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独得帝心》 1、恩断 承乾六年,冬。 昨日下了一天的雪,如今整个盛京都弥漫在纯白之下,让人瞧了格外宁静。 皇城东面大多是权贵聚集之处,高门大院,红砖绿瓦,都是气派的紧。这隆冬腊月的,本该是四下走动的好日子,可是这几乎每家每户都大门紧闭,门可罗雀,着实冷清。 这般与腊月气氛不符,这原因还是要归于当今圣上了。 当今圣上是先帝嫡子,单名一个筵字,生母是金陵王氏嫡女,王家是世家大族。有这般强盛的外家,陆筵生来便得封太子,不过先皇后体弱,留下了年仅五岁的陆筵便撒手人寰。 先帝忌惮王家,于是明里暗里打压陆筵,后宫嫔妃众多,自然子嗣也多,于是他对于这个不甚满意的储君多次起了废太子的念头,这皇宫里,多是踩低捧高的人,见陆筵不受宠,自然也不会尽心伺候,甚至有些奴才惯会欺辱他。 是以,陆筵虽然顶着太子的名头,但是在宫中的处境并不好过。 陆筵十五岁时,自请前往边关,先帝欣然应允,表面上,太子是前去驻守边疆,实则是被流放,哪有一国储君常年不在盛京的道理?众人心知肚明,陆筵想来与皇位无缘了。 京中众皇子争斗愈渐激烈,六皇子逐渐崭露头角,就在大家以为六皇子得以继承大统的时候,那个快要被人遗忘的太子却以狠辣无情的手段,诛杀了几位皇子,弱冠之年便荣登大宝。 许是小时候受了欺辱,当今皇上的性子格外古怪,喜怒无常,朝野上下不敢与之忤逆。 上月工部侍郎在家中宴请宾客,赞了一句“梅花高洁,牡丹之流不可比”,就惹得圣上震怒,革了官职,发配苦寒之地。 众人觉得圣上这火气简直来得莫名其妙,阖宫上下,都知道圣上厌恶牡丹花,每每见了,都会让人铲除,是以皇宫内未种植牡丹。工部侍郎当时那句话,意在迎合皇上的心意,却没想到反倒触了霉头。 于是这一个多月来,人人自危,都不敢随意设宴,唯独安远候府今日难得热闹,天色刚晓,就看到来来往往的仆人奔忙,整个府上陆续挂上红绸,显 然是有一场喜事要办。 安远候府的一方小院子里,却是格外的冷清。院子不大,正屋加上两旁的两间耳房。小小的庭院里却是收拾的井井有条,墙垣下有几丛只余枯叶的牡丹花枝,覆盖整座院子,若是阳春三月,牡丹花叶繁复,定是极美。 “咳咳咳——”一道沙哑的咳嗽声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耳房里急忙跑出一个面容稚嫩的青衣丫鬟,她怀中抱着一个暖炉,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帘子,闪身进入正屋。 “姑娘。”素鸢放低脚步声,走到床前,低低唤道。 好一会儿,紧闭的床幔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是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掀开了床幔,露出一张娇若明阳的脸。 女子年纪瞧着约莫二十多岁,肌肤细腻,莹润如雪,五官如同精雕细琢的玉器,眉目如画,红唇不点而朱,惹人遐想。只是因为旧疾复发,带了一丝孱弱的美丽,乌发如瀑,散乱在肩上,墨色的眼眸格外清澈。 “无碍,只是顽疾罢了。”女子淡淡地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素鸢看着女子明明身子疼得颤抖,却仍然尽力想要表现得淡然,脸上划过一抹难受。 她将暖炉放置在床上,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她看着破败的小院,叹了一口气。谁能料到,这个院子里住着的是府里的侯夫人呢? 沈沅嘉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半晌,她才将被子里的已经没有多少温度的暖炉取出来。她靠着床栏,听着外面隐约的喜乐声,垂眼看着暖炉,眼底划过一抹讽刺。 呵,他们成婚七载,如今他竟然做得这般决绝,一个暖炉都不肯给她。 沈沅嘉闭上眼,默默忍受着腹中剧烈的绞痛。痛意让她的思绪也有些飘忽不定,她甚至想着,这副身子这般折腾下去,她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呢? 疼痛渐歇的时候,沈沅嘉额间已是密密麻麻的冷汗,她觉得有些冷,瑟缩着蜷起了身子。 “你这又是何必呢?”房内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无奈。 沈沅嘉意识还有些模糊,她转过头,发现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沉下去,屋子里昏暗得看不清人,只隐约看到一个黑影站在门口。 那人见 沈沅嘉眼神困惑,自顾自上前几步,取了火折子,点亮了烛火。霎时间,屋内一片明亮,沈沅嘉也终于看清了来人的容貌。 江云澈。 江云澈不过而立之年,却生得格外清俊,凤眼薄唇,棱角分明,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如今眉眼冷沉,气度不凡。一身大红色的织金锦袍,更是衬得他身量颀长。 这般好样貌,也不怪他明明已有妻室,金尊玉贵的侯府千金仍要嫁给他。 沈沅嘉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他身上的喜服,淡声道:“今日是侯爷大喜之日,怎么纡尊降贵来了我这个小院子?也不怕新夫人生气?” 江云澈听到她阴阳怪气的话,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嘉嘉!” 沈沅嘉听到他的称呼,有一瞬间恍惚。 刚成亲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江云澈待她也是温柔体贴。会抱着她温柔地唤她“嘉嘉”,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 如今呢? 她只听到他语气里满是不耐,像是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沈沅嘉轻笑了一声,觉得如今听到这个称呼格外讽刺。她长睫微垂,内心毫无波澜,她已经不期待他的爱,他在她心里也就算不得什么,他的伤害自然也是不痛不痒。 江云澈见沈沅嘉脸上只有嘲讽,没有他料想中被抛弃的歇斯底里,他有些失神。他以为,自己另娶,按照沈沅嘉骄傲的性子,定然会质问他怨恨他,没想到她如今这般平静。 他本该欣喜她的识时务,却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个地方格外的酸涩。 沈沅嘉看着他愣愣地站在那里,心底闪过一丝不耐,她刚刚经历了一番病痛,早就筋疲力竭,也无心应付江云澈。于是她努力撑着身子,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抬眸看着江云澈,“侯爷既无事就离开,我乏了,也该歇息了。” 江云澈目光复杂,他看着她强撑着维持自己仅有的骄傲,想到接下来他要做到的事,忍不住开口道:“你只要在和离书上签字,我保证你以后衣食无忧,你也不必窝在这个小屋子里……” 江云澈还要继续说,门被人猛地推开,露出一张娇媚的脸。 来人一袭大红色的喜服,凤冠霞帔,恍若神仙妃子,一入内, 整个房间都仿佛发着光。 沈清璇看着沈沅嘉即便不施粉黛也仍然清滟绝美的脸,露出一抹怨恨。 当初若不是她遭遇了流寇,被人掳走卖到了穷乡僻壤的北地,沈沅嘉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街头乞讨呢!她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可怜虫罢了,就因为小时候与她长相有三分相似,被思女心切的母亲带回了侯府,代替了她的位置,成为了金尊玉贵的侯府千金! 虽然后面父母解释沈沅嘉不过是她的替身,并且随后与她划清了界限,但是她仍然觉得不够! 沈沅嘉靠着荣阳侯府嫁给了朝中深得圣宠的安远候,仍然是尊贵的侯夫人,甚至未来还会成为国公夫人! 她要沈沅嘉一无所有,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她都要还回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过于坎坷,上天眷顾于她,她偶然得知,多年前她无意间救了江云澈的性命,他便对她一见倾心,错将沈沅嘉当成了是她。 所以,江云澈真心想要求娶的女子,不是沈沅嘉,而是沈清璇。 沈沅嘉见到沈清璇那张脸,眼神闪了闪,神色冷了下去,就是因为这张脸,她这一辈子就活成了一个笑话。 曾经与她言笑晏晏的父母不是她的父母,与她浓情蜜意的夫君不是她的夫君。她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个替身,只要沈清璇回来,她便可以被无情的抛弃。 沈沅嘉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可她又何其无辜呢?她当年一场大病,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荣阳侯府,所有人都告诉她,她是荣阳侯府二姑娘。 及笄之年,江云澈上门求娶,带着少年的热忱和抱负,许她一世无忧。 当她深信不疑的时候,沈清璇回来了,那些虚假的记忆也如同耳光,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脸上。 “璇儿,你怎么来了?” 江云澈一见到沈清璇,脸上的冷沉如同冰雪消融,露出和煦的笑容,快步迎上去,体贴地扶着她的手臂。 沈清璇抿唇,靠在江云澈的怀中,柔柔笑了笑,道:“我见你久久未归,有些担忧,便来了。”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不是说要请妹妹喝我们的喜酒吗?” 江云澈脸上的笑意一僵,神色暗了下来。今日他来这里,便 是要亲自给沈沅嘉送酒。 一杯毒酒。 沈沅嘉虽说已经被他迁到了最偏僻的院子里,但是她仍然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他怎么能忍受自己心爱的女子为妾呢? 是以,沈沅嘉必须死。 只有她死了,沈清璇才能在上江家的族谱,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他看了一眼沈沅嘉,却见她眉眼淡然地倚靠在床头,不知为何,到嘴的话变成了一句“如今天色已晚,要不明日再来?” 沈清璇看出了江云澈的迟疑,她心底翻涌着恨意,偏偏脸上仍是笑意盈盈,“侯爷,明日就是开宗祠上族谱的日子了,妹妹一日不死,我就一直名不正言不顺。难道您忍心看着我担着个妾室的名头吗?” 沈沅嘉揪着细细的眉,察觉到了她语气里的杀意,她目光蓦的落在桌上的酒杯上,方才她不耐烦见到江云澈,根本没有注意到屋内多出来了一杯酒。 她背脊冒上寒意,警惕地盯着他们,扬声唤道:“素鸢!” 沈清璇听到她的喊声,心下一急,捏着酒杯上前一步,江云澈在一旁,下意识想要阻拦,却在看到沈清璇的脸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沈清璇眼底划过一抹满意,狠狠的捏住沈沅嘉的下颌。 沈沅嘉挣扎起来,只是她方才的力气早已经被病痛消磨得一干二净。沈清璇迅速地将酒灌入她的口中,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嫣红,如同抹了上好的胭脂。 沈清璇退开一步,得意地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沈沅嘉,下辈子不要再觊觎别人的东西了!” 沈沅嘉喉间如同烈火灼烧,剧痛之下,她竟生出一丝解脱。 如有来世,如有来世…… 她定然不会重蹈覆辙了! …… 沈沅嘉再有意识的时候,仿佛自己置身于冰冷的湖水中,身子浮浮沉沉地使不上力,脚下也如同有人在死死拽住自己,怎么也挣不开,鼻间也喘不上气来。 她下意识挣扎起来,猛然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人扔到了湖里,原来那冰凉的感觉并不是梦。 衣裳如同花瓣,在水中绽开,沈沅嘉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一如自己困在后院里所向往的模样,她心底爆发出浓烈的求生欲,她要 好好活着,万不能如了沈清璇的意。 她不会凫水,只靠着心底一股力量挥动四肢,沉浮间,她恍惚抓住了一截衣料,可她已经有些筋疲力竭,只能死死地抓住那根救命稻草。 经历过剧烈的挣扎,她已经有些力竭,脑海中也是昏昏沉沉。 “噗通——” 她听到耳边响起一道落水声,随即自己的手腕就被人拉住。 来人的手骨节分明,带着灼热的温度,从她腕间缓缓传递至她全身。湖水太冷了,这点温度虽如萤火,却让她仿佛久旱逢甘霖的小草,渴望得到更多的雨水,沈沅嘉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猛地抱住了来人。 “救救我……救救我……” 沈沅嘉红唇吐出呢喃,她细眉微蹙,浑身冰冷,双眼紧紧闭着,嘤嘤耳语,发出希冀的求救声。 陆筵只觉得自己身上贴上来一块寒冰,他一僵,隐隐又觉得不是冰块。 她柔软又细腻,身姿窈窕,起伏的曲线紧紧贴在他胸前,是完全信赖依附的姿态。 他低着头,发现眼前一片黑暗,这才记起来,自己眼疾发作,刺痛之下蒙上了眼睛,此时是看不见东西的。 他也不知道为何,心底忽然升起烦躁感,轻啧了一声,打算摆脱掉身上的人。 可沈沅嘉手臂如同藤蔓,以他的力道竟一时之间没有从他身上掰开。两人衣裳尽湿,女子素白的衣裳沾了水,陆筵的锦衣也湿漉漉的,此时一番折腾,两人仿佛肌肤相贴,格外旖旎。 他耳朵格外敏锐,此时已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心下一凛,自己此时是偷偷回京的,不便被人发现身份。 他犹豫了一瞬,环住了女子纤细的腰肢,手臂下的身躯柔软,他只觉怀中轻飘飘地落入一团柔软的云,夹着初春凛冽的寒香,很是好闻。女子趴在他的胸膛上,青丝散乱,如瀑般散落在身后,冰凉的发丝落在脸上,他能感觉到是与自己的头发截然不同的柔软,他的掌心也落了一缕青丝,像是一把小钩子,牢牢地勾缠住他的手指。 耳边能清晰地听到女子急促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一声一声,和着空气中浓烈的牡丹花香味和湖水寒冷的气息,争先恐后地涌入陆筵的鼻间耳间。他的眼睛看不 见,对于那些浮动的声音气味便格外地敏感。 他难得有些愣怔,抱着女子半晌没有动作。 沈沅嘉难受地嘤咛了一声,他倏然惊醒,竟被一个简单的触碰便摄了心魂。他脸上如同覆了层寒霜,也不知是气恼抑或是难为情,复又重重地推了一把怀中的人。 沈沅嘉皱了皱眉,有些疼,却也没有松手。 陆筵妥协了,手上使了些劲儿,以防她掉落,脚下微微一动,便从水中破水而出。 寒风拂过,沈沅嘉冷得抖了抖身子,想要汲取更多的温暖,无意识地往热源处挪了挪身子。 陆筵眉心跳了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自己走在路上,湖水里忽然生出一只手,死死拽住自己的衣裳,他拉扯了几下,硬是扯不出来。又考虑到宫中尚未布置好,此时他若被人发现,定会打草惊蛇。他不想溺死了人把事情闹大,想着将她救出来,没料到这女人得寸进尺,抱住了他便不放手。 他知晓溺水之人抓住了可以救命的浮木,便会死死抱住,这女人不过是拿他当浮木罢了。可如今已上了岸,为何还不放手,反倒缠得更紧了 “姑娘,二姑娘!您在哪里啊?” 不远处传来焦急的呼喊声,陆筵眉目间闪过一抹不耐,伸手在沈沅嘉的脖颈上轻轻一点,她便软软地松开了手,瘫倒在了地上。 * “姑娘!”丫鬟发现了躺在地上的沈沅嘉,惊慌地大喊,“快来人啊!姑娘在这里!” 耳边是嘈杂的声音,吵得沈沅嘉头痛欲裂,她紧紧蹙着眉头,待疼痛渐缓的时候,睫毛微微颤动,睁开了眼睛。 “姑娘,您醒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虚情 丫鬟一掀开床帐,就见床上的人眼瞳清澈,正茫然地躺在床上,顿时惊喜的喊道。 沈沅嘉眼珠子动了动,目光呆呆的落在素婉的脸上,素婉? 她愣了半晌,迟疑地道:“素……婉?” 素婉不是被沈清璇下令杖杀了吗?为何在这? 素婉见沈沅嘉醒了过来,喜极而泣,不住地点头,“是奴婢!” 沈沅嘉额头冒出冷汗,呼吸也有些急促,有些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明明被沈清璇喂了毒酒…… 不对,她好像是掉进了湖里。 然后拉住了一个人。 那人将她救起来了。 后面……后来的事情她就记不清了。 “姑娘,您下次莫要想不开了,那湖水多冷啊,天寒地冻的,女子的身子本就娇贵,若是这一闹,落下病根,可是不划算了。况且,身份哪有性命重要啊,即便您不是府里的嫡小姐,奴婢也会一直陪着您,反正您去哪,奴婢就去哪!”素婉站在一旁,柔声道。 沈沅嘉头脑昏沉,也没有听清楚她的话,只对几个零星的字眼格外敏锐,落水?身世? 她心底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几乎让她血液沸腾,心头颤栗。 她没死!她重生了! 随即沈沅嘉凝神想了想,终于在记忆里找出来落水好像是她十五岁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她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十五岁的时候沈清璇并没有回来啊? “素婉,如今是哪一年?”沈沅嘉抓着素婉的手,迫切的问道。 “康正二十五年。”素婉有些疑惑,姑娘怎么如今连年份都记不住了。 “府里的新主子名字是什么?” “沈清璇呀。”素婉脸上有了忧色,姑娘的脑子好像出了些问题,她思衬着要不要去请大夫,又想到如今府里对姑娘的态度,有些为难,夫人会不会让大夫来替姑娘看病呢? 沈沅嘉沉默下来,脸色也有些苍白,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事情好像都偏离了她的记忆…… 沈清璇明明是承乾五年回来的,为何提早了整整五年? 见沈沅嘉的脸色白得可怕,素婉急急道:“姑娘,您可是身子不舒服?” 刚刚走到屋子门口 的素鸢听到素婉的声音,连忙加快了脚步,进了屋子后,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担忧地走上前,“姑娘怎么了?可是醒了?” 沈沅嘉看到娇俏的素鸢,眼眶有些酸涩,上辈子她被江云澈鸩杀了,忠心耿耿的素鸢怕是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 素鸢见沈沅嘉红了眼眶,连忙坐在床沿,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问道:“姑娘怎么哭了?可是身子难受?” “不难受。” 她只是见到她们太高兴了。 素鸢放下了心,起身将食盒中的饭菜端出来,“姑娘既然醒了,那就吃些东西,您自从身世大白后,就没有进食,应该是饿坏了。” 沈沅嘉看着眼前的小白粥,点了点头。素婉却有些忿忿不平,“咱们姑娘就算不是夫人的亲生女儿,也是侯府承认的二姑娘,也不该让她喝这看不见米粒的粥?这些狗奴才!狗眼看人低!” 说着,竟是直直落下泪来,“咱们姑娘娇养了这么些年,怎受得了这样的苦?” 沈沅嘉知晓素婉是心疼她,她笑了笑,拉过她的手,道:“好素婉,快别哭了,这有什么,我这生了病,就应该吃些容易克化的东西,小米粥就正好呀,肠胃也受得住。” 素婉见姑娘笑得温暖,心里更是为自家姑娘委屈。 这样好的姑娘,大夫人说不要就不要,亲生女儿是女儿,难道养了七年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吗? 素鸢悄悄地拉了拉素婉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素婉转头,抹了抹眼泪,没再提姑娘的伤心事。 这府里最难受的,怕就是沈沅嘉了。得知自己孝敬了这么多年的父母不是自己父母,自己只是他们痛失爱女之下临时找的慰藉,姑娘的心该多疼啊…… 沈沅嘉端起碗,看了一眼清汤寡水的粥,默默拿起勺子。粥有些凉了,入腹激得她有些颤抖,不得已,她只得小口小口地喝,企图让粥在口腔中温热。 这是她上辈子在安远侯府琢磨出来的小技巧。 素鸢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心疼的不行,连忙将被子紧紧裹住她,直至密不透风才满意。 若是以前,沈沅嘉屋里时刻都烧着地龙,何时会冷着她。可如今屋子里的炭都用完了,下人们在沈清 璇的授意下,也没再送炭来。 沈沅嘉喝完粥,朝着两人笑了笑,道:“刚吃了东西,我也躺不住,要不陪我出去走走。” 素鸢想到如今府外的风言风语,本想阻拦,可看沈沅嘉一脸希冀的样子,又咽了下去。 三日前沈清璇回了府,沈沅嘉的身世得以大白,众人这才得知沈沅嘉不是侯府嫡亲血脉,原是大街上无父无母的小乞儿,不过是与沈清璇有三分相像,才被带回了侯府,被当成侯府千金教养长大。 不过大夫人仁慈,仍然给了沈沅嘉养女的身份,她依旧是府中的二姑娘,沈清璇与她年岁相仿,自是与她辈分接近,在府中行三,余下的姐妹依次往后推一位。 而今日,那个假千金沈沅嘉一时受不了刺激,便寻了个偏僻的地方,投湖自尽了。 “我何时投湖自尽了?” 沈沅嘉出言打断素婉,疑惑的问道。她最是爱惜性命,即便是困于安远侯府,饱受折磨,也从未放弃过自己的性命,如何会投湖自尽? 素婉张了张嘴,一副害怕她再起心思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道:“您今日不就是投湖自尽,这才染了风寒吗?” 沈沅嘉垂着眼,思索了半晌,自己这被人推入湖中,在她们口中就成了想不开自尽了? 她有些啼笑皆非,便是今生有些事变了,她这被人推入湖中的事实却是不变的。 前世她被推下水,彼时尚是初春,湖水彻骨寒冷,沈沅嘉落水之后,便发起了高烧,昏迷了三日才醒,那时候她还是邓氏的心头肉,醒来后邓氏震怒,彻查了整个荣阳侯府,只不过三日功夫,足以让人将所有的证据都毁去,邓氏最后扑了个空。 “素鸢,离我落水过去多久了?”沈沅嘉轻声问道。 “一个时辰了。”素鸢道。 沈沅嘉怔了怔,旋即恍然,上辈子自己可没有被好心人及时救起来,足足在湖里泡了许久,自是高烧不退。 她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哪个好心人将她救了起来,她还没有好好感谢他呢。 沈沅嘉收拢思绪,抚了抚额发,好在,才过去一个时辰,一切都来得及。 她领着二人往同福院走去。 * 同福院是荣阳侯夫 人邓氏的院子,如今院里住着的,不仅有邓氏,还有新主子,沈清璇。邓氏知晓她以前的日子苦,下了狠心想要补偿她。府里的院子挑了又挑,愣是没有一座满意的,便先让沈清璇住在了同福院的偏院,一则,母女二人可以借机多亲近亲近,二则,新院落的布置也需要时间。 沈沅嘉到的时候,恰逢母女二人刚开始用午膳。 杜嬷嬷是邓氏眼前的得力人,瞧见沈沅嘉主仆过来,脸色沉凝地拦住了她,语气丝毫不见恭敬,“二姑娘,夫人在用膳,不便见客。” 素鸢见杜嬷嬷的态度强硬,心中气急,当初杜嬷嬷可不是这个态度。以前她哪次看见自家姑娘,不是笑得两只眼睛都瞧不见?弯腰嬉笑,谄媚得像是哈巴狗儿一样,如今见自家姑娘身份尴尬,就开始嘚瑟起来了!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沈沅嘉见状,仍旧是笑意盈盈,丝毫不见不满,哪里都有踩低捧高的人,她也怨不得他们,这是人的天性。自己前世上半辈子身为侯府千金,见惯了奴仆谄媚的脸,后半辈子又尝尽了下人嘲讽的嘴脸。如今这些,在她看来,如同隔靴搔痒,不痛不痒了。 “劳烦杜嬷嬷替我通传一声,说是有要事相商。”沈沅嘉嘴角噙着浅笑,不急不缓的说道。 杜嬷嬷本还想嘲讽几句,见眼前的女子眉目淡然,落落大方的样子,忽然就开不了口了。她是长年服侍邓氏的老人了,自是知晓当年邓氏的做法,也清楚眼前的人也最是无辜。 如今碾落尘泥了,还能保持这般仪态,她自认是敬佩的。且她看女子浅笑而立,自己就仿佛跳梁小丑一般,杜嬷嬷难得老脸一红,正色道:“二姑娘稍等,待老奴进去通传一声。” “有劳了。”沈沅嘉点了点头。 不过一瞬,杜嬷嬷就出来了。 “夫人让您在外面候着,等她用完膳才答应见您。”杜嬷嬷说。 沈沅嘉默了默,意料之中。 若是平时,她也就等了,可这稍稍耽误几分,证据可能就会被销毁了。她必须得赶在那之前让邓氏下令搜查全府上下。 “劳嬷嬷再替我通传一声,就说我找到了适合三妹妹居住的院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虚伪 沈沅嘉知道,她们就想让自己主动开口,眼见着她失去一件件东西,仿佛那样才能让沈清璇舒心,让她纾解心头的怨恨。 杜嬷嬷无奈,想着夫人就是想要让她在外头吃些苦头,如何能同意让她进去。不过看她眉眼澄澈而坚毅,格外美丽,她又转身进去了。 这一次,比先前慢一些,出来时杜嬷嬷面色古怪,躬身道:“二姑娘随老奴来。” 沈沅嘉垂着眸,跟在杜嬷嬷身后,甫一入内,屋内暖融融的热气扑面而来,她刚刚在屋外吹了许久冷风的身子稍稍回暖。她步伐轻缓,不紧不慢,行走间裙裾微动,精致小巧的绣鞋若隐若现。屋内铺了厚厚的绒毯,踩在上面寂静无声。 “女儿给母亲请安。” 她美眸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内室,邓氏一袭宝蓝色蝠纹裙,戴着红色的珊瑚钗,眼睛微微红,气色却是极好,常年萦绕在眉心的褶皱却是完全舒展。看得出来,亲生女儿回来了,她心中的郁气便也散了。她的身旁紧紧挨着一个穿着青碧色袄裙的年轻女子,少女不过十五六岁,五官秀美,未施粉黛,如清水芙蓉,楚楚可怜。 “沈沅嘉,如果不是和我长了一张相似的脸,你以为你是谁?” “若我是你,明知道是假的,定然是再没有脸赖活着的。” “也多亏了这张脸,你才有福气享受十多年的侯府千金的待遇,才有机会被人尊称一句侯夫人,若不然,你不知道在哪个秦楼楚馆里迎来送往呢!” “……” 前世里那些话,今日在见到沈清璇的一刹那,如同海水般涌来,她袖中的手抑制不住地轻颤,她脸上的浅笑几乎都要维持不住。 即便是重生了一回,那些话都如同刀剑般剜人心的疼。更何况,自己前世的性命就是葬送在她的手上。 若不是自己根基不深,自己怕是早就失了理智扑上前让她偿命。她如今是仰仗着荣阳侯府的孤女,而沈清璇是手握权势的勋贵千金,自己如何能够与她搏命? 刀在权贵手,她为板上肉。 她敛眉,压下心底的恨意,嘴里带上了腥甜。 不急,来日方长,她总 有一日,会将他们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一一还回去的。 沈清璇脸上挂着娇媚的笑,柔声向她问好,“二姐姐。” 这般友好的模样,丝毫瞧不出是她指使府里的下人苛待她的模样。 眼里明明淬了毒,嘴上仿若抹了蜜,虚假又伪善。 沈沅嘉面色如常,同样回礼,“三妹妹。” 沈清璇眼底闪过一抹异色。这是与她在这里装傻呢还是真不知道是自己在刁难她? 她仔细地盯着她的脸,企图找到些怨恨,可偏偏,沈沅嘉姿态坦然,美目含笑,最是正常不过。沈清璇笑了笑,终于生了些兴趣。这人与她梦境中的样子可是有些不一样呢…… 梦境中的沈沅嘉,怎么说呢?骄傲又明艳,如同天上的骄阳,惹人注目,眼底时常闪烁着自信,自信自己在邓氏心底的地位,又自信自己的感情。 眼前的沈沅嘉,容貌依旧夺目,可眼底却如同一潭幽静的湖水,无波无澜。 沈清璇提早回了府,原是她无意间得了奇遇,前些日子忽然开始会梦见一些奇怪的东西,而那些梦中的事,最后无一不是成了真,她当时并不在意,成真不成真的,苦日子不还是得过下去,有这特殊的能力又有什么分别呢? 可是随后的一个梦境中却说她是盛京荣阳侯府的嫡小姐,自幼与家人走散,梦境中她本该五年后才回来,并且四年后她会被卖入扬州,被当成瘦马养起来。而后在一次竞价的过程中,被一个贵人瞧见了,这才将她带回了盛京,得以恢复侯府千金的身份。 知晓了这般身世的沈清璇当即欣喜若狂,费尽心机从那农户家逃了出来,几经周折地回到了盛京,成为了荣阳侯府的千金小姐。 邓氏脸色复杂地看着下面的绝色少女,七年的相处,她又不是石头做的心,又如何没有一丝真心呢?可那丝真心,一碰到沈清璇,便要退避三舍,消融得一干二净。 她的璇儿啊,太可怜了,小小年纪遭了流寇,被人掳去,卖到了偏远的小山村,受尽了农妇的刁难,她如今,只想好好地补偿她的女儿。 更何况,当年的沈沅嘉不过一个无父无母的乞儿,若不是得了她的收养,她不是被人掳去当妓子,就是饿 死在街头。自己让她享受了七年的贵族生活,她该知足了。 邓氏在心里说服了自己,冷着脸,道:“方才杜嬷嬷说你有好地方给璇儿住,是何意?”她害怕自己的亲生女儿心存疙瘩,自是不敢与她太过亲近。 “我想把我的畅春园让给三妹妹住。”沈沅嘉没有在意她的态度,实在是上辈子已经习惯了。 邓氏诧异了一瞬,没有料到沈沅嘉主动提了出来。她前些日子也想过将畅春园腾出来给沈清璇,但到底顾及了几分情分,没有提出来。说实话,她最满意的还是畅春园。那院子精致奢华,可以说是阖府上下最好的院子了,又离她的同福院近。 她眼底闪过一抹满意,脸上仍是犹犹豫豫,“你的院子是你的院子,如何能让给她?” “畅春园本就属于三妹妹的,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且畅春园离您的同福院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以后三妹妹来请安也方便,这距离近,也方便您与三妹妹多培养培养感情。” “可……”邓氏仍是“犹豫”。 “您别可是了,我住哪里不是住?难道您还怕我住远了不来给您请安不成?”沈沅嘉开着玩笑道。 邓氏见她确实看着没有怨言,心下松了口气,见她还罕见的与她说笑,往日里的相处点点滴滴不知为何又涌上心头。她眼底闪过一抹愧疚,犹豫了一瞬,紧紧握住她的手,“好孩子!你放心罢,母亲也不会亏待你,定会给你选个更好的院子!” 沈沅嘉听着邓氏的话,内心却毫无波澜,实在是,这一场景前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只不过前世自己并不愿意让出院子,以为她与邓氏多年母女情深,便执拗着想要争取,只不过自己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在邓氏心中的地位,反倒惹得她心生不满。 如今自己心中没了妄念,退了一步,反倒让邓氏心生愧疚,答应以后补偿她。沈沅嘉心中苦笑,自己为何上辈子就想不透呢? 不是自己的,便是花了多大的努力也得不到,平白让人觉得她不识好歹,贪心不足。 邓氏许是觉得她将沈沅嘉赶出了院子,脸色也不好一直绷着,稍稍柔和了声音,道:“你方才说有要事与我商量,是何事?” “ 我今日落水之事。”沈沅嘉一字一句道。 邓氏怔了怔,眼底露出一抹茫然,旋即想起来一个时辰前是有下人向她通报沈沅嘉跳湖自尽,需要请大夫。她当时正和沈清璇挑衣裳,随意摆了摆手便打发了人。 邓氏眉心微蹙,问:“不是你闹脾气寻短见吗?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沈沅嘉看着她漠不关心的态度,幽幽叹了口气,倒也没有怨怼。她语气平静地说道:“我是被人推下水的。”她眼皮微抬,眸光潋滟,一瞬间竟气势格外逼人,“这府里有人想要害我性命。” 沈沅嘉话落,屋子里的人都睁大了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 沈清璇下意识反驳:“二姐姐莫要胡说。” 自己还没出手呢,这就忍不住要栽赃陷害她了? 沈沅嘉瞥了她一眼,并不理她,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我没有胡说。我记得当时推我下水的人手上有粉色丹蔻,您可以先从这一方面下手。” 邓氏闻言,大怒,府里能够涂丹蔻的人,身份都是主子,“枉我好吃好喝地养着她们,没想到养出些心思歹毒的人了!” 她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冷冷道,“将府里的姑娘都请到同福院来!” 她倒不是心疼沈沅嘉被人陷害,她只是气愤,自己掌管的偌大侯府,竟然生出了这样蛇蝎心肠的人,这次是沈沅嘉,下次呢?是沈清璇?亦或是自己? 她一想到自己到时候死得不明不白,心底就阵阵发寒。 沈沅嘉冷眼看着邓氏气急的模样,心底没有一丝触动。 她还记得邓氏面含厌恶地望着她,指责她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佯装失忆混入荣阳侯府。邓氏一直将她当成沈清璇的替身,对她没有几分真心,这些愤怒伤心都是对沈清璇的,可不是真的关心她。 她别开了眼,不愿意自己眼底的冷色被邓氏发现。 如今她毫无根基,与邓氏撕破脸皮后讨不到任何好处,说不定她会为了掩盖真相将她杀人灭口。她必须与她虚与委蛇,粉饰太平。 她垂眸,安静地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鱼儿上钩。 不一会儿,屋外就开始吵闹起来,夹杂着不同的声音。 二夫人傅氏一马当先,推开阻拦的丫鬟疾步走 进来,一入内就生气的质问道:“大嫂,您这是何意?怀疑我的女儿是推二姑娘下水的凶手?” 傅氏出身书香世家,长相气质偏温婉,她穿着玉兰白藕丝罗裳,腕上戴着白玉镯子,耳朵上有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此时随着怒气激烈的晃动。 荣阳候府共有三房,上一代老荣阳侯年轻的时候娶了两任妻子,原配生下了现任的荣阳侯沈敬仁便难产去世了,于是续娶了如今的老夫人李氏。老夫人生下了两个儿子,也就是现在的二房沈敬义和三房沈敬信。 大周祖制便是立嫡立长,沈敬仁既是嫡子,又是长子,爵位自然是顺理成章地落到了他头上。 不过向来傅氏看不惯邓氏,觉得邓氏不过区区一个庶女,若不是运气好,嫁给沈敬仁做了继室,哪里轮得到她趾高气扬。今日更是过分,竟然怀疑自己的女儿,她向来看重女儿的名声,邓氏之举,无疑是触碰到了她的逆鳞,她自是不满至极。 “二嫂不必这般生气,大嫂只是爱女心切,也没有说四姑娘和五姑娘就是凶手啊,这不是在查吗?到时候水落石出,真凶查出来了,姑娘们的名声不会有大碍的。”三夫人方氏笑意盈盈,安抚住傅氏。四姑娘和五姑娘是傅氏的女儿。 她容貌端庄秀丽,因家中是皇商,穿戴便富贵些,她穿着藏青色芙蓉花纹锦裙,手上戴着对价值不菲的帝王冰种翡翠镯,一整套蓝宝石发钗。 方氏向来长袖善舞,在府中一直是和事佬的存在,邓氏傅氏都会给她面子。 傅氏闻言,稍稍喘了口气,找了位置坐了下去,阴阳怪气地说道,“那希望大嫂可要好好查,莫要冤枉了不相干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真凶 邓氏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眼底闪过一抹晦暗,转头又是笑脸盈盈,“二弟妹说的什么话,我自然也是注重姑娘家的名声,不过这推人下水的事,着实有些心思不正了,若是严重些,可是一条人命呢。我作为府中的主母,自当要好好整治府里的风气。” 她着重在主母二字上停了停,又是气得傅氏牙痒痒,可到底顾忌她的身份,忍耐下来了。 沈沅嘉看她们言语间针锋相对,嘴角勾了勾没有说话,只是端庄地屈膝,道:“二婶婶安、三婶婶安。” 沈沅嘉容貌殊丽,如今小脸煞白地站在那里,弱不胜衣,格外惹人心怜,便是怒气冲冲的傅氏见了,也不好意思再摆脸色,稍稍柔和了脸色,道:“不要站在门口呀,免得感了风寒。” 沈沅嘉依言寻了个绣墩坐下。旋即丫鬟便领着众位姑娘进了屋子。 这一代荣阳侯府子嗣兴盛,府里小姐便足足有十四位,除了几位年纪尚小的姑娘,府里的姑娘们都来了畅春园。 大姑娘沈明月是王姨娘之女,性子怯懦,但为人和善,入了屋子先是与几位长辈见礼,见到了沈沅嘉,没料到这个明珠般的二妹妹身世一揭露,便有人对她出手。想到自己与她交好,竟相信了她是自寻短见,脸上就有些羞愧。她迟疑了一瞬,关切的问了一句,“二妹妹好些了吗?” 沈沅嘉与她关系尚可,闻言朝她笑了笑,“喝了药好些了。” 五姑娘沈蔷和六姑娘沈薇是双生子,容貌相像,性子却迥然不同,沈蔷性格活泼,有些娇蛮,入内看沈沅嘉病歪歪的样子,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沈薇性子沉稳,只是笑着朝她点了点头,便安静地坐在傅氏身旁不说话。 四姑娘沈如蓉是路姨娘之女,娇俏可爱,在府里很得荣阳侯的喜爱,她也关切地问了一句,便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定。 七姑娘沈娇娇性子腼腆,行礼后便紧紧挨着方氏坐在一起。 沈清璇回了府便一直在邓氏身边,自是消除了嫌疑,她笑意盈盈地坐在邓氏身旁,观摩着这场“查案”。沈沅嘉与她自是死对头,她到没有料到,府里也有 恨不得她去死的人。 府里十三岁便可以涂丹蔻,年纪超过十三的姑娘都来了。沈沅嘉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见只有沈蔷指甲上涂着漂亮的粉色丹蔻,眼神闪了闪,眼底露出一抹意味深长。 邓氏饮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道:“想必大家也知道我请你们来的目的?” 众人乖巧应是。 “二姑娘掉入水中,并不是意外,而是府中的人所为,我作为主母,深感自己平日里管教太松,让某些人胆子大了,竟生了这样歹毒的心思,谋害嫡女,实在是可恶!” 邓氏威严道,她扫了一圈,继续道,“方才嘉嘉跟我说了,她记得跌下水之前看到了凶手涂着粉色丹蔻,我叫你们来,就想看看,你们谁的指甲上是粉色的。” 沈蔷闻言,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落在自己粉色的丹蔻上,她小心翼翼地往后藏了藏,却不料此时动作,更加显眼。 邓氏目光落在她身上,问道:“四姑娘藏什么呢?” 沈蔷吓得身子一抖,脸色苍白,结结巴巴的说道:“没,没什么。” “既然没藏什么,那不妨将你的手摆出来,让大家瞧瞧?” 傅氏一见邓氏一开口就怀疑自己的女儿,瞬间护犊子般将沈蔷拦在身后,冷冷地说道:“大嫂,你这是怀疑蔷儿?” 邓氏捧着茶盏,悠悠道,“我只是找证据,这府里的人都要查,如今让五姑娘先检查,消除她的嫌疑罢了,二弟妹这话可冤枉我了。” 傅氏咬牙,看邓氏嘴上虽说相信蔷儿,面上却是怀疑的眼神,她气急,转身抓住自己女儿的手,道:“好,我就让你们看看,我的女儿可不是什么恶毒的人!” 沈蔷不愿,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可到底敌不过傅氏的力气,两只手就明晃晃地展露在众人眼前。 指尖鲜嫩欲滴的粉丹蔻格外刺眼。 沈蔷眼眶微红,着急辩解道:“不是我,大伯母,不是我推二姐姐下水的!” 傅氏瞠目,转头对邓氏道:“是啊,大嫂,蔷儿虽然被我宠坏了,性子娇蛮,但是心思不坏,万不会做陷害姐妹的事情啊,您看着她长大的,难道还不知道她的秉性吗?” “那你说说,当时二姑娘落水的时候,你 在哪里?”邓氏问道。 沈蔷下意识看了一眼傅氏,不知想到了什么。身子抖了抖。紧紧闭着嘴,只是摇了摇头。 邓氏脸色铁青,道:“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四姑娘做贼心虚,刚刚听到我的话就下意识躲避,如今问她在哪儿,也说不出来,这还不是她推的吗?” 傅氏急得眼眶发红,她握着沈蔷的手,面带哀求,“你说你当时在哪啊?” 以邓氏的秉性,对于凶手她绝不会姑息,说不定她会将沈蔷送到哪个庵子里去,从此青灯古佛,孤独终老。难道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落得如此下场吗? 可沈蔷死咬着唇,眼泪扑簌扑簌地掉,就是不开口说话。傅氏急得使劲儿拿手点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哽咽道:“死丫头,你说啊!” 沈沅嘉目光沉静,看着角落里的人轻舒了一口气,露出侥幸的神色,勾了勾唇,淡淡道:“并不是五妹妹推我下水的。” 沈蔷倏然抬起头,张着嘴望着沈沅嘉,喃喃道:“二姐姐……” 沈沅嘉朝她柔柔笑了笑,“凶手不是五妹妹。”她的语气笃定,又带着安抚的意味,沈蔷不知为何,心头酸涩涩的,她眼底满是动容,见沈沅嘉浅浅含笑,又慌张的低下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般模样。 心底却是乱糟糟的,自己一直对她出言不逊,时常给她找麻烦,没想到如今出言替她辩解的是沈沅嘉。 邓氏听到沈沅嘉的话,一时有些不解,疑惑道:“嘉嘉,是你说凶手涂着粉色丹蔻,如今又说不是五姑娘……” 沈沅嘉伸手拢了拢青丝,露出一抹清滟的笑,“的确是粉色丹蔻。只不过,有人得了消息,为了摆脱嫌疑,便将丹蔻擦了去,换上了另一种颜色的丹蔻。”她偏了偏头,黑瞳直直地望向角落里强作镇定的少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说对吗?四妹妹。” 沈如蓉脸色微变,指尖悄悄攥紧,露出一抹清甜的笑:“二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沈沅嘉抬眸望着她,眼底盈盈微漾,如春水般缓缓流动,也不在意她的装傻,轻笑了一声,道:“你的新指甲上得太急了,沾了东西你没瞧见吗?” 沈如蓉下意识抬起手看,却 发现指甲上干干净净,哪里有什么脏东西!反应过来,她便知道沈沅嘉诓她了! 她镇定下来,自己当时做的天衣无缝,只要自己不承认,她就不信沈沅嘉还能强行将罪名扣在她头上。 沈如蓉抬头,露出受伤的神情,低声道:“我没想到我只是不喜欢那个颜色的丹蔻,贪新鲜换了个颜色,二姐姐就怀疑是我推你下水的。” 沈沅嘉慵懒地动了动手腕,耐心地听她诉说委屈,完了,她才慢悠悠地道:“我没有说涂粉色丹蔻的就一定是凶手啊。” 邓氏都被沈沅嘉绕得头晕,她皱了皱眉,“嘉嘉,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知为何,有些看不懂这个女儿了。 沈沅嘉“啊”了一声,做出恍然的神情,道:“忘了说了,我掉下去的时候,好像扯破了那人的衣裳,并且,那个地方偏僻,昨日下了大雨,道路湿滑泥泞,落水的时候,湖水也溅湿了那个人的衣裙。所以,这个时候去众人院子里搜一下,说不定就能找到那件衣裙和沾了泥的绣鞋呢。” 沈如蓉脸色寸寸苍白下去,裙子和绣鞋,她还没有来得及处理掉…… 刚刚她安插在同福院的眼线明明告诉她,沈沅嘉只记得凶手涂了粉色丹蔻,她便匆忙卸了丹蔻,涂上新丹蔻,衣裳也只是匆匆塞在了床底下,如今沈沅嘉却告诉她,她还记得衣裳和绣鞋这个更明显的特征。 沈如蓉心如死灰,抬头撞进一双充满兴味的眼眸中,那眼睛生的极漂亮,清澈见底,偏生眼尾微勾,平添几分妩媚,她脑海中有什么渐渐明亮起来,沈沅嘉是故意只说出丹蔻的!她让自己放松警惕,并且把她先困在同福院,没有时间去处理衣裳,这样,自己如同瓮中鳖一般,轻而易举就被她抓住了。 沈沅嘉见她眼神中渐渐染上怨恨,她坦然回视,还有耐心替她解释,“也不仅仅是衣裳,还有你的一举一动都格外惹人怀疑。你向来在府中受宠,从不会收敛你的锋芒,今日却一反常态地坐在了最不显眼的角落里,一句话也不说,我便知晓,凶手是你了。” 沈如蓉肩膀垮了下去,她恍然,苦笑一声,自己害怕离沈沅嘉越近,越容易露出马脚,所以一入屋子便 尽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没想到竟然是这般谨慎的动作暴露了自己。 邓氏气急,抓起手边的茶盏就砸了过去,“我平日里对你母女多有忍让,没想到竟然纵容出来了一个心思恶毒的白眼狼!” 若是旁人,邓氏还不会这般震怒,路姨娘深得荣阳侯宠爱,还生了一个庶子来膈应她,路姨娘仗着宠爱,向来在她面前得意洋洋,他们一直是自己的心头刺,没想到如今竟然起了害人的心思。 沈如蓉跌坐在地,茶盏破裂开来,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她手上,她烫的缩了缩手,跪在地上,额头抵在冰冷的地上,“母亲,我不是故意的,当时在府外,大家都只顾着赏景,那汪湖水中我正好瞧见几尾锦鲤,心生喜意,便一心扑在那些鱼身上了,也没料到二姐姐也在那里。无意间便撞到了二姐姐,湖边湿滑,二姐姐没站稳就掉水里了。我一时心慌,便想要喊人,刚回到府里就听到二姐姐被救起,好在二姐姐福大命大,没有大碍,不然我便打算以命抵命,随二姐姐而去了……” 沈如蓉说得情真意切,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沈沅嘉一点也不意外沈如蓉的说辞,她是傻了才会承认自己企图谋杀姐妹,这个罪名可是足以让她一辈子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母爱 邓氏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杯盏咔嚓响,“还敢狡辩!侯府可容不得你这样心思歹毒的人,来人,把她送到府外的庄子上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放她出来!” 邓氏自是不会听她的辩护,如今她心底满是隐秘的快意,她对沈如蓉早就不满已久,如今正好将她挪到庄子上去,借此狠狠打击一番路氏那个贱人,也好好的出一口气。 邓氏身旁得力的杜嬷嬷和桂嬷嬷立马从一旁走出来,气势汹汹地便要去抓她。 “我的儿啊——”屋外忽然冲进来一个容貌娇美的妇人,她一进来就冲上来抱住沈如蓉,悲切的说道:“夫人,蓉儿犯了什么罪,何至于送她去庄子?若是真要送她去,就让婢妾代替我的女儿去!夫人高抬贵手,饶过我们的性命!” 路姨娘声音如同泣血的黄莺,声声尖锐。 邓氏气急,被她的话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她这是什么话?在她口中,自己就成了一个打压庶女和侍妾的恶毒主母了?还饶了她们的性命?自己何时要她们的性命了? “来人,来人,还不快把路姨娘拉开!把四姑娘送出去!”邓氏指着地上跪着的两人,怒道。 路姨娘死死抱着沈如蓉,任由婆子如何拉扯,就是不松手,屋子中央乱成一团,吵闹声,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婆子无奈,手上稍稍使力,就见路姨娘脸色苍白,捂着肚子缓缓倒在地上,嘴里还在喃喃求饶:“求夫人饶我们一命……” “啊!流血了!” 有丫鬟看到路姨娘裙底有血迹,惊呼道。 邓氏脸色铁青,她一见这阵势,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路姨娘怀孕了。 她要用腹中这个孩子保下沈如蓉。 沈沅嘉冷眼看着眼前乱成一锅粥,心底有些冷,又有些羡慕,无论是傅氏维护沈蔷,还是路姨娘拼尽保护沈如蓉,都是她求而不得的亲情。 * 飞花院中,路姨娘已被抬至自己的院子,如今也请了大夫。 