子没有大碍,一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也就踏实下来,这才有心思细问萧泽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曹指挥使忙将萧泽的所作所为加了十倍的夸张讲述起来,他极力夸赞萧泽英勇神武,智破拐卖人口团伙,力擒拐子等等事迹,听的宁亲王爷眼睛都直了,他脑子里就一句话来回的盘旋,曹指挥使是在说他的儿子萧泽的事迹么?萧泽若是真有这么神勇,大梁还需要别的战将么,只要派萧泽一人出马就能平定四海征服天下了。 萧泽自问不是面皮儿薄之人,可也被曹指挥使夸的无地自容,好家伙,他也就是抓了几个拐卖人口的小毛贼,竟被曹指挥使形容成关二爷重生岳武穆再世了。真是羞煞人啊! 曹指挥使也是说顺了嘴收不住,说完他也觉得自己说的太不靠谱了,只是话已出口不可收回,只能眼巴巴看着宁亲王爷,看他有何反应。 宁亲王爷微微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泽儿,你如何也学的好勇斗狠?”曹指挥使一听这话脸儿都绿了,他忙看向萧泽,眼神中透着不安,他别不是说了什么最不应该说的话了吧。 萧泽也是无奈,只能低头说道:“父王,看到那些拐子拐了许多可怜的孩子,儿子心中窝火,这才……” 宁亲王爷摆了摆手道:“罢了,你先养伤,此事以后再说。” 曹指挥使见自己非但请罪没有请好,好象让宁亲王爷恼了萧泽,仿佛是他当面告了萧泽的黑状一般,曹指挥使越发不自在了,赶紧请辞告退。宁亲王爷也不虚留,命高管家将曹指挥使送出王府。 曹指挥使与苏太医都走了,杜衡这才从屏风后走出来给公公请安。宁亲王爷看到小儿媳妇走出来,脸色的怒意缓和了许多,开口问道:“泽儿媳妇,泽儿的伤情到底如何?” 杜衡如实说了一回,宁亲王爷听罢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伤好之后到书房来一趟。” 萧泽赶紧应了下来,然后又愁眉苦脸的说道:“父王,娘亲哪里……” “现在想起你娘亲了?你逞强斗狠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本王不管,你自己想办法,若是惊了你娘亲,看本王饶不饶的了你!”宁亲王爷撂下一句狠话便甩手走了出去。萧泽没奈何的叫了一声“父王”,然而根本没有人理他,宁亲王爷早就走远了。 萧泽见父王不理自己,又看向杜衡可怜巴巴的叫道:“阿衡……” 杜衡轻哼一声也不理会萧泽,萧泽低下头眼珠子转了几转,便自怨自艾的说了起来,“罢罢罢,既然你们都不管我,我只有强撑着去给娘亲晨昏定省了,横竖伤的也不重,走几步也不至于让伤口裂开,就算是伤口裂开应该也死不了人,最多多流点血也就是了。” 杜衡明明知道萧泽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却忍不住不说话,“你逞什么能,虽然伤口并不深,可伤的不是个地方,伤口未愈合之前你若是下地走动一定会让伤口裂开,你想当着娘亲的面流血不止吓她么?” 萧泽立刻顺竿子爬的说道:“那怎么办呢,阿衡,你看父王都不要我了,你可不能抛弃我呀……” 杜衡啐了萧泽一口,没好气的说道:“你把你自己说的象吧儿狗似的,真真没脸没皮。” 萧泽还真敢接着,他用手扯住杜衡的衣袖,嘻皮笑脸的说道:“阿衡,我要是吧儿狗,你是不是会天天把我抱在怀里呢!” 杜衡脸色一沉甩开萧泽的手,不想萧泽竟学着小狗儿汪汪叫了两声,真是让杜衡哭笑不得,她转身瞪着萧泽气道:“你到底想怎样?” 萧泽以露出两排雪白牙齿的标准笑容招呼杜衡,用很无邪的表情的说道:“我就是想你理我,阿衡,你理理我呗!” 杜衡见萧泽虽然龇牙笑着,可是额上却渗出细细的汗珠子,想来必是伤口又疼了,或许是刚才自己甩开他的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躺好别乱动,让我看看伤口。”杜衡没好气的喝斥一句,语气虽然重,可是话中的关心萧泽已经准确无误的收到了。他果然立刻乖乖躺好,还自觉的掀开中衣供杜衡检查伤口,象极了肚皮朝天求抚摸的大型犬科动物。 杜衡低头细看,果然雪白的素绢渗着淡淡的血色,她皱起眉头斥道:“伤口真的裂开了,你就不能老实些么?这么动啊动的伤口怎么可能愈合?” 萧泽垂眸闷声说道:“知道了,阿衡你别生气,我再不乱动就是了。” 萧泽的语气很是可怜无助,倒让杜衡狠不下心来再说他了,只得飞快的剪开素绢,重新给萧泽上药包扎。 就在杜衡忙活之时,萧泽睁大眼睛深深的看着躬着身子专心为自己包扎伤口的杜衡,一种特别的安心和幸福从萧泽心中升起,萧泽觉得这一刻他圆满了。 一直以来萧泽总觉得心里缺了点儿什么,却又说不清楚缺的是什么,在昙净寺初见杜衡,萧泽心中便有种异样的感受。就是在那种感受的驱使之下,萧泽想尽办法让杜衡成为他的新娘,虽然杜衡心里并不情愿。每当看到杜衡,萧泽就觉得打从心眼里快乐,就算是杜衡不理他,生气的样子都那么的让萧泽着迷。 杜衡给萧泽包扎好伤口,才发现他正痴痴的看着自己,杜衡俏脸一板,转身便要走开,萧泽忙抓住她的手,低低说道:“阿衡,别走……” 萧泽的话似乎有种魔力,杜衡竟真的回身看着萧泽,低低说道:“你别想的太多了,安心养伤,娘亲那里我会替你说的。你若是肯老老实实的在床上躺上五日,也就能下床行走了。” 萧泽望着杜衡道:“阿衡,我答应你好好养伤,你可不可以在这几日多陪陪我,哦不,你也不用专门陪我,只是……只是……”一向能言善道的萧泽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尴尬的抓抓头,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也泛起了红意。 杜衡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起身走了出去。萧泽看着杜衡走开了,脸上尽是失望之色。可是没过多久,他便又听到了杜衡的脚步声,接着,便看到杜衡手中拿着一卷医书走了回来。 “阿衡……”萧泽惊喜的叫了起来。 杜衡轻声道:“你闭上眼睛歇会儿吧,我就在这里看书,哪里都不去。” 萧泽喜出望外,急急用力点头,不想又牵动了伤口,疼的他皱了皱眉头,很快却又笑开了,只在枕上歪着头看杜衡低头读书的侧影。 被萧泽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杜衡怎么可能读的进去,她放下手中的书嗔怒道:“不许再看我!” 萧泽心里一松快便又口没遮拦起来,“你没看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呢,阿衡,其实你也很想看我对不对?” 杜衡知道若是斗嘴皮子,十个杜衡绑在一起也斗不过萧泽,索性来个一力降十会,板着脸说道:“你再不睡我便走了。” 果然这句话十分灵验,萧泽立刻紧紧闭上眼睛乱囔道:“别走别走,我已经睡了……” 杜衡见萧泽紧紧闭着眼睛的样子很是好笑,不由抿嘴浅浅一笑,因为没有笑出声,所以萧泽便错过了足以让他忘记一切疼痛的笑靥。 萧泽不敢再直勾勾的看着杜衡了,今天他取得的进展比以往三个月的都多,萧泽已经很满足了。他只是时不时的偷偷看杜衡一眼,没过多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响了起来,杜衡放下手中的书,以手支头看着熟睡的萧泽。醒着的萧泽很是闹腾,可是睡着了的他却象安宁平静的象个小姑娘,特别是那浓密而纤长的睫毛投下两排小扇般的阴影,真是好看极了。熟睡中的萧泽有一种特别的让人平静的魔力,杜衡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不觉也痴了。一缕若有似无的情愫悄悄从杜衡心中生出,慢慢的生根发芽,只要有合适的水平,想来一定会成长壮大…… 扣子驾着马车直闯二门奔向交泰院,而后又有五城兵马司的曹指挥使和太医院中专精外伤的苏太医前来府中,萧淆和萧淅只要打听一下便知道他们的三弟萧泽受伤了。萧淅立刻跑到钟毓园找到萧淆,急急说道:“大哥,你可知道那个小崽子受伤了?” 萧淆点点头道:“我刚刚听说,正想打发人去找你过来,不想你已经到了。阿淅,我们得去探探他的伤情如何。” 萧淅应道:“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大哥,我们一起过去探病吧?”萧淅在“探病”二字上特别加重了语气,幸灾乐祸之意溢于言表。 “也好,阿淅,叫上弟妹我们四人一起去交泰园。”萧淆不无兴奋的说道。一想到萧泽吃了大亏,萧淆就象是六月天里吃了冰西瓜那么爽利,这滋味他已经很久不曾尝到了。 萧淅应道:“大哥说的极是,不过要去探病总要送些什么,如今我可是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了。”没有了父王的额外补贴,萧淅的手头上越发不宽裕了。不过也不至于连瞧病人的东西都拿不出来,只不过是萧淅不舍得罢了。 萧淆的眉头皱了起来,萧淅是不宽裕,可他比萧淅还紧张,但凡值钱的器物和药材,除了妆点门面不得不留下的之外,萧淆将绝大多数的东西悄悄变卖了,他的库中除了两株老山参和一对紫云芝之外,就再也拿不出什么象样的药材和补品。 程氏与孙氏分别得到各自丈夫的通知,让她们挑选两样适合瞧受伤之人的礼物。程氏细细一打听才知道是萧泽受伤了,她这心里就别提多高兴了。立刻命胡嬷嬷取了一只已经没有什么药性的腐朽人参用锦盒装起来封好,又备了些当归黄芪三七之类的便宜药材,也算是凑成了四色礼。孙氏真不没白与程氏做了近两年的妯娌,她准备的礼物与程氏准备的不相上下,听上去还算不错,可内里却差的一踏糊涂,若是用这妯娌二人准备的礼物入药,萧泽就算是没病都得吃出病来。 收拾停当之后,萧淆萧淅夫妻便带着下人往交泰园走去。走在半路上,萧淆突然对萧淅说道:“阿淅,你说这事抱朴园那位知不知道?”因在外头萧淆不方便叫宁亲王妃为那个女人,就只能用抱朴园那位来指代了,反正萧淅一听就明白。 萧淅想了想摇头道:“我猜没有,父王多宝贝那人啊,怎么会让这样的消息传到她的耳中惊吓着她。若是……大哥,我明白了……”萧淅话说到一半,忽然明白了他家大哥的言外之意,立刻惊忽出声,惊的走在后面的程氏与孙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不知道萧淅为何突然怪叫起来。 萧淆微笑点头道:“阿淅,咱们兄弟总是能心意想通的,这事得赶紧安排下去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萧淅自然是点头应了,他想了一会儿,喊过贴身小厮耳语几句,那小厮应声行了个礼,便匆匆跑开了。 孙氏见状不免出声问道:“二爷,您打发进喜做什么去?” 萧淅面色一沉,喝斥道:“爷儿们做事你多什么嘴!” 孙氏眼神一黯,低下头用极小的声音应了一声:“二爷说的是事,是妾身多嘴了。” 程氏因为从前暗害孙氏,让她一直没有怀上身孕,所以对于孙氏程氏一直有着歉意,因此便出声说道:“二弟,弟妹不过是因为关心白问问你,你不想说也就罢了,何苦这般凶呢,她怎么也是你用八抬大轿抬进门的结发妻子!” ------题外话------ 明早补足六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回陷害 “萧二公子要逞威风,请回博行园,我交泰园中那怕是个猫儿狗儿,也由不得旁人喊打喊杀。”杜衡淡淡说了一句,气的萧淅脸色大变,他厉声喝道:“三弟妹,这里是宁亲王府,本公子是这府中的二爷!什么下人二爷打不得!” “原来您还知道自己是二爷,并不是王爷。”杜衡冷冷的讥讽一句,气的萧淅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嚯的逼近杜衡,杜衡嫌恶的拂袖后退,刚才她藏在袖中的东西便飘到萧淅的脸上,那东西比花粉还细小些,轻飘飘的飘到萧淅的脸上,萧淅完全没有察觉,还想再往前逼近一步,一来显得有气势,二来么,自然是那见不得人的猥亵心思做祟了,就算做不了什么实质的事情,占点儿便宜也是好的。 只是萧淅刚刚迈出一只脚,左侧面颊突然奇痒难耐,萧淅本能停下脚步伸手用力挠了起来,片刻工夫就把左半边儿脸挠的通红一片,只见他一半脸儿红一半脸儿白的,好似阴阳脸一般。 杜衡并不理会萧淅象只猴子一样的抓挠,只是看向萧淆程氏孙氏问道:“世子带人前来,就是为了找交泰园麻烦么的么?若是我们交泰园碍了世子爷的眼,还请世子爷直说,不必如此大费周张。” 萧淆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三弟妹此言差矣,我们听说三弟受伤,特来探望三弟,三弟妹如何这般曲解我们的好意?” “好意?打上门来是好意,我今儿真是长见识了。”杜衡看了正在抓耳挠腮的萧淅一眼,淡淡反问了一句。噎的萧淆没话可说。 刚才萧淅先是自己摔倒继而去找扣子的麻烦,还说了那样浑不吝最不该说的话,这事可都看在大家眼中,若是此时只有他们几个主子倒也罢了,只要他们四人一口咬死,杜衡便也举不出人证,可是偏偏院子里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个下人,众人有目共睹,想压也压不下来。若是这事让他们的父王知道,以父王现在对萧泽夫妻的看重,萧淅少不得要挨上一顿重罚,就连他这个大哥也得跟着吃瓜落儿。 程氏和孙氏见萧淅都快把脸抓破了还在挠个不停,程氏低声道:“弟妹,你看二弟这是怎么了?”孙氏忙走到萧淅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二爷,您怎么了?” “痒死我了,快帮我抓!”萧淅已经用两只手抓脸了,可还是不解痒,见孙氏过来便急吼吼的叫了起来。 孙氏见丈夫的脸都快被抓出血了,忙抓住萧淅的手叫道:“二爷,不能再抓了,莫不是犯了杏班癣?”时值春日,交泰园中又种了不花草,萧淅的皮肤又对花粉比较敏感,孙氏才会这样问起来。 萧淅气恼的叫道:“什么杏斑癣会这么痒,快帮我抓……” 孙氏忙说道:“二爷,您的皮肤都快被抓破了,不能再抓了,还是抹些蔷薇硝吧,三弟妹,不知你这里可有蔷薇硝?拿些给我们用一用,回头我就派人送还于你。” 杜衡淡淡道:“没有。” 孙氏被噎的一滞,心中也动了怒,她只道蔷薇硝是女儿家常备的护肤品,杜衡不可能没有,她刚才问那么一句也算是给杜衡一个台阶,只要她拿出蔷薇硝这事也就算是揭过去了。孙氏觉得自己是嫂子,还想居高临下的压一压杜衡的头皮,好叫她知道什么是长幼之序。 “三弟妹好生小气。来人,速速回去取蔷薇硝。”孙氏冷冷说了一句,便对自己身边的丫鬟吩咐起来。 “且慢!”孙氏的丫鬟刚要走,却被杜衡喝止,杜衡淡淡道:“二公子回去上药不更快些?” 萧淅都快痒疯了,他哪里还顾的上再找杜衡的麻烦,拔腿便往外走,边走边挠边叫道:“杵在那里当桩子么,还不快走!”这话显然是冲着孙氏说道。孙氏恨恨剜了杜衡一眼,赶紧追着萧淅跑走了。 杜衡将目光转向萧淆程氏,淡淡说道:“素闻世子与二公子手足情深,怎么二公子有恙世子却不着急上心呢?” 萧淆脸皮也厚,只说道:“二弟不过是疥癣之疾,想来没有什么大碍,抹着药也就行了,可三弟却是受了伤,自然是看望三弟要紧。”萧淅到了春日容易犯皮肤病这事儿萧淆是尽知道的,自然也不会太上心。事实上就算是萧淅真的有什么大毛病,萧淆也只会在面上紧张,而在心中暗暗称快了。自从被禁足之后,萧淆想了许多,对于他的好二弟萧淅也已经生了戒心。 “对了,三弟到底伤的如何,三弟妹不请我们进去看看他么?”萧淆见杜衡有意阻拦自己去看萧泽,心中越发惊疑难定,今儿若是见不到萧泽的面,他是再不会离开的。 杜衡淡淡道:“三爷并无大碍,只是累着了,现在正睡的香甜,世子爷既然想见他,扣子,赶紧去唤醒三爷,请他来拜见世子爷。” 萧淆忙拦住扣子道:“不要惊动三弟,我进去悄悄看他一眼也就是了。” 杜衡也不说什么,只是淡淡看着萧淆,看他到底脸皮得有多厚,才能提出要进弟妹的卧房的要求。不论萧泽是否与杜衡圆房,他们都住在一间卧房之中,除非是萧泽不行了要见最后一面,萧淆再不能踏入弟妹的卧房半步,否则这宁亲王府的名声就再别想要了,御史们不疯狂的弹劾宁亲王府才怪。 程氏比萧淆还先想到这一点,她脸色变了几变,到底还是上前轻声说道:“大爷,还是等三弟醒来再见吧。” 萧淆皱眉正要发怒,却见程氏拉着他的衣袖做了个“男女大防”的口形,萧淆才想到这一层,脸色蓦的沉了下来,显然很是愤怒。 “哼!”萧淆怒哼一声,不再坚持去看萧泽,却也不提离开之话,只是站在院中看着杜衡,他倒想看看杜衡是否真的能让他们夫妻就在院中干站着。 杜衡当然不会让萧淆夫妻一直在院中待着,她淡淡说道:“扣子,引世子爷到客厅用茶,好生服侍着,世子妃,请到东厢房用茶。” 萧淆脸色阴郁,冷声道:“不必了,改日三弟醒来,我再来看他。”说罢拂袖而去。程氏脸色也没比她的丈夫好多少,亦转身追着萧淆走了。 杜衡不慌不忙,淡淡说了一句:“世子爷世子妃慢走。”萧淆程氏闻言脚下一滞,然后便走的更快了。 “刚才是你让那人跪下的?”杜衡突然问了扣子一句,扣子老实的应道:“回夫人,是奴才做的。” 杜衡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淡淡道:“回头去李嬷嬷处领赏。”扣子忙躬身道:“谢夫人赏赐。”主仆二人都淡淡笑了起来。 杜衡回到房中,却见萧泽靠着床头坐着,脸色阴沉的吓人,杜衡见了淡淡问道:“你都看见了?” 萧泽恨恨的嗯了一声,杜衡便主动说道:“你二哥的脸不是犯了什么杏斑癣,是我放的痒粉。” 萧泽恨声道:“我知道,你拂袖时放的。该死的东西,他竟然那般对你,我绝不会轻饶了他。” 杜衡淡淡一笑道:“其他你也不用怎么对付他了,只那股子痒劲儿就够他受的了。他越抓挠就越痒,若是抓的毁了容可与我不相干。” 萧泽皱眉说道:“阿衡,父王已经知道你是苗王之后,怕是会想到与你有关,下回换些别的让人吃暗亏的药。” 杜衡并不在意的说道:“知道又如何,他若不来招惹我,难道我还会去博行园对他下药么?” “罢了,我总是与你共同进退也就是了。”萧泽无可奈何的说了一句,好巧不巧的点中了杜衡的小心机,让她皱起了眉头。萧泽的意思她很清楚,就算是见罪于父王,他萧泽也会坚定不移的站在杜衡这一边。 抱朴园的庭院之中,宁亲王爷看着跪在底下的几个婆子丫鬟,脸色黑沉的如锅底一般。这三个婆子两个丫鬟是他的心腹内监抓住的。这五个人高一声低一声的在宁亲王妃的屋子外边谈论三公子萧泽受伤之事。若非宁亲王妃去后园散步,萧泽受伤的消息就会传到她的耳中了。 王府大管家高荣听到王爷下令传他,赶紧飞快的跑了过来。宁亲王爷也不多说什么,只冷声吩咐道:“将这五人拖下去重打四十再审,若是如实招来便也罢了,若是不招,全都卖到西山矿上为奴。” 众人吓的魂飞天外,忙都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高荣忙叫人堵了她们的嘴,拖下去每人赏了四十板子。因为还要问话,所以打板子的时候高荣示意行刑之人不要下重手,这五人才熬过了四十大板。有行刑之人站在一旁,高荣问什么这些人无有不招的。 只是听这五人招完,高荣的双眉皱的更紧,这事儿可是闹大了。指使她们五人在宁亲王妃院中传话的竟是钟毓园的一个管事嬷嬷。真正的主使是什么人自是不言而喻了。 高荣来到抱朴园,将那五人的口供呈送到宁亲王爷的面前,宁亲王爷看罢恨声骂道:“逆子!气煞本王……” 高荣也没法子劝,只能尽可能的缩着身体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免得受那无妄之灾。 “高荣,将那逆子传来!”宁亲王爷咬牙切齿的喝道。 刚回到钟毓园,连椅子都没有坐热的萧淆便被高荣请到抱朴园的书房。一路之上,任萧淆怎么打听,高荣都一言不发,甚至偶尔看向萧淆之时,眼神中都透着怜悯与不屑,算计有孕妇人,这行为也太卑劣了,萧淆哪里还配做王府世子? “父王……啊……”萧淆走进书房刚叫一声,便被一只凌空飞来的茶盏打中了额头,疼的他怪叫一声,再也不肯往前走一步了。 “逆子!还不跪下!”宁亲王爷怒喝一声,一双充血的眼睛中全是愤怒之色。 萧淆扑通一声跪下,抗声道:“父王,儿子又做错了什么?” “你还有脸问!”宁亲王爷嚯地跳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冲到萧淆面前,二话不说便是一通拳打脚踢。把个不敢还手的萧淆打的鼻青脸肿狼狈不堪,本能的用手护住头脸哀叫起来。 宁亲王爷打了大儿子一顿,稍稍出了心中的怒气,这才停了手冷声喝问道:“逆子,你可知罪?” 萧淆压根儿都不知道自己为啥挨打,可怎么认错呢,况且他被暴打一通,心里的火气也被打了出来,只呛声叫道:“儿子不知,请父王明示!” 宁亲王爷也不与萧淆废话,只是将刚才那五个人的供状甩到地上让萧淆自己去看。萧淆看罢大惊,连声叫道:“父王,儿子冤枉啊!” 宁亲王爷冷声道:“你冤枉?难道姜嬷嬷不是你园中的管事嬷嬷?”姜嬷嬷是萧淆生母留下来的奴仆之一,在钟毓园中很有体面,便是世子妃程氏也要给她几分面子的。她如今正管着钟毓园的库房。就连宁亲王爷也是知道这个人的。所以才有此一问。 萧淆急急辩解道:“父王,焉知不是那王个贱奴攀诬姜嬷嬷?” 宁亲王爷冷声道:“传姜氏……” 没过多一会儿,姜嬷嬷便被传来,宁亲王爷命高荣当面审问姜嬷嬷,萧淆亲耳听到姜嬷嬷用无比怨毒的语气叫道:“没错,就是老奴说的,那个女人夺了我们王妃之位,迷惑王爷疏远我们世子爷,老奴就是要她痛苦……好为我们世子爷出气,世子爷,您别怕,您是堂堂正正的世子爷,除了王爷谁也越不过您去,您的委屈老奴看在眼中疼在心里,世子爷放心,老奴拼死也要出气……”说罢,姜嬷嬷竟然一头撞向宁亲王爷那紫檀大书案的桌角,额头上撞出一个极大的血口子,汩汩的往外涌着鲜血,姜嬷嬷脑袋一歪,就这么撞死了。 萧淆又气又急又害怕,他死的心都有了,姜嬷嬷说了这一番明面上是为他抱不平的话,可是字字诛心,句句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地。“父王,儿子冤枉啊,儿子从来没有那样的想法,您明鉴啊……”萧淆跪在地上扑通扑通拼命的磕起头来。 宁亲王爷怒极,根本不理会萧淆的磕头,只咬牙道:“高荣,将这贱婢拖下去,锉骨扬灰!”高荣应了一声,立刻叫进两个小子将姜嬷嬷的尸体拖了出去,宁亲王爷不愿在这刚刚死过人的地方待着,冷声道:“萧淆,你可以回去了,无本王之命不得踏出钟毓园半步。” 萧淆正磕着头,突然听到父王这样吩咐,不由愣住了,他不明白父王怎么会就这样放过自己,不是应该下令惩罚自己么? 宁亲王爷说完便抬腿走了出去,萧淆跪在地上想了片刻才想明白过了,他立刻凄厉的大叫:“父王,儿子冤枉啊……”只是宁亲王爷已经走远,根本不会再理会他了。 “世子爷请回。”在书房当差的小太监走过来面无表情的说道。 萧淆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出了书房。此时虽然是风和日丽的三春好时节,可是萧淆却觉得遍体生寒,那彻骨的冰寒冰的他无法呼吸。 萧淆的小厮见主子魂不守舍的从抱朴园中飘了出来,赶紧上前搀扶,担心的叫道:“世子爷,您这是怎么了?” 萧淆却象是没有听到一般,只喃喃道:“完了,全完了……”小厮不知道什么东西全完了,也不敢再问,只能扶着主子高一脚低一脚的走回钟毓园。 程氏听说丈夫被传到抱朴园,心里便很是不安。她终于等回了丈夫,却见萧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程氏哪里还能忍住,扑上前抱着萧淆便放声大哭起来…… ------题外话------ 明早补足六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一回废世子 宁亲王爷对长子萧淆失望透顶,他于盛怒之中立刻写下折子亲自送入宫中,说什么也要废了萧淆的世子之位。其实萧淆与太子过从甚密之事并皇上早就知道了,早有废太子打算的皇上自然不可能喜欢萧淆,而且这又不是宁亲王爷第一次上折子请求废去长子的世子之位,皇上想了一会儿沉声说道:“王弟,你打定主意了?” 宁亲王爷点头道:“是,臣弟心意已经决,皇上下旨之后,便打发那逆子回山阳,令他在祖宗陵前静思己过。”山阳是萧氏皇族的祖籍所在,开国之主圣祖皇帝父祖的灵寝俱设在此处。山阳城并不很大,是萧氏族人聚居之地,毫不夸张的说,随手扔给棒子都能打着好几位皇室宗亲,而且留在山阳的皇亲们辈份都挺高,认真论起来还很有几位与当今皇上的皇祖父同辈,所以萧淆一旦被打发到山阳,他真的就再也翻不起任何浪花了。就那些皇族长辈们便会将他死死的盯牢了。 皇上淡笑道:“你倒是滑头,把儿子扔给那几位老祖宗管着,可算是省心了。”山阳有几位身份尊贵的铁帽子王,他们虽然没有过问朝政的实权,却有管教小辈皇室子弟之权,就算是抡起拐杖来暴打一顿,只要打不死人,连皇上都不能说他们一个不字。当然,这几位老王爷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主儿,若是皇室子弟不犯错,他们还是很关爱呵护的。 宁亲王爷叹口气说道:“臣弟不会教儿子,但愿那几位老祖宗能把萧淆扳过来。” 皇上也跟着叹了口气,他其实也很想把太子丢到山阳去,来个眼不见为净。可太子毕竟是太子,与一般皇族子弟不同,他就算是被废了,也只能被圈在京城之中,哪里还敢放他出京呢,特别是放回大梁的龙兴之地山阳,那简直就是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将大梁炸的天翻地覆。 “好吧,就如王弟所请,朕明日便下旨废去萧淆世子之位,不过王弟,废了萧淆,你打算立谁?”皇上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意兴阑珊的说道。 “皇上,能先不立世子么,臣弟如今年纪也不大,将来之事如何还未可知。”宁亲王爷犹豫的说道。谁能想到宁亲王爷这话正说到皇上心坎里去了,他今年不过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若非有宗法祖制,他其实也是不想立太子的,哪个做皇帝的不想千秋万世的做下去,当今也不例外,他其实已经命人悄悄到民间寻访奇人异士炼制长生不老的仙丹了。若能得长生,哪里还需要太子呢。 “好,依你。”皇上格外痛快的答应了宁亲王爷。 次日一早,皇极殿总管太监魏公公来到宁亲王府传旨,旨意是直接下给萧淆的。圣旨上写的简单,只说萧淆人品低下不堪为宁亲王府世子,今特旨废之,着三日内回山阳守祖陵。圣旨上并没有写明萧淆被废的具体原因。这也是皇上顾全弟弟的面子,若是写明了萧淆几次三翻加害继母,宁亲王府这人可就丢大了。皇上还要重用宁亲王爷,所以自然不会下他的面子。 虽然圣旨上没有写明废世子的原因,可是萧淆自己心里却很清楚,前日他从抱朴园离开之时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 程氏虽然听萧淆说了好几回自己会被废去世子之位,却始终没有相信,所以在魏公公颁旨之后,程氏如疯魔一般的尖叫道:“不……这不可能……世子无错,如何能轻言废弃!” 魏公公举着圣旨,尖声道:“程氏,皇后亦有口谕命咱家问你,为人妻者,首当为夫开枝散叶,程氏嫁入宁亲王府六年有余一无所出,你可知罪?” 程氏听罢如遭雷击,立时瘫软在地上,双唇哆嗦了好半天,才抖出一句破碎不堪的“臣妇知罪……” 魏公公哼了一声,又尖声道:“萧淆接旨……” 萧淆在听完圣旨之后却显得相当的平静,甚至他还给人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感,他举起双手很沉稳的说道:“庶人萧淆接旨谢恩。” 见萧淆神情自若,魏公公倒高看他一眼,将圣旨放入萧淆的手中,额外多叮嘱了一句:“萧大公子,以后好自为之吧。” 萧泽接了圣旨便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多谢公公,萧某会的。” 魏公公又走到宁亲王爷的面前,躬身说道:“王爷,奴才回宫交旨了。” 宁亲王爷点点头,自有高荣送上赏赐,魏公公是皇上的心腹,他知道皇上很器重宁亲王爷,所以他的赏赐是可以放心大胆收下的,便躬身谢了赏,赶紧回宫交旨,当今皇上很忌讳太监与外臣来往太密切,太监出宫颁旨都是有时间限制的,若是逾期未归,那么传旨太监就该去慎刑司走一回了。 魏公公走后,萧淆根本没有理会哭嚎不休的程氏,他走到宁亲王爷的面前,缓缓跪了下去,很平静的说道:“父王,儿子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这一天终于来了,儿子心里也踏实了。” “你……”宁亲王爷皱眉看着长子萧淆,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平静安宁的大儿子。 “父王,您一定不知道,从您为儿子请封那日起,儿子就在想这一日何时才会到来。十七年了,这个念头就象是悬在儿子头顶的利剑一般,让儿子日夜不宁寝食难安。儿子常常会想,父王您到底是因为疼爱儿子才早早为儿子请封呢还是看着儿子不顺眼,不让儿子过上安生日子?” 宁亲王爷一听这诛心之言不由勃然大怒,喝道:“逆子,你说的什么混帐话!你是本王的儿子,本王为何要害你!” 萧淆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耸耸肩膀说道:“也是,我是您的儿子,又不是您的仇人,想来最初您是怕儿子被欺负才为儿子请封的,只是没想到您的继王妃这么得您的心意,儿子自然也就成了许多人的绊脚石。若不废了儿子,又怎能让那些人称心如愿。” 被废之后萧淆没了顾忌,说起话来也就放肆许多,成功的让宁亲王爷的脸色由铁青转为浓黑了。“逆子,逆子……”宁亲王爷将桌子拍的震天响,气的除了“逆子”二字之外再说不出其他的了。 因为接旨的缘故,宁亲王妃并萧泽杜衡还有萧淅孙氏夫妻也都在这里。萧泽杜衡紧张的看向宁亲王妃,生怕她被萧淆的话刺激的动了胎气。杜衡更是直接拉着婆婆的手,随时准备抢救动了胎气的她。而萧淅却在心中暗暗叫好,心道:大哥,你再多说几句,最好能把那个女人气的一尸两命! 出乎众人的意料,宁亲王妃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她还轻轻柔柔的对丈夫说道:“王爷,大公子想是被刺激有些狠,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您很不必为此动气,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也不是大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杜衡听了这话心中大大松了口气,在暗暗诊过婆婆的脉之后便轻轻松了手,从脉相上看,她的婆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生气,脉相很是平稳,与平日里没有任何区别。 萧淅听继母这么一说,心中真是别提多失望了。他心中暗道:“那个女人怎么不上当,她如何会这般沉住气,真是气死人了,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 宁亲王爷听妻子说出这样一番话,心情松快了许多,他点点头沉声说道:“你说的很对。本王的确不必动怒。来人,送大公子回钟毓园收拾行李,三日内务必起程前往山阳守陵。” “不,我不要去山阳!”程氏突然尖叫起来。 萧淆看也不看程氏一眼,只向宁亲王爷说道:“父王,儿子可否休妻?” 宁亲王爷沉沉道:“你若想休了她便写休书吧。”对于程氏这个始终没有给萧淆生下一男半女的儿媳妇,宁亲王爷早就有诸多不满了,偏程氏还闹着不去山阳,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宁亲王爷自然不会再给她任何脸面。 程氏一听这话脸色刷的白了,她扑到萧淆脚旁,抱着他的腿叫道:“大爷,我错了,我跟你去山阳,求你别休了我。”若是被休回娘亲,程氏知道自己要么被送进尼庵了此残生,要么自尽以全博远将军府中女儿们的名节,除此之外不会再有第三条路可走。不论是剃度出家还是抹脖子上吊,程氏都无法接受,比起来竟是跟着萧淆去山阳是她最好的一条出路了。 萧淆听完程氏的话,竟然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淡淡的说道:“你知错就好,那便回去收拾行装准备去山阳吧。” 宁亲王爷冷哼一声,沉声说道:“萧淆,此去山阳望你静心思过好自为之,此处,为父给你准备了两名侍妾,你先带过去收用,一年之后侍妾们若无动静,为父便为你纳贵妾。” 程氏身子又是一颤,她知道公公这话不是说与萧淆,而是说给自己听的。看来公公是认定了自己好妒成性,霸着萧淆不放才让萧淆至今没有子嗣的。程氏心中暗暗叫苦,这可真是冤死她了。从前她是霸着萧淆,可是这三四个月以来,萧淆基本上都是彩鸾佩凤服侍的,她们至今没有动静,可真真不是她的问题了。说不定是萧淆的身子有问题,程氏暗自腹诽。 萧淆没有立刻离开,他定定的看着堂上的每一个人。萧淆的视线从宁亲王夫妻身上移到了站在一旁的萧泽与杜衡的身上,他突然诡异的笑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说。最后,萧淆的视线定格在萧淅的身上。他淡淡道:“阿淅,二弟,你真是个好弟弟,我被废了,这就要走了,此生再不会回来,你好自为之吧。” 萧淅心中有鬼,所以不敢直接看着萧淆的眼睛,只低头含糊的说道:“大哥,我……” 萧淆突然笑着说道:“阿淅,你从小就爱跟在我身边到处走动,如今大哥要离开京城了,你还想不想一起走?” “啊……不不……大哥,你可别开这种玩笑,你知道没有皇伯父的圣谕,我们是不能随意出京的。”萧淅紧张的叫了起来。开什么玩笑,他费了那么大的心力才将萧淆从世子宝座上扳下来,这正是他上位的好机会,他怎么可能远远离开京城到山阳去,他就算脑子被门挤扁了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有什么难的,只消父王去求一道圣谕不就行了,横竖你我都不是父王心中的好儿子。”萧淆瞟了萧泽一眼,凉凉的说了起来。 宁亲王爷双眉越皱越紧,脸上的怒意也越来越重。程氏一直小心翼翼的窥视着,她见公公脸色极为阴沉,忙轻轻拉着萧淆的衣袖,低低劝道:“爷,您别说了……” “哈哈哈哈……”萧淆突然怪笑数声,连礼也不行便扬长而去。没有了世子之位,他倒象是脱出牢笼,行事说话竟然格外自由自在了。 程氏苦着脸,跪下说道:“父王,大爷他心里苦,求您饶了他这一回吧。” 宁亲王爷虽然眉头紧皱,却也没有说出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说道:“淆儿不休你,是他对你的情份,以后你当谨守为妻之道,好生服侍于他。” 程氏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忙恭敬的应声称是,退下后便追着萧淆走了。 萧淆程氏走后,宁亲王妃便对丈夫说道:“王爷,我们王府在山阳并没有宅子,大公子去了山阳没有住处,不如派人提前赶往山阳,怎么也安排好宅院才行。” 宁亲王爷点点头轻叹道:“那逆子这般仵逆你还为他想的这般周全,唉,逆子真是鬼迷心窍!” 萧淅听了这话心中暗道:你倒是乖觉,做这种空头人情谁不会?有本事拿出真金白银来我才算服你。在萧淅看来,继母必定会对萧淆落井下石,根本不可能仔细的安排山阳的一切。 “高荣,你带一万两银子速速赶往山阳,买一座三进宅院,若是还能剩下些银子,便交给淆儿的媳妇以做家用。”宁亲王爷想了想方才沉声说道。山阳地方不大,住的全都是王侯,所以房价也高,若想在一万两银子以里买到一座三进宅院还得剩下一些,这位置绝对好不了。 宁亲王妃想了想,对丈夫说道:“王爷,不如就让高荣尽那一万两银子去买宅院,回头额外再给五千两银子做家用,也免得他们夫妻在山阳过的艰难。” 宁亲王爷沉默片刻方才点头说道:“你是慈母心肠,那逆子却……罢了,就这样吧。” 宁亲王妃浅浅笑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其实万儿八千两银子在宁亲王妃眼中真不算什么,就当她花钱买安宁了。若是萧淆在山阳过的不好,与宁亲王府的名声也有伤害,特别是对宁亲王妃的伤害更大。毕竟不明内情的人见萧淆世子之位被废,又被赶回山阳,还不知道会怎么样编排宁亲王妃呢。 萧淅暗暗哼了一声,心道:“你倒会做好人!不过也给我提了个醒儿,回头给大哥送些银子过去,若是能感动的他将手下交给我,那可就再好不过了。”萧淆虽然瞒着萧淅,可是萧淅也有他的渠道,自然会知道萧淆手底下还是有些实力的,若将那些人收归己用,萧淅心中暗暗盘算了一回,觉得自己离世子之位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题外话------ 明早补足六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二回其言也善 “泽儿,你先回去吧,为父想静一静。”宁亲王爷疲惫的挥了挥手,沉沉的说了一句,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悲凉萧瑟,萧淆再不堪,那也是他疼爱了二十多年,曾经报以厚望的儿子。 萧泽应了一声轻轻退下去,他并没有直接回交泰园,而是去耳房中亲手沏了一杯宁亲王爷极为喜欢平日却不舍得喝的玉龙雪团,命丫鬟送了进去。 宁亲王爷见丫鬟上茶,便端起来小酌一口,茶汤方一入口宁亲王爷便惊问道:“玉龙雪团,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小丫鬟可不知道什么玉龙雪团,忙跪下摇头说道:“回王爷的话,这是三爷亲自沏的茶,茶叶也是三爷拿来的。” 宁亲王爷听罢低低叹了口气,挥手道:“退下。”小丫鬟旁起身退下,宁亲王爷看着面前那清沏如碧,清香悠远的玉龙雪团茶,悲凉的心境中有了一丝暖意。 玉龙雪团是贡品,产量极奇稀少,而且有价无市,纵然千两黄金也买不到一饼。万亩茶园也未必能做出一只玉龙雪团茶饼,每五年宫中也只能得到一饼手掌大小的玉龙雪团,宁亲王爷在宫中吃过一回,自此念念不忘。他晋封亲王之时曾到了一饼玉龙雪团,饶是珍惜的不能再珍惜了,这十来年吃下来,那巴掌大小的玉龙雪团茶饼也在两年之前吃完了。自此宁亲王爷就再没吃过这让他念念不忘的玉龙雪团茶。不想竟在今日又尝以了那久违的味道。 宁亲王爷没有问,他不必问也知道这必是三儿子萧泽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弄到了一点子玉龙雪团特特沏来为自己解烦,显见得这孩子是有心孝顺了。 有了这一盏玉龙雪团茶,宁亲王爷的心情多少好了一些,只不过萧泽临走之时提出的那个问题一直在他脑子里转圈儿,萧淆没蠢到那个程度,这里头到底是谁做的手脚? 次日一早,萧淆和程氏带着连夜收拾好的行李黯然离开了宁亲王府。临走之时,萧淆与程氏来到抱朴园外,他们阻止丫鬟进去回禀,不让他们惊动宁亲王爷与王妃,只是院中朝上房磕了三个头,便起身离开了抱朴园。 上房之中,宁亲王爷站在窗前目送大儿子夫妻离开,心中五味杂陈,废大儿子的世子之位,让他回山阳,这都是宁亲王爷自己做的决定,可是真到了儿子离开的时候,宁亲王爷又有些难舍难离了,萧淆自落生便在这王府之中,二十多年了,他连一日都不曾离开,今日这一走,再想回来千难万难。 “王爷,去送送吧。”宁亲王妃站在丈夫的身边,轻声建议道。 “不了,他必也不愿见本王。”宁亲王爷沉沉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窗前,父子本是至亲,如今却成陌路,如何能不让人心痛。 萧淆是被贬回山阳的,自然不会大张旗鼓的从王府大门离开,随行下人与行李已经从西便门出府了,萧淆与程氏则从东侧门上车。他们夫妻来到东侧门之时,萧淅孙氏还有萧泽与杜衡都已经来到这里送行了。 萧淅抢先一步迎上前,亲亲热热的叫道:“大哥,我们来送你和大嫂了。” 萧淆却是淡淡的“唔”了一声,他的态度不止是不亲热,简直就是冷淡了。萧淅只道是大哥心情不好,便紧紧跟上萧淆,继续热络的说道:“大哥,山阳远的很,小弟……” 萧淅没有机会将话说完,便见他家大哥已经撇下他快步走到三弟萧泽的面前开口说话了。 “三弟,我没想到你也会来送我,谢谢,我要走了,大概这一生都不会再回京城,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萧淆突然对萧泽说出这样的话,让在场之人都惊呆了。所有人都在想,什么时候他们两人的关系这么亲近了? 萧泽心中也纳闷,他来送萧淆是礼节,可不是与萧淆关系好,怎么萧淆说的却那么的暖昧呢。 萧淆令人震惊的举动还在后头,只听他又说道:“三弟,大哥曾经做出许多对不起的事情,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大哥都要向你道歉,对不起。”说罢,萧淆退后两步,向萧泽深深的鞠了一躬,低下了他一直很高傲的头。 “大哥?”萧泽惊呼一声,侧身避过并不受萧淆的礼。而萧淅则惊怒大叫道:“大哥,你疯了么?一大清早的你说什么胡话!” 萧淆却不理会萧淅,也不在意萧泽是否受自己的礼,他直起身子,用前所未有的坦荡目光看向萧泽,长舒一口气,他的神情很平静,脸上带着淡淡的解脱的微笑,萧淆用平和的语气对萧泽说道:“此番一别后会无期,三弟且自珍重。” 说罢,萧淆对程氏说道:“我们走吧。” 程氏低低应了一声,看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孙氏一眼,眼神中闪过一抹愧疚。孙氏飞快奔到程氏的面前,抓着她的手哭道:“大嫂,你这一走可叫我……”孙氏哭的直倒气,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萧淆见状叹了口气,低声说了一句:“我先上车了,你与弟妹话别吧。” 愣在一旁的萧淅这才反应过来,他扑到车前一把抓住萧淆的手叫道:“大哥,是我无能,不能上书皇伯父求皇伯父收回成命,大哥你纵是生我是气也是应该的,你……你打我一顿出出怨气好么!” 萧淆毫不犹豫的推开萧淅,淡然说道:“从我六岁那年被立为世子到昨日,未曾有过一日的安宁,唯有昨天晚上一场好睡到天亮。所以我根本没有怨意,我还非常感激皇伯父,是他老人家将我失去多年的安宁还给我了。离开京城,离开这是非之地,是我的幸事。二弟,你还在这里,好自为之吧。” 萧淅愣住了,在他愣神儿的当口儿,萧淆已经上了车子,还见车帘放了下来,显然是不愿意再看到萧淅,与他说话的意思。萧淅被晾在下边,情形极为尴尬。 那边程氏与孙氏倒是情真意切难舍难离,孙氏已经哭成了泪人儿,程氏也是泪如雨下,她们俩人做妯娌两年有余了,平素又要好,这猛然间分开自是受不了的。 孙氏一声声哭着“大嫂……”真是闻者落泪见者心酸,程氏抱着孙氏不放,边哭边安慰,在安慰的话语中不知夹杂了多少声“对不起”,只是孙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完全没有意识到大嫂一直在向自己道歉。 妯娌二人哭了好一阵子,程氏将孙氏交给她身边的嬷嬷,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走到了杜衡的面前。 “大嫂……”杜衡不太自在的叫了一声,自来她就怕见分离。 程氏很认真的端详着杜衡,然后由衷的叹道:“三弟妹,你是个有福气的人,从前大嫂有些对不住你之处,请你不要记恨大嫂。” 杜衡淡淡道:“大嫂言重了,都是过去的事,何必还都记在心里,我已经忘记了。大嫂此番随大哥前往山阳,多保重!” 程氏颌首道:“谢谢你。三弟妹,你二嫂她是个好人,日后若是能照应着,就请照顾一二吧,她也挺不容易的。” 杜衡沉默片刻方才轻声道:“大嫂说左了,二嫂与我是妯娌,理当相互照应才是。” 程氏轻轻点头,低声道:“对,是该相互照应,是我说错了。” 许是在车中等的有些烦了,萧淆隔着帘子唤道:“时候不早了,赶紧上车走吧。” 程氏应了一声,回身便往马车走去,萧泽却出声叫住她,“大嫂且站一站。” 程氏停下来回头看向萧泽,萧泽快步走过来,将一个并不很厚的信封递给程氏,很随意的说道:“这是我写大哥大嫂的信,上了车子再看吧。” 程氏接过信,抬头看向萧泽,想想当初她刚嫁入王府,萧泽还不到她的肩头,如今却已经比她还要高出一头了,这六年当中,她这个本应该看顾小叔子的大嫂却从来没有这萧泽做过任何事情,甚至还做过一些对萧泽不利的事情。想到这里,程氏觉得无颜以对萧泽,猛的低下头小声说道:“对不起。”说罢便慌慌张张的上了车子。 车夫甩起马鞭,口中低叱一声,马儿缓缓走动起来,随着马蹄声越来越紧,那辆载着萧淆程氏夫妻的马车越跑越快,不多时便消失在宁祥街的尽头。 被大哥大嫂冷遇,甚至是视若无睹的萧淅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一见马车跑起来立刻转身便走,孙氏追随他的脚步略慢了片刻,便招来一声毫不留情面的怒斥。孙氏身子猛的一颤,低下头不让人看见她眼中的羞怒,赶紧追着萧淅去了。 萧泽与杜衡倒是在门前多站了一会儿,直到看着马车在视线中消失,夫妻二人才返回王府。看到萧淆就这么离开王府离开京城,萧泽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滋味,他原本应该高兴的,可是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心中还有种怅然若失之感。萧泽真不明白自己如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杜衡倒还好,她与萧淆程氏夫妻相处的不多,而且每一次的记忆都不那么愉快,萧淆程氏走了,对杜衡来说是消除了一个她生活当中的不安定因素,所以杜衡虽然说不上欢喜,可是心情还算不错。 因为心情不错,所以杜衡在看到萧泽有些索然之时,难得的主动与他说话了。“阿泽,你要不要去看看父王娘亲?”杜衡如是问道。 萧泽愣了一下,反问道:“你要去么?” 杜衡轻轻点头道:“嗯,今儿太医来给娘亲诊平安脉,我总是要过去的,便不弯回交泰园了。” 萧泽“哦”了一声,轻声道:“我陪你一起过去。” 杜衡点点头,便再没说什么,只是与萧泽默默的往前走,自她嫁给萧泽,这还是头一回萧泽如此沉默。可偏就是这沉默倒让杜衡心中有些个说不出的滋味,仿佛有一丝丝的心疼。 夫妻二人穿过月洞门,刚刚进入上房所在的院子,便已经听到萧淅的声音了。“父王,儿子昨儿见您的脸色不太好,特意让儿子的媳妇给您炖了一盅野山参珍珠鸡汤,炖了整整一宿,味道好极了,您尝尝看。” 萧泽闻言不屑的轻嗤一声,这萧淅还真是用心呢,那头才将大哥挤兑的被贬出京城,这就跑来向他们的父王献殷勤了。他还真把父王当着了老糊涂,就他那点子手段心机,真不够父王看的。 “阿衡,你先去看娘亲吧,我去给父王请安。”萧泽不想让萧淅有更多的机会见到杜衡,便对杜衡轻声说了起来。 这话正合杜衡的心意,杜衡自己也不愿意见到萧淅,萧淅那若隐若现的下流眼神让杜衡极为烦感,否则她也不会在王府中唯二的两次出手都是针对萧淅了。说起此事杜衡心中还有些惊讶,怎么这次萧淅那么快就不痒了呢,这不太可能啊,她的痒粉岂是那么容易破除的。 萧泽先将媳妇送到娘亲的房外,然后才去给父王请安。他走入房中之时,只见他的父王面色极为阴沉,而二哥萧淅则跪在地上,他的衣裳湿了好大一片,在萧淅的腿边还有一只被打破了的云龙纹青花炖盅,炖盅附近散落了好些鸡肉鸡骨参段之类的东西。 “父王,这是?”萧泽惊讶的问了起来。 宁亲王爷抬头见是三儿子来了,脸色略略和缓一些,沉沉道:“没什么,你二哥失手打了盅子,正跪着请罪。泽儿,你怎么过来了?” 萧泽微笑说道:“今儿是太医来给娘亲请平安脉的日子,儿子就随媳妇一起过来了,她去陪着娘亲,儿子过来给父王请安,顺便借几本书。” 听了三儿子坦坦荡荡的一番话,宁亲王爷的心情又好了许多,他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很好!”那很好二字显然有所指,跪在地上低着头的萧淅面皮已经扭曲的不行了,恨意无法遏止的在萧淅心中疯长起来。萧淅发誓自己从来都没这么恨过萧泽。 “父王,二哥失手打了盅子也不是什么大错,况且他的衣衫也污了,您就原谅二哥一回,让他回去换衣裳吧。”萧泽用闲话家常的语气说了起来,让宁亲王爷听罢觉得心中很是慰贴。 “看在你三弟说情的份上饶你一回,去吧!”宁亲王爷挥了挥手,就象赶苍蝇似的,让萧淅恨的差点儿把牙根咬断。同样都是儿子,他的父王也太偏心眼了,萧泽就什么都好,而他就什么都不好。萧泽明明空着手来的,语气还那么轻慢,偏偏父王就喜欢。而他处处谨慎陪着小心,却处处不讨好。好心好意送盅野山参珍珠鸡汤,还被他的父王摔了个粉碎。萧淅真是越想心中越恨,竟不是只恨萧泽,连他的生身父亲都恨上了。 萧淅死命压住心中的愤恨,低头头站了起来,闷闷说了一句“谢父王”,便匆匆离开了抱朴园。 萧淅走后,宁亲王爷突然问道:“泽儿,你大哥大嫂临走之时都说了些什么?” 萧泽也不隐瞒也不夸大,只是如实将刚才在东侧门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宁肯亲王爷听罢,皱眉问道:“泽儿,你大哥大嫂如何都向你道歉?” 萧泽摇摇头道:“儿子也不清楚,许是觉得从前没有只照顾二哥,没有照顾我这个三弟吧,儿子瞧着大哥如今的神气倒与往日大不一样了。” 宁亲王爷追问道:“这话怎么说?” 萧泽轻声道:“没了世子之位,大哥看上去倒象是轻松了许多,人也显的有生气了,说话也平和了,儿子觉得比他从前更象个做哥哥的。” 宁亲王爷皱眉道:“竟会这样,泽儿,此言当真?” 萧泽轻声道:“父王,这只是儿子的感受,其实大哥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儿子也不能揣测。儿子宁愿往好里想,也希望大哥今后能过的好。” 宁亲王爷叹了口气说道:“唉,说的是,世间最难看透的就是人心!泽儿,父王问你一件事,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不论你给父王什么样的答案,父王都会如你所愿。这个机会父王只给你一次,你回答之前一定得想好了。” 萧泽见父王的神色突然凝重起来,立刻也正色回道:“是,父王,儿子一定实话实说,绝对不会有半句违心之言。” 宁亲王爷点点头,极郑重的问道:“泽儿,你可愿做世子?” 想也不想,萧泽立刻摇了摇头,他很认真的看着父王的双眼,坚定的说道:“父王,儿子从来没有过做世子的念头。” 宁亲王爷追问道:“父王相信你从前没有这样的念头,现在你大哥已经不是世子,你可以有。” 萧泽很坚决的说道:“父王,儿子依然没有。” “为什么没有?”宁亲王爷脸色有些阴郁的沉声问道。 “父王,儿子不想做一个靠祖荫的无用之人,若要好前程,儿子情愿自己去拼搏。”萧泽头一回在父王面前流露出自己的心思,却让他的父王很是震惊了一回。 “泽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宁亲王爷压低声音喝问。 做为皇族子弟,不怕没本事没出息,就怕太本事太出息,特别是旁枝子孙,更是越有出息越不得好儿。皇上可是最忌惮有出息的皇族子弟,甚至就连皇子们都不能太有出息,若是谁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才聪,他很快就会被皇上各种厌弃。只可惜当今皇上城府太深,他就算是厌弃哪一位皇子都不会让人察觉出来,所以不论是太子还是四皇子都憋足了劲儿展示自己的才干,却不知道这是给自己种下了祸根。 “父王,儿子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难道您不愿意看到儿子自立自强么?”萧泽立刻反问起来。 宁亲王爷沉沉的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泽儿,你说没错,父王不希望你自立自强,父王只愿你平平稳稳的过一辈子。” “父王,这是为什么?”萧泽心里其实知道原因,却假装一无所知的问道。 宁亲王爷低低叹了口气,拍拍儿子的肩膀说道:“泽儿,你还是太年轻气盛,你不懂啊!听为父的劝,快把那心思收了,踏踏实实的过活。” 萧泽沉默片刻,低下头轻声应道:“是,儿子记住了。” 宁亲王爷大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沉声说道:“泽儿,相信父王,父王都是为了你好。” 萧泽应道:“是,儿子明白,父王,儿子听您的,您不用为儿子费心。” 宁亲王爷欣慰的笑道:“嗯,泽儿就让为父省心。泽儿,想看什么书就去书房挑吧,为父去看看你娘亲。”萧泽应了一声,与父亲一起走出房门,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去了。他倒是真的要去书房选几本书带回去细读。 萧淅回到博行园中,没头没脑的向孙氏发了一通脾气,孙氏心里委屈的不行,干脆背过身子再不理会萧淅的无理取闹。还是两个通房过来又哄又劝又讨好的将萧淅劝以了她们的房中,萧淅心里清楚自己是迁怒于妻子孙氏,说起来真是很没有道理,便也就坡下驴去了通房的房中,由她们服侍着换了衣裳。 孙氏坐在房中哭了一阵子,在丫鬟嬷嬷的劝说之下才渐渐收了泪,只攥着帕子幽幽叹道:“大嫂在时还能帮我说说二爷,如今大嫂走了,这府竟再没有为我撑腰之人。” 这话丫鬟嬷嬷可都不敢接,只能低着头不说话,孙氏低低叹了口气,喃喃道:“也不知道大嫂出京了没有,唉,她真是命苦,好好的世子妃就这么被罢了,还得远离娘家去山阳,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回到京城,走的又那么急,连娘家的亲人都不曾见上一面,唉,女人啊,怎么就这么命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三回夫妻密语 萧淆程氏的马车驶出京城之后,萧淆方才打开萧泽让程氏转交给他的信封,两张薄薄的纸片从信封中滑落出来,正飘落在程氏的膝头。程氏拿起来一看,不由惊呼道:“爷,是银票!” 萧淆侧头一看,不由也吃了一惊,那是两张三千两的银票,还是见票既付的大龙宝钞,对于目前手头正紧的萧淆来说,这六千两银子真的能解决很多问题。 “爷,这么多银子!”程氏看清面额后再次惊叫起来。 萧淆拿着那薄薄的两张银票,却如拿着沉甸甸的石头一般,这六千两银子太沉重了,让萧淆拿不起来。 程氏想起昨晚之事,不由愤愤道:“这还是素日与爷不亲近的隔母弟弟,他都这般仗义大方,二弟与他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原来昨日天擦黑的时候萧淅一个人悄悄来到了钟毓园,拿出四张面额为二百两的银票递给程氏,说是他与孙氏的一点子心意,送大哥大嫂的仪程。当时萧淆的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程氏心中也很不痛快,眼睛直往萧淆这边看,好似在催萧淆与萧淅说些什么。 萧淆板着脸将萧淅叫到书房,开门见山的说道:“二弟,我不要你的八百两仪程,只将那五万两还给我就行了。”前些时日,萧淆砸锅卖铁凑了五万两银子交与萧淅,让他去收买杀手刺杀萧泽。这都快去小半拉月了,萧泽根本不曾遇到行刺。想也知道萧淅并没收买到刺客。 萧淆已经要被贬往山阳了,他已然被废了世子之位,虽然心情极不好,可是一块压在他心头十七年的大石却总算是落地了,所以萧淆也不想再争什么,只能在山阳混吃等死过完这一辈子就算了。所以他不愿意再将全部身家都压到谋害萧泽这件事情上。于是便向萧淅讨要银子。 萧淅一听大哥要银子,脸色立时变了,他气急跳脚叫道:“大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那些银子我早就给杀手了。五万两根本不够,我还凑了二万两补上才够的,你让我拿什么给你!” 萧淆冷声怒道:“萧淅,你真当我是糊涂虫么,我倒要问问你,是什么样的杀手杀个人要十五万两银子,还要先收一半的定金?你道我不知道江湖上的行情么?五万两已经是天价,萧泽的脑袋还不值这个数。况且你自小就是见了好处必得抓上一把的,那么一大注银子过手,你不扣下两三万心里能过的去?” 萧淅被萧淆说中了心思,脸色紫胀的几乎发黑,他愤声叫道:“大哥,我是你亲弟弟,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我真是太失望了!大哥,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怎么可以猜疑我?” 萧淆刚刚被废了世子之位,已经意冷心灰,不论萧淅怎么愤怒都不会再激怒他,只听萧淆冷冷说道:“萧淅,你不用再这般惺惺做态,那五万两银子我也没指望你全都还回来,还我两万,其他的就算是我送给你了。” 萧淅却是死不认帐,一口咬定道:“大哥,那些银子我早就给了杀手,你让我上那儿弄出两万两银子给你!” 萧淆不想再听萧淅多说什么,只挥手沉声说道:“你若还是我弟弟,若还想对的起为你而死的娘亲,该知道怎么做,我还要收拾行装,没工夫陪你,你走吧。”就这么,萧淅被他的亲哥哥赶出了钟毓园。 今日一早,萧淅与孙氏到东侧门送行,萧淅只字不提还银之事,也没有任何表示,这才是萧淆对他那般冷淡的原因之一。 萧淆回想了一会儿,脸色变了数变,才沉声说道:“你说这些做什么,把银票收起来吧,这一路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程氏惊疑不定的问道:“爷,这么多银子您让我收着?” 萧淆点点头道:“你不收着谁收着。” 程氏眼睛一热,两行热泪便涌了出来。心中对于自己从世子妃跌成庶民之妻的怨愤之情也消减了许多。程氏在心中暗暗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是从此能与他相守一世,也是我的福气了。” 萧淆见妻子突然哭了,轻轻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素帕丢到程氏的手中,粗声说道:“有什么好哭的!” 程氏忙拭去泪水,扬起一抹笑容说道:“是,妾身不哭,爷,咱们都还年轻,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萧淆点点道:“嗯,往后的日子是还长着呢,爷跳出这个火坑了,往后就远在山阳隔岸观火看好戏就是了。” 程氏听了这话,张了张口想问什么,却又闭上嘴不说话了。萧淆见了皱眉说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藏藏掖掖的不是你的性子。” 程氏这才说道:“爷,您看父王会让二弟还是三弟做世子?” 萧淆沉默片刻,冷冷说道:“萧淅费尽心机将我扯下世子之位,不就是想当世子么,他想做,我还偏不让他如愿以偿!” “爷,您的意思是让三弟做世子?”程氏低声惊呼。 萧淆挑眉道:“有什么不可以?” 程氏担心的说道:“爷,当初我们对三弟可……” 萧淆自嘲的笑道:“你道他心里不清楚么,今儿我把话放在这里,你且往后看吧,将来宁亲王府必是三弟的,二弟他徒有小聪明,绝不是三弟的对手。三弟才是真聪明!” “爷,您说的是真的?”程氏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萧淆点点头道:“这些年来,针对三弟的算计何曾消停过,可是你几时见三弟真的有事?一次两次是他运气好,可是回回都刚好避过危险,那就不是运气好,而是他有真本事了。反而萧淅这些年来除了跟在我身后狐假虎威之外,他何曾有过什么建树?三弟到五城兵马司不过数月时间,如今整个五城兵马司中谁人不夸赞三弟。而二弟被赐封龙禁尉已经快三年了,可他连同袍都没有结识几人。” 程氏心中还是偏着感情上更亲近些的二弟萧淅,虽然她才被萧淅的小气行为给气了一顿。可是程氏想着萧淅的确也没有什么余钱,并不知道内情的她倒不怎么生萧淅的气。于是这便有了程氏替萧淅辩白的话。 “爷,话也不能这么说,三弟去五城兵马司,那是实职,又是父王亲自陪着去的,五城兵马司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对三弟自然要好好捧着的。可是二弟只得了虚职,他又不用当差,这怎么能比呢。”程氏轻声维护着萧淅,让萧淆心中非常不高兴。 “你知道什么,当时父王给二弟捐了龙禁尉,也曾想过让他去正经当差的,还亲自送二弟过去,可二弟受不了那份苦,才甘愿在家中领个虚职。”龙禁尉这个官职是专为权贵子弟设置的,原本可虚可实,任虚职,便是白领一份俸禄,若是选择任实职,就得顶盔披甲持戟守卫宫禁。这差使是挺辛苦的,可是离皇上近,得到提升的机会多。只是绝大多数权贵子弟吃不了这个苦,所以近些年以来,从龙禁尉中得到提拔的权贵子弟便越来越少了。 “啊,竟有此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程氏惊讶的问了起来。萧淅成为龙禁尉不过这两三年间的事情,怎么她却一点儿都不曾听说。 “这等丢人之事谁会张扬!”萧淆讥诮的说了一句,便闭上眼睛什么话都不说了,只自顾养神。这一路还长着呢,往后且有的磨。 程氏也沉默了,过了很久,她才喃喃说道:“爷,咱们那么多银子都花到什么地方了?” 萧淆嚯的睁开眼睛,恼羞成怒的喝道:“爷自有用处,要你多嘴!”程氏瘪了瘪嘴,还真不敢再问了,再问下去刚刚缓和一些的夫妻关系必定会再次紧张起来。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萧淆突然涩声说道:“那些银子都被二弟拿走了。” 程氏大惊,一把抓住丈夫的手叫道:“爷,您在说什么?您该不会在骗我吧,这怎么可能呢?弟妹连一句都不曾与我说过。” 萧淆冷笑一声说道:“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一定不知道,萧淅不可能告诉她此事的。” 程氏又叫道:“爷,二弟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别不是另置了房产养了外室?天啊,这可万万不行啊……” 萧淆皱眉道:“你胡说什么,京城就那巴掌大的地方,他还能有本事置宅子藏人?你也太看的起萧淅了。他要有这个本事,怕是多少年之前就把我从世子之位上拉下来了。” “爷,您又在说什么?”程氏今儿可是一个震惊连着一个震惊,震的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萧淆深深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横竖路上的时间长着呢,往后我慢慢给你讲,权当是旅途解闷儿吧。” 丈夫都这么说了,程氏也只能这样应下来,虽然她已经快被自己那满脑子的疑惑憋的脑子都要暴炸了。程氏再不敢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出自宁亲王府的人,不论是主子奴才,程氏都不会再相信了。 ------题外话------ 感冒反复,只能更这些了,等感冒彻底好了一定多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四回萧淅之怒 萧淆一行走的并不快,直到暮春时分,宁亲王府的大管家高荣才从安顿好一切从山阳回到京城。高荣回京之时还带了些山阳特产,每一份都是打包好贴了标签。宁亲王爷命高荣将礼物按签子分送,高荣迟疑片刻轻声说道:“王爷,大公子只备了您和王妃娘娘,三公子和三少夫人的礼物。大少夫人以给二少夫人准备了一份礼物,独二公子什么都没有。” 宁亲王爷听罢淡淡道:“既是你大公子特别安排的,那便去送吧。”高荣应了一声,赶紧带着人去交泰园和博行园两处送东西了。萧淆给萧泽与杜衡的礼物数量不少,而且从抱朴园前往交泰园顺路又近便,所以高荣便先带着人去了交泰园。 萧泽上差去了,只有杜衡在府中,杜衡听说萧淆与程氏给萧泽和自己都准备了礼物,想了想便也明白了。萧泽什么事儿都不瞒着她,那六千两银子之事杜衡自是知道了。 命人给高荣上了茶道了辛苦,随意问了几句山阳之事并高荣的行程,高荣一一回禀了。他有种感觉,三少夫人似是比从前易近人一些,感觉没有从前那么冰冷了。莫非在他离京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高荣暗自思忖着,决定得闲了必要好好查问一番。 “三少夫人,老奴还要去给二少夫人送东西,回头再来给三公子和您请安。”高荣躬身禀报一句,原本以三少夫人会问上一句如何只是给二少夫人送东西,可是杜衡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浅笑着命人将高荣送出了交泰园。 高荣走出交泰园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暗道:“以她的年纪,竟然能如此沉稳,便是宫中贵人在这个年纪都没有这份静气,三公子还真是娶了个好媳妇。” 交泰园在王府西边,博行园在王府东面,高荣几乎是横穿整座王府才来到了博行园。他被下人引入东次间,这里是二少夫人孙氏素日见客理事之处,高荣便以为二公子萧淅并不在府中。所以他走入东次间看到二公子萧淅赫然在坐之时,还真是很吃了一惊。不过高荣城府深,纵然是吃惊也没会表现出来,他赶紧快走几步上前打千儿请安,口中笑道:“老奴请二公子安,两月未见,二公子的风采更胜从前。” 萧淅笑着说道:“高管家快快请起,你们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扶高大管家起身。高大管家一路辛苦,快坐下说话吧。” 高荣谢了座,斜签着屁股挨边儿坐在右下首最未一张椅子上,孙氏命丫鬟奉上香茶,高荣都不必尝,只是端起茶盏在鼻尖一过,便知道这是极珍贵的明前龙井,招呼下人都用明前龙井,看来二公子这阵子真是得意的呢。 “好茶!”高荣含笑赞了一句,浅浅品了一口便将茶盏放下,从袖中拿出一份礼单双手举过头顶,含笑说道:“这是大少夫人给二少夫人的礼物,请二少夫人查收。” 孙氏闻言愣了一下,本能的扭头看了萧淅一眼,果然萧淅在听完高荣之言以后,原本微微含笑的脸上再没了笑影儿,片刻之后才勉强对孙氏说道:“既是大嫂送你的礼物,你便点收吧。” 孙氏低低应了一声,勉强笑着接过礼单打开,先送到萧淅的面前让他过目。萧淅一目十行的扫了一回,见礼物不过是些山阳特产,然后便是些苏杭绸缎淮扬脂粉,想来是大嫂在路过这些地方的时候采办了一些,命高荣带回来的。 “交泰园那边也只是给三少夫人备了礼么?”萧淅酸不溜丢的问了一句。只要从高荣处得到肯定的答案,萧淅这心里便也能平衡一些。 然而让萧淅失望的是高荣却扑愣愣的摇起了脑袋。只听高荣说道:“那倒不是,大公子给王爷王妃娘娘三公子和三少夫人每人都备了一份礼物,二少夫人的礼物是大少夫人准备的。” “什么?”萧淅震怒的大叫一声,劈手抓起那份礼单撕了个粉碎,冲着孙氏叫道:“烧了,把那些东西都烧了……” 高荣见状立刻站了起来,匆匆说了一句:“二公子,二少夫人,老奴告退。” 孙氏尴尬难当的低声说道:“来人,送大管家出去。”萧淅正处于盛怒之中,孙氏连给高荣赏封的话都没有敢说出口。她是怕若然说出口会招来丈夫更加火爆的愤怒。 高荣退下,东次间里服侍的下人也都退了下去,但凡有点眼力劲儿的谁还敢待这里呢。其实就连孙氏都想躲出去,只不过她连躲都不敢躲。 萧淅见下人们都退了下去,便越发肆意的发起疯来,他口中嘟嘟囔囔的咒骂着,将房中砸的一切东西全都砸了,孙氏吓的连连惊叫,最后不得不躲到炕头北边儿的角落里,缩成一团瑟瑟的抖个不停。她与萧淅成亲不到三年,从来没见过萧淅这样疯狂的样子。 许是砸累了,萧淅一屁股坐在炕上,也不知道被什么硌了一下,萧淅口中又逸出一声咒骂,斜着身子将屁股底下的东西拨开,才又坐了下来。 “你缩在那边干什么?”萧淅斜了孙氏一眼,没好气的喝道。 孙氏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却不敢往萧淅身边靠,萧淅刚才那疯魔的样子真是太吓人了。 许是砸了一通东西出了胸中的怒气,萧淅现在比刚才冷静多了。他沉声说道:“往后不许再与山阳有任何联系,他既然不把我当弟弟,那我也不认他这个哥哥,我倒要看看他一个落魄的空头王孙还能有什么作为!” 孙氏不敢反对,只能低低应声称是,至于往后到底与不与远在山阳的大嫂联系,她心中其实自有计较,只要不让萧淅知道就行了,难道萧淅还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她不成。 萧淅见孙氏柔顺服贴,心情略好了些,沉声说道:“命人进来收拾。”说罢,便扬长而去。 萧淅走后,孙氏深深出了口气,赶紧安排人收拾东次间。东次间是她日常起居之处,屋中的陈设多半是孙氏的陪嫁,看到那些被砸的稀巴烂的各色赏玩之物,孙氏心疼极了,她的嫁妆本就不算丰厚,砸一点儿少一点儿,萧淅又不会补贴于她,孙氏真是哭都没地儿哭去,她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萧淅走出东次间,心情还是很烦闷,他干脆换了一身便服出府去了。自从萧淆的世子之位被废之后,萧淅的身价仿佛一夜之间提高了许多,不论是原本就看重萧淅的四皇子还是因为失去萧淆转而关注萧淅的太子,都将注意力放到了萧淅的身上。在众人看来,萧淅是宁亲王爷原配王妃所出,除了萧淆便属他有资格做世子了,既然他会是未来的宁亲王爷,那几位有问鼎大位之志的皇子自然会将萧淅列为重点拉拢的对象。 太子从前再不将萧淅放在眼中,萧淅心中可记着这一层过节,所以太子的几番暗中示好都被萧淅拒绝了,这让太子很不高兴,却让四皇子大为安慰,对萧淅越发亲近了。甚至将皇后的再三叮嘱都丢到脑后,一心一意视萧淅为心腹,再不想方设法拉拢萧泽。这令皇后很生气,却让萧泽暗暗松了一口气。 萧淅原本想去四皇子安置外室的宅子与四皇子见面。其实那所宅子与其说是四皇子安置外室的,倒不如说是四皇子用那个宅子作为秘密与外臣结交的场所,外室什么的,其实不过是幌子。 四皇子安置外室的宅子位于南城杏花胡同。杏花胡同又位于京城的八大胡同边上,与京城最有名的青楼十九楼只隔了一条胡同。萧淅刚想拐入杏花胡同的时候,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姑娘家的惊慌呼救之声。萧淅本不是爱管闲事之人,可是那呼救的姑娘声音极为好听,绵绵软软的就象是有把小钩子钩人心肝儿一般。萧淅被这小声儿勾着就拐进了旁边的柳条胡同。 刚一拐进柳条胡同,萧淅就看见一幕让他血脉贲张到爆的场面。一个男人撅着屁股趴在一个姑娘的身上,那姑娘的衣裳已经被撕的七零八落,大片大片雪白的皮肤随着那姑娘扭动,在那破碎衣裳的映衬下更让人心神激荡,而那男人正在扯他自己的衣裳,显然猴急的不行。 萧淅只觉得心头涌起一阵邪火,他腾的冲上前,一把揪住那男人的后脖梗,将那男子一把提起往后甩去,只摔的那男人鬼喊狼嚎,爬起来便向萧淅冲过来。 萧淅用余光扫了一眼,侧身伸腿一踢,便将那个男子踹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墙壁上又反弹到地上,趴在地上哼了几声就再不动弹了。 萧淅并没有理会那个男子,而是除下自己的外袍覆到那衣不蔽体的姑娘的身上,还俯身温柔的说道:“姑娘莫怕,有我在这里,再没人敢欺负你的。” 披上萧淅外袍的姑娘怯怯的抬起头来,萧淅低头一看,眼中立刻涌起一抹异样的火热兴奋,怪道这姑娘会被人欺负,这模样真是太让男人疯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五回美人迷心 “干爹,那小子果然中招,已经将燕娘带走了。”一个龟公打扮的小厮急匆匆跑上楼梯冲进房中,向一个面白无须相貌阴柔之人兴奋的叫了起来。 “嗯,很好,咱家不便经常出来,你们可盯好了,时机一到立刻带人抓奸,看那小子还敢不听主子爷的吩咐。这三五日之内必要办好。”那面白无须之人一开口声音便极为尖细,显然是个太监。只不知道他家的主子爷是宫中哪一位贵人。 萧淅原本要去四皇子的外宅,不想却救下一个生的如花似玉,眉眼之间尽是风情的绝色女子,他便也顾不得去四皇子的外宅了,只让那女子披着他的外袍,半扶半抱的将那女子扶出胡同,带上他的马车,这样说起话来会方便很多。 “姑娘,你别怕,我已经把坏人打跑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出现在那里?”美色当前,难得萧淅还保留了几分理智,想起那条胡同里有一座青楼,这姑娘别不是逃出来的青楼女子吧? 那姑娘惊魂未定,一直在瑟瑟发抖,眼中雾蒙蒙的笼着一层水气,看上去楚楚可怜极为令人心疼,不等这姑娘回答,萧淅便先觉得自己这么问话太冷酷了,忙又温言说道:“姑娘,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想知道你家在何方,也好送你回去。” 萧淅不说这话倒也罢了,他这么一说,那姑娘便呜呜的哭了起来。那梨花带雨海棠含露的娇态让萧淅看的眼睛都直了,这姑娘真的是太美了,怎么看怎么美,就连伤心哭泣都这般动人!若得萧淅心头火起,直想将这姑娘拉到身底好好爱怜一番。 萧淅刚刚将手伸到那姑娘的背后,想将她搂入怀中,那姑娘却突然哭着说话了,“公子,奴好命苦啊,奴家乡遭了罪,家中房产田地资财尽被洪水吞没,这才跟随父亲前来京城投亲,不想亲戚已经不在京城,奴又与父亲失散了,刚才还……”一语未毕,那姑娘又哭了起来。 萧淅一听这话心中暗喜,听这意思这姑娘是良家子,那么……萧淅瞧着如含露春蕊般的美人儿,心情很是激荡,若将这美人儿纳入房中,他岂不是能过上神仙日子?萧淅是有妻有妾之人,对女人自然有认识。刚才救人之时他可没少打量这姑娘,但见她骨肉纤匀身姿娇柔,一身肌肤欺霜赛雪,脚儿还是纤纤三寸金莲。 萧淅知道只有南边的大户人家的姑娘才会缠足,小门小户的姑娘要做出来进去的做活儿的,缠了足连路都走不得,更不方便做活计,所以便不能缠足,故而这姑娘必是南边大户人家的姑娘。萧淅想起去年东南一带的确发过大水,想来这姑娘便是东南之人了。萧淅只往好处想,却忽略了南边儿的青楼女子也有许多都是缠足的。 “姑娘,你叫什么,家乡在何处,你父亲尊姓大名,都说出来我也好帮你找亲人。”萧淅想着自己的小心思,越发殷勤的说了起来。 “回公子,奴姓郑,家父讳文博,奴小字燕娘。”说到自己的名字,郑燕娘垂首低语,那小模样儿真是越看越勾人,勾的萧淅在马车就想把事儿给办了。 “原来你叫燕娘,果然名如其人,燕娘,你别担心,既然我们遇上了,那就是缘份,不如我先安置你住下,再着人去寻你父亲?”萧淅怕吓坏了美人儿,硬压着心头的邪火说了起来。 郑燕娘飞快瞟了萧淅一眼,那雾蒙蒙的小眼神儿我见犹怜,只一眼就让萧淅浑身的骨头都酥了,将燕娘收入房中的小心思也更加炽热了。倘若将这么个千娇百媚媚骨天成的尤物收入房中,他可就有享不尽的艳福喽。 “多谢公子相助,只是燕娘尚不知公子高姓大名……”郑燕娘含羞带怯的柔声说了起来。 萧淅真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想也不想便说道:“燕娘,你别害怕,我不是登徒浪子,我是宁亲王府的二公子萧淅,前几日被贬出京城的宁亲王府大公子就是我的亲哥哥。”萧淅此时急欲向郑燕娘证明自己不是没有后台没有实力的普通人,便将他一母同胞的大哥萧淆拿来做垫脚石了。其实萧淆被贬出京城,知道的人都是京城的清贵勋爵,普通百姓是不会关心也不会可能知道的。 郑燕娘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徽微蹙眉问道:“宁亲王府?” 萧淅赶紧解释道:“哦,我父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我是皇上的亲侄子,素日里我都唤皇上为皇伯父的。” 郑燕娘脸上流露出极为震惊畏惧的表情,从座椅上溜下去,拜伏在萧淅脚旁,莺声燕语的娇声道:“原来是世子救了奴,燕娘给世子磕头。” 一声世子让萧淅受用极了,他忙将郑燕娘扶起来,让她坐回自己的身边,一个有心一个有意,郑燕娘再坐回萧淅身边之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许多,近到萧淅的呼出的气息都能喷到郑燕娘的脖颈,那雪白的颈子已经变成了粉红色。 郑燕娘雪白如玉的脸上泛起了粉红色,她仿佛不自在的向一旁缩了缩,拢好身上披着的萧淅的外袍,用悄如蚊蚋般的声音低低说道“公子,您真能帮燕娘找到父亲么?” 萧淅立刻用力拍着胸脯大声说道:“当然能,我堂堂王府公子在京城找个人有什么难的,燕娘,你放心吧,我先安置好你就立刻派人去找你父亲。” 郑燕娘立刻用感激涕零的语气说道:“奴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世子,您真是太好了,奴……”许是太激动了,郑燕娘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萧淅敲敲车厢,片刻之后外头便响起了车夫的声音:“请公子吩咐。” “出城,去南郊庄子。”萧淅一声令下,马车便缓缓移动起来。京城南郊的庄子是萧淅私下置办的,很小,只有十顷地,由萧淅最心腹之人打理着,就连孙氏都不知道这个庄子的存在。这个庄子的出息并不很多,萧淅也没有想从这庄子得到多出息,他买下这个庄子的目的在于安置他的秘密班底。虽然这个班底目前只有小猫两三只,实在不成气候。 在马车上颠簸了一个多时辰,郑燕娘时不时因为颠簸而撞入萧淅的怀中,闹的萧淅越发的心猿意马,要不是怕太着急惊着郑燕娘,让这姑娘生也离开之意,萧淅怕是在马车上就要与郑燕娘成其好事。 萧淅坐在马车之中,有美人在怀,他的警惕性已经降到了最低,所以并没有发觉有人在暗中缀着他的马车,一路从京城跟到了南郊。萧淅这个他自以为隐藏的极好的小庄子便暴露在了有心人的眼中。 萧淅离开王府之时已经是中午了,他救下郑燕娘,再将郑燕娘送到南郊庄子上,这一通折腾下来天色已经暗了,萧淅就算是赶回京城也进不了城门的。他索性也在庄子上住下来,说不定晚上还能与郑燕娘发生些什么他一心盼望的事情。 萧淅被美人迷的神魂颠倒,全然忘记了王府的规矩。夜不归宿犯了宁亲王爷亲自定下的府规,等萧淅明日回到王府,且没他好果子吃。 次日一早,一夜未眠的孙氏加倍敷了粉遮掩眼下的青黑,一个人去了抱朴园请安。她就快走到抱朴园园门之时,见三弟萧泽与三弟妹杜衡正有说有笑的在前头走着,萧泽还伸手将飘落在杜衡发间的柳絮轻轻拈了下来,那对夫妻看上去要多恩爱有多恩爱,这让孙氏嫉妒的眼睛都红了,萧淅对她就从来没有这么体贴过。 其实一切都是孙氏的想象,萧泽与杜衡现在相处的是比以前融洽了一些,可是绝没到恩爱的程度,萧泽倒是想与杜衡恩爱,可是杜衡的感觉还没到那个地步,萧泽也不敢太过激进,也不过是借着在外头杜衡不好推开他的机会挨挨蹭蹭罢了。 “三公子,三少夫人……二少夫人……您们都来啦,奴婢这就去禀报。”迎出的大丫鬟锦裳刚招呼了萧泽杜衡便看到走在不远处后面的孙氏,便高声招呼起来。 孙氏听到锦裳大声招呼,只能快步走上前勉强微笑道:“三弟三弟妹来的早。” “二嫂,咦,二哥怎么没来?”萧泽很自然的问了起来。其实萧泽昨夜未归之事他已经知道了。 “呃……他身子不舒服,叫我来替他给父王母妃请安。”孙氏只能硬着头皮说谎,指望着能把这一关蒙混过去。 “哦,原来二哥身子不适啊,要紧么,要不要请大夫?”萧泽故意问道。 孙氏忙摇头道:“不用不用,他睡一觉发发汗就行了。” 锦裳微微皱了皱眉,做为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她自然对非王妃所出的二公子没什么好感,所以锦裳不认为萧淅是病了,而是成心闹意气。昨儿高管家回府,大公子独独没给二公子准备礼物,这事儿抱朴园中有头面的丫鬟嬷嬷都知道。 三人进入抱朴园请安,宁亲王爷一见二儿子没来,脸色便有些阴沉,他沉声问道:“老二媳妇,萧淅如何未来?”孙氏少不得将萧淅身体不适的理由再说了一回。宁亲王爷听罢倒没有再追问,只是再也没给孙氏好脸,倒是宁亲王妃柔柔缓缓的说道:“王爷,淅儿身体不适,还是请太医过府看看吧。”孙氏听了这话,吓的一颗心都要从胸腔中跳出来,萧淅这会儿还没回府,若是太医来了可是什么馅儿都露了。 “太医能随便请么,既然老二媳妇说他没有大碍,就不必大费周张了。”宁亲王爷沉沉说了一声,便再没有问萧淅一句。 因为萧淅的缺席,抱朴园的气氛并不算好,孙氏本来应该与杜衡一起服侍宁亲王妃用早饭,宁亲王妃却让她不必服侍,赶紧回去照顾萧淅要紧。孙氏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赶紧告退回了博行园。 孙氏走后,宁亲王爷传来刚回到王府便进入大管家状态的高荣,一问之下才知道萧淅竟然一夜未归。宁亲王爷大怒,连声大喝道:“混帐东西!高荣,这逆子一回来立刻抓他来见本王!” 高荣低眉顺眼的应了,垂手立于一旁,还小声说了一句:“王爷息怒,想来二公子是心情不好才会出府散心的。” “心情不好?哼,他也配!”宁亲王爷怒喝一声,挥手让高荣退了下去。 萧淅直到巳时三刻才回到王府,他一踏进王府高荣便迎了出来,一脸焦虑的低声说道:“二公子,您怎么才回来?王爷早上可发了大脾气!” 萧淅心头一颤,他此时才想起那条不得夜不归宿的府规,原本春风得意的脸上笑容渐渐凝固,脸色也变成了腊黄色。“高管家,父王怎么会知道我昨晚上没回来?”萧淅拽住高荣急急问道。 高荣心中暗道:“果然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这会子是追查王爷怎么知道消息的时候么,还不赶紧想办法让王爷息怒,回头这顿板子你怕是躲不过去的!” “二公子,今日早上您未去请安,王爷盛怒查问,王府中没有人敢欺瞒王爷的。”高荣很平淡的说了一句,他那事不关己的表情让萧淅恨的直咬牙。自从昨日独独被落下没有收到礼物之后,萧淅便迁怒于高荣,怎么看他都不顺眼了。 “父王在抱朴园以?”萧淅不耐烦的问了一句。 高荣点头道:“是,王爷命您一回府就去去抱朴园见他老人家。”还有半句话高荣没有说,那就是王爷已经安排了执棍亲兵,只等萧淅一到就可以开打了,那些人可都是打板子的好手,高荣完全能想到萧淅会被打成什么样子,不免暗笑了一回。 “知道了。”萧淅胡乱应了一声,便匆匆往抱朴园走去,一路之上他心中不停的打鼓,回头见到父王应该怎么糊弄过去,萧淅得赶紧编出个说的过去的理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六回家法 却说萧淅刚走进抱朴园所在的小院,便看到他的父王阴沉着脸坐在设于书房外阶下紫檀太师椅上,厢侍立的也不是惯常在书房当差的内侍小厮,而是六名膀大腰圆王府亲兵,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条成人拳头粗细的水火棍,杀气凛凛的盯着萧淅,让刚刚走进来的萧淅身子一颤双腿一软险些儿跌坐在地上。 “来人,将这畜生拿下,堵上嘴先打二十棍再来回话。”宁亲王爷根本不给萧淅说话的机会,如炸雷一般的怒吼起来。 四名亲兵冲到萧淅面前,将萧淅抹肩头拢双臂,不由分说便五花大绑起来,萧淅一句“父王……”还没有喊出口,口中就被塞了一对铁核桃,他什么声儿便也发不出来了。 萧淅被绑好按倒在地,两名亲兵抡起手中的水火棍便打了起来。倾刻间只听得“啪啪……”的棍棍到肉之声不绝于耳,疼的萧淅在地上扭个不停,可是不论他怎么扭动躲避,那水火棍都会准确无误的落在他的臀部与大腿上,不过五六棍子打下去,萧淅便已经脸色惨白,汗水混合着泪水已经将他的脸糊的没个样子了。 二十棍子说快也快,当然对萧淅来说,这是他这辈子都没熬过的漫长时间,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二十棍子打完,亲兵将萧淅拖到宁亲王爷的面前,躬身覆命道:“回王爷,行刑已毕,请王爷验刑。” 宁亲王爷冷喝道:“将这畜生口中的铁核桃取出。” 一名亲兵蹲下来将萧淅口中的铁核桃取出,萧淅立刻惨叫道:“啊……疼死我了……” 宁亲王爷双眉紧皱,怒叱道:“畜生!昨夜在何处浪荡?” 萧淅哭道:“父王,儿子挨打挨的好冤啊……” “畜生!再与本王重打二十!”宁亲王爷听萧淅还敢喊冤,脸色越发阴沉的吓人,拍着椅子扶手怒吼起来。 萧淅吓坏了,刚才只是打二十棍,还是不重打,他都已经无法承受,若是再被重打二十棍,他这条命就得玩完了。“父王饶命,父王饶命啊……”萧淅声泪俱吓的哭叫起来。 “畜生,还不回话!”宁亲王爷又怒吼一句。 “是,回父王的话,儿子昨天出城,因天色已晚上无法进城,才不得不在城外暂歇一晚,今日开城门后才能回来。”萧淅忍着剧痛嘶声回禀起来。 “出城?因何出城,到城外何处?”宁亲王爷可不是好糊弄的,又冷声喝问起来。 大梁有父母在不分家不私自置产的规矩,想置产业得先向父母禀报,在父母同意之后方才置产,若是未经父母同意而置产,便极有可能被问不孝仵逆之罪。所以萧淅私自买的小庄子是绝对不能见光的,只有在宁亲王爷与王妃百年之后或者是他们兄弟已经分家的情况下,这个小庄子才能由暗转明成为萧淅公开的财产。 因着上面的原因,所以萧淅死都不能将那小庄子说出来,只能吱吱唔唔的说道:“回……回禀父王,儿子出城是去看望在庄子上养病的东平伯府三公子。” 萧淅的理由编的很恰如其份,可是宁亲王爷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原来那东平伯府的三公子李四维素来放浪形骸,十三岁之后便以青楼为家,前阵子卫王府世子看上了与李四维打的火热的一个青楼女子,李四维不肯让,卫王府世子便命家奴将李四维狠狠打了一顿,还将他扒光衣裳丢到东平伯府大门前,丢尽了东平伯的人。这李四维说是出城养病,其实是躲羞去了。这事儿满京城的人再没有不知道的。一想到萧淅竟也那自甘下贱的李四维混到一处,宁亲王爷这火气就更大了。 萧淅编完瞎话儿才发觉自己编了个最不靠谱的理由,可是他还不得不这么编,因为李四维养病的那个庄子与萧淅的小庄子相隔不远,他也的确正在庄子上养病。而且象李四维那样一个人,他的父王避之唯恐不及,自然也不就会命人去向李四维核实他是否真的去探病了。 “好个畜生,竟敢与那种东西为伍,真是气煞本王,来人,拖下去重重的打!”宁亲王爷真是气狠了,竟连打多少板子都不说,只命亲兵重重的打,大有打死萧淅都不嫌多的意思。 萧淅吓的魂飞魄散,也不顾身上的剧痛,赶紧趴在地上磕头,宁亲王爷见他居然还能趴着磕头,脸色越发阴沉,腾的站起来抢过身边一名亲兵手中的水火棍,抡起来便往萧淅的身上打去。一棍子正打在萧淅的小腿上,疼的萧淅“嗷……”的惨叫一声,这一棍子比刚才狠多了,萧淅这才知道刚才那两名亲兵对他还是手下留情的。若都照他父王这般打法,那二十棍子早就把他给打死了。 就在萧淅挨打之时,得了消息的孙氏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便匆匆赶到抱朴园,扑跪在宁亲王妃的面前,声泪俱下的哭着,求宁亲王妃去给萧淅求情。 宁亲王妃双眉紧锁,萧淅昨夜未归,惹的王爷大怒之事她自是知道的,原本宁亲王妃并不想给萧淅求情。既然犯了错就得受罚,若是此番不罚,那王府的规矩还怎么能立的起来。 可是孙氏哭的太惨,边哭边求,最后竟然连替萧淅求情就是给宁亲王妃腹中的胎儿积福之话都说了出来。宁亲王妃虽然满心不快,但她一番慈母之心,自然不愿让腹中胎儿承受任何一丝她知道的怨念,便缓缓站起身来,在丫鬟嬷嬷们的拱卫之下去了小书房。 宁亲王妃身边服侍之人都很忠心,她们有意无意将孙氏远远隔开,免得孙氏突然发疯做出什么伤害王妃的事情,孙氏心中极不是个滋味,可是为了救丈夫,她此时什么也顾不上了。 宁亲王爷刚打了萧淅一棍,便听到有人高喊:“王妃到……” 宁亲王爷眉头一拧,将手中的棍子丢下,沉声喝问道“是谁惊动了王妃?”然后便匆匆迎了出去。自显怀以来,宁亲王妃的肚子就象是吹气似的一天一天大了起来,如今才六个月,可宁亲王妃看上去却象是快要临盆一般,宁亲王爷每每看到妻子那高高鼓起的肚子便会有种担心吊胆胆颤心惊之感。 “你怎么过来了?”宁亲王爷迎着妻子,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的视线,扶着她的双手皱眉问了起来。 宁亲王妃轻轻蹙眉说道:“听说王爷要打杀淅儿,妾身只得赶紧过来看看,王爷,淅儿夜不归宿的确是他的不是,您教训他也是再应当不过的,可是也别打杀了他呀,总是您的骨血呢。” 宁亲王爷扫了一眼缩着身子低着头的二儿媳妇,重重哼了一声,然后才缓声对妻子说道:“爱妃,本王只是在教训那个逆子,并不会打杀了他。你如今身子沉,不何久站,快回去歇着吧。” 宁亲王妃轻轻点头道:“嗯,好的,王爷您也别太生气了,小孩子不懂事犯了错,慢慢教就是了,若是气坏了您的身子,才是他的大罪过。哎哟……”宁亲王妃正说着,肚皮突然被腹中胎儿狠狠踹了一脚,疼的宁亲王妃直倒气,不免惊呼起来。 显然宁亲王妃腹中这个孩子是个不安份的,宁亲王爷都习惯了他没事儿就拳打脚路踢的折腾妻子,便将大手覆上妻子的小腹,笑着说道:“臭小子,再折腾你娘亲,看父王以后怎么打你的小屁股!” 宁亲王妃在整个孕期之中都没有与丈夫分房,她腹中的胎儿也习惯了和还没见过面的父王玩游戏,便隔着娘亲的肚皮与父王玩起了你摸我顶的小游戏,不知是用小手还是小脚去顶宁亲王爷的大手,逗的宁亲王爷哈哈大笑,因萧淅而生的一肚子怒气此时便消减的差不多了。 宁亲王妃轻轻将手按于丈夫的手背之上,柔声道:“王爷,看在这孩子的份上,对淅儿就小惩大诫吧,权当是给他积福了。” 宁亲王爷闻言眉头一皱,飞快的扫了孙氏一声,然后才低头对妻子说道:“爱妃,我们的孩子福份大的很!” 孙氏听到这话脸上刷的白了,继婆婆这眼药上的更上让她哭都没处哭去,只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哀求道:“父王,都是儿媳妇不好,是儿媳没有服侍好二爷,惹二爷生气,才会让二爷出府散心不想回来的,要罚,您就罚儿媳妇吧!” 宁亲王爷并没有理会孙氏,只是吩咐一旁的丫鬟嬷嬷们,“你们好生服侍王妃回房歇着,不许有一丝闪失。”众人忙都屈膝称是,宁亲王爷看着妻子在丫鬟们的搀扶下慢慢走远了,才将视线移到跪伏在地上的孙氏身上。孙氏虽然低头跪着,可也能感受到重重威压,让她紧张的几乎透不过气来。 “你愿意替你夫君受罚?”宁亲王爷沉声问道。 孙氏心一横牙一咬,绝然应道:“回父王,儿媳愿替夫君受罚。” 宁亲王爷走回萧淅面前,冷声问道:“听到你媳妇的话了?” 萧淅低头低声说道:“是,儿子听到了。”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孙氏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心头竟有种对不起孙氏的愧疚之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七回漏馅儿 “何武,速去密查那逆子昨日是否留宿于东平伯府的庄子上。”宁亲王爷对跪在自己面的侍卫队长沉声下令,声音中透着森森寒意。 何武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声,立刻去彻查此事,他原是刑部捕头的出身,追踪线索查案子本就是他的长项。 何武领命而去,宁亲王爷喃喃自言自语道:“萧淅,你若果然与那李四维沆瀣一气,本王必不饶你!” 二公子因为夜不归宿而被王爷重打一顿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王府,让许多有心投向萧淅的下人也都迟疑起来,看来大公子被贬回山阳,也不代表世子之位就是二公子板上钉钉的囊中之物。再想想三公子和三少夫人极得王爷与王妃的喜爱,说不得也有争夺世子之位的本事,还是等一等,看看府中局势再说吧。 萧淅被打的消息自然也传进了交泰园,杜衡听罢不置可否,也就是听过耳便算了,对杜衡来说,萧淅其实就是个不相干的外人,他有没有被打,被打成什么样子与她完全没有关系,如今杜衡的心思基本上都放到婆婆宁亲王妃的身上了。宁亲王妃如今的胎相并不很稳,说不好会有早产的可能,而且宁亲王妃已经相当注意控制饮食了,可是肚子还是大的离谱,杜衡就怕胎儿太大会造成难产,所以也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了,整日想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怎样才能在不影响母体和胎儿的情况下让胎儿稍微小一些,到了分娩之时也能减少难产的可能性。 内宅的事情有杜衡,萧泽几乎不用费什么心思,他现在除了遥控指挥生意之外,便将绝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与五城兵马司的同僚们打好关系上头了。萧泽心里很清楚,若是没有什么意外,他的皇伯父少说还能做上二三十年的皇帝,而太子却不可能忍受当上四十年的太子还不能更尽一步,所以将来大梁皇族必有一场大乱,这场大乱便是绝佳的机会,所以他与萧绎现在就开始悄悄布局了。这局棋以天下为棋盘,满朝亲贵百官为棋子,所以每落一子,萧绎与萧泽都要再三斟酌谨慎落子。正因为心怀天下大事,所以宁亲王府这一府之中的小事还不会在萧泽心中占据太重的份量。他不过是命扣子走了一趟,按例送了些东西,连亲自去博行园探望都不曾。 这一日杜衡正陪着由两个健硕的仆妇扶着的婆婆在抱朴园的后园中散步,却有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惊惶不定的叫道:“王妃娘娘不好了……王爷昏倒了……” 宁亲王妃一听这话脑子轰的一下子炸开了,整个人往前栽倒,若非那两个健壮仆妇身强力壮手底下很有把子力气,还真撑不住宁亲王妃这一摔。只见那两人飞快伸出手臂挡在宁亲王妃的胸前,好歹托住了她的身体,没让宁亲王妃向前摔倒在地上。 杜衡面色一凛,抢上前一步抓住婆婆的手,先探了脉相才在宁亲王妃耳旁唤道:“娘亲别慌,必是这小丫鬟不晓事听风就是雨,您还怀着弟弟,可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请您安心回去歇着,媳妇这便去看父王,您给媳妇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后媳妇必来向您禀报实情。” 宁亲王妃知道小儿媳妇一直在为丈夫调理身体,效果还挺不错的,比宫中那些只会开太平方子的太医可强了不少,便勉力打起精神说道:“若儿,你快去,娘亲这里不碍的。” “娘亲,媳妇一个人顾不了两头,您的身子沉,若是不稳住了便会早产,若真的早产,媳妇未必有本事保住弟弟,所以您一定要坚持住。”杜衡与婆婆相处的时日久了,对婆婆的性情已是相当了解,所以才说出这样一番话,让婆婆无论如何要稳住心神。 宁亲王妃深深点了点头,郑重说道:“若儿,娘心里有数,这当口儿娘不会再添任何的麻烦,你快去看父王。”杜衡点点头,命杨梅留下服侍。杨梅随她学了些医术,若真有什么也能略略支应一阵子。 杜衡匆匆赶到书房,见公公宁亲王爷倚在椅背上,面似金纸双眼紧闭,口角还挂着几缕殷红的鲜血。 “三少夫人!”一见三少夫人进门,原本慌乱的何武与书房中的小厮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都是宁亲王爷的心腹之人,知道三少夫人一直在给王爷调理身体,两次将昏过去的王爷救醒,她这一来王爷就一定会没事的。 杜衡也顾不上说什么,抢步走到宁亲王爷的身边,先切脉再放血,再以银针刺穴,莫约用了一柱香的时间便将宁亲王爷救醒过来。 宁亲王爷喉头发出一阵粗重的“咯咯”之声,双眼缓缓睁开了。 “若儿,你又救了父王。”这便是宁亲王爷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 杜衡却是没给公公好脸色,冷着脸沉声道:“父王,您若是再发怒,媳妇纵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了您的。” 何武一听这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王爷,属下有罪!” 宁亲王爷无力的挥了挥手道:“你是奉本王之命行事,何罪之有,是本王不能制怒,与你的无干,且下去休息吧。” 何武磕罢头退下,宁亲王爷对小儿媳妇勉强笑笑说道:“若儿,父王没有大碍吧?” 杜衡依旧冷着脸,根本不给公公一点面子的说道:“父王,媳妇刚才说了,此事若再有一次,大罗金仙都救不了您。” 宁亲王爷叹了口气,喃喃道:“命啊……” 作为一个行医之人,杜衡最不爱听的就是病人明明是自己放任自流,却把一切都归结到一个“命”字之上,所以杜衡脸色越发冷冽,沉声说道:“父王可知娘亲听到您晕倒的消息受了多大的惊吓,您暂时不要紧,儿媳得先去看过娘亲再煎药。” 宁亲王爷一听说妻子受了惊吓,脸色立时变了,他抓着椅子扶手撑起自己的身体,连声说道:“本王与你一起去。” 杜衡见公公还是担心婆婆的,脸色略略缓和了些,声音也带了一丝温度,“父王,您此时不便行走,还是乘肩舆吧。” 宁亲王爷点点头,小厮赶紧去准备肩舆,一刻钟后,宁亲王爷与杜衡便都到了宁亲王妃的房间。宁亲王妃正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可是一直交握的双手却无言的暴露出她紧张的情绪,就是因为太过紧张了,所以宁亲王妃的双手手心都被她自己的指甲刺破却都没有感觉到。 “王爷……”看到丈夫慢慢走进来,宁亲王妃挣扎着便想站起来,宁亲王爷赶紧说道:“你坐着别动,本王没事,你不要害怕。” 杜衡走的快,已经抢步来到婆婆的身边,握住婆婆紧紧将握的双手,急急说道:“娘亲,父王真的没有大碍,只是急火攻心,如今已经好多了。” 宁亲王妃听了儿媳妇的话才明显松了一口气,交握的双手也松开了,忙忙去抓杜衡的手,杜衡对血腥气息极为敏感,那怕是极为微弱的血腥气她都能闻的出来。循着味儿低头一看,杜衡便在婆婆双手手心处找到了细细的伤口。 “娘,您的手出血了,快拿清水棉花素绢过来。”杜衡回头说了一声,便有丫鬟答应一声匆匆去准备了。因为宁亲王妃随时可能分娩,所以抱朴园中早就准备了许多清洗暴晒过的棉花和素绢。 因为伤口不深,所以只要以清水清洗再简单包扎就行了,杜衡熟练的做完一切,宁亲王爷方才叹道:“唉,都是本王控制不住脾气,让爱妃担心了。” 宁亲王妃仔细看了丈夫一回,轻声叹道:“王爷言重了,您这会子好多了么?”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嗯,本王真的好多了,全仗了若儿,若没这孩子,本王怕是都死好几回了。” 宁亲王妃皱眉嗔道:“什么死呀活的,王爷您也不怕忌讳。” 杜衡刚刚给公公婆婆都诊过脉,知道他们二人并无大碍,便福身说道:“父王,娘亲,儿媳去煎药。” 宁亲王爷点点头,宁亲王妃轻声说道:“若儿,真是难为你了,这阵子尽受累了。” 杜衡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只要父王娘亲身子好,便是辛苦些儿媳妇心里也愿意,儿媳告退。”她知道公公必定要给婆婆一个说法,自己在这里会不方便的,所以才以煎药为名退下,免得公公婆婆尴尬。杜衡这一走,顺便将下人都带到外面,将空间留给了宁亲王夫妻。 杜衡退下之后,宁亲王爷叹道:“泽儿娶了个好媳妇!” 宁亲王妃瞪了他一眼,沉声道:“是啊,泽儿是娶了个好媳妇,若没这个好媳妇,你我夫妻怕是都成了地下之人。” 宁亲王爷皱眉轻斥道:“柔柔,不许赌气胡说!” 宁亲王妃气道:“我何曾胡说,王爷自己想想看,若儿嫁进王府不到半年,救了我们多少回,王爷,今儿又是为了什么动了真怒,你忘记了,若儿早就说过你不可再动怒的!” 宁亲王爷重重叹了口气,在妻子身边坐下,沮丧的说道:“柔柔,萧淅那个逆子置私产养外室,你说本王如何能不生气!” “啊,竟有此事?”宁亲王妃真的吃了一惊,掩口惊呼起来。 “何武查到真凭实据,那日他夜不归宿,就是将那外室安置到他城外的庄子上,人证物证都已经查实了。”宁亲王爷恨恨的说道。 宁亲王妃低低叹了口气,皱眉说道:“怎么会这样?王爷也不曾拦着他纳妾,他何必如今行事呢?” 宁亲王爷恨恨道:“正是这话,本王还张罗着给他选个好生养的妾室,他却已经等不及了,半点吃相也无,真真家门不幸!”因为不想那些龌龊之事污了妻子的耳朵,所以宁亲王爷不便说的太仔细,事实上何武查的很清楚,已经将萧淅的心头宝郑燕娘的底细查了个七七八八。 那郑燕娘并不是什么良家女子,而是自小受训的江南瘦马。只这一条便足以让宁亲王爷震怒了。何况还有萧淅置私产之事,而且何武还查到那一夜萧淅未归,就是在庄子上与那郑燕娘胡天胡地的胡闹去了,直到日上三竿都未曾起身,这才会快到午时才回到王府之中。 “王爷,萧淅是犯了大错,您怎么罚他都不为过,可是千万不能因此伤了您的身子。刚才听说您晕倒,真是吓死我了,您可不能再这么吓我了!”宁亲王妃见丈夫越说越生气,忙换个角度轻声劝了起来。 ------题外话------ 明早补足五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八回故计重施 孙氏一走进上房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哀声恳求道:“求父王娘亲发发慈悲,给二爷请太医吧,二爷高烧不退,再不请太医怕是……”孙氏说不下去,伏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宁亲王爷刚刚才被萧淅置私产养外室的行径气的吐了血,余怒未消的他怒喝道:“请什么太医,死了还干净!” 孙氏极度震惊,连哭都忘记了,猛的直起身子盯着宁亲王爷,满眼都不相信,她不相信这是一个做父亲的人能说出的话。 “母妃,求您救救二爷吧……”孙氏在稍稍愣神儿之后,便膝行到宁亲王妃面前,拼命的磕起头来。 宁亲王妃秀眉皱起轻声说道:“老二媳妇起来说话,昨儿不是还说淅儿已经好多了么,怎么突然又发高烧了?” 孙氏并没有站起来,只是哭着说道:“媳妇也不知道,夜里还好好的,早上却突然发起高烧,二爷烧的昏昏沉沉,口中却不停的叫着父王……” 宁亲王爷脸色一冷,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是在勾心斗角中成长起来的皇子王爷,遇事自会多绕几个圈子想一想。若是没有刚才何武的禀报,他许就心软了。萧淅的高烧很容易让他想起十三年前的一件事。足以勾起宁亲王爷心中对萧淅的愧疚与父爱。可是偏偏刚才有了何武禀报之事,宁亲王爷多想一些也在情理之中了。 原来萧淅三岁半之时生了一场重病,当时他高烧不退,口中不停的叫着父王,真是可怜极了,惹的宁亲王爷父爱爆棚,竟撇下刚刚怀上身孕,反应正强烈的妻子,将儿子接到自己的房间,不眠不休的看顾萧淅,足足五天五夜,直到萧淅病好了才让他搬回了自己的屋子,避到厢房的宁亲王妃这才得以搬回上房。 因着此事,宁亲王妃很伤心了一回,萧淅是他宁亲王爷的儿子,可自己腹中这个也不是别人的骨血啊,她吐的昏天黑地死去活来,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就想让丈夫能多陪自己一会儿,可是她的丈夫却只顾着看顾继子,宁亲王妃嘴上不说,却很是暗自伤怀了许久。若非她的娘家母亲多方劝解,只怕当年萧泽能不能平安生下来都两说着。 孙氏提起萧淅发高烧,昏昏沉沉唤着父王的之事,不独让宁亲王爷想起了十三年前之事,也让宁亲王妃想起当年之事,她纵是好性儿不记恨的,这事儿在她心中也是个疙瘩。“王爷,既然淅儿声声唤您,您不赶紧去看看么?”宁亲王妃自怀孕之后便有些小性儿,想也不想就将这话说了出来。 宁亲王爷当然知道当年那事让小妻子心里有些不痛快,事实上后来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份,萧淅又不是没有屋子,何必非将他移到自己与妻子的卧室,让身怀有孕的妻子冒着过了病气的风险呢。所以宁亲王妃这么一说,宁亲王爷便有点儿不自在,立刻皱眉沉声说道:“本王又不是大夫,来人,去请济世堂的大夫过府治病。” 济世堂是前前任太医院院正黄锦所开,黄锦临终之前有严令,不许黄家子孙入太医院为官,只许在民间悬壶济世。也不知道黄锦用了什么法子得到了文宗皇帝的御笔手书,为黄家的医馆亲自提写的济世仁怀的御笔匾额,从此黄家子孙不入太医院为官便得到了皇家的允准。黄家子孙在京城开设济世堂,经过六十余年的经营,已经成了京城首屈一指的大药房,坐堂的大夫全是黄家的嫡系子孙,个个医术不凡,比太医院的太医可不差什么。 孙氏心中失望极了,虽然济世堂的大夫医术很好,可是她要的,或者应该说萧淅要的并不是一个好大夫,而是他父王的心软和请太医治病的体面。然而宁亲王爷却不给他这些。 “父王,求您去看看二爷吧,二爷声声唤您,或许您去了二爷就能清醒过来。”孙氏见公公不为所动,只得牙一咬心一横,将恳求的话说到了明面上。 宁亲王爷冷声道:“你丈夫病重,你不在床前服侍,却在公婆面前饶舌,到底是何居心?” 孙氏身子一颤,抬头看向公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她嫁进王府以来,宁亲王爷对她也算和颜悦色,并没有说过什么重话,这也让孙氏心中有种错觉,那就是公公还是挺看重自己这个儿媳妇的,今日她才知道自己完全想错了。 知道再求下去也没个好结果,孙氏只能忍气吞声的告退。在退下之时,她听到宁亲王妃柔声唤着“若儿……”,差点儿没被怄的吐血。都是儿媳妇,如何却要这样天差地别的两般对待,孙氏不能也不敢怨恨公婆妈,只能将恨意全都倾到了杜衡的身上。杜衡无辜躺枪,真是无可奈何!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父王呢?”孙氏回到博行园,迈步走入上房命丫鬟们都退下,只身一人走到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丈夫,眼泪扑漱漱的掉了下来。滴到了萧淅的手背之上。 萧淅没有听到他想听到的那一声:“淅儿……”,又觉得手背一湿,立刻睁开眼睛看向孙氏,目前越过孙氏看向她的背后,却什么都没有看到,萧淅便低声急促的问道:“你怎么了,父王怎么没来?” “二爷,您不用看了,父王根本没打算过来,我去求父王之时,父王连好脸色都没有,脸色阴沉的吓人,我把您正发高烧之事说了,可是父王根本不在意,也不拿帖子请太医,只是打发人去请济世堂的大夫。”孙氏哭着说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萧淅惊呼起来,他很清楚他的父王是什么样的性情,他面上看着很刚硬,其实最是心软,他又是父王心爱的儿子,他发了高烧,父王怎么可能狠心不管。这就是萧淅的认知错误了,他到现在都没有认清事实,他的所做所为已经伤透了他父王的心,早就不是什么最心爱的儿子了。 “二爷,妾身没有骗您,这是真的,母妃还说了一句让父王来看您,可是父王却说他也不是大夫,来看有什么用。还斥责妾身没有在床前守着您。当时三弟妹也在,妾身实在是没脸极了。”孙氏边说边哭了起来。她其实更在意的是在弟妹杜衡面前失了做嫂子的体面,至于公公来不来看丈夫,孙氏其实并不很在意。因为她心里很清楚,丈夫的伤病全是被公公打的,公公若是来看丈夫,这岂不是变相向府中各色人等昭示打错了么。其实只要用心想一想,便知道公公不可能过来的。 萧淅恨的直捶床,直着眼睛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就不信父王真的不要我这个儿子了,他就算不念父子之情,也得顾忌御史言官们的参劾。宠庶灭嫡这个名声便是父王也背不起。” 孙氏见丈夫双眼血红的样子吓人极了,也不敢指出萧泽也是正经的嫡出公子,宁亲王府从来都没有过庶出的孩子,那宠庶灭嫡的说法根本不可能成立。 夫妻两人还没商量出个头绪,外头便传来丫鬟的回禀之声,“回二爷夫人,高管家将济世堂的黄大夫请来了。” 萧淅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当时便要翻脸,难道他堂堂王府公子连让太医瞧病的资格都没有了么。想当初三弟萧泽哪一回不是由太医看诊的,凭什么他的待遇比萧泽还不如,他可是比萧泽尊贵的多的嫡出王府公子。 孙氏见丈夫要发作,忙抓住他的手压低声音说道:“二爷,是父王命人请黄大夫的。” 萧淅听了这句话,立刻如漏了气的皮囊一般,再也鼓涨不起来了,只闭上眼睛低叹道:“叫他进来吧。” 孙氏向外唤了一声:“请高管家陪黄大夫进来给二爷看诊。”便快步走到设以床头旁边的缂丝玉堂富贵大屏风看回避了。 少顷,高荣陪着济世堂的黄大夫走进来给萧淅看诊。如今已经是暮春时分,天气开始热了,萧淅又被毒打一回,胸中憋了怨毒之意,身体里也积了些火毒,因此也确实在发烧,只不过没有孙氏说的高烧到昏昏沉沉的程度罢了。 黄大夫虽然遵祖训不入太医院,可他的医术好,平日也常给达官显贵们看病,因此知道这些人最是惜命,那怕是只有一分的病,也得夸张到十分的程度,所以倒也没有往别处想,只顺着萧淅的心思说他高烧的不轻,需得多多吃上几副汤药才行。当然黄大夫也不是什么脾气极好之人,他在药中格外回重了黄连的份量,这一碗药喝下去,定然得把萧淅苦的这辈子都不想再喝汤药了。 诊完脉高荣陪着黄大夫退下,高荣低声问道:“黄大夫,我们二爷的病情如何?” 黄大夫不以为意的嗤笑一声,不无讥讽的说道:“天热了,喝些汤药退退火正是时候。其实老夫来不来都一样,只煎上一碗浓浓的黄连汤,二公子的烧也就退了。” 高荣本就是个机灵人,一听黄大夫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想到二公子到底被毒打了一回,少不得也要问上一问。高荣便又问道:“黄大夫,我们二公子身上的伤势……” 黄大夫冷笑一声说道:“到底是王府公子金贵,寻常百姓家中老子揍儿子一顿,哪里还用请大夫的,趴几日就没事了。” 高荣听了这话知道二公子的棍疮伤并不要紧,再有几日也就养的差不多了,心里便有了谱儿。他奉上诊金将黄大夫好生送出王府,便往抱朴园回话。 高荣回京之后曾被萧淅几次闹的没脸,心中自然也有怨气,因此在回话之时,高荣非但没有回护萧泽,反而将黄大夫的话略做修饰之后向宁亲王爷禀报了。宁亲王爷听罢心中怒意更甚,差点儿命人将萧淅再拎过来狠狠打上一顿才能解气了。 中午时分,萧泽回王府陪媳妇儿吃午饭,杜衡有一搭没一搭将上午发生之事告诉给萧泽,萧泽听罢惊道:“父王怎么又动了怒?” 杜衡看了萧泽一眼,低声道:“难道不是你叫人将消息透露到父王跟前的?” 萧泽眼中闪过一抹受伤之色,他旋即掩过,看着杜衡正色说道:“阿衡,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你觉得萧淅配做我的对手么?他心心念念谋求的世子之位对我来说却什么都不是。我更加不会为了打击萧淅而去利用父王。” 杜衡沉默片刻,方才开口涩声说道:“是我想多了,对不起。” 萧泽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是你想多了,而是你根本不了解。阿衡,我知道你生日照顾娘亲,还要看顾灵儿,已经很辛苦了,可是我还是想让你偶尔也能抽点时间来了解我。我的一切对你都不会隐瞒,只要你想知道,我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杜衡垂下双眸,她忽然有些心虚,不敢直视萧泽的双眼,刚才说那句话时她并非有心的,只是不知怎么便突噜出这么一句,其实话一出口杜衡便后悔了。她早就知道在萧泽的心中,父王娘亲的份量极重,萧泽宁可自己承受委屈伤害都不会让他们有一丝的为难,自己刚才的话真是太过份了。 萧泽见杜衡低头不语,还以为是自己刚才将话说的太重了,忙挪到杜衡身边坐定,打叠起百般柔情轻声说道:“阿衡,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不不开心,我……” 杜衡突然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萧泽那着急的神色,杜衡心中一叹,低声幽幽说道:“原是我说错了话,我该向你道歉才是。” “不用不用!阿衡,只要你别误会我,你想说什么都行。”萧泽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刚才的小小不痛快立刻被他甩到了九霄云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九回太子心思 “殿下,萧淅因夜不归宿受宁亲王爷重责,据探子禀报,打的着实不轻,估计短时间内不能出府,燕娘这步棋怕是要闲置一段时间了。”一个面色微黄,颌下有三缕稀疏胡须的中年男子皱着眉头向一个正在把玩着一只玲珑紫玉如意之人禀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太子萧绰。 “真的只是因为夜不归宿?”太子拧眉冷声问道。 “是,宁亲王府早就有这条家规。”那留着三缕胡须的男子以极为确定的口吻说道。 太子沉沉点了点头,冷声道:“公孙先生,萧经那边有什么动静?”留着三缕胡须的男子是东宫洗马,太子最看重的心腹谋士公孙敬。 公孙敬微微一笑说道:“自前番皇上申斥了皇后娘娘,恪郡王的气焰被打消了许多,小动作也基本上都停了。” 太子皱眉道:“这个孤知道,说些孤不知道的。” 公孙敬敛了笑容赶紧说道:“回殿下,恪郡王的确安份许多,可是恪郡王妃前日进宫请安,出宫后便派人去宁亲王府下帖子邀请宣宜郡主与三少夫人,参加恪郡王府大姑娘的百日宴。” “哼,不过是个侧妃所生的庶女,值得这么大费周张的庆贺。”太子闻言冷冷说了一句,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恪郡王府的大姑娘并不是王妃生的,而是由才被封为侧妃的司寝女宫袁氏所出,嫁给恪郡王已经快两年的王妃李氏并没有怀上身孕。做为嫡子出身的太子,自然看不上弟弟府中的小庶女。 “殿下,百日宴不过是幌子,这必是皇后娘娘安排下来,给恪郡王拉拢宁亲王府三公子的手段。”公孙敬低声分说起来。 太子点点头,沉声道:“必是那个女人安捺不住了。不过若是过百日,她们怎敢不邀请太子妃?”太子并不记得太子妃提过此事,便又皱眉问了起来。他可以看不上四弟萧经,太子妃便是接了帖子也不会出宫。可是萧经倘若敢不给太子妃下帖子,以太子睚眦必报的性子,必得狠狠记上萧经一笔。 公孙敬笑着说道:“明面上的理由自然是不敢因庶女之事惊动太子妃娘娘,私下么,皇后娘娘怎么肯给太子妃娘娘多见外命妇的机会呢。” 太子妃嫁入东宫,一年也难得出宫一次,与外命妇偶尔的接触也只是在外命妇入宫朝贺之时说上一两句闲话,除此之外再无机会单独与外面妇见面。皇后如今对太子夫妻极为防备忌惮,越发不会给太子妃出宫的机会,外命妇们有饮宴聚会也都不敢给太子妃下帖子,便是下了帖子,太子妃想出宫赴约也是千难万难。而太子妃人虽不到,可是该出的礼却一点儿也不能少。可以说当今太子与太子妃可算是满大梁最憋屈的一对夫妻了。 “哼,真真是处处掣肘!”太子恨恨的说了一句,再也没有心思盘弄手中的玲珑紫玉如意,将之丢到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动,吓的在殿外服侍的小太监都缩了脖子。自打宁亲王府的世子被废,太子的脾气一天坏似一天,他们如今日日胆颤心兢,生怕一个不小心碍了太子殿下的眼,被拖下去乱棍活活打死。有小太监偷偷算过,自从宁亲王府的世子被废之后,东宫已经打死了五六个小太监。但凡有点儿门路的小太监都在想法子调出东宫也好保全一条小命。 “殿下息怒,其实世子被贬回山阳,对您倒也不是坏事。萧世子能力手段都有限,留他在您身边也不堪大用。”公孙敬一向看不上萧淆,见太子因为萧淆被贬之事已经烦躁了许久,他再也忍不住不劝上几句了。 “公孙先生如何这么说,阿淆才干虽然普通,可与孤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况且他对孤极为忠心,再不是那等首鼠两端之人。”太子愤愤说道。他所说的首鼠两端之人,指的便是那些在他与恪郡王萧经之间犹疑不定的勋贵官员们。那些人明面上对他敬畏有加,可是暗地里却谁也没把他这个国之储君当回事儿。毕竟皇上对太子的不喜今年已经摆到明面上了,数次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斥责太子,让太子颜面尽失。这也是太子近来越发喜怒无常的原因之一。 “太子殿下说是的,眼下情势对殿下不利,殿下此时更应当寻求助力而非累赘,恕臣直言,萧世子虽然能为殿下做些事情,可是他却不是殿下的助力而是累赘,况且自萧世子离就到现在已一月有余,若萧世子真的有心,又岂会不捎来只言片语?以臣之浅见,只怕萧世子心中另有打算。”公孙敬不遗余力的抹黑萧淆,太子听了脸色越发阴沉,他本就是能好猜疑的小性子,又有公孙敬在一旁进言,萧淆在太子这里就算是彻底没戏了。 “反正阿淆已经远离京城,不说他了,公孙先生,你说现在孤应该怎么做?”太子有些烦躁的在阶下来回走动,不耐烦的问道。 “殿下也不必如此着急,以臣之见,您目前要做的是对内讨皇上欢心,对外与重臣结盟。”公孙敬不紧不慢的说道。 “如何结盟?父皇几番训斥于孤,还有那位重臣敢与孤结盟?”太子愤愤叫道。一想到金殿之上父皇毫不留情的怒斥,太子的面皮都紫涨起来,古往今来做太子憋屈到他这个份上的,他是头一位。 “殿下,臣记得太子妃的胞弟还不曾定下亲事,东宫之中侧妃良娣的名额尚有空缺,您膝下只有一位公子一位千金,也还单薄了些。”公孙敬慢条厮理的说了起来。 太子妃有四个弟弟,年岁相差不大,也都没有定下亲事,他不免皱眉问道:“公孙先生说是的哪一个,又可配何人?” 公孙敬笑着说道:“臣说的太子妃娘娘的嫡亲胞弟,安国公府的四公子唐明诏,四公子今年十二岁,与宣宜郡主正是佳配。” “宣宜郡主?哦,你说的是萧灵,不合适。明诏虽是嫡出却非袭爵长子,如何能配的起郡主。”太子摇头否决了公孙敬的提议。 公孙敬却笑着说道:“殿下此言差矣,唐四公子自幼聪慧,才名广布京城,以十二之龄已经连中两元,臣以为以唐四公子的才情,必能创下连中六元的佳话,有何配不得郡主?” 太子妃的亲弟弟唐明诏,是天生的读书种子,自小酷爱读书,三岁发蒙,四岁便将三百千背的烂熟,五首能做岁,七岁便能写出锦绣文章,九岁考取秀才功名,得了县试头名,后又考得府试头名,若非去岁院试之时唐明诏因病未能参加考试,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是连中小三元的元首了。 太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的有些阴沉,冷声说道:“明诏的婚事不急,且议议侧妃良娣人选吧。” 公孙敬暗叹一回,他做东宫洗马已经整整六年了,如何还能不懂太子的心思,只怕太子已经将内弟唐明诏当成禁娈了。这唐明诏不独才学好,相貌也极好,生的清秀可人,正是太子喜欢的那种类型。太子虽然只是在三年前见过唐明诏一面,想来也已经上了心,不过因为唐明诏在东门书院读书,从来不在外头走动,才让太子没有机会下手罢了。 “殿下,侧妃良娣的人选好定,可是宁亲王府是您首先要争取的助力,而宣宜郡主是宁亲王府唯一的女儿,若是您的内弟与宣宜郡主结亲,宁亲王府就算不支持您,在皇上眼中他们也会变成您的人。”公孙敬有心帮一帮素有才名的唐明诏,不想让他毁于太子之手,便再次建议起来。 太子双眉紧锁,半晌没有说话,公孙敬暗暗捏了一冷汗,不知道太子会不会大发脾气。 许是这些日子受了不少的挫折,这让太子成长了一些,太子并没有向公孙敬发脾气,只是冷声说道:“公孙先生的意思孤明白了,会考虑的。” 公孙敬暗暗松了一口气,忙说道:“您能考虑就好。” “对了,信德钱庄之事有眉目了么?”萧淆一走,太子越发缺钱,而且入股信德钱庄之事一直是萧淆在暗中运作的,萧淆走的急,也不曾有所交待,所以太子只能将这事交给了他最信任的谋士公孙敬。 公孙敬摇摇头道:“殿下,那信德钱庄的东家点金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臣实在是找不到他。”公孙敬是谋士,他长于出谋划策,并不擅长冲锋陷阵,对于太子交待下来的入股信德钱庄之事,公孙敬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才接手这差事一个月,他的头发都被愁掉了好几把。 “这点金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孤就不相信他还不出来了,公孙先生,你是孤的东宫洗马,行事不必那么畏畏缩缩!”太子知道公孙敬的处事风格,不免很是不满的抱怨起来。 公孙敬低头应了一声,心中着实无奈的紧,要他一个文人折节与商人打交道,这真是让他纠结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回姑嫂口角 太子与东宫洗马公孙敬议事之时,宁亲王府之中,杜衡看着摆在面前的恪郡王妃的帖子,听着咕嘟着小嘴坐一旁的萧灵的抱怨,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三嫂,你有没有听我说啊……”萧灵瞧着自家嫂子仿佛神游天外,便拉着她的衣袖娇嗔的叫了起来。 杜衡回过神来,轻声应道:“听着的,你不就是不想去么恪郡王府赴宴么,推了不就行了么,这有什么好为难的。” 萧灵惊道:“真的这么容易,只是推辞了就行么?” 杜衡正要说话,便听到丫鬟在外头禀报,“回夫人,二少夫人来了。” 杜衡与萧灵闻声都站了起来向外走去,孙氏是嫂子,她们自然应该迎一迎。 一出房门,杜衡和萧灵便看到孙氏手中拿了一份大红烫金帖子,瞧着样子与她们收到的恪郡王妃所下的帖子一般无二。姑嫂二人对视一回,便知道了二嫂孙氏的来意。 孙氏走到近前,姑嫂们厮见一回,来到房中落座之后,孙氏对萧灵笑着说道:“灵儿,你也在三弟妹这里,真是太巧了,你们都接到恪郡王府的帖子了吧?”见杜衡与萧灵都点了点头,孙氏便又说道:“我这里也收到了,这不就来与三弟妹商议着一起去赴宴么。” 萧灵一听这话便不高兴了,皱起眉头嗔道:“我才不去呢。” 孙氏惊讶的问道:“灵儿,你为什么不去?”她这小姑子原是个最爱凑热闹饮宴之人,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呢。 孙氏不知道,可是杜衡却很清楚。恪郡王妃娘家的妹妹得罪了萧灵还不自知,萧灵这些日子随嬷嬷学了不少规矩,这才没有发作恪郡王妃的妹妹,可心里却记了一笔帐。连带着对堂嫂恪郡王妃都有了意见,所以在接到帖子之后她便跑到杜衡这里抱怨起来,她不想再见到那个让她不高兴的丫头。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去!”如今的萧灵与半年之前已经判若两人,在教养嬷嬷的苦心教导之下,她终于认识到从前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对自己的纵容并不是对自己好,而是暗存了祸心。所以萧灵对于二嫂孙氏也不再象从前那样和气。 “三弟妹,你的意思呢?”孙氏素知小姑子娇纵,便看向杜衡问了起来。在娘家做姑娘和在婆家做媳妇是完全不一样的,做姑娘可以任性,而做人媳妇的却在上花轿的那一刻便失去了这个权力。 杜衡淡淡说道:“灵儿不想去便不去好了。” 孙氏皱眉道:“灵儿若真不想去也就算了,你呢,你去不去?” 杜衡看向孙氏,似笑非笑的问道:“以二嫂看来,我是去还是不去呢?” 孙氏眉头皱的更紧,语气也生硬了许多,“你自家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何必问我?”孙氏来到交泰园,其实不是她自己想来的,而是奉了丈夫之命,过来探探杜衡的口风,看看萧泽是不是已经暗中投靠四皇子,抢了他的主子。正是因为这点儿小心思,所以杜衡的反问便让孙氏有点儿被人看破心思的恼羞成怒。 “二嫂你好凶啊!”杜衡还没有说话,萧灵便先叫了起来,显然对二嫂的语气很不满意。她在王府之中素来是想什么便说什么,因此便直指孙氏的叫了起来。 “灵儿,你……你怎么这样说二嫂?”孙氏见小姑子彻底倒向杜衡,心中酸溜溜的极不是个滋味,杜衡还没嫁进来的时候,萧灵可从来没这么对她说话过。 萧灵见二嫂眼圈儿都有些泛红,显的很是伤心难过,不免也有些不自在,小声说道:“我也没指责你的意思,大家都是一家人,慢慢说话就好了。” 杜衡轻轻拍了拍小姑子的手,对孙氏说道:“灵儿素来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二嫂别往心里去。恪郡王妃下帖子,原是应该去的,可是二嫂也知道我还没有正式见过亲戚们,并不方便出门走动,而且娘亲身子越发沉了,我不陪在她身边心里也不踏实。所以还请二嫂代我向郡王妃解释一二。” 孙氏听了这话方才暗暗松了口气,心道:“看来三弟并没有投靠四皇子之意,二爷可以放心了。” “弟妹说的很是,母妃如今再是不能离开你的,我会替你向郡王妃解释的,不过灵儿,你若是也不去怕是说不过去的。”孙氏看向萧灵轻声说了起来。说起来萧灵的身份比她高贵许多,若是与萧灵同去,她便能借萧灵的身份有个好些的位次,否则以五品孺人的身份,孙氏怕是连话都不能与恪郡王妃说上几句了,京城中最不缺的就是亲贵内眷。便是四品三品诰命在京城中都算不上什么,更不必说一个小小的不掌实权的龙禁尉的妻子了。而萧灵就不一样了,她可是正经八佰受御封的从二品郡主。 萧灵皱眉道:“我说不去就是不去,二嫂你好生罗嗦!” 孙氏被噎的面红耳赤,心中也有了恼意,只沉声说道:“妹妹如今脾气越发大了。你既不愿去,怎么也得给个说的过去的理由吧?” 萧灵亦恼道:“我的理由就是不想去,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么?” “你……灵儿,你怎么变成这样?哪里还有堂堂郡主的风仪!”孙氏气的脸色都变了。大嫂走后她觉得自己俨然是长嫂了,说话行事不免带出几分幌子,因此也格外敏感起来,但凡有点儿什么事孙氏都会觉得自己长嫂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萧灵在教养嬷嬷的教导之下行事有规矩多了,可是这不代表她彻底改了性情,孙氏这么一刺激,萧灵那天之娇女的性子便被激了出来,她昂首怒道:“正因为我是堂堂郡主,才不可折节参加一个郡王府小庶女的百日宴。” 恪郡王府的第一个孩子是庶出,还是低贱的宫人所出,这让素来重视嫡庶之别的当今皇上很不满意,故而连按制应该赐下的赏赐都减了三成,恪郡王萧经为孩子生母请封侧妃的折子也被驳回,这狠狠打了皇后与恪郡王的脸面,皇后着实气不过,这才传儿媳妇进宫,命她给孙女儿隆重的做百日。恪郡王妃满心苦涩,却不得不遵从婆婆的旨意,出宫之后就广撒帖子遍请外命妇,可是能有多少人亲自到贺,恪郡王妃却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孙氏被萧灵堵的无话可说,半晌方才恼道:“好,我只能将妹妹这番原话禀告于郡王妃了。告辞!” 萧灵也在气头上,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理二嫂孙氏。杜衡见了轻轻摇了摇头,对孙氏说道:“二嫂,虽然我们不能过府道贺,不过贺礼总是要送上的,还得麻烦二嫂帮我们带过去。” 孙氏听了这话脸色略略缓和了一些,点点头道:“这个自然,回头弟妹将东西并礼单封好一并送来就是。” 杜稀浅笑道:“那就多谢二嫂了。” 孙氏勉强笑道:“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我还有事,改日再与三弟妹聊天。”因为着实恼了萧灵,所以孙氏故意不理会萧灵,给她一个小小的难堪。果然萧灵的脸色阴沉下来,小嘴儿撅的都能挂油瓶了。 将孙氏送走,萧灵拉着杜衡的手气鼓鼓的叫道:“三嫂,二嫂欺负我,你也不向着我!” 杜衡无奈的摇了摇头,缓声说道:“你啊,也好意思这么说,到底是谁欺负谁啊?二嫂被你气的脸都青了。” 萧灵别扭的哼了一声,闷闷道:“谁叫她非逼着我去恪郡王府呢!” 杜衡浅笑道:“灵儿,你不想去没人能逼你,可是我想问你一句,日后但凡有李四姑娘出席的场合,你是不是都不参加了?” 萧灵张口要说“当然了……”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娇哼了一声说道:“当然不是,只有她避我的,岂有我堂堂郡主避她的道理。” 杜衡点头道:“正是这话,灵儿你明白这一点就行了。” 萧灵点了点头闷声问道:“三嫂,你觉得我应该去么?” 杜衡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刚才说的没错,区区郡王府的小庶女还不配你堂堂郡主亲自去给她过百日,况且你还是未出阁的姑娘的家,参加这样的场合本来就不太合适。” 萧灵听了这话方才高兴起来,笑着说道:“还是三嫂的话有道理,三嫂,你对我才是真的好,不象从前大嫂二嫂什么都顺着我,完全不教导我规矩的。我从前还以为她们这是对我好,现在才知道这样的纵容早晚会害了我的。幸亏三哥娶了你呢!” 杜衡想想这小半年以来萧灵的确改变了许多,心中也挺为她高兴的,便浅浅笑着说道:“灵儿,这是你自己醒悟及时,非我之功,看到您越来越懂事,父王娘亲,你三哥和我都很高兴。” 萧灵小脸儿红了,拉着杜衡的手低低说道:“三嫂,我想起从前那般对你,心里很过意不去的,我那时真是太不懂事了,让三嫂受委屈了。”这已经不是萧灵第一次向杜衡道歉了,可见萧灵是真的认识到自己从前的错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一回疑云 萧泽回到王府,听杜衡说了恪郡王妃下帖子之事,想也不想便说道:“不去就对了,那百日宴是皇伯母与皇伯父怄气别苗头,除了亲戚之外,除了不下帖子都得到贺的亲戚之外,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是去赴宴的,将来都得吃排头。” 杜衡轻轻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横竖我不去赴宴也有充分的理由,倒是灵儿不愿去给,倒让二嫂好一通报怨。” 萧泽脸色沉了下来,冷声道:“皇伯母打的好算盘,你道为何专门给灵儿下帖子,她们这是算计上灵儿了。还准备了两个人选,一个是皇伯母的娘家侄孙子姜宗甫,另一个就是恪郡王妃的族弟,武阳伯府的李梦吉。” 杜衡皱起眉头,厌烦的说道:“真是恼人的紧,灵儿才十二,就没安生日子过了。” 萧泽冷声道:“她们想也别想,灵儿是父王唯一的女儿,我唯一的妹妹,岂可让人当棋子使用。姜宗甫与李梦吉一个性情粗野一个是娘娘腔,谁也配不上灵儿。何况那李梦吉的姐姐还得罪了灵儿,更是想也别想!” 杜衡奇道:“怎么你连小姑娘家的口角也知道?” 杜衡正色道:“表面上看只是小姑娘家的口角,可实际却不然,你道凭李四姑娘一个普通的伯府姑娘如何敢得罪灵儿?还不是想损害灵儿的名声,让那些夫人们不敢让灵儿做她们的媳妇么。” 杜衡皱眉道:“这事灵儿告诉过我,她没有当场发作李四姑娘,不过心里却气的不行。这李四姑娘到底有什么倚仗,也敢要堂堂御封郡主的强?” 萧泽点头道:“此事我知道,李四姑娘仗着她家一门双伯,姐姐又是恪郡王妃,便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轻狂的不行。连我萧泽的妹妹也敢算计,我若不送她一份大礼便白让灵儿叫我一声三哥。” 恪郡王妃的祖父李启因救先帝而亡,他死后,先帝加恩于李启的两个儿子,大儿子李之渊被封为武平伯,他就是恪郡王妃的父亲,二儿子李之肃被封为武阳伯,是李四姑娘与李梦吉的父亲。李氏一门双伯,人丁兴旺,两房加起来有六个男丁七个姑娘,这在大梁朝可是独一份儿,因着那一封救驾之功,李氏双伯还是很被看重的,要不然皇后也不会先挑万选的选了武平伯的嫡长女做儿媳妇了。 “对了,阿衡,我这里有个册子,你若是得闲就看上一眼,若是不喜欢也就罢了。”萧泽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一本颇有厚度的小册子递给杜衡。 杜衡接过册子边打开边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萧泽笑着说道:“这是大梁在京五品以上命妇的相关资料,你得闲随便翻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杜衡将那册子往桌上一丢,不高兴的说道:“我要看这个做什么!” 萧泽面对杜衡脾气总是很好,他笑着说道:“不过是给你解个闷儿,你不爱看就不看,对了阿衡,这阵子你天天陪着娘亲,都没时间出门,我还有三日休沐,不如到时陪你出去逛逛?” 杜衡想也不想便摇头道:“娘亲没有分娩之前我哪里都不去,阿泽,这话我只告诉你,娘亲的如今的胎相不好,很可能会早产,我怕吓着娘亲,并不敢告诉她,不过还是要早做准备。” 萧泽吓了一大跳,脸色蓦的一白,低声惊呼道:“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娘亲的身子还好么?而且你那么用心的给娘亲调理,怎么还会早产?难道是有人做了手脚?” 杜衡皱眉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娘亲的衣食起居我都仔细检查过了,并没有问题,按说不应该出现这种现象的。” 萧泽想了许久,沉沉问道:“阿衡,娘亲这边没有问题,那父王呢?会不会有人在父王身上做手脚?” 杜衡仔细想了一回,摇头道:“父王身上应该也没有什么忌讳之物。” 萧泽摇摇头道:“这可说不准,你见父王的时候毕竟少。这样吧,我们一起去见父王禀报此事,看父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杜衡自然无不应允,小夫妻两个便一起去了抱朴园。在路上遇到了抱朴园的大丫鬟彩裳,原来彩棠奉了王妃之命,正要去交泰园请三少夫人,路上正巧遇上,倒省得彩裳多跑一趟了。 “儿子(媳妇)请娘亲安,娘亲,您唤媳妇前来有何吩咐?”杜衡轻声细语的问了起来。 宁亲王妃笑着说道:“刚才灵儿来过,说起恪郡王妃下帖子之事,娘亲便想让你过来与你说一说。” 萧泽听了这话立刻抢着说道:“娘亲,我不想让阿衡去。” 宁亲王妃微笑道:“知道了,泽儿,若儿这头一回出府做客,可不是随便什么府上都能去的,恪郡王府不是合适之选,她们爱斗法便斗去,可若想拿若儿来垫脚,我们绝不答应。” 萧泽笑着说道:“看来娘亲什么都知道的。” 宁亲王妃笑道:“这阵子宫里宫外都热闹的很,娘亲想不知道都不能够。” 宁亲王爷并没有因为妻子怀孕而分房,夫妻两个不能行周公之礼,漫漫长夜也不能除了睡觉什么都不做,所以宁亲王爷便会将宫中朝上的动向当成笑话说给妻子听,故而宁亲王妃虽然有孕在身不便出门,可是外头发生的大事她什么都知道。她本来就是个聪慧之人,素能举一反三,所以宁亲王爷只随口一说,宁亲王妃便能分析出个子丑寅卯。她也会将自己的分析说给丈夫听,宁亲王爷听妻子分析的很有道理,便更加愿意与她说道说道,所以宁亲王妃比一般的命妇要知道的多一些。 “娘亲,媳妇不去的,您今儿觉得怎么样?”杜衡更关心婆婆的身体,便轻声问了起来。 宁亲王妃温柔的笑道:“今儿还好,你们弟弟今儿挺乖的。” 杜衡习惯性的诊了一回脉,眼中掠过一丝担忧,宁亲王妃没有注意到,可是萧泽却看的清清楚楚,萧泽的心也沉了,他不知道娘亲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娘亲,您这几日夜间睡的可好?”杜衡轻声问了起来。 宁亲王妃笑着说道:“我睡的很好,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连梦都不做的,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杜衡听了这话反而觉得不对劲儿,孕妇多梦,怎么可能一沾枕头就睡着,还一睡就睡到大天亮呢,这倒象是用了什么镇静安眠之药才会有这样的效果。她忙又给婆婆仔细诊了一回脉,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杜衡心中越是疑惑了。只是因为怕惊吓着婆婆,才压下什么都不说。 宁亲王妃让杜衡过来就是想与她说恪郡王府帖子之事,说完便笑着让儿子媳妇回去,她知道儿子如今天天应差,与媳妇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少,若是再因为她这个做婆婆的更加减少了相处时间,可就太不合适了。 萧泽与杜衡心里有事,便顺势告退,两人却没有直接回交泰园,而是去见了他们的父王。 “父王,娘亲的怀相不好,阿衡说有早产的可能。”萧泽一进门便将这话说了出来,将他的父王吓了一大跳,正在写字的手猛的一顿,好大一滴墨汁便滴到了宣纸之上,毁了宁亲王爷精心写就的一幅字。 胡乱将毛笔放回笔架上,宁亲王爷皱眉沉声道:“怎么会这样,若儿,你娘亲的身子前些日子不还挺好么?” 杜衡摇头说道:“父王,娘亲这十几日怀相越发不好了,再这么下去极有可能早产。” “怎么会这样?若儿,你能查出原因么?”宁亲王爷站起来走到杜衡面前,极为担忧的问道。 杜衡正要回话,突然闻到一丝极淡的气味,她猛的抬头看向宁亲王爷,疑惑问道:“父王,您的衣裳还薰香么?” 宁亲王爷立刻摇头道:“这是什么话,自你们娘亲有孕之后,本王的衣裳再也没有薰香!”做为四个孩子的父亲,宁亲王爷对于妻子怀孕之后自己要做什么非常清楚,自然不会再穿用薰香的衣裳。 杜衡皱眉道:“不对啊,这也不是皂角的味道。”杜衡的鼻子一向灵敏,那怕有一丝儿异味她都能闻的出来。 宁亲王爷皱起眉头,抬着袖子闻了一下,疑惑道:“没有味道啊?若儿,你是不是闻错了?” 宁亲王爷这一抬袖子,那种气息便更加清楚了,杜衡指着宁亲王爷的衣袖惊呼道:“父王,您的衣裳有异味!” 宁亲王爷一听这么老脸涨的通红,挥袖粗声说道:“本王每日沐浴更衣,如何会有异味?” 杜衡听了公公的话脸上也有些发红,可是医家本性让她压下不好意思正色道:“父王,此事事关重大,请恕儿媳无礼了,您的中衣有异常味道,儿媳怀疑那可能就是娘亲胎相不好的诱因所在。” 宁亲王爷皱眉道:“本王的中衣?这是今天早上才换的。” 萧泽心念一动,上前一步说道:“父王,可否将您近期常穿的中衣拿几套过来让阿衡仔细检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二回蛛丝马迹 为了不惊动宁亲王妃,萧泽杜衡以陪娘亲散步为由,硬是将宁亲王妃请出上房去花园散步。而宁亲王爷便趁这个空档儿命人将自己近期常穿用的衣饰全都送进书房,以备杜衡检测。 宁亲王妃身子沉,不过走上一刻钟便气喘吁吁香汗淋淋,她素**洁,最受不了那种粘腻潮湿的感觉,自然要沐浴更衣。杜衡便又趁机将宁亲王妃的衣裳细细检查了一番,除了淡淡的皂角味道之外,宁亲王妃的衣裳再没有任何其他味道,杜衡确认之后才命丫鬟将干净中衣送入净房,宁亲王妃穿戴好被丫鬟扶出净房,杜衡迎上前轻声问道:“娘亲,您这会儿饿不饿?” 宁亲王妃笑着摇头道:“倒是不饿,却有些个困了。” 杜衡立刻说道:“那娘亲先歇晌吧,歇好了再用饭也不迟。”宁亲王妃点点头,由丫鬟服侍着睡午觉去了。杜衡便赶紧去了书房检查宁亲王爷的衣裳。 书房里摆着两口箱子,里面放的是宁亲王爷近期穿用过的衣饰,萧泽拿起一套浅灰色提花软罗中衣递给杜衡,微微皱眉说道:“阿衡,你快看看这衣裳到底有没有问题。” 宁亲王爷看了一眼,又加了一句,“这套前日穿过,应该是才浆洗好送上来的。” 杜衡接过衣裳,刚才闻到过的那种味道又出现在她的鼻端,杜衡仔细分辩了一会儿,面色凝重许多,她快步走到衣箱旁边,放下那套浅灰色提花软罗中衣,拿起另一套月白细绢暗纹中衣闻了闻,然后又换了几套一一闻过。宁亲王爷看着这一幕,别提多别扭了,那些都是他穿用过的中衣,虽然都是干净的,可是让儿媳妇这么仔细闻味道,总是别扭的很。 杜衡很快检查完中衣,又去检查外衣,所有浆洗过的外衣都没有那种奇怪的味道,杜衡放下衣裳,抬头看向宁亲王爷和萧泽,沉声说道:“父王,问题就出在这些中衣之上,所有的中衣上都有槭芸的味道。” 宁亲王爷皱眉道:“这槭芸又是何物,若儿,你直接说结果吧。” “是,父王,槭芸并不是什么毒物,正常人接触槭芸并无害处,可是孕妇却闻不得槭芸的味道,长期处于槭芸气息之中,会让孕妇和胎儿渐渐虚弱,最终造成一尸两命的惨剧。”杜衡沉声解释,脸色很是愤怒。不必细想也知道这必是有人针对宁亲王妃而下的毒手,萧淆夫妻已经被贬回山阳了,还有什么人必欲置宁亲王妃而后快。而且用的是这么阴毒又隐密的法子,若非萧泽的提议,杜衡再是想不到也不会去检查公公的衣裳,也就不能发现隐藏在中衣上的秘密。 “啊!”宁亲王爷惊的倒抽一口凉气,一股凉气从他后背升起,让宁亲王爷不寒而栗,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竟成了谋害妻子的帮凶。 萧泽自然也极为愤怒,不过他还没有愤怒到失去理智的程度。萧泽扶着身体摇晃了好几下的父王坐下,然后沉声说道:“父王,这事不可声张,让儿子暗中去查,儿子定要将那阴毒之人揪出来。” 宁亲王爷摇了摇头,冷声道:“不,本王亲自查。” 萧泽刚张口想说什么,便被他的父王堵了回来,“泽儿,你放心,不论下毒之人是谁,为父都不会再有任何姑息。”父王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萧泽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点了点头。反正他心里自有主张,一定会在暗处调查真相的。 “若儿,这槭芸对你娘亲的身体到底有多大的伤害,她……会不会有事?”宁亲王爷迟疑的问道。 杜衡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想来那下毒之人怕被发现,槭芸用量极少,打的是日渐累积的盘算,以娘亲的情况来看,父王的衣裳被浸过槭芸水大约有一个半月了,娘亲和胎儿的只是虚弱了一些,还不会有致命的伤害。” 宁亲王爷听了这话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不无庆幸的说道:“幸而有若儿精通医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若儿,依你这么说,你娘亲和胎儿不会再有问题了对么?” 杜衡摇摇头道:“父王,媳妇不敢打保票,娘亲和胎儿已然比从前虚弱了,就算发现的及时,只怕娘亲还是有可能早产。” 宁亲王爷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瞪起眼睛急急叫道:“怎么还会难产,身子虚了补回来就是!” 杜衡摇头道:“父王,娘亲此时虚不受补,若是强行补益,对胎儿有害无益,只能等娘亲分娩之后再慢慢给娘亲和弟弟调理身体。而且以娘亲目前的情况来看,早产未必是坏事,以娘亲目前的身体状况,不足以支撑她足月分娩。” 宁亲王爷急道:“那怎么办?” 杜衡想了一会儿说道:“父王,请太医为娘亲保胎,若是能坚持到中秋之时,娘亲和胎儿的危险都会小一些。” “好,泽儿,你拿为父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冯太医。”宁亲王爷立刻将自己的名帖找出递与萧泽。萧泽接过帖子立刻去请太医,宁亲王爷这口气还是不能松下来,看着杜衡问道:“阿衡,你与父王说实话,你娘亲和胎儿到底有没有凶险?” 杜衡凝重的说道:“父王,娘亲只有五成的机会平安生下弟弟。” “啊……只有五成!”宁亲王爷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怎么可以才有五成机会,他真的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若儿,真的只有五成?”杜衡艰难的点了点头。妇人分娩本来就是一脚踏入鬼门关,而宁亲王妃又连番遭遇暗害,特别是受了一个多月槭芸毒害,五成机率都是她往多里说了。 “若儿,如果不考虑胎儿,你娘亲的生存机会有多大?”宁亲王爷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问出这样一句话。这话传入杜衡的耳中,她顿时惊呆了。怔怔的望着公公,杜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公公要舍弃孩子保大人? 见儿媳妇用异样的眼神看向自己,宁亲王爷涩声说道:“本王也想两个都保住,可是如果只能保一个,我……我只能选你娘亲!”说完这句话,宁亲王爷便痛苦的抱着头伏到了桌上。 “父王,您真的为了娘亲宁肯舍弃弟弟?”杜衡急急追问一句。 宁亲王爷突然怒吼道:“是,保大人!” 杜衡眼中一热,泪水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父王,杜衡就算拼尽一切也要保住娘亲和弟弟,她们两人一个人都不能有事。” 宁亲王爷猛的抬起头盯着杜衡,咬牙道:“你若能保住她们母子,本王立刻上表将王位让于泽儿!” 杜衡轻轻吐了一口气,平静的说道:“杜衡愿意拼尽一切,绝非为图王位,而是为父王一片致诚,父王的决定让杜衡看到了人间还有至情至爱,父王不必拿任何物事交换。王位贵重,可在杜衡看来,却远逊于真情真性。” 宁亲王爷盯着杜衡看了片刻,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他欣慰的点头说道:“若儿,聘你为泽儿之妻,是本王此生所做的最正确的决定。泽儿果然极有眼光,不妄他费了那许多心思。” 杜衡皱起眉头看着公公,这话听上去似有别有玄机啊,难道说萧泽装病之事宁亲王爷一直都心知肚明,只是假装不知道顺水推舟? 宁亲王爷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说道:“若儿,需要什么天材地宝你只管列出来,你要什么为父给你准备什么,只要能保住你娘亲和弟弟,那怕散尽王府的一切本王也在所不惜。” 杜衡点头道:“好,媳妇回头便列了单子送过来。”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嗯,去忙吧。”杜衡行礼退下,宁亲王爷沉思片刻,他没有传高荣与何武,而是传来了更可靠忠诚的暗卫。一番面授机宜之后,暗卫退下,宁亲王爷独自坐在书房之中,喃喃道:“萧淅,最好不是你!” 宁亲王府虽然不是皇宫,可也专门有浆洗衣裳的浣衣处,除了各位主子的贴身小衣之外,其他的衣物都送到浣衣处统一浆洗。暗卫去了浣衣处,不着痕迹的查看一番,便找到了专门给王爷王妃浆洗衣裳的四个婆子。暗卫盯住这四个人,溜溜盯着她们洗了一整天的衣棠,终于发现其中一个马脸婆子在浆洗宁亲王爷的中衣之时,不独用皂角液,还会用香胰在领口袖口搓洗。那暗卫心中暗自忖道:“王爷的衣裳都是一天一换的,能有多脏?何至于还要用香胰搓洗,会不会问题就出在这香胰之上?” 暗卫心中有了主意,打算趁那婆子去晾晒衣裳的空档儿将香胰弄到手,不想那马脸婆子却将香胰看的很紧,去晒衣裳的时候还将香胰用油纸包好揣到怀中,暗卫看了这一幕,心中越发觉得这香胰有问题了。对付一个浆洗衣服的粗使婆子,暗卫自有手段,他先去寻了一块与那马脸婆子的香胰很相似的胰子用油纸包好,然后便丢了个石子儿在那马脸婆子脚下,将她狠狠绊了一个跟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三回暗查 马脸婆子向前狠狠摔倒,端在手中盛干净衣服的木盆摔出老远,怀中揣着的荷包并包着香胰的油纸包也全都摔了出来,这婆子慌忙将荷包和油纸包捡起来揣入怀中,也没顾的上仔细检查,便匆匆去收拾散落在地上的衣裳,口中嘟嘟囔囔的抱怨个不停。本来晾晒好这些衣裳她今天的活计就算做完了,可以到后街上赶局子,这几日她手气好的不行,每天都能赢上四五百钱,都快抵上她半个月的月钱了。 马脸婆子自去重新浆洗衣裳,却不知道她的香胰已经被人调了包,她的好日子已经过到头了。 暗卫将包着香胰的油纸包交给宁亲王爷,宁亲王爷命暗卫不要惊动了那个洗衣婆子,继续暗中监视待命,等暗卫走后,他便亲自动手将那块香胰分成两半,一半封起来命人送到交泰园交给杜衡检验,另一半宁亲王爷则包好放入自己的袖中,径自出了王府。 宁亲王爷出了王府来到匠作处,匠作大监听说宁亲王爷驾临,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率人慌忙迎了出来。宁亲王爷淡笑摆了摆手,命众人各自退下,匠作大监不知道宁亲王爷怎么突然来到了匠作处,不免惴惴不安的引着宁亲王爷往里走,宁亲王爷并不用茶,只说要在的匠作处四处走走看看,匠作大监只得小心翼翼的陪着服侍。 宁亲王爷来到一处工棚,指着一个打着赤膊,正在用木锹来回搅动大缸中的物事的汉子问道:“他在做什么?” 匠作大监忙回道:“回王爷的话,他正在做进上的香胰。” “哦,这便是在做香胰么?本王倒要瞧瞧香胰是怎么做出来的。”宁亲王爷说了一句,便站着不走了。 匠作大监哪儿敢让宁亲王爷站着,忙命人搬来椅子高几,又备了茶水点心,还叫过制胰司的小吏为宁亲王爷解说如何制香胰。 那制胰司的小吏口齿清淅,解说的简明扼要,让人一听就明白。宁亲王爷听罢说道:“原来香胰是这么制成的,本王倒要考考你,给你一方香胰,你可能说出所有的配料?” 那小吏忙说道:“回王爷,小人六岁随家父学习制胰工艺,如今已经三十年了,不论是什么香胰,小人都能辩出所有的配料,连配料比例小人都能说出来。” 宁亲王爷笑道:“哦?本王倒要考一考你。来人,备香胰。” 宁亲王爷的心腹小厮应了一声,立刻跑了出去,没过多一会儿他便又跑了回来,手中多了一方托盘,托盘上放着四块模样大小都差不多香胰,只是颜色略有不同。 那制胰司的小吏不慌不忙,上前一一仔细的分辩,他没用太长的时间,便将四块香胰的用料及比例都写了出来。小厮将小吏所写的条子与自己事先准备好的条子放到一处呈到宁亲王爷的面前。宁亲王爷对照着看了一回,见小吏所写的四种配料有三种与小厮呈上的三个配比一般无二,剩下的一个自然便是暗卫送来的香胰的配料,宁亲王爷看的清清楚楚,果然那块香胰的配料中有一味槭芸,这正与杜衡所说相互映证。 宁亲王爷脸色未变,将两张纸条交给小厮收起,点头笑道:“果然有些本事,赏!” 小厮应了一声,立刻将一个沉甸甸的银锞子放到那小吏的手上,小吏喜出望外,赶紧跪下谢赏,宁亲王爷挥手道:“你们忙吧,本来再去别处看看。” 匠作大监心中纳闷极了,不知道这宁亲王爷贵脚踏贱地,到底是干啥来了?宁亲王爷走了一圈,将一方璞玉交给玉作处的匠人,命他们做一对印章。然后才离开了匠作处。匠作大监直到将宁亲王爷送走之后,都没整明白这位王爷到底是干嘛来了。 宁亲王爷刚回到王府,杜衡便将她的检验结果并有关记载了槭芸药性的医书一起带上来见公公。“父王,这是香胰的配方,这是药典对于槭芸的记载,请您过目。” 宁亲王爷拿过信笺一看,果然与匠作处制胰司的小吏所写的一般无二,又看了药典上的记载,果然槭芸能使孕妇体弱而亡。宁亲王爷面色极为阴郁,沉默半晌方才沉声说道:“若儿,你现在就去本王的房中,仔细察看一切物事,将任何与你娘亲身体有碍之物全都找出来。” 杜衡点头应了,又将宁亲王妃素日起居之处再次检查一番。除了宁亲王爷的中衣之外,再没有其他犯忌讳的东西。将检查结果报给公公,宁亲王爷略略松了口气,对杜衡说道:“若儿,到你娘亲分娩之前,你得多辛苦些了,隔两三日便检查一次,务必不让任何于你娘亲有碍之物出现在她的身边。” 