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家三十六丈厚》 第1章 摇号离婚 八月的北京城，虽然已经立秋，午后的阳光晒的空气依然密不透风。走在街道上，一股股热浪从四面八方涌来，直让人觉得全身的血液凝固了一般。 斯家就住在北京五环边上的一个普通小区，不怎么宽敞的客厅里，平常不开的空调也运转起来。家里人一多就格外闷，斯母脸上一片愁云，大女儿和三女儿都带着自个的娃儿回到了娘家。 让斯母糟心的是，两个女儿的婚姻一起触礁了。 这一年，斯家最小的女儿斯晓华，研究生毕业后直接分配到北京一家社区医院急诊科，随后跟她的研究生未婚夫建立了美好的小家，斯家二老本以为，他们的生儿育女伟业，到这里算是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在别人看来，斯家五个儿女均已扎根北京，斯家二老兢兢业业、呕心沥血运转前半生，似乎再没什么理由不隐居二线、安度晚年了。 但是说回来，当今年轻人的婚姻，哪里说得准呢。压根不像他们老一辈子人，从来不谈离婚，嫁给谁就跟谁一辈子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下子容纳两个女儿成为离异女性、单亲妈妈，斯母可真心受不了。要知道老家人都晓得他们的儿女在北京混得风生水起，这要是孩子们离婚的事传开了，风言风语几百里地升腾打滚，用一句诗来形容，无颜再见江东父老。 斯晓梅可是美国密歇根大学归国的博士后，北京某高校最年轻有为的女教授。作为斯家学历排名最高的孩子，偏偏婚姻落了一层灰。 斯晓梅的儿子聪聪今年三岁，但出生就是先天重度耳聋，先不说其他听力康复消费，单单一个进口耳蜗的价钱就高达15万！外孙一来，斯家二老就会打趣说，你看你这个臭小子，浑身上下贴满了人民币，将来一定要对你妈好，多辛苦啊。 斯晓梅这次回来一脸平静，斯家二老看了，虽然心疼却也不好直接说出来，女儿用皮包骨头形容一点不过分，一脸的憔悴让她看上去比三十三岁整整老了一轮。一想起他们那个混账女婿林兆雷，斯家二老就想直接打到他们家里去。 把女儿欺负成这样，怎么忍的下这口气。 “爸、妈，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已经正式提出离婚诉讼。以后我就带着聪聪搬回家里来了。”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们不离，我们也要离开那种狼窝。” “你们也操心一下我行不行，我过不下去了，我也要回来。”斯晓慧一把鼻涕一把泪，一旁玩耍的女儿逗逗看了，赶紧跑过来，落寞的小表情很是可怜，小嘴还一个劲嘟嘟着：爸爸妈妈不分开。 斯晓慧搂着女儿泪如雨下，斯家五个孩子，顶属老四斯晓慧最没出息，本来是全校第一名的排位，谁知上到初三偏偏得了厌学症，最后好歹混了个专科。托着哥哥姐姐妹妹的福，斯晓慧当了一枚“有背景”的北漂，斯家的孩子，如今就她没有北京户口。 这个斯晓慧运气也背，偏偏也是父母生出的最丑的孩子，所以斯家二老认为她能在北京找上对象就是谢天谢地了。对方是985高校毕业的学士，虽然没有混上北京户口，至少是一位能力还说的过去的 IT工程师。老话说的好，一耕二读三打铁，在如今的婚恋市场上，技术男可称的上是前途光明的香饽饽。 “你，好好想想，你不能离！” 斯母不同意，斯父也不要同意。 “为什么她行，我不行！”斯晓慧觉得走到哪里被欺负到哪里，凭什么。 “你也不想想，你姐是大学教授，离了婚，经济起码不成问题。将来即便是再找对象，条件摆在这里，会难吗？！” “你看看你，连个工作也没有，一个看孩子的妇女，回到娘家能干什么，我们不能受你拖累。再说了，就你这条件，还带着孩子，离婚一次，大概一辈子都别想嫁出去了。自己没能力养活自己，孩子跟着你喝西北风去？现在你们是在北京，养孩子和过去在农村带你们那会可不一样。你也别光哭，30多岁的人了，能不能活的像个人样。” 都是自己的女儿，连离婚却也有鄙视链。斯晓慧义愤填膺地嚷嚷： “什么叫做连个工作也找不到，是他们瞎了狗眼，有眼不识金镶玉。” 斯晓慧虽然是专科毕业，但一直偏文，打八九岁就开始遍读琼瑶，所以这让她情商不咋的。但因为爱读书的缘故，也让她才气飞扬。虽然比不上有头有脸的大作家，但在她自己眼里，从来都是自认为是大才女。 不过，当才女落魄时，也能说出骂街妇女那种瞎了狗眼的略带抱怨和仇视的话来。 总得来说，斯晓慧还是年轻的很，离着有模有样的大人还远了去了。或许依照她的火爆脾气，一生都学不会在愤怒的时候心平气和，空杯心态。虽然心绪平和时，她也经常告诉自己，不论在什么情况下，理应当化解愤怒，不动声色地做自己的摆渡人。 斯晓慧她妈又一句狠话扔过来： 如果你真的有本事，怎么又会被单位炒了鱿鱼？好好的出版社，好不容易托关系进去了，你倒好，工作了几年，一下子被别人撵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自然灾害 如果女儿要离婚，斯晓慧她妈是那种对女儿鸡蛋里挑骨头的价值观，在她的内心深处，虽然女儿是心头肉，但是再怎么着，像老四的条件不适合离婚，所以只想灭了她的念头，让她回去老老实实过日子。 斯母又提起了斯晓慧三个月前最窝囊的事儿，那就是被单位像清理有害垃圾一样踢出大门。过了几年虚荣的出版社编辑的日子，虽然是社招的，但对于更多在这个城市混的不稳定的同龄漂女来说，斯晓慧的职业是渡了一层金的。 在去出版社之前，斯晓慧一直在广告公司做编辑，也算是具备多年工作经验，甚至奋斗到了小主管的位置，但其实她的梦想就是做更靠拢文字的工作，慢慢走到将来可以出书的水平。也是靠着姨妈全家在北京定居多年，人脉关系比较活络，她终于在几年前闯入了新的处女地，准备施展拳脚，大干一场。 哪知道，自从入职那一天，部门主管MR张就从来没正眼看过斯晓慧这种其貌不扬的女人，更让这个男上司不能容忍的是，斯晓慧刚过了试用期居然怀孕了。斯晓慧所有的家人商量之后，建议她留住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在部门主管MR张那里，斯晓慧就是一个又丑又不努力、只是想凭关系来事业单位养老的那种。 偌大个出版社，哪个部门要社招人员，不都是来干苦活累活的么，本来MR张的网络部，在全社就不香，所以添了这么一位新员工，算是各种堵心。如果说以前他的地盘比起别人的煎饼果子，只是一盘白米饭，那么现在米饭上又飞来了一只苍蝇。 在他眼里，这个学历又低、又丑的老女人，只是挤破了脑袋去不了其他地方，才用骑驴找马的态度先猫在他这里过渡。 其实，出版社几年，斯晓慧知道自己被看不上，也不习惯里面复杂的人际关系，更不会来事，自她坐到自己的工位上，也从来没被派过抛头露脸的活，都是在部门里打小零工。 就比如别人都是干大项目，她就端茶倒水的零碎。别人出去谈个几万的活儿，她这几年做的都是文字校对、加工、蹲在后方干后勤，少她一个没人会觉得什么，多她一个反而处处碍事，她已出现在办公室里，就仿佛让这里的每一分华丽都黯淡了八分。 她从来没被尊重过，单位的正式工，一般怀孕了，首先在家安胎三个月的不再少数，而她，虽然是靠关系进来的，但这个关系也不咋硬。 MR张第一天知道她怀孕，就让斯晓慧把一本300页的大书整理出来，此书因为年代久远，社里没有电子稿，MR张吩咐她先把每一个用扫描仪扫描出来，然后用图像和文字识别软件提取文档和图片，三天内发给他。 300多页，600面，三天时间，斯晓慧想辞职走人，但部门里的正式工同事说，不行花点钱找打印社去做，要是一个人，半个月工作时间也完不成呀。跟MR张共事多年的他们，都知道此人的鸡贼和格局。 这是在整新人咯！ 斯晓慧下班也去问了打印社，这么一本书处理出来也得上千，而且三天时间都做不到。被给出这样的答案后，斯晓慧那一瞬间知道自己错了，因为自己妄想强融进一个圈子，但人家就根本很讨厌。 斯晓慧想想，要是几年前辞职，不至于现在这个鬼样子吧，但也大概是无力的自我安慰，实际上，有的时候，无论怎么选择，面对的人不行或者自己不行，早晚都是一个局面。 斯晓慧还是留下来了，考虑到生孩子的一笔巨大费用报销，还有接下来的生育补助，她忍了。而且斯晓慧的丈夫陆大伟也第一时间知道了老婆遭遇不平等对待。他安慰斯晓慧，不就是一本书么，晚上你来休息养胎，我来替你加班。 就这样，一本书小夫妻带着肚子里的宝宝连续做了一周，斯晓慧终于交上去了，不过在每月一次的例会上，斯晓慧照旧被批误工拖沓。 斯晓慧消化了，因为职场就是这样，二等员工哪里有什么申辩机会，再难她也不怕，因为有人跟她相濡以沫，共克时艰。后来肚子大了，陆大伟还在斯晓慧单位旁边租了一个一居室的房子，以免老婆过于奔波，也免得老婆在怀孕期间因为婆媳矛盾压力大。 回忆起来，怀孕的时候是斯晓慧最幸福的日子，仿佛也是最后的幸福。 但是，斯晓慧此刻心里又惨然一笑，都说男人对你好，是因为你还有工作，你还有能力，他也有能力帮你出谋划策，所以他才有能力对你好。 如果那会儿真的辞职了，没有任何收入，生孩子需要一大笔费用，天天要面对整天找事的公婆，说不定现在他们夫妻早已经鸡飞蛋打了，甚至，怀里可爱的女儿，也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上。 倒吸一口寒气，女人还是得靠自己托底啊。 后来当陆大伟知道斯晓慧被开除，他沉默半天：咱们这样的条件，配的上被开除么？谁没工作也不合适啊，要不，你再去争取一下？ 陆大伟说的也是事实，如今上有老下有小，租房、还房贷、养孩子，他一个人是承担不过来的，虽然老婆作为出版社的外聘人员，一个月也就2000块的工资，但人到中年，哪怕一分钱也算数，老婆拿不起大头，这每月的生活零碎她有份收入去承担总是好的。 在陆大伟心里，他愿意做港，但是做妻子的，好歹也该为这个家避避风。 本来，他们两口子在北京买了两室一厅的房子，无奈又是千年不变的婆媳矛盾，他们才搬出来租房，让老人住他们的婚房。如果妻子没了收入，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日子更不好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夫不养妻 斯晓慧，其实也真的去求领导了，表示自己入社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但是MR张却来了一句：部门效应不好，我也没义务继续帮你养孩子。 斯晓慧听主管这句话，直接开撕了：姓张的王八蛋，你这几年一直欺负我，一个阿谀奉承、欺下媚上的家伙，什么叫没有义务帮我养孩子，我的孩子是她的父母来养育的，跟你毛关系没有。 MR张不甘示弱：做人，要懂得感恩。 来回鏖战几个来回，斯晓慧对MR张满地球的鄙夷。 斯晓慧为啥被辞啊，因为关系人退休了，虽然被重新被返聘，却也只是一个社会打工仔的角色，不再是单位的后勤主管，这人在位时风光无限，不在位时立马被视为草芥。 真的是妥妥的讽刺，其实斯晓慧也去找过那位伯伯，伯伯说了一句：闺女，即便是强留下来，你会呆的舒服吗，外面更广阔的天地才适合你。 斯晓慧听伯伯肺腑之言，也表示赞同，人本不应该吃嗟来之食。就算是在难熬，也不能做摇尾乞怜的狗。 其实，斯晓慧也知道，姨父和出版社的副社长关系也很好，但她不想再去麻烦姨夫了，因为自己的学历、能力或者真的配不上北京二环内这座闪闪发光的大厦。 斯晓慧的出版社生涯彻底结束了，虽然来了一场难看的撕逼，但她跟MR张对骂的淋漓尽致，内心觉得自己并没输掉自己的底气。 但是当最后一次收拾完行李，走出出版社大厦，抬眼回望的时候，她的眼里流出了屈辱的泪水，这世界上，有些东西，真的不是只靠老老实实的努力能长治久安。 一个女子在这世界上打拼，要有颜值、要懂人情世故，永远不会八面玲珑、笨笨拙拙的她，也许只适合找个广告公司，更多是靠自己的实力，在螺丝钉的岗位上稳扎稳打。 泪水不能一次流完，生活还要接踵而至。 当陆大伟知道斯晓慧工作真的没了，他也没说什么，安慰了一句：北京那么大，不止出版社一个地方，休息休息再找吧。 陆大伟从来不会对妻子说一句，我养你，因为他根本养不起啊，本来他的婚姻计划里，就是两个人都要有工作，一起赚钱养家的。 神思恍惚了一会，斯晓慧又被母亲的大喇叭吵醒了： 别在这儿发呆了！赶紧抱着孩子回家吧，你说你，现在没个工作，只在家带孩子，再不回去做个晚饭，你在人家眼里还有用处么？ 落魄的主妇，真的，就算是回了娘家，也讨不到一碗饭，斯晓慧觉得自己真的没家了。 看女儿伤心的眼泪大把大把地流下来，逗逗在给妈妈擦眼泪，斯母口气缓和了。 “快回去吧，陆大伟要下班了，看家里啥啥没有，他也心凉。你们过了那么多年了，妈知道，他本性还不坏。” “还不快回去，整天回娘家像什么样子，结婚了有自己的家庭，用脑子好好经营，别整天就知道像农村妇女一样骂街甩鼻涕。”斯父不耐烦地挥挥手，赶女儿和外孙女出门。 其实，斯晓慧租的房子和父母一个小区，也就100米的距离，8号楼和1号楼的关系。 斯晓慧看父亲那个态度，把眼泪强咽肚子里，领上女儿就气冲冲往外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掌印五个 斯晓梅看父母这个样子，很是反感： 你们怎么就不改改态度，在家吃顿饭怎么了，怎么非得伺候的男人舒舒服服的，用老妈子的态度求和么。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还不都是因为你们，让她什么事都吃着咽着，现在还是这个老样子，男人自己做一顿饭能死是吗？ “别说了，你好好休息，把离婚的事情安排好，我就是饿死穷死也不在这里吃饭。”斯晓慧看了一眼被折磨到八十来斤的姐姐，表示支持。尽管父母不同意她离婚，她也不会因此嫉妒姐姐，从小，哥哥姐姐就是她的保护伞，即便是姐姐会离婚，以后一样会保护她。 之所以父母这个态度，大概是他们那个年代，都是这个样子罢，无论如何，她总体上是感谢她一直长大的这个家，内心深处，他们的父母教育给了他们兄弟姐妹成年之后还相亲相爱的内驱力。 身为女人，不管学历高下，事业如何，大概都会在婚姻的事上枪林弹雨地过来。能因为离婚这件事暴瘦的女人，应该是最终决定离婚之前，煎熬过无数个夜晚，才决定接受这局面。 内心深处，斯晓慧也不想离婚，因为知道离婚后，可能陷入习惯性日子突然改变的恐慌，老实说一句，她很害怕陆大伟离开她以后过爽了，而她和孩子过得凄凄惨惨。 凭什么呀，凭什么他就该爽呢，该便宜了那对混账的公婆。 要是难受，有骨气的女人应该一起难受才是。 斯晓慧胡思乱想着，进了家门，陆大伟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沉默地看着手机，这是陆大伟的习惯性行为，即便是老婆不在家，就算是饿死，也不会进厨房做一顿饭，哪怕是做个西红柿炒蛋、煮个面条呢。 到了这个时候，斯晓慧既鄙夷陆大伟这个巨婴，又讨厌自己一直在家庭生活上养男人如同养儿子，还有，她讨厌自己的原生家庭，特别是自己的母亲，总是教育她要无原则孝顺公婆，刷碗做饭，无论老人做了什么，都不能表示不满。 斯晓慧想大吵一架，但是也觉得自己也挺没本事的，生气本身是一种对自己无能的情绪表达，不能平静地降服自家男人，怒吼只能带来更坏的局面。 还不如沉默吧。 斯晓慧跟女儿说了一句：乖，找爸爸玩，妈妈来做饭。 但逗逗看到面无表情的爸爸，有点怯生生的，还是过去找爸爸了。斯晓慧走进厨房，开始张罗晚饭，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逗逗又来拉她衣角： 妈妈，我今天就是想跟你玩，你就不能让爸爸做一顿饭么？ 斯晓慧快烦死了，就做饭这点功夫休息休息脑子，还不能清净。 家里的这个男人像是个废物，你不做饭那你就带孩子，你不带孩子那你就来做饭，总得选一样吧。 斯晓慧看着女儿粘腻的样子心生厌倦，就不想想妈妈的难处，但一个三岁的毛孩子，又让她咋想呢。心里两股火升腾上来。 她一下子冲出厨房：你他妈的，不想过了回来干嘛！ 这一句话终于起作用了，陆大伟立马从沙发上窜了起来，看样子今天回来的目的就是等着斯晓慧恼羞成怒。 “你再说一个你他妈的试试，你说你这种货，跟我妈住一起的时候，跟她过不去，现在你搬出来了，她招你惹你了，你还骂她。” 斯晓慧嗤之以鼻，真是一个妈宝男，就三个月没工作而已，就这副嘴脸。 “我就说，你他妈的！你他妈的！你他妈的！” 逗逗看爸爸妈妈吵架，赶紧到妈妈怀里求抱抱，心交力瘁的年轻妈妈，哪怕心里再绝望，也张开双臂抱起了女儿。 陆大伟却在同一时间冲过来，像猛兽一样，给了妻子一个重重的耳光，那一耳光子，把抱着孩子的斯晓慧打懵了。 斯晓慧瞬间有了一种被打得断气的感觉，那一瞬间竟然呼吸不畅，活到这么大，她人生第一次体验，原来小时候父母打一巴掌不算打。 这才是往死里被挨抽。 斯晓慧回过神来，脸上已经肿了一片，逗逗吓得嗷嗷哭：你走！你走！我不要你，你不要打我妈妈！ 陆大伟脸上那个扭曲：你再说一句你他妈的！ 斯晓慧觉得没挨打之前，对这个男人还有点留恋，这一挨打，心里彻底碎了。我今天就说了，看你打死我，你也坐牢，鱼死网破谁都会不是。 斯晓慧接着说了五遍，然后又结结实实被甩了五个耳刮子，终于，昔日曾经恩爱的小夫妻，遭遇了人生最响亮的一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岳母教女 斯晓慧带着女儿离开娘家以后，斯母就开始在厨房忙碌晚饭了，看着大女儿斯晓梅如今瘦的像个营养不良的螳螂一样，当娘的不心疼是假的。 再想想老四整天也是自个儿不争气，心里那个愁肠难以消解。她是坚决不允许两个女儿一块离婚回家的。 离婚这条路一开始貌似是脱离苦海，离开狼窝，放飞自我。但某种程度上讲，也叫做破罐子破摔。 万一街坊四邻知道了，再者还有老家的亲戚，风言风语还不是被看不起。当被人家戳脊梁骨的时候，还不是会被认为斯家的女儿没本事，让人家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了。 “梅梅，过来，妈有话问你。” 斯母平时都去儿媳妇徐薇那里给孙女晓涵做晚饭，但是今天终究是心太乱，所以特地跟儿媳妇告了假。 虽说各个儿女都已经自立门户，但都是人到中年的娃儿，各有各的不易。儿子斯建强是老大，军校毕业后一直在部队工作，周一到周五都不在家。遇到部队集训，三个月不回家一次也是经常有的。儿媳妇又是跑保险的，所以她这个当婆婆当奶奶的自然要格外操心，每天都要坐着公交车两头跑。 知道两个小姑子过的都比较糟心，徐薇也对婆婆表示理解。其实和斯建强结婚多年，这四个小姑子都把她当亲姐看待，她自然也是很牵挂。 斯晓梅让老爸先陪着儿子，听了老妈喊她，便走进厨房。正是盛夏八月天，厨房里没有空调，有些闷热，但锅里的红烧排骨让斯晓梅心情变得好起来。 她好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只有回到了娘家，才感觉到久违的亲情。 斯母开口了：真的就这样起诉了么？可怜孩子耳朵残疾，还摊上这么一个混账爹，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斯晓梅反驳母亲一句：办法倒有，委屈求全，继续过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么？妈，离婚是我决定的，也是我去法院起诉离婚的，能给您的女儿留点尊严么？别再患得患失了。 斯母一片沉默，她心里不是拎不清。女儿堂堂博士学历，到了这个时候不过是离开垃圾站大粪池，当妈的却还逼着女儿低三下四去求人？但她的心怎么就一直感觉被咬去了一大块。哪怕折寿，她也盼着所有的孩子都幸福啊。 “我已经听您的意思，一定会拿到聪聪的抚养权，该做的我都做了，您也别在外人身上找退路了。如果像逼老四那样逼我，说不定我明天就带着孩子去跳楼。” 斯晓梅本来不想要孩子的抚养权，自从和丈夫林兆雷的感情步入死水微澜，她一看到儿子，心里便无比拥堵。 但斯母说什么也不同意，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有道是宁跟要饭的娘，不跟做官的爹。 “如果你都不管他，这孩子摊上一对那样的爷爷奶奶，再有一个不负责任的爹，孩子的一辈子就完了！要是当妈的舍了孩子，才是大大的造孽。我当年就是再苦再累，也一定要供你们几个都上大学，你得学学你妈的志气。” 在斯母眼里，女儿还年轻，只是被婚姻失败打击的过于消沉。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孩子是真的。哪怕女儿离了婚，身边带着一个小拖油瓶，难以寻觅到下一段感情。 “能不能不对晓慧那么狠，光知道贬低自己的女儿，别人家的儿子就那么香么！再说哪能一直低三下四的，闹一闹也让对方知道咱家不是好欺负的。”斯晓梅心疼妹妹，又不满地叉开了话题。 如今她离婚的事大势已定，所以当姐姐的自然要对妹妹的事发表一下看法。 “我这个当娘的哪个不心疼，当娘的骂自个孩子，扎的还不是自个的心。老四离了婚，自个带着女儿，工作也没有，连自己也养不活，将来可怎么办？再者说回来，陆大伟又不是出轨了，打人了，什么大毛病都没有，就鸡毛蒜皮的日子吵了几句，离什么离。” 在斯母眼里，大女婿林兆雷那样的出轨男，如果能悬崖勒马，知道悔改也能过日子，更不用说老四家的陆大伟，陆大伟这个女婿，她这个丈母娘还是很满意的。起码知道心疼孩子，下了班就回家，从来不在外面瞎胡来。 “梅梅，你就别先管你妹妹了，你把你的事搞搞清楚了，妈也就放心了。等你离婚的事办妥了，家里又有了一个待嫁闺中的姑娘，我们当爹妈的就该继续操大心喽！” 听着老妈的话，斯晓梅不知怎么就想哭，泪水噙在眼眶里，强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 外面的街坊都称呼斯母为老黄牛，拉了一辈子的犁，这人到晚年了，自己轻松一下，跟着别的同龄人一起，跳跳广场舞放松一下多好。 偏偏老妈享不了那个福，非得让她要儿子的抚养权，一定要帮着她带孩子，免除她的后顾之忧，让她好好上班。 天底下最伟大的也怕是只有父母了，而母亲何尝不是成全她，以后万一儿子那里出了问题，她这个当妈的能不懊悔么。 想到这里，她特别感谢母亲，要是没有她的支持，怕是她永远要犯一个将来无法饶恕自己的错误。 带着儿子，过上单亲妈妈的生活怕什么？因为永远有亲人在身边，长夜漫漫也从不孤单。 母女俩聊着，晚饭就端上了餐桌。一盘香得流油的红烧排骨，又搭了一个清炒花菜，主食是蛋炒饭，斯母又给外孙聪聪做了他爱吃的水蒸蛋。 从此以后，斯晓梅就带着儿子回归家庭了，重新仪仗父母而生。 聪聪虽然三岁了，因为先天听力不好，再加上斯晓梅很少在儿子面前跟丈夫产生争执，所以聪聪根本不知道父母离婚的事情。 即便是一岁半就在同仁医院做了人工耳蜗，虽然听力和口语能力大大长进，但这孩子好像天生对父母那些事并不敏感。 毕竟一旦摘下耳蜗，孩子就进入一个无声的世界，跟正常孩子相比，这一点反倒保护了他，不妨碍他继续做一个快乐的小孩。 这也让斯晓梅减轻了许多精神压力。 斯父虽然对女儿离婚也略觉无奈，但从父亲的立场去看，他是坚决支持女儿早点脱离苦海的。一切的困难都是暂时的，他这个老父亲从来都笃定女儿将来能遇到更好的。 所以他能跟往常一样吃饭，不像斯母那般心事重重，这也就是一个家庭里父亲的作用了，潜移默化地给了孩子更宽广的心怀。 斯母四十三岁那年，因为患了子宫肌瘤，做了子宫切除手术，但手术并不是特别成功，医生在把肠子放回肚子里的时候，顺序有些错位。如果哪一顿饭吃的多点，斯母的肠子就要了命的疼，可能疼一次就要一晚上，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所以斯母一般晚上只喝一碗粥，但是今天连一碗粥也没顺利喝完。 刚喝下小半碗而已，她手机就响开了，一看竟然是陆大伟打来的。一般情况下，她这个丈母娘一年到头接不到女婿的电话的。斯母心里一慌，是不是晓慧那里又出什么事了？但是她又安慰自己，既然是女婿来电话，那么就是还认她这个丈母娘。 接起电话来，斯母就听到了女婿嘴里浓浓的火药味儿： 妈，请您过来看看！教育一下你们家养的女儿，整天嘴里骂骂咧咧、不干不净的，现在都骂到我妈头上了！您也不要怪我，这日子没法过了，除了离婚，我没其他办法了。 斯母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大伟，你别着急，妈现在就过去看看，要是晓慧的错，我一定不会袒护她。 这离婚可是一件大事，再说有了逗逗，怎么舍得给孩子一个不完整的家，离婚可不要随随便便说啊。妈马上过去了！ 斯母挂了电话，便急匆匆换衣服出门。斯父随口问了一句： 又干嘛去，不赶紧吃饭，跟狼撵了一样。斯母并没有回答，嘴里嘟囔着一个个不争气的，便出了门。 盛夏的晚上，闷热的不透风，知了叫的烦人，屋檐下滴滴答答的水淌成了河，小区里处处泛着下水道的臭味儿。看来，老天爷都要下一场雨，抒发一下多日的憋屈了。 斯晓慧租住的房子在二楼，斯母急匆匆上楼，拿出钥匙就开门。斯晓慧被辞职以前，都是斯母帮她看孩子，所以自然有女儿家的钥匙。 只是三个月没出去工作，小两口就闹得不可开交。年轻人啊！就是不能闲着无所事事，不然必定遭万人唾弃。 斯母刚一进门就往厨房瞟了一眼，女儿还没做饭，外孙女逗逗还在饿肚子，感情回来就开战了。 本来斯晓慧租的就是老房子，加上装修不好，两口子又打了架，灰蒙蒙的空气里散发着一种这个家随时要解体的气氛。空气都是凝滞的，除了斯晓慧呜呜的哭声，外孙女逗逗不安的眼神，还有陆大伟的理直气壮。 斯母先冲女儿嚷了一句：哭什么哭，孩子大人都饿着，你在家闲了一天，还不去做饭？！ 斯晓慧抬起头来，冲亲妈吼着：你生的女儿是不是贱，刚才人家打了你闺女五巴掌，还要当老妈子做饭？！你究竟是不是亲妈，你自己也瞧瞧，你闺女的脸肿成什么样子了？ 斯晓慧哭着扬起被打肿的脸，斯母吃了一大惊，前后不过一个钟头，闺女的两眼像桃子，半边脸也又红又肿。 闺女的话也戳疼了她的心，她生的女儿就贱么，让人家来掌掴的？不过，一会功夫，斯母立马调整了过来。 “活该，骂人家的妈妈，打你几巴掌算是轻的，不给人家道歉，还有脸哭。我们教育出这样的都觉得丢人！” 斯母这句话说出来，把斯晓慧心里的怨恨全逼了出来。 “你走！你走！这是我的家，谁让你多管闲事？！” 斯晓慧吼着对亲妈下了逐客令。 斯母不理女儿，转头望向女婿，陆大伟正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刷手机游戏。 “大伟，她怎么骂你妈了，你再当着我的面骂回来。” “她骂你妈的，你妈的！我受不了，我妈苦了一辈子，现在我们都搬出来三年了，我妈碍着她什么了，凭什么骂我妈？！” 斯母心里讥讽了女婿一下，还好意思在她这个长辈面前提搬出来三年了，你原来也记得啊。 “来，大伟，当着我的面骂回去，这样也扯平了，来，妈不生气。” 陆大伟一声不吭，果然，丈母娘也是不好对付的。 “今天，晓慧骂了你是她不对，我在这里给你和你妈赔礼道歉，以后呢，万一她再骂，你真的可以打死她，到时候咱们再算账，她骂人被打死了活该，你打死人也该坐牢坐牢。” 陆大伟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斯母进了厨房，三下五除二做了两个菜，一个凉拌豆角，一个切片熟牛肉，主食也是蛋炒饭，再加一个西红柿鸡蛋汤。 虽然火药味浓浓的退不去，斯晓慧家的餐桌还是有了一顿像样的晚饭。 刚才，斯母早预料到女儿没有做饭，熟牛肉和蛋炒饭都是她偷偷在家里顺过来的。斯父特别反感斯母这么宠女儿，他认为女儿都成家立业了，必须独立营业好自己的家庭，老惯着都会懒得不成气候。 “都别呕气了，快点给逗逗吃晚饭吧，孩子早饿了，你们也吃点东西，吃完饭冷静想一下，好好过日子，再找份工作是正经事，妈给你们带孩子。” 斯晓慧不吭声，心里一片狼藉绝望，怎么，这五巴掌是白挨的？就这么算了？陆大伟你有种，就当着我妈的面骂回去，我再请个拳击手，打你五个耳光，这才算扯平了！ “别呕气了！快给逗逗吃饭！”斯母声音提高了几十个分贝。 “我回去还有事，你们别再闹了啊！逗逗，跟姥姥再见！” 斯母走近外孙女，摸了摸孩子的头，心里真是一片凄凉，多可爱的小闺女呢，无论哪一个娃娃都是姥姥的心头肉，摊上不懂事的父母，孩子多受罪啊。 逗逗跟姥姥摇摇手，然后摇了摇妈妈的胳膊：妈妈，逗逗饿了，要吃饭。 斯晓慧噙着眼泪，站起身来，领着女儿坐在了餐桌旁，开始给逗逗喂蛋炒饭。 斯母看女儿开始动勺子，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也不好一直矗在女儿家，便悄悄地关门下楼。 日子还得女儿自己过，她这个当妈的也只是个局外人而已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鲫鱼作案 斯母前脚刚走，陆大伟和斯晓慧并没有恢复平静多久，脸上越冷不正代表心火越大么？但凡双方谁的声音大几个分贝，都会立马一点就着。 这也快晚上八点了，陆大伟不饿是假的，本来中午单位的工作餐就不多，所以每晚到家肚子都是空空的。再跟老婆开一战，很容易前胸贴后背的。 男人才不论要不要脸，打没打老婆，一副你错了我有理的欠揍脸。丈母娘离开以后，竟然能心安理得地坐到餐桌前狼吞虎咽吃起来。 你也配？斯晓慧心里鄙夷地哼出了声。走到今天，陆大伟终于原形毕露了，和他那个混账爹一样，终于出手打老婆了。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祖传的家暴基因呗！ 刚结婚那会儿，陆大伟夜里曾抱着斯晓慧，跟老婆讲他们家以前的事情。 大意是他非常害怕父母吵架，记得小时候，父母每次开战，吃亏的都是他妈，他爸总是把他妈关起来往死里揍。 陆大伟六岁那年的春节，一辈子忘不了的恐惧。村里各家各户都包饺子、过油、鞭炮噼里啪啦、到处欢声笑语，他们家的父母却战火连连。 三个孩子被他们的爹关在门外，门里的母亲被父亲打得哀哭叫骂连连。孩子的惊恐、父亲的暴怒和母亲的嚎求连成一片。 斯晓慧当时听得心惊肉跳，那会也寻思，将来万一吵架吵凶了，他不会也抽我吧？ 其实，斯晓慧在婚姻里先领教的是公公家暴行为的当年再现。 是的，这种人生理想总是实现的很快。 斯晓慧坐月子的十五天，育儿嫂取出了冰箱里的鲫鱼给她炖汤下奶。就因为一条鱼，引发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悲剧。 在斯晓慧为自己的产妇经历下定义时，总会说一句，方圆几百里的直径里，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比她坐过的月子更惨。 她们娘俩从医院回家以后，婆婆有言在先，身体不好不伺候月子，斯晓慧的婆婆认为最应该来家里照顾斯晓慧的是她的亲妈。在医院待产的时候，那个一百八十斤的女子曾对亲家直言不讳，意思是你得到我家里来，谁让我儿子娶的是你家姑娘呢。 不想照顾儿媳妇也可以，但至少你把房子让出来一个月，去女儿那里暂住一下也好，给人家母女一点自由的相处空间。 陆大伟的亲妈没有任何表示，就算是斯晓慧本人，也不可能害自个的亲妈上刀山下油锅。 陆大伟每天都要上班，不可能请一个月假在家伺候月子。于是在丈母娘的建议下，也是两口子的不得已而为之吧，花六千块雇了一个月嫂。 得知儿媳妇坐个月子那么值钱，再加上生下女儿后，陆大伟回家第一时间就是回房间逗孩子，所有的行为都让他爹妈不满。 不就生了个丫头片子么，竟然骑到我们头上去了。他们是要当太上皇皇太后的，怎么甘心自己的排位就此堕落呢。 斯晓慧现在想起来，好像她坐月子的时候，婆婆的嘴一直撅的老高，估计是肚子里的气压不住导致的。而公公那双小眼，总是锐利又刻薄地盯着育儿嫂。 就在孙女出生十五天的时候，他终于抓到了那个下贱保姆的小辫子。 陆大伟的爷爷是资本家，资本家的儿子也从来认为劳动阶层是下等人。比如普通劳动人民的女儿嫁到他家，下贱的无产阶级在过去都不配给他提鞋的。 尽管月嫂一直在解释，鲫鱼给您儿媳妇炖汤了。他却一直骂骂咧咧，还在客厅怒气冲冲拨了儿子电话，让他赶紧回来把什么狗屁月嫂辞退了。 说到底，这气还是冲儿媳妇撒的。 那一天斯晓慧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了一句话：不就是一条鲫鱼么，等大伟回来再去超市买就是了。 老头儿终于等到儿媳妇开口了，这下子闹的更欢了：你是什么狗东西，轮到你来管我家的事。 斯晓慧没有搭理他，走回自己的房间看女儿。老头儿看儿媳妇不正眼瞧他，气的浑身打哆嗦： 我让你这没有教养的下贱东西，在我家里撒野，今天我就替我儿子教训教训你。 儿子管不住的老爹出马，他哐当一声出门去。这声音大的，刚出生十五天的小宝宝，小身体忽地抽了一下，斯晓慧赶紧把女儿抱在了怀里。不会是气得出门自杀了吧，看你怎么作，没脸没皮的老怪物，斯晓慧已经对公公鄙夷到了极点。 月嫂看事情有点不妙，赶紧进了斯晓慧的房间，并锁好卧室的门。 “妹妹，听我一句话，待会无论你公公做什么，你都不能够冲出去跟他理论。唉！我告诉你，要是早知道你们家这个情况，给我八万我也不来。” 屋里先是一片寂静，后来又来了哐当一声，斯晓慧知道是公公杀回来了。接着，他在外面使劲摇斯晓慧房间的门把手，又用力拿砖头一样的硬东西在儿媳妇门上使劲砸。 “今天老子就要替我儿子打死你，我让你欺负我们全家！” …… 如今看来，陆大伟已经沦落到了妥妥的子承父业。当以前那些狼狈不堪的事情像过电影一样全部在大脑里集合，它们一声令下，斯晓慧的怒火就窜到了嗓子门口。 就跟高速公路上连环追尾的车辆一样，一个男人打了老婆，还有吃有喝大摇大摆，这不明摆着让人从头到尾的恶心么？ 斯晓慧从没想过让他跪地求饶自己的错误，但这事今天必须说个过来过去。 “打了老婆，还有脸吃我妈做的饭，你有什么资格白吃白住的，赶紧从我租的房子里滚出去，快点把离婚协议写出来，我要签字！” 与狼共舞的日子，多一秒她都嫌弃自个无能。 陆大伟把筷子甩了老远，狠狠撂了一句话： 好，这话是你说的，过后不要死乞白赖求我回来！ “滚！赶紧滚，别在这儿恶心人。” 既然要当妈宝男，就堂堂正正一点，某些人总是既当婊子，又立牌坊。 斯晓慧特别瞧不起这种整天在外面装着一副慈父贤父人设，回到家里又什么都不做的废物男人。 “在外面屁都不敢放，就知道在家里骂骂咧咧，你就不恶心了是吧？”陆大伟开启了他的又一波反攻。 “骂你自己呢？！”斯晓慧反问一句，她放下手里的勺子，把防盗门大开，释意陆大伟赶紧滚。 陆大伟瞪着眼睛，盯着斯晓慧走出了家门。 “怎么，还想打人？我看你再动我一个手指头？！”斯晓慧哐当一声重新把门关上，女儿跑过来扑到她怀里。 “妈妈，逗逗要跟妈妈永远在一起。” “逗逗，对不起，妈妈不是冲你，妈妈也要永远疼逗逗。”斯晓慧的眼泪又溢了出来。 女人因为孩子，生活一地鸡毛，但又因为孩子，变得越挫越勇。 斯晓慧苦涩地笑了一下，做母亲的人，生活总不会把她置之死地，总有一种爱，让她无所畏惧地活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本性乍现 二零一五的八月，对斯家来说，真是多事之夏。从1号楼走回8号楼，不过百米距离，斯母的脚步却越来越沉重。女人当了娘，便注定余生都是牵肠挂肚。 除了操心女儿们的事，斯母已经很久没睡个好觉了。 好好的天津港怎么就突然出事了？儿子斯建强带部队去现场救灾都要小半月了，直到在中央一套看到儿子接受采访的直播，她心里的大石头才落地。 出发前斯建强并没有告诉父母，媳妇徐薇一开始也瞒着斯母老两口。但是斯母那几天一直睡不安稳，去儿媳妇那里做饭的时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徐薇才向婆婆摊牌。 斯父知道后，直接说了一句：国家需要的时候，军人就得第一时间上！ 斯母却湿了眼眶，不仅是担心儿子，她更心疼那些比儿子还小的孩子，因为救火牺牲在了前线。活了大半辈子，当妈图啥，不就图孩子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自打儿子去了天津港，她这个老娘从来没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不是怪他瞒着家里，而是怕他分心，影响他在现场指挥救援工作。 人心齐，泰山移，只要所有的人，劲儿往一块使，没有挨不过去的坎儿。斯母心里一阵安慰，她相信儿子再过十来天就会完成救援任务回来了，女儿们也一定会度过人生的每一道劫。 斯母回到家里，女儿斯晓梅正招呼聪聪上床睡觉，厨房里的碗筷还没收拾，斯母又一头扎紧厨房忙碌起来。 三岁的聪聪自己去卫生间刷牙，爬上床，偎依妈妈怀里。可能是白天和逗逗姐姐玩得太累了，小家伙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斯晓梅洗漱完毕，也准备上床休息。如今回到娘家了，她也决定，不再辜负每一个夜晚。离婚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她就该把心放在孩子和工作上面了。 从卫生间里出来，看老妈一个人坐在饭厅发呆，她随口问了一句：晓慧那儿没事吧，妈？你也早点睡吧，忙了一天了。 斯母淡淡地把来龙去脉跟大女儿说了一遍，斯晓梅伸出了大拇指： 还是我妈牛，这种人就得这么点他。都到这份上了，冲老四那脾气，这会肯定把陆大伟轰走了。 斯母担心啥，斯晓梅就说啥。她狠狠地白了女儿一眼，这么一张乌鸦嘴，好事都能说没了。 “不行，我不能睡，我还得去老四那儿走一趟。你快别熬了，夜里不要盯着手机看了，赶紧养养血气，你看你又瘦又老的，将来怎么找对象？” 人生须臾十年，选错一次就可能搭上一辈子。斯母虽然认定大女儿斯晓梅优秀，但心里也不免忐忑不安。年轻的男士一般不会考虑带孩子的单亲妈妈，特别是像斯晓梅这样带个儿子的。至于剩下的歪果裂枣，大概满大街都是别人不要的前夫。 其实，如果老四也离婚，不见得就再婚困难，偏偏斯晓梅，顶着博士后的学历，容易让异性望而生畏，毕竟在婚嫁市场上，研究生都属于灭绝师太级别的。 不管多高的学历，男女交往都是始于颜值的愉悦。斯母叮嘱了几句，又匆匆出门了。果然是一辈子为儿女操心的老黄牛。斯晓梅也不劝阻她妈了，就随她去吧，要不铁定晚上又想一夜。 斯晓梅倒是一脸云淡风轻，她觉得老妈想的太远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离婚的事情办妥，把一个人的日子过好。 至于以后的事情，斯晓梅完全没有那种因为一次婚姻失败这辈子再也不谈恋爱的悲哀。她相信这世界，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出现携手到老的那个人。但缘分不可强求，也不必被执念压榨。 到了这个年龄，她觉得顺其自然还是最佳的心态，再婚可能是重蹈覆辙，也可能是锦上添花，总之，作为女人，没必要被感情的事扼住咽喉。 当内心深处与自己的不甘和解，她对林兆雷再也没有任何恨意，当然更不存在爱情，从此以后两个人就处在两条平行线上，如果说有关系，也仅仅是聪聪的母亲和父亲而已。 身体刚刚沾到床单，困意却早已笼罩全身。手机微信却振动起来。打开一看，林兆雷又发来一条微信： 你去哪儿了，我是不会同意离婚的。 看来，林兆雷今天回家了。毕竟连续住了好几天宾馆，应该也腻了。斯晓梅盯着手机，微微笑了一下： 我昨天已经正式向法院起诉，咱们过些日子法院见吧。 林兆雷又甩过来一条微信： 两个月内有夫妻生活，只要我向法院陈述，感情尚未破裂，法院不会宣判离婚的。 真是反复小人，其实，一开始闹着离婚的是林兆雷，怎么这会又死乞白赖不离了： 咱们为了儿子，还是和平分手吧，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理由继续在一起了。 斯晓梅微信回过去，只见对方又噼里啪啦甩过来一条： 既然这样，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在没给我解决北京户口之前，我是不会同意离婚的。 只要给我解决了户口，我立马就离，我什么时候说过对你还有感情？你也太天真了。 当两个人的感情死了，也本不可怕，可怕地是对方变成赤裸裸的强盗，顺便在你心尖扎一把刀，一面压榨你的剩余价值，一边奚落蹂躏你。 你就不觉得你很无耻么？这个时候还妄想我给你解决北京户口？斯晓梅给林兆雷回过去。 微信上又甩过来一句：那我们就磨到底，我有的是时间等你。 又一个美好的夜晚被寡廉鲜耻的林兆雷毁了，斯晓梅哪怕一秒钟也不想被绑架在他法定的妻子下。 真是可笑，儿子可以不要，为了自己的后半生，只想处心积虑得到一个北京户口。 大概这世界上很多男人，在离婚时都在为自己谋后路，而很多的女人却因为妈妈这个身份，永远会为了孩子考虑。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女人在离婚时被逼的更现实了。那些年错信了海誓山盟，如今离婚才是本性乍现。 两个月前的夫妻生活？没想到林兆雷再次拿这个说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疯狂赌局（一） 离婚是林兆雷先提的。 回忆起以前的日子，大概斯晓梅慢慢认识真正的林兆雷，是从进入待产室三个小时后开始的。之后，婚姻里的那些鸡零狗碎总是溅她一身血点子，只有回忆起年轻时候的那些海誓山盟时让她稍微喘口气，但每次它们路过大脑的时候，又同时带来剧烈无比地让她难以压抑地疼。 原来诺言就像罂粟花，绽放的越是灿烂，过后凋零时留在女人心里的毒素就越重，甚至让她的意志垮掉，摧残她的身体。 斯晓梅和林兆雷在本校的联谊会上认识，女方是机械系的，男方是计算机系的。那一天，斯晓梅本来是受朋友所托，去给林兆雷送一个U盘。斯晓梅完全没往男女关系那方面想，他们认识的时候，林兆雷还在读本科，而斯晓梅已经确定硕博连读。当知道林兆雷比她小四岁，更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了。 但林兆雷一听斯晓梅一个弱女子如此学海无涯，立马对这位娇小可爱、灵气逼人的姐姐产生了爱慕之心，一来二去竟然念念不忘，主动发起追求。 虽然林兆雷是个弟弟型的，但高大帅气、也很会关心人，并且因为斯晓梅内心对与弟弟的相处缺乏安全感和信任感，林兆雷便主动在斯晓梅的朋友面前，以男朋友的身份出现。更让斯晓梅感到吃惊的是，他甚至“不择手段”地跟斯晓梅回家，希望斯晓梅家里人从上到下都认可他。 一路披荆斩棘的林兆雷，终于用诚心诚意说服了斯家上下。相处三年后，在斯晓梅公派美国密歇根大学留学前，两人举行了盛大的订婚宴。即便是斯晓梅在美国求学两年之久，两个人的感情却从未生变。 在所有见证他们情感历程的朋友看来，两个人绝对是相爱至深的。但话又说回来，结婚之前的感情，有时候真的不叫感情，只有一个男人愿意和你一起度过婚姻里的沟沟坎坎才叫做是爱。 如果说斯晓慧寒了心是从坐月子十五天开始的，那斯晓梅比妹妹的哀还来的早一些。 怀胎十月，斯晓梅被推入待产室，按照现在的医学规定，如果待产妇在破羊水12个小时后，依然处在无规律宫缩状态，大夫就要为待产妇上催产素，促成规律宫缩，到达子宫颈口全开的分娩条件，顺利产下胎儿。 没想到的是，挂了催产素3个小时，斯晓梅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但腹中的胎儿却出现了宫内窘迫、缺氧的反应。情况比较紧急，会诊过后，产科大夫让助产士停掉了点滴，决定为产妇进行剖宫产手术。 一开始斯晓梅、林兆雷以及婆婆公公一致同意，这是他们林家第三代的老大，能顺产的话还是顺产为先，如果条件不合适，再考虑剖腹产。 但现在斯晓梅的身体和胎儿的状况不适合顺产了，林兆雷却选择拒绝在手术知情书上签字，包括他的父母也跟医生吵架。 “顺产对胎儿好，剖腹产的孩子不健康，凭什么别的女人能顺产，我老婆就不行？” 林兆雷在助产士面前嚷嚷着，“再说了，你们这手术知情书那么多霸王条例，在签字之前，我们最好谈一谈如果手术出了问题，赔给我们多少钱，这都要写在知情书上！” 这一家子前前后后在妇产科楼道里打了两个小时的太极，总之就是不签字。年轻的助产士再一次又一次地跟家属交锋后，精疲力尽地走进待产室，她气得满脸通红，不禁给了产妇一句： 斯晓梅，你怎么找的老公，没见过比你们一家子更强词夺理的！ 听了助产士的抱怨，斯晓梅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原来比起结婚，生孩子才是女人真正的大事、真正的劫呢。一个男人值不值得嫁，就看在这道劫面前，他在乎不在乎你的命。说到底，林兆雷，可能觉得生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事儿，先不要着急，我爸妈一会就过来了。” 斯晓梅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待产室的床上，心里担心着有点缺氧的宝宝，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想起以前很多事。 恋爱里的甜蜜会掩盖对方的许多缺点，而女人都认为那些缺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实际上结婚以后，皆是那些无所谓的小瑕疵葬送了婚姻，也葬送了爱情。 和斯晓梅一样，林兆雷也是天生的学霸，本科毕业后被保送研究生，去北欧的挪威留学一年。研究生毕业后，林兆雷自己创业，开了一家小型IT公司，而且运营效益一直不错。虽然学历比妻子一个档次，但吸金能力却一直处于傲人的姿态。 林兆雷一直不允许自己过得低人一等，就比如目前他们的房子是在北京五环边上买的，他总是嫌弃那里的脏乱差，甚至下班回家偶有看到，小区里有养鸡鸭鹅的拆迁户，他对此嗤之以鼻。 像他这样的精英阶层，只配往北京的核心区靠拢。他向往的是在这座国际大都市最繁华的地段，最高级的酒店，与客户喝精致的下午茶谈谈整个行业的蛋糕。待一天的工作结束，他开着几百万的商务车，悠闲地驶往三环以里的某个高档社区，在那些高档社区里，没有什么鸡零狗碎的拆迁户，住在里面的都是精英阶层。 林兆雷之前曾给斯晓梅说过他上学时候的事，他天生好强，强迫自己在学校里一定要做那个最好的。如果某一次考试得了第二名，他就会觉得自己的人生太垃圾，难受的甚至想要跳楼。 这会，斯晓梅忽然幽幽地悟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林兆雷和自己交往，是因为看中了她的博士学历高人一等？林兆雷拒绝在手术单上签字，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老婆不能顺产是对他自己极大的伤害？ 想到这些，斯晓梅一点不快乐了，甚至有一点前途未卜的伤感。大脑正处于一片迷茫的时候，助产士笑嘻嘻地走过来对她说：你老公签字了，好不容易啊！ 她内心一点不希望是老爸老妈赶过来，用岳父的脾气教训了女婿。但助产士又说了一句： 斯晓梅，你老爸真的很帅，一听说你老公磨蹭两小时不签字，立马瞪着眼睛训了一句，谁敢不签字，我闺女要有个好歹，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小时候也见过老爸瞪眼睛，还讨厌他老人家凶，此刻斯晓梅激动了一肚子的眼泪。结了婚的女儿，但凡受到任何委屈，之所以不被压垮，还不是全凭背后有着强大的娘家。 若是自己的原生家庭不行的，怕是这后半生都是雪上加霜的日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疯狂赌局（二） 女人总是善忘加健忘的，待孩子生下来后，分娩的那个痛苦就全忘了，这就像女人刚经历分娩，哭着喊着再也不生第二个。但是世界的真相大家都看到了，过不几年，很多家庭的二胎都开始打酱油了。 所以说，女人的痛苦是不是不应该只推给男人，而是反思一下自己有多健忘呢？ 聪聪呱呱落地，林家上下欢喜不断，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分娩方式的不愉快，都把力气用在养宝宝照顾产妇上面，一家人齐头并进，林家公婆进进出出操劳，上万元的育儿嫂鞍前马后效劳。 虽然聪聪的听力筛查没有通过，但是出院的时候大夫也说了，有好多新生儿也存在听力筛查有问题的情况，满月后再来查一次，也都会通过的。所以林家人包括斯晓梅在内，都没把这个事儿当成大问题来看待。 但最坏的状况还是接踵而至了，时间是个刽子手，它剥夺的不仅仅是一个孩子的听力，同时把一个年轻的母亲击的粉碎。 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个男人觉得这样低人一等的人生配不上他。 聪聪原来是先天重度耳聋，经过一系列的筛查，医院给出最终的结果，斯晓梅和林兆雷竟然有相同序列的隐形耳聋基因。 其实，人类中的很多个体存在这种隐形耳聋基因，但又因为序列不同，而避免了双隐形遗传。但千千万人群里，难免有一对不幸的夫妻被选中。 所以，人类唯一能预料的，就是世事难料。 得知儿子的听力被判了死刑，斯晓梅大脑瞬间缺氧了。她脑子里不断想着儿子可爱的小模样，同时又浮现了一个跟童年有关的悲惨的画面。 记得小时候，她们村里有两三个哑巴孩子，他们不仅一辈子不能获得上学的资格，还经常被村人们歧视。如今竟然她自己的儿子也有了这种先天疾病，听不到意味着很难学会说话，不会说话就意味着不能像健康的孩子一样上学，孩子的这一辈子就完了。 她第一时间就是逮着医生追问：有什么办法让孩子能听到声音，花再多钱也行，只要孩子能听得见。恳求医生的时候，她先是越说越哽咽，之后泪如雨下。 不要问一个女人做了母亲泪点有多低，可能一次小小的感冒都能让她泪眼滂沱，更何况是孩子得了先天重疾。 斯晓梅从小到大都是佼佼者，一路坦途，从来没受到过命运的任何碾压。万万没想到，儿子的人生还没开始，老天就跟他开这么残酷的玩笑。 假如可以，她愿意代替孩子承受所有的痛苦，不需要给她人前那么靓丽的人设。 大夫一边安慰，一边告诉斯晓梅，这种情况可以去同仁医院，做最好的进口耳蜗，而且北京也有聋儿恢复中心，可以去那里进行听力和口语矫正。得知进口耳蜗十五万一个，斯晓梅稍微喘了一口气，这个价钱他们夫妻一定承受的起。但打听到做人工耳蜗孩子要全麻，更要在耳朵后面的头骨凿一个安装内置配件的地方，斯晓梅听了就全身发冷，承受不住。 这种情况下，真正相濡以沫的夫妻都会一同挨过去，谁说生活里不是千难过后还有万难呢，看这社会上，有多少夫妻因为孩子得了不治之症倾家荡产还在苦苦支撑的呢？比起那些更不幸的孩子，那些人财两空的家庭，聪聪的听力问题至少因为医学进步可以得以恢复，甚至和正常孩子并没有异样，这何尝又不是对这个家最大的眷顾？ 然而，当斯晓梅需要一个肩膀支撑时，林兆雷却一直在落井下石。 他就像一个时而发作的躁郁症患者，时不时地对妻子发起责难，不仅在育儿上当了甩手掌柜，每每回到家，还会动不动挑妻子的毛病。不仅仅是以前的爱称取消了，更令斯晓梅感到寒心的是，他总是大呼小叫，在自己的父母面前不给妻子留任何尊严： 斯晓梅，你说凭什么我的儿子听不见，你说，这可能是我的儿子么？ 斯晓梅，这个孩子是不是你和别人生的？ 听到这样的混账话，斯晓梅开始觉得大学教育太讽刺，培养这种的高学历人才出来，究竟意义何在？为什么那么低级的人品，上帝给了他高智商？ 她有点开始嫌弃聪聪，因为聪聪的五官长相像极了他的奶奶和父亲。 但凡有那么一点像斯晓梅，她也不会觉得林兆雷的话那么恶心。当林兆雷这么发难时，斯晓梅并不回他一句话，如果能以逞口舌之快的方式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来的更高级，那别人为自己辩白时，反而都会让他觉得对方低级。 但斯晓梅不做声的时候，林兆雷反而因为妻子的沉默越来越猖狂，但女人的沉默其实并不是卑微，而是看看人性究竟是不是比蛆虫还要恶心。 林兆雷，请继续你的表演，我大可以给你一段时间去发泄情绪，只因为你还没挥霍掉我心里那个最初的你。斯晓梅在心里波澜不惊地回复一句。 聪聪一岁半的时候，斯晓梅开始想着给孩子去同仁医院做耳蜗了，但手术款方面，林兆雷总是一拖再拖，那时候，林兆雷开始盘算着生一个正常孩子了： 凭什么别人的孩子都哪儿哪儿都好，我林兆雷的孩子却是个聋子，怎么努力也输在起跑线上的那种。 如果继续和斯晓梅在一起，他大概一辈子得不到一个正常的孩子，他凭什么因为这个永远低人一等。 最后聪聪的手术费，斯晓梅出了一半以后，林兆雷才肯磨磨蹭蹭拿出另一半。到聪聪一岁半的时候，林兆雷的公司开始走下坡路，不愿意出钱也是跟他收入变少有关，但一个父亲即便是收入减少，就能对自己的孩子见死不救了么？ 斯晓梅奔走医院为孩子的手术操心时，林兆雷已经开始把公司的法人转移到他父亲的名下，悄悄地为分道扬镳做准备。 因为和斯晓梅的婚姻，已经让他定义成妥妥的失败，再继续和她在一起，只配更低级的人生。 事实上不仅是儿子的听力问题，生完孩子的斯晓梅不仅对房事不感兴趣，而且有很长一段时间还患了盆腔炎。他必须忍着男人下半身的欲望，每天的日子就像坐牢一样，他要的是个老婆，不是一个修女。 所以在斯晓梅说出自己患了盆腔炎的时候，他只是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有病你去看病呀，给我说又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大夫之类的云云。 后来，林兆雷干脆隔三差五去住酒店了，一听到孩子的哭声他就会摔东西骂人，客厅里百无聊赖喊一声：斯晓梅，你怎么那么没用，老让孩子哭？ 斯晓梅公婆也在一旁得意洋洋，看着儿媳妇就像一个沉默的小丑，至于婚礼上说的，我们一直会待斯晓梅像亲生女儿，全都是放狗屁而已。 怎么我儿子说什么她都不为自己辩白呢，瞧瞧，我们就说，大几岁的女人不能娶回家，还不是坑了我们林家，出门便被指指点点。 他们不仅看热闹，还嫌儿子闹得不够大。骑到儿媳妇头上过日子，让他们觉得是生活里最真诚的一种馈赠。 他们的最大理想说出来，大概不会吓世界一跳，因为这样的公婆太多了：儿媳妇最好一辈子忍着，那样他们可以一辈子过统治者的日子，想带孩子就带，孩子出了问题就塞给儿媳妇。 多好的晚年生活啊，林家二老才不会选择不看孩子回老家农村。在北京城里，空调、WIFI、吃的喝的应有尽有，他们英明的两口子早早生了林兆雷这一个独生子，现在不过五十来岁，两个人正值盛年体壮，只是顺带给看孙子，更多是享受晚年的滋润生活。 在北京城里生活一段时间，他们再也不想回老家攒大粪了。儿子不时地出点幺蛾子，他们也从来不用看儿媳妇的脸色，就像是太上皇皇太后一样，回村一趟就是出巡视察，村里的同龄人羡慕的流口水。 所以后来当林兆雷闹着离婚时，他们反倒不情愿，差不多就行了，但是他们两个在儿子眼里也没有什么地位，被林兆雷刺了一通，再也不敢说话。 林兆雷刚提离婚那会，斯晓梅是心痛的。其实，她理解林兆雷一直闹情绪，毕竟他的人生理想在那儿摆着，遭遇这么一个大浪头，换位思考，斯晓梅甚至可以很长一段时间的理解。 而且，斯晓梅还惦念着过去的那些美好，内心她还奢望她的童话爱情再回来。再说考虑到聪聪，这世界上有哪个母亲愿意轻易给孩子一个破碎的家庭，除非是想了一千条一万条路以后，皆是不离婚的路走不通。 林兆雷这样狗一天猫一天地闹着，斯晓梅因为聪聪听力康复再加上大学里的教学任务繁忙、一个接一个的科研项目，尽管婚姻苟且的每天溅一身脏污，她却依旧没能认真考虑起来。 直到两个月前的某一天夜里十点多钟，她下班回来哄睡儿子，一个人又孤单地躺在大床上思考婚姻时，神出鬼没的林兆雷回来了。 不知道是刚刚洗完澡的妻子身上的浴液香味吸引了他，还是他的公司一年不如一年，一天不如一天的每况愈下，让他需要一个怀抱温暖一下。 总之他洗澡上床，关上房间的台灯以后，开始对他冷落已久的老婆动手动脚。其实，斯晓梅在林兆雷碰她的那一刻，内心是拒绝的。因为她的心对他已经冰封太久，女人是不愿意跟自己唾弃的男人有任何身体上的缠磨的。 但她又清楚地意识到，他们还是法定上的夫妻，她似乎没有理由拒绝自己的丈夫向自己索爱，或者这次温存能让他们的关系起死回生。 毕竟，聪聪做了耳蜗以后，他能听得见这个世界上的声音了，而且语言能力也大有长进。在斯晓梅眼里，他们两口子有什么权利不给孩子一个幸福的家庭呢？ 就算从女人自己的角度去考虑，不知道有多久了，她也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赶走寂寞和孤单，她希望这一晚，自己不是所托非人。 当林兆雷的喘气声在斯晓梅耳边越来越近，斯晓梅也强迫自己忘记以往的那些种种不愉快，她心里盼望着，过了这一晚，两个人真的从死人变成活人。 房事歇了，林兆雷便呼呼睡去了，斯晓梅有一种想叫醒他，跟他谈谈心的冲动。但看他筋疲力尽的样子，只是像热恋的时候一样，给他盖了一床薄被。 她又转头看了看小床上酣睡的儿子，聪聪正在酣睡，父母的动静并没有吵到他们，每晚睡觉前，聪聪的耳蜗都是摘掉的，没有人可以打扰到他的梦乡。 有些话，明天再说也不迟。斯晓梅那一刻又恢复了少女的理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疯狂赌局（三） 如果说接受那一夜的夫妻生活，对斯晓梅来说，是一场冒险的赌局。很遗憾，她赌输了，那一次成了她和林兆雷夫妻有效合同里的最后一次。 当然，一桩失败的婚姻关系必然有亲密关系结束的那一天。最剐心的是，对斯晓梅来说，这最后一次代表的是羞辱。若不是因为她的逃避退让和一厢情愿，她的生命里应该不会有这种难堪。 过后的第一天清晨，斯晓梅是笑着醒来的。在意识介于模糊与清醒之间时，她忽然想起了热恋时和林兆雷看过的一个电影。 那是冯小刚的《非诚勿扰》。当时，电影院里坐满了和他们一样年轻炽热的男男女女，一般都是女的被宠的像公主，男的不仅怀里抱着爆米花、手里端着大瓶可口可乐，肩上还背着女朋友的包。 但谁又能分辨清楚，这是不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骗局呢？事实上，恋爱中的男人这么鞍前马后，陪逛街陪看电影，也不过是想从年轻的女孩子身上拿到她们更真贵的东西。 冯氏电影总是笑果了得，电影院里的他们不时发出一阵阵爆笑。斯晓梅记得清清楚楚，当车晓饰演的相亲女伸出一个手指头，说出一年一次的极限挑战时，有男生吹了口哨，女生则不顾颜面得笑的肚子疼。 “这种女的可真是奇葩，还相哪门子亲？”林兆雷笑嘻嘻地评价一句，斯晓梅也跟着点点头。如今再想起来，她方知那时候的自己太幼稚，世界上有男人嘲笑女人就够了，女人或许从来不应该嘲笑女人，因为N多年以后，发笑的女人再也笑不起来了。 有了孩子之后，哪对夫妻不是忙里偷闲搞事情呢，还要背着孩子像做贼一样，好不容易有了夫妻感觉同频的时间，刚刚营造好气氛，忽然孩子哇地哭了。 是不是偏偏就有那么一对夫妻，一年到头总是运气不佳，连一次也没有呢。 生下聪聪以后，她和林兆雷大概是那种运气不佳的夫妻典型性代表，上次距现在多长时间了，斯晓梅真的不记得了。昨夜的亲密接触，斯晓梅把它当成了破冰之旅。 明日复明日，自从当了妈以后，每一个明天都是可以预见的，那就是从睁眼到闭眼，都是一路凌乱匆忙。 每一个早晨，斯晓梅都会趁儿子醒来前准备好全家的早餐，当卧室里传来聪聪的第一声啼哭，斯晓梅已经洗漱完毕，忙里忙外的她快速吃几口早饭，然后赶紧回房间安抚儿子。 自从聪聪配了耳蜗，这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给孩子戴好他的小耳朵。聪聪爬起来，贴在妈妈怀里，又开始了一天的唧唧复唧唧：妈妈，今天不上班，好吗？每天早晨他都喜欢这么缠着妈妈一小会，这好像是斯晓梅上班前，母子之间的一种默契约定。 吃完早饭的林兆雷忽然走进了卧室，斯晓梅还以为他会逗聪聪玩一会，然后他们一起带儿子去餐厅吃早饭。 完全没想到，林兆雷面无表情地扔过来一句：斯晓梅，想好了没有，到底什么时候办离婚？ 听到这句话，斯晓梅几乎被噎了个半死。她艰难地回复了一句：可以别当着儿子的面提离婚么？ “他知道离婚是什么，他又听不见，你不要打岔。”林兆雷不耐烦地回怼。 “林兆雷，你就是个王八蛋！我告诉你，聪聪现在不是聋子！” 斯晓梅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股暴怒，以至于把她自己都惊呆了。直到它一泻千里，斯晓梅才终于觉得心里舒服了。 原来，人一直强忍着硬憋着，是因为不知道发泄出来有多好。斯晓梅那一刻突然就有了新的想法，那就是又一个明天到来时，再也不用过这种憋屈的日子。 林兆雷那一刻也被震住了，双方就这么谁也不再继续说话，冷冷地对峙了几秒。接着，林兆雷收拾完自己的“老总行头”，哐当关上了家里的门。 给聪聪吃早饭的时候，林兆雷的父母也坐在一旁，自从儿子提出和儿媳妇离婚，他们对斯晓梅的态度似乎转好了很多。 眼看着儿子像个爆炸的气球一样出了门，林家父母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儿子一旦离婚，意味着他们可能在北京城失业，不得不重新回老家农村。 邻里乡亲问起可怎么说，他们吹嘘的那些锦瑟和鸣、家门荣耀就像狐狸现了形。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混的不好了，还不是重新过上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日子，到那时候街头巷尾风言风语大概都会满了，一定是博士后儿媳妇看不上他们家，甩了他们家的儿子。 用脚趾头想想都能预见到那种惨淡的光景，林家父母着实受不了。 林父先开口了：斯晓梅啊，不是爸爸说你们，夫妻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但是千万不能离婚，为了孩子不能离。 林母接上了：是呀，这要是离了婚，聪聪跟哪一边都不好。跟着我们，你也知道林兆雷整天没人影，还不得累死我们。跟着你吧，你说你带着一个男孩子，将来再想找个家，怕是难坏了。搞不好……不是妈说话不好听，这女人走错一步，一辈子也就完了。有些事，咱们做女人的啊，就得忍。 公婆一唱一和地双簧，斯晓梅在一旁听着算是明白了。要离婚的明明是他们的儿子林兆雷，这语气反倒是来发难她。是不是他们的儿子，包括他们，对我无论多么差劲，我不得不同意离婚，也是我的不对。 真的很抱歉，我斯晓梅的人生，从此以后不再是用来被你们糟蹋作贱的。 看斯晓梅一直不表态，林家父母一脸不悦，耷拉着眉眼走开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以往，他们得意地做着儿子的鹰犬之时，怎么就不想想，地上的丑小鸭里可能有一只向往自由的白天鹅呢？她只是一直隐而不发，并不意味着甘愿一直被该死的日子来回蹂躏。 安顿好儿子，斯晓梅迈出了家门。她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急匆匆下楼直奔车库，住二十三楼的她走向了楼梯间，一步一步下了几个台阶，在二十二层楼的台阶坐了下来。她的心很累，特别想找一个地方静一静，但凡在家里，不管卧室、厨房、卫生间里都没有一丝容她空闲的空气。 有一些问号，她今天必须解决了。她盯着攥在手里很久的手机，用力地摁了十一位数字，那是林兆雷的手机号，当斯晓梅开始拨号的时候，上面显示的称呼是老公。 一看手机显示斯晓梅来电，林兆雷不想接电话，他认定对方是来吵架的，他断定斯晓梅还是不想离婚，不知道她到底挣扎个什么劲儿，林兆雷迟疑一会，终于不再装作日理万机的样子，点了手机的绿色键。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求我不离婚么？”林兆雷淡淡地甩了一句，继续他傲娇的虐妻模式，他已经习惯这种相处方式，因为高高在上的样子过后让他得到一种满足感，有时候他也偶尔良心发现，审视自己的灵魂是不是扭曲变态，但是他摆脱不了这种嗜好，比如每逢到了家里，看见斯晓梅一脸寡淡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果然是个间歇性躁郁症患者，斯晓梅不恨自己有眼无珠，有些事情总是不可预见，这世界，万物生长，什么都在变化。如果坚信什么都不变，才是最大的傻瓜罢。 “我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决定和你离婚。”拨通电话之前，斯晓梅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离婚对女人来说，极有可能是背水一战，正因为如此，应该守住自己的底气。 斯晓梅的语气出奇的平静，手机那边的林兆雷没有一种得逞的快感，反倒心里有那么一股怅然若失，这语气，怎么让他感觉对方在清理垃圾一样。 他多少有些不服气，接着反问了一句：你来电话，不会是只想告诉我这些吧？ 斯晓梅沉默了一阵子，终于问出憋了一早晨的那句话：既然要离婚的决心没改变过，昨天晚上为什么要碰我？ 林兆雷知道斯晓梅想问出什么？她想要一个答案，关于昨晚他所做的一切，她希望一切都始于他对她还有爱罢？很遗憾，他已经没有义务去满足斯晓梅的幻想。 “斯晓梅，那事吧不要扯远了，我们男人吧，说白了就是个生理需求，你难道就不想么？已经各取所需了，你还揪着不放有意思么？” 斯晓梅听到他说出这些赤裸裸地羞辱之言时，也没有感到多么的难过。她在心里冷笑一声，林兆雷太高估自己在她眼里的魅力了。决定分手时，认清一个人的面目挺好的。有些事实自己认定的或许有偏差，能听对方亲口说出来，哪怕一身淋漓的鲜血，反而是对自己最好的交代。 这样他的坏就可以让她记好久甚至记一辈子，不至于哪天又因为一点芝麻大小的反扑又藕断丝连起来了。日后万一圣母心发作了，提前备好的一根针，总能扎醒自己。 她体面地挂掉了电话，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哭，但眼泪忽然又决口了，若是空旷无人的地方，她一定会像一头受伤的母狮子，淋漓尽致地哭一场。她忍了又忍，掏出纸巾擦干，这是早八点不是晚十点，哭肿了眼睛怎么跟学生上课？她要做的是立刻站起来去上班，而不是任性地靠哭疗伤。 如今还得谢谢林兆雷，她自己备好了一根针，现在又亲自递上了一根，又拿那晚上说事，得寸进尺地要挟她解决北京户口，当对方贪婪得深不见底时，她终于可以云淡风轻地放下。 一晚上想得太多，斯晓梅的大脑终于累了，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在半睡半醒之间，她又做出了一个快刀斩乱麻的决定，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不然接下来的日子只能更糟糕。 解决北京户口这件事，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是比登天还难。比如她的妹夫陆大伟，在北京工作多年，好不容易努力解决了工作居住证，说到底这个工作居住证也是为了孩子在北京拥有接受义务教育的权利，至于高考，那是痴人说梦，北漂族哪怕一辈子的蹉跎，也无法抵达落户北京的彼岸。 但对于斯晓梅来说，用她触手可及的能力换来一生的自由，如果算作一次交易，那她太划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中年混账 中年夫妻每每吵架撕逼一次，阴影最深的恐怕就是年龄幼小的孩子罢。虽然斯晓慧深深明白这一点，但丈夫面目可憎起来，她又没有盖世神功，怎么也控制不住体内升腾的洪荒之力。 或者有的年轻母亲在跟丈夫大打出手后，还会把恶气撒向孩子。斯晓慧倒没有这个不良恶习，每次和陆大伟撕完以后，她都会紧紧拥抱着女儿。一是尽量抚平孩子内心的恐惧，二是她希望从彼此的拥抱里继续获得爱下去的力量，让她不堕落、不自暴自弃。 做了母亲的人，哪有什么资格沉沦，一旦看到孩子那双纯洁天真的眼睛，瞬间便心软了宽阔了。即便是内心波涛汹涌，依然会温柔地说一句： 我的逗逗真是个又萌又暖的小美女，现在我们一起洗刷刷，上床读你最喜欢的那只小鸡卡梅拉，然后睡觉觉好不好？ 女人陪孩子，男人都当做是云淡风轻的小事。尽管偶尔让他们带孩子一次，他们会累得叫苦连天、人仰马翻、气喘吁吁。但是当他们自己体验到这份艰辛后，反而会总结出一套奇葩的结论： 带孩子这件事天经地义归属权为女人，谁让造物主让女人拥有子宫呢，这就证明她们擅于奶孩子生孩子。 这种奇葩的结论让他们往往不知感恩家里的妻子，总会大男子主义地认为自己赚钱养家最辛苦。于是回到家里油瓶不扶、厨房不进、孩子不看，活成一个沙发蹲的“抄身婆”，妻子哪里不好便指责两句。 所以，陆大伟理直气壮地回他爸妈那儿了，完全不会考虑身后的女儿。他吃定了斯晓慧这个性格，从来不会把气撒在孩子身上，他大可以只为了维护他的尊严一走了之。 自从当妈以来，斯晓慧的底线就是孩子，不管男人是不是出走了，她都不会把女儿当成一种棋子，诸如你不管了老娘也不管了那种事她永远做不出来。越是谋生艰难，感情不易，她越会格外抱紧女儿，给足她安全感。 这大概跟她的成长经历有很大关系，生活在多子女的农村家庭，又是最不出息的那一个，还经常被亲妈亲爹数落人丑就要多读书，大学毕业后又天天被担心老死在家里嫁不出去，斯晓慧的心理阴影总是如同乌云压境。 斯家二老严重不同意斯晓慧漂在京城，像老四这样要长相没长相、要学历没学历的北漂女孩，北京城一抓一大把，不仅要面对求职市场乌央乌央的层峦叠嶂。在婚嫁市场里，更是讲究优胜劣汰。 他们也曾为斯晓慧安排过不下十次相亲，但次次都黄了。他们最初把斯晓慧的京城人生想的凄凄惨惨戚戚，千方百计想说服斯晓慧回到老家县城，进事业单位，找一门好婆家，顺顺溜溜嫁了。再说了，同样的款子，老家县城买一栋大房子，北京城不见得能奋斗到一个卫生间。 但是用斯晓慧的话来说，爹妈托人介绍的MR们，人生没有若只如初见，用余光扫第一眼就只配拉黑。最后一次相亲，约了一个男同志在肯德基见面，对方36岁，有点秃顶，离异，一张嘴笑满口牙里黑中带黄，但对方手里有王牌那！人家事业有成，有房有车。虽然斯晓慧比对方小了12岁，人家还嫌她没有特色。回来以后，斯晓慧趴在床上像死了一样对相亲生活感到绝望时，斯母却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样在斯晓慧耳朵边兴奋地问长问短，每一次相亲，她总希望这一次成了，然后老四结婚一劳永逸，解除心腹大患。 在斯晓慧的内心深处，她所期待的父母，不应该这样对待他们的女儿。难道作为一个女孩子投胎到这个世界上，她没有世俗眼里的外在优秀，就活该被贬低、被逼迫、到了适婚的年纪没找到另一半就被判刑为低级资源，然后像猪羊一样被拉出去推销？ 她内心有太多的委屈和不甘，不是这个世界给的，而是父母给的，那种无处安放的孤独和不安全她无法和解，直到遇到陆大伟生下逗逗，看到逗逗的第一眼，她内心忽然就明亮欢快起来。 人没有下辈子，孩子就是自己的来生。每每她把逗逗放在心尖上，她也感觉那个童年里的她也欢快起来。她意识到，做了母亲，不仅仅是养育一个小小的生命，更多是救赎自己。 爸爸掌掴了妈妈，气势汹汹地离开了这个家。逗逗却在这个夜晚甜甜地睡着了，看着女儿粉嘟嘟的小脸，斯晓慧忍不住嘬了一小口，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没关系，爹混账，妈还在。 女儿已入甜梦，她又开始新一轮的汹涌澎湃。轻轻关上卧室的台灯，蹑手蹑脚走出来，随手带上门，像往常一样留好窄窄的门缝，这样逗逗要是有什么动静，她能第一时间听的见。 都晚上十点半了，她有点六神无主，大脑迷茫，到客厅里来干什么，看到贴在墙上的那面梳妆镜，她不由自主走到了镜子前面。 好久都没站到梳妆镜前，好好照照自己了，人生这么一个具有代表意义的一天，她是应该记住自己的模样的。 不是有一句话这样说的么，家暴一次，就会有无数次，今天是第一次，记住今天的耻辱和疼痛，才会远离下一次伤害。 梳妆镜前出现了一个头发凌乱的鬼，双眼肿的像这个月份的平谷大桃，肤色黯淡无光，但一半边脸却泛着微微的红，都半天了，挨打的地方还没消肿，似乎在指责她这种泼妇。斯晓慧嗤笑了自己一阵子，人家哭是梨花带雨，她筋疲力尽、浑身带伤，却只配用东施效颦来形容了。 如今的生活已经压榨的她爆丑了，还好，只有一个小女孩，还把她当成天仙，为了这份知己之情，她也得勇往直前呀！ 斯晓慧撩起宽大的睡袍，宅家的日子已经让她越来越肥了，晚饭没吃的她，身材看起来依旧像怀胎四五个月的孕妇。 全职主妇的日子，真是一地狼藉、低处不胜寒。 你已经放弃自我了吗？此刻斯晓慧的心底升腾出无数声呐喊。正若有所思的时候，却一眼瞧见老妈像个鬼一样，不打一声招呼进了门。 转念一想自己亲妈本来有钥匙，还打什么招呼，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已经发出了信号。是她自己走神太久，根本没听见老妈开门的声音。 “美吗？”斯母看女儿在照镜子，直接打出了反问句。 “要你管！大晚上的你又来干嘛？”斯晓慧没好气地回怼母亲。她径自走到电脑前，母上大人一来，又躲不过一场唇枪舌战了，她还是边投入战争边上网投投简历吧。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男人修家暴、靠娘家得摇号，还是靠自己求永生吧。 斯母一眼看到餐桌上没怎么动的饭菜，又在屋里搜了一遍，没看到女婿陆大伟，不用说，果然这两口子又大吵了一架，那不吃气的陆大伟看来又回他父母那儿了。 斯母关紧卧室的门，开始准备审讯女儿。 斯晓慧从电脑桌前冲过来，又重新打开卧室的门，继续保持留一条小缝，然后甩给老妈一句： 不就是一个臭妈宝男大半夜跑了，别那么没出息，整得跟死了八回亲爹妈一样。 亲生母女吵架，再难听，斯母也没时间跟闺女计较，她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接着不屈不挠地审问： 是他自己走的，还是你赶他走的。 斯晓慧知道，在亲妈这样的福尔摩斯面前，撒谎纯粹是浪费彼此的余生，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赶他走的，我要跟他离婚。 斯母开始新一轮的疾言厉色： 我可有言在先，斯晓慧，我告诉你，你前脚领了离婚证，我后脚立马跟你断绝母女关系，别想着回来坑人，孩子我以后也不给你带了。 斯晓慧早听烦了母亲这一套：来，来，你也换个新花样，除了断绝母女关系，不给我看孩子，你能不能再说出一个让我不离婚的理由来。 斯母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又来了一句： 不要在我住的范围一百米内租房子，我看到你就膈应，丢人。 “你以为呢，”斯晓慧反唇相讥，“等我离了婚拿到补偿款，不要租金我也不选这套破房子。我要带上逗逗，离你们远远的，看到你们我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太卑贱。” “你卑贱是你自己自作自受，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个丑样子，你配嫌弃人家陆大伟什么？！” “别吵吵了，你可真烦人，你少说两句能憋死。”斯晓慧已经受够了母亲这种源源不断的车轮战，打开招聘网站，她看到了一条让她无比激动的信息，有一家公司招聘新媒体编辑，向她发出了面试邀请，最重要离家够近。 “我明天要去面试，你帮我带一下逗逗。”斯晓慧压住了身体里对母亲的愤怒，用一种平静又带着下达命令的口吻。 “你那么有本事，还用得着别人？”斯母一见女儿有求于她，不禁又来了底气。“只要你听话不离婚，我就是苦死累死，也帮你看孩子。”斯母说着，声调突然带着几丝悲泣。 斯晓慧就见不得老妈那种用可怜巴巴的口气企图绑架她的样子，她气冲冲离开电脑桌，把亲妈一把从沙发上拉起来，然后一直使劲把她推出门去。 斯母被推到门口，瞪着眼睛对女儿接着教训： 你就这么作吧造孽，别看孩子现在和你亲，长大了也恨你。 在关上门之前，斯晓慧冲着她妈喊了一句：睡你的觉去吧，你以为你没离过婚，我就不恨你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女本流氓（一） 第二天一大早，斯晓慧就带上逗逗来骚扰娘家了。向来逆境求生的她，早已习惯了在娘家人面前自取其辱。在准备接受亲妈的轰炸前，她也储存好了满肚子的炸药包。 有点像做贼一样回了娘家，逗逗一眼看到客厅里玩耍的聪聪弟弟，便追过去一起玩了。斯晓慧朝厨房里望了一眼，老黄牛一样的亲妈正在准备早饭，大姐斯晓梅也立在厨房窗边。看见老四进来，斯母用余光撇了女儿一眼，接着阴阳怪气地递上一句： “你也要个脸不，还来踩我家门槛干嘛？” 斯晓慧一听，忽得就哈哈大笑起来，眼角里都激出了泪来。斯母递上一个大白眼，随口骂了女儿一句，以雪昨夜被驱逐之耻： “一会哭一会笑一会骂的，三十大几了没个人样子，出去也不知道丢人现眼。” “我愿意，你管的着么？”斯晓慧反唇相讥，心里感慨一句，就算是在娘家，也必须不要脸地活着。 斯母不再理斯晓慧，转头跟大女儿说事。斯晓慧察觉出来了，今天关于她离婚的话题在斯家有点过气，空气里似乎在酝酿新的热点。 她在外面听着姐姐与老妈的对话，忽地那满肚子的炸药包就冲了出来，脑子里同时飘过一个结论，这炸药还是给外敌准备吧，亲生爹妈再怎么狠，说到底还不是怕你一个人落单么？ “我说斯晓梅你当圣母上瘾了是咋地，被伤到成这个样子还嫌不够，现在竟然同意给他解决北京户口。你出去打听打听，一个北京户口不是值多少钱的事！哪怕有上千万都是此路不通。” 斯晓慧恨的咬牙切齿，忍不住像机关枪一样接着喷射： “就林兆雷那种渣，还给他用北京户口镀金？明摆着给首都输送垃圾，国家培养一个博士后也不容易，你就不能多做点正面贡献！你是不打算在一个粪坑子里爬出来了？！” “那你说怎么办呢，继续跟他们撕，无休止地扯皮？”斯晓梅对着妹妹微微一笑。 “窝囊死了！不离婚窝囊，这样离婚也窝囊！就拿出轨这一条，他就只配的上净身出户，怎么能反过来被他威胁？！真是气死我了！我告诉你，如果你就这么轻易给他解决了北京户口，离婚协议上他还会要挟你，就那种无底洞早晚让你光屁股走人，大姐啊！你还没挨够打是不是？” 这造物主真是个魔鬼啊！我斯晓慧丑我活该配不上美好的生活，但是我姐呢，她那么优秀那么善良，凭什么也要来蹂躏她？ 忽地就想起来，姐姐在初中时就是校花级的人物，不仅学习名列前茅还是威震全校的女班长，更令斯晓慧羡慕的是，姐姐的情书都能一收一桌洞。 那些追求过斯晓梅的男同学，要是知道自己当年的女神被这样欺负，会不会一起来教训那个暴殄天物的林兆雷？斯晓慧气鼓鼓地进厨房拿了一个馒头，狠狠咬了一口。斯母一下子夺了过来，重新放到蒸锅里。 “就知道吃，你看看你都胖成啥样了，去面试哪个公司会要你！” 斯晓慧嘿嘿一笑，当妈的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还不是关心她填饱肚皮的事儿。等老妈一转身，她又掀开蒸锅，拿出那个咬了一口的馒头，不客气地呛回去： “昨晚都没捞着吃饭，今天还想饿死我么？” “那是你活该，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吃完赶紧走，别在这里碍眼。”斯母又递给不省心的老四一个大白眼，辛辛苦苦几十年，怎么就养出了一个女流氓。都说女儿是小棉袄，怎么就她斯家的女儿，个顶个是来要债的。 斯父这时候从卧室里走出来，看到老四在饭厅气势汹汹地啃馒头，一副梁山好汉嫉恶如仇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起来，顺手从冰箱里拿出一碟五香萝卜丁，随口说了一句： “闺女啊，就着咸菜吃，别一口噎死了上不来，以后咱们家缺了一个气人精，日子可要更难熬喽。” 斯晓慧又被逗乐了，这一大早又笑又气又跺脚又咬牙的，不知道消耗多少卡路里呢。 又听见老爸说她一句： “你也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先把自己的事捋顺了，待会陪逗逗吃完早饭，该面试面试，好好表现，争取一鸣惊人。” 听这句话，斯晓慧又哭开了，大个的眼泪掉在馒头上，再也吃不下去。 “他个王八蛋，凭什么打我？！”斯晓慧心里对亲爸有气，我还是你生的闺女不，都过去一天了，你闺女被人家打耳光你不闻不问。 “比起你爸来，他还真不是个东西。我和你妈这么多年，从来没动过她一个手指头。你也知道，你妈整天唠唠叨叨，说话难听起来，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要是这会他已经把你打死了，我得跟他拼命。” 斯晓慧抹去了眼泪，用筷子夹起五香萝卜送到嘴里。斯父看到女儿心情转好，接着问了一句： “陆大伟以前打过你没有？你一定要如实回答，不能替他隐瞒。” “结婚以后第一次动手，结婚以前，其实也打过一巴掌。当时当他跟我认错，所以第二天我就忘了这事，没有跟家里说。” “原来没结婚以前就动手了，这次即便是不离婚，也得好好说个过来过去。你该面试面试，上午我给他打个电话，晚上让他过来一趟。” “爸，算了。这次你听我的，凭什么老斯家的女儿要一直窝囊下去，每次都要主动，还得爹妈出面三顾茅庐么，他要真的是个诸葛亮也罢。我这次长心眼了，看我怎么治他。算他命苦，碰到的不是斯晓梅。” “又整什么幺蛾子，你跟陆大伟结婚前，他对你动过手？”斯母过来摆早餐，顺口问了一句。 “当然了，这事我有必要骗你们么！当年买房的时候，我吃了他一掌呢。” “整天连一句实话也没有，到底是有意打的，还是吵架离得近碰到的。” 斯晓慧瞄了老母亲一眼，伸出一个大拇指，“瞧瞧瞧，什么也瞒不过你这只老狐狸。” 斯父又在一旁咧着嘴笑开了，“唉，人家养闺女都发财，你倒好，不把你娘气断气不拉倒。” 斯母在一旁又开火了：怎么越老越不正经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打哈哈。教的她一点出息也没有。 斯晓慧的表情又慢慢凝滞了，在她眼里，女人这一生不是简简单单的一生一世，从出生到死亡，是要在这人世间熬够三生三世的。 第一世，是父母给她生命，直到她大学毕业走上社会，开始独立。 第二世，是她跌跌撞撞寻找爱情，步入婚姻。 如今她正处在第三世的一地鸡毛里面。这第三世，恰恰是女人最难的。 从第三世往前看，以前所有的不愉快，慢慢都在记忆里不以为然了。 那是2010年的最后一个月，那会她和陆大伟还过着跟别的小情侣合租的生活。三居室的房子让中介隔出来六户，每一个房间住的都是北漂男女。漂在北京的日子，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寂寞，更多是两个灵魂拥抱在一起，赶走精神上的孤单，不管两个人有没有未来，先挨过当下的每一天再说。 门口隔断间的那对小情侣，女孩来自延边，男孩是河北籍的，双方都是初中毕业，但不久，女孩离开男孩，再也不回来出租屋，只在聊天的时候丢下一句男孩的工作没有未来，不上进之类，漂在北京几年的她，再也不想做一只孤单的候鸟，大概终于选择回老家安放一生了。 挨着斯晓慧的那一对，女方是北京远郊的，一起合租时，已经怀孕四五个月，后来肚子慢慢大了起来，女孩颜值不怎么高，中等偏下，但是诧异的是，却有一个河南籍的瘦高个老公，而且长得还蛮帅气，这是斯晓慧眼里，总觉得不属于真爱型的。 主卧大房间的那一对，住着住着男方忽然就要出国留学了，女孩子在聊天时，信誓旦旦地告诉大家，她会一直等男朋友回来。一起住的时间长了，这个女孩变得越来越贤惠，有一天，在公用厨房里，这个女孩在为男朋友做爱心煎带鱼。只是带鱼还没有去内脏，她便要放到锅里。 西边大次卧那对是周末情侣，每个周六下午，唯一的卫生间便被他们霸占了，两个人轮流洗澡，然后在房间里搞接近一个小时。六个房间全部充斥着滚床单的气味，让人烦的只想骂粗话。 合租房的日子，拿走了所有的尊严和节操。留给人生的就是不安定、难以在这个城市扎下根来的惆怅。 不知怎么，有一天陆大伟下班回来，忽然跟斯晓慧提了一句，咱们是不是该去看看房子了？斯晓慧一股脑从床上蹦起来。他们租的隔断间，妥妥的走进一间房，里面一张床的简陋。 “你怎么可以那么帅？爱死你了。” 在这之前，都是斯晓慧嚷嚷着去领证，陆大伟一直不表态，没想到一下子憋出来一个大惊喜，她都要飘到云彩上去了。 陆大伟幽幽的来了一句：这不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么。 斯晓慧狠狠点了一下他的脑门：怎么，还有出去打猎的心么，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 陆大伟一把抱住斯晓慧，来了一句：自从跟了你，哪有出去打猎的力气，白天去单位两腿都发抖。 斯晓慧听了哈哈大笑。“你别说，这次你表现真不错，既然主动进步，我也乐意奉陪到底，反正我二姐也是房产经纪人，托我姐同事，说不定还能享受中介费亲情价折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女本流氓（二） 二零一零年那会，斯家老三，斯家的第二个女儿斯晓霞正在北京二手房市场叱咤风云。自从二零零六年做了房产经纪人，她就像上了发条一样，不仅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而且青云直上，成为链家某区的区店长。 北京的房价也是蒸蒸日上，这几年一直就像坐了宇宙飞船一样。斯晓霞手下成交的第一套房，就是给大哥大嫂斯建强徐薇介绍的。那会，一套丰台区五环以里建筑面积78平米的两室一厅总价还不过45万。他们买完房的第二年也就是二零零七年，同位置同地段同面积的二手房总价就翻倍往上涨了。 不过话说回来，斯建强夫妻买房那年，在部队担任连长的斯建强每月工资收入仅仅2000元而已。仅算月供这一项，就大手笔吃去1200元。所以说白首起家的小夫妻，即便是能东拼西凑强舔首付，即便是总价不到50万的房子，决定购买的那一刻也是在啃人生的硬骨头。更何况，后来北京城房价水涨船高了呢。不止是北京，大概在全世界都在齐头并进，如果打算买房，早买总比晚下手强。 有了自己的房子意味着在一座城市扎下了根。斯晓慧非常清楚陆大伟的性格，人的热情曲线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趁着他有这个劲头，一举拿下个栖身之所，不管是好猫赖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 在斯晓慧的意识流里，清汤寡水的小情侣，哪怕是伴着海誓山盟，一朝领了证从来不意味着双保险加身，反而婚姻梦碎的更快。 但一起买了房就不一样了，两个人就彻底成了一条绳上颤抖的蚂蚱。即便是要分道扬镳，总得因为房产分割的事，算上一笔头疼无比的帐。大概最后总要因为算不起这个帐，不愿意面对鸡飞蛋打的惨剧，最后的结论还是绑在一起好好过。 一想到这里，斯晓慧坐在陆大伟两条大腿上，腹黑无比地冲他笑了笑，那表情直让陆大伟发毛。陆大伟把斯晓慧推到一边，狐疑地甩了一句： 你又在想什么鬼主意，我告诉你啊，咱们就看看。 斯晓慧心里埋汰他一句，臭不要脸的，光看不行动，那房能蹦你家碗里来啊。她笑嘻嘻地又挨到陆大伟身上，搂住他的脖子： 陆大伟不说话了，把斯晓慧翻在身底下，动手解她的衣服。斯晓慧也不理他，拿起手机来给她二姐打电话。 陆大伟一把关掉她的手机，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专心一点儿。斯晓慧咯咯地笑起来，我还得去做晚饭，你不吃饭就干活能行么？陆大伟坏坏地回了句，今天高兴，一会出去吃火锅。 斯晓慧趴在陆大伟怀里，无限期许地说了一句：跟别人合租房，这不敢那不敢的，多束缚咱们的野性啊！再说了，租房的钱都白扔了，买房的钱都是一块一块攒自己的砖。既然动了这个心思，咱们干脆买了吧，你爸妈和我们家那边都凑些钱，肯定能把首付解决了。咱们一起还贷款好不好？ 陆大伟眼神还有些迷离地看着斯晓慧，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接到斯晓慧嚷嚷着买房的电话，斯晓霞吃了一颗定心丸，不是因为又要成单了，而是妹妹的终身大事马上就要解决了。做了多年的经纪人，她深谙买房的事拖不得，过了一开始那个心气，或许又要搁浅好久。 三下五除二，斯家的女儿都是行动派，斯晓慧在姐姐介绍的经纪人引导下，一周的时间带着陆大伟逛了周边的好几套户型不错的房子，最后他们看中了一套总价接近150万的房产。 但是，两个人趴在出租房的床上来回算账时，陆大伟感觉怎么也凑不够首付，他瞬间又泄了气，表示以后再说。斯晓慧急眼了，什么叫以后再说，白白搭了那么多功夫，你玩我呢是吧？！ 陆大伟不吱声，斯晓慧巴拉巴拉又开训夫专业课了： “陆大伟，你想想，这套房子太合适了，一层，你爸妈都不用爬楼。等咱们有了孩子，还可以直接在旁边小学读书。你现在不买，过几年更完蛋。要是你不好意思跟你爸妈开口，大不了跟他们打个借条。放心吧，我这边的钱一毛借条都不用打。” “那也买不起。”陆大伟回了一句，“你咋想那么远，谁家看看房子，说买就买了？！”一听斯晓慧嘴里又是生孩子，又是孩子上学，他觉得那都是没边没沿的事儿，一下子理性起来，要是真的买了房，这不是一辈子都被她套牢了，在选择终身伴侣这件大事上，他是不是还有欠考虑呢？ 斯晓慧一看他，又犯了蝇营苟苟的老毛病，忍不住来了一句，“一到关键时刻就拉稀，你就给我一句话，这房你到底签不签。” “没钱，不签。”斯晓慧闹的他心烦，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好，这是你说的，不签我就走人。连房子都不买，谁乐意跟你。”斯晓慧坐在床上越说越凶，陆大伟猛地从床上起来，他要出去静一静。 谁知道，动作太大了，他的胳膊一下子刮到了斯晓慧的大脸盘子。那个疼啊，整的斯晓慧整个牙床都懵懵的。 斯晓慧哇地哭了，顿时她内心表示无限绝望。好啊你个陆大伟，我拿出所有身家和你一起买房，你忽悠我一场不说，还把我打了。斯晓慧捂着脸，嗷嗷大哭起来。她从床上窜下来，收拾自己的东西就要走人。 看斯晓慧一边哭，一边把屋里的东西碰的七零八碎的响。眼看收拾好了，就要冲出出租房了，到手的媳妇哪能让她跑了？陆大伟在后面紧紧抱住了她： “我错了还不行，我向你承认错误，房子明天去签了。首付缺的钱我再想想办法。” 陆大伟哄了好一阵子，斯晓慧才不哭了。“我告诉你，你这是在家暴！” “还没结婚呢，算哪门子家暴，再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瞧你，本来就丑，现在更没法看了。” “嫌我丑找别人去。”斯晓慧气鼓鼓地瞪着陆大伟。 “找别人干嘛？你又不是不懂，咱俩那么和谐，不在一起太浪费了。” 陆大伟说着拨通了他妈的电话，跟他妈讲了一通，大意是买房的首付55万还差十来万，希望亲妈能搭一把手。斯晓慧听婆婆在电话里问了那么一句：她家出多少钱？！ 斯晓慧有点不爽了，你甭管我家爸妈出多少钱，这房子我爸妈永远不会来住。斯晓慧就觉得未来公婆怎么那么不厚道，仿佛我家欠你们家多少钱一样。 到了要去银行交首付的那一天，没想到又出了茬子。陆大伟父母死活不往外掏钱了，说是这钱早晚会被人家骗走。 难不成房本上写上他们的名字才放心？那一刻斯晓慧不着急了，反正她要筹的那十五万已经到位。倒是陆大伟，急得在爹妈的出租屋里打转转，最后不得不打了一张欠条，这样才终于到银行交差。 听斯晓慧说完这段“挨打”的陈年往事，斯母这一顿早饭又吃不下去了。她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眼睛望向斯晓慧，那一刻，斯晓慧在亲妈眼里看到了一些深邃的慈祥，她知道老妈又要刷母爱卡了，她做好准备，洗耳恭听。 “闺女啊，猫捉老鼠还可能被老鼠挠几下子，抓破脸。对不对，陆大伟可能就是那老鼠，咱可不能做那老鼠，被猫全家吃了。” 斯晓慧听老妈这么一说，似乎很有道理，她忽然想起了猫捉老鼠的动画片。人生就是这样，猫不是绝对的猫，老鼠也不是绝对的老鼠。 “还是我妈厉害，一下子就把我点透了，想想我当年拿出十五万来买房，反倒被他赏了那么一掌，这事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这么多年，老鼠们也狡猾了，不思进取，还总结了一套斗争经验，我也不能被吓得破了猫胆啊，是不是？这会不知道陆大伟又钻到亲爹妈怀抱里，打算怎么清算我娘俩呢？” 说到这里，斯晓慧体内忽然聚力了一股股真气，从那一刻开始，她就要学那慕容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女人太贤惠太容易被男人挫骨扬灰了，为何要自寻死路呢？如果做女流氓容易降服这个不知妻美的世界，那她宁可一辈子把自己钉在女流氓的十字架上。 想到这些，再望望母亲那双望穿秋水的老眼，脸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沟沟坎坎。斯晓慧下意识地拍了拍亲妈松树皮一样的手： “放心吧，这次我就要好好治一治他们。当我是病猫呢，我只是老虎不下山而已。” 看着老四雄赳赳气昂昂的杀气，斯母半信半疑地问了一句： “你，不离婚了吗？” “妈，我这一早晨绞尽脑汁想了很多，我觉得我真是一败涂地，我姐是高级知识分子，她的高风亮节我可没有。我们娘俩可不能像垃圾一样被打发了。” “你要是有这个骨气，等你找到工作，妈接着给你带逗逗，你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你待会就给陆大伟发个微信，服个软，就说我包饺子，晚上让他过来改善生活。” “妈啊，就你这情商，我怕是永远要在麻地里挣扎一辈子。我就告诉你一个真理，女人不贤惠才能得永生。你让我姐说说，她是不是对林渣那一家子太好了，才让他们欺负成这个样子？” 在斯晓慧眼里，姐夫这个称呼林兆雷已经配不上了。斯晓梅点点头，对妹妹痛定思痛的结论表示赞同。 斯晓慧又加了一句： “别给林兆雷解决北京户口，不然我跟你断绝姐妹关系。” 说完，斯晓慧瞄了一眼客厅里玩的得意忘形的逗逗，贴在老妈耳边嘱咐了几句，便蹑手蹑脚出门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赔款条例 不出斯晓慧所料，陆大伟的爹妈，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故技重施。 前一夜，陆大伟饥肠辘辘回到家里，推门进去，陆家二老正蜷缩在沙发上欣赏国际新闻。 三伏天的热度还没下去，虽然客厅里的空调温度开得够低，但依然赶不走一个一百八十斤的胖女人浑身的烦躁，躺在沙发上的陆母只穿一条大裤衩，见儿子陆大伟推门进来，她并没打算穿一件上衣体面一下。就算是以前和儿媳妇住在一个屋檐下，三伏天她也这样的作风，自己的儿子用不着见外的。 陆父则是一个干巴的老头，在街上外人看起来他像一个温顺的小羊羔，实际上凶悍的很。因为屋里太冷，他裹了一条烂被子在沙发的另一头边听电视边闭目养神。他们面前的茶几乱七八糟地摆着很多东西，吃的喝的杂放着，跟几块泛着老油儿味道的抹布混在一起。 自从儿子儿媳妇搬出去以后，过日子从来不讲究的陆母更随心所欲了。她的理由是上了年纪腿脚不好，所以家里的垃圾桶，都是用大号的油漆桶，桶里满了再一鼓作气把垃圾倒外面去。油漆桶也从来不套垃圾袋，时间一长，每个房间的垃圾桶看起来都像深渊一样。因为它们的功能都差不多，那就是方便痰多、鼻涕多的陆家老头走哪儿，吐到哪儿。 和斯晓慧出去租房三年，这个家已经让他的一对老父母造的不成样子了，所有的墙壁都黑不隆冬的。特别是墙上的开关，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油垢。 陆大伟皱着眉头往客厅里走，家里没一个下脚的地。陆母从沙发上坐起来，给儿子腾了一个空。见陆大伟一脸沉默，眉头紧缩，陆母心里琢磨着他们两口子又闹架了。 陆大伟开口了：你们做好打算，过着日子可能要搬出去。 陆家一门心照不宣，老两口不问原委也清楚发生了什么。陆家老头儿一听房子没法住了一股脑从沙发上坐起来： “怎么？房子要卖了，然后让她们家讹钱？不能卖，赔给她二十万就便宜她了。” 儿媳妇坐月子他闹事的时候就这么嚷嚷了，这都三年过去了，还赔二十万拉倒。 天天看国际新闻的人，心都熏陶瞎了。 陆母唉声叹气，脱口而出： “你妈妈这辈子什么苦没挨过，就希望你能过的好一些。看你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妈妈的心就疼。我老早就劝你，外面的女孩子都野着呢，在老家农村领一个过来，又听话又能生养，说不定现在都两个儿子了。” 但是一说出这话来，她就觉得立马打脸了，陆母瞬间被心里的一根大刺扎醒了，她一下子想起那跟她断绝关系的大儿子一家。那大儿媳妇还不是她在老家领回来的。看大儿媳妇的第一眼，她就觉得对方老实巴交的，将来嫁过来肯定能攥在手心里，结果没几年，人家翅膀硬了就走人了。 其实，小儿媳妇第一次见面，她也相中了，朴实体贴，虽然模样不说多么好看精致，但长成狐狸精那样的早晚会勾了她儿子的心。自从被大儿子一家拉黑，陆母把小儿子的婚姻大事盯得死死的，这是她下半辈子的唯一依靠了，不能出一点差错。 陆母骂了一句：你妈这辈子走南闯北，没寻思到老瞎了眼。陆大伟回了一句：就你那脾气，也别怪人家，什么人你能处到一起好好过日子。 陆大伟虽然孝顺，但实际上他比谁都清楚，无论他娶谁回家，都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让他摸着良心说一句话，从男人的角度去看，如果娶到他亲妈这样的女人，简直是一辈子的噩梦。 不过两年时间，能亲手把自己一见钟情的儿媳妇逼出自己的婚房，在人家坐月子的时候干出那种缺德事，到头来还不是折磨她自己的亲儿子。 可是陆母不这么想，她从来都觉得自己培养出的名牌大学的儿子卓越无比，而她则是背后那个功勋赫赫的最伟大的母亲。 那个爱上她儿子的女人，不仅要全面呵护她的丈夫。她这个当妈的，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对儿媳妇说一句：要是这世界上没有陆大伟，你这辈子就找不到要嫁的人了。你爱上的这个陆大伟，是我一手打造出来的。所以你应该一辈子对我感恩戴德，俯首帖耳。 自打儿媳妇斯晓慧搬出去租房，他们闹了一番，那意思是儿媳妇太猖狂，根本就看不起他们。 甚至陆母拿跳河要挟，但他们的儿子陆大伟后来还是决定了不离婚，跟着自己老婆孩子跑了。 陆母心里从此便多了数不胜数的危机感，她担心哪一天连孝顺的小儿子也不登门了。如今儿子回来宣布离婚，她虽然没表现的喜大普奔，也有些如释重负的轻松。 “咱们攒下这个房也不容易，房子不能卖。有你妈在呢，她想要多少赔偿，咱们给她。妈手头里还有些钱，不会让你为难。她生的那个丫头片子，咱们也不稀罕，让她带走，省的影响你将来再娶。” 提到钱的时候，陆母腰杆子瞬间挺了起来，虽然她年轻时找了个没出息的丈夫，但日子架不住她自己能吃苦。 走南创北到处找钱，在儿子陆大伟来北京工作之前，她已经在北京城打拼了十多年，白道黑道的生意都搞。虽然陆大伟前几年买房，她最后勉强借给儿子十来万，但实际上，就算出了那笔钱，她依旧是个财大气粗的百万金主，到了晚年，也轻松掌握了陆家的大权。陆老头瘦的像个小鸡仔，再也没力气家暴一百八十斤的老婆，慢慢活成了老伴裙带下的哈巴狗。 陆母轻轻松松一句话，倒扎的陆大伟一肚子的血。陆母既然惜儿如命，却也是个糊涂人，没想过她的儿子偏偏继承了她的唯一优点，陆大伟内心深处可不想当个混蛋爹。 人生可真是一笔糊涂账，既讨厌父母控制自己的贪婪面目，又难以和他们划清界限。既厌弃和伴侣在一起的苟且日子，想要破罐子破摔时，却发现自己还想做个好父亲。 爱恨交织在一起，在陆大伟的心里狼奔豕突，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摆脱什么，应该珍惜什么。但实际上想摆脱的，他可能一生一世都做不到。 夜里想了千条路，不是所有的人都会选择明朝依旧卖豆腐。 他最终的决定是——离婚，照着他爹妈的旨意，走赔款不割地的路子。眼下到了夺利的时候，他必须好好为自己谋划一下。想到女儿，他也释怀了，谁说离了婚不能当个好父亲呢，他只要在离婚协议里写明，每月要求单独见女儿的次数就可以了。 只是陆大伟没想到的是，在他和爹妈算计的时候，斯晓慧在亲妈的点拨下，也在走向九命猫妖的复仇之路。 一日夫妻百日恩？中年夫妻撕逼起来，不存在的。有道是床头打架床尾合，但耐不住的是床尾合了是床头打架接踵而至，那两片肉的咬合便再也不起效力了。 从娘家出来，斯晓慧迈着轻快的脚步回自己的一号楼，她要回屋好好捯饬一下，迎接上午十点钟的面试。下意识地翻了一下手机，陆大伟的微信头像还在保持沉默，不着急，爆发迟早回来。 她猜想陆大伟应该在电脑面前码离婚协议，至于他写的离婚协议，大概上帝看了都要发笑。有他那一对愚蠢又天真的父母做军师，真是，上帝委屈了他的天使孩子。 回到租住的房子，斯晓慧的心情就跟这老房子一样黯淡起来。屋子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人的形影相吊又瞬间让她感到孤独不胜寒。 选择离婚只能更难，她要带着女儿，融化两份孤独。说好了给她幸福的童年，怎么全都是骗局呢？ 她摸了摸挨打的那半张脸，昨天赶走她妈以后，她又在卫生间里用凉水敷了半天，今天早上已经基本消肿了，一会再敷上气垫，就完全遮盖住了狼狈。 失业以后，月光族的她无力再支付房租，所以这几个月的房租全都是陆大伟在掏腰包。斯晓慧开始耻笑自己的圣母心了，怎么，她竟然同情起了陆大伟每月交六千多房贷外加一千五房租？ 女人的不幸和男人有关系么？完全是咎由自取。这其实难道不是那个男人应该做的么！为什么总是她在背后替他撑着他收拾不了的烂摊子？ 女人在清算男人之前实在该清算自己啊，不然这个坎过去了，还会栽倒在下一个坑里。 斯晓慧脑子里一下子闪过这三年以来，自己贡献出来的那些感人事迹： 坐月子的时候公婆虐待她，陆大伟拿自己父母没办法，又不敢请父母搬出去，是她主动从押了全部身家的自己名下的唯一物业搬出去，先是自掏腰包住酒店熬过月子，又自掏腰包三年如一日租房子，并且负担一家三口的生活费。 她一直在体谅对方的苦，对公婆的咄咄逼人退居三舍。这其实是一种对自己毫无底线的压榨啊。在对面的那个男人看来，不过是一个女人想拼了命的委曲求全，不想离开他而已。 她宠这个男人太久了，以至于才落到自己无路可走的地步。同样是下班，她这个当妈的就得第一时间往家赶，而男人呢，全世界都理解他为什么在车里多呆十分钟的苦。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苦呢，还不是浑身的矫情在发烧。你自觉苦时，也不防换位思考一下，家里还有一个妻子不比你少负重前行一分一毫。说白了，人类的痛苦都是跟自私和无能有关系。 对着梳妆镜，斯晓慧又认真地展开了自我批评，然后神经质地冒出一句斯式哲言来： 性生活，不可靠。 她终于懂了张爱玲那句著名的话，到女人心里的路都通过女人区别于男人的某个特有的器官。 不争气的她，就是妥妥的器官主义者，当床头打架后，再一次对陆大伟燃起熊熊渴望，都是因为摩擦生热，于是乎便一切既往不咎。 斯晓慧对着镜子骂了一句：去你的圣母心，没出息！收拾利落，她带上简历出门了。走出家门，楼上遛狗的阿姨跟她打招呼，丝毫看不出她正在闹离婚。 “怎么还没去上班呀？闺女你妈给看着呢？” “是呀！阿姨，前段时间辞职了，休整一下，这不去面试呢，出版社的工作是稳定，但现在养孩子太烧钱了，这不马上就要幼儿园了。” “孩子去公立还是私立？” “公立我们家可轮不上，没有北京户口，就家门口找个好一点的私立，我妈接送也方便。” 除了婚姻这团乱麻，一件件大事在后面跟着呢，三十多岁的斯晓慧，是该逼自己走出新的一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岳母加菜 俗话说，猫有九条命，人是高级动物，又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至死方休，换一种活法方得柳暗花明。 斯晓慧上午要面试的是一家留学公司，当这家年轻的留学公司映入她的眼帘，那一眼，她瞬间感觉到自己三十三岁的人生，这几年在出版社过得是老态龙钟、耄耋之年的日子。 穿过留学公司的办公区，她眼前看到的都是新鲜的90后，朝气蓬勃的血液让她有了返老还童的愉悦。 再回想一下，过去每天拎着暖水瓶，到水房打开水，然后迎头碰上的都是四五十的大妈同事，当然路过其他部门的办公区，还有老编辑拿着放大镜在审稿，这是一种严肃的敬业精神，她为之深深佩服。她曾经畅想过如果到这把年纪，还能像他们一样日复一日地坚守着文字精神。但如今看来这只是她南柯梦一场。话又说回来，勇敢地告别过去，迎接新挑战，何尝不是人生的高姿态呢。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可能性永远是有的。 这么说还要感谢MR张给她重获新生的机会了？对不起，斯晓慧内心觉得他不配，我们应该感谢磨难吗？难道不更应该感谢自己在人生的滑铁卢不堕落、不自暴自弃的内在品质么？ 面试进行的很愉快，留学公司内容部的主编是一位六七岁小男孩的妈妈，跟斯晓慧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也许同样身为职场妈妈，这让她们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除了这些，更多是在文字艺术上的深层次探讨。无论如何，面试官不会只因为同情你是个带孩子的妈妈，大热天马不停蹄地辛苦来面试，就决定录用你，反而因为你的后院顾忌，对你多了一重考验。 虽然斯晓慧这几年做的是文字校对工作，在出版社网络部，看的都是那些前言不搭后语、潦里潦草的十八流网络作家投稿。但这几年的文字浸淫，再加上她来到这世界上对文学的天然敏感，所以虽然做了几千个日夜的沉默羔羊，在面对欣赏自己的伯乐时，依然能够滔滔不绝。 当然她并没有提及自己在出版社，只是老老实实地做了几年校对工作，不得不说，进出版社几年，其实是她严重退步的日子。 但滑稽的是，出版社的工作经历让主编姐姐高看了她几眼。毕竟，能被哪家出版社认可，也非等闲之辈。斯晓慧毫不掩饰自己是托关系进去的，但呆了几年，讨厌了那种养老的日子，所以像鸡肋一样弃之了。她讨厌在求职时这样虚与委蛇，但又不得不为了生存选择这种说辞。毕竟除了真才实学之外，应试语文的套路也是要深谙的。 