邓氏坐在椅子上,脸色难看,她紧紧揪着帕子,似乎手中的帕子是仇人一般,势要让它粉身碎骨。 她肚子里冒着酸气,她一想到自己的丈夫 与路姨娘缠绵,如今又有了孩子,心中便嫉妒的发狂,偏偏她又是正妻,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职责,不可善妒,不但如此,她还要替丈夫好好保护那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若是孩子没有保住,荣阳侯那边…… 邓氏一想到荣阳侯届时会对她的责备,她就有些烦躁,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沈沅嘉,心间隐隐生出几分埋怨。 都是她惹是生非,若是早些告诉她是沈如蓉动的手,她派了人抓了就好了。如今倒好了,路姨娘的孩子保不住了。 邓氏根本就没有去想,派人去抓沈如蓉,路姨娘同样也会出手阻挠,一样的结果。只不过,如今有个沈沅嘉,她便能心安理得地将罪名推至她身上罢了。 沈沅嘉身姿端庄地坐在一旁,自顾自地喝着茶。 她垂着眼皮,盯着杯盏漂浮的茶叶,即使不看,也能感受到邓氏的怨怼和焦躁,她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在邓氏眼里,她的确爱女儿,但是那是建立在没有损害她的利益的基础上。若是危及她的利益,她才不管你母女情深呢。 上辈子路姨娘也没有保住这胎,她仍记得邓氏因此开心了好一阵,如今倒好,牵扯到了她,她就这样不淡定了。 邓氏坐在位置上,见沈沅嘉不吭声,只是安安静静地喝茶,心气有些不顺,刚要出言训斥,就听见屋外有丫鬟请安的声音。 “侯爷万安。” 她蓦的起身,脸色有些惶惶,不过随即她立刻露出一抹笑,迎了上去,“老爷。” 荣阳侯沈敬仁是个面容沉毅的人,他脸色沉沉的大步走进来,见到邓氏的笑脸,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到底与她有多年的夫妻感情,也没有出声斥责她,只是询问道:“如何了?” 荣阳侯坐在位置上,担忧地看了一眼内室,没有进去。 邓氏连忙坐在他的另一侧,亲手替他倒了一杯茶,递给他,柔声道:“大夫还在里面,尚且未知情况。” 荣阳侯只是看了一眼眼前的茶盏,没有接,邓氏呐呐地收回了手,忐忑地坐在荣阳侯一旁。 沈清璇见状,柔声安慰道:“爹爹莫要担忧,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知道爹爹来了,应该也是舍不得离开。” 荣 阳侯见到这个刚回来没多久的女儿,到底是心存怜惜,听闻她这般懂事的安慰,脸色稍霁,关切的问道:“回了府可还习惯?” “习惯的,母亲十分疼我,妹妹们也时常会来找我说说话,让我不会太过孤单。”沈清璇露出一抹满足的笑。 荣阳侯闻言,眼神不着痕迹的划过一旁的沈沅嘉,皱了皱眉。 沈沅嘉察觉到荣阳侯不善的目光,心里当然明白是何原因。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又迅速地收敛起来。 沈清璇提了邓氏,提了各位妹妹,唯独没有提“姐姐”沈沅嘉,这不就是隐晦地说她对待这个妹妹冷淡吗?荣阳侯再发散一下思维,指不定还会在心底想着她如何欺负为难了她呢。 荣阳侯继续温声问了几句,叮嘱她受了委屈不要忍着,大可以去找他,才结束了话题,坐在位置上,紧紧皱着眉,显然也是担忧路姨娘。 荣阳侯气势沉沉,众人也不敢再说话,时间一下子变得难熬起来,沈沅嘉一丝也没受影响,娴静端庄地坐在一旁。荣阳侯气了一会儿,复又看到她姿态优美,心下满意,那丝气愤便也消弭了。他柔和了声音,温声问道:“身子可是好些了?” 沈沅嘉浅浅一笑,道:“好些了,多谢父亲关心。” 荣阳侯点了点头,挑了个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问道:“近些日子与安远候可有联系?”他也没有等沈沅嘉回应,就自顾自说道:“你与他已经订婚,还是要多交流一下,婚前也好多培养一下感情。安远候人中龙凤,许多官家小姐也芳心暗许,你要好好把握,莫要错失了好夫婿。” 沈沅嘉眼底划过一抹冷色,旋即柔柔笑道:“女儿知晓了。” 险些忘记了,自己还是要把这个婚约给退了的好。 荣阳侯见她乖顺,更是满意,能和安远候结亲,也是他意料之外的,他自己在朝中沉浮多年,自是知晓安远侯年轻有为,自会有一番大作为,最后肯定能够扶摇直上,便是荣升国公也是可以的。 而与安远侯结亲的荣阳侯府,自然是更上一层楼,位列勋贵。 没有料到这个无意间捡来的女儿,却有这样的大作用。 沈沅嘉感觉到荣阳侯打量的目光,心中寒 意更甚,荣阳侯一直将她当成他为官之路的踏脚石,指望她替他谋富贵,前世,她能嫁给江云澈,他便待她宠爱有加,后来,沈清璇能够替代她,她自是被他无情的厌弃,一丝温情也不留。 呵,荣阳侯此人,儿女都可以拿来为他的官路添砖加瓦,心中除了权势,丝毫不顾及情意,也是一个为权势迷了双眼的人。 如今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沈沅嘉自是不会相信他虚假的嘴脸。 他让她多与江云澈交往,她只是点头,也不做承诺。 好在没一会儿,大夫就提着药箱走出来,荣阳侯瞬间站起身,问道:“如何?” 大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胎没保住……” 邓氏脸上下意识的露出一抹笑,但是看到荣阳侯不虞的眼神,又死死压住了笑意,担忧起自己的地位来了。 荣阳侯摆了摆手,就让邓氏和沈沅嘉离开了。沈沅嘉自是乐得可以早些离开,恭敬应是后便屈身退下。 邓氏无奈,但也怕如今荣阳侯忽然发怒,找她问责,便也顺从地离开了。 刚走至门口,屋子里传来路姨娘嘤嘤哭泣的声音,以及荣阳侯低声安抚的声音。 邓氏脸色铁青,愤而拂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甜蜜 沈清璇在一旁柔声宽慰,“母亲不必生气,路姨娘便是再得宠,也不过是一个妾室,生下的子女便是庶子,都要唤您一声母亲,她们也要恭恭敬敬地伺候您。您气坏了身子,女儿可是要心疼了。” 邓氏听闻她的一番话,脸色终于好了许多,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好在我还有你。” 沈清璇乖巧地应道:“女儿会长长久久的陪着您。” 邓氏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感叹道:“娘自是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可是,你是女儿家,迟早要嫁人的,娘便是再舍不得,也得把你嫁出去啊……”她脑海中闪过沈沅嘉,她都已经定亲了,还是一门让人艳羡的亲事,自己女儿的婚事却还没有着落,复又道:“你放心,娘一定会给你挑一个最好的夫婿。” 沈清璇眼底有些迷茫,自己的梦境中,近日一直停留在扬州瘦马的日子里,迟迟不肯再往后,自己将来的夫婿,自是也没有出现。 她收回思绪,佯装害羞,红着脸不说话。 * 是夜,沈沅嘉坐在梳妆镜前,刚拆卸下朱钗,就听到素鸢怒气冲冲的走进来,沈沅嘉见了,调笑道:“是谁惹我们的小鸢儿生气了,我替你收拾他!” 素鸢望着镜子里娇花似的脸,眉如远山,墨瞳清澈,像是蕴了春水,如今笑意盈盈,眼波流转间,泛着勾人心魄的美。听到自家姑娘不正经的称呼,她的脸红了红,胸中的怒气也消散了些,“姑娘,奴婢刚才听说了,四姑娘就被罚去跪了三日祠堂,夫人怎么能如此,她可是想要害您性命啊!” 沈沅嘉对于这个处罚并不意外,先有路姨娘滑胎,荣阳侯怜惜她丧子之痛,不会同意邓氏将沈如蓉送到庄子里的。再出现沈如蓉残害姐妹,荣阳侯也会责备她治府不严,说不定会将管事大权分给傅氏和方氏,邓氏自是希望把沈如蓉的事情压下去。 不过沈如蓉她也没想这么快送出去,她还要留着给沈清璇呢。 沈如蓉陷害她,不过是嫉妒她嫡女的身份,如今沈清璇坐在那个位置,嫡庶矛盾,自然就转移到了她俩身上。 上辈子,沈清璇回 府的时候,沈如蓉已然出嫁,两者自然相安无事,如今…… 她敛了冷色,思绪慢慢便有些飘忽,不知不觉就想起了那个救命恩人,她坠湖的地方在府外,那人应该也不是府中人,当时她昏昏沉沉的,就连那人的容貌都没看清,茫茫人海,她又该去哪寻他? * 湖边的一座小阁楼,精致小巧,此刻却是一片昏暗,似乎其中并未住人。 月色昏朦,轩窗大开,借着洒在地上的月辉,隐约可见屋内布置典雅,架子床上卧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屋外忽然狂风大作,屋内青色纱帘飘忽,露出一张绝艳疏朗的脸,男子眉宇紧蹙,似乎深陷在噩梦中,无法自拔。 “哈哈哈,陆筵,难道你还以为自己有个太子的名头,就真的是高贵的太子了?父皇不喜欢你,不得宠的主子可是奴才都比不过!”年轻的皇子嘻嘻哈哈,手中拿着一捧雪,狠狠地往单薄的少年身上砸,名叫陆筵的少年身形纤瘦,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冷意,他狠狠咬着牙,忍受着嘲笑。 聚集在一起的皇子们好像得了乐趣,见少年只知道忍受,不敢反抗,便来了兴致,纷纷握了雪球,不断砸向少年。雪化成水,从他的额头上滑入衣领中,冰凉刺骨,少年脸色越发苍白,寒风凛冽,少年单薄的衣裳早就打湿,风一吹,更是冻人。 画面一转,又是灯火辉煌的大殿,震怒的天子高高在上,指着他怒斥,“不识好歹!混账东西!朕让你活着已是最大的开恩,你和你外祖父一样不识好歹!妄图祸乱朕的江山!不过是靠着朕的仁慈才得以苟延残喘的老东西,竟然敢顶撞朕!” 少年额头被砚台砸破了,汩汩留着血,他的黑眸沉沉,鲜血流入眼,眼底一片空寂。 “滚!滚得远远的!没有朕的旨意,终身不得入京!” 渐渐的,画面如同水波,缓缓漾开。辱骂声,烛光渐渐消失在耳边,周围黑茫茫一片,长成高大俊美的少年陆筵无动于衷,闭着眼任由黑暗将自己席卷。 “你的名字是什么啊?”蓦的,黑暗中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 陆筵睫毛抖动,睁开了眼,入目是一张清滟的脸。 女子梳着妇人的发髻,衣着富贵,眼眸中 带着柔柔的光,专注地望着他。 陆筵迷茫了一瞬,发现他此时躺在一个潮湿的山洞中,他似乎受了极重的伤,腹部如撕裂般的疼,可他面不改色,若不是毫无血色的唇瓣,女子都不会相信这人险些死了。 “哎呀,都七天了,我们被困在这座山上,你一句话都不说,你不无聊吗?”旋即女子眼睛一亮,语气带了一丝撒娇,“我救了你,你就陪我说说话,行吗?” 陆筵低头,发现自己的伤口果然被清理了,只是处理伤口的人似乎格外生疏,草药汁液抹得到处都是,包扎的布料都是胡乱地缠在一起。 女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俏脸微红,急急辩解道:“我也是第一次替人包扎伤口,虽然丑了些,好歹把你的性命保住了!” “你可不许嫌弃!”女子美眸微瞪,小脸鼓起,似乎陆筵只要稍微露出不满,她便要扑上来咬人一般。 陆筵敛眉,抿了抿唇,识趣的没有说话。 女子满意,红唇弯了弯,笑得狡黠,好似一只偷了腥的猫。陆筵似乎觉得她的笑过于明媚灼目,眼神闪了闪。 “你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吗?这人下手也太重了!”女子语气愤怒,似乎受伤的人是她一般,双拳紧紧握在一起,她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疼吗?” 陆筵眼底划过一抹诧异,似乎惊讶她的关心。 “肯定很疼,我可怕疼了,刺绣扎了手我都觉得疼,更遑论这么大的伤口了。”女子抱着双膝,小脸搁在膝盖上,歪头看着他,自言自语。 陆筵心底冷冷的想,真是不知疾苦,顺风顺水的千金小姐啊!自己满身伤痕,从地狱里挣扎着活下来,怕是早就失去了说疼的资格了。 他眼底漫上阴鸷,若是他活着回去了,他要将这些痛苦千倍百倍的还回去! 恨意让他血液翻涌,烧得他心口发疼。 蓦的,他的鼻尖凑上一抹清冽的幽香,夹杂着晨露泥土的清新,唇上一软,嘴中就被喂了一块硬硬的东西。他无意识地动了动,微甜,他怔然。 “疼的时候吃糖就不疼了。”女子笑意盈盈,“你还疼吗?” 陆筵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入目一片灰暗,有些失神,他舔了舔唇,似乎梦境中的甜 仍旧残留在唇齿间。 他有些茫然,梦里的一切都格外真实,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腰腹,并没有巨大的伤疤,他神色晦暗,那个女人,他也从未见过…… * 沈沅嘉提出让出畅春园后,第二日便着手收拾院子,不过短短一日,她就整理好了。 素鸢看着屋子里简简单单的一个箱笼,犹豫道:“姑娘,您确定就只拿这些东西?” 沈沅嘉点了点头。衣裳首饰她就挑了些旧的,那些奢华的一概没拿。其 素婉还要劝,却看到姑娘脸上的笑,呆了呆,愣住了。 实在是那笑,让她看了心里无端酸涩,像是卸下了万担重负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要迎接更好的生活。 她恍惚不已,心中竟想不起来自己多久没看到姑娘笑得这样好看了。姑娘似乎见人就带着笑,那些完美的笑容就仿若是她的面具,戴上了,她心底的想法就让人猜不透,温和却疏离。 素婉眨了眨眼,压下心疼,笑道,“姑娘天生丽质,便是素衣麻布也是极美的,更何况,那些衣裳太丑了,一点儿也配不上姑娘,以后置办新的就好了。” 邓氏在屋子里听下人呈上来的消息,得知沈沅嘉除了贴身的几套衣裳,那些名贵的衣裳首饰一件都没带走,着实愣了一下。 她又想起这些年来沈沅嘉的衣食住行都中规中矩,从来没有主动从她这里讨要过东西,心中不知为何,又生出了几分愧疚,她想问一下身旁的嬷嬷,自己是不是过于忽视沈沅嘉了? 但是又看到身旁欣喜不已的沈清璇,张了张嘴,到底没有问出口来。 徒留一声浅浅的叹息,随风消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沈沅嘉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搬进了新院子,新院子沈沅嘉也给取了名字,迎新院,虽然比不上畅春园精致奢华,但也不差,邓氏也从自己的私库里挑了好些好东西给沈沅嘉,沈沅嘉没有拒绝,不过都让丫鬟妥帖地收进了库房。 迎新院在侯府西面,较为偏僻,不过沈沅嘉却是十分满意,能够远离喧嚣,她乐得清闲。 沈沅嘉搬离畅春园后,府中对于已然失宠的二姑娘越发怠慢,沈沅嘉看了一眼桌上的白菜,豆腐,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素鸢素婉二人站在一旁,心疼地红了眼眶。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姐!”一道清朗的少年声传入屋中,素鸢一改忧色,顿时一喜,“姑娘,三少爷来了!” 沈沅嘉一愣,浑身的血液仿佛被冻住一般,眼前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一张苍白的脸,以及邓氏满是怨恨的眼睛。 素鸢折身将屋里的帘子打开,门外的少年得了首肯,立刻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少年看上去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名贵的宝蓝色锦袍,腰间坠玉,剑眉星目,眼若寒星,是沈沅嘉印象中的鲜活俊朗。 沈沅嘉似乎是不可置信般,倏然从凳子上站起来,“阿恪?” 沈元恪脚步顿住,看着自己的姐姐红了眼眶,又瞥了眼桌上简陋的饭菜,他心底的火气顿时熊熊燃烧起来,高声怒道,“狗奴才!竟敢这样对你!” 沈元恪说完,连忙跑到沈沅嘉身前,转而换了更加柔和的声音,低低哄道,“二姐,你别哭了。”说完,他又换了坚定的语气,郑重道:“不论你是不是侯府的血脉,你永远都是我的姐姐!” 沈沅嘉伸出手,攥住沈元恪的手,像是握着失而复得的宝物,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眼。 沈元恪被她的手抓得有些疼,但是他忍不住担心道,“二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回来太晚了?”说着,低声嘟囔道,“都怪赵老头,拘着我不让我回来,好在我聪明,把他的酒都藏起来了,看他下次还敢不让我回来看你。” 沈沅嘉听着少年嘟嘟囔囔的声音,破涕为笑,真好,阿恪还活 着,真实地站在她眼前。前世阿恪被人设计陷害至死,只是她当时被拘禁在安远候府,连为他查明真相的机会都没有。如今重来一次,她一定会好好保护他。 “你把赵将军的酒藏起来了,到时候他又要罚你了。”她亲昵地点了点沈元恪的额头,语气温柔。 沈元恪见姐姐心情好了,心下松了一口气,大大咧咧地坐在桌旁,笑嘻嘻地道:“罚我我也要回来,不然姐姐被人欺负了,都没人替你出气。” 说完,少年眼底划过一抹暴戾,抬起头又是阳光活泼的少年郎,“姐姐,你看,这是我从荆州带回来的小玩意儿,好不好看?” 沈元恪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献宝似的捧至她眼前,沈沅嘉揭开,发现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琉璃杯,琉璃杯做工精美,上面绘着艳丽的牡丹花,栩栩如生,沈沅嘉一看,便喜欢上了。 “你平日里习武已经很累了,不用再花心思替我买东西了。” 沈沅嘉心疼地看了眼沈元恪眼下的青黑,沈元恪在荆州学习武艺,荆州距离盛京路途遥远,离沈清璇回来不过短短七日,消息传入荆州需要几日的功夫,而他短短几日就赶回盛京,想必途中定是马不停蹄,甚少休息。 沈元恪不在意地摆摆手,“没花心思,就是在路上随意看见了,就买下了。” 沈沅嘉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酸涩,一点也不相信他的话,哪里有这么好的运气,随便一买就恰好买到了她喜欢的牡丹样式? 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知晓他的亲近,心里默默记住,到时候无论如何也会护他无虞。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将匣子收起来,不再提这茬。 “你是从母亲那里来的吗?”沈沅嘉替他倒了杯热茶,沈元恪接过,也不管热茶烫嘴,直接就往口里灌。“你慢些,没人跟你抢!” 沈元恪一口气喝完,他又不是娇娘子,一杯热茶怎么了? “我担心二姐,一进府就来你这了。” 沈元恪皱眉,又想到那个平白冒出来的三姐姐,用手撑着下巴,兴致冲冲地说道:“二姐,这些天你想必闷坏了,我带你出去玩?” 沈沅嘉知晓他是想带自己出门散心,心中熨帖,笑着点点头。 马车轱辘辘行驶在路上,沈元恪性子跳脱,一路上都在努力说着他平日里听来的趣事,逗得沈沅嘉娇笑连连,一时间车内的气氛十分融洽。不多时便到了织锦阁,沈元恪叫停了马车,小心翼翼地扶着沈沅嘉下了车。 荣阳侯府的马车刚停在织锦阁的门口,掌柜就极有眼色地亲自出来迎接。他一见沈元恪,心下暗暗叫苦,怎么是这个小祖宗? 沈元恪别看年纪小,在盛京也算是京中一霸,他是荣阳侯府的嫡公子,身份尊贵,与世家公子或多或少都有交情,又仗着身手好,将一众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公子打得心服口服。 掌柜最怕沈元恪在店里面大打出手,到时候他生意还做不做了? 掌柜心里苦笑连连,面上却还要挂着笑,小心翼翼地拱手作揖,“沈公子,不知您大驾光临。可是要裁制衣裳?您不必亲自来一趟,直接让人送去您府上便好。” 沈元恪直接无视他,转身从车厢里扶出一个人。掌柜见他这珍之重之的样子,心下诧异,这小祖宗什么时候对人这么乖顺了?车里的难道是哪位公主? 掌柜好奇不已,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车帘。 一双莹白如玉的手掀开车帘,缓缓放入沈元恪的掌心,随即,一张娇花似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李掌柜轻吸了一口气,心下暗叹,便是他迎来送往这么些年,眼前的女子仍然让他惊艳不已。 沈沅嘉不是第一次来织锦阁,李掌柜当然见过她,却不知为何,今日的她更加让人心神摇曳。他眼睛毒辣,一眼就发现了沈沅嘉的不同。 沈沅嘉今日穿着石榴红明花抹胸襦裙,头上戴着一套梅花红珊瑚朱钗,一改往日的素淡,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华美夺目,明艳异常。 沈沅嘉穿衣风格大变,自是因为沈清璇。 前世邓氏将自己思念女儿的感情全部加诸于她身上,努力将自己塑造成沈清璇的模样,成为她的傀儡,毫无灵魂,毫无主见。 沈清璇喜欢素雅的衣裳,她便不允许自己穿艳丽的衣裳。如今重来一世,她想做沈沅嘉,自由的沈沅嘉。 沈元恪冷冷地瞪了一眼李掌柜,李掌柜额上冒出冷汗,急忙垂下眼,不敢再看。两人刚要踏入,身后就传来一道略显疑惑的声音:“沈沅嘉?” 闻声望去,就看到身后站着几位衣着华丽的少女,为首一人容貌娇美,妆容精致,眉眼间满是倨傲,周围的少女呈众星捧月的姿态围绕在她身后,显然,这人身份最是高贵。 沈沅嘉微微屈膝,行了个万福礼,“静宜公主安。” 静宜公主是皇后之女,是正经的嫡公主,深受皇上皇后宠爱,自然性格也格外娇蛮,“原来真的是你啊!听说你不是真的侯府千金,而是孤女,真的假的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静宜公主金枝玉叶,说话向来不用看人脸色,也就没有过多在意旁人的感受,尽管多有得罪人,但是无人敢明说。 沈沅嘉皱眉,但她知晓静宜公主没有恶意,单纯只是惊奇而已,于是淡声道:“的确是事实。” 静宜公主没料到她神色竟如此平静,怔了怔,话音一转,“你也要去织锦阁买衣裳吗?” “关你何事?我二姐今日和我一起,你旁边已经有人陪着了,应该也不需要人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公主你自便。”一旁的沈元恪早在静宜公主开口说话的时候就不高兴了,他本就不是温和儒雅的人,若不是顾及沈沅嘉在一旁,他怕是转身就要走人了。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拉着沈沅嘉进了织锦阁。 静宜公主一愣,随即大怒,“沈元恪!你给本宫站住!” 沈元恪充耳不闻,静宜公主怒极,快速抽出自己腰间的鞭子甩向他,破空声传来,沈元恪飞速躲过,一把抓住了鞭子,嘲笑道,“呵,手下败将!” 静宜公主虽是女子,偏偏喜欢修习武艺,她与人比试,旁人都顾及她的身份,常常暗中放水,假装不敌,静宜公主便一直以为自己武艺高强,直到遇见沈元恪。沈元恪天不怕地不怕,根本不惧静宜公主的身份,简单几招便制服了她。 静宜公主自觉失了面子,愈加勤学苦练,想要打败沈元恪,沈元恪除了对待沈沅嘉耐心十足,对待其他女子向来毫无怜香惜玉之心,静宜公主最后当然是屡战屡败,直到去年沈元恪前去荆州求学,两人之间的关系才暂时得以缓解。 如今一句“手下败将”,新仇旧恨霎时一齐涌上来,她俏脸气得通红,不管不顾地便要冲上前去。 沈元恪也想到刚刚她提起自己二姐的伤心事,恶劣地笑了笑,轻柔将沈沅嘉推开,“素鸢,照顾好你家姑娘!” 说完,飞身迎上静宜公主的鞭子。 李掌柜看到静宜公主的鞭子舞得呼呼作响,顿时绝望地哀嚎起来,完了完了,今日这店怕是要被这两个小祖宗给拆了! 素鸢扶着沈沅嘉急忙退出去,以免被误伤。 一切发生的太快 ,沈沅嘉来不及阻止,眼见两人缠斗起来,不过沈元恪有分寸,招招避开要害,见状,她松了口气。 今日衣裳是买不成了,街道上陆续也多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人潮拥挤,沈沅嘉思虑一二,便折身上了马车。只是沈沅嘉刚坐上马车,忽然前面的马发出一声惨叫,马车不受控制地狂奔起来。变故突生,沈沅嘉被大力甩在马车车厢壁上,背部火辣辣的疼。 “林姑娘,你怎么能用发钗刺伤马匹呢?” 沈沅嘉只来得及听到素鸢愤怒的质问声,就被马车带的四下乱晃。 街道宽阔,马车四下乱跑,周边传来惊呼声,路人纷纷避让,却无人敢上前拦住马车。 马发了狂,跑得极快,她也被颠的四下晃动,身体撞击在车厢上,痛意让她呻/吟出声,美眸中瞬间氤氲起热雾,她使劲儿抓住身下的位置,勉强稳住了身子,脑子里想着应对的办法,可她未曾驾过马车,也不知如何驾驭马匹,只盼沈元恪快些追上来,安抚住这发狂的马。 她心下惶惶然,只能使劲攀住窗棂,努力不让自己甩出去。 街道越发宽阔,入目却看见中央处站着一个男子,男子身量高大,眼睛上覆着玄色的锦带,一动不动,显然是个双目失明的人。沈沅嘉心下一惊,扬声道:“前面的公子快些让一让!我的马受了惊!” 男子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不闪不避。沈沅嘉心底一沉,若是被马车撞了,那人怕是性命难保。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巍巍颤颤地爬出车厢,紧紧地攀住马,拔下头顶的发簪,猛然刺入马的脖子,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剧烈地挣扎起来,沈沅嘉纵身一跃,抱住男子便往一旁滚去,躲过了马蹄的践踏。 一旁的马也哀鸣一声,轰然倒地,灰尘飞扬,空气中满是浓烈的血腥气息。 “你没事?”沈沅嘉担忧地问道。 小姑娘声音还带着颤音,显然是心中害怕,伏在他身上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你还疼吗?”声音与梦境中渐渐重合,一样的吴侬软语,一样的婉转低柔。 他难得有些愣怔,被压在地上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沈沅嘉察觉此时姿势尴尬,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 ,只不过方才太过惊险,她全身都酸软不已,挣扎良久,几次摔了回去。陆筵的胸膛被一下下砸中,终于回过神来,他伸出手,稳稳地将她扶了起来。掌心的发丝像是溪水,温柔地拂过他的手指,他下意识想要收紧手心,轻轻一握,只握住了清甜的香气。 “多谢……” 陆筵的耳边响起一道细弱的声音,柔的像是三月里的春雨,润物细无声。他眉宇微蹙,将那丝荒谬的熟悉感压下。 沈沅嘉见地上的男子站起身,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她身量高挑,没想到竟然堪堪只到眼前男子的肩膀。 男子也不知道是何身份,身上的衣裳虽然没有纹饰,布料却是寸金寸尺的天蚕锦,腰间也只简单地坠了块玉质通透的玉佩,即便如此,男子周身气势依旧如山岳般沉凝,让人望而生畏,即使眼睛有疾,用锦条遮住了大半张脸,只余下挺立的鼻子和弧线优美的下巴,沈沅嘉仍然能感觉到男子长相俊美,气度不凡。 沈沅嘉仔细搜刮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发现自己脑海中并没有这般气度且眼睛有疾的男子,于是轻轻摇了摇头,不再探究。她看到男子的衣裳因为方才的动作已经磨破了,于是歉意地说道:“这位公子,我的马受了惊吓,方才险些冲撞到你,而且刚刚若不是你,我怕是跳下马车也要摔断腿,这次多亏了你,我很是感激。” 说着,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这般恩情,我定然会报答。公子可否告知姓名,他日待我收拾齐整再亲自上门道谢。” 陆筵转了转头,面向沈沅嘉。沈沅嘉明明知晓眼前的人看不见,她却无端觉得有道视线极其压迫,她不自觉攥紧了衣袖,就连呼吸也轻缓下来。 陆筵近日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十分烦躁,此时有一个声音相似的人围着他,他心底的暴虐隐隐有些压不住。 他咬牙,冷声道:“不用。”说着提步便要走,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步伐毫不犹豫,精准的避开了沈沅嘉。 沈沅嘉一怔,男子的声音低沉,如金石相撞,霎是好听。随即,她的头皮忽然一痛,她下意识往后仰去,跌入一个宽厚的怀抱。她的脑海不知撞到了何处,有些硬,有些疼 。 她的头发好像缠住了陆筵的衣带,这样一番拉扯,阵阵发疼,她站不稳,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抓住什么来稳住身形,胡乱间她好似挥手打在了男子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力道不重,说是打,倒不如说是抚摸。 沈沅嘉只觉周围的气氛瞬间凝滞,随后她就听到身后传来阴森可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怒意。 “你找死?” 沈沅嘉背对着陆筵,自是看不见他的神色,她只觉有些冷意,被他语气中的杀意吓得抖了抖,抖着嗓子,怯怯地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听到她语气里的怯意与讨好,陆筵气息一窒,脑海里又想起那个女人,他不知觉便消了几分气。 旋即又冷了声音:“还不快滚!” 沈沅嘉压下心底的惊惧,在他怀中小小地转了个身,一瞬间,鼻尖抵在陆筵的胸膛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身上。 陆筵只觉得心口处缓缓冒上热气,微微痒。 沈沅嘉解了一会儿,发现越弄,头发缠得越紧,她急得手心沁出汗意,小脸也有些通红。 陆筵眉眼越发冷厉,他不耐地轻啧了一声,也不知他是如何做的,大手微动,沈沅嘉就觉得头皮一松,两人便分开来了。 她轻舒一口气,手脚迅速地退出热气蒸腾的怀抱。 抬眸一看,自己便看到男子的衣带上一缕柔软的青丝格外明显。她一愣,原是陆筵将那缕头发割断了。 她看着飘在男子怀中的青丝,脸色微红,刚要提醒,陆筵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远处响起马蹄声,沈元恪急匆匆地骑着马闯过来,他看到沈沅嘉衣裳散乱,浑身是血,脸上的血色顿时退的一干二净,眼睛通红地下了马。 “二姐!” 沈沅嘉朝他安抚地笑了笑,解释道:“我没事,这些血是那匹马的。” 沈元恪不信,小心翼翼地围着她打转,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沈沅嘉第一次见到他这般无助的样子,她心底爱怜不已,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我真的没事,放心!” 静宜公主紧随其后地跟了过来,她见沈沅嘉脸色苍白,发丝散乱,脸上满是愧疚,“对不起,沈姑娘,是本宫没有管好自己 的人。” 马匹是承恩伯府的林月儿出手扎的,她一直跟在静宜公主身边,只不过静宜公主不喜欢和娇滴滴的女子玩闹,对于林月儿也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今日林月儿见静宜公主被沈元恪欺负,便自作聪明地想要替她出气,于是用发钗刺伤马匹,惹得马匹发狂。 当然,事后林月儿的日子肯定不会好受,沈元恪睚眦必报,静宜公主也恼怒她自作主张,手段恶毒。虽然如此,但是事实上起因还是静宜公主。是以静宜公主才这般愧疚。 “不是公主的错,不用您道歉。”沈沅嘉淡淡的说道。 沈沅嘉如今只觉得全身都要散架了,心底满是怒气。她知道错不在静宜公主,她能做到的是不迁怒,但也不会别人一道歉她就傻傻地原谅了,恩怨分明不代表好欺负。若不是今日她运气好,说不定要怎么断手断脚呢。 “阿恪,我们回去!” 沈沅嘉转过头,低声说道。沈元恪忙不迭地点头。 静宜公主应该也是第一次拉下脸来和别人道歉,说完那句话就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一样,再也蹦不出一个字。如今见他们要回去,连忙道:“沈姑娘不妨坐本宫的马车回去。” 侯府的马车是彻底不能用了,沈元恪想要尽快回府查看姐姐的伤势,而且公主的车架乘坐起来更为舒适,沈沅嘉如今不能再受颠簸了。思虑再三,他也应承下来,拱手严肃正经地说道:“多谢公主!” 这般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让静宜公主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沈元恪见静宜公主一动不动,轻声喊道:“公主?” 静宜公主立刻回神,急匆匆地道:“快些上车,本宫也一起去。” 沈元恪不便与她们共乘,于是他独自骑着马,护在马车旁,静宜公主从车窗往外看去,就见少年背脊挺拔,如同林间青竹,坚韧挺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静宜公主为表歉意,临走之前便邀请了沈沅嘉参加自己两日后的生日宴。 两人刚进府,杜嬷嬷便拦住了两人,“二姑娘,三少爷,大夫人请你们去一趟。” 沈元恪沉眉,知晓定是让他去见那个新姐姐。 果然,刚进院子,邓氏朝着沈元恪招手,脸上满是期待,“阿恪,来见见你的亲姐姐啊!” 她只生育一子一女,自然是希望他们能够和睦相处,到时候相互扶持。尤其是沈清璇幼年丢失,她对她更是心存歉意,恨不能一切都能替她安排好。 沈元恪闻言,下意识转向一旁的沈沅嘉,身世大白之后,最尴尬的便是她了。邓氏不想让沈清璇心里有疙瘩,便下意识地疏远了沈沅嘉,一样也没看她。 他心下一酸,自己的姐姐向来是人群中的焦点,何时被人这样怠慢过? 可他又清楚的知道,若是他此刻偏袒沈沅嘉,邓氏对她便会越发苛责,认为是她影响了他与沈清璇的关系。于是他艰难的收回目光,朝着沈清璇点了点头,可那声“姐姐”在喉间滚了滚,却是如何也喊不出来,半晌,他淡淡的喊了声“清璇姐”。 沈沅嘉波澜不惊的脸终于有所触动,她鼻子微酸,迅速地低下了头。无论是什么时候,沈元恪总是这样体贴入微,让她倍感温暖。 沈清璇一听沈元恪的称呼,就明白了何为亲疏有别,只不过,她是疏,沈沅嘉是亲。她掩在袖子底下的手紧紧攥起来,眼底也闪过一抹晦暗。 她忽然又想起她回盛京之前呆的那个家,自私自利的养母,酗酒成瘾的养父,还有三个好吃懒做的弟弟,他们待她如牛马,非打即骂。她那时以为,她不是他们亲生的,待她不好也是有原因的。可如今呢?明明她与沈元恪才是亲姐弟,为什么他还是对一个外人那么好? 邓氏脸上也露出了不满,但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性子倔犟,少有人能治得了他,便是对于她这个亲生母亲也谈不上服从。除了沈沅嘉…… 她睨了一眼一旁的少女,心底甚至怀疑起来,是不是沈沅嘉指使他的。 沈沅嘉不愿意解释,她并不在意自己 在邓氏心中的形象,也懒得开口,她解释了难道邓氏就会相信? 何必白费口舌。 *** 翌日,沈沅嘉刚梳洗完,就听到了丫鬟前来通传:三姑娘来了。 沈沅嘉挑了挑眉,沈清璇? 她想到静宜公主的宴会,嘴角露出一抹嘲讽,这就忍不住了? 她也起身往外室走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不远处坐了个清妍秀丽的女子,身穿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因着已经及笄,一头青丝绾成了时下最流行的发髻,简单地点缀了几根累丝朱钗和点翠孔雀步摇,一举一动间,轻轻摇晃。 沈沅嘉随意扫了一眼,就瞧出了她身上的都是好东西,就那根步摇,怕就得价值千两。 沈清璇听到了脚步声,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笑意盈盈地说道:“二姐姐安!” 素鸢随着沈沅嘉刚踏入屋子,乍一眼看见她,心里吓了一跳,实在是这穿着打扮,与自家姑娘太像了,她恍惚以为见着了沈沅嘉,不过一看脸,倒是能清楚的分辨开来。 素鸢脸色愧疚的想,自己居然觉得三姑娘有些东施效颦。 随即她忽然想起来,姑娘好像自从落水以来,便不再穿以前素雅浅淡的衣裳了。虽然姑娘容貌倾城,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可她觉得,秾艳明媚更加适合沈沅嘉。 沈沅嘉倒是没在意这些,前世已经膈应得够多了,这辈子她就想活得舒心些。于是她笑着点了点头,问候道:“三妹妹怎的今天这么早来我院子里了?” “这不是妹妹这些日子太忙了,陪着母亲四处走动,多日不见二姐姐,心生想念吗?怎么,二姐姐这是不欢迎我吗?” 沈清璇天生一张娇美的脸蛋,说话也尽会挑些甜蜜哄人的话说,前世沈沅嘉心底也不是没有过羡慕,她性格骄矜,可能自小内心深处便知道自己不能与邓氏过于亲近,一举一动也都是规规矩矩的。况且从小的教养让她做不出腻在别人怀里撒娇的娇态,其实世家大族,大多都讲规矩,相较于沈清璇的娇憨可爱,她便显得格外呆板无趣。 于是这样活泼特殊的沈清璇格外受人喜爱,毫不知情识趣的沈沅嘉便被衬得越发木讷。 刚开始她也会争取一番,企图夺回他们的喜 爱,不过结果并不如意。如今她倒是想开了,有些人生来便可以轻而易举地赢得别人的好感,她再努力也不过是徒添笑柄,倒不如放宽心,虚无缥缈的情爱哪里比得上生命重要? 沈沅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自顾自坐在了主位上,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热茶,小口小口地啜饮,也不主动开口说话。无事不登三宝殿,沈沅嘉才不信她这是想念她才来的呢。 沈清璇脸上的笑僵了一瞬,随即笑得更加柔和,她到底还是沉不住气,没有沈沅嘉那般的沉稳,主动道出了自己的来意,“二姐姐,我听闻静宜公主明日生辰,会在公主府举办生辰宴。这次生辰宴,静宜公主并未邀请太多人,只请了些年纪相仿的世家小姐。二姐姐也知道,老夫人在外礼佛,上族谱的事情也要等老夫人回府,各家小姐也不认识我,自然,静宜公主也没有邀请我。 “回来这么久,也就与府里的姐妹们相熟些,我初来盛京,对于各家的小姐性情也不甚熟悉,母亲的意思是,你与众贵女相熟,便让你带着我一同去赴宴,我也好出门结交几个朋友,不至于整日里只待在府中。” 沈沅嘉低头喝茶,半晌,轻轻的“唔”了一声,露出考虑的神色,“你也要去?” 沈清璇见她并未一口回绝,心知有戏,立刻欣喜地点了点头。 “行,那明日你同我一起去。”沈沅嘉一边将茶盏放到一旁,一边应道。她心底尽管不愿与她扯上太多的关系,但是也知道,沈清璇打定主意想要踩着她融入盛京的贵女圈,便是她这边拒绝了,那边邓氏又会给她施加压力,何不痛快的应下,也省得邓氏到时候又来找她的不痛快。 沈清璇没料到她答应的这么爽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脸上不禁漫上喜意,嘴甜甜的说道:“二姐姐真好!” 沈沅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希望到时候去了她还能说出这话。真以为这种贵族宴会是这样好参与的? * 第二日清晨,沈沅嘉早早的便梳妆打扮好去了同福院,此刻同福院里却是热闹不已。 “我的儿,你去了公主府,注意要小心行事,静宜公主是嫡公主,身份高贵,莫要惹恼了她。只 要行事多顺着她,一般不会有什么大错。你若是在宴会上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问你二姐姐。娘教你说的话可都记住了?”邓氏满脸忧心,细细叮嘱道。 沈沅嘉偏头,轻扫了一眼桌上的沙漏,距离她来这,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邓氏拉着沈清璇足足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她看着屋子里还在梳妆打扮的人,轻轻叹了口气。若是知晓要等这么久,她便晚些来了,要知道,这么冷的天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是一件极为艰辛的事情。 更何况,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自始至终,都无人给沈沅嘉斟一杯热茶,她身旁的茶盏里,还是冰冷的茶水。 沈清璇乖巧地应是,拉着邓氏的手娇声道:“知道啦,娘您已经说了一个多时辰了,您喝口茶润润嗓子,若是嗓子疼了,我该心疼了。” 邓氏脸上满是欣慰,眼角余光不免瞥到了屋外端坐的沈沅嘉,心底暗暗想到,到底是亲生女儿,知道心疼她这个做娘的。外面那个养女,来了这么久,除了一动不动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坐在那儿,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辰,沈清璇终于好了。邓氏不舍的将人送出了府,外面已经有马车候在大门口。因着是静宜公主自己举办的生辰宴,规格并不大,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参加,荣阳侯府阖府上下只有沈沅嘉收到了帖子。 是以,马车上只有她们两位主子。 沈沅嘉一上马车,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上次马车失控,着实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车内垫了厚厚的狐皮,很是柔软,她卸了力道轻轻靠在车厢,想要闭目养神一会儿,可偏偏沈清璇一直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佯装亲热,让她不胜其烦。便是她这些日子努力告诫自己要忍气吞声,都有些抑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呵,就这没眼力见儿的样子,还要去参加宴会?本以为沈清璇这几日变化大,没料到原是只开启了嘴上功夫?好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沈沅嘉稍有些起床气,方才在同福院,因着她一人坐在那里,无人招惹她,也就相安无事,如今她想小憩一会儿,旁边还有个人“嗡嗡嗡”惹人心烦。好在她还记得她们是去赴宴的途中,她只能尽力忍耐,心中却早就不满起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好在公主府不远,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马车停下的时候,沈沅嘉还未等丫鬟前来搀扶,就连忙掀开帘子自己跳了下去。 公主府外已经停了好几辆华丽的马车,她站在马车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将郁气全部吐出,复又挂起完美的笑意。不远处有负责接引客人的宫女,沈沅嘉一出现,就有人眼尖的看到了她。 实在是这般容貌在百花争艳的后宫也是极少见的,就连以美貌维持盛宠不衰的贵妃也稍逊色几分。少女如同夏日里艳艳骄阳,红裙张扬明媚,雪肤无垢,云鬓细腰,这世间所有的美好仿佛都聚集在她身上,光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牢牢的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沈二姑娘,您来了。”侍女从惊讶中清醒过来,认出了这位盛京明珠,连忙笑着迎了上来,虽然她不是荣阳侯嫡女,可她身上还有一门安远侯的亲事,侍女也不敢怠慢。 “快些随奴婢进去,赵小姐方才已经来了,好几次念叨您呢!” 沈沅嘉轻轻摇了摇头,往后看了一眼,示意自己身后还有人。侍女一愣,下意识望向了马车。随即,沈清璇掀开车帘下了马车。侍女在乍见她的容貌时,先是惊了下,然后又仔细地打量起来,发现并不是一个与沈沅嘉一般惊艳的女子后,不知为何舒了口气。盛京有了沈沅嘉,就已经是众位女子的噩梦了,若是再来一位,怕到时候贵女们更要绝望了。 侍女犹犹豫豫的问道,“沈二姑娘,这位是?”侍女能够准确地辨认出盛京有名有姓的少爷小姐,这位倒是个生面孔。 沈沅嘉解释道:“这是家妹,刚回盛京,我带她出来见识一下。”她并未多说,只言语间颇有些无奈。 侍女恍然,这就是那个真千金了。 宫里出来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光是听她这样一说,便了然,定是家中逼迫她将她带至宴会上来的。虽说静宜公主并未限制一张帖子只可以一人参加,但这能让公主之尊下帖的,哪个不是公主承认了有资格的人?哪里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往上凑的?况且沈二姑娘是出了名的明事理,又怎会不明 白这个道理。除了家中施压逼迫,她又怎么会做出这样唐突的事? 顿时,侍女看沈清璇的目光就隐隐带上了鄙夷,只不过顾及对方的身份,一瞬便隐没了。可那态度就没有对待沈沅嘉的亲切恭敬了,冷淡地说道:“沈姑娘请随奴婢来。” 沈清璇隐约觉得侍女的态度奇怪,可是她第一次参加皇家宴会,也只当宫里的人更加高傲一些。 静宜公主受宠,分给她的府邸自然也是精致奢华,亭台楼阁,红墙黛瓦,在阳光下更是耀眼夺目,金碧辉煌。公主府地势复杂,假山湖泊随处可见,园子里也到处种植着奇花异草,如今是初春,此时百花盛开,颇有人间仙境的意味,静宜公主担心大家太累,在府里备有软轿。许是想让客人欣赏府中美景,软轿并未置顶,只设了一张柔软的椅子。太监训练有素,轿子抬得又稳又快,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周身又全是怡人的花香,沈沅嘉险些又睡过去。 她托着香腮,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番周围,隐约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的目光稍稍在不远处的小阁楼上停了一瞬,未发现异常,便又立刻移了开来。趁着无人注意,悄悄地拧了自己大腿一把,刚开始舍不得使力,发现依然犯困后,咬牙又拧了一把。 “嘶……”沈沅嘉轻吸一口气,疼得美眸中泛起了薄雾,黑色的眼瞳像是水洗过的葡萄,格外漂亮。 这样一来,睡意倒是退得一干二净。沈沅嘉以为自己的小动作隐蔽,却没想到尽收入不远处的一群人眼中。 “噗嗤——皇兄,我刚刚瞧见了一个有趣的小姑娘。”说话的人趴在窗沿,兴致勃勃的喊道。这人正是大周的八皇子陆熠,年十五,虽然年纪小,但他生性风流多情,秦楼楚馆涉足颇多,常被今上斥责不学无术。 “在你眼里,哪个姑娘不有趣?”一旁的人嘲笑道。此人是三皇子陆渊,他年纪稍长,容貌稍显平凡,周身威仪却重。 八皇子“啧”了一声,指着阁楼外道:“这次的姑娘真不一样,长得不仅比撷香楼里的婉玉姑娘还要美,性子也有趣的紧。” 