杜衡见公公如此爱重婆婆,原本冰冷的心又添了几分暖意,原来并不是人人都那么无情。“父王放心,媳妇一定尽全力保护娘亲。” 宁亲王爷慈爱的笑道:“好,有若儿看护着你娘亲,为父心里踏实多了!” 杜衡本想退下,可是心里有个念头若不说出来她又不踏实,便对公公说道:“父王,媳妇不知道您得用多长时间能查出真凶,在查出真凶之前,媳妇觉得最好按兵不动,若能麻痹真凶让他以为这手段见效,想来便不会再用其他的法子加害娘亲。如此一来娘亲就能更安全一些。” 宁亲王爷点头道:“若儿所言极是,好,就依你的主意,我们姑且按兵不动,这样也便于顺藤摸瓜将真凶揪出来。”杜衡应声称是,这才躬身告退离开。 宁亲王爷看着杜衡的背影,暗自感叹道:“泽儿这小子果然极有眼光,这么好的媳妇,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宁亲王府只有交给他们两个,才有可能长盛不衰。等柔柔分娩之后,就为泽儿请封世子吧。” 杜衡回到交泰园,想偷懒打个盹儿,这几日因为宁亲王妃胎相不稳,她可是累的不轻,如今诱因已经找出来了,太医也开了安胎的汤药,杜衡才算可以略略松一口气。刚走入卧房,杨梅便捧着一沓帐簿跟了进来。杜衡看到那厚厚的帐簿脸色儿都变了,不等杨梅开口便抢先说道:“杨梅,这些帐你看就行了。” 杨梅抿嘴一笑,将帐簿放到桌上,甩了甩被压的有些发麻的手臂,笑着说道:“夫人,这是您命奴婢整理的给大姑娘添妆的簿子,奴婢已经做好了,您总要过过目吧。” “哦,这么快就做好了?”杜衡惊讶的问了一句。她记得前日才将这差事交给杨梅,这还不到三天她竟然全都做好了,要知道这三日杨梅可没耽误了当差。 杨梅笑着应道:“是,全都做好了,请夫人过目。” 杜衡走到桌旁,杨梅将帐簿摊开解说道:“这两本是头面首饰金石玩器,这两本是庄子的帐册,那两本分别是恒通当与备宁马场的帐册。奴才全都分类整理好了。夫人,您什么时候去给大姑娘添妆?” 杜衡翻看了一回,满意的说道:“杨梅,你的帐做的越发好了,等三爷将过户的地契奴契拿回来再放到一处锁到箱子里,过几日我便送过去。” 杨梅应了一声,立刻找来一口小小的箱子先将帐簿收好锁起,将寸许长的紫铜钥匙仔细的收了起来。杜衡见杨梅做事还是那么小心谨慎,唇角逸出一抹浅笑。杨梅陪她熬过那么艰难的时光,如今日子总算是好起来了,杜衡想为杨梅做些什么,以酬她近十年的忠心之功。 “杨梅,你有没有什么心愿?”杜衡轻声问了起来。 杨梅想也不想便说道:“回夫人,奴婢想要夫人平安幸福。” 杜衡摇头轻道:“傻丫头,我问的是你的心愿。” 杨梅郑重说道:“夫人,这就是奴婢最大的心愿。只要夫人平安喜乐,奴婢就再没有别的心愿了。” “傻子!”杜衡低声轻嗔一句,眼圈儿却红了,她知道杨梅陪着自己过了八年的艰难日子,那种艰难在她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否则杨梅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夫人恕罪,奴婢有几句心里话实在是憋不住了,奴婢真的只想您能平安喜乐,如今您的日子可算是好起来的,三爷对您百倍呵护宠爱,奴婢求您与三爷好好过日子,别再冷着三爷了。三爷再热的心,也禁不起您的拒人千里啊!”杨梅突然跪下激动的说了起来。 杜衡一愣,继而重重叹了口气,她伸手将杨梅拉了起来,轻声说道:“杨梅,你为我好我心里很清楚,我……我现在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夫人?”杨梅没有过复杂的感情经历,自然理解不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只疑惑的叫了起来。 杜衡叹了口气,面对这个与自己一起长大,名为主仆情同姐妹的杨梅,她突然有种想说些什么的冲动。“杨梅,你觉得我自从嫁入王府,可有什么变化没有?”杜衡轻声问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四回冰雪初融 “夫人自是有变化的。”杨梅斩钉截铁的说道。 杜衡轻轻点头,她也觉得自己有变化,“你说我变在何处?” “回夫人的话,您自从嫁入王府,特别是过完年以后,已经不再象从前那样清冷了,虽然您还是不爱笑,可是却比从前温暖多了。”这话也就是服侍杜衡将近十年的杨梅敢说,再有一个就是寥嬷嬷了。换了李嬷嬷和红菱她们,是再不敢将这话说出口的。 杜衡轻声道:“或许吧,杨梅,从前我心中充满恨意,我恨那个男人,恨那府里的所有人,甚至我还恨我的娘亲,那种恨意就象是寒冰一般将我包围着,我的血肉都是冰冻的。可是现在这冰块好象有些松动了,特别是在太外祖母带人不远千里来看我之后。太外祖母她们就象是一团炽热的火焰,任凭什么样的冰块都无法抵挡那样的火热。” 杨梅一听这话心中大喜,忙说道:“对对,就是这样的,自从老太后来到京城,夫人的确变化好大。夫人,您既然心里已经放下了,何不与三爷好好的呢?” 杜衡皱眉道:“什么叫不与三爷好好的,我同他之间不是很好么?” 杨梅摇头道:“不是,夫人,奴婢自小被卖进府里,也没见过几对夫妻,可随您来了王府,奴婢亲眼看到王爷与王妃娘娘是怎么相处的,才知道夫妻应该是什么样子。夫人,容奴婢说放肆的话,三爷对您比王爷对王妃还要好,可是您对三爷,比王妃娘娘对王爷可差多了。” “我对他怎么不好了?”杜衡气鼓鼓的叫了一声。杨梅一听便听出自家夫人这话实在没什么底气,可见夫人也是知道自己对三爷到底如何的。 “夫人,三爷将您时时挂在心上,您的衣食住行喜怒哀乐三爷没有不放在心上的,您不知道,三爷每日都会悄悄问奴婢您的心情如何,有没有不开心,有没有人给您添堵,饭食用的如何,累不累,有没有想出门松散松散……”杨梅将萧泽素日里的叮咛询问一一都说了出来。 “他……竟然问了这么多?怎么从前没听你提起?”杜衡的声音有些干涩,她知道萧泽对自己好,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用心。 “三爷不让说,夫人也没问过。”杨梅有点儿心虚的小声说道。做为杜衡的陪嫁丫鬟,她知道自己不该背着夫人说那些话,可是三爷问了,她怎么能不回答呢,三爷问的又不是什么犯忌讳的问题。 杜衡突然叹了口气,对杨梅说道:“说就说了吧,他……也是你的主子。” 杨梅一听这话扑通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急急说道:“夫人,奴婢绝对没有那起子歪心思,奴婢只是想让三爷对夫人更了解一些,也好和夫人好好过日子。” “杨梅,你起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他是什么性子我也知道一些,他若是有心问,你是招架不住的。说便说了吧,其实就算你不说,也有人会说的,那个人惯会拉拢人,如今我身边的人有谁没被他拉拢过去呢。”杜衡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杨梅知道自家夫人主要说的是寥嬷嬷,寥嬷嬷可是把夫人的性情喜好甚至许多小细节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否则三爷也不能对夫人了解的这么透彻。 “夫人,奴婢们都盼着您好。”杨梅低低说了一句。 杜衡轻轻点头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思我一直都知道。说起来他真的对我很好,很用心,我性子虽然清冷,可也不是没有感觉之人。可是我害怕,杨梅你知道么,我很害怕……”说到最后,杜衡的声音有些哽咽,隐隐带了一丝哭意。 杨梅见一向冷静坚强的夫人竟然要哭了,慌忙扑到杜衡面前连连磕头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有罪,奴婢给夫人磕头,求夫人不要难过。” “傻杨梅!”杜衡轻叹着叫了一声,双手扶住杨梅的肩头,不让她再磕下去。“快起来,看看,额头都磕青了,你又没做错什么,磕什么头呢,快起来,我给你上药。” 杨梅抓住杜衡的双手,急急说道:“夫人,奴婢不要紧,您不用理会奴婢,求您别难过。” 杜衡将杨梅拉了起来,拿着帕子轻轻擦去杨梅额头的灰尘,轻声说道:“杨梅,我不是难过,我是害怕,惶恐,你知道么,他对我越好,我心里就越不踏实,好象这一切都是在做梦,梦一醒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 这是头一回,杜衡说出了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心里话。她不是不愿意接受萧泽,而是害怕在自己接受之后却被萧泽抛弃,那样的后果是杜衡根本无法承受的。 “不会的,三爷一定不会的,夫人,您想的太多了。三爷对您的用心,我们交泰园谁心里不清楚的,夫人您想,若是不是知道三爷对您真的上心,嬷嬷怎么可能什么都告诉三爷呢?”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杜衡身在局中,还不如杨梅这个在一旁看着的丫鬟心里明白。 就在杜衡与杨梅说话之时,不知何时回来的萧泽怔怔的站在外间之中,他回来已经有一会儿了,杜衡主仆的对话他也听了个七七八八,萧泽这才明白为何杜衡一直都不回应自己。原来她是害怕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假象,她怕得到之后的失去。 内室之中,杜衡与杨梅的声音还断断续续的传出来,萧泽又听了一会儿,便轻轻的走了出去,他知道若是让杜衡发现自己偷听到她的心声,必定会觉得很是尴尬难堪,还是悄悄离开才能更好的保护杜衡的自尊与骄傲。 萧泽走出卧房,满心都是对杜衡的心疼,他不知道杜衡心中的不安全感竟然浓重到这般程度,萧泽又一次的怨恨上了他已经远远离开京城的岳父杜大海。若非杜大海那般伤害杜衡,杜衡又何至于如此没有安全感。 “阿衡,我回来了……”走到院中的萧泽转过身子,向着上房高声叫了起来。惹的院中当值的丫鬟嬷嬷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家不约而同的想着:夫人在房中啊,三爷明明是从房中出来的,怎么还象刚进门似的大喊大叫? “三爷回来了。”萧泽的声音传入房中,杨梅慌忙叫了一声,赶紧跑去投帕子给自家夫人敷眼睛,夫人这会子眼圈儿还红红的,可不好让三爷看见。杜衡也知道自己的样子有些狼狈,忙扶着额上的帕子,闭上眼睛敷了一会儿。 “怎么样,我眼睛还红么?”片刻之后,杜衡拿下帕子小声问了起来。 杨梅仔细看了一回,轻声说道:“还有一点儿,不过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低声叮嘱道:“杨梅,不管他怎么问你,刚才那些话都不许告诉他。”杨梅脸上一红,忙应道:“是,奴婢一定不说。” 主仆二人从内室走出来,刚巧萧泽也迈进房中,萧泽笑着叫道:“阿衡,我回来了,好饿,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今儿北城有人闹事,我带人赶过去处理,原来是两个闲汉一起看到一个无主的荷包,两个人争荷包争的都打了起来,把对方打的鼻青脸肿的,招来一群看热闹的人,最好笑的是把失主给招来了,那两个家伙白打了一架,吃了好些皮肉之苦,最后一点好处没捞着,还被我各罚了十棍子,服役十天。” 萧泽边说边学那两个闲汉争荷包打架的样子,不独学的唯妙唯肖,还格外夸张了几分,杜衡看他那卖力表演的样子,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她如何能不知道这是萧泽在逗自己开心。萧泽每次从外头回来,都会讲些奇闻逸事或者是小笑话什么的逗自己开心。杨梅说的没有错,他真的是对自己格外用心。或许自己真的应该试着相信萧泽,而不是将世上所有的人都想着与杜大海一样。 “是么?那两个家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我记得你不是负责巡检西城么,怎么北城出了事也要你去处理呢?”杜衡头一回认真回应萧泽,迎上前轻声说了起来。 萧泽一下子愣住了,他一直很想让杜衡回应自己,可是杜衡真的回应了,一向潇洒自如的萧泽却有些适应不良,傻呆呆的望着杜衡,连正在比划着的动作都凝固了,就那么一手扬起一手挥拳的定格在了半空中。 杜衡见萧泽这副傻样儿,不由抿嘴轻笑,低声嗔道:“不是饿了么,还不坐下歇一会儿,我这就让人给你准备吃食。” “哦……哦……好……”一向机灵过人的萧泽此时变成了变声虫儿,杜衡一个口令他一个动作,拧着头直勾勾看着杜衡,萧泽歪着脑袋坐在了桌前。 杨梅见状心中偷笑,赶紧悄悄溜了出去,她要是连这点儿眼力劲都没有还算什么一等大丫鬟。 “阿……阿衡……”萧泽试探性的轻轻叫了一声。 杜衡在萧泽对面坐下,痛快的应了一声,一双好看的秀眉微微上扬,竟有一股子与素日不同的气韵,看的萧泽眼睛都直了,完全忘记自己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四回自取其辱 和好运气做对可不是萧泽的作风,在短暂的惊讶之后,萧泽的情绪更加高涨,更加绘声绘色的描述起在外头遇见的有趣事情。 萧泽口才了得,又有心逗杜衡高兴,那怕是只有一分好笑的事情,被他添油加醋的那么一说,却也有了十分好笑的效果,杜衡试着御下心防,用心听萧泽说话,也有了一些与素日不同的感受,这两个成亲已近半年的人好歹找到一点儿小夫妻相处的感觉。 因刚才萧泽进门就叫饿的,所以杨梅退下之后,便去准备了一些茶水点心送进来,萧泽这会儿那儿还有心思吃东西,眼神已经完全粘在杜衡的脸上,明显开朗许多的杜衡真是让他百看不厌。 杜衡倒是还记得萧泽进门就嚷着要吃东西,便为他斟了一杯茶,将一碟菱粉蜜豆糕推到萧泽手旁,轻声说道:“先垫一垫,回头一起去陪娘亲用饭。” 萧泽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杜衡,没口子的点头应着“好好……”,伸出去拿点心的手却伸到了茶盏中的热茶里,烫的萧泽猛的收回手惊呼一声:“烫……” 杜衡唬了一大跳,忙起身回回内室拿来药箱,找出一个白玉小瓶儿,拔开塞子抢过萧泽被烫红的手指,将瓶中殷红的液体滴在萧泽的手指中,然后用手指轻轻的抹匀,萧泽看着极为专注的为自己抹药的杜衡,开心的象个突然得到好多好多糖果的小孩子,哪里还能感觉到手指被烫的疼痛。 萧泽心中的狂喜急欲找个宣泄的缺口,他突然俯身侧头在杜衡白嫩娇软的面颊上重重亲了一下,惊的杜衡腾跳开,捂着被萧泽亲过的脸瞪着萧泽,怒道:“你……你无礼……” 萧泽见杜衡的神情并非愤怒而是嗔怒,眼神中还透着一抹娇羞,心中欢喜的快要爆炸了,他立刻躬身将脸儿伸到杜衡面前侧着,小意儿说道:“是是,我无礼,要不你还回来,再加一倍利息如何?” 杜衡真是败给这个没正形的臭家伙了,又嗔怒的瞪了萧泽一眼,跺脚气道:“我才不与你疯!”说罢,腰身一扭便飞快躲到房中去了。萧泽忙要跟上去,却听房中舒心来一声娇斥,“不许进来!” 萧泽摸摸鼻子,用宠溺的语气扬声笑道:“好好,我不进去……”略停片刻,萧泽举着手指头自言自语道:“咝……这茶水还真热,好疼,也不知道会不会烫出泡儿……” 萧泽话音刚落,杜衡便从内室走了出来,板着脸说道:“让我看看……”这看看,指的自然是萧泽的手指头了。 萧泽将手伸到杜衡的面前,杜衡刚低头查看,萧泽却一把将她抱入怀中,不过却没有亲亲之类的进一步举动,萧泽只是将杜衡抱了满怀,低低说道:“阿衡,别再推开我……” 这短短的七个字似是有无穷的魔力,本来要推开萧泽的杜衡竟真的不再挣扎,只是静静的让萧泽抱着自己,她低着头,闭上双眼,试着用心去体会萧泽的怀抱,当御下心防之后,杜衡才发觉原来萧泽的怀抱竟有种让她安心的神奇力量,在这个怀抱中,她可以什么都不想,只是享受着这宁静平和的感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萧泽用有些喑哑的声音在杜衡耳边低语:“阿衡,相信我,这辈子我只要你一个……”杜衡竟然点了点头,还伸出自己的双手环住萧泽的腰身,让萧泽激动的全身都轻颤起来,搁在杜衡肩头的脑袋也悄悄转动着,双唇印上了杜衡的面颊,还缓缓向朱唇移动…… 承受不住萧泽这样的热情,这对杜衡来说太快了……她将头藏于萧泽的怀中,低低闷声说道:“别……我怕……” 萧泽火热的心中涌起无限怜惜柔情,他没有再亲下去,只是将杜衡抱的更紧,似是想将杜衡勒进他的身体,两人从此合为一个…… “三爷,夫人,二少夫人来了……”门外传来小丫鬟的通禀之声,打断了一室的旖旎,杜衡慌忙推开萧泽,背过身子慌张的说道:“你快出去……” 萧泽扑哧一声笑了,他长臂一伸将杜衡带入怀中,笑着说道:“咱们是正正经经的夫妻,共处一室再正常不过的,我为什么要出去呢?嘘……别乱动,你头发有些乱,我帮你整一整……”说罢,萧泽对外头喝道:“请二少夫人到东次间用茶……” 小丫鬟领命而去,杜衡轻嗔道:“这样不好,总该出去迎一迎的。” 萧泽轻哼一声说道:“用不着,就让她等着。阿衡,走,我去给你梳头。” 杜衡用怀疑的眼神看了萧泽一回,萧泽却笑道:“你可别多想,我也就是能替你把头发拢拢整齐,再多就不会了。” 杜衡白了他一眼,低声嗔道:“谁多想了。”说罢转身便走回内室,她的梳妆台在内室,自然得进去才能梳妆的。萧泽乐颠颠的跟了进去,见杜衡已经在妆台前坐定,锏的娇颜已是双颊生晕,真是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萧泽的眼睛可就再也移不开了。 小夫妻对着理妆,萧泽没敢再有什么过激的行动,怕惹恼了杜衡让两人的关系倒退,只是规规矩矩的为杜衡梳拢了鬓角有些散乱零乱的碎发…… 内室的房门并没有关上,杨梅也不知道萧泽也在内室之中,她从外头走进来,一脚踏入内室房门才发现三爷正在为夫人理妆,杨梅赶紧缩回脚退了出去,杜衡并没有听到杨梅的脚步声,可是萧泽却听的清清楚楚,他见杨梅如此识趣,不免在心中暗自想道,这个丫鬟真不错,少不得将来赏她一门好亲事。 杨梅在外面等了片刻,直到萧泽从内室走了出来,向杨梅满意的点了点头,杨梅这才出声回禀道:“夫人,奴婢已经请二少夫人在东次间用茶,李嬷嬷正陪着,奴婢瞧着二少夫人脸色不对劲儿,象是憋了一肚子邪火似的,奴婢特来禀报一声。” 萧泽正在往外走,听了杨梅的话便折了回来,皱眉问道:“她要发火自回她的博行园,跑到我们交泰园找谁的不自在,阿衡,你不用理她,我去把她打发了。” 杜衡从房中走出来,摇头说道:“你去忙你的,我又不是雪堆纸糊的,二嫂难道还能把我怎么样不成?” 萧泽皱着眉头一脸不乐意,杜衡便又说道:“想来日后这种事情是少不了的,难道你什么都不做,日日守在家里替我挡着么?” 萧泽听了这句话,脸上立刻露出了欢喜的笑容,他开心的点头说道:“好好,全都依你,阿衡,你想怎么做都行,什么都不用顾忌,就算你把老天捅个窟窿,也有我替你撑着呢。”这可是杜衡头一回称呼交泰园为家,这么重大的转变如何能让萧泽不兴奋异常,这无疑在向他证明杜衡真的愿意与他一起生活下去了。 杜衡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免粉面羞红再不说话了。因有杨梅在场,萧泽又深知杜衡脸皮儿薄抹不开面子,便匆匆说道:“阿衡,刚回来还没给父王娘亲请安,我去换衣裳,你打发了二嫂我们一起去抱朴园。”杜衡含糊的应了一声,匆匆往东次间走去。 东次间中,身着一袭出门衣裳的孙氏满脸阴沉倚着炕桌而坐,放在她手边的茶水连一口也不曾喝,茶水已经没了热气,可见孙氏坐的时间并不算短了。李嬷嬷站在下首肃容而立,杜衡看的出来李嬷嬷正竭力控制情绪,想来应该是孙氏刚才说了什么极不中听的言语。 看到杜衡走进来,孙氏也起身,只是稳稳的坐着,可是胸口的起伏却明显能看的出来,显然杜衡的姗姗来迟越发加重的孙氏的愤怒。 杜衡淡淡唤了一声:“也不知道二嫂会突然过来,慢待二嫂了,请二嫂见谅。” 孙氏冷哼一声说道:“我哪里敢怪罪你萧三少夫人,只求你不给我没脸就谢天谢地了。” 杜衡淡淡说一句“二嫂言重了”,便在主位坐定,沁芳忙送上刚沏好的香茶,同时将孙氏面前已经冷了的茶水撤下,换了一盏新茶。 孙氏也不吃茶,只冷声喝道:“弟妹,今日我去恪郡王道贺,王爷和王妃见你和灵儿妹妹都没去,他们非常生气,连带着我都吃了瓜落儿,弟妹赶紧带着灵儿去王府解说道歉,否则往后见面再没个好看。得罪了王爷王妃,你这辈子都别想有安生日子……” 今日正是恪郡王府为庶出大姑娘做百日宴,恪郡王妃散出少说也有上百张帖子,可是亲自过府道贺的只有寥寥二三十人,恪郡王妃自是大失颜面,可心中却暗藏一丝快意。本来她就不想给这个庶出女儿做脸面,这样会越发那个姓袁的女人更加不可一世,不过就是个卑下的宫人,如今抖的竟比她这个正牌王妃还张扬了,得亏皇上没有批准为她请封侧妃的折子,否则恪郡王妃真不知道自己在王府之中还能不能有立足之地。那个女人刚出了月子,恪郡王萧经每月便有十多天歇在袁氏的房中,而她这个王妃一个月还轮不上十天。这让恪郡王妃心中如何能不恨! 恪郡王妃只是佯怒,神色也只是不好看罢了,但恪郡王萧经就是盛怒了。今日过府道贺的都是他的心腹,所以萧经说话便也不直接许多,他狠狠的发了一通脾气,还砸了东西,将未过府道贺之人痛骂了一顿,就连亲自来贺喜的门客亲近也吃了瓜落儿,连带着挨了骂。 在这种情景之下,恪郡王府的百日宴再不可以隆重举行,众宾客胡乱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酒宴便纷纷告辞了,今日萧淅并没有与孙氏同往恪郡王府,他身上的棒伤还没好,趴在床上且不能动弹,所以孙氏便得担起给恪郡王送密信的责任。孙氏硬顶着恪郡王妃的冷脸熬到了散席,寻了个机会将密信交给萧经。 不想传递密信之事又落入恪郡王妃亲信的眼中,王妃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不高兴,又听了亲信的禀报,少不得重之又重的狠狠敲打了孙氏一回,孙氏又羞又恼,却又什么都不能说,这才有一回府便冲到交泰园找杜衡兴师问罪之举。孙氏以为能通过向杜衡发脾气出出邪火,不想又被干晾了小半个时辰,她心中的火气越烧越旺,眼睛都憋的通红。这才有了刚才那一通夹枪带棒的话。 杜衡听罢淡淡道:“我们没有去自有我们没去的原因,若是恪郡王爷和王妃降罪,我们自会承受着,至于请罪,二嫂这话说的太过了,难道下了帖子客人就必须到,不到就要请罪,便是皇家也没有这么霸道的规矩,二嫂的心意我们领了,可请罪之事,二嫂休再提起,本无罪,又何言请罪!” 孙氏没有想到杜衡竟然如此强硬,越发怒上心头,她啪的一声拍着桌子喝道:“弟妹,你太放肆了,竟敢如此口出狂言,我们王府如何能容下你这般无理的儿媳妇,也不怕一张休书休了你!” “放肆!”一声怒喝从门口传来,原来换好衣裳的萧泽到底有担心杜衡,便也带了东次间,刚好听到孙氏最后一句话,萧泽大怒,他费了半年的时间才让杜衡稍卸下心防,孙氏却敢这般大放厥词,这简直是用刀子扎萧泽的心,他如何能不愤怒! “三弟……”孙氏看到萧泽愤怒的快步走进来,很吃了一惊,也没了刚才拍桌子的气势,身不由己的站了起来,低低叫了一声。 萧泽根本不理会孙氏,只走到杜衡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阿衡,你别听外人胡说八道,你很好,处处都好,杀了我我都不会休你的。” 杜衡看着萧泽,点点头轻声说道:“我知道的,你放心,我没往心里去。” 萧泽这才转身看向孙氏,冷冷道:“二嫂刚才那番话好利落,不知道父王二哥听了,会不会击掌称赞,对了,我正要去给父王请安,二嫂,何不与我们一起去请父王主持个公道,看看到底哪一个犯了七出之条?” 孙氏脸色大弯,刚才她那番话已经犯了七出之条里的口舌之忌,而杜衡根本不曾口出恶言,况且此事还涉及朝中皇子和王府的立声场,孙氏哪里敢将这事捅到公爹的面前。形势比人强,孙氏只能压下心中愤怒,不情不愿的放低身段缓声说道:“我也是为弟妹担心才会说出那些话,三弟和三弟妹看着我一片好心,就不再计较了,啊……你二哥吃药的时间到了,我得赶紧回去服侍他吃药。”说罢,孙氏便很狼狈的匆匆离开。 孙氏走后,杜衡看着萧泽,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不相信我能应付?” 萧泽忙摇头道:“不不,我可没有这个意思,阿衡,我就是怕她总缠着你,耽误了去抱朴园。好了,我们现在赶紧走吧。”杜衡无奈的摇了摇头,便与萧泽一起去抱朴园了。 小夫妻还是步行,因与孙氏是前后脚走出交泰园的,所以孙氏的丫鬟不经意间一回头,就看到了并肩而行的三爷与三少夫人。丫鬟忙悄悄说与孙氏,孙氏却也没有回头,只是萧泽与杜衡拐向通往抱朴园的鹅卵石小径之时,才回头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中透着羡慕愤怒与嫉妒。 同样身为王府的儿媳妇,杜衡上得公婆宠爱,中得夫婿怜惜,下得仆人敬重,如今整个王府之中,众人只知有三少夫人,而她这个二少夫人却象是隐形一般,竟没有人理会了。就加原本应该最亲近的丈夫,也已经不再将她放在心上。与杜衡一比,孙氏死的心都有了。凭什么杜衡能够拥有一切,而她却什么都没有。妒恨让孙氏的心彻底扭曲,她现在已经不再去想原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杜衡倒霉,她要夺走属于杜衡的一切,让杜衡从幸福的巅峰跌入痛苦的深渊,永生永世都得不到解脱。 “夫人……”见孙氏直勾勾的盯着三爷和三少夫人的背影,孙氏的丫鬟怯怯的唤了一声,孙氏回头冷冷看了丫鬟一眼,丫鬟心中越发害怕,她怯生生的看了看四下,孙氏这才注意远处的下人们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孙氏面色一凛,冷声喝道:“我们走……” 回到博行园,萧淅立刻追问今日恪郡王府之事,孙氏原本就受了一肚子的气,自然没有什么好话,夫妻两个话不投机,又有一场好气,孙氏被气的肋下生疼,干脆不理趴在床上的萧淅,转身便走了出去。这大半天除了受气受刺激之外她就再没经历别的,孙氏觉得自己眼看着就要被气疯了。 此时的孙氏却不知道,现在只是刚刚开了个头,往后她会遭遇的更多…… ------题外话------ 家中变故心力憔悴,导致近期更新不稳定,请亲们原谅。月色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持更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五回何人指使 莫约又过了十数日,暗卫来向宁亲王爷禀报,说是找到了指使洗衣裳的马脸婆子用加料香胰洗衣裳的那个人。那人是曾经在钟毓园中当差。这事涉及王府阴私,便是暗卫也不敢先审出口供再呈送给宁亲王爷,必得要宁亲王爷亲自审问才最稳妥。 宁亲王爷听说是曾在钟毓园当差之人指使的,在愤怒的同时却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既然是钟毓园的下人指使的,想来这事与他的二儿子萧淅不会有什么关系。在大儿子已经被废的情况下,宁亲王爷实在不愿意看到二儿子步大儿子的后尘,做出一些让他不得从重处置之事。 宁亲王爷亲自审问了那个指使的嬷嬷,此人姓白,是前王妃的陪房下人,原本是在前王妃陪嫁庄子上当差的,宁亲王爷将前妻的嫁妆分给萧淆和萧淅之后,白婆子才被调入钟毓园,因她擅长饲弄花草,便一直负责打理钟毓园的花木。萧淅被贬回山阳,并没有带太多的下人,这白婆子便被留在了王府继续当差。 白婆子见宁亲王爷点出了槭芸,倒也光棍的痛快招认了。她一口咬定自己看不过世子蒙冤受屈,想要为世子爷出口恶气,便指使她的亲家,在浣衣处当差的冯婆子用她做的槭芸香胰洗宁亲王爷的衣裳,想通过这个法子让现在的王妃落胎,给过世的王妃和世子爷出气。 白婆子如竹筒倒豆一般的全都招了,然后朝宁亲王爷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磕的额头都流出了鲜血,只听白婆子说道:“王爷,此事全是奴婢自己做的,与世子爷没有任何关系,世子爷什么都不知道,王爷要杀要刮都冲着奴婢来,奴婢情愿一死以报王妃娘娘。”她所说的王妃娘娘自然指的是宁亲王爷的结发妻子,萧淆与萧淅的生身母亲,而不是现在的宁亲王妃。 尽管白婆子一口咬定自己没受任何人的指使,可是宁亲王爷并不相信,一个奴才若没有受人指使,如何能有那么大的胆子谋害当家主母一府亲王妃。对于大儿子萧淆已经极度失望的宁亲王爷未审先判,已经认定萧淆是背后的主使之人,只是白婆子还没有吐口罢了。若是白婆子吐了口,宁亲王爷得到口供,他便会想法子处置已经被发配到山阳的萧淆。如此才能给妻子和三儿子一个说的过去的交待。上一次下毒山药事件和墨玉弥勒佛事件宁亲王爷都以和稀泥的方式处理,让三儿子萧泽极为不满愤怒,妻子虽然口上不说什么,可是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任何想法。这一次他再不能稀里糊涂的糊弄过去了。 出于这样的目的,宁亲王爷冷声喝道:“来人,将这贱婢的所有家人全部抓来,这贱婢若还不从实招来,便将她的家人一个一个斩杀在她的面前。”暗卫应了一声,虎虎生风的走了出去。 白婆子大骇,拼命磕头道:“王爷,奴婢所说句句属实,奴婢不能攀污主子,求王爷明鉴。” 宁亲王爷并不理会,只是冷冷的看着白婆子,在他的眼中,白婆子已经是个死人了。 没过多久,白婆子的丈夫儿子媳妇孙子都被抓了过来。白婆子的丈夫面如死灰,她的儿子媳妇则是惊恐万分瑟瑟发抖,最可怜的是白婆子未满三周岁的小孙子,他被他的娘亲紧紧抱在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都要翻白眼儿了。白婆子看到丈夫儿子媳妇小孙子,心中惨然,无力的趴伏在地上哭着哀求宁亲王爷饶了她的家人。 宁亲王爷冷声说道:“贱婢,你的儿孙是人,本王的儿子难道还不如你的儿孙金贵,你既然有胆子加害王妃和本王未出世的孩儿,就得承受一切后果,倘若再不如实招来,你的丈夫儿孙俱要被你害死!” 白婆子勉强支撑着身子,她的脸色极为惨然,深深的望了一眼丈夫儿子儿媳妇和孙子,白婆子哭着磕头说道:“王爷,奴婢真的没有受任何人的指使,一切都是奴婢一人所为,求王爷处死奴婢,饶了奴婢的家人吧……” 宁亲王爷的脸色越发阴沉,这时,白婆子的丈夫突然扑跪到宁亲王爷脚旁,连声叫道:“王爷,奴才知道……奴才愿招……求王爷饶了奴才的儿子孙子吧……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是无辜的!” 宁亲王爷怒道:“讲!” 白婆子的丈夫孙喜旺冲着妻子叫道:“你就不要再硬撑着了,世子爷是金贵,可是咱们的孙儿才三岁,不能让他也受了连累啊……回王爷,是世子爷指使奴才的媳妇想法子谋害王妃的。” 这是宁亲王爷预料中的答案,所以他没有震惊也没有更加的愤怒,只是冷声道:“萧淆何时用何方法给尔等下的密令?” 白婆子瘫软在地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孙喜旺却哆哆嗦嗦的说道:“回王爷,世子爷离京之前将奴才的媳妇叫去,秘密吩咐下来的。加害王妃的法子也是世子爷教给奴才媳妇的。世子爷命奴才的媳妇等他离开京城一个月以后再动手,这样纵然王妃中毒而亡,也不会牵连到世子爷的。” 宁亲王爷恨恨骂了一句:“好狠毒的逆子!”立时对大儿子萧淆起了杀心。 孙喜旺说完,连连磕头道:“王爷,这都是世子爷吩咐的,奴才一家子都是王妃的陪房,世子爷有令奴才们不敢不从,王爷怎么处置奴才都应该,只是奴才的儿子媳妇孙子真真不知情,求王爷饶他们一条贱命吧!” 宁亲王爷没有理会孙喜旺的哀求,命暗卫让白婆子孙喜旺夫妻在供状上签字画押,然后便将他们一家子全都秘密关押起来。 拿到供词,宁亲王爷没有丝毫的轻松,他想了许久,才将三儿子萧泽叫到了面前。 “泽儿,这是谋害你娘亲的狗奴才的口供,你看一看。”宁亲王爷沉郁的说道。 萧泽接过供状仔细看了一遍,皱起了那英挺的剑眉。“父王,儿子有一事想不通。”萧泽抬头看向父亲说了起来。 “哦?什么想不通?”宁亲王爷立刻追问。 萧泽将供状放回桌案之上,沉沉说道:“大哥已经被贬回山阳,无论王府中发生什么大的变故,他都再没有继承王府的资格,这一点大哥心里最是清楚,他为何还要加害娘亲,难道就是为了泄愤?大哥虽然失了世子之位,可是并没有走入死路,他只要在山阳安安稳稳的住着,这一辈子都能衣食无缺逍遥自在,他又有什么必要再另生事端呢。他明知道父王是何等重视娘亲和弟弟,如何还会做出这样捅父王心窝子的事情,难道大哥真的活腻了,非要自寻死路?” 萧泽这么一说,倒让宁亲王爷的心思沉静了许多,他也能用心思考了。萧淆被贬往山阳,宁亲王爷也没有彻底放弃他,而是暗中派人盯着,一来是监视二来也是保护,不管怎么说萧淆是他的骨血,这血脉亲情如同流水,是无法真正割断的。 据暗探的禀报,萧淆到了山阳之后,整个人都很平静,与妻子程氏的关系也好了许多,他们夫妻除了在到达山阳的头十日之内给族中的长辈们请安之后,便再没有出过门,每日关起门来过日子,夫妻两个品茶赏花读书,小日子过的平淡从容。最要紧的是萧淆一个外人未见,也不曾派人与京城联系,仿佛京城种种皆如前世前生,那个世子萧淆已经彻底没了。 “泽儿,你的意思是你大哥不是指使白婆子加害你娘亲之人?”宁亲王爷沉吟着问道。 萧泽点点头道:“回父王,儿子的确是这样想的。从前大哥还是世子之时,他加害娘亲还有理由,可现在儿子想不出来他还有什么必要再加害娘亲。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是王府只剩下大哥这一点血脉,他也不可能再返回京城继承王府。” 宁亲王爷点了点头,萧泽说的没有错,萧淆已经被玉碟除名,不再是宁亲王府的子孙,宁亲王这一枝玉碟上的排序,萧淅是长子,萧泽是次子,不过是因为已经习惯了原本的排序,宁亲王爷也不想家丑外扬,所以才没有下令府中之人改口罢了。而且萧淆到底身体中还流淌着先帝血脉,才会将他贬往山阳,好歹给他一条活路。 “父王,白婆子到底受了何人指使,怕是还得再审。”萧泽沉声说道。 宁亲王爷点点头言道:“好,你这便随为父再审那些狗奴才。” 父子二人刚走出书房,迎面跑来一个相貌普通的青年媳妇,她见宁亲王爷与三爷萧泽在一起,忙垂手侍立一旁,脸上却明显流露着焦急之色。宁亲王爷一见这妇人跑来,脸色微变,立刻沉声吩咐道:“到书房回话。” 那个媳妇子应了一声,赶紧跟着宁亲王爷往书房走,萧泽有意停下脚步,宁亲王爷走了几步才发现儿子没有跟上,便回头叫道:“泽儿,你也来,一起听听。”萧泽这才快步跟了上去。 进入书房,那媳妇子赶紧见礼,宁亲王爷沉声喝道:“免了,快说发生了什么事?” “回王爷,白婆子孙喜旺撞墙自杀。”那个青年媳妇惴惴不安的禀报。 “什么,两个人都死了?”宁亲王爷震惊,厉声喝问。 那个青年媳妇心中越发紧张,低头小声应道:“是,两个人都死了。” “好狠的心肠!”萧泽倒吸一口气凉气,沉沉说了一句。 “泽儿,你先回去,本王亲自去察看。”宁亲王爷冷冷说了一句,抬脚便往外走。萧泽忙追上说道:“父王,儿子陪您一起去。” “泽儿,你别去了,人刚死煞气重,别再被冲撞着。”宁亲王爷对萧泽真是一片慈父之心,在盛怒之下想的还是这样的周到。 萧泽轻轻摇了摇头,看着父亲的眼睛说道:“有父王在,什么煞气儿子都不怕。” 宁亲王爷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他拍拍儿子的肩膀说道:“好,我们父子一起去察看。” 那个年轻媳妇是暗卫,她见主子对三公子如此重视,连暗卫之事都不瞒着,心中便有了猜测,看来王府的下一位主子就是三公子萧泽了,要知道世子爷做了十六年的世子,王爷都不曾将暗卫之事告诉于他,可见在王爷心中,还是三公子的份量更重一些。 父子二人来到关押犯人的地牢,明明在正午时分,可是地牢却却黑暗的如同永夜一般。就算有一点如豆的微光,也不能给沉黑的地牢带去多少光明。 引宁亲王爷父子进地牢的暗卫忙燃起两对松明火把,这才让宁亲王爷父子能将地牢看的更清楚一些。 这座地牢不是很大,中间一条通道,两旁各有三间囚室。基本上没有怎么关押过犯人,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难闻的气味,只是有些阴冷潮湿之感,空气中还有些血腥气,想来这是白婆子夫妻自杀留下气息。 东边第二间第三间囚室,分别关押着白婆子和她的丈夫孙喜旺,此时两人各自躺在墙边,石墙上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西首第二间囚室关着的是白婆子的儿子媳妇和孙子。白婆子的儿子双手死死的抓住栅栏,脸上尽是惊恐之色,他的媳妇死死的抱着孩子,人已经呆滞了,连眼珠子都不再转动,只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小孙子在娘亲怀中不自在的扭动挣扎着,他的娘亲将他抱的太紧,让他几乎不能呼吸了。 “打开牢门。”萧泽站在白婆子的牢房门前,沉声说道。 暗卫看了宁亲王爷一眼,见宁亲王爷点头,他才上前将牢门打开。萧泽一弯腰便钻了进去,宁亲王爷双眉皱起,略一迟疑也跟了进去。 “泽儿,你要做什么?”宁亲王爷见儿子竟然要俯身验看白婆子的尸身,不由低呼起来。 萧泽回头说道:“父王,儿子就是看看。” 宁亲王爷皱眉道:“哪里要你亲自验看,回头抬出来命仵作查验就行了。”宁亲王爷显然不同意萧泽的作法,不悦的沉声说道。刚死的人煞气重,特别是这种横死之人煞气更重,宁亲王爷那能让儿子亲自接触尸体被煞气冲撞。 萧泽见父亲态度坚决,只得站直身子问道:“父王,儿子不碰尸体,只看看周围的情形。” 宁亲王爷这才罢了,任萧泽仔细查看了一回。萧泽仔细查看过两间牢房,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细节,又细细问了看管白婆子等人的暗卫,暗卫禀报说白婆子一家人被关进来之后起初并没有说话,后来白婆子突然叫了一声“栓子,好生养大小宝……”便狠命往石墙上撞去,暗卫赶紧打开牢房进去查看,不想就在这时,白婆子的丈夫孙喜旺也突然跳起一头撞到石墙上,等暗卫进入牢房查看之时,这两人都已经断了气。 宁亲王爷命人将白婆子孙喜旺的尸体抬出来,经过孙栓子的牢房之时,一直死死抓着栅栏的孙栓子仍然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从他面前抬过的两具尸体不是他的爹娘一般,倒是孙喜旺的媳妇醒过神来,她跌跌撞撞的扑到牢门前,抓着栅栏哭着叫了一声“爹……娘……”被她紧紧抱在怀中的小宝总算得了机会挣扎下来,爬到他爹爹孙栓子的身上,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含糊的说着什么,听上去象是在告状诉苦一般。这孩子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爷爷奶奶已经没有了。 宁亲王爷父子走出牢房,萧泽低声问道:“父王,牢房中那三人怎么处置?” 宁亲王爷冷声道:“再审,若是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两个大人药哑了送到北边开矿,若是知情,就继续关在地牢之中,过了秋天再处置。小的……就送去养生堂吧。这么小的孩子,什么都不懂。” 萧泽应了一声,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小宝不到三岁,还不怎么记事,送到养生堂他还能有条活路。若是跟着孙栓子夫妻去矿场,小宝必定活不下去的。宁亲王爷想着妻子就要分娩了,不愿意造下太多杀孽,而萧泽则是因为杜衡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而心情愉悦,所以本来极有可能夭折的小宝就得了一条生路。 “父王,白婆子夫妻都撞死了,怕是再也查不下去的,越是如此,儿子越觉得不可能是大哥指使她们做的。否则他们不必自杀。”萧泽边走边对父王说道。 宁亲王爷没有说话,只是沉沉点了点头。父子无言的走了一阵子,宁亲王爷突然说道:“泽儿,为父在朝中亦有敌人。” 萧泽脚步微滞,旋既快步跟上,轻声问道:“父王,您是说有可能是您朝中的敌人指使白婆子夫妻对娘亲下毒?” 宁亲王爷心中暗叹一回,却点头应道:“极有可能。” 话说到此处,萧泽已经猜出了父王的意思,他沉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六回谈心 杜衡正在房中研读医书,房门突然被人猛的撞开了,砰的一声巨响吓了杜衡一大跳,手中的书都跌落到桌上。杜衡站起来转身一看,见萧泽站在门口,脸色极为阴沉。杜衡自认识萧泽以来,就没见过他以这样的脸色对着自己,不免又惊又怒,她也不搭理萧泽,只气呼呼的瞪着他。这什么人呢,才给他几天好脸色,他就瞪鼻子上脸了,杜衡先自闹起了小性子。 “阿衡,我难受!”萧泽抓着门框闷闷的叫了一声。 杜衡吓了一大跳,刚刚酝酿起的小脾气立时散了,她快步走到萧泽身边,一把拉过萧泽的手腕,急急问道:“你哪里难受?” 萧泽用另一只手指指自己的心口,闷声道:“这里难受。堵……透不过气来。” 杜衡见萧泽脸色青红不定,看上去倒真有些象是犯了心疾,忙将他扶到桌旁坐下,移过小脉枕将萧泽的手腕放上去,便仔细的诊起脉来。萧泽看着神情紧张的妻子,心中的愤懑略略散退了一些,他反手握住杜衡的手,低声说道:“阿衡,我身体没事,就是心里难受。” “心里难受?阿泽,出了什么事情?你不是被父王叫过去的么?”杜衡越发糊涂了,赶紧追问起来。 “是,我是被父王叫去的,若是不去,我还不会被堵的透不过气来。”萧泽闷闷的说道。 杜衡皱起一双秀眉,不解的看着萧泽,以她对宁亲王爷的了解,不应该啊。“阿泽,你从头说起行么,天上一句地下一句的说的我越发糊涂了。”杜衡轻声抱怨起来。 萧泽点点头,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闷声说道:“明明那个人是最可疑的,父王却偏将他拎出来,还说什么朝中有政敌,打量我什么都不知道么。以父王的身份地位,还有他的处世态度,断不会结下那种恨不能杀妻灭子的仇人。再退一步,就算是真的有那样的敌人,他们也不必费那么大力气绕那么大的圈子去加害娘亲,直接将目标设定为父王不是更解恨也更容易得手。” 杜衡静静的听萧泽说完,顺手给他斟了一杯茶,很平静的说道:“你说的都对,只是有一点你忘记了。” 萧泽惊讶的问道:“我忘记什么了?” “那个人与你一样,也是父王的儿子。如今大哥被玉碟除名贬回山阳,若是那个人再出点什么事,父王如何能承受,在你心里那人什么都不是,可是在父王心中,那是他的儿子。”杜衡身在局外,自然比萧泽冷静,看也的更清楚一些。 萧泽沉默片刻,方才艰难的点了点头,不论他心里承不承认,那个人都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与他一样是他父亲的儿子,天底下有那个做爹的不护着自己的儿子呢。十指有短长之分,可哪一根都连着心,伤了那一个,都会心疼。 想通这一层,萧泽心中的愤懑就消减了许多,他拉着杜衡的手半是撒娇半是认真的说道:“阿衡,你是我的全部,无论什么情况下我都会将你放在第一位,你也要将我时时放在心里噢!” 杜衡脸上一红,抽出手嗔道:“你又没正形,再动手动脚还说疯话,我可再也不理你了。”若是杜衡此时的神情能够再严肃凝重一些,或许这句话还些可信度,可杜衡却是微红着小脸娇嗔的说了出来,这哪里是威胁,分明是撒娇了。 “阿衡,我没有想到他行事竟然如此隐秘不留痕迹,我也暗中查了许久,却查不出任何真凭实据,否则刚才我就直接说了。这让我心里很不安,那人如今整日在王府之中,我担心娘亲和你的安全。”萧泽习惯性的伸出手将杜衡的手握在手中,忧心忡忡的说了起来。 杜衡双眉微挑,很淡定的说道:“其实他明着什么都不敢做,暗地里能做的事情也有限,父王清洗抱朴园下人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如今抱朴园中连只可疑的苍蝇蚊子都飞不进去,我每日去请安,都会仔细检查娘亲身边的一切。至于我自己么,你想想,他何曾在我手里讨了好处去?” 萧泽想了一想,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笑着说道:“这倒是,自从我迎娶你之后,那人连番吃暗亏,这半年之内他吃的暗亏比头二十年的总和还多呢。不过阿衡,你还是要小心一些才是。” 杜衡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最近闲下来我才想起一件事,你记不记得有那人跑到我们园子里大闹,当时我悄悄给他下了痒粉,原本能让他痒上三五日的,可是不到第三天他就全好了,当时事情多,我也没有在意,可是现在细细一想,却有些不对劲儿。我的痒粉并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 萧泽一听这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沉沉说道:“竟有这事,难道说他身边有什么使毒高手不成?” 杜衡摇摇头道:“这个不好说。总之我们多加小心也就是了。” 萧泽点头道:“这是一定的,阿衡,轩辕和月娘已经调教出四名身手不错的丫鬟,改日我命她们进来让你过目,你先挑两个,剩下的我再想办法送到娘亲身边,有她们保护着,我心里还能踏实一些。” 杜衡想了想方说道:“我这边怎么都好说,可是娘亲那边却不太好办。” 萧泽笑道:“总有办法的。” “其实娘亲和我甚少出门,京城也挺太平的,也不用专门训练会功夫的丫鬟,既是人才,总要用到最需要的地方才好。”杜衡真心没觉得有什么不安全的,而且她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总是不想要由那个月娘调教出来的丫鬟,便委婉的推辞起来。 萧泽脑子是好使,可是他哪里会懂得姑娘家心中那九曲十八弯的弯弯绕儿,只笑着说道:“保护你和娘亲就是最大的需要。” 杜衡见萧泽如此坚持,便不再说什么了,横竖挑选的权力在她的手中,若是四人都不合她的眼缘,她便一个不留好了。其实原本苗王太后要给杜衡留下两名精通毒术身手不俗的侍女,可是却被杜衡推辞了。苗王太后也没有勉强,只是给杜衡留下一对信鸽,让她有急事的时候可以用信鸽往苗疆送信。其实苗王太后到底放心不下重外孙女儿,已经命苗王府的一户家奴在京城安家,暗中保护杜衡的安全。 萧泽原本是气呼呼跑过来的,与杜衡说了一会儿话,心情便轻松了许多。他看着杜衡笑道:“阿衡,我今日才知道什么中解语花,与你聊上一会儿,我心情敞亮多了。” 杜衡浅浅笑道:“其实你心里什么都明白,就是拧不过这个劲儿,我看你这就叫自寻烦恼。” 萧泽自嘲的笑道:“阿衡你说的没错,我真的是自寻烦恼。不说这个了。阿衡,你也有日子没出门了,后儿我休沐,陪你一起去看看张先生吧。” 杜衡想了一会儿方说道:“嗯,出去两三个时辰应该没什么问题。” 萧泽听了这话不由叹道:“阿衡,真是让你受累了。照顾娘亲的重担全都压在你的肩上,等娘做完月子,我就带你到庄子上住上十天半个月,你好好歇一歇。” 杜衡浅笑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陪伴娘亲,服侍的人那么多,又不要我什么都亲力亲为的,也不怎么累,只不过研习医术的时间略少些罢了。”杜衡如今俨然成了医痴,每日但凡有点儿空闲时间就会研读医书钻研医术,用杨梅她们几个丫鬟的话来说,夫人学医学的都快魔怔了。 萧泽倒没觉得杜衡一门心思钻研医术有什么不好,他反而觉这样能让杜衡的生活更充实更有意趣,所以便用尽浑身解数为杜衡搜集医书。如今杜衡的小书房中已经藏满了各种珍稀孤本医书,只怕太医院的医书都没有交泰园小书房里的医书更齐全。 “三爷,夫人,午饭已经备好,现在摆上么?”萧泽与杜衡正说着话,红菱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萧泽看着杜衡笑道“我饿了,阿衡你呢?” 杜衡向外唤道:“摆上吧,今儿天气有些闷热,就摆到水榭那边。”交泰园中有个小小的荷花池,池边建有一座青竹水榭,夏日在此消暑再是舒服不过的。杜衡近日发觉萧泽比一般人更怕热,这还没到初夏,他每每回来之时额上都有汗珠子,身上的衣裳也有汗湿的痕迹,所以杜衡便命人赶紧将水榭收拾出来,也好让萧泽感觉舒服一些。 萧泽见杜衡如此心细,连自己怕热都注意到了,心中美的不行,哪里还有一星半点儿的不自在,只拉着杜衡的手笑着说道:“阿衡,我们去吃午饭。今年天热的真早,这还没到夏天就已经热的不行,等到七八月间,还不得热死人啊!” 杜衡只是浅浅一笑没有往下接,其实今年的天气并没有那么热,不过是萧泽自己怕热罢了。 小夫妻两人在水榭之中临窗而坐,微风从水面吹来,带来一抹清凉,萧泽微微眯上眼睛摇着脑袋惬意的说道:“真舒服啊!阿衡,再过阵子我们搬到水榭来住好不好?” 杜衡正要回答,却见抱朴园的大丫鬟彩练匆匆走来,杜衡忙说道:“阿泽,娘亲身边的彩练来了,必是有什么事。” 萧泽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彩练匆匆往水榭小跑而来。他立刻跳起来说道:“阿衡,我这就陪你过去。” 彩练来到水榭,赶紧上前见礼,萧泽摆手道:“免礼,彩练,可是王妃有事?” 彩练忙摇头说道:“娘娘很好,三爷不要担心。” 萧泽与杜衡都松了一口气,杜衡忙问道:“那你匆匆跑来有什么要紧之事?” 彩练忙回道:“回三爷夫人,恪郡王爷和王妃突然来了。王妃娘娘命奴婢先来禀报一声。” 萧泽听了这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因有彩练在场,有些话不便直接说出来,萧泽只沉声说道:“知道了,你退下罢。”彩练将话传到便立刻回了抱扑园。 萧泽看向杜衡笑着安抚说道:“阿衡,没事儿,你别担心,他们来就来呗。” 杜衡轻声道:“嗯,我不担心。做侄子侄媳妇的来给叔叔婶婶请安也是理所应当之事。看来这顿午饭我们不能在水榭用了。恪郡王妃必定会去给娘亲请安,我还是赶紧过去比较稳妥。” 萧泽点点头,不高兴的说道:“这不早不午的,偏赶上饭点儿来,恪郡王府才收了不少礼,也不至于连口饭都吃不上啊。” 杜衡抿嘴一笑,她可是领教了萧泽的牙尖嘴利,但凡是萧泽不喜欢之人,萧泽口下可是从来不留情面的。恪郡王夫妻扰了萧泽的午饭,果然萧泽便没有好话给他们的。 夫妻二人一个去前头客厅,一个去抱朴园,在交泰园门口分开之时,萧泽还粘粘乎乎的拉着杜衡的手说道:“阿衡,若是恪郡王妃识相也就罢了,若是她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也不用立时发作她,我自有办法让她里子面子一起丢。” 杜衡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明明有充分的自保之力,可是在萧泽眼中她却是随时会被野狼叼走的小绵羊,真是无奈的很。 杜衡来到抱朴园上房,丫鬟打起门帘,杜衡迈过门槛绕过一架紫檀木雕玉堂富贵落地大屏风,果然见恪郡王妃李氏正坐在客座首位陪婆婆宁亲王妃说话,二嫂孙氏坐在婆婆下首相陪。宁亲王妃见最喜欢的小儿媳妇来了,便笑着招手道:“若儿快过来。” 杜衡快步走到婆婆身边,宁亲王妃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若儿,这是你恪郡王府的堂嫂,快去见礼。” 杜衡走到李氏面前屈膝见礼,李氏笑着扶住杜衡,并不让她拜下去,温言笑道:“自家妯娌不必多礼,三弟妹快坐下说话。”杜衡在李氏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不悦之色,心中不免有些诧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七回借喜 杜衡见恪郡王妃李氏见到自己之时没有流露出一丝的不悦之色,言谈举止透着十分的亲热,杜衡从李氏的眼中看到毫不做伪的亲热,这让她心中纳闷极了。 现在的杜衡与亲贵夫人们几乎没有任何接触,自己又没有与萧泽圆房,所以有些东西她一时想不到。自然不太理解李氏的态度。 其实恪郡王府李氏如今还不曾有身孕,却被正头婆婆,当今皇后逼着抬举抢在她之前为四皇子生下长女的奴婢和庶出的长女,李氏心中憋屈的不行,却没有办法发作。当日杜衡萧灵还有好些自持身份亲贵夫人没有亲自道贺,明面上看着是不给恪郡王妃李氏面子,实际上却是在维护着正室夫人的正统与尊严,所以恪郡王妃纵然被落了面子,心中却暗自高兴。 “弟妹,今儿我们王爷来给王叔问安,我正好跟过来给弟妹道个歉,弟妹还不曾正式认亲,我却忘了这一茬给你下帖子,倒叫你为难了,都是我想的不周全,弟妹可别往心里去。”杜衡还不曾说什么,李氏却先道歉了,倒叫杜衡面上有些过不去。 宁亲王妃知道杜衡还不习惯这些,便笑着说道:“老四媳妇这话可就说重了,你方才还说大家都是妯娌不要见外,怎么自己却先见外了。” 李氏忙笑道:“王婶说的是,侄媳受教了。” 孙氏见恪郡王妃对继婆婆百般奉承,对弟妹杜衡亲热有加,反而是对自己这个铁杆四皇子党的妻子,却显得冷淡许多,除了相互厮见时说不咸不淡的说过几句话之外,她就没怎么正眼瞧过自己。孙氏心中郁闷憋屈的不行,却又什么都不能说,还得打起笑脸在一旁坐陪。 李氏天上一句地下一句与宁亲王妃并孙氏杜衡闲聊着,眼神基本上就没离开过宁亲王妃高高隆起的肚子,如今她最想要的,怕就是尽快怀上身孕,一举为恪郡王萧经生下嫡长子了。随着庶妃袁氏生下庶长女之后,李氏心中的危机感更重了。 这一次袁氏生下恪郡王的庶长女,萧经为她请封侧妃未获允准,萧经心中暗恼,便将袁氏抬为庶妃,王府庶妃相当于普通亲贵人家的侍妾,庶妃不上玉碟,所以萧经还是有这个权力的。成为庶妃的袁氏深得萧经的喜爱,再次怀上身孕的可能性极大,所以恪郡王妃李氏心中很是紧张。 此次萧经要她陪同前来宁亲王府,李氏便暗暗存了向王婶宁亲王妃请教生子秘方的主意。毕竟宁亲王妃都三十多了还能怀上身孕,若说她没有什么秘方李氏才不会相信。 宁亲王妃见侄子媳妇的眼神就没离开过自己的肚子,眼神中满是羡慕渴望,她唇角逸出一抹温柔的浅笑,轻声说道:“老四媳妇,过来摸摸吧。”大梁有借喜的说法,说是多年不孕的妇人若是能触摸到怀孕妇人的肚子,便也能很快怀上身孕。可是大梁还有一种说法,那便是孕妇的肚子不能乱摸,否则容易小产。所以很少有孕妇会主动提出让不孕之人抚摸自己的肚子。 不过宁亲王妃却不是那些愚昧之人,她自己与丈夫便时常摸着肚子与胎儿说话,所以也不会在意那些,只是觉得李氏怪可怜的,被皇后婆婆挤兑的都快熬不下去了,宁亲王妃才会主动说出这样的话。 李氏惊喜的叫道:“王婶,您真的肯让侄媳摸一摸?” 宁亲王妃含笑点头,握着站在身边的小儿媳妇杜衡的手,轻声道:“当然。” 李氏欢喜的起身走上前,跟在李氏身边的丫鬟嬷嬷眼中都流露出惊喜之色。可坐在下首的孙氏心中便很不是个滋味了。她比李氏嫁人还早,如今也没有怀上身孕,继婆婆却从来没有吐口让她借喜,就连大嫂盼孩子都快盼疯了,继婆婆也不曾主动提出借喜,这分明是根本没有将萧淆萧淅这兄弟二人当成她的儿子。 孙氏只知道抱怨,却不想想萧淆程氏还有萧淅与她又何曾真的将继婆婆当成母亲孝敬,更不要说他们还屡屡暗中加害宁亲王妃了。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宁亲王妃肯借喜给她们才怪呢。 李氏蹲伏在宁亲王妃的身边,倒让站在一旁的杜衡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倘若李氏突然发难做出些什么伤害宁亲王妃之事,她必得立刻抢先动手毒死李氏,说什么也不能让李氏阴谋得逞。 李氏蹲下之后,先除下手指上戴着的赤金镶宝甲套,然后才慢慢的将手伸向宁亲王妃高高隆起的肚子。宁亲王妃温柔的一笑,轻轻握住李氏的手,引导她将手平放到自己的肚子上…… “呀……他在动……!”李氏突然惊呼一声,整个人立时僵住了。 宁亲王妃温柔的笑道:“这孩子定然是个淘气的,比他哥哥姐姐都不安生,整日在我肚子里伸胳膊踢腿的,再没个消停。你的手一放上来,他必是以为要与他游戏,这不就踢腾起来了。” 李氏惊喜的叫道:“真的么?他连这个都知道?” 宁亲王妃笑道:“当然知道啦,这孩子最爱玩这个游戏。” 李氏将信将疑的将手又放了上去,果然宁亲王妃腹中的胎儿又朝着李氏的手踢了起来,李氏用心感受着这勃勃生机,感动的热泪盈眶,全然将来之前丈夫的吩咐忘到了九霄云外,此时的李氏只想用最虔诚的心借喜,好让自己也能早日传出喜信儿。 李氏缓缓移动自己的手,胎儿起触踢腾个不停,后来渐渐不动了,李氏惊慌的叫道:“王婶,他怎么不动了?” 宁亲王妃轻声说道:“他还小呢,想来是累了。” 李氏听了这话才依依不舍的站了起来,眼神还停留在宁亲王妃那高高隆起的肚皮之上。 孙氏原本也想提出借喜的要求,她想着当着恪郡王妃的面,继婆婆不好拒绝自己的。只是她还没有开口,一直留心关注婆婆的杜衡却先说话了。“娘亲,你该用安胎药膳了,错过时间药效便会差许多。” 李氏面上微红,忙站起来说道:“侄媳来的唐突,打扰王婶休息了。实在罪过的很。” 宁亲王妃微笑道:“老四媳妇别这么说。不如让她们妯娌陪你逛逛我们王府的园子?我也好躲懒去歪一会子。” 李氏哪里还能不应下来,只得连连应了。孙氏忙站起来笑着说道:“王妃请。”李氏点点头,身子却没有动,只对杜衡笑道:“三弟妹,我们一起走吧。” 杜衡轻轻摇头说道“堂嫂见谅,容我服侍娘亲用过药膳再去相陪。” 宁亲王妃对李氏笑道:“老四媳妇你不知道,泽儿媳妇是最纯孝,自我有孕以来,她没有一日不过来服侍我的,她素来细心,我也习惯了。” 李氏只能笑着说道:“三弟妹果然纯孝,我们该好好向三弟妹学学才是,如此便不打扰王婶和三弟妹了。” 杜衡将两位嫂子送到门外,便匆匆回到宁亲王妃身边,低声问道:“娘亲,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宁亲王妃拉着杜衡的手笑着说道:“若儿,娘亲没事,你别担心,快坐下歇会儿。” 杜衡到底给婆婆仔细诊了脉,确认婆婆身体无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感情她一直在害怕恪郡王妃李氏对婆婆暗中下什么毒手。 宁亲王妃猜出小儿媳妇的心思,便笑着说道:“泽儿媳妇你不要这么紧张,老四媳妇原是个好的,她从前做姑娘的时候就常在我跟前走动,若非知根知底,我与她娘亲又有些交情,我也不会让她借喜。但愿能让她快些怀上身孕,要不这孩子的往后且有苦头吃的。” 杜衡愣了愣神,她倒是不知道这些内情。宁亲王妃见杜衡愣愣的样子特别可爱,不由笑着将她拉到身边坐下,轻声说道:“若儿,往后娘亲慢慢把这些人事关系慢慢告诉你,不论你喜欢不喜欢,日后都少不得与她们打交道的。” 杜衡一滞,抬头看向婆婆,表情中透着犹疑不定,宁亲王妃见了笑着说道:“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多复杂,你只当听娘亲讲故事就好。” 杜衡一时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只能胡乱应了下来。彩裳将安胎药膳送来,杜衡亲自验看之后才捧给婆婆,宁亲王妃小口小口的吃着,足足用了一刻钟才吃进去半碗,然后便小声请求道“若儿,吃这些就差不多了吧。” 杜衡也知道那每天三顿吃着同样的安胎药膳,一吃就吃了个把月,便是龙肝凤髓也得吃腻了,婆婆真是不容易呢,她便难得放水的说道:“嗯,吃这些也行了,娘亲,您先歇上两刻钟,然后起来让丫鬟们扶着走一刻钟再歇晌。” 宁亲王妃如逢大赦,立刻笑着应道:“好好,娘亲都记着呢。” “咕噜……”宁亲王妃话音刚落,杜衡的肚子突然响了起来。杜衡脸上一红,宁亲王妃忙问道:“若儿,都这会了你还不曾用过午饭么?” 杜衡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解释什么。她总不说好刚才只顾着安抚炸毛的萧泽便没顾上吃午饭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八回造势 宁亲王妃见杜衡果然没有吃午饭,也顾不上去休息了,只一叠声的命人准备午饭,又心疼的拉着杜衡的手,急急问她怎么还没有用过午饭。 杜衡只能笑笑说刚准备吃饭的时候便听说恪郡王夫妻来了,便没顾的上吃饭就赶了过来。因说到吃饭之事,杜衡便问了一句:“娘亲,堂兄与堂嫂这会儿过来,也不知用没用饭的。” 宁亲王妃浅笑道:“他们是从宫里直接过来的,说是在宫中用过了。若儿,你别管他们了,快吃些点心垫一垫,仔细饿的头晕。” 杜衡在抱朴园中胡乱吃了午饭,服侍婆婆歇下才离开抱朴园。她原本打算直接回交泰园的,不想刚走抱朴园,孙氏身边的胡嬷嬷便迎上前来屈膝说道:“奴婢请三少夫人安,我们夫人已经陪郡王妃娘娘过去了,夫人命奴婢在此专候三少夫人。” 杜衡微微皱眉,虽然她并不讨厌恪郡王妃李氏,可是她每到中午时分必得晌上两刻钟的,若是中午不歇晌便会一整个下午都没有精神。所以她真的不想过去陪恪郡王妃说话。不过恪郡王妃过门是客,她又不能慢待于她。杜衡想了片刻,方才淡淡说道:“知道了,你且去回禀你们夫人,我过会儿再过去。” 胡嬷嬷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显的有些僵硬,低声嘟囔道:“让王妃娘娘等着总不好吧。” 红菱一听这话柳眉便竖了起来,脆生生的说道:“你这嬷嬷好奇怪,主子有话吩咐你只照着做就是了,竟然还敢编派主子的不是!真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 胡嬷嬷老脸涨红,愤愤瞪了红菱一眼,然后便侍立在杜衡侧前方不动弹了,大有不将杜衡立时请去博行园就绝不让开的意思。 杜衡却不理会胡嬷嬷,径直从胡嬷嬷面前走了过去,胡嬷嬷急急叫道:“三少夫人,郡王妃和我们夫人还在等您。” 杜衡连看都没看胡嬷嬷一眼,径自前走,自有红菱回话:“我们夫人已经知道了,少时便会过去,你这嬷嬷再若呱噪不休,休怪我去向高大管家禀报,请他给嬷嬷讲讲王府规矩。” 胡嬷嬷被噎的老脸通红,眼看着三少夫人一行人走远,气的愤愤朝地下吐了一口唾沫,含糊不清的骂了一句。骂完之后,胡嬷嬷心虚的四下看看,只见抱朴园守门的两个婆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门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胡嬷嬷心中一紧,忙上前陪笑着说话了。别看胡嬷嬷敢对三少夫人杜衡不尊敬,可是她绝不敢得罪抱朴园之人,那怕只是一个看门的婆子。 “夫人,那胡嬷嬷也太可恶了!”红菱边随自家夫人前行,边愤愤不平的说道。 杜衡淡淡道:“一个倒三不着两的婆子不值得计较什么。红菱,打发人去前头看看三爷可曾用过午饭。”红菱笑着应了一声,心中暗道:“谢天谢地,夫人总算是将三爷放在心上了。” 杜衡回到交泰园,小憩了一刻钟,然后用冷水净了面,这才坐凉轿去了博行园,若是在平时杜衡是不会坐轿子的,可是到底不好让恪郡王妃等的太近,她才破例传了轿子。 博行园中,恪郡王妃与孙氏正在说话,两个还没有生下一男半女的年轻妇人说的最多的自然是怀孕之事。这是恪郡王妃与孙氏目前最为烦心之事。两人正同命相怜着,外面便有丫鬟禀报,说是三少夫人来了。 孙氏淡淡道:“请三少夫人进来。”做为嫂子,孙氏便是不亲自迎出门,也算不得什么,当然她若是出门相迎更好,只不过孙氏觉得自己如今已经是宁亲王府的长媳,这身份自不比往日,便摆起架子不肯出门相迎。她此时却不记得从前程氏还在王府之时,每回她去钟毓园,大嫂程氏都是亲自迎出来的。 恪郡王妃李氏见孙氏八风不动,心中有些微词,她与孙氏接触的并不多,从前不过是点头打个招呼的交情,这是头一回深入交谈,她见孙氏还没怎么样便如此摆谱,看上去不象个能上大台面的人,李氏心中越发有了计较。 杜衡走进来,恪郡王妃缓缓站了起来,本来还想坐着不动生受了杜衡之礼的孙氏不得不也跟着站了起来,矜持的笑着说道:“三弟妹可算来了。” 杜衡淡淡应了一声是,向恪郡王妃淡淡说道:“王妃娘娘,我有点事情耽误了,还请王妃娘娘见谅。” 李氏微笑道:“弟妹这话言重了,我原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是想着妯娌们一起聊聊,弟妹有事尽管忙,不打紧的。” 孙氏见恪郡王妃对杜衡比对自己亲热多了,心中暗生不满。在她看来,恪郡王妃应该对自己很亲近,对杜衡应该矜持而疏离,这样才配的上她们两人丈夫的关系。 杜衡入座,恪郡王妃知道杜衡还没有与萧泽圆房,她虽然是妇人打扮,可内里却还是个姑娘家,便再没有继续刚才的怀孕生子话题,只是细细的问了王婶宁亲王妃的情况,又向杜衡请教了一些女人养生之道。杜衡懂医术并不是什么秘密,李氏也是早就听说过的。 孙氏见杜衡一来,恪郡王妃就再没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心中恼的象什么似的,只是不敢太露痕迹的表现出来。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怎么都没办法自然起来。 恪郡王妃看到孙氏脸上生硬的笑容,再看看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笑容,却显得从容淡定的杜衡,心中暗道:“这孙氏真真小家子气,有这么个妻子,那萧淅纵然能干也有限,况且他不过是个虚衔的龙禁尉,真不知道王爷怎么就看上他了,还和他那么要好。倒是这三弟妹很不一般,听说萧泽在五城兵马司混的也风生水起。唉,王爷真是选错了人!” 前厅之中,宁亲王爷与萧淅萧泽一起招待四皇子,恪郡王萧经。萧经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扯闲篇儿,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硬是没让那父子三人抓到主题,就算是与萧经私交很好的萧淅,都没看明白萧经这是干啥来了。 萧泽听了一会儿,莫约品出一些味道。他已经知道萧经夫妻是从宫直接出来的。那么极有可能他们夫妻是奉了皇后之命,特意往宁亲王府兜一圈儿,给外界造成恪郡王与宁亲王府很亲近的表面,从而误导朝中文武百官,让他们特别是让太子以为宁亲王府是支持四皇子的。 想到这一层,萧泽淡淡笑了一下,不论太子还是四皇子,从来都不是他支持的对象,他只会死心踏地的支持七皇子,慎郡王萧绎。 因为对萧经的话没有兴趣,萧泽明晃晃的走神了,他这会儿已经想到萧绎装修王府和大婚之事。萧经与伍静贞的大婚之期已经订在了今年的九月十六,也就剩下三个多月的时间了,可是萧泽还没有选好私下相赠的结婚礼物,以他和萧绎的关系,这份结婚礼物可不能普通了。 “阿泽堂弟……”萧泽的走神有些明显,恪郡王萧经便出声叫了起来。 宁亲王爷看了小儿子一眼,见小儿子明显神游物外,不免生硬的干咳几声,萧泽这才回过神来,眨巴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用特别无辜的表情看向堂兄萧经,直白的问道:“王兄有话吩咐?” 萧经从来没见过有人走神走的这么理直气壮,也算是小小开了眼界,他笑着说道:“哦,阿泽堂弟言重了,只是聊天儿,那里说什么吩咐不吩咐的。” 萧泽突然心生厌烦,原本他能与亲亲小媳妇一起吃午饭,时不时还能牵牵小手亲亲小脸什么的,可现在午饭没的吃,还得枯坐在这里陪萧经东拉西扯。他心念一动,片刻之后肚子便咕咕的响了起来。 宁亲王爷与萧经萧淅全都看向萧泽,萧泽白净的脸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粉红,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我还用午饭,饿了……” 宁亲王爷立刻说道:“你这孩子没用饭怎么也不早说,饿伤了身子可不是玩的,赶紧回去吃饭吧!”萧泽一病十年,给宁亲王爷留下深深的心理阴影,宁亲王爷生怕儿子再生病,所以对萧泽的身体格外的关注。 “对对,真真是我的罪过了,我不知道阿泽堂弟不曾用饭,实在是对不住……”萧经忙也这样说起来。 萧淅忙说道:“三弟你怎么也不早说,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安排午饭。” 萧泽笑着说道:“就不麻烦二哥了,我媳妇已经都备好了,我回去吃就行了。”萧淅哦了一声,心中暗觉遗憾,这是多么好的对萧泽下手的机会啊,只能白白错过了。 萧泽回到交泰园,却没看到杜衡,一问之下才知道杜衡去了博行园,萧泽想都不想便吩咐道:“来人,速去请夫人回来。”萧泽知道杜衡并不喜欢应酬,而且萧经夫妻这次过来显然没有什么正经事,不过是想造成一些假象罢了。萧泽更加不会让自己的媳妇给人搭台做架子了。 ------题外话------ 晚上还有一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九回劝谏 恪郡王妃与孙氏听下人禀报,说是三爷派人请三少夫人回去,都笑着看向杜衡。不过二人的笑容却有些不同,恪郡王妃的笑容真切一些,孙氏的笑容却勉强了许多,眼中还透着隐藏不住的羡慕与妒恨。 杜衡脸上微微发红,站起来欠身说道:“王妃娘娘,妾身告退了。” 恪郡王妃笑道:“快去吧,别让三弟久等,我这里有二弟妹陪着尽可以了。”孙氏忙也笑着说道:“是啊,弟妹快去了,别让三弟久等了,胡嬷嬷,替我送三少夫人出去。”刚刚在抱朴园闹了个好大没脸的胡嬷嬷心中暗自称快,忙上前屈膝应了,又对杜衡说道:“三少夫人请……” 杜衡如何看不出这是孙氏成心给胡嬷嬷找场子,便也不客气的说道:“胡嬷嬷是二嫂身边得力之人,不敢烦劳嬷嬷。”说罢杜衡便走了出去,闪的胡嬷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站在下面尴尬老脸通红。 恪郡王妃见杜衡如此有性格,心中暗暗欢喜,若杜衡是那种绵里藏针的性子,拉拢起来可就很困难了,可她是这样爱憎分明的性格,只要找准方向,还不是一拉拢一个准儿。若是能顺利的拉拢到杜衡,以萧泽宠妻无度的性子,还怕不连他一起拉拢过来了。如今宁亲王府之中最得宠的就是萧泽与杜衡,拢络住他们夫妻二人,岂不就是将宁亲王府与恪郡王府绑到一起了么。 因为想着心事,所以孙氏一连叫了两声,恪郡王妃都不曾听到,还是服侍恪郡王妃的丫鬟悄悄碰了她,恪郡王妃才醒过神来,微笑问道:“二弟妹,怎么没见到灵儿?” 孙氏被问的一滞,小姑子萧灵明明在府中,可是她派出请萧灵的人却回来禀报,说是郡主刚刚接了韩国公府徐五姑娘的帖子,已然出门了。孙氏并不是管家媳妇,所以萧灵便是出门也不会有人来向她禀报,孙氏心中憋屈极了,却又没法子说出口。原本不想提起这事,可是恪郡王妃偏偏又问了,孙氏只能回答道:“灵儿出门了。”她还算多了个心眼儿,没有说出萧灵是接了未来十三皇子妃徐五姑娘的帖子才出门的,免得让恪郡王妃多想。 恪郡王妃点了点头,上回萧灵也没有到王府赴宴,这让李氏心中有些想不通,萧灵与她的关系原本挺不错的,按说她不应该不来,想必是有什么原因。李氏悄悄查问了一回,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的娘家妹妹李梦瑶惹怒了萧灵。 此番李氏随丈夫前来宁亲王府,虽然说是来的匆忙,他们是奉了皇后之命一出宫就匆匆赶过来的。所以李氏为了替妹妹赔礼而准备的礼物并没有带,她原想着见上一面说些软和话,也就把这一件事给揭过去了,不想萧灵竟然不在府中,她就算是想从中说和都不能够。 “原来灵儿没在府中,我说怎么一直没见到她的,若是她在府中,怎么会不来见我。”李氏淡淡笑着说了一句,笑容未达眼底,显然她并不相信萧灵不在王府,只当这是萧灵不想见她的推辞。 事实上萧灵是真出府了,她的确是突然接到徐五姑娘的短信,急急告诉三嫂杜衡一声便匆匆去了韩国公府。还真不是不肯见李氏而说的推脱之词。孙氏之所以不知道,那是因为近日孙氏着急摆大嫂的款儿,早已惹的萧灵心中不痛快,自然不会与她通什么消息的。 恪郡王夫妻在宁亲王府盘桓了两个多时辰,除了东拉西扯的闲聊之外,并没有谈任何正经事情虽,可是在有心人眼中,这便成了宁亲王爷支持四皇子的最有力证据。特别是近日与四皇子萧经斗到不死不休地步的太子。更是气的砸了他最喜欢的一方紫玉螭纹书镇。 “殿下息怒……”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太子皱了皱眉头,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原来太子了的近身太监见殿下盛怒,便赶紧去将东宫洗马公孙敬公孙先生请来,在一众东宫属官之中,也就是公孙先生的劝解能让太子殿下听进去了。 “公孙先生,孤对王叔百般示好,他都视若不见,到底投了萧经。”太子一看到亦师亦友的公孙敬,便气恼加委屈的叫了起来。 “殿下息怒,恪郡王前往宁亲王府之事臣也听说了,不过臣却与殿下的看法不同。”公孙敬赶紧说了起来。 太子一听这话果然脸色又好了一些,他指着椅子说道:“公孙先生坐下说。” 公孙敬谢了座,等太子坐下之后方才落座,他手捋胡须微笑说道:“殿下,今日恪郡王夫妻在宫中陪皇后娘娘用膳,然后便出宫去了宁亲王府……” “这些孤都知道,公孙先生,你捡孤不知道的说。”太子不耐烦的叫道。 公孙敬应声称是,笑笑说道:“上次宁亲王府之中只有二公子萧淅的夫人前去恪郡王府道贺,臣听说恪郡王妃并没有给孙氏什么好脸色,孙氏讨了个没趣,是含羞带怒离开恪郡王府的。” 太子显然不是个耐心很好的人,他皱眉不悦说道:“这事你上次已经说过了。” 公孙敬的养气功夫很好,他微微笑着说道:“是,殿下,臣的意思是纵然宁亲王妃有孕在身不便出门,三少夫人没正式认亲也有理由不出门,可是宣宜郡主没有理由不出门的,而且臣查过了,宁亲王妃也不曾打发身边得力之人给恪郡王府的大姑娘送百日礼。这已经很能说明宁亲王爷的态度了。以臣的推测,宁亲王爷到现在还没有选定要支持哪一位皇子,所以他对任何一位皇子都不会轻易表示亲近。而殿下是正统,在诸皇子之中最有优势,争取宁亲王爷的支持也更容易一些。” 太子一听这话气便不打一处来,只沉声怒道:“他们父子见了孤便如避猫鼠一般,连话都不多说一句,孤如何能将他们收为己用!”一想到萧泽那只小狐狸滑不溜手,这都大半年了,他硬是连一点儿边都摸着,太子心头便起了一阵邪火。 公孙敬听到这话,不免摇了摇头,他站起来走到太子的面前,一撩袍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子面前。太子吓了一跳,忙说道:“公孙先生,孤早就说过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起来说话。” 公孙敬摇了摇头,抬头直视太子,沉沉问道:“殿下,臣要犯言直谏了。” 太子直直的看着公孙敬,面色渐渐阴沉下来,硬是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说……” 公孙敬眼睛微有些泛红,沉沉问道“臣请问殿下,美色与江山,孰轻孰重?” 太子想也不想便说道:“自然是江山为重。” 公孙敬的脸上浮起一丝浅浅的笑容,又说道:“弃一美色而得天下,可乎?” 太子又是想也不想便说道:“当然!” 公孙敬长长出了口气,看向太子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他笑着说道:“若是殿下可以彻底放弃对萧三公子的心思,臣有把握让宁亲王爷与萧三公子支持殿下。” “你……”太子脸色蓦的青紫起来,他狠狠瞪着公孙敬,却说不下去,他那点子不得见小的癖好真是不可言说。 公孙敬给太子磕了个头,坦然说道:“其实殿下喜欢什么样的人并不是问题,等大事已定,殿下想要什么样的人不行,何苦非在此时自毁长城?殿下或许不知道,宁亲王爷与萧三公子之所以总是对殿下敬而远之,就是因为殿下对萧三公子存了心思之故。” “啊,这怎么可能?”太子低声惊呼起来。说起来他只是在心中肖想萧泽,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动作,他不明白怎么就会惊了宁亲王爷与萧泽这父子二人呢。 “啊,这怎么可能?”太子低声惊呼起来。说起来他只是在心中肖想萧泽,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动作,他不明白怎么就会惊了宁亲王爷与萧泽这父子二人呢。 公孙敬苦笑道:“殿下,您的那点子小爱好除了皇上不知道之外,只怕宫中宫外都已经传遍了。萧三公子或许还不知道,可是宁亲王爷一定知道。如今宁亲王爷极为看中萧泽这个儿子,自然不会允许发生那样的事情,所以宁亲王爷才会远着殿下。” 公孙敬一年多以前才被封为东宫洗马,得到太子的看重,而在此之前,太子好男风的名声已经传出来的,所以公孙敬只能面对这样的烂摊子,尽量替太子换回形象。可是太子又岂是那么好劝的,公孙敬想了许久,才算是抓住宁亲王爷与萧泽这个契机劝说太子,至少也要劝着太子表面上改了才行。 太子沉默许久,方才点点头道:“公孙先生所言极是。” 公孙敬给太子磕了个头,坦然说道:“其实殿下喜欢什么样的人并不是问题,等大事已定,殿下想要什么样的人不行,何苦非在此时自毁长城?殿下或许不知道,宁亲王爷与萧三公子之所以总是对殿下敬而远之,就是因为殿下对萧三公子存了心思之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回观察 公孙敬比太子更清楚宁亲王爷在太子顺利登上皇位这道崎岖道路上所能起到的重要作用,所以那怕是会触怒太子,公孙敬也得将话说透了。 太子虽然好男风,可是他更爱江山权势,所以在公孙敬的苦劝之下,太子倒真的放弃了想法子让萧泽雌伏于自己身下的念头,只一心想着如何才能将宁亲王父子拉入自己的阵营。 以己度人,太子觉得堂弟萧泽想必对于做宁亲王世子继承王位有些无比的渴望,便决定以此入手拉拢萧泽。 这日萧泽正照例带队巡视京城。其实以他如今的身份,他大可以安逸自在的坐镇五城兵马司,命手下总旗带队巡查就行了。可是萧泽却不肯偷懒,还是亲自穿戴皮甲率一队军士行走在京城的街道之上。 春末夏初的京城已经挺热了,萧泽与手下的军士们又都顶盔披甲,还走了一个多时辰,人人都是又累又热,与街角阴凉地面上伸着舌头喘气的死狗着实有的一拼。 “三公子,前边有个茶寮,咱们歇会吃口茶缓缓劲儿吧,这还没到六月都要热死人了。”一个满脸是汗的军士跑到萧泽的身边,按着腰间的佩刀气喘吁吁的说道。 萧泽也是热的不行,若非他有内功底子,只怕这会儿已经热的晕过去了。他转身看看手下的军士,见人人都汗流浃背,有几个身子略显单薄的军士脸色都有些发白,再不歇歇怕是撑不住了。“好,大家都去吃茶,值完这一班我请大家去得益坊喝羊汤。”萧泽大声说道。 原本无精打彩的众军士一听这话立刻欢呼起来,呼啦啦涌向那间并不很大的茶寮,没口子的嚷道:“小二,快快倒茶来……” 一个肩搭白手巾的半大小子飞快跑了出来,将萧泽等人迎进茶寮,另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拎一只大大的铜茶壶一腐一拐的跑过来倒茶,边倒茶边笑着说道:“军爷辛苦!” 萧泽笑笑,将头盔取下放到一旁,那茶博士一见萧泽便跪下惊喜的叫了起来:“呀,是萧爷,小人请萧爷安。” 萧泽定睛一看,不由也笑了起来,熟络的问道:“成保,怎么是你?你几时在这里开了茶寮?那些人没有再找你麻烦吧?快起来吧。” 这个茶寮老板名叫成保,从前在东门开茶寮的,因一时没有交够保护费而被人砸了摊子,正好那日萧泽巡检东门遇了个正着,顺手救下成保,这才让成保捡回一条小命。东门待不下去了,成保腿上有毛病,也做不了别的事情,只能转到西门这边继续开茶寮,每日总也能赚上百十文钱糊口。 成保站了起来,招手叫道:“柱儿,快来给恩公磕头。” 那个肩搭白毛巾的半大小子忙跑过来给萧泽磕头,成保在一旁说道:“萧爷,这是小人的儿子成柱。柱儿,这就是救了爹的恩公,快给恩公磕头。” 萧泽笑着说道:“起来吧,维持京城治安本就是我们的份内之事,不必言谢的。” 成柱趴在地上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才爬起来。声音脆生极了,坐在旁边休息的军士们都笑着说他是个实心眼儿的小子。 成保给众人斟上茶,又叫儿子去洗了好大一盘脆桃,这些桃子是他自家树上结的,原本打算卖了贴补家用,如今见了恩公,成保也不卖桃子了,先洗一盘子给恩公尝鲜,剩下的全包起给准备让恩公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这时节还不到桃子上市的时候,所以这一盘子鲜桃还是挺稀罕的。当然是这是对成保这个普通百姓来说。对于萧泽却并不算什么,早在四月里他便已经吃到了今年的新桃。 虽然然不稀罕,可是萧泽还是笑着收了下来,这是成保的一份心意,他若不收成保心里必定不好受。不过萧泽不会白拿这些桃子,他已然给了扣子一个眼色,扣子会意,自会悄悄的留下足够的茶资与买桃的银钱。萧泽这半年以来行走京城,已经深知百姓生活不易了。这一篓鲜桃能卖上三两银子,对他来说完全不值一提,可是却已经足够成保一家子两个月的嚼用了。 吃罢茶,众军的精神气力都恢复了许多,萧泽便又率他们往回巡检,或许是想着中午能吃上得益坊的大饼羊肉,众军士行走的速度都快了许多,人人都觉得口中唾沫泛滥,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终于回到五城兵马司交了班,众军卸下身上的盔甲,人人都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天气这么热,穿戴这么一身衣裳来回走上两个时辰,这差事不易干啊。 “三公子……”几个与萧泽已经很熟的军士腆着脸跑到萧泽的面前叫了起来。 萧泽笑道:“行啦,别做那可怜相了,换好衣裳就走吧。”众军士欢呼一声,簇拥着萧泽走出了五城兵马司。 萧泽带着一班军士去了得益坊,这是京城中煮羊汤煮的最好的一家馆子,难得的是价钱公道份量实足,京城中的百姓都爱到得益坊打打牙祭,自然,高高在上的权贵们是看不上专门招呼普通百姓的得益坊的。萧泽虽不那么爱吃羊肉,可是他知道手底下这班军士们喜欢,若是带他们去吃大馆子,只怕这些人会不自在,也不敢放开肚皮吃了。 进了得益坊,众军便大呼小叫的囔了起来,锅盖大的面饼先来上一筷子的,所谓一筷子面饼指的是用将数张面饼摞起来,厚度正好与筷子一般长。酽酽的羊汤一人一大海碗,每个桌上再来五斤白切羊肉,夹在面饼中一口咬下去,真是好吃的让人能把舌头咽下去。 众军士甩开腮帮子风卷残云般的吃着,那叫一个痛快。看的萧泽也胃口大开,不觉也喝了大半碗羊汤,接过身边之人递过来的夹好羊肉的面饼,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得益坊是做老百姓生意的,自然没有什么雅间,所有进店的客人都坐在大堂里吃饭,因为天气热,所以一溜窗子全都挑开了,店中之人一眼便能看到外头的街道,街面上的人也能一眼看穿店中之人。 在得益坊对面的酒楼之中,两个人正站在窗前直直的看向得益坊,确切的说他们是在看坐在得益坊大堂中与众军士一起吃饭的萧泽。 “公孙先生,那人真的是萧泽?”原来这两个人正是太子与东宫洗马公孙敬,他们已然商议好如何拉拢萧泽,今日特特来实施计划了。只是看到眼前这一幕,太子有些无法接受,萧泽怎么也是王子龙孙,如何能与那一班粗卑之人混在一起呢。 公孙敬点头叹道:“殿下,您刚才都看到了,萧三公子身为皇族贵胄,却丝毫没有架子,还与那些军士相处如此之好,行事又细致周到,还能吃得苦中苦,真不象他这个年纪能做出来的。这样的人您若是不收服,可真是天大的损失。” 公孙敬与太子今日专为萧泽而来,早在萧泽率兵巡检之时,太子与公孙敬便悄悄坐车尾随,将萧泽的行为全都看在眼中。公孙敬还向那茶寮老板打听了一回。成保自然是没口子的夸赞萧泽,公孙敬在京城多年,还从来没有听到一个百姓如此夸赞一个亲贵子弟,不免又高看了萧泽好几眼,为太子拉拢萧泽的心也更加热切了。 用罢午饭,扣子会钞之后,将四只沉甸甸的荷叶包悄悄塞给了四名军士,这四名军士是这班军士之中家境最贫寒的,平日家中再难见点儿荤腥,拿上一包羊肉回家,多少也能给家人改善改善伙食了。 每逢冬夏两季,五城兵马司的军士们每天都只当半天的差,所以出了得益坊,众军士向萧泽告辞之后便各回各家,萧泽却没有立刻回王府,而是晃晃悠悠的往济仁药铺去了。在杜衡的产业之中,济仁药铺有特别的意义,是杜衡最看重的一份产业,所以萧泽便也多多的用心,时不常的往济仁药铺里走动,与张慕景孙大夫他们聊会儿天什么的。 还没走到济仁药铺,萧泽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萧三公子有礼。”一个文十手摇折扇从对面走来,笑着对萧泽说道。 萧泽抬眼一看,原来是东宫洗马公孙敬,他知道这个人,此人是太子身边最重要的谋士。不过萧泽没有打算叫破公孙敬的身份,只皱眉问道:“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你认识我?” 公孙敬摇着折扇笑道:“萧三公子名满京城,在下如何能不知道,在下公孙敬,忝为东宫洗马。” “哦……原来是公孙洗马,失敬了。不知公孙洗马有何见教?”萧泽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微笑的问了起来。 公孙敬微微欠身,指着街旁的茶楼笑着说道:“三公子太客气了,在此偶遇三公子,也是一场缘法,不知在下可否有幸请三公子吃杯清茶?” 萧泽眸色转深,淡淡笑道:“公孙洗马相邀,萧某本不该拒绝,只是此时特特的不巧,萧某还有要事在身,不若改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一回又生事端(上) 萧泽不按规矩出牌的直接拒绝了公孙敬的邀请,让公孙敬心中有些不快,不过他是个有城府之人,自然不会流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只笑着说道:“那真是不巧了,不知道三公子何时有空,在下很想请三公子吃茶。” 萧泽做出认真思考的表情,想了片刻才说道:“怕是得过了秋天才能得闲了。” 公孙敬差点儿没被萧泽气的吐出一口老血,这叫什么话,他不过是想请萧泽吃杯茶,如今刚刚入夏,他却一杆子支到了小半年开外,不过是个小小的巡城校尉,哪里能忙成这样,分明是不想给他这个面子。 “三公子还真是忙啊!”公孙敬压下心中的不快淡笑说了起来。 萧泽理所当然的点头道:“公孙洗马所言不差,萧某的确很忙,否则也不会说得到秋后才能得闲了。公孙洗马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萧某便告辞了。”萧泽知道公孙敬打的是替太子招揽自己的主意,自然不愿与他多说什么。 公孙敬只能笑着说道:“三公子有要事在身,在下就不打扰了,三公子请。”萧泽拱了拱手,便匆匆走开了。 太子就在附近的茶楼包厢之中,他透过窗纱往下看,见萧泽与公孙敬说了几句话便走开了,双眉紧紧皱起,脸上浮起一抹不悦之意。等到公孙敬回来禀报一番,太子心里的火气就发被拱了起来。 “他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儿,连孤诏他他也敢不来!”太子愤愤的喝了一声,怒意溢于言表。公孙敬想的长远些,便轻声细语的劝道:“殿下息怒,臣并不曾提起殿下,只说是偶遇请他吃茶,臣看萧三公子行色匆匆,想来是真的有要事在身,殿下,要想彻底将宁亲王一系收到您的手下,这萧三公子可是个极重要的角色,小不忍乱大谋啊!” 太子脸上的怒意稍稍缓和一些,沉声道:“当真未曾提起孤?” 公孙敬忙说道:“街面之上人多眼杂,臣自当加倍小心才是。” “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孤并不能时常出宫,此次不成,下回又要等上许久。”太子皱眉说了起来。他是太子,自然要居于东宫,进出宫门都是有记录的,太子若是出宫次数多了,皇帝自然会起疑心,这就是太子比他几个出宫开府的兄弟们不如意的地方了。几位成年皇子长年居于宫外,想怎么联系拉拢朝中之人都行,只要做的够隐密,皇帝是根本无法察觉的。 公孙敬笑着说道:“殿下莫急,您虽不便出宫,可是臣每日都要回家的。” 太子叹了一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罢了,孤难得出来一趟,倒要好好松散松散。” 公孙敬一听这话便知道太子想去十九楼,他有心劝谏,可是太子心里憋了火气,若不把这股子邪火发出来,回宫之后指不定要打什么饥荒,倒不如让他去十九楼胡天胡地的闹上一回,好歹顺了气,也好让东宫太平一些。 想到这里,公孙敬便将劝谏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说道:“殿下自便,臣不能相陪了。” 太子知道公孙敬不好那一口,而且没有公孙敬跟在身边,他才能更好的放浪形骸,因此便让公孙敬回家,他自己则去了十九楼。 公孙敬见太子急匆匆走了,长长叹了一口气,若非收到了那人十二年之前写下的亲笔书信,他又何至于卷入这是非之中,绞尽脑汁当上东宫洗马,辅佐这气量狭小的太子殿下呢。唉,只看着她吧,到底太子是她的骨血!只是她都已经过世十二年了,这封信怎么才送到自己的手中。若是他十二年前就来到太子身边,说不定还能将太子的性子扳过来。可现在太子已经是成人了,又不是个能受教的,这辅佐之事,怎一个难字了得啊!公孙敬一个人枯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只已经陈旧的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荷包,陷入深深的追忆之中…… 却说萧泽推辞了公孙敬的邀约,却暗暗命人盯着公孙敬,公孙敬是东宫洗马,他与自己素昧平生,却突然相邀,若说这背后没有太子的影子,萧泽是死也不相信的。果然萧泽到了济仁药铺不过两刻钟的功夫,扣子便过来禀报,说是那人去了十九楼。 萧泽淡淡一笑,命人继续监视,他则与张慕景继续聊天儿。身为杜衡的丈夫,萧泽对于张慕景对自己的媳妇的小心思可是看的很清楚。所以他便在张慕景身上下足了功夫,卯足了劲儿在张慕景面前表现自己的优秀。 萧泽基本上过个十天半个月就会到济仁药铺来一趟,张慕景起初只认为萧泽是寻常的纨绔子弟,可是聊了两回之后,张慕景才发现萧泽竟然是个通才,不论说到什么,他都能接的下去,而且还常常提出些独到的见解,那怕是对于专业性极强的医术之道,他竟然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这便由不得让张慕景不佩服了。 看着眼前这个风骨清扬秀朗如玉的少年,张慕景头一次在心中暗暗承认,只有这样神仙一般的人品才能与杜衡相配。“三公子……”张慕影唤了一声。 “先生叫我阿泽就好。”萧泽微笑着说了一句。他原本是想以自己的优势全方位碾压张慕景的,不想却与张慕景越聊越投机,而且张慕景已经很含蓄的表明自己与杜衡只是师徒,再不会有其他任何关系。放心之下,萧泽便能以平常心与张慕景相交,特别是张慕景十五岁便独自一人仗剑游历天下,可以说他只凭一双脚就走遍了大梁的山山水水,这让萧泽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自小被圈养在王府之中,整整“病”了十年,萧泽最向往的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自在生活,只略略听张慕景讲了些游历所见所闻,萧泽的心便已经飞出京城,飞到那山水之间了。 “先生真是有福气!”萧泽感怀自身慨叹起来。 张慕景知道身为皇族贵胄,萧泽无谕不得出京,若是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只怕萧泽这一辈子都走不出京城这个皇圈圈。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福气,我孑然一人也孤单的很,似我这样的人,若是不出门走走,只怕每到年节之时都过不下去的。”张慕景自嘲了一回。他自小亲缘薄,如今身边更是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而萧泽却是父母双全娇妻在侧,过不上几年就能儿女绕膝,想到那样的场景,张慕景怎么能不羡慕。 萧泽听了这话,心头一动,忽然有了些了悟,果然世间再无双全之事,人生在世总会有些遗憾。“先生也不必如此,若是你愿意,我愿为先生做冰人。”萧泽笑着说了起来。 张慕景摇头笑道:“你才多大,也要学人做冰人?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却是不必了。如今我也想开了,若是我的缘份到了,自然会有那可人之人,若是缘份未到便也不必强求,现在也挺好的。没有家事所累,我独自一人自由的很,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这等自由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萧泽只是提了这么一句,见张慕景不上心便也不再说了,只是在心中记下此事,日后慢慢寻访着,总会有一个女子适合张慕景,还是先把人寻到再说吧。 萧泽与张慕景聊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回到王府。可巧在二门处遇到了被丫鬟扶着慢慢散步的萧淅。萧淅那日被打的不轻,将养到现在都一个多月了才能勉强下地走动。因大夫说过要走动走动使气血通畅,所以萧淅每日都命两个丫鬟扶着自己在王府中走上一刻钟,今儿便与萧泽撞了个正着。 “二哥在这里散步?身体可将养好了?”萧泽对于萧淅在二门附近溜达之事心中有些不快,王府又不是没有花园,偏在这二门附近走来走去算什么,若是他媳妇有事出门,岂不是白给萧淅看了么。 萧淅冷冷的说道:“是啊,我身体好多了。” 萧泽根本没将萧淅看在眼中,只淡淡说了一句:“那就好,二哥慢慢散着,我便不陪了。” 萧淅刚要说话,门房上的一个小子却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他原本要回话的,可是看到三公子萧泽也在场,却硬将刚要冲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萧淅一看自己安排在门房上的小厮跑来,便对萧泽说道:“三弟不是要回房么?” 萧泽本来想走的,可是萧淅这么一说,他却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说道:“也不急,不若我陪二哥说说话?” 萧淅心中暗道:“谁要你陪!”不过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只勉强笑道:“三弟忙吧,我一个闲人不用陪的。” 那个小厮见自家主子与三公子说个不停,心中急的不行,只得跪下说道:“二爷,门外有人找您。” “哦,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萧淅微微一愣,想不出有什么人会在这时候来找自己,而且还会让这个小厮慌张成那样。 萧泽心中也生出一些好奇,便给了扣子一个眼色,扣子会意,朝主子微微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二回又生事端(中) 上回说到萧泽回府正遇到在二门附近的散步的二哥萧淅,兄弟二人还没说几句话,便有门房上的小厮神色慌张的跑来禀报,说是有人上门找二公子。萧淅便匆匆往府门而去,萧泽淡笑一回,便也回交泰园了。 萧淅来到西侧门,正在门房内外交头接耳的下人们一见正主儿来了,忙都口称“二公子”低头行礼,萧淅刚刚听小厮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心里正急的什么似的,自然也没心思理会那些下人,只摆手胡乱说了一句免礼,便快步走出西侧门。 在西侧门西边的墙角旁边,停着一抬两人小轿,轿旁站着个衣着干净低眉顺眼的婆子,那婆子一见萧淅走出来,忙向坐在轿中之人说了一句,萧淅就看见一只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轻轻挑起轿帘,露出一张极为娇美的俏脸。 “燕娘?”萧淅惊喜异常的叫了起来。那天晚上的滋味可是让他一直回味到现在呢,而且因为养伤之故,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未近女色,此时见了心头宝郑燕娘,特别是那只的娇嫩异常的小手那么轻轻的拢着帘子,让萧淅立刻想起那天晚上的消魂滋味,哪里还能顾的上别的。 “爷,奴家原不该来打拢您的,只是……”郑燕娘用含情脉脉的眼睛飞快的撩了萧淅一下,然后将另一只手轻轻覆到小腹之上,轻轻柔柔的说道:“只是奴家已经怀了爷的骨肉……” 萧淅脑子轰的一下子炸开了,却不是因为震惊,而是狂喜了。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子嗣,只要他有了孩子,这宁亲王世子之位稳稳的就是他囊中之物了。 “真的,燕娘你有喜了?真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萧淅狂喜的连话都不会说了。他因为狂喜而声音有些大,西侧门上的下人可都听见了,不独他们,就连从西侧门前经过的行人都听到了萧淅的叫囔,众人无不侧目。 宁祥街上只有宁亲王府这一座大宅门,能在王府西侧门叫囔的,再看看他的衣着,路人便知他必是王府的公子。据说宁亲王府的三公子生的如金童一般,说是连神仙见到三公子都会自惭形垢,而这狂喜叫囔之人相貌虽然也不错,可是却比不得金童,而且这人看上去莫约有二十岁了,可那三公子据说才十六七岁。众人心中一推测,便猜出这人是王府二公子萧淅而非三公子萧泽。 “这二公子别不是欢喜傻了,内眷有喜之事也好在大街上张扬?”路人不约而同的这般想着。等走过了西侧门,众人便小声议论起来。 正是无巧不成书,与熙国公等人在附近吃酒归来的宁亲王爷因为吃了酒心里躁热,便也不坐轿子,只步行发散酒意,带着几个长随步行回府。那几个见证过萧淅狂喜大叫的路人哪里能想到宁亲王爷会不骑马不坐轿只是步行,议论起来口中便没了遮拦。那些议论之语顺着风儿便飘进了宁亲王爷的耳中。 宁亲王爷三个儿子都成亲了,可现在他连一个孙辈都没有,这事也够让宁亲王爷烦心的,所以在听了飘入耳中的话语之后,宁亲王爷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能被挑出来做王爷亲随的岂会是没有眼力劲儿之人,立刻有一名长随不动声色的走向那正在议论的行人,做出好奇的样子打听起来。而宁亲王爷则是继续往前走,脚步却比刚才沉重了许多。 少顷,那名长随飞快追了上来,在宁亲王爷耳旁低语几句,宁亲王爷脸色立刻黑如锅底一般,若非顾忌着王府的名声,他定会提剑砍杀那两个败坏他宁亲王府名声的东西。此时宁亲王爷还不知道,那怀了身孕找上门来的就是那个江南瘦马。若是知道了,只怕再怎么都压不住他的怒火。 “将那逆子绑来见本王。”宁亲王爷冷喝一声便大步走了出去。跟着的长随有些发愁,王爷只说绑了二公子,可没交待下来怎么发落那个怀了二公子骨血的女人,他们这轻重不好拿捏啊,毕竟是那女子怀的是王爷的第一个孙辈,这份量可是不轻。 长随暗自思量一回,决定先将二公子和那位姑娘带回王府,找个嬷嬷先安置了那位姑娘,再把二公子绑去见王爷,至于那位姑娘要如何发落,等王爷明示了再说。 长随赶到西侧门之时,见二公子萧淅正命王府家丁将那抬小轿抬进王府,而家丁们则磨磨蹭蹭的不愿意上前。萧淅正黑沉着脸朝向门子和家丁们发脾气。 长随一看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心中不由暗叹一回。王府正门只有在迎接皇上,颁旨使者以及王府正经主子嫁娶之时才会打开。平时就算是王爷进出王府也只走东侧门,西侧门则在王府请客之时才会开放以供宾客进府之用。 就算这姑娘怀了二公子的骨肉,只凭她做出无媒苟合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将来的身份也高不了,能挣上个姨娘当当就是她有福气了。所以这姑娘就算是进府,也只能走西角门。守门的门子家丁对于这一点是再清楚不过的,自然不愿抬这个德行有亏的姑娘打从西侧门进府。白的让别府的门子笑他们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二公子,王爷唤您立刻前往慎独斋。”长随走到萧淅身边沉稳的说了一句。 正在发脾气的萧淅扭头一看,见说话之人是他父王身边的亲信长随安吉,便敛了怒容说道:“知道了,我回头便过去。” 安吉面色微沉,再次说道:“二公子,王爷命您立刻前往慎独斋。”安吉重重咬着“立刻”二字,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只是萧淅此时满脑子都是郑燕娘怀了他的骨肉,他要当爹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只推开吉安说道:“我知道了,待我安顿好燕娘再去见父王。” 安吉见二公子真是给面子都不接着,心里也有些生气,便沉声说道:“来人,立刻请二公子去慎独斋。”两名跟在吉安身后的家丁立刻上前一左一右胁持着萧淅,飞快的将他架回王府。萧淅自然是要挣扎的,可是那两名王府家丁都是身上有功夫之人,萧淅又是重伤初愈身上没有太多的力气,便也挣扎不脱,硬是被架回王府。进了王府大门,他自然会被五花大绑的送去慎独斋,这可是王爷咬着后槽牙吩咐下来的,当时在场之人谁个不知王爷都快气炸了。他们自然不会对萧淅手下留情。 郑燕娘见萧淅被几个下人架进王府,心中有些发慌,忙将双手都放在小腹之上,警惕的瞪着吉安,生怕他对自己做些什么。那个跟在轿旁的婆子忙也挡在安吉面前,色利内荏的叫道:“我们姑娘可是怀了二公子的骨肉!” 安吉冷冷看了那婆子一眼,沉声喝道:“来人,将轿子从西角门抬进去,先送到安嬷嬷那里。” 安嬷嬷是当年宁亲王爷出生之后宫中给他配的宫女之一,因替还是皇子的宁亲王爷挡刀而伤了身子从此不能生养,所以安嬷嬷不愿出宫,情愿自梳做嬷嬷。宁亲王爷自小便是在安嬷嬷的服侍下长大的,又有这救命之恩,所以他便在出宫开府之后将安嬷嬷接出皇宫,奉养在宁亲王府之中,安嬷嬷平素并不管事,只是在自己的小佛堂拜佛读经,安静的仿佛王府没有她这个人似的。可真要有什么事情,这安嬷嬷绝对是最可靠之人,在这偌大王府之中,若论对王爷的忠心,再没有人能比的过安嬷嬷。所以吉安才会将郑燕娘送到安嬷嬷处由她暂时看管。 郑燕娘脸色微变,似乎是很清楚从哪一个门进入王府对她意味着什么。只是此时萧淅都已经被架回王府了,她一个人根本没有奋力一争的底气,只能双手覆在小腹之上,垂下双眸低低道:“多谢这位管事。”郑燕娘只道安吉能来处置事情,必是府中管事,却不知道他不过是宁亲王爷身边的长随。处置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还不配上王府正经管事出面。 安吉将郑燕娘送进安嬷嬷的院子,可巧安嬷嬷刚做完功课从佛堂中走出来。她见安吉送来一个烟视媚行的姑娘,双眉便紧紧皱了起来。吉安赶紧上前叫道:“姑姑,这位姑娘自称怀了二公子的骨肉,您先照看一下,回头王爷必有发落。”安吉是安嬷嬷娘家侄子,若没有这层关系,他也不可能到宁亲王爷身边做长随。 安嬷嬷听了这话方才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去吧。提醒王爷快些处置,这事不能耽误。”安吉应了一声,匆匆跑走了。 郑燕娘见安嬷嬷身着一袭海青,料子竟是极好的云丝素纱,她忙扬起浮着怯怯笑容的脸,轻轻柔柔的唤道:“嬷嬷好,还请嬷嬷多关照奴家。”说着,郑燕娘便褪下手腕上的戴着的翠玉镯子往安嬷嬷手上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三章又生事端(下) 安嬷嬷淡淡扫了一眼郑燕娘塞过来的翠玉镯子,双眉皱的更紧,只淡淡说了一句“来人,带这位姑娘下去歇息”,便手捻佛珠口宣佛号转身走了,根本不与郑燕娘多说半个字。 郑燕娘只将手收回来,尴尬的将镯子仍套回自己的手腕上,这只镯子是冰种飘花底的,少说也能值三五十两银子,若非知道安嬷嬷是什么人,郑燕娘断断不舍得出手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愿意送,人家安嬷嬷还不愿意接着。 郑燕娘刚戴好镯子,两个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婆子便杵到了她的面前,这两人都板着脸,看上去没有什么表情,可眼底却流露出一抹鄙夷之色,仿佛是知道了什么。 “姑娘,请随我们前去休息。”两个婆子**的说道。 郑燕娘倒是个能忍的,还含笑轻声说道:“有劳两位妈妈了。”说罢便给了她身边那婆子一个眼色,那婆子立刻拿出两个荷包递给那两个婆子,还笑着说道:“烦两位姐姐费心了,这是我们姑娘的一点心意,请两位姐姐吃茶。” 那两个婆子连看都不看荷包一眼,更加不会接下那两只荷包,只冷冷的说道:“姑娘不必如此。”说罢便转身在头前引路。直把郑燕娘气了个倒仰。可她现在身份未明,也不能怎么样,只得先把这笔帐记下,等将来在这王府中有了身份,再慢慢清算不迟。 郑燕娘知道宁亲王府上下盼着第三代子孙都盼红了眼,她个人虽然不算什么,可架不住肚子里这个有份量,对于成为萧淅的小妾甚至是侧室,郑燕娘还是很有自信的。她现在已经开始想着回头该如何安抚为了给她争取名份而要受些委屈的萧淅了。 郑燕娘想的很美,却不知道刚才萧淅一被架进大门就被人五花大绑还堵了嘴送到慎独斋去了。别说是给她讨名份,就连萧淅自己的小命都悬了。 萧淅被送进慎独斋正房,只见他的父王铁青着脸高高在上的坐着,两厢侍立着四名杀气凛凛的亲兵,这四人腰间并非佩刀,而是人手一根碗口粗细的五花大棒,萧淅是吃过这五花大棒的苦头的,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忙朝上冲着他的父王呜呜起来,口中还堵着帕子的萧淅正急着给他的父王报喜呢。 “去了帕子。”宁亲王爷冷声大喝。 堵口的帕子一去,萧淅便叫了起来:“给父王道喜,您就要抱孙子啦!”还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萧淅没口子的叫了起来。 宁亲王爷本来就怒气冲冲,又听萧淅这么一叫,他更是怒不可遏,指着萧淅没口子的叫道:“与本王重重打这孽畜!” 两旁亲兵得令,再没个停顿的抡起五花大棒便向萧淅打去,不过他们手底下也有数,并不往萧淅的头上前胸后背等要害之处击打,只捡那些皮肉厚实的地方下手,一棍子下去就打的萧淅嚎叫起来。 “父王饶命啊……您总要告诉儿子为何挨打吧……啊……”萧淅一句话没叫完,便疼的惨叫起来,就算是被打到皮肉厚实之处,那份疼也是让人难以承受的。 宁亲王爷一听萧淅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怒意更甚,愤怒喝道:“打,往死里打……” 萧淅已然被打的在地上胡乱翻滚了,他倒是有心眼儿,只拼命往他父王脚旁滚,那些亲兵自然不管误伤王爷,手中的五花大棒落之下之时便迟缓了许多。可就算是这样,萧淅也已经挨了七八棍子,疼哭爹喊娘了。 “萧淅,你可知道本王因何打你?”宁亲王爷见儿子滚到自己脚旁,便抬手止住众亲兵,又抬脚将萧泽踢滚出去,然后才冷声喝问。 萧淅非常想说不知道,事实上他也是真不知道,可是又怕说不知道又舍招来一通棒打,便嚅嚅嗫嗫的说道:“儿子……儿子……知……道……”,说起“知道”二字,萧淅声音含糊的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了。 宁亲王爷正要再次喝问,不想却听到外头传来一道焦急的女人声音:“父王,儿媳求见……”萧淅一听这声音竟是他媳妇孙氏的,赶紧看向他的父王,急急说道:“父王,是儿子的媳妇……” 宁亲王爷冷冷喝了一句:“你还知道你有媳妇!”萧淅被喝斥的一缩脖子,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进来。”宁亲王爷朝外沉沉喝了一声,少倾,满脸焦急担忧之色的孙氏便匆匆走了进来。 “二爷……”孙氏看到丈夫被五花大绑着倒在地上,他的帽儿脱了头发散了身上的衣裳沾了好些灰,都快看不出本来颜色了,孙氏立时惊呼一声,吓的脸色都变了。 原来刚才萧淅被五花大绑的送到慎独斋,这事并没有避着人,所以立刻有人去向孙氏禀报,孙氏大惊失色。此时她才知道不曾和继婆婆处好关系,如今连搬个有份量的救兵都不能够了。继婆婆只消一句身子不方便,她这做儿媳妇的还敢强迫不成。所以孙氏也没报希望,只是命身边的丫鬟去抱朴园说一声,然后便匆匆赶到慎独斋给丈夫解围求情,只听下人描述的情形,只怕二爷又要挨打了。 孙氏惊呼一声便跪倒了公公的面前,哭着求道:“父王,二爷的身子才刚好些,可吃不住重打啊……求父王饶了二爷吧!” 宁亲王爷怒道:“你可知道本王因何打他?”孙氏摇摇头,她哪里能知道丈夫又做下什么惹恼公公的事情。只不过你夫妻一体,她听说丈夫受罚,就算是没本事搬来救兵,她也得过来求情的。 “你自己说!”宁亲王爷瞪着萧淅怒喝。 萧淅张口结舌,他的脑子早在听郑燕娘说怀了身孕之时就完全不灵光了,到现在竟然还没有想到父王为何怒打自己。 孙氏忙膝行到萧淅身边,吃力的将他扶着跪好,急切的问道:“二爷,您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父王如此盛怒?” “我……”萧淅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宁亲王爷看到萧淅这副样子心中更中生气,大喝道:“畜牲,你有胆子背着父母私置外室,倒没胆子说么?” 孙氏一听这话惊的跌坐在地,望着萧淅连连摇头道:“不,这不可能,二爷……” 萧淅此时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他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回避妻子伤心质疑的目光,喃喃说道:“父王,儿子知错,可是她已经有了身孕……这可是您头一个孙儿啊……” “啊……”孙氏听到这句话,无异于听到一声炸雷打响在耳旁,凄厉的大叫一声便直挺挺的撅了过去。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无异于灭顶之灾,孙氏的身子骨儿又不是很好,在这般打击之事晕过去再正常不过的。 宁亲王爷与萧淅都吓了一大跳,宁亲王爷立刻向外高声喊道:“来人,速请三少夫人来此。”外头有人应了一声匆匆跑走。宁亲王爷又快步走到墙边摘下墙上悬着的宝剑,在萧淅万分惊恐的眼神中将他身上的绳索挑断,怒喝道:“还不快把你媳妇送到隔壁榻上。” 萧淅慌慌张张的应了,费劲巴力的将孙氏抱了起来,得亏孙氏身子瘦弱并没有太重的份量,否则以萧淅目前的身体状况,他连抱都抱不起来的。 没过多久,萧泽杜衡匆匆赶了过来,宁亲王爷不等他们行礼便说道:“若儿,去隔壁看看你二嫂,她刚才晕倒了。” 救人要紧,杜衡匆匆去了隔壁,萧泽已经知道门外来个了自称怀了萧淅骨肉的女子之事,也莫约能猜出二嫂孙氏晕倒的原因,他也不跟着杜衡出去,只光明正大的问道:“父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宁亲王爷知道萧淅私置外室之事是压不下去的,便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回。 萧泽听罢皱眉道:“父王,这事会不会别有内情,要不要先找位大夫给那位姑娘诊个脉?别不是什么人攀污二哥?” 宁亲王爷刚才是太生气了才没有往深里想,如今萧泽这么一提,倒给他提了个醒。“泽儿,人已经送到安嬷嬷那里暂时安置了,回头你陪着若儿过去看一看。” 少时,杜衡从隔壁过来,对公公躬身说道:“回父王,二嫂气急攻心,此时已经醒来了。”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这就好,若儿,辛苦你了。你还得去安嬷嬷那里一趟,泽儿,你的路上说与若儿吧。”让正经儿媳妇给个大伯子的外室诊脉,这话,宁亲王爷可没脸当着儿媳妇的面说出来,只能将这事儿派给萧泽了。 杜衡救醒孙氏之后听她扯着萧淅哭喊打闹,已经略略知道了一些,其实她是不愿意去给那个外室诊脉的,不过这事到底是丑闻,不好闹的近人皆知,她少不得要压下心中的不乐意走上一趟了。 萧泽走后,宁亲王爷冷静了一些,他这才能够静心思考,这一思考,宁亲王爷便觉出不对劲儿的地方了…… 在秘密调查之下,宁亲王爷知道二儿子除了那一回夜不归宿,与一个江南瘦马有了些首尾之外,再没有私置外室之事,怎么会突然冒出个怀了萧淅身孕的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四回突变 安嬷嬷听说三公子与三少夫人来了,忙迎了出来,萧泽看到安嬷嬷,立刻上前扶住正欲下拜的安嬷嬷,笑着说道:“嬷嬷不必多礼,您身子可好?夜里还喘么?”安嬷嬷当年受伤之后失于调养,落下了哮喘的病根儿,这病去不了根,只能好生养着,所以萧泽才会有此一问。 安嬷嬷慈爱的看着自家三公子与三少夫人,笑着说道:“自从用了三少夫人赏的秋梨膏,老奴已经好多了,每夜都能睡上两三个更次,多谢三少夫人。” 杜衡淡淡笑道:“有用便好,等过了夏日我再与你换个方子,虽不能去了病根,总能让你冬日不那么辛苦。” 安嬷嬷躬身笑道:“那可太好了,老奴先谢过三少夫人。” 萧泽扶着安嬷嬷笑道:“谢来谢去的您不累啊,您把身子养好了比什么都强。对了,父王让我们过来,给那位诊个脉。” 安嬷嬷皱起眉头低声嘟囔道:“王爷真是糊涂了,那种人也配请三少夫人把脉,真是太抬举了!” 萧泽摇头笑笑,安嬷嬷是服侍他父王长大的,又有救命之恩,她怎么说都行,可他这个做儿子的便是心里不高兴,也不好直接说出来。 虽然满脸不赞同的表情,可是既然是王爷的命令,安嬷嬷只得引杜衡去给那郑燕娘诊脉。两人刚踏上台阶,便听到有人气喘吁吁的叫道:“三少夫人,请您等一下。” 杜衡转身一看,见来人是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张英。她便走了下来,萧泽与她一起向张英走去,只听张英气喘吁吁的叫道:“王爷……命……三少夫人回房歇着。” 萧泽听了这话,立刻拉着杜衡的手道:“阿衡,我陪你回房。” 杜衡回头看看那间房子,皱眉低声说道:“不诊脉了?” 张英轻蔑的看了那间屋子一眼,不屑说道:“王爷说那人不配劳动三少夫人。” 安嬷嬷听了这话连连点头,对杜衡说道:“这样才对,三少夫人回去歇着吧。”杜衡如今的身子骨虽然调养的不错,可是她天生就是骨骼纤细的身形,看上去总有些个弱不禁风,所以每每让人看着总觉得她身子骨并不太好,要好生养着才行。 萧泽亦连连点头道:“对对,阿衡,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再慎独斋看看。” 小夫妻二人正在向安嬷嬷告辞之时,郑燕娘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只见郑燕娘扶门站着,那个婆子在一旁扶着她,郑燕娘看到萧泽杜衡,饶是素日见惯了美人,她的眼中还是飞快闪过一抹惊艳之色。特别是在看向萧泽之时,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火热。 都说是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象萧泽这么俊俏的小郎君,可不正是象郑燕娘这样的青楼女子最好的那一口儿。郑燕娘的眼睛中仿佛伸出钩子,撩啊撩的朝萧泽飘过来。 郑燕娘是从小受训的江南瘦马,勾搭人的技术可谓炉火纯青,可那也得对方愿意被她勾搭才行。可是萧泽完全看不上郑燕娘这种通身散发着妖媚之气的女人,就算是郑燕娘飞媚眼儿飞的眼睛都快抽筋了,萧泽却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对杜衡温柔的笑道:“阿衡,如今天气热了,什么苍蝇蚊子跳蚤的都蹦了出来,真是烦人的很,回头我叫人配些药四处撒一撒,没的让那些东西恶心着你。” 杜衡原本看到郑燕娘明晃晃的勾引萧泽,心中存了怒意,可是听萧泽这么一说,她什么怒气都没了,一个没忍住轻笑出来,萧泽一见自家媳妇笑了,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扶着杜衡的,怎么会感觉不到杜衡在那一瞬间的身体紧绷。在暗自得意一把的时候,萧泽首先要做的就是安抚媳妇儿的情绪,可不能让她被气着了。 “阿衡我们走。”萧泽完全没有理会眼睛快抽筋的郑燕娘,对杜衡极尽温柔的轻声说道。 郑燕娘自十三岁出道以来就没受过这样的羞辱,在江南之时,她甚至不必抛头露面,只小瑶仙的招牌往外一挂,江南的富商达官就无不趋之若鹜,隔着帘子与那些人说几句话,便已经能让那些人一掷千金了,若非主子有令,她怎么可能放着江南的生意不做,特特跑到京城来勾引萧淅那个小子,连一直待价而沽的清白都白送了那个小子。她的“牺牲”真是太大了! “三公子三少夫人留步。”郑燕娘到底是受过训练的人,很快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用娇弱可怜的语气唤了起来。 萧泽根本不理郑燕娘,只对杜衡说道:“阿衡,明儿我去给你淘换两只好画眉,好歹冲一冲被老鸹叫声污了的耳朵。” 萧泽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院子里的人都能听到,众人低头闷笑,原来三公子还这么会损人。杜衡知道萧泽的意思,便配合的浅笑应道:“好了,那你可要选最好的,别让什么老鸹冒充画眉混进府里。” 众下人一听,得,什么叫两口子,只看三公子与三少夫人吧,这一唱一和的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这便是王府的待客之道么?”郑燕娘也不是没有脾气之人,连番被挤兑,她便压不住心中的怒意了。 萧泽根本不理会郑燕娘,只看了张英一眼,张英会意,立刻挑眉斥道:“啊呸!你算什嘛东西,也配自称客人!来人,把这讹诈王府的贱人拿下!”张英一声断喝,立刻有四个粗壮的婆子冲上前去锁拿郑燕娘与她身边的婆子。 张英则躬身说道:“三公子三少夫人请回,莫让这等贱人污了您们的眼睛。”又对安嬷嬷笑着说道:“老奶奶也请回房,奴才断不会弄脏了您的院子。”萧泽杜衡与安嬷嬷都点了点头,各自走开了。 郑燕娘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般发展,她惊恐的叫道:“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唔唔……”她原本想说我已经怀了二公子的骨肉,只是这句话被一个婆子用破布堵了口,她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原来宁亲王爷命杜衡给郑燕娘诊脉,杜衡走后宁亲王爷渐渐冷静下来,他命人将萧淅带过来一审,果然与他想的一样,这个自称怀了王府骨血的女人就是那一夜萧淅夜不归宿之时与之鬼混的女人。 宁亲王爷大怒,一脚将萧淅踹翻在地,喝骂道:“混帐东西,什么臭的烂的你都敢招惹!” 萧淅已经被郑燕娘迷的神魂颠倒,这阵子天天对郑燕娘日思夜想,又听郑燕娘说怀上了他的骨肉,萧淅此时恨不能将郑燕娘当仙女儿一般的供着,哪里还肯让人说郑燕娘半个不字,他虽然被踹翻在地,却还梗着脖子叫道:“父王,燕娘怀了您头一个孙儿,她是有功之人,您不能这样说她!” 宁亲王爷快被萧淅气疯了,抬脚连连踹向萧淅,萧淅本能的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躲避,越发让宁亲王爷愤怒了。 “畜生,为个青楼女子你竟敢这般仵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这克母的东西生下来!”宁亲王爷气的脸色铁青,指着萧淅怒骂。 萧淅原本脸上还有些血色,可听他父王骂出这样一句,脸色立时变的煞白,他瞪大眼睛哆嗦着嘴唇看向他的父王,再没有比这句话更能打击萧淅的了。其实萧淅自略略懂事之后心中便存了这样自卑的念头,他虽然从来没有流露出来,可是克死生母的念头一直在盘桓在他心底深处,让萧淅难以安宁。如今宁亲王爷这么一说,萧淅觉得自己的面皮全被揭开,他死的心都有了。 “父王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萧淅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哆嗦着嘴唇喃喃说了一句。宁亲王爷惊觉自己的话说的重了,只他是做父亲的,便是说错了话也拉不下脸来认错,不过是心却软了几分。若是萧淅是个会相机行事的,装装可怜说些求情的话,指不定他的父王会改了主意。 只可惜萧淅没有那个脑子,他突然暴喝道:“若不是你让娘亲怀了我,她又怎么会有事,是你……是你的害死我的娘亲……” 萧淅一声胡搅蛮缠的大喝,立时喝断了宁亲王爷心中的那一丝愧疚之意,他飞起一脚将萧淅踹倒,大骂道:“小畜生,你还翻天了!来人……” 做为王爷的心腹内侍之一,守在外面的张英赶紧跑了进去,宁亲王爷怒喝道:“张英,立刻带人去安嬷嬷处赏那贱人一碗神仙汤。”所谓神仙汤不过是加了鸩毒的茶水的隐讳说法。宁亲王爷在确认声称怀了萧淅骨血的是那江南瘦马之时,就已经起了杀心。就算那个女人是真的怀了萧淅的骨血,宁亲王爷也不会承认。他宁可让萧淅绝嗣,也不会让那样的女人生下王府的血脉。 张英应声领命而去,萧淅吓惨了,爬到宁亲王爷的脚旁,抱着他的腿大叫道:“父王,那是您盼了多年的孙儿啊……”萧淅此时倒是乖觉了,没说郑燕娘是他的挚爱,只拿孩子说事。 宁亲王爷气极反笑,他向外冷声喝道:“张英且住!”还没跑远的张英忙回来应声称是。宁亲王爷冷冷看向萧淅,沉声说道:“萧淅,你一定要保那个女人?” 萧淅忙叫道:“父王,她怀了儿子的骨血。” 宁亲王爷冷声道:“好,你若一定要保那个女人,本王立刻将你逐出王府废为庶人,你的连去山阳的资格都没有。本王连一个大子都不会给你,你带着那个女人给本王滚出京城,永远不许再踏入京城半步。如此,你便能保住那个女人,萧淅,你可愿意?” “啊……父王,您……您怎么可以这样,我是您的儿子,先皇的血脉啊!”萧淅大惊,惨声叫了起来。 “皇家血脉不容混淆,贱籍之女岂有资格孕育。”宁亲王爷声音更冷,显然对萧淅已经失望至极。 萧淅沉默了,他是迷恋于郑燕娘的美色,也对郑燕娘怀了他的骨血而惊喜万分,可是这一切与当上宁亲王府世子,继承王府比起来就什么都不算了。女人多的是,孩子还可以再生,反正他还年轻,不怕没有孩子,可是若被逐出王府,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根本不必权衡,萧淅心中立刻有了决定,他磕头哭道:“父王,儿子知错了,一切全凭父王处置。” 宁亲王爷还真没有想到萧淅一听说要被逐出王府就立刻怂了。他虽然没有再说萧淅什么,可是心中却越发厌弃了这个儿子。似这般冷血无情之人,断断不配做他的继承人。从此刻起,萧淅便已经彻底失去了当上世子的可能。 宁亲王爷对外面吩咐一声,这才有了张英追到安嬷嬷的住处,带人处置郑燕娘之事。 张英带人将郑燕娘与那个婆子绑起来带到柴房,命婆子灌她二人神仙汤,郑燕娘惊恐万分,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与她一起进王府的婆子。 那婆子一看到神仙汤,立时什么都不顾了,只见她暗运内功,片刻间便崩断了身上绑着的麻绳,张英大惊,立刻命人擒下那婆子。不想那婆子身上功夫不浅,三两下便打倒了四个婆子,一把抓起郑燕娘便往外冲。 这时听到张英叫声的王府家丁和侍卫们都赶了过来,那婆子见带着郑燕娘无法冲出重围,便将郑燕娘丢下,一个人向外冲去。张英忙命人将郑燕娘抓住关回柴房,只等那婆子被抓后一起灌药。 不想那婆子的身手很是了得,竟然冲出了王府后院,若非闻讯赶来的何武将她拦了个正着,这婆子怕是已经脱身了。 何武与那婆子打到一处,足足打了二十多个回合,那婆子似是力竭不支,何武一记开碑掌正打中那婆子的上腹部,不想那婆子竟是起了两败俱伤的念头,就在何武打中她的同时,那婆子左手翻出,将一柄极锋利的匕首深深刺进何武的肩头…… ------题外话------ 从今天开始改为白天更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五回抚孤 那婆子将匕首刺入何武肩膀后颓然倒地,脸上露出一抹快意的笑容,鲜血如喷泉一般从她口中喷出,片刻功夫她便吐血而亡。原来刚才何武那一记开碑掌将那婆子的脾脏打的粉碎,便是大罗金仙下凡都救她不得。 “何大人……”众家丁齐声惊呼,冲上前扶住仰天摔倒的何武,此时何武已经牙关紧闭人事不知了,众家丁只见何武的肩头渗出漆黑的血水,有人立刻惊叫道:“匕首有毒……” 这婆子逃跑之事闹出的动静不小,已然惊动了慎独斋中的宁亲王爷,宁亲王爷狠狠瞪了瘫软在地上的萧淅一眼,冷喝道:“若是何武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只拿你低命!”说罢,宁亲王爷匆匆离开了慎独斋。萧淅只听到他的父王在院中下令,“看紧了这间屋子,连一个蚊子都不许飞出来。”萧淅知道自己彻底完蛋了,他心中凄苦万分,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宁亲王爷赶到之时,何武已经被移到离事发现场最近的宜风轩,高管家也打发人去请大夫了,何武面色青黑仰面躺在床上,牙关紧咬,呼吸异常微弱,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宁亲王爷立刻喝道:“快去交泰园请你们三公子三少夫人……” 立刻有小厮飞跑去交泰园报信,萧泽一听说何武身中毒刀命在旦夕,立刻对杜衡说道:“阿衡,我们快去看看还有没有得救。” 杜衡点点头,命杨梅拿出药箱,萧泽一把抢过来抱在怀中,两人匆匆坐了轿子赶往宜风轩,而宁亲王爷也事先清了场,除了他自己之外,只留了一个心腹小太监。 杜衡来到床前,只见何武脸色青黑十指乌紫,被黑血浸透的衣裳黑中泛蓝,还有一丝禽鸟身上特有的淡淡腥气。 “孔雀胆!”杜衡惊呼一声,脸色立时变了,孔雀胆是滇中剧毒,根本无药可解。 “父王,何队长中的是无药可解的孔雀胆,儿媳无能为力。”杜衡上前仔细验毒,确认匕首上淬的是孔雀胆之毒,便摇了摇着涩声说道。 “啊,竟是无药可解?”宁亲王爷惊呼一声,立刻扭头看向何武,心情极为悲痛。何武做了王府侍卫队长已经不少个年头了,没想到…… “阿衡,有没有办法让何队长醒过来交待一下后事,倘若他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们也能为他做些什么。”萧泽看着毫无生气的何武,哽咽着说道。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看向公公说道:“父王,倒是能让何队长醒来一刻。” 宁亲王爷悲声问道:“他还有多长时间?” 杜衡轻声说道:“若用金针封住血脉,还能坚持半个时辰。”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那好,若儿你赶紧施针,来人,速去接何武的家眷前来见他最后一面。” 在一旁服侍的小太监忙跪下说道:“王爷,何大人的家中只有一位老母和一双儿女,孩子们都小,大的四岁小的才两岁。” 宁亲王爷惊道:“他夫人呢?” 小太监忙回禀道:“何夫人得了产后风,早就没了。” 宁亲王爷沉吟片刻,沉沉说道:“都接过来吧,至少也让老夫人见儿子最后一面。”小太监赶紧跑出去安排,莫约两刻钟后,何老夫人和何武的一双儿女便被接进了王府。 “王爷,何老夫人已经接来了。”小太监入内禀报。 宁亲王爷点点头,对杜衡说道:“若儿,让何武醒来。” 杜衡点点头,将插遍何武身体的数十枚银针尽数取出,又拿一根三寸长的金针刺入何武的百汇穴,一切完成之后,杜衡累的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了。萧泽忙将杜衡揽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她。杜衡浑身无力,自然也没有力气推开萧泽,只能软软的靠在他的怀中。 “父王,可以了。”杜衡累极,连说话都没了气力,只能气若游丝的低低说了一声。 宁亲王爷赶紧让萧泽带杜衡到隔壁休息,萧泽打横将杜衡抱起,发觉杜衡轻的象一片羽毛,萧泽极为心疼,不觉红了眼圈儿。 轻轻将杜衡放在床上,杜衡身子微微一震,她这才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了萧泽满脸都是怜惜的表情和那红红的眼圈儿。 “阿泽,我没事,就是太累了。太外祖母授我金针刺穴之术,本当以内功辅助,可是我太笨了,怎么都练不好内功,这才会乏力的,你不要担心。”杜衡这些日子与萧泽也算有些心意相通,便轻声解释起来。 萧泽闷声道:“不许说话,快闭上眼睛好好歇着,我叫人给你煎参汤。” 杜衡此时身子虚弱气虚无力,倒也该进些参汤补一补,便轻轻点了点头。萧泽立刻命杨梅回交泰,着她选库中最好的野山参赶紧煎好送过来。杨梅应了一声赶紧去了。萧泽则坐在杜衡的身边,紧紧握住杜衡的手,心疼的说道:“阿衡,以后不许再这样了,纵然救人是大夫的本份,可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杜衡浅浅微笑道:“知道了,以后不会的。” 已经习惯了自家媳妇时不时唱反调的萧泽不由愣了神儿,他的媳妇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听话了?萧泽当然不会知道,刚才杜衡睁眼之时,看到萧泽为自己红了眼圈儿,满脸都是担忧之色,在那一刻,杜衡那已经坚冰初融的心又添了许多暖意。那般真切的担忧心疼,象杜衡这么敏感的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我没事,你去隔壁看看吧!”杜衡有些受不住萧泽那炽热的目光,便想将他打发到隔壁去,被他这般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还怎么能闭目养神呢? “我不,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儿都不去!”萧泽象个小孩子似的叫了起来。 杜衡拿突然犯了小孩子脾气的萧泽没辙,只转过身子背对着萧泽,不理他了。萧泽也不嗅觉闹,只坐在一旁痴痴的看着。那怕是什么话都不说,那怕是他只看着一个背影,萧泽此时心中也充满了安宁幸福。 这边一室祥和,可是隔壁却悲苦万分,何老夫人是个苦命人,青年丧夫,吃尽了艰苦才将两个儿子拉扯成人。大儿子从军战死沙场,连个后人都没有留下,小儿子在王府做侍卫队长,原本是极安稳的生计,日子才算慢慢好起来。谁能想到小儿媳妇在生下小孙子之后竟然得了产后风,撇下一双儿女没了。如今小儿子又…… 不过五十岁的何老夫人已经满头白发,看上去苍老的如同六七十岁的老妪,她见儿子命悬一线,如何能不大放悲声。 何武已经醒了过来,他见老娘亲哭断肝肠,眼中亦流出泪水,“娘,别哭……儿子不孝,不能奉养您了……” 何老夫人虽然哭的极为伤心,可她不是那种不明是非之人,她反而边哭边安慰小儿子道:“武儿,你放心,娘不会有事的,娘一定替你养大娟儿霖儿,给娟儿找个好婆家,给霖儿娶房好媳妇……” 看到老娘强忍悲痛,何武心中更加难过,口中一个劲儿的说道:“娘,儿子不孝……儿子不孝……” 宁亲王爷在一旁看着这母子诀别的凄然场面,涩声道:“老夫人放心,以后您的养老,两个孩子的嫁娶皆有本王一力承担。何武,让你的一双儿女认泽儿为义父,你可愿意?” 何武眼中流露出一抹惊喜之色,如今王府的情势他也看的分明,将来这王府必是由三公子萧泽继承的,若他的儿子成为王爷的义子义女,女儿的终身儿子的前程可就全部有着落了。 “好……好……多谢王爷恩典!”何武激动的脸色泛红,冲淡了脸上那浓浓的青黑之色。何老夫人此时悲喜交加,喜的是孙儿孙女将来必有好前程,悲的则是这份前程是她的儿子用命换来的。 “老夫人,两个孩子可一起带来了?”宁亲王爷对何老夫人和气的问道。 何老夫人连连点头,宁亲王爷立刻说道:“来人,请三公子三少夫人过来,何武,就让两个孩子在你面前行礼,仪式稍后再补。”还要举行正式的仪式,这说明何娟何霖这两个孩子将为正式成为宁亲王府的孩子,这与一般的口头上应一声可是大大的不同。这是要记入玉碟的正式身份。这两个孩子的身份只在萧泽的嫡子之下,倘若有庶出子女,身份也比不上这两个孩子贵重。 何武满心感激,他知道自己就算是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给孩子们挣下比这更好的前程,而何老夫人则是感激悲伤并存,若是可以选择,她宁可不要这些也要保住唯一的儿子。 少顷,萧泽杜衡与两个孩子都来到房中,何武长年在王府当差,回家本就不多,他的一双儿女与父亲并不很亲,两个孩子只是偎在祖母的身边,睁大眼睛看着房中的一切。他们还太小,压根儿不明白这是他们与父亲的诀别。 “泽儿若儿,这是何老夫人。”宁亲王爷说了一句。萧泽立刻扶着杜衡向何老夫躬身行礼。唬的何老夫人赶紧闪过一般,她一个普通老妇人怎么敢受王府公子夫人的礼。 “泽儿若儿,为父决定让你们收何武的一双儿女为义子义女。”宁亲王爷用通知的口气对儿子说道。 萧泽心中有些不快,那有这样办事的,事先也不打个招呼,上来就塞给自己一双儿女,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好不好,突然升级当爹,让自觉还没长大的萧泽有些适应不良。 杜衡进门之时便已经注意到何娟何霖这两个小孩子了。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杜衡看着这两个孩子便有种亲近之感,一听公公说让收这两个孩子为义子义女,杜衡便躬身应道:“是,多谢父王。” 见媳妇儿答应了,萧泽压下心中的不适应,忙也说道:“是。” 宁亲王爷看向何老夫人说道:“何老夫人,快让两个孩子行礼吧。” 何老夫人低声对孙女孙儿说了几句,只见四岁的何娟拉着两岁的弟弟来到萧泽杜衡的面前,跪下来奶声奶气的说道:“小女何娟拜见义父义母大人。”何霖也有样学样儿,含糊不清的说道“何霖拜见义父义母大人。”这孩子才两岁,能把这句话说全乎了已经很不容易了。 小太监赶紧送上认亲的茶水,何娟大些,好歹算是能捧到义父义母面前,可是何霖现在就是个肉团子,自己走路都磕磕绊绊的,哪里还能敬茶呢。 杜衡见小太监将茶水递到何霖的手上,便赶紧蹲下来扶着何霖肉嘟嘟的小手,拿过茶盏递与萧泽,萧泽忙接过象征性的喝了一口。 何霖从来也没有被象杜衡这样香香软软的姑娘家抱过,他年纪又小站不稳当,便扑到杜衡的怀中,无师自通的叫了一声:“娘……” 这一声娘叫的在场之人无不心酸,特别是何老夫人,当场便泪如雨下。躺在床上的何武也是虎泪涟涟。 杜衡身子更虚弱着,何霖被何老夫人养的很好,是个虎头虎脑的小肉墩子,他这一扑,杜衡便稳不住身子歪倒在地上,因为磕着孩子,杜衡就算是歪倒之时都紧紧搂着何霖,何武看到这一幕,才算是真的放心了。 何娟见弟弟与义母摔倒,忙跑过去搀扶,只是她也不过是个四岁的小人儿,怎么可能搀扶的动,还是萧泽上前将杜衡和何小肉团子扶了起来。许是小动物的本能,何霖竟是抓住杜衡的衣带再不肯放手了。 杜衡又抱不动,只能告罪坐在椅上,将何小肉团子揽在怀中,何霖这才心满意足的眯眼儿笑了。这可怜的孩子完全不知道他的亲生父亲就要与他永别了。 看到儿子投了三少夫人的缘,女儿虽是怯怯的,却也用孺慕的眼神看向三少夫人,何武心中大石落地,他喃喃说道:“多谢王爷,三公子三少夫人……娘,儿子不孝,先……”一语未完,何武头一歪便没了气息。 ------题外话------ 今天是二零一四年的最后一天,这对月色来说无比漫长艰难的一年总算是要过去了,但愿二零一五一切都会好起来! 谢谢亲们这一年来不离不弃的支持,月色很是感激!月色恭祝每一位亲亲新年快乐,平安如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六回添丁 由王府出面为何武办理了后事,自是极尽哀荣,唯一的不圆满之处便是宁亲王爷原本用郑燕娘活祭何武,可是当他派人去提郑燕娘之时,郑燕娘已经服毒自尽了。宁亲王爷愤怒王至极,命人将郑燕娘连同那个婆子一起丢到了乱葬岗子,任由野狗啃食。 这事看上去似是告以段落,可是宁亲王爷却暗中交给萧泽一项秘密任务,令他暗中排查王府下人,原来宁亲王爷根本就不相信郑燕娘是自尽的,他怀疑王府之中有内奸,之所以不动声色,不过是为了麻痹内奸罢了。 王府之中下人繁多,想不动声色的彻底清查并不容易。为了保证王府安全,萧泽只能想办法加强对父王娘亲以及杜衡的保护,以确保他们的绝对安全。 日子一天天过去,不觉已经过了何武的热孝,早已经知道何武之事的宁亲王妃一日对前来请安的萧泽杜衡说道:“泽儿,何武的热孝已过,将两个孩子带进来给娘看看吧。” 萧泽应了一声,与杜衡一起坐车去了何武家。何武家与王府隔的不远,坐车一刻钟就能到。因这阵子萧泽与杜衡每隔一两日必要过来看望的,所以何老夫人与两个孩子已经和萧泽杜衡相当熟了。在正院中玩耍的何娟何霖一看到义父义母的车子过来了,便抢着往院门跑去,边跑边叫着“义父娘……” 因为何霖坚持管杜衡叫娘,杜衡自然是满口答应的,索性让何娟也改口叫娘,这样可比义母亲近多了。倒是萧泽因为不会哄孩子,两个孩子与他没有那么亲近,况且他们的生命中已经有了何武这个爹的印记,所以便以义父称呼萧泽。 杜逢蹲下来接住两个孩子,搂着他们说道:“娟儿霖儿,今儿乖不乖,有没有听奶奶的话?” 两个孩子扑愣愣的连连点头,四岁的何娟口齿利落的说道:“娘,娟儿和弟弟都很听话的。”而两岁的何霖说不了这么长的句子,只乐呵呵的说道:“听话。” 萧泽见两个小鬼一齐向杜衡怀里挤,心中又是一阵气闷,如今这两个小鬼头已经全然占据了杜衡的心,杜衡每每提到这两个孩子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可提到他却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还是半大孩子的新爹萧泽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吃醋了。 何老夫人由一个小丫鬟扶着走了出来,自从办完何武的后事,她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如今更是连自己走路都坚持不住了。请了数位大夫诊治,诊断结果都是一样的,何老夫人伤心爱子之殇,这是心病,凭是让医术再高明的大夫治疗也不会见效的。数位大夫已经悄悄透了话,何老夫人若是能撑到明春,身子也就能好起来了。 “老夫人怎么还出来了,快回房歇着,我们也不是外人,再别这么回回都迎出来。”萧泽迎着何老夫人关切的说了起来。 何老夫人消瘦青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她费力的说道:“老妇人哪能这般不知礼,三公子,三少夫人快屋里请。” 杜衡站了起来,将何霖抱到怀中,一手领着何娟便往屋里走,萧泽哪里舍得让杜衡受累,忙上前接过何霖,不太自在的笑着说道:“霖儿,义父抱。” 果然还是和从前一前,何霖一把搂住杜衡的脖子,不依的叫道:“要娘抱……” 何老夫人面色一沉,不悦的说道:“霖儿,下来自己走,不许累掯着干娘。” 何霖瘪着小嘴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扭着小身板儿想滑下来,杜衡知道这孩子素来粘自己,便对何老夫人微笑道:“霖儿还小呢,我抱的动,老夫人别担心。” 何老夫人自然看的出来三少夫人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孙子孙女儿,就连看上去不太自在的三公子也是很疼两个孩子的,他只是还没有学会怎么和这么小的孩子相处。可用心却是一点儿都不少的。自从何武出事之后,萧泽那一日不往何府送吃的穿的玩的,送过来的全都是精巧之物,何老夫人听送东西的下人说过,这些东西都是三公子亲自采办,和三少夫人一起挑好的送过来的。 好在何府的院子并不大,杜衡抱着何霖也不用走太久,饶是如此,等进了屋子落了座,杜衡额上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子。孝中虽然要吃素,可是萧泽特意送了一个擅长制作素食的厨娘过来,两个孩子非但没有消瘦,反而还结实沉重了许多,特别是何霖,小家伙比之前压手多了,也不怪杜衡只抱着他走了一小会儿,就已经累的香汗微微。 “老夫人,我们娘亲想见见娟儿霖儿。”如今天气正热,何老夫人因为休弱不能用冰,所以这屋子里还是挺热的,萧泽心疼自家媳妇儿,便直接了当的说了起来。 何老夫人微微一愣,低声说道:“可孩子们还在孝中,只怕是冲撞了。”居丧之家未出孝之前是不能到别人府上做客的,所以何老夫人才会有此一说。 萧泽微笑道:“已经出了热孝,不打紧的。何况娟儿霖儿是自家孩子,就不讲究那些了。” 何老夫人嘴唇翕动,片刻之后方才说道:“是,多谢王妃娘娘,多谢三公子三少夫人。” “老夫人,今儿让娟儿霖儿跟着我住,明儿再送回来您看成么?”杜衡轻声问道。何老夫人的情况她心里很清楚,只怕能熬到明春的可能性极小,两个孩子越早住进王府熟悉生活环境对他们越有利。而何老夫人自己是不能提出这个要求的,所以杜衡便很体贴的先提了出来。 何老夫人不舍的看着孙子孙女儿,慢慢点头道:“这样太麻烦三少夫人了。” 杜衡用手抚摸依偎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孩子的小脑袋,轻声说道:“老夫人别这么说,我是这两个孩子的娘亲呢。” 再没有什么话比这一句让何老夫人心里踏实的,她眼中涌出泪水,拄着拐杖颤微微的站起来,想给萧泽杜衡跪下道谢。何武是王府的侍卫队长,他为王府捐躯亦是职责所在,王府原本只赏些烧埋抚孤银子也就算是尽了情份,哪里能想到主子们还会收养何武的遗孤,还会这样的尽心尽力。何老夫人怎么能不感动。 萧泽见何老夫人要跪下,忙抢步上前扶住她,笑着说道:“老夫人答应了就好,您好生将养身子,将来还得看着娟儿风光大嫁,霖儿给您娶孙媳妇呢。” 何老夫人连连点头,老泪直流。她真的可以放心了, 萧泽杜衡将何娟何霖带回王府,宁亲王妃原本就是喜欢孩子的性子,又见何娟生的玉雪可爱,何霖虎头虎脑的特别招人,便笑着招手道:“都起来,好孩子,到祖母这里来。” 何娟何霖还是知道祖母是什么意思的,只是看着这个瞧上去比娘亲大不了多少的姨姨自称祖母,两个孩子显然有些接受不了,在他们的心中,祖母就是象他们的奶奶那样白发斑斑的苍老之人。 杜衡轻声解释道:“这是义父与娘的娘亲,可不就是你们的祖母,快过去吧。” 何娟拉着弟弟的手走到宁亲王妃面前,小声叫了一声“祖母……”,可何霖这孩子却有些死心眼儿,张口就叫“姨姨……”,听的萧泽哈哈大笑,惹的宁亲王妃和杜衡一起用白眼瞧他。 杜衡上前揽住何霖笑着说道:“霖儿,这不是姨姨,是祖母。” 何霖却固执的叫道:“是姨姨,漂漂姨姨!” 宁亲王妃知道孩子还小,等长大些再教他也使得,便笑着说道:“霖儿还小,慢慢教,快把本宫给孙少爷孙小姐的表礼送上。” 彩裳应了一声,转身取过一只托盘,托盘上有四套纯银镶蓝宝石镶钻的项圈锁子手镯等小孩子带的饰物,因为两个孩子正在守孝,所以不便用金镶八宝等器物,便特特打了四套镶蓝宝镶钻的银饰。免得孩子们用不上。 杜衡拿过镶钻项圈给两个孩子戴上,轻声说道:“还不快谢过祖母。” 何娟何霖很是听话,忙跪下行礼,只是何霖一口一个“漂漂姨姨”的叫着,让众人哭笑不得。 正见礼之时,宁亲王爷打从外头走了进来,两个孩子还记得他,赶紧上前行礼,这回何霖倒是没有叫错,称宁亲王爷为祖父,只是他刚叫完祖父便回头朝着宁亲王妃叫“漂漂姨姨”,倒让宁亲王爷好生尴尬,竟生出一种自己是老牛吃嫩草的荒诞感觉。惹的一屋子的人想笑不敢笑,全都低下头不敢看王爷那有些拧巴的脸。 宁亲王妃见丈夫一脸别扭的表情,不由掩口笑了起来,正笑着,她脸色突然一变,吃力的说道:“泽儿,快带孩子们回房。” 萧泽还没有反应过来呢,杜衡便先冲到了婆婆的身边,急急问道:“娘亲可是发动了?”宁亲王妃吃力的点了点头,疼的脸色都变了。 萧泽此时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抄起两个孩子蹿到外面,将孩子们交给**,然后又冲了回去。 宁亲王爷已经将妻子打横抱起,慌慌张张的叫道:“若儿,怎么办?”宁亲王爷虽然是五四个孩子的爹,可进他从来没经历过妻子从阵痛到分娩的过程,都是在妻子被送上血房之后才赶回府的,所以此时面对发动了的妻子,宁亲王爷不知所措。 杜衡心里也很是慌张,理论知识和实际操作到底不是一回事,不过杜衡合该天生是个做大夫的材料,她就算是心里慌张,面上却是纹丝儿不乱。以沉着坚定的语气说道:“父王,快送娘亲到西厢房。”做为产房的西厢房已经布置好两个多月了,以备宁亲王妃随时分娩。 宁亲王爷应了一声,赶紧将妻子送到西厢房的床上安置,宁亲王妃在一阵阵痛过后,还有力气安抚紧张的浑身僵硬的丈夫。“王爷,别担心,还得一阵子再生,您快出去吧。” 宁亲王爷刚想说些什么,稳婆和医女都涌了进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宁亲王爷早就将两个稳婆和两名医女养在王府之中,今儿就是用她们的时候了。 “王爷请出去吧。”稳婆们守着老规矩,来到宁亲王爷身边屈膝说道。 宁亲王爷点点头,对躺在床上的妻子说道:“柔柔,我在外头陪着你。”宁亲王妃微笑点头,看着丈夫走了出去。 宁亲王妃只是刚刚开始阵痛,离真正的分娩还有一阵子,稳婆检查了一回,对宁亲王妃笑着说道:“娘娘先歇会儿好攒力气,您这会子要不要吃点东西?” 宁亲王妃摇摇头道:“不想吃,回头再说吧。扶本宫起来走动走动。”已经生过两个孩子的宁亲王妃对于分娩之事倒不怎么惊慌。 两个时辰过后,宁亲王妃的阵痛越来越密集,她心里清楚这是要分娩了,便紧紧抓住产床上的悬挂的白练,做好一切准备生孩子。 西厢房外,宁亲王爷与萧泽听着房中传来阵阵凄厉的叫声,父子两个的脸色都很难看,萧泽忍不住问道:“父王,娘亲叫的这么惨,会不会……” “不会不会,妇人生产都是这样。”宁亲王爷不等儿子说完,便粗暴的叫了起来。对于妇人生孩子之事,宁亲王爷有着很深的心理阴影,毕竟他的结发妻子是难产而死的。所以宁亲王妃每一次的分娩,对于宁亲王爷来说不啻于经历一场生离死别的煎熬。 就算是有医女照应着,杜衡还是不放心,一直陪在婆婆的身边。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孩子还没有生下来,杜衡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个孩子不是头胎,不应该生的这么艰难。她命医女监控脉相,自己来到了稳婆的身边。 跪在床上的那名稳婆见懂医术的三少夫人下来,慌忙将按在宁亲王妃腰部内侧的手松开,她的动作虽然很小也很快,可是还是被杜衡看见了。杜衡心中一凛,她立刻明白为何婆婆不能顺利诞下胎儿了。 “你下来,姜医女,你过去。”杜衡指着跪在床上的稳婆怒喝一声,吓的那稳婆身子一颤,立刻叫了起来:“三少夫人,您可不能这样啊,老奴下去了谁给娘娘接生!” 杜衡大怒,冷喝道:“陈嬷嬷,将这稳婆抓起来送出去,告诉王爷和三爷,这婆子谋害娘娘娘和胎儿。” 陈嬷嬷是宁亲王妃的心腹嬷嬷,身材高大力气也足,只见她象拎小鸡似的将那稳婆从床尾扯了下去,还在稳婆口中塞了一块帕子不让她叫出声来。 杜衡看向剩下的那个稳婆,冷冷说道:“娘娘母子平安,我重重赏您,若有意外,我必杀你全家!” 那稳婆吓的脸色煞白,忙叫道:“是是,老奴一定保娘娘母子平安。” 宁亲王妃听到这个动静,虚弱的唤道:“若儿……” 杜衡赶紧上前握住婆婆的手,用极为坚定的语气说道:“娘,您放心,有若儿在,您和弟弟一定平安无事。您现在什么都别想,只努力将弟弟生下来。” 宁亲王妃“嗯”了一声,清除心中的杂念,用尽所有的力气将孩子往外推,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在宁亲王妃一声极尽凄厉的惨叫之后,哇哇的大哭之声便在西厢房中响了起来,这声音极为响亮,听着就是个壮实的小子。 哭声传到门外,一直站着宁亲王爷双腿一软,若非萧泽扶的快,他怕是得摔倒在地了。萧泽紧紧扶住父王,兴奋的叫道:“父王,娘亲生了……” “生了……生了……”宁亲王爷欢喜的不行,抓着儿子的手连话都不会说了。 少时陈嬷嬷抱着一个大红云锦襁褓走了出来,来到宁亲王爷面前屈膝笑道:“恭喜王爷,娘娘生了个大胖小子,足有七斤六两呢!” 宁亲王爷接过孩子,刚出生的孩子都是皮肤红红皱巴巴的,完全说不上好看,可是宁亲王爷眼中的小儿子,却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孩子,他这一抱上可就再也放不开手了。这小家伙双眼紧闭,小嘴儿不停的动弹着,宁亲王爷倒也有经验,立刻叫道:“**在哪里?快来服侍……” 早就备下的**赶紧上前接过小主子喂奶,宁亲王爷这才得了闲,问陈嬷嬷道:“娘娘怎么样?” 陈嬷嬷笑着说道:“回王爷,娘娘平安。” 宁亲王爷听了这话一颗心才彻底放回肚中,连声道:“好好,有赏,近身服侍娘娘的,每人赏银十两,阖府下人赏两个月月钱。” 萧泽等了好一会儿不见自家媳妇出门,便急急过来问道:“陈嬷嬷,三少夫人呢?” 陈嬷嬷笑着说道:“回三爷的话,三少夫人还在忙,想来很快就出来了。” 萧泽小声嘟囔道:“娘亲已经生完了,她还忙什么呀!” 就在说话的功夫,杜衡从西厢房走了出来,一连忙了好几个时辰,杜衡水米未尽,又处于极度紧张之中,当她离开西厢房,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放散下来,又累又饿的杜衡刚刚走出门,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七回灭门疑案(上) “阿衡……”萧泽大叫一声冲到杜衡身边,堪堪接住倒下的杜衡,惊慌的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只不错眼珠子的盯着杜衡,一声紧似一声一的叫着“阿衡……” 还是宁亲王爷沉稳一些,他立刻喝道:“泽儿莫慌,快把你媳妇送到东厢房,扣子,张英,去请太医。”自从宁亲王妃发动之后,宁亲王爷便命人请来专攻妇儿两乎的陈太医以备不时不需。只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生孩子的王妃还没用传太医,倒是三少夫人先用上了。 萧泽将杜衡送入东厢房,将她平放在榻上,拉来一袭夹纱薄被盖好。看着杜衡脸色青白青白的,眼下一片青黑,萧泽心疼的如针扎一般。“阿衡,你怎么了?