面试结束后，斯晓慧的脸上重新浮现了自信，给她的直觉是这家留学公司的主编姐姐是要定她了。这是一家年轻的创业型公司，如今正在大面积撒网招聘优秀人才，所以像斯晓慧这样，在编辑界厮杀八九年的，也是很难遇到。让斯晓慧得意地是，对面的主编姐姐还给了她带新人的任务，她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从留学公司出来，斯晓慧第一时间拨通了大哥斯建强的电话，一直以来，哥哥都是她的主心骨，尽管哥哥早已成家立业，但从来没忘记过把他的几个妹妹放在心上。岁月斗转星移，在所有的妹妹眼里，斯建强不仅是国家的栋梁之才，更是斯家人继往开来的精神领袖。 “哥，怎么样，救援任务快结束了吗？” 虽然斯建强并没有说，但斯晓慧总下意识地觉得，在赶赴天津港之前，他们大概都提前写下了遗书。斯晓慧想起了嫂子徐薇，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伟大的军嫂，他们的爱人在前方为了更多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所向披靡，她们默默地在后方为丈夫撑起一个温暖的港湾。 “嗯，现在还没有结束，善后作业比较多，救援估计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哥，告诉你，我十有九成找到新的编辑工作了。”斯晓慧嘻嘻哈哈的报喜，并没有把她跟陆大伟离婚的事告诉亲哥。因为她不想哥哥上前线的时候，还为了她这点鸡毛蒜皮的事分心。 “那好，让咱妈接着帮你看逗逗，你安心工作，好好干。” “好的，哥哥，你不忙的时候也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别忘了多喝水，注意安全，也照顾好你那些小战士啊。” 兄妹俩结束电话，斯晓慧眼前出现了四面狼藉的画面，一群穿着厚厚的防护服的战士们进入危险地带搜索生命迹象，哪怕是脚下看到一颗草、一朵花，对他们来说也是慰藉，因为这份慰藉他们坚定了不抛弃不放弃的信念。她又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熊熊的希望，不论遇到什么狂风骤雨，也要用力去爱就对了。 迈着轻快的脚步进了家门，客厅里的逗逗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儿扑进妈妈的怀抱，想到过几天又要重返职场，斯晓慧又有点舍不得。做妈就这样，孩子粘着自己的时候各种嫌弃，一旦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又各种牵肠挂肚的思念。大概最理想的状态就是把孩子绑在身上，她既不哭，也不闹，顺便还为亲妈唱个小曲解解闷，但那总是不现实的。 斯母见老四满面春风回来，面带期待又略带忐忑地问了一句： “有戏么？” “那还用说，我的老本行能不行么。” 听女儿这么一说，七上八下的斯母终于吃了一颗定心丸，只要工作的事有谱了，这日子也黄不了。明知道亲闺女一提到陆大伟就跳脚，她还是忍不住又接着问了一句： “陆大伟昨天走了以后，和你联系没有？” “当然……联系了。”斯晓慧故意停顿好长时间，气的斯母内心的小宇宙又爆发了。 “没半点正经的，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斯母对老四心不在焉的态度一脸诟病，孩子都越来越大了，怎么这不争气的闺女对待婚姻的问题越来越玩世不恭。 “回来？！你想的美，人家一门心思要和我离婚，正想着娶下一房媳妇呢。”在进娘家门之前，其实，斯晓慧已经收到了来自陆大伟的一份离婚协议。 她打开之后，像扫雷一样速战速决，做了几年的校对工作，一份离婚协议用不着她惜字如金、像拜读世界名著一样那样毕恭毕敬。 扫完以后，她心里好一阵子嘲笑，这陆大伟好歹是985毕业的高材生，怎么离起婚来那么鸡贼，那她这个社会的二流人才是时候好好指导这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如何提高一下自己的修养了。 陆大伟拟定的离婚协议主要有四点： 一、房子不卖，他要赡养父母，所以决定给予斯晓慧母女40万的补偿款；二、除了房子之外，两口子名下并无其他共同财产；三、女儿的监护权归斯晓慧，他会每月按法律要求给予抚养费；四、男方每月至少拥有两次与女儿独立相处的时间，拒绝与女方一同带孩子出游。 斯晓慧啧啧一声，特别是这第四条，是在提防斯晓慧随时反扑，破坏他的新生活呢！男人要是身正还害怕影子斜么？ 这些都是花拳绣腿，在离婚这件大事上，斯晓慧可不崇尚自己做二十四孝好前妻。不过，陆家的军师这次貌似进步了，前几年吆喝着只给20万把她扫地出门，至少这次明白到斯晓慧也不是二傻子了。 在步入家门之前，她早就坐在小区的石凳上，跟陆大伟来了一次唇枪舌战。陆大伟一开始拒绝接听电话，在微信上回复一切沟通仅限于微信。 禁不住斯晓慧狂轰乱炸，他只好在单位楼道里接起了电话，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了斯晓慧半疼不痒的挖苦： “陆大伟，你先告诉我一声，你到底有没有诚心诚意离婚？不卖房子给我40万，名下还没有共同财产，你这是诓骗三岁小孩呢，还是把我们斯家人都当二傻子？” 陆大伟虽然心虚，但也狡辩了一句： “你不同意，咱们就法院见。” “也好，我先找法院冻结你的私人存款，不对，那叫夫妻共同财产，凡是近期有大额出入弄虚作假，都是犯罪行为。” “别上那些废话，不行你写离婚协议，我签字行了吧。”陆大伟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斯晓慧的屏幕黑了，她对着手机骂了一句： “臭不要脸的，看我这次不弄死你，我就不叫斯晓慧。” 现在离他们买房已经过去了五年，如今他们那套八十来平的两室一厅总价已经飙升到接近三百万，除去要还的房贷，如果卖掉的话，到手少说也要二百万。陆大伟写了四十万是什么意思，这是打发要饭的呢。 再说了这几年，在外面租房、一家三口的生活费都是靠斯晓慧的工资和年终奖支撑，陆大伟虽然有六千的房贷，但大部分的费用公积金就能承担了，所以工资收入基本上都能存起来。没有其他共同财产之类的云云，看来他真把自己老婆当智障了，因为离婚成本越来越高，便要恬不知耻地耍流氓么。 “老娘啊，过来欣赏一下陆大伟的离婚协议，看来不想离婚的是他。既然他没诚意，我就要抓住机会，好好捏捏他们一家子，打了我五拳不是么，早晚有一天我让他哭着回来给我道歉。” 斯母带上老花镜，拿起闺女的手机，一字一行的念着，前言不搭后语，还夹杂着错别字，斯晓慧听着快烦死了，拿过手机给母亲大人念起来。 斯母听完以后，沉默很久，然后问了闺女一句：你倒底什么意思，现在他铁了心要离，你究竟什么意思？ 斯晓慧回了一句：他未必是铁了心要离，要是他能答应我开出的条件，想离婚也不难。 “那你的意思是你们压根都不想离婚，那一开始闹什么乱子，家家不就那点破事么，他不干活你就多干一点就是了。” “你说凭什么每次都是我让步，现在每次我回娘家都是白吃白喝，万一以后你们，有什么大病，我一分钱都凑不出来。到那时候不是我多干活能解决的事儿。” 斯母一听，虽然闺女平时没心没肺，回到家里也一惊一乍的，但这句话非常有道理，自从老四结婚，都是她暗中接济，特别是闺女过起租房的日子以来，手头更紧张了。 虽然她平时没有一句感谢父母的话，但闺女这次表态看得出来，她一直都念着父母的恩情呢。 想到这里，斯母开始给女儿表决心：“这两天你把他弄回来，就说离婚这事你爸有话对他说。晚上让他来这边吃饭，妈再去批发市场买兔子肉。” 兔子肉与其说是美味佳肴，不如说是斯母给女婿陆大伟上的一道“私刑”。 斯晓慧一听又哈哈大笑起来：“妈哎，你说你也真够逗的，到现在还信兔子肉呢，你说说，到现在他白吃了你多少顿兔子肉，你收回半毛钱的成本没有。” 斯母看女儿一脸不认可的样子，又瞪了她一眼：谁说没用，不吃兔子肉，他能和你安安稳稳到现在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外面有人 说起兔子肉的梗，这是斯母专门为三女婿陆大伟准备的一道药膳。某一年回老家，斯母总觉得老四的婚姻生活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便把女婿的生辰八字给了县城里的一位大仙。 一门少说四个学霸，斯母竟然也如此迷信？在斯母眼里，这不叫迷信，而是多管齐下，所有的法子都用了，总比不努力来的强。 大仙告诉斯母，想让女婿脱离妈宝男的困扰，就要在桌上摆一道兔肉给他吃。这兔子肉谁给他准备的，他将来就爱谁听谁的。 这简直比天方夜谭还不靠谱。任凭斯母怎么吹气瞪眼，油盐不进的斯晓慧压根不信兔子肉这一套，虽然不是素食主义者，但斯晓慧对食用兔肉这件事感到诚惶诚恐，内心觉得大为不妥。 但斯母还是有她自己的信仰，心里琢磨着，即便是我去买，陆大伟听我劝也好，我这个当岳母的，终归是为了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过日子。 所以，每次他们小夫妻不痛快的时候，斯母就会去离家够远的肉类批发市场买兔肉。陆大伟这个女婿在吃肉方面没啥挑剔，在餐桌上他从来都是逢肉必吃的。 斯母一把兔肉端上饭桌的时候，斯晓慧在一旁看着，表情总是毛毛的。在陆大伟把肉放进嘴里的时候，她总是做出目瞪口呆的一脸夸张，斯母见了，就甩给女儿一个大白眼珠子。 兔肉不便宜，三四十块钱一斤，其实即便是说穿了，陆大伟肯定也拒绝不了肉肉的诱惑，无神论者才不信那个邪。说到底，吃的不过是个心理安慰。过日子该来的矛盾一个也没少。 在斯晓慧心里，信兔肉不如无肉，庸人自扰之，有道是改变自己是神，改变别人是神经病。那么省吃俭用的母上大人，不辞辛苦，大热天要转几辆公车，跑好远的路才能搞到兔肉。慈母手中线，女儿身上衣。她又何必跟自己亲妈较劲，争得个脸红脖子粗，一切随她去了。 但现在聪聪也需要姥姥来带，考虑到老妈身上的担子又重了，斯晓慧又说了一句： “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多管管孩子，别挂着大老远出门一趟，给他吃肉了。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事，别折腾了，在家多歇着你难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斯母给女儿扔了半辈子的白眼，也不在乎多扔一次。见闺女那么不以为然，斯母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他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我说你怎么老问这些没意义的问题，这么说吧，他前脚跟我离婚，后脚就有人跟他谈恋爱结婚，我这么回答，你死心了吧？” 接着斯晓慧又补了一句： “他现在身体没出轨，并不代表他思想上没出轨，离婚协议书我也给您念了吧，一切都在给自己步后路。他能这样谋划，就代表着他认为下一个老婆比我强一千倍一万倍，即便他现在身边没有人，他也正在心猿意马。” 斯母都被女儿这一番话搞迷糊了，老四这是打小中了的毒，就不会唠家常了。 “拐弯抹角的，上那么多废话有用么？有还是没有？” “肯定——有，思想一直在出轨，但肉体上不敢，他晓得我的脾气，这个人还是有底线的，没那么傻。” 话说回来，一地鸡毛的日子，连斯晓慧偶尔都会绝望地想想，当年为什么就被陆大伟迷的像喝了散魂汤一般，那个没出息的劲如今想起来，让她感觉自己特别低级。 当年斯晓慧哀鸿遍野般决绝地认定，没有陆大伟在身边，她余生就活不下去。现在看看，不过是情到痴处的一种认知固化。反而让对方更加有恃无恐，也让自己卑微到尘土里，开出来的不过是一朵朵泪花。 “女的是谁，你知道么？” “知道有什么用呢，俩呢，当然现在没肉体关系，就是一直联系不断。我也不能禁止陆大伟跟女性同事往来，更不能上门打人家，催人家结婚啊！还不是我没用，不如人家贱。” 斯晓慧的脑子里闪过两个比她年轻的小女孩儿，说话的口气里带着鄙夷之色。当年她和陆大伟的婚礼上，男方宣誓就职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身上盯来了四道羡慕嫉妒恨的眼光。 她其实挺不欢迎陆大伟那两位前女同事来。这两位女孩是陆大伟在上一家公司熟略的，那时候，陆大伟是公司某个项目的经理，她们是测试人员，情窦初开的女孩儿对各方面业务比较谙熟的小上司产生爱慕，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但后面的骚操作就让斯晓慧不理解了，陆大伟在外面总是温柔客气地脾气，当对方得知他有了女朋友，竟然建议陆大伟把未来老婆带出来让她们瞧一瞧，看看适不适合他。 这聊天记录，偏偏又让斯晓慧看到了，斯晓慧火了，你说你身边怎么都是这样子的小贱人，你难道不反思一下么，陆大伟嘻嘻哈哈地让她嘴巴干净一点。 他认为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自己没那意思，也不会领斯晓慧出去给她们见见。但是他哪里会挡得住别人的嘴，所以随她们说说吧，他又没缺胳膊少腿，不受半点损失。 她们来参加婚礼也好，男人一结婚，那些有觊觎之心的未婚女子也该死心塌地，去谋划自己的大事了。 婚礼那天，陆大伟被斯晓慧的大学同学们灌得找不到北，送走所有宾客，看得陆大伟连自己媳妇也不认识的啥样，斯晓慧心疼地埋怨他：你说你傻啊，他们灌你你就喝。 陆大伟嘴里迷迷糊糊说着，不喝不行啊，他们说了，要是不喝下这杯酒，就代表不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我得表决心啊。 斯晓慧笑得快成了一个傻子，不过随后她又开始算账了，那谁谁为什么瞪我？陆大伟迷迷糊糊地搂着一辈子吃定他的斯晓慧，酒后开始了连绵不绝的吐真话： “你说她俩么，她俩都喜欢我，但又是你们女孩子嘴里嚷嚷的什么闺蜜关系，有一天，刘雪抢先一步跟宋岚说要向我表白，被宋岚耻笑了，告诉她人家明明有女朋友。” 斯晓慧嘴里哼了一声，不就是个代码民工么？还把自己形容成香饽饽，不过他这样招供也是坦诚一片，作为革命战友，也算是很讲义气。 斯晓慧又用力扭着陆大伟的脸： “其实，你可以选她们的，又何必委屈嫁给我。” “真的，你真的这么想，结婚以前你也没告诉过我呀。万一我走了，你长得这么丑，没人娶你，回来我家门口打滚怎么办？” “别给你脸不要脸啊，你们男人最现实了，再说了，我真的那么丑，我可是长的正儿八经的！” 不过，第二天陆大伟清醒过来，斯晓慧再问他表白一事，他就红着脸指责斯晓慧瞎咧咧，坚决不承认那些与他有关的风花雪月。 不过，这五年都过去了，也让斯晓慧有点瞧不上她们，两个女孩还是把陆大伟当便利贴，更要命地是，终身大事没有着落。也许正因为爱情没有栖身之所，才控制不了自己的习惯性动作吧。 斯晓慧瞧不上这种女孩，在同龄婚嫁市场没有位子，便挨着个已婚大叔缠来缠去的人生，是最低级的。遇到陆大伟之前，她被家里人推着相亲了无数次，就算是内心再漂泊，也不想做那种低级趣味的事。 但在陆大伟面前，她总不能每天以查岗的心态去盘问他，如果一个妻子从来不允许他的丈夫和异性同事有什么工作上的往来，比如疑难问题，那对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也没什么好处。 但这种和异性之间的往来，其实特别是已婚男士和未婚女性，当他和妻子的感情有某种危机时，自然会让那个做妻子的又想入非非，非常愤怒。 因为妻子的眼里心里都有一个假想敌的小三，那个做丈夫的一定是认为自己在其他女性眼里有着不可小觑的魅力，才更有底气扫走糟糠之妻。 所以每当两个人吵吵闹闹要离婚的时候，即便陆大伟之前并没有承认过出轨，斯晓慧心里也有两个假想敌小三，当他甩出离婚协议的那一刻，不正是因为仗着世界上还有更可爱的女子对他好么，所以你能说他没出轨么？ 男人总觉得换一个妻子，接下来的人生会更好，在斯晓慧眼里，陆大伟无论娶谁，但凡他们一家人不做出改变，他的婚姻绝对配不上岁月静好。当然，还有一句话，女人嫁给谁都一样。可能是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才给了女人这种丧气的结论。 斯母一听，心里更没底了，再望望客厅里可爱的外孙女逗逗，脸色越来越灰： “这不是坑孩子么，也就是双方各退一步的事，只想着离婚娶个老婆再过好日子，就不想想自己是个当爹的人了。” 说完，斯母又盯着女儿： “他不想，你得想，他们一家人不往明路指他，为了咱们逗逗，你就是逼也得给他逼出一条路来。” “妈，你不是不了解我，我们每一次吵架离婚，我不都是为了不离婚，为了这日子不死气沉沉，才闹上一闹么。想想我真的累了，再加上他那对奇葩爹娘，我真的是无数次想算了拉倒。这次如果人家铁了心要离婚，那我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了。我也不想那么卑微了，只想为了逗逗和我，争取最大的利益，你就理解我这一次吧。” “我不会求他，我只会冷面无情对付他一次。最后无论如何那也是我和逗逗的命。” 斯母听了，心里又被浇了几盆冰，“闺女，你听我一句，这么闹不是法子，僵上几个月，人即便是回来了，那感情不也都折腾没了。你妈老了，也不想整天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老娘，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他就是臭矫情。我也不会让他净身出户，要是真的有卖房离婚的勇气，我们早就离婚了。他不是让我写离婚协议么，我现在不想跟他啰嗦，等晚上逗逗睡了，我就骚扰他。我就直接告诉他，白天带孩子，没有时间摸电脑，我来说让他写。狗屁性格不合，都是借口，就让他在离婚协议里承认，因为家暴，男方为婚姻的过错方……” “闺女，那现实么，当人家是傻子呢？” “不写就拖着呗，不离，有本事法院告我去，我照样告他家暴，我都留证据了，我们全都是证人。你瞧！”斯晓慧在手机里翻出一张左脸肿胀的照片。 斯母看了唉声叹气，“你们闹来闹去，都作罪到孩子身上，若是真有出息，当年就不该结婚，生什么孩子，没有责任心就不配当爹娘，全当婚姻是儿戏呢。” “当年一家人都劝你分手，你跟嫁不出去了一样死活离不开。你说你，给你介绍的看不上，喜欢你的大老远追到北京来，你还把人家赶走，你自己挑的又咋样了，现在有了孩子知道难了吧，你对不起自己是你活该，你对不起孩子就不应该！” 本来，斯母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对斯晓慧来说，如同隔靴搔痒，但一扯到孩子身上，斯晓慧的泪点又低的不行了，故作坚强，浑身是刺，但何尝不是处处软肋，一戳到心底的痛处，女人都是外强中干的。 “我是有感情的，不是我当年觉得自己嫁不出去了，我觉得我的感情不能被侮辱，懂吗？都是当妈的，你不要动不动拿孩子刺我，动不动觉得离婚了孩子就会凄凄惨惨的，我告诉你我的孩子不会这样。” 斯晓慧咽了一口眼泪，接着往下说： “等我离了婚，我就是百万富婆，你们都不要我娘俩，我们也能独立，我在离婚协议里就写明，每月必须合体陪孩子几天，不同意那就拖着，看谁把谁拖死了。我怕什么，我就没打算下辈子再嫁个臭男人，瞧他没出息的死样子。” 看女儿义愤填膺地样子，斯母不好再刺激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在自家饭桌上那么牛气啥用，有能耐经营好婚姻才算。 “你闭嘴吧，说来说去都是你闺女没用。敌人上下一心，咱们却搞窝里斗，还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斯母这么一刺激，斯晓慧又想起了她和陆大伟以前的种种爱恨情仇，往事并不悠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白月不光（一） 斯晓慧是爱上陆大伟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他生命里曾有一个比前女友还重要的女孩叫贺爽。确切地说，陆大伟也爱了斯晓慧很久很久，但是，后来一下子又不爱了。 因为谁，当然是因为贺爽。 很久很久有多久，不过是大半年的时间罢了。但两个人情到浓时，分开哪怕一秒一眼，中间便要熬过一万年的等待。 但扎心的真相，后来走着走着便懂了。那份情对男人来说，仅仅代表当时是一万年，对女人呢却是牵绊一生的一万年。 生命里很长一段时间，陆大伟在银川出差常驻，一呆就是三百六十五日耗没了。大西北食堂的菜顿顿都是散发着膻味的炖羊肉，上面飘着几个零零星星的菜叶，吃的陆大伟嘴角上长了大个的痤疮，当他不断用手去抠的时候，也留下了一些毁容式的疤痕。 男人也得要脸啊，何况这个年纪是求偶的季节。他觉得日子真的是糟糕透了。想吃猪肉，想满眼是绿油油的叶子，想北京，想他妈，更重要是想女朋友。在这个让他心生寂寥的陌生城市，他听说只要走进饭店说一个猪字，就会被棍棒揍出来。在西北的汉子眼里，他像极了一个娇生惯养的林黛玉，哪里敢主动找不痛快。 他过得很省，为了他和女朋友的每一次重逢而劳碌。每三个月坐一次深夜从银川返北京的航班，黎明抵达前女友的香闺，两个渴望深度交流的灵魂碰撞在一起，就是他的复活时令。 有一回，运气不太好的他碰上了航班的死亡考验，强烈的气流颠簸让飞机在云层里上下打摆子，一飞机的人都在嚎哭，最悲催的是那些年轻靓丽的空姐，一下子被甩到顶上，再摔下来，连鼻梁都撞出血了。 尝过死神驾临的滋味，接着是爱神让他死了一次。还没落地北京，吃上香喷喷地蒜蓉油麦菜，陆大伟的头顶上已经冒出了绿油油的叶子。他心爱的她，还是跳上了前男友的床，三个月一次的翻牌子太久了，毕竟女人的大姨妈是一月来一次的。 比起海誓山盟过后的独自等待，总不如干柴烈火地灵肉交织来的痛快，理解万岁吧！男人被迫当和尚，也总不能哭着喊着让人家当姑子。 陆大伟在空旷的城市里和哥们对酒麻醉，这哥们比他更惨，也一样打飞的回京城，跪下来求女朋友不要分手，但对方还是狠心走人了。 直到又一年，陆大伟工作的那座大楼开始剧烈摇晃，他撒腿就往外冲，跑到地面上，他一眼望见，大楼的瓷砖稀里哗啦往下掉。那是一栋老楼，陆大伟看着那瓷砖一块块掉下来，真的害怕像灾难大片里，整座楼像薯片一样碎掉了。 那一刻，他忽然就怂了，蹲在地上哭起来。他拿出手机来给贺爽发短信：想回北京，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想给你买机票，来北京找我。贺爽说，我可不坐飞机，万一像你一样在空中掉下来咋办？其实，这一次发信息距他们上一次在手机上打招呼，已经过去了一周。 贺爽那一年还是大三女生，上一年的冬日，有一段时间陆大伟回北京探亲，贺爽一个人坐火车前来寻他。两个人心照不宣，美其名曰爱上一座城市，不过是那座城市里可能寻觅到爱的供养。 就那一面，陆大伟再也忘不了贺爽，他冥想过，贺爽是他一生一世想要守护的人。 那会，斯晓慧正傻坐在东四环一座高档写字楼里，全身贯注地写一篇楼市报道。她忽然感觉座位开始倾斜，签字笔在桌面上滚动，头顶上的灯也开始跳舞。她环顾四周，同事们早一溜烟跑没了。 “怕什么，上帝让你三更死，你躲不过五更。” 不就是一个小地震么，至于闹这么大动静，何况这座写字楼是钢结构的，禁不起这点挫折还得了？斯晓慧像个没事人一样，享受着空旷的办公室，一个人坐在工位上继续干活儿。 过了十几分钟，整个办公室里开始人声攒动，空气里夹杂着不安和焦躁，所有的人都在感谢老天赏命，又为汶川那些灾区不知生死的同胞们祈祷。 慌乱过后，办公室里的同事们又在搜肠刮肚地在网上搜索着关于地震的更多信息，但领导又喊了一句：大家最要紧是把今天手头的工作完成了。 这大概就是微粒的使命，不要蹭劫后余生的擦边球，也不要群情激昂想着抛下一切去救灾，最需要做的是迅速调整情绪，回到房租没交、还要在这座城市安全地活下去的现实生活里。当别人生死未卜时，宇宙的一个微粒在自己轨道上用力谋生，或者就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回报了。 但斯晓慧的人生观里，只顾自己的活法总是太苟且，直到下午公司发起捐款的时候，她那一刻才觉得她呆的这个工位没有辱没她的理想，迅速往捐款箱里放了一百元，以尽她的绵薄之力。尽管过后她也要为了自己的人生自私地活下去，但比起什么都不做的人生，至少这让她觉得自己并不是行尸走肉。 待下了班，她又要赶赴一次相亲，这次是大姐斯晓梅托人给她介绍的对象，每次走在相亲的路上，斯晓慧总有一种抵抗的情绪。她从心底升腾着无数股气流，里面装满随波逐流的无奈。相亲很世俗，尽管自由恋爱也是奔结婚去的，但相亲那种开门见山的目的性，特别是熟人介绍的，一旦见光死就会让她觉得对不起这个热情的世界。 她又觉得这个世界更对不起她，活了二十多年，读书，考大学，身为一个女子，到头来又像猪肉一样，先从颜值这一关接受考验。 所以比起相亲来，她倒更欣赏网恋，没有什么中间人，见光死那也是她一个人的事，不会被世界上第三个人知道，也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不会面对灵魂的拷问。 果然，次次相亲次次黄。晚上见过了那个男生，对方很满意，还自曝有一辆小奥拓，打算在北京买房，不过斯晓慧还是觉得少点什么。介绍人当然也说了她的家庭背景，对方给她的感觉，总像是认为她家在京城家大业大，一脸朝拜的样子。 灵魂一直在溺水，连梦里都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斯晓慧开始恨嫁了，一方面拒绝相亲，一方面又渴望快点嫁人。 日子坏到一定程度，就一定会好起来，连老天都是这么安排的，来年的四五月，京城樱花飘落的季节，斯晓慧在路上走着走着，捡到了一个男人。 直到十年以后，他们的女儿在怀抱里打滚，在客厅里跟他们躲猫猫的时候，那一刻她太遗憾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了，要是早能卜算到这一切，她就不那么剥皮抽筋地折腾自个了。 她就像法海一样，拿出一个锅，然后斯晓慧那么一扫，锅里就开始放电影，她直接告诉贺爽： 看吧，月老注定好了的，我们要生一个可爱的女儿，在一起很久很久。你不过是一个路过的妖精，该滚粗滚粗。 该死的大地震过后一个月，陆大伟头也不回地返回北京，告别银川那座在他看来无比荒芜的城市。就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他全身的每一寸细胞都塞满了野草。让他忧伤地是，他总是过段时间就遭遇一场离别，在爱情这条路上踽踽独行。 在遇到斯晓慧之前的一个月，他又决定与贺爽说再见，并没有正式谈分手，只是默默地删除了联系方式。 因为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用男朋友的身份说分手。很多时候他认为自己是，但决定为这段感情划上句号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小丑，直到最后一次主动关怀，对方也是漫不经心地回复，他彻底死心了。 单相思是比鹤顶红还烈的毒药，日子久了，强迫淡忘，但那颗痣还是长在心底。直到遇见斯晓慧，他让她觉得，她就是他永久的白月光。可长在眉心的朱砂痣，才是男人最美的模样。当她愿意回来时，陆大伟身体里的剧毒吞噬了他。 委屈的是，当贺爽卷土重来，真正出现在和陆大伟中间的那一刻，斯晓慧在之前，从未听陆大伟提及，他的世界里曾经有个贺爽。 二零一九年的德胜门很美，斯晓慧在城楼门口一眼望见了陆大伟。急匆匆走路的斯晓慧一不小心撞到了谁，抬眼一看，原来是一个戴着眼镜，斯文白净的大男生。 斯晓慧笑笑说声对不起，那个男生也很温柔，微微一笑表示没关系。 那一天，斯晓慧跟了一个郊区旅游团，趁五一假期，去深谷幽谭消极两日，毕竟过厌了相亲的日子，她需要找一个清净的日子好好沉沦。抬眼一看，那细皮嫩肉的男生也坐在大巴车上，更让她心生得意地是，那男生也是独自散心。江湖再见第二眼，即是熟人，斯晓慧毫不客气地坐在他位子旁边。 “真巧，那一脚没踩疼你吧？” “没事。” 两个年轻人就这样聊到了一起，陆大伟跟斯晓慧讲西北的日子，斯晓慧调侃他，看不出来，西北吃羊肉两三年，日日黄沙盖脸，你怎么还一脸细皮嫩肉。陆大伟笑笑说在屋里编代码憋的。 说好的去赏深谷幽潭，但到最后沦落到你看我没有男朋友，我看你没有女朋友。 同为天涯沦落人，既然相逢了，不妨在一起温暖对方。没有太多的绵绵情话，陆大伟不是油腔滑调的男生，斯晓慧也讨厌绣花枕头式的表白，比起山盟海誓来，斯晓慧还是喜欢约会时，他陆大伟多买点单。 下了班以后他们天天跑到一起吃晚饭，每次都是陆大伟主动结账，吃完饭两个人在马路上瞎溜达，直到很晚才会分开。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有一天，斯晓慧嘻哈猴一般告诉陆大伟，她的闺蜜大蕊蕊要结婚了，她正在考虑要不要带陆大伟一起去。毕竟婚礼上，带个充门面的比一个人去，走路更有劲儿。陆大伟说我要去呀，一定要带上我。 婚礼的那一天，陆大伟路上问斯晓慧，你打算随多少份子钱呢，斯晓慧伸出五个手指头，陆大伟默默不语。到了地方，斯晓慧正想拿出红包放在新人收礼台上，陆大伟把她的手挡回去，然后在台面上拿了一个空的红包，装了五百元礼金进去，大笔写上他和斯晓慧的名字。 斯晓慧那一刻有点惊讶，但立马内心狂喜的小宇宙爆发了，她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故作镇定地问了一句： “这样不好吧，不太好意思啊，你出钱算什么呢？” “你还跟我客气么，这钱，有那么一天，我们的婚礼上会收回来。”陆大伟看着斯晓慧，眼神里没有一点杂质。话者有心，听着也有意，斯晓慧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的情话。她想这一辈子，她再也不会被他以外的人勾走魂魄了。 她一点也不害臊，让陆大伟把耳朵递过来，说了一句悄悄话： “以前听你跟我讲三个月见一次前女友，我都很嫉妒，今天我也想睡你。” 陆大伟刷地一下脸红了，真是传统上的好姑娘，思想上的女流氓。结婚以后的很多日子，每每两个人好成一团的时候，斯晓慧依然会笑嘻嘻地来一句：“评价一下，我和你前女友，谁的功夫更厉害？” 有时候他真的搞不懂斯晓慧，明明他给了她一道又虐又绝的题，她却走出了一条爽路。 但这日子不正是拜陆大伟所赐么，他在偷了斯晓慧的心之后，又把贺爽摆到她面前，斯晓慧根本没得选，比起缴械投降，问了自己一千遍一万遍以后，斯晓慧在某个流泪的夜晚，对着自己的心说了一句： 我还是走一条爽路吧，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白月不光（二） 贺爽拖着行李，出现在北京站的那个清晨，是京城深秋的某个周六的早五点。 那一天，做完人流手术月余的斯晓慧身体渐渐恢复，深夜感到小腹疼痛，原来，她久违的例假回来了。 她满心以为陆大伟会搂着她多睡一会儿，但陆大伟老早起来，去了卫生间洗漱，一脸匆匆忙忙的样子，他似乎有事要出门，而且并不打算告诉她。 可巧，陆大伟的手机响了起来，人却在卫生间没回来。斯晓慧拿起来手机，是个陌生来电。斯晓慧不接，她懒懒地寻思着，等上完大号的陆大伟自己回来处理业务呗。 没一会儿，对方挂了，但手机又响了，一大清早的特别扎耳朵。这出租屋不隔音，吵得别家也睡不着。斯晓慧拿起手机，眯着眼睛按了接听键。 电话里传来的分明是一个女孩焦急的声音，斯晓慧瞬间全身的细胞竖了起来： “你到哪儿了呀？我已经出北京站了。” 斯晓慧没有不吱声，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说了一句： “哪位，他在卫生间呢，等他回房间给你回……” 还没等斯晓慧说完，对方就挂断了手机，那没传出去的信号，打的斯晓慧心里凉了半截。 显然，在她做手术回家休养的这段时间，陆大伟背着她做了很多鬼鬼祟祟的事情。他们之间可能出现了一个叫做小三的物种，而且对方来势汹汹，大有把她取而代之的势头。 斯晓慧睡不着了，她坐起来双臂抱着双腿蜷缩在床边。脑细胞忽地被扎醒了，直到融成一团糊状的东西。之前陆大伟的一些不着调的行为，她终于理清了。 做完手术后，陆大伟并没有送她回娘家。他给斯晓慧叫了一辆出租车，然后直接回单位了。这件事斯晓慧表示理解，毕竟人在职场身不由己。但接下来，她明显感觉到陆大伟的态度冷淡起来，因为在家里休养的那些日子，陆大伟总是推脱着有事不来看她，搞的斯家上下对他颇有微词。 当她身体恢复后，再回到他们的小窝，陆大伟眼神中开始有了几丝躲闪。她一直想不通哪里出问题了，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陆大伟回屋了，推开门一看，斯晓慧像一只蔫了的虫子一般呆在床角，房间里的氛围有些不对头。 他喃喃地说了一句： “怎么起床了？你接着睡一会吧，我今天出门办点事，要晚点才回来。” 他拿起手机，就往外走。斯晓慧突然意识到陆大伟要消失了，喉咙里冒出一句： “陆大伟，我刚才帮你接了电话。你先把咱们的事情解决清楚了，再去关心别的女孩子也不迟呀。” “她刚来北京，人生地不熟，我今天就是去接接她。” “她？她又是谁？知道我的存在为什么挂电话？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要走人，我只想死的明白一点，对你不再报任何幻想。” 在贺爽重新回到陆大伟的世界一个月以后，斯晓慧终于在陆大伟嘴里第一次听说这个女孩的名字。 “我们两年前就认识了。是我对不起她，以为她不在意我了。然后我不再跟她联系，这半年又遇到了你。” “她现在大学毕业无家可归了，又来找你了是吧？”斯晓慧冷冷地问了一句。 “那我是你们的第三者了？是不是，我横在你们中间，成了苍蝇屎……太可笑了，我斯晓慧竟然是个可耻的三儿！” 斯晓慧的嘴里冷飕飕飘出这些话时，陆大伟一句话不说，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僵硬。他又往外挪一步，狠了狠心甩下一句话： “我要走了，咱们的事晚上回来再说吧！我会跟你说清楚的。” “今天我想借贺爽的免费导游用一用，用完今天，我斯晓慧还你五百元份子钱，咱们两清了。” “你别闹了好吗，感情的事勉强不来的。” 陆大伟承认了，招认了，在斯晓慧最需要陪伴照顾的那一刻，他沦陷又痛苦地发出求饶，他内心已经重新挤满了贺爽。 “你去吧……” 这三个字在斯晓慧喉咙口一直来回打滚，像100℃的沸水般，不管吐出去还是咽进去，都是对自己致命的伤害。 最终，她还是没有说出来，而是淡淡地抬起头给了陆大伟一句话： “我知道咱们之间有问题了，也清楚早晚你我都会分手。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你们旧情复燃真的不合适。” “我今天来例假第一天，肚子疼的厉害。你现在告诉她，我需要人照顾。如果一个大学生来到这个社会，立马成了一个没手没脚不会问路的笨蛋，那她最好别来北京闯荡，她只是想当个寄生虫，躺在男人怀里而已。” 陆大伟一句话也不吭，手机却又匆匆忙忙响起来。 “接吧，实话实说是你唯一的选择。” “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接她，行吗？” “这样不太好，毕竟我理亏，我来得晚我心虚。陆大伟，我挨了整整一个月的苦，再说一次，我今天第一天来例假。” “接吧，告诉她，问一下站内的服务人员，自然告诉她哪儿乘坐正规出租车，只要一挥手，逛遍北京城也没问题。” 陆大伟也不能一直不接电话，他猜想贺爽一定等着急了，他多么想赶紧听到她的声音，向她解释突然发生的一切。 “接吧，别因为我，让你错过了真正的爱情。既然是吃回头草，也该经历点风吹雨打，要不然怎么知道，你那位是不是真心在意你。” 斯晓慧哼一声，有板有眼一脸平静的样子，让陆大伟心生慌忙。他倒希望斯晓慧泼妇一般地闹上一闹，给足他厌倦的理由，让他心安理得地破门而出。 “我需要一点时间接受现实。让她再等一等，先置办一个又大又软的双人床再说。” 斯晓慧又抬起脸来，一双坚定的眼睛望向陆大伟。陆大伟避开她的眼神，眉头紧紧皱着，他终于肯拨贺爽的电话了： “今天斯晓慧……她来例假了，肚子疼的厉害，我过不去了。你去站里问问服务员，在哪儿打正规出租车，别给黑车骗了。” 斯晓慧再一次听到贺爽的声音，这次是不满的抱怨。看来，这个叫做贺爽的前任很不简单，她早就从陆大伟嘴里问出了他现任的名字。 不过，当他们一提到这个名字，应该是把我当做烫手的山药，还是迫切想丢掉的垃圾？斯晓慧想着陆大伟和贺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样子，倒是有点过瘾。 “你不接电话不说，还说不来就不来！” 言语之间仿佛已经彻底否定了陆大伟，陆大伟听了，脸上一片凄然，他们死而复生的爱情竟然被他每天早晨的一泡屎耽搁了。 该死，为什么把手机落在屋里？光洋洋得意想着故人重逢，却把作案工具放在枕边人耳朵边上。哀大莫过于心思，挂了电话，陆大伟软瘫下来，坐在地垫上。那粉色的地垫，四个月以前，他还觉得铺满斯晓慧满眼满心的温柔。此时此刻，它们只是软的像棉花团，让他腿脚无力，冲不出这狭窄的出租屋。 斯晓慧看着他心如死灰的样子，一切都懂了。她反而笑笑说了一句，尽管那是她拼命挤出的一抹，很假，但必须有它支撑。 “放心吧，一个初来乍到的女孩子，从眼到心都是盲的，哪那么容易丢掉一棵救命的稻草。就算是咱俩感情好又如何，她该打的电话还会打的。” “真的，我不在意。日子长着呢，指不定谁跟谁呢。你给我倒一杯姜糖水吧，我想暖暖肚子，顺便听听你们的故事。如果我感动了，容我消化一段日子，我自然会放手。” “你真的同意分开？”陆大伟抬起头来，一脸狐疑。 斯晓慧没再说话，冲他点了点头。 陆大伟去厨房烧水了，斯晓慧重新躺下来，很奇怪，她只是流了两行清泪，是她的小腹在作怪，那里已经结冰，害得她泪腺不起作用。 她在想她和陆大伟的婚礼，大蕊蕊带着她家浩子过来道喜，一定会给一个更大的红包。这个梦到现在还热乎着呢，怎么人就要走了呢。 前前后后折腾了那么久，她本来早已经身心俱疲了。 同居的日子是甜蜜的，但也必须承受荷尔蒙任性的代价。而这种负担终归是罚在女孩儿的身体上。一个月前，她用验孕棒测出了两道杠，那一刻她和陆大伟都很惊慌。 虽然从大蕊蕊的婚礼上回来之后，他们又愉快地见了双方家长，甚至两家人在酒店正式会晤，热热闹闹地给两个年轻人订婚，但斯晓慧和陆大伟，也没想过那么早做父母，他们都想着再享受两年两小无猜的日子。 本来是到医院检查做流产，但是一做B超显示胎停了。斯晓慧伤心大哭，一定是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知道自己爹不疼娘不爱，提前自杀了。如果医生能挽救那个小生命，她一定痛改前非，做一个及格的娘亲。 再想起来，斯晓慧更难受了，也许肚子里的小家伙提前知道妈妈要受很多苦，所以不忍心添麻烦，重新回到上帝父母身边了。恍恍惚惚，她仿佛自己得了不能治愈的癌症，只有一种叫做陆大伟的砒霜能解，虽然明知有毒，但对她来说，是一种最快缓解疼痛的解药。 云淡风轻地同意分手，不过是伪装出来的假象。她就像一只逆生的刺猬，人们喊着：快来看啊，这只刺猬怎么出门忘了带刺啊。那只刺猬艰难地回了一句：谁说我没刺，我的刺都扎向了我的五脏六腑。 陆大伟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姜糖水，放在床边的小茶几上，接着沉默不语。斯晓慧看他进来，又从床上慢慢爬起来。 房间里静的让两个人难受，岁月比斯晓慧流氓啊，她只是回娘家休养了二十来天，就已经是沧海桑田，对女人来说，最痛的莫过于，我看他依旧含情脉脉，他却早已对我冷若冰霜。 斯晓慧又主动打破了沉默： “陆大伟，我今天很想听故事。以前都是我缠着你问长问短，今天，你不介意给我再讲一个吧？” “没什么好讲的了，你不是都知道了么？一个月前，她说要来北京，我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然后她很生气，说心里一直有我，就是因为忙毕业的事忘了联系，她是一直打算来北京的。后来她一直讲，我觉得是我做错了，对不起她。” “然后，你准备弥补她，一直打算我身体好了摊牌，跟我分手是么？”斯晓慧问这一句话时，感觉自己在一点一点剥自己的皮肤，为什么要这么赤裸裸地发问，给自己一点幻想不好么？ 陆大伟沉默不语，他百口莫辩，实际上，他正是这样想的，贺爽这半个月来也一直在等，等他给她一个交代。 他又丧丧地来了一句： “那些都没有任何意义了，今天我没出现，她再也不会搭理我了，你不要再介意这些事了，就当没发生过。” “没发生过，陆大伟，你是说你退而求其次是吗？”伴着一声无力的冷笑，斯晓慧觉得这个世界对她太残酷了。“你想退而求其次，对不起她是罪过，对不起我就无所谓了？” “你们感情也差不多两年了，睡过么？” “别问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生。” 真是伟大的爱情啊，自己不是随随便便的人，便可以随随便便地践踏别人的感情。斯晓慧多想趴在陆大伟怀里哭一场，但那是没有尊严的事，因为他的怀抱早已没有温度。 “真搞笑，两年了还没睡上，你本事挺大的呀！看来我这种主动型的女流氓，真不是你的菜。” 一口气把姜糖水喝光，斯晓慧脱口而出： “本来是打算今晚开房住个五星级，睡上么？” “咱们俩也大半年了，连一点信任的基础也没有么？人家是打车去和一个师姐合租，你整天脑子里都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再说了，我也没想好和你分手的事，我也没答应她什么，今天就是去接接站，你一股脑儿说出来，自己找不痛快。” “这么殷勤都睡不到，真是可惜了。难道非得等睡到一个被窝里，再把我一脚踢开？” 斯晓慧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把陆大伟吓了一跳。 看他一脸懵的样子，她都笑出眼泪来了，也许那一刻只有上帝知道她在笑什么。 她得出了一个神奇的结论，果然当小三就是惨啊！只要你是后来的，即便是你什么不知道，只要前任想吃回头草，你就是个有罪的第三者，因为人家时间长，论资排位你在后面。 “你过来，你过来，到我这边来。”斯晓慧跟他招招手。 “你想干什么？”陆大伟一脸迟疑不绝，老实说，他越来越看不懂斯晓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大伟走到斯晓慧身边坐下来，斯晓慧把头放在他双腿上，听斯晓慧说了一句： “好久没好好聊聊天了，还是喜欢当初认识你的时候，晚上没心没肺轧马路的样子。” “等贺爽再给你打电话，我就告诉她，斯晓慧是个女流氓，还没睡够陆大伟，等我边睡边找男朋友，找到了就还给她。” 陆大伟感觉斯晓慧疯了，女人越是不骂街式的闹，大概越是心里大有文章。他还是先沉默好了，未来的事太遥远，他有点掌控不住局面。 与斯晓慧预料的一般无二，即便是清楚地知道了她的存在，贺爽的电话也在那一天响了无数次，陆大伟也偶尔在斯晓慧面前装装不耐烦地样子扮演着遥控军师。斯晓慧不管不问，都是相同的物种，尽量不要对人性这种东西表现的太白痴。 既然那只蛋有了小缝，该来的都会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双人床事 很多年以后，把逗逗抱在怀里，再想起当时的鬼蜮伎俩，斯晓慧的大脑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你做的对，原谅他们可能上帝喜欢，但压在五指山下久了，不打人的孙悟空就对不起那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 另一个又再说，傻子，就算打退敌人又如何呢，后来不也没捞上岁月静好么？当初何必掺和他们的爱恨情仇，你不过是偶尔经过的路人甲，人家真爱里的劫数。一个劫数非要当大女主，太可笑了，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大道理都不懂。 那日，大巴到了深谷幽潭，若是下车，有贺爽接他，斯晓慧知道她的存在，绝对不会生一丝歹念，她知道那是属于别人的幸福，她不会拿，更不会抢。 “我想去见见贺爽，请她吃一顿饭道个歉，然后一切都结束了。”几天后的又一个周末，陆大伟跟斯晓慧提起他的想法。 斯晓慧心里面毫不意外，毕竟她的视觉是力所能及的，她想这几天两个人应该打了很多的电话，不管是爱情还是孽缘，尽管陆大伟看她时，眼里的星星少了很多，但至少他还算是坦诚。 爱到骨子里，女人都是卑微的，甚至低到尘埃里。她挡不住两个人在她面前煲电话粥，也没能力拒绝陆大伟的登陆申请。 “去吧，我相信你会处理好。”斯晓慧笑了笑扔给他一句话，尽管明明知道他处理不好。但还要基于信任的基础给陆大伟通行证。 见见或者不是什么坏事，她安慰自己。如今已经成了三个人唱一台戏，且走且看吧。 只不过她很清楚，仿佛她越来越堕落成一个小丑，她手里的魔法棒已经对一个不再爱自己的男人不起作用。表面上看来他还没走，实际上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猿意马。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算是真真体会到了这句话，那只从沙漠里困了很久的骆驼，揣着心底的海市蜃楼，走了很远的路以后，看到一片绿洲，那只骆驼有什么理由不加一把劲，跑到绿洲的一棵椰子树下乘凉。 如果说她是一匹孤独无助的小马，贺爽就是那骆驼，如果勉强说她还是能给予温饱的白米饭，那贺爽就是心头的朱砂痣。当一个男人有选择机会时，他的欲望也就膨胀了。 那天见了贺爽回来以后，斯晓慧佯装吃醋的样子： 你一直喜欢她的对么，要不你还是走吧。 陆大伟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看出来了，他是真想走，但内心又有很多不确定的东西，这不确定的东西斯晓慧在跟贺爽成为闺蜜以后才明白。 他在那有一搭没一搭的伟大爱情前面犹豫了，一下子离斯晓慧而去，他并不清楚他和贺爽未来会如何，他只是强烈地感觉到了一点，正如他的未婚妻斯晓慧所言，他的女神，需要在这个偌大的北京城抓住点什么。 放弃触手可及的幸福，去赴另一场赌局，冥冥之中上帝又在警告他鸡飞蛋打。所以在考虑分手这件事上，他犹豫不决，跟每一个女生都藕断丝连，难以取舍。 斯晓慧反倒不急，她嘻嘻哈哈说了一句： “在我没搬出出租屋之前，我希望你为我守身如玉，这是我的底线。” 陆大伟那一刻觉得斯晓慧真的是又难甩又可爱，老实说，贺爽没斯晓慧那么傻，甚至在他眼里看来很冷淡，毕竟两年了，上一次的见面也顶多牵了牵小手，如今故人重逢，贺爽又因为陆大伟的烂桃花，就算是请她吃饭，赔礼道歉，她也极为客气，拒陆大伟千里之外。 这不过女人的欲擒故纵而已，一道歉反而令她火更大，她需要的是对方速战速决，迅速跳到她碗里的。分个手如此墨迹的男人，令她感到十分唾弃。 可巧，几天之后，陆大伟戴了几年的眼镜碎掉了，重新配了一副，看这个世界像明镜儿一样，那种朦朦胧胧的美全都没了，甚至打的心里哇凉哇凉。 他眼前的斯晓慧仿佛变了一个人，待卸了妆以后，除了三围没缩水，屁股还是那么大，脸上的缺点都暴露了，哪儿有坑哪儿有雀斑，他看了以后心里疙疙瘩瘩的。在审视了未婚妻一圈后，他说了一句：看这个世界真不习惯了。 他忽地又想起了贺爽的酒窝，甜甜的笑。斯晓慧有的她有，斯晓慧没有的她也有。 何况，某一天夜里，贺爽又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不过是初来京城的一些不适应和举目无亲，当然最重要，是她哭了，而且还激动了。她说她忘不了他，当贺爽说这些话时，他觉得自己像一条鱼一般，游进了她柔弱无力的泪池。也许不久以后，这间屋子要迎来他真正的女主人了。 陆大伟没想到的是，接起贺爽的电话时，斯晓慧在门口站了很久，她在门外听到陆大伟一直在复读一句话：你再给我一些时间，你再给我一些时间。那一刻她心里挤满了冰碴子。 在某个瞬间，斯晓慧很理解这对苦命鸳鸯，她这个局外人，主动分手潇洒离去是最不失体面的。 但离开这间屋子，她感觉到自己无家可归了，比相亲失败还可怕，她又要因为对不起这个热情的世界，而面对世人狞笑的面孔了。 她带着陆大伟招摇过市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有一天会灰头土脸地被扔掉呢。订婚、流产、被抛弃、无家可归，大半年的时间，岁月给了她一部魔幻剧。 她蹲在门前痛苦地冥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记得高三的时候，她和同班的女生们玩抽签游戏，这种抽签游戏很期待很刺激，她只玩了一次就再不碰了。因为她抽到了一个纸签，上面写着：你的爱情路上有很多波折。 她害怕那是一个魔咒，她心里愤愤地想着，这是谁的馊主意，那个纸签被曝光在所有女生面前，他们都用一种同情地目光看着斯晓慧，仿佛她们一眼就看到了斯晓慧将来扑街的人生，真的满足了所有人的窥视欲。 不动声色推门进去，陆大伟赶紧挂了电话。 斯晓慧没说什么，脱了外衣直接爬上床，房间里很黑，她不想开灯，怕撞见彼此脸上的尴尬，她躺下来，胳膊搂紧陆大伟，身子紧贴着他，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砰砰的心跳。 她应该恨他才是，但是她没有力气去恨谁，反而更眷恋他怀抱里的温暖。 不长一段时间，陆大伟说了一句：把头拿开吧，你要压死我了。 斯晓慧不说话，把头靠在枕头上，胳膊并没有松开，她体内的搞笑细菌完全不运转了，她无论怎么出招，都抵不上一滴美人泪。在陆大伟跟她提出了双人床三八线政策之后，或者她连白米饭都不是，她只是粘在饭粒上的一点苍蝇屎。 “咱们这样吧，以后三个月，你别碰我，我也不碰你，看看能不能坚持下来？” “直接分开吧，何必互相羞辱。”斯晓慧从床上爬起来。 “在一起那么久，做个人吧，我想留个美好的回忆给自己。” 不夜城的北京，别家的灯火从窗子里溜进来，房间里没有那么的黑，斯晓慧穿上外衣，这间屋子是陆大伟出钱租下的，也许这季度的租金消耗完，他就会搬走了，跟他的贺爽再找一间四季如春的屋子。 真好，她勾勒着他们睡在一起的样子，爱情的模样真好，满足所有的欲望，解决所有的寂寞。 可在斯晓慧心头，真的是贱啊，溅的她流了一地血，她想学碧莲，端一盆狗血去淋那妖精的头。 “今天太晚了，过些日子我来搬走我的东西，我不爱你了，祝你奸计得逞。” 说这些的时候，她语调很轻，也没有破门而出，轻轻地帮他关门，她不想吵吵嚷嚷的，让屋子里的其他人，隔着房间的门去揣测可怜她的狼狈。 她甩在后面的屋子和房间里的男人，都不再发出任何声音，那种寂静让她心生绝望。 尽管她多么的不想离开，甚至她想警告陆大伟，我才是你妈相中的未来儿媳妇，她算什么？ 可那样的方式多么侮辱她的人格，她要的是一树繁华的美，从来不奢望堕落成婆家的童养媳，即便是勉强结合，满世界又在胡言乱语： 瞧瞧，他们不是爱情，男方是被迫就范，女方是死缠烂打。 走上空旷的街头，夜冷如冰，只有路灯与她孤寂作伴。去死么，做个女鬼穿越回来报复？斯晓慧在心里凄然一笑，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我斯晓慧要是复仇，也得在人间做个女流氓。 她掏出手机想打电话，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斯晓慧更穷的女生了，连个可以吃回头草的前任也没有。 “哥，陆大伟跟别的女生在一起了，我……”斯晓慧说不出来了，像泄洪一样，她爆哭起来。 “别哭呀，这点挫折算什么，你现在在哪儿呢？” 好大一会，斯晓慧才停下来。 “我一个人在大马路上流浪，放心吧，哥，我不会去死的，我安全的很，我没那么没出息。” “快点回家，是不是没钱打车了？你告诉我在哪儿呢，我去接你回来。” “我不想回家，我不敢回家，我不愿见任何人，你也别来，你来了我也不见你。” “别说傻话了，现在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身体好了没有就开始可劲折腾？！听哥的话，不想回家的话，也别跟马路牙子犯克，哥请你住几天酒店，心情好了再回家。” “我有钱，我再也不要回家了，我要独立，我不想再听咱妈唠叨，去她那儿丢人现眼。” “好好好，都听你的，谁也不去找你行了吧，但你也不能玩消失啊，不能因为一棵歪脖子树，放弃整座森林不是？哥打你电话的时候你一定要接。” 斯建强叮嘱妹妹不要在路边蹲着，这都快立冬了，夜里的风一天比一天刺骨，三妹刚做完手术没多久，要是身体留什么问题还是自己遭罪，他让她边走边找栖身之所。直到斯晓慧挪进附近一家快捷酒店，前台办理了入住，他这个当大哥的才放心挂了电话。 突如其来的婚约变故，也让斯建强有点难以置信。毕竟在他的印象里，陆大伟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最重要是妹妹斯晓慧死心塌地喜欢对方。不过，这也是令他担心之处，一旦感情有任何波澜，内心最受伤的还是她。果不其然，记忆里，哪个妹妹从来没有因为失恋这种事情大半夜哭成瀑布跟他打电话。 当斯晓慧宣布和陆大伟要住到一起的时候，他这个当大哥的，也严肃地跟她上过一堂课，还专门给她兜里一盒避孕套。 斯晓慧一个人躲在酒店的房间里疗伤，妄想着羽化升仙时，她才想起来，那盒避孕套，前两天她才拆开，跟陆大伟用过一次。 女人吃一堑方能长一智，然后路过无数道沟沟坎坎，才能成为过来人，那时也修成了婚恋专家的无冕之王。 遗憾的是，斯晓慧从酒店里不知岁月地沉沦几天，又跑到大蕊蕊家的客房借住了几天，直到外面找到新的出租屋，她还是没能绕过陆大伟那条泥水沟子。 尽管当两人散伙的消息传开，斯母在女儿最难的坎儿送来了软语安慰，呼唤女儿回归。斯母毫不客气地祝福了亵渎她女儿感情的陆大伟： “分手怕什么，没有嫁不出去的姑娘。不用在外面租房子浪费钱，你以为那个女的是个省油的灯么，都两年了都没成气候，早晚把他当猴耍。到时候回来求咱，也不搭理他。” 亲妈的这句话，就像定心丸一样，既温暖了斯晓慧干涸的心，又让斯晓慧的神经对陆大伟与日俱增地敏感起来。她心底升腾起一股欲望，当然并不是希望那盒避孕套在陆大伟那里再派上用场，经过那么多日子的折腾，她对他的感情早已经风化了。 她像上帝一样成全了一对苦命鸳鸯，但成全是一回事，原谅是另一回事。就像扔垃圾一样，她现在觉得自己挺傻的，凭什么就便宜了贺爽那一个垃圾桶呢。 她现在改主意了，要把垃圾连同那个桶一起挫骨扬灰。 爹妈没能耐教育他们好好做人，我以我受过的伤痛和侮辱发誓，让我这个苍蝇屎一样的小三儿，好好教训一下我的前未婚夫和他的原配可好？ 也许，月老就是这样安排的，遇见他时，让斯晓慧踩了陆大伟一脚，也允许她接着踩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鸿门无情 陆大伟的生活，并没有斯晓慧的消失变得惬意轻快起来。又一次的加班晚归，推开出租屋乌黑的房间，他习惯性不开灯，一头扎在床上，不脱外衣草草躺下。斯晓慧那晚走了以后，再也没发一个信息纠缠他，这让他心里无比空落，像丢了小半个心脏一般。 其实另外大半个心脏也没着落，在他跟贺爽交代斯晓慧已经搬走的事实之后，他认为自己够坦诚，是在向她表明他已经恢复单身，重新回到她身边的意思。可贺爽带给他的感觉，仿佛对这表态并不满意。 等他真正解决了斯晓慧，贺爽的态度又轻慢起来。他嘲笑自己其实一点不懂女人，永远不晓得她们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换位思考，他也略懂，毕竟刚下了一个女孩子的床，另外一个女孩子多多少少心里还有些膈应吧。何况，在他心里，刚离开校园踏入社会的贺爽，在他眼里是羞涩的、单纯的，需要继续对他保持警惕进行考验。 既然是重新开始，他愿意慢慢把她那颗受伤的心一点点粘合好。 不过，斯晓慧离去的时间越长，就像石沉大海一样，他偶尔脑子里想过电一样，闪过一种念头。他有点替自己不甘，竟然在一个女人眼里的魅力这么快消散了。从肌肤相亲到相忘江湖，快得就像不是他要求分手，而是对方在扔一块馊了的抹布。 深夜里睡得迷迷糊糊地时候，偶尔他拒绝不了一个习惯性动作，用手在床上摸来摸去，但是他身边既没有斯晓慧，又没有贺爽。 尽管他想着夜色撩人，身心皆爽。但那一刻，他忽地又觉得自己太可笑。他们是有两年的关系了，但不是从来没有实现过灵肉相通么？如果不是因为现代交流工具的发酵作用，他们连普通朋友也算不上。 黑夜里的他，当周围静下来，他一点安全感没有。总妄想速战速决，比如斯晓慧消失了，贺爽立马搬来跟他住一起，然后他接着把贺爽带到他妈跟前，先斩后奏。 但这个房间里还都是斯晓慧的东西，另外一个女孩子来了，不见得会爽吧。气人的是，他已经发了好几遍信息，让斯晓慧来取她的东西，但一个回信都没有。 另外，他妈催了不止两年了，甚至要从老家带个媳妇给他。现在更可怕的是，他妈已经认定了斯晓慧这个未来儿媳妇，他们分手的事她老人家还蒙在鼓里。 对，一个可怜到四面楚歌的男人，每次回到出租屋里，他都希望在这沉沉的夜里睡去，永远不醒来。 不过，话说回来，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又想不腹背受敌，这种男士是极为天真可笑的。 女人的第六感永远是男人贪欲的拦路虎，无关年老或年少。陆母还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头，虽然是个年近六旬不识字的农村老太太，但叱咤江湖多年，她见过太多负心男儿薄幸郎的把戏。她早就听说未来儿媳妇斯晓慧身体康复回来了，但始终不见他们小两口周末过来吃饭。 在之前，斯晓慧每周末总跟着陆大伟到未来公婆那儿吃顿便饭。陆母很重视这份仪式感，毕竟她是将来打算靠着小儿子和小儿媳妇养老的。当然，她还想继续观察斯晓慧，是不是如她想象中那般听话乖巧。 好长时间不来，问起儿子陆大伟，总是推脱一句她周六日都加班。这话鬼才信，陆母猜测两个年轻人八成是出什么问题了。 周五陆大伟下班的时候，陆老太就揪住了儿子： “她加班，你明天过来看你老妈一趟不行，娶了媳妇吃里爬外就忘了你妈了是吧？！” “好，我知道了。”陆大伟无可奈何地挂了母亲大人的电话，这么躲总不是办法，迟早都要招供。 从小他就尝尽了妈妈不在身边的苦，所以现在长大了特别珍惜他妈，最害怕的就是她生自己的气。陆大伟也最清楚，他妈最不喜欢的就是花里胡哨的女孩子，觉得模样太俊俏了，早晚让他堕落成花喜鹊，抛弃她这个糟糠老母不让她进门。尽管陆大伟以前多次想把他的前女友带回家给母亲看看，但每次一说出口，眼里融不进沙子的陆老太总咬牙切齿一句： “你把她带回来，我就跟你断绝母子关系，你将来买房，别想我出一分钱。” 虽然陆大伟和他漂亮的前女友分手，不是因为陆老太太的反对导致的，但他想跟谁结婚，也不是随随便便的，过不了他妈那一关，是很难修成正果的。 在听陆大伟说母亲对未来儿媳妇的要求时，其实，在斯晓慧眼里，这个老太太做的太过分了，她只是把陆大伟当儿子，而从来不是把他当男人去看。哪有雄性动物会喜欢清汤寡水、索然无味的雌性，这会生生剥夺了它们开屏的机会。 对于男人们来说，不能开屏的人生多没意思啊。 所以，斯晓慧能被陆大伟的母亲看上，她细细想来，未免不是一种侮辱。或许老太太只是认为她长得足够安全，方便她这个做婆婆的好驾驭。 但这种侮辱，反而又给了她一层先入为主的保障。 当陆大伟的出租屋变得乌七八糟，小茶几上横七竖八摆满了快餐盒和矿泉水瓶，甚至上面飞了些小虫子，斯晓慧在同一个周五的夜，接起来前未来婆婆的电话： “闺女，阿姨好久没见你了，真是对不起你啊。阿姨这儿住的条件太差，让你爸妈多费心照顾你了，本来这应该是我的事。年轻人血气方刚，你也别怪大伟，行吗？” “没事，阿姨，我都好了，多谢您关心。” “闺女，你这好长时间不来阿姨这里吃饭，我这心里很没底，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是不是因为我没去瞧你，你生气了？” “没有，阿姨，我们还很好，你放心吧。” “那好，明天咱不去加班了，跟你们的领导请假，到阿姨这里来吃饭。我一个老太太也跑不了太远的路，阿姨有话跟你们说。” “好吧，我明天中午跟大伟过去。” 放下电话，斯晓慧鼻孔里飘出一丝鄙夷之气，陆大伟到现在还没有跟他妈招供？心心念念想吃天鹅肉，无奈自己还是个头重脚轻的芦苇杆子。 不用说，这是他亲妈想给他摆一出鸿门宴。不妨走一趟，明天让前未婚夫家里蓬荜生辉。 斯晓慧觉得自己有点变态，不过她向来不是什么深明大义之人，有仇必报才是她的信仰。想到第二天中午，或许能见到陆大伟脸气成猪肝的样子，她就拍心称快。 生活那么美好，又何必自寻短见，人生也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人哪，幸福的时候，庆幸自己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因为有父有母更有保障，当失意的时候，他很难过自己不是个石猴，因为恋爱结婚这种大事，还得让亲妈长眼。陆大伟在走向亲妈那里的路上，终于又意识到，自己的母亲才是最大的麻烦。本来这个周六他想和贺爽见面，但老母亲一通臭骂，他还是乖乖把约会往后推一天。 离他妈租住的简陋自盖房越近，陆大伟的压力越来越大。那一排排低矮的民居，里面住的都是像他妈一样，最辛苦最底层的北漂，他们的生活粗糙挣扎，没有任何内涵可言。一想到他自个的老妈妈，为了几个孩子，拉了半辈子的磨，陆大伟又开始觉得自己不应该在婚姻大事上再忤逆母亲的圣意。 推门进去，他才知道他最爱的老母亲，竟然耍弄了他，或者说他妈和外面的女人联合在一起对付他。 他感到一股怒气从心底冲上来，但是只敢怒不敢言，甚至脸上也不敢表现出来。 屋里，斯晓慧正笑意盈盈地跟他妈在聊天，一见陆大伟进来，斯晓慧一脸春风拂面地为他下台阶： “中午正加班呢，阿姨给我打电话，非得让我来吃饭，我这只好来了。” 陆大伟客气地给斯晓慧一个很勉强的笑，好长时间不见，一向清汤寡水的斯晓慧竟然认真打扮了一次，仔仔细细给眼睫毛化了妆，她的一双眼睛本来就大，这会看上去更加清澈。脸上的粉底也都把那些小雀斑，还有青春期留下的痘痕遮住了。 仿佛她这段日子过得很好，完全度过了失恋后的活不下去，看到斯晓慧还能神采奕奕地坐在这里，陆大伟很是安心。毕竟要死要活地在他妈这儿哭的话，说不定此时此刻他妈已经押着他俩去领了结婚证。 陆大伟的妈妈租的房子不大，如同弹丸之地。斯晓慧随意坐在了床上，那他只好靠在餐桌上的小板凳上，拿起手机打发时间。只有陆老太笑嘻嘻地在房间里忙来忙去，只要见到这俩人，她一颗悬着的心就落了地。 “妈寻思着，哪一天你们赶快把事办了，这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这几天，我心里一直打扑腾，只要你们来了就好。” “阿姨，我和大伟也想呢，到时候买了房子，把您和叔叔接到一起。您老这么大年纪了，也该享享福了，老这么租房子，也太辛苦了。” 这一句话可不是蜻蜓点水，直接扎进了陆大伟妈妈的心窝子，她笑得合不拢嘴。也不怕血糖高上去，午饭竟然吃了大半碗米饭，其实按医生的要求，她每天应该少食多餐，尤其淀粉类的主食不能多摄入。 陆大伟在一旁黑着脸，忍不住来了一句：你也少吃点，不然血糖高上去了又吆喝着头疼了。 这顿饭吃的陆大伟几乎要噎死在半道上，吃完午饭没多会，斯晓慧跟陆大伟他妈告别，说是还要回去加班。陆老太太也知趣，看来真的是一直在加班啊。看儿子蹲在凳子上屁股上也不动弹，她大声喊了一句，你也回去吧，顺道送送晓慧。 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陆老太心生感慨，遇到斯晓慧这样的好孩子，真的是她活了大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一走出亲妈的视线外，陆大伟彻底收起了自己装出来的怜香惜玉，他直接质问斯晓慧： “你今天来纠缠我妈，说那句话有什么意思？你以后不要来打扰她，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跟她坦白。” “我贱呗，你香呗！今天捯饬的还挺花样美男，我肚子里的馋虫又犯了。” 斯晓慧忽然急走两步，冲到陆大伟前面，转过身来，勾住陆大伟的脖子，踮起脚去亲他的脸。 “你放开，你放开，这到处都是人，也不嫌害臊。”陆大伟嫌弃地把脸扭到一边。 “怎么，要为贺爽守身如玉？感情是睡上了？说说她厉不厉害呢？” 斯晓慧把手拿开，嘻嘻哈哈地跟陆大伟隔开一米的距离，显然，陆大伟并不想跟她讨论这种低级趣味的话题。 “有病吧你，给个痛快话。到底什么时候去拿你的东西？” “就今天喽，反正我也不加班，你要是没约会的话，我不如跟你走一趟了。反正我租的房子也离你这儿不远，劳烦我打包后帮我送上去好么？” 陆大伟不回答，但脸上的沉默已经给了她答案。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要是累得以后要是没法生孩子了，你说我将来的老公，不管弄死我还是弄死你，这都不太好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公交车，仿佛谁也不认识谁的样子，外人完全看不出他们有所瓜葛。周六的晌午，车上猫着几个乘客，陆大伟坐的离斯晓慧远远的，谁知斯晓慧追过来，坐他旁边。他又换了一个单人的座位，斯晓慧又坐在他后排。 一下车，陆大伟凶她一句： “你这么做有意思么，咱俩已经不可能了。待会你不要进我那屋，我把你的东西装好了给你拎出来。” “好好好，陆大伟，我保证不对你动手动脚。” “你这窝里什么味呀，你可是懒成一坨屎了，将来跟人家怎么过呢，我的东西都让你弄臭了。”一开门进去，屋子里灰蒙蒙地铺了一层灰，斯晓慧一阵子埋怨。 不过，她转念一想，人家灰尘还嫌她吵闹呢。看着满屋狼藉，陆大伟过得这没娘的日子，她忽然嘲笑自己一下。这是她喜欢的那个阳光干净的大男孩么，底子里竟然是个马蜂窝。 她现在再追问自己，她到底还在留恋他什么，其实并不是留恋他，只是适应不了失去他的生活，还沉溺在上一种习惯里。 爱，昨日是男人骗小女孩的鬼东西，睚眦必报的女孩不妨拿来做做文章也好。 “走吧，我收拾好了。” 果然，斯晓慧没再动手动脚，还要谢谢陆大伟的邋遢，在这样的环境下，斯晓慧实在没心情对他犯罪。 陆大伟也不是又臭又硬的石头，只要斯晓慧遵从君子协议，他其实还可以和她保持普通的朋友关系，又何必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呢。 斯晓慧刚租下的房子离陆大伟也不过几站地而已，随她上楼去，陆大伟本想把行李放到她门口转身就走。 但斯晓慧又叫住了他：嘿！嘿！别着急啊，我昨天新买了一个衣架，就是装不上，你能不能搭把手？ 陆大伟一脸狐疑，脸上露出井水不犯河水的拒绝。 斯晓慧白了他一眼，来了一句：你话说的已经那么难听了，我还能继续不要脸么？！ 陆大伟不好再推辞，他跟着斯晓慧往里走。 看来，斯晓慧为自己置办了一处暖居，三室一厅的房子没有隔断间，斯晓慧居然还选了主卧有落地窗独立卫生间的那一间。 斯晓慧还是挺讲究居住品质的，以前只是为了节省他的开支，专门选了把钱花在刀刃上的那种隔断间。其实，斯晓慧当初要是想住宽敞一点的房子，陆大伟还是乐意掏腰包的。毕竟那时候，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房间里布置的很可爱，床头摆了几个可爱的毛绒娃娃，刚换洗的床单上，还飘着皂液的香味，午后的阳光射进房间，空气都是暖暖的香甜。 陆大伟看得有点陶醉，甚至让他开始心猿意马，想着贺爽那里会不会也是这样惬意舒服。这种舒服放松的氛围把他浑身的疲惫赶走了，他甚至愿意在这里多停留一会，眼前的一切是他想要的。但一旦意识到人错了，便瞬间又索然无味。 “你的衣架呢？” “就在门后呢，你看着给我装一下呗！” 这点简单的事情难不倒一个理科学霸，陆大伟三下两下装好了，装好以后，他甚至怀疑斯晓慧是不是故意引他来这里畅游一番。 再抬起头的时候，斯晓慧正在换衣服，陆大伟别过脸去，说了一句： “我走了，你以后照顾好自己吧。” 说完，他的手伸向了门把手，心里盘算着，这应该是他和斯晓慧江湖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但愿他们之间再无任何瓜葛。 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点，只穿着睡裤吊带的斯晓慧忽然冲过来，一下子在后面抱住了他的腰。她柔软略带体温的拥抱让他的手竟然失去了控制能力，竟然不由自主地把半开的门又关上了。 他慢慢转过身来，斯晓慧还是抱着他的腰不放，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她又想干什么，玩壁咚这一套？ “松开，松开，咱们已经结束了，你难道还不清楚么，我不想打击你。” “不，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已经把你让给了贺爽，但是我心里还有气，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能让你走。” 斯晓慧还是像个无赖一样，紧紧把陆大伟挤在门后，她恨不得那是一个十字架，把他钉在那儿几万年。 “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这个季度的房租是借的，要小四千呢，你能不能把这笔钱先打给我，让我周转一下。” “你家里又不是没钱，借我的干什么？”陆大伟觉得斯晓慧怎么越来越无耻了呢，已经分手了，他怎么可能再和斯晓慧有金钱上的瓜葛。原来分了手之后，真的没办法再做朋友，只能是陌路人而已。 “我不会赖账的，我今天就可以还你。”斯晓慧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这是她走向复仇的第一步。她仿佛已经看到陆大伟和贺爽从云彩上跌下来，重重地在地上摔了粉碎。 “你稍安勿躁，去阳台边上坐会儿，我取样东西送给你。” 看着斯晓慧笑嘻嘻地奔向床边的抽屉，真的不清楚她又要玩什么鬼把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上门敲诈 陆大伟看斯晓慧手里拿着一个锦红色的小盒子，欢欣雀跃地跑回来。 “你猜，这里面是什么？” 陆大伟才没闲情跟她掰扯，正好他手机上这会来了贺爽一个短信，他哪里顾得上斯晓慧耍宝。谁知斯晓慧趁他不备，一下子把手机抢走了，故意把贺爽发来的短信读的很大声： “晚上来找我来吃饭吧？很想你，爽。” 陆大伟翻脸了，冲着斯晓慧吼了一句： “你有完没完，把手机还给我！” “冲我吼是吧，我可以给你手机，不过你今天必须陪我，不能请她吃饭。” 斯晓慧毫不退让，一脸得意。陆大伟真担心斯晓慧拿着手机乱咬一通，这些天他好不容易让两人的关系破冰，斯晓慧要一搅和又全完了，一时语塞急得冒出一句： “我答应你还不行，你快把手机还给我，我得告诉她呀。” “不用，我帮你回，我妈高血糖头疼病又犯了，陪她在医院看急诊，晚饭自己吃，爱你。” 说着，斯晓慧就回过去了。发完短信，她把手机扔在了床头，哈哈大笑起来： “瞧，陆大伟，你这是有多渣。你说吃完晚饭是不是你俩就狼狈为奸了，这真是老天助我灭你们奸计。” “你能不能别那么龌龊，我今晚要去单位通宵，睡什么睡。” 陆大伟真是从头到脚烦透了斯晓慧，出了这间屋子，这辈子再也不想遇见她。 “来，还给你，打开看一下。” 陆大伟打开了那只红色的小盒子，里面装的是订婚那天，陆老太送给斯晓慧的一只翠绿的玉手镯，那只镯子珍藏了很多年吧，没听他妈提起过价钱，但订婚宴那种重要的场合，陆大伟的妈妈送给未来儿媳妇的应该是非常有分量的东西。 小盒子中间还睡着一对精致滑润的白金戒指，是订婚前的周末，陆大伟牵着斯晓慧的手，在菜百买回来的。 “陆大伟，拿去，将来有一天送给你最心爱的姑娘。” 陆大伟那一刻，说惊诧一点也不夸张，压根没想到，斯晓慧如此高风亮节。 “拿走吧，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是废品了。今天再翻本宫一次牌子，江湖永不相见，你去爱你的贺爽，我老老实实相亲嫁人。” 斯晓慧又笑得像个神经病一样扑进他怀里，但陆大伟又开始浑身僵硬的像块木头，并不搭理她的胡闹。 “你知道吗，我并不是怕以后嫁不出去了，跟你胡搅蛮缠。女孩子早晚都能嫁出去的，特别是我这种没出息的。” “你当我真的绝食跳楼？不过是吓唬你而已。我想了想，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爱你吧，也就是贪恋一个知冷知热的怀抱，一个长长久久的归宿。我其实蛮物质的，你要是个要饭的，我哪里会这么恨你入骨，你也不必过分内疚。” 陆大伟听斯晓慧说这些时，心里的万里长城忽地摇摇欲坠，其实，爱情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了，大概都是两颗感觉孤独的心，靠在一起相互取暖，在一个城市里找到依靠。 他又想起了贺爽，她真的那么在乎他？想必不是，如果是爱情，大概从前的每一天都会煲电话粥。现在她来北京发展，大概是想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找个依靠。以后日子长了，她会有什么变化，他完全无法预料。 但他早已经不是只在乎曾经拥有哪管天长地久的年龄了。他其实很害怕，哪一天走着走着，又不咸不淡地江湖失散了。 听斯晓慧这么一说，他反而有点累了，甚至感觉到整个人生都是拧巴的。承诺是最累的东西，如今看来反倒不如且行且珍惜。 “别说了，我该走了。下午不回去睡会，晚上熬夜做项目头疼。” “别啊，咱俩抱一起睡，你答应好的陪我。” 斯晓慧像个吸盘一样，粘着陆大伟不放手。 “我保证不对你耍流氓，等我睡着了你再悄悄走，我醒了就当那年你空难死了，我从来没遇见过你，扯平了！你吻你的朱砂痣，我过我的相亲河。” 斯晓慧这脑回路，让陆大伟真是无可奈何。 “走的时候，装好咱们那盒没用完的装备！以后你们约会，以备不时之需。万一你们搞出来，她再怀上了，你又回来套路我。我可是女流氓，一勾引就着陆，再惹我一准把你们搅黄。” 磨了几个来回，陆大伟还是败在了斯晓慧的阴谋诡计里，老老实实让斯晓慧靠在他身边。但是过会儿，打起呼噜的反倒是他。 斯晓慧大脑却格外清醒，她被贺爽的那个短信刺激了。萎靡那么多天，陆大伟跟贺爽的感情不仅仅破冰了，而且越来越嚣张。虽然看样子还没睡到一个被窝里，但如今她的东西已经撤出了陆大伟的那间胶囊房，想必贺爽很快就要登堂入室了。 她不嫉妒，但眼里怎么能容下贱人如此作妖？这复仇之路，是该一步一步反击了，总不能一直见招拆招。 她望着熟睡的陆大伟，人长的斯文干净，又彬彬有礼，怎么能干这种始乱终弃的缺德事呢？他和贺爽，就应该向秦桧夫妻一样有自知之明，在斯家门前跪求原谅。 他不是要为贺爽守身如玉么，今天就让他这只有缝的蛋，破了戒才是。 此后的很长时间，她必须学会像一个真正的小三一样去对付小三了。 很多年以后，回忆起那天后来发生的事情，她都觉得烧脸，她一本正经地犯贱，令陆大伟难以招架，不得不从了她。 陆大伟睡醒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渐渐开始发黑。身边的斯晓慧像一条滑溜溜的泥鳅正冲着他发笑。 棋局已开，他忍不住要落子，甘愿做了她的瓮中之鳖，他甚至觉得自己又重新爱上了斯晓慧，终于败给了自己立下的三八线协议。 离开之前，他给斯晓慧转了四千块，算作是分手补偿费和营养费。他忽然良心发现，他已经拿走了一个女孩最重要的东西，用钱弥补成了最低级的手段。 出乎意料地，斯晓慧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伤感，反而又嬉皮笑脸地说了一句： “不必内疚，我不恨你啊！敢不敢打赌？不出三个月，你会拿着玫瑰花，到斯家门前跪求复合。” 随后又是一脸的严肃和神密。 “天机不可泄露，我送你一顶绿帽戴戴。” 陆大伟一脸不解，只不过他了解斯晓慧一向喜欢说疯话，并不跟她计较，再说走出这扇门，他就再也不回头了。 不过他还是挺奇怪，分手后就算是她马不停蹄地去相亲，也称不上给他戴绿帽子吧？ 当然完全称的上，猫捉老鼠的大戏刚刚开始而已。 等陆大伟前脚出了门，斯晓慧躺在床上，三下两下输入了贺爽的手机号： “你好啊贺爽，我是斯晓慧。真是不打不相识，很久以前就挖空心思想解决我吧。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今儿一整天我都和陆大伟在一起，信息我给你回的，男朋友我也替你睡过了。 不过你放心，今天你失去的不过是他的肉体，我失去的可是他的灵魂呢。算算还是你赢了。今天呢，完全是我和他妈给他下套。你可大人有大量，不要介意。他爱的可是你！” 信息就像小云朵，撒着欢儿飞了出去。做完这些，斯晓慧拖着一百二十斤的体重在床上旋转了一圈儿，空气中仿佛有两团炽热的东西，撞到一起，然后膨地爆开了。 等了好一阵子，她的手机终于有动静了。是陆大伟的热情来电，她有点儿不敢接，好害怕手机里猛地窜出一头猛兽来把她撕碎： 斯晓慧！你真是个疯子，一切都冲我来，你到底明不明白？都是我要和你分手，跟她没有关系！ 陆大伟的暴怒翻滚着咆哮过来，那阵势，吓得斯晓慧差点扔了手机。 不过，都是流氓谁怕谁呢。斯晓慧给他扔了一句话过去： “嗨！陆大伟我说你什么态度呢？现在两个女人争着要你，你应该得瑟才是。咱俩好的时候，贺爽她不要脸地当个三儿。如今你俩凑成一对，我怎么就不能也犯个贱了？？” 说完，她挂掉电话，得意地哼起了小曲。不一会儿，她小企鹅上的朋友像弹弹球一样跳起来，斯晓慧不假思索回复过去： 没事儿，不如我们明天一起去王府井大街，中午吃吃牛排撒撒欢。 人生得意须尽欢，一朝看尽长安花。她迅速穿好衣服，拿起钱包冲出门，她需要为明天的约会好好捯饬一下，最好是来个小梨花儿烫，衬托一下她可爱的娃娃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原配设宴 “来，蘅芜，咱们找落地窗边的位子坐。这家餐厅的牛排很正宗，我家那位带我来吃过两回。” 蘅芜刚来北京城不多久，言语动作上还带着小城市的拘谨痕迹。据她告诉斯晓慧，是因为她的男朋友，甚觉她有几分像黛玉，几分似宝钗，而她不喜欢林妹妹的哭哭啼啼，骨子里爱极了宝钗的温柔严谨，所以便赏了自己这么一个网名。 这是斯晓慧和蘅芜第一次见面，对面长发飘飘的女孩令她神思恍惚，让她想起了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句诗。蘅芜气质不错，虽然偶尔略显小地方来客的笨拙，如果被这个大城市浸淫久了，前途一定是不可限量。 “这个地方很贵吧。”蘅芜小心翼翼地问斯晓慧。 “放心吧，我比你大两岁，我在北京呆的时间也久，今天我给你接风洗尘，尽地主之谊。” “福福你真好，想想我才来这里，就遇到你这么热心肠的姐姐。” 福福是斯晓慧的企鹅代称，全名是伟大的福尔摩斯。斯晓慧上初中的时候得了厌学症，但丝毫没影响她看各种，几千页的福尔摩斯全集她翻来覆去看完之后，又带到班级里传阅。不幸地是，有一位同学上课的时候，把头伸到桌洞底下心猿意马，一下子被物理老师收走当宝贝了。之所以叫福尔摩斯，完全跟她自诩的侦查能力颇有关系。 “蘅芜，朋友之间谢来谢去的有啥意思？”斯晓慧咯咯一笑，对面的蘅芜也不好再见外了。 “等你在北京站稳脚跟，这份工作过了试用期，你再回请我吃一顿大餐不就得了。” 西餐厅的女招待先上来了两杯卡布奇诺，正中间的白色小心心很是精致可爱，扑鼻的浓香赶走了两个女孩子一上午逛街的乏，当屁股坐在软包的沙发上，也打开了她们的话匣子。 “昨晚，你说你男朋友又骗你，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今天你们浪费周末不约了？” 斯晓慧右手拿起小勺子，在卡布奇诺杯子里画圈圈。其实，她很喜欢蘅芜，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是对爱情的话题特别敏感，不管崇尚单身主义还是想着嫁人，都免不了讨论几句关于男人的话题。 “别提了，我在考虑是不是和他分手，昨晚他以前的女朋友羞辱我。我质问他，他也承认整个下午跟他前女友在一起，而且……不说了，他们以前同居过。福福你也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吧。” 一提到感情上的不痛快，蘅芜皱起了眉头，看来这一顿牛排餐，味蕾再怎么被勾引她也吃不下去。 “那你的意思是，他一点不老实，在你和前女友之间跳来跳去？那你说一说，你现在恨不恨他？” 斯晓慧看着蘅芜一双迷茫的眼睛，提醒她认真回答提问。 “我……其实谈不上恨吧。就是觉得挺恶心的。” “如果谈不上恨，那就是你俩感情还没多深。还好，来得及丢掉。” 但对面的蘅芜面露难色，看神情也是不愿意撒手。这没有什么难理解的，一段感情女孩子遭遇了背叛，不管用情深浅，总的来说都是生命里的劫，只是轻重程度不同罢了。 “你舍不得对吧？”斯晓慧喝了一口咖啡，这不明知故问么，一切都写在蘅芜脸上呢。 “怎么说呢，他对我还算诚恳，昨天跟我解释，是他前女友算计了他，而且跟我说，他最近一段时间会赶紧换掉他和他妈妈的手机号。” “跟他妈妈又有什么关系？”斯晓慧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他们……之前订婚了。”蘅芜面露难色。没见第一面之前，她对福福姐姐有所保留，这会因为斯晓慧的慷慨，不由自主把对方当无话不谈的密友了。 斯晓慧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接了一句： “其实，不管订不订婚，只要男女发生了那种关系，分手都是一个很繁琐的过程。到最后，保不齐都吃了回头草。不过我看你还处于上风，他应该是心里没他前女友了。” “真的？你也这么认为？”蘅芜睁大眼睛，眼眶里收不住的惊喜也大大方方地溜了出来。不过，这惊喜转瞬没了，嘴里也冒出一句： “其实，福福，我跟他认识都两年了，都是他特别主动。上半年他慢慢销声匿迹，等我再找他，他竟然交了女朋友还订婚了，他可真厉害，还搞的人家怀孕。太气人了，我本来在这里谁也不认识，寻思投奔他找个依靠。” 斯晓慧听了，心里一阵冷笑。若不是她和蘅芜有更重要的一层关系，或许她们可以发展成真正的闺蜜。 她脸上挤出一抹微笑，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另一个女人的痛苦对她无所谓而已。世界上都在普遍贬低雄性动物一句话，得不到的总在骚动，被偏爱的才有恃无恐。女人大抵也是如此，享受着别人的追求洋洋得意，本来不爱吧，这份鸡肋感情飞走了，又心里不服气，心机用尽抢回来。 话说回来，陆大伟变心还不是因为她死心塌地迷恋上了他，男人一旦得到了，又被其他有所诱惑，难免把身边的这个当包袱。 斯晓慧有点想拍案而起，泼她对面的蘅芜，不，是贺爽才对，让咖啡从她头顶上漫下来。她要是真的是个女皇就好了，把他们关在笼子里游街示众，所有的人向他们扔臭鸡蛋。 只是，还不到时候，又何必扰了那么伤情的故事氛围，今天，她只是要安稳地做一个懂她的倾听者，她聪明地岔开了话题： “你看，蘅芜，我的牛排要吃完了，不用那么斯文的，咱们女孩子之间又不是跟臭男人约会，用不着那么淑女。吃完再说。” 她需要慢慢消化一下蘅芜的真心吐露，而且里面信息量很大，但又不能表现的太心急，必须心不在焉，以防她引起警觉，到嘴边的话万一不说了，岂不是白白浪费金子。 “哈哈，你快吃吧，别想东想西了，这顿牛排还是我未婚夫出钱呢，说让我和朋友好好放松一下，今天可巧，他也去加班了。” “哇，你要结婚了吗，真幸福，真的很羡慕你呢，两个人真心相爱。” “你别说话了，快吃。”斯晓慧像老情人一样，盯着蘅芜，让她不要浪费了盘子里的肉，肚子里来了一句腹语，也说不定这是他请你吃过的唯一一顿牛排。 她终于慢慢进入了状态，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孩不是虚拟世界里的蘅芜，而是贺爽。她吐露的每一句话，都将被载进录音笔，成为以后的呈堂证供。 刚才，她略懂贺爽的意思了，就是骑着驴子找马呗，心里面有了一匹马儿，可是不确定那匹马的心思，简而言之就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这么说来，她跟陆大伟可真是天生一对，不搞到一起都对不起犯贱的人生。 终于，等贺爽一口一口吃完了，两个女孩儿坐在落地窗前，又打开了话匣子。 “蘅芜，你觉得我还好看么？”斯晓慧问了贺爽一句。 “挺好的呀，你人热情又善良，我喜欢你。” “蘅芜，你看我这么普通一女的吧，大学的时候还有人死心塌地追我。可我这么普通，还看不上人家。后来人家追到北京，我还把人家赶走了。我不喜欢的我也不会消费，他呢，后来考上研究生，遇到了一个很可爱的女生。后来我漂呀漂呀，就找到了陆……哦，是着陆点。就是我现在的男朋友。” “我们班还有另外一女孩，和我情况差不多，但她和我又不一样，她明明看不上那个男的，还占着他，让人家为她跑动跑西的。你觉得呢，我反正认为女孩子不应该拿这个做文章，就仗着人家喜欢你，肆无忌惮地消费，这有点恶心了。” “不过，全世界打抱不平又如何，挡不住人家男生乐意，越够不着的越香嘛。”说完，斯晓慧咯咯笑起来，听得蘅芜一脸云里雾里。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不那么爱现在追你的这个现男友，就对了，男人就这样，吃不到嘴里的都香。等时间长了，你就知道，爱对他们来说，没那么重要。” “嗯，我是那种慢节奏的女生，我和他应该不会发展太快。” “记住我一句话，蘅芜，可别那么快让他吃到嘴里。话说回来，第一次也必须给真心喜欢的人啊，但是又不确定这个真心喜欢的到最后会不会有结果，所以女孩子真的很难啊，必须步步稳妥，谨慎与男人干卿卿我我的事。” “这些，我都知道啦，福福。我今天不妨告诉你，其实我心里在乎的是另一个男孩，他是我高中同学，现在在西安读研一呢。” “西安啊，离北京有点远呢，他不知道你喜欢他？” “不知道，我都没跟他表白过，就一直像普通同学一样联系着。” 听蘅芜这句话时，斯晓慧往窗外瞥了一眼，来这北京城流金滴翠的中央溜达的女孩，大都是肤白貌美，说白了，福福和蘅芜也不过是其中的一颗微粒，或者肤白貌美的都摒弃得陇望蜀的寻爱行为，但一个其实不怎么出众的蘅芜却在打这种低级的小九九。 异性给了她这种宠爱，她便要因此傲娇，想着和她看上的皮囊一见钟情，但她又不那么确定，担心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才这么囤一个备胎在自己身边。 陆大伟，看来你还是稳坐千年老二的领奖台。她不禁浮想联翩，贺爽跟她心上人搞破鞋，陆大伟成功接盘私生子的爸爸，多年以后终于半信半疑做了亲子鉴定……别人都在认真生活，他堪称劳动楷模，为如今的狗血剧提供滔滔活水。 女孩甲爱男生乙，男生乙爱女孩丙，女孩丙又打算跟丁上床。不管丁对不对丙负责，那都是丙自己的事，即便有只小蝌蚪爬进了丙的小腹，丙也可以让乙接盘，接下来决定权都在甲手里。 斯晓慧脑子里的脉络越来越清晰。 “蘅芜，看不出来，你好坏哦！别忘了你可是有现男友的，这样朝三暮四万一人家知道了多不好。” 说完，斯晓慧又哈哈笑起来，她等着看一场好戏呢。 “我才不在乎，他不也跟前女友牵扯不清么，是我给他机会，他不知道珍惜。我觉得你说的对，第一次谈恋爱，应该跟喜欢的男孩在一起，不然，多对不起自己呢。” “说的也是，人不能死的不明不白的。既然一直联系着，想必他对你有好感，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戳破了，说不定真有戏呢，盘他！” 斯晓慧又咯咯地坏笑起来，挠的对面的蘅芜心里直痒。可巧，她的手机振动起来，斯晓慧猜一定是陆大伟给她发信息。 “男朋友找你吧？” “是，本来商量好了今天见面的。他说想跟我当面解释，但忽然又说单位加班，是不是真话都不清楚。”蘅芜又来一通埋怨，读完信息眉头一皱。 “他刚又告诉我，公司临时派他到外地出差两周，怎么就那么多破事？真的假的我都不愿搭理了。” “我男朋友是搞IT的，那一行经常加班一个通宵呢，不知道你家那位干嘛，现在不加班不出差的倒是不累，但男人不加班不出差的话，钱包没有安全感吧，要不拿什么来追求你，互相理解吧。” 斯晓慧又接着安慰： “好事多磨么！正好，这段时间，你让他认真反思嘛，差不多两周的时间，就到元旦了不是，可以罚他，让他订个五星级，到时候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愁眉苦脸了。我觉得你是爱上他了，不然不会这么大反应。” 斯晓慧骂了自己一句，这是出的什么鬼主意？ “你刚才不是说了么，不能那么快让他得逞，我才不想跟他在外面过夜呢，还不如趁假期去西安找他。” “啊……你跟你高中同学说了？” “我昨晚上跟他说了，反正他好像也没有女朋友呢，我真的很想很想见他。就是那种不甘心，你懂我说的感觉么，福福。” “我……啊！我懂，我支持你，万一擦出什么火花来，你就可以换个城市了。但是，你怎么跟你男朋友请假呢，等人家出差回来，怕是要约你。” “我可以跟他说呀，我要回老家。” 斯晓慧听完，心里幽幽地说了一句：备胎好惨。陆大伟真是年年交鸿运，怎么喜欢的都是一些表里不一的妖精呢？她本以为天堂失火了，上帝没闲心管她这档子烂事。但还是老天有眼，也许就在即将到来的元旦，她就可以把陆大伟钉死在十字架上。 想想，可真是爽呢。 其实，在贺爽来北京没几天，她就申请了一个新的小企鹅，用来跟贺爽培养感情。求偶季节的女人，其实不怎么看重同性关系，所以一开始斯晓慧用了一个男生的头像，并且取名伟大的福尔摩斯。 贺爽通过的那一刻来了一句：对不起，我不和不认识的男生聊天的。 斯晓慧接上，“那巧了，我正是因为不愿意和那些男的聊，才伪装成男人的。” 就这样，一段时间居然聊出了一段闺蜜情来，同时成全了斯晓慧的福尔摩斯之旅，用她的话来说，雇不起私家侦探，只能自己上了。 “走，咱们再出去溜达溜达，这儿的空调太热了，让我觉得人生怎么那么不真实呢。哈哈！干脆晚饭一起吃了，让那个臭男人去加班累死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千里绿帽 古老的地球已经在宇宙中存活了46亿年，依然日复一日不动声色地运转，从没嫌弃过它的银河系。可怜人类不过是须臾挣扎百年的微粒，却如此没有长性。日子过得若是不好，就抱怨上帝不不平。日子刚刚顺遂了，却又开始疯狂折腾。 陆大伟马不停提地换掉了他和父母的手机号，另外，元旦马上就要到了，他担心自己的老母亲又喊他带斯晓慧回家吃饭，竟然提议爸妈去姐姐姐夫家小住。因为快一年没回老家了，陆家老两口欣然同意了，丝毫没预料到儿子另有企图。 大概上帝在喝下午茶时，往人间撇了一眼，看见他的坏男孩正在可劲作妖，于是决定赏赐给他他腹背受敌的机会，只有让他连轴转，才没时间达成企图。 本来说好的周六晚上加班，结果忙了一通宵，陆大伟负责的项目还是出问题了。他又只好跟着项目组连轴转到周日晚上，直到熬成熊猫眼，困得就像纸片的他命都快没了，才两腿软绵绵地飘回家，哪有精力再跟心上人搞情调。 而且更头疼的是，公司竟然派他周三去出差。先前要被公司派去外地的那位男同事，老婆早产提前发动。所以尽管他一万个不情愿，也得帮哥们解燃眉之急。 其实，陆大伟从银川回来以后，在新公司面试时，就一再申明不接受出差，但实际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不接受长期出差，如果短期也拒绝的话，那只能是自己打算开公司创业的节奏了。 那他只好把跟贺爽小聚的机会拖到元旦了。但是他说完出差归来一起出游的计划后，又被贺爽以回老家的理由拒绝了。 他的心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过，让他欣慰的是，随后贺爽又给了他一颗小糖果，等女王返京的时候，他可以前去接站送她回家。 尽管又那么多波折，他觉得运气还不算差，毕竟心里吃不了热豆腐，上帝越是给他磨难，因为来之不易他越会珍惜。 但其实，明天的明天到来之前，未必不是意外先造访。所以，当人信誓旦旦能得到什么时，总会跌一个大跟头。 一盘棋局总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斯晓慧当然也没闲着。她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雀儿，一直跟贺爽保持亲密的热恋，关注着她藏在心房最深处的痒痒挠。直到贺爽元旦前一天坐上去西安的火车，斯晓慧悬浮在嗓子眼的心脏才重新归位。 “蘅芜，你到了西安好好耍，晚上要是那啥，别忘记提前备好那个东西。”斯晓慧在小企鹅上友情提醒着贺爽。 “就你坏，好的，我知道啦。”斯晓慧猜测，小企鹅那面的贺爽肯定脸红了。 毕竟这是人家姑娘第一次，难免紧张又羞涩，跟自己的白月光鹊桥相会，在一个浪漫的城市里牵手同游，要是不发生点脸红心跳的剧情，那男主真的连禽兽也不如了。 “你给你男朋友怎么讲的，干脆直说了吧，脚踏两只船真心不好。毕竟人家为了你，伤害了另一个姑娘。” 此刻，斯晓慧真的奢望贺爽能够坦白一些，直接告诉陆大伟，她的心另有所属，她以前从来没对他认真过。如果实话实说，未来的某一天，她还能留给自己一些狡辩的机会。 很遗憾，人一次得逞了，就会得寸进尺，若让谁灭亡，必先让她疯狂罢。 “我跟他说了，我要回老家看看。等我回到北京的时候，让他到火车站接我就是了。他倒是屁颠屁颠的，还叮嘱我注意安全。” 她只是外出几天打打小兽，以后一年中的三百六十天都给陆大伟，这不已经很真诚了么？但灵魂可以偶尔心猿意马一下，肉体关系却是两人独占的，容不下三角关系。 不过，斯晓慧又想起了曾经最难熬的日子，瞬间摒弃了圣母心。她看着小企鹅上跳出来的文字，又从心底甩出一公升的嗤之以鼻。看来，上帝大人是很公平，有些人早晚轮到被时间审判。 “到了西安，你的那位刘光接你不，你一个大美女可别到处乱跑！” “嗯，我们都联系好了，昨天晚上，我终于跟他表白了。福福，我……我这次去，真的很想给他，哪怕他给不到我任何承诺，至少我知足了，没有任何遗憾。” 斯晓慧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一刻的感觉很复杂，她真的担心贺爽完璧归赵回来，什么事也不发生，导致她的复仇大计达不到巅峰效果。 其实她只要去了那里，哪怕在酒店的房间里什么也不做，她都已经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所以，她若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对她一个女孩子来说真的不好。 有很多事情，当时深陷其中时觉得可以不计后果，很多年以后却只能在心底挖个深坟，让曾经的疯狂永远不见天日。比如拿她和陆大伟的这段亲密关系来说，日后她若嫁给了他人，怕是要深埋一辈子，不能再提。 她慢慢地给小企鹅上的闺蜜回过去一句话： “蘅芜，到了西安以后，如果打算迈出那一步，一定要先问问自己的心，将来会不会后悔。我劝你一句，如果他真的不想负责，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你还是太小了，冲动是魔鬼。” “福福，我想好了，只要他想我就给。我回来以后会好好和北京那位在一起，你不要担心啦，太谢谢你了。” 这句话，几乎让斯晓慧狂喷老血。春天还没到呢，人类的大草原却已经到了交配的季节么？这会儿，她甚至担心蘅芜是不是发现了她的身份，故意导演这么一出去西安的假戏来耍弄她。 毕竟这个世界太流行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无外乎报仇真的太难了。怎么轮到她的时候，就该这么爽呢。 但是回头想想，她糟的那些罪啊！当生活魔幻到没有底线时，大概总会有所好转吧，某些人性太恶了，所以只配现世报。 斯晓慧闭上眼睛，不管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既然贺爽要跟初恋圆房，那肯定是老天愿意成全她。算了，顺其自然吧。 “蘅芜，这几天我就不当电灯泡骚扰你了，玩的开心，遇到什么急事就联系我，我随时在线的。” 元旦放假几天，斯晓慧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发呆。好长一段时间了，她仿佛在跟贺爽谈恋爱一般，一旦停下来感觉非常不习惯。 她也不想回父母那里团聚，尽管亲人们都担心她，她还是固执地认为，流浪更适应她的生存，一旦见光可能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她的心又飘向了以前和陆大伟同住的小窝，听贺爽说，他现在一个人在家等她回京。 她难受的要命，孤零零地憋着委屈，去大街上徘徊又觉得被扒光了底裤一样，被外人窥探了隐私。她就像一只离群的大雁，心里阵阵哀鸣，却找不到归队的方向。她越发羡慕群居动物，可以互相拥抱取暖。要么让她像狗熊一样去冬眠整个冬天，到了春天学一颗种子，栽在泥土里重新发芽。 如同血管忽地被扎开一个大口子一般，瞬间血液喷射出来。清晰活跃的思维从四面八方涌来，正在一点点蚕食她。脑子里有十万个为什么，却永远无解。或许开启一段新恋情就可以治愈一切，但她一点不期待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她不是有精神洁癖，而是有一种身体洁癖。 一旦陆大伟和贺爽像两条泥鳅纠缠在一起，即便是她把泥鳅们斩断又如何，也同时要了她的命。她还做着他手捧玫瑰跪地求复合的梦呢，他要是哪儿哪儿都不干净了，哪怕上帝来求情，她只想拔剑刺向他的心脏。 她必须在陆大伟肉体出窍前，结束一切。 三天后在返回北京的火车上，贺爽终于又重新跳到斯晓慧的世界里了。到西安的第二天，她居然来了例假。 “蘅芜，你跑了那么远的路，做了一笔赔钱的买卖啊。”斯晓慧开了一句玩笑。 “跟你说实话吧，福福。其实到西安的那天晚上，我们就在一起了。真是太郁闷啦！” “你这是意犹未尽的遗憾？快点招吧！夜里他翻了你几次牌子呢，他有没有提出让你去西安发展？” “他没说啊，他只说了给不起我将来。我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不用他负责。” 斯晓慧沉默好长一段时间，给贺爽回过去： “蘅芜，这样做你觉得值么？老实说以后会不会恨自己太冲动？” “也许有点疯狂吧，但我其实一点不后悔，我感觉我真的很爱刘光。” “你北京那位咋办？” “要不晚上回到北京，他送我到家的话，我干脆收留他好了，走走看吧，或许将来是适合结婚的人呢。” 斯晓慧好长时间不再说话，大脑格外空白。她真想就这样不管了，人家被戴绿帽子用得找她圣母心去救火么。他陆大伟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 但她还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哪怕两个人夜里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要在一张床上抱在一起，斯晓慧就觉得，那是对她过往的付出最大的侮辱。 若是她从来不认识陆大伟这个人，他让别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跟她一点关系没有。但现在这个女人，恶心到她了。 无论如何，她今晚必须想办法见到陆大伟和贺爽，让他们这伟大的马拉松之恋冒点绿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报仇而已 “既然你已经决定要把陆大伟收房，那我这个闺蜜今晚就扮演娘家人给你掌掌眼，不如今晚你们两口子请我吃牛排吧，我先去占位子。” 斯晓慧的不情之请，贺爽居然愉快地答应了。本来她就对斯晓慧早就放下了警惕之心。再说了，如果在这座城市短时间内交到了不错的朋友，她在陆大伟眼里的魅力值又提升了一个台阶。左右逢源的人生仿佛让她感到已经彻底征服了这座大城市。 得意之际，她从来没考虑过是不是一种错觉而已。 又来到那家西餐厅的落地窗前，鹅黄色的开衫毛衣开衫配牛仔，再气定神闲地补补妆，无论如何，在前任面前，斯晓慧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输了姿态。 等了好久，她终于远远望见了她日日夜夜想捏碎的那一对合体现身了。斯晓慧看着他们走进来，这也什么不是金童玉女，她还真没看出来，陆大伟靠上贺爽，哪儿活出了高级感。 对面的贺爽像见了福星一样，兴奋地冲她挥挥手，又把一根手指竖到嘴边。斯晓慧懂贺爽的手势，意思是一定要为她保密。 陆大伟一向眼神不好，一直跟着贺爽走近座位，他才发现，原来女朋友在北京新认识的朋友竟然是斯晓慧。 新人在欢笑，旧人也没有哭闹。好久不见，他还真没认出来。斯晓慧竟然把头烫了，发丝像花卷一样垂在耳根，下身一条利落的牛仔，橘黄色运动鞋，冲他莞尔一笑。 那一瞬间，当两个女孩同时出现在他眼前，谁比谁差，谁比谁好呢，他竟然也难以甄别。大概是他心魔未灭，总是得不到的在骚动而已。 斯晓慧像从来没见过陆大伟一样，站起来打招呼： “蘅芜，这就是你男朋友啊？叫陆大伟的那位？跟你在一起真的很般配呢。” “陆大伟，这是福福。福福姐，下一次约会，你也带上你未婚夫好了。” “啊，其实见到你男朋友也等于见到我未婚夫了，他们是同行，长得都差不多，一样戴个眼镜，哈哈。” 陆大伟听斯晓慧前半句，紧张的心脏都快出来了。这个阴魂不散的斯晓慧，今天又唱的哪一出戏？ “福福上次请我在这儿吃牛排，这次我们回请她，今天你负责买单啊。” 贺爽毫不客气地跟陆大伟交代一句，陆大伟不好说别的，只好冲斯晓慧笑笑，然后点点头。 “是啊，”斯晓慧故意升高了音调，“这不，我未婚夫以前带我来吃过两次，我就喜欢上这里了。” 陆大伟心里很是尴尬，但脸上还得装得更像一些。生怕演砸了，辜负了这次局中局之约，他尽量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蘅芜，听说你们还在两个地方租房子，多浪费青春啊！要我说干脆，今天人家那么辛苦送你，横竖都是睡觉，睡一起得了。” 斯晓慧咯咯地笑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大伟一眼。 “我刚才跟他讲，他也同意了，不过可不许上来就占我便宜。” 斯晓慧不再说话，用她熟悉的小勺子又一次在咖啡杯里来回划着圈圈。其实咖啡温度刚刚好，她更应该解决点实际问题。忽然她就停下手里的动作，对着贺爽感慨了一句： “看着你俩感情这么好，今晚就脱光到一个被窝里，说实话，我心里一点儿也不舒坦。” 这句话，把陆大伟折腾出一身冷汗，贺爽也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她的好闺蜜今天是怎么了？ “蘅芜，我的意思是羡慕你们。我一直都在骗你，其实，我未婚夫跟我分手好久了，他喜欢上了别的姑娘。” “是吗？太过分了，咋那么渣呢！福福，你那么好，咱们不理他就是了，以后肯定能遇上更好的。” 陆大伟低头吃着牛排，作为一个男士，他不参与这种话题，也属于一种知趣的行为。他最想做的大概是赶紧吃饱，出去透透气，哪怕在外面冻几个小时也好。 “当然了，我想通了，谁怕谁啊！”斯晓慧咯咯笑起来，见陆大伟一直闷头吃牛排，女流氓地习惯又发作了，故意在桌子底下用脚蹭了他的小腿。陆大伟趁贺爽不注意，狠狠地瞪了斯晓慧一眼。 斯晓慧反而扑哧一笑，又打开了她的话匣子。 “蘅芜，你可能不知道，我这样的人爱憎分明，谁惹了我，我一定会还回去。所以这些天，我一直在跟踪他那个小三，你猜怎么着，我竟然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呀，快点说来听听。” “他真是捡到宝贝了，他那个小三以前竟然没谈过恋爱，那种真正的守身如玉。他要知道了得多感动啊。不过我跟他好的时候，也是个很纯粹的姑娘，这倒也不是啥了不起的秘密。” “还有另外一个，你想听么？”斯晓慧眨着眼睛，顺便在桌子底下又轻轻踢了陆大伟一脚。 “那你要是不介意我知道，可以说说看，只要你心里能好受些。”贺爽一脸真诚地望着斯晓慧，那一刻，斯晓慧真的有点不忍心，她比谁都想一直最想活在乌托邦里的。 “就元旦前一天，那女孩竟然背着他跟别人开房去了！太他妈的搞笑了，她竟然从北京跑到了西安，就这么千里迢迢的，想睡男人，干嘛舍近求远呢！” 贺爽的脸色刷地一下变了，斯晓慧咯咯笑起来： “怎么，蘅芜，你不信？我这儿有聊天记录呢，那女孩还给我发我火车票根了。你就说我那未婚夫活不活该戴绿帽子？放着我这么好的姑娘不要，非得找一贱人调侃自己。” 斯晓慧对面的一双璧人，在她的笑声中慢慢拉开了距离，彼此都不说话，凝滞的脸色溢出了他们内心的极度不适。 陆大伟很想装个傻子，或者希望地板裂开一条缝钻进去，他眼前的这两个女人，无论谁他都不想多看一眼。 他心底里涌起了滚滚的黑沙暴，真的，他想让着黑沙暴吞噬了自己，那样免得在这世界上活的像蝼蚁一样卑贱，被女人玩耍戏弄。 其实，这几天，他也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贺爽离京的第一天晚上十点，他本来是打电话过去嘱咐她早点休息，但是接电话的竟然是个男生。 后来贺爽发信息告诉她在外面和高中同学聚会，下意识里他总觉得她似乎在隐瞒什么。毕竟如果是聚会，肯定会吵吵闹闹的，但电话那头非常安静。 甚至，甚至，贺爽在回来的火车上，就委婉地说出了，想两个人赶紧住到一起，互相照顾。老实说，她这种转变和热情让他特别不真实，感觉人生就像踩在云彩上那般不真实。 