他口中的婉玉姑娘是他这段时间格外迷恋的青楼头牌,众人见过 ,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绝色美人儿。一旁的人闻言,终于来了兴致,四皇子陆修探出头去,却只看到一张妆容精致,容貌只能算上等的美人儿,却远没有婉玉那般绝色动人的程度。 四皇子嗤笑了一声,斜睨了一眼八皇子,眼神里满是鄙夷,像是在说,“就这?不过尔尔……” 八皇子被看得脸一红,急急辩解道:“不是她,是另一个石榴红衣裳的姑娘。真的,四皇兄,你信我,那个姑娘……不信,你问太子皇兄,刚刚太子皇兄应该也看到了那个红衣姑娘!”他这人爱面子,尤其在美人儿这一方面更是不愿意失了面子,急急忙忙地想要为自己辩解,却忘了他扯进来的人向来是不耐烦回答这种事情的。 空气中蓦然寂静下来,懒洋洋倚在美人榻中的黑衣男子微微动了动,挡在脸上的衣袖滑落,露出一张宛若神袛般的脸,男人长相极具侵略性,凤眸一眼瞧过去,深沉得如同浓稠得化不开的浓墨,眼尾微勾,睨人时格外凌厉,偏生眼角长了颗殷红的泪痣,无端添了几分绮丽。 出乎众人意料,陆筵竟是破天荒地“嗯”了一声, 陆筵不应还好,一回应,空气中更是寂静。就连八皇子也沉默下来,任谁也看得出来陆筵的敷衍,他袖子刚刚滑落,哪里看到了人家姑娘的脸?于是他尴尬地转移了话题。无人再提起刚才的姑娘,陆筵抬手,再次覆住了眼睛,躺在榻上假寐。 陆筵微敛眼皮,昏暗中,他脸上的神情像是笼在浓雾里,让人瞧不真切。 沈沅嘉隐约听到前面有丝竹声,便知晓前面就是宴席处了。果真,太监放下了软轿,恭声道:“姑娘,到了。” 沈沅嘉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裳,便施施然走下软轿。身后的沈清璇立刻紧紧地贴上来,她本以为侯府已经富贵极了,没想到山外有山,公主府更是让她瞠目结舌。她刚刚一路走过来,见了不知道多少仙境一样美的院子了,仆从皆是衣着华贵,比她以前看到的官家小姐还要体面。 沈沅嘉下意识避开她的触碰,心底满是警惕,若被沈清璇沾了身子,指不定会沾染些什么害人的药物,前世她不知道眼前人的歹毒,多次吃了暗亏。这辈子 她深知她的秉性,表面上她仍是爱护妹妹的好姐姐,内心其实时刻保持警觉。 沈清璇没想到她会被躲开,眼底闪过一抹埋怨,快得稍纵即逝,可沈沅嘉紧紧盯着她,又怎会错过呢。“二姐姐,你这是嫌弃我吗……”说着,眼眶竟缓缓红了,竟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沈沅嘉眉心狠狠跳了下,又是这幅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像是受了欺负一样。沈沅嘉嘴角动了动,刚要敷衍过去,身后就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沈姐姐,你来了!” 沈沅嘉一愣,还未出口的话也咽了回去,她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才刚刚转身,怀里就扑进来一个娇俏的小姑娘。 沈沅嘉嘴角弯了弯,身子向后仰去,口中笑道:“慢些,我都要被你扑倒了!” 小姑娘从她怀里站直身子,继而亲密的挽着她的手臂,兴高采烈地说道:“你可终于来了,我们方才还在说你呢!” 小姑娘名叫赵蓁蓁,是英国公的嫡女,与沈沅嘉自□□好,英国公府是百年大族,曾经出过几位皇后,是名副其实的勋贵,不过这一代的英国公只得了赵蓁蓁一个女儿,自是如珠似宝地宠着,也就没有想过将她送进宫中的为妃为后。少了众多规矩约束的赵蓁蓁,生就了一副天真活泼的性子。 也不知为何,沈沅嘉性子与她截然不同,可爱玩爱闹的她偏偏就喜欢与她玩儿,当真是妙不可言的缘分。 “说我什么?”沈沅嘉好奇的问道。 赵蓁蓁忽然意识到那些话不好让沈沅嘉听,连忙摆手道:“没什么。” 沈沅嘉见她心虚的模样,挑了挑眉,无非就是谈论她的身世罢了,这有什么听不得的?不过小姑娘也是心疼她,她便暖暖的笑了笑没再追问。 赵蓁蓁这时也注意到了身后的沈清璇,她皱了皱眉,露出疑惑的表情,“沈姐姐,这人谁呀?看着有些眼熟?” 方才赵蓁蓁与沈沅嘉旁若无人的说着话,两人之间的亲昵让沈清璇很是嫉妒,如今见赵蓁蓁终于注意到了她,她一直晦暗的脸色顿时明媚起来,朝着赵蓁蓁微微点头,笑道:“赵姑娘,我是荣阳侯府的三姑娘沈清璇。” 赵蓁蓁一直笑着的脸瞬间耷拉了下 来,她不满地说道:“我是在和沈姐姐说话,你插什么嘴?” 沈清璇的俏脸顿时红了起来,向沈沅嘉投去求救的目光,偏生沈沅嘉低着头,也就没有看到她的眼神。她未得到回应,眼底闪过一抹恨意,若不是沈沅嘉占了自己的位置,此刻与赵蓁蓁交好的就是她了!也就不会遭受这般屈辱了! 赵蓁蓁努了努嘴,凑到沈沅嘉的耳边,小声道:“这是你家那个新妹妹?” “嗯。”沈沅嘉大大方方地应了下来,赵蓁蓁吐了吐舌头,脸上便挂上对沈清璇明晃晃的敌意。 几人相携而入,刚一进入,映入眼帘的场景就让人眼前一亮,屋内的摆设简洁大方,未饰金银,多以青铜器布置在侧,倒不像是公主的府邸,虽不秀致但颇有雅趣。众位妆容精致的少女或坐或立,纷纷望过来。 静宜公主坐在主位上,她身上穿着织金宫裙,云鬓高耸,珠佩环绕,高贵优雅,正言笑晏晏地与身旁的人说着话,待看到沈沅嘉的时候,调侃地说道,“你今日可是来得晚了。” 沈沅嘉站定,微微福身,“臣女见过公主殿下,恭祝公主青春永驻。”随即站起身,将手中的礼盒递过去,一旁的侍女双手接过,恭恭敬敬的收了起来。 “你坐本宫这里来。”静宜公主招手,示意她过去。众人闻言,纷纷惊诧不已,静宜公主与沈沅嘉并无交情,如今公主居然朝她示好,要知道,静宜公主性格高傲,向来高高在上,目空一切,今日却对沈沅嘉释放善意。 众人心中又妒又羡,眼红的看着沈沅嘉紧紧挨着静宜公主坐。 赵蓁蓁从善如流地跟了过去,她家世显赫,皇室子弟对其也要客气几分,静宜公主便是再任性,也有分寸,于是她吩咐侍女在身旁添了个绣墩。两人一走,沈清璇的身影格外显眼。 沈清璇见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在自己身上,手心一紧,她深吸一口气,按照家中嬷嬷教导的礼仪,慢慢地行礼:“臣女荣阳侯府沈清璇参见公主,祝公主生辰喜乐,事事如意百岁安。” 静宜公主凤眼微挑,嘴角露出一抹笑,不辨喜怒,“这祝寿词倒是别致。” 沈清璇闻言,心下暗喜。 静宜公主忽然轻笑 了一声,道:“这话说得漂亮,脸蛋也长得好。” 旁人都以为静宜公主心情愉悦,只有相熟的人才知道,静宜公主越是生气,面容就越是平静。到底是宫里面长大的孩子,自然不会是蠢笨的人。她的娇蛮也分人分事,若是像赵蓁蓁这般家世显赫的人,她自是和善交好,其他人,也不配让她好声好气。 只不过她向来不喜欢不请自来的人,只不过静宜公主的余光看到了一旁的沈沅嘉,好歹看在沈沅嘉的面子上没有当场发作,但是心中对沈清璇却是不喜起来,只是冷淡地随手指了个位置:“你坐那儿罢。” 位置靠门,偏而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沈清璇错愕地瞪大了眼睛,那个位置太偏了?刚刚看着不是被哄高兴了吗?怎么与她预想的位置不一样呢? 但是她谨记邓氏的话,丝毫不敢违逆,委屈地坐在了角落的位置上。只不过待她坐下,更是清楚地看清她与沈沅嘉的差距,她与公主高高在上地坐在上首,身旁的贵女纷纷争相出言奉承,她笑容完美,落落大方,仿佛她本该就是尊贵无双的身份,一如梦境里她看到的模样。 她狠狠地攥紧了帕子,想起来自己的梦境:自己在青楼中被人竞价,如同低贱的货物任人估量,价高者得,她又被人粗鲁地穿衣打扮好,送到了买主的床上。她瑟瑟发抖,惧怕着接下来的命运。她知晓买她的那人是城东富商,那人年过五十,仍流连花丛,且他最喜欢在房事上折磨女子,她的一位好姐妹就是被他折磨致死的。 绝望之际,好在那位贵人及时出手,将她从那个肮脏之地解救了出来,并告知了她的身份,她才得以从低贱的瘦马成为高贵的侯府千金。可她回府的时候,就看到已经成为安远候夫人的沈沅嘉亲昵地同自己的父母说着话,她衣着精致,周身散发的高贵气度让人心生折服。那是养尊处优多年,未曾经受过屈辱的人才能拥有的! 而她后来才知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沈沅嘉偷来的!无论是侯府嫡女,还是侯夫人,都该是她的! 梦境中的不甘怨恨在心中翻涌,又加上如今的屈辱,新仇旧恨激得沈清璇身子不住地颤抖,刚开始蓄起的指甲狠狠陷入肉中,她眼眶通红,眼底的恨意如同实质般落在沈沅嘉身上,沈沅嘉! 好在她未丧失理智,瞪了沈沅嘉一眼就垂下了头,不让旁人发现她的异常。 沈沅嘉伸出手柔柔地碰了碰自己的额发,掩下了嘴角那丝冷笑,那令人胆寒的视线她到死都忘不了。沈清璇永远是如此,她不会反思自己的过错,总将错处推到旁人身上,她不承认自己的瑕疵,却无法忍受他人的完美,心胸狭隘,偏又善于伪装,如同毒蛇般紧紧盯着猎物,等待致命一击。 静宜公主亲切地拉着沈沅嘉的 手,关心的问道:“你的伤口好些了吗?” 沈沅嘉一愣,撞入一双盈满关切的美眸中,里面的感情不似作假。她没料到静宜公主主动出言关心她,她的心下划过一抹暖流,出事至今,除了沈元恪与丫鬟,其他人从来没有询问过她的伤势。无论是真心或是假意,此刻她都心存感激。 她回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不碍事,只是受了些惊吓和皮外伤,静养了几日就好了。” “沈姐姐,你受伤了?”赵蓁蓁立刻凑过来,紧张兮兮地看着她。 “已经好了,你不要太担心。”怕她还要追问,她只得三言两语的简单说明了当时的情况,只不过她略过了那个眼盲的男子。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和那个男子扯上关系会有大麻烦。 “林月儿简直心思歹毒,竟这般陷害沈姐姐!”赵蓁蓁气得美眸圆瞪,她极为护短,当即就拍着胸脯说道:“沈姐姐放心,我让我二哥替你出气!让他好好参林侍郎一本!”赵家二哥是大理寺卿,对待朝中官员,时常言辞犀利,不留情面,素有“赵铁嘴”之称,且每回他出马,必定会抓住他们的把柄。 静宜公主嘴角动了动,本想说林月儿她已经处置过了,但看了一眼沈沅嘉,又未曾说出口。也是林月儿咎由自取,若不是她先存了害人之心,又怎会惹来灾祸。但愿林侍郎洁身自好,没有把柄可抓。 可是能爬到那么高的位置,又有哪个大臣手脚是真的干净的呢? 她笑了笑,继续同众人说着话,女子聚在一起,无非就是谈论胭脂水粉,衣裳首饰,静宜公主对这些自然是没有兴趣。她神色恹恹,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眼睛一亮,道:“本宫记起来西北前些日子送了几匹汗血宝马来,我们不如去马场赛马可好?” 静宜公主兴致勃勃,今日又是她的生辰,众人不好扫了她的兴致,于是都纷纷笑着应承下来。 静宜公主喜欢惊险刺激的事物,公主府也专门辟了场地给她赛马。众人拥蹙着往马场走去,却发现马场中的凉亭里面已经有了人,外面的人能看到了里面,里面的人自然也看到了外面。 陆熠眼睛一亮,大声喊道:“皇姐!” 少女们一惊 ,顿住了脚步,纷纷屈膝行礼:“臣女见过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八皇子。” 八皇子陆熠素来怜香惜玉,不忍少女们站在太阳下,连忙热情地招呼道:“都起来。你们都是来赛马的?这外头日头大,快些进来,莫要晒坏了。” 陆熠笑容和煦,多情的桃花眼发着光,更显俊朗,当下就有女子看得脸红心跳,低着头忸怩地去了凉亭内。 凉亭不大,这次的人有些多,亭内容不下所有的人,沈沅嘉思量了一下,主动慢下了脚步,缀在队伍的尾巴上。前世几位皇子争夺皇位十分惨烈,她如今自身难保,并不想与皇子有过多牵扯。 果真,差不多半数的女子未曾进入凉亭,有人愤愤地跺了跺脚,暗恨自己动作太慢,丢失了与皇子们接触的机会。 沈沅嘉随意往凉亭内扫了一眼,就发现沈清璇正小脸通红地与八皇子说话。她脸上闪过一抹“果然如此”的神色,沈清璇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于自己有利的机会。也不知道八皇子与她说了什么,她的笑忽然僵住,随即又勉强地弯起唇角,开始四下张望,看样子是要找什么人。 沈沅嘉眉心一跳,直觉不好,在沈清璇的目光看过来之前,眼疾手快地往远处跑了几步,躲开了人群。 “殿下,姐姐方才还在这里,臣女也不知道她去哪了。”沈清璇露出娇美的笑,尽力展示自己的美丽。 可八皇子什么美人没见过,对于她的笑毫无波澜,他心下直痒痒,想要见一见方才那个惊鸿一瞥的倩影,没想到不在这里。他失望地摇了摇头,对沈清璇也就没了兴趣。 他心情郁郁地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八皇弟,坐着喝酒多没意思,要不我们下去比一场?父皇前些日子还夸赞了你的马术,何不让我们见识一下?”静宜公主早就跃跃欲试了,此刻见他在喝酒,就要拉他去赛马。 八皇子对于这个皇姐向来没法子,只能顺着她的力道往外走。 …… 沈沅嘉见几位皇子纷纷下场,凉亭内只剩下众位小姐,心中紧绷着的弦也放松下来。赵蓁蓁这时也找到了躲在人群后的沈沅嘉,她嬉笑道:“原来你在这躲懒呢?你倒是惬意,方才我可是紧 张死了。平日里常听我爹爹说众位皇子龙章凤姿,气势深沉,以前还不放在心上,今日我可是真切领教到了。一个个身上的威压沉重地像大山一样,我方才险些喘不过气来了呢!” 说完,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沈沅嘉被她的小表情逗笑了,她点了点她的鼻子,调笑道:“你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今日怎么怕了?这可不像你了。” 赵蓁蓁摇摇头,无奈的说道:“不一样不一样。”她平常面对的人,大多都是女子,身份相差无几,自然对她造成不了压迫。今日都是那些皇位有力竞逐者,身份自是不同。 沈沅嘉心知肚明,也就没有再逗她。 旁边的人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起众位皇子。 “四皇子行事沉稳,我听说他在朝堂上多次得到皇上的赞誉。” “六皇子也不遑多让,我偷偷听我爹说过,六皇子温润儒雅,行事稳重,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是储君的不二人选。皇上也有意将皇位传给六皇子呢!”高官之女压低声音说道。 “的确,今日我瞧着,六皇子玉树临风,谈吐不俗,的确是储君不二人选。” “可是,太子不是已经立了吗?”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先是茫然了一瞬,随后才想起来她口中的太子是何许人也。那个存在感极低,流放边疆四年的太子殿下陆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沈沅嘉眉梢一动,开始仔细凝神听她们说话。先皇后之子,唯一的嫡子,生来尊贵,一出生便封了“储君”,无论哪一个听上去都是让人艳羡,不过真实情况却是大相径庭。 皇上昏庸好色,宠信宦官,导致后宫靡靡,前朝奸佞专权,大周到处乌烟瘴气。太子陆筵幼年丧母,皇上子嗣众多,刚开始还会关心一下这个可怜的儿子,后来沉迷美色,又听信谗言,担心陆筵登基后,会导致外戚专政,于是便有了打压之心。失去了母亲庇护的他,承受着父亲的厌恶,在宫中过得很是艰难,曾经甚至有过一段食不果腹的日子。 陆筵十六岁自请离京,前去镇守边疆。远离了盛京的储君在众人心里其实与皇位注定无缘,四年的隐忍蛰伏,最后及冠之年以暴虐血腥的手段登上了帝位。 沈沅嘉逝世的时候,京中很多人都在唾骂他的残暴狠戾,但不可否认,他的手段有效地清扫了前朝余孽,还百姓一个盛世。 当初他那段屈辱的人生曾被有心人大肆宣扬,沈沅嘉听后,心中竟奇异地升起了心疼与难受,仿佛看到了那个竭尽全力求生的小男孩,傲骨铮铮,咬牙挣扎着活了下来。那时她被沈清璇下了毒,每日承受着剧痛,她曾想过轻生,却因为想到陆筵生生忍了下来,她也想着像他一般柳暗花明,绝地逢生,只不过最后还是丢了性命。 她想起前世听来的秘闻,心下有些心疼太子的处境,离京四年,众人竟像是完全忘了他,提起储君,想到的不是陆筵,而是六皇子。 “话说,你们听说了吗?太子殿下回京了。”有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 “太子?那个离开盛京四年的太子?” “是啊!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从边疆回来了。我听我爹说,太子殿下回来,这盛京的局势怕是要大变了。” 有人冷笑一声,“回来又如何?难道是特意回来被废的?” 沈沅嘉神色瞬间冷了下去,凉凉道:“陛下都未曾下旨废太子,哪里轮得到你们在这里妄议朝政?太子殿下镇守边疆数年,保大周百姓平安无虞,这才有了你们能 在这里弹琴赏花的闲情逸致,你们非但不心存感激敬畏,还在这里信口雌黄,出言诋毁,镇南侯府的教养就是这样子的?” 镇南侯府的姑娘被沈沅嘉一说,脸色涨得通红,随即恼羞成怒地说道:“这不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吗?哪有一国储君常年离京,不理政事的道理?” “刘姑娘那可真是厉害呢,大家的想法都能猜透。”沈沅嘉讽刺道。 “沈沅嘉,你非要和我作对是?”刘家小姐气急,怒瞪着她说道:“我敢说这次回京,太子定会被废!” “呵,你这么厉害,要不笔给你,你去拟圣旨?”沈沅嘉眼神淬了冰,一字一句的说道:“只要圣旨一日不下,太子殿下就是大周尊贵无双的储君,不是你们随意嘲讽谈论的对象!” 沈沅嘉明明未曾手持刀剑,可众人就是觉得自己仿佛被人用刀寸寸凌迟,于是众人纷纷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 凉亭内这样一闹,其他小姐隐约排斥起沈沅嘉来,沈清璇坐在一旁,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沈沅嘉不想理这些跳梁小丑,忽然觉得此处好没意思。她随手招了招,便有侍女上前来,“沈姑娘有何吩咐?” “我觉得有些乏了,府上可有歇息的地方?”沈沅嘉不会骑马,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她倒不如寻个屋子先躺一躺,养足了精神。 侍女躬身,应道:“公主殿下给众位小姐提前准备了屋子,以防小姐们身子不适想要休息。沈姑娘随奴婢来。” 沈沅嘉朝侍女颔首,温声道:“有劳了。” 侍女连忙摇头,“为姑娘们效劳是奴婢的福分,沈姑娘不必多礼。” 沈沅嘉跟着侍女一路分花拂柳,走了近半个时辰,渐渐地,周围的环境越发幽静,几座雅致的院子隐约出现在两人眼前。 “桃红,原来你在这里,公主殿下找你呢!”两人身后的小径处急急忙忙地跑来一个碧衣侍女,她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见到沈沅嘉,先是一愣,朝着沈沅嘉福身行礼,这才低低对桃红喊道。 引沈沅嘉来此的侍女便是桃红。 “沈姑娘,您看?”桃红面露为难,她要将沈沅嘉送至休息处,可那头公主殿下又在喊她。 沈沅嘉 看了一眼不远处,体谅地说道:“院子距离此处不远,姐姐自行离去即可,我一个人过去便好。” 桃红感激地看了一眼她,福了福身便急匆匆地往回走。沈沅嘉目送着侍女的身影消失在花枝后,接着拾步往前走。 公主府处处精致奢华,许是客人都在马场,此处并无侍女看守,沈沅嘉踏入院子的时候,发现院子里格外安静,倒是适合休息。她看到院子中央有一棵桃花树,粉色的花瓣如云霞般,微风轻拂,便有落英缤纷,恍若仙境。她含笑站在树下,忍不住伸手接住了几片花瓣。 她随后推开了门,入目的便是窗口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窗幔,屋内没有燃烛,她眼睛还未曾适应黑暗,闭了闭眼,心里闪过一丝困惑,这白日为何不开窗? 但那丝困惑稍纵即逝,她随手关上了门,门“吱呀”一声在她身后阖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不知为何,她的心脏忽然重重的跳了一下,旋即缓缓恢复正常。 她暗自发笑,自己何时变得胆子这样小了。 她摇了摇头,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便发现屋内别有洞天。屋顶上的四个角上竟然用鲛纱制成的香囊悬挂了四颗硕大的夜明珠,此刻在屋内完全的黑暗中,莹莹发着光,如梦似幻,竟格外好看。饶是沈沅嘉也为公主府的大手笔震惊,鲛纱千金难求,夜明珠价值连城,可这不过一个供客人休息的地方就有这么多珍贵的东西。 沈沅嘉借着荧光找到了床榻,昏暗中,她隐约瞧见榻上有轻微的起伏,她一愣,以为是叠着的锦被,再凝神望去,却发现是个人的模样。 她一惊,下意识刚要后退,却见床上躺着的人倏然睁开了眼,他像是刚醒,眼神有些迷茫,随即目光渐渐染上危险,转头望向了床的外侧。 沈沅嘉呼吸一滞,心高高的提起,脑海里闪过一张深沉的脸,她忍不住往前倾身,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的脸,待她将他与印象里那模糊的人影重合起来时,方才确信,这人竟是前世残忍暴虐的帝王,今世尚在隐忍蛰伏的太子殿下。 她闭了闭眼,刚要屈膝行礼,床上的人却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下一瞬,天旋地转,她的后背被重重地砸在柔软的 锦被中,还未反应过来,唇上就落下一抹冰凉。 沈沅嘉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如同冻住了一般。 身上的人见她没有反抗,似乎是轻笑了一下,随即唇再次落下,柔柔地贴在她的唇上。沈沅嘉头晕目眩,她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倏然别开头,躲开了他的吻,“殿下,请……” 可身上的人像是被她的动作激怒,不似方才的温柔,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下颌,强硬地逼着她转过了脑袋,沈沅嘉避无可避,这才发现他的眼睛里面充斥着疯狂,眼底血丝密布,竟隐隐如同嗜血的猛兽。 沈沅嘉的心直直往下坠落,难道自己的拒绝惹怒了他?她想到前世关于陆筵的传闻,浑身的汗毛惊立,对于眼前的人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她抑制不住的颤抖,如同暴雨下脆弱易折的花骨朵,孱弱得惹人心怜。陆筵的目光落在她紧闭的眼睫上,他定定地看着,长睫如羽,如同扑翼的蝶,勾人神思,鬼使神差的,他低头,温柔地吻在了她的眼睛上。 蝴蝶瞬间停止了挣扎,陆筵舌尖缓缓沾染到了苦涩,他忍不住心跳了一下,随即像是尝到了甜头的赌/徒,眼底划过疯狂,猛地含住了眼前的红唇,辗转用力,像是要将其拆骨入腹,融入骨血。 沈沅嘉双唇渐渐染上灼热,甚至让她隐约有些酥麻,陆筵的疯狂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陆筵却忽然温柔下来,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她头脑昏沉,却听到一声呢喃,“沅沅……”声音里满是深情与宠溺。 沈沅嘉脸色瞬间苍白,媛媛? 她睁着眼望着头顶的床幔,心底涌上悲凉,她恍惚记起来,前世的帝王心悦一女子,情深不渝,曾经有宫人无意间闯入其寝殿,却发现满殿都是他亲手为她绘制的画像,一颦一笑,栩栩如生。而据那人言,画上的女子容貌昳丽,恍若神女,与沈沅嘉十分相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沈沅嘉苦笑了一声,看来自己又被人当成了替身。没想到,那人名字里竟然与她也有音似的字。 陆筵疯狂之后,却如同被安抚住的猛兽,浑身上下散发出愉悦的气息,他侧躺在沈沅嘉的身侧,偏执而霸道地将沈沅嘉纳入自己的怀抱中。不一会儿,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绵长而悠远,竟是缓缓睡了过去。 沈沅嘉僵硬着身子,睁着眼盯着眼前的胸膛。她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酸涩,轻手轻脚地将陆筵的手从自己腰上取下,随即悄无声息地下了床,她拖着绵软的腿,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转身离开了屋子。 沈沅嘉出了门,迅速地整理好微乱的衣裳,好在陆筵虽然疯狂,但也没有不管不顾地做到最后一步,她除了上衣乱了,其他的地方倒也齐整。 她伸手碰了碰双唇,微痛,沈沅嘉暗自庆幸,好在没有被咬破皮,她想起方才陆筵疯狂攻城掠地的动作,羞耻之余竟隐隐有些庆幸。她狠狠地闭了闭眼,努力将脑海中的画面驱逐出去,随即深吸一口气,选了幽静的小径离开原地。 * 昏暗的屋子中,沉睡的人仿佛察觉到怀中人的离去,眼皮不安地动了动,睁开了眼睛。他脑海中断断续续地闪过一些旖旎的画面,他皱眉,伸手揉了揉眉心,眼底满是暴躁。 自己方才又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的他最后成为了帝王,九五至尊的他坐拥如画江山,居然如同傻子一般在心中深藏着一个女子,即便女子已经嫁作他人/妇,他对女子仍然情深不移,甚至为了她守身如玉,空置了后宫多年。 陆筵撑坐起来,低着头,从一侧取了火折子,点燃了床头的红烛。 刹那间,烛光照亮了整间屋子,精致的摆设一览无余。 陆筵盯着眼前的浅碧色的锦被良久,发现仍旧与幼时毫无变化,脑海中女子如同染了胭脂的羞涩面容以及明亮清澈的黑亮瞳孔越发清晰起来,半晌,他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到底是梦境,自己居然能够看清颜色。 陆筵有一个小秘密,那个秘密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晓,他生来眼睛有疾,无法辨 别颜色,他眼中的世界,除了灰白,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茫。而且他不知为何,近来眼睛的病也越来越严重,时不时会刺痛不已,目不能视。 如今更是荒谬,非但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甚至出现了幻觉,看清了颜色。 他眼底阴鸷遍布,直接用手指掐灭了烛焰,帐中缓缓弥漫开灯芯烧焦的味道。不可否认的是,他刚刚居然生了些妄念。 呵,明明深知自己不过是个不知何时会失明的半瞎子而已,居然还敢有妄想…… 他闭了眼,那个女子笑起来如同繁盛绽放的牡丹花,绚丽得晃眼,梦中的他心跳如擂鼓。他抚上平静的胸膛,嘴中一字一句地吐出一个名字。 “沈沅嘉……” * “沈姑娘?”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沈沅嘉不知是不是心虚,着实被吓了一跳,她压下惊慌,嘴角带笑地转身,“桃红姐姐?” 桃红见到她,松了口气,担忧地说道:“原来您在这儿,方才奴婢去院子里找您,发现您不在,可把奴婢吓死了。” 沈沅嘉手微微收紧,不动声色地微笑道:“你方才去院子里找我了?” 桃红没有察觉到沈沅嘉的紧张,点点头道:“是啊,奴婢方才去锦馨苑找您,发现院子里无人,屋子里也没有人去过的痕迹,奴婢还以为您走丢了呢。” 沈沅嘉心中微动,她记得她刚刚去的院子叫落英院,不是锦馨苑,所以方才她从屋子里出来就没有人看到了。她心头微赧,原来自己走错了院子,她心思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我方才吹了吹风,困意便没了,又觉得府上景色甚美,没忍住便逛了逛,倒让姐姐好找了。” 桃红连忙摆手,“沈姑娘客气了,这是奴婢的职责。” “也是我胡乱走动,让姐姐费神了。” 桃红眼睛眨了眨,心下暗叹,这沈家姑娘长得像是天仙一般,没想到待下人也是温和有礼,丝毫没有盛气凌人,颐指气使。 沈沅嘉随侍女回到了马场,就发现凉亭里再次坐满了人,原是静宜公主几人赛好了马,此刻正坐在亭子里喝茶。静宜公主眼尖,看到了远处的沈沅嘉,双眼一亮,朝着她招手:“快过来这里!” 沈沅嘉扫了一眼,众皇 子都坐在静宜公主身旁,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亭外,众人神色不一,尤其是八皇子双眼骤亮,紧紧地盯着沈沅嘉。她心下叹气,默默走进了凉亭。 “你去哪了?方才本宫赛马没瞧见你。”静宜公主好奇道。 “臣女方才困乏,便去锦馨苑休息了一会儿。”沈沅嘉没有拒绝静宜公主的好意,顺着她的力道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锦馨苑?那里是不是距离落英院很近?”八皇子眼神热切地盯着沈沅嘉。 沈沅嘉笑容不变,“臣女初次来公主府,府中景色甚美,光顾着赏花去了,倒是未曾注意院落,经过的院子眼下也已经记不得了。” 八皇子也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想要跟她搭上话,这才有此一问,他兴致勃勃地往沈沅嘉的位置移了移,“沈姑娘原来喜欢赏花吗?那可真是巧了,我也喜欢赏花……” 话音未落,旁边毫不留情地传来一声嗤笑声,八皇子耳尖忍不住红了红,倒是没敢再说下去了。他口中的花与沈沅嘉口中的花不一样,他流连烟尘之地,向来口无遮拦,倒是忘了眼前的人娇贵得很,差点冒犯了人家姑娘。 沈沅嘉不解地望了一眼静宜公主,没有看懂他们姐弟二人之间的小动作,只是见八皇子不再紧紧盯着她,倒是松了口气。 有八皇子在一旁活跃气氛,亭内倒是显得其乐融融。 “早就听闻沈二姑娘美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四皇子性格沉稳,他今年已经二十三岁,已经妻室,即便见多了美色,仍然对沈沅嘉的美貌赞叹不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沈沅嘉在京中也不是无名小卒,众位皇子多少也是听说过她的美名,当初都盛传她惊为天人的好样貌,这样一番交谈下来,他们发现她进退有度,见识并不狭隘,在一众皇子面前仍然能够对答如流。 沈沅嘉含笑,并没有因为四皇子的另眼相看而沾沾自喜,反倒越发淡然。众皇子心中对她的印象越发完美。 沈清璇在一旁,见她游刃有余,众位皇子看着也是性情温和的人,心思便活络开来,她不知何时,位置竟移到了几人的身旁,她周围的几人也隐隐与她交好。 “臣女在家中也常听父亲提起四皇子呢!爹爹时常夸赞您有勇有谋,沉稳有礼。”沈清璇微弯眼眸,不谙世事的样子让她的话格外可信。 沈沅嘉下意识看了一眼沈清璇,荣阳侯这几日并不在府中,沈清璇就敢扯着他的大旗?旋即她心底笑了一下,到底是心急了,还未了解京中的局势便这般着急往上凑,如今六皇子才是呼声最高的皇子。 更何况,最后登帝的是他们最意想不到的“废太子”。她脑海中不期然又划过那张冷意肆虐的脸,心下一颤,半垂着脑袋,压下心底的慌乱。 沈清璇话落,四皇子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荣阳侯时常提起我?” 说着,他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过一旁的六皇子,却见六皇子面上仍是笑得温和,衣袖却是被紧紧攥起来了。 荣阳侯虽然态度暧、昧不清,但是隐约能看出来他是准备支持六皇子的,如今他的女儿却说在府中时常提起四皇子,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尽管四皇子知道沈清璇的话多有夸张套近乎的意味,但也有几分可信度,荣阳侯的确提到过他。 沈清璇不知道为何,隐约感觉到气氛不对,但是她仍然笑着点了点头,她在梦境中的确听到过荣阳侯多次夸赞四皇子,她的梦境并不完整,凭着短短的一段记忆,她便误以为四皇子才是众皇子中最有机会荣登宝座的皇子。 六皇子眼神蓦然暗沉下去,不过一瞬,又恢复往日的温润清朗。只不过心底也开始怀疑起荣阳侯的忠心,他指尖无意识地摩 擦了一下腰间的玉佩。其实最好的办法便是与娶荣阳侯的嫡女为妻,这样才能完全地掌握荣阳侯的兵权。 他的眼神落在沈清璇脸上,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清滟的沈沅嘉,淡淡收回了目光。 可惜了,珠玉在前…… “四皇兄文韬武略的确让我等自愧弗如。”六皇子笑道,仿佛是真心觉得赞叹对方。在座的各位心知肚明,六皇子不如表面这般温润无害,他们兄弟之间私底下早已经你死我活的状态了。 尤其是今上沉迷美色多年,近来身子大不如从前,他们对于那个位置早就虎视眈眈。 “天色不早了,父皇交代给臣弟的事情还未完成,就先行离去了。”四皇子起身,有意无意地展示了自己在皇上面前深得器重,便拱拱手告辞了。 四皇子刚刚的好心情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咬牙看着他离去。其他皇子心情自然也不好,纷纷起身离去。 几位皇子闹得不欢而散,静宜公主自然对于始作俑者没有好感,她一瞬间冷了脸,“沈姑娘倒是嘴巧,本宫倒是小瞧你了。” 沈清璇脸上闪过茫然,见静宜公主发了怒,顿时怯怯地站起身,咬着唇,眼眶瞬间红了,柔声道:“公主恕罪,臣女不知何处惹您生气,臣女不过是见四皇子芝兰玉树,心下赞叹,便心生敬意……” 静宜公主见她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顿时胸间的火升腾而起,她最是见不得这种娇弱的做派,这会让她想起后宫里那些矫揉造作、让自己母后多次吃闷亏的妃嫔。自己的母后需要宽容大度,母仪天下,自己可不用! “居然敢狡辩!”她顿时拍了一下桌子,怒道:“红玉,给本宫掌嘴!” 红玉犹豫了一下,想要提醒一下对方是侯府嫡女,但看她确实动了真气,便咽下了嘴里的话,快走几步,扬起手掌,利落有力地甩了下去。亭内瞬间响起清脆的巴掌声,方才思绪飘飞的沈沅嘉被吓了一跳,愣愣地循声望去,就看到沈清璇眼底还未散去的委屈和错愕。 沈沅嘉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沈清璇定然又扮柔弱无辜,企图说几句好话,让对方捉不到错处又不忍心责怪她,这是她惯用的手段,向来无往不利。可她也不 看看对方是谁,静宜公主在宫里什么争宠的手段没见过?宫里美人花开不败,皇帝昏庸,冷落皇后,静宜公主怕是厌恶极了这种做派,又怎会容忍? 她嘴角的嘲讽一闪而逝,便冷眼旁观。邓氏让她谨言慎行,她自己卖弄小聪明惹怒了静宜公主,她又有何办法?便是有办法,她又为何要维护她? 沈清璇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脸,余光见沈沅嘉仿佛在嘲笑她,眼底闪过一抹怨恨,没有料到静宜公主也是眼尖,捕捉到她的眼神,“你这是不服气?觉得本宫冤枉你了?红玉!” 沈清璇立刻压下怨恨,刚要摇头,又一个耳光重重地甩了下来。 红玉未曾留情,每一下都是用足了力气,她只觉耳边嗡鸣,半边脸都发麻了,嘴里也缓缓有了血腥气。 “臣女不敢!”她终于受不住,眼泪这次是真真切切地掉了下来,砰的一声跪在地上请罪,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明明不是这样子的,她的梦境里,明明有些片段中自己是众人焦点,受人艳羡的存在。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静宜公主却是不理她,端过手边的茶慢慢啜饮起来,显然是要借机惩治一下沈清璇。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没有料到静宜公主竟然这样不给沈清璇的面子,方才与沈清璇交好的几人本想为她鸣不平,但到底也怕殃及池鱼,不敢言语,只是心底对静宜公主的娇蛮有了新的认识。 一盏茶静宜公主足足喝了半个时辰,沈清璇虽在养父母手下讨生活很是艰辛,但也不用跪在地上便是这么长的时间,膝盖又酸又痛,一时之间,她才隐隐明白起来,当时沈沅嘉为何那么痛快地就答应带她来宴会了。 “起来。”静宜公主淡淡道,说着便起身往亭外走去。 宴会自是不欢而散。 回府的路上,沈清璇难得沉默下来,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低垂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沈沅嘉也没有管她,不用猜也知道,她肯定是在琢磨着回去如何在邓氏面前上眼药。 果真,下了马车,沈清璇就直奔同福院而去。 晚膳时分,沈沅嘉刚让丫鬟摆好膳,筷子都没动,就听到素鸢进来通传,“桂嬷嬷来了。” 沈沅嘉看了一眼桌上的 饭菜,惋惜不已,今日有她最喜欢的玫瑰丸子,如今一口没动,浪费了。 沈沅嘉放下筷子,就见桂嬷嬷脸色沉凝地走进来,行礼倒是挑不出错来,只是语气少了以往的敬重,“二姑娘,夫人请您去同福院一趟。” 沈沅嘉佯装不知道情况,只是笑道:“母亲找我所谓何事?” 桂嬷嬷愣了一愣,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神情,心底也有些纳罕,二姑娘这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不过沈沅嘉脸色如常,丝毫不见异样,桂嬷嬷也有些不确定了。二姑娘做事向来至臻至善,滴水不漏,便是她也摸不准她的心思。 “二姑娘随老奴走一趟便知道了。”桂嬷嬷并不说透。 沈沅嘉也不失望,含笑点了点头,“劳嬷嬷走一趟了。” 桂嬷嬷在前面走着,沈沅嘉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姿态闲适。她皱了皱眉,有些不满沈沅嘉的速度,可偏偏她瞧着步伐慢悠悠的,可是总距离桂嬷嬷三步远,便是桂嬷嬷想要发难,也没了理由。 * 她们二人走进同福院,半只脚才刚踏进屋子,还没瞧见人影儿,迎面就砸来一套茶盏,沈沅嘉目光一凝,巧妙地躲过了。桂嬷嬷在沈沅嘉身后,没有看见飞来的茶盏,沈沅嘉一躲开,那茶盏中的热茶便结结实实地泼在了她的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沈沅嘉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邓氏一生气,便喜欢砸东西,她进来前就做好了准备,啧啧,可怜了桂嬷嬷,那茶热气腾腾,看着都烫嘴。 可她并不同情她,前世自己失了宠,桂嬷嬷可是转眼就投靠了沈清璇,跟着她一起嫁去了安远侯府,为了讨好沈清璇,杜嬷嬷可谓是使出了自己浑身的解数。她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自己可是领教了不少。 如今不过连加诸在她身上的万分之一都不及罢了。 她心底毫无一丝歉意地想着,脸上却是一副抱歉的模样,低声道:“嬷嬷对不住,我方才不该躲开的。” 桂嬷嬷的手烫的通红,听闻她的话,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二姑娘没伤着便好,老奴皮糙肉厚的没关系。”难道她还能怪她不成?她是主子,自己是奴才,难道要让主子替她挡下热茶? 只不过她心底还是埋怨起沈沅嘉,不过是个偷人身份的贼,比自己高贵不到哪里去,竟让自己承受了这无妄之灾。 沈沅嘉转身,笑意盈盈地走进去,“究竟是谁惹母亲生这样大的火气?” 邓氏脸色铁青地端坐在椅子上,一旁的软塌上半靠半坐着的是眼睛红红的沈清璇,她一听沈沅嘉这话,当即扬起眉,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她骂道:“你还有脸问是谁惹我生气?” 沈沅嘉脚步一顿,站在了几步远的地方,她担心邓氏到时候发起怒来,会伤到自己。“母亲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是我惹了您生气?”她语气淡淡的,丝毫不见心虚,倒是让邓氏的怒意滞了滞。 身旁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抽泣声,邓氏脸色一变,又道:“我让你好好照看你妹妹,你就是这样照看她的?你瞧瞧她的膝盖,都肿成什么样了!” 沈沅嘉给面子地看了一眼,果然见沈清璇的膝盖上红肿一片,甚至隐约可见青紫。 “呀,怎么伤的这么重?” 这就心疼了?当初她被沈清璇陷害,邓氏罚她跪了三日的祠堂,她险些废了双腿,邓氏非但不曾出言关心,还指责她心思恶毒,毫无友爱之心。与当初的邓氏相比,静宜公主多温柔啊? 邓氏气得 胸口剧烈起伏,“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为何你任由静宜公主欺负你妹妹!你就站在一旁看你妹妹的笑话,是不是觉得很开心?” 沈沅嘉觉得邓氏简直是无理取闹。对方是静宜公主,唯一的嫡公主,金枝玉叶,自己还是个身份尴尬的假千金,哪里是她能随便得罪的?她的语气就好像是她应该护着沈清璇,便是拿刀架在静宜公主的脖子上也要保护好沈清璇一样。 不过邓氏只要事关沈清璇,脑子就像是坏了一般,毫无理智可言,沈沅嘉已经习惯了。 “母亲,静宜公主何曾欺负了三妹妹?三妹妹瞽言妄举,未曾弄清楚盛京的局势便当着六皇子的面大肆夸赞四皇子,惹得众位皇子间生了龃龉,静宜公主恼怒三妹妹伤了他们之间的情分,便罚了三妹妹,这有何错?更何况,三妹妹毫无根据地将父亲拖下水,惹得诸位皇子对于父亲的态度心生不满。自来祸从口出,静宜公主这一番罚,也不全然是坏事,三妹妹以后定然不敢乱说话了。” 沈沅嘉自然知道邓氏最看重什么,她爱女儿,却更爱权势,沈清璇的做法,无疑是将荣阳侯府置于风口浪尖,眼下众位皇子为了皇位胶着,都想要拉拢荣阳侯。荣阳侯私底下跟她谈论过,邓氏自是知晓丈夫的意向是支持六皇子。如今沈清璇这一番举措,无疑让六皇子对荣阳侯生了怀疑,便是将来六皇子登基,恐怕会对荣阳侯心存疙瘩。 邓氏呐呐,气焰消退了许多,“那你也不知道替你妹妹求情!” “母亲难道不知道静宜公主的脾气?”沈沅嘉反问道。 邓氏脑海里不期然想起关于静宜公主的身份和传言,理智回笼,终是不再抓着沈沅嘉不放。 沈清璇没有料到邓氏竟然轻拿轻放,就这样原谅了沈沅嘉,她看着自己青紫的膝盖,恨恨地咬着唇,自己如今成为了侯府千金,难道也仍然躲不过被人欺辱的命运吗? 也不知是宴会上沈清璇栽了个跟头,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同福院倒是安分下来。府里辈分最高的老夫人也回到了荣阳侯府。 老夫人信佛,一年中总有几个月在寺庙中潜心礼佛,如今若不是府中发生了大事,她也不会回来。 老夫 人李氏并非老荣阳侯的原配妻子,她是继室,嫁进府中生下了两个儿子,不过爵位并非是她儿子继承。虽然荣阳侯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但是对她十分尊敬,两人形同亲母子,是以她在府中地位尊崇,邓氏向来给这个婆婆面子。 老夫人一回府,就意味着沈清璇的身份也可以过明路了,邓氏近日脸上满是喜气,一大早就开始忙活起来。 “老夫人心肠软,定会心疼你在外遭受的苦,你不必紧张,我的儿这样乖巧懂事,老夫人会喜欢你的。”邓氏怜爱地摸了摸沈清璇的脸。 沈清璇点点头,她已经许久没有做那些预知梦了,昨晚奇异地梦到了老夫人,大致已经摸清楚了老夫人的性子,梦境里的老夫人待她很是和善,她自是有自信在预知的情况下讨她欢喜。 老夫人住在荣寿堂,因为她喜静,院子便稍有些偏僻,距离同福院有些距离,邓氏高高兴兴地拉着沈清璇去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已经有了说话声,隐约可以听到老夫人愉悦的笑声。 邓氏有些迟疑,问道:“谁在里面?” 老夫人身旁的桂嬷嬷恭敬道:“回夫人,是二姑娘。” 邓氏一愣,旋即想起来迎新院距离荣寿堂很近,旋即也没有放在心上。沈沅嘉自来便是如此,向长辈请安向来去得早,风雨无阻。 “娘,你说我们是不是来得太晚了?二姐姐去的这么早,伺候祖母梳洗用膳,祖母会不会觉得我第一次见面就这样晚,失了孝心啊?”沈清璇忽然拉住邓氏的衣袖,怯怯地说道。 邓氏脚步一顿,心底也忽然埋怨起沈沅嘉,这般特殊的日子都要抢璇儿的风头,老夫人向来喜欢沈沅嘉每次都先于他人请安,若是今日璇儿第一个来请安,老夫人对璇儿的印象肯定会很好。如今却被沈沅嘉破坏了这样一个好的机会! 邓氏转身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不用担心,你祖母不会在意这些的。” 沈清璇咬唇,点了点头。 沈沅嘉听见嬷嬷进来通报,“大夫人和三姑娘来了。”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缓了缓,温声道:“请她们进来。” 邓氏这才带着沈清璇进来了,“老夫人万福。” 老夫人缓缓转了转手中的 佛珠,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邓氏身后的少女,如今的沈清璇与一月前的她简直是判若两人,身上穿着的是织锦阁最流行的衣裙,头上的首饰精致名贵,稍显瘦弱的小脸也养得红润,浑身的怯懦胆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渐渐有了世家小姐的从容。 她浑浊的眼底闪过一抹满意,倒是比自己想象的要好些。 “好孩子,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瞧瞧。”老夫人冲着沈清璇招了招手,脸上满是慈爱。 沈清璇脸上露出一抹亲近孺慕的表情,乖巧地坐在了老夫人的左手旁。 老夫人握上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脸上满是怜惜,语气也颇为温和,“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不过以后回了家,家里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沈清璇眼眶瞬间通红,泪珠缓缓滑下,哽咽道:“祖母!” 声音悲切,如同归巢的小鸟,满满的都是对长辈的依恋。 老夫人伸出手替她擦拭眼泪,脸上也满是动容,“好孩子,快别哭了。” 沈清璇点了点头,老夫人便拉着她温声询问了她过去的生活,听闻她养父母待她很是苛刻,又是心疼不已。 沈沅嘉坐在一旁,看着祖孙二人之间的亲热,面色平静,心中倒也没有嫉妒,只是觉得,亲缘关系这种东西,着实神奇,即便是相隔七年,一见面仍然亲近不已。 更何况,即便是沈清璇回来了,老夫人待她与过去比,除了少了几分亲近,并未冷待她。也算是身世大白后,对她尚好的人了。 她并不会怨怪老夫人,她只是有些遗憾罢了。自己当年一场大病,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许是自己也有疼爱她的父母,爱护她的兄弟姐妹,如今便是想要得些慰藉,绞尽脑汁,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老夫人年纪大了,又哭了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了,脸上露出疲态。