快醒来啊……”萧泽半跪在榻前,双手握着杜衡的手,却发现杜衡的手腕已经被捏青了,甚至还有被指甲掐破的痕迹,萧泽又惊又怒,若非杜衡已经昏迷不醒,他不敢有片刻的离开,否则萧泽必定会立刻将西厢房中发生的一切查个底儿掉,他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伤害杜衡。完全不了解妇人生孩子是怎么一回事的萧泽哪里知道这会是她的娘亲在极度疼痛之下所造成的呢。 陈太医被人引了进来,萧泽忙起身让出位置,陈太医过来诊了脉,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笑着对萧泽说道:“三公子不要惊慌,尊夫人只是疲劳过度,且又长时间未进水米,并不是什么大症候,先进些淮山粟米粥,再好好睡上一觉就行了。下在回头也写个滋补方子,三少夫人若是爱喝便每日喝上两回,若是不爱吃药便也罢了。” 萧泽皱眉问道:“若只是累了,她怎么会昏迷不醒?” 陈太医因是专攻妇儿两科的,故而脾气极好,毕竟给小孩子看病可得比给大人看病要有更多的细致耐心。所以萧泽这般质问陈太医也不恼,只耐着性子微笑解释道:“三公子,尊夫人太过疲累,故而进入沉睡中以恢复身体,沉睡是最好的补养之道,等尊夫人身体恢复了,她自然会醒过来。唤醒尊夫人并不难,只是这样对尊夫人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好处,三公子还是耐心等一等吧。” 萧泽听了这话心中疑惑方才去了个七七八八。其实这个道理他也知道,因为娶了杜衡这个痴迷于医术的媳妇,萧泽又时不常的去济仁药铺与张慕景等人聊天儿,所以萧泽如今也勉强都算个半调子大夫,医理他也知道一些,只是关心则乱,杜衡这一昏倒,他就什么都忘记了。 “多谢陈太医。”萧泽躬身做揖便是一礼,陈太医笑眯眯的摆手道:“三公子客气了,这是医家本份,不必言谢。” 萧泽将陈太医送出东厢房,宁亲王爷一见他们走出来,便急急问道:“若儿怎么样?” 萧泽便将陈太医的诊断结果说了一回,宁亲王爷听说是累极了,并不是生病,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便对随侍的小太监说道:“快去库里拿玉参拿来给你三少夫人煎茶。” 陈太医暗暗乍舌,心道这三少夫人可不是一般的得宠,只是疲劳过度王爷便舍得拿有价无市可遇不可求的玉参给她补养身体。玉参是指在参龄在百年以上,通体洁白透明如玉的老山参,玉参药性绵和效力长久,不象普通老山参那般强横,更适合女人补养之用。那年份长的老山参容易得,可是玉参却不易得,数百枝老山参中也未必能得一枝玉参。所以玉参的珍贵远在两三百年的老山参之上。 众人正在说话,彩裳从西厢房走出来,来到宁亲王爷面前屈膝说道:“回王爷,娘娘那边已经收拾好了,可以请平安脉了。” 宁亲王爷点点头,向陈太医说道:“陈太医请。” 陈太医笑着应声称是,与宁亲王爷一起去了西厢房。萧泽到底也担心娘亲,仔细叮嘱杨梅和李嬷嬷好生服侍杜衡,便也匆匆追了上去。 西厢房中果然已经收拾的非常干净,就连极淡的血腥气都没有留下,宁亲王妃躺在床上沉沉睡着,睡容安宁平静,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看上去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陈太医上前诊了脉,然后笑着对宁亲王爷说道:“王爷放心,娘娘的身子只是些有虚弱,并无大碍。若是坐个双月子就更好了。” 宁亲王爷笑道:“好好,这个容易,原本就打算让她做双月子的。” 陈太医被引出西厢房,开了个排毒去瘀的方子,好让宁亲王妃更好的排出恶露,除此之外便没什么他能做的了。陈太医开过方子拱手告辞,宁亲王爷自有一份好礼相送。 忙了这大半夜,抱朴园上下都累的不轻,可是宁亲王爷和萧泽却还不能休息,他们还得去审那个做手脚暗害宁亲王妃的稳婆。刚才宁亲王爷和萧泽都没有心思理会这个稳婆,只是命人好生看守起来。 宁亲王爷一声令下,命人将那稳婆押入偏厅。稳婆面无人色,身体就象打摆子似的直哆嗦,看样子已经吓坏了。 “贱婢,何人指使你谋害王妃,还不从实招来,也免得皮肉受苦!”宁亲王爷一拍桌子怒吼起来。 将稳婆押上来的正是长随安吉,他听到王爷喝问,便伸手拽下堵住稳婆之口的帕子,那稳婆口中一松,便立刻紧紧闭上眼睛狠心一咬,咬断了她的大半根舌头。稳婆将断舌吐到地上,便地上痛苦的打起滚来。 宁亲王爷震惊的站了起来,瞪着那稳婆喝道:“请大夫,贱人想死,没那么容易!”有小太监应了一声飞跑出去,安吉则上前察看那半截断舌,然后来到宁亲王爷面前躬身说道:“王爷,齐根咬断的,只怕救不过来了。”宁亲王爷闻言大怒,攥起拳头将桌子砸的砰砰山响。 萧泽双眉紧锁,走到父王身边低声说道:“父王,这婆子必是怕自己熬不住刑招供才会如此,她必定是要保护什么人,儿子这就带人去查这婆子的家人。或许能查到蛛丝马迹。” 宁亲王爷点头道:“好,你快去。” 萧泽应了一声,立刻带人出府查找那稳婆的家人。这稳婆是内府送来的,萧泽便去内府查档,找到地址之后便带人赶往这婆子的住处。 稳婆家里的大门是半掩半敞着的,还不曾进门便能闻到浓浓的血腥之气,萧泽心头一沉,立刻带人冲了进来。院中,横七竖八的倒着五六具尸体,王府家丁上前查看一回,起身禀报道:“三公子,这些人是被乱刀砍死的,看上去象是劫杀。” 萧泽沉声问道:“可能看出死了多久?” “回三公子,尸身还未凉透,应该不会超过半个时辰。”王府家丁躬身禀报。 萧泽恨恨的一拳捶向身边的大槐树,恨声道:“就晚了一步!仔细搜查,看还没有有活口!” 家丁们应了一声,立刻四散搜查,萧泽剑眉紧锁,在院中巡视一回,便抬脚走入屋子。东厢房的炕上有两个被杀死的小男孩和一个年青妇人,那妇人面部表情极为惊恐,想是醒着被杀死了,两个男孩儿却是在睡中被杀,脸上犹有酣睡之色。 萧泽探身仔细检查,突然“咦……”了一声,这三具尸体与外面的尸体都一样,尸身上满是乱刀砍过的痕迹,可是若那两个孩子也是被乱刀砍死的,脸上的表情不可能那么平静,他们应该很痛苦才是。 萧泽亲自上手解开其中一名男孩的衣裳仔细检查,果然发现在这些刀痕之中,有一刀最重最深,位置也在最致命的心口窝,从刀痕来看,是用唐刀直直刺入心脏一刀毕命的。萧泽看罢心中便有了结论。 必定是杀手先一刀毕命,再胡乱劈砍了数刀以遮掩痕迹。为了验证自己的推断,萧泽立刻命人去提刑司请来以宋推官。这宋推官据说是著有《洗冤录》的宋慈的后人,于验尸之上有极深的造诣。同时萧泽也就算是报案了,京城之中发生灭门惨案,那怕被杀的只是一户普通人家,这案子也必上达天听震惊朝野。萧泽自然不能专断专行。 那宋推官一听说发生了命案,立刻带上验尸工具赶了过来,他来不及与萧泽寒暄便立刻开始验尸。宁推官验尸的结果证实了萧泽的推断,被杀的八个人全部是被一刀刺入心脏而死的。他们身上的其他刀痕是死后被人胡乱砍劈出来以混淆视听的。 “宋大人,这些人是一名稳婆的家人,这个稳婆因意图谋害我娘亲与弟弟被抓,父王审问之时,那稳婆竟咬舌自尽,父王这才命我赶紧来查她的家人。不想我赶来之时这些人已经被杀死了。”萧泽简单的讲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那宋推官微微点头,脸色却比刚才更加凝重了几分。 宋推官断狱多年,堪破此案对他来说并不很难,只是此事涉及皇家阴私,倒叫他有些踌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八回灭门疑案(中) “大人,有活口……”一声惊呼打断了宋推官的沉思,他立刻快步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萧泽皱起眉头快步跟了上去,刚才他已经命仔细搜查了一遍,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如今宋推官的下属便能发现活口呢? 萧泽与宋推官走到院子的西北角,就看见一名提刑司的捕头将一个看上去莫约六七岁,神情极为呆滞的小姑娘拽了出来。“大人,这个孩子藏在茅厕南墙边堆着的柴草文件底下。”那名捕头边说边走了过来。 这小姑娘在茅厕藏了许久,身上衣裳脏极了,味道也够难闻的,萧泽不由皱了皱眉头,他是大家公子,自然受不了这种气味。可那宋推官却丝毫不嫌脏,上前蹲了下来,看着那小姑娘,脸上尽是温和的笑容,“小妹妹,你别怕,我是提刑司的宋清,你若是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能把杀害你家人的坏人抓到大牢里。” 可是那小姑娘显然是吓坏了,她一句话也不说,目光极为呆滞。宋推官拉起小姑娘的手试了试她的脉相,摇头叹道:“这孩子吓坏了,须得下些水磨功夫才能让她开口说话。丁捕头,先把她带回提刑司,命婆子照顾着,回头再给她喝些定惊的汤药。” 一名捕快应了一声,上前拉着小姑娘的手往外走。被杀死的稳婆一家人已经收移到院中,回头好一并运回提刑司,原本尸身上盖着白布,偏巧小姑娘经过之时一阵风儿吹过,吹翻了白布,露出那个原本在炕上被杀死的年青妇人。 小姑娘一看见这个妇人,突然挣脱捕快的手,扑上前哭喊道:“娘亲……娘亲……” 宋推官与萧泽一听到这个动静赶紧奔了过来,只见那小姑娘扒在她娘亲的身上放声大哭,宋推官见了连连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 正说话间,一个红脸老苍头匆匆跑了进来,这人便是本处里正,他是被宋推官命人传过来的。“天啊……怎么会这样……陈家这是得罪了什么人?”老苍头一见院子里摆了数具尸首,吓的红脸变成了白脸,走路的双腿都哆嗦起来。 “赵里正,你可认识这个孩子?”宋推官问了一句。 赵里正赶紧上前说道:“认识认识,回大人,这是陈家的孙女大丫。大丫,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赵里正拉起陈大丫和气的问道。 “里正爷爷,有坏人!杀了我爹我娘……”显然赵里正与陈家挺相熟的,陈大丫一看到他便扑到过哭着叫了起来。 赵里正忙拍着大丫的背说道:“好孩子不哭,把你看到的都告诉大人,大人一定会为你家做主的。” 赵里正所说的大丫听到他的声音, 在赵里正的安抚下,陈大丫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她抽泣着说道:“我肚子疼,娘让我自己去茅厕,二叔二婶起来做豆腐,有坏人从天上飞下来,杀人……” 宋推官与萧泽异口同声的叫道:“坏人长什么样?有几个?” 陈大丫吓的瑟缩着身子,小声道:“两个坏人,穿着黑衣服,看不见脸……” 萧泽皱起眉头,想来也是,执行这种任务的杀手通常都是蒙着脸着夜行衣,这个特征是够明显的,可也够无用的,凭这一点想把杀手乃至背后的主使之人挖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萧泽并不会审案断狱,对他来说这个线索和没有线索没什么区别,可是对宋推官来说便不一样了,有了这个小姑娘,将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赵里正,你与陈家极相熟?”宋推官问道。 赵里正赶紧低头回答,“是,小人与老陈交情很深,两家也时常走动的。” “哦,既是如此,你便与丁捕头一起将陈大丫送到提刑司,她是本案的唯一证人,需得好生保护起来。”宋推官想了想方才吩咐道。赵里正应了一声,与丁捕头护送陈大丫去了提刑司。 “宋大人,请您尽快查清此案,将结果告诉我们。我们不打扰宋推官办案,这便告辞了。”萧泽对宋推官拱了拱手,客气的说道。 宋推官点点头,虽然他知道这案子只怕是要涉及皇家阴私,不过他是那种但凡有案子便要一查到底的性子,就算这案子通了天,他也要彻查到底。 萧泽回到王府,将事情的始未仔细禀报给他的父王,宁亲王爷双眉紧锁面色阴沉,能在京城之中如此轻易的灭人满门,这背后的主使之人必定有着不弱于宁亲王府的权势,这人到底是谁?宁亲王爷心中莫约已经有了大概的范围,左不过是皇家那些人罢了。 “泽儿,你速去沐浴更衣,随父王进官报喜。”宁亲王爷心念一转,立刻大声吩咐。 萧泽却有些迟疑,他摇头说道:“父王,娘亲和阿衡都在昏睡之中,若是您和儿子都不在府中,儿子担心会给奸人可乘之机,我们父子总得有一个人在府中坐镇。” 宁亲王爷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为父坐镇王府,你去宫中报喜,切记那三处都要跑个遍。” 萧泽会意,笑着应道:“父王放心,儿子必是要去给皇祖母皇伯父和皇伯母请安的。”宁亲王爷见儿子领会了自己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快去吧,早去早回。” 萧泽去皇宫之前,特意将扣子留下来看守交泰园,虽然有父王坐镇,可是萧泽还是担心萧淅孙氏趁乱做怪,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倘若杜衡有什么闪失,萧泽一想到这个便不寒而粟,这样的后果他绝对无法承受。 萧泽出门上马,正要策马前行,突然有个家丁跑过来低声叫道:“三爷且慢。” 萧泽带住马缰皱眉问道:“什么事?”那个家丁将个寸许长,做工极为精细的鱼形铁牌递了过来,小声说道:“三爷请看,这是在陈家院中找到的。” 萧泽看到那鱼形铁牌,面色微沉,低声问道:“确是在陈家找到的?” 那家丁急的涨红了脸,忙说道:“回三爷,小人的兄弟在提刑司当差,早上他也去了陈家,这东西就是他找到的,当时人多他没敢说,刚刚才找了个空儿偷偷送过来。小人弟弟虽然没见识,却也知道这是内造之物,只怕宋大人也不能查个水落石出,倒不如将这东西交给您和王爷,兴许能派上大用场。” 萧泽点点头,伸手接过那枚鱼形铁牌仔细收了起来,又赏了那家丁一只小银锞子,然后方说道:“做的好,回头叫你弟弟来见。” 那家丁自是欢喜的紧,忙跪下谢赏,萧泽叫起之后一抖马缰便往皇宫而去。 鱼形牌是宫中太监的身份牌子,正面刻某某处,反面刻名字,太监的等级不同,牌子的材质便不同,总管太监一级的用白玉鱼牌,副总管太监用青玉鱼牌,接下来便是金银铜铁木依次递减。用铁质鱼牌的小太监是仅仅比刚入宫的小太监高一级的杂役太监。就算是宫中杂使太监少说也有万儿八千之数,可有这牌子找起来人却也容易多了。 “碧薇宫钱喜。”萧泽心中默念着这五个字,却是有些为难。碧薇宫位于皇宫西北角上,是安置几代先皇留下的无所出低级妃嫔之处,在偌大皇宫之中,这碧微宫是比冷宫还冷宫的所在,宫中大约住着十数名太嫔太太嫔,起居由数十名低级宫女和杂使太监服侍,想查碧薇宫的杂使太监竟比暗查皇上皇后宫中的杂使太监还困难一些。 萧泽想了一回,查碧薇宫钱喜之事,只怕还得麻烦他的好兄弟萧绎。打定了主意之后,萧泽便先去宫中报喜,然后再秘密与萧绎联系。 萧泽在宫外递牌子,没多久便得到批准,他被直接引入太后宫中,原来太后微有小恙,皇上与皇后都在此侍疾。 太后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毛病,不过因有了年纪脾胃虚弱,又赶上天气热不思饮食罢了。她一听说生的最好的乖孙子萧泽求见,立刻来了精神,皇上便赶紧叫人将萧泽带到太后宫中了。 “给皇祖母皇伯父皇伯母请安。”萧泽未语先笑,看上去俊俏又讨喜,简直是秒杀所有老女性的绝佳杀器。 太后一见宝贝孙子,顿时头也不疼的身子也倦怠了,腾的坐了起来,连连招手道:“好孩子快过来,你有日子没来看皇祖母啦!” 萧泽起身来到床前,笑着说道:“皇祖母,孙儿是来给您报喜的,孙儿的娘亲于今日凌晨平安的添了一个七斤八两的大胖孙子呢!” 老太后一听这话越发的开心,竟一下子掀开夹纱薄被,兴奋的叫道:“好好好,快来人,更衣,哀家要出宫看孙子!”真是老小老小,老太后如今越发象个孩子,竟然嚷着要出宫,哪里还有刚才恹恹的样子。 萧泽虽然是扶着皇祖母的,可他一直用眼角余光瞄着皇上与皇后,皇上听说弟弟添了个大宝小子,眯起眼睛微笑起来,以萧泽对他皇伯父的了解,这样眯起眼睛的笑容表明他真的很高兴。可是皇后的反应却可圈可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九回太后出宫 且说皇后听到萧泽禀报,说是自己的娘亲平平安安生下一个重达七斤六两的胖小子,眼神微微一闪,脸上虽然也浮起笑容,可笑容未达眼底,她似乎是为了遮掩自己的神色,还微微低了头。皇上正忙着扶太后,太后则是笑的眯缝着眼睛,母子二人都没有看到皇后那与素日不同的些微差别。若非萧泽处处留心,他必也看不出来。 皇后略略调试自己的心情,忙也探身去扶太后,笑着说道:“母后,弟妹才生了孩子,王府必是很忙乱,您没看王弟都没来么,您这会子过去,岂不是让王弟更加忙乱,弟妹也没法子好生坐月子,倒不如等孩子满月之后再宣进宫来,到时您想怎么看不行的?” 太后一听这话不高兴了,瞪起眼睛恼道:“皇后的意思是哀家不中用只会添乱么?” 皇后一听这话说的重,赶紧跪下低头请罪,惶恐的说道:“母后,臣妾绝无此意,儿臣只是担心母后凤体劳累,也怕弟妹不能好好休养。” 太后怒哼一声,瞥了儿子一眼,怒道:“皇上的意思呢?” 当今素来以孝治国,况且他与太后是亲母子,早年不得志之时,母子三人相依为命,过了一段很是艰难的日子,所以当今登基之后,对于生母更是百倍孝顺,太后但有所求无不应允,当然,太后原也是极明事理之人,从来不干政议事,所以母子感情越发比从前还亲厚一些。 当今笑着说道:“母后想去看看弟妹和小侄子,这有什么使不得的,只是母后您别着急,得让儿子仔细安排下去,也好让王弟准备接驾,您说行不?” 太后听了这话脸上才露出笑影儿,拍拍儿子的手背说道:“好好,你去安排吧,可快着些。”皇上笑着应了,躬身告退下去亲自安排。 皇后还跪在地上,太后明明是看见的,可老太太心中气恼皇后刚才拦着不让自己去见小孙子,便故意不叫起,只对萧泽招手笑道:“泽儿,快说说你弟弟生的象谁?” 太后可以任性,可是太后身边之人却不能由着太后的性子行事,少不得要劝上一劝的。毕竟皇后是六宫之主,不可太下她的面子。只见太后身边的刘嬷嬷跪下笑道:“娘娘,您上回还说皇后娘娘送来的酥酪味道极好,老奴腆着脸求皇后娘娘派人教教老奴,日后您什么时候想用,老奴便能立刻制作了。” 萧泽亦跪了下来,乖顺的说道:“皇祖母,孙儿陪皇伯母一起跪着。”太后知道这是在为皇后求情了,想想素日皇后对自己也很孝敬,太后心中的怒意才散了个七七八八,对皇后说道:“皇后快起来吧,还是你得人心,你看泽儿和这老货都向着你。” 皇后忙站起来带笑说道:“谢母后,母后言重了,臣妾这便将作法写给刘嬷嬷。”就是因为萧泽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深圳市情,所以皇后暗暗记恨,竟是连提都不提萧泽一句。 皇后如今因为四皇子之事诸多不顺,皇上对她如今也是无爱无宠,不过是维持最基本的面子情儿,皇后的心性也没有了从前的平和宁静,竟有些牛心左性的影儿。这也让太后与皇上越发不喜皇后了。 “母后,让泽儿先陪着您,臣妾得回去准备给弟妹和小侄儿的礼物,回头也好随母后凤驾一起送过去。”皇后心中有事,便找了个借口请求起来。 皇后的要求合情合理,太后自不会阻拦,便命皇后离去。萧泽心中暗道:“这般好的机会我却无法抓住,若是此时派人探听,必能打探到许多真相。” 且不提萧泽的遗憾,只说皇后回到凤仪宫,屏退众人,只留下自小便服侍她的杨嬷嬷,低声问道:“宁亲王府之事可都处理干净了?” 杨嬷嬷低声回道:“回娘娘,那稳婆一家都处理干净了,赏下的钱物也都收回,除去稳婆的命令也已经下到了宁亲王府,只是还没有回信。” 皇后皱眉道:“那个稳婆才要最要紧之处,若不能及时封了她的口,杀再多的人也没有用。” 杨嬷嬷忙说道:“是,奴婢明白,奴婢立刻再去传消息。” 皇后摇头道:“不必了,太后要出宫去看宁亲王妃,此时不可再有任何动静。那婆子的手艺极好,怎么还会被发现?” 杨嬷嬷摇头道:“奴婢不知,血房之中除了那稳婆再没有我们的人,得不到任何消息,不过奴婢听说那府里的三少夫人是个懂医术的,有没有可能是那三少夫人看破了稳婆?” 皇后听了这话冷哼一声,却没有说话,不过已经在心里记恨上了杜衡。杜衡倒也不算是无辜躺枪,杨嬷嬷倒是说中了真相,可不就是她发现了稳婆在暗中使坏,才救下了婆婆与小叔子的性命。 “罢了,比着亲王妃的份儿准备一份贺礼。”皇后淡淡说了一句,用手按了按太阳穴,这两年她诸事不顺,特别是今年,皇上太后几次落了她与四皇子的脸面,这让皇后很是烦躁,心中总有一种想要疯狂暴发的感觉。 杨嬷嬷知道皇后心情不好,可她是服侍了皇后将近四十年的人,自然比一般下人更有脸面,当然也比一般下人更为皇后着想,她轻声说道:“娘娘,太后和皇上都看着,要不要加厚几分?” 皇后郁郁的叹了一口气,烦闷的说道:“你看着办吧,不要比给大姐儿的厚就行。”大姐儿就是四皇子的庶长女。当日皇后为了给儿子做势,是比着亲王嫡长子还厚三分的赏格赏赐的。皇后只想着为儿子架势,却没有想到这样是明晃晃的打了儿媳妇的脸,皇后自己没有察觉,自大姐儿出生之后,她的亲儿媳妇与她便离了心。 杨嬷嬷应了一声,横竖宁亲王府那位刚出生的小爷并不是嫡长子,这尺度她就好拿捏多了。知道皇后心烦,杨嬷嬷自去准备好礼物,只将礼单呈给皇后过目,皇后看度冷冷说了一句:“白便宜了那个小崽子。”说罢便带着东西去了太后的奉圣宫。 皇上也已经亲自安排好太后出宫的一应事宜,命心腹太监总管李全服侍太后出宫,并着内府礼官随行颁赐恩赏。 萧泽随太后出宫,来到宁亲王府之时,宁亲王府中早就安排好接驾之事,宁亲王爷率子孙跪着接驾,太后步下凤辇,将小儿子拉起来,乐呵呵的笑道:“儿啊,快引母后去看你媳妇和孩子。” 太后年轻之时就是不那种八面玲珑之人,如今老了越发心思简单,一时只能想一件事,她满心想看小孙子,便忽略了跪在地上的二孙子和二孙媳妇和孙女儿萧灵。 萧淅与孙氏见自己这么大的两个人跪在太后面前,可太后连看都不看问也不问的,两人心中都极不是个滋味,他们不知道太后是没顾的上,还以为连太后都厌弃了他们。孙氏心中的凄苦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而萧淅则在心灰意冷之后生出一股反叛悖逆之心,他偏不信这个邪,不是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么,他还不信了,若不夺了这宁亲王府,他就白活一回。这两人拧巴起来,竟是不等到太后叫起就硬是不起来。 可萧灵却不这么想,她已经随着她的父王站了起来,安安静静的跟在父王身后,足见大半年的规矩她可没有白学。 太后身边的嬷嬷极为了解太后,又见萧淅夫妻不起来,便上前悄悄碰了碰太后,然后看向还跪在地上的萧淅和孙氏,这才引起太后的注意,太后惊道:“咦,淅儿和淅儿媳妇怎么还跪着?都起来吧!” 萧淅与孙氏差点儿没被太后给怄死,什么叫他们还跪着,你根本就没有叫起,他们敢站起来么。不管心中如何腹诽,可萧淅与孙氏都得规规矩矩谢恩站起来。 孙氏连番遭受打击,让她的身子越发不好了,在站起之时孙氏有些头昏乏力,身体便有些个摇晃。萧淅赶紧伸手扶了一把,可孙氏却象是被什么蛇虫鼠蚁蜇了一般猛的避开,萧淅脸色一沉,倏的收回手,鼻中逸出一声轻哼。孙氏却只垂眸侍立,根本不理会萧淅。 太后年老眼花,自是看不到这点子小动静,可是太后身边多的是耳聪目明之人,她们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等回宫之后自会找个时机说与太后知道。 萧泽与父王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太后,太后看到萧泽,才想起了萧泽那个极漂亮可爱的媳妇儿,便笑着问道:“怎么不见泽儿媳妇?” 宁亲王爷笑着说道:“母后不知道,泽儿的媳妇一直跟在柔柔身边服侍着,柔柔能平安分娩,泽儿媳妇当居首功,这孩子累坏了,一出来便累昏了,如今正沉睡不醒,太医说得让泽儿媳妇自己睡醒才行,儿子就没……” 太后轻拍了儿子一记,笑道:“母后又没有怪谁的意思,倒招了你这一大通话。哀家素来知道泽儿媳妇是个极好的,回头看过你媳妇和孩子,哀家也去看看泽儿媳妇,可怜见儿,那孩子真是难得!” 萧泽连道“不敢劳动皇祖母”,太后却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祖孙之间的亲昵之情溢于言表,看的萧淅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一般都是孙子,凭什么萧泽处处得意,而他却时时吃瘪。 太后被引入西厢房,此时宁亲王妃已经醒来,她见太后来了,忙想坐起来,太后赶紧上前按住宁亲王妃的双肩,笑着说道:“好孩子别动,你好生躺着。”宁亲王妃身子还很虚弱,见母后如此便也不再坚持坐起来了。 太后仔细端详着宁亲王妃的脸色,然后轻叹说道:“孩子,你受苦了。”宁亲王妃脸色苍白,双唇亦无血色,看上去象是大病一场,所以太后才会有此一说。 宁亲王妃含笑摇头道:“母后,儿媳不辛苦。能为王爷诞育骨血,儿媳甘之如饴。” 这个回答让太后极为满意,她笑着说道:“哀家就知道你是极好的。”这个儿媳妇可是太后亲自挑的,宁亲王妃又会来事儿,所以她就成了太后最喜欢的儿媳妇。在太后心中,皇后的位次还排在宁亲王妃之后。 许是有人说话打扰了初生小婴儿的清净,原本正睡着的宁亲王府的四公子突然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可叫一个响亮,震的在场之人耳朵嗡嗡直响。太后听了这样有力的哭声,不怒反喜,连声叫道:“好好,真有劲儿,快把孩子抱过来。” 丫鬟忙将放在宁亲王妃内侧的小婴儿抱起来送到太后面前,太后接过来一看,不由怔住了,原来这孩子的眉眼儿并不特别象宁亲王爷夫妻,倒是象极了先帝。 “啊……这孩子生的真好!”太后半晌才回过神来低低感叹。 宁亲王爷也知道自己的儿子眉眼儿极象他的父皇,只是这孩子并非皇子,象先帝之话是断断不可以说的,否则会招来当今的忌讳。便打岔笑道:“母后,儿子和儿子媳妇都生的不错,这孩子自然生的好。” 太后闻言轻啐一声,笑道:“你都是能抱孙子的人了,还这般没皮没脸的,你生的好?依我说泽儿才生的好,赶明儿泽儿和她媳妇生出的孩子必定是最好看的!” 萧泽脸上一红,他还是鲜嫩嫩的童子鸡,皇祖母这话口味可是有些重了。不过,一想到杜衡为他孕育骨血,萧泽便觉得浑身的热血全都涌上头顶,兴奋之情已经抑制不住了。 太后的思维很是跳跃,提到萧泽,她便又问道:“对了,泽儿可圆房了?” 这么直白的问话让萧泽满脸通红,只能低下头不说话了。还是宁亲王妃给儿子解了围,笑着回道:“回母后,泽儿媳妇得到腊月才及笄,等那孩子及笄之后才给她们圆房。” 太后点头笑道:“这样啊,泽儿,圆房之后一定加油,争取明年腊月就给皇祖母添个重孙子。” 萧泽听了这话也不顾不上不好意思了,睁大眼睛张着嘴巴“啊……”了一声,这任务会不会太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回暗惊 因提到杜衡,宁亲王妃便又向婆婆狠狠夸奖了一回,太后听罢连连点头说道:“真真是个好孩子,泽儿你这孩子也不早告诉皇祖母,很应该重重赏那孩子才是。” 萧泽笑道:“皇祖母您可是怪错孙儿了,您不提,孙儿哪能上赶着夸自己媳妇呢?” 太后一听这话指着萧泽笑骂道:“你这小猴子越发淘气了,真真该打屁股!” 正说话间,外头传来通禀之声,“回太后娘娘,三少夫人来了。”原来李嬷嬷杨梅等人觉得太后驾临,自家夫人若是不去见礼,现在得宠倒不算什么,万一将来有了什么事情,这事儿别再成了她们夫人的罪过,便想尽法子唤醒杜衡,杜衡也只是疲累的太狠了,李嬷嬷杨梅等人费了好大劲儿才将杜衡唤醒,杜衡听说太后驾临,少不得打起精神穿戴整齐赶了过来。 萧泽一听杜衡来了,眉头忽的一皱,一双腿似是有自己的主意一般,飞快迎了出去。是人都是从小过过来的,怎么会不明白萧泽那毛头小子疼媳妇儿的劲儿,因此太后与宁亲王夫妻都只是笑笑,再没有人指责萧泽的不合规矩。 “你怎么起来了?太医不是说让你好好歇着么?”萧泽快步迎出房门,只见自家媳妇由杨梅红菱搀扶着,脸色虽然不象早先那么苍白,可也没有什么血色,眼下的青黑还是那么的明显。 杜衡轻声说道:“听说太后娘娘来了,我总不能失了礼数。” 萧泽心疼的扶住杜衡,低声道:“你啊!皇祖母什么都知道了,心疼你还心疼不过来呢,哪里会怪你。” 杜衡没说什么,却也没有推开萧泽的手,在萧泽温水煮青蛙的策略之下,杜衡已经习惯了萧泽时不时的挨挨蹭蹭,再不会为这些事情与萧泽生分了。 萧泽扶着杜衡走进来,太后一见他们两个,眼前不由的一亮。杜衡头簪玉钗,身着艾绿衣裙,外罩玉色纱衫,她身材又纤柔,看上去就如早春新柳一般令人怜惜心动,而萧泽也是以玉冠束发,内着玉色素绢中衣外罩艾绿箭袖,这两人站在一处,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太后自是不会知道,如今她的宝贝孙儿的做衣裳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务必要与自家媳妇相配,除了男子不好穿用的极娇艳的桃红杏红等色之外,萧泽衣箱里的衣裳与杜衡七成以上的衣裳都能找出相配套的。而且还都是同样的材质,萧泽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与杜衡是两口子。 宁亲王爷夫妻倒是见惯了不以为怪,只笑着看两个孩子行了礼,太后知道杜衡身子不好,杜衡刚刚拜下还不曾跪倒,太后就急急说道:“快把三少夫人扶起来,好孩子,到皇祖母这里来,你的事儿皇祖母都听说了,真是难为你了!” 杜衡与太后只有两三次的接触,原本并不很亲近,可是自从苗王老太后来京城一趟之后,杜衡便对与曾外祖母一般的老太太产生了孺慕之情,因此说起话来听上去也亲近了许多。 “皇祖母,孙媳不孝,没有迎接您,还请您恕罪。”杜衡轻轻柔柔的说道。因为身体虚弱,杜衡的声音并不清脆响亮,略显低哑的声音反而别有一番韵味,听上去比那清脆的声音让人更舒服一些。 太后拍着杜衡的手笑道:“好孩子,快别这么说,皇祖母知道你是累狠了。不怕,咱们皇家要什么珍稀药材没有的,你只管好生将养,快些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经。” 杜衡微微欠身说道:“多谢皇祖母关心。” 宁亲王妃想起一事,便对婆婆笑着说道:“母后,说起来咱们还真委屈了若儿这孩子,她进门之后便诊出了儿媳的身孕,因儿媳怀相不好,都是这孩子每日精心照顾的,原本该给这孩子举行的认亲宴也不能进行,这都快一年了,若儿还不怎么认识咱们家的亲戚们呢。” 太后听了这话立刻笑道:“这有什么难的,赶明儿你出了月子,带着泽儿媳妇进宫,哀家在宫中为这孩子举行认亲宴。”横竖宁亲王府的亲戚们七成以上都有进宫赴宴的资格,在宫中举行认亲宴,无异于给杜衡最大的体面。 这正是宁亲王妃开口的用意。萧泽如今品级并不高,若是依着品级,杜衡见了那些亲戚们可算得见人就得行礼,宁亲王妃可舍不得。若是由太后亲自主持杜衡的认亲宴,这份量可就不一般了,也好让能些人收起轻忽之心,杜衡进入这个圈子便不会太辛苦了。 萧泽听了这话却是皱起眉头,以他的聪明,当然能想到娘亲为何会提出此事,原本不屑于争什么的萧泽此时却有了别的想法,那怕只是为了让他的媳妇儿不必见人就行礼,他少不得要显出些本事,快速提高自己的地位了。 宁亲王爷也明白妻子的心思,他心中也有了计议,如今王府世子之位空悬,倒不如…… 杜衡天性淡泊,从来不想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她正想婉拒,可萧泽却轻轻握住她的手摇了摇,杜衡扭头看了萧泽一眼,只见萧泽轻轻摇了摇头,做出“不要推辞”的口形。杜衡秀眉微蹙,却还是向萧泽轻轻点了点头。 太后有了年纪本就好热闹,便对儿子媳妇说道:“就这么说定了,日子就定在九月十八,那时你也坐完月子,天气也不冷不热正好一家人高乐。” 宁亲王爷听太后将日子定在两个月以后,立刻笑着说道:“好好,就听母后的安排。” 太后拉着杜衡的手笑着说道:“好孩子,委屈你了,赶明儿皇祖母给你补一个最最盛大的认亲宴。”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杜衡只能躬身谢恩,太后还笑着说道:“你们娘俩可都得快些把身子养好了,还有哥儿,对了,给孩子起什么名儿?” 宁亲王爷笑道:“此事正要向母后禀报,您看”源“字可好?”萧泽这一辈儿,除了当今诸皇子从“纟”旁,其他宗室子弟起名字都是从“氵”字,所以宁亲王爷便给儿子选了个“源”字。 萧泽立刻将“源”字写给皇祖母看,太后看后点头说道:“好好,这个字好,我们宝贝儿有名字了,就叫源哥儿。”一直被太后抱在怀中的小婴儿似是因为有名字而高兴,两只小手挣出襁褓挥舞个不停,别提多有劲了,喜的太后连声叫好,一个劲儿说道:“源哥儿真棒!这小胳膊小腿儿真有劲,将来必能做个大将军!” 太后知道儿媳妇与孙子媳妇都要休息,便没有在产房多做逗留,还立逼着杜衡赶紧回房歇着。母子们出了西厢房,来到正厅落座用茶,此时相陪的便只有宁亲王爷与萧泽这父子二人了。 太后这会儿才想起来还有一对孙子和孙子媳妇,便问道:“淅儿和他媳妇呢,怎么没见着?淅儿纵不方便,他媳妇也该来服侍才是。”这话明晃晃是对萧淅孙氏不满了。 宁亲王爷娶头一个妻子之时,太后份位低做不得主,偏萧淅的生母又自恃身份高贵,没把出身不高的婆婆看在眼中,当时先皇的皇后还在,她便只顾着讨好皇后去了。所以太后对于萧淅的生母也只是面子情,甚至萧淆萧淅还受了他们生母的连累,并不得太后喜欢,太后喜欢的是萧泽与萧灵兄妹。 宁亲王爷虽然打从心底厌弃了二儿子,可是萧淅到底还是他的儿子,且又有将萧泽定为世子的念头,对于萧淅,宁亲爷只想让他安安生生的过完这一辈子也就算了。所以便笑着说道:“淅儿近日身子不好,儿子便没有让他上来服侍。”萧淅的身子可不是不好么,连着挨了两回打,旧伤还未痊愈又添新伤,再加上忧愤伤心,他的身体能好才怪。 太后皱了皱眉头,方不再说什么。不过宁亲王爷还是打发人将萧淅夫妻叫了过来。 其实原本按着规矩萧淅夫妻应该随侍的,可是刚才他们夫妻二人见太后眼中根本没有他们,萧淅因为诸事不顺越发性情乖张,而孙氏则因为丈夫私蓄娼妓为外室,还让那妓子怀了身孕之事羞愤难当,已经与萧淅分房一个多月了,连句话都不与萧淅说的。心灰意冷的孙氏连丈夫都不在乎了,又怎么会在乎自己行为是否会惹太后不快呢。甚至孙氏还希望太后不高兴,若是太后能让萧淅休了自己才最好不过的。 没过多一会儿,萧淅与孙氏被叫到了抱朴园,两人一前一后如陌路人一般走过来,全无萧泽与杜衡并肩携手的亲昵。而且萧淅脸色青白,孙氏脸上也没有什么红润,这连貌和都做不到的夫妻看上去就透着一股子败景儿。让人一看便心中不喜。 特别是太后这样有一年纪的老人家,更是不爱看这灰败之色,同样是身体虚弱,杜衡给人的感觉是柔弱却有生气,而萧淅孙氏却通身暮气,明明刚二十的年轻人,可看上去却如垂垂老朽一般。故而萧淅孙氏一走进来,太后的寿眉便紧紧皱了起来。 萧淅孙氏上前行礼,太后缓声叫起,沉沉道:“淅儿和你媳妇气色都不好,莫是有什么症候?” 萧淅强自打起精神说道:“谢皇祖母关心,孙儿还好,只是因为苦夏才会如此。”此时夏日将过,萧淅这个理由倒也算能说的过去,但凡苦夏之人到夏日之时的确是很煎熬的。 太后点了点头,看向孙氏问道:“你也是苦夏么?” 孙氏摇了摇头,跪下说道:“回皇祖母,孙媳不是苦夏,是心中郁郁不安才会如此。” 太后皱眉问道:“哦,你有什么不安的?” 孙氏抬头看着太后,凄声说道:“孙媳嫁入王府已经三年了,却一无所出,孙媳惭愧万分日夜难安。” 太后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原来如此,这儿女是缘份,急不得的,你们还年轻,日后总会有的,也不必太过焦虑。” 这不过是套话,太后对萧淅夫妻不过是面子情,否则一准儿说赐太医为萧淅孙氏调养身体了。孙氏心知肚明,只得磕头谢过太后安慰,心中却别的打算。 萧淅因为郑燕娘之死一直耿耿于怀,任凭他的父王拿出再多证据,可萧淅就是死也不相信郑燕娘是江南瘦马,他还朝他的父王大叫说郑燕娘是以清白之身跟了他的,那孩子就是他苦求不得的骨血等等,直把宁亲王爷气了个倒仰,直接将萧淅禁足于博行园,郁郁于中,萧淅的身体自然好不起来。 “皇祖母,孙儿原本……原本已经有了骨血……”萧淅也不知道那条神经搭错了线,突然跪下大叫起来。 太后吓了一大跳,宁亲王爷与萧泽脸色都变了,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萧淅竟然如此冥顽不灵,把个江南瘦马当着心头宝。 “嗯?”太后皱眉看向儿子,眼中有疑问与不悦。 宁亲王爷立刻起身说道:“回母后,淅儿被贱籍女子算计,儿子宁可他这一枝绝嗣,也不能让贱籍之人混淆血脉,此事儿子已经处理了。” 太后点点头道:“正该如此,皇家血脉岂容混淆,你做的对。” 萧淅一听这话不由伏地大哭起来,年老之人不爱听哭声,脸色立刻黑沉下来。宁亲王爷立刻喝道:“泽儿,你二哥失心疯了,快将他带出去。” 萧泽应了一声,上前一手抓住萧淅的手臂,一手扶着他的后背,内力暗吐之下,萧淅立刻觉得全身酸软,再没有一丝反抗之力,就这么被萧泽带了出去。 来到院中,萧淅也不哭了,阴恻恻的说道:“萧泽,你果然身上有功夫!” 萧泽淡淡道:“若没有点本事,我又岂能在你们的算计之下活到现在!” 萧淅想拼命挣扎,可是却浑身无力,只是能任由萧泽将他交给下人,那怕是萧泽的手已经松开了,萧淅却还是聚不起内力,他知道自己必是被点了穴,只是能恨恨瞪向萧泽,萧泽却不在意,只是淡淡吩咐道:“好生送二爷回去。” 萧淅含恨被送回去了,萧泽看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冷笑一回。 厅内,太后对孙氏说道:“淅儿媳妇,你受委屈,哀家会为你做主的。”丈夫与贱籍女子鬼混,这绝对是做正室的最无法忍受之事,太后心里再清楚不过的,便好言安抚孙氏。 孙氏知道现在自请下堂根本不可能,只能低头应道:“谢皇祖母。”太后点点头,命人打点一份赏赐给孙氏,算是安抚也算是给她一些体面。孙氏得到一些安慰,才略略有了一点儿心气。 太后也不好在宫外久留,时辰差不多了,李全来请太后回宫,宁亲王爷率着儿子媳妇恭送太后回宫,看着銮驾走远之后方才回了王府。路上,萧泽低声将铁质鱼牌之事说了一回,又将皇后的些微变化细累说了一遍。 宁亲王爷神情一怔,喃喃道:“怎么会是她,你娘亲与她素来要好,不应该啊?” 萧泽低声道:“父王,只怕这是事起因还在您和儿子的身上。” 宁亲王爷皱眉道:“这话从何说起?” “回父王,您只想想四皇子吧。”萧泽轻声说道。 “哦……唉!”宁亲王爷这才想明白过来,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原来这大半年以来,皇后与四皇子变着法子的招揽宁亲王爷与萧泽,可这父子二人却是极度滑不溜手,从来没有表示投诚之意,可不就惹恼了拼命为儿子谋求那个位子的皇后。 皇后之所以如此焦虑,那是因为她如今隐有失势之象。皇后青春已老,已经无宠可言,原本宫中还算太平,可是不想原本并不得宠的容妃突然得了圣宠,隐有宫中第一人之象,容妃原本无子,只是有两位公主,所以皇后并没将容妃放在眼中,不想刚过端阳节,容妃便传出喜讯,如今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太医诊了脉,都说是男胎,皇上欢喜的什么似的,更加把容妃高高捧起,就算容妃不能侍寝,皇上每日也要到容妃宫中走一趟,三五不时还歇在容妃宫中,这让皇后又惊又怒又怕,以皇上这样的恩宠架势,将来那孩子出生了还不定会怎么样。所以皇后极为焦虑着急,一心想在容妃产子之前为自己的儿子造成不可动摇之势。这就是皇后性情大变的根本原因所在。 “泽儿,我们本是宗室,不论将来由哪位皇子继承大统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以我们的情况,完全不必求什么从龙之功,你可记住了?”宁亲王爷语重心长的对儿子说道。 萧泽肃容应道:“是,儿子明白。” 宁亲王爷看着儿子说道:“泽儿,你要真的听进去才好!” 萧泽听了这话心下一沉,免暗自忖道:“难道父王已经知道了什么?不应该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一回 宁亲王爷点了儿子一句便没有再往下说,萧泽也没有再问,父王二人各自回去看各自的媳妇了。 萧泽回到交泰园之时,杜衡已经歇下了,他便也不打扰杜衡,叮嘱杨梅等人一回,便匆匆去寻七皇子萧绎了。 萧绎与伍静贞的大婚之期定于九月初六,算起来也就只有二十来天了,这阵子萧绎简直忙的脚打后脑勺儿。他不是得宠的皇子,又没有生母为他操持,内府那些人也只是按着规矩办事,也不会额外尽心。而萧绎又想给伍静贞一个完美的婚礼,所以有好些事情他只能亲力亲为了。可是又不能为此暴露他的真正实力,所以萧绎做事还得格外的低调隐蔽,故而与萧泽见面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仍是在何园的密室之中,不过这一回与往日不同,平时都是萧绎在这里等萧泽,而这一回却是萧泽等萧绎了。 萧泽在何园等了莫约小半个时辰,得了消息的萧绎才匆匆赶过来,他一进门便嚷道:“阿泽,我快累疯了,你要是能帮帮我就好了!” 萧泽闲闲的晃动着手中水晶杯里那殷红如血的酒浆,好整以暇的笑道:“你若不怕那些人知道你与点金公子的关系,我这就把金四派给你用,他办这种事最是拿手,保管你一点儿心都不用费,只等着做新郎倌儿就行了。” 萧绎没好气的瞪了萧泽一眼,气道:“就我一不得宠的皇子,那两边都没少拉拢敲打我,若是让他们知道我与点金公子的关系,我还有活路么?” 萧泽挑眉笑道:“这不就结了,所以说该你自己忙的别人替不了。对了,等迎新那日,我是不帮你的,我得去国公府当娘家人。” 萧绎点头道:“这是自然,静贞家人少,你正该过去的。” 萧泽笑着给萧绎倒了一杯酒,萧绎许是走的太急口渴的紧,一仰脖子便将酒倒入口中,惹的萧泽摇头取笑道:“老何若是见你这么糟蹋他的好酒,下回再不肯把这紫玉珠拿出来的。” 萧绎摆摆手说道:“你不说老何就不会知道了。不说废话,你今儿找我什么事?” 萧泽收起玩笑之心,将那枚铁制鱼牌拿出来放到桌上,萧绎伸手拿了过去,皱眉道:“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萧泽将铁制鱼牌的来历说了一回,萧绎立刻说道:“这事交给我去查。”萧泽点点头,也不与萧绎客气,原本他就是这个意思,以他和萧绎的交情根本也不必客气。 “你那里有什么暗处要我帮忙的?”萧泽笑着问道。 萧绎摇了摇头,如今他忙的只是大婚之事,其他的事情暂时全都停止了。免得被他那位猜疑之心越来越重的父皇发现什么端倪。这大半年以来太子和皇后所出的四皇子,也就是最有实力冲击大位的二位已经被皇上来回来去的敲打了好几次,其他几位皇子也时不常的挨上一顿训斥,也就是他这个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野心七皇子运气好些,只是被训斥了一回。训斥的原因还是当今嫌七皇子这个儿子不上进,不好好当差。 如今被封为谨郡王的萧绎被分派到工部行走,萧绎本着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原则,每日只是去工部点了个卯,工部的一应事体都由工部尚书主理,萧绎基本就是个走过场的。可巧春日里容妃的华宸宫大修,工部不敢逾制营建,令容妃很是不满,便在当今耳畔吹了些枕头风。做为分管工部的谨郡王萧绎,自然便吃了瓜落儿。 也就是因为分管工部,萧绎才不象被分派到吏户兵刑诸部的其他几位皇子那样被当今训斥的次数多,那几位三五日就得挨上一回,据分管户部的五皇子私下里与门人说小话,他都已经被当今训斥的麻木了,若是连着七日未被训斥,他都通身不自在了。 萧泽也知道如今皇子的日子都不好过,相比起来萧绎已经算是很轻松了,他向萧绎举杯笑笑说道:“慢慢来吧,总会好起来的。” 萧绎举杯与萧泽轻轻碰了一下,笑笑道:“知道,父皇春秋正盛,做儿子的再折腾都是白瞎。你们王府如今情况怎么样?萧淅还闹腾么?” 萧泽有些无奈的说道:“他表面看着是安份一些了。” 萧绎挑眉笑道:“表面?他如今倒是长进些了?” 萧泽失笑道:“你也是快成亲的人了,何必如此促狭。” 萧绎站起来摆手说道:“好好,我不说了,有事,先走了,三日后给你结果。” 萧泽点点头道:“知道你是忙人,快走吧。”萧绎一口饮尽杯中之酒,飞快的离开了。萧泽也没有再何园停留,亦从秘道回了王府。 转眼便是洗三之期,这日来给宁亲王爷小公子添盆儿的亲贵人数众多,与前些日子恪郡王府大姑娘百日宴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太后没有再次出宫,却命身边最有体面的陈嬷嬷赐下了丰厚的洗三礼,皇后虽然恨的牙根儿直痒,却也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比着太后的份儿略降一等赐了洗三礼。至于其他的亲王妃郡王妃公侯夫人就更不必说了。 总之收生婆婆笑的脸都抽筋了,她接生无数,可没有哪一回比这次收生得的好处多,那添盆的器物沉甸甸的打了一个极大的包袱,收生婆婆硬是一下子没背起来。这些添盆之物少说也有数千金之数,这接生婆婆就算是再不接生,只是凭着这一次的添盆儿,便够那收生婆婆一大家子几辈子的嚼用了。 洗三之时,恪郡王妃李氏也来了,看着这盛大的洗三礼,李氏眼中没有丝毫的羡慕忌妒,反而笑呵呵的送上自己的添盆礼,是一只是双面刻祥云如意纹,坠着一串小金铃的金锁。李氏特意请求抱一抱出生三日的小堂弟,想沾一沾喜气早些怀上身孕,身为皇家媳妇,一日不生下儿子便一日不得站稳脚跟。况且如今恪郡王萧经又将袁氏当成心头宝,宠的袁氏都快凌驾于王妃之上了。有皇后和萧经撑腰,便是李氏也得避其锋芒,这对李氏来说实在煎熬的很,所以她越发盼着能怀上个孩子来扳回这个局面了。 宁亲王府源哥儿的洗三礼,除了得了贴子的客人之外,还有好些不请自来的客人。其中便有皇后娘家的承恩公夫人并顾氏族中的三位姑娘。这三位姑娘分别是皇后的亲侄女顾女芙,两个堂侄女顾云蓉和顾云菁。这三个姑娘以皇后二叔家庶长子顾致的嫡次女顾云菁容貌生的极好,这姑娘面上不显,可心里却极有主意,谁都不知道这姑娘有一回坐着轿子与带队巡街的萧泽交错而过,从此便对萧泽情根深种难以自拔了。 顾云菁心念萧泽,来到宁亲王府之后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杜衡的身上。经过反复的暗中对比,顾云菁确认自己比杜衡生的更好,心气儿就更高了。如今杜衡的娘家已经完全败落,以这样的身份地位如何能匹配的上玉树临风俊美不凡的萧三公子,顾云菁酸不溜丢的想着,此时她就一个念头,怎生想着办法将取杜衡而代之。 今日王府内宅全是女宾,萧泽自然不会进来,他还得在外头招呼同样前来道贺的男宾。所以顾云菁想把主意打到萧泽身上是完全没有可能的。顾云菁心念急转,便不动声色的走到了宣宜郡主萧灵的身边。 “好久不见,郡主近来可好,上回在熙国公府您说的那个花样儿我已经绣出来,郡主看看可好?”说着顾云菁便拿出一方浅粉丝帕,上面绣着极鲜亮的鲜红牡丹花儿,绣工果然极好。 萧灵最喜欢的颜色是大红色,最喜欢的花儿就是牡丹花,所以顾云菁拿出这方帕子倒是投了萧灵的喜好。萧灵接过来看了一回,笑着说道:“果然极好看,顾三姑娘的手真巧,这么好看的花儿我是绣不出来的。”说着便将帕子还给了顾云菁。 顾云菁忙笑着说道:“这原就是送给郡主的,郡主别嫌弃。” 萧灵笑笑说道:“这帕子绣的如此精心,想来顾四姑娘费了不少的心力,我岂可夺人所爱,顾四姑娘且收好吧。”刚才顾云菁盯着杜衡看了许久,就算她尽力遮掩却也没有完全掩去她的心思,而这一切都被萧灵看在眼中,如今萧灵与杜衡最好,自然不会收一个用那种不善眼光看她的嫂子之人的帕子。 萧灵这一番话说出来,倒让在场之人对她颇感惊讶,众人都知道宁亲王府的小郡主原本是霸王一般的脾气,什么时候竟变的这么委婉了。 萧灵将帕子放到有些尴尬的顾云菁手中,走到杜衡身边亲亲热热的问道:“三嫂,娘亲是不是该吃药了?” 杜衡看了看钟点,浅笑说道:“嗯,是快到点儿,妹妹,你先在这里陪着众位夫人姑娘,我去服侍娘亲吃药可好?”萧灵本来就是这个意思,自然连连点头称是。杜衡向众人告了罪,便匆匆去了西厢房。 众人看到这一幕,心中又自有一番感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二回各怀心思 却说杜衡前去照看婆婆吃药,萧灵一个人要招呼所有的女宾,自然没功夫理会皇后的堂侄女儿顾云菁,顾云菁被当众下了面子,心中极为羞恼,只得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待着,免得再让人看了笑话。萧灵虽然如今已经长进了许多,可是她到底年纪还小难免有些招呼不周。 众多宾客心中便有些疑惑,这宁亲王府里不还有一位二少夫人,按理说她这会正应该出来接待宾客才是。终于有位夫人没压住话,笑着问萧灵道:“郡主,府上这般大的喜事,怎么不见二少夫人?” 听人提起二嫂孙氏,萧灵脸色微沉,淡淡道:“二嫂病了,正在静养之中,当然不能让她劳累着。”说罢便转身与别位夫人说话。不乐意看再那贸然问话的东乡伯夫人。 东乡伯夫人与孙氏的娘亲是两姨姊妹,她受孙氏娘亲委托才会有此一问。原来孙氏娘家的老祖母春上过世了,孙尚书身体极度虚弱,又逢母丧,便上了请求致仕的折子,皇上没有同意孙尚书致仕,可也没有夺情,孙府过上了闭门守孝的日子。府中人等自不便出门做客,所以孙氏的娘亲便托了素来交好的远房表姐替自己看看女儿。 其实孙氏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心情极为抑郁,而且又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因为心中极度怨恨萧淅,所以孙氏只是推说身子不好什么事都不过问,就连最起码的面子情儿她也不做了,所以此番洗三礼孙氏根本就不曾出现在众位女宾的面前。 萧淅冲到孙氏的房中大闹一通,孙氏却连理也不理,只是坐在一旁冷眼看着萧淅大闹,萧淅便是动手打她,孙氏也不躲不闪,直把萧淅被气了个倒仰,却也拿孙氏没有办法,他以前可能让孙氏做这个做那个,那是因为孙氏还在乎他,愿意和他一起奔个好前程。可是现在孙氏心如死灰,萧淅又没有任何可能拿捏孙氏的东西,所以这夫妻二人已经是相见两厌了。 萧淅只得自己到前厅,想帮着父王招呼宾客,只是世人多是一颗富贵心两只势利眼,萧二公子不得上意之事众人皆知,所以众宾客见到萧淅,只是淡淡打个招呼,转身便与宁亲王爷和三公子萧泽亲近去了,直恨的萧淅险些没有咬断牙根。就连一向被萧淅视为知己明主的四皇子,恪郡王萧经对萧淅也是淡淡的并没有多么的亲近。 郑燕娘之事虽然被宁亲王爷以雷霆手段压了下去,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特别那郑燕娘背后还是有主子的,所以亲贵们影影绰绰也都知道一些。别看这些亲贵老爷公子素日里狎妓取乐无所不为,可还真没有人敢让贱籍女子生下自己的骨血,良贱不婚是铁律,凭是什么人犯了这一条都没有情面可见,直接被打入贱籍。除非是那贱籍女子事先已经脱籍为良民,便是如此也得在脱籍两年之后才能为良家子的夫婿生育后子嗣。 故而萧淅因着郑燕娘之事,名声被毁了个干干净净,这也是孙氏死也不肯原谅萧淅的原因之一。萧淅因为府中养病不曾出门,所以并不知道外面对他的评价,如何他已经彻底取代东平伯府三公子李四维成为京城中名声最烂的亲贵子弟,没有之一。 萧淅眼见着过府的宾客们围着他的父王和弟弟亲热的不行,可到了他这里便只有冷言冷语,其实那些宾客也没有对萧淅口出不逊之言,只不过不想与他说话罢了,谁不怕被带累了名声。萧淅受不了这样的差别对待,连个招呼都不打转身就离开了。只有恪郡王萧经看着萧淅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总觉得萧淅之事别有内情,象是谁做了什么手脚刻意废了萧淅,以此来斩断自己的臂助。他与萧淅交好,这事虽然机密,知道的除了皇后母子们之外就没有别人了,可是若真有心去查,也不是完全查不出来的。 不过就算是心里有猜疑,恪郡王也不会有任何行动,他反面笑着帮宁亲王爷招呼宾客,看上去一副与宁亲王爷极为亲近的样子,与他相比,其他前来道贺的皇子看上去倒象是与宁亲王爷这个亲叔叔挺生分的。 宁亲王爷心中暗怒,他当然知道恪郡王打的是什么主意,还不是想坐实了宁亲王爷站队的说法。就在宁亲王爷想打破这个局面之时,萧泽开口说话了:“不敢烦劳恪王兄辛苦,请王兄安座用茶。” 萧经到底还年轻,被萧泽这般明晃晃的打脸,他如何能不恼,特别是他那些安安稳稳坐着的皇弟都向他投来似笑非笑的眼神,萧经更加恼羞成怒,脸色刷的沉了下来,他并不理会萧泽,却将锐利的眼神投向了他的叔叔宁亲王爷。萧经这是立逼着宁亲王爷表态了。 宁亲王爷却是不慌不忙,淡淡笑着说道:“泽儿,你恪王兄天生的古道热肠,你当向恪王兄学习才是。” 萧泽立刻躬身笑着应道:“是,儿子受教了,一定好好学习恪王兄的古道热肠。” 宁亲王爷又看向萧经笑道:“恪王侄素日当差勤谨,今日难得放松,就不必费心了,我们父子还招呼的过来。” 恪郡王只能微红了面皮应声称是,果然安生了许多,至于他心里怎么想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不过就算是他满心恨意宁亲王爷也是不惧的。在诸多皇子之中,最没希望登上大位的就是这位四皇子,恪郡王萧经了。“恪”字为何意,就是皇上在警告萧经要恪守本份,他现在上蹿下跳的越厉害,将来就会跌的越惨。 以宁亲王爷对他亲哥哥,当今圣上的了解,一个太子,一个四皇子,都是最没有可能继承大位之人。若说哪位皇子有可能承继大统,以宁亲王爷的估计,人选当在七皇子以下的几位皇子当中,其中最有可能的是十三皇子。外人不知,宁亲王爷却清楚的很,当今最宠爱的就是十三皇子萧络。对太子,皇后,四皇子的打压其实全是当今在为最宠爱的十三皇子铲平道路。 宁亲王爷等于摆明立场不会支持恪郡王萧经,不论是太子还是其他皇子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四皇子虽然没有多大的本事,可他毕竟是中宫嫡子,若是又有宁亲王爷的支持,还是很有一争之力的。如今在宗室之中他是得不到支持了,而朝中支持萧经的亲贵大臣人数不多影响不大,所以大家都将恪郡王当成笑话来看了。 宁亲王府四公子源哥儿的洗三之庆,不论是前院还是内宅都透着一丝不和谐,细细一品,这不和谐还都来自于皇后一系,能到宁亲王府来坐客的有几个不是人精子,这里头的门道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说破罢了。 更加皇后与恪郡王恼怒的是源哥儿的洗三过后,原本与恪郡王府承恩公府走的近的几位大人都渐渐疏远了原本的关系。皇后母子在宫内宫外的日子都更加艰难了。 与此同时,宫中的容妃却是越发得宠了,连带着容妃的娘家东乡伯府也跟着威风起来,大有与承恩公府别苗头的意思。可这些在宁亲王爷眼中却都不算什么,不过是几个外戚罢了,当今再宠容妃,也不会将她看的比江山社稷更重。否则东乡伯府便不会只得了恩赏却没有加官晋爵了。 源哥儿的洗三礼过后不过七八日,这日正在抱朴园与小姑子萧灵一起逗弄源哥儿的杜衡突然听到下人跑来禀报,说是容妃娘娘打发人来请二少夫人与三少夫人进宫说话。因为杜衡如今暂时代替婆婆管家,所以这回话的下人便先来抱朴园禀报。 可巧宁亲王妃此时正醒着,她一听这话便皱了眉头。算起来容妃与孙氏还能排的上转折亲,东乡伯夫人是容妃的亲嫂子兼表姐,而东乡伯夫人与孙氏的娘亲又是两姨姊妹。从东乡伯夫人这里算起,孙氏应该叫容妃一声表姨妈。 这里头七拐八绕的关系杜衡并不知道,可是宁亲王妃管家多年,对于京城各府之关错综复杂的关系心中自有一本大帐,她是再清楚不过的。“来人,抱源哥儿下去,灵儿,你过去看着。”宁亲王妃突然开口吩咐道。萧灵虽不明就里,却也知道娘亲有话单独吩咐三嫂,便带着**将源哥儿抱到耳房去了。 杜衡快步走到床前,轻声问道:“娘亲,您有什么吩咐?” 宁亲王妃飞快的说道:“若儿,容妃是东乡伯的嫡亲妹子,东乡伯夫人又是孙氏娘亲的两姨姊妹,从她这儿论起孙氏得唤她一声表姨妈。从前容妃份位低,没人把她当回事,谁想她如今却极得宠,又怀着身孕,为娘估计她会借此时机为难于你,给孙氏撑腰……” 看着婆婆急切的分说着那些关系,因为说的太急都咳嗽起来,杜衡忙为婆婆轻轻拍背,和声细气的说道:“娘亲放心,媳妇明白了。媳妇会处处小心的。” 宁亲王妃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便叮嘱道:“回头把彩霓带上,她数次随我入宫,人头很熟,若是实在不好相与,便让彩霓悄悄去奉圣宫搬救兵。” 杜衡点头一一应下,宁亲王妃还是觉得不踏实,可她如今在月子里也动弹不得,只能皱眉说道:“真真不让人消停,若儿,进宫打个过场便及早请回。” 杜衡轻声应道:“娘亲别担心,王府并不曾苛责过二嫂,媳妇与二嫂也没有过节,不过是进宫请个安罢了。” 宁亲王妃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点点头道:“若儿,万事多加小心,切莫乱进饮食。” 杜衡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若是别的我还会担心,可是若论起下毒之事,凭是谁也算计不着我的。 杜衡先打发人去博行园给孙氏送信儿,然后便回交泰园更衣。萧泽如今已经是正五品的官员,他早就为杜衡请封,杜衡是五品宜人,自然要按品大妆,否则容妃一个大不敬之罪便能妥妥的发落到杜衡的头上。 没过多久,同样是五品宜人打扮的杜衡与孙氏在抱朴园会合了,就算是宫中来人相请,她们也得先过来回禀拜别婆婆大人。 宁亲王妃细细看了一回,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你们妯娌二人切记谨言慎行,切勿冲撞了宫中贵人,早去早回吧。” 孙氏与杜衡躬身称是退了下去,不想她们还没有走到抱朴园的园门之时,便见萧泽急匆匆跑了进来,许是跑的太急,萧泽的额上都渗出了晶莹的汗珠儿。 “三弟……阿泽……”孙氏与杜衡都惊呼起来。 萧泽跑到杜衡面前,向孙氏点头打了个招呼,叫了一声“二嫂”之后,便拉着杜衡的手急急说道:“阿衡,我刚才听说容妃娘娘请二嫂和你进宫说话?” 杜衡点头道:“对啊,这不我们刚换了衣服正要动身。你这会儿不应该在当差么,怎么跑回来了?” 萧泽急急说道:“我正带人巡查之时,遇到出宫办差的李总管,听他说容妃娘娘请二嫂和你进宫说话,你素来很少进宫,我怕你不自在,就特意告了假回来送你进宫的。” 孙氏一听这话心中酸涩难当,同样是被请入宫陪容妃说话,她的丈夫跑过来说了好大一通让孙氏在容妃面前为他自己说好话的言语,却没有说一句关心的话。而萧泽明明在当差,听了这个消息却飞也似的奔回来,就是为了送杜衡一程,说是相送,还不如说是安抚宽慰吧。 杜衡面上微红,轻声说道:“哪里用你专门来送的,我能行的,你别担心。” 萧泽向孙氏揖首道:“二嫂,还烦请你多看顾阿衡。” 孙氏压下心中的酸涩勉强笑着应道:“三弟放心,我会照看弟妹的。” 萧泽正色躬身说道:“我先谢过二嫂了,这便安排车轿送你们进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三回宫中风波(上) 原本杜衡与孙氏共乘一辆马车就够了,可是萧泽特意吩咐人准备了两辆形制完本相同的马车,孙氏在二门处看到两辆马车,什么话都没说当先上了头一辆。萧泽便扶着杜衡上了第二辆马车,他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杜衡面上微显郝色,低声轻斥道:“你上来做什么?” 萧泽笑嘻嘻的说道:“自然是送你啊,我有好些话要说与你听呢。” 杜衡也知道萧泽对自己此番被容妃诏入宫中之事极为担心,便轻轻点了点头。萧泽乐呵呵的挨着杜衡坐下,对外面吩咐一声,马车便缓缓动了起来。 “阿衡,娘亲已经将容妃与二嫂的关系告诉你了吧?”萧泽低声问道。 杜衡轻轻点头,言道:“娘亲说容妃是二嫂的表姨妈。” 萧泽点了点头,自然而然的拉过杜衡的手握在手中,轻声说道:“没错,容妃如今是皇伯父跟前最得宠的妃子,又怀有身孕,按说这个时候是最不应该见宾客的,她该关起门来静心养胎,象娘亲前阵子那样才正常,就算是要替二嫂做脸也不急于一时。一个远房的表外甥女儿与皇嗣比起来孰重孰轻,容妃这入宫多年的人还能分不清楚?所以我怀疑容妃为二嫂撑腰为假,算计你为真。” “算计我?”杜衡那双秀眉轻轻蹙了起来,不解的问道。她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被算计的。 萧泽点点头,正色道:“阿衡,你懂医术之事如今知道的人也不算少,容妃必定是知道的,我只怕她借此事来算计你。” 杜衡想也不想便说道:“入宫后我不与她诊脉,开方子,任何与医者有关之事我都不做,她还能算计的成么?” 萧泽想了想,越发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贴到杜衡耳朵上说了起来,“阿衡,你进入容妃宫中,不论看到闻到任何与胎儿有碍之物,都一定不可声张。” 杜衡一愣,猛的拉开身子看着萧泽,眼中尽是不赞同之意,萧泽一见此等情形岂能不急,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要不然也不会一得了消息便急匆匆跑回王府。 “阿衡,你听我说,宫中之事极为复杂,容妃也不是刚入宫之人,而且她又是皇伯父最宠爱之人,岂能没有自保的手段,若是没有手段,她也不可能平平安安的坐胎到现在。她身边懂忌讳的丫鬟嬷嬷绝不在少数,这后宫阴私之事与我们本就没有关系,多说多错。”萧泽急急的解释起来。他不想让杜衡因为此事对自己有意见,两个人平白的生分了。 杜衡想了一会儿,艰难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好吧。” 萧泽见杜衡神情低落,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忙将她拉入怀中,杜衡挣了挣,没有挣脱,只得羞恼的斥道:“说话便说话,你又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萧泽圈住杜衡的身体,在她耳畔轻啄了一下,羞的杜衡满脸通红,拧着身子挣扎起来。她这一挣扎,萧泽立刻有了反应,呼吸立时粗重起来,眼神儿也变了。“阿衡别动……”萧泽低低叫了一声,喑哑的声音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意味。 虽然已经入了秋,今年天气反常的很,这都已经八月了,白日里的天气还是很热,只在早晚有些凉爽之意。所以萧泽杜衡身上的衣裳都不厚重,杜衡自然能感觉到萧泽身体的变化,她立时僵住了,脸越发红的厉害,身子却是再也不敢动弹了。 萧泽心中暗暗叫苦,不得不放开杜衡,杜衡一得了自由,便坐到了离萧泽最远的座位上,气恼的瞪着萧泽,萧泽看着自家媳妇因为气恼而越发显的灵动的那双眸子,苦笑着说道:“阿衡,你若是男人,又有心爱的女人,就会知道抱着她却又什么都不能做是怎样的煎熬了……” 萧泽一句话让杜衡连瞪他都不瞪不下去了,只是扭过身子不理萧泽。萧泽苦笑一回,强自压下心头的绮念,又竭力平复叫嚣反叛的身体,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口说道:“阿衡,就算是容妃以势压人逼你为她诊脉,你也不能答应,我会安排人帮你解围的。” 杜衡这才转过身子不解的看向萧泽,她知道萧泽本事不小,可是他能有那么长的手,都能伸到宫里? 见杜衡面有不信之色,萧泽低声说了一句:“皇祖母。”杜衡这才点了点头,容妃再怎么得宠也越不过太后。 萧泽拉拉杂杂说了许多,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杜衡好好保护自己。正说话间,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外头有人回禀道:“回三爷三少夫人,已到宫门。” 萧泽忽然想起一句很重要的话没有说,忙又低声问道:“阿衡,你身上带没带什么药粉?” 杜衡微微一怔,继而点点头低声道:“带了些英雄醉。” 萧泽闻言笑了起来,这一双凤目弯成了极好看的月芽儿,这英雄醉是萧泽头一回为杜衡打下手,两人一起配制出来的,对于萧泽来说,这英雄醉极有纪念意义。 “危急之时尽管用。”萧泽叮嘱一句这才下了车。 萧泽刚一下车,就看见一个头上略显银丝的老嬷嬷带着四名宫女太监快步迎了上来。 “请三公子安,老奴牛氏,是月辰宫娘娘派来迎接府上二少夫人三少夫人的。”月辰宫就是容妃如今的居所,是她有孕之后皇上特意改的宫名,这足以证明容妃到底有多么得宠了。 萧泽微笑点头道:“原来是牛嬷嬷。嬷嬷免礼,我们王府的两位夫人就烦劳嬷嬷关照了。”说罢,萧泽微一示意,扣子便送上了一个小小的荷包。牛嬷嬷入手一试便觉出这荷包轻飘飘的,她心中不由暗喜,这荷包如此之轻,说明里面放的一定是银票,票面少说也在十两以上。若是十两以下,直接装个金锞子就行了。 牛嬷嬷得了荷包,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热切了许多,她忙忙说道:“谢三公子赏赐,三公子放心。” 萧泽笑笑,转身伸手扶杜衡下车,牛嬷嬷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在宫中见惯美人儿的她不由暗自叹道:“这三少夫人好出挑的人才,得亏是嫁入宁亲王府了,若然这她进了宫,便是娘娘也得被她比下去的。” 这时孙氏也下了车,她一眼看到萧泽亲亲热热的扶着杜衡的手臂,一幕别提有多刺眼了,孙氏心中原本就不曾消失的妒恨又疯狂也似的生长起来。 牛嬷嬷见孙氏下车,忙跑过去行礼叫道:“老奴请表姑奶奶安。”从容妃这里论起,牛嬷嬷叫孙氏一声表姑奶奶倒也勉强说的过去。萧泽杜衡听了这个称呼,哪里还能不知道今儿容妃请她们进宫的目的,真就是给孙氏撑腰来了。 孙氏看到牛嬷嬷也有些小激动,她眼圈儿微红,低声说道:“想不到我还能再见到嬷嬷,嬷嬷一向可好?” 萧泽杜衡都微微皱起眉头,孙氏这话说的可是够诛心的,若让有心人听了出,还不得琢磨出十个八个言外之意么。 “阿衡,我不能陪你进去,你万事小心。”萧泽不放心,又在杜衡耳边低语了一句。杜衡轻轻点头应道:“我理会的,你放心。” 牛嬷嬷引着孙氏与杜衡一起往宫中走去,萧泽站在宫门外一直看着,直到杜衡走入宫门,身影再也看不见了,他才转身离开。 因着萧泽大方的赏赐,一路之上牛嬷嬷并没有只与孙氏说话,偶尔也会与杜衡说上一两句,并没有干晾着她。杜衡在外人面前本来就不爱多言语,牛嬷嬷问一句她便简单答一句,没有很亲热,也没有特别疏离,那宠辱不惊的淡然态度倒让牛嬷嬷高看了杜衡一眼。 来到月辰宫中,牛嬷嬷将孙氏与杜衡引入偏殿,笑着说道:“二位少夫人请在此等候,老奴这便去向娘娘禀报。”孙氏与杜衡点头应道:“嬷嬷自便。” 牛嬷嬷走后,孙氏看着杜衡,唇角勾起,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她似是炫耀,又象是警告的说道:“弟妹极少进宫,从前也没给娘娘请过安,回头见了娘娘,弟妹需得看我的眼色行事方可保万全。” 杜衡淡淡应一句“二嫂说的是”,就再没有别的话了。倒让孙氏心中暗生闷气,面色也沉了下来。 没过多一会儿,一个女官打扮的宫女走进来笑着说道:“两位少夫人请随婢子到戏鱼台拜见娘娘。” 孙氏与杜衡随着这个宫女走出偏殿,顺着弯弯曲曲的青石小径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方才走到那宫女所说的戏鱼台。戏鱼台上一位身着华丽宫服,头戴五凤衔珠金钗的娘娘正慵懒的倚着栏杆坐着,一有搭没一搭的捻着鱼食往河中投喂,这位娘娘身边围了少说也有十来个宫女嬷嬷,台下还有十多名太监侍立,架子摆的十足。 这戏鱼台名为台,实际上是一座八角亭子,亭下有一脉从御河引过来的流水经过,水中养着无数锦鲤,容妃如今也不便到处走动游玩,只在此观花赏鱼打发时间。只是杜衡不太明白容妃为何要在此处接见她们妯娌二人,其中难道有什么算计?不是杜衡想的太多,实在是宫中之人的心思太过深沉。 孙氏杜衡上前见礼,容妃笑吟吟的叫了起,伸手笑道:“馨儿,到姨妈这里来。”这“馨儿”便是孙氏的乳名了。孙氏应声上前,容妃携了她的手仔细看了一回,眼中便泛出点点泪意,“馨儿,这才多久不见,你怎么就憔悴成这样子,真真是心疼死人了!”容妃边说边扫了杜衡一眼,眼中似有一抹冷意。 孙氏勉强笑道:“多谢娘娘关怀,臣妾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杜衡听到孙氏明晃晃的告状,心中暗暗叹息,这孙氏到底得有多没脑子,一见容妃的面就告状。难道皇上就会为了一个妃子的远房表外甥女儿便给自己的亲弟弟没脸么? “杜氏?莫非你当本宫是老虎,如何站的那么远?”容妃见杜衡眼观鼻鼻观心的远远站着,什么话都不说,便微沉了面色责问起来。 杜衡微微躬身,很平静的说道:“未得娘娘传唤,臣妾不敢近前,以免冲撞凤驾。” 容妃一滞,两弯描画的极为精致的眉毛猛的一跳,熟悉容妃的人都知道,娘娘不高兴了。 孙氏似笑非笑的说道:“弟妹也不必如此拘谨,在王府如何服侍婆婆,便如何服侍娘娘就对了。” 容妃立刻问道:“馨儿,你这弟妹都是如何服侍婆婆的?” 孙氏立刻说道:“娘娘有所不知,臣妾这弟妹最是孝顺,每日除了晨昏定省之外还一日三餐都亲自做了送给婆婆,还每日给婆婆诊脉,调配药膳等等,婆婆每常说弟妹可算是世上最孝顺的儿媳妇了。对了,婆婆刚刚有孕之时弟妹便已经诊出婆婆怀了男胎,如今生下来果然就是个极结实的小子。” 容妃挑眉笑道:“哦,原来杜氏竟还有这等本事,杜氏,本宫也听说过你精通医术,不如你来给本宫诊个脉,看本宫怀相如此,腹中怀的是皇子还是皇女?” 杜衡轻轻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二嫂谬赞了,弟媳何曾有那么大的本事。二嫂许是不记得了,是张太医先诊出娘亲怀了男胎,我们才跟着这么说的。娘娘莫信二嫂的过奖之辞,臣妾不过是粗通药理,于方脉上还差的很远。娘娘有宫中最好的太医诊脉,臣妾焉敢班门弄斧,请娘娘爱惜,莫让臣妾当众出丑了。” 杜这番话说的很软,可内里却有骨头,若是容妃硬要她诊脉,便是不爱惜小辈了,这个帽子可不算小,若是传到太后耳中,容妃少不得要吃些瓜落儿。需知皇上因为太宠爱容妃,已经让太后心中有些不满了。若是让太后抓了容妃的错处,至少也是一番训斥。容妃还没有得宠到让皇上为了她与太后顶着干的地步,所以她得想一想再走下一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四回宫中风波(中) “馨儿,你这弟妹倒是生了一张好牙口,怪道你说得熬日子呢。”容妃眼中冷意更盛,打脸的话明晃晃说出来,若是一般妇人听了这话,还不得羞愧的立刻跪下请罪。 可是杜衡却没有,她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仿佛容妃在说与她完全不相干的其他人。当然杜衡心中也不是没有怒意,只不过她自小便受过无数委屈,容妃就点儿段位还真不够她瞧的。无非就是言语上讽刺几句罢了,难不成她还真敢喊打喊杀?只要自己沉的住气,不说任何逾矩之话做逾矩之事,容妃就不能将她怎么样。 孙氏见杜衡直挺挺的站着一动不动,便立刻沉声说道:“表妹,还不快向娘娘请!” 杜衡看了孙氏一眼,冷冷问道:“请二嫂明示,我罪在何处?” 孙氏被噎了个大窝脖儿,原本并没有多少血色的脸腾的涨的通红,气恼叫道:“弟妹,在娘娘面前你也敢放肆!你好大有胆子,竟敢不把娘娘放在眼中!” 容妃正等着有人给自己递话把儿,双眉高挑厉声喝道:“杜氏,你可知罪?” 杜衡骨子里是个极倔强之人,她抬头看着容妃,淡淡说道:“臣妾不知错在何处,但臣妾知道有孕之人常会性情怪异,若是不能很好的平复心情,恐对胎儿不利,请娘娘多多保重。”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本宫的孩儿!来人,将这小贱人拿下,重打二十杖。”容妃大怒,指着杜衡大喝起来。 两个嬷嬷上来便要擒拿杜衡,杜衡冷声喝道:“住手,为娘娘计,臣妾不敢领刑!”容妃并不是后宫之主,自然没有责申斥发落外命妇的权利,这是只有皇上太后皇后才有权利,容妃若敢越权,岂不是正好给想尽法子寻她错处的皇后极大的把柄。当然杜衡不太乎容妃是不是有把柄让皇后抓住,可这事儿临到她的头上,她也不能白白挨打不是。 刚才确认过萧三公子给了二百两银子的打赏的牛嬷嬷此时上来说话了,她在容妃耳畔低语几句,容妃虽然怒气未消,却挥手命那两个站在杜衡面前,随时准备动手抓人的嬷嬷退了下去。 孙氏见此情形心中一阵失望,因着心中的妒恨,孙氏的心早已经扭曲了,她现在完全不在乎自己过的好不好,只想看着杜衡落泊倒霉,杜衡过的越惨她就会越痛快。 一计不成还有一计,容妃也着实不想再面对杜衡了,说实话,她虽然是宫中宠妃,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可是她没有杜衡那空谷幽兰的气质,更没有杜衡那什么都不在意的洒脱。杜衡原本相貌就极好,再加上那清雅洒脱的气质,更给她增添几份韵致。容妃真是越看心里越慌,她知道皇上最好这口儿,若然皇上心中的绮念占了上风,只怕……不行,她得立刻毁了杜衡心中才踏实。 “来人,带杜氏去御花园逛逛,若是逛累了便领她去歇息。”容妃突兀的说道。 杜衡也不愿意面对容妃,这个徒有其表虚张声势的女人着实令人厌烦,真不明白皇上如何会宠爱这样的女人。杜衡当然不知道容妃面对皇上之时可不是这样的,那是要多娇柔妩媚便有多娇柔妩媚的。 牛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之色,不过她也是人老成精,那丝怜悯闪的飞快,根本没有人看到。一名宫女过来引路,杜衡躬身告退,带着彩霓随那宫女走了。以杜衡的身份,她进宫只能带一个丫鬟,而彩霓又是宁亲王妃特意派过来的,杜衡便没办法带上自己最信任也最了解自己心思的杨梅。 离开戏鱼台,彩霓上前塞了一个荷包给那名引路宫女,笑着说道:“烦劳姐姐送我们夫人去奉圣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前日太后赏了我们夫人许多赏赐,我们夫人还不曾向太后娘娘谢恩呢。” 那名宫女收了荷包,脸上也多了些笑影儿,她低声说道:“这位姐姐,不是我不引路,实在是娘娘命我引三少夫人往御花园去的,与奉圣宫可不在一条路上。姐姐不知,我们娘娘如何脾气大的很,若是我引三少夫人去了奉圣宫,回来娘娘必定要打死我的。” 杜衡听了那宫女之言,便淡淡说道:“这位宫女姐姐,请你去向容妃娘娘禀报,就是我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请娘娘允准。” 那宫女愣住了,片刻之后回过神来她就立刻跪倒在杜衡面前,连声哀求道:“求三少夫人开恩饶了奴婢吧,奴婢万万不敢回去禀报的。” 杜衡眉头皱起,这可是在宫中,若是让人瞧见宫女跪倒在自己的面前,这事闹开了可是个大麻烦。“罢了,你既然为难就算了。”杜衡只能这样说道。那宫女这才长出一口气赶紧站了起来。 “我也不想逛园子,你送我去休息吧。”谁知道逛御花园会生了什么事端,杜衡便淡淡吩咐起来。这回那宫女倒没有推三阻四,很爽快的应了下来。 七拐八绕,杜衡觉得自己的头都被绕晕了,她才被带到一处房舍之前。杜衡抬头一看,只见门上悬着一方香芫居的匾额。 “这是何处?”杜衡问道。 那宫女笑着回道:“这就是平时贵人游玩累了在此暂时歇脚的处所,三少夫人请。” 杜衡暗自加了小心,随着那名宫女慢慢走了进去。这香芜居并不大,小小的一明两暗三间屋子,刚走正房门,杜衡便闻到了一阵极淡的香气。杜衡眸色一沉,她基本上已经猜到了容妃到底藏了什么险恶用心。 那名宫女将杜衡引入香芜居,便匆匆说道:“三少夫人稍等,婢子这便去准备茶水点心。” 杜衡淡淡应道:“去吧。”那名宫女便匆匆走了出去。 宫女一走,杜衡立刻从荷包中取出两粒湛青的小药丸,将一粒递与彩霓,然后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压在舌下含服。” 彩霓忙将过小药丸含服,一股子异常的清凉之感直冲头顶,进入这屋子之后产生的迷糊之感立时消散全无。彩霓惊的瞪大眼睛, 杜衡拉着彩霓的手低低说道:“跌倒装晕。”彩霓会意,忙用力点点头。然后这主仆二人便假摔在地上,双眼紧紧闭着,仿佛被迷晕过去一般。 那名宫女其实根本不曾走远,杜衡也正是没有听到她走远的脚步声才觉得假摔装晕的。果然房中传出闷响之后那名宫女便飞快的冲了进来。她用力推了推杜衡与彩霓,还叫了几声:“三少夫人……”杜衡自然不会答应于她的。这名宫女便飞快的跑开了。 那名宫女一走,杜衡立刻坐了起来,低声问道:“彩霓,你可认得往奉圣宫的路?” 彩霓连连点头道:“奴婢认得。” 杜衡与彩霓都站了起来,两人简单整理了衣裳,便匆匆离开香芜居往奉圣宫而去。 却说容妃派人去请宁亲王府的两位少夫人进宫,这事儿自然瞒不过六宫之主皇后,她听了这话消息咬牙恨声说道:“不过是个丫头片子,她就这般张狂起来了。” 皇后打听到的消息是容妃怀了个女胎,这才息了对容妃下手的心,毕竟皇上如今正宠着的容妃,皇后不值得为了弄掉一个公主与皇上做对。若容妃怀的是皇子,只怕皇后会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也要将容妃连同胎儿一并除掉的。 “娘娘,只怕未必是张狂,老奴觉得这里头有事儿。”皇后最信任的杨嬷嬷上前低声说道。 皇后双眉一皱,沉声问道:“有什么事?” “到底有什么事儿老奴一时也说不上来,可是娘娘您想,容妃娘娘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而且从前也没见她对宁亲王府的二少夫人有多重视,怎么忽儿八喇的就这么着急的给那府里的二少夫人撑腰呢?您想想,容妃娘娘也不是刚进宫就得宠的,她岂能是没有心机之人?”杨嬷嬷皱眉说了起来。 皇后想了想,点头说道:“你说的也对,打发人盯紧些,若是不牵涉到经儿,何妨将水搅的更混一些,宁亲王府也是该给个教训了。”杨嬷嬷应了一声自去安排。 说来这杨嬷嬷也真有些个手段,果然让她打听到了一些极为隐密之事,原来容妃所图不小,竟然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先将宁亲王府的三少夫人迷晕,再将十三皇子引过去,再使些手段让十三皇子萧络毁了宁亲王府三少夫人的清白,这样一来,十三皇子必定会失去圣宠,而宁亲王府也会遭受极大的打击。到时谁人渔翁得利自是不言而喻。 皇后听罢想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想法子将太子引过去。” 杨嬷嬷心头一颤,皇后这招更狠,皇家闹出那样的惊天丑闻,以皇上的性子,不被活活气死才怪。若是皇上驾崩,太子与十三皇子又丢尽了颜面,除了皇后娘娘所出的四皇子之外,谁还有资格承继大统呢。果然还是娘娘计高一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五回宫中风波(下) 彩霓引着杜衡往奉圣宫而去,不想在路上却遇到了一个浓眉大眼,生的极为英武的少年,这少年头戴虎面束发紫金冠,身着一袭湖蓝绣金云龙纹箭袖,看上去清爽干净又生机勃勃。 能在宫中穿用云龙纹除了皇上便是皇子,而这条路又是通往香芜居的唯一道路,杜衡心念急转,便对彩霓低声说道:“彩霓,你可认识此人?” 彩霓打眼一看,忙低声回道:“回三少夫人,那是十三皇子殿下。” 杜衡听了这话立时想起来韩国公府那娇憨可爱的徐五姑娘,便立刻说道:“快去告诉十三皇子,就是香芜居中有女眷休息。” 彩霓应了一声赶紧跑上前,屈膝行礼道:“奴婢拜见十三皇子殿下,回十三皇子殿下,香芜居中有女眷休息。” 十三皇子一愣,他皱眉看着突然跑过来的丫鬟,疑惑的问道:“你是何人?” 彩霓忙说道:“回十三皇子,奴婢是宁亲王妃娘娘的贴身侍婢,有幸随侍娘娘,故而见过殿下。” 十三皇子歪头仔细看了看彩霓,点头道:“嗯,我记得你,你是宁王婶的丫鬟。宁王婶进宫了?香芜居中有女眷休息?” 彩霓急急说道:“回殿下,奴婢是服侍三少夫人进宫的,殿下,奴婢没有骗您,有人将我家少夫人引到香芜居休息。” 能在宫中生存下来的皇子就没有一个没有心眼儿的,十三皇子听了彩霓之言,便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他立刻说道:“知道了,本皇子这便回去,你最好立刻服侍你家少夫人去奉圣宫。”说罢,十三皇子转身便走。 彩霓轻轻吁了一口气,还好这十三皇子上道,否则若是纠缠起来还真是个大麻烦。她忙回到杜衡身边,陪着杜衡急急去了奉圣宫。路上,杜衡也没有再过问十三皇子之事,仿佛根本就不曾遇到十三皇子一般。 香芜居离奉圣宫可不算近,杜衡与彩霓走了近两刻钟才来到奉圣宫。从彩霓常随侍宁亲王妃来奉圣宫给太后请安的,所以奉圣宫的守门太监都认识彩霓,彩霓上前问了好,便立刻有人进去向太后禀报了。 少顷,太后身边的马嬷嬷迎了出来,笑着叫道:“真真是巧极了,太后娘娘正念叨着三少夫人呢,您可就来了。” 杜衡浅笑应了,一应打点之事都是彩霓做惯了的,一个荷包不着痕迹的便滑入了马嬷嬷的手中。马嬷嬷脸上的笑容越发浓了几分。但凡与宁亲王府有关的差使可都是好差使,王府的打赏从头都是厚厚的头一份儿。 “三少夫人请,太后娘娘刚才还念叨着也不知道王妃娘娘和您的身子是不是都好了呢。”马嬷嬷笑着说道。 杜衡淡笑应道:“让皇祖母记挂了,娘亲和我都好了许多。” 说话间便走到了正殿门外,杜衡知道这是太后特意给自己的体面,或者说是给宁亲王府的,否则以她区区五品宜人的身份,单独进宫再没有进奉圣宫正殿的资格。 杜衡刚走入正殿,就听到太后的笑声传了过来,“果然是泽儿媳妇,好孩子,快过来,皇祖母正说你们你就来了,可见得咱们娘们儿真真有缘。” 杜衡可不是不认礼数之人,她恭恭敬敬的行罢礼才来到太后身边,太后拉着杜衡的手笑着说道:“好孩子,你今儿怎么进宫来了?你婆婆身子可好些了,源哥儿可好?” 杜衡含笑应道:“回皇祖母,娘亲身子已经好多了,源哥儿这几日又长了不少,他可能吃了,如今两个**倒换着喂,源哥儿才能吃饱。原本孙媳应该在府中服侍娘亲的,可是容妃娘娘命二嫂与孙媳进宫说话,孙媳便来了。” 太后听到容妃传孙氏与杜衡进宫,寿眉皱起脸色也不太好看,显然容妃得了皇上的意,可是却没得太后的宠。“哼!”太后不悦的哼了一声,显然不待见容妃。只有近身服侍太后一辈子的几个嬷嬷知道,当初太后刚进宫时分位低,很受了不少闲气,其时仗着先皇宠爱欺负太后最狠的妃子与容妃几乎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美人儿。用太后的话来说那都是二指宽的小脸尖尖的下巴,吊梢的丹凤眼,薄薄的嘴唇,专爱搬弄是非,最最惹人讨厌。事实上当今宠爱容妃,已经被太后训过好几回了,若非容妃怀了身孕,太后少不得要给容妃立立家法。 “泽儿媳妇,怎么是你一个人过来的,孙氏呢?”太后不悦的问道。按说她才是这后宫最尊贵的存在,孙媳妇们进宫,理当首先来给她请安才是。 杜衡躬身回禀道:“回皇祖母,孙媳们一到宫门便被月辰宫的嬷嬷接了去,二嫂被容妃娘娘留下叙旧,孙媳便过来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点了点头,问左右道:“容妃与孙氏有旧?”旁边有位嬷嬷将容妃与孙氏的关系简单说了一回,太后冷哼一声道:“七拐八绕的转折亲,叙的那门子的旧。还是泽儿媳妇乖巧,好孩子,你只是在这里陪皇祖母说话,回头跟着皇祖母吃饭,完了皇祖母命人送你出宫。” 杜衡自然是再愿意不过了,奉圣宫是多大一座避风港啊,凭是什么风波都不会牵涉到与太后在一处的她的身上。杜稳在奉圣宫陪太后说话,她知道太后很喜欢源哥儿,便将源哥儿的事情细细的讲了起来,听的太后满心欢喜,直恨不得源哥儿养在自己的身边。 可是太后知道孩子离不开娘亲,她又很喜欢宁亲王妃这个儿媳妇,自然不会做出让儿子一家骨肉分离的事情,只能连声叹息道:“唉,若是哀家在宫外住着就好了,也能天天看着源哥儿。” 杜衡可不敢招惹太后这个念头,只能微笑说道:“皇祖母,如今源哥儿还小呢,等他大些了娘亲会常带他进宫给您请安的,再者如今源哥儿除了吃就是睡,也得长大些才好玩儿。” 太后听着孙媳妇用哄小孩儿的语气同自己说话,不怒反喜,拉着杜衡的手笑道:“好孩子真会说话,赶明儿你也快些生一个,叔侄两个做伴一起长大才好。” 杜衡羞的满脸通红,这话她真没法子往下接,她是嫁为人妇不错,可是到现在也没圆房,分明还是货真价实的黄花大姑娘一枚,这样的话题也太劲爆了。 太后瞧着孙子媳妇羞的都快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好吧,老太太有了年纪就喜欢逗小辈儿,这也是太后难得的乐子不是。周围服侍太后的人都暗自惊讶,大家都知道太后喜欢宁亲王爷一家,老太太偏疼小儿子也正常。可是大家没有想到太后竟会如此喜欢眼前这看上去并不喜性儿的三少夫人。 杜衡如今虽然没有从前那么清冷如冰了,却也不会有太多太大的笑容,轻浅一笑对杜衡来说已经很难得了。素日里宫中妃嫔还有皇子皇子妃们都陪着大大的笑容讨太后的好,却没能得到太后这样真心的欢喜。看来这三少夫人真的很有些手段的。 就在杜衡陪太后说话的时候,当今皇上正在御花园最高的揽胜楼上看风景。从揽胜楼往下看,可以将整个皇宫尽收眼底,那种天下万物皆在脚下的高高在上之感是皇上最喜欢的,所以他每当疲累之时都会来到揽胜楼极目骋怀以纾解压力放松心情。 皇上正背着手巡视他的皇宫,突然看到一个小太监引着太子鬼鬼祟祟的往御花园的西北角走去。皇上眉头皱起,沉声喝道:“下楼。” 当今登揽胜楼之时只会带着他最心腹的总管太监李全,李全忙随皇上下楼,什么都不敢问。在下楼之时,皇上倒是说话了,“叫底下的人都散了,你随朕去香芜居。”皇上在楼上看的清楚,太子与那小太监正是往御花园西北角的香芜居而去的。 皇上带着李全去了香芜居,这消息很快传入月辰宫容妃的耳中,容妃心中大喜暗道:“果然那小崽子与杜氏活该绝命,连老天都在帮她,都不用再走下一步,派人将皇上此到香芜居去,皇上自己便去了。”容妃暗暗得意,将手放于隆起的小腹之上。她就知道她怀的龙子才是天命所归,自从这孩子上了身,她事事顺心,不论想做什么都没有做不成的。这让容妃心中更加笃定了。 却说当今只带着李全悄悄来到香芜居,还不曾走进香芜居便听到了极不堪入耳的声音,当今的脸色立时变的极为阴沉。李全心中暗叫不好,不论香芜居中是什么人,这秽乱宫闱可都要掀起一场好大的腥风血雨。 当今盛怒,抬腿踹开房门,便看到了极不堪入目的一幕,只见太子身上一丝不挂,正压在一个同样一丝不挂趴在桌上的小太监的身上…… 就算是房门倒地的巨响都不曾惊开这两个人,皇帝怒火攻心,大叫一声“畜牲……”倒直挺挺向后倒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六回废太子(上) 却说当今皇上因为在香芜居撞破了太子的丑事,被气的直挺挺往后倒去,得亏李全反应快,堪堪接住皇上的身子,没让他摔到地上去。 “皇上息怒,保重龙体……”李全见皇上面如金纸牙关紧咬,知道皇上因为愤怒过度而犯了心疾,赶紧从贴身荷包掏出一只是寸许高的黑瓷小瓶,倒出一粒红豆大小的丸药塞进皇上的口中,急急叫了起来。 当今年上患了心疾,便命太医秘密配了药,这事连宁亲王爷都不知道,只有当今与专门负责照料皇上身体的御医并李全三个人知道。这丸药便是救心保心之药,平日都是李全贴身收着以备不时之需。 果然皇上服药之后缓和了许多,而被父皇撞破好事的太子也飞快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衫胡乱穿了起来,倒是那个小太监抱着衣裳缩跪在角落里,一副被彻底吓傻了的样子。 太子自生下来到现在就没自己穿过衣裳,因此折腾了好一会子也没将一件简单的外袍穿利索了,这一幕看在皇上眼中,自是越发的愤怒。抬腿便是一脚,将太子狠狠踹倒在地,然后冷喝道:“走……”说罢皇上转身就走,连问都不愿意再问了。 李全赶紧跟了上去小声劝道:“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啊……” 太子直勾勾看着他的父皇绝然转身便走,好象是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下,撕心裂肺的喊道:“父皇,儿子冤枉,儿子被人算计了……”只是太子不论怎么喊叫,他的父皇都不会再回头看他一眼了。 当今越走越恨,不由咬牙说道:“回御书房,拟旨。”李全心头咯噔一下,暗道:“皇上莫不是要废太子?” 主仆二人来到御书房,李全赶紧准备好空白圣旨和笔墨,皇上提起御笔连想都不想便笔走龙蛇的亲自书写起来。李全侍立一旁也不敢偷看,片刻之后御笔亲书的圣旨写好了,当今将手中御笔往地上狠狠一摔,喝道:“记档,着礼部尚书入宫。” 李全赶紧捧起圣旨送西偏房,这里有专门誊写圣旨记档的待诏。待诏通常由皇上信的过的庶吉士担任,进入御书房做待诏的庶吉士素有储相之称,在大梁,考中状元还不算本事,能进入御书房做待诏,那才是真正的有前程。 今日在御书房做待诏的是去年科考中被取中的探花郎,此人姓耿名方,刚满二十岁,是个才德兼备的好苗子。耿方看到李全捧着圣旨走进来,便站起来轻声问道:“皇上有旨意?” 李全点点头,面色极为凝重,耿方如今与李全也已经混的很熟了,他见李全脸上全无平日的微笑,便用更轻的声音问道:“李公公怎么了?” 李全将圣旨轻轻放到耿方面前的桌案之上,沉重的说道:“耿大人,请快将圣旨记档。”所谓将圣旨记档就是由待诏将圣旨誊写一遍归入皇家档案之中又备日后查证。若是圣旨未曾记档加盖御玺,便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圣旨。 耿方低头一看,立时惊的面色大变,他嘴唇哆嗦着,连声音都抖了起来,“这……这怎么可能?皇储怎可轻言废立!” 李全皱眉低声道:“耿大人,这是圣上御笔亲书,快请誊写记档。” “不,不可如此轻率。”耿方倒是没有被家中长辈起错名字,果然是个耿直方正之人,他立刻冲出西偏房,扑跪到当今面前,连连磕头急切的叫道:“皇上,皇储事关国家安定,不可轻言废立,请皇上三思!” “放肆,皇储之事也是你这等芥豆小官能议论的,还不滚下去记档!”皇上正在火头上,抓起手边的茶盏向跪在地面上的耿方狠狠摔去,也不知道是皇上失了准头还是他原本就没想砸中耿方,总之耿方并没有被砸中,只是被茶水溅湿了衣裳。 耿方重重磕道:“臣不敢奉诏!” “你……耿方,不要仗着朕的看重便为所欲为!”皇上瞪着耿方大怒吼道。 耿方又狠狠的磕了一个头,将腰间的鱼袋解下来高举过头,再次说道:“臣不敢奉诏。”鱼袋之中装着耿方的待诏官印,他这是宁可辞官也不奉诏了。 当今大怒,厉喝道:“李全,收了鱼袋,将耿方撵出宫门!” 李全与耿方的关系真的不错,他也不忍心见原本有大好前程的耿方为那么个不着调的太子毁了前程,忙过来低声劝道:“耿大人,快向皇上认错,赶紧回去记档吧。” 耿方将鱼袋放到李全的手中,向皇上磕头道:“皇上,草民纵死也不足惜,只是轻言皇领教废立是乱国之本,请皇上三思!” 耿方的才学极好,品行也好,皇上对他还真有些爱才之心,其实他也不想就将耿方贬出宫门,毕竟每三年便会出状元榜眼探花,可是能做储相人选的,五年也未必能选出一人。想着耿方到底年轻不知事,若是他能听的进李全的劝,倒也不必将他削职为民。皇上心中这么想着,便转身走入了东里间。这是明晃晃的让李全劝劝耿方之意。 李全自小服侍当今,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当今皇上,所以皇上一进了东里间,李全便用极低的声音劝了起来。当然李全不会说出皇上废太子的真正原因,那可是皇家最大的丑闻,捂都不捂不过来呢,李全怎么敢说出来。 可是凭李全怎么劝,耿方这个一根筋就是不肯奉诏。在耿方看来,太子并没有非废不可的罪过,便不应该被废。 皇上从来都不是多有耐性的生物,李全劝了一阵子,耿方却是油盐不进,惹的当今皇上大怒,快步走出来厉声喝道:“来人,将耿方打出宫门贬为庶民永不叙用。” 耿方身子一颤,抬头看了皇上一眼,然后低下头给皇上磕了三个头,艰涩的低声说道:“草民领旨谢恩,皇上保重。”说罢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脱下身上的官服一并交到李全手中,黯然走出了御书房。皇上金口一开,耿方这一世的前程就彻底毁了。 “皇上……”李全拿着耿方的官服和鱼袋轻轻叫了一声。 当今摆了摆手,沉沉说道:“李全,你去记档。”李全低低应了一声,走入西偏房将皇上的御笔手书誊写一遍,请皇上过目无误之后加盖御玺,李全誊写的那一份封入铜管归档,而皇上手书的那一份则要交给礼部尚书,由他前往东宫宣旨。 礼部尚书奉诏赶入宫中,一看到那道废太子的诏书,当时吓的眼都直了。好端端的皇上突然要废太子,这实在是太惊悚了!太子纵然有些不足之处,可也没到被废的程度啊。礼部尚书显然有些接受不了这样巨大的转变。 “皇上,太子殿下纵有不是,您下旨申斥也就是了,何必要……”瞧着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礼部尚书没敢把话说完。 “耿方已经被联贬为庶人,怎么,何卿家要步耿方后尘么?”皇上咬牙切齿的质问起来。 礼部尚书何大人是个极典型的官油子,皇上这么一说,他便立刻跪下摇头叫道:“臣不敢臣不敢,微臣这便去颁旨。” 当今皇上的脸色这才略略缓和一些,挥手道:“速去。”礼部尚书偷偷擦了一把额上的汗,赶紧捧着圣旨退了下去。皇上又命李全与礼部尚书一起去东宫传旨,并带人将东宫封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 李全领旨,忙追上礼部尚书,礼部尚书正在磨磨蹭蹭的走着,当今太子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他去颁了这道废太子诏书,回头还不知道有没有命从东宫全须全影儿的退出来呢。李全这一追上来,倒给了礼部尚书几分底气,在宫中李全说话可比他一个外官管用多了。 礼部尚书与李全来到东宫传旨,太子妃听到丈夫被废,当时便昏死过去,而太子则是面无表情,也不接旨也不说话,就是直挺挺的跪着。在香芜居之时,他已经想到父皇此番必有雷霆之怒,可是他还是没有想到父皇会这么快废了他的太子之位,还将他圈禁在东宫之中,让他连自辩的机会都没有。 太子不接旨不说话,倒让礼部尚书好生为难,他看了看李全,李全只是看看圣旨又看看废太子,却没有说话。礼部尚书会意,便将圣旨卷好硬是塞入太子的手中。不管怎么样这圣旨他是颁完了,越早离开东宫他这心里才越踏实,皇家的事情真是搀和不得啊! “李总管,我们走吧……”礼部尚书低低催了一句,东宫这会儿有种阴森森的感觉,这让礼部尚书很不安。 李全点点头,看着太子又摇头叹了口气,沉沉说道:“来人,将东宫太监尽数押往杂役司”。 礼部尚书闻言一愣,这事听着古怪的很,就算是太子被废了,可皇上并没有将他废为庶民,做为皇子身边还是应该有太监服侍的,怎么还要将所有的太监都押走呢?难道是?太子的特殊癖好礼部尚书也有所耳闻,不免暗暗猜测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七回废太子(中) 太子被废的消息如同在皇宫上方炸响的惊雷一般,顷刻间就传遍了东西六宫。 凤仪宫中,皇后听到皇上下旨废太子,心情别提有多畅快了。她知道身为皇后不可以喜怒形于色,可是那兴奋欢喜之情却是怎么压的压不住的,皇后甚至想欢歌一曲以抒发心中的欢喜。“皇上只下旨废了太子?”皇后总算是没有喜欢傻了,她还记得另一个必欲除之的目标,十三皇子萧络。 能来向皇后禀报的自然是皇后的心腹,她忙摇头说道:“回皇后娘娘,今日只有一道旨意从御书房颁出。” 皇后皱眉道:“不对啊,怎么只处治了老二,十三呢?” 那人禀报道:“回娘娘,皇上走后,奴婢只看到废太子与一名小太监从香芜居出来,再没有其他人。” 皇后双眉皱的更紧,只是原本此事她就是顺水推舟,并非由她主导,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却也难说的很。罢了,不管怎么说太子被废就是最大的好消息,至于十三皇子以后再收拾也是一样的,一个妃嫔所生的皇子说破大天也越不过正宫嫡子,皇后心中暗自忖度着。 就在皇后得到消息的同时,月辰宫中的容妃也得到太子被废的消息,容妃惊呆了。怎么是太子被废,她明明算计的是十三皇子与那个杜氏?容妃忙命人赶紧去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过多一会儿打听消息的宫女便回来了,她在容妃耳旁低声说道“娘娘,香芜居中只有太子和一个小太监,再没有其他人。” “什么?这怎么可能?”容妃眼睛一瞪厉喝起来。她原本安排的天衣无缝,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她打算算计的十三皇子与那杜氏一个都没有算计成,倒帮了皇后的大忙,让唯一压在中宫嫡子头顶上的太子被废了。这绝不可以,太子可是她打算再留几年给她正怀着的皇子做挡箭牌的,怎么能现在就倒下。 小宫女忙低声说道:“娘娘,真是这样的,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 容妃听了这话双眉紧紧皱起,脸色也阴沉的吓人。孙氏就在容妃身边待着的,她见容妃面色不豫,心中也惊慌起来,忙躬身说道:“时候不早了,娘娘也该多多休息,请娘娘派人唤臣妾弟妹回来,臣妾等也好一起出宫。” 容妃安排好的事情出了岔子,她也没有心思再与孙氏这个表外甥女儿说闲话儿。只是现在杜氏在何处她也不知道,如何又能派人去将杜氏唤来。 “你先退下,等杜氏来了一并出宫。”容妃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牛嬷嬷立刻上前引着孙氏退下了。 孙氏退下后,容妃身边剩下的全都是她的心腹,她立刻吩咐起来:“来人,立刻去打探凝华宫的动静,还有,派人寻找杜氏下落。” 凝华宫是十三皇子的生母敏贵妃的居所。这敏贵妃在宫中是个挺特别的存在,她与后宫妃嫔有些格格不入,平日从来不与各宫妃嫔来往。说她不得宠吧,皇上最喜欢的就是十三皇子,每隔两三日皇上都会到凝华宫坐坐,皇上还早就下旨免了敏贵妃每日给皇后请安的规矩,敏贵妃只是需要每日给太后请安就可以了。可若说敏贵妃得宠吧,她侍寝的次数又极少,一年都未必有个三五回。而且从来不见这敏贵妃有什么争宠的行为,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在宫中教养十三皇子,还早早请旨为十三皇子定下了皇子妃。 争宠的妃子们从来都没有把敏贵妃当成对手,敏贵妃根本就什么都不争。可是皇后与容妃却将敏贵妃当成最大的对手,原因无他,皆因敏贵养了个极得皇上心意的好儿子。所以不论皇后还是容妃,心心念念的都是将十三皇子除之而后快。 容妃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奉圣宫中的嬷嬷却先来了月辰宫。容妃吓了一大跳,前些日子她还因为太过骄奢靡费而被太后派人申斥了一番,此次不知道太后又要寻她什么错处。真真不是巧的很,若是皇上在这里就好了,有皇上护着她,太后也不能将她怎么样。 太后派来月辰宫的正是刚才将杜衡接入奉圣宫的马嬷嬷,她进了月辰宫向容妃行了礼,躬身说道:“太后娘娘听说宁亲王府的二少夫人在娘娘这里,命娘娘速送二少夫人出宫。”马嬷嬷这话说的已经客气多了,太后的原话可没有这么软和。做为孙子媳妇,进宫不给太婆婆请安,太后如何能不生气。 “啊……母后怎么……哦,知道了。这便打发她出宫。”容妃一听不是找自己麻烦的,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赶紧答应下来。 容妃当着马嬷嬷的面将孙氏唤了出来,命人送她出宫,孙氏是与杜衡一起来的,她哪里敢独个儿出宫,一旦出了宫门,她可就又成了什么倚仗都没有的可怜小媳妇了,若再不与杜衡一起出宫,回了王府她怎么都没有办法交待的。这会儿孙氏倒是忘记了,刚才在容妃面前是怎么挤兑讥讽杜衡的了。 “娘娘,弟妹她……”孙氏急急问了起来。这话一出口,她就被容妃狠狠的瞪了一眼,容妃心中暗道:“真真是提不上马的东西,这会儿能提那杜氏么?”马嬷嬷来的突然,容妃心中又有鬼,所以她根本没有想到若是杜衡没给去太后请安,太后如何能知道孙氏在月辰宫呢。 马嬷嬷只当什么都没有听到,看着容妃命人将孙氏送出月辰宫,这才回奉圣宫复命了。 原本太后想留杜衡用饭的,可还没下旨便听到了太子被废的消息,宫中出了大事,杜衡孙氏便不好在宫中久留,所以太后命人将杜衡送出宫门,又命马嬷嬷去月辰宫传旨,命孙氏速速出宫,这也是太后爱惜小辈儿的意思,宫中之事本就诡谲难测,宁亲王府还是不要搅进这件事为好。 孙氏惴惴不安的出了宫门,宁亲王府的下人便迎了上来,一个跟车的胖圆脸嬷嬷说道:“二少夫人总算是出来了,三少夫人已经等您好一阵子了,二少夫人快请上车。” 孙氏惊道:“三少夫人已经出来了?” 胖嬷嬷笑着回道:“是啊,三少夫人出来都有一刻钟了,因您还没出来才在这里等着的。” 孙氏心中的惊惧全都化为愤怒,她愤愤走到杜衡的马车旁喝道:“杜氏你下来!” 孙氏话音刚落,车帘便被一只修长的手挑开了,只是见萧泽伸出半个脑袋,极为不悦的皱眉问道:“二嫂有什么话不能回府再说,非要在这里抛头露面?” “三弟,你怎么……”孙氏没有想到萧泽会在车上,不免很吃了一惊。她当然不会知道,萧泽如今在五城马马司的人缘有多好,杜衡刚出一宫门,便有在附近巡逻的五城兵马司将士飞快将消息禀报给萧泽,萧泽便立刻赶过来接他媳妇儿回家了。 “我不放心阿衡,自然要亲自来接她回府,怎么,二嫂有意见?”萧泽扬眉问道。 孙氏气的脸色都青了,她重重哼了一声,也不理会萧泽,转身便走回自己的马车,愤愤踩着脚踏上了马车,再没有说一句话。 萧泽轻轻哼了一声,放下帘子后之方才说道:“回府……” 马车缓缓行走起来,萧泽握住杜衡的手,急切的问了起来:“阿衡,在宫中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萧泽其实只是比孙氏早来一小会儿,他刚上了马车还没来得及与杜衡说话,孙氏便也来了,所以马车走动之后萧泽便急急问了起来。 太子被废是最大的事情,杜衡便先将此事说了出来。萧泽听罢果然极为震惊,皱眉说道:“皇伯父对太子不满是有的,可怎么会突然就废了太子呢,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情,阿衡,你没有卷入此事么?” 杜衡想了想方说道:“我应该不算卷入此事。在奉圣宫中我也听了一耳朵,好象是皇上在香芜居撞破了太子什么事情,才会有废太子之举。原本,容妃命人将我引入香芜居,大概是要利用我算计十三皇子的。不过被我识破了。我便赶紧离开香芜居,路上遇到十三皇子,便让彩霓去提醒他一句,十三皇子也没进香芜居,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清楚了,不知道太子怎么会去了香芜居中了算计。” 杜衡的话不长,可信息量委实不小,萧泽想了片刻才想明白过来,他一拳砸到车厢壁上,恨恨叫道:“容妃,我的媳妇你也敢算计,我必不饶你!” 虽然杜衡并没有说的太清楚香芜居有什么问题,可是萧泽一想就想明白了,必定是容妃想彻底毁了十三皇子,顺手毁了杜衡为孙氏出气。容妃好狠毒的心肠!不过转眼的功夫,萧泽已经想出五六个报复容妃的法子了。 “阿泽?”杜衡见萧泽面色狰狞可怖,瞧着象是要把谁活撕了一般,她不免担心的叫了起来。 “我没事,阿衡,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出气这恶气。”萧泽一把抓住杜衡的手急急说了起来。 杜衡浅浅一笑,低声说道:“我也没受什么气,一发现香芜居点的香有问题,我就立刻去奉圣宫,并没有中了算计。” 萧泽犹自气恼的说道:“那也不行,不论谁敢算计你,我都不能轻饶了他!” 杜衡微微挑眉问道:“那可是你皇伯母的宠妃,还身怀皇嗣,你能怎么样?” “那算什么,她既然不知死活,那我就让他知道什么是死活!”萧泽真是气狠了,说起话来都带着凛凛杀气。 杜衡对于怎么收拾容妃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只是淡淡说一句“随你”,便什么都不说了。说实话进宫可真累,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宫中的人仿佛全身都长满了心眼子,让杜衡应付的很是心烦。若是可能的话,杜衡情愿这辈子都不再进宫了。 萧泽见自家媳妇很疲惫,便体贴的说道:“阿衡,你闭上眼睛歇一会儿,到家了我再叫你。”杜衡的确是累了,她轻轻嗯了一声便倚着靠枕闭目小憩。萧泽伸手揽着杜衡的肩头,将她轻轻拢入怀中,杜衡也没睡踏实了,萧泽的小动作她再是清楚不过的。不过杜衡没有挣扎,只是轻轻靠着萧泽的肩窝睡了起来。萧泽的身上温热温热的,可比靠枕靠起来舒服多了。 感觉到杜衡那放心的依靠,萧泽的脸上才露出笑容。随着马车一摇一晃的走着,杜衡原本的小憩变成了沉睡,甚至萧泽低头偷香都没有让杜衡从睡梦中醒来,看到自家媳妇只是进宫半日就累成了这样,萧泽非常心疼,已经开始暗暗打算起来,往后能有什么办法让他的媳妇不用再进宫受折腾呢? “阿衡醒一醒,我们到家了。”车子停在了王府二门,萧泽才轻声唤了起来。杜衡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犹带睡意的说道:“这么快就到了?” 萧泽偷笑一回,忙柔声说道:“嗯,已经到了,咱们先去给父王娘亲问安,回头你再睡好不好?” 听到萧泽用哄孩子的语气同自己说话,杜衡脸上一红,忙坐直身子低声说道:“知道了,你快下去。” 萧泽知道自家媳妇脸皮儿薄,便先下了马车,此时前面马车上的孙氏已经下了来,她见萧泽伸手去扶杜衡,心中真是酸妒的不行,用酸不溜丢的语气说道:“唷,三弟可真是要把三弟妹宠上天了。” 萧泽看了孙氏一眼,毫不顾忌的说道:“我媳妇我不宠谁宠?凭怎么宠着我都乐意,怎么,二嫂有意见?” 孙氏差点儿没被萧泽的话噎的背过气去,这算什么?明晃晃的秀恩爱么?真是……真是……孙氏都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了。最后只能恨恨一甩帕子转身走了。萧泽看着孙氏的背影冷冷一笑,孙氏的帐他会慢慢清算的。但凡谁欺负了杜衡,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八回废太子(下) 在回王府的路上,因为被容妃诏见则头脑发热的孙氏好歹算是冷静下来,她细细回想自己在容妃面前说过的话,不由的一阵后怕,惊的汗湿重衣,她是发了什么昏,竟然说出那样的话,若是杜衡在公公婆婆面前狠狠的告她一状,就算是她有宫中的容妃撑腰,往后的日子也会越发的难熬。原本在马车上孙氏都已经想好了,回头要与杜衡说些软和话儿,也好让杜衡不告状。只是当她看到萧泽对杜衡那般的温柔体贴呵护倍至,已经想好的软和话儿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孙氏满心都是酸妒愤恨,自然话是怎么刻薄怎么说了。 杜衡却没有理会孙氏的酸话,只是对萧泽轻声说道:“阿泽,我们快些去向父王娘亲请安吧。”萧泽自然是无不答应的。杜衡又看向孙氏淡淡说道:“二嫂可否也要去请安?” 孙氏心中发虚可嘴上却极硬,立刻呛声道:“当然要去。”说罢转身便在头里走了。 萧泽见孙氏如此,双眉皱的更紧,杜衡与萧泽相处日久,也摸到了他的脾性,便轻轻碰了碰萧泽的手臂,缓声说道:“我们快走吧。” 抱朴园中的丫鬟一见二少夫人三公子三少夫人来了,便赶紧迎上前屈膝说道:“王爷命三爷去书房。”萧泽点点头,对杜衡轻声说道:“阿衡,你先去给娘亲请安,等我回了父王的话便过来寻你。” 杜衡点点头,她猜的出来公公是想问问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凡她知道的刚才已经在路上细细说给萧泽了,倒不怕消息不全影响了判断。孙氏见宁亲王爷传走萧泽,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近来她一见到萧泽便有种莫名的被压迫之感,仿佛呼吸都不那么顺畅。 这里是宁亲王府的抱朴园,萧泽当然不担心孙氏还敢在此欺负杜衡,便匆匆去了书房。孙氏与杜衡也去了宁亲王妃正在坐月子的西厢房。 这会儿宁亲王妃正醒着,靠在一只是秋香色弹墨大靠枕上,看着女儿萧灵逗弄源哥儿。萧灵听到动静,抬头一看见是两位嫂子回来了,便笑着叫道:“二嫂三嫂回来啦,你们快来看,源哥儿吐泡泡呢。” 孙氏与杜衡都笑着应了一声,在床前向婆婆行礼,宁亲王妃微笑说道:“都起来吧,在宫中半日,都累了吧,歇会儿,来人,上茶。”有小丫鬟应了一声,很快便有两个小丫鬟送来两盏桂圆红枣茶。孙氏瞧着杜衡吃了一口,这才拿起茶盏浅浅酌了一小口应景儿,然后便放下了。 太子被废之事宁亲王妃刚刚听说了,她正要问问儿媳妇到底怎么回事,便命**将源哥儿抱下去,不相干的下人也都被摒退了。萧灵原本也想退下,不想宁亲王妃却笑着唤道:“灵儿,你留下来听听。”萧灵这才挨着三嫂杜衡坐了下来。 “听说皇上下旨废太子,可是宫发生了什么事情?”宁亲王妃开门见山的问道。 萧灵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一听娘亲之言不由腾的跳了起来,“什么,太子被废了?娘亲,这不可能吧?”萧灵惊的两只是眼睛瞪的滚圆,真是受惊不小。 宁亲王妃的眼神落到孙氏身上,孙氏不得不站起来开口说道:“回母妃,儿媳进宫之后一直在容妃娘娘的月辰宫中,连一步也不曾踏足他处,儿媳什么都不知道。” “哦,你什么都不知道。”宁亲王妃淡淡说了一句,语气很轻柔,却让孙氏不自在的低下头不敢看婆婆的眼睛。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在月辰宫中,太子被废的消息传来之时,孙氏就在容妃的面前,容妃的短暂失态可都看在孙氏的眼中。 “若儿,你也一直在月辰宫中么?”宁亲王妃看向杜衡,眼神中的暖意真实了许多。 杜衡站起来轻轻摇头说道:“回娘亲的话,儿媳并没有一直在月辰宫中,容妃娘娘要与二嫂说些体己话,就命人带儿媳去逛御花园,儿媳想着难得进宫,怎么也要去给皇祖母请安,便没有逛园子直接去了奉圣宫。后来皇伯父废太子的消息传来,皇祖母便命人送儿媳出宫了。听说是放废太子在香芜居做了什么让皇伯父震怒的事情,皇伯父才下旨废太子。内情到底如何儿媳便不太清楚了。” 孙氏听杜衡说了这么一番话,心中的酸水又开始往外冒了,她忍不住酸不溜丢的说道:“到底是弟妹厉害,连这般隐秘的消息都知道。” 杜衡本来没打算找孙氏的麻烦,也没打算向婆婆告状的,可是孙氏今儿已经一连讽刺挖苦她好几回了,就是泥人也有几分土性儿,何况杜衡还不是个泥人儿。她立刻开口说道:“二嫂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已经在宫中传遍了,只怕是冷宫里扫地的小杂役都听说了。没道理月辰宫听不到这个消息,容妃娘娘对二嫂这么亲近,怎么可能不告诉二嫂呢。” 孙氏被杜衡噎的说不出话来,杜衡可把什么话都说到前头了,孙氏当然不能承认容妃对她不亲近不看重,所以便没有办法否认自己没听到太子被废的原因。可是如此一来全又以婆婆面前坐实了她撒谎的事实。孙氏这会儿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萧灵听罢两位嫂子的话,再看看两个嫂子的神色,便立刻信了三嫂杜衡之言,只见她皱起眉头不悦的说道:“二嫂你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却不说,难道是不把自己当成王府的人么?” 被小姑子这么一指责,孙氏的脸色越发难看了,紫涨成了猪肝色,看着好不尴尬。 让孙氏窘迫了一会儿,宁亲王妃才淡淡说道:“罢了,老二媳妇想来也是累了,先回去吧。” 孙氏一听这话如逢大赦,忙站起来草草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出了西厢房之后,她的眼中才流露出一抹怨毒之色,孙氏在心中暗暗对自己发誓,今日所受之辱,他日她必百倍还之。 孙氏走后,萧灵不高兴的撅着嘴说道:“二嫂现在怎么这样,就象是变了个人似的,从前她不这样的。” 宁亲王妃想了想,对女儿说道:“灵儿,自从你二哥出了那些事之后,你二嫂的心性的确变了许多,往后与你二嫂来往要多加小心,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心里要有个成算。” 萧灵闷声应道:“是,女儿知道了,娘亲,您说皇伯父真的就这么轻易废太子了?” 宁亲王妃轻叹道:“圣旨已下,消息已经传遍宫内宫外,可见你皇伯父是铁了心要废太子,再没有转圜的余地,灵儿,娘知道你和太子妃关系不错,不过有些话是不可以乱说的,最近只在王府待着,不要出门了。” 萧灵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动不动就使小性儿发脾气的小姑娘了,她忙站起来屈膝应道:“是,女儿记住了。” 宁亲王妃也知道自家女儿的性子,让她不出门整日闷在王府里的确也挺为难她的,便笑着说道:“灵儿真乖,等源哥儿满月了,让你哥哥嫂子带你到庄子上去住几天。” 萧灵一听可以到庄子上过几日,眼睛刷的亮了起来,到了庄子上没人管着她,她就可以撒开来疯玩了。一想到可以过几天完全不讲规矩的自在日子,萧灵觉得自己的魂儿已经先飞到庄子去了。 宁亲王妃见女儿欢喜的什么似的,对杜衡笑着说道:“若儿,你瞧灵儿就象个野丫头,一听说出去玩就什么都不顾了。” 杜衡浅笑应道:“娘亲,灵儿这样挺好的,她还小呢。” 宁亲王妃笑着说道:“听听这话说的,你也只比灵儿大三岁呢。赶明儿娘出了月子,你们都好好去玩几日。灵儿,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上课了,若是不好好上课,娘可让你出去玩儿。” 萧灵忙大声应道:“是是,娘亲,女儿这就去上课,您可千万不许反悔。”萧灵每日都要学半个时辰的针线,现在已经到了她学针线的时间,宁亲王妃正好有话单独问杜衡,便开始撵人了。 萧灵走后,宁亲王妃拍拍身边微笑说道:“若儿,到这里坐。”杜衡依言坐了过去,宁亲王妃拉着她的手仔细看了一回,这才说道:“若儿,容妃有没有算计你?” 杜衡也不瞒着,将容妃的丫鬟一个劲儿引自己去香芜居,香芜居的香有问题,后来还遇到了正往香芜居走去的十三皇子之事全都说了一遍。宁亲王妃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声说道:“好险好险!” 杜衡忙说道:“娘亲放心,只是有惊无险。可是儿媳不明白太子怎么会在香芜居出事,难道说容妃连太子一起算计了,她的谋划可真是不小啊!” 宁亲王妃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太子之事必不是容妃的手笔,只怕这里头有皇后的影子。” “啊……”杜衡睁大眼睛看着婆婆,此时的宁亲王妃给她一种全然不同的感觉,“娘亲,您……”杜衡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宁亲王妃浅浅笑了一下,低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若儿,娘亲虽然平日什么都不说,可不代表娘亲心里没有数。如今恪郡王已经长成,皇后自然坐不住了。唉,原本娘亲是想让泽儿远离这样的生活,以娘亲的能力,足以保证泽儿和你能过上平平静静的安逸日子,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只怕泽儿和你都要卷入这场是非之中了。” 杜衡微微蹙眉,聪敏如她,自然会明白婆婆的言下之意,突然间杜衡愣住了,她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去想离开宁亲王府这件事情了,在不知不觉之中,她已经完全接受了宁亲王府三少夫人这个身份,现在不论做事情还是想问题,她都已经从这个身份出发了。 宁亲王妃看到儿媳妇愣了神,心中也有些疑惑,便轻声唤道:“若儿?” 杜衡轻轻摇了摇头,仿佛想摇散心中的念头,她忙应道:“娘亲,您有什么吩咐?” 宁亲王妃微笑说道:“没有什么吩咐。若儿,进宫最是累人的,回头与泽儿一起回交泰园歇着,晚上不要过来了。娘亲如今也好多了,有下人们服侍尽够了。” 杜衡轻轻应了一声,却没有打算晚上真的就不过来,回头看情况再说吧,只要她的精力还能支持,晚上必是要过来走一趟的。若是不看看源哥儿,杜衡晚上会睡不着的。虽然只与源哥儿相处的十来日,这小家伙已经赢得杜衡全部的喜爱。看着白嫩嫩的小家伙,杜衡就觉得一颗心柔软的如春水一般。 “娘亲……”房外传来萧泽的声音,宁亲王妃笑着叫了一声“进来……”,萧泽便匆匆跑了进来。 “泽儿,你父王进宫了么?”宁亲王妃笑着问道。 萧泽点头应道:“父王刚走。”宁亲王爷之所以一直拖到儿子回府见上一面之后才进宫,就是想尽可能多的了解宫中的情况。 宁亲王妃点头道:“你父王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明儿就是大朝会,金殿之上且又有的吵了。泽儿,这几日你当差之时也要多加小心,千万别让人钻了空子。与人说话也要加倍仔细,不要让人有机可乘。” 萧泽笑嘻嘻的应道:“娘亲放心吧,您儿子精明着呢。” 宁亲王妃白了儿子一眼,嗔道:“是啊,精明的连娘亲都骗!” 萧泽一愣,继而赖皮赖脸的嘿嘿一笑,双手抚着杜衡的肩膀笑道:“娘亲,看在儿子给您寻了这么个好儿媳妇的份上,您就饶了儿子吧。” “没皮没脸,要不是看在若儿的份上,你父王与娘亲早就把你撵出去了,真真是无法无天的混小子!”宁亲王妃笑骂了一句,算是将这事儿给揭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九回暗查(上) 宁亲王爷赶入宫中之时,当今已经被太后叫到奉圣宫里了。太后虽然并不喜欢太子,可是她也知道储位不可轻移,否则便会动摇国本,因此便将当今叫到奉圣宫,少不得要细细问个清楚。 当今面对自己的亲娘,倒没什么不能说的,只将在香芜居中亲眼看到的事情说了一回,太后听罢亦变了脸色,再不提为太子说情之事了。皇子有断袖之癖,这事早在五十多年以前也发生过,当时那位皇子原本也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之一,他也是因为被他的父皇撞破“好事”才彻底失去做太子的资格,没过多久便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事当今不知道,太后因为那时正在先帝身边当差,才听到了一星半点儿的风声。 当今刚刚说完,宁亲王爷便来到了奉圣宫,太后皱眉问了一句:“九儿,你怎么来了?”宁亲王爷从前是九皇子,在没有孙辈在场之时,太后总是亲昵的叫宁亲王爷为“九儿”。 当今微微躬身说道:“回母后,是儿子叫九弟过来的。” 太后点点头道:“哦,那你们去忙吧,九儿,议完事早些回去,回头就不用过来了。”宁亲王爷躬身应了,因见太后脸色不太好,又宽慰问候了一回,才随着当今离开了奉圣宫。 “……九弟,朕怎么会有那样的儿子?”当今将为何废太子的原因说给亲弟弟知道,最后恨恨咬牙说了起来。 宁亲王爷其实已经想到太子是中了别人的陷害,否则太子再不会在东宫以外的地方胡作非为。他喜好狎弄清俊少年小太监之类的,要么是东宫之中,要么就出宫到十九楼那样的地方寻欢做乐。宫中除了东宫以外的地方可是当今皇上的地盘,不论宫女太监都是皇上的人,太子可没胆子动他们。其实这事根本禁不起推敲,当今只要冷静下来想一想便能想出其中的猫腻。 “皇兄,这事有些古怪。”宁亲王爷知道自家皇兄早晚能想到其中的关节之处,便干脆先说了出来,免得将来当今想明白了又胡乱迁怒。 “哦?九弟你细细说说,这事有什么古怪?”当今立刻看着宁亲王爷飞快的问了起来。虽然当今早就有意废太子,可是因为这么不光彩的事情废太子,当今心里还是很受不住的。 “适才听皇兄所言,废太子只与一个小太监在香芜居中,可是太子出行,少说也得有四个太监跟随服侍的,怎么就单独去了那样偏僻的地方,还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皇兄可曾命人仔细检查过那间屋子?别不是被什么人算计了?”宁亲王爷在心中斟酌一番,才说出这样一番话。 当今怔住了,片刻之后便叫道:“李全……” 李全赶紧上前回话,“回皇上,老奴已经命人严密看守香芜居,不许任何人进出。” 当今满意的点点头道:“你做的很好,立刻宣徐期去香芜居检查。”徐期是太医院的监药,这天下就没有徐期不认识的药物。 李全立刻去太医院找到徐期,将他带到了香芜居。看守香芜居的是李全的两个徒弟,他们见师傅来了,忙上前行礼,李全低声问道:“可曾有人来过?”其中一个看着去面相憨厚的小太监低声说道:“有,月辰宫中颜华姑姑在附近打了个转儿。” 李全低声问道:“她可曾近前说过做过些什么?” 两个小太监一起摇头道:“颜华姑姑见我们在此,还没走到近前就打了个转儿走了。” 李全淡笑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感到意外,他原本以为香芜居之事是皇后的手笔,想不到竟然还勾连着月辰宫的容妃。原以为容妃还算个有脑子的,只是看她有办法让太医隐瞒她怀了男胎之事便可见一斑,不想到底还是个不成器的,孩子都没还生下来便去算计太子,这容妃真是被宠的连脑子都长草了。 徐期进入香芜居,不到一柱香的工夫便走了出来,手中多了一只木匣子。李全快步迎上前问道:“徐监药,这是……” 徐期随意的说道:“找到些犯忌的东西,用匣子装起来免得再有人中招。” 李全便不再问了,请徐期先行一步,然后低低吩咐了两个徒弟一番,两个小徒弟连连点头,依着师傅的吩咐藏在附近,只等着看谁会再来这香芜居“打扫”。 徐期抱着木匣子随李全去了御书房,当今沉声问道:“这匣子里是何物?” “回皇上,匣子中放的是香芜居中使用的博山炉,炉中的香料有极大的问题。臣便连香带炉子一并取来请皇上过目。” 皇上面色阴沉喝道:“这种腌臜东西还拿来做甚!没的污了朕的御书房。” 徐期正色道:“回皇上,总要让皇上亲眼见过才行。李公公,请拿两条洁净帕子以清水打湿,以供皇上和王爷掩住口鼻,公公倒不必要了,这东西对公公并不会起到什么做用。” 李全眼中闪过一抹尴尬之色,忙去打湿了帕子呈现给皇上和宁亲王爷。等这二人捂住口鼻之后,徐期才将木匣打开,取出那只紫铜博山炉。 李全闻到一丝香气,突然觉得心浮气躁,有种说不出来的燥热之感,只想立刻跳到冰水中降降温才畅快。他忙退了好几步,原本净白的脸色也涨的通红。 当今双眉紧锁,挥手示意徐期将木匣关上,徐期关上木匣,将御书房的窗户全都打开,当今与宁亲王爷这才松开了掩住口鼻的湿帕子。此时御书房中犹有淡淡的异香,那股子香气还是让皇上与宁亲王爷有了些小小的冲动。 那兄弟二人都不是童子鸡,自然知道这种感觉代表什么,当今面色更加阴郁,沉声喝问道:“这是什么?” 徐期眼中飞快闪过一抹不屑,然后才说道:“回皇上,此香是勾栏欢场之人常用之物,名唤蚀骨香。” 当今一听这话立时暴怒,一拳狠狠砸在御书案上,震的书案之上的笔架砚台水盂等物全都移了位,厚厚一沓奏折哗啦一下子全都散落到地上。宁亲王爷与徐期李全见此情形全都跪了下来,口称:“皇兄(皇上)息怒……” 当今已经被气的犯了一回心疾,如今震怒之下又觉得头目森然,他不得不把住书案稳住自己的身子,若没有书案做依靠,他怕是要摔倒了。 宁亲王爷看到当今的龙袍下摇了几下,忙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他的皇兄面色赤色犯青,这显然是要犯病的前兆。宁亲王爷赶紧站起来扶住当今,急急叹道:“皇兄保重,快坐下稳一稳。李全,快太医。” 当今无力的摆了摆手,用沉重而缓慢的声音说道:“朕的身子朕知道,且不必传太医。徐期,那药可有解?” 徐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说道:“倒些醋进去就破了药性。” 皇上点点头沉声道:“你且退下。”徐期磕头退下。当今就着宁亲王爷的手喝了一口热茶,才渐渐压住了心口处传来的气血翻腾之感。 “九弟,这事,朕只能交给你查个水落石出了。”当今闭上眼睛无力的说道。 “这……是,皇兄,臣弟尽量去查,只是……”宁亲王爷不得不接下这个棘手的案子。 “放心,朕只是要知道真相,并不会改变什么,你只查出真相禀报于朕便可。”当今说完这话便再也不发出任何声音了。 宁亲王爷等了一阵子,不见他家皇兄再有什么吩咐,便躬身低声说道:“皇兄,臣弟告退。” 皇上听了这话方才睁开眼睛,将腰间一方紫玉九龙佩拿下来递给宁亲王爷,沉沉说道:“九弟,这是父皇传给朕的九龙佩,执此佩,宫中无有你不得进入之处,无有你不可查问之人。” 宁亲王爷心中一沉,这权力给的大太了吧,而且这事真的查出真相就好么?太子被废已经是不争的事实,难道还能重新再被立为太子? 就在宁亲王爷暗自忖度之时,当今极为疲惫的说道:“绰儿,不应该这么不体面……”宁亲王爷立刻明白了,他躬身应了一声“是”,接下紫玉九龙佩便退了下去。 宁亲王爷退下之后,当今缓缓问道:“有什么人去过香芜居?” 李全忙回道:“回皇上,容妃娘娘身边的颜华打从香芜居附近经过,别的就再没有人了,老奴的两个徒弟还守在暗处,若是有什么动静他们一定会发现的。” “容妃?”当今很惊讶的说了一句,若说这事是皇后做的手脚,当今还能想的通,可换了容妃,这事便透着蹊跷了,太子与容妃没有任何的恩怨,也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容妃根本没有必要设局回害太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所经历的一切,让当今有种一切都脱离他的控制的不安之感。做为一个帝王,那种脱离控制的感觉是最最要命的。当今陷入沉沉的沉思之中,此时他隐隐有些后悔,若此事与皇后无关反而是容妃的手笔,那紫玉九龙佩,他给的就太仓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回暗查(中) 宁亲王爷虽然得了当今的紫玉九龙佩,却也不会满内宫的到处乱蹿,他只是将那装了蚀骨香的木匣子拿上便去了东宫。 东宫之中早已经是遍布愁云惨雾,处处都能听到隐隐绰绰的哭声,太子自接旨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任谁都不见。若说整个东宫之中还有谁能主持大局的,便只有太子妃一人了。 太子妃听说宁亲王爷奉旨前来东宫问话,立刻来到太子的书房外面苦求太子见一见宁亲王爷。可是太子却死也不肯出门,太子妃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去见宁亲王爷。 只是见太子妃面上不着半点胭脂,头上簪环尽去,满头乌发只以一对玉簪挽起,身上只着一袭六七成新的秋香色素缎衣裙,眼睛极红,想必已经哭了很久。她来到宁亲王爷面前,俯身跪下说道:“罪妇董氏磕见王爷。” 宁亲王爷暗暗叹了口气,太子行为乖张不羁,可太子妃却是个好的,也真是难为她了。 “绰儿媳妇起来说话吧。”宁亲王爷和缓的说了一句,让太子妃的眼中又涌出了热泪。她没有站起来,只是向宁亲王爷叩头说道:“王爷,殿下冤啊……殿下是被人算计的。” 宁亲王爷语气略沉,对太子妃说道:“二皇子冤与不冤,要查过才知道,怎么,他不肯出来见本王?” 太子妃摇了摇头,涩声说道:“殿下觉得无颜见人,已经将自己锁在书房许久了。” 宁亲王爷皱眉说道:“你去问他,躲在书房中是否能躲一辈子?本王奉旨查问此事,他若有话,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太子妃心中升起一线希望,立刻又去了书房,莫约过了两刻钟,太子才随太子妃来到了正厅。宁亲王爷掸眼一看,只见太子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形容极为憔悴,脸色极为灰败,看上去竟是没有一丝生机之色。宁亲王爷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太子妃将厅中所有下人都带了出去,只留下宁亲王爷与太子这叔侄二人,太子象行尸走肉一般沉默不语,宁亲王爷心中暗怒,沉声喝问道:“萧绰,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哪里还有一点圣祖子孙的风范?” 太子身子猛的一颤,猛的抬头看向宁亲王爷,急急叫道:“王叔,您相信我是被冤枉的么?” 宁亲王爷沉声道:“冤与不冤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若你真的有冤屈,那便全都说出来,本王必会据实向皇兄禀报。” 太子眼中陡然一现的神彩又黯淡了,他恨恨咬牙叫道:“王叔,侄儿真的是被人算计的!” 宁亲王爷指指椅子说道:“绰儿,坐下慢慢说。” 太子听到一声久违的“绰儿”,身子猛的一震,脸上也有几分动容,他抬头看向宁亲王爷,眼中有了几分湿意。 “王叔,我本在东宫之中看折子,忽然有内侍来报,说是十三皇弟在香芜居中做了错事,因为怕伤了十三皇弟的体面,我便一个人都没有带,只随那报信的内侍去了香芜居,不想一进香芜居便不受控制,才做出那样的事情,还被父皇……”太子痛不欲生的说了起来。 宁亲王爷沉声问道:“那个内侍是何人,现在何处?” 太子面上现出一抹迟疑之色,宁亲王爷立刻喝道:“萧绰,你此时还要有所隐瞒?” 太子身子一震,忙说道:“是,回王叔,那个内侍原是凤仪宫的一个洒扫太监,名唤荣保,因从前受过侄儿的恩惠,才会跑来报信,侄儿轻信于他,中了那狗奴才的算计。” “这荣保现在何处?”宁亲王爷立刻追问。 太子低下头小声说道:“父皇走后,侄儿知道中了算计,就……” 宁亲王爷急忙追问道:“你杀了荣保?” 太子点头又摇头,宁亲王爷急道:“萧绰,荣保是最关键的一环,他现在到底身在何处是死是活事关紧要,你不可犯糊涂!” 太子低头说道:“是,侄儿明白。当时侄儿一怒之下一脚踹向荣保,荣保吐了好大一口鲜血昏死过去,侄儿也没有再查看便离开了香芜居。” 宁亲王爷皱眉摇头,他真是不知道他的皇兄到底是怎么教导太子的,就教出这么个行事糊涂没有章法的东西,得亏太子已经被废,否则若是让这么一个顾头不顾尾的东西登基为帝,大梁迟早得毁在他的手中。 见叔叔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摇头叹息,太子刚刚升起的一线希望又熄灭了,他惴惴看向宁亲王爷,低声叫了一句“王叔……” “还有其他内情么?”宁亲王爷沉沉问了一句,太子仔细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宁亲王爷点点头站了起来,沉声说道:“萧绰,你或许是遭了陷害,可你若持身为正,又何至于遭此大祸?本王会尽力查出一切真相,不过纵是查出真相,就算你真的是蒙冤受屈,大梁也没有废而复立的太子,往后当如何,你要好好思量。” 太子身子一震,猛的抬头死死盯着宁亲王爷,片刻之后他颓然低头跌坐在地上,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宁亲王爷叹了口气,沉沉道:“萧绰,你好自为之。”说罢,便大步向外走去。 走出正殿之后,宁亲王爷听到身后传来如泣血一般的哭声,他也只有长叹一声了。太子妃是在殿外候着的,一见宁亲王爷走出来,便赶紧迎上前叫道:“王叔……” 宁亲王爷看到太子妃花容惨淡,再没有素日那光彩照人的样子,不免低叹一声说道:“循儿媳妇,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日子还要过下去的。” 太子妃屈膝低头,低低应了一声“是”,目送宁亲王爷离开东宫,听到一声极为沉闷的锁宫门之声,才缓缓转过身子走入正殿,太子再怎么也是她的丈夫,是她儿女的父亲,若是经此一事,让太子彻底悔改了,再不行龙阳之事,往后她守着丈夫儿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也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被圈禁于东宫太子日后如何,已经没有什么人关心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虚悬的太子之位,特别是皇后,她自认香芜居之事做的天衣无缝,太子被废之后,诸皇子之中以她生的四皇子身份最高,太子之位自然非四皇子萧经莫属。想到这一节,皇后的心情大好,若非顾忌着当今皇上,皇后与恪郡王府少不得要大肆庆祝一番了。 就皇后喜笑颜开的同身边的心腹嬷嬷说话之时,有宫人来报,说是宁亲王爷持紫玉九龙佩求见。 皇后并不知道当今以紫玉九龙佩赐宁亲王爷,命他彻查香芜居之事,便皱眉说道:“皇上的紫玉九龙佩如今到了宁亲王手中?如此本宫不见都不行了。宣……” 没过多久,宁亲王爷进入凤仪宫正殿,他手持紫玉九龙佩,自然可以见皇后不拜,只是微微躬身行礼也就算是尽了礼数。 皇后心中虽有不喜,却没有流露出来,只是对宁亲王爷缓声说道:“宁王弟求见本宫,可有什么要紧之事?” 宁亲王爷直起身子沉声说道:“臣弟此来,乃是奉皇兄之命锁拿凤仪宫太监荣保问话。” 皇后心头突的一跳,立刻问左右道:“凤仪宫中有叫荣保的太监么?你们去查问一下,若果有此人,便将人交与宁亲王爷带走。” 皇后的心腹嬷嬷应了一声,立刻退了下去。没过多久,便回来禀报道:“回皇后娘娘,咱们宫中原是有个名叫荣保的洒扫太监,可是早在三日之前就得了病,已经回杂役司养病了。”这话明着是禀报给皇后的,实际是却是说给宁亲王爷听的。 皇后看向宁亲王爷,微微蹙眉说道:“这倒是不巧了,倒叫宁王弟白跑了一趟。” 宁亲王爷眉头微皱,淡淡问道:“确是不巧,刚才还有几名宫人瞧见荣保从香芜居走回凤仪宫,皇后娘娘还是下令好好找一找,或许这奴才躲在什么犄角旮旯呢。” 皇后心中一沉,立刻看向刚才回话的嬷嬷,眼神中透着点点冷意。那嬷嬷心中暗自叫苦,赶紧扑通一声跪下连声说道:“回娘娘,奴才不知王爷是听谁说荣保回到凤仪宫的,可是奴才刚才真的没有找见荣保,请娘娘明鉴。” 宁亲王爷在来凤仪宫之前已经查清楚了。太子踹了荣保一脚,荣保当时只是昏死过去并没有真死,太子走后,荣保很快就醒了过来。他原本就在凤仪宫当差,此时也没有别的去处,只能再回到凤仪宫中。荣保虽然加倍小心,绕了好大的圈子才溜回凤仪宫,可是不论荣保有多么的小心,他的行踪还是落到的有心人的眼中,宁亲王爷一查,便有个在御花园中当差的小太监上来什么都说了。宁亲王爷这才直奔凤仪宫向皇后要人。 这里头的曲曲折折又岂是喜极几乎忘形的皇后能想到的,在宫中,从来都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看似如镜面一般的水面之下,不知道潜伏着多少的暗流汹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一回暗查(下) “宁王弟,皇上日理万机,如何有功夫亲自下令锁拿一个区区杂役太监,还派出王弟亲自督办此事?”皇后揣着明白装糊涂,试探着问了起来。 宁亲王爷淡淡一笑,微微挑眉反问道:“怎么,皇嫂竟不知宫中之事么?” 皇后被宁亲王爷噎了个倒仰,心中怒气暗生,面上也没了笑容,冷冷看着宁亲王爷沉声说道:“宁亲王爷,本宫宫中并没有名唤荣保的太监,你若不信,便去请旨搜宫,否则……”说着,皇后将手旁的茶盏端了起来,这就是要端茶送客了。 宁亲王爷也不恼,只是站起来拱手说道:“皇嫂既然如此说了,那臣弟便如此向皇兄禀报了,打扰皇嫂的清静,是臣弟的不是,臣弟告退。”说罢,宁亲王爷躬身一礼便走了出去。直把皇后气的七窍生烟,宁亲王爷一走出正殿,皇后便狠狠摔了手中的茶盅。 宁亲王爷并未走远,自然能听到身后传来摔杯子的声音,他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害怕。自从前日他得了那个消息,便将皇后视为不共戴天的仇人,此时别说是皇后与陷害太子之事本来就有关系,那怕就是没有,宁亲王爷说不得也会使些手段将皇后扯入此事之中。 原来就在三日以前,萧绎将调查结果告诉了萧泽,萧泽又将此事向他的父王细细禀报。宁亲王爷这才知道皇后就是背后那只伸向他的妻儿的黑手,无论是买通稳婆还是派杀手灭稳婆一家的口,全是皇后派人做的。杀妻灭子之仇,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虽然皇后的阴谋并未得逞,可是宁亲王爷还是狠狠记恨上了皇后,因此对上皇后,宁亲王爷自然也就不会客气了。 宁亲王爷是走出了凤仪宫,可是他从李全那里借来一名身后极好的老太监却在凤仪宫中隐藏起来,只等着皇后一但命人出手处置荣保,那两名太监便能立刻将荣保带出凤仪宫审问。 果然宁亲王爷一走,皇后便急急问道:“荣保真的回来了?” 刚才出去的那个嬷嬷忙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回娘娘,老奴问过了,底下的人的确看到荣保从角门进了凤仪宫,可是老奴仔细搜了一回,却没有搜到荣保的踪迹,老奴便先来向娘娘回话了。” 皇后压低声音怒道:“还不快去将那狗奴才找出来,处理干净了。” 嬷嬷应了一声赶紧再去搜寻荣保,她却不知道李全手底下那个身手极好的老太监却悄悄在后面跟踪于她。这个嬷嬷细细找遍下人的居处,却没有找到荣保的踪迹。倒是那个暗中跟踪的老太监耳力过人,在路过凤仪宫库房之时听到了些微声响,心里便有了计较。 及至库房左右没有人之时,那名老太监纵上库房屋顶之上,果然见可容一人通过的风窗的窗纸窗棂都被破坏了,怪不得库房的门锁没有被破坏,库房中却有了些异样的声响。 荣保正藏在库房之中存放药材的那间屋子之中,他正在翻箱倒柜翻找药材,那名老太监轻飘飘落在荣保身后,在荣保后颈处轻轻一按,荣保连叫都没有叫出一声便瘫软在地上。老太监拎起荣保的身体,仍从风窗钻出库房,他将荣保缚于身上,干脆越房踏脊,从房顶上离开了凤仪宫。 宁亲王爷离开凤仪宫后并没有立刻走远,而是在离凤仪宫并不很远的飞鸿亭耐心等待起来。果然没过多久,那名老太监便将人事不醒的荣保带到了飞鸿亭,宁亲王爷立刻将荣保送入慎刑司,同时急急赶往御书房禀报,这事干系重重,他当然不能独个儿审完了再向他的皇兄禀报。 皇后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宁亲王爷,当她的眼线跑回凤仪宫禀报,说是一个老太监将昏迷的荣保送到宁亲王爷面前,皇后大惊失色,立刻亲自出了凤仪宫,想从宁亲王爷手中将荣保截下来。只是宁亲王爷抢先一步,命人将荣保关入慎刑司。皇后只是恨恨远望慎刑司,却没有丝毫办法。慎刑司由当今皇上的铁杆心腹执掌,别说是皇后,就算是太后有旨,在慎刑司也是走不通的。若非宁亲王爷有当今的旨意,他也没有那个本事将荣保送进慎刑司。 皇后恨恨返回凤仪宫,宁亲王爷则去了御书房。就在宁亲王爷到来之前,李全刚刚向皇上禀报了香芜居那边的动静。果然是月辰宫容妃身边的嬷嬷见左右已经无人看守,便悄悄潜入香芜居,她别的什么都不取,只匆匆忙忙将那只是博山炉中未曾燃尽的香料倒入她随身携带的黑瓷醋瓶之中。这嬷嬷并不知道那博山炉早已经不是她原本放在香芜居的博山炉了。 李全只提了一句慎刑司,那个月辰宫的嬷嬷便痛快的招了,她只说因为看不下去宁亲王府的二少夫人受三少夫人的气,便想让那三少夫人在宫中出丑丢人,也好给二少夫人狠狠出口气,这才会在香芜居的香炉里做了手脚,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应该在香芜居中休息的三少夫人没有在香芜居中,太子却去了香芜居。后来她听说了太子被废之事,知道这个漏子捅大了,便想去香芜居去销毁罪证,不想却被抓了个正着。 容妃是当今宠妃,又身怀龙嗣,皇后与后宫妃嫔都听说容妃怀的是位公主,可是李全却知道容妃怀的是男胎,怀公主之说不过是皇上为了保护容妃而放出的烟雾。正因为李全知道容妃如今是皇上的心尖子,所以那个嬷嬷半字都不提容妃,李全自然也不会将事儿往容妃身上引,便如此向皇上禀报。皇上听罢,不论信与不信,他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就在皇上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宁亲王爷刚好来到御书房禀报,皇上本就不喜皇后,不过是苦于没有废后理由罢了。当皇上一听说在凤仪宫中擒住了荣保,心中便有了计较,只是不会立刻说出来罢了。 宁亲王爷心里也清楚,这事自己已经搀合的太深了,若再追查下去对他绝无益处。而且以宁亲王爷对他亲哥哥的了解,他发觉当今已经隐有后悔将紫玉九龙佩赐给他查案的意思了。宁亲王爷很是识趣,双手捧着紫玉九龙佩说道:“皇兄,臣弟无能,只是查到此处了,如今已再无用紫玉九龙佩之处,请皇兄收回。” 当今沉吟片刻,点点头说道:“辛苦王弟了。你做的很好,李全,将沉香宝珠取四颗赐与宁亲王爷。”沉香宝珠是极难得的稀世珍宝,可遇不可求,并非是每年都有的贡品。偏巧今年的中秋贡品中有十颗凝香宝珠,当今敬献太后两颗以供赏玩,其他的八颗还不曾有主儿,后宫妃嫔可都眼巴巴的瞧着的。依着皇上的心思,自然不打算赏皇后的,可是皇后是后宫中除了太后之外份位最高之人,不赏她便不能赏其他的妃子,皇上为难之下索性谁都不赏了,只将那八颗凝香宝珠收到了自己的私库之中。 因为要赏宁亲王爷,而且皇上还需要宁亲王爷在明日的大朝会上为废太子之事力压群臣,自然要先给宁亲王一些好处。以当今对宁亲王的了解,自然知道他有多看重宁亲王妃,这四颗凝香宝珠赏赐下去,也算是能先酬宁亲王爷之功了。 当今能想到的宁亲王爷自然也能想明白,他略略迟疑之后便躬身谢恩,当今眼中才流露出些微笑影儿。少时李全将凝香宝珠取来,宁亲王爷正式跪下谢恩,将宝珠仔细收好,便向皇上告辞。 当今笑着说道:“王弟如今新添幼子,倒是一时也不愿意陪为兄多聊一会了。” 宁亲王爷知道当今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便笑着说道:“不怕皇兄笑话,臣弟如今也是望五之人,按说早就该抱孙子的,可是……如今臣妻诞下源哥儿,于臣弟来说,倒象是得了孙子一般的欢喜。” 皇上想到自家弟弟一把年纪了还一个孙辈都没有,不免也低叹了一回,宽慰弟弟道:“王弟莫急,泽儿他们兄弟年纪都不大,往后总少不了给你添孙子孙女的,要不朕先给淅儿指两个侧室?” 宁亲王爷立刻摇头说道:“多谢皇兄美意,只是还是不要了,臣弟如今也不指望他,但愿明岁泽儿能给臣弟添个孙儿吧。” 当今双眉微微一皱,立刻问道:“王弟,你已经决定让泽儿做世子了?”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是,臣弟正有此意,不过也不急在一时,臣弟想着还是等泽儿媳妇有了消息再说吧,到时也能更名正言顺一些。”当今点了点头,宁亲王府的三个侄子之中,他看的最顺眼的就是萧泽,正好萧泽也是太后最疼爱的孙子之一,就算是为了讨太后高兴,让萧泽做宁亲王府的世子也是个极不错的主意。 携了当今赏的凝香宝珠,宁亲王爷踏出宫门之后才暗暗出了一口长气,这半日对他来说,过的竟比一年还要漫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二回训子 宁亲王爷刚回到王府之中,萧淅和萧泽兄弟俩人便迎了出来,萧淅急急问道:“父王,皇伯父真的废了太子?”而萧泽与萧淅是同时开口的,说的却是:“父王,儿子已经命人备好膳食,您略做洗漱就能用饭了。 兄弟二人同时开口,说的内容却截然不同,宁亲王爷皱眉看了二儿子一眼,没理他,却对萧泽微笑说道:“泽儿想的甚是周到,为父急着出宫,腹中正饥饿难当。”萧淅被自家父王臊的满脸通红,口唇蠕动几下,可谁也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宁亲王爷已经越过萧淅往前走了,萧泽快步跟上,萧淅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恨色,方才垂头快步跟了上去。 抱朴园的花厅之中,已经备下一桌家常小宴,菜品不多,只有荤素各六道菜品,另有两品汤羹并四色糕点,这对于普通人家自然是已经是很丰盛的一桌饭菜了,可是对于王公亲公来说,这样的一桌饭菜实在是寒薄的令他们心酸。 果然萧淅见了不免啧啧说道:“三弟,你既为父王准备晚饭,就当尽心尽力,如何只准备这么清淡寒素的吃食,难道王府连一桌象样的饭菜都收拾不出来了。” 宁亲王爷听到二儿子找碴,皱眉沉声说道:“淅儿休得妄言,王府家业再大也不可有丝毫靡费,泽儿这样安排很好。” 萧淅只能低头应声称是,心中对萧泽的恨意又加了一重。萧泽自然不会在乎萧淅有多恨自己,他在乎的是他父王的身体,宁亲王爷今年以来昏厥了好几回,不论是太医还是杜衡的诊断都是一样的,宁亲王爷再也不能象从前那般大鱼大肉大酒的吃喝,他现在必须通过控制饮食的方法来调理自己的身体,才能活的更长久一些。这些情况是萧淅根本就不知道的。萧淅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如今他在王府的地位越来越边缘越来越尴尬了。 宁亲王爷净手净面之后在主位坐了下来,方才问道:“你们可都吃过了?” 萧淅与萧泽一起摇头道:“回父王,不曾吃。”萧泽是真的没有吃,而萧淅却已经在博行园吃过了。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那便坐下来陪为父一起用吧。”萧淅萧泽谢座,在他们父王的左右下首坐了下来。因有丫鬟们在一旁服侍着,萧淅也不好再问什么,他只能压着性子勉强又吃了一顿晚饭,撑着肚子滚瓜溜圆着实胀的不轻。 用过晚饭,宁亲王爷站起身来,萧淅萧泽忙也跟着站了起来,萧淅立刻说道:“父王,儿子这就命人将茶送到您的书房去。” 宁亲王爷皱眉看着萧淅,对这个丝毫不关心自己的儿子,他已经懒的再说些什么了。还是萧泽在一旁解释道:“二哥有所不知,父王用过晚饭必要在园中走一走,并不会立刻去书房。” 宁亲王爷冲着萧淅哼了一声,然后唤道:“泽儿,陪为父散步。”然后转身便走了,再不多看二儿子一眼,萧淅极为尴尬的站在花厅之上,进退都不是。萧泽看了萧淅一眼,便快步跟了上去。 看着父王与异母弟弟走出花厅,萧淅心中恨意汹涌,眼中投射出一抹凶光。因怕被人看见,萧淅急急掩了怒意,快步追了出去,还高声叫道:“父王,儿子陪您散步。”花厅之外的院中,下人来往不绝,宁亲王爷便是再不喜萧淅这个儿子,也不会在下人面前给他难堪,萧淅便这样追了上去,厚着脸皮问起了他父王的身体。 因为萧淅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让宁亲王爷听了心烦的很,所以素日里两刻钟的散步被减到了一刻钟,宁亲王爷很快便去了书房,好歹打发了萧淅,至少能让他耳根子清静一会儿。 来到书房之中,丫鬟上了茶便都退了下去,书房之中只是有父子三人,萧淅忙又问道:“父王,太子真的被废了?”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是,你们皇伯父心意已经决,再不会有任何改变。” 萧淅眼中略过一丝喜色,太子失势,最大的得益之人非四皇子莫属,而萧淅与四皇子的交情非同一般,若是四皇子上位,萧淅觉得自己在宁亲王府中的地位也会相应水涨船高,他的父王必会高看他一眼。 宁亲王爷扫了萧淅一眼,沉声说道:“太子被废,储君之位虚悬,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你们兄弟二人务必要越发谨慎,绝不可胡言胡为,若是让本王知道你们卷入立储纷争之中,本王绝不轻饶,到时便是想去山阳亦不能够,本王不缺儿子。” 萧淅心头一震,猛的抬头看向他的父王,眼中尽是惊诧之色。他万万想不到他的父王会说出这般绝诀之言,若是想立下从龙之功能,他竟然要冒被宗谱除名的风险,这……实在是太绝情了! 萧泽心头也是微微一颤,他虽说并不贪图什么从龙之功,可也存了一份助七皇子萧绎上位之心,不过好在萧绎对那个位子也不是志在必得,事实上只要继位之人不是太子和四皇子,当今其他的皇子们都不是狠厉绝情之人,不论哪一位皇子继位,都不会刻薄兄弟,只是不过是个人才能高低不同,能否守住大梁的基业或未可知罢了。在萧泽看来,七皇子萧绎面上不显,其实却是诸皇子之中最有才干之人,而且萧绎的志向理念都与他极为一致,若是由萧绎坐上那个位子,大梁必会在他的手中达到盛世之巅。 宁亲王爷刚才那句话其实主要是警告萧淅的,萧泽目前在宁亲王爷的心中还是个乖巧的好孩子。当然警告一下也是必须,免得萧泽也学他两个异母哥哥走错了路。 “父王,儿子绝不敢卷入立储之争,只是皇伯父也有了春秋,这储位总不可久悬,若是皇伯父问下来……”萧淅嚅嚅说着,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父王一声断喝打断了。 “便是皇上动问,也问不到你的头上!”宁亲王爷一声怒喝,惊的萧淅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连刚才想说的话都被吓忘记了。 “是……”萧淅低头喃喃说了一句,心中却是不服气。 宁亲王爷冷冷说道:“萧淅,你若是觉得龙禁尉这个身份太高了,你皇伯父做决定都要先问你的意思,本王不介意王府中多养一个平头百姓。” 萧淅脸色大变,赶紧跪倒在地边声说道:“父王,儿子知错,再不敢胡言乱语,求父王饶恕。” 宁亲王爷冷声道:“你若是安份,尚可留在王府之中,若是敢起不该起的心思,休怪本王不念父子之情。滚……” 萧淅哪里还敢再言语,赶紧磕了头灰溜溜的离开了书房。宁亲王爷看着萧淅的背影,双眉紧紧的皱着,萧淅如今越来越让他头疼了。 “父王……”萧泽轻轻叫了一声,将茶盏奉于父亲面前,宁亲王爷接过来喝了一口,叹道:“泽儿,为父没有教好你二哥。” 这话萧泽可不敢接,只能沉默不语,宁亲王爷自嘲的笑了一下,沉沉道:“诶,为父与你说这个做甚,泽儿,往后在五城兵马司当差惫懒些罢,不必那么勤谨。” 萧泽躬身应道:“是,儿子明白,儿子会在不出差错的情况下适当躲懒的。” 宁亲王爷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泽儿,原本七皇子成亲,他的王妃是你媳妇的义姐,你们原该两下里多多帮衬着的,可是现在看来,还是要有所避嫌。免得让你们都招了人的眼。” 萧泽忙躬身说道:“父王放心,儿子明白呢,到了那一日,儿子与阿衡只是做送亲的娘家人。当初阿衡嫁给儿子之时,因为时日太紧,老国公爷怕阿衡的嫁妆不好看,将大姨姐的嫁妆全都给了阿衡,阿衡已经同儿子商量过了,要比着那份嫁妆给大姨姐备上一份,这个儿子总是可以做的吧。” 宁亲王爷沉思片刻方才点点头道:“本该如此,你与七皇子已成连襟,日后怕是扯也扯不断的,好在七皇子是个省心的,否则为父这心里又不能踏实了。日后正常走动吧,只不要太亲近了。” 萧泽暗暗松了一口气,忙应道:“是,儿子明白,请父王放心吧。”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泽儿,为父老了,今年身子骨也不如从前了,将来灵儿和源哥儿都要靠着你,你要好好的,把握住自己,不要辜负了为父的希望。” 