他曾经猜测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又认为自己那样想太龌龊。但实际上他又凭什么信任贺爽呢，现在他终于死的明明白白了。从始至终，她从来没认真对待过这份感情，甚至肆意亵渎。 陆大伟用双臂抱着头，把自己埋进黑暗里，一句话也没有。上一次他这样陷入绝境，是得知他前女友已经变心的那一刻。 最先崩溃的是贺爽，人生可真是黄梁一梦，朝令夕改。她腾地站起来，眼里含着屈辱的泪，转身拉上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女人若有了这种仇恨，翻脸就像翻书。江湖已是陌路，从此各奔前程，后会无期。 看陆大伟还搁那儿低着头矫情，斯晓慧心里堵的难受，那么大一鸡肋在她跟前杵着，她膈应的很。 “陆大伟，你不是爱她么，你现在可得谢谢我。你可以追上去，如今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不过，她可是来了大姨妈，沾你一身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斯晓慧像一阵风，在陆大伟面前飘飘然离去，直奔地下铁的方向，那里装着太多美好的回忆。每天都有一对对情侣相互取暖，她已经羡慕不起来了，很久很久以前，她和陆大伟也是这中间一对。她一回忆起来心里就挤满了玻璃碴子，但只有难受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不像行尸走肉。 复仇的快感过后，她怅然若失。所有的所有都回不去了，那个曾经最美好的她，被吞噬的四分五裂。看似在得到，实际上失去的更多更多。 回到家里，她又做了一件剥皮抽筋的事儿，把早已搜集好的资料发送到陆大伟的邮箱。有些事情，必须有始有终地留个纪念，以免时间一长，又无所谓起来。不过，但凡是男人，遇到这种羞辱，多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简而言之，就是贺爽脱成个泥鳅，陆大伟也不会再瞄一眼了，他没那么低俗，他不是一个只懂跟雌性求欢的低级动物。 她附上一句话发过去，你以为我还像个傻子一样爱你在乎你，我就是报仇而已，不要犯贱，老娘我已经睡够你了。 斯晓慧的姿态，就像是匡扶正义的英雄，当天晚上，她睡得心满意足，一夜无梦。 直到西餐厅快打烊，陆大伟才失魂落魄地离开，好不容易挪回了自己的出租屋。这次真的不是矫情，忙忙碌碌一整年，他现在终于作成一个大光棍了。 贺爽，他是再也不想了，也不敢再自取其辱了。 他虽然有点不甘心，若不是斯晓慧在旁边怂恿，设局套路他，或者今晚的局面从来不会发生。但转念他就开始嘲笑自己，把责任推给斯晓慧，似乎不那么公平。 有些事情是注定好了的，早晚都会发生，如果那个果是苦的，还是早点结出来比较好。毕竟，万一哪天贺爽搞出个私生子来，他跳楼的心都有了。 让他最受不了的是，这事居然让斯晓慧捅破了，他觉得窝囊极了，仿佛被谁一刀取了命根子。就斯晓慧那张流氓嘴，她若抓住别人的小辫子，唯恐天下人都蒙在鼓里。不过，这就是当初陆大伟优柔寡断的致命报酬罢。 混混沌沌睡去，他在心里骂着，爱情这种令人惊惧又恶心的鬼东西。等第二天到了单位，他一打开邮箱，就跳出了斯晓慧发来的邮件，打开压缩包，又是录音，又是文档。 这些无聊又可笑的东西，他哪有力气重温，此刻，他就想狠狠地睡了斯晓慧，治愈她的疯狂动作。不过他也不想删除这些东西，有些屎就得顶脑门上才能长记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奇葩物种 二零零九终于过去了，地球就像一个长满皱纹的老人，日渐衰老让它对人间的悲欢离合不再做出任何的表情。有的人已经在地下长眠，更多的人，必须迈过生命的困难，笑着活下去。 别人可以说斯晓慧的复仇很疯狂、很可怕、失去自我，但那就是她的英雄主义。不用奢望每一个人去理解你，否则那才是永远地失去灵魂深处的自己。 很多年以后，斯晓慧坚定地找到了与陆大伟复合的信仰，尽管中间有很多次的踟蹰徘徊与何必当初。但当她以母亲的身份，把目光投射到女儿身上，她对岁月的感激便玲珑剔透起来。 她所有的选择都是对的，因着一个叫陆逗逗的小仙女要下凡喊她一声妈妈，她跋山涉水只为与她重逢，让她吸收人间灵气，幸福地在这人间驻足停留。 又过了大半个月，就连时间老人也怀疑，是不是斯晓慧真的不再想睡陆大伟了，要不然陆大伟怎么还不捧着九十九朵玫瑰花来围追堵截呢。 终于，某一天下班，斯晓慧走出写字楼电梯间的那一刻，陆大伟正在一层大厅等着她。斯晓慧全当没有看见，径自出门回家。 陆大伟紧追几步跟上去，斯晓慧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很干脆地撂了一句： “您这是睡爽了，还是睡厌了，不想找骂赶紧滚蛋？！” 陆大伟忿忿地怼了一句： “你能不能不胡说八道，明明知道没有的事。” “赶紧滚，别让我沾一身臭屎！给脸不要脸。” 一路撵一路追，撵的未必是真撵，追的这回是真心在追。这世界到处都在痛斥渣男，但无奈还有那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爱吃臭豆腐的斯晓慧还是跳进了陆大伟的粪坑子。不管他是不是退而求其次，斯晓慧努力了上万次，还是迈不过陆大伟这道人生路障。 或者，男人和女人最坚固的友谊从来不是举案齐眉夫唱妇随，而是鸡飞狗跳、相爱相杀、刻骨铭心地走过这一辈子。 心寂寞久了，肉体的孤独是排在第二位的。那天晚上，两个人什么也没有做，最要紧的是为心灵找个栖息之所。他们抱在一起哭泣，和衣而睡。等到第二天起来，斯晓慧的两只眼睛肿得像玉米地里的马泡瓜，根本上不了班。她站在镜子前凶巴巴地甩了一句： “我告诉你，以后别来找我，我可不想变驴，给别人当通房的大丫鬟！” “又怎么了，让哥看看。”陆大伟睁开惺忪的睡眼，有点迷糊地走到斯晓慧身后，懒洋洋地搂住她，然后把脑袋靠在她肩头。 “你不当，我来当还不行？哥这条命以后归你了。” “滚蛋，压死了。”斯晓慧一把推开他，气势汹汹地钻进了被窝。 陆大伟又跟着粘上来，在后面抱住她的腰。 “怎么了，一大早就寂寞了？要不哥伺候伺候你？”陆大伟的手不老实起来，在斯晓慧身上挠起了痒痒。 “拿开你的爪子，要脸不要脸，你要死赖我这里也行，我不会给你一个好脸。” 斯晓慧猛地坐起来，对着他那俩贱爪用自己的拳头可劲砸起来。陆大伟等她撒完气，又抱住她的腰，长叹了一声。 “你叹什么气，没忘记人家，不甘心是吧，你赶紧滚！”她的语调忽然就悲情起来，“你不觉得咱俩在对方眼里都跟驴一样么？上不来下不去的，何必面对面膈应。” “两头驴在一起挺好的呀！快别叫唤了，躺下来再陪我眯一会。” 怎么看，床上躺着的陆大伟就像一屎撅子，复合这种事情，当他终于敲门时，先前他令人作呕的姿态也在斯晓慧的大脑里陆续放电影，她根本控制不住回放健。 所以，斯晓慧完全没有完璧归赵的感觉，应该说如果选择了重新接受他，或许这辈子都会觉得周围散发着屎味。她比谁都了解自己，但凡男人有了劈过腿的历史，像她这种更神经质，睚眦必报的女人大概会一辈子严加防范。 她忽然就想起了庄嫂，《金婚》里的那位童养媳，到老还防着大庄胡搞，得了脑溢血也不找护工，结果一下子死在马桶边上。他陆大伟又干嘛回来找不痛快，早晚都能娶到一房媳妇，又何必在她面前顶着千年老二的帽子。 “你走吧，既然已经不爱了，别活的跟个狗皮膏药一样，你这样显得我们都很低级。”斯晓慧喃喃一句，他大概是被生活逼的走投无路了，才不得不来找她。 比如她前未来婆婆，应该听到了某种风声吧，大概又逼儿子带她回家吃饭。若不是之前上了陆大伟的贼船，她才不会去麻烦人家，又不是自个亲妈做的饭不香。 如今呢，是爱，是不甘心，是时间不够长，是还忘不了习惯，不够有勇气面对单身的日子，走投无路向惨淡的人生举手投降？不管是她还是陆大伟，怕是各种情愫集结在一起，可她还做着让爱情和婚姻更纯粹一些的梦呢。 不过她又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这世间纯粹的爱又有多少，多半是经过眼泪掺和达成刻骨铭心的效果。 看斯晓慧忽然不作声了，陆大伟知道她又在思考人生，这在他眼里看来，是斯晓慧的一种故作深沉，但他很喜欢，当一个女流氓变得严肃时，这反而让她的爱人有了进一步探究的心思。 他看了一下时间，还不到出门上班的点，屡次战败的他想抓住清晨的黄金时间做点什么，还是趁着她这会不闹腾了，打开通往她心灵的路，唤醒她的流氓气质。 陆大伟又扑上来了，这次他一定要得手，有些事情就得速战速决。其实，斯晓慧哪里打的过他，女人能打的过男人，不过是男人的一种撒娇方式，用来满足女人的虚荣心，顺便在女人身上沾些便宜回去。 尽管斯晓慧不是杨柳细腰，体重也跟陆大伟不相上下，但女人的力气是不能够与男人去争锋的。所以当他想硬来的时候，她是没力气阻止他的，反倒是这种雄性的荷尔蒙，再次激发了她身体里的属于女性的最原始的冲动。 若陆大伟在她面前，真的跪地求原谅，她早就把他踢出去了，斯晓慧不喜欢那种声泪俱下的窝囊废，仿佛她跟个奴隶主一般，她的生活不需要一个男仆，与其那样，不如鸡飞狗跳的势均力敌。 陆大伟要吻她的时候，她躲开了，不耐烦地说了句，还没刷牙呢。但是这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她重新接受他了。 “你要是这段时间碰过她，你跪着回来求我，我也不会搭理你。以后再有一次，我非地把你阉了！” “看来对哥表现不满意，白天在家好好歇着，晚上回来继续表现。” 陆大伟知道，就她那个专业态度，让他彻底去东厂工作，这事她真的办的出来。 不过，他想通了，这一辈子，遇到一个对他飞蛾扑火的爱人又何其有幸。他以后长点记性，争取一辈子不给她出刀的机会。 在考虑跟斯晓慧复合这件事上，他思索了好几天，这个女人真的不好惹，如果这次选择回来，那可能意味着一辈子都要栽在她手里。 最后他决定认命了，走了那么多年的取经路，孙猴子的天还是如来佛，他又何必折腾着逃出斯晓慧的手掌心，搞不好，最后跳天台的还是他，他还是一辈子被压在五指山下面好了。 过了一段时间，斯家人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斯晓慧又没出息地跟陆大伟鬼混到一起。 他们一波接着一波轰炸，对斯晓慧的重操旧业表示强烈反对，但架不住她自己乐意，应了一句话，情人眼里，屎都是不嫌臭的。女人记吃不记打，时过境迁，一点不害怕溺死在粪坑里。 倒是陆老太太，儿子这番闹腾，她却更加言之凿凿地跟斯晓慧表态： “放心吧，只要我在，他要娶别的女人，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斯晓慧多多少少心里有点不舒服，她看着未来的婆婆，心里有些打鼓，因为对方打出了跟着她有肉吃的旗号。 这跟斯晓慧的信仰不一样，斯晓慧的思想里，两个人最后不分开，都是缘份使然，月老把一对人系在一根绳上，是根本没什么图谋的。 但在陆大伟亲妈那里，她总有一种童养媳般的屈辱，仿佛自己的幸福是她施舍的，以后也必须卧冰求鲤般报恩。 她察觉到另一个女人骨子里的得意，嘴上骂着亲儿子，内里头却是不可一世的傲娇。 在婚后的一地鸡毛里，她终于领会到了婆婆可怕的控制欲，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演变成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当初要不是我说合，我儿子怎么会娶你？长的那么丑也就罢了，还那么懒，不知道疼男人。” 当陆老太太发觉儿媳妇并不是一枚软柿子，越发强硬起来，挑唆儿子离婚成了她的强项。 为了刺激斯晓慧，某一天她竟然在儿媳妇面前说了一句，我儿子上高中还跟我睡觉呢。以彰显她在儿子心中无以伦比的地位。 当斯晓慧亲耳所听亲眼所见，果然不是她腹黑。这句话膈应的斯晓慧都要吐了，她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比小三更厉害的物种，那就是这个男人的母亲。 其实，并不是儿子要跟她睡一个被窝，而是当年家里穷的只有两间房，陆大伟的姥爷某一年在西厢房去世。那时候上高中的他平时住校，一个月才回家小住一回。晚上在西厢房睡觉时，一闭上眼就是他姥爷当年坐院里哭，因为害怕，他便抱了被子在大屋的床角找个地儿。 为什么他姥爷会哭，说起来又是一段陈年往事，这还跟斯晓慧的公公当年做的缺德事有关。 当年陆大伟的资本家爷爷不同意公私合营，认为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都是低贱的物种，好大个陆家，就像贾府一样呼啦啦倾倒了，后来，陆大伟的亲爸颠沛流离，成了关天鹅家的上门女婿。 这关天鹅，就是陆大伟的母亲了。这陆大伟的爹，年轻时除了喝茶逗闷子，还好在家里争宠，跟小舅子杠来杠去，硬是搞的人家离家出走了。 所以从陆大伟没记事起，一到天黑，他姥爷就坐在院里的板凳上哭哭啼啼。 关天鹅女士的母亲去世特别早，父亲一手把她姐弟俩带大，没妈疼没学上，后来结了婚还经常挨打，亲弟弟也下落不明。其实，斯晓慧内心是怜惜她的，但可怜的人自有可恨之处。就像当年陆老太太那么相中斯晓慧这个儿媳妇，皆因为这个老太太内心认为她儿子压根瞧不上斯晓慧，但她是这个男人的母亲，她的话可以压住儿子，让那个爱上自己儿子的女人对自己言听计从，马首是瞻。 但一发现儿媳妇哪里让她不如意，她就会露出本来面目，去压制对方，甚至离间儿子和儿媳妇的感情。直到在婚姻里处处碰壁，斯晓慧才理解为啥婆婆的大儿子一家从来不登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强娶风波 都说时间是个刽子手，但时间也是最好的金疮药，它会治愈一切伤痛。 但两个人过日子，哪里会总是岁月静好呢。当两个人再一次反目成仇时，那些新伤连同旧痕一起冲上脑门，彼此所有的污点在对方眼里都是如数家珍。 原来，在每一对夫妻心里最隐密的角落，都藏着一个记账本。感情好的时候，就慢慢忘记了那些伤害，当玉帛化为干戈的时候，就全部想起来了。 其实，谁都没喝过孟婆的汤，只是暂时不去想，从来没有忘记过。 那些陈年往事，斯晓慧又全都想起来了，这会，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几年都过去了，那些黑点点还都在。还好，斯晓慧平时没有闲心去注意它们，它们倒也不闹事，并没有蔓延到身体的其他地方。 她也曾经在医院的皮肤科，看到过那些用激光刀治疗的人，从手术室出来，就像从诛仙台历劫回来一样，让她毛骨悚然。 无论如何，她应该听老中医的话，遇到糟心的事，做个无心的人才能活。 二零一零的那个夏天，她的小肚子忽然刺麻麻的疼起来，带着全身的燥热在神经线里翻滚，她下意识地用手一摸，那里长出来一些小凸起，翻开来衣服一看，是一些零零星星的小黑点，越盯着它们看，仿佛就越来越多。 陆大伟陪着她，去海淀看了一位老中医。大夫说这是顺手斑，医学名称为扁平疣，这种小米粒般大小的黑色凸起，并没有什么特效药，全靠自身的免疫力去调节控制。斯晓慧很是不解，连忙问老中医怎么会得这种皮肤病？ 老中医说了一句，姑娘，你是在过去一年遭受了感情或者身体的重创吧，你不用承认，也不必刻意隐瞒，要对自己好哇！ 老中医话音落了，暖在斯晓慧心头，她这辈子都会记住这个妙手仁心的老先生。 从诊所出来以后，斯晓慧愁眉不展，她很是害怕发作到脸上。陆大伟递上一句安慰，大夫不是说了么，以后每天开开心心的，不吃药它们就会消失。 可跟陆大伟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她越来越多成为他的专职修理工。 与贺爽的桃花债划上句号之后，陆大伟在跟斯晓慧领结婚证的时候，又整出了一个大号的幺蛾子。 一零年底买房，斯晓慧的二姐斯晓霞坚持让他们在网签之前，先回老家领结婚证，这套房子必须是两人婚后的共同财产。 当时，斯晓慧还认为没必要如此严肃，但在婚后的鸡飞狗跳里，每一次，闹到忍无可忍谈离婚时，她总要感谢二姐一番。 结婚证必须去女方的户籍所在地去申领，斯晓慧的户口落在了老家县城的一家制药厂，按斯家二老的心意，他们本来打算女儿进这家国企，然后在当地成家安顿下来。 得了陆大伟这桩姻缘，对于她的人生来说也是足够圆满，毕竟兄弟姐妹都在北京安家落户，她自己拉在老家多少有点寡淡孤独。 本来是皆大欢喜的日子，结果陆大伟又反水了。 斯家在当地县城算得上大家族，不大的十八线小城市，所有的斯家人在县城定居的，大概老老少少有上百口子，当地人脉资源也是相当丰富。 新女婿上门，斯父的兄弟姐妹加斯晓慧的堂哥堂姐们欢聚一堂，免不得新人敬酒，但让斯晓慧尴尬的是，陆大伟一滴白酒也不想喝，老家的亲人们还让个不停，就想拉锯战一样，斯晓慧的堂哥来了一句，妹夫大地方来的，看不起咱这些老哥哥么？ 鲁西北的民风就是如此，感情在酒桌上见，感情深，一口闷。但是在陆大伟眼里，头一次上这么盛大的场面，他有点怯，也有点看不习惯这十八线的酒桌文化。 再说他们陆家本来就人丁稀落，逢年过节没什么酒局，也没啥亲戚来往，他真心不喜欢太热闹的。 对他来说，最难过的一关就是白酒。那一年，前女友又跑回她前任的床上，他一个人回银川，当天夜里灌了自己一大瓶白酒，喝到烂醉，第二天接着跟同样失恋的哥们碰杯，结果几天以后，他再也不能碰白酒了，但凡碰一点，脑浆就疼得要命。 这喜宴上，陆大伟全程黑脸。斯晓慧忍不住跟他急了，领证的大喜日子，他竟然让自己所有的亲人热脸贴冷屁股。 她理解他那些难处，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人人要求社会适应他，那岂不是早晚摔得鼻青脸肿？都这么大人了，哪能不浸淫点人情世故？ 那天陆大伟勉强喝了些白酒，到了晚上吐的一塌糊涂。他忿忿地指责斯晓慧，只拿他充门面，只贪恋排场，两个人的相处除了肉，哪来的灵。 斯晓慧耐心地同他讲，有些场面上的事情，咱们成年人必须捱过去。 陆大伟总是有理，他认为这个拉他结婚的女人，只是看上了他的职业、他兜里的钱。而他不想又物质又虚荣的女人在一起。 斯晓慧冷冷一笑： “那你早干嘛去了，不听你亲妈的，找一个二十四孝的童养媳？我不嫁个要饭的，就是我思想龌龊？ 陆大伟你说你，考什么九八五，浪费国家的名额，你这辈子就应该在老家那八分地接着打滚。” 总之，高高兴兴来，领证的前一天夜里，陆大伟肠子悔青了，他打算天亮了就回北京：这个结婚证领的太仓促了，我还没想清楚。 亲侄女回到自己地盘上还被放鸽子？斯晓慧的小叔探头进来： “放心吧，大伟，县里民政局的都是咱一家子。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第二天一早，小叔背着陆大伟偷偷安慰斯晓慧： “他小子要是有什么花花肠子，敢欺负咱们。明天我们一大家子把他腿打断，抬着他去办事，说什么也让他把这证领了。” 这样黑社会式逼人家就范，斯晓慧的心理阴影面积海了去了。那么多女孩子去民政局领结婚证，怎么轮到她的时候，就那么刻骨铭心呢？ 明明是他陆大伟耍花枪，怎么他就心安理得地扮演受害者的角色呢。 当天上午，陆大伟几乎是被押着去了民政局。斯晓慧的小叔一进办事大厅，就跟里面的老熟人打招呼，然后夹了个塞，迅速进入法定程序。 当办事员看到他们时，忍不住问了一句陆大伟，您是自愿的么？您看起来脸色不大对，没有强迫吧？ 陆大伟竟然沉默不语，斯晓慧理直气壮地白了办事员一眼，直接放话： “我们没有强迫，按法定程序执行就行了。” 既然死活不给你体面，临阵哭坟，本姑娘就强娶了你。 斯晓慧现在再想起来，总结了一套斗争经验，贱人就是矫情，像陆大伟这种，一辈子不配给好脸，你若对他好，他过段时间就要踩着你。你若抽他几鞭子，他反而觉得自己有了尊严。 起初丧得像没了爹妈一样，谁知从民政局大厅一出来，他就唱着小曲，昭告亲友圈，我有证了，从此我名草有主了。 …… 妈哎！果然用强的才舒服！ 斯晓慧一直不够聪明，当她的脑子里再反复地过滤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她想通了一些事情。 其实，每一对夫妻在婚姻里都有各自的相处模式。她一直在钻牛角尖，既然只有当女流氓才能制服陆大伟，她又何必拿心出来让他们这一家子践踏。 哭着喊着我娘俩离不开你，有用吗？那只能让别人把你看得分文不值，继续蹂躏女人的真心。 几年过去了，陆大伟又拿出了先前的那一套，打着受害者的旗号，流着鳄鱼的眼泪念出台词： 我真的是这个世界最不幸的男人，连领证也是被逼的。 我回到家里没有任何温暖，连大声说话的权利也没有。 我的婚姻太不幸福了。 因为他的那些台词，总是不乏倾听者和共鸣者，所以他可以在舞台上尽情发挥。 但斯晓慧不会再理他那一套了。她眼前只略过一句话：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她不能像母亲唠叨她一样，一直处于抱怨的状态。 如今陆逗逗都三岁了，她这个娘亲的打怪能力总不能越来越弱鸡了。 当初能轰走贺爽，能强娶陆大伟，如今在离婚这种小事上，只能她强离，哪有他造反的份儿？ 当夜，逗逗睡了以后，斯晓慧在电话里，像伊丽莎白女王一样，对陆大伟下达了第一条离婚协议： 迅速把你爹妈从我名下的房子搬出去！ 陆大伟毫不让步，立马开撕，别特么一离婚，就冲着我爸妈开刀，他们招你惹你了？ 斯晓慧呵呵一笑： 怎么了，我这是离婚合法要求，也不是冲他们呀，我就是去法庭，要求财产分割，房产变卖，这合情合理合法！ 在别人那里可以，怎么你那儿就无理取闹了，我要收房卖房，你听清楚了。连这点权利都没有，我离什么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人间俗物 跟陆家人周旋多年，斯晓慧真得感谢北京城的房地产买卖政策。单单卖房这一点合理要求，就扼住了陆大伟的咽喉。 陆大伟不是没算过这笔账，卖掉第一套房，如果再打算置办一个小窝，那都属于第二套，先不说第二套房产贷款利率太高，就这首付他都承担不起。再说他的一对老父母住哪儿呢，而且他离了婚可不想当一辈子寡夫，他可是一本正经的人间俗物，不会缩减分毫的七情六欲。 没钱，寸步难行，有钱更战战兢兢，就怕豺狼虎豹抢去了一分。离一场婚，对他来说等于回到解放前。每次离婚扯皮，他跟斯晓慧之间注定要来无数次撕逼大战，但到最后，说不定当孙子的还是他。 他企图用母爱唤醒斯晓慧的一点点良知，强压着心里的火气，心平气和地跟斯晓慧打起了父爱牌： “咱们闹个鱼死网破对逗逗一点好处没有，难道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了么，不是还要每个月一起陪孩子两天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既然感情没了，至少还得保护一下孩子吧？这房子不能卖，你自己算算逗逗还有几年上小学了？孩子得靠这套房子拿公立小学的入学资格。 再说了，逗逗的监护权真的应该给我，孩子归到我名下，我这个工作居住证将来可以帮逗逗顺利入学。你也不用担心，孩子这几年可以跟你生活，我每月给抚养费。” 斯晓慧听了，真的差点感动了，好伟大的父爱，可谁让陆逗逗摊上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亲妈呢。 “别冲我放狗屁！我斯晓慧向来不稀罕什么狗屁高大上的教育圈，你也不用给我上那个套。麻溜地把你爹妈清理出去，咱们该算账算账。” 陆大伟真是听得够够的，斯晓慧越来越猖狂，这是直接把他爸妈当垃圾了： “我特么倾家荡产也要跟你离婚，拿到闺女的抚养权。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多龌龊，动不动拿自己的孩子当离婚武器。” “好啊，有倾家荡产的勇气不早就结了，先白纸黑字地给我写出来，签了字再说，别再这里纯放狗屁，浪费我的电话费。”斯晓慧气势汹汹地挂了电话。 这一撕真是从里到外的痛快，斯晓慧很是心满意足。她仿佛就看到陆大伟一家子的愁眉苦恼，爹娘在沙发上叹气后悔，当年瞎了眼选了这么一房儿媳妇。走自己的路，让他们后悔去吧。 其实，白天陆老太就把儿子打算离婚的事说给了女儿陆小娟，别看陆小娟念了几年大学，从来都是和自家人一个鼻孔出气。陆老太在电话里骂骂咧咧，她走南闯北辛苦赚钱多年，早就活成了一个存钱罐。她气愤地是，这一离婚，陆家的钱，他儿子这么多年辛辛苦苦赚下的家业要被斯晓慧那死丫头分去好多，真是咬牙切齿的恨那！ 大姑子陆小娟也对斯晓慧充满了厌恶。不过，她也觉得弟弟离婚这笔买卖很划算：妈，把她打发了也是一件好事，以后就不用过这怄气的日子了不是？我弟弟工作又好，人长得也斯文白净的，就是四十了，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也得往跟前蹭呢。 陆老太太听了很是得意，闺女真真说中了她的心坎。这都三十多了，儿子陆大伟还没个半大小子，离了好，在老家找个听话的，说什么也得生个小子出来。 说来，这对母子也真是冤家不聚头，陆老太心心念念找个童养媳，压根儿子也没应过她呀！她一门心思想当皇太后，可陆大伟不是不清楚，就他妈那脾气，娶一百个媳妇也住不到一个屋檐下。 她要知道儿子的打算，八成又要留住斯晓慧这一房儿媳妇，毕竟在斯晓慧名下的房子里住了那么多年，虽然不待见她，至少人家没让她流浪大街。 陆大伟到底怎么想的，她这个当娘的不知道，斯晓慧门清的很。上次这两口子打架的时候，斯晓慧就讥讽过陆大伟： “别以为离了婚能找到比我好的，你打算把人家和你爹娘再塞一起么？” 陆大伟回了一句：“用不着你管，再结婚我肯定和他们分开，操狗屁的闲心。” 斯晓慧阴阳怪气地再甩了他一句：“真有出息呢，这么疼下一房媳妇啊！” 得，原来他也知道他妈不是个善茬，就陆老太太自个恶而不自知。 陆老太太自个以为自个是宇宙的中心，给儿媳妇四十万就是抬举人家。没想到接完斯晓慧电话，儿子陆大伟又把脸耷拉下来唉声叹气。 她气鼓鼓地来了一句：一个男人，还能折在女人手里。其实，她早就认为优柔寡断的儿子一点不争气了，处处拿不住自己媳妇，总是被欺负的窝囊废。 就几年前，斯晓慧坐着月子从家里跑了出去，她本来以为她那能耐儿子能把儿媳妇给弄回来，结果没多久也跟着老婆屁股跑了。她气得白天跟女儿通气连骂带咒，晚上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老两口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她又开始声讨陆老头，抱怨老天爷没长眼，辛辛苦苦养育俩儿子，一个没心没肺断绝关系的，另一个也窝窝囊囊，狗熊鼠胆。 陆老太太话音落了，陆大伟那厢阵仗没起来，反而眼珠子都憋红了。他唉了一声，抬起头来，跟他的亲妈交待一句，便回屋了： 周末我出去找找房子，过段时间你们搬家吧。 陆老太太急着追问了一句，怎么还是要卖房吗？！陆大伟并没再回答，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为他死气沉沉的日子躺床上哀鸣去了。 这陆老太太又拿起电话跟陆小娟汇报离婚进展了： “他们家想把你弟弟置于死地，现在又出孬点子耗着你弟弟，逼你弟弟卖房。看他哭，当妈的是真心疼啊，怎么咱家就摊上这么个作精？” 陆老太太向来有这么个臭毛病，以前儿媳妇没搬走的时候，她就像个抄身婆一样，每天看着儿媳妇的表现是不是和她心意，到了晚上，斯晓慧的一举一动都刮到她闺女的耳朵去了。 陆小娟打小就疼自己的亲弟弟，看亲妈一把年纪操碎了心，目前娘家人的处境真的是太扎她心窝子了。她和弟媳妇斯晓慧其实一直没什么联络，大学毕业后在老家的小县城扎根，如今也是日理万机的孩子妈，再加上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缠身，根本没时间来北京走动。 不过，斯晓慧和陆大伟举行婚礼的时候，她这个当姐姐的带着一家人来随礼了。婚礼结束后，她还语重心长地叮嘱了弟媳妇几句话： “有几句话，姐姐必须告诉你，你可别见怪呢！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打小没干过家务活，就连碗也没刷过。你平时一定要多疼他，下班回来晚饭一定要有个肉菜，多体贴自个男人。” 其实，举办婚礼那会，斯晓慧已经是怀胎三月的准妈妈了，冲一个准妈妈那么矫情，斯晓慧想不见怪也没那么大格局不是？ 谁知大姑子拿出陆家家训，刚调教完斯晓慧，陆老太太对着女婿接上茬了： “娟子打小身体不好，小斤薄两的，再说又有这个病根，你下班回家多干点活，得疼乎她，知道不，我们娟子当年是下嫁给你，要不然在北京得过得更好。” 世间的女人本来应该因着自己的不幸去换位思考，互相理解，但是能换位思考的真真又不太多，总是拿自己不幸当一回事，别人的不幸不屑一顾，这就是最差的修养了。 得了，陆家的子女全都是身娇肉贵，不管是嫁到他们家，还是娶了他们家的女儿，都是低等人，必须全心全意为他们服务，当牛做马，肝脑涂地。 陆小娟这个病根，是当年被她亲爸吓出来的，自从斯晓慧跟公婆住在一个屋檐下，也时常听一百八十斤的婆婆声讨她那万恶的夫君。话说回来，如今挺起腰杆做主人，不得找那万恶的旧社会算账么。 当年陆老头重重下手打老婆时，那三个孩子在门外听着母亲杀猪一样的嚎哭，陆小娟因为害怕竟然诱发了羊癫疯，打那以后便时有发作。说来也怪，这个羊癫疯据说如果是女性染上，生完第一个孩子以后，便能不药痊愈。自打生下女儿以后，陆小娟的病再没犯过，这也了却了陆老太的一桩心事。 当年陆小娟还是姑娘那会，上门提亲的也是络绎不绝，不过人家一听说她有这个病根，全都闪了。陆老太其实也看不上她这个女婿，她觉得对方心术不正，他是没有办法，半推半就，惦记陆小娟的县城户口，才不得不委屈选择娶了陆小娟。在陆老太心里，他们这一方绝对属于下嫁，所以尽管女儿有病根，她理所当然看不起女婿。何况现在陆小娟已经痊愈，她更不把女婿放眼里了。 说到底，子女的不幸，病根还不是长在陆老头和陆老太身上。 这一夜，斯晓慧睡了一个美美的觉，就算最后真的离婚了，她也只会过得更好，因为她会因着母亲的身份，为她和孩子争取合法的利益和法律保护。整个陆家却陷入了夜长梦多的困扰，当打发一个外人，需要用更多的钱去摆平，这真的是被卡住了脖子。 陆大伟陷入更理性的思考，又不是第一次被斯晓慧可劲整，他在这次宣战之前，头脑就该清楚，斯晓慧不会轻易放过他，何况她背后可能还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 他现在觉得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坐定了斯晓慧的孙子。 倾家荡产、夺抚养权？他哪儿来的度量和资本呢。他能辞职回家带女儿么？他的那一对亲爱的父母，晚年的生活管理如此可怕，他敢把闺女交到他们手里么。别说让他们给带孩子了，还连带孩子的母亲一起逼了出去，不带一点羞愧之心。 就算是斯晓慧不搬出去，他每天不也在这个脏兮兮的家里强忍么，他又想起了以前，每天斯晓慧耐心打扫卫生，改善家庭居住环境的时候，他亲妈怎么做的？故意把鞋子乱七八糟塞在茶几底下，试探儿媳妇是不是嫌弃他们。 就连他这个当儿子的也看不下去亲妈的倚老卖老。 其实，不是人家斯晓慧拿女儿当离婚的武器，孩子跟了他，不仅没有里子，可能连面子上的卫生都搞不好。 即便是将来再重组家庭，他又能嘚瑟到哪儿去？日子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从他投胎到陆家那一天开始，就早早注定好了。 脑子里迷雾重重，他向往的日子，从来没有过一天，每天都是层出不穷的矛盾，就算是他和斯晓慧的婚姻结束了，将来也不过是挖一个新坑而已。背后有一对烂包的父母，无论娶谁，最后还不是过到茄子地里。 他糟心透了，但是又不想向斯晓慧举手投降。听天由命吧，先互相对垒着吧，看谁先撑不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小三作妖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几天的时间下来，斯晓慧坐城楼上赏光，倒真没想到，陆家的大池子里，有一条鱼先吃不住劲了。 这世间的孤男寡女太少了，导致两口子打架从来不是两个人，这让他们背后的家族都是雨露均沾。正是一人遭殃，全家摩拳擦掌。主角不紧不慢，看戏的情绪倒是进入了白热化。 八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斯家格外热闹。斯晓梅离婚的事已经尘埃落定，不紧不慢走完离婚程序就可以了。斯母也不再为大女儿的事辗转反侧，万虱撕咬了。 斯晓慧一改之前的眼泪婆娑，成了十级装备的女战神。周五的下午，她收到了留学公司的入职邀请，只不过期待的薪金待遇6K被砍价到5K，她也欣然同意了。毕竟在目前的失业状态下，她不仅迫切需要一份工作来终结囊中羞涩，更多是拿回属于自己的尊严。 这真是大喜的日子，对斯家的第二代女性说，婚姻的失意已经不足以牵制她们，她们若愿意，总能找到命运的出口。 女儿的工作解决了，斯母悬在心里的两块大石头终于有一块落了地。不过，老四整天在她跟前晃来晃去，这陆大伟又黄鹤一去不复返，是死是活都不晓得。 斯母看着自家闺女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免不了觉得她是让新工作的造访冲昏了头脑，又开始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日常对怼： “一点稳重劲儿都没有，找到工作不是本事，保得住才算。” 斯晓慧冲她妈嚷嚷几句： “我说你歇会不行，周一我可就要去上班了，你要是再叨叨，我周一就不去了，直接承认没本事，吃你的喝你的，那样你就得劲了？！” “出去，出去，别在我这里碍眼。”斯母拿出了赶人的姿态，斯晓慧半开玩笑半严肃地招呼女儿： “逗逗，咱赶紧走吧，姥姥要赶人啦。” “关孩子什么事？！你到底想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啊？人家这不趁周末给爹妈找房子呢，我还要一起么？” “找到房子搬出去呢？” “他们搬出去不正好么。当初买房不是勉强借给十万么，这几年抵房租抵的差不多了，我也不诋毁人家霸占我房子。现在正好两不相欠，他们走了我跟逗逗搬回去，我也不上班了，天天待在家里气死他。” 看斯晓慧破罐子破摔的那个欠打样，斯母心里就来气，还享受生活，就这么几天没上班，人家就不干了。 “你也别吹那牛皮了，能气着别人什么，还不是搞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出门有人看的起你么？你没脸没皮的，也不想想孩子？” “我说你，一天不刺挠我，你就难受是么？沉住点气行么，别老这么没出息行不行？！老整家里没几天男人就活不下去那一出。就你这点情商，让那家子大混蛋吃定一辈子。” 斯母终于不吱声了，斯晓慧长舒了一口气。每次遇到危机，最难对付的反倒不是外地，而是她亲妈的陈腐思想。 斯晓梅接了一句话： “就得这样，别着急，忍来忍去，先跪地求饶，下回人家更不把你当回事了。晓慧这日子要想过下去，就得沉住气，好好整一下陆大伟。” “姐，你说。我这窝囊样，是不是早该离婚了？天下有几个坐月子被公婆打出来，还不离婚的。说句实话，我真的看不起自己。” “也不能这么想啊，那你公婆欺负你，至少不是陆大伟蓄意指使的，他可能真的拿他那对极品父母没办法。我的观念是，只要男人没有出轨，还能改造改造。毕竟，咱们也不能随便给孩子找个后爹。” “哼，那林兆雷就算是不出轨，能跟他过的下去么，就那种尖酸刻薄的种，离婚真跟他出轨关系不大。” 其实，那天决定和林兆雷离婚以后好长一段时间，斯晓梅才知道林兆雷出轨了。 就在这不久以前，林兆雷的小三撕上门了，对方主动加斯晓梅好友，挑明身份。斯晓梅在来敌自报门户之前，还以为有学生要调剂她们院校的研究生名额。 “你是林兆雷的老婆斯晓梅么？” 好一只开门见山直入主题的苍蝇，更令斯晓梅意外的是，那个女人自称比林兆雷大八岁，不过这也没啥好昨舌的，她自己不也比林兆雷大四岁么？嘲笑他给自己找妈，不也是骂自个么？ 斯晓梅并不介意这个小三的存在，因为从她决定离婚那天起，林兆雷的私人感情问题跟她毫无瓜葛了。 “您不是要和林兆雷离婚么？我可以提供给你他出轨的证据，让他倾家荡产。” 这么快就让小三倒打一耙了，林兆雷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大概是对方气不过才来找斯晓梅，商量报复之策。 果不其然，林兆雷又反悔了，从那个陌生女人找上斯晓梅，他又支支吾吾不离婚了，只要斯晓梅一提，他就在家里发作一旦，闹的淋漓尽致了才肯出门当他的总裁。因为他天天开高级酒店睡的那个女人，并没有和老公离婚，而且还挥霍他的钱补贴家用。 最让林兆雷五雷轰顶的是，那个女人竟然是个妈妈桑，儿子都七八岁了。不过，他又何必生这么大气，同样是婚内出轨，这分明是男女之间扯平了而已。 老实说，男人可能一辈子没机会出轨，但单凭这一点去作为离婚的标准，那就太没底线了。困扰婚姻最多的，不过是柴米油盐。 可巧，没一会儿，斯晓霞又带着儿子远远来了，她砰砰砰地敲来娘家门。远远比逗逗聪聪小一年，看见哥哥姐姐在一起做游戏，他迅速跑过去当小跟班了。 这斯晓霞来的正不是时候，她撞到亲妈枪口上了，斯母白了她一眼，忿忿地训了一句： “每次来都跟狼撵了一样，给你几把钥匙了，你都扔哪儿去了？” 斯晓霞倒像没听见一样，不像以前跟她妈争执几句。毕竟她现在身怀六甲，肚子里又揣了一个小娃娃。 斯晓慧也有段时间没见二姐了，她嘻嘻哈哈站起来，去摸二姐的肚皮： “来，让姨摸一摸哦，小家伙快踢我一下。” “你说你这当姨的靠不靠谱？这才三个来月，哪里会踢人？” 斯晓霞今天来，可不是只为到娘家蹭饭。看妹妹嬉皮笑脸跟没事人一样，这下她就放心了，挺好，老四如今长出息了。 “你们说，两口子闹离婚，关她一个大姑子什么事，别人都劝和，她当哪门子的搅屎棍？” “说谁那，二姐？”斯晓慧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说你呢。你大姑子嘴多欠吧！” “她又怎么了，哎？她骚扰你了么！可她哪儿弄你联系方式呢？” 在斯晓慧的眼里，她的大姑子和她的亲姐姐，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自从她在家里搬出来以后，大姑子这种天生犯克的关系，反正她是从来没主动碰过。 算起来，她和大姑子几年都没说过一句话了。怎么对方突然讹上了自己的亲姐？ “这不你结婚那年，我帮你筹办婚礼，她那会存了我的手机号。” “那她瞎嘚吧啥了？” “她哭了，让我跟你谈谈，让你放过他弟弟，最好是赶紧去领离婚证。” “哦，还有呢？” “她有一句话真气着你姐我了，她竟然让我劝劝你，说等你四十岁年纪大了，就不好再找家了，何况长的也不好看。她弟弟不一样，四十岁照样找二十岁的小姑娘。” “别，你不要为我这点破事生气。他们家的嘴，我早就免疫了。” “晓慧，你别说，陆大伟你还真得珍惜，生在这样开倒车的家庭，也真是不容易。” “嗯，”斯晓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初跟他结婚，不也看中了他还有点那么可造之才的样子么。整天油瓶倒了也不扶，不过他心里倒是真的在意逗逗，至少不像他爸妈那么混蛋。” “光心里有什么用，你看你姐夫，人家想要二胎，家里外面一把抓，现在带孩子做饭样样拿手。要我说你，都是自作自受，平时好的时候宠的不像样，坏的时候就抓瞎了。” “可不，他这一回家，这不是他爸妈眼巴巴盼着的局面么，人家撒欢还来不及呢。” 斯晓慧回复二姐一句，表示接受批评，她又接着叮嘱二姐： “姐，她要是再打电话，你别接，万一她要是气的流产了，再讹上你。” “怎么，她也怀孕了么？” “嗯，以前听陆大伟说，她姐要了二胎，听说是个男宝宝。” “她以后不会再打了，吃了闭门羹。我已经告诉她了，什么叫我妹拖着离婚，写明白了离婚协议，她要不离婚，我们一家人跟她断绝关系。” 斯晓霞哈哈大笑，为妹妹出了这口气，她当姐姐的是真心宽慰。 斯母也来了一句： “这一家子可真是忒没脸皮了不是，我们自家说自家闺女丑，那是谦虚。这话从他们嘴里冒出来，那叫人品有问题。” 斯晓慧咯咯一笑，真不容易啊，亲妈总算支持她一次。 “妈，你不知道，我婆婆呢，向来都认为全天下的女人，配不上她家儿子。别看她大儿子就小学毕业，找了个小学女老师结婚，她还觉得亏呢。” “狂气什么，有本事她自己陪她儿子睡去！” 斯母这句话，惹得斯家上下哄堂大笑，斯晓慧趁热再给亲妈添把火，老话说的好，众人拾柴火焰高，只要啃下自己亲妈这块硬骨头，以后她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妈，您这样的态度就对了，咱凭什么老挨打，要对自己的女儿有信心，要多夸夸才行。” 斯晓慧心里绽开了无数朵小浪花。 不过，她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主儿，就算是教训了人家，还不是一样踩着一家人的担心和顾虑。 她又拿起了电话，有些事她必须让陆大伟清楚： “你姐是不是有病，还跟我姐打电话，说什么我拖着不离婚。你别搞得满世界风言风语的，我说陆大伟，你们家里人可真够狠心的，让一个孕妇出马。到时候，她万一气流产了，这事可赖不到我们家人头上。” 说起陆大伟的姐姐要二胎，还有一段不同于寻常人家的故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子宫当家 斯晓慧有时候会私下庆幸，命运最厚待她的不过是没给她投胎到婆婆关天鹅子宫里的机会。你仅仅是我婆婆，你对我苛待，我大可以走得远远的；你如果是我母亲，那大概一辈子都要被浸淫。 关天鹅绝对是中华大地上一个伟大的母亲，尽管婚姻给她的都是苦水，但因着天然的舔犊之情，呕心沥血将三个孩子抚养长大。特别是小儿子陆大伟，后来考上了省内排名第一，全国知名的九八五院校。外人不免要浮想联翩，在孩子的成才路上，军功章必定有他老母亲的一大半。一个来自农村的孩子，他背后的母亲肯定挥洒了更多的含辛茹苦。 但影响陆大伟成长的更多是父亲带给他的阴影。母亲常年打工在外，父亲自顾吃喝玩乐，根本不把三个孩子放在眼里，所以孩子们是天天望眼欲穿盼母归，就有那么一年春节，三个孩子手拉着手，冰天雪地里连续到村口等母亲，来来回回翘首了十六天之久。 地里的庄稼陆老头也不管，全指望家里的三个童工。待日头高了，陆老头会借口给孩子们回家带水带饭溜之大吉，待日落西山孩子们饥肠辘辘回家以后，他们的父皇正翘着二郎腿在床上躺着喝茶水。 跟斯晓慧结婚以后，陆大伟还疑惑不解地问过斯晓慧，那个问号从童年开始一直缠绕到他长大成人： “老婆你说，为什么我们家的棉花长得比两层楼还高，人家的顶多齐腰？” 斯晓慧咯咯笑起来，你家的棉花忘记打顶了吧？也算的上一桩天方夜谭了，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竟然连怎么种棉花也不知道？ 这跟陆老头的出身又有莫大关系，十来岁左右，他的资本家老爹就病死牢狱，虽然是一只瘦死的骆驼，却也自命不凡比骏马高级。此后陆老头揣着光复陆家的白日梦，抱残守缺游手好闲二十几年，后来走街串巷到了关天鹅村上，就这么入赘当了关家的女婿。 他不是贫苦劳动人民的儿子，哪里懂得什么种地的常识。他老爹剥削工人创下家业，他呢，专门剥削老婆孩子。后来他也倒灵光乍现，想着争一口气，看别人家里种棉花发财，他也东施效颦。但是，平时窝里横的他出了门就像一个棒槌，也不去像别人讨教。自从他的资本家老爹半道崩殂，他就跌进了泥水里，出了门就像一只偷偷过街的老鼠，跟铁掌水上漂一样，别想让他主动出个声。 所以，他手底下的棉花靠老天赏命，不仅比别人家地里的高粱还魁伟，更可笑是，一朵棉花也没长出来，十来厘米长的虫子爬的满地都是，张牙舞爪地耻笑着陆家人。陆老头的结论很飒，咬牙切齿说了一句，卖种子的人专门坑他。从此以后，陆家再没种过棉花，他在家里继续吃香的喝辣的，高兴了才赏孩子几口。 高中时代的陆大伟曾得了一次重感冒，高烧到39℃。当然这也跟他的亲爸爸不无关系。陆大伟在县城的重点高中就读，每月才过一个周末，陆老头就薅上儿子去玉米地里上化肥。 夏日炎炎，七八月雷雨天气多，忽然一盆盆的水从天上倒灌下来，砸的爷俩睁不开眼睛，那陆老头也不会带儿子回家，他不会放过这个免费的劳动力。 重感冒痊愈后的陆大伟，发誓一定要走出生他养他的穷家，摆脱父亲贪婪的灵魂。所以高考他参加了三次，第一次高考，高二毕业他就在班主任的推荐下试水了一次，还好，赶上了二本线。第二次高考稳稳地到了一本线之上，但录取院校并不理想。所以他又扎下心来复读一年，第三次高考终于走进了象牙塔。 但成年以后他才发觉，因着学霸的觉悟和母亲一生的辛苦，他根本不可能脱下家的壳壳，做到像大哥那样铁石心肠，毕竟因为骨子里的柔弱，从小缺乏母亲的照顾，他对母亲关天鹅还有一种深深的依恋。所以当后来斯晓慧被他父母欺负时，他对此感到深恶痛绝，但也无可奈何。做到分居两个屋檐之下，是他最大能力的救赎。 他的哥哥陆大有呢，从小学习不好，整天招猫撵鸡的，上初中便要死活退学，所以除了没妈之外，陆大有无时无刻不在被亲爹嫌弃唾骂。直到成家后有了女儿，陆大有恨透了这个劣迹斑斑的爹。 陆大伟的侄女三四岁那年中秋，陆大有两口子派女儿去爷爷奶奶那里送月饼，谁知孙女一进门，陆老头就发飙了： “带着你们的东西滚出去，告诉你爹你娘，这什么破玩意，老子才不稀罕。” 陆老头的眼睛瞪得红红的，孙女顷刻被吓到嗷嗷大哭，一下子引来了隔壁住的儿子儿媳妇，陆大有那一刻爆发了，我受了你那么多年，凭什么我的孩子还要遭受你这种混账爷爷的淫威？他一下子想起了妹妹陆小娟的羊癫疯，气就不打一处来。 父子俩开天辟地头一次，狠狠地对骂一场，老子说儿子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儿子骂老子是个没脸没皮的老混账。这陆老太太惯吹枕边风，却也绝对没想到她家老头发作的无法无天，她一口接着一口骂着老不死的，一边给儿子儿媳妇道歉。但一个唱黑脸的一个唱白脸的，反倒格外恶心。 一场对决之后，陆大有带着老婆孩子出走了，从此再也不跟父母来往。这要是外人乍一看，是儿子不孝顺，但是要真的了解陆老头的一生，八成都会觉得他活该。 陆大伟对此事表示中立态度，因为他发觉他的劝告始终是毛毛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家人在一个锅里鸡飞狗跳，倒不如分开为好。虽然断绝关系太刚烈，但他不是他哥，别人的痛苦他没有体会，也没有更多的发言权。 当陆家的儿子不配身娇肉贵，那当陆家的女儿呢，陆小娟也是一只可怜巴巴的流浪猫而已。很小便被吓出了羊癫疯，后来也是因为这个病根，陆小娟才跟比她条件“低”一些的男子婚配。其实陆大伟的姐夫也是正规的本科院校毕业，后来还成了县里机械厂的中层干部。但就是因为儿子混的不错，所以陆小娟的婆家阵仗一天比一天大。 陆小娟头胎生下的是女儿，他们小两口都是大学毕业，思想没那么守旧，自然视女儿如掌上明珠，但陆小娟的公婆是相当不满意。等到国家开放二胎，他们便把要孙子的宏伟理想下达给了儿子儿媳妇，谁知道小两口竟然没有响应的，这可让他们又气又急。 陆小娟的公婆也是天然葩，这不生孙子的账全算在儿媳妇头上，他们吆喝着过年不欢迎陆小娟进门，更让陆小娟意想不到的是，老两口竟然天天夜里去祖宗的坟头哭，声泪俱下地认罪，没想到传到他们这一辈，就绝了后了。 公婆做了那么恶心的事儿，陆小娟免不了在母亲面前一吐为快，盼着自己的亲妈为自己站台。她真是厌恶透了这一家子，就这么极品的爹娘，咋培养出的大学生？ 谁知道，她的母亲关天鹅把眼一瞪，凶巴巴地怼她： “人老刘家三代单传，就这么一棵独苗苗，你凭什么不生个儿子出来，让别人家绝了后？再说了，你没有儿子，这世道有人看得起你么，有了儿子就没人敢欺负你，现在不生，老了腿软。” 父亲也在一旁附和：生个吧，丫头都是赔钱货。那一刻，她像遭受了重创一样，成年以后，她才了解到自己的父母有多么的重男轻女，不过她也不是最不幸的，至少在这之前，她在家里没受到过什么歧视。身为陆家的儿女，从来都是雨露均沾的苦。 陆小娟受到了婆家和娘家的两方夹击，她还企图从亲妈那里得到一点后援，毕竟自己的亲妈横行江湖多年，她指望着母亲打上她公婆家的门，好好教训对方一番。 她忍不住反唇相讥，人家刘国立也不想生，有媛媛一个女儿就好。想说服一个多年的老封建太难了，母亲关天鹅又扔给她一个雷： “现在不想，等别人都有了，你四十好几了，他再想你生不出了怎么办，你让他找个小的替你生？男人都不想事，女人还不谋划远点，你看现在我们靠着你弟弟，也不用你操心，你要有个儿子，将来也稳住了。” 陆小娟最后的决定是，她的子宫也不比其他女人的低级，一定要生出一个儿子来，扬眉吐气。她一边打听生儿子的秘方，在街坊四邻的口碑相传里，花重金寻到了民间药剂，一边夜里催老公拉磨，就这样，居然肚子里真的揣上了一个带把的。 当她终于当了一个男孩儿的准妈妈，公婆的态度也随之改变，再也不哭坟了，自称在十里八乡终于抬起了头。当陆小娟的肚子里有了儿子，她再出门，居然有一种上等人的感觉。 周围的人开始羡慕她好命，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凑成一个好字，而这个好字，多半是因为右面那个子，自此她彻底顿悟，成为封建残余思想的守护者。 斯晓慧对全天下诸如此类的守旧派们都嗤之以鼻，女人的子宫真是下贱么，就算是曾经接受过现代教育的洗礼，到头来还把人生的胜算压在有没有生出一个儿子上面。 明明失去了子宫的独立权，过上了一种低头称奴的人生，却还在沾沾自喜，真是可悲可叹！当屈从于礼制，成为受益者，也不在乎先前的那点牺牲了，反倒跟着一起嘲笑那些朽木不可雕也的新派女士。 斯晓慧生下逗逗第三天，婆婆关天鹅凑上来，雄赳赳气昂昂地说出一句话：出了月子就断奶，到孩子满三个月了，还能再生一个男孩子出来。 斯晓慧当时像欣赏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一样打量着婆婆，她觉得关天鹅这样的婆婆真是世间少有独树一帜。别人家的女儿，你倒是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但如今看来，关天鹅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下手够狠，嘴里讲着不生个儿子出来，那就不是女人的一套说辞。 关天鹅在儿媳妇斯晓慧怀孕的时候，也不停地唠叨过，小时候她妈走的早，她弟弟又柔弱无骨的，所以出门在外家里没有一个强壮的劳动力，经常被邻里低看一眼，所以她笃信生了中用的儿子，才能改变命运，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孬种们瞧瞧。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在女儿陆小娟那里，关天鹅的衣钵得意地发扬光大。 其实，斯晓慧，最看不上的是她的大姑子，大姑子一直把她当二傻子，以为她不晓得陆家那些历史问题，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陆大伟不回忆童年伤疤，婆婆关天鹅像复读机一样骂陆老头时，她也能摸清楚大概。 所以斯晓慧对大姑子嘴里吐出来的陆家家训嗤之以鼻，觉得此人甚是矫情忘本，之所以他们没下厨房刷过碗，大概那种小活儿都归陆老头霸占了。 她也并不同情陆小娟被封建残余吃掉，因为她在大姑子那里，并没有得到过任何平等的地位和尊重，又凭什么融入她的圈子，以闺蜜的姿态强舔对方呢。她不仅救不了人家，还得提防人家对她杀鸡取卵。 看清了这个世界的丑恶，她更应该洁身自好呀！她只需要好好地保护自己和逗逗，只要自己不被陆家的漩涡卷进去，将来女儿也不会套上枷锁，活出自己的人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寒门贵子 听斯晓慧讲完婆家的那些破瓦烂罐，斯母叹了一口气，老四这是打着灯笼，自己千挑万选了一个粪坑子？她这一路走来，倒是跌倒了爬起来越挫越勇，恨不得拿起爆破筒，跟夫家所有人为敌的节奏，斯母免不得又叮嘱女儿一句： “这些在自己家里说说就罢了，千万不要去大街上嚼头根子，到头来也是对你不好，惹外人看笑话。” 斯晓慧嗨了一声：“这些事我跟外人说的着么，也就跟自家人往外倒倒。” 她接着又对着亲妈献上溢美之词： “妈，我就说你和我爸真好，怎么就没培养我们重男轻女那根筋呢，别人以为我不生二胎，纯粹是抵抗婆婆，我真犯不着拿这种大事惩罚人家，我是真没那个觉悟。” 斯母回了一句： “肚子争气，倒不如自个脑袋瓜争气。生多了可不都是债么？瞧你们一个个的，还不是一个个的回来坑我？” 斯母这大半辈子，拉扯了五个儿女。到了晚年，是一刻也不得闲，儿子斯建强平时驻部队，儿媳妇徐薇在保险公司上班，每天业务繁忙，斯母当年初中毕业，做过村里扫盲班的老师，所以接送孙女上学、辅导作业全都是她来负责。 如今孙女上初中，学业上已经独立自主，只需要她过去做做饭，但女儿们的孩子就像种葫芦那般又一个个蹦出来了。但是这几年，她渐渐力不从心了，看东西得戴着老花镜，前言不搭后语得念出来，才能在脑子里留点什么。 手心手背都是肉，斯母并不介意给女儿们带孩子，她气恼地是，闺女的婆家不仅不干活儿，连台面上的事也过不去。 斯晓霞反驳了一句： “什么叫回来要债的？我们都往娘家跑，你这里不也热热闹闹的，整天一个孤寡老太太，又有什么劲？” 斯母白了二女儿一眼： “谁稀罕你们来，看人家有本事的，谁来祸害自己亲妈？” “连个理也不讲，都不来你就得劲了。”斯晓霞撇了亲妈一眼，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里面的小家伙，已经在预订姥姥的排期了。 斯晓霞的公婆不在北京，早在两年前已经被儿子送回乡下。这老两口在农村庄稼地里待习惯了，所以到北京带孙子，那是极度不适应。特别是斯晓霞的公公，老来更年期，对老伴整天呼呼喝喝的不说，对小孙子的哭哭闹闹，那是相当不耐烦。什么天伦之乐，老庄稼汉子一点不稀罕，他就一门心思想着儿子定期给点钱，让他无忧无虑胜似活神仙。 这人长期挤在一个屋檐下就是不香，时间一久，老头看儿媳妇横竖不顺眼了，斯晓霞是跑二手房的，所以回家的时间基本可以用神出鬼没来形容。说好中午回来喂奶，往往到了下午三四点钟没人影。 时候一长，老头经常在儿子家里摔盆打碗乱骂儿媳妇。可巧，有一次偏偏被他儿子宋明朗听到了。 宋明朗不免皱眉头： “我们也知道带孩子很辛苦，可您整天骂骂咧咧算什么一回事？” 宋老头自知理亏，嚷嚷着要回老家。宋明朗也不劝，直接开车九百里，连夜把父母遣返回乡。那小两口白天还得上班不是，这看孩子的艰巨任务又轮到了斯母。 好在宋明朗不失为一个好丈夫，知道爹妈不争气，也不想给他长脸，干脆卧薪尝胆自己加把劲，明知道指望不上爹娘，老婆也不想生二胎，人家便拼命表现，既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充分证明自己是个靠谱的爸爸。 有了宋明朗撑着，斯家的女婿阵营总算是晚节不失。除了二女婿，小女婿金俊鹏目前看来也不错，但没孩子之前，小两口一般都不会有什么矛盾，有了孩子之后，才能知道男人够不够硬。 斯晓霞怀上老二后不久，在宋明朗的支持下，开始在家安心待产，不用再麻烦亲妈带孩子，这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给斯母减轻了负担，但这不过也是暂时的，待她大腹便便，还不是需要亲妈忙里忙外的。 斯晓慧嘻嘻哈哈，又跟自己亲妈撒盐： “妈，你说你当初那么傻，生我哥一个不就够了，非得还整三四个跟班的出来，要我说，你就是自作自受，怪不得我们。” 这一句可是她的真心话，她眼见的亲妈一生在孩子窝里打滚，谁说拉扯儿女多了有保障？还不是劳碌一生不得闲，哪一个混的不好了，明里暗里都得拉一把。 所以她早就想明白了，只要逗逗一个女儿，她骨子里就这种观念，完全不是为了跟婆家为敌，摆出重女轻男的姿态故意而为之。 她很想拥有一种和母亲不一样的晚年，孩子数量多了，质量未必搞上去。其实内心深处，她很心疼自个的老妈妈，现在满世界流行广场舞，那些大妈阿姨们吃了晚饭，悠闲地在小区广场上载歌载舞时，从来没见过她妈有过这样的闲情逸致。 说真的，她们这些女儿，真的是对亲妈吃了肉又啃骨头，不仅拿婆家没有办法，反而只能没出息地回来跟嫂子争风吃醋抢资源。 妈就一个妈，哪能分成好几半？而且她们当女儿的，说起话来都对亲妈不客气，说扎就扎，说刺就刺的，当真不如她们的好嫂子。 但话又说回来，斯母永远不可能对着儿媳妇说那么难听的话。聪明的婆婆都知道，在说话方面，千万不能把儿媳妇当亲生女儿。那些跟儿媳妇关系搞不好的婆婆，倒不是心肠有多狠毒，都是一张碎嘴惹了大祸。 所以，斯母从来不管儿子儿媳妇的闲事，每次斯建强从部队回家，徐薇总是拿出一大堆衣服让老公动手，当然也包括内衣内裤。 斯母从来不会干涉，那是人家小两口打情骂俏的方式，又何必非议？再说别人家的女儿嫁过来，白天兢兢业业去上班，晚上还要克服夫妻分居的孤单，换位思考，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太不容易了。 她这个做婆婆很欣慰自己养育了这么一个好儿子，别看是个大军官，一路从排长晋升到营级干部，回到家里却始终保持全心全意为爱人服务的公仆底色。因为儿子这么出色，所以斯母跟儿媳妇相处的特别愉快，逢年过节总会收到徐薇的礼物。 斯母连声叹气，看着几个女儿在她跟前晃来晃去就不胜心烦，别人家生闺女都是小棉袄，她这里倒好，屋漏偏逢连绵雨。听斯晓慧又张开嘴瞎咧咧，她又瞪着眼开启了怒怼模式： “怪我做什么！要是你们有你哥半点出息，日子过不到这份上。” “你就这一点把我们害苦了，不分性别把我们当儿子养。学我哥给我嫂子洗内裤？回家拖地、做饭、刷碗？我以前不都照办了，下场你都看见了，还执迷不悟。” “妈，我就问你，我被他们虐待死了，你会不会哭？如今养闺女和养儿子，思路不一样了。” 斯晓慧越说越有气，又把大姐斯晓梅扯了进来： “就说我姐，博士后啊，到头来如何，婚姻跌了一个大跟头，您啥啥都好，人美心善，但教育的女儿，都太好欺负了。你是该改改你的思路了，不然，您受苦的日子在后面。” 斯母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语调也变轻了： “整天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们再不省心我也有你哥呢，我能受什么苦？” “你行你能！外人怎么对我，我不伤心，我当他们是畜牲。你把你闺女逼的跳天台了，我就不信你不哭？” 斯母终于不再发话了，这一轮舌战，斯晓慧暂时领先。其实，她心里没有一点快感，她自家老母怎么就是不明白，外面有些人，你越对他们好，他们就越把你当软柿子捏。 话说回来，斯母指责亲家上不了台面，某种程度上跟她有莫大的关系，就老四结婚以后，她这个当妈的怎么指导女儿的呢？每次闺女回娘家，斯晓慧说起婆婆太强横，她总是指责女儿做的不够好，不能让别人满意。长此以往，人家自然不把这么低等的儿媳妇连同她的母家放在眼里。 正如斯晓慧所言，斯母的性子，适合培养几个寒门贵子出来，倒真的不适合养闺女。 话说回来，这世间上的寒门贵子实在是少之又少，大多数是自诩的罢了，考上清华北大，走出贫穷的山窝窝，让整个家族脱贫，就算是寒门贵子了么。 不算，这均不算，要看一个成年人的综合指标。很多所谓的寒门贵子不过是告别了过去的窝窝头小驴车，就算开上了特斯拉，成为这个社会的新贵，也不过是一种败絮其中的摆设。 其实，他们精神上还没脱离劣根性，只能称之为凤凰男而已。他们不仅愚孝、按父辈的旨意传宗接代、也从来不在家庭内部生活上有所建树。女性一旦因其外表与其婚配，过后总能看清其真面目。 斯母本家姓葛，父母为她取名秀英，她还有一个大两岁的姐姐葛秀清。回溯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斯母和姐姐是村子里两朵最耀眼的姐妹花。 到了出嫁的年龄，前来说媒的踏破门槛，再到后来，葛秀清和同村的一位年轻后生定下了婚约。男方高中毕业，在全村同龄人中间算得上学历佼佼。秀清不仅是村里最美的姑娘，而且下巴还有一颗福痣。所以无论谁家，都想娶到这么一个儿媳妇。所以能够得到葛秀清的钟情，也不是才貌一般的男子。 订婚的第二年，上面下发了新的年轻人帮扶政策，每个村均可以推荐一位年轻人去上大学。葛秀清因为品貌和学历都是全村首屈一指的好姑娘，得到了全村人的一致支持。 葛秀清最后的决定是，把名额让给了未婚夫，她选择在家帮他照顾生病的老母亲，端水奉药无微不至，直到老太太去世，还是她在旁以未来儿媳妇的身份披麻戴孝。 万万没想到，那位未婚夫大学毕业后当了负心汉，为了得到留城的名额，他入赘了县城一户人家的女婿。过了好几年，葛秀清才从这桩打击中恢复元气。因为姐姐的亲事告吹，还是被男方抛弃，葛家门前的风言风语颇多，就连妹妹秀英也被退婚了。 女孩子最恨的莫过于陈世美之流。明明是两朵十里八乡无人能及的姐妹花，却在最好的年纪里受到这般羞辱和离弃，尽管后来得遇良人，这段相当气愤的过往也让斯母铭记终生。 孽缘终究会划上句号，两个家族大动干戈，从此更是恩义断绝，永无来往。只是岁月流转，谁又会晓得接下来的年轻人会有什么情爱故事呢？ 儿子斯建强17岁那年，带回了班上一个女孩儿的照片，斯母接过来一看，眉目之间颇有故人之色，再听儿子斯建强一句话：妈，她姥娘和我姥娘是一个村的。 学霸儿子不务正业，居然开始了早恋之路，斯母并没有谴责，即便是有了早恋的苗头，顶多就是前后排多说几句话，毕竟年龄还小，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斯母郑重其事地跟儿子说了一件事： “别的女孩，你可以说上一两句句悄悄话。但是这个女孩，你还是放下罢，二十多年了，妈心里还没过去那个坎呢。” 斯建强很是迷惑不解，斯母其实也不想打击儿子，或者冥冥中都注定好了，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之久，她以为可以放下，成全一对年轻人，但有些事情只是暂时不去想而已。 在斯母眼里，哪怕儿子跟人家的姑娘只说了一句情话，如果又跟别的姑娘好了，都算作始乱终弃。如果你不能负责姑娘的终生，最好不要给人家希望，因为对待感情，很多女孩子还是跟男孩子不一样，一句情话，她们都会看的很重，愿意托付终身。 斯建强也不知道哪里出了茬子，他不知道这位让他情窦初开的女孩儿哪里惹得自己的妈妈不愉快。 当然，女孩儿的名字不叫徐薇，接下来也并不是东方版的罗密欧和朱丽叶冲破世仇，勇敢结合的感人故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莫忘初心 十七岁的少年郎情窦初开，怎知动他心扉的那个女孩，她的父亲昔日曾是陈世美之流。原本父亲的情债与女孩的一生无关，无奈她的父亲当年伤害的女子，正是英俊潇洒少年郎的亲人。 多年以后，斯建强带给母亲的那张照片上的女孩，考取了北京某个院校的研究生后，又黯然返乡。也许伤情太久，月老最终赐她一桩好姻缘，并且有了一双可爱的双胞胎孩子。 东方版的罗密欧和朱丽叶，没有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悲壮，分开后各自安好。 这样爱而不得的故事很是圆满，但回忆起来，又是那么的美丽忧伤。 直到很多年以后，斯家上下还都记得一个温婉可人，名字唤作葛蒙蒙的女孩儿。像雾像雨又像风，初恋的芬芳，总是那么的冰魂雪魄，握瑾怀瑜。 葛蒙蒙的父亲祖上本不姓葛，爷爷辈迁到葛家庄以后，便改姓葛，以追随庄上的大姓，近而得到更多庇护。 所以葛蒙蒙的父亲葛国安，是可以跟葛家庄的其他葛姓女子婚配的。当年抛弃斯建强姨母的也正是葛国安。那个拿了未婚妻大学名额，却为了县城户口另娶她人的负心男子。 斯建强一听，便怔住了，是他莎士比亚看多了么，所以上帝才扔给他一个这么残酷的玩笑。要知道，他和葛蒙蒙走到索要对方的影楼倩影这一步，也是千难万难的。 他支支吾吾地问自己的亲妈，究竟什么态度。母亲大人向来爱憎分明，虽然他明知道答案，还是忍不住要确认一遍，哪怕母亲对他有万分之一的同情和爱怜。 正在灶房里做饭的斯母，往灶堂里添了一把火，认真地对儿子说了一句话： ”这么多年，你姨母资助你兄妹几个上学，你说咱们能伤害她吗？你姨母是我的亲姐姐，妈只能告诉你，将来咱娶不了这个女孩，我们如果娶她，太亏良心了。” 斯母又追了一句： 是她喜欢你，还是你喜欢她？看样子是互相喜欢对吧？ 斯建强在一旁艰难地点了点头，斯母气冲冲地骂了一句：这狗日的葛国安造的孽，都给孩子们受了。 斯建强在一旁看呆了，他从小到大，从来没听过母亲在他面前骂的那么难听过。看来葛蒙蒙的父亲，当年确实做了天大的缺德事。 斯母转头又千叮咛万嘱咐儿子： “你们就这样到此为止吧，你和葛蒙蒙还是保持普通的同学友谊吧。无论她怎么追问你，你也千万也别告诉葛蒙蒙她父亲的过去，这样对人家姑娘的伤害太大了。” 几个妹妹在一旁听的摩拳擦掌，直想冲到葛蒙蒙家里，去把葛国安送进地府。 本来，哥哥的初恋给她们平淡枯燥的学习带来了一点点新鲜的话题，她们正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般，对着未来的新嫂子评头论足。 母亲大人上来就直接棒打鸳鸯，气的她们直咬牙跺脚。人有七情六欲，亲情是最大的依靠和牵绊。就算葛国安上了西天，能洗去他陈世美的罪行么？ 这注定是得不到所有亲人祝福的姻缘。真相大白的一天，如果她们的哥哥跟仇人的女儿爱的难舍难分，两家势必有一场可怕的鸡飞狗跳。 到时候，受伤最深的依然是葛蒙蒙。 当无可奈何，也只能把爱情扼杀在摇篮里，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亲人不被痛苦地揭开过去的伤疤，也只有流着眼泪选择告别。 放下，不是负心，反而是为了救赎。若是自私的快乐，大可以不管不顾。但斯母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成为玩世不恭的人。特别是在对女孩子的感情方面，要有男子汉的担当。 很多年以后，葛蒙蒙还是爱着斯建强，念念不忘却无回响。当她因为爱情考去了北京，再联系最初偷走她心的那位少年郎，斯建强却喃喃地对她说出一句： “我结婚了，哪天我们请你吃饭吧。” 葛蒙蒙的心仿佛被万箭射穿，他终于还是选择装傻，娶了别的姑娘。她整个大脑昏沉沉，伤心之余嘴里冒出一句： 好的，我想看看你结婚时的样子。 不到两人约定的日期，葛蒙蒙便循着地址去了，她怕见了面露出马脚，惹他的妻子猜忌与他，便在最隐秘的角落，看一看他就好，在心里做一番新娘子的梦便罢了。 北京城西四环的某条胡同里，当年斯家曾在此租住了一处干净的小民居。葛蒙蒙一站在斯建强家门口，斯母就认出她来了。她热情的招呼儿子的老同学进来，葛蒙蒙强打起精神问了一句： “阿姨，斯建强的结婚光盘有吗？” “有的，有的。” 斯母把光盘从抽屉里的红色纸袋里取出来，小心翼翼地装在DVD里，只留葛蒙蒙一个人在屋里看。再进来时，葛蒙蒙眼睛红红的，哭过的样子很是令人心疼。 见斯母进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站起身来告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伤心地。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打扰她爱过的少年了，他已经从她的世界里永远路过了。 曾经的少年，也是藏着一个永远不能说出的秘密，希望她一生幸福快乐。 缘份是如此令人生甜蜜，又是如此让人呼吸不畅，当年的那对少年爱侣太命苦了罢，他们本不应该为世仇渐行渐远的。 斯建强和徐薇的姻缘，也不是一路通途，当年，斯家二老冒着被打出去的危险，亲自去徐家抢儿媳妇。 徐薇是斯建强高中隔壁班的女生，但实际上，两个人从小学时就认识了。 徐薇家的村子徐庄离斯家庄大概有十来里地，上五年级的时候，他们曾各自作为村小学的数学尖子，到镇上的奥林匹克班参加培训。 上初中时，徐薇便跟着工作调动的爸爸去县城读书了。直到高三下学期，斯建强才发现了那个在奥林匹克班跟他有几句话交情的徐薇。 其实，高考生的闲暇并不多，语文课代表的徐薇跟数学课代表的斯建强碰了个满怀以后，作业本撞飞了一地。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又一起呵呵笑起来。 徐薇冲斯建强来了一句：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我可一直记得你，在奥林匹克班最前排的那个捣蛋鬼男孩。” 上了高中的斯建强可不是小矮子了，个子窜地像长颈鹿，又稳坐班里的学习尖子，徐薇早就想会会这个故人了。 斯建强努力地搜刮了一句，忽然就恍然大悟了： 你就是当年那个假小子吧，头发短短的，比男生的还寸。 高中时代的徐薇还是假小子做派，头发只是长了一丢丢而已。她的真知灼见是长头发吃大脑里的营养，所以上大学之前，她都不打算蓄长发。 等斯建强考上军校去了北京，徐薇也开启她长发飘飘的美丽动人，两个人放寒假再见面，成了手牵手压马路的一对爱侣。 马拉松一样的异地恋谈了四五年，斯建强忽然有一天接了姨母一个电话，让他准备准备去相亲。 女孩家在北京远郊，如果这亲事成了，对斯建强留京大有帮助。跟外地户口的结合，只能按部就班等着进京指标，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是夜长梦多的事。 斯建强第一时间拒绝了，虽然他知道，姨母姨夫这么多年一直拿他当亲儿子，才这么关心他的前途。但他还是忍不住招供，他在老家有个女朋友。 姨母第一时间表示反对： “在老家那么远又够不着，找一个北京的，人生大事这不就解决了，再说我看过照片，人家这北京的姑娘长的可不错，比你老家的女朋友洋气多了。” 姨父也在一旁劝说： “好不容易离开农村跳到北京城来，万一在部队上吃不开转业回老家。你那女朋友说不定又看不上你了，她还不是冲你现在人在北京，她是不知道你的将来还是个未知数，才信誓旦旦地跟你好。”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两位长辈连夜审问，晓以利害。斯建强在他们的逼迫下，艰难地跟徐薇提出了分手，虽然他内心有很多煎熬。 之前，他已经因为姨母选择放下葛蒙蒙，是因为当年姨母被葛国安重重地伤害过，如今姨母是忘记当年的伤痕了么，又逼他跟徐薇分手？ 不像和葛蒙蒙的相处，这段感情他真的付出过了，并且对徐薇做出过爱的承诺。他从内心深处从来不愿意伤害他心爱的姑娘，他为自己的分手行为感到煎熬，并为自己的品德操守感到龌龊。 在母亲给他的教育里，肯定不会让他为了所谓的前途，牺牲一个真心对他的姑娘。 分手的第二天晚上，他再也忍不住，一个长途电话拨回了老家。 他在电话里甚至哭起来，哽咽着承认自己难受的要死，快要熬不下去了。 斯父一听就火了： “没出息的东西，分手这么大的事情，问过你爹你娘了没？我怎么教的你，干那么缺德的事情？！” 斯建强长这么大，斯母从来没见他这么难受过。知道儿子用情至深，这是陷进去了，她不免连声叹息： “都谈了四五年了，人家姑娘肯定比你还难受。妈说什么来着，咱家的孩子就干不了那缺德事，当不来负心人。” 斯父气冲冲地跟儿子要了徐薇家的住址，两口子一夜无眠。第二天一大早便买了一些礼品，到徐家负荆请罪去了。 徐薇父母是通情达理的知识分子，这正要出门上班，听见有人敲门，谁知开门以后对方自称是女儿男朋友的父母，想前来为儿子订婚。 若是彪悍人家，怕是要抡起棍子把他们打出去，因为人家的女儿已经在家里连续哭了两天，不吃不喝，当父母的还能容得下那个挥霍了女儿多年感情的男人的父母？ “进来吧！”徐母脸色看起来不大好，但依旧强打起精神接待“未来亲家”。 徐父的脸也阴的够可以的，有点嗤之以鼻的表情，那脸上带着一句话： “你儿子刚说分手，你们又来定亲，这说分说合都是你们作主么？专门虐我们家的女儿寻开心么？” 斯父进了徐家的客厅，眼见的屋里所有人都乌云密布，干脆开门见山，直接给对方吃一枚定心丸： “昨晚上，斯建强给我来了电话，我立马就把这混小子训了一通，四五年的感情说分手就分手，必须回家给咱姑娘说清楚。” 这一句咱姑娘带了很多诚意，稍微缓解了一下屋子里的气氛。 “小薇呢，去上班了么？”斯母在旁边跟徐母搭讪。 “在房间里呢，闺女不吃不喝两天了，一直在烧照片，我们都劝不了。”徐母跟斯母指了指女儿的房间，神情黯然。 “我去看看小薇吧。”斯母站起身来，向徐薇的房间走去。房间倒是没有上门栓，斯母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桌子上有几个空空的影集，地上散落了很多灰烬，连同烧的残缺的照片混在一起，不言自明，人家姑娘的心碎了满满的一地。 见陌生人进来，徐薇并没有察觉到。她依旧沉浸在失恋的打击里，自从斯建强突然宣布分手，她仿佛瞬间跌入了深渊。 徐薇大学毕业后，回到县城国企工作，这几年，任说媒的踏破门槛，她都在坚持自己的马拉松柏拉图之恋，从来没有过任何动摇，也没想过她的心上人会提出分手。几年下来，她成了县城位数不多的大龄女孩。 如今，她的双眼肿的像桃子，她已经绝食两天了，靠着烧他的照片苟活下去，他的照片已经都烧完了，她苟延残喘在这个世界上还要干什么呢？ 斯母看着徐薇，仿佛一眼穿越到二十年前，见到了她的姐姐和自己。那种感同身受，过来人都懂。她当即下了决心，不就是个北京户口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要是为了一个户口，就当了那陈世美，天道是有轮回的。 只要徐薇还认定了这段姻缘，那她肯定为儿子当定了这媒婆。 她走到徐薇身边坐下，轻轻说了一句话： “闺女，我是斯建强的妈妈，是他做的不对，我来帮他给你道个歉。我和他爸晚上就给他打电话，让他请假回来订婚。” 这一句话，唤醒了徐薇，简直是天降神兵，她本来以为是斯建强的父母让他找北京当地的姑娘，原来他父母不是那么势利的人呢。她先是惊诧地抬起头，接着又伏在斯母肩头，放声大哭起来，竟然一点不觉得陌生。 斯母这才看清了徐薇的模样，不过巴掌大的小脸，虽然眼睛哭肿了，但依然可以想象到她的五官有多伶俐，这一眼便就喜欢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最高境界 那天晚上，从徐家回来之后，斯父又狠狠地教育了儿子斯建强，还叮嘱他务必尽快跟领导打请假报告，按双方约定的日期，返回老家订婚。 “你那不叫做牺牲爱情，而是依靠阴谋诡计一步步往上爬，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亵渎出卖自己的情感，这是对自己最大的不负责。” 斯父更是毫不客气地指责妻姐葛秀清，被富有的物质生活泯灭了初心。 人前鄙视负心汉，关起门来鼓励孩子当陈世美。寒窗苦读十几年，到头来还不如无书的境界，那至少还能拥有一点农村子弟的纯朴憨厚，不会因为书读多了想爬的更高而控制不了自身的欲望。 很多年后，再回头看，斯家二老不仅仅是在善待别人家的女孩，更重要地教育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斯家父母与徐家父母促膝长谈一整天，分别时几乎可以用十八相送来形容。徐家准备了丰盛的晚宴，招待了准女婿的父母。徐薇脸上终于雨过天晴，走出房间重新拥有了全世界。 在徐薇的房间里，斯母跟她说了很多推心置腹的话，其实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徐薇之前从未考虑过。 “小薇，咱家经济条件比较差，建强还有四个妹妹都在读书。所以，你将来嫁给他，可能要比你现在的生活苦一些。阿姨就想把家底给你交代清楚了，才是对你负责。不过这些都是暂时的，等你这些妹妹们大学毕业，咱们会越来越好。你一定要考虑清楚了，也希望你对咱们这个家有信心。” 徐薇跟着感动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你们现在是真心相爱，如果将来斯建强不能留京，可能你们还是要回老家奋斗，到时候你们要一起克服心理上的落差。 阿姨希望，无论将来你们两个年轻人遇到什么逆境，不管是定居在北京还是回到咱老家，都可以相互扶持，不后悔在一起的决定。” 徐薇抹去了眼角的泪水，人这一生拥有美好的爱情和婚姻，不过是来自彼此精神上的高洁，不被世俗所污染。 她之所以那么爱斯建强，当然也有一种向往大城市的情愫，她一直希望走出小县城，和他一起打拼。她会因为他有一天得不到北京城的永久居留权，而对他挖苦讽刺，甚至觉得人生不如意么？ 人生的无数个明天有太多的未知数，结婚生子意味着一趟冒险的旅程，但诚如斯建强今天选择了徐薇，就代表他无论在哪里，都能对这份感情不离不弃。 所以，徐薇的答案自然是不后悔，她很喜欢未来她要加入的这个家，并且这个家所有的成员，都欢迎她早点融入进来。 在宴席上，斯母又在徐家所有的成员面前，说出了一番话： “小薇，今天当着你爸爸妈妈、哥哥嫂子的面，有一句话我必须给你说清楚啦！我们当父母的，给你们俩选好了订婚的日子，这不代表着斯建强不得不遵照父母之命来娶你。 要是他昨天不打这个电话，那咱娘俩就没有这个见面的缘分。这证明你和建强的感情经受住了世俗的考验，他在犹豫过后找回了他的责任和担当。我和建强他爸特别欣慰，他最后没有辜负我们多年对他的教育，成为一个有出息的男人。我们完全是按照他的心意过来道歉，并没有控制干涉他的感情。 你们的结合建立在真心在乎对方的基础上，不要觉得这是我们当父母帮助了你，从此要对我们感恩戴德才可以。这是你自己命里注定的姻缘，那样想就低估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斯母的话有点长，但句句都说进了徐薇的心坎，未来婆婆在她娘家嫂子面前给她撑起了尊严。 这一番表白，让徐家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她当初没有选错人，虽然经历了暴风雨的洗礼，她拥有的依然是满满的爱情，而不是同情或者是阴谋。 没过几日，斯建强带着满脸的歉意和甜蜜的期待回归了！他和徐薇举行了简单的订婚仪式，经过火与泪的洗礼，两个人的心又跳在了一起。徐家没有要一分钱的彩礼，他们很放心地把女儿托付给这个目前看来还一贫如洗的寒门弟子。 徐家父母打心眼里佩服斯家父母的思想高度。他们笃定，生在这样的家庭，他们的儿子将来肯定会拥有远大前程，即便女儿现在吃一些苦，也是为了将来生活的更幸福。 斯建强回老家订婚，姨母姨夫知道后，心里起了很大的疙瘩，外甥终究是外甥，妹妹的儿子也不是他们的儿子。 葛秀清跟妹妹煲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粥，大意是谴责她心太软，会毁了亲儿子的远大前程。 斯母却心平气和地说起了陈年往事，拿姐姐下巴上的那颗福痣打比方： “姐姐你天生福相，那葛国安当年和你退了婚，后来你还不是遇到我东海姐夫，随军到了北京，命里注定你该遇到更优秀的男人。 这一点就证明，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怎么费尽心思，也阻碍不了你。落户北京这个事，就看他的努力和时运了，不该给他的，怎么抢都抢不到。” 后来，徐薇辞掉了县城国企小干部的工作，为爱北漂。即便是来到北京，起初只能一个月跟她的未婚夫见一次面，租住的地方甚是简陋，七八平米的简易民居而已。更考验她的是，她从傲娇的干部身份，一下子跌到私营企业最基层的业务员。辛辛苦苦攒点积蓄，还要给斯建强的妹妹们交学费。 斯母说的苦都应验了，昔日的掌上明珠必须勒紧腰带过日子，而且还得靠娘家的帮衬。直到后来买房子，首付款也是仰仗亲生父母支持一大笔款子。 但只要这心不穷，夫妻两人拧成一股绳，家和万事兴，日子总能越来越好。 徐薇几乎遇到了天底下最好的婆婆，结婚后，斯母从来没以恩人的姿态训诫压制过徐薇，更是没干涉过儿子和儿媳妇的相处。斯建强越是疼徐薇，她越是打心眼里为他们高兴。所以，她们婆媳总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十几年嘻嘻哈哈，从没红过一次脸。 至于重男轻女之类的陋习，斯家更是没那种意识。结婚第二年，徐薇顺利娩下他们的女儿斯晓涵，斯建强特意把假期调到妻子坐月子的时间，徐薇在婆婆和老公的精心照顾下，迎来了斯晓涵的满月之喜。晓涵不到两岁，在部队表现突出、屡次立功的斯晓强终于等来了妻子的随军指标。 两个人真心相爱，努力付出，那命运一定会有所馈赠。 跟斯建强结婚多年，徐薇跟斯母的感情，堪比她的亲生老妈，甚至，她内心更依赖心细如发的斯母。至于斯建强的妹妹们，更是多年来一直把她当亲姐姐，她们可以吵架、斗嘴、互相发脾气。 再回首岁月，斯建强无比感谢那个拿起电话跟父母倾诉衷肠的自己。 背叛爱情，或者能获得一种更轻松的方式驾驭未来，但以辱没父母的教育为代价的低级人生，昨日能牺牲爱情，明天或将毁于穷奢极欲。比起迷恋捷径，最高级的态度不正是，永远别丢掉彼此成就的爱人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终极欲望 物以稀为贵，中国的好婆家真的是太凤毛麟角，在这个牛鬼蛇神横行的世界里，斯家父母的真善美听起来像是上古神话。 斯晓慧静坐沉思着，又冲老妈说了一句： 老葛同志！你可得好好活着，有你在这儿顶着，中国的婆婆圈，说不定有一天还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她没控制住脑袋瓜子，又想起了婆婆关天鹅的宏伟事迹，当年，她还曾真心感恩婆婆对她的呵护，不过现在看起来，对方不过是另有心机。 跟葛秀英的境界简直是天壤之别，因为凝视深渊太久，关天鹅的人生终极欲望就是做陆家的最高统治者。 多年的颠沛流离、底层挣扎的关天鹅对自己无限同情，这个世界连同她的混蛋丈夫欠她的太多。当年受气的媳妇熬成婆，也缠磨成了一条恶龙，肆无忌惮地压制儿媳妇，成了她晚年的最大癖好。 和小儿媳斯晓慧住到一个屋檐下以后，关天鹅便时常有意无意地告诫对方： “你和我们家大伟当初能复合，还不是全仰仗我老太太在后面推着他，你可不能忘恩负义。” 她还会像一个情圣一般，冷不防就会从嘴里吐出一句惊天哲理来： 我儿子其实一直都不爱你，不过你不要担心，只要你一直听我的，他就是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如果关天鹅真的是年长的智者，听她的倒也无妨，但她的行为实在是让斯晓慧厌恶极了，卫生习惯极差不说，还眼见不了儿媳妇在家里清闲一分钟。 牟足了劲把两室一厅的房子折腾的邋里邋遢，既见不得儿媳妇不干活，又见不得儿媳妇上上下下收拾的整洁干净。 人家不干活吧，她觉得人家这是不知道自己是老几，爬到她脖子上拉屎去了，人家认认真真搞卫生，她又认为人家是在嫌弃她，还是爬到她脖子上拉屎。 时不时地折腾着幺蛾子，是关天鹅最津津乐道的事情，她有一双超强电子眼，时时刻刻窥视着儿媳妇的一举一动，随时随地跟儿子打儿媳妇的小报告。什么家教不好、在厨房偷吃、怪不得当初你不想要她了之类的话都倒了出来。 哪怕陆大伟到厨房刷一次碗，她都无限同情自己的儿子，甚至心疼到老泪纵横，她觉得儿子和她一样命苦，婚姻不幸福，没有遇到知心人。 关天鹅一遍又一遍地在儿子面前声讨自己的罪行，都怪妈妈当年看走眼了……就连她亲儿子也觉得她的演技太过了，这都跟她有关系么？ 斯晓慧一开始挺同情理解婆婆关天鹅，父母给她取了天鹅的名字，没想到摊了丑小鸭的命。毕竟受了一辈子的苦，内心没有安全感，因为心理脆弱难免对后辈期待值高一些，这本来也无可厚非。 大概有的弱者不需要被同情，当你试着理解她的时候，她反而张开血盆大口反咬你一口。她并不觉得自己恶毒，反而是享受晚年的一种方式。 她终于明白了，有的人浸泡在糟糕的环境里太久了，也从来不希望天下太平，而是一有机会就伺机而动，取代他人成为剥削者，当剥削不成，她又变成了一个发酵的沼气池，把整个家里搞的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后来，斯晓慧懂了，对付恶婆婆，并不需要鏖战。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敌人最大的寂寞，莫过于在战场上独自徘徊。 北京城那么大，斯晓慧消失在一百里之外，她又不是哪吒，又懒又恶的关天鹅，一百八十斤的体重，踩不上风火轮前来来叫阵。 那陆老太太也消停不下来，虽然儿子陆大伟后来跟着儿媳妇一起搬出去了，她折磨不到儿媳妇了，便可劲折腾自个亲生的。不管陆大伟有多忙，她每天都得给儿子陆大伟打上十七八个电话，时时刻刻防着陆大伟被熏陶成白眼狼。 但她又何必那么紧张呢，有她这样的母亲开倒车，她儿子又能出息到哪儿去。一跟老婆闹了矛盾，就往娘怀里扎，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当了爹的男人。 关天鹅又洋洋得意了，看吧，天底下在我儿子心目中最重要永远都是我，你斯晓慧算个什么东西。 斯晓慧的嘴巴，忍不住反绉出一句话来： “我算是看出来了，妈不行，毁一窝！” 斯母看女儿一脸义愤填膺，但这会好像不是在批判她不会养闺女，是谴责她婆婆没错了。 斯母知道，老四的脾气是个顺毛驴，打小喜欢听好话，越是凶她，她反而越不听话。这会，斯母学聪明了，想要说服女儿，还得扮演她喜欢的慈母。 “你要是离了，还真得就合了你婆家的心意呢。她关天鹅不行不要紧，我闺女震得住场就行。 你就是那孙猴子，陆大伟就是那唐三藏，本来就是一个取经班子里的。你以为唐三藏愿意跟妖精同流合污么，有时候是被孙猴子的性子逼得，这孙猴子和唐三藏一决裂，就便宜了那白骨精。” 斯晓慧鼻子里哼出声来： “你还真抬举我婆婆，一个又没文化又恶毒的农村老太太哪一点能和白骨精媲美？” 不过话说回来，她婆家的人倒是和白骨精一样蠢，光想着逞口舌之快，陆大伟离婚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他们便以为坐定了离婚的事实一样。做人和做畜生不一样，好歹给自己留条后路，话说的又绝又毒的，到头来不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么。 斯晓霞学着妹妹的口吻接过话茬： “老葛同志，你脑子终于开窍了。晓慧那个婆婆，对她越好越没用，这老太太嘴忒损，欠一个能镇得住她的人。现在你看他们家哪有这号人物，陆老头是个走狗，陆大伟是个妈宝，陆小娟更不用说了，现在也就晓慧自己挺直腰杆子。” 斯晓霞又接着给自家妹妹打气，她才不会学她妈，教斯晓慧贤惠忍让那一套。 “晓慧，你不能心软，这婚肯定离不了，姐也知道根本不想离。要改造就得狠一点，还真以为老斯家的人都好欺负呢，既然给脸不要脸了，也不用再客气了！ 你晚上再打电话给他，问他找没找到房子。周一该上班上班，好好捯饬捯饬自个。” 斯晓慧认真地点了点头，她对姐姐的建议特别受用，不过其实她何必自损电话费，晾着他就可以了，就陆大伟那没出息的劲儿，要是白天真去找了房子，她都可以自罚倒立一小时。 她可以慢慢等，过不几天，陆大伟就再也享受不了他爹妈给他烹制的山珍海味了。 眼下她真有一件急事要跟他沟通。不过转念一想，又何必求他，这样反而助长了对方的气焰，让他沾沾自喜地认为自己压根离不开他。 这一年的九月，她和陆大伟就是闹翻了天，也得想着逗逗的大事儿，逗逗到十月份，马上就要满三周岁，可以入园接受学前教育了。 没有北京户口，北漂族的孩子也只能上私立幼儿园，那条件自然是比不上公立园。这周围没有高大上的贵族幼儿园也好，省得又眼馋又煎熬。主要是她斯晓慧的经济能力，怎么也烧包不到上贵族园那个份上。 这附近七八个私立幼儿园，之前斯晓慧之前拉着陆大伟都考察过了。离家最近的那一所，八月份装修工作刚刚结束，因为担心教室内的空气不达标，只好退而求第二了。这几天幼儿园招生办公室一直问她缴费的事情，因为手头紧张，她还没有给对方确切回复。 钱！永远是个大问题啊，不能哪怕一天失去收入，跟离婚或者不离婚没有关系，特别是在婚姻一团麻的时候，更应该灭敌人戾气，长钱包威风才是。 目前没有收入，又跟陆大伟反目成仇，这几天她过上了向信用卡伸手要钱的日子。捉襟见肘的苦涩让她屡屡反思，自己现在就像苦守寒窑的王宝钏。像蜡烛一样燃烧了自己，连滴在桌子上的蜡油也丝毫不剩。她真是太丢中国女性的脸，竟然连一点私房钱也没存。 她也不想跟娘家人借钱，在帝都混日子，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斯家看似在北京城已经枝繁叶茂，但实际上并不代表物质上的富有。 斯晓慧的侄女斯晓涵马上升入初二，每个月不算其他开支，林林总总的课外辅导班加在一起，费用就要一万多。大姐斯晓梅那里，每月的收入更是耗在了聪聪的听力恢复上，而且就目前林家的狡诈来看，说不定离了婚还要负债。 至于她二姐斯晓霞，虽说头几年扎进北京的二手房市场赚了一桶金，这几年的业务量却越来越疲乏，精神消耗远远大于经济收入，她选择在家待产也是被目前的市场走势所逼。而且，去年为了儿子飞飞进入西四环里一家公立幼儿园，他们夫妻又买下了一座周边的学区房。至于小妹，这不刚交完首付没多久，亦是囊中羞涩。 仿佛所有人日子越过越穷了一般，不过还好，作为斯家儿女，他们能肯定的，依然是精神上的富有。 斯晓慧咂摸了一圈，就这一千多块钱的事儿，好意思声张么，搞得所有人忐忑不安的。要是今天就张嘴借钱，那她妈又得让她先让步，喊陆大伟回来。 还是跟信用卡再借一笔吧，反正她已经找到工作，只要好好表现，拿到第一个月的薪水，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夫妻拉锯 无论如何，斯晓慧过了几个月的坏日子，运气终于好了起来。久违的周一来了，好久没造访过的工作日又回来了。世界上最好的局面莫过于当日子坏到一定程度，一定会有好事发生。所以这个世界，最可笑的终归是那些随随便便把别人不看在眼里的肤浅之辈。 斯晓慧一走马上任，就发现了这个年轻的留学公司求才若渴的气质。屁股刚坐到工位上，斯晓慧就被主编要求，为公司的业务来几篇溢美之文。这又有何难，斯晓慧吐出了一口久违的二氧化碳。 五年了，在出版社复制粘贴了那么久，幸运的是，她的行云流水并没有被吃光。也许再蹉跎几年，她真的要错过一辈子了。 新工作得心应手，这家公司为了节省成本，偌大的编辑部，看上去除了主编和斯晓慧，其他人等均是应届毕业生。当敲山之作迎来了主编的赞叹，立马就有新同事向斯晓慧来取经了。斯晓慧心里真的是感慨海海。 五年了，在外面混的一点存在感也没有，这让她有了回到当年的傲娇，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心酸，她发觉眼底竟然悄悄地溢出了一些水渍，连忙用左手抹了去。 这种充实和踏实感，甚至让她忘记了婚姻里的不快。是的，人生就是这样，女人其实完全能仰仗自己活的有尊严。 陆大伟已经跑路了好几天，她从一开始的心被扯走了一大块，现在已经无所疼痒。当女人习惯一个人带孩子，习惯丧偶式生活，也就那样了。反而那个男人又回到家，变得十分碍事，就像有害垃圾一样，立刻想扔出去。 总之，斯晓慧开始享受生活，白天朝九晚五，晚上从亲妈那里接回女儿，看起来什么都不缺，母女的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紧贴在一起。 她心里很是得意洋洋，要那个臭男人又有什么用。无论经济还是带娃，女人都是自给自足的，又何必千方百计不离婚。 某些时候，她真的希望陆大伟有点出息，不就一套房子么，利利索索卖了分钱走人就是了，何必又让自己不爱的女人看不起呢。 不过，走进围城的男女就是这样，无论当年爱的有多香，婚姻总有沦落到互相看不起的那一步，譬如陆大伟和斯晓慧。 陆大伟何尝不是嫌弃斯晓慧呢，他心里也把对方视作苍蝇屎，打着离婚的阵仗，却鱼死网破逼人家同意不离婚的那种，才是真的恶心。 这种互相嫌弃发作到峰值，就会爆发一起离婚大战，然后两个人进入车轮战，如今看来，在一次又一次的车轮战里，斯晓慧成功地握住了对方的软肋。 每天斯晓慧一下班回到家里，斯母见闺女一进门就打卡，今天陆大伟和你微信没有？斯晓慧咯咯笑一声：别急啊，人家还跟逗逗一样，抱奶瓶呢。只有多抱几天，才知道究竟是老妈香，还是老婆这里风吹雨打的好。 其实，陆大伟早就在亲爹妈那里支撑不下去了。进家门去摸哪儿都是灰漆漆的，到处还沾着油花儿，每天晚上回家，还要听自己亲妈各种大吐苦水。当然，最让他无奈的是伙食。陆大伟是打死不愿意进厨房的，要命的是他还嫌弃亲爹妈的厨艺。 有一种人，无论走到哪儿都很糟糕，但他真的从来不反思自己的错误。他面对别人时总是很高傲，从来不逆来顺受，总是昂起眉头，清高地批判一切。 陆大伟就是这种人，而这种精神源头十有八九拜他的亲生父母所赐。 又一天下班回来，客厅茶几上的盘子上摆着三条黄花鱼，那盘子边上，还有很多顿饭以前的油垢。他丧丧地问了一句：这就是晚上的菜么？陆老头夹走了自己的那条小黄花，笑嘻嘻地跟儿子说一句：是啊，一人一条炸黄花下饭。 陆大伟的心情很灰，眼前脏不拉几的茶几是委屈的、盘子是委屈的、碗儿筷儿也是委屈的，满屋子的委屈都冲他过来，他吃这些都要饱了。 好不容易凑合完了一顿，关天鹅又冲儿子喊了一句：去，把这些送厨房里刷了去，别光玩，你爹妈也老了，吃了一辈子的苦。 其实，她自己用起自个儿子来可狠了，总是我生的我应该。但在儿媳妇面前，却总玩我儿子多娇贵那一套，大概天下婆婆都屡玩不爽。话说着，关天鹅又苦大仇深起来，各种唠叨让陆大伟烦不胜烦，特别是又搞回农村抓个媳妇生仨儿子那一套。 陆大伟的日子真的是雪上加霜，他讨厌斯晓慧，到了他父母这里，又是另一种得过且过。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那糟糕的日子。早先是分离，现在一家人在一起了，也半点温暖也没有。 这就是生活的加倍报复。陆大伟所渴望的细节上的服务，在他粗了一辈子的父母那里，是永远得不到的。 每到这个时候，他内心就特别悲哀彷徨，婚姻不幸福，跟斯晓慧又有半毛钱的关系，和斯晓慧离婚，哪个女人又能在一个屋檐下面对他的父母。他的软肋从来不是钱，而是这么一对老爹妈，他一辈子都想摆脱的桎梏，却永远无法摆脱。 也许没了斯晓慧，他最好打一辈子光棍，和自己的父母永远得过且过下去。这种可怕的生活，又绝非他想要的。他当真让心蒙了猪油，让这个烂包的家纵容自己，丢掉自己的小家，舍去自己的女儿？ 一来二去，他的理想被自己亲爹妈折磨零散了，他们雄赳赳气昂昂鼓励自己离婚，但他们的底气又在哪儿，跋扈强势，靠这一套继续左右下一个现代女性？ 终于到了这周的周四黄昏，陆大伟朝东走的心思像灌了铅，别说人家嫌弃自个父母，连他这个当儿子的都受不了这一套作风。 陆大伟打开手机，拨通了母亲关天鹅的电话： “妈，我今天回去看看逗逗。” “就这么两天，就折在人家手里，没出息的货。”陆大伟听出了他妈嘴里的愤愤不平。 “你说你有什么办法，把房子卖了，再去租房？我先声明，你说的农村搞个媳妇那一套，我不要，您老也别费那个心。” 这一句话，把关天鹅噎了个半死。儿子的话说的很明白，和斯晓慧离了婚，再也不会和她掺和在一起。若是真的把这个房卖了，以后她只能和陆老头孤独终老。 整天和那个死老头子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年轻时见了面就举刀的情分，在儿媳妇面前处处拿得金贵，私底下，关天鹅会经常为了当年的仇恨去家暴老头。 这种老夫配少妻的婚姻，当年男人年轻力壮，到了晚年就女人沾上风了，但是晚年沾上风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打打骂骂解恨，谁能补偿她的青春呢。除了打骂老头，也只能在下一代身上找到成就感和满足感，她享受强势性格带来的等级感，因为能驾驭年轻一辈，拥有话语权而骄傲。 这些年，她为了能驾驭住儿子和儿媳妇，费尽了心思。她也不傻，儿媳妇斯晓慧是让他们给欺负出去的！至少目前，他们还住在这个房子里，等孙女上了小学，他们还不就搬回来了？！到时候，一切还不是握在她手里，斯晓慧那丫头为了孩子，保管接着忍。 万一卖了房，以后娶个更厉害的，到时候陆大伟连门都不登了，她也得防着儿子跟着另外一个女人变质。心里算计地清清楚楚，关天鹅嘴上却依旧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 陆大伟心里起了无限悲哀，明明是和斯晓慧离婚，闹到最后，总是他和他妈翻脸，然后去跟斯晓慧求和。 这其实又有什么悲哀呢，何尝不是他的巨婴心理在作怪，但凡成熟一点，就知道自己的家和自己父母那个家，不能混为一谈。跟老婆谈离婚，又何必跑到亲妈那里咕嘟一阵子奶，自取其辱。 所以再到后来，斯晓慧都好言相劝陆大伟，想离婚，就别去你妈那里，早晚都打脸回来。 挂断母亲的电话，陆大伟走向西行的地铁，他想给斯晓慧发个信息，但也不想早一刻认输。他在想，这消息一发出去，就代表斯晓慧占了上风。他已经是垂头丧气了，承受不起她的羞辱，他最好放聪明一些，何必自取其辱呢。 此刻，对陆大伟来说，娶不到更温柔的老婆倒不重要，连一个身材走了样的中年妇女都看不起他，是更加伤自尊的。 即便离了婚，像他姐说的那样，能暂时迷惑少女之类的，哪有如何，不过是一时的，过后还不是诞生下一个斯晓慧式的反抗？ 男人的态度不变，决定了他娶谁都一样，而女人若是换一种情商，则不会重蹈覆辙。后来，在斯晓梅的再婚问题上，斯晓慧充当了婚姻大师，比如像妈宝男这种，斯晓慧告诫斯晓梅千万不要碰。 所以，少女往往不听劝告，但离过婚的女人，就愿意向同龄人求取真经，当少了待嫁心切，一个人生活的很好，自然就把婚姻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当做是锦上添花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鸣金收兵 陆大伟两脚像踩着棉花一样，脑袋里空荡荡的。进入九月，晚上八点钟的屋子早已发黑，他推门进去，顺手摸到墙上的开关。他抬起眼皮，屋子里又闷又寂寥，不用说，这段日子，斯晓慧一直带着逗逗在娘家混饭吃。 如今的两口子打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再正常不过了。别指望女人在家里低三下四，活成哀戚无限的望夫石。陆大伟是绝对没心情去丈母娘家的，以他的清高，绝对不会主动去招惹丈母娘全家上下日后的哄堂大笑。 但是，他真真又饿的发慌，肠胃都感觉要起义了，他下意识地拉开冰箱，似乎又在他的意料之中，冰箱上层空空如也，甚至连个苹果也没有。他又摸了摸下层，只有几袋冻的很结实的排骨。 瞬间，他什么想法也没有了，毕竟丈母娘做的饭再好吃，他这样的女婿，就算是正常的日子，也总是三请五请，才肯屈尊驾临斯晓慧的娘家。 大概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去丈母娘家，经历那种热热闹闹的场面，他就感觉对不起自己的老母亲。 有那么一年春节，大年初二他跟斯晓慧回娘家，还在公交站等车，关天鹅的圣旨就骂了过来。那意思是嫌弃陆大伟娶了媳妇忘了娘，她命令儿子必须先去看亲大哥大嫂，去给她孙女送压岁包。毕竟有生之年，关天鹅还盼着小儿子帮她修复母子关系。话又说回来，照这个样子做事，怕是哪一个也不待见她。 陆大伟硬着头破驳了回去，晚上回家却见客厅里茶杯碎了一地，陆老头老泪纵横跟他诉委屈，原来关天鹅心里不痛快，又把他爸打了一顿。 就打那以后，陆大伟再也不说丈母娘家的饭好吃了。 陆大伟又关了房间的灯，转身回来一屁股跌落在沙发上，头仰在后面的靠背上，两只胳膊紧紧抱在一起，他想闭上眼睛静一静。何止是肚子饿，他是心累，心里装了太多的东西，这会儿反而又不饿了。 好一阵子，他听见楼道里一阵窸窣，接着是开防盗门的声音，他的意识开始清醒了，不过是斯晓慧抱着逗逗回来了罢。 他也不想睁开眼睛，还是如斯晓慧所鄙视的，继续在家里装大爷，反正无论做什么，她都看不惯罢。闭着眼睛反而干净，不用迎接对方的大白眼。 “逗逗，妈妈开灯哦！”他听见斯晓慧温柔的声音，只是这温柔现在只给孩子。陆大伟的眼皮感觉到了阵阵刺激，世界忽然就亮了，在黑暗里呆久了，就想永远这么呆着，不需要面对接下来的难堪。 “大伟回来了啊，吃饭了没有呀？”斯母春风满面的声音终于把陆大伟佯装闭着的双眼给敲开了。他慢慢腾腾睁开眼睛，又挪了挪屁股，一个姿势久了，人总是要乏的。 “妈，您来了，我还不饿。”陆大伟嘴里慢悠悠地飘出一句话，好几天没见，斯晓慧的脸是冷冷的，逗逗的小脸上也满是怯意，一见爸爸有动静了，反而抱紧了妈妈的脖子。 “哪能不饿呢，上了一天班，你赶紧，让大伟看会逗逗，你厨房做点吃点去。”斯母推了推斯晓慧。 “就你生的闺女贱！做狗屁的饭，哪有那功夫，逗逗该睡觉了，我明天还上班。”斯晓慧毫不客气地怼了母亲一句，瞟也不瞟陆大伟，带着逗逗刷牙洗脸。 房间里的气氛更加僵硬起来，女儿女婿哪一个都不是软柿子，斯母的脸瞬间又阴转晴了。人好不容易回来了，别你一句我一句又吵起来，这夫妻闹矛盾，总得有一个在话头上先下台阶。 斯母一阵子陪笑，跟女婿陆大伟唠起嗑来： “你爸妈身体还都好吧？你们俩如今在这边住，就该定期回去看看。” 陆大伟回应一声，斯母又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急匆匆地来了一句： “这都九点多了，你这几天不在家，她娘俩在我那边吃，你这边冰箱里也没东西，妈赶紧回去给你做点端过来。” 说完，斯母关门出去了，陆大伟长长舒了一口气，他不再闭目养神，顺手拿起手机，像往常一样，随便打开某一个APP，关心起社会大事来。 斯晓慧带着逗逗在房间里进进出出，又是去卫生间刷牙，又是脱衣服洗澡，母女俩就像这个世界没多出一个人般，做着他们的事情。 逗逗在路过陆大伟的时候，那眼神就像看一个大怪物，想亲近又有些忐忑不安。斯晓慧呢，其实又何必刻意瞟他，当那个人忽然在灯光下冒出来，她意料到迟早有这么一刻，只是没想到陆大伟这么快撑不住了。 但是她反而享受之前的丧偶式生活，陆大伟又冒出来，她只是觉得屋子里多了一个废物。 不过是十来分钟的出出进进，陆大伟很是难熬，好不容易等她们俩躺到被窝里，卧室里传来逗逗软萌的声音： “妈妈，爸爸他为什么要回来，你们还离婚吗？” “乖，爸爸妈妈没有说要离婚啊，我们只是拌嘴了，妈妈给他一点教训，罚他这几天不准回家。” “那爸爸以后还会打你吗？逗逗不让他打你，逗逗不喜欢他，逗逗要和妈妈在一起。” “快睡吧，不会了，以后爸爸和妈妈一起保护逗逗。” 陆大伟感觉斯晓慧的声音哽咽了，他眼圈开始发红，他有什么资格争夺孩子的抚养权，他根本就是一个连三岁娃娃都不愿靠近的人。 他依仗什么，许诺能给她带来更富有的物质生活，上更好的学校，那些都是扯淡，目前小家伙也仅仅需要安全的爱而已，这些才是基本。他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只不过是自私地为他自己考虑而已。人家斯晓慧再怎么泼妇，再怎么不上进，至少在用尽全力做好一个母亲，他家那些人，又在做什么混账事。 因为岳母的关爱，他这一会忽然又良心发现起来，或者再不良心发现，他彻底无路可走了，正胡乱地想着，他看见丈母娘推门进来了，手提袋里拎着盆盆碗碗的。 “这会子太晚了，所以你先凑合着吃点吧。妈寻思着你快回来了，这不昨天刚酱好了肘子，给你切了一块，又炒了西红柿鸡蛋，带了一小罐大米粥。大伟，你两个花卷够不够呀？” “妈，够了，够了，吃不完。” “那就好，妈先回去了，你吃完就早点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斯母活了大半辈子，知道她守在那里，女婿不好意思动筷子，又赶紧从闺女家里走出来，到了楼下，她才畅畅地舒了一口气。 人言丈母娘疼女婿，不过是心疼自个女儿，希望他对自己的女儿好一些。斯母心里骂了一句，拿出十二分的真心对人家，谁知道将来能供出个啥来，只希望老天保佑逗逗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啊。 见丈母娘走了，斯晓慧也在卧室里哄孩子，陆大伟早饿得快成个神仙了，要知道这几天他每晚的伙食都很差，这会忽然像遇见亲娘一样，大快朵颐起来。 刚刚吃完，突然见斯晓慧像一头胜利的母狮子一样从卧室里冲了出来，看来逗逗已经进入了梦乡。她是又想大吵一架么，但是陆大伟又发觉她眼里分明空无一物，直接朝着卫生间的方向去了。陆大伟看自己吃的一桌子杯盘狼藉，往日他是绝对不会帮工的，这会子倒是懂事，都收拾起来端去厨房刷了。 斯晓慧从卫生间出来了，头发上还挂着水珠儿，眼见的陆大伟还像死鱼一样蹲在沙发那里刷手机，餐桌上的碗筷倒是不见了，饭桌上的汤汤水水却没有擦去。 她到厨房里拿了抹布，把餐桌擦干净了，然后甩给陆大伟一句：学着点，不会有人一直帮你擦腚！陆大伟一阵子发怔，看她又怒气冲冲地回卧室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好再回击什么，也绝对不可能再度破门而去。 他也不是半星脑子没有的，毕竟他出手在先，再说了，他妈这几天咒骂斯晓慧全家，可比这难听几千倍几万倍。事实也不过如此，人家斯晓慧一家子，一直在帮他擦腚。他踌躇再三，已经晚上十点了，他是不是也应该冲一下发臭的身体，睡一个好觉呢，总不能在沙发上像考拉一样坐一夜。 这一晚上注定是不能为首都节水了，他猫进房间，把斯晓慧搭在椅子上的浴巾取了出来，尽管他捏手捏脚，还是惊动了斯晓慧，她扭过头来，又骂了一句： “不要脸，房子卖出去了没有！以后别来用我花钱买的浴巾。” 这一句话，倒骂的陆大伟吃了定心丸一般，他进了浴室，脱得跟个猴子一样，一阵子狂风骤雨披上浴巾出来，把窗帘全拉好了，屋子里的灯都关了。他只用手机灯照亮儿，半弯着身子又猫到卧室里，斯晓慧又骂了一句： “滚出去，回去吃你妈的奶，不要来蹭我们的床。” 骂声落了，陆大伟听见逗逗睡梦中香甜的呼吸，反而什么都不忌讳，躺在了斯晓慧身边，他手往斯晓慧身上一摸，来了句： “穿那么多干什么，咱都老兄老弟了，还这么见外。” 陆大伟关了手机灯，房间里立马黑起来。斯晓慧翻身坐起来，身体里带着八级龙卷风，一下子又变成了掌力，全发作在陆大伟脸上。陆大伟也不哎吆，也不躲闪，女人的那点巴掌，完全伤害不到他皮糙肉厚的脸。 “滚，打了人了装没事，我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欠我们全家上下对不起。” “你骂我妈我就打你，下次骂我还打。”陆大伟嬉皮笑脸的，“你说你还是个女人吗，生逗逗以前我都招架不住你，现在可真是公粮都没地交去。” “王八蛋，我就骂，你妈的你妈的你妈的，赶紧把房卖了，给够我钱，滚的远远的。” 陆大伟不做声了，作案未遂的他也不想跟斯晓慧扯皮了，转过身去，又开始闭目养神。这是女人的通病罢，当男人想在她身上捞点好处时，她便要先来一次征讨。 卧室里又是一阵子肃静，眼看就辜负了这晚的水费。陆大伟也没心气做为一番了，尽管他打人在先，又绝对离不起婚，像老鼠一样回来跟老婆，却也不想因此低三下四，把斯晓慧宠的无法无天。 斯晓慧忽然又啜泣起来，她翻过身来，抱着陆大伟的腰，虽然当爹已经三年，陆大伟那腰子却并未发福，还是像年轻一般妖娆。有些男人当爹就是混一个称呼而已，全是女人在牺牲罢了。 斯晓慧的脸贴在陆大伟的后背上，把那儿当手帕了，她的声调低低的，有点撒娇又带着抱怨：“你怎么就能做出打我的事来，怎么就能打我呢，你怎么能那么混账王八蛋？你就不会说个对不起！” 她继续哭，又怕吵醒了逗逗，还必须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指望陆大伟说句我错了那比登天还难，但妄想以交公粮的方式认错，她也坚决咽不下这口气去。 哭着哭着，斯晓慧就开始用拳头去捶陆大伟的后背，陆大伟的眼圈也红起来，他翻过身来抱紧了斯晓慧，摸索着用手去擦她脸上的泪。 “睡吧，哥累了，以后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你转过身去，我抱着你睡。” 斯晓慧转过身去，陆大伟紧紧包着她，在她身后就像一个暖炉，斯晓慧一把推开陆大伟，让他自己睡觉去，谁知道陆大伟又睡意全无。 他像个神经病一般，又来了一句：咦，这么长时间没摸，怎么你的腰比我的腰还粗了，真是扫兴。 “我愿意粗，嫌弃的话你可以找你那些小蜜去，人家可不像我，烤一次脸就上万。” “你说你，一句话不刺人就皮痒。哥今晚不睡你，你不打算放过我是么。” 斯晓慧还想说点什么，陆大伟一个翻身早像摊煎饼一样挂在她身上。他在她耳朵旁边附一句，身子靠外面挪一挪，动作大别碰到逗逗，坏了我们的好事。 斯晓慧偏不听，又赶不走他，所以陆大伟又使用暴力了，像搬行李一样，把斯晓慧往床边挪了一尺。 斯晓慧肿着眼皮，忍不住又破涕为笑，趁这会，陆大伟让她缴械投降。 “你说你，咱俩谁跟谁，还穿睡衣，不糟蹋钱么，现在又没有工作！该省点省点。” “放你的狗臭屁，我稀罕你养，给我来这套，你是聋了还是瞎了，没听到我已经工作了吗！” “低调点，低调点，就你这脾气，上不三天班就黄。” 三下五除二，就像斯晓慧对付白菜一样，把外面的一层先脱了，这白菜吃的才香。闹了那么多天，两个人还是像公猴母猴一样，躺在一个被窝里没羞没臊起来。日子旱了那么多天，也倒是该下点雨了。 不论如何，打算好好过下去，总得在床上搞出点锦瑟和鸣来。 第二天一早，斯母推门进来接逗逗，陆大伟早精神抖擞上班去了，眼见的闺女仿佛气性没那么大了，这一波鸡飞狗跳就算过去了。 “给他发信息，晚上下班一起到那边吃饭，给他个孬熊上兔子肉，吃了就管事。”斯母一句带着怒气的话，把斯晓慧惹笑了，她回了一句： “好好带逗逗和聪聪吧，吃人肉已经够便宜他了，干嘛花钱费力气弄兔子肉呢。” 斯母一时倒没明白女儿话里的意思，白天她还是让老伴在家看着俩外孙，抽空去了一趟批发市场买兔肉，直到晚上看着陆大伟吃到嘴里，她才放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内裤风波 周六一大早六点，陆大伟又像狗皮膏药缠磨上了斯晓慧。一双有想法的雄性之手在斯晓慧肚子上摩挲着。自从生完孩子，那肚脐周围就堕落成了斯晓慧身体的珠穆朗玛峰。 女人的青春就像时间一样禁不起消费，陆大伟又神经质地嘀咕斯晓慧： “大婶，你看你这腰里的肥油，跟个气球一样，啥时候减减？” 他一边嘀咕，一边把脑袋缩进薄薄的蚕丝被里，弄的斯晓慧全身麻麻痒痒的。一到休息日，她就愿意死猪那样永远沉睡，这才是对一个而立女性最大的安慰。 很不耐烦被陆大伟弄到意识半清醒，斯晓慧一边推陆大伟，一边嘟囔他： “别闹了，一会你闺女该醒了，你快点起床出门吧，昨晚不还说今天要考科目四么？” 陆大伟懒得说话，很难偷得浮生半刻闲，怎么能辜负了清晨的安宁。明明是领了证的法定夫妻，谁知孩子一大点，每次都搞的跟偷情一样，前怕狼后怕虎的。 大概是清晨的荷尔蒙迸发到极点，卧室里的老木床吱嘎嘎响起来。斯晓慧忍不住给了陆大伟一巴掌，示意他不要太嚣张了。 果然，睡在里面的逗逗开始揉眼睛了，这已经发出了相当严重的信号，她的两只小胳膊搂住了妈妈的脖子，用这种方式警告爸爸，妈妈是属于我的。 陆大伟只好偃旗息鼓，早知道女儿会当拦路虎，他就不会处心积虑起个大早了。其实以前有过数次教训，但他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怀着几千万个意犹未尽，他用指甲摁了摁女儿的小鼻子。 斯晓慧被陆大伟这么一折腾，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了，她撇着嘴来了一句： “一大早的就烂尾，真是扫兴多少次了！你就不能晚上多卖卖力。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夜里10点到12点是儿童的深睡眠期。” 陆大伟冲斯晓慧来了一个妩媚的眼神，似乎在暗示晚上继续。他一个鲤鱼打挺穿上裤子，一本正经地来了句： “下周末一起去4S店看看车吧，我琢磨好久了还是买丰田的卡罗拉比较划算。” “那倒不着急，逗逗过完三岁生日，该去上幼儿园了，眼下你先把第一个月的园费打到我微信上。” “多钱呢，我一会给你打过去。” “一千五。” “这几天表现的那么出色，哥很满意，给你两千。” “放你的臭屁，你难道不该给我四千么，整天在我这里白吃白喝，还有！以后房租必须你来交。” “我现在算是把你看得透透的，先前离婚协议上写夫妻名下存款一分钱没有。现在想买车了，一下子又能拿出十多万。天下有我这样的傻子么，这么多年挣的钱，一分钱没存住。” 斯晓慧一下子来气了，恨不得立马下床，把陆大伟踢出屋去。 “你说你，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了。”陆大伟嬉皮笑脸地出了卧室，走到卫生间里一阵子洗漱。等把自己收拾利落了，他从餐桌上拎了牛奶和面包，便出门去等驾校的班车了。 目前看来，他们的关系再一次地置之死地而后生了。婚姻真的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斯晓慧也无法评价他们两个人的状态。爱的时候像天雷地火，撕的时候没脸没皮。要说人生真的是没亏待他们，每一种状态都淋漓尽致了。 某种意义上讲，生生世世举案齐眉，对某些夫妻来说，真的是很不屑于如此拘谨的。 到了半晌午，斯母那里又热闹开了，多子女家庭的父母，即便到年老，也要把心掰成无数份接着操劳。不过另一方面，这也意味着亲情绵延，就像斯家父母一样，晚年永远不会冷场，这个女儿刚走，那个女儿又回娘家了。 这不小女儿斯晓华又来签到了，新女婿金俊鹏跟在后面大包小包的。 目前看来，斯晓华的状态是最让斯母省心的。小两口还没打算要孩子，这结婚都几个月了，金俊鹏看斯晓华，依旧是一脸的含情脉脉，不管老婆做什么，金俊鹏都接着，并且老婆大人永远是对的。若说男人有个女儿，也不过是那么宠了。用斯母的话来说，小女婿金俊鹏太受气了，他的好处中和给三女婿陆大伟一些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这次一进娘家门，斯晓华脸色不是怎么好看，跟在后面的金俊鹏仿佛做错了事的样子。金俊鹏本来海拔就不很高，再加上低着头，在亭亭玉立的老婆面前，更仿佛是高攀了一般。 但世上还有一句人不可貌相，理科尖子金俊鹏，研究生刚毕业就直接入职航天研究所，所以，在斯母眼里，他们的婚事称的上是男才女貌珠联璧合。更何况，金家从来不像斯家那样一穷二白，金俊鹏父母一直在吉林延边捣腾山货，老两口的生意做的很大，大半辈子挣了不少身家。最近，斯晓华两口子在选房子，这不金俊鹏父母已经明确表示，要给儿子儿媳妇拿首付款。 所以，比起同龄女生，斯晓华简直幸福到吐泡泡了。不过回到娘家，一脸气势汹汹又闹哪样？ 一坐到沙发上，斯晓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开批斗大会了，在娘家人面前口无遮拦，一点面子也不给金俊鹏留。斯晓华才不管面子值多少钱，只想一吐为快。 也许跟医生这个职业有关系，斯晓华不允许金俊鹏在个人卫生上有任何得过且过，比如他换下的内裤一定要自己当天洗；袜子一定要一天一换；每天进家后第一时间要洗脚；在外面穿了一天的衣服，没换上睡衣前不能躺床上诸如此类，这种生活上的细节，一定要严格遵守才可以。 其实，自从认识斯晓华以来，金俊鹏一直走在个人改造的路上，每一条每一点都做的很好，但结婚以后，他确实变质了。 虽然依旧把老婆捧在手心里，但娶到手以后，他确实骄傲了。就在前几天，斯晓华进行房间大扫除，低头的时候，闻到床垫下面阵阵臭味，就算是不做医生，普通女人的嗅觉也可以做到。 她掀起床垫来一看，浑身起鸡皮疙瘩。原来金俊鹏学会了藏私房宝贝，他穿过的内裤连同袜子都塞外床垫底下。 “金俊鹏，你给我进来！” “老婆，啥事啊！”金俊鹏一路小跑，立马出现在他严厉又美好的少女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斯晓华满脸怒气，带着橡胶手套的双手这么一扔，金俊鹏的那些隐私，像天女散花一样，砸在他头顶上，然后滚落了满地板都是，金俊鹏扶扶眼镜，那内裤和袜子有的都长毛了，这会它们一起曝光，味道真是不好受。 “我……嘿嘿，就想攒够了再洗，天天洗多麻烦。”金俊鹏讪讪一笑，小声解释给老婆听。 “娶到手了就可以应付了是吧，金俊鹏。好，从现在起，你不要碰我。” 斯晓华心里直犯恶心，她怎么嫁给了这么邋遢的男人？每天回家做饭、洗碗、拖地又如何，做的都是表面功夫。 女人最在乎的隐私卫生，他竟然这么应付，只要一想到他的内裤和袜子放在一起，而且内裤都长毛了，她就感觉自己要被荼毒出妇科病。 看着金俊鹏那个欠揍的样子，她一下子把那些赃物连同橡胶手套，全扔进垃圾桶，命令金俊鹏立刻滚到楼下垃圾回收点。 金俊鹏像老鼠一样，全都照办了。但几天时间，依旧消解不了斯晓华的雷霆之怒，斯晓华向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人，一个月的时间，他想都甭想亲近佳人了，不把他轰到客厅睡就已经够便宜他了。 要说金俊鹏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和斯家的其他女婿站在一起，林兆雷给他提鞋也不配，再比起油瓶倒了也不扶的陆大伟，也是强出去几千里地了。 就因为自己的袜子和内裤问题，搞的人仰马翻的。斯母难免要嗔怪闺女一句： “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俊鹏在我这里，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婿，俗话说了，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以后注意就是了。” 她跟女儿挤了好几次眼，那意思是提醒她别声张了，当着姐姐和家人们的面，也得给人家金俊鹏留点余地。 斯晓慧哎呀一声，接上了妹妹的话茬： “你不知道，陆大伟的内裤一买就是一打，穿完了一扔接着买，你瞧他那么抠门的人，竟然舍得在内裤上多花钱。唉，比起你家鹏鹏来，你姐夫毕竟要啥没啥。我也不惯着他，反正他钱多了也舍不得给我。他不洗我有时候就主动给他扔了。” 斯晓华一听，世界上有多少同款男人，认为自己的内裤就是应该老婆来洗的。她倒觉得，一个男人迈入婚姻，最大的诚意就是学会自己洗内裤。 她也听姐姐斯晓慧无数次提起过姐夫陆大伟的事迹。 陆大伟也曾经是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社会有为青年，他们俩谈恋爱的时候，有一次斯晓慧去找陆大伟，他的灰青色内裤在院子里的晾衣架上享受着日光浴，他正撅着屁股围着蜂窝炉子烙大饼，斯晓慧喊他一声，陆大伟回过头来，脸上和眼镜片上都是面粉，那瞬间很是可爱，斯晓慧越发喜欢上了这个勤劳的大男生。 为什么男人结婚以后，这些优秀品质全都无影无踪了呢，斯晓慧告诉妹妹，这完全是拜她的圣母精神所赐。 趁金俊鹏去卫生间的闲暇，斯晓慧又偷偷告诉晓华： 可别惯着他这个臭毛病，男人必须有家教才行。不然有了孩子以后，每天都要打打杀杀的，一天离婚八百次也嫌少。 眼看金俊鹏从卫生间出来了，斯晓华才故意大声来一句： “姐姐，实话告诉你吧，我觉得结婚就是那么回事。咱们就得有这种态度，离开谁都一样过不是么？如果有人总是给你的生活添麻烦，还不如分开呢。 我不仅支持斯家休了林兆雷，再休一个也无妨。” 斯母听了，过来佯装给了小女儿一巴掌，又看着女婿金俊鹏，赔笑了一句： “整天瞎说八道，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俊鹏，中午咱们娘俩吃饺子，狠狠饿她们一顿。” “妈，我帮您擀皮去。”金俊鹏一听岳母说中午吃饺子，便随着斯母厨房去了。 “算他有眼力。”斯晓华哼出了一句。 斯晓慧拍拍妹妹的肩膀，忍不住地赞叹，“你行啊！真替中国女性长脸。鹏鹏兄调教的真不错，你姐夫每次来，就只会把咱家沙发坐出个坑来。” 说完，她随手翻了翻，这快到中午了，陆大伟考试也该结束了，不如喊他到丈母娘家来享享口福。 打开一看，好好的心情泄了一大半，陆大伟一条短信趴那儿半天了。因为突然造访的家族荣耀，陆大伟这周必须牺牲小家的天伦之乐了。 斯晓慧朝着厨房喊了一句： “妈，不用包陆大伟那份饺子了，他回他爸妈那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家门荣耀 陆大伟这一上午都顺风顺水的，科目四考试全是送分题，轻轻松松大满贯，当场就下发了驾照。他正内心狂喜，准备回家拥抱妻女，没成想手机上他大哥陆大有打来电话。 按照这个世界的正常思维，陆大有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那种。陆大伟按下接听键，只听见手机那边先是一阵中年男人粗矿的笑，像是白捡了一座金矿。 “你嫂子生了，五斤八两。” 陆大伟神思恍惚，人一过三十，这一年半载的时间，腾然之间就觉得它溜得比泥鳅还快。他哥上回打电话说嫂子怀了老二的事，仿佛才没过去几天。 “那太好了，这回咱妈可没心事了，我这里压力也小多了。” 一听弟弟提起老妈关天鹅，陆大有那里声音低了八度，寒暄几句过后就寡淡无味地挂掉了。那态度很是坚决了，报这个喜是欢迎弟弟和弟媳过来庆贺，他绝对不欢迎亲爹妈过来扫兴。 但兄弟俩通完电话后，陆大伟还是第一时间跟亲妈道喜了，恭喜她得了第一个孙儿。一听大儿媳妇孙香终于生了，这关天鹅就坐不住了，儿媳妇在医院生娃，她这个当婆婆的怎么能不去医院看看。 关天鹅嚷嚷着小儿子，就算是再忙下午也得赶回来，几个月之前，她就听儿子陆大伟说了，孙香去做了B超检查，肚子里是个男娃娃，她等这孙子呱呱落地，简直是朝思暮想。 挂了电话，陆大伟才埋怨自个，这不是没事找事么，明明那两口子不待见自己妈，他还自讨没趣，让自己的老娘腆着脸上门去？不过，眼下趁小侄子出生，却是最好的复合机会，毕竟来日方长，说到底都是自己家兄弟，陆大伟还是希望有朝一日，陆家人能和和气气地吃上一顿团圆饭，就跟老婆斯晓慧家那样，那才叫人间烟火气。 想到这里，陆大伟又叹了一口气，好半天他才看到斯晓慧回了一个信息： “去吧，办完事晚上早点回来，给你留韭菜鸡蛋水饺哦！本宫会在被窝里苦等你翻牌子。” 斯晓慧好久好久都没有这么暗香撩人了，这条消息闹的陆大伟蠢蠢欲动。他又想起来一大早的偃旗息鼓，斯晓慧还等着算后账呢！ 本来他以为斯晓慧会生气，事实上他不应该带着老婆孩子去探望刚刚分娩的嫂子么？这才是对妻子的起码尊重。 老天真是眷顾他，刚好赶上斯晓慧对他有所求，所以自然不会像之前那样针尖对麦芒，挖苦他一顿了。 现在的局面呢，又搞到他和他老妈才是主宰，仿佛是斯晓慧不重视妯娌来往一般。虽然马不停蹄地奔向他的老母亲，但陆大伟又隐隐感觉到，此事办的有些不妥。但他妈见了他媳妇，亦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彼此都冷着脸，还不是他在中间坐冷板凳。 想想还是算了，他自己陪他妈走一趟，这事就算过去了。 其实，斯晓慧还真不愿掺和陆大伟家的事，听见斯晓慧在客厅里喊着陆大伟又回去找他爸妈来，斯母从厨房急走过来，手上还捏着一个包了一大半的饺子。她这个做丈母娘的，总担心女婿家的后院出什么大事，牵连到她最爱的闺女和外孙女头上。 纳闷一阵子，原来是斯晓慧的大妯娌生了个男婴。斯母长舒一口气，不用说，是亲家关天鹅准备去医院探望大儿媳妇和小孙子。她心里一阵子嘀咕，这老封建，得了孙子的态度就是不一样，这话如果只是女儿们在家，她也就说出来了，这不厨房里有个小女婿，斯母自然是有所忌讳的。 “你一会吃完饭也赶紧过去，你嫂子生孩子，你也得去医院探望一下，这是起码的礼数。”斯母说完，又立刻转身回厨房了。 斯晓慧从后面追上去，又像只斗鸡来了一句： “我生逗逗的时候，他哥嫂连个影儿都没冒。你怎么像陆大伟一样，那么犯贱。我这个人向来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这种妯娌我来往个什么劲儿，我时时刻刻提防她踩我都来不及。陆大伟愿意随他去吧，毕竟人家是亲娘亲哥，我若干涉他去，你倒是可以尽情骂我。” 结婚五年了，斯晓慧真真没被熏陶到陆家的人情味。还是曹公的红楼有大道理，欠泪的还泪，欠命的还命，她不欠陆家什么，又何必做了那哈巴狗，到头来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倒是欠她的陆家人，会因为她的贤惠知礼接着分吃她。吾家有女初长成，怎么能如了那群虎狼的意？ “是啊，妈，就别让我姐大老远地去一趟了，搞不好又给她婆婆抓了把柄去，我姐夫当代表就已经很完美了。” 斯晓华感觉不过瘾，特意又加了一句： “要是将来，我有这种妯娌，我是绝对不允许金俊鹏去犯贱的，凭什么，人家拿咱们孩子不当回事儿，人家那里得了个儿子跟生了皇太子一样。” 都说当医生的惜字如金，但生活里的斯晓华也是个滔滔不绝的姑娘呢。她又走到母亲跟前说了一句：“妈，你要是今天再让我姐去探望人家，我现在就带金俊鹏走，我们姐妹周末好不容易见个面，你就不心疼心疼你家的姑娘们。” 这话要是从斯晓慧嘴里说出来，斯母也不过回她一个你爱哪儿去哪儿去。到了晓华这里，她就舍不得刺激姑娘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斯家向来是因材施教，家里最小的那个孩子，更加受宠一些，也无人表示异议。 再说关天鹅，其实她早已经提前算好了孙子的出生日期，那头花白的头发就在这两天烫染了一回，一对金耳环也很是拉风了。此刻的关天鹅，就像陆家的土财主一样，宛如北极熊一般整装待发。有了孙子就在沙发上呆不住了，她内心就像火烧的蚂蚁一样，若不是担心大儿媳妇孙香不给她脸面儿，她早就奔医院产房去蹲点了。 一看见陆大伟进门，关天鹅立马笑得合不拢嘴了。儿子进门之前，她还给老树皮一样的脸来了一张面膜。她是一个爱体面的女人，虽然搞到家里脏得下不去脚，但出门必须整个锃光瓦亮的皮夹克。用她的一句话来说，人活一张脸，不能让外面的人看不起。 自从上午得了小儿子的消息，她整个人都变得生猛起来，人生一片夕阳红，以后出门遛弯，跟楼前那群老家伙又有得谈资了，她自认为有儿有孙的人，没理由不被这个世界高看一眼。要是有那么一天，大儿子大儿媳妇带着她孙子来看她一趟，啧啧，那人生简直就在那群老家伙眼里冒尖了。 想到这里，关天鹅喊着小儿子赶紧凑合吃一顿，赶紧出门办正事要紧。 陆大伟马马虎虎填了填肚子，就拎上东西带着母亲关天鹅出门了，手里三四箱东西还是很有分量，诸如新生儿的六件套、牛奶鸡蛋等，看来这次他妈诚意十足，完全是奔着跟大儿子一家和好去的。 说来，关天鹅也真是酸楚无限，小儿子在朝阳的房子离民航也没几站地，素来强势的她却不敢理直气壮地找上医院去。也是活该了，谁让她总拿强势当武器欺负善良的人，她也该吃一点人生的苦头了。 不过，关天鹅永远不认为自己有问题，她绝对是陆家那位劳苦功高的皇太后，是儿子陆大有被孙香套路了，才不认亲爹娘。当年他们夫妻给陆大有起这个名字，就是想着他将来有米有粮有钱有儿，没成想，现在什么都有了，却心中没了爹娘。 关天鹅一路激动，在外面的世界前毫不掩饰自己的嬉笑怒骂。但是越走近医院，却越是忐忑起来，毕竟她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过大儿子一家了。她巴望着推开病房的门，儿子站起来叫一生妈，然后孙女喊一声奶奶，她老泪纵横，然后一家人团圆了。 但，这绝对是做梦，尴尬从来都是在意料之中的，又何必白日臆想自欺欺人。 没寻思到，这次大儿媳妇孙香生完孩子，居然住上了医院的单间病房。关天鹅心里一阵子满意，这出门在外，倒是很有排场。这陆大有两口子近几年发达了，两口子都做快递员，起早贪黑吃苦耐劳，倒是存上了一笔数目客观的款子。 让关天鹅恼心的是，儿子陆大有才四十来岁，早已奔波到谢顶。孙香却是个标准的扶弟魔，拿自家男人的血汗钱接济老家的弟弟盖了小洋楼，室内有旋转楼梯的那种。更过分的是，她娘家还买上了全村的第一辆小汽车。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孙香指望不上婆家，还不允许人家反哺娘家了？再说陆大有也是一副我花钱我愿意的态度，人家两口子又不啃老，钱怎么花好像跟她也没关系。 跟在小儿子陆大伟身后进了病房，只见大儿子陆大有站起来跟弟弟寒暄了几句，像没看见关天鹅一样，直接蹲椅子上继续看手机。已经上初中的孙女陆含琪更是对奶奶这种名词无感，见小叔进来，她腼腆地打了一个招呼。陆大伟给侄女指指后面的奶奶，陆含琪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摇摇头，意思是不认识了，像她爸一样，拿起另一部手机玩起来。就算是在大街上遇到和她奶奶一样的同龄人求助，她也不会表现的如此陌生无礼。 房间里出奇的冷静，甚至是冷的尴尬。 小孙女陆含琪出生时先天髋关节脱位，那时候陆大有和孙香刚结婚一两年根基未稳，在地坛医院治疗的几万元手术费全是她这个奶奶掏腰包，如今这孩子眼里连奶奶也没有，真是寒了关天鹅的心。但以前那些事，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家里子不认娘，孙不认奶，这难到仅仅是子孙后代的过错吗？ 有道是恶语伤亲六月寒，偏偏是亲人之间不懂得好好说话，绝了彼此的后路，便再也没资格享受亲情的眷顾。 关天鹅的唯一慰籍，是床上那个刚出生的小婴儿，远远地看见一眼，那个小婴儿就成了她下半辈子所有的寄托，她苦心经营陆家那么多年，还好老天有眼，陆家有了唯一的根。 她也顾不上孙香死鼻子耷拉眼，像一团烂棉花一般，都快要把整个头包在被子里。她没忘记今天驾到的使命，她是代表陆家的祖宗来看望这棵独苗苗了，她巴望着哪一天这个小家伙认祖归宗。 关天鹅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来，一眼看见了她的小孙子，虽然还是皱皱巴巴的小怪物，但小家伙五官小巧又分明，像极了大儿子刚出生的模样。她一把老泪纵横，又赶紧从包里掏出纸巾全擦干了，在这个房间里，大儿子一家并不待见她的眼泪。 她干巴巴地坐在床边，心里欢喜着小孙子的眉眼，刚想伸手去摸小孙子的脸蛋，一直不做声的大儿媳孙香忽然就发出一句话来： “不要碰小孩。” 关天鹅尴尬地笑了笑，一张老脸忽然红了，她回过头来，笑嘻嘻地跟小儿子陆大伟说一句： “逗逗的大名真取对了，保佑咱老陆家得了个小子。你们姊妹三个，现在就差你没个后了。” 陆大伟听到这句话，尴尬地笑了一下，浑身不自在起来，他妈说这句话真的很不合适，在这种婆媳关系如此紧张的情况下，人家得个儿子，难倒还是拜他女儿取对了名字？这对人家孙香来说，未尝不是一种不公平。稍微吹吹枕边风，他妈跟他大哥关系又臭了一步。 他母亲这辈子，看来注定要毁在这张嘴上面了。孙子已看心事已了，再待下去也是自取其辱罢了。关天鹅活了大半辈子，也不是不知进退的人，大儿媳妇一家的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把她带的东西扔出去，也是看在她小儿子的面子上。 从医院出来没那么痛快了，关天鹅拖着一百八十斤的体重，在路上蹒跚前行。陆大伟安慰自己的老娘一句，只要他们一家四口过得好好的，咱们也别求其他了。关天鹅长叹了一口气，在病房里呆了半个多小时，只有孙香喝令她不准动孩子的脸蛋，再没其他了。 晚年的贫瘠，真的莫过于此。她再次老泪纵横，也顾不得体面了，用袖子去擦脸上的泪，她的嘴重新变得气鼓鼓的，嘴里像填了两个圆球一般，又对小儿子说教起来： “你大哥这边得了个男孩子，你也得考虑考虑了，你那媳妇又不疼你，到老了再没个男孩子，你指望谁去。” “这你就不要管了，我暂时没有生二胎的打算。”陆大伟又在母亲关天鹅的心口上撒了一把盐。 “你孝顺我也没用，咱家谁生了男孩子谁才是功臣，到时候老房子不给你，别怪你妈我狠心。”看陆大伟油盐不进的样子，关天鹅狠狠地给了儿子一句。 陆大伟不想再接母亲的话了，逞凶斗狠不过是图嘴舌之快，只为满足母亲要孙子的愿望？也得看天底下有没有女人，肯把子宫出租给他们陆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弹劾同类 “妈，你自己慢慢坐公交车回吧，我去西边了。”陆大伟忽然有点厌倦老娘的唠叨不休，这一天下来，他北京城东西南北也跑了一百多里地，虽说不是用两条腿，但一番折腾，到了下午四五点钟，也是只想躺着了。 “怎么，我这里的饭是有毒么？家里留一个看孩子的还不行么？” 关天鹅很是忿忿，见不得小儿子陆大伟如此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的怒气在全身游走，这些白眼狼小时候天天在村头盼着妈回来，如今翅膀硬了能跟着自个女人躲出去就躲出去，没有一个真心在跟前尽孝的。 陆大伟不作声了，说话难听一向是他母亲的风格，要是就这么走了，接下来的日子躲不过一天十几次的电话轰炸，还是先把母亲侍奉顺气了，再回自个小窝里舒坦吧。 因为情绪激动，关天鹅从出家门到再次进家门之前，竟然没有嚷嚷着上卫生间，糖尿病多年的她，经常出门后走不多久，就满世界找厕所。下午提着一个大水葫芦出门的她，竟然也一口水没喝，当真是无暇分心。 直到回到家里，她才感觉到来自膀胱的压力，上了个卫生间以后又气鼓鼓地蹲在沙发上。看着陆大伟一言不发地盯在手机上，她想找点话说，却看不上儿子的百无聊赖，真的是老了万人嫌。她忍不住拨通了陆小娟的电话，笑嘻嘻地说起见了小孙子的前前后后，忽然又话锋一转，骂起来对生儿子无感的陆大伟，叨叨着老大和老大媳妇才是陆家的功臣。 这陆小娟从小就跟弟弟亲，当然要替陆大伟说几句话：“功臣又有什么用呢，您老又不能沾上。刚才大伟也跟我发信息了，说那两口一句话也没有，这您都夸上了？将来还不是指着我弟弟孝顺你。他现在压力那么大，早晚还不给您生个孙子呢。” 母女俩一煲电话粥就是一小时，陆小娟人在老家，只管捡好听地给自己老妈说，直到关天鹅干涸的内心得到充分浸润才挂断电话。 一转头，关天鹅又瞥见坐旁边的小儿子靠在沙发背上约会起了周公，心底的母爱又开始升腾。再望望另一边，陆老头身上挂着一床烂被子，也在闭目养神。她叹了一口气，转身就去厨房做饭了。一阵子忙碌，她端上来饭菜，喊儿子和老头吃完饭。茶几上摆了一盆大米粥，一盘馒头，还有一个西红柿炒蛋，那西红柿炒蛋浸在酱油色里，上面顶着几个尖椒和大料。 陆大伟一睁眼，就看到了那盘黑黑的西红柿炒蛋，忍不住皱着眉头来了一句：“妈，我跟您说过多少次，西红柿炒蛋不用放酱油、尖椒这些。” 关天鹅早就拿起一个馒头吃起来了，糖尿病人不禁饿，出门一趟回来第一件事小解，第二件事就是找东西吃了。她瞟了儿子一眼，怼回去一句： “外面的倒是好吃，一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陆大伟彻底不吱声了，他去厨房里找了几瓣大蒜，凑合吃了几口菜就上半个馒头，就算一顿饭了。 关天鹅又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怎么，留着肚子晚上回去吃好的？” 陆大伟并不回答，又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他总结出来了，只要不当着儿媳妇的面，无论他说什么，他妈总有法子去挖苦他，仿佛他婚姻幸福了，她就会难受的要死一样。但当着儿媳妇的面，她又把自己的儿子宠成小宝宝。 其实他很厌倦母亲这个样子的，甚至有的时候是厌恶。 关天鹅把碗筷扔进厨房的水池里便走出来，她和陆老头从来没有饭后洗碗的习惯，总是下一顿用的时候再刷。至于陆老头就更节俭了，不论碗底盘底有多少油，从来不用洗涤灵，从水池里捞上来就用了。 走回客厅，她又一屁股蹲在沙发上，顺手摸起茶几上的香蕉吃了一根。陆大伟听见老妈咀嚼的声音，一睁眼看到她又卷进肚子里一根香蕉，忍不住给了他亲妈一句： “晚上少吃点，不然你又该吵着头疼了。我要回去了，明天还有事，逗逗该上幼儿园了，我跟她妈得去咨询一下。” “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也该计划着要一个了。”关天鹅还是在想小孙子的事情，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你妈过不几年就得钻地了，也指望不上孙子，还不是挂着你。”关天鹅这会刚刚吃饱，胃里的心满意足，让她的语调散发出老母亲的温柔体贴与语重心长。 陆大伟站起身来，叹了一口气： “要要要，都该要，咱家啥啥都缺，郊区没别墅、出门没宝马，您老得慢慢来啊，是不是，这些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得慢慢合计啊。”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陆大伟又转身，忍不住劝了母亲一句：“您就别想那么多了，多注意点身体，别吃那么多，管好你们自己就行了。” 随着关门的声音，关天鹅和小儿子又隔在两个世界里了，这种距离给了她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虽然依然住着小儿子的房，但她总有一种不甘心罢。 儿子每每让他那个老婆斯晓慧欺负到无路可走，才回来跟她推心置腹。当过得如意的时候，又何曾想过她这个老娘，这不，又匆匆地像逃命一般消失了。她心里不由地升起一种对斯晓慧的厌恶，又开始懊悔当年着了这小丫头的道。 她的儿子们全都被他们的媳妇们卷走了，一个也不剩。衰老与寂寞笼罩全身，关天鹅打开了客厅里五十五寸的索尼液晶电视，儿子和儿媳妇带着孩子搬走以后，这屋的什么东西都没动，所以他们老两口是完完全全掌控了这座房子。画面里出现了陆老头最喜爱的象棋频道，她拿着遥控器换到了梨园情，听听戏会让她暂时忘记晚年生活的不愉快。 从东边的房子到西边住所，陆大伟坐地铁转公交，足足用了两个多小时。他推开家门进去，斯晓慧和逗逗已经在家了。见他回来，逗逗欢天喜地地迎上去，陆大伟一把抱起女儿举过头顶，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又抱在怀里。他笑嘻嘻的问女儿一句：“今天有没有想爸爸呀？” 逗逗的小身子在他怀里，幸福地扭来扭去，小嘴里不停地提要求：“爸爸，再转几圈再转几圈。” 陆大伟又把女儿举在半空中荡漾了几圈，然后装作体力不支，抱着自己的小闺女摇摇晃晃跌在沙发上，夸张地喘了几口粗气，逗地女儿咯咯笑起来。 斯晓慧把逗逗接过来，指了指餐桌上那盘韭菜鸡蛋水饺，“快点趁热吃吧，我妈专门给你留的。” 饺子旁边还有一小碟蒜泥，陆大伟抄起筷子，扯去盘子上的保鲜膜，张口就来了一个饺子，连续吃了几个以后，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嬉皮笑脸地来了句： “这一大天的真是饿死哥了。” “怎么，你妈没给你做点吃的么？她那么疼儿子。”斯晓慧故意酸了他一句，陆大伟接上妻子的调侃，“你不是不知道，我妈那厨艺，再好的食材到她手里也给糟蹋了。” 陆大伟边吃边跟斯晓慧唠叨白天的事，他嘴里一个劲地谴责自己大哥大嫂太过分了，教的孩子连奶奶也不认。斯晓慧冷笑一声，并不对陆家的那些烂事做任何评价： “你一个老爷们，别整天跟村头的那些老娘们一样嚼舌头根子，自家的事情料理好了么，你看逗逗刚才多亲你，眼下最要紧的是研究下如何做一个更受女儿欢迎的好父亲，这才是正路。” “你姐真的决定要离婚了么？”陆大伟成功转移了话题，终于和老婆有了共同语言。 “就林兆雷那样的渣货，别说留着过年了，留到中秋都怕脏了我们斯家的宴席。等过几天，我姐给他办完北京户口，分分钟法院见。” 一提到北京户口，连陆大伟都忍不住弹劾起同类来：“那个林兆雷可真是吃透了你姐，离婚都算计的死死的，财产方面怎么分割谈好了么？” “你还有脸评价人家，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房子归他，赔给我姐四十万，聪聪每月抚养费5000元，聪聪以后的听力恢复费用双方各付一半。” “40万，不可能吧，他俩共同财产只有八十万？这离一次婚人家赚大发了，还白送一个北京户口！” 陆大伟脱口而出，如今这世上的男人怎么都那么没底线呢，毫无廉耻地对女同志出狠手。不过他忽然意识到，这句话狠狠打了自己的脸，他爸妈不老吆喝着用40万打发人家斯晓慧么。 “你姐带着聪聪，以后得多难找啊！再说聪聪这耳朵？”陆大伟忍不住感慨一句，在他的价值观里，娶一位带着男孩的离异妇女，对全中国的男性来说，太具挑战性了，如果是带着女孩改嫁还倒好说。 “放你的狗屁，有女儿的离了婚，才不会再找个臭男人，说不定把孩子都害了。”斯晓慧看多了网上那些乌七八糟的再婚悲剧，她的意识里，即便跟陆大伟掰了，下辈子就永远单身了。她不由地又抱紧逗逗，怀里的女儿才是她余生最贵的信仰。 为了逗逗，只要陆大伟还说的过去，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来小题大做那一套，不管怎么说，孩子才三岁，现在她还没有到寻求父爱的爆发期，但是日后还有四岁五岁六岁，有一个好父亲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陆大伟跑路的那一天，快要满三岁的逗逗，虽然嘴里说着不喜欢爸爸，但每天晚上睡觉前，还是要眨着眼睛问一句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显然，耳边只有母亲的摇篮曲，她小小的内心还是缺乏一些安全感。 当娘的给女儿囤货，最重要还是给她囤个父亲，半道上给打发了，那真的是不及格的亲妈啊。 真的是一入妈门深似海啊，斯晓慧幽幽地长叹一声，眼下还有一个大困难，这个十月逗逗就该入园了，她真的很害怕面对幼儿园门口那种撕心裂肺地分离。可能是他们夫妻长期鸡犬不宁，三岁的逗逗害怕见生人，面对陌生的世界总是怯怯的，怕是要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磨合期。 哄睡逗逗，斯晓慧整个人变得闷闷的。明天就该去幼儿园交费了，只要这钱交上去，这娃就得送进去关着了，再舍不得也得逼着她成长。其实她也考虑过晚一年让逗逗上幼儿园，但是如今姐姐要离婚，她妈过段时间又要每天送聪聪去做听力和语言康复。无论如何，聪聪的恢复是耽误不得的，眼下大姐到了最艰难的一关，所有的娘家人都要帮着她迈过去。 “想什么呢，哥来了。” 陆大伟像一只得意的猴子一样钻进被窝，紧紧地搂着斯晓慧，“瞎矫情啥呢，哥问你一件正事，打算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个儿子出来？” 这种废话斯晓慧都懒得搭理他，自打从那座房子里跨出来，她都没打算再做陆家的媳妇，她仅仅是斯晓慧，和一个叫陆大伟的男人产生了婚姻关系，如果这个结合不舒服，比如必须贡献自己的子宫造个男孩出来，那这种婚姻关系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何必喷这种废话呢，咱俩今天之所以还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你是你们家长歪的那一个。是不是呢，你看我多得意！你家就你一个不争气，不好好研习重男轻女之学。” “今天我妈还夸逗逗的名字取得好呢，这给闺女取名，你可真有才，又让我妈满意，外人也琢磨不出闺女名字里的另一层含义。”陆大伟的一双手在被子里忙碌着，今天斯晓慧不知哪根筋不对，又裹上了睡衣。 不过陆大伟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逗逗的大名，一直像刺一样扎着斯晓慧的内心，那是她无奈的妥协。她并不想给逗逗取陆金晓这个大名，甚至逗逗这一生，她都要在女儿面前藏着这个秘密。 那是逗逗刚出生的日子，在给陆家的后代取大名方面，关天鹅在阵势上绝对不想输给亲家。尽管斯晓慧父母打电话过来给外孙女建议了一二芳名，均被被关天鹅一口否定了，她故意在客厅里叫板，冲着儿子大声说： “自己的闺女哪能让外人取名，这个事必须你做主。” 斯晓慧破水那天下了一天中雨，待第二天上午娩出逗逗，雨过天晴阳光甚好，想到这些，陆大伟给女儿取名陆清晓。 陆老太太又跟女儿打电话过去，陆小娟大叫了一声这名字不好啊！清晓谐音清小，把咱家的小子全清光了，那意思是咱家以后不能添男孩了！ 客厅里一阵哄笑，那还了得！关天鹅一拍屁股，坐在客厅里一锤定音：“亏得跟你姐打电话，一家人没一个有学问的。女孩儿取名一定要带着点进男的意思，比如招弟什么的，多吉利，将来让她妈多添几个弟弟。” 斯晓慧待在卧室里，面对沆瀣一气的陆家人真是无语，她心里装满了委屈，看了看熟睡的女儿，她那么无辜，刚出生就要背负这一切么？客厅里群魔乱舞，她忍不住把陆大伟叫进来。 “让你妈满意，有那么重要吗？”陆大伟耸耸肩膀，一副很难的样子。 “你听清楚了，我闺女的名字我来取，就叫陆金晓，不改了。” 陆大伟一脸雾水，金晓？斯晓慧大声酸他一句：“是呀，谐音进小，就是保佑你家多子多孙，不行么？陆大伟，没见过你这样当爹的，我看不起你。” 陆大伟悻悻地出去了，解释跟亲妈听。其实外面的关天鹅早竖着耳朵听见了，她内心依然很得意，瞅了瞅卧室里的儿媳妇，再不服有什么用，还得随了我们陆家的意思。 斯晓慧在卧室里又来了一句：“闺女呀，你记住了，你叫陆金晓，你出生的时候，天上的太阳金灿灿的，那个时辰是上午的十点一刻。咱只要记住这些就可以了，其他乱七八糟地咱不用搭理。”卧室的门没关，她一眼望见，沙发上的婆婆又变成了一个硕大的气蛤蟆。 不用说，今天陆大伟他嫂子生了儿子，她婆婆又前去邀功了。可真是老来脸皮厚，就这么个嘴口，怕是这辈子也别想人家登门槛了。 “陆大伟，你哪怕有一天，不以你妈满意为目标活着，那才是断奶了。”斯晓慧把头扭到女儿那边，她改主意了，用不着他陆大伟翻牌子了。 “又装纯情了，哥还不了解你。我要真断了奶，你又怎么痛快？”陆大伟一脸欠揍的样子。 斯晓慧转过身来狠狠地在他脸上扭一下，给他一个大白眼又背过身去。陆大伟这种闷骚的货，别看到了人堆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在自家床上倒是风情万种，搔首弄姿。 “你说你，整天喊着最爱闺女，睡觉的时候却让她呼吸你的废气，母爱也得讲究科学啊！快转过脸来，哥也用不着长个了，不嫌弃你。” 今天晚上两个人免不得又要好好功课一番了。毕竟两个人互相揩点油，白天的正事办起来，双方都会心甘情愿地付出。一旦不做功课呢，时间长了就雌雄变种，荷尔蒙得不到释放，彼此便都尖酸刻薄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清算前妻 “斯晓梅，这冰箱是我买的归我。洗衣机是你买的，你赶紧抽空弄走，别占我这儿的地。” “这实木床当初是我付的款吧？这床垫和床上用品原先都是你采购的，你可以收拾收拾带走了。” 斯晓梅平静地点了点头，一脸宠辱不惊。本来她就没打算分割屋里的任何物件，无奈对方打着碍事的幌子，让她周日必须过来。 出现在这间屋子之前，她早就预料到了将要发生的种种，跟林兆雷打交道之前，最好有备而来。 “你核实仔细了，把你的东西都标记好，属于我的，今天我都会拉走。” 斯晓梅和颜悦色地提醒林兆雷一句，对他的分割表示全盘接受。 她走近自己的化妆柜，打开左边的抽屉，里面睡着大大小小的十来个红色绒布锦盒。那里面装着的，都是她接受林兆雷的追求以来，对方送给她的金银首饰，当然结婚钻戒也陈列在里面变成一件古董。 自从生下聪聪以后，林兆雷再没有任何举动了。 她随手打开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个细腻通透、清绿圆润的翡翠手镯。这玉镯是她去密歇根大学留学那年的圣诞节，克服着相思之苦的林兆雷，自个跑到西单商场的专柜给她买回来的。 毫无疑问，能走进婚姻的两个人，曾经的日子肯定都浸泡在爱情里。直到后来，两个人都不谈爱情了，堕落成没有余地的算计。 人都会变的，不变的反而被嘲笑。 她有好久不碰这些了，今天一打开这个抽屉，大脑里像卷进一团马蜂，这团马蜂令她清醒，让她回到泾渭分明的现实生活里。 “左边抽屉的东西你不要动，我已经清点过了，每一件都是我买的。右边抽屉里的你可以拿走。” 斯晓梅心里发出一声冷笑，这挺好的不是么，物归原主，她也不打算当强盗。 这感情最好还是互不相欠罢。 “斯晓梅，你还记得吗？我之前给你买的一个链子，你自作主张送给斯晓慧了，那条链子你得还回来。” 斯晓梅沉默不语，她内心开始嘲笑自己手贱，当年在爱情里洋洋得意的她啊！ “你现在打个电话问问她吧。”林兆雷又出声了。 “多少钱，我给你折现吧。” “那条链子一千五，你给我一千好了。”林兆雷不抬头，把这一笔账接着记在离婚交接单上。 “不用了，我现在微信转你一千五。” 世界那么大，斯晓梅提醒自己抓紧时间，不要在这座窒息的房子里再多浪费自己的生命，哪怕多一秒钟。我们的余生应该配的上所有美好，又何必浪费在羞辱的人和事上。 斯晓梅迅速打开右面的抽屉，还好，这面抽屉里的护肤品都是易耗的，跟林兆雷没有任何关系。 看到这些真正属于她的，她的细胞开始愉悦起来。在这之前，她每每感觉，得不到别人的爱，生命是如此贫瘠和低级。 但现在她懂了，别人的爱从来是身外之物，那些飘忽不定的东西有朝一日就落井下石起来。毕竟，这间屋子里，真真有人穷的连内裤都没了。 还好，这样的穷人以后跟她无关了，只是她还有些责备自己，毕竟，那个男人是聪聪的父亲。 忙了一上午，就连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分割的一清二楚。以前真没看出来，林兆雷竟是一个如此专业缜密的离婚交接专家，一上午的呕心沥血，是要冲击迪斯尼记录的节奏。 等所有东西都清算完毕，林兆雷有点洋洋得意，这几天他接到了法院的传票，他是真没想到，斯晓梅可以做到如此快刀斩乱麻。 不是想清算我么，那我倒要让你先尝尝被清算的滋味。他阴晴不定的语调，时不时地飘出对斯晓梅的挑衅。 是的，现在的他心底升起一股股报复的快感，像清理垃圾一样，把前妻连同她的那些东西扫地出门。 她愈是波澜不惊，他越是恨的牙痒痒。 “你现在赶紧找搬家公司吧，我新买的家具明天就送到了。” 斯晓梅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她早就联系好了小区收破烂的师傅，这倒是林兆雷事先没想到的。要知道，林兆雷最讨厌收破烂的上门，那样似乎会脏了他小总裁的家门。 一见斯晓梅喊来的不是搬家公司，林兆雷心里的那些快感飘飞的无影无踪，他觉得自己被深深地羞辱了。 不过，难道他还在妄想，斯晓梅把这些深深刻着林家烙印的东西，恭恭敬敬地装进真空的水晶罩子里，日日夜夜缅怀么？ “斯晓梅你什么意思，你以为离了婚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吧？你凭什么把这些东西当破烂卖了？！” 收破烂的师傅看这家气氛不对，便怯怯地问了一句站在屋子里的女主角：姑娘，这些东西还卖不卖了？” “师傅，您不用介意，这些都是我的私人物品，您都搬出去吧。” “我告诉你，斯晓梅，我不允许外面杂七杂八的人进我的家门，尤其是收破烂的，你是听不懂人话么！” 林兆雷像头暴怒的狮子在屋子里来回转圈。斯晓梅笑出了声，她可真是忘本，竟敢不记得林门戒律了。她并不搭理林兆雷，转身和气地跟收破烂的师傅说了句： “大哥，您在外面等着，我把东西给您搬到门口。” 这是要告别前半生的最后一道难题了，接下来，斯晓梅要一个人把屋子里所有属于她的大件小物搬出来，在这栋房子里再一次扮演女汉子的角色，她欢心着划上句号的这一刻，虽然没有人来帮她。 收破烂的师傅想进来搭把手，又担心斯晓梅再受屋子里那位男主人的气，只好略带同情地看着这个小个子的女生，用力拖拽一个个庞然大物。 “斯晓梅！你早晚有一天，会为离婚的决定后悔！” 林兆雷咆哮着，谁知他这样的嘴脸多次复制，斯晓梅早已免疫。当这句话在空气里打滚，连卖破烂的师傅都能察觉出来，屋子里的男主人出这些幺蛾子，是不甘心被女主人抛弃。 别说明目张胆地威胁，就算是自残，也不能留住他那劣迹斑斑的婚姻罢。他就像个切斯底里的小丑一般，疯狂地气急败坏，没一个观众愿意看他精彩绝伦的表演。 斯晓梅和那位大哥一起忙乎小半天，干干净净下楼来。一切都办妥，人生像北京的秋天那般，碧蓝碧蓝地清澈。 斯晓梅抬头望望天空，长舒了一口气，从这一刻起，她离自由越来越近了。 “姑娘，这么好的东西都不要了？” “嗯。”斯晓梅的嘴里，淡淡地飘出了一句话。 收破烂的师傅一脸惋惜，不过一想到刚才屋子里那位男主人，他倒觉得跟那种人在一起，生活再富有，也没有乐趣可言。 “姑娘，你还年轻，放心吧，路还长着呢，别往心里去。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您这前夫，我活了大半辈子真是开了眼了，第一回见。姑娘啊，咱以后可得擦亮眼哦！” 斯晓梅冲他笑笑，收破烂的师傅也笑起来，骑着三轮车远去了。 正准备叫出租车离开这是非之地，斯晓梅又听见手机响了，不知林兆雷又有什么事折腾过来。 她本来不想搭理，还是接起了电话。如果两个人之间还有未清算的账目，最好趁着今天全部解决了。 “斯晓梅，你还欠我一样东西，还记得我那个笔记本么，你不是给你哥用了么？你赶紧给你哥打个电话，问问他还有么？” 斯晓梅真是无语了，倒是真有这么一个笔记本电脑，如今算起来它的寿命，应该比他们俩认识的年月都长。 斯晓梅不想打扰大哥，这会子他还在天津港没回来，一是担心影响他指挥救灾，二是不愿意让大哥分心。 但是她更不想林兆雷侮辱了他们斯家人，想到这些，斯晓梅拨通了大哥斯建强的电话。 “晓梅，你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手机里传出斯建强疲惫沙哑的声音，这声音也引出了斯晓梅心底里一直在拼命掩饰的脆弱。 “哥，我问你，前些年我送你的那个笔记本，你还留着没？” 说着，斯晓梅忍不住哭了。 “我真的要离婚了，哥。” “该离离，别哭。笔记本电脑在我这儿呢好好地存着呢。怎么，林兆雷又跟你要了？告诉他，等我一回北京就带给他。” 斯建强又嘱咐妹妹一句： “一定把离婚的事办妥了，好好应接新生活。别哭了，这不有你哥呢，天塌不下来。” “吃饭了没有，你在哪儿呢？” “没呢，这不刚分完屋里的东西，我全都处理掉，卖给小区收破烂的了。” “好。你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回家。哥接着忙了。” “嗯。”斯晓梅挂上了电话，这会她才注意到，肚子里早已经空荡荡的。好长一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没什么胃口，任由体重往下跌。现在一切都明朗起来，她又何必让身体一直浸泡在过去的不幸里呢。 她得把自己养的好一点才可以，真正学着去适应单亲妈妈的生活。她没什么资格浪费自己的身体，毕竟，斯家上上下下的亲人们，都一如既往地爱着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男人成色 “妈，等咱们逗逗入了幼儿园，下午放学你去接啊。” 下午交完托费，斯晓慧牵着逗逗又奔娘家来了，逗逗的眼角里还闪着几个泪星，小仙女这是在抵触未知的集体生活。她的小脑瓜里已经清晰地意识到，过不了多久，妈妈就要把她硬塞到那个大院子关起来了。 “姥姥（aoao），你看，逗逗姐姐哭了。”聪聪赶紧跟姥姥打小报告，因为先天的耳疾，他的发音还是有些吃力。 斯母走过来，看到外孙女沾了泪花的小脸，心疼地责备斯晓慧几句：这逗逗还小呢，明年上幼儿园也不迟，我不在家的时候让你爸给带着呗。” “我爸？还是算了吧，他现在心思越来越不在看孩子上面，天天麻烦他早晚急眼。” 说这话的时候，斯晓慧往老爸屋里一瞥，他正戴着老花镜钻研周易，一边的电脑开着，记录着他的研究成果。听自家三姑娘这么酸他，斯父忍不住笑开了： “你们这些吃肉又啃骨头的，一分钱都没要你们的，给你把孩子带到三岁还不满意？等下个月，你姨父的装饰公司那边工地上有个大活，我还得过去帮着盯一下。” 看来老爸是一定要回到社会上去发光发热了。斯晓慧一阵子吃醋，不过还是知足吧！也不能对自个亲爹妈太狠，到了晚年也得允许他们去做想做的事。何况自己麻烦父母那么多年，不仅没给他们发过工资福利，反过来倒是老揩娘家的油。 想想自己鞠躬尽瘁的父母，再看看那富贵闲人甚嚣尘上的公婆，娘家是她唯一的依靠，她得懂得珍惜才是啊。 看着满脸忧虑，把逗逗抱在怀里安慰的亲姥姥，斯晓慧对着这一老一小又是一番鼓舞： “这会子入园不早了，别人家的娃娃两岁就开始上早教班，三岁已经对着电脑上英语网课了，咱这可真是娇生惯养的，该放出去锻炼一下了。” “咱们逗逗呀！肯定没问题，幼儿园里有好多小朋友，还有好多玩具大家一起玩，老师就像妈妈一样温柔，还比妈妈漂亮，逗逗一定会爱上那里。” “陆大伟干嘛去了？托费你俩谁出的？”斯母开始问起她更关心的问题。 “搁家里睡觉呢，等晚上再喊他过来吃饭。托费当然是他出，这次我一回榨了他四千。妈，我告诉你，以后我可不那么傻了，房租他要付，生活费他也得出，你看看我现在穷的叮当响，都是自作自受。我发誓，等今年过年，一定给你发三倍的红包。” “你有那本事也行，妈也不缺钱，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了，别整天的来气我就已经烧高香了。” “你怎么不缺钱那，看你都省成啥样了。” 正说着，斯晓梅推门进来了，肩上挎着一个沉甸甸的背包，看上去里面装了不少东西。 “逗逗姐姐，我妈妈回来了。”聪聪一眼看见妈妈，像只欢快的小兔子，小跑过去，爬梯子一般攀到妈妈怀里。 “走，看你姨兜里装了什么好吃的？嘿嘿！” “我买了几包海苔，你拿出来给逗逗和聪聪分了。还有我以前用过的护肤品，面膜之类的，你看喜欢用什么，自己捡。” 两个小家伙拿了海苔，又凑到一起过家家去了。斯晓慧把姐姐带回来的宝贝都取出来，摆在茶几上。姐姐的护肤档次比她高级多了，护肤品的品牌都是专柜级的。不过因为肤质不同，她还是用自己的亲民货就可以了。倒是那一大堆日韩面膜，她可以顺走一些。 斯晓慧啧啧一声：“姐姐，你这婚离得可真是亏啊，除了那四十万，就这么点家当。我能保证，要是我离婚，比你能多赚至少一百万。就是因为太便宜我了，陆大伟才不肯离婚，男人都那个鸟样。” 斯晓梅淡淡地接了一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一听斯晓梅提起林兆雷还索要当年那条项坠，斯晓慧中午吃到肚子里的面条差点吐出来。特别是那个古董笔记本还要物归原主，这真是文明世界里眼见到的最无耻的态度了。可这最无耻的事情，偏偏就是在外人面前穿着文明套子的谦谦君子做出来的。 若问男人的心是什么成色？离一次婚就会自发层层剥给世人看。 “要是我，给他解决北京户口？大不了一直分居，到了一定年限就自动离婚了。就他出轨的证据收集那么一麻袋。” “又何必呢，不办离婚我还不知道呢，他名下的公司居然有一个是我在担任法人，要是出了事责任全是我的。先前我忙，都没注意过这事。” “这太阴险了，立刻马上让律师给他打电话，麻溜地变更过来，跟他那种人渣断的一清二楚。” 斯晓慧真是替她姐着急死了，然后又听说那条项坠，斯晓梅居然还给林兆雷一千五。 “你说你！我回家就把那坠子翻出来扔了，要我就用他家的锅盛马桶的尿上来，泼他一身，让他闻闻自己的味道。” 高级知识分子的不温不火，真是令她这个学渣妹妹上火。 “唉，你这种情况还真得早点离婚的好，不然，我们说不定哪一天到医院的太平间领你。说起来钱不重要，还是保命要紧。” 斯母在一旁听着一直没吭声，等两个女儿都平静下来，她才说了一句： “还给他也好，省得日后因为这点事，再让他咬人。妈活了大半辈子，恶狗都得躲远点。” 斯母这大半生，过得都是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日子，别看现在跟着儿女们定居北京，也是一直省吃俭用，小区超市的菜价和肉价都高，她每每都是拉着家里买菜的小车，大老远地坐公交跑到批发市场去买。但不该占的便宜，她从来半点不沾。 尊严，是人这一生最贵的东西，而那些恶狗，从来不把别人的尊严当回事，所以总要与这种人划清界限。 “嘿嘿，我还以为你会骂我姐，不会过日子。看来还是我妈最明事理。你看我现在躲我婆婆躲的远远的，从来不掺和他们家的事。当初我也是大傻缺一个，明明在一个屋檐下待不下去，非得拖到坐月子被人家赶出来。现在想想，早就应该想个金蝉脱壳之计。她就是不逼，咱也得主动想点歪门邪道。” “那边你嫂子生了个男孩，你婆婆有啥想法没，他哥嫂送快递那么忙，孩子给谁带啊。”斯母随口问一句。 “那还用说嘛，陆大伟说带他妈去看孙子的时候，人家不让摸，肯定要发回老家给孩子姥姥带了。我婆婆倒是想，人家也不给她脸。” 说曹操曹操到。几天之后，关天鹅就给小儿子扔了一个雷。头一回，陆大伟不带一丝强迫地和老婆斯晓慧站到统一战线上。 原来，陆大伟的大嫂孙香出院后恢复元气，竟然破天荒给婆婆关天鹅来了一个电话： “老陆家唯一的根您看着办吧，我们两口子忙着赚钱，出了月子送您那儿去。” 这关天鹅真的是受宠若惊，这不意味着她能天天看到孙子了？反正她腰里有的是钱，以后还不是要留给孙子花。 不过她还不是特别糊涂，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她让大儿媳妇孙香等她的信儿，毕竟她住的是小儿子的房，这事她总得告知一声。 “妈年纪大了，天天和你爸耗着，也没什么奔头，过不几年就黄土埋了，一辈子就这么交代了。你跟你哥起小一起长大，他的孩子还不就是你的孩子。妈记得以前你每次出差回来，最亲的就是琪琪。她做髋关节手术那年在床上待不住，你从银川辞职回来，整整抱了她三个月。那时候，咱们一家多好呢！” “妈，捡重要的说，你想做什么吧？”陆大伟正忙着洗刷，一大早他妈却唱起了梨园情。他听得一头雾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一点不适应他妈如此煽情。 “我，我那意思……，你嫂子来了电话，说想把孩子送咱这边来。” “你答应她了？”陆大伟突然觉得嘴里有一股血气涌上来，听到这句话时，他刷牙的动作狠了些，想必是牙龈出血了。 他把嘴里的牙膏沫子吐出来，他懂他亲妈的意思了。 “我还没答应她，这不得和你商量商量。只要你同意了，过些日子妈就让她送过来。”陆大伟听出来了，手机那头，他妈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是满脸放光。 “妈，不是我说您，看孩子这事，让他们甭想。”陆大伟气愤地回了一句。 “怎么就甭想了，咱们陆家现在就这一个男娃。你又不肯生，日后咱们这一窝子都得指着这孩子上坟。” “那话您也甭提。我们各自成家过各的日子，您要是想给他们带孩子，我也不拦着，住他们那儿去，哪怕日后他们用不着你了，我再回收，现在想也别想。” “你不要你妈了是吧，翅膀硬了就当了狼。”关天鹅在电话里骂起来。 “你也甭来狼那一套，还有一个法子，您想给他们带孩子，我可以另外给您租房子。”陆大伟又回了一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妯娌三国 “陆大伟，你脑袋让门挤了？！他们要你妈带孩子，凭什么你出钱租房子，你那嫂子可真是，跟你妈斗法还不忘踩着我们，咱俩欠她几根毛线？！” 斯晓慧插了一句，他们陆家都什么人呐。和陆大伟恋爱以后，过年过节她也跟陆大伟一起去串过门，同为陆家媳妇，她也曾经同情过孙香的处境，不知怎么竟然变成了这副嘴脸。 孙香在嫁给陆大有之前，一直在老家当小学教师，但这并不是她的人生目标。她自小家庭困难，父母又累积了一身老病，再加上她弟年龄小，孙家在村上终于成了最穷的那一户。在她的骨子深处，在镇子上当个教书匠，每月发点固定工资，并不能让她带领全家改变贫瘠落后的面貌。 女大当家，她每每回村，内心始终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虽然当上了教师，在留在家乡的一部分人看来，她已经妥妥地改变身份，因此前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但孙香呢，没一个看到眼里过。直到后来慢慢变成了老姑娘，她也有点着急起来。 可巧了，正撞上千里之外的关天鹅发愁儿子陆大有在北京城里不务正业，整天油头粉面、三十不立的鳖样让她看见就生气。关天鹅暗地里托人在老家找个能安家立业的姑娘，然后逼着陆大有回老家相亲。 这陆大有的老家官庄和孙香家的南洼村离得不远，媒婆轻而易举把这两个大龄青年说和到了一起。陆大有长得英俊挺拔，一股自然的风流，虽然也是打村里出生的，浑身上下都镶满了大城市的气质，孙香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动心了。在结束第一次的相亲会晤后，她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跟上陆大有，举案齐眉到北京奋斗去。 跟陆大有结婚以后，在北京多年，他们两口子也只能在快递行业里落下脚来。陆大有也就读了个初中毕业，老在饭馆端盘子，实在是不能养家糊口。这孙香能干肯吃苦，赶着膘肥体壮的陆大有去了全国最负盛名的快递公司面试，凭借一身肉一下子过关了。后来孙香也夫唱妇随，不几年两口子承包了北京东四环一栋5A写字楼的快递业务。 这日子越过越好，她娘家也终于成为老家第一个盖小洋楼的暴发户。等小洋楼盖起来，再回娘家南洼村，孙香和陆大有就成了全村人眼里的明星夫妻。 斯晓慧也打心眼里佩服孙香，某种角度上去看，她完全称得上女中巾帼，即便是后来认清了丈夫陆大有是个农村人嘴里的驴粪蛋子，也并没有破罐子破摔。若是她斯晓慧，绝对不可能在严冬的凌晨四五点钟从暖哄哄地被窝里爬出来，开启披星戴月辛苦奔波的一天。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有任何一种可能，只是斯晓慧没被生活所迫到那个地步罢了。话又说回来，谋生的方式千万种，假如不能通过读书改变命运，在祖国的宽阔怀抱里，最稳的当属勤劳致富，人只要不好逸恶劳，生活总会打开一扇窗。 所以在底层谋生，最不能丢掉的品质就是中华儿女自古以来的吃苦耐劳。 但世上没有完美的女人，谁说吃苦耐劳的年轻女性，跟婆婆斗久了，在婚姻这个大棋盘上不会出那些精致利己的招数，大抵会沦落到两条恶龙互斗的局面。 多年的媳妇后来熬成了婆，有的并不比自己当年的恶婆婆逊色半分。 也许孙香只是想在她丈夫面前设个套，让她那男人知道：看吧，不是我想把孩子给我妈带，是你们家没条件。但斯晓慧觉得她这事做的真是恶心呢，而且她们的婆婆关天鹅，看来想孙子想疯了，着了儿媳妇的道都不知道。 斯晓慧的运气真好，刚好她那队友陆大伟千年等一回，思想高度终于跟她在一个频道上。 “您也不想想，您住着我们的房子，逗逗您没帮带一天，这事要是传到斯晓慧父母耳朵里，我怎么有脸再进门。再说了，那是我一个人的房子么！”陆大伟又给了亲妈几盆凉水，把关天鹅的满面红光浇灭了。 “这两室一厅的房子，闲着也是闲着。”关天鹅又嘟囔一句。 “闲着也不给人家带孩子，我们养您老是责任，给别人带孩子没那个义务。我要上班去了，挂电话了。” 一大早吃儿子闭门羹，一把年纪的关天鹅悲从中来，这何尝不是她自讨苦吃呢。 这老脑筋的父母，只图自己乐呵，一门心思给子女填坑。她也不想想，如果他儿子同意这件事，等于是在自拆婚姻。她当真儿媳妇斯晓慧为了留住她儿，啥都忍着？真是大摇大摆习惯了，连亲儿子的利益都可以牺牲。 不过，在关天鹅的信念里，她的小儿子起小就听话，从来不会反对她的意见，包括找女朋友，她不让领家里来绝对不敢领到家里来。 她在电话里听到斯晓慧嚷了一句，这会所有的气立马冲她撒过去。真是当年瞎眼选错了儿媳妇，把她听话的儿子都窜蹬坏了。 肯定是斯晓慧吹枕边风，逼着她儿子跟她对抗。这儿子的心，到底是一天天跟她生分起来。如今她也老了，不中用了，在儿子屋檐底下也必须看别人眼色讨生活。 “怎么，大伟不愿意啊？”陆老头半眯着眼睛问老伴，关天鹅一脸沉寂不甘心地点点头。 “不愿意也好，就你这身量胖成这样也不能给他们带孩子呢，干脆别操那份心。”陆老头小声嘟囔一句，他这两年越来越上了年纪，还是继续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做派，他才不愿意来一个满月的小崽子，在家里哭哭闹闹的呢。 “你懂个屁，吃饱了什么都不寻思的老废物。”关天鹅狠狠骂了一句，陆老头呆在沙发上的老被窝里不敢出声了。 这边，斯晓慧长舒一口气，虽然陆大伟是个妈宝男，但如今看来也不是极品到臻化。不然在这件事上随了他亲妈，那他们两个又少不得又一回陨石撞地球似的狠撕了。 婆婆这种难缠的生物体，躲得远远的又如何，人家照样隔三差五的找麻烦，生活啊，为什么想要顺遂点就那么难呢。 “陆大伟，有一句话我不得不提醒你，中国有一句老话，叫做养儿防老。中国的父母，很大一部分对子女并不是纯爱，很多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晚年需求。子女成年后，那些父母也把他们当自己的附属品去满足自己的欲望。” “你什么意思？”陆大伟回过头来，一脸不开心。他最瞧不上斯晓慧这点，自诩是才女，却只在指桑骂槐方面可圈可点。 “你是山大毕业的高材生么，你跟我装傻？我的意思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句话，在父母和子女之间也适用。你在你父母跟前太好欺负了，惯的他们无法无天。” “我这不说她了么，这次她着了我嫂子的道，一时没明白过这个理来。” 斯晓慧心里哼了一声，陆大伟真是嘴硬，对她脱口而出的永远是自己亲妈很无辜，纯天然无公害。 “你那嫂子也真是到家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以前你妈跟我说，她怀琪琪的时候，得知肚子里是个女儿，哭了整整一夜。那时候我还半信半疑，现在我确信他们是一类人呢。狗咬狗一嘴毛，她是只看到你妈嘴上的毛，没看见自己的嘴边也叼着呢。”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一早晨起来就你话多。” “还不是拜你们家所赐，我都想打电话骂骂你嫂子，还是算了。最近树敌太多了，真是招架不过来，现在为了逗逗，我可得注意保养，不然被你家的人气死了，我逗逗可真是个小可怜。” 若说地球上到处有人欠骂，斯晓慧又何必把这份训示的任务都揽到自己身上来！陆大伟家的破事，她又何必帮擦屁股上瘾呢。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今天在你妈面前够拽啊！我能看得起你了。你怎么就不怕你妈去跳咱家门前的通惠河啊？” 陆大伟心里正烦呢，一大早晨跟自己亲妈闹的不愉快，却见斯晓慧得意起来，真是看热闹不嫌大。女人真是难伺候，两股风都来压他，结婚以后他都生活在对流层里，不是闪电雷暴就是疾风骤雨。 “是不是我妈一天不跳河，你一天不得劲啊！” “那你要是我的话，你是回答得劲还是不得劲呢？”斯晓慧歪着脑袋瞪着眼睛，一脸不屑地反问。 话刚脱口而出，斯母推门进来接逗逗了，看见丈母娘进来，陆大伟不再发作，低低地说了一声，“妈，我去上班了。” 陆大伟关门走人，屋里只剩下了娘仨儿。 斯晓慧张开嘴哈哈大笑起来，斯母看陆大伟脸色不对，再看女儿那洋洋自得的样子，这刚和好又吵架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你俩一大早晨又闹什么？” “妈，真是大新闻，刚才陆大伟跟他妈开撕了，我那个痛快，这老太太真是想孙子想疯了，拿欺负儿子当家常便饭。” 斯晓慧边给逗逗穿衣服，边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斯母，斯母听了也是分外解气：“真是不明白家子，亏的陆大伟这次不窝囊。” “妈妈，你要生个弟弟么？” 逗逗撅着小嘴忽然插了一句话，斯晓慧一下子注意到女儿的表情，有些小委屈，那小样子，似乎在担心妈妈有一天生了小弟弟，万一不爱她了怎么办呢？ 逗逗是个三岁的小姑娘了，心里也开始装事了，斯母提醒女儿一句，“以后不要当着孩子的面提生男生女的，时间长了，孩子不得有阴影了。” 斯晓慧摸摸女儿的鼻尖，把她抱在怀里笑着说：“奶奶想要奶奶自个生去，妈妈答应你，永远跟逗逗好，行不行？” 画面看着温馨，细细想来全都是心酸，斯母一阵子心疼，女儿以后要走的路还长着呢。也不知晓要喝多少年的婆婆汤。 “妈，再过半个月该给逗逗过生日了，今年可真不凑巧，生日在周六那天，周日又是中秋，我又不想带孩子回东边过。” “陆大伟什么想法？” “今年中秋和周末重合，陆大伟肯定一早就被他妈的电话缠着回去，我还没跟他说过生日的事呢。” “怎么过生日，还是得你们两口子商量着来。要是你想周六在这边给逗逗过的话，那就定在中午。但这事你得给大伟商量一下，让他心里有个准备，别到时候再反了性。” 斯晓慧点了点头，怀里的逗逗听妈妈说要过生日，早就高兴地像只淘气的小鹿，这会子又开始发表小意见了：“妈妈，逗逗要在姥姥家，跟涵涵姐姐、聪聪弟弟、飞飞弟弟一起吹生日蜡烛。”逗逗一边掰手指头一边说着。 “好，逗逗的生日逗逗做主。” 把逗逗交到母亲手里，斯晓慧就赶紧出门上班了，只是她没想到，才重回职场不到半个月，她就要和留学公司一起面对即将到来的金融风暴。北京城遍地是金，但也朝夕变幻。创业公司融不到钱，资金链一旦断裂，也只能是呼啦啦大厦倾。 走进公司的自动推拉门，斯晓慧发觉满屋子的年轻同事们，和昨天有些不同，他们三三两两地地交头接耳，没有一个人干活。 下意识地，她感觉公司要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我是富婆 果然，时钟刚刚指到九点，所有员工眼里，那位瑞士留学回来，最年轻有为的董事长立即发表了散伙感言。 他一脸尴尬，首先给二百口人深深地鞠了一躬。之所以关门，无非是和很多互联网创业公司兵败滑铁卢的原因如出一辙。就在这两天，B轮融资宣告失败，公司账目上只剩最后的两千元，再也无力支撑大家伙儿的人生理想、房贷、房租、女朋友的包包、小盆友的特长班。 下面已经有些员工开始窃窃私语，有人表示终于不用跟着他一起画大饼了。热钱烧完了，你过你的独木桥，我们走我们的阳关道。 这就是妥妥地世态炎凉。你落魄时，别人也从未想过你昔日的慷慨大气，从来是墙倒众人推。 斯晓慧内心深处倒有些佩服这个比她还小的弟弟型总裁，最起码有始有终，并且表示不管是入职几天，公司借钱也要把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发到大家手里。冲人家这句话，就不应该说三道四。 在一败涂地面前能承担责任的年轻人，是应该被称颂的，他自己也应该庆幸，还没有被商海染黑。 回到座位上，斯晓慧不像其他患得患失地同事那般哀鸿遍野，打开招聘网，她又气定神闲地投了几份简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尽管这宴席散的有点快，到了她这个年纪，却也并不觉得意外。这倒不是麻木的妥协，而是在无常面前的冷静与极致。 或者这世界上，就有某一部分非常幸运的人，抓住了铁饭碗，一生在一个岗位上怡然自得。就譬如好的婚姻，举案齐眉、锦瑟和鸣。 但诸如斯晓慧之流，似乎就注定了一生的颠派流离、斩关过将。这几个月的人生转折，已经让她不再轻易绝望，或者做个怨妇更容易，但那不过是消极地浪费时间。 随便翻翻新闻，今天又有多少创业公司倒下，应该是不计其数。作为一个有修养的打工者，不必把时间浪费在为上一家公司写墓志铭上面。 吃完散伙饭，二百多号人各奔东西。不少未婚的女同事，很是羡慕斯晓慧和主编这样年龄大一些的姐姐，虽然暂时回家，但身后尚有坚实的依靠。但这些华而不实的羡慕，也只是旁观者迷当局者清罢了。 身为女人，斯晓慧反而要警告她们一句，女孩子，无论什么时候，也要仰仗自己的能力，那才是好好活着的底线。 还好，一切不算坏，下午两点清点完自己的家当走出写字楼的时候，斯晓慧接到了附近一家公司的面试邀请，在电话里她迅速回复了明天就可以面谈。 是的，三十多岁的女人，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比未婚女青年更加无法忍受经济空窗期。即便是革命队友不需要她还房贷、拿房租，她也必须赚够能养活自己的那份钱才可以。 看斯晓慧不到下班的点就回来了，斯母心里一阵子打扑腾。果然不出她怀疑，她的三姑娘又失业了，老母亲的惆怅又笼罩了她的全身。 倒是高兴坏了逗逗，像一只小考拉那样挂在了斯晓慧身上。聪聪也飞奔过来，两小只一人攀着斯晓慧一只腿，斯晓慧身上就像挂了几个重重的铅球那般，她不禁喊了一句： “回家看孩子就是命苦啊！” 这才上了半个月的班，又待业在家了。斯母的心瞬间空落落的，禁不住对斯晓慧说了一句： “还得赶紧找啊！不然日子又过不下去了。陆大伟知道了么？” “当然知道了，上午我就告诉他了。” 早晨董事长一开完晨会，她就发微信赏赐给了陆大伟。本来他一大早就跟他妈闹的不痛快，这一上午来个双响炮就完美了。 “那他说什么没有，你这一没了工作，他不得又不高兴了？” “他哪有功夫搭理我，有他妈挡在我前面，还是得先照抚他亲妈。” 看亲妈一脸的皱纹瞬间又多起来，斯晓慧忍不住提醒一句： “妈，天塌不下来，刚才我就有一个面试邀请。放心吧，运气好的话可能后天又去上班了呢。” 这一天晚上，斯晓慧把头靠在陆大伟怀里，神情黯然地说了一句：“老公，要不咱们最近别去看车了。我这里又失业了，实在是没心情。你还是多出点钱养家比较踏实。” 但女人暂时没了工作这事，丝毫不能阻挡男人对座驾的追求。在陆大伟的内心深处，从来不认为斯晓慧在职场上无用武之地。如果婚姻是男人的一种投资，那从他决定娶这个女人开始，就已经确认，长远上去看，对方绝对拥有与他一起赚钱养家且美貌如花的能力。 他一脸平静，白天斯晓慧发给他的那条短信很有疗效，到了晚上他已经充分消化了老婆再次下岗给他带来的失落。 “工作按部就班去找吧，车呢是一定要买的。眼看闺女越来越大，周末咱们一家三口去远郊逛逛，有自己的车多方便呢。再说我爸妈年纪大了，万一夜里有个急病让我赶回去。” 话说的在理，要不拿驾照干什么，这玩意存长了，又不能当古董交易。斯晓慧心里一阵子安慰，不过她一想到之前的不愉快，又表情严肃起来。 “那要是又好几个月找不到，你岂不是又翻脸了？我还是赶紧找工作吧，女人还是靠自己比较妥。有些个人吧，花钱买车是人生的刚需，多给老婆一毛就是剜他的肉。” 陆大伟一听斯晓慧酸他，嘿嘿笑起来： “你真个是我肚里的蛔虫。不过你也别心太急，这找工作也得看看对方的背景和实力，像那种初创的小企业，最好别一头扎进去。” “你话说的倒是好听，我拖家带口的，在外面早就不吃香了。如今能找到对口的工作已经阿弥陀佛了，哪有资本挑三拣四。再说了，我这家留学公司规模也不小，谁能预料到突然就解散了呢。” 斯晓慧对陆大伟的话颇为不满，男人总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社会上每一家公司招聘，都对已婚已育女性的要求更苛刻，比如孩子谁带、能不能加班之类，在面试的时候都会询问的一清二楚，并且面试官会特别把公司的请假制度说得比针尖还细。至于男性，即便当了父亲，在他任职的公司也从来不认为他需要回家带孩子，就连整个社会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带孩子只是老娘们的事。 当所有的人都这样认为，那妈妈们出去求职，职场能给她们抛出一只欣赏的橄榄枝，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斯晓慧不再说话了，陆大伟看老婆一脸落寞，便抱紧她，说起了自己的宏伟计划： “等咱们在4S店提了车，先带逗逗去大兴的野生动物园逛逛。看我同事发的朋友圈，人坐在罐子车里投食，外面黑熊滚滚，逗逗一准兴奋得不得了。” 斯晓慧也不是不知趣，工作再不顺心，晚上回家又何必搞的死气沉沉，如赔了夫人又折兵那样丧。她漫不经心地闭上眼睛回陆大伟一句话： “就你那车技，还去野生动物园，上了高速腿八成都软了，我们娘俩可不敢坐你的车！” 她打个哈欠准备睡了，一整天想了太多的事情，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再也没有闲心陪男人磨豆腐了。 “怎么，你跟了哥那么久，是对我不满意么？！” 斯晓慧听出了陆大伟嘴里的意思，紧闭着眼睛推他一把： “没一点正经样，今天太累了，真没精力陪你折腾了。明天我还有个面试呢，你搞定你妈没有？” “你看你，真是煞风景。我妈过几天就不嚷嚷看孩子的事了。想想生活多么美好，过不多久，你就有两辆车了。” 陆大伟兴致勃勃地钻到被子里，他有一百种法子让斯晓慧舍不得睡。斯晓慧听他两辆车的理论，噗嗤一声笑了，这一次她身体里睡着的细胞全醒了，不由自主地搂紧了陆大伟的脖子亲了一口。 按陆大伟的说法，她竟是富婆斯晓慧，想想她这个富婆，又是多么的贫瘠，时不时地在温饱线上挣扎。 “你明天在家好好休息呗，节前哪有什么好单位招聘呢，等过了中秋再说。” “胡说八道，在家才不能休息呢。谁不知道上班比看孩子逍遥。” 说一千道一万，她才不信陆大伟呢，男人高兴了满嘴跑火车，其实他也顶多让你在家休整一天、十天、半个月而已。陆大伟长长久久的那些算计，斯晓慧清楚着呢，她又何必因为贪图一天的安逸，错过可能的机会呢。 男人的漂亮话听完就算了，要是女人往心里去了，再重复好了伤疤忘记疼的事真的是不够自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囧途觉醒 斯晓慧又走在了面试的路上，一路思绪万千，心有千千结，真的担心这条路一走又是长达三个月的漫漫。 她出了北京地铁9号线，眼前是星罗棋布的一百多栋写字楼，那些写字楼里面，不乏大型的互联网公司每天都在招聘。可碍于学历，她纵然有满腔抱负，再加上年龄歧视，她就算实力姣姣，也很难挤进去。即便是投过简历，那些公司的HR也从未向她发出过面试邀请。所以，再次求职，她还是得从创业型中小型公司下手。 今天的这家公司在一座秀气的小独栋里，斯晓慧在进电梯间之前，又拿出小梳子整理了一下头发，顺便补点粉底和口红，又从衣兜里掏出口喷来，上上下下捯饬一番。 老实说，中年求职比青年时期的相亲重要多了，一旦结婚生娃，女人就知道荷包比所谓的爱情重要多了。斯晓慧打定主意，还要继续在9号线上战斗，所以这附近的每一家公司，只要她在求职网上相中了，就怀着嫁定的决心去拿下对方。 别说，这一天她还真的来对了，运气真不错，昨夜拿的下夫君，今日拿的下职场。 斯晓慧一进去，就感觉到了，这家公司是新创业不久，办公区的好多工位还是虚席以待。老板表示，因为公司是新创一年的企业，所以在人才的选拔上一直是计划经济，公司很注重开源节流，如今发展到了一个新台阶，正在重金聘请各行业精英。 面试她的男士优雅成熟、年过四十，是这家公司的CEO。对方看了斯晓慧的履历很是满意，并且对斯晓慧提出的6K待遇要求并无异议。一番长谈之后，主权竟然很轻松地转移到斯晓慧手里。 “最后一个问题，”斯晓慧慢吞吞地说出来，这种问题好像是在侵犯对方的隐私，但她真的不希望，工作半个月，对方再遇到类似的融资问题，她又要被迫走人。 “贵公司有没有融资的压力？您不要介意，我的意思是上家公司入职半个月就解散了，可能您觉得我眼光不太好，但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求职者一眼就看出来的。” 斯晓慧又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傻，似乎人家没必要给一个小小的打工人交代家底吧。 “你认识徐峥么？” “对不起，我还真不认识，您说的这个人是互联网行业的运营大咖么？”斯晓慧在大脑里搜肠刮肚，完全没想到对方提起的是娱乐圈那个徐峥，她还没听说过互联网＋行业里，有哪个名人叫徐峥。 “那你看过《泰囧》么，最近《港囧》也要上映了，我们公司全体员工去参加了首映式。” “哦！您说的是徐峥啊，我知道他，但人家是大明星，谈不上认识吧？”斯晓慧大脑里有点懵逼，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徐峥和陶虹这对明星夫妻也是我们公司的背后大股东，并且陶虹本人担任了App的形象大使，所以集团资金运转方面你不用质疑，如果我们决定录用你，你只要安心做好本职工作。” “真的吗？” 斯晓慧瞪圆了眼睛，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坐在办公室里就能追星，突然全身上下有了一种跨越阶层的激动。 “那我将来有机会见到赵薇么？”八零后的斯晓慧，一点不掩饰自己是从《还珠格格》、《情深深雨濛濛》的时代走过来的。 “只要公司发展的好，我们每年会定期举办一些慈善晚宴，相信小燕子、五阿哥、紫薇你都能见到。” “那真的太好了，我一定要加入进来。” 斯晓慧这会子激动地想转圈了，她是交了什么好运，简直是一脚踏入了娱乐圈。当然她没有当明星或者跑龙套的野心，只是一朝碰上了金主，这意味着她如果被录用，短期内应该不会失业了。 普天之下人尽皆知，娱乐圈的明星来钱快，出来走个穴，一下子就十几万到手了。而且他们人脉关系广，想在哪个版图扩张应该比普通人更快。 这一次的面试真的是谈的太痛快了，对方答应斯晓慧一周之内给她回复，这又让斯晓慧有点略微失望，一周的时间对于她来说，或者过于漫长，但毕竟一个岗位或者有无数人来竞聘。况且打着明星的旗号，不知有多少人趋之如骛呢。 她瞬间有点索然无味，这一上午大起又大落的，她又回落到那个难以不动声色的感性女人。面试完从那座小独栋里走出来，她忍不住给陆大伟打了电话。一听斯晓慧说起这家是明星做后台的公司，陆大伟却不以为然： “人家有没有坑你啊，还不知道是不是重金聘来的形象大使，再说了娱乐明星懂互联网＋么，还不是一窝蜂地瞎折腾，过不了几个月就玩完了。” “我说你什么意思，我看上哪个公司，你都说人家要黄，就你们在银行工作的得瑟行了吧。我听那CEO说了，人家陶虹的姐姐陶平就在这儿当经理，我出他们公司的时候还撞见了呢。” “那他们APP搞什么业务？你也得看看发展前景。”陆大伟一听老婆说的也有点靠谱，随口追问了一句。 “网上祭拜，我觉得挺不错的。中国人还是效古，老搞大肆丧葬那一套，这一到中元节、寒衣节什么的，你看满北京都是烧纸的，雾霾天本来就够多了，还烧个啥劲呢。所以明星来牵头，提倡网上文明、无纸化祭拜，这真的很正能量。” 陆大伟一听，扑哧笑起来。 “这徐峥是不是脑子有坑，别人都开饭馆、开电影院，他倒好，搞个最冷门的网上灵堂。人家古人烧纸钱几千年来，中国雾霾才几年，网上祭拜也就是概念而已，就算是明星倡议，他们确定自己父母去世不买墓地？” “买墓地又不是污染环境，只是不提倡烧纸，文明祭祀。在APP上为去世的亲人建立灵堂，买点虚拟的冥品，写悼念日志，说不定会流行起来。将来万一你爸妈走了，你去我们那儿给你爸妈建个牌位，送点电子版的寿如天齐不灭烛、子又生孙白金袍不好么？” “错！要说最大的污染，莫过于好好的土地全建了豪华墓地。什么叫你们那儿，人家还没说要你呢。你说你好好找个工作，有那么难么，一会搞留学，一会又扑腾到网上灵堂，你也搞点吉利的成不成啊，动不动就我爸妈咋地咋地。” 听陆大伟这么一怼，斯晓慧哈哈大笑起来。他陆大伟怎么那么倒霉，娶了她这么一个丧门星媳妇。 “你急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我也不是诚心念叨你爸妈死。” 越描越黑，反而不如不解释，陆大伟手头工作正忙，没时间跟斯晓慧啰嗦。 “你也投投其他公司，找个正儿八经、靠谱点的工作。网上祭拜太新潮了，就说一年烧几回纸钱啊，根本上升不到污染环境上面，傻子才会去你们App消费。这伙人也就是搞噱头圈钱，说不定那一天就关张大吉，根本不靠谱。” “那你说，人家出来开公司，还能奔着赔钱去了。人家合法经营，我又为啥不能做这份工作，只要面试通关，我就去入职。” 斯晓慧哼地一声挂了电话，她又何必自讨没趣，希望陆大伟跟她产生共鸣。男人眼里，老婆找工作最好去又香又体面的大公司，还不能耽误回家奶孩子。 那世界上那么好的事能轮到每一个中年妇女么？人家大明星都不忌讳加入这个行业，那她一个默默无闻的打工人又装什么清高？仿佛闭口不谈生老病死，黑白无常就永远不会上门似的。 回到家里，斯母看斯晓慧仿佛心丢了一大半的样子，还以为她面试的不顺利，便安慰了一句：“工作慢慢来，哪能面试一个肯定就去了呢。” 斯晓慧百无聊赖地回了一句：“妈，我就是面试的太顺利了，反而有点七上八下，患得患失起来。”继而，她又补了一句，“这个公司搞网上祭拜业务的，陆大伟说不吉利，也没什么前景。” “哪家没有生老病死，谈不上吉利不吉利，信则有不信则无。人家能做这个业务，一定是有实力才去搞。” 斯母在一旁鼓励斯晓慧，“不能什么都听陆大伟的，你也看到了，老在家里呆着是行不通的。现在带着孩子，工作不好找着呢。要是人家要你，就先做着吧，万一错过这个机会，又等几个月，你俩又该闹了。” 斯晓慧点了点头，她又何尝愿意做个急功近利的人，只是前车之鉴在先，她没有长期失业的空间。 连续几天，她就像丢了魂魂一样，心里面七零八落的。周末几乎是被陆大伟拽着，带上逗逗一起去了丰田4S店。 当一件重要的事模棱两可，板上钉钉的喜事便也索然无味，斯晓慧看着一脸激动的陆大伟，他将要为他将来的座驾，一下子烧出去至少十五万，接下来又是新一波的紧衣缩食。出门在外倒是拉风了，但她要是没点钱补贴家用，生活还是没半点里子，逗逗也要跟着受委屈。 这个男人，永远不会让她在婚姻里得意忘形。是的，给你个枣，再来个巴掌，是他们相处的常态。想到这些，斯晓慧决然兴奋不起来，如果这会子来了入职电话，她八成能跟的上陆大伟的节奏。 直至煎熬到面试完的第五天下午，她终于等来了入职通知，要说谈的那么愉快，再被否定了，真的是对斯晓慧沉重的打击，斯晓慧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终于又恢复了打工人的身份。 男人能供房、男人能买车，均不能让他们的婚姻多么的美好，只有她握紧了添砖加瓦的本事，这日子才能更加顺心。 女人不能落后的只指望男人养了，甚至，若是男人不养，女人也别见识浅薄地谴责对方是个渣男，这个时代已经越来越流行势均力敌的婚姻，毕竟，贫贱夫妻百事哀。 交完车子定金的陆大伟，也不再反对斯晓慧去搞网上祭拜了，毕竟为了买车，他绝对算得上是大肆消费一笔，仿佛葛朗台一下子点了好几根蜡烛那般。 只要老婆能重新工作，他又何必计较吉利与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娘家本色 人到中年的男女，眼睛一闭一睁，五天十天就像风一样刮过去了。到了拖家带口的年纪，方才觉得小沈阳当年在春节晚会上说过的那句话不够经典。 一个天真活波的小孩子，每天数星星数月亮盼着她的生日，不过是几天光景，仿佛望穿秋水那般。等她做了母亲后才会懂，为什么每一个生日，其实都是母难日。 在陆大伟的世界里，女儿的三岁生日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让他母亲心满意足地过个中秋。 他一大早就接到亲妈关天鹅的电话，大半个上午，一波又一波的电话轰炸。他其实也很理解自己的老母亲，自从他和斯晓慧带着孩子搬出来，他妈的晚年生活特别寂寞乏味。自然而然地，一遇上节假日，腰里像架着机关枪一样催他回去。当然不止要陆大伟自个回去，最主要是也带她儿媳妇和孙女赶在午饭前回去。 关天鹅这样紧锣密鼓地发出号令，只不过是觉得小儿子陆大伟的行动越来越受斯晓慧辖制。所以，她必须出手，就像一个武林高手拯救自己垂死的徒弟，通过这种下达命令的方式，一来显示她才是一家之主，二来也震慑出儿子的一点内功，让他能管的住自个媳妇。 陆大伟真的很难，又得孝顺母亲，又得让他母亲感到他是一家之主，进而她也能感受到她的霸主地位了。虽然他先前也答应斯晓慧，等中午给逗逗过完生日再回去，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再加上最近他妈一点不顺气，回去的晚了老两口又闹出什么乱子，他真的不想去猜了。 从小到大，他早就过厌了父母打打杀杀的日子。他希望斯晓慧能设身处地地为他想一回，毕竟这几年，他在他妈那里，活得跟个上门女婿一样，大部分时间都守着岳母岳父老婆孩子。那斯晓慧凭什么就不能一年抽出那二十来天，不过是清明、五一、端午、中秋、十一、元旦、过年，牺牲这些日子，去换取至少三百四十天的良辰美景。 可她就在他眼前装聋作哑，迟迟不表态。斯晓慧不紧不慢地做着她的安排，先是告诉陆大伟，幼儿园要求上午十点把新入园孩子的被褥带回来清洗整理。陆大伟耐着性子跟着去了，回来的路上，他忍不住要求慢条斯理的斯晓慧加快步伐，赶紧收拾收拾回去过节。听他话里的意思，小孩的生日拖后几天也没事，眼下得办更要紧的事。 斯晓慧一上午何尝不是耐着性子，盼着他在自己母亲面前堂堂正正做一次逗逗的父亲，看陆大伟煎熬了大半天，还是拿她们母女开刀。 她按捺住内心的失望，强作平静地回了一句： “逗逗的生日蛋糕都定好了，我家这边孩子她舅妈、姐姐都过来了，你给你妈说一声，咱下午回去。” “这次不行，我妈着急了，让我们中午必须回去吃饭。” “整天你妈，你妈！我妈还让我在这边过八月十五呢！” 陆大伟又气红了眼睛，斯晓慧瞟他一眼，又怼他一句：“别冲着老婆孩子逞凶斗狠，算什么本事。” “你别上废话了，到底现在回不回？” “不回。我特么平时辛辛苦苦，过年过节还要回去取悦你爹妈，一年到头没一天好日子。陆大伟，我也有权利陪我爸妈过两天舒坦日子。” 陆大伟猛地把挎在身上的大兜扔在了大街上，头也不回地走人了。逗逗吓得大哭起来，指着地上的包，委屈地喊着： “妈妈，爸爸他扔了逗逗的被子，他扔了逗逗的被子。” “逗逗不哭，妈妈这就过去把包捡起来。” “你个混蛋！滚，永远别回来！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王八蛋。” 斯晓慧冲着陆大伟的背影狠狠地骂了一句，就像茅坑里的石头，那个又臭又硬的陆大伟不作任何回复。 斯晓慧走过去，把那个大大的编织袋挎在肩上，回过头来又抱着逗逗，一路安慰着孩子，身上仿佛负了千斤重担一样，一步步挪回二楼的家里。 “妈妈，爸爸是不是又跑了，逗逗和妈妈怎么办呢？”逗逗的眼泪又在打转转。斯晓慧在心里又骂了一句，一家子全是王八蛋，就不想想对孩子伤害有多大？！ “没事呀，逗逗！咱们现在去蛋糕店取你的生日蛋糕，然后去姥姥家，过一会，姐姐和弟弟都来给你过生日了。” 什么也瞒不过斯母的眼睛，明明说好了去幼儿园取完被褥，一家三口一起过来的。这眼见的推门进来的只有母女两个人，外孙女逗逗还像刚哭过一样。 斯母瞬间觉得不对头，赶紧问了一句：陆大伟呢？ “他一会就过来，咱们先准备准备。”斯晓慧淡淡地回了一句，斯母看出来了，单单斯晓慧一个把蛋糕放在桌子上的动作，就妥妥地出卖了她内心的不踏实。 斯晓梅正带着聪聪在客厅里玩，看着逗逗跑过来，又从身后变出来一盒公主粉的乐高积木，逗逗举着积木盒子，美滋滋地朝妈妈这边跑过来。 斯母把逗逗抱起来，“告诉姥姥，爸爸去哪儿了？” 逗逗的眼神看向妈妈，斯晓慧马上冲女儿眨眼睛，意思是让逗逗保密。谁知道逗逗也眨了眨眼睛，然后脱口而出：“姥姥，妈妈说爸爸又去奶奶家喝奶了。” 斯晓慧扑哧笑了出来，这是什么神仙闺女啊，尽给亲妈挖坑，斯晓慧只能认了。在卧室里带着老花镜研究周易的斯父，听到外孙女萌萌地告自个亲妈的状，一时没忍住便笑起来： “你说你越大越没个人样。中午吃了饭，该回去回去，你也得为陆大伟考虑考虑，他那边父母年纪大了，过年过节的见不到孙女也不好受，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连换位思考也不会，跟农村老太太一个见识，那还行的通？” “你说你整天没脸没皮的，对着孩子瞎说，现在连你妈都骗。”斯母的脸一下子沉下来，等斯晓慧说完了来龙去脉，她的脸色愈发阴地难看，大有把斯晓慧逐出家门的架势。 “他妈催他回去，你跟他回去就行了，何必让他为难，大过节的又整这出。” “不行，凭什么，就觉得我们家人好说话，捡着我们欺负，不把我们当回事。” “我们怎么样和你没关系，只要你过好了，我们就能好。你这个样子，谁能痛快起来。” 刚跟陆大伟开完火，这里斯母火又上来了，斯晓慧无奈地用手托着下巴。这一天才过了几个小时呀，她就已经身心俱疲了。她真的再也不想再和任何人吵架了，因为今天是她心爱的女儿三岁的生日。 斯晓慧低低地来了一句，就仿佛是自然自语，满脸的表情写满了知心一个也难求： “妈，我真的很累，您今天就放过我吧。” “别拿出那个样子来，你就是活该，自作自受。” “我说我要离婚了么，为什么我们一吵架，你就吓得要死，跟我铁了心要离婚了一样，你怎么这样给人当妈，你根本没资格。” “去去去，你们出去吵，别影响了孩子。”斯晓梅冲着客厅喊一句，“多大点事啊，晓慧，我准了，今天明天都在这里过，他爱回去回去。” “你准了，你凭什么准，你要胡说八道，连你我也撵出去。”斯母冲着斯晓梅嚷了一句。 正说着，斯家人全都回来了，除了还在出任务的斯建强，这个中秋他依旧没有时间回家团聚。结束了天津港的救援工作，如今他又带领部队去天安门驻守防卫，迎接二零一五年的国庆大阅兵。 一进奶奶家的门，正读初一的斯晓涵成了孩子王，带着弟弟妹妹们在不大的客厅和两个卧室里玩起了捉迷藏，斯晓慧那一刻恨死了陆大伟，若不是他翻脸不认人，逗逗三岁的生日该是多么的完美。她这个做母亲的知道，孩子的内心有多么在乎爸爸妈妈的陪伴。 斯母一看家里人多起来，又坐在椅子上把脸一沉： “你们都回来了，一起来评评这个理。” 徐薇一脸不解，走进客厅里没找到陆大伟，又看小姑子斯晓慧也在赌气，想必又是后院起火了。等婆婆一说完，她倒笑呵呵地来了句： “妈，多大点事啊，咱们自己人还找不痛快。” 徐薇又拍了拍斯晓慧的肩膀： “听我的，中午在娘家过，晚上回婆婆家。你得让陆大伟他们家拿逗逗当回事啊，别整天让你婆婆一门心思想孙子。” 斯家的女婿宋明朗和金俊鹏都不好发表意见，他们听完嫂子徐薇说的，都点了点头，表示附议。 斯晓霞叹了一口气： “这陆大伟究竟是个啥玩意，说他是个妈宝男吧，他还冤枉，说他不是吧，又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这种人偏偏最气人，要说跟林兆雷那样，离了也就离了，这种的，离了好像还显得我们女人作。” “姐姐们，男人绝对不能惯着，这是我结婚以来，痛定思痛的结论。就在娘家过节怎么了？天还能塌下来，我就不信了，那陆大伟闺女也不要了？” 平日里，斯晓华总敬称大伟哥哥，今天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为了给逗逗一个美好的童年回忆，她一大早就拉上金俊鹏去商场选生日礼物，然后又赶公交坐地铁过来。他倒好，当爹的撒丫子走人了。 徐薇又把目光转向最小的小姑子，“晓华结婚后，真是越来越有气质了。看得出来，是金俊鹏的功劳。陆大伟家庭忒棘手，咱不惯着他。咱就是找个办法，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姐姐，我是不会回去的。”斯晓慧看着嫂子徐薇，上午她虐夫一时爽，难到晚上又要追夫火葬场？ “你听我的，晓慧。我那边有个私家烘焙，可以接急单，现在我就微信她给做一个。下午咱们取了蛋糕你带逗逗早点回去，晚上让陆大伟请客，必须找家像样的饭店，一家人一起给逗逗庆祝一下。” 斯晓霞过来夸了嫂子一句：“姐姐，真不亏是保险界的精英，晓慧你还是听薇薇姐的。在他们陆家，郑重其事地让陆大伟给逗逗过生日，一来能让他妈看到他对女儿的重视；二来呢，你要让你婆婆明白，你们俩好着呢，不是她在中间起乱子就能离婚的。” “对对，”斯晓华也觉得很有道理，“咱们的退步和牺牲必须有原则有智慧，绝对不能是那种低三下四。” “姐姐，你在那边得多动动心眼，一边要护着孩子，还得跟三个老江湖斗智斗勇，真的是太不容易了。你得学会示弱，可千万别硬碰硬，别直接跟你婆婆杠，有事让我大伟哥哥上，别整天自己活成个男人，也得撒个娇什么的，这不是有本书叫做会撒娇的女人最好命，是不是呀，你整天咬文嚼字的，肯定是知道的。” 斯晓慧冲妹妹点了点头，今天有娘家的智囊团在，真好，她终于可以不被亲妈骂的灰头土脸，这才是她想要的娘家，当她受委屈时，永远有人为她说话，知道她的委屈，为她出主意想法子。 这不斯母一看问题解决了，她长舒了一口气，对着斯晓慧又说了一句： “你说你多幸福，这一上午你嫂子给你出主意出钱，你自己再不争口气对得起谁。” 斯母说完，又回厨房去准备逗逗的生日宴了。这老四过得紧紧巴巴，中午的八个菜有鱼有虾有烤鸭，完全是她这个老母亲出资。斯母一边忙着，一边在厨房打着哈哈：“我这么辛苦，斯晓慧年底得给我发个大红包，你们都帮我记在账上。” 女儿女婿们要进来帮忙，斯母把他们都赶了出去，“工作平时都那么辛苦，今天好不容易休息，妈来设宴款待你们！” 真是其乐融融的画面，应了那句话，家和万事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以彼之道 斯晓慧一手牵着逗逗，一手拎着蛋糕，一脸喜气盈盈地进了楼道。她竟然一点不觉得脸上发烧，尽管那扇门里的陆家人一定会对她的主动送上门，报以嗤之以鼻。 她脑子里有个小人一直在告诉她，那个屋檐下无论跳出来什么，权当没看见，也当没听到。一群人在她的屋子里张狂着又如何，他们只为着眼前的利益蝇营狗苟。 而她不一样，她是一位年轻的母亲，必须为着她的小仙女拥有幸福的童年去努力。 她的脑子里又迅速闪过一句话：我愿意用三百六十五天的等候，换取一生的良辰美景。这是中国女人的感情教母—琼瑶阿姨在她洋洋洒洒的自传里提及过的。 很不幸，她失败了，她的第一任丈夫沦落成赌徒，那三百六十五天的深情付出，返过来倒葬送了她的婚姻。 情深不见得婚姻长寿，女人把感情挥霍在男人身上，浪费在那些不值得上面，倒不如学会逢场作戏，把自己的真心保护起来。 当一个屋檐下没有民主的婚姻，但凡女人当了怨声载道、声泪俱下的妇人，皆是因为把情义看得太重。倒不如学点世故圆滑，既然有人倚老卖老，那你不妨就让她卖个够。 九月末的黄昏，斜阳的余辉轻柔的拂过阳台的玻璃窗，一楼的房间已经开始暗下来。斯晓慧领着逗逗推门进去，顺手略过门口墙壁的吊灯开关，整个客厅连带着所有的油垢一起亮了起来，给她一种浑身不适感。 她并没有给陆大伟发微信，突然带着逗逗闯进来，让所有的陆家人备感不适，甚至来不及换脸迎接她们母女。又或者，他们觉得斯晓慧根本不配半点好脸色。 和想象的战场如出一辙，婆婆关天娥僵面部表情僵硬，并不跟儿媳妇和小孙女打一声招呼。陆大伟也一脸缄默，头也不抬。 那画面太横了，即便是斯晓慧立马转身带逗逗走人，陆家人也不会理睬她们。 这是她斯晓慧的房子呀，她才是堂堂正正的女主人，可能这屋子里的每一个螨虫都在嘲笑她，你可真是有史以来最怂的主子。她心里对这些虫子说着抱歉，过去太不争气了。 房子不是家，有爱才是家。斯晓慧脑子里的另一个小人真是寂寞，只能对着浮尘胡言乱语。 还是逢场作戏的方法论占了上风，今天她打从西边来，就沉住气，来一次出西风压倒东风。 斯晓慧笑意盈盈地拉着逗逗走到茶几前，把上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边上一推，随手把逗逗的生日蛋糕搁上面。 “快叫奶奶。” 逗逗怯怯地看着对面一脸漠然的大人们，就连爸爸也是如此陌生。她把头扎进了斯晓慧怀里，这一声奶奶她是绝对不会喊出来的。 “咱家都什么神仙孩子呀！一个一个的都不认奶奶，这让奶奶多伤心哇！” 斯晓慧大声寒暄一句，她撇了婆婆关天鹅一眼，显然这句话刺激了她的神经，她的嘴里的那团气，把腮帮子撑的更大了。 先给一巴掌，斯晓慧又立马递上一颗带核的小枣儿，她又笑着跟婆婆搭起讪来： “妈，今儿中午，我们家人给咱逗逗过生日，就让大伟先回来了。她姨、她舅妈拿逗逗当亲生的娃。咱要是不赏个脸也忒不懂事了！” 斯晓慧笑嘻嘻地说着，仿佛完全没看到她婆婆那张难看的脸。她像上了发条一般，继续她的演讲： “老公，今晚带逗逗去咱们结婚的那家酒店吃饭呗！咱们小仙女三岁了，全家好好庆祝一下。” “好不好呢，逗逗？”斯晓慧注视着怀里的女儿，满脸温柔的母爱来回荡漾。 只有面对女儿的那一刻，她是发自肺腑的感知到幸福的力量。也是因为小小的她，给予她排除万难的能力。 “太好啦！逗逗晚上要吃香喷喷滑溜溜的土豆丝。” 关天鹅终于开腔了：“大伟工作压力那么大，赚钱不容易，在家里吃就行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是一脸不悦，肚子里的怒气都浮现在她脸上，仿佛是欧阳峰的蛤蟆功学的不精，所以那些气在肺腑里装不下了。 她这是老毛病了，她理想中的儿媳妇，必须全心全意为这个家当牛做马，哪能如此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只要一发觉斯晓慧要花她儿的钱，她就会理直气壮地反对。不过这也是自欺欺人，她能面面俱到无微不至么，难道去儿子家里装个摄像头，二十四小时顶着一眼不眨地监视儿媳妇？ “妈，大伟哪舍得呢，您不知道他平时有多么疼逗逗，真是宠的忒不像话。要是不去饭店给孩子过生日，过后他肯定恨死他自己了。” 斯晓慧把脸转向陆大伟，脸上带着无限温柔： “她爹，别忙乎你的手机了，现在出发吧，刚才来的路上，我都预订好了包间呢。” 斯晓慧又走近公公陆老头，在他耳朵边上大声说一句： “爸，明天中秋节，今晚我和大伟请您吃饭店去。” 陆老头这回听清楚了，今晚可以下饭店改善生活，而且是儿子和儿媳妇请客。他的脸上不由地多云转晴，继而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没成想老伴关天鹅扭过头来气鼓鼓地白了他一眼： “老没出息的，儿子有多难你知道么，就图嘴里痛快，大吃大喝！” 都说擒贼先擒王，斯晓慧这一招还是不太灵光，看来一时之间，她那个难缠的婆婆很难成为光杆司令。 眼睁睁地看着她又转过身去教训陆大伟：“别整天糟蹋钱，难的时候在后面呢！” 斯晓慧鼻子里差点哼出声来。这只飞不起来的鹅可真是个难缠的主，连孙女也可以伤害。只因为她的妈妈不听话，不乖乖地逆来顺受？！ 不过，她囤了一肚子娘家的智慧，今天是有备而来，她是吃定馆子了。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要把那只鹅的儿子，摆布的服服帖帖。 “老公，咱家闺女等着你发话呢，你这一家之主，还请不起我们大家吃顿饭了？哈哈……” 随着斯晓慧一声幽怨地唤了一声老公，关天鹅有点惊起了鸡皮疙瘩。 陆大伟终于肯搭话了，要是他再不吱声，接下来斯晓慧的伎俩会更加刺激他亲妈的神经。 他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跟他亲妈传达了一句话： “今晚一起去外面吃吧，逗逗今天过生日。孩子三周岁了，好好庆祝一下。” “逗逗，快亲亲爸爸，你亲爹今晚终于放血啦！” 女儿香香甜甜的小吻送过来，陆大伟的心情终于不再阴云密布，他也懂得见好就收。 尽管斯晓慧的话里句句锦里藏针，一直在他妈面前含沙射影。但他亲妈做的事真的是很见不了光。 就拿去饭店给豆豆做生日这件事来说，真没必要气鼓鼓地打着心疼他的旗号再起干戈。 这不明白着要被讨伐么？争个你死我活的，就那么重要么？ 他最苦恼地莫过于，亲妈明明早已清楚儿子一家肯定每个节日都会回来围着她过，却又偏执地制定一些必须遵守的清规戒律，不过是光想着挖坑时的爽，过后填坑就别喊命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还施彼身 “逗逗，当年爸爸妈妈就是在这个饭店举办的婚礼，后来呢，妈妈的肚肚里就有了你。喜欢不喜欢这里？”斯晓慧牵着逗逗，一边往包间里走一边跟她的小仙女说话。 “妈妈，逗逗喜欢。” 服务员引着一家人进了包间，斯晓慧靠在逗逗身边坐下来，跟在后面的是关天鹅，身边团结着她的两大保镖。关天鹅在离儿媳妇最远的位子坐下来，左边紧挨着陆大伟，右面还坐着陆老头。 斯晓慧冷冷地看他们一眼，差点笑出声来。 对面的公公婆婆像极了神龙岛的瘦头坨和胖头陀组合，一个尖嘴猴腮，瘦若柴鸡，一个满脸蛮横、波涛汹涌。这饭局虽然人数寥寥，倒是摆出了英雄大会的气概，吃个饭还不忘搞南北对阵，划江而治。又仿佛吴楚争霸，斯晓慧一点不介意去扮演夫差，现在的她已经从囚笼里逃了出来，正走在卧薪尝胆、重整河山的路上。 服务员一看这家子表情不太对，给孩子过个生日，除了妈妈和孩子，其他人都仿佛是戴着枷锁和脚镣来的。一时之间哪有什么顾客至上，竟然也意兴阑珊起来，拿着餐单走近客人，表情淡漠地来了一句：“请问谁来点菜？” 斯晓慧笑意盈盈地把餐单接过来，她今天晚上可真是运气不大好。不过向来是祸起萧墙，又何必为难外人。她今天的任务是在婆婆关天鹅面前，狠狠地宰陆大伟一次。 “先来一例精品烤鸭，我们家爷爷喜欢甜口，再来个菠萝咕咾肉，我们家奶奶高血糖，那得多吃菜才行，来一例清炒芥兰，再加一盘手撕包菜。” “现在点逗逗的菜。”斯晓慧把逗逗抱在怀里，继续一页一页翻着菜单。 “美女，来一例清炒土豆丝，不要加一点辣。再加一个小土豆牛腩锅子，一例菌鲜汤，主食选特色鲜肉饼，还有给我妈加一碗米饭。” 家家中秋开荤，斯晓慧倒好，特意给婆婆老人家点青菜和米饭，她也不看对面婆婆的表情又气鼓鼓起来。关天鹅也不好发作出来，毕竟儿媳妇也没说不让她吃肉，只是科学地给些健康关怀。 “饮料的话来一大瓶果粒橙，就这些了。随时都可以上菜。”斯晓慧把菜单又回递给年轻的小服务员，冲她莞尔一笑： “美女，加送的生日面口味不要太咸了。” 斯晓慧这一笑，服务员倒不好意思起来，她连声说好的好的，又弯着腰说了一句：“咱们家的小寿星生日快乐。” “快谢谢姐姐。”斯晓慧在一旁提醒逗逗，逗逗抬起头，一脸萌气地向服务员大姐姐致谢。 “小公主长得太可爱了，这妈妈也太会生了吧。宝贝，今天最该感谢的人是妈妈才对。” 服务员没寻思这句话得罪了包间里的老人家，关天鹅又发圣旨了： “姑娘，我们不要烤鸭了，吃不起。你把那个菜给我们退了。” 斯晓慧真想学小燕子打容嬷嬷那般，给婆婆来一巴掌，整天动不动在她面前显摆自己银行那点存款，出了门只会做丢人现眼的事。 服务员有点尴尬了，才知道当着人家婆婆的面夸她的儿媳妇，可能是犯了这家的大忌讳。不过她这种年轻人也该多学着点，万一日后也遇到棘手的婆婆呢。 这卖出去的烤鸭谁还想收回来，她只好又问一声点菜的这位中年妈妈： “女士，这烤鸭要退了么？” “不用退啊，我们家小仙女就喜欢吃烤鸭里的那个卷饼，如果吃不完打包带走就可以了。” “你说呢，陆大伟，烤鸭退不退？”陆大伟这会又玩上了手机，没太注意他妈和他老婆的南北对峙。 “啊！退啥？！烤鸭该点点，今天哥买单。” 斯晓慧扑哧笑了出来，虽然婆婆在她和陆大伟之间划出了一条银河，好在他这会子身在曹营心在汉。既然这顿饭表现的可圈可点，那她晚上一定会好好褒奖他。 菜过了好一阵子终于都齐了，到了这里她也不想表演太过了，该收戏了，就算是楚汉争霸，大家也得吃饱了再斗不是。 陆老头早就等得肚子里的馋虫在跳了，他唤儿子陆大伟给他倒酒，忙不迭失地动起筷子来。要说高血糖的病人应该少吃肉，见菜都端上来了，关天鹅一筷子夹了一块菠萝咕咾肉放嘴里： “那个你别吃了，是甜的。”陆大伟在一旁皱着眉头阻止，整天喊着头疼，一点也不忌口。 “老公，你今天就让你妈吃点吧，过中秋，总得破例一次，管的那么严还有啥意思呢。”斯晓慧怼了陆大伟一句。这一桌硬菜，要是婆婆少吃一口，比她第二天血糖上头更难受。 “把椅子拉过来，陪你闺女吹生日蜡烛。” “你吹不就行了。”陆大伟不过来，大概担心他妈又吃醋他擅自离开核心领导班子。 斯晓慧白了他一眼，又努了努嘴，示意他看一眼自己的亲妈再说话。陆大伟也不是没看见，自打端上菜来，她妈的筷子都盯在肉菜上，嘴里嚼着肉饼，筷子上还敛着烤鸭，跟前的菜和米饭看也没看一眼。 陆大伟皱了皱眉头，他妈永远也改不了这在饭桌上狼吞虎咽的阵势，干脆一生气拉椅子靠着逗逗娘俩坐了。 一会功夫，老两口气吞山河，肚皮溜圆，席卷完了餐桌上的大部分肉菜。陆老头坐着椅子上悠哉地剔牙，关天鹅又恢复了一脸严肃。 斯晓慧太理解这老两口了，只要他们上了桌，是不容易产生浪费现象的。还是他们两口子年轻时那个做派，他们吃肉，孩子只轮得上喝汤，干巴巴地看父母狼吞虎咽。 等对方家庭的遮羞布摘下来，斯晓慧开始努力避免与他们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特别是对逗逗的成长来说，家风太重要了，饭桌上的礼仪也必须讲究。 