邓氏便带着沈清璇告退了,沈沅嘉本想跟着一起离开,老夫人却叫住了她。 沈沅嘉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静静地等着老夫人开口说话。 “嘉嘉,你自小懂事,祖母也多疼你几分,虽如今璇儿回来了,但是她并不会动摇你的地位,我并不介意你不是侯府的血脉,你依旧是侯府的嫡女。” 老夫人说着,话 音一转,“你也知道,你妹妹自小日子过得苦,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心疼,你和璇儿都是我的孙女儿,亲人之间便是打断骨头也连着筋,姐妹之间好好的,相互扶持,家族才会兴盛,荣阳侯府才会屹立不倒,你说是也不是?祖母也老了,希望阖家和睦,所以,嘉嘉,以后你也多照拂她一些,祖母也会一直庇护你。” 老夫人的话语虽然温和,但沈沅嘉还是听出了敲打警告之意。若她谦让忍耐沈清璇,老夫人便会适当的给予庇佑,若是她与沈清璇不和,她便收回庇护与赋予她的尊荣。 沈沅嘉心中明镜一般,温和的笑,“我明白。” 可老夫人又怎么不明白,沈清璇心里怨恨她占了她的位置,她与沈清璇,早已是死结,又如何能够和平相处。 可能老夫人心底也知晓,只是不愿意去想罢了。 只不过,她如今将自己留下,便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她到底还是偏向沈清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老夫人回了府,每日便恢复了晨昏定省。又是一日,沈沅嘉刚踏进荣寿堂,就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爽朗的笑声,听出来是荣阳侯沈敬仁的声音。 沈沅嘉心中纳闷,按照她前世的记忆,如今是康正二十五年,青州发生了雪灾,荣阳侯被派去了青州赈灾,在那里待了半年才回来。如今不过一个月,他居然提前回来了。难道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的脑海中下意识就想到了陆筵,不过一瞬,她就压了下去,面色如常地踏入了院子。 一进门就看到荣阳侯沈敬义坐在老夫人的左下首,他的对面也坐了一个面容俊朗的青年,正是随荣阳侯一起历练的荣阳侯嫡长子沈元景,几人正说着话。听到了门口的动静,都转头看过来,见是沈沅嘉,老夫人笑着朝沈沅嘉招了招手,“快进来,来见见你大哥。” 沈沅嘉走上前,恭敬地福身行礼:“老夫人安,父亲安,大哥安。” 沈元景身上有差事,离京已有半年有余。但在沈沅嘉的记忆中,她重生一世,两人已有多年未见,再见面着实有些陌生,加之他性子孤僻沉闷,又是长兄,与下面的兄弟姐妹关系并不亲近,是以,两人干巴巴的互相问候了几句便没了话题。 荣阳侯回府,不消半个时辰整个府里都知道了。三房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到了荣寿堂。 一瞬间,清冷的屋里瞬间挤满了人,热闹非常。 沈敬仁今日回府,似乎是有事,同老夫人请安后,又转头询问了邓氏一些府里的近况,商定了沈清璇上族谱的日子便起身离开了。 沈敬仁一走,老夫人觉得吵闹,面露疲色,便挥手让众人也离开了。 邓氏自是与沈清璇一同离开,沈沅嘉本以为又是自己独自一人,没料到方才在屋里除了同长辈见礼就一直沉默的沈元景喊住了她。 沈沅嘉对于这个大哥其实并不熟稔,他寡言少语,对待众弟妹也是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沈清璇的回来,而对她有所轻慢,但也没有太过关心。上辈子她出嫁后,沈元景也调任到了青州,兄妹二人之间的联系甚少。 如今两人并肩同行, 半晌,他忽然温声问道:“新院子住得可还适应” 沈沅嘉一愣,这是关心? 沈元景似乎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咳了咳,道:“我记得你小时候胆子小,时常换了一张床就容易做噩梦,睡不着觉,你在畅春园住了这么多年,忽然换了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定然也是不适应的。我记得我从青州带了些安神的茶叶,我到时候让人送到你的院子里去。” 儿时的记忆逐渐清晰,沈沅嘉嘴角微微扬起,乖巧地点了点头,“多谢大哥。” 沈元景见她真心实意的笑了,脸上的冷意也柔和了些许,“你以后需要什么,都可以来找我,我们是兄妹,不用太见外。” 他犹豫了一瞬,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发,“受了委屈不用忍着,小姑娘可以任性些……” 他刚刚看沈沅嘉一个人坐在凳子上,明明周围热热闹闹,可他偏生觉得她孤零零的,他又想起来她刚刚来到荣阳侯府的样子,茫然失措,如同迷路的小兽。 他年岁比沈沅嘉还要大五岁,她进府的时候已经能记事了,那时他看着那个漂亮得如同瓷娃娃的小女孩,打心眼里喜欢,只不过他性子沉闷,旁人也不爱与他玩耍,那时小小的沈沅嘉时常粘着他,缠着他说话,如今想来,那居然是他孤单的童年唯一的乐趣了。 沈沅嘉只觉得头上的力道格外轻柔,却让她一动不敢动。她鼻子有些酸,险些落下泪来。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她是个小姑娘,任性妄为也没事,仿佛她就算是惹了天大的麻烦也有人替她撑腰。 沈沅嘉心中感动,却并没有真的失了理智,不管不顾就要同邓氏她们闹起来。她知道,大哥如今对她好是看在儿时的情分上,若是自己将这情分消耗殆尽,他对她终究会失了耐心,这一点点的温暖她恐怕也都留不住了。 沈元景见小姑娘眼底清亮又理智,心下叹了口气,怜惜更甚,忽然有些怀念起那个黏人又可爱的雪娃娃了。 可他不是会说话的人,这般安慰的话已经是他的极限,只是心中默默决定要好好对这个妹妹。 * 沈沅嘉与沈元景分别之后,明明沈元景没有说太多的话,她却仿佛得到了莫大的慰藉 。 可能是他的关心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沈元景知晓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却仍旧对她很好,那份优待,不是因为她是沈清璇的替身,而仅仅是作为沈沅嘉。 沈沅嘉嘴角带着笑,脚步也轻快了许多,方走过垂花门,眼前就突兀地冲出来一个人影,伸手拦住了她。 沈沅嘉被吓了一跳,就看到了沈蔷面色复杂的挡在她身前。沈蔷身边没有丫鬟跟随,显然是独自一人在这里等候。 她顿住了脚步,温和的看着她,语气也是一如既往地平淡,“五妹妹有事?” “没……没事。”沈蔷本来满肚子的话,却在见到沈沅嘉的那一瞬间,一个字都问不出来。她懊恼不已,噘着嘴就转身跑开了。 可又不知为何,她又顿住了脚步,一阵风一样折返回来,她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问道:“我能知道,当时你为什么笃定不是我推你下水的吗?” 沈沅嘉一愣,这才记起来一个月之前的事,她有些好笑,难为沈蔷忍了一个月才来问她。 她道:“你那日偷偷溜出去买话本去了,自然不是你推我的了。” 沈蔷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道:“你怎么知道我去买话本了?” 当然是前世她落水之后,邓氏搜查屋子的时候发现了她偷偷藏起来的话本子,当时傅氏发了好大一通火,恼恨她不务正业,成日里看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将她禁了足,这件事当时在府里闹得很大,她高烧之后醒来便知道了。 “我自是有我的方法,可不便告诉五妹妹了。” 沈蔷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娇蛮的性子又有些压不住了,“你都不是侯府千金了,为何说话还摆架子!谁稀罕知道你到底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原来在四妹妹眼里,平常的说话也是摆架子?”沈沅嘉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格外包容人的说道:“那我该用何语气同你说话呢?” 沈蔷一噎,周身的气焰忽然消散下去,是啊,她该用什么语气和自己说话呢?好像沈沅嘉向来都是如此,而他们其实也习惯了她的骄傲明艳。沈沅嘉就如同天上的神女,无需高冠华服,无需贵胄身份,天然便有一种高贵的气度。她蓦然发现,沈沅嘉从来 都没有盛气凌人,相反,她一直进退有度,端庄有礼。 她恼怒地放了一句狠话,道:“总之,你不能将这事儿告诉我娘!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待她跑出去一段距离,蓦的停下,又羞又恼。自己那时候孤立无援,只有沈沅嘉开口说相信她,当时她感动坏了,心里还以为沈沅嘉有多好呢!自己还内疚了许久,决定以后定要好好对她,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自己去买话本了! 可恶,沈沅嘉这时候肯定在嘲笑自己! 在不远处等候沈蔷的贴身丫鬟小雨看到了自家姑娘小脸通红,也不知是跑的还是气的,秀眉紧紧蹙着,她忐忑地走上前,问道:“姑娘,那那些东西还要送去二姑娘那儿吗?” 沈蔷眉一挑,道:“不送!”沈沅嘉说不定在因为抓住了她的把柄沾沾自喜呢!自己为什么要给她送礼物! 旋即,她脑海中闪过沈沅嘉含笑的眼眸,垂下了眼皮,又闷闷道:“送过去!我又不缺这点东西!” * 沈沅嘉忍不住摇了摇头。沈蔷性子娇蛮,本性不坏,只不过嘴上不饶人罢了,上辈子甚至几次来安远候府看望她,那时她的处境已经很不好了,唯有她没有嫌弃。 她缓缓走回了院子,就见素鸢站在院门口,不住地张望,待见到了沈沅嘉,连忙迎上来,“姑娘,方才五姑娘派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呢,您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沈沅嘉一愣,笑道:“她送来了你便收着,也是她一片好心。” 素鸢疑惑,自家姑娘何时与五姑娘关系这样好了?旋即又想,姑娘端庄美丽,旁人喜欢她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摇了摇头,暂且压下自己的心思,随着沈沅嘉一同入了屋子,素婉走上前,关切的问道:“姑娘用膳了吗?” 沈沅嘉这才记起来,自己被邓氏喊去问话,午膳都没有用。 她摇了摇头,随意的说道:“你待会儿拿些糕点上来,我稍稍垫一下,反正离晚膳也没有多少时辰了。” 素婉脸上露出气愤的表情,张了张嘴,不过一个多月,她也看清楚了邓氏的态度,虽然心疼姑娘,但她也不过是一个奴才,又能如何呢? 她心思一转,想到自家姑娘还有一门人人艳羡的婚事,心里雀跃不已,姑爷待姑娘温柔体贴,只要到时候姑娘嫁过去,就是侯夫人,哪里还要再受这委屈? 只盼着姑爷快些来娶自家姑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用完晚膳后,沈沅嘉便捧了本书,寻了个舒适的位置,便窝在榻上,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素鸢素婉在一旁做些女红。不知不觉,便到了深夜,素鸢放下手中的针线,她看了一眼天色,温声道:“姑娘,夜深了,要奴婢叫热水来沐浴吗?” 沈沅嘉正看到兴处,闻言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继续看书。 素鸢的动作很快,浴房里很快就准备好了热水,唤她沐浴。 沈沅嘉放下书,褪了衣裳便踏入了木桶内,水中加了花瓣,香气熏人,许是今日心情好,她难得有些孩子气,双手拢在一起,不停地拨弄那些花瓣。 素鸢见沈沅嘉娇憨的样子,失笑道,“姑娘你可别玩太久了,如果水冷了,可要着凉了。” 沈沅嘉点了点头,也没再玩水,热气蒸腾,她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她在水下转了个身,双手搭在木桶的边沿,惬意地将下巴搁在小臂上,歪着头,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素鸢,好舒服哇!” 素鸢见她背脊光洁如玉,在烛光下格外旖丽,粘在身上的花瓣更是衬得她如妖精般勾人心神,她脸红了红,上前一步,本想要将她身上的花瓣取下来,却见她的脖颈上有斑驳的红痕。 她吃了一惊,上前一步将弄湿了的头发拨到一旁,问道:“姑娘,你的脖子上好多红点啊!” 沈沅嘉茫然,伸手摸了摸,光滑一片,素鸢在一旁取了小铜镜过来,捧至她眼前。沈沅嘉微侧了侧头,便见镜中女子玉颈上凌乱地落着几个似花瓣一般的红痕。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顿时,她的脸上迅速漫上红霞,她听到自己满不在意的答道:“许是今天在园子里赏景的时候被什么虫子咬了。” 素鸢慢慢的点了点头,相信了沈沅嘉的说辞,她扬声唤了素婉去取药膏,沈沅嘉面色绯红地任由素鸢替自己擦干身上的水迹。 “这天杀的虫子哟,咋这么毒的嘴?”素鸢发现沈沅嘉不仅脖子上有红印,胸前也有几处,顿时心疼的嘟囔道。 素婉手中拿着一个青玉盒进来,看了一眼,也吓了一跳,道:“姑娘皮肤娇嫩,最是容易留 疤的体质,这些印子可别留下痕迹啊!” 沈沅嘉此时恨不得尴尬地找个地缝遁走,心下闷闷的想着,这可不会留疤…… * 而同一时间,盛京的权利中心处,灯火通明,勤政殿内丝竹声,嬉闹声不绝于耳。 康正帝面色隐隐泛着乌青,此刻他怀中躺着一个衣着娇媚的女子,女子手中捏着一只精致的酒杯,两人旁若无人般,亲昵地喂着酒。 大殿下方站着一个身量颀长的男子,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微垂着脑袋,即便是如此,他仍然像是空中耀眼的骄阳,灼热而夺目。 康正帝动作越发露/骨,娇媚女子的衣裳渐褪,雪白的肌肤在烛光下更加勾人。康正帝混浊的眼底弥漫上欲念,不管不顾便与美人交缠起来,女子婉转的声音响彻大殿。 一旁伺候的太监早已经见怪不怪,刚要提醒康正帝殿内还站着太子殿下。却见太子殿下面色如常,仿佛看不见上首淫/乱奢/靡的景象。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有开口说话,康正帝脾气越发暴躁,为了一个不受宠的太子得罪了康正帝,到时候丢了小命到不值当了。 不过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康正帝便草草结束了,从美人身上退了下来。他这些年过于□□,大肆宠幸妃嫔,身体被掏空,精力早就大不如从前了。 上面的女子没料到这才短短一会儿就结束了,她的脸上满是幽怨。康正帝见了,愤怒地一脚踢了过去,女子脸色煞白,浑身赤/果地趴在地上,诚惶诚恐的磕头,“皇上饶命!” 康正帝一挥手,怒吼道:“给朕滚!滚!” 女子衣裳都未穿戴好,就慌不择路地往殿外跑去。 康正帝发了怒之后,就像是浑身力气被耗尽,扑哧扑哧喘着粗气地瘫坐在龙椅上。他死死瞪着下面的陆筵,眼神怨恨而不甘。 他老了,他的儿子们却一个个身强体壮,他们觊觎着他的位置,费尽心机地想要从他手里夺走他的江山! 他焉能不恨他们 “朕当初说过,无诏不得回京,如今你这是抗旨吗?”康正帝冷着声音,望着陆筵。 陆筵终于抬起了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康正帝,淡淡道:“臣不敢。” 康正帝见到他平静的眼眸,心底一 震,惊诧于这个从小被他忽视的嫡长子竟然不知何时拥有了让他都无法直视的威势。他心底涌上恐慌,蓦地拿起桌上的镇纸,狠狠地砸向陆筵。 陆筵站在原地,不闪不避。他离得远,康正帝欢爱一场早就耗去了大半体力,又加上他还身患重病,镇纸没被砸到他便坠落了下去,“啪——”的一声碎裂成几块。 陆筵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嘲讽。 康正帝脸色铁青,混浊的眼里闪过暴虐,怒气高涨,从身旁的木架上拔出了宝剑,竟是不管不顾就要冲下来。 “混账东西!你这是什么眼神!你看不起朕吗?”康正帝大吼,提刀劈向陆筵,不紧不慢地闪身避开。康正帝却像是砍红了眼,不依不饶,陆筵眼底闪过一抹不耐,伸手捏住了剑刃,轻轻一推,康正帝噔噔噔往后跌退了几步,狼狈地坐在地上。 酒色掏空了他的身体,康正帝登基之时,也是文武双全的年轻帝王,一手剑法耍得出神入化,如今他肥胖的身躯瘫在地上,曾经带给他无上荣光的宝剑也如同废铁般掉落在地。这般狼狈,毫无帝王之威。 陆筵隐隐有些嫌弃,又有些疑惑,自己这些年就是因为这样一个软弱无能的废物过得那样凄惨? 他蓦然有些无趣,神色也寡淡下去。 “来人!来人!替朕将这逆子押入大牢!” 康正帝大喊,可方才还满是宫女太监的大殿不知何时竟然空了下去,烛光大盛,这样大的宫殿,竟只有他与陆筵。他的喊声在宽阔的殿内飘飘荡荡,康正帝终于慌了神,他白着脸,颤颤巍巍往外跑去。 陆筵冷眼看他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仓惶逃窜,也不曾阻止。 康正帝跌跌撞撞跑到大门口,却见殿外守卫比平常还要多出几倍,密集地守卫在勤政殿外,严密地如同铁桶。 他的脸上刚浮上喜意,但是看清那些侍卫的脸时,他的心直直坠下,冷汗爬满了额头,这些人的脸陌生至极,不是他的侍卫长!不是他的御林军! “陛下。” 背后传来淡淡的声音,音色低沉悦耳,康正帝却是如同遇见了妖魔鬼怪,浑身僵硬,梗着脖子不敢回头。 陆筵疯了!他要逼宫!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个儿子早 已经不是五年前手无寸铁,任由他一道旨意便可随意决定生死的境遇了。他如今手眼通天,无声无息便包围了勤政殿。 下一步,他是不是要杀了他 康正帝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两股战战。 “殿外风大,陛下要注意龙体。”陆筵声音如同古井,无波无澜,“还不扶陛下进去休息。” 殿外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走进来一个小太监,小跑上前搀扶起康正帝。 康正帝震惊地盯着陆筵,见陆筵眼底没有杀意,抖着身子任由小太监将他扶进殿。 “太……太子……”康正帝结结巴巴的说道。 “陛下有何吩咐”陆筵站在原地,背着光,眉眼瞧不真切,即便如此,仍能感觉到冷意。 康正帝忙不迭摇头,“没有。” 他慌张地用被子裹紧自己,企图给自己增加几分安全感。 “陛下受了风寒,高烧不退,需要静养,明日朝会臣会如实告知诸位大臣,陛下可有异议”陆筵慢条斯理地问。 康正帝下意识要反驳,在看到陆筵黑沉沉的眼眸时,激灵地震了一下,“没有!” 他生怕他晚一步陆筵就当场斩杀了他! 陆筵满意了。他理了理衣袖,恭敬地施了一礼,“那陛下便安心休养,臣告退。” 康正帝恨不得他立马离开,闻言,松了口气,瘫在床上。 翌日康正帝称病,太子陆筵临朝,朝野上下无不震惊。六皇子当场表达了质疑,陆筵便取出了一卷圣旨,上面的的确确是康正帝的笔迹,也盖上了玉玺。太子监国便也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六皇子府内,一改往日的喧嚣热闹,今日六皇子回府后,下人们神色忐忑,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怒了六皇子,到时候丢了性命。 房内,地上一片狼藉,满是名贵的瓷器碎片,六皇子双目赤红,震怒地摔碎了最后一个白玉花瓶,他双臂撑在桌子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半晌,他仿佛平静了下来,冷冷地喊了一声,“林平,去查,陆筵到底是如何不惊动任何人回了盛京!” 房外的林平应了一声,恭敬的退了下去。 如今陆筵出现,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宫中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安插在勤政殿的细作竟然一丝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本以为,一个贬谪离京的太子根本不值得关注,没想到,居然让自己栽了这样一个大跟头。太子监国!呵! 六皇子心中沉吟了片刻,监国也无用,只有兵权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他摩挲了一下手指,看来,荣阳侯府要出一位皇子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陆筵横空出世,让众大臣心中惶惶,京中局势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尤其是曾经支持众位皇子的朝臣,此时恨不能缩在府中,不问政事。 明明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储君,被所有人都排除了的皇位竞争者,如今悄无声息避开了所有的人出现在了盛京,违背康正帝“无诏不得入京”的圣旨仍能安然无恙,还拿到了监国大权,这般手段和能力,足以让人胆颤心惊。 荣阳侯神色凝重地回了府,邓氏见状,关切地上前,亲手替他褪下朝服。 邓氏虽是继室,但与沈敬仁感情甚笃,二人家世相近,沈敬仁年长几岁,小时候也曾一起玩耍过,也算是青梅竹马。只不过后来沈敬仁已到成婚的年纪,抵不过家中的压力,沈敬仁最后娶了李氏,婚后两年,李氏难产而亡,沈敬仁为先妻守孝一年。邓氏的未婚夫婿也出了意外,两人这才再续前缘。 沈敬仁对于这个妻子甚是爱重,虽然前些日子因为路姨娘滑胎的事情,沈敬仁对她产生了几分不满,不过到底是多年的情分,他也不是宠妾灭妻的混蛋玩意儿,对她敲打了几下便没再生气了。 他眼神柔和地看着邓氏为他忙前忙后,然后拍了拍她的手,道:“歇一歇,这些事都有丫鬟呢。” 邓氏轻笑了一下,道:“妾身喜欢为老爷亲手做些事。” 沈敬仁便没再劝阻,等邓氏忙完,他便皱着眉坐在榻上,邓氏走到他身后,替他轻轻地按压穴位,沈敬仁舒展开眉头。 “朝中可是有什么烦心事?”邓氏询问道。 “太子殿下回来了。” “五年前被陛下流放到边疆的那位这都这么些年了,如何就回来了今日回来的”邓氏也疑惑不解,主要是陆筵消失了太久,在众人心里与皇位无缘,自是没有太关心。 “我前些日子就收到了消息,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在边疆沉寂了五年,远离盛京,基本上是废了,没想到今日太子拿着陛下手谕出现在了朝会上,圣旨上已经任命太子监国,着实震惊了一众大臣。”沈敬仁沉声道。 他从青州赶回来便是因为收到了消息,担心他 不在盛京,发生了大事到时候鞭长莫及。如今他到有些庆幸,自己回来得早。 邓氏一惊,“监国怎么就轮得到他监国呢?六皇子什么反应?” 沈敬仁皱了皱眉,“太子是储君,陛下病重,太子监国符合常理,更何况有陛下加盖了玉玺的圣旨,便是六皇子不满,又能如何” 邓氏虽不懂朝廷上那些大事,但她也清楚,荣阳侯府是六皇子一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太子掌权,恐怕最先遭殃的便是拥蹙六皇子的一众朝臣。 “那我们荣阳侯府该如何难道要去投靠东宫” “先不用着急,静观其变,近些日子你去其他府多走动走动,打听一下其他人的态度,我瞧着陛下虽然让太子监国,但也不代表属意他,否则五年前也不会将他贬至边疆了。更何况六皇子在盛京经营了这么多年,朝中半数大臣都是他的人。这夺位之争本就变数颇多,任何一个小动作都会导致万劫不复,我们谨慎些总归是没错的。”沈敬仁叮嘱道。 “妾身明白。”邓氏应下,想着正好趁这个机会带着沈清璇露露脸。 * 朝中发生的事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就传的满城风雨了,就连沈沅嘉也听到了些消息。 她上次去静宜公主府赴宴的时候就知晓陆筵回京了,听闻太子的消息倒是没太吃惊,只是她没想到沉寂了五年的太子殿下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却是这样大的动静。 她知晓前世那场宫变有多激烈血腥,长达半年之久的僵持最后会以陆筵以雷霆手段斩杀几位皇位有力争夺者而结束。尽管知晓陆筵会成功,但心中仍是生出了几分担忧。 素鸢见自家姑娘自从听了那个太子的事情,便好似存了心事,尽管手中握了一卷书册,可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一页纸都没有翻。 “姑娘不用担心,姑爷会没事的。”素鸢以为她是担忧支持六皇子的安远侯,便出声安慰道。 沈沅嘉回神,听到姑爷这两个字还有些茫然,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陆筵何时成为她的姑爷了?随即才反应过来,素鸢说的是江云澈。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与素鸢说清楚,“我以后并不会与他成婚,你们以后也不必称呼他为姑爷了, 以免日后惹人闲话。” “姑娘您在说什么胡话?”素鸢吓了一跳,以为她是害怕江云澈连累自己,道:“姑娘,您要相信姑爷,也不一定是太子殿下……反正姑爷家世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又待您那样好,您千万不要一时想不开,将姑爷让给别的女子呀。他最后一定会青云直上,给您挣一个诰命,您放心嫁过去就好了。” 沈沅嘉看着素鸢满脸憧憬的模样,忽然失了说下去的兴致,不再解释。 是啊,就连素鸢都坚信自己到时候一定会嫁给江云澈,也不怪自己前世被蒙在鼓里了。这样一想,自己好像前世也不是那样愚笨无知了。 沈沅嘉嘴角微弯,眼底满是自嘲,不过旋即一想,自己如今重来一世,自是可以避开前世悲惨的命运。 想到前世的那些柔情蜜意,她又觉得有些心烦,想要出去散散心,拒绝了素鸢的陪同,一个人便挑了条偏僻的小径,慢悠悠地在府里闲逛。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周围的景致也渐渐荒凉起来,她刚想要折身往回走,刚走到月亮门,就看到前面有两人在拉拉扯扯。 看身形是一男一女,男子的身形沈沅嘉瞧着很是熟悉,细细辨认了一下,就认出来是府里的二老爷沈敬义,另一个女子她看着很是陌生,倒是个不认识的人。 沈沅嘉吃了一惊,下意识掩住唇,没料到□□里沈敬义就在外面做些有伤风化的事情。沈沅嘉脚步一顿,有些为难起来,自己这时候出去,也不知道是他们更尴尬些还是自己更尴尬些。她眼见着那两人说了几句话就抱在一起,竟是亲热起来! 沈沅嘉脸色微红,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到了女子娇滴滴地提到了自己。 “二爷,你说府里的二姑娘那样天仙儿般的样貌,就是比宫里的娘娘主子也美上几分,荣阳侯府就没有想过让二姑娘进宫,替侯府搏个前程” 沈沅嘉犹豫了一下,便找了个隐秘的位置躲了起来。 “你说二姑娘她已经与安远侯府订亲了。”沈敬义摇了摇头,不过脑子里却隐隐闪过沈沅嘉的脸。 “订亲了?这倒是可惜了,那张脸我瞧着都喜欢的紧,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呢。不过这世间定了亲也有退亲的, 这还没有拜堂成亲,万事未定,皆有可能。”女子摇了摇头,叹息道。 “你这是嫉妒了放心,在我眼里你才是最美的……” “莫要诓我了!惯会哄我!”女子嗔道。 “……” 随即是一连串的娇笑声与调笑声,沈沅嘉没再听下去,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原地。 回了屋子沈沅嘉眼神还有些愣愣的,素婉见状,替她倒了杯热茶,放入沈沅嘉的掌心。“姑娘,怎么了?” 沈沅嘉摇了摇头,浅浅的啜饮了一口热茶,没有说出她刚刚看到的一幕。沈敬义向来风流多情,傅氏性格强势,对于他纳妾一直很抵触,到时候二房肯定有得闹。她可不想趟这个浑水,若她将这件事告诉傅氏,说不定傅氏恼羞成怒,反倒将怨气撒在她身上,沈敬义又会责怪她将事情捅出来。 这样一来,惹得傅氏和沈敬义不满,最后闹得里外不是人。 最让她在意的是她刚刚听到的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身上的婚约这辈子她是不打算遵循了,江云澈乐意抱得美人归,她可不乐意再凑上去了。 只是若她婚约一解除,荣阳侯府定会替她相看人家,她的容貌任谁看,入宫替家族博一个好前程才是上上选。而荣阳侯府暗中支持六皇子,她必定会送入六皇子府。 她脑海中闪过前世六皇子的下场,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四肢俱断,声带尽毁…… 女眷入奴籍,男丁皆流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沈沅嘉的心坠到了谷底,脸上闪过一抹恐惧,自己难道重活一世,也难逃死劫吗? 是夜,万籁俱静,偌大的院子中只有屋檐下有细微的烛火,屋内漆黑一片,只有噩梦中的女子难受的喘息声。 沈沅嘉只觉得自己恍若置身在熊熊热火中,浑身灼热难耐,她想要出口喊人,也想要起身逃离,手脚却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只能全身僵硬地躺在床上。 她朦胧间看到不远处珠帘微微晃动,隐约有惨叫声传来,她一动不能动,未知的恐惧缓缓将她吞噬,她心下惶惶然,美眸紧紧盯着不远处。 屋外忽然刮起了风,沈沅嘉只觉得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她一惊,心底的不安越发扩大开来,心跳也逐渐加快。 “哒,哒,哒……”珠帘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她心下一动,紧紧盯着不远处。呼吸缓缓放轻,烛光下人影晃动,形同鬼魅。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探出,不紧不慢地掀开了珠帘,沈沅嘉使劲儿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来人是谁。 人影若隐若现,珠帘四处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这诡异到让人发慌的屋内显得越发刺耳。 来人一袭明黄色龙袍,五爪金龙在烛光下显得越发狰狞,衣摆下像是被泼了浓墨,一片暗沉,五官俊美,眉眼如刀裁笔画般深邃,眼睛深邃,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海。 陆筵!沈沅嘉咬了咬唇,眼睁睁地看着他步伐不紧不慢,手中虚虚提了一把剑,剑尖抵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走近了,沈沅嘉这才看清楚,他衣摆上哪里是墨汁,而是浓稠粘腻的鲜血!剑刃饮足了血,散发着幽幽寒光。 陆筵咧了咧嘴,目光冷沉,“呀,六弟妹原来在这儿可让朕好找啊!” 那声音阴森如恶鬼,带着浓浓的恶意,仿若要将她拖入无间地狱。 沈沅嘉只觉得天旋地转,空气中的血腥气刺鼻,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自己不是他的六弟妹,可喉咙里仿佛塞了棉花,生涩得说不出话。 陆筵慢悠悠的将剑拎起来,“当——”的一声,剑尖插在了她的耳旁,冷风刮过,她动了动眼睛,无意 间看到了陆筵身后散落的四肢…… “六弟妹,你是想要手呢?还是脚”陆筵声音漫不经心地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沈沅嘉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偏偏口不能言。 陆筵扬了扬眉,蓦地俯下身,沾着血的手掌轻轻的捏住沈沅嘉的下颌,语气愉悦,“真是个勇敢的小姑娘……原来是想手脚皆断” 沈沅嘉看着陆筵眼含赞叹地挥起手中的剑…… “啊!”沈沅嘉惊叫一声,倏然睁开了双眼,入目是青色的床帐,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好半晌才认出是她的新屋子。 沈沅嘉又惊又怕,背脊上满是冷汗,梦境中的绝望仍然挥之不去。她会死的?她最后还是会死? “姑娘”素鸢掀开床帐,轻轻的坐在床沿上,就见沈沅嘉只着单薄的寝衣,紧紧咬着牙,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脸上也满是惶然。 “姑娘又做噩梦了”素鸢将锦被盖在沈沅嘉身上,轻轻地环住她。沈沅嘉紧紧攥着素鸢的衣袖,心底无措又茫然。 为何自己总是躲不过不是沈清璇的替身,就是荣阳侯府搭上六皇子的棋子。 她眼神中忽然闪过一抹疯狂,这张脸,这张脸,都是这张脸!若是她毁了这张脸,是不是沈清璇就会放过她了荣阳侯府又如何拿毁了容的她去谄媚六皇子 “姑娘,快松手!” 沈沅嘉只觉得素鸢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缥缈而空茫,她眼底翻涌着压抑的绝望。 “素婉,快拿薄荷油,姑娘魇住了!快!”素鸢急急道,她连忙用手去抓沈沅嘉的手,“姑娘,呜呜,您别吓奴婢啊!您若是毁了脸,日后难道您想看着那些曾经羡慕嫉妒您的人以后嘲笑您吗?” 沈沅嘉手顿住,目光直愣愣的,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好似有隐晦的东西破土而出,她有什么错?难道她容貌姝丽是错知书达礼是错渴望活着也是错? 她不过是要活着而已…… 她虚弱地靠在素鸢的怀里,素婉轻柔地替她抹了薄荷油,清凉地味道瞬间让她的脑子清醒下来。 素鸢素婉吓坏了,两个人脸上都挂着泪,紧张地看着她。 沈沅嘉紧紧攥着被子,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道:“给我镜子!” 素婉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连忙转身去了梳妆台,取来了一扇镜子。 沈沅嘉伸出手,捧着镜子,镜子里映出她的容貌。 肌肤如玉,仿佛天上的明月,不染胭脂便出尘如仙,眉眼如画,仿佛是精心雕琢的美玉,每一处都是美好得让人心折。此时她脸上有几道浅浅的划痕,平白添了几分颓唐纤弱之美。 沈沅嘉眼神越发坚定,她为何要自毁容貌这不是正好如了沈清璇的意吗? 她没有错。 凭什么要让她一再退让,若是荣阳侯府的养育之恩,自己前世已经用性命偿还了。难道这辈子还要搭上她的性命吗?那自己重来一世,意义何在? 她只想要好好活着罢了。 若是上辈子这容貌是罪孽之源,这辈子她偏要凭借着这容貌,为自己争夺出一线生机。 她决定了,她要嫁给……陆筵! * 虽然下了决心要嫁给陆筵,但是沈沅嘉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实施,陆筵贵为储君,自是成日待在东宫,她一个闺阁少女,如何能够突破侍卫的守卫闯入东宫,思虑深重,加之近日来夜夜饱受噩梦的折磨,没几日就削瘦了许多。 盛京局势紧张,恰逢多事之秋,邓氏便想让众女眷一起去寺庙中祈福,求个心安,沈沅嘉也想看看佛光能不能让她避开邪祟,不再噩梦缠身,自是欣然应允。 大周信奉佛教,每年帝后都会亲临白马寺为大周祈福。白马寺建成四百年,经历了两朝更迭,仍然屹立不倒,多年来,出了多位佛法精深的得道高僧,当之无愧地成为了国寺。 寺庙大门庄严威重,隐隐可以听见里面梵音阵阵。 寺庙中有专门给达官贵人准备的院子,众人在沙弥的带领下,去了厢房。 “各位施主,若有需要,可以随时告知,如此,小僧便告退了。”沙弥稍稍弯身,便退了下去。 一间厢房可以住两个人,沈沅嘉本以为自己会一个人,没料到沈蔷竟然主动提出要与她一个房间。 沈蔷指挥着丫鬟布置好了屋子,抱着手坐在椅子上,微抬下巴,道:“我只是看这个屋子比较清静,可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沈沅嘉弯唇,“我没多想。” 沈蔷脸一红,总觉得自己多嘴 了,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转了转,道:“我听说白马寺有一棵四百年的菩提树,很灵验,你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看?” 沈蔷提议去看菩提树,恰她也正好无事,于是点了点头。 沈蔷脸上一喜,连忙起身,兴致冲冲地就往外走。她性子跳脱,一出门就忘记了自己前些日子还十分讨厌沈沅嘉,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像个喜鹊,走至半路,她忽然住了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沈沅嘉的眼色,道:“你会不会嫌弃我话太多了?” 沈沅嘉摇摇头,她思索了片刻,道:“听你说话很惬意。”许是沈蔷喜欢看话本子,她说的话也很有趣,时常能够说些诙谐的话,让她烦闷的心也有些许放松。 “我娘就觉得我话太多,这不让我做,那也不让我做。”沈蔷抱怨道。傅氏希望将她培养成端庄知礼的大家闺秀,对她的规矩很多。 两人经过这样一遭,关系隐隐添了几分亲近,沈蔷甚至直接挽着沈沅嘉的手臂,和她并肩而行。两人在寺庙中找沙弥问了路,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那棵百年菩提。 菩提树栽种了多年,如今已经长得很是高大。枝叶繁茂,亭亭如盖,上面有许多人系的红绸,远远望去,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甚是壮观。 沈蔷仰着头,惊叹道:“天哪,这是有多少红绸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这棵菩提树听说很是灵验,是以众人都喜欢在此处将自己的诉求写在红绸上,绑在树枝上,日积月累,红绸的数量多不胜数。 树下有一个香案,上面有笔墨,两人走到香案前,沈蔷高高兴兴地握着笔,“二姐姐,你说这树真的什么愿望都会实现吗?” 沈沅嘉失笑,摇头,“这怎么可能,任何愿望都是需要自己付出努力才会实现,这样轻松地写一张字条,便可以实现,未免太过简单了。” 沈蔷脸色一下垮了下去,抱怨道:“二姐姐,你未免太不解风情了?我当然知道这不可能啊!不过是一个盼头罢了……” 沈沅嘉脸上微热,原来是自己太较真了。她连忙拿起桌案上的另一只笔,试图转移话题,偏头道:“嗯,那你要写什么愿望呢?” 话音一落,沈蔷立刻换了表情,咬唇想了许久,忽然道:“你别偷看哦!”说着,她避开沈沅嘉的视线,俯下身去写了起来。 沈沅嘉低着头,凝眉想了许久,她所求不多,一时之间竟想不出可以写在纸上的,半晌,她提笔,笔触轻缓,一行工整漂亮的簪花小楷便逐渐显现出来。 若这菩提树真的灵验,那就保佑那人能够顺利登基。 沈沅嘉第一次替人祈福,还是一个男子,她越写,脸上的热度越来越烫,又怕被人看见,写完就小心翼翼地将红绸握在手上。 有一个沙弥走上前,双手合十,做了个揖,开口道:“施主写完便可以把红绸挂上去了。” 沈蔷疑惑道:“这树这么高,我们如何挂上去?难道搭个□□爬上去吗?” 沙弥笑了笑,道:“自是不用爬上去的。”说完,他从案桌上的木箱中取出两个铜制的小铃铛,递给她们,“施主可将铃铛系在红绸上,用力掷上去便好。” 沈沅嘉接过铃铛,入手有些沉,红绸轻飘飘的,这样两者结合在一起,重量正好,难怪能够带着红绸挂上去。 沈蔷喜欢新奇的东西,她迫不及待地走到树下,用力地往上一扔,树叶沙沙作响,过了一会儿,传来铃铛坠地的清脆声响。 沙弥见状,道:“施主不要气馁 ,很多人都需要多扔几次才能挂上去。” 沈蔷闻言,失望一扫而光,跑过去将铃铛捡起来,如此重复了三次,铃铛才稳稳挂在了树上。 “二姐姐,你看,我挂上去了!”沈蔷面露喜色,惊喜地喊道。 沈沅嘉笑着点了点头,她望了一眼手中的铃铛,心中忐忑,自己要扔几次呢?她双手合十,难得有些期待,往上一抛,红绸在空中抛出一条弧线,稳稳地落在了树冠上。 沈蔷:“……” 沙弥也愣了一瞬,失笑道:“这位姑娘竟是小僧见过的第二个一次便成功挂上去的人,且位置还是最高的树冠。” 沈沅嘉看着沈蔷气鼓鼓的眼神,有些无辜,自己力气向来很小,没想到这样一扔,就成功了。 沙弥道:“施主的心愿怕是十分恳切?佛祖在上,施主的心愿必然能够达成。菩提树四百年来,树冠上能挂上去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还是一次成功。” 沈沅嘉望过去,才发现的确如沙弥所言,红绸大多都集中在树枝的中间位置,越往上,红绸越少,顶部就只有孤零零的两根红绸交叠在一起。 “第一个是谁呢?他的愿望实现了吗?”沈沅嘉好奇的问道。 “阿弥陀佛,佛曰,不可说,有缘自会相见。”沙弥却是不再说了,留下一句佛偈便离开了。 沈蔷嘟嘟囔囔,“难道我的愿望就不迫切了吗?”她看了一样菩提树,肯定道,“这树假的!一点也不灵验!” 沈沅嘉哭笑不得,问道:“你还要去何处吗?” 沈蔷因这一遭,兴致也没了,摆摆手,“不逛了不逛了,我要回去。” 两人结伴而行。 “二姐姐,你的愿望是什么?” “没什么。” “难道是求姻缘?不过,你定亲了,也不用求姻缘了……” “……” 山间微风轻拂,繁茂的菩提树树叶婆娑,最高处的两根红绸迎风微扬,铃铛声清脆悦耳,阳光下,黑色的字迹若隐若现。 ——遥祝君万物顺遂,平安喜乐。 ——若佛慈悲,予我绚丽。 * 回了厢房,两人用了素斋,便和衣躺在榻上小憩了一会儿。 这一睡,并没有太久,不过一会儿就醒了,素鸢便打了热水进来,让沈 沅嘉净了脸,稍稍整理了微乱的发髻,便听到丫鬟进来通传,说是邓氏让她们去一趟大雄宝殿。 沈蔷闷闷不乐,道:“大伯母肯定是让我们去听佛经了。” 沈沅嘉不置可否,但心底不知为何隐隐有些不安。 两人随着丫鬟刚进大雄宝殿时,一眼就看到了几个面容肃杀的侍卫,他们衣着一致,衣料也是名贵的锦布,显然是哪位贵人的侍卫。 沈蔷连忙抓住沈沅嘉的手臂,悄声道:“这些侍卫看着好可怕。” 沈沅嘉察觉到她的紧张,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我们不去招惹他们就无事。” 其实她这样说着,心底已经很是警惕了,方才她隐约在空气中闻到了血腥气,显然这些人刚刚经历了杀戮。 她们小心地避开侍卫,踏入了大殿门,就见大殿内站了许多人,邓氏与一男子正在交谈,府里的女眷都到了,围绕在一旁。 傅氏担忧地走上前,“蔷儿,你们来的时候没有碰到危险?” 沈蔷微愣,道:“没有。” 傅氏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沈蔷被她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满头雾水,问道:“娘,发生了什么事吗?” “白马寺后山出现了山匪,那些山匪性情残暴,时常在附近打劫香客,而方才三姑娘在后山赏景,遇到了他们,险些被山匪劫去,幸好六皇子在附近,救了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傅氏解释道。 沈沅嘉闻言,看向邓氏的方向,果然,沈清璇脸色苍白,由两个贴身丫鬟搀扶着,她们对面站着的男子,就是六皇子。 六皇子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微微转头,露出温润的笑,点头打了个招呼,“沈二姑娘。” 沈沅嘉屈膝,行了个万福礼,“六皇子安。” “沈二姑娘不必多礼。”六皇子温声叫起了她,又转头朝邓氏道:“方才我虽然救下了沈三姑娘,不过还是让一些山匪逃跑了,我担心那些人会起了报复的心思,卷土重来,白马寺如今并不是很安全。是以,若是夫人不嫌弃,我可以让我的侍卫守在诸位的厢房外,到时候回盛京的时候,也与我们一同,也好让我保护众人的安全。” 六皇子语带关心,似是极为荣阳侯府众人着 想,可只有他自己知晓,他今日来此,实则是早有预谋。 山匪不过是他安排的死士,一出英雄救美让他有借口接近邓氏。 陆筵那边毫无头绪,找不到任何破绽,他逐渐也有些慌了手脚,不惜使出这样不入流的手段。 可若是这样能拿到兵权,演一出戏又能如何呢? 邓氏忙道:“六皇子大恩,妾身感激还来不及,如何会嫌弃?” “说不上大恩,只是我恰逢也在白马寺,荣阳侯是我大周的国之栋梁,他的亲眷我庇护一二也是应该的,夫人不必客气。”六皇子笑道。 这般,事情就敲定了下来,在荣阳侯府女眷在白马寺礼佛的日子里,六皇子负责她们的安全。 邓氏见六皇子为人温和有礼,丝毫没有皇子的架子,心下对他更有好感。她眼角余光瞥到了一旁的沈清璇,心中一动,最近她在替沈清璇相看人家,只是挑来挑去都不甚满意。而六皇子尚未娶妻,按照荣阳侯府的家世,嫁给六皇子未尝不可。 若是六皇子是个有大造化的人,将来自己的女儿就是皇后,岂不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母仪天下,万民朝拜的场景,邓氏便心中火热,有了念头,恨不得立马就将沈清璇嫁过去,不过她也知晓,此事急不得,只能徐徐图之。 “小女承蒙六皇子搭救,妾身不胜感激,若是六皇子不嫌弃,便由小女陪同六皇子赏景,可好?”邓氏询问道。 大周风气比较开明,男女之间没有太严苛的规矩,更何况这是在人流众多的白马寺,周围也都有丫鬟侍卫跟随,为表谢意,沈清璇陪同六皇子赏景情理之中,对于他们的名声也不会有碍。 六皇子眼底划过一抹得逞的光,嘴角带了笑,轻声道:“美人在侧,实在是我的荣幸。” 言下之意,便是同意了邓氏的提议。 沈清璇听到尊贵无匹的六皇子出言称赞她,俏脸微红,飞快地看了一眼六皇子,却不料撞进了一双温柔的眼眸,她心如小鹿般乱撞,又飞快地低下了头。 邓氏见两人之间很是和谐,心下满意,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璇儿,还不快快同六皇子一起去赏景。” 沈清璇应了一声,旋即眉目含笑地做了个手势,道:“六皇子,请。” 六皇子点了点头,折身往外走去,沈清璇亦步亦趋地跟了出去。 沈沅嘉觉得有些奇怪,总感觉邓氏有意撮合沈清璇和六皇子一般,可是沈清璇不是要嫁给江云澈吗?若是沈清璇嫁给了六皇子,谁去嫁给江云澈呢? 她紧紧蹙着眉,这样一来,自己的婚事能否顺利退掉,反倒成了未知数了。 思来想去,心中总是惴惴不安,她便心里下了决定,这次回去便找江云澈说清楚,以免拖得太久,有了变故。 这般想着,沈沅嘉心下稍定,便不再想这件事了,环视了一圈大殿内,找了个蒲团便坐了下去,静下心来聆听佛经。 沈蔷今日格外黏她,也跟着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不过她心浮气躁,没听多久就偷偷地凑过来与沈沅嘉说话。 “你说大伯母什么意思啊?