萧泽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发酸,他抬着看向父王,只见他的父王鬓旁似有一点银星闪动,萧泽才发觉原本如山一般的父王竟然也会变老,鬓间也会染霜。 “父王,您快别这么说,儿子年轻不懂事,还需要您的教导。”萧泽急急叫了起来。 宁亲王爷笑笑说道:“傻小子,你都是成了亲的大人了,如何还做这小儿女情态,赶明儿与你媳妇圆了房,早些为父王生个大胖孙子才好。父王已是望五之人,还没个小孙子,父王可都快没脸出门了。” 萧泽脸上一红,忙嬉笑着说道:“是,儿子遵命,一定尽快让父王抱上大胖孙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三回萧伍大婚(上) 原本皇子成亲是极热闹气派排场十足的大喜事,可是在太子刚刚被废的情况下,京城里大小公侯文武百官都恨不能闭门锁户躲在家中避祸,况且身为谨郡王的七皇子萧绎又不是个极得皇上的心意的皇子,所以谨郡王的大婚之礼注定不会象他的几位皇兄那般风光气派了。 婚礼之前的三天,是京中亲贵夫人们给义节郡主,也就是镇国公府的大姑娘伍静贞添妆的日子。因为伍静贞家中没有身份足够高的女性长辈为她主持添妆礼,老镇国公便求到了熙国公府,原本只是想请熙国公老夫人主持的,可是老镇公登门一说,熙国公老太夫人,也就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一位姑祖母,竟然命人到前头传话,说是由她亲自为伍静贞主持添妆礼。伍老国公当时就喜的说不出话来。回过神来便赶紧去给老太夫人磕头道谢。这才算了了老国公的一大心事。 原本老国公以为熙国公老太夫人不过就是来走个过场,毕竟这位老人家年逾九旬,哪里还敢劳动她老人家。不想添妆礼的前一日,镇国公府便迎来了一大帮尊贵的女宾。为首之人自然是熙国公府老太夫人,自老太夫人以下,熙国公的太夫人夫人少夫人小姐几乎全来了。若非杜衡与萧泽早早过来帮忙,镇国公府那一老一小两代国公爷都要招架不住了,这二位几辈子加起来也没接待过这么多女眷。 老国公爷纵是有了年纪也不方便在后宅多做停留,他带着孙子孙子女婿便得退下,后宅之中便只剩下杜衡一个人招呼十几位熙国公府的女眷,好在她有操持小叔子源哥儿洗三礼的经验,才没有顾此失彼手忙脚乱。 熙国公老太夫人稳稳坐在上首,身板儿挺直,双眼炯炯有神,满头银丝已经隐隐发黄,这分明是要由白转黑的节奏,她哪里象个九十多岁的老人家,瞧上去比她的儿媳妇,熙国公府老夫人还要年轻精神。 杜衡与伍静贞站于老太夫人的面前,熙国公老太夫人笑眯眯的说道:“贞丫头,你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快坐下吧,七皇子是个好孩子,日后你们夫妻必定会和和美美白头到老,来人,将添妆礼抬上来。” 老太夫人一声令下,便有熙国公府的丫鬟抬着六口镶钿紫檀木箱走了进来。熙国公府的大姑娘冯嫣然便走上前来笑着说道:“伍姐姐,我们家人多,每人都有一份添妆之礼,就干脆攒了六抬,每一份上都有笺子,姐姐得闲了一看便知。” 伍静贞忙起身道谢,熙国公府老太夫人笑着说道:“贞丫头,你是个有后福的,老祖宗瞧着你就喜欢,这些东西也不值个什么,不过是咱们的心意。你是就要做新娘子的人了,很不必在这里陪着,小七他娘,你是最后调理人的,这几日你帮着贞丫头好好拾掇拾掇,一定让贞丫头做最漂亮的新娘子。”后面这半句话老太夫人是说给自己的孙子媳妇,也就是现任熙国公夫人听的。 熙国公夫人于氏笑盈盈的上前应道:“是,孙子媳妇谨遵老祖宗之命,必定使出浑身解数把静贞打扮的如天仙一般。” 伍静贞再大方也架不住被这么多女人打趣说笑,一张粉面瞬时红透了,羞的不敢抬头看人。于氏便带着她的儿媳妇女儿一起簇拥着伍静贞先去了她的绣房。明面上于氏是帮着伍静贞收拾,实际上她还肩负着另外一个极为重要的使命,那就是教导伍静贞男女之事。可怜伍静贞也没个亲近的女性长辈,没有人能对她进行婚前教育的。 伍静贞走后,杜衡再次向老太夫人行礼道谢,老太夫人对杜衡也极为亲近,乐呵呵的让杜衡坐到自己的身边,拉着杜衡的手笑着说道:“好孩子,当日老身就说你是个极有福气的,这不都应验了。怪道你与贞丫头要好,你们两个都是后福绵绵,有大造化的人。” 杜衡只道老太夫人在说客气话,却不知道这位老太夫人与别人不同,她说过的话从来没有落空,全都变成了事实。她与伍静贞的确是后福绵绵,可算得大梁数一数二的有福之人。 当晚,熙国公老太夫人就歇在了镇国公府中,次日一早,与镇国公府走的近的几位武将夫人便来给伍静贞添妆。到二门一看,迎宾的是宁亲王府的三少夫人,已经让这几位夫人微微吃惊了,及至进了内堂,看到堂上坐着的那一位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的熙国公老太夫人,众人可就再也压不住震惊之情,全在脸上流露了出来。 熙国公老太夫人那就是人瑞一般的存在,见太后不拜不说,太后都得下来行礼搀扶的,真不知道镇国府怎么有这么大的面子,竟然能请来这位老祖宗为义节郡主主持添妆礼。因为七皇子萧绎实在是名声不显,所以竟没有一个人想到这是给他的体面。 “老祖宗,怎么是您为义节郡主主持添妆礼?”一位心直口快的夫人行过礼便笑着问了起来。 老太夫人笑着说道:“贞丫头最投老身的眼缘,这出阁可是姑娘家一辈子的大事,老身岂能不来?” 熙国公府自开国直至现在,传承百年有余,非但没有丝毫衰败之势,反而是蒸蒸日升,一日比一日兴盛,所以满朝亲贵没有不愿意与熙国公交好的。就算是看在这位老祖宗的份上,她们也得将添妆礼加厚三分,于是诸位夫人忙都悄悄取下自己身上佩带的最贵重的首饰加入原本备好的添妆礼之中,免得看上去太过简薄。 半日过后,熙国公老太夫人亲自为义节郡主主持添妆礼之事便在京城中传开了,镇国公府便也更加热闹起来,好些原本没打算来给伍大姑娘添妆之人也都赶着上门,镇国公府一时热闹非常,竟然有几分冲淡太子被废阴影的意思。 看到这么多人来给自己添妆,伍静贞却不喜反忧,她悄悄对杜衡说道:“阿衡,这热闹太过了,只怕是有些不妥。” 杜衡却微笑着说道:“姐姐别担心,老太夫人此举早就与宫里通过气的,断断不会影响到姐夫呢。”说到姐夫二字,杜衡还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又惹的伍静贞红了脸,只嗔道:“阿衡,你现在越来越促狭了,改日我倒要问问妹夫,怎么把你教成这样了!” 杜衡脸上微红,低声道:“我是我,与他有什么关系?” 伍静贞立刻笑着抢白道:“他?他是谁啊?我记得好象有人在我耳边说过,等她婆婆生完孩子就离开的,这话是谁说的呀,现在舍不得了吧?” 杜衡大羞,气鼓鼓的瞪着伍静贞叫道:“坏姐姐,我不理你了……” 伍静贞难得看到杜衡这般娇嗔,只抱着杜衡笑了个前仰后合,急的杜衡伸手去咯吱伍静贞的痒处,伍静贞有身好功夫,自然不会示弱,反手便又咯吱回来,两个姑娘笑闹成了一团,滚到了伍静贞那架透雕百花的拔步床上,银铃般的笑声飘到窗外,让守在廊下的杨梅眼圈儿一红,她忙捂着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与杨梅一起守在外面的是伍静贞的贴身大丫鬟碧琴吓了一大跳,忙压低声音问道:“杨梅你怎么了?我们姑娘大喜的日子,你……” 杨梅忙抬头小声解释道:“碧琴,我是高兴的。你不知道,我们姑娘上一次这么开心的欢笑是十年之前,这十年当中,姑娘再没有这么开心过。” “啊……二姑奶奶真是……真是太不容易了。”碧琴“真是”了好一会儿,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杨梅却是连连点头道:“是啊,我们姑娘真的太不容易了,如今日子总算是好起来了,我们姑娘也算是彻底离了苦海。” 碧琴忙说道:“往后一定会更好的!杨梅,你也是个有福气的,日后被二姑爷收了房,将来也少不得一个好前程呢。”边说这话,碧琴的眼中边流露出羡慕之色。萧泽自从大婚之后在外面走动便多了起来,如今已经得了个京城第一公子的雅号,不知道成了多少闺中少女的梦中良人。象碧琴这样的丫鬟一想到俊美倜傥的萧三公子,都会忍不住脸红心跳,有怀春之思呢。 碧琴的话太不中听,杨梅不免微微皱眉,只是当时天色已晚光线不明,所以碧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还低低说些女儿家的私语。原来碧琴是伍静贞身边生的最好的丫头,难免心中有些其他的念头,她可是按着大户人家惯常的想法,憋足了劲儿准备给自家姑娘做姨娘的。 因为伍静贞后日便要出阁,杜衡也不会与她闹的太久,只是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杨梅服侍杜衡回房歇息,路上,杨梅到底没憋住,将碧琴的原话学给了自家主子。杜衡听罢双眉微蹙,心中暗自思量起来。虽然陪嫁丫鬟做通房是常有的事情,可是那也得做主子先发话才行,碧琴现在就存这样的心思,若是真做陪嫁丫鬟跟到谨郡王府,难保她不会生出什么夭蛾子来。杜衡思量一番,便拿定了主意,碧琴这事她必须尽早告诉姐姐,免得将来反受了这个丫头的算计。 次日一早,杜衡便来找伍静贞一起去给熙国公老太夫人问安,路上,杜衡随意指了一事将碧琴打发了,然后将碧琴的心思都告诉了伍静贞。伍静贞听罢,不出杜衡所料,脸上升起一层怒意,她咬牙恨声道:“我正纳闷着,碧琴从前再没这么勤勉有眼力劲儿,打量着是想踩着我攀高枝儿。她休想,阿绎早与我盟誓,他只要我一个,外头还没怎么着,我身边的丫鬟就先造反了!” 因为生气,伍静贞竟连自己与萧绎的秘密都说了出来。自从订亲之后,萧绎可没少在伍静贞身上下功夫,两人的感情一日千里,早已经好的如蜜里调油一般了,如今他们身各两处心却一同,只盼着早些大婚,也好过上日日厮守的幸福生活,不想这幸福生活还没有开始,便有人起心破坏了,这让伍静贞如何能容忍。 “姐姐,你别生气,咱们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自然有的是办法绝了她的念想,何必气着自己呢。”杜衡见姐姐气的脸都青了,忙柔声劝了起来。 “我们府里又不是没有丫鬟,难道还非得要她做陪嫁丫鬟不成!”因为是碧琴有这样的心思,伍静贞才越发怒意难平,别的人不知道,她身边的贴身丫鬟那个不知她与萧绎之间有多浓厚的情意,明明知道主子感情好还想从中插一脚,伍静贞真是越想越气,气的肺都要炸了。 “姐姐,明日就是大婚之期,临时换人怕是来不及的,不若换个处置办法?”杜衡轻声建议起来。 “换个办法,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伍静贞皱眉问道。 “碧琴应该有十七了吧,这个年纪也该嫁人了,姐姐何妨依旧让她做陪嫁丫鬟,到了王府那边立刻放碧琴嫁人,选个庄子上的管事配了岂不两全。”杜衡细声细气的说了起来。 伍静贞惊讶的看向杜衡,疑惑的问道:“你是阿衡么?” 杜衡当然明白伍静贞的意思,轻轻点头说道:“我当然是啊,姐姐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一直随侍在娘亲身边,娘亲教了我许多管家理事之道。” 伍静贞这才明白过来,点头叹道:“王妃对你真好,她是真把你当女儿看待了,我再没听说过做婆婆的会教儿媳妇这些。你不知道,那些做婆婆的不一门心思往儿子身边放人,就已经是做儿媳妇的幸运了。” 杜衡轻轻点头应道:“是啊,我也听说过一些,说起来我们两人都算是有福气的,我婆婆当我亲生女儿一般,你呢,上头也没有正头婆婆压着,过了门就能当家做主,宫中虽然有皇后妃母,可到底隔了一层,你也不用常常见她们的。” 想到萧绎,伍静贞脸上涌起一抹红晕,总算是压下了刚才的怒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四回萧伍联婚(中) 添妆过后便是送嫁妆铺房,伍静贞的嫁妆明面上完全按照郡王妃的规制,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二十抬。其实这一百二十抬嫁妆原本足足两百抬,只是为了规制才压缩到了现在的抬数。不过看惯了晒嫁妆的贵夫人们一眼就能看出这份嫁妆有多么的丰厚。一时之间艳羡者有之,醋妒者有之,后悔者也有之,只是纵有再多的想法,此时也只能全部压下了。明日便是大婚之期,难不成谁还敢有什么想法。 弟弟成亲,诸位已经成亲的皇子和皇子妃们自然都是要到场的,看到七弟妹嫁妆如此丰厚,诸位皇子妃心中都酸不溜丢的不是个滋味,据她们所知,便是当初太子妃的一百六十抬嫁妆,也未必比这七弟妹的嫁妆更丰厚些。 “四嫂,看看七弟妹这嫁妆,生生压我们妯娌一头啊!”五皇子萧河的王妃徐氏实在眼红不过,一开口便是酸气冲天。 恪郡王妃李氏却是淡淡笑道:“七弟妹家中只有她一个姑娘家,且又是郡主之尊,嫁妆丰厚些也是应当的。妯娌相处又不是斗嫁妆,五弟妹快别这么说了。” 五皇子妃面色微变,却很快就压下脾气干笑着说道:“到底是四嫂有见地,弟媳受教了。”自从太子被废之后,当今虽然没有流露出立哪位皇子为太子之意,可是四皇子身为中宫嫡子,的确是最有希望的一个,所以四皇子恪郡王在满朝亲贵文武之中的地位便增长了许多。就算其他的皇子心中也做此猜想,身为四皇子妃的李氏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就连素日里谁也不服谁的皇子妃们见到她,也得小心的讨好着。 只是李氏心却并没有那么兴奋,就在太子被废的当晚,皇上去了许久不曾踏足的凤仪宫,在凤仪宫停留了莫约一个时辰,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没有人知道帝后二人说了些什么,可是李氏在次日进宫请安之时,却看到了婆婆脸上用脂粉都盖不住的指痕,想来必是曾被重重掌掴过。而当今天下敢打皇后的,除了皇上还能有谁。只凭这一点,李氏便知道就算太子被废,她的丈夫也不会有太大的希望。 “五弟妹言重了,我们妯娌之间不必这么小心客气。”李氏收起心思,脸上浮着极为得体的微笑,掩饰了她不为人所知的心思。 负责押送嫁妆到内宅镇国公府仆妇只带耳朵眼睛不带嘴巴,等回到镇国公府后,她们自会将这些向主子们禀报。特别是几位与她们家姑娘做妯娌的皇子妃们,更是镇国公府仆妇们重点关注的对象,五皇子妃都没有留意到自己已经成为镇国公府下人最厌恶的一位皇子妃。 其实五皇子妃和其他心怀酸妒之意的皇子妃们羡慕嫉妒伍静贞的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萧绎为伍静贞推辞了皇后赐下的侍寝女官,到现在萧绎身边连一个服侍的女人都没有,这让那些丈夫身边围绕着侍妾侧妃的皇子妃们怎么能不银牙直咬。凭什么她伍静贞就能独自占着丈夫的全部,而她们就得和一群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且不说皇子妃们是怎样的羡慕嫉妒恨,反正她们就算是咬碎了银牙也没有人理会,但只说谨郡王府前厅之中,萧绎陪大舅爷伍靖明吃酒,在下首坐陪的只是礼部相关的官员。今日并非大婚之期,所以萧绎的皇兄皇弟们并没有来。 萧绎是什么情况伍靖明心中是最清楚不过的,所以他丝毫没有对于陪客身份不够高贵而有怨气,也不曾摆出大舅爷的谱儿,言语之间别提多和气了。这让原本心中隐隐不安的礼部官员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对于年轻的镇国公也更高看一眼。京城之中少年亲贵为数不少,可是象伍靖明这样平易近人的真是凤毛麟角。 礼部官员们哪里能知道,伍靖明早就在演武场上狠狠刁难过萧绎了,萧绎至今还觉得肋下隐隐做痛。自从萧泽“抢”走了杜衡,伍靖明便如同疯魔一般的拼命练功,这大半年来他的功夫一日千里,萧绎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若非伍靖靖明手下留情,萧绎都觉得自己得被抬着去迎娶新娘子了。 次日一早,萧绎便率着迎亲队伍前往镇国公府迎亲,镇国公府人丁并不兴旺,所以也没有多少人拦轿闹喜,众人只是意思一下便放萧绎进门了,在拜见过老国公爷之后,萧绎顺利的接到了他的新娘。 看着已经蒙上大红百年好合盖头,与孙女婿一起跪在双红缠枝莲花拜垫上的孙女儿,素日里铁骨铮铮的老国公爷眼圈儿通红,怎么忍都忍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老国公爷赶紧低下头用衣袖拭了拭泪,强自平复心情后方才涩声说道:“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伍静贞虽然蒙着盖头什么都看不到,她却能听出祖父声音中的哽咽,原本就不舍得离开祖父的伍静贞眼中盈泪,带着哭腔叫道:“爷爷……” 听到从来都是刚强开朗心上人声音哽咽语不成调,萧绎心中着实不是个滋味,他忙紧紧握住伍静贞的手,柔声说道“别难过,往后我一定常陪你回来看爷爷。” 老国公爷见孙女儿伤心,忙压下心酸强笑说道:“好好,好孩子,时辰不早了,别耽误了吉时,去吧。” 萧绎扶着伍静贞,两人端端正正给老国公爷磕了头,伍靖明便大步走到妹妹面前,涩声道:“妹妹,哥哥背你上轿。” 伍静贞已经不敢说话了,她怕自己一说话就会哭出声来,所以只能轻轻点头。伍靖明背着妹妹,一步一步往外走。原本以伍靖明的功力,背上妹妹就如同背个小娃娃一般轻松,可是此时伍靖明却觉得脚下极为沉重,每走一步,他心中的不舍便加深一重。相依为命十六年的妹妹就要嫁到别人家去了,就算是嫁给自己的好友,伍靖明的心中还是充满了依依不舍。 喜轿正放在镇国公府大门外,喜娘撩起轿帘,伍靖明小心翼翼的将妹妹送入轿中,紧紧握了握妹妹的手,便转过身子举手说道:“起轿。” 鼓乐大作,在欢快的喜乐声中,迎新队伍往谨郡王府而去。而此时的谨郡王府之中,宁亲王爷已经奉旨前来主婚了。为了给伍静贞一个完美的婚礼,萧绎事先已经求得他父皇的同意,请来了宁亲王爷为他主持婚礼。皇上虽然并不很看重萧绎,可萧绎到底是他的亲儿子,而且这些日子看不清形势的众朝臣都去捧四皇子,这让皇上心中很不痛快,所以他就很痛快的同意了萧绎的请求,也好让朝臣们摸不透他的真实心思。 在宁亲王爷的主持下,萧绎与伍靖贞的婚礼进行的非常顺利,直到小夫妻被送入洞房,行过了合卺礼。 刚刚行罢合卺礼,新房外便传来的女眷们的嬉笑之声,萧绎忙俯身在伍静贞耳旁轻声说道:“贞儿,王嫂们来了,她们若是闹的太过份,你就打发人来告诉我,我随时回来帮你解围。” 伍静贞羞颜未开,只轻轻点了点头。萧绎到底不放心,便对侍立一旁的丫鬟说道:“碧琴碧箫,你们两个机灵点儿。若有人为难王妃,立刻来报于本王。” 碧琴碧箫忙都屈膝应声称是,萧绎抬了抬手,两个丫鬟便站了起来,碧琴上前一步俏脸微扬,甜笑说道:“请王爷放心,婢子们一定会用心伺候王妃娘娘的。” 萧绎嗯了一声,也没看碧琴一眼,又俯身对坐在喜床上的伍静贞柔声说道:“贞儿,我先去招呼客人了,很快就回来陪你。” 伍静贞轻轻嗯了一声,犹带羞意的小声说道:“不要吃太多酒。”萧绎开心的笑了,连声说道:“嗯,贞儿你放心,我一定不多吃酒。” 这时喜房外的笑语之声越来越近,萧绎便匆匆走了出去,与三皇子妃四皇子妃五皇子妃并其他几位宗室夫人走了个正对面。萧绎看到杜衡也在其中,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有杜衡在,多少也能给他的贞儿解解围。 “七弟,还没去前头招呼客人哪,别不是离不得七弟妹了吧?”五皇子妃笑着高声叫了起来。 萧绎并不接五皇子妃的话,只揖手做了个圆揖,笑着说道:“诸位嫂嫂有位,今日是小弟新婚之喜,还请嫂嫂们们口下留情,小弟先谢过了。” 三皇子妃是这些人中最年长之人,她性子也最宽厚,便笑着说道:“七弟放心去吧,我们是来陪七弟妹的,免得她枯坐寂寥,大家都是妯娌,怎么会为难七弟妹呢。”四皇子妃亦微笑点头,五皇子妃却是撇了撇嘴没有说话,脸上隐有嫉妒之色。其他人虽然也都说笑应下,可笑容多多少少都透着一丝勉强。只是有杜衡向萧绎轻轻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萧绎轻轻点头,在众人的哄笑中去了前面招呼宾客。众皇子妃等人也在三皇子妃的带领下走进了新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五回萧伍联婚(下) 众人进入新房,见原本坐在喜床上的伍静贞站起身来,笑盈盈的看向众人,并不象一般的新娘子那样羞颜未开不好意思看人。 伍静贞的相貌并不是算是极美,因为自小练武的缘故,伍静贞身上自有一股英武之气,这是寻常姑娘家远远比不上的。 “唷,七弟妹真是大方呢,到底是武将人家的出身,这些年也没少看过新娘子,七弟妹可是头一份儿的大方。”五皇子妃心中扎了一根刺,说起话来总透着一股子找茬的意思。 诸位皇子妃与伍静贞从前都是认识的,虽然大家心里都有些发酸,不过除了五皇子妃之外,其他人再不会这么直白的找事儿,三皇子妃还笑着替伍静贞解围道:“咱们与七弟妹都是旧相识,七弟妹很用不着抹不开面儿的。七弟妹,这会子七弟要去招呼宾客,我们妯娌特意来陪陪你,往后我们都是妯娌,很应该亲香亲香才是。” 伍静贞含笑应了,微微颌首道:“诸位嫂嫂夫人们请坐,碧琴,速去外面传人上茶。” 五皇子妃见三皇子妃替伍静贞解围,不免低低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与众人一起落座,打量起新房中的陈设布置,并且暗暗评估起价值来了。新房之中的陈设都是按规制来的,不会特别的寒酸,也不会特别的奢侈,五皇子妃完全挑不出可以说嘴的地方,便又将视线投向了伍静贞的陪嫁丫鬟。 “呀,这两个丫头生的真好,七弟真是好福气呢,得了这么两个美人胚子。”五皇子妃指着碧琴碧箫叫了起来。这会儿所有人都瞧明白了,五皇子妃今儿就是来砸场子的。她竟然在这大喜之期说出这般扎人肺管子的话来,不说是伍静贞,就连一向最为沉稳的三皇子妃都变了脸色。 “五弟妹,你这是欢喜糊涂了,还不曾吃酒怎么就开始说醉话了。”三皇子妃皱眉斥道。 五皇子妃面色一沉,两弯吊梢眉猛的一挑,一双丹凤眼蓦的睁圆了,大声叫道:“我哪里就说糊涂话了,难道这两个丫头不是给七弟准备的?你们看看,这两个丫头生的多俏,不怕七弟妹恼我,这两个倒比七弟妹还有颜色呢。” 杜衡听到五皇子妃越说越不象话,字字句句都在羞辱伍静贞,着实气的不行,便走到伍静贞身边挽住她的手臂,直视五皇子妃说道:“姐姐身边的丫鬟不过是蒲柳之姿,还算看的过去罢了,和密郡王妃娘娘身边的丫鬟真是没的比,适才瞧着密郡王妃娘娘身边的两个丫鬟才真真是绝色,怪道常听人说密郡王妃娘娘是头一等贤德之人呢。” 众人再没想到宁亲王府的三少夫人,因为还不曾正式认亲,所以并没有正式与亲贵夫人走动的杜衡竟然站了起来,毫不客气的反击五皇子妃。 五皇子妃连刚过门的妯娌尚且要欺负,更不要说杜衡这个小小的,从五品诰命堂弟媳妇。只见五皇子妃面沉如水,冷声讥道:“哟,本宫道是谁这么大的口气,原来是个冲喜丫头。” 杜衡听到五皇子妃的羞辱之言,并没有表现的很气愤,她只是扶着伍静贞的手臂,轻轻缓缓的说道:“姐姐,今儿是你的大喜之日,不值得为个不相干的人坏了好心情,快坐下歇一会儿。” 五皇子妃见杜衡完全漠视自己,便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叫道:“你说谁是不相干的人?” 杜衡皱眉问道:“今日是谨郡王与我姐姐大婚之日,除了他们两人,难道还有其他的相干之人?这里难道不是谨郡王府,倒是密郡王府么?” “你……我……我若不教训你这牙尖嘴利的丫头,就白做了密郡王妃!”五皇子妃被杜衡的宠辱不惊刺激的心浮气躁,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狠狠的教训杜衡,其他的什么都不顾了。 其他几位皇子妃见五皇子妃越来越掉价儿,忙都拉着五皇子妃劝解起来。妯娌们小小口角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若是将事闹大了,甚至传到宫里去,麻烦可就大了。在这个太子刚刚被废的关头,实在是不能这么闹事。 众人不劝还好,越劝五皇子妃却越来劲儿,一个劲儿囔着要给杜衡些颜色看看,好好教教她什么是高低尊卑。 杜衡却象是完全没有听到五皇子妃的叫嚣一般,她只是端过一盏参茶送到伍静贞的手中,浅笑说道:“姐姐喝杯参茶养养精神。” 五皇子妃见杜衡如此漠视自己,真是连肺都要气炸了,她猛的冲到杜衡身后伸手便要去扯杜衡的手臂,惹来其他王妃夫人们一片惊呼。伍静贞哪里能让五皇子妃伤了杜衡,她飞快挽住杜衡的纤腰向旁边一带,杜衡身子一旋便脱离了五皇子妃伸过来的手掌,伍静贞的力道把握的极为精到,杜衡飞快一旋,手中的参茶竟然没有泼出来一点一滴。 五皇子妃却因为失了重心,眼看着就在磕上遍雕百花的紫檀拔步床。杜衡飞快将茶盏塞到伍静贞的手中,俯身将五皇子妃拉了起来,还淡淡说了一句:“密郡王妃仔细些,若是磕破了头脸可就不好了。”就在杜衡伸手之时,一些粉末从杜衡的袖中飘出,正落在了五皇子妃因为衣袖滑落而露出来的左手手臂之上。那些粉末极为细小,又是极浅的浅粉色,所以除了杜衡之外,再没有人知道五皇子妃已经中招了。 五皇子妃大怒,狠狠一把推开杜衡,尖声叫道:“不要你假好心!”杜衡当然不会让五皇子妃碰到自己,她顺势避开五皇子妃,又让五皇子妃闪了一个趔趄。 “五弟妹,你闹够了没有?你也是做嫂子的,怎么这般不知进退。”三皇子妃着实被五皇子妃的胡乱给气着了,便沉脸厉声喝了起来。四皇子妃亦皱眉说道:“三嫂说的是,五弟妹,你纵然心里不痛快,也不该给七弟妹添堵,还拿泽堂弟媳出气。” 原来就在七日之前,五皇子妃的丈夫,密郡王爷刚纳了一位千娇百媚家世只略低于密郡王妃的侧妃,这七日密郡王爷与那位侧妃如胶似漆的粘乎着,气的密郡王妃两肋生疼,都找了三回太医了。可是密郡王爷却连问都不问一声,只顾着与侧妃寻欢作乐。密郡王妃自己过的不好,自然看不得别人过的幸福,这才有处处找茬生事之举。 新房之中可不只有几位皇子妃,还有其他的公侯夫人,所以五皇子妃这回丢人可丢大发了,无异于又给了她的丈夫一个厌弃她的理由。五皇子妃又气又羞,竟然哭了起来。 杜衡脸色立变,她整整衣裳走到三皇子妃四皇子妃面前,正色躬身行礼,一字一字说道:“慎郡王妃娘娘,恪郡王妃娘娘,今日是我姐姐大喜之期,还请两位娘娘送密郡王妃娘娘离开,莫要坏了这大喜的日子。” 三皇子妃与四皇子妃面上微现尴尬之色,今日之事她们原本可以阻挡的,但是因为内心深处那点子不得公开说出来的小心思,让最有资格压制五皇子妃的这两个人什么都没做,由着五皇子妃大闹。原本大家不说破也就混过去了,可是没有想到杜衡却将这话点破了,两人脸上都不太好看。 “泽堂弟妹与七弟妹果然姐妹情深。”三皇子妃似有所指的说了一句,便与四皇子妃齐声说道:“时候不早了,五弟妹也乏了,快些回去歇着吧。” 众位夫人原本是来看新娘子的,不想却看了这样一场闹剧,哪里还敢再待在这儿,忙都起身告辞,没多一会儿,新房之中便只剩下伍静贞杜衡还有碧琴碧箫杨梅红菱这几个人了。 伍静贞挥手命丫鬟们退下,然后抓着杜衡的手说道:“阿衡,让你受委屈了。赶明儿我必饶不了邵清芳。”邵清芳是五皇子妃的闺名,伍静贞直呼其名,可见得心中着实恼的不轻。 杜衡轻轻摇头说道:“姐姐,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我。善恶到头终有报,姐姐且不必费心呢,密郡王妃这般过份,老天都看不过去的,指不定哪一日她就要大吃苦头呢。姐姐,你可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往后怎么过全由姐姐说了算,她不过是眼气姐姐罢了。” 伍静贞点头说道:“阿衡,我明白的,你不用担心我,过了今日,我就是这王府的女主人,难道还会受别人的钳制不成,哼,想也别想!我也不与她们斗心眼儿,反正我是武将人家出身,了不起就一力降十会呗,没事儿的。就她们那没四两劲儿的小身板儿,还能是我的对手?” 杜衡听伍静贞说的轻松,不由微笑应道:“这倒也是,姐姐只是消一个小手指就能压倒她们啦。” 伍静贞也笑了一回,然后低声说道:“阿衡,我因为没有正头婆婆,熙国公老太夫人便为我求了太后,我们两个的认亲宴都在奉圣宫举行,由太后娘娘亲自主持。我昨儿才知道这事,一直想着和你说的,偏总是忘记了,到这会儿才想起来。有今儿这一出,到了认亲宴那日必也消停不了的,你可得有个准备才是。” 杜衡轻轻点头道:“这样才好呢,到时不只有太后娘娘,还有我娘亲在场呢,姐姐很不用担心的。” 伍静贞笑道:“果然有婆婆的人就是不一样哦。唉,我听阿绎说过,我那无缘见面的婆婆也是极好极好的人,只是……” 杜衡忙宽慰道:“姐姐也别难过,云妃娘娘已经登仙,不用在人间受苦,于她未必不是幸事。往后姐姐与姐夫好生过日子,便是对云妃娘娘最好的告慰了。”萧绎的生母过世之时只是是个嫔,后来被追封为云妃,也算是死后哀荣了。 伍静贞本就是阔达之人,何况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期,自然也不会伤感太久,便轻轻点头应了,与杜衡聊起了其他的闲话。 有了杜衡的陪伴,时间过的过了许多,姐妹两个谈兴正浓之时,外头便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伍静贞耳力好些,她一听便听出来是萧绎萧泽来了,还有其他男子的声音,想来应该是其他的皇子。 “阿衡,是阿绎和妹夫还有其他人过来了,你先避一避吧。”伍静贞习惯性的护着杜衡,便轻声说了起来。杜衡点头应了,赶紧离开了新房。她出了新房顺着抄手游廊往西走,萧绎等人则是从东边走过来的,众人也只能看到杜衡的背影,却看不到她的容貌。 “呀,这是谁家的小娘子,身材好生妖娆!”一个醉意薰薰的男子色迷迷的叫了起来。萧泽闻言心中大怒,手一弹便将一个银锞子弹到那个男子的脚下,让那男子立刻摔了个狗啃泥,连门牙都磕掉了一颗。 众人都是吃了酒过来的,他们中有一个摔倒了,其他人不免要吃些连累,于是乎扑通扑通的又摔倒了好几个,只有萧泽萧绎和几位皇子不曾摔倒。萧泽心挂杜衡,也没心思送萧绎进洞房了,只丢下一句,“诸位堂兄,我先走一步。”说罢,萧泽便飞快的追着杜衡跑走了。 三皇子五皇子都没有见过杜衡,三皇子宽厚的笑着摇了摇头,五皇子却色迷迷的叫道:“想不到阿泽也是个急色的,我们兄弟比他倒差许多了。看那美人儿的背影就知道那必是个绝色的,不行,我也得去瞧瞧,看看比我的絮儿如何。”絮儿便是五皇子新纳的那位侧妃。 四皇子与萧绎却心里清楚,萧泽这是去追他媳妇了,不过这两人都没有说破,四皇子是乐得看好戏,而萧绎却已经暗暗打定了主意,将来少不得要修理修理他这位不靠谱的五皇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六回有仇不过夜 却说萧泽追上杜衡,急急叫了一声“阿衡……”,杜衡听到是萧泽的声音,便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等萧泽,萧泽跑到近前,笑着叫道:“阿衡,咱们回府吧。” 杜衡想了想,轻轻点头道:“时候不早是也该回去了。” 小夫妻两人也不去向萧绎伍静贞道别便坐车回宁亲王府了。在路上,杜衡将五皇子妃之事细细告诉萧泽,然后皱眉问道:“密郡王与姐夫有什么过节不成?这一晚上密郡王妃就没消停了。” 萧泽摇头说道:“他们哪里有什么过关,分明是密郡王妃见不得别人比她过的好,将在密郡王处所受的气全都发到堂嫂身上了。阿绎素来不显山露水,倒让人将他当成软柿子捏了。” 杜衡气道:“谁是软柿子!凭她自己怎么心里不痛快,也不该拿不相干的人出气,何况今日还是姐姐的大喜之日,就算再不知事理也不能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 萧泽赶紧笑着安抚道:“阿衡你别生气,我想法子给你出气好不好?” “不要!我自己可以。”杜衡秀眉一挑,带着几分霸气的说道。 萧泽很少见到杜衡这般自信骄傲的小模样儿,不由欢喜点头叫道:“好好,只要阿衡你喜欢,想怎么样都行。阿衡但有差遣之处,小子无不效命!” 杜衡白了萧泽一眼,没再答理他,只是倚着软软的绯色弹墨靠枕闭目养神,忙累了一天,这会儿她只想好好休息一会儿。 萧泽见杜衡闭目养神,便也不再说话,只是拿过一袭杏红缎面绣缠枝牡丹的夹纱披风轻轻覆在杜衡的身上,杜衡如今已经习惯了与萧泽共乘之时萧泽的体贴亲近,所以也不以为意,还微微向萧泽的方向靠了靠,萧泽赶紧伸手将杜衡搂入怀中,杜衡调了个舒服的姿势自在的睡着了。 马车在宁亲王府二门停了下来,车身轻轻一震,杜衡这才醒了过来,萧泽见她脸儿微微发红,鬓旁几缕发丝散了下来,便伸手替杜衡拢好发丝,杜衡脸上越发红了,低头之际脸上飞过一抹羞意,却无从前的气恼。萧泽见自己的水磨功夫果然有效,不免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下了车,小夫妻二人自然先要去抱朴园请安,说了一阵子闲话,逗了一会儿源哥儿,萧泽与杜衡才回到交泰园。 瞧着杜衡走入内室,萧泽心中如同被纤柔的羽毛搔过一般痒的不行,许是受了萧绎大婚的刺激,他这会儿只想进入内室,与杜衡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阿衡……”萧泽压抑不住心的渴望,试探的向内室叫了一声,片刻之后,杜衡透着浓浓倦意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有事儿?” “呃……没有,今儿累了一整天,你早些休息吧。”萧泽黯然低声说道。今天先是去了镇国公府,帮着打理发嫁伍静贞之事,后来又赶往谨郡王府,还遇上了不着四六胡闹腾的密郡王妃,这一天折腾下来也真是够杜衡累的了。 “嗯……你也早些休息吧,源哥儿后天满月,还有得忙呢。”杜衡轻轻的声音从内室传出,如清风一般拂过萧泽的心头,让他躁动不安的心有了些微的平静。梳洗罢,萧泽换上寝衣躺在床中,屏气凝神的听着内室传来细细的呼吸之声,他不由无声的苦笑起来,低头看看战意昂然的小兄弟。萧泽自嘲忖道:明早怕是又得换中衣了…… 突然,萧泽想起一事,便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轻轻穿好衣裳鞋袜,悄悄走出卧房去了杜衡的药房,在药架前寻了一只黑瓷小瓶掖入腰带之中,便悄悄溜出宁亲王府,不知道趁着夜色去了何处。 源哥儿的满月与伍静贞回门恰在同一天,就算杜衡记挂着姐姐,也不能撂下王府跑回镇国公府。还是宁亲王妃想的周到,命自己身边最有体面的姜嬷嬷与杜衡身边的李嬷嬷一起去镇国公府行礼。两位嬷嬷行礼过后回到王府,向王妃和三少夫人细细说了谨郡王妃的形容气色,这婆媳二人听说伍静贞气色极好,满脸都是新娘子的娇羞柔美,才算是放了心。 源哥儿的满月酒也不曾大办,只请了皇族宗亲并几户与皇室素有老亲的公侯。做为宁亲王爷侄儿的诸位皇子们自然也在被请之列。让过府宾客都感到惊讶的是密郡王夫妻竟然都没有来,只是派王府管家和管事嬷嬷送来了满月礼。 密郡王府管家是这样向宁亲王爷禀报的,“回王爷,我们王爷与王妃娘娘前日参加谨郡王爷的婚礼,在回府的路上受了风寒,刚回到王府就病倒了,如今王爷和王妃病体难支,唯恐过了病气给旁人,所以不敢前来参加小公子的满月宴,还乞王爷和王妃娘娘见谅。” 密郡王府管家这番话刚一说完,便有人小声嘀咕起来,“这天儿又不冷,晚风不过只是微凉,怎么密郡王爷和王妃偏就受了风寒呢?”因为今日来的宾客人数仍然不少,所以没有人听出来这话是何人所说,不过这人倒是说出了绝大多数人的心思。最近这六七日天气极好,风和日丽冷暖适宜的,有些身体好的人甚至还都穿着夏装,怎么密郡王夫妻双双受了风寒呢。 什么是不作不死,大抵说的就是密郡王夫妻了。密郡王妃回到王府之后,只是泡了个花瓣浴,手臂上便起了些针尖大小的红疹子,密郡王妃起初也没有在意,只是命丫鬟拿来红玉紫云膏薄薄抹了一层。红疹子很快就消失的差不多了。临睡之前,密郡王妃进了一盏宫燕羹,然后便上床睡觉了。不想到了后半夜她的手臂突然奇痒难忍,密郡王妃迷迷糊糊的抓了几下,可是越抓越痒,密郡王妃忙命丫鬟掌灯,她低头一看,只见手臂上便以极其可怕速度长出了一大片又红又硬如蛇皮一般的东西。密郡王妃只是看了一眼便被吓昏了过去。 丫鬟见王妃吓昏了,忙去找王爷。不想歇在柳侧妃房中的密郡王爷也出事了,王爷上身也长出与王妃手臂上一般无二的蛇皮状的硬皮。柳侧妃吓的花容惨淡,躲在离密郡王爷最远的角落里瑟瑟发抖,而王爷却连生气都顾不上,只疯了一般的拼命抓痒,不大一会儿就将自己抓的浑身是血,却还是解不了那种深入骨头的奇痒,密郡王爷实在熬不住,竟然一头撞到床架上,生生把自己撞的昏死过去。 密郡王府大乱,赶紧请太医,太医过府诊病,可是根本诊不出病因所在,只能开些疏风凉血解毒止痒的汤药膏药。因为药不对症,所以效果极其有限,密郡王夫妻已经痒了一天一夜,两人自然不能来宁亲王府吃源哥儿的满月酒,只能假称受了风寒命管家送上满月礼。 杜衡听说密郡王夫妻二人都称病不来,心中有些惊讶,她原本以来只有密郡王妃不能前来的,她对密郡王妃用的痒疹粉又不会传染扩散的,不可能传染给密郡王的。密郡王爷但凡还能在外面走动,就不会不来宁亲王府道贺的。 到了晚间送走客人之后,杜衡回到交泰园,她先去了药房,见药架上痒疹粉的黑瓷小瓶子还在,可是拿起来用手一掂,份量却轻了许多。杜衡莫约猜到了什么,便拿着小瓶子回了卧房。 “阿泽,你动我的药了?”杜衡将黑瓷小瓶放到萧泽面前的桌上,歪着头问道。 萧泽大大方方的点头应道:“嗯,我用了一些。前天晚上去了趟密郡王府。” “你用了足足半瓶,不会全都用在密郡王身上了吧?”杜衡低呼问道。 萧泽理所当然的点头道:“对啊,密郡王太胖了,我怕用少了效果不够好。” 杜衡一拍额头急道:“你……你也真是的,就挑指甲盖这么一抿子,就够密郡王痒上十天半个月的了,你居然用了半瓶,若是不用解药,密郡王非得被活活痒死不行。对了,没沾到你身上吧?” 萧泽摇头笑道:“没呢,我戴了鲛丝手套,这痒疹粉厉害的紧,我怎么敢粘到手上。阿衡,你真聪明,一下子就想到是我干的。” 杜衡白了萧泽一眼,轻嗔道:“能想不到么,以后别不打招呼就乱用药粉,你又不知道用量。” 萧泽忙凑上前陪笑说道:“阿衡,那会儿你不是正睡觉么,你又不让我进房,我怎么和你打招呼啊。阿衡,你看我是不是……” “不行,不与你说了,我累了……”杜衡先是斩钉截铁的叫了一句,然后又慌乱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接着就飞也似的逃进内室。这让萧泽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就在萧泽垂头丧气的走到床边坐下之时,内室之中突然传出一声细细的低语:“我……我还没准备好……你别逼我……” 萧泽腾的弹跳起来,冲到内室门前急急叫道:“阿衡,我不逼你,你慢慢准备,多长时间都行,我会一直等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七回危险迫近 密郡王夫妻同时得了怪病,太医们束手无策,密郡王的母亲,宫中的陈妃实在熬不住了,便求到了当今的面前,求皇上派御医给密郡王夫妻诊治。当今派了御医到密郡王府,诊脉过后却也是束手无策。密郡王夫妻的脉相极为正常,并没有丝毫不妥之处,至于身上的如蛇皮般的结痂硬皮,其实只是皮肤过敏后过度抓挠导致的。 御医不查不出密郡王夫妻碰触了什么东西导致皮肤过敏,所以也没法子对症下药,只能让密郡王府的下人用苦参蛇床子半枝莲煎水让密郡王夫妻浸浴。原本这个方子清热止痒效果是再好不过的,就算不能立刻根治,也会大大减轻患处的奇痒之感。可是这个法子对密郡王夫妻却没有什么效果,这两人依旧痒的死去活来。 御医都没办法了,最后不得不将密郡王夫妻绑起来,不让他们抓痒,因为御医发觉若是不用力抓挠,患处的症状明显减轻不少。于是密郡王夫妻就开始了一段生不如死的煎熬日子。密郡王妃只是手臂奇痒,症状比她的丈夫轻的多,只受了十日煎熬,手臂上便不再有那奇痒之感,硬硬的厚皮也逐渐脱落,露出了皮肤的本来面目。 御医一看这法子倒是歪打正着挺管用的,便更加将密郡王爷严严实实的绑起来了,就连他想在什么东西上蹭一蹭都不能够。密郡王因为上身奇痒难耐,他又被绑的严实,便只剩下干嚎这一个发泄途径了,喊了不过半日,就将嗓子彻底喊倒了,嘶哑如粗砂磨擦之声一般,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就连密郡王的亲娘陈妃都受不了那份魔音穿耳,只出宫看了儿子一回便不来了。 倒是密郡王妃因为切身尝过那奇痒难忍是怎么一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便每日陪在丈夫的身边,用冷帕子不停的给丈夫擦拭身体,只有冰冷的帕子能让密郡王爷的奇痒之感能暂时减轻一些。而那位侧妃柳絮因为实在看不得那密郡王那如此裹着厚厚蛇皮的上身,竟当着密郡王的面呕吐起来,便让密郡王彻底厌弃于她,只是得宠了七日,柳侧妃就彻底失宠,很快便消失在密郡王府的后院之中了。 密郡王府的情形如何,萧泽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他也没有再出手对密郡王做些什么,让密郡王痒上一个月,也算能抵的过那日他口出秽言之过了。若是他从此反省,那自是再好不过的。若是密郡王不知悔改,萧泽以后自然还有别的手段收拾他。 密郡王夫妻突患怪病奇痒难耐之事绝大多数人并不曾多想,可萧淅却不是这绝大多数人中的一个。他突然想起自己那回面颊极痒,若不是得了四皇子私宅里一个老花匠的偏方,他也不可能那么快好起来。当时那老花匠就说他是中了算计,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算计他的。密郡王夫妻的痒症会不会也是人为? 这一日,萧淅出了王府,悄悄来到了四皇子私下置办的那座私宅。四皇子有心大位,自然要培养一些心腹之人,这些人有的是放在明面上的,可更多的却是私下的。所以萧经便与这些心腹们做了约定,每五日与他们在私宅见一次面,若是有紧急的事情,也可以往恪郡王府送信,临时在此会面商讨要事。 萧淅目前还是四皇子的心腹之一,今日又是会面之期,萧淅便先去了那座宅子等候。因为当今现在喜怒不定,四皇子又被没头没脑的训斥了好几回,所以萧经现在也没了太子刚刚被废之时的高调,心腹们的私底下的小动作也都全部被叫停,所以今日的会面只是例行见面,并没有什么要紧之事需要商量。 众心腹陆续离开了位于羊牯胡同的宅子,只有萧淅留到了最后,萧经见萧淅迟迟不走,知道他必有什么私密之事,便叫上萧淅一起去了后园。这堂兄弟二人边走边说,萧淅半含半露的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萧经听萧淅说完之后面上立刻浮起惊疑不悦之色,他沉声说道:“阿淅,我是吃饱撑着了还是怎么的,要费那么大的力气作弄五皇弟?有那功夫手段,我做些什么不行?” 萧淅细细一想的确也是这么个道理,若有这样的手段,何不直接除了五皇子,这才是从根上铲除对手,只是让对手痒上一个月对大事根本不会有任何帮助。这么一想,萧淅心中的疑惑越发大了。 “王爷,密郡王之事透着古怪,您看这事会不会与我那弟妹有关系?”萧淅皱着眉头不很确定的问道。 “你弟妹?你说的是杜氏?”萧经想了一下才问道。 萧淅点头道:“对,就是她。她可是苗人血脉,苗人惯会做这些鬼鬼祟祟之事。现在想来,我们王府的变化全是从杜衡嫁进王府开始的。大哥被玉碟除名,我……对了,就在杜氏敬茶那日,我的手腕便如同火烧一般,直烧了好些日子,真真吃尽了苦头。还有,春上的时候我的脸也突然痒的不行,多亏王爷给了方子,我才少受了许多苦头。” 随着萧淅的话,萧经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双眉也紧紧拧起,他突然伸手折断面前的一茎墨菊,攥在手中狠狠一抓,浓绿的花瓣纷纷飘落。萧淅见此情形心中先是一惊,继而又流露出一抹喜色,忙又上前说了起来…… “想不到这杜氏还真是个人物!她既然成了本王大业的绊脚石,本王就绝不容她再活下去。”听萧淅说完,萧经冷冷说道。 “阿淅,你与杜氏同住于王府之中,这事还得你来办。”萧经突然转身对萧淅说了起来。 萧淅面露为难之色,皱眉说道:“王爷有所不知,我们王府之中各园都设有小厨房,平日除了请安偶尔能遇上,我们并没有什么机会见面,想下手也是极难的。” “哦,是这样么?阿淅,你有难处我是知道的,可是杜氏是深闺之人,我若是派人下手,只是怕会惊动王叔和阿泽堂弟,反而将事情闹大了。而你本就是宁亲王府之人,凭谁也想不到你就是下手之人。阿淅,若是你能做成此事,我必有厚报。你做龙禁尉已经很有些日子,早就该动一动了。”萧经立刻丢了一个看上去很有诱惑力,可实际上却没有任何实际内容的承诺。 就是这个没有什么实际内容的承诺,却让萧淅激动的连连点头,他赶紧说道:“我一定想尽办法为王爷办好此事。” 萧经这才笑着点头道:“阿淅,我相信你一定能办好这事,我等你的好消息。对了,后日你再过来一趟,我给你些好东西以助你一臂之力。” 萧淅听了这话心中更加有底了,他知道萧淅所说的好东西必是那个老花匠制的毒药,真不知道那个老花匠是什么来历,他看着其貌不扬,解毒制毒的本事可是不小。 却说萧淅出府,他并不知道有两拔人在暗中监视自己。一拔是宁亲王爷手底下的暗卫,另一拔则是由萧泽手下的轩辕岳训练出来的暗探。这两拔人都跟到了萧经的私宅之外,因为萧淅是白日出门的,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两拔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止步于私宅之外。所以萧淅在那宅子中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们并不清楚。 萧淅在萧经私宅之中停留了近两个时辰才离开。他走之后天色也渐渐暗了,宁亲王爷的暗卫与萧泽的暗卫各有一人借着暮色的遮掩悄悄潜入那座私宅之中。可是这时萧经也已经由暗道返回恪郡王府,这座三进宅子里只有两房下人并两个老苍头看宅子,暗卫们再没有发现一个主人。 两名暗卫在这座宅子中一无所获,只能再悄悄退了出来。这两人都没有发觉他们的行踪其实早就落在了住在花园一间小屋子中的老苍头的眼中。这个老苍头也就是给了萧淅止痒药的那个老花匠。 暗卫们各自回去向自己的主子禀报,其实他们都已经发现了对方,只是没有点破而已。这件事还是要尽快向他们的主子禀报才是。 宁亲王府之中,宁亲王爷听完暗卫的禀报,皱眉喃喃自言自语道:“是谁的人也在暗中盯着淅儿?难道是皇上的人?”而在金宝银楼之中同样得了禀报的萧泽却明显轻松许多,这是因为他知道另一拔暗探必是他的父王暗中派出的。 “叫金四进来”,萧泽淡淡吩咐道。 没过多一会儿,獐头鼠目的金四便跑了进来,他满脸堆笑的说道:“小人听公子吩咐。” 萧泽将一纸字条将给金四,淡淡吩咐道:“把这宅子的真正主人查出来,明面上的不算。” 金四立刻躬身应道:“是,小人领命,公子,您是再坐会儿还是现在就回王府?” 萧泽听金四这话说的奇怪,便皱眉看向他。金四被看的额上直冒汗珠子,忙小声说道:“公子,芸娘今儿在店里,她听说您来了,吵着要上来服侍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八回桃花 “芸娘,她到这里做什么?”萧泽皱眉问了一句,眼中有些不耐烦之色。这大半年来,他每回去庄子上,芸娘便会端茶送水的上来服侍,虽然没有什么过份的言行,可是她总用哀怨委屈可怜的小眼神儿看向萧泽,活脱脱是萧泽负了她一般,这让萧泽很是不痛快。所以金四一提到芸娘,萧泽心里就痛快了。 金四苦哈哈的说道:“回公子,月娘带芸娘过来挑两套头面首饰,做为送芸娘的及笄之礼。小的也不能不让她们来哪。” 萧泽听罢淡淡说道:“金四,你也是开店开老了的,怎么连如何招呼客人都不知道了?” 金四一听这话额上立刻渗出一层冷汗,忙跪下说道:“公子教训的是,小的知错,小的这就去处置,尔后再来领罚。” 萧泽的挥了挥手,金四赶紧站起来退了下去,走出房门之后他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脸上却浮出一丝笑意,有了公子的话,他便可以不必顾忌月娘的面子也不会伤了同僚的情面。 金四顺着楼梯走下二楼,月娘和一个身着桃红洒金软罗衫子的少女已经迎着金四快步走了过来。 “金四哥,我已经给公子沏好了他最喜欢喝的绿雪春芽,现在可以进去了么?”那着桃红洒金软罗衫子的少女端着一只瓷胎竹编托盘急走两步飞快的问了起来。 金四笑咪咪的说道:“芸娘姑娘,您来光顾鄙号,是鄙号的客人,在下如何能让姑娘执此贱役,姑娘可曾选好首饰了,若是还未曾选好,在下命人再送几套花样儿进来让姑娘挑选。” 芸娘一听这话脸上立刻流露出大受打击的悲伤表情,她扭头看向月娘,用极委屈的声音叫道:“姐姐……” 月娘赶紧上前一步扶着妹妹的手臂,看向金四软声求道:“四哥,我们也不是外头的客人,您就通融一下吧。” 金四皱起眉头说道:“月娘,公子有多忙别人不知道你会不知道么,公子略略歇一下还得接着忙,咱们做下属的只能心疼主子照顾主子听主子的吩咐,哪能给主子添堵,你说是不是?芸娘眼看着就及笄了,你这做姐姐很该为她选个好人嫁,嫁出去做正头娘子才是姑娘家最好的归宿。” 月娘脸色一白,芸娘则满面涨红,眼泪瞬间便盈落了眼眶,她就这么噙着眼泪看向她的姐姐,那委屈的小模样看在月娘眼中,真是要多心疼有多心疼,月娘忙接过那只小托盘放到一旁的高几之上,然后一把将妹妹抱入怀中,柔声抚慰起来。 金四眉头紧紧皱起,他这人平生最喜欢的就是赚钱数银子,每月一次的清点库银是金四最大的乐趣,在他眼中,那银灿灿金晃晃的银锭金元宝就是他最爱的情人。而女人这种最费银子的生物,对金四来说美的丑的没什么区别,无非是传宗接代而已。有那哄女人的功夫,他得多赚多少银子啊。所以看到两个女人,还是两个相貌俱是上上之选的女人,金四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有的只是不耐烦。 “月娘,公子刚才已经训斥我了,说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竟然连招呼客人都不会了,我金四在公子面前从来没这么丢脸过,芸娘要哭,你带她回去哭,别耽误了我向公子领罚。公子的性情你也是知道的。我金四求求你们姐俩高抬贵手,饶了我老金吧。”金四这话说的可不客气,月娘羞愤极了,脸色青红不定,这几年积下的脸面真是都丢尽了。 “姐姐……”就在月娘刚刚开口想劝妹妹离开之时,芸娘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叫了起来。月娘对这个仅存的亲人从来都是与取与求的,再没有违背过任何她的心愿,所以芸娘这么一叫,月娘又迟疑了,她抬眸看向金四,眼中尽是乞求之色。 金四知道月娘极宠芸娘,却没想到竟然宠到了这个份上,他不免双眉紧锁重重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月娘,你这样迟早会害了她。” 月娘以手抚摸妹妹的头发,那双含泪的双眼定定的看向金四,金四又重重叹了口气,还是摇了摇头。他可不是吕方那个痴心傻子,凭月娘怎么样他都不会有任何的动摇。也就是月娘与吕方没有看透芸娘,他和轩辕岳旁观者清,却是看的清清楚楚,芸娘对月娘这个姐姐有的根本只是是利用,她最怜惜看重的只有她自己。 就在僵持之时,扣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板着脸说道:“公子有令,金四办事不力,罚两月不得进入银库,若有再犯,一年不许进银库。”前面说了,金四最大的爱好就每个月都到银库中探望他心爱的“小情人们”,两个月不得进银库,还不得想死金四啊。 金四脸上立刻浮现出如丧考妣的表情,就差哭给月娘看了。月娘与金四共事时间可不短,自然知道不让数银子可算是要了金四半条老命,她更知道这个惩罚说加于金四身上的,实际上是在警告她。月娘放开芸娘,向金四屈膝行礼道:“金四哥,小妹鲁莽连累四哥受罚,日后见到公子,小妹定会向公子请罪。小妹……这便走了。” 金四也不是那种小气之人,他摆摆手苦笑说道:“公子罚我也是应该的,月娘,你快回去吧。”停了片刻,金四又说道:“月娘,听四哥一句,谁都护不了谁一辈子。” 月娘看了看站在身边哭个不停的妹妹,向金四摇了摇头,便护着妹妹走了。金四倒没有觉得意外,以前他与轩辕岳都劝过月娘好多回,若是劝说有用,芸娘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月娘走后金四又回去了,苦哈哈的躬身求道:“公子,小的求您换个惩罚吧?” 萧泽没说话,只是抬头扫了金四一眼便又低头看已经看了一半的书信,金四心里也知道这个惩罚是不可能改变的,只能垮着脸苦哈哈的自言自语道:“两个月,一定会很快过去的。”说完便悄没声的退了下去。 金四走后,萧泽抬头看向房门的方向,脸上露出一抹促狭的笑容。其实他根本就不是真心想罚金四,不过是做给月娘看的,好让月娘不再为难金四罢了。 在回山庄的路上,坐在马车上的芸娘一直伏在姐姐的怀中哭泣,月娘心疼的不行,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劝慰妹妹,可是芸娘的眼泪就如连绵的雨点一般不绝如缕,让月娘实在是无计可施,急得只能陪妹妹一起哭了。 如此一路哭泣的结果便是月娘芸娘姐妹回到山庄之时,两个人的眼睛都肿的如红桃儿一般。让前来迎接她们的吕方大惊失色,急忙抢步上前关切的问道:“月娘芸娘,你们这是怎么了,不是去挑首饰么,怎么还……” “吕大哥……”月娘还不曾怎么说,芸娘却扑到吕方的怀中又哭了起来。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眼泪,一路哭过来到现在还有眼泪。 “芸娘别哭……”吕方尴尬的张开双手无奈的劝了起来。 月娘秀眉轻皱,上前将妹妹自吕方的怀中拉出来,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说道:“芸娘,咱们不哭了,过去梳洗了,姐姐走之前让人给你炖了一品官燕,梳洗完正好能吃了。乖啊……” 芸娘听了这话才抽抽噎噎点了点头,由两个才留头的小丫鬟扶进去了。 芸娘走后,吕方明显松了一口气,他低声对月娘说道:“月娘,你也别只顾着芸娘,也得照顾照顾自己。先歇一歇,咱们再慢慢说话。” 月娘抬头看着吕方,眸中一片凄苦伤心,吕方最见不得月娘伤心,可又不敢有太过亲近的举动,只能扎煞着手急急说道:“月娘,你别难过,万事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月娘没有话,只是低下头从吕方身边走了过去,吕方心中又是一痛,他转过身,生生克制住自己追上去的念头,只痴痴看着月娘的背影,呆立风中。 “二弟……”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声传入吕方耳中,叫醒了发呆的他,他转过身子,略有些局促的叫了一声“大哥”。开口之人正是轩辕岳,他与吕方是世交,吕方在家中行二,他便以二弟呼之。 “二弟,大哥看不下去了,你若是真喜欢月娘,就娶了她,她要是不嫁,你也就别再白费心思了,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轩辕岳极为不满的说道。吕方对月娘一往情深,月娘却不领情,但却总是麻烦吕方,这让轩辕岳非常不满。这算个什么意思,若是真心不嫁,那月娘就该离吕方远远的,何必象现在这样既受用着吕方的关爱呵护,却又不对吕方付出丝毫的真心真意。 “大哥,你不懂!”吕方伤感的说了一句,气的轩辕岳火冒三丈,他嚯的提起钵盂大小的拳头,可是在看到吕方那黯然神伤的表情之后,却又放了下去,只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气道:“二弟,你什么都好,就是把情看的太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九回宫宴风波(上) 终于到了太后为两个孙子媳妇举行认亲宴的日子,这日一早,宁亲王妃就带着孙氏杜衡还有萧灵,自然也少不了已经满月的源哥儿,赶早进了奉圣宫。 在此之前,因为太子被废之事导致宫中人心惶惶,上上下下都笼罩着一股子不安的气氛。当今对此心知肚明,也有意借儿媳妇与侄儿媳妇的认亲宴冲冲晦气,调动一下宫中的气氛。故而这一日,所有的皇室宗亲以及家眷尽数来到了奉圣宫,就连太子被废后一直禁足于凤仪宫中的皇后都出来了。 做为今日的主角,杜衡与伍静贞自然要盛妆打扮,杜衡身着一袭绛红色榴开百子妆花缎对襟及膝褙子,配一条七彩缭绫百褶裙,头上戴的是太后前些日子特意赏赐的紫金嵌宝飞凤挂珠钗,凤口中衔的珠子皆是拇指大小通体浑圆泛着宝光的贡珠,五条以极细金丝绞编而成的的如意卷云纹凤翼上各镶一颗龙眼大小的宝珠,最中间一颗竟然是沉香珠,是连皇后和容妃都不曾得到了贡品。 伍静贞的装扮并不比杜衡逊色,她身着正红遍绣缠枝葡萄妆花缎宫装,头上戴的也是太后特地赏赐的头面首饰,一挂紫金五凤朝阳挂珠钗端端正正簪于伍静贞浓密的乌发之间,凤身中间镶了一颗龙眼大小的沉香珠,以这颗沉香珠为中心,辐射出三圈贡珠,每一圈都比里面一圈看上去略小一些,及至到了可以随风轻颤的凤翼之时,每支凤翼的尾端则镶嵌着一颗手指肚大小的红宝石,每颗宝石都艳红如烈火一般,看上去极为华贵气派。就连皇后头上戴着那顶后冠相比之下都逊色许多。 众人都知道太后偏心小儿子,所以偏疼小儿子家的孙子媳妇,但是大家都不知道何时谨郡王妃竟然这般入了太后的眼,连那般珍贵的沉香珠都拿出来与谨郡王妃打首饰了。难道是……众王公亲贵立时动了起了小心思。 太后可没想那么多,在宫中熬了多年,她如今已经是宝塔尖尖上的人物,终于有了任性的权利,根本不必再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说。一来伍静贞是太后看着长大的孩子,伍静贞性情疏阔洒脱大方,并不象普通小姑娘家缩手缩脚的,这就让太后挺喜欢的,再有,同样都是孙子媳妇,伍静贞还是郡王妃,品级在这里摆着,太后总不能将杜衡抬举的比伍静贞还高,这样就不是疼爱杜衡反而是给她招祸了。其实在这个层面上来说,伍静贞还是沾了杜衡的光。 若是那种心眼儿小的,只不定怎么心中暗恨,可是伍静贞却不会,杜衡是她最喜欢最投缘的妹妹,她只有为杜衡高兴的,再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妒忌之心。 伍静贞不会妒忌,可是其他的皇子妃们心里就极不是个滋味了。同样是皇家媳妇,她们可没有这么高的待遇,她们的认亲宴都是由宫中的母妃主持的,四皇子妃李氏的认亲宴是由皇后主持的,可是也没有伍静贞与杜衡这般大的体面排场。 太后有了年纪眼神没那么好使,自然看不到其他的孙子媳妇那半含半露的酸妒之意,只乐呵呵的招手叫道:“泽儿媳妇,静贞丫头,快过来。” 杜衡与伍静贞相视一笑,手拉着手儿走到太后面前,太后一手拉着一个,将两人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她见两个孙子媳妇戴的都是自己赏下的头面,欢喜的笑了起来。 “好好,真真是一对玉人儿,都是好孩子,今儿是你们俩的认亲宴,回头就跟在哀家身边,哀家给你们介绍。”太后心中一满意,越发大包大揽起来。其实认真说起来,这活儿原本应该是皇后与宁亲王妃的,不过太后高兴,这规矩也就不用必讲的太死了。 众皇子妃看到太后越发抬举弟妹堂弟妹,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象是被泡在老陈醋的醋坛子里一般,浑身每个毛孙都透着酸气儿,再加上她们的婆婆们也一起往外冒酸气儿,这奉圣宫正殿里的气氛可就耐人寻味的紧了,只是差了一个人说破这事儿。 众皇子妃中最压不住性子,每每被人当枪使的就是五皇子妃,可巧她的婆婆陈妃近日被点了三次侍寝,自觉有了些体面,自然也不肯让人压了自己的风头,所以五皇子妃酸不溜丢的开了口,陈妃便也没有阻止于她。 “七弟妹与泽堂弟妹真如一双娇花似的,怪道皇祖母这般疼爱,与她们一比,咱们这些孙子媳妇可都成了烧糊了的卷子,再不值一提了。”五皇子妃满心酸意的说了起来。 太后理都没理五皇子妃,只是拉着伍静贞的手说道:“我的儿怪可怜见的,也没个亲婆婆疼爱,往后得空就到皇祖母这里,皇祖母疼你。” 王皇子妃被干晾的脸上青红不定,真是尴尬极了,一般的陈妃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只能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怒意,太后这是什么意思,红口白牙的咒她死么! 其他妃嫔一听太后之言,都低头想笑不敢笑,皇后心中则是暗自得意,五皇子小时也是个聪慧非常的,陈妃的出身也不算低,这母子二人从前也得宠过,若非皇后设计五皇子,让他在娶亲之前犯了个不大不小的过错,皇后趁机给他指了个气量狭小又品无阻拦的皇子妃,五皇子也是有与四皇子一争之力的。 “老七媳妇从小也常在宫中走动,大家也都是认识的,如今又嫁入皇家,可见得这缘份不浅,不独母后疼爱她,我们这些做婆婆的也都喜欢的紧呢。”皇后微笑看着伍静贞,一派慈爱的说道。 伍静贞微微欠身含笑应道:“谢母后,儿媳惭愧。” 容妃岂肯让皇后得脸,她立刻挺着大肚子,吃力的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又是欢喜又是伤感的说道:“可说是呢,咱们老七真真是个有后福的孩子,能娶上这么好的媳妇,我们那薄命的姐姐要是能看到老七娶了这么好的媳妇,那该有多欢喜啊!可怜姐姐命薄,竟是看不到这一天了。” 皇后一听容妃之语,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当年萧绎生母之死,与皇后脱不了干系,这事宫中之人影影绰绰都知道一点儿,只不过没有确实证据。容妃偏在此时提起萧绎的生母,用意自是不言而喻。 太后也不高兴,有了年纪之人忌讳多,她自然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提起死去之人。更何况萧绎生母之死是早已沉寂的宫中阴私,太后越发不愿意听人提起。 “容妃身子沉,何况你们之前也都是认识的,便不必在此候着了,来人,送容妃回宫安胎。”太后心里不痛快,自然不会给容妃体面,当下便毫不客气的吩咐起来。容妃万没想到太后这么不给面子,脸上尽是尴尬之色,却不得不微微欠身谢恩,如今她身子沉,太后已经免了她的跪拜之礼。 容妃被送走之后,剩下的人都安分多了。她们与宁亲王府和七皇子都没有过节,自然不会上赶着找不自在。一番热闹的认亲宴便开始了。太后命伍静贞与杜衡站在自己的身边,皇族亲贵们按着身份品级上前行礼,太后便一一介绍,伍静贞与杜衡上前见礼问好,如是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她们两人才算是将宗亲们认了个全。自此伍静贞与杜衡便有了正式参加社交活动的资格。 众人厮见已毕,太后便让伍静贞与杜衡去和平辈的妯娌们说话去了。除了皇子妃们,她们还有好些做世子妃公子夫人的妯娌们。这些年轻媳妇可是未来大梁皇族亲贵的主力,那一个都不可小视。 说起来杜衡如今的身份并不高,她的丈夫萧泽只是王府公子而非世子,不过众人见太后如此抬举杜衡,却对同样是孙子媳妇的萧淅的妻子孙氏不理不睬,大家心里也都有数了,这宁亲王府世子之位已经是三公子萧泽的囊中之物,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所以大家都围着杜衡有说有笑,而孙氏却被冷落在一旁。 这般天差地别的待遇让孙氏心中恨意已经积累到了顶点,她双手交握,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那枚硕大的红宝石戒指抵着孙氏右手手心,那抹冰凉之意直沁入孙氏的心底。看着杜衡神彩飞扬,唇角含着浅笑与众位夫人说话,一派从容自在的神色,孙氏心中最后一点儿底线彻底崩塌,她心中已然做出了决定,她得不到的,杜衡也休想得到,那怕是死,她也要拉着杜衡甚至是宁亲王府做垫背,要死大家就一起下地狱吧! 认亲宴设于奉圣宫的紫微殿,男女分坐于内外殿。做为今日认亲宴的主角,伍静贞杜衡先得在太后席前服侍一回才能退下坐席。只见伍静贞执箸杜衡奉酒,两人来到太后面前,清亮亮的唤一声“皇祖母……”,乐的太后眉眼儿都笑开了,只等着杜衡为自己斟酒。 碧色酒浆从白玉九龙执壶壶嘴中流出,斟入白玉镶金的高脚酒杯之中,酒浆一出,正在斟酒的杜衡脸色刷的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回宫宴风波(中) 杜衡脸色微变只是瞬间之事,她的脸色很快就恢复正常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杜衡心念飞转,已经暗暗拿定了主意,只见她斟酒的动作非但未停,反而越发大了些,酒浆如飞流之瀑倾入酒杯之中,瞬间就溢出杯外,打湿了高脚玉杯的杯柄。太后是独坐一席的,她和她身边的宫女都看到杜衡突然有些夸张的斟酒动作。太后微微皱眉,心中暗觉奇怪,以她几次与杜衡接触来看,杜衡不是这种手上没有分寸之人,怎么可能在这么重要的时刻犯下这么不靠谱的错误。 杜衡见杯托湿了,立刻拿出一方绣着海棠的帕子折了两道,刻意用绣着海棠花图案的地方擦拭杯托。然后悄悄将被酒浆浸湿了的海棠图案亮给了太后。太后见原本用银丝绣成的清丽海棠突然变成了漆黑之色,心下立时大惊,伍静贞与旁边服侍之人眼睛也都是雪亮的,自然也看到了这让她们震惊的一幕,众人面上不显,心中却已经翻着了惊天巨浪。 太后自从入宫到现在已经经五十年了,她非但平平安安的活到现在,还成功保护了两个儿子,长子还登上帝位成为天下至尊,自然也不是毫无手段之人,如今不过是老了不爱问事儿,而且与太后共同经历过那些腥风血雨的人大多已经不在了,才让人以为她就是个糊里糊涂每日只知道高乐的老太太。 下毒这种事情太后少说也经历过几十次了,所以她压根儿没有丝毫的惊慌,还笑着向杜衡眨了眨眼睛,就象个淘气的孩子。伸手端起了杜衡刚刚擦拭完杯柄的玉杯。杜衡不确定太后到底有没有数,忙轻轻唤了一声:“皇祖母?” 太后笑了笑,一手举袖遮挡,一手做势将酒杯往唇边送,以杜衡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太后手中的玉杯根本就不曾沾唇,杯中的酒浆如线一般倾倒下去,尽数被太后膝头不知何时出现的厚实帕子吸了去。 看到这一幕,杜衡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暗暗为太后竖起了大拇指,太后有了防备,她就不用担心了。 杜衡能看到的,伍静贞也能看到,她也是灵透的,假做失手跌了手中的镶金象牙箸,太后身边的宫女便立刻奉上了一双错金银箸,伍静贞用这双银箸夹菜,菜中有毒没毒一看便知,太后这一席上的众人心里才算是踏实了一些。 杜衡将酒斟出了杯子,伍静贞失手跌了象牙箸,原本这都是可以被挑剔之事,不过太后不发怒,还笑咪咪的看着两个孙子媳妇,一副怎么看怎么满意的表情,因此皇后等人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只能在心中暗暗妒忌,万没想到太后会这么偏着杜衡与伍静贞。到底太后是只是偏着这两个孙子媳妇还是偏着她们的丈夫,众人自有猜想。 布酒奉菜之后,太后便命两个孙子媳妇回她们自己的席位上去,伍静贞坐下五皇子妃的下首,杜衡则与孙氏同席。 孙氏坐在底下,只是看到太后举杯饮酒,却不知道这酒浆连半点都不曾入了太后的口,故而只用右手抚着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硕大的红宝石戒指,焦急的等待着太后毒发,等着皇上降罪于奉酒的杜衡,只要太医进来一验,便能查出酒中有毒,而那壶酒在送上来之前是验过毒才送到太后席上的,验毒之后只是有杜衡与送酒的宫女接触过酒壶,能被挑选过来送酒壶的自然都是忠心之人,偏杜衡又有苗山背景,让人怎么想都会觉得她就是下毒之人。 可是等了一会儿又一会儿,太后又用了两杯酒,可还是没有毒发,孙氏不免沉不住气,暗自着急起来。杜衡就坐在孙氏身边,孙氏隐隐不安之态尽落在杜衡的眼中。杜衡倒没想到孙氏就是那下毒之人,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孙氏也不是头一回进宫,她不应该这么紧张啊。 孙氏见太后迟迟没有毒发迹象,也知道必是那个环节出了岔子,她偷偷侧目看了杜衡一眼,只见杜衡神色如常什么都看不出来。孙氏极为痛恨杜衡这种对什么都淡淡的,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情。一时之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悄悄用帕子擦了擦那枚红宝石戒指,然后将帕子收入袖中,就在这收帕子的过程之中,她的帕子角好巧不巧在在那道金玉满堂上拂过,一星星儿如灰尘般细小的白色粉末就落在了菜中。 孙氏今日也是用尽了心思,她知道杜衡偏好素食,而席面上只有那道金玉满堂是用雪白的笋丝和黄灿灿的金瓜丝放入掏空的香瓜之中蒸出来的,其他全是肥鸡大鸭子的油腻菜品,杜衡除非不吃,若吃,必定只会动这道金玉满堂。孙氏的确没有料错,可是有一点她不知道,那就是杜衡有个对味道极其灵敏的鼻子,她可以轻易闻出寻常人根本就闻不到味道,并且分辩出那是什么的味道。 就象是现在,杜衡夹了两条细细的笋丝,原本是要送入口中的,可是一缕极淡的味道飘入杜衡鼻端,杜衡面色未变,只随意的将笋丝放入面前小碟之中。孙氏心中一惊,忙问道:“弟妹,怎么不吃了?” 杜衡淡淡道:“没什么,突然不想吃了,二嫂多用些吧。方才我尝过这道金玉满堂,味道挺不错的,二嫂不尝尝么?” 孙氏那敢吃那加了料的金玉满堂,忙搛了一片胭脂鹅脯送入口中嚼了起来,只是嚼了两三口便胡乱咽下,然后就轻声说道:“弟妹既喜欢金玉满堂,就该多用些,这宫中的御膳可不是常有机会吃到的。都是极难得的美味呢。” 杜衡浅浅一笑,淡淡说道:“是么?不过我还是觉得家里的饭菜吃着更香甜些。” 孙氏见杜衡不再吃那道金玉满堂,她不知道是杜衡识破了菜中有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心中很是惴惴不安,整个人瞧上去便有些个魂不守舍,她也不敢再深劝,只能低头以吃菜来掩饰心中的惊慌,不知不觉竟吃了小半盘的胭脂鹅脯,而杜衡知道孙氏因为嫌鹅脯口感不够细腻又有些许异味,所以平日里并不吃的。孙氏的异常行为与金玉满堂中与太后酒壶之中的毒完全一致这两点已经能让杜衡确定下毒之人就是孙氏,只是她想不明白,孙氏为什么要下毒? 这是杜衡与伍静贞的认亲宴,她们二人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主角,所以杜衡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孙氏为什么要下毒,不过她已经知道孙氏就是下毒之人,防备起来也就容易多了。今日杜衡带在身边服侍的是杨梅,她服侍杜衡的时间最长,是杜衡最信任之人,而且也最能领会杜衡的意图。 杜衡借口更衣,带着杨梅去了净房。路上,杜衡低声吩咐一句,杨梅便立刻明白了,她轻轻应了一声,就象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似的服侍主子更衣净手,然后又回到了席上。杨梅回来之后,服侍孙氏的丫鬟突然觉得膝弯一麻,整个人便歪跪在地上了。孙氏一惊,忙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那个丫鬟臊的满脸通红,低头小声说道:“回夫人的话,奴婢腿麻了站不起来。” 孙氏双眉皱起,只是在这样的场合中,她也不便发作。倒是杜衡在一旁淡淡说道:“二嫂的丫鬟既然不适,不如先退下歇会儿,杨梅,你多服侍二少夫人一些。” 杨梅赶紧轻声应下,孙氏想推辞又怕把动静闹的更大,只能点头应了。宁亲王妃见儿媳妇的席面上有些小动静,便打发彩霓过来看看,杜衡与彩霓简单一说,彩霓便将孙氏的丫鬟扶了下去,她原本是宫女出身,安排这种小事情还是很方便的。 没有什么人留意到这小小的动静,甚至是太后酒中被下毒之事除了太后伍静贞杜衡以及有限几个宫女知道之外,再没有人知道方才竟然发生了那样惊心动魄的事情。众人只是看到这繁花似锦的热闹,心中有的除了对伍静贞与杜衡的艳羡之外便是思考自家是不是应该改换孝忠的皇子?看太后的意思,显然是要捧七皇子的。 宫宴散后,宗亲命妇们行礼告退,太后却是一脸意犹未尽的神色,笑着说道:“源哥儿呢,哀家还没稀罕够,快抱过来。”宁亲王妃应了一声,赶紧将小儿子抱到太后面前,太后抱着源哥儿不放手,只笑着说道:“你们等会儿,让哀家与源哥儿玩一阵子再出宫。” 众命妇见太后稀罕不够小重孙子,虽然羡慕却也没有别的什么想法,毕竟源哥儿根红苗正,是太后嫡嫡亲的重孙子,何况源哥儿如今长开了许多,真是越看越象先帝爷,虽然这话没有人敢明着说,可大家都是有眼睛的,这话不必说也心知肚明。于是忙都告退出宫,只是留下了宁亲王府众人。 宁亲王妃还以为太后真的就为了自己的小儿子,可杜衡却知道太后是为了酒中被下毒之事想留她询问。只是有孙氏心中七上八下着实不安的紧,连原本就不红润的脸色也显得越发苍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一回宫宴风波(下) 认亲宴散席之后,诸位命妇回宫的回宫出宫的出宫,只有宁亲王妃带着两个儿媳妇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被太后留了下来,就连皇后想留下来都被太后毫不客气的拒绝了。皇后心中极为不快,却不得不陪着小心的告退,她今日是得了皇上的特旨才能从凤仪宫出来的,若是今日表现的好,或许当今就不再禁她的足了。倘若她触怒了太后,只怕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的惩罚了。 太后真的逗弄了源哥儿一阵子,源哥儿到底是还是个小婴儿,玩不了多一会儿就犯困打起了呵欠,太后便命孙氏与萧灵带着源哥儿到西偏殿暂时安置。 孙氏心中惴惴不安,可又不敢违背太后懿旨,只得与萧灵一起行礼退下。宁亲王妃见此情形,心头掠过一丝不安,可脸上却不动神色,只是陪座在太后下首。 孙氏萧灵带源哥儿走后,太后一使眼色,在她身边服侍的宫女嬷嬷便都退了下去,最后一个退下的嬷嬷还小心翼翼的殿门仔细的关了起来。 “母后?”宁亲王妃轻声问了一句。 太后笑着说道:“泽儿娘亲,你也不用太紧张,哀家让你们留下来,是刚才宴上出了些小状况,若非泽儿媳妇机敏聪慧,哀家这会儿也不能平平安安坐在这里与你说话。” 宁亲王妃大吃一惊,嚯的站起来冲到太后的面前,紧张的问道:“母后,您真的没事吧?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后轻轻拍拍儿媳妇的手背,笑着说道:“母后没事儿,泽儿真的娶了个极好的媳妇,刚才就是她发现酒中有毒,才故意将酒斟洒的,还悄悄向哀家示警,哀家才没有中了算计。说来倒是奇怪,哀家已经有十来年不曾被人下毒了,倒是勾起哀家从前的许多回忆。泽儿他娘,你才出了月子,还要多休息,先坐下歇着,泽儿媳妇,你过来,与皇祖母细细说说。” 杜衡应声上前,只说自己的鼻子对气味特别敏感,刚才斟酒之时,酒浆泛着淡淡的腥气,而杜衡知道太后用的是最为绵软的果酒,正常的味道是酒香中泛着淡淡的果香,绝对不应该有腥气。她这才多留了个心眼,想再次试毒后再行奉酒。果然一试之下,用银丝绣成的海棠就变成了暗黑色,这就说明酒中有毒,她当然得向太后示警。 太后听罢杜衡的解释,微笑点头道:“象泽儿媳妇这么心细如发的孩子真是难得的很,泽儿媳妇,你今日救的皇祖母,皇祖母可得重赏于你,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什么都不用顾忌的。” 杜衡丝毫没有迟疑的直接说道:“保护皇祖母原是孙媳的本份,皇祖母平安无事孙媳心里就踏实了,孙媳不要任何赏赐。” 太后看向杜衡,一双阅尽世情的眼睛里爱着慈爱的笑意和一抹有些让人看不透的情绪。“真是个实诚孝顺的好孩子。皇祖母知道你是个懂医药的好孩子,你与皇祖母说说,那到底是什么毒,十多年没被下过毒了,皇祖母的脑子和反应都不行喽!” 杜衡屈膝轻声说道:“回皇祖母,适才孙媳只是觉得酒有问题,也不曾辨出到底是什么毒,皇祖母若是想查出酒中之毒,还得再仔细查验。” 太后笑着说道:“这个容易,来人……” 少倾,一名宫女迈着小碎步子飞快走了进来,太后微笑说道:“将刚才席上那壶酒取来。” 宫女应了一声,将那大半壶残酒取来后便又退了下去。太后示意杜衡上前验看,正在此时,殿外传来萧泽响亮的声音,“皇祖母,孙儿能进来么?” 太后看了杜衡一眼,眼中含着一抹调侃的笑意,扬声道:“泽儿进来吧。” 萧泽急匆匆走了进来,向祖母与母亲行了礼,便站到了杜衡的身边,太后笑着说道:“泽儿,你真的娶了个好媳妇儿,今儿若不是你媳妇机敏,皇祖母就要中毒了。” 萧泽吓了一大跳,忙抓住杜衡的手急急问道:“阿衡,这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怎么?” 杜衡轻轻摇头,面上泛起一抹红晕,低低说道:“我没事……”,在太后的允许之下,杜衡简单将事情说了一回。 萧泽面色一沉,立刻向太后行礼说道:“皇祖母,这事必要一查到底,将凶手揪出来明正典刑才行。” 太后点头道:“哀家亦是此意,只是此事不可声张,你媳妇又是个懂医药的,这才将她留下来辨毒。” 萧泽立刻说道:“皇祖母,这里不便辨毒,不若由孙儿陪着阿衡到偏殿仔细辨认,您和娘亲也好稍做歇息。” 太后奇道:“泽儿你也识得毒药么?”宁亲王妃亦用同样疑惑的眼神看过来。 萧泽笑着说道:“回皇祖母,孙儿近日也读了几本医书,对医药之事兴趣正浓,请皇祖母恩准。” 太后了然的笑道:“这却更好了,你们小俩口唱夫随也是美事一桩,去吧,源哥儿在西偏殿睡着,你们便去东偏殿吧。” 萧泽自大婚之后便经常进宫给太后请安,对于奉圣殿的楼台殿宇无一不熟,便携了杜衡的手去了东偏殿。进入房间之后,杜衡刚要开口说话,却被萧泽捂住口唇,只见他凝神静气的听了一会儿,方才松开手压低声音说道:“阿衡,声音小些,说简单些。” 杜衡点点头,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是赤鲀,二嫂下的。” 萧泽听了这话也是一惊,皱眉低声音问道:“怎么是她?赤鲀是极为罕见之毒,她从哪里得到的。阿衡,你是怎么查出来的,难道是?你要不要紧?” 杜衡如今与萧泽已经有些个心意相通了,萧泽的话说的没头没脑,她心里却是很明白,便轻轻摇头说道:“我没事,她在菜中下毒,我及时发现了。” 萧泽松了一口气,抓着杜衡的手说道:“这就好这就好,阿衡,我真怕你有事。她为何对皇祖母下毒又对你下毒,这……想不通啊……” 杜衡也摇了摇头,蹙眉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阿泽,你说这事我们要不要如实向皇祖母禀报?” 萧泽皱眉沉思许久,低低说道:“告诉皇祖母是赤鲀毒,暂时不告诉是什么人投毒的。” 杜衡眉头皱起,沉默的点了点头。萧泽生怕杜衡误会,忙低声说道:“阿衡,此地不是说话之处,等回家我再细细向你解释。” 杜衡沉默片刻后低声说道:“不用解释,我相信你。” 萧泽原本沉重的心情因为杜衡这句话立时飞扬起来,他激动的紧紧抱住杜衡,兴奋的都说不出话来,可是不说什么不做什么又不足以让萧泽宣泄激动的心情。他猛的在杜衡的面颊上重重的吧叽一口,惹的杜衡一把推开萧泽,气恼的瞪着他,小脸儿因为激愤羞恼也晕上一抹绯红。 萧泽难得一亲芳泽,而且他发现杜衡的羞意远多过恼意,他便象只刚刚偷到一条大鱼的猫儿一般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杜衡可没有萧泽脸皮这么厚,狠狠瞪了他一眼后嗔道:“还不快去向皇祖母禀报。”说罢便率先向房门走去。 萧泽赶紧应了一声,拿出随身的帕子倒了些毒酒在上面,然后将湿帕子收到荷包之中,杜衡皱起眉头,走过来将萧泽的荷包抢下来丢到桌上,然后拿出两只荷包,将荷包中的药丸并到一处,再将那只放着毒酒帕子的荷包放回自己的荷包之中。 萧泽嘿嘿裂嘴一笑,他知道杜衡放药的荷包全都是用不透风不透水的鲛绸做内衬的,这样存放毒帕子更保险安全一些。萧泽很自恋的想道:杜衡心里还是很有自己的。 小夫妻两个回到太后面前,由萧泽向太后禀报结果。“回禀皇祖母,这酒中的毒是赤鲀,是以一种通体赤红如血的海中鲀鱼血制成的,毒性极强,而且发做时间极快,中此毒者根本来不及求治便会身亡。” 萧泽简明扼要的解说一回,听的太后暗暗倒抽一口凉气,一种后怕涌上心头,身上也出了一层细细的白毛汗。 “啊!多亏泽儿媳妇机警,否则……后果真是不堪想象!”太后喃喃说道。 萧泽立刻又说道:“皇祖母,孙儿不知是何人有歹毒至此,她不止要害皇祖母,还要害孙儿一家,甚至连还不到百日的源哥儿都不放过。酒是孙儿的媳妇奉上的,倘若……孙儿一家都百死莫赎。求皇祖母一定要查出真凶啊!” 太后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泽儿放心,皇祖母一定会彻查到底,不论下毒之人是谁皇祖母都绝不饶恕!”太后说此话之时是咬牙切齿的,眼睛是看向凤仪宫方向的,想来她还没有调查便已经将目标锁定为居于凤仪宫中的皇后。 宁亲王妃见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可再往下说,便起身向太后行礼说道:“母后,时候不早了,您也累了一日,很该早些休息,儿媳这便带着孩子们出宫,改日再带源哥儿来给您请安。” 太后脸上也微显倦意,轻轻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二回明松暗紧 在回王府的车上,孙氏的脸色青灰,双手紧紧交握,右手死死的盖在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硕大红宝石戒指,双唇紧紧的抿着,一句话都不说。坐在她身边的萧淅脸色也很难看,他溜溜等了一整天,却没有等到他想要的消息,如今杜衡已然平安无事的坐着马车回府了,显见得孙氏没有得手。 “怎么没有得手,到底出了什么纰漏?”萧淅压低声音问道。 过了好一会儿,孙氏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她防备的极紧,没有机会。”孙氏可不敢将自己节外生枝,悄悄在太后酒中下毒之事说与萧淅知道。 那赤鲀毒是萧淅交给孙氏的,目的自然就是毒杀杜衡这个碍眼的钉子。当时四皇子将赤鲀交给萧淅之时,同时也给出了时间期限,萧淅必须在一个月之内除掉杜衡,萧淅再三苦求,四皇子才松了口,将时间宽限至除夕之前,倘若萧淅让杜衡活过了今年除夕,这赤鲀之毒便是赏给萧淅的新年赏赐。如今转眼已经到了十月,萧淅好不容易想出在认亲宴上下毒的法子,不想却被杜衡识破,往后再想对她下手可就更难了。 “杜氏可曾发觉你下毒之事?”萧淅犹自不死心的问道。倘若杜衡不曾察觉,他便还有机会。 孙氏皱起眉头疑疑惑惑的说道:“应该没有吧。殿内有那么多人,她也不曾亲眼看到我动手,应该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萧淅听了这话心中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这就好,还有两个月,再找机会吧。你务必在除夕之前办好此事,否则恪郡王那边就不好交待了。只要你做成此事,我必让你当上王妃,享一世荣华富贵。” 孙氏眼中闪过一抹异彩,若没有当上王妃的承诺,她再不会答应萧淅做这件事情。这大半年以来孙氏受尽煎熬,她如今有两样最最看不得,第一是别人夫妻恩爱,第二便是看不到别家品级比她高的尊贵诰命夫人。而杜衡正犯了她的第一条忌讳。 不独整个宁亲王府,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宁亲王府的三公子宠妻无度,直把杜氏夫人宠到天上了。而孙氏又是见天儿与杜衡生活在同一府第之中,她的感受自然会比任何来的更加强烈,受到的刺激也就更加的浓重。如今的孙氏早已经心理扭曲到了变态的程度。其实她与杜衡没有任何深仇大恨,可是她现在活着的目的竟然只是杀死杜衡。 在后头一辆马车上,萧泽也正在与杜衡说话。“阿衡,我刚才不让你说出是二嫂下毒,是因为不能为着打老鼠而伤了玉瓶,她现在还是我们宁亲王府的儿媳妇,动她,不独伤了王府的脸面,还会让我们王府受到牵连。我倒是不在乎,可是王府是父王娘亲一辈子的心血,我不能让王府毁在那个女人的手中。”萧泽觉得还是应该向杜衡仔细解释,便低声说了起来。 萧泽说完这番话,却没有听到杜衡的回应,他侧头一看,只见杜衡靠着靠枕闭着双眼,竟是已经睡着了。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杜衡每与萧泽同乘一车,便有了小睡片刻的习惯。萧泽摇头一笑,轻轻将杜衡揽入怀中,为她调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撩起车帘向外轻声吩咐道:“慢些,稳些……”车夫得令,果然车速比刚才更慢,也比刚才更加平稳了。 一行人回到王府,宁亲王妃遣人过来传话,让萧淅萧泽四人各自回房休息,不必再到抱朴园服侍了。 这一夜,宁亲王府之中或许只有萧泽与杜衡还有什么都不知道的萧灵睡的踏实,宁亲王爷与王妃还有萧淅孙氏可都难以入眠,宁亲王爷与王妃因为太后被人下毒而惊惧不安,萧淅与孙氏则是心怀鬼胎惶惶不可终日,自然难有安稳的睡眠。 次日一早,杜衡与萧淅还是从交泰园步行到抱朴园请安,在抱朴园门口遇到了萧淅孙氏夫妻,萧泽与杜衡淡笑着招呼道:“二哥二嫂来的早。” 萧淅与孙氏忙也笑着应道:“我们也不早,三弟三弟妹这不也是前后脚来的么。” 正说话间,萧灵也来了,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心情很是轻松愉快,只听她脆声笑道:“你们来的都早,就我来晚了。” 萧淅一看到萧灵,便立刻玩笑着问道:“灵儿,昨儿皇祖母特意留下你们,莫不是赏了什么私房好东西?” 萧灵虽然被嬷嬷们教导了不少,可是王府人口单纯,那些子龃龉之事也都是私底下的,并没有摆在明面上,所以她一时想不到许多,只笑着应道:“没有啊,二嫂难道没有同你讲么,源哥儿困了,皇祖母就让二嫂和我到偏殿看源哥儿。对了,三嫂,皇祖母后来又吩咐什么了?” 杜衡伸手理了理萧灵被风吹乱的流海,浅笑说道:“也没有什么吩咐,不过是问问王府庶务罢了。” 萧灵自是毫不怀疑的,可萧淅与孙氏却是连半个字都不相信,太后专门将人留下来只是为过问王府庶务,谁信呢,这杜氏真是连扯谎都不肯动脑筋编圆了,可见得心中有多轻视他们夫妻。 萧淅正想再打打机锋,却见王妃身边的何嬷嬷已然迎了出来,她笑着请众人进房,萧淅便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请安已毕,宁亲王爷开口道:“泽儿,自你媳妇过门以来,为了你娘亲和源哥儿,就没过上一天轻松日子,如今你娘亲已然出了月子,也该让你媳妇松散松散,这么着,回头你去五城兵马司告十天假,好好陪你媳妇去庄子上歇一阵子。” 宁亲王爷此言一出,萧泽欢喜的眼儿都眯了起来,杜衡却赶紧起身屈膝躬身说道:“父王言重了,服侍娘亲原是媳妇的本份,媳妇实不敢居功。”萧淅则有些坐不住了,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而孙氏刷的撂了脸子,脸色阴沉的吓人。 萧灵却欢喜的跳了起来,大声叫道:“父王英明,父王,女儿也想跟着三嫂去庄子上。” 宁亲王妃在一旁微笑说道:“灵儿,你若跟着去了,你三嫂又得劳神费心的照顾你,这回你就不去了,入冬以后娘亲带着你和源哥儿去庄子上猫冬。”宁亲王府在清流山下也是有庄子的,而且地段儿还极好,庄中有好几脉温泉,便是隆冬之时庄子里也是温暖如春,京城中的贵妇们素有到清流山猫冬的习惯。 萧灵虽然有些不乐意的撅着小嘴,可还是点了点头,闷声说道:“娘亲说话可得算数。” 宁亲王爷佯怒的瞪了萧灵一眼,假意斥道:“灵儿,不许胡说,你娘亲何曾言而无信。”萧灵也知道父王没真的生气,只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小鬼脸儿,便又坐了下来。 萧淅见父王如同没有看到他与孙氏一般,眼中只有萧泽杜衡与萧灵,他与孙氏俨然如不相干的外人似的,心中越发气苦愤怒,也黑沉着脸紧紧抿着嘴唇,连一句话也不说,只愤愤的盯着他的父王。 萧淅再有千般不是,他也是宁亲王爷的亲生骨肉,再者这一个多月以来,萧淅也安分老实了许多,宁亲王爷在儿女之事上又总是容易心软,他见二儿子拉长了脸愤愤不平,便安抚的问道:“淅儿,你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萧淅**的说道:“儿子已经全好了,谢父王关心。” 做父母的从来不会跟自己的儿女较劲儿,宁亲王爷并没在意儿子不逊的态度,转头对宁亲王妃笑道:“爱妃,烦你费心,给淅儿纳房贵妾,家世一定要清白,就算是寒门小户也不打紧,只要孩子好生养就行。” 萧淅一听这话愣了神,孙氏则惊诧的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公挑明了要给她的丈夫纳贵妾,这分明是要将她扫地出门的意思啊! 宁亲王妃含笑应道:“是,妾身谨遵王爷的吩咐,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办好此事,纳贵妾不比娶媳妇,若是顺利的话,淅儿很快就能迎来新人了。” 孙氏气的双耳嗡嗡直响,她只看见继婆婆嘴唇一张一合,却已经听不清她又说了些什么。孙氏用眼睛去看萧淅,只见萧淅脸上一片欢喜之色,连看她一眼都懒的看。孙氏悲愤交加,眼前一黑便仆倒在椅子旁边的高几之上…… 等孙氏醒来之时,她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身边只有奶嬷嬷并两个陪嫁丫鬟陪伴着,孙氏用眼睛寻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那个应该陪在床前的丈夫。 “夫人,您总算是醒了!”孙氏一醒过来,最先发现的就是她的奶嬷嬷。两个陪嫁丫鬟一见夫人醒了,并没有扑上前来,而是飞快向门外奔去,边奔边叫道:“二爷,夫人醒了……” 孙氏见此情形又受了一层伤,她望着奶奶凄声叫了一句:“嬷嬷……”,眼泪刷的就涌了出来, 孙氏的奶嬷嬷胡氏忙抓住孙氏的手,低声说道:“谢天谢地,您可算是醒过来了,夫人,什么都不抵您的身体金贵,您可得保重身子,往后日子且长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三回求证 “你们都退下。”萧淅走入内室,阴沉着脸色对房中服侍的下人吩咐道。 孙氏的奶嬷嬷担忧的看了孙氏一眼,才不情愿的退了下去。孙氏也坐起来倚着靠枕,冷冷看向萧淅,一句话也不说。 萧淅看着孙氏,沉声说道:“方才你昏倒之后,父王为你请了太医。” 孙氏冷哼一声,寒声道:“还请什么太医,何不趁机让我死了,岂不更如了你们的心愿。” 萧淅沉沉道:“你也不必说这种话,我也不瞒着你,刚才太医瞧过之后,悄悄告诉我,你已经不能生养了。” 萧淅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炸响在孙氏的头顶,她愤怒的跳下床揪住萧淅的前襟,尖声叫道:“不可能,你骗我……” 萧淅抓住孙氏的手,将她扯开摔倒在床上,冷冷说道:“你若不想,大可以再请你信的过的大夫,我先将话放在这里,你不生养,我也不嫌你,只要你与我合作,你就一直会是我的正室夫人,将来我有得封王爵之日,你就是王妃。” 孙氏根本听不进去,只尖声叫道:“不可能,不可能……” 萧淅沉沉说道:“我也知道你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你自己静一静,再寻你信的过的大夫诊脉,然后我们再谈。”说罢,萧淅便走了出去。 萧淅走后,孙氏的奶嬷嬷赶紧跑了进去,她见自家夫人满脸是泪,脸上尽是悲愤癫狂之色,吓的她赶紧上前将孙氏紧紧抱入怀中,哼着小曲柔声哄了起来。 许是奶嬷嬷的怀中很是温暖,孙氏渐渐平静了许多,她低声问道:“嬷嬷,方才太医给我瞧脉,可都说了些什么?” 孙氏的奶嬷嬷皱眉说道:“回夫人,太医诊过脉后脸色不太好看,他没当着奴婢们说什么,出去后与二爷单独说了有一刻钟便走了,连方子都不曾开。二爷送走太医之后脸色比先前更加阴沉了。” 孙氏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嬷嬷,你服侍我更衣,我要出府。” 奶嬷嬷吓了一大跳,忙劝阻道:“夫人,您身子虚,有什么事只吩咐奴婢们去做就行了,何必亲自出门。” 孙氏摇摇头,绝决说道:“不,我必须亲自出府,嬷嬷,这关系到我一辈子的大事,你不必再劝,只由你一个人陪着,其他谁也不带,多带些银子。” 奶嬷嬷心中纳闷极了,可是夫人已经这么吩咐了,她也不好再劝,只能点头应道:“是,奴婢这就服侍夫人更衣。” 要出门总要打扮的光鲜一些,所以奶嬷嬷便将取来鲜亮的头面衣裳让孙氏挑选。孙氏却摇摇头说道:“要素淡普通一些,再拿一顶厚纱幕篱。” 孙氏的奶嬷嬷压下心中的纳闷,忙按孙氏的吩咐准备起来,没过多一会儿,孙氏已经换上普通的湘色枕缎窄袖及膝夹棉褙子,下身配了一条月白百褶裙,脚上也只穿了一双许久不曾穿过的半旧粉缎绣鞋。 奶嬷嬷将厚纱幕篱拿过来,孙氏却摆手说道:“现在不戴,拿到车上备用。” 奶嬷嬷应了一声,担忧的说道:“夫人,您这样也太素淡了。只怕会被人说嘴。”除了那身如同中等人家年青妇人的衣着之外,孙氏挽成百合髻的头上也只簪了一只素金梅花簪,这样一身装扮与孙氏王府二少夫人的身份实在是太不相衬了。 孙氏想想也是,便又从妆台上取了一只小巧的赤金飞凤步摇簪好,然后捡一朵粉蓝色的宫簪于鬓旁,这样看上去也算是能说的过去了。 “好了,我们走吧。”孙氏从衣架上取下一袭绛紫色夹纱披风披好,便向外走去。奶嬷嬷赶紧拿好黑纱幕篱快步追了上去。 孙氏刚出内室房门,她的两个一等丫鬟便迎了上来结结巴巴的陪笑说道:“夫人这是要出门么,奴婢们服侍夫人。” 孙氏冷冷道:“不必了,有胡嬷嬷服侍便可。”说罢便快步走了出去。两个丫鬟对视一回,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丝惶恐不安,她们忙转身去追,却被胡嬷嬷伸手拦了下来。只听胡嬷嬷冷声说道:“你们两个小贱蹄子且等着吧!” 两个丫鬟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心中暗叫不好,有心再追上去,胡嬷嬷却似凶神恶煞一般的拦着,而且夫人刚才的声音冷的吓人,她们都是服侍孙氏多年的,自然知道孙氏的脾气,此时若是追上去,只怕夫人会更加的生气,倒不如暂时离了夫人的眼前,等夫人气消了或许就没事了。 孙氏出了博行园,在二门外上了车子,车子驶出王府之后,孙氏才低声对胡嬷嬷说道:“嬷嬷,去和济医馆。”胡嬷嬷心里一沉,忙向外吩咐一句,车夫便调转方向将车子赶往和济医馆。 孙氏坐在车中,将头上的金凤宫花全都摘了下来,然后让胡嬷嬷帮她戴好黑纱幕篱,如此一来,孙氏的头脸和大半个身子都黑纱遮了个严严实实,除了能通过她的身形判断出这是个女人之外,再不会有人能认出这就是宁亲王府的二少夫人孙氏。 车子在和济医馆门外停了下来,胡嬷嬷扶孙氏下车,孙氏命车夫将马车赶到对面拐角的胡同口等候,便与胡嬷嬷走入了和济医馆。 “这位夫人请到偏厅用茶等候。”一名小伙计看到孙氏主仆走进来,赶紧上前笑着招呼起来。 孙氏轻轻嗯了一声,低声说道:“我只看仲老先生,不知要等多久?”孙氏所说的仲老先生是一位极精妇科的大方家,他的医术绝不比太医院中的太医差什么,只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仲老先生才没有进入太医院,而是在京城中开了这家和济医馆坐堂行医。因为在他的治疗之下,好些位不能生养的妇人都生出了孩子,所以仲老先生也有送子神仙的美名, 小伙计一听这话不免为难的说道:“夫人,仲老先生的病人排号的还有三十几位,恐怕今儿……”孙氏轻轻拍了拍胡嬷嬷的手,胡嬷嬷会意,立刻将一个足有十两沉的银锭子塞到了那小伙计的手中,还压低声音说道:“多劳小哥儿费心,我们出来不容易,还要早些回去的。” 和济医馆是面对平民百姓的,小伙计很难得能得到这么多赏银,他赶紧飞快将银子掖入怀中,压低声音说道:“夫人,不是小人高攀夫人,只是不这么说仲老先生必不肯破例的,回头您只说是小的远房姑妈,还得赶着出城回家。仲老先生最是慈悲,就能给您破个例了。” 孙氏轻轻点头应了,胡嬷嬷小声道谢之后,便由这小伙计引着来到了后堂门外。这后堂是仲老先生专为女子诊脉之所,诊脉之时除了大夫与病人以及病人的陪伴之人以外,其他人都不请允许在场的。 小伙计跑到后堂门前,与守门的小僮说了几句,小僮皱起眉头流露出为难之色,那小伙计不知又与他说了些什么,小僮才应了下来,只是让孙氏胡嬷嬷在院中等候,等后堂中的病人出来再进去。 孙氏与胡嬷嬷莫约等了一刻钟,后堂中的病人才被丫鬟扶着走了出来。孙氏便急急向后堂走去,正好与那个病人走了个错肩,孙氏觉得那脸戴面纱的女子有几分眼熟,而那脸戴面纱的女子也觉得孙氏的身形有些似曾相识之感。两人错肩而过,谁也没有认出对方,便各向各的方向去了。 孙氏进入后堂之后,看见一位留着一部雪白长髯的老者坐在医案后面,这位老人家看上去慈眉善目,让人一见便会产生信任之感。 “夫人请坐。”仲老先生并没有问孙氏是什么人,只微笑的伸手请孙氏坐下,孙氏坐下之后,将手搭于脉枕之上,胡嬷嬷习惯性的要在孙氏手腕上覆上一层丝帕,孙氏却摇摇头说道:“不必了。” 仲老先生见此情形,心中不免暗叹一回,他知道这必是京中贵人家中的女眷秘密出来看诊,所问的除了子嗣再不会有别的事。 “请先生为小妇人诊脉,无论小妇人的身体如何,都请先生据实以告。”孙氏压低声音说道。 仲老先生点了点头,凝神定气之后,将三根手指搭在了孙氏的手腕之上。两只手都诊过之后,仲老先生看着孙氏,眼中尽是悲悯之色,低声说道:“夫人的身体很不好。” 孙氏急急问道:“先生,小妇人于子嗣上……” 仲老先生摇了摇头,极惋惜的说道:“夫人的胎宫从前受了重伤,又没有及时诊治,如今已经不能生养了。” 胡嬷嬷在一旁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傻了,孙氏也如同被人抽去全身的精气神,整个人都瘫软了,无力的伏倒在医案之上。 仲老先生同情的看了孙氏一眼,起身为孙氏倒了一杯药茶,缓声说道:“夫人节哀,子嗣之事是天意,也不要太难过了。” 孙氏嚯的坐直身子,一把抓住仲老先生叫道:“仲老先生,您一定有办法治好我的,对不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四回布局 孙氏自是不能甘心,将仲老先生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急叫道:“仲老先生,您能治我好的病,对么?” 仲老先生用爱莫能助的神色看向孙氏,摇摇头说道:“太晚了,这位夫人若是在受伤之时便来看诊,或许还有些希望,可是现在……” 孙氏惊愕的望向仲老先生,“仲老先生,我没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伤啊?” 仲老先生手捻长髯,极为确定的说道:“这位夫人,老夫行医一生,在这上头是绝对不会断错的。夫人应该是在去年残冬之时受的伤,夫人仔细想一想。” 一听仲老先生提到去年残冬这四个字,孙氏立时想起就在杜衡过门后的第二日,萧淅曾经狠狠踹了自己一脚,那一脚正踹在小腹之上,难道就是那一次?当时被他踹过之后,流了有十余日的血,当时还以为是小日子,难道是萧淅踢伤了自己的胞宫,这才让自己从此没了孕育子嗣的能力? 胡嬷嬷与孙氏想到一处了,只是她不知道自家夫人是否想起来,便上前低声提醒道:“夫人,会不会是三少夫人过门后那一日?” 孙氏银牙紧咬,重重点了点头,除了那一回,她的小腹再没有受过伤。“萧淅,我绝不会放过你!”孙氏暗暗在心中起誓。 稳了稳心神,孙氏低声问道:“仲老先生,真的没有希望了么?” 仲老先生遗憾的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夫人,老朽才疏学浅,真的无能为力。” 孙氏听了这话,缓缓站了起来,涩声说道:“多谢仲老先生,我们告辞了。” 仲老先生叹了口气,伸手往下压了一压,低声说道:“夫人且慢,老朽虽然不能治好夫人的病,可还是能给夫人开个调补身体的方子,就当是老朽的一点心意吧。” 孙氏摇了摇头,凄凉的说道:“多谢您的好意,不必了。今日得您告知真相,我已经很感激了。嬷嬷,诊金。”胡嬷嬷应了一声,将一只莫约五两重的金锭子拿出来放在医案上,便随孙氏走了出去。 仲老先生忙喊道:“夫人留步,请收回诊金。”可是孙氏脚下却一步也不停,只快步走了出去。就连那个小伙计上前殷勤招呼她们去抓药,孙氏也没有再与他说半个字。倒是胡嬷嬷描补般的说道:“多谢小哥,我们夫人身子挺好的,不用抓药。” 小伙计听了这话还挺高兴,乐呵呵的将孙氏主仆送出门外。看着孙氏上了马车,才乐颠颠的跑回去了。 马车之上,孙氏哭倒在胡嬷嬷的怀中,胡嬷嬷真是心疼的心都碎了。她紧紧搂着孙氏,口中喃喃的咒骂萧淅,“杀千刀的王八蛋,小姐您与他夫妻一场,他怎么下得了狠手,可怜的小姐啊,您怎么这样命苦啊……”胡嬷嬷骂声很含糊,免得让车夫听到什么。好在天气已经凉了,车帘子都是厚实的夹棉帘子,胡嬷嬷的声音这才没有传出去。 孙氏哭了一阵子才渐渐平静下来,她从胡嬷嬷怀中坐了起来,擦干面上的眼泪,恨声声说道:“嬷嬷,不要再说了。” 胡嬷嬷忙闭上嘴巴,片刻之后咬牙说道:“夫人,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您得向王爷王妃讨个公道!” 孙氏冷哼一声讥诮道:“公道,在那府里能有我的公道!” 胡嬷嬷急道:“可是夫人,您若是不请王爷王妃做主,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孙氏咬牙恨声说道:“过日子,我都这样了还过什么日子!我如今已经是生不如死,那府里就谁还别想有好日子!嬷嬷,你只听我的吩咐……” 孙氏在胡嬷嬷耳旁说了许久,直到马车回到王府,她才住了口。胡嬷嬷已然全面明白夫人的决定,急忙正色说道:“夫人放心,老奴这条命是夫人的,您让老奴做什么老奴就做什么,只有一条,夫人,若是这事成了,您往后可怎么办?” 孙氏冷声道:“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我纵是死了也甘心。” 胡嬷嬷急了,拼命摇头低低说道:“夫人,这万万使不得,就算是您……您大仇得报之后悄悄离开京城,走的远远的,或是去养生堂抱一个,或是买一个孩子,从小儿精心养大,将来也是一份依靠。” 孙氏沉默片刻,她虽然没有说话,眼中却有一丝犹豫之色,冲淡了刚才她眼中的那份绝决。 孙氏在二门处下车,回到博行园中,她问清了萧淅的所在,便径自走进书房。此时萧淅正坐在桌前发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书案旁边站着个眉清目秀,才留头的小丫鬟。萧淅看到孙氏闯进来,立刻皱眉斥道:“你怎么闯进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孙氏没有理会萧淅,只是对在一旁服侍的丫鬟说道:“扫红,你退下。”小丫鬟应了一声低头退了下去。萧淅见此情形双眉皱的更紧了,不耐烦的斥道:“你又发什么疯?” 孙氏定定看着萧淅,冷声问道:“萧淅,你说过的话可都算数?” 萧淅心里有些发虚,面上却是故做镇定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 “那就好。在谈事之前我想先问一下,当初王府为你聘我,也是请太医事先诊过脉的,我若是不能生养,也不可能坐着大红花轿从正门被抬进这宁亲王府。”孙氏极为冷静的说道。 孙氏之言萧淅无法反驳,因为这是事实,别说是皇家子弟,就连亲贵公侯子弟在议亲之时也要彻底了解姑娘家的身体状况,由未来婆家的女眷带着大夫过府诊脉,以确保姑娘的生育能力没有问题。当初孙氏也是被太医检查过身体的。那脉案都有存档,再做不得假的。 “是,当初你嫁我之前的确是能生养的,可谁知道你过了门竟然一直没有动静,如今再次诊脉,却是不能生养了。”萧淅皱起眉头,故意做出一副我真的想不明白的表情。其实今晨太医诊脉过后,已经与他说的很清楚了。萧淅心是明明知道就是自己踹孙氏的那一脚绝了孙氏的生育能力。 “是我命苦!”孙氏咬牙说了一句,她此时还不能让萧淅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全部真相,否则她的计划就不能展开了。 萧淅听了这话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便又缓了声气说道:“我与你夫妻三载,也有千日的恩情,就算你不能生养,我也绝不弃你。将来我有了孩子,你选一个记在你的名下,我若得了王位,你就是王妃,绝不会有任何女人越过你的份儿。” 孙氏抬眼看着萧淅,眼中一片凄凉,“二爷还记得我们千日夫妻的恩情,妾身真是……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王爷今日能这样对妾身保证,妾身很是感激。可是他日二爷若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妾身又当如何?妾身不能生养,后半生已经没了希望,若是二爷不能让妾身安心,妾身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萧淅心中升起一抹不悦之意,皱眉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孙氏缓声说道:“妾身想要二爷立下契书,保证妾身是二爷唯一的正妻,王妃,绝不会让二爷的任何女人凌驾于妾身之上。” “这……胡闹,这个怎么可以立字为证!”萧淅气呼呼的低声叫道。 孙氏惨然道:“二爷若是不允,妾身活着也没什么指望了,倒不如……” 萧淅急切追问道:“倒不如什么?你想怎样?” 孙氏死死盯着萧淅,一字一字说道:“若是二爷不立字据,妾身只有一死了之……” 萧淅听了这话心中却暗暗松了一口气,眉头却皱的更紧,斥道:“你莫要胡闹!” 孙氏见萧淅脸上神色微松,心里更加悲凉,便又说道:“二爷莫急,妾身的话还没有说完。妾身不会随便一死了之,总要留下几封书信几件物事儿分送各处,就算是死,也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孙氏话音刚落,萧淅的脸刷的黑如锅底一般,他愤怒的指着孙氏吼道:“贱人,你太过份了!” 孙氏丝毫不惧,瞪着萧淅咬牙说道:“二爷若不答应,妾身只能如此!二爷也别不信,兹妾身一咽了气,二爷的秘密就会被送二爷最怕的那人的手中。写与不写皆在二爷一念之间。妾身累了,这便告退,二爷想好了便请来告诉妾身一声,也免得时间长了出个什么差错。”说罢,孙氏连理都不理萧淅,转身就走了。 萧淅被气了个倒仰,指着孙氏的背影却是连骂出场都不敢,孙氏手中可是捏着他的把柄,倘若孙氏真的说到做到,他可就什么都完了。 孙氏走出十余步之后,听到身后传来乒乒乓乓重物落地的声音,她唇角牵动,脸上流露出一丝冷笑。孙氏心中暗道:“萧淅,这才是个开始,你害我不能生养儿女,我便拿你的一生来抵偿!” 萧淅将书房中砸了个稀巴烂,最后颓然跌坐在地上,他知道自己想不答应孙氏都不可能了,孙氏手中捏着的可不独是他的把柄,还有四皇子的,这事,他只能硬压着头皮应承下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五回夜话 这日晚间,萧淅走入孙氏的房间,屏退下人之后将一纸字据拍到桌上,赤眉瞪眼的愤怒喝道:“给你!” 孙氏并不在意萧淅生不生气,她快步走到桌旁,拿起字据打开来细看。萧淅的字据上清楚写明萧淅立誓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他都绝不休妻,孙氏是他此生唯一的正室夫人,将来若有儿女,必由孙氏择一记下名下。至于其他的内容萧淅则是半个字都没有写。孙氏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道:“就这样吧,不过二爷只用了私印还不够,当按上手印才行。” 萧淅怒冲冲哼了一声,讥讽道:“你倒是精明!” 孙氏并不理会萧淅,只回身走到妆台之前,打开妆奁取出一只粉彩八角小盒。拧开盒盖放到一旁,便露出鲜红如血的胭脂膏子。这胭脂膏子颜色极为澄净鲜艳,便是存放上几十年都不会变色的。 孙氏将打开的胭脂盒子送到萧淅的面前,平静的说道:“二爷请按上手印。” 萧淅冷道:“你准备的倒齐全。” 孙氏并不与萧淅争辩什么,只是将粉彩小盒放到萧淅的手旁,然后便定定的看着萧淅。萧淅气的不行却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不情愿的在字据上按下鲜红的手印。这个手印可比那一方私印有效力多了,私印可是伪造,可是手印却是唯一的。 按过手印之后,萧淅愤愤抓起放在桌上的一方帕子狠狠擦了擦手,恨声怒道:“这下你满意了?” 孙氏将字据细细折好收到荷包之中,然后抬头看着萧淅,挑眉说道:“二爷不满意么?想来过不了许久二爷就能纳得美女生下娇儿了,妾身可等着养儿子呢。” 萧淅被孙氏这句话气了个倒仰,脸色也越发黑如锅底,他再也不想看孙氏一眼了,只冷声说道:“这字据给你了,你该做的事情也得做,否则……哼!”说罢转身便走。 孙氏却丝毫不惧萧淅未曾说出口的威胁,只淡淡说道:“这个再说吧!我会相机而动,若是要没有机会,二爷却也怪我不得。” 萧淅都已经走到门口了,一听这话又嚯的转过身子怒视孙氏,此时他真想一把掐死孙氏。孙氏不屑的看着萧淅,她本就是存心激怒萧淅的,自从知道自己因为萧淅那脚而失去生育能力之后,孙氏已经将萧淅恨了个贼死。 萧淅自然也能看的出来孙氏是成心激怒自己,他强自压下怒意,冷冷说道:“我虽然许你永不休妻,不过皇伯父和父王若是休了你,我却也做不得主,你也别太得意了!”说完这句话,萧淅看到孙氏的脸色变了,便觉得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胸口顿时清爽许多,他向孙氏得意了笑了一下,才迈过门槛走了出去。 孙氏听了萧淅的话,脸上虽有怒意,其实并没有萧淅想象的那么愤怒。她根本就没打算一辈子都留在宁亲王府,与萧淅绑在一起,她一旦达到了她的目的,便会离开宁亲王府,离开京城,萧淅就算不休妻,她也是要休夫的。 就在萧淅进入孙氏房间之时,抱朴园中,宁亲王夫妻一边逗弄无聊的吐泡泡的源哥儿一边说话。 “柔柔,适才太医给淅儿媳妇诊过脉,她已经不能生养了。所以你给淅儿选贵妾之时,门第尽量往低里选。”宁亲王爷低声说道。 宁亲王妃不明白丈夫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皱眉问道:“王爷这话妾身怎么有些不明白。况且当日议亲之时,我是亲自带着太医去孙府给她诊脉的,她若是有问题,这门亲事咱们也不能结的。如今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能生养了。若是她真不能生养,那就该给萧淅重新娶妻,怎么王爷还……” 宁亲王爷低声说道:“都是淅儿那混帐东西造的孽,去岁泽儿媳妇敬茶那日,淅儿踹伤了他媳妇,当时也没当回事儿,不想竟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就因为是淅儿做的孽,所以非但不能休了淅儿媳妇,还得不能让她的地位有丝毫的动摇,所以淅儿的贵妾只家世清白便可,门第绝对不能高,免得将来要淅儿媳妇的强。” 宁亲王爷这么一解释,宁亲王妃才明白过来,点点头道:“既是如此,那选个家世清白的平民女子吧,官宦人家的姑娘就算是门第不高,心气也是不低的,倒不如平民女子来得更平顺一些。” 宁亲王爷点头道:“这样也好。过上一两年等泽儿有了孩子,本王就将淅儿一家子分出去让他们单过,到时分他一二成家业,交给他媳妇掌管,也算是弥补那孩子了。” 宁亲王妃不置可否,她现在也不再象从前那样反对萧泽做世子,对于丈夫如何处置前头王妃留下的孩子,她不发表意见便是表明态度了。 宁亲王爷又降低了萧淅贵妾的身份要求,宁亲王妃选择起来就更容易了。她想着孙氏着实可怜,便对宁亲王爷说道:“王爷,淅儿媳妇也是个可怜的,妾身觉得倒不如将这纳妾之事交给她来办,纳妾又不是娶二房,也不用过礼,只送点子东西一抬小轿的事儿,孙氏想来也是能做好的。这也是给她正妻的体面,您看如何?” 宁亲王爷想想的确如此,便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那就这样做吧,明早请安之时你便交待下去,尽快办了就是。不要拖到腊月里冲了泽儿的喜事。” 宁亲王妃正有此意,如何会不应承,她笑着点头应了,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了如何为亲儿媳妇举行及笄礼以及操持两个孩子圆房之事。 父母说什么还不满百日的源哥儿自然完全不能明白,他无聊的吹了一会儿泡泡便玩累了,张开小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宁亲王妃命**进来将源哥儿抱下去睡觉,她自己则服侍宁亲王爷安置了。 还是宁亲王府之中,交泰园内,萧泽正兴奋与杜衡说着到庄子以后的安排,杜衡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萧泽见杜衡秀眉微蹙,忙柔声问道:“阿衡,你怎么了?” 杜衡轻声说道:“我在想孙氏下毒之事。在这个时候我们去庄子上真的合适么?娘亲虽然出了月子,可还是该好好将养身体,源哥儿又那么小,灵儿如今要学的功课又多,况且她又不懂这些,若是我们都走了,孙氏对娘亲和源哥儿下手怎么办?” 萧泽忙说道:“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在各处都放了人,特别是博行园中,有人专门盯着孙氏的。” 杜衡摇头道:“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再者百密还有一疏,我们怎么也冒不起这个险的。” 萧泽想了片刻,低声说道:“这个你不用费心,我来想办法。” 杜衡摇摇头道:“她已经下毒害我了,我如何能不费心,阿泽,这事我自己办。” 萧泽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彩,他笑着点头道:“好好,我听你的,我给你打下手可好?” 杜衡歪头看着萧泽,微微皱眉问道:“你知道我想怎么做?” 萧泽笑道:“我猜你会配些让孙氏浑身酸软无力又不至于要了她性命的药。” 杜衡白了萧泽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立刻要了她的性命。” 萧泽信心满满的说道:“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嘴硬心软的姑娘,别人就算是负了你,你都不一定会置对方于死地。何况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若是萧淅好好待她,她又何至于变成这样。再者,以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内宅妇人,如何能得到那样罕见的毒药,我总觉得这事与萧淅必脱不了干系,若是直接除了她,这线索也就断了。” 杜衡轻哼一声不理萧泽了,萧泽说的没错,她的确没打算毒死孙氏,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条性命。何况孙氏在王府之中处境日渐尴尬,杜衡也不是没有看在眼中,同为女人,说心里话杜衡觉得孙氏也挺可怜的。随着杜衡与萧泽之间的关系渐渐融洽,杜衡身上的冷冽在渐渐消退,接人待物也比从前温和多了。 萧泽在杜衡面前一向有没皮没脸的死缠烂打精神,小小白眼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他挨挨蹭蹭凑到杜衡面前笑着说道:“阿衡,我觉得软筋散就很好,不伤人,也查不出来,用起来还方便。” 杜衡此时真是有些后悔了,她当初怎么会答应萧泽给自己打下手呢,萧泽的脑子着实好用,记性好悟性也好,这才半年的工夫,就已经快赶上她自学四五年的水平了。真真让杜衡很有些郁闷。 杜衡却忘记了当初她学习毒术之时完全没有人指导,只有一本毒经,而且没有什么药材。而萧泽学习之时可有她这个明师在一旁指点的,各种药材更是应有尽有,萧泽自然要比她少走了许多的弯路。 萧泽那双眼睛似是能轻易看透人心,只见他极夸张的向杜衡深深做揖道:“小子萧泽多谢杜先生教导……”杜衡见他那夸张到可笑的动作,不由抿嘴轻笑,刚才那一点子小郁闷也就消散无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六找抽 次日一早,萧淅孙氏还是象从前一样到抱朴园请安,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中间足足拉开一丈宽的距离,可见得他们如今连面子情都不愿意做了。萧淅恨孙氏逼自己立字据,孙氏更加恨萧淅让自己这一世都不能生儿育女。 进了内堂,萧淅见萧淅杜衡夫妻还有萧灵已经在这里了,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酸了一句,“到底三弟与妹妹殷勤。” 宁亲王爷听了这话心中相当不喜,立刻虎着脸喝道:“放肆!你自己来的晚倒还有理了!” 原本在王府之中,萧淅惧怕的就只有他父王一人,他再没把宁亲王妃母子三人看在眼中的,如今萧淅连他的父王都不怎么忌惮了。这是因为萧淅心里清楚,在发生了那许多事情之后,他的父王是绝对不可能将他立为世子,让他继承王爵的。所以萧淅也就死了走正途继任亲王的念头。他如今只想着全力扶持四皇子上位,挣下一份从龙拥立之功,将来由新君赐封他为亲王。就因为没了这层顾忌,所以萧淅在面对他的父王之时,态度便也没有从前那般小心翼翼了。 “父王不必生气,儿子是按着时辰前来请安的,未到时辰,儿子如何敢打扰父王休息。”萧淅还真有话可回,果然又让宁亲王爷生了一层气。 萧灵一见二哥顶撞父王,立时就恼了,跺着脚气恼的叫道:“二哥你太过份了,怎么可以这样顶撞父王?” 萧淅看了萧灵一眼,用不怎么正经的语气调笑道:“哟,灵儿都长成大姑娘了,怪不得要讨好父王呢,可是想让父王给你选个好婆家!” 萧灵是个姑娘家,如今又认真学了近一年的规矩,如何能听得了自家哥哥这般不正经的调笑,她脸上涨的通红,扑跪在地伏在她父王的膝头呜呜哭了起来。这小姑娘如今真象是开了窍似的,脑子好使多了,她知道这种情形之下娘亲做为继母是很难做的,只有她的父王才能为她出气。 果然宁亲王爷大怒,他怒视着萧淅,大手却轻轻落到了萧灵的肩上,“灵儿别哭,父王为你做主。” 萧淅用隐隐含着挑衅的眼神看向他的父王继母和弟弟弟妹,宁亲王妃眼中自有怒意,萧泽脸色如寒冰一般,杜衡却是连看都不看萧淅一眼,只快步走到萧灵身边,轻轻扶她起来,拿帕子拭了萧灵脸上的脸,用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萧淅清楚听到的声音说道:“灵儿莫哭,孝顺父母原就是我们做儿女的本份,咱们每日里晨昏定省是正道,且莫被那巧言令色之人的歪派给气着了,不值当的。”只这一句话便将萧淅贬的到烂泥地里,直把萧淅气了个五内俱焚。 萧灵果然很听劝,自己也拿帕子拭净了面上的泪水,昂头怒视萧淅,再不肯输了气势。萧淅冷声讽刺道:“果然你们才是亲兄嫂亲妹子,你们才是一家人!” 宁亲王爷本来已经极为愤怒了,又听萧淅说出这样的诛心之语,更是怒不可遏,他腾的站起来大步走到萧淅面前,扬起胳膊狠狠扇了萧淅一记极为响脆的耳朵,宁亲王爷身上也是有功夫的,这一巴掌运足了劲儿扇下去,萧淅便被便打的噔噔噔倒退好几步,结果还是没有卸下那股劲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父王……”萧淅捂着已经麻木的面颊含糊不清的叫了一句,他觉得满口牙齿都松动了,口中还有些咸腥之气,想来口唇已然被打出了血。 萧淅出言不逊,被打,这一切孙氏都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连一句话都不说,仿佛那个被打之人与她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似的。萧淅看着堂上之人,见没有一个人给他好脸色,也没有人来扶他起来,萧淅心中悲愤异常,他用手撑着地站起身来,冷冷看着堂上之人,咬牙道:“好……你们好……”说罢转身便要走。 就在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宁亲王妃淡淡开口了,“萧淅你站下……” 萧淅猛的转过身子,瞪着宁亲王妃咆哮道:“你终于忍不住了,你想干什么!” 宁亲王爷听了这话越发愤怒,大喝骂道:“孽障,还不跪下与你母妃认错。” 萧淅似是被那一巴掌扇出了性子,竟然梗着脖子昂头叫道:“我无错可认!” 宁亲王爷大怒,又想走上前狠踹萧淅几脚,这时宁亲王妃淡淡开口了,“王爷息怒,他一向不视妾身为母,妾身已经习惯了,王爷不必动怒。萧淅,本宫叫住你并没有其他的事情,只是告诉你一声,你房中纳妾之事全由你媳妇做主,她看中谁就纳谁,王爷和本宫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萧淅与孙氏都愣住了,既而,孙氏眼中流露出一抹意外之喜,而萧淅则是面色灰败,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如今他与孙氏已经势成水火,孙氏怎么可能按着他的心意为他纳妾。 “大哥被逐出王府,我便是王府的大公子,我纳妾之事王妃岂可不亲自张罗,只让孙氏出面,王妃也不怕人看了我们王府的笑话。”萧淅这会儿倒开始想面子问题了。 宁亲王爷拍桌喝道“纳小本就是正妻之事,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劳烦本王的王妃!”冲着萧淅喝完,宁亲王爷缓了声气对孙氏说道:“孙氏,你是我宁亲王府以大红花轿从王府正门抬起来的二少夫人,二房之中凭是什么人也不会越过你的份儿,务必要给你夫君选个出身清白性情和顺的女子为妾。尽快选好了人派管家去下礼,一乘小轿从角门上抬进来也就是了。” 孙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嫁入王府也算是三年了,可从来没听过公公这么仔细的吩咐这种小事。孙氏微微一怔便想明白过来,心中不够生出一丝感激之情,她知道这是公公在维护自己这个正牌儿媳妇的体面与尊严,想来,自己不能生育的原因公公也已经知道了。 “是,儿媳谨遵父王之命。”孙氏的声音颤抖而哽咽,她原本想拖着宁亲王府一起下地狱的,可是如今却有些犹豫了,公公和继婆婆已经明明白白的表达他们的立场,这让孙氏心中生出一丝愧意。 杜衡看了萧泽一眼,眼中有疑问之意。孙氏不能生育之事萧泽已经知道了,可是这种话题他也不便和杜衡谈起,就压下没说,不想这事的后果这么快就显现了。 萧淅看见堂上所有的人都站在孙氏一边,心中又气又恼,他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丢下一句“我去应差”,拔腿便往外走,宁亲王爷却冷声说道:“站住!” 萧淅停下来转身看向他的父王,脸上满是愤懑之色,阴沉沉的说道:“父王还有什么吩咐!” 宁亲王爷冷声道:“你的龙禁尉本王已经为你辞了,从今日起,你便在府中静养思过,等着纳妾便可。” 萧淅一听这话便愤怒到了极点,他跳起来嘶声大叫道:“凭什么,你凭什么夺了我的龙禁尉!” 宁亲王爷毫不留情的冷声说道:“凭本王是你的老子,凭这龙禁尉是本王替你向皇上求来的,本王自然有权利还回去。” 萧淅被睹的胸口如同压了巨石一般透不过气来,他“噗”的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的向后倒去,幸而地面上铺着厚实的长绒地毯,萧淅才没有摔的太重。 “泽儿媳妇……”宁亲王爷见萧淅仰面摔倒,心中还是略有些心疼,便向杜衡叫了起来。 萧泽才不想让自家媳妇去给萧淅诊脉,便急急说道:“父王,儿子也学了好久,不如就让儿子先给二哥诊脉,再打发人去请太医?” 宁亲王爷沉着脸点了点头,萧泽便快步走到萧淅的身边,先检查了他的头部情况,确认没有损伤之后才开始诊脉。从脉相上看萧淅并无大碍,刚才吐的那口鲜血也不过就是血不归经才吐出来的,只回去卧床静养几日也就行了。 见到萧淅昏倒摔着了,孙氏没有丝毫的担心着急,在她得知是萧淅一脚绝了她的生育能力之后,萧淅在孙氏心中已然是头一号死敌了。就在萧淅跌倒之后,孙氏甚至在心中暗暗盼望着萧淅就这么一跤摔死了。当萧泽说萧淅并无大碍之后,孙氏心中有的只是失望与怨恨。她暗暗想道:难道真的是祸害活千年,都这样了萧淅还不死? 命下人将萧淅抬回博行园,孙氏便也跟了回去。在临走之时,宁亲王爷沉声说道:“孙氏,你是我们宁亲王府的儿媳妇,这个不会有任何改变,你自己也当好自为之。” 孙氏心中一凛,她知道公公这是在警告自己,刚才她对萧淅的视若无睹已经让公公不满意了。“是,儿媳谨遵父王教诲。”孙氏放低姿态屈膝应了,然后才告退离去。 萧淅孙氏走了,带走了内堂上那不融洽的气氛。宁亲王爷想着女儿受了委屈,便又赏赐她几件贵重的玩器,自然萧泽与杜衡也有一份。这些不必赘述。 倒是宁亲王妃笑着问道:“泽儿,你的假可请下了,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七回制衣 听到娘亲动问,萧泽笑着回禀道:“回娘亲,儿子已经告了假,打算后儿就陪阿衡去庄子上。” 宁亲王妃听罢对身边的丫鬟说道:“彩霓,取黄历来。” 彩霓应了一声赶紧送上黄历,宁亲王妃翻查了一回,确定后日是个宜出行的好日子,方才笑着说道:“后儿很好,若儿,到庄子上好好松散松散,什么规矩都不必讲,只安心歇着就好,等萧泽儿满了假,娘亲就派车去接你们。” 杜衡虽然站在王妃身边,可心思却不在这里,她正在思考着要怎样应对孙氏,那药到底是用还是不用。因此王妃说话杜衡便没有听的很真切。还是萧泽轻轻碰了杜衡一下,笑着描补道:“阿衡,咱们只去庄子上小住几日,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很不用这样放心不下。”说罢,萧泽又看向娘亲解释道:“娘亲,您不知道,自从说要去庄子上,阿衡她就开始担心了,一时担心您的身子,一时又担心好几日不见源哥儿,别回来的时候源哥儿都不都认她了呢。” 宁亲王妃听了儿子的话很是受用,也越发觉得杜衡贴心,拉着杜衡的手笑着说道:“若儿,你这么用心照顾娘亲,娘亲的身子怎么会不好起来呢。源哥儿素日最粘你,再不会不认得你的。” 杜衡知道萧泽是在为自己描补,忙轻轻点头说道:“媳妇听娘亲的,娘亲,这几日您和源哥儿的饮食要越发小心些,还有灵儿,你散了功课就来陪娘亲和源哥儿吧。对了,娘亲,媳妇求您一件事。” 宁亲王妃听了这话立刻皱眉说道:“若儿,怎么还和娘亲外道了,咱们娘俩有什么都能直说,哪有什么求不求的!” 杜衡轻声说道:“娘亲,媳妇想求您身边的嬷嬷帮着调教调教杨梅,此次去庄子上就不带她了。” 宁亲王妃愣了一下,杨梅是杜衡最信任的一等大丫鬟,这个她自然是知道的,杨梅的规矩相当不错,怎么还需要调教呢?“若儿,杨梅这丫头可是有什么不好?”宁亲王妃皱眉问道。 杜衡忙解释道:“回娘亲,倒不是杨梅的规矩不好,而是媳妇想请您身边的嬷嬷多教杨梅一些宫中礼仪,也免得媳妇身边没个能拿的出手的丫鬟。” 宁亲王妃听了这话方才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就叫杨梅过来吧。那孩子也是个灵透的,用不了几日也就能学好了。” 杜衡又躬身道谢,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宁亲王妃一时没有想透杜衡的用意,可是萧泽心里却如明镜一般,他知道杨梅如今识毒的本事不小,若是她在抱朴园中,孙氏想要下毒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萧泽从明日开始正式休假,今日他还得到五城兵马司打一头,再悄悄与萧绎伍靖明见上一面,如今京城之中的气氛诡异的很,他们行事也得更加的小心。 “娘亲,儿子还得去五城兵马司,我们先告退了。”萧泽拉着杜衡躬身告退,却被他的娘亲拦住了。 “泽儿,你自去你的,你媳妇却要先借给娘亲,她可不能与你一起走的。”宁亲王妃笑着打趣起来。 萧泽愣了一下,便松开杜衡的手轻声说道:“阿衡,那你再陪娘亲一会儿,我回来就过来接你。” 萧灵在一旁划着脸皮儿打趣道:“哥哥真真没出息,见天儿粘着嫂子!” 萧泽佯怒的瞪了妹妹一眼,他还不曾经开口便见萧灵跑到他们娘亲的背后,娇声笑闹道:“娘亲您看,哥哥凶我哩!” 宁亲王妃轻轻拍了女儿一记,嗔笑道:“还不是你淘气自找的!”萧灵见娘亲拆自己的台,便又跑到父王的身旁,撒娇的拖长声音唤道:“父王……”宁亲王爷最是受用女儿的撒娇,他立刻笑着说道:“好好,都是你哥哥不好,父王帮你瞪他!”说罢,宁亲王爷还真的瞪了萧泽一眼,只不过这一眼与萧泽瞪的一样,眼神中都没有怒意。 一家人说笑一回,萧泽便离开了,宁亲王爷与他一起走的,宁亲王妃带着杜衡萧灵送他们父子离开,然后对身边的嬷嬷说道:“叫赵家娘子进来吧。” 少顷,一个三十多岁,眉眼间透着爽利大气,打扮俏丽时尚的妇人跟着嬷嬷快步走了进来,杜衡和萧灵都知道这人,她是江南最有名的天衣坊京城分号的掌柜。 天衣坊是今年才在京城开的分号,在此之前京城之中最有名的是女儿街的彩裳坊。自从天衣坊来到京城之后,彩裳坊便被彻底比了下去。 这天衣坊的衣裳选料极精款式极新,而且最最吸引人就是他们家推出特别定制款衣裳,每款都只做一件,绝对不会让穿着之人有撞衫之嫌。而彩裳坊却没有这样大的气魄。大梁女子就没有不盼着拥有独一无二的天衣坊成衣的。自然,这天衣坊的衣裳价格也相当可观,最便宜的一套衣裳也要纹银五百两,而大梁一个五品官员的年俸也只有五百两银子。 “小妇人请王妃娘娘三少夫人郡主安。”赵家娘子快步上前跪下行礼,她是平民百姓,见到王妃必是要跪下请安的。 宁亲王妃笑着说道:“扶赵娘子起来,赵娘子,把你的好图样儿都拿出来,让她们姑嫂选去。” 赵娘子赶紧应了一声,笑着说道:“回王妃娘娘,小号新做了些花样儿,丫头们捧着在外头等着。” 王妃微微颌首,便有人去将赵娘子带来的丫头领起来。片刻之后,四个抬起两口大箱子的丫头被人领了起来。宁亲王妃与杜衡萧灵都惊讶的看向赵家娘子,不明白她又在玩什么花招儿。 赵家娘子笑着说道:“好叫娘娘三少夫人郡主知道,小妇人想着那图样儿到底是个纸片儿,看不出效果,小妇人便想了个法子,将每套衣裳做一套小样子,这样夫人姑娘们看起来也能更清楚一些。” 宁亲王妃笑道:“原来如此,怪道你们天衣坊的生意越来越好,赵娘子可是下足了心思。” 杜衡萧灵都很好奇那花样儿会是什么样子的,只不过杜衡是儿媳妇又是嫂子,自然不可以象萧灵那样跑到箱子之前打量。 小丫鬟们将箱子放在地上,打开箱盖,取出安放于箱中的一个一个极为精致的小人偶,每个小人偶都只有半尺高,身上都穿着极其精巧漂亮的衣裳,不独萧灵,就连杜衡的眼睛刷的都亮了起来。这么精致漂亮的小人偶,真真是太招人喜欢了。 “果然新奇的很!若儿,你先选,行及笄礼的时候好穿。”宁亲王妃笑着说道。 赵娘子心中暗道:“果然是给三少夫人制新衣的,我这些娃娃可没带错。”原来赵娘子昨儿得了王府的信儿,便猜到王妃想给三少夫人添及笄礼时穿用的衣裳,便有针对性的挑了十二套备选,然后又带了六套小姑娘的衣裳,这便是准备让萧灵挑选了。 杜衡浅笑推辞道:“还是让妹妹先选吧。” 萧灵这会儿也明白了娘亲的意思,便挽着杜衡的手娇俏的笑道:“嫂子,我先帮你选。” 宁亲王妃见儿媳妇与女儿相处的极为融洽,脸上的笑意一直不曾淡去,只对赵娘子说道:“赵娘子,本宫这一年也没怎么出门,都不知道外头时兴些什么样式了,你与我说道说道。” 赵娘子忙道不敢,只捡江南的时兴款式与王妃说了一回,王妃听罢淡笑道:“江南的样式新巧是新巧,却是不够大气,依本宫看来,还是京城的样式大气又不失精致,你们掌柜的很该将总铺移到京城才好。” 赵娘子陪笑说道:“到底是娘娘法眼如炬,小妇人可是长见识了,不瞒娘娘,我们总掌柜其实也有心将总铺移到京城来,只不过江南是起家之地,也不好轻易就弃了。” 宁亲王妃淡笑道:“本宫不过白说一说,哪里就真叫你们搬铺子呢。对了,今秋的皮子都下来了,你们可有什么上好的新货?” 赵娘子笑道:“真真是让娘娘问着了,小号新收了一领紫金毫,真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皮子,极轻极暖,一领皮子还不到一斤沉,却比最厚实的雪熊皮还暖和呢。” 宁亲王妃听了这话便动了心,微笑说道:“这领紫金毫本宫要了。” 赵娘子心中大喜,那领紫金毫正是因为太珍贵了,所以在她手里竟成了烫手的山芋,她正急着想找个极有身份的人将这领紫金毫卖出去,也免得日后为难。“是是,小妇人回头就给娘娘送过来。” 宁亲王妃摇头道:“不必送来,回头直接给本宫的儿媳妇做衣裳,除了紫金毫,上好金貂你们哪里可有?” 赵娘子在心中暗暗咋舌,都说王妃象疼女儿似的疼儿媳妇,今日她可是真的见识了,和三少夫人比起来,郡主都得靠后呢。她也只该在心里想想,口中却是急急应道:“有有,上好金貂有两卷。” 宁亲王妃点头道:“嗯,郡主的衣裳用金貂,务必要细细做来,本宫给你们一个月的工期,做的好了本宫额外有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八回度假去 杜衡听婆婆要用紫金毫给自己做衣裳,给萧灵的却是差一层的金貂,忙上前躬身说道:“娘亲,您也该添冬衣了,那紫金毫给您做衣裳正合适,媳妇就不做了。” 宁亲王妃笑着说道:“傻孩子,及笄礼和婚礼是女人一生最重要的两个时刻,这是娘亲送你的及笄之礼,可不许推辞的。” 一旁的萧灵原本心里有小小不自在的,听了娘亲的解释才明白过来,脸上的笑容重又真切起来,她挽着杜衡的手臂笑着说道:“嫂子快别推辞了,若非是娘亲送你的及笄礼物,我都要和你抢了呢。赵娘子,你可要加倍仔细的给本宫嫂子做衣裳,做的好必定重重有赏。” 赵娘子忙屈膝陪笑道:“是是,小妇人谨遵王妃和郡主之命,务必用最好的绣娘用全部心思给三少夫人做衣裳,王妃娘娘,三少夫人,郡主,可巧小号收了几匹海外的真红幻彩云丝缎,用来做面子再好不过的,有如意连云纹,大百花孔雀,青鸾衔萱草并百子春嬉图四样。” 宁亲王妃含笑问道:“泽儿媳妇,你喜欢哪种花样儿?” 杜衡略想了一下,轻声说道:“媳妇觉得如意连云纹和青鸾衔萱草不错,娘亲您帮媳妇做主选一个吧。” 宁亲王妃还不曾说话,萧灵倒在一旁叫道:“娘亲,嫂子,我觉得青鸾衔萱草好。” 宁亲王妃笑道:“灵儿与娘亲想到一处了,就用青鸾衔萱草。赵娘子,着实仔细用心做来。” 赵娘子赶紧应了下来,又问清了郡主做衣裳用什么面料之后才将杜衡与萧灵看中的小人偶用小匣子单独装起来,又陪着王妃说了一阵子闲话方才告退。 天衣坊的赵娘子来到王府,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孙氏的耳中。孙氏听丫鬟愤愤禀报,说是王妃单给三少夫人和郡主定制衣裳,孙氏还没有生气,她身边的胡嬷嬷便已经拉长了脸嘟囔起来。无非是说一些王妃偏心眼之类的酸话。 孙氏用严厉的目光看了胡嬷嬷一眼,胡嬷嬷心里一激灵,赶紧住了口,孙氏打发了报信的丫鬟,又将房中其他下人遣退,这才对胡嬷嬷说道:“嬷嬷气个什么?那两人一个是她的亲儿媳妇一个是亲闺女,我与她又算是什么关系,我心里从来不曾经把她当成婆婆看待,又岂会要求她对我与杜氏一视同仁?嬷嬷生这种闲气着实犯不着。” 胡嬷嬷小声嘟囔道:“夫人,天衣坊的衣裳多贵重啊,您还没有……” “住口!”胡嬷嬷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孙氏越发严厉的声音吓的紧紧闭上嘴巴了。 “嬷嬷,你只做好我交待你的事情,其他的什么都别想,千万不要节外生枝。”孙氏压低声音说道。胡嬷嬷一凛,忙屈膝应了下来。 孙氏见胡嬷嬷虽然是屈膝应了,可面上犹有愤愤之色,便缓声说道:“嬷嬷,我还没告诉你,今天早上王爷和王妃放权给我,由我全权做主给二爷纳妾之事,既是这样我倒有个新的想法,你明日回去一趟,让大爷尽快过来一趟,我有要紧事与他商量。” 胡嬷嬷听完孙氏之言不由愣住了,她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小声问道:“夫人,这事真的么,二爷纳什么人为妾全由您做主?” 孙氏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待我见过大爷,这事就要操持起来了。” 胡嬷嬷脸上这才有了喜色,连连应道:“是是,奴婢一定尽快请大爷过来。”孙氏见胡嬷嬷情绪好了许多,这才挥手命她退下了。 胡嬷嬷才退下,便有丫鬟过来禀报,说是二爷请夫人过去。 孙氏冷冷一笑,萧淅请她过去做什么她心里尽知道的,无非是为了纳妾之事,她倒要看看萧淅能对她说出什么花儿。 萧淅躺在床上等了莫约半个时辰,孙氏才缓步走了进来。萧淅竟然压下了自己的火气,强笑说道:“夫人辛苦了。” 孙氏在离床边远远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爱搭不理的淡淡说道:“二爷少生些事,我便不会辛苦了。”她这一句话噎的萧淅险些儿背过气去,爪牙全开的孙氏词锋锐利,且够萧淅受的。 “父王让你负责给我纳妾之事,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萧淅干脆不与孙氏兜圈子,直接了当的问了起来。 “暂时还没有,父王交待的仓促,我总要慢慢想一想才能有头绪。”孙氏倒也没骗萧淅,说的全是实话。 萧淅想也不想便说道:“我想着也不必选高门大户的姑娘,只在四五品官员家中择个好生养的也就行了。” 孙氏听到萧淅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话不由“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他如今连五品的龙禁尉都被抹了,就是个白身之人,还想肖想品官之女,真是说大话都不怕闪了舌头。 “恐怕要让二爷失望了,二爷如今是白身,别说是四五品官员家中的姑娘,就算是七品芝麻小官家的嫡出女孩儿二爷也是不能纳为妾室的,除非是庶出的丫头还有那么一点可能。”孙氏毫不留情的戳到萧淅的痛处,果然萧淅的脸色瞬间黑的如同锅底一般,立时捶着床板咆哮起来:“贱人,你放肆……” 孙氏一听萧淅开骂,腾的站起来重重拍了一记桌子,冷声道:“二爷别忘了,就算是我给二爷纳个穷佃户家的姑娘,父王母妃都不会有任何意见的,至于二爷么,您有没有意见都无关紧要的。” “你……”萧淅指着孙氏叫了一声,便急急伸手捂住心口,他被孙氏气的心口一阵阵绞痛,那滋味真是难以言说。 孙氏见萧淅疼的脸色都变了,便也不再说下去,现在萧淅还得派上大用场,她不能现在就把萧淅给活活气死。 “二爷好生将养吧,若是没了好身子,您还怎么生儿子当王爷呢?”孙氏冷不丁的撂下一句,转身便走了出去。萧淅气的捶胸捣床的,真真是没法儿看了。可不论他怎么生气,却不敢找孙氏的麻烦,毕竟现在孙氏没有任何把柄拿在他的手中,反而他被孙氏捏住软肋,说是任孙氏与取与求也差不多了。 孙氏走出房门之后冷笑一声,只等胡嬷嬷请来她的娘家哥哥商议过后,她就要送萧淅一份“大礼”,所以萧淅且得好好活上一阵子才行。 孙氏如今有了给萧淅纳妾的事情要操办,而且杜衡又将杨梅送到了王妃的身边,萧泽又将那软筋散交给了他安置在博行园中的眼线,只要萧淅孙氏夫妻有任何异动,便立刻将药下在他们二人的饮食之中。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萧泽与杜衡便起程出京往庄子上去了。此番去庄子上,萧泽暗暗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那就是说啥也得将他与杜衡之间的那层窗户纸给彻底戳破了。杜衡却没有想这样,自从嫁进王府之后,每天都忙碌紧张,她都没有机会好好理清自己的思绪,只是每日被生活裹胁着往前走,走的到底是哪条路她自己都有些糊涂了。 马车之上,萧泽见杜衡没有象平常乘车之时一样打盹儿,而是定定的望着微微颤动的车帘儿发呆,萧泽也盯着车帘看了一会儿,却没看出那湘色如意团花纹夹棉车帘有什么特别之处。 “阿衡?”萧泽试探着叫了一声,杜衡却因为想事情想的太过专注而没有听到,萧泽心中暗自纳闷,却也不再叫杜衡了,只由着她独个儿发呆。 此番萧泽带杜衡去的庄子位于京城东南的枫山脚下,枫山原本叫万华山,因满山遍野都是枫树而被当地百姓称为枫山,日子久了万华山这个名字便已经少人有人知道,倒同枫山这个名头叫的极响。如今正是深秋时节,枫山上红叶如火,正是登山赏枫的绝佳时机,所以萧泽才会选了位于枫山脚下的别庄。 “阿衡,我们到了。”马车奔驰了将近一个时辰,便来到了枫山脚下的别庄,可是此时杜衡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萧泽不得不出声唤了一句,还轻轻碰了碰杜衡的手臂。 杜衡这才惊醒过来,张大眼睛“啊……”了一声,那透着迷糊的小模样儿一下子让萧泽的心柔软的如最鲜嫩的豆花儿一般,轻轻一抿就化了。 “阿衡,我们已经到了,咱们下车吧。”萧泽又轻轻说了一声,双眼紧紧盯着杜衡,看的杜衡颊生红晕,不由自主的便垂下双眸,此时的她羞意远多于恼意,再不象从前那样被萧泽这么一看便已经恼了。 庄头并庄头娘子带着庄子里有体面的男女人等早就迎候在外了,只等萧泽与杜衡一下车,众人便都跪下去行礼,口称:“拜见三公子三少夫人。”萧泽笑着抬手命众人起身。众人在起身的一瞥之间,发现一对如仙子一般的璧人站在他们的面前,连同每年往王府送两次租子,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庄头在内都看的惊呆了。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简直象是从画中走下来的神仙一般的人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九回将我心换你心(上) 如今已然是深秋,天气已经很有些寒意了,就算是杜衡身上穿了夹棉衣裳,还披着一袭杏红缎面夹披风,可是从暖和的车中下来,被秋风一扫,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许是因为小时候受了不少的风寒,所以杜衡比一般人都畏寒一些。 萧泽是时时刻刻都将注意力放在杜衡身上的,杜衡轻轻打了个寒颤,他便立刻发觉了,很自然的携了杜衡的手,果然杜衡的小手很凉,杜衡本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是萧泽捂的极紧,他的手掌不大不小,正好将杜衡的小手包过来,暖暖的热意源源不断的透过来,让杜衡不禁有些贪恋这样的温暖,竟有些不舍得抽离了。 庄头娘子自从杜衡下车之后眼神就没离开她的身上,所以杜衡小小的寒颤她也看在眼中,这庄头娘子忙悄悄捅了丈夫的腰间,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那庄头忙陪笑道:“三爷,三少夫人快里面前,自得了信儿之后,小人的婆娘已经带着人将上院细细打扫了三回,请三爷三少夫人快进屋暖和暖和,小人们也好再细细见礼。” 萧泽含笑点头道:“如此甚好。”说罢便携了杜衡的手向前走去。 枫山脚下这个庄子并不很大,大约有两百亩地的光景,庄子上只有几十户人家,就连庄中的上院也不很大,只是一座三进的青砖灰瓦小宅院,供王府的主子们秋日偶尔过来赏枫时歇上一日半日的。这回庄头接到王府通知,便叫他的娘子带着人下了大力气将上院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用细布糊了屋子,连夜烘干后又开窗透了气,等萧泽杜衡到来之时,厅中已经设下暖炉,两厢房中的火炕也都烧了起来。一进入这座并不很大的三进院落,萧泽和杜衡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暖意。萧泽口上不说,心中对这庄头却很是满意。 庄头见自家主子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看来还是挺满意的,心中不由暗暗松了口气,他每年往王府送两季租子,自然知道王府如今的风向,现在整座王府中最得宠的就是眼前这二位了,若是将他们服侍好了,还怕没有自己的好处么?若是自家的丫头入了三爷的眼,也得了三少夫人的喜欢,这一辈子的前程可就有着落了。 萧泽一直紧紧拉着杜衡的手,杜衡也没有挣脱,一来是她挣不脱,二来,萧泽是个极好的热源,让一入秋便会手脚冰凉的杜衡很是贪恋这样的温暖。萧泽心中暗暗得意,甚至还悄悄运起内功,让杜衡感到更多的暖意。 来到正厅落座,萧泽不得不放开杜衡的手,他正要开口吩咐,却见沁芳将一只错金錾花白银八角小手炉送了上来,萧泽满意的点点头,心道:“这个丫头还有些个眼力劲儿,不错,将来要给她配个好小子。” 杜衡接过手炉,手炉虽暖,可是却没有被萧泽握着手的那种说不出来的特别感觉,她不禁有些失神,心中竟然有些想念萧泽那特别的温暖。萧泽手中没有杜衡那冰凉的小手,心中也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便转头看向杜衡,杜衡也正因为想念那种特别的温暖而不由自主的看向萧泽。四目相触之际,杜衡有些慌张的移开目光,脸儿却不由自主的红了,而萧泽看到自家媳妇儿粉面含羞别有一番不一样的风情,立立刻笑的如志得意满的大尾巴狼一般,八颗雪白雪白的牙齿全都露了出来。 侍立于下首的下人们自是不敢直视高坐在上的两位主子,可是两位主子之间温暖和谐的气氛却是他们能够感觉到的,主子心情好下人们就能松口气,只见庄头和庄头娘子带着人正式磕头见礼,还将庄子准备的四个丫鬟引见到了萧泽杜衡的面前。 杜衡不喜欢不熟悉的人在自己眼前转悠,便淡淡说道:“跟来的丫鬟尽够了,不必再添人了,让她们各自回家吧。” 庄头和庄头娘子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不乐意,两人犹豫的看向三公子萧泽。原本正在笑着的萧泽脸色刷的撂了下来,沉声道:“少夫人的恩典,如何还不谢恩!”庄头和庄头娘子吓的心头一颤,忙带着四个丫鬟跪下谢恩,然后灰头土脸的退了下去,那四个丫鬟之中有个穿红衣外罩湘色掐牙比甲的丫鬟偷偷看了杜衡一眼,眼中透着一抹气恼与愤愤不平。 杜衡见萧泽发怒,又被个小丫鬟用那样的眼神瞧了一回,不免秀眉轻蹙,脸上淡淡的笑意便也消失无踪,萧泽忙又换了笑脸殷勤的对杜衡说道:“阿衡,你要不要先歇一会儿,回头用过午饭我们再去山上走走?” 杜衡摇了摇头,兴味索然的说道:“我不累,不过也不想去登山,怪没意思的。” 萧泽如今已经挺能摸到杜衡的心思了,便笑着说道:“那就不去登山,回头我陪你读书,等你有兴致了咱们再出去玩儿。” 萧泽这么一说,杜衡倒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便说道:“你见天儿的忙,难得有机会歇歇,就别只顾着我了。” 萧泽立刻肉麻兮兮的说道:“只要和你在一起,我总不会觉的累的,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了。对了,阿衡,我听他们说这山上有好些药材呢,咱们还可以亲手采药炮制药材呢。” 杜衡见萧泽处处都只想着自己的喜好,完全不考虑他自己,刚才那些微不痛快不觉都消散了,便配合萧泽的笑道:“阿泽,这边有骑马的地方么?” 萧泽眼睛刷的亮了起来,立刻点头笑道:“有有,后山有好大一片平缓的坡地,跑马再合适不过了,阿衡,你也有一年没骑马了,回头我就陪你去。” 杜衡轻轻点头,萧泽便开心的叫进扣子,命他下去安排了。 杜衡身上穿着褙子与马面裙,极不方便骑马,红菱与沁芳等人忙簇拥主子去厢房更衣了。 庄头等人都在院中听候吩咐,听说两位主子要去后山骑马,庄头和庄头娘子都唯唯称是,只有那个红衣丫鬟却撇了撇嘴,用极小的声音不屑的说道:“果然出身不高,真真一点规矩都没有。” 这红衣丫鬟的声音很小,就连她那对庄头爹娘都没有听到,可是扣子耳力极好,又是练过功的人,自然便听了个清清楚楚。扣子面上不显,心中却暗暗记下了。扣子自小净身入宫,形形色色的女人不知见了多少,他岂会看不出这皮肤白皙眼角微挑,看上去有点子风情的小丫鬟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是想攀上三爷进王府当主子,哼,休想!扣子在心中暗暗说道。 庄头下去安排两位主子骑马的诸般事宜,扣子则亲自去马厩检查马匹。全能小管家扣子做事再是周到不过的,他知道后山可以跑马,便将自家公子的坐骑连同公子准备送给夫人的马儿全都带了过来,原本只是备用的,不想刚到庄子上就派上了用场。 扣子知道自家公子马术了得,凭是什么马到了公子的身下都乖顺的不行,可他从来没见过夫人骑马,对于夫人的骑术着实没有信心,所以扣子特别仔细的检查了那匹通体雪白,额顶却有一撮金色鬃毛的马儿。 仔细检查完之后,扣子亲自牵着一黑一白两匹马儿来到院门外等候,他要确保检查后的马儿是从自己手中交给两位主子,中间绝对不可以再让别人碰到这两匹马。自小见过太多的阴谋算计,扣子都有些个草木皆兵了。 换罢骑装,萧泽与杜衡两人并肩走了出来,只见萧泽头束金冠,身着宝蓝暗云纹贡缎四开襟长袍,腰间束了银色绣金腰带,足蹬一双牛皮短靴,肩披一袭银蓝贡缎鹤氅。而杜衡的穿着与萧泽真是配的不能再配了。只见她将满头乌发用一顶小小的赤金佛手冠束起,肩上披了一领八团喜相逢银蓝缎底半身披风,身上穿的是一套宝蓝暗云纹贡缎交领骑装,一条两寸宽的银色绣如意纹腰封将她那本就纤细的腰身束的越发不盈一握,脚下穿一双片金挖云小牛皮靴,看上去虽然纤柔却不失飒爽的气度。 扣子虽是见惯了自家公子与夫人,可还是在要心中赞上一声,他就没见过比他家公子和夫人更相配的夫妻。“三爷,夫人,小人已经仔细检查过马匹了,公子和夫人可以放心骑乘。”扣子躬身说了起来。 杜衡看到一匹毛色如同最上等的黑色缎子般的高头骏马和一匹额头泛金通体雪白略矮小的马儿相依相偎的站在一起,神态不知道有多么的亲热。她转头看向萧泽问道:“阿泽,这是?” 萧泽携了杜衡的手走到两匹马儿身边,将手放到那匹黑色马儿身上,黑色马儿见到萧泽,欢快的打了个响鼻,低头挨着萧泽蹭了踏,神态很是亲热。“阿衡,这是我师傅送我的马儿,名唤追风,跑起来真的象风一样。追风,这是你的女主人,以后也要听她的话。阿衡,你来摸摸追风,让它熟悉你的味道。”萧泽笑着为杜衡解释。 杜衡伸手轻轻摸摸了追风那油光水滑的毛皮,追风似是很受用,眨巴眨巴黑亮的大眼睛,仿佛是要记住杜衡的样子一般。 