终于挨到了夜深人静，逗逗已经甜甜的睡去，另一个房间里那老两口也开启鼾声震天。斯晓慧这一天过得，真是人生海海。白天一门心思地想着，待到了晚上，再从夫妻功课上下点功夫。但是置身被公婆折腾的灰头土脸的房间里，她心底又涌上阵阵厌恶，真的担心满屋子溜达的小强们爬到嘴里来。 “陆大伟，你赶紧在网上给你爸妈叫个灭蟑螂的，真是糟心死了。” 陆大伟何尝不是，其实就算是斯晓慧不回来，他也不想再搞离婚那一套，当亲妈和老婆都搞不定，也只能是他自个没本事，他就打算睁一只眼闭一眼过了。他是真没料到，斯晓慧又追回来，一边跟他亲妈打起了擂台赛，一边又给他献媚。 目前的状态下，他是哪个也不能够抛弃，老妈和老婆生生地把他挤在中间，当两个女人都认为自己的甜才叫甜，他哪里配的上叫陆大伟呢，他叫陆夹心。 他盼着自己亲妈省心一点，又盼着斯晓慧忍让一些。但在一个屋檐下，做那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梦，又岂止他一个男人失意。 他睡不着，又不想动弹，更懒得去冲澡，当斯晓慧从他背后又搂住他的腰，陆大伟低低地说了一句：你去搂着闺女睡觉吧，我今天累了，都歇了吧。” “不行，老公，我不搂着你的腰睡不着。”斯晓慧像狗皮膏药一样糊在他身边，女人的粘腻又让陆大伟瞬间觉得彼此亲密起来。 年轻那会，只要两个人一闹别扭，斯晓慧过后就会撒娇，像一只难缠的劳拉，把他当成一棵树，恨不得不吃不喝一辈子挂在那里。 唉，谁让陆大伟就吃女人这一套，狮子座的男人大男子主义，虽然嘴上拒绝，但内心闷骚的他还是很得意老婆晚上像一只小猫般去偎依他。 他不禁转过身来，斯晓慧把头埋在他怀里，还是搂住他的水蛇腰子，她喜欢这样睡去。陆大伟就像撸猫一样，把一只手放在老婆的小肚子上，慢慢往上滑动，谁知斯晓慧一下子制止了他，像搬石头一样用力把他的手臂从身上挪开： “老公，别惹我了，我今天晚上就想老老实实地睡一觉，养精蓄锐继续跟你妈对阵。她明天起来还不是各种看不上我，我得让她心满意足啊。” “行了，你点到为止就够了。” “那你得答应我，明天她要各种指使我干活，你得站我站边才行。不然，我可得气得她一天十几个电话骚扰你。” “夜里连活都不干，白天还想沾我便宜。明天我就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唱个小曲看我妈欺负你。” “就你妈，今天差点把桌子上的菜都包圆了，我都怀疑她夜里撑得能睡着不，明天起来血糖高上去，怕是有心无力折腾我了。” “你可真奸诈，存心害死我妈。” 斯晓慧没兴趣跟他遛嘴皮子了，自己亲妈没出息，又干她斯晓慧屁事。她是真的困了，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翻身睡起自己的觉来。在陆大伟眼里，她就应该是二十四不打烊的闹钟，她也曾经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像二十几岁的时候，轻而易举地做到二十四小时不打烊。 但是，她已经三十二岁了，不是二十而已，何况生活如此艰辛，不管是开夜车做什么事情，都是在跟上帝招手。如果总是熬夜做功课，那夫妻间的阴阳调和对每天都马不停蹄的斯晓慧来说，真的是没那么大的诱惑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时间弃子 时间转到了二零一五年的十月末，已经是京城的深秋。 那些在外执行任务的日子里，军人斯建强某个瞬间总会有一种念头从心底升上来。日太慢，夜亦长，他只嫌时间走的太蹒跚。他太想握紧徐薇的手，坐进一台时光穿梭机里，直接穿越到晚年。 迈进家门的那一刻，许久不见的斯晓涵像竹子拔节一样又长高了一大截。当女儿像一只长颈鹿般兴奋地跳到他面前，他也跟着她笑起来。 大半年的时间就这么眨眼间溜走了，上次回家是四月末，小区里那排白杨树，在春夏之交里，忽闪着嫩绿的叶子。这个时节白杨树下落叶飞扬，在落日的余辉里给大地铺上了金黄的地毯。 岁月是这个世界上技艺最精湛的小偷。它撬走了斯晓涵的童年，过后又迅速变出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它必然再一次做个小偷。 那一瞬间他的心又被狠狠地刺痛了。往日只愁岁月流转太慢，一见到心爱的女儿，又是另一种怅然若失。 两种情愫，都是时间老人带给人生的最大考题，总有一部分子民会交上合格的答卷。 所谓快慢，不过是人类自身认知上的错觉。聪明的人都拒绝做岁月的奴隶，去坦然面对所有的安排。我们只须用心去走沿途经过的路，珍惜与人生相处的每个瞬间。 在无数次的离家又归来之后，斯建强站在人生的中年蓦然回首。他终于明白，与中年握手言和，才是人生最大的智慧。 京西的一家晋风饭庄里，斯家终于迎来了阔别已久的家宴。这次家宴与年初略有不同，斯家大女婿林兆雷已经成为永远地成为过去式，斯晓梅已经在十月中旬顺利办完了离婚手续，迎来了中年的新生。 领取离婚证那天，在民政局大厅里，林兆雷又带着一脸不以为然，反问了斯晓梅一句： “真有必要闹那么大么？！斯晓梅，你认真一想想，咱们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矛盾。 就看你妹妹斯晓慧和陆大伟，还不是整天闹的死去活来。实话告诉你，女人就是再结一百次婚，也是过一样的日子。” 林兆雷在无数个日子里苦思冥想了很多次，他并不觉得给了斯晓梅不可弥补的伤害。 整天对老婆颐指气使怎么了？说几句挖苦的话又怎么了？那些均不值得一提，那也算得上伤害么，他不过是指出斯晓梅的生活缺点而已，追求更高质量的婚姻。 他出轨有错么？是因为斯晓梅不能契合他的精神和肉体需求，这个错要双方共同承担，而不仅仅是他的问题。 那一天，林兆雷很忙，一会在手机里与大他八岁的小三撕得急头白脸，一会又怒挂电话大言不惭地洗脑斯晓梅。 听林兆雷一通临阵磨枪，滔滔不绝地洗白着自己，仿佛他才是婚姻里的那个受害者。 刽子手习惯了杀人的生活，总是说杀人的动作很享受，还在演讲里大声喧哗，不要怕，其实被砍头也很享受，一下子就下去了，根本不痛苦，也不叫个事儿。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斯晓梅那一刻才明白，自己觉醒的太晚，她已经把林兆雷豢养成一个刽子手，他享受在婚姻里玩杀人游戏。 如今她觉醒了，他却上瘾了。她拒绝游戏规则，反倒成了那个罪人，因为她伤害了一个杀手的信仰。在领到离婚证的那一刻，斯晓梅看着林兆雷，心底升起了一种对他无限的同情。也许哪一天，他终究会被自己的信仰杀死罢。 对于所有的斯家人来说，他们的亲人获得新生远离伤害，永远是最重要的。 在家宴上，当所有的亲人对她说出离婚万岁时，斯晓梅动情地流下了泪水。成为单亲妈妈的那些苦，斯家上上下下都懂，只要熬过那些辛苦，就能找回人生的春天。而不论沿途有多苦，斯家人一直都在，永远是斯晓梅最坚实的依靠。 斯家人团聚一堂的这个中午，林兆雷又在做什么？ 他还在沉睡中，直到下午一点，感觉脑袋都要睡扁了，才在浑浑噩噩中起床。 屋子里空旷的让他满目生厌，父母早就让他赶回老家了。自从斯晓梅搬离了他们的房子，他一日日竟觉得爹妈也是如此碍眼，都不用带孙子了，又何必住在他的房子里打扰他的生活。 他走到客厅里，又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沙发一角的垃圾桶里，孤零零地地躺着被他毁掉的全家福。那张全家福是聪聪满月拍摄的，所有的人脸上都散发着藏不住的微笑。不过这一切都无情地成了历史，嘲笑着林兆雷的众叛亲离。 当斯晓梅一脸云淡风轻地卖掉她分到的那些“破烂”，那一天他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一脚踢上了防盗门。回头一眼看到客厅墙上挂着的全家福，他又气冲冲地窜到沙发上，猛地把它扯下来，砸到了垃圾桶里。 他恨不得把屋里所有的东西砸个稀巴烂，以发泄心中的不满。他感到很是愤怒，明明对他言听计从、忍让十分的斯晓梅，一朝就反了性，居然把他视作无物。 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怎么能允许斯晓梅把他当垃圾扔了。那种羞辱几乎是先前没有的，这让他歇斯底里地发狂。 野马奔腾了一阵子，林兆雷忽然又得意地歇上了。脑子里突然冒出的新思路，又让他在心理上获得了平衡。 他又从经济学的角度进行了衡量，他离个婚不过损失了四十万，如今要钱有钱，要户口有户口，要儿子有儿子，要房子有房子。她斯晓梅有什么，不过是个贬了值的中年妇女，他有必要为之发狂么？ 自打民政局领了离婚证回来，他一直过得昏昏沉沉。时而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放弃了，又时而觉得自己是最了不起的男人。 这样的精神状态只限于他在空荡荡的家里与自己的灵魂独处时发泄出来。出了门的那一刻，他还是身家千万、风流潇洒的林总。他习惯在人前保持完美，一如他的求学时代，但凡得了第二名，他就难受的要死。 这会子，躺在沙发上的林兆雷肚子饿了，他打开手机，随便选了个叫餐APP点了个外卖。冰箱里没有任何可以填裹肚子的东西，单身汉的他也永远不会走到厨房里，做出一顿像样的饭来。 他起身走到卫生间，睡了那么久，膀胱都快憋炸了，以至于让他暂时忘了单身汉的寂寞。解决完身体里的尿素，他大脑里又飘过些许欲望，是时候找个年轻娇好的女朋友，解决一下单身问题了。 目前的生活状态让他觉得很垃圾。卫生间一角的盆子里，塞满了他的脏衣服。自从报复性心态地让斯晓梅搬走洗衣机，他其实还没来的及下单。 看来，所有的恼羞成怒，都惩罚了他自己。尽管如此，他大部分时间依然偏执地认为，是这个世界辜负了优秀的他。 林兆雷现在永远不会知道，再过五年，当地球转到庚子年的那个夏天，他被医生诊断为肠癌。直到那一刻，他才懂得五年前的那些天，他究竟如何浪费了一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十面埋伏 “来，大伟，咱们以水代酒，恭喜你和晓慧的生活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斯建强话音一落，大人的小孩的酒杯都热闹起来。斯家人均不好酒，也就作为泰山北斗的斯父小酌几杯，如果小女婿金俊鹏日后也摇中了号，那么他在家宴上只能独得醉翁之乐了。轻轻碰撞在一起的酒杯十之七八装的或者可乐或者橙汁，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和着斯家后浪众小将们的喧闹声，让斯母不禁眼眶湿润起来。 陆大伟早就忌了白酒，今天驾车出来，就连啤酒也是沾不得了。就在这次家宴前的周末，他终于等到了魂牵梦绕的座驾。在斯晓慧眼里看来，陆大伟对待爱车的那份小心翼翼，简直比他自个的命儿还要紧。真是搂在被窝里放不下，停在大街上吧，这心里头又七上八下。因此，那辆卡罗拉，被斯晓慧戏称作陆大伟的宝贝儿子。 现在斯晓慧入职新公司已经一个月了，马上可以办理转正手续。新公司呈现一派四海升平的气象，作为首席编辑，目前为止她非常得意，将来定能在自己的岗位上大施抱负。如今逗逗进入幼儿园也马上满一个月，她们母女也终于熬过了每天清晨的泪水河。 所以就如同大哥斯建强脱口而出的祝福，他们的小家真正地迈上了新的台阶。爸爸全款买车、妈妈升职加薪、女儿顺利入园。秋收冬藏的时令，一切都是如此完美，一地鸡毛暂时成了过去式，令他们的婚姻进入了甜蜜的复苏。 在斯母心里，斯晓慧陆大伟这对欢喜冤家永远是长不大的夫妻，带逗逗反而容易的多。只要斯晓慧哪一天过不好，斯家上下都跟着抖三抖。如今抖的频率太高，但凡哪天幸福了，反而斯母心里面又突突起来，仿佛就像看到了一个五彩斑斓的肥皂泡泡那般，有一种声音立马在脑子里开倒车：别得意，别得意，过不一会就破碎了。 “金俊鹏，咱俩得速度了啊，你看看，我晓霞姐都要生二胎了，就咱俩穷的就剩四条腿了。赶紧考察一下，到底在哪儿买房。” 斯晓华忽然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她和金俊鹏这里还是裸奔一族呢，说着，她就让姐姐斯晓霞赶紧推荐个业务能力优秀的二手房销售经理。斯晓霞随手翻了下微信通信录，随手把一位老同事的名片发到晓华微信上。 “你可别羡慕我，还不是你们小宋哥追在我屁股后面生的。要不是天天念叨，又是带飞飞又是做饭，我才不搭理呢，生那么多干什么，一个就够够的了。” 斯晓霞抱怨了一句，宋明朗只在一旁笑笑。 虽然是如今人多热闹不假，可多子女的家庭除了热闹，也有心酸。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毕竟时代不同了，现代家庭养孩子大多讲求的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在一个频道上，不再是数量搞上去，质量降下来。如今满大街的催生海报变成了生一个有点少，生两个真叫好。但当年村里计划生育的那些口号，永远在记忆里抹不去：要想富，少生孩子多养猪！重男轻女不可取，女儿也是传后人！ 斯晓慧想着想着，不由地咯咯地笑出了声。 再说了，斯家的女儿们也心疼母亲，看看斯母，为养育五个儿女，耗费了半生的心血，如今还要继续为这个家的第三代发光发热。 这样辛苦奔波的一生绝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也不想贪图养儿防老，八零后这一代人的思想受到了西方世界的熏陶，反倒崇尚独立管理好自己的晚年。 总之，今天的中年夫妻，能选择生二胎已经是英雄了，至于那种搞个老三出来的，要么穷的不行，要么富的流油。 “只要小宋能养的起，你就生呗。”徐薇替宋明朗解了围。 “妈妈，”斯晓涵甜甜地喊了一声，“现在都放开二胎了，你们也给我生一个呗！” 从小在姑姑堆里长大的斯晓涵，一路长大都被团宠，如今姑姑家的小不点儿都成了她的小跟班，众星捧月的生活，让她只觉得弟弟妹妹太少了，姑姑们又不肯多生，所以只好央求亲妈亲爸卖点力了。 自从国家提倡全民做好二胎功课，三十八岁的徐薇早就萌生了再要一个孩子的打算。如今斯晓涵上了初中，成绩一直在班上数一数二，在孩子的教育方面她没有任何后顾只忧。二来她作为斯家的媳妇，也是被爱包围的那一位。虽然军人家庭聚少离多，但从婆婆到几位小姑子，简直是把她宠在蜜罐里。最重要，她身边有个只要一回家就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服务的好老公。 但在生二胎上，斯建强却不太同意徐薇的想法。一是她身体并不怎么好，二是她已经奔四去了，完全没有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和辛苦。 但徐薇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次斯建强休假，她要给老公上软磨硬泡之刑。将来晓涵有个亲生的弟弟妹妹互相照应，像他们斯家的兄弟姐妹一样相亲相爱，她这个当娘亲的也就放心了。 “你别急，”徐薇冲女儿笑笑，“等我做好你爸的工作。” “要不要的，你们商量着来，互相尊重对方的意见。你要是身体吃不消也不能硬撑，要孩子这事还得看缘分。” 斯母接了一句，在儿媳妇要二胎的事上，她这个做婆婆的，永远不会干涉儿子儿媳妇的决定。总之一句话，只要他们敢生她就敢带，他们不生也就随他们自个了。 所有的家宴都是殊途同归，唠着唠着嗑不是买房就是造娃，如果有个未婚待嫁的在一旁待着，或者恐婚，或者撇嘴，不过聪明的最好在一旁洗耳恭听。这不是落俗，而是新一代的奋斗精神，炎黄子孙生生不息的秘诀都在于此。 快要离席的时候，斯父又讲话了： “老家你们玉环姐姐，马上马的就要生她家第二个孩子了，这几天你们各家都出四百份子钱交给我。别看你们都在北京，老家的这些堂哥堂姐，该走动来往的还是得来往。虽然不是亲生姊妹，总归是一家人。” “没问题，老斯。”斯晓慧嘻嘻哈哈地回了老爸一句，“这你放心，你的孩子们都不会忘本。不用每次都讲那么多，直接上钱数就行了。” 斯玉环是斯父二哥的小女儿，也是大家族里长得最美最高挑的女子，斯玉环的丈夫丁军，用农村人的话来说，长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两口子站在一起，仿佛乡村爱情版的杨玉环和李瑁。本来丁军家里就是村上的万元户，他自己也非常有本事，如今又被推举为全镇最年轻的村长，带领全村人一起奔小康。丁家现在什么也不缺，两口子唯一的心事就是只有一个女儿，难免还想要个娃。 现在看来，生二胎的大军简直是十面埋伏，七零后女性你追我赶，八零后女性摩拳擦掌。斯晓慧不免耳语陆大伟一句，“也怪不得你妈像火燎了裤裆一样，整天着急要孙子，也是她命苦，赶上了我这么没出息的儿媳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血崩之刑 斯父每天潜心研究周易，晚年最大的革命理想就是到街头摆个占卜的地摊，开创一番夕阳红新事业。但半路出家的他，终究不能如诸葛亮那般料事如神。 当儿女们把份子钱交到他手里，他喜气洋洋地等着做四姥爷时，侄女婿丁军却痛哭着给他打来了报丧电话： “四叔，玉环她人走了……” 那一瞬间，斯父像是被一个大木棒子迎头抽懵了，继而他又忿然大怒： “你给我讲清楚点，她人怎么没的！前天我们还通了电话！” 丁军在电话里捶头顿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斯父跪下了。他悲悲切切地解释着，斯玉环生下孩子后大出血，医生没抢救过来。 挂了电话，斯父把手头的周易扔在一旁。他眉头紧锁着，一躺就是一整天，无论谁劝，一口饭都不吃。 斯父的二哥二嫂在十几年前相继离世，他们家的三个娃都是斯父和其他几个弟兄一起帮衬着养大的。斯玉环和丁军的亲事，当年也是由斯父的朋友保的媒。因为父母早已去世，斯玉环结婚当天，是斯父斯母以双亲的身份送她送嫁。 斯玉环才三十九岁啊！无关年龄，在长辈眼里，孩子永远都是孩子。他这会又记起了二哥二嫂的重托。斯父的悲恸，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剜心之痛，可想而知。 斯母心里亦是刀割般地痛，一时再也没心思帮女儿们带孩子。等斯晓慧下班回来接逗逗时，厨房里还是冷锅冷灶的。姐弟俩把客厅里搞的像招了贼一样下不去脚。 “玉环姐姐估计是生完小孩遇上了羊水栓塞。唉！别说下面的小医院，就算是在大北京，也抢不过阎王爷拿人命的速度啊。” 斯晓慧安慰父母几句，劝他们不要太伤心了。下午两点，七大姑八大姨群里的消息突然就炸开了。平时斯晓慧在内的所有小辈们都习惯性潜水，让大爷叔叔爸爸妈妈大娘婶子们过够瘾。 因着斯玉环的死，把二十几个堂兄弟姐妹和家属们都激了出来。虽然成年后各自成家谋生，相逢的日子越来越少，但只要小时候的感情在，什么时候见面都不生分，痛的时候自然不约而同地痛起来。 就算是路人，看到这样的人间惨剧都会于心不忍。但是，在生命的无常面前我们又能如何，只能咽下伤悲，被迫接受现实。 没想到的是，到了晚上八点左右，斯玉环的死亡内幕又曝了出来。得知斯玉环去世的消息后，三叔、六叔、大堂哥立马一起去了丁军家里。村长的老婆生孩子死了，院里头早就挤满了前来劝慰的村民，这背后的死因也传到了娘家人的耳朵里。 原来斯玉环竟背着娘家人，偷偷在家生孩子！她人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就血流成溪，连瞳孔也散开了。在到了镇医院的急救室以后，人早已冰凉，身下的棉被正在鲜红的血液里泡澡。那被子上的血像阴雨天里房檐下的水滴，一倾而下，溅满了急诊室的地板。 那一刻，人间和地狱相逢了。 纵使历经无数台手术的主刀医生，都不忍直视。丁军身上染满了斯玉环的血，他肠子都要悔青了，不该由着他妈和斯玉环胡来。 丁军妈妈特别疼斯玉环，自打她嫁过去，待她像亲女儿一般。家里只有丁军这一个儿子。所以丁军他妈和斯玉环特别希望，肚子里的老二是个男娃。 怀胎四个月的时候，他们又去看了看孩子的性别，B超一查又是个女儿。这便愁坏了斯玉环和她婆婆。再到后来，丁军她妈又找来一个跳大神的婆子。婆子一番念念有词，最后告诉她们，只要在家生，一准出来就是个男孩。 两个女人一台戏，丁军虽然半信半疑，也认为斯玉环是经产妇，不都说这女人分娩是一回生二回熟的是么？便由着她们去了。 怀孕这几个月，丁军他妈又把儿媳妇照顾的特别细心，总叮嘱斯玉环多吃些，这样儿子生出来健康结实。 破水这天，丁军他妈又找来乡下的接生婆，一本正经地在家建了个妇产科。不想斯玉环肚子里的胎儿过大，折腾了一上午，撑着一口仙气，好不容易等女儿从产道里挣扎出来。她和婆婆还来不及气馁，刹那间就血崩袭来，那血液从身体里涌出来，怎么堵都堵不住…… 前前后后的这些安排，娘家人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就在前天，斯父跟侄女斯玉环通电话的时候，还嘱咐她早点去住院，当时她答应的好好的。 “这孩子糊涂啊！就这么就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还撇下了两个孩子，这是当娘的能做的事么？” 知道了侄女的真正死因，斯父又是悲恸又是气愤，一时泪如雨下。没想到斯家的后代里，竟出了这么一个对生儿子走火入魔的孩子，心甘情愿地对封建迷信俯首帖耳。 他当天晚上血压又飙的吓人，斯晓慧赶紧喊陆大伟开车，带着她爸妈去了医院，整个晚上折腾的人仰马翻。老家人也在丁军家闹翻了，就差扭上斯玉环婆婆去警察局自首了。 但斯玉环的大女儿刚没了妈妈，奶奶就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当孩子抱着奶奶不放手，这娘家人都心软了。再说，那襁褓里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靠丁军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照顾地过来？ 但就算去了警察局，丁军他妈对斯玉环并没有任何强迫，所有的一切均是她自愿配合，正是周瑜打黄盖，两厢情愿，又如何定罪？ 若真的热爱孩子，再要一个也无妨。但中国大地又有多少家庭动了歪心？他们只为生个男婴鬼迷心窍，就在鲁西北的大地上，还有这等愚蠢无知之辈，制造出一场生离死别的人间惨剧。 谁也不知道七零后女性斯玉环，生前是如何被婆婆与神婆洗脑的，只为要个男孩，便由的他人机关算尽，到后来竟误了卿卿性命。 这不是血崩之灾，而是血崩之刑。命运恩赐的礼物，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如果没承受住诱惑，那生命的罪与罚便要提前上演。一个微粒的消亡，不多久就该被遗忘了，没有墓志铭，更不会载入史册。可斯玉环的悲剧，应该被这个世界的所有女性记住。 斯晓慧也懂了，世界上有更多比她的婆婆更可怕的女性。或者说，比起她们来，她的婆婆一点都不可怕。 譬如你身边有这样一位婆婆，她特别疼爱你。为了让你生个男孩，想尽一切办法，还叫来神婆蛊惑你，那这是真的好么？这种糖衣裹着的炮弹，还是划清界限的好。如果是和这种人在一个屋檐下，才是真正的与狼共舞。 陆大伟载着岳父母从医院回来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好在没出什么大事。大舅子斯建强已经回了部队，幸亏家里有他在。等他一推开家门，斯晓慧立马扑到他怀里。 倒是应了刘禹锡一句诗，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女人的要求其实一点不高，男人只是偶尔表现一下，这便俘获了她的心。陆大伟有些惭愧，没想到只是陪她爸妈去趟医院，就让斯晓慧如此动情，他不由得也拍拍斯晓慧的后背。那一刻，夜里的夫妻功课那点事倒显得狗尾续貂而已。 “老公，今天好害怕，感觉死神离得好近好近。生儿子就那么重要么，难道一生有一个女儿，不就应该很满足很幸福了么？” 一晚上憋的难受，斯晓慧不禁哭了起来，不只是为她的堂姐，或者，是哭这个女性被绑架或者自我绑架的时代。 不知道堂姐斯玉环在弥留之际会想些什么，她懊悔了么？如果奈何桥上真的有个孟婆婆，希望她不要逼堂姐喝下那碗汤，就让她重生一场，放下所有的执念和偏见。 “别怕，哥又没逼你生儿子。你要是太难过，就到你们APP上为你堂姐开个灵堂。” “唉，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人活着的时候没真正被珍惜过，死了大操大办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没珍惜过她的那些人在赎罪。我没害我堂姐，我又何必整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我今天晚上就觉得活人哭丧吊唁是最没价值的东西。” 斯晓慧长嘘一口气，又放低声音望着陆大伟说一句： “今晚我要谢谢你。不辞辛苦陪我爸妈去医院。哪天你得开车回去，让你爸妈看看你这新得的大儿子，老两口也高兴高兴。” “怎么忽然对我爸妈这么关心？又有什么企图？” “说的这狗屁话，”斯晓慧擦擦眼泪，“我以前对你爸妈有多好，你不是不知道，还不是让他们压榨怕了。我今晚上是真心疼我堂姐了，她那婆婆，唉，没法说了。现在反而感觉不到你爸妈不好了。” “你说是不是，就像你妈，对我不好，我就躲得远远的，带好我的娃逃命去。我堂姐那婆婆，就是温水煮青蛙，慢慢给煮死在锅里了。唉，她要是多读点书，也不至于这么惨。” 两个人说着一起躺倒在被窝里，斯晓慧又紧紧抱着陆大伟的腰，一丝困意也没有。 “多读书也没有用，你看你姐，不也被历史问题绑架了，搞什么民间秘方生儿子。你告诉我，你的灵魂将来会和你姐一样穷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觉得人家穷，别人还觉得你穷呢。” “哎，你说我嫂子，是不是也想要个男孩，我看出来了，她是想给涵涵生个弟弟，一个一个的儿子迷，活成这样有意思么？” 耳边响起了陆大伟的呼噜声，看来，他是真的累了。斯晓慧有点嫌吵，便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一时房间里又静了起来。 她又辗转反侧好一阵子，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了。真是生着一颗拯救全天下女性的心，最后也只能是在未来的岁月里，救赎自己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四大喜事 堂姐斯玉环没了以后，斯晓慧终于身临其境地体会了一句话，那是陆大伟脸皮八丈厚时常常戏谑脱口而出的，所谓男人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这三大喜事为着不过是最后一喜——续弦。 这十八线农村里的曼哈顿人家，如宁国府葬秦可卿那般给了最高规格，虽说不是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也是全村百姓亲戚六人都来吊唁。这轰轰烈烈的葬礼里，时而还夹杂着一个刚出生的小女娃的哭声，或者是饿的，不断有人来瞧瞧抱抱这个没了娘亲的小可怜，在那些接踵而至的陌生面孔里，始终没有撩起衣服给她一口母乳的人。她的奶奶隔段时间便进来，嘴里喋喋不休着，给她换片尿布，又给她拿水冲奶粉喝下去，奶嘴是冷冰冰的，她不喜欢那口味却只能饥不择食。 又或者她虽然不会说话，但她心里早已清楚，她是个出生便没了妈妈的娃，她为着再也不能谋面的母爱无助的哭出来。她未来最好不知道这个悲剧吧，否则她的童年又多了一层阴郁的色彩。 不久，丁家人从消沉里苏醒过来，日子又跟往常没什么区别。这个世界上仿佛没人在乎曾经有过一个叫斯玉环的女人来过，她小时候一直被寄养在姥姥家，因着姥姥死了唯一的儿子，她便日日陪着她哀哭命运，她也日日目睹姥姥出门被人戳脊梁骨，过着矮人一等的生活。待她出嫁，她那婆婆待她亲闺女一般，更是为了她生个儿子跑前跑后。 既没有把老婆送到医院待产的决断能力，更不能谱出缅怀亡妻终身不娶的坊间真情。再过小半年，丁军续娶了一位高挑年轻的姑娘，比斯玉环还要美出几分。据说新娶的妻子对俩娃特别好，斯家人都齐刷刷地随了礼。这小日子一时过的，四里八乡的男人们不知有多少嘴馋他的艳福不浅，那小媳妇也在炕头骂起自个男人来，你算个什么东西，要有人家丁军那本事才配。 一朝爬上青云端，怎料它日云头跌。连爬墙羡慕的都还没过去热乎劲，这丁家又遭了秧。新人欢笑囍字尚新，深夜归家的丁军又撞上车祸，那肇事司机趁着乌漆麻黑逃逸了，到今天都没能缉拿归案。丁军在医院呆了三个月，虽然全身的骨折都好了，脊柱中段以下却完全失去知觉。人到北京治疗的那段时间，还曾借住在斯家。 无比遗憾地是，散尽家财回天乏术，正逢壮年的丁军永远地坐上了轮椅。这男人粪尿不能自理尚不难为情，最痛苦的是没自宫却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太监。那新娶的妻子，就算是海誓山盟过，又怎么能撑的起一生活守寡的煎熬，时间一长，也不得不离开了。 岁月最终轻而易举地拿走了所有恩赐给他的礼物，毁掉了一个农村人眼里的曼哈顿家庭。 再到后来，斯母每每提起侄女婿的寥落，免不了长吁短叹，嘴里总是说着那句话，是斯玉环死的太惨，冥冥之中的天意，把他丁军一生的福气都带走了。 须臾几年，家庭两起巨变，丁家就像被邪神死死盯上，让近邻远亲都脊背发冷，唯恐避之都不及。当造化弄人，接踵而至的灾难，真的让人怀疑，所有的一切自有天意安排。老天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世人什么？欠命的还命，欠情的还情？那肇事逃逸的司机又能躲多久？即便是躲得了一时的惩罚，老天免不了让他在哪里再栽一脚。 人这一辈子，最好别做亏心事罢。 从老家奔丧回来，斯父竟然把他那本平日从不离手的周易关进了书柜里。再过几天，他便去姐夫单东海的工地帮忙了。这么多年扎根京城，单东海和葛秀清早早开起了建筑装饰公司，不大不小的夫妻店里，管理人员基本上都是他老家的五六个兄弟。老单家就只有单东海这么一个儿子鱼跃龙门，而且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一下子飞到了北京城，这在当地看来，无异于水坑里的泥鳅一下子成了东海龙王。 斯晓慧清楚地记得，十岁那年，姨父姨母开着一辆全身雪白的小汽车到她们家串亲戚，一时之间轰动了乡里。那父老乡亲就跟见到了九重天的帝君那般唯唯诺诺起来，虽然她家的阔亲戚没布施外人什么，但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就像得了金元宝一样兴奋，家家比过年情绪还高昂。 就这种不请自来的轰动效果，让寒门贵子单东海有了更多的思虑，下海开公司，他不再是仅仅想让老家那些没改变命运的穷亲戚们雨露均沾，他有了更宏伟的理想，为全乡乃至全县或者是全中国，建设一百所希望小学。 但实际上，十几年来，他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远了，他的装饰公司从未往外拓展过，只是靠他身边的资源接几个关系活。当然一直以来，让他的那些兄弟们大摇大摆进出北京不难，至于希望小学，用斯父的话评价姐夫就是，他活成了一个空想家。时而在熟人面前说出自己的百年大计，说完便就罢了，再也没有然后。就如同中年女人减肥一般，天天吆喝着减减减，最后一斤没减下去。 日子久了，大家背后都当笑话听罢了，他的那些兄弟们也不过是往自家门槛里多捞，绝对没有桃园结义的半点气质，单东海又有了一种如李太白怀才不遇的愤世嫉俗，他很厌弃穷亲戚们把他当肥肉啃，又拒绝不了门庭若市前呼后拥的荣耀，所以，他的黄金年华一直在挣扎，又探索不出什么，就像一只蟹黄满满的大闸蟹被困住了八条腿那般，终究是壮志难酬。 如今单东海已经退休，人一解甲归田，那些关系也都不太灵光了，公司就连接活儿也是青黄不接，为了能挣点利润，工地上也得自己人看着才能放心，所以斯父自然过去帮忙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活儿盯紧点，这开公司的利润一年到头总能有所进益。至于希望小学的那些梦，他再也不提了，人生不管有多少个十年，对单东海来说，最黄金的二十年已经过去了。那些没影儿的事，他自己再嚼个不停就是打脸了。 眼下要做的，不过就和昔日他眼里里那些世俗的私营老板一样，赚些小钱帮衬孩子，亲兄六弟的跟着他混的能拿到点真金白银。单东海葛秀清夫妻没有儿子，在跟前的就唯一的女儿单蓉蓉，刚好与斯晓慧同年小七个月。这对表姐妹说来也是巧了，斯晓慧家的逗逗刚好比单蓉蓉的女儿赫小米大七个月。 直到大学毕业，斯晓慧才弄清楚了，当年姨父开回她家的那辆小汽车是一辆北京现代，当年全村人喜气洋洋地围着，一个个仿佛刘姥姥进荣国府那般，谁也不敢摸它一下，唯恐自己的蹄子弄脏了尊贵人家的东西。 二十几年过去了，中国的变化太大了。当年姨父返乡时，县长都觉得跟他坐在一起脸上有光。如今呢，要是从北京城开个捷达回去，怕是司机回乡的路上脚会哆嗦，担心自己这副行头并不能让家里蓬荜生辉。真个是城乡距离全面拉近了，全中国的物质文明都坐着高铁上来了。可人富心不富呢，否则怎么会有斯玉环那样的俗世悲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河东狮吼 这中年小夫妻过日子，总是狗改不了吃屎。哪一天不一地鸡毛了，仿佛就是头天夜里出了扫把星，第二天太阳又打西边出来了。 从侄女斯玉环的葬礼回来，斯母对三女婿陆大伟又高看了一眼。因为斯晓梅在大学任教，不方便请假，接近年底，她手头的一些科研项目都在紧张收尾，根本无暇聪聪。所以他们老两口回老家那几天，一直都是斯晓慧跟单位请了假，陆大伟下了班自然也要加入带娃的阵营。 斯母就担心女婿哄孩子急了眼，两个人一旦谁烦了再掐起架来，没想到这回竟然那么省心。两口子虽然累的人仰马翻，等斯父斯母老两口返京，还是一副举案齐眉的好模样，并且陆大伟，还负责了接站。 斯家人颇是满意，上上下下都寻思陆大伟这肥皂泡泡终于换代升级了，目前看来至少是孩子们手里的起泡胶吹起来的。不想没舒坦几天，这两口子又拧巴上了，又中了一句魔咒，中年夫妻你别急，今天秀恩爱明天死的快。 “你这摆明了是拿逗逗当挡箭牌，还不是你不想上班了！” 陆大伟一脸不耐烦地讽刺了斯晓慧一句，亏的他前段时间还夸斯晓慧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明明知道他的秉性，老婆在家里窝着不出去赚钱，比割他的肉还疼，她这会怎么又没有自知之明了呢？ “陆大伟，我乐意，我就是不想上班了，你想咋的吧，看不上我，滚远点。” 斯晓慧一脸不屑扔了过来。买得起十五万的卡罗拉，一家人一个月生活费，要是省吃俭用不过两千块顶天了，至于这么急头白脸的么？！他们陆家人全一个德行，出了门讲排场讲体面，里子确实穷的磕碜。 “你说就这么点事，你还把人家园长给骂了。这可是你当初铁了心要上的，还信誓旦旦地说这个最好。最好的幼儿园在你嘴里都成了垃圾，逗逗以后还怎么上学，有点委屈是不是你就不干了，哪有你这样当妈的？！你这是在给孩子挖坑。” 早上他出门前，斯晓慧还信誓旦旦地感慨了一火车，自己爸妈太辛苦，年底发奖金的话，一定要多给亲爹娘两个大大的红包才可以。陆大伟也很支持，毕竟丈母娘一家给他带孩子，从来没伸手要过一分钱，如今老婆还觉得孝敬父母是她自己的事儿，这生活真的是太便宜他了。 只要斯晓慧工作稳定，他出房贷、房租、生活费、逗逗的保险费完全没问题，至少他不用担心岳父母这边所有亲戚的礼尚往来，这也是大大的一笔呢。现在他负担可真是不小，买了车之后，手头的余款也没多少了，还担心他爸妈哪一天有个病有个灾的。 他这屁颠颠地刚回来，谁知就碰上了重磅炸弹呢，斯晓慧今天不仅没去上班，还通告他明天就去办离职。 “有你这么过日子的么，离职这种大事你好歹跟我商量一下，就算是不上幼儿园，你也用不着辞职啊，这不还有你妈呢吗？” “光知道啃我妈的骨头，喝我妈的血，你不看看她现在有多忙，白天坐公交去送了聪聪，晚上还要给涵涵去做饭。这天越来越冷了，难到让逗逗跟着狗一天猫一天凑合？再说你亲生的闺女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要一坐车就吐的一塌糊涂。你可是真不要脸啊，往死里疼钱，连孩子都不放过。” “你就血口喷人吧，自己没长性拿孩子对付我。”陆大伟不想吵架了，一时戴上了耳机，躺在沙发上紧闭双眼听起音乐来。 自从堂姐死了以后，斯晓慧就莫名其妙地没有安全感起来，整天搞网上祭拜，万一哪天身边又有谁再出事，她想想就害怕，再也不愿意跟死亡有关的事情打交道了。陆大伟知道最近斯晓慧又不想在徐峥家的公司做了，其实是不是徐峥家的都不知道，他只当斯晓慧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再说即便是想走人，这把年纪也得懂得骑驴找马的道理，所以他劝斯晓慧不要意气用事。 他甚至怀疑最近是不是太宠斯晓慧了，老实说一个女人不用共同承担房贷，也不掏房租和生活费，是容易像气球一样飘起来。他得牵好手里拴气球的绳子才可以。如今倒是他手误，宠的她无法无天起来。 “放你的臭屁去吧，你倒是照镜子看看自己，内心有多么龌龊！老婆一天不赚钱，看你蝇营狗苟的那个熊样！我呸，我就要在家陪逗逗一年你能拿我咋地，就是将来咱俩掰了，你跟小三滚一个被窝里了，我照样陪我闺女。” 是的，她又打算就业重操，当陆大伟讨厌的那种寄生虫了。不是她忘记了前几个月失业在家的鸡零狗碎。这会子，她又觉得满眼狼藉的日子不怎么可怕，大不了夫妻之间打欠条，她花了陆大伟多少钱，日后总会想法子还给他。 女人都有很多面啊，特别是当了妈的女人，或脆弱、或勇敢、或独立、或无助、或孤独，如果生活里的那些苦都不涉及孩子，她完全可以咽下一切泪水勇敢独立地走出去。但这次跟以往不同，生活某些突然闯入的东西触犯了她当妈的底线。 白天送逗逗进了教室，她顺路拐到园长办公室交下个月的托费。可巧了，她就那么不经意得略了一眼办公室里的监控视频，脸色一下子就收紧了。 她耐着性子跟园长沟通几句，最后还是吵了起来。刚交上的托费又立马让对方还了回来。她担心像个野兽那般冲进教室，会吓着别人家的孩子。轻轻敲开小二班的门，她冲主班赵老师笑一下，示意对方把逗逗领出来，平静地寒暄几句之后，她便带逗逗离开了是非之地。 其实，转身的那一瞬间，她就泪眼婆娑了，她那颗做母亲的心碎的一塌糊涂。 “凭什么把三岁的孩子揪过来，一下子摁在座位上，一句话没有，我就问你凭什么？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蒙特利梭现代教育法？”斯晓慧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子，跟园长对峙着。 她终于明白了，上个月的亲子运动会，为什么生活老师一靠近逗逗，孩子就下意识地往后退。当时斯晓慧还纳闷，这老师一脸堆笑，怎么逗逗的小身子好像在发抖，她只当孩子还认生。现在看来，原来是孩子的心跟明镜一样，人家皮笑肉不笑而已。 “啊，逗逗妈妈，您不要生气，这闭路电视没有声音，所以您只看画面容易产生误解。”园长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女人，身材微胖，眯着眼睛抑扬顿挫地解释。 “你们这是冷暴力！有你们这样办园的么！偏偏是最重要的早餐，揪着孩子的衣服，一把摁在椅子上，就七大姑八大姨的扯淡去了。哪怕蹲下来跟孩子说一句话也行啊，一句就够了，我们家长要求不高。” 这人世间的阳奉阴违真的比比皆是，刚才接逗逗进去的就是那位生活老师，门口还夸着您家孩子真可爱，嘴角有小梨涡，大了是个小美人之类，这转脸进教室对孩子下毒手的也是她。斯晓慧向来不喜欢被奉承，感觉这老师有点假的，言辞之间并不是那么令人舒服，没寻思还真是这号皮里阳秋之人。 “那您也不能要求太高了，逗逗妈妈。就这千把块钱而已。往城里头再走三四里，也有国际幼儿园不是？一次交个十来万，那里面条件倒是好。” 园长一脸不高兴，一时招架不住竟然把酸话拽了出来。她是挺看不上这种矫情的妈妈，本来就是些个北漂，又没资格去上公立，这有人发慈悲开了私立园，你家漂二代不用回乡偶书了，吃了喝了没磕没碰的，这一天不挺好的！你还处处挑三拣四的，这不是白眼狼么。不想想我们这开幼儿园的，操着卖白粉的心，赚着卖白菜的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中年苟且 “你给我闭嘴，你开幼儿园不容易，没人拿刀逼着你做这行。嫌钱赚的少，你们就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斯晓慧冷笑一声，过去她高看这园长一眼，没寻思一朝被发现作风有猫腻，狗急跳墙起来，直接拿出办幼儿园赚钱太少的由头来。 “你说话放尊重点，嫌我们这里不好，那你退园就可以了。”园长气的满脸涨红了，真是什么家长都有。 “把交的园费给我退了再说。” “你这园费要扣掉月初这两天的，还有今天的早餐也得扣了。”园长寸步不让，她懒得搭理这种家长，走了正好给别人家的孩子腾空。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跟一个年长的老阿姨撕成这样，斯晓慧心里略过一丝苦笑，她们祖上这个姓真不好，干脆去派出所户籍科该成撕姓得了。不过一看园长把早餐都扣了，她又觉得必须不能放过对方： “真特么可笑，瞎了眼才进你们这种园，我看了那么长时间视频，我们家孩子今天早晨没沾你们这里一粒大米，无耻！” “逗逗妈妈，您再这么强词夺理我叫警察了。这孩子吃没吃，幼儿园一早都准备了，收这个费用也是合情合理。” “拿警察吓唬我，我没告你虐待未成年儿童，算你们走运。” 斯晓慧肚子早就鼓成了一只愤怒的青蛙，她没有青蛙妈妈的勇气，生下她的卵娃娃便风淡云轻地去混社会了。或许很多人认为她小题大做，不就是拉扯了你的孩子么，又不是拿针扎了，不过真那样恶魔了倒也容易，可以直接报警让对方吃牢饭了。 但这种说严重不严重的情形，反倒是最折磨当妈的。没有孩子的大可以说风凉话，嘲讽她没给孩子公主命，自己却生了一颗公主心。但凡是有孩子的妈妈，大多是受不了的罢。 把逗逗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她眼泪就簌簌地往下掉了，逗逗举起自己的小手来，给妈妈擦擦眼泪，斯晓慧又握紧了女儿的小手。 “妈妈，逗逗以后都不用去那个幼儿园了是么？” “告诉妈妈，这两个月逗逗在里面开心么？” “逗逗不开心。” “逗逗在幼儿园里哪儿呆的不舒服？” “赵老师她昨天说如果午睡再尿一次床，就再也不理逗逗了，逗逗怕，也不敢告诉妈妈。”说着，小人儿又嘟起了委屈的小嘴，长长地眼睫毛上挂着一颗泪滴儿。 “妈妈，你今天能不能不去上班了？”女儿这一句小声地恳求，斯晓慧眼里的泪水就像水库泄洪那般，从眼眶里喷了出来。 她使劲地埋怨起自己来，不就是摁了一下子么，还不是你家孩子适应幼儿园的节奏太慢，再过些日子她就会灵活世故起来。而你斯晓慧，你有不上班的资本么，吃什么喝什么，非得再过上度日如年捉襟见肘的怨妇日子么。 忽地，她又想起她这个时间应该到办公室了。她还要请假么？因为堂姐的丧事她已经缺勤好几日，现在月末又旷工，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那么大动干戈。 她心底里升起了片片冰凉，终于理解了职场妈妈为什么那么不值钱。因为你分心的事情太多，一碰到孩子的事情，你就妥妥地玻璃心，为了她你会哭的像个傻子般地放弃全世界。当主管告诫她请假太多，她又有什么资格嫌弃人家没有同理心，商人重利轻别离本就是商人的自我修养，日后就是她创业，也不可能让一个中年妇女员工出入公司跟住酒店一样。 这个世界上人人都难，别人没有义务救赎你的苦难，关键是你自己得杀出一条路来。斯晓慧坐在小区健身广场的石凳上，抱着逗逗发了半天呆，直到逗逗嘴里喊着冷，她才抱起她，腿上像绑了沙袋一样，一步更比一步沉重地回家去。 纵然有那些如鲠在喉的后顾之忧，但只因为怀里的这个小人儿成了她的软肋，所以她瞬间成了一个欠全世界的人。常常自比为千里马，如今也有伯乐看中她，谁知她那么快就瘸了腿呢。又打包票过年让爹娘看到真金白银，指不定上门乞讨都被撵出来。最难过的那一关，还是陆大伟。好不容易锦瑟和鸣了那么几天，晚上又要看到他堕落自私的一面了。 果不其然啊，当陆大伟用耳机塞上自己的耳朵，斯晓慧像一匹野马冲过来，把他的耳塞扔到了一边。她冲过来的时候，逗逗就像一只小考拉般，挂在妈妈身上，两只小胳膊把娘亲的脖子紧紧搂着。她的小脑袋里释放着一些害怕的信号，妈妈是不是又要挨揍了？当这些信号发出来，她脆生生地脱口而出： “不许你打我妈妈。” “逗逗，小胳膊搂的太紧了，松一点好不好？”斯晓慧温柔地提醒女儿一句，又白了陆大伟一眼，少在她面前装聋子恶心人。 这亲闺女神助攻啊，那凶巴巴的小眼神随了亲妈，这斯晓慧真个是把孩子的脾气带沟里了。 现在怼回去又有什么用，斯晓慧如今已经做了先斩后奏的事，而且理直气壮，摆明了不同意就让他滚蛋的态度。倒是他滚哪儿去呀？滚来滚去的，整天跟个屎壳郎一样。 还是双方都灭灭火，从长计议罢。只要他偃旗息鼓，俯首帖耳，她也就没气了。他现在真不想跟他爸妈一样，整日过着人心惶惶的日子。 虽然他妈关天鹅整日逢人就吹嘘，儿子做着多么了不起的工作。但事实上，他就是一个苦哈哈的打工人，IT这行经常加班，间隔不了多长时间，就应了那句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最近他的顶头上司又换成了一个更年期的老女人，整天对着他各种挑刺，动不动就把他叫出去单挑。 晚上回到家里，他实在是需要一片净土，一个避风港，隔三差五地来点夫妻生活减减压。如今这种局面他觉得很窝囊，老婆老婆不成熟，孩子孩子不争气。一时间心底的怨恨又上来了，他真真又没有家暴老婆的不良恶习，骨子深处，他极度厌恶他亲爹，只要一回忆到他爸当年打他妈的那个情形，他到现在都惶恐不安。 “我什么时候说要打你妈妈了？！”他冲逗逗嚷了一句，逗逗看他那么凶，又吓得大哭起来，斯晓慧立马又骂他了一句神经病。母女俩进了卧室，再也不搭理他。 陆大伟觉得人生真是无趣，白天辛辛苦苦为这个家卖命，到头来里里外外都不是人。转脸又看到逗逗哭的跟一只可怜的小猫一样，陆大伟又怪起自己来。陆大伟啊陆大伟，你算个什么东西，谁让你上次打人家妈妈了，这孩子是有心理阴影了，自个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啊，有你这样的混账爹么。 再想想女儿被人一下子摁在那里的画面，他也受不了。老实说五环边上的民办私立幼儿园，实习老师一个月不过五百大毛，经常隔不一段时间就换人了。这幼儿园单单一个孩子每个月就收1500元，一个班里少说二十七八个孩子，怎么就赚的卖白菜的钱了？ 明明看到他们这么对孩子了，再装成瞎子，把钱恭恭敬敬地送过去，这是在社会上看人脸色多了就觉得这样的日子很香是么？做父母的苟且习惯了，难到让孩子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要苟且么？倒是斯晓慧，这个要啥没啥，到哪儿都碰一鼻子灰的过气妇女，还在念念不忘，自个和自个的娃儿永远值得世上的一切美好。这一点用在孩子的教育上，真的是童年路上的一道最温暖的光。他的童年，可从来没享受过这么细腻的母爱，这种遗憾还要传递给自己的孩子么？ 他一转头又看了看桌上的红烧排骨，又连骂了自己几句，陆大伟啊陆大伟，不就是一天三顿饭么，连这个也都给不起她们娘俩么？再说家里的肉不都给你改善生活了么！人家斯晓慧虽然肥是肥了点，不过是生孩子遗留下来的历史问题。 陆大伟这次可真是想到良心上面去了，女人生完孩子后，气血两虚、内外交困，身上每一两减不下来的肉都跟好吃懒做无关。自从和他结婚，没有一天斯晓慧不是在闹革命。他一时感觉到肚子饿了，又狼吞虎咽吃起来，倒是斯晓慧这次没骂他不要脸，白吃她做的饭之类。又是一次光盘行动，他刚把饭碗推在一边，没寻思岳母大人就推门就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亲妈不亲 斯母开门进来的那一刻，眉头紧锁，一脸愁云。在刚才过来的路上，她本来担心着自家三姑娘的火爆脾气一上来，这女婿陆大伟肯定又要饿死在沙发上了，赶明儿不又哭着去找他妈了。 只要老四有半点风吹草动，她这两条老腿就算是白天奔波的再累，夜里也能做到健步如飞，大女儿斯晓梅一进家门接班，她几乎是踩着风火轮来探查敌情了，她琢磨着不行的话，再去批发市场买点兔子肉给陆大伟吃吃。 这次三闺女家里倒并没有那种满目狼藉的火药味。斯母听见卧室里女儿娓娓动听的声音，她正在给逗逗读睡前故事。女婿陆大伟呢，正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地看手机，看她进来，立马就打了一个招呼： “妈，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休息？” 这话问的，她这个当娘的怎么睡的着？斯母听着女婿的口气很平和，这两口子看来并没有闹得不可开交，一时松了口气。好不容易省下两个钱来，也不能都给这陆大伟买了兔子肉呢。 斯母走近餐桌，看青花瓷盘底凝固着酱汁，酱汁上面只有吃剩的猪骨头了。还好，今天她的三姑娘下厨了，而且做了陆大伟爱吃的红烧排骨。 她忽然又想到侄女斯玉环，一时觉得大老远买兔子肉，也算是爱女爱的走火入魔了。说不定就是这一盘红烧排骨起了作用。其实闺女也跟她说过好多次，这陆大伟就喜欢吃肉，何必又专门弄兔子肉这种药膳。 “你们年轻人就喜欢吃红烧的，妈就觉得这黑乎乎的浑身不舒服。也多亏有晓慧，啥都不忌讳。” 斯母跟女婿寒暄着，把餐桌的盘子和碗碟都收到厨房的洗碗池里，陆大伟听见冲水的声音，几分钟后斯母便擦手边出了厨房。 “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帮着带聪聪，大伟。你晓梅姐现在日子过得难，有你们帮衬着就好多了。” 斯母说着，这眼眶就湿了起来。五个儿女都是她的心头爱，自打大姑娘拿了离婚证，她面上总是风淡云轻的，心里却一片焦虑。这人的寿数都有限，她帮扶不了闺女一辈子，还是盼着她找个合得来的伴儿，这下半辈子有个相互扶持的，当娘的也就放心了。 “妈，都是自家人，应该的，您赶快回去歇着吧。”陆大伟一直都清楚，虽说丈母娘不上班，可她依旧转的像个陀螺，整天日理万机，不比哪个上班族轻松。 “大伟，你们单位要是有年龄跟你晓梅姐差不多的，你帮着操心操心，给牵个线。” 虽说大姨子条件很好，但毕竟是带着儿子的单亲妈妈，他又不可能四处去打听，单位的哪位男士离异了，这个说媒的事还真难办。不过，丈母娘既然提了，也是为长辈分忧，他只有点点头了。 斯母又一脸笑意盈盈，人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推开门说了一句： “哄逗逗睡觉吧，别熬了，商量好了没，明天还去幼儿园吗？” “妈妈，你不是答应我了吗？逗逗不要去幼儿园了。”逗逗可怜巴巴地摇着妈妈的胳膊，小小的她不愿意再过上颠沛流离的日子。“让姥姥走，让姥姥走。”她的大眼睛里有忽闪起泪花。 看逗逗那个小表情，斯母回头冲女婿打了一句哈哈：“大伟，你听你这好闺女，老话说什么来着，外甥是狗，吃了就走。” 陆大伟不禁随着丈母娘笑起来，应了一句：“小孩都精着呢。只要她妈在家里，跟谁也不是一条心了。” “你来做什么，咱俩打今天起断绝母女关系了。你不用再为我操碎什么心了，你也犯不着。”冷不防，斯晓慧板着脸，头一下也不抬，直接下了逐妈令，在女婿面前，亲妈这个当岳母的真是葛皇，她看得真是够够的，整天奉承着陆大伟不知道自己是老几。 “大伟你瞧瞧，她这二憨，跟我还断绝关系，她要是钻了牛角尖，八匹野马也拉不回来。” 斯母嘴里轻轻叹了一声，转身从卧室出来，倚靠在门口，跟女婿唠起了磕来。 “下午听晓慧说，逗逗在幼儿园被老师摁在凳子上。当时我那个泪掉的就啪嗒啪嗒的。要说咱孩子也不是身娇肉贵的，但她们对孩子这样，也不能由着她们。这当娘的有哪个不心疼孩子呢，驴脾气上来，好好的工作竟给直接辞了。” 又是心疼外孙女，又是嗔怒闺女辞了工，斯母说着，语气里带着些许责备，低下头去眼睑里却是一片湿润。她搓了搓眼睛，又抬起头来脸上浮起一层歉意，在她内心深处，哪个孩子顾不上，都是她这个当娘的不称职。 “你说我这边吧，整天忙着团团转，聪聪这样的情况，是我第一个不能舍的。你晓霞姐眼瞅着月份越来越大，还有个飞飞，我中午得过去照应着。这边你嫂子还打算再要一个，也就你晓华妹妹，我现在不用帮衬。” 陆大伟虽然整天在岳父母门上闷闷的，但九八五院校毕业的高材生，丈母娘的意思他听得很清楚。显然，虽然下午母女俩使劲撕了一场，倒底没搞定斯晓慧。现在看来，她言语之中，似乎在劝他成全斯晓慧的母爱之心。 他今天要是不表个态，看来是丈母娘能拽着他聊到哈欠打个不停。他还得养精蓄锐，以防明天工作再出个什么了不起的差错。 “这幼儿园是不行，我听了也很生气。妈，您也别担心了，这段时间就让晓慧在家，先带着逗逗。等明年暖和了，再考察考察有没有合适的幼儿园。” 斯母一听女婿松了口，这五花八绑的心一时畅快了许多，她脸上的表情宽慰了许多。 “大伟，咱们娘俩那么多年了，妈也不怕你不高兴，有句话必须提醒你们，这两口子老吵架，孩子的阴影可就大了去了，在外面性格脾气都文文弱弱了，容易受欺负。你们要是打算牺牲一个人在家陪孩子，就做个长远计划，不要把这日子过得磕磕碰碰的，让孩子担惊受怕。如果那样，反而不如狠了心，送她去幼儿园。” 陆大伟嗯了一声，斯母一时觉得没嘱咐完，又说了起来： “大伟，你也别嫌我啰嗦，这小夫妻过日子，谁家都有点坎儿。一时手头紧张点没什么，孩子长不好才是个真大事。老话说了，从小看大，三岁至老，孩子就这关键的几年。你们两个人遇上什么难事，都先商量着来，别上来就吵架。妈什么东西也不图你们的，过年过节你大哥那边给的钱都用不了。只要有妈在，等明年逗逗找到了合适的幼儿园，还是妈负责来接，你们两口子好好上班。” 斯晓慧在卧室里听着，这眼里的泪又跟房檐下的雨滴一般，啪嗒啪嗒地落下来。这是亲妈么？她就不能耐着性子，对自己也散发点慈母的温柔，总是劈头盖脸就训。 她又在心里幻想一番，要是陆大伟也有个明白点的亲妈，人生哪能难到这个份上。陆大伟又何尝不是，心里起了阵阵水波，他所向往的，也不过是循循善诱的母爱。这一会子，仿佛他脑子里，全是他亲妈强词夺理的一面。 是的，男人要想成为大男人，真得有个肚子里能撑船的母亲。如果是个小肚鸡肠的宰相，那多半是仗着权势，兴风作浪起来。 千叮咛万嘱咐的，斯母终于放心地回去了。逗逗这一天下来，小心脏也是被刺激的一波三折。这一不小心坠落凡尘的小仙女，还是有点担心，第二天起来，妈妈会不会又送她去那个院子里关起来。哈欠连天地折腾到了十点半，才忐忑不安地睡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夫妻夜话 就算是整个世界都睡着了，中年小夫妻也得先把账算完了，要不然这矛盾就跟宿便一样，遗祸无穷。 又是人困马乏的一天，等卧室里的灯关了，陆大伟才摸索着进屋上了床。往里背着身子的斯晓慧一点动静也没有，陆大伟知道她没睡着，他娶的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感性的女人。 算了，别再积蓄隔夜的仇，让女人的恨在黑夜里茁壮成长了。这次又轮到陆大伟不要脸了，他就像狗皮膏药一般，紧贴着斯晓慧的身体躺下，那爪子还乱摸上了。斯晓慧狠狠地掐他几下子，把那狗爪子甩一边去，然后身子往里错了错，陆大伟跟着往里挪挪。两个人像毛毛虫一样你追我赶，斯晓慧就快要压到逗逗了。 “你再这么往里去，咱们一家三口就得叠罗汉了，你大半夜的想压死亲生闺女么？” 陆大伟嬉皮笑脸地闲扯一句。斯晓慧又一下子从床上翻起来，也不贴着女儿睡了，直接扎到了另一头。陆大伟又随着紧追不舍，今晚老婆是狼，他就是狈。 “怎么，还在生哥的气？这不我在你妈面前，都答应好了么？以后你白天在家伺候闺女，晚上再伺候的我舒舒坦坦的，咱们的小日子这样也不错。” 伺候，伺候，伺候，斯晓慧心里一团火升上来。这陆大伟打的一手好算盘，无论什么时候，都巴巴着她给陆家上下当女仆，逗逗是她的女儿，才不能沾染了那些坏习气。 “滚远点！我闺女才不跟你那么没出息，别把她跟你们陆家人相提并论。” 陆大伟也倒不跟斯晓慧争执，这就是强悍女人撒娇的伎俩之一罢了，这叫花式的欲擒故纵，他再熟谙不过了。 “你也换点新招，比如上个皮带啥的多带劲。闺女自己在那头睡觉多孤单，一会她该满床摸你了，咱们一起滚回去。” 陆大伟抱着斯晓慧的腰，用着拉屎的力气，想把她从床上揪起来。这女人生完孩子日渐崩塌，要想征服她的体重，比管理便秘还难。 一听陆大伟提起逗逗，斯晓慧一轱辘又坐起来，把他的手臂掰开，摸着黑又爬回去了。谁知道，陆大伟又跟在后面拍起了她的屁股。 “我说大婶，你都肥成啥样了，赶明儿在家看孩子，那不得越来越放弃自己了。”陆大伟一阵子矫情，“以后指望你在床上当女王呢，这虎背熊腰的，简直太不争气了。你要真堕落成个女仆，那哥这辈子还有啥乐子。” 他又摸到斯晓慧身边躺下，紧紧地搂着她腰里的肥油。这段日子以来，斯晓慧又忙成了套马的汉子。陆大伟不由地感叹一句，这大家族事就是多，牵一发就动全身。搞的他们两口子的关系，就跟胡八一和王胖子差不厘了。 夫妻过日子，女的要是长期没点女人味，那男人的荷尔蒙真的要造反了。好在陆大伟跟着被派了看孩子的活，每天累成狗，也就无暇想入非非，诟病老婆夜里睡的像头死猪了。 “我问你，认识什么富婆不，哥卖身养活你们娘俩。”陆大伟叹了一口气，他接着又说了一句话，终于刺激到了斯晓慧的神经。“最近哥日子不好过啊，顶头上司换成了一个四十多的娘们，整天对着我骂骂咧咧。” 斯晓慧心里发出一声冷笑，整天在我们家大摇大摆的，你也有今天。看陆大伟那么倒霉，她一时之间解了气，随后心里又浮起一阵子担忧。夫妻本是同林鸟，两个人之间再怎么掐，怎么吵，但一码归一码，她也不能否认一个事实。陆大伟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做一台永不生锈的人肉提款机，该是很累了。 一把岁数了，还在单位被胡来骂去的。确实那滋味不好受，现在她倒有些理解陆大伟对她辞职的反应了。有道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她内心深处，也不想把养家糊口的压力全推给陆大伟。 这一感同身受，她浑身的刺便就没了，不由地转过身来，幽幽地回了一句：“在外面打工，哪有不受委屈的，自己创业倒是不受气，说不定哪天跳了天台更命苦。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在外面就得忍耐，万事求稳。” “是啊，哥都想走捷径，傍富婆去了。”陆大伟长叹一声。 “就你那身子骨，还是算了吧，怕是宣誓就职第一夜，就会死人家肚皮上。” 斯晓慧忍不住讽刺陆大伟一句，要说陆家，也就陆大有年轻时有那么点傍富婆的身量，不过现在秃顶发福，也是春秋大梦了。 “你嘲笑哥不行？！”陆大伟嘿嘿着反问一句。 “跟老黄牛犁地一样，在我跟前吹吹罢了，可别出去丢人，倒显得我喜欢女人，拿你当陪衬一样。” “唉，天天在单位忙得跟一坨屎一样，我妈还整天十几个电话轰炸着，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都打电话干嘛，火烧了裤裆么？”斯晓慧不禁心头升起了一股子厌烦。 “这不办了亲情号以后，我妈觉得打电话不花钱吧。一会儿说她心脏突突地，八成要挂了。一会又让我给倪萍她老人家打个电话，把我舅找回来，我妈真当我是中央电视台台长了。”说到他妈，陆大伟连打了几个哈欠，看来他的觉点又到了，不由地转过身去，把胳膊缩回去，不再摩挲老婆肚子上的红烧肉。 “是不是放个屁，也得给你唠一唠。等元旦放了假，好好拉着她去转悠转悠，谈谈心，别整天拿儿子不当外人。” 斯晓慧忿忿地回了一句，陆大伟却没回音了，她忍不住揪了揪他耳朵，陆大伟迷迷糊糊地嘟囔一句，元旦不一定有空，哥要通宵加班。 “你别睡，你不是答应我妈，给我姐介绍男朋友么，到底你们单位有没有合适的？比如大龄黄金剩男，或者感情不顺，离异的那种？” “难啊，我们男人又不像女的那么嘴闲，哪有那功夫瞎打听。快别烦哥了，这会我要困死了，睡吧大婶，等哥精神头足了，改天我们再好好操练起来。” 说着，陆大伟就睡死过去了，斯晓慧啪啪给他来了几巴掌，也无济于事。罢了，这夫妻夜话熬到了凌晨，也该断电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过气姐夫 “您哪位？”一大早就有一个陌生微信来加她好友，斯晓慧客气地打招呼过去。 “晓慧，我是林兆雷，最近你姐和聪聪还好么？” 打住，打住，竟然是林兆雷，可真是狡猾啊，早就删除他微信了，没寻思穿了个乌龟马甲来自讨没趣。斯晓慧心里一阵子嘲笑，应该是没泡到女人，又想反水而来，八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啊，咱俩这关系，过期姐夫跟前小姨子，有什么好聊的呢，我可不是那没脸没皮的人，不顾亲生姐姐的颜面。对不起，我要删好友了。”斯晓慧在微信上扔一句话过去。 “别啊，你听我把话说完啊，说完你再拉黑名单成不成。”林兆雷递一个哀求过来，斯晓慧真是解气，什么时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林兆雷欺负人习惯了，也有今天哈巴狗摇尾乞怜的时候。斯晓慧看他那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囧相，倒是来了兴致，不妨给他点时间，看他啰嗦什么。 “你说吧，你就问聪聪最近好不好是么，你自己又没瞎，整天问别人做什么？”这个时间是十二月中旬了，她姐跟林兆雷离婚已经两个来月了，那离婚协议里，当时林兆雷拟订的是每两周陪聪聪一天。现在呢，他这个混账亲爹还从没来看过儿子一眼，不是今天头疼就是后天没心情，真个是富人的痛苦，穷人从来想象不到啊。 “我也没别的，这不是想和你姐姐复婚，让你说和说和。”林兆雷倒是开门见山，一点也不客气。 “整天耍我姐不过瘾是吧，我可没她那好脾气。信不信我骂你，你干脆死了这条心，是不是身边又没有女人寂寞了？林大董事长，我给你支个招，三里屯的酒吧里逛一逛，别整天让我们眼见得你那么低级。” “斯晓慧，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么？？？你们斯家人是不是从来不念旧情？” 林兆雷一脸打了好几个问号，这是嫌前小姨子说的太难听了。不过人之所以会活的更悲惨，大概是跟没原则地顾念旧情有关系。 “哦！我倒是想起来了，你追我姐的那段日子，请我吃了一顿你们大学的小火锅。说吧，多少钱，我还给你。” “晓慧，你能不能先听我说两句。我也是有苦衷的。” “好，你说吧，这也倒是，现在啃不着我姐的骨头了，是挺难受的啊。” “你跟陆大伟那方面和谐吗？” 斯晓慧差点喷出一嘴血来，不是，就他这身份，打听前小姨子的私生活，这是什么癖好？！不过她又瞬间懂了，他的苦衷是谴责婚内无性。 “自从你姐生了聪聪，你不知道，她对那方面……，我想问问你，是不是你对陆大伟也这么冷淡。” “所以你出轨了是吧，找了一个大八岁的妈，真是活该现世报。我告诉你，林兆雷，不要把世界上所有的男男女女都想的那么肮脏低级。不妨告诉你，我怀着逗逗的时候，陆大伟禁欲少说七八个月。” “那我还真受不了，不，你们就不难受么？他不想，你也不想么？” “想，自然都会想。但人和禽兽的区别是懂得控制欲望。”斯晓慧冷冷地扔一句话过去，对付这种以自我痛苦为中心的男人，只有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他在婚姻里的行为与禽兽无二。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也不要提了，这不聪聪下周要过生日，我爸妈也想他了，所以我真的想趁这个机会复合。你帮我说说你姐吧，我都这么求你了。” “等我和你姐复婚了，你可以来我这里工作，真的，高薪聘请。”林兆雷可真是运气差，贿赂前小姨子也不打听打听她最近的生活状态，如今斯晓慧刚好不需要以职业女性的身份，凸现自己的价值。拿这个来诱惑她，真是屎壳郎插花，明明从上到下，都散发着臭味，还觉得他碗里挺香。 “其实吧，林兆雷，你这种反复，明显是雄性动物的求偶情绪爆发了，跟大草原上的野狗没啥分别。这相当低级了，你正处在不能控制欲望的亢奋期。以后不要来加我了，送你一句忠告，人在做天在看。如果你真的进化成了一个人，相信老天会还你一个好姻缘。” 把这些话扔过去，斯晓慧觉得没必要跟林兆雷废话了，便把他的乌龟壳拉入了黑名单。仅仅是因为他出轨么，是生活里的那些鸡零狗碎压垮了她心爱的姐姐，他的那些苦衷，说白了，就是一个农村凤凰男的精致利己主义。斯晓慧内心深处，也巴望着他们能够复合，破镜重圆，但斯晓梅和林兆雷早已经没有岁月可回首了。 斯晓慧又有点担心起来，万一林兆雷恼羞成怒，又去为难她姐咋办？难到她真的决定双方合体给聪聪过生日么？还有她那对奇葩前公婆出场，这真是整得一出好戏。不过，女人离了婚，好像也没理由拒绝孩子见他的爷爷奶奶。斯晓慧不禁给姐姐斯晓梅发微信过去，问一问她怎么安排聪聪的生日。果然如林兆雷所言，这回她要带着聪聪回归林门。 “干嘛答应他呢，姐！” “你以为我想见他，不见面微信上都各种挑刺，这不是有聪聪么。几个月都没见林兆雷了，现在他见人就叫爸爸，老瞎认爹我也是没辙啊！以为这孩子整天上房揭瓦，没心没肺呢，谁知道还是影响他了。” 斯晓慧也忽然想起来，聪聪和逗逗整天在一起玩，这陆大伟一回家，有爸爸的就各种宠上天了，没爸爸的自然就眼巴巴地羡慕起来。倒不是陆大伟不带聪聪玩，孩子不傻，到底不是自己的爸爸，行动上也自然没那种天然的亲昵。 也许是太眼馋逗逗了，干脆聪聪也跟着喊起爸爸来，以后不管是哪个姨父来，干脆都爸爸爸爸地叫个不停。聪聪那热乎劲，搞得斯晓梅和这些妹夫们，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就有一次，斯晓梅佯装生气，给了聪聪一巴掌，嘴里训了一句：“叫姨夫，不是你爸爸。”谁知一下子碰到聪聪攥着的小拳头，正好击中那凸出来的骨节。聪聪登时嗷地大哭起来，斯晓慧看孩子委屈巴巴地样子，嘴里忍不住飙了一句： “你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他爱喊就喊呗！等他再大点认了生，你就知道这孩子心里难受了。” 斯晓梅把聪聪搂在怀里安慰，谁知聪聪哭着说了一句：“妈妈，我也有爸爸，他怎么不来看我了，我想我爸爸了。” 平时只当他听不见，不是个听力健康的孩子好应付，可哪个孩子也不那么好骗的。说来聪聪要求不高，没哭喊着哀求她不要离婚，顶多是想爸爸来看他几眼而已。斯晓梅心里一阵子哀叹，这生活真的是不公平，打聪聪生下来，这林兆雷尽过几次当爹的责任？不过是心情好了，把聪聪当小狗小猫的逗一下，他配的上孩子的这份思念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诈尸前夫 孩子就是孩子，不会像成年人那般去计较是非，他现在正是渴望父母安抚的年龄，他是不管父爱及不及格，渣不渣男的。他还没有那个判断能力，也不该背负这份成长的沉重。他再不配当聪聪的爸爸又如何，那只是成年世界的价值观，但于聪聪而已，他是世界的唯一。哪怕只是把聪聪举起来旋转一圈，在孩子眼里，他就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了。 所以当林兆雷提出“一家人”合体过生日，斯晓梅还是答应了，像林兆雷这种瞬息万变的男人，他能主动提出来，真的，还是挺感人的，她还是应该给予他这种主动表现机会的。她倒是略有些担心朝三暮四的林兆雷临阵变卦，到那一天又变成病西施。 这几天，林兆雷又像个神经病一般地要求复婚，这才离婚几天啊，要是她打算复婚，又何必去法院上诉，她这位前夫可真是没长性的，依然是那一副赖皮的样子。 “姐，见了他父母，你怎么称呼，多别扭啊，要我凭什么见你爹妈？”斯晓慧气鼓鼓地想着那种画面，假如跟陆大伟离了，哼，让她和他那爹娘坐一个桌子上吃饭，想都不用想。 “我也觉得别扭，还不跟离婚一样，时间长了一切都习惯了，就不如直接喊聪聪奶奶、聪聪爷爷了，叔叔阿姨倒是叫不出嘴，挺打他们脸的。” “我觉得到了那天，林兆雷说不定会又诈尸，你要做好应战准备。”斯晓慧又想起她和林兆雷说的那些话，现在倒是埋怨起自己来，怎么这么犯贱，跟他上那些废话呢。 “有什么好斗的呢，”斯晓梅云淡风轻地在微信上回过来一句，“就是给聪聪过个生日，再说了，离婚协议上林兆雷也要求了，每年至少一次合体陪伴聪聪。我即便不想给他这个机会，也必须给聪聪这个机会。” “那要是，比如未来两年、三年，他痛改前非，想和你复合，你会给他这个机会么？” “妹妹，你太天真了，可能陆大伟有这个可能性，但林兆雷，你还真是低估了他的能力。”看到姐姐斯晓梅这句话，斯晓慧长舒了一口气，嗯，她这个当妹妹的刚才没丢姐姐的脸。她本来有些担心斯晓梅因为聪聪会动摇起来，一时之间不答应复合，只是为了多考验他半年，她还是太不了解自己的姐姐了，压根斯晓梅就没打算给他任何机会。 终于盼到了见爸爸的那一天，聪聪竟然高兴地在地板上打了几个滚，直惹得逗逗哈哈大笑起来。斯晓梅看儿子那个没规矩的小样，倒是心里一阵子安慰，这聪聪打出生就命运多舛的，高兴起来总是像满大街撒欢的小牛犊。这也好，要是在泪水里泡着长大，孩子不得憋坏了。 聪聪的三岁生日宴，林兆雷定在了西四环上的一家海鲜大酒店，斯晓梅带儿子现身的那一刻，她的前夫和前公婆已经在包间里等了半个时辰。 推门进去，斯晓梅被包间里的水晶吊灯刺的有点恍惚，或者是被前婆婆脖子里的那串珍珠项链给扎了一下。记得她和林兆雷订婚那天，林母脖子里就戴了这么一串颇有分量的珍珠链子。再看看前公公，西装革履精神抖擞，倒是一副体面的派头，看来林家二老为这次聚会做了精心准备。 一见孙子撒着欢儿跑进来了，林父林母立马从位子上站起来，满脸收不住的笑容，好几个月没见聪聪，他们也真的是想孙子了。高大魁梧的林父一下子把孙子抱起来，笑嘻嘻地问了聪聪一句： “在你姥姥家吃什么好东西了，这小脸上倒是有肉了。” 林母在一旁张开手臂，她也很久很久没抱过孙子了，如今失而复得倒是来了几滴老泪。这几个月他们夫妻的日子不好过，儿子林兆雷撵着他们回了老家，难免村里会有人来问他们，怎么不用看孙子了，他们只是敷衍孙子去上幼儿园了，整天在家里呆着没劲，所以干脆回村了。这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时间再久了，等过年别人不见他们儿子一家三口回来过年，可不就要穿帮了么？靠瞒天过海是苟延残喘不了多长时间的，到时候，还是全村人看他们笑话。 “斯晓梅，你们家怎么看孩子的，聪聪那脸上，一道道的，你给我解释清楚，带不了孩子就别占着坑。”大概是吃了前小姨子的闭门羹，这两天斯晓梅也不答应他复婚的请求，林兆雷开门见山，直接挑刺儿了。 “过来儿子，跟爸爸说说，谁打的？” “飞飞抓的，我抢他玩具，他就抓我了。” “斯晓梅！我儿子就拿他一个玩具，他凭什么就抓上了，这个事你必须跟飞飞的父母说个过来过去。” 这可真是鸿门宴啊，斯晓梅连瞥都没瞥他，对付这种习惯性诈尸的林兆雷，唯有束之高阁让其尽情发挥，你若理他，他更是目中无人。 “小孩子一起玩，哪有不抓不挠的。”倒是林父，说了一句三观正常的话。 “你懂什么，”林兆雷嚷嚷了一句，“现在就让人家踩着，这长大了就让别人踩一辈子。”林兆雷站起身来，把聪聪接到自己怀里，一脸慈父的表情。 “我告诉你聪聪，你是我儿子。以后别人家孩子再挠你，你必须挠回来。”林赵雷抱着聪聪坐下来，“儿子，你说你别那么没出息，别人的玩具有什么好玩的，瞧爸爸给你买的，美国进口，一千多块的变形机器人，你记住了，别人抢的话你也挠回去。” 斯晓梅在一旁听得真是恶心，这可真是富爸爸穷爸爸现身说法。她不想跟他争辩什么，有些人生来就痴迷统治者的生活，而她能做的只能是尽量减少他对聪聪的负面影响。 “点菜吧，聪聪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知道你给他过生日，中午饭都没吃下去。” “服务员，点菜了。”林兆雷大声招呼着，拿起面前的菜单一边翻看，一边又眉开眼笑地跟聪聪说了一句，“今天我儿子生日，必须整满汉全席。” 这大酒店的包间都有最低消费，林兆雷倒是没少放血，一通指点江山两千块便没了影。虽说也称不上满汉全席，这海鲜大酒店的招牌菜纷至沓来的，全是他为之骄傲的父爱如山。这不是吃螃蟹的旺季，那个头肥大的阳澄湖蟹正在桌上的盘子里任人宰割。 “儿子，爸爸给你点了海参汤，你今天好好补补。”林兆雷站起来，从一个汤锅里盛出一条胖乎乎的黑色毛毛虫。这父爱可真是要孩子的命了，旱了三百六十四天，一日发作起来，聪聪成了宫里的阿哥。 “聪聪胃不好，前段时间给他去测了过敏原，这种高蛋白的东西孩子不好消化。” “你早说啊，那我点这一桌子菜，不都浪费了。”林兆雷又没好气地怼了斯晓梅一句。 “晓梅，你别搭理他，咱们吃，你怎么不动筷子？”林母接上了儿子的话，一时气氛倒不是那么尴尬了。 “妈，不是，聪聪奶奶，您们先吃吧。”斯晓梅客气地冲前婆婆一笑，离婚后第一次见面，还有点不习惯，一时口误倒显得她还顾念前情。 “斯晓梅，你什么意思，陪聪聪好好过个生日，有那么难么？我们吃着你看着，好显得我们虐待你是么，你是不是就是这么告诉你们家人，然后他们劝你离婚的？” 斯晓梅并不搭理他，倒是她自己犯贱了，今个都离婚了，是嫌现在的生活不好么，反而今晚又过起了搭伙的日子。她这一刻是真后悔，听了亲妈的话，要了聪聪的抚养权。拿了又如何，如今他还是要见父亲，被亲爹发明的林氏育儿法熏陶浸淫。辛苦为聪聪打算一番，到底是一只苍蝇坏了一锅粥，干脆狠了心，让他跟着他的钱爸爸自生自灭去。她瞥了儿子一眼，真个是长相都让她觉得，这一刻再也爱不起他来，这孩子尖下巴单眼皮，长得跟他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般。 老天是打算要让她这个过来人写个忏悔录么？告诉那些情窦初开的女孩们，你们一定要记得，失去了爱情不可怕，最可怕是给自己的孩子找了个魔鬼爹地。 她正厌弃着眼前这一切，谁知耳边又飘来林父一句话： “斯晓梅，你看现在我们一家人坐一起多好，聪聪有爸爸妈妈陪着，你还是别跟林兆雷闹意见了，就是为了聪聪考虑，两个人还得一起过日子。” 林母又搭了一句话： “看聪聪脸上挠的，真让人心疼，你妈那里孩子那么多，怎么顾得过来，这倒不是有意欺负聪聪，人手不够，孩子就跟小狗小猫一样，可苦了我们聪聪了。” 说完，林母还就哭上了，林兆雷那里看亲妈这样，一时厌烦了，又对着他妈开起炮来： “哭什么哭，这是给聪聪过生日呢，你来办丧事了么？！我和她的事，你们少扯淡，孙子孙子你们也见到了，吃你们的不就得了，这么多菜还塞不上你们的嘴。” 林父林母不作声了，满汉全席的场面，只有一个三岁的小男孩沉浸在甘霖里，莫说他没心没肺，他又不是哪吒，哪儿懂大人们的那些算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浴室火刑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单东海公司承包的工地在数九寒天出大事了。这回倒霉的是他亲弟弟单西江，凌晨时分，他挣扎着从工地上简易的洗澡间爬到外面屋里，拼着老命打通了120，等救护车的工作人员来了，血肉模糊的他再次疼的半昏迷。 单东海见到他弟的时候是在医院的急诊室，他浑身裹着纱布，左边胳膊上的肉几乎都烧光了，好大一截骨头变得漆黑，左半边身子还在往外渗血。这人终究不是孙悟空，能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炼上七七四十九天。一母同胞，单东海一边是不忍目睹，一边在单西江身边大骂，就像旧社会的大族长那般训戒起来： 你说你一点脑子也不长，洗个澡你搬什么蜂窝炉子进去，还能把你冻死了？！ 原来，这单西江最近交了个女伴，所以特别讲究个人卫生，但工地上的设备甚是简陋，大冷天的他就想到搬蜂窝炉子进去，边烤火边洗澡多舒服！谁知洗的正得意，身子扑腾一歪，左半边就活生生地斜栽在了蜂窝炉上。 如果洗澡间大点还好，偏偏那蜂窝炉子就搁在他身子旁边，这正是歪打正着，赤裸裸的炙子烤肉。本来中了煤毒必死无疑，但烈火灼烧之下，身体的巨痛唤醒了他的求生意识，就这样他挣扎着捡回一条命来。 京城远郊的医院只能做简单包扎，急诊科的大夫建议迅速转到市里的三级大医院，以防止伤口感染造成更多生命隐患和经济损失。这单东海大半夜火急火燎地跟外甥斯建强去了电话，姨父家里人出了性命攸关的大事，斯建强马不停蹄地打听军区医院里骨科方面的临床专家。一晚上，单斯两家折腾的人仰马翻，葛秀清葛秀英姐妹的电话粥煲到了大半夜。斯母和姐姐都哀叹连连，这西江兄弟的命怎么就那么邪门呢？！本来寻思他死了老婆几年，现在找个伴，以后可以有个知冷知热的日子了，谁想又出了这档子倒霉事呢。 单家二老子运恒隆，虽说没有生女儿的运数，晚年倒也有西洋、西海、东海、西江、西坡五个儿子孝敬。单家诸位兄弟托单东海这位龙王的鸿福，小日子过得都基本很顺当，偏偏这老四西江，智商越来越令人捉急。 前几年单西江老婆患了早期鼻癌，因为掏不出昂贵的手术费，便把媳妇拉到了哥哥嫂子跟前，让他们看着办。这单东海葛秀清夫妻为着声誉不能见死不救，这一番治疗下来花了十几万，手术倒是做的很成功，没想到回家养病没多长时间，西江老婆便跳井死了。 这单西江一直在哥哥工地上干活，照顾他老婆的活儿就交给了辍学在家的女儿单玲玲，倒也不是不让她读书，是她自己觉得上学没意思，想来京城的花花世界打工，没成想又被派了在老家伺候亲妈的活。西江老婆做完手术后，面貌十分不堪入目，只要一出门，村里的一群孩子就围成圈儿欺负追打她，乌泱乌泱地喊着她是魔鬼丑八怪。这外人的奚落她尚能撑下去，但是女儿单玲玲在家里也对她不太好，动不动把她关起来，每天恶语相向，这端茶倒水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终有一天，单西江老婆受不了这人间炼狱，半夜从屋里的窗户里跳出去，跑到村子里的老井边，一头扎了进去。这全村人都厌倦单西江老婆太不争气，有贵人给她掏钱治癌症，家里还有闺女伺候着，干嘛如此想不开。倒是她下葬的那一天，女儿单玲玲哭的都岔气了。 单西江人是转移到了大医院，骨科专家连夜会诊，告知诸位家属，手术费需要至少七十万，一时又难坏了单东海。这一冬公司都不太顺当，就在单西江出事前几天，甲方公司的老总来工地视察，这包工头给他捅了一个大篓子。 一行人正检查工地的施工进度，那陪同的包工头一眼瞥见自己晾在绳上的内裤不见了，便免不了咬牙切齿地为诸位上一道花边菜： “这河南人真是孬种，没一个好东西，连内裤都偷。” 原来包工头底下的人都是河南籍的，所以一口咬定是他那些河南手下们干的这档子丢人的事。但话说回来，中国大到省、市、县，小到村、族、户，哪里都有阳春白雪下里巴人，这又干嘛自损一万，把屎盆子扣河南人身上？这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斯父刚好一起陪同甲方的领导一起巡查工地，一直跟那位包工头使眼色打手势。可那包工头却正在兴头上，一时没明白斯父的意思，反而像洪水开了闸一样，站在了道德的最高点，骂遍了河南人的祖宗八辈。这本来是想给枯燥的工作助点性子，可巧了，人家甲方的老大就是河南人，包工头一时得意洋洋，只等对方乐哈乐哈，哪里又注意到人家脸越来越黑。 巡查完毕，对方就怒气冲冲走人了，连约好的饭局都没赏脸。包工头这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单东海把他骂个狗血淋透，甲方的那位领导大腿很粗，每年多送些礼，对方总会给点小活，养活单家的一大帮子。这包工头连累了自己不说，也把金主爸爸的财路给断了。 这在老虎头上动土，明年公司的活又要青黄不接了，多送礼都不一定顶用，人家不愿跟这下里巴人打交道。这单东海正在气头上，偏偏他兄弟又出了这档子事。除了怒骂这些跟班的都是猪脑子之外，眼下最着急的还是钱。接个上千万的工程看似风光无限，除了用料、工人费用、多方打点，到手的利润能有个五六十万就顶天了，这单西江一出事，意味着大半年白忙活了，说不定还倒贴。 富人家的生活是更难啊，一睁眼全世界的人都要他养活。 虽然兄弟是在工地上出的事，不过是因为他自己的私生活过于粗糙，于工伤没有任何关系。这单西江闲时是个庄家汉子，也没上任何保险，所以这七十万手术费真是老大难了！单东海想出，女儿单蓉蓉也不同意。她从小到大，眼看着自己家像肥肉一样被生吃活剥，自从结婚当了妈妈，单蓉蓉有了更心爱的女儿，所以开始把父母的钱也管的死死的。单蓉蓉的意思是她小叔有自个的亲女儿，我们凭什么一直当冤大头。 单蓉蓉说的也有道理，现在单玲玲已经嫁人了，老公家世代是做殡葬生意的，就在八宝山不远有个店面，店里的生意十分红火，每天可以说是日进斗金。如今亲爸遭了殃，她哪能不出手相救。但话说回来，再有钱也是夫家的，单西江的女婿和亲家根本不愿出这个钱，哪怕是一分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再说这人是在工地上出的事，那公司能脱得了干系么？！单家人都在打太极，这大哥西洋早在县城里买了二层小洋楼，退居三线，过起颐养天年的小日子。这二哥西海跟着弟弟东海左右，也是富贵流油。至于老小西坡，跟着三哥东海那么多年，存个十几万也得有了。但亲兄弟明算账，凭什么该他们出钱，所有的家眷都不让填了单西江那个穷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夜长梦多 这单西江的女婿周大杨倒是个灵活人，大家都苦哈哈的，如今不是流行众筹么，咱们家都那么难，干脆让单西江网上求助好了！现在人钱都多，遇上那多灾多难的外人都会善心大发，救命钱不就坐着高铁奔来了？！商量来商量去，网上众筹是最妥最时髦的法子。 这单家上下皆是可怜相，把斯母气的不轻，因为大女儿斯晓梅竟然没跟她商量，直接在她账户上转了两万元过去，交给姨父单东海。这单家人个个是财主，自己人不救自己人不说，直接消费别人的爱心，如今自个亲闺女把那点离婚钱都施舍了出去，这真个妥妥地大傻子么？ 自从斯晓梅离婚后，斯母从来没跟大女儿红过脸，这次气的直接骂上了： “用得着你出这个洋相皮，你离了婚外人说三道四的你也听到没，如今倒是发起善心了，忘了人家过去瞧不起我们了！再说你姨父那些兄弟有的是钱，用得着你没轻没重打他们的老脸么？怪不得你离婚，没见过比你傻得更好欺负的，白供你上了个博士！” 斯晓梅一听，一时也炸了： “你说你越来越俗气，钱有那么重要么？我姨父帮衬咱们家多年，这个钱是我心甘情愿给他救急的，我的钱怎么花你管不着。” “好，我管不着你是吧，那你回来做什么，领着聪聪赶紧走，别在我门子上气人，赶明我死了，你连你亲娘的葬礼都出不起钱，让别人笑话死算了。” 斯晓慧在一旁听着，也真心觉得姐姐出手太狠了。这单亲妈妈，难过的日子在后面呢，离了婚连个房子也没有，她和聪聪又回到了集体户上，眼下要紧的是买个小房子把户口安顿下来。但她这个当妹妹的也知道，姐姐向来就轻财重义，要不然也不至于离婚只分到了四十万，区区两万而已，在她眼里又算什么。 “妈，你也别吵了，这救人一命呢，单家那些人记不记得倒没关系，老天爷知道我姐是个善良的女孩，这不就够了？这两万块钱一下子扔出去，是挺心疼的，但我姐有那个度量，你也别掺和了。这笔钱就当是我们一家所有人的心意，像我，想捐都没那个能耐，这才是穷，连自己也养活不了，丢人的很。” “姐，你也是，做什么事情别心血来潮，好在跟咱妈商量商量，你看不到她去批发市场，连菜叶子都捡回来炖了，他们单家那些人也忒心穷了，咱妈是气这个。再说了，医院是咱哥帮忙找的，而且也第一时间递了一万过去，咱家都做到这份上了，他们还在那儿，搞什么众筹，让自己家兄弟活活受罪，这些人啊，都什么玩意！” 一时之间，斯晓慧倒成了亲妈的小棉袄，她过来拍拍老娘的肩膀，笑嘻嘻地来了一句： “啊！我的亲娘啊！你也消消气，这你教育出来的闺女，问题都出在你身上。别老捡着闺女刺儿，有空自己写个检讨去。” 斯母坐在沙发上，擦了一把泪，再也不做声了。斯父看外面吵得没动静了，从卧室里走出来语重心长地总结一番： “晓梅啊，我和你妈是这样想的，你那点钱存银行里总是夜长梦多，就算是不捐给你西江叔叔，不长时间也给捣鼓完了。就你晓霞妹妹那里，最近又从你这里拿了多少？等她过几个月生了，这花销更大了，还不把你给搬空了。你也得算计算计和聪聪的将来，在哪儿买个房子安定下来。” 斯晓梅点了点头，她爸这话倒是非常有道理。晓霞妹妹怀二胎在家里待产，过去大手大脚花钱习惯了，如今竟然搞得宋明朗连内裤买不起，而且信用卡刷的都堵不上窟窿。但凡哪家出了这一个败家娘们，真真是吃不消。宋明朗在国企坐办公室，又没有其他的经济油水，所以虽然对老婆花钱的姿势非常头疼，但也是敢怒不敢言，谁让他一个劲地追着老婆要二胎来着，还打包票养的起，如今看来是真的养不起。 这斯晓霞把老公快花的光屁股上班了，一见姐姐斯晓梅离婚分了四十万，又来打娘家人的主意了。这不前段时间，轻轻松松借走了一万块，这嘴上说是借，地球人都知道她还不起。等她的二胎呱呱落地，斯晓梅就算是座金山，也能被妹妹搬的一干二净。 “斯晓梅，我告诉你！你可得防着点斯晓霞啊！她可真是花钱不眨眼，一大家子都惯着她，惯不出什么好毛病来。” 这会子，斯晓慧连姐姐也不叫了，直接就警告上了，她是一点也看不上亲姐斯晓霞大手大脚的臭毛病，这亲姐妹本来婚姻半道崩殂，她这个娘家人再倒打一耙，算什么作风。 斯晓梅又郑重地点了点头，在娘家人面前表了个态： “是应该好好算计算计，整天晕晕乎乎地过日子，是挺不像话的，我看看在哪儿买房，离学校近一点的，这样老娘也不用太辛苦。”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姨夫单东海把众筹的链接给她发了过来，又随口说了一句： “晓慧，我把西江叔叔那个网上求助信息发给你，咱们都多转转朋友圈，让大家帮帮忙。” 斯晓慧点开链接，人真个是烧的太惨了，那照片看上去毛骨悚然，命运果然是朝令夕改的性子不假，一辈子老实巴交的这么个男人，就摊上这种事。单西江那半路女友，本来打算春节前领证，一听说他被烧废了，立马就断了来往，也没来医院露个脸。 为了多募集到一点救命钱，单家竟然把九十岁的老父亲搬了出来，不忍白发人送黑发人，拼劲最后一口力气也要救儿子的命。形容的感人肺腑、可歌可泣。一时之间斯晓慧同情心便涌上来了，顾念斯家和单家的交情，姨母姨父多年来资助他们，就算是手头再没钱，也得略表心意吧。好在这些天上班，她还存下来几千块，就这么轻轻一点，上千块也出去了。真个是穷人的痛苦难以想象，想多捐点都拿不出来。 她一边把求助信息转发到朋友圈，一边说了一句： “我朋友圈就那么几个人，不一定有人捐，谁家不难，也就目睹人间惨剧感慨一会罢了。” 单家的众筹惨淡地失败了，一面想借助陌生人的爱心发一笔财，一面朋友圈又没有任何人脉，长辈这里，单东海弟兄们都不怎么懂微信的社交功能，单蓉蓉夫妻向来虚荣，怎么可能让同事朋友发现她家里有这样的穷亲戚，至于单玲玲，整天在店里窝着卖殡葬品，也是没时间经营朋友圈。折腾了三四天，募集的钱不过是万把块，手术却不能再拖了，最终这笔手术费还是单东海葛秀清出了大头，小头归单玲玲夫妻负责，若是连小头也不出，单玲玲这闺女做的也忒失败了。 终究是忙了一大年，赔了夫人又折兵，葛秀清姐妹免不了再促膝长谈一番。 “你说秀英，我和你哥现在就想着多挣点，帮衬帮衬孩子。这忙活一大年，还赔进去不少，本来晓华他们小两口那边买房，你东海哥哥想出一大笔，没想出了这事。” “姐姐，晓华那边你不用担心，她公公在延边做的生意那么大，还不得存个上千万，儿子买房绝对没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皇城贵女 每每逢年过节，单斯两家的小辈都要互相给长辈送礼，先是斯家的五个兄妹带上家眷过去姨父姨母家里，接着单蓉蓉夫妻再领着女儿小米来斯家回礼。 到了元旦这一天，单蓉蓉一家三口要来做客了，斯家的小客厅一时又要热闹起来。斯母早早嘱咐下了，离得最近的斯晓慧和陆大伟带着逗逗过来陪客。她和斯父早早就在厨房里忙活起来，山东人待客的最高标准，除了满桌子的佳肴，还必须有香喷喷的饺子上桌。 到了晚上七点多钟，斯家新装的门铃响了起来，斯晓慧从客厅里慢吞吞地走过来，心里不怎么热情得给表妹一家开了门。这门刚一打开，就见表妹单蓉蓉的眼神夸张起来，对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嘴里随之冒出来一句： “斯晓慧，你这整天憋在家里带孩子，都胖成啥样了？！也不收拾收拾自个，你就不怕人家陆大伟不要你了，本来吧，就配不上人家陆大伟。” 单蓉蓉一向嘴毒，和斯家众姐妹不过是交面不交心。眼看着单蓉蓉一天天不长进，斯晓慧在心里暗暗哼了一声，你倒是出息的很呢，不过是嫁个外地户籍的专科毕业生，还得让亲爹托关系，去拿下了海关大楼的铁饭碗，这才能把男人睡服了。 斯晓慧倒真想来一口唾沫喷醒她，不过这大过节的，也不好出手太狠，于是皮笑肉不笑地来一句： “嗨！你倒不用多操心我，谁让我命好摊上了呢！外面有的是人嫉妒我，那都没用。我可要告诉你，这男人学历高了，自个有本事，对老婆要求就不高。”这话单蓉蓉不好接，她背后的赫勇倒是讪讪一笑。 斯父斯母听见外甥女一家进门，也赶忙从厨房里出来，斯父并不介意这些小辈之间的互损，立马对着客厅里的逗逗聪聪喊了句： “快出来迎接贵客，小米妹妹来了！” 斯母倒把外甥女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这亲闺女也真本事，以牙还牙怼回去了。她哈哈一笑打了个圆场：“我也整天说她，也是整天忙孩子太累了，姨这里也帮不上她的忙。” 一时所有人进了客厅，单蓉蓉的目光又停留在逗逗身上，这逗逗的皮肤很是白静，倒是小米，天生黑了些，让她有点不如意。再一看，逗逗的小眼神很是怯生，一点不像斯晓梅的儿子聪聪那样人来疯，一见家里来了客人，立马赶紧钻进了她亲妈的怀里，她一时又有话说来： “哎呀，斯晓慧你可真有福气，这逗逗长得真随她爸，要是像你可就麻烦了。”斯晓慧打单蓉蓉没进门就不想搭理她，这会便在心里又骂了几句，你是眼瞎么，看不到逗逗爹陆大伟也蹲在沙发上？！你到底是娘家人还是娘家人，倒是跟我那婆婆大姑子有的一拼，不过人家陆大伟也不是傻子，进门你就把我们两口子贬在脚底下，谁听不出来？！ 这几句话在心里骂出来，倒是一时解了些气。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跟她斗来斗去的，不过是憋一身闷气，从小到大她都是爷，嘴也不是损这一次了。 谁知单蓉蓉又来了一句：“哎呀，你们逗逗这么老实可不行啊，你看我们小米，是我们大院里的孩子王，整天可疯了呢。” 单蓉蓉转脸喊了女儿一声： “小米，你过来，打逗逗胳膊一下。” 赫小米还真的朝逗逗的方向过来，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打了逗逗胳膊，逗逗这一下子更怯生了，这是哪门子的姨妈，怎么和她经常见面的不太一样。 “你看吧！斯晓慧，还真和我预料的一模一样。你家逗逗不敢还手吧？我们小米厉害着呢。是不是，小米？你再打她一下，看她会不会哭？” 这就是人见人夸的白富美？！斯晓慧瞥了一眼单蓉蓉。表妹真是天生好命，打出生就养在这皇城根下，这肤白貌美的也可以媲美宫里娇贵的格格来，整天被各种奴才奉承着，如今活到三十多岁，越发不知道自己是老几来。瞧瞧，多么讽刺，一个在职场上各种优雅大度的达人，关起门来作贱自己人可是上瘾着呢。 今天，她倒要给单蓉蓉点厉害看看，大清朝早忘了，现在是社会主义，怎么说呢，爹妈没教会你说话，你表姐倒不妨教你做个人。 “单蓉蓉，你废话上够了没有？！带着你的好女儿从我们家滚出去，你给我竖着耳朵听好了，我们家不欢迎你！”斯晓慧嘻嘻哈哈地脸立马阴上了，老是皮笑肉不笑真的很是损害个人健康。 单蓉蓉正得意地等着女儿小米再过去打逗逗呢，没想到晴天霹雳飘来这么一句。可客厅的长沙发上还坐着赫勇和陆大伟呢，一时她不知道怎么接戏了。那养尊处优的小脸一下子就僵住了，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搁了。这统治者当习惯了，不适应也是自然现象。 赫勇在一旁圆场： “啊，你们两个以前都损来损去的，这怎么还急眼了，小米你快给逗逗姐姐道歉。” 陆大伟也赶紧劝了一句，“斯晓慧就这脾气，跟我也是说翻脸就翻脸。”陆大伟本来不愿意参加这种斯晓慧家里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局，见到这表姐妹翻脸，也很是呆瓜。 不过，单蓉蓉刚才的举动也真是过分了，眼见着她逮着逗逗针对上了，他这个外戚也不好针尖对麦芒。一时之间正在生着闷气，你斯晓慧家的亲戚就这癖好，大过节的亲自上门欺负人，倒是出息的很呐！哪成想斯晓慧这么一鸣惊人，这么一发作，倒让他觉得自己老婆太过分了。 谁知，斯晓慧根本不给任何人台阶下，接着阴阳怪气地甩了一个脸子： “你们家的女儿尊贵，我们逗逗可担不起。单蓉蓉，你怎么贬低我我都不介意，谁让我们家过去穷，得让你们接济。我活该好欺负，活该你们当主子的拿我不当人。但我家逗逗吃你家一粒大米了没有，但凡吃了你们家一粒，我自己在这儿掌嘴。别仗着过去那点功德，给脸不要脸。” 这句话把赫勇的脸噎的通红，不禁走到外面餐厅透气去了，这小米跟妈妈那里面面相觑，单蓉蓉是一句话也接不上来了，她沉默了一会，走到厨房门口一脸沉寂地回了一声： “姨，我们这就走了，不在您这里吃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童年阴影 这斯母斯父一看外甥女表情不对，一家人穿上羽绒服准备推门出去，又眼见得客厅里斯晓慧一脸不屑，立马就明白了，这对表姐妹应该是吵嘴了。 斯母赶紧抱起小米，又用一只手拉住单蓉蓉： “这不能走，年根地下的，哪能这么不痛快地出门！我这给你们包的韭菜瘦肉馅儿的饺子，必须吃了晚饭再回去。” 回头瞅见亲闺女一脸不好惹的样子，斯母赶紧问女婿陆大伟一句：“大伟你一直在客厅里坐着，究竟怎么一回事？” 陆大伟这会倒是个诚实的孩子，来来回回交代了原委，这一复述，倒让单蓉蓉脸上更架不住了。斯母听完，便笑着赔了不是： “你听姨妈的，这儿是我的家，不是她斯晓慧的家，你吃的也不是她家的饭，要走也是她走。” 斯父又朝客厅里喊了一句：“你赶紧过来，给你蓉蓉妹妹道歉。” 斯晓慧却气势汹汹地回了一句： “我跟她道歉？也好，你让她先给我逗逗道歉，都三十好几当娘的人了，欺负别人家的孩子上瘾了，你们爱伺候就伺候，我不伺候。” 这边是亲闺女，那边是亲侄女，一时撕破了脸皮真是让当长辈的左右为难。斯母知道她这亲侄女向来心高气傲，劝是劝不住的，只能放单蓉蓉一家回去了。里面的人要出去，外面的人要进来，这迎头撞上徐薇带着斯晓涵回来，单蓉蓉连招呼也没打，赫勇匆匆叫了一声嫂子，赶紧追上了老婆女儿。 斯母一脸愁云地关上防盗门，走到客厅里蹲在沙发上，徐薇进了客厅，只有陆大伟跟她打个招呼，其他人都沉默不语。倒是斯父，见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憋了很久哈哈笑出声来，斯母白了他一眼，他不笑了，却感触颇深地来了一句： “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谁，打他们老单家的脸。” “你怎么越活越不明白，看热闹不嫌大。这闹成这样，咱姐姐一会就上门子来兴师问罪了，你说怎么收场。” 斯父在茶几上抓了一把瓜子，笑着说了一句：“那是你姐姐，你怎么收场就怎么收场。”看女婿陆大伟还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地等着上饺子，便又说了句：“咱们该吃饭吃饭，今晚人少了，这饭桌压力也小了很多，少了一个竞争对手，涵涵、逗逗和聪聪你们呆会都多吃俩饺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妈？”徐薇走过来，坐在婆婆身边。 “说起来，我也挺生气，这自家孩子再好，也犯不着贬着人家孩子。她这么欺负我们逗逗，我也看不下去。走就走了，我也省心不用招待了。” 听完婆婆一通话，徐薇微微笑了笑，随口又安慰了一句：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单蓉蓉嘴毒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也犯不着跟她急眼，这次吃了晓慧的枪药，以后怕是不好造次了。这样也好，吃自己家人的亏不叫亏，改天在外头这样，人家还不立马打上她了。” “姐姐，你还不知道单蓉蓉，她那种八面玲珑的人，在外面可会来事呢，就跟个巧嘴八哥一样。我平生最厌恶这种表里不一的。” “你也是，上来那阵子六亲不认，还手不要太硬。这是要紧亲戚，弄得这么尴尬，以后你们俩还来往不来往了？起小一起长大，过了这会子就算了吧，该和好还得和好。” 徐薇做保险多年，这单蓉蓉一家三口都是她的客户，或许是她这个外人在职场上叱诧风云，单蓉蓉从来不敢这么对她这么造次。这人很明显，吃软不吃硬，只要斯晓慧硬气起来，她也不会如何了，毕竟已经给她当头棒喝了，她也应该知道轻重了，便又点了小姑子一句，斯晓慧立马就回过来了： “姐姐，我不像你们，安家落户北京城了。我就是个漂，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我大学毕业，找对象靠自己，养孩子靠自己，他单蓉蓉欺负我闺女，凭什么？！再说了，当年接济我们家的，是她父母不是她。现在呢，是她嫉妒心发作，眼里见不了别人的好，我理她干嘛，我巴不得一辈子离得远远的。哪怕我一朝穷的出了这北京城，我也不会带孩子去求她救济。” 斯母见闺女一句劝也不听，不禁训了一句：“这人与人交道，哪有不受点气的，你这驴脾气也得改改。” 斯晓慧反驳一句：“改什么改？打小起，每每和单蓉蓉见面，就接受她的剥削和压迫，如今我当妈了，在孩子面前必须拿出母亲的底气，连自个的孩子都保护不了算什么妈。” 斯母又白了女儿一眼，一脸生气地给出一句话来： “你别白吃馒头还嫌黑了，我怎么教育的你？做人要懂得感恩，起小就数你和晓华来北京的次数最多！当时你怎么没这样说，现在成家了倒说起忘恩负义的话来。单蓉蓉今天错归错，你不能把你姨也卷进去了。人要忘恩负义，还算个什么东西？” “你别这么说，我宁可一生安于贫穷。谁让你生这么一打出来，还帮人家养一个女儿，我小时候每次来北京都有阴影。我不愿说是因为我懂事，但我现在做人第一要务，是要给逗逗当妈。她就是天王老子，欺负我闺女也不行。” “就拿初二那年暑假来说，我姨独独把我关在屋里，领着单蓉蓉和晓华去商场买衣服了，我听见他们说，晓华那一条裤子就二百块了。我知道人家对咱有恩，我不能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我心里再有委屈我也的懂事。那天我姨倒是看我有点难受，给我了一条单蓉蓉的九分裤，你知道她拿裤子的时候说什么？” 斯晓慧说着说着，怀里抱着逗逗，像个没成年的孩子，哇哇地哭起来了。 “她说你们农村来的，有条城里娃的旧裤子穿回去，保准就满街的羡慕呢。是的，她这句话说的没错，我穿那旧衣服去上学，也是班里的焦点，可这事我还是很难受。” “别搁这儿瞎说了，没你姨母姨父，咱们家哪会有今天。”斯母看这三闺女又咧嘴哭上了，当着女婿陆大伟的面，就算是真有这事，她也不许的闺女今天这么打自个亲姨的脸面。 “我就得说出来，要不是你们没完没了地生孩子，我们哪会有今天，我倒宁可这世界上没我，你们的日子好过一些，省得受了别人的恩，到现在还被人家压着。” “过去分明是你先救了晓华的命，咱也不知道他们家后来开公司发达起来，也就是互相帮衬着过日子，咱们家对他们单家是有恩在先，凭什么她单蓉蓉就该踩着我们。” 徐薇见小姑子哭的这么伤心，一时也被感染了，忍不住劝上一句： “妈，咱们还是别说了，他们一家三口走就走了，咱们也不能不过节了。这事说起来不怪咱们晓慧，呆会让他们三口吃了饭赶紧撤，我估计姨妈他们晚上得过来理论。” “让她们来理论，反正这事我做的不后悔。”斯晓慧擦干眼泪，又气鼓鼓地怼上一句。 “姑姑，你别哭了，再吓着妹妹。”斯晓涵过来安慰一句，“我觉得姑姑做的对，咱们家孩子也不比人家的低级，谁不是爸爸妈妈的心头肉，蓉蓉姑姑这么做是不对的。” “还是我们家涵涵，知道心疼她姑姑。”徐薇不禁夸了闺女一句。 斯晓涵又回过头来对着妈妈徐薇，甜甜地打了一个反问号：“妈，你说，要是蓉蓉姑姑这么贬我，你难道会让着她？！” 徐薇笑了笑，大声宣布一句： “好，今晚咱们家就听零零后的，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好好过节吃饺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放屁而已 斯母拿起了手机，她眉头紧缩，电话里听上去倒是一脸和颜悦色。葛秀清当时倒也没在意，不就两个孩子吵了几句嘴，她家的使小性出来了。 “那是她不饿，你不用管了，一会回来我给他们三口弄点吃的就成了。” 这里放下电话，斯母本来松一口气，忽然又领悟到什么，又匆匆去了厨房忙活一番。不多长时间，所有的菜品和饺子都上了桌，看得出来，斯母老两口为了迎接外甥女一家，颇是花费了一番心思。 琳琅满目里荡漾着田园小清新，一下子唤醒了几个小人儿肚子里的馋虫。清蒸多宝、煎馏烤鸭、香炸带鱼、切片肘子、凉拌秋耳、蒜香排骨、炝炒蒿子秆、上汤粉丝娃娃菜、果仁秋葵……再伴着韭菜猪肉馅儿的饺子独特的香气，真个是斯家小厨房待客的顶级标准。 斯母对着儿媳妇徐薇轻轻叹了口气，摊开一双手，无奈地笑着说了一句： “就说我那外甥女一家没口福呢，忙了一大天，都为着她来串门子，压根就没寻思整这出。” 一时小餐厅开始人头攒动。只有斯晓慧还抱着逗逗坐在沙发上，陆大伟拉她不动，斯母往里一望，忍不住打一句哈哈过去： “还不赶紧带逗逗过来吃饭，今天晚上谁都赶不上你的功劳。” “快，吃完了你们一家三口赶紧撤，晚了别碰上咱姨过来兴师问罪。” 徐薇招呼小姑子赶紧上桌。说着，斯晓梅就进了家门，一看屋里没有表妹单蓉蓉一家三口，心里很是纳闷。聪聪倒是蹭到妈妈怀里打了一个小报告： “妈妈，刚才我姨把另一个姨赶走了。” 斯晓梅冲着儿子夸张地眨了眨眼睛，“是么，你姨今儿这么出息了么？” 说完，她又冲斯晓慧喊了一句，“你也知道单蓉蓉那性子，回去了还不得哐当哐当砸东西！别跟这儿绝食墨迹了，一会姨该杀过来了。有咱妈给你撑着，她应该不会上你家找你算账。” 多年的交情匪浅，斯家上下都对单蓉蓉那性子了解的炉火纯青。出了这茬子事，斯晓慧食欲全无，上了桌也只是陪着逗逗，捡她爱吃的吃一些。倒是陆大伟，像个没事人一样，一顿饭下来颇是顺心顺意。也只有在丈母娘这里，他能领略到过节的氛围了。 在斯母眼里，家宴就得在家吃，自己的厨房做出来的，才称的起人间烟火，外面浓墨重彩的永远比不得自家人的手笔。胃肠不好的她，就算是晚餐满汉全席，只要看着儿女们在跟前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便满心满眼都是知足了，跟星级大厨一样，空盘是向她致敬的最高礼节。 一大家子人吃完饭，逗逗又跟姐姐弟弟玩了十来分钟，斯家人便开始往外赶他们一家三口了。斯晓慧不禁皱起眉头，撅起嘴来嘟嘟一句： “明明人家欺负人，现在倒好，我们一家子要抱头鼠窜。” 虽然嘴上不情愿，她还是给逗逗穿上衣服往外走了。等斯晓慧一家三口走到门口，徐薇叫住了陆大伟： “大伟，逗逗的保险费记得存上，过几天银行该扣下一年的款了。” 陆大伟抱上逗逗，微笑着转身应了一句，便随着斯晓慧出了丈母娘家的门，他脑子里有一堆的问号，在丈母家里不好发问，只能等出了门再跟斯晓慧私房话。 出了门去还没等他开口，斯晓慧倒是先情绪低落地来了一句： “陆大伟，你说我有那么丑么，我也天天照镜子，没发现我自个长的不堪入目啊。你说说我哪里丑，怎么就配不上你这坨粪了？” 看来斯晓慧又一本正经地钻了牛角尖。世上就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内心善良的人儿，不论她伤害了谁，或许当时只为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过后看来，都会伤害到自己。 没等陆大伟开话，斯晓慧又问起自己的小逗逗来： “逗逗，你说妈妈丑不丑？” “我的妈妈最漂亮。”逗逗的声音又甜又萌，一时斯晓慧的心又欢快起来，连外面的空气都不那么冰凉了。 大城市套路深，星辰都那么遥远苍茫，一切都变了。记得小时候，她总是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留下来，等到暑假带给单蓉蓉，那时候的她，绝不像现在这么跋扈薄凉。 童年永远地消亡了，也带走了单蓉蓉的性本善，就连人心也模糊起来，让她不得不长出刺来，只为了保护自己的小崽。 她忽然感悟到，其实一直以来，她自己很在乎很在乎和单蓉蓉的友谊，是闺蜜也是姐妹，只要她稍微收敛一些，她都不会跟她计较，依然会巴心巴肝地对她好。 可人心为什么会如此狭隘，斯晓慧记得这个世界上谁曾说过，要是你老是认为配不上一个更好的人，那么你也永远无法成为一个更好甚至最好的自己。 她心里冷笑一下，单蓉蓉这辈子也许永远无法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了，因为她永远觉得，一起长大的姐妹配不上更好的人。 这样的评价单蓉蓉不介意吧？倒是很扎她的心，仿佛一个乞丐过去曾吃过人家施舍的白馒头，如今却反过来攻击人家，怕是要被人家钉死在白眼狼的耻辱柱上。 陆大伟看斯晓慧又不做声了，便敲她一句： “你说你这不是自欺欺人么，在闺女眼里，她亲娘哪怕是吃屎都是香的。你得问广大人民群众啊！他们的眼睛去看你，才是是雪亮的。我可真是命苦，当年抠门不配眼镜，着了你的道。” “说的也是，当年你要是娶了贺爽，我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我就是闲的蛋疼，让你当个乌龟活王八，多得劲呢。” 