难道是想要将三姐姐嫁入皇家?” “不过是平常的陪同罢了,你莫要多想。”沈沅嘉并不欲与她谈论此事,虽然她心中也是同样 的想法。 “你可真是!你想想,若是三姐姐嫁入了皇家,你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沈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她,继续道:“如果三姐姐嫁给六皇子就,她就成了皇室人,就算你嫁给了安远侯,也是臣子,见了她便要屈膝行礼了,三姐姐在府里就已经那样对你了,若是身份高于你,还不得变本加厉的对你” 沈沅嘉垂着眼,平静道:“若是她嫁给六皇子,以后是皇子妃,我见了她,按礼数行礼,让她挑不出错就好。毕竟嫁了人,她也要顾虑多一点,总不会明目张胆的找我麻烦了。” 沈蔷张了张嘴,小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六皇子的前程?他若是……那你便是如何也躲不过去了。她若是要找你麻烦,随便一个由头就好了。” 沈蔷在说六皇子的时候,说得含糊,但沈沅嘉还是听出来了她的言下之意。 沈沅嘉拉了拉她的手,严肃道:“以后关于朝政的事,便是心中有猜测,你也不要说出来,免得惹祸上身。太子殿下尚在,如今又有监国大权,众皇子前程未卜,你这样说出口,难免会为自己招来祸端。” 沈蔷被她话语中的慎重吓了一跳,呐呐道:“二姐姐……” 沈沅嘉却是再提醒了一句,“以后事关太子殿下,便是旁人都在谈论,你也不要凑上去,尽量离远些,明白了吗?” 沈沅嘉仍还记得,陆筵登基之后,曾经在一段时间里斩杀了许多私下里大肆辱骂他的人,她不希望沈蔷因此而受到伤害。 沈蔷第一次见沈沅嘉这般严肃的样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两人不再说话,静心听完了佛经,便起身回了厢房。 没一会儿,夜幕降临,寺庙中落灯比较早,因为担心山匪,众人早早的便收拾好了打算睡觉。 不过沈沅嘉留了个心眼,在枕头下放了一根尖锐的发簪。许是今日午间已经睡了一会儿,沈沅嘉躺在床上良久,都未曾入眠,她睁着眼,听着另一头的沈蔷睡意香甜的呼吸声,悄悄翻了个身。 刚要闭上眼入睡,就看到窗上映出几个人影,她提起心,忽然想到那些逃跑的山匪。 她心里紧张不已,悄无声息地摸向枕头下的发簪 ,美眸紧紧盯着门口的方向,呼吸不自觉放轻。 屋外的人打了个手势,就见他们四处散开,只留下了一下人在她们的房外。 “咔嚓——” 门上传来一声细弱的声音,映在门上的黑影取出了一根细长的笛子一样的东西。 借着月光,沈沅嘉清楚的看见门上的窗纸上探出一小截竹子,随即便是一阵烟雾吹入屋内。 迷烟 沈沅嘉一惊,她时常也会看些话本子,没想到这世间居然真的有这种东西,她还以为是杜撰的,没想到故事来源于现实。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情节,她拉起袖子捂住鼻子,企图让自己能够少吸入些迷烟。 好在门外的人吹了烟之后,并没有闯进来的意思,不一会儿就离开了。 沈沅嘉松了口气,她紧紧捂着鼻子,等了一会儿,等门外没了动静,才急急忙忙地下床,跑到另一边沈蔷的床侧。 “五妹妹!醒一醒!”沈沅嘉低声喊了几句,发现沈蔷一动不动,睡得香甜。 沈沅嘉隐隐觉得寺中稍后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若是沈蔷这样沉睡不醒,可就不妙了。 她直起身,折身回到自己的床榻,从床头取了一个白玉盒,因着她前些日子时常梦魇,她便随身都会备着一盒薄荷油。 也不知道这薄荷油能不能解开那药性…… 沈沅嘉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在沈蔷的太阳穴和鼻尖都抹了薄荷油。 薄荷油清凉,但格外刺鼻,沈蔷皱了皱眉,终于幽幽睁开了眼。 她眼底还有些茫然,睁开眼就看到一脸忧色的沈沅嘉,疑惑道:“二姐姐,你如何在我床旁” 沈沅嘉伸出食指,抵在唇边,轻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小点声,外面好像有匪寇。” 沈蔷睡意瞬间被吓没了,她瞪大了眼睛,刚要惊叫,又伸出手紧紧捂着嘴。 沈沅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床头的衣裳,沈蔷慌慌张张地点了点头,自顾自穿起了衣裳。 沈沅嘉见她虽然害怕,但还算是乖巧,微微满意,折身也去穿衣裳了。以防万一,等会儿跑起来也不至于衣衫不整。 总觉得他们大费周章地将她们迷晕,不会只是简单的想让他们睡得更香? 沈蔷应该是第一次自己动手穿衣裳,又加上恐惧,哆哆嗦嗦了很久,才勉强穿好衣裳。 她飞快地跑到沈沅嘉身旁,用气音问她,“接下来怎么办?” 好在沈沅嘉比较冷静,她站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目光便锁定在了屋子的窗户上。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坚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寺庙的厢房为了采光,窗子建得很大,又加上她们这间在最角落,三面都有窗户。 她抓着沈蔷的手,径直走向后面的窗子,她推开窗,就见一片竹林,黒峻峻的,瞧着像是一个张大了嘴的猛兽,就等猎物入口。 她压下害怕,探出半截身子,就见窗子下是一片松软的泥土,虽然有些高度,但是跳下去,也许会痛,但不至于致命。 她抿唇露出一抹清滟的笑来,转头朝沈蔷道:“五妹妹,你信我吗?” 沈蔷心下惶惶然,闻言愣住,抖着手攥紧了沈沅嘉的手,“我信!” 沈沅嘉道:“那我们从这里跳下去,如此方能避开外面的人,跳吗?” 沈蔷探身看了一眼高度,吓了一跳,然后她看到了沈沅嘉沉着冷静的眉眼,心下安定下来,咬牙道:“跳!” 沈沅嘉笑了笑,温声道:“我先下去,看看情况,没有问题你再跳下来,可好” 沈蔷点了点头,小声道:“那你小心。” 沈沅嘉应了一声,她从一旁搬了个绣墩,提起裙摆踩上去,深吸了一口气,纵身一跃。 急速坠落的感觉并不好受,像是整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脚尖着地的时候,整条腿都如同被石头重重砸了,隐隐作麻。 她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等那股痛意褪去,才动了动脚腕,小心地将泥土中的石块挑走,才仰头对上面的沈蔷道:“可以下来了。” 沈蔷闭了闭眼,同样纵身跳下,沈沅嘉适时地扶了她一把,让她能够少痛些。 沈蔷捂着急速跳动的心,问道,“二姐姐,我们如今要去哪” 沈沅嘉四处环顾,眼神一凝,就发现头顶的天空出现了浓烟。 “二姐姐,他们……他们竟是要烧死我们吗?”沈蔷抖着声音,问道。 沈沅嘉深吸一口气,道:“我们还要回去,说不定其他人并没有逃出来。” 沈蔷也意识到,如果不是沈沅嘉叫醒了自己,自己恐怕就要葬身火海。她冷汗爬满了后背,真心实意的冲沈沅嘉道:“二姐姐,多谢你,要不是你我怕是遭遇不测了。” 沈沅嘉抿着唇笑了笑,道:“你我姐妹之间,不必 如此客气。” 她指了个方向,“我们可以从那里绕回去,事不宜迟,我们走。” 这是后山,不像寺庙中处处都铺了青石板,她们两个人穿着精致的绣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路上,沈蔷第一次爬这么崎岖的山路,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两条腿都打颤了。 沈蔷看着火势渐渐大了起来,急急道:“二姐姐,你先去,若是带上我,定然会耽误了时辰。” 沈沅嘉见她确实是走不动了,迟疑了一瞬,“这里荒郊野岭的,我担心你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 沈蔷道:“方才我们经过的那丛巨大的石头处,有一个足以容人的洞口,我躲在那里就好,你等会儿可以去那里找我。” 沈沅嘉也记起来她说的地方了,那里确实有一处石头,看着比较安全。 “那好,你等会儿藏在那里,等我回来找你。”沈沅嘉应道。 因此,两人在这里分别,沈沅嘉独自往前走去,夜色朦胧,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沈沅嘉独自走在路上,这才发现身旁有一个人的话,更能够让人安心,山间的丛林中有许多不知名的鸟类,一个人走在其中很是阴森恐怖。她心下害怕,行走间也很是小心翼翼,这时,她忽然看到不远处迎面走来几个模糊的身影。 她眉心一跳,以为是匪寇,折身便要逃跑。 那些人也看到了她,为首之人武艺高强,飞身便追上了她,沈沅嘉只觉得背后吹来一阵凉风,自己脖颈就被人狠狠扼住。 来人似乎是想要将她杀死,力气极大,沈沅嘉脸色涨得通红,挣扎间她拿起自己袖中藏着的发簪,狠狠往后刺去。 噗嗤一声,刺入血肉中的声音很是沉闷,男人吃痛,狠狠地将她甩开。 沈沅嘉被大力地扔在地上,手掌擦着砂石,定是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她跌坐在地,只觉得窒息让她头脑发黑,大力又急促的喘息起来。 她仰头,于是也看清了眼前男人的装束,头上带着斗笠,挡住了头顶的月光,脸上也蒙着黑色的锦帕,遮住了脸,只余下一双眼睛。 沈沅嘉心直直往下坠,今日怕是活不成了。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对方又是武功高强的男人,还有同伙…… 她掌心紧紧攥着簪子,只待他们若是想要欺辱她,她便自行了断了…… 哪料的那男人捂着流血的手臂,看了她一眼,就转头离开了。 沈沅嘉满头雾水,见一行人渐行渐远,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山间的晚风凉凉吹在身上,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思绪收回,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这是逃过一劫了。 沈沅嘉如同卸了全身的力气,手臂和大腿发软,她眼皮动了动,死里逃生,她只想好好歇一会儿,不过转瞬又想到了火势,咬牙站了起来。 沈沅嘉忍着痛,蹒跚着来到了院前,就发现火势并没有很大,只有浓烟滚滚,余留下烧的焦黑的木材,看样子,大火应该是被人扑灭了。 此时院外聚集了好多人,邓氏衣着狼狈,头发散乱,脸上也有黑色的灰迹,她的身旁是沈清璇,同样的境遇。 傅氏见了她,惊叫一声扑上来,急急问道,“嘉嘉,蔷儿呢?你和她住一起,你可见到她了” 沈沅嘉安抚道:“她无碍,火烧起来之前就同我一起逃走了,如今正藏在安全的地方。” 傅氏松了口气,不住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邓氏一听这话,顿时就来了气,几步冲到沈沅嘉面前,指着她怒道:“你个自私自利,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你明知道有人纵火要烧死我们,你为何只顾自己逃跑,也不知道来救我们” 沈沅嘉退开一步,避开邓氏尖利的指甲,淡淡道:“当时匪寇就在门外,如果我直接跑出去,打草惊蛇,惊动了他们,那些人说不定直接大开杀戒。更何况,我是后来才知道他们打算纵火杀人,打我从屋子的后窗跳了出去,一步也没有停歇地就赶来了这里,期间不过短短一柱香的时间,这般速度之下,何来自私自利一说!” 后山山路崎岖,闺阁女子徒步走回来,寻常就要用半个时辰,沈沅嘉一柱香时间赶到了此处,如何也能说明她的确是努力想要营救她们。 沈沅嘉眼中明亮而灼热,映着不远处跃动的火焰,竟格外灼目。 邓氏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眼睛。 傅氏上前一步,难得的站在了沈沅嘉的角度,说道:“大嫂,您这次 可有点过分了,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斥责她,着实有些伤人心了,而且您说的是什么话?句句都往人心窝子上戳,您养育了嘉嘉这么多年,如何不知道她什么性情,上来就给她定个白眼狼的罪名……” 邓氏被她说得脸上燥得慌,她瞪了傅氏一眼,警告她不要太过分。 傅氏难得抓了她的错处,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絮絮叨叨的说了几句。 一旁的六皇子轻声咳了一下,打断了她们之间的争吵。 傅氏这才记起来一旁还有外人,她尴尬地笑了笑,便住了嘴。 六皇子语含歉意,拱手道:“是我的手下看守不力,竟让贼人潜了进来,我实在是愧疚难当啊!” “殿下说得什么话,方才若不是您和您的侍卫,我等怕是要葬身火海了,您不必觉得愧疚。”邓氏摇摇头,说道。 六皇子继续温声道:“夫人,如今院落已毁,不如我再替您安排住处,也算是让我将功折过。” 邓氏今日被接二连三的事故吓得脸色煞白,总觉得此行很不吉利,她道:“还是不麻烦殿下了,妾身如今总觉得这寺外很不安全,打算今晚便启程回府了。” 六皇子一愣,连忙道:“那由我护送夫人回去,夜晚行路不甚安全。” 邓氏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他们带来的行李如今一把火全部都烧光了,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沈沅嘉上前一步,屈膝道:“六皇子,舍妹还在后山,不知您可否派人随我一同前去寻她” 六皇子点头,让他的贴身侍卫陪她一同前去。 沈沅嘉道了谢,转身的时候,鼻间却忽然闻到了六皇子身上传来淡淡的血腥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入v通知 血腥味很淡,但沈沅嘉还是捕捉到了,她眼皮动了动,面色如常地离开了。 沈蔷远远的看见两个人影走回来,以为是歹人,牢牢缩着身子躲在洞中,大气也不敢喘。 等人越走越近,她认出来沈沅嘉紫色的衣裙,连忙从洞中钻出来,泪眼婆娑地抱着沈沅嘉,哽咽道:“二姐姐,你终于来了,我好害怕!” 沈沅嘉手轻轻地抚顺她微乱的头发,随即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好了,不哭了,我这不是来了吗?我们回去” 沈蔷见到了亲人,如今安心了不少,她退出沈沅嘉的怀抱,随意地抹了把脸,“嗯。” 不过回去的途中,她仍是紧紧抱着沈沅嘉的手,企图增加一些安全感。 她们回到院子的时候,丫鬟们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六皇子骑着马,在最前面。 沈沅嘉领着沈蔷上前,屈膝道:“多谢六殿下,舍妹和我才能安全回来。” 六皇子颔首,“举手之劳,沈二姑娘不必多礼。” 沈沅嘉敛眉,目光落在眼前的织金云纹黑靴上,她笑了笑,“臣女告退。” 素鸢上前来将她扶上马车,她脸上的笑霎时消失的一干二净,眉眼间满是冷色。 方才要杀她的人竟然是六皇子。 她刺伤了歹人,方才她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本以为是巧合,只是她特意观察了他的鞋,上面还沾着微微发红的泥土。 这满寺唯有后山的泥土,因为栽种了商陆,那里的泥土便带了商陆的颜色。 她神色凝重,方才六皇子在后山干什么?或是说,六皇子此行,究竟有何目的 盛京局势紧张,他定不会无故离京,让陆筵有可乘之机。此地必然有他需要的东西,否则他不会冒这样大的风险。 沈蔷见她拧着眉,以为她在担心路上会遇到土匪,安慰道:“不必担心了,六皇子的侍卫武功高强,一些不入流的土匪罢了,不成气候。” 沈沅嘉目光闪了闪,是呀,六皇子能够随身带着的侍卫,定然不俗,可今晚却让那些歹人毫无声息地潜入了厢房,这根本就不可能。 除非…… 所有的事情都是六皇子 一手安排的。 这样事情就能说通了,六皇子授意那些侍卫将歹人放了进去,任由他们纵火。若推敲下去,说不定沈清璇遇到的山匪也是他安排的。 可这般大费周章又是为何 纵火又救人。 六皇子为人和善,但也不至于今日一直围着邓氏和沈清璇转,无利不起早,看来是她们身上有六皇子需要的东西了。 沈沅嘉细细推敲,就知道他所求是什么了。 兵权。 沈沅嘉心下微凛,六皇子竟然开始打起了荣阳侯府的主意吗? 若是沈清璇与江云澈定了亲,是不是,到时候与六皇子绑在一起的就是自己? 梦中血淋淋的场景再次浮现,她咬唇,自己可不能坐以待毙了…… * 回府后,众人都受了不小的惊吓,纷纷回了自己的院子,闭门谢客。 沈沅嘉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娇容,心底的想法又有些动摇。自己真的能凭借这张脸入了陆筵的眼吗? 她印象中的陆筵暴虐弑杀、手段狠辣,这样一个男人,真的会因为一张与心上人相似的脸而给予她庇护吗?真的愿意接受她的愚弄吗? 可随即梦中的残肢断臂又血淋淋地突现在她脑海中,她又狠狠咬牙,最坏的结果便也是那样了,自己若不争取,难道真要等着荣阳侯将她如同货物般献出去 沈沅嘉素手拂过结了痂的划痕,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坚毅。 “素婉,替我梳妆更衣。” 沈沅嘉没有料到自己刚出府就碰到了江云澈,她愣了愣,停下了脚步。 江云澈如今尚年轻,眉眼俊朗,温润如玉,还未经历上辈子的血雨腥风,未显冷厉,是难得一见的好样貌。 沈沅嘉看着这张脸,不知为何,曾经的欣喜和小女儿情怀却如同寒冰一般,冻得死死地。 多年的不闻不问,穿肠而过的毒酒,终究是将那些情爱消磨得一干二净。 江云澈似乎精神不好,衣裳也没有往日的齐整,领口微乱,眼睛下也有淡淡的青黑,明亮的眼瞳蕴含着乱麻般的复杂,一开口,便是沙哑,“嘉嘉。” 一看便是有故事的样子。 沈沅嘉看了一眼周围隐隐有好奇的目光,“侯爷确定要在这里说话” 看样子, 江云澈应该也知道沈清璇回府的事情了,稍一琢磨便知晓她不是他想娶的人了,也难为他了,硬生生忍了一个月才跑过来与她对峙。 正好,她也想早点解除婚约,今日不妨都说清楚。 她折身上了马车,寻了个位置便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江云澈怔了一下,沈沅嘉语气里的疏离让他很是陌生。不过转眼他就压下了心底的异样,追上了沈沅嘉的马车。 临江阁向来是盛京弟子聚会的好地方,阁楼高六层,越往上所需要的身份便也越高贵。 沈沅嘉一入内,阁内窃窃私语的声音寂了一瞬,随即是更加热闹的讨论。沈沅嘉向来是人群中的焦点,即便如此,她仍是不适地皱了皱眉,不喜欢这般像猴儿一样供人观赏。 小二迎来送往,见过多少达官贵人,倒是第一次见这样绝色娇容的女子,又看到了最近风头正盛的安远侯,心知这位娇客怕就是艳冠盛京的沈府二姑娘了,连忙恭敬地走上前,“沈二姑娘和安远侯请随小人上楼。” 小二领着二人往楼上走去,最后在四楼停了下来。沈沅嘉第一次来临江阁,见每层都有许多独立的雅间,布置典雅,私密性极高,是一个极佳的议事地点。她颇有些惊叹,这临江阁的主子倒是心思巧胆子大,临江阁明目张胆地对这些达官贵人□□份等级,就好比如今,凭借着荣阳侯与安远侯的权势,竟只能到四楼。 也不知,五楼和六楼又是些什么人 沈沅嘉眼睛不动声色地扫过上面,心底也有些摸不准,陆筵今日是否会来。 前世她虽不关心朝政,但也知道一些大事,康正二十五年,太子殿下在回京后遭遇了暗杀,性命垂危,地点便是临江阁。 虽具体的日子不清楚,但她还是想要来碰碰运气,最好能在暗杀发生前,提醒陆筵,或是在危急时刻,替他挡刀也好! 沈沅嘉垂着脑袋,为自己的“谄媚”有些燥得慌,旋即又摇了摇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是努力谋取而来的,她不认为自己仅凭这张脸就能让冷心冷肺的陆筵倾心相待,以色侍人,能有多长久 更何况,陆筵并不贪恋美色,相反,他清心寡欲,除了权势,其 它东西都无法让他侧目。自己想要求得庇佑,总要付出点代价。 江云澈目光复杂地看着沈沅嘉俏脸慢慢染上红霞,他喉间一痛,那些质问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 她那么喜欢他,真心实意的想要嫁给他,可是自己爱的不是她,她若是知晓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怕是该伤心坏了? 江云澈不可遏制地想到了沈沅嘉眼眶通红,泪眼婆娑的样子,脚步下意识地想要往回走。 再等等,自己不能这样操之过急,先让她提前做好准备,自己再说退婚的事…… 沈沅嘉忽的眼神一亮,她刚刚看到了六楼好像有人影闪动,难道是陆筵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江云澈,也不打算进雅间了,开门见山地说道:“安远侯,我希望我们的婚约可以取消。” 江云澈震惊,下意识就握住了她的手,道:“嘉嘉……” 沈沅嘉未提防就被攥住了手,如今她只觉恶心,不由提高声音喊道:“江云澈!” 六楼的雅间内,陆筵正在听属下汇报宫中的情况,耳中就忽然传来一声娇斥。 “江云澈!” 他心脏忽然骤停,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耳旁也是嘤嘤的嗡鸣声,头痛欲裂下,潜藏在脑海中的那些画面如同呼啸而来的山风,将他席卷。 手中的酒杯轰然坠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江云澈眼神茫然, 待听清楚沈沅嘉的话时,震惊地睁大了眼:“嘉嘉,你, 你在说什么” 还没有离开的小二无意间听了个惊天的大消息,默默地看了一眼两人, 十分有?眼色地退到一旁,屏息凝神, 努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沈沅嘉有?些摸不准江云澈的态度, 自己提出退婚,不?是正好如了他的意吗?如今做出这样不敢置信的模样又如何? “我思虑良久, 觉得还是早些告诉侯爷真相为好, 当初侯爷上门求娶的人,并不是我, 而是如今荣阳侯府的三姑娘, 真千金沈清璇。你应该最清楚,你与我订亲的因由。如今沈清璇已经回来了, 我觉得我们的婚事还是作罢为好,您也可以继续同荣阳侯府提亲,求娶沈清璇。您不用在意我,我并不会胡搅蛮缠。”沈沅嘉耐?性子替他解释了一下她的身世与前因后果。 江云澈见沈沅嘉神色坦然,没有丝毫的不?舍与怨怼,心底忽然痛了一下, 他眼前浮现出沈沅嘉眉眼含笑地望?他, 仿佛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他有?些无措,但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慌神,他明明想要求娶的是沈清璇,如今沈沅嘉大大方方的与他说开了, 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自己不?应该高兴吗? 他不?清楚缘由,见沈沅嘉折身便要离开,下意识就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沈沅嘉不?设防,手腕就被人大力攥住,温热的触感让她又惊又怒,脑海中闪过过往的虚情?假意,她不由提高声音喊道:“江云澈!” 江云澈被她一喊,愣了愣,他抬起头就看到沈沅嘉美眸含怒,里面像是跃动着火焰,刺眼又灼热。 他被那火焰灼得一痛,缓缓松开了手,沈沅嘉看了一眼腕间的通红,皱了皱眉,似乎不?悦他在她身上留下了印子。 沈沅嘉理了理微乱的衣袖,便毫不?留情?地往前走去。 六楼的雅间内,陆筵正慵懒地歪坐在榻上,听手下汇报着宫里的情?况,“陛下如今召集了丽妃娘娘侍寝,不?过属下没让消息传出去,如今宫外的人仍旧认为陛下病重静养。” 陆筵似乎并不?意外如今这?样的局势康正帝 还要寻欢作乐,他也并没有?限制康正帝的行事。 他如今留?他,不?过是想看他眼睁睁地看?他曾经厌恶不已的自己,如何?一步步杀了那些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如何?毁了他的大周,毁了他的江山。 陆筵眼底划过嗜血的气息,他从地狱来,便是要将这?天下变成?另一个炼狱。 他问:“皇子那边的动向呢?” 他如今刚回盛京,那些皇子的底牌还未知晓,他从不会看轻任何?一个对手,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轻举妄动。 “三皇子今日除了在府中喝酒并未有其他动静,六皇子派了人去边疆调查殿下的过往,不?过属下已经妥善安排好了,确保六皇子的人查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四皇子暗中纠结了镇远侯,打算在今夜子时刺杀您。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今夜东宫的侍卫会比平时少一半,可以保证四皇子的人能够顺利进入东宫……” 陆筵慢慢弯起了唇,看来抓住了一个小耗子。 镇远侯。呵,表面上与六皇子交往甚密,众人都以为他是六皇子的人,没想到竟是四皇子的人? 看来,那些皇子也不?是那么无趣嘛?乖乖等死的猎物远不?如临死前会剧烈挣扎的猎物好玩。希望诸位皇子能够多增添点乐趣才好呀! 他血液里的暴戾因子有?些沸腾,刚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摇了摇酒杯,酒香四溢,递到了唇边,却在此时,耳间就听到了一声娇斥。 “江云澈!” 他心脏忽然骤停,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耳旁也是嘤嘤的嗡鸣声,头痛欲裂下,潜藏在脑海中的那些画面如同呼啸而来的山风,将他席卷。 “阿澈,你怎么知晓我喜欢牡丹花啊” “阿澈,我穿这条玉兰白的裙子好看还是石榴红的裙子好看呀?” “阿澈,明日是花灯节,我们去看花灯?” “阿澈……” 他眼前阵阵发黑,他仿佛看到自己如同一个卑劣的贼,躲藏在黑暗中,眼神热切而渴望地盯着不?远处浓情?蜜意的两个人,心底听着女子甜糯悦耳的声音,心底翻涌?不?甘与落寞。 如此反复,明明心头如刀割,一字 一句如针,胸口密密麻麻的疼。可他却偏要日复一日地去看她,绝望寸寸入骨,饮鸩止渴地活?,只为了多看几眼女子的笑靥,即便那笑,不?是赠予她的。 白玉酒杯坠地,碎裂一地,酒香愈浓,醉得他恍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心跳恢复,他只觉眼角刺痛,温热的液体缓缓沁出,他闻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 身旁的人发出惊叫声,他细细辨认,方听出说的是,“殿下,您的眼睛流血了!” 陆筵伸出手,轻拭了眼角一下,指尖便留下粘腻温热的感觉。 他低头望去,眼前却是一片黑暗。血液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便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不?过,温热的液体仍然让他知晓,他……眼睛流血了…… 周围伺候的人慌了神,没有料到太子殿下坐在那里,无缘无故便眼睛流血,慌慌张张地便要出去请太医。 屋内霎时寂静下来,陆筵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神情?仍是那般从容,仿佛眼睛流血的不?是他。 脸上的血流进了嘴中,他伸出舌尖尝了尝,略微有?些苦涩,一如他的人生,蒙?灰,看不?见光,黑沉沉,压抑得让人发疯。 他想,他这?次应该是真的要瞎了。 尽管他知晓自己总会有?这?么一天,可心底还是有淡淡的不?甘,他还没有亲眼看到康正帝绝望忏悔的样子,他还没有亲眼看到那些颐指气使的人卑躬屈膝的样子。 怎么就要瞎了呢? 忽然,他耳朵动了动,他听到了轻轻踏在柔软的地毯上的声音,如同踩在雪地上的沙沙声,不?是他熟悉的男子的脚步声。 他动了动身子,撩了撩眼皮,直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多年后,陆筵仍能清晰的记得,屋内淡淡的牡丹花香,随风飘扬的青碧色纱帘,桌上袅袅的热茶,以及,红裙乌发的少女。 屋子的轩窗大开,清凉的风吹拂而入,来人逆?风,柔软而坚定地来到了自己的身前,站定。他眼前的灰色如同慢慢漾开的清茶,波光粼粼,一圈圈扩大,逐渐退出了他的世界,他睁?眼,颜色缓缓清晰…… “殿下” 声音仿佛跨过了时空,他的心脏忽然加速跳动起来,噗通噗 通,一如梦境中的悸动。 “沈沅嘉”疑惑的语气,却带?笃定。 沈沅嘉松了口气,但又疑惑他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刚刚看到六楼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几个侍从,以为陆筵已经遭遇了不?测,趁?混乱上了六楼,就看到陆筵一个人坐在榻上,他逆?光,沈沅嘉看不?清他的神情?,一步步走进来,就看到陆筵缓缓转过了头,脸上两道蜿蜒的血迹,如同地狱里的恶鬼,阴恻恻地要将人拖入深渊。 沈沅嘉一怔,迟疑地喊了一声,谁知陆筵竟是精确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尽管心下疑惑,她看?陆筵脸上的血,有?些担忧。 “殿下,您的眼睛……” 陆筵压下胡乱跳动的心,掩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流血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来替孤上药包扎。” 沈沅嘉震惊地张大了红唇,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努力地搜刮着自己的记忆,却如何?也想不起自己前世听闻的那些秘闻中,有?哪一件是在说陆筵眼睛出事的事。 她心下乱糟糟的,一时间站在原地愣神。 “你还要站到什么时候?”陆筵音色淡淡的,似乎丝毫不介意刚刚自己说了什么惊天秘闻。 沈沅嘉脚尖动了动,转身往外走去。 陆筵坐在原地,紧紧盯着那抹红裙,他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心下闪过一抹杀意,她这是要去将他眼睛有?疾的消息告诉谁四皇子,六皇子 他手指无声无息地拾起一块碎瓷片,刚要动作,就见沈沅嘉蓦地阖上门,随即是小跑过来的脚步声。 声音急促,仿佛主人焦灼的心情?。 沈沅嘉在屋子里翻找,企图找到一些止血或者?止疼的药粉。可这屋子表面上布置得富丽堂皇,应有?具有,可偏偏找不到一点药。 陆筵听着抽屉拉开的声音,嘴角露出一抹嘲讽,这?是想着从他这?里翻出些密信或把柄。 半晌,他才道:“你在找什么” 沈沅嘉皱了皱眉,失望地翻完了最后一个抽屉,直起身,眼巴巴的看?最后的希望,“殿下,您身上有?药吗?” 陆筵怔然,一瞬间有些茫然,旋即摇了摇 头。 沈沅嘉叹了口气,她走上前,又想起他前世不?喜人近身的传闻,止住了脚步,犹豫了一瞬,询问道:“殿下,可否让臣女替您清洗伤口” 陆筵没有?说话,默认下来。沈沅嘉松了口气,缓步上前,她取了自己袖中未曾用过的锦帕,看了一圈,取了桌上的清水,沾湿了锦帕。 沈沅嘉小心翼翼地靠近陆筵,尽量不让自己触碰到他,她的指尖微颤,连呼吸都轻了下去。 陆筵睁?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沅嘉,蓦然间,他只觉鼻尖拂过一阵香风,脸颊上就触上一抹冰凉。 沈沅嘉轻柔地替他擦拭血迹,他第一次被人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脸上力道轻如羽毛,无端让他的心头发痒。 猩红的血被擦去,露出俊美的脸庞,沈沅嘉居高?临下,能够清晰地看清陆筵的睫毛浓密,掩盖他寒潭般的星眸,沈沅嘉心中紧张,视线不可抑制地向下移,落在他紧紧抿着的唇上,那一日疯狂的耳鬓厮磨浮现脑中。她呼吸一滞,手抖了抖,指尖划过他眼尾上的泪痣,陆筵睫毛微颤,偏了偏头,无端迤逦。 沈沅嘉耳尖红了红,往后退了退,轻声道:“殿下,好了。” 陆筵目光有?些纳罕地落在她红如滴血的耳垂,慢慢转回头,声音不辨喜怒,“多谢。” 沈沅嘉见这?人道谢都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心下有?些好笑,真不?知什么事情?能牵动这位太子殿下的喜怒哀乐。 * 侍从终于领了大夫匆匆而至,见到屋内有?一个女子,惊了一瞬,以为是六皇子派来的刺客,手中的剑瞬间出鞘,直直逼向沈沅嘉。 陆筵眉眼微动,伸手攥着沈沅嘉的手腕,轻轻一扯,沈沅嘉美眸微睁,天旋地转,下一瞬,落入一个带?冷香的怀抱。 陆筵另一只手将手中藏着的碎瓷片抛出去,“叮——”的一声,准确地将剑尖击偏。 侍卫不受控制地跌向前,惊讶之下迅速地稳住身体,恭恭敬敬地跪地请罪,“殿下恕罪!” 说完,忍不?住偷偷去觑陆筵的脸色,就见他怀里紧紧拥着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女子乌发如墨,杨柳般柔软的细腰盈盈一握,侍卫只看到她的优美线条的背脊,容貌掩 在太子的怀中,背影纤柔,无端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不?过更让侍卫震惊的是,太子呈保护的姿态让女子坐在了他的膝上。 沈沅嘉愣神之后,才惊觉自己方才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后知后觉之下,冷汗浸湿了后背。 她手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抓住了陆筵的衣襟,企图找到几分安全感。 陆筵察觉到怀中人的害怕,刚想要将她推出去的手顿了顿,默默地放在了腿上。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侍卫跪在地上,眼底的震惊已经无法掩饰,太医也站在一旁瑟瑟发抖,低着头不敢乱看,害怕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而被杀人灭口。 沈沅嘉慌张的心跳恢复,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坐在陆筵的膝上。 她脸上的红晕霎时蔓延到了耳后,手松开衣襟,手忙脚乱地从陆筵膝下跳了下去,尽力稳着声音道:“多谢殿下。” 陆筵眼神落在她羞红的耳朵上,原来女人害羞起来,颜色这样好看吗? 他目光越发深沉,只觉喉间微痒,不?咸不淡地从鼻间轻应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桌上,半晌,喊了一声,“陆一。” 地上的侍卫立刻站起身,引?角落里的太医上前,太医巍巍颤颤放下药箱,刚要搭上陆筵的手腕,眼前的人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 “你要什么药” 太医一愣,这?还没诊脉呢,他哪里知道要用什么药。 陆筵等了一会儿,发现没听到回话,皱了皱眉,头转向一旁,又问了一遍,“你刚刚在找什么药” 沈沅嘉有?点懵,她看了看身旁,只有她一个人。 见陆筵眉间隐隐有?些不?耐,她连忙道:“止血药,止痛散。” “给她。”陆筵抬了抬下巴。 太医呆在原地,陆筵好脾气告罄,指尖敲了敲桌子,陆一上前一步,抢过药箱,翻找了一下,取出两支药瓶。 陆一将药捧至沈沅嘉身前,沈沅嘉犹豫不?定,接过了药瓶。 陆一揣度了一下主子的心思,没再留在屋内,顺势将太医也带出了房间,轻手轻脚地阖上了房门,只余下手足无措的沈沅嘉以及心思莫测的陆筵。 沈沅嘉内心煎熬,她上前一步,紧张的问道:“殿下是何意” “替孤上药。” “可刚刚太医明明在……”并不是沈沅嘉不?愿,而是术业有?专攻,太医医术高明,比她更加适合替陆筵上药,眼睛对一个人多重要啊,若是她失手了,陆筵的眼睛就完了。 “替孤上药。”陆筵的语气带了几分不?耐,又隐隐偏执,仿佛沈沅嘉不?答应,他便要一直僵持下去。 到底是沈沅嘉先败下阵来,她无奈地上前,刚刚有?了那般近距离的触碰,沈沅嘉谨慎地离陆筵有两步远,便不再往前。 “你害怕孤” 沈沅嘉心重重地跳了一下,梦境里被肢解的恐惧如同密密麻麻的丝线包裹住她,她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不怕的。”任谁都能听出话里的心虚。 陆筵嘴角勾了勾,也没有揭穿她,幽幽道:“那便近前来。” 他坐在榻上,安静地等?沈沅嘉上药。 沈沅嘉手脚僵硬地靠近陆筵,微微弯腰,她将药粉撒在他的眼眶里,沈沅嘉专心上药,并未发觉两人靠得极近,鼻尖都快要碰到一起了,呼吸交缠。 陆筵仰?头,所有?的感官都格外敏锐。 柔软的指尖描摹他的眼,香甜的呼吸洒在他的脸上,衣料摩挲激起的细微声响,无一不?是清晰不已。眼前的人像是林间清新的晨露,美好得让人心醉。 他袖中的指尖缓缓摩擦着一块碎瓷片,心底杀意翻涌。 眼前这?个人,第一次让他看清楚了颜色,世界明亮而鲜活的味道无端让他贪恋,可梦境中他的卑微让他防备又厌恶。 深宫里的欺辱,战场上的杀戮,他从累累白骨里爬出来,就告诉自己,这?辈子他要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他要让世人匍匐,颤抖,他要将让所有?人都惧他怕他,那些无可奈何?又绝望挣扎的样子,多痛快! 沈沅嘉浑然不觉,她看?陆筵黑沉沉,还浸着血珠的眼睛,低声细语,“疼吗?” 陆筵的指尖一僵,这?般关心的话语竟是第一次听到,幼年丧母,宫女太监在康正帝的默许下对他非打即骂,浑身伤痕时,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关心。 他捻了捻指尖,那碎片瞬间成为齑粉,手腕微动,便悠悠扬洒落一地。 日子太无趣了, 念在她的特殊,他暂且饶她一命好了…… 沈沅嘉替他上好了药,也没指望?陆筵回她的话,五年边疆厮杀,数万次刀剑相接,陆筵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皇宫里挣扎生存的幼弱太子了。 陆筵从袖中取出一截锦带,沈沅嘉会意,接过,发现是玄黑色,脑子里那丝熟悉感涌上心头,想起前些日子她惊马时遇到的那个眼疾男子。 她张了张嘴,话音一转,柔声宽慰道,“殿下不?用太?急,您的眼睛一定会恢复的。” 上辈子陆筵除了有?残暴的名?声,眼睛并没有?问题。她曾以命妇的身份入宫,远远瞧见过他的模样,隔?百桌,隔?长殿冥冥灯火,那双眼眸如天上星,那般威仪沉沉,让人忍不?住臣服。 陆筵不置可否,他这?人最不?喜欢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承诺亦或是……希望,握不住,得不?到,那不更是催人心肝的疼吗?还不?如一开始便不去拥有。 沈沅嘉替他缠上锦带,遮住了大半的脸,熟悉得让沈沅嘉心头发烫,如此一来,她这才敢确信,上次的眼疾男子便是陆筵。 原来,自己竟不?知不觉中与他有?了这?么多的牵扯吗? 做完这?些,她便有?些手足无措,按道理,她是前来引诱讨好他的,可如今陆筵眼睛看不?见,她便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是枉然。 她踌躇了片刻,主动开口道:“殿下的眼睛是何时出现这?般症状的呢?” 说完,她就见榻上的人动了动,轻轻“唔”了声,竟是做出思考的样子,“不?记得了。” 他的确记不?得了,在他有?记忆初始,世界就是灰色的。 沈沅嘉有?些好笑,自己眼睛何?时开始流血也不?知道吗?不?过是不想告诉她罢了,可她又不?能错失这个讨好亲近他的机会,硬着头皮继续说话:“殿下可要喝茶” 陆筵也不?清楚她为何?到如今还不?离开,如果是想要替荣阳侯抓住自己的把柄,如今她也知晓了自己眼睛有?病,可以回去交差了,可如果想要刺杀他,刚刚上药便是最佳时机。 陆筵对她生了几分兴趣,也便有耐心陪她消磨。 可沈沅嘉到这里来好似真的没有目的, 让倒茶就倒茶,甚至贴心地点了安神香,取了锦被给陆筵盖上。这?般磨蹭了大半天,沈沅嘉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漫天红霞,她才恭恭敬敬地道:“天色已晚,臣女告退。” 陆筵难得有?些迷茫,皱了皱眉,所以,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 沈沅嘉踩着晚霞回了府,却在下马车的时候,看到了守在家门外的江云澈。 “嘉嘉!”江云澈眼睛一亮,见了她连忙迎上来。 她皱眉,心底已经不?耐起来,若不是良好的修养,她此时该是斥责出声了。自己已经解释清楚了,也不?再傻乎乎的履行婚约了,十足的成?人之美的好姿态,他何?故还这?般黏黏搭搭,惹人心烦。 沈沅嘉退后一步,冷淡地看?他,“安远侯慎言,我与您如今并无关系,以后还是不要这?般亲昵地喊人了,称呼还是正常一些为好,平白让人误会。” 江云澈喉间哽了哽,看清楚沈沅嘉的漠然,讪讪地改了口,“沈姑娘。”说完,他又急道:“方才你去哪里了?我找遍了临江阁都没有?看到你的身影,我??是担忧。” 方才他一转头就发现沈沅嘉不?见了,来到荣阳侯府又听闻她未归,心下?急,就一直在外面等?了。 “我去何处好像并不用告知安远侯?”沈沅嘉语气微微冷。 江云澈见她与往日里截然不同,浑身上下都竖起了刺,他神色黯然,自己定然是伤透了她的心?不?然她又怎会露出这样防备的攻击姿态,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便是再狼狈伤心,她仍旧想要在他面前保持完美的姿态。 他低声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伤了你的心,你以后……不要再惦记我了,把过往都放下。沈姑娘,你是个好姑娘,是我没有福分。你不?必强颜欢笑,勉强自己。” 沈沅嘉闻言,终于将视线落在了他身上。她瞪大了眼睛,只想问一句,哪来的脸? 合?他还以为自己是白花花的银子呢?她被他当成?替身多年,还假戏真做/爱上了他,对他情?根深种,割舍不?下?自己的厌恶冷漠在他眼里居然变成了勉强自己? 这?般想着,她也没了同他谈话的耐性,欠了欠身便 绕过他往屋里走去。 江云澈张了张口,看?她头也不?回的决然身影,心头苦涩不?已。尽管他与她没有夫妻缘分,他仍想与她好好的,哪怕以朋友的身份,可瞧沈沅嘉的态度,竟像是要老死不相往来的决绝。 他失望离去,背影说不?出的孤单。 * “殿下,沈姑娘安全回府了。”陆一闪身进了屋子,对着榻上假寐的男子恭敬地答道。 “嗯。”陆筵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好似并没有?放在心上。 “属下在荣阳侯府外看到了安远侯。他与沈姑娘交谈了一番,听两人的语气,关系??是不好,属下便打探了一番,发现沈姑娘与安远侯刚刚取消了婚约。”陆一迟疑了一下,也不?知自家殿下与沈姑娘是何关系,但还是如实交代了。 这?次陆筵没有?回应,他只是有些疑惑,陆一向来不是多嘴的人,问什么答什么,今日有些话多了。不?过陆一随他出生入死多年,他向来对他也宽容几分,摆摆手就让他退下了。 他手指无意识交叠在一起,脑海中却想起刚刚陆一的话,取消婚约了 他又想起自己荒诞的梦境,嗤笑一声,反正到时候她还是会嫁给江云澈。 瞎折腾…… 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快,他拧眉想了想,最终归结于自己的眼睛瞎了,心情?不?好。 · 沈沅嘉一进入府中,就发现丫鬟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见了她,又瞬间做鸟兽散。 沈沅嘉心里明白,自己与江云澈退婚的事怕是都知道了。 果不?其然,刚走了没两步,荣阳侯身旁的长随沈福贵就拦住了她,恭敬地行礼后,便说道:“二?姑娘,侯爷请您去一趟。” 沈沅嘉颔首,示意他在前面带路。这?个时辰,沈敬仁一般是在前院的书房内处理政事,没一会儿,沈沅嘉就看到了守卫森严的书房。 看守的护卫见到了沈沅嘉,行礼之后便放她入内。 书房布置很是庄重,一副猛虎下山图悬挂在正中央,威严凛然,书房内四面都是高耸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兵书军论。 沈敬仁虽然唯利是图,但不?得不?说他在军事方面有极大的建树,也难怪康正帝如 此宠信他。 沈沅嘉目不斜视,低垂?眼走进去,对着书桌后撰写奏折的沈敬仁慢慢屈膝,“女儿见过父亲。” 沈敬仁没有应声,沈沅嘉便维持?半蹲的姿势不动,半晌,她听到了笔搁下的声音,随即是沈敬仁不?辨喜怒的说话声。 “起来。你知道为父为何?叫你来吗?” “女儿知晓。”沈沅嘉面色如常。 沈敬仁深吸了一口气,冷着声音道:“既然如此,也不?用为父多说了,你今日就解释一下,为何退了安远侯的亲事?” 沈沅嘉掀了掀眼皮,露出波光潋滟的双眸,平静道:“安远侯本就不?愿意娶我,他年少时得三妹妹搭救,自此一见钟情?,心中属意三妹妹。后来三妹妹被流寇掳走,我代替了她成为了荣阳侯府的嫡女。这?样一来,安远侯便将我错认成了三妹妹,上门提亲。如今三妹妹既然回来了,我如今只是让一切都回归正轨罢了。” 沈沅嘉语气淡淡,仿佛话语中的那个被人欺瞒的人不是她,那个浓情?蜜意过的未婚夫婿也仿佛是个陌生?人。 沈敬仁闻言,错愕不?已,以前一直困惑的事情?如今全然有了解释。难怪安远侯明明与沈沅嘉从未见过面,却忽然上门提亲,且多年来对沈沅嘉百依百顺,原来有这?等缘由在。 那岂不?是说,即便沈沅嘉退了这?门亲事,沈清璇依旧可以继续与安远侯府结亲 沈敬仁脑海中的第一想法便是,自己的利益并不会受到影响,而不?是,自己的女儿遭人戏弄,他要去讨个公道。 沈敬仁咳了咳,脸上的冷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下来,“为父知道,你知晓了真相,内心定然是气不?过的。那你也不?该自己私下就去找安远侯退亲,这?等大事,理应先同为父商量一下,再做决定,你这?般在府外闹开来了,先不?说对你自己的名?声有损,也让沈江两家以后如何?相处呢?” 沈沅嘉也没有和他犟下去,乖巧地认错,“女儿知错了。” 沈敬仁没料到这个女儿这样轻易就认了错,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指责的话来,若真正算起来,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难得的,沈敬仁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他温声道:“既然你们已经说开了,这?婚事就此作罢,你,也回院子里好好休息,这?些日子也尽量不要出门了,等这?件事情?造成?的风波过去了,再出去也好。” 沈沅嘉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沈福贵见她出来,连忙道:“二?姑娘,属下送您回去。” 沈沅嘉摇了摇头,“不?劳烦沈叔了,今日我想一个人静静。” 沈福贵是府里的老人,??得沈敬仁看重,她称他一声“沈叔”并不为过。 