介绍过追风,萧泽又说了另一匹白马。“阿衡,这是我给你选的马儿,是天山龙马的后代,这是匹母马,跑起来很快,性子也温驯,最适合你骑乘,这是你的马儿,等着你起名字呢。” 杜衡跟伍静贞学过骑马,也略懂些相马之道,她仔细看了那匹白马一回,见这匹马身材并不高大健硕,可是骨肉均匀体态修长,挺符合从前伍静贞教过她的相马之道,而且这马儿眼神中没有凶意,那双黑棕色的大眼睛看上去水灵灵湿漉漉的,让人一见便心生欢喜之情,果然是匹好马。 “它这么漂亮,跑起来又快,就叫飞雪吧。”杜衡很快给自己的马儿想好了名字。 萧泽笑道:“好,就叫它飞雪。阿衡,你先和我一起骑追风,等适应了你再独自骑飞雪好么?” 杜衡有点儿不情愿,与萧泽同骑追风,那两人之间就会太亲近了,她现在还不能接受那么亲密的关系。“我……应该可以自己骑飞雪。”杜衡小声说了起来,声音中并没有什么底气。她不过学了两三个月的骑术,又撂下了将近一年,对于自己能否独立骑马,杜衡心中没底。 萧泽知道杜衡想和自己拉开些距离,心中有点儿小小失落,不过他丝毫都没有表现出来,只看着杜衡,眼神极为干净澄净,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的小心思。杜衡反被他看的不好意思的低了头,有种自己想多了的感觉。 “阿衡,你都那么久没骑马了,我怎么敢让你上来就独自骑,你若是……要不我派人去请堂嫂,她的骑术好,有她陪着我才能放心。”萧泽飞快说了起来,他所说的堂嫂自然是指谨郡王妃伍静贞,而伍静贞现在正身处京城之中的谨郡王府里。且不说为这个去请她合不合适,单只说这一来一去就要两个多时辰,就算是伍静贞被请来,天色也暗的不合适骑马了。 “不要,哪能为这点子小事麻烦姐姐,我……我先与你一起骑就是了。”杜衡红着脸小起说了起来。 萧泽在心中偷笑一回,便扶着杜衡上了追风,等杜衡坐稳他才飞身而上,那撩袍上马的帅气姿势不知道看迷了多少人的眼,特别是那几个原本要近前服侍的丫鬟们,更是个个脸儿通红满眼星星,真恨不得坐在公子怀中的那个人是她们才好。 萧泽一上马,杜衡便不自在的动了一下,萧泽知道要给杜衡适应的时间,便刻意控制自己的身体,没有紧紧贴在杜衡的背上,只将双手从杜衡肋下穿过,握着杜衡的手一起握住了马缰。 那熟悉的温暖包围着杜衡的手,让她不觉放松下来,杜衡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竟然在用很轻快的语调对萧泽说了一句:“我们赶紧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回谋划(上) 萧泽带着杜衡到庄子上松散,自然过的很是快乐,可京城之中的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快乐自在了。萧泽出京那日早朝,宁亲王爷真的递了折子请求蠲免二儿子萧淅的龙禁尉之职,理由倒是很光明正大,萧淅这一年以来身体总是不好,虽说没有什么要命的疾病,可是这一年来就没断过汤药,所以宁亲王爷代子请求免职休养。 这自然是台面上的原因,皇上连同满朝文武人人心里有数。特别是皇上心中更加清楚,他知道弟弟已经择定了三子萧泽做为继承人,对二儿子萧淅自然是要多加打压的。 萧泽自从到五城兵马司应差之后,可算是混的如鱼得水,五城兵马司上下就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但凡五城兵马司有什么立功之事,绝对少了不萧泽的名字。萧泽每日带兵巡城,也少不得与各部大人打交道,他从来不摆王府公子的架子,不论对哪位大人都和和气气,向来不笑不开口的。萧泽生的极好看,脾气又好,宁亲王爷身份尊贵,在朝中也没有政敌,所以不论哪位大人见到萧泽,都很喜欢这个阳光俊俏的少年。所以皇上提到萧泽之时,从来没有人给他下绊子,他永远都是被夸奖的那一个。 太后最喜欢的就是萧泽这个宝贝金孙,皇上也很喜欢他,皇后心里不喜欢,可面上也得做出喜欢的样子,所以当宁亲王爷决定让萧泽做世子之时,皇上连个顿儿都没打就同意了。只等着杜衡有孕生下孩子,萧泽的世子册封诏书便会颁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上自然会帮着弟弟敲打压制不成器的侄子萧淅,所以萧淅便丢了他的龙禁尉之职。满朝文武对此倒没有什么反应,横竖这是皇家的事情,与他们何干,只有四皇子萧经与萧淅都快气疯了,萧淅在王府中大闹一场,惊动的却只是博行园中之人,甚至他吵闹的动静连传都没有传到抱朴园中。 萧淅要出府,可是他还没走到二门就被拦了下来,原来宁亲王爷早就吩咐下来了,不许萧淅踏出王府半步,若是他敢不顾脸面的硬往外闯,二门的门子便可以乱棍将他打回去,宁亲王爷担心下人们不敢下手,还特别交待了,只往腿脚上招呼,打折了也不要紧。 果然萧淅往二门一闯,四个拿着五花棒的粗壮婆子便围了上来,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四条拳头粗细的五花棒便往萧淅的腿上打去,一棍子便将萧淅打的跳了起来,只见他暴跳如雷的大叫道:“狗奴才,你们反天了,爷要杀了你们!” 管家高荣得了消息,立刻赶了过来,他面色微沉,很平静的说道:“二公子不必动怒,这都是王爷的吩咐,我们做奴才的,从来都是主子怎么以吩咐便怎么做,二爷想出府并不难,只要求得王爷手令,小人们再不敢有半点阻挡。” 萧淅气的差点儿吐了血,他若是能求得他家父王的手令,也不会趁着这个父王上朝还未归来的时间点硬往外闯了,他哪里能想到下人们真的敢对他动手呢。 高管家见二公子不说话了,便沉声说道:“来人,送二公子回房休养。”两个小厮上前想扶萧淅,不想却成了萧淅的出气桶,被他一拳砸倒一个,一脚踹翻一人,两个小厮疼的倒在地上直打滚儿,萧淅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用怨毒的眼神盯着管家高荣,足足瞪了有一盏茶的时间,这才狠狠摔手而去,回了他的博行园。 高荣见萧淅转身走了,便大声说道:“来人,扶王登刘才起来,你们两个受委屈了,回头去库上领两瓶药酒,再给你们五日假期,好好养一养。”两个被打倒在地的小厮自是千恩万谢,可转身离去的萧淅却是差点儿被气的吐了血,他心中的怨毒之情更加深重了。 萧淅被禁足出不了王府,他便将主意打到了妻子孙氏的身上。回到博行园后,萧淅直接闯进孙氏的屋子,如今他们已然分房而居了。孙氏被吓了一大跳,脸上自然有不豫之色,萧淅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孙氏的心情如何,直接将下人都赶了出去,与孙氏密谈了将近半个时辰。 两人密谈之后,孙氏便换了出门的衣裳,带着胡嬷嬷出了王府。宁亲王爷只是禁了萧淅的足,并没有限制孙氏的自由,而且孙氏又有为萧淅相看小妾的任务,所以她的出门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孙氏很顺利了出了王府,径自去了西城的一家名为华胜的衣裳铺子。 华胜成衣铺的掌柜听说宁亲王府的二少夫人来了,赶紧亲自出面招呼,他将孙氏迎进后院的东厢房,孙氏也不说话,只是将一方翠色双鱼玉佩亮给掌柜。掌柜的一见玉佩面色微变,忙重又躬身行礼,孙氏淡淡说道:“我要见王爷,你尽快安排吧。” 华胜成衣铺的掌柜面上浮现出犹豫之色,他微微皱眉看向孙氏,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孙氏藏于袖中的手紧紧的捏着一封信笺,面上露出怒意,“怎么,见到玉佩掌柜的还不听命?”孙氏压下心虚责问起来。 那华胜成衣铺的掌柜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咬牙说道:“二少夫人有所不知,小人也见不到王爷,此处只负责传信。” 孙氏却是不信,只沉着脸冷声说道:“你如何做是你的事,我是不管的,只不过我这里有极重要的情报要报与王爷,你若是不安排,误了王爷的大事之罪你担的起就行。”说罢,孙氏站起来便往外走。 华胜成衣铺的掌柜着实摸不着孙氏的深浅,而且他这里也不是只负责转接信笺的,刚才他不过是诈一诈孙氏,如今见孙氏转身要走,华胜成衣铺的掌柜如何敢耽误,他忙追上前陪笑说道:“二少夫人息怒,小的这就去安排,请二少夫人明日打发人过来听消息。” 孙氏其实是假装要走,她也正暗暗捏了一把汗,若是这掌柜的坚持到底的话,她少不得只能将萧淅亲手所写又亲手封缄的密信交给这个掌柜了。一听掌柜的软了声气,孙氏便也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点点头说道:“好,明日我会派我身边这个嬷嬷过来听信儿,掌柜的只告诉她就行了。” 华胜成衣铺的掌柜赶紧应了下来,孙氏为了掩人耳目,真的选了两套衣裳,还付了银子,命胡嬷嬷拿着衣裳包袱上车回王府去了。 在回王府的路上,孙氏才将萧淅的密信拆开仔细看了一回。其实密信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机密之事,无非是萧淅告诉四皇子萧经,他被禁足出不来,有好些消息不能当面禀报,请王爷想办法帮他解除禁足之令等等…… 看罢信,孙氏冷笑一声,将密信丢入脚下的炭盆之中,看着信信笺化为灰白的灰烬,孙氏才快意的笑了一声,问胡嬷嬷道:“大舅爷那边可联系好了?” 胡嬷嬷忙回道:“回夫人的话,奴才已经将信儿送过去了,大舅爷还没有回话。” 孙氏淡淡道:“不等了,咱们去庆吉茶楼,你去府里传信,请大舅爷立刻来见。”庆吉茶楼就在孙氏娘家附近,孙氏未出阁之前,也曾跟兄长去吃过几次点心。 胡嬷嬷应了一声,服侍孙氏在庆吉茶楼安置好之后,便悄悄去了寻孙氏的大哥孙道新,如今正丁忧在家的礼部主事。 胡嬷嬷去不了到三刻钟,孙道新便匆匆来了庆吉茶楼。他如今也是一肚子的心事,转过后他就能出孝起复,可是他正六品的礼部主事已经被人顶了,将来该如何,孙道新心里正没个着落,如今高嫁入宁亲王府的妹妹来找自己,孙道新正是求之不得,若是能走王府的门路,他何愁起复无望? 孙道新一进雅间,便吓了老大一跳,他那原本青春貌美娇艳如花的妹妹怎么竟变成了这般模样?因为丁忧守孝之故,孙道新大半年没见过妹妹了,他对妹妹的印象还停留在从前,孙氏这大半年来经历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妹妹!你怎么……憔悴成这样?可是妹夫薄待于你?”孙道新惊呼一声,声音中透着几丝心疼。孙氏未嫁之前,在兄弟姐妹之中,她与孙道新是最最要好的。 “大哥……”孙氏一见到最疼自己的亲哥哥,眼泪夺眶而出,扑到哥哥怀中放声大哭起来。这一哭她便足足哭了一柱香的时间,然后才渐渐收了泪。 “盈儿,快坐下,慢慢告诉哥哥都发生了什么事。”孙道新扶妹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低声细语的说了起来。 孙氏用帕子拭了泪,强笑道:“我一见到哥哥又是欢喜又是难过,让哥哥见笑了。” 孙道新摇头笑道:“咱们是亲兄妹,不说这样,盈儿,我们很久没见了,哥哥也不知道你过的好不好。你找我找的这么急,必是有极要紧之事,快说说吧。只要哥哥能帮的上忙,你让哥哥做什么都行!” 孙氏轻吁一口气,低声说道:“哥哥,真让你说着了,妹妹今儿有一桩天大的事情要与哥哥商量,若是能做成此事,哥哥与我都会有一场泼天的富贵!” ------题外话------ 今天是大年三十,月色恭祝每一位亲亲新年快乐羊羊得意,心想事成如意吉祥! 另,本书从正月初五开始正常更新,除将完本前请假写大结局外,再不会断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一回谋划(下) 上回说到萧淅被软禁于王府之中,便让孙氏替他出府给四皇子萧经传递消息,孙氏借机与自己的娘家大哥孙道新见面,见面后先是痛哭一场,继而便提出要送一场泼天富贵给哥哥,这可把孙道新给说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妹妹不过是宁亲王府的二少夫人,如何有本事送他一场富贵。 “盈儿,这话怎么说?”孙道新不喜反忧,皱着眉头低声问了起来。 孙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命胡嬷嬷到外头看着,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这间雅室,胡嬷嬷退下之后,孙氏才低声说道:“大哥,此事说来话长,妹妹就不细说了。妹妹被那狠心贼所害,再不能生养孩子,王爷和王妃尽知此事,便许妹妹给那人选妾,那人断送妹妹一生,我岂能让他如意,所以妹妹想请大哥帮忙。” 孙道新一听自家妹子不能生养,脸色立时变了,他嚯的站起来,愤怒的喝道:“盈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细细说给大哥知道,大哥纵然位卑人轻,可也不能任你这么被欺负!” 孙氏心中流过一阵暖意,到底还是娘家人疼他,她抬头看着哥哥,含泪将事情说了一回,孙道新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气的脸色铁青,直囔着要打上王府为妹妹讨个公道。 孙氏抓住大哥的手,飞快摇头道:“大哥,若你去王府大闹,王爷必会记恨于你,等你出孝之后再想起复就难了。妹妹已然被害成这样,就算大哥再闹也不能有任何改变,何不利用此事为我们争取最大的好处?” 孙道新皱眉看着眼前的妹妹,心头涌上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这人虽然眉眼还是妹妹的眉眼,可是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却让他感觉那么的陌生,仿佛这身体中住着的是另一个灵魂。 孙氏也知道大哥为何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不免垂泪道:“大哥,我也不想这样,这都是被逼的,妹妹若还是不长心眼儿,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 孙道新长长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盈儿,你受苦了,原以为那是良配,想不到……” 孙氏摇摇头道:“大哥,不说这个了,我只想问大哥一句,大哥帮不帮我?” 孙道新立刻说道:“帮,盈儿,你到底想怎么做?” 孙氏见大哥答应了,便轻声说道:“大哥,你赶紧悄悄寻一个良家女子,只要家世清白就行,其他的都不讲究,等我将这女子抬回王府,与那人圆房之后,我便会找机会带这女子出来,大哥务必在最短时间里让她怀上身孕。” 孙道新一听这话惊的双目圆睁脸色煞白,他这会儿如何还能听不出来妹妹到底是何用意。她这是想李代桃僵混淆皇血脉啊,倘若此事被人揭破,那可是抄家灭门的重罪!“盈儿,这……这行不通啊!” 孙氏咬牙道:“大哥,原本是行不通的,可是有妹妹在,自然会这事行的通。不瞒大哥,只要一举得男,妹妹就有办法让他继承王位,大哥你想想,将来你的儿子能当是一府亲王,这样的泼天富贵大哥真的不想要么?” 孙道新听了这一句话,脸上浮现出纠结挣扎的神色,孙氏对自家大哥极为了解,她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让大哥思考。果然孙道新挣扎了一柱香后,便点头说道:“盈儿,你真的有把握么?” 孙氏重重点头道:“大哥放心,我有十成把握。” 孙道新眼中现出异样的神彩,他立刻说道:“好,那就这么办,盈儿,你先回府,三日之内我必给你回消息。” 孙氏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好,大哥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孙道新点头道:“盈儿,此事大哥还要再仔细思量,务必将此事做的万无一失不留任何痕迹才好,你也不要着急。宁亲王府既然如此对你,这口气咱们务必要讨回来的。” 孙氏应道:“嗯,有大哥帮我,我心里就踏实多了,我许想的不周到,大哥一定为我想全了。” 孙道新点点头,脑子里已经飞快的思量开了,他在想有什么法子可以将这件事做的天衣无缝呢? 孙氏与孙道新在雅间已经停留了大半个时辰,胡嬷嬷怕回去太晚会引人怀疑,便在房门外轻声说道:“大爷,时候不早了。” 孙道新听了胡嬷嬷之言,眼神微暗,用极低的声音问道:“盈儿,胡嬷嬷都知道么?” 孙氏轻轻点头低声道:“在那府里,若没有胡嬷嬷护着我,我怕是也熬不到今天,她是我的奶嬷嬷,再是忠心不过的,往后妹妹若是不方便出来,便会派她传递消息。” 孙道新点点头道:“知道了,我记得胡嬷嬷家的有个小子和女儿还在我们府里当差,回头便提拔提拔他们,也好让胡嬷嬷对你更加忠心些。”对孙氏说罢,孙道新向外缓声唤道:“胡嬷嬷进来回话。” 胡嬷嬷闻声赶紧进门,孙道新微笑说道:“胡嬷嬷,好生服侍你们夫人,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过几日爷就将你家三小子提拔到爷身边近身服侍,将来再给他配个好媳妇。” 胡嬷嬷的大女儿和三儿子都留在孙府之中,大女儿是早就配了人的,三儿子刚十六还没成亲,如今是孙府里的三等小厮。若是能到主子身边近身服侍,少说也是个二等,这是直接给胡嬷嬷好处了。 胡嬷嬷自是千恩万谢,跪下连连磕头不止,孙道新还亲自弯腰将胡嬷嬷扶了起来,更加让胡嬷嬷受宠若惊了。 孙氏带着胡嬷嬷先走了,孙道新为了不引人注意,又多停了一刻钟才离开。他们兄妹此次见面极为隐密顺利,再没有被任何有心人发觉。 孙氏回到王府之中,萧淅立刻过来询问,孙氏漫不经心的淡淡说道:“二爷不必着急,信儿已经送出去了,可什么时候有回信儿妾身也能不确定,二爷且再等一等吧,横竖最近妾身要常常出门为二爷踅摸好生养的良家子,若是有信儿妾身自会告诉二爷。” 萧淅听着孙氏漫不经心的话语,心中生出一股邪火,他一把攥住孙氏的手腕,还没等他再做些什么,一旁的胡嬷嬷便呼天抢地的大叫起来,“夫人替二爷跑了一整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二爷快松手饶了夫人吧……” 萧淅其实并没想将孙氏怎么样,他只是气不过孙氏的态度,想警告她一番,不想胡嬷嬷这般大呼小叫,声音远远传到院中,就连洒扫院子的粗使婆子都听的一清二楚,萧淅本来就不剩下什么的脸面越发碎成了一地渣渣。萧淅大怒,一把将孙氏甩到床上,抬腿便往胡嬷嬷身上踹去。 胡嬷嬷倒也不傻,萧淅的脚还没有踢到她的身上,她就先歪倒在地打了个滚儿,闪的萧淅身子一歪,险些儿摔倒在地上。 萧淅正要开口大骂,孙氏便站起来冷声说道:“二爷若不想再与外头联系便只管逞威风,横竖我们不过是贱命两条,凭谁伤了另一个都不会再出府。” 萧淅被孙氏噎了个倒仰,却不得不恨恨住手,他只能在心中暗暗说道:“先饶你们几日,等与王爷见了面,你们两个再别想活着。” 萧淅含恨离开,胡嬷嬷也爬了起来,她压低声音说道:“夫人,您总这么激怒二爷,怕是……” 孙氏点点头道:“嬷嬷,我心里有数,他如今也就是空发发狠,并不能怎么着我们。我也是心里气不平才会如此,一般都是做媳妇的,我落得这般田地,别人却……我心里实实的堵的慌。等我出了心中这口气,自然不再如此,我还要他帮我得到王府的。” 胡嬷嬷点点头,她自然知道她的主子所说的“别人”指的就是三少夫人,只是如此三少夫人都不在王府之中,就算是有什么算计也是实行不了的,而且如今最要紧的并不是三少夫人,而是怎么样尽快将二爷纳妾之事做好,只要那小妾怀上身孕,二房还怕立不起来么。 “夫人,还是先把今儿商量的事情做好,交泰园那边老奴一直没放松,正在想办法,总之不论是谁碍了夫人的事,老奴都会不惜一切将人除去。”胡嬷嬷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孙氏心情舒畅了许多。 孙氏的眼中钉杜衡此时正在庄子上,萧泽这两日一刻不离的粘在杜衡身边,极尽呵护之能事,杜衡哪怕是百炼钢也要化成绕指柔了。 这一日,杜衡与萧泽一起用过早饭,萧泽便笑着说道:“阿衡,今儿阳光正暖天气不错,咱们何不去登山赏枫,我昨儿亲自去探过了,山路并不崎岖,咱们带上两乘小轿,走累了就坐轿子可好?”杜衡轻轻点头应了一声,萧泽便一叠声的命人去安排了。 半个时辰之后,萧泽与杜衡已经步行在枫山山道之中了,枫山一年四时景色各异,最漂亮的便是深秋之时,山中红枫胜火,一团一团一片一片连在一处,犹如夏日傍晚时分的火烧云一般映红了半边天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二回将我心换你心(下) 萧泽杜衡都不是喜欢前呼后拥之人,所以扣子红菱并几个王府家丁媳妇们都远远跟在后面,并不会跟的太紧打扰了主子们赏景的好心情。 也正因为下人们离的远,杜衡才会让萧泽握着自己的手,两人并肩而行,漫步在枫林之中,听着萧泽在自己耳畔时不时的低声细语,杜衡素来清冷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暖意,偶尔也会轻声回应萧泽一句。每当此时,杜衡都能在萧泽脸上看到极灿烂的笑容,她突然觉得就这么与萧泽过一世也挺好的。这世上不会有人比萧泽对她更好了。 萧泽将全部心思都放在杜衡身上,自然能感觉到杜衡身上任何一丝微小的变化,特别是当杜衡的小手在他的手掌之中微微转动一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指,萧泽兴奋的握紧杜衡的手便往怀中带,他感觉到了杜衡对他的接受,岂有不趁机更进一步的道理。 杜衡虽说有了接受萧泽的打算,可她却做不出与萧泽当众搂搂抱抱之事。杜衡忙往后撤手,萧泽却紧缠了上来,就在这二人悄悄角力之时,突然一声极细的破空之声传来,萧泽心中一紧,立刻展臂将杜衡抱入怀中往旁边就地一滚,杜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萧泽扑倒在地,紧接着就听到萧泽在她耳旁闷哼一声便整个人压在了她的身上。 “阿泽你怎么了……”杜衡吃力的叫了起来,因为萧泽压在身上,她的气息不畅,声音都变了调。 “公子……三爷……”扣子红菱等人一见自家男主子被一枝利箭射中,与女主子一起摔倒在地,不由大叫着冲上前去。扣子也不再掩饰自己的身手,飞快在萧泽箭伤之处连点几下,叫了一声:“你们看顾公子,我去追刺客……”便飞身而出,向着利箭飞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红菱等人赶上来前,帮杜衡一起扶着萧泽,杜衡才得以脱身而出,她一见萧泽背部左上方露出半截黑中泛蓝的箭镞箭柄,脸色立时变了,扶着萧泽肩头的双手都颤抖起来,口中更是惊恐的叫道:“阿泽,阿泽……” 萧泽内力深厚,所以在中箭之后并没有立刻昏倒,他运起内力护住心脉,强撑着对杜衡笑道:“阿衡,别哭!有你在,我不会有事,我相信你!”杜衡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哭的满脸是泪,已经成了泪人儿。 杜衡抬手狠狠抹去脸上的泪,咬牙道:“是,你不会有事!”说着,杜衡将萧泽的腰间的荷包扯开,抹出一颗腊丸捏破,将一枚莲子大小的丸药放在萧泽的口中,好在萧泽还能意识也能吞咽,杜衡看着他咽下药丸,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枚丸药是杜衡的太外祖母,苗王太后在临走之前留给杜衡的两枚保命丹药之一,杜衡当时想都没想便将其中一枚将给萧泽,萧泽高兴极了,他一直都随身带着,倒不是为了防什么不时之需,而是因为这是杜衡送他的第一件礼物。反而杜衡自己那枚丹药并没有贴身带着,只是命杨梅仔细收藏起来。 “阿泽,你别说话,也别运内功,以免加速气血运行,我们立刻回庄子上给你治伤解毒。”见萧泽吞下丹药,杜衡心中略略踏实一些,她知道萧泽纵然会吃上些苦头,性命却是能保住的。 萧泽吞下丹药之后睁开眼睛,向杜衡点点头,眼中尽是笑意。杜衡此时却没有心思与萧泽打些眉眼官司,只急急命下人将轿子抬上前,小心翼翼的将萧泽抬入轿中,因怕萧泽一个人坐不住,杜衡头一回主动与萧泽共乘一轿,还让萧泽靠在她的身上。 见杜衡用手臂环着自己的腰身,努力的维持自己身体的平稳,萧泽眼中的笑眼越发浓了,他将头放在杜衡的肩窝,喃喃道:“阿衡,我就算此刻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杜衡不说话,侧着头定定的看着萧泽,大颗大颗的眼泪如断了线了珍珠一般滚落,刚刚听萧泽说他就算是死了心甘情愿之时,杜衡发觉自己的心口好痛,仿佛心脏被人生生剜走一般。 萧泽一见杜衡落泪,心中立时慌的不行,忙想撑起身子为杜衡拭泪,他刚要动弹,却被杜衡凶巴巴的吼道:“别乱动!” 萧泽真不敢乱动了,只能小声说道:“阿衡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杜衡听萧泽如此小意儿的向自己陪小心,眼泪落的更加汹涌了,就在萧泽受伤的那一刻,杜衡才知道他在自己心中已然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了,一想到萧泽会受伤死去,杜衡就觉得象是被人生生摘了心肝一般的剧痛! 轿夫们怕耽误了救治时间,他们四人抬着轿子几乎是在林间飞奔,在飞奔之时还得竭力保证轿子的平稳,免得让受伤的三爷伤情恶化。 只用了不到两刻钟,萧泽与杜衡已经回到了庄子上,庄头夫妻闻讯赶来之时,他们已经进不了正房了。两个婆子守在正房门外,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张姐姐,听说三爷受伤了,伤在哪里,要不要紧?我能进去给三爷请安么?”庄头娘子跑上前紧张的问道。 被庄头娘子叫做张姐姐的是从王府跟来的张嬷嬷,她原本在暖梅山庄当差,三月间才被萧泽调入交泰园服侍。 “夫人有命,任何人不许进入。”张嬷嬷板着脸冷冷的说了一句,便再不理会庄头娘子了。 庄头娘子撇了撇嘴,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与她的丈夫一起在院中打转儿,也不知道三爷到底伤成什么样子,倘若王爷怪罪下来,他们夫妻的差使不保还是轻的,只怕还会被发卖了。 正房之中,杜衡已然将萧泽背上箭伤处的衣裳铰出一个一尺见方的口子,露出了萧泽中箭处的身体。箭伤位于萧泽背部左上方,伤口周围已经泛起了青黑色,万幸还不曾经扩散。杜衡看着那青黑色的箭镞,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知道必需要将箭镞拔出来,彻底剜除发黑的血肉,然后才可以敷药包扎。只是此间并无草药,她没办法给萧泽煎一剂麻沸散,这活生生的拔箭剜肉,她怎么下的了手啊!‘’ “杨梅,快去抓一副麻沸散!”杜衡一边为萧泽诊脉一边急急叫了起来。 片刻之后,红菱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夫人,杨梅留在王府不曾跟来。” 杜衡一愣,继而低叹道:“我忘记了。红菱,你去备烈酒,烧开水煮素绢……”红菱应了一声赶紧下去准备。 “阿衡,别慌,我撑的住……”萧泽听到杜衡声音中的慌张,便强撑着吃力的说了起来。 “你别说话!”杜衡心中焦虑,忍不住吼了萧泽一声,吼完又觉得心里过不去,便又低声说道:“阿泽,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好……我再说最后一句,阿衡,扣子已经封了我背上的穴道,你尽管动手,我感觉不到疼。”萧泽说完这一句,果然便不再说话了。 杜衡想了想,飞快走到桌前提笔写下数十味药名,然后将房外叫道:“张嬷嬷进来……” 少时,张嬷嬷飞快跑了进来,杜衡沉声道:“派人骑快马,到最近的药铺抓药,每一味都单独包,半个时辰内必须回来。”张嬷嬷应了一声,拿了药方子快步退下,在退下之前,她偷眼看了趴在榻上的主子一眼,眼神中满是担忧。 张嬷嬷走后,杜衡将萧泽随身人佩带的匕首拿了过来,以烈酒反复擦洗,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雪亮匕首,杜衡觉得自己的手颤的几乎拿不住这柄匕首。 紧紧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杜衡拿着匕首走到萧泽的身边,对萧泽说道:“阿泽,我必须将箭头拔出来,你……忍着些……” 萧泽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支撑自己了,可他还是拼尽全力睁开眼睛,无力的说道:“你放手做……”说罢,萧泽就闭上了双眼,咬紧了口中的参片。 杜衡右手执刀,左手戴着鲛皮手套握住露在外面的箭镞,她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匕首尖围着箭头深深一剜,左手向外一拔,那只箭镞便离开了萧泽的身体。 伏在床上的萧泽身体猛的一颤,口中发出一声闷响,整个人便一动不动了。杜衡将匕首和箭镞分别丢到两个铜盆之中,赶紧扯下鲛皮手套给萧泽诊脉,当她摸到萧泽跳动的脉搏之时,杜衡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落了回去,还好,还有脉搏,他没死!杜衡在心中暗暗说道。 箭镞一拔出来,黑血便涌了出来,杜衡并不慌乱,她命戴着鲛皮手套的清芬拿干净的棉花吸去污血,自己则将烈酒倒在萧泽的伤处。烈酒泼下,萧泽又是闷哼一声,杜衡此时也没有功夫安抚萧泽了,她急着用匕首飞快的剜去萧泽背上已经发黑的血肉,若将这些染毒血肉清除干净,萧泽便还有毒发身亡的可能。 一片片血肉被剜了下来,涌出的血水也由黑色渐渐变成紫色,最后已然变成了鲜红之色,杜衡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而萧泽此时也早已经疼的昏死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三回奴大欺主 杜衡刚处理完萧泽的伤口,门外便响起了扣子的声音:“夫人,小人求见。” 杜衡一听是扣子,立刻扬声唤道:“进来……” 扣子匆匆跑进屋子,杜衡一见扣子的样子便皱起了眉头,原来扣子也受伤了,他的左臂应该是骨折了,胡乱包扎之后以一条带子吊在胸前。 “夫人,三爷怎么样了?”扣子一进屋便跪下急急追问起来,眼中的焦急之色绝非作伪。 杜衡沉声道:“三爷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扣子你起来,一旁坐下,红菱,去找几块三寸宽一尺长的木板,清芬备药。” 扣子忙摇头说道:“夫人,小人的伤不碍的,已经包扎过了。” 杜衡嫌弃的斥道:“这么胡乱一裹也叫包扎!你还想不想要你的胳膊!” 扣子原本惨白的脸刷的涨红了,他极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回夫人,是小人自己包的。” 杜衡没好气的斥了一句:“坐下。”便不理会扣子,转身监测萧泽的脉象了。 红菱已经跑出去找木板了,扣子只能看向清芬,清芬倒是抿嘴一笑,上前扶着扣子在椅上坐好,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扣子哥哥,夫人是为你好哩!若换了别人,夫人才不理会呢。” 扣子点点头,小声说道:“我知道。” 监测罢萧泽的脉相,杜衡才转身来到扣子身边,清芬已经备好了药材,杜衡便动手将扣子自己胡乱包扎的布条并衣裳全都剪开了。 扣子的左臂伤的不轻,只见白森森的骨头已经刺出皮肤,看上去很是骇人。杜衡皱眉道:“有些疼,你忍着些。” 扣子忙点头道:“是,夫人请尽管动手,小的受的住。” 杜衡点点头,用烈酒清洗掉细碎的骨头茬子,再将扣子断裂错位的骨头扶正,扣子明明疼的不行,满头满脸都是冷汗,可是他硬是死死咬住牙关,连哼都不哼一声,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扣子与他的主子萧泽一样,都是那么的坚强。 杜衡虽然并没有太多处理外伤的经验,可是她合该天生是位大夫,竟然丝毫不慌乱,手下的动作迅速而准确,并没有让扣子吃太多的苦头便已经将伤口处理好,上过药用消过毒的素绢仔细包扎起来。 扣子伤口刚刚包扎好,红菱便抱着一撂木板走了起来,杜衡又亲自为扣子固定了夹板。扣子看着低头忙碌的夫人,眼中一热泪水便滚了下来。他忙抬起不曾经受伤的右手抹去脸上的泪水,他这一动便影响了正在固定夹板的杜衡,杜衡边抬头边斥道:“别乱动……” 抬头之后,杜衡口中的斥责之话却说不出来了,只见扣子的眼泪如泉涌一般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扣子不好意思极了,赶紧低下头加快了抹眼泪的速度。 杜衡轻叹一声,缓声问道:“可是伤口疼的利害么?” 扣子拼命摇头,甩的泪水飞溅,沾湿了杜衡红菱清芬三个的衣裳。红菱嘴快,不免叫道:“呀,扣子,你把眼泪都甩到夫人身上了。” 扣子听了这话更加不好意思,忙用袖子捂着眼睛,清芬忙将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轻声细气的说道:“扣子哥哥,用帕子擦吧。” 扣子接过帕子胡乱抹了眼泪,哽咽着说道:“谢谢夫人,这是头一次有人给小人包扎伤口。小人……小人太感动了……” 杜衡唇角微弯,脸上流露出些微笑意,她轻轻摇了摇头,缓声说道:“扣子,你是三爷的人,受了伤我自然要管的。对了,刚才你是去追刺客的,可曾经擒住刺客?” 扣子一听夫人问正事,忙收了泪站起来说道:“回夫人,小人在后山追上刺客,与他交了手,那刺客伤了小人的胳膊,小人也断了他一条腿,不想那刺客见无法逃脱,竟然服毒自尽,小人阻止不及,刺客已经……已经断气了。” 杜衡皱眉道:“竟然是死士,尸身可带回来了?” 扣子忙道:“回夫人的人,已经拖回来了,小人已经让人严密看守起来。” 杜衡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做的很好,先下去休息吧,回头熬好了药清芬会给你送过去的。” 扣子跪下谢恩,却不肯离开,只看着床上的主子低声说道:“夫人,小人想留下服侍三爷。” 杜衡淡淡道:“你且下去养好伤再上来也不迟。” 扣子还想说什么,一旁的红菱便抢着说道:“扣子,有夫人和我们照顾三爷,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扣子转念一想也是,便顺从的退了下去。 杜衡微微皱眉看向红菱,轻声说道:“扣子是三爷身边的人,莫要这般抢白他。”红菱脸上一红,忙屈膝称是,老老实实的退到了一旁。 杜衡又为萧泽诊了脉,万幸萧泽内力深厚,又及时拔箭清毒,箭毒并没有渗入体内,只消多喝几日汤药清除余毒,再加以补养气血萧泽便能恢复健康。 杜衡轻轻吁了一口气,复又皱眉问道:“药怎么还没买回来?” 红菱站在一旁正觉得不自在,一听这话忙屈膝说道:“夫人,婢子出去看看?”杜衡点点头,红菱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红菱出去没有多久,便见张嬷嬷回来了,跟在张嬷嬷身后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人,那两人俱是面色阴沉,看上去很有些生人勿近的意思。红菱迎上前问道:“大娘怎么去了这么久,夫人等着药呢,这两位是?”红菱见张嬷嬷身后那一男一女看着有些脸熟,仿佛在哪里见过的,却想不起来他们是谁,便微微蹙眉问了起来。 张嬷嬷飞快说道:“他们是来给三爷治伤的,红菱你快让开,别挡了道。” 红菱双眉皱的更紧,她见张嬷嬷手中并无药包,声音也高了一些,只问道:“张大娘,夫人让你买的药呢?” 张嬷嬷看上去比红菱更不耐烦,随便说了一句:“药在后面,马上就到。”便将红菱拔开,径自向前走去。跟她一起来的那个女子快步跟上,倒是那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停下脚步,抱拳躬身向正房方向大声说道:“在下轩辕岳求见三爷三少夫人!” 片刻之后,杜衡的声音才传了出来,“进来吧。”而此时张嬷嬷与那个女子已经走到了门口,正在伸手推门。红菱听到“轩辕”二字,立时想了起来,她指着张嬷嬷身后的女子叫道:“我想起来了,轩辕大爷,月娘姑娘,婢子有礼。” 当日萧泽带着杜衡到暖梅山庄,红菱和杨梅跟着服侍,与轩辕岳等人也是有一面之缘的。 轩辕岳粗声说了一句“姑娘不必多礼”,便快步向正房走去,而那月娘只是矜持的点了点头,连话都没说,便跟着张嬷嬷走了进正房。 红菱见此情形,不满的撇了撇嘴,心道:“你们一般也是奴才,有什么可傲的!”暗自腹诽一回,红菱才快步跑进正房。 杜衡看听到轩辕岳在门外求见的声音,所以在看到月娘之时,不免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就是轩辕岳一个人来的。 轩辕岳对杜衡很是尊敬,一进屋子便又抱拳行礼,张嬷嬷也跟着行礼禀报,倒是那月娘低头垂眸,胡乱行了个礼,问安的声音也透着一丝敷衍,这让粗中有细的轩辕岳微微皱了眉头,而张嬷嬷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必多礼,你们怎么来了?张嬷嬷,药呢?”杜衡并不理会月娘,只看着轩辕岳轻轻颌首,眼中还有一抹暖意,然后便问了起来。 轩辕岳忙说道:“回夫人,此处离山庄很近,张嬷嬷便去山庄寻药,在下听说公子受伤,便立刻赶来看看是否能帮的上忙。在下已经命人准备药材,马上就会送到。” 杜衡点点头道:“如此,你们便下去休息吧,药材到了立刻送来。” 轩辕岳浓眉微皱,刚要开口说说话却被月娘抢了先。“我们是来服侍三爷的,并不是过来休息的,请夫人去休息,照顾三爷有我们就够了。” 杜衡面色一沉,也不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月娘。月娘受不住杜衡那冰冷的目光,身子微微摇晃起来。张嬷嬷低着头不敢言语,心中却不忿的紧,她们都是暖梅山庄的老人,心里的主子只有萧泽一个,虽然上次萧泽带杜衡到山庄让庄中之人认主,可在她们心中,杜衡根本就不配做她们的女主子。倒是轩辕岳金四这一拔人很快接受了杜衡这个女主子。只是他们能管的了自己,却管不得以月娘为首的一拔人。就连那吕方因为月娘之故,对杜衡也存着些不接受,轩辕岳与金四劝了好多次,只是收效甚微。 “月娘,休得胡言!”轩辕岳低声斥责一句,然后又向杜衡躬身说道:“夫人,月娘也是太过担心公子,请夫人不要见怪。” 杜衡知道轩辕岳是萧泽手下最得力之人,此人性情耿直忠厚,与月娘并不是一路,她便轻轻点头道:“你们担心主子之心我尽知道,三爷醒了自会转告于他。想来你们匆匆赶来也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月娘还想说话,不想却被轩辕岳一指点了哑穴,她扭头愤愤瞪了轩辕岳一眼,却被轩辕岳眼中的厉色吓住了,再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轩辕岳制住了月娘,才从怀中拿出一只银盒,恭敬的说道:“夫人,这是在下祖传的秘制伤药,止血去腐生肌效果极好,请您看看公子可否用的上。” 杜衡点点头,清芬便跑过来接了银盒,轩辕岳这才与月娘张嬷嬷一起退下。 “夫人,他们……”红菱心中气不过,不够愤愤低叫起来。 杜衡摇了摇头,淡淡道:“他们也是担心三爷,红菱,不可绕舌。”红菱瘪了瘪嘴,闷闷应声称是,真不敢再说什么了。 杜衡打开银盒,挑出些药膏仔细检验一番,果然比她从前自配的伤药要好许多。正好此时萧泽伤口处的伤药已经被鲜血浸透,杜衡便为他重新清洗伤口换药。果然轩辕岳祖传的伤药效果极为明显,上药之后萧泽的伤口几乎不再渗血了。杜衡心中才又踏实了一些。 一番清洗换药,让昏迷的萧泽醒了过来,背上那种熟悉的清凉之感传来,萧泽便吃力的问道:“阿衡,轩辕来了?” 杜衡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萧泽忙去抓杜衡的手,不想却牵动了伤口,立时疼的龇牙咧嘴,一张如玉俏脸生生皱的如苦瓜一般。 杜衡见状不免斥道:“休要乱动!”口中虽然轻斥,眼底却蕴着一抹担忧心疼,正让萧泽看了个清清楚楚。 萧泽却是吃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强撑着说道:“我没事,阿衡,辛苦你了,都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 杜衡见萧泽伤成这样还想着自己,心中又是喜欢又是难过,她主动伸手握住萧泽的手,低声说道:“若不是为了保护我,以你的身手再不会中箭的,你……” 萧泽一听这话赶紧摇头,他的动作辐度一大,不免又牵动伤口,疼的萧泽倒抽冷气,杜衡眼中尽是心疼之色,她低声说道:“阿泽,你别乱动,我知道你的心思,有什么话等伤好了再说吧。你先睡一会儿,回头药熬得了我再叫醒你。” 萧泽哪时舍得睡觉,只拉着杜衡的手不松开,杜衡又不忍心挣开,只得坐在床前的脚踏上,轻声说道:“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儿都不去,你放心吧,好好睡一觉……” 萧泽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眼皮却不听使唤,随着杜衡轻轻柔柔的声音,他不觉便睡着了。 折腾了这一会儿,杜衡所需的药材也都送了过来,月娘想进来送药,不想却被红菱堵在门外,红菱气鼓鼓的抢过月娘手中的药包,没好气的说道:“不敢烦劳月娘姑娘,这些粗活自有我们这些下人去做。”说罢,红菱转身进屋,将药包送了进去。 月娘是暖梅山庄的管事,何曾经受过小丫鬟的气,她见红菱抢白自己,脸色也沉了下来,眉头紧紧皱着,垂下的手也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四回私心 红菱压根儿不理会脸色煞白的月娘,拿了药包进房,杜衡一见药材来了,忙想站起来去分药,不想萧泽抓着她的手不放开,杜衡又不敢用力挣脱,免得惊醒了萧泽,所以只得示意红菱将药包全都拿过来,低声指点红菱清芬配出三付药,两付是萧泽的,另一付是扣子的,由红菱清芬拿去分别煎煮。得亏杜衡刚才开药单之时多多写了份量,否则扣子一时还喝不上治伤的汤药。 红菱和清芬在院中的小茶房中煎药,丙人都听到隔壁传来男子压抑的喝斥和女子的低泣之声。小茶房隔壁原是给下人准备的小耳房,红菱清芬也知道张嬷嬷月娘等人正在耳房之中,想来是那轩辕大爷正在斥责月娘。清芬不好管闲事,只是仔细照看着炉火,而红菱一边煎药一边轻哼一声道:“清芬你看耳房那那几个,不过是个奴才,也敢要夫人的强,等三爷伤好了,看我不告一状!” 清芬不好接话,只能干笑一下,突然她们听到砰的一声闷响,红菱清芬赶紧侧头去看,只见那轩辕大爷怒冲冲的走了出来。倒把这两个丫鬟吓了一大跳。那轩辕岳本来就长的挺吓人的,此时又是怒气冲冲看着更骇人了,红菱和清芬都吓的赶紧低头煎药,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弄出来。 轩辕岳走出去之后,耳房之中便只剩下月娘和张嬷嬷了,月娘正捂着嘴无声的哭着,张嬷嬷则一脸心疼的低声音安抚于她。 “月娘,轩辕大爷脾气硬,他也不是有心那么说你的,你快别哭了,这当口儿到底要忌讳些。”张嬷嬷小声劝道。 月娘抽泣几声,好歹算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帕子擦了泪,哽咽说道:“嬷嬷,我……我心里好苦啊!刚才来的时候都没敢让芸娘知道,若是她知道三爷现在生死不知,还不得……偏大哥还……” 张嬷嬷忙拍着月娘的手低声说道:“月娘,可不敢这么说,三爷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其实芸娘这事真急不得,你想,三爷虽说是成亲快一年了,可到底也没圆房,如何能不把那位放在心尖儿上呢,听说等到腊月那位行了及笄礼就要圆房的,这男人啊,都一个样儿,真到手了也就不稀罕了,等过了那股子新鲜劲儿,芸娘这事才有能办成。这会子再急也不敢要那位的强啊,如今整个王府可都把那位高高的捧着呢,就连郡主都得退后的。” 月娘只是抽泣并没有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她替萧泽管着暖梅山庄的内部庶务,又与专门负责消息的吕方关系不一般,这些情况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知道归知道,心里那口气却是怎么都平不了。在月娘眼中,她的妹妹芸娘是世上最好的姑娘,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而杜衡就是那个抢了她妹妹的幸福的恶人。 “嬷嬷,公子近来都不怎么到山庄来,可是那人使的坏?”月娘看了房门紧闭的正房一眼,含恨低声询问。芸娘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公子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人也蔫蔫的没了精神,她这个姐姐尽知道妹妹为了什么,真真心疼的不行。 “不好说,你知道公子虽将我调进王府,可也不是近身服侍的,那人只信她陪嫁的那几个人。象我这样的,平日连上房都进不去的,里头的事情自是打听不到。”张嬷嬷忿忿不平的说道。 “她倒是好手段,连公子的人都这么防着!”月娘低低说了一句,语气极为酸妒幽怨。这也就与张嬷嬷说话,月娘才敢抱怨几句。毕竟她与张嬷嬷的关系很不一般,若是换了其他人,月娘再不会如此。因为怕刚才的小话儿被有心人听到,月娘与张嬷嬷都是咬着耳朵说的,别说是在茶房中煎药的红菱,就算是耳力极佳的,刚刚冲出去的轩辕岳都不曾经听到。 药煎好了,红菱找出一大一小两只托盘,将两只药壶两只甜白瓷碗放到大托盘上,清芬将剩下的一壶药和碗放到小托盘上,红菱轻声说道:“清芬,你把那个给扣子送去。这个重,我来端去正房。” 清芬轻轻应了一声,与清芬一并端起托盘走出了小茶房,她们两人手中端了托盘,只能用脚将门踢开,不免有了些响动,惊的正在说小话的月娘和张嬷嬷齐齐住了口,两人扭头向外看去,只见红菱和清芬从隔壁的小茶房中走出来,两人对视一眼,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小茶房离耳房那么近,也不知道刚才她们的对话有没有让这两个丫头听到。 “嬷嬷,刚才……”月娘看着红菱与清芬分别进了正房和西厢房,这才低声叫了起来,她虽然现在也能独挡一面,可是与张嬷嬷在一起时,还是会流露出习惯性的依赖。 张嬷嬷立刻摇头道:“不会的,咱们声音那么小,月娘你别自己吓自己。依我说,你很该去正房看看三爷,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暖梅山庄的内管事,三爷的倚重之人。” 月娘想了想,轻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低声道:“嬷嬷说的对。”说完便整了整衣裳,又用帕子仔细擦了脸,便匆匆走了出去。 “公子,夫人,月娘求见。”月娘在正房门外高声求见,让房中正在滤药的红菱立时拧起眉头,气恼的哼了一声。 杜衡正在轻声唤着萧泽,好让他起来喝药,听到月娘的声音也是微微皱眉,这月娘虽说是管事,可到底也是下人,在暖梅山庄之时还勉强算是本分,可这会儿这声儿却透着一股子不逊之意了。 红菱滤好药,将药碗端过来低声说道:“夫人,药得了。婢子去打发了她?” 杜衡点点头道:“去问问有什么要紧事要回,若是没有便让她退下,等三爷有精神了再上来回话。”红菱应了一声,放下药碗转身便走了出去。 月娘站在门口没等到回音,心中越发不高兴,可巧这时红菱走了出来,噼哩啪啦的说了起来,“夫人吩咐了,三爷受伤需要休息,月娘姑娘若是没有天大的事情,便请不要打扰三爷的休养,等三爷身子好了再来回话也是一样的。” “放肆!我要见三爷也是你个小小丫鬟能拦的?”月娘在暖梅山庄也是说一不二的内管事,小丫鬟们见到她没有不恭敬的,如今见红菱丝毫不给她面子,月娘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不免冷声喝斥红菱。 红菱可不怕月娘,柳眉一竖反口相击道:“我自是不敢拦月娘姑娘,可夫人的吩咐月娘姑娘也敢不听么?当日三爷可是说的清清楚楚,夫人的话就是三爷的话,看来月娘姑娘是连三爷的话都不遵从了?” 月娘被红菱堵的无话可说,气的脸上青红不定,指着红菱的手一个劲儿的打颤,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张嬷嬷见状赶紧走了过来,扶着月娘似笑非笑的说道:“红菱姑娘别生气,月娘也是担心三爷,毕竟三爷伤的不轻,夫人又金尊玉贵的,若是累掯着夫人可怎么是好。” 正房门口的动静惊动了萧泽杜衡还有扣子清芬,轩辕岳因为走出去了才没有听到。扣子伤在胳膊上,腿脚可是利索的很,他飞快赶了出来,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正房门前,板着脸说道:“红菱,三爷受伤需要静养,你在这里吵闹什么,还不快去帮着夫人服侍三爷。” 在场之人都知道扣子是主子最信任之人,他的话绝对有份量,红菱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扣子冲她使了个眼色,红菱生将刚要冲出口的话收了回去,低眉顺眼的应道:“是,我这就进去。”说罢转身便走了。 月娘气的身子乱颤,却不敢在扣子面前使威风,她虽然是四大管事之一,可是还真没有扣子在主子萧泽面前有份量。“扣子,咱们共事一场,你就看着姐姐这么被羞辱?”月娘含恨委屈的问道。 扣子皱起眉头,低声说道:“月娘姐姐,当日公子再三吩咐,夫人发话,我们必得立刻执行,若是三爷的吩咐与夫人的吩咐有冲突,我等必须听夫人的,这话想来月娘姐姐还没忘记吧?” 月娘一滞,张了张口到底没再说出什么,只无力摇了摇头转身退了下去。扣子看着月娘的背影,也是摇了摇头。这里头的内情他比谁都清楚,月娘原本不是这样的,一切都是为了她那个妹妹芸娘。看来是得尽快将芸娘的事情彻底处理好了,否则还不知道会给主子们添什么麻烦。 “月娘?阿衡,她怎么来了?”被杜衡唤醒,正在喝药的萧泽听到月娘的声音,不由皱眉问了起来。 杜衡淡淡道:“张嬷嬷去山庄取药,将轩辕与月娘带来了。” 萧泽点点头,看着杜衡轻声说道:“阿衡,让你受委屈了,我一定好好整顿他们。” 杜衡听罢摇摇头轻声说道:“倒也不必,她们也是担心你,你赶紧喝药吧,这些都是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五回追查 月娘在门外的响动萧泽听的清清楚楚,他心中暗怒,却因为不愿吓着杜衡才没有表现出来,只顺从的就着杜衡的手喝了药。本想着吃了药就惩戒月娘的,可是却因为药中有养神安眠的成份,所以萧泽刚吃完药就觉得眼皮子发沉,阵阵倦意袭来,他只握着杜衡的手说了一句“阿衡,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便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杜衡见受了重伤的萧泽心里还记挂着会不会受委屈,心中自然很是感动,她坐在床边,将萧泽的手轻轻放入锦被之中,然后为萧泽理了理散在枕上的发丝,轻轻说道:“阿泽,有你这份心,我那里会委屈呢。” 自从经历了遇刺之事,杜衡才知道萧泽在自己心里的份量有多重,当她看到萧泽为了保护自己而被毒箭射中,在那一刻,杜衡觉得那一箭就象是射在自己心口一般,疼的她无法呼吸,若非萧泽急需救治的念头支撑着,杜衡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疼的昏过去。 红菱见男主子睡了,女主子坐在床前痴痴的看着男主子,便蹑手蹑脚的退了下去,在门外听吩咐。 红菱刚走出来,便遇上从扣子房间走出来的清芬,她见清芬要进房,忙上前拦住清芬轻声说道:“三爷睡了,夫人正守着,你别进去,咱们在外头听吩咐就行了。”清芬嗯了一声,跑到偏房里拿了两个棉垫子,与红菱一人一个垫着坐在廊下值守起来。 “红菱姐姐,你说三爷受了伤,这事要不要赶紧向府里禀报啊?”清芬小声问了起来。 红菱想也不想便说道:“当然要禀报了,三爷和夫人为了轻省也没带多少人过来,这儿又缺医少药的,条件也不如王府,三爷当然得回王府养伤才好。” 清芬犹豫着点了点头,越发小声的说道:“姐姐说的是,可是三爷是怎么受的伤好多人都看到了,若是……会不会对夫人不利啊?” 红菱听了这话眉头皱了起来,半晌才迟疑的说道:“应该不会吧。”说罢,这两个丫鬟都陷入沉默之中。现在细想当时的情形,那毒箭是射向夫人的,是三爷以身相护替夫人中了箭,这事倘若让王爷和王妃知道了,夫人在王府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就算王爷和王妃再看重夫人,也不可能越过他们的亲生儿子,和儿子比起来,儿媳妇到底还是外人。 就在红菱与清芬低声讨论之时,张嬷嬷与月娘也在暗自谋划着什么。在萧泽喝下药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候,一匹快马从庄子冲出,直朝京城飞奔而去。 红菱和清芬一直在廊下守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坐的乏了,自然要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不想两人刚刚站起来,就看见轩辕岳从外面冲了进来。红菱和清芬忙屈膝行礼,低低叫了一声:“轩辕大爷。” 轩辕岳认得这是夫人身边的心腹丫鬟,便尽量用和缓的语气问道:“公子怎么样了?”萧泽在府外的属下都称呼他公子,而王府之人通常唤他为三爷。 红菱小声说道:“好叫轩辕大爷知道,公子已经用过药了,没有生命之忧,此时已然睡了,夫人正守着。” 轩辕岳点点头,做为萧泽的心腹之一,他是知道主母夫人懂医术的,而且医术还很不错,不比太医院的太医差着什么。“等公子醒了,请姑娘代为通禀,看公子是否传在下问事。”轩辕岳觉得自己已经用最和气的声调说话了,不想还是吓的那个个子矮些的小姑娘浑身直打颤。若非那身材高挑快人快语的姑娘神色如常,轩辕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的如阎王一般了。 “是,三爷一醒婢子便立刻禀报。”红菱轻声回了一句,便与清芬退到一旁了。 轩辕岳点点头,说了一句“有劳”,便快步走进了扣子养伤的房间。他毫不怀疑自己再待下去会把那个矮个儿小姑娘生生给吓哭了。 “扣子,伤的重不重?”轩辕岳进入扣子的房间,看到扣子面色苍白左臂吊于胸前,便沉着脸皱着眉头问了起来。 扣子摇摇头道:“没大碍,不过折了胳膊,养一阵子就行了。轩辕大爷刚才可是派人追查了?” 轩辕岳点点头道:“是,人已经撒出去了,你说说,对方是什么样人?” 扣子惊讶问道:“怎么,您没见着尸首?” 轩辕岳皱眉反问道:“你把对方杀了?没留活口?” 扣子腾的站了起来,急急道:“走,快去马棚。” 轩辕岳与扣子匆匆赶到马棚,只见马棚中除了几匹正在吃草料的马儿之外什么都没有。扣子脸色铁青,指着干草堆旁边说道:“刚才我明明将尸首放在此处,还叫人看守着的,怎么竟没有了!” 轩辕岳懊恼的一拍脑袋,恨声道:“可恶的老虔婆!竟没告诉我你去追刺客了,我还以为你没跟着公子。刚才回来之时才听说你受了伤,我刚才就该先问问你在哪里的。”原来张嬷嬷前去暖梅山庄之时,也不知道是急糊涂了还是成心的,问之她并没有说扣子去追捕刺客之事。轩辕岳并不是那种极为细心之人,便也没有多问,只想着给吕方发信号让他与自己会合。还是在安排完回到庄子之时,他才听说了扣子之事。偏他问话之人只听说扣子受伤,却不知道他还拖回了一具死尸。 扣子整日跟在萧泽身边,已经将萧泽的精明细致学了个七七八八,他没有象轩辕岳那般气恼,只是蹲下来仔细查看他曾经放置刺客尸首的位置。 “轩辕大爷,您看这里特别湿。”扣子指着一大片潮湿说了起来。 轩辕岳随口说道:“昨日下过雨,草被打湿了不稀奇。” 扣子摇头道:“不对,轩辕大爷您看,这里特别湿,而且颜色也与别处不同。”扣子边说边低头仔细察看,他还用手轻轻摸了摸地上那摊潮湿暗黄的稻草。 “咝……”扣子突然倒抽一口凉气,猛的将手撤了回来。 轩辕岳眉头猛皱,沉声问道:“扣子,你怎么了?” 扣子举起右手亮于轩辕岳的面前,急急道:“轩辕大爷,这草烧手!” 轩辕岳定睛一看,只见扣子右手的三个指头表皮发黑,象是被烧焦了一般。“啊!”轩辕岳惊呼一声,立刻扯下腰间的酒壶拔去塞子拽过扣子的手,将壶中烈酒全都倒在扣子的手上,扣子接触过稻草的手指头上泛起一层细细的白沫,那层白沫被烈酒冲落到地上,扣子手指上的灼烧感才消减了许多。 “轩辕大爷,这是?”扣子惊愕的问道。 “果然是化尸水!想不到这种东西又重出江湖了。扣子,算你命大。若是你再早一刻钟碰触这些稻草,你这只手就废了。”轩辕岳倒抽一口凉气,沉声说了起来。 扣子大惊,化尸水这种阴邪之物他也是听说过的,只是从来没有见识过,想不到今儿险险就要中了招。“轩辕大爷,看来这里不能住了,得尽快去山庄或者回王府。”扣子担忧自家主子的安全,急急说道。 轩辕岳点头道:“没错,这里离山庄近,立刻安排公子回山庄。” “不行!得回王府,三爷去了山庄更没法养伤。”扣子突然想起山庄上那个让人心烦的芸娘,便又立刻叫了起来。 轩辕岳脸色阴沉眉头紧锁,半晌方点头道:“嗯,我立刻安排人手护送公子回京。” 扣子点点头,低声抱怨道:“若是山庄里有个缠人精,其实三爷去山庄养伤更合适。” 轩辕岳沉默片刻后点点头道:“这事是得尽快处理了。扣子,你去向夫人禀报,请夫人定夺,我还要在这里勘验一番。” 扣子点点头,轩辕岳说的没错,到底怎么办还得由主子定夺,他不能直接做主的。 “红菱,三爷醒了么?”扣子回到正房门前轻声问了起来。 红菱摇摇头,轻声说道:“三爷睡的正沉,扣子,你有事?” 扣子低声道:“对,我有急事要向夫人禀报。” 红菱立刻转身进房禀报,少倾便又走了出来,低声对扣子说道:“夫人传你进去。”扣子点点头,飞快的走入房中。 “扣子,有什么要紧之事?”杜衡看到扣子急急走进来,微微蹙眉相问,语气中略带一丝责备之意。做为一个大夫,最看不得的就是病人不好好养病。 “夫人,小的拖回来的刺客尸首已然被人用化尸水化了,此处已经不安全,小的来请夫人的示下。” 杜衡听罢心中暗惊,可脸上神色未变,她略想了想才说道:“扣子,立刻安排回王府,命轩辕岳带人暗中护卫。” 扣子应了一声便要往外走,杜衡却又叫住他道:“等一下,马车中多多铺设锦褥,务必不可让三爷在路上受了颠簸。” 扣子忙又应了,心中暗自替自家主子欢喜,经此一难,夫人总算是将三爷放到心坎里了,要不然也不会特别吩咐,三爷总算是守出来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六回回京 京城,宁亲王府之中,宁亲王爷和王妃一起逗弄小儿子,丫鬟彩练打从外面走进来,屈膝回禀道:“回王爷王妃娘娘,枫山那边庄子上的庄头求见。” 宁亲王爷与王妃听着这话意思不对,都微微皱皱了眉头,王妃立刻命**将源哥儿抱下去,看向丈夫说道:“王爷,莫不是泽儿和若儿有什么事,快传进来吧。” 宁亲王爷点点头,命人将庄头传了进来。庄头刚一迈进房门便扑通一声跪下高声叫道:“小的庄进孝请王爷安,请王妃娘娘安。” 宁亲王爷皱眉沉声道:“庄子上出了什么事?”若非庄子上出了不得了的大事,各庄的庄头每年只送租子之时才会进京,平时是不进京请安的。 庄进孝一连磕头一边说道:“回王爷的话,三爷与三少夫人去山上赏枫遇刺……” “啊……王爷……”王妃一听到儿子和儿媳妇遇刺,一把抓住丈夫的衣袖惊叫一声,脸上煞白一片,眼泪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爱妃莫慌,听他说完。庄进孝,你三爷与三少夫人现在情况如何,还不快说!”宁亲王爷揽住王妃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低声安抚一句便瞪向跪在地上的庄进孝,眼光如刀一般。 “回王爷,三爷为保护三少夫人而中了毒箭,三少夫人无恙。三少夫人已经为三爷拔了毒箭,也就近抓了药给三爷煎服,小人赶来王府报信之时,三爷尚在昏迷之中,兹事体大,小人不敢不立刻来向王爷王妃娘娘禀报。”庄进孝赶紧说了起来。 宁亲王妃听说儿子中了毒箭尚在昏迷之中,眼泪流的越发汹涌了,她抓着丈夫的手急急叫道:“王爷,快派人把泽儿接回来……” 宁亲王爷用手拭去妻子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爱妃莫哭,幸而泽儿媳妇没有受伤,她的医术极好,有她在泽儿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且放宽心,本王这便亲自去接孩子们回府。你立刻进宫向母后和皇兄禀报,同时安排人去请太医回府候着。”宁亲王妃已经哭的说不出话了,只能拼命的点头。 做为皇室宗亲的宁亲王爷无旨不得出京一步,那怕只是去京郊的庄子上也得事先请旨。可是此时宁亲王爷心挂儿子,已经顾不上进官请旨了,只有让王妃代他进宫禀报。 庄进孝低头跪在地上,耳朵却是支楞着的,他听到王爷王妃竟然没有丝毫怪罪三少夫人之意,不免暗自惊心,同时也隐隐有一丝后悔之意,早知道王爷王妃这般看重三少夫人,他就不这么暗暗给三少夫人上眼药了。别回头眼药没上好反而让他吃了瓜落儿,还丢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庄头之职。庄进孝心里在想什么没有人理会,宁亲王爷已然大声命人传管家高荣,着他立刻安排人马随扈出京。 宁亲王夫妻各自更衣,分别入宫和出京。宁亲王爷带人赶到城门之时,十数骑锦衣飞骑从宫中赶来,他们不止带来了当今的手谕,更奉旨随宁亲王爷一起出京接回萧泽夫妻。宁亲王爷暗暗松了一口气,赶紧带人往枫山脚下的庄子赶去。出京不到二十里,宁亲王爷一行人就遇上了乘着马车缓缓行来的萧泽等人。 “怎么停下来了?”坐在车中照看萧泽的杜衡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心中立时一紧,立刻向外沉声问了起来。 “回三少夫人,王爷在前面。”一名王府侍卫匆匆跑到车前躬身禀报。 “父王?”杜衡低低惊呼一声,扭头看了趴卧在锦褥上的萧泽一眼。萧泽听到这段对话不由皱了皱眉头,原本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怒色。以他的聪明,岂会想不通这里面的弯弯绕儿。 “阿衡,扶我起来。”萧泽吃力的说了一句,便想用右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杜衡吓了一跳,忙阻止他道:“阿泽你别乱动,当心挣裂伤口,我下去向父王禀报。” 萧泽摇头道:“不,我得起来。” 小两口正说着,车厢外传来红菱脆生生的声音:“婢子请王爷安。”原来是宁亲王爷已然来到了马车旁边。 杜衡忙撩开车帘想下车,可宁亲王爷却摆手道:“泽儿媳妇不必下来。泽儿怎么样了?”宁亲王爷边说边踩着脚踏躬身上了马车。 “父王,儿子没有大碍。”萧泽让杜衡扶着自己勉强坐起身来,用低哑的声音说道。 宁亲王爷一见儿子起身,赶紧冲上前坐到榻上,扶住儿子的身体,让他侧靠在自己的怀中,心疼的皱眉斥道:“胡闹,伤的这么重怎么还敢起身,快躺下。” 杜衡见公公扶住萧泽,便屈膝行礼,内疚的说道:“儿媳妇请父王安,都是儿媳没用,连累三爷受伤了。” 萧泽一听这话立时急了,忙叫道:“父王,这不关阿衡的事。” 宁亲王爷看向杜衡和缓的说道:“泽儿媳妇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到底发生了何事回头再说,你且先说说泽儿到底伤的怎么样,要不要紧?” 杜衡忙说道:“回父王,三爷左肩上部中了毒箭,万幸不曾伤到筋骨,已经解了毒,只是三爷失血过多损了元气,需要仔细将养百日才能恢复健康。” 宁亲王爷听了这话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只是将养百日便能恢复,比他之前想象的已经好太多了。面上流露出一抹笑容,宁亲王爷用更加和缓的语气对杜衡说道:“万幸泽儿媳妇你精通医术,才能及时救治泽儿,泽儿娶了你,真真是我们王府之幸。” 杜衡原本就觉得萧泽是为了救自己才会中了毒箭,如今见公公非但不怪罪自己还这般夸奖,她心里越发不难受,忙站起来摇头道:“父王谬赞了,三爷若非为救儿媳,也不会被毒箭射伤,儿媳……” 宁亲王爷立刻打断杜衡的话,大声说道:“泽儿媳妇此言差矣,泽儿是你夫君,他就该护着你。” 杜衡听了这话,眼圈儿一红泪水便涌了出来,她真的没有想到公公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萧泽一见杜衡落泪,立时心疼的象什么似的,急急叫道:“阿衡你别哭啊!都是我不好,我该再敏捷一些的,那样就不会中毒箭害你伤心了。”杜衡忙低头用手拭了泪,不好意思极了。宁亲王爷见儿子伤成这样都不忘安慰媳妇,心中又是发酸又是好笑,不过又见儿子还能喊叫出声,想来伤势真的不要紧,心里便也更加松了一口气。 倒是杜衡听萧泽大叫出声,生怕他又牵动伤口,赶紧抬头察看。果然见萧泽额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子,他的眉头也紧紧拧了起来,想来刚才叫了那一声真的让他扯动伤口,这会儿正疼的不轻。杜衡赶紧探身上前,拿帕子擦去萧泽额头的汗珠,低声嗔道:“你别乱动乱说,仔细挣裂伤口,回头又有要吃苦头了。” 萧泽傻兮兮的应了一声,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家媳妇。这让坐在一旁的宁亲王爷不自在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坐在这里碍眼的很。宁亲王爷干咳一声,起身扶儿子躺下,对杜衡说道:“泽儿媳妇,你好生照看着泽儿,有什么等回到王府再慢慢说。” 杜衡还不曾应声,萧泽见父王要下车,立刻抢着问道:“父王等一下,您是怎么知道儿子受伤的?” 宁亲王爷沉声说道:“庄头刚刚来王府报信。” 萧泽冷哼一声恼道:“多事!” 宁亲王爷拍了拍儿子的不曾受伤的右肩,淡淡道:“些须小事先放一放,等你好了再发落。”说罢便下车骑马了。 萧泽犹自气恼,杜衡全都看在眼中,便淡淡的说道:“阿泽,这有什么可气的,想来他们也是怕受责罚之故。你别想这么多了,静心养伤才是正事儿。” 萧泽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心中已经有了计议。若是没有人唆使,只凭那个庄头还没这么大的胆子独自进京禀报,看来他对身边服侍的下人还是太宽松了,少不得要紧紧规矩才行,倒要让那些人知道什么是主仆尊卑。刚才在庄子上之时,他虽然昏昏沉沉的,却也听到月娘等人的不逊之言。萧泽心中已然憋了许多怒气,只是当时实在是提不起精神,这才暂先给月娘记了一笔帐,留着以后再算。 却说原本在头前带路的庄进孝一见三爷和三少夫人已然坐车回王府了,心虚的脸都绿了。刚才他在王府之时,虽然没有向王爷王妃告什么刁状,可是私底下却与他的远房姨妈,王府的一个粗使嬷嬷很说了些小话,话里话外都透着三少夫人连累三爷受了重伤之意。庄进孝那个远房姨妈是王府中有名的长舌妇,是没事儿都能编出事儿的主儿,如今又听了庄进孝的话,还不知道她会编出什么样不靠谱的故事四下乱讲。庄进孝一想到这一层,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他怎么就那么蠢呢!若是主子们追查下来,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庄头之位怕是再也保不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七回相见 “娘娘,王爷已经接三爷三少夫人回府了,马车已经进了大门,正在往二走。”正心神不宁的在房中来回踱步的宁亲王妃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叫,便立刻向门外冲去。 宁亲王妃赶到二门之时,萧泽杜衡的马车将将要进二门,杜衡听说婆婆已经迎出来了,立刻下车见礼,萧泽因怕娘亲悬心,忙也隔着车帘叫了一声“娘亲”。 宁亲王妃一把将还没有拜倒的杜衡拉起来,紧紧的抓着她的手,急急问道:“若儿,泽儿怎么样了?” 杜衡还没来的及回答,萧泽便在车中回话了,“娘亲,儿子背上中了一箭,已经没有大碍了,您别担心。” 宁亲王妃哪里能不担心,她急匆匆冲上前踩着脚踏钻进车厢,杜衡忙也跟了上去。 一看到趴在锦褥上的儿子,宁亲王妃心疼的眼泪哗的涌了出来。原来萧泽正在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迎接娘亲,可是脸色却苍白的如白雪一般,这让宁亲王妃这个做娘亲的怎么能受的住。 “泽儿……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刚才庄头也没说清楚,好好的怎么就中了箭呢?” 杜衡扶婆婆坐下,内疚的低头说道:“娘亲,都是媳妇不好,才连累三爷中箭。” 萧泽一听这话立刻皱眉摇头道:“阿衡,我都说了好多次了,根本不关你的事,你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娘亲,是这样的,儿子与阿衡上山赏枫,不想遇到了刺客以强弩射向儿子,儿子一时不察才会中箭的。万幸阿衡医术精深,及时给儿子解毒治伤,儿子才捡回一条性命。阿衡,你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从来不曾与人结仇,倒是我因为当差之时禀公执法结下几个仇家,定然是那些人行刺于我,与你再没有任何关系的。若说是连累,倒是我连累你受惊吓了。” 因为生怕自家娘亲迁怒于杜衡,萧泽不顾身上有伤,急急的说了起来。他身受重伤之后身体本就虚弱,又加上心里着急,这一番话说完,脸上便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子,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看上去很是痛苦。 杜衡一见萧泽很难受,立刻上前用帕子仔细的给他拭去冷汗,口中低低说道:“阿泽你别这么说,到底是我在旁边碍了事,否则你是能避开毒箭的,怎么能说与我无关呢。你快别多说话了,安心静养要紧。” 宁亲王妃见儿媳妇对儿子明显亲昵了许多,不象之前那般客气疏远,她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过。欢喜的自是小两口和睦,难过的便是儿子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得亏杜衡医术,否则小命保不保的住都难说呢。不过总的来说宁亲王妃夹杂着心疼的欢喜还是远多过难过的。毕竟也没出人命,凭王府的势力,要什么样的好药材能得不到,还怕儿子养不好伤么。 宁亲王妃轻轻拍了拍杜衡的手柔声说道:“若儿,泽儿说的对,多亏有你在泽儿身边,要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可怜见的,原本想让你松散松散,不想还是没歇的成。真是难为你了。” 杜衡完全没有想到公公婆婆都没有任何怪罪自己的意思,还不停的安慰自己,她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只能用一双水盈盈的泪眼望着婆婆,眼中尽是孺慕感激之意。 “好孩子不哭啦,娘已经备了暖轿,太医也已经在交泰园候着了,咱们先让太医再给泽儿瞧瞧,回头再慢慢说话。”宁亲王妃用帕子轻轻拭去杜衡脸上的泪,柔声说了起来。 两名王府内侍上前将萧泽扶起来坐入暖轿之中,萧泽向右歪靠在弹墨四方大靠枕上,倒也坐的稳当。杜衡对抬轿的四个婆子吩咐道:“不必图快,务必要抬稳些。”四个婆子齐声称是,四人为了保持轿子的平稳,还低声喊了个号子,将一乘暖轿抬的又平又稳,让坐在轿中的萧泽几乎感觉不到轿子的颤动。 “娘亲,您也上轿吧。”看着萧泽的轿子已经走了起来,杜衡才躬身对婆婆说道。 宁亲王妃点点头,搭着儿媳妇的手上了轿,她的轿子抬起来之后,杜衡才上了最后一乘暖轿,匆匆往交泰园而去。 王府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萧淅孙氏还有萧灵怎么可能不被惊动。萧灵倒是跑到抱朴园陪娘亲起等了,可是却被宁亲王妃赶回去上课了。原本以为总得过上三四个时辰才能把人接回来,哪里想到他们父子们这么快就能回府。 萧淅与孙氏也去抱朴园打了一头,这两人根本不是去关心问候的,而是去打探消息的。他们一听说萧泽遇刺,不约而同的想到可能是四皇子萧经动的手,这如今连貌和都做不到的夫妻二人如今倒都上了四皇子的船,心里可是揣了一肚子的小算盘。 宁亲王妃连亲生女儿都没让陪着,自然不会让眉梢眼角隐隐透着幸灾乐祸之意的继子夫妻留下,她以萧淅身子不好需要将养为由将萧淅与孙氏撵了回去,还用言语暗暗弹压了一回,让萧淅孙氏生了一肚子的闷气,却又不敢发作出来,只能灰头土脑的回了博行园。 所以当萧泽杜衡已经回到交泰园安置好之后,得到消息的萧淅孙氏与萧灵才匆匆赶了过来。萧灵离的近些来的也快,她一进门便高声囔道:“嫂子,我哥怎么样了?”随着与杜衡关系的日益亲近,如今萧灵已经直接管杜衡叫嫂子了,而称呼孙氏之时还是和从前一样叫二嫂,就这个称呼传到院中,让匆匆赶来的孙氏气的闷哼了一声,只一个称呼便已经亲疏立见了。 杜衡安置好萧泽,太医也诊了脉,此时她正与太医细说她对萧泽都进行了那些施救手段之时便听到了萧灵的喊叫。宁亲王妃也在一旁,她立刻缓声说道:“泽儿媳妇,你与太医细细分说。娘去看看灵儿。”说罢宁亲王妃便匆匆走了出去。 “娘……”“灵儿,怎么又大呼小叫?”宁亲王妃与萧灵同时叫出声来。萧灵见娘亲斥责,忙降低音量小声说道:“娘,我哥怎么样了,要不要紧?他们回来的好快啊!” 宁亲王妃轻声说道:“灵儿,你先去东厢房避一避,等你哥哥看过太医再进去。”萧灵点点头,顺从出门往东拐进东厢房,交泰园的管事李嬷嬷立刻安排丫鬟跟过去伺候茶水点心了。 萧灵刚进了东厢房,外面便传来丫鬟禀报的声音:“娘娘,二爷和二少夫人来了。”萧淅与孙氏不比萧灵,他们不会未经通传便往里闯,所以便在门外廊下站立,等候丫鬟通传。 宁亲王妃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听到丈夫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老二与你媳妇且到厢房等候,待太医诊过脉再去看望泽儿不迟。” 原来宁亲王爷没有与萧泽杜衡的马车一起回府,而是在王府大门外安排当今派来的锦衣飞骑回宫复旨,打发了这些人之后他才匆匆赶来交泰园,正遇上萧淅孙氏想进房探望,这才有了刚才那一番话。 萧淅孙氏心中不忿可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躬身应声称是,也拐进了东厢房。 宁亲王爷走到门前,丫鬟打起夹棉帘子,宁亲王爷大步走了进去,看到妻子便匆匆说道:“爱妃不要太过悬心,泽儿的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宁亲王妃点头应道:“是,妾身刚才已经同泽儿说过话了,真难为这两个孩子了。泽儿媳妇正和太医说话。” 宁亲王爷点点头,与妻子一起绕过紫檀架镶螺钿花鸟落地大插屏,穿过百宝架上的月洞门,进内室看儿子去了。 此时杜衡已经向太医细细说了自己对萧泽的救治,太医捻着胡子连连点头赞道:“三少夫人做的极好,便是老夫救治也不过如此,从三公子的脉相上看,身体中的余毒已然不多了,继续按三少夫人的方子喝药祛毒便可。至于补养气血的方子,依老夫看还可以再调整一下,加几味药材效果会更好。” 杜衡轻轻点头说道:“您说的很是,请您为三爷开方子吧。”沁芳引太医出去开方子,杜衡向公公婆婆行礼,宁亲王爷欣慰的说道:“泽儿媳妇不必多礼,你处理的很好,这一路赶回王府你必也累了,下去歇会吧,泽儿这里有本王和你们娘亲守着。” 杜衡倒也没有觉得累,只是心里一阵后怕。回到王府之后她才放松下来,这一放松害怕的感觉便涌上心头,杜衡口中说着“媳妇不累”,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发颤,宁亲王妃最是细心,她立刻上前一步扶住杜衡,关切的轻声问道:“若儿,你哪里不舒服,可是也受了伤,伤在哪里?快坐下让太医来诊脉!” 杜衡忙摇摇头,哽咽的说道“不不,娘亲,媳妇没有受伤,只是回到家中心里踏实了,才觉得好生凶险,我们差一点儿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八回探视 自杜衡嫁入王府以来,这还是她头一次流露出害怕软弱的神色,看着她如风中清荷一般轻颤的身子,宁亲王爷和王妃都感到一阵心疼,宁亲王妃一把将杜衡搂往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身子低声抚慰道:“不怕不怕,回家就好了,万事有父王和娘亲。来人,速去给三少夫人煎一剂定惊茶。” 躺在床上的萧泽见杜衡流露出那样的神色,疼的心都揪了起来,他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撑着床板,想坐起来安慰杜衡,却因为牵动伤口而低代闷哼一声。站在床边的宁亲王爷扭头一看,便皱眉斥道:“泽儿,你又乱动什么,快好生躺着。” 宁亲王爷的语气是斥责的,可是手底下的动作却轻柔的很,他已经伸手扶着受伤的儿子,帮他躺的舒服一些。 萧泽这么一动弹,将他的娘亲和媳妇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婆媳二人赶紧上前,萧泽伸手抓住杜衡的手,急急说道:“阿衡,你别怕,我真的没事儿。” 杜衡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流露了一点点情绪就让大家紧张成这样,看着萧泽还有公公婆婆那关切的眼神,杜衡突然笑了起来,这是一个轻松幸福的笑容,看得萧眼睛都直了,傻傻的喃喃说道:“阿衡,你笑起来真好看!” 宁亲王爷和王妃见儿子眼中只有媳妇,完全不顾他们还在这里就公然**,宁亲王爷脸色有点儿发黑,宁亲王妃却轻轻拽了拽丈夫的衣袖,指指门口的方向,就这么将丈夫拉了起来。出了垂花月洞门,宁亲王爷才皱眉低声骂了一句:“臭小子!” 宁亲王妃却是欣慰的微笑道:“王爷,这可不就是咱们盼望的么,他们真的好了,您才能早日抱上大胖孙子。” 宁亲王爷心里自是极想要孙子的,口中却还犟道:“谁稀罕,本王回去抱源哥儿去!”宁亲王妃抿嘴一笑,也不说破丈夫的心思,只轻笑说道:“源哥儿这会儿还睡着呢,王爷,到底是什么人暗杀泽儿,总要彻查才行呢。” 宁亲王爷一听这话便正色说道:“爱妃所言极是,本王已经安排下去了,你在这里先照应着,本王这便往宫里走一趟。” 宁亲王妃眉头微皱,轻轻点头道:“是,王爷,您……也多带几名侍卫吧。” 宁亲王爷哼了一声,沉沉道:“爱妃不必担心,他们若敢将主意打到本王身上,就不会等泽儿夫妻到了庄子上才下手了。行了,本王这就进宫,晚饭应该不回来吃了,你不必等候。” 宁亲王妃点点头,送丈夫出门。夫妻二人刚刚出了上房房门,便见在厢房中等候的萧淅孙氏还有萧灵一起走了出来,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萧灵脸上微微涨红,胸口的起伏也很明显,很有些气愤的样子。 “父王,娘亲,母妃……”萧淅孙氏萧灵叫了起来。 宁亲王爷看到儿子媳妇女儿都在这里,轻轻点了点头,缓声道:“你们都过来了?” 萧淅抢上前躬身说道:“回父王,儿子听说三弟遇刺,心中担忧的不行,不过来看看着实放心不下的。” 宁亲王爷点点头,对于萧淅关心弟弟的行为还是很满意的。对萧淅和萧泽来说,心中都不把对方当成亲人,可是对于宁亲王爷来说,这两人都是他的亲生骨肉,就算是被发配回乡的萧淆,宁亲王爷说是将他玉碟除名,可心里还是当他是亲生儿子的。否则也不会命跟在萧淆身边的暗卫定期送消息回来了。 萧淅见父王脸上还有些笑影儿,立刻躬声问道:“父王,不知三弟怎么样了,儿子能去看看他么?” 宁亲王爷心里到底盼着儿子们和睦相处,便点头说道:“进去看吧。” 宁亲王妃微微蹙眉,心里自是不愿意的,可又不好直接违背丈夫的意思,她心念一转,立刻说道:“灵儿,进去告诉你嫂子,让她给你三哥拾缀拾缀,好让你二哥二嫂进去探望。”萧灵应了一声,先瞪了萧淅孙氏一眼才抬脚往里走去。宁亲王爷听了王妃之言也没多想,倒是萧淅和孙氏眼神微微一闪,然后赶紧低头掩饰了。 因为急着进宫,所以宁亲王爷没再多说什么便匆匆走了。宁亲王妃站在门前恰好挡住萧淅孙氏的去路,他们就算是想伸头看看内室的情形都不能够。宁亲王妃越是如此做派,萧淅和孙氏便越会多想,就在这不大的一会儿工夫,萧淅与孙氏已经不知想象出多少种情形了。 过了一会儿,杨梅从内室走出来,屈膝说道:“回娘娘,已经收拾好了。” 宁亲王妃点点头,对萧淅孙氏淡淡说道:“你们随本宫进去吧。” 萧淅与孙氏心中不忿,却不敢流露出来,忙应了一声随王妃走进内室。 萧淅与孙氏都是头一回进入杜衡的房间,从前他们偶尔来一次,最多只是在外室略坐一坐,内室于他们来说如同禁地一般,竟是一步都不曾踏入的。 杜衡并不喜欢那些金银器物,倒是对清雅的玉器瓷器情有独钟,所以内室的陈设以玉器为主,以瓷器为辅,金银铜铁的大家什在这里是看不见的。萧淅与孙氏匆匆扫过一眼,便被博古架旁那尊雕刻着神农尝百草的羊脂白玉山子夺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萧淅和孙氏都是见过好东西的,一看便知那尊羊脂白玉山子是个世所罕见的宝物,且不说雕工如何,只看那半人多高的羊脂白玉,单只玉材少说也要值上数万甚至十数万两白银了。萧淅目光闪动,眼中不可避免的流露出妒恨贪婪之意。孙氏的眼神要比萧淅隐晦一些,可她眼中的嫉妒之色却也让离她最近的小丫鬟沁芳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宁亲王妃巴不得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的儿子媳妇,自然觉得杜衡房中这尊羊脂白玉山子如何扎眼,她的心思可全都放在儿子的健康之上。快步走到床前,宁亲王妃见儿子面朝里侧卧,便担忧的问道:“若儿,泽儿这么睡不会伤着伤口么?” 杜衡自然而然的扶着婆婆的手臂,轻声应道:“娘亲,阿泽伤在左臂,这样躺着才不会压迫伤口。” 宁亲王妃忙说道:“这便好,就让泽儿这样躺着吧。”说罢,宁亲王妃回头看了萧淅与孙氏一眼,只见他们的眼神犹自在神农尝百草羊脂白玉山子上流连,不免勾起唇角流露出一抹冷笑。她心中暗道:“果然是个眼皮子浅的,不过是尊白玉山子,也值当不错眼珠子的看。” “若儿,你们二哥二嫂听说泽儿受了伤,便急急赶来看他了。”宁亲王妃轻轻拍了拍杜衡的手,淡淡的说了一句,语气中透着一抹极淡的讥诮。 萧淅与孙氏听了这句话,眼中闪过一抹尴尬窘迫以及愤怒之色,然后便快步走向萧泽的床前。“三弟,三弟你怎么样?”萧淅假意关切的叫道。 萧泽面朝里淡淡说道:“有劳二哥关心,我这伤看着厉害,其实根本就不碍事,只不过伤在左肩,便不能转身与二哥说话了。” “哦,伤在左肩,我来看看……”萧淅边说边伸手去揭萧泽身上的被子,他的手刚刚触到被子,站在床头的萧灵啪的一巴掌拍开萧淅的手,气咻咻的叫道:“二哥你要干什么,三哥受了伤正不能见风,你怎么还要去掀他的被子!” 萧灵这一巴掌可不轻,“啪”的一声脆响在房中回荡,萧淅嗖的收回手,口中倒抽一口冷气,沉声怒道:“灵儿,你越发没有规矩了,还敢动手打二哥!” 宁亲王妃面色一沉,萧灵好与不好,自有她这个做娘亲的管教,怎么也没有萧淅说话的份儿,她沉声喝道:“灵儿,你二哥要掀被子查看你三哥的伤口,便让他掀,你三哥若因此受了风也是你三哥的命,你如何能动手的?倘若打伤了你二哥,看你怎么交待。” 萧淅的脸都绿了,萧灵只是个小姑娘,就算是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打一巴掌,也断断会可能打伤谁,王妃这话明着是斥责萧灵,其实是打他的脸呢。 孙氏倒不在意萧淅有没有被打脸,她只想知道萧泽伤的怎么样,死不死的了。刚才听萧泽说话的声音很是虚弱,仿佛受伤不轻,只不知道他是不是假装的。孙氏心念一转,便皱起眉头用担忧的语气说道:“三弟妹,听说三弟用身子遮着你才没躲开毒箭的,三弟可真真是将你疼到骨子里了。只是不知道三弟这伤到底要不要紧,可千万别伤着筋骨,三弟可是有大出息的人,断断不敢因为伤了筋骨而坏了前程啊!” 宁亲王妃听罢孙氏之言,面色极为阴沉,她冷冷看着孙氏,眼神中充满了厌恶。若非杜衡扶着她软软的说了一句“娘亲,您忙了一天,快请坐下歇歇……”,宁亲王妃指不定会怎样训斥孙氏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九回自找难看 孙氏想打探萧泽伤情到底如何,便故意说些讥讽挑拨的酸话。气的宁亲王妃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她正要喝斥之时,杜衡却扶婆婆坐下,还轻轻握了握婆婆的手臂,宁亲王妃这才没有开口,只稳稳的坐了下来。杜衡还躬身轻轻拍了拍正将要往上起身的萧泽,示意他不要乱动免得牵动伤口。做完这一切,杜衡才直起身子定定的看向孙氏,淡淡的说道:“我却不知原来二嫂当时就在现场,将三爷如何受伤看了个清清楚楚,只是三嫂当时既然在场,如何不提前示警,也好让我们躲过这一劫。” 孙氏被杜衡噎的面色紫涨,愤愤叫道:“三弟妹休要血口喷人,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能看到三弟是怎么受伤的!” 杜衡秀眉微挑,一双清冷的眸子逼视着孙氏,冷声道:“二嫂言之凿凿,任谁听了都会认为二嫂身逢其境,否则又如何能说出那样的话,倒要请教二嫂了?” 等杜衡说完,宁亲王妃亦冷冷看着孙氏沉声问道:“本宫也想知道。” 孙氏虽然在心里从来都没将宁亲王妃当婆婆看待,可是宁亲王妃身为超品亲王妃,自有一番威仪气势,平日里她并不端着架子,又因为生的纤巧柔弱,才会让孙氏觉得继婆婆虚弱可欺,可如今这一沉了脸气势还是很压人的,孙氏腿弯一,整个人便身不由己跪倒在地上,急急辩白道:“母妃,儿媳只是听府中下人这般说的而且素日三弟将三弟妹如珠似宝的捧着,若真有意外三弟一定会舍身相护,儿媳才会那么说的。” 听了孙氏狡辩之言杜衡心中暗怒,都到了这份上孙氏还不忘给自己上眼药,而且还是当着自己的面,看来她真的是太心慈手软了,才会让人当成软柿子捏。自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杜衡便真心将宁亲王府当成自己的家,自然容不得孙氏这般搅乱。有婆婆在上,杜衡也用自己最擅长的毒药解决孙氏,而是用了别的法子。 随着“扑通……”一声闷响,杜衡便直直的跪倒在婆婆的脚旁,口中说道:“二嫂已然定了媳妇的罪,儿媳……”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宁亲王妃已经飞快伸手来拉,口中还急急叫道:“好孩子,娘知道素来是好的,你受了委屈自有娘给你做主,有什么话只管起说,仔细磕疼了腿,赶紧起来。” 萧灵见三嫂被二嫂污蔑委屈的跪了下去,立刻冲过来硬将杜衡扶了起来,还将她硬是按在了一旁的绣墩上。宁亲王妃见女儿乖巧伶俐,满意的向萧灵点了点头,脸上浮起一抹笑意。然后又向杜衡柔声说道:“若儿,可曾磕疼了腿,回头叫丫头拿药酒揉一揉才好。” 跪在地上的孙氏眼睁睁的看着继婆婆和小姑子只顾着杜衡,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心中又气又恨,藏于袖中的双手紧紧的攥着,尖尖的指甲刺破手心,孙氏却因为愤恨而感觉不到疼痛。 杜衡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谢娘亲关心,儿媳妇不碍的。”宁亲王妃听了这话轻轻点头,方才移开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孙氏,此时她脸上的温柔关爱之色已然不见了,取而带之的疏离与冷淡。 “老二媳妇,你还听说了什么想到了什么,接着往下说吧”宁亲王妃只淡淡说了一句,又扫了萧淅一眼,便不再开口了。 萧淅本来正在隔岸观火,不想这火已经烧到了他的身上,继母的眼神再是明白不过了,这事儿他就别想置身事外。萧淅死咬着牙根,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孙氏身边跪倒,口称:“母妃恕罪,孙氏也是有口无心,她是担心三弟才会那么说的,并没有指责三弟妹之意。” 萧灵在一旁听到二哥避重就轻的话不免动了气,立刻瞪着眼睛叫道:“二嫂还没指责嫂子?我看二哥才真正是如珠似宝的捧着二嫂,连二嫂这么污蔑嫂子你都要护着。” 孙氏心中极为气苦,抬头看着萧灵,气恼的问道:“灵儿,我自问对你也算上心,你怎么这样说我?我们是什么情形外人不知道,你这做小姑子的难道也不知道?” 萧灵轻哼一声恼道:“我这样说二嫂的恼了,二嫂那般说嫂子,她心里就好受么?现在二哥可是好好的,可三哥他……他连床都起不来,二嫂是做嫂子的,不关爱小叔子也就算了,怎么还上赶着给他们添堵,这难道就是做嫂子应该做的!” 萧灵小小年纪就封了郡主,自然不缺娇骄二气,如今她与萧泽杜衡要好,那骄娇之气自然便冲着萧淅孙氏发了,说起来萧灵的娇横之气也是萧淅有意惯出来的,今日有此一出,也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着实怨不着别人。 萧淅孙氏被萧灵质问的无言以对,只能向宁亲王妃磕头请罪,这会儿形势比人强,他们若是不服这个软,这关再难过去的。若是熬到了他们的父王回府,指不定还得掀起多大的风浪。 宁亲王妃见打压的也差不多了,才淡淡说道:“罢了,既然你们都知错了,便起来吧。” 萧淅和孙氏低头站了起来,萧淅心中堵的紧,便闷声说道:“儿子不打扰三弟养伤三弟妹休息了,这便告退。” 宁亲王妃听了淡淡吩咐道:“你们且去外面院中等着,回头本宫还有话要问。”萧淅孙氏俱觉心头一沉,越发透不过气来,二人胡乱应了一声,便灰头土脸的退了下去。 宁亲王妃站起身来,对萧泽和杜衡说道:“泽儿若儿,你们好生歇着,什么都不用多想。若儿,还是那句话,娘是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好生照应泽儿。灵儿,跟娘出去,你也大了,该学学如何管家理事了。” 萧灵见娘亲今日气势不同以往,也不敢撒娇耍赖,乖乖儿的屈膝应了,随着娘亲走了出去。杜衡将婆婆和小姑子送到门口,宁亲王妃回头看看这间绣房,竟然轻声笑道:“泽儿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说罢便迈过门槛走了出去。萧灵不明就里,可是杜衡心里却如明镜一般,白玉般的俏脸刷的红了。 看着丫鬟放下湘色夹棉帘子,杜衡才转身走向百宝阁,拿下白玉玲珑薰笼的顶盖,打开一旁的香盒,拈了一枚甜梦香放到薰笼之中,然后将顶盖盖好,只见一缕袅袅的青烟渐渐升起,淡淡的甜香在房中弥散开来,杜衡这才走回萧泽的身边。 “阿衡……”侧身朝里的萧泽唤了一声,便想挣扎着坐起来,杜衡赶紧按住他的身子,轻声嗔道:“别乱动,你总是动来动去的伤口可怎么愈合!” 萧泽知道自己得尽快养好伤,因此杜衡这么一嗔,他便也不动了,只是低声说道:“阿衡,我一定尽快养好伤,把谋害我们的大鬼小鬼一个不露的全揪出来。” 杜衡轻轻嗯了一声,又轻轻说道:“你安心养伤,横竖想害我们的人一次没有得手就会再谋害下一次,总有机会揪出他们的,不急。” 萧泽应道:“阿衡你说的没错,我一定好好养伤,养好伤,我们也好……”因为怕杜衡抹不开面儿,萧泽便没把话说的太直白,不过杜衡显然已经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红着脸撂下一句,“你快睡吧,我去验毒。”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往她的小药房走去。 萧泽急了,忙高声叫道:“别别,阿衡,就在这里验吧,你在这里我才安心,你看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倘若有人进来行刺,我可就彻底玩完啦。若是你在这里,一把药粉洒出去就万无一失了。” 杜衡被萧泽的话气乐了,没好气的嗔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难道我是你的侍卫么?” 萧泽立刻笑嘻嘻的说道:“哪能把你当侍卫呢,我把你当成守护神的,阿衡,你看我的小命可就全交在你手上了呢。” 杜衡真是哭笑不得,只能假意威胁道:“你若是再呱噪个不停,我可一把药洒你身上,把你药哑算了,多咱你不胡说八道了我再给你解药。”果然这句威胁很管用,萧泽真的紧紧闭上嘴不敢再说话了。杜衡见萧泽安静下来才轻轻走了出去。 萧泽支楞着耳朵听了一阵子,他听到杜衡的脚步先是由近及远,过了一会儿又由远及近,显然他刚才那些虚妄之言杜衡都听了进去,果然很快回来了。听到杜衡轻轻坐下来,轻或翻一翻书页,萧泽心里这才踏实,安安稳稳的睡了。 因房中薰了经过杜衡改良的甜梦香,萧泽睡着没多久,杜衡也伏在桌上睡着了。杨梅进来禀报事情,不想看见两位主子都睡沉了,她浅浅一笑,赶紧取出一领大红羽缎雪狐皮斗篷并一只填塞丝绵的素绢靠枕,趁着主子换姿势之时将靠枕塞过去,又将雪狐皮斗篷盖好,然后才悄悄退了下去。她也不敢走远,只拿了针线在外间做了起来,免得万一有人莽撞闯进来惊扰了两位主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回休或不休? 交泰园中,萧泽与杜衡好梦正酣,交泰园外可就没这么安宁平静了。 宁亲王妃带着萧灵出了交泰园,也不回抱朴园,径直去了素日管家理事的东花厅,自然萧淅孙氏也都得跟过去。一路之上,因为被一大帮丫鬟嬷嬷簇拥着,萧淅连与孙氏串供的机会都没有。 来到东花厅,宁亲王妃稳稳的坐定,萧灵站在她的身旁,犹自气恼的瞪着萧淅与孙氏。萧淅与孙氏正要坐进下左下首的圈椅之中,不想宁亲王妃怒喝一声:“孙氏,你可知罪!” 孙氏吓的一激灵,又膝下一软跪在了地上。萧淅忙也站直了身子,皱着眉头阴沉沉的看向继母,冷冷道:“母妃好大的威风!” 宁亲王妃一改素日的柔软,冷冷扫了萧淅孙氏一眼,沉声道:“放肆!萧淅,你从小学的规矩就是顶撞长辈么?” 萧淅脸色紫涨,愤怒的死死瞪着宁亲王妃,眼中的怨毒之意让萧灵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她忙向娘亲靠近一些,仿佛这样能让她舒服一些。萧淅自小看着继母心慈面软,从来不敢对自己说重话,自己身边的大小事情她都不敢插手,所以从来不把继母当长辈看待,如今被继母当着妹妹和下人的面公然喝斥,他脸上挂的住才怪。 “杨氏,你不过就是个填房妾室,嫔妾一流的东西,也敢要我元妃嫡子正头主子的强!你休要太过份!”萧淅没受过这样的羞辱,一股子邪火直冲脑门,心中的实话不受控制的冲口而去,声音之大让让东花厅内外之人全都听了个真真切切,大家伙儿全都变了脸色。 宁亲王妃被气笑了,她正要开口之时,忽然听到一口怒吼:“逆子!” 萧淅与孙氏大惊回头,只见身着紫色四爪金龙王服,面黑如铁的父王手按佩剑龙行虎步的冲了进来。 “王爷,父王……”宁亲王妃和萧淅孙氏萧灵全都站起来惊呼出声,任她们谁都没有想到原本应该进宫的丈夫(父王)会出现在这里。 “爱妃,你受委屈了。”宁亲王爷根本不理会儿子媳妇,径直大步走到宁亲王妃身边,执起她的手安慰了一句。 宁亲王妃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晕出一抹泪意,用略带伤心的虚弱语气低声说道:“二公子说的没有错,我本就是填房继室,怎能要主子的强。” 宁亲王爷本来就极爱怜王妃,再舍不得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如今见自己捧在手心里,藏在心尖上的小妻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心中就象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那股子滋味着实让他受不住。 “爱妃,你千万别听那逆子的胡言乱语,你是皇上下旨本王亲自迎娶,以半副凤驾将你从我们王府正门抬进来的唯一的王妃,你就是王府的女主人,再没谁敢要你的强。”宁亲王爷握着妻子的手一字一字大声说道。 原本趾高气昂的萧淅听了这话,立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萧淅的生母嫁给宁亲王爷之时,他还是一个光头皇子,所以萧淅的生母并没有王妃的诰封,她生萧淅之时难产而亡,那时宁亲王爷刚刚封了郡王,因王府还没有建好便一直住在宫中,先王妃到死也只是郡王妃,一日也不曾住进现在的宁亲王府。先宁郡王妃过世两年之后,当今登基,做为当今的亲弟弟,宁郡王才得以晋亲王爵,又过了一年,才奉旨迎娶了现在的王妃。所以宁亲王爷之言虽然很伤人,可是却是实打实的实话。 宁亲王妃抬眼看向丈夫,眼中波光粼粼,方才的委屈伤感却已经消除了许多,她轻轻唤了一声“王爷”,什么情绪全都在这一声之中了。 宁亲王爷用力握了握妻子的手,沉声道:“爱妃,你放心,本王就算是死了,死前也会将你的一生安顿妥当,本王当日所言绝非虚妄。”宁亲王妃面上一红,眼中闪过一抹羞意,低低嗯了一声。别人不知道他们夫妻说的是什么,宁亲王妃自己心里可是清楚的很。大婚第二日,她的丈夫便对她许下承诺,到今天已经十八年了,他的确做到了。 “王爷,您不是进宫了么,怎么突然又转回来了?”宁亲王妃并不想当着人与丈夫秀恩爱,便轻轻抽出手转移话题。 宁亲王爷对妻子温言说道:“本王忘了一件极要紧的事情,这才回来的,不想一回来就听到这逆子对你出言不逊。有一就有二,爱妃,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你且坐下,本王先断了家务事再进宫也不迟。” 宁亲王妃轻轻嗯了一声,等丈夫坐下之后才落座,又轻轻将自己为何叫萧淅孙氏过来问话的原因细细说了一回,宁亲王爷果然大怒,抄起茶盅子狠狠砸在孙氏脚旁,吓的孙氏抱头尖叫。 “住口!”受不了魔音穿耳的宁亲王爷大喝一声,吓的孙氏立刻紧紧闭上嘴巴,连一丁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了。 “萧淅,立刻写休书休了这无出又犯口舌的恶妇!”宁亲王爷扫了萧淅一眼,冷声怒喝。孙氏听了这话身体猛的颤抖起来,虽然她早就不想与萧淅过下去了,但她绝对不能接受被休回娘家的结果,而且她已经有了全盘的谋划,倘若被休了,她的一切谋划岂不都成了一场空。所以孙氏悄悄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拧了一下,逼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儿,她歪倒在地,含泪看着萧淅,悲悲切切的叫了一声:“二爷……” 萧淅对孙氏早就没有夫妻之情,若说休妻,他是头一个愿意的,只不过孙氏知道太多他的隐密之事,若是将孙氏休回娘家,只怕是后患无穷。而且在别人看来孙氏眼中有着晦涩不明的哀求,可是在他看来,那就是最直白的威胁。只要他敢提笔写休书,孙氏就能把他的阴私全都公之于众。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萧淅边磕头边哀求道:“父王,孙氏也是被人蛊惑,求父王开恩饶了她这一回吧,她……她也不是成心的。” 宁亲王爷大怒,啪的一巴掌拍在桌上,震的桌上的茶盅一阵乱跳,吓的萧灵脸色煞白,忙又往娘亲身边靠了靠。宁亲王妃感觉到女儿的轻颤,立刻拍拍女儿的手,柔声说道:“灵儿不怕。” 宁亲王爷听到妻子之言,抬头看了女儿一眼,略略放缓了声音说道:“灵儿,你好好看着,日后必当以此为鉴,切记恪女诫妇道,绝不可行差踏错。” 萧灵赶紧站出来向躬身应道:“是,女儿谨遵父王教诲。”宁亲王爷嗯了一声,萧灵才退回原位站好,彻底打消了给二嫂孙氏略略求情的念头。原本萧灵以为二嫂虽然有错,但是罪不至被休回娘家。在大梁没有二嫁之说,若是女子被休回娘家,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逆子,你当真不写休书?”教育完女儿,宁亲王爷又瞪着萧淅怒喝起来。 萧淅心中有些犹豫,看他父王的意思,孙氏他是非休不可,可是若真休了孙氏,孙氏必定会将他投靠四皇子之事和盘托出,到时候……萧淅早就知道自家父王的立场,他只忠于当今皇上,绝不偏向任何一位皇子,在世人眼中看的极重的从龙之功能,对他的父王来说根本什么都不算。 孙氏与萧淅做了三年的夫妻,对他的了解也算是挺深刻的,萧淅的犹豫她最先觉察到,便立刻伏地哀哭起来,“二爷,妾身冤枉啊……二爷,给妾身一条活路吧……二爷,您与妾身做了快四年的夫妻,您知道妾身是什么样的人啊……” 说到“四年”二字之时,孙氏房间咬重了字音,内中之意萧淅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他立时又气又恨又怕,却又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硬着头皮维护这个他极为嫌弃的妻子。 “父王,孙氏是儿子的结发妻子,儿子与她夫妻三载,她对儿子服侍周到体贴,又从不掐尖拿强,求父王看在她也是初犯,就饶了她这一回吧,往后儿子一定好好管教于她。”萧淅跪在地上哀求起来。 宁亲王爷怒道:“萧淅,你当你自己就干净么!你的帐本王慢慢与你算!” 萧淅身子一震,他还以为刚才那篇已然翻过去了,不想他父王还牢牢记着,他,他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实话罢了,难道非要和他过不去么?萧淅心下愤然,脸上便流露出怒色,他一梗脖子叫道:“父王,儿子也曾听说过宁教人打子莫教人分妻,孙氏是儿子自己看上求来的,就算她不能生养,儿子也不会休弃于她。” 孙氏听到萧淅之言,震惊之情溢于言表,新婚之时的百般恩爱一时尽都涌上心头,孙氏怔怔看着萧淅,眼泪如泉涌一般哗哗流了下来。当日孙氏与萧淅一见钟情,她心里也曾经全被他占据的。 宁亲王爷真没想到萧淅竟然会违逆自己,脸色越发黑沉,怒道:“萧淅,你可想清楚了!” 萧淅此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信心,他竟然跪直了身子,将孙氏搂往怀中,昂头看着他的父王,坚决的说道:“儿子绝不休弃孙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一回逆转 萧淅抱着孙氏冲着他的父王大叫绝不休妻,倒让宁亲王夫妻有些惊讶,他们都知道这一年以来萧淅与孙氏已然离了心,怎么这会儿又做出这般不离不弃的举动。 脸色愈加阴沉的宁亲王爷冷冷问道:“萧淅,你当真心意已经决?” 萧淅抬头看向他的父王,死撑着咬牙应道:“是,儿子绝不休妻。” 其实萧淅心里自有算计,大哥萧淆已经被玉碟除名了,他就不相信父王也将他赶出王府,若他父王真的这么做了,就算他一句话都不说,外人也会说宁亲王爷纵容继室欺压嫡子,为了让继室所出之子继承王府,不惜将原配所出的两个嫡子都赶出王府。人言如畏毁谤杀人,到时候宁亲王妃与萧泽萧灵就再难有颜面活在世上了。所以萧淅不怕,萧淅决定赌上一回。 “好,本王应你这一次,你可以不休妻,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孙氏搬弄口舌不可不罚,你自己说当如何罚她?”宁亲王爷沉声怒喝,看是还还是很愤怒。可是极为了解丈夫的宁亲王妃听出了丈夫虽然还有怒意,却已经没有了从重处置的意思。或许萧淅坚决不肯休妻的行为让宁亲王爷看到儿子还有可取之处,对他有了那么一丝丝满意。若是萧淅承受不住压力答应休妻,只怕才会让宁亲王爷越发看低于他。 萧淅听到父王让他决定如何处罚孙氏,倒有些个犯难,以他所知,对内宅妇人的惩罚无非是禁足罚月银送家庙和休弃这四种,休妻他已经不肯了;禁足,自然也是不行,若他们夫妻二人都被软禁于王府之中,就再没有人与四皇子联系了;送家庙也行不通,那要与休妻没多大区别;那么便唯有罚银这一条路可选了。 萧淅再三咬了牙,方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孙氏误信下人谣传,未曾查实便在三弟妹面前胡言,让三弟妹受了委屈,就罚她一年的月银,再送三弟妹一整套赤金头面赔罪,另外,罚她抄《女诫》《女训》各百遍。儿子愚见,还请父王母妃示下。” 宁亲王爷对于萧淅说出的惩罚办法还是挺满意的,不过是内宅妇人之事,最后还得由王妃做主,于是他便看向妻子说道:“爱妃,你看这样可行?” 宁亲王妃明白丈夫未言之意,点点头道:“如此倒也使得,不过还有一事,孙氏当仔细交待是从何人处听到这般诽谤若儿之言,此事定要彻查。” 宁亲王爷微不可见的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原本有些担心妻子因为护子心切而对孙氏不依不饶,将事情闹大了对宁亲王府没有任何好处。 萧淅听完继母之言,立刻连连磕头道:“是是,儿子与孙氏全听母妃的吩咐。” 宁亲王爷见二儿子这头磕的诚恳,心中又添了一丝满意,刚才因为萧淅对孙氏出言不逊而产生的怒意也消减了许多。他正要开口之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萧灵气鼓鼓的叫了起来。 “父王,刚才只说了对二嫂的惩罚,那二哥呢,他刚才那般羞辱娘亲难道就算了么?”萧灵愤愤瞪着萧淅,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不高兴。她今儿才知道自己的娘亲在二哥萧淅的眼中只是父王的嫔妾,若是这么论起来,她这个王府嫡女岂不是变成庶女了。萧灵才肯受这种羞辱委屈。故而一见父王有意高抬手轻放下,她便不依不饶的叫出声来。 宁亲王爷原本刚刚有些缓和的脸色立刻又阴沉下来,萧淅见此情形心里直把萧灵恨透了,恨到了直想一刀捅了她的地步。 “母妃,儿子知错,刚才儿子猪油迷了心,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才会说出那些混帐话,请母妃不要生气,儿子真的知错了……啪……啪……”萧淅光棍的很,他竟然一边请罪一边自扇耳光,每一记耳光都实实的落在脸上,清脆的啪啪之声在厅是回响,展眼工夫便已经扇了七八下,萧淅白净的面皮被打的通红,唇角也已经流下了一行血水,可见他这巴掌扇的很是用力。 宁亲王妃秀眉皱起,她本就不是心肠狠毒之人,否则早就把萧淆萧淅做掉了,如今见萧淅自扇耳光到了口角流血的地步,她也不好再追究了,只能淡淡叫道:“罢了,老二身子不好,就不要再打了,王爷原本将你禁足三月,那就再加三个月吧,在府中静心调养身体,日后也好开枝散叶。” 宁亲王爷一听这话很合自己的心意,便沉声喝道:“逆子,还不快谢过你母妃恩典。” 萧淅真是怄的要吐血了,与禁足比起来,他更愿意被罚月银,前番他就是因为被禁足才不得不让孙氏占了上风,落到如今这个与孙氏共同孝忠四皇子的地步,他明明极为厌恶孙氏,却不得不保着她,现在又被加禁了三个月,他半年都见不到四皇子,将来怎么样真的难说了。 萧淅压下满心的不情愿,做出一副诚心诚意受教的表情向继母道了谢,其实在心里已经不知道将继母杀死多少回了。 宁亲王爷是回府取东西的,还得尽快赶入宫中,因此简单处理了家事之后,他便又匆匆进宫去了。宁亲王妃心中虽然有些不痛快,可也没有当着丈夫继子的面表现出来,还是很体贴的将丈夫送出二门后方才回来。 孙氏因为误听传言而惹下今日之祸,自然将那传谣言之人恨了个贼死,是以她没半点儿藏掖的将传谣言之人兜了个底朝天。那个谣言是胡嬷嬷听博行园小厨房的厨娘说的。宁亲王妃将厨娘传过来一问,便又查到了大厨房向各园分派食材的管事婆子,管事婆子说是听洗菜婆子说的,洗菜婆子说是去井边洗菜之时遇过柴房,听看柴火的刘婆子说的。刘婆子被传了过来,宁亲王妃命身边的嬷嬷一审,她立马便招了,说是听她的远方侄子,就是中午来送信的庄进孝说的。 宁亲王妃命人速传庄进孝,庄进孝一看到自己的远房姨妈刘婆子也在,立刻知道坏事了,他也不管说什么,只扑通一声跪下拼命磕头,却也不敢求饶。 宁亲王妃并不说话,庄进孝便只能不停的磕头?,直磕了二十多个头,额头已经磕的青肿起来,宁亲王妃才淡淡问道:“庄进孝,你为何磕头?” 庄进孝只是个有把子力气的庄户汉子,身上并没有武功,二十多个头磕下去,他已经头晕眼花身体摇晃了,不想又听到王妃这个的问话,庄进孝死的心都有了,他伏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小人知罪,小人不该信口胡说……” 宁亲王妃挥挥手,命人将孙氏并那一串传谣言之人先带下去,只留下了女儿萧灵和大管家高荣还有几个心腹丫鬟嬷嬷。“庄进孝,本宫问你,是什么人让你到王府报信的?”宁亲王妃声音淡淡的,却让跪在地上的庄进孝先是身子一颤,继而生出了一丝希望。 “回王妃娘娘,自三爷受伤回来之后,张嬷嬷便带了一男一女到了庄子上,小的进府报信也是张嬷嬷安排的。”庄进孝立刻将张嬷嬷卖了个干干净净。 宁亲王妃暗暗倒抽一口冷气,立刻喝道:“高管家,将张嬷嬷及那一男一女擒来。”高荣应了一声,立刻大步进了出去。 庄进孝一见有门儿,便又立刻说道:“回王妃娘娘,三爷受伤之后,张嬷嬷把持上房,不许任何人近前服侍,后来还伙着外人斥责三少夫人身边的丫鬟。” 宁亲王妃冷声道:“还有什么?” 庄进孝一滞,喃喃道:“小人就知道这么多了。” 萧灵在一旁娇叱道:“你既然说那张嬷嬷把持上房很不恭敬,如何只听她的吩咐?”庄进孝被问的无言以对,又只能磕头了。 宁亲王妃没有责怪女儿突然出声,反而缓声问道:“灵儿以为应当如何处置这不忠不义两面三刀之人?” 萧灵想也不想便说道:“娘亲,他是我们王府的家生子么?” 宁亲王妃看看身边的丫鬟,立刻有人回道:“回郡主,庄进孝是王府的家生子。” 萧灵眉头微皱,若是家生子儿,处置起来就不能太随意了,毕竟这些家生子儿几辈子结亲下来,已经形成了盘根错结的一张大网,可谓触一发而动全身,倒不象买来的下人没什么背景,处置起来影响也小的多。 宁亲王妃见女儿有些为难,便淡淡道:“将花名册给郡主过目。”丫鬟立刻将厚厚的花名册送到萧灵的面前,萧灵飞快了的翻看两页,便轻轻了舒了一口气。原来这庄进孝虽说是家生子儿,但只是第二代,他的老子娘并不是家生子儿,所以这关系网还不曾结下。 “娘亲,女儿以为应当将庄进孝一家十三口全都逐出王府,命人牙子带到北边发卖。”萧灵红唇轻启,轻轻一句话便说出自己的处理意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二回从重 庄进孝听到郡主说要将自己一家子都发卖了,面上不敢流露,心中倒暗自欢喜起来。他当上庄头虽然只有一年多的时间,却也积攒了将近五百两银子,象他这样犯了错被主家发卖的下人通常卖不上多高的价格,他这一家子十三口人,顶天一百五十两银子就足够了。到时候他花钱雇个托儿将全家人买走,再把身契一毁便是平民了,到时远远离开京城去偏远地方买上一栋房子几十亩地,再使钱给全家人上了户籍,往后还不且有滋润日子可过。 萧灵说完话,听到不娘亲的回应,原本有些兴奋的小脸垮了下来,她忙小声问道:“娘亲,这样处理不妥当么?” 宁亲王妃浅笑说道:“灵儿,素日府中之事你也不爱理会,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象咱们王府这样的门第,从来都只有买人的再没有卖人的,通常王府下人犯错,若是小错罚月钱打板子也就差不多了,若是犯了大错,便直接将人送到采石场做苦力,如果犯了律法,便交给内府按律治罪。” 萧灵面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轻轻应了一声。庄进孝原本以来自家能逃过一劫,不想王妃又说出那样一番话,他那一点子小欢喜立时飞到爪洼国去了。此时他只能暗自揣测自己这错到底算是小错还是大错呢?庄进孝心里想着自己的行为还不到触犯律法那个程度,还好,不论打板子或是罚月钱,这都是他能接受的。 宁亲王妃有心教导女儿,自然不会直接说出对庄进孝的处理,而是问一旁侍立的高荣,“高管家,你来说说按着规矩当如何处置庄进孝?” 高荣领会王妃的用意,便细细说了起来,“回娘娘的话,庄进孝未得主子吩咐便擅做主张,陷主子于危险之中,已是不忠,他还在王府之中散布谣言毁谤主子,更犯了大梁律法中的诽谤他人之罪。” 庄进孝听到高管家后半句,惊的脸色煞白,犯了律法那是要送内府治罪了。而内府不比别处,但凡被送去治罪的下人就没有活着出来的。他心下害怕,便急急磕头叫了起来:“娘娘饶命啊,三爷受伤之后并没有传小人近前服侍,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全是听张嬷嬷说的。是张嬷嬷叫小人说的啊……” 宁亲王妃面色刷的阴沉下来,她身边的大丫鬟立刻喝斥道:“放肆,你口口声声张嬷嬷,难道张嬷嬷是你的主子,她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她叫你去死你是不是立刻去死!” 庄进孝吓瘫了,如一滩烂泥似的瘫在地上,连磕头的力气也没有了,宁亲王妃见不得这种丑态,沉声道:“来人,将这狗奴才拖下去。”高管家应了一声,出去招呼一声,立刻有人进来架起庄进孝拖了出去。 “来人,传张嬷嬷。”宁亲王妃冷冷喝了一句,显然是被气的狠了。 没过多一会儿,张嬷嬷便人带了进来,她进王府时间不长,还没有建立自己的人脉关系,所以任凭她怎么试探,去传她的丫鬟硬是一个字都不多说,让张嬷嬷怄的不行。 张嬷嬷进入院中,看到跪在地上的庄进孝,心中暗自一惊,她心中隐约有些明了,额上很快渗出了冷汗。 张嬷嬷进得厅中跪下行礼,宁亲王妃见她眼生的很,便皱眉问道:“你就是张嬷嬷?何时被调去交泰园服侍的?” 张嬷嬷进得厅中已然动了百十个心眼儿,她听到王妃问话,便低头禀报起来,“回王娘娘的话,老奴是今年夏天被三爷买进府服侍的。” “什么?”宁亲王妃将疑问的眼神投向高荣。高荣忙躬身回禀:“回娘娘,的确是三爷带七月里带进王府的,她的身契也没有归档。” “糊涂!”宁亲王妃低低说了一句,又沉声说道:“高管家,你来审她。” 高荣应了一声,走到张嬷嬷面前冷声问道:“刁奴,三爷将你买入府中,你不好生服侍三爷三少夫人,反倒颠倒黑白搬弄是非,你可知罪!” 张嬷嬷心中已然有了对策,她只装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不解的问道:“小妇人不知道高大管家您在说什么,小妇人自进府以来一直本本份份的服侍三爷三少夫人,从来不曾经搬弄是非,求娘娘明鉴。” 原来张嬷嬷并不是直接找上庄进孝当面挑唆的,而是假意与身边的小丫鬟说话,让正好经过的庄进孝听了个正着。萧泽受伤之后,庄进孝本来就怕被王爷王妃责罚,且又有杜衡不给他面子,不让他家的丫头近前服侍折了面子之事,庄进孝这才会跑到王府禀报,顺便搬弄是非过过嘴瘾,同时也给那位三少夫人添堵。 在一头钻进牛角尖的庄进孝看来,三爷因为保护三少夫人而受了重伤,王爷和王妃怎么可能会给三少夫人好脸色,最好能休了三少夫人,这样他的女儿说不得还有机会当上三爷的妾室。就是这点子私心做祟,庄进孝便落入了张嬷嬷设计好的陷井。 宁亲王妃眉头锁起,萧灵也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高荣心里倒能猜出几分,可是他不知道这个张嬷嬷到底有什么背景,毕竟这是三爷亲自领回来的人。所以一时之间厅中便弥散着令人窒息的沉寂。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娘娘,奴婢红菱求见。” 宁亲王妃当然知道红菱是谁,立刻唤道:“进来。” 红菱轻快的走了进来,跪下行了礼,宁亲王妃对于儿媳妇身边的大丫鬟还是给几份面子的,便缓声说道:“,可是你三爷三少夫人有事,起来回话吧。” 红菱站起来摇头说道:“回娘娘,三爷和夫人正歇着,并没有什么事情禀报,奴婢前来求见,是想求娘娘为我们夫人做主,总不能让个老刁奴欺负了。” 宁亲王妃面色一沉,怒道:“何人欺负你主子?” 红菱一指跪在地上身子微微打颤的张嬷嬷道:“就是她,婢子亲耳听到亲眼看到她不遵夫人之命,还与身边的丫鬟一起中伤夫人,求娘娘为我们夫人做主。” 宁亲王妃沉声道:“红菱,你速将所有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红菱应了一声,脆生生的讲了起来。她本来口才就好,又会学人的声音神态,不过盏茶时间,红菱便将张嬷嬷在庄子上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全都说了出来,让在场之人颇有身临其境之感,只要是不痴不傻之人,都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张嬷嬷脸色惨白,竟是被红菱说的连一句辩白之言都说不出来了。 红菱不独将她的所做所为说了个清清楚楚,还说了一句:“我们夫人平日里是不喜欢有太多人在身边服侍,可咱们做奴婢的也不能因为不能在主子身边服侍就起了异心,原本夫人听说嬷嬷识文断字,本打算过了年就提拔嬷嬷负责往来帖子的,不想嬷嬷却是等不得,竟然做下这样欺心背主之事,真是让人心寒!”直将张嬷嬷挤兑的老脸紫涨,好些没背过气去。 红菱说罢,宁亲王妃微笑赞了一句,“真真难为这丫头这般的灵牙利齿又忠心护主,赏!”立刻有人递上一只粉红缎面梅花荷包,荷包鼓鼓的,想来里头装的是金银锞子。 红菱是一等大丫鬟,自是不缺金银锞子,可这是王妃赏的,不在乎东西多少,而是那份体面,所以红菱赶紧跪下谢赏,眼儿弯弯的看上去喜性儿的很,让宁亲王妃瞧着很是顺眼,这么着,红菱算是进了王妃的眼,将来少不得赏她一个体面的终身。 赏罢红菱,宁亲王妃看向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张嬷嬷,沉声问道:“恶奴,你可知罪?” 张嬷嬷本就不是能说会道之人,脑子也没那么精明,她之所以能得了推荐被带入王府,完全是因为和月娘的关系,萧泽因为出于对月娘的信任,便也没有再多太多的考察就将张嬷嬷带回王府,所以此时被红菱这么一说,张嬷嬷彻底傻了,还算她有那么一丢丢的脑子,知道死也不能将暖梅山庄说出来,便只能跪伏在地上认罪了。 “高管家,按规矩将这一干背主恶奴处理了。”宁亲王妃淡淡说了一句,高荣立刻躬身应了,亲自将张嬷嬷带了出去。王府设有处置下人的刑房,象张嬷嬷这样存了异心又识文断字之人犯了大错,所受的惩罚会比一般的下人来的更重。没用太长时间,张嬷嬷就被薰瞎眼睛药哑了嗓子挑断手筋,丢到地牢去了。过几日便会由专往漠北送人的人牙子装车送到漠北,这一世张嬷嬷再别想回到中原了。 折腾了大半日,宁亲王妃也有些累了,正好源哥儿这会睡醒了见不到娘亲在身边,正大哭不已的闹腾,别看源哥儿人小可动静不小,他在抱朴园这么一哭,恨不得半个王府的人都能听到,听到儿子的哭声,王妃哪里还有心思再处置下人,赶紧回去哄源哥儿了。倒是萧灵好奇高荣会怎么处置张嬷嬷,使人去刑房打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三回哑巴亏 宁亲王爷并没有如他预料那般在宫中用晚饭,只在宫中停留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回王府了。此时宁亲王妃已经哄好了使性子的源哥儿,听到下人禀报王爷回府,她便匆匆整理一番快步迎了出来。 “王爷?”看到丈夫面色极为沉郁,宁亲王妃心中诧异,疑惑的叫了一声。 宁亲王爷看到妻子迎出来,面皮牵动好歹扯出些微笑意,有些敷衍的应了一声,不等丫鬟近前便粗鲁的扯下身上披着的斗篷甩到侍立一旁的丫鬟手中。 宁亲王妃素知丈夫的脾气禀性,若非他真是气到不行,是断断不会如此的,她便也不再问,只是挥手命所有的丫鬟嬷嬷全都退下,独个儿服侍宁亲王爷进房更衣。 进了房间之后,宁亲王爷的脸色越发阴沉,他紧紧咬着牙根一言不发,两颊绷硬如石头一般,宁亲王妃自从嫁入王府以来,还是头一回见丈夫流露出这般隐忍愤怒的表情。 “王爷,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情,您也不值得这般动怒,您气的越狠岂不正让气您的人高兴么?”宁亲王妃亲手投了热热的帕子捧到丈夫面前,轻声细语的说了起来。 宁亲王爷接过帕子一把糊在脸上,头向后仰着靠在椅子靠背之上,宁亲王妃也不再说话,只是绕到椅子后面站定,用双手按揉丈夫那紧紧绷着的双肩。如石头一般僵硬的肩膀让宁亲王妃按的很是吃力,她不免轻嗔道:“王爷,您放松点儿嘛,硬的象石头似的,人家都按不动啦……” 脸上敷着热乎乎的帕子,耳畔传来娇妻的轻嗔,宁亲王爷总算是松快了几份,身体不再那么僵硬了,宁亲王妃为他按揉了莫约一注香的时间,宁亲王爷突然伸手将脸上的帕子抓开随手扔到一旁,然后反手将妻子拉入怀中,将头埋在妻子的肩窝,闷声说道:“柔柔,我们泽儿此次吃的暗亏只能咬牙受了……” “什么?王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已经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么?”宁亲王妃身子一颤,猛的向后扯开身子看向她的丈夫,那双素日里明媚快乐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 宁亲王爷点点头,又将妻子拉回来抱入怀中,涩声说道:“今日我进宫,原本是想讨一道旨意彻查泽儿遇刺之事,可是……可是皇上非但不给我这道旨意,还严令我不许再追查下去,否则便是抗旨不遵。” “这……怎么会这样?”宁亲王妃脸上立时煞白一片,她摇着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宁亲王爷低叹一声,继而抬头坚决的说道:“柔柔,这个亏咱们只能先吃了,不过你放心,总有一日本王会连本带利讨回这笔帐!” 宁亲王妃半晌没有说话,宁亲王爷急了,忙摇着她的身子说道:“柔柔……柔柔……” 宁亲王妃抬起眼睛定定的看着丈夫,一字一字问道:“王爷,谁是主使之人?” “柔柔,我现在虽然没有证据,可也知道无非就是那几位皇子中的一个。”宁亲王爷低声说道。 宁亲王妃点点头,离开丈夫的怀中站在他的对面,看着他说道:“王爷,您一定会为泽儿报仇,对不对?” 宁亲王爷毫不犹豫的说道:“这是当然,只是不能在现在。” 宁亲王妃决然点头道:“好,就依王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妾身知道这个道理,妾身不会哭闹着立逼王爷去报仇,但是妾身要知道是什么人加害泽儿,也好知道往后该怎么做。” 宁亲王爷惊讶的看向妻子,他的小妻子从来都是娇柔的,何时竟有了这般的刚骨?宁亲王爷当然不知道,他的妻子如今已经知道他们的儿子为何会缠绵病榻整整十载,就是因为知道了两个继子一直不停的谋害亲生儿子之事,宁亲王妃才会有这样大的改变。否则以她极易心软的性情,又怎么会不为萧淆萧淅说好话,任由甚至是暗中推动她的丈夫加剧对这两个儿子的厌恶之心呢。 看到丈夫眼中的惊诧,宁亲王妃涩声说道:“王爷,妾身生了三个孩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泽儿,当年若是妾身看顾泽儿更紧一些,他也不会受了这十年的苦。如今泽儿好不容易才苦尽甘来,妾身决不允许任何人再来祸害泽儿。” 宁亲王爷沉默了,其实现在想来,萧泽一病十年,这其中怎么可能没有蹊跷,从前只是他不肯深想罢了。随着萧泽的成亲,病愈,以及他所展露出来的才能,都让宁亲王爷都更加清楚的看明白一些事情。之所以决定让萧泽做世子,除了他真有才能之外,便是宁亲王爷对这个儿子的亏欠与补偿了。 “柔柔,本王也决不允许任何人再来祸害泽儿。”宁亲王爷面色凝重,用盟誓般的口吻郑重的说道。 听到丈夫的承诺,宁亲王妃的脸色缓和下来,她点点头轻声说道:“王爷您放心,妾身不是那种压不住的事,您尽可以告诉妾身,外头的事儿是你们男爷们儿的,妾身不能问也问不着,这是内院妇人之事,也是很有玄机的,妾身愿与王爷并肩,保护好咱们的孩子。” 话说至此,宁亲王爷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点头道:“好,就依柔柔。本王现在虽然还没有拿到真凭实据,但是已基本上能断定此事是萧经所为。” “四皇子?他怎么敢?泽儿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况且皇上不是一向不喜于他么,怎么还会……”宁亲王妃一听说下手之人是皇后所出的四皇子萧经,真是惊讶极了,一连串的问题从她的口中逸了出来。 “再不喜,那也是皇上的儿子,何况如今十三皇子年纪还小,四皇子这个箭靶子还有大用处,他怎么可能为了泽儿便折了这么好使的箭靶子。”宁亲王爷想起在宫中之中皇上与他说的那番话,便冷笑一声讥诮的说了起来。 宁亲王妃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妾身明白了,王爷,为了泽儿的安全,是不是安排人将泽儿的伤情说的再严重些?” 宁亲王爷点点头,含笑轻声说道:“柔柔,你真是慧质兰心,本王娶你这为妻,真是三生之幸。” 与妻子说了一会儿话,宁亲王爷心中的郁结也消散的差不多了,便简单的盥洗一番,夫妻二人步出净房,宁亲王爷的脸色已经缓和多了,这让在外头服侍的丫鬟嬷嬷们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对王妃哄王爷的本事越发服气了。个别还想着等王妃年老色衰好趁机爬床的丫鬟也都息了心,王爷这般听王妃的话,她们还能有什么指望。 夫妻二人对坐用了晚饭后便步行去了交泰园,受萧泽与杜衡的影响,宁亲王爷和王妃也都养成了饭后散步的好习惯。夫妻二人边走路边说话,宁亲王爷突然就笑了起来,笑的宁亲王妃莫名其妙,不知道丈夫这是怎么了。 “王爷,您笑什么?” 宁亲王爷笑着说道:“本王算是明白泽儿当初为何满王府溜他媳妇了,这边走边说的可不就熟了,泽儿这小子比他老子有出息多了。” 宁亲王妃这才知道丈夫笑的是什么,不由也轻笑起来,细细想来还真是这么回事,从交泰园到抱朴园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近,每日里早早晚晚走着,日子久了再陌生的人也不由人的熟络起来,从小处入手下这水磨工夫,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如今这小子已然能登堂入室了,看来她和王爷抱孙之日不会太远了。 宁亲王夫妻二人来到交泰园之时,杜衡刚刚照料着萧泽用过晚饭。萧泽伤在背上,并不影响他吃东西,而且又有杜衡在一旁仔细照料,萧泽这一餐晚饭吃的别提多开心了,就连背上的伤口疼的都轻了许多,脸上也略略有了一丝血色。刚刚有了精神的萧泽又开始歪缠着杜衡,杜衡有心不理他,可是看到萧泽那湿漉漉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儿又忍不住心软了,只能坐在床头任萧泽拉着自己的手,读书给他听以消磨时光。 一篇游记刚读了个开头,丫鬟禀报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回三爷夫人,王爷和娘娘来了,已经进了院子。” 萧泽没奈何的嘟起嘴巴,杜衡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忙抽出自己的手说道:“我去迎父王娘亲。”说罢便走到妆台之前对镜子整理妆容,然后匆匆迎了出去。 少倾,杜衡陪着公公婆婆走了进来,萧泽已经坐起身来,笑着叫了一声:“父王,娘亲……” 宁亲王爷见儿子看上去好多了,心中自然欢喜,可宁亲王妃却紧张的叫道:“泽儿,你身上还有伤呢,怎么就坐起来了,快快躺下养着。” 萧泽笑道:“娘亲,儿子感觉好多了,且又才吃完饭,消消食再躺也不迟。”回完了娘亲的话,萧泽又问道:“父王,您从宫里回来了,皇伯父可有什么旨意?” 宁亲王爷面色微沉,宁亲王妃对杜衡轻声说道:“若儿,陪娘亲出去,让你父王与泽儿说话。”杜衡轻轻应了一声,便与婆婆一起带着丫鬟们走出去,将屋子留给他们父子二人。 “父王,皇伯父不许您追查真凶?”萧泽见父王面色不愉,便轻声问了起来,他虽然说的是问句,可语气却确定的很。 宁亲王爷赞赏的看了儿子一眼,点点头道:“泽儿,你猜的没错。那么你再猜猜真凶是谁?” 萧泽伸出四个手指头,淡淡道:“除了他还会是谁?” 宁亲王爷走到床前,握住儿子伸出四指的手,点头道:“为父也是如此猜想,只是手中还没有证据。” 萧泽垂眸道:“皇上不许父王追查,当然不会有证据,这个亏,眼下儿子只能认了。” 宁亲王爷在床边坐下,看着儿子的脸沉沉说道:“泽儿,为父绝不会就这么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放心,有父王在,谁都不别欺负你。” 萧泽抬头看向父王,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父王,儿子当然不是软柿子,哪个想捏就过来捏一把。” 宁亲王爷看着儿子那虽然苍白却意气风发的脸,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边笑边叫道:“好!好!这才是本王的好儿子!”宁亲王爷直笑的眼泪都渗了出来,还啪的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右肩肩头上,震的萧泽半边身子发麻牵扯着左肩的伤口,疼的萧泽“啊……”的惨叫一声,冷汗刷的流了出来。 守在外间的宁亲王妃和杜衡听到内室传来惨叫,婆媳二人脸色刷的变了,两人大叫了一声:“泽儿(阿泽)……”拎起裙子便冲进了内室。 宁亲王爷也是一时高兴才忘了儿子身上还有伤,下手之后才又想了起来,他正想给儿子检查伤口之时,王妃和杜衡便冲了进来,两人完全不理宁亲王爷,只顾着冲到萧泽身边,宁亲王妃拿帕子擦儿子头上的冷汗,杜衡则飞快的除下萧泽虚虚披着的外袍检查伤口。 果然包扎伤口的素缎上渗出斑斑点点的殷红,杜衡皱眉气恼的责备道:“伤口怎么挣裂了?阿泽,你就不能别乱动弹呀,总这么着伤口什么时候才能愈合啊!真是的,你看看从受伤到现在,你的伤口都挣开几回了?再这么着,我可没本事治你的伤了!” 萧泽真是冤枉极了,立刻用抱怨的小眼神瞄着他的父王,暗示道:“父王,我媳妇生我气了,你还不快帮我解释!” 宁亲王爷被儿子瞅的老脸泛红,尴尬的说道:“哪个……泽儿媳妇……不怪泽儿,是为父不小心碰了泽儿,才会让他的伤口开裂。” 宁亲王妃一听这话立马不高兴了,瞪了丈夫一眼之后就再没答理他,只顾着帮儿媳妇打下手重新为儿子包扎,倒是杜衡听了公公的话有些不好意思,手下一直没停,口中却不再说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四回亲近 杜衡收拾好萧泽的伤口,时间也不算早了,宁亲王夫妻叮嘱一番便回了抱朴园。萧泽突然紧张起来,眼珠子滴溜乱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与杜衡眼神相触,他又立刻飞快看向别处,让杜衡怎么看怎么有种萧泽做贼心虚的感觉。杜衡纳闷极了,干脆走到床前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自从杜衡走到床边,萧泽的脸色便红的很不正常,象极了生病发烧时的潮红,杜衡双眉皱的更紧,伸手试了试萧泽的额头,自言自语道:“不热啊。”然后又想拉过萧泽的手想给他诊脉,不想萧泽一把抓住杜衡的手,急急叫道:“阿衡,我没事,我……我……” 杜衡心中纳闷极了,蹙眉问道:“没事儿你脸怎么这样红?难道是屋里太热了?” 萧泽赶紧摇头,不想动作太大扯疼了伤口,他不由低低叫了一声,杜衡立刻抽出手后退几步轻斥道:“萧泽,我都和你说了几百次了,不要乱动以免牵动伤口,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萧泽忙忙叫道:“我听我听,阿衡,你别走,晚上就……”原来萧泽这一大会儿没想别的,就想着今天晚上乃至以后的每天晚上怎么睡呢。他当然想与杜衡同床共枕,只是他现在已经相当了解杜衡的脾气了,若没有得到她的允许,他就算是心里再想也得忍着。 杜衡先是愣了一下,想了想才明白过来,脸上腾的烧起两团火云,急急后退数步背过身子低低道:“你别胡思乱想,好生养伤要紧。” “阿衡……”萧泽见杜衡离自己远远的还背对着自己,心中不由一阵紧张,他费了无数的心思才将与杜衡的关系拉近到现在这个程度,可千万不能再拉远了。 杜衡半晌没说话,萧泽急的要起身下床了,杜衡才低低说道:“你……先别想那些,养伤要紧,那个……以后再说。” 听了杜衡的话,萧泽又是欢喜又是失落,最后,他用落寞的口吻说道:“阿衡,叫人进来扶我出去吧,为我忙了一天,现在天也晚了,你好好休息。” 杜衡听了这话猛的转过身子,瞪着萧泽气鼓鼓的说道:“萧泽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泽一见这般情形,心中暗道:“坏了,玩过了!”他忙陪着笑脸说道:“阿衡,你不是不肯……我在这里你怎么休息呢。” 杜衡怒冲冲道:“你赶紧躺下睡觉,哪里有这么多废话!我怎么休息是我的事,不要你管!”萧泽明明知道杜衡是因为关心自己才会这样说,可是她硬是听不得杜衡那句“不要你管”,在萧泽看来,这是杜衡要与自己划清界限的意思。萧泽也急了。 “你是我媳妇我不管谁管!”一句话冲口而出,说完萧泽就后悔了,他知道杜衡表面看着柔顺,可骨子里却刚强的很,再是不肯受人管制约束的。 杜衡脸色刷的白了,她瞪了萧泽一眼,也不说话,转身大步走出房门,一个字儿也不与萧泽说了。萧泽恼的一拳捶到床板上,震的伤口生疼,只是此时他心中全是懊恼,也就顾不上伤口之疼了。 听着外面传来细碎的吩咐之声,过了莫约两刻钟,杨梅端着煎好的汤药进来,萧泽也不要杨梅近身服侍,自己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杨梅见他自己吃药,便去收拾枕头被褥了。 萧泽明明知道杨梅为何收拾,却故意问道:“杨梅你做什么?” 杨梅屈膝应道:“回三爷的话,夫人今儿在外间歇着,命婢子进来收拾东西。” 萧泽闷哼一声,愤愤道:“不用收拾了,爷出去睡。” 杨梅恭敬的说道:“夫人说了,三爷身上有伤,最好少活动,等养好了伤再换过来也不迟。”说罢,杨梅见萧泽不再说什么了,便又收拾起来。 夜深了,萧泽已经睡着了,可外间的杜衡却还没有睡,她正在灯下读书。说是读书,其实杜衡的心思也不在书上,她时不时便用心倾听内室的动静,听到萧泽的呼吸平缓,她才略略松了一口气。杜衡知道,但凡受伤之人最怕的便是夜间高烧,她就是因为担心萧泽夜里发烧才迟迟不敢睡下。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已然是三更天了,杜衡揉揉酸涩的眼睛,心中暗道:都三更了,怪道困了,我先进去瞧瞧,若是没有发热应该就没事了。 杜衡轻轻走进内室,见萧泽不知何时换了个方向,侧身脸朝外睡着,听着呼吸声仿佛比方才粗重一些,盖在身上锦被早已经被踢到一旁了。 杜衡拿着灯,蹑手蹑脚走到床前,在微黄的烛光之下,萧泽满脸通红,眉头也紧紧的皱着,看上去仿佛很不舒服。杜衡心中一惊,立刻将用手中的灯烛点燃床边那座落地烛台上所有的蜡烛,整间内室立刻变的明亮起来,可是萧泽却象上完全没有感受到光线的变化一般没有醒来。 “阿泽……”杜衡将手放到萧泽的额头,手指尖传来灼热的感觉,她心中一颤暗叫不好,萧泽果然发烧了。 正被烧的昏天黑地的萧泽突然感觉到一抹清凉,他本能的伸手抓住那抹清凉,紧紧的按在心口窝上,仿佛那样可以让他感觉舒服一些。 杜衡正想给萧泽把脉,不想手却被他抢走死死按在胸口,掌心传来的灼热让杜衡极为担心,她低头一看,只见萧泽胸口露出的一小片皮肤都被烧成了粉红色,可见得真的烧的不轻。 “来人……”杜衡向外高声喊了一句,今儿值夜的杨梅和清芬忙都跑了进来,两人跑的急,跑到内室之时,衣裳的纽子都没还有完全扣好。 “夫人……三爷,三爷这是怎么了?”清芬见躺在床上的三爷手脸通红,就象是煮熟的螃蟹一般,不由吓的惊叫起来。 杜衡稳了稳心神,沉声说道:“三爷发高烧了,快去准备多多热水,一盆水兑半壶烧酒,要快……”杨梅清芬应了一声,立刻下去准备。 丫鬟杜衡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萧泽失了那抹清凉,立刻皱着眉头喃喃道:“热……热……” 杜衡伸手去解萧泽的寝衣,可是烧的迷迷糊糊的萧泽并不合作,抓着杜衡的手就是不放开,杜衡只得坐在萧泽的身边,任他抓着自己的一只手,用另一只解开萧泽的寝衣带子,露出大片泛红的皮肤,杜衡还是黄花大闺女,何曾经见直面过如此劲爆的场景,就算是白日里给萧泽包扎伤口,她看到的也只是中箭的那一小片,而且那时杜衡眼中只有伤口只想着救人,断断不会产生任何绮念。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那片泛着粉红的皮肤有种异样的美感,让杜衡脸上直发烧,有些个禁受不住的感觉。杜衡嚯地站了起来,冲到外面将拔步床内外丙进的的三重帐幔全都放了下来。 刚好此时杨梅端着水进来,杜衡听到声音便吩咐道:“进来放到架子上就行了。”杨梅将水盆送进拔步床中,见里面一进的纱幔也放了下来,影影绰绰的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影子,再想看清楚些就不能够了。杨梅抿嘴一笑,将水盆放好便轻轻退了下去。 杨梅退下之后,杜衡才打起帘子投了帕子,轻柔仔细的为萧泽擦拭起来。擦罢上身,杜衡红着脸拧着眉头,将萧泽的长裤除下,露出穿着素白小衣的两条长腿。萧泽腿上的皮肤很白,结实而修长,发烧之后泛起如桃花一般的粉红,看上去煞是好看。杜衡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男人,羞的双手都颤抖起来,几乎拿不住手中的帕子。 “热……难受……”萧泽无意识的噫语惊醒杜衡,她脸上羞意稍褪,赶紧重新投了帕子给萧泽擦拭起来。 温水擦过之后,萧泽紧皱的眉头微微有些松开的迹象,应该是感觉舒服一些了。杜衡见这个法子可行,便命杨梅继续送热水进来,她则继续给萧泽擦试。 不觉天色已亮,萧泽身上的热度彻底降了下来,杜衡虽然累的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可还是给萧泽换上干净的寝衣,又为他盖好锦被,然后坐在床头守着,一只手轻轻的压在萧泽的手上,如此一来,只要萧泽体温有变化,她就能立刻感觉到。 萧泽醒来之时,一睁眼就看着杜衡坐在自己的身边,歪靠着床头睡的很是香甜,左手还轻轻搭在自己的右手上。萧泽又是惊喜又是心疼,他赶紧反手握住杜衡的手,吃力的用左手从另一侧掀开被子,正想努力的坐起身来,便听到阵轻轻的脚步声并一声细细的惊呼,“三爷您醒啦,快别乱动,仔细扯了伤口,您要什么请吩咐。” 萧泽扭头一看,见来人是红菱,他便低声问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红菱一边从衣架上取下一领玄狐皮斗篷一边轻声回道:“回三爷,您夜里突然发高烧,夫人守了您整整一夜,擦身子降温,天快亮的时候您才退了烧,可夫人还是不放心,便在这里守着您了。” 萧泽听了这话,心中别提有多美了,他忙压低声音吩咐道:“红菱,快服侍夫人躺下睡。” 红菱略略犹豫片刻,然后轻轻应了一声快步走上前来,扶着杜衡的身子将她轻轻放平,杜衡许是太累了,竟然没有感觉有人在动自己的身体,就这么平躺在床上。 “快盖好被子。”萧泽自己行动不便,只能让红菱给杜衡盖被子,其实他心里不知道多想亲自给杜衡盖好被子,还能顺势亲一亲杜衡的脸儿……唉,现在只能想一想了,他的伤势还不允许他做出这么“剧烈”的行为。 红菱偷偷看了一眼三爷与夫人始终交握在一起的手,抿嘴偷笑起来,盖好被子之后便行礼退下,直到出了门,她才轻笑出声,惹得沁芳上前追问,红菱却做出一番大人的样子,老气横秋的说道:“大人的事情你个小丫头乱问什么。”惹得沁芳朝她翻了好大一个白眼儿。 “红菱姐姐,寥嬷嬷来了……”门外传来打帘子小丫鬟的声音。红菱一惊,低声道:“呀,夫人都说不许惊动寥嬷嬷的,是谁说漏了嘴,怎么让寥嬷嬷知道了。” 红菱边说边快步迎了出去,只见吉祥如意两个小丫鬟扶着寥嬷嬷慢慢走过来,红菱赶紧迎上前扶着寥嬷嬷的手臂,轻笑说道:“嬷嬷怎么过来了,可用了早饭不曾?” 寥嬷嬷绷着脸沉声问道:“红菱,我听说三爷出了些意外,到底是怎么回事,夫人有没有受伤,快带我去看看。” 红菱挽着寥嬷嬷的手臂,将她往西耳房带,边走边说道:“嬷嬷放心吧,三爷受了点小伤,没大碍的,夫人好着呢,啥事都没有,嬷嬷,婢子正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的,您只放宽心吧,再不用为夫人担心的。” “好消息?”寥嬷嬷愣了一下,她一早听说萧泽受伤,吓的魂儿都没了,赶紧叫小丫鬟扶她过来瞧瞧,不想竟然听红菱说有好消息,难不成三爷受伤还是好消息? 红菱瞧着寥嬷嬷面色阴沉象是生气了,忙笑着说道:“嬷嬷您坐,吉祥如意你们退下,嬷嬷这里有我服侍就行了。”吉祥如意两个不敢乱应承,齐齐向寥嬷嬷叫道:“嬷嬷……” 寥嬷嬷挥挥手,吉祥如意才退了出去。 “红菱,到底出了啥事,你细细的说。”寥嬷嬷沉沉说道。 红菱知道寥嬷嬷因为担心主子才会如此,她也不恼,便细细说了起来,一番话说完,寥嬷嬷果然笑的脸上的皱纹都堆了起来,“当真,这可太好了,太好了,夫人,您泉下有知,总算是可以安心了。”寥嬷嬷心中最惦记的还是杜衡的娘亲,那个她自小便服侍的夫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五回探病(上) “夫人,快醒醒,谨郡王妃娘娘来看您了……”杜衡原本睡的正香甜,却被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惊醒了。 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啊……”了一声,杜衡蹙眉问道:“谨郡王妃是谁啊……” 叫醒杜衡的是杨梅,她一看便知道自家夫人还迷瞪着没真正醒来,便笑着回道:“夫人,是您的姐姐,嫁给谨郡王爷的伍大姨奶奶啊。” 杜衡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掀被起床,杨梅上前服侍,杜衡正在穿外衣之时突然停了下来,她四下看看疑惑的问道:“我怎么在这里?三爷呢?” 杨梅笑着说道:“回夫人的话,您夜里熬狠了,靠在床头上都睡着了,三爷便命婢子们服侍您躺下睡了。刚才太医过来给三爷看诊,三爷怕吵着您,就让人扶着出去了。” 杜衡脸上有些泛红,轻轻嗯了一声便也没再问别的,只是加快了穿衣盥洗的速度,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她便已经收拾停当带着人去抱朴园了。 抱朴园东厢房中,谨郡王妃伍静贞正在给宁亲王妃见礼,伍静贞也算是宁亲王妃看着长大的,两人关系本来就好,如今又有了杜衡这一层关系,宁亲王妃对伍静贞自然更加亲热。她不等伍静贞拜下去,便上前携了伍静贞的手笑着说道:“咱们娘俩儿不必行这些子虚礼,快让婶子瞧瞧……” 伍静贞并不曾穿戴郡王妃的品服,只着一袭海棠红绣缠枝葡萄纹的缂丝织锦对襟及膝褙子,配着浅杏色缭绫缀珠流苏凤尾罗裙,一头乌发绾成海棠花髻,戴一顶赤金嵌宝如意花冠,她面色光泽红润,眉目之间神彩飞扬,看着比大婚之前略显丰腴一些,宁亲王妃一看就知道她的日子过的特别舒心,否则再不能有这么好的精气神儿。 “王婶,我好着呢,您不用为我担心。昨儿晚上我们才听说阿泽受伤了,当时是太晚了不方便过来,担心的王爷和我一宿都没睡踏实,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们就赶紧过来了,王婶,阿泽伤情如何,阿衡怎么样了?”伍静贞原本就是飞扬洒脱的性子,嫁给萧绎之后萧绎又事事纵着她,所以伍静贞比从前更加响快干脆了。 宁亲王妃正要回答之时,外头传来小丫鬟的通禀:“回娘娘,三少夫人来了。” 宁亲王妃笑道:“这孩子来的倒快,昨儿累了一天一夜,也没多睡会子。快请你三少夫人进来。” 伍静贞一听到杜衡来了,早已经快步走向门口迎了过去,杜衡一进门就被她拉了个正着,伍静贞一眼就看到杜衡脸上的黑眼圈儿,立刻心疼的说道:“妹妹,刚听王婶说你熬了一天一夜,可是累坏了吧!” 杜衡摇摇头轻声说道:“姐姐,我还好,不知道姐姐要来,要不我早就过来迎接了。” 伍静贞抓着杜衡的手边往里走边说道:“咱们姐妹还说这个?我早该想到你昨儿累的不轻,应该晚些再过来的,可是又担心你和阿泽,阿泽的伤不要紧吧?” 杜衡黯然低声说道:“他背上中了毒箭,虽然已经解了毒,可是失血过多,少说也得将养几个月才能好起来的。” 伍静贞惊道:“什么,竟然中了毒箭,我昨晚只听说阿泽受了伤被王叔接回来,却不知道这么严重,刺客抓住没有?是什么人如此狗胆包天,咱们一定不能轻饶了他!” 宁亲王妃沉沉道:“静贞,若儿,过来坐下说话吧。” 伍静贞听着宁亲王妃的语气有些儿不对劲,疑惑的看向宁亲王妃,然后又转头看向杜衡,杜衡低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姐姐,父王昨儿进宫请旨彻查,可皇上没有同意。” “啊……怎么会这样!”伍静贞先是一惊,然后愤愤叫了一声,便不好再说什么了。她嫁给萧绎之后,萧绎什么事都不瞒着她,是以有些杜衡都不知道的内情她心里却很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所以她才不好说什么。 宁亲王妃低低叹了一声,无奈的说道:“只要泽儿没事,别的我们也不多想了,如今泽儿受了暗算伤的不轻,倒不如辞了差使在家好好养病。” 正说话间,外头有小丫鬟禀报:“回娘娘,恪郡王爷和恪郡王妃过府探望三爷。” 听罢小丫鬟的话,宁亲王妃与杜衡脸上都闪过一抹怒意,伍静贞一见这等情形,再综合萧绎素日告诉她的事情,她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王婶,阿衡得照顾阿泽,不如让我替您去迎一迎恪郡王妃?”伍静贞站起来说道。 宁亲王妃有些犹豫的说道:“这……” 伍静贞知道宁亲王妃的顾虑,便笑着说道:“王婶,阿衡是我妹妹,她有事我这做姐姐的怎么可以不帮衬着呢,您是长辈,只稳稳坐在着就好,她还不够格让您亲迎。”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恪郡王妃李氏。有些事情宁亲王妃还不知情,李氏见不得伍静贞一人独大,便想往萧绎身边送人,她虽然做的隐秘,可是萧绎是个什么事儿都不瞒着媳妇的主儿,自然便将李氏卖了个干干净净,所以伍静贞如今极为不待见四嫂李氏,哪里还怕得罪了她。 宁亲王妃心里正恨着萧经,便也没有推辞,只是让杜衡赶紧回交泰园“照顾”萧泽,让伍静贞代自己迎客了。 恪郡王萧经被人引进前院的驻马厅稍候,王妃李氏坐着车子一直到了王府二门,车子已然停了下来,李氏也没有听到有谁来迎接自己。坐在车中的李氏唇角勾起,脸上逸出一抹笑容,看来萧泽真是伤的不轻,要不宁亲王府也不能连规矩都不讲了。那有这般的待客之道。 李氏正想着,忽然听到一声有些耳熟的声音,“四嫂已然到了,如何却不下车?” “她怎么在这里?”李氏听出这声音是七弟妹伍静贞,心中不由一惊,她原本以为自己和王爷是最先来的,不想还是落在别人后面了。李氏赶紧敛了笑容,换上担忧的表情方才从车中下来,“七弟妹也来了,你也听说阿泽堂弟受伤的事情了?”李氏忧心忡忡的问道。 伍静贞愤愤道:“是啊,听说妹夫受了奸人暗算,我们王爷和我都担心的不行,这不一早就来探望了。四嫂也是来看阿泽的?四嫂你说,怎么会有那般歹毒阴狠的奸人呢,真真该当千刀万剐!四嫂,你说是不是?” 李氏心中尴尬的不行,这分明是指着和尚骂贼秃么,可她又什么都不能说,不独不能说,她还得附和伍静贞,否则就会被人看出破绽来。自己骂自己,那股子别扭劲儿就别提了。“是啊是啊,七弟妹说的是,阿泽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才会受了这样大罪。”李氏不想纠缠于自己骂自己,便想引开话题。 可是伍静贞却是不许,她只挑眉怒道:“四嫂这话我可不爱听,您可着满京城打听去,谁不夸阿泽堂弟是个好的,他平日不笑不说话对什么人都和气有礼,这样的人能得罪谁啊!依我看,就是有人眼红阿泽才动了见不得人的歪心思,这等不是人的东西真真该杀,杀一个少一个,都杀光了天下也就太平了。” 李氏心里这个堵啊,别提有多闹心了,别人不知道,她心里可是再清楚不过的,这都是她的丈夫一手策划,其中她也出了力的。伍静贞这一骂,就将他们夫妻俩全都骂进去了。 “七弟妹,你如今也是皇家媳妇一府郡王妃,说话怎么这般粗鲁!”李氏不想再听伍静贞骂人,便摆起嫂子的谱儿沉声斥责起来。 伍静贞根本不按李氏划下的道道走,反而挑眉问道:“怎么,四嫂不恨那行刺阿泽堂弟之人么?” 李氏气的不行,只能咬牙道:“恨,本宫当然恨!只不过我们只在这里说这个,却不去看望阿泽堂弟和弟妹,这样合适么?” 伍静贞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皱眉问道:“四嫂,我们直接去看阿泽堂弟,这合适么?” 李氏快被伍静贞气到吐血了,她万万没想到伍静贞今儿怎么这般难缠。按着规矩她们这做堂嫂的的确不方便直接去看受伤在床的堂小叔子,特别是在没有丈夫陪同的情况下。可是她又不是私会小叔子,王婶弟妹还有一屋子的丫鬟嬷嬷难道都是摆设不成?只不过伍静贞这么提出来了,她却不能不避嫌,只得黑沉着脸说道:“自然得先去给王婶请安,然后等王爷过来一起去探望阿泽堂弟。对了,本宫还没有问呢,这里也不是谨郡王府,如何是七弟妹前来迎客,难道七弟妹来王叔府上当家了?”李氏被伍静贞气的不行,口中的话也越发的刻薄了。 伍静贞却是根本都不在意,还反击道:“我比四嫂来的早,这不就被王婶抓了差,四嫂身份贵重,总不能打发管事嬷嬷来迎四嫂吧。” 