斯晓慧扎了陆大伟一句，陆大伟不禁嘿嘿一句： “跟你聊天真没劲，哥现在不整那些没用的，有我逗逗在，天下女人皆粪土。你也别整天瞎寻思，每天除了陪逗逗，你也给我寻摸几个富婆，哥现在就缺钱。” “你说你这种直男都会安慰人了，单蓉蓉怎么脑袋就不开窍呢。”斯晓慧又嘀咕上一句，看来这一晚，没闭上眼之前，她是不会出坑了。 “你说你，现在一年跟她见几次？还不是各人过各人的日子。你现在的重点是咱闺女，今晚上你也看到了，咱逗逗本来就认生，你那表妹又折腾幺蛾子。” “这你倒来劲了，每次回她爷爷奶奶那儿，不都嫌逗逗不要弟弟么，有本事冲我来！是不是，拿孩子开什么刀，那才是我逗逗最大的阴影，走到哪里都没有安全感，我表妹敢折腾，我就敢整她。你呢，你做逗逗的爹称职么，也跟你老婆我学着点！” 斯晓慧一时又对着陆大伟开起了炮，陆大伟不禁嘴一瞥： “大婶，你怼人怼上瘾了是吧，你再说一句，晚上我绝对不放过你。” 斯晓慧咯咯一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公平，嘴里不由感叹出一句话来： “陆大伟啊，咱俩可真是天生一对，连身边落井下石的人都是平分秋色，谁又配不上谁呢。” “大婶，你总算出坑了，别人嘴里配的配不上，都是放屁而已。咱俩有多和谐，你也不寻思寻思？” 斯晓慧哈哈一阵子大笑，一把从陆大伟手里接过来逗逗，在小区里疯跑几步，逗逗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跟着欢快的笑起来。 “你个神经病，慢一点，别把闺女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冬日床语 等逗逗睡着了，陆大伟像只螃蟹一般，张牙舞爪地进了被窝，把斯晓慧的身体钳地紧紧的。斯晓慧就烦他大冷天进被窝如此兴师动众，忍不住训了一句： “你就不能轻点，好不容易有点热乎气，你一来，全折腾走了。” 外面天寒地冻，二楼老房子的暖气太令人沮丧，陆大伟这条盛夏的泥鳅也只得穿着贴身的秋衣裤，把自己裹暖和点。屋子里凉的很打击人生的欲望，从浴室到卧室，也不过是七八步的距离，可就这么几米而已，他们夫妻两人谁也不愿挨冻。 所以，这夫妻功课正式进入了冬眠期，两个人上了床就像贪睡的黑瞎子，不过是逗逗嘴皮子就解闷了，甚至于大脑里懒到一冬一次也嫌多。但凡这事同频了，男女之间也少了不少烦恼。 陆大伟又摸着斯晓慧腰里的肉，一时他睡不着，脑子里的问号一个一个往外蹿： “你以前怎么没跟我说起过，晓华不是你妈亲生的么？” “陆大伟，我妹的身世和咱们交往也没啥关系吧？！想什么呢，你后悔没结识上我妹？没能攀上个有钱有势的丈母娘？” 陆大伟在被窝里使劲踹了斯晓慧屁股一脚，要不是这大冷天懒的动弹，准得她这么胡诌。 “你瞎说八道什么，就你嘴欠。我不就问两句，只是一时纳闷。那要真的给你姨家认回去了，她亲姐那个脾气，很难容下她吧。” “这你都看出来了？反正我认为晓华现在蛮好的，人家金俊鹏也不需要多么有钱的丈母娘。真的认祖归宗了，要是我姨妈姨父明面里疼她，八成单蓉蓉能整出跳天台的戏来，倒真不见得是好事。” “你们这两家也是能耐了，眼皮底下也能瞒的住，那晓华咋到的你们家？” “我妈本事大，能瞒天过海呗。就跟我妹推心置腹加声泪俱下，比如家里孩子多，把她过继给单家姨妈了。后来单家姨妈没精力顾及她，亲妈最终还是决定接她回家。” “这两姐妹的待遇可真是天壤之别，一个在北京城里，一个发配到十八线农村。” “你这说的什么狗屁话？在农村长大的娃就低级了么？晓华来我们家福气大着呢，一直被我们家这些哥哥姐姐们团宠。跟单蓉蓉在一起，整天争风吃醋尖酸刻薄的，哪能有什么大出息？！” “那养不了两个闺女，为啥还生下来，这不坑你妹么？” “你跟我装小白鼠呢，还不是跟你家一个属相，重男轻女呗。”这一晚上，陆大伟脑子里装了十万个问号，又进化到他家棉花为啥长三米多高的幼齿时代。 “我妈真心是斯晓华命里的贵人。”斯晓慧说着，眼前浮现了童年时代的一幕幕画面。 斯晓华本名单宁宁，是单东海葛秀清的二女儿。上世纪八十年代，他们两口子早早落户北京城，因着心底重男轻女的老思想不灭，很长时间这对夫妻都想得一个儿子。 在生下大女儿单蓉蓉之后，他们就采用曲线救国的政策，葛秀清就如超生游击队的“宋丹丹”那般，只要一怀上了，就大老远从北京城颠簸回来，躲到娘家葛家庄待产。 在生下单宁宁之前，他们倒也真的怀上了一胎男婴。兴许是命里无子，那男婴生下来就不会哭，活了二十多天，患上硬皮症死掉了。 命运之神就是如此，你越是偏执什么，往往越得不到什么。单东海葛秀清两口子依然不死心，奔走在求子的路上。 第三胎呱呱落地，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娃娃。这女宝便是今天的斯晓华，过去的单宁宁。小宁宁出生的那一天，一向是爹妈小跟班的斯晓慧也跟着跑到了葛家庄。虽然那年斯晓慧刚满四岁，却一直清楚地记得当时发生的事。 小宁宁是在姥姥家里屋炕上生出来的，先天有些残疾，右腿蜷曲着伸不开。所以一出了月子，便坐着驴马车到处颠簸求医问药，后来葛秀英建议带着小宁宁让斯马庄的老中医大夫瞧瞧，本来葛秀清放弃了，半信半疑地，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绝望，没想到，这老中医妙手回春，孩子半点残疾没有留下。 这二女儿病刚刚好，葛秀清着急北京的单蓉蓉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龄，便把孩子扔给了自个亲娘。这宁宁便跟在姥姥门上，喝着疙瘩汤长起来。 再大一些，小宁宁的那些亲叔叔大爷们会打着单东海的旗号把她接到单家庄，跟爷爷奶奶生活几天。那时候的农村，谈不上生活，也就是小猫小狗一般地有口饭吃。 天高京城远，小宁宁很少见到亲生父母，这单家兄弟们个个想捏住她，但其实没一个真心，家家吊着单东海葛秀清两口子的胃口，只想得一笔不菲的赡养费。 长到两岁多，宁宁越来越渴望有自己的爸爸妈妈，她的那些叔叔大爷们，把她接走又送回来，待她跟自己的亲生孩子又不一样，她就像一只居无定所的流浪猫。 宁宁三岁那年冬天，斯晓慧又跟着她妈到葛家庄找宁宁妹妹，谁知到了姥姥家，妹妹又让单家庄的人接走了。 再过一段时间，葛秀英不放心，追到了单家庄去。她听大哥葛建国说宁宁在单家庄被一帮孩子欺负，天天在外面的北风天里哭。 本来她是想接宁宁回娘家，但见到孩子的那一刻，她改变了主意。小宁宁满脸皴皮，正在扔石子打着欺负她的坏孩子。葛秀英赶紧把宁宁抱起来，宁宁哇地哭出来： “姨妈，求你赶紧带我去找姥姥。” 葛秀英忽然发现孩子的嘴巴不对劲，向一边歪的厉害。她挨家挨户质问单家那些男人，为什么不带宁宁看病。谁知叔叔伯伯们支支吾吾地说去乡里打过几针，人家说治不好就算了。 当时村上没有电话，要去镇上发电报过去。葛秀英觉得孩子等不及了，没给单家人一个好脸，直接把宁宁接回了斯马庄给孩子治病。 等葛秀清知道消息的时候，妹妹葛秀英已经带着小宁宁去市里省里辗转求医了。又是敷膏药，又是熬中药，折腾了大半年，病总算痊愈了。 这病治好了，小宁宁跟哥哥姐姐玩的开心，便不想回姥姥家了，她担心又被叔叔伯伯们抢走了。姥姥年纪大了，漂泊不定的过往，已经让小小的她深信，姥姥已经保护不了她了。 本来葛秀英想小宁宁多在斯马庄待些日子，耐不住单家庄的那些弟兄一直来要人。那时候的单东海，也并不想自己闺女随了外姓。 所以，小宁宁还是被迫回了单家庄。 兴许是葛秀清思量来去，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年纪都大了，对自家女儿真心以待的也只有她的亲妹妹。和丈夫单东海打了几轮扭战，终于单东海投降了，他们两口子写了一封长信，恳请葛秀英两口子抚养他们的女儿，并且要以亲生父母的身份。 当时他们在北京也是一般的工薪阶层，只是偶尔给单宁宁捎回一些玩具，连老家都不常回。葛秀英把孩子接到家里，没要过一分钱，她很清楚，姐姐姐夫在北京城也是一分一分地攒工资。她永远不会像单家那些弟兄，把宁宁当做一块肥肉来刮分。 六岁那一年，单宁宁正式定居斯马庄，葛秀英撒了一个善意的弥天大谎。她以母亲的身份向小宁宁道歉，让孩子原谅她的不负责。当小宁宁听说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对葛秀英一时接受不了。因为姨妈年年月月来探望她，也眼见她被别的孩子欺负、生病、哭着着喊着找妈妈，非得受了那么多苦才接她回来。 葛秀英也流着泪安慰小宁宁，以后就回家了，永远再也不会把她送给外人了。 从那以后，她就是斯家被团宠的斯晓华，单家庄的人后来又成群结队地来洗脑她： “孩子，你还记得你叫宁宁么，你爸妈在北京，别在现在的这个穷家待着了，我们会想办法带你去找亲生父母。” 没想到的是他们碰了一鼻子灰，被斯晓华骂出去了。童年的疾苦，已经深深的烙印在斯晓华心底，再也挥之不去。 这个秘密，单斯两家人已经隐藏到了斯晓华二十七岁。 或者，是该打开天窗的时候了，毕竟单东海葛秀清两口子越来越梦寐以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 欲加之罪 “今天晚上单蓉蓉让我轰走之后，我有了一种非常强烈的第六感，我姨母姨父很快要让我妹认祖归宗了。” “无论怎么说，你妹妹不是你家生的，她也有权知道她的身世。” 陆大伟听斯晓慧唠叨了半天，终于睡意袭来，打着哈欠回了最后一句，眼皮昏昏沉沉地合上了。 斯晓慧难过极了，从在姥姥家炕上看到斯晓华第一眼，她就认定了这个妹妹。自打斯晓华来家里以后，她也从来没有因为不再是家里那个最小的孩子而吃醋懊恼过。这种感情，完全跟她的亲生父母在不在北京城没关系。 也许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这世上的缘分有时候是解释不清的。她真的有点担心，有一天斯晓华回归了单家，这些亲情又变得淡漠起来，她是很担心失去的。 正如晚上跟单蓉蓉的对垒，尽管对方傲慢无礼，她还是介意失去了一份亲情，她讨厌被生活走投无路。 她不希望将来斯家的兄弟姐妹感情，起任何变故。 看了看时间，都要凌晨十二点了。冥冥之中，她总觉得娘家应该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知道姨母姨父有没有来兴师问罪，那种场面希望她亲妈能招架的住。 又过了半个小时，斯晓慧的手机终于亮了起来。她裹上一条厚厚的毛毯，轻轻关好卧室的门，缩着身子到客厅里去接电话。 “妈，我姨妈他们过来了？搞定了没有？” “你惹的好事，”斯母嗔怪着火爆脾气的三姑娘，“这不，刚刚把他们送走了，你姨妈在这里又哭又闹，非得要过去找你，我说你陪逗逗去睡觉了，她才肯罢休。” “都说啥了？” “还能有啥，就说你们家现在个个都在北京城站住了脚，看不起他们退休老头老太太了。就说你欺负单蓉蓉，当着赫勇的面让他们单家下不来台。真没寻思到费了这么多年的心血，斯家人都成了白眼狼。” “我姨还真是……够明白的。” 斯晓慧感慨一句，这么多年，他们两家谁对谁有恩，也算不清楚了。也许上天能看见，斯家人并不欠单家人什么，又何必一直拿过去的事情压着斯家。 果然不出所料，单蓉蓉一返回单家，进门就踢掉了雪地靴，对着她的亲生父母破口大骂，让他们睁开眼看看，这么多年帮衬别人家，自己的闺女却被别人直接扫地出门。单蓉蓉还骂了一句最难听的话，说他们年轻时只想儿子，结果整了个拖油瓶出来，如今还受着外人的要胁：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若不是为了单宁宁在斯家的日子好过一些，我才不会让着他们，我连去他们家都不去。” 这让单东海葛秀清夫妻扎心般地不好受，葛秀清干脆声泪俱下地跟妹妹坦白一句： “孩子们都大了，也用不着我们了，咱们就把多年的恩情债清了。我们认回我们的闺女，你们的孩子也都出息了，我们算是互不相欠，以后咱们就各过各的。” 斯母一听姐姐这话，顿时心底凉透了，因为孩子的这点过节，就要井水不犯河水么？这么多年来，带五个孩子生活，斯母什么苦都能吃，什么委屈都咽得下去。只要晓华以后能生活的更好，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拒绝亲姐姐的认女要求，毕竟她们才是真正的母女。 而且，对于晓华来说，回归根基深厚的单家，总比待在贫瘠的斯家要好上千倍万倍。这孩子当年受了那么多苦，对于她来说，最公平的事情莫过于得到亲生父母的弥补。 “只要姐姐姐夫你们想和晓华相认，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阻拦。” 倒是斯父怒气冲冲地反驳了一句： “秀清姐，你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可真是越来越不明白，跟两个吃屎的孩子一般见识。你以为晓华那么容易接受你么？就想一脚把我们踢开了，这么多年的亲戚就不走动了？！” “你姐姐的话说的不过大脑，这个事还得你们挑个日子说给晓华。”单东海示意老伴闭嘴，本来他晚上过来，就不是为着单蓉蓉，而是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都想对斯晓华尽一些做父亲的责任。 他也曾经以父亲的身份出现在过她的生命里，但那时候她还没开始咿呀学语。他这个父亲在女儿心中，从来是模糊的。 过去他不在意这个女儿，没想到人老了，越发觉得孤单，越来越觉得对不住这个女儿。因为愈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所以虽近在咫尺却不敢相认。 当然，他心里还有另一种担忧，这种不确定来自于他的大女儿单蓉蓉。知女莫若父，他总担心她不接受自己的亲妹妹。但这一晚看来，她是很在意姐妹感情的，或者她平时的跋扈遮掩了她内心的火热。其实，他的大女儿一直在负重前行。 既然全家都渴望斯晓华回归单家，最好的时机来了，尽管这种作风有点像强盗，把别人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轻易带回了家。这种拿来主义让单东海觉得自己太过分。但他，实在又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妈，您也别难受了。你是担心晓华去了单家，会日渐跟我们生分起来对吗？” “唉，这么多年了，妈真的是很难受，当初是答应你姨妈了，等她大了再相认。谁知道我的心现在就像被生生扯走了一大块，一点也舍不得了。” 斯母说着声音哽咽起来，斯晓慧仿佛就看见了母亲又一次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放心吧，认不认的，不影响晓华对我们的感情，你该相信你亲手养大的女儿。” “不是，妈怎么跟晓华开口，又得折磨这孩子一回了。你记住，跟晓华解释的时候，不要提我姨妈他们当年想要儿子的事，不然她那性子，肯定不会相认。就说从农村出来，就想多要个孩子。” “我觉得我妹认了也好，凭什么所有的东西就该她单蓉蓉一人独吞，既然她那么负重前行，既然为了晓华牺牲那么多，那我们也得学乖点，让晓华过去帮忙分担一下她的痛苦。” 斯晓慧真是对单蓉蓉充满了鄙夷。她真个是阴谋家。以后晓华回了单家，单蓉蓉能不出什么幺蛾子？希望她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谁让她太了解单蓉蓉了呢。 安慰了亲妈好一阵子，她才放心地挂了电话，不过跟她老人家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她肯定是要失眠的，为着她不久之后的养母身份辗转反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 瞒天过海 “晓华，妈想你和俊鹏了，周末你们过来吃饭，妈给你们包饺子。” “好的，妈！刚好这周末两天不轮夜班，我也想您了呢。” 手机那头，响起了女儿斯晓华粘粘的声音，虽然已经在急诊科工作两年，也称的上是年龄轻轻阅历丰富，但跟她妈说话的时候，她总还是一副小公主的做派，如果压力大的时候，她还会一脸委屈地找亲妈来撒娇。 斯母心里很是挣扎，或者是最后一次以亲娘的身份和她最小的闺女相处。不知道晓华还记得小时候的事么，她这个当娘的心情很复杂，又盼着她忘记所有的不愉快，又盼着她能铭记些什么。 她很担心这种母女间的亲昵不翼而飞，以后她便是晓华的姨母了。当然，在称呼上，她绝对相信，晓华这一生都不会改口。但其实，斯母不在乎形式，她还是有点贪心，想要一个心连心的女儿。 不论如何，她得压抑自己的感情，毕竟她不能忘记，她是受姐姐姐夫多年所托。而且，现在的他们，并不比她少爱晓华半分。 也许是上天的意思，晓华这一生会拥有两个母亲和两个父亲，这是她的福气，作为养母，她又何必患得患失起来。 想通了以后，斯母又察觉的最棘手的问题，其实最难的一关就是晓华了。当年的斯母瞒天过海，今天的斯母又要用一个善意的谎言去瞒天过海。她希望女儿回归单家，不要再起什么惊涛骇浪，一想到大外甥女单蓉蓉，她就有点莫名其妙的担忧。 尽管葛秀清和单东海跟她保证，在与两个女儿的相处上，他们会一碗水端平。即便是白纸黑字地写明了，但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斯母就这样混混沌沌地想了几天，休息日还是不可避免地驾到了。 等小女儿斯晓华和小女婿金俊鹏按响门铃，她还坐在小餐厅发呆，这响声竟吓了她一跳。 打开古铜色的防盗门，又是晓华灿若明霞的笑，然后可爱地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哎呀，妈！这两天终于不用值夜班了，我都想死你了。” 斯母的眼睛湿了，又赶紧擦去眼泪，生怕闺女给看见了。今天她特地让期晓梅把聪聪带出去了，并且吩咐其他儿女也不要过来。 斯晓华一看聪聪和逗逗不在家，她这个做小姨的立马不开心了，陡然间她就觉得少了一份重要的天伦之乐。今天的娘家，里里外外都收拾地非常整洁。仿佛除了她，还会有什么贵客驾到。 斯母喊晓华进厨房包饺子，金俊鹏也想搭把手，谁知让斯父给叫住了： “俊鹏，你今天就在客厅陪我喝茶吧，让你妈和晓华忙饭就行了。” 斯晓华也非常赞同，笑嘻嘻地附议了： “一个女婿半个儿，金俊鹏，今天你表现一下，好好陪陪我爸。” 说完，她推着亲妈的肩膀，去厨房里悄悄跟亲妈说些私房话。母女俩一边包饺子，一边随意聊天。 “妈，听我晓慧姐说，她跟蓉蓉姐绝交了，有这事么？” “哪有，听她瞎说，你晓慧姐那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一点亏也不吃，在单位里连领导都骂，哪能这样。” 这个老四不是捣乱么，斯母心里忿忿地责骂一句，一边支持晓华跟亲爸妈相认，一边又挑拨晓华和亲姐的关系，偏偏就捡这节骨眼。 “你们姊妹几个可不能忘了姨母，没有你姨母姨父，哪有你们姊妹现在的生活。” “妈，你都说多少次了，我们像那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么？浑身上下都是良心细胞液，别动不动就语重心长的。” “晓华，妈……今天想给你说点事，这个事跟你有关系，你先听妈好好说完，也先答应妈，别激动。” 斯晓华纳闷地点了点头，从进娘家门的那一刻起，她在家中巡视一番后，就感觉到会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发生，居然和她有关系？ 斯母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准备了一火车的话，一下子涌到嘴边，又成了一团浆糊，干脆开门见山来一句： “你知道么，你不是妈亲生的闺女，妈养了你那么多年，今天你也该知道你的身世了。” 斯晓华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她今天是来享受天伦之乐的，她心爱的老妈竟然说她是别人的孩子。 “妈，你别刺激我了，我现在有你们挺好的，谁生的我，你告诉她，现在我过得很好就行了。又何必来寻我，我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你没养我，我也不会养你。” “是不是你，现在又不想要我了，我买房不想给我凑钱是吧，我也没想着你给我凑啊，我知道你没钱，我不买还不行，只要你给我当妈就好了！” 斯晓华把饺子皮一扔，气呼呼地抱着胳膊站在一边。 “你听妈说，你姨母和姨父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你是他们亲生的女儿，当年也是没有办法，才把你托付给我和你爸。” “晓华，这么多年，我们没告诉你，是担心你心理有落差，当娘的不是万不得已，都不会把自己的孩子给人家养的。你要理解你爸爸妈妈。” “妈，您还记得我六岁那年，您给我说过的话吗，以后再也不会把我丢给别人。” 斯晓华的眼泪一大滴一大滴地砸下来，这泪真真砸疼了斯母的心。 “晓华，只要你不嫌弃，妈永远都是你妈，只是你的亲生爸妈，你也要体谅他们。这么多年，即便不再你身边，他们也是想方设法去疼爱你。” “我不想听，妈，你不要跟我提他们。我只知道谁养大了我，谁一天天在守护我，谁就是我爸我妈。” 斯晓华趴进斯母怀里，嗷嗷大哭起来，斯母也不劝她。哭一场也许是最好的，释放掉所有的委屈，然后面对生命全新的赐予。 她难道从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份么？是的，一直有很多疑团，不过成年以后，她就开始跟那些疑团和解了，因为她发觉，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和亲生父母有交集的。 如果只是捐献一颗精子和一颗卵子出来，没有哪怕一天，和自己的孩子真正地相处过，那就不叫父母了。 她对这份亲生的感情很是陌生、很是尴尬、很是无助。 其实，她不是傻子。 老马那些瞒天过海，看起来高明，实际上漏洞百出。 就说小时候在斯马庄的日子吧，有一次，她跟姐姐斯晓慧一起，到族里一个堂叔家的大棚去玩。那堂叔给了她一个金灿灿的香瓜，只给了她姐一根黄瓜。 她挺纳闷的，怎么能这样区别对待呢，再看看姐姐，仿佛已经习惯了那般，一点不高兴也看不出来。 是啊，晓慧姐必须习惯啊！因为日后她要面对更多这样的不公平。 等她上了二年级以后，暑假就会得到北京姨妈的邀请，那时候陪她一起的还是姐姐斯晓慧。 到了北京城，她又见到了先前最讨厌的那些单家人，他们像去北京动物园欣赏珍禽异兽那般，围着她各种恭维褒奖，而姐姐晓慧，就跟一个影子人那般，从上到下都是灰色的。 有些人夸她跟单蓉蓉五官一样好看，就像双胞胎那般。她也不是傻子，若真的那么大条，又怎么考的上医学研究生。 她觉得当斯家的女儿挺好的，就像姐姐斯晓慧习惯了当个陪衬一样，她也习惯了姨妈葛秀清一直不承认是她的亲生母亲。 他们大人真可笑，永远觉得自己很英明睿智，做的滴水不漏，但是早已经伤害了自己的孩子，而且无法弥补。 “若是派出所能改身份证，你是不是也催我把姓改过来？葛秀英，你到底会不会保护你的女儿？！” “晓华，你想的太偏激了，就算是我们让你改，你爸爸妈妈也不会同意的。” 【送红包】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别说了，我不会喊他们爸爸妈妈，我讨厌他们单家所有的人。” 斯晓华的情绪像气球一样炸开了。 “如果你也逼我，我就当我自己是个孤儿，没爹没妈，一个人孤零零地，像没跟你回家以前那样生活。” “我难道不配么，我就这么多余，你凭什么一下子收走我的哥哥姐姐？！” 斯母的眼泪像连成线的雨帘，一时心揪成了疙瘩，小女儿斯晓华性子比斯晓慧更烈，今天她就算使劲浑身解数也完成不了姐姐姐夫交给她的任务了。 那饺子馅和皮儿都孤单起来，被晾在一边，再看一眼那饺子皮，可能都粘在了一起，怕是难以分解。 “妈，您别说了，我只认您。我可以原谅过去的所作所为，但子女和父母的感情，是一天天地日积月累的，我和他们没这个缘分。” “晓华，你姨妈和姨父会一直耐心等你接受他们。” “不要让他们等了。能换个话题么，我就问您，我带着您女婿回来，中午这顿饺子还能吃上么？” 斯母一时无语，把饺子皮重新揉成了面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 请君入瓮 客厅里的斯父，也绝不仅仅是让邀小女婿金俊鹏一起品茶而已。为了今天的认祖归宗计划顺利成功，他和老伴就用了各个击破的法子。 坐在他身旁的金俊鹏一时有些发怵，他绝对没想到，他心爱的老婆居然有这么坎坷的身世。他一时有点难以消化，倒不是因为他又多出一对岳父母来，以后身上担子更重了。 “俊鹏啊，晓华的亲生父母，也就是你姨母和姨父，中午也一起过来吃个便饭。晓华那边估计有点抵触，你作为她的爱人，应该比晓华更主动才是。” “爸，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金俊鹏一时不了解岳父大人的意思。 “待会儿你姨母和姨父来了，你要主动喊爸爸妈妈。” “哦……”一时之间，金俊鹏感觉真的很难办到，这弯儿转的有点太大，他不禁抓了一下脖子里的痒，看岳父大人的脸色，似乎对他百分之百地信任。 正在艰难地等待老婆大人的亲生父母大驾光临，忽然厨房那边传来了她的咆哮声，金俊鹏想站起来去厨房看看，谁知岳父冲他摆了摆手： “不要过去，就晓华那脾气，你要过去了，还不是骂上你了。” 斯父叹了口气，接着说起来： “爸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事，二十七年了，唯有感情的事不能全靠钱解决。” 金俊鹏一时有点云里雾里，他不太明白岳父嘴里的意思。 “你爸，哦，就是晓华她爸，一直跟我讲，会好好弥补晓华，你们买房的时候多支援你们一些，咱这边我和你妈手头没什么钱，也帮不上你们。” 金俊鹏此刻完全明白了岳父的一片苦心。他也并不是不知道，斯晓华的姨母姨父在北京城里，算得上那种根基很深的富户了。因为相信他们的经济能力能给晓华最大的限度的支撑，所以他们认为晓华一定会很轻松地回归。 但就像岳父说的那样，他们斯家的女儿不是一味看钱的，谁富就认谁当爸妈。对于斯晓华来说，二十七年了，从没有在亲生父母的怀抱里长大过，所以，她怎么会随随便便拿外人的钱。 金俊鹏此刻很是忐忑，岳父给他出了一个太棘手的难题。毕竟，他从来没有背叛过自己的老婆大人。明明知道厨房里的她发飙了，又怎么好硬着头皮去攀亲。让他在心爱的老婆身上再扎几刀么？然后惹怒她，河东狮吼一番把他休掉？ 金俊鹏大脑里一片浆糊，他唯一确定地是，自己的悲惨世界即将开启。 热气腾腾的水饺端上来了，丈母娘还炒了几个拿手小菜，这香气四溢的午餐都准备好了，金俊鹏不禁看了看时间，马上就要中午十二点了，也许斯晓华的亲生爸妈就要大驾光临了。 他真的不晓得是不是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女人一发火，过后遭殃的就是男人。 【送红包】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门铃真的响了，声音很是急促喧闹，那一瞬间，金俊鹏就像练过凌波微步一般，飞速地进了卫生间。 斯父还以为女婿站起来去开门，绝没想到他跑到卫生间躲起来。他早知女婿是个妻管严，就不难为他了。 斯父起身给葛秀清和单东海开门，两个人大包小包地进来了。斯父同姐姐姐夫寒暄一句，往厨房里望了一眼，招呼女儿斯晓华一声： “晓华，快出来，你爸爸妈妈到了。” 斯晓华本来以为是哪个姐姐回来了，谁知竟是他们，她并不稀罕，也不从厨房里走出去迎接。 葛秀清和单东海夫妻一时有些尴尬，也不好进厨房里主动跟他们的小女儿套近乎。他们一时有些心虚，瞬间羞涩起来，唯恐主动出击，会把事情变得更糟。 倒是单东海先打破了沉默： “俊鹏今天没过来么？” 斯父不紧不慢地回答姐夫一句，“过来了，人在卫生间呢。” 说着，斯父敲了敲卫生间的玻璃门，提醒女婿不要做缩头乌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 莫劝我善 “姐姐，你也别急，老话不是这样说的么？好事多磨，咱们当大人的，磨了晓华二十七年，不得多给孩子些时间？” 斯母在一旁劝着姐姐葛秀清，语气里感慨良多。 “什么叫磨了她二十七年，这些年我和你东海哥，不也是巴心巴肝地对她好？倒是你们，太娇惯着她了。” 葛秀清一脸忿忿不平，她真没寻思斯晓华给她这个当亲妈的来这出，关键是平时，她喊姨妈的时候也是很亲热的。 “姐姐啊！”斯母嗔怪一句，“谁家养闺女不是疼起来的，要说咱们晓华，可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姑娘。现在你和东海哥，要做的就是等孩子缓过这个劲来。” “秀清姐，”斯父的话也接上了，“现在窗户纸也戳破了。孩子现在生气，不正是因为她心里很在乎你们么？要是不在乎，她的脾气连理都不理。所以，你和东海哥从现在起，就要以父母的身份多去关心晓华这个孩子。” “嗯，你们两口子说的对。”单东海插了一句，“两孩子大冷天的没怎么吃饭就走了，要说我们今天不该来，这么突然是太心急了。” 这斯晓华和金俊鹏一走，一屋子的人再长吁短叹一阵子，那桌上的饭菜都凉了下来，谁都没心情动筷子。隔了良久，斯母又把菜和饺子端回厨房回了个锅，才重新开饭： 放心吧，哥，有金俊鹏在，饿不着晓华，我给俊鹏打个电话，让他带晓华在外面吃点好的。“ 说着，斯母拨通女婿金俊鹏的手机号，再软言慰语叮嘱他一阵子。这会子，金俊鹏又在接受老婆的再教育呢，因为他没经过她的允许，就随便称单东海和葛秀清为爸妈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斯家穷，赶紧攀个有钱的，好给你们家买大房子是吧？” “老婆，我没那个意思啊，再说了，你姨母姨父有多少钱，我也并不清楚。” “老婆，结婚以来，我一直把你爸妈当我爸妈一样来尊重，我只是觉得他们如果是你亲生父母的话，这么一把年纪也是很可怜了。放心吧，以后我多照顾一对老人，完全没压力。” “金俊鹏，天下可怜的人多了，你可怜的过来么？你知道这世界有一句话吧？没吃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斯晓华说着说着，突然趴进金俊鹏怀里大哭起来，金俊鹏早已习惯了老婆的嚣张跋扈，对他各种姿势的调教。今天他才察觉到，原来斯晓华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孤单的小女孩。 当真正确认了这个世界的真相，斯晓华一点不觉得幸福，反而认为这是残酷的惩罚，因为她的眼里心里都浮现了当年那个叫宁宁的小女孩，抓着一把石子扔向那些欺负她的坏孩子，哭着喊着找妈妈。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她在想，若是没有接她回斯马庄治病的娘，或者她的嘴巴就再也治不好了，长大以后若她带着终身残疾，这对身价高贵的亲生父母还会梦寐以求对她好么，那时候只当她是耻辱了。 她一辈子有雪中送炭的一对父母就够了，是的，她是被他们骗了，但如果撒谎只是给她幸福，她愿意一辈子生活在谎言里，这样她可以不再记起当年的耻辱。 她脑子里有很多质疑，当年她的亲生父母仅仅是因为爱孩子，才决定生下她么？这中间会掩藏多少秘密？ “金俊鹏，你告诉我，如果我是个男孩，他们会对我这样么？” “老婆，这世上没有如果。我小时候，爸爸妈妈在延边做生意，一直跟爷爷奶奶长大。说没怨过他们是假的。但现在，我也理解了他们，因为只有互相接纳了，我们才能够感知幸福，咱们现在只須知道，选择了去恨，无疑是在束缚我们自己。” “不管是为了谁，我们必须慢慢放下过去。” 腊月天里，小两口在大街上拥抱了好久。直到斯晓华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他们才发觉，身体都要快被冻成了冰砖。 “好久都没这么傻过了！”斯晓华哭红的眼睛弯弯地笑起来。“大冷天的，我作践自个，你也不知道心疼我，就不知道劝我回家再哭。” “饿了吧，老婆，咱们去下馆子，今天没吃到你和妈一起包的饺子，真遗憾啊！毕竟这是第一回你给我做吃的，我现在只能隔空吃瓜了，哎！” “活该，谁让你不经我允许，乱喊爸爸妈妈。” 在妹妹妹夫家里吃过午饭，葛秀清和单东海两口子就心情寡淡地出来了，一时之间，老两口什么话也没有，就这么一脸寂寥地各怀心事。 本来盼着这个春节他们一家人能吃上第一顿团圆饭，现在看来，一切都遥遥无期，亲生闺女根本不屑认他们这对亲生父母。 不过揣着良心再回头想想，他们确实有很多对不起小女儿的地方，甚至这一生都难以弥补。天知道他们就是想得一个儿子才生下的单宁宁，孩子生出来后，他们立马就泄了气，干脆放在老家，让她自己给自己挣命。 其实，这么多年，单东海也并不是没有机会给小女儿谋划到北京落户的机会，把她带到身边来。只是，他不想折腾，或者说，他骨子里认为，她是个男孩，才值得他们两口子去竭尽全力。 如今呢，日益感觉到年老的威胁，脑子里一天一天地，冒出来的都是这个女儿，在壮年的时候，单东海葛秀清真没想到过有一天，那个没被他们多看过一眼的女儿，竟真正牵绊了他们的心。 原来人类衰老时，方懂得当年究竟错过了多宝贵的感情。凡不懂得珍惜，就要接受惩罚，这种规则其实很平等，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对斯晓华各种埋怨呢。当了一辈子的父母，也不过是个初学者而已。 “秀清啊，你也别呕气，咱们家现在，包括蓉蓉他们一家三口，进入了新的磨合期。若是晓华今天就认了我们，可能蓉蓉那儿又不乐意了。这个事缓冲一下也好，给所有一个接纳的时间。” 葛秀清坐在副驾驶上嗯了一声，活了大半辈子，她也懂得知天命尽人事的道理，也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去打动晓华了。她一时闲不住了，开始给斯家的外甥外甥女们们挨个打电话，让他们这些做哥哥姐姐的也多劝劝晓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 贫贱女人 葛秀清跟斯家的小辈们斯建强、斯晓梅、斯晓霞各打去了电话，不仅仅说些晓华不认亲生的事，当然也顺便提了一两句对外甥女斯晓慧的不满。斯家的孩子们都已成年，免不了为姨妈分忧，顺便说些自家妹妹们的不是。 葛秀清这个当长辈的到底是过于小气了，私下里一直疑心斯家老四开倒车。其实，最想妹妹斯晓华认了单家的就是斯晓慧了。 到了第二天中午，斯晓慧便去娘家门上，嘲笑起姨母来： “我算是看透他们老单家做事的风格来了，没一个明白家子。我干嘛又把我妹往火坑里推，昨天晚上我还劝她呢，放过父母就是放过自己。可他们这样倚老卖老的，怪不得单蓉蓉成了这德行。” “你行了，没完没了起来，你别在我门子上胡说八道，你上你姨门子上丢人现眼去。我姐姐再不行，你们这些姐姐妹妹没了你姨母，也没今天这个出息。” “是啊，姐姐不行，妹妹行也可以啊，你这个妹妹行到哪里去了？！若是有本事，也不至于让我们受了人家的恩情，如今到我们这里倚老卖老起来，就凭当年他们施舍那几个钱，想压制我们一辈子，处处让着，你就不怕折了人家的寿，你这叫做狼狈为奸了，拿了人家的钱便做了狗腿子。” “你倒是有本事，结了婚还回来娘家门子上干什么？” “我没本事，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闺女会打洞。你没本事自然生的我没本事。你有本事把我塞回去，我便有本事不回你家磨你。” 母女俩一本正经地又在斯家的小客厅吵起来。年根底下的，单东海工地上暂时停工，所以斯父这段时间在家休养生息，本来在卧室里教外孙女逗逗读三字经，听得外头屋里战鼓又擂起来，便插嘴过去训了三闺女几句： “你这三十好几当娘的人了，怎么二憨上脸了，不说你两句你不得劲，连自个的亲娘都骂，真是给孩子做的好榜样，你再这么白眼狼，等你老了，逗逗也会指着你鼻子骂。你妈生你养你容易么，你见她老了，为你做不了贡献了，就这么对她？” “你姨那里，等过年前和你哥哥姐姐一起去送礼，互相道个歉这事就算过了。” “我才不去呢，谁爱去谁去，我才不带着逗逗去别人家门子上，便宜了那帮人的嘴说三道四。”斯晓慧一赌气斜躺在沙发上。 “我告诉你，你不要跟晓华胡说八道，她不认祖归宗就是一时想不开，哪一天你这话要说的过分了，跟她就也成了仇人。你懂不懂，你们到底不是一个父母生的，一个父母生的，爱说什么说什么，没有隔夜的愁。你就看单蓉蓉，你们起小一起玩大的吧，现在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你也不是个吃屎的孩子了，有些事点到为止就行了。” 斯父看女儿连他这个诸葛亮也不服，便又狠狠地点了她几句。 “看看你们的教育可真是到家了！怎么一朝斯晓华认了亲，将来还是我头上的主子了？我们是因为养了她，才鸡犬升天的？好好的姐妹感情，非得整得这么功利，你们说，我们这些孩子在你们这样的家庭，有什么意义？！” “即便我跟她说了单蓉蓉的事，那也因为我跟她掏心掏肺，我拿她当亲姐妹，她以后变不变是她的事，我不做亏心事是我的原则。她想要做亏心事，我也不挡着她。我这个人呢，爹妈的光沾不得、婆家的光沾不得，男人的光沾不得，我难到就稀罕占姐妹的光？我早就习惯了单打独斗。所以她日后发达了，远离我，是人家的自由。你们不用操我的闲心，我巴不得过我的清净日子。” 过了腊八节了，兴许是离春节越来越近，这斯晓慧嘴里，噼里啪啦地像放鞭炮一样，对着亲爸妈一波又一波狂轰乱炸。 “你说你，供你上了几年大学，现在堕落成个农村骂街的妇女。等逗逗春上去了幼儿园，你赶紧出去找个活干，自己也活出个人样。又臭又硬地孤芳自赏，有谁佩服你，别人看不起你，当然要欺负逗逗，你就不做个自我检讨么？” 闺女大了就不能像小时候养她的法子，一时不听话，给屁股两脚就可以了。斯父无奈地笑一阵，干脆关上卧室的门，继续去教外孙女了。 贫贱女人百事哀，斯晓慧心里一阵子心死，什么社会地位都没有的女人，自然乌烟瘴气都冲她来了，所以光凭一张嘴对抗全世界，不过是接着祸从口出而已，反倒让别人觉得你狗急跳墙。 就像姨妈来讨伐她，她还不是躲起来让亲妈帮她对付一阵子，若不是有所畏惧，她也大可以趁过年去送些礼，但她怎么觉得迈不进海淀那个门，说到底，是自己骨子里的自负在作怪。是的，要啥没啥，只长着一张杠精嘴。杠来杠去，满腹牢骚，与实际并无任何改变。 就目前的处境来说，只是她自己总在心底里高看自己一眼，待到了人场里，她就是那个最贫穷的，永远也拿不出活得值钱的地方。比方单蓉蓉一看，就觉得她是那种早该没人要的，陆大伟人家是没办法，舍不得孩子，才和她继续在一起熬。 全职主妇的心态因为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闲话到底是不健康起来了。倒不是这个世界有多功利，是因为她活的太糟糕，影响了这个世界的美丽。 斯晓慧又陷入了极端地自卑，连续几天都不带着孩子去娘家门子上蹭饭，只是闭关在家好好地陪逗逗，只有跟女儿相处的时候，她才感觉不到整个世界的嫌弃。 到了年节该去姨母家送礼的日子，她到底得了一个不用串门的理由，陆大伟在外面感染了重感冒，一时发烧到39度，所以为了避免可能的感染，直接让他们捎过去就算了。 倒是斯晓慧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不是人家亲生的，管你来不来，人家还有亲生的。 让单家长辈介意的是，斯晓华夫妻没露面。尽管斯家人一直在劝，斯晓华最终干脆谁的电话也不接了，过年前也没过来坐坐，早早跟金俊鹏回了青岛老家过年。 这事越闹越僵，整的单东海和葛秀清在大闺女跟前也怪没脸的。葛秀清又气的嚷嚷起来，以后她哭着要认妈，我们也不认她了。 那意思，谁都听得出来，她就不信，斯晓华会没有为难的事求到长辈，比如将来有了孩子，让谁给她带？以后买房子钱没钱，谁给她出？斯母免不了又围在旁边说几个小时的好话劝慰姐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 夜半煎熬 没成想，陆大伟的重感冒连累了一家三口，他觉得自己去医院筛查过了，并不是甲型流感，又何必多此一举。大男子主义的他便觉得斯晓慧太矫情，非得逼着他戴口罩，理由是会传染给逗逗。 他觉得现在的斯晓慧真的是不可理喻到极点了！无论走到哪里，都在向敌人开炮。在家里呆了几个月，倒没见她把女儿培养的活泼开朗，反而暴脾气与日见涨。 那一年是二零一五，又不是二零二零。不可一世的人类，完全有理由认为戴了口罩那玩意，就跟马嘴上拴了笼头一样。口罩这种发明，就像盲肠一样多余。 这会陆大伟便哀叹自己的婚姻如此不幸！明明是爷们出门卖命全家人花，得了重感冒不仅没有被照顾的资格，更要命地是，还被家里的黄脸婆嫌弃了，就说斯晓慧哪里来的本钱呢？到底是她那表妹单蓉蓉说对了，是他没能耐，到现在还不一脚揣了她！ “陆大伟，你怎么一点医护常识都不懂呢，你这种没来由的高烧感冒，必须戴口罩，你不是流感当然再好不过。但是逗逗这个年龄，万一感染了，就奔流感去了。” 看到斯晓慧那咄咄逼人、颐指气使的样子，陆大伟心里就来气，热水不帮着给倒一杯，而且还在那儿振振有词： “你晚上别回屋睡了，就在沙发上先凑合着吧。” “你说你是不是有病，整天这么过有劲么？” 陆大伟实在忍不住，一下子翻了脸，本来他就被重感冒折磨的浑身乏力，好不容易退了烧，斯晓慧又开始不放过他了。 这个神经质的女人看来已经在家憋疯了，当初自己硬要在家带孩子，现在受不了又开始拿他当箭靶子，整天不是长枪就是短炮的，女人面目可憎起来，男人真的有跳天台的打算。 只听见斯晓慧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 “是挺没劲的，过日子就跟奴隶主鞭笞奴隶一样，有些人吧，就喜欢过那些没劲的日子，还怪别人。” “有完没完了你，大过年的，不让人过舒坦日子是不，又想闹着不跟我回去过年是吧？” 斯晓慧真想骂他一句，放你妈的屁。算了，女人不能老在一个坑栽倒，她必须理智，又何必作成孤家寡人，让全世界人看她笑话。 到底是陆大伟赢了，不用戴口罩的他得意地回卧室睡了。斯晓慧屈服了，毕竟他重感冒好几天，逗逗目前看来，并没有受到病毒的影响。 女人投降了，她身边的世界倒并没有好起来。 逗逗中招了，就在斯晓慧彻底投降的那天，三更半夜，斯晓慧迷迷糊糊地听得逗逗嘴里在说什么，手往逗逗额头上一摸，脑子立马就清醒起来。 她慌慌张张地摸到台灯，眼见得闺女的小脸烧成了猴屁股，不过睡着两三个小时而已，竟然嘴边都出了血口子，全身发抖着往外冒胡话。 她一脚把陆大伟踹起来： “去拿逗逗的退烧药，倒杯水来，孩子发烧了。你说你个王八蛋，现在传染给闺女了，你还有什么难听的喷出来？！你不懂医护常识就罢了，还搞人身攻击。” 陆大伟正困得难受，一听逗逗发烧了，也不得不起来朝客厅去了，又迷迷糊糊地大声问一句： “退烧药你放在哪儿，长啥样啊？” “就沙发旁边的玻璃橱柜里，里面是红色药水的小塑料瓶，叫泰诺。” 斯晓慧暗暗骂了一句，真是头蠢猪，孩子都三岁了，不知道小儿退烧药长啥样？不操心的那位，永远觉得孩子生病不关他事。倒是应该多让他跑跑腿，感受一点为人父亲的煎熬。 逗逗大半年没生过病了，一时看到退烧药，哭着不肯吃，吃掉的也全都吐出来。陆大伟呢，拿过药来又倒头呼呼大睡了，一点不管娘俩的死活。 逗逗嗷嗷的跟杀猪一般，这一发高烧，都不用割双眼皮了。斯晓慧抱着闺女滚烫的小身体，再看看陆大伟那猪屎样，忍不住也呜呜大哭起来，嘴里无可奈何地埋怨着逗逗： “你说不吃药怎么行呢，会把脑子烧坏的，来，先降降温，这样就能睡个好觉了。” 她盼望着逗逗能心疼点亲妈，看她哭地那么伤心，好好把药喝下去。可逗逗依旧闭紧了嘴巴，保持嗜睡状态，仿佛喝了那红药水，反倒会拿她性命一般。 “你倒底吃不吃药，不能睡啊！”斯晓慧冲逗逗大吼了一声，又狠狠给了她后背一掌。 “都烧成这样了还嘴硬，你就不能让妈妈少操点心。” 看妈妈真得冲她发火了，逗逗委屈地吞下了退烧药。斯晓慧看逗逗终于把药吃了，忍不住又抱着闺女大哭一会，第一回当妈的人多了，怎么到了她这里，就笨得要命，孩子吃药还得又吼又拍！ “逗逗不吃药，妈妈不着急么！吃了药就能好起来，是不是？” 逗逗眼睛里泪光闪闪，听着妈妈的语气温柔起来，又蔫蔫地靠在她怀里。斯晓慧这才想起来，忘了给孩子额头放退烧贴了。屋子里气温太低，不方便物理降温，只好先拿那个应对一下了。 “你先躺床上，妈妈给你拿退烧贴。” 逗逗抓紧妈妈的胳膊，不让她离开半步。斯晓慧又一次揣了陆大伟一脚。 “起来，去刚才那个玻璃橱柜拿个退烧贴过来。” 陆大伟本来就被这娘俩的哭声烦的要命，把脑袋蒙进了被子。又听得斯晓慧使唤他，不由得来了气： “谁家没个感冒发烧的，没见无能成这样的，抱着孩子嗷嗷哭。” 摸了退烧贴回来，陆大伟一把甩到斯晓慧面前，又一头钻进了被窝。斯晓慧也没心气跟他计较，这会注意力全在逗逗身上。 “逗逗，你现在得自己躺下来，妈妈老抱着你怎么散热呀？妈妈不睡，就在你身边看着你。” 本来以为吃过退烧药，这体温就该下去了，让斯晓慧没预料到的是，半个小时过后，逗逗依旧烫的跟个小火炉一样，奶白的小脸上，两抹高原红不见褪去。 她想把陆大伟揪起来直接去医院。一开始买车的时候不是说了么，一旦遇到什么急事，自己出门方便。 倒是有车方便，但是使用他本人的时候，总是重重阻力。 “你起来，闺女吃了退烧药不管事，咱们得去医院看急诊了。” “我说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太过分了！是不是得给你雇几个保姆，证明你够无能？” “陆大伟！这是你亲闺女，有你这么不要脸……？” “你真是个丧门精，发个烧整的跟哭丧一样。跟你一起过日子真累。趁早咱们散伙，孩子归我带行了吧？省得看我睡觉你难受。” 斯晓慧的话被陆大伟一下子打断了，这个家谁不赚钱，谁就是孙子。眼看他裹了被子去沙发上凑合去了，斯晓慧恨不得去厨房里拿把刀把他剁个稀巴烂，一了百了。 她压抑着愤怒的情绪，起身下床，把烧水壶搬到卧室来，泡了热毛巾给逗逗擦身子。实在是没辙了，体温降下去是目前最要紧的。 她这一夜是不用睡了，温热毛巾一凉，就赶紧再换。每隔一刻钟就得给逗逗擦一遍全身。这样闺女才能睡的安稳着。 好在后半夜，逗逗没再说什么糊话。熬到了客厅里都开始发亮，斯晓慧的脖子上像顶着大了十倍的脑瓜子，太阳穴两侧又疼得像万道钢针在扎。 她实在是精神恍惚，头一歪，就栽倒在枕头上，迷迷糊糊地打了一个盹儿，又忽地一个机灵清醒过来。摸了摸逗逗额头上的毛巾，又变凉了，她连打了几个哈欠，当娘的还是不能断电啊！ 一会她又听见陆大伟在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觉得那声音好刺耳。没有动静权当他死了，如今外面有动静，又让她全身的气竖起来了。 她像一个幽灵般，突然下床去了客厅发号施令： “你今天不能去上班，过会逗逗睡醒了，我们必须一起带她去验血。她全身还在干烧，和以前的感冒发烧不大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这一晚上逗逗睡得不是挺好的么？你整天这么危言耸听，是为了让我觉得你重要是么？” “陆大伟，人得有个信仰。你觉不觉得我重要这种事，在我眼里一文不值。咱们早就过了风花雪月的年纪，别整天背地里搞那些闷骚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孩子！我已经给了你一个囫囵觉的权利，若你能为了孩子牺牲一下，我还能和你凑合凑合。若你连孩子都不为了，你在我眼里就跟畜牲没区别。” “我能不麻烦你绝对不麻烦你，我今天把话撂这儿，夜里我这个娘该做的都做了！你知道的，抽血的时候我摁不住她。” 斯晓慧抹了一把泪，回卧室看逗逗去了。陆大伟不再吭声，对付斯晓慧这种强词夺理的，最好当面打她的脸，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无能多疑又专横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她不就认为孩子感染了甲流么，他又不是没筛查过，只有到了医院，把化验单甩她脸上，然后警告她最后一次，别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专门窝里横欺负自家男人，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再这样下去，倾家荡产他也要拿回自由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 良辰美景 到了医院，匆匆挂了儿科的急诊，大夫一看孩子的脸色，先开了一个鼻咽拭子化验，一会结果出来，果然，逗逗是患了甲型流感没错。 孩子的病到了这份上，按道理说陆大伟无话可说了才是，可他依然是振振有词，说逗逗感染流感，跟他没有关系。 斯晓慧根本不想搭理她，逗逗检查结果一出来，她抱着孩子，在医生跟前一时没忍住，就哭了起来：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这位妈妈，别哭啊，孩子生病还不是隔三差五的事儿，心态必须要好。甲流现在已经有特效药了，等在药房拿了药赶紧给孩子吃上，你们来得还算及时，这药吃三天，一准能好了，记得给孩子多喝水。” 斯晓慧抹着眼泪嗯了一声，大概儿科的大夫，顺口安慰过无数像她这个年龄的中年母亲，谁说当妈的都是女汉子，只不过从来都是有泪不轻弹罢了。再说，哪里又仅仅因为是孩子生病，而感到内外交困呢。 偏偏又赶上了春节，明天就是除夕了，斯晓慧一时有些绝望，还要带着生病的逗逗回公婆那里过年，冷锅冷灶地凑合几天，偏偏是中国人最重要的团圆日，总要在这几天感受凄凉和煎熬。 是的，她想这个春节围着自己爸妈过，但这个想法只能在她脑子里一次又一次冒出来，在她的头顶绕圈圈，直到垒成一座大山压得她脑袋疼。说出来也没用，不过是再闹一场，就是她爸妈那里，也不允许她在娘家自在着。 是了，又到了陆大伟嘴里滔滔不绝那一句，你不过是牺牲几天而已，就能换一年的良辰美景，多划算的买卖！ 可这一年到头，都是在不断牺牲，又哪来的良辰美景。生活总是如此艰难，让她活的卑微又弱小。 唯一安慰的是，吃了奥司他韦，逗逗终于退烧了，第二天早晨起来，体温也没再反复。真的是千恩万谢祖国医学的进步，不然这个年可有的折磨这娘俩了。 斯母听说外孙女退烧了，一颗忐忑的心也安静下来，她打电话让闺女一家过来吃完年三十中午的饺子，再回东边婆家过年。 自从斯晓慧搬到娘家这边租房，每年都是这个习惯，他们一家三口在她娘家吃完中午的饺子，然后回公婆那里呆至少五天，到年初六上班再回来。 也就是说，不管过去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了未来的花好月圆，过年必须跟陆大伟家人在一起。这是斯母除夕正午款待女儿的底线。当然，她是有老思想的，说是她们山东老家，出嫁的女儿不能在娘家过年。 这是让斯晓慧无限诟病的，娘家婆家这一点，都是一样的强词夺理，她从来没有权利过一个真正有尊严的春节。 抱着逗逗进娘家门的时候，她看到了这辈子平生最羡慕的事。她妈正在门口送她哥一家回老家过年，当然是去斯晓慧她嫂子徐薇的娘家。 自从徐薇嫁到斯家，每年春节都会回她爸妈那里过年，以前是一家两口，有了斯晓涵以后，就是一家三口一起回去。斯母在儿媳妇这里，也从未主张过所谓出嫁的闺女不能回娘家过年，每年这个时间，总是热情满面地送别儿子儿媳妇。 五年前，徐薇的哥哥和一帮朋友喝酒，谁知那帮朋友另有打算，是准备趁夜去偷金属厂，徐薇哥哥跟着去了，后来他那帮兄弟被派出所审出来了，因为是无辜受牵连，问了话之后便把他放了回来，谁知以后，徐薇的哥哥精神上出了些问题，一发病就会跑出去不识家门。再后来，徐薇的嫂子也提出了离婚要求，把唯一的女儿留给了徐家。不过，离异几年的她也没再找到合适的，因为孩子，也总是在再婚的问题上犹犹豫豫。 所以，徐薇这么多年，压在心头的大事就是尽力给哥哥治病，当然还有让哥嫂两个人破镜重圆。这么多年，徐家二老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所以斯母也因此换位思考了很多。徐薇一年到头在北京奔波，她这个做婆婆的有什么理由不让儿媳妇回家过年呢。 “妈，我们回去了。”徐薇笑着跟婆婆挥手，远远地看到小姑子一家三口来了，又大声喊一句，“中午你们好好吃饭，等过年回来咱们再聚。” 斯母又塞到儿子兜里两千块，叮嘱斯建强一句：“这个钱你一定得拿着，是我给你大舅舅的，身边没个儿女的，老了也是可怜，你们去看他，多带点东西过去。” 斯建强又拿了出来：“妈，这钱我出就行了！” “那不行，你们赚钱也不容易。这个钱是我给你大舅的，代表我们的姊妹情。你们要是还想出，那是你们的事，我就不管了。” “这钱，你大舅过年就够了，我平时也给他些，所以你们去的时候一定不要添钱了。”斯母又觉得方才那句话不妥，赶紧嘱咐儿子儿媳妇一句。 其实，每年春节，斯父都想搭儿子一家的顺风车回老家，但斯母从来不允许，俗话说了，穷家过年难，本来各个儿女都过得不怎么宽敞，这一回去他们和儿子一家就要花双份的钱，农村有句老话说的及是，年好过春难熬。 去串哪家亲戚，都不能够不带年礼，在北京呆了那么多年，每家只一提稻香村的点心，这就一百多出去了，再来二斤酒，没五百块迈不进老亲戚的门子，还是省一份，所有的亲戚让儿子一家代劳就可以了。 真是近年情更怯，斯父每每过年总要数落老伴，钻钱眼里去了。斯母也是寸步不让，谁不知道你老斯回家，就想回去多喝两杯白酒，哪一天把血管喝炸了就不嘚瑟了。 斯晓慧抱着逗逗走近了，这才想起来，今年她还没给她爸妈发拜岁包，一时又心情落寞起来。她不是不知道，每逢过年都是她妈的钱坎，不仅要计划老家的那些礼尚往来，还有跟前这些孙辈，当姥姥的也得给压岁包呢。 她不禁小声问了一句陆大伟：“昨天让你给我爸妈准备的红包，你带身上了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 夫妻算盘 “带了带了，这事你放心。” “放心吧，你不亏，我妈还要给逗逗包一千红包，咱们也不过给了我妈一千块而已，等逗逗上了幼儿园，还是我妈给带呢。” 斯晓慧鄙夷地瞥了陆大伟一眼，也知道他心里也一直在打小九九。 “那要不，再把我们单位发的这一千超市购物券送给你妈，逗逗生病弄得，咱们也没来及买给你爸妈买过节礼品呢！” “算你有良心，你过年表现突出点，我爸妈心里也高兴呢，你打发我爸妈高兴，我就打发你爸妈如意。逗逗这病也稳定了，我就好好跟你回去过年。” 陆大伟一听斯晓慧这么说，一颗悬着的心也落定了。本来他们两个因为逗逗的病闹得疙疙瘩瘩，就差咆哮一场了。现在多放些血出来，不仅弥补了夜里不出力的过失，也能让他过个舒心年，再说这钱出了，以后在丈母娘这里，他也并没得亏吃。这会，他紧缩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每年除夕的正午，他是愿意到丈母娘家来吃顿团年饭的，他也巴望着回到他父母那里，也是一桌子的喜气盈盈。 不过，他在心里又唉了一声，他父母凑合习惯了，尚不知道家里有什么光景，逗逗这一病，整个赖在亲妈身上，估计过年这几天，只能得一个凑字了。 今年春节，斯家的小客厅又不会安静了，离婚后的斯晓梅带着逗逗名正言顺地在娘家过起了春节。 斯晓慧带着逗逗进来的时候，姐姐正领着聪聪贴窗花呢，一眼见到他们三口进来，斯晓梅不禁问了一句： “逗逗的病好了没有？” “基本没问题了，就是过年这几天不能乱跑了，还得在家里好好养几天。” “陆大伟，你这闺女都病了，今年还是让她娘俩在这边过年吧，你自己回去不行么？”斯晓梅边贴窗花，边问妹夫陆大伟一句。 斯母白了大闺女一眼，这话明摆着是要噎死陆大伟的。斯母立刻接上了话： “大过年的，谁不回去看父母？！大伟，你不用听你姐瞎说，逗逗这也没事了，一家人开车回去高高兴兴的，你爸妈一年到头也不容易，看见孙女回来，也热闹热闹。” “斯晓梅，你这话说的，真没长眼珠子，你不知道咱家的传统么，闺女只要不离婚，就不能在家过年。你说，这不是逼着我离婚么？”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这姐妹一唱一和的，陆大伟只当没听见，又坐在丈母娘家的沙发上。 “你说你，也挪个窝，别老捡着沙发上那一个地欺负，你瞧瞧，上次你坐下去的那个坑儿，到现在还没起来呢。” 斯晓慧把陆大伟拉起来，示意他不要一直临幸这一个地儿，陆大伟起来，又往里挪了挪，嘴里嘟囔一句： “你家这沙发几年了，早该换新的了。” “哼，我家沙发还好着呢，倒是你家沙发，被你爸烧了几个窟窿了，你也该回去数数。” 还好，自从陆大伟他老叔肺癌死了以后，陆老头再也不敢抽烟了，要不然逗逗回去，就要跟着吸二手烟了。所以，陆大伟倒要嫌弃斯晓慧矫情，不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了。 “晓慧你过来擀饺子皮儿，让大伟看着逗逗，一天到晚在单位忙，就年根底下这几天能跟孩子亲亲。”斯母又打一阵哈哈。 “来，让爸爸抱着你，看你姨怎么贴窗花的？呆会咱们也带些回去。” 斯晓慧搜刮了陆大伟身上的红包和超市购物券，跟在她妈身后进了厨房： “唉，本来寻思今年多放点血来着，还是只能这也凑合了，这两千块钱和一千购物券，妈你先拿着。” “怎么这么多？”斯母一阵子惊讶，“这都是陆大伟拿出来的？” “嗯，给这些你该嫌少才是，这么多年他又拿过什么？” “不少不少，你们也难不是么？你公公婆婆那里有购物券没，一家一半就行了。”斯母又拿出五张来，递到闺女手里。 “妈，你收着就行了，我婆婆那边，又怎么会少了他们呢？” “妈要不是过年用钱的地方也多，一点钱也不要你们的。”斯母长叹一声。 “这念念你哥一家都回去，要是老亲戚邻里的不走动，就是咱们忘了本呢，该花的钱必须得花。这咱庄子里头一份，就是你兴爷爷那里，我和你爸那时候老忙农活，你俩姐姐都是人家帮着看大的……” “妈，打住！打住！等下辈子投胎，一定要告诉自己，能看几个就生几个，别整的到处是债，将来还个不停。每逢过年还要唠叨一个遍，听得要烦死了。” “特别是女孩儿，一定要自己带在身边。你将来要是带不了逗逗，我就一直在家里不出去上班了，交给外人看，那能放心么？” 每逢过年，斯母都像数家珍一样，大除夕正午都跟斯晓慧缅怀过去，这在斯晓慧眼里，去婆婆家过年也算不上阴影了。每个人的心里，可能都有一个不能说出来的秘密，藏在内心最隐秘的角落，不能告诉父母，更不能说与伴侣。 每到这个时候，斯晓慧对父母的感情就变得复杂起来，做斯家的孩子，外面的人都认为他们很幸福，这样浓烈的农门书香在过去那个时代真真是走在前沿。但谁又知道，斯家的孩子也各自觉得不幸呢。当父母觉得他们应该感恩一切的时候，这也是一种无可躲避的压力，反倒激起了他们成长路上的阴影来。 斯晓慧迅速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努力让自己忘记一些不该记得的事情，跟过去和解罢。过去的那些不愉快不正让现在的自己受益么，比如打死也不会学父母多生孩子了。人应该活在当下，放过过去的自己，解决眼下的困难才是。 吃了娘家的这顿饺子，又该到了跟婆婆过招的刺激时刻了。 “晓慧啊，别心里憋着气，一年才过一次年，一定要开开心心的，都打发的如意了，这日子才过得顺溜。” “妈，一年过一次年，你还嫌少不是，天天过年我就该挂了，你放心，今天看在陆大伟表现不错的份上，我肯定不会为难我公婆，再说，我这脾气，只配人家为难我，我一向心善，对于老人家我还是持同情态度的。他们越蠢越坏，我越发觉得他们这一生过得太不幸太贫瘠！想想，我过得多么富有。” “这样想就对了，她要跟你过不去，你也用不着硬来，别言语就成，哈哈过去算完，她不痛快就得接着找儿子麻烦，老这样，陆大伟也有数。” “真个是，他们也不觉得，这样是祸祸自个儿子，今年回去，还不知道会整哪一出呢，这逗逗受点罪，反倒是救了我的场，我就专心忙孩子可以了，不用去应付他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 不是骆驼 虽说来了北京城多年，斯家却一直保持着鲁西北乡村过年的传统。没有了老家宽敞的庭院，斯家的小厨房里，还是年年都要过油。 等三十正午的饺子包的差不多了，斯父就系上围裙开始炸年货了，地瓜片、带鱼段、里脊、素丸子、藕盒、春卷等都在大大小小的瓷盆列队等着。 只要锅里的油开始打滚，斯父便把它们裹上面糊轻轻放进油锅里，等炸的金灿灿了便捞出来放在盘子里，斯母先摆盘上供，然后再 招呼客厅里的大小娃们先过过嘴瘾。 虽然年味儿不是小时候那样足料了，比如过去在村里，挨家挨户磕头拜年是要熬到凌晨的，鞭炮也是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现在有这些已经足矣。年长的老父母已经尽力为孩子们营造了一个红红火火的年。无论岁月如何轮转，他们一直把所有的孩子放在心尖上。 这就是最浓烈的亲情，父母的爱是毋庸置疑的。你无论有多大多老，在父母那里，永远都是孩子而已。 “在妈这里吃了这顿饭，好好回去过年。”斯母看斯晓慧一脸雀跃，便又嘱咐一句。 “唉，妈，人要是像骆驼一样，在娘家吃一顿能撑五天，那该有多好呢！”斯晓慧手里捏着一个藕盒，边吃边做白日梦。 “记住了，回你婆婆那边要注意点，不要用手捏东西吃。”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唉，我觉得老葛你真偏心，凭什么我嫂子年年能回娘家过年，到了我这里，你坚决不允许。” “遇上什么样的人家，说什么样的事，你不是没遇上我这样的婆婆么？！你能跟你嫂子比，还不是要活活气死么？” “妈即便是嘴上松口了，你就能不跟陆大伟回他妈那边么？你别钻了牛角尖，万事得圆滑点。” 斯晓慧听了，亲娘的话倒也真没什么可以反驳的。这一年下来，她又老出不少，做闺女的又何必咬文嚼字的呢，非得逼着老妈说一句同意。 当妈的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里是允许的，她又何必非得吵这个嘴架。就看年三十正午娘家的餐桌，谁都能觉察出来，亲爸妈这一番苦心，是为了弥补他们的女儿内心的遗憾。 斯父也开腔勉励自家三姑娘了： “爸妈这里吃一顿年饭，你这心里就不该再有委屈了！好好回你们家过年去。” “什么你们家，那不是我的家。”斯晓慧撅起了嘴反驳一句。 斯父又给了闺女一句严肃的提醒： “大过年的，不要弄得疙疙瘩瘩的，无非就是些做饭刷碗打扫的活儿，他们看孩子不舒服，应该也不会为难你。你也多点眼力价，力所能及的，该做就做。” “好的，知道啦！只要人家不为难我，我也不会找人家难堪的。” 斯晓霞公公婆婆又来京城过年了，所以除夕这天，她不会带着孩子回娘家来了。虽说这中午吃饭的只有七口人，但斯父斯母还是很隆重地摆出了八菜一汤，还有最拿手的韭菜猪肉馅饺子。 在他们眼里，这是一家人最应该好好吃饭的日子，所以永远不会亵渎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 这份爱，不仅仅给了斯家的孩子，女婿陆大伟，也是心里涌出来股股热流，每个年三十的正午，他总要感谢命运，多谢老天让斯晓慧当年强娶了他。不然，他永远不会知道，一个爱意融融的家庭，究竟是怎样过年的。 “大伟，给你爸妈带上一箱低脂纯牛奶、一提干果礼盒。还有，装上一箱赣州的橙子回去，这逗逗一生病，多吃点橙子好一些。” “妈，我不拿了，那边超市多，什么都能买到。” 陆大伟有点不好意思，这吃着拿着的，真是难为情，况且，他也没有给丈母娘买什么东西。 “提着吧，咱们这会回去，到家也得五点钟了，超市今天都下班早。” 斯晓慧笑着在旁边插了一句，陆大伟也就不再推辞了。他知道他妈那个脾气，无论他们两口子出了什么状况，只要手里没拎东西便回家了，那是一定要拐弯抹角骂一顿的。 这么多年，斯晓慧也是对婆婆了如指掌，所以在陆大伟不想做什么事的时候，她一定会让他去做这件事。 只因为听了他的，就会给她自己带来不少麻烦。 她实在是想过个清净的年，希望今年能得偿所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 速冻除夕 正文 第七十二章 速冻除夕 进了家门的那一刻，斯晓慧和陆大伟倒不约而同地理解了一句话：凡事要做好最好的打算，期望越大，失望越大。</p> 陆大伟的两个心房和两个心室里仿佛都是静脉血，家里有点让他窒息。看来他妈越来越会过了，天黑下来也不舍得开灯。这次客厅里没个人影，很意外了，家里五十五寸的索尼居然没开着，它一向二十四小时不配休息的。</p> 家里竟然没有一丁点过年的喜庆，陆大伟转念一想，又何必对留守老人要求太高，但心里还是有些疙瘩，毕竟是过年，总不好如此应付生活。斯晓慧也很是不适应，先前的每个春节回来，那老两口都是虎视眈眈地蹲在沙发上，这次倒改了心性了，往年的春节，老两口应该在客厅里包上花椒面超标的水饺了。</p> 倒是关天鹅听见有开门的声音，慢吞吞地打开了卧室的门，陆大伟走到门口打一声招呼，忍不住皱起了眉头：</p> “这才几点，怎么就钻了被窝？不过年了是么？”</p> 陆大伟的意思是让他妈起来，全家人在一起包个水饺也好，虽然不比别人家的隆重，但至少有个讲究。</p> 关天鹅嘿嘿地笑起来，脸上浮现了一抹红色。</p> “这不我们午饭吃的早，刚才和你爹刚煮了速冻水饺，现在也不饿了。晚上饭我们也不吃了，你们要是饿了，冰箱里有速冻水饺，自己煮着吃了。妈看了一下午电视，也累的不行了，这得躺躺。”</p> 这是过年啊，万家团圆夜！陆大伟一脸嫌弃地关上了他妈卧室的门，心里憋着气，也不好发出来，因为这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又能说什么呢？虽然她包的水饺也不咋的，可这是过年，好歹自家手作的是亲情维系的，大过年的还要谁饿了谁去煮速冻饺子么？</p> “唉，真是醉了，一点讲究也没有。”陆大伟无奈地抱怨一句，就是中午在丈母娘家吃的再多，这会肚子也咕咕叫了。</p> “这也倒省心，速冻水饺也可能比你爸妈包的饺子好吃多了。”斯晓慧牵着逗逗的手，把脑袋往厨房里扎了一下，厨房比客厅更乱七八糟的，没洗的碗裂开带着油垢的嘴嚣张地漂在水池里，石英石台面上满是老垢。</p> 哪怕迈进这个家里一脚，也让人脊背发凉。她就是想不通了，一个不过六十来岁，张嘴就是一大海碗米饭的老太太，怎么就稀罕过这种窝囊日子。哪怕是日理万机，你好歹收拾一下自个的窝。</p> “陆大伟，你自己看看这厨房，唉，我就是想做满汉全席，也得给我个下手的机会啊。中午那顿亏的我在我妈那吃的老饱了，晚上要是饿了，你自己煮饺子啊！”</p> 斯晓慧唉了一句，她也没有任何能力去做救世主，去冰冷的水池里把那些碗刷出来？把脏兮兮的厨房打扫出来？让逗逗在一旁可怜巴巴地苦等？对不起了，她没那么圣母。</p> “你待会把台面上这个陶瓷锅子刷出来，等一会我要给逗逗熬些二米粥喝，她流感还没好，晚上喝点养胃的粘粥就可以了。”</p> 说完，她拉着行李箱，牵着逗逗的小手风淡云轻地进了卧室，抬起手臂去开卧室墙上的开关，她意外的发现，自己卧室的开关又被整的全是老油，不用说，她不回来的日子，婆婆经常在她屋里过夜，原因她也知道，是嫌陆老头夜里总是翻来覆去，影响她的睡眠。</p> 真是怎么想也想不清楚，一个虎虎生威的老太太，出门去的时候也是无比体面，为什么私底下一定要过这种邋遢的日子。</p> 斯晓慧在挎包里抽出一张湿巾来，冲着开关使劲擦起来，也许她不应该再懊恼这些事，因为每次回来都是如此，又何必对他人报了太高的期望。</p> “逗逗，来，跟妈妈到卫生间洗抹布。”</p> 她又从挎包的塑料袋里掏出一块吸水巾，是的，每次回婆家，这些清洁物品她都要自带，包括被单、被单和枕巾，如果不是没有更多能耐，她想把厨房、卧室、卫生间一起搬过来。</p> 收拾完卧室，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再翻一眼朋友圈，家家户户都在晒年夜饭，她把手机扔在一边，怅然若失地把逗逗搂在了怀里。她艰难地劝告自己不应该有太多的幻想，这个春节，只要逗逗呆在奶奶这里，病情能不反复就是对她最大的幸运了。转过脸去，一眼看到陆大伟，他正眉头紧缩的翻着手机，一句话也没有。</p> 眼前的一切令人生无可恋，若不是怀里有个逗逗，或者早就在这个屋子里冲出去了，人是因为什么才决定团圆，就是为了这冷锅冷灶地得过且过，自找不痛快么？</p> 外面的天黑了下了，窗子外面开始响起了烟花的声音，亏的这千家万户的热闹，随着女儿兴奋地欢呼，让斯晓慧和陆大伟的时间容易打发了一些。</p> “你饿了没有，我去煮点饺子，顺便给逗逗做米粥。”</p> 到底是被窗外的景致撩拨了起来，斯晓慧还不那么容易被苟且俘虏了，正是因为别人指望不上，人得指望自己。</p> 陆大伟点了点头，斯晓慧示意让他到窗边带逗逗。</p> 婆婆关天鹅辜负了自己的一辈子，她又何必效仿，跟别人的得过且过对峙。如果继续对峙，不过是她骨子里还是太在意自己这个儿媳妇的身份，她得把这个身份剔干净了，自己的日子才能好好过起来。</p> “逗逗，咱们也要开始过年了，妈妈把茶几擦出来，摆上漂亮的果盘，你和爸爸边吃边看烟花好不好，等过会咱们吃完了饭呀，爸爸妈妈也带你去把那几个小烟花给放了去，好不好？”</p> “好，妈妈，我们要快点吃饭才行。”逗逗一时高兴地拍起了小手。</p> 生活啊，依靠别人总是不行的，到底归结于那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斯晓慧努力地把大脑里那些丧丧地情绪都赶走，鸡汤学告诉她，如何做一位合格的母亲去影响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得行动起来，让自己的女儿感觉到这个家的温暖。</p> 说白了，孩子的家就是爸爸和妈妈的爱，与他人无关，她又何必因为迁怒着这淡薄的裙带关系，不重视他们父母的身份。</p> ?</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 舌战除夕 正文 第七十三章 舌战除夕 陆大伟还以为斯晓慧又得阴阳怪气地冲他发火，没寻思她竟然贤惠的不像话，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饺子煮好了，小米粥也端了上了，搭着几样果盘，倒是简而极致的年夜饭了。他倒是想繁盛一些，巧妇也是难为无米之锤，他父母这样蒙头大睡，已经很是为难儿媳妇了。老实说，他都不知道他亲妈来这出是什么意思，跟谁在呕气还是咋的。</p> “这会都晚上八点了，亲，你去卧室喊一下你爸妈，吃不吃饭呢？”斯晓慧友情提示陆大伟一句。</p> 陆大伟不情愿地把屁股从沙发上挪起来，朝着他妈卧室的方向走过去了。</p> “妈妈，你们还起来吃点不？”</p> “我还真有点饿了呢，吃点也行。”</p> 关天鹅听说饺子煮出来了，一骨碌又从被窝里爬出来，趿拉上拖鞋从卧室里出来了，一脸睡眼惺忪，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未抱琵琶却遮面。</p> 斯晓慧也不和她打招呼，只是照看着逗逗喝小米粥，心里不禁飘过一句话，不过和您老客套一句，倒真的腆着脸起来了。</p> “哎吆，这是谁回来了？”关天鹅一时看到儿媳妇煮的水饺，腿上也有劲了，养足了精神倒是气如洪钟。</p> “听你爸爸说你感冒了，好没好啊？逗逗。”关天鹅笑眯眯地跟孙女寒暄着，端起一盘饺子，大口吃起来，嘴里又开腔了：</p> “以后啊，就不包水饺了，太麻烦，这速冻水饺味儿也不错。”</p> “真不错么？我看你是懒到家了！妈。”陆大伟皱着眉头责怪一句，“平时应急还可以，你出去问问，过年谁家吃这个，咱们北方人过年不自己包水饺，说出去不怕丢人么？咱又不是穷的吃不上饭，辛辛苦苦在外面扛活，这都在家里还懒得出奇了，连饭都不做了。”</p> 关天鹅的脸，一时红一阵白一阵，等陆大伟不吱声了，她便为自己开解了一句：</p> “那你也不吃的挺得劲么？”</p> “你要这么说，那我没话说了，这是盼着我大过年的，在您老这里饿死了是吧？”</p> “明年不能这样了，您要是不方便，给我打个电话，我们把韭菜、白菜、肉馅都带回来总成了吧？”</p> 气氛一时有点僵，连春节晚会都比较尴尬，斯晓慧也并不插话，她不能帮腔替婆婆关天鹅辩解，明明这日子过得很苟且了，又何必如此虚伪地说一句你妈太辛苦。</p> 她只当一个观众好了，有些人确实需要正面针对一下自己的老母亲，又何必由着一个老妇人一直倚老卖老，人到晚年，其实更需要有质量的生活。</p> 关天鹅的心里有些憋气，坐在对面的儿媳妇并不搭理他们母子的嘴战，仿佛期待了很久一般，这让她觉得儿媳妇是在看热闹，便朝着斯晓慧那里白了一眼。</p> 这一生气，盘里的饺子吃的更快了。吃完饺子，又顺手一把干果嗑起来，糖尿病的她没别的爱好，就是没心没肺地吃，只要看到吃的，才不在乎这是谁备下的。再说了，既然给她做儿媳妇，就得伺候着她吃。</p> 斯晓慧看着她那气鼓鼓地样子，本来想让逗逗喊她一句奶奶，此刻没一点心情搭理她了。</p> “你那个车开得怎么样了，熟练不熟练？”关天鹅吃饱喝足，关心起自己最敏感的问题来。</p> “还行吧，现在进高速完全没问题了。”</p> “唉，你妈这辈子跑南跑北的光想着赚钱养你们了，从来就没有去哪儿旅游过，我记得有一年，你大嫂她爸逛遍了北京城。**、故宫、八达岭、颐和园都去遍了，你妈在北京这么多年，都没捞着去过。”</p> 关天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再看一眼儿子，表情一脸漠然，忍不住又来了一句：</p> “明天，妈想去颐和园转一转。”</p> 陆大伟漫不经心地搭了一句话：“大初一的，哪儿哪儿都人多，不在家里呆着干嘛去？”</p> “在家里呆着干嘛，你妈我再不去转转，等死了再去么？明天一大早灌上一葫芦水，转几路公交车，不半天就到了，好好进园子里逛逛去，散散心。”</p> 关天鹅说着又回了房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故意说给儿子听。</p> “我说陆大伟，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现在买了车，你妈还说自己带着水和干粮，翻山越岭去和颐和园做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你不觉得这是在打你的脸么？”</p> “打就打呗，反正她打我她不疼，她若得劲就使劲打。”</p> “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倔，她这话冲谁呢，还不是冲我，是不是呢？你明天带她去一趟颐和园怎么了，若不是逗逗病了，不能出去吹风，我们也就一起去了。”</p> “今年过年咱不搞事情好不好，就为着孩子过一个和和气气地春节，这五天都打发的满意了不行么？”</p> “我都告诉她了，逗逗得了流感，不出去折腾，她愿意折腾折腾去，在家躺着也是整天找事。”</p> “你告诉她有什么用，你没搞定你妈，我要是出来说句话，不管让你去还是不让你去，她都觉得你听老婆的，就更较劲了。她就觉得你不孝顺，不让她坐你的车。你妈的脾气你不知道么，你春节要不载着她出去溜一趟，这一年你也别想有个肃静日子。”</p> 斯晓慧越说越激动，又开始了刹不住车的节奏：</p> “知道为什么你家过年吃速冻水饺么，没伺候好你妈还想有好吃的，只配坐冷板凳！陆大伟，你们怎么闹是你们的事，但我的孩子得好好生活，你要是搞不定你妈呢，我们干脆明年不用回来受这个气。”</p> “谁给你受气了，这不她都冲我来了吗，理你了没有？给你受什么委屈了？再说了，逗逗现在身体不舒服，我想着明天在家里照顾你们，我想错了吗，不稀罕我这样是不是？”</p> 陆大伟把手机扔在一边，怒气冲冲地闭上了眼睛。</p> “稀罕，怎么能不稀罕呢！”斯晓慧忍不住用手指在他脸上来回滑了几下。“大过年的，咱们不吵架啊！这你也得看情况不是，你妈这就闹上了，你说我要不调停一下，这五天咱逗逗都没好日子了，你不老洗脑我么，你为什么不肯用一天的牺牲，换取我们娘俩五天的良辰美景呢？”</p> 陆大伟还是不吭声。</p> “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逗逗想要放烟花。”一旁的逗逗又皱起了小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成年人的世界为什么总是忽略了小孩子的需求。</p> “逗逗，好闺女，是爸爸妈妈又犯老毛病了，真是该打，该打！走喽，出去放烟花，妈妈给逗逗带帽子围上小围脖。”</p> 斯晓慧穿上羽绒服，又把女儿包的严严实实的，看陆大伟还闭着眼睛，她冲女儿做了个鬼脸，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p> 娘俩一起杀到陆大伟跟前，一个拽左胳膊，一个拽右胳膊，把陆大伟薅了起来。</p> “起来，起来，别装苦逼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你见招拆招呗，我不多管闲事好了吧。今天就先把逗逗陪好啊，别整得不是人，今晚表现正常点，姐晚上好好款待你。”</p> 陆大伟长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抱起那一箱小烟花往外走，嘴里冒出一句：</p> “还好好宽带待，盼着我明天累死在颐和园，好结束水深火热的前半生是罢？！”</p> “胡说八道吧，颐和园的地面很平坦呢，明天陪你妈好好在园子里逛逛。”</p> “哥不是拉磨的驴子，一年到头不过休息这几天，还得拉磨。”</p> 陆大伟幽幽地叹息自己的苦命，他指望着自己亲妈稍微能懂些他的疾苦，别再那么没边没沿地折腾了。</p> ?</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 幽灵婆婆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幽灵婆婆 过了除夕夜里十点，京城五环的地面上，鞭炮礼花更是纷至沓来，热闹劲直持续到过了凌晨才肯休息。这一晚上就是不想守岁，也没得早睡。这股子气势倒让斯晓慧愈发想念小时候的大年夜。</p> 在她们鲁西北的农村，斯马庄的年俗是远近闻名的。不说家家户户祭祖要在堂屋摆供品，延续到初五以后才能撤桌。就大年夜这晚要吃两顿饺子。这头一顿在晚上六点左右，第二顿就在零点的钟声敲响时才吃，这两顿饺子也不是同一种馅料的。更岁饺子，吉祥如意，吃完交子的饺子，家家户户都要串门子磕头拜年，至于小孩子，当然是被特赦不用早睡，没心没肺地跟着守岁。</p>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嫁人是一门学问，斯晓慧内心有一种惨淡升上来，从年俗上来讲，她这就属于远嫁了。远嫁的女儿，真的是各种不如意，听得外面的鞭炮礼花，斯晓慧直觉得恼心。全世界的狂欢更显得她内心的寂寥，翻开午夜的朋友圈，一群中年老娘亲正在恶狠狠地怒骂大年夜的聒噪，因为这让她们的娃儿，哈欠连天不得入睡。也不是这帮老娘亲们不知礼，实在是陪娃熬过一个整天，只想着娃儿早点断电，她们也好腾出大脑来心猿意马一下。</p> 陪两三岁的垂髫小儿是最难的事儿了，特别是除夕夜这一晚，孩子让鞭炮声闹醒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凌晨一点，这响声下去了，逗逗才睡踏实了。斯晓慧也是哈欠连着眼泪不知多少回了，小时候过年是淋漓尽致地享受，现在呢，倒是一种身心俱疲的煎熬了。</p> 等逗逗睡熟了，斯晓慧的肚子又咕咕地叫起来，看来是她过于臆断了，中午在娘家吃的那顿大餐，竟然让她熬不过午夜，到底是陪孩子是门技术活儿，无论体内贮藏了多少卡路里都不经折腾。推开陆大伟搭在她身上的手，她轻手轻脚地下床去，准备做点年夜饭犒劳自己。</p> “你饿了没有，我肚子咕咕叫了，现在我要去煮点泡面吃。真没寻思，这大过年的，方便面能派上用场，有备而来总是好的，自己张罗好，总不至于饿死的。”</p> “这速冻水饺跟没吃一样，你也给我来点。”</p> 这除夕夜一晚，陆大伟可是妥妥的功臣，带逗逗放烟花回来，二十四孝式地陪玩连续两三个小时，累的是人困马乏，至于斯晓慧几个小时之前说的好好款待，他真的无力应战，填饱肚皮是最重要了。</p> 夜深人静的，斯晓慧又猫厨房里煮起泡面来，偶尔会有遥远的鞭炮声传来，声音很小，不足以惊扰女儿的甜梦，所以她全神贯注地盯着煤气灶上的小奶锅，旺旺的蓝火上，奶锅里的红烧牛肉面滋滋地冒着香气。物以稀为贵，吃过了娘家的饺子对速冻水饺是没有任何想法的，反倒是这方便面，成了凡间最美妙的食物。</p> 斯晓慧又打开冰箱门，一股难闻的臭味扑鼻二来，一箱不扫何以扫一屋，一屋不扫何以扫婆媳之罅？她捏着鼻子，从冰箱里找了两个鸡蛋，又迅速关上冰箱的门。</p> “大初一的，煮面条不吉利。”</p> 冷不防一句话飘了过来，斯晓慧吓一大跳，她转过身去，婆婆像个幽灵一般站在厨房门口。她知道，这是她老人家又饿了，屋里里的香气馋的她不能入睡，但见了儿媳妇煮面，一时又忤逆了她的信仰。在她们鲁西南一带，过年吃面条，一年到头家里都不会有顺心的事，扯扯拉拉，剪不断理还乱。</p> 她肚子既饿，又不想宽宥了儿媳妇，为了扞卫自己的气节，这面她是吃不到嘴里一口，因此嘴里又像塞了两只和田大枣，冷冷地放出一句话来，等待儿媳妇的反应。</p> “嗨！妈，煮都煮了，我们年轻人，没那些老忌讳的。在我们那儿，大年夜这晚上必须吃两顿饺子，不然很难万事如意，咱不也啥没做么，若说这老风俗，该扔的扔，不扔了还有个顺气日子么？！”</p> 斯晓慧笑呵呵地回敬几句，关天鹅也没挑出什么话茬来，心里轻叹了一句，便转身想回卧室了，现在她的劲头比不得头几年，总是不招小辈儿待见，也确实收敛了许多，不会像斯晓慧坐月子那会，一门心思斗个一清二白了。不用别的，人老了本身就是一剂猛药。</p> “妈，”斯晓慧喊住婆婆，“您要不要坐客厅里，来一碗面？”</p> “不了，晚上吃多了该头疼了，明天去颐和园就出不了门了。”关天鹅心有余气地撂下一句话，便回卧室了。</p> 看来，颐和园已经成为婆婆她皇太后老人家心头的魔障，斯晓慧暗自感叹一句，端着两碗鸡蛋面进了卧室。</p> 陆大伟早被香气勾引地肚子里装满了青蛙，看老婆如此贴心，嘴里便得意地来了一句：</p> “等哥吃饱了，过会好好招待你，快去把热水器打开，洗澡水来得热热的。”</p> 倒是应了一句话，温饱思**，饥寒起盗心。斯晓慧接着提醒了眼前这位哥一句：</p> “你倒是这会过上了小康的日子，不知道别人还饥寒交迫呢。”</p> “你啥意思啊，大过年的，带刺的话平时还没说够么？”</p> “你妈魔怔了，刚才跟幽灵一样，又气势汹汹地告诉我她明天要去颐和园，你明天可别说伺候我，爬不起来床。我也不能因为知道她要去颐和园，故意整的你腰膝酸软的。你吃完了就别上废话了哈，赶紧睡觉。”</p> “我估摸着要是明天你不出动，这几天就没什么好日子了，我还不如直接带逗逗回去呢。”斯晓慧不禁厌烦地叹了一口气，“饥寒起盗心，那是你亲妈，她过得不暖和自然要发难我们一家三口，是不是？”</p> “你也知道那是我妈啊！我妈的事不用你管，我明天不想去，随她自己便。”</p> 看着陆大伟一脸油盐不进的样子，斯晓慧真想把这对母子给掐死算了。一个倚老卖老，一个死鱼眼珠。</p> ?</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 欲望中年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欲望中年 这对母子之中，但凡有一个懂事的，日子也会顺溜一点，俗话说了老小孩，人老了会和小孩一样撒娇，尽管婆婆关天鹅还是有些霸道，但这次回来，风头有些收敛，作为一个晚辈，她还是愿意牵线去玉成她的愿望。</p> 话说回来，当儿子的买了新车，还不应该趁着年节团圆际，带着老母亲出门转悠转悠么？无奈陆大伟成了扶不起的阿斗，硬是跟自己的亲妈扛起来，或者受女人奴役的日子太多了，也想造个反试试。两个人一时谁也懒得理谁了，斯晓慧觉得自己是诸葛亮，无奈对面的陆大伟还认为自己是个周瑜，谁也不服谁，自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p> 一碗面下肚，陆大伟起身去了卫生间，他不再搭理斯晓慧，释放完身体里的尿素，他就准备蒙头大睡了。斯晓慧却听见浴室里响起了花洒喷水的声音，那水线落在地板上轻微的滋滋声，在深更半夜还是很敏感耳廓的，她不用猜就知道，陆大伟狂野的大脑里打了什么小九九。</p> 这一番折腾下去，会不会就奔三更半夜去了，斯晓慧真是很没辙，老实说，中年夫妻的功课这事，也不能老压抑对方。夜里不让人家如意了，白天自己就别想痛快了。正想着，陆大伟温湿的身体就钻进了被窝，粘在她身上，一点不舒服。</p> “你听我说，今晚呢我就翻你牌子，你明天必须陪你妈出门。”</p> “你翻我牌子，我就更不能出门了。你是跟我过日子，还是跟我妈过日子。”</p> 陆大伟这一码归一码，掰扯的可真清楚，不过他心头的那些码太多了，当分而治之的时候总是斯晓慧遭殃，不成熟的男人总是怎么舒服自己怎么来，完全不想他这么做，会给老婆带来更大的麻烦。</p> “今晚别睡了，你陪我守岁。”陆大伟嘻嘻哈哈地捉弄着斯晓慧，斯晓慧却连打了几个哈欠，“不行啊，明天就是不去颐和园，我也得睡觉，不然可没精力陪怪兽升级。”</p> “现在你除了逗逗就是逗逗，你也得照拂照拂我，闺女这一病，你又堕落成金钟罩铁布衫了。”</p> 陆大伟一阵子悻悻，心里连连哀叹，中年为何就过起了饥寒交迫的生活？明明是他一直在尽力打发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满意，为何她们都反过来，越来越不满足。想想这些，再看看斯晓慧一脸不亲热的样子，他倒要来些强迫措施了，看看她是不是已经无欲无求了。</p> 老天总知道斯晓慧并不是那种无欲无求的女人，甚至可以这样形容她，无肉不欢罢，到底还是被中年的艰难给折磨的挫骨扬灰了。爱上一个男人，灵与肉的结合是最高尚的，夫妻做这些事情，本来就是锦瑟和鸣，没有灵肉结合的婚姻，在她眼里是非常不道德的。</p> “老公，我打发的你尽兴了，你明天去伺候你妈。”斯晓慧有点艰难地，在陆大伟耳朵边上呢喃一句。</p> “认真一点，别整天拿我妈扫兴成不。”</p> 透过窗帘和墙壁的空隙，街上的灯光偷偷的溜进来窥视这对压抑了很久的中年小夫妻，喘息声倒是有点让人难以置信，都说中年婚姻犹如一潭死水，这吭吭哧哧的两口子倒像是久别重逢的小情侣。</p> 谁知心事一了，陆大伟便像死猪一般酣睡去了，再也不提守岁的事，斯晓慧也被折腾的快要散架了，迷迷糊糊地睡去。</p> 她心里很清楚，明天一大早，婆婆就会开启新一轮的进击，她也做不到袖手旁观，她可不想五天的时间都面对一个斗鸡般地老太太。所以，她还是要捡陆大伟这个有缝的蛋去捏，所以她得好好睡上几个小时，毕竟她很清楚，白天去带逗逗，还是她一个人的事情。有婆婆在一旁添彩，她是指望不上陆大伟的。</p> 谁知她刚想睡，婆婆卧室的门就开了，原来是公公陆老头已经迎来了崭新的黎明。斯晓慧的意识一时又清醒起来，她努力地闭上眼睛养精蓄锐，可客厅里的大索尼又响了起来，陆老头越发耳背，声音调的像村里的大喇叭那般聒噪，搅得斯晓慧再也睡不着。</p> 她透过卧室门的那条缝往外望去，裹着一条被子的陆老头越发地瘦小了。他耳朵也不灵光，一只老眼也开始黄斑病变，寂寥漠然地看向电视的画面。自从亲弟弟肺癌死了，他越发夜里睡不踏实。作息自然不怎么规律，有时候半夜两点起来，守着电视的大喇叭半咪半醒到天亮，也倒不一直盯着电视看。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屋子里有点响声他心里安宁，这声音能惊醒他的一魄，不至于半夜睡得太死，去阎王夜那里报到。</p> 她干脆又狠狠地扭了一下陆大伟的屁股：</p> “起来，伸出头去提醒你爸一声，把电视声音关小点，就不怕吵醒孩子。”</p> “你刚才那么大动静，不也没吵醒她么，就你事多。”</p> “你要不要脸，你又不跟看电视一样，三四个小时不歇……”</p> 陆大伟踹了斯晓慧一脚，又伸出头去提醒了自己半聋半瞎的老爹，接着抱着斯晓慧的腰，嘴里嘟囔着让她半夜少找事，又像困狗一般睡过去了。</p> 兴许是太困了，斯晓慧给女儿掖掖被角，也歪倒在枕头上，腾得就断了电。对于一个连续熬夜的女人来说，硬撑着守岁是一件太危险的事。</p> 究竟是困的太厉害了，不过是觉得才睡了须臾几刻钟，但被吵醒的时候，已经是四五个小时过去了。</p> “陆大伟，太阳晒腚了，起来吃饭了。”</p> 关天鹅的声音像雷一样，在他们两口子耳朵边炸响了。</p> “去，你快起来去吃饭。告诉你妈，逗逗昨天夜里睡得太晚了，我再搂着她睡一会，等她醒了我们娘俩再做点吃的。”</p> 斯晓慧正困的难受，听得婆婆关天鹅这咄咄逼人的叫声，她老人家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换位思考这个成语，所以别指望她眼里能顾得孙辈了。</p> ?</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 太后吉祥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太后吉祥 陆大伟才不想离开暖哄哄的被窝，困神让他全身乏力，但也不得不起身了，因为外面有个河东狮吼的老娘亲，他必须起来应付一下。但一下床，两腿就有些酸软，忍不住地哎呀一声：</p> “哥今天出不了门了，你这人要么无欲则刚，要么要哥的老命。”</p> 斯晓慧倒被他这句话给闹醒了，虽然头疼的混混沉沉，却也睡不着了，翻到手机一看，已经早上九点了，逗逗的小身子还没有发出信号，依旧在香甜地补觉呢。斯晓慧嘘了一声，示意陆大伟提上裤子赶紧走人，不然一会儿他亲妈又该在客厅里大呼小叫了。</p> 陆大伟走出去，虚掩上卧室的门。这早饭倒不是速冻水饺了，他妈做的白菜炖素丸子，鲁西南跟鲁西北一样，过年也有过油的习惯，今年关天鹅只炸了一些素丸子了事，年纪愈发大了就不愿意张罗这些事了，本来年轻时就不怎么讲究的，所以尽管只是炸些素丸子，在她眼里也给予了自己很高的评价。</p> 这顿饭倒吃出一些母子情深来，因为这是陆家的最后一点讲究了，怎么能不让陆大伟珍惜一些。</p> “大伟，吃完饭去不去颐和园啊？”</p> 关天鹅放下碗筷，又开始盘算颐和园一行。大概不想让房里的儿媳妇见到，她使用自己的儿子已经堕落到了必须用命令的口吻，所以她一开始，先用了征求意见的方式，只希望儿子给她一个台阶下，这样显得她非常有面子，母慈子孝，难到她关天鹅就不配么。</p> 谁知道儿子陆大伟还真不争气，直接回了一句：</p> “怎么，你真的要去颐和园么，我可不去，人那么多。”</p> “你陪着我，咱娘俩带上一葫芦水，转几路公交车，不一会就到了，我也不爱坐小汽车，憋着多头疼。”</p> 关天鹅从沙发上起身，开始张罗着灌热水穿羽绒服。斯晓慧听这母子俩演戏，心里一阵子冷笑，他们不觉得累么？</p> 就譬如婆婆，您老人家干脆直接命令：“开车带我去颐和园溜溜弯！”就一句话解决的事。非得在她这个儿媳妇面前争一口气，让儿媳妇发自肺腑地认为，她嫁的男人最在乎亲妈的感觉。</p> 又何必呢，您儿子最在乎他自己活的舒不舒服，这也不是他的错，是您一手养出来的，自个儿好好反思去吧。</p> 关天鹅去卧室取自己的水葫芦，哐当关上卧室的门，然后又哐当打开，走到客厅里冲陆老头骂一阵：</p> “死老头子，要你有什么用，养个狗还能陪着出门溜溜弯。”</p> 陆老头这一生没啥爱好，就喜欢翘着二郎腿在家喝茶享受，这年纪大了，活动仅限于卧室的床到客厅的沙发。近两年老胳膊老腿的，走一小会路，便要吊着仙气在路边歇半小时，所以，老伴就是骂死他，他也没有哪吒脚踏风火轮的本事。</p> 再说，上了年纪以后，他也没有力气打人了，所以只能逆来顺受，越发厚脸皮刀枪不入了，不论关天鹅什么脸色，他都像一只小羊那般乖乖听着，不过这次挨骂，牵涉到儿子在里面，他倒是大声来了一句：</p> “大伟，开车陪你妈妈去趟颐和园，都成个大人了，怎么还那么懒。”</p> “我今天不想出门，爱去您陪着去。”</p> 陆大伟转身回了卧室躺在床上，斯晓慧白了她一眼，听着婆婆关天鹅在客厅里把东西拉的一阵子响动，大年初一，这母子俩唱的哪出？斯晓慧能当一切都没看到么，她做不到装聋作瞎，因为一旦装了，紧接着就引火上身了，她不禁冷着脸，劝了一句：</p> “你也是那九八五高校毕业的高材生，也不是一点人情事故不懂，你明知道你妈是看你买了新车，想你拉她出去转悠转悠，也不过图个在我这个儿媳妇面前摆明，你这个儿子心里有她，你又何必跟她对着干，本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不像当年对我赶尽杀绝的，你成全了她又如何？你这人大事处理不了，一点芝麻小事吧还处理不好。”</p> “我哪能老这么惯着她，再这么由着她，逗逗都大了，等以后回来上小学，连孩子都不想，有法子在一个屋檐下么？”</p> 今个，太阳可是打从西边出来了，没成想，陆大伟肯拿自己亲妈开刀了。不过，对一个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人来说，什么药都无济于事。斯晓慧嗤之以鼻，就算是治病，也不应该当着她这个儿媳妇的面，显得她的嘴脸很是丑陋，倒像是自己管的太宽，不让他陪着自己老妈去逛园子似的。</p> 她勾着陆大伟的脖子，在耳朵边上挠他痒痒：</p> “你看我昨晚那么卖力，就冲我的知遇之恩，你也该陪你妈出去逛逛是不是，你若让她坐着小汽车兜个风，证明她才是这个家的最高统治者，她就随了心意了。”</p> “告诉你，我要给我女儿一个完整的家。所以你也别急着这一时改造你妈了，她也并不是想去颐和园，你哪怕拉她在五环上兜个圈子，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大家都有好日子过。”</p> “快去伺候圣母皇太后吧，求你了祖宗。你办好了差事，晚上我好好给你按摩？”</p> 斯晓慧使劲把陆大伟从床上推起来，真是养男人比养总角小儿都难，他不情不愿地从卧室里走了出去，对着亲妈，哀大莫过于心死地来了一句：</p> “走吧，别闹了，我开车带你去逛颐和园，那咱们说好了，你可得好好逛，不要走不了半个小时，闹腾着回来。”</p> 说完，母子俩仿佛打擂台赛一样，谁的脸上也不带一丝笑意地出了门，斯晓慧终于送走了两个瘟神，又长舒了一口气。</p> 无论她怎么做，那个做婆婆的关天鹅也不会感激她，反而会因为儿子驳了她的面子，委屈地认为，儿媳妇和孙女窃走了她儿子的心。她活了一辈子，心胸也就那么一丢丢了，倒像是个插在儿子一家中间的小三儿，处处搞些破坏。</p> 婆婆那样的人，到底爱谁呢，爱儿子谈不上，爱丈夫谈不上，爱自己一万万个谈不上，女人活成这种境界，当真是浪费一个甲子了。</p> 至于斯晓慧，她也不稀罕关天鹅的感激，即便是有这份心，也只是糖衣炮弹罢了，她比谁都清楚，她才不需要婆婆的黄鼠狼给鸡鸭拜年，她也不是真心给她解围，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被迫见招拆招罢了，遇上这样的家庭，只能承受些无奈，以换取些必要的利益。</p> ?</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 如鱼得水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如鱼得水 虽然斯晓慧也预料到婆婆的算计，但也没想到，这老太太也忒打自个儿脸了，好不容易有了母子的独处小时光，说什么也得甘之若饴，珍惜每一分每一秒，才算是不暴殄晚年。</p> 谁知，没到中午十二点，陆大伟和他妈就前后脚回了家，只听婆婆关天鹅进门里吆喝了一句：“妈来的，就是一个破园子，造那么多台阶做什么？以后打死也不去了。”</p> 斯晓慧正在客厅里陪逗逗看动画片，听得这话心里飘过了几丝鄙夷。她婆婆说话向来就这么粗糙，是不是的来句口头禅。颐和园造那么多台阶，还不是专门惩罚你这种爱作妖显摆的老太太。从儿子的小汽车里走出来，大概她又觉得羡慕坏了小区门口晒太阳的那一帮老货吧？</p> 陆大伟跟着一句调侃亲妈：“去，去，去，怎么能不去呢，明天咱们再开车去八大处。”</p> 关天鹅嘿嘿地嗔骂一句：“你这个王八羔子，你要累死你妈？！”说完这句，又赶紧推开卫生间的门扎了进去，等再出来，她又咕囔了一句：“儿子，你饿了没有？”</p> 陆大伟走到斯晓慧身边坐下来，然后用身体蹭蹭她胳膊：</p> “去，该你表现了。”斯晓慧懂他的意思，现在轮到她做女仆的时间了。</p>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在那皇家园林里好好逛一逛，那可是乾隆爷为了孝顺他六十岁的老妈专门建造的园子呢，你妈很有眼光。”</p>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她还真不是冲园子去的，这回倒让你说对了，就是坐车出去显摆一下。到了颐和园没走几步就说累了要回来，你还真是我妈肚子里蛔虫。”</p> “那么多年了，就她琢磨什么，我还真是门清。”斯晓慧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对于婆婆关天鹅那些子算盘，如今她用脚趾头都能算的出来，这些很没文化涵养的小动作，真的是段位太低了。</p> “还不厨房做点饭去，别扯这些了。”陆大伟大爷一般地给斯晓慧下了命令。</p> 关天鹅也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等着儿媳妇乖乖地伺候她们。斯晓慧像没听见一样，依旧蹲在沙发上陪逗逗。关天鹅心里等得有点不耐烦，嘴里不禁冒出一句：</p> “人老了就是没用了，外面没走两步吧，回到家里也是累的要命。坐小汽车也累，就那点座儿憋屈得很。”</p> “你还嫌憋屈，你一坐到副驾驶上，那没看见你那吨位都把车胎压的没气了。”</p> 陆大伟忍不住怼了她妈一句，这出去一趟分明快活了，得了便宜吧还卖乖。关天鹅的调调从来如此，一贯强势的她，是不容易对这个世界满足的。斯晓慧也懂，那意思是她累了，没力气去张罗自己的午饭了。</p> “陆大伟，锅里有我给逗逗做的小米粥，还有娃娃菜炖豆腐，你热一热端上来就行了，怎么还就累死你了么？”斯晓慧打着哈哈甩出一句话来，嘟着嘴让陆大伟自己动手孝顺亲妈，接着，她又转过脸来，冲着婆婆客套一句：</p> “妈，逗逗病了这几天，我夜里都没得睡，也要累散架了，您和大伟就受点累吧。”</p> 斯晓慧这句话刚落声，眼见得婆婆关天鹅的脸上飘过几缕黑云丝。不过，她并不介意，接着用胳膊捣了捣陆大伟。</p> “是不是，陆大伟，现在带个孩子哪儿那么容易，你这里孩子生病不操一分钱的心也罢了，出去散心的回来还喊累欺负我，你倒是挺会上脸的啰！”</p> 虽然言语上嘻嘻哈哈的，但实际上落到陆大伟他们娘俩心里，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若是斯晓慧不在跟前，关天鹅也就嚷嚷几句，让陆大伟进去热饭了，但这是在儿媳妇面前，她得用一颗慈母的心去温柔疲惫的儿子才行。她站起身来，嘴里又含着和田大枣，脸上带些哀叹，便去了厨房。斯晓慧看陆大伟一眼，人一动弹也不动弹，随着他妈在厨房里张罗。她也没必要再点拨他，因为交代给他的大事已经办完了，至于婆婆关天鹅愿意用自己的方式去体贴儿子，那是人家的自由，她又何必画蛇添足，惹人厌烦。</p> 如今只有拿出自己的态度来，才能在这里呆上几天，让别人肆意压榨，无底线忍耐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有些话她必须甩到关天鹅脸上，让她明白，她不是一个夫家随意能捏的软柿子。至亲至疏夫妻，昨夜是毫无芥蒂地缠绵，这是至亲，今天则油盐酱醋上的寸步不让，看上去是属于至疏了。和婆婆在一个屋檐下，与丈夫之间没有亲与疏的底线，是不成的。</p> 一连几天，斯晓慧都给了婆婆关天鹅和儿子好好相处的时间。到了大年初二，逗逗的病就完全好了，白天她就带女儿去小区旁边的儿童游乐园去玩，并不要求陆大伟跟着，而是让他在家里好好陪自己的娘亲。到了晚上回来，婆婆想跟她好好唠一唠传宗接代那点事的时候，斯晓慧一个满脸陌生的微笑，把关天鹅扼杀在千里之外，硬是能让她冒在嘴边的话憋回去。</p> 对，她尝试着做一枚坏儿媳妇，吃定了他们老陆家舍不得钱打发她和逗逗，所以态度肆无忌惮起来，根本不受别人的强词夺理。当然在同龄人眼里，她离肆无忌惮远着呢，只要她的闺蜜们一听说，她的房子被公婆搞得黑头土脸的，就审问她为什么不把他们赶出去。</p>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到那一步就是撕逼了，说什么还是一家人，没必要捏着了别人的死穴，便要对老人家赶尽杀绝，斯晓慧向来秉承你敬我一尺，我回你一丈的原则。既然给婆婆一点厉害，她懂得收敛了，那她自然就会到点为止。</p> 过年这几天，斯晓慧倒是过得如鱼得水起来，打初二起，和逗逗一起变成两头撒欢的小鹿，在家里做饭只需要张罗她和女儿的，因为关天鹅和陆老头口重，根本看不上她做的儿童餐。在外面玩久了，就在商场的餐饮店里享受美味。</p> 倒是陆大伟倒了霉了，每次斯晓慧都不允许他跟出来，所以他必须忍受和父母在一个屋檐下，过几天重口味的日子。不仅如此，还要听他妈说起过去的那些苦难，要么落泪连连，要么张嘴就骂。再不就是嫌他大手大脚，就知道买车带着老婆闺女到处转悠，不张罗点人生大事。他妈所说的人生巅峰就是生个男孩出来。</p> ?</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 虐妈宠妻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虐妈宠妻 陆大伟却故意要割他妈的肉一样，连斯晓慧还没透露呢，就直接怼了他妈一句，等到三月份休了年假，带逗逗他们娘俩去厦门鼓浪屿旅游。</p> 这又气的关天鹅大骂一通，等斯晓慧回来，她也不管儿媳妇那敬而远之的微笑了，立刻就甩了一句：“别老出去祸害钱，现在倒是自在，老了家产都随了外姓。”</p> 斯晓慧也毫不客气地怼了一句：</p> “妈，既然有本事生，他也得有本事养才是，怎么给闺女花钱就是祸害了？！再说了，我这几天花的都是我存下来得钱，跟您儿子没关系。”</p> “他说过了年带你们去什么鼓玩，是不是你烦他的？不是妈说你，人家你静嫂虽然不孝顺，比你会过日子多了，哪有整天缠着爷们花钱的。”</p> 斯晓慧这才知道陆大伟有了新的旅游打算，她不禁心花怒放地给陆大伟扔过去一个媚眼，又压抑着内心的洋洋得意，鼓作镇定地回了婆婆一句：</p> “妈，您不操心逗逗不知道，现在养孩子，都讲究不输在起跑线上，别人家的娃娃都去了什么济州岛、普吉岛、香港迪斯尼，咱家可真是穿土布袋的孩子，也不能跟别人差距太大了。”</p> “把钱花在个小闺女上面，怎么就不盘算着生个男孩子？”关天鹅黑着脸，调教着眼前这个不争气的小儿媳妇，又望着面无表情的陆大伟，这个最粘最亲她的小儿子，终于做了投敌叛国之事，再发难儿媳妇又什么用，终究不过是祸起萧墙之内。</p> “你要男孩子，你生。”逗逗撅着小嘴，不甘示弱得怼了奶奶一句。</p> “哎吆，你个小王八羔子，怎么跟奶奶说话的，谁教你这么说的，等你妈哪天生个弟弟，你就不嘴犟了。”</p> 逗逗听奶奶这么一说，小泪一下子憋了出来，接着哇哇地哭出了声。</p> “瞧瞧那小性，说两句就了不得了，过来，奶奶给你一百元压岁钱。”</p> 斯晓慧没搭理婆婆关天鹅，抱起逗逗走进卧室，狠狠地关上了门。关天鹅吃了个闭门羹，嘴里不禁嚷嚷地为儿子唱衰一句：</p> “别整天家的乱花钱，闺女将来指望不上。”</p> “你能不能别多管我的事，我怎么就不能给自己闺女花钱了，没见过你这么当奶奶的。你养的宝贝儿子指望上了么，就图他一个咽气的时候为你发丧？”</p> 陆大伟神烦地回了一句，把手机扔在一旁，闭上了疲惫的眼皮。他妈这老毛病什么时候能改，现在连孙女都防着，可真是无药可救了。逗逗生病这几天，就没见她正儿八经关心过一次，老实说，这当奶奶的上梁不正，指望孩子怎么尊重她。关天鹅被怼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干干的杵在那里老半天，过阵子也觉得神烦疲惫，像一匹衰老的大象那般，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卧室休息了。</p> “管那些干什么，有我们吃的喝的就不行了，大伟一家三口的日子随他们过。”陆老头又像猫咪一般，弱弱地劝了一句。他倒不是心疼老伴，就是出于寄生虫的心理，担心关天鹅气的心脏疼，年纪大了老这么刚愎自用，早晚积劳成疾，伸腿瞪眼去西天。万一老伴一朝腾云驾雾了，他挂在哪儿不都碍事了么。</p> 陆老头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人并不糊涂。就他老板关天鹅这个势头，不找年轻人的事还挺招儿媳妇烦的，整天这么一个榔头一个棒子的，倒叫人咒她一句不得好死，也是正常的。是活够了，才这么折腾自己么？这么多年，他也品出儿媳妇斯晓慧的性子来了，只要相处的有分寸，她是乐意给他们养老送终的，既然人家并不恶，又何必一直咄咄逼人，管隔代人的闲事，人死如灯灭，又何必活着如此不痛快。</p> 但是用关天鹅的话来说，陆老头这种境界活成了老不要脸，就图自个活的自在，便不为儿女着想，这是关天鹅心里最唾弃的境界。</p> “闭上你那张没用的老嘴，吃饱了都塞不住你。”关天鹅训陆老头一句，便躺下来盖上被子，兀自进入了一种悲戚的状态，小儿子的这桩婚姻，门不当户不对的，当真是亲家结到坑里去了。但凡有个亲家，也是这样重视子嗣的，也不至于到现在，她摸不上孙子。