沈福贵愣了愣,旋即理解地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内情?,只是按照男人的想法来揣度,定然是安远侯在外面做了对不起二姑娘的事,否则这?样端庄完美的二?姑娘,为何要和他退婚 真是丧了良心!这?样好的未婚妻不要,非得去外面找那些狐媚子。 沈沅嘉不?知道眼前的沈福贵内心已经上演了好几出负心汉的戏码,她不紧不慢地离开了前院。 夜风吹拂在她身上,她深深吸了口气,内心的喜悦都要溢出来了。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没有?哪一刻如同现在一般,浑身都是自由的。 “二?姐姐!” 沈沅嘉还未反应过来,怀中就突然闯入了一个温热的身体,她刚要说话,胸前的衣裳就被浸湿了。 “呜呜呜,那个安远侯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亦或是他瞧不上你的身份,所以才和你退亲了你明明都过得这?样艰难了,他怎的还这?样对你呢?亏我还觉得他是个温柔善良的好男人!呜呜呜,二?姐姐,你以后该怎么办啊?”沈蔷埋在她怀中,眼泪不?停地往下掉,话语中满是对她的担忧。 沈沅嘉愕然,一时之间没有?动作。 实在是第一次有人在她怀中哭得稀里哗啦,好不伤心,偏偏这人前些日子还与她针锋相对。 就……挺不适应的。 她僵着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柔声细语地说道:“好了,别哭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还值得你哭得这?样伤心。” 沈蔷抬起头,露出一张哭花了的小脸,哽咽道:“女子退了婚,以后还如何?嫁个家世品行俱佳的好人家难道要让你随便找个凡夫俗子嫁了吗更何况,你如今在府中身份尴尬,大伯 母又怎会尽心尽力的替你找一个好人家便是她想,三姐姐又如何?会允” 沈蔷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出来,竟是针针见血,如此直白又如此真实。 沈沅嘉以为她整日里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没想到她竟然把她与邓氏、沈清璇的关系看得如此透彻。 沈沅嘉难得真心笑了笑,道:“你不?用担心了,若是可以选择,我不?欲嫁入勋贵门庭。我本就是孤儿,幸得大夫人不嫌弃才接入府中,得了几年的富贵生活。若是嫁给平民百姓,也是可以的。” 沈蔷撇了撇嘴,道:“二?姐姐这?样的才情?品貌让盛京多少女子自惭形秽,若我是你,如何?也要搏一搏。你觉得八皇子如何?虽然年纪比你小一些,但是他待女子温柔体贴,你若是嫁给他,他如何?也会尽力维护你。或者?是嫁给公侯世子如何?身份也不?能太低,不?然后半辈子真的屈于人下,三姐姐要报复你,可谓是易如反掌。” 沈沅嘉眨了眨眼,沈蔷与她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了。只不过,她最属意的,是太子陆筵。 “你觉得太子如何?”沈沅嘉问道。 “太子!”沈蔷惊疑了一下,沉吟片刻才道:“前途未卜,不?是最好的选择。” 沈沅嘉颔首,不?置可否,如今众人都不看好他,自己若是此刻表现得矢志不?移些,会不?会更能打动他?话本子里不?是经常有这?种桥段吗? 与全世界为敌,若此刻有一人坚定地站在你身旁,那人就显得格外弥足珍贵。 * 此刻,与全世界为敌的太子殿下刚脱了外裳,坐在了榻上。 因今日缠了锦带,目不能视,政事也无法处理,他便随意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歪在榻上。 “殿下,您要安寝吗?”问话的是从小服侍他长大的太监,赵江海。 赵江海初始是个地位低下的小太监,后来被分配去照顾陆筵,但从来没有?因他不?受宠而苛待他,反倒是忠心耿耿,把他当真正的主子侍奉,陆筵因此对他也是格外宽厚。 陆筵一条腿微曲,手搭在膝盖上,随意地敲了敲,随意地问道:“赵江海,你说一个女人对一个受伤的人释放善意是什么原因啊?” 赵江海有些 困惑,自家殿下为何忽然问这种问题,难道是与哪个案件有关 不?过他还是想了想,答道:“应该是看那个人可怜?女子心肠柔软,最容易同情?弱者,如果看到了有?人受伤,肯定不?忍心。” 陆筵眉心跳了跳,道,“如果那个人是个男人呢?” “弱者和男女又有?何?关系呢?”赵江海不解。 “你说有没有什么阴谋?”陆筵不死心。 作者有话要说:鹅子,别多想,只是想抱个大腿而已。哈哈哈,忽然觉得我们太子殿下有点纯情啊 这章评论都有红包哇~爱你们,感谢支持,么么哒感谢在2021-02-04 22:44:08~2021-02-05 23:0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是不想学习的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阴谋?”赵江海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果然,自己猜对了,的?确是一宗案件。唉哟, 殿下难得与他讨论政事,自己还不?得好好表现, 争取帮助殿下早日侦破真相。 “难道那个女子?趁男人?受伤杀了他?”赵江海问。 “没有。” “那个女子?趁着男人?受伤,将他家中?的?财物都?抢劫一空?” “并未。” 赵江海迟疑了下来?, 问道:“那个女子?做了什么?” 陆筵回?忆了一下, 道:“上药包扎,端茶倒水, 也没有其他别的?举动了。” “这……这些行为说明那个女子?想要亲近男子??”赵江海不?确定的?说道, “女子?对待自己喜欢的?人?总是格外温柔体贴,怕他伤势加重, 替他上药, 担忧他口渴,替他倒茶。” 陆筵脑海中?又不?由自主地想起白/日里沈沅嘉温柔细致的?眉眼, 羞涩微红的?耳垂,饱满如?花瓣的?红唇…… 陆筵烦躁地沉下脸,“赵江海,你?个单身了几十年的?老太监说的?话可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赵江海看了一眼陆筵铁青的?脸色,讪讪地闭了嘴,自己好歹在宫里看了那么多妃子?争宠, 那些娘娘的?大多数手段都?是这样?啊, 怎么就不?着调了? “你?退下,孤要安置了。”陆筵挥手,让赵江海退下去。 赵江海拱手,“奴才告退。” 说着, 就垂首往外走去,顺便带上了房门?。 一瞬间,屋内就只剩下陆筵一人?,万籁俱寂,他仰躺在榻上,脑中?却?乱糟糟的?,久久无法入睡。 蓦地,他忽然起身,他要亲口去问问她,若是她明明要嫁给旁人?,还如?同赵江海说的?那样?喜欢他,如?今更是扰得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那她就是水性杨花! 陆筵猛地拉开房门?,蹲在地上睡觉的?赵江海被吓了一跳,匆匆站起身,道:“殿下,您怎么出来?了可是眼睛疼?” 陆筵有些不?快,他沉着声音,道:“孤的?眼睛不?疼,只是心情?不?佳!” 赵江海只觉得他的?声音阴沉而?暴戾,他身上的?寒意也如 ?有实质般,冻得他发颤,凉凉的?夜风吹来?,赵江海忍不?住抖了抖。 殿下每每心情?不?佳,所有的?结果无一例外,总会以鲜血来?平息怒火。 他还记得上次殿下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发现了东宫有几个其他人?安插的?细作,他那时生生活剐了那几个细作,把那些割下的?肉扔去了喂狗。 那些人?生前饱受折磨,死后死无全?尸。东宫的?地牢内,血肉散落一地,如?同地狱,血腥味好几天都?没有消散。 如?今……心情?不?好又是谁要遭殃咯! 赵江海吓得脸色苍白,他抖着嗓音道:“殿下,您如?今是要去哪儿?” 赵江海心中?暗忖,这次要不?要多叫点人?,不?然这大半夜的?,场面太血腥,自己一个人?受不?住啊! 陆筵拧眉,去哪儿呵,当然是要去找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对峙啊。 陆筵疾走了两步,又忽然顿住了脚步。 他又想起,自己此时去,若是是赵江海会错了她的?意思呢?她可能只是单纯地同情?心泛滥,一如?自己在梦中?看到的?那样?,只要受了伤,她都?会好心地帮人?处理伤口。那自己这冲上门?去的?举动不?是很可笑? 陆筵此时周身满是暴躁,他觉得眼前的?锦带很是碍眼,忽然伸出手粗暴地扯了下来?,忿忿地扔在地上。 赵江海见状,也顾不?得害怕了,连忙想要上前捡起来?,大声呼喊道:“殿下,您的?眼睛上了药,不?宜见风呀,这锦带如?何能扔了呢?唉哟,眼睛最重要,您不?要因为不?开心就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啊!” “不?准捡!”陆筵冷声呵斥道。 赵江海指尖都?快要碰到锦带了,闻言只能僵着身子?,维持着一个弯腰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陆筵甩袖,转身回?了寝殿,将门?摔得震天响。 赵江海直起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今日殿下好生奇怪啊,心情?不?好难得没有见血,反倒是在这里虐待自己。 他看了一眼地上孤零零的?锦带,到底是没有捡起来?。刚要转身去太医院请太医,身后的?门?又“吱呀——”一声被拉 开了。 赵江海疑惑地回?首,就看见太子?殿下脸色黑沉沉的?站在门?后,他垂首,恭敬地问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陆筵深吸了一口气,眉心跳了跳,语气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帮孤把那根锦带捡回?来?!” 赵江海:“……” “你?聋了!”陆筵久久没有听到动静,沉着嗓子?道。 赵江海下意识要弯腰捡,但又怕太子?殿下突然反悔,是以动作慢悠悠的?,给足了太子?反口的?机会。 “赵江海!”陆筵眉间隐隐不?耐,催促他动作快一些。 赵江海这才迅速地拾起锦带,递到了太子?的?手中?。 陆筵似乎很是生气,他手握成拳,狠狠地攥着布料,像是要将它碾碎般用力。 赵江海却?无端觉得,太子?殿下如?今并没有表面上那样?震怒,反倒是透着一股恼羞成怒的?气急,也不?知是在气自己出尔反尔,还是在气旁的?东西。 他缩了缩脖子?,道:“殿下,奴才要去请太医来?替您重新包扎吗?” 陆筵只觉得心中?有团气烧得他胸闷气短,却?如?何也找不?到发泄的?出口,闻言,他挑了挑眉,道:“你?是想让整个大周都?知道孤的?眼睛有问题吗?” 赵江海这才意识到,太子?身有眼疾的?事情?是秘辛,除了太子?身边的?心腹,旁人?一概不?知。 “那就由奴才替您上药。”赵江海毛遂自荐,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原来?自己在太子?殿下心中?,竟是如?此可以信任的?人?吗? 他觉得自己很是机灵伶俐,足以可以胜任这个任务。 陆筵皱了皱眉,下意识拒绝道:“你?不?行,老胳膊老腿的?,孤怕你?把孤的?眼睛给弄瞎了。” 赵江海那股自豪感还没来?得及浮现在脸上,就被陆筵的?一句话打击得七零八落,他觑了一眼自己的?手,除了糙了些,也没有多老啊…… “那殿下是要让何人?来?替您上药呢?”赵江海问得小心翼翼,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太子?殿下的?心思了。 陆筵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是找有经验的?人?来?替孤上药了。” 陆筵说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郁色一扫而?空,紧紧蹙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他如?今是有正事找沈沅嘉,可不?是因为那些因为旁人?的?话想要得到一个求证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 也不?知是说服了自己,还是自己的?理由的?确十分正经,陆筵将锦带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袖中?,语气也没有了方才的?阴冷,“孤出门?疗伤去了,你?今夜不?必守在门?外了,早些去睡。” 赵江海被他语气里的?关切吓得诚惶诚恐,只觉得太子?殿下的?性情?越发诡异难测了。 陆筵理了理衣袖,轻拍了一下赵江海的?肩膀,便不?紧不?慢地离开了原地。 颀长?威仪的?身影融入夜色,留下了满头雾水的?赵江海:所以,到底是谁要替太子?上药? * 此时正是深夜,万籁俱静,荣阳侯府内大多数院落中?都?熄了灯,只有零星几盏负责照亮路径的?纸灯笼仍然亮着。 府中?的?护卫手中?握着刀剑,一丝不?苟地在路上巡视,检查着安全?。 忽然,其中?一个侍卫感觉眼角余光瞥到了一道黑色的?残影,他一惊,下意识地看过去,口中?喝道:“谁!” 同伴被他的?喊声吸引过来?,急忙问道:“有人?吗?” 护卫揉了揉眼睛,却?见那一处是极为空旷的?花园,根本藏不?了人?,他嘟囔道:“没人?,好像是我眼花看错了。” 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理解地说道:“我也经常容易看花眼,没事,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巡视,早点回?去换了班睡觉去!” “嗯。” 几人?低低交谈着离开了原地,只余下一片随风摇曳的?花枝。 陆筵悄无声息地躲开了护卫,终于找到了迎新院。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看着黑乎乎的?屋子?,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此刻好像是深夜,那个女人?应该睡着了。 陆筵不?知为何,忽然心底冒上来?一股郁闷,自己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这罪魁祸首反倒睡得香甜。 也不?知道他抱着一种怎样?的?心理,入屋的?时候,他故意将动静闹大了些。 甫一入内,他鼻间 就涌上了一股清新甜蜜的?气息,与沈沅嘉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他胸中?的?郁闷不?知不?觉中?就消散了下去,他径直往内室走去,经过壁橱处看到了守夜的?素鸢,他想了想,伸手在她脖子?上点了一下,素鸢的?呼吸便变得格外平缓。 他弄晕了丫鬟,走到内室,青色的?床幔遮挡住了曼妙的?身姿,他毫不?犹豫地挑开了遮挡物,帐中?牡丹花香越发浓郁,让人?迷醉,沉睡的?少女便直直映入眼帘。 沈沅嘉呼吸轻柔而?绵长?,如?墨的?青丝披散下来?,散落在脸颊两旁,长?睫浓密,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未施粉黛的?皮肤白皙如?玉。她的?睡姿乖巧,两只手交叠置于锦被外,褪下了平日里的?端庄优雅,纯稚又无暇。 陆筵不?自觉放轻了动作,他视线紧紧地盯着床上的?人?儿,一眨不?眨。 她真的?是美好得让人?心折。 一路上灰扑扑的?世界在他掀开床帐的?瞬间,变得活色生香。无人?知晓那种次第逐渐明亮的?感觉,像是他小时候每个寂静的?夜晚,缩在角落里,睁着眼睛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逐渐变得明亮,澄澈,不?染纤尘。 陆筵目光渐渐变黯,他瞥了一眼帐内,然后轻手轻脚地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床帐落下,狭小温暖的?空间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沈沅嘉皱了皱眉,总觉得睡梦中?有一头凶猛的?野兽紧紧盯着自己,她使劲儿地奔跑,却?始终逃不?开。 她不?安地“嘤咛”了一声,动了动眼珠,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有些茫然,眨了眨眼皮,一转头就看到床脚坐着一个人?。 “呀——” 陆筵眼疾手快,在她红唇微张的?时候,便俯身压住了她,修长?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唇。 沈沅嘉眼前一花,就觉得身上压下来?一具滚烫的?身体,唇也被人?捂住了,发不?出声音,她惊惧不?已,下意识就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 陆筵轻吸了一口气,倒不?是痛的?,他天生似乎没有痛觉一般,便是砍了他的?手,他眉头也不?会眨一下,沈沅嘉用尽了全?力 的?一咬,在他看来?也不?过像是小猫般的?抓挠,不?痛不?痒。 反倒是那种酥麻从手掌处激灵灵地传至四肢百骸的?奇怪感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沈沅嘉,你?不?会下毒了?”陆筵沉着脸,冷声道。他总觉得血液有些沸腾,四肢无力,与中?毒的?症状很像。 作者有话要说:陆筵:总有刁民想害孤! 太子又在心底脑补出了一些爱恨情仇的大戏~真的是,太子别扭又可爱啊 今天继续留言有红包哇。另外非常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也是不想学习的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楽楽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们~谢谢支持(鞠躬)感谢在2021-02-05 23:04:44~2021-02-06 23:0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也是不想学习的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楽楽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沈沅嘉, 你不?会下毒了?” 沈沅嘉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慢慢停止了挣扎,她眼睛眨了眨, 男子俊美的脸庞逐渐清晰,她终于认出眼前的人, 陆筵? 陆筵见闹腾的小猫安静下来,眼底划过一抹满意。他直起身, 宽大的衣袖如?流水般划过她的脸。 沈沅嘉定了定心?, 撑坐起来,看着本来宽敞的床帐内因为坐着一个气势巍峨如?山岳般陆筵, 而显得格外逼仄。 她胆战心?惊地问道:“殿下何故出现?在此处?” 她害怕自己声音太大, 而惊动?了外室守夜的素鸢,声音低不?可闻。 陆筵没理她, 面无表情地从怀中拿出一颗夜明珠, 放到被咬的地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除了一圈精致小巧的牙印,一丝毒药的痕迹都没有找到。 沈沅嘉看着他掌心?的牙印,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低声道歉道:“臣女不?是?有意伤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陆筵此时心?神全在手上,沉默片刻, 他忽然凑过去舔了舔, 挑了下眉,无色无味吗? 沈沅嘉见他毫不?忌讳,苍白的脸顿时染上热气,这, 这人怎的这样轻浮…… 她红着脸,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陆筵的神色,却见他恬淡寡欲,眉眼间满是?困惑,丝毫没有想象中的欲念,干净澄澈。 陆筵手指动?了动?,忽然近身握住沈沅嘉的下颌,细腻的触感让他有些心?神恍惚,不?过一瞬,他就咬牙切齿起来,“沈沅嘉,你在孤身上下了什么毒药?”为何自己一碰到她就不?太对劲呢? 沈沅嘉一愣,慌忙辩解道:“殿下,臣女冤枉。”只不?过心?中疑惑,难道今日陆筵回去后中毒了? 她顾不?得此刻陆筵的怒意,伸手握住陆筵的手,本以为陆筵此刻还在生气,手上的力?道肯定是?极大的,没料到自己轻轻松松就将他的手拿了下来,她跪坐在锦被上,担忧道:“殿下您中毒了?” 陆筵手指僵硬,盯着手腕上纤细白皙的手,他抬头,盯着沈沅嘉半天,见她眼中的担忧不?似作假,他指尖动?了动?,不?是?她下的毒。 复又皱眉,最近眼疾越来越 严重了,居然有这么多并发症…… 他想通之后,便不?再为难沈沅嘉。 “沈沅嘉,深夜看见孤你为何不?怕?”陆筵不?解,一般的闺阁小姐若是?遇见这种事,恨不?得喊破喉咙,眼前的女子似乎镇静得有些过分了。 沈沅嘉心?虚地别开眼,心?中暗道,她巴不?得他多来找她几?次,让她有机会引诱他呢。而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的人表情虽然阴鸷凶恶,但是?心?底却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她眼神闪躲,不?答反问,“臣女为何要怕?殿下是?来杀我的吗?” 陆筵“啊”了一声,慵懒地靠在床柱上,手中把玩着夜明珠,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怎知孤不?杀你?” 沈沅嘉看他全身疏朗,姿态格外闲适,垂了眼,这不?明摆着吗? 不?过她也?没有这般放肆,抿唇道:“殿下英明神武,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若是?觉得臣女今日知晓了您的秘密,上完药,不?,上药之前,在臣女踏入六楼的大门时,您就会杀了臣女,何故等到现?在?” 陆筵轻嗤了一下,马屁精! 明明最厌恶别人的阿谀奉承,此刻不?知为何,心?底却有些雀跃。他想到来此的意图,于是?他随手将那颗夜明珠扔在锦被上,手指触碰到袖中的锦缎,刚要扯出,目光就落在女子清滟的脸上。鬼使神差的,他缩回了手,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沈沅嘉见他一副想要久待的模样,有些困惑,主动?问道:“殿下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陆筵掀开眼皮,“无事就不?能来找你?” 沈沅嘉被他语气中的理所当然惊了一下,有些纳罕,自己何时与?他是?这般亲密随意的关?系了? 不?过陆筵对她的态度让她有些欣喜,想来是?自己今日替他包扎伤口让他感动?了? 想来陆筵也?不?是?那般传言中的铁石心?肠?自己今晚不?是?更应该抓紧机会和他拉近距离呀! 她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她刚刚已经小小的睡了一觉,此时也?没有困意,头发披散在身后,清丽又妩媚。 “那殿下要陪我说说话吗?” 陆筵明显 一愣,不?由自主又想起赵江海的话,女子对于喜欢的人总是?格外耐心?又细致。如?此想着,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想聊什么?” 说完,他就沉下了眉眼,自己来这里是?闲聊的吗? “殿下真?的愿意同我说话?”沈沅嘉的眼瞳中迸出明亮的光,她喜出望外,笑靥如?花。 陆筵呼吸一窒,斜着眼看她,语气满是?不?耐,“孤难道会说话不?算话?” 沈沅嘉此刻自是?乖巧,连忙道:“不?不?不?,殿下一言九鼎,又怎会出尔反尔。” 陆筵那丝气恼又烟消云散了。 他目光一凝,自己还是?过于迁就她了,不?过看着少女清滟动?人的娇颜,他心?想,算了,一辈子才能遇到一次的唯一,对她稍微宽容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虽说是?陪沈沅嘉说话,但是?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沈沅嘉说话,陆筵只是?耷拉着眉,不?咸不?淡地嗯一声,敷衍得不?行,可偏偏他又格外有耐心?,无论?她说了什么话,他都没有离开。 陆筵发现?少女的说话声缓缓低弱下去,他抬眸望去,就见沈沅嘉托着腮,小脑袋一点一点,身体也?摇摇欲坠。 他皱起眉,也?不?知是?对她的毫无防备,还是?说话说到一半自己睡过去了不?满,他轻轻地用脚踢了踢被子里的沈沅嘉,哪料到这一踢,她就直直往一旁歪去。 陆筵脑子还未思考过来,身体就先一步接住了少女柔软馨香的身子,沈沅嘉脸埋在他的胸膛上,似是?有些闷,她无意识地动?了动?脑袋,唇瓣温柔地擦过陆筵的喉结。 陆筵浑身僵住,垂首,缓缓地看了她一眼。 怀中的少女睡意正浓,娇憨又无辜。 陆筵眼神幽静,他手掌悄无声息地探向少女线条优美修长的脖颈,指尖下有序沉稳的脉搏让他无端沉迷。 “唔……” 沈沅嘉嘤咛一声,似是?在梦中感受到了杀意,精致的眉头微微蹙起。 陆筵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收回手,轻柔地将她放平在床上,随即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便消失在了屋中。 方才还酣睡的沈沅嘉蓦的睁开眼,她睡眠一向不?深,陆筵接住她的时 候她就模模糊糊地醒了过来,只不?过觉得两人姿势有些暧/昧,醒来会导致尴尬,便假装沉睡。 只是?没料到…… 她胆战心?惊地抚上脖子,方才,陆筵是?要杀她吗?她心?底一阵阵发冷,没想到方才还“相谈甚欢”的人竟翻脸要杀人。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究竟何处惹恼了他,让他起了杀心?。 只是?,他为何又收手了呢? * 门外,陆筵慵懒地依靠在墙上,指尖摩挲,似乎还残留着余香。 他当然知道沈沅嘉是?在装睡,只不?过他知道她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单纯地碰了一下喉结。只不?过,那一碰,却仿佛是?钥匙,让他脑海中掩盖的记忆也?清晰地浮现?起来。 昏暗的房内,夜明珠莹莹光辉,桃花清新香气,女子的唇温热柔软,被侵犯时嘤嘤的低泣声。 静宜公?主生日宴那日,他们居然已经发生了亲密的关?系吗? 陆筵摁了摁眉心?,有些烦闷,尽管他们没有到最后一步,但是?该接触的、不?该接触的,都碰了。 他清楚地知道,当时在公?主府,他刚开始可能受梦境的影响,虚幻现?实分不?清,梦境中的自己深情不?已,极度贪恋那女子,自是?把沈沅嘉当成了自己幻想出来的虚影。但是?后来,他的意识是?清明的,他的确意乱情迷了。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康正帝荒淫无度,他自小在宫中长大,男女之间的那些事也?见识了不?少。只不?过他十五岁之前,在宫中生存都艰难,对于这档子事也?没有兴趣。后来流放边疆,手中权势越大,地位越高,属下也?会搜罗各地美人献给他,只不?过他每次看到那些女人搔首弄姿的谄媚模样,便很是?嫌恶,一丝兴趣也?提不?起来。 他方才确实生了杀意,因为自己竟然对沈沅嘉生了欲念…… 他不?欲拥有软肋,免得处处受人掣肘,不?过一想,若是?自己杀了沈沅嘉,以后眼睛看不?见颜色,又要恢复灰沉沉的日子,他的新鲜劲还没过,自是?没再下手。 陆筵微侧头,听着身后屋内沈沅嘉急促的呼吸,笑了一下,等他腻了,立刻杀了她。 谁都别想动?摇他…… 作者有话要说:沈沅嘉:我太难了,差点又被杀死:D 陆筵:孤过几天就腻了,不就是女人吗?谁还没见过╭(╯^╰)╮ 作者:话别说太满,打脸很痛的。 今天评论也有红包哦 更新会在9号,不过会晚一点,到时候双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27 章 东宫内, 陆筵如鬼魅般出现,赵江海盘着腿,靠着门正眯眼打盹儿, 陆筵径直推开门,赵江海往后仰去, “哎哟……” 他?抬眼就看到了陆筵,他?急忙爬起来, “殿下, 您不是去找人处理眼睛的?吗?怎的什么样子去的,原样子回?来了呢?” 陆筵这才记起来, 自己到底是因何而?去——让沈沅嘉替他上药。而?自己, 硬是陪着沈沅嘉说了大半夜的?废话。 他?蹙了蹙眉,道:“孤眼睛好了, 不用上药了。” 赵江海惊恐万状, 连忙道:“殿下,您可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 有病就要治,万不能讳病忌医。” 陆筵不耐烦地轻啧了一声,推开他?,懒洋洋的?说道:“不过?是下午流了点血,又没有瞎,聒噪什么?” 是他不想上药吗?明明是沈沅嘉那个女人东拉西扯, 害得他?忘了。 不过?眼睛确实没有什么大碍, 视线清晰,除了没有颜色…… 赵江海见太子神色不愉,不敢再劝,自己虽然在太子跟前有体面, 但是也不能蹬鼻子上脸。 太子殿下可不是好脾气的?人。 他?垂首上前,替陆筵解腰带,却见太子从小不离身的?玉佩不见了踪影。 “殿下,您的玉佩不见了。” 陆筵低头,果然,腰间空荡荡的。 他?拧眉想了想,随即恍然,怕是落在沈沅嘉的?床榻上了。 不知为何,他?无端生出几分愉悦,明日沈沅嘉就会看见玉佩,她胆子小得很?,自己也没怎么着她,看见他?恨不能缩成?一团,知道了是他的?东西,还不得立刻巴巴地送回?来? 他?褪了外袍,躺了下?去,这回?不再辗转,合上眼没多久,呼吸便缓缓均匀了。 * 昨夜险些丢了性命,沈沅嘉胆战心惊地,直到星月西沉才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不过?她向来没有赖床的?习惯,大约天光乍晓,便清醒了过?来。 素鸢听到了帐内的?动静,轻柔的?用银钩绾住床幔,“姑娘醒了?” 沈沅嘉轻嗯了一声,起身穿好衣裳。 素鸢弯身整理床榻,刚将锦被叠好,就看到床上静静躺着一块玉佩。 “咦姑 娘,您何时有一块这样的玉佩了?”素鸢拾起玉佩,疑惑道。 沈沅嘉闻言,转过身来,就看到素鸢手心里的?玉佩。 沈沅嘉心重重跳了一下?,这块玉佩玉质通透,一看便价值连城的宝物,她如今算得上一贫如洗,怎么可能有这等珍贵的东西,定然是昨夜陆筵不小心落下了。 她清了清嗓子,佯装镇定地说道:“我昨日在商铺里看它着实不错,就买了。” 素鸢点了点头,也没怀疑,只是道:“那奴婢找个匣子装起来,免得磕着碰着了。” 沈沅嘉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紧紧盯着素鸢放好了玉佩。 不过?心中暗忖,自己这是不是又有机会接近陆筵了? 不过?转念一想到自己昨夜虎口逃生?的?那一遭,又有些迟疑。 冷静了半晌,握了握拳,心想,那自己还是过几天再去。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放弃就代表死路一条,陆筵那边,虽然危险,但是前景甚好。现在陆筵说不定心情不好,自己还是不往上凑了,他?喜怒不定,免得遭罪。 正午时分,沈沅嘉刚放下木箸,素鸢就前来通报,说是邓氏让她去一趟同福院。 沈沅嘉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唇,起身走出屋,就看到候在檐下?的?杜嬷嬷。 “二姑娘这慢吞吞的?,让夫人等久了可不好。”杜嬷嬷一上来就是阴阳怪气的?声音。 沈沅嘉听完,当即头一扭,往屋子里走去。 “素鸢,我忽然记起来,我这衣裳上沾了东西,需要重新换一件。” 自己即使不是正经的嫡小姐,但也是荣阳侯承认的?养女。她生性宽厚,不欲与下?人们为难,可杜嬷嬷一个奴才,三番两次地对她出言不逊,着实可恶。 如今除了陆筵,在其他人面前,她可不想委屈了自己。 杜嬷嬷没料到沈沅嘉二话不说就回?去了,她回过?神来,气冲冲地准备跟进去,边走边大声嚷嚷道,“二姑娘,老奴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奴才走一趟,你还当自己是什么金贵身份呢?没了安远侯的婚事,你什么也不是,还敢怠慢了夫人跟前的?人!老奴劝你以后还是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是夫人眼前的?老嬷嬷,府里的?姑 娘下?人们都要给我几分面子,若你惹恼了我,可别怪我不念情面了……” 若说以前杜嬷嬷还忌惮沈沅嘉身上的?婚事,如今可是没有了顾忌,沈沅嘉在府里又不受宠,又没有婚事傍身,还不是任她搓扁揉圆? 这般想着,渐渐的?,她的自称也从“老奴”变成?了“我”。 沈沅嘉脚步一顿,挑了挑眉。 杜嬷嬷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得意的咧嘴笑了笑,看她还怕不怕,自己随意一句话,沈沅嘉在府里的?日子就要不好过。 “啪——” 一记耳光打在杜嬷嬷的?脸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她瞬间愣住。 “杜嬷嬷真是好大的威风,在府里竟这样大的?号召力,要我生?我便能活,要我死,我就要立马碰死在墙上。我明日就去秉了父亲,这府里有这样厉害的人物,可不要埋没了!”沈沅嘉嘴角含着笑,眼底却满是冷色。 杜嬷嬷被她眼底的?威严震慑住,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眼睛,意识到她的?话,她脸色瞬间煞白,荣阳侯最讨厌府里那些仗势欺人的奴才,更遑论,自己刚刚可是责骂了二姑娘。 沈沅嘉轻蔑地望了她一眼,如今怕了想起来自己的?身份了当真以为邓氏纵着她在府里打压旁人,是对她的重视? 不过?是她立威的?刀而?已,若是荣阳侯追究起来,邓氏立刻就会舍弃她。 “素鸢,关门,我要换衣裳!”沈沅嘉淡淡道。 素鸢见杜嬷嬷被打了,脸上满是喜色,她走上前,“杜嬷嬷,请?” 嘴上说的是请,实则用力将她推了出去,一把将门关上。 “唉哟!唉哟!”杜嬷嬷跌坐在地,捂着屁股叫唤。 半晌,她才狼狈地爬起来,狠狠地瞪了一眼屋内,站在院子里等候。 怎料她在外头等了大半天,里面却是安安静静的?,今日日头很?大,阳光晒在身上有些热,杜嬷嬷口干舌燥,终于意识到,沈沅嘉哪里是去换衣裳明摆着是想要她吃苦头了。 她想起邓氏的脾气,抖了抖,低声下?气的?说道:“二姑娘,您好了吗?夫人那边一直等着的?话,您也不好交代啊……” 杜嬷嬷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软话,身前的?门才慢悠悠地拉开 。 “二姑娘!” 杜嬷嬷险些喜极而?泣,她老脸笑得满是褶子,姿态是前所未有的?恭敬。 沈沅嘉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跟在她身后。 许是上次邓氏泼了她一盏热茶,有了经验,杜嬷嬷站在屋外回?话,“夫人,二姑娘来了。” 不过?今日邓氏心情好,等了大半日也没有丝毫不悦,她招了招手,让沈沅嘉上前。 沈沅嘉入屋福了福身,发现屋内坐了好几个陌生?的?夫人,眼中满含打量。 沈沅嘉又一一见礼。 “这就是你的?大女儿吗?长得可真标志,举手投足又端庄大气,可让人羡慕得紧呢!”其中一个长相温婉,衣着富贵的夫人笑道。 邓氏闻言,笑道:“你们可别夸她了,她脸皮薄,经不得夸。” 说着,伸手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说着,还亲昵地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似乎两人之间真的?是关系极好的母女。 沈沅嘉眼皮跳了跳,面上佯装羞怯地莞尔轻笑,心底却有些诧异,邓氏这般作态,难道是为了彰显她对养女的?好? “当得当得,沈二姑娘的?样貌品性,可是一等一的?好,荣阳侯夫人可是谦虚了。”另一个夫人接话道。 沈沅嘉见这些人身份似乎都比不得邓氏,言语间多有奉承之意,沈沅嘉含笑听着,众人问话才答话,并不多言。 夫人间的聚会本就话题不多,可今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话头时不时往沈沅嘉身上引,便是沈沅嘉故意绕到别的地方去,没几句话,又回?到了她身上。 邓氏也罕见的?对她露了笑脸,这些细节加起来,让她心中不断生疑。 此时,其中一位夫人道:“今日天气这样好,何不一起出去逛逛我听说梨园新来了几位唱戏俱佳的?花旦,盛京里许多人都去听了,都说回?味无穷,想多去几次呢!” “真有你说的那么好”邓氏笑问,随即拍板道:“那我可得去瞧瞧了。” 沈沅嘉觉得自己可能多想了,邓氏这般反常,许是就想炫耀一下?她,就如同以前一样,将她当成?她最完美的作品,任人欣赏赞美。她刚舒了一口气,打算起身告退了,邓氏却紧紧地拉着她,不容拒 绝地说道:“嘉嘉,你陪我一起去。” 沈沅嘉垂眼,心中油然生出警惕,她试探的说道:“要不也叫上三妹妹,她来盛京这么久,说不定还没看过?这里的?戏曲,带她一起去见识见识也好。” 邓氏原本带笑的?脸,听了这话,想也不想就拒绝道:“她不去!” 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强硬,容易惹人怀疑,她又缓和下?声音,“璇儿近日在跟着夫子们学习诗书礼仪,出去玩会耽误进度,咱们不带她,这次就咱们母女俩。说来,我们也许久没有一起去听戏了,我还甚是怀念呢。” 邓氏这半是强迫,半是说情的?,沈沅嘉只得应承下来。 —— 喜得班在盛京梨园中向来是行首,宫中太后寿宴也曾请他?们入宫唱过戏,足以看出它在戏曲上的?水平。 沈沅嘉见邓氏进了屋子,就聚精会神地盯着戏台,并没有其它动作。她只能沉下?心来,坐在她身旁,假装看戏。 “娘,您怎么在这儿?”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沈沅嘉本没在意,却见邓氏另一旁的?杜夫人站起身,惊喜的?说道:“勋儿?” 沈沅嘉眉心一跳,循声望去,就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行人,都是年轻的男子。 几人快步走上来,拱手道:“见过?荣阳侯夫人。” 行礼后,和邓氏一同来的几位夫人都“巧妙”地发现,与自己的?儿子发生?了极为奇妙的?“偶遇”。 为首的?男子身形削瘦,眉清目秀,他?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沈沅嘉身上,眼底闪过一抹惊艳,这才道:“杜勋见过?姑娘,敢问姑娘是哪家小姐?” 杜勋身旁的?人也是差不离的表情。 沈沅嘉微微颔首,抿了抿唇,“家父姓沈。”其他却是不再多言。 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自己这才退婚,邓氏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替她相看人家。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邓氏怕是打错了算盘,荣阳侯可不会满意这些家世不显的人家。 几位男子一一介绍了自己的?姓名,便站在了自己的?母亲身旁,只不过?,眼神仍是热切地落在沈沅嘉身上。 邓氏看了这几家的公子,心下?满意,也不枉费她花这么多心思替她 做了这个局。 沈沅嘉如今退了婚,又不是侯府血脉,若不是自己上心,顾念多年母女一场,怕是无人再替她张罗人生大事了。以后沈沅嘉可不要觉得自己委屈她了,这些公子都是年纪相仿,相貌堂堂,配她绰绰有余了。 这几人当中,她最属意的还是杜勋,杜勋出身淮阴伯府,虽然近些年来淮阴伯府有些没落了,但是杜勋才学极佳,去年还靠着自己的?本事考了进士,在朝中也有官职。更何况,他?相貌不差,除了有几房通房,杜夫人也和她保证了,沈沅嘉未生下?嫡子之前,她不会让那些侍妾先生?下?庶子,威胁她的地位。 有这样通情达理的?婆婆,沈沅嘉嫁过?去也不会受苦。 邓氏揉了揉额头,忽然皱着眉头,难受地说道:“嘉嘉,我觉得脑袋有些疼,许是刚刚在外头吹了风,如今难受的紧,我先回?府了,你就替我好好陪众位夫人听听戏。” 邓氏说完,也不等沈沅嘉应答,招了丫鬟就急匆匆地往外走去,步伐矫健,丝毫看不出来身体不舒服。 邓氏一走,那些夫人像是收到了信号一般,陆陆续续地找了借口离开。 沈沅嘉抿嘴,果然,这是有意无意地创造她与男方相处的?机会呢,也难为她们,找的借口无一相同。 一个叫方炵的男子舒朗地笑了笑,“沈姑娘,你尝尝,这楼里的?芙蓉糕味道极好。” 许是长辈不在场,这些男子不再拘谨,说话也渐渐放开了。 沈沅嘉伸手拿了一块芙蓉糕,小小地咬了一口,味道过?于甜腻,入口也粘牙,她咽下后,微笑道:“的?确味道不错。” 方炵舒了口气,似乎得到她的?肯定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杜勋见状,也替她斟了一杯茶,捧至她眼前,温声道:“沈姑娘,芙蓉糕太干,喝点茶水。” 沈沅嘉颔首,却是谢绝了他?的?好意,若是接了茶,方炵那边怕是要尴尬了。 “多谢杜公子,只是我如今不渴。” 沈沅嘉处事周全,向来待人都是极为妥帖,若是她愿意,每个人和她相处都会感觉很?舒服,她从不会让人觉得为难。 不过?,即便是沈沅嘉拒绝了杜勋的?茶,方炵那边也 发觉了自己方才可能做了傻事,他?口味偏甜,无论多甜的?东西他都受的住,如今没考虑沈沅嘉,向她推荐了芙蓉糕。 方炵无措地搓了搓衣角,再看沈沅嘉,忽然觉得她善良又温暖,十分照顾别人的?感受。 他?看沈沅嘉对于台上的?戏曲似乎并不感兴趣,主动提议道:“沈姑娘,阳春三月,正是好春光,不如我们一同出去赏景,可好?” 沈沅嘉眼睛微微一亮,这出戏前世江云澈陪她看过?,如今她早就厌了,一直坐在这里,是看这些人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才苦苦在这里熬着。 沈沅嘉步伐轻缓,身后咿咿呀呀的?唱腔渐渐消失在耳后。 杜勋道:“不远处有一处湖心亭,千顷湖水,碧波荡漾,在那湖心亭上可以一览无余,风景甚美。” 于是众人便往湖心亭而去。 * 沈沅嘉没料到会在湖心亭撞见陆筵,她停住了脚步,看见陆筵眼前摆放着一张精致小巧的红木桌,桌上的?红泥小火炉上置有一个紫砂壶,壶中咕噜噜冒着水泡,这架势显然是与人相约,她颇有眼色地没有上前打扰。 沈沅嘉挑了个较偏却能清楚的?看见陆筵动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陆筵远远就瞧见了她,万绿丛中一点红,想让他?不注意到都难。 他?本以为沈沅嘉是打听到了他?今日会在湖心亭这里,所以急忙忙地来还玉佩,如今这恨不得与他划清界线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是来找他的?。 旋即,他?的?神色就冷了下?去。 不过?,他?想着,大庭广众之下?,沈沅嘉也不好明目张胆地还玉佩,他?即便是不尊礼法,但也知道,这在外人看来,是私相授受,被有心人利用,甚至会成?为诟病她的把柄,他?压下?心底的?烦躁,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慢慢等沈沅嘉走过来。 沈沅嘉面上仍是落落大方地与众人交谈,不过?心底却是紧张不已,时不时眼角余光都会扫过陆筵。若无人注意,也只当是眼波流转,欣赏风景。 她不动声色地觑了一眼他的?神色,就见他?黑眸沉沉,脸上的?神情比寒冬腊月的?冰霜还要冷冽。 她偏头弯了唇,好在自己有先见之明, 今日没去找他,否则不是自讨苦吃吗? 杜勋见沈沅嘉粲然一笑,当场愣在了原地。 他?能感觉得到,沈沅嘉虽然一直含着笑,可那笑冷冰冰的,十分疏离,如今这样一笑,就好像冰雪消融,勾人的?很?。 陆筵“咔嚓”一声捏碎了手中的杯盏,冷笑一声,好啊,真是好样的! 原来旁边那些男人都是她带来的! 陆筵心神全在沈沅嘉身上,如今见沈沅嘉冲着杜勋笑,神色间丝毫没有陌生?,交谈融洽,言笑晏晏,才意识到,她身旁的?人,都是她带来的。 他?双眸挑剔地看了一眼那一群男人,呵,一个个长得弱不禁风,油头粉面的,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沈沅嘉见杜勋呆愣愣地看着她,意识到什么,她立刻敛了笑,佯装不在意地低了头。 杜勋见沈沅嘉又恢复了冷冷淡淡的模样,心中着急,也存了一点卖弄的?心思,便谈论起了朝中大事,可这近日里最值得一说的,还是当属太子陆筵。 沈沅嘉眉心一跳,下?意识看向另一头的陆筵,却见陆筵嘴角含着一丝似有如无的?兴味,见她望过?去,懒洋洋地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沈沅嘉一时只觉头皮发麻,只盼着杜勋几人,言辞不要过?于激动才好。 可偏偏她的心声无人知晓,杜勋光是起了个话头,其他几位公子却忽然兴致勃勃地谈论起来。他?们身份不高?,对于朝中大事也不懂,只是听些流言,就添油加醋地谈论起来,事实往往便是这样被歪去的?。 他?们没有大户人家那么多讲究,时常也会去茶馆酒肆里面,那里面都是些五湖四海的人,说的话也都百无禁忌,什么难听的过?分的?话,都没个把门,遇到说话的?人,就全部抖落出去。 沈沅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眼睁睁看着他?们言语间满是对陆筵的冒犯。 她脸上的?笑险些都要维持不住了,她只觉得落在自己背脊上的?那道目光越发压迫,她低了头,愁云惨淡,自己经营了几日的好印象如今怕是毁了。 陆筵饶有兴致地托着下?巴,看沈沅嘉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土里的?样子,有点像是他幼时在宫中看到妃子养的小 猫,一犯错便会缩成一团,可怜巴巴的?。 陆筵听着他?们翻来覆去地咒骂他?,也有些乏味,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站在他身后的陆一会意,忽然拔出刀,身形微动,人群中的一人就捂着手哀嚎连连。 这是方才诅咒陆筵最多的?一人。 沈沅嘉见那人手臂被刀剑齐齐切断,血肉模糊的?伤口汩汩流着血,地上掉落这一只手。那人脸色狰狞,甚是骇人。 她第一次见到陆筵出手,一时有些被吓住,小脸苍白地呆站在原地。 四周混乱一片,杜勋惊慌地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在陆一身上,知晓他?不过?是侍从,真正下命令的?还是他的?主子。 他?上前一步,怒声喝道:“我等与公子无冤无仇,为何公子指使侍卫伤人?这天子脚下?,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陆筵似乎被他?的?话逗笑了,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啜饮了一口,方才说道:“你们在这里把人骂得体无完肤,还不许人出出气?” 杜勋皱眉,“我们哪里辱骂公子了,不过?是说了几句太子殿……” 杜勋话渐渐顿住,也意识到什么,脸色苍白,抖着唇望着陆筵,刷的一声跪在地上,“臣见过?太子殿下!” 陆筵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他?刚刚看杜勋义愤填膺,恨不得入宫去将他?