李氏被伍静贞堵的说不出话来,心中气恼的不行,却也有一丝惊讶,她真不知道素日里并不擅长口舌之争的伍静贞怎么突然这般能说会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六回探病(下) 伍静贞自荐替宁亲王妃迎客,见到四嫂李氏可没客气了她,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说的李氏心中恼怒的不行面上却不能有丝毫的流露,真真憋的不轻,李氏虽然知道应该不与伍静贞纠缠,越早亲眼看到萧泽的伤情越好,可是心中这口气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便用暗含讥诮的语气说道:“七弟妹,不是四嫂说你,你这手可伸的也太长了,宁王叔府可是有两个儿媳妇的,就算是三堂弟妹要服侍阿泽堂弟,还有二堂弟妹这个正经主子,七弟妹这般越俎代庖可是要不得的,回头这事传进宫中,七弟都要跟着吃瓜落儿。” 伍静贞挑眉道:“是么?那少不得要请王婶进宫为我分辩分辩了。” 李氏见伍静贞寸步不让,心中的怒意更甚,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是了,王婶最疼七弟妹,自然会替七弟妹圆场。” 伍静贞看着李氏,突然笑着拍手道:“啊……我明白了,原来四嫂眼红王婶疼我呢!难道四嫂竟是个没人疼的,连这个也要嫉妒?” 李氏被伍静贞气了个倒仰,恨恨一甩袖子,径自越过伍静贞往抱朴园走去。伍静贞微微一笑,扬声道:“四嫂慢些,走的这么快仔细扭了脚!” 李氏大怒,却又无法发作伍静贞,只在心中想着说什么也要往谨郡王府里塞上十个八个小妾通房给伍静贞添堵不可。 李氏来过宁亲王府几回,路都是走熟了的,只不过她到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子,不比伍静贞自小习武身体强健,走了还不到一柱香的工夫,李氏便因走的太急而双腿酸软,速度自然也就慢了下来。 伍静贞这才好整以暇的越过李氏走到她的前头,淡笑说道:“四嫂这是累了,要不要传轿子?” 李氏恨恨看了伍静贞一眼,冷道:“这里好象不是谨郡王府,七弟妹别真把自己当成主人了。” 李氏话音刚落,一个跟在伍静贞身边的嬷嬷便屈膝开口了,“回王妃娘娘,轿子已然备下,娘娘随时可以登轿。” 伍静贞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恪郡王妃李氏则气的脸色都变了,她冷冷盯着那个说话的嬷嬷,恨声道:“狗奴才,主子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 伍静贞一听这话便皱眉说道:“四嫂这话过了,她是王婶身边的管事嬷嬷,王婶特意让她跟着我招呼四嫂的。” 李氏被噎的一滞,只能冷哼一声甩袖继续往前走,伍静贞见李氏吃瘪心中暗爽,对那个嬷嬷微笑说道:“陈嬷嬷,恪郡王妃心情不好,你不要往心里去。”陈嬷嬷低低应了一声,也没再说其他的。其实刚才她就是有意给恪郡王妃添堵的。做为王妃的心腹之人,陈嬷嬷是王府之中为数不多知道真凶之人中的一个。 进了抱朴园,伍静贞将李氏带进西暖阁,宁亲王妃正在抹眼泪,眼睛看上去又红又肿,象是哭了好几个时辰似的。 李氏见宁亲王妃双眼红肿,心情才略好了几分,她上前见礼,宁亲王妃哽咽着说道:“老四媳妇起来吧,你也听说你堂弟遇刺的消息了,有心了。真真不知是哪个黑心烂肝的狗贼如此狠毒,对我泽儿下毒手……” 李氏心里憋屈,这事就是她们两口子做的,这会儿被人指着鼻子的骂,她还得装出同仇敌恺的样子,真的闹心啊! “王婶,您也别太伤心了,不知道阿泽堂弟伤情如何?侄媳今儿听王爷说了这个消息,真真是吓死了,王爷赶紧将母后八月节赏的两株百年野山参找出来给阿泽堂弟送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王婶放心,阿泽堂弟福泽深厚,必定不会有事的。”李氏接过婢女送上的一只两尺多长的大红锦盒,捧到宁亲王妃的面前。 宁亲王妃也没客气,接过锦盒转手交给一旁侍立的丫鬟,含悲说道:“你们有心了,若是阿泽能闯过这一劫,我一定打发阿泽登门道谢。” 李氏见宁亲王妃的悲伤不象是装出来的,那双原本极漂亮的眼睛肿的象桃儿似的,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萧泽的情况真的很不好,否则这宁亲王妃也不会这样丧气。虽然刺客失手杀错了目标,不过萧泽若是没了,只凭那杜衡也掀不起什么大浪,这也算是达到目的了。 李氏虽然知道丈夫派人刺杀的目标是杜衡,可是她并不知道所有的内情,李氏也没觉得一个还没及笄的小丫头到底能有多大的威胁,在她看来倒是萧泽更加关键,萧泽一直不肯投入恪郡王府门下,的确应该给他点颜色瞧瞧。再都除了萧泽,这宁亲王府就是萧淅的,若是除了杜衡,萧泽还是极有力的竞争者,所以怎么看都是杀萧泽更划算。 “王婶,您快别这么说,只要阿泽堂弟尽快好起来比什么都强。王婶,听说阿泽堂弟遇刺之时堂弟妹也是在场的,真真可怜见儿的,她吓坏了吧?侄媳心里惦记的很,不知能不能去看看堂弟妹?”李氏忙笑着说了起来。 宁亲王妃悲喜交加的说道:“若非你堂弟妹学过些医术及时救治泽儿,只怕……唉,真是难为她了,她虽没受伤,可又累又受了惊吓……” “啊……真真是万幸,得亏堂弟妹与阿泽堂弟在一起呢。唉,这世道是怎么了,京城里还好,怎么外头那么乱,若是当初阿泽堂弟和堂弟妹没去庄子上就好了,也不必受这无妄之灾。” “四嫂怎么知道阿泽是在庄子上受的伤?”伍静贞立刻瞪眼追问。 李氏心里一惊,忙说道:“听我们王爷说王叔昨儿出城接阿泽堂弟的,难道不是在庄子上受的伤,竟是我想错了么?” 宁亲王妃用帕子拭了泪,用略显嘶哑的声音说道:“是在庄子上受的伤,老四媳妇你没想错。” 李氏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抬眼扫了伍静贞一下,伍静贞面色沉沉,根本不理会李氏。反正今儿她们妯娌两个算是彻底掰了,谁也不用再给谁面子。 宁亲王妃话音刚落,有小丫鬟走进来跪下禀报:“回禀娘娘,外头传话进来,王爷已经带着恪郡王爷谨郡王爷去交泰园了。” 宁亲王妃点点头,缓缓站起身来沉沉说道:“你们都是来看泽儿,这便随本宫过去吧。” 李氏与伍静贞躬身应了一声,一左一右跟在宁亲王妃身旁,带着一大帮丫鬟嬷嬷去了交泰园。 交泰园中,杜衡早就安排好了,萧泽趴在床上脸向外侧着,只见他头发散乱的披拂着,干枯如稻草一般没有丝毫光泽,面色白中泛青笼罩着一层黑气,双眼紧紧闭着,紫黑色的嘴唇上有好几处干裂起皮,一看明显是中了剧毒的样子。身上盖了一床杏红缎面锦被,肩头半掩半露,隐约还能看到肩上包扎着渗着紫黑色血迹的素绢。 杜衡自己也做了一番收拾,只见她面色苍白,眼中充满了血丝,眼下两片青黑纵是用了脂粉都遮不住,口唇中纵然点了胭脂,颜色却也不怎么贴服。连原本光滑柔顺的黑发看上去都显的很毛躁,发间也只簪了一只金银绞丝攒珠偏凤钗。 宁亲王妃与伍静贞进门一看,都是先吓了一跳继而心中暗笑,她们还真不知道杜衡有这样的本事,这妆画的可真是绝了。李氏不知就里,看到杜衡如此憔悴不堪,心中顿觉畅快。 宁亲王爷带着萧经与萧绎走了进来,看到儿子媳妇的样子,心中很是满意,可眼中却没有丝毫流露,他眼中尽是担忧之色。倒是萧经见到憔悴不堪的杜衡,眼中飞快一抹异色。除了萧经自己之外再没有人知道,他最喜欢的就是那种憔悴不堪的小妇人。杜衡这样的模样正戳中了萧经的痒处,就在刹那之间,萧经对杜衡有了别样的心思。 杜衡垂眸来到众人面前,以一种摇摇欲坠的姿态上前见礼,用含着悲意的声音说道:“媳妇请父王娘亲安,见过四堂兄四堂嫂七堂兄七堂嫂。” 宁亲王爷还没开口,萧经却抢着说道:“弟妹免……”话说到一半,萧经才发觉自己失态了,忙住了口,心中暗怪自己压不住性子。李氏心中暗觉奇怪,悄悄看了萧经一眼,萧经虽然垂眸掩饰,可是李氏已然对他起疑了。 宁亲王爷皱了皱眉头,然后对杜衡缓声说道:“泽儿媳妇,你也别太难过,父王一定会不惜一切治好泽儿的。你没日没夜的守着也不是个事儿,快去歇息吧。” 杜衡低低应了一声“是”,心中却在盘算着到底要不要对萧经下手,她刚才已经将不久前才研制出来的噬心粉藏在袖中,只要下在萧经的茶水之中,萧泽的仇便能报了。可是刚才萧泽却很郑重的告诉她,要她不要对萧经下毒。她到底要不要听萧泽的呢? “好孩子,看你累成什么样了,也没好好吃点东西,老七媳妇,你陪你妹妹去用点点心歇会儿,这孩子从昨儿到现在都没怎么合过眼,真真是难为她了。” 宁亲王妃虽然知道杜衡是化了妆的,可是刚才在抱朴园中,儿媳妇眼下的青黑却也是遮不住的,她便对伍静贞轻声说了起来。 伍静贞应了一声,李氏忙也说道:“王婶,我也陪堂弟妹一起去吧。” 宁亲王妃皱了皱眉头,不悦的说道:“那就辛苦你了。” 李氏连道不辛苦,便与伍静贞陪杜衡离开了。妯娌三人到了东次间,杨梅送上茶水点心,伍静贞真心疼杜衡,也不理会李氏,只拿了一只鹅油松仁卷递给杜衡,用哄小孩儿的语气说道:“阿衡,先垫垫肚子再吃茶,仔细伤了胃。” 李氏见伍静贞对杜衡如此关心,不免酸不溜丢的说道:“真想不到七弟妹这么会体贴人。怪道七弟把你当宝贝捧着。” 伍静贞扫了李氏一眼,淡淡道:“四嫂不是来与我一起照顾阿衡的么?原来四嫂连照顾人都不会,怪道四哥……”伍静贞故意说一半留一半,可她的未尽之意李氏心中再清楚不过的,立时被气的脸色铁青,连最基本的面子都维持不住了。 杜衡还担心伍静贞为了自己与李氏扛上,万一进宫被李氏还有皇后穿了小鞋就不好了,她便抓住伍静贞的手腕轻声叫了一句:“姐姐……”一声姐姐没有叫完,杜衡面色微变,抓着伍静贞手腕的手已经松开改为把脉的姿势了。 略诊了一下,杜衡便站起来扶伍静贞坐下,伍静贞被杜衡这一出闹的莫名其妙,边坐下边说道:“阿衡,我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啊……” 杜衡轻声道:“我知道姐姐没不舒服,只是咱们有日子没见了,给你诊个平安脉。” 李氏听了这话撇撇嘴,酸不溜丢的说道:“可见得你们是亲妯娌了,不是说堂弟妹不轻易给人诊脉的么,连亲大伯子都不给诊……” 杜衡看都不看李氏,只淡淡道:“四王嫂家学渊源,应该听说什么叫男女有别吧!” “你……哼!”李氏找不出如何回答杜衡的话,只能怒哼一声。 杜衡并不理会李氏,只是专心给伍静贞诊脉。两只手都诊过之后苍白的小脸上流露出一抹笑容,她看向伍静贞的肚子,含笑轻声说道:“恭喜姐姐,你已经怀了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伍静贞一听这话立时惊呆了,而一旁的李氏更是惊的跳了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伍静贞的小腹,咬牙说道:“堂弟妹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杜衡转身看着李氏,淡淡说道:“姐姐成亲两月有余,怀上一个半月的身孕再正常不过的。妇人有孕脉相很容易诊断,四王嫂却红口白牙说我胡说八道,您是认为我学医不精脉案不通还是认为我姐姐不能怀孕呢?还请四王嫂明确示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七回验证 伍静贞听说自己有喜了,惊喜的整个人都不敢动弹了,傻兮兮的笑着捂着小腹,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就连四嫂李氏出言挑衅杜衡干脆果断的反击她都没有听到,李氏看到伍静贞这般表情,又听到杜衡那毫不客气的反诘,心中又妒又恨,一颗心越发拧巴了。 “三堂弟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吧,这种妇人之事你能知道多少,来人,传蔡嬷嬷来给谨郡王妃瞧瞧,看她是不是真的怀了身孕!”李氏尖利的声音传到门外,一个头发微微泛白的老嬷嬷应声便小跑了进来。 伍静贞还没反应过来,杜衡倒先站在伍静贞面前,冷眼看着堂嫂李氏吩咐那个老嬷嬷。“崔嬷嬷,你去给谨郡王妃瞧瞧,看她是不是真的怀了身孕。”李氏口中如是说着,可是交错于小腹前的手却狠狠做了个掐断的手势,那个老嬷嬷显然是李氏身边极得力的,她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高声应道:“是,老奴谨遵娘娘吩咐。” 那个嬷嬷向伍静贞走去,杜衡冷声问道:“这位嬷嬷可是医家出身?” 那崔嬷嬷脚下微滞,她反应倒也不慢,立刻说道:“回三少夫人,老奴母亲是做稳婆的,这妇人产育之事老奴色色清楚,请三少夫人略让一让,容老奴为谨郡王妃诊脉。” 杜衡扫了崔嬷嬷一眼,淡淡说道:“原来嬷嬷并非医家出身,那便一旁退下,来人,速速去向谨郡王爷禀报一声,请王爷的示下。”清芳应了一声,一溜小跑的跑了出去。 李氏脸色一沉,怒道:“怎么,三堂弟妹是不相信本宫么?” 杜衡挑眉反问道:“七王嫂孕育皇家血脉,是何等尊贵!而这嬷嬷只是四王嫂身边一个下人,又不是正经学医的,她有何资格给谨郡王妃诊脉?” “你……”李氏被杜衡噎的双目几欲喷火,一双水杏眼直勾勾的瞪着杜衡,大有想将杜衡烧死之意。 那崔嬷嬷虽有手段,可她不过就是个下人,主子不让近前,她也不敢有什么动作,何况已经反应过来的伍静贞的两个贴身丫鬟已然摆出了捍卫者的姿态,一左一右将伍静贞护了个严严实实,这两个丫鬟都是自小陪伍静贞习武的,身手很是了得,别说是一个崔嬷嬷,就算是来上三五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她们也完全不瞧在眼中。 “贞儿……”一声欢喜的喊叫从门外传来,紧接着,谨郡王萧绎便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杜衡看到萧绎进门,这才闪身让到一旁,萧绎直扑到伍静贞面前,半蹲下来握着她的双手,柔情蜜意的说道:“贞儿,你有喜了?” 反射弧比正常人长很多的伍静贞终于回复正常,她面色娇红,脸上有着平素很少出现的羞意,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小声说道:“阿衡刚诊出来的。”她的月信一向很准,如今已经过了**日,想来就是的了。 萧绎扭头看向杜衡,开心的嘴巴都咧到耳根子了,连声叫道:“多谢堂嫂多谢堂嫂。” 杜衡与萧绎也算是比较熟了,可萧绎真没正经叫过她几声堂嫂,所以闹了大红脸,若非李氏还在这里,杜衡少不得要嗔一句:“姐姐有喜,你谢我做什么!” 李氏看到萧绎眼中只有伍静贞,心中嫉妒的几乎发狂,要知道她的丈夫萧经可从来没用这么深情的眼神看过她一眼。同样是嫁入皇家做儿媳妇,凭什么伍静贞能得到丈夫全心全意的宠爱,进门才两个月就怀上身孕,而她却什么都没有。每每想到皇后看她小腹的眼神,李氏便觉得浑身发冷,她心里很清楚,若是再不尽快怀上身孕,只怕她那位好婆婆就要有所行动了。 “皇家子嗣事关重大,七弟难道就不请太医再诊断一下么?”李氏强压恨意冷冷的说道。 萧绎这才注意到房中还有李氏,便站起来看着李氏,沉声道:“四王嫂此言何意?” 李氏正在反口相讥,却见宁亲王妃走了进来,在宁亲王妃身后,跟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那老者身着紫色官服,李氏一看这人她认识,正是太医院的孙院正,这孙院正已是花甲之年,所以在内宅走动也方便许多,否则宁亲王妃也不能直接将他带进来。 宁亲王妃一进来,众人都要行礼问好,伍静贞也要站起来,宁亲王妃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按住正要起身的伍静贞,亲热的笑道:“好孩子你快坐着,才听说你有了身孕,这不正好孙院正来给泽儿诊脉,正好给你瞧瞧。” 伍静贞面上泛红,不好意思的低声说道:“麻烦王婶了。” 宁亲王妃笑道:“真是孩子话,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有什么可麻烦的。孙院正,烦您给谨郡王妃诊脉。” 孙院正捋着胡子连道不敢,迈走走到伍静贞身边,在她旁边的椅上坐定,拿出小随身小脉枕放到几上,伍静贞将手放于脉枕之上,丫鬟立刻覆上一方帕子,孙院正仔细诊过之后,站起来笑呵呵的说道:“恭喜王爷,王妃已然怀了一个半月的身孕,母子俱安。王妃身体康健,只要日常行动小心些就行了,也不需要服用安胎药物。” “好好,谢谢孙院正谢谢孙院正。”准爹萧绎欢喜都快找不着北了,抓着孙院正的手好一通道谢,直攥的老头儿猛皱眉头,原本是萧绎手劲儿太大,抓的孙院正双手生疼。 宁亲王妃欢喜道:“这可太好了,泽儿媳妇,快带人收拾客房,让你七弟妹好生休息,老七,你媳妇刚刚有喜,你可得多陪陪她。” 萧绎笑的见眉不见眼,自然是宁亲王妃说什么他应什么。李氏看到这般情形,就觉仿佛被万蚁噬心一般,那种难受妒恨的滋味她都说不出来。 宁亲王妃也没忽略李氏,她转身对李氏笑道:“老四媳妇,你也让孙院正诊个脉吧,说不准今儿来个碰头喜呢。” 李氏面色一凛,想也不想便摇头说道:“不必,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宁亲王妃脸上笑意微减,扫了李氏一眼淡淡道:“既然恪郡王妃不愿意那便罢了,孙院正,多谢您了,回头必让老七多敬您几杯,等泽儿痊愈了,本宫命他去府上再向您道谢。” 孙院正连道不敢,可眼中的笑意却是瞒不了人的,只是他只对宁亲王妃等人笑,却是连正眼都没瞧李氏一眼,想他堂堂太医院院正就这么被人狠狠折了面子,孙院正心里这口气能平了才怪。 李氏不让孙院正诊脉,其实也是有她的苦衷。她用的一直是太医院的何太医,这何太医是李氏的亲信,能帮李氏遮掩些事情。原来自今年春上何太医便诊出李氏患了宫寒之症,如今正吃药调理。何太医将此事瞒了下来,李氏当然不敢让孙院正给自己诊脉,这一诊脉岂不什么都露馅了么。 李氏随丈夫萧经前来宁亲王府,是来探查萧泽伤情如何的,如今萧经那边探查的如何李氏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在伍静贞杜衡处受了天大的刺激。越想心里越恼,李氏再也不愿意继续看那些人欢喜的面孔了,便冷着脸沉声问道:“王婶,府上出了这样的大事,怎么不见二堂弟妹出来招呼?” 宁亲王妃淡淡道:“孙氏身子不好,恐过了病气给人,本宫命她在房中好生将养身子,也好早些为老二延续香火。” 李氏脸都青了,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宁亲王妃语有所指,没怀上身孕的可不只有孙氏一个,她只比孙氏晚半年嫁作人妇,到现在也是不曾经开过怀。 “泽儿媳妇,你去安顿静贞,这里有娘亲替你招呼客人。”宁亲王妃明晃晃的刺了李氏一回,便不再看她,只是转脸对杜衡柔声吩咐起来。杜衡应了一声,扶伍静贞去客房休息,正好告诉她一些孕期应当注意的事情,她也是真不相对着李氏那张晚娘面孔了。 萧绎虽然也想陪着自己的媳妇,可是他不好意思去听女人家的私房话儿,再者今日过府他也是有要紧事情的,便笑着说道:“有劳堂嫂照顾贞儿,我去帮您看着堂兄。” 杜衡含笑点头,扶着伍静贞带着丫鬟嬷嬷走了,萧绎也陪孙院正去了上房,孙院正是奉了圣旨前来给萧泽瞧病的,可他一到王府就被萧绎拽来给伍静贞诊喜脉,都还没顾的上给萧泽检查。 萧绎陪孙院正回到萧泽的房中,宁亲王爷与萧经见萧绎笑的见眉不见眼,便知道伍静贞是真的有喜了,宁亲王爷拈须含笑道:“恭喜老七。” 萧绎立刻躬身回道:“谢王叔。” 萧经听说伍静贞有喜,心中很是不痛快,伍静贞是正妃嫡妻,她不论生下男孩女孩都是嫡出,这在他父皇那里可是极添份量的一件喜事。而他的恪郡王府除了那一个小庶女之外,就再没传出任何好消息了。这大半年来他也没少歇在王妃李氏的房中,奈何李氏就是传不出喜讯,萧经都快怄死了。 只是心中再不痛快萧经也得小心隐藏起来,他亦笑着说道:“恭喜七弟要当爹了。” 萧绎笑道:“多谢四王兄,四王兄也加把劲儿,小弟可等着给您道喜呢。”什么叫戳心窝子,就是指萧绎的行为了,刚才李氏挤兑伍静贞和杜衡,又做出那阴阳怪气的样子,再有他暗自猜测是萧绎派人行刺萧泽的,萧绎不反击回去才怪。 萧经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只打着哈哈向孙院正说道:“孙院正,现下能给阿泽堂弟诊脉了吧?” 孙院正很矜持的点了点头,脸上虽然有淡淡笑意,可那笑意怎么都不到眼底,这让萧经心中暗觉奇怪。他知道孙院正是他父皇的亲信,平日里并不敢拉拢,可是该有的礼数却是从来没有缺过,平时孙院正对他也挺和气的,怎么只是去给伍静贞诊了一趟脉,回来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了。萧经哪里能知道他的王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已然狠狠得罪了孙院正。 宁亲王爷心明眼亮,他见孙院正对萧绎萧经兄弟两人的态度明显不同,心中也存了疑,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让到一旁说道:“孙院正请。” 孙院正向宁亲王爷颌首道谢,然后便坐在了床头的绣墩之上,仔细给萧泽诊脉。萧泽早就得了杜衡的密传的法子,此时孙院正一诊脉,他便悄悄依法施为,只见孙院正原本舒展的眉头越皱越紧,面色也渐渐凝重,让不知内情的萧绎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心中暗道:“阿泽不会不好了吧?” 诊罢脉,孙院正沉声说道:“请三位王爷后退,老朽要检查伤口。” 宁亲王爷嗯了一声,率先后退几步,萧经萧绎也跟着后退,三人心思不同目的却一致,全都紧紧盯着孙院正解开萧泽的伤口检查。 孙院正小心翼翼的解开包扎伤口的素绢,萧泽背上微微发凉,他立刻发出“咝咝……”的声音,似乎不堪忍受伤口的疼痛。孙院正见此情形,手下越发轻柔了,口中还温言安抚道:“三公子暂且忍一忍,让老朽仔细检查伤口,也好为三公子按症配药,让您早日好起来。” 萧泽用刻意压抑的痛苦声音低低说道:“您只管动手,我……我忍的住……” 孙院正轻轻将素绢全部揭去,只见一个成人手掌大小的伤处呈现在众人眼前,伤口已经敷了大量的金创药,泛着骇人的紫黑色,而伤药未曾经覆盖的周边皮肤则泛着青黑色,一看就是余毒未清的样子。饶是孙院正见多了伤者,看到这么触目惊心的伤口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再与刚才诊得的脉象一呼应,他便得出了萧泽中了剧毒,能不能挺下去活过来还是未知之数的结论。 因为伤药是早上才敷过的,孙院正刚才又验看过伤药,所以他并没有将萧泽的伤口重新清洗,只是重新包扎起来。宁亲王爷见此情形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皇上那边总算是能糊弄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八回撕破脸 “孙院正,您看小犬之伤需要多久才能痊愈?”众人移步走出萧泽的房间,宁亲王爷便忧心忡忡的问了起来。 孙院正长长叹了口气,摇摇头道:“王爷,三公子体内余毒未清,这痊愈么……很难。若是三公子气运旺,或许还能多活三年五载,若是……”想到那个聪明讨喜的孩子一病十年,如今好不容易病好了,娶了房可心的媳妇儿,却又遭此大难,孙院正难过的摇了摇头,说不下去了。 宁亲王爷虽然知道儿子其实已经好多了,不过将养上几个月就能痊愈,可是听到孙院正这么说,他还是觉得剜心一般的疼痛,整个人立时不好了,身子颤抖的厉害,脸色也刷的白了。若非走在他右边的萧绎见情势不对飞快伸手扶了一把,只怕宁亲王爷都能当场摔倒。 “王叔,堂兄是有造化之人,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以咱们皇家的势力,凭要什么样的药材都能寻来,您宽宽心,堂兄和堂妹堂弟还要依靠您呢!”萧绎善解人意的劝慰起来。一旁的萧经听了萧绎之言,心中不免起疑,他这个不显山不露水几乎都没什么存在感的七弟何时与宁亲王叔这般亲近了。 “王叔,七弟说的是,阿泽堂弟是有造化的,您看他一病十年,多少太医都治不好他的病,结果一冲喜病不就全好了么,要不再给阿泽堂弟冲回喜娶个亲吧。”萧经心念一动,立时想出了一个往宁亲王府掺砂子的主意。上回他是真没把萧泽放在眼中,才让萧泽娶了杜衡,这回若是再冲喜,他可做的手脚就多了。 宁亲王爷和孙院正听完萧经之言,面色都阴沉下来,特别是孙院正,双眉紧紧皱起,不悦之意已经溢于言表,只是不知道他到底生的是什么气,是气萧经当面给太医院上眼药还气宁亲王府从前给萧泽娶妻冲喜,活活打了整个太医院的脸。 昨夜,宁亲王爷已经收到了消息,确认就是萧经派人刺杀萧泽的,只是他手中再有确凿的证据也不能将之摆在当今面前,所以他只能暂时咬牙忍了下来,也正因为如此,宁亲王爷此时对萧经已经恨入骨髓,心中充满怒火了。又听萧经这么一挑拨,宁亲王爷便压不住怒火,冷声道:“恪郡王这是在教唆本王无故替子休妻,成心坏我宁亲王府的名声么?” 冲喜也不是随便抬个女人进门就行的,必须得以正妻之礼迎入王府,而大梁的婚制是一妻多妾制,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不能同时有两位妻子,若要再给萧泽冲喜,便只能休了杜衡才可能再迎娶正妻,而杜衡对宁亲王府无过有功,若是宁亲王府此时休了杜衡,那名声可就算是臭大街了,御史弹劾宁亲王府的折子不把当今的御书房给淹了才怪。 萧泽也是一时急智冲口说出那样的话,他哪里想到宁亲王爷会当面发作,一时涨的面色通红尴尬的不行。他更没有想到平日里象个没牙老虎没爪猫似的宁亲王叔竟然会如此凌厉完全不给他一点面子,当着萧绎和孙院正就这么**的将他撅了回来。 “我……我并无此意,王叔误会了!”萧经干巴巴的说道。 宁亲王爷冷喝道:“我宁亲王府门第低下,招待不起尊贵的恪郡王爷,恪郡王爷请回。”原本就憋了一肚子怒气的宁亲王爷抓住萧经的疼脚,自然绝不会给他留丝毫情面,横竖他也不怕这消息传进当今的耳中,他就是要当今知道,萧经派人行刺萧泽一事,他也是心知肚明的。他可以给当今这个面子压下此事,但是绝对不代表他宁亲王爷会任人搓扁揉圆。 宁亲王爷之所以敢如此行事,也是因为他心里清楚,萧经不过就是当今为十三皇子竖的一面挡箭牌,只等十三皇子成人大婚之后,萧经这颗弃子便再也没有用处,他的下场会比任何一位皇子都惨。当今是个最会记仇之人,萧经曾经暗害过十三皇子,当然他的阴谋不曾得逞,但这已经让当今在心中记一辈子了。在当今心中,怕是只当十三皇子一个是他的儿子。 “王叔!”萧经震惊的叫了一声,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连面子情都不做了么? “来人,送恪郡王,恪郡王妃。”宁亲王爷看都不看萧经一眼,便对外面高声传唤起来。一直在外头服侍的大管家高荣听了这话心头突的一跳,赶紧吩咐与自己站在一处的管事嬷嬷去向王妃通报,然后快步走进房低眉顺眼的应了,然后走到萧经身边轻声说道:“恪郡王爷请……” 萧经面色黑如锅底一般,他到底年轻气盛,再受不得这样的折辱,只一甩袖子冷声怒道:“告辞!”说罢便大步走了出去。 萧绎和孙院正都没有想到宁亲王爷会这样不给萧经面子,两人都很是惊愕,不过孙院正到底人老成精,他立刻打着哈哈说道:“王爷,下官这就去给三公子拔毒治伤的方子,三公子是福泽深厚之人,想来上天也会眷顾于他的。” 宁亲王爷的怒火只是冲着萧经的,对于孙院正他并没有怒意,他缓声说道:“本王忧心泽儿之伤,脾气有些暴躁,让孙院正见笑了,您请……” 孙院正连道不敢,在宁亲王爷亲自引导下进了小花厅开方子。萧绎自然也跟了过去。没有太久的时间,孙院正就开好了方子,宁亲王爷命心腹之人拿了方子去太医院取药,孙院正也离府去宫中复命,当今还在等消息呢。 萧绎却以等王府的轿子为由在宁亲王爷多留了一会儿。他的理由却也充分的,早上过来之时他们夫妻为了赶时间是骑马来的,如今已然诊出伍静贞怀了孕,她可就再也不能骑马了,还是坐轿子更为稳妥。虽然宁亲王府也有轿子,可是萧绎只说已经命人回去传轿子,也免得给宁亲王府添乱,他都已经打发人走了,宁亲王便也没有坚持。 却说孙院正进宫复命,当今听说萧泽的伤情的确非常严重,能否活下来都在两可之间,他不由皱眉沉声问道:“果然如此严重?” 孙院正点头道:“回皇上,萧三公子脉相虚浮时有时无,此乃绝脉之相,原本他活不过三日的,可是因为及时服用了解毒灵药,缓解了大部分毒性,萧三公子才有一线生机。只是他身体虚弱,能不能熬过来就很难说了。” 当今眉头紧皱,喃喃道:“竟如此之毒!孙卿家,宁亲王府所需药材一应选最好的送去,尽最大的可能保住泽儿的性命。” 孙院正低头应了一声是,自来帝王之心最难猜测,他干脆不去猜想,只凭本心本份做事,就也就他持心为正,这才能在最诡谲的皇家平平安安当了近五十年的差。 “孙卿家,你去给泽儿诊脉之时,可有人去探望于他?”当今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孙院正倒没打顿儿,将他自从踏入宁亲王府到走出宁亲王府的这段时间中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全都说了一遍。 当今听到七儿媳妇怀了身孕,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虽然只看重十三皇子,可也不代表他不喜欢儿孙满堂,他现膝下共有九位皇子,已经开府娶妻的有五个,可是却只有三个孙儿四个孙女儿,在这七个孙辈之中,只有两个皇孙一个孙女儿是嫡出,其他都是庶出,这让当今很不满意。就在这个当口儿伍静贞怀孕了,这如何能不让当今满意。 “来人,速将谨郡王妃有喜的消息禀报太后晓喻皇后。”皇上吩咐一句,立刻有总管太监去安排了。皇上又对身边的小太监说道:“传朕旨意,赏赐谨郡王妃之物着司库按例加二成拟单。”小太监赶紧跑去内库传旨了。 孙院正心中暗道谨郡王妃真真是个有福气的,这赏赐与从前太子妃有喜之时都能比肩了。他正想着,当今又道:“孙卿家,你继续说。” 孙院正复又说了起来,等当今听完萧经说的那些其蠢无比的蠢话之时,脸色立时阴沉下来,刚才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当今耐着性子听孙院正全部讲完,命人赏赐之后便让他退下。孙院正走后,当今的怒意已经累积到了顶点,他冷声说道:“来人,将皇后赏谨郡王妃的单子取来。” 立刻有内侍去凤仪宫要单子,小内侍去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才拿着单子回来。当今怒道:“取个单子如何费了这多时间?” 小内侍一听皇上不高兴,赶紧跪下请罪道:“回皇上,非是奴才拖延,实在是皇后娘娘宫务繁忙,奴才去时还不曾备下赏赐谨郡王妃之物,奴才等了三刻钟才拿到了单子。” 皇上一听这话心头的火气又蹿旺了几分,等他看过礼单,脸上的怒意却已经看不太出来了,若非服侍当今多年的老太监,再没有人知道此时其实是当今怒到了极致,皇后娘娘必是要摊上大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九回囚后 当今看过小太监从凤仪宫中取回的礼单,原本盛怒的面色看上去仿佛平静了一些,可是在御书房中当差的太监们全都缩着身子屏住呼吸,竭力想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们都是在御书房当差五年以上的太监,自然极了解当今的喜怒情绪。 “拟旨,皇后体弱难以视事,着于凤仪宫闭宫静养,凤印移交敏贵妃代掌,着容妃德妃与敏贵妃襄理宫务。”当今淡淡说了一句话,便能让整个后宫变了天日。 禀笔太监应了一声立刻去拟写旨意,其他太监在震惊之下越发将自己的身体缩的更紧了,特别是那个与凤仪宫有些勾连的太监更是心惊肉跳,皇后这回可是真摊上大事了,要知道以前皇后也被禁足过,但都只是口喻并不曾经发下明诏,而且后来也都不了了之了,可这回不一样,皇上发的是明诏,这分明就是要废后的前奏啊。 禀笔太监飞快拟好旨意捧来请当今御览,当今看过之后亲自用印,只看他极用力的在白玉卷轴明黄五彩云龙妆花缎底圣旨上按压御玺,便能知道他对皇后有多么的不满意了。 “李全,速往凤仪宫传旨,迎凤印,闭宫。”当今口中没有废话,只简短几个字就决定了皇后的命运。 总管太监李全应了一声,立刻捧了圣旨带着一队掌教司的管教嬷嬷匆匆赶往凤仪宫。他赶到凤仪宫之时,皇后犹自在生闷气。当她听到伍静贞有喜的消息,当时便气黑了脸,砸了一对皇后素日里极喜欢的蓝底黄彩缠枝牡丹纹天球瓶。 伍静贞嫁入皇家才两个月就怀了一个半月的身孕,而她的嫡亲儿媳妇过门都两年多了,却连个蛋都没给她生下来。在夺嫡之争中,哪个皇子的子嗣繁盛,谁就更有胜算,特别是嫡子。就因为当今并非嫡子继位,所以他对嫡子嫡孙有种近乎变态的执念。所以太子在生母早逝的境况下还安然做了十多年的太子。若非太子德行有亏已然到了明面上,当今再不会轻易废太子的。 就因为从衣有废太子挡着,所以当今皇后所出的四皇子在当今心中其实并不算是嫡子,而且四皇子出生之后当今命人秘密给他排过命盘,得出的结果竟是萧经与当今命相相冲,子盛则父必衰。当今立时斩杀了排命盘之人,从此对四皇子绝不亲近。若非皇后看的紧,萧经都未必能平安活到现在。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今并没有被萧经妨到什么,所以萧经才会得以封王,被当今树成了十三皇子的挡箭牌,只是这点子隐秘心机除了宁亲王爷有些知道以外,宫内宫外满朝文武竟然无一人知晓。 皇后盛怒之中,自然不会给伍静贞多好的赏赐,凤仪宫内库的掌库嬷嬷是皇后的心腹,深知皇后的心思,因此拟出的礼单竟是比着郡王府侍妾的规格来的,这让当今看后岂能不大怒,当今正想敲打皇后与萧经,皇后便愚蠢的送上了借口。 皇后听宫女禀报说是李全来传旨,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她也猜到是那份赏赐谨郡王妃的单子出了问题,只是转念又一想,皇上素来不看重谨郡王,想来不过是申斥几句,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自我安慰一番的皇后穿上皇后品服,带着宫人来到凤仪宫正殿接旨。 李全面容肃穆,大声宣读了当今的旨意,皇后立时惊呆了,她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嚯的跳起来尖叫道:“这不可能,李全你狗胆包天假传圣旨,来人,将这狗奴才拖出去杖毙!” 李全五岁净身入宫,在宫中待了将近五十个年头,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敢当这般抗旨的,他面色一冷,沉声喝道:“皇后娘娘请看清了,这是皇上亲手用印的圣旨,娘娘莫非要抗旨不成?”说罢,李全将圣旨翻转过来展示给皇后看,那殷红似血的玺印彻底毁灭了皇后心中的底气。 “他亲手用印?不,这不可能……”皇后口中虽然还在尖叫着,可是声气却弱了下来,李全是当今身边最心腹得力之人,他来传旨,这旨意怎么可能是假的。 瘫软在地上的皇后满眼是泪,她悲声惨叫道:“为什么,他到底是为什么?” 李全见皇后软了下来,便挥手道:“你们去请凤印。”四个掌教嬷嬷躬身应了,转身出了正殿,前往专门供奉凤印的栖凤台迎请凤印。 “李公公……娘娘的身体明明很好,为什么……”皇后身边最得力的林嬷嬷命人扶起皇后,她自己则飞快接近李全,悄没声儿的将一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向李全的手中。 李全本能一捏,只觉茶包绵软鼓胀,想必其中塞的是银票,以李全的估计,怕是少不了千把两银子。只是这银票烫手,再多他也是不敢拿的。李全立刻将荷包塞了回去,口中淡淡说道“嬷嬷去查查娘娘从前颁过的赏赐便知根由。” 林嬷嬷见李全不收荷包,心中又是一紧,又听到赏赐二字,哪里还能不明白,只是她能明白的也只不过是个皮毛,李全又怎么会告诉她真正的原由呢。 四个掌教嬷嬷取回凤印,李全带人出了凤仪宫,在宫门外留下守门禁卫,从此以后,没有当今的明旨,皇后再别想走出凤仪宫半步,而内外命妇们也不能踏入凤仪宫了。 李全走后,皇后死死抓着林嬷嬷哭道:“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林嬷嬷低声说道:“娘娘,咱们太大意了,犯了皇上的忌,从前给四王爷府上侍妾的赏赐都比给谨郡王妃的更厚些,怪不得皇上刚才派人过来要单子,可见早就等着您的。” “……他……他凭什么!本宫自己的东西,想给谁不想给谁他管的着么!”皇后气迷了心,又说出一句大逆不道之言,吓的林嬷嬷忙掩了皇后的口,急急道:“娘娘,您快别说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解禁要回凤印要紧啊!您也知道,没了凤印您这皇后之位可就……” 皇后当然知道没了凤印,自己这个皇后就成了摆设,还是那种随时被打个粉碎的摆设。只是她现在还沉浸在怨毒愤恨的情绪之中,脑子完全不能正常运转。 “嬷嬷,我该怎么办?”心理极度虚弱的皇后紧紧抓着林嬷嬷的手,就象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娘娘,您先起来,虽然皇上夺了您的凤印,可您还是皇后,这后宫的女主人,您得振作起来,别的不想,只想着四王爷,您也不能就这么被打垮了!”因为没有外人,所以林嬷嬷说话也少了许多禁忌。 “对,经儿,我的经儿一定有办法!”皇后仿佛如回光返照之人一般立时有了精神,她腾的坐了起来,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皇后被夺凤印,禁闭于凤仪宫中之事很快传遍了整个皇宫,并由各府亲贵在宫中的耳报神传到了宫外,不过半天功夫,这消息已经在王公亲贵满朝文武之间传遍了。自然恪郡王萧经也得了消息。 “母后被夺凤印,还被禁足?因为什么?”萧经听完禀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皇后没有犯下极大的过错,是不可能被夺凤印的。就算是皇后身体不好不能处理宫务,通常也只是命妃嫔们襄理,凤印却是一直牢牢掌握在皇后手中的。夺凤印的下一步就是废后,这是众人皆知的流程。 “回王爷,因为娘娘给谨郡王妃的赏赐比之从前赏给庶妃娘娘的还少引得皇上震怒。”来人低声禀报,可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这个说法,只是一份赏赐没有处理好,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过错,何至于就夺了凤印呢。 萧经倒抽一口凉气,他心里莫约猜到一些了。只怕这夺凤印的根子还在他的身上,说不定萧泽遇刺之事,他的父皇查到什么实情了,这才狠狠打压他的母后,以此来削弱警告于他。 “嗯,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切记不要让人发现了。”萧经沉沉说了一声,挥手命那人退下。那人磕了个头飞快退下,他还得悄悄返回宫中,如今皇后被禁足,凤仪宫与恪郡王府公开的通道已然被掐断,他这个秘密通道就越发重要了,在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出任何事情。 给萧经报信之人悄悄返回宫中,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正在换衣裳之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那人吓的猛然转过身子,只见总管太监李全站在门口,面色极为阴沉。 “李……李总管……”那人结结巴巴的叫着,看上去一脸无辜相。 “来人,将全贵绑了,送入慎刑司。”李全也不废话,手一挥便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冲上前将全贵五花大绑,口中也塞了麻核桃,使得全贵既不能大喊大叫也不能咬舌自尽,全贵见此情形心知自己露了底,却已经毫无办法可想了,只能任人将他拖去了慎刑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回困惑与旧事 “回皇上,这是今日往宫外递消息之人的名单。”李全抓捕全贵之后,回到御书房,将一张名单交到了当今的手中。当今看着长长一串名单,冷声怒道:“怪道宫中之事外臣皆知,原来宫中尽是外臣眼线!” 李全赶紧重重磕头请罪,一声声闷响回荡在御书房中,只磕了四五下,李全的额头已然青紫一片,隐隐透出了血点了了,可见他用力有多大了。做为宫中的总管太监,宫禁不严李全当然难辞其咎。 李全莫约磕了十来个头,当今才沉声道:“起来吧。” 李全又重重磕了一个头谢恩,这才站了起来,刚才磕头极用力,站起来的李全身体有些摇晃,他不得不双脚略略叉开才稳住了身形。 “这些人都如何处置了?”当今沉声问道。 李全赶紧深深躬腰回话,“回皇上,除了给恪郡王府递消息的全贵被抓起送入慎刑司之外,其他人暂时未曾经惊动。” “嗯,全贵也不必审了,直接送化人厂。”当今冷冷说了一声,李全心头一颤,忙应声称是,立刻去慎刑司安排。他最知晓当今的心思,因此在离开御书房之前,李全将御书房中所有的内侍全都带了出去,给当今留下一个任性发作的独立空间。 李全走后,当今细细看那份单子,脸上浮起一抹杀意。李全的单子整理的很细,何人往何处通报消息写的清清楚楚,当今细细一看,见满朝文武亲贵,竟有半数以上在宫中安插了眼线。而皇室宗亲安插眼线之人更多。除了宁亲王府,谨郡王府之外,其他的王公府第竟是一家不落,每府在宫中都有眼线。就连平素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安王府,在宫中都有眼线,那眼线还插进了他的勤政殿。他倒是真看走了眼,原以为安王父子没有野心只知道享受,看来真不是这么回事,指不定那父子二人存了什么险恶用心。 “想不到王弟和老七竟然是最安分的,泽儿之事,倒是朕让王弟一家受委屈了。老七也是个好的,将来小十三也不能当光杆皇帝,朕总要给他留几位贤王辅佐,嗯,可以给他们加加担子,泽儿……嗯……当派太医驻扎宁亲王府,说什么也得保住这孩子的性命!”因御书房中只有当今一人,他便喃喃的说了几句心里话。 “来人……拟旨……”当今向外高喊一声,立刻有禀笔太监跑进来听旨,当今沉声道:“赏宁亲王府黄金千两,九色如意一套,九叶灵芝两双,天山七彩莲一对,五百年野山参两双,金丝血燕四斤,紫毫金貂四领,今年贡上的金陵云锦六匹,月霞缭绫六匹,松江细罗六匹。” 禀笔太监赶紧拟旨,边拟旨他边暗自咋舌:到底是皇上的亲弟弟,看这赏赐多大方了,除了千两黄金之外,其他的可都是有市无价的珍品,四样药材都是各地进贡的极品,这一次赏赐几乎就用去了贡品的一大半,那套九色如意更是孤品,宫中只有一套,用赤橙黄绿青蓝紫墨白九种颜色的顶级玉石雕成的九件各种形状的如意,这是于阗王耗费了十年的时间才集齐玉石命琢玉师精心雕琢六年才做出来的一套如意,说是镇国之宝都不过份,如今皇上一句话便赏给宁亲王府了,宁亲王府好大的体面哦! 旨意传到司库总管太监处,他接了旨意也是吓了一大跳,今年的年景不好,贡上的金丝血燕拢共只有八斤,皇上孝敬太后两斤,给了敏贵妃一斤,容妃一斤,库里如今也就只有四斤了,容妃还命人过来打了招呼,说是她的金丝血燕吃得差不多了,让再送一斤过去。司库总管有把柄捏在容妃的手中,所以他不敢得罪容妃。可若是将剩下的四斤全送出去,容妃那里他怎么都应付不过去,回头容妃若是闹将起来,他就要倒大霉了,非但司库总管这个最肥最肥的差使保不住,就连小命能否保全都是两说。 小太监可不知道司库总管太监正在犯难,犹自催道:“刘总管您倒是快着些,皇上催的可急。” 刘总管将心一横,应道:“知道了,我这就去安排,你先吃杯茶等一下。”来传旨的太监虽然品级比刘总管低,可是他是皇上身边的近身内侍,自然比一般内侍更多几分体面。否则刘总管再不会这么和气的对他说话。 没过多一会儿,刘总管从库房出来,身后跟着八个小太监,分别抱着各色锦盒并三种料子。小太监挨个锦盒打开查看一番,当他打开盛放金丝血燕的锦盒之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疑惑的问道:“刘总管,这金丝血燕色儿瞧着不正呢。”正常的金丝血燕是微微泛金的浅红色,看上去有晶莹之感,而刘总管拿出来的金丝血燕却是有些暗沉的粉红色,血燕上的金丝瞧着也太闪亮了些。 刘总管心头一颤,立刻虎着脸沉声说道:“金丝血燕本来就是这个色儿,自不是普通官燕能比的,金丝血燕例来只供后妃,皇上是不吃用的,你小人家家的没有见识也是正常。” 小太监听刘总管这么一说,倒也说不出什么了,他的确是没有见过金丝血燕是什么样子的。因此只能点头道:“刘总管说的也是,您别恼,这就贴了封条我也好带回去。” 刘总管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立刻亲手将锦盒封好,由小太监带回交给颁旨太监送往宁亲王府。看着小太监带着东西走了,刘总管才长长松了一口气,那四斤真正的金丝血燕他算是匿下了,等容妃来要的时候也算是能交差了。至于宁亲王府收到货不对版的赏赐会有什么反应,刘总管根本不放在心上。自古以来也没有哪个做臣子因为赏赐的物品对不上单子而去找皇上后账的。皇家那怕赏下一根草棒儿,那也是无上的恩泽,是要高高供起来的。 宁亲王府之中,送走了颁赏太监之后,宁亲王爷对王妃说道:“爱妃,药材给泽儿送去,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金丝血燕你自己留下补养身子,其他东西先入库吧。” 宁亲王妃含笑道:“妾身身子很好,不用补养的,都给泽儿送去吧。”宁亲王妃边说边随手打开了放金丝血燕的盒子,一眼看了过去,宁亲王妃脸上就没了笑容。她皱眉唤道:“王爷您来看看。” 宁亲王爷不知道妻子何意,便走过来看了一眼,看罢脸上浮起一层怒色,他挥手屏退在房中服侍的下人,然后才恨声捶桌怒道:“他岂可如此欺我!” 太后心疼小儿媳妇,前阵子宁亲王妃做月子,太后特地赏了一斤金丝血燕,所以今年的金丝血燕是个什么成色宁亲王夫妻再是清楚不过的,只看了一眼,他们就知道锦盒之中是假货,多半是以普通官燕染色洒金以冒充金丝官燕的。这等以次充好的手段并不高明,明眼人一看就知。 宁亲王妃将盒子盖好,皱眉问道:“王爷,金丝血燕虽是贡品,却也不是世所罕见的珍品,不过是今年年景不好产量差了些,不过成色倒是极好,皇上若不舍得尽可以不赏,难不成咱们还会有意见,何必如此行事呢,倒叫人想不明白。” 宁亲王爷眉头紧锁,他一时也想不明白当今用意何在,只是心中到底不痛快。他沉着脸打将盛放其他三样药材的锦盒,只看外形都象是真的,宁亲王爷又不是识药之人,他将盒盖盖好,对妻子说道:“咱们一起去交泰园,让泽儿媳妇当面验看这三样药材。”宁亲王妃点点头,命丫鬟进来捧了锦盒径自去了交泰园。 杜衡来到桌前仔细验看药材,宁亲王夫妻就坐在一旁看着,等杜衡一一验过,宁亲王爷便问道:“若儿,这些药材怎么样?” 杜衡轻声应道:“回父王,这些药材都是极难得的珍品。” “哦?当真是珍品,不曾掺假?”宁亲王爷想着那金丝血燕有问题,这灵芝雪莲人参怕是也有假,没想到杜衡的检验结果竟然是真货,他越发的困惑了。他的皇兄到底想做什么? 杜衡非常确定的说道:“回父王,这些药材货真价实,特别是这对天山七彩莲更是解毒良药,以此入药,阿泽最多只用两个月就能痊愈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若儿,你快拿这天山七彩莲给泽儿配药!”宁亲王妃一听说儿子能更快好起来,立刻兴奋的叫了起来。 宁亲王爷却没有王妃那么兴奋,他将金丝血燕的盒子推到儿媳妇的面前,沉沉道:“若儿,你再验一验这盒金丝血燕。” 杜衡打开盒子取出一盏金丝血燕,托于素帕之中,一丝丝淡淡的腥气飘入杜衡的鼻端,她面色一凝,立刻将帕子放到桌上,然后拿过一只甜白瓷茶盏,轻轻掰下一小块金丝血燕放进去,再倒入半盏烧酒。等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原本透明无色的烧酒变的混浊灰暗,酒气也多了一丝腥气。 “若儿,这是怎么回事?”宁亲王夫妻异口同声的惊问。 杜衡皱眉说道:“回父王娘亲,这不是金丝血燕,而是将杂燕以硫磺薰制,再以稀释过的蝰蛇血水浸泡清洗烘干后制成的。” “啊……”宁亲王妃惊呼一声,脸色刷的白了,手也不由自主的抓上了丈夫的手,宁亲王爷忙握住妻子的手轻声说道:“别怕别怕,这不都被若儿验出来了么。若儿,这东西有毒么?” 杜衡摇摇头道:“回父王,但只这一样并不算有毒,只不过没有金丝血燕滋补功效罢了。蝰蛇血并没有毒,之所以用蝰蛇血,是因为蝰蛇血红中泛金,最适合将普通燕窝制成金丝血燕。可是这样的假金丝血燕若是以上汤煨制,便会成为慢性毒药,且易让人上瘾,连续吃上半年,便可让人虚弱而亡。” “啊……”宁亲王夫妻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宁亲王爷脑中立时涌现出无数种猜想,每一种猜想都血淋淋的好不骇人,惊的宁亲王爷都不敢往下想,他想不明白,他的亲哥哥,当今皇上为何要对他这个唯一的亲弟弟用这样的心机。金丝血燕这种东西没甚味道,男爷们儿很少有人爱吃,倒是女人们因着此物养颜,倒是推崇的很。难不成他的王妃,儿媳妇,女儿碍了他皇兄的眼?这不可能啊!宁亲王爷真是想破头都想不明白。 “若儿,这假金丝血燕你先好好收着,自己收,不要让任何人经手。”宁亲王妃还在震惊之中,宁亲王爷已然反应过来,杜衡如此吩咐。杜衡应了一声,将锦盒盖好拿走,果然亲自收藏起来。 “王爷,那般害人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宁亲王妃不解丈夫之意,急急叫了起来。 宁亲王爷沉声道:“日后自有用处。爱妃,这阵子不要接帖子,哪里也不要去。” 宁亲王妃点头应道:“泽儿身子没好之前,妾身再不会出府一步的,总要看着泽儿好起来才行。” 宁亲王爷点点头,又说道:“刚才本王才得了消息,皇后被夺了凤印,软禁于凤仪宫中,皇兄又赏了这些药材,也是安抚之意,你和若儿好生照顾泽儿,外头的事情自有本王处置,你放心,谁伤了泽儿,本王必定百倍还之。” “阿衡……”宁亲王爷声音刚落,内房便传出萧泽的声音,想来他是睡醒了睁眼没看到杜衡,这才叫了起来。 杜衡听到萧泽叫自己,脸上不由的一红,很有些羞涩的意思。宁亲王妃看到这般情形,心情才好了许多,她轻笑说道:“若儿,快去吧。” 杜衡轻轻应了一声,正要转身进内房,不想公公宁亲王爷却发话了,“爱妃,你和若儿先回避一下,本王还有些话要与泽儿说。” 宁亲王妃微微蹙眉,却还是柔顺的应道:“好,泽儿身子还虚的很,王爷您长话短说。”宁亲王爷含笑点了点头,宁亲王妃才携了杜衡的手走了出去。 “父王?”正尽力坐起来的萧泽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抬眼一看来人不是杜衡而他的父王,不由惊讶的叫了一句。 宁亲王爷坐在设于床边的圈椅上,双眼盯着儿子,突然沉声问道:“泽儿,你瞒的父王好苦!” 萧泽心头一颤,可脸上却没有流露出来,只假做不知的问道:“父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儿子不明白。” 宁亲王爷长叹一声,说道:“泽儿,你与萧绎的关系到底有多深?” “啊……父王,因着阿衡与镇国公府的关系,我和萧绎既是堂兄弟也是连襟,关系自是比别人更近一些。”萧泽避重就轻的说道。 宁亲王爷呵呵一笑,挑眉问道:“只是更近一些么,为父问你,萧绎可否有夺嫡之心,你,在这里又扮演什么角色?” 萧泽垂睦沉默片刻,然后抬眼看向父王,很平静的说道:“儿子帮阿绎谋算帝位。” 宁亲王爷听罢脸上露出一抹淡笑,他又问道:“为何是萧绎,而不是太子,恪郡王,或者十三皇子?” “太子不配为君,恪郡王与阿绎有杀母杀弟之仇。”萧泽说的倒也干脆利落。 “你自己呢?”宁亲王爷又问道。 萧泽淡淡笑道:“父王,儿子从来没想过要世子之位,宁亲王府是您的,儿子想要功名富贵,自会凭自己的功业去争取。” “所以你装病整整十年,还摆了好大一个局骗娶你媳妇。不知道你大哥二哥之事,可否有你的首尾?泽儿,你真是让为父好生吃惊啊!”宁亲王爷此时的神情亦喜亦悲,让人看着心里很是不舒服。 “父王只说对了一半。装病十年没有错,儿子若是不装病,就没办法活到现在,这十年之中,儿子纵然一直装病,也没少受算计,若非儿子另有奇遇,扣子又忠心耿耿,只怕如今儿子坟头的草已经没膝了。”萧泽回想起那十年的装病历程,不胜唏吁的说道。 宁亲王爷心中一沉,虽然儿子没有说的很直白,但是他心里知道算计三儿子的必定是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由此他想到当初自己对三儿子的寞视,心头涌起一阵愧疚。 “儿子在昙净寺见过阿衡,对她一见倾心,因为怕有人阻挠横生枝节,这才用了些手段。可是对于大哥二哥,儿子并没有主动对他们作任何加害他们的事情,这一点,儿子敢对天起誓。”萧泽看着他父王的眼睛,坦坦荡荡的说道。 宁亲王爷叹了口气,声音低沉的说道:“泽儿,为父相信你。你自小就是个善良的孩子。他们有今日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这大半年以来,宁亲王爷命人暗中调查了萧淆与萧淅,也查出些阴私之事,他知道以萧淆萧淅对萧泽做的事情,就算萧泽杀了他们兄弟二人都毫不为过,所以宁亲王爷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父王?”萧泽有些惊讶的叫了一声。他真没想到父王会说出这样的,他难道是真的什么都知道?可是他若是都知道了,怎么还会任由那两人对自己各种暗害呢? 看出儿子眼中的惊讶,宁亲王爷涩声说道:“泽儿,这一年以来我们王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为父怎么会不查呢?他们二人心够狠,才智却平平,为父真的彻查,自是能查出些端倪。泽儿,是为父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 萧泽摇摇头道:“父王,儿子也没受什么委屈,其实这十年装病,儿子受益斐浅。” 宁亲王爷苦笑道:“真是难为你了,泽儿,你虽不稀罕这宁亲王爵,可是为父已经决定立你为世子,他们二人是不中用了,等立你为世子的旨意颁下,为父立刻将萧淅分出王府让他另立门户,也不指望他能与你守望相助,只求不给你添堵也就是了。” “父王……我不……”萧泽急急说话,不想话刚出口就被拦住了。宁亲王爷正色道:“泽儿,为父心里清楚,你有才干又心地仁厚,正是为父心中最合适的继承人,你弟弟与你年岁差的多,等你媳妇生了孩子,就将他们放到一处养着,你们兄弟自然不会离心。至于老七之事,现在看来他还算个好的,只不知将来如何,泽儿啊,自来君心难测,共患难易,共富贵难啊!” 萧泽沉默片刻之后轻声说道:“父王,儿子与阿绎是过命之交,我们是同生共死过。” 宁亲王爷大惊失色,腾的站起来盯着儿子,紧张的低声叫道:“泽儿,你混说什么?” 萧泽低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父王,儿子没有骗您,是真的,儿子幼时跟随您和娘亲进宫,正遇上萧经加害阿绎,儿子拿石头砸破了萧经的头救下阿绎,当时儿子若再晚一步,阿绎就成了御河之中的一条亡魂。” 宁亲王爷震惊极了,他愕然道:“当年四皇子被打破头,竟是你干的?” 萧泽点点头道:“对啊,就是儿子干的,这事儿子瞒了十年,除了阿绎之外,您是第二个知道的人。” 宁亲王爷一拍脑门无奈的叫道:“你这小子,真是……那年你才四岁!”四皇子被打破头之事当时闹出的动静可是不小,皇上震怒清查六宫,硬是没有查出真凶是谁,不想真凶竟是个四岁的小孩子,这真是让宁亲王爷不知说什么是好了。 萧泽脸上浮起一抹淘气的得意笑容,他骄傲的说道:“对啊,父王您记得的真清楚,儿子那年才四岁,就已经有本事将七岁的四皇子打的头破血流而不被任何人发现呢。” “你这臭小子,就自个儿偷着乐吧!罢了,这宁亲王府总是要交给你的,既然你早就选了老七,那就是他了,赶明儿让老七秘密来见为父!”宁亲王爷佯怒的撂下一句,便起身甩手走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一回赏罚(上) 当今下旨软禁皇后的次日便是大朝会,王公亲贵文武百官齐聚金殿,三呼万岁之后,众人听到一声极为沉郁的“平身……”,大家心里都咯噔一下,暗自忖道:“看来皇上心情很不好,可得多加些小心,可说可不说的就不要禀报了,免得遭遇池鱼之殃。”一时之间朝堂之上静的吓人,每位大臣都能听到身边之人极力压抑的呼吸之声,就是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当今扫视站在殿中的众臣,再想想昨日看到李全呈上的名单,当今原本稍稍平息的怒气腾的又蹿了起来。只听他冷声问道:“众卿可有事禀报?” 皇上的声音分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来的,众位大臣谁能听不出来,别说是没什么要紧之事,就算是有事这会儿谁也不敢开口往枪尖子上硬撞。众臣纷纷躬身垂头道:“回皇上,臣等无事可奏。” “砰……”一声巨响突然响起,众臣吓的赶紧抬头,只见当今皇上满面怒容,一拳重重砸在御案之上,“朕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皇上龙颜大怒破口大骂,吓的满朝文武个个都缩着身子,只恨自己不会隐身术不能在皇帝眼前消失。 宁亲王爷见此情形,心中有些纳闷,按说他皇兄刚刚乾纲独断软禁了皇后,心情应该不错才是,怎么竟然憋了这么大的火气,倒象是吃了什么暗亏似的,不能够啊! 当今扫视殿下群臣,眼神掠过宁亲王爷与谨郡王萧绎还有兵部尚书御史中丞等有限的几个人时才略略透出一丝满意,对于其他人,当今的眼神凌厉的让他们几乎都站不住了。 “宁王弟,泽儿的伤见好没有?”当今话风一转,突然和宁亲王爷聊起了家常,这般诡异的情形让所有的大臣都觉得汗毛倒竖,不知道皇上抽的哪门子的风。 宁亲王爷赶紧出班躬身回话,“谢皇上挂怀,多亏皇上赏赐药材,臣子萧泽今晨已经脱离危险,只是伤势沉重,怕是得将养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皇上点头说道:“脱离危险就好,朕着孙院正每日去给泽儿治病,直到泽儿完全康复,王弟不要太过为泽儿担心。” 宁亲王爷赶紧跪下谢恩,又说道:“皇上,泽儿伤重,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回五城后马司当差,臣想替泽儿请辞,也好让他安心养病。” 当今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好,泽儿是皇室贵胄,做区区校尉太委屈他了,等开春泽儿身子养好了,就去兵部当差吧,朕任他为兵部武选司郎中。” 宁亲王爷忙推辞道:“皇上,泽儿年轻不知事,如何能当此重任,请皇上收回成命!” 当今沉了脸说道:“泽儿是我皇家好儿郎,有什么当不得的,朕看泽儿完全能胜任,王弟,朕与你都老了,若不让他们这些年轻人赶紧历练出来,难道只凭我们这几把老骨头撑着?王弟不必多言,就这么定了。” 宁亲王爷没法子再推辞了,只能磕头谢恩。一时之间,皇室宗亲看向宁亲王爷的眼神都不对了,那分明是红果果的嫉妒,特别是恪郡王萧经,真是嫉妒的都要发疯了。兵部武选司,专司为国选将,凭有你通天的本事,不过武选司这一关,就不能出人头地,萧泽卡住武选司这一个要紧关口,往后选出来的武将还能不是萧泽的心腹,他父皇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放着那么多儿子不用,竟想将皇位传给侄子不成? 当萧经受不了的事情才刚刚开头,当今示意宁亲王爷一旁站下,又对七儿子萧绎说道:“老七,你在工部行走已经快一年了吧?” 萧绎赶紧出班回话,躬身应道:“回父皇,儿臣在工部学习当差整整十一个月。” 当今点点头道:“嗯,你在工部做的很好,朕很满意。” 萧绎赶紧说道:“谢父皇夸奖,儿臣必当更加努力用心做事,为父皇分忧。” 当今满意的说道:“嗯,你能这样想很好,从今儿起卸了工部的差事,去户部行走,正好到年底扎帐的时候了,老七,多向郑卿家学习。”当今口中的郑卿家就是户部尚书郑坻,他大宫中的眼线已经安插进了勤政殿,当今怎么还能容他继续蹦哒。让萧绎去户部,这就是打算收拾郑尚书了。 萧经刚刚眼红完了萧泽,现在又开始眼红萧绎了,户部掌管国库,藏掖是最大的,他父皇是什么意思,平日也不见萧绎怎么得宠,怎么给了他这样大的好处?萧经悄悄看了萧绎一眼,只见萧绎面上无喜无忧,只恭敬的应声称是,看上去很是稳重,萧经心中又是一紧,立刻将萧绎视为最大的对手,开始盘算着如何给萧绎下绊子坏了他的差事。 众臣见皇上先是大怒,然后又和宁亲王爷聊起了家常,末了再给谨郡王一个大金元宝,皇上他老人家到底想干啥呀?看不明白,还是老老实实缩在两厢当鹌鹑比较安全。 萧经可忍不住,他站出来向上跪倒在地,诚恳的请求道:“启禀父皇,儿臣听闻母后身体不适,求父皇恩准儿臣为母后侍疾。” 当今心中最防备的就是萧经,听到他要求给皇后侍疾,便沉声问道:“老四你果然要给你母后侍疾?” 萧经当然得一口咬住:“是,儿臣请求为母后侍疾。” 当今淡淡一笑,沉声说道:“老四孝心可嘉,朕岂能不允……” 萧经一听这话心中暗喜,立刻叩头谢恩,他谢恩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又听他父皇说道:“既然是要进宫侍疾,吏部的差事就先卸下来吧,也免得你分心,不能专心侍奉你的母后。散朝之后你就随朕进宫为你母后侍疾吧。” “啊……父皇……儿臣……是……儿臣遵旨。”萧经恨的牙根儿都快咬断了,可到底也没敢说出其他什么话,只能硬捏着鼻子领旨谢恩,心里却是快要怄死了。他用了小半年的时间,才在吏部打开一点儿局面,正想着乘胜追击,不想他父皇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他小半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众臣看到现在,多少也看出些门道了,大家心中暗自揣测,看来皇上是厌弃了恪郡王,往后还是远着他吧,免得受了连累。几个萧经的铁杆儿心腹却是暗自着急,入宫侍疾这个主意可是太糟糕了,实在犯不着为了打听消息而将王爷折进去,万一皇上连王爷一起软禁了,他们可就彻底没辙了。 一扬一贬处置了两个儿子,当今用手按着御案上厚厚一沓折子,沉声怒道:“朕自继位以来,素以宽仁治国,现在看来朕对你们实在是太仁慈了,李全,将这些折子发下去,让各位大人传看,看看他们都干了什么好事!” 李全应了一声,端起放折子的托盘走了下来,一个小太监赶紧上前接过托盘,李全便按着人头将年奏折发了下去,他也不是每位大臣都发,而是有选择性的发,基本上在宫中没有眼线的都没有被发折子。 收到折子的大臣赶紧看折子,看罢人人都出了一身冷汗,只听得金殿之上扑通之声不绝于耳,没过多一会儿的功夫,金殿之上还站立着的大臣也就只有七八位了。 “臣有罪……”“臣知罪……”类似的请罪之声不绝于耳,生把个金殿闹成了菜市场。 “急什么,一个一个说,今儿谁也跑不了!”当今杀气腾腾的甩出一句话,吓的好几位跪在地上的大臣直接趴了,听皇上这意思,是要从重处置他们,完了完了,这可知道办! “李全,将折子收回来。”当今不理那些大臣,只吩咐李全,李全赶紧转了一圈儿,将所有发下去的奏折双全都收起来送回御案之上。 当今随手拿过最上面的一本奏折,打开一看是礼部侍郎的,便沉声问道:“礼部侍郎杜清,你来说说你有何罪,当如何处置?” 礼部杜侍郎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他一听皇上问话,臊的老脸通红,嚅嗫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其实他犯的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看上位者想不想处置。大梁律明文规矩,官员不得狎妓,更不得纳贱籍女子为妾。不过这是大梁开国之初的规矩,现在已经基本上没有人遵守了。 杜侍郎人老心花,前不久才纳了两名千娇百媚的小妾,这两个小妾俱是十九楼出身的红倌人,据说杜大人花了万两白银为这两人赎身,生生把他的正妻气的犯了心疾,如今已经不能起床,杜夫人的儿子因为劝谏父亲反被毒打一顿,如今杜府之上妻不如妾,完全没有了体统规矩,乱的不象样子。 这事大家都有所耳闻,只不过杜侍郎根子硬,所以并没有人弹劾他,可是当今铁了心收拾那些在宫中安插眼线之人,象杜侍郎之流可就再没个好了,剥他们一层皮都是轻的。当今一想起自己每日都生活在无数眼线的眼皮子之下,心里的怒火蹭蹭的往上蹿,若是杜侍郎没有足够的眼力劲儿,今儿怕就是他的死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二回赏罚(下) 大朝会上,当今突然向群臣发难,倒霉的礼部侍郎杜清首当其冲被当今做了伐子,治了他不修私德之罪,杜清被罢免官职抄没家产限时出京,他这辈子都别再想踏入京城半步了。 众臣听罢当今对杜清的处治,不免人人自危,大梁已不是刚刚立国之时那个大梁了,大小官员骄奢淫逸寻花问柳已经是司空寻常之事,就算最爱找茬儿挑刺的御史都不把这事儿当回事儿,都懒的上折子弹劾。官宦子弟逛青楼吃花酒甚至为粉头小倌儿争风吃醋之事在京城之中常有发生。若是为着此事议罪,满朝文武怕是有八成以上的官员被罢免问罪。 命御林军将已经摊软如烂泥一般的标清扒去官服丢出金殿,当今扫视殿下群臣,右手放到折子上不疾不徐的叩着,那沉闷的“砰……砰……”之声如同古叩在官员的心头一般,有几名官员实在承受不住这股威压,立刻如捣蒜一般的拼命磕头认罪,一时之间金殿之上请罪声不绝于耳,声浪震的宁亲王爷耳朵都开始嗡嗡直响了。 当今在御座之上垂眸看了好一阵子,脸上浮起一抹冷笑,他斜了殿下左侧的史官一眼,沉沉问道:“太史令,可都记下了?” 正在奋笔疾书的太史令赶紧放下手中的笔起身离座跪下,口称:“回皇上,臣已尽录今日之事。” 当今满意的点了点头,高声唤道:“宁王弟……” 宁亲王爷心里一激灵,赶紧出班跪倒,口称:“臣弟在。” “朕委你暂代大理寺正卿一职,你替为兄好好审审这些尸位素餐的东西,从重定罪。”当今手指跪在地上的那些请罪官员,用极为冷峻的声音严厉的喝道。 宁亲王爷真心发愁,此时跪倒在金殿之上的大臣足足占了满朝文武的七成,若是将这些人都问了罪,整个朝政都要瘫痪的,他家皇兄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抽的是那门子的风啊!让他暂代大理寺正卿之职,可是今日有资格上朝的大理寺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跪地请罪,他这个光杆儿大理寺正卿就算千手行眼,也包揽不了整个大理寺的一切事务吧。 “臣弟遵旨,只是大理寺官员全都要避嫌,臣弟一个人出审不过来啊!”宁亲王爷没奈何的苦着脸说了起来。 当今想想也是,便沉声说道:“着相关大理寺诸员带枷理事,待审完其他官员,着大理寺诸员自议其罪,由宁王弟总决。” 当今御口一开,金殿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大家心中都在暗暗想着:“怎么还能带枷理事?古来刑不上大夫啊,皇上别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只是这话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声来。 宁亲王爷瞧着当今神色与以往大不相同,他双眼赤红,看向跪地请罪的官员的眼神似是要噬人一般,宁亲王爷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能硬着头皮接旨,回头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些有罪的官员,他还真要好好翻查大梁律,好生权衡一番才是。 宁亲王爷和百官以为当今的抽风到此也该结束了,不想根本没有,当今又抛出一道旨意,他再次命李全宣读圣旨,但凡被李全念到名字之人,品官一律升一级,勋贵一律赏黄金千两,赐白玉如意一双。 得到晋升品级的官员拢共只有十二人,得到赏赐的勋贵人数更少,除了宁亲王府,谨郡王府,和荣公主府,镇国公府熙国公府韩国公府之外,竟没有一府勋贵得到赏赐。殿上群臣听罢圣旨,看向受赏之人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他们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妒恨来形容了,分明如刀子一般怨毒。 颁完旨意,李全高喊一声:“退朝……”这次莫名诡异的大朝会就算是结束了。等当今离开金殿,殿下的群臣可算是炸了锅,真是说什么的都有。有资格参加大朝会的都六品以上的官员,而这些官员中的八成都是有罪之人,等着宁亲王爷一一去审理,宁亲王爷一想到这种情况就觉得头大如斗,他的皇兄可算是将他架到火堆上了。 群臣刚刚吵囔了几句,忽然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只见一队御林军跑步前来,为首一名校尉来到宁亲王爷面前躬身说道:“末将奉皇上旨意前来供王爷差遣,助王爷审案,请王爷吩咐。” 宁亲王爷知道这是他家皇兄派御林军来抓那些有罪官员的,不免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被架上火堆是再也下不来了。 “马校尉,将诸位大人请到大理寺等候本王问话。”宁亲王爷沉声说道。 马校尉应了一声,一挥手便带着御林军开始抓人了,没过多一会儿,有罪的品官已经都抓了起来,勋贵也被锁拿了不少,只有一个人御林军不敢动他,只见那人一手腆着肚子逼退马校尉,来到了宁亲王爷的面前。 “宁王大侄子今日好威风啊!”那人阴阳怪气的叫了起来。宁亲王转身一看,见说话之人是卫王,卫王虽然只是郡王,可他比宁亲王爷高一辈,算起来宁亲王爷还得叫卫王一声堂叔。按说宁亲王爷对这位王叔应该执晚辈之礼敬重于他,可是这卫王行事太过荒淫无度,不只是宁亲王,其他的皇室宗亲也都以与卫王接触为耻,也就是卫王仗着立下从龙之功,他的儿子又有救驾之功,这才没有被夺了王位。 “不过忠于王事罢了,王叔若是肯用心,自会比本王更风光。卫王不愿费心也就罢了,何苦还惹皇上生气呢!”宁亲王爷也没客气,直接将卫王撅了回去,不过是个扶不上墙的烂郡王,宁亲王爷还真没把卫王放在眼中。他刚才可看的清楚,跪地请罪之人中也有卫王这一号。 卫王老脸紫胀,一甩袖子怒冲冲恶狠狠的叫道:“本王这就带着萧安去宫门跪着请罪。”萧安就是当初因为以身护驾,被利箭射中脑袋变成二傻子的卫王世子。卫王分明是要拿儿子的救驾之功来要胁当今皇上了。 当年之事外人不清楚,可宁亲王爷做为亲历之人,心中自是再有数不过的。其实根本就不是萧安主动救驾,他原本骑马在前头引路,见有刺客行刺,萧安恐慌之下调转马头纵马逃命,刚巧经过当今身边之时被飞来利箭射中,这才落了个以身护驾之功。其实就算是萧安没有挡那一箭,以当今的身手,避过那枝箭也是很容易的。 “王叔自便,只是莫忘了去大理寺就行。”宁亲王爷抬手轻轻拍了拍小太监抱着的一摞折子,好整以暇的淡淡说了一句。在那些折子之中,可有一道弹劾卫王府的,否则刚才卫王也不会跪地请罪。 “你……哼!本王找皇上说去。”卫王气的火冒三丈,撂下一句话调转身子递牌子进宫求见了。 宁亲王爷淡淡一笑,并没有理会卫王。其他品官亲贵见卫王都碰了壁,便也都收起走后门的心思,众人只想着怎么样才能为自己脱罪或者是减轻罪责了。 宁亲王领了差使,自然不能直接回府,他坐轿径直去了大理寺,等他到达大理寺之时,只见自原大理寺正卿以下共计十九人,全都自觉的将自己用木枷枷了起来。宁亲王爷见他们带的木枷是二十斤的轻枷,而非通常用的四十斤大枷,他也不说破,只淡淡道:“想必诸位已知皇上深意,那便赶紧处置起来,早些审结诸位也能早些解脱。” 大理寺一众带枷官员哭丧着脸连声称是,倒叫一旁围观的小吏看足了笑话。其实这些小吏身上也不干净,不过因为他们品级低下,还入不了当今的眼,这才算逃过一劫。 “回……回王爷,大理寺的监牢已经人满为患,还有三十多位大人没地方安置。”一名小吏苦着脸前来禀报。大梁开国百年,还从来没有一次抓过这么多位大人,大理寺的小吏们都快吓疯了。 宁亲王爷又叹了一口气,自从接了这棘手的差使,宁亲王爷就没停止过叹气。他只想做个独善其身的王爷,偏偏他家皇兄不放过他,非要将他扯入这一团乱麻之中。 “送刑部大牢。”宁亲王爷皱眉说道。总不能因为没有牢房就将那三十多个人放回家中吧,他要是敢这么安排,明儿他自己就得去吃上几天牢饭。小吏应了一声赶紧跑去安排了。 今日京城的百姓们可算是看了一出百年不遇的西洋景儿,只见御林军将百十多位朝中大员王公亲贵五花大绑的从午门押到大理寺,又押了三十多位大人去刑部,看的京城百姓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人说出同情这些大人的话。京城之中贵人多如牛毛,几乎没什么人没做过仗势欺人之事,京城百姓看到这些昔日贵人沦为阶下囚,人人暗自称快,个个欢喜雀跃。等百姓知道是皇上发落了这些官员之后,一众百姓竟然跪地山呼万岁,当今的声望竟然被推上了巅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三回曲线求情 “娘娘,安郡王妃陈国公老夫人理国公夫人兵部陈侍郎夫人钦天监李监正夫人以及京中五品以上官员的夫人基本上都到齐了,她们全在在府外求见。”正在教导女儿看帐册的宁亲王妃听到丫鬟在门外禀报,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么多位夫人齐齐前来王府,她可不相信她们是单纯来探望她那遇刺受伤的儿子的。 “娘亲,这是怎么回事啊?”萧灵睁大双眼困惑的问道。她也知道这么多位夫人一起到王府来,一定不会只为了探视她的哥哥,难道是京城中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 “来人,速去交泰园请三少夫人将诸位夫人迎到花厅用茶,灵儿,你先回去更衣,然后随娘亲招待客人。”宁亲王妃很快吩咐一句,萧灵应了一声立刻回去更衣,宁亲王妃则趁更衣的空档儿打发人赶紧去寻宁亲王爷,查看京城中的异动,能让这么位夫人同时来到宁亲王府,京城中必定出了大事。 宁亲王妃也得重新梳妆更衣,她正在更衣之时,丫鬟忽然来报,说是王爷的亲随李保有要事禀报。宁亲王妃立刻下今将人带进来回话。 原来李保是奉宁亲王爷之命回府报信儿的,宁亲王爷已经料到那些被抓官员的家眷必定会到王府求王妃为她们说项。宁亲王妃也不曾出门,自不会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万一却不过情面应承了谁家就麻烦了,所以宁亲王爷一下朝就命李保飞马回府报信。原本李保早就该到王府的,不想王府门前的大街已经被诸多夫人的马车堵了个水泄不通,李保只能绕到王府后门才得以进入王府,这一绕,便多耽误了不少时间。 宁亲王妃听罢李保之言,震惊的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她半晌才回过神来,皱眉喃喃自语道:“真是怪极了,好端端的皇上怎么把那么多位大人同时发落了?这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皇上这是想做什么呢,看来今年大家都别想过个痛快年了。” 一旁服侍的崔嬷嬷陪笑说道:“可说是呢,娘娘,您看到底还见不见那些夫人们?” 宁亲王妃蹙眉说道:“见还是要见的,只不过这事通了天,牵连太广,王爷只能禀公处置,谁的面子都不能给。唉,这叫什么事儿!” “娘亲……”萧灵的叫声从院中传来,宁亲王妃略为犹豫一下,还是决定按照先前的决定带着女儿一起见客。 “灵儿,你随娘亲见客,只与众位夫人问好就行,其他的什么话都不要多说。”宁亲王妃又叮嘱一遍,就带着萧灵一起去花厅见客了。 杜衡已经将诸位夫人迎到王府后院的花厅之中,也安排人送上了茶水点心,只是这些夫人们都在为各自的夫君儿子担心,就算杜衡命人送上琼浆玉露,她们也是没有心思品尝的,众人只一心盼着王妃快些出面,没有谁将杜衡这个三少夫人放在眼中。 杜衡也不恼,只是觉得挺浪费时间的,她宁可被萧泽拽着念书给他解闷儿,也比坐在这里看这些夫人们的苦瓜脸强些。杜衡还真没见过顶着一张苦哈哈的脸,不请自来跑到别人家坐客的。 好在宁亲王妃很快就过来了,众位夫人一见到宁亲王妃,就象是见到大救星似的,站起来一窝蜂的拥了出去,人人都想挤到宁亲王妃身边第一个与她说话。 前来王府的众位夫人之中,以安郡王妃身份最高,宁亲王妃见了她也要称呼一声堂嫂。安郡王妃见众人乱成一团,堵住她的路,便大声喝道:“你们都吵吵什么,还有没有点儿规矩!” 安郡王妃的嗓门可是不小,震的在场之人耳朵嗡嗡直响,大家才这发觉自己失仪了,都低头退后,按着身份尊卑排起队来。而安郡王妃则踩着众人让出的通路向宁亲王妃走去。 “弟妹,咱们可是一家人啊,你和堂弟可不能不管你们堂哥和侄子啊……”安郡王妃冲到宁亲王妃身边,也不与她寒暄,抓着宁亲王妃的手便急急叫了起来。 宁亲王妃秀眉微蹙,轻声细语的说道:“堂嫂别急,有话慢慢说,灵儿,快给堂伯母请安。” 萧灵清脆的应了一声,向安郡王妃行万福礼,安郡王妃干巴巴的说了一句“都是一家人,灵丫头不用多礼”,然后便又向宁亲王妃叫道:“弟妹,你快叫人给堂弟送信,让他千万不能冤枉了你堂兄和侄子啊……” 宁亲王妃抽回自己的手,皱眉说道:“堂嫂莫要着急,慢慢将事情说清楚了,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可让我怎么说呢?” 安郡王妃眼中闪过一抹尴尬之色,忙又气愤的说道:“也不知道是哪个该天杀的弹劾你堂兄和你侄子,皇上也不听我们王爷自辩,就将人关到大理寺去了,还是宁王堂弟审理。” 安郡王妃话音还未落下,其他夫人都也附和的叫了起来,“对,就是这样的,我们老爷也是蒙冤被抓……”“王妃娘娘,老身的儿子也是这样的……”“王妃娘娘,求您帮帮我们吧……” 宁亲王妃双眉皱的更紧,眼中闪过一抹厌烦之色。自古以来就是男主外女主内,男爷们儿在外做什么事情,再没有让家中女人管着的道理。这些女人不反思她们的夫婿子侄做下的错事,倒在这里逼她做逾矩之事,真真是糊涂到家了。 杜衡听到现在,心里的不耐烦已经变成了不痛快,她的丈夫,王府的三公子身受重伤,前两日闹出的动静可是不小,她就不相信这些人一点儿都不知道。她们自进了王府,没有人问候萧泽一声,口中除了叫囔着她们的丈夫冤枉之外便是要王妃娘娘帮忙,真不知道她们哪来这么大的脸面。 “娘亲……”杜衡站起来出声唤了一句,宁亲王妃立刻看向她,眼神中充满了慈爱,招招手柔声问道:“泽儿媳妇,你与在座的好多位夫人都是第一次见面,过来,让娘亲为你介绍。” 杜衡走到婆婆身边,宁亲王妃携了她的手说道:“今儿诸位夫人来的齐,本宫正好为大家介绍我们宁亲王府的三少夫人。” 诸位夫人明明没有心思与杜衡寒暄,可是又不能不强打笑颜应酬,只有安郡王妃进宫参加了杜衡的认亲宴,她是认识杜衡的,便急急说道:“弟妹,泽儿媳妇什么时候都能认识人,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宁亲王妃微微挑眉淡淡说道:“怎么,今儿难道大家不是专程来认识我们王府三少夫人的么?”宁亲王妃的问话让诸位夫人无法回答,她们明明来意并非如此,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一声“是”。 安郡王妃也不好再阻拦,只能眼看着宁亲王妃带着儿媳妇与诸位夫人互相认识。莫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杜衡才算将一屋子的夫人认了个七七八八。 安郡王妃又想开口,不想她还没有开口,却又被人打断了。这回打断她之人是交泰园的沁芳。沁芳从外头跑进来,急急说道:“娘娘,三爷又发热了……” 宁亲王妃吓了一跳,忙说道:“若儿,你赶紧回去看看,娘随后就到。” 杜衡心中暗觉奇怪,萧泽的伤口恢复的很快,他不可能再发烧的,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杜衡一想到种种可怕的可能,脸色儿立时变了,她急急说道:“娘亲,媳妇这就回去……”说罢便匆匆跑了出去。 杜衡走后,宁亲王妃对诸位夫人说道:“今日原本应该好好招待大家的,可是犬子前日遇刺,伤的很重,此时又突然发热,本宫实在没有精力招呼诸位,等犬子病愈之后,本宫定当设宴赔情。” 宁亲王妃将话说的这么直白了,诸位夫人就算再心有不甘,却也不能硬赖着不走,只得向宁亲王妃告辞。只有安郡王妃仗着身份并不肯走,她是非得要宁亲王妃答应她的要求不可的。 宁亲王妃见安郡王妃浑不吝到了这般地步,心中暗暗生气,说话也没有了素日的柔和,只听她沉声说道:“堂嫂也不必再说,我只替王爷打理内宅,外面的事情从不过问,安王兄是否有罪只看证据,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我相信王爷一定不会为难于他,可是若有真凭实据,我们王爷也绝不会做徇私枉法之事。” 安郡王妃被宁亲王妃气了个倒仰,愤愤恨声道:“弟妹也太独性了!我就不信你宁亲王府能永立不倒。你今日对亲戚不管不顾,日后你宁亲王府有了难处,也别打算别人帮忙!” 宁亲王妃面色沉沉,冷声道:“我们宁亲王府若有人做奸犯科,王爷与我只会大义灭亲绝不姑息。今日我们王府有要紧事,恕不留客。” 安郡王妃勃然大怒,抓起手边的茶盏往地上狠狠一摔,愤声叫道:“行,你狠!就当本宫今日没有来过!”说罢,便如疾风一般冲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四回绸缪 宁亲王妃没有心思去想安郡王妃的愤怒,她着急赶往交泰园去看儿子。萧灵知道哥哥伤势严重,一旦发热就相当危险,她忙也跟着娘亲去了交泰园。 “若儿,泽儿怎么样,烧的厉害么?照顾泽儿要紧,咱们娘仨不用讲这些虚礼的。”宁亲王妃见杜衡迎出来,一把抓住杜衡的手飞快的说了起来。因为担心儿子,宁亲王妃走的很急,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她便已经迈进了萧泽养伤的房间。 “娘,灵儿,你们来啦,快坐下歇歇!今儿的秋梨不错,娘,灵儿,你们都尝尝。”宁亲王妃和萧灵走进房间,只见伏在三只摞起来的靠枕上的萧泽正好整以暇的咽下一片秋梨,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可是精神却是挺不错的,说起话来也比前两日略有了些底气,宁亲王妃快步上前用手去试萧泽的额头,发觉他的体温很是正常,完全没有任何发热的迹象。 “泽儿,你没发热啊,怎么?”宁亲王妃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萧灵笑嘻嘻的说道:“娘亲,前头的事情儿子听说了,便用这个借口哄走那些没眼力劲儿之人,免得她们一直烦着您。” 萧灵听罢这话指着萧泽叫道:“哥你好狡猾啊!” 萧泽佯怒的瞪了妹妹一眼,大言不惭的说道:“灵儿,哥哥这叫计谋,这是智慧!” 萧灵冲着萧泽做了鬼脸儿,挽着站在她身边的杜衡的手臂嗔道:“就是狡猾!” 宁亲王妃轻轻拍了女儿一下,嗔道:“不许没大没小,若没你哥哥解围,今儿这事娘亲还真的不好办呢。” 萧灵困惑的问道:“娘亲,今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啊,怎么那么多人跑来求您讲情呢,父王怎么又突然当什么大理寺正卿,那是父王该做的事情么?” 宁亲王妃见儿子没事,心里踏实下来,便在一旁坐定,轻声细语的解释起来。“今儿早朝之上,你们皇伯父发落了朝中七成以上的大臣,他还命你们父王暂代大理寺正卿一职,专门审理那些犯了事的勋贵和官员。他们的家眷这不就跑来求娘亲替他们在你父王面前说项,好让你们父王从轻发落他们。” “啊……怎么会这样啊,七成以上的官员,皇伯父到底想做什么,这下子京城各衙门岂不是全得乱成一锅粥啦!”萧灵惊呼一声,一双眼睛瞪的滚圆,委实吃惊不小。 “一时半会儿还乱不了,现在天下承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大事,而且各部的小吏都没有动,寻常事务他们全部能做,各部大人十天半个月不问事儿不会有什么问题。”萧泽胸有成竹的说道。 方才李保已经来交泰园向萧泽禀报了大朝会之上发生的事情,与向王妃禀报之时不同,李保向萧泽禀报的极为详尽,自然,他是奉了宁亲王爷的吩咐才会如此行事的,所以萧泽虽然卧床养病,可是该知道的他一点儿都没落下。以他的头脑,分析这点子事情完全不在话下。甚至萧泽想的更深,只不过面对娘亲和妹妹,他并不想说的太多。 “哦,这样啊!”萧灵随意的说了一声,其实就算是朝政大乱,与她这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家也没有多大的关系,至少萧灵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娘亲,父王现在已然在风口浪尖之上,我们可不能扯父王后腿,这阵子咱们王府还是闭门谢客吧,灵儿,不论谁下贴子来请你,你都不要出去。”萧泽看向母亲妹妹,很严肃的说道。 宁亲王妃点头道:“自当如此,唉,怎么会这样呢,真真不让人省心,你父王从来不愿招惹这些是非,偏你们皇伯父不放过他。” 萧泽笑笑说道:“娘亲,皇伯父发落了朝中七成以上的亲贵和官员,除了父王这个亲弟弟,他已经是无人可用了。在这当口儿,父王不挺身顶上又让谁来顶呢?” 宁亲王妃想想的确也是这话,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她便也不再抱怨了。 “来人……速传本宫之命,王府自今日起闭门谢客,只收贴子不纳客。”宁亲王妃吩咐一句,立刻有丫鬟应声跑去寻大管家高荣传达王妃之命。高荣听罢立刻亲自去门上安排,小半个时辰之后,宁亲王府大门偏门角门后门全都被紧紧的关了起来,再不会放一个外人进府。 宁亲王妃见儿子没事儿,在交泰园坐了一会儿便回了抱朴园,萧灵也跟着一起走了。杜衡将婆婆和小姑子送出交泰园,宁亲王妃拉着她的手说道:“若儿,辛苦你了。” 杜衡微微摇头轻声说道:“娘亲,您别这么说,照顾三爷是媳妇的本份。”宁亲王妃含笑看着儿媳妇,她能感觉出来杜衡比从前温暖多了,对萧泽媳妇这个身份的认可也心甘情愿许多。 “嫂子,我哥他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呀,天天那么趴着多难受啊!”萧灵见杜衡如今眼含浅笑,看上去比从前可亲多了,便也笑着问了起来。 “这个……总要好好将养几个月,大约等到上巳节的时候就能痊愈了。”杜衡想了想浅笑说道。 “啊,还要这么久啊。”萧灵撅了撅小嘴,杜衡知道萧灵为什么撅嘴,眼波闪动之际笑意也更多了一些。萧灵到底还是小姑娘心性,她必是想到没有哥哥陪着,她上元节时就不能出府看灯,这才会有些小郁闷。 宁亲王妃也知道女儿的小心思,只微笑不语,到上元节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这期间会发生些什么谁都不知道,说不定到时候萧泽可以完全康复也未可知。 杜衡送走婆婆和小姑子之后回到房中,萧泽已然变换了姿势,靠着厚实的腰垫盘腿坐在床上,一副沉思的表情。杜衡见状也不打扰他,脚下转了方向往小书房而去。不想萧泽突然出声叫道:“阿衡,你等等……” 杜衡转身走到床前,看着萧泽问道:“什么事?” 萧泽问道:“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人假死,或者造成病入膏肓的假象?” 杜衡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我倒是知道有类似效果的方子,只是没有配过药。” 萧泽立刻说道:“那就配几粒吧,以备不时之需。以今日皇伯父的异常举动来看,往后的事情真的很难说了。总要有备无患才是。” 杜衡听罢点了点头,轻声道:“好,我再查查方子,尽快配出成药。” 萧泽嗯了一声,拍拍身边的床榻低低说道:“阿衡,你坐下,咱们说说话儿,我心里有些很奇怪的感觉。” 杜衡没说话,只倚着床头坐在床边上,用那双清凌凌的眼眸看向萧泽,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萧泽也没继续说话,只是用右手伸到衣领中,将一方婴儿手掌大小的玉牌掏了出来。 “阿衡,这玉牌给你,你一定仔细收好了。”萧泽将玉牌解下来,很郑重的递给杜衡。 杜衡秀眉皱起,却是不肯伸手去接,她隐约有种感觉,萧泽给她的不是玉牌,而是他的命。 “这是什么?”杜衡皱眉问道。 “这是我用我自己赚到的第一笔银子买的第一件东西,东西并不贵重,可是对我的意义却很非同一般。我想送给你。”萧泽看着那方玉牌笑着说道。 杜衡却是不太相信,若只仅仅是一方玉牌,萧泽为什么偏偏挑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我现在不要。”杜衡很干脆的拒绝了萧泽。 萧泽微微一怔,继而笑着说道:“那你什么时候要?” “等事儿过去了再要。”杜衡与萧泽相处久了,不由也学了几分萧泽的小狡猾。 萧泽扑哧一笑,指着杜衡说道:“阿衡,这可真不象你!” 杜衡挑眉道:“这就是我!你今儿才认识?后悔可还来的及!” “你……唉,栽在你手里了我认了!”萧泽摇头晃脑的感慨一句,让杜衡忍俊不禁轻笑一声,复又白了萧泽一眼,嗔道:“你叫我过来,到底有没有正经事情啊?” 萧泽调笑道:“当然有啊,陪我说话难道不是正事儿?” 杜衡见萧泽再没一句正经话,便站起来说道:“不陪你疯了,我去配方子。” 萧泽竟也没有再留杜衡,只是看着她向小书房走去,直到杜衡走入小书房,萧泽才将眼神收回来,看向手中那方玉牌。 这方玉牌的确是萧泽用他赚到的第一笔银子买的,不过这并不是这方玉牌的全部意义。这不只是一方玉牌,还是一枚钥匙,一枚开启秘境的钥匙,一方令牌,一方可以号令萧泽秘密训练的,可以以一当十的六百甲士。这六百甲士是萧泽最大的秘密,除了负责训练甲士的轩辕岳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当今突然抽风,让萧泽本能的感觉到了一般潜在的危险,所以他才想将这方玉牌交给杜衡,希望将来万一发生了什么不能挽回之事,杜衡还有一线逃出生天的可能。只是这话他现在不能对杜衡讲的太清楚,若是说清楚,杜衡更加不会要这面象征着生机的玉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五回解脱 宁亲王爷扎根大理寺,那怕大理寺与宁亲王府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路程,他都都没有回王府一趟,每日三餐还有换洗衣物都是宁亲王妃命人送到大理寺去的,也就是说自从宁亲王爷领了圣旨之后,他就再没回过家,白天黑夜连轴转的整整忙了一个月,宁亲王爷才将被暂时关押在大理寺和刑部大牢的待罪官员都处理完了。 整理完卷宗,宁亲王爷简单盥洗一番,就抱着半尺多高的折子进宫复旨去了,自打他一踏入宫门,便收获无数震惊的目光。当今原本坐于御案后面抬头看向房门的方向,等宁亲王爷出现在他视线之中的时候,当今也震惊的站了起来,“王弟,你……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原本宁亲王爷是略有些发福的高大微胖身材,可现在当今看到的却是个瘦的与竹杆儿有得一拼的瘦高个儿,原本合身的王袍空荡荡的挂在肩上,一阵风吹过,袖子和袍服全都鼓了起来,越发衬的人更消瘦了。 “皇上,臣弟还好,瘦点儿显的精神。”宁亲王爷说笑了一句,笑容中满满的都是疲倦,他真的是累惨了,若非皇命在身,宁亲王爷只想倒头便睡,先狠狠睡个三天三夜再说。 “唉……王弟,是朕为难你了。”当今感慨一声,疾步走下了宝座。李全赶紧小跑上前接过宁亲王爷手中抱着的半尺多高的折子,当今也疾步走到宁亲王爷身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无比感慨的叫了一声“小九……”,宁亲王爷在兄弟之中行九,小时他的母妃和皇后都亲亲热热的唤他“小九”,后来长大了才不再这么称呼。 “皇兄,臣弟就是这阵子有些忙累了,总算赶在封笔之前全都审完了。臣弟是来向您交旨的,回头您可得给臣弟放三个月的假,不瞒皇兄,臣弟都整整一个月没回府了,回头怕是源哥儿都不认识臣弟这个做爹的了。”宁亲王爷只想交了差回王府一家团聚,便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 当今点点头道:“小九,是朕难为你了。你坐,李全,速去给宁亲王沏参茶,备茯苓如意糕。”李全应声退下,赶紧去张罗。当今硬将宁亲王爷按倒在椅上,抚着他的肩膀对他笑道:“小九,朕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茯苓如意糕,偏你小的时候肠胃弱不克化,每回母妃只准你吃一块儿,你吃完一块儿眼巴巴看着剩下的茯苓如意糕,想吃又不敢拿的样子朕到现在都记得,今儿皇兄管够,你想吃多少都行。” 宁亲王爷老脸微红,不好意思的说道:“皇兄,那都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您怎么还记得啊!” 当今不胜唏嘘的感叹道:“小九,在朕心里,只有你这一个亲弟弟,你的事,朕都记在心里。” 宁亲王爷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眼圈有些泛红,他仰头看着皇兄,叫了一声“哥……”,当今揉揉弟弟的头,大声应道:“诶!”在这一刻,他们兄弟二人仿佛回到在宫艰难度日的小时候。对于其他的异母兄弟,他们都以皇兄皇弟称呼,只有在他们亲兄弟之间,才是最亲近的哥与小九。 李全的动作就是快,出去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给宁亲王爷沏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野山参茶,还准备了好大一碟子新鲜出炉的茯苓如意糕。 当今命小太监上前试了毒,确定参茶与茯苓如意糕都没有问题,才拈起一块糕点送到宁亲王爷的嘴边,含笑道:“尝尝还是不是小时候的味道?” 宁亲王爷如小时候一般张口衔住糕点,夸张的大嚼几口,然后眯起眼睛满足的笑道:“味道一点儿也没变,和小时候一样好吃。” 当今哈哈大笑,朗声道:“李全,传朕旨意,茯苓如意糕做的好,赏。着制糕厨子即刻前往宁亲王府当差。”李全应了一声,赶紧又出去传旨。 宁亲王爷忙起身说道:“皇兄,御厨是服侍您的,臣弟怎么好……” 当今一摆手笑道:“不过是个厨子,小九不必推辞。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让他多做几道你喜欢的点心,多吃点,早些把肉长回来,朕还是喜欢看胖乎乎的小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宁亲王爷也不再推辞,只躬身谢了赏。当今又让他吃了一回茶用了几块点心,宁亲王爷审完了案子,如今也有心思吃东西了,再加上这茯苓如意糕的确是他最喜欢吃的,不知不觉便吃了个半饱,人也显的有了精神。 “皇兄,此次共查处审讯了一百二十七人,臣弟已将详情拟了折子,请皇兄御览定夺。” 当今点点头道:“朕知道,小九啊,这回真是为难你了。折子先放下,朕回头细细的看,封笔之前必有旨意的。你这阵子忙,家里也顾不上,朕一直命孙老卿家给泽儿瞧病的,到底是年轻人气血足,泽儿已经大安了,再让他好好养上两个月,等开春了就去兵部当差。” 宁亲王爷赶紧再次谢恩,当今扶他起来,用闲聊家常的语气说道:“泽儿,灵儿,就连源哥儿都是好的,可你那个老二……”当今边说边摇头,脸上明明白白的流露出那就是一团糊不上墙的烂泥的表情。 “皇兄,臣弟打算给他纳个妾生个一男半女,然后就让他分府单过。淅儿不是个有本事的,臣弟也不想让他做官,只做个富家翁,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也就行了。”宁亲王爷将自己对萧淅的安排说了出来。 当今很是微微皱眉,然后沉声说道:“他能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最好不过。” 宁亲王爷心中一沉,立刻说道:“皇兄,可是那逆子做下了什么事情?” 当今眉头微皱道:“倒也不是,只是……小九,朕和你都有不省心的儿子啊!” 皇帝不想说的话没有人敢追问,宁亲王爷只暗暗存了心,并不追问什么,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都说多子多福,可是儿子多也也是债,真是……” 皇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在诸皇子之中,除了他最心爱的十三皇子之外,也就是七皇子还算省心,其他几个没一个让他省心的,个个都盯着他座下的皇位,暗中斗的你死我活,心里完全没有他这个父皇。 “不说这个了,小九,你去不去给母后请安?”当今转了话题问道。 宁亲王爷想了想,摇摇头说道:“还是不去了,臣弟这个样子哪儿敢让母后瞧见。过几日再来给母后请安吧。” 当今点点头,他正有此意。太后对他是爱重,对小九那就是宠爱,看到小九憔悴消瘦成这样,太后还能饶了他么,还是让小九养胖些再进宫请安为好。“嗯,说的也是,小九,朕不留你了,快回去好生将养,过阵子带着弟妹和孩子们一起来。” 宁亲王爷全都应了,然后带着当今赏赐了许多补品连同御厨一名回了宁亲王府。 “王爷,父王……”听到王爷回府,宁亲王妃赶紧带着孩子们迎接,一看到瘦成皮包骨头的丈夫,宁亲王妃心疼的眼泪刷的涌了出来。而萧泽杜衡萧灵都几乎不敢认了,这个瘦脱了形的人真的是他们的父王?要不是那身他们熟悉的,空荡荡的王服,萧泽杜衡萧灵三个还真不敢认了。 “爱妃,本王总算办完了皇兄交代的差使,得了三个月的假,能好好陪陪你们了。”宁亲王爷看到儿子脸上略有了些红润,儿媳妇和女儿气色也很好,便乐呵呵的笑着说话。 宁亲王妃迎上前,仰头看着丈夫,含泪问道:“王爷,您不就是去审审案子,怎么辛苦成这样?妾身每日准备的饮食难道您都没用么?” 宁亲王爷携了妻子的手往里走,笑着说道:“怎么能没用呢,都用了,这阵子太忙,每天都要熬夜,是辛苦了些,可都已经过去了,泽儿,你身子果真好多了么?” 萧泽忙上前应道:“回父王,已经好多了,只是还不敢骑马控箭。” 宁亲王爷脸一板说道:“还想骑马控箭,你想的美,给本王老老实实在家里猫着,等开春就去兵部应差,今儿你皇伯父特特叮嘱了。” 萧泽闷声应了下来,萧灵挤到父王身边,仰头问道:“父王,您的差事真全都办完了么?” 宁亲王爷对上女儿,虎着的脸色柔和了许多,他点头应道:“是啊,全都办完了,灵儿,你想要父王做什么?” 萧灵夸张的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说道:“父王,您在大理寺审了多久的案子,娘亲就封了多少天的大门,不许不许出的,人家闷坏了。” 宁亲王爷听罢哈哈大笑,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笑道:“原来是这事儿,好说,灵儿,过几日父王把梅园包下来,让灵儿痛痛快快的玩一天好不好?” 萧灵听了这话立刻喜形于色,忙拉着父王的手说道:“好啊好啊,父王,那女儿能请几位客人么?” 宁亲王爷笑道:“当然可以请,只不过别请的太多了,只请三五知交好友也就行了。”说罢宁亲王爷又看向杜衡笑道:“到了那日泽儿媳妇也一起去玩吧。” 杜衡没想到公公还想着自己,她忙躬身说道:“谢父王,只是……”杜衡顾忌着萧泽,萧泽现在表面看上去好象是已经痊愈了,可是杜衡心里清楚,他此番中毒加上受伤,其实是伤了元气的,正要好生调养才行,在这当口儿她把萧泽丢在王府独自跑出去玩,好象不太合适。 “阿衡,你放心去吧,我没事儿。”萧泽知道杜衡的心思,眼儿弯弯的笑着说了起来。再有半个多月杜衡就该行及笄礼了,行罢及笄礼他们就要圆房,杜衡再不是姑娘家了,如今能让杜衡以姑娘的身份再出去玩一回是个很不错的主意,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宁亲王妃再明白儿子的心思不过的,她笑着说道:“若儿,放心去玩吧,泽儿有娘亲看顾着,没问题的。” 萧灵也挽了杜衡的胳膊撒娇道:“好嫂子,我们一起去梅园吧,我只请嫣然姐姐,陵容姐姐和婉容妹妹。可惜伍姐姐有孕在身不方便,要不必也必是要请她的。” 杜衡听萧灵提到的这三个人都是与杜衡关系最亲近的闺中蜜友,便知道萧灵为了让自己玩的自在些,故意没请平素也她也算是交好,可是和自己并不熟悉的几位世家小姐。 宁亲王妃听罢,点头笑道:“灵儿这单子拟的倒也齐整,只是落下了乐阳县主。” 萧灵不好意思的笑着解释道:“娘亲,不是女儿不想请湘雪的,只是她比我们低了一辈,怪不自在的。”乐阳县主是和荣公主的女儿,比萧灵还大一岁,却得唤萧灵一声小姨,而萧灵这个做小姨的少不得要摆一摆长辈的谱儿,哪里还能玩痛快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进了抱朴园,没有一个人提起被禁足于博行园的萧淅夫妻,这二人仿佛已经被彻底遗忘了。王府下人见此情形,也更加不把博行园中的二爷和二少夫人放在眼中了,甚至胆儿肥到了公然苛扣博行园份例的程度。大管家高荣不是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底下的人不闹的太过份,他就不会过问。 宁亲王爷回府的第二日,用过早饭之后,他一个人都没有带,独自去了博行园,看守博行园大门的婆子们见王爷突然来了,都吓的心肝扑通乱跳,个个大气儿不敢出的打开了博行园大门上已经略现锈迹的铁锁。 宁亲王爷迈步走进博行园,只见园中草木凋蔽,枯叶随风乱飞,看上去象座没有人迹的废园一般。宁亲王爷眉头紧锁,面色也阴沉下来,一股怒意从心头升起,渐渐弥散至全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六回撞破 宁亲王爷踏着因无人清扫而堆积满地的枯叶,一步一步往上房走去。一路行来,竟是连一个当差的下人都不曾经看见,直到行至上房廊下的石阶之前,才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跪下,结结巴巴的大声叫道:“王……王爷……奴婢请王爷安……” 宁亲王爷眉间一皱,那个小丫鬟神色慌张,又用很大的声音说话,难道是给什么人报信?宁亲王爷心中存疑,他自然不理会那个小丫鬟,只三步并做两步跨上台阶,来到挡风的青色夹棉门帘之前,大手一掀将门帘甩到一旁,门帘落下之时,宁亲王爷已经转过正对着大门的透雕玉堂富贵的落地紫檀屏风,看到了两个男子匆匆往通往穿堂的小门疾步走去的两个背影。 “站住!”宁亲王爷大喝一声,距离后门近的那个男子却加快了脚步,而跟在后面之人身形一滞,习惯性的停了下来。 宁亲王爷见前面那人越走越快,伸手拔出腰间的匕首向那加快脚步的男子大腿甩去,旋即便响起一声惨叫,宁亲王爷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将那男子的右腿小腿刺了个对穿,那男子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抱着腿叫的那叫一个惨。 看着自己面前之人中匕首倒地,跟在后面那个男子吓坏了,他赶紧转过身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急急叫道:“父王饶命……”这跟在后面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萧淅。 宁亲王爷并没有理会萧淅,只是冷冷看着那倒在地上的男子,这人头戴文士冠,身着一袭品蓝妆花缎皮袍,不过因为在地上翻滚,头上的文士冠已然掉落在地,簪发的簪子也松脱了,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 萧淅见父王不理自己,忙扑上前去抱他父王的大腿,只是他的手刚刚挨到宁亲王爷的靴子,宁亲王爷飞起一脚便将萧淅踹翻在地,他含怒出脚力道自然不轻,跌的萧淅惨叫一声,想来着实摔的不轻。 “父王……”萧淅不顾身上的疼痛,爬起来膝行到他父王面前,连连磕头不止。宁亲王爷根本不理会萧淅,只向外冷声喝道:“来人……” 宁亲王爷话音刚落,两个身着青灰色王府家丁服色的暗卫便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宁亲王爷的面前,两人单膝跪地,口称:“听王爷吩咐。” 宁亲王爷冷冷道:“将那贼子押下去审问。”两名男子应了一声,上前将那已经疼昏过去的男子拎起来,先捏开下颌检查他口中是否有暗藏的毒囊,然后塞了个铁核桃进去,免得这人咬舌自尽,然后才将这男子五花大绑后拖了出去。整个过程干脆利落,萧淅只是眨了眨眼睛,那个男人便被处理好拖了下去。 “父……父王……”萧淅颤微微的叫了一声,惊恐的声音都变了调。 宁亲王爷冷哼一声在主位坐了下来,萧淅赶紧膝行过去,在父王面前拼命磕头,没口子的说着求饶的话。就算是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萧淅的额头也磕的青肿起来。 宁亲王爷冷冷看了一阵子,方才沉沉问道:“那是何人,如何进的博行园,你们在密谋什么?” 萧淅一听这话心中立时犯了难。那人是萧淅从前推荐给恪郡王萧经的谋士,原本叫何文魁,因他觉得自己素有子房之材,便将自己的名字改为何子房。在恪郡王身陷宫中,在朝中的人脉被几乎全部连根拔除在情况下,何子房费尽了心机才混入宁亲王府见到了萧淅,不想两人还不曾商量出什么结果,便被宁亲王爷撞了个正着。 一个月之前萧经在朝堂之上要求给他的母后侍疾,当今便立刻将他带回宫,送到凤仪宫给皇后侍疾去了。凤仪宫进去容易出来难,在当今的安排之下,萧淅身陷凤仪宫一月有余,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恪郡王府之中,萧经蓄养的门客谋士们都要急疯了,人人都绞尽脑汁想与主子取得联系。何子房便是其中之一。何子房想着旧主子萧淅不管怎么说也是皇室子弟,总是能想出办法进宫的。 以上就是事实真相,可是萧淅哪里敢对他父王这么讲,可是不实话实说,萧淅又不知道何子房哪边能不能扛的住,万一他要是什么都撂了,自己这里死扛着不说,岂不是会更加激怒他的父王,萧淅拿不定主意,一时不敢开口说话。 宁亲王爷见萧淅一言不发,心中怒意更浓,厉声喝道:“逆子,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萧淅吓的浑身一激灵,倒是突然来了急智,只见他**的往地上一倒,牙关紧咬双眼紧闭,手脚都紧紧缩起来,仿佛是犯了什么急症一般。宁亲王爷吓了一大跳,立刻起身离座大叫道:“淅儿,淅儿……” 萧淅没有任何动静,宁亲王爷赶紧伸手去试萧淅的鼻息,温热的气流喷到宁亲王爷的手上,他悬着的心才踏实下来,只是不论他怎么叫,萧淅都是硬挺挺的毫无反应。宁亲王爷正要用手去掐萧淅的人中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大叫…… “二爷……”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宁亲王爷抬头一看,见是儿媳妇孙氏。孙氏一阵风似的冲上前来,硬是将萧淅抢到自己的怀中,一声声的叫着“二爷……”抱着萧淅的头哭的泪如雨下,宁亲王爷见此情形,却是不好与儿媳妇争抢,只能沉着脸站了起来,向外高声喝道:“来人,速请三少夫人前来。”萧淅与孙氏听了这话不约而同的心头一颤,若是杜衡来了,这病怕是再也装不下去的。 王爷来了博行园,原本窝在房中躲懒的下人们赶紧都跑出来应差,是以宁亲王爷一声令下,很快有人应声称是,飞跑去请三少夫人杜衡了。 莫约过了一刻钟,萧泽陪着杜衡坐着暖轿来到了博行园,而此时萧淅已经被安置在东厢房,他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又想不出更好的应对之策,只能继续装病。 “父王,我们来了,听说二哥突然昏厥,现在怎么样了?”萧泽与杜衡走入房中,向父王见礼过后便问了起来。 宁亲王爷沉声道:“还没有醒过来,泽儿媳妇,你去瞧瞧看他是怎么了?” 杜衡躬身称是,带着杨梅走到床前,见萧淅双手握拳紧紧缩于胸前,根本没有办法给他诊脉。杜衡便也不急着诊脉,转身问道:“二嫂,二哥发病多久了?” 孙氏其实早就在一旁的夹壁墙外偷窥了,她原本不打算出来,可是见到公公要挣萧淅的人中,她知道萧淅是装病,自然不敢让公公发现真相,这才冲了出来。但是孙氏不敢说自己在一旁偷窥之事,只能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过来的时候二爷已经这样了。” 宁亲王爷沉声说道:“他昏倒一刻多钟了,自昏倒之时便是这样,泽儿媳妇,你给他看看要不要紧。” 杜衡应了一声,又回头去看萧淅,此时站在她身边的萧泽突然轻轻碰了她一下,杜衡看向萧泽,可萧泽并没有看向她,眼神一直落在萧淅的脸上。杜衡知道必是萧泽发现了什么才会如此,她便也定定的看向萧淅的面部。萧淅的眼睛紧紧闭着,可是他并没有真正昏倒,所以眼珠子时不时总要动一下,萧泽眼睛尖,很快便发现了这点异常。 杜衡看罢心里有数了,原来是装病。她淡淡对孙氏说道:“二嫂,二哥这样我无法诊脉,如今只能先急救了。” 孙氏心中惊慌,赶紧追问道:“弟妹要如何急救?” 杜衡淡淡道:“以三棱针刺百汇,太阳,人中三穴,血出方止,如今便能先将二哥救醒,二哥恢复清醒之后才行诊脉断症。” “啊……这……”孙氏倒抽一口冷气,那人中穴被针刺也就罢了,总是扎不死人的,可是百汇穴与太阳穴怎么敢下针扎呢,还是最粗最吓人的三棱针,还得所到出血为止,那岂不是要活活扎死人么。孙氏心中再恨萧淅,她也知道萧淅现在还死不得,若是萧淅死了,她就再也没有当上王妃的可能了。 萧泽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萧淅,自杜衡说完扎针之法以后,萧淅紧紧闭着的眼皮下的眼珠子动的越发频繁了,萧泽更加断定萧淅是在装病,既是如此,萧泽岂有不“帮一帮”的道理。 “阿衡,二哥昏迷程度很深,怕是只扎针还不够吧?”萧泽皱眉说道。 杜衡知道萧泽的意思,便配合的说道:“没错,除了用三棱针刺穴放血之外,还得在印堂合谷曲池三穴烧艾,每处都得烧出炙疮才行。杨梅,快快去准备艾绒,”杨梅眨巴眨巴眼睛,心中暗道:“晕厥之症不是这么治啊?”虽然心中有不同意见,可是杨梅是个老实听话的丫鬟,立刻应了一声赶紧准备去了。 宁亲王爷虽然不懂医术,可听着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他上前疑惑的问道:“泽儿媳妇,这样就能救醒你二哥么?”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七回禁闭 听到父王语气中有一丝质疑之意,萧泽立刻斩钉截铁的说道:“父王,阿衡的医术极好,她说行就一定行的。” 宁亲王爷想想也是,若非有杜衡的精妙医术,他的儿子这会儿怕是还不能下床,哪里能这般四处走动。外人不知道,可宁亲王爷心里却是清楚的,他儿子根本就没吃孙院正开的药,吃的是他媳妇儿开的方子。“嗯,说的也是,那就这般治吧。” 孙氏一听这话立时急了,急慌慌的叫道:“这如何使得!哪能不看症就下手治的,父王,还是求您给二爷请太医吧。” 杜衡听罢也不生气,只是淡淡说道:“二嫂,凡晕厥之人,必得在最短时间内救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若是耽误了最佳抢救时间,二哥只怕会有什么意外。” 孙氏心中暗道:“他就是装晕,能有什么意外!”只是这话无论如何是不敢说出口的。只站在床前挡着,手中紧紧攥着帕子,低着头一言不发,就是不让杜衡接近躺在床上的萧淅。 宁亲王爷不知道萧淅是装晕,他真的以为儿子突得急病,到底还是担心的,便沉声喝道:“孙氏退下!” 孙氏急了,扑通一声跪下,仰头看向宁亲王爷叫道:“儿媳妇不相信弟妹的医术,求父王给二爷请太医。” 孙氏话音刚落,杨梅已经将银针并艾绒火镰等物全都取来了,宁亲王爷见了厉声喝道:“来人,扶二少夫人一旁休息。”立刻有丫鬟上前,几乎是将孙氏架起来送到一旁的玫瑰椅上休息。 杜衡正要取针,萧泽却拦住她说道:“阿衡,还是让我来吧,我近日取穴的准头又好了不少。” 杜衡知道萧泽暗中习武,取穴的准头比自己还要好些,而且他是有内力之人,虽然因为受了伤内力受损,可比她这个一丝内力也无的人可强多了。轻轻点了点头,将消过毒的三棱针递给萧泽,杜衡便站到了一旁。 萧泽手持银针对准萧淅的人中,可是却没有猛的一针扎下去,他有意将速度放的极慢,装晕的萧淅越发清晰的感觉到三棱针那极尖锐粗大的针头一点一点刺破自己的皮肤,剧痛也随之而来。 萧淅还在死撑着忍下去,身体却因为剧痛而轻轻颤抖起来。一旁服侍的小丫鬟见了立刻惊喜的叫道:“二爷有反应了……” 萧泽心中暗笑,以三个手指头捏住三棱针,一股细如发丝的内力打着旋儿钻入萧淅的人中穴,那股子极酸极痛的滋味根本无法言说,萧淅又不是那种意志坚强如钢之人,他如何受得住这样的刺激,只“嗷呜……”一声惨叫,直挺挺的从床上蹦起来,边跳的同时边将扎在人中处的三棱针拔了下来。 萧泽在萧淅惨叫之时已经松开手向一旁侧行半步,将手搭到萧淅的肩头,大声叫道:“二哥,你总算是醒了!”宁亲王爷见儿子醒了,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心情这才放松下来。孙氏见萧淅受不住煎熬“醒”了过来,只能暗暗叹一口气,心知今日之事再不能善了。 萧淅拔下唇上的三棱针,又想故计重施向后跌倒,可是萧泽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一只手正捏住萧淅的肩头蓄力未发,只要萧淅敢再次装晕,萧泽手下可就不会客气了。 “泽儿媳妇,给你二哥诊脉。”宁亲王爷在紧张过后,脑子也清明了一些,他眼中蒙起一层怀疑之色,便对杜衡如是吩咐。 杜衡应了一声,萧泽半扶半强制的将萧淅的胳膊拉出来,杨梅立刻送上脉枕,还在萧淅的手腕上覆了一方帕子,萧泽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暗道:“杨梅真是个好丫头,回去一定要重赏于她。” 杜衡替萧淅诊了脉,面色微微沉了下来,她接过杨梅送上的温热的帕子擦了擦手,来到宁亲王爷面前躬身说道:“回父王,二哥身体无恙。” 孙氏一听这话立刻冲上前来尖声叫道:“你胡说,二爷若是没有病怎么会晕倒,分明是你医术不精诊错了脉。” 杜衡根本就不理会孙氏,只向宁亲王爷说道:“父王,儿媳从脉像上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嗯,泽儿媳妇的脉案本王自是相信的,且一旁站下。” 萧泽此时也离了床边,来到宁亲王爷身边出声问道:“父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儿子便和阿衡先回去了。” 宁亲王爷微微迟疑片刻,然后点点头说道:“也好。”杜衡随萧泽一起行礼告退,夫妻二人肩挨着肩一同走了,孙氏看了他们的背影一眼,心中酸涩妒恨交加。她曾经也有过这样幸福的生活,只是自从杜衡嫁入王府,她便从幸福的云端坠入痛苦的深渊,日日受着煎熬不说,还失去了女人最珍贵的生育能力。孙氏越想越恨,看向萧泽杜衡背影的眼神便如此淬了毒一般阴狠。 许是恨意太深,孙氏都忘记掩饰,她的神色让宁亲王爷看了个正着,宁亲王爷心里咯噔一下,原本已经想好的决定又涌上心头,看来他一定得做些什么了,否则还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孙氏,你且带人退下。”宁亲王爷冷声喝了一句。孙氏被喝的一激灵,赶紧掩了神色带着下人们退到门外。 萧淅心中极为不安,他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父王,正盘算着是不是再次装晕。就在他盘算之时,宁亲王爷冷冷说道:“萧淅,你再敢耍花枪,本王立刻亲手打折你的双手双腿,我宁亲王府不在乎养个把废物!” 萧淅大惊,猛的抬头看向他的父王,他真的不敢相信那句话是他的亲生父亲亲口说出来的。 “父王,我也是您的儿子!”萧淅心中恨极,双眼圆睁的瞪着他的父王恨声嘶叫。 “你也知道自己是本王的儿子?本王问你,刚才与你密谈之人是谁,你们密谋何事?”宁亲王爷冷冷喝问。 萧淅立时哑了炮,他哪里敢实话实说,若是真说了实话,只怕不仅仅是被打断双手双脚这么简单了。他死也不有招出恪郡王之事,否则就再没了翻盘的可能。 “他……他是儿子从前结识的好朋友,因为好久没有儿子的消息很是担心,这才混入王府前来探望儿子,看儿子是不是还活着。”萧淅心里憋足了怨气,说出的话自然酸气冲天。 “是么?”宁亲王爷淡淡问了一句,让萧淅身上一紧,若只有他一个人,凭怎么编理由都可以,但是那何子房已经落到他父王的手中,若是何子房扛不住什么都招了,他可就彻底完了。 “是……”萧淅咬着牙关硬挤出一个字。 “好,萧淅,你最好没有说谎,否则……”宁亲王爷冷哼一声,转身便走了出去。萧泽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摊软在床上。只是他这口气都没有松到底,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道命令,“将二公子带到锦华轩看守,不许任何人接近。” 萧淅一听这话脸色立时惨白一片,锦华轩座落于王府之中荷塘中间的孤岛之上,进出只能乘船或是游水。如今水面上已经结起薄薄一层浮冰,想要到锦华轩只能乘坐小划子打破水面上的浮冰才行,萧淅一但被送进去,再想离开就比登天还难了。就算萧淅略识水性,以他的小身板也受不住那冰水刺骨的寒冷。 “父王……”萧淅凄厉的大叫一声,可是没有人应他,不过倒是有四名王府侍卫从外头走了进来,萧淅认得他们身上的衣服,可是却不认识这四名侍卫。“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萧淅见四名膀大腰圆身材雄壮的侍卫走到床前,不由惊骇的叫了起来。 四名侍卫异口同声说道:“奉王爷之命,请二公子前往锦华轩。”说罢,便有两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搭住萧淅的双肩,萧淅只觉得身体一阵酸麻,竟是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了,就连想大声喊叫都喊不出来。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两名侍卫架着下了床,被挟持着走出房门,身不由己的往外飘去。 “二爷……”孙氏见四名侍卫将丈夫架了出来,立刻扑上前大叫。一名侍卫伸臂一挡,孙氏便被反弹出去,向后爷着跌倒在胡嬷嬷的怀中。 孙氏大怒,站直身子正要发作,可是那四名侍卫却已经架着萧淅走出了垂花门,她只能看到一点衣裳影子。孙氏立刻提裙去追,只是她刚刚追到垂花门前,便被两个粗壮的看门婆子挡了回来,孙氏眼睁睁看着两扇黑漆大门在面前紧紧闭上,听到哗啷啷的上锁声音。 孙氏一怔,继而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她哭的极为凄厉,哭声中充满了绝望。之前被禁足,也只是锁了博行园的大门而已。可是现在她却是被锁在垂花门内,垂花门内是只占博行园面积四分之一的内宅。所有的主子下人都住在这里面。垂花门一锁,什么活动空间都没有了,便是想做些什么无法掩藏行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八回关心 “禀王爷,那人已经招了,这是口供。”一名暗卫拿着一张供状前来向宁亲王爷复命,他的神情看上去很是凝重。 宁亲王爷唔了一声,接过供状翻看起来,只看了一半,宁亲王爷便勃然大怒,咬牙恨声怒骂道:“逆子!” 那何子房只是个谋士,动动脑子还行,若要让他熬刑打死不招,可就真的太为难他了。暗卫只是抽了他两鞭子,何子房便疼的呼天抢地,立时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什么都招了。他原是温岭人士,虽然屡试不第,却很有些个偏才,三年上京赶考落第后与萧淅相识,萧淅与他一见如故引为知音,很快便将他推荐给还未封王的四皇子萧经,萧经便纳他为门客,从此便为萧经出谋划策,颇受萧经的器重。此番当今顺水推舟将萧经带进宫,以给皇后侍疾的名义将他软禁于宫中,断绝一切消息,何子房进宫无门,这才不得不求到了萧淅的头上。 虽然宁亲王妃下令闭门拒客,可是王府那么多人都要吃喝,每日里还是要派人出府采办的。何子房便使钱买通了采买之人,扮成贩南北货商铺里的帐房先生进入了宁亲王府。进入宁亲王府之后,何子房混到博行园后门,许守门婆子以重金,那守门婆子贪图钱财,很痛快的用钥匙打开后门溜进博和园,何子房便寻到了萧淅。 这何子房委实是天下头一等倒霉的,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宁亲王爷回府的第二日混进来,偏偏宁亲王爷又因为当今的一番话而踏足博行园,所以这何子房还不曾与萧淅商量出个对策便被逮了个正着,他是个文弱之人,根本熬不住酷刑,所以暗卫刚一用刑他便全都撂了。 宁亲王爷看罢供词冷声下令道:“严加看管何子房,不许任何人与之接触。”暗卫领命而去,宁亲王爷独坐书房,陷入沉思之中。 沉思许久,宁亲王爷方才提笔写密折,他将何子房之事没有丝毫隐藏的全都写了出来,然后以火漆封印,命人即刻送入宫中。送走密折,宁亲王爷无力的倚在座椅靠背之上,他知道呈上这道密折对萧淅意味着什么。但是这道密折他又不得不上。宁亲王爷心里很清楚,他的皇兄其实在诸王府身边一直都安插了眼线,只要当今想知道,就没有他查不清的事情。何子房混入博行园之事当然瞒不过当今的耳目,所以宁亲王爷只有毫不犹豫的上奏折,才能保住除了萧淅以外的所有人。 “王爷,三公子求见。”书房外传来小厮的禀报之声,宁亲王爷立刻坐正了身子,高声道:“泽儿进来吧。” 萧淅走了进来,宁亲王爷见他脸色有些个苍白,立刻迎下来说道:“泽儿,你身子不舒服何必自己过来,命人过来说一声,为父去看你就是。” 萧泽摇摇头笑着说道:“父王,儿子没那么娇气,您快请坐。儿子听说您将二哥送去锦华轩了,不知道……” 宁亲王爷与儿子面对面坐下,沉痛的说道:“泽儿,你二哥投靠老四,刚才老四府中的幕僚潜入博行园与他密谋,被为父逮了个正着,如今那幕僚已经招了,为父刚刚上了密折,全看皇上怎么发落了。” “啊!他们好大的胆子!万幸只是幕僚!”萧泽倒抽一口凉气,心中一阵后怕。倘若混入府中的不是幕僚而是刺客,那么……萧泽真的不敢想下去。这才叫灯下黑,他怎么就疏忽了对王府的监控与保卫呢。 宁亲王爷深有同感,连连点头道:“泽儿,你说的极是,看来王府守卫和下人都得大动一番,泽儿,随父王去见你娘亲。”宁亲王爷心思还是很细的,他知道若是自己去发落下人,便是给王妃没脸,这事若是传将出去,王妃往后可怎么见人呢。只有让王妃下令发落下人,才能维护王妃的体面与尊严。 萧泽摇摇头道:“父王,儿子先不过去了,等娘亲处置完府中下人之后,儿子还有事与您详谈。” 宁亲王爷点头道:“也好,为父也有事问你,你且回去好生歇着,明儿为父去看你。”萧泽应了,独个儿回了交泰园。一路之中他的思绪就没有停止过,由宁亲王府的下人各怀心思,萧泽想到了他的暖梅山庄。在养伤的这段时间中,萧泽将这大半年来的所有事情细细捋了一遍,他发觉自己对各方消息的掌控力薄弱了许多,莫不是吕方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萧泽第一次对他一直非常信任的,专门负责刺探消息的吕方产生了疑心。 刚一回到交泰园,萧泽便见杜衡飞快的迎了出来,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夸张的笑容,可是杜衡却不理会,只见她俏脸凝霜,通身散发着寒气。一双清凌凌的杏眼瞪向萧泽,整个人看上去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我很生气!” “阿衡,我在房中憋闷的很,就出去走了一小会儿。”萧泽一见杜衡生气,赶紧上前陪笑着解释起来。 杜衡根本不理会萧泽的解释,一把抢过他的手腕,三指往上一搭细细诊脉。片刻之后,杜衡的脸色更冷了,她放开萧泽的手腕,冷冷说道:“身子是三爷自己的,您爱怎么折腾是您自己的事儿,我再不管了。”说罢杜衡转身便走,果然真的不理萧泽了。 萧泽急了,赶紧小跑几步去追杜衡,可他如今身体正虚,上午又在博行园用了内力,此时又往抱朴园走了个来回,萧泽已然很累很虚弱了,再这么一跑,他的身子哪里能承受的住,脸色立时惨白如雪,冷汗刷的流了出来,连叫声都虚弱的象蚊子哼哼。 一旁服侍的下人见三爷脸色不对声音也特别虚弱,吓的赶紧涌上前搀扶,边扶边叫道:“三爷,您这是怎么了?” 杜衡口上说不管,可哪里能真的不管,她一听下人惊呼立刻转身飞奔过来,见萧泽满脸冷汗,连站都快站不住了,杜衡岂有不心疼的,立刻扶住萧泽,边用帕子擦他头上的冷汗边叫道:“快扶三爷回房。” 众人上前扶着萧泽赶紧将他送入房中,杜衡亲自为萧泽解了斗篷除了鞋袜,将他送到床上躺好,又仔细的盖好被子,萧泽赶紧抓住杜衡的手,用虚弱无力声音解释着:“阿衡,我真的有事见父王,不是不听你的话。你千万别真的恼了我。” “你呀……”杜衡没奈何的叹了一声,在萧泽身边坐下,替他掖了掖被子,轻声说道:“我不是不让你去见父王,只是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最知道,上午你强行用了内力之后身子便不爽利,真要去见父王坐暖轿去不行么,非要逞强自己走,还趁我制药的时候偷溜,你到底想怎么样?若是不想快些好起来,我也就不费心费力的给你制药了。” “阿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觉得还撑的住,并且我想着多走动走动是不是能恢复的更快一些。阿衡,你千万别生气,我下回再不这么干了,我都听你的成不?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好不好?”萧泽知道杜衡是个口硬心软吃软不吃硬的人,便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的撒娇,就象犯了错求饶的小孩子一般。 杜衡还真拿这样的萧泽没有办法,只能白了他一眼,气恼的说道:“你惯会哄我,偏又说话不算数,每每只拿话填塞我,再有下回你看我理不理你。” “不理不理,阿衡,若是再有下回,喏,你就罚我去那窗根儿底下跪着可好?”萧泽一努嘴看向东窗,讨好的说道。 杜衡被他气乐了,嗔道:“我哪里有那么野蛮!” 萧泽赶紧顺杆儿爬,连连陪笑道:“对对,我的阿衡最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是天下第一等的好媳妇儿。” 杜衡轻拍了萧泽一记,嗔道:“别贫了,你躺着歇一会儿,我去看看药膳可得了,今儿不许讨价还价,必得全吃了才行。”说罢,杜衡起身走开了。萧泽一吃说又要吃药膳,一张脸立时皱的如苦瓜一般。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就没吃过一顿不是药膳的正常饭菜。药膳补身子的效果好,可是味道……唉,真是不能提了,一提都是泪啊! 没过多一会儿,杜衡端着一盏参芪雪莲珍珠鸡走了进来,萧泽没奈何的坐了起来,在杜衡不错眼珠子的看管之下,他硬着头皮吃光了满满一盏药膳,然后苦着脸请求道:“阿衡,晚上能给我吃点普通吃食,我也要别的,就给我一碗普通的胭脂米粥,配几根玫瑰菜脯就成。” 杜衡见萧泽眼巴巴看向自己,满眼都是乞求,不由的心软了,轻轻点头说道:“吃粥可以,但是不能配小咸菜,得配新鲜时蔬才行。” “好好,就这么说定了。”萧泽无限欢喜的连连点头,杜衡见他笑的见眉不见眼,不由也轻笑起来,与萧泽相处久了,她越发感觉萧泽就象个大孩子似的,真的很可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九回故人来 宁亲王爷的密折送入宫中之后仿佛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音,宁亲王爷也不着急,只窝在王府之中将养身体,王府依旧闭门谢客,就连上回被从轻发落,只罚了一年俸禄和无谕不得递牌子进宫的三皇子五皇子打着探望王叔堂弟的名义过府拜会,也被宁亲王爷拒于门外。 三皇子五皇子也不能硬闯王府,只能悻悻回府,在各自王府之中发了几句不合时宜的牢骚,不想刚发完牢骚还不到半日,当今就下旨将三皇子五皇子拎进宫中,没头没脑便是一通责骂,骂的三皇子五皇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父皇为啥找自己的麻烦。 当今看到两个儿子雾煞煞的样子心中火气更盛,立刻又下旨罚了他们兄弟一年的俸禄,皇子开府之是内府会一次性拨付十七万两安家银子,然后每年有两万两银子的俸禄,其他就没什么明面上的收入了。十七万两银子看着是不少,可是皇子开府处处要钱,若是没个会经营的王妃,这十七万两银子在开府之后最多能维持郡王府两年的开销,所以说每年两万两银子的俸禄对三皇子和五皇子来说是一笔很重要的收入,连着被罚了两年的俸银,三皇子和五皇子撞墙的心都有了,这日子真是没法子过了,眼瞅着就快过年了,别的不说,只是进上的贺礼就是好大一笔银子,可怎么办哦! 当今狠发了一通脾气,三皇子和五皇子认错求饶又没求到点子上,当今也不想再看见这两个儿子,手一挥将两人赶了出去,三皇子和五皇子的生母虽然都还健在,可是份位比较低而且早已无宠,在当今面前自然说不上话,她们非但帮不上三皇子和五皇子,反而还要靠各自儿子时不常的孝敬才能在宫中过的略好一些。所以三皇子和五皇子只能灰头土脸的出了宫,各自回王府老实窝着思过去了。 京城永远不缺好事之人,三皇子五皇子头脚去宁亲王府求见被拒后脚就被当今拎进宫狠狠罚了一通,但凡有点儿脑子的都能想到这里面的关节,所以宁亲王府的门前总算是清净下来,再没有人递帖子求见了。宁亲王府也算是真正得了安宁。 日子流水一般的过着,转眼就到了杜衡的十五岁生日,也就是宁亲王妃早就为她选定的行及笄礼的日子。原本宁亲王妃打算请熙国公府老太夫人为杜衡做及笄礼正宾的,也早就与熙国公老夫人说定了。只是谁能想到当今突然抽风抽的还不轻,重罚了京城之中七成以上的官员,弄得京城之中人心惶惶,人人都夹起尾巴做人,个个都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京城之中百业凋零,萧条的令人见之伤心。在这样的情况下,宁亲王妃也改了主意,不准备为杜衡大肆操办及笄礼,只悄悄在王府之中举行一个简朴的仪式为杜衡庆祝也就是了。 原本杜衡就不想要一个隆重盛大的及笄礼,她虽然并不反感与京中贵妇相交,可是凭心而论,杜衡还是更喜欢待在她的小药房中研究药材修习医术与毒术。所以当杜衡听到婆婆有些愧疚的说出不能给自己一个盛大隆重的及笄礼之时,杜衡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感。 “娘亲,媳妇真的不在意那些形式,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就好。请娘亲为媳妇作正宾,让灵儿妹妹作赞者,若是……娘亲若是能同意,媳妇想让寥嬷嬷作观礼嘉宾,她虽然看不见,可是……”杜衡有些迟疑的轻声说了出来。她知道自己这个请求不合规矩,只是压不住心中的念想儿。 宁亲王妃微微一怔,然后很快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不同意的,可怜亲家母早逝,若没有寥嬷嬷护你周全,可叫娘亲到哪里去寻若儿这么好的儿媳妇,就这么说定了,请寥嬷嬷做观礼嘉宾,咱们人数虽少,但也得热热闹闹的。” 杜衡心中感激,立刻俯身拜倒,宁亲王妃一把拉住不让她拜下去,嗔笑道:“傻孩子,咱们是一家人呢。想来这就是咱们娘儿几个的缘法,咱们好好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行了笄礼若儿就真的长大成人了,往后啊,娘亲且等着享福喽!” 宁亲王妃说的隐晦,可是杜衡却羞红了脸,她当然知道婆婆口中的享福指的是什么,除了儿孙福再不会有别的。行过及笄礼,她就应该与萧泽圆房了。随着及笄日期的临近,杜衡已经感觉到萧泽在看向自己之时眼中仿佛都闪着绿光,那样的眼神让杜衡心里有种怯怯的感觉。 宁亲王妃知道儿媳妇面皮儿薄,也不往深里说,立刻转了话题,命人拿过帐册教导杜衡学习如何管家。反正王府早晚都要交到杜衡手中,所以宁亲王妃决定从现在就开始教导杜衡,等过几年杜衡完全上手了,她便能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教养小儿子大孙子上头了。至于杜衡么,自然是给她腾出时间空间趁着年轻多生几个孩子,宁亲王夫妻可都盼着王府中一直都有孩子的笑闹之声。 王府的帐册与她陪嫁庄子铺子交上来的帐册做帐方法并不相同,王府的帐册看起来更一目了然,杜衡很认真的学了大半个时辰,因为一直低头看帐册,让她的脖子都有些酸痛了,正好这时**抱着源哥儿过来找娘亲,杜衡便放下帐册,同婆婆一起逗弄才四个多月的源哥儿,宁亲王妃见杜衡看上去很喜欢小孩儿,心情越发的舒畅,她索性让杜衡卸了钗环去抱源哥儿,也算是提前学习怎么抱孩子吧。 源哥儿生的白白嫩嫩,不似普通婴儿那般眉毛淡淡的,鼻梁扁扁了,这孩子生的浓眉大眼高鼻梁,看上去特别招人喜欢,源哥儿只要吃饱喝足了就不闹人,见天儿咧着小嘴笑个不停,特别是被娘亲和嫂子抱在怀中之中,源哥儿就会特别的开心,一双小手总不肯安安稳稳的被拘在襁褓之中,总要伸出来挥舞个不停,看上去精神极了。 杜衡正与婆婆一起逗弄源哥儿,一个丫鬟走进来跪下禀报道:“回王妃娘娘,济仁药铺的张掌柜到访,三爷请三少夫人与他一起见客。” 杜衡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然后转头看向婆婆,宁亲王妃知道济仁药铺的张掌柜是教导杜衡医术的先生,便笑着说道:“若儿,把源哥儿给我,你快去拜见先生吧。”杜衡将源哥儿送到婆婆怀中,屈膝行礼应了一声是,便匆匆离开了抱朴园。 “先生……”杜衡回到交泰园,疾步走进花厅,看到坐在客座的张慕景,她叫了一声立刻上前见礼,声音透着一抹惊喜之意。 张慕景看到杜衡飞步走进花厅,已然站了起来,他看到杜衡服色鲜明容光焕发,脸上也没了从前的清冷,张慕景脸上露出释然欣慰的笑容,迎上前扶住正欲行礼的杜衡,含笑唤道:“阿衡不必多礼,为师知道还有几日就是你的及笄之礼,所以专门赶来观礼的。” 济仁药铺的生意越来越好,张慕景有心扩大经营的规模,自打从苗地回京之后,他满打满算也只在京城待不了到两个月的时间,其他时间他全都用在了建立济仁药铺自己的药材基地这件事情上了。原本张慕景是不打算回京过年的,可是他想起最心爱的徒弟杜衡将要及笄,便勿匆赶回京城,总算在杜衡生日之前赶到了。 杜衡双颊飞起两抹红云,含羞低声道:“多谢先生。” 张慕景摆手笑笑,从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青玉匣子递给杜衡,笑着说道:“阿衡,这是为师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只寒玉蟾,为师已经用赤炎草喂了二十七天,你好生收着,再以赤炎草饲喂五十四日便可,寒玉蟾的用法为师的《药典》之中已有详细记述,你如法炮制便是。” 杜衡听到“寒玉蟾”这三个字,眼神儿都变了,她忙摆手道:“不不,这太珍贵了,徒儿不能收。”寒玉蟾本是生长在百丈寒潭之下的极寒之物,唯有有赤炎草能散尽寒玉蟾的寒性,成为一味对于产妇有起死回生功效的妇科圣药。寒玉蟾本是极寒之物,想让其吃下专门克制寒性的至阳之物赤炎草,其难度不啻于登天。只怕张慕景是第一个成功让寒玉蟾吃下赤炎草而不死的医家。 张慕景听了这话立刻敛了笑容,皱眉说道:“阿衡,为师只有你这一个徒弟,将来为师的一切都要由你来继承,不过是区区寒玉蟾,有什么可珍贵的,你若是不收,就真的不把我当师傅了。” “先生,徒儿绝无此意,只是这……”杜衡拿着重不过六两的青玉匣子,却觉得重若万斤。 “阿衡,你记住,药本无贵贱,对于我们医家而言只要可以用来救死扶伤便可。”张慕景一字不提自己为了让寒玉蟾吃下赤炎草而不死所付出的无尽艰辛,只是一定要让杜衡收下这只天下独一无二的寒玉蟾,他对杜衡用心之深可见一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回草蛇灰线 萧泽虽然不知道寒玉蟾是什么东西,但只看杜衡的神色与推辞之意,他也能猜出寒玉蟾必定是天材地宝一类的珍稀药材。做为杜衡的丈夫,他心里有些不情愿自家媳妇收这般贵重的礼物,只是因着从前他为张慕景与杜衡闹的小别扭,萧泽又不好说什么,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个不自在。 张慕景心细如发,且又久经世事,自然将萧泽的些微不自在看在眼中,张慕景在心中暗叹一回,他早就知道自己和杜衡之间绝无可能,他的一腔心思只能深深埋藏在心中,既然不可能厮守,那就默默守候吧,不只是守候杜衡,更要守候杜衡看重的一切。 “三公子,听说你中了暗算,如今可全都好了?”张慕景看向萧泽,眼中含着释然放下的微微的笑意,自然而然的问了起来。 萧泽的小小不自在在张慕景的笑容中很快散去,他亦微笑应道:“劳先生记挂,我已经好了,您是阿衡的先生,便也是萧泽的先生,先生只唤我一声阿泽就行了。如今京中形势诡谲,原本打算为阿衡举办一个盛大的及笄礼怕是不能够了,还请先生谅解。”萧泽说出这样的话,那便是将张慕景当成杜衡的娘家人看待了。 张慕景当然明白萧泽的意思,他点点头说道:“阿衡也不是在乎那些虚礼之人,你们小夫妻过的如意比什么都强。” 萧泽立刻说道:“多谢先生,后日便是阿衡的及笄礼,还请先生早些过来观礼。”听到萧泽提起自己的及笄礼,杜衡脸上有些发热,两颊泛起如桃花般的红晕。看的萧泽和张慕景不约而同的失了神,卸下心防的杜衡别有一番动人之姿,让人见了着实移不开眼神。 “回三公子三少夫人,门上刚刚接到大舅老爷二舅老爷派人送来的帖子,来人说两位舅老爷押着车队已经进了武德门。”红菱脆生生的声音响起,这才让萧泽与张慕景都回过神来。张慕景见萧泽杜衡有客人来访,便含笑说道:“阿泽,阿衡,为师先回去了,后日必定早早过来观礼。” 萧泽忙出言挽留道:“先生与两位表舅舅也是认识的,留下一起见见吧,回头我也好多敬先生几杯。” 杜衡闻言眉头一皱,不悦的看了萧泽一眼,张慕景听了这话也是眉头皱起,沉声责备道:“阿泽你还未痊愈怎可饮酒?” 杜衡见先生将自己想说的话抢先说了,便也随声附合道:“先生说的极是。” 萧泽抓抓头尴尬的笑了一下,好脾气的说道:“我不吃酒,以茶代酒还不行么?” 听罢萧泽之言,张慕景与杜衡的脸色才缓和许多,不过张慕景还是板着脸缀了一句:“茶也不可多吃,阿衡,为师近日研究出几个补身的新药膳方子,回头写给你,做来给阿泽吃,必定会让他更快恢复健康。”听的萧泽脚下一软,夸张的叫道:“多谢先生好意,我已经好了,不用再补啦!”连茶也不让多吃了,还有新药膳,啊啊……这样的人生好痛苦啊! 看着萧泽夸张的耍宝表情,杜衡抿嘴浅浅一笑,张慕景分明看到徒儿眼波流动间的暖意,也微微的笑了。他就是看到萧泽能让冷如冰雪的杜衡流露出真心的笑容,才情愿将一腔情意化为守护之心的。 说笑一回,张慕景与萧泽一起去迎接来自苗地的两位舅老爷,杜衡也带人去二门迎接两位舅母。等将苗疆来人迎进王府厮见已毕之后,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宁亲王妃带着杜衡和萧灵在后宅招待女客,宁亲王爷也亲自接待两位亲家舅老爷,杜衡的两位表舅舅刚才见过外甥女儿,见她服色鲜明容光焕发,比之上回相见之时长高了不少,也略略胖了一点,可见的她在宁亲王府过的很是舒心,这两人心里也踏实了许多,等回到苗疆细细向祖母禀报,也好让祖母放心。 杜衡的大表舅更细心一些,他发觉外甥女婿的气色不是那么好,个子倒是又抽条了一些,只是看上去脸色苍白身形瘦瘦,倒象是大病初愈一般。“外甥女婿瞧着脸色不太好,可是哪里不适?”大表舅担心外甥女儿的幸福,心里一急便直接问了起来。 宁亲王爷听了这话心中略感尴尬,萧泽却没放在心上,坐在椅上微微欠身含笑说道:“回大舅舅的话,小婿月前遇刺,如今已经大安了,只是当时失血有些多,一时半会儿补不回来,脸色才有些苍白,阿衡说再养上一个月就能彻底恢复了。” “遇刺?”两位表舅舅立时挺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抹戾色,他们苗疆之人最是护短,特别是对于杜衡这个自小受尽苦楚的可怜孩子,他们更是加倍的护短,要不然也不会才离开大梁不过半年便又赶来给杜衡送生辰贺礼,要知道苗疆离大梁的路程可是不近,再加上准备贺礼的时间,估计苗王太后她们一行刚刚回到苗疆就开始准备了。 “外甥女婿,可曾经抓到刺客以及幕后主使之人?”大表舅冷着脸沉声喝问,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 宁亲王爷微微皱眉,萧泽遇刺的内情实在不足为外人所道,可是若不说些什么又有些对不住两位亲家的千里奔波,他们之所以动怒也是源自对外甥女儿的一片呵护关爱之心。 萧泽见状立刻开口说道:“回大舅舅,原本已经生擒了刺客,只是当时小婿身受重伤,我们又在庄子上人手不足,竟然贼人有机可乘,潜入庄子对刺客用了化尸水,掐断了一切线索。” “化尸水?可是能将尸体化尽的东西?”大表舅皱眉问道。 萧泽想起杜衡曾对他说过苗疆有种毒药名为蚀骨散,效果与化尸水几乎一般无二,说不定化尸水与蚀骨散还有什么渊源,他便又解释道:“小婿曾经听阿衡说过化尸水与蚀骨散的药效极为类似,不知道是否有些渊源。” 两位表舅舅听到“蚀骨散”三个字都变了脸色,二表舅看看大表舅,大表舅思忖片刻后点了点头,沉声道:“二弟你说吧。”二表舅的大梁语说的更好一些,解释蚀骨散这件事让他来说更容易一些。 二表舅点点头,沉沉说了起来,“蚀骨散是一种极为阴毒的毒药,五十年前,唯一掌握蚀骨散配制方子的下洞黑祭司死后,苗地再无人能配制出来,只有下洞苗王手中尚有半瓶用剩的蚀骨散。十年之前下洞左黑祭司收了一个徒弟阿恨,将一身巫毒之术尽数传授与他,就两年前的跳火节,下洞左黑祭司要为阿恨种蛊并将黑祭司之位传于阿迟,可是阿恨却突然失踪,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下落。后来便隐约传出阿恨叛出苗山,还偷走了唯一的半瓶蚀骨散。刚才听泽儿之言,那化尸水极有可能是用蚀骨散调制的。若果然如此,那必是阿恨来到大梁,而且就在京城之中。” 宁亲王爷与萧泽俱是大吃一惊,京城之中潜伏着这样一个魔头,着实让人寝食难安。可张慕景听了这话却是眉头紧锁若有所思,想了片刻他出声问道:“请问两位山主,不知那个阿恨是什么样人,大约多大年纪?”苗地祭司只能由男子担任,所以张慕景不必问性别。苗家王子成年都会各领一山,所以张慕景以山主呼之。 大表舅与二表舅仔细回想一番,然后细细讲述起那阿恨的形容样貌。随着他们二人的仔细描述,张慕景的面色越发凝重起来。宁亲王爷见了出声问道:“张先生,莫非你认识那个阿恨?” 张慕景点点头道:“回王爷,听两位山主之言,那个阿迟极有可能是在下认识的徐离恨。” “徐离?本王仿佛在哪里听过这个姓氏。”宁亲王爷听到这个很少见的姓氏,脑中似乎闪过什么,眉头亦紧紧的皱了起来。 张慕景很肯定的说道:“王爷一定知道的,二十五年前轰动京城的临东胡同灭门惨案,事主便是徐离一家。” “徐离血案?本王想起来了。可是徐离一族已经被灭门,如今会有幸存之人?”宁亲王爷皱眉问道。徐离一族原本是京城杏林世家,世代居于临东胡同,族中先后出过七名太医,不知他们得罪了什么人,在二十五年前一个暴雨倾盆的黑夜之中,徐离一族男女老幼共计二百七十八人,尽数被杀于家中。因那一日是徐离家老太夫人的寿诞之期,所以徐离一族在京城之外的族人也都赶回京城祝寿,因此徐离一族就此灭门再无一人生还。当时的皇上还是未曾出宫开府的皇子,对于徐离灭门惨案只是有些耳闻,并不知道更多的内情。只是此事的后续处理却很是耐人寻味,那样一场惊天大案竟然不了了之,从上到下再没有一个人过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一回拳拳心意 听到宁亲王爷的疑问,张慕景很肯定的点头回答道:“有,当时徐离家的三少夫人已经孕了七个月的身孕,她被杀之后,有人剖腹取子将婴儿救走抚养长大,那个婴儿就是徐离恨。在下十余年前于苗山西北的陈阳与徐离恨相识,他听说在下是京城人氏,便向在下打听京城旧事,后来相交深了,他才告诉在下他是徐离一族唯一的幸存之人。徐离恨最大的心愿就是查清当年的血案,为全族枉死之人报仇雪恨。后来在下动身去了北塬便再没了徐离恨的消息。徐离恨学医的天赋极高,在下与他结识之时,他的医术已有小成,特别对于药理一学更是有其独到的见解。” 萧泽听罢立刻看向他的父王,皱眉问道:“父王,能查出徐离灭门血案的始末么?” 宁亲王爷沉声道:“这案子虽然不了了之,不过此事当时动静极大,想来必是有卷宗归档的,回头本王调来卷宗一阅便是。” 杜衡的大表舅舅听罢皱眉说道:“就算那人是徐离恨,可是他与外甥女婿无仇无怨的,而且外甥女婿与我们苗山的关系也不是什么秘密,徐离恨为何会对外甥女婿下手?”说罢,大表舅用狐疑的眼神看了宁亲王爷一眼,想来是在揣测当年徐离灭门血案与宁亲王爷是不是有什么瓜葛。 宁亲王爷当然知道在亲家表舅爷的怀疑,不过那徐离灭门血案与他连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而且萧泽被行刺的幕后真凶是恪郡王萧经,这事儿他与他的皇兄,包括儿子萧泽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人挑明罢了。所以他根本不在乎亲家表舅爷的怀疑,只是心中极为担忧,若是恪郡王身边还有徐离恨这么个极为扎手的人物,他们岂不是全都身陷危险之中么。 宁亲王爷能想到的,萧泽当然也能想到,对于萧经,他知道的远比他父王多的多,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知道萧经身边还有徐离恨这等人物。暗自惊心之下,萧泽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这大半年来吕方就没有收集多少有价值的消息,看来是生了异心,他必得先将内部隐患尽数肃清,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大舅舅,以小婿之见,徐离恨极有可能是投靠了什么人,又或者他将蚀骨散卖给什么人也说不定。想来那徐离恨要查清几十年前的血案,必定需要数额极大的银两做支撑的,徐离恨有胆子叛出苗山,只怕为了达成他的目的,就没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萧泽见两位表舅舅脸色有些发沉,便微笑着打起了圆场。 两位表舅舅想想也是,徐离血案发生在二十五年之前,那时宁亲王爷还只是在未曾经开府的光头皇子,的确也没什么结怨到要灭人满门的可能性。那徐离恨叛出苗山,的确不会太多银钱傍身,外甥女婿的分析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么一想,两人脸色才缓和了许多。 宁亲王爷见儿子应对有度,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大声说道:“原本是毫无头绪的,如今两位亲家舅爷还有张先生提供了这许多线索,本王查将起来也有容易许多,泽儿遇刺之事本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不论用耗费多少时间人力物力,本王都在所不惜,必定彻查到底。” 两位表舅舅是为了给祝贺杜衡成人而特意赶来的,自然不会揪着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不放,便也识趣了丢开此事,只说些奇闻趣事缓和气氛。宁亲王爷本就是个善谈的,张慕景又曾经遍游名山大川,绝对不会缺少谈资,而且他又精通大梁语和苗语,所以没过多一会儿,厅堂之上的气氛便融洽热烈起来。萧泽见此情形暗暗松了一口气,一边儿是他的父王,一边是他媳妇的娘家人,总要大家和和睦睦的他和杜衡才不会为难。 后宅的气氛就更加和谐了,苗山之人质朴爽快,再不象许多大梁贵妇那般,明明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她们非得绕上十八个圈子,扯是一大堆不相干的事情遮掩,但凡稍稍一放松,你都没法子听出真正的意思。宁亲王妃虽然习惯了那样的说话处理方事,可她还是喜欢干脆爽利的行事风格,而且杜衡又是她最看重的儿媳妇,自然要给杜衡做足体面,所以宁亲王妃丝毫不摆亲王妃的架子,与两位表舅母亲亲热热的说话儿,眼中始终含着温暖可亲的笑意。 杜衡的两位表舅母也喜欢这样的宁亲王妃,且又想着让她对自家外甥女儿更包容一些,便也只捡开心热闹的事情说,还送了萧灵与源哥儿极丰厚的见面礼,特别是源哥儿的见面礼更让宁亲王妃喜欢,这妯娌二人代表太婆婆送给源哥一颗碧犀丹。小孩子只要将碧犀丹贴身佩带,可避邪清毒,使一切毒虫蛇鼠不得近身。苗山王族小儿几乎没有因为出痘出疹子而死的,便是这碧犀丹的功劳。 宁亲王妃听罢碧犀丹的功效由不得不喜形于色。大梁医学对于痘疹并没有特别有效的治疗手段,基本上得了痘疹的孩童死亡率在六成以上,但凡能活下来的都是身体底子好的,皇族之中每年都有数名死于出痘的孩子。每当有孩子降生,做父母的最担忧的就是出痘,只有出过痘的孩子才算是真正的站住了,做父母的才能真正松一口气,如今源哥儿有了碧犀丹,等于是提前熬过出痘这一关,宁亲王妃如何能不喜形于色。 原本就喜欢杜衡的宁亲王妃因着这份大礼,对杜衡越发的疼爱了,就算是萧灵都得退一射之地,同时,因为不能为杜衡举办一个盛大的及笄礼,宁亲王妃对儿媳妇的愧疚之心也回重了几分。“亲家舅母,因着京城之中前阵子出了些事情,我们王府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了,所以不能为若儿举行隆重的及笄礼,真正是委屈了若儿了。” 