</p> 她又想了想儿子陆大有那一家，自从上次带孙子的事不了了之，这家人又像石沉大海般消失了，连过年也没个消息了，就算是他们兄弟之间，这大年节的竟然也不给孩子互赠个压岁钱，真的是让外人看了笑话。她终日只是在别人跟前显摆，其实私底下什么也看不着摸不着，有的只是心底的凄凉，就说小儿子一家回来这几天，也不过是口角不断。</p> 她永远不觉得是自己的错，也不觉得她这个当妈的不该管自己的孩子，倒是这孩子一朝成了家，连娘也不认，心头的恨意覆盖了一切，只要有一口气在，她便要管到底。</p> 大年初五的下午，吊着一口仙气续命的陆大伟终于像逃荒一般地出了家门，望眼欲穿地等着晚上丈母娘家的那顿饭活回来。</p> “终于脱离了我妈的魔掌，这五天过得比五年还长呢。”</p> “也是，你妈那境界也醉了，怎么伺候她，她都觉得不爽，昨天带她一起去世界花卉大观园，你瞧她回来气鼓鼓地，跟你爸说那里就是农村的蔬菜大棚，三百六十度不满意。全世界都配不上你妈，你这几天算是身临其境了，以后也得设身处地地为我们娘俩想想。等逗逗将来上小学，能不能搬回来住。”</p> “在一起住，那还不得我先死了，还是算了吧。”</p> 陆大伟长吁一口气，坐到车里以后他还往外张望一二，生怕自己亲妈又生出什么事来，把他喊回去再折磨一番。他真的不是不爱他妈，也很孝顺他妈，但怎么就生生没了力气相处，还故意让她下不来台。</p> 唉，二零一六年的春节就这么窒息的过去了，说好的良辰美景，或者永远是自欺欺人，岁月永远是见招拆招罢了。</p> ?</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 独立女性 正文 第七十九章 独立女性 春节过后，斯家的小客厅，又迎来一件欢天喜地的大事。压在斯母心头的大石，总算是稳稳地落了地。</p> 期晓梅跟着中介看了几天房子，终于选中了一处一居室。房子就在北京西南四环边上，与斯晓霞的房子对过，只隔着一条马路，算是南北对望。虽然是老楼的六层，也没有电梯，不过是三十几平总价就超过了二百万。除了七拼八凑的首付，斯晓梅每个月还需要背一万多的房贷。</p> 在斯母斯父心里，钱是要慢慢赚的，房子买下了，先前的积蓄也就保住了。再说了，斯晓梅和儿子聪聪目前确实需要一处房子落户口，再不几年，聪聪也要上一年级了，提前置办学区房，也是一种合理的教育投资。</p> 房子有了，压力也是数十倍地往上涨。身为一位单亲妈妈，斯晓梅免不了做更长远地考虑。</p> “妈，接下来几年您就帮我好好带聪聪，我想早些评上副教授的职称，等工资再高一些，还贷的压力就小多了。”</p> 在父母催她买房这件事上，斯晓梅很感激双亲。毕竟，作为失婚的妇女，生于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父母，并没有催着她靠改嫁男人一劳永逸，而是激发她磨砺自己的能力。</p> 而且，作为五个孩子的父母，他们并不偏爱哪个，而是努力一碗水端平，也并不提倡子女之间互相消费亲情，哪个过分了，是必要拿出家教训导一番的。</p> “姐，难道你现在不是大学教授么？”</p> 在斯晓慧的世界观里，只要在大学里教书育人的，就是响当当的大学教授。</p> “不是呀，之前我也没细说，我现在只是资历比较浅的讲师，离副教授还差几篇高级论文，还要主导至少二百万的科研项目。国家选拔高级人才方面，规格严厉着呢，不能有一点点水分。”</p> 听姐姐斯晓梅一句解释，斯晓慧心里嘘了一口气，越是往高出去，越是不容易呢。没有谁的人生，是轻而易举的光鲜亮丽。</p> 她不由地心里多了一层担忧：</p> “你那六层的老房子，户型也真差劲，就那小厨房，做饭的时候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将来万一经济压力大得吃不消，想转手怕是好难。”</p> “那不一定，即便是立即出售，也有可能再次马上成交。现在的父母，为了有个重点小学的坑位，谁不是牟足了劲去蹲学区房。我之所以买六层的胶囊房，到底是因为钱太紧张了。天下钱不够的老母亲，永远不止我一个吧？重点小学的名额，也不是只给低楼层的孩子，所以户型差点、楼层高点，价格上有优势，还能保证孩子有学上，抢着买的大有人在。”</p> “你不该担心我卖不出去房去，而是要祈祷，我不会沦落到卖房的那一步。”斯晓梅冲妹妹斯晓慧莞尔一笑。</p> “那是，我姐可是美国密歇根留学回来的博士后，一身才华，才不用担心还款的问题！世事千难万难，怕得不就是咱们的认真二字。”</p> “等我那边收了房，可要搬到四环边上去住了，那边离聋儿康复中心近一些，方便咱妈接送聪聪，路上不用奔波太多的时间。哥的房子别空着，你和陆大伟带着逗逗搬进来接着住就行，自己家房子住的也舒坦。”</p> 斯晓梅说出了她接下来的新打算，也是在征求晓慧妹妹的同意。就目前的处境而言，几乎每一个姐妹都需要亲妈环绕左右，不能因为自己离婚需要娘家的帮扶，理所当然地带走亲妈。</p> “好，我支持你，总之不要让咱妈和聪聪太辛苦就是了。我租的那个一居室又小又暗，搬进来逗逗心里美得很呢，等逗逗今年夏天找到幼儿园，让她姥爷帮着接园就可以了。”</p> 斯晓慧虽然呵呵一笑，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比起粗枝大叶的姥爷，姥姥照看孩子可是心细多了。</p> 但也只是咯噔了一下而已，因为她比谁都了解自己的亲妈，不管是和那个儿女住在一起，隔的有多远，总是多头跑的人生。</p> 她倒有点嫌自己还像黏胶一样挂在父母身上，哪有她心生罅隙的份呢。</p> 这个季节，外面的迎春花开得正烂漫绚丽。最难熬的冬天已经过去，接下来的日子依然又很多困难要克服，那也并无须去忌惮什么。人到中年，就会不断地明了，所谓人生，从来都是走在不断升级打怪的路上。</p> 过完春节以后，斯父又去单东海工地上盯着收尾的活儿了。斯家所有的人都盼着活儿早点干完。过不多久，斯晓霞就要分娩了，家里那么多毛孩子，正需要人手照顾。</p> 自从回归社会发挥余热，斯父的血压又时不时地飙上去一下，这工地上酒事多，喝着喝着就高上去了，免不了让家里所有人担心。年事已高的人，血管哪经得起如此折腾。但斯家上下也都明白，斯父给女儿们带了几年孩子，那工地上搬砖倒妥妥地成了诗和远方。</p> 二十一世纪什么职业最苦最累，那当然是带孩子。最苦最累的事，当婆家没人愿意帮衬，也只有父母无怨无悔地陪你挨着。</p> “你不知道，买房这事，我也是让林兆雷给刺激了一下。”斯晓梅冲妹妹笑笑，似乎有什么隐情要吐出来。</p> “怎么回事，姐？他又对你做了什么！”斯晓慧一股气恼从脑子里升起来，林兆雷那个家伙做什么卑鄙无耻的事都不足为奇。</p> “两周前吧，聪聪一大早起来跟他微信视频，他拒接，还把微信给拉黑了。咱可怜的娃伤心的哭了一早晨。”</p> “这什么狼心狗肺的爹，儿子他不要了么？不要了也好，省得被他荼毒坏了。好好的孩子将来跟他一样，还不是害了别人家的姑娘，趁早断绝关系。”</p> “你有没有问他，又抽的哪门子疯，对着孩子乱咬？”</p> 斯晓梅微微笑了一下，一脸平淡地说出林兆雷的歪理：</p> “他最近又交了女朋友，聪聪一早打电话，他嫌弃吵到他们休息了。可笑的是，他打电话来质问我，是不是想故意搅黄他的好事，让聪聪一大早搞破坏。”</p> “放他娘的狗臭屁！”斯晓慧忍不住骂了一句，“不要脸，刚特么求复合，转脸就睡上了别的女人，一辈子只配吃屎。”</p> “姐，真的，还要谢谢他拉黑你微信！省得一发疯就找你的事，这个人忒没脸皮，嫌身边吃瓜群众少，拉我们满足他虚荣心。”</p> “所以啊，省得他再拿户口说事，反正早晚都要迁出来，不如早点把事了结了，免得再跟他有其他的瓜葛。”</p> “真是一条发情期的公狗，令人作呕。你信不信他早晚有一天把自个作死？”</p> “那倒没必要咒他，说到底，聪聪现在还是很崇拜他爸，过生日买的那个机器人，现在闭着眼都能组装好。”</p> 斯晓梅轻轻叹了一口气，再看一眼正在教逗逗组装机器人的聪聪，心底又生出很多意难平。</p> 这个年龄的孩子，或者无论父母怎么伤害他们，他们永远不会记恨，总是蝶恋花一样，追随着自己的父母。可有些成年人，有什么资格去拥有这么长情的孩子。</p> “姐，你都离婚好几个月了，你也该打算一下感情方面的事了。若是有聊的来的，不妨相处一下。”</p> 斯晓梅摇了摇头，没再接话，斯晓慧也不再问。不管摇头代表什么，从她表情的黯淡无光里就可以看出，其实，斯晓梅并没有完全走出以前的情伤。</p> 女人的长情，是对她自己的致命伤害。这个无情的世界变得太快，或者她偶尔还陷在为什么之中，但实际上，为什么没有任何意义，变了就是变了，或者对方根本就是如此，不过是之前隐藏的太深，善良的人没有看透。</p> 一时，两姐妹的聊天陷入了沉默，她们不再说话，只是在一旁注视着两个孩子，逗逗和聪聪玩的很是投入，完全留意不到大人世界的话题。</p> “唉，合适的哪那么容易碰呢，我托大伟好久了，他那儿到现在也没给个信儿。”</p> 斯母不禁轻叹了一口气，又望了望大女儿斯晓梅，当父母的不能陪孩子一辈子，将来老了也不能只望着孩子，说到底，人生有个相扶到老的伴侣，互相慰籍互相搀扶，才算是一种最理想的状态。</p> 斯晓慧不由地浮起一脸无奈，很是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失望。像姐姐斯晓梅这么优秀的离异女性，真的，在这个浮躁的人世间，太难再找到适合她的缘分。</p> “你们哭丧着脸干嘛呢，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我这刚刚跳出坑来，还想舒服几年呢。”</p> 斯晓梅又呵呵一笑，难得的休息日，房子的事刚刚搞定了，没寻思她妈刚刚喊着放心了，又给心里压上一块巨石。</p> “再舒服几年，过了四十岁，更不好找了。”斯母嘴里又出溜出一句。</p> “这事还真急不得，大不了以后我们组团养老，总会就着伴儿活到老。”斯晓慧嘻嘻哈哈插了一句。</p> 娘仨一起听得外面有开锁的声音，等防盗门打开时，飞飞从门缝里像一条泥鳅钻进来，直奔哥哥姐姐。</p> 斯晓霞拖着大肚子，不紧不慢地走进了客厅，今天她是给亲姐当红娘来了。</p> ?</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 精准扶贫 正文 第八十章 精准扶贫 “斯晓梅，今天你给我一句痛快话，到底什么时候见见张松？”斯晓霞一脸疾言厉色，进门毫不客气地甩出一句话。</p> “你离婚也有一段日子了，别把时间都浪费在和林兆雷扯皮上，好好打算接下来的生活才是正经事。”</p> “姐，这个张松是什么人，说来听听？！”斯晓慧一听，整张圆圆的大脸都亮起来，就连超龄的青春痘都激动地格外醒目。</p> “你姐夫单位的前同事。这不前年和他老婆办了离婚，一直没找呢。也算是自己人，知根知底的，年龄上也合适。”</p> “他为什么和老婆离婚呢？别只要逮住一个男的，就觉得知根知底了。”</p> 斯晓慧嘴里哼了一声，知根知底这个词，虽然总是被人类脱口而出，但到后来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p> “我说吧。”斯晓梅淡淡地接了一句，“你晓霞姐嘴里的这个张松，前妻是个水性杨花的发廊女。他们的儿子现在九岁，离婚后归男方抚养，张松每个月还要付给前妻2000元精神补偿费，不然女的拖着不离婚。”</p> 斯晓慧听着听着，就有点难以下咽了，她不得不友情提示一二：</p> “嗯，还真是知根知底，瓜大得噎人。这头婚结的太跨圈了，但凡精虫上脑，免不了作茧自缚，咱普通人家的女孩，可得防着点。”</p> “这不，陆大伟也有个前同事，同样也娶个莞莞类卿，前几年两人离婚卖房，男的一蹶不振回老家了。”</p> 说完，斯晓慧瞟了斯晓霞一眼，有些关系吧，止步于同事就可以了，非得招安到家里来当亲戚，瓜田李下的那就忒尴尬了。</p> “除了这些，张松还有七十多岁的双亲，身体情况不大好。他从单位离职后，在外面找工作也不顺利，最近又拉起了滴滴。”</p> 斯晓慧的心情一时有点爆炸，一提相亲，她又想起了当年那个她，斯家又一个女儿到了人尽可夫的地步么？</p> “斯晓霞，你这是把斯晓梅往火坑里推？你说你按的什么心。”</p> “怎么就往火坑里推了？谁家男人这个年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人家有老父母，你就觉得不能嫁了是吧？”拖着八个月的大肚子，一时斯晓霞也被激怒了。</p> “你自己用脚趾头想想，他一个大学本科毕业生，就贪图一个发廊女的臭皮囊，人到中年整这么个烂摊子，婚是离了不假，但家庭结构有多复杂，你看清了么？”</p> “怎么复杂了，人家头婚不幸，现在想脚踏实地地追求幸福，怎么就不能彼此给些机会了？”</p> “你算了吧，我问你，她前妻那个骚狐狸找到下家没？没找到呢吧？难不成你想你姐姐二婚路上，还夹着这么个前科？我告诉你，那种女人一旦听说前夫再婚，还找了特别优秀的大学教授，会变本加厉地上门折腾，保不齐再次色诱，不排除两个人脱光了跑一个被窝里，狗改不了吃屎。”</p> 斯晓慧鼻子里哼出一声，如此知根知底了，还介绍给自家姐妹，斯晓霞这不是一孕傻三年，而是精明过头了。</p> “你见过人家么，就在这里胡说八道编排别人，像你这样的态度，总觉得斯晓梅有多么了不起，全世界都配不上她！那她下半生可还嫁的出去？”</p> “谁说下半生必须嫁人了？为了嫁人便要践踏底线是么？就那种复杂的家庭关系，我们要过去精准扶贫么，是好日子过了几天，就觉得不香了么？”</p> “斯晓慧，这里没你的事，不是给你找对象，你废话少说！人家张松和斯晓梅相亲，不也是精准扶贫么？我已经跟张松约好了，下周末他来咱这儿坐坐。”</p> “告诉你，我们既不接扶贫的活儿，也不需要他来到我们这里精准扶贫。斯晓霞，是你相亲还是斯晓梅相亲？你凭什么替她做主？！是不是你巴不得他俩头天相亲第二天就去领结婚证，然后咱妈就不用管聪聪了，到时候专心过去伺候你们一家人？！”</p> “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撂这里了，你别痴心妄想，不管是是见几回面，斯晓梅和你说的那个张松也成不了！你有本事生俩，自个养活去，别光觉得自己窝里的仔香，别人家里的都是累赘。”</p> 斯晓慧越说越气，像上次对单蓉蓉下逐客令一样，她指着门口，让斯晓霞赶紧滚回自己家里安胎去。</p> “这是斯晓梅的事，用的着你在这里狗急跳墙么？”</p> 仿佛被妹妹戳中了心思一般，斯晓霞的脸略过些许红丝，但立马又恢复了淡定的脸色。就算她有私心如何，那张松也不是乱七八糟的男人，人家不过是头婚昏头了而已。</p> 在斯晓霞的印象里，张松是个老实善良的男人，吃过人生鞭子的男人，接下来的路上，肯定会倍加珍惜缘分。</p> 再说了，她姐斯晓梅的条件又能比张松好到哪儿去，一身房贷，带着重度耳疾的儿子，学历还高耸入云，男人一听就怯场了，几乎是灭绝师太级别的。在如今这个世界上，斯晓梅也只能放下身段，选择下嫁，尽量别在意中她国家高等人才的人设。</p> 斯晓霞白了斯晓慧一眼，她这个妹妹在斯家向来人微言轻，就算是躺地上打滚，那也决定不了事情的走向，她心中已经有数，斯晓梅是愿意给对方一次见面机会的。</p> “斯晓梅，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今天就把话撂这儿，就不跟她说的那个张松见面，愿嫁让她自己嫁去。”</p> 斯晓慧一阵子急火攻心，吵得嗓子都烧疼了，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斯晓梅那儿，一脸平静地听着自家姐妹因着她的终生大事吵翻天。</p> “你们俩先别激动，晓慧，这次听你晓霞姐的。下周日，就让张松来咱家的小客厅做客吧。”</p> “我搞不懂你了，就为了她斯晓霞的面子，牺牲自己是么？”</p> 斯晓梅盈盈一笑，一起长大的亲姐妹，手心手背都是肉，也只有她亲自出马，才能平息一场干戈。</p> 从未在婚姻里栽过坑的斯晓霞，把男女过日子的事看得太简单太理想了，这段时间她把中年离异男张松说的是天花乱坠，而且一直向斯晓梅打包票，嫁给张松，肯定能幸福一辈子。</p> 如果不见张松，那依斯晓霞的性子，肯定要继续洗脑所有人。所以，倒不如爽快的见了，只有打脸的生活真相才能让大肆鼓吹的理论不攻自破。</p> “让你晓梅姐见见吧，要不然辜负了你晓霞姐和明朗哥哥的一番心意，毕竟是你姐夫的同事。”</p> “好，就让她这些不靠谱的作派死得其所。”</p> 斯母冲三女儿斯晓慧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针尖对麦芒。在斯母心里，大女儿斯晓梅终于肯见人了，如果再婚是二万五千里长征，这相亲就是迈出了第一步。</p> 所以，尽管斯晓霞介绍的这个张松，条件如此勉强，她这个当妈的，倒不介意让大女儿去相一下。</p> 因为，将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斯晓梅要持续走在相亲的路上，她必须学着去适应这种场面。如今就是要从沙土里掏出金来，量产才能引起质变。</p> ?</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 蓬不生辉 又一个周末的傍晚，脸色黑红的张松拎着几斤红富士出现在了斯家的小客厅。现身的那一瞬间，除了斯晓霞眉飞色舞地粉饰太平，斯家其他人心底全都落了一层虱。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猜测，这位张松究竟经历了什么，被生活折磨的如此狼狈。仿佛尘世的微粒都飘落在他身上，没有一处不是灰扑扑的，仿佛是刚从矿上回来，没洗澡也没换衣服。 他走路的时候也不看前方，躲躲闪闪的目光一直落在地上，这让他看上去有些背驼。那件不合身的上衣又肥又大，把他瘦削的身子罩在里面，长长的衣袖几乎让他探不出手来，活像穿了一身唱京戏的服装，极不利落。 相亲这种特殊的场合，让本来老实木讷的张松变得有点窘迫结巴，斯家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就像交代罪行一般，把家底给了个底朝天。 面对他时，甚至很难接受，这个落魄的失婚男人当年竟是哈尔滨工业大学的佼佼学子。选错人生伴侣的惩罚竟是如此严重，他的精神和意志仿佛已经被榨取的所剩无几，眼前也不过是活着而已，只因为他必须履行的责任。 男人娶错老婆和女人嫁错老公，后果同样严重。这种错误的选择，甚至注定了糟糕的一生。 眼前的张松，就像一个被前妻捏习惯了的软柿子，即便已经离婚，仿佛也会被对方敲诈一辈子那般。 送走张松以后，斯家上下意兴阑珊，就连一向只持吃瓜态度的陆大伟，也趁斯晓霞不留意他的那一刻撇了撇嘴。看着满屋子人一脸泄气，妹妹斯晓慧的脸上还带着几丝得意，斯晓霞马上又架出了机关枪： “张松乍一看是窝囊了些，这还不是他那个前妻压榨的，要是身边有个靠谱的女人，打扮起来也是像模像样，能拿的出门去。选择终身伴侣又不是买花，光图好看太肤浅了，还是实用更好。” 斯晓慧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我亲爱的二姐，你说他怎么实用呢，是拉滴滴赚的多，还是前妻的瓜够臭？” “人家老实忠厚，正儿八经的单身男士，也没有房贷，以后斯晓梅跟他结了婚，他出去跑滴滴，时间管理特别灵活，不仅可以帮着还斯晓梅这套房的房贷，而且还能帮着接送孩子，他家也有父母，可以帮着带娃。” “斯晓霞，你别跟自家人画大饼了。你也不睁眼瞧瞧，相亲这么重要的场合，张松连身整洁的行头都没有，还还房贷、带娃，他自己那一摊子都疲于拼命了。既然你这么圣母心，你怎么不赶紧离婚，去救救他？” 也不看姐夫宋明朗的面子，斯晓慧一个雷扔过去，把斯晓霞和宋明朗炸的面面相觑。陆大伟推了斯晓慧一把，斯晓慧回过头去没好气地冲他一吼： “你推我做什么，人家给了她什么好处，把自己亲姐说给这样的人家，以后是不是逮着个离婚的臭男人，就往家里塞。这是一起长大的姐妹，怎么就成了塑料闺蜜。” “没大没小的，你少说两句。”斯父朝三女儿喊了一句，斯晓慧满脸不服气，嘴里又吐出一句：“反正我不同意我姐跟那个人交往，他是老实巴交不假，但话说回来，老实巴交的就一定适合咱家姑娘么？不能光冲他老实巴交的，一辈子就搭他身上了。” “你不同意没用，得看你晓梅姐的想法。”斯父又点了三女儿一句，转脸问大女儿斯晓梅一句，“晓梅，你觉得还有必要和张松进一步接触了解么？” “爸，要说我内心真正的想法，只觉得浑身没劲。我也过了做梦的年纪，不稀罕遇到什么白马王子，但也不意味着就破罐子破摔了，毫不计较对方的貌相和气质。” 斯晓梅又转脸对妹妹斯晓霞和妹夫宋明朗说一句： “这个张松身后的负担是真心不小，他是不错，但我以后想过些轻松的日子，不知道为什么，看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从内到外很是干枯，感觉他最好的时光都被他的前妻榨取光了。” 宋明朗抱歉地笑了笑，其实他本来就不同意老婆把张松介绍给大姨子，虽然都是离异男女，但两个人的条件确实天壤之别。单单从仪表上去看，两个中年男女站在一起，一个窝憋窘迫，一个明丽婉约，怎么也配不成双，又何必因为一时单身硬凑到一起？ “斯晓梅，你不能只靠感性的第一印象去评价一个人。” 斯晓霞还是不肯让步，“刚才送张松出去的时候，我已经把你微信推给了他，人家说愿意和你相处看看，你最好也给人家一个机会，万一两个人私下谈的来，说不定还能达成长期的生活规划，幸福都是经营出来的，看人哪能像斯晓慧那么势利眼，看人家负担大，一时混得不好就把人家贬死。” “好好好，斯晓霞你说的对，就让他们两个人交往一段时间看看，我保证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斯晓慧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又看了看一直没说话，托着脸沉思的老母亲，她知道自个老妈内心的想法。 其实打从张松一进门，斯母心里就凉了大半截，她其实从来不是个势利的人，也不是个外貌协会，在斯母的眼里，女婿长得丑点俊点倒关系不大，像宋明朗和陆大伟也并不是貌比潘安之辈。但张松给人的印象，就如同斯晓梅形容的那样，虽然五官很端正，浑身散发的气质如同一个干枯的小老头，让人看一眼就泄了气的那种。 她本来就没对大女儿的这次相亲抱多大希望，看两个女儿又打起了擂台赛，在两个女婿面前又不好批评哪一个，便打了一个哈哈圆场： “见一面决定不了什么，还得看两个人的缘分，外人再想他们成，可能也成不了。外人再想他们没戏，可能还真的有戏呢。” “既然那么勉强，消费人家的感情不说，也浪费自己的时间，”斯父又点了二女儿斯晓霞一句，“你哥也说了，其实对方家里的老人不是负担，谁不是父母养大的，孝敬老人是应该的。张松之前的婚姻情况太复杂了，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要慎重考虑一下。再说了，靠别人还房贷那路子走不通，过好日子，还得靠自己还行，别寻思那些邪门歪道。” 斯晓梅点了点头，她低头看一眼手机，果然微信上有个添加好友的申请，不用说是张松，她还是出于礼貌加上了对方，当然某种程度上还是为了封住妹妹斯晓霞喋喋不休的嘴。 “我加上张松了，就按你的意思，再接触接触。”斯晓梅对斯晓霞两口子笑笑，内心却很是勉强。 她看了看斯晓霞八个月的大肚子，再想想聪聪，是的，她难道不应该因为离婚后独霸着母亲难为情么，毕竟母亲不是她一个人的母亲，她是五个孩子的妈妈，又凭什么只帮扶她自己。 一时之间，斯晓梅好累，她甚至像紫霞仙子那样开始幻想，一个盖世英雄踏着五彩祥云来解救她，但这是个不配做梦的年纪，只有接受姐妹的好意，且行且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 抑郁孕妇 晚上回到自个家里，宋明朗与斯晓霞又开始了夫妻夜话，在张松和大姨子斯晓梅相亲这件事上，宋明朗一百个不同意，他是太了解张松那个前妻了，一个实打实的女泼皮。 “老婆，我看你还是别让晓梅和张松再联系了，那个张松真不行。” “怎么不行了，人家请你喝酒，托你介绍对象的时候，你答应的好好的。说什么一直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哥们，现在怎么倒打一耙，你们厂里选中层干部的时候，是不是张松呼吁所有人选你。”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过去多少年了，你看他现在，被他那前妻害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单位是个人都知道他老婆那些风流事。” “就是别人都看不起他，你才要扶他一下。他也是有上进心的，要不是他那老婆嫌他没出息，逼他辞职，至于现在拉滴滴养家么？” “帮归帮，也没必要搭上咱自家人呀，他是真配不上晓梅姐。你是不知道，张松那个前妻，太不好招惹了。” “那些还不是你道听途说的，哪有给哥们扣屎盆子的。” 宋明朗百口莫辩，有些事他也不好直说出来，张松老婆那些烂事，他还身临其境过。 说起来，这个张松也是自找的。当年，一群哥们劝他不要娶那个发廊女，他硬是真爱至上，把那个妖娆的女人娶回了家，没寻思张松给不了她阔太太的生活，结婚没多久便经常在外面胡来，夜不归宿，不管儿子的事频频上演。 但只要老婆一回家，夜里在床上缠磨他一阵子，他便没出息地既往不咎。这种做派几乎让所有的兄弟都远离了他，因为大家伙儿都怕惹骚上身。 张松要离职那会，宋明朗找上门去给他做工作，没成想张松老婆喊他出去买酒招待领导，待张松一出门，那张松老婆就黏上了宋明朗，一个劲地抱怨自个命苦，有眼无珠嫁个没出息的，寻思是个大学生端上了铁饭完，没寻思到头来是个窝囊废。 说着那女人就往宋明朗身上蹭，宋明朗吓得简直都要尿裤子了，这比风言风语道听途说的刺激多了，那一刻他才相信，张松这么多年，枕边人竟是这种可怕难缠的女人。 没等张松回来，他便抽身离去，也没敢跟斯晓霞提这段风流韵事。 其实离婚也不是张松提的，而是张松老婆嫌他没本事要休掉他，但她还不想就这么放过张松，必须补偿她一笔钱才可以，所以被吸的一干二净的张松哪里肯答应她，但是耐不住她天天各种劈头盖脸的辱骂，只好签了离婚协议。 这样的男人完全被牵着鼻子，假如他那发廊女前妻回心转意，铁定又把他弄床上乐哉去了。 说实在的，在宋明朗眼里，他和张松早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了，这种背景复杂的男人，给大姨子斯晓梅提鞋都不配。 有些男人的世界花花起来，是毫无气节可言的，岂能是斯晓霞知根知底的，女人的圣母心只能埋葬自己，却救赎不了一个如同烂泥的男人。 “你这事做的真的太不地道，张松不是你亲哥，斯晓梅确实你一母同胞的姐姐，你不要把两个人弄颠倒了。” “宋明朗你别婆婆妈妈的了，要不是你非得让我生二胎，我至于寻思快点给我姐找个靠谱的人家么？孩子生下来你说怎么带，你们单位现在都破产了，总不能让两个孩子喝西北风去？” “我对这个张松还是有信心的，说不定他这次碰见了真正的女神就洗心革面，再也跟前妻没有藕断丝连的瓜葛，人不能一辈子吃屎。他俩要是成了，这就是两全其美的事，我妈那边负担也轻了，聪聪也用不着见人就喊爸爸，重组家庭一样可以幸福。” 宋明朗听完斯晓霞的春秋大梦一阵子泄气，看来她是要牛角尖钻到底了，两个人再挣个急头白脸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早点上床约会周公。 最近宋明朗也很焦虑，他们单位正在启动破产清算，他这个中层干部如今已成了挂名的司令，他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有下岗待就业的那一天。 听的斯晓霞哎呀一声，他又回过神来赶紧扶住老婆，“怎么了，孩他妈？” “还不是肚子里的这个踢的厉害，我都怀疑这个会不会和哥哥一样性急，这月份大了，小脚小拳头天天狠着呢。” “你整天操这么多闲心，自找不痛快，那孩子在你肚子里能呆的舒服么，还不赶紧躺到床上睡觉去，你自己看看几点了？” 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斯晓霞看了看儿子飞飞酣睡的小样，再摸摸肚子里淘气的这个，不禁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挪到儿子身边去。 宋明朗赶紧贴心地提醒老婆一句： “你以后离他远点，这小子夜里睡觉不老实，可别踢了你肚子，我靠着他睡就行了。” 斯晓霞忽然哇地哭了，宋明朗呆在一旁也不知道怎么劝，虽然他家里工作两手抓，但事到如今，哪一头都是疲于应对。 眼下这种境况，他也有些怯场，以前他觉得当好两个孩子的爸爸没任何问题，现在失业马上要驾临了，当荷包瘪下去的时候，他某个瞬间真的有点后悔，当初追着老婆要二胎，所有的孩子，怕是都要跟着遭受贫贱家庭百事哀了。 一直以来，他也时不时地感觉到，尽管他努力做着二十四孝的好丈夫，但他不在家的日子，大着肚子的斯晓霞真的很是辛苦，他真的有点担心斯晓霞得产前抑郁症，这段时间他肉眼可见地斯晓霞动不动就崩溃一番，完全没有前几年在职场上叱咤风云的做派。 他有时候也很费解，难到生养两个孩子这件事比她在外面拼杀赚钱还难么？再换位思考一番，闷在家里生孩子养孩子，完全和年轻时不再一个频道上，确实没有任何成就感。 “老婆没事啊，再过一段日子，你就解放了不是，想回去上班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宋明朗你说这话纯放狗屁么，我娘家有多少难事你是没看见么，我们五个孩子只有一个妈，肚子里的这个一朝出来了，我们指望谁去？” “天天操那么多心，都没人给我好脸色。我还不是盼着家里所有人都好好的，我怎么会害自己亲姐姐，我还不是担心她一个人过日子，没个知心人太苦，所有的人都不理解我。” “老婆，车到山前必有路。姻缘这个事不能操之过急啊！咱牵个线，成不成的在两个当事人，你再急也无济于事的，咱也不能把两个人硬绑在一起啊。” 宋明朗像劝小婴儿一般，小心翼翼地做着老婆的工作，等她心情平复了，又安稳地睡着才算松了一口气。他跟着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自己的爹妈指望不上，丈母家里也是忙成一团，眼下哪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但越是想快刀斩乱麻，越是乱上加乱，所有的事情必须从长计议。 看老婆睡熟了，他不禁给大姨子斯晓梅发了个微信过去： “姐，我看你和张松不大合适处对象，就当普通朋友先处着吧，多了解了解再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 春意撩人 日子马上就要翻到三月小阳春，北京城还时不时地被倒春寒逼的冷气萧萧。在中国北方向来都是春脖子短，一会儿脱保暖内衣，一朝又裹上羽绒服。若不是要南下鼓浪屿，斯晓慧肯定还要在这个乍暖还寒的时节里，继续带着女儿在家猫着。 这会子斯晓慧顾不得春风刺骨，她怀里抱着逗逗，笑得花枝乱颤，满脑子想的都是南国海滩上的椰子树。陆大伟手里拖着行李箱，笑意盈盈地跟在妻女后面。看到女儿幸福到冒泡的小脸，那一刻他的心底满足到极限。 他不是那种善用言辞表达自己的男人，自从逗逗呱呱落地，他便在心里默默地许下承诺，一定要给予女儿一个与他不一样的童年。他不太看重什么高大上的早教中心，比起培训班来，他更希望女儿能看到更遥远的世界，去触摸天空和海洋。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对于成年人的世界来说，生活有浪漫的花边点缀，那简直再煽情不过。陆大伟的内心深处，也永远渴望过上一种更具品质和内涵的婚姻生活。 按他本来的计划，是打算带一家人去首都机场乘飞机到厦门的。自从马航370坠机事件以来，斯晓慧便对天上的那只大铁鸟产生了心理阴影。尽管陆大伟一直告诉她，中国航空在全世界安全系数是最高的，但斯晓慧还是没能克服内心的恐惧。 “如果这个世界上就咱俩，那坐着导弹去得瑟也无所谓。可咱们现在有了逗逗，她还那么小，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应该选择更接地气的交通工具才可以。” 当妈以后，斯晓慧是越来越怕死了。出发前一夜，她像一只惆怅的母猫一般，趴在陆大伟怀里，振振有词地讲着她的歪理邪说。陆大伟对弱智的斯晓慧嗤之以鼻，不过那一脸认真的杞人忧天，倒真是可爱的别有风趣，这在陆大伟眼里看来，此番美景真是千年等一回呢。 不过陆大伟也必须深刻地自我检讨，只有他愿意为老婆花钱，才能更多地看到她一脸柔荑。大概全世界的女性都不否认，男人为老婆花钱的样子，永远最性感。 “陆大伟，你好的时候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你渣的时候那简直是天下第一渣，唉，我现在突然有个想法，以免以后你再变渣伤害我，我干脆现在把你一刀杀了算了。” 这几话从斯晓慧嘴里飘出来，裹着恶毒幽怨和甜腻，让陆大伟有一些飘飘然的成就感，大概正是如此，他才成了斯晓慧戒不掉的毒药。 “嘿嘿，别着急啊，等利用完了这次，再废了我也不迟。哥订了厦门最好的五星级酒店，房间一晚一千呢。” “陆大伟，你说你，怎么馋起人来就那么无法无天呢，小心你妈杀过来收拾你。”斯晓慧忽然笑成了女疯子，然后像扒白菜叶一样，开始对陆大伟动手动脚。 “你别这样，万一哥到了酒店不行了，你岂不是又要怨声载道。”陆大伟摆出一副要高筑墙广积粮的态度，摁住了嬉皮笑脸的斯晓慧。 “我不管，谁让你诱惑我，再说了，跟着你旅行凶多吉少，只怕到时候我们正搞着，你妈一个电话打过来，吃醋吃到又犯了心脏病，多煞风景，我的宗旨向来是人生得意须进欢，千杯饮尽还复来。” “你不要动不动就影射我妈，多好的事都被你一张乌鸦嘴说烂了。”陆大伟没好气地给了斯晓慧一句，虽然听上去理直气壮的，但也不过是外强中干。 关天鹅几天前就在不断追问儿子陆大伟休了年假没有，让他跟着自己回老家看看。眼看着女儿陆小娟接近待产期，她一个人在老家，当娘的心里很是放心不下。早先她并没打算绑着陆大伟一块回去，过年听陆大伟提起旅游的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了，说什么也得把儿子这股心气压下去。 “我认错还不行嘛。”斯晓慧嘻嘻哈哈着，嘴里又抖出一句话来，她一把勾住陆大伟的脖子，使劲咬了一口。 “你咋正经起来，连禽兽也不如呢，人家真的想你了呢。”斯晓慧一脸不悦，一边直勾勾地瞪着陆大伟紧闭的双眼，一边用食指在他嘴唇上来回画圈圈。 “别臭正经了，开工啦！”一股温暖的气流袭近了陆大伟的耳根，挠的他心里直痒痒。谁让他今夜最性感呢，也怪不得人家斯晓慧锲而不舍地拿下他了。总得给老婆加够油，让她乖乖地唯他马首是瞻。 他半眯着眼睛，瞧见了一脸馋兮兮的斯晓慧，瞬间一股火也窜遍了全身，嘴里却又矫情地唉了一句，仿佛很命苦一般。斯晓慧应景地接了一句：“你就是我一个人的驴，既要出钱又得出力才行……” 就在自家再也熟悉不过的炕头上，又有了撩人的夜色，小两口又像踩在了巨大的棉花糖上，高浓度的荷尔蒙刺激地他们永远不想停歇。与其说这次远行计划是带小家伙去长见识，倒不如说是这对难解难分的兄弟在补习蜜月。 因着昨夜的甜腻，陆大伟整个人由内到外容光焕发，斯晓慧回头看他一眼，也是如此意味深长，仿佛接下来的每一天都盼望着夜夜笙歌。 斯母早已立在小区门口，等着为女婿一家三口送行了。不等他们打招呼，她上来就是一通千叮咛万嘱咐。 “大伟，妈知道你心细，出远门一定要看好逗逗和晓慧，可别让她们走丢了。”斯母像托付两个小婴儿一样，眼里心里都是舍不得。虽然三女儿斯晓慧早已当了三年妈妈，她这个老母亲却永远忘不了女儿先前做过的那些糗事。 “晓慧除了脾气大，其他方面迂的很呢，出门更是丢三落四，可得给我把她俩看好了啊。” “妈，您别说了，我现在也是当娘的人了，只要手里牵着逗逗，我都是竖着耳朵走路。”斯晓慧嗔怪地回复一句。 “姥姥，你把心放肚肚里，逗逗会看好妈妈的。”人小鬼大的逗逗，萌生萌气地接了一句，“姥姥在家等着逗逗，逗逗要给姥姥买好多好吃的。” 听孩子一句话，斯母顿时湿了眼眶： “你们这些大人费心的很，谁都比不上我们逗逗。今天你们别嫌妈啰嗦，在外面有事商量着来，别动不动蹬鼻子上脸，都不许冲着孩子撒气。” 在斯母心里，最担心地还是小外孙女，大人鸡飞狗跳的世界里，努力向前拉车的都是孩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她倒不介意当父母的给不了孩子更花俏的生活。只要平时相亲相爱，便是对子女最珍贵的教养了。 话音刚落，她忽地又想起了一件事，赶紧把陆大伟拽到一边，下面要谈的，才是她出现在这里的真正目的。 “大伟，你们一家去厦门玩，这事你妈同意了没，那边家里可都安顿好了？这一出去就五六天，可别出什么茬子。” 斯母可是对亲家母那个醋坛子门清的很，可别小两口带着孩子前脚一出门后脚就起了火，她是相当不放心啊。 “妈，我都安排好了，我妈知道我们去厦门这事。” 看着女婿陆大伟一脸的气定神闲，斯母一颗悬着的心也就落地了，她倒要笑话自己格局太小，还拿先前的老眼光去揣摩亲家母。现在这一家三口看起来要多好有多好，她一个当亲妈的，又何必自找不痛快给儿子儿媳妇添堵呢。 “大伟啊，你看你爸妈这辈子也不容易，等有机会也带着他们出去转转，这样老人心里才更舒坦呢。” 斯母免不得再叮嘱一句，陆大伟讪讪地点了点头。丈母娘这话说的一点没错，他妈确实辛苦了一辈子，走南闯北一辈子，一生却从未看到过远方的世界。 但如果这次带上她，那八成要是一趟板上钉钉的苦旅了。他不想把这些千头万绪的矛盾带上路，不断地去苦养已经三岁的女儿，把灾难波及到孩子身上。 他已经成为人父，也必须在某些事情上，成熟地放下霸道专横的老母亲，给自己的小家庭一个自由呼吸的春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 病入膏肓 兴许是母子连心，当陆大伟一家三口心花怒放地坐上了南去的高铁，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关天鹅，坐在家里心绪不宁起来。 眼看离女儿陆小娟分娩的日子越来越近，小儿子陆大伟葫芦里不知道卖的什么药，始终没跟她提请年假的事。 老两口傍黑便吃了晚饭，过不多久，陆老头便离开沙发上的蜗居，回卧室躺下。时钟不过才指到六点，老态龙钟的他便开启了新一轮的晚安时间。 整个客厅更加空旷起来，只有关天鹅一个人寂寞地蹲在沙发上。她粗重的身体随意靠在沙发背上，百无聊赖地换着台。搜索几个来回，实在寻不到能入眼的节目，干脆心烦地按了关机键。 推开卧室的门，她听见了陆老头的鼾声，关天鹅瞬间又对老伴产生了一股厌弃，她不由地哀叹起年轻时光，傻傻地被一个大十几岁的老男人套牢。如今除了千篇一律地伺候他吃喝拉撒之外，剩下的只有沉默寡言了。用她的话来说，从来不是什么人生伴侣，先前是养他比养儿子还难，现在又好比领回来一个爹，给他养老送终。 这孽缘已经随了她大半辈子，哪怕用余光瞥这个糟老头子一眼，她就够够的了。偏偏他还那么能活抗骂，百毒不侵。都快八十的岁数了，还能吃能喝，一点毛病也没有。 一点不像她，岁数虽说年轻不少，却一直被三高折磨着。关天鹅哀叹一声，早晚自己都要被他拖累死了。如今控制血糖，吃片剂已经不管事了，从年初开始，她已经换成针剂。每顿饭前，她都要亲自给厚厚的肚皮来一针。 从卫生间出来，关天鹅又坐回沙发上，一时之间找不到事做，又不想干巴巴地发呆。上了年龄，最怕周围的环境沉静的可怕，那种寂寥是一种生不如死。她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干脆拨通了闺女陆小娟的手机。 “娟子，这两天怎么样，孩子踢的欢实不？” “妈，这熊孩子越来越折腾了，我估摸着不多久就该出来了。” “你公公婆婆过来没？” “还没呢，他们跟儿子抱怨市里住不习惯，没村里舒坦。还说生孩子是我们自己的事，他们已经帮着看大一个，第二个出来他们不想受累了，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哪有这种没脸没皮的老货，放这种臭狗屁。妈过几天就和你弟弟一起回去，非得把他们从老窝里抓出来伺候你坐月子不可。” 电话里听得女儿一脸愁容，关天鹅气得整张脸都红了。 “妈，我算是看透他们一家了，没怀上丁丁之前，他们哭坟骂我要孙子，后来知道我怀上了，整天在村里招摇，如今又觉得孩子跟他们不相干。我真的是后悔，自己干嘛要遭这份罪，让别人牵了鼻子往前走。我看不生儿子的家庭多了去了，人家不照样腰杆直挺，也没像你说的那样走路发飘。” 辛苦怀胎几个月下来，陆小娟当初那种得了儿子的傲娇早已被生活磨损殆尽。 她的丈夫本来就玩心很重，对传宗接代这种事毫不上来电。当陆小娟抱怨公婆时，对方反而振振有词，是你陆小娟自作自受，愿意被婆家和娘家套路，自己的价值观动摇，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仿佛如今一切的悲苦，都是她的咎由自取。她也无可反驳，是她轻而易举地向世俗的世界投降，轻贱了自己的子宫。 现在她才发觉，臣服这个世界，并不能让她的处境好起来，反而，在被无情地榨取了剩余价值，满足了对方的私欲后，她要面对更糟糕杂乱、没有头绪的生活。 “这在咱们那边，女人没个儿子，出门哪有人看得起？！就算是在北京城，产房里抱出个男娃来，那大夫报喜的声音都亮的很！现在受点苦，将来腰杆直。不生出这个男孩子出来，将来怕是男人都对你变心。趁年轻有个儿子，比啥都强。” 关天鹅一脸信誓旦旦，又一次跟女儿滔滔不绝地谈起她这辈子的真知灼见。但关天鹅这种坚定，在现在的陆小娟眼里看来，不过是被俗世绑架的有些病入膏肓了。 陆小娟不想再听母亲这种唱念做打，便把话题转移到她妈更关心的问题上。 “妈，您还是别让大伟休年假跑一趟了。要是您想回来看看，就让他买了高铁票开车送你进站，到时候您女婿再开车接你。” “他工作那么忙，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来，还是让他多陪陪逗逗。书上都说了，爸爸的陪伴对女儿的成长有非常重要的影响。咱家瑶瑶，也是跟她爸爸亲得不得了。” 女儿熬的这些鸡汤，关天鹅根本喝不进去。她只觉得老陆家上祖上兴许是缺德的事干得太多，月老才给牵了这么晦气的姻缘。 “现在陆家最重要的大事，是他给我生个孙子出来，别整天让家里的懒媳妇牵着鼻子，有个钱全都折腾光了，还要出去旅游。我这次带他回老家，就是杀杀他的性子。” “妈，你也别太心急，这不逗逗还小呢，我弟弟他们两口子过两年再要也来得及，您也别管的太宽了，计划好自己的晚年更要紧。” “你们以后可不能学我公婆那样作腾。等再过些年，你们哪能像现在这样能吃能跑的，还不是得指望人家大伟两口子。” 陆小娟话音刚落，关天鹅登时便骂起来，怎么一直和她站在一条阵线上的亲闺女，一朝也反了性，拿她当了箭靶子。 “妈真是白疼你一场，现在吃里扒外起来，我用得着指望她，我指望的是我儿子。” “妈，您老再这么霸道下去，我弟弟将来怕是只能当和尚去了。” “想嫁你弟弟的多的是。娶进门的女人肚子不争气，要她做什么。你别说了，好好歇着吧，我再催催你弟弟，过两天我们一起回去看你。” 听听亲妈这话，怕是还不肯放过儿媳妇了，但陆小娟再也没心思为虎作伥了。虽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弟不假，但现在已各自成家，也得学着把自己当个外人才是。 自从上次打击弟媳妇未遂，人家两口子关起门来又好到一个被窝子里，陆小娟就再也不想趟别人家的浑水了。何况她自己家也是后院起火不断，摊上只顾自个快活的公婆和丈夫，她被压得简直喘不过气来。 某个崩溃的瞬间，她猛然察觉到，她和斯晓慧其实是一类人，譬如她不是陆家的女儿，如果是嫁到陆家的那个女人，不论做的有多好，同样会被陆家视为眼中钉吧？ 这世界总是很公平的。她甚至开始觉得，或者是她一直帮着娘家作恶，老天才给了她恶人自有恶人磨的姻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 五星蜜月 南国之春，蓝天碧海椰子树，一望无垠的绵长海岸线。 斯晓慧彻底沉沦了。她牵着逗逗的手，快乐地在沙滩上飞奔。仿佛坠入一个乌托邦的世界，只愿意永远撇开尘世间的挣扎与焦虑。 她觉得自己先前的念头太傻冒了，止不住像老天去借几天岁月静好，在这个绿野仙踪的世界里，不要有任何来自尘世的老巫婆的纠缠。 然而，陆大伟的亲妈，魔性还是太强悍了。 白天的他散发中年老父亲的魅力，鞠躬尽瘁地把女儿进入了甜甜的梦乡。午夜时分，当他冲动地从淋浴房里冲出来，张牙舞爪地扑向香氛弥漫的斯晓慧。 那一刻，他老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说你们家老太太，大半夜的捉什么妖？” 陆大伟身体的某个部位登时有点缩水，他无可奈何地拿起手机。谁知斯晓慧调皮地把那块砖头没收了，还特地调了静音。 “让你妈的咆哮先排队摇号，咱俩千里迢迢，结婚五年才捞上这次五星级的蜜月旅行，容易么？她老太太哪能这么打劫？”斯晓慧一脸满不在乎。 说完，她夸张地眯上了眼睛，嘴巴还吐泡泡一般地哼唧上了。鹅黄色的灯光让整个房间充满情调，五星级酒店的床又大又暖和，中央空调的温度撩的刚刚好，儿童床的仔也已进入深睡眠。 万事俱备，陆大伟却熄火了。兴许是斯晓慧的花式表演有点太过，他忍不住发出了一串魔性的笑场声音。 “你的戏排练地太水了，让哥起一身鸡皮疙瘩。快把手机还给我，我妈这么晚打电话，不接我还是不放心。” “你个王八蛋，从南到北几千里，你耍老娘我玩呢，我这肉么是肥了点，但今晚却是香喷喷的小炒肉，不吃算了。” 斯晓慧怒气冲冲地连踹陆大伟几脚，蒙上软乎乎的被子生闷气去了。 “这离天亮早着呢，等哥接完电话，应付完我妈。” 陆大伟跟着一起钻进被子，一手搭在老婆滑溜溜的背上，一手拿起来手机。一会儿功夫，多了七八个未接电话，陆大伟真是不胜心烦。他真是搞不懂，他的母上大人为什么一天到晚都在死死盯着他。 “妈，这大半夜的，您老又有啥指示？”陆大伟耐着性子，故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装出一副困成狗的样子。 “大伟啊！妈这两天心里特别不踏实，刚才睡着睡着又被恶梦吓醒了，咱们娘俩得赶紧回去看看你姐。” “妈，我姐不好着呢么，您别老胡思乱想吓唬自己成不？” “你甭跟你妈我说那些没用的。年假请好没有，你必须跟我回去一趟。你姐眼看就要生了，她公公婆婆还跟没事人一样，不到跟前伺候着。这生孩子坐月子都是大事，咱不给你姐撑腰谁护着她。” 电话里面，关天鹅的声音散发着身为老母亲的忧虑沉重。 “妈，我不早就告诉您了，休年假是要带逗逗到厦门玩。”陆大伟一阵子不胜其烦。 “你说你现在是不是在厦门野上了，连你亲妈，你都敢唬了？”关天鹅忽地情绪失控，咆哮起来。 “妈，实话告诉你，我是带着逗逗她们娘俩来厦门了。非得跟你和我爸年轻那会一样，整天打打杀杀的，您老才痛快才满意是么？” “都是姓斯的那小浪妮子窜蹬的吧？妈真是命苦，养了两个儿子，全都是没出息的白眼狼，不管老娘死活了，老不死的活着就是讨人嫌，赶明儿我就喝药死了，打发你们满意！” 关天鹅在电话里悲悲戚戚，又开始了她的新一轮声泪俱下地痛斥。 “大半夜的，您别也甭回回胡说八道骂人家斯晓慧！是你儿子我要带她们出来逛逛的。整天别拿死吓唬人，您要是今儿喝药走了，我买最贵的墓地安葬您，您看成不成！” 陆大伟一狠心，硬气地挂了电话。裹在被子里假睡的斯晓慧，当然听见了婆婆骂她浪的那句话。 这么一个美好的五星级之夜，彻底被一个以母爱为名的恶毒老太太破坏掉了。跟陆大伟生活多年，他真的是太可怜了，生生被亲妈胁迫成了话中带剑的儿子。 老太太但凡长点出息，都不会这么蹂躏自个的亲生骨肉。斯晓慧从被子里钻出来，瞧了瞧她那只英勇无畏的驴子，此刻他眼圈湿红，陷入一片沉默。 “不是我爱搬弄是非。你妈那个人真的太会消费亲儿子，你早该好好收拾她一顿！放心吧，她肯定不会有事。快点睡吧，明天还带逗逗上岛玩呢。” 斯晓慧打个哈欠，贴到陆大伟怀里，轻轻地用手去摸他的脸。说这句话的时候，当然斯晓慧不会傻到咬牙切齿，她的语调温柔又诚恳，尽管她内心已然笑的无比狂野。她甚至开始感谢时间的这种馈赠，让她有机会享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快意。 或许是内心有太多的压抑需要发泄出来，陷入沉默的陆大伟忽然一下子把斯晓慧翻在身子底下。省略了所有的温柔，他毫不客气地丢给了斯晓慧一个霸道无礼的蜜月之夜。他先前从未对她这么粗暴过，这简直是在逼斯晓慧给他几个大嘴巴子。 “陆大伟，我戴着避孕环呢，你轻点……” 当陆大伟停下来，他又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般把头埋在斯晓慧胸前。那一刻，她忽然有点理解陆大伟的难，她对他的爱立时像蔓草一样野蛮生长起来。她并不后悔，用来自身体的慰籍为陆大伟疏散些许压力，一个妻子去做这些，也不必感到为难。 “睡吧。”斯晓慧轻轻安慰一句，挪了挪简直要被大卸八块的身体。 “刚才……老婆，哥太鲁莽了，跟你道歉。本想带着你们娘俩出来散心，我妈大半夜又闹这场。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头，想好好过日子，怎么就那么难呢。” 陆大伟的眼圈又红了起来，三十好几的爷们，眼眶里竟然结结实实地窜出几行苦水。不过这才到哪儿呢，人生的最难处永远都在未知的时间里磨拳擦掌。 “老公，跟了你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为了我那么重重地怼你妈。说来，她也是个可怜人，拼了命地想够上孩子，却总是不开窍。咱们还有几天才能回去，这么隔着几千里跟你妈硬杠，你就不担心她身体吃不住劲？你还是打个电话，再安慰她一下吧。” 陆大伟伸开胳膊把斯晓慧搂在怀里，动情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不打了，我妈也该长点记性。咱闺女越来越记事了，我不想我们的孩子，整天生活在家庭阴影里。” 斯晓慧艰难地笑了笑，抹去了眼角的泪。头一回，她觉得跟陆大伟成了一对心灵相通的患难夫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 夜半无眠 酒店的房间终于静谧下来，斯晓慧一只肉肉的汤圆般裹在陆大伟怀里睡着了，一只手臂还粘腻地勾着他的脖子，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热恋的日子，中年女汉子迸发了少女心，像考拉宝宝一样挂在丈夫身上，贪婪地埋在柔软的被褥里，丝毫不掩饰她内心的踏实与满足。 鹅黄色的灯光铺在斯晓慧裸露到微凉的肩头，陆大伟贴心地给她往上拉一拉背角。又沉思了良久，接连奔袭的几个哈欠让他不得不考虑关灯睡觉。忽地听见女儿翻身的声音，小家伙踢开了身上的小被子。 陆大伟会心一笑，慢慢挪开斯晓慧的手臂，轻手轻脚地下床去，给女儿重新盖上她的小被子。他注视着女儿可爱的小脸，长长的睫毛完全继承了亲妈的优良基因，这会小家伙或许正像爱丽丝一样梦游仙境，嘴角月牙儿一样露着笑意。 这让陆大伟又感慨良久，父亲的责任感在他心底油然而生。不知有多久，他没有留意过女儿睡觉的小模样。岁月真的是太匆匆了，太多的时间都消磨在在外打拼上，他这个父亲在女儿眼里，一向是粗犷又遥远的。 所以，以后的每一年，都得像这次远行一样，给一家人感情亲密接触的机会。放慢脚步，让女儿感受到他们的爱。 手机屏幕猛然又亮起来，他眼前闪过了一些片段，那是他生命里最战栗的一天。那一天不知道什么具体原因，爹妈又互殴起来。他爸打爆了他妈的头，他妈又挥着菜刀，砍断了他爸的一条肋骨。 堂屋里血流了一地，他爸便捂着肚子，便嚎着找医生救命去了。只记得他妈随便找了一块布，把头包扎好，便下地干活去了。即便如此血腥，小时候的他最怕的还是他们会分开，现在成年了恨不得重生一回，让他们赶紧一刀两断。 为了有个体面完整的家，他妈这辈子被反噬了太多的戾气，以至于现在生活全报复回来了。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眼前的幸福太悬浮了，仿佛随时都会被破坏点。就如同他的妻子，在心底里也漂浮着过一天算一天的悲哀。 走到床边，无力地捡起手机，电话是他姐陆小娟打来的。他一时有些后悔，不用说，他妈刚才又闪电袭击了他姐。不该把烂摊子甩给亲姐的，毕竟她现在大着肚子。 兴许是手机屏幕太亮，刺激了斯晓慧的眼皮神经，本来没睡熟的她半睁着眼，无奈地嘟囔一句： “陆大伟，你家里人戏太多了，瞧瞧，你刚对我们娘俩好点，他们就难受是么？” “别瞎说了，是我姐，快睡你的觉。” 斯晓慧抱着陆大伟的枕头，翻身睡觉去了，不再搭理他。陆家人自己生出来的事，还是他们陆家人自己解决。 陆大伟走到卫生间里，用手滑开了接听键： “姐，怎么还没休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刚才咱妈突然就一个电话把我炸醒了，要死要活地唠唠叨叨快一个钟头，把我和你姐夫整的，彻底睡不着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又全倒出来，你怎么把她刺激成这样？” 姐姐陆小娟在电话里唉声叹气，娘家人整天闹成这样，放着肃静的日子不过，怎么让夫家看得起。 “你不是不知道咱妈那脾气，一天到晚恨不得眼睛挂我身上，我又不是个老娘们，哪有那闲工夫整天围着她转。带孩子出来玩玩吧，她那里千方百计阻挠，硬是拉着我回家看你，不顺从她就各种撒泼。” “咱妈现在老了，精神让生活刺激的有点变态，感觉全世界都亏欠她。所以你怎么就糊涂了呢。我半个字没透露你去厦门的事，你倒好，大半夜让她给逼得招供了，说什么也不能这会刺激她，万一出点什么事，你在外面可怎么收场，我又去不了北京，咱哥那边啥事都不搭理。” 陆大伟听着姐姐半带心疼半带埋怨的数落，眼圈早就红起来了。他沉默良久，不知道该说什么为自己辩解。 “做咱妈的儿子可真是难，先前人家斯晓慧坐月子，他们把人逼了出去。人家斯晓慧落了一身月子病，跟我在一起一天也没轻松过。我现在带她娘俩出来逛逛，咱妈把人家骂的那叫一个难听。” “知道你为难，唉，她是亲妈，咱们又有什么办法，想想为了咱们她吃过的那些苦头，又怎么能让她半夜寻死觅活的。以后，你记住了，千万不要当着她的面疼老婆孩子。反正你们也不经常回去，这个事你跟晓慧说说，让她多体谅，不行姐给晓慧道歉。你回家后关起门来爱咋疼咋疼，她老太太还能去掀你们被窝子？” 说到这里，陆小娟一时哈哈起来，大半夜的，她不想把弟弟的心情搞得太沉重。也亏得她是做闺女的，离娘家远，能远远躲开亲妈的荼毒，要不然哪来的力气说笑。 陆大伟也尴尬笑了几声，他姐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哩。以前在一起住的时候，他妈半夜还跑儿子儿媳妇的房间里，给儿子盖被子。第二天起来还一本正经地教育斯晓慧，夜里要关心丈夫，别让男人的腰着凉。 “姐，你们快歇着吧，这眼看就两点了，本来怀着孩子月份就大了，哪经得起咱妈天天折腾。” “我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咱妈说等天亮了，要去你丈母娘家说个过来过去。” 陆大伟冷笑一声： “听咱妈瞎嘟囔呢，她犯的着么，她跟人家说的着什么，上着杆子到人家门槛子前丢人去？！她要真敢那么做了，我看我也只配净身出户了。” “别动不动就说离婚，伤了人家晓慧的心。咱亲妈有问题，就积极解决咱亲妈。好好的小家不能给拆散了。” “姐，你看不出来吗，她闹了一场又一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就是跟儿媳妇过不去。” “咱妈还不是想孙子快想疯了，要不你做做晓慧的思想工作，再生一个男孩，给逗逗添个弟弟，将来你俩老了，姐弟做个伴，负担也小不是嘛。” “姐，别说斯晓慧，就是我这关都过不了。实话实说，现在我养不了两个孩子。我丈母娘那里没能力给我带俩，咱妈那里只想抱孙子，还一点活也不揽。家里全都是张嘴吃饭的人，房贷养家，我也甭活了。” 陆小娟不是不知道一线城市生活的压力。听弟弟这么一说，她再也道不出劝弟弟生二胎的话来了。尽管她知道母亲多年走南闯北存下了一笔钱。 但细细想来，那笔钱其实他们任何一个子女都沾不上边，也不过是老两口的一笔养老金罢了。虽然她妈平时总拿自己那点钱吊着所有人胃口，但她这个做女儿的明白，老太太一直把钱看得死死的。之前她妈还说过，亲家给带孙女，一个月他们出一千五的费用。但天知道，她爹妈过去和现在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倒显得她公婆也不过如此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 产房悲欢 “斯晓霞的家属在吗？” 一位年轻的助产士从产房快步走出来，尖脆的嗓音里略带些疲惫。斯父、斯母和他们的女婿宋明朗赶紧从走廊两边的座位上站起身来。 “恭喜各位，产妇母女平安，孩子七斤八两，产房继续留观两小时，请各位家属做好迎接准备。” “谢谢大夫，您辛苦了！我是斯晓霞的爱人，麻烦问一句，我老婆的情绪现在怎么样？” 宋明朗又激动又紧张，近九个月艰难跋涉，如今终于修得儿女双全。他两只眼睛巴巴地望着助产士，除了按照惯例向家属传达消息外，他迫切希望对方再多给些人文关怀。 这十几个小时过的，对于他们一家来说，真的是太煎熬了。 因为逗逗姐姐一家三口出去旅行，在家跟妈妈憋了太久的飞飞开始闹起了情绪。见儿子嚎啕大哭，斯晓霞的情绪又崩溃起来，对肚子里的娃开启了新一轮的各种嫌弃，顺带着对宋明朗各种声讨。 兴许肚子里的小崽也发了脾气，到了夜里两点多钟，她忽地决定提前半个月破水而出。本来宋明朗只打算让丈母娘过来陪儿子，他一个人带斯晓霞来医院，也完全应付的来。 但是，孕期情绪起伏不定的斯晓霞，硬是对宋明朗信任不来。积攒了几个月的委屈，她哭哭啼啼地跟娘家打电话，这次必须是亲爸妈去医院陪产她才放心。 因为怀儿子飞飞的时候胎位不正，所以二胎自然只能继续剖宫产。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仿佛担心即将到来的手术会发生很可怕的意外，斯晓霞努力抬起头来望望亲妈。 “妈，我要是死在产房里，两个孩子就指着你了。”斯晓霞哽咽不已，让所有亲人的心都悬浮在半空中。 “别说那些丧气话，一会就出来了啊！没事的，打上麻醉就不疼了，你看人家不都好好地出来了。” 斯母丝毫没寻思到，一直职场上叱咤风云的二闺女斯晓霞，竟然脆弱到这般地步。可能真的如女婿宋明朗所说，他们家的女儿被所谓的抑郁症盯上了。 宋明朗看着这一幕，内心极度地自责起来。他开始懊悔自己当初死追着斯晓霞拼二胎。如今一番景象，何尝不是对他强求不已的惩罚。 就算是此时此刻，助产士告诉他母女平安，他还是很担心，产后的斯晓霞会不会以一种更严重的状态沉浸在抑郁里。 “产妇现在心情平静稳定，家属不用担心，有什么情况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 听到助产士这句话，宋明朗心口悬着的石头暂时落了地，他心中何止默念过几万个阿弥陀佛，祈求老天保佑孩他妈千万不要出任何事情，人到中年的每一个小家，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啊！ 他环顾左右，目光又停留在疲惫又欢喜的岳父母脸上。这个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宋明朗有点担心跟着熬了大半宿的老人吃不住劲，他又赶紧说了一句： “爸妈，你们赶紧回去歇歇，晓霞和孩子这边有我守着就可以了。” 斯母会心一笑，做了大半辈子的娘，她哪里会嫌这会子辛苦，只要得了大夫的母女平安那句话，她便什么都忽略不计了。 “等晓霞这孩子出了月子，我要好好说道她一顿，明朗，这段时间你受委屈了。” “妈，我没事。辛苦的是晓霞，您可别再说她。” 斯母一脸微笑地点了点头，要说这些女婿站到一起，宋明朗绝对是她最称心如意的那一位。不是这个女婿会说漂亮话，到了丈母娘家他也很是木讷。斯母最中意的是，自从二女儿和他结婚，真真是被他放在心尖。倒是自己的女儿晓霞，平日里举止乖张的很。 “那就先这样，秀英，咱们坐公交回去吧，有明朗在这里好好守着晓霞就行了。” 斯建国大半夜从工地直奔医院，再加上这些天熬的身体有些不舒服，撑到现在已经有些吃不住劲，站起来的时候，脚底都有些发飘，他又严肃地叮嘱女婿一句： “要是晓霞有什么意外，立马通知我们，你这边也要全力配合大夫。” “好的，爸爸。” 宋明朗目光炯炯地点了点头，对岳父母一家无限感激。 “爸妈，你们就别坐公交车了。折腾了一晚上，到医院门口打个出租车回去。” 如果不是家属不能离开医院，他肯定要开车送岳父母回家去。说着，他从钱包里抽出二百元来递给岳父。斯父摆了摆手，示意女婿把钱装回去。 “这以后家里有两个孩子了，该省省，花钱可不要再大手大脚了。坐公交多舒坦，医院门口就有直达小区的车，爸坐不惯小汽车，里面真够窝憋的。” 他又回头跟老伴说一句： “走吧，秀英，别在医院磕头打盹了，困得跟猫头鹰一样。” “不急走。”斯母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等晓霞娘俩从产房里出来再回吧。老斯你要是困了，就坐下来歇会儿。” 斯母对女婿宋明朗虽说是一万个放心，她这个当娘的，看不到闺女平平安安地从产房出来，绝不会踏出医院半步。只有娘家人做到更好，好女婿看了，他才会做到好上加好。 想起大女儿斯晓梅生孩子，她就满心歉疚起来。那会子他们太信任前亲家了，医院去的迟了些，结果害的闺女在产房里眼巴巴地干等着婆家签字。 三女儿斯晓慧倒是在医院分娩很顺利，打上催产素几个小时就把孩子生了出来。但闺女那月子坐的，要多糟心有多糟心。 这会子，斯母坐在医院走廊的位子上，精神虽说是恍恍惚惚，却悟出了一个刻骨铭心的大教训，只有娘家拿着自个女儿金贵，外人才不敢乱来。 她心下寻思着，女儿从产房被大夫们推出的那一刻，肯定是最希望父母在跟前守着呢，这是闺女最渴望被亲情包围的一刻，她万万不能让又一个女儿再失望了。 直到斯晓霞和她的小闺女从产房出来，斯母见得娘俩皆平安无事，一颗心才算尘埃落定。又听得大夫嘱咐，产妇身体比较虚弱，最好食用些清淡的白萝卜汤，能促进排气。斯母便赶紧喊上老伴一起回家去，做些清淡的饮食再给闺女送回来。 两位老革命家一坐上公交车，竟然双双打起了鼾，以至于坐过了好几站，又辛苦折返回来。 迈进家门的那一刻，他们真个是浑身都散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 春晖寸草 斯家的小客厅沉静又凌乱，显然是两个毛孩子在家里作妖的后遗症。请假在家的斯晓梅，本想着一边带着两个娃，一边把申请新的科研项目的方案撰写完了，没寻思两个男孩子混到一起，便是各种打打杀杀，弄得家里里里外外一地鸡毛。不到半晌午，她便开上陆大伟的卡罗拉，把两个熊孩子带到附近的儿童游乐园撒野去了。 这对于斯家二位老人来说，真个是晚年里太少见的耳根清净之时。斯父早已经是人困马乏，他迈过地板上七零八乱的玩具，直接奔卧室躺着续命去了。 斯母虽说是脚下千斤重，但也停不下来，素来喜爱整洁的她弯下身子把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装回收纳箱里，又把沙发铺的干净整洁，只眯了一小会，便又奔到厨房里。女儿斯晓霞还在医院嗷嗷待哺，她必须抓紧时间把清淡的产妇汤做出来，然后赶紧送到医院里。 刚削完一个水萝卜，听得外面门铃响，她赶紧去开门，原来是儿媳妇徐薇到了，斯母一见儿媳妇的面，便是满脸过意不去： “妈不是嘱咐过你了么，家里有我和你爸就行了，晓霞她们娘俩啥事都没有，不用这么奔波了。” “那哪行呢，晓霞在医院生孩子，我这个当嫂子的必须过去探望一下，娘家人必须做的。” 若不是要受理一桩保险理赔，徐薇一大早便会去医院，如今是她进入保险行业的第八个年头，眼见的恶性肿瘤的患病率越来越低龄化，在她工作的保险大厦，每个月的理赔事件层出不穷。 她不禁因着别人家里的不幸遭遇叹了一口气，跟婆婆解释起她缓缓迟来的原因。 “学院路那边一个六年级女孩儿是我的客户，两年前孩子妈妈在我这里挑了一份重疾保单。谁又能想到，这孩子前些天在体育课上，跑着跑着便忽然摔了跟头。等人到医院一检查，竟然是长了脑瘤，恶性的。这不这两天都在为理赔的事跑来跑去，寻思感激把保险赔偿送到孩子父母手里。” 徐薇语调里带着无比的压抑，斯母不禁放下手头的萝卜，跟着一阵子发自肺腑的难受。 “都是当娘的，将心比心，妈就听不了这些事，这些个病怎么就能够找到孩子身上。那这孩子要是做手术，还能痊愈么？” 徐薇摇了摇头，不过是竭尽全力跟脑瘤抗争几年，然后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她这个保险人最大的无奈便是，把救命款送到客户手里，却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在一场场和死神的较量里，还是人类落了下风。 “你也要多注意身体，不要太拼命了。这好不容易怀上一个，等理赔的事完了，听妈一句话，好好请假休息一阵子。” 原来，心心念念想再要个娃的徐薇，最近终于怀上了。她嘴上答应着婆婆，心里头却撇了撇嘴。这保险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没有休息日，特别是在如今，她是一个团队的领头羊，每天的工作都是千头万绪，想停都停不下来。虽然去医院妇产科检查，显示她孕酮太低，大夫开完药叮嘱她一定要在孕初期多休息，但很显然，她不是那个听话的病人。 “小薇，这些年委屈你和晓涵了，妈心里头真的很是过意不去，总感觉亏欠你太多。” “妈，咱娘俩那么多年了，不说这些见外的话。这么多年，您是家里的第一功臣，现在咱家里日子就要越来越好了，晓梅买了房子，晓霞生了二胎，晓慧两口子也带上逗逗出去玩了，这是咱家最高兴地日子呢，妈！” 徐薇说到了动情处，眼圈都红了起来。 “妈，您也没有对不起我。晓涵上学期评上了北京市三好学生，您把她起小就带的好好的，现在晓涵这么省心，我才想着再要个孩子呢！只有咱们这个大家庭齐头并进了，一个也不少，才是我们的孝心呢。咱们一起简单做点午饭，一会吃完了，我开车带您一起去医院看看晓霞她娘俩。” 儿媳妇徐薇这么善解人意，斯母擦去眼角的泪，心头一阵子宽慰。婆媳两人在厨房里边做饭，边说着体己话。 “妈，您就先放心帮着我几个妹妹照看孩子，过些日子我妈就来北京。” “那怎么行，家里还有你奶奶，老人家都九十多了，哪里离得开人，再说还有你哥……”听儿媳妇提起亲家母要来，斯母这个当婆婆的，又是一万个过意不去。 “我奶奶腿脚灵活着呢，还是她老人家催着我妈，快来北京看着我，寻思着想要重外孙呢，哈哈，再说家里不还有我爸呢吗，就暂时让我妈来北京享享福吧。” 徐薇盈盈一笑，让婆婆把心放到肚子里，斯母心里，真的是对亲家两口子千恩万谢。 春节过后，斯建强又回归了部队，目前又带着部队在外地野训，忙时作战闲时练兵乃是共和国军人们的常态。在斯家人眼里，徐薇不仅是儿媳妇和嫂子，某种程度上，更像是女儿和长姐，只要斯家有徐薇在，无论什么事碰到一起，她都能做到应对自如。 忽然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徐薇和婆婆相视一眼，心里都很纳闷，这声音格外陌生，自从斯家装了门铃，很少有人这么如此不友好地叫门，这个点左邻右舍都到了午休的时候，咋咋呼呼的敲门声很是扰民。 “是不是晓梅的快递到了？” 斯母随口对徐薇说一句，赶紧从厨房走出去，开了家里的防盗门，谁知门一开，她惊的差点背过气去。刚才和徐薇聊的正欢喜，她满心满眼地以为，这个三月家里真正是多喜临门，完全没想到，这会出现在她眼前的两个人，真心是不好惹。 细细推敲起来，他们已经有三年零五个月没见过面了，自从三女儿斯晓慧在医院生下逗逗，斯父斯母跟他们难缠的亲家再也不曾狭路过招。 站在斯家门口的，竟然是关天鹅和陆老头两口子，两个人的脸色都阴的黑，就像斯家欠了他们陆家多年的债，杀气腾腾地站在门口。 斯母心里立马明镜似的。不用说，在出去旅行这件事上，很显然，斯家的秀才女婿陆大伟并没有摆平他的一对老父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 倚老卖老 生活啊！还是太侮辱陆大伟了，即便他努力挣扎三十几年，亲爹妈还是成功扯了他的后腿。仿佛他压根没真正洞悉过她母亲的内心，以至于他在姐姐陆小娟跟前笃定，她妈绝对不会腆着老脸，上斯家门前自动丢人。 他这一回是大错特错了。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关天鹅被她的资本主义尾巴丈夫剥削了半辈子，现在已经狠到陆老头前面去了。 关天鹅一夜醒了睡，睡了醒，好不容易挨到大天亮，始终咽不下一口气，她把陆老头薅起来，两老口马马虎虎吃几口饭，又气吞河山地要抓着陆老头出门。 陆老头其实压根不想挪窝，但这一夜，听得老伴关天鹅如此干戈不休，他也不敢忤逆了她，干脆做出同仇敌忾的样子，拖着老残腿一起出发了，老两口从东五环外翻山越岭到西南五环，转了好几路公交车，晃晃悠悠大半天，才挪到斯家居住的小区。 宁可赔上两条老命，也得东风压到西风。这么说起来，倒是别有一番感天动地的精神可嘉。这关天鹅憋了一路尿，一进亲家地盘，倒是一点不客气，她先让陆老头给把风，先给人家小区花园的还没抽新叶的石榴树浇了一泡尿素。 解决了自家后院的燃眉之急后，她站在亲家门口，恢复了灼灼斗志，身后的陆老头，也一改往日的老残之貌，两眼瞪的像铜铃那般。关天鹅摆足了叫阵的势头，她不仅仅是来特别警告亲家，好好管教他们的女儿的，她就想着彻底恢复河山。 “亲家姐，这大老远怎么过来的，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让孩子开车过去接你们。” 斯母定了定神，丝毫没在意摆在她面前的两张臭脸，满脸春风，让陆家老两口进来，虽然她心里着实懊恼，女儿斯晓霞正在医院等着照顾呢，谁成想他们上门子添乱来。但是看在女婿陆大伟的面子上，也只能把他们迎进来。 “小薇呀，快出来，你陆大娘陆大爷过来了。”斯母望小厨房里一喊，示意儿媳妇徐薇出来打个招呼。一时徐薇有点愣神，哪里又跳出来陆家大娘大爷的，她徐徐走到厨房门口，原来是陆大伟的爹妈啊！ “大爷大娘，快进客厅里坐，这没吃午饭呢吧？正好坐一起吃个便饭。” 谁知这热脸贴了冷屁股，关天鹅老两口一声招呼也不打，进了斯家的小客厅便一屁股蹲在沙发上。 徐薇冲婆婆撇了撇嘴，没再说话。斯母不愿让儿媳妇掺和进来，况且她刚刚怀孕，最好不要动气。 “小薇，你先去你晓梅妹妹的卧室歇一会，跑了一上午太累了，妈一会喊你出来陪你陆大爷陆大娘吃饭。” 斯母冲儿媳妇徐薇打个眼色，把她推进卧室，关好了门。随后她又一脸笑容，推开他们老两口卧室的门： “老斯，快别睡了，咱们陆亲家过来了，你快出来陪着，我赶紧去切点水果，大老远地过来一趟不容易。” 斯父刚睡踏实了，听老伴这么一喊，他还以为陆家老两口因为他家二女儿在医院生孩子，受了儿子陆大伟所托，特意过来看望的。 斯父从卧室里走出来，一脸笑意相迎，很客气地对着陆家来一句： “老哥哥老姐姐，几年没见，你们精神头还是那么好，这是孩子们的福气呢，这晓霞在医院生孩子很顺利，大伟这孩子真是，还劳烦你们亲自跑一趟。” 斯父一走到小客厅里，就看见了陆家老两口满脸的怒意，心中立刻明白了八九分，都说人越老越善，这资本主义尾巴还是如此顽固啊！斯家的待客之道向来是以礼相待，从来不会针尖对麦芒。 “亲家姐，大哥，快，喝点水。” 斯母听女婿陆大伟说过，他父母都喜欢喝茶水，便沏了一壶铁观音端上来，陆老头这一路也是渴得难受了，虽然是一脸凶色，倒也不作假，只想先端了一杯解渴。 谁知关天鹅狠狠打了一下他的手，他立时缩了回去，老老实实保持原来的姿势。 斯父看这老两口一番作为，免不得打一阵子哈哈： “老姐姐，您这家教可真严格，这大老远地来我这里做客，亲家没给一口水，传出去不笑话了。” 随后他招呼陆老头一句： “亲家公，该喝喝，一会你秀英妹子准备好了午饭，我们再喝二两。” “这不给你带着呢，那这么没出息，喝人家的。”关天鹅终于发话了，她把自己的水葫芦推给陆老头，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斯父向来风趣，眼见得陆大伟他妈这么不给人面子，他倒要好好跟她较量一番了。 “亲家母，都是自己人，以后来串门子，就不要自带酒水了，家里什么都有，还能短了老姐姐老哥哥一口水喝，以后要来，一定要提前打招呼，我这儿必须满汉全席招待着。” “亲家，这个称呼我们陆家是万万当不起了。”关天鹅嘴里又含起了和田大枣，开始了正面作战。 “今天我们老两口就把话撂这里了，豁了两条老命，大老远地奔你们这儿来，不图你们家吃喝，就想警告你们一句，好好管管你们家没有教养的闺女。” 关天鹅越说越气，摆足了吵架的势头，她最看不惯斯父那一脸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假模假样，有本事的只会打开天窗说亮话，哪有闲功夫在死对头门子上虚与委蛇假客套，那些油嘴滑舌的强调对她免谈。 “这，小辈做的哪儿不到的，老哥哥老姐姐打一个电话就是了，我这个当爸的该说说该训训，不知道晓慧这孩子怎么又惹出闲气了，今天亲家姐你在这里说清楚了，等大伟他们回来，该道歉道歉，该认错认错。” “那倒用不着，我们家儿子自有爹娘管。”关天鹅又毫不客气地撂了一句话。 “这亲家就免谈吧，要不是你们家死赖着，我儿子早就跟你们家一刀两断了。咱们今天都掏出良心来看看，你们家闺女生孩子娇贵，我们家女儿生孩子就命贱是么？！本来大伟休年假是要陪我回老家看他姐的，却让你家闺女胁迫着去厦门了，你们老斯家怎么教闺女的，这做的是什么昧良心的事，成天就知道缠着爷们花钱。” 做了多年亲家，斯父对陆家老两口的尖酸了如之掌，没成想老当益壮不坠青云之志，如今竟修成了倚老卖老界的武林至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 分外眼红 斯父接着笑笑，心平气和接一句： “老姐姐。咱们都活了一个甲子的人了，大道理都懂，我也不说了，这小两口关起门来过日子，打是亲骂是爱，吵吵闹闹是正常，哪有赖着不离婚这一说，咱们老的也就别多管闲事了，想合想分都是他们自个的事。” “我也问过大伟了，他姐这不是还有半个月到预产期么，等他们一家三口厦门回来，立马让他随你回老家，这生孩子坐月子都是闺女的大事，娘家人要不在场，那可是……不好说呢。” 斯父点到为止，如果再说下去，就太打这个老泼皮亲家的脸了，想想当年，她是怎么苛待儿媳妇的，用一个时髦的词，这世界最可恶，莫过于双标之人了。 关天鹅忽地一张黑脸涨了些红色，但这会子让她让步，除非是后羿真的射下了九个太阳。 她推了推陆老头，示意这一家之主发话。 陆老头牟足了势头，自然不敢丢老伴关天鹅的脸，他清了清嗓子，朝斯家小客厅地板上不客气地吐了一口浓痰。 斯父皱了皱眉头，他站起身来，抽了一张纸巾，把那口浓痰擦干净了，又徐徐走进卫生间里，扔进马桶冲水下去了。 这样难缠又粗俗的亲家，可真是世间少有，他一时有点佩服自己的三闺女，昔日在一个屋檐下，是怎么忍受这么要命的公婆的？今天他算是见识了做长辈的毫无底线了。 这样的家庭，儿子就算是再优秀，也不能结亲家啊。，这不一窝子屎壳郎么？ 斯父的脸色一时有些不好看了，他再走回客厅里，强忍着眼皮底下的恶心，他倒要听听陆老头怎么丢亲儿子的人。 “我们陆家不是好欺负的，信不信，往前数三十年，我一个打你们三个。” 斯父不禁扑哧笑了一声，这人世啊是少了个年轻的二赖子，现在又多出来个老混蛋。 “老哥哥，这话我信，往前数八十年，大伟爷爷那一辈是资本家，还奴役全中国的劳苦大众呢，那会是你们陆家的天下，这全中国都可以作证。” “老哥哥，不瞒您说，我入党都三十多年了，如今是说理的天下，不是看谁拳头硬了，咱们得往后往长远了看是不是？别看眼下咱老哥们能跑能蹦哒，一顿吃八大碗也不费劲，还能给年轻人使个绊子。再过二十年，老哥哥，这躺床上不能动弹了，咱靠谁去？！还不得给自己留条后路，给小辈留个感恩回报的空间。” “咱们也别废那些话了。”关天鹅又反驳一句，“这个亲家，我们还是断了吧，我们陆家早就不想要这个儿媳妇，你们做父母的也明事理，人家不要的，不要上杆子白送，等你们闺女回来，也好好说道说道，不要让她死缠着我们家儿子了。” “整天花我们家儿子钱，又是个不下蛋的鸡，还处处嫌弃我们老两口，要这么熊幌子干嘛？” 陆老头添油加醋，在一旁恶狠狠地加一句，情绪过于激动，竟然把熊幌子这样的山东俚语飙了出来。 说到这里，斯父也不想跟他们对牛弹琴了，过多的良善反倒扯了自家孩子的后腿。 “老哥哥，你再说一句，你说谁是不下蛋的鸡呢。” “说你呢，说你家闺女呢，不下蛋的鸡，谁家媳妇不给生个儿子出来，哪有学你家没出息的。” 陆老头一时竟然从沙发上跳将起来，哆哆嗦嗦打起儿子陆大伟的电话来。 此时此刻，陆大伟正抱着逗逗，一旁斯晓慧挽着他的胳膊，一家三口正在鼓浪屿漫步呢。眼见地这个古韵悠然的小岛之上，那么多情侣趋之若鹜，随处可见地婚纱大片把斯晓慧惹得心里直痒痒，她巴巴着哪一年，他们带着逗逗来补拍婚纱照呢。 正走到天主教堂那里，陆大伟听见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拿出一看，原来是他爸打来的，他一向不怯他爸的电话，在他眼里，老年的父亲，总是一副猫咪像，只要他妈不生事，他爸绝对不会来火。 毫不犹豫地滑开接听键，谁知劈头就传来一句： “大伟，你要是还要你爹妈，就给我立马回来，马上跟斯家那只不下蛋的鸡断了”。 随后，他又听见老丈人一句话： “大伟，你听清楚了，我是你岳父，今天你爸妈找到门上来了，看在你的面子上，爸什么难听的也不说，现在爸就把你爹妈从斯家请出去，你不要怪爸。我们等你回来。” 虽然岳父大人的语调心平气和，但陆大伟能听得出来，老丈人心里强忍着一股愤怒，在这种情况下，岳父大人还能对他的父母以礼相待，真的，他都压不住火了。 “爸，您别生气，先让我爸妈他们回去。” 陆大伟讪讪地赶紧回一句，手机就断线了。他一时懵逼了，四肢无力地蹲在天主教堂前。 “好好的，又怎么了？”斯晓慧跟着蹲下来，把头靠在陆大伟的肩头。 “没什么，就是走累了，歇歇。”陆大伟一时懵逼，眼前有点天旋地转，他笑得很是勉强。 “逗逗，快到妈妈怀里来，看你遛了你爸好半天，快要把他遛断气了。” 陆大伟的脸上飘出几许生无可恋，他完全能想象的到，就他爹妈死不讲理的作风，怕是早就把斯家的小客厅搞得乌烟瘴气，就算是再大的平方，也中和不了他爹妈的臭气。 斯家的小客厅里，一时充满了火药味，在厨房里忙活的斯母走了出来，免不了尽量客套一句： “亲家姐亲家公，咱们那么多年了，有什么话都要好好说，咱们谁的面子都不看，就看咱们的小逗逗，这孩子又伶俐又可爱，有那么好的孩子，咱们当老人的，怎么能随便放狠话。” 一想到逗逗，斯母的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下来，老话说的，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日子还长着呢，想要孙子的话，只要和和气气地，那也不是不能生，哪有这么混蛋的老父母，硬是要拆塞了儿子好好的家。 “咱们都坐下，今儿我也不去医院了，那边有明朗照顾着呢，咱们也好久没叙旧了，有什么不愉快地都倒出来，以后常来常往，要是想让他们一家三口回去住呢，等闺女这趟回来，我就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葛秀英，你是不是个老糊涂，你还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听见没有，赶紧送客，咱们吃了饭，该干嘛干嘛，晓霞明朗也在医院等急了。” 徐薇不禁从卧室里走出来。 “爸，您别生气，陆大娘陆大爷您们这么大年纪了，也消消气，我先开车送你们回家去吧。” “小薇，不关你的事，你进屋去。” 斯父冲儿媳妇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揽事。他走到门口，把防盗门大开，冲那一对老混蛋亲家大喊一句： “赶紧，走走走，今天家里事多，恕不远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 苍蝇放屁 谁知这一声吼有点大，竟然惊来了一层的邻居们，算起来，斯家已经在这里住了整整十年，左邻右舍的比远戚还要亲近，从未见过斯父这么高八度冲人喊话。 “怎么了，建强爸爸，家里这是起什么乱子了。” 关天鹅一见斯家下了逐客令，也不死赖着不走，拽起陆老头就往外冲，眼看着斯家门口来了几位老邻居，气兴又上来了，她倒要趁着这股人气，好好丢丢斯家的人。 “走走走，咱们才不攀这样欺负人的亲家，早点断了早点过舒坦日子。” “放什么混账话，有屁等你儿子回来，去自个家里放去。” 这双方踩着门槛一对垒，左邻右舍都听出来了，这不知是斯家哪个女儿的公公婆婆来起幺蛾子了。 左边赵老太太和斯家来往的更频繁一些，平日里经常和斯家互送些新鲜的吃食，这会赵老太不禁劝了一句： “建强他爸，这大中午头的，可别生气，咱都老胳膊老腿了，犯不上让这把老骨头落罪，有啥事找咱们社区民警。” “没生气，大妹子，就一点小事，让您见笑了，大伙快都回去午休吧。” 见左邻右舍都退了回去，斯父也紧紧地关上了自家防盗门，这次他再也不想对陆家这两个老混蛋客气了，斯家已经给够了他们脸，一把年纪倒倚老卖老上瘾了。 “爸，你这样赶他们出去，就不担心他们路上出事？这万一闹出点啥来，大伟那里也不好说了。”徐薇看公公一脸愠怒，忍不住说出来心里的担忧。 “小薇，你放心，这两个老家伙且怕死且能蹦哒呢，担心他们倒不如想想你妹妹接下来怎么办。摊上这样的父母，儿子再好，也必须跟他们断了。” “你是让这对老混蛋气糊涂了，为了咱们逗逗，再说大伟那孩子，不跟他父母一样，这半年你也看见了，对晓慧娘俩不是很好嘛，当老的哪能这么说话呢，就是因为大伟摊上这样的父母，咱们才应该暖这孩子的心。” “你暖的过来吗，就差搭上咱们的命了。咱们无产阶级的女儿，就不该同资产阶级的尾巴结合。” “那天底下不应该的事多了去了，可有卖后悔药的么。” 一时也忘了避儿媳妇的嫌，斯母嗔怪着酸了老伴一句，顺带着白他一眼，走到厨房里，把午饭都端出来。 “小薇，咱们娘俩坐下吃饭，一会去医院看你妹妹。”斯母又轻轻叹了一口气，“这真是老天爷跟我们过不去不是，刚觉得日子过得顺意了，又出这么档子事，始终不让人歇口气。” “妈，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呢，要我说也该给大伟的爹娘一点颜色看看，老由着他们胡说八道的，是咱们的罪过。从小我爸就告诉我，不好好说话的人，嘴上都藏着坟，这样恶毒的父母，未必就能长寿到哪儿去。所以我爸这么做，不过是在给人家增加寿命。但是人家反倒不知恩，跟这样的人家交往，横竖是损自己的福气。” 徐薇又转过脸来劝公公一句： “爸，您也犯不着把他们那些混账话装在心里，一会吃完饭，您躺床上接着休息休息，就别再跑医院了。我看你脸色有些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带你去做个检查么？” “不用了，小薇，等吃完午饭，爸躺着缓缓就行了。” 斯父因为高血压，心脏一直不太好，虽然吃着降压药，这一生气，心脏又增加了不少负担，只喝了一碗粥，便又回卧室休息了。 男人都心大些，斯母这里愁肠百结，连粥也没心思喝，等老伴回了卧室，又忍不住跟儿媳妇叨唠起来。 “妈活一辈子，真没见过这样的爹娘，就说大伟还在外面，这心里得多为难呢，也怪不得他哥跟爹妈断绝关系了，孝顺的儿女真是活受罪，这当父母要真为儿女着想，哪里会办这么为难的事。” “妈，你也不用操陆大伟的心，他出生在那样的家庭，能长到现在，肯定也总结了一套斗争的经验，如果到时候真开撕了，他陆大伟就未必想着我妹和逗逗，眼下咱们就放宽心，按兵不动，他陆大伟的爹妈做了这些事出来，就看他回来怎么交代。” “之前他们关起门来沆瀣一气的时候，您也看见了，只有我妹和逗逗是外人，别说爷爷奶奶不认孙女，陆大伟不也一门心思算计，咱们能图他们什么。不怕他们开撕，谈好了条件，咱们不是不能把他们的宝贝儿子还回去。” 和斯建强结婚多年，徐薇是相当看不上陆大伟那样的妈宝男，如果不是他一直以来的优柔寡断，靠和稀泥过日子，他的父母又何以猖狂到这种地步。 兴许他都在责怪自个的父母不给他长脸面，但他已经是个成年男人，而且是当爸爸的人了，是需要给孩子长脸面的人了，还能任由着自己爹妈摆弄，给老婆孩子这样委曲求全的日子。 别说一个鼓浪屿，就算是到了马尔代夫、圣托里尼，背后却丢个烂摊子，后院备着随时给老婆捅刀子的人选。这糖衣炮弹的旅行，若是她徐薇，断然不会被收买。 “妈，您也必须硬气一回，咱怕他们什么，新时代的女性还怕离婚咋的，看晓梅离婚后起色越来越好，世上没有后悔药，却有止损药。” 斯母点了点头，刚才她真不该又走了退路，竟然对亲家关天鹅说了一句，劝女儿回去住，她这是怎么了，又埋汰起自家女儿了，反倒是自损一万，伤敌了了。看看墙上的钟表，在家里已经耽搁了两个小时，她必须赶紧去医院给二女儿送萝卜汤了。 虽然一夜没合眼，她还寻思着替女婿宋明朗的班，如今不只是在北京城里，经济好的家庭一生孩子，医院里立马有全职护工在一旁照料，但眼下二女婿厂子里正走破产程序，这员工善后的文件还没出来，青黄不接的日子是请不起什么月嫂了。 这忙到不能合眼的日子，斯家所有的人，都忽略了身体一直欠佳的斯父，一夜没合眼，又撞上亲家关天鹅和陆老头两口子前来挑衅，当天夜里彻底是吃不消了。 法国有个米夏埃尔?埃斯科菲耶，也曾提起过，苍蝇放屁的后果有多严重： 懒洋洋的苍蝇对着蝴蝶放屁，蝴蝶连忙躲避，却碰到了小花，小花上的露珠从摇篮跌落，一只虫子见了想要解渴，癞蛤蟆想要抓虫子，邮递员看的走神跌进池塘，去救火的消防员因为搭救他耽误了时间，森林大火越烧越旺、飞机因为能见度差撞上大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 蒙在鼓里 刚才斯晓慧左顾右盼的，和怀抱着逗逗的陆大伟隔了一段距离，根本没留意电话里发生了什么。眼看的陆大伟死鼻子耷拉眼坐下半天，也不带挪窝的。她心中便猜测，一定又是那打翻了醋坛子的亲妈来袭击自个儿子了。她绝对没预料到，这次是三年不发疯，一疯让人铭记三十年的陆老头。 “陆大伟，咋的了，这么不带劲，走呀，接着带闺女逛起来。”斯晓慧忍不住撞了下陆大伟的肩头，逗逗也等不极了，一张小嘴欢快地催促起来： “爸爸，爸爸，快点起来！” 陆大伟刚被薅起来，裤兜里的手机又来电了。 “谁呀，一趟趟的，大白天的招人厌！”斯晓慧一脸不耐烦地怼了一句，那陆家一窝子人怎么就没个消停。 “是你妈。”陆大伟面无表情地提醒一句，不知道这会丈母娘打开电话做什么，大概是告诉他，斯家人并不介意他父母上门挑衅，让他放下心理负担。 “我妈，我妈这会应该在医院累的站着都能睡着，我姐上次生飞飞，就特别脆弱，发了小一个月的强迫症呢。剖腹产那么疼，这次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姐夫又雇不起月嫂，且有我妈熬呢。” 斯晓慧叹了一口气，她伸出手示意陆大伟把手机递过来，但陆大伟这次却躲闪起来。 “还是我来接吧，你先陪逗逗玩一会。” “咋了，今天哪根筋不对，以前我妈一打你手机，你可都把电话给我，这里头肯定有阴谋。” 斯晓慧咯咯笑着，一把把电话抢过来，按了接听键。 “妈，啥事呀，你这累了个通宵，赶紧抢时间咪一会。我和大伟带着逗逗在岛上遛弯呢，你不用挂着呢，放心丢不了我和逗逗。” “我这不正坐你小薇姐姐的车去医院看你晓霞姐呢，把电话给大伟，妈有个事问他。”听三闺女的口气，分明还不知道她公婆来家里闹事，斯母的心暂时落定了。她生的闺女她知道，要是这事传到她耳朵根里，怕是两口子也少不了从南吵回北了，又让家里的小豆豆担惊受怕的。 “他能知道什么？”斯晓慧搞不清老妈卖什么关子，半信半疑地把电话给了陆大伟。眼看着陆大伟走了很远接电话，也不知道亲妈这个丈母娘和女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伟，妈这会找你说话，你一定要听清楚了，牢牢记在心里。你妈和你爸来家里的事，千万别让晓慧知道，妈还指着你们两个守着逗逗好好过日子呢。我出门前也跟你爸说了，让他不要再提这些事，为难你们小辈。” “妈，我知道，您放心，我替我爸妈给您和我爸道歉。”陆大伟讪讪地回着，叹了一口长气。 “大伟，这事虽然你爸妈做的不对，但你也有错。出发前妈问过你跟家里商量好了没有，你可是跟妈打了保票的。妈要是知道有这茬，无论如何不会放你们去。这老人的思想工作没做通，过来家里理论是小事，万一身体出个什么大事，造成遗憾，可就是你一辈子懊悔的事啊，这是在拆家啊。疼孩子固然重要，但别到了最后，反而是害了孩子。” 陆大伟点头如捣蒜，他惭愧地回复丈母娘： “妈，您说的这些，我这都记在心里了，以后带逗逗她们娘俩出门，不这么瞒着我爸妈了。” “大伟，妈也要给你道歉，今天你爸妈说了再难听的话，什么断绝亲家关系，不下蛋的鸡之类，按照妈做事的原则，也绝不会撵他们出去。这会是真的气着你爸了。你也体谅他，和你一样，他也是宝贝闺女呢，换位思考一下，要是将来有人这么骂逗逗，你这个当爸爸的也不会轻饶了他们，是不是？” “是是是，那肯定的。” “在这个事上，你爸是冲突了些，但晓慧毕竟是我们的闺女。话又说回来，妈也担心，你爸妈万一在路上出什么事，这还是落罪到我们头上了，造成不好的情况又显得我们太小气。咱们这个社会终归是尊老敬老的，妈想着，以后千万不要出这种事了，无论谁不好了，扛着的都是你们小三口。” 听得丈母娘在手机里长叹一声，他不禁安慰了一句： “妈，你不用管他们，要是出什么事，也是该。”该这个字，他的语调高了八度，升腾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懊恼。 “大伟，你这孩子还是年轻，这是你爸妈没出事，万一出事了，你说你会不会怪我和你爸，你会不会迁怒到晓慧身上，会不会牵连孩子，是不是，那可都说不准，人没事说什么都行，人要出了事，就什么都不做准了，所以，万事咱们得留后路。” “妈知道你正和你爸妈别扭这呢。但这次你听妈的，挂了我的电话，赶紧给他们去过电话。也不知道他们从家里出来，现在走哪儿了，你这个做儿子的该给他们道个歉。毕竟你在外头，必须关心着，等过几天你回来，他们见着你，说上几句贴己的话，气也就消了。人在气头上话赶话，有些话言不由衷，妈都不往心里去，你也别犟着了。” “好的妈，您这两天照顾霞姐辛苦，也好好休息。” 丈母娘那头挂断了电话，陆大伟长吁一口气，他心头一片舒畅，说句心里话，他不止一次希望这个丈母娘是他的亲妈。但人生来是没权利自己选择母亲的，他得面对现实。 岳母大人说的句句在理，他不禁摇了摇牙，拨打起他亲妈的手机号码。想必是公交车上太吵，那套马的汉子铃声那么雄浑，也好一阵子才惊醒了他妈。 “那么老远怎么没打个车回去，你们折腾啥呀妈，过两天我就回去了，你和我爸回去路上注意安全，看着我爸点，上车下车他腿脚不好，不行下站下车，拦个出租，也没多少钱。” 陆大伟的口气渐渐软起来，他眼前浮现了一个画面：身体臃肿的老太太，身后跟着一个干瘦胆小的老头儿，那老头腿脚也不好，走十米路就要歇上大半天。他忽然恨不起来了。 “你用不着可怜我们，你是不是看看我们被人家赶出来，有没有死在路上？拦个出租没多少钱，多少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妈吃糠咽菜一分一分攒下来的。我告诉你，妈死不了，我且活着呢，就看看生你们养你们，没良心到哪个地步。” 关天鹅余怒未消，眼见得儿子打电话过来安慰自己，一时觉得得逞，狗屁的上门女婿，谁生的儿子终归是跟谁亲。但毕竟是关天鹅，她也不会因为一两句安慰就松了口气。她当然要接着扎醒那个秤砣放的越来越偏的儿子，让他知道，她这个当妈的，必须是他的主心骨，他这一生一世，必须唯她马首是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 富养女儿 陆大伟还想再说些什么，他妈那头怒吼的雄狮却挂断了手机。他也没力气再打过去了，反倒是不说的好，倒害的他成了个叨叨不休的怨妇，依旧不解决什么问题，无论说什么，对于他的皇太后老母亲，都是隔靴搔痒。 眼前的一切顿时索然无味，即便是到了远方又如何，充斥在家里的那些苟且，几千里就这么气势汹汹地跟过来，更加甚嚣尘上。 他这么一觉得，便想着回去过那些普通的苟且的日子了，这次他出来，打破了长久以来的习惯。踏入一个不真实的潘多拉世界，这种安逸的逃离带来了很可怕的后遗症，他需要更卖力地去克服那些伤害。 还是快点回到真实的人生里去吧，在未解决这些鸡零狗碎之前，他都不想出门了。 看着正在兴头上的娘俩，他强打起精神说了一句： “咱们出来也三天了，这南方的饭食吃的我快要吐了，还是回北京吃馒头比较好。” “怎么？”斯晓慧眼皮一翻。 “我妈催你回去，还是你妈催你回去？这路上一天，厦门一天，岛上才半天，我们到这儿才一天半，我还要多吃几天海蛎煎呢，味道真的是美极了，这岛上所有的小吃吃他个遍！咱们还得去厦大芙蓉隧道逛一逛，听说那边的海滩才是厦门最好的呢。” “逗逗，你要回去么，跟爸爸说。” “不要，不要，逗逗还要去海边挖沙子。” 陆大伟又唉了一声，不知怎么搞的，他从早晨起来，眼皮就跳个不停，抵不过家里戏太多，他总害怕会出什么意外。 “瞧你那蔫儿吧唧的样，今天余下的时间，逗逗归我带行了吧！一个大老爷们，别整天跟林黛玉似的，说脆弱就脆弱了。走吧，我的大大爷。” 斯晓慧走到陆大伟身边去，忍不住抬起膝盖去顶他的屁股。这爷们真是扫兴煞风景，她凑到他耳边，咬牙切齿说一句： “我可告诉你，这两天你要是敢犯妈宝男那个病根子，我这辈子都不理你。从现在起，白天你伺候好我们娘俩，夜里我拉磨还不成。” 说完，她斯晓慧又离开他一米远，把逗逗抱到怀里，母女一条心，来教育陆大伟这个立场不坚定的叛变分子。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别跟我和逗逗臭矫情啊！是不是你觉得你妈辛苦一辈子，你就不该出来带我们享受生活，那这对逗逗公平么？ “我劝你别做那样的混账爹！咱也没缺你妈钱花呀，住我们的房子，两室一厅随便耍，不穿上衣随便裸奔也没人碍着她。这煤气费、水电费、医药费哪儿哪儿不是我们掏，她又不用操心带孙女，痛快地和老姐们聊天、去跳跳广场舞多好呢，非得挑你的不是！” 要是以后再有出远门的机会，你也带她出去散散心。我也不拦着你尽孝，如果她好说话，我自然也带着逗逗一起去。你说你花了一万好几吧，大老远地就为买一趟窝囊回去，别干那赔本的买卖，好歹你也算是个高智商，咋越活越傻冒呢。” 陆大伟被怼的一阵子心虚，他必须压着自己的气性，记着岳母大人的话，不能把事情挑的更大。 “瞧，跟我妈什么关系，我是昨晚一换床落枕了，这走了大半天又真的累了。晚上你得给我揉揉，还真得你来拉磨。”他强打气精神，跟老婆调侃一句，继续跟着大部队前进了。 “妈，我劝你，等晓慧回来，还是把这事跟她说清楚，俗话说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过年过节的晓慧都回东边，哪能蒙在鼓里，回去吃人家枪药呢，咱家闺女是得活贵气一点。” 车里，徐薇一脸平静地跟婆婆聊着，从内心深处，她很是不欣赏婆婆的这种以礼相待，没有锋芒的善良，向来只会轮到这个社会践踏。 “针尖对麦芒的，这日子过到什么时候。妈这活了大半辈子，总得有一个先让步的。再说，不能眼看着逗逗生活在不完整的家庭里。这孩子和聪聪不一样，可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小小年纪特别能装事。” “就是因为逗逗把大人的事都看在眼里，当妈的才得拿出自己的底气来才成，不然，看着她妈被压得抬不起头来，以后孩子也得受气不是，到哪儿都小胆害怕。这做父母的得学着滋养孩子的内心，这一方面任何特长班都给不了，花再多钱也找补不回来。” 婆媳两人在车里沉默半天，没一会车就到医院了。这进了医院的门，斯晓慧家里的事也只能先撇到一边了。让老妈和嫂子徐薇感觉意外的是，斯晓霞竟出人意料地情绪稳定，甚至表情有些不在乎剖腹产的痛，倒是不知道宋明朗给她安利了什么神药。 但就连宋明朗也摸不着头脑，他先前心里一直惊惧着，担心老婆产后会继续抑郁着折磨他，没成想她精气神居然那么好，盯着刚出生的软糯的女儿看不够，尽管她的胎发还被羊水粘接着，胎毛多多的小脸上的红皮肤皱巴着，和个小老太太没啥区别。 但又不是第一次当妈，这小孩生下来都是千篇一律的丑，过些天就水灵的又萌又可爱了。说来女人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神奇动物，就如斯晓霞，完全忘记了先前死活不愿生二胎的感受，一看到眼前的小糯米团子，便天马行空地想象起来，以后该如何如何疼她。 斯晓霞甚至开始有点嫌弃家里那个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宝贝儿子飞飞，他以后不能那么娇气了，要有个哥哥的样子，学会疼妹妹照顾妹妹让着妹妹。 等看到她妈走进来，她下意识里又有了某种对于未来的诚惶诚恐，自己的亲妈那么忙，又怎么能事无巨细地帮她带女儿，这儿子可以粗养，女儿可得养仔细些才行。不仅是要养仔细了，还必须要富养，穷兮兮的啥啥没有，长大万一给人骗走了。 她寻思好了，女儿她一定要自己带，不靠娘家人三三两两的接济，一时之间，全世界最靠谱的只有她了。 看岳母和嫂子进来，宋明朗笑不拢嘴地打声招呼，眼下命运的恩赐完全契合了他的内心，如他所愿，妻子终于进化成一个正常人，一儿一女锦上添花。就连前途未卜的工作，他也深信，命运不会亏待一个好男人好爸爸，他会努力为老婆孩子打造一个避风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 不速之男 等老伴葛秀英和儿媳妇徐薇出了门，躺在床上续命了几个钟头的斯父终于醒了，一睁眼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傍晚五点多。 他站起身来，还是头沉的难受，甚至有些胸闷，这些天的血压又高上去了，每天都要靠阿司匹林撑着两条浮肿的腿。这一晚上没睡觉似乎有些压垮了他，再加上中午跟陆家老两口打了些嘴架，血压又飙上了一些。 客厅里静静的，老伴在医院还没有回来，他禁不住拿起了电话： “你怎么还在医院里耗着？” “我不耗着谁耗着，医院就明朗一个，困的都站不住了，我能不给这孩子替替班么？你先别管了，休息够了就把我昨晚新蒸的花卷给晓涵送过去，小薇还不知道忙到什么时候回来，你过去给晓涵做点晚饭，别让孩子熬着。” 说着，葛秀英就挂断了老伴的电话，宋明朗刚在简易床上睡醒一觉，他打了个哈欠，看着满脸沟壑的岳母，真是惭愧到没话说。自从他爹娘知道斯晓霞怀上了老二，竟然再也没给孙子打过一个电话，他们害怕到时候再喊着他们带小的。其实宋明朗两口子压根没指望过那老两口，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如今儿媳妇在医院生孩子，不露面且不说，连个客气话也没有。但岳父母竟然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表达了斯家的充分谅解。 此刻，宋明朗内心充满了对亲爹妈的嫌弃，纵然过去供他上大学又如何，但人老了就这么可以自私地混吃等死么，连个长辈的亲和都没有。除了跟他伸手要钱，让他接济他弟买房子，再也没有别的事了。 “妈，我休息好了，你听我爸的，赶紧回去歇歇吧。” “这不医院有床么，妈不累，累了我随时躺下。”斯母一脸慈祥，注视着婴儿车里的小外孙女，自从看到这个小家伙呱呱落地，她又重新规划她和老伴的带娃排期。从今往后，她再也不允许老伴撂挑子了，他们必须兢兢业业地帮儿女带孩子，让年轻人免去后顾之忧，好好为他们的小家打拼。 “你给晓梅打个电话，让她早点带飞飞和聪聪回家，别在外面折腾的太晚了，外面吃一顿饭多贵啊，现在还着房贷，可不能大手大脚花钱了。” 斯母叮嘱女婿一句，婴儿车上软糯的外孙女又哇哇哭起来。 “妈，你快看看，她是尿了还是拉了？”斯晓霞着急地提醒一句，如果不是肚皮上挨了一刀，她肯定要亲自上马，眼前虽然有亲妈和老公照料着，她倒是有点嫌弃他们手脚都不够麻利温柔。 “让姥姥看看哦。”斯母忙俯下身子，照料起了小外孙女。 “慢点，慢点，先搓搓你的手心，别凉着她的小屁屁。”斯晓霞又在一旁着急地提醒起来。 原来是孩子又拉胎便了，黑绿绿地沾在纸尿裤上，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斯母早就准备好了一大杯凉白开，倒到小盆子里然后再兑些热水进去。 一面给小外孙女擦洗，一面喊着女婿宋明朗： “明朗，你记住了，照顾女娃娃可比照顾男娃娃更要仔细些，一定不要用自来水勾兑，那样有细菌，孩子的皮肤可受不了。那些爱腌屁股的小宝宝，都是用水不讲究。还有，擦屁股的时候要用纱布，别泡消毒湿巾进去。” 宋明朗满心欢喜地点点头，他最叹服岳母的就是这一点，无论她自己有多辛苦，从来不妨碍她把孩子照顾地细致入微。元气复苏的他美滋滋地走出病房去，给大姨子斯晓梅打起了电话，都一天没见到儿子了，他这个老父亲实在是有点挂心， “晓梅，你们还在游乐场玩呢？咱妈刚才让我打电话告诉你，早带着聪聪和飞飞回家，怎么样，飞飞哭没哭鼻子，有没有想他妈？” “在家的时候，间歇性发作想妈，闹着想去医院，这不带出来做了思想工作，不再折腾我了。” “这小子要不听话，你该揍揍，不用客气。”宋明朗哈哈一笑，得了女儿的他，竟然犯了和老婆斯晓霞一样的毛病，有了新欢，旧爱就靠边站了。 “张松来找我了，听说晓霞在医院生孩子，他觉得我带两娃挺辛苦，说是过来帮忙，晚上要请我们吃饭呢。”斯晓梅转移了话题，音调降低了许多，显然，她并不稀罕这个不速之客。 “宋明朗，你们两口子给我惹的这大麻烦，我这在微信上一直冷处理，谁知道他竟然那么伤心，跟我要了一天游乐场的地址，我也不好扫他的兴致。”斯晓梅撇着嘴，一个脑袋真的是八个大。 “让他请吧，大不了下次我和斯晓霞请他。” “这请来请去的，不都说不清了。” “有这两个神兽掺和着，你俩还能聊什么敏感的话题，就先顺着老张好了，撵他回去，不得喝一夜闷酒，我可没空听他哭。” 既然大姨子斯晓梅碍于情面答应他跟过来，他张松怎么又能够不绅士一些，主动请妇女同志吃饭。这箭在弦上，靶心躲是躲不过的。 看来，只能是吃完这一顿饭再从长计议了。宋明朗还以为大姨子早就把张松打发掉了，或许在斯晓霞的添油加醋下，张松已经认不清自己了。但那些致命的弱点，宋明朗其实都替他划拉过。 “那好吧。”斯晓梅硬着头皮，采纳了妹夫宋明朗的主张。 张松远远地走过来了，这次不用见长辈，他的头倒是抬地轻松自如。 上次相亲过后，经过斯晓霞的点拨，他这次和斯晓梅单独约会，专门去商场挑了一身合体的服装。淡蓝色的冲锋衣很是修身，衬托着他的脸，也不像上次那么灰蒙蒙的了。 刚才他去商场的卫生间猛吸了一阵烟，以缓解他在约会时的紧张情绪。斯晓梅看看张松，一脸摄入尼古丁过量的满足。头次见面，她一点不觉得能和这个男人产生什么更多的瓜葛。这回再见面，说实话，令她感官上产生更多的不愉悦。更不用提和他共进晚餐了，只要想到他被尼古丁熏黄的一口牙，就感觉浑身不适。 她一时真真切切地领悟到了，男女交往始于颜值这句话有多痛苦，这让她回忆起当初林兆雷那张干净飞扬的脸。 又是林兆雷，可他现在比张松还要油腻吧，斯晓梅想想，谁不曾有过灼灼的青春岁月，全都被大手笔地挥霍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 朝思暮想 是的，第二次见面，斯晓梅发现张松居然是个卷烟嗜好者，而他们斯家人的圈子里，没有一个吐烟吐雾的。 她大脑里想着这个男人抽烟的姿势，直让她觉得，那样油腻的二婚，她是万万不愿意踏入的。等张松走近了，他冲斯晓梅笑笑，斯晓梅也回他一个礼貌性地微笑。 那种笑，在张松眼里看来，仿佛是心中千年寒冰难融化的女神。脸是笑了，但心里很是勉强，显然，斯晓梅并不像她妹妹斯晓霞形容的那样。看她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套，他就觉得他俩之间是没戏的。 就算是在他自己内心深处，也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优秀的女人，但他心下算计着，这么优秀的女人，实在是在这个世界上不好找到方方面面配的上她的人。 她总不能单身一辈子，两个人同样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都处在感情的低迷期，未必不能克服社会地位上的悬殊，互相靠近拥抱取暖下半辈子。 活到人生的中间，不论男女，都得学着向社会低头。条件好的单身贵族们又怎么会看上带孩子的离异妇女，他自己混的是够挫的，但他一颗真心是滚热滚热的。 他这样想着，心里的底气就多起来了。拿下女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只要拿下了，以后他就能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了。最要紧是他的内心无比寂寞和干枯，离婚都快一年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碰过女人了。 在见到斯晓梅的第一眼，他朝思暮想把她娶回家，话再说的赤裸些，只要有个女人想嫁他，他都愿意娶。可相了好几回亲，谁也不愿意亲密接触他那个烂包的家。 更要命地是，儿子还整天跟他要妈妈。一天到晚，他是能躲在车里就躲在车里，每当拉到女性同志，哪怕不是年轻漂亮的，他大脑总飘着些犯罪的冲动。 