废了,好让备受康正帝宠爱,母族家世显赫的?六皇子登基为帝的?样子,以为他?是个铮铮铁骨,心中满怀正义的?人。 没想到知道了他?的?身份,一丝也没有犹豫地跪了下?去,与旁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杜勋这一跪,亭内的?人也陆陆续续地跪了下?去,尤其是刚才还高?谈阔论陆筵“窃国”的?人,此时,都抖着身体,这些人当中,杜勋家世最好,如今杜勋都吓得面如土色,他?们这些家中无官无爵的人,下?场不是更惨? 众人都跪在地上,这样一来,满亭内只有站着的?沈沅嘉显得格外显眼。 沈沅嘉拧了拧眉,自己身前一滩血迹,她……不想跪。 陆筵被她嫌弃的?小模样逗笑,捂着唇溢出一抹轻笑,沈沅嘉吓了一跳,抬头就对上一双漆黑 的?眼,里面的愉悦晃得她躁得慌。 陆筵也不为难她了,敲了敲身前的?木桌,语气不咸不淡:“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沈沅嘉迟疑了一瞬,也不知道陆筵如今到底什么心情,他?喜怒不定,刚刚还像个疯子一样,津津有味地听人骂他?。 她硬着头皮,往陆筵的方向挪了几步。 陆筵都要被她气笑了,刚刚无视他?的?时候,胆子不是大得很?吗?怎么现在像个鹌鹑一样了?那巴掌宽的距离,她还不如不挪呢! 他?开口,“坐过?来。” 他?微抬下巴,示意她坐到对面的位置上。 沈沅嘉眼底闪过一抹恍然,原来他这不是在等人啊。 她心下?一喜,没想到,这被邓氏拉出来,还能遇到陆筵。 陆筵如今请她喝茶,想来并不讨厌她,她悬着的?心放了下?去,刚要抬步走过去,跪在地上的?杜勋忽然站起身,张开双手将沈沅嘉拦在身后,梗着脖子,冲陆筵道:“太子殿下,就算您权势滔天,您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强迫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陆筵:老婆去相亲,被我当场抓获。 感谢在2021-02-07 20:28:54~2021-02-09 19:1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贰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是不想学习的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 28 章 杜勋神色凝重地将沈沅嘉拦在身后, 没有看到?沈沅嘉和陆筵同时露出古怪的神色。 陆筵如玉般的手指将杯盏握在手中,似笑非笑地望着杜勋,“强迫?” 杜勋重重地点了点头, 道:“沈姑娘是大家闺秀,不是风月场所那?些女人, 您要给她应有的尊重。更何况,她快要订亲了, 您这样随随便便让她与?您同席而坐, 不是有损她名声吗?” 陆筵收了笑,淡淡地放下杯子, 问?他:“她和谁订亲?” 只不过?眼睛却是直直盯着沈沅嘉, 眼中如墨般黑沉,不辨喜怒, 沈沅嘉却觉得此刻他应该是在生气。 沈沅嘉一颗心玲珑剔透, 可陆筵的心思?她却是如何也?琢磨不清。 杜勋以为陆筵只是单纯疑惑,他结结巴巴的解释道:“若无意外, 便是在下。” 他来之前就知道,邓氏递了帖子让母亲去荣阳侯府,为的就是与?侯府结亲。他知道沈沅嘉不是侯府嫡女,刚开始心底有些介意,只不过?想起?盛京中流传的对她的赞美,他这才同意了按照邓氏的想法, 装作与?沈沅嘉偶遇。 见了面之后, 他对沈沅嘉惊为天人,心中那?丝不满也?烟消云散,他想着,就算沈沅嘉曾经是乞儿, 她若是嫁给他了,他不会嫌弃她,婚后也?会好好对她。 沈沅嘉冷了神色,呵斥道:“杜公子慎言!我?与?杜公子不过?第一次见面,与?你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何来定亲一说!我?看你才是要败坏我?闺誉的人!” 沈沅嘉真得是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如今当着陆筵的面胡说什么? 订亲她倒是想啊,对象可也?是陆筵啊,与?杜勋何干? 杜勋被她这严词厉色一喝,脸色涨得通红,又气又急,想也?不想就说道:“除了我?,好人家可没人愿意娶你!你退了婚,又身份不明。我?是伯爷之子,将来也?会承爵,又中了进士,多得是清白的姑娘愿意嫁给我?,若不是你长得……” “啊——” 杜勋话?还未说完,他就被陆一狠狠地踢倒在地,还未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嘴中一凉,旋即是剧烈的疼痛。 他张着嘴,呜呜咽咽, 却发现自己嘴里不停地涌出鲜血,他吐出一口血,赫然?看见一截血肉模糊的舌头掉在地上。 陆一神色漠然?,仿佛将人的舌头割下来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颗褐色的药丸,强行喂入杜勋口里。 众人被这接二连三的场面刺激得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这太子殿下未免太残暴了,若说刚刚那?人是因为辱骂他,他气头上砍了手情有可原,可杜勋如今不过?是大声嚷嚷了几句,就被拔舌了! 众人本以为是毒药,却见杜勋口中不再淌血,方知那?是止血的药。 众人轻舒一口气,不过?须臾,又听得陆筵下一句话?,那?口气还没完,又被吓得倒吸一口气。 只见陆筵懒洋洋地说道:“你可不能这么快死了,等?会儿抄家的时候还要省着点力气呢。” 呵,伯府说得多厉害一样,真是了不起?呢! 他这人,最看不得旁人在他眼前炫耀,刚刚杜勋一番孔雀开屏,似乎他那?个没落的伯府是一个香饽饽,人人都想咬一口。 杜勋刚刚失血苍白的脸色如今更是面如金纸,两眼一翻,蓦地晕了过?去。 陆筵轻啧了一声,既然?杜勋自诩文采斐然?,想必失去了爵位也?能靠自己在朝中挣得一番好前程。 他摆摆手,陆一便上前,单手拎着昏迷的杜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湖心亭。 微风轻拂,亭内血腥味淡了许多。 沈沅嘉脸色好了许多,但是神色恹恹,如同被暴雨打落的鲜花,没有一丝神采。 杜勋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是不争的事实,自己空有样貌,其他都不显,自己竟然?还想着嫁给陆筵,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陆筵以为自己惩治了侮辱了她的杜勋,沈沅嘉会高兴,却不料,一抬头就看到?沈沅嘉眉眼微垂,含着一抹轻愁。 陆筵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的心被针扎了一下,有些痛。他敛眉,颇有些烦闷,脑子里想着,女人太麻烦不想管,心里又紧张不已,被沈沅嘉的一颦一笑牵动心神。 他掌心里空了的茶杯转了一圈,蓦地放了下去。 “沈沅嘉,你在难受什么?”陆筵问?道。 他猜 不透,索性直接问?出来。 沈沅嘉眼睫颤了颤,眼尾微扬,映着江面上的江水,眼底也?如水般清澈温柔。 陆筵心重重跳了几下,声音也?柔了下来,“你可知这世上有一种人,明明普通得不行,却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样貌家世,甚至是才学?人品都是人中龙凤。他们坚信自己能够娶一个端庄优雅,貌美如花的妻子,最后发现自己就连替人提鞋的资格都没有的时候,就会恼羞成怒,出言诋毁。” 沈沅嘉湿漉漉的眼眨了眨,他是在说杜勋吗? 那?……端庄优雅,貌美如花是说她 她不是没有听过?赞美,与?之相反,身世大白之前,她曾经也?是盛京最耀眼的明珠,是众闺阁千金的楷模,周围一直环绕着溢美之词。 可如今这夸赞的话?从?陆筵口中说出,却格外地动人心弦。 她心中生出几分温暖,陆筵这是在安慰她吗? 陆筵被她漂亮的眸子注视着,有些不自在,自己向来寡言,如今说了这么一长串话?,倒是破天荒。不过?,他见沈沅嘉眼角眉梢都带上了暖意,心中又觉得多说几句话?的事,也?值了。 沈沅嘉看着陆筵,心中那?丝委屈霎时烟消云散了,只要她想嫁的人给予她肯定,即便是所有人都否定她,都瞧不起?她,那?又如何呢 她要相伴一生,白首到?老的人是陆筵,不是旁人。 如此想着,她心中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她的境遇和陆筵也?有些相似,陆筵被世人咒骂,可自己理解他呀! 她脚步轻快地上前,坐在了陆筵的对面。 “殿下,要我?为您烹茶吗?”沈沅嘉问?道。 陆筵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随你。” 沈沅嘉取过?茶叶罐子,入手温润,这装茶叶的容器竟是价值不菲的暖玉。 许是她小时候乞讨,居无定所,身体不是很好,常常畏寒,如今居然?碰到?了这般珍稀的暖玉,她眼底划过?一抹喜爱,情不自禁地捧着把?玩了一下。 须臾,她意识到?什么,下意识望向对面,却见陆筵一双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注视着她,专注而……宠溺。 沈沅嘉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立马垂下了脑袋,生怕 自己的心思?被陆筵洞察。 她脸色微醺,微微蹙了眉头,陆筵的目光让她有种被宠爱包容的感觉,自己莫不是眼花了? 她偷偷觑他,发现陆筵面无表情,凤眸深邃,一如往常的疏冷。 沈沅嘉悄悄地在桌子下轻拍了一下自己,心中暗恼,自己真是昏了脑袋了,太想嫁给陆筵,竟然?在心里幻想出一个喜欢自己的陆筵,羞不羞! 陆筵见沈沅嘉时而蹙眉,时而懊恼,小脸生动鲜亮,是他从?未见过?的绝色,就连灰暗的世界也?变得和煦又明媚。 陆筵眼底划过?一抹笑意,故意说道:“沈沅嘉,你在干什么呢?孤的茶何时能喝上?” 沈沅嘉如同受惊的小鹿般,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娇声道:“快了快了。” 沈沅嘉取了红泥小火炉上沸腾的水,不紧不慢地倒入了茶盏中,她看着茶叶上下浮沉,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她最喜欢看着干枯的茶叶在水中舒展开身姿,缓缓沁出清香,就仿佛自己烦闷的心,那?些乱麻般的心事也?一同舒展开来,化?作沁人的香味。 半晌,茶香四溢,茶也?泡好了。 沈沅嘉小心翼翼地将茶盏捧至陆筵跟前,陆筵如玉地手接过?,两人的指尖不小心碰至一起?,酥麻的感觉从?指尖蔓延至脚底,两人俱是战栗了一下。 沈沅嘉耳根微红,把?茶盏却仍是端得稳稳当当。 陆筵略带笑意地看了她一眼,接过?了茶。 雾气蒙蒙,柔和了些许陆筵冷厉的眉眼。 沈沅嘉将手指藏在衣袖下,佯装镇定地坐了回去。 带着凉意地风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沈沅嘉觉得有些热,她慌慌张张地倒了一盏用来煮茶的泉水,一饮而尽。 待饮完,却发现水入口生津,格外甘甜,还带了几分绿梅的馨香。 她双眸微微亮,欣喜地又倒了一杯。 陆一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沈沅嘉,真是暴殄天物?啊! 那?哪里是什么普通泉水,那?可是十年才得一坛的玉梅酿,那?玉梅酿格外珍贵,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玉梅酿制作费时费力,需要取冬日的初雪化?成水,藏在地窖中,待到?春分之日,取出雪水,与?冬日的最后一树绿梅,小火 蒸三日,然?后用玉凿成的坛子封存起?来,等?十年,才可得一小坛。 陆筵也?仅有三坛,前些日子回盛京的时候取了出来,已经喝完了两坛,如今仅剩一坛了。 沈沅嘉方才,就差不多喝光了半座城池。 可他见陆筵面无表情,丝毫也?不心疼,他暗惊,太子殿下对沈姑娘,似乎格外不同。 沈沅嘉哪里知道自己喝的东西那?样珍贵,她喝了几杯,发现全身上下暖融融的,便没再喝。 她放下茶杯,抬起?眼看着陆筵,玉梅酿味道甘醇,严格来说,却是酒,此时她已经有了醉意,乌黑的眸子湿漉漉的,带着水汽,掩在完美礼仪下的真实性情便显露出来。 她眯了眯眼睛,觉得周围的景色有些晃动,她双手托着香腮,眸光清浅。 “殿下!”她声音又娇又软,蓦地出声。 陆筵放下杯盏,撩起?眼帘看她,声音不咸不淡:“嗯。” 可沈沅嘉好像就是单纯地喊他一声,喊完就没了动静。 陆筵目光落在她因为沾了玉梅酿而越发娇艳欲滴的唇瓣上,眸色渐深。 “殿下!”沈沅嘉又喊。 “嗯。” 陆筵又耐心地应了声,却见沈沅嘉小鹿般的眼睛懵懂又无辜。 陆筵挑了挑眉,这是醉了 他捂着唇,轻笑了一声,道:“沈沅嘉,你喝醉了?” 沈沅嘉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摇了摇头,“我?刚刚喝的是甜甜的水,没喝酒,没醉。” 口齿清晰,除了一直喊他,也?没有别的动作,若不是陆筵见惯了她端庄优雅的模样,还真发现不了她醉了。 陆筵笑着点了点那?壶玉梅酿,道:“这是酒,不是水,你就是喝醉了。” 沈沅嘉蓦地睁大了双眼,犹疑道:“真……真的是酒?” 陆筵肯定地点了点头眼角眉梢的笑意遮都遮掩不了,没想到?喝醉了的沈沅嘉这般娇俏可爱,让人恨不得将她揽进怀中,肆意怜爱。 沈沅嘉素白的手捧起?那?壶玉梅酿,小小地饮了一口,随即呆坐了几息,又倏然?直起?身,几步走到?陆筵跟前,声音又软又糯,“你又没有喝,你怎么知道是酒你尝尝,真的是水。” 陆筵哑然?,没料到?这小姑娘这么倔 ,他刚要开口说话?,沈沅嘉就眼疾手快地将酒壶放在他唇边,手腕微动,冰凉甘醇的酒液入喉,格外甜。 陆筵落在两人共饮的壶口,眼神微动。 “甜的?我?说是水?”沈沅嘉得意洋洋。 陆筵掀起?眼皮,她恐怕不知道自己的脸格外漂亮,足以勾得男人为她痴迷,尤其是此刻,饮了酒,偏偏又懵懂,清纯又妩媚。 他喉间微动,许是刚刚喝了酒,此时他格外干渴。 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说道:“嗯,是水。”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女鹅真的好可爱啊,太子也好宠啊,呜呜呜,好羡慕这种“为了你,我选择性眼瞎的爱情”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 29 章 沈沅嘉弯了弯唇, 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喝醉了的?她胆子格外大,她伸手拉住陆筵的手, 用食指在他掌心划了几下,嘟嘟囔囔地说道:“殿下, 你说我纠正了你的?错误,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些?奖励” 陆筵指尖微蜷, 心尖也似乎被她的?小手挠了, 痒痒的?。 他哑声道:“你要什么奖励?” 沈沅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转,指着桌上的?茶叶罐子, 道:“那个暖玉罐子, 行吗?” 她见陆筵面无表情,既不吭声也不?点头, 有?些?急了, 两只手抓住陆筵的衣袖,蹲在地上, 微微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他,“殿下,好不好” 小奶猫似的?,眼睛又圆又亮。 陆筵眸底浓雾翻涌,他伸出如玉的?手, 鬼使神差地轻轻落在她精致的眉眼, 掌心下长睫轻扫,却掀起了他心底的?惊涛骇浪。 他目光游移,颤了颤,落在了沈沅嘉娇艳欲滴的唇瓣上…… 也不?知是玉梅酿还是这花瓣儿般的红唇滋味更加清甜 这疑惑一起, 心中就如同猫抓一样,让他心底的?念头驱使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两人呼吸交缠,鼻间满是玉梅酿香甜的?气?息,距离近到能够清晰地看清楚她眼中倒映的?那个小小的自己。 陌生?至极。 陆筵悚然一惊,蓦地直起身,身子绷得紧紧的?,浑身上下蓄着一股怒意。 他垂着眼皮,神色漠然地望着沈沅嘉。 沈沅嘉兀自眨了眨眼,有?些?困惑陆筵为何忽然就生?气?了。不?过她喝了酒的?脑子昏昏沉沉,全然没有?平日里的?理智和聪慧,她如今只知道眼前的?人拒绝了自己,还对自己生?了怒气?。 沈沅嘉唇角动了动,眼泪唰的落下,滴落在陆筵的手背,温热的水珠让他如同被热油烫了一下,猛地一缩手。 “你哭什么!”陆筵心中烦躁,恶声恶气地问道。 他又没吻她,如何哭了 自己这头没有?得逞,已经是不满至极,心底的?念头蠢蠢欲动,他已经花了此生最大的意念压制住了,如今沈沅嘉这一落泪,反倒让自己心生?愧意。 合着他还做错了呗? 陆筵心 中恨恨地想着,平日里的?端庄优雅原来都是装的?!她就是个小哭包! 沈沅嘉见这人语气?恶劣,泪珠像是珍珠串儿似的?往下落,他不?想送她东西就不?送嘛,自己又不?是贪婪的人,非要死乞白赖地拿到手。他还凶她,把她惹哭了,不?道歉也就罢了,态度还那么凶恶。 陆筵一瞬间只觉得心肝都在颤,他闭了闭眼,带了几分认命的无力感。 啧。 陆筵伸手,动作看似粗鲁,力道却格外轻柔地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饶是如此,沈沅嘉柔嫩的脸颊也变得通红一片。 陆筵难得有?些?呆愣,他看了一眼被他手上茧子磨红的?脸,摸了摸鼻子,“别哭了,嗯” 陆筵的嗓音是极有?质感的?,如今尾音上扬,带了一丝轻哄,更是如同陈年老酒,醉人心神。 沈沅嘉耳朵酥酥麻麻,她觉得自己脑子更晕了,她动了动还带着水气儿的眼珠,月牙儿般的眸子沁出一丝新悦的笑,似乎陆筵的安抚是一件极难得的?事情。 几息之后,她忽然往桌上栽倒。 陆筵下意识用手垫在桌上,拖住了沈沅嘉的?脑袋,却见沈沅嘉闭着双眼,呼吸绵长清浅。 “陆一。” 自从沈沅嘉饮了酒,变得与平时截然不同时,他便有眼色地退至了湖心亭外,顺便将亭内那些闲杂人等一起赶了出去。如今听到陆筵的声音,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看了一眼两人的姿势,心中震惊不?已,面上却是不露分毫。 “你去准备一辆马车,车厢内的?毯子铺厚一些?。”陆筵淡淡道。 陆一领命,迅速地退了出去。 —— 沈沅嘉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外星月闪烁,已然是黑夜。 她茫然地睁开眼,入目是青色的床幔,自己已然躺在了自己熟悉的?房间内。 她微微撑起身子,还未有多余的?动作,就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嘶——” 她轻吸了口气,又躺了回去。 外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是素鸢轻手轻脚地掀开床帐,“姑娘,您醒了” 素鸢取了火折子,将屋内的?蜡烛点燃,霎时,温暖的?烛光洒满了整个屋子。 沈沅嘉难受的揉了揉额头,声音也沙哑得不 ?成样子,还刚开口,嗓子就一阵干咳。 素鸢连忙倒了一杯清水递给她,沈沅嘉捧了茶盏,小口小口地啜饮完。 “素鸢,我怎么躺在自己的?床上”沈沅嘉嗓子好了些?,轻声问道。 她明明记得自己在湖心亭,陪陆筵说了几句话,怎么睁眼就回到了迎新院。 素鸢道:“您喝醉了,静宜公主派人送您回来的。” 沈沅嘉皱了皱眉,喝醉静宜公主 这都什么呀? 她抿了抿唇,仔细回想,却一丝印象都没有?。本就不?太舒服的?脑子,如今越发混沌,她摁了摁眉心,难受地嘤咛了一声,颓然地躺回了床上。 倏然,她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一抹暖意,她疑惑地摸索了几下,从被窝里取出来一个暖玉罐子。 “素,素鸢,这是什么东西”沈沅嘉抖着嗓音,如同捧了一块烫手山芋,想要扔开,又害怕砸坏了玉罐。 “奴婢也不?知道啊,您回来的时候,怀中紧紧地抱着它。奴婢本想要接下来放好,可您抓着不?放,奴婢没有法子,就让您捧着睡觉了。”素鸢说道。 沈沅嘉脸色微变,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自己因为对暖玉爱不释手,偷偷拿回来了! 她也顾不得脑袋疼了,慌慌张张地坐直了身子,在袖中掏了掏,直到触碰到一块细腻的玉佩,她才颓然地倒了下去。 完了,玉佩都没还回去,如今又多了个暖玉罐。 这要她如何开口 要不?自己干脆自裁了,也好过被陆筵的狠辣手段折磨…… * 此刻同福院内,邓氏正坐在梳妆台前,在丫鬟们的伺候下卸了钗环。 丫鬟正小心翼翼地用木梳将她的头发理顺,不?料手中没控制好力道,生?生?拽下来几根头发。 邓氏吃痛,重?重?地拍了一下梳妆台,怒道:“你们这些?不?省心的?东西!我平日里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们,你们就连些?小事都做不?好吗?尽会给我添堵!”她喘了口气,烦躁地挥了挥手,道:“桂嬷嬷,把她给我发卖了,我这里不?需要笨手笨脚的?奴才。” 丫鬟害怕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嘴里喊着“夫人恕罪”,可邓氏充耳不闻,反倒越发生?气?,桂嬷嬷不?敢 耽搁,堵了丫鬟的?嘴将她拖了出去。 再进来时,却见邓氏面容含怒,胸脯气得不?断起伏。 桂嬷嬷知道,惹夫人生气?的?,可不是那个丫鬟,而是二姑娘。 本来夫人好心好意地替沈沅嘉挑选了几个家世?尚可的公子,费尽心思地将他们聚在一起见一面,让二姑娘成婚前好好与未来夫君培养感情。 可几人出去了一趟,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淮阴伯府的?嫡公子杜勋回来后却是被人摘了舌头,被人如同货物般扔在了府门外。随即又不过几个时辰,朝廷里又派了官兵将淮阴伯府给抄了家。 那些人当中,还有?一个人被砍了手,剩下的?人虽然手脚俱全,但是却是像遭受了什么吓人的事情,脸色苍白,精神也恍恍惚惚,问他们话,也都是瑟瑟发抖,一个字也不?说。 那些夫人们都生气?得上门与邓氏讨要说法,邓氏也不?清楚事情经过。她身份又比她们高贵,哪里容得下她们对她指指点点,当?即让人将她们轰了出去。 可那些夫人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在盛京里大肆散播谣言,声称邓氏的女儿命里克夫克亲,娶了荣阳侯府的?姑娘,势必会家族衰落,财路断绝。 邓氏听了,当?即气得砸了一套瓷器,发了好大一通火,沈沅嘉败坏自己的?名声自己不?欲管,可如今连累了沈清璇,她就无法放任不?管。她本想去找沈沅嘉问罪,却在迎新院外被一个面容冷毅的?侍女拦住了。 她本以为是荣阳侯府里普通的?下人,想要让她退开,却不料那侍女神色冷淡,直接拔刀逼退了她。 沈沅嘉的?贴身丫鬟告诉她,这侍女是静宜公主的?人。 邓氏又惊又怒,她不知道沈沅嘉何时与静宜公主的?关系这般亲近,如今公主让人守在沈沅嘉院子外,显然是对她极为重视。 可自己如今想要找沈沅嘉问罪,这侍女像是一尊门神般挡在门外,自己寸步难入。 她悻悻地回了院子,心中郁气?难消,越想越气?,胸中积攒了一团火,烧的她脑袋疼,晚膳都没有?用。 刚刚夫人那番话,不?过是指桑骂槐罢了。 桂嬷嬷尽管心底不?赞成邓氏在二姑娘刚退婚就 急急忙忙地替她找夫家的做法,但她到底是邓氏的人,心里也怜惜邓氏的身体,如今见邓氏发怒,只得宽慰道:“为了一个丫鬟,夫人何故生?这样大的?气?您喝口茶,消消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邓氏烦躁地将桂嬷嬷挥开,道:“喝不?下,端走!” 桂嬷嬷无奈,只得将茶拿给一旁的?丫鬟,温声道:“夫人,天色已晚了,奴才伺候您安寝?” 她今日下午已经开解了许久,可邓氏仍旧怒火高涨,她知道,若不让她将火气泄到二姑娘身上,怕是难消气?。 她也无奈,不?想劝解了。 翌日,恰逢十五,是去同福院请安的?日子,沈沅嘉刚梳洗好,就听丫鬟前来通传,说是今日不用去请安了。 原是昨日邓氏深夜发起了高热,昏昏噩噩,神志不?清,如今就连起身都难,请安也就免了。 沈沅嘉愣了下,到底是养了自己几年的母亲,即便她对她已然失望透顶,但也不?至于冷血至此,她温声问道:“可是严重?请了大夫吗?” 丫鬟躬身道:“已经去请了太医,太医说夫人郁结于心,导致肝火过旺,旧疾复发,这才高热不退,等煎了药,送服了下去,好好调理,身子也会渐渐恢复。” 沈沅嘉皱眉,郁结于心她一直知道邓氏因为沈清璇丢失,思虑过重?,可如今沈清璇也好好的?待在她身旁,如何又旧疾复发了呢? 她并没有把缘由想到自己身上,她按照邓氏的想法,乖乖地与杜勋他们见了面,也一直进退有?度,没有故意落邓氏的面子。 除了与杜勋闹了些?不?愉快,可她认为自己并没有?错,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杜勋一个男子,不?至于抓着这点子事不?放,否则也太过心胸狭隘了。 “夫人因何牵动了旧疾”沈沅嘉问道。 丫鬟这次却是支支吾吾,不?说话,只不过眼神时不时落在她身上,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沈沅嘉眉心一动,半晌,秀眉微蹙,清滟的?小脸上满是无辜,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何处惹了她 想了大半天,她仔细地回想了自己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找不出错处了,索性也不? 想了。本来想去探病,可她怀疑自己若是去了,到时候更是刺激邓氏,也就打消了念头。 沈沅嘉昨日饮了酒,今日便想着出门走走散散酒意,刚踏出屋子,就看到院子外杵了个英姿飒爽的侍女。 沈沅嘉微怔,这侍女看着眼生,身上那股气势也不?像是普通的?丫鬟,反倒是尖锐锋利,如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 侍女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抬眼审视了她几眼,眼底划过一抹惊艳,忽然有些?理解自己主子让她来守着沈沅嘉的?做法了。 “属下陆七见过姑娘!”自称陆七的?侍女双手握拳,持刀单膝跪地。 沈沅嘉心中惶惶,这名字……有些?熟悉。 她想起陆筵身旁形影不?离的侍卫陆一,这简单明了的?取名方式倒像是陆筵一贯的风格。 沈沅嘉走到陆七跟前,走近了才发现,陆七身量高挑,比她还要高出大半个脑袋。 她看着陆七结实的?手臂,默默对比了一下自己纤细柔弱的身子,生?出一丝艳羡,她其实身体不?好,时常生?病,格外渴望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沈沅嘉踮起脚,声音低了下去,“你是太子殿下的?人吗?” 陆七诧异,没料到沈沅嘉反应这么快,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陆七点了点头。 沈沅嘉轻呼了一口气,露出一抹浅笑,“我知道你为何在这了,你等着,我进去把东西取出来,姐姐稍等一会儿。” 沈沅嘉脚步轻快,好在陆筵没有?怪罪自己,还留了人在这里等她将东西归还。 如今那烫手山芋被扔开,沈沅嘉的?脸色熠熠,容貌越发娇艳。 陆七满头雾水,这沈姑娘神神秘秘地,难道是什么密信 陆筵怕旁人起疑,也怕朝中的政敌对沈沅嘉不?利,便假借静宜公主的?名头,派了她来保护沈沅嘉。 她第一次见陆筵对一个女子上心,心中差不?多猜测出来,这沈姑娘对太子殿下而言,怕是独特的存在,说不定?会是未来的女主人。 她心中也很是慎重,唯恐自己办事不?利,让沈沅嘉受到伤害。 如今沈沅嘉神秘地样子,难道要给太子殿下送什么诉衷情的?书信? 太子殿下用旁人的名头保护沈姑娘,想 必是不想让他们之间的关系被人发现,自己可不能让信被人发现了。 沈沅嘉怀中捧着一只精致昂贵的暖玉瓶走出来,小心翼翼地递给陆七,郑重?道:“劳烦姐姐替我将这暖玉瓶还给太子殿下,就说我昨日饮了酒,神志不?够清明,犯了大错,还望他大人不?计小人过,宽恕了我。” 陆七茫然地看了一眼怀中的东西,怎么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沈沅嘉:太子殿下担心我?不敢想不敢想,他应该是害怕我偷了他的宝物不还。(看透真相.jpg)感谢在2021-02-10 22:59:29~2021-02-11 23:0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糯米汤圆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 30 章 陆七最后到底是没有将暖玉瓶送回去, 原是她将它抱回了东宫,将沈沅嘉的话一字不落地说给太子殿下听,却见向来不苟言笑的太子殿下唇角溢出一抹轻笑, 靡丽的眼尾微扬,掩着眉笑得愉悦。 陆七自八岁就跟在陆筵身边了, 自打认识他,就从没有见过他笑得这么开怀过。其实陆筵也笑, 冷笑, 含着讽意的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冷得很。 “咦, 姐姐为何将这暖玉罐子拿回来了难道殿下生气了”沈沅嘉眼里露出忧色。 陆七脸色复杂,不, 殿下没有生气, 他开心得很。 只不过这话她只在心里想了想,没有说出口, 她出声道:“殿下让属下告诉姑娘,这暖玉罐子是您的奖励,如今是您的东西,无需还给他,好好收着便好。 ” 沈沅嘉一怔,有些听不懂她的话, 奖励?什么奖励? 她坐直了身子, 追问:“殿下可有说是什么奖励?” 陆七摇了摇头,继续道:“殿下还说了,这暖玉温润细腻,极适合把玩, 姑娘大可以将它送去玉铺,让玉匠打磨成一些小玩意儿,闲暇时也是个消遣的东西。” 沈沅嘉又?是一愣,惊愕地望着?陆七,若是没有陆筵的同意,自己万万不敢将这价值连城的茶叶罐子砸了,做成?自己喜欢的东西的。 便是陆筵将暖玉罐送给了她,她恐怕是要拿匣子装起来,好好保护。 陆筵难道是知道自己体寒,暖玉极其适合她的体质吗? 沈沅嘉微微出神,忽然回想起陆筵在湖中亭里缱绻的目光。她乌黑的眸子缓缓睁大,不会? 难道自己的容貌真的让陆筵产生了错觉,把她当成?心上人了 也?是,总不可能是陆筵心悦自己? 沈沅嘉摇了摇头,否决了自己那荒谬的想法。 她爱不释手地将暖玉罐放在眼前,葱白的手爱怜地摸了摸,明天就将它砸了! * 邓氏这一病,足足拖了大半个月,才将将调理好。盛京积攒了一整个春天的雨也淅淅沥沥地降了下来。 沈沅嘉推开轩窗,空气中满是泥土的清香,混杂着?悦耳的雨声,格外宁静。 她托着?香腮,安静地坐在窗下,嘴角蕴着一 抹惬意的笑容。 陆七进来的时候,入目就是美人如画的景象,尽管她已经贴身伺候了沈沅嘉有一段时间了,可每次见了她,总会被她清滟的容貌所惊艳。 陆七目光落在打开的窗子上,蹙了蹙眉,毫不犹豫地上前,阖上了窗。 景色瞬间被关在外面,沈沅嘉茫然地眨了眨眼,幽怨的望着?陆七。 陆七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说道:“您伤寒刚好,不宜吹风。” 乍暖还寒之时,沈沅嘉总要小病一场,不碍事?,但也?让身旁伺候的人焦心。 沈沅嘉嘴角弯了弯,露出一抹亲昵的笑,拉着?陆七的袖子,糯糯道:“好姐姐,你就让我?看看,行吗?我?不出门,淋不着?雨,不会生病的。” 陆七坚定地摇了摇头,拒绝道:“不行,您身体不好,更应该注意一些为好。” 太子殿下这几日都阴沉沉的,陆一他们跟她抱怨了好久,说是殿下性子越发捉摸不透了,不知发生了什么,这几日脸上的寒霜就一直没消融下去。他们待在殿下身旁,胆战心惊的,唯恐哪里做得不好惹恼了陆筵。 陆七猜测,殿下心情异常定然是与沈沅嘉病了有关。她为了解救同僚,更应该好好照顾沈沅嘉,不让她再?生病。 沈沅嘉见陆七在这件事上格外坚持,颓然地耷拉下肩膀,自己被闷在屋子里好几天了,陆七将她看得紧紧的,一丝空隙都不留。若说以前,她稍微撒撒娇,素鸢她们心软,总是会妥协,可陆七就像是石头做的心肠,不为所动。 沈沅嘉咬唇,心中有些失落。 紧接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眼一亮,问道:“殿下回京了吗?” 月初江南一带连续下了大半个月的大雨,江河决堤,百姓流离失所,陆筵便亲自去了锦州,治理洪灾。 陆七摇了摇头,道:“属下不知,殿下那边已经好几日没有传信回京了。” 因着?陆七前来荣阳侯府保护沈沅嘉的目的,陆七与陆一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每日会像陆筵汇报沈沅嘉的安全状况。 可三日前,书信却忽然断了,陆七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沈沅嘉轻叹了一声,心中升起几分担忧,也?不知道陆筵到底如何了。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刚与江云澈成?婚,当时江云澈负责安置那些江南流窜到盛京的流民,每日都回得很晚,甚至严重的时候,接连好几日连家都未回,住在了衙门里。 她听说那些流民数量极多,康正帝害怕盛京城内聚集太多流民,容易造成?治安大乱,便下令让流民都挡在了城外,流民搭的草棚,绵延数几里。 康正帝不作为,只顾自己奢靡享乐,一味压制流民,朝廷里也?不派发赈灾的银钱,流民饥寒交迫,逐渐地也没有了耐心,怨声载道。 更有甚者?,组织了群众攻入盛京城,在城中四处劫掠,引得城中百姓惶惶不安。 仅从这些事?情就足以看出,此次的事?情十分棘手。 当时朝中无人敢接这个烫手山芋,推推搡搡,互相推诿,唯有太子殿下挺身而出,以雷霆手段力挽狂澜,平息了这场流民之乱。 上辈子她居于后宅,只顾着?担心江云澈的安危,从来没有想过,太子殿下承受了多少,又?是如何义无反顾地肩负起那如山的重任。 …… 夜里雨势渐大,倾盆大雨,好似要将整个盛京都要淹没般。 一声惊雷炸裂开来,沈沅嘉倏然从梦中惊醒,她有些睡不着?,便披衣下床,站在窗子一旁,本想开窗透透气,想到了陆七坚定地目光,手指蜷了蜷,收了回来。 “殿下怎么了” 此时,屋外忽然传来几道模糊的声音。 沈沅嘉隐约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字眼,她心中跳了跳,隐隐生出几分不安。 于是她屏息倾听,便听到陆一沉重的话。 “殿下深重剧毒,昏迷不醒,我?已经派人将殿下偷偷带回来盛京,安置在了隐秘的地方。如今殿下中毒,肯定是需要找大夫,可是殿下中毒的消息泄露出去的话,我?担心六皇子那边会有异动,殿下昏迷,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便想着来找你,你向来是我们几个人当中心思最为缜密的,你看看有什么法?子吗?” 陆七紧紧皱着眉头,“当务之急,是先将殿下的毒解了,否则再?拖下去,殿下的性命难保。殿下中的什么毒?” 陆一道:“不清楚。我?请了刘先生,他说这毒极为古怪,他也?没见 过。” “刘先生也?看不出来”陆七惊疑,刘先生是陆筵门下医术最高明的大夫,若是刘先生都难解的毒,怕是大周也找不出来能治的人了。 陆七愤怒地握紧了拳头,眼带杀意的问道:“六皇子动的手吗?” 陆一沉重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殿下昏迷不醒,我?们一直在想办法?救治,暂且没有心神去查幕后之人。” 陆七无力地抹了抹脸,坚毅地脸上露出绝望,难道殿下真的…… “去查!先把下毒之人找出来,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将解药问出来!” 陆一和陆七震惊地抬起头,就见身后轩窗大开,青丝如瀑的少女乌黑的眼瞳清澈明朗,眼底满是明亮的光,一字一句,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殿下不会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我有罪,新年家里好忙,导致更新短小,我忏悔。 所以,明天加更补偿! 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鸭,爱你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 31 章 深夜, 大雨倾盆,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店铺也都?是?大门紧闭。 一架毫不起眼的青蓬马车破开雨幕, 渐渐打破街道上?的冷清。马蹄声急促,车轮碾过潮湿的青石砖, 留下浅浅的水痕。 大约一盏茶的时辰之后,简陋的马车停在了一条的漆黑的小巷内, 赶车的车夫跳下车, 他面容坚毅,一袭黑衣, 浑身上?下气息冰冷, 似有杀气涌动。车夫撑开一柄二十四骨白梅油纸伞,立刻将?油纸伞挡在车帘外, 朦胧雨幕中, 鸦青色车帘里探出一截如雪白皙的皓腕,佳人接过油纸伞, 从马车中探出身子。 晚春的夜里带着凉意,她身上?穿着暖和的红色斗篷,容貌遮盖在兜帽下,只?能隐约看到?饱满盈润,如花瓣般的优美红唇。 少女撑着伞,似是?暗夜里降临的神女, 大雨潮湿, 油纸伞替她辟开大雨,她周身却是?另一番天?地,似乎水汽都?温柔下来。 一座精致的院子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少女脚步匆匆, 闪身进入,门蓦地合上?,只?余空气中淡淡的牡丹香气,沁人心脾…… * 东宫内可能存着心怀鬼胎的人,陆一不敢让昏迷不醒的陆筵置于东宫,便将?安排在了荣阳侯府不远处的阁楼里,谨慎起见,就只?有几个最亲近的亲信留了下来伺候。 沈沅嘉推开门,里面弥漫着浓浓的药味,有些苦涩,沈沅嘉眨了眨眼,眼眶有些酸涩,她时常小病不断,对于药味已经习惯了,可如今,仍被这浓重的药味呛得鼻酸。 她刚刚在屋内听陆一和陆七的谈话,只?知道陆筵中了毒,很严重,可当她看到?陆筵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刀锋般的脸庞也瘦了一圈,更显冷冽,眼尾的鲜红泪痣也黯淡了许多?,他悄无声息,静静地躺在那里,她才深刻地明白,陆筵在忍受怎样的痛苦与?危险。 床边守着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老?者,他看上?去年纪很大,可目光炯炯,看上?去精神矍铄。 他目光温和地落在沈沅嘉身上?,问道:“你?是?沈家姑娘?” 沈沅嘉猜测出他的身份,恭敬地福了福身,回道:“是?的,见过刘 先生。” 老?者就是?陆筵门下那位医术高超的大夫。 “小姑娘心思?倒是?灵巧,长得也俊,难怪……”刘彦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却是?没有说完。 沈沅嘉如今心神不定,一双眼睛不停地扫向床上?的陆筵,脸上?的担忧遮都?遮不住,也没有太在意刘彦霖的话,只?是?温顺地点了点头。 “刘先生,殿下这毒您真的没有办法吗?”沈沅嘉拧着眉,问道。 “办法当然有,这世?间?既然有毒药,就会有解药,一物克一物,总会有破解方法。”刘彦霖抚了抚胡须,道。 沈沅嘉面露喜色,道:“那先生快些配置解药呀。”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毒药是?不是?很疼啊,殿下看上?去很难受……” 刘彦霖笑了一下,像是?被她的话逗笑,“不难受不难受,他可不怕疼,骨头硬着呢!就是?拿刀砍他,他怕是?哼都?不哼一声。” 沈沅嘉眼睫颤了颤,反驳道:“胡说,他也是?人,又不是?石头做的,他也会疼啊!”她看了一眼刘彦霖,声音低了下去,“先生还是?大夫呢!怎么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 刘彦霖听出了沈沅嘉语气里的恼意,眼底划过一抹兴味,哟,这小姑娘是?心疼了,在为?太子抱不平 他忽然反问道:“小姑娘,你?和太子殿下是?什么关系呢?这么关心他?” 沈沅嘉愣住,目光滞了滞,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 刘彦霖也没指望着小姑娘会回答,他也只?是?逗逗她,他第?一次看到?出言维护陆筵的人,难免好奇。更何况,这问题不好答,姑娘家脸皮薄,有些话不会轻易说出口。 “……他是?我唯一的生机。” 上?辈子遍体鳞伤时,他是?她渴望活下去的慰藉,这一世?,孤立无援时,他是?她逃离泥沼的救赎。 前世?她困于后院,被沈清璇和江云澈折磨,太痛苦的时候,也曾有过轻生的念头,可她听众人厌他骂他,他依旧高高在上?,从不顾及那些流言蜚语时,是?一个让人忍不住臣服的帝王。她就会咬牙,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众人都?道他暴戾冷血,可她认识的陆筵,是?大周的英雄,他驻 守边疆五年,敌军莫不敢犯。南方的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他挺身而出,还百姓一个盛世?。 他脾性?古怪,虽然让她也胆战心惊,害怕不已。可他会送她价值连城的暖玉,替她出手教训冒犯她的人。 她前路茫茫,唯有陆筵,是?她生存下去的生机。 刘彦霖脸上?的笑收了起来,看着沈沅嘉认真的小脸,也没了玩笑的心思?。 “太子中的毒我曾经在一本古籍上?见过,虽然罕见,好在书中也记载了解毒之法。只?是?解毒的方法极为?苛刻,所以那解毒之法也形同虚设……”刘彦霖说道。 沈沅嘉追问道:“什么条件?” 刘彦霖道:“一个体内无内力的女子。” 沈沅嘉疑惑,“没有内力的女子这一个条件有何苛刻” 这世?道,主要还是?男子修习武功,一个没有内力的女子,到?处都?是?,又有何难 刘彦霖神色复杂,解释道:“太子殿下生性?警惕多?疑,即使昏迷了,也不允许人触碰他。若有人碰他,他体内深厚的内力便会自主攻击,在你?来之前,因为?内力,已经有四个女子被他的内力震伤了,更有一个,当场失了性?命。老?朽听闻陆一说过,你?曾经与?太子殿下关系甚密,也与?他有过肢体接触,所以,老?朽想请沈姑娘一试。老?朽知道,这对姑娘而言,很不公平,毕竟事?关你?的性?命,所以,老?朽也不强迫你?,给你?考虑的机会,若你?决定了,我们再继续。” 沈沅嘉眼睫轻颤,抬眼看了一眼陆一,他和陆七在她门外说话,原来是?故意让她听到?的。 目的就是?让她当救治陆筵的解药。 陆一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却也不辩解。 沈沅嘉收回目光,轻声道:“刘先生,我可以要一碟芙蓉糕吗?” 刘彦霖知道她这是?同意了,可看到?她脸颊上?温软的笑,他的眼眶难得有些酸涩,遂点了点头,走出去了。 沈沅嘉忽然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屋外雨势小了些,院子里刮起了风,她红色的斗篷被吹得四处飘扬,如同跃动的一团火焰,灼目而温暖。 她素手搭在斗篷 上?的系带上?,目光沉静地望着屋檐外的雨珠,半晌,她撑开了油纸伞,伸出了手,任由雨落在手上?。 冰凉的水珠激得她蜷了蜷指尖,她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真舒服。 陆一不知何时也出来了,跪在雨中,任由雨点打在身上?。 “沈姑娘,是?属下擅作主张,将?您骗到?了这里!” 他顿了顿,“您真的决定了吗?您若是?后悔了,属下可以……将?您送回去。” 沈沅嘉笑容渐淡,手指紧紧攥着伞,指尖发白,心中惶惶,可眼神格外坚定。 她当然明白陆一的言下之意,他是?在告诉她,若是?决定了,便真的与?陆筵绑在一起了,生死与?共。自己若是?不能治好陆筵,她可能会被他体内的内力击杀,陆筵也会毒发身亡。 “进去!” 沈沅嘉深吸了一口气,昂首挺胸,步伐轻缓,似是?去奔赴一场优雅的宴会,那般从容,那般明艳。 “沈姑娘,对不起。”身后潮湿的雨幕里传来陆一沙哑的声音。 沈沅嘉脚步微动,她回眸,浅浅笑开,“该是?我与?你?道谢。” 让她有机会与?陆筵这般亲近。 即便是?,她因此失去了性?命,她也不悔。 若说来之前她因为?担心陆筵出事?,自己最后也难逃一死,才决定趟这趟浑水。 可她看着往日?里肆意张扬的人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时,她内心酸酸胀胀的。 按照上?辈子的轨迹,他会登上?那九五之尊,创大周百年盛世?,名垂青史,瑕不掩瑜,他会是?史书上?功绩万千的帝王。 她何其有幸,能够帮他渡过这生死劫。 她本就是?平白捡了一条性?命,这样,也是?死得其所了。 * “准备好了吗?”刘彦霖神色凝重,对着沈沅嘉问道。 沈沅嘉点了点头。 刘彦霖道:“沈姑娘如今先试探着握住太子殿下的手,看看他有何反应。老?朽和陆一都?会保护在你?身侧,若是?殿下抗拒你?的接近,内力失控,也可以及时救下你?。” 沈沅嘉知晓,若是?这个方法有用,那些女子就不会死的死,伤的伤了。 但她明白,这是?他们的安慰,她面上?露出放 松的笑意,道:“多?谢刘先生和陆侍卫了。” 刘彦霖别开头,目光不忍。小姑娘为?人温暖又善良,明明是?他们要将?她置于虎口之中,她还反过来宽慰他们,让他一个老?头子都?深觉罪孽深重。 沈沅嘉舌尖舔了舔唇瓣,压下慌乱的心跳,她试探着伸出指尖,探向陆筵搭在锦被外的手掌,美眸紧紧盯着陆筵的脸。 只?要陆筵一露出不耐的神情,她就立刻退开。 温热的指尖落在青年苍白干瘦的手背上?,青年的手下意识紧绷,许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他指尖动了动,缓缓放松下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尾指勾住了沈沅嘉的食指,带着难言的依赖。 沈沅嘉弯唇,莞尔轻笑。 她心底那颗大石头放了下来,安慰般抚了抚青年的手背。 一旁的刘彦霖看着这一幕,无端湿了眼眶,他抹了抹眼角,指着桌子上?的东西道:“这碗中的是?老?朽按照古籍煎制好的药,只?是?这药需要先由你?喝下去,这药性?太烈,太子殿□□内有几味混毒,都?是?小时候长年累月积累的,以前都?是?靠着深厚内力压制住,如今他昏迷不醒,内力失控,不宜引用这么烈的药,不然诱发了其他毒素,反倒不好。由你?的血液中和一下,稀释一下药性?,到?时候取你?的血,喂给他就好。” 沈沅嘉咬唇,混毒? 她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上?气来。这人小时候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可怜,让旁人听了都?心里难受。 她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药,闭了闭眼,虽然害怕喝这乱七八糟的药,但沈沅嘉仍是?鼓起勇气,捧着药一口饮尽。 这药比她喝过的任何一种药还要苦,可她愣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滴不剩地喝完了。 