大梁京中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消息自然早就传遍了全国,杜衡的舅舅舅母自然早就听说了,她们其实也不在乎这些虚的东西,只要杜衡过的好,在王府中立的稳稳的,及笄礼盛大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们才不会做出那种为了面子折了里子的事情。杜衡的大表舅母笑着说道:“亲家言重了,您正是把若儿当成亲闺女看待才不外道的,要我说呀,一家子亲亲热热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您说是不?” 宁亲王妃见杜衡的娘家人如此通情达理,心中更是欢喜爱重杜衡,立刻笑着称是,还细细问起了苗山姑娘及笄礼是如何举行的,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之处,总之虽然不能大操大办,也要让杜衡有一个难忘的及笄礼。 两位表舅母见宁亲王妃相问,便也没有见外,命人抬了一口箱子进来,大表舅母对宁亲王妃笑着解释道:“我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就是做外祖母舅母的要给姑娘置办一整套穿戴,好在及笄那日穿用。”二表舅母不等大嫂说完便将箱盖掀开,只见箱中光华灿灿直晃人的眼睛,宁亲王妃等被晃的直眯眼,一时都看不清箱中到底放了些什么。 两名丫鬟将箱中之物取出来放到案几之上,宁亲王妃等人才看清楚了,原来那是一整套亮银镶着许多火钻的首饰,头冠,耳饰,颈饰,胸饰,腕饰,脚饰一样不缺。每件首饰上都镶着流光溢彩的火钻,这一整套首饰真不知道镶了多少颗火钻,才会有那样夺目的光彩。每件首饰都以掐丝绞丝锤蹀錾花镶嵌等工艺制成,天下间的花鸟草虫的形象几乎齐集,那蝶儿蜂儿花儿鸟儿全都活灵活现,仿佛真的一般,只这工艺便足以当得上巧夺天工四个字,真不知道那苗地的匠人如何练出这样一手绝活,这般的手艺在大梁还真是寻不出来。 许是怕宁亲王妃误会,大表舅母笑着解释道:“银器最纯,所以我们苗家姑娘都以银器为饰,特别是及笄礼这日,更是除了银器连花儿都不带的,只为显示姑娘家的纯洁。” 宁亲王妃自从知道儿媳妇的外家是苗人之后,也特特了解了苗人风俗,所以大表舅母一说宁亲王妃便笑着点头道:“这个本宫听说过,亲家真真是有心了。若儿行笄礼之时一定让她穿戴起来。” 二表舅母又从箱中托出一袭玄色缎面绣两寸宽朱砂色凤鸟纹滚边的广袖交领曲裾,这可是最正统的及笄礼服,宁亲王妃看到之后也有些意外,要知道就算是在大梁也很少见到这么正统的礼服,多数都以时新样式的袍服取而代之。 大表舅母上前笑着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大梁这边的及笄礼服到底是个什么样式,老祖宗就说按古礼来制,我们翻查史书才找出这个样子,带着媳妇们亲手缝好绣出来,若非绣衣裳多用了些时日,我们就能早些到京城了。” 杜衡听着两位舅妈的话,泪珠儿不觉滚了下来,她合德何能,竟然让这么多亲人这般的呵护关爱于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二回点醒 杜衡及笄礼这日果然没有大操大办,为了避嫌京城亲贵府中的掌家夫人都没有过来,不过与杜衡一向要好的三位姑娘倒是都来了,熙国公府的大姑娘冯嫣然,韩国公府的大姑娘徐陵容和五姑娘徐婉容。做为娘家姐姐的伍静贞不顾自己身怀有孕,也特特前来观礼。好在她自小习武身子骨扎实,如今虽是怀了身孕,可是却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看上去人未曾有喜之前没有丝毫不同,只不过周围服侍的下人个个提心吊胆,生怕自家王妃一不在意闪了身子。 几位姑娘还有伍靖贞在杜衡的闺房之中陪她说笑,杜衡面上有着浅浅的笑意,眼中却藏着一抹不安,这抹不安除了徐大姑娘之外没有任何人发觉。冯大姑娘没心没肺,徐五姑娘一派娇憨,她们两个原就是能闹腾的,带着如今已经娴静许多的萧灵也分外活跃起来,三个姑娘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旁人都不知道她们在笑些什么。 徐陵容与杜衡的关系虽然很好,可她知道这份关系并没有谨郡王妃与杜衡之间的关系更铁一些,她略想了想,轻轻拉了拉谨郡王妃的袖子,低低叫了一声“伍姐姐”。 伍静贞转头看向徐陵容,笑着问道:“阿陵,什么事儿?” 徐陵容指指外间笑道:“这里气闷,她们三个又闹的紧,不如我陪姐姐去外头凭窗赏梅可好?”这间特别为杜衡收拾出来的闺房外种着好大一株绿萼梅花,如今正是香梅吐蕊的赏花之时。 伍静贞微微一怔,然后笑着点头道:“好。” 两人来到外间的暖榻之上相对坐定,命人打开斜对着暖榻的窗子,寒风从窗中吹进来,正好中和了房中过热的温度,伍静贞舒服的轻叹一声,“真舒服!刚才我都热的要出汗了。” 跟着伍静贞的人唬了一跳,忙上前劝道:“娘娘正出汗,可不管直接吹了寒风,还是把窗子关起来吧。” 伍静贞皱着眉头不悦的说道:“又没出汗,你们也太呱噪了,本宫自己的身体难道自己没数?还不全都退下,让本宫耳朵根子清静清静。”众嬷嬷见王妃是真的动了怒,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忙都退了下去免得让王妃继续生气动了胎气。 等下人们全都退下之后,伍静贞才对徐陵容作了个促狭的笑脸,压低声音笑着说道:“阿陵,我若不这么吓唬她们,她们再不肯退下的,整日家被她们当犯人似的看着,好歹也让我透口气不是,阿陵,你特特叫我出来,想同我说什么呢?” 徐陵容被忽然变脸的伍静贞吓了一跳,慢了一一拍才反应过来,这才笑着说道:“伍姐姐你越发促狭了。刚刚我还以为你真的生气了呢。” 伍静贞将手放在还不曾经鼓起的小腹之上含笑轻声说道:“为着他,我也不会真的生气啊,孩子在我腹中,我当然比任何人更紧张他的,怎么会真的让自己动了胎气。” 见伍静贞真的没事,徐陵容才轻声说道:“伍姐姐,我刚才见阿衡似是有什么解不开的心事,她如今也算是甘尽甘来,怎么还会不开心呢?我也不便问不好劝的,所以才来告诉伍姐姐。” 伍静贞皱眉道:“有这事儿?刚才阿衡明明还在笑的,你也知道从前阿衡有多冷,如今比原来可爱笑多了。她应该没啥心事了吧?” 徐陵容轻声说道:“我也说不准呢,就是见她有些个强颜欢笑的意思,我这心里好生不是个滋味。” 伍静贞一听这话可再也坐不住了,立刻站起来说道:“我去问问阿衡。” 徐陵容忙跳起来扶着伍静贞,柔声说道:“姐姐慢些,慢慢说。” 伍静贞应了一声走回里间,见徐婉容与冯嫣然一左一右拉着杜衡说笑个不停,杜衡脸上也的确有笑容,只是眉宇之间时不时轻轻皱起,果然是有心事的样子。伍静贞想了想,便走过去大声说道:“嫣儿阿婉,你们快别搓揉阿衡了,灵儿,你们三个到了一起真是把天都闹破了,吵的人脑仁儿生疼,都出去吧,别在这里闹的不得安宁。” 萧灵等三人与伍静贞是极熟的,也是笑闹惯了的,所以伍静贞这么说话她们压根儿就不恼,还打趣笑道:“瞧瞧,伍姐姐(七堂嫂)果然是要做娘亲的人了,好威风哦,罢罢罢,我们到外头闹腾去。”说着,三个姑娘嘻嘻哈哈笑了一回,果然起身往外头去了。她们可不是到外间,而是命丫鬟服侍着穿了大毛衣裳跑到外头折腾那株老梅树去了,徐陵容也快步跟着出去照看。 伍静贞见房虽然清净了一些,可还有几个下人服侍,便看看外头说道:“你们都出去看着,别让姑娘们闹的太凶。”能在主子身边服侍的都是有眼力界儿,众人知道这是谨郡王妃有贴己话儿与主子说,忙都应声退下。 杜衡见此情形便知道姐姐有话对自己说,便扶着伍静贞坐下,柔声细语的说道:“姐姐坐着说话,别累着了。” 伍静贞拉着杜衡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单刀直入的问道:“阿衡,你在害怕什么?” 杜衡一愣,她心里的确是很不安,不过她向来内敛,一般不流露出自己的情绪,怎么还被看穿了,而且看穿她之人还是心思并不很细腻的伍静贞。 伍静贞拉着杜衡在自己身边坐下,揽着她的肩头轻声说道:“阿衡,咱们姐妹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今儿是你好日子,姐姐不想让你一丁点儿的不痛快。有什么都说出来,不论是什么事儿,姐姐都站在你这边的。” 杜衡听到“好日子”三个字,脸刷的红了,她低头垂眸,用蚊蚋一般的声音低低说道:“我怕圆房。” “啊……”得亏伍静贞是练过功夫的人耳力过人,否则真的听不清楚杜衡说的是什么,只是在听清楚之后伍静贞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揽紧杜衡嗔笑道:“真是个傻丫头,我道是为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啊,怎么,王婶还没安排人教导你么?不应该吧。” 杜衡低头小声说道:“娘亲给了一本册子,舅母也教导了,可……我心里……还是很不安。” 伍静贞对于杜衡的恐惧情绪很不理解,当日她大婚之前被教导周公之礼的时候有的只是满心羞涩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可是没有一点儿害怕的感觉,怎么到了杜衡这里却变成了害怕呢。她知道今儿行过及笄礼之后,晚上杜衡就要与萧泽圆房了。 “阿衡,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日后你就知道了,其实……挺快活的。”伍静贞以为自己猜中了杜衡的心思,便也红着脸半遮半掩的说了起来。 杜衡脸上的红意稍退,低低说道:“姐姐,我怕的不是那个……我怕……怕重蹈覆辙。”伍静贞愣住了,重蹈覆辙,阿衡有什么覆辙可以重蹈。 杜衡停滞片刻才又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娘亲也曾经很幸福。” 伍静贞这才明白过来,她将杜衡揽的更紧一些,低声而坚定的说道:“阿衡,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和你娘亲的情况是不一样的。阿泽是阿泽,不是别的什么人,他对你的心意我们都看在眼中,我嫁给阿绎之后才知道阿泽为了娶你费了多少的心思。再者,王叔王婶也是把你当成自家女儿疼的,我看灵儿都比不过你在他们心中有份量,再者王府富贵已极,并不需要再攀什么荣华富贵,可不象那个谁满心满眼只有富贵二字,并且还有我和你姐夫呢,更何况你还有整个苗疆做后盾,若是阿泽敢负你,我们谁也不能饶了他的。” 杜衡没有说话,只是低低叹了口气,伍静贞说的这些她全都明白,可心里的不安却总是挥之不去。当年她被娘亲逼着发下的誓言其实一直都藏在她心底深处。从前她远着萧泽的时候并不会想起,可是随着与萧泽关系的日见亲近,那个誓言便从心底深处翻了出来,最近她常常在夜半惊梦,总是会梦到娘亲临死之前的情形,她怕极了自己与亲娘会有同样的结局。 “姐姐,我……我还是怕……一辈子……太长了……”杜衡用手捂着脸涩声低低说道。 伍静贞突然笑了起来,她拉下杜衡的双手,点着她的额头笑骂道:“阿衡,你让姐姐说你什么好呢,你说你那么聪明,怎么就这一点儿想不透呢,一辈子是很长,可你要是因为想着一辈子太长,什么都没有保证,终日把自己用钢盔铁甲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这样的一辈子活的有什么滋味呢。要我说啊,那怕是情投意合的过上一日,也比少滋寡味儿的过一辈子要强的多。其实我也不知道和阿绎会不会永远象现在这样好下去,我只知道现在我们很好,我应该努力让这种好一直延续下去,而不是整日想着以后会不会不好。” 杜衡怔住了,她定定的望着伍静贞,听的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三回双喜 沉默了好一阵子,杜衡方才抬起头看向伍静贞的双眼,轻声而坚定的说道:“姐姐,我明白了。”伍静贞正想问杜衡明白了什么,可是外面传来的丫鬟的禀报之声却打断了她的话,原来吉时将近,杜衡得赶紧去行礼了。 杜衡站起身来面对伍静贞微笑道:“姐姐放心,我真的明白了,现在便去行礼。姐姐虽然身子骨一向扎实,可还是应该仔细一些。”伍静贞笑着挥手道:“知道,你赶紧去吧,姐姐这就去观礼。” 及笄礼设在交泰园的正厅,杜衡的大表舅和大表舅母做为主持及笄礼的主人已经在正厅门前迎客。今日来的宾客很少,但个个都是与宁亲王府交情极深厚的自己人,自然不会有人表现出惊讶或者不满的神色,大家都体谅大表舅夫妻不是大梁人,说话之时都语速刻意放慢一些,免得大表舅夫妻听不懂。 原本是主人的宁亲王妃做了正宾,负责主持整个笄礼。负责托盘的有司是萧灵,赞者则由徐陵容承担,前来观礼的宾客们也已经各自就座,只等着吉时一到便开始行礼。 身着玄色朱边采衣,头梳双鬟髻的杜衡缓步走上正堂,东向正坐,她一眼就看到来宾席中的寥嬷嬷,寥嬷嬷双眼不能视物,听力便敏锐许多,杜衡走出来的时候脚步虽轻,她却听得清清楚楚,杜衡坐下之后,寥嬷嬷循着声音的方向将头转过去,眼泪从紧闭着的双眼中滚落下来。服侍寥嬷嬷的吉祥赶紧拿帕子拭了寥嬷嬷的泪,在她耳畔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嬷嬷,个儿是夫人的大喜日子,得笑呢!” 寥嬷嬷赶紧点头应了,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开笑容,杜衡定定的看着寥嬷嬷的笑容,在她的记忆当中,寥嬷嬷从没笑的如此灿烂。从前她的脸上总是笼着愁苦,那时,如何能让自家姑娘吃上一顿饱饭是寥嬷嬷最大的心事。现在不一样了,她的姑娘不独吃的饱还吃的好,更加要紧的是姑娘终于嫁给了天下间最好的姑爷,寥嬷嬷想到这些,眼眶还是忍不住湿了,她含泪笑着,虽然看不见,可是她知道姑娘从此往后再没有苦难,日子只会甜上加甜。 杜衡看着寥嬷嬷含泪笑着,心头涌起一股滚烫的暖意,她知道寥嬷嬷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便在心底对自己说道:“杜衡,一定好好的,千万不能辜负嬷嬷的心愿。” 杜衡不错眼珠子的盯着寥嬷嬷,旁边也有人不错眼珠子的盯着杜衡,那人自然是萧泽,他死乞白咧的非赖着要做观礼嘉宾,说什么也要亲眼见证杜衡的及笄礼,宁亲王妃素来惯着儿子,而且今儿来的宾客都不是外人,萧泽的小小不合理要求大家也能理解,于是他便堂而皇之的坐在来宾席中,不错眼珠子的看着他的小媳妇儿行及笄礼,一想到今天晚上他就能和媳妇儿圆房,让杜衡真正成为他的人,萧泽就觉得通身发烫,激动的难以自抑。 萧泽灼热的目光由不得杜衡忽视,她余光一扫便看到萧泽那兴奋的涨的通红的脸,杜衡脸上一红,赶紧低头垂眸再不看过去,萧泽见此情形却高兴的笑了起来,只见他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子了,笑得活象个二傻子,坐在萧泽身边的是宁亲王爷,他扫了儿子一眼,不由深深觉的丢人,狠狠瞪了萧泽一眼,宁亲王爷压低声音斥道:“泽儿,收敛些!好好观礼。” 宁亲王妃做为正宾,为杜衡行及笄礼,三加之时,杜衡身着太外祖母带人亲手为她赶制的玄底朱砂凤纹深衣,缓步走出来,立时惊艳了全场。杜衡的容貌很美,这是大家早就有目共睹,只是大家没有想到一向看上去清清凌凌的杜衡此时竟是那么的高贵,那种高贵还不是来自于她身上的衣裳,而是一种沉淀到骨子里的高贵的自然流露,端庄大气的衣裳不过是点缀与烘托。 宁亲王妃看着与素日很不一样的儿媳妇,自是满心欢喜,她为跪在自己面前的杜衡去了二加之时的发钗,戴上那套宝光灼灼华彩无比的硕大纯银镶钻花冠。这顶花冠用料扎实,自然份量十足,花冠刚一戴上,杜衡就觉得通身一沉,她的脖颈立时僵住了。自来杜衡便不喜欢戴太多的首饰,通常她只是以两三枝发钗簪发,所以并不习惯满头珠翠那沉甸甸的份量。苗王太后等人只想着给杜衡最大的体面,却忘记了杜衡并不是自小生长在苗家的女孩儿,如何能习惯那样沉重的头饰。 杜衡稳了稳身形,硬撑着缓缓站起来转身向宾客们行礼答谢,绝大多数宾客都还沉浸于看到这般高贵的杜衡的震惊之中,只有萧泽却是眉头紧紧皱起。他可算得最了解杜衡之人,自然知道杜衡现在很不舒服,那华贵无比的钗冠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 “快些结束吧!”萧泽在心中暗暗说道,他已经打算好了,及笄礼一结束他就立刻将杜衡带回房换下头上那沉重的冠子。其实萧泽之前已经吩咐金四准备了一顶既华贵精美又轻巧灵便的八宝赤金凤冠,只是没有想到苗王太后送来了这顶苗冠,萧泽不想杜衡为难,这才没有将准备好的赤金八宝凤冠拿出来。 自打一戴上厚重的银冠,杜衡的身形脚步就明显沉重了许多,这自然看在疼儿媳妇的宁亲王妃的眼中,她想想杜衡平时并不用太多钗环,便知道杜衡受不住那顶银冠的重压,因此也不着神色的加快了及笄礼的进程,三拜之后,及笄礼成,宁亲王妃立刻命人将杜衡送回房中,招呼宾客的事情自有她这个婆婆承担。 杜衡在闺蜜丫鬟们的簇拥搀扶下回到房中,便很没形象的倚着床柱长长出了口气,以手撑着头上的银冠有些无奈的问已经行过及笄礼的伍静贞与徐陵容道:“这冠子要戴一整天么?” 伍静贞笑着说道:“不用戴一整天,回头叫红菱给你重新梳头就行了。”伍静贞素来大而化之,从来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她自然不知道及笄和圆房的双重喜日子里到底有那些个仪式要举行。行过及笄礼之后,杜衡的头可不是随便梳的,晚些时候会有宁亲王妃请的全福太太专门为她上头穿戴吉服,天擦黑的时候由萧泽过来亲自将她接回已经重新布置的卧房,小夫妻二人合房,明日一早燕喜嬷嬷收送元帕呈送宁亲王妃验看,这才算是全了礼。 徐陵容却摇头道:“这头不可能叫红菱来梳,阿衡你再坚持一会儿,会有人过来给你梳头的。”徐陵容是个很沉静的姑娘,素日里无书不读,所以这些规矩她自比是别人清楚,这才有此一说。 杜衡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低低嘟囔一句:“好重!”惹的房中之人全都笑了起来,她们与杜衡相识的时日也不算短了,还是头一回看到杜衡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众人正笑着,小丫鬟清芬打从外头走进来屈膝说道:“回郡主,三爷请您陪王妃娘娘,冯大姑娘徐大姑娘徐五姑娘去听梅轩用茶。”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全都看向杜衡促狭的笑了起来,杜衡觉得脸上腾的烧起一团火,萧泽这事儿办的真是……太丢人了!想也知道他这是要进来看自己又怕冲撞了几位还未出阁的姑娘,这才寻出吃茶这么个不靠谱的说辞。 笑过之后,伍静贞慢慢站起来说道:“得嘞,咱们也不在这里碍事儿,妹妹们都随我去吃茶吧。” 杜衡忙站起来阻止,不想因为头上的银冠太重脚下打了个趔趄,在她身边的萧灵手疾眼快一把扶住她,忍笑说道:“嫂子快扶着床柱子坐着,千万别站起来,仔细跌了脚,嫂子,我先陪堂嫂和姐姐们去听梅轩了,你不用管我们啦。”冯嫣然她们也都笑着附和,一行人说说笑笑便去了听梅轩。 萧灵等人前脚刚走,萧泽后脚便跑了进来,杜衡正羞着,自然不肯用正眼看他。萧泽一见杜衡头上还顶着那极沉重的银冠,立刻快步上前拔了簪入发间固定银冠的几枚长长的银簪,将银冠向上托起轻轻的摘了下来。杜衡立时觉得脖颈顿时一松,不由轻轻转了转头,口中发出一声低低轻呼。 萧泽将银冠放到一旁,站在杜衡身边将她的身子搂入怀中,杜衡急忙挣扎着低声叫道:“阿泽你要做什么,快放开我!” 萧泽一手轻轻按住杜衡的手脑勺儿,一手放到杜衡的脖颈处以不轻不重的力道按揉着,口中还柔声哄道:“阿衡你别乱动,我给你捏捏脖子,早知道那顶银冠这么沉重,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用的,除了冠子可觉得轻松些了?” 听了萧泽的话,杜衡不再挣扎了,她柔顺的将脸贴在萧泽的胸腹之间,闷闷的应了一声:“戴的时间也不长,我还好,不用揉的,你快走吧,一会儿该有人来了。” 萧泽搂着杜衡,一丝清清幽幽的淡淡药草香飘入他的鼻端,萧泽的身体突然就紧绷起来,整个人僵硬的不行,杜衡贴在萧泽胸前,萧泽突然的紧绷她自然能感觉到,不独是紧绷,杜衡还感觉到一股热力透衣而出,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于其间,而且,仿佛还有什么东西**的顶着她的胸口。杜衡是学医之人,很快便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立时羞的满脸火烫几乎要滴血了,她如同触电一般猛的推开萧泽,口中却是说不出话来。 萧泽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一被杜衡推开他便转过身子躬了腰,好在冬天穿的厚实,他的袍子也算宽大,这么一躬腰倒也能遮个七七八八,萧泽又微躬着身子走到窗前,将窗子推开探出头去吹冷风,这才算吹散了脸上的躁热,勉强抚平的心头的悸动。 “泽儿?你怎么在这里,大冷天的还开着窗子,也不怕受凉了。”一声惊呼传来,萧泽扭头一看,见娘亲陪着二表舅母带着丫鬟嬷嬷们正往这边走来,他忙笑着说道:“娘,儿子没事,这不是想看看您和二舅母什么时候过来么?”说罢,萧泽将头缩回去,随手关好窗子转身对杜衡说道:“阿衡,娘亲和二舅母来了,你再别……我先出去了……”说罢,萧泽也不等杜衡回答,便逃也似的出了屋子。一直在外间候着的杨梅红菱赶紧跑进内室服侍。 宁亲王妃等人走到近前,萧泽上前问好,宁亲王妃瞪了儿子一眼嗔道:“谁让你这会跑过来的,还不快去你父王那里陪两位舅舅说话。”萧泽也不解释,笑嘻嘻的应了一声便跑开了。宁亲王妃对二表舅母歉意的笑道:“这孩子今儿是欢喜的紧了,让亲家舅母见笑了。” 二表舅母笑着说道:“谁都是打那会儿过来的,没事儿。泽儿对我们若儿上心,我们才高兴呢。”说话间她们便迈步进入房间,杜衡已经在杨梅与红菱的服侍下重新戴好银冠,由两个丫鬟扶着迎了过来。 “娘亲,二舅母。”杜衡福身拜下,若非杨梅红菱扶的紧,她指不定得被银冠坠的一个倒栽葱摔倒在宁亲王妃与二表舅母的面前。 “若儿快起来。”宁亲王妃和二表舅母同时出手扶起杜衡,此时二表舅母才意识到对苗家姑娘来说很轻巧的银冠对杜衡这个从来没有戴过冠子的人来说是何等沉重的负担。 “若儿,你二表舅母就是娘请的全福太太,她来给你上头了。”杜衡的二表舅母娘家婆家的祖父母与父母都健在,兄弟姐妹一个不缺,底下儿孙满堂,再没谁比她有福气了。所以宁亲王妃在闲聊之时得知了二表舅母的情况,便立刻请她做为给杜衡上头的全福太太,也好借借二表舅母的福气,盼着杜衡往后也能福寿绵绵子孙满堂。 杜衡当然知道全福太太上头是什么意思,不由又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福身道:“谢谢娘亲,谢谢二舅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四回上头 二表舅母的手很巧,在侍立两旁的唱喜嬷嬷的唱诵声中,精心为杜衡梳了一个团凤高髻,越发衬的杜衡亭亭玉立,看上去着实招人的紧。“若儿长高了许多,真是大姑娘了!”二表舅母感叹一回,只生了三个儿子,盼女儿盼了十几年都没盼到的二表舅母眼圈儿红了,她是真心的舍不得。过了今晚,外甥女儿真的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都还没有亲香够呢。 杜衡到底还年轻,并不能体会二表舅母那舍不得的感情,可是宁亲王妃心里明白,萧灵的亲事还没有着落,她有时一想起女儿一年大似一年,她得相看女婿送女儿出门子,一颗心就象是被什么揪住似的难受。就是因为明白,宁亲王妃才在自己下巴处比划一下,对二表舅母温柔的笑道:“是啊,若儿真的长高许多,我还记得去年这时候她嫁进来,才到我这里,如今都已经到我眼眉了,估计再明年就该比我高了。孩子们长的真快,生生把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催老了。” 二表舅母心里虽然有些舍不得,可也知道这门亲事已然是事实,怎么也不可能反悔的。再者整个宁亲王府上下,人人对杜衡都极好,公婆爱重丈夫疼惜小姑子也乖巧听话,着实是极难得的好亲事,她怎么也不能拉杜衡的后腿,让婆家人挑理。二表舅母立刻笑着说道:“亲家说的对,这也是您对若儿照看的好,她过的滋润才长的快。我们若儿嫁给泽儿,真叫天作之合,过上几年给您生下三五个胖孙孙,一家子和和美美的,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的快活日子。” 二表舅母的话可算是说到宁亲王妃心里去了,她现在可不就盼着抱孙子呢,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了许多,与二表舅母说的更加投契了,只是杜衡面皮儿薄受不住这样的话,早已经羞的满面发烧,头都快低到胸前了。 宁亲王妃与二表舅母见杜衡羞的不行,相视一笑转了话题,宁亲王妃笑着说道:“亲家舅母,今晚若儿也不用戴凤冠,我这里有一套紫金镶宝头面,是当初我出阁之时祖母她老人家特别赏赐的,烦请亲家舅母给若儿簪戴起来。”说着,宁亲王妃便将丫鬟手中捧着的一只四角包金嵌螺钿紫檀木匣子接过来打开让二表舅母观看。 那是一套金灿灿的全套头面,上面只镶嵌一种宝石,那就是其色殷红如血的石榴石,这套头面首饰足足二十八件之多,计有分心、挑心、钿儿,满冠,珠子箍,霞帔坠儿各一只,掩鬓,荻髻,草虫簪,凤簪,花头簪,耳坠,镯子各一对,啄针,小插各四样,每一件都制成各种各样的石榴花样式,取榴开百子的好意头。 二表舅母接过来赞叹一回,然后便为杜衡簪戴首饰,不大一会儿的工夫,杜衡便成了活动的首饰展览架,只见满头光华灿灿看不见一丝儿乌发,万幸的是这套赤金镶宝头面看着沉甸甸的用料十分厚实,不过戴起来却并不很沉重,至少杜衡觉得还能比较轻松的转动脖颈,不象方才戴那顶银冠,一个不小心就会跌个大头朝下。杜衡抬头看向面前梳妆镜中的自己,完全不敢相信那个镜中人就是自己。闪闪的金光让她完全看不清自己的容貌。不过宁亲王妃和二表舅母却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她们看来就得这样装扮才能配的上杜衡的身份。 “亲家舅母请随我去用上头茶,来人,去请听梅轩中的几位姑娘过来陪伴三少夫人。”宁亲王妃笑着吩咐一句,立刻有丫鬟跑去请人。二表舅母知道宁亲王妃的意思,便抚着杜衡的肩头笑着说道:“若儿,舅母先出去了,咱们明儿见。” 杜衡粉面通红,赶紧站起身来,二表舅母笑着摆手道:“你坐着吧,舅母不是外人,不用送了。”杜衡自是不依,亲自送婆婆和舅母到了房门口儿,今儿在萧泽来接她之前,她是不能走出这道房门的。 刚刚送走了婆婆和舅母,杜衡才坐下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听到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杜衡刚站起来就见冯大姑娘一步迈入房中,她刚要开口招呼,冯大姑娘便惊呼起道:“呀,我别不是走错了门,这是哪里来的神仙妃子呀!” 冯嫣然一声惊呼,徐婉容和萧灵便抢着挤了进来,徐陵容陪着身怀有孕的伍静贞慢慢的走,便落在了后头。“哇……好漂亮啊!”徐婉容一双水杏眼睁的极圆,将挡在她身前的冯嫣然往旁边一拨便大叫起来。 萧灵看清自家嫂子的装扮,眼中不由闪过一抹羡慕与委屈之色,这套头面首饰她从前见过几次,也向娘亲讨要了两回,不过宁亲王妃都没有答应给她,如今见这套自己一心想要的首饰已然戴在了嫂子的身上,小姑娘心里多少有点儿不自在。“娘真偏心。”萧灵低低的嘟囔一句,因她说的又快声音又小,且又有冯嫣然与徐婉容在一旁赞叹不停,所以也没有人听到萧灵在说什么,只不过那一瞬间的羡慕与委屈却让服侍杜衡的杨梅看了个正着,杨梅心中咯噔一下,立刻存了等过了今儿必要细细向自家主子禀报的心思。 萧灵如今也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任性使气的小姑娘,她立刻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跑到杜衡身边挽着她的手臂大笑囔道:“我家嫂子当然好看啦!这点你们可比不上我,你们谁家也没有我这么漂亮的嫂子!” 冯嫣然和徐婉容同时啐了萧灵一记,冯嫣然嗔道:“阿衡是你嫂子也是我们的姐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显摆什么!”徐婉容则跑到杜衡身边挽着杜衡的另一条手臂笑道:“就是就是,又不是你一个人,你显摆什么呢?” 萧灵自来是个不吃亏的,立刻冲着徐婉容叫道:“说的也是,婉儿妹妹你将来也得叫一声嫂子的,我的小堂嫂。”一声小堂嫂被萧灵叫的十足促狭,徐婉容立时羞的两颊飞霞,她与萧灵同年,不过月份小一些,可是因为早就与十三皇子订了亲,十三皇子比萧灵大一岁,所以萧灵往后少不得叫她一声堂嫂。 “几位姐姐你们看灵儿欺负我!”徐婉容素来娇憨不擅长与人吵嘴,只得向姐姐们求助。 徐陵容陪着伍静贞刚刚走入房中,听到徐婉容这么一叫,两人不由都笑了起来,伍静贞指着萧灵笑骂道:“灵儿你就可着劲儿的淘气吧,等赶明儿到了你的好日子,可千万别怪人家手下不留情!” 众人一听这话都笑了起来,萧灵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她的亲事连八字都没一撇,所以她不会太羞涩,只呛声道:“我才不怕她呢!”大家一听这话笑的越发厉害了,只是徐陵容的笑容之中却多了几分苦涩,聪慧如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将会如何了。 徐陵容的未婚夫,清国公世子许德林的身子越发不好了,刚入秋就请了好几回太医,太医们都说熬不过这个冬天,清国公府原本打算赶紧将徐陵容娶进府冲喜,可是还没有提出此事便出了当今大规模发落群臣,罪臣之中就有清国公一个,清国公被降为清安侯,而韩国公府因为是徐婉容是十三皇子妃这层关系而没有被处理,清安侯府这才没敢提冲喜之事,可是也不提退亲之事,倒象是打定了主意赖着韩国公府,让徐陵容为清安侯世子许德林守望门寡的意思。 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摇走所有的烦心事,徐陵容重又温柔的浅笑起来,她轻声唤道:“婉儿,不许闹你阿衡姐姐。” 徐婉容极听姐姐的话,果然不再闹腾了,她跑到姐姐身边,握着徐陵容的手轻声说道:“姐姐别担心,爹娘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原来刚才徐陵容那短短的伤神让她的妹妹看了个正着,徐婉容当然知道姐姐为什么伤神,才会这样轻声安慰。徐陵容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却没有那么的乐观,她的娘亲自然是舍不得的,可是爹爹韩国公却很难说了。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徐家姐妹的低声说话还是引起了杜衡等人的注意,冯嫣然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她又与徐陵容要好,便握着拳头气鼓鼓的叫道:“徐姐姐,那许德林都那样了,怎么还不退亲!” 伍静贞眉头皱起轻斥道:“嫣然,今儿是阿衡的好日子,可不许乱说!” 冯嫣然吐了吐舌头,拉着杜衡的手叫道:“阿衡姐姐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杜衡反握住冯嫣然的手飞快的说道:“嫣然你不用说,我还能不明白么。我也为徐姐姐的事情悬着心呢!”徐陵容听了这话赶紧走过来笑着说道:“阿衡,你不用担心我,万事都会解决的,今儿是你的好日子,你快别分心了。” 伍静贞也走了过来,揽着徐陵容的肩膀说道:“阿陵,这事儿姐姐一直放在心上,你也不用发愁,有我们在,绝不会让你去受那份罪的,等开春了你的事必有个结果。”徐陵容疑惑的看向伍静贞,不知道她所说的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原来清国公世子身子骨本来就不好,素日里多走几步路便会气喘吁吁的,所以清国公夫人也没敢给儿子房中放人,可谁也没想到许德林八月节那日突然便收用了房中的丫头,这事原本也没该让府里的大人知道,可是许德林初尝滋味之后便沉溺无法自拔,以静养为名终日与丫鬟们躲在房中厮混,把个原本就如美人灯一般的身子生生熬没了油。许德林一病不起,太医过府一诊脉,便诊出许德林肾水亏损严重,已然伤了根本。 清国公夫人大惊大怒,立刻清查服侍儿子的丫鬟们,这一清楚可不打紧,服侍许德林的四个丫鬟中有三个破了身子,清国公夫人大怒,立刻要打杀了这三个丫鬟,不想其中一人却抱着肚子哭喊着求饶,说是已经怀了世子爷的骨肉。 清国公夫人只有许德林这么一个亲生儿子,而且还三日生病两日卧床,悬一悬就在魂往西天,所以一听说有丫鬟怀了儿子的骨血,非但不打板子了,还立刻将那丫鬟好吃好喝的供养起来,并且还许诺只要生下儿子,便立刻抬那丫鬟为姨娘。至于另外两个破了身子但没怀孕的丫鬟,清国公夫人则毫不留情赏了重重一顿板子,那两个丫鬟熬不过重刑,板子还没打完就咽了气。 清国公府出了等丑事,清国公夫妻自然拼命的瞒着,可是架不住府中的有心大的姨娘,这消息便半真半假的传出清国公府,但是徐陵容只知道未婚夫病重,却不知道内里的根由。 伍静贞倒是知道的清楚,因为萧绎知道她与徐陵容交好,便将这事儿全都说了出来,伍静贞当时便狠狠生了一场恶气,咬牙切齿的说要那许德林好看,非得打破这门亲事不可,不叫她陵容妹子去跳火坑。 徐陵容心里能存的住事,可是徐婉容却不能,她如今最担心的就是姐姐的事情,听伍静贞这么一说,她便急急问道:“伍姐姐,开了春我姐姐会怎样?” 徐陵容立刻打断妹妹的话笑着说道:“婉儿,今儿不提这个,咱们只好好陪阿衡说话儿,也陪不了多长时间了,再有大半个时辰吉时就到了,你阿衡姐夫必会赶着来接人的。” 杜衡一直红着脸,可是她也没因为害羞而什么都不想,刚才徐陵容的异样她也看在眼中,想着回头一定要仔细打听,必要时出动萧泽手下之人也没什么不行的。她就这几个好姐妹,与徐陵容的关系又比与其他几人还要亲密一些,自然盼着徐陵容平安如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五回闹喜 徐陵容一句玩笑话又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回今天的正主儿杜衡的身上,杜衡双颊飞红浅笑相应,眼中满满都是幸福,看到现在的杜衡,徐陵容不由的想起了头一回与杜衡见面的情形,心中不禁感慨万分。当时她还在为杜衡的将来担忧,不想才只一年多的工夫,杜衡便苦尽甘来,她往后的人生必定会有甘无苦圆满一生。反观自己虽然从小不曾经受苦,可是就因为早早定下了亲事,却成了让她蹉跎岁月的根由。人生的际遇真是不可言说! 徐陵容正在暗自伤怀,便听到外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听上去仿佛有七八个人一起走来,间或还能听到一阵嘻笑之声。徐陵容不免转身看向靠在北墙上的紫檀木百灵报时大座钟,心中暗自说道:“还有小半个时辰才到吉时呢,怎么这会子就来接人了。” 徐陵容刚刚想完,外头就传来丫鬟的声音,“回诸位姑娘,三爷亲自带人来请姑娘们吃喜蛋了。”通常姑娘出阁之时会请闺中好友做陪相送,新娘家里会单为这些姑娘们开一桌喜宴,称之为吃喜蛋,是让送嫁的姑娘们多沾些喜气的意思。杜衡当日出阁之时情况特殊,并不曾有送嫁的闺中好友。萧泽不愿意杜衡有任何一丝丝的遗憾,便事事想到头里,命人备下吉祥喜宴特特送了过来。 萧泽的心思大家一想都明白了,徐陵容执起杜衡的手温柔的笑道:“阿衡,姐姐祝你和妹夫百年好合白头到老儿女双全子孙满堂。”冯嫣然徐婉容也都围着杜衡说起了祝福的吉祥话儿,这也是送嫁的习俗之一。伍静贞因为已经身为人妻,不在送嫁姑娘之列,便只含笑站在一旁,看着几个姑娘没口子说着不重样儿的祝福话儿,把原本就双颊飞红的杜衡说的如同整张脸都涂遍了胭脂,红的如同最鲜艳的大红锦缎一般。 说完了吉祥话儿,萧灵引着徐陵容她们几人去一旁的西暖阁子吃喜蛋,房中立时清静了不少,伍静贞这才拉着杜衡的手做了个怪模样儿,贴着杜衡的耳朵低低说了一句什么,羞的杜衡都抬不起头来,只低头娇嗔叫道:“姐姐不要乱说,仔细教坏了宝宝!” 伍静贞抚着肚子爽朗的笑道:“这是人伦大事,哪里就教坏了我家宝宝,阿衡,赶明儿你就知道姐姐绝对没有哄你啦!” 杜衡跺脚道:“姐姐你还说,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伍静贞硬拉着杜衡的手哈哈大笑道:“好好,我不说了,阿衡,认识你这么久,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你撒娇,看来我这阿泽妹夫果然有本事,能将你这千年寒冰化了一池春水!” “嫂子在说我么?”门口传来萧泽戏谑的声音,这厮耳力极好,又已经走到了门外,自然将伍静贞那不算太底的声音听了个正着。 伍静贞听到萧泽的声音,便松了杜衡的手笑着扬声说道:“可不正在说你,阿泽,这还没到吉时呢你怎么就过来了?” 萧泽笑道:“这不是来给嫂子和姐妹们送喜蛋么,嫂子怎么没有去用?”他边说边迈步走入房中。 伍静贞挑眉笑道:“我又不是送嫁姑娘,阿泽,我们阿衡跟了你,你可得好好对她,若是你敢欺负她,看我们饶不饶得了你!” 萧泽连连作揖道:“是是,嫂子,大姨姐教训的极是,萧泽就算是欺负自己也绝不会欺负阿衡的,我爱她都爱过来呢!” 伍静贞和杜衡谁能想到萧泽会这么直白热烈,不由都红了脸,伍静贞似是想起了什么,立时收了刁难萧泽的心思,只看向萧泽说道:“阿泽,我们可把阿衡托付给你了,真的,你们俩个好好过,一定要和和美美永结同心。” 萧泽直身正色道:“是,萧泽绝不负大姨姐所托,此生绝不负了阿衡。”说罢,很郑重的躬身行礼。伍静贞也没有闪避,受了他这一礼后又郑重的还了一礼,然后便走了出去。 萧泽见最难缠的大姨姐出去了,立刻朝侍立在房中的丫鬟们挥了挥手,丫鬟们都低头忍笑退了下去,房中总算只剩下他和杜衡这两个人了。 “阿衡……今儿想见你一面太不容易了!”萧泽飞快走到杜衡身边,轻车熟路的扶她坐下来,带着几分抱怨的低声说了起来。 杜衡抿嘴不语,唇角有一丝浅笑,她如今可是太了解萧泽了,若是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也就罢了,若是顺着他,这厮立刻能化身话痨,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抱怨,他就能念叨上一刻钟,说出的话儿还不带重样儿的。 杜衡只笑不语,萧泽便只嘿嘿笑了一下,拽过虎脚梅花鼓凳挨着杜衡坐定,然后以手支脸歪着头不错眼珠儿的盯着杜衡,杜衡被他看的脸上发烫身上发毛,不免转过头低声嗔道:“你又要做什么?” 萧泽美不滋儿的答道:“我看我媳妇呀,我媳妇真好看,比九天仙女儿还好看!我萧泽不知道积了几辈子的福才能娶到阿衡你这么好的媳妇儿,阿衡,我跟你说啊,我一想到就能和你真正成亲了,已经兴奋好几晚上都没睡着了,比迎娶你那日还兴奋呢!” 杜衡轻啐一句“又说疯话!”可是手却习惯性的搭上了萧泽的手腕,如今萧泽还不算是身体彻底康复的半调子病人,杜衡已经习惯了三五不时的给萧泽把脉,如今他说自己好几夜兴奋的没有睡着,杜衡的第一反映不是羞喜,却是担心萧泽身体会不会有问题。 萧泽也习惯了被杜衡诊脉,他歪头看着杜衡,怎么看心里都是爱的不行,能与杜衡厮守一生,他真的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有福之人。 诊罢脉,杜衡没说什么,只是微微蹙起的眉头松开了,从脉相上看,萧泽的身子比上回把脉之时还要好些,他的康复速度之快真的超出了杜衡原本的预期。杜衡抬眼看向萧泽的脸,见他腮边沾了一芝麻点儿大小的灰星儿,便拿着帕子轻轻擦了一下,萧泽一把抓住杜衡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闭上眼睛感受杜衡手心的柔软与温暖。杜衡凝望着他,目光如水一般,两个人都是一言不发,只静静的感受此刻的幸福满足。 “唧喳喳……唧喳喳……唧喳喳……”正在静谧温馨之时,北墙紫檀木百灵报时大座钟突然响了起来,萧泽腾的跳将起来,兴奋的叫道:“阿衡,吉时到了,咱们赶紧过去吧!” 萧泽话音刚落,外头便响起了一阵大笑,原来冯嫣然扯着萧灵徐婉容等人悄悄溜进来躲在房门外听动静,而萧泽刚只顾着与杜衡你侬我侬而丧失了警惕性,不想便让这班姑娘们听了笑话。 杜衡的臊的脸上都快要着火了,不免娇嗔的瞪了萧泽一眼,冲着他哼了一声。萧泽听出来是杜衡的姐妹们在取笑,便高声叫道:“小子们快进来,赶紧上红包,求诸位大姑娘给你家三爷行个方便嘞……”原来萧泽可是有备而来的,并不很怕这些姑娘们为难于他。 少时,五个身着簇新宝蓝内监服的小太监各捧着一只两寸高三寸宽尺余长嵌螺钿红酸枝木匣子依次走了进来,朝着冯嫣然等五人跪下,将手中的木匣子高举过头,齐声说道:“我们三爷和三少夫人感谢王妃娘娘冯大姑娘(徐大姑娘徐五姑娘)郡主送嫁,特备下区区薄礼,请诸位笑纳。” 伍静贞不是外人,当先伸手拿过一个匣子,朝着内室笑囔道:“多谢妹妹妹夫啦!”其他几个姑娘见伍静贞拿了,这才伸手接了过来,她们想着匣子只许是放了什么钗环首饰,也没有当面打开,等回去的时候开匣子一看,见那么大的匣子里放的只是一张薄薄的纸片子,拿起来细细一看,原来那竟是京城中最有名的胭脂铺子醉红颜一成的干股。 京城亲贵府中的夫人小姐都爱用醉红颜的脂粉,只不过他们家的东西着实贵的紧,一盒最普通的胭脂都要二十两银子,上品脂粉动辄百两,极品脂粉据说卖到了上千两,而且还不是有钱能就买到,得提前两年预付全部货款,两年之后才能拿到定制的极品脂粉。 “姐姐,这……怎么竟是醉红颜的干股,这太贵重了!”徐婉容拿着那纸干股契书,不免有些紧张的向姐姐徐陵容讨主意。徐陵容倒不紧张,只微笑拿过妹妹手中的契书放回匣子,很平静的说道:“赶明儿问问你阿衡姐姐就行了。” 徐婉容向来听姐姐的话,一见姐姐有了主意,便松了一口气将此事撂到脑后去了,徐陵容看到妹妹一脸的娇憨,心中不免有些发愁,她可是用尽了心思教导妹妹,可是妹妹天性娇憨,从来不曾见过世间险恶,这么个天真无邪的妹妹,让她怎么能放心看着她嫁入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家呢,唉,真真是愁人的紧! 且不说徐陵容姐妹们如何,只说萧泽将杜衡迎上一乘四角垂着八宝琉璃彩球,外披大红绣金龙凤呈祥轿衣的四抬喜轿,吹吹打打的出了交泰园,在王府中绕了一圈后又抬进交泰园,直奔设在正院的喜房。喜轿刚一进门,只见伍靖明和萧绎带着一帮小子拦门挡轿,硬是要闹上一回才肯放行。这些小子们都是萧绎从各家王府忽悠出来的皇室宗亲,年纪全在七岁以下,都是还不必守男女大防的童子,凭他们怎么闹都不会有伤杜衡的名节。 “堂弟,舅兄,你们……”萧泽瞪着面前两个笑的龇牙咧嘴见眉不见眼的家伙,不由瞪着眼大声叫了起来。 萧绎拐了身边的伍靖明一手拐,笑嘻嘻的说道:“弟弟们要看新娘子讨喜果子,我这做哥哥的总不能拦着吧,新郎倌儿千万莫要着恼,岂不闻越闹越红火?” 萧泽瞪眼气道:“你成亲的时候我可没闹你!” 萧绎挤挤眼睛坏笑道:“我可没不让你闹!” 萧泽实在不想理这个自从知道自家媳妇有喜之后就在犯二的通天大道上狂奔不回头的二货,只看向伍靖明说道:“舅兄,您也……妹夫求您高抬贵手,别为难我们吧!” 伍靖明瞪了萧泽一眼,沉声道:“怎么,你骗娶了我妹妹,还不许我这做舅兄的过来给妹妹撑腰?”得,伍靖明一句话把萧泽捅到南墙根上了,谁叫他从前的确是用了些不太见得人的手段呢,罢了罢了,还是豁出去让他们闹上一回吧,横竖他只护紧了杜衡就是。 萧绎一声招呼,众小子们一窝蜂般的围了上来,简直如一群活猴大闹天宫一般,叽叽喳喳叫的萧泽脑仁儿疼。这些小子正在淘气的时候,都是惹祸不怕祸大的主儿,不过他们也都知道规矩,闹萧泽的时候是各种没皮没脸的往身上猴,可是闹杜衡的时候只是在轿外怪声怪气的叫几句嫂子要杜衡答应,再不就是讨要喜物儿,倒显的规矩许多。萧泽见此情形心中也踏实许多,便也由着小堂弟小族弟们闹自己,配合度相当之高。 几个小子高兴的眉开眼笑,开心的不得了,口中的阿泽哥哥也越叫越亲热了,一场喜闹下来,泽俨然已经成了这些小家伙们最喜欢的堂兄族兄,没有之一,因为除了萧泽这个异类没有架子之外,其他的兄长们多多少少都有些架子,不是那么容易亲近的。就算是平日里他们最亲近的阿绎哥哥也因为身为皇子,有些时候也不得不摆架子装样子,才五六岁的小孩子不懂大人世界的弯弯绕儿,自然与这个一点儿架子没有的阿泽哥哥越发亲热了。让一旁抄手站着的萧绎不免都有些个眼红萧泽的好人缘儿。 小家伙们闹了一场喜,得了许多好玩的小物件儿和许多好吃的喜果子,便心满意足的让人领着吃席去了。原本这些小家伙因为年纪小不坐席的,不过萧泽特别命人准备了一桌专为迎合小孩子口味的席面,小家伙们一听到阿泽哥哥报出许多他们爱吃偏偏家里大人不许多吃的菜肴,便乐颠颠的跟着扣子去坐席了。 小家伙都走了,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萧绎向萧泽挑了挑大拇指,而伍靖明则大步走到萧泽的面前,沉着脸对他说道:“阿泽,君子重诺,我信你,别让我有后悔的机会。” 萧泽看向伍靖明正色道:“靖明兄,你永远都不会有后悔的机会。” 伍靖明点点头,一言不发的让到一旁,萧泽这才得以将杜衡迎下轿,因为不是拜堂,所以杜衡并不用蒙红盖头,她看到萧绎与伍靖明分立两侧,便向萧绎颌首示意,又向伍靖明叫了一声:“大哥……” 伍靖明看向杜衡,眼中含笑也藏着一丝不舍,他走上前大声说道:“阿衡,好好过日子,若是这小子敢欺负你,你只管回娘家,大哥罩着你。” 杜衡拼命点头,不觉眼圈儿红了,她与伍家兄妹结为干亲虽然不过一年多的光景,可已经建立了浓浓的手足之情,她知道这个大哥为了自己可以不惜一切,就象是自己为了他们也会不惜一切一样。 “好妹妹,今儿是你的喜日子,得笑!”伍靖明见杜衡眼圈儿发红,赶紧扯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大声说了起来。 杜衡连连点头,红着眼圈儿笑了起来,又叫了一声:“大哥!” 伍靖明挥手道:“快进去吧,阿绎,我们去吃喜酒。”说罢,他快步走到萧绎身边,扯着萧绎的手臂飞快走了出去。 萧泽转身看着两个好兄弟的背影,含笑无声的说了一句:“好兄弟!”说罢便扶着杜衡走进他们已经装饰一新,除去了外间卧房的新房,打从今儿开始,他和杜衡再不必鸳鸯独宿,再不会夜半醒来只有孤单一人,再不会只能在梦中才能亲近伊人了。 萧泽扶杜衡进房,杨梅红菱抬脚便要跟上,不料萧泽却撂下一句:“杨梅红菱,你们服侍夫人有功,爷已经命人在倒座设了一席,你们带着小丫鬟们去吃吧。” 两个丫鬟一愣,杨梅赶紧说道:“三爷,奴婢得服侍夫人。”红菱忙拽了杨梅一下,在她耳旁轻声说道:“有三爷在呢,咱们今儿就能奉命偷懒啦。”说罢便拉着杨梅一起行礼,带着所有的下人退了下去。 对于红菱的机灵与识情识趣,萧泽相当满意,决定明儿得重重打赏红菱,这丫头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与萧泽的兴奋开心相比,杜衡却是有些个不安,一想到就要与萧泽亲密接触,杜衡怎么都找不回自己素日里的淡定。看到萧泽将服侍的下人全都撵走了,杜衡越发的紧张,不觉便低头搅起了帕子,好好一条绣着梅花的帕子生被杜衡搅成的麻花。 萧泽见了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忙上前抽走杜衡手中的帕子,将杜衡柔嫩的小手握于自己的掌心,低头抵着杜衡的额头,用些有紧绷的声音喃喃说道:“阿衡,我终于盼到今天了,你知道么,我自从认识你那天就开始期盼,总算是盼到了,阿衡,好阿衡,别怕,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你就是我的情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六回春朝慵起 这一夜突降瑞雪,天地之间满眼皆白,刚交卯初时分,雪光已经映入交泰园上房之中,照亮了整间屋子。只见烛台上一双红烛犹未燃尽,红艳艳的火苗轻快跳跃舞动,影子在高丽纸糊就的窗子上交缠着,朱红底金色团花的地衣之上,两件玄底绣龙凤纹吉服亦交缠着,就如这间屋子的两位主人一般。 雪光映入房中,透过深深浅浅的几重帐幔,照在喜床之上正在交颈酣睡的一双玉人身上。鸳鸯戏水的枕上,萧泽侧身睡着,一只手臂横在枕下,揽着面对他沉睡的杜衡的肩头。杜衡枕在萧泽的肩窝处,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上并萧泽的肩头,与萧泽散开的头发缠在一起,这许就是结发同枕席吧。 杜衡觉浅素来警醒,雪光刚一映到她的脸上,杜衡便本能的睁开了眼睛,映入杜衡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脸,杜衡只是睁开眼睛却不曾经真正醒来,不由吓的惊呼一声本能向后退,不想肩头并腰身都被人紧紧箍住根本动弹不得。而她这么一动,让紧紧抱着她的萧泽也立刻醒了过来,萧泽一睁开眼睛脸上便露出一个极夸张的大大笑容,“阿衡,你醒啦?早!” 在短暂的大脑空白过后,杜衡粉嫩白净的脸上立刻涌起浓浓的羞红,身体传来灼热的感觉让她意识到自己与萧泽都不着丝缕,而且是紧紧的抱在一处,就象萧泽感觉她的柔软一般,杜衡也完全感受到萧泽的坚硬。这让初经人事的杜衡实在无法承受。 “你……你快放开我……”杜衡将双臂撑于胸前用力往外抵着萧泽的胸膛,结结巴巴的叫了起来。 萧泽见杜衡羞怯的样子越发娇美,他又在情热之时,如何还能忍的住,一个翻身便覆上杜衡的娇躯,惹得杜衡又是一声惊呼,低低叫道:“阿泽不要……” 萧泽的身心都灼热如火,可他也知道昨夜自己索求无度已经让初经人事的杜衡不堪伐旦,昨夜她几乎是累昏在自己怀中的,这会儿眼下还有些微发青,想来睡了大半夜也不曾歇过来。一想起昨夜的旖旎,萧泽觉得自己的身子象是着了火一般,若非还有一丝丝理智,他必定要再与杜衡共赴阳台。萧泽用手臂撑着床榻支起自己的身体,免得真的压坏了杜衡,低头飞快在杜衡额上印下灼热一吻,然后猛的翻滚到一旁,用有些喑哑的声音低低说道:“阿衡,我不闹你……” 杜衡也不敢乱动,她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而萧泽也是一动不动,他拼命克制着将杜衡搂入怀中的强烈欲念,若是一个克制不住,今儿他与杜衡就不用下床了,这会儿屋子里已经很亮了,想来时辰已经不早,若是起的太晚了被笑话的人可是杜衡,萧泽如何能舍得让杜衡受一丝丝的委屈。 小夫妻两个僵卧许久,萧泽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杜衡,只见她双眼紧紧闭着,睫毛在微微的颤动,呼吸也不复平日的和缓,听上去很是急促。萧泽痴痴看着杜衡,眼中充满了柔情,他突然伸头过去在杜衡唇上轻啄一下,惊的杜衡身瞬间僵硬如铁,整个人都不能动弹了。 萧泽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容,他伸手为杜衡理顺散在枕上的长发,柔声说道:“阿衡,别怕,我去给你拿衣裳。”说罢萧泽便掀开锦被赤脚踩在脚踏之上,弯腰拾起散落在脚踏上的一袭玉色中衣胡乱披在身上,便去东边的隔间为杜衡拿衣裳了。 萧泽走后,杜衡才睁开眼睛,口中发出一声低低喟叹,略略动一下僵硬又酸痛的身子,“咝……”浑身的酸痛让杜衡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她不免皱起眉头暗暗想道:姐姐尽是骗人的,一点儿都不舒服,痛都痛死人了! 不过是杜衡一个念头的功夫,萧泽已经将杜衡的衣裳找出来送了过来,杜衡听到萧泽的脚步声,立刻又紧紧闭上眼睛装睡。萧泽撩开帐幔,见杜衡还在装睡,不由抿嘴而笑,他也不说破,只是将杜衡的衣裳轻轻放枕旁,然后便去了做为净房的西隔间。 听着哗哗的水声,杜衡知道萧泽正在沐浴,这才睁开眼睛四下看了一回,然后一手压着胸前的锦被一手撑床慢慢坐了起来,她这一动便扯的腰身酸痛难当,杜衡不免蹙眉在心中暗暗骂了萧泽一回,然后慢慢拿起枕旁干净的衣裳,入手的第一件便是鹅黄缎底绣并蒂莲的胸衣,杜衡脸上腾的烧起一团火,真是羞的没脸见人了。 仿佛是做贼心虚一般的,杜衡慌慌张张的系上胸衣,又将小衣拿到被中,蹙眉忍着酸痛穿好,然后再系好品红软罗中衣,将自己全都包裹在衣裳之中,杜衡心里才踏实许多。移开锦被坐在床沿上,杜衡低头一看,只见脚踏上摆着一双大红缎面绣粉红莲花的软底绣鞋,这双鞋子想来也是刚才萧泽一并取来的。 想到萧泽如此体贴,杜衡脸上泛起羞红,眉梢眼角都浮起了幸福的娇美笑容。她穿好鞋子走下脚踏,将散落在地上衣裳都收拾起来,然后走到燃烧的红烛之前,将两只烛台移到一处,轻轻呼出一口气,拿起一旁的银拍子将一般高的一对红烛同时压熄。龙凤喜烛象征一对新人,哪只红烛先灭就代表哪个人先离世,如今杜衡将之一并压熄,便是存着夫妻同生共死之心。 萧泽洗的很快,他走出西隔间房门之时,正好看到杜衡将一对红烛压熄,萧泽脸上浮起会心笑意,他蹑手蹑脚的走到杜衡的身后,从后面猛的抱住杜衡的不盈一握的纤腰,将下巴抵在杜衡的肩头上,喃喃叫着:“阿衡……” 杜衡身子先是一僵,继而慢慢放松下来,她往后轻轻靠在萧泽怀中,轻轻的应了一声,双手轻轻放在萧泽握住自己腰身的双手之上,两人的眼神都凝结在刚刚被压熄的红烛之上,谁也没开口说话,只是静静享受这份幸福。 只是萧泽与杜衡都没有沉静太久,娇妻在怀让萧泽无法控制自己的激情,他的坚硬灼烫了杜衡,惊的杜衡猛的转过身子推开萧泽,逃也似的往西净间跑去。只是初经人事的她本来就浑身酸痛行动不便,这一跑便因为脚软而摔倒在地,吓的萧泽什么绮念都没了,慌慌张张扑过去将杜衡打横抱起来,急急叫道:“阿衡,你有没有摔伤?” 杜衡红着脸摇了摇头,她只是脚软摔倒并不曾摔伤扭伤。可是萧泽却不放心,赶紧将杜衡放到床榻上,半跪在床前捧起杜衡的双脚,二话不说便将一双绣鞋除下,又扯下玉色罗袜,将杜衡的双脚仔仔细细检视一遍,确定杜衡的双脚不曾受伤之后才长长吁了口气,心疼的说道:“阿衡,再别这么快跑,这回万幸不曾摔着,以后千万要仔细些。” 杜衡见萧泽紧张的额头都渗了汗,便向前俯身用手擦去他额头的汗珠子,轻轻点头应道:“好,我记住了。” 萧泽抬头与杜衡对视,两人视线交缠,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绵绵的情丝不绝如缕,真是痴了…… “三爷,夫人,已经辰正时分,该起身了……”门外传来杨梅和缓的声音,惊破了痴痴相望的萧泽与杜衡,两人视线猛的一缩,杜衡脸上涌起潮红,慌忙收回自己的双脚,急慌慌的套上鞋袜,萧泽有些沮丧气恼的高声应了一句:“知道了……进来吧……” 少倾,杨梅和宁亲王妃身边的崔嬷嬷带着两个小丫鬟一同走了进来,杨梅自然是进来服侍的,而崔嬷嬷则另有重任,她奉王妃之命来取杜衡的元帕回去验看的。 崔嬷嬷先请了安,再去喜床上取了元帕,只见素白帕子之上一点赤色如红梅初绽,崔嬷嬷笑的脸上乐开了花,忙将元帕折好放进她带过来的玉匣之中,然后仔细上了锁,再次道喜之后方才告退。 杜衡命杨梅用上等红封赏崔嬷嬷,崔嬷嬷赶紧双手接过,笑着说道:“老奴这就回去向娘娘复命,娘娘特意吩咐了,如今天气冷的紧,三爷和三少夫人不必急着赶过去,先用了早饭暖了身子再去请安也不迟。” 萧泽杜衡含笑应了,崔嬷嬷捧着玉匣退下回抱朴园交差,杜衡一想到婆婆就要验看自己的元帕,脸上的羞色怎么都裉不下去,竟是不能再看萧泽一眼,只躲进了西隔间。杨梅赶紧跟进去服侍,清芬自来也没服侍过萧泽,也慌慌张张的跟了进去,一时间萧泽跟前竟是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杨梅和清芬跟进净房不到片刻的功夫,便都被赶了出来。只见杨梅和清芬来到萧泽面前跪下,红着脸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奴婢服侍三爷更衣。” 萧泽笑着挥手道:“爷这里不用服侍,你们赶紧去服侍夫人吧。” 杨梅有些为难了,她和清芬刚被夫人赶出净房来服侍三爷,可三爷又不要。杨梅想了想,低头说道:“三爷,不知可否让清芬擦头发,婢子进去服侍夫人?” 萧泽却不接受,只摆手道:“去服侍夫人要紧,爷这里不要人。” 杨梅只得又领着清芬去了净房,杜衡听说萧泽不要人服侍,便让杨梅赶紧帮自己洗干净,然后飞快穿好衣裳匆匆走了出来,虽然她双腿之间的酸痛还是很强烈,不过一想到将萧泽一个人晾在外头,杜衡心里就有种舍不得的感觉。 “阿衡,洗好了?”萧泽见杜衡从净房匆匆走出来,便迎上前笑着问道。 杜衡轻轻点头,展开手中的帕子说道:“阿泽,我帮你绞头发。” 萧泽脸上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欢快的应道:“好好,杨梅,你带着清芬去配爷与夫人回头要穿的衣裳。”这是嫌杨梅清芬碍眼了,萧泽想将两人支开好与杜衡独处呢。杨梅低头应了一声,赶紧带着清芬进了东隔间。 杜衡与萧泽两人一前一后坐在梳妆台前,杜衡仔细为萧泽绞干头发,萧泽见杜衡的头发也在滴水,便将她拉到身旁,抢过帕子为杜衡绞头发,小夫妻两个你给你擦擦我为你擦擦的,只绞干头发这么简单事情,两个人都做出了绵绵的情意。 只是苦了杨梅与清芬,这两个丫鬟在东隔间里溜溜躲了两刻钟,估计着那两位主子的头发应该都绞干了,才抱着衣裳低着头走出来。明明她们什么都没看到,可是两人的脸都红的不象样子,从来没服侍过男主子的杨梅与清芬显然还不太适应这样的变化。 杨梅清芬不自在,萧泽也不自在,他好不容易才能与媳妇儿耳鬓厮磨,自然不希望被人打扰,就算是服侍杜衡的丫鬟也不行。于是萧泽清清嗓子说道:“你们先去给夫人准备燕窝粥吧,这里不要人服侍了。” 杨梅微微一愣,然后赶紧与清芬应声退下,退到门外之后,这两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赶紧去传早饭了。 等杨梅与清芬带着小丫鬟们前来摆早饭的时候,萧泽与杜衡已经都穿好了衣裳,萧泽的头发也已经束好,而杜衡的一头乌发却是随意的披在背后,萧泽虽然有心为杜衡梳妆,可是他却没有那个对付这如瀑青丝的本事。 “杨梅,赶紧为夫人梳头。”看到杨梅进来,萧泽便急急叫了起来。杨梅应了一声走上前来,拿起妆台上的象牙梳子,略略抿了一抿子木樨香露,飞快的为杜衡梳理起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在杨梅的巧手之下,杜衡的青丝被盘成双莲回鬟髻,便是一点钗环不用就已经很好看了。 杨梅梳头之时,萧泽看的很认真,仿佛在学习如何梳头一般,等杨梅梳完头,萧泽立刻将她撵到一旁,非要亲自为杜衡簪钗环画眉点唇,闹的杜衡双颊不必点染胭脂已经灿若云霞了。若非她含羞娇嗔的瞪了萧泽一眼,萧泽还指不定得闹出多少事儿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七回除夕 辰时三刻,萧泽和杜衡才来到抱朴园请安。宁亲王夫妻很是体谅儿子媳妇,两人都是满面笑容,杜衡还不曾跪倒在地,宁亲王妃便赶紧俯身伸手拦住她,将她拉到身边,满怀希望的笑着说道:“好孩子快起来,心意到了就行了,快坐下歇着吧。” 自从杜衡与萧泽一起走进房间,早就到来的萧灵便歪着头看向杜衡,等哥哥嫂子请了安,萧灵便疑惑的问道:“咦,嫂子你莫不是摔跤了,怎么走起路来怪怪的。” 杜衡知道小姑子因为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可是这话直白的说出来,还是让她羞的不行,原本润红娇美的脸上立时涌起浓浓羞意,她低着头无措的扯着婆婆的衣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萧灵的疑问不独让杜衡羞的不行,还让她的父母兄长都很是尴尬,宁亲王爷向王妃干咳两声,宁亲王妃只能安抚的拍了拍儿媳妇的手,对女儿含糊的解释道:“你嫂子必是昨儿累狠了,歇两日就好了。” 萧灵见自己一开口所有人的脸上都显出尴尬之色,也知道自己必是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赶紧小声应了一句,便什么话都不敢再往外突噜了。 请安已毕,一家人移步西暖阁用早饭,杜衡抬眼一看,只见桌上竟有一半的菜品是滋阴补血的药膳,她不由又红了脸,除了萧灵还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外,其他人心里都如明镜一般。萧泽疼媳妇儿,不舍得杜衡暗觉尴尬,便笑着说道:“今儿早饭真是丰盛,父王娘亲灵儿都多用些,天冷,多吃些身上才暖和。” 宁亲王夫妻知道儿子的意思,都笑着应了,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吃过早饭,宁亲王妃便撵儿子媳妇赶紧回房歇着,宁亲王爷也知道初尝滋味的毛头小子是何等的粘媳妇儿,只拈须看着儿子笑而不语,好在萧泽是个脸皮极厚的,他非但没有不好意思,还朝父王挑了挑眉头,让他的老子瞧了连连摇头不已,这父子二人虽然一个字都没说,可是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意思,只有萧灵瞧着纳罕的紧,她歪头看看父王,又转头看看哥哥,心中那叫一个糊涂。 回到交泰园之后,萧泽便如同粘上便甩不脱的牛皮糖一般粘在了杜衡身上,再不肯有一时半刻的离开,杜衡原以为自己已经充分了解萧泽有多粘人了,不想圆房之后不断被萧泽刷新她认知的底限,从开始的纠结挣脱到习以为常,杜衡也只用了不到三日的时间。她可算是真正认识萧泽了,索性由着他去,横竖萧泽虽然粘人却也不碍事,习惯了也就好了。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宁亲王妃带着杜衡安排过年的诸般事务,突然就低低叹了口气。杜衡心中纳闷,忙轻声问道:“娘,您可是累着了?” 宁亲王妃摇了摇头,拉着儿媳妇挨着自己坐下,为难的轻声说道:“若儿,娘这里有桩麻烦的事情不好处置,晚上的团圆饭,倒底让不让锦华轩和博行园那两个参加?” 说起来宁亲王爷递折子进宫也已经一个多月了,可当今到现在也没有批复,所以萧淅便一直被关四面环水的锦华轩中,孙氏也一直被软禁于博行园不得踏出园门半步。上回杜衡的及笄礼萧淅孙氏夫妻不曾露面,已经让人有些猜疑议论了,若是过年他们再不出现,只怕还会传出些越发不靠谱的谣言。宁亲王妃不肯让自己的儿女背负一点点的坏名声,所以对于如何安置萧淅夫妻,她才会觉得这般为难。 萧泽对杜衡从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所以杜衡知道除非是发生天翻地覆的变故,否则萧淅再难有翻身之日,萧淅与孙氏怕是将成为宁亲王府之中的活死人,也许只有等到当今驾崩新君继位,萧淅夫妻才有可能被解除圈禁,打发出京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终老一生,这就是萧淅夫妻最好的结局,若是往坏里想,只怕这夫妻二人也活不了多久了。只是大年下的这种事也只是暗暗想一想,万万说不得的。 杜衡想了想才对婆婆说道:“娘,您既然为难,何不去问问父王?” 宁亲王妃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再没人比娘亲知道你父王的心思,他嘴上不说,可心里到底也是惦记的。那总是他的骨血,要不然娘亲也不会为难了。” 杜衡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不免也轻轻叹了口气,这事儿还真是难办的紧呢。 婆媳二人正为难着,已经有大半个时辰没见着自家媳妇的萧泽便找了过来,他见自家娘亲与媳妇都是眉头蹙起暗堆轻愁,不由大为惊讶,赶紧上前问道:“娘,阿衡,你们这是怎么了?” 杜衡看到萧泽,眼睛不由的一亮,她立刻扯扯婆婆的袖子轻快的说道:“娘,分忧的人来了呢。” 宁亲王妃心里也是一阵透亮,她立刻说道:“泽儿,娘派你一件差使。” 萧泽也不问是什么事,只笑着躬身应道:“儿子谨遵娘亲大人之命,请娘亲吩咐。” 宁亲王妃吩咐一回,萧泽便立刻转身去寻他父王了。莫约过了两刻钟,萧泽便又转了回来。“娘,父王的意思是晚上让二哥二嫂出来一起吃团圆饭,用过晚饭之后安排个两个丫鬟服侍二哥仍回锦华轩去住,二嫂身子不好,就不必跟过去了。” 话说到这里宁亲王妃便彻底明白了丈夫的用意,丈夫必是已经有了决断,这才安排人给萧淅留个后,让萧淅这一枝好歹不至于断了香火。 既然丈夫有了安排,宁亲王妃立刻命人分别去锦华轩与博行园传话,天色将暗之时,宁亲王府之中已经高烧红烛,整座王府里里外外都透着喜庆欢快,设在抱朴园花厅的团圆宴马上就要开席了。被关在锦华轩一个多月的萧淅终于再次踏进抱朴园,他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阴郁之气,脸上堆着笑,不论见着谁说话都特别的和气,竟象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萧淅来到抱朴园之时,孙氏也过来了,萧淅看到孙氏眼神微微一闪,便立刻迎上前高声叫道:“夫人,你怎么才过来,为夫已经过来好一阵子,许久不见,你近来过的可好?” 孙氏看上去倒是比从前略胖了些,脸上也微微见些红润,倒象是将养的不错的样子。孙氏看到萧淅,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她冷冰冰的说道:“二爷不在,妾身自然好的很。” 萧淅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旋即又堆起了笑容说道:“夫人好就好,我近日无事,便给夫人雕了一尊小像,夫人若是不嫌弃便拿着把玩吧。”说着,萧淅从袖中拿出一个三寸高的木俑递给孙氏。 孙氏眉头微皱,迟疑片刻才伸手接过木俑,她垂眸扫了一眼,见这尊小木俑果真与自己有四五分相似之处,看上去刻功极为普通,想来真是萧淅亲手雕刻的。“二爷有心了,多谢。”孙氏淡淡说了一句,便将小木俑放入袖中,然后再没与萧淅说一句话。 萧淅是当着众人的面给孙氏小木俑的,看上去光明正大的很,谁也不好将小木俑要过来仔细检查一番。不过萧泽暗自留心,不着痕迹的使了个眼色,便有下人暗中盯紧了萧淅与孙氏,横竖吃过团圆饭就将他们各自送回去继续软禁,也不怕他们生出什么夭蛾子。 宁亲王爷许久未见萧淅,心中到底有些惦记,又因为想着萧淅来日无多,对他不免又多了一分宽容。“今天是大年三十,一家子坐下来好好吃个团圆饭,都入座吧。”宁亲王爷扫视儿女们一圈,笑着大声说了起来。 众人忙都入座,按着齿序入座,萧淅与孙氏的位子设于宁亲王夫妻的身边,萧泽与杜衡排在他们的后面。萧淅入座之时并没有立刻坐下,却扶着椅背摇头叹道:“去年,这里是大哥的位置。” 萧淅看似随意的一句话立刻让宁亲王夫妻的心情沉郁的许多,只是大过年的若没有特别的事情也不便发怒,宁亲王爷皱眉沉沉说道:“都入座吧。” 大家都坐了下来,先齐齐举杯共饮两轮之后,萧淅站起身刚刚想敬酒,不想萧泽却也站起来出声说道:“二哥且慢。” 萧淅扭头皱眉看向他,沉沉问道:“三弟要先敬父王母妃?” 萧泽摇头道:“非也,我刚刚收到大哥的信,大哥在信中委托我代他在父王娘亲跟前尽孝,所以我得先替大哥敬父王娘亲。” 萧淅面色微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三弟请。” 萧泽点点头,举起酒杯大声说道:“父王,娘亲,这一杯酒是儿子替大哥敬的,恭祝父王娘亲福寿绵长万事如意。父王,等吃过团圆饭,儿子便将大哥的信送来请您过目。” 宁亲王爷满意的点点头,与王妃一起笑着饮尽杯中之酒,大儿子在山阳的情形他心里自是清楚的,远离了京城的是是非非,萧淆心境渐渐清明起来,这对宁亲王爷来说实在是一件太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题外话------ 亲,新人不易,请支持含情沫沫的新文《皇上请驾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八回添堵 萧淅眼见着隔母弟弟代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向父王连敬了三杯酒,他这个亲弟弟的脸生生生被人狠狠的撕下来掼在地上用脚反复碾压,萧淅便压不住心中那翻天覆地的恨意。这恨意如同烈火燎原一般瞬间吞蚀了他的心,萧淅眼睛中似乎生出极尖锐的利刺,要生生刺穿萧泽的心脏。 宁亲王夫妻将萧淅的异样全都看在眼中,宁亲王妃面色微沉,可是并没有立刻发作,她只是微微蹙起眉头看向丈夫,眼中浮起一抹浅浅的委屈之色。宁亲王爷刚刚饮罢三儿子代大儿子敬的酒,就看到妻子那含着委屈的眼神,他抬眼一扫,就看到了二儿子那怨毒阴狠的眼神,宁亲王爷面色蓦的一沉,放酒盏之时刻意加重了力度,只见“砰”的一声闷响,酒盏在桌上微微弹动,引的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萧淅听到那一声闷响,神色一凛勉强收敛了自己的恨意,不过他心中的恨意实在太深,竟是连掩饰性的勉强一笑都做不到,只得眼睑低垂暗暗咬牙,脸上的肌肉僵硬的象石头一般。宁亲王爷见萧淅如此偏狭,那颗因为希望阖家团圆而略软了的心又冷硬起来,他只是扫了萧淅一眼便再不理会他,仿佛座中没有萧淅这个人一般。 “泽儿,你身子才将养好,切不贪杯,来人,去将御赐的紫晶琼浆取来,那个酒性淡,便是多吃些也不会伤身子,泽儿同泽儿媳妇还有灵儿倒是可以多吃几杯。”宁亲王爷看向被自己点到名的孩子们,眼中满满都是慈爱。萧淅见父王说话之时连用眼角的余光扫自己一下都没有,心中又生一层恨意,一般都是儿子,如何只对他一个这般无情。同样没有被宁亲王爷看一眼的孙氏神色倒没有什么变化,她早就已经不将自己当成宁亲王府的人了,自然不会在乎这个,如今孙氏只想着怎么才能脱身,再不去想其他的。 萧泽和杜衡还有萧灵忙站起来谢过父王,宁亲王爷摆手令他们坐下,转头看看被妻子抱在怀中的小儿子,呵呵笑道:“源哥儿还太小啦,等过几年大些了,父王也给让你吃酒。”源哥儿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咧开一颗牙都没有小嘴笑了起来,那纯净的笑容让宁亲王爷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被二儿子伤了的心瞬间被治愈。 萧淅渐渐回过味来,他知道自己又错失了一次机会。萧淅硬逼着自己压下心中恨意,站起来躬着身子低着头,满脸悔意的低声说道:“父王,儿子屡屡犯下大错,但父王念着父子之情一直对儿子很宽容,儿子真真无地自容,今日总算有机会向父王认罪,儿子不敢求父王饶恕,只求父王给儿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说着,萧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朝着他的父王梆梆梆磕起了响头。 宁亲王爷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沉吟片刻方才沉沉说道:“改过自新?这么说你是真的认错了?” 萧淅忙说道:“是是,儿子真的知错了。” “先吃饭吧,其他的日后再说。”宁亲王爷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萧淅的话有太大的改变,不过语气比刚才略略和缓一些,只是他并不打算在这饭桌上解决萧淅的问题,便顺手一推将此事推到以后处理。萧淅还以为父王到底顾念着父子之情,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还是有翻盘机会的。萧淅赶紧站起来敬酒。宁亲王爷虽然没有拒绝,可是神情却是冷淡的很,完全不象刚才萧泽敬酒之时那般高兴。萧淅也不敢再表现出怨忿之色,好歹敬过酒胡乱圆了场,萧淅便坐下再不敢说什么了。 孙氏在一旁冷眼看着萧淅就象个不合时宜的跳梁小丑,低下头唇角微微一勾,脸上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意,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她现在真的不再做那些完全不切实际的美梦了,只求能从宁亲王府平安脱身。她暗暗握住刚才萧淅送的小木俑,心中已然有了决定。萧淅绝对不会无缘无故送自己一个小木俑,这里头必有玄机,她最应该做的就是赶紧将这个小木俑上交给公公宁亲王爷,但愿他能看在自己投诚的份上给自己一条出路。过了大半年被软禁的日子,孙氏现在才知道自由是何等的可贵,若是能从宁亲王府平安脱身,她那怕是远远离开京城自立女户,再买个孩子回来仔细养着,这后半生便也有了指望。 因为萧淅的缘故,这一顿团圆饭大家都没能真正吃的很开心,就连一向快人快语的萧灵都觉得各种别扭不自在,于是原本要吃上将近一个时辰的团圆饭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萧淅还存着就此解禁的心思,只眼巴巴的看着他的父王,脸上全没了刚才那怨毒忿恨的神色。 宁亲王爷放下手中的茶盏,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宁亲王妃缓声问道:“人可准备好了?” 宁亲王妃知道丈夫问的是什么,便轻轻点头应道:“已经备好了,只等王爷过目。”宁亲王爷点点头,宁亲王妃便命身边的丫鬟出去领人了。 没过多大一会儿,两个身着绛色棉衣外罩色雪青夹棉比甲的姑娘跟在刚才出门的丫鬟身后走了进来。这两人看上去身材丰润,瞧着就是好生养的身子骨儿。两人跪下请安,动作显得很生硬,想来是刚刚才学的规矩。她们请安的声音怯怯的透着惊惶之意,并不象是一直在府中当差的丫鬟那般应答有度。 宁亲王妃对丈夫轻声说道:“王爷,她们都是干净人家的姑娘,妾身已经命人仔细查过了。”宁亲王爷满意的点点头,宁亲王妃才又向下缓声说道:“你们不用害怕,都抬起头来。” 两个姑娘怯生生的抬起头,众人仔细看了一回,这两个姑娘生的并不很美,都是一般的圆脸浓眉大眼,眼神瞧着挺干净的,看着象是普通人家里的本份姑娘。 萧泽与杜衡知道这两个姑娘是给萧泽准备的良妾,可是萧灵并不知道,她好奇的看着底下的两个姑娘,不解的问道:“娘,这两个是干什么的?” 宁亲王妃浅笑着看向丈夫,宁亲王爷清了清嗓子,对萧淅说道:“萧淅,你妻孙氏已然不能生养,本王与你母妃给你选了两个身世清白的姑娘,也好为你延续血脉。回头便让她们两个随你去锦华轩服侍。” 萧淅听了这话心中暗暗一喜,他觉得父王还想着自己的香火问题,越发证明他没有放弃自己,孙氏听了这样的安排心中却是一阵酸涩怨恨。原本她也是能生养的,却生生被萧淅害的永远没了做娘亲的机会。一阵浓浓的不甘涌上孙氏的心头,她紧紧的攥着拳头,用牙齿死死咬住嘴唇,血腥之气在她口腔中弥漫,只有剧烈的疼痛才能让孙氏压下那已经快克制不住的恨意。 “父王,锦华轩四面是水极为阴寒,怕是不适合生养,您看……”萧淅以为自己的父亲并没有放弃自己,心思立刻活络起来,竟有了得寸进尺的想法。若是能借着纳妾留后的机会离开锦华轩,他就能想办法恢复与恪郡王的联系,只要得到恪郡王的支持,他就有彻底翻盘的可能。 宁亲王爷当然知道萧淅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面色蓦的一沉,冷冷喝道:“待她们有了身孕再说。”萧淅面上一滞,只能低头称是。孙氏听了这话心中却是畅快的紧,松开了紧紧咬着的嘴唇,口中逸出一声控制不住的讥笑。她与萧淅早就恩断义绝再无一丝夫妻之情,萧淅越是吃瘪孙氏心中便越快活。 孙氏的讥笑之声传入众人的耳中,杜衡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孙氏的嘴唇上有着丝丝殷红,杜衡不免暗自叹息一回,这孙氏其实也是个可怜之人,落得今日这个下场,其实也不完全是她一个人的错。 宁亲王爷听到孙氏的讥笑,眉头微微皱起,宁亲王妃心思灵慧,立刻开口说道:“王爷,您看是这会子就让老二的良妾敬茶还是?” 宁亲王爷立刻说道:“现在就敬茶,免得日后进进出出的不方便。” 萧淅听了这话心头一沉,猛的抬头看向父王,小声乞求道:“父王,这样不合规矩吧。” 宁亲王爷冷声反问道:“你还懂规矩?”萧淅被噎的无言以对,面色渐渐黑沉。 孙氏见萧淅又吃了瘪,心中越发畅快,立刻上前躬身说道:“臣妾原本就该给二爷纳妾,不想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人选,如今母妃已经赐了人,儿媳自当立刻受了她们的礼,尽快定下名份也好让她们尽心服侍二爷,早日为二爷开枝散叶。” 孙氏一番话说的也算是得体,宁亲王爷缓了声气说道:“孙氏是个晓事的,那就立刻办吧。”丫鬟赶紧去沏茶送过来,那两名怯怯的姑娘在孙氏面前跪下敬茶,孙氏也不为难这二人,爽快的接过茶盏象征性的吃了一口,然后除下腕上戴着的一对镶南珠赤金绞丝虾须镯子分别赏给二人。两个新妾都是贫苦出身,且不说赤金镯子,就算是素银镯子都不曾拥有过,一时间捧着镯子欢喜的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孙氏见这两人眼皮子如此之浅,心中不免又是暗笑了一回。萧淅见自己的两个新妾如此上不得高台盘,心中很是不高兴,不免哼了一声,对宁亲王妃安给自己这样两个小妾很是不满意。 不论萧淅与孙氏各怀什么心思,这茶就算是敬完了,宁亲王爷立刻命人将萧淅连同两个良妾一起送回锦华轩,萧淅万般不情愿却也无计可施,只得灰头土脸的离开了。 萧淅走后,孙氏将萧淅在吃饭之前给她的小木俑拿出来放到身旁的高几之上,然后行礼告退。宁亲王爷看到小木俑眼神微微一闪,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挥手命孙氏退下。孙氏回到博行园,听到身后传来沉闷的锁门的声音,她脚下一滞,绝望的心情瞬间席卷了她的大脑,眼泪刷的涌了出来,孙氏知道自己此生怕是再也不可能活着走出宁亲王府了。 孙氏走后,萧泽将那只小木俑拿起来送到父王的手中,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宁亲王爷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将小木俑放入袖中,也没打算立刻检查。宁亲王妃最是了解丈夫,便抱着源哥儿站了起来,对杜衡和萧灵说道:“若儿灵儿,你们跟娘亲进来。”说罢,宁亲王妃抱着儿子向后走去,杜衡与萧灵忙都跟了上去,不多时便走出了花厅。 宁亲王爷也挥手命两厢服侍的下人全都退下,然后将那只小木俑拿出来递于萧泽,沉沉吩咐道:“泽儿,你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藏掖?” 萧泽接过小木俑仔细检查一番,果然在小木俑的脚底找到了玄机所在。只见萧泽将小木俑倒过来,用解肉刀的刀尖沿着小木俑脚底的轻轻划了一圈,然后将小木俑正过来用力甩了几下,果然甩出一个更小的木俑,那只更小的木俑掉在地上立时跌成两半,露出了夹在中间的一小片素绢,素绢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儿,萧泽捡起素绢定睛一看,原来那是如蚂蚁般的小字。 萧泽忙将素帕交给父王,又去寻来一副水晶放大镜,宁亲王爷拿着放大镜仔细看了莫约一刻钟,才算看完了素帕上所有的字迹。 “畜牲!逆子!”宁亲王爷气的满脸涨红浑身乱颤,唬的萧泽赶紧扯下他父王的靴子,用力按压太冲穴为他的父王平抑肝火,他边按边急切叫道:“父王息怒,保重身体要紧!” 宁亲王爷见儿子急的红眉赤眼,额上青筋迸起老高,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他知道自己还有萧泽这个好儿子,他万万不能为了一个逆子伤了好儿子的心。而且萧泽的按压也的确有效,宁亲王爷这才慢慢平静下来,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九回宫中惊变(上) “泽儿,为父老了……”缓过一劲儿的宁亲王爷涩声长叹,让萧泽听了心中极不是个滋味。他的父王还不到知天命之年,哪里就能说老呢,他这是伤了心哪。 “父王别这么说,您在儿子心中永远是那个将儿子扛在肩上的爹爹。”萧泽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父王,只能拿小时候的事情说话。 “为父就扛过一你回,难为你到现在还记得。”宁亲王爷显然被儿子的话勾起了回忆,脸上浮起一丝笑容。那年萧泽才两岁多,有一回他吃酒吃的半醉,听小儿子撒娇要摘天上的星星,他这个做父王的就真的将儿子扛上肩头爬上观星台说是要去摘星星,父子二人闹的那叫一个欢腾。可惜也就只有那么一次,现在想来,宁亲王爷突然有些后悔没在萧泽幼时多陪伴他成长了。 “一转眼泽儿都是成亲的人了,转年也要当爹,泽儿,多努力些,父王现在别的什么都不想,就想能早些含饴弄孙。”许是因为酒意上头的缘故,宁亲王爷此时的思维很是发散,一忽儿就跳到含饴弄孙上了,让刚刚圆房没几天的萧泽脸上一阵阵发烫,森森的不好意思了。 “泽儿,去陪你娘亲媳妇吧,为父这里没事了。”宁亲王爷见儿子面颊潮红一脸的不好意思,不由微笑起来,这孩子尚有一份赤子之心,但愿这份赤子之心一直不会泯灭。那些不得见光的事情还是他亲自处理好了,没的让儿子脏了手。 萧泽知道父王的意思,再者他从来没有将萧淅当成自己的对手,否则以萧泽的本事手段,萧淅早几年就被他灭了。在萧泽眼中,萧淅其实就是如跳梁小丑一般的存在,一直是萧淅自己在折腾蹦哒罢了。“是,父王您先歇会儿,回头还得守岁,明儿一早还要进宫朝贺,您别太累了。”萧泽关心的叮嘱一回,这才行礼退下。宁亲王爷看着儿子的背影,心中慰贴极了,若是萧淆萧淅也和萧泽一般懂事,他这辈子真的就再没别的心愿了。 萧泽去寻娘亲媳妇,见自家娘亲媳妹子坐在炕上围着源哥儿,穿着一身大红袄裤的源哥儿如今正在学习翻身,看着他笨拙的小模样儿着实招人的紧,惹得围观之人笑个不停,萧灵最是促狭,拿着拔浪鼓在源哥儿背后摇个不停,急的源哥儿想翻身抓小鼓却又不太翻过来,实在是太好笑了。 萧泽快步走过去轻轻拍了妹妹一记,笑骂道:“灵儿你都多大了还好意思欺负弟弟!” 萧灵扭头白了哥哥一眼,嗔笑道:“不这么引着他再不肯翻身,真真懒的很呢!” 宁亲王妃听女儿说小儿子懒,自是不愿意的,也虚虚拍了女儿一记,取笑道:“你只说源哥儿懒,却不知道当年你比他懒多了,那会子娘亲就愁啊,这么个懒丫头,将来可怎么许人家哦!” 宁亲王妃此言一出,惹笑了一屋子的人,只不过下人们不敢明着笑,个个低头努力将憋回去,只有主子们才能无所顾忌的笑出声来。 萧灵一时羞恼了,撅着嘴闷哼了一声,将手中拨浪鼓丢到一旁,背过身子不理取笑自己的娘亲。杜衡赶紧过去安抚小姑子,宁亲王妃则转了话题问起了儿子。 “泽儿,你父王还在忙?”宁亲王妃轻声问道。 萧泽点点头道:“父王歇一会子再过来,回头总是要一起守岁的。” 宁亲王妃便不再多问了,只是命人送上双陆投壶等物让萧泽杜衡萧灵她们消磨时间,萧灵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她不耐烦打双陆,只扯着杜衡陪她玩投壶,杜衡有意相让,很快就将萧灵哄的眉开眼笑,刚才的小不自在早就烟消云散了。 莫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宁亲王爷才过来了,宁亲王妃什么都不问,只是命人送上参茶,宁亲王爷见儿女们笑闹的很开心,心中的阴霾渐渐消退。他这一生得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老大萧淆被赶回山阳,远离了京城的事非他反倒脑子清明许多,只要萧淆不折腾,一世的安稳总是有保证的。萧泽萧灵包括源哥儿也都是省心的,将来萧泽袭了爵,宁亲王府只会在他手里发扬光大,他心地仁厚,自然也不会亏待了手足同胞。 只是萧淅,一想到最不省心的二儿子萧淅,宁亲王爷真真是一点儿好心情都没有了,他这二儿子怎么就从根上烂了呢。如今只有让他尽快留个后,然后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再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心软了。明明没有那份本事还想挣那从龙之功,真真是人头猪脑。他活着除了浪费粮食给人添堵之外就再没有任何用处了。宁亲王爷已然做了决定,刚才在萧泽走后,他命人去锦华轩送了些东西,用了那些东西,萧淅的两个小妾一定会在最短时间里怀上身孕,只等那两人有了身子,宁亲王爷便要对萧淅真正动手了,也免得当今因为萧淅而迁怒整个宁亲王府。 源哥儿太小,没玩多一会儿就睡着了,看着儿子四仰八叉的躺在炕上呼呼大睡,小宁亲王爷心里柔软的一蹋糊涂,也越发坚定了彻底处理萧淅以保全其他儿女的心思,宁亲王妃见丈夫脸上的神色一忽儿一变,心中虽然纳闷却也聪明的什么都不问,只是越发用心的照顾丈夫儿女。 不觉已近子时,爆竹声次第响起,宁亲王妃命人煮了寸金饺子合欢汤给孩子们宵夜,用过宵夜后又看了一回烟花,等爆竹声渐渐平息大家才各自回房安置,睡不上两个时辰便得起来准备进宫朝贺了。 天色还是浓黑之时,京城之中品官和亲贵们都忙碌起来,所有的人都穿戴整齐,从四面八方汇集到正阳门和朱雀门外,等候进宫朝贺。萧泽跟在父亲身边在正阳门外等待,而杜衡萧灵则跟着她们的娘亲与所有的外命妇一起在朱雀门外等候。 皇后被禁足的时日已经不短了,宫中如今又被当今整治的如铁桶一般,是以所有的外命妇都不知道宫门大开之后,她们会被引往何处向何人朝贺。所以外命妇们此次在宫外等候并不象从前那般交头接耳,各自寻相熟之人说话打发时间,大家都盯着紧紧闭着的两扇宫门,各有一腔心思。 朱雀门内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随着一阵吱吖吖的闷响,两扇极厚实的宫门缓缓打开,两队内侍众宫门里小跑着出来。 一众外命妇都各按品级排好队,由小太监们引着向宫中走去。众人见小太监是往奉圣宫方向引路的,便暗自猜测皇后还是没有被解除禁足,看来当今皇后在后座上也坐不了几天了。皇后的娘家人,承恩公府有品级的女眷心里如滚油浇沸一般,承恩公夫人紧紧握住藏在衣袖夹袋之中的东西,暗暗横心做了决定。她原本还犹豫不定,现在看来只能走这一步了,今儿说什么也得找机会见到皇后或是四皇子,将这东西交到她们的手上,当今既然不仁,那就怪不得他们不义了。 外命妇们到达奉圣宫正殿之时,内命妇们已然在院中按各自品级排队等候了,站在内命妇队列首位的不是皇后,而是敏贵妃,敏贵妃身后跟着容妃德妃,容妃此时已经快足月了,她挺着个大的惊人的肚子站在敏贵妃身后,看着实在叫人心惊肉跳。一众命妇们不免在心中暗自猜测,看来当今并不是象表面上看的那样宠爱容妃,否则怎么会不颁下恩旨免了容妃之礼,以容妃将要临盆的身子,怎么能禁的起这般在寒风中搓磨。 内外命妇都已经到齐,便由司礼太监引路鱼贯进入奉圣宫正殿,太后早已经头戴九龙九凤冠,身着礼服安座于宝座之上了。 进得正殿,承恩公夫人还是没有看到她一心惦记的女儿,心中自然又是惊慌又是恼恨,转眼又见敏贵妃代行皇后之仪,率内外命妇朝贺太后,承思公夫人恨的险些咬断银牙,看向敏贵妃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一般,看着好不骇人。 太后有了年纪,其实挺不耐烦这种耗神费力的大朝贺,因此脸上淡淡的,并没有什么喜悦之色,只有看到小儿子媳妇之时,太后眼中才有一丝欢喜之意,老太太这是想到宝贝小孙子源哥儿了,如今源哥儿可是太后的心头宝,若非源哥儿太小,太后都想将他养在奉圣宫了。 朝贺已毕,太后立刻命众人散去,今日是所有家中有女儿在宫中的命妇们光明正大见女儿的日子,所以大家对太后的不耐烦倒存了许多感激,从前进宫朝贺,皇后总是以着这样那样的理由拖延,留给外命妇们见自家女孩儿的时间拢共不会超过半个时辰,根本说不上几句体己话儿。如今太后一给就给了将近两个时辰,这让众人如何能不暗自欢喜。 没过多一会儿内外命妇便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只有敏贵妃因为娘家无人来探望她,她便留下来陪在太后身边招呼宁亲王妃等人。 太后带着儿媳妇孙媳孙女孙子去了后殿,敏贵妃唇角含笑温柔的建议道:“母后,横竖时辰还早,您要不要先宽了大衣裳松快松快,回头再穿戴起来就是了。” 因为敏贵妃每日都来给太后请安,她性子和顺与世无争,所以太后挺喜欢这个安份守己的媳妇,便轻轻点了点头。敏贵妃便和宁亲王妃一起服侍太后除了凤冠换下礼服。伺候她戴了湘色如意寿纹金貂卧兔儿,穿上一袭湘色贡缎松鹤纹通袖袄。 太后舒坦的嗯了一声,双目半闭的说道:“摘了坠子,回头好抱源哥儿。” 敏贵妃微笑应了,将太后耳上赤金嵌绿宝石的耳坠小心摘了下来,又将太后发间的凤钗取下,另簪了一朵拳头大小的纱制宫花,这个东西是软的,便是源哥儿用手去抓也不会刮伤娇嫩的小手。 宁亲王妃见敏贵妃仔细,向她微笑致意,敏贵妃亦回以温柔一笑。太后见敏贵妃行事越发温柔得体,不觉将早年间的嫌弃又去了几分,如今看敏贵妃,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了。 见太后收拾妥当,萧灵将弟弟抱着送入祖母的怀中,太后一见了源哥儿便笑的合不拢嘴,任谁见了都知道那份喜爱是发自太后内心深处的。 一个匆匆走进来跪在地下的小太监打破了一室和谐,只听那小太监说道:“回太后娘娘,恪郡王府抱着王府大姑娘在殿求见。” 太后一听这话脸色立刻阴了下来,她冷声道:“不见。” 小太监为难的小声说道:“回太后娘娘,恪郡王妃是跪着的。” 太后一听这话火气腾的冲了上来,怒喝道:“混帐行子,还不与哀家速速叉出去。” 宁亲王妃听说恪郡王妃跪着逼宫求见,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不过皇家之事能少开口便少开口,所以她只轻轻给太后抚背顺气,口中却是什么都不说。太后知道小儿媳妇的难处,只抱紧宝贝金孙,安抚的轻轻拍了拍宁亲王妃的手。 一向不怎么管事的敏贵妃却开口说道:“母后息怒,今儿是大年初一,晚辈给您请安也再是应当不过的。” 太后脸色这才略缓了缓,沉声说道:“叫她们进来。” 小太监如逢大赦,赶紧跑出去传旨,少顷,恪郡王妃李氏抱着一个身穿水红袄裤,扎了两个小鬏鬏的孩子快步走了进来,她一直走到太后跟前才跪下请安,太后面色沉沉,可到底看在李氏怀中还抱着孩子的份上不曾为难她,只是淡淡叫了起,便将李氏晾在一旁。 李氏也是实在急的没有办法了,自从她的丈夫萧经“进宫侍疾”之后,她便一直没有再见到丈夫,每回递牌子进宫都被驳回,好不容易等到今天的大朝贺,李氏才算是又踏入宫门,刚才太后命诸位命妇散去之后,李氏便带着孩子去了凤仪宫请安,不想却被宫门外的守卫挡了回来,李氏无计可施,只能抱着孩子来求太后,指望太后看在孩子的份上网开一面,让她见一见婆婆和丈夫。 “孙媳求皇祖母开恩,让福丫头见见她爹吧。”李氏见太后根本不问自己,只得又跪下来请求,她倒是不傻,知道拿怀中的孩子说事儿。皇家直系子嗣不论男女都得由当今起名子,当今眼中没有萧经这个儿子,所以恪郡王府的大姑娘到现在也没个正经名字,只有皇后赐了一个福儿的小名,如今便宝丫头宝姑娘的混叫着。 太后皱眉嗯了一声,沉沉道:“福丫头还小,没得过了病气,这事以后再说吧。” 李氏被太后堵的险些没喷出一口老血,什么过了病气,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皇后根本就没有病,分明是被软禁了,就连萧经也是被当今以侍疾的名义诓入凤仪宫一并软禁的,这会儿还拿着过病气说话,真真无耻最是皇家人。李氏心中恨恨,在这一刻她竟是不把自己当成皇家媳妇了。 许是李氏的脸色实在不好,又不太会抱孩子,她怀中的小丫头别扭的动了动身子,因不得自在而突然放声大哭,听到哭声太后脸色越发阴沉,人老了越发的迷信,也更加听不得哭声,今儿是大年初一,这小丫头在奉圣宫大哭,这不是成心触太后的霉头,让太后一年都不安乐么。 李氏也没想到孩子会突然哭起来,明明进宫之前已经喂过安神药的,怎么还会哭了?这不是李氏的亲生孩子,李氏对她自然不上心,因此不在第一时间哄孩子,而是急慌慌的将孩子放到一旁,只顾着给太后磕头请罪。 宁亲王妃见此情形着实看不下去了,立刻走下来将福丫头抱入怀中驾轻就熟的哄了起来,杜衡听着福丫头的哭声很不寻常,一抽一抽的尽倒气,象是气不够用似的,她便也快步走到婆婆身边,借着帮婆婆哄孩子的机会悄悄给福儿把了把脉。杜衡的手一搭到福儿细弱的手腕上,心中便是一惊,竟然是绝脉,若是不能及时治疗,福儿这孩子只怕活不过三个月。 宁亲王妃这一年多以来与杜衡朝夕相处,不觉也培养出许多默契,她一看杜衡的动作便明白了,立刻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论是什么情况都不要立刻说破。杜衡虽然轻轻点头,可是眼底还是存着一抹怜惜。还不满周岁的孩子能有什么错,她太可怜了。 宁亲王妃很会哄孩子,福儿很快就停止哭泣,睁着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看着宁亲王妃,让宁亲王妃忍不住动了慈母心肠。 “母后,福儿这双眼睛生的可真漂亮呢!”宁亲王妃笑着赞了一句,果然引起太后的注意,带着一丝笑意的招手说道“抱过来让哀家瞧瞧。” 杜衡赶紧上前接过太后怀中的源哥儿,源哥儿是被杜衡抱惯了的,一见杜衡伸手便扎着一双小手歪了过去,然后紧紧抱着杜衡的脖子不松手,瞧着倒象是见了亲娘似的。 敏贵妃见了笑着说道:“泽儿媳妇这般得小孩子的喜欢,今年必有好消息,母后,臣妾提前向您道喜了。”民间有种说法,才成亲的小媳妇儿若是得小孩子的喜欢,那就象征着这个小媳妇快要生养了,所以敏贵妃才会有此一说。果然敏贵妃这话说到了太后和宁亲王妃的心坎儿上,两个都笑着应和,直羞的杜衡面红耳赤,萧灵虽然不太明白,可是看到嫂子羞红的脸,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一时间没有人理会跪在地上磕头请罪的李氏了,李氏尴尬极了,心中又生一层恨意。 太后就着宁亲王妃的手上看了福儿一回,见这丫头看上去白胖胖的,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因为刚哭过一回而显的水雾迷蒙,确实是挺招人的,就是这孩子的头发生的不浓密,稀黄稀黄的扎了两个小鬏鬏,看上去与白胖胖的脸儿很是不相衬。 “哀家抱抱。”小孩儿天真无邪,太后看到孩子便也没了怒意,还拍拍手慈爱的说了一句,这会儿倒象是普通人家的老奶奶了。 宁亲王妃将孩子送到婆婆手上,太后一接过来便不由的皱起了双眉,这孩子瞧着脸儿胖嘟嘟的,可是抱起来却轻的很,比她小半年的源哥儿抱起来都比她沉好多。宁亲王妃知道太后的心思,便笑着说了一句,“小丫头骨子轻也是有的。” 太后嗯了一声,低头缓声叫了一句:“福丫头……”福儿只是呆呆的睁着一双大眼睛,完全没有一点儿反应,太后双眉皱的更紧,面上重又浮起不悦之色。福儿的目光明显有些呆滞,养过孩子的太后心里暗暗认定,这孩子不是天生迟钝就是有别的什么问题,皇家从来不缺孩子,太后自然不会在一个她并不喜欢又明显有问题的孩子身上费心思,转手便将孩子交给身边嬷嬷,沉声道:“抱给恪郡王妃。” 嬷嬷赶紧将孩子送到李氏手上,李氏只得抱住孩子,心中恼恨的不行。太后见李氏抱了孩子,便沉沉说道:“李氏,福丫头虽然是庶出,可也是老四的长女,不可轻慢了。” 李氏心中突的一沉,赶紧低头应下,然后哀声求道:“皇祖母,孙媳实在担心母后和王爷,求皇祖母开恩,让我们见上一面……” “放肆!”大后怒喝一声打断李氏的话,吓的李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手上一软险些儿将福儿摔到地上。宁亲王妃见此情形不由轻轻摇了摇头。敏贵妃看了宁亲王妃一眼,眼中亦有着无奈与怜悯之意。 李氏见太后动怒,也不敢再有要求,又因为刚刚被敲打过,就算是面子情儿也得做一做,她抱紧了福儿低头请罪,太后念着今儿是大年初一,又看在重孙女儿的份上,才没有从重发落李氏,只是将她逐出奉圣宫免得给人添堵。 李氏走后,敏贵妃与宁亲王妃又哄了太后一回,才将太后哄乐了。正在乐呵之时,一个小太监从外头飞奔进来,慌慌张张的大叫道:“不好啦……” 太后刚刚有了笑容的脸刷的沉了下来,敏贵妃先是朝着那小太监怒斥一句:“放肆,太后面前也敢胡言!”吓的小太监一愣神,赶紧跪地请罪。敏贵妃又赶紧安抚太后,只是这会儿不论怎么安抚都没用了,太后的怒意已经溢于言表,她一拍宝座扶手挺直身子逼视着那个小太监,大怒喝问:“狗奴才,到底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那个小太监哆哆嗦嗦的颤声说道:“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薨了……” “啊……”自太后以下,人人都发出一声惊呼。皇后根本没病,只是被软禁了,这事儿大家心知肚明,怎么可能突然就薨了? 太后嚯的站了起来,逼视着那名小太监咬牙问道:“皇后果然薨了?” 小太监边磕头边回话,“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真的薨了,圣上已经带人赶过去了。” 太后冷冷说一句“她倒是真会挑时候”,然后便命小太监退下,这个小太监不过十二三岁的光景,想来没经过什么事儿,才会吓的这般慌乱,太后自然不会与他一般见识。 “小九媳妇,你就在这里看着孩子们,哪里都不要去,敏贵妃,皇上命你与容妃德妃襄理宫务,容妃现在是不能去的,你速与德妃陪哀家去凤仪宫。”太后已然经历了许多些丧事,所以在震怒之后并不惊慌,反而有条不紊的安排起来。谁知道皇后是怎么死的,那凤仪宫中还不知道有什么鬼名堂,所以太后将自己最看重的小儿媳妇留在奉圣宫,让她不必卷入那一团乱局之中。 敏贵妃与宁亲王妃都躬身应了,宁亲王妃送太后与敏贵妃离开,一转身便对上了皱着眉头的儿媳妇和一脸惊恐的女儿,只有被杜衡抱在怀中的源哥儿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犹自没心没肺的笑个不停。 “娘……”杜衡与萧灵齐齐叫了一声,宁亲王妃微笑的安抚道:“别怕,天塌不下来。” 萧灵听了娘亲的话,明显放松了许多,可是杜衡眉间却皱的更紧,她将源哥儿交到萧灵的怀中,低声说道:“灵儿,你先带着源哥儿,我有话同娘亲说。” 萧灵先是一怔,继而点点头抱着源哥儿去了偏殿,生为皇家子嗣,真的没有哪个孩子是什么都不懂的。 “若儿?”宁亲王妃蹙眉轻唤一声。 杜衡扶着婆婆的手臂,用很低的声音说道:“娘,这事儿来的蹊跷,儿媳心中不安,很是担心父王和阿泽。” 宁亲王妃一想便明白了,她低声道:“你父王和阿泽都不是没有成算之人,应该不会有事的,我们且在这里耐心等待,也免得让他们父王无端分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回宫中惊变(中) 当今得到皇后薨逝的消息,面色黑沉的极为吓人,皇后有没有病他心里是最清楚的,一个没有病的人突然死了,还死在大年初一,这里头的意思不想自明。然而不管不问或者是压下消息都是不可能的。凤仪宫中已经敲响丧钟,虽然钟声并没有五凤钟鼓楼的钟声响亮,可是今日百官命妇齐集宫中,绝大多数人可都听到了丧钟。 当今立刻下旨命宁亲王陪驾赶往凤仪宫,萧泽担心凤仪宫有什么要命的陷井,立刻跪下请求随侍,而诸位皇子却是在略略犹豫之后才跪下请求随扈,当今看着率先跪下的侄子,再看看明显迟疑的儿子们,一颗心拔凉拔凉的,他有这么多儿子,却没有一个如同侄子那般将亲生父亲的安危放在首位。其实就算是凤仪宫里有设了陷井,一国之君又岂会那么轻易就中了算计? 看看跪在地上的儿子们,当今沉声说道:“老三老五随朕前往凤仪宫,老七,你留下看顾弟弟们。”当今说到看顾弟弟之时,眼睛看的是他最心爱的十三皇子。未曾言明之意已经是再清楚不过了。在当今心中,七皇子是诸皇子中最宅心仁厚的一个,而老三老五却是器量狭小,总觉得弟弟们都是碍眼的存在,巴不得一个弟弟都没有,这样就不会有人与他们争皇位了。 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赶紧磕头称是,只是三皇子五皇子心中着实不平,而七皇子却是满眼担敢说的看向他的父皇,当今见七皇子眼中的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心中浮起一丝安慰,他也不是一个好儿子没有不是。当今走下来拍拍萧绎的肩膀,然后便带人往凤仪宫而去。三皇子五皇子见向来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七弟突然得了父皇青眼,眼中不免有一抹妒恨忌惮之色,七皇子入了父皇的眼,岂不是意味着他们又多了一个争夺储位的强劲对手。 七皇子却没将两个哥哥的妒意当回事儿,他只悄悄向萧泽打眼色,他与萧泽之间的感情可比这些异母兄弟亲多了,他是真的担心萧泽。萧泽不着痕迹的向七皇子回了个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手势,七皇子看了才略略放心。萧泽的真实身手极好,身上又有各种各样解毒治伤的灵丹妙药,想来安全还是能有保障的。 一行人来到凤仪宫外,守门的侍卫一见皇上来了,不由人人都松了一口气,皇上可算是来了。刚才凤仪宫中响起丧钟,小太监隔着宫门向外大喊皇后薨了,可是把他们吓惨了,见到皇上才算是见到了主心骨儿。 皇上沉声命侍卫打开宫门,就在侍卫开锁之时,太后带着敏贵妃德妃匆匆赶了过来。当今看到敏贵妃来了,双眉皱的更紧,立刻沉声说道:“母后,您已经有了春秋,就不要进去了,也免得被撞克着,敏贵妃,服侍太后回奉圣宫,德妃,你随朕进去。” 德妃一听当今之言,心中立时酸涩愤恨难当,太后敏贵妃是人,她德妃难道就不是人了,谁知道凤仪宫里闹的是什么夭蛾子,有的是什么样凶险的陷井,这一去她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出来。只是心中恨归恨,做为没有为当今生下儿子的妃子,德妃始终没有底气,所以她只能低眉顺眼的躬身称是,老老实实的接受这不公平的安排。 太后确实也忌讳这种事情,听儿子说不让自己进门,心中还是很欣慰的,她看着当今关切的说道:“皇儿,你和小九进去看看便罢,不要离的太近的。”当今与宁亲王爷躬身称是,送太后离开之后方才迈入凤仪宫的大门。 凤仪宫院子里跪满了人,个个都在低头小声哭泣,见到当今御驾亲临,赶紧抹眼泪磕头的好一通忙乱。当今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人,他掸眼扫视一圈,却没有看到一直在凤仪宫中“侍疾”恪郡王萧经。当今双眉皱起,抬眼看向凤仪宫正殿,正殿宫门大开,可以看见素白的灵床安放在正殿中间,灵床左侧跪着一个人,那人散发素服伏在灵床边上,看身形正是四皇子萧经。 “皇上驾到……”随侍一旁的太监见四皇子跪在灵床旁一动不动,便扯着脖子高喊起来。 萧经似是刚刚知道他的父皇进入凤仪宫一般,很茫然的慢慢转头向外看去,然后抓着床框吃力的站了起来,慢慢的朝外挪动,只是还不曾挪动两三步,萧经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当今再不喜欢萧经,那也是他的亲生儿子,总还有些许父子之情,他见萧经摔倒在地,不由加快脚步往前走,边走口中边叫着:“老四!” 当今一加快脚步,其他随行之人忙也都加快脚步,院中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也都围拢过来,三皇子心眼儿多,他想借机在父皇面前搏表现,立刻三步并做两步冲到萧经身边,半跪着扶起萧经,让他半坐着靠在自己的怀中,口中还急切的叫着:“四弟……四弟……” 五皇子见状也不甘落后,冲上前“四哥四哥……”的叫个不停,让不明真相的人听了,还不知道这兄弟俩和四皇子得有多么的手足情深呢。 可是无论三皇子五皇子怎么叫萧经都双眼紧闭牙交紧咬醒不过来,他的脸色青白青白的很是吓人,看上去象是得了什么要命的重病一般。 “传太医……”当今大喝一声,立刻有太监飞奔着去请太医,当今则俯身低头紧着叫了两声:“老四……老四……” 当今的声音刚落,倚在三皇子怀中的萧经眼皮动了几下,看上去他好象是将全身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就为着能睁开一双眼睛。片刻之后,萧经吃力的睁开眼睛,虚虚向他的父皇伸出手,气若游丝的叫道:“父皇……” 当今见儿子仿佛只剩一口气了,心中着实不是个滋味,不免伸手握住儿子那摇摇欲坠的手,涩声叫了一句:“老四,你撑着,太医马上就到。” 萧经抓住当今的手,吃力的坐直身子,悲痛欲绝的哽咽着叫道:“父皇,母后……薨了……”萧经这一声叫真如杜鹃泣血一般,让人听了心中既悲且酸。当今更是如此,将儿子的手握的更紧,似是想给他一些支持似的。 宁亲王爷双眉紧锁,他总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之感,而站在宁亲王爷身边的萧泽却是不错眼珠子的盯着萧经,萧经的行为太假,让萧泽无法不怀疑他别有用心。 萧经许是很久没有打理自己的仪容了,他的指甲长出手指肚几乎有小半寸长,在紧紧握住他父皇的手的时候,萧经右手小指那边缘粗糙尽是毛刺的指甲将当今的手掌划出一道极为细小的伤痕,渗出了细如发丝的一点血色。因为萧经握的极为用力,所以当今并没有感觉到手掌处的细微刺痛。 “父皇,四弟身子虚,还是先把他扶进殿内,免得受了风寒。再者母后之事也还得细查。”三皇子见父皇对四弟突然亲近起来,心里自然不舒坦,只想将父皇与四弟隔开一些,没的在这殿门口上演什么碍眼的父子情深。 当今一听三儿子提到皇后,脑子立刻清醒了许多,他毫不犹豫的松开四儿子的手,沉声道:“李全,好生安置恪郡王。”李全应声称是,立刻带着两名小太监架起萧经往偏殿而去。萧经垂下眼皮,双手垂落到身侧之时,不偏不倚的抓了三皇子的手背一下,五皇子手背吃疼,口中不免逸出“咝”的一声,他本能抬手查看,见自己的手背上有条半寸长的刮痕,可也没破皮,只是略有些红肿罢了。在这种时候,别说是这么轻的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伤,就算是萧经将他的手背划出个血口子,三皇子都没法子与萧经计较什么。 萧泽眼尖,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越发起疑,自从与杜衡成亲之后,因着爱屋及乌的缘故,萧泽对于毒物的兴致也与日俱增,而且他又知道些外人不知道的内情,因此便怀疑萧经的指甲中是不是藏了什么歹毒的毒药。 因为在想事情,所以萧泽脚下便慢人一步,大家都已经走进正殿,他还停在正殿门口,宁亲王爷见儿子没有跟上来,便转身轻声喊了一句:“泽儿……” 萧泽回过神来赶紧快步跟上,在他父王身边低低说了一句:“父王,千万莫让萧经碰到你。”宁亲王爷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没过多一会儿,太医和内府仵作先后赶到凤仪宫,太医自然是给萧经诊脉的,仵作则是当今刚才传旨令其来查验皇后的死亡原因。 太医给萧经诊过脉,证实他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身体很是虚弱,象是几日没吃东西生生饿虚的。当今听罢太医的禀报,面色越发的阴沉了。只是他没有当即发作,只是静静等待仵作的验尸结果。 仵作仔细检查了皇后的遗体,硬是没有找出死亡原因。皇后的遗体除了极其消瘦之外没有任何异常。仵作面色惨白,在这数九严寒的冬天里硬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皇后死的莫名其妙,他是查出死因是个死,查不出来也是个死。 当今等了莫约小半个时辰,始终不见仵作过来禀报,当今心中烦躁,冷声道:“李全,过去看看怎么还没验好?” 李全赶紧应了一声跑去西偏殿,仵作和他的徒弟一见到李全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面色如死灰一般。李全双眉紧锁,没有理会跪地无声磕头的仵作师徒,而是走到皇后的遗体旁边定睛细看。 双眼紧闭神情悲愤的皇后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肤色白中透青,象极了灾年之时随处可见的饿殍倒卧。李全就是因为家乡遭灾活不下去才净身入宫做太监,以求好歹能吃上口饱饭的,所以对于饿死之人李全的印象极为深刻,他不由的倒抽一口冷气,皇后竟然是饿死了,这……这太不可思议了。皇后就算是被软禁于凤仪宫中,可是当今并不曾削减凤仪宫的用度,堂堂大梁皇后生生饿死了,这消息一旦传出去,皇家可就再没有任何脸面可言了。 李全稳了稳心神,压低声音咬牙问仵作道:“娘娘遗体可否有中毒之兆?” 仵作满脸死气的摇了摇头,但凡皇后有一丝中毒之兆,他也不至于这般绝望了。千百年来中毒而死的皇后数不胜数,可是被饿死的皇后却是绝无仅有,仵作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到宫外的朗朗青天了。 李全怜悯的看了仵作师徒一眼,他知道当今绝不会允许知道皇后死亡真相的这两个人再活在世上。“随咱家去禀报吧,你家里咱家会好好照应的。”李全在仵作耳边低低说了一句,也算是安一安仵作师徒的心。 仵作知道自己也只能是得到那样的结果了,无力的点了点头,给李全磕了头,然后哆哆嗦嗦扯下腰间的一个朱砂辟邪递给李全,涩声道:“求总管将这个交给小人的媳妇,若是将来生个小子,绝不要再干小人这一行。”李全点点头,将那个已经外层已经裹了厚厚包浆,显然已经传承了好几代的朱砂辟邪掖往袖中,低声道:“咱家一定带到。” 仵作无声点了点头,挥袖抹去脸上的汗水与泪水,扭头看看已经完全傻了的儿子兼徒弟,眼泪又涌了出来。这孩子才十五岁,已经定了亲,婚期就在三月里,可是现在全完了,仵作此时都要后悔死了,他当初若是死也不肯继承祖业,今日就不会有此大祸。 李全摇摇头低低叹了口气,喃喃说了一句:“走吧……”然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仵作哆哆嗦嗦爬起来,拖着脚步跟在李全身后走了出去。 李全来到当今身边低低说了一句,当今便沉着脸当宁亲王爷等人全都出去,只留李全一人在身边服侍,仵作父子进去等了莫约一刻钟的时间,便由李全领了出来。三皇子和五皇子立刻迎上前低声问道:“李公公,我们能进去么?” 李全摇摇头,走到宁亲王爷面前躬身说道:“皇上请王爷一人进去。”宁亲王爷点点头,向站在一旁担忧的看着自己的萧泽轻轻点了点头,便快步走了进去。李全又走到站在一旁的德妃面前,沉沉说道:“皇上口喻,命德妃娘娘为皇后娘娘收殓装裹。”德妃低头掩去眼中的怒意,低声应道:“臣妾领旨。”然后便带着两名贴身宫女走向暂时存放皇后遗体的西配殿。 三皇子五皇子见状眼中都闪过一丝异色,他们似是想问个究竟,可是到了什么也没问出来,只是看着李全带着那仵作父子走出了凤仪宫。 李全走后,三皇子和五皇子不约而同的走到萧泽的身边,三皇子亲亲热热的叫道:“阿泽,你身子才好,不可站在风口里受了寒气,快去薰笼那边暖和暖和。”五皇子开口略慢了一拍,见先机已经被三哥抢走,便对一旁傻站着的小太监低声斥道:“不快去沏滚滚的热茶来。” 萧泽心里如明镜一般,他知道三皇子和五皇子想拉拢讨好自己,毕竟现在自己是父王最宠爱的儿子,而他的父王又是当今最信任器重的亲王。这两个皇子都存着将宁亲王府拉到他们阵营的心思。 “多谢两位堂兄,萧泽不冷。”萧泽淡淡说了一句,眼光在三皇子和五皇子脸上扫过,他心中不由暗暗一惊,大家都在风口上站了许久,按说脸色应该有些青白才正常,可是三皇子的双颊却泛着淡淡的桃红,仿佛是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似的,这显然很不正常。萧泽立刻联想到刚才萧经曾经抓了三皇子的手,难道他的指甲上真的暗藏了杀机? 萧泽垂眸飞快看了三皇子被萧经抓过的手背一眼,发现那道细细的伤痕竟然不见了,这越发显的不正常了,萧泽心念一动,一道指风扫向三皇子的小腿,三皇子只觉得小腿突然失去知觉,他维持不住身体的平衡,整个人向前仆倒重重的摔在地上。 五皇子原就站在三皇子身边,三皇子突然摔倒吓了他一大跳,他本能的跳开两步撇清自己,免得回头被人说他暗算自己的亲哥哥,在现在这个当口儿,是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 五皇子本能跳开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赶紧扶起哥哥,可是他慢了一拍,萧泽已然抢在头里扶着三皇子慢慢站起来,三皇子因是正面朝下摔倒的,摔了个满脸是血,看上去好不骇人。 “三堂兄……”“三皇兄……”萧泽与五皇子都叫了起来,萧泽更是飞快掏出自己的帕子塞到三皇子的手中,急急说道:“三堂兄你脸都磕出血了,赶紧捂住别动,我去叫太医……”说罢萧泽便飞快向萧经暂时休息的偏殿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一回宫中惊变(下) 萧泽闯入萧经正在休息的偏殿,抓住正在收拾药箱的太医大叫道:“三皇子突然摔倒了,太医快随我去看看。”萧泽喊话之时,一直用眼角余光暗暗关注双眼微闭的萧经。 萧经听到三皇子摔倒,眉头蓦的一跳,脸上飞快掠过一丝错愕,他赶紧撑着身子坐起来,做出要下榻的样子,关切的叫道:“三皇兄怎么突然摔倒了,太医你快过去看看。阿泽堂弟,我身上没有力气,你来扶我一把。” 太医听说三皇子摔倒,也是吃了一惊,赶紧抓起小药箱跑了出去,萧泽没有立刻跟上,而是走到萧经身边隔着衣服扶住萧经的手肘,让过了萧经伸出来正欲抓向他的左手。萧泽记得很清楚,刚萧经抓伤三皇子手背的就是这只左手。 萧经见萧泽避过自己的手,心中一阵暗恨,这么好的机会竟错过了,再想与萧泽有近距离的接触可就难了。掩下心思,萧经用虚弱无力的声音说道:“阿泽堂弟,麻烦你扶我出去看看三皇兄。” 萧泽也不拦着,只是托住萧经的手臂,他的大拇指好不巧不巧正按在萧经手臂上的曲池穴,只要萧泽略用些内力就能废了萧经的胳膊,让他大半个身子失去动弹的能力。萧经心头打颤,却又不好说什么,毕竟萧泽也没有对他用内力,只是恰好到处的扶着他向外走去。 萧泽扶着萧经走出偏殿之时,太医正在给三皇子检查,三皇子刚才那一跤跌的不轻,门牙都磕掉了一颗,鼻子也是血呼哧啦的看上去好不骇人。“咝……疼……”三皇子边倒抽着凉气边大声叫疼,看上去怎一个惨字了得。 “三皇兄,你这是怎么了?”萧经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前紧走几步,一脸关切的问了起来。 三皇子哪里有功夫说话,倒是一旁的五皇子替他解释道:“三皇兄刚才不小心摔倒了,不巧偏磕在门槛上,唉,这都怎么了!” 就在二人说话的功夫,太医已经为三皇子清洗好伤口敷了金创药,看上去总算没有刚才那么吓人了。虽然三皇子看上去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可是为了保险起见,太医还是请三皇子坐下让他把脉。萧经见太医要给三皇子把脉,不由暗暗捏了一把冷汗,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手脚会不会被太医诊断出来。萧泽心时也有些紧张,他现在已经能确定萧经对三皇子做了手脚,只是不知道太医是不是能检查出来。 太医仔细给三皇子诊了脉,眉头紧紧的皱起,眉间皱出了一条深深的沟,三皇子原本觉得自己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可是看到太医那般紧张为难的样子,不由的紧张起来,他惊慌的问道:“太医,本王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太医赶紧站起来躬身垂首羞愧的说道:“奇怪!好怪的脉相……啊,王爷,下官才疏学浅,您的脉相是下官从来不曾见过的,故而不敢妄下断言,还是请孙院正给您诊断吧。” 三皇子吓的脸都绿了,用惊慌的变了调的声音叫道:“来人,快去请孙院正……” 外面的动静到底惊扰了正在殿内密谈的当今与宁亲王爷。这二人快步走了出来,当今面色极为阴沉,冷声喝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五皇子一见父皇出来了,赶紧迎上前禀报,当今听说三皇子好端端的就摔了个大马趴,磕破了鼻子还摔断了一颗门牙,原本就阴沉的脸色彻底黑沉,他扫了已经破相的三皇子一眼,冷声道:“老三既受了伤,那就赶紧回府养伤去吧。” 三皇子心里一惊,忙站起来躬身说道:“父皇,儿臣没有大碍,就算是太医说儿臣脉相古怪也没有什么要紧的,母后殡天,要办理的事情太多了,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回头应完差再去请孙院正诊脉也就是了。” 当今听了三皇子之言,看向垂首立于一旁的太医,沉声问道:“慎郡王的脉相有何古怪之处?” 太医嚅嚅道:“回皇上,慎郡王之脉相忽而宏阔如潮忽而细如丝弦忽而消失不见,臣行医二十余载,从来不曾见过这般奇特的脉相,故而不能诊断,孙院正生医近五十载,什么样的疑难杂症他都见过,故而臣才建议请孙院正为郡王爷诊脉。” “唔……竟有此事,来人,速宣孙院正。”当今皱眉略一思忖,便对随侍的太监宣了口谕。小太监应声称喏,赶紧迈起小碎步跑了出去。 萧经听到父皇下旨传孙院正,心里越发添了几分紧张,他心念急转想出个最烂的主意。只见萧经白眼一翻往萧泽身上歪倒,萧泽反应极快,他立刻做出脚下无力支撑不住的样子,与萧经一般摔倒在地上,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手脚,反正萧经到底没能摔在他的身上,两人分别向后跌倒,中间闪了一尺多宽的距离,萧经紧闭双眼假装晕倒,而萧泽却是用手撑地,看上去似是想站起来却有些个力不从心。 宁亲王爷一见儿子跌倒了,哪里还顾的上其他的,赶紧冲上前将边叫着“泽儿”边将他扶起来,还心疼的问道:“泽儿,有没有摔着哪里?” 萧泽是有计划的摔倒,自然不会真的摔伤了,他摇摇头低声说道:“父王莫担心,儿子刚才只是腿软了没撑住的,摔的并不重。” 宁亲王爷听了这话心中才踏实下来,他见忙向当今躬身说道:“皇上,自从上次受伤之后泽儿的身子骨一直没彻底养过来,到底有些虚,还请皇上宽恕泽儿御前失仪之过。” 当今原本看到四儿子晕倒在地心中还有些紧张,可是一听宁亲王爷提到萧泽受伤之事,他立刻想起萧经从前的种种行径,心里也就冷了几分,故而看也不看萧经一眼,只是向宁亲王爷摆手说道:“王弟不必如此,泽儿身子骨还没养好,朕岂会怪罪于他,回头让孙院正给泽儿再瞧瞧,开上几付补身的方子,泽儿年纪小,总是能彻底养好的。”宁亲王爷赶紧跪下谢恩,当今亲手扶起弟弟,又上前仔细看了一回萧泽的脸色,说了几句关心的话。 所有在场之人都惊呆了,原本当今最应该关心的亲儿子还晕倒在地上,当今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声,可见得四皇子有多么不得圣心了。三皇子与五皇子心中暗喜,原本占着嫡子名分的四皇子是他们夺嫡道路上最大的敌人,现在看来很不必将萧经当回事了,从来也没有哪个不得圣心的皇子能登上皇位。 倒在地上装晕的萧经早已经被他那无比狠心的父皇没抱任何希望了,所以他也不会失望。在他的精心安排算计之下,就算他的父皇最不属意于他,这皇位最终只能属于他。早就想通这一节的萧经自然不会主动醒来,他死挺着倒在地上装晕,倒要看看他的父皇是不是狠心无情到连脸面都不顾的地步。 果然当今还没狠到那种程度,他冷声吩咐五皇子带人将萧经抬进偏殿,着太医诊治。太医刚刚才给萧经诊过脉,自然知道他身体的情况,所以萧经装晕之事他当然心知肚明,对于恪郡王如此折腾,太医心中暗存不满,立刻提笔开了个方子,着药僮立刻煮来服侍恪郡王服用。 按着规矩药方是得呈于当今面前御览的,当今看过方子之后脸色更加阴沉,原本太医开的方子竟然是取三两胭脂米,一两肉糜并五钱山参共煮半个时辰,趁热服用。这哪里是药,分明就是胭脂米肉糜粥,那五钱山参不过是让面上好歹好看些罢了。太医这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当今,恪郡王啥病都没有,就是硬把自己饿晕的。 当今盛怒已极,一甩袖子大声怒喝道:“恪郡王萧经忤逆不孝弑杀生母,废……”当今的话只说到一半,便眼前一黑猛的向前仆倒。宁亲王爷眼疾手快,立刻冲上前接住当今倒下来的身子,急切叫道:“皇兄,皇兄……”三皇子五皇还有萧泽以及随行的太监们忙都围了上来,八嘴大舌的大叫呼唤起来……可是不论众人怎么叫当今都双眼紧闭牙关紧咬,完全没有反应。 就在此时被小太监传来的孙院正刚好踏进凤仪宫的大门,他一听众人大呼小叫的叫着“皇上……”,立时惊的魂飞天外,也不顾自己的年事已高,立刻撩起袍子向正殿飞奔而来。及至到了正殿门口,孙院正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瞅着就要翻白眼了。萧泽与孙院正也算是老熟人了,他赶紧扶住孙院正,给他拍背抚胸好一通折腾,好歹让孙院正喘顺了这口气。 孙院正一顺过气便立刻对当今进行急救,他刚将手指搭到当今的手腕之上脸色就变了。急急收回手指,孙院正立刻用颤抖的手拽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摸出一个龙眼大小的蜡丸。捏破蜡丸之后,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立刻飘散开去,孙院正赶紧将一丸莲子大小的药丸塞入当今的口中,做完这一切之后,孙院正脚下一软就跌坐在地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二回中毒 “院正……”“孙大人……”,一声声惊呼响起,距离孙院正最近的萧泽和五皇子赶紧将跌坐在地上的孙院正扶起来,当今还不曾醒来,正指着孙院正救命呢。 “孙院正,皇上此时可否移驾?”宁亲王爷不等孙院正站稳身子便急切的问了起来,这凤仪宫中古怪非常,他着实不敢再让当今在此停留。 孙院正点点头道:“可以,御辇抬稳些就行了。” 宁亲王爷点点头,立刻大声吩咐道:“来人,备辇,封锁凤仪宫,不可使一人走脱,待皇上醒来再行处置。” 宁亲王爷命令一下,凤仪宫中的宫女太监忽啦啦跪倒一边,哀哭之声响彻整座凤仪宫。宁亲王爷的声音足够大,传到了在偏殿中休息的萧经的耳中,萧经心中一紧,立刻支撑着起身离榻,慢慢走了出来。“父皇……父皇他怎么了?”萧经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声音中透着惊恐与关切。 自从萧泽被萧经暗算之后,他就成了宁亲王爷心中最恨的那个人,因此宁亲王爷根本不理会萧经,只是沉声喝道:“御辇如何还未抬来,来人,速速清点凤仪宫上下人等,不可使一人逃离。” 萧经见宁亲王爷根本不理他,心中恨意更深,心中暗自发誓只要自己登上大位,头一个要除去的就是宁亲王府一干人等。在心中狠狠想了一回将来怎么出气,萧泽才觉得心情略好了些。他看向一旁孙院正,摆直王爷的架子沉声问道:“孙院正,本王的父皇到底怎么了?” 皇帝的身体状况是最大的机密,除非皇帝自己愿意,否则任何人不得打听,太医院的太医们也不得透露消息,所以萧经这般追问已然是犯了大忌。孙院正板着脸不说话,只是仔细的为当今诊脉。 萧经脸上浮起尴尬之色,眼中闪过一抹恨意。他的必杀名单上又添了一个孙院正。五皇子扫了萧经一眼,全没了从前的尊重,只冷冷道:“四哥是不是觉得弑母不过瘾,还盼着父皇有事你心里才痛快?我们从小便知道不能随便打听父皇的身体情况,怎么到四哥这里就得变个样子?” “你……你放肆,怎敢如此污蔑我!”萧经震惊的眼睛瞪的滚圆,冲上前一把揪住五皇子的前襟,却被五皇子反手拧住手腕抖手甩了出去。萧经万万没想到一向跟个缩脖鹌鹑似的五皇弟竟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自己动手,他根本没有做任何的防备,这一摔可是摔的不轻,萧经只觉得自己双耳嗡嗡直响眼前直冒金星。 在场之人都是听到当今那半句口谕的,所以大家心里明白这四皇子已经是废人一个,根本不必在他身上再花什么心思,众人只围着当今,盼着当今赶紧醒过来好将那半句口谕宣完,也免得再看萧经蹦哒。 可是让大家失望的是当今一直双眼紧闭没有醒来。御辇抬进院子,当今被送了上去,从外头赶回来的李全也上了御辇贴身服侍。御辇抬出凤仪宫,宁亲王爷下令暂时封锁凤仪宫,三皇子却突然叫了一句:“德母妃还在里面为母后小殓不曾出来。” 三皇子不提,大家还真把这一茬儿给忘记了。刚才这一出又一出的没个消停的时候,以至于让大家都忘记了皇后已然薨逝这件事情。 宁亲王爷命小太监跑去偏殿请德妃出来,不想德妃还没出来,萧经却先跑了出来。宁亲王爷见了立刻沉声说道:“皇上未有新的旨意之前,恪郡王不可离开凤仪宫。” 萧经大怒叫道:“凭什么不让我走?” 宁亲王爷冷冷道:“皇后娘娘为何突然薨逝,原因尚未查明之前,原本凤仪宫中之人一概不许离开。再者,恪郡王是皇后娘娘的亲生骨肉,娘娘尸骨未寒,恪郡王便不肯守灵尽孝了么?” 萧经心念急转,立刻用手指着三皇子五皇子叫道:“他们也是母后的儿子,要守灵大家都得守,还有他,他是母后的侄子,也得守灵!”后面半句萧经是冲着萧泽说的。 宁亲王爷冷冷看着萧经,他还没有说话之时五皇子便先开口了,“我们比不得四哥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我们是父皇的亲生骨肉,父皇病了,为父皇侍疾才是头等大事,我们兄弟岂能做那等只知有母不知有父的蛮人!” 萧经气得浑身乱颤,阴森森的瞪着五皇子,咬牙恨声叫道:“萧络,你……你给我记着……”萧络正是五皇子的名字。 正说话间,德妃疾步走了出来,她刚才一直在为皇后小殓,一听到当今晕倒,宁亲王爷要送当今回去,她便胡乱收了尾,胡乱将皇后装裹了便急急跑了出来。“皇上,皇上您怎么了?”德妃边叫边往御辇跑去,看上去急的不行。 宁亲王爷伸臂拦住德妃的去路,沉沉说道:“德妃娘娘不要惊了圣驾。”德妃只是个没有生育皇子的妃嫔,自然不敢与宁亲王爷别苗头,她只能停下来委屈的看着宁亲王爷,软声细语的求道:“宁王爷,本宫会轻轻的,保证不会惊扰了皇上。” 宁亲王爷眉头皱起,当今这突然一晕,真是什么都乱了。就连一向老实的德妃都动了小心思。谁都知道这会儿若是能接近皇上,那么在将来的帝位传承上便有了一点的话语权。 “有太医照顾皇兄,德妃娘娘刚刚从那边出来,还是尽快回去沐浴更衣为好。”宁亲王爷看了停放皇后尸体的偏殿一眼,话中自有所指。德妃脸色一白,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 萧经到底没能跟着众人走出凤仪宫,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两扇朱红大门在眼前缓缓关闭,听着那哗啷啷的上锁之声。萧经只能暗暗安慰自己,你们今儿有本事将这门锁上,明儿就得三跪九叩的求着我走出去。 宁亲王爷带人将当今护送回养心殿,孙院用银针遍刺当今周身大穴,才让当今缓缓醒了过来。 “孙卿家,朕这是怎么了?”当今醒来之后开口便问。 孙院正挥袖拭去额上的汗珠子,用低沉的声音回道:“回皇上,您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中了毒。” “哦,朕中了毒,是什么毒,你已经为朕解了么?”当今没觉得自己有多不舒服,便以为孙院正已经为自己解了毒,便随意的问了一句。 孙院正摇了摇头,跪下说道:“皇上,臣无能,没能解毒,刚才情况危急,臣将家师留下的唯一一颗百解丹给皇上服下,才暂时压住毒性,而后臣又以银针度穴,将毒素逼至您的双腿并且封闭的腿上的穴道,尽量拖延毒发的时间。若想彻底解毒,还是得要得到对症的解药。” “什么,朕……你是说你没能解了朕身上的毒?朕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当今一听到自己随时可能毒发,脸色立时变了。 “回皇上,昨日臣才请过平安脉,那时您还没有中毒,所以中毒应该就在今日。”孙院正低头一板一眼的禀报。 当今沉吟片刻,沉沉问道:“果然查不出朕中了什么毒?” 孙院正摇摇头道:“臣无能。” 当今摆摆手道:“罢了,你起来吧,你的专长并不在解毒一道,朕是知道的。你也不必有所藏掖,直接告诉朕,朕还有多少时间?” 孙院正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皇上,若是得不到解药,臣以银针封穴,最多只能压制毒素十天。只要在这十天之中得到解药,皇上便可平安无事。” “十天?朕是怎么中的毒?”当今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若是得不到解药,自己只能活两三天了,现在听说还有十天,当今觉得一切都还有希望。 孙院正若是能知道当今如何中的毒便又好了,关键是他不知道啊。所以孙院正只能跪下磕头。当今看了也就明白了,想了想沉声说道:“孙卿退下去,来人,传宁亲王……” 孙院正赶紧退下,在外面遇到匆匆往里走的宁亲王爷,宁亲王见孙院正脸色不好,便低声说了一句:“孙大人保重。”孙院正低声道了谢便匆匆走了出去。 宁亲王爷走进寝殿跪下请安,当今立刻招手说道:“小九,别行那些虚礼了,你赶紧过来,朕有要紧事情交待你。” 宁亲王爷赶紧走到当今的身边,当今将自己中毒之事一点儿没隐瞒的全都告诉了宁亲王爷。宁亲王爷惊的脸色大变,颤声叫道“怎么会这样,皇兄,您现在……” 当今摆摆手道:“小九你别慌,就算找不到解药朕怎么着也有十天可活的。朕知道你脑子好使,你来替朕分析分析,到底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对朕下了什么毒?” 宁亲王爷想了一会儿,皱着眉头并不很确定的说道:“如皇兄所说,昨日才请过平安脉,那么您昨日必是没有中毒的,您日常的吃用之物都有李全负责,想来也不会有机会中毒。臣弟想来想去,只有刚才进入凤仪宫之时人多手杂,只怕就是在那会儿您被人下了毒。方才在凤仪宫之时,与您近身接触的只有一个人,难道是……” 亲王爷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不再往下说了,可是他的意思当今却是再明白不过的。当今静下心来想了一会儿,向宁亲王爷摊开了自己的一双手掌。“小九,你看看朕心中有没有什么异样。” 宁亲王爷刚要伸手去捧当今的手,可是当今却是猛的一缩,急急道:“不要碰,只看。”宁亲王爷心头一热,他知道这这是皇兄怕他也中毒。 虽然没有直接接触当今的手,可是宁亲王爷却将头勾的极低,一双眼睛恨不能贴在那双手掌之上。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回,宁亲王爷指着当今的左手掌心叫道:“皇兄,这里有一点划痕,看是挺新的,您什么时候划伤了手?” 当今面色一冷,收回手仔细看了看,涩声道:“小九,刚才在凤仪宫正殿门口,朕扶了那个逆子一把,那个逆子的指甲戳到朕的手,朕当时并没有在意……” 宁亲王立刻说道:“皇兄,臣弟这就叫孙院正进来查验伤口。” 当今沉沉嗯了一声,宁亲王爷转身便走,刚走到门口之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小九,你不用去叫了,孙老卿家并不擅长此道,你先回来。” 宁亲王爷只得又走了回来,当今对他说道:“小九,泽儿媳妇的外家是苗人,他们擅长此道,泽儿的媳妇又是学医的,就让她给朕看看吧。你也不必紧张,能查的出来最好,若是查不出来,朕也绝对不会怪罪泽儿媳妇的。”宁亲王爷听了这话,心中纵有担忧却也不能不一口答应下来。 奉圣宫中,杜衡正陪在婆婆身边,太后则双眉紧锁一脸不痛快,就连源哥儿“啊啊呀呀”的求关注,都没能让太后对他笑一笑。就在这时,李全突然来到奉圣宫,只说是皇上有要事问萧三少夫人,让她赶紧过去。 宁亲王妃忙站起来想陪儿媳妇一起去,可是李全却满脸为难的说道:“王妃娘娘,皇上只诏见三少夫人一个人。” 宁亲王妃一听这话脸色立时变的煞白,太后原本就阴郁的脸色也越发阴沉了。她怒声斥道:“胡闹!” 李全赶紧跪下说道:“回太后娘娘,宁亲王爷和三公子都在御前。” 太后和宁亲王妃听了这句话脸色才缓了一些,太后对杜衡缓声说道:“好孩子,你皇伯父既然有话问你,你就去一趟吧,回完了话就回来。” 杜衡心里倒不怎么紧张,说句到家的话,就算是当今对她有什么不轨的心思她也是不怕的。就凭她身上暗藏的各种药粉子,杜衡就有了保证自己万无一失的把握。何况还有萧泽在那里呢,杜衡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底气,只要有萧泽的地方。她就会觉得特别的有安全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三回诊断 杜衡很快来到养心殿,萧泽迎上前来握住她的手,心疼的低声说道:“怎么也不拿个手炉,看看,手这么冰。” 杜衡还是不好意思在人前与萧泽太过亲热,被风吹的冰冷的面颊立刻热了起来。她忙抽出手摇摇头低声说道:“我没事儿,阿泽,皇伯父诏见我,不知道有什么事?” “李总管,我能陪我夫人一起进去么?”萧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李全轻声询问。李全也做不了主,他匆匆应了一句:“三公子稍等,老奴这便进去请旨。” 李进走入内殿,萧泽携了杜衡的手来到紫铜博山炉前取暖,然后压低声音说道:“阿衡,皇伯父病了,我猜叫你来是给他瞧病的,回头若是好治你便直接说,若是实在棘手就给我个眼色……要是我进不去,你就给父王使眼色,父王一直在里面的。” 杜衡明显吃了一惊,她看看内殿那紧闭着的宫门,用极低的声音问道:“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 萧泽越发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杜衡耳畔低语,“我猜是刚才在凤仪宫里被萧经下了毒,否则也不会特特诏你过来。” 小俩口没有耳语多一会儿,李全便急匆匆从内殿走出来,请萧泽与杜衡一起进入内殿。 萧泽与杜衡并肩走进内殿,只见他们的父王坐在床前的鼓凳上,正紧紧的握着他们的皇伯父的手,口中还在不停的说着宽慰的话。 “皇伯父,父王!”小夫妻两个异口同声叫了起来,快步上前见礼。 当今看到萧泽与杜衡,枯黄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他低低叹道:“都是好孩子,快起来吧。” 宁亲王爷站起来将位置让出来,对杜衡急急说道:“泽儿媳妇,你的医术好,快来给你看皇伯看诊。” 杜衡应声称是,来到当今身边,她先仔细察看当今的脸色,内殿幽深光线并不很明亮,杜衡正想开口要灯,萧泽却已经上前点亮了龙床附近的灯烛,整个内殿立时亮堂了许多。杜衡扭头看向萧泽,小夫妻对视一回,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情意。 当今看到萧泽与杜衡心意相通夫妻情深,心中不免有所触动,不由人的轻轻叹了口气,而宁亲王爷心中却有些小小的不快。他倒不是不希望儿子和儿媳妇感情好,而是现在不是他们小夫妻交流感情的时机。 “泽儿媳妇,你还需要什么?”宁亲王爷故意开口相问,实在在暗示儿媳妇赶紧给当今诊病。 杜衡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回父王,不需要什么了。”说罢杜衡微微闭目凝神定气,然后睁开眼睛定定的看向当今的脸。当今还没有被人这么直勾勾的看过,心里不免有些发毛的感觉。 杜衡很仔细的察看当今的脸色,只见当今脸色极为枯黄,自两侧太阳穴向颧骨方向,隐隐可见极浅的赤色班纹,他的眉心至印堂处偶尔会闪现出淡淡的幽蓝色,若非杜衡那样不错眼珠子的盯着瞧,她再也发现不了这淡淡的幽蓝色。 “皇伯父,让臣媳看看您的舌脉。”杜衡心中已经有了隐约的怀疑方向,为了更加确认,便轻声提出要求。 当今点点头,挺吃力的伸长舌头,杜衡见当今的舌头有细微的肿胀,舌尖有三条如发丝般的黑线向舌根方向漫延,而且当今一张口,杜衡便闻到了很淡的腥臭之气。 这种腥臭之气与杜衡太外祖母所著《毒经》上对一种极特别的海蛇毒液的记载倒有几分相似。这种海蛇毒液若是不与花粉调和便不会致人丧命,以三至七种花粉与海蛇毒液调和,便能配出三到七华散,除非知道是哪几种花粉,否则纵然是知道这是几华散,杜衡也没有本事配出相应的解药。 “皇伯父,让臣媳看看您的手和脚。”杜衡想了一会儿便又提出的新的要求。当今点点头,他见杜衡看诊极为仔细,而且眉宇之间始终很淡定沉静,丝毫不见惊慌恐惧之色,他心里便也升起了希望,或许杜衡真的能解了他所中的毒。 杜衡先仔细察了当今的双手,她也发现了那个已经快消失不见的细小伤口,杜衡立刻对萧泽说道:“阿泽,帮我找竹叶青与莲花白这两种酒再寻些洁净的丝棉。” 当今立刻说道:“泽儿,去叫李全准备。”萧泽应声跑了出去,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又折返回来,手中拿着一包丝棉并两只贴着皇封的小酒坛子。杜衡将这两种酒各倒出一盏混和起来,再用丝棉浸透酒液,轻轻的涂抹到当今手掌上的细细伤口处。 “咝……”一阵强烈的刺痛袭来,当今不曾提防,不免倒抽了一口凉气,疼的眉头都拧了起来。众人齐齐低头去看,只当今掌心那个几乎看不见的伤痕突然间变成了火红色,而且时而鼓起时而凹陷,看上去很是诡异吓人。 杜衡见此情形不由紧紧皱起了眉头,事情果然向着更坏的方向发展了。她证明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事实。 “泽儿媳妇,这到底是怎么了?”宁亲王爷见杜衡面色凝重,心底不由的一紧,赶紧上前开口相问。 杜衡没有立刻回答公公的问话,只是看向当今问道:“皇伯父,您的酒量可好?最多能吃多少酒而不醉?” “这个……朕善饮,以这竹叶青和莲花白为例,朕可以各吃两坛而不醉。”当今知道杜衡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这个问题,他在仔细想过之后才很认真的回答。 杜衡点点道:“是这样,阿泽,再各拿一坛进来,皇伯父,您确定同时喝四坛酒而不会醉?” 当今点点头道:“朕很确定。” 少倾萧泽将酒拿了进来,杜衡将四小坛酒倒在一个大大的水晶缸中,酒香立刻弥漫了整座内殿,没有什么酒量的杜衡只是闻到这酒香便已经有些犯迷糊了。 “皇伯父,赶紧把这些酒全都喝了。”杜衡急急说道。 当今皱起眉头,略略迟疑片刻才应道:“好,泽儿把酒拿过来。” 萧泽赶紧倒酒,宁亲王爷将酒杯递给当今,当今直喝了个肚皮滚圆,才将那一大水晶缸的莲花白并竹叶青喝了个干净净。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当今虽然还没醉,可是说起话来舌头都有些大了。 “泽儿媳妇,朕已经喝完了,你现在能说为什么要朕喝那么多酒了吧?”有了几分酒意的当今倒是流露出一两分真性情,看上去还有点儿意思。 杜衡轻轻吁了一口气,缓缓的解释起来。“皇伯父,您中了毒蛊。”当今和宁亲王爷还有萧泽一听这话脸色立时全都变了,要知道宫中可是最忌讳巫蛊之事的。 “泽儿媳妇,你细细的说。”被惊出一身冷汗的当今脑子瞬间清醒许多,他坐直了身体紧紧盯着杜衡,等着她进一步的解释。 “皇伯父,从症状上看,您中了一种以五华散饲养的酒蛊,这种蛊一但进入人体之后便开始渐渐苏醒,十二个时辰之内寄主若是没有吃酒,这酒蛊就会因为酒瘾发作而在寄主身体中乱蹿,到时寄主便会浑身疼痛难忍,若是寄主吃了酒,这酒蛊便不会发作。若是寄主十天都不沾酒,这酒蛊便会狂性大发疯狂噬咬寄主,直到寄主死亡为止。” “啊……”所有人听了这话都倒抽一口冷气,同时有一丝的暗自庆幸。真是得亏叫杜衡过来了,否则真的无法收拾。杜衡既然说的这般头头是道,想来她必有破解之术。 “泽儿媳妇,我们该怎么做?”宁亲王爷抢先问了起来。 杜衡忙说道:“父王莫急,听儿媳细细的说。方才请皇伯父吃了四坛酒,可以确保酒蛊在半个月内不会发作,我们便可以用这段时间寻求解毒破蛊之法。” 当今一听这话急了,他忙问道:“泽儿媳妇,难道你不知道怎么解毒破蛊?” 杜衡赶紧将五华散的特别之处说了一遍,当今听罢神色又黯淡了许多。宁亲王爷只能赶紧描补道:“皇兄不要灰心,泽儿媳妇对这五华散和酒蛊都有了解,她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想出破解之法的。” 萧泽听父王给自家媳妇压担子,心中不免有些不痛快,便上前一步说道:“皇伯父,其实有捷径可走,侄臣听说过一句话,叫作解铃还需系铃人。” 当今听了这话先是眼睛一亮,继而面上涌起一层怒意,在盛怒之下,当今的眼睛涨的血红一片,看上去好不吓。 宁亲王爷也知道儿子是什么意思,他回头瞪了萧泽一眼,眼中隐隐有警告之意。 “泽儿媳妇,朕十五天之内都不会毒发,对么?” 杜衡点点头道:“是的,皇伯父,若是您每隔十五天就这么喝上一回,那酒蛊便会一直不发作,只您身体里的毒……” 当今立刻问道:“这毒还有多长时间便会发作?” 杜衡给当今搭了脉,然后皱眉说道:“最多十天。” 当今点点头,沉沉说道:“十天也够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四回临危 宁亲王爷到底与当今兄弟情深,如何能看着亲哥哥只剩下十天的性命,他热切的望向杜衡急急说道:“泽儿媳妇,你一定想尽一切办法研制解药,不论需要什么药材你都只管开口。” 杜衡心中很是为难,她都不知道这五华散的配方,就算是没白没黑的试验,也不是区区十天就能研制出解药的。可是公公对自己一向很好,这才没多一会儿的功夫,公公已经急的唇上长了水泡,杜衡知道公公是真的担心当今。因此尽管很为难,杜衡还是躬身应道:“是,儿媳一定倾尽全力研制解药。” 萧泽见他父王逼他媳妇儿,心中极不痛快,若非与他并排站着的杜衡悄悄用手握住他的手,萧泽指不定会说出些什么样不经之语。他气恼的看了他父王一眼,便立刻移开眼神再不理他了。 宁亲王爷也知道自己的要求着实为难了儿媳妇,可那中毒之人是他的亲哥哥,两人自小在波诡云谲的深宫之中,在皇子所里相依为命的长大,感情自然是极深的,那怕是让宁亲王爷此时以身替他的哥哥中毒,宁亲王爷都不会有丝毫的迟疑。所以他只能用略含歉意的眼神看向儿子媳妇,心中暗道等出宫之后再向这两个孩子慢慢解释吧,总归是一家人,两个孩子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想来他们一定能够理解自己。 当今自家知道自家的情况,他很吃力的说道:“小九,别为难泽儿媳妇,朕受命于天,若是上天要收了朕之性命,做什么都是多余的,倘若朕命不该绝,凭怎么朕也死不了。泽儿,送你媳妇去奉圣宫吧,不要将朕中毒之事告诉太后,免得太后担心。” 萧泽躬身称是,低头问道:“可是皇祖母一定会问皇伯父诏见阿衡所为何事,侄臣……” 当今略想了想才说道:“就说朕向你媳妇询问苗疆事体。” 宁亲王爷听了却是轻轻摇头,上前低声说道:“皇兄,这怕是不妥,若是瞒着母后,回头宫宴之时怕是……” 当今想了一会儿方才涩声说道:“泽儿,先陪你媳妇去奉圣宫吧,回头朕便让你父王也过去,你皇祖母那里什么都别讲,一切等你父王到了再说。” 萧泽应声称是,与杜衡一起退下。他们走后,当今对宁亲王爷自有一番吩咐,在刚刚经历了亲生儿子对自己下毒之后,当今除了宁亲王爷这个亲弟弟之外,竟是再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萧泽送杜衡回奉圣宫,在路上杜衡蹙眉为难的说道:“阿泽,若想研制解药就需要皇伯父提供染毒的鲜血,我还不知道要用多少血才能研制出解药。但是以皇伯父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根本不适合取血,这却是让人很为难。” 萧泽立刻压低声音说道:“阿衡,解药之事我来处理,你不用烦心。” 杜衡立刻猜到了萧泽的心思,赶紧摇头说道:“阿泽,那样太凶险了!你不能……” 萧泽握紧杜衡的手,唇角含笑温柔的说道“阿衡,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我娶了你,就想让你痛快肆意的过一辈子,所有烦心的事儿都由我来承担。为了咱们的好日子,我会加倍爱惜保护自己的。” 杜衡蹙起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她沉默片刻方才低声说道:“可是我总要试一试,阿泽,我们现在就回家好不好?” 萧泽知道杜衡想立刻开始研制解药,宁亲王府之中,他已经为杜衡建立了一个药材齐备试验设施一样不缺的实验室。只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宁亲王府所有进宫朝贺之人却是不能提前离宫。 如今皇帝中毒皇后薨了,为数不多的皇子也是一个受伤一个被圈,若是宁亲王府之人再提前出宫,失了皇家体面还是小事,关键是会让原本就隐隐不安的文武百官内外命妇变的更加恐惧,而强烈的恐惧之下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倘若有人在此时谋反做乱,大梁的天怕是会就此变了。 萧泽压低声音与杜衡细细分说起来,解释完之时,他们也已经走到了奉圣宫外,被太后打发出来迎接他们的掌事女官接了进去。 敏贵妃与宁亲王妃一直都陪在太后身边,不停的安抚宽慰太后,只是在太后已经知道皇后薨逝的消息之后,无论怎样的安抚宽慰都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 萧泽与杜衡刚一走进内殿,太后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急急招手叫道:“泽儿,和你媳妇快到皇祖母跟前来,不用行礼了。” 萧泽与杜衡还是在下面行礼请安,然后才快步走到太后的面前。太后一把抓住孙儿孙媳的手,急急问道:“好孩子,快告诉皇祖母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后是着急的乱了方寸,可是敏贵妃与宁亲王妃却没有乱,两人立刻走下去遣退了殿中所有服侍的下人,敏贵妃看了太后一眼,回身恭敬的行了礼,便避到偏殿去了。 太后急着打听消息,也没有注意敏贵妃的离开,她见孙儿孙媳妇都不说话,急的脸色都变了,口中更是催个不停。 “皇祖母别急,方才皇伯父叫孙儿媳妇过去就是想问问苗疆的事情,父王也在皇伯父那边,他一会儿就过来给皇祖母请安的。”萧泽尽量表现的很轻松,以此来安抚太后那紧绷着的心。 太后在宫中生活了几十年,自然没有那么好糊弄,她知道除了皇后薨逝之外,宫中必定还出了更大的事情,这事儿已经大到了不是萧泽和杜衡能说的程度了,所以她的心揪的更紧了。 果然没过太长的时间,宁亲王爷便匆匆来到了奉圣宫,他显然走的非常急,在这般寒冷的天气里,宁亲王爷硬是走出一头热汗。 “小九,你这是怎么了?”见儿子满头热气腾腾的活象是刚刚开了锅的蒸笼一般,太后不由惊呼着走下来,不由分说试了儿子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烫,这才拿出帕子给儿子擦汗。 宁亲王爷扶着太后的手臂边往宝座走边说道:“母后,儿子没事儿,您放心吧,皇兄命儿子过来向母后细细的禀报,你坐下,听儿子慢慢说来。”太后点点头,拉着儿子在自己身边坐下,听他细细的分说。 宁亲王爷足足说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将事情说清楚,太后此时倒是显出了国母风范,她虽然惊的面色惨白,可是却丝毫没有乱了方寸。 深吟片刻之后,太后沉声说道:“来人,服侍哀家更衣。” 宁亲王爷忙阻拦道:“母后,皇兄让您先别过去。等过了今日再……” 太后摇摇头道:“小九,母后不去看你皇兄,母后去丰德殿主持宫宴。” 宁亲王爷听了这句话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如今也只有太后有这份安定人心的力量了。他立刻说道:“母后,儿子陪您一起去,还有,刚才皇兄有旨意,让敏贵妃代行皇后之职,主持命妇宫宴。” “她……,不必了,哀家亲自招待内外命妇。至于勋贵和文武百官那里,哀家先露个面,然后由你带着几位皇子主持。”太后微微皱眉想了一下便推翻了当今的旨意。 宁亲王爷心里什么都清楚,可是却什么都不说好,他只能先应下来。事实上他对于当今急着扶敏贵妃上位之举心中也颇有微辞。太后做了这样的决定,宁亲王爷心中还是挺乐意的。 敏贵妃虽然是宫中除了皇后之外份位最高的女人,可是她这个贵妃做的却很不合格,宫务一点儿不沾手,也不与人来往,整日除了给太后请安之外便缩在她自己的宫中再不出门的。只怕她连内命妇们都认不全。宁亲王爷真的想不明白,他的皇兄怎么地将这样一个女人宠到骨子里了。 太后带着宁亲王一家来到丰德殿,文武百官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他们一见到太后便如见到主心骨一般,忙都围上来请安问好兼暗暗打探消息。 太后面色沉沉,淡淡说道:“想来诸位卿家已经知道皇后薨了。”众臣总算是得到了官方的准信儿,忙都跪下来低头默哀,若非今儿是大年初一,这些人指不定得哭上几声以示忠心。 “罢了,你们都起来吧,皇帝心情伤痛之下病了,今日这宫宴便由哀家代皇上主持,众卿家且都入席,用过宫宴尽快出宫出去吧。”太后神情哀伤语气凝重,整个人却透着一股子无上的威压,此时众臣才意识到平日看着最是慈眉善目的太后也是在血与火中拼出来,保着当今坐稳皇位的了不得的人物。 太后已然说了这样的话,众臣便是心中再有疑惑也不敢当面去问,只能再寻机会暗中打听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样事情,大家都知道皇后根本没病,不过是被当今禁了足,怎么突然就薨了?这里头必定出了天大的事情,大梁是不是要变天了?几乎每一个进宫之人心中都存了这样的疑问 ------题外话------ 本文进入收官阶段,月色开始集中精力码大结局。终章会在六一之前更新完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五回终篇(上) 原本应该极热闹的宫宴变的异常清冷尴尬,群臣不敢说不敢笑,如坐针毡如临深渊的好歹用了宴,然后便匆匆告辞出宫,赶紧回家换素服吧,皇后薨了,皇上病了,大梁这是要变天了啊! 大臣们各自离宫,皇子们却都留了下来,太后还特别留下了宁亲王爷,在当今中毒生死未卜之时,太后能信任依赖的只有这宁亲王这个亲生儿子了,其他人,那怕是她的亲孙子,太后都信不过。 