终于，老天让他遇见一个叫斯晓梅的女人，见她第一眼，他就感觉出来了，斯晓梅和他之前见过的那些相亲女人不一样，她没那么势利薄情。而且从她柔软镇定的眼神里，他还是能读出一些她内心的渴望和寂寥。 两个有情怀又寂寞的人走到一起，总有火烧的旺旺的那一天。 “你家里有孩子，怎么还抽烟呢？这对孩子不好，建议你还是戒了吧。” “上大学那会，抽一口都能被呛死，我也没想到，后来就嗜烟如命了。”张松的两眼有些空洞起来，似乎回忆起了让他悔青肠子的热血婚姻。 “人连自己都不会想到，走着走着就变得面目全非了。”他忽地感慨一句，真的没想到一枚理工男有这么感性的领悟，一时之间，斯晓梅又想起了林兆雷，仿佛心房的深处，又有一根尖刺在狠狠地戳她。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抽烟啊，那我从今起就不抽了。”张松抬起头来，羞涩的像斯晓梅表白一句，从此以后，他会努力去做一个配得上斯晓梅的男人。 斯晓梅不看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睛，一时有些语塞。她不好现在直接讲清楚，她岂止是不喜欢眼前的这个人抽烟，就他本人的精神面貌，她是认可不来的。但毕竟都是被生活蹂躏过的人。 刚才张松的那些话，让她产生了一些同病相怜的顾惜。 “其实，别人喜不喜欢倒是其次，关键自己的生活状态会更加清爽一些。”斯晓梅笑笑，在喜欢这个字眼上，她不会轻易跳进去。 “那这会孩子们也该饿了，叫他们出来吧，楼下就有必胜客，咱们随便吃点。” “不行，不行，必胜客太贵了，你这一家老小跑滴滴养家，太不容易，咱们就楼下吃碗拉面就成了。” “那怎么成，你不用替我省钱，我这每天专职跑滴滴，一个月也收入过万了，肯定也不比你这个大教授少。”张松一脸行形于色，别说是一顿必胜客，就算是去全聚德，他也舍得为她花钱。 “可那赚的都是辛苦钱，一天到晚舍着孩子和老人，还是得挤些时间多陪陪孩子。” 说完这句话，斯晓梅心里好一阵子尴尬，这话仿佛也是在数落她自己，想想这个春节以来，她又何曾顾得上过聪聪，反而在这里教育起别人来。 “其实，跑滴滴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艰苦，就是在车里窝的时间长一些，时间管理上还是很自由的，家里有个急事能顾得过来。” 斯晓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忽地觉得，张松的内心没那么消极，谈吐之间还是对未来的人生充满了希望。 “如果你觉得跑车真的适合你，不愿意回本行了，那不妨开出租，我觉得，开自己的车拉私活，还是有些前途不明朗。” “其实，我还是希望回到机械行业里去，和老宋一样，当初就不该听她的。” 显然这个她是他的前妻，斯晓梅笑笑，这言语之间，张松对前妻还有些怨念，而怨与爱，从来是不分家的。 “过去的都过去了，生活都是有得有失的。说起来，咱们都是一个专业的，以后如果有相关工作机会，我倒是可以把你介绍过去。” “既然这样，那今天我更得请你吃大餐了。” “那好吧，今天我就不客气了，依照我妹夫宋明朗那边的关系，我该喊你一声大哥，见面都是亲人，等以后不忙了，我回请你，替娃们谢谢张叔叔。” 刚才那句不让抽烟还是对恋人的要求，这一句见面都是亲人，让张松一时心里有点噎的上。好一会儿，他缺氧的大脑才转过弯来，就是近水楼台才能先得月嘛，只要他够努力，不是没有可能亲上加亲。 “你是不是还不想和我谈朋友？我知道我现在配不上你，家里条件也不好。”张松结结巴巴地问一句。 “我听你妹说起过你前任，咱们真的是倒霉到一起了。我希望你能多给我一些时间，不要把我当普通朋友去相处。” “我发誓，我一定不会跟我前妻有任何瓜葛。等她结婚，那2000元赡养费也会终止了。” 一连说了一大串表白心迹的话，张松的脸都憋红了，仿佛他不加快节奏，斯晓梅就要被别的相亲对象抢走了。 这会，斯晓梅觉得张松真的是太天真了，还上来就对女人海誓山盟的，怪不得那么多年，都被他前妻牵着鼻子随意耍弄。人这一生，最奢侈的莫过于永远像孩子一般那样天真幼稚地活着，可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成年了就得有成年人的思虑和打算。 斯晓梅没说什么，只对张松笑笑，或者他只是耐不住眼下的寂寞，迫切想钻到一个女人的怀抱里取暖而已，只要迈不过这一关，他永远不能跟死缠烂打的前妻撇清关系，也谈不上组建一个温馨的家庭。 她转过脸，朝着游乐园里玩的满头是汗的小哥俩喊几句： “快出来啦，张叔叔请你们吃必胜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 死神迫近 斯父轻叹了一口气，他这个老党员，最后还是要听葛秀英这个人民群众的。打开客厅的玻璃吊灯，在冰箱里取出一保鲜袋的葱香花卷，随手装在葛秀英出门经常拎着的帆布袋里挎在肩头，他便出去坐公交了。 儿媳妇徐薇租住的房子离得倒是不远，几站地的路而已。但这一次出门，斯全国却有些步履艰辛。在站台上等了大半天的车，好不容易开来一辆。他从上衣兜里掏出自己的残疾军人证，让公交司机过目一下，司机点过头，他便跟着上车的人往里走了。 他十八岁那年当兵入伍，本来是最优秀的兵苗子，有一次执行任务却遇上了严重的车祸，不得不转业回乡。本来距离提干还有三个来月的日子，部队上下为他惋惜一片。他却打趣一句，命中注定要回到黄土地上耕耘一生。 就是那次几乎失去右腿的负伤，经过上级领导批准，复原回家的他得到了三级残疾军人证。斯全国这辈子很是感激国家，从来没忘记他这个小小的兵。经过了那么多年，他每个月的残疾军人补贴从最初的十几块上调到了现在每月的一千多块，这是让斯全国内心最热乎的，国家不会亏待每一个为她流过热血的孩子。 虽然这辈子无缘部队，如今儿子斯建强成为共和国一位合格的军官，这无疑大大弥补了斯全国年轻时的遗憾。 傍晚时分出门，恰恰赶上了打工人的下班高峰期。拥挤的车厢里人头攒动，年轻人是早已习惯了缺氧窒息的空气。斯父紧握着扶手，额头上开始往外冒冷汗，心脏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 公交车停停靠靠，车厢里面晃的厉害，斯父下意识地往兜里一摸，情况有点糟糕，速效救心丸忘了带在身上。他隐隐约约感觉，这次有点大不妙。 “这位小同志，你可不可以给叔叔行个方便？” 斯父强撑着沉重的身体，头一次这样倚老卖老地恳求眼前一个新潮的小年轻，他正戴着蓝牙耳机，闭着一双疲惫的眼睛，把头靠在坐椅后背上。 年轻人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老人头顶往外冒虚汗，确实有些难以支撑。只是他有些少许的不爽，这个老人家为何专门捡着下班高峰期出门，难道他不知道打工人一天的艰辛么，非得抢个座位过过瘾么？ “叔叔，您赶紧坐吧，刚才没看见您站我跟前。” 出于年轻人的礼貌，也因为眼前的老人确实需要帮助。他赶紧站起身来，把座位让开。正是因为善意的这个动作，他因此挽救了一个老人的性命。虽然他可能终生不知道，他曾做过这么一件天大的好事。 “谢谢小师傅。” 斯父艰难地挪到位子前，缓缓坐下，身体的负荷比先前稍微轻些，若公交车里没有人给他让座，他真的不能确定，接下来会不会扑倒在车厢里。艰难地下了公交车，他又一次拂去额头上的汗珠。等一跨出公交车厢，冷风嗖嗖地扑上来那一刻，斯全国才察觉到到，原来他浑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他顾不得这些了，毕竟心脏难受得快要立马倒在地上了。他只巴望着用最快的速度上楼去，然后到儿媳妇家里缓一会，这种糟糕的状况会立马得到改善。 老两口活了大半辈子，如今儿女们虽说都出息了，但柴米油盐的日子里，各自都有各自的难处。所以他们有什么病能熬就熬着，能不张嘴就不张嘴。能替他们减轻一点负担就减轻一些。 本来下午睡醒后，他还想给女婿陆大伟打个电话，问问陆家老两口平安到家没有。万一有什么闪失，他们斯家人总会第一时间赶过去善后。斯父万万没想到，接下来要经受死神考验的，竟然会是他。此刻，斯父若是停下来坐在路边稳着，立马打急救电话喊救护车，然后通知儿女们赶往医院，或者不会发生后来更严峻的生命危机。 接下来的每一步，他几乎都是用生命的最后力量在续航。下了车又走了五百米才到儿媳妇家的楼下，又坐电梯到十六楼，摁响儿媳妇家的门铃，斯父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在他心底里，回到家就安全了。 直到经历了这次生命濒危以后，斯父斯母才学会麻烦自个的孩子。他们终于知道，这病熬着熬着就要命了，要命了也不要紧，儿女总不能一辈子靠着父母，总有一天当老人的会离开这个世界。关键是他们后来晓得了儿女们会倾家荡产地去救回他们，到头来还是给孩子们添了天大的经济麻烦。 儿媳妇徐薇像往常一样还没回家，开门的是孙女晓涵，一眼看到脸色蜡黄不堪的爷爷，她不禁惊地哎呀一声： “爷爷，您这是怎么了，出这么多汗？您要是身体不舒服，就不要来回这么跑了，冰箱里吃的东西还多着，我自己也会做饭了呢。” “爷爷没事，就是有点心慌。我记得你妈这里备着速效救心丸呢，你给你妈打个电话，问问她收在哪儿了。” 因为公婆常过来帮她照顾女儿，以防万一，徐薇为两位老人备下了这救急的小药丸。晓涵赶紧把爷爷扶到她的卧室里先躺下，然后立马拨通了她妈的手机号码，这次她感觉爷爷的病有些厉害，甚至她开始考虑要不要打120喊救护车。 “妈妈，你把速效救心丸放哪儿了？爷爷过来了，他全身正往外冒冷汗，要不要马上叫救护车啊？妈妈！” 徐薇正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接起女儿的电话时，还有十分钟就要开车进小区了。一听晓涵说到全身冒冷汗这几个字，她不禁心中大惊。 “快，晓涵，救心丸就在卧室床头柜最下层抽屉的小盒子里，你赶紧拿出来给爷爷吃上。你让爷爷到你屋床上躺一会，妈妈马上进小区。” 从事保险行业多年，可以说徐薇已经熟谙人体某些突发重大疾病的征兆。根据女儿的描述，她完全可以断定，公公这种凶险的病况，或者在中午就应该去医院了。她不禁埋怨自己太粗心大意，还好她因为挂念着晓涵，这次早点回家来了。 推开家门，她大步流星跨进去，拖鞋是绝对没必要换了。年轻一辈没必要拒绝自己的第六感，强行安利自己老人在家歇会就没事了。她迅速扫了公公一眼，他面色蜡黄，额头上还是有豆大的汗珠渗出来。跟斯建强结婚多年，她还是头一回见公公这副神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 当机立断 “爸，我扶您起来，不能在家里硬撑了。” “没事，小薇。你快去给晓涵做点吃的，餐桌上是你妈新做的花卷。爸躺会就好，一会身上不出汗了就回去。这晓涵长大了，真的是懂事了，一进门就看出我身体不舒服。” “爸，您这脸色，任谁都能看出你在强撑！这都十万火急了，还做什么饭？！我看您这是心肌梗塞的先兆，不能在家里死扛了，必须跟我去医院。” 徐薇着急地喊一句，此刻绝对由不得老人自个犹犹豫豫了，斯父只好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一切听从儿媳妇的指令。 “晓涵，妈妈马上带爷爷去医院，等一会看上大夫，妈就给你点外卖。今天晚上就先凑合一顿吧，妈妈可能回来的会晚一些，你做完作业上床睡觉就行，不要等妈妈了。” “妈，你自己能行么，要不要给爸爸去个电话？” “别先给你爸说，妈妈到医院看看情况再说。” 话音刚落，徐薇就关上了家门，又留晓涵一个人在家，她心里浮起很多歉意。眼下老人生病，她顾不上大的，更顾不上肚子里这个小的。 斯家，她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她，更是为着斯家的岁月静好负重前行的她。 “小薇，微信群里通知你几个妹妹。”斯父艰难地说出一句话，看儿媳妇一脸的千钧一发，他心下寻思着，八成真的要去拜见马克思老人家去了。 自十八岁入伍当兵，后来负伤回家，再到三十几岁入党，做了那么多年农村干部带着全村人朝前奔，这么多年了他是不怕死的。在他内心深处，儿女们成家立业，自己早已经完成了革命大任，对死亡这件事是无所畏惧的。 “爸这次怕是要真的去见马克思老前辈了，你们也不要伤心，临走有几句话嘱咐他们姊妹几个，你这个电话一定要替我打，让他们到医院见我最后一面。” 斯父咬着牙关，他感觉胸口越来越疼，冷汗冒得越来越厉害。 “爸，您先别耗神说话，撑着点啊一会就到医院，” 徐薇看看公公，他面色越来越难看。她把座椅放倒，尽量让公公躺的舒服一些。谢天谢地，她租住的小区离解放军总医院不过十分钟车程，然而，这十分钟对于一个正在经受心肌梗塞煎熬的老人来说，简直是烈火烹油的绵长。 离医院越近，徐薇愈发害怕，她担心公公一下子栽在地上，再也醒不过来。她是不能排队去地下车场了，这个时候，交罚款被拖车都是微乎其微的小事。万一老人栽倒，不懂急救知识的她肯定会手足无措。 把车停在路边，徐薇把公公架出了车门，此刻的斯全国，强撑着的最后几缕仙气，几乎就快断了。看公公的面色越来越黑，徐薇急得心脏都要快跳出来了。 “爸，再撑一会，等到了急诊科，您就可以松气了。” 徐薇扶着斯父，一时紧张出了满身热汗，好不容易到了急诊台前，又是长长的排队。斯父终于坚持不住了，或者是又一次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时大脑里紧绷的神经有些松弛，一个踉跄跌倒在急诊科的地板上。 这一跌倒，好几个人吓得尖叫起来。 “大夫，大夫，快来！我爸他快不行了。” 徐薇急得眼泪哗啦全流了出来。人到中年，她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凶险的场面。 “爸，你快醒醒。” 年近四十岁的徐薇，此刻不再是职场上的铁娘子，竟然像一个小女孩那般呜咽起来。她用尽力气想把公公拉起来，可那么瘦削的她，又怎么能拽起一个生命垂危的老人。 和斯建强结婚多年，作为一个晚辈，她非常佩服公公的为人和胸襟，在她眼里，斯建强的父亲等同于她的父亲。自从和斯建强被迫分手，她肿着眼睛见到斯父的那一天，或者已经在心底认下了这个老父亲。 “快让开，不要拉伤病人。” 徐薇赶忙闪开，急诊台前的一个护士已经跑过来，用食指试了试斯全国的鼻吸，蹲在地板上做起了紧急心脏复苏。另外一个护士跑进急诊室里寻找援手。在徐薇惊魂未定的那一刻，公公已经被拉到急诊室里抢救去了。 “老人正在实施抢救中，家属先过来挂一下号。”急诊台的护士招呼了一声，徐薇回过神来，擦了擦眼角的泪。 “护士，我爸他能救过来不？” “幸亏来的及时，再晚来一会，那真的就没命了。病人肯定是心脏出了问题，目前一切还不好说，我们院方一定会竭尽全力抢救每一位病患。” 徐薇长嘘了一口气，这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已经尽了最大的心力，争分夺秒地去挽留老人的性命。 下午从医院出来，她又陪组员去见了一个准客户，是一个刚满月孩子的妈妈，想给自己的娃挑选一份重疾意外保险，无奈买保险要问老公，所以其实是做孩子爸爸的工作去了。无奈一个下午的口干舌燥，对方还是认为保险是鸡肋产物，只是某些人的敛财工具而已。 说了半天，不过是对牛弹琴，如果再讲下去，怕是客户家里要爆发夫妻大战，徐薇最后还是识趣地带着组员退出了。 不过，她还是叮嘱组员，不要放弃这个妈妈，当男人不可靠时，女人必须站起来，护住自己的娃。这样浑身软肋的年轻妈妈太多了，她们必须站起来，从家庭中走出去，成为孩子坚实的依靠。 婚姻已经不是多么坚不可摧的磐石，反而越来越让女人看清男人。所以与其渴望男人豢养，不如靠自己抓住经济主动权。何况婚姻如意如徐薇，也没有停下过在职场跋涉的脚步。 刚想去挂号处缴费，只见一位大夫从急诊室里匆匆走出来，朝着急诊台的护士问一句： “通知刚才那位病患的家属代表，病人需要紧急心脏造影。” “大夫，刚才进去的是我爸。”徐薇忙上前接话。“我爸他恢复意识了么？” 戴着黑边眼眶的中年男医生看了徐薇一眼，嘴里说出的一句话，让徐薇的心暂时安定了许多： “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不过目前病况还是非常凶险。你父亲两侧心肌梗死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医学奇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 军嫂本色 “谢谢大夫，我是我爸的儿媳妇。” 徐薇内心无限感激，她话音刚一落，中年男医生不禁抬起头来，钦佩地望向她。当医生那么多年以来，他很少见到这么亲如女儿的儿媳妇。 “你马上在手术知情书上签字，你父亲做完心脏造影，要立即转移到重症监护室。随后，你得立刻去办理住院手续交押金。今晚是病人最关键的一夜，以防万一家属必须随叫随到。我建议你，最好还是通知你丈夫。” “好的谢谢您，大夫，我们会全力配合医院。” 徐薇答应着，一边签了字，一边拿着单据朝住院部走。她的心脏跳地没刚才那么厉害了，总算是老天眷顾，公公暂时脱离了危险。若是这一下子去了，任谁也接受不了。 缴费回来的路上，她原以为只要公公的心脏造影手术成功，接下来病情就能缓和很多。虽然她一个人在医院有些吃力，甚至是狼狈。但她还是想坚持自己多年以来的军嫂原则，能不影响斯建强，就不扯他的后腿。 谁知她刚走回急诊室门口，又一个大夫从急诊室里冲出来，手上拿着病危通知单让她签字。某个瞬间，她真的脆弱地要认为公公凶多吉少了。 这次由不得她了。当老父亲命在旦夕，每一个儿女必须拥有知情权，这是他们身为儿女，不能被剥夺的权利。她不想最坏的事情发生了，而他们却被蒙在鼓里。斯家的哪一个儿女留下终生的遗憾，都是她徐薇不想看到的。这一刻太需要他们尽到儿女的责任。 疲惫又焦虑的徐薇，先拨通了丈夫斯建强的手机号码。 “有什么事，徐老总？不都是每晚我向你报道么？” 这会，刚开完又一场野训作战会议的斯建强，一脸温柔地接起了老婆大人的电话。 “你今晚必须赶紧回来一趟，咱爸他心肌梗死，正在医院抢救，大夫刚才又下了一次病危通知。我真的不确定……他能不能熬过这一关。” 徐薇说着，声音哽咽起来。没透露给丈夫消息前，她就是所向披靡的女战士，天塌下来斯家都有她顶着。一接通他的电话，她瞬间脆弱起来，那一刻，多年来嫁给斯建强的不容易，全都拢上心头。 消息来得太突然了，斯建强一下子被拍懵了。在部队那么多年，徐薇可是从来没有过一次喊他回家。毋庸置疑，这次老爸的病真的是来势汹汹，就像徐薇电话里说的那样，他随时有可能在接下来的一秒里，永远失去自己的老父亲。 “不要怕，徐老总。只要有你在，咱爸一定不会有事。我立马打报告回去，你等我。” 斯建强鼻子一阵发酸，强忍着眼泪没掉下来。他的音调里充满着说不出的复杂。就在刚才，他给老妈拨了一个电话，她老人家正在医院照顾他的二妹晓霞。老妈强打着精神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 显然，徐薇担心他妈吃不消，还没有把医院发生的一切透露出去。只是一切都是她担着，她的身体却是不禁熬的。 “你别太担心了，咱爸一定没事。我预计最快三个小时能到医院，你身体还吃的消么？” “我没事，你抓紧时间，路上注意安全，我等你。” 在老父亲最危急的这一刻，他们斯家人都不在场。只有怀着身孕的徐薇一个人在医院里强撑。这一刻，他觉得太亏欠她了。心爱的妻子，一直在无怨无悔地为他看护着大后方。 他又觉得自己太亏欠老父母了，不仅是他，斯家的所有儿女，都对老爸老妈不够爱护体贴。一直以来，他们都在认为，顶天立地的父亲，怎么也不会倒下。 但他错的简直离谱，每一个他在前方作战的日子，都是老父母为这个大家庭鞠躬尽瘁。他总以为这大厦会永远牢固，但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他必须得允许父母有老去的自由，若懂得珍惜他们，必然会懂得给予他们停下来喘口气的机会。 挂了徐薇的电话，他迅速向上级说明了父亲病危的实情，打报告从秦皇岛野训基地返京。军人向来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煽情上，无论遇到什么突发事件，雷厉风行是他们最基本的素养。 万幸的是，这回老父亲出事，恰逢他这次执行野训任务。若是和去年的救援撞到一起，怕是他怎么也不会脱下军装，回来看一眼和死神夺命的老父亲。 他永远记得老爸的话，穿上这身军装，永远要记得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保家卫国。 每次回家，他总会听见他风趣的一句话： “我这把老骨头，随时准备升天。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哪一天见不上了就见不上了。你只要拿过接力棒，给咱们这个家带好头就可以了！” 斯建强回忆着，含着眼泪会心一笑。他忽然想起上初二那一年，他期中考试拿了班里第九名。老爸非常懊恼，竟然半夜起来，像个熊孩子一样，把他养的花都拔光了。可些花草可都是他专门从学校的花圃移植回来，送给妹妹们的。 就算是现在，他的老父亲也偶尔发些小脾气，不过他和妹妹们，倒很喜欢这样的老爸，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伦之乐，父母也是需要宠爱的。他只想求命运之神，多恩赐给他一些时间去宠爱父母。 万万没想到，竟是个多事之春。徐薇摸着冰凉的小肚子，她隐隐约约感觉有些隐痛，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有事，还是她的心理在作怪，心下寻思着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 她只希望，那棵刚刚萌芽的嫩苗坚强一些，愿意陪着她熬过这最难的一夜。她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等她小憩完毕，那边急诊室里公公又会传来好消息。 忽地徐薇又想起来，这会晓涵应该还饿着肚子。肚子里揣着一个小生命的她，何尝不是几个小时滴水未沾。一时她心焦力碎，忍不住拨通了大姑子斯晓梅的电话： “晓梅，你在哪儿呢？到家了没有？” “姐，我刚带孩子们从必胜客出来。宋明朗的前同事请我吃饭，就那个相亲对象张松。” 斯晓梅还以为，接下来嫂子徐薇会询问她对张松的感觉。带了一天孩子，一时疲惫的她没听出嫂子的音调有些异常。 “晓梅，今晚你别回家了，带着两个孩子，先去我那里陪着晓涵凑合一晚上，我估计今晚在医院回不去了。” “出什么事了？！姐姐，是不是你？”斯晓梅大脑里，忽然有了一个非常不愿意面对的答案。 “不是我，咱爸他正在急诊室里抢救，医院给下了病危通知单。” 斯晓梅万万没想到，是她爸出了事，而且目前身体状况非常危急，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马上去医院守着她爸，一刻也不离开。 “姐，我必须去医院，陪着你一起守着咱爸。” 斯晓梅的声音抽泣起来，她曾经以为，和林兆雷离婚以后，她再也不会为谁流泪。可这一刻，老爸的生死攸关，让她的泪腺又复活了。原来除了无可救药的婚姻，亲情才更值得她的眼泪倾盆而下。 她感觉到了，能哭出来竟是那么幸福，但老天又是多么残忍，竟然要夺走她最重要的亲人。 “听姐的话，晓梅，你得在家带着三个孩子。我们各守着一头不要乱，千万不要再出其他事。” “那怎么行，姐！你现在可刚刚怀孕，身体又不好，还是我去医院守着咱爸，你赶紧回来。” “我是姐姐，一切行动听指挥。你哥还有三个钟头就到医院了，你别担心，咱爸一定能抢救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 男儿有泪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副团长，您先休息一会吧，咱们还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到医院。” 从秦皇岛返京的路上，开车的小战士忍不住提醒副团长斯建强一句，从后视镜里猫见他总是眼圈一阵子一阵子发红，他也不禁跟着心里难受起来。眼看着副团长的老爸在医院急救，他不太会跟领导说漂亮话，而副团长斯建强也不是那种爱听奉承话的上级。 “我没事，你好好开车，不要分心，累了的话咱们就在服务区休息一下。” 斯建强叮嘱小战士一句，连续一个月的野外练兵，到了晚上，所有的战士其实都已疲乏。如果不是这一夜老父亲病危，他也不会破例用车。 好久他都没有这样难受过了。记得上一次哭，是在母亲面前流泪，并不是因为和家人之间聚少离多。 那一年夏天他还是营长，北京遇上特大暴雨，他接到上级命令，带领全营战士在远郊县紧急驰援老百姓。转移完群众，又帮他们搞起灾后重建。有一天出任务的时候，他手下的一个娃娃兵因为作战经验不足，差一点就被洪水冲走了。 亏得斯建强眼疾手快，他大步流星冲过去，一把拉住了自己的小战士。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虽不是一母同胞，战友情谊从在军营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起，命运就连接在一起。 那一回，他第一次感到后怕。他不是惧怕死亡，而是他不能送给一对年迈的老人烈士父母的称号，那样太残酷了。 那一次救灾，全营的兄弟们泥里来水里去，嘴上爆了皮，裂来了血口子，许多小战士哭着对营长说： “营长，咱们回去吧！人家不把咱当人，凭什么还要救他们。” 斯建强拍拍他们的肩膀，知道这些小战士心里难受。当他们连夜为受灾百姓运送物资，铺路搭桥，清理淤泥乱石。却有一些人在家门口喝着小酒，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 “水倒了也不给他们喝，国家养着他们白白嫩嫩的，咱们就得往狠里拾掇他们。” 耳边听着尖酸刻薄的话，面前的兄弟们留下了屈辱的泪水，但作为一名成熟的军人，他们必须经得起千锤百炼，宠辱不惊。 “都给我听好了！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必须圆满完成领导交给我们的任务，任何人不能产生任何情绪。” 命令全营战士的时候，斯建强的声音是带着些许哽咽的。 救灾回来，他头一回在母亲面前哭了。 其实，他是一个感情特别细腻的男人。只因为穿上这身军装，必须把自己武装地无坚不摧。只有在最受伤的那一刻，他才会把最隐秘的儿女情长释放出来。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回过神来，是妻子徐薇发来了一天微信。 “爸又一次度过了危险期，现在已经转移到重症监护室，你们开车慢些，不要着急。大夫说只要熬过接下来的12个小时，病情就会稳定。” 接下来的十二个小时，注定是个无眠之夜。斯建强拿起手机，缓缓地拨通了母亲的手机号码，是时候告诉她了，他还想着必须带母亲去医院做一次全身体检了。 “妈，我在回京的高速路上。” “建强，是要回来处理部队里的急事么？你就不用回家了，妈这儿都安排的很妥当。” “你姨妈姨父来医院看你二妹了，这不撞上晓华和俊鹏小两口了，又惹了一通闲气。” 斯母不禁叹了一口气，她可真是佩服姐姐葛秀清，人年纪越大反而越糊涂，将近三十年的委屈，晓华一时半会哪能吐出来。 反倒是她老姐，又何必跟闺女较真。偏偏捡着外甥女在医院生孩子的时候，又要掰扯个过来过去。 不知是冤家路窄，还是血浓于水。这亲娘俩居然在斯晓霞分娩的日子里狭路相逢。一个横眉冷对，一个喋喋不休。斯晓华的眼里仿佛过滤掉了单东海和葛秀清老两口，她只是来医院探望亲姐斯晓霞和刚出生的小外甥女的。 金俊鹏又像一只被扒光了毛的鸭子被架到了烤炉上。他想保持缄默，但岳父单东海又主动上前跟他说话，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他的岳父大人，叫姨父还是爸爸？他都拿捏不准。 他干脆干巴巴地接了一句：您来了。 单东海的脸上飘过些许失落，这个女婿可真是胆小怕事，让他的厉害闺女培养成了气管炎。 葛秀清眼见地女婿上次喊出的爸妈，又强行退货了。又瞥见亲闺女一脸的不屑一顾，仿佛今生今世都准备和他们撇清关系。 她一时心脏再也受不了，站在医院的走廊上落泪啪嗒地和妹妹说起来多年的心酸。用她的话来说，亲爹妈近在咫尺都不相认，这样的女儿是在自作孽，不懂得孝顺老人，体贴长辈。 接起儿子电话时，斯母正口干舌燥地劝着，眼看小女儿斯晓华又要拎上金俊鹏，一脸浮云的飘走了。 斯建强在电话里听到了母亲又随口劝姨妈一句，几乎是用尽了浑身解数，竟然把小妹儿时的那些事迹曝光了： “姐，这事真急不得，你不知道晓华那孩子可犟了！上小学的时候，无论春夏秋冬，每天早晨都四点起床，我们教育了多少次，她都不听，大冬天的一个人站在月亮地里，等着学校开门。她认定的是，且得慢慢做她思想工作呢。” “我们死了以后，她再来认亲哭坟么，我们也用不着她那份孝心，我们也不立坟，等我和你哥咽气，就把遗体捐献给国家，到时候看她悔青肠子。” 葛秀清狠狠地摆了一句，生怕病房里的斯晓华听不到。 “请家属不要在走廊上喧哗，影响产妇和宝宝休息。” 一个护士路过，给了一句严肃的友情提示。 “姐姐，你这是说什么混话，咱们都得好好活着，能陪孩子多久就多久。” 葛秀英皱着眉头，毫不客气地点了姐姐一句，拉着她往外走。她忽然又看到手机屏幕还亮着，儿子斯建强还等着她回话。她又赶紧把手机放在嘴边，小声说一句： “建强，妈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劝劝你姨。” “妈，你先别管我姨和我妹这事，我爸他刚抢救过来，进了301重症监护室，你也先做个心理准备。” 斯建强声音哽咽起来，手机那头，斯母一时没了回应： “妈，您没事吧？这会就徐薇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守着呢，这边让明朗先照顾晓霞，你过去陪她说说话。” 眼下也只有提到徐薇的辛苦，能稳定一下他妈的心绪。 “好，好，你爸……他肯定会没事的。你跟战友在高速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妈马上过去陪小薇。” 葛秀英脚下走不动了，怔怔地站在走廊上。无论发生什么，生活还在继续。纵使老伴真的凶多吉少，她也必须陪着孩子们继续赶路。 “你怎么了，建强来电话什么事？”葛秀清一见妹妹神色不对，立马转移了话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 血浓于水 “姐姐，老斯他正在301抢救。”葛秀英说着，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这下午还不好好的，怎么就这么突然，咋回事这是？”尽管葛秀清正在气头上，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她着急地询问妹妹一句。 葛秀英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不知道捡哪句说出来。说是在工地上熬的，岂不是直接给姐姐姐夫两口子扔刀子，好似直接跟对方索要救命钱一般；说是陆家那老两口不明白家子来挑事，可要不是自己身体窟窿太多，又怎么会生顿闲气便倒了下去！ 她们斯家向来不会讹人，也不会随随便便甩锅出去。葛秀英定了定神，嘴里叹了一声长气： “年纪大了哪能不出点毛病，可能全国的命里就该有这个劫吧。” “那咱还愣着干嘛！我看晓霞这里大人孩子气色都不错，有小宋在这儿照顾着就行了。我马上把你哥喊出来，咱们赶紧开车过去。” 葛秀清匆匆走到病房门口招了招手，示意单东海和宋明朗一起出来。等他俩人拐出来，葛秀清又赶紧招呼老伴一句： “快走了，东海！全国突发心脏病，在301那边抢救着呢。” 晴空炸了响雷，单东海和宋明朗面色大惊。顾不上解释太多，葛秀清又赶紧对外甥女婿说一句： “明朗，我们带你妈赶紧去医院看看。记住了，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晓霞娘俩。这事别先声张，先瞒着晓霞点。” 宋明朗慌乱地点了点头，眼下他就是再想赶过去，也不能把老婆孩子撇在医院。这会他又懵掉了。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该追着斯晓霞生老二，到底是捅了大篓子。 但世上哪有后悔药，后悔倒是最没出息的行为。眼下最管用的，不过是他这个二胎爸爸表现的给力些，照顾好老婆孩子，免除这个大家庭的后顾之忧。过好日子凭借的可不是一连串的后悔，而是人类的止损能力。 “你们年轻的该养孩子养孩子，这老人哪能没个意外。”葛秀清似乎看透了外甥女婿心里的愧疚，随口安慰一句。 “明朗，你快进去把晓华和俊鹏喊出来。” 宋明朗嗯一声，赶紧走进去叫小姨子和金俊鹏。 “咱妈在走廊上有点不舒服，你们带着她去挂个急诊。”他一脸如临大敌，仿佛丈母娘真的身体不适一般。 斯晓华却一脸不屑，“你不知道，明朗哥哥，咱妈可会煽情了，又要用这招降服我。” “妹妹，是真的有事。你什么时候见过哥哥开玩笑。” “走吧，去看看咱妈。”金俊鹏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斯晓华往外走。 果然，斯晓华一走到病房门口，就望见她妈有些神色黯淡，眼窝还是湿湿的。倒不像是生病了，似乎心里有特别不安的事情。 “妈，你怎么了？走啦，我和俊鹏带你去急诊挂个号检查一下，然后我们一起送你回家，瞧你这一天熬得老眉磕碜眼的，你在家歇会天塌不了。” 斯晓华看都没看一旁的亲妈葛秀清一眼，正好趁这个机会，摆脱她的喋喋不休。反正她也不拦着她吐苦水，她也甭想逼着她认这个妈。 “你爸刚在301医院抢救，现在送进了重症监护室！你现在跟我们一起过去。”葛秀清冷冷地甩给女儿一句话。 她倒是要看看，出了这样性命攸关的大事，斯晓华还要不要跟她划清界限，宁可在路边排队叫出租，也不坐自家现成的车。 斯晓华的大脑仿佛被马蜂狠狠的蛰了，原来刚才在病房里姐夫那么说，是想瞒着她二姐。 “妈，是不是真的，我爸他……” “晓华，快别耽搁时间了！那边就你小薇嫂子一个人撑着！她还怀着孕呢不是，可别再累着了。”单东海紧缩着眉头，神情严肃地说了一句话。 一行人匆匆走出医院。单东海的车就停在了门诊大楼左侧的停车位，他刚想招呼所有人上车，走在后面的女婿金俊鹏追了上来，嘴里说出来的话简直让他老泪纵横。 “爸，你坐副驾驶上歇着，天晚了我来驾车吧。” “你的车技没有问题？”他镇定了一下心绪，回过头去询问金俊鹏一句。 “没问题，我大二就拿驾照了，现在也经常租车带晓华出去呢。”金俊鹏回答着，又回头轻声对老婆说了一句： “你在后面陪着咱两位老妈吧。” “废什么话，专心开你的车不就行了。” 葛秀清听得清清楚楚，心下寻思这个女婿找的可真带劲，一时心里舒坦了许多，便把所有担心放在妹夫的病上面。 前尘旧恨必须抛在一边，因着斯全国的病，所有的人的心拧在了一起。坐上车，斯晓华半天沉默不语，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她在医院的急诊科工作快一年了，接触过不少突发心梗的老年病患。像她爸这种常年高血压的老人，很容易被突发的心脏病袭击，往往送到医院抢救半天，人还是走了。 她完全可以想象的到，她的同仁们可能用尽了各种急救措施，才把她爸暂时从鬼门关拽回来。一想到那种场面，她心里止不住地发怵。在鬼门关转一遭，那身体受过的各种重刑简直生不如死了。 “早就劝他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就是不听，还整天笑哈哈地要找马克思去喝茶！现在终于不得瑟了，等他醒了我要好好熊他一顿！他要没了，我再去哪里找那么风趣的老爹啊。他这次要是走了，就是我们全家的罪人。” 斯晓华一时没控制住决堤的感情，在车里一句一句地数落起来。 坐在前排的单东海彻底被女儿一句世界上最风趣地老爸刺激了。纵使晚年的他望穿秋水地想认回亲闺女，但他们父女过去的感情是何等的贫瘠。 他终于弄明白，在斯晓华心里，为什么腾不出来他们的位置。空白的历史太久了，血浓于水的理论就再也不凑效了。当隔阂太深，生物学上的父母对于子女来说，感情自然是遥远而模糊的。 “没事晓华，你爸他现在没事，别哭。” 斯母在一旁劝小女儿一句，她又叹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就算是老伴躺在ICU里，她也停不下来为儿女操心的节奏。 “老话说了，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们当父母的，说不定哪天就走了！晓华，有些话妈必须说出来，你……”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没事不等于能熬过今天晚上！我爸已经病成这样了，你能少叨叨两句么，别来绑架我了成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 心知肚明 “晓华，你别这样跟妈说话，妈这会正难受呢。”前头开车的金俊鹏忍不住提醒一句。 自从年前那次不愉快地会晤，晓华在家总是动不动呛他几句。他倒不介意，作为最亲密的爱人，他像黄盖一样，有一颗愿挨的心。老婆发脾气了，他才有趁机表现的机会。床头发脾气床尾合，他倒是很享受这种别开生面的女人撒娇模式。 “让你陪着你妈呢，你怎么还凶上了，是不是这车里所有人都欠你的？” 葛秀清又忍不住嘟噜一句。她现在真的是在全心全意担忧女儿心目中永远的亲爹斯全国，却落得亲闺女含沙射影得瞎喷一气。 “秀清，你也别跟孩子呕气，这就快到了。咱们和医生好好沟通，接下来积极配合治疗，心梗如今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现在医学发达了，不是已经有心脏支架了么？咱们就选进口的、最好的，医药费我来承担，一定得把老斯治好了。” 单东海不是不清楚，斯全国之所以身体急转直下，肯定跟这段时间在工地上太劳心费神大有关系，这病多半是出于工伤。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一定得帮着女儿把她最在意的那个老父亲救回来。 鉴于他们单家和斯家更为亲密特殊的关系，关于医药费他必须第一时间表态，再不能和上回他弟那样，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众筹方略出来。 再说了，即便是他不表态，斯家的儿女也肯定第一时间拿出钱来给老父亲治病。如果他这个当姐夫的装聋作哑，真的是愧对斯全国马不停蹄地在工地上给他卖命了。 眼见的所有人突然都离开了，等了好半天没见她妈回来，斯晓霞不禁又着急起来。 “你赶紧打个电话问问，我妈检查完了没有？” “咱妈没事。这不我使一计么，赶紧让晓华认了咱姨咱姨父。” 斯晓霞的额头这会直往外冒冷汗，麻药劲儿已经下去了，刀口真疼的厉害，她又咬着牙关说了一句： “那顶用么，晓华的事比让你们厂重新营业都难。” 说完这句话，她又疼得受不了了，剖腹产确实一刀下去特享受特痛快，但过后刀口疼得都要去跳楼了。特别是护士过来压肚子，病房里这几个剖腹产的哪个不是鬼哭狼嚎，就算是见到黑白无常也不过如此了。 “宋明朗，你再去找找护士，再给我用一会镇痛棒吧。” “我刚才不是去求过了么，护士说不能一直依赖那个，还得靠你的意志，要不本来能承受的疼痛都承受不了。看看咱闺女吧，最好的镇痛棒。” “告诉你，宋明朗！我这辈子再也不生了。我就看不上你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看到你我就后悔了，又何必生个女儿出来，让她日后也受这罪。” “你想生国家也不让啊！”宋明朗嘻嘻哈哈地笑着，“是不是呀，小家伙。”他不禁摸了摸闺女的小手。 “宋明朗，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爸怎么也没来电话催我妈回去，他那脾气不应该啊。” “啊……”宋明朗一时有点结巴，女人的疑心病总是最难治的。 “你别操心了，现在就是要养精蓄锐，快睡一觉吧，你的任务是早点让闺女喝上第一口奶。” “睡你个大头鬼啊，疼都要疼死了，还是先让她受点委屈喝奶粉吧。” “那你还不消停会，问东问西的。你爸你妈都累坏了，如今你也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得学会换位思考，多心疼心疼老人。” “你倒是挺心疼你爹妈的啊！我生孩子这么大的事，他们不露脸也没什么，但起码给个问候的电话呀！啥啥没有，你说你是不是该谴责他们几句，你把他们保护的倒是很好。” “我说你肚子是不是不疼了，生孩子本来就是咱俩的事，对不对，只要我靠谱就行了。你不是早就知道指望不上他们，又何必自找不痛快。” “我找不痛快？我不疼我爸妈？你心知肚明！哪里是我不疼我爸妈，还不是你们家处处扯后腿！”斯晓霞一肚子委屈，又气又疼，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 “好吧，我道歉，都是我不好。你这刚手术完，别动气了啊老婆。” 宋明朗一看斯晓霞情绪又敏感起来，一定是觉得就他一个大老爷们笨手笨脚地守在医院，心里又没着落起来。眼下他又不好把实情讲出来，只能在心里无数遍地祈祷，老丈人能快点度过危险期。 重症监护室外面的走廊上，远远望见婆婆他们都来了，徐薇霎时缓了一口气。她从位子上站起来，冲着大家艰难地笑了笑。 等所有的人一起走近了，她才看清楚，一脸忧愁的婆婆眼窝深陷，面容又憔悴苍老了许多。小姑子斯晓华这会眼圈也哭红了，上来就难过地扑到她怀里。 “妈，姨，姨父，晓华，俊鹏，咱们都坐下说话吧。爸现在没事，医生说过了今晚病情就稳定了。” “小薇，让妈怎么说，多亏你送的及时，要不你爸这条老命就没了。”斯母说着，眼泪又出来了，忽然又转了话风。 “他人没了也就没了，咱们好好送走他，如今这情况，又得花多少医药费才到头。”斯母边说边叹气。 “早就告诉他，少喝点酒，自己的身体不能使劲祸害，如今到了这一步，也是咎由自取。他要死了，你们谁也不用哭他，那是他自个的命，自个的造化。” 一时之间，斯母那恨铁不成钢的失望全涌了出来，坐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却望不见里面的老伴，心急如焚的她心里的话统统倒了出来。 “也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哪能这么没数呢！就不知道为孩子们想想，要是多想一分，也不至于落得个自己受罪孩子还担惊受怕的。” “妈，您别埋怨我爸了，医药费的事您不用担心，只要能把我爸救回来，我们当子女的，哪怕花再多的钱。爸妈在我们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是不是，晓华？” 徐薇冲小姑子笑笑，示意她过来安慰一下。 “哪能怪我爸呢，要不是你整天过得那么节俭，什么钱都不愿意花我们的，至于拖到病得那么厉害，才来医院么！你以后也改改那老毛病，菜市场的白菜叶子能不能别捡到家里来炖着吃了，省多了都是病。” 斯晓华的嘴就像放炮一样，金俊鹏在一旁拦着也无济于事，她还是像倒豆子一般怼个过瘾。不过亲闺女这一招还真灵，斯母立马就不再数落老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 善解人意 “好啦！妈，这兴许也不是什么坏事，有了这一次大教训，我爸以后就会格外爱惜身体了。” 徐薇用双臂搂住婆婆的肩头，在一旁宽慰着。 “是呢，都这个时候了，妈你就别心疼钱了。如今能花钱救回我爸，这真的是老天爷对我们全家最大的眷顾。” 斯晓华知道，她妈就是刀子嘴而已，心里不知道有多记挂她爸呢。少年夫妻老来伴，打断骨头连着筋，别看老两口在儿女面前老拌嘴，其实若谁先走了，另一个的心也就空了。 “姨父，姨，天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俊鹏开车去送送。” “不着急，小薇，医生怎么说？”单东海依旧紧缩着眉头。 “大夫说只要过了今晚，病情稳定了，就可以酌情安排支架手术。” “那就好，那就好。明天一早我就去银行，打到你妈账户上二十万。咱们得证明给老天爷看，咱们不怕花钱。咱就跟医生说，一定用进口的最好的心脏支架。” “不用不用，姨父，我们这边钱都备下了。” 徐薇一脸感激地推辞着，在斯家多年，她对单斯两家的亲戚来往太熟络了。就算是眼下存在经济困难，他们斯家也不会接这笔钱。 “”怎么就不用了，他们还不应该出这笔钱么？” 斯晓华的话尖脆又凛冽，一下子在走廊上炸开了。在她眼里，她爸的病是看工地熬出来的。单家心知肚明，这笔钱就应该他们做老板的出，总不能觉得是亲戚，过去对人家有恩情，就可以扯平了。 何必大张旗鼓地打亲情牌，仿佛斯家所有人都欠了他们情一样，而她是最该替父还债的那个人。 “晓华，别这么说。有句话姐不得不提醒你，身为父母，他们当年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咱爸妈、姨父、姨母年纪都大了，你也该为他们想想。可能咱爸现在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还没叫姨父姨母一声爸爸妈妈。” “别说了，姐。” 斯晓华嚎啕大哭起来，金俊鹏把她搂在怀里安慰着，他心里无比感激嫂子徐薇，这个比亲姐还知心的嫂子，说出了他一直想对老婆说的话。 “晓华，如果现在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是姨父，你也会像现在一样难过痛哭。姐说对了么？姐知道你是内心多么柔软的一个女孩儿！” 徐薇说的动情，眼泪悄悄地溢了出来。 “姐，你明知道全家人我只给你面子，你还这么惹我哭。”晓华擦着眼泪，撅着嘴嗔怪一句，“不许你和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爸他要是好不了，你们谁我都不理。” 徐薇冲单东海夫妻笑笑，看来他们的女儿已经让步了，内心的冰山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 看着善解人意的徐薇，葛秀清禁不住想起了陈年往事。当年为了斯晓强留京的事更稳妥，她千方百计阻止徐薇嫁到斯家来。如今她最看不起的小县城姑娘，竟然毫不介意过去的罅隙，帮他们单家解决了那么大的难题。 可她当年连个小城姑娘也不是呢。后来她爬到了金字塔的顶端，也看不起底下的那些人了。说到底，还是她忘本了，得了严重的阶层病。 在医院守了一个来小时，没见重症监护室传来任何不妙的消息，单东海夫妻准备起身离开。 人一上了年纪，这身体各个螺丝钉部件都开始造反。和斯全国一样，单东海也早就被高血压预订了。早几年他的肺里还体检出了癌细胞指数略高，还是托在美国留学的外甥女斯晓梅搞到了深海鱼油，吃了一年多才恢复正常。 所有的病都是熬出来。虽然世界上五花八门的保健品多如牛毛，但最好的养生方式不过是不熬夜。 “斯全国的家属在吗？”一位戴着口罩的中年女护士忽地从重症监护室里走出来。 “谁是斯全国的家属，病人陷入昏迷，请在病危通知单上签字。” 一时，所有人的神经又绷得紧紧的。徐薇签完字，中年女护士一脸肃穆地走回去，重症监护室的门又牢牢地关上了，里面的那个世界发生什么，外面的人全然不知，等待的一分一秒里，他们都如同待宰的羔羊那般，不知道命运之神接下来怎么宣判。 “赶紧问问建强，到哪儿了？” 单东海心急如焚地吩咐徐薇一句，他站起来，不停地在走廊上来回踱步。老斯啊老斯，你这把老骨头在里面可得争点气啊，咱们革命离成功的那一天，还很远呢。 “他还有一个小时车程，一直都在往医院里赶呢。姨父，您坐下来稳稳。” 所有人又煎熬着等了半个多钟头，终于有人要在重症监护室里走出来了。斯晓华和金俊鹏赶紧包围到门口，还是刚才那位中年女护士，她刚一开个门缝，死死把着门口的金俊鹏两口子赶忙追问一句： “我爸他救过来没有？” 中年护士点了点头，所有人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暂时松弛过来。 “哪位家属再签一下字，现在患者病情稳定，意识清醒。没有医院的明确通知，家属请不要离开医院。” “辛苦您了，太谢谢大夫了。我爸就拜托您了。” “不客气，应该的。”中年护士笑笑，把需要家属签字的通知单递过来。 徐薇走上前去，又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一脸恭敬地目送护士离开。 她回头又看了看婆婆，想说服她回家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老两口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生死相依，今晚就遂了她的心意吧。只是这漫漫长夜，另外两位长辈还是别跟着熬下去了，既然公公已经抢救过来，也该劝他们回去休息了。 “姨父，姨母你们回吧，天太晚了，我爸也抢救过来了，你们别熬着了。” “那不行，这一晚上我回去也睡不着，让你姨父自己开车回去休息吧。” “你说你们一把年纪，在这里添什么乱子？我爸已经救过来了，你们不回去歇着，弄出大病来怪谁？！”斯晓华又气势汹汹地怼一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 意外滑胎 她的话就像发怒的圣旨那般凛冽，瞬间单东海和葛秀清老两口的表情，就像两只踢坏圈门闯了祸的小绵羊。葛秀清也不再针尖对麦芒了，这话虽然也很扎人，但她也咂摸出来了，女儿竟然开始在意他们了。 “你看晓华担心你呢，姨，你就和姨父一起回吧。如果我爸真出什么意外，我再打电话给你们。” 徐薇一句贴心的话，免去了两位老人脸上的很多尴尬。她又转脸笑着冲金俊鹏使了一个眼色，意思当然是让他这个女婿去送送丈母娘和老丈人。 “爸，妈，我爸这边暂时病情稳定了，我先送你们回去。” 金俊鹏立马站起来，走到岳父单东海跟前，单东海冲他点了点头。 “那好，我们就先回去吧，也别让孩子们再额外操心我们两个老骨头了。” 单东海招呼老伴葛秀清一句，他再看看自己的女儿斯晓华，心下畅快了很多。虽然她依旧满脸不客气，把气呼呼的脸扭向了重症监护室的方向。 他眼眶湿润起来，越是逃避越是在意，女儿的内心深处或许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般排斥他们老两口。 这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单东海葛秀清的嘴也没停下来，他们必须好好珍惜和女婿金俊鹏独处的机会。 “俊鹏啊！”单东海开腔了。 “我们老两口今天要郑重地感谢你，你真是个好孩子，晓华遇到你，真是她的福气，更是我们的福气。你今天这爸妈叫的，真是太给我和你妈这两张老脸面子。” 单东海坐在副驾驶座上感慨万千，发自肺腑的认可金俊鹏这个女婿。 “爸，妈，我都明白，你们也不要心急。晓华其实心里一直有你们，她就是现在还没有想通，你们再给她留点时间。我想的是，等这边我爸身体恢复了，你们之间的隔阂也就随着消除了。” “好好，你回去告诉你妈，明天一早我就去银行给她账户汇款。” “没问题，爸妈，你们上楼吧，我就不上去送你们了。” 单家住的大院就在301边上，开车也不过五分钟的路程。老两口正跟女婿聊地难舍难分，车就开到了单家楼下。 金俊鹏把车停稳了，再赶紧给岳父母开车门，又把车钥匙递到岳父手里，单东海却摆了摆手。 “俊鹏，你再开车回医院去吧。等后半夜你爸病情稳定了，你就开车带晓华回去休息。等你爸的病痊愈了，咱们这个大家庭一定得坐到一起聚聚，把这些历史问题都一一解决了。爸老了，也不想再等了。” “那好，谢谢爸妈。” 虽然心里有些顾虑，这样接受他们的馈赠，会不会被晓华臭骂一顿，但是看着眼前的岳父一脸慈父情深，他也不好不给老人台阶下。况且他们也很难得到一个体贴女儿的机会，倒不如遂了老人的心愿。 目送着女婿开车远去，葛秀清心里说不出的快慰，她情不自禁地对着老伴，夸女婿一句： “俊鹏这孩子学历又高心眼又实诚，对咱们晓华真是一百个好。” 这么一想，她就更感激妹妹葛秀英一家了。金俊鹏是斯晓梅攻读博士期间，同一个实验室的师弟。这个男朋友是她亲自介绍给妹妹斯晓华的。这么多年来，其实单斯两家从来都是荣辱与共的，眼下当然也要共克时艰。 葛秀清心里又浮上一层担忧，迈入家门之前，她又赶紧叮嘱老伴一句： “老单，回到家别透露拿二十万的事，蓉蓉那可别添大乱子，我也稍微喘口气。” 郝勇方面他们放心，上门女婿老实的很，在单家一向只有服从权。本来单东海两口子就觉得他高攀了，所以平时他们说一郝勇绝对不敢说二。但亲闺女单蓉蓉，一直是最棘手的难题。 “她能添什么乱子，那是她亲姨家里出了大事。她也是个成年人了，也不能老惯着了。再说，你真当建强姊妹几个会用了这笔钱么？那就太小看斯家培养出来的孩子了！就算是晓华，说出来的不过是几句气话而已。我看出来了，这孩子体贴的很呢。即便他们一时有困难，凑不出这笔钱来，咱们也只是先垫着，那几个懂事的孩子，早晚还不给还回来。” 单东海一脸怒气，关于大女儿单蓉蓉对亲妹妹的态度，一直让他很头疼。如今他们老了，这个当老大的怎么就是不明白，身边多个手足，将来万一出什么大事，姐妹之间好有个帮衬，谁知大闺女死盯着他们手里的钱房，一点手足情深也没有。 医院的走廊上安静了许多，徐薇看看手机，再有半个钟头，斯建强就赶过来了。等丈夫过来，她就可以暂时放下顶梁柱的角色，轮到他来辛苦一下了。 看着小姑子斯晓华一直依靠在金俊鹏肩头，她不仅羡慕了满心的涟漪。真好，这一幕多像她和斯建强谈恋爱那会。等他来了，她也要找他的肩膀靠一靠。 “妈，你要是累了，就靠着我眯一会。” “妈不累，小薇，这一天可是苦了你了，要是今天没有你，你爸这会怕是早就在太平间了。这一晚上过得，就像连着做了好几个噩梦，咱家这是遇到大坎了。” “妈，要说坎，咱们这个也算不上。我做保险那么多年，别人家遇到的难事，比咱们家艰难多了。” 说这句话时，她突然感觉小腹剧痛一阵，一团热乎的液体从身体地流了出来，忽然之间，她大脑里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下意识地，她抬了抬屁股，用手指去摸了摸，天！再看一眼手指上湿湿的东西， 竟然是血，一时之间她全身冰凉，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虽然一天一夜没怎么合眼，斯母的大脑却异常亢奋，尽管徐薇的动作很隐蔽，她还是眼见地发现了儿媳妇手指上的那一点红。 “这是什么，小薇，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一直担心她身体出什么事，祈求老天爷爷保佑，眼下忧心的事依然是接踵而至。 “妈……我下面出血了，你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徐薇一时脸色惨白起来，最坏的事情还是一起来了，她在心里苦涩地笑了笑，也许这就是人到中年的真相，一切皆是难得，一切皆易失去。 她忽然感觉好累好累，全身发冷，再有几分钟，斯建强他该赶到了吧？她是真的有些难以支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 定海神针 “快，晓华，给你哥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哪儿了？！” “妈，别给他打了。咱不打他也心急着呢，路上安全重要。” 徐薇又转脸望向小姑子斯晓华，轻轻说了一句： “晓华，你先让俊鹏陪你下楼一趟，给我买些卫生巾上来，待会再陪我去趟急诊。” 经历了短暂的慌乱，徐薇又恢复了先前的处乱不惊，她素来不喜欢悲天悯人。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军人自己就锤炼成了女兵。 只要丈夫斯建强没出现，她就是斯家人的领头雁，一定要带着所有人勇敢地迈过去。 一听到卫生巾，斯晓华下意识地开始脑补，或者嫂子肚子里的胎儿保不住了。她的神经线忽地又泼了一盆冷水。 死神啊，你这样折磨一个老人已经够狠的了，还要对一个小胎儿下手么。来吧，来吧，你还要怎么对我们斯家上刑？我们接住就是了。 “姐，你赶紧，就先躺在座椅上。我和金俊鹏去楼下看看能不能借一张救护床上来。” 正说着，楼道里响起了急匆匆地脚步声，是斯建强到了吗？等那一身军人的迷彩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果真是斯家的定海神针不假。 终于看到大哥了，斯晓华的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哥！你快点跑过来！我姐她……” 斯建强大步流星奔过来，一眼看到了躺在座椅上的徐薇，他来不及喘口气，蹲下来一通发问： “徐老总，你这是咋了，咱爸这会怎么样？里面情况稳定了吗？” 徐薇本是望穿秋水地等斯建强现身，此刻他真的就到了，所有的话却被哽咽锁在了喉头。 斯建强抬头看看一脸歉疚的老母亲，连着十几个小时没睡觉，她的眼窝深陷着，脸上的褶子越发比饱含风霜的老树皮还深刻。 眼下他终于到了，可以接亲人们的班了。 “你爸倒是又给大夫救回来一次，现在在里面情况还稳定。这小薇给累坏了……下面出血了，不知道孩子保得住保不住。你妹妹和俊鹏这就去借张救护床来。” 斯建强一时心里面翻江倒海，为了再要一个孩子，徐薇精心备孕了两年，好不容易怀上了，如今又是一场身心俱焚的遭罪。 其实怀晓涵那会，她已经很吃力了，现在正处于高龄，自然更是背水一战。 斯建强是一百个不同意她再怀孕，无奈徐薇说他平常不在家，再有个孩子，好一起陪着她和晓涵娘俩，最好是来一个小男子汉。 他不由地低下头，搓了搓疲惫的眼睛。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微笑着浮起一脸温柔，握紧徐薇的手，看着看着老婆，他眼圈又泛红起来： “徐老总，肚子感觉怎么样，疼得厉害么？” “你说呢？” “那咱们就别唠家常啦！赶紧行动起来？” 斯建强站起身来，一个结实的公主抱，稳稳地把徐薇的身子托起来，又对妹妹妹夫嘱咐一句： “你们俩在这里陪着咱妈，站好这班岗。我先带你们嫂子去楼下看大夫。爸有什么情况，随时打我手机。” 在他怀里的徐薇，面对着婆婆小姑子们，倒有些不好意思，横竖要折腾着下来。 “别乱动。” 斯建强瞪了瞪怀里的徐薇，朝电梯间走去。身后传来了斯母的一句嘱咐： “你抱高一点，这样小薇会舒服一些。脚下稳当一点，别把她摔着了。” “好，我知道了，你也躺那儿歇会啊，妈。” 斯建强忍不住又回过头去，看他妈一眼，喉头又是好一阵子波涛汹涌。 “徐薇，39岁，孕四周+，孕酮低，出血多……” 女大夫盯着B超单子，一脸严肃地念念有词。忽然她盯紧徐薇看了几眼： “我对你有印象，上周不刚来我这里开了保胎药么？！让你卧床休息你没听话吧？你这子宫壁薄的，说句难听的，亏得你这会掉了，月份大了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这……刘医生，实在是这两天事情太多，必须往外走。我爸这会还在咱们医院ICU急救，这孩子可能来的真不是时候吧。” 徐薇有气无力地自责着。斯建强听她说完这句话，不由得心里一阵难受又涌上来。 “我跟你讲，女人到了你这个岁数，里里外外都是事，生老病死都是人间常态。想要孩子的是你们，这会倒嫌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仿佛丝毫没顾及面前这位妈妈刚刚失去胎儿的煎熬，刘大夫毫不客气地教训着。 “你是徐薇的爱人吧？”女大夫把目光转向斯建强，鄙夷地甩了一句话。 “国家放开二胎，还能赶上这趟车是件大好事。你们军人家庭更不容易，我们当医生的也发大力予以配合。可你爱人子宫状况太糟糕，要儿子还是要老婆，下次怀孕前想清楚了！” “还有，你爱人这情况不适合清宫治疗，只能开中药慢慢调理，先护住子宫要紧，看这情况至少要休养一年，这月禁房事，在这一年里一定要注意夫妻生活，千万不能意外怀孕。” 斯建强一时涨红了脸，赶紧连声回应着。 “那……刘医生，等到明年我们两口子还能再要吗？”徐薇又追问一句，尽管她明知道这时候发问，会被刘大夫再训一通。 眼前的刘大夫没再发火，叹了一口气，口气软了下来。在妇产科，她见过太多徐薇这样的中年女性，为了拼个老二，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有的是。 就有那么一天刚好她坐班，一个上了年纪的农村妇女，从河北乡下跑到她跟前。哭哭啼啼地硬要她给开什么生儿子的秘方，还说就靠生个儿子保住婚姻。 这二胎一放开，很多女人都被婆家和男人逼疯了。 “怎么，你俩是谁想要？他爹妈逼你还是他逼你。” 刘大夫又瞥了一眼斯建强，徐薇带着惨白的脸色笑笑。 “绝对不怪他们，是我真的再想要一个，他们都拗不过我。这不我家闺女也想要个弟弟妹妹，有个伴多好啊。我婆婆这边四五个孩子，家里有什么事都互相帮衬着。” “都拗不过你，你就光荣了？！孩子想要弟弟妹妹，要知道妈妈拿命生，拿命换，她还会同意么？！就你这岁数和身体条件，从妇产科专业角度去讲，我是绝对不同意你强行怀孕的。因为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女人，比小孩子还难管，根本就不听话，到头来身心煎熬一场，我现在若说你能再要，就等于在犯罪。” “好好劝劝你爱人吧，这生孩子也是要看缘分，不能强求。” 刘大夫又把目光转向斯建强，态度温和了许多。这世间男人还真是两极分化，要么疼老婆上天，要么把女人抛去地狱。不过疼也要讲原则，过于溺爱妻子，也有物极必反的反噬。 当然也必须理解，像斯建强那样的军人，必然会因为平时对家庭和妻子的亏欠，最终选择了尊重妻子的决定。 “好了，你们去缴费拿药吧。注意，一定要卧床静养两周，我看你这档案上显示你是做保险的。这钱可以慢慢赚，身体可不要搭进去了。刚才你们不是说家里老人刚送重症监护么，你待会去给你老婆借张陪护床，这光在楼道里坐着熬不住的。” 谢过大夫，下一位女患者进来了，斯建强便扶着徐薇离开了。刚走到医院楼道里，斯建强又一个公主抱，把徐薇托起来，楼道里又有许多人齐刷刷地送他们离开。 看着浑身迷彩色的斯建强，那一刻仿佛很多人都想嫁个军人。可他们还不知道，嫁给一个真正的共和国军人，需要独自熬过多少个漫漫长夜。 “你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别动，徐老总！肚子不疼了是吗？！”斯建强用着命令的口吻，“别说，我那么久没抱你，又沉了不少啊，你再折腾咱俩可都要啪嗒扔地板上。回头那刘大夫训我又跟训小鸡一样。” “今天晚上倒是委屈你了，别说你一个大团长，到了刘大夫跟前，就跟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行行行是是是哦哦哦的。” “隔行与隔山，人家是这方面的专科大夫，咱这种小学生必须听话，你也必须听话，在家里把身体养好了。这次你听副团长的命令，放下二胎的负担，务必给我当好老婆，给晓涵当好妈妈。” “美得你，你这甩手掌柜到家里逞什么军威！咱们快点吧，妈还有俊鹏晓华还在楼上等着，ICU的大夫可别再给爸病危通知！唉……老天保佑，爸一定不会有事。” “爸要是……真的熬不过这一晚，”斯建强眼圈又红了，“我就申请转业，你和妈太辛苦了，刚才看到咱妈，我心里难受啊。” 双臂稳稳地托着徐薇，大步流星地往前迈着，一接起老婆的话，斯建强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把大把地从眼眶里窜出来。 这几乎是他中年生涯里最难熬的一晚。老父亲生死未卜，妻子腹中的胎儿也没保住。他的愧疚千万重，对这个家照料的太少了。 “不许你这么说，爸一定没事，等明天爸情况稳定了，确定了手术方案，你就回部队去。家里除了我和咱妈，不还有这么多妹妹妹夫么，你当大哥好多年，是不是也该长点眼力，让她们表现表现？” 徐薇从衣兜里抽出一张纸巾来，边给斯建强擦眼泪边打趣： “这嫁给你那么多年，没见过你哭，你可以让眼泪飞一会儿，我倒想给你来一场新闻发布会。” “得瑟，肚子不疼了是吧？”斯建强嗔怪着。 “快，把头靠在我肩上歇会。一个战壕里的兄弟，谁也不能掉队。” 徐薇笑笑，把头靠在斯建强肩头。 “徐老总，这会我忽然想起来，小时候，我爸妈问我要弟弟还是妹妹？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答的？” “我说要妹妹，要是弟弟呢，我就拿小棍抽。这话大概老天爷记仇了。这不我爸妈给我带了四个妹妹，现在又给咱一个女儿。” “你说，你这胎是不是个弟弟，然后老天爷还记着我仇，把他收回去享福了？你以后也得学会享福啊，别遭这个罪了。” 斯建强浮上一脸的迷惑不解，一头水雾地向老婆发问，这会天真的又像一个小孩子。 徐薇知道，他这是变着法儿哄她开心呢。她原想一门心思给晓涵带个弟弟来，其实当第一时间感觉到这孩子溜走了，她早已不在乎孩子的性别，只要平安地躺在她肚子里就足矣。 “大领导，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还是不甘心呢。就算我之前错了，可我现在真的只想晓涵多一个手足。” 这一刻，徐薇又仿佛成了一个痴痴的小女生。那满心期待的口气让斯建强不忍拒绝。 “你说你要是毁了，咱晓涵要那手足又做什么？咱先把身子养好了，听话啊！” 徐薇终于点了点头，靠在斯建强肩头不再言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 尘埃落定 斯家人最难熬的一天终于挺过去了。当又一个黎明到来，斯全国的心电图终于稳定了，在场的所有亲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医院专家会诊过后，主治大夫同家属代表进行了一次正式会晤。 “根据心脏造影的报告单，患者斯全国两侧心肌梗死，好在送医及时，目前看来预后是不错的。接下来要看你们家属的意见，决定选择那种手术方案。” “我们听大夫的，您说哪种方案好，我们就选哪种。钱我们先准备了二十万，如果不够我们再想办法，家里的孩子们都孝顺着呢。” 单东海扶了扶眼镜，多年以来，他都是单斯两家话语权最高的人，他示意大夫继续说下去。 “我先把国内外最顶端的治疗方法向你们家属介绍一下。第一种治疗方案免费，是在心脏里植入干细胞，这种治疗方法好处是费用少，但目前处在实验阶段，到今天为止，全国范围内尝试这种治疗方案的不超过一百人。另外一种治疗方案就是大家熟知的心脏支架了。分为国产和进口，后者价更高一些。” “这免费的我们就不考虑了，毕竟还不成熟，老人的身体也禁不住一而再再而三进医院。建强啊，咱们一定要给你爸做进口的。这选进口的东西并不一定是崇洋媚外，毕竟老美，还有欧洲一些个发达国家，他们的医术更先进老练一些。” “再说你爸不容易那，为你们姊妹几个操劳大半辈子，这支架装在他心脏里，老家伙他配的起。” 斯建强又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女人们都容易情绪化，崩管年龄老小。这葛秀清和葛秀英姐妹又一起抹了把眼泪。特别是葛秀英，对姐姐姐夫心里那是一万个感激。 单东海葛秀清两口子一早就去了银行，打到她账户上二十万救命钱。刚才又一起奔医院来，和斯家人一起在监护室外头守着老斯。 “哥，这钱我们不能接，建强他们姊妹几个出凑凑就行了。” “秀英啊，钱你该接着就接着！别看孩子们都在北京落了脚，手头上一时也没那么宽敞，七拼八凑地太耽误时间。咱们现在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尽快把费用交了。给老斯安排上手术，把命真正给抢回来才是大事。” 说着，他把脸转向斯建强，殷切地嘱咐一句： “建强啊，你一会赶紧去交钱，这大夫不是说下午手术么，做完手术要是没什么事情，你就回部队去，驻训期间不要搞特殊。” 斯建强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单东海眼望着气氛有些凝重，不禁打了一句哈哈： “我们这些老家伙啊，以后就都不行了！秀英啊，以后我们得学会撂挑子，多磨练磨练孩子们。” “这孩子们都成家立业了，等老斯站起来的时候，咱们要找个大饭店，到一起好好庆祝下。这老斯差一点就让阎王爷拽走了，我们得抓紧啊，把该办的事都办了，别到时候要咽气了，上呼吸机了还留着遗憾。” 单东海捋了捋花白的自来卷，那发型还微微散发着他中年时期的壮志雄心。但再看他的眼眶，已经飘着很多沧黄。 人都有老的那一天，只有当衰老和死亡濒临时，才更清楚这一生最应该在乎什么。有一些事他必须去办了，因着斯全国的遭遇让他更加清醒起来，这个世界不会再留几个十年给他了。 单东海这么一慷慨陈词，也勾起了葛秀清的心事。再看看妹妹葛秀英，尽管她一直像头沙漠里奔波了多天的老骆驼那般死撑，但谁都知道，她太需要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了。 “现在一大家子都要安排好，不要全国出了重症监护室，咱们又给进去了。我和你姐夫带你回去歇着，等全国做手术咱们再一起过来。” 一大早，在斯建强的命令下，徐薇被迫回家休养生息了。但斯母，无论怎么劝也不肯回，斯建强只好由着自个的老娘了。 “俊鹏啊，你带上晓华，打个车回去先睡一觉。” 葛秀英把目光转向金俊鹏，顺便瞅了瞅斯晓华。这孩子打小就体弱多病的，如今又在急诊科上班，总是熬夜对身体损耗太大了。 “好的，妈，那我先带晓华回去，等爸做手术我们再过来。” “要走你走，我上班习惯了，我撑得住。” 葛秀英听闺女的口气，好像是在反感亲妈未经本人同意，得寸进尺地端起了丈母娘的架子。 “晓华，咱娘俩都回！别呕气了，闺女。过去我们这四个爹妈都欠着你的，现在我们都老了，我们想要弥补过去的罪过，你这孩子最懂事了，还恳欠着我们么？” 斯晓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先前因为紧张老爸的病情，一晚上精力都高度紧张。这会子确定了手术方案，一时松懈，这头晕脑胀全都奔袭而来。 看看满脸褶子眼窝深陷的老母亲，她知道，她要是接着呕气，当娘的又怎么放的下心来。就算心里还装着儿时的一万种委屈，她今天也必须暂时让步。 经历过死神一整夜的洗礼，她恍惚间想要说服内心那个倔强的自己了。 “妈，我们回去了。”她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话。 不过，这一切的让步，都看在重症监护室的老父亲份上，斯晓华选择拔掉她身上的一根根刺。可她真的想当一辈子的刺猬去保护自己。 唉，人都会老，看在那两位也年纪大了，放过他们吧。 斯晓华转脸看了看单东海夫妻，这让他们老两口受宠若惊。虽然闺女还是没喊出来那一声爸爸妈妈，但很明显，她在心里已经承认了他们不置可否的血缘关系。 快了，快了，等斯全国大病痊愈，一切皆会尘埃落定。 一时，重症监护室外面的走廊上，所有的人心终于宽慰下来。 “哥，找我什么事呀？你在哪儿呢？” 斯晓慧正睡得一点不过瘾，迷迷糊糊地听到手机在振动，摸起来看一眼，原来是大哥斯建强的来电。 “怎么，没事就不能慰问慰问你。你们一家三口这几天在厦门玩的怎么样？” “哎呀，哥，我可告诉你，出来旅游瞎吃瞎喝地真不错。今年有空你也带我姐和晓涵出来转转。” “哥，你老那么忙，不用挂着我，现在陆大伟听我话呢。你什么时候驻训结束呀？逗逗都想舅舅了呢，你再回来脸那么黑，保管管你叫舅舅的，都得吓得四处喊救命。” “那应该差不多会吓哭。”斯建强笑着接了一句。 “哥没在秦皇岛，昨晚回了北京，在301医院呢。” “啊……是不是你带的小兵出事送医院了，要不要紧？” 斯晓慧神志一下子清晰了，嬉皮笑脸的口气收的干干净净。 “哥找你确实有点事要说。昨天晚上咱爸心梗，下了三次病危通知。医生抢救了一夜终，现在终于稳定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大夫说只要做了支架，就跟平常一样没什么区别。你也别自责，也别怪家里，这不寻思你们好不容易带逗逗出去一趟……” “哥，这叫有点事么，那什么才叫天大的事！能不能别老把我当小孩，我知道是我不争气。可爸要真的就这么没了，你们瞒着我罪过大了，我罪过更大！我这什么玩意，还悠哉悠哉地满世界吃喝玩乐。不是什么事情你们都要给我兜着呀！” 斯晓慧说着说着，眼泪突然就崩了。 “这不你们在外头，还带着逗逗，不好慌神。哥主要跟你说说爸的手术方案。咱们选的进口支架，还是需要花很大一笔钱。姨夫那边早晨给带了二十万，但这钱咱们可以拿来救急，绝对不能不还。” “那是自然，哥你安排吧，我听你的。”斯晓慧抹抹眼角的泪。 “哥是这么计划的，还是我和你嫂子担负起主要的责任。晓华那边是新生家庭，再说是姨的孩子，这手术费不能让她出了。你晓梅姐情况也不好，刚买了房，你晓霞姐那边，你姐夫的情况也是很困难那！” 斯建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哥的意思是你和大伟商量一下，大伟也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的，一个人挣钱全家花，你也要多换位思考，拿不出来也不要勉强。” “哥，不要这么想，凭什么拿不出来呀！你放心，我们过会就给你打钱过去。” 跟哥哥通完电话，斯晓慧的脑子，彻底清醒过来。 她突然莫名地心烦起来。 她真是翻遍了浑身上下，找不出自己一丁点争气的地方，清清白白的真惹人厌弃。她又瞧了瞧葛朗台一般的陆大伟，一大清早她甚至萌生了谋杀亲夫的念头。 虽然在大哥跟前说的是风淡云轻，但一看到陆大伟那张脸，她就脑补了一大波画面： 她声泪俱下地征讨救命钱，又不得不以离婚为要挟，才从陆大伟身上榨出点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 激情犯罪 一想到这点上，她就打算激情犯罪了。 “醒醒吧，陆大伟，再不起来头都睡扁了。”她伸出双手了，紧紧的掐住他的脖子。 “大早晨的折腾什么，憋死我了。” “你清醒一下，再不起来我要拿水果刀割你了。” 说着，她真下床去，拿刀掀被窝，那刀刃冰的陆大伟下半身的宝贝一激灵。 “你又要干什么，那么着急轧马路去，逗逗都想多睡会儿。” “十万火急，我爸昨晚病危三次，现在人还在重症监护室里”。 “那……”陆大伟一脸懵逼地挠了挠头皮，“大夫怎么说，你爸不会这次就……忒突然了，也太年轻了，唉！” “陆大伟，你说你这张臭嘴，真不是个东西，想哭老丈人，老天爷也不给你这个机会。” “那你爸没死，你瞎激动什么？一大早还动上刀了，我跟你讲，要是它给你割了，命苦的是你。” “我叫你做什么？！你说我叫你做什么？起来！凑钱！” 斯晓慧瞪着眼睛，没好气地回复一句。陆大伟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觉得斯晓慧这样的人，是女人么？整天剑拔弩张的。要凑钱咱就好好说，至于脑子里那么多假想敌么。 “你可真是个神经病，哥也没说不凑钱，这不是应该的么，谈正事吧。” “刚才我哥告诉我，已经决定给我爸做进口支架了，我爸是两侧心肌梗死，心脏就需要俩支架，这进口的都报销不了，单单支架费用少说十五万。” 斯晓慧口气软了下来，随着叹了一口气。 “唉，你说我爸吧，他身体不行，这喝酒闹腾的终于趴下了。在家里带带孩子多好，非得出去闯荡江湖。整出一副非他不可的架势，人家我姨夫工地上也没那么的求才若渴。现在好了，把全家的小康计划搭进去了。” 陆大伟这才听明白了，都到这份上了，老丈人全家还把他父母胡闹的事瞒的滴水不漏。搞得斯晓慧一脸低声下气地在这里恳请他伸出援手。 他张了张嘴，也没敢把他爹娘的事抖搂出来。还是让斯晓慧蒙在鼓里的好，不然他不仅要多出钱，连清净日子也没得过了。 “演讲的不错，成功地引起了我的同情。你就给个准确数目，你们家怎么商量的，倒底各家摊多少？” “这最终费用还没出来，我爸妈养五个孩子，人人有份出这笔救命钱。我就跟我哥说，咱俩先出五万，多退少补，你看行不？” 陆大伟先是一阵子沉默，并没有立即答复，他一时大脑混乱走了神。他爹娘的那些荒唐举动像过电影一样窜了出来，要不是他们这么没脸没皮地瞎闹腾，老丈人如今也不会躺在医院里。 这手术费，要是碰上一点情面不讲的强势人家，让他们陆家人全掏了，他们也绝对不敢放一个屁。 不知情的斯晓慧，只在他面前，弱弱地申请五万，他要直接一分不多给，是不是做人太奸诈了？！ “我说陆大伟，你不吱声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又觉得我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不体贴你的难处。” 斯晓慧浮上一脸失望，一股气从心里升腾上来，停顿了一会，开始往外倒豆子： “你总不能一点都不顾念我爸妈的恩情吧？我爸妈给我们带了三年逗逗，一句怨言也没有，一分钱报酬也没收取。我一个朋友家里没老人，长期雇育儿嫂带她女儿，一个月就要给人家发五千工资，还要负担人家的保险。你算算这三年下来，我爸妈给我们省了不止十几万。” “再说，先前我有工作，我也负担房租和生活费，你就只需交房贷，剩下的都存进了银行卡。你要是说你买完车一分钱不剩，要借高利贷给我爸凑手术费，那我不信。人不能一直那么抠，这钱你再不情愿，也得掏出来，哪怕我打借条日后再还你。” “你扯那么多干什么，我也没说不拿啊。” 陆大伟听斯晓慧的口气，就像列举他几大罪状一样，不由地心烦怼了一句。 “我就是看你那丧头丧脑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多说两句。” “怎么，你爸危在旦夕，急需一大笔救命钱，我还合不拢嘴，敲锣打鼓地给你家送过去？我说你这人，能不能别把我想的那么龌龊。我是在想咱们带孩子出来一趟，这家里搞得人仰马翻的。” “要不咱们今天就回吧？再说你爸现在躺在医院里，你也没心情再溜达了吧？” 斯晓慧一脸哀伤地点了点头。陆大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恍惚地神志一下子清醒过来。这老丈人一病倒，他也格外担心他那一对搞得满世界乌烟瘴气的爹娘。他必须赶紧回去了。 不然的话，他的钱袋子太有机会腹背受敌了。 “刚才给你哥要银行卡号了吗？我这就转六万过去。” “真的，你真的决定这么慷慨？那我爸一定会没事，以后我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等逗逗睡醒了，我立马收拾行李，咱们回北京。” 斯晓慧把头靠在陆大伟细皮嫩肉的肚皮上，这一刻，他让她感觉到了来自男人的伟大爱情。 “老公，我一直知道你不是那么的狼心狗肺嘛！就是嘴太臭，老逼人家跟你离婚。还有，我忽然想起来，你妈那体格吧，虽然从外面看上去像头熊一样，但不过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现在你把我爸妈的命看得那么重，咱们以后也得多关心你爸妈。” 斯晓慧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平常的日子，要是陆大伟吃完饭刷几个碗，她心里都会荡漾上天了。更别提如今决定出六万元手术费了。 说完，她竟然对陆大伟起了动手动脚的心思，陆大伟一把摁住了她的手。 “别，哥已经垂头丧气了，先把重要的事办了再说，我先把钱给强哥打过去。你不用这么含情脉脉地感谢我，我还不是怕你放大招，我要不拿钱，你不得又逼我卖房子离婚么？都知根知底的，就不用打感情牌了，你老谋深算的，哥可弄不过你。” “说你嘴臭吧你还真臭。你就不能给我一次真心感激你的机会。” 斯晓慧像一直倔强的青蛙鼓着嘴巴，没好气地白了陆大伟一眼，又一脸甜宠地趴到他怀里来。 “你知道吗？我妈最担心地就是你甩掉丑丑的我，他要知道你这么在乎我爸，也该把心放肚子里了。因为你在乎我爸，就是在乎我。” “下去，下去，压得哥喘不过气来。”说这句话的时候，陆大伟正开着手机网银，把六万块打到大舅子斯建强账户上。 “现在你全家都可以放下戒心了，哥是插翅难飞，一切都在你们的掌控中。” “我才不能对你放心呢，我说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只要一写离婚协议，就是那句掩耳盗铃的话，除了那座房，没有任何存款。这无论谁嫁给你，都没法跟你离啊！” “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存了多少私房钱？” “别闹腾了，既然是私房钱，和你有关系么，不要瞎打听。” 陆大伟彻底睡不着了。两口子各怀心事，在床上沉思着。就等着女儿逗逗的甜梦一醒，赶快启程回家。 当望向那个小人儿的时候，他们满脸愧疚，给女儿陆逗逗的第一次远足，居然意外地戛然而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零百零七章 钱上加难 三零四医院里，宋明朗也第一时间知悉了老丈人的手术方案，那会他刚刚再一次给女儿处理了粑粑。这可能就是人到中年的真相，各种人间真实均要淋漓尽致地体味一番。 伴随着甜蜜和满足而来的，还有接踵而至的责任与重压。血脉的延续永远不能只靠饮鸡汤喝露水，柴米油盐酱醋茶是钱、养儿育女是钱、老丈人的手术费依旧是钱……看似都是不经意的小溪流，积压到一起就是浪奔浪流的黄浦江。 最致命的是，他所信誓旦旦的一辈子的铁饭碗鸡飞蛋打，接下来他要被迫卷铺盖卷走人。在国企的大锅里待久了，他有些胆怯去闯荡江湖。但往后的每一天，只要一睁开眼，都是他要养活的仔。 尤其眼下的困难是迫切要解决的，想想他先前吹下的牛皮他就窘迫不已，老天的惩罚来得太快了，他哪里有本事养活这个家。 大手大脚的斯晓霞已经把家里花了个底朝天，每个月夫妻两个人信用卡都还不上，他们一家就如同汪洋里的破船，拆了东墙补西墙。 “我这刚豁开肚子第二天，你就摆黑脸给我看？你是嫌我不够疼么？要我说，你跟张松借几万，他一直拉滴滴，又没什么大消费，应该手头挺宽裕的。咱也就一时难，等厂子里的补偿款下来，第一时间还他不就行了。” “你可拉倒吧！”宋明朗垂头丧气反驳一句，“要是你没把他介绍给晓梅姐，我还恳开这个口。” “你怎么就这么没脑子，这不正好试探一下他的真心么？” “算了吧，你就别管了，我来想办法。” “那你就好好想办法，别摆一张臭脸，闺女醒了，看你这张黑脸，都给传染丑了。” 两口子正在你一句我一句地开辩论赛，宋明朗注意到手机来电，是大舅子斯建强打来的。 “明朗，你这段时间就好好照顾晓霞坐月子吧，咱妈也累的够呛，家里可不能再出其他乱子。咱爸手术费的事，你就不要张罗了。哥知道你们的情况，钱已经都凑够了。” “嗯嗯。”宋明朗一时被大舅子暖到了，也无力反驳他的主张。说实在的，在宋家他身为长子，早就修成了顶梁柱。这会子，忽然身边多了懂他疼他的人，他忽然也想脆弱一下。 放下电话，他又是一阵子眼窝湿润。再抬起头来，他平静的跟斯晓霞说一句： “我还是问问张松吧，爸做手术，我们再困难，也不能不出一分救命钱，多多少少的一定要尽力。” 当天下午两点，陆大伟一家三口坐在了驶往厦门高崎机场的出租车上。 老父亲的这次病危意外地让斯晓慧克服了恐机症，作为斯家不可缺少的一份子，她必须尽快赶回去，力所能及地给娘家人分担些重压。 斯晓慧完全能想象出老母亲的憔悴和无力。四十岁出头便不幸失去了子宫的女人，一生与丈夫患难与共的深情不是能用言语能比拟的。作为女儿，她无比清楚，她妈这个做妻子的，无论如何不允许丈夫走在她前面。 毕竟，一个男人在壮年期，能克制住身体的需求，对妻子儿女做到不离不弃，这种行动本身太伟大。虽然没有人颁发给他任何奖章，但他永远是儿女心目中顶天立地的英雄父亲。 他们做子女的，不允许老天夺走他们最亲爱的父母。想着想着，斯晓慧又眼泪凝眶，禁不住拨通了她妈的电话： “妈，爸五点手术，我们那会正在飞机上。等爸的手术成功了，你们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发微信，这样我落地一开手机，就能看见了爸的好消息了。” 说完这句，她鼻子又开始发酸。 “妈，您别累着了，您在医院能坐着等别站着，爸他一定会没事。” “妈没事，快别这样，该吓着逗逗了。家里都好着呢。妈听你哥说了，大伟打了六万块过来，妈这心就揪的……这真金白银的，都填了你爸的窟窿。” “妈！我只要你和我爸好好的就行，我和逗逗都要一直粘着你们呢。你知不知道，你俩谁都不能有事。” “姥姥，你不用管逗逗，我要回去看姥爷，钱要是不够，我告诉爸爸，让他再去银行要点。” 逗逗这句话，把妈妈和姥姥都惹笑了。 “你这小甜嘴，银行还能白给你爸爸。” 斯晓慧撩了撩逗逗的刘海，忍不住在女儿额头上亲一口。 “逗逗真懂事，等姥爷好了，再教你背三字经。” 听到逗逗的声音，斯母心里一阵子宽慰，她不由地接着感慨一句： “你爸他一直把逗逗放心尖上，如今能得孩子这么一句话，他不亏。就算是这回走了也没啥遗憾了。” “妈，你又来了，爸好着呢，别瞎说。” “你快陪着逗逗吧，我听你哥说，飞机起飞降落的时候，小孩耳朵都会难受，你别忘了让孩子张大嘴巴。” “嗯，妈，那我挂了。” 这几年，用斯晓慧的话来说，过的都是烈火烹油的日子。当那些艰难的过往浮上心头，她就不能承受失去之重。 她这个没出息的老母鸡，尚不能独立地保护自己的幼雏。她先前不止一次抱怨爹娘不允许她离婚，那也不过是科学地鉴定过陆大伟没到必须分道扬镳的份上。 那样子撂狠话，父母不过是禁止她头脑发烧，去计划一些成熟的方案拿下自己的男人。 当她意识到昨夜老父亲在重症监护室里的险象环生。她终于懂了，如果失去他们之中任何一位，对她来说，都如同灭顶之灾。 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但坐在一旁的陆大伟根本不可能像斯晓慧那样声泪俱下，换位思考一下，毕竟陆大伟不是斯全国的儿子，这半个儿的说法某些情况下也是对女婿们的一种高看。 既然不存在血缘关系上的那种父子亲密，所以做女婿的，在面对岳父大人的突发事件时，根本做不到什么悲痛欲绝，反之，如果唱念做打的，倒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陆大伟做不来那种细活，他向来务实又不煽情，和岳父大人并没有深情厚谊到那个份上，他不用搞大喜大悲那一套，心情自然也不会像老婆那样过山车般的大起大落。 作为一名女婿，他觉得在这种事上，本分地掏出分子钱治病救人就可以了。如果救不回来了，他的感情更多是那种身为后辈对前辈英年早逝的感慨惋惜。 不过陆大伟也没闲着，他心绪复杂地翻着手机，不时还微信小窗和他姐陆小娟来一番吐槽。大意是他们那对不省心的爹妈扯了他的后腿。 纵然他老丈人身体有问题不假，但他们这么一闹，就等于当了爆破筒的导火线，一滋拉点着了。他父母是难辞其咎的，现在搞得他虽然出了六万手术费，但再站到斯家人面前，他的脸也没地搁。 而且若不是他父母这么捅篓子，他完全可以向斯晓慧表达小家的难处，申请一下老丈人的手术费各家均摊，但现在的事情搞得，出了六万也像做贼一样。 特别是斯晓慧，是一枚无比感性的地球生物，假如知道了真相，又是一场天雷地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烹一百零八章 烹儿何急 陆大伟又错了，像他这样的出身，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跟自家人诉苦呢，他倒不如找丈母娘葛秀英倒倒苦水。 飞机一离地，他关了手机一迷眼睡着了。他姐陆小娟那里又翻江倒海起来，六万块钱那，她这个当姐的都要肉疼死了。本来她这两天一直躲着亲娘的电话，这会子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一个电话过去，冲老妈关天鹅兴师问罪起来。 这里，关天鹅刚刚得了小儿子陆大伟要回京的消息不久，正颇为满意地蹲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这一接起电话来，难得一见地春风拂面： “娟子，妈跟你讲，人就是不能受那窝囊气，憋在心里找罪受，就得上门骂他们去，这不老实了，乖乖回来少折腾你弟两个钱。” “您是骂过瘾了！我弟老丈人在医院里躺上了，他刚给凑了六万手术费！六万那，你倒是真会给亲儿子省钱，要不是您老在这里整事，亲儿子还能少出点！妈，就算我替我弟求你，咱以后别到人家门槛上干那丢人的事了成不？” 一听儿子陆大伟折损了六万，关天鹅的血压一下子就上来了，她心疼钱那！那都是他儿子加班加点辛辛苦苦赚的攒的，都给人家爹花了。 这一疼钱，她心里就被豁了个大口子，一时倒没力气对亲闺女发起反攻。陆小娟抓住这个时机，知道心疼钱就好，得到教训就不会再干那些涽事。她必须趁热打铁，让她亲妈以后彻底消停。 “小时候属我弟最可怜，缺父爱又缺母爱的，一个人走着走着就出溜到墙根里去，我看着都心疼，一直担心他大了找不到媳妇。如今我弟好不容易混了出来，人家斯晓慧家条件不错，哥哥姐姐又出息，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非得到人门子上胡搅蛮缠，非得让我弟在老丈人门子上抬不起头来，闹来闹去坑的还不是你儿子？！妈，你自个在家里也琢磨琢磨？！” 忽地，关天鹅一阵怒火从胸膛里升了上来，刚才那会还得意洋洋地坐井观天，这会却又落得个捂着胸口哎呀哎呀地去斯家把儿子的钱抢回来。 最让她感到不可饶恕地是，出这六万块钱，儿子凭什么不和她这个老娘商量一下，以前有什么大事，他可都恭恭敬敬地做到她跟前，说的一清二楚。 “你这个吃里爬外的杂种子，他掏六万是他窝囊，让个臭女人给摆布的服服帖帖！她们家里当军官的当军官，当博士的当博士，凭什么讹我儿子六万块去？！你的脑袋让驴啃了赶着巴结去，你别忘了，你那羊癫疯是谁给你治好的！你妈我到处给你求医问药，花了多少万？！如今说这昧良心的话，过去怎么没嫌我丢人？！” 关天鹅咬牙切齿，愤愤难平地把话扔了过去。 “你也用不着操那闲心，我们老了不靠你养，我们自个的儿子自个有数，怎么着也不会向着外头的。” 陆小娟这一次真的是让她亲妈伤着了，那一口杂种真的，她觉得世界上的母亲，怎么能这么辱骂自个的孩子，特别是女儿呢。 “我得了羊癫疯是谁害的？还不是你们整天动刀子给吓的，儿女得了重病，当父母的还不应该千方百计给治好吗？还觉得治好了病，是我欠你们的。” 当了妈妈的陆小娟，从来都这么认为，天下做父母的，还不应该给子女最好的保护么。就算是非高等动物的世界里，它们的舔犊之情皆是肉眼可见。可自己亲娘这个蛮不讲理的样子，怎么给自己的孩子看了病，就觉得孩子有债欠他们的呢。 他们姊妹三个拉了这么多年的犁，还是没能把这对父母带大。自从她大哥陆大有和他们的爹娘断绝关系，她不时地忿忿他的不孝，但这会子，她倒又羡慕起她大哥了，她盼着弟弟陆大伟别那么优柔寡断，一直被她妈握在手心里。 她是真的身临其境地感觉到了，她妈已经彻底沦陷成一头长着獠牙的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老公家暴的遍体鳞伤，被迫戎马一生的中年女人了。 她可怜母亲，但现在她又是如此狰狞、浑身上下充满着戾气。即便她告诉她，这次弟弟陆大伟是担心他们二老的身体提前返京的，她母亲关天鹅是绝对不会信的。 她后悔打这个电话了，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她的母后大人又要有什么疯狂的举动。她简直不愿意想象，弟弟像一只可怜的小鸡一样，夹在老婆和老妈中间寸步难行。 陆小娟想到这里，忽地就哭了出来，但耳边还是她亲娘冰雹一般地骂声： “你得羊癫疯，还不是因为你那个混账王八蛋的爹……你没那福气，老天让你投胎这么个混账，你还赖我了，这么多年，不亏的我累死累活拉扯着你们，你们的小命早没了！” 怎么地，陆小娟凄然一笑，是怪我们，怪我们投胎眼瞎，没找到好人家，这逻辑要是别人父母嘴里说出来，她可以直接骂对方无耻。 她已经平息不了老太太的怒火了，但凡一个思维正常的人，根本没法和她交流。 她的大脑又被激起来某些刻骨铭心的陈年往事。 那一年，她爸聚众赌博被关到号子里，上头放出话来，要八百块才能赎人。她不过才上几年级而已，虽然上头有个大哥，可一直都是小几岁的她在当长姐。她哭哭啼啼地打电话给漂在北京城的老妈，意思是让她妈寄点钱回来救他爸。 可一听这事，她妈关天鹅气的牙齿跟舌头打架，恨铁不成钢地扔给女儿一句： “让那个混蛋在号子里蹲着吧，我凭什么捞他，要钱一分没有。” 陆小娟连着哀求了好几天，可她妈始终没松口，她又只好可怜巴巴地带着她弟去姑姑门子上借钱。 她姑的处境也挺尴尬，当年因为成分太高，老大不小地才嫁给个二婚男人，她姑父倒是来头不小，是市里一个酱菜厂的厂长，因为原配重病离世，便续娶了模样周正老实贤惠的陆金花。 谁知陆金花没有生育能力，两口子成婚多年，陆金花一直低声下气地伺候着老公，她老公人也鸡贼，一直像周扒皮一样提防着陆金花娘家门子上的穷鬼。 见老婆亲哥的孩子来借钱，他脸上带着千年难化的冰霜，那种冷眼相待，陆小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借钱可以，你们姐弟两个也都识字，必须打个欠条，防着你们以后赖账。” 陆金花尴尬地陪笑，只要他能出钱，什么欠条她都愿意让俩孩子打。 就这么一个近四十大几的男人，在两个不过十岁的孩子面前作威作福。陆小娟现在想起来恨意少了，其实不怪人家薄情，毕竟当年他们那个烂包的家，没一个外人敢迈进门去。 好不容易借到八百块钱，正从姑父家里被撵出去，她那阴阳脸的姑父大人，又皮笑肉不笑地放了一句话： “听说你那嫂子在外面找了一个搭伙的，这女人可真狠，连孩子都不管不顾了。也不赖人家哈，人家要改嫁也不能带着几个拖油瓶！你那哥不成器的真不是个东西，坑老婆坑孩子，我也是活该，这钱就不该借。” 她和弟弟听得是心惊胆战，这要是没了妈，他们姊妹三人比孤儿还难，怕是一辈子要当亲爹的童工了，上不起学，处处被人看不起。 陆小娟带着弟弟陆大伟去监狱交了罚金，把她爸从号子里领出来，又求着他给她妈打电话认错，过了大半年牵肠挂肚的日子，才见到她妈回来看他们。 直到解决她的终身大事时，她才知道当年她妈为什么又决定回来。 陆小娟也曾想过北漂，但关天鹅严重不同意。依照多年过来人的经验，她固执地认为外面的男人都不靠谱。女儿陆小娟落下个病根，还是在当地找个知根知底的好。毕竟来了北京城就是个籍籍无名的漂子。在老家找对象，凭借市里的户口，肯定不乏攀龙附凤的。 之所以不看好外面的男人，这跟她当年的露水情缘大有关系，就在陆老头蹲号子那一年，她遇到了一位老实巴交的追求者，但知道后来她才晓得，那家伙在老家有老婆孩子，根本就没离婚，隔三差五对她小恩小惠的，不过是想在她身上尝尝肉味。 她的希望幻灭，那男人还坑走她一笔钱桃之夭夭，当她跌跌撞撞回到一贫如洗的家里，真想和二流子的丈夫同归于尽，但是再面对那三双望穿秋水的眼睛，她的心被扎的稀碎。啥啥都不可靠，只有孩子，对她的心才是最真的。她不应该没骨气地盘算着和世界上那些臭男人苟合在一起，她的命运从此是和三个娃绑在一起的。 “妈，”电话另一头的陆小娟擦擦眼泪，再怎么着，亲娘是踏着千难万难挺过来的，只是现在掠夺爱的方式有些不可理喻而已。 说到底，老太太无非是巴望着家里有点人气，儿子儿媳妇都抬举着她。 “你说我们仨跟着你，过了那么多年心惊肉跳的苦日子，现在我爸也改了，日子都好了，咱们该珍惜才是。为什么又要讹人家去，你和我爸和和气气地，顺顺当当过日子，该享福享福……这跟儿媳妇相处，你若控制的死死的，没人敢靠近咱。” 陆小娟换了一种温柔的口气，巴望着能灭灭老娘的火，毕竟她是一万个不希望她再出去捅篓子。 “当年为了嫁给你弟，上我跟前说那些漂亮话，要不是你妈我成全她，她能嫁到咱家来？如今狼心狗肺的嫌弃你妈，爬到你妈我脖子上拉屎！我告诉你，你要还认我这个妈……就别做那坏了良心的狗腿子。不然，别怪我不认你。” 关天鹅忽地老泪纵横起来，挂断了女儿陆小娟的电话。日头已经下去了，满目生灰的屋子散发着沉闷，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的陆老头早就惊醒了，战战兢兢地望着大喜大悲的关天鹅，好一阵子，他才唯唯诺诺问了一句： “怎么，大伟让谁骗走六万块？”陆老头的耳朵越发背了，竖着耳朵听，他也只听到六万，还以为儿子在厦门遇到骗钱的了。 “你个聋熊，快闭嘴吧！” 关天鹅没好气地噎了老伴一句，接下来她靠在沙发背上艰难地续起命来，这一阵子的发作，她感觉自己的老命又要搭进去了。缓了好长一阵子，她还是不甘心那！凭什么人家看病动辄去三甲，搞得兴师动众，她看病就要在家门口的小医院应付。 她又忍不住喝了陆老头一句 “等晚上你跟大伟知会一声，说我这几天血糖高的下不去，让他给我挂个三零一医院的专家号。” （一些题外话必须说出来：5月25日的惊喜，《婆家三十六丈厚》获得第五届现实题材征文大赛优胜奖。无比感谢评委会，感谢主编花椒可爱和责编茯苓可爱的支持，当然还有李鑫鹏大哥一直都在的催更、推荐票。当然还有我的超级粉丝漫步天涯姐姐、我的怀着高考梦，却不得不去深圳打工的异姓妹妹，谢谢你们的支持！我想告诉所有人，现在的苦都是为了将来圆更好的梦，我会接着把书写完，不辜负大家的期望，不辜负自己的一片初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师一百零九章 师夷长技 熙熙攘攘的首都机场，无数微粒背影攒动。人类的喜怒哀乐总是那么的千篇一律，这一世奔波劳碌，不过是把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搞搞轻松。 斯晓慧的心终于落了地，斯家微信群里传来了好消息，斯全国的心脏支架手术很成功，医院方面给了确切通知，第二日下午家属可以轮波探视。一时兴起，她像疯子一样抱着逗逗在机场大厅里兜圈圈。 那厢陆大伟却无能为力跟随妻女的节奏翩翩起舞。他爹陆老头刚刚掐着点给他送来了深情地平安问候，却让他的眉头再一次拧成了疙瘩： “您说您以后能不能别顺着我妈做那些糊涂事，全北京又不是只有三零一一家三甲，不想去民航，不还有朝阳么？你跟我妈说，我这就挂个朝阳医院的号，明天一早我回家接她，看完病再开车送她回去。” “这……”陆老头犯了难，战战兢兢地扮了可怜相，“大伟，你妈那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我说的她能听么？！” 陆大伟苦笑一下，想想也是，他爸如今一佝偻老头，眼神不好腿脚不好，整天唯唯诺诺地指望他妈赏命，经济命脉在谁手里，灵魂就握在谁手里。 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些很遥远的事情，那是他爸年轻时最高光的时刻，只是到了今时今日，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堕落成这样？他脸色一阵子凄然。 都说父母的高度是孩子的起点，有些个大人完全没有进取之心，只会让儿女来给他们擦屁股，这种有恃无恐的态度，仅仅是因为他们生了你，给了你生命。 “那您跟我妈吱一声吧，这话是我说的，赖不到您头上。” “你等等，过会再挂电话。” 手机另一头的陆老头，一点不敢怠慢，赶紧转告关天鹅一句： “大伟说了，明天一起去朝阳医院。” 关天鹅回过头来，两只眼睛狠狠地瞪着陆老头，屋子里静的有些吓人。陆大伟听得手机里沉默了那么几秒之后，刺耳的吼声爆发了，震得他的耳膜隆隆作响。他妈又像斗牛一样，迸发了声势浩大的攻击力，为什么总对爹娘有那么高的期待，他压根不应该心存侥幸。 “你就别回来了，你心里没你这个妈，你放心吧，你妈爬都能爬到医院去。胳膊肘子往外拐，早晚让别人剥了吃了。” “您到底闹够了没有，你要还是一门心思去闹事，我不陪您丢那个人去，脚长在您腿上，您随意。” 陆大伟竟然吼了出来，再一次地，他不想在母亲面前做沉默的羔羊。下意识地他还认为，这是拒绝他母亲带孙子的后遗症，这股火发作了，他又在心里咀嚼一番，哥俩再亲也没义务给对方免费带儿子吧，何况哥俩也不怎么亲。 他觉得母亲大人已经作到想孙子想疯了。就连孙女的正常抚养也要干涉，怎么地，我就要带我闺女出行，你这个当奶奶的，犯得着连亲孙女也不放过么？ 当他身体里的父亲角色越来越苏醒，他就不允许母亲这么干涉他的生活了。 天！这还是她的乖儿子么，关天鹅只觉得心脏被重重地砍了一刀，算上去年他不同意她养孙子那会，这已经是第二次他当着他媳妇的面，对自己的亲娘如此不客气了。 不仅如此厌倦，儿子再一次忤逆地挂断了电话，她的乖乖已经讨厌她这个累赘了么，嫌弃她是个老废物了么？！若是她现在就去跳河死了，她那个窝囊儿子会不会哭的撕心裂肺？ 关天鹅越是瞎想，心里的那团火就烧得越旺，恨不得手头有两瓶敌敌畏，立马喝下去惩罚儿子的背叛。好半天她才气顺了，一辈子争强好胜的老女人怎么肯轻易认输！ 她明天一大早就去解放军总医院，何况她现在并不需要爬着出门。 “怎么你妈想要到三零一看高血糖吗，你又何必跟她吵！咱们一家明天早点出门去接你妈，逗逗也好久没见爷爷奶奶呢，再说明儿正好探视我爸呢，一举两得，两全其美，何乐不为呢？” 在劝陆大伟之前，斯晓慧在心里骂了一声真活该呀。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老太太闹着去三零一医院看病，八成听到了一些风声，肯定是陆大伟把拿六万块手术费的事讲出去了。 真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过去住在一个屋檐下，斯晓慧的一举一动，当天就会被婆婆清点到大姑子耳根上。现在自然是弟弟告诉了姐姐，姐姐又当了传声筒。 她很鄙夷地甩了一眼陆大伟，几千里之外都能闻到自己亲妈的醋劲，还扮作长舌妇，挖坑埋自己？！不过她有言在先，你出钱救我爸，我也得对你爸妈好！作为一个贤惠的妻子，她最好还是疏解丈夫的压力，而不是反唇相讥。 “你不知道原因，你别跟着瞎掺和行么，这东边有的是医院……” “我不知道什么呢？你说出来我洗耳恭听……” 斯晓慧鼓着嘴巴，抱着逗逗凑上来，逼的陆大伟哭笑不得，不得不连退好几步，给逗逗乐得前仰后合。 “闺女，闺女，快给你爸灭灭火。这给人当子女，不孝顺哪行，你现在不带你妈看病，将来逗逗也不理你呢。” “别瞎起哄，我有说不带我妈去看病么，她这瞎整……什么时候是个头？！” 陆大伟的脸又沉下来，她妈这一出又一出的聊斋，天天鬼哭狼嚎地，学老树精一门心思想喝宁采臣的血！人家小倩姥姥的行为可以理解，毕竟那后生不是她亲生的！但他可是他妈亲生的，有这么折腾自个儿子的么。 有时候，他真想学斯晓慧煽情一些，动不动扑倒在人怀里，梨花带雨的。他怎么就不能跪在地上，泪如雨下地求他妈放过，让她老人家网开一面，可他真做不到那般娘气。 “我也理解你的苦，你妈那个人吧，要我说，谁对她好她就喝谁的血。看你大哥，真是羡慕啊！” “别胡说八道的，我家的事你不要干涉。咱们排队打车去吧，逗逗已经困着了。” “你可真是进化速度惊人！我还寻思要不要坐地铁，这几天出钱出的狠，怕你招架不住，又嫌我们家人多事多，跟你妈穿一条裤子去了。” “再招架不住，该花的也得花，更不能苦了我闺女。你说你这张嘴，一天不攻击我妈不得劲是么？” “心疼你妈了？既然心疼，就好好带她看病去。你看她也不容易啊！我告诉你陆大伟，既然你那么疼闺女，就要学会一碗水端平。如果老让你妈觉得我们娘俩待遇好，那我闺女可没啥好日子过。” 说这句话的时候，逗逗已经趴在妈妈背上睡过去了。斯晓慧轻轻抚着女儿的后背，扭头看看她酣睡的小样，心里好一阵子难过。这孩子真不容易，当妈的把她生在沟里了，如今他爹终于长大一点，只是孩子奶奶，大概永远就这个样子了。 “我这人不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她心里有气，你就得帮她捋一捋。明天她要是真的需要输液降糖，我还要带着营养品去医院探望她。放心吧，你这次做的让我太感动了。” 斯晓慧说的铿锵有力、诚意满满。 陆大伟看了看老婆认真地样子，心里好一阵子打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这个好没节操的福尔摩斯，不会是又洞悉了太多不能说出的秘密吧。 “哥这几天腿软，你又皮痒了是么？我说你是不是纯心激我妈的火，嫌我日子过得还不够闹心？” “那好，咱们就不打哑谜了。今晚你回你爹妈那儿，我带逗逗回家就好。你不回去的话，保不齐你妈凌晨四点出发去三零一了。不听我的，早晚有好戏看喽。” 斯晓慧倒也没指望陆大伟能听进去，而且显然他的态度摆明了一切，她也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但有些话她必须讲清楚了，以免东窗事发时，对方又觉得是她扯了后腿。跟陆大伟在一起生活太久了，每一句唇枪舌战都太有必要。 内心深处，她也太鄙视想去三零一看病的关天鹅了，显然她是在跟斯家擂台叫阵。如果她真的到三零一住院，她倒要亲自捧场一下婆婆关天鹅吃醋成魔的嘴脸。 对，她就要得意地驾到，故意说些关心的话给她听。一想到这里，她反而又不想陆大伟回东边去了。 既然每一天都在被迫接戏，不妨抢一抢C位。她太讨厌做怨妇了，这些日子她可聪明多了，以往和婆婆关天鹅的相处上，她太擅长硬碰硬了，从今往后，她得学着点，比如玩世不恭、虚伪狡诈、扮猪吃虎，人生挨打了那么多回，总得师夷长技以制夷。 她是真的太讨厌那些婚姻大师了，指着那个做儿媳的鼻子说，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你丈夫的妈，如果没有这个女人，你就找不到你这辈子爱的人，你难道不应该对她好吗，不管她做了什么？！ 天那！这些奇葩的大师们，什么狗屁逻辑，俗话说了，三条腿的怪物不好找，两天腿的满大街都是。大喊三声，不应该！不应该！不应该！你们说腻了没有，再换点花样绑架一下我们这些做儿媳妇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