苦药入喉,她心底却想着—— 陆筵这辈子已经够苦了,少喝了几碗药,也许也能过得好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还有一更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 32 章 刘彦霖见事情都十分顺利, 他眼底划过?一抹满意,从袖中取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递给?她, 他温声道:“沈姑娘,半个时辰后你会觉得浑身灼热, 不用?担心,那是正常反应, 你只需要在?那时将血喂给?太子殿下喝就好。” 沈沅嘉接过?匕首, 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刘彦霖看?了一眼床上的陆筵, 他的手指紧紧勾着沈沅嘉, 如今沈沅嘉就是半弯着身子,站在?床边。 这?是个很累的姿势, 刘彦霖看?小姑娘耐心十足, 毫无抱怨地站在?那里?,笑了笑, “药效发挥还要半个时辰呢,你去休息一下,刚刚心里?一直紧绷着,也没有好好松口气,你如今趁这?会儿,喘口气。” 沈沅嘉弯唇, 笑起来, “不用?了,我在?这?里?守着,生病的人最希望身边有人照顾,不然太孤单了。” 刘彦霖看?了一眼她, 心中摇了摇头?,年少的情意,总是这?样热忱。 他也没有勉强沈沅嘉,从一旁搬了个小杌子放在?她身后,和蔼地说道:“那你也坐一会儿,那样蹲着太累了,你身子本就柔弱,还要取好几次血,累倒了可不行。” 沈沅嘉谢过?他,坐在?了床边。 刘彦霖便往外走去,还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一室静谧,不知何时,屋外的雨已经停了下来,空气中清冷的气息。 沈沅嘉目光游移,不知怎的,慢慢地便停在?了陆筵的脸上。 她第一次看?到这?样安静脆弱的陆筵,他眉眼凌厉,如今合着眼,没了慎人的目光,让他都柔和了些许。 闭着眼睛的陆筵没了威慑力,沈沅嘉胆子也大了许多。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了转,随即伸出食指,戳了戳陆筵的脸。 一戳一个小窝窝,强烈的反差让沈沅嘉渐渐有些上瘾。 叫他平常凶巴巴地吓人如今还不是栽到她手里?了 她摆弄了几下,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半个时辰。 她也渐渐体会到了刘彦霖口中的灼热,就好似在?火上烤,她本来手脚冰凉,如今倒是暖和得不像话。 她从袖中取了匕首,刚把刀鞘拔下,她就被寒光凛凛的刀锋吓 得咽了咽口水。 她怕疼。 针扎了一下都会难受好久,更遑论如今要割个大口子放血了。 她紧张不已,识图找些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可这?屋子里?就她和陆筵,她撇了撇嘴,咬牙在?手指上割了个口子。 沈沅嘉疼得泪眼婆娑,她倾着身子,将流血的手指凑到陆筵唇边。 殷红的血珠蓦地滴在?他苍白的唇上,添了血色,更显妖冶靡丽。 沈沅嘉见血从陆筵的唇边滑了出去,根本没有入口,她脸上露出心疼的神情,太浪费了。 她看?了一眼陆筵,他闭着眼,无知无觉。她咬唇,将柔嫩的手指塞进陆筵的口中,陆筵这?才开始无意识地吞咽。 伤口渐渐止了血,她忍痛挤了挤伤口,却不小心碰到了他湿软的舌尖。沈沅嘉眼睫颤了颤,忍着羞涩,硬是等放够了足够的量才取出了手指。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手指沾着晶莹的液体,离开他的唇时,拉出了一根细细的银丝。 沈沅嘉瞬间爆红了脸颊,她像是炸毛的猫,蓦地站起身,想要往外跑去,却在?转身的时候,被陆筵的手指紧紧勾住。 她微微折身,发现陆筵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唇边还有些水迹。 她踌躇了一下,从怀中掏出帕子,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这?才呼了口气。 只要她不说,就无人知晓。 她坐在?杌子上,冷静了半晌,用?左手手背碰了碰脸颊,不烫了。 她忽然掩唇打了个哈欠,眼底也沁出了泪花。 有些困了。 她看?了一旁的沙漏,发现才过?去一刻钟,她望着宽大的床榻,小声说道:“我睡一会儿可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沈沅嘉满意陆筵的“识时务”,小心翼翼地将脑袋放到锦被上,舒服地蹭了蹭,不一会儿,呼吸便清浅下来。 * 陆筵睁开眼,入目是精致的床幔,他喉间腥甜,于是动了动喉咙,企图压下那股难受的味道。 他半眯着眼,看?屋内这?样暗,想必是晚上。他感觉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筋骨也格外疏散。 他挣扎了一下,想要起床喝水,刚想要动作,就发现自己手臂上趴着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红色的斗篷 ,乌黑的青丝,白皙的脸庞,是一个彩色鲜亮的美人儿。 他微愣,嘴角轻轻扯了扯,眼尾的泪痣越发迤逦。 他半耷着眼帘,凝视着沈沅嘉的脸,眼底如墨色翻涌。眼角余光,他看?到自己与沈沅嘉搭在?一起的手,他动了动指尖,瞬间,血气一热,已经麻了。 他嘴角勾了勾,却见沈沅嘉指尖红肿,有一条醒目的伤口,又恍惚记起来自己方才半梦半醒之间,冰凉柔软的指尖和喉间的血腥气。 他眼皮动了动,安静地望着她。 半晌,他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双手穿过?沈沅嘉的双膝,将趴在?床沿边的人放到床上。 沈沅嘉一碰到柔软的床铺,嘴角弯了弯,心满意足地动了动脑袋,换了更舒适的姿势,便沉沉睡去。 陆筵直着身,俯首看?着床上的人儿,脸上的神情如同遮盖了一层浓雾,瞧不真切。 * 沈沅嘉再次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到了床上,还紧紧缩在?陆筵的怀中。 她捂着唇,压下惊呼,懊恼的拍了拍脑袋。 定是自己晚上睡着了,觉得冷,这?才无意识地寻找温暖的床榻。 她看?了一眼昏迷的陆筵,许是昨日喂了解药,今日他的气色看?上去好多了。旋即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尽量缩着身子,避免碰到陆筵,脚尖刚沾到绣鞋,就迫不及待地下了床。 走了几步,她复又折身,温柔地将他的被子盖好,确认无大碍后,这?才脚步匆匆地离开。 门“吱呀——”一声合上,身后昏迷的陆筵眼帘微动,睁开了眼。 陆筵侧头?,看?了一眼床上她落下的斗篷,无声的笑了笑。 沈沅嘉踩着薄雾偷偷溜回了荣阳侯府,她避开丫鬟,闪身进入内室。 陆七一早就候在?屋子里?了,昨夜陆七留在?荣阳侯府,替她遮掩,以免被人发现沈沅嘉深夜离府。 陆七神色焦急地上前:“姑娘,殿下如何了” 沈沅嘉朝她安抚地笑道:“无大碍了,刘先生昨夜找到了解药的配方,所以姐姐不用?太担心,太子殿下一定会平安的。” 陆七松了口气,不住地朝沈沅嘉磕头?,沈沅嘉连忙扶起她,笑意温软:“姐姐想必也一夜没 睡,今日就好好休息,院子不用?你守着了,我这?里?没人来的,你放心好了。” 陆七心下感动,也没再勉强,便退了出去,回自己屋内休息。 唠叨的陆七一走,沈沅嘉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缓口气了。 只不过?她刚惬意没多久,就听到前院的荣阳侯派了人前来通秉,说是邓氏久违地养好了病,晨昏定省也断了好一段日子了,便想着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顿饭,好好增进一下感情。 沈沅嘉拧眉,沈敬仁怎么回事?他一直不甚关心家中子女侍妾的相处情形,常常只关心府里?的利益。如今说让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真的是诡异至极。 沈沅嘉刚走至前院的院门口,就听到屋内传来一阵爽朗的谈笑声。 其中一个声音是沈敬仁,另一个也有些熟悉,她拧眉想了想,这?才想起来六皇子。 沈沅嘉眉心跳了跳,想着要不随意找个借口走人 哪料她念头?刚起,身后就传来了沈清璇的声音。 “二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声音满含警惕与愤怒,沈沅嘉难得愣了愣,沈清璇这?个反应,难道她……心悦六皇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 33 章 沈沅嘉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沈清璇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都颇有默契地避开了对方。 沈沅嘉是不想在此时?莽撞地与?沈清璇起冲突,如今她全幅心神都在陆筵身上, 只想要安安静静地,不引人注目的待在院子?里?, 不想因为沈清璇而功亏一篑。沈清璇想要牢牢握在手中的亲情,她此刻并不屑于, 争来?争去没意思。 还不等沈沅嘉说话, 沈清璇就语气?不善的开口?道:“二姐姐,你?已经得到了太多不属于你?的东西, 如今还望你?有自知之明, 不要再贪心了。” 她说完,挥手让身旁的丫鬟离远了一点, 凑到沈沅嘉耳边, 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如今是被安远侯退了亲,就想着嫁给六皇子?吗?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以前是靠着容貌骗吃骗喝的贼,如今是人人厌弃的破鞋,是想要去做妾吗?” 沈清璇退开一步,得意地看着她。 沈沅嘉抬眼看了她一眼,天天拿身份和容貌这件事来?刺她,也不嫌腻。 若说从前, 这件事一直是她心底的一根刺, 可自从湖心亭陆筵一席话,自己早已经看开了,这世间,谁都是最珍贵的存在, 可不是旁人几句诋毁,便真的如同他们所?言,变得一无是处了。 她轻笑了一声,捕捉到沈清璇眼底一闪而过的嫉妒,不咸不淡的说道:“三?妹妹,以后还是不要一直提容貌这件事了,你?一直提,反倒让别?人更注意你?的容貌,心中惋惜了。” 旋即,也不等沈清璇反应过来?,便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那好,三?妹妹,那你?进去,我就先离开了。” 沈清璇一阵错愕,再回?过神来?,就体会出了她话中的意思。 她们小时?候有几分神似,如今长大了长开了,容貌便格外不同。 沈沅嘉的美?明艳张扬,艳冠群芳,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都无法忽视的灼目。而沈清璇,更加偏向?于秀美?,她懂得自己的劣势,便在妆容上花了很多心思,尽力?将自己塑造成清雅温婉的大家闺秀。 沈沅嘉的言下之意便是,明明小时?候还有些相似的两人,如今云泥 之别?,更让人惋惜沈清璇,小时?候多好看的一个人啊,怎的就长残了呢? 沈清璇气?得手指发抖,她恨恨地咬着牙,目光里?满是恨意,冷风一吹,她渐渐平静了下来?,她伸出掐红的手,慢慢地拢了拢发丝,不急,等她嫁给了六皇子?,成为了皇后,她要将沈沅嘉的脸给刮花了,再把她嫁给地痞无赖,让她一辈子?过得凄惨无比。 沈清璇一想到沈沅嘉的下场,她的心底就畅快无比。 她收拾好情绪,转身往屋内走去,心中带着笃定,她许久没有做那些预知梦了,可昨夜,她居然梦见了太子?陆筵被人下了一种罕见的毒,危在旦夕。 梦境中的陆筵脸色苍白,昏迷不醒,好不容易睁开眼,又不停地呕血,撕心裂肺的咳嗽,那样子?显然是活不久了。 当初太子?监国的消息传出来?时?,她还有些担心六皇子?,犹豫着要不要嫁给他,如今无论如何?,她都要嫁给他。 沈清璇眼底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笑意盈盈地走了进去。 沈敬仁说是家人聚会,可屋子?里?只有他与?六皇子?,显然是哄骗了沈沅嘉。 沈敬仁见进来?的人是沈清璇,皱了皱眉,道:“你?为何?来?这?你?二姐姐呢?” 沈清璇一愣,原来?沈沅嘉是沈敬仁请过来?的吗?她以为是沈沅嘉听闻六皇子?在这里?,便想来?勾引他。 她有些难堪,低下了头,随之而来?还有对沈敬仁的埋怨,自己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不想着把嫁入皇家的机会给自己,反倒给了沈沅嘉! 沈清璇忿忿地绞着帕子?。 “沈大人,想必沈三?姑娘也是想来?见一见父亲,你?何?必这样大的怒气?”一旁的六皇子?忽然温声道。 沈敬仁一愣,有些不解,刚刚六皇子?话里?话外都是想见沈沅嘉,如今又替沈清璇出言解围,难道他又看上了沈清璇 沈敬仁心里?暗暗想着,不过他也是人精,便顺坡下驴地让沈清璇坐在了一旁,无论是那个女儿嫁过去,都不亏。 就是有些可惜了,安远侯那边,可他就两个拿得出手的女儿,也没有合适的女儿嫁过去了。 沈清璇惊喜地抬起头,目光落在 六皇子?的脸上,自己没有听错? 她脸色微红地觑了一眼六皇子?,心中欢喜,上次在白马寺,他对自己就格外温柔体贴,如今又出言替自己解围,也没有让父亲将自己赶出去,换沈沅嘉进来?。 难道他也……喜欢自己吗? 她心中一想到这个可能?,就如同小鹿乱撞般,心脏不停地跳动。 沈清璇慢慢地走到沈敬仁的身旁坐下,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有消散。 六皇子?见她一直红着脸,眼神黏腻腻地望着他,顿时?也明白了她的心思,他蹙了蹙眉,也有些后悔刚刚替她解围了。 他知道沈沅嘉退亲之后,当时?就想着将她娶进门。江云澈作为他的属下,他对江云澈对沈沅嘉的感情也是知晓一二的,当时?他以为只是两人闹了些情绪,后面依旧会成亲。 他曾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原因,却得知江云澈想要娶的人不是沈沅嘉,而是沈清璇。 不可否认,当时?他心底是有欣喜的,上次在静宜公主府的惊鸿一面,以及沈沅嘉落落大方的做派,让他极为满意,他也动了些心思。 可是他明白,权势才是最重要的,他不可能?因为一个合他心意的女人而失去一个得力?的属下。 那时?他还在惋惜罗敷有夫,如今,佳人退了婚,成了无主之物,自己当然要把握良机了。 他寻了机会便来?了荣阳侯府,暗示了沈敬仁一番,满怀期待地在这里?等候佳人,却发现出现的人是沈清璇。 他心底是失落的,不过想着沈清璇未来?会是江云澈的妻子?,他便帮了她一把,没想到让沈清璇误会了。 六皇子?心底有些烦闷,也没了说话的兴致,匆匆和沈敬仁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 沈清璇目光不舍地落在六皇子?的背影上,目送他离开。 沈敬仁转身,走到上首坐下,沉声道:“刚刚是怎么回?事为父明明让人请你?二姐姐过来?,为何?来?的是你?” 沈敬仁初始不理?解六皇子?的心思,可刚刚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他对沈清璇没有别?的心思。 沈清璇沉浸在欢喜里?,也没有注意到沈敬仁声音里?的不满,她笑着道:“二姐姐也来?了,只不过在门 外的时?候我和她说了几句话,许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得二姐姐发了怒,她气?得拂袖而去,女儿担心二姐姐忤逆了您,您对她生气?,便想着进来?向?父亲替她解释一下。” 沈清璇一番话,说得极为漂亮,明面上是替沈沅嘉求情,可实际上,却让旁人听完,就会对沈沅嘉产生极为不好的映像。 只觉得她心胸狭隘,任性妄为,还会忤逆父亲,就连解释都是由“乖巧懂事”的妹妹来?说。 沈敬仁皱眉,心底有些责怪沈沅嘉的任性,不过他如今更在意眼前的事情。 六皇子?对沈清璇无意,换言之,沈清璇仍旧可以与?安远侯结亲。 他方才见沈清璇依依不舍的模样,哪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沈清璇怕是倾慕六皇子?。 沈敬仁忽然道:“你?回?京也有一段日子?了,为父知晓你?在外面受苦了,便想着补偿你?。你?如今也到了议婚的年纪。前些日子?,为父在你?二姐姐那里?得知,她退婚是因为安远侯心悦的女子?不是她,而是你?。” 沈清璇刚开始脸上还带着笑,越听下去,就越感到不安,笑意也渐渐消失了。 果不其然,沈敬仁继续说道:“为父觉得,安远侯对你?一直念念不忘,只不过是错将你?二姐姐认成了你?,如今他知晓真相,便毫不犹豫地退了婚,要求娶你?。为父觉得,他也是一个足以托付终身的良人。为父便想着与?安远侯府结亲,你?意下如何?” 沈清璇脸色微变,她反驳道:“父亲,女儿不想嫁给安远侯,女儿想要嫁……” 沈敬仁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她的话,怒道:“荒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你?想嫁谁便嫁谁?有没有女儿家的矜持” 沈清璇被吓了一跳,张了张嘴,想要辩解。 她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安远侯,怎么就成为他念念不忘的心上人了呢? 可一见沈敬仁,就发现他一双虎目盯着自己,怒气?高涨,瘆人得很。他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目光也带着煞气?,沈清璇一个女子?,哪里?受的住这种目光,她渐渐白了脸,抖着声道:“女儿遵命。” 沈敬仁满意的点了点头,“ 为父过几日便与?安远侯商议一下婚事,你?也好好在家待嫁。另外,你?那些心思,也好好收一收,嫁了人之后就该一心一意对待夫君,相夫教子?。” 沈清璇听出了沈敬仁话中的敲打警告,她死死咬着唇,点头道:“女儿受教。” “好了,你?退下,顺便让丫鬟去一趟迎新院,让你?二姐姐来?我这里?。”沈敬仁摆摆手,让她出去。 沈清璇低着头出了门,脸上满是怨恨。 他还是瞧不起她!觉得自己只配嫁给臣子?,而沈沅嘉才够资格嫁入皇家! 可自己又怎么会忍受沈沅嘉一路荣华富贵,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后呢? 她指甲狠狠地嵌入肉中,流下猩红的血液,双目中闪过绝然。 既然父亲不帮她,那她自己就去争取!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今晚还有一更,大概女鹅要去主动出击,勾引太子殿下了感谢在2021-02-14 00:38:17~2021-02-14 18:1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啾啾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第 34 章 夜幕降临, 华灯初上,天空下起了绵密的小雨。 屋内没有点灯,一室静谧。 陆七进了屋子, 发现屋内黑乎乎地, 看不见人影, “姑娘?” 她有内力,夜里也能视物,在屋内巡视了一圈, 在窗子下发现了抱膝而坐的沈沅嘉。 小小的一团,背影看上去落寞又可怜。 她拿了火折子, 刚要点燃蜡烛, 角落里传来一阵细弱的声音。 “别点。” 陆七听出了沈沅嘉声音里的疲倦,她愣了愣, 将火折子收了起来。 沈沅嘉自从去了一趟前院,回来就沉默下来,晚膳也没有用,把素鸢素婉都遣了出去,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 素鸢没法, 就去请陆七帮忙,这些日子里, 陆七守候在院外,给了她们极大的安全感。 陆七道:“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沈沅嘉沉默了一会儿,半晌, 才道:“没有。” 犹豫了这么久,显然是谎话。 “姑娘,您有难事大可以说出来,您救了太子殿下, 属下这条命都是您的了,为您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陆七声音铿锵坚定。 沈沅嘉动了动指尖,小声道:“太子殿下如何了?” “听闻傍晚的时候醒了,如今正在用膳。”陆七见她有了说话的兴致,连忙答道。 她来之前就收到了陆一传来的密信,正好也是要来说给沈沅嘉听的,没想到她主动问了。 沈沅嘉轻轻抿唇,露出一抹浅笑,“醒了就好。” 说完这句话,她又将头偏了偏,将脑袋搁在窗沿,隔着窗子听雨打芭蕉的声音。 陆七犹豫了一瞬,道:“姑娘若有难事,大可以去找太子殿下帮忙,属下帮不了您的事情,殿下定然有办法的。” 沈沅嘉敛眉,难道她还能求陆筵让沈敬仁不将她当成货物般呈献给六皇子吗? 她苦笑了一声,下午的场景仍如同刚发生的一般,历历在目。 沈敬仁高坐在上首,神色漠然。 “荣阳侯府养育你一场,于你有再造之恩,如今,便是你回报家族的时候了。六皇子前程似锦,你嫁过去,未来自有一番大造化,为父也是为了你好。” “正妻之位?当然是侧妃了。你要知道,你既已退婚,身上便有了污点,皇家如何能容忍退婚的女子为正妃嘉嘉,莫要痴心妄想了。” 被拒绝后他暴怒而起,指着她骂道:“你还敢嫌弃!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机会!若不是我收养了你,你怕是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随即又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如今嫁去虽是侧妃,但是府中没有皇子妃,你便是府里身份最高的人。你若是手段高明一些,生下长子,以后六皇子登基,你得封贵妃,皇后之位也未尝不可!” “你好好考虑一下,你到底是想要体面地嫁过去,还是要人将你绑过去!” 沈敬仁已然跟她摊牌了,还贴心地给了她两个选项。 有什么好选的? 都是为妾,有何区别。 “姑娘,您可是担心殿下不帮您,您放心,您这是救命之恩,殿下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定会帮您的。” 更何况,您于殿下而言,本就是独一无二,异于旁人的。陆七在心里默默道。 若说以前只是猜测,可如今铁证如山。陆筵让那么多人都近不得身,唯有沈沅嘉,能够破开陆筵的防线,让他毫无警惕。 沈沅嘉双眼缓缓亮起,是啊,救命之恩,非同一般。 自己若是让陆筵娶自己呢?他可会同意。 沈沅嘉打起精神来,说道:“姐姐,我想去看看太子殿下。” 陆七笑起来,道:“那属下可以点蜡烛了吗?” 沈沅嘉脸红了红,这才觉得自己的行为像是闹脾气的小孩儿,有些幼稚。 她呐呐地应了声。 沈沅嘉坐到了梳妆台前,她扫了一眼桌上的胭脂,伸出手取了一盒,对镜梳妆。 青黛描眉眼,胭脂染玉颊。 沈沅嘉本就如画的容貌更是潋滟勾人,她轻轻地搁下唇脂,对着菱花镜露出一抹清滟的笑容。 一霎那,如同春日百花盛开,绚丽夺目。 “备车。” * 不知何时,小雨渐渐成了暴雨,大雨瓢泼,模糊了视线。 阁楼里点着蜡烛,明亮的烛光将精致的阁楼照的如同天宫。 屋内燃着好闻的沉水香,小铜炉里青烟袅袅,陆筵着一身雪白寝衣,半歪着身子坐在床榻上,手中捧着一本奏折,正神色认真地在翻阅。 他毒素未清,神色看上去有些恹恹,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他喜静,屋内伺候的人都被他遣了出去,此刻屋中只余他一人。 门上传来几声轻巧的敲门声,陆筵头也没抬,散漫地翻了一页纸,道:“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大风呼啸,夹杂着湿润的水汽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不过一瞬,门又被人小心翼翼地合上。 陆筵被风一吹,掩着唇闷闷地咳了起来,这咳嗽来得猛烈,他苍白的脸渐渐染上红润。 他的背脊上落下一件温暖的斗篷,眼前伸出来一只涂着漂亮丹蔻的手,手中捧着一杯温茶。 陆筵的咳嗽戛然而止,他蓦地抬起头,却见盛妆的少女目光轻柔,眼含担忧地望着他。 她似乎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眉心画了几瓣牡丹花钿,青丝绾髻,一袭水红色掐腰襦裙,层层叠叠如云雾般绚目,裙摆上绣了开得娇艳的牡丹花,繁复层叠。 烛光下,少女散发出淡淡的柔光,明眸皓齿,比任何时候都要明媚动人。 陆筵深深凝望着她,半晌,他用刚刚咳哑了的嗓音慢悠悠地道,“沈沅嘉,是你啊。” 语气里熟稔又温柔,似乎他对于她的到来毫不意外。 沈沅嘉听着她的名字从他的口中吐出来,觉得格外好听。 她耳朵酥酥麻麻,她眨了眨眼,压下异样感,低头望着他,温声道:“殿下,喝口茶。” 陆筵口气随意,“你喂我,我手脏了。” 沈沅嘉这才注意到陆筵的掌心里淌着一小滩黑沉的血迹。 沈沅嘉一惊,慌慌张张地从怀中掏出帕子,道:“殿下,我帮您擦干净手。” 陆筵将手递给她,沈沅嘉将茶杯放下,试探着握上他的手,见陆筵敛着眉,没有拒绝。 她松了口气,温柔地拿了帕子替他擦拭掌心。 她垂着眉眼,神色认真,似乎眼前不是一只肮脏的手,而是一件精美的玉器。 陆筵慢慢抬起眼帘,注视着她的脸。 沈沅嘉将指缝里的血也擦干净了,再抬头,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里面沉沉浮浮,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怔了下,这才发现两人此刻距离太近了。 她退开一步,直起身,屈膝道:“臣女冒犯了。” 陆筵轻笑,格外懒散,他隔空点了点一旁的茶盏,“你还要继续冒犯呢!” 沈沅嘉默默地端起茶杯,也没有说他的手既然干净了,茶也可以自己喝。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这次靠得更近了些,陆筵搭在锦被上的手不停的被她宽大的衣袖扫过,微微痒。 她小心翼翼地将茶喂完,捧着茶站在了一旁,静默不言。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陆筵似乎也不在意她,捧了奏折惬意地看了起来,可若是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奏折上已经做了红批,显然是已经批阅过的奏折。 沈沅嘉咬唇,感受到陆筵的无视,她想到自己将要做的事,心脏砰砰跳。 她心中迟疑,自己自小恪礼守法,与江云澈成婚后也是端庄优雅,从来没有做过这样出格的事,她全身的头发丝儿都写满了犹豫。 可一想到沈敬仁下了最后的通牒,她将茶盏放好,抖着手放到了衣领上。 她今日穿着的衣裳是精致的盘扣,双指一扭,盘扣便分开了。 解开了第一颗扣子,接下来便没有那么艰难。 衣领散开,露出精致漂亮的颈和锁骨。 陆筵听着衣料摩挲的声音,微抬眼眸循声望去,却见美人素手正在缓缓宽衣解带,衣裳微褪,露出白皙如玉的肩…… 陆筵瞳孔猛地一缩,哑声道:“你在做什么?” 沈沅嘉将衣裳退至胸前,被他凉飕飕的语气一打断,再也没有勇气继续下去,她的双手紧紧揪着衣料,指尖发青,嘴唇也咬得苍白。 她眼圈微红,隔着泪雾望着他,见陆筵神色不辨喜怒,她心尖颤了颤,跪了下去。 明明屋内没有风,可沈沅嘉跪在地上,微微颤抖。 “……求殿下怜惜。”沈沅嘉声音小小的,带着颤音。 陆筵眼眸落在沈沅嘉露在空气中的背脊,如玉无暇,散发着莹莹的光。 美人弯下了高贵的头颅,语气卑微,可陆筵却无端沉闷。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陆筵问。 “求殿下垂怜。”沈沅嘉闭着眼,颤声道。 陆筵想起赵江海曾经说过的话,忽然开口问道:“你心悦孤?” 沈沅嘉犹豫了一下,如实回答,“并未。” 陆筵心里似有一股怒意腾升,烧得他脑仁疼,他冷了神色,道:“那你为了荣华富贵?” 沈沅嘉脸色苍白,不想被人看成是这样低劣的人。可自己如今所作所为,不就是如同那些为了荣华富贵卑躬屈膝,奴颜媚骨的女子一般无二吗? 她紧紧咬着牙,沉默不语。 陆筵见她默认下来,冷笑了一声,道:“孤若是不应呢?” 沈沅嘉道:“臣女救了殿下性命,殿下贵为储君,当知恩图报。” 陆筵低下头,舌尖舔过苍白的唇瓣,阴恻恻地说道:“你狭恩图报?” 沈沅嘉忍着惧意,点了点头,“是。” 陆筵蓦地黑了脸,他将手中的奏折攥成一团废纸,良久,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你要勾引孤,就这点手段?” 沈沅嘉膝盖微麻,她挣扎着站起来,忍着痛,一步一步挪到了陆筵身前,她视线落在陆筵脸上,却不敢对上陆筵的眼睛,害怕看到其中的嘲弄和鄙夷。 他曾夸赞她端庄优雅,可如今,自己变得这样不堪,竟然狭恩图报,用恩情来威胁他。 沈沅嘉偏着身子,眼底一片空洞,她微微俯身,柔软的唇瓣贴上陆筵冰冷的唇。 沈沅嘉刚开始有些生涩,不过她温柔地吻带着甜,双唇厮磨,陆筵微凉的唇也渐渐温暖起来。 这样贴着唇吻了一会儿,沈沅嘉额头渐渐冒了汗,陆筵闭着唇,不为所动,沈沅嘉无法再寸进。 她急得舌尖发颤,渐渐慌了神,陆筵垂着眼,迤逦的眼眸中毫无□□,只冷眼看她。 沈沅嘉眼底湿漉漉,平白生出几分委屈,她从没有学过替男子取乐的技巧,全然凭着本能,如今这人冷冷淡淡,显然是存了看笑话的心思。 她狠了心,侧身坐在了陆筵腿上,裙摆堆叠,如同盛开绽放的牡丹花。 沈沅嘉松开紧紧揪着衣料的手,颤抖着环住陆筵的脖子,吻上陆筵的唇角。 衣裳飘然坠下,带着女儿香的柔软投入怀中,他们隔着薄薄的寝衣和小衣,紧贴在一起。 陆筵唇角动了动,缓缓张开了嘴。 沈沅嘉心下微动,柔软的舌试探着舔过陆筵的牙齿,寻找到他湿软的舌尖。 两人相触的瞬间,脑海中如同烟花炸裂,有一瞬的空白,随即是密密麻麻的酥意,让两人都心头一震。 陆筵反客为主,手臂不知何时,紧紧环住了怀中的细腰,他稍稍用力,将沈沅嘉往怀中带了带,让两人更加紧密地贴合。 陆筵喝了药,舌尖带了苦涩,他的吻带着怒意,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地落了下来。 这次不同于上次,陆筵如今是清醒的状态,沈沅嘉也变成了主动的一方。 她感受到了怒意,心头苦涩不已,她眼角微湿,泪珠划过脸颊,隐没在发鬓。 陆筵脸颊上触碰到了湿润,他蓦地停下了动作,垂眼看她,待看清楚沈沅嘉脸上的泪痕,他心头腾升而起的烦闷将他淹没。 “你哭什么孤如你所愿!你又哭哭啼啼,弄得孤像是强迫你一样!” 陆筵阴阳怪气地说道。 他动了情,声音也是低沉沙哑得不行,沈沅嘉吸了吸鼻子,嘴硬道:“没哭,还请殿下……继续。” 陆筵看她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心中憋闷不已。他伸手探向她,沈沅嘉脸色微变,眼眸里露出害怕,不过仍是硬着头皮,任由陆筵抓住了她的衣裳。 想象中被撕开衣裳的场景没有发生,反倒是肩头一暖,她滑落的衣裳被陆筵小心地提上去了。 陆筵伸出手,一颗一颗地替她扣上了扣子,完成之后,他抬眸,问道:“真的想嫁给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第 35 章 “你真的想要嫁给我” 不知何时, 陆筵的自称也从“孤”变成了“我”。 沈沅嘉坐在陆筵怀中,腰肢上是他有力的臂膀,鼻间也满是陆筵身上干净清冽, 带着药味的气息。 她凝眸望着眼前雪白的寢衣, 避开陆筵认真的目光, 可他低沉的声音却躲不过。 “沈沅嘉,你知道的,谁都想要我性命。我这人一直处于危险之中, 随时可能丢了性命。你嫁给我,也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 会是尊贵无双的太子妃。即使这样, 你还嫁吗?” 沈沅嘉被他话语中的“太子妃”吓得猛地抬起了头,太子妃 “您是说让我当太子妃”沈沅嘉迟疑地问道。 自己只是想着能够求一个庇护, 太子妃之位,她是想也不敢想的。沈敬仁有句话说得对,皇家不会容忍有污点的女子成为太子妃。 陆筵神色古怪地看着她,反问道:“难道你想当侍妾沈沅嘉,你究竟有多看低自己” 沈沅嘉的心跳忽然砰砰砰地跳动起来, 她心底涌上难以言状的欣喜。 原来陆筵没有因为今夜她自甘堕落的举动而厌恶她,她仍旧是他心中优雅高贵的大家闺秀。 沈沅嘉鬼使神差地仰起头, 主动吻上他的唇,答案也是不言而喻。 这个吻一触即分,沈沅嘉红着脸, 睁着湿漉漉的双眼看他,柔软的双手坚定地握住腰间的大掌,语气虔诚而坚定,“我嫁的。” 陆筵不会不知道, 娶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阻挠。即便是康正帝如今不知何原因将监国大权交给了他,可他到底是一国之君,是陆筵的父亲,若是强硬地拒绝沈沅嘉为妃,陆筵怕也是为难。 既然这些事情他都清楚,仍然提出太子妃之位,显然是做好了与康正帝对峙的准备,前路多坎坷,他抗下了所有风雨。不过是艰难时刻的同舟共济而已,自己命运早就与他勾缠在一起,自己又如何能退缩呢? 即便是陆筵做这些事情,可能是将她当成了另一个人,此刻她也是对他心存感念。 她珍之重之地握了握陆筵的手,真诚地说道:“谢谢您。” 陆筵挑了挑眉,心底嗤笑一声,吃亏的是她,还谢谢他,真是个小傻子。 沈沅嘉从陆筵这里得了承诺,心中的大石头也放了下来,浑身轻松了许多,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姿势,因为方才她主动引诱,整个身子都压在了陆筵身上,发髻也不知怎的,全部散开了,如瀑般披散在两人身上。 她挣扎了一下,从陆筵怀中退了开来,少了孤注一掷的决然,此刻她便再也做不出出格的事了。 她立在床前,温声问道:“殿下身上的毒解了吗?” 陆筵的怀中一空,似乎心也空了一大块,他愣愣地附上胸口,半晌,他放下手,一言不发地放她离开。 “解了一部分,你再放两日血就差不多了。”陆筵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毒刚开始凶险万分,不过是因为与他体内的几味毒相克,这才来势汹汹,险些要了他的性命。不过他喝了些解药,消了一部分毒性,他体内的几味毒也就相安无事,他凭着内力就能压制住。 他自己也能喝解药,虽然会有些痛苦,但是也能忍受,根本不需要沈沅嘉的血中和药性了,可他就是想吓吓她。 果不其然,沈沅嘉听闻还要放几日血,脸色白了又白,不过转瞬她就压下了害怕,温声道:“今日殿下还要喝药吗?” 作势就要拿匕首放血。 陆筵手指一僵,想起半梦半醒中舌尖碰到的腥甜。 他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她葱白的手指,“吓你的,孤可以自己喝药,不用你放血了。” 沈沅嘉迟疑地望着他,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她心里想起刘彦霖的话,陆筵体内有混毒,解药药性太强,对他的身体不好。 沈沅嘉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天色快要亮了,丫鬟可能会发现我不在府里,那我先回去了。” 陆筵手指敲了敲奏折,颔首道:“去。” 呵,小没良心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就急急忙忙地要离开了。 沈沅嘉屈膝告退。 背影摇曳,只余一片红色的裙角一闪而逝。 陆筵倚靠在床栏上,他懒散地将奏折都阅览完,刘彦霖正好端着药前来。 陆筵随手接过,将碗凑到唇边,刚要饮,鼻间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他微怔,垂眸看着碗中的鲜血。 刘彦霖看出了他的诧异,主动开口解释道:“是沈家小姑娘刚刚放的血,她特意跑来问我,想知道您自己亲自喝解药的话对您的身体有什么伤害吗?老朽便告诉她,虽然无大碍,但是您要忍受烈火焚身般的痛苦。她便让我给她喝了解药,说是自己能帮您减轻一点痛苦也好。” 陆筵目光复杂,垂眸良久,仰头将碗中的解药一饮而尽。 * 翌日,解决了心事的沈沅嘉心情格外舒畅,就连素鸢也看出来了。 她笑道:“姑娘近日是有什么好事吗?” 沈沅嘉托着香腮,眉眼弯弯,“是呀,天大的好事。” 自己的性命保住了,以后除了陆筵,自己可谓是横着走都不怕了。 素鸢见沈沅嘉的确是不像说谎的模样,心下欣慰,好像近几个月来,接二连三地发生不好的事,姑娘就一直闷闷不乐,时常望着窗外发呆,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如今这笑意盈盈地模样,像是心事解决了,又恢复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光。 不过,她并不会主动过问,她只要自家姑娘开心就好。 今日难得放晴,屋外天空澄澈,春色正好,沈沅嘉也起了出门游玩的心思。 她兴致冲冲地说道:“素鸢,我们出去玩儿!” 素鸢哪有不应的,她点了点头,也高兴起来,连忙去安排了。 陆七此时也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匣子,她将匣子递给沈沅嘉,道:“姑娘您吩咐打的暖玉已经弄好了,刚刚殿下派人送了过来。” 沈沅嘉疑惑,“我送去万宝阁的东西,怎么是殿下派人送来的呢?” 她前几日将陆筵送她的暖玉瓶拿去万宝阁,让人将它重新做成牡丹花的样式,没想到这么快就送来了。 陆七诧异,“万宝阁是殿下名下的产业啊!” 沈沅嘉恍然,原来万宝阁是陆筵的产业啊! 她啧啧叹道,万宝阁是大周最大的金银铺子,几乎半数的珍宝都是出自万宝阁,不过这万宝阁的主人很是神秘,也无人见过他的样貌,世人只知道那万宝阁主人富可敌国。 没想到,竟是陆筵。 她想起自己几次见陆筵的场景,不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就是珍稀异常的暖玉壶,无一不是珍宝。 难怪陆筵那般不在意地随手将暖玉壶送了她,原来对他而言不过是冰山一角的财富。 沈沅嘉打开匣子,见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几朵精致小巧的玉质牡丹,心下一喜,这雕工真是精巧,竟像是真的牡丹花一样。 她拿了一朵,用络子串起来,挂在了腰间。 “真好看!” 陆七都忍不住夸赞道。 沈沅嘉抿唇笑了笑,从匣子中又拿了一朵,亲手系在陆七腰间,“也送你一朵。” 陆七诚惶诚恐地想要拒绝,她如何不知道暖玉珍贵 沈沅嘉握住她的手,“女孩子就要精致漂亮些。” 陆七眼睛酸了酸,她自小被当成男子养大,学习武艺,从来没有好好打扮过,她内心其实也喜欢女子华美漂亮的首饰,不过碍于身份,没敢佩戴。 她珍视地摸了摸,没再拒绝。 沈沅嘉见她脸上满是喜意,也笑了笑 ,“我们等会儿出去玩儿,姐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呀。” 陆七犹豫了一瞬,“属下这样子不合适。” 她一身黑衣,头发也是简单地束起,一点也不像游玩的样子。 沈沅嘉道:“那我替你梳妆如何” 沈沅嘉拉着她坐到梳妆台前,轻柔地替她描眉,涂胭脂,半晌,镜中有些坚毅的女子一瞬间变成了娇美佳人。 陆七愣愣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不敢置信自己有一日也能这样漂亮。 沈沅嘉含笑夸赞,“姐姐真好看。” 陆七难得红了脸,扭捏地站起了身。 几人相携出门,才发现今日街道上格外热闹,沈沅嘉好奇,混在人群里才知道,秦淮河上正在举行花魁节。 原是每年这个时候,秦淮河上便是盛况,盛京城里叫的上名头的花魁娘子都会在秦淮河上的画舫里进行才艺比试,以求艳名扬天下,抑或是被哪家勋贵瞧上了,赎了身嫁过去。 沈沅嘉跟着人潮往秦淮河去,远远的就看见人头涌动,密密麻麻地沿着河岸围了好几圈,河面上停泊着数十艘精美绝伦的画舫。 丝竹管弦之声,沿着水波,缓缓飘荡开来。 陆七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惊讶地张大了嘴,“人好多啊!” 素鸢眼底也是惊叹,道:“这么多人,画舫就那么几艘,如何容得下” 周围的人见她们几人不停地望来望去,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本想取笑一番,转头看到沈沅嘉的容貌,顿时呆滞在了原地,回过神来,脸色涨得通红,主动开口道:“这花魁在画舫里设宴,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上去一观,需得有权有钱的达官贵人才能上得去,我这等平头老百姓就是在岸边听听曲儿,看个热闹罢了。” 沈沅嘉含笑,道:“多谢这位公子解惑了。” 那人连忙摆手,“小事一桩,姑娘不用谢。我看姑娘衣着华贵,气度不凡,怕是身份也足以上画舫一观。这虽说是花魁节,可也不止男子能去,女子亦是可以去的。” 男子说着顿了顿,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压低声音道:“女子也可以趁此机会去画舫中向那些花魁取取经,学习一下闺房之术,也可以增添情/趣。” 沈沅嘉闻言,脸色微微发热,这人说话真是毫不避讳。 她脑海中蓦地想起陆筵昨夜无波无澜的神情,心中有些意动,陆筵瞧不上自己的手段,嫌弃自己无趣,她是不是应该去学习一下,也好让自己扳回一局 沈沅嘉想起陆筵不屑的神色,心中便发闷,自己向来对容貌自信,唯独陆筵冷心冷肺,清心寡欲,对她的美貌不为所动,让她碰了个软钉子。 沈沅嘉骨子里是骄傲的,陆筵无形中也激起了她心底的胜负欲。 她紧了紧手指,侧首对陆七道:“姐姐,我们去画舫上瞧瞧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第 36 章 画舫里轻纱飞舞, 暗香浮动,不似河岸边的人潮涌动,此处只有寥寥几人, 沈沅嘉几人一踏上甲板, 就有长相秀美的侍女走上前。 侍女疑惑这般姿容绝盛的女子也要学习闺房之术来笼络夫君的心, 但是良好的训练让她迅速恢复了神情。 她递给沈沅嘉一条面纱,道:“虽说女子也可以上船,不过教授之人是低等的妓子, 姑娘们来这里也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情,为了姑娘的名声着想, 您最好是带上面纱为好。” 沈沅嘉接过面纱, 戴好。 侍女指了指陆七和素鸢,道:“画舫有规定, 只许姑娘一人入内,身旁侍从不得入内,还望姑娘见谅。” 沈沅嘉迟疑了一下,不过想到自己来此处的目的,又坚定了眼神, 示意陆七二人先在外面等候,待她完事之后再一起回府。 交代完, 沈沅嘉便在侍女的引领下往专门的房间内走去。 画舫有三层,第一层和第二层专为男子而设,第三层才是女子学习的地方, 许是顾及身份,三楼的私密性极强,都是专门的小室,单独教学。 侍女将其引至最里面的房室外, 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娇媚入骨的“请进”。 沈沅嘉暗叹,不愧是花魁,便是这声音也如出谷黄莺一样动听。 侍女替她将门打开,示意她进去。 沈沅嘉抬步入内,就见入目是满是红色,刺眼的很。她好奇地看了看,发现屋内布置却是十分典雅,古琴琵琶,笔墨纸砚,应有尽有。 声音娇媚的女子却不见人影。 门在身后“吱呀”一声阖上,屋内便只余沈沅嘉站在原地。 寂静中,珠帘微动,伸出一只细长的手,旋即走出一个芙蓉面,柳叶眉,凤眼含媚,身形窈窕的女子。 女子的衣着富贵,行走间腰肢扭摆,骨子里却透露出一股娇媚气。 “奴家玉娘见过姑娘。” 叫玉娘的女子盈盈下拜,似是没骨头一般,柔软得不成样子,这个微微弯腰的姿势,更是让胸前的饱满更加呼之欲出。 沈沅嘉眼神游移,尽量不去看那处,温声道:“不必多礼。” 玉娘直起身子,缓步走到沈沅嘉身前,噙着笑,打量沈沅嘉,“看姑娘的身姿曼妙,肌肤如玉,想必也是个绝世美人儿,也要来学习这中东西吗?” 沈沅嘉脸上微烫,僵着脖子点了点头。 “姑娘不必觉得羞耻,这男欢女爱,天经地义的事情。奴家怎么说也是在男人堆里摸滚打爬的,他们那点子心思,奴家还是明白的。姑娘放心,奴家将毕生所学都传授于你,保证让您的夫君以后夜夜都离不得,放不下您。”玉娘娇笑着说道。 沈沅嘉只能继续僵硬点头。 玉娘见她一副为难的神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如今不相信,等按照她的方法,体会到了妙处,就会知道她的好了。 玉娘捏了把小扇,半掩着唇,道:“姑娘可会跳舞?” 沈沅嘉点了点头,琴棋书画,她也算得上是样样精通。 玉娘道:“那姑娘跳一段,奴家瞧瞧。” 沈沅嘉便随意挑了段简单的舞,刚走了几个舞步,就听到玉娘咯咯笑得欢畅,“哈哈哈哈,姑娘您这是要跳给夫君看,可不是要进行才艺表演!” 玉娘看她一本正经,跳舞就是跳舞,着实被她逗笑了。 舞姿翩翩,优美有余,却是缺少韵味。 沈沅嘉小脸微红地停了下来,她学得都是高雅舞蹈,自是需要端庄优雅。 玉娘将扇子收起,点了点她的腰肢,道:“姑娘腰肢细软,最是勾魂夺魄的利器,您更该好好利用才是。还有您的眼睛,可不要冷冰冰的,眼前的人是您的夫君,可不是陌生人,您应该眼中含情,烟波含媚,多笑笑才好。” 说着,玉娘当即给她示范了一段,当真是勾人魂魄。 沈沅嘉咬唇,压着心底的羞涩,按照玉娘的示范再来了一遍,跳完,自己都觉得躁得慌,玉娘却是满意至极。 “姑娘真真是人间尤物,险些将奴家的心都勾走了。”玉娘发自内心的赞道,自己也算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了,可在这位贵人眼前,就比不得什么。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玉娘见她是个可造之材,也像是来了兴致,不停地教导她一些小技巧,听得她面红耳赤,直叹这世间男女之间竟然有那样多的玩法儿。 便是喂酒,都能有好几中花样,也难怪大多男子都喜欢逛青楼,好人家的女子,如何会这样的手段? 玉娘眼神不停地在沈沅嘉身上扫视,心中也渐渐漫上喜爱,她嘴角微翘,道:“这男子的身容易勾住,可男子的心却是难留。奴家觉得姑娘与我甚是投机,便冒昧地多说一句,世上男子都是贪财好色之辈,姑娘可不要过于迷恋他们,无论何时,爱一个人之前,都要爱自己,也不要做些自甘下贱的事情,否则,你不爱惜自己,又如何要求别人高看你呢?” 沈沅嘉见玉娘说着话的时候,嘴角带着苦楚,也知道她作为青楼女子,逼不得已做了这中营生,怕也是受尽了冷眼和鄙夷,这番话,恐怕也是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了。 沈沅嘉温柔地握住玉娘的手,“我晓得了,也多谢今夜玉娘你的教导了。” 玉娘见她眉眼间满是认真,也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展颜一笑,她也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只是她看沈沅嘉对她很是尊重,一点也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看不起她,不像以前的那些人,高高在上,眼底的鄙夷都快要溢出来了,她这才多说了两句。 沈沅嘉伸手在怀中取出钱袋,递给玉娘,道:“这是我的报酬。” 玉娘看