在离宫之前,萧泽陪着杜衡悄悄来到养心殿密见当今,他们在内殿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也不过一刻钟便出来了,然后这小夫妻二人立刻动身回府,一路上马车被赶的飞快,原本半个时辰的车程硬是被缩短到两刻钟。坐在车中杜衡被萧泽紧紧抱在怀中,杜衡的怀中紧紧抱着一只三寸高的水晶小瓶,瓶口以火漆密封,瓶中盛着满满的紫黑中泛碧的液体。这便是萧泽与杜衡方才从当今身上采到的血样,没有这血样,杜衡再无法研究解药。 萧泽他们走后,宫中的气氛越发的紧张,诸位皇子全都跪在养心殿外,请求给父皇侍疾。只是当今一个都不见,由着儿子们在殿外直挺挺的跪着。皇子们跪下不到两刻钟,原本睛朗的天气陡然一变,下了起飘棉扯絮般的鹅毛大雪,不到一刻钟,诸位皇子身上便落了厚厚一层雪,个个都变成了雪人。几个年纪小的皇子熬不住,忍不住抹着眼泪哭了起来。 七皇子萧绎与弟弟们的关系都不错,他三个都在六岁以下的弟弟哭了,便跪挪过去将三个弟弟搂入怀中,小声安抚道:“十五弟十七弟十八弟,你们还小,平日都要人照顾的,怎么能给父皇侍疾的,听七哥的话,快回你们母妃宫中去吧,可别冻伤了身子。回头父皇若是肯见我们,七哥一定向父皇如实禀报你们的孝心。” 三个小皇子已经冻的嘴唇发青浑身直哆嗦了,听到素来疼爱他们的七哥发了话,三个小皇子抹着眼泪闷声应了,萧绎扶着他们站起来,招手叫过三个弟弟的贴身太监,命他们服侍着三位皇子赶紧回宫,几个太监嚅嗫着想说什么,可到底也没敢说出口,只得服侍着小主子回宫去了。可怜三个小皇子着实被冻的不轻,回去之个连灌了好几碗浓浓的姜汤,可还是发起了高烧,急的他们的母妃直哭死过去,悔的肠子都青了,她们干嘛非逼着儿子去跪养心殿,那么小的孩子,能侍个什么疾! 容妃听说三个小皇子被七皇子劝回去了,面色一冷,捧着肚子便是一声冷哼,心中暗道:萧绎,你敢坏本宫的好事,你且等着!原来那三位小皇子之所以会去跪养心殿,全是容妃在后头挑唆的。三位小皇子的生母份位低年纪小,很容易被人算计,这不被人一挑唆就逼着儿子去跪养心殿了。 容妃已经确定腹中怀的是个男胎,自然要想办法将她儿子前面的哥哥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干掉,如此以来才能确保她的儿子成为唯一的皇位继承人。年纪小的皇子们比较好下手,容妃也是吃柿子先捡软的捏,想着将几个小皇子除掉,然后再想法子把几个成年皇子一一干掉,然后就没人与她的儿子争位了。只是容妃想的很圆满,现实却从来都很无情。 奉圣宫中,太后屏退了所有的下人,正与宁亲王爷说话,只听太后低声说道:“小九,你给母后交个实底,你皇兄的病情到底如何?”在举行宫宴之前,宁亲王爷并没有告诉太后皇兄中毒之事,只是说他突犯心疾不能起身主持宫宴,太后急着打发群臣,就算是知道小儿子没说真话,也没有立刻追问,直到现在群臣已经离宫,她这才有细细追问起来。 宁亲王爷低声说道:“母后,皇兄中了奇毒,若是得不到解药,皇兄只有十日之命。” “啊……”太后倒抽一口凉气,旋即追问道:“到底是谁下的毒?有办法拿到解药么?” 宁亲王爷为难的说道:“母后,十有**是老四下的毒,皇兄已经命人研制解药,还不曾去问老四。” 太后点点头道:“原来是他,哀家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你们做的对。可是你刚才说那是奇毒,只凭太医院那帮子太医,他们行么?” “母后有所不知,研制解药之事并没有交给太医院,而是由泽儿媳妇来做的。” “泽儿媳妇?她……哦,哀家想起来了,她的母族是苗人,苗人擅毒天下皆知。但愿泽儿媳妇能快些研制出解药,否则这天下怕是要大乱了。”太后低声喟叹,声音中透着疲惫无力和辛酸。 宁亲王爷没有说话,母子二人都沉默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后才重又开口问道:“小九,若是你皇兄……当立何人为帝?” 宁亲王爷心中一沉,知道母后这是要做最坏打算了。他稳了稳心神之后才低声说道:“母后,太子早已被废,他是不可能的了。老四更加没有可能,如此一来,也就只能在老大老三老五老七老十老十三他们几个之中选一人了。自十五以下诸皇子年纪都太小,担不起这付担子。” 太后点点头道:“你皇兄属意于十三,但是哀家却不同意,你呢?”宁亲王爷心中又是一沉,他猛然抬头看向太后,眼中闪着疑惑不解的神色。 “十三不是不好,他是个好孩子,只不过他不适合做皇帝。”太后缓缓说道。 宁亲王爷沉默片刻,他想起了皇兄曾经的叮嘱,“母后,只怕皇兄已然留了密诏。” 太后面色一冷,立刻说道:“那也不行,小九,你记住,将来谁都可能继位,甚至是老四都行,就是十三不可以,他没有资格入继大统。” 宁亲王爷震惊极了,他望着母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后见状长叹一声,低低说道:“小九,你不必如此震惊,事到如今母后也不瞒你了,十三他……他不是你皇兄的亲生骨肉!” “什么?”宁亲王爷大惊失色,惊叫一声险些儿跳了起来,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太匪夷所思了!这怎么可能?以他皇兄的精明,他怎么可能让一个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人继承大位? 太后缓缓说道:“小九,你记不记得当年敏贵妃入宫之事?” 宁亲王爷点点头,那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他当然记得,敏贵妃是他皇兄出巡江南之时带回京的,甫一进宫就封为妃子,进宫八个月便生下了十三皇子。当今在江南之时便收用了敏贵妃,所以敏贵妃进宫八个月便生下皇子,也没有人觉的有什么不正常的。只是后来当今与敏贵妃相处的方式很是耐人寻味,大家都觉的奇怪,想要查验一些事情的时候才发现当年随侍去江南,在当今身边服侍的近身之人除了李全之外竟然都不在了。 “十五年前,江南余兴府出了一桩抢亲之事,当时被抢走的便是余兴府最漂亮的姑娘韩美娘,男家是余兴府第一才子何嘉铭,新娘被抢走之后,何嘉铭四处告状,不过三日便人暗杀于去府衙的路上,从此,余兴府再没有人敢谈论此事,那韩美娘也不知所踪……”太后双眼微闭,用极为低沉的声音缓缓说了起来。 宁亲王爷心中暗自思忖,韩美娘?难道就是敏贵妃?不对啊,敏贵妃娘家明明姓金。他正在想着,又听太后说道:“韩美娘与那何嘉铭原本是青梅竹马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还未成亲便已经有了男女之事,她被抢走之时已经珠胎暗结,只是抢她的那个男人完全没有察觉,一辈子都把她当成心头宝捧在手心里,还认定那个孩子就是他的亲生骨肉。” “啊,母后,难道说……敏贵妃就是……”宁亲王爷受惊不轻,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太后点点头,起身走入寝殿,没过多一会儿便拿着一只卷轴走了出来。她将卷轴交给儿子,涩声道:“打开来看看吧。” 宁亲王爷展开卷轴,不由惊呼一声:“这不是十三?不对,这不是十三!”那张卷轴的纸张早已泛黄,看上去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个年头,而十几二十年前十三皇子尚未出生,所以这画中之人尽管与十三皇子一模一样,可也绝对不是十三皇子本人。 太后点点头说哽咽说道:“这的确不是十三,而是他的亡父何嘉铭。” 宁亲王爷听着母后的语气明显不对劲儿,急忙问道:“母后,您怎么了?” 太后眼中的泪珠终于滚落下来,她悲声说道:“小九,嘉铭是你表舅舅唯一的儿子,是你的表兄啊……” “啊……”宁亲王爷又是大吃一惊,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门表亲呢?亲哥哥抢了表嫂……这事儿怎么这样乱呢? “母后,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啊,儿子彻底糊涂了!”宁亲王爷皱着眉头问道。 太后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小九,母后其实原本是江南苏家之女,当年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以姜家女的身份入宫。所以你们兄弟都不知道你们的外家是江南苏家,你们的亲外祖母是江南何家的女儿,何嘉铭就是你们舅公唯一的孙子。” “啊……可是……母后,皇兄知道此事么?”宁亲王爷呆滞片刻才消化掉太后话中那隐含的大量信息,有些磕磕巴巴的问了起来。 太后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哀家当初与他提过,让他到了江南务必留意江南苏家与何家的事情,只是……后来哀家便再没有提起。你皇兄并不知道何嘉铭是他的表弟。” 过了半晌宁亲王爷才涩声说道:“母后,儿臣明白了,十三虽非皇兄亲生骨血,可也与咱们有着血脉之亲,何况……所以母后并不曾对他做什么,只是……” “只是帝胄不可混淆,小九,只让十三做个富贵闲王,也算是对的起他了。”太后接口说道。 宁亲王爷点点头,既然内中还有这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内情,那道密诏就再没有存在的意义了。若是他皇兄万幸解毒成功,想来母后也是会将此事告诉于他的,若是……他便得先一步毁了密诏。 “母后,依您之见,这储位……”宁亲王爷试探的问道。 太后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且看你皇兄的情况,若是他好了,这事咱们母子自不必提,若是……便从老三老五老七中选一个。” 宁亲王爷心念一动,便喃喃自语道:“老三府上如今只得一个庶子,老五府中只得三个嫡出的姑娘,老七,他媳妇才怀了身孕,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太后立刻接口道:“太医已经报上来了,说是老七家的怀的是男胎。” “看来老七倒是拔了头筹,皇子之中诞下嫡长子的,他还是头一个。”宁亲王爷不动声色的说道。 太后连连点头,显然已经明显倾向于让七皇子萧绎继位了,她缓缓说道:“老七是个省事的,他媳妇也可人疼,又是卫国公府里出来的,的确是个极好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太后基本上已经定下了储君人选,那便是七皇子萧绎。宁亲王爷见状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皱眉问道:“母后,老四还被圈禁于凤仪宫中,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 太后一想到四皇子萧经,立时也犯了难,有了年纪之人更加惜命,她可不想见那个随时会对至亲之人下毒的畜生。可是不见又不行,她只能皱眉问道:“小九,你有什么好主意?” 宁亲王爷沉吟许久,方才犹豫的说道:“母后,儿臣想着得尽快控制住老四和老四的王府才行。以老四的性情,他应该不会将解药随身携带,只怕解药之事多半要着落在老四的王府。” 太后听了这话立刻说道:“既是这样,那就立刻派兵查抄老四的府第。” 宁亲王爷皱眉道:“母后,若是查抄老四的王府,必然会惊动甚广……” 太后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她沉吟许久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只咬牙恨声骂道:“都是那个畜生做怪,早知道当初他落生之时一把掐死,也没有今日之祸。” “母后……”宁亲王爷无奈的叫了一声,谁能知道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将来是好是坏,哪能孩子一出生就掐死呢。 “罢了罢了,哀家也是气不过,小九,你说到底怎么办?”太后自然是在说气话,说完也就算了,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怎样才能不动声色的控住四皇子和他的王府,将王府中所有人一网打尽。 宁亲王爷想了许久方才说道:“母后,不如借守灵为由将老四王府中人调入宫中再行秘密抓捕,至于老四王府中的其他人,我们再寻个其他由头封府抓人。” 太后点点头道:“这样好,小九,走,咱们去同你皇兄商量,皇后之事,得他下旨意。” 母子二人径自去了养心殿,在养心殿外,诸位成年皇子都还在跪着请求侍疾,因有四皇子下毒之事,如今太后竟是看哪个孙子都不顺眼了,只冷着脸沉声喝道:“你们都跪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想逼宫不成?还不与哀家速速退下。” 大皇子赶紧磕头说道:“皇祖母,孙儿们着实担心父皇的病情,想为父皇侍疾分忧,求皇祖母明鉴。”许是寒风呼啸大雪纷飞之中跪了太久的缘故,大皇子说话之时上下牙直打颤,撞的咯咯直响,听上去好不瘆人。 太后正在气头上,又满心担忧当今的病情,竟是没有在意大皇子咯咯作响的撞牙之声。宁亲王爷却是听的真切,他微微摇了摇头,缓声说道:“大家都起来吧,到配殿候着,皇兄若要见你们,传诏起来也近便些。你们只在这大雪地里跪着,倘若冻出个好歹,就算是你们父皇传诏,你们也不能见驾了。” 还是宁亲王这句话管用,众皇子们都应声称是,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他们已经跪的太久太久了,以至于没有一个人能顺顺当当的站起来,不一会儿便跌做一团,旁边的小太监们赶紧冲上来扶的扶架的架,总算是将几位皇子搀扶到配殿去了。 宁亲王爷看着侄子们蹒跚的身影,不免又是摇头叹息,他扶着太后的手臂低声说道:“母后,外头冷,您赶紧进去吧。”太后点头嗯了一声,先一步走入养心殿,而宁亲王爷则落后几步,对一旁的管事太监吩咐道:“熬煮些浓浓的姜茶给殿下们送去。”说罢,才紧走几步追上太后,母子二人一起进了养心殿的内殿。 太后和宁亲王爷进入内殿之时,当今正昏昏沉沉的睡着,太后看见儿子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再一想他只剩下十日的性命,太后顿觉心如刀绞,一声声叫着:“儿啊……”眼中流出的泪水如雨点般砸落在当今的脸上。 脸上的湿意让当今勉力睁开眼睛,他看到哭成泪人的太后,忙无力的叫道:“母后别难过,儿子没事。” 当今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反而让太后更加的伤心,太后紧紧攥着当今的手不松开,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儿子的性命一般。 “小九,怎么让母后过来了?”当今看向宁亲王爷无奈的说道。 太后赶紧解释,“皇儿啊,千万莫怪你弟弟,是哀家一定要来的,皇儿,我们母子三人血脉相连,是世上最亲最亲的人,你有事,母后怎么能不过来!你什么都不要想,安心养病要紧。” 当今苦笑一下涩声说道:“母后,小九在您跟前儿从来藏不住话,他必是将什么都说了。如今儿子过一日少一日,哪里还用安心养病,朕只想将那些麻烦全都除了,也好给母后,给皇儿留一个清平天下。” 太后皱眉道:“我儿不许说这等丧气话,想法子解毒才是正经。皇儿啊,皇后没了,她的后事必得操办起来,老四是她嫡嫡亲的孩子,一家子进宫守灵也在情理之中。不如将老四府中之人调入凤仪宫软禁逼取解药,宫外,让你弟弟去办,不论老四府上有什么样的能人异士,咱们叫他插翅难逃!” “这……”当今沉吟片刻,方才低声说道:“那逆子已然敢对朕下毒,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朕只担心如此安排正中那逆子的心意,如今只是朕一人受害,倘若……那就再没也有挽回的余地了。” 太后听了这话不免也有些个犹豫,当今说的不无道理,他们谁都不知道四皇子到底还有什么后招,倘若一招不慎引狼入室,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养心殿一时之间静的吓人。 在沉默许久之后,养心殿中又响起了当今的声音。“小九,持朕的金铍九龙令牌速速带人前往五城兵马司,接管京城防务,明松暗紧,务必要多加防备。” 宁亲王爷立刻在龙床前跪倒,高举双手接过当今从贴身内袋中掏出来的金铍九龙令牌。这是一只成人巴掌大小通体泛红的赤金令牌,正反两面各雕四条盘旋缠绕的五爪金龙,顶端雕有一条五爪金立龙,这便是大梁皇帝亲自掌控的,可以调动天下兵马的金铍九龙令。此见令如见君,执此令者,纵是天潢贵胄凤子龙孙也可先斩后奏。当今将金铍九龙令托付给宁亲王爷,等于是将江山社稷交到了他的手中,但凡宁亲王爷动一点点的心思,他想谋朝纂位可是太容易了。 “皇兄,臣弟定不负皇兄所托,一定为皇兄守住京城,等此事一了,臣弟立刻归还金铍九龙令牌。”宁亲王爷握住九龙令牌,极为郑重的说道。可是当今却只是惨然一笑,他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再见这金铍九龙令牌了。 收好金铍九龙令牌,宁亲王爷对当今说道:“皇兄,您多保重,臣弟这便去了。臣弟出宫之前想走一趟凤仪宫。” 当今摇摇头道:“小九,你还是不要去了,那畜生连亲生父亲都能下毒谋害,何况你只是他的叔叔。万一你也中了暗算,咱们可就再没有翻盘的机会了。那畜生之事朕息有决断,小九,你就不用管了。” 宁亲王爷听皇兄如此说了,倒也不好坚持,只得低头称是,太后一手抓着当今,一手抓着宁亲王爷,忍悲含泪说道:“儿啊,哀家和你皇兄全倚仗你了,你可一定要多加小心。”当今亦轻轻点头,眼中有点点泪光。 宁亲王爷点头道:“母后皇兄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皇兄,一定保重!臣弟彻底控制宫外局势后必来复命。” 当今点点头,无力的挥挥手道:“小九当心,快去吧。”宁亲王爷给太后和当今磕了头,才起身退了下去。 宁亲王爷走出养心殿,路过偏殿之时不免看了一眼,正看见七皇子萧绎面朝外站在门旁,宁亲王爷微微颌首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匆匆走开了。萧绎看着宁亲王爷的背影,心中踏实了许多。他知道如今的局势还没有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为了抢时间,所以宁亲王爷没有坐他的亲王大轿,而是骑马直奔五城兵马司,当他纵马拐进五城兵马司门前的杨市大街之时,一道利箭破空而来,直取宁亲王爷的面门。宁亲王爷大惊,本能向后倒仰躲避暗箭。他也是自小练武之人,倒翻铁板桥这样的马上动作从前也是经常做的。只是宁亲王爷忘记了,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十几岁的,腰身柔软动作矫健的少年,而是一个心宽体胖很有些份量的胖子。年前才累瘦了的身子在宁亲王妃的照顾之下如同吹气一般的涨了起来,又胖的很可观了。 所以宁亲王爷这铁板桥硬是没有翻过去,那只暗箭直直钻入宁亲王爷的左肩窝,宁亲王爷“啊……”的惨叫一声翻身落马,他的亲兵们立刻分成两组,一组冲上前救护宁亲王爷,另一组则将宁亲王爷和其他侍卫围在中间,将手中的绣春刀舞的密不透风,组成刀阵阻止如雨点般飞来的暗箭。 只是那些暗箭着实太过密集,最外围的亲兵不时有人中箭倒地,虽然每当一名亲兵倒地,他身后之人便会立刻冲上前替补,可是亲兵人数到底有限,而暗箭却仿佛无穷无尽,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杨市大街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箭簇与被削断的箭羽。 “再射,他们就要撑不住了……”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响起,只见埋伏在杨市大街西侧房顶上的十数名箭手飞快抓起身后的备用箭袋,一轮箭雨又往下疾射而去。 就在那个声音低沉喑哑,通身都蒙在青灰色袍服之中的男子眼中流露出一抹畅快笑意之时,他原本微眯的眼睛突然瞪大,眼神中尽是难以置信之色,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咽喉,不让鲜血喷射出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过了身子。 只见一个头戴镶蓝宝石束发金冠,身着浅湖蓝缎袍的少年左手挽弓,右手控弦,在弦上竟然同时有七枝箭,那青灰袍服之人喉头颤动似是想说什么,可是到底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便扑通一身摔下了房顶。 就在那人摔下房顶之时,少年右手一松,只见七枝利箭分射向七个方向,那些箭手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利箭射中咽喉,连惨叫声都未及发出便翻身摔下房顶。少年见此招见效,反手又抽出数只利箭搭于弓弦之上,只见他箭无虚发,只三轮激射便将所有的箭手尽数射杀,每一箭都是一箭命中咽喉,绝无半分偏差。 这少年射尽埋伏在屋顶的箭手,立刻纵身跃下屋顶,向宁亲王爷飞奔而去。 “三爷……”一众亲兵看到这少年,都又惊又喜的大叫起来,原来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宁亲王府的三公子萧泽。 “我父王怎么样?”因宁亲王爷是被护在正中间的,所以萧泽便大叫着问了起来。 一名亲兵悲声说道:“回三爷,王爷中了暗箭,一直昏迷不醒。” 萧泽冲入亲兵之间,见父王仰面朝天的躺在一名亲兵的怀中,他的父王右肩肩窝上有一枝利箭,箭羽犹在颤动之中。“父王……”萧泽大叫一声冲到宁亲王爷身边。他见父王口唇发紫面色发黑,显然是中了毒的征兆,萧泽也不犹豫,立刻扯下腰间的荷包,将杜衡为他配制的万灵解毒丹倒出来捏破腊封,将之塞进他父王的口中。 万灵解毒丹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津液顺着宁亲王爷的喉管滑入腹中,这药入腹见效,一直昏迷着的宁亲王爷很快便睁开了眼睛,他脸上的青黑之气也明显消裉了不少。萧泽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父王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泽儿……你……咝……”宁亲王爷醒来,一眼便看到儿子在面前,他习惯性的叫了一声,伤口处却有剧痛传来,让宁亲王爷忍不住低呼出声。 “父王,您先别说话,儿子这便送您回家。”萧泽见父王右肩窝的衣裳已经被紫黑色的血水浸透,心中到底惊慌,赶紧抢在头里说了起来。 宁亲王爷摇摇头道:“不,泽儿,送父王去五城兵马司,父王有皇命在身。” 萧泽气道:“父王,您都伤成这样了还想那些做什么,快回府治伤要紧。” 宁亲王爷一把攥住儿子的手腕,拼尽全力急切说道:“泽儿,事关家国天下,听父王的。” 萧泽还想说什么,宁亲王爷沉着脸正色道:“泽儿,父王此身为轻,家国天下为重,若是误了事,父王再也无颜面苟活于世。” 萧泽咬牙气恼道:“好,我听父王的,来人,离此不到三里便是济仁药铺,你们速速赶过去,就说我萧三求张慕景先生速速赶往五城兵马司救治王爷。”这些亲兵都知道济仁药铺是三少夫人的产业,他们立刻应了一声,两名亲兵跳上两匹不曾在箭雨中受伤的马匹,往济仁药铺飞奔而去。 还有几名亲兵临时做了个简易担架,将宁亲王爷平放于担架之上,抬着向五城兵马司走去。萧泽跟在担架旁边,边走边往卫国公府的方向看去。直到看见一片烟尘扬起,萧泽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伍靖明终于赶来了。 那些亲兵不知道来者是谁,每个都紧张的不行,他们紧紧握住手中的绣春刀,随时准备与来犯之敌决以死战。 “我们是卫国公府的护府亲兵,前面可是宁王爷和三公子?”烟尘之中有人高声大喊。 萧泽立刻高声喊道:“我是萧三,来的可是舅兄?” “阿泽,是我……”随着伍靖明高喊的声音传来,他连人带马已经奔到了萧泽等人的面前。 “阿泽……王爷他这是……”伍靖明看到宁亲王爷双目紧闭的躺在担架上,不免大吃一惊飞身下马,冲到了萧泽的身边。 “舅兄,我父王中了暗箭,正要抬他去五城兵马司救治,你带了多少人过来?”萧泽直接了当的问道。 “阿泽,我把府中的五百亲兵全都带出来了。刚才我已经下了令,他们全归你调遣。”伍靖明知道萧泽智计百出,脑子极好使,便毫不犹豫的将指挥权交到他的手中。 萧泽也不客气,他在伍靖明耳边低语几句,伍靖明点点头,立刻亲自点起三百亲兵将五城兵马司团团围住,不要说是人,便是鸟儿都飞不出一只。 剩下二百名亲兵随着宁亲王爷和萧泽直闯五城兵马司,刚进门便见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江大人铁青着一张脸冲了出来。 “萧泽,你想干什么?”江大人愤怒的冲着萧泽怒喝,他右手紧紧按在腰间的绣春刀上,但凡一言不合,他必拔刀相向。 “小爷倒想问问江大人想干什么,你是负责京畿安全的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可是就在距离五城兵马司不到一里路的地方发生了血案,五城兵马司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过问,江大人,你倒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江大人的脸色越发阴沉,他眼神微闪,突然拔出绣春刀大喝道:“宁亲王父子造反,弟兄们上啊,杀了反王父子之人赏黄金千两……”说罢,江大人划刀便向萧泽面门劈去。 江大人还没有奔出两步,便被人从后头扑倒,他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身上便如压麻袋一般的被七八个五城兵马司的军士死死压住了,他手中的绣春刀也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 萧泽看着被压的连脑袋都露不出来的江大人,不由微微一笑,当他从前在五城兵马司里是白用了功夫么,除了这刚到五城兵马司不过三个多月的江大人之外,五城兵马司中哪一个不是向着他的。 “三公子,刚才兄弟们听到外头有动静,原本就要出去巡查的,可是此人非按着不许我们出门,当时我们也不知道是王爷遇刺,否则当时便掀了这狗贼冲出去救王爷了。”一个巡检校尉打扮的青年男子快步上前抱拳解释起来。 萧泽笑着说道:“颜兄别这么说,大家兄弟一场,我难道还能不知道你们的为人?这狗贼是上官,你们也不能不听他的吩咐,且怪不着你们的。” 躺在担架上的宁亲王爷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睛从怀中掏出赤金九龙令牌,吃力的叫道:“泽儿过来……” 萧泽赶紧俯身握住父王的手,急急问道:“父王,您有什么吩咐?” 宁亲王爷将赤金九龙令牌塞到儿子的手中,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泽儿,拿令牌接掌五城兵马司,控制京畿防务。” 萧泽赶紧接过赤金九龙令牌,他将令牌高高举起,大声说道:“皇上有令,令我父王接管五城兵马司,掌控京畿防务。” 众人原本就信服萧泽,如今又见到如同皇上亲临的赤金九龙令牌,忽喇喇全都跪倒在地,个个口称:“微臣(小人)谨遵圣命。”那几乎被压成纸片儿的江大人见大势已去,他再也撑不下去,只白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萧泽收好赤金九龙令牌,他刚要发布命令,便见伍靖明陪着张慕景疾步走了进来,两人走的太快,以至于带起了一阵旋风。 “舅兄,张先生……”萧泽快步迎上前去,张慕景抢先问道:“王爷在何处,伤情如何,用了什么药?” 萧泽立刻回道:“父王就在内堂,伤在右肩窝,箭上有毒,刚刚服了万灵解毒丹,先生未来,萧泽不敢擅自拔箭。” 张慕景听罢点点头道:“很好,我来负责照看王爷,阿泽,你放心去办你的事情。还有,王府守卫可还森严,不要让阿衡有事。” 萧泽点点头道:“先生放心。”张慕景点点头,拔腿便往内堂走去,宁亲王爷中了毒箭,自然是越早救治痊愈的机会便越大。 就在萧泽与伍靖明紧张的接管安排京城防务之时,在京城的数处宅院之中,涌出了好些身着或青灰或靛蓝寻常百姓衣饰之人。这些人粗粗看上去与普通百姓并无区别,可是若是细细看来,大家可以发现这些人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分明是身手极好的武功高手。只见这些人三五成群,在暮色的掩护下向京城之中各个王公亲贵们的府第潜行而去。其中有三拔人,每拔人数近二十个人,他们分别朝宁亲王府,谨郡王府和熙国公府奔去。 宁亲王府之中,王妃将萧灵和源哥儿都圈在抱朴园中,今日宫中突发意外,让宁亲王妃心中极为不安,这种不安在丈夫被留在宫中,儿子又突然离开王府之后达到了顶点。若非杜衡非得在交泰园中试验解药,宁亲王妃必是要将她也叫到抱朴园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王府各处的灯烛都被点亮了,宁亲王妃见天至此时丈夫和儿子都不曾归来,心中着实担忧极了。她紧紧抱着源哥儿,心中不停的祈祷丈夫儿子平安无事。 “娘娘,高总管求见!”宁亲王妃正在暗自着急之时,外头响起了丫鬟的声音,宁亲王妃心中一沉,立刻唤道:“叫他进来回话。” 少倾,高总管快步走了进来,他满面焦急之色,急急说道:“回娘娘,王爷在五城兵马司附近遇刺,伤的很重,三爷派人回来送信,说是王爷怕是不行了,请娘娘速速带着三少夫人郡主和四公子赶去见最后一面。” “啊……”宁亲王妃听了高总管之言,好似扬子江心翻船,又如突然坠入万丈深渊一般,整个人当时就不行了。若非她怀中还抱着源哥儿,宁亲王妃一定会重重摔倒在地。 “娘……父王……”萧灵一听父王遇刺,立时抓着娘亲的衣袖大哭起来…… 宁亲王妃明明已经心如刀绞,可她还不得不逼自己硬撑下去,她紧紧的抱着源哥儿,颤声道:“灵儿莫哭,你父王一定不会有事的,走,我们这就去看你父王。高荣,速速派人备车轿,请三少夫人。” 高总管大声应下,立刻转身退了出去,在转过身子之后,高总管眼中浮起一抹快意的冷笑,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倒是让他有些喜出望外。 宁亲王妃等人穿戴起大毛斗篷匆匆往院中走去,还没有走到院门口便遇上同样披着大毛斗篷匆匆赶来的杜衡。 “娘……”“若儿……”宁亲王妃和杜衡同时叫出声来,只是宁亲王妃的声音里到底透着几分凄惶,而杜衡的声音却透着一股子沉着镇静。 “若儿你父王……”宁亲王妃迎着杜衡边走边说,杜衡加快脚步走到婆婆面前,一把扶住婆婆的手臂,急急说道:“娘您别担心,父王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您放宽心,千万不要急坏了身子。” 宁亲王妃原本很坚强的,可是在看到杜衡之后,却象是有了支撑一般放松下来,这一放松,她的眼泪可就止不住了。杜衡忙扶着宁亲王妃说道:“娘,父王一定没事的,您放宽心,灵儿和源哥儿都看着您呢。” 高总管见三少夫人只顾着与王妃说话,就是不往外走,不免着急的叫道:“娘娘,三少夫人,赶紧走吧,王爷和三爷正等着您们呢。” 就在高总管说话之时,杜衡突然在宁亲王妃耳畔说了一句什么,宁亲王妃眼中立刻现出震惊之色,杜衡心中着急,又向她使了个眼色,宁亲王妃会意,轻轻点了点头,手中越发抱紧了源哥儿,然后便向萧灵的方向歪倒,母子三人倒成一团。杜衡立刻大叫道:“娘亲,灵儿……” 高总管见王妃和郡主都摔倒在地,让跟着的丫鬟婆子都吓呆了,他不由皱起了眉头,心中生出一股烦意。他快步走上前,开口斥道:“你们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娘娘和郡主扶……”一句话没有说完,高总管便直挺挺的跌倒在地上,吓的一帮子小丫鬟尖叫起来。 杜衡大喝一声“住口……”,好歹算是镇住了惊慌不已的王府下人们。这时宁亲王妃和萧灵已经被扶了起来。杜衡急急说道:“娘亲和灵儿快带源哥儿回话,这里有我。” 宁亲王妃急急道:“不行,若儿,你和我们一起回房。” 杜衡摇摇头,向婆婆笑着说道:“娘亲放心,媳妇有把握,您快进屋吧。”宁亲王妃深深看了杜衡一眼,牙一咬心一横,抱着源哥儿拽着萧灵折返回去。一众丫鬟婆子各自跟着各自的主子,没过多一会儿,抱朴园院中便只剩下杜衡和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哦不,还有一个倒在地上挺尸的大总管高荣。 “夫人,高总管?”清芬指着高荣问道。 杜衡淡淡道:“杨梅,拿牛筋绳子将高总管绑起来,务必绑严实了。” 众人听了这样的吩咐不免都大吃一惊,人人都望向杜衡,个个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那可是王府的大总管啊,除了主子们可就属他最大了。 杨梅却没有丝毫迟疑,她立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牛筋绳子,将高荣严严实实的捆了起来。还特意打了个攒猪扣,这种扣越是挣扎就会捆的越近,本是屠户用来捆猪的,免得让猪挣脱逃跑。后来被衙差们学了去,从此便用这种扣法来捆犯人,再没有犯人能挣脱的。杨梅的舅舅是屠户,她还没被卖进将军府之时学过如何结扣,所以她捆什么从来都是再结实不过的。 捆好了高荣,杜衡沉稳的吩咐:“将高荣抬到东暖阁外间,红菱,你带沁芳在王府里转一圈再回来。”众人忙都应下,各自动作起来。 杜衡先一步进了东暖阁里间,宁亲王妃一看到她便激动的叫道:“若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衡忙上前解释道:“娘亲且放宽心,三爷出门之时是带着扣子的,若是有什么事,三爷一定会派扣子回来报信,可是扣子并没有回来。如今京城不安宁,娘亲在此时绝对不可以轻易出府。而高总管却催的很急,这与他素日的作派很不一致。为保万全,媳妇只能先拿下高总管查问,倘若他真的无辜,那么等事情了结了,媳妇一定向他陪罪,若是……媳妇必得先将他拿下,以免他祸害王府。如今高总管已经被擒下,媳妇请娘亲在内室不要出声,只静静听着,让媳妇去审一审他可好?” 宁亲王妃回房之后渐渐冷静下来,她想了想点头说道:“若儿你说的有道理,你们父王若是真有什么事,他一定会派心腹前来报讯,不会就这么胡乱打发人来说一声,就要我们全家都出府的。若儿,你尽管审吧。”杜衡点点头,重又退了出去。 回到外间之时,高总管还被捆成一团蜷缩在地上,杜衡拿起桌上的一盏热茶泼向高总管,只见高总管浑身一激灵立刻醒了过来。一发现自己被紧紧的捆着,高荣便暗自用力往外挣,边挣边大叫道:“放开我,放开我……三少夫人,您想干什么?” “高荣,何人派你潜伏到王府之中,你想将我们骗出王府,意图何在?”杜衡面凝寒霜,冷冷看着高总管沉声喝问,让见惯世面的高荣心中也是一凛,他竟是从没有注意到三少夫人竟然有这等压人的气势。 “我……三少夫人,我冤枉啊,真的是三爷派人来报的信,小人才会那般向王妃禀报,三少夫人若是不相信,可以命人传回来报信的何四当面对质。”高总管扯着脖子高声大叫,他的声音与平日不同,竟是尖锐的有些刺耳了。 杜衡也不着恼,她只冷冷道:“好,你要对质便让你对,来人,将何四带进来。” 杜衡身边的一个挺面生的丫鬟脆生生的应了一句,飞快走了出去。高荣见这丫鬟走路之时脚步极为轻盈,显然是有轻功在身,他不由暗暗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暗叫不好。贸然扯出何四,他只怕是出了昏招。 不过两盏茶的时间,那个丫鬟便将一个身着宁亲王府家丁服饰的男子拖了进来。高荣一见那男子双目紧闭昏迷不心,顿时暗自叫苦不叠,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三少夫人竟然如此精明,轻而易举便破了他布下的局中之局。 “回夫人,此人就是何四,婢子前去传人,此人意图打晕婢子逃走,万幸婢子骨头硬没被打晕,如今已然将人抓来,请夫人发落。”那面生的丫鬟口齿倒是利落的很,只三言两语便说清了来龙去脉。 杜衡看了高荣一眼,淡淡道:“高总管可有什么想说的?” 高荣面色如土,他索性紧紧闭嘴一言不发,心中却盼着外头接应之人早些发现府中情形不对,赶紧硬闯王府,先将人质扣在手中再说。 杜衡见高荣一言不发,她却也不着急,只淡淡说道:“清芬,今儿可曾投喂过闪电貂?” 清芬是个机灵的丫头,她立刻大声说道:“回夫人,还不曾喂过,想来貂儿这会子正饿的紧。” 杜衡又轻描淡写的说道:“没喂过正好,看高总管白白胖胖的,他的血一般很合貂儿的胃口。” 高总管一听这话着实吓的魂飞天外,谁不知道那闪电貂的牙齿有剧毒,被咬上一口连大罗金仙都救不得。他高荣之所以潜伏在宁亲王府多年,所图的不过是那份天大的荣华富贵,如今荣华富贵的影儿还没见到他就先白白送了命,这买卖可是实实的不划算。高总管那原本他以为很坚强的意志瞬间崩塌,只哭天抹泪的胡乱磕头叫道:“三少夫人饶命……小人招,小人什么都招……” 杜衡面上也没有什么喜色,只淡淡说道:“那便说吧,切记要实话实说,否则貂儿今儿的吃食就不用清芬特别准备了。” 高荣吓的心惊肉跳,赶紧扯着脖子叫道:“小人招,小人什么都招……” 高荣生怕自己做了闪电貂的口中之食,因此招供起来特别痛快,他足足说了一刻钟,听得内室之中的宁亲王妃冷汗涔涔,她竟是真不知道自己一家人这十多年以来竟是活在刀锋上的,但凡高荣的主子下了令,整个宁亲王府之中再不会有一个活着的主子。 原来高荣是已经死了的皇后埋在宁亲王府的暗桩,从宁亲王府开府之时便已经安插进来了,为了不暴露高荣的身份,皇后从来没有给高荣下过什么命令,高荣也一直以王府大管家的身份在宁亲王府里混了个如鱼得水,他险些儿都忘记了自己是身负使命潜伏到宁亲王府的。 直到昨日,高荣正忙着张罗王府的除夕晚宴,府中的家丁何四突然找到他,将他拽到僻静之处,给他看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枚两寸见方,两面分别阴刻着卧龙飞凤图案的玉牌。高荣当时就被惊的变了脸色,他还记得被派遣混入宁亲王府之时,主子便给他看了这枚玉牌,言道有朝一日有人会拿着这方玉牌前来见他,他必须听从来人的一切吩咐。 高荣原以为主子早就将自己忘记了,不想在十余年之后却又见到了这方玉牌。他强自稳了心神,向何四躬身行礼,表示一切都听从何四的吩咐。 可是何四却只是笑了笑,说今日没有吩咐,等明日宫宴之后再行安排。就这样高荣等到了今日宁亲王爷一家子进宫赴宴。宁亲王妃等人回府之后,何四才又找到高荣,命他以宁亲王爷遇刺为由骗宁亲王妃等人离开王府,自有人在府外接应。 高荣依计行事,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竟在三少夫人杜衡这里摔了大跟头。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三少夫人是如何看破自己的,原本他已经潜伏的太久,已将自己当成了真正的宁亲王府大管家。 杜衡想了想,招手叫过杨梅,在她耳畔低低吩咐起来。杨梅听罢连声应道:“是,婢子这就去安排。”说罢杨梅带着清芬走了出去。 高荣不知道三少夫人想做什么,只眼巴巴的看向她,指望着三少夫人看在自己如实招供的份上能对自己从轻发落。 杜衡见高荣已经全都招供了,便命李嬷嬷将他带下去严加看管,她自己则转身进了内室去看婆婆和小姑子。 “若儿(嫂子)……”宁亲王妃和萧灵都颤声叫了起来,从来没经过这种事情的她们已经吓的浑身发抖了,万幸源哥儿已经睡着了,要不然看到娘亲和姐姐的样子,他非得大哭不可。 “娘,灵儿,已经没事了,你们别担心。”杜衡赶紧上前安抚,其实她心里也是害怕的,手心中全是冷汗。 宁亲王妃冲上前一把抓住杜衡的手,发觉她手心又湿又冷,母性立刻占据了宁亲王妃的心,她心疼又内疚的叫道:“若儿,都是娘亲没用,原该娘亲护着你们的,可是却叫你……”宁亲王妃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只能用帕子使劲儿的擦拭杜衡的手心,似是想将自己的胆怯与害怕尽数擦掉一般。 杜衡张开手臂抱住宁亲王妃,将头放在她的肩上,这一年以来杜衡高长了许多,如今已经只比宁亲王妃矮小半个头了,想当初她嫁入王府之时,还是个不到宁亲王妃下巴,青涩未退的小姑娘。 “娘,没事了,您和灵儿源哥儿是阿泽和若儿的至亲,为了阿泽,为了你们,若儿做什么都愿意的。娘,今晚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若儿不知道父王和阿泽能不能及时赶回来,守住王府要靠我们自己了!”杜衡轻轻拍着婆婆的背,在婆婆耳边轻声说道。 宁亲王妃身子一颤,身体立时僵硬许多,片刻之后才松软下来,她伸手抱紧杜衡,咬牙一字一字说道:“好,若儿,我们娘儿们看家,但凡有口气在,就不叫贼人冲进王府。” 杜衡点点头,松开环抱婆婆的双手,走到小姑子面前说道:“灵儿,回头可能有人攻打王府,你怕不怕?” 萧灵这姑娘倒不是个胆子小的,她听到有人要攻打王府,脸色虽然很是苍白,可是眼中却毫无惧意,她跳起来大声说道:“我不怕!娘,嫂子,我也骑得上马射得了箭,贼人胆敢进犯王府,我萧灵定要他有来无回。”做为宁亲王爷唯一的女儿,萧灵还是相当得宠的,她一度对骑马射箭极有兴趣,宁亲王爷便请了女师傅教导她,虽然萧灵只学了个半调子便没了兴致不肯学了,可是到底有基础,比一般的姑娘家强多了。 宁亲王妃听着女儿虽然稚嫩却不失刚骨之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轻轻拍了拍萧灵的脸,含笑说道:“傻丫头,哪里用你来上阵杀敌,咱们王府的侍卫都是忠心之人,他们会保护我们的。” 杜衡突然想起一事,她脸上浮起轻松的笑意,“娘,灵儿,我有办法了。娘,您和灵儿赶紧收拾收拾,媳妇先去安排一下,很快便回来。” 宁亲王妃见杜衡脸上尽是胸有成竹的表情,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她不问杜衡去做什么,只叮嘱道:“若儿,多带几个人,一定要仔细小心,确保你的安全。只要人没事就行,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丢了就丢了。不值得为了死物伤了人。” 杜衡含笑点头,用极确凿的语气说道:“娘亲放心,咱们人不会出事,王府也不会出事,想打我们宁亲王府的主意,若儿管叫他有来无回。” 宁亲王妃笑着点了点头,她眉间的愁苦之色散开许多,含笑应道:“好,若儿你去忙吧,娘和灵儿源哥儿在这里等你。” 杜衡出去的时间可不短,莫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黑透了她才回到抱朴园。一进暖阁杜衡便说道:“娘亲,埋伏在王府墙外抓我们的人已经全都被擒,人都关进地牢了。只怕回头还会有人攻打王府,媳妇已经做了妥善安排,您赶紧带着灵儿和源哥儿随我来。” 宁亲王妃也不问杜衡要将自己娘儿三个带去哪里,立刻起身抱起源哥儿,萧灵则背起早就收拾好放在一旁的一个并不很大的包袱。这是她们娘俩刚刚才收拾好的。杜衡见了微微皱眉,她上前拿过包袱,低声说道:“娘,最好不背包袱。” 宁亲王妃会意,轻轻点头道:“好,若儿,将包袱打开,把东西分散装在身上。” 杜衡打开包袱,只见包袱中有三只小匣子,一只是匣子里装的是宁亲王府所有的地契和金银票还有各处要紧下人的身契,另两只匣子装的是宁亲王府的两样传世之宝。宁亲王妃将地契金银票和身契分成三份,与杜衡萧灵各拿一份,全都贴身收藏。至于那两样传世之宝,则被宁亲王妃取出来用帕子包好藏入源哥儿的襁褓之中。如此一来,那只包袱便化整为零,从表面看再也看不出了。 杜衡知道婆婆这是做了最坏的打算,虽然她不认为情况真的会坏到这种程度,可是有备总是无患。她便什么都不说,只带着婆婆和萧灵抱了源哥儿去了萧泽大婚之前住的院子,浩然居。 一路行来,宁亲王妃就没看到几个下人,她不免暗暗点头,越发高看杜衡了。 来到浩然居,杜衡直接将婆婆小姑子小叔子引到秘道口之前,宁亲王妃与萧灵看到地面上突然现出好大一个黑洞,着实吓了一大跳。她们万万没想到王府中竟然还有一条通往外面的秘道。 “这……”宁亲王妃低声惊呼,旋即便想到这是什么,神色不免一黯。 杜衡这会儿却是没有时间同婆婆解释,只飞快打起火折子递给萧灵,急急说道:“灵儿,你拿着火折子在头里走,娘亲,您抱着源哥儿走在后面,顺着秘道一直往前,走到尽头便是一间屋子,那屋子是极安全的,若有人来问,只管亮明身份便可。那里是何园,主人老何是阿泽过命的好友,绝对可以信任。” 宁亲王妃急道:“若儿,你不同我们一起走?” 杜衡摇摇头道:“娘亲,王府里不能没有人,何况我刚才设下许多埋伏,岂能不留下来验收成果。您放心,此间事了,若儿立刻将娘亲灵儿还有源哥儿接回来。” 宁亲王妃听了这话,一把将源哥儿塞到女儿的怀中,沉声说道:“灵儿,你带弟弟先去何园暂避,娘留下和你嫂子一起守着王府。” 杜衡急了,忙叫道:“娘亲,媳妇一人留下就够了。” 宁亲王妃摇了摇头,正色说道:“若儿,我们婆媳都是宁亲王府的媳妇儿,都有守家之责。你刚才不也说了,已经设下了重重埋伏,既然如此,娘亲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萧灵已经先下到秘道之中,她听了娘亲和嫂子的话,忙也叫道:“娘,嫂子,我也不走……” 宁亲王妃和杜衡同时看向萧灵,齐声道:“不行,你必须走。”略停一下,宁亲王妃又说道:“灵儿,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倘若王府有失,你就带着弟弟逃出京城,从此隐姓埋名,好歹给你父王留一点血脉。” 萧灵一听这话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边哭边叫道:“我不走,我要和娘亲嫂子在一起。”她这一哭源哥儿也跟着哭了起来。 杜衡心中着急,用少有的严厉低喝道:“灵儿,不许哭,你肩上的担子不比娘亲和我的轻,倘若……王府血脉全系在你的身上,听话,快从秘道去何园,灵儿,你知道嫂子平素喜欢调理药物,嫂子有把握护住娘亲和自己,可是你若不走,嫂子没有本事同时护住那么多人,嫂子求你了,就算你为嫂子减轻负担,快些带源哥儿去何园好么?” 萧灵一手抱着弟弟,一手捂着口,她捂的住声音,却捂不住如泉涌一般的泪水。宁亲王妃也是默默垂泪。若是一切顺利,此时只不过是暂别,可如果……那就是天人永诀。她最后一次深深看一眼女儿和儿子,然后猛的拉开杜衡,将秘道口的盖子盖了起来。 浩然居的一点灯光消失了,宁亲王妃和杜衡陷入黑暗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的眼睛才适应这样的黑暗,宁亲王妃伸手握住杜衡的手,坚决说道:“若儿,你听娘说,回头若是真的不好,你不要管娘亲,一定从秘道离开王府。娘这一生有泽儿,有你,有灵儿源哥儿,还有你们父王的敬重疼爱,娘这一生值了。可你的生活才刚刚开始,答应娘,一定要保住自己,娘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泽儿都有自保之力,只有你平安无事,你们夫妻才有团聚之期。只要你们好好的活着,娘纵死也能含笑九泉。” “娘……”杜衡涩声叫了一句,泪水涌出眼眶。宁亲王妃为了坚定杜衡的活下去的信念,将手轻轻放于杜衡的小腹之上,无比温柔的说道:“若儿,这里说不准已经有了你和泽儿的骨血。你活着,就能保存阿泽的血脉。” 杜衡心头突的一颤,她的小日子好象是推迟了两三日,难道真的怀了身孕?不会这么快吧,她与萧泽合房至今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只是……杜衡可不敢赌,万一真的有喜了,她……想到此处,杜衡才艰难的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好,我答应娘亲。” 宁亲王妃并不知道儿媳妇的小日子之事,她刚才也只是用可能有喜做借口来劝杜衡,却也没想过杜衡真的可能已经怀上身孕了。她略略松了一口气,点头说道:“这便好。” 婆媳二人离开浩然居,重又回到抱朴园中,此时已经是戌时三刻了,夜色越发浓重,宁亲王府之中灯火通明,下人们各自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侍卫们全都在暗处埋伏,却没有人发出一丁点儿声音,整个王府安静的令人心慌…… 樵楼打更之声传来,已交亥时,正是人们睡的最沉的时分。突然,一阵如地动一般的轰鸣声突然在京城东北方向响起,继而那声音便如潮水一般向四面八方涌去。 一直不曾睡着的宁亲王妃和杜衡俱是面色一凛,婆媳二人振衣坐起,宁亲王妃紧紧攥着手中的匕首,颤声问道:“若儿,是贼人来了么?” 杜衡倒比宁亲王妃镇静一些,她静心听了一会儿,点头说道:“应该是的,娘亲,听着声音离我们王府越来越近了。娘亲,若有人攻到您这里,您只管将那药粉全都洒出去,先药翻贼人再用匕首一一杀死。” 宁亲王妃点头应道:“我知道,若儿,你不用担心娘,娘没事,我不怕!”口中说着自己没事的宁亲王妃双手却一直在颤抖。她自来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真的不害怕。 杜衡知道婆婆害怕,其实她也害怕,只不过她从小经历过太多的苦难,所以更有韧性,更能扛事儿。 宁亲王府最外面一道围墙之外,一伙穿着普通百姓服色,面上蒙着黑布之人个个手拿钢刀,他们也不走王府大门,只用飞虎抓和百练索掷上王府墙头,然后三个一组三个一组的翻越围墙。 “扑通扑通扑通……啊……不好,有埋伏……”片刻之后,几声惨叫响起,传到了围墙外面,正在攀爬的几个人赶紧跳了回去,朝着墙里大叫道:“什么埋伏……” 等了好一会儿,墙外之人也没有听到墙里有人回应,其中一个仿佛是头领的人指着身边一人喝道:“你,赶紧上墙头看看。” 那人点点头,抓紧百练索爬上墙头,他探头向下细看,只见墙边靠着三个人,都是他们的同伴,三人俱是双眼紧闭,看上去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喂……喂……”墙头之人叫了几声,却不见回音,他忙扭头向墙外喊道:“头儿,他们三个好象都死了。” “啊……果然有毒,你快下来,发信号请求增缓,我们去攻打正门。” 那头领身边有个人应了,从怀中摸出一只火箭,用火折子点燃,火箭笔直冲入天际,划出一道金色的烟芒。 五城兵马司中,扣子突然冲进大堂,向萧泽高声叫道:“三爷,不好了,王府方向有人发信号……” “什么?”萧泽与伍靖明同时惊呼出声,伍靖明立刻叫道:“阿泽,你赶紧回去保护王妃和阿衡,这里有我……” 萧泽明明心如火焚,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走,他一走,五城兵马司便没有主将坐镇,伍靖明冲锋陷阵是把好手,可是说到运筹帷幄调兵遣将,他却不是那么的擅长,而且五城兵马司这边全是他的人脉,伍靖明的人脉全在军中,在京城之外,远水解不得近渴。 “靖明,我离府之前已经和阿衡说好了,我相信她有能力守的住王府。”萧泽咬牙说道。 伍靖明气的脸都青了,他怒视萧泽,恨声道:“我万万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在阿衡最危难之时置她于不顾。” 萧泽不想让伍靖明误会自己,立刻压低声音说道:“靖明,你忘记老何了?” 伍靖明恍然大悟,他刚才急的将王府有秘道之事都给忘记了。对啊,王府里有秘道,只要杜衡带着王妃萧灵还有源哥儿从秘道赶到何园,就可保万无一失。只要人没事,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便是被贼人抢走,他们也会很快再抢回来的。这半个下午和半个晚上的布置绝非没事儿瞎闹着玩儿的,只要撑过这一夜,待到明天天光大亮之时,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可是,阿衡一定会……”伍靖明心中还有些不踏实。萧泽却点头说道:“她会,她一定会,对她和我来说,生命是最珍贵的,阿衡绝不会为身外之物而舍弃更珍贵的东西。” 伍靖明点点头,沉沉说道:“既然你已经安排好,那我就不说什么了,我们只在这里排兵布阵……” 萧泽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靖明兄,你得出去。” 伍靖明皱眉道:“你要我去哪里?” 萧泽低声说道:“谨郡王府。阿绎被留在宫中,王府之中只有静贞一人,她现在是什么情形你也知道,你不去,我担心她腹中的孩子。” 伍靖明面色一紧,心中暗暗骂了自己一回,他怎么可以把妹妹之事给忘记了。就算妹妹平日里身手极好,一人单挑几名好身手的大汉都不成问题,可是现在她是孕妇啊,平日里行动都要多加小心的,如何能与敌做战动了胎气。 “好,我立刻就去。”伍靖明再也待不住了,拔腿便往外跑。萧泽却一把抓住他,将一只不足有成人拳头大小的荷包塞给他,飞快说道:“这是可以让人暂时失去知觉的麻药,洒出去就行了。遇到敌人千万不可恋战,放翻了就赶紧走。” 萧泽知道伍靖明就是个武疯子,一打起来便什么都不顾了。现在可没有时间让他与人打斗,要的是在最短时间之中干翻敌人,救出自己人。 伍靖明二话不说将荷包揣在怀中,萧泽又飞快往他口中塞了一颗药丸,低声道:“这是解药。”伍靖明点头咽下,拔腿飞奔而去。 萧泽到底不放心,命扣子点了二十名身手好的亲兵追着伍靖明而去,力求不让伍静贞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再说回宁亲王府,贼人放的信号火箭让王府里的人又是一阵心慌害怕,好些小丫鬟都吓哭了。就在此时,宁亲王妃和杜衡身穿男装来到院中,宁亲王妃沉声喝道:“哭什么,贼人还不曾攻破王府,你们都给本宫打起精神来好生各司其职,待击退贼人之后每人赏银百两,倘若有人受伤,伤者赏银加倍。” 院中下人听到王妃之言俱是眼睛一亮,一百两银子几乎是她们两三年的月钱加赏赐的总和了。而且三少夫人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她们应该也不会有事吧,倘若情况真的危险,王妃和三少夫人怎么可能不先逃走呢。只这样一想,众人又安心了许多。果然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银子还是很好使的,所有的王府下人又都升起信心,个个握紧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全力以赴准备对来犯之敌迎头痛击。 信号火箭果然招来了百余人的队伍,只见这些人合力扛着一根一人合抱尚且抱不过来的树干朝着宁亲王府大门方向撞了过来。 “轰……轰……”一下,两下,三下……无数下,那一声声沉闷的撞门声似是撞在王府中每个人的心上,大家的脸色都无法遏止的苍白。谁也不知道大门会不会在下一刻就被撞开。 “开了……开了……”随着几声惊喜的大叫,宁亲王府那厚实的大门到底被撞开了。贼人们挥刀舞剑,嗷嗷叫着冲进了宁亲王府,他们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金银财宝和数不尽的美女娇娃在向他们招手,等着他们去抢夺强占。 然后在冲进大门之后,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有金钱也没有美女,有的只是黑幽幽的箭头。莫约有二三十名王府侍卫站在正对王府大门之手,个个张弓搭箭,箭头直指大门的方向。 “快撤……”带头冲进王府之人大叫一声调头便跑,只是他哪里能跑的过飞箭。但见箭雨如阎罗爷的勾魂笔一般,瞬间便收割了十数条人命。 “有埋伏……”也不知是谁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所有向王府冲去的贼人全都调转方向,逃到王府大门之外。 “盾牌,弓箭手上……”也不知是谁大吼一声,反应过来的贼人们才算是恢复了理智,赶紧让出空让盾牌手和弓箭手上前。在数轮对射之后,宁亲王府的弓箭手折了近一半,而攻打王府的贼人也付出了几十条性命。 “再求增缓……”那个头领又尖叫起来。他原以为没有成年男丁在府中的宁亲王府是颗软柿子,可以随意捏揉,不想却是个冻的如石头一般的冰疙瘩,他还没踏进王府半步,便已经折了几十名手下。 两方人马僵持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也不知道从哪里又冲出来许多人加入攻打宁亲王府的队伍之中。等贼人再次攻打王府大门之时,王府的弓箭手们已经退下了,贼人们几乎没有费任何力气就闯进王府。他们正在得意之时,冲在最前头的贼人突然象是抽风一般的浑身乱抽,然后口吐白沫摔倒在地,一下子又折了十好几个。 “妈的,邪门了,给我放火烧……”还是那个统领之人恼羞成怒的嘶声大叫,他真真快被气疯了,这宁亲王府根本就是只浑身是刺的铁蒺藜,完全没处下口啊! 十数枝火箭射入宁亲王府,很快便将王府的大门门房驻马厅烧成了一片火海。一众贼人得意的看着熊熊大火得意的狞笑,凭你王府中还有什么机关,都熬不过这一场大火。 然后这些贼人今天晚上注定要一次接一次的失望,白日里原本就下了雪,只是到了傍晚时分雪停了,可是现在又突然下了起来,而且是裹胁着龙眼大小的冰雹噼哩啪啦的直往下砸。直砸的那些贼人叫苦不叠,实在熬不住了只得四处散开躲避。 一场眼看能将王府烧成灰烬的大火就这么被大雪和冰雹砸灭了,整个王府前门升腾着如云烟一般的水汽,看上去诡异的很,那些进攻的贼人不由的胆怯了,竟是没人再敢上前一步。 突然,那个统领之人突然挥起腰刀厉声叫道:“冲啊,谁第一个冲进去,王府三少夫人就归谁,那可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看一眼骨头都酥了……” 果然色字当头,这些人重又疯狂起来,嗷嗷叫着向王府中杀了过去。一路上遇到王府侍卫的顽强抵抗,足足厮杀了大半个时辰,那个统领头子率领着不到二十个人杀到了抱朴园门口。只是从王府大门到抱朴园这短短的距离里,那些贼人已经折损了上百人。 抱朴园的院中连一个人影儿都没有,可是每个房间却都点着灯。在经历了数不尽的截杀之后,那些攻到抱朴园的贼人们反倒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了。所有人都万分戒备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不知道这里头到底埋伏了多少的机关暗器和毒药。 “头儿……”一个左臂耷拉着,浑身是血的贼人怯怯的叫了一声,看着这空无一人的院子,他的紧张恐惧已经积聚到了顶点,此时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什么美人儿不美人儿,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狱一般的绝杀之地。 “不许后退!这里就是宁亲王妃的院子,那三少夫人和郡主必定都躲在这里,她们三个可是你们从来都没见过的绝顶美人儿!”那统领犹自用美色来激励自己的手下,只是他的手下们已经拼杀了大半夜,浑身上下已经伤痕累累,人人都疲惫已极,他们这会儿哪里还想什么美人儿,只想立刻找大夫保住自己的性命,美人儿再美,他们也得有命才能消受才行。 那个头领见美色利诱已经不管用了,眼珠子一转又生一计,只听他压低声音说道:“兄弟们,我有个秘密要说与你们知道,这宁亲王府中有个宝藏,宝藏的位置和开启宝藏的方法都在那宁亲王妃手中,你们想想看,若非如此,上头为什么不惜一切也要我们攻下宁亲王府,生擒宁亲王妃等人?” 但凡将脑袋别在腰带上做乱之人,为的无非是名与利,求利之人多过求名之人,所以当这二十几个人听到宝藏二字之时,眼睛刷的亮了。什么伤痛疲惫全都丢到脑后,众人重又打起精神不顾一切的向亮着灯的上房冲去。就在贼人们冲到廊下撞开房门之时,一股烟尘向他们扑面袭来,几乎在同一时间,这二十来个贼人尽数被撂倒在门口。 “一个不留,杀!”只听杜衡冷喝一声,早已经拿着匕首剪刀锥子等物的丫鬟婆子们再没有片刻的迟疑,纷纷向离自己最近的贼人捅去。一时间只见血花翻飞,这二十来个坚持到最后,终于冲进抱朴园的贼人大部分都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婆子们的手下亡魂。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二十来个贼人几乎死光了,就算是有两三个还没死透的,也彻底丧失了抵抗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婆子抓着剪刀锥子等物给他们补刀。血腥之气充斥着整座抱朴园,不,应该说整座宁亲王府都成了血腥的屠宰场,这一夜,死在宁亲王府中的贼人侍卫丫鬟婆子,少说也有两三百人之多。 浓重的血腥味儿薰的宁亲王妃和杜衡都直犯恶心,宁亲王妃还好些,只是面色有些苍白,可是杜衡却吐了个昏天黑地,最后连黄绿色的胆汁都吐出来。宁亲王妃心中咯噔一下,她立刻沉声吩咐道:“速速打水将房子冲洗干净,到地窖中多多取些鲜果子薰屋子。”一众下人见三少夫人吐的死去活来,但凡有些经验之人都在暗自猜测莫不是三少夫人有了身子,想到这一层,大家心中都添了一层欢喜,三爷可是最最大方不过的,如今她们立下保卫王府的大功,还守护了刚刚怀上身孕的三少夫人,难道三爷还能少了打赏不成? 于是众婆子们个个喜气盈腮,人人都高兴的忙活起来。 宁亲王妃亲自将杜衡半扶半抱的扶回自己的卧房,将她安置在暗八仙紫檀拔步床上。杜衡已经吐的浑身无力,她虚弱不堪的低低叫道:“娘亲,我……” 宁亲王妃赶紧抓住杜衡的手,急急说道:“好孩子,你快别说话,只安心养着,再别想那些个琐事,有娘亲在呢,你就放心吧。回头天一亮娘就派人去请太医给你诊脉。” 杜衡无力的低低说道:“娘,媳妇自己就是大夫,我没事儿的,您别担心,熬了一宿,您快歇会儿吧。” 宁亲王妃摇头笑道:“傻孩子,你先给自己诊个脉再说话也不迟。” 杜衡疑疑惑惑的将右手搭在左腕之上,听了片刻之后面上浮起一抹惊讶之色,她喃喃道:“竟然是滑脉……” 宁亲王妃已经生养了三个孩子,自然知道滑脉是什么,她立刻笑着拊掌说道:“果然不错,若儿,怪道你刚才吐的那般厉害,果然是有喜了!” 杜衡却还有些不敢相信,忙又换了手重新诊过,果然也是滑脉,她怔怔的将手放在小腹之上,难以相信那里面已经有了一条小生命。宁亲王妃是过来人,自然知道第一次知道自己怀孕是什么样的心情,她轻轻拉过杜衡的手,含笑柔声说道:“若儿,你就要做娘亲了,多好啊!等泽儿回来咱们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一准儿会高兴的跳起来。” 杜衡的唇角噙起温柔的微笑,她长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婆婆,轻声说道:“娘亲,真是万幸,这孩子真的和我们有缘。” 宁亲王妃想起刚才之事,含笑的眼中涌出泪水,她自责的说道:“若儿,都是娘亲没用,还让你……” “娘,您快别这么说,我很好,宝宝也很好,您放心吧!我们是一家人,凭什么都拆不散的。”杜衡见婆婆很是自责,赶紧拦住她的话竭力宽慰起来。 宁亲王妃知道孕妇最忌讳情绪不稳定,所以她立刻压下自己的情绪,笑着对杜衡说道:“若儿,你没事就好,刚才你吐的很厉害,必得吃些东西异垫补垫补,告诉娘你想吃些什么,娘这就让人给你做。” 杜衡其实什么都不想吃,可是她知道若是自己什么都不吃,婆婆又该着急了,只得歪头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娘,也不想吃别的什么,只想吃点白粥。” 宁亲王妃立刻说道:“好好,那就吃白粥,配些嫩嫩的酸姜芽儿可好?”杜衡自是没有不说好的,宁亲王妃赶紧叫过李嬷嬷吩咐一回,命李嬷嬷将将红泥小炉点着送到外头耳房之中,宁亲王妃亲自净手洗米,将今秋新打的糯稻洗好放入小砂锅中,用文火细细的煨着,再将嫩姜芽儿洗净切片,用蜜糖米醋和少许细盐拌匀腌上,等吃的时候再用温水过一遍,配新熬煮的白米粥再是醒脾开胃不过的。 宁亲王妃并不假手于人,不错眼珠儿的亲自看着熬好米粥,挑了一碟子酸姜芽儿,将之送进卧房之中。她轻轻的走进卧房,却发现杜衡已然合眼睡着了,只是她睡的并不安稳,秀气的双眉一直紧紧锁着,额上渗出细细的冷汗。 宁亲王妃见了这般情形,真真心疼极了,她轻轻将托盘放到桌上,然后走到杜衡身边,用帕子小心蘸去杜衡额上的冷汗,然后侧坐在杜衡身边,一边轻轻拍着杜衡,一边哼起了素日里哄源哥儿的歌谣。 宁亲王妃轻轻的哼唱声果然让杜衡那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杜衡无意识的低低叫了一声:“娘,若儿好想你……”听得宁亲王妃心里一酸,泪珠儿顺着面颊滚落下来。她知道这一声“娘……”叫的不是自己,而是杜衡的亲娘。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生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宁亲王妃心里难过极了,越发想着要对她加倍的好,加倍补偿她失去的母爱和幸福的童年。 卧房之外风雪交加,京城之中再没有个安静平和的地方,可是在这件卧房之中,宁亲王妃却为杜衡营造了一个最安宁祥和的环境,她哪里都不去,只坐在床边守着杜衡,哼唱着轻柔的歌谣,温柔的拍着杜衡,让她能够睡的更安心一些。此时,宁亲王妃甚至顾不上去想从秘道逃去何园避祸的一双儿女。 何园之中,郡主萧灵抱着弟弟源哥儿,正与一个身着利落打扮的女子说话,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谨郡王妃伍静贞。原来京城乱起之时,伍静贞被从小服侍丈夫的嬷嬷跪求着不得不从秘道来了何园。她倒是想上马提枪杀敌,可是腹中的小生命却是不允许她如此鲁莽,萧绎在宫中生死不明,伍静贞如何敢拿腹中这有可能是丈夫唯一骨血的孩子冒险。所以她没有任何犹豫的顺从了嬷嬷的要求,在两个心腹丫鬟的保护之下来到了何园,而那个跪求王妃避难的嬷嬷却留在王府之中,替她一手养大的孩子照料家业。 “七堂嫂……”萧灵抱着源哥儿走出秘道,就看到伍静贞坐在桌旁,在她的手边有一盏还冒着热气的**。 “灵儿,你……王婶和阿衡呢,她们在后面?”伍静贞没有看到宁亲王妃和杜衡,心中立时紧张起来,忙急急的相问。 萧灵原本一直强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见到伍静贞之后,她仿佛是有了依靠一般,抱着弟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吓的源哥儿也扯着嗓子号淘大哭,姐弟二人的哭声着实响亮,很快便将何园主人老何招来了。 “这是……”老何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萧灵,不由皱眉看向伍静贞,这姑娘他可从来没有见过,不过看她出来的方向是宁亲王府通向何园的秘道,应该是萧泽的什么人吧。只是怎么不见萧泽的夫人?他原本以为杜衡会来此避难,甚至已经为杜衡腌好羊排,只等她一来就给她做香草羊排的。 伍静贞忙解释道:“老何,这是阿泽的妹妹。灵儿,快别哭了,这是何园的主人,你堂兄和你哥哥最好的朋友。” 老何点点头,酷酷的向萧灵微微点头,淡淡招呼道:“原来是郡主,请自便吧。”说完,老何转身便走了出去。 正哭着的萧灵愣住了,她委屈的看向伍静贞,闷闷的叫了一声:“七堂嫂……” 伍静贞笑笑说道:“老何就是这个脾气,灵儿,你不用在意。抱了源哥儿一路,一定累了吧,来,把源哥儿给我,你快歇一歇。” 源哥儿正哭的一抽一抽的,哪里肯让别人抱,一双小手只揪着萧灵不放。萧灵如今身边只有弟弟这一个亲人,也是不舍得放手,只摇头说道:“我不累,嫂子你有身子,不敢乱动弹的。” 正说话间,老何去而复返,他将两盏冒着热气的**放到桌上,然后转身便走了。伍静贞忙对萧灵说道:“灵儿,这是老何给你和源哥儿准备的,快喝了祛祛寒气吧。” 萧灵应了一声,先尝了凉热之后才仔细的喂弟弟喝了**。源哥儿倒是个好性儿的,大口大口吃了一整碗**之后便躺在姐姐的怀中呼呼大睡,看他无忧无虑的睡容,让人着实无法想到外面正杀的遍地鲜血。 哄睡了弟弟,萧灵才满面忧愁的说道:“嫂子,这可怎么办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萧灵这个原本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在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伍静贞心里其实也是百抓挠心,她与萧绎感情极好,怎么可能不担心萧绎的安危呢。只是伍静贞知道越是在这种时候越得保持镇静,绝对不可以自乱阵脚,她强自镇定的微笑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灵儿,你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要相信你哥哥他们。” 萧灵点点头嗯了一声,自从与哥哥走的越来越近之后,她才发觉自己的亲哥哥真的是一个极有本事之人,想到哥哥的本事,萧灵果然放心多了。她对已经睡着的源哥儿,也是对自己低声说道:“弟弟,我们的哥哥可利害了,他一定会保护我们的。” 被萧灵念叨着的萧泽此时还在五城兵马司中坐镇,京城之中,每一处叛贼的巢穴都遭到最铁血无情的剿杀。在端了叛贼的数处老窝之后,五城兵马司的将士全都汇集到了恪郡王府之外,将整座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三公子,京城各处的叛贼流寇皆已伏诛,如今我们的人已经将恪郡王府围住,只等将军下令。”一名鲜血浸透身上甲衣的将军跑到萧泽的面前,单膝跪地大声禀报。 萧泽点点头道:“好,我们这便过去。今日事毕,我必定为诸位将军请功。” 如今大梁几乎没有什么战事,从军之人想要得到晋升着实不容易,有人谋反叛乱对是百姓来说是极深重的苦难,可是对于这些军人来说,却是绝好的机会,有战争,他们都能更快得到升迁。所以几乎每一名将军士兵都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奋激动,又得了萧泽的准话,大家越发的兴奋了,只恨不得一下子飞到恪郡王府之外,横刀纵马杀入王府,也好立下平叛的不世之功。 萧泽命众将下去准备出发,他自己则去了后堂见父王。宁亲王爷在躺在后堂的榻上,张慕景在一旁精心照料于他。那一枝毒箭对宁亲王爷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他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几乎没有醒过来。 “先生,我父王他……”萧泽见父王始终昏沉睡着,就算是知道这是人体的正常反应,可心里到底不安。 张慕景熬了一宿,熬的双眼血红血红的,他疲惫的说道:“王爷的毒已经解了,但是失血过多且又是有了年纪之人,恢复起来不会那么快,不过我可以保证王爷性命已是无忧了。阿泽,你不用担心王爷,我保证还给你一个健健康康的父亲。你赶紧去平乱吧。阿衡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萧泽点头道:“有消息了,所有攻打王府的叛贼尽数被剿杀,阿衡,平安无事。” 张慕景听说杜衡平安无事,一颗悬了一夜的心总算是踏实下来,他疲惫的说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萧泽心里酸酸的,他一直都知道张慕景对杜衡的心思,可是心中却升不起一丝怨恨之意,甚至他很感激张慕景,若没有张慕景的出现,杜衡只怕是会吃更多的苦头。而且张慕景为杜衡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无私,他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只要是对杜衡有好处之事,不论有多辛苦多为难,张慕景都会甘之如饴的去做。萧泽扪心自问,自己为杜衡做的还未必有张慕景做的多。他在心中暗暗决定,只等大事落定,他就放下一切专心陪在杜衡身边,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杜衡的身上,绝对再不会其他事情分一点点的心。 “张先生,父王就拜托您了。”萧泽突然向张慕景行了一个极为正式的大礼,然后起身绝尘而去。张慕景看着萧泽的背影,双唇微微颤动,在片刻的挣扎之后,张慕景突然大声喊道:“萧泽,保护好自己,不要让你妻子伤心。” 萧泽身子一颤,他猛的停下来转过身子,向张慕景大声喊道:“先生放心,我绝不让您的弟子伤心。” 这两个同样深爱着杜衡的男人眼神相撞,脸上都浮起笑容,两人齐声应了一声“好”,萧泽转身便走,而张慕景则继续看护昏昏沉沉的宁亲王爷。这一刻,他们放下了心中所有的心结,两人都只存着一个念头,那便是绝对不可以让杜衡伤心。只要存着那份爱护杜衡的心思,自己是什么身份已经不重要了。 萧泽赶到恪郡王府之时,他看到伍靖明也在这里,萧泽立刻上前问道:“靖明,姐姐那边没事吧?” 伍靖明点头笑道:“她平安无事,王府只受了些小损失,并不要紧,要不我也不能赶到这里来,伯父怎么样了?” 萧泽脸上流露出放心的笑容,他笑着说道:“没事就好,父王的毒已经解了,只是人还没有醒过来。张先生说父王这般睡着倒也有好处,有利于伤口的愈合恢复。” 伍靖明笑道:“那就好,阿泽,想来此番的损失比我们预计的要小些。” 萧泽看了看大门紧闭的谨郡王府,轻轻摇头道:“这地不好说。” 伍靖明知道萧泽顾忌的是什么,他却是不在意,只说道:“手爪牙齿都拔了,他还能翻起大浪?” 萧泽正色道:“靖明,万万不可大意轻敌,这里才是最要紧之处,是否能一战定胜负,只看此时。” 伍靖明敛了笑容点头道:“阿泽,我理会的,回头让我冲在头里,你不要与我争。” 萧泽皱眉怒道:“靖明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我不与你争?论公,我是主帅,论私,你是阿衡的哥哥,不论怎么说都没有让你冲在头里的道理,你给我听好了,你若不遵军令,休怪我现在就命人将你绑了送回府去。连亲都没成的人还敢逞能?” “你……好好,萧泽,只要我不死,今日这事不必不与你善罢甘休!”伍靖明显然是被萧泽气狠了,脸色铁青铁青的好不吓人。只是萧泽却不怕他,就算伍靖明是个武疯子,可真动起手来他仍然不是萧泽的对手。萧泽已经暗暗决定了,到了必要之时,他就下手将伍靖明打昏送回卫国公府,老国公爷只有他这么一点血脉,萧泽怎么也不能让老国公绝了香火。 正说话间,紧紧关着的恪郡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了,只见浑身裹素的恪郡王妃李氏带着两个丫鬟慢慢走了出来。萧泽眼睛毒,一眼便看出那两个丫鬟不象是寻常的丫鬟,那两个丫鬟走路之时昴首挺胸,瞧着气势比走在前头的王妃李氏还要足一些。 “靖明,那两个丫鬟有问题,多加小心。”萧泽压低声音对伍靖明说了一句,便上前一步高声叫道:“四堂嫂,我奉皇伯父旨意,前来查抄恪郡王府。” 李氏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的波动,她冷漠的说道:“是么,既是奉旨而来,那便拿出旨意吧。” 萧泽翻掌亮出赤金九龙令牌,大声喝道:“九龙御令在此,李氏还不跪下听旨!” 李氏仍然带着两个丫鬟缓缓向前走,她边走边说道:“谁知道这是不是堂弟你私造的伪令,本宫要验过之后才能接旨。” 萧泽见李氏带着两个丫鬟一直往前走,心中越发加了小心,他右手高举令牌,左手暗蓄内力,还向伍靖明暗中示意,眼风扫了右侧丫鬟一眼。伍靖明会意,只沉沉嗯了一声。 就在李氏走到距离萧泽只有五步之遥的时候,她身边两个丫鬟突然暴起发难,两人同时抬手,两道银光如闪电一般直奔萧泽与伍靖明的咽喉。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萧泽左手一振,半只袖子便飞了出去,只在袍袖闪动之间,那射向他与伍靖明咽喉之物便被紧紧缚住掉在地上,萧泽反掌虚虚一拍,掌风将犹自跳动的半只袖子砸进地面,深碧色的液体立刻浸透了那半只袖子,一股恶臭之气立刻散布开去,萧泽生怕这气味有毒,又反掌一扫,将这股恶臭之气向恪郡王府方向扇去。也是老天相助,此时刚好刮起一阵北风,将那恶臭气味一点儿不剩的全刮进恪郡王府了。 就在萧泽动手之际,伍靖明大喝一声身形暴起,双锏脱手飞出,分别射向那两个丫鬟的脑袋。 “啊……啊……”两声惨叫过后,李氏身边的两个丫鬟被伍靖明的双锏打的脑浆迸裂,扑通一声同时栽倒在地,立时嗝屁着凉死的不能再死了。李氏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丫鬟刚一出手就被爆头,吓的摔倒在地抱着头凄厉尖叫起来。 萧泽可是一刻都没有放松对李氏的警惕,纵然李氏凄厉惨叫,萧泽还是毫不客气的劈空一掌将李氏打晕,然后命手下将李氏严严实实的绑起来。 两名士兵上前去绑李氏,可是刚刚触到李氏的衣角便仰面朝天摔倒,两人面色紫黑肿涨,瞬间便没了呼吸。萧泽心中一惊,立刻大喝道:“众军退后十步。”将士们果然后退十步围成一圈,将李氏围在中间。 “阿泽,她身上有剧毒,怎么办?”伍靖明没有想到李氏如此阴毒,不惜在自己身上下毒,难道她不要命了。可转念又一想,连谋反叛乱之事都能做出来,这些人本就是亡命之徒,又岂会看重性命。 其实伍靖明是误会了,李氏不过是个普通的内宅妇人,她如何能不惜命呢,只不过此时她已经彻底失去了对恪郡王府的掌控力,便是出番走出王府,也不是她自愿的。 “我来……拿绳索来……”萧泽沉声说了一句,立刻有亲兵送上绞了牛筋缠就的绳索。只见萧泽将牛筋绳子挽了几个套儿向李氏甩去。仿佛如套马一般,不过盏茶功夫,李氏身上便被套索套了五六圈儿,这些圈儿从肩膀往下,分别锁住李氏的肩,胸,腰,大腿,小腿和双脚,别说是李氏这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妇人,就算是武林高手被这般套住,也是无法逃脱的。 套好之后,萧泽喝一声:“囚车木笼……”便有将士推来囚车打开木笼,萧泽手臂一挥,李氏便横空掠起,不偏不倚正落在囚车木笼之中。站在囚车旁的将士立刻用铁索将木笼锁了个严严实实。 就在萧泽打烂他用衣袖裹住之物的时候,恪郡王府的正堂之上,一个白发苍苍面色腊黄身形枯瘦之人突然喷出一口紫中泛碧的污血,然后仰天跌倒在地,原就腊黄的脸色变成惨白,看上却越发吓人了。 “师傅……”一声惊呼过后,一个披散着头发,看上去莫约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冲上前,将倒地之人抱入怀中,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中涌出,砸落在倒地之人的脸上。此时若是张慕景在这里,他在仔细辨认之后必会惊呼一声:“徐离恨……” 没错,那昏迷倒地之人正是当年徐离一族灭门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徐离恨。只是他与当年和张慕景相识之时,已经是判若两人了。当年的徐离恨虽然不能说是丰神俊朗,却也是风华正茂的大好少年,如今不过短短十年的光景,他明明还不到三十岁,可是却已经干枯衰老的如同五六十岁的老人一般。满头乌发已经成白雪,紧致的面皮如今已经松驰的满布皱纹,挺直的脊背也早已经弯曲。真不知道这人在十年之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明明只过了十年,可在他身上却象是过了一个甲子。 “噗……”又喷出一口污血的徐离恨悠悠醒转过来,他看向王府大门的方向,咬牙恨声说道:“阿绝,有人杀了为师的护身灵蛇。”原来直取萧泽和伍靖明咽喉的正是徐离恨蓄养的护身灵蛇,这两条蛇与徐离恨性命相连,灵蛇被杀,徐离恨遭到反噬,这才会吐血倒地。若非他这些年里不知道服用过多少灵药毒药,这才堪堪护住心脉暂时保住了性命。 那个小姑娘一听这话立时跳起来大叫道:“是什么人,师傅,阿绝这就去杀了那人为师傅报仇!” “阿绝不要去……”徐离恨面容扭曲,眼中尽是恨意。他咬牙道:“不要去,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一定会攻进来,到那时,为师自会报仇雪恨。姓萧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师傅,你的伤……”阿绝哭着喊叫,她看到徐离恨一口一口吐着污血,心里就象是被刀子绞割那么疼。 “阿绝,师傅没事,若是此番师傅有命活下去,就一定娶你。”徐离恨又吐出一口污血,可他却浑然不在意,只用颤抖的双手捧起阿绝的脸,缓缓吻上了她的双唇。阿绝是他十年之前在乱坟岗上遇到的小姑娘,这姑娘当时已经七岁了,可是看上去却象是两三岁的小孩子,她是被遗弃的。徐离恨也不知道自己因何就动了恻隐之心,收留了这个小姑娘,还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徐离绝。 徐离恨想尽办法给徐离绝治病,耗了十年的时间,徐离绝终于长高了一些,看上去象个十岁的孩子,可是她实际上已经十七岁了,在三年之前还有了葵水。从自徐离恨救下徐离绝之后,这姑娘就死心踏地要嫁给徐离恨为妻,只是徐离恨一直都没有答应。直到此刻,徐离恨突然说出肯娶徐离绝之言,徐离绝闻言喜极而泣,扑到徐离恨的怀中放声大哭。 徐离恨这一次没有推开跟了自己十年的姑娘,还紧紧的抱着她,眼中亦流出两行血泪。他心里很清楚,这一回,他的路怕是走到头了。 恪郡王府之外,伍靖明正虎着脸瞪着萧泽,沉声说道:“阿泽,你不能以身犯险!” 萧泽很平静的说道:“靖明,只有我可以进去,我不惧百毒,其他人都不行。那里面还不知道埋伏着多少毒物,我先进去趟开一条路,你们才能冲进去。” 伍靖明却是不肯,只摇头说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萧泽咬牙低声道:“靖明,时间不多了……”他这话中颇有深意,伍靖明已然知道内情,自然是明白的,可是其他人却是听的一头雾水,什么叫时间不多了?谁的时间不多了? “靖明,让我去,你放心,我答应过阿衡,会陪她一辈子,你知道我是言出必行之人。你别忘了,我可是苗疆的女婿,这些个蛇虫鼠蚁伤不着我的。”萧泽知道伍靖明担心自己,便又细细解释起来。 伍靖明当然知道萧泽是苗疆的女婿,可是他也知道萧泽并不是生长于苗疆之人,让他怎么能放手让萧泽进去了,倘若有个万一,他如何有脸去见杜衡。 萧泽见伍靖明执拗的紧,不得不飞快出手点了伍靖明的穴道,然后大声喝道:“不见信号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违令者军法从事。” 众将士齐声称是,他们中绝大多数都红了眼睛,大家心里都清楚,萧泽这是用自己的生命给他们探路伍靖明穴道被点动弹不得,只能大睁着双眼望着萧泽的背影,他急的目眦欲裂,眼珠子红通通的好不吓人。 萧泽很慎重的踏入恪郡王府,一路走过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王府家丁,也没有遇到任何毒物拦路,他如同进入无人之境一般,一直走进了恪郡王府的正堂的大门,看到了坐在正堂主位之上,白发苍苍面容焦枯唇角犹有紫黑污血的徐离恨。 萧泽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徐离恨,一句话都没说。徐离恨也在定定的看着萧泽,莫约看了一柱香的时间,他才恨恨叫道:“萧泽?” 萧泽淡淡一笑,眉宇之间尽是光风霁月的明朗,他很随意的说道:“你就是徐离恨?”明明是问句,可是萧泽却说的非常笃定,显然已经确认了徐离恨的身份。 徐离恨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惊诧,他万万没有想到萧泽竟然能一语道破他的身份。原本心中还存着的些许底气不由又散了一些,心中的不祥之感又浓重了几分。对于萧泽,他自然是有所了解的,他知道萧泽的背景,自然能想到是他杀了那两条护身灵蛇。他能平安走到这正堂之前,说明这一路上暗设的毒药毒物对他都不起作用。徐离恨知道萧泽就是自己的克星,若是不先将他除掉,他家的灭门之仇再没有得报之机。 徐离恨的表情变得狰狞恐怖,他明明已经愤怒至极,可是身子却如同粘在椅上一般并不跳起来。其实不是徐离恨不想跳起来,而是刚刚遭受反噬的他已经没有力气跳起来了,就连刚刚坐到椅子上,都是徐离绝帮他挪过去的。此时的徐离恨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萧泽见此情形又是微微一笑,他丝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之意。 徐离恨未出娘胎便经历灭顶之灾,心性早已经扭曲的不象样子,他最最见不得萧泽那样轻忽的表情,只用无比凄厉的嘶吼道:“姓萧的统统该死……去死吧……” ------题外话------ 原本今天可以一次传完全部大结局的,可是昨天电脑硬盘崩坏彻底死了。已经写好好的稿子只找回不到一万字。月色熬了整个通宵,才赶出这三万字。终篇(下)正在拼命码字之中。争取尽快码完上传。最迟不会超过后天。原本说好今天上传全部大结局,臣妾可能做不到了。在此向诸位亲亲诚恳道歉,请大家原谅。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六回终篇(下) 徐离恨突然暴喝一声,一道如电光一般的红色身影从房梁冲下直取萧泽的面门,萧泽甚至能闻到呼啸风中裹胁着的淡淡腥气。 自从踏入恪郡王府大门之时萧泽就已经提起万分的警惕,在进入正堂之时,他就已经听到了细碎到几乎听不到轻微呼吸之声,在那一刻,萧泽就知道这正堂之中还埋伏着一个身手极好的杀手,早就已经暗自提防了。所以那埋伏在房梁上的徐离绝俯冲而下,萧泽并没有丝毫的慌张。 只见萧泽胸有成竹的举起右手虚空一挥,他的动作看上去仿佛很慢很随意,可实际却是迅如闪电势如奔雷,徐离恨只听到“啊……”的一声惨叫,便看见徐离绝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般重重摔倒在地上。他瞪大眼睛一看,立时目眦迸裂。 在湘色团花地毯上,徐离绝的身体以一个诡异至极的姿势躺着,从她的左肩到右下腹,被劈开两半,只有右下腹一点点皮肉还连在一处。血水喷涌而出,瞬间便将极厚实的羊毛地毯浸透,大朵大朵的金色牡丹团花被赤色鲜血染红,看上去妖异恐怖。 “师……”徐离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徐离恨,一声师傅还没叫完便已经气绝而亡,萧泽那看似信手的一挥将徐离绝的心脏切成两半,便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徐离绝的性命。 “阿绝……”徐离恨惨叫一声扑到地上,他用尽力气爬到徐离绝的身边,拼命抓住她那几乎被劈成两半的身体,想将之合成一个。只是徐离恨刚刚承受了反噬,身体正处于极度虚弱之时,他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能支撑,又如何能将徐离绝的身体扯到一处呢。 萧泽冷冷看着在地上爬行的徐离恨,眼中没有一丝怜悯之意。他知道宫中的风云变幻,这一夜的生死搏杀,全是这个在地上爬行之人一手操纵的。他和徐离恨之间就不共戴天的死敌,萧泽当然不会同情可怜自己的敌人。 徐离恨正努力爬着,他想将徐离绝那半截身体拖回来。可是脖梗处却传来一股透骨的寒意,徐离恨知道这是萧泽在用刀指着自己,可是他心中有倚仗,所以根本就不在意,仍然吃力的往前爬着。 “啊……”萧泽手中长刀往前一递,徐离恨便低低叫了一声,后脖梗子一阵吃疼,徐离恨便知道萧泽真的对他动手了。 “你敢杀我?”徐离恨赶紧就地一滚,翻身坐在地上,用极其怨毒的眼神死死盯住萧泽。 萧泽淡淡一笑道:“我为何不敢杀你?” “你就不怕我死了你那皇帝伯父得为我陪葬!”徐离恨牙关紧咬,每一个字都象是从他牙缝中挤出来似的,怨毒之意深沉的仿佛如淬了毒的刀子一般投向萧泽。 “是么?看来你知道我是谁。那么你就该知道苗疆比你毒术高明的大有人在,区区蛊毒难道除了你就没有人能解了?不就是五华散饲喂养出的酒蛊么,有什么难的,徐离恨,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否则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萧泽不独武功极高,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大有不活活气死徐离恨不罢休之意。 “噗……”徐离恨果然中计,被气的又喷出一口紫黑色的污血。这十年以来他为了报仇,不惜将自己当成药人,如今他的身体就是个流动剧毒工坊,甚至每一根毛发都是剧毒之物,更不要说是那一口污血了,只见血水喷到之处,湘色地毯顿时被烧出了一个大洞,一股子焦臭的味道立刻充斥着整间正堂。萧泽嫌恶的用手在鼻端扇了几下,看上去表情要多得瑟有多得瑟,激的徐离恨彻底暴走发狂。“我要杀了你……”徐离恨尖叫之声还不曾停歇,他就已经被萧泽隔空劈晕,整个人瘫软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蠢货!”嫌恶的看了徐离恨一眼,萧泽转身走到门口,弯腰揭起湘色羊毛地毯将徐离恨卷起来。对上这么个浑身是毒的毒人,就算是萧泽并不惧怕毒物也还是有些忌惮的。 裹好徐离恨之后,萧泽走出正堂向外发了信号,早已经等的不耐烦的伍靖明一见信号立刻率军杀进恪郡王府。一路之上萧泽已经留好了标记,他们只要按着标记行进就绝对不会被徐离恨布下的毒药毒翻。当伍靖明率领众军冲到正堂之时,他们看到萧泽好整以暇的站在院中,在他脚旁不远处有一个怕得三人合抱才能抱过来的硕大地毯卷儿。 “阿泽,这是什么?莫不是看中了这张地毯?”伍靖明冲上前细细察看了萧泽,见他毫发无伤,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打趣起来。 萧泽笑笑说道:“那里裹着个毒人,一切毒物都是这人搞出来的,靖明,你赶紧带兵去后面查抄,后面还有不少涉嫌谋反之人。这人危险的很,由我亲自看着更稳妥一些。”伍靖明点点头,给萧泽留下几十名亲兵,然后便带着其他的军士们向王府深处冲去。 萧泽想了想一会儿,命军士们轮流汲来井水往羊毛地毯卷儿上浇,在这滴水成冰的数九寒天里,那个硕大羊毛卷儿很快便冻成了一根硕大的冰柱。这会儿就算是徐离恨醒转过来,他也没有本事从冰柱中挣脱出来。 看着眼前的冰柱,萧泽突然有种意兴索然之感,这般打打杀杀勾心斗角的真真没意思极了,他突然特别想回家,想和杜衡在一起,再不管这些个糟心的破事儿。就在萧泽想心事的时候,伍靖明已然带兵回到了正堂之前的院子里。他身后两队亲兵押着一长串被绑在同一根牛筋绳上的犯人。萧泽见了,突然就笑着说道:“靖明兄,这些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伍靖明回头一看,亦笑着回道:“谁说不是,阿泽,后面所有的人都抓起来了,一个不剩,连老鼠洞子我都叫人掏了一把。” 萧泽点头笑道:“那好,咱们这就进宫复命,交了差也好各回各家各找各媳妇。”话一出口萧泽便觉得有些不合适,他是有媳妇的人,可伍靖明还单着呢,他是抽了什么风才会在伍靖明面前提起这一茬子。 可是,可是……萧泽发现他那素来大大咧咧的大舅爷的脸突然就红了,满脸都是不好意思,明摆着一副有情况的样子。萧泽眼睛刷的一亮,立刻蹿到伍靖明身边勾着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儿的笑问道:“大舅哥,嫂子是谁家的闺秀啊?” “去去……”伍靖明涨红着脸将萧泽从自己的肩膀上扒拉下来,没好气的吼了他一句。萧泽也不恼,只坏笑道:“大舅爷,您要是不说,我可去就去问爷爷大姨姐和阿衡了。” 伍靖明脸色越发涨红了,几近恼羞成怒的低吼道:“萧泽,办正事要紧。” 萧泽笑道:“好好,办正事要紧,回头等办完正事,大舅爷你可再没借口了哦!” 伍靖明瞪了萧泽一眼,没好气的闷声说道:“你真烦人!” 笑闹了一阵,萧泽与伍靖明便押着冻成冰柱的徐离恨回了五城兵马司。当今的解药到底要着落在徐离恨的身上,萧泽其实没有象他表现的那样不在乎。 萧泽与伍靖明回到五城兵马司之时已经是天光大亮了,经过张慕景整整一夜的精心照顾,宁亲王爷也已然清醒过来,他正喝药之时,萧泽与伍靖明刚好走了进来。 “父王!”看到父亲的脸色不再那么惨白,萧泽惊喜的叫了一声,看向张慕景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张慕景却只是疲惫的笑了一下,这一夜,萧泽伍靖明他们固然不曾消停,他也是惮精竭虑用尽毕生所学,才让宁亲王爷如此迅速的好转起来。 宁亲王爷见儿子和伍靖明脸上虽有倦意,可是眼中却是精光四溢,显然是极为兴奋。他先就放下一直悬着的心,微笑说道:“靖明,泽儿,事情办的都还顺利么?” 萧泽笑着应道:“回父王,一切都很顺利,儿子已经带人查封恪郡王府,将元凶之一的徐离恨抓回来了。儿子已然审出来,所有的毒药都出自于他。” 宁亲王爷一下子激动起来,他急切叫道:“解药,泽儿,可曾拿到解药?” 萧泽当然知道父王说的是能解他皇伯父之毒的解药,他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声音了低了几分,“父王,儿子无能,还没有拿到解药。” 宁亲王爷也想到那徐离恨必不是好相与之辈,他若是好相与,也就不会生出这些事端了。“泽儿不要气馁,人抓回来就行。走,我们立刻带徐离恨进宫,将徐离恨交与慎刑司,让他们严审徐离恨逼出解药。” 萧泽心中正有此意,立刻对父亲说道:“父王,您身受重伤还是不要奔波了,赶紧回王府养伤吧,儿子会向皇祖母和皇伯父解释的。” 宁亲王爷摇摇头道:“万万不可,千万不能让你皇祖母与皇伯父知道为父受伤之事,他们已经很艰难了。张先生,多谢你的救治,本王已经好多了,应该能走动走动吧。” 萧泽偷偷给张慕景使了个眼色,张慕景会意,立刻沉着脸说道:“王爷不可擅动,必得静养百日才能不留下后患。” 宁亲王爷听了这话心中有些犹豫,他不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可是兹事体大,万一…… 萧泽见父王有些意动,便又说道:“父王,昨夜京城大乱,儿子因为必须在此镇守而不能照顾娘亲她们,娘亲她们虽是有惊无险,并不曾有什么损伤,可是半个王府都被逆贼烧了,娘亲她们必定受了极大的惊吓,求父王回去看看她们,也好做娘亲她们的主心骨。如今大势已定,只剩下收拾残局之事,请您相信儿子有能力处理好一切。” 宁亲王爷听说王府遭了大火,心中也是一紧,脸色不免又苍白了几分,一旁的张慕景听说王府起了大火,一颗心纠结的不行不行,他急急说道:“王爷,不如让在下护送您回府,说实话,在下很担心小徒的安危。” 张慕景如今是放下了对杜衡的心思,可是那不代表他从此就不关心杜衡了,在张慕景心中,杜衡是他生命中最最重要之人,虽然不能相守一生,可是他还是能够在一旁守护。 宁亲王爷心中顿起纠结,一边是母亲兄长,一边是至爱子女,两边对他来说都很重要。“罢罢罢,泽儿,为父这便回府,你进宫复旨,切记说的缓和一些,不要惊吓了你皇祖母和皇伯父。”对妻子儿女的担心到底占了上风,宁亲王爷到底选择了她们。 萧泽脸上露出笑容,在他心里,皇祖母和皇伯父不是不重要,可是绝对没有父母妻子手足来的重要,其实若不是宫中还有个被萧泽视若亲兄弟的萧绎,他也是想先回王府瞧瞧的。 请张慕景护送父王回府,萧泽与伍靖明整合处理了来自京城各方的消息,确保京城之中不会再起乱象之后,两人才押着徐离恨进宫。 在进宫的路上,萧泽想起刚才伍靖明对韩国公府的情况特别上心,问的特别仔细。而且在听说韩国公府的一干主子们都平安无事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萧泽不免又动起了脑筋。难道说他家大舅爷心仪的是韩国公府的姑娘?哪么会是哪一个呢?萧泽暗暗将韩国公府的姑娘点算了一回,神色不由的一怔,他家大舅爷不是会看上了韩国公府的大姑娘吧?若真是的,倒是真有些个麻烦! 不等萧泽想出个头绪或者抓住伍靖明问个清楚明白,他们就已经太后派到宫门特别看守的心腹太监迎入宫中,直接去了养心殿。 这一夜宫外翻天覆地,可宫里却很安宁。在萧泽的安排之下,逆谋的贼人们连接近皇宫的机会都没有,自然不必谈什么攻占皇宫将皇帝拉下马,扶他们的主子四皇子萧经登位了。 只是宫中的局势尽管还算安宁,可人心到底有些惶惶,毕竟这一夜宫外乱象四起,好些王公亲贵的府第都燃起了大火,宫中之人都不需要站到高处就都看到夜空时不时被大火映红。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宫外的情形到底如何,又是哪一边占了上风。所以萧泽和伍靖明一进宫便引起了所有宫中之人的注意,大家都想上前问问外头到底怎么样了,可是谁也没有那个胆子第一个走出来,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二人走进了养心殿。 “孙儿萧泽,臣伍靖明请太后安……”萧泽与伍靖明同时跪下请安,太后心中焦急,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只一把将萧泽拽起来急急问道:“泽儿,外头的情况怎么样了,这一夜闹的可没消停,你父王呢?” 萧泽笑着搀扶着太后的手臂,很淡定的说道:“皇祖母放心,外头一切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父王因在前往五城兵马司的路上遇到刺杀受了伤,所以不能进宫来向皇祖母和皇伯父禀报,孙儿替父王来了。” 太后一听说小儿子受伤不能进宫,脸色刷的白了,她抓住萧泽的手颤声叫道:“泽儿,你父王伤势到底如何?他必是伤的不轻,九儿,哀家……哀家这就出宫看你……”太后到底是最心疼小儿子,她听到当今中毒之时心里也急,可是却没有乱了方寸,还能冷静的安排事情,可是现在太后的心完全乱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赶紧去看小儿子,其他的什么都不想了。 萧泽赶紧描补道:“皇祖母别担心,父王肩膀中了暗箭,孙儿已经请了最好的大夫为父王解毒治伤,父王现在完全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身体虚弱考需要好生将养,父王原本是要进宫复旨的,可是孙儿着实不放心,才硬逼着父王回府养病,孙儿自做主张的进宫来了。” 太后听说小儿子生命无忧,这才暗暗松了半口气,她此时方有心情仔细打量萧泽与伍靖明,见他们眼下虽青精神却极好,眼睛中藏着压不住的兴奋,太后长出一口气,缓声问道:“泽儿,昨天晚上做犯之人全都一网打尽了?” 萧泽点头道:“幸不辱命,皇祖母,孙儿抄查了恪郡王府,抓到了那个制作毒药之人。只是那人牙口死硬,孙儿想着慎刑司的人最有手段对付这种人,便将人带进宫来了,也好早些逼他早些供出解药以解皇伯父所中之毒。” 太后闻听此言喜出望外,立刻高声叫道:“李全,速速将逆贼送入慎刑司,你盯在那里拿结果。”李全一听说有可能拿到解药,欢喜的眼泪都涌了出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龙床之前,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皇帝说道:“皇上,老奴这就去审那狗贼,逼他交出解药。”说罢,李全飞也似的跑了出去,伍靖明赶紧跟出去与他一起将徐离恨送进慎刑司,顺便也学一学慎刑司的手段。 伍靖明李全走后,萧泽看着昏迷不醒的当今,问太后道:“皇祖母,皇伯父一直睡着么?” 太后摇摇头道:“也不是一直睡着,不一会儿能会醒来一次,莫约能清醒两刻钟,然后又昏睡了。泽儿,你也熬了一夜,去榻上眯一会儿吧。” 萧泽摇摇头道:“孙儿不累,皇祖母您去歇会儿吧,孙儿守着皇伯父。” 太后摇了摇头,低叹道:“不行,泽儿,皇祖母必须在这里守着,一刻也不能离开。”正说话间,当今的眼皮动弹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皇伯父您醒啦!”萧泽惊喜的叫了一声,当今看到萧泽,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吃力的问道:“泽儿,你怎么来了,你父王呢,他怎么不在这里?外头情形如何?” 萧泽赶紧将外面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一回,当今又怒又惊又喜,惊的是弟弟中了暗箭,怒的是亲生儿子到底反了,喜的则是最看重的侄儿是个有本事的,只用了一夜的功夫就平息了一场谋逆大乱。当他听说制造毒药之人被抓住了,当今惊喜的差点儿昏过来,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了,想不到只过了一夜,便得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皇伯父,那制毒之人名叫徐离恨……”萧泽见当今的精神明显好多了,便着意提起了徐离恨。 当今一听到“徐离恨”这三个字,脸色蓦的变了。他惊声叫了一句:“徐离……”。萧泽心头一紧,看他皇伯父的神情,似乎徐离这个姓氏是个禁忌。 太后原本并没有注意听,可是当今惊呼一声,她听到后脸色也变了。这母子二人对视一回,眼神中有种说不清的东西,仿佛是恐惧,又好象是心虚,更多的却是慌张。 “泽儿,快……派人去慎刑司,不要审徐离恨,立刻杀了他,烧了他……锉骨扬灰……”当今用极为迫切的声调大叫起来。 太后却是有些犹豫,颤声叫道:“皇儿,解药……” “不,不要解药,泽儿,快去……”当今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吼一声,便直挺挺的撅了过去。 太后也当今撅了过去,眼中之泪如雨点般落下,她哭着叫道:“泽儿,快去……”萧泽无奈,只能赶紧冲出去前往慎刑司处决徐离恨。 慎刑司中,徐离恨已经是气若游丝了,不论慎刑司的人怎么对他用刑,徐离恨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看着对自己用刑之人,眼神中的不屑之意刺激的用刑之人几欲发狂。伍靖明原本是想学一学慎刑司中审讯的手段。可是他只看了不到一刻钟就看不下去了,原来不过就是惨无人道的酷刑,他皱着眉头从刑房中走出来,刚刚呼吸了一口气冷冽的空气,就看到萧泽匆匆跑了进来。 “阿泽,你也来观刑么,依我说不看也罢。”伍靖明显然是被刺激到了,说话之时的神情很有些阴郁。 萧泽摇摇头道:“不是,皇伯父命我来处决徐离恨。” “什么,处决他?”伍靖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解药还不曾逼出来怎么就要杀人了? 萧泽点点头道:“对,立刻处决。”说罢,萧泽便走进了刑房。 徐离恨已经彻底没有个人样子了,他刚刚经历了两次梳洗三次清肠,通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好皮肉,成了干枯的骨头架子,只有脸上那一双黑洞洞的眼睛还睁着,眼神中透着从不曾消除过怨毒恨意。 “三公子!”李全见萧泽来了,赶紧过来见礼。萧泽举起那方赤金九龙令牌,沉声说道:“皇上有旨,立刻斩杀徐离恨,送化人场锉骨扬灰……” 李全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急急说道:“三公子,您别不是听错了旨意,那东西还着落在这逆贼身上,怎么能立刻就杀?” 萧泽沉沉说道:“李总管,就这是皇上的旨意,你若不相信可以再去请皇伯父的示下。” 李全哪里敢呢,他压下满心的疑惑大声应道:“是,奴才领旨,这便亲自动手。”被绑在刑架之上的徐离恨听到当今皇帝要立刻斩杀自己,还要挫骨扬灰,突然用尽最后的力气大笑起来,他边笑边嚎叫道:“杀的好,杀的好,我徐离恨纵死,也有狗皇帝给我陪葬……值了……” 李全对当今最是忠心,他最听不得别人辱骂当今,大怒之下抄起身边的一把鬼头大刀向徐离恨兜头劈去,生把徐离恨劈成两半。一旁的慎刑司执刑太监立刻上前将两半儿徐离恨解下来拖下去锉骨扬灰,想来是做惯了的事情,他们动作娴熟的令萧泽忍不住叹为观止。 杀完徐离恨,李全突然掩面放声大哭起来。萧泽知道他是个极忠心的,虽然徐离恨打死不招,可他但凡有一口气,那就还有一线希望,可是如今徐离恨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李全觉得是自己断送了皇上的最后一线生机,所以才会绝望的放声大哭。 拍拍李全的肩膀,萧泽低声说道:“李总管,赶紧回去吧。”李全抹了眼泪点点头,一边后悔着一边回了养心殿。 李全走后,伍靖明与萧泽也并肩往外走,边走,伍靖明边问道:“阿泽,怎么回事啊?”对于当今那道莫名其妙的旨意,伍靖明着实不解的很。 萧泽也糊涂着呢,徐离氏灭门惨案发生的时候,他都没有出生,怎么可能知道就中内情。后来知道徐离恨此人,萧泽原本想查来着,可是却发现一切与徐离氏有关的卷宗全都离奇失踪了。萧泽便知道徐离氏的案子连自己都不能碰,便没有再追查下去,如今又亲眼看见他皇伯父那般诡异的情绪,萧泽心里就越发确定徐离氏这案子若是揭破了,定然能将大梁的天捅出个大窟窿。 “靖明,不要问了,从此刻起,你只当从来不知道这世上有过徐离恨这个人。”萧泽敛容正色告诫伍靖明,生怕这个大舅爷一不小心突噜出什么,惹下滔天大祸。 伍靖明也不是傻子,他见萧泽的神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便也郑重点头说道:“好,我记下了。” 这二人回到养心殿之时,伍靖明看了一眼紧紧关闭着的偏殿大门,低低说了一声:“阿绎……”萧泽并不转头看过去,只低低说了一句:“他没事。”伍靖明听了这话心里便踏实多了。 原来昨日宁亲王爷出宫之后,太后便将年纪略大些的孙子们都关到养心殿偏殿软禁起来。倒也不曾短了他们的吃喝用度,只是不许离开偏殿半步,送吃食衣裳的都是太后的心腹之人,在彻底绝了诸皇子们与外面联系的任何可能之时,太后也是变相的将孙儿们保护起来。将来就算是皇帝大行了,这些皇子们也不会被扣上个弑父的罪名。 萧泽如今是太后和当今面前最最得宠之人,他顺口中问一句堂兄们可还好,太后是绝对不会多想的,只会告诉他诸皇子都挺好的。而且萧泽在经过偏殿之时并没有看见萧绎放出危险的信号。他与萧绎从前闲着没事儿的时候约定好些不起眼的小暗号,若是萧绎真的遇到危险,他一定会留下信号线索的。可是萧泽假装无意的绕着偏殿走了一圈,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所以他确定萧绎还是平安的。 萧泽与伍靖明来至养心殿,见李全正跪在龙床之前哭的不行,太后的表情很奇怪,伤心难过自是不言而谕的,可是太后脸上那一抹终于松了一口气的轻松表情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包括还醒着的当今皇帝也是眼含轻松之色,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只有九日的性命了么。那徐离一家子到底有什么名堂,真是让人费思量。 “泽儿,去凤仪宫将那个畜生提到这里。李全,你即刻去朕的私库里挑选四只年份最久成色最好的野山参给宁亲王送去。”当今看到萧泽,不由暗暗松了口气,急忙说了起来。他真是被李全哭怕了,却又因为知道李全的一片忠心而不忍心责怪于他,所以只能转移话题了。 李全心里不乐意,他只想留在当今身边,陪他过完这仅剩下的九天,李全已经想好了,当今大行之后,他立刻撞死要灵前,跟到地下去继续服侍他的主子。可是习惯性的服从让李全还是应声称是,抹着眼泪去取野山参了。 萧泽与李全离开之后,太后低叹道:“李全倒是个忠义的,皇儿啊,那事算是彻底了结了,我们再不用提心吊胆,若是你……唉,但愿天无绝人之路……” 当今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用帕子捂着口咳了好一阵子,移开帕子之时,斑斑紫黑色的血点子染在素帕之上,看上去很是触目惊心。太后见了无声落泪。人世间有什么事情能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渐渐死去更让人痛苦的呢。 当今倒是不太在意,他只对太后说道:“母后,儿子万没想到竟是徐离家的后人,如今徐离一族彻底死绝了,我们也能彻底放心了,儿子纵是死也能安心。儿子只求母后多加保重,保着十三儿坐稳江山。” 太后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变了,她死死盯着当今,一字一顿的说道:“皇儿,你一定要让十三继位么?” 当今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母后,儿子一直是这么打算的,也一直将十三当储君培养。” 太后冷声抢白道:“那你缘何不给十三太子之位?” 当今忙说道:“母后知道十三年纪还小,若是早早将他立为太子,岂不是将他树成靶子让他的受人攻击么?” 太后大怒道:“萧钦,你糊涂!你只道十三是你的儿子,其他人都是捡来的不成?” “母后……您……一直都知道儿子心思的。儿子只……”当今见太后气的叫出了自己还是皇子时候的名字,不由心头一怯,声气也软了几分。 “萧钦,除了十三之外,其他哪个皇子入继大统哀家都没有意见,独独十三不行,十三可以封王,不能为帝。”太后冷着脸瞪着儿子,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训诫于他。 “母后,这到底是为什么?您不也很喜欢小十三么?”当今急切的追问起来。他如今只有一桩心愿未了,那就是让他的十三皇儿做太子当皇帝,这件原本他以为最容易做到的事情偏偏遇到了太后最强硬的反对,这让当今很想不通。 “皇帝,哀家喜欢十三是一回事,不让他做皇帝又另一回事。萧钦,这事没的商量,你若是执意让十三继位,哀家这便一头撞死在太庙,死后亦不归葬皇陵。”太后可是把话说的绝的不能再绝了,当今惊呆了,讷讷道:“这……这……怎么会这样,母后……” “萧钦,你若还认哀家是你的母后,就再不要动那个念头。”太后的决绝让当今心中疑窦顿生,难道这里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 “母后,求您明示,您喜欢十三又不让他继位,到底是因为什么,您若是不给儿子解释,儿子心里怎么都过不去的。横竖儿子也只有九天的性命了,您不说清楚,儿子纵是死也是个糊涂鬼。”当今也上了性子执拗起来。 “你……皇儿,你看十三年纪还小,他母妃为他定下的正妃又是京城之中最最娇憨没有心计的姑娘,如今叛乱是被你九弟父子压下了,可是这事断断不可能就这般了结了,十三年纪小,又没做出什么功业让百官信服,若是让他为帝,必成主弱臣强之势,皇儿啊,你忍心就这么葬送了咱们娘俩拼尽一生才得来的一切么?”太后到底不想直接刺激儿子,绕了个圈子只说十三皇子这样那样不适合,就是不说出最根本的原因。 当今又不是傻子,他见太后顾左右而言他,心中越发觉得不对劲儿,可是他是做惯皇帝的人,帝王心机从来深沉,当今心中已经有了盘算,便向太后示弱道:“母后总是为儿子好的,儿子听母后的就是了。” 太后听了这话暗暗松了一口气,立刻转了话题说道:“皇儿,老四敢对你下毒,他必定有极大的把握,所以哀家觉得他手里还是有解药的,回头若是他肯交出解药,你当如何处置于他?” “杀无赦……”当今没有任何犹豫的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对于萧经这个没人伦的逆子,当今早就动了杀心。 “若是他肯交出解药,还是饶他一命吧。”太后出于得到解药的迫切心情,而且萧经怎么也是正经流着皇家血脉的皇嗣,连十三那个冒牌皇子她都愿意封他做王爷,太后不想真的杀了萧经这个正牌孙儿的心情也就可以理解了。 “不,逆子非杀不可,母后,若是那畜生交出解药,朕会给他个痛快,否则……”当今冷哼一声,端地是好生的杀气腾腾。 正说话间,萧泽和伍靖明已然将萧经押到养心殿了。当今不想让萧经看到自己中毒虚弱的样子,便请太后为自己仔细收拾一番,甚至还用上了宫粉和胭脂,在太后的一番收拾之后,当今看上去面色红润精神焕发,完全不象个身中剧毒的将死之人。萧泽和伍靖明进来之时不经意间看了一眼,也是暗暗吃了一惊,他们又再偷偷仔细看了一回,才发觉当今这是化了妆的。 被圈在凤仪宫中,与亡母关在一处的萧经看上去面容消瘦双眼血红,通身透着一种异样的兴奋之感,他被带进养心殿之后,这种兴奋似乎是达到了一个顶点,萧泽和伍靖明都发现萧经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 偷眼看着高高在上,身着皇袍头戴冕旒的父皇,萧经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他父皇的气色竟然如此之好,这怎么可能?那毒明明是极厉害的,他在王府中已经做过好多次试验,明明中毒之人无一例外都在三天之内毒发,在极度的痛苦之中煎熬上七至十日,就没有一个人能熬到第十四天还不死的。他非常确定他的父皇已经中了毒,怎么还会有这么好的气色?难道他没有中毒?不,这绝不可能! 当今冷冷看着站在下面,连跪都不肯跪下的亲生儿子,眼中没有一丝温情,有的只是无尽的杀意。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当今只想回到萧经出生的时候,他说什么都要将那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活活溺死,断断不给他活到现在弑父谋朝的机会。 京城一夜大乱,被关在凤仪宫中的萧经虽然看不到但是却听的真切,再加上刚才看到萧泽和伍靖明前来拿人,他就知道自己的全盘谋划都失败了,他再没有翻盘的机会,所以萧经此时什么都不想,只是直挺挺的站着,用无限怨毒的眼神直直的看着他的父皇,若是眼神可以化为利刃,当今怕是已经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给千刀万剐了。 “畜生,你好本事啊!”当今冷嘲一句,语气听上去极为阴寒。 萧经直视他的父皇,冷冷道:“不及父皇!”此时,这父子二人的语气同出一辙,真格儿是亲父子了。 坐在一旁的太后却是忍不住,她厉声喝道:“你这没人伦的畜生,竟敢对亲生父亲下毒,还不快快交出解药!否则哀家决不饶你!” 萧经象是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直笑出了眼泪。“饶我?哈哈哈哈……太后娘娘,您在说笑话么,这怎么可能?就算我交出解药,你们也必定会将我千刀万剐。我小心翼翼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活了十八年,难道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萧经怨毒极深,伸手指着当今的头尖利的大叫起来。 “啊……你中了毒,你到底是中了毒!啊哈哈哈哈……”叫过之后萧经才反应过来,他的脸上立刻涌起极度惊喜的痛快表情,他就说么,明明自己已经下了手,那个昏君怎么可能不中毒!萧经仰天大笑,大有此时便是死了也能含笑九泉的意思。 太后面色一阴,心中暗暗责怪自己怎么就是沉不住气,她略含歉意的看了儿子一眼,当今却不在意,他只冷冷说道:“没错,朕是中了毒,但是解五华散的解药不是只有你才有,畜生,你别忘了,宁亲王府里还有一位正经苗裔传人,比那下三滥的黑苗不知强多少倍,区区五华散岂能难得住她?配出解药不过是三两天的事情。而你,却已经看不到明朝的日出。”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萧经大受打击,噔噔噔倒退了好几步,他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说他做的这一切全都没有意义,若是豁出母后与他的两条性命,还陪上了整座王府,这样都不能毒死当今谋得大位,那他做的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自寻死路么? 看到萧经一脸深受打击的表情,当今心中痛快极了,其实他完全可能下令将萧经拖下去五马分尸,可是当今就是不愿意,他不愿意让萧经死的这么痛快。不好好消遣一番,让萧经受尽折磨而死,当今觉得就对不起自己身中的剧毒。虽然杜衡承诺尽量研制解药,可是当今知道那实在是太难太难了。退一步说,就算是杜衡研究出解药,当今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撑到那个时候。 当今看了萧泽一眼,萧泽多机灵了,他立刻明白了他皇伯父的用意,立刻大声说道:“回皇伯父,内子已经研究出五华散的配方,不过两日便能献上解药。” 当今笑着点头称好,看向萧泽的眼神越发满意了。太后也信以为真,脸上笑开了花儿。萧经却是深受打击,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之间,萧经身形暴起,整个人如同一柄利箭似的,直直插入当今的胸口。 萧泽与伍靖明都没有想到看到去风一吹就倒的萧经还有这等实力,两人立刻纵身跃起,意欲联手将萧经截下来。然而萧经的去势实在太快,萧泽和伍靖明根本来不及拦下他。 眼看萧经已经冲到当今面前,距离他只有三步之遥,当今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只见他左手在龙椅上轻轻一拍,只见龙椅靠背后突然射出三枝弩箭,分别射入萧经的左眼和双肩,萧经惨叫一声,被弩箭的冲击力冲的向后飞出重重摔倒在地上。 “杀了我……杀了我……”萧经痛苦的在地上打着滚儿,口中的嘶吼因为剧痛而声不成声调不成调。 当今冷冷一笑,沉声道:“来人,传太医……” 萧经心中已经极度绝望,他挣扎着站起来向不远住的金漆九龙大柱死命撞去。当今厉声喝道:“快,拦下他……” 萧泽和伍靖明飞快对视一回,两人同时出手,只是出手之时略略慢了一下,他们抓住萧经之时,萧经已然撞到金漆九龙柱,鲜血喷溅而出,将柱上的蟠龙染成血红。 当今气恼恨声大叫道:“如何没有拦住他!” 萧泽与伍靖明立刻跪下请罪,太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皇儿,这一出又一出的,两个孩子也反应不过来啊。” 当今点点头,沉声说道:“母后说的是,泽儿,去看看那畜生还有没有气!” 萧泽快步上前俯身查看萧经的情况,见萧经已经血流成河,眼下还吊着一口气,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萧经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睛,他此时满眼是血,只能模模糊糊看到萧泽的身影,他突然抓住萧泽的衣袖,喃喃说了一句“谢谢……”然后脑袋一歪再没了气息。许是死的不甘心,萧经的眼睛一直大睁着没有闭上,看上去恐怖极了。 萧泽黯然无语,沉默片刻后才站起来躬身说道:“回皇伯父,他已经走了。” 当今冷哼一声:“白便宜了他……”然后便剧烈咳嗽起来,刚才为了不在萧经面前露出破绽,当今憋的很是辛苦,如今萧经已死,他就不必再憋着了。 咳着咳着,当今噗的喷出一口黑血,太后已然被这连番的突变刺激的有些人呆傻了,她定定的看着大口大口吐血的儿子,竟然没有半点儿反应。 萧泽和伍靖明看见这等情形,哪里还能不知道不好了,因为刚才提萧经过来,这事儿不能让人知道,所以殿内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除了太后和皇帝之外就是萧泽和伍靖明。萧泽只能对伍靖明叫道:“靖明兄,我来照顾太后,你去照顾皇上。” 伍靖明应下,与萧泽赶紧上前,他扶着当今的身子给他拍背,萧泽就握住太后的手,用力挣她的指尖,疼的太后尖叫一声,这才算是缓过气来。 “皇儿,皇儿……”太后一明白过来便扑到儿子身边大叫,皇帝此时已经咳血昏迷了,刚才受了萧经的刺激,他的病情似乎加重了许多。 一番折腾之后,当今终于醒了过来,只是脸上已经现了灰败之色,萧泽心中暗叹,只怕就算是研制出解药,他皇伯父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当今显然也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了,他看看侄子,又看看母后,艰难的说道:“母后,传……皇子们……” 太后心中一紧,立刻沉声说道:“泽儿,靖明,你们先退下,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进出。”萧泽应了一声,与伍靖明赶紧走了出去。 当今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太后,涩声叫道:“娘……” 太后身子一颤,眼泪涌了出来,她喃喃道:“钦儿,不是娘铁石心肠,真的是十三不可以。娘可以对你起誓,保十三一世平安富贵。钦儿你想想,做皇帝真的就好么,若是你不做皇帝,或许也没有今日之难……你和小九是一样的,可是你看小九过的日子,再看看你过的日子,钦儿,你苦啊……你就听娘这一回吧,娘绝不不会害你的!你听娘说……” 当今一声“娘……”唤出了太后所有的母爱,太后边哭边说,任眼泪如雨点飞落,说出的话虽然还是刺心,可是字字皆是她的泣血之言。 当今怔怔的,好半晌都没有缓过劲来,太后且哭且诉,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过了许久,太后才注意到儿子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眼神极为空洞。 “钦儿,钦儿……”太后一声接一声的唤着,她的儿子却是一言不发,只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她,眼中什么情绪都没有。 太后急坏了,就在她要叫太医之时,当今幽幽的说道:“娘,儿子答应您,只求您一件事,让儿子见见美娘,只见她一个。” 太后松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好……” 没过多久,敏贵妃被诏至养心殿,太后遵守自己的承诺,并没有留在内殿。将整座内殿都留给当今和敏贵妃。萧泽见皇祖母出来,立刻上前嘘寒问暖,太后定定的看着这个出色的孙儿,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当初是小九继位当了皇帝,泽儿做储君当皇帝,是不是钦儿就不会有这么悲剧的一生?现在扳过来是不是还不算晚?泽儿明显比那几个皇子都适合做皇帝,他聪明能干身手又好心思还缜密,越看越是块当皇帝的好材料,要不……太后在当今登基之后一直懒散,今儿被刺激大发了,脑子飞也似的转着,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的往外蹦,太后觉得自己的脑子的念头太多都要把她的头撑炸了。 萧泽被太后看的浑身发毛不自在极了,太后的眼神好可怕,赤果果的全是算计,萧泽本能惊心,立刻开口说话转移太后的注意力。 “皇祖母,您看几位殿下都被关了一天一夜了,是不是让他们出来,昨儿的动静实在太大,他们必定都悬着心呢。特别是谨王殿下,如今谨王妃身怀六甲,府中又没个长辈镇着,谨王殿下该多担心啊!” 太后被萧泽说的一愣,片刻之后她才说道:“哦,哀家想起来,老七的媳妇是你媳妇的义姐,怪道你别人不提只提他。” 萧泽这会儿也顾不上太多了,他看懂了太后眼神中的含义,此进不把自己摘出来更待何时。“对对,皇祖母的记性真好,从孙儿媳妇那边论起来,孙儿得叫谨王一声姐夫呢。大舅兄,你说是不是?”萧泽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伍靖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上前接话。 太后看着伍靖明,又点头说道:“是了,靖明是静贞丫头的哥哥,合着你们仨串在一根藤上呢,怪道只提他。”这老太太似是才想明白一般的叫了起来。 萧泽偷偷吁了一口气,心中暗道:“皇祖母诶,您可算是想明白了。快宣阿绎吧!” 太后果然如了萧泽的心愿,命人将萧绎从偏殿带过来。萧绎走入养心殿,看到自己的好兄弟都在这里,两人的神色虽然凝重,可眼神里没有紧张之意,他便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什么话都不必说,只看一眼萧泽与伍靖明的神色,他就知道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他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孙儿可以去给父皇请安么?”萧绎跪下行了大礼。 太后摇摇头道:“现在不行,回头哀家带你过去。”因为萧泽与伍靖明的份量,太后原本就有意让萧绎接位的心思又确定了许多。所以对萧绎说话的语气也亲热随和不少。 存了立萧绎为储之心,太后少不得要全方面的关心萧绎一回,太后正细细的问着,敏贵妃却从内殿走了出来,她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刚痛哭了一声。太后也没有多想,只是眉头微皱挥手淡淡说道:“回去好生待在你宫里,不要乱走动。” 敏贵妃躬身应了,她的动作有些僵硬,神情也不太自然。太后没有在意,萧绎却暗自留心,总觉得不太对劲儿。他向萧泽和伍靖明使了个眼色,萧泽先反应过来。只见他垂在袖中之手微微动弹了一下,正在退出养心殿的敏贵妃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众人齐齐看过去,只见敏贵妃不顾自己是否摔伤,却拼命的去抢从她袖中摔出来的一卷明黄贡绢。 太后脸色大变,厉声喝道:“韩美娘,那是什么?萧泽,速将黄绢取来!” 敏贵妃亦是脸色大变,她想抢夺黄绢,只是萧泽身手极快,只在眨眼之间,那黄绢已经到了萧泽的手上,他也不打开看,直接将黄绢交到了太后的手中。 太后老眼昏花看不清楚,便叫住萧泽问他黄绢上写的是什么。萧泽一眼扫过,不由面色微变,他俯在太后耳边低语几句,太后的脸上瞬间血色裉尽,她连叫几声“好,好,好……好儿子……”已是气的浑身乱颤了。 敏贵妃再没想到自己好端端的走路也能摔倒,也是面如死灰,她扑通一声跪下,颤声叫道:“母后饶命,这都是皇上的旨意,与臣妾无关啊!” “与你无关?韩美娘,你若是说了实话,又岂会有这道诏书?”太后冷冷一句将敏贵妃堵的无言以对,她这时才发现太后两次喊出韩美娘这个名字,震惊的望着太后,敏贵妃觉心中有了极为不好的预感。自她跟了当今之后,当今给她编造了新的出身,京中除了她和当今不该有第三个人知道韩美娘这个名字,太后一向万事不问,她怎么会知道?而且太后刚才的话……敏贵妃不敢往下想了,只能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 太后心里已经有决定,她沉声说道:“泽儿靖明,你们去外头守着,老七,你留下。”萧泽和伍靖明再次走出去,这一回,两人刻意走的远一些,那些个隐秘之事,他们能少听说一点儿就少听说些吧,免得给将来留下隐患。 过了许久,敏贵妃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摇摇晃晃飘回她的宫中,一头栽倒在地上,脑袋上磕了好大一个血口子,吓得的宫中之人惊叫连连,敏贵妃却不许人去请太医,只是让人扶着自己进了佛堂,抓了好大一把香灰捂到伤口处,服侍她的宫人都快吓疯了,只这般用香灰一捂,必要留下疤痕的,这怎么能行?可是敏贵妃是主子,她们也不敢违背贵妃之命,只能干着急。 敏贵妃走后,太后又去了养心殿内殿,她果然带着萧绎进去了。当今对萧绎倒也亲热和气。萧绎见父皇面容枯焦,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父子二人自有一番对话。 太后见儿子神色如常,根本不象是已经留下传位诏书的样子,心中也有些发冷,她便也什么都不说,只与儿子孙子说些闲话,反正大事如何她都已经安排好了,她的儿子也没有多久可活了,就让他永远都不知道那个秘密吧。 宫内宫外大事皆定,萧泽便不想再留下来了,他再三请求回府,太后和当今也都答应了,萧泽一路飞奔出宫,跳上马打马如飞,很快便回到了宁亲王府,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心爱的媳妇儿,萧泽就兴奋的浑身发烫,眼睛亮的吓人。 一踏入王府的大门,萧泽便接受了无数道异样的目光,人人都是一副有话想告诉他却又不得不憋着不说的表情,萧泽纳闷极了,一跳飞奔冲进交泰园,却没有看到他最惦记的亲亲媳妇儿迎出来。 “夫人呢,夫人在哪里?”萧泽抓过一个下人便急吼吼的叫了起来。 那个婆子抿嘴笑着回道:“回三爷,夫人在抱朴园……”婆子的话还没有说完,萧泽便如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父王,娘,阿衡……”萧泽冲进抱朴园便是一通大叫,却被迎面走来的亲妹妹萧灵兜头啐了一声:“哥哥你好吵,能不能安静些!若是吵了嫂子,看父王娘亲谁能饶了你!” “灵儿,这……这……你嫂子怎么了?” 萧灵抿嘴一笑,故做神秘的说道:“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呗!” 萧泽真是被被闷疯了,他闪身冲往上房冲去,丫鬟们打帘子都来不及了,萧泽就那么一头撞进了上房。 上房外间没有人,萧泽直直冲进东里间,素日里他娘亲和媳妇常在此处说话管事做绣活儿。可是萧泽失望了,东里间没有他香香软软的媳妇儿,只有胡子拉碴的父王躺在榻上。 “父……父王……”萧泽叫了一声,宁亲王爷见儿子回来了,自是满脸带笑,他立刻问道:“泽儿,外头的事情都办好了么?你回来的正好,快去看你媳妇吧。” 萧泽彻底懵圈儿了,看媳妇……这话听上去怎么这么让他心惊肉跳!不是说他娘亲媳妇儿都平安无事么?怎么听上去象是媳妇要不行了?可也不对啊,要是他媳妇儿快不行了,大家不能不么乐呵啊,分明是有什么好事儿都憋着不说,都等着看他笑话呢。 宁亲王爷见儿子发呆的小样子别提多招人了,不由又笑了起来,指指西里间说道:“喏,你娘亲和娘儿都在那边。” 萧泽又象一阵风似的冲进西里间,撂下他父王一个人假装自怨自艾,自嘲笑道:“完了,我老喽,媳妇儿和儿子都不要我喽……” 萧泽冲进西里间,看到他的娘亲坐在床边的的凳子上,而他的媳妇儿正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看上去别提有多乖了。 “娘……阿衡……阿衡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伤,哪里受了伤,快让我看看……”萧泽一见自家媳妇躺在床上,脑子绷着的那根弦儿立时断了,他冲到床前大喊大叫,吵的杜衡直皱眉头,本能的向床内侧挪了挪身子,杜衡用嫌弃的语气说道:“阿泽,我好着呢,你别乱想!” “骗人!你没事儿怎么躺在床上不起来?”萧泽在慌忙之下连小孩子脾气都犯了。 宁亲王妃劈手敲了儿子一记,笑骂道:“傻小子,有你这么说话的么,你媳妇有了身孕,可不得卧床静养……” “啊……啊!娘……阿衡……你……你有了身孕?”萧泽震的瞪圆了眼珠子,害的杜衡非常担心那双眼珠子会不会掉到地上。 “嗯,我有喜了,今天早上才发现。”杜衡红着脸小声说了一句,准爹萧泽立刻变成了石头人,他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杜衡的小腹,仿佛能透过轻暖的锦被和厚实的衣裳杜衡的肚皮,直直看到那个长大后会叫他“爹”的小东西。 “泽儿……阿泽……”准爹的反应有很多种,可是萧泽这种反应最让宁亲王妃和杜衡纳闷,两人不由同时叫了起来。 突然间,萧泽“啊……”的狂叫一声,嗖的冲了出去。就在宁亲王妃与杜衡面面相觑之时,外头传来萧泽兴奋的大喊大叫之声,“啊……阿衡有喜啦……我有儿子啦……砰……啪……扑通……”一系列古怪的声音传进房上,着实让人越发的纳闷。 宁亲王妃撑起窗子往外一看,只见她那个傻儿子如同一只活猴似的在院子里翻起了空心跟头,那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全是萧泽翻跟头之时踢翻撞飞的东西发出的声音。 宁亲王妃扑哧一笑,闪身让出空来让杜衡看,杜衡看见萧泽兴奋的象个傻子似的,不由也抿嘴笑了。 萧泽在院中足足翻了几十个跟头,把刚刚收拾好的院子折腾的乱七八糟之后才又冲了回来,他蹲跪在杜衡面前,傻兮兮的嘿嘿笑着叫道:“阿衡,你真厉害!” 坐在一旁的宁亲王妃和东里间躺着的宁亲王爷听了这话都没憋住笑了起来,杜衡被闹了个大红脸,白了萧泽一眼嗔道:“你胡说什么呢!” 宁亲王妃善解人意,起身悄悄走去东里间,出门之时她还仔细的将门关好。在经历过那么多波折之后,她的儿子终于圆满了。 回到丈夫身边,宁亲王爷面上喜色略裉,他低声说道:“泽儿媳妇有喜了,自不能再制药,可是皇兄那边……” 宁亲王妃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压低声音说道:“王爷,难道非得若儿不成么,她刚刚有喜,又经历了昨晚上的事情,这胎还没坐稳,她必是吃不消的。王爷,这头一个孩子特别要紧,若儿年纪小,若是不好好养胎,将来作下一辈子的病,可要吃一辈子的苦头啊,万一……您知道泽儿有多死心眼儿,这岂不是……反正说什么我都不答应的,若儿只是我的儿媳妇,又不是太医院的太医,她喜欢医术是她自己的事情,谁还能正经拿她当太医使!王爷,这绝对不行!” 宁亲王爷当然知道利害的,只是……那一个是他的亲哥哥,大梁的君主啊! 宁亲王妃见丈夫神情犹豫,忙又说道:“王爷,原本泽儿媳妇也没有把握一定能研制出解药,何必为了没有什么可能的希望而断送了咱们的孙儿呢?” 宁亲王爷低叹一声,喃喃道:“李全已经将若儿有喜的消息带进宫了,我们再等等吧,皇兄会有旨意的。”宁亲王妃听了这话只能轻轻点了点头,她真是无奈极了,这些事情怎么就这样不巧呢? 不出宁亲王爷所料,莫约两个时辰之后,宫中来人了。来的不是李全,而是奉圣宫的总管太监,太后最最信任的焦和。焦和恭敬的请宁亲王妃等人全都出去,只对宁亲王爷一个人宣了太后的口谕。 焦和走后,宁亲王爷脸上的神色很奇怪,仿佛是松了一口气,又仿佛有些悲哀,又夹杂些愤怒。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萧泽说道:“泽儿,从此刻起,让你媳妇好好安心养胎,再不要碰她那些药材了。” 这个结果在萧泽的预料之中,他点头应了,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欢喜。倒是宁亲王妃听了很是高兴,立刻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杜衡,让她可以安心养胎。 数日之后,宫中传出丧钟,当今驾崩了。这是宁亲王爷等人预料中的事情,他们心中很沉痛,可是却没有太多的悲伤。 皇帝大行之后,敏贵妃自请殉节,不等太后下旨,她便自缢于宫中。太后在先帝灵前亲自颁布了先帝的遗诏,传位于七皇子萧绎。着萧绎即刻于大行皇帝灵前即位。萧绎即位后第一道旨意便是奉太后为太皇太后,第二道旨意便是册封伍静贞为皇后,第三道旨意便是为先帝守孝三年。 三道旨意一出,所有开始动小心思的臣子们全都歇菜了,新帝这是摆明要独宠皇后,他们还是等皇后年老色衰之后再动脑筋吧。这些大臣们想的挺好的,只是他们没有料到萧绎为了伍静贞竟然终身不纳妃嫔,守着她过完一生。 萧绎即皇帝位,立刻为先皇举行国葬。大梁举国上下素白一片,压的每一个人都透不过气来。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新皇后平安诞下一名七斤八两的健康男孩,萧绎立刻下旨册封这个男孩子为太子,总算是让喜气冲淡了京城低靡的气氛。随着新太子的确立,大家有了新的希望,脸上也渐渐带出些笑影儿。 转眼便到了十月,杜衡有惊无险的生下一双龙凤胎,宁亲王爷夫妻和萧泽都快喜疯了。若非还在先帝孝中,宁亲王爷铁定要大办一场的。这可是宁亲王府头两个孙辈儿,宁亲王爷盼孙儿盼了五年才抱上了宝贝孙子,真是怎么稀罕都不够的。萧泽与杜衡这对做人家爹娘的想抱抱儿子女儿都得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千万不能让宁亲王爷和王妃给发现了。如今他们两个已然不是王府最得宠之人了,有两个宝宝在前,这两人如今各种被嫌弃。 两年之后,杜衡生了下她和萧泽的第三个孩子,萧绎也正式除服,新帝除服后接到的第一道折子就是宁亲王爷将王位让给儿子萧泽的折子。萧绎自是乐见其成,下旨封宁亲王爷为太王,萧泽继位为宁亲王,杜衡为亲王妃,他们的长子萧麟为宁亲王世子,女儿萧麒被封为华阳郡主,一时之间宁亲王府风头无限,成为百官的重点巴结对象。只是宁亲王府之中没有一个人看重这些,他们一直很低调过自己的日子。 岁月更迭年华老去,当白发苍苍的萧泽与杜衡坐在摇椅上,看着在身边打闹嬉戏的重孙儿重重孙儿们,两个人的手依然紧紧的交握着,这一生,他们就这样携手走过…… ------题外话------ 在经历过小产,家庭风波,电脑坏了五次,硬盘死亡之后,这本书终于写完了。在此期间月色的更新相当不给力,可是大家并没有弃月色而去,在此,月色向所有的读者深深致歉,致谢!感谢的话有很多,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有一句,月色谢谢大家的不离不弃,有你们的陪伴,月色终于走出了人生的低谷,重新确立了方向。所以,年会之后,充电满血的月色会再次变身码字小狂人。努力的写书,努力的写出精彩的剧情,也努力活的精彩! 另,年会之后新书入V之前,月色会放几篇番外,亲们想看谁的请留言。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许君一世(一) “皇上……皇后娘娘发动了……”一道略显惊慌的声音回荡在紫辰殿中,正在批阅奏折的萧绎腾的跳了起来,将案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掀翻在地,好几份奏折都被溅上了墨点子。萧绎已经完全顾不得这些了,他纵身冲出紫辰殿,往皇后的坤宁宫飞奔而去。 萧绎赶到坤宁宫之时,太皇太后刚好也坐着凤辇赶了过来,太医早就已经确定皇后腹中怀的是男胎,这可是太皇太后的头一个重嫡孙子,太后岂有不重视的。 “皇祖母……”萧绎赶紧过来扶着祖母,只是从坤宁宫中传出的一声惨叫让萧绎惊的腿都软了,叫皇祖母的声音都打着颤儿。说是他扶着太皇太后,倒不如说是太皇太后支撑着他。 “绎儿,别慌,妇人生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媳妇身子骨挺好的,一定会母子平安,咱们祖孙只安心等着就行。”太皇太后拍拍孙子的手尽力安抚他,只是萧绎哪里能镇定下来,他紧张的浑身直颤,脑子彻底乱了。 太皇太后见孙儿怎么都稳不下来,立刻对身边之人吩咐道:“来人,速传哀家口喻,诏宁亲王夫妻,世子夫妻即刻进宫伴驾。”宫人应了一声,赶紧出宫传旨。 太皇太后复又轻轻拍着孙儿的手说道:“绎儿,别着急,你王叔王婶泽儿和他媳妇这就来了。你王婶平平安安的生了三个孩子,泽儿媳妇又是医术好极好,她同你媳妇关系又好,有她们陪着,你媳妇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祖孙二人边说边走进皇后寝宫的东配殿,产房正设于此处。许是刚刚疼过一阵子,产房之中此时并没有什么让萧绎心惊肉跳的声音传出来。萧绎心里才略略松了一口气,想起来应该扶皇祖母坐下,皇祖母毕竟是有了春秋之人,可不能因为皇后分娩而闹出什么闪失。 萧绎正扶太皇太后坐下,产房中忽然传出一声尖叫,吓的萧绎腿都软了。他与伍静贞做了一年的夫妻,自然了解伍静贞的性子,若不是疼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伍静贞再不会如此惨叫。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反手扶住孙子,无奈的说道:“绎儿,妇人生孩子就是这样的,别慌。” 产房中挣命的是萧绎的妻儿,他怎么可能不慌,萧绎二话不说奔向产房,唬的太皇太后大叫道:“快拦住皇上……” 产房门口几个当差的嬷嬷齐刷刷跪倒,将产房门口的通道挡的水泄不通,人人都磕头叫道:“求皇上止步……” 嬷嬷们声音很大,足以传到产床上的伍静贞的耳中。伍静贞深深吸一口气,喘息着对身边的丫鬟说道:“云翠,去告诉皇上,本宫没事,让他不要担心。”一个脸色有些发白,容貌很是俏丽的丫鬟应了一声,立刻往产房外走去。 片刻之后,云翠走出产房,对萧绎屈膝行礼说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命奴婢禀报皇上,娘娘很好,皇上不必担心。” 萧绎瞪眼叫道:“她叫成那样怎会无事,你们滚开,朕要进去陪皇后。” “绎儿!”太皇太后沉着脸冷喝一声,不悦之色溢于言表。太皇太后身历三朝,太知道为君之人绝不可专情于一人的道理,所以萧绎越是表现出对伍静贞的专情,太后心中就越不快。 “皇上,娘娘请您耐心等候,她真的没事,您若是在外头着急上火,娘娘也无法安心诞育小皇子,求您体谅娘娘吧。”云翠突然跪下来边磕头边说话,端地说的头头是道,听的太皇太后连连点头,心中暗道:“丫头倒是个晓事的。” 产房之中,伍静贞也在极力忍痛不叫出声来,萧绎心中都略略安稳,他虽然沉着脸没说什么,可也不再坚持闯进产房了。 太皇太后见云翠仍跪着,便招手说道:“这丫头不错,起来吧,赏。”太皇太后一句话,立刻有人放赏,云翠照例上前谢赏,太皇太后瞧了她一眼,见这丫头生的杏眼桃腮,倒是个极标致的,太皇太后先是皱了一回眉头,然后又淡淡的笑了。 知道丈夫在外面的伍静贞一直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再叫出声来,她知道但凡自己再叫一声,等在外面的丈夫就会崩溃一分。她不能让她的丈夫乱了方寸。 就在焦急的等待之中,宁亲王夫妻还有萧泽杜衡匆匆赶到宫中。杜衡此时已然怀了六个月的身孕,可她肚子大的却象是将要临盆一般,早在两个月之前,太医便诊出杜衡怀了双生子,得亏宁亲王妃用尽心思为她调养身体,又将张慕景请回王府坐镇,所以尽管杜衡的肚子大的惊人行动不方便,可她和胎儿的情况都非常好,想来到时母子平安不会有问题。 “王叔王婶,阿泽堂嫂……”萧绎看到宁亲王府众人,好似有了主心骨一般快步迎上前去,心中惊慌仿佛也不翼而飞了。 “皇上……”宁亲王爷携妻子媳妇见礼,萧绎赶紧拦住,急急说道:“来人设座,堂嫂,你身子还撑的住么?” 自从杜衡有孕以来便深居简出,算起来萧绎也有小半年没见到她了,如今一看到身材依旧纤弱的杜衡挺着那么大的一个肚子,别人还没怎么样,萧绎的脸先就白了。 杜衡双手托着沉重的肚子,微笑点头道:“我还好,姐姐怎么样了?” 萧绎皱眉抱怨道:“他们都不许我进去,我也不知道静贞到底怎么样了?王婶……” 看着萧绎眼中的恳求之意,宁亲王妃点点头道:“妾身也算是看着皇后娘娘长大的,若是母后和皇上不介意,不若让妾身进去陪娘娘分娩?” 萧绎可不就是这么想的,只是不好直接说出来,毕竟产房污重,除了产妇和稳婆下人之外,其他人进去是有忌讳的。 太皇太后点头道:“这样最好了。”她毕竟有了年纪,而且也忌讳血房,所以尽管知道伍静贞娘家没有女性长辈陪产,她也不曾提出进血房陪伴伍静贞,对太皇太后来说,什么也没有她自己来的重要。 宁亲王妃在产房外间换了一身刚刚用酒醋薰过的衣裳,又除去钗环用帕子包了头发,用酒醋净了手然后才进入产房。 躺在床上苦苦支撑的伍静贞一看到宁亲王妃进来,两行热泪立时涌出眼眶,她此时最盼望的就是有人进来陪伴她熬过这艰难的生子过程,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能盼着谁来。唯一的妹妹杜衡也正挺着大肚子不方便,别人,她再不知道能有谁会来陪着了。 “娘娘别哭,咬牙挺过地,你就当娘了,想想,这小家在你肚子里见天的踢啊翻啊的,可不就是急着出来见你这个娘亲么。”宁亲王妃快步走到产床旁,侧坐在伍静贞的身边,拿着帕子轻柔的拭去伍静贞头上的汗水,极温柔的安抚于她。 “王婶……”伍静贞咬牙叫了一声。 宁亲王妃慈爱的微笑道:“娘娘且放松些,稳婆不让您用力,你千万不要憋气使力,把力气攒足了回头一股脑儿使出来,咱们的小皇子就落生啦。” 听着宁亲王妃温柔慈爱的声音,伍静贞鼻子一酸,泪水如泉涌般涌了出来,宁亲王妃被她哭的心酸极了,紧紧握着伍静贞的手低声说道:“好孩子别怕,婶婶陪着你呢,若儿也在外头陪着你,她是身子不方便,要不也进来了。” 伍静贞吓了一大跳,也顾不上哭了,急急说道:“怎么还让阿衡进宫了,她怀了双生子,身子必定比一般人都沉,王婶,我没事儿,你快去照看阿衡吧,他也真是的,怎么能大半夜的惊扰了阿衡。” 宁亲王妃笑着说道:“你们姐妹可真是一条心,若儿听说你发动了,说什么也要进宫的。她就算不能进来陪你,也要离你近些等消息。” 伍静贞也知道杜衡的脾气,她若是坚持什么,不是别人能轻易改变的,因此也不在说什么,只积蓄力量应对下一拨的阵痛。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伍静贞身下的褥子已经湿透换了两回,可是她的产道就是打不开,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人的心都紧紧揪了起来,产房之中怎么还没有动静。 杜衡越发坐不住了,她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紧张的望着产房,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伍静贞的身体状况,她不应该这么长时间都生不下孩子的。 “阿泽,我……”杜衡扭头看向萧泽,眼中满是恳求。 萧泽与杜衡心意相通,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杜衡眼下也是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进了血房会被冲撞着的,他不敢拿杜衡和一双孩子的安危去赌。 萧绎此时已经急的火上房了,就算有宁亲王爷不停的安抚,他还是无法冷静下来。太皇太后本就是有了年纪之人,又熬了这三四个时辰,她已经很疲惫了,又见孙子象只没头苍蝇一般乱走乱撞,太皇太后心中更加烦躁,只怒喝道:“皇上,自来妇人生孩子都是如此,你给哀家踏实坐着等,乱转什么!” 产房之外的气氛立刻尴尬起来,杜衡见此情形,侧头给了萧泽一个眼色,萧泽回意,立刻起身说道:“皇祖母,孙儿陪阿衡出去透口气。” 太皇太后知道杜衡怀的是双生子,她年纪又小身子骨也没有彻底长成,自然要比一般的孕妇更艰难些。便点点头说道:“泽儿,好生照看你媳妇。” 萧泽点点头,起身扶着杜衡,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来到殿外,杜衡低声恳求道:“阿泽,我自己也是孕妇,早晚要进产房的,其实根本说不上什么冲撞,而且我还是个医者,里头那个又是我的姐姐,让我在外面干等着,我心里才会更不踏实。倒不如让我进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我也能比别人更快发觉。阿泽,姐姐一定不能有事的!” 萧泽沉吟片刻,低低说道:“阿衡,你的心思我全都明白,只是……”揽着妻子消瘦的肩头,大手放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萧泽下不了这个决心。 杜衡将手覆于萧泽的手上,仰头看着他,很坚定的说道:“阿泽,我和孩子们都不会有事的,你放心。你忘记了,我可是百毒不侵之体,任凭什么样毒药都害不到我的,也没有什么药能让我动了胎气,我们的孩子们会安安稳稳的等到他们该出生的时候才出生。” “阿衡,你保证!”萧泽认真的看着杜衡,再三确认。 杜衡微笑点头应道:“阿泽,我保证。我会和孩子们陪着你一直到老。” 萧泽脸上浮起笑容,他点头道:“好,依你,我可以帮你做什么?” 杜衡将一直放在袖中的青玉小匣子取出放在萧泽的手中,郑重的说道:“阿泽,若是姐姐有个万一,我会传话给你,你立刻将这寒玉蟾与三碗黄酒入炖盅以文火闷煮一刻钟,让杨梅送入产房,其中千万不能经其他人之手。” “这……好,我记住了。”萧泽略一犹豫,然后便应了下来。杜衡知道他为何犹豫,只笑笑说道:“我没事的。” 萧泽摇头叹了口气,什么都没再说,只将杜衡送回殿内。他们夫妻二人来到太皇太后的面前,萧泽恳切的说道:“皇祖母,阿衡实在担心皇后娘娘,她又是学医之人,本就不忌讳这些,不如让她进去看看?” 太皇太后没有想到萧泽杜衡会主动提出要进产房,心中颇感意外。萧绎则是激动的冲了过来,抓着萧泽的手,冲着杜衡叫道:“堂嫂,静贞就拜托你了……” 杜衡向萧绎微笑点头,只说了两个字,“放心……”,然后便由李嬷嬷和红菱扶着去更衣净手了。 产房之中,正在苦苦挣扎的伍静贞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轻唤,“姐姐……”她惊讶的转过头去,见挺着大肚子的杜衡笑盈盈的站在门前,眼中尽是能安抚人心的温暖的光…… ------题外话------ 原本早就要上传的,没想到潇湘的机房出了问题,死活登陆不了后台,只能等到机房修复后再上传了。伍静贞和萧绎的番外《许君一世》会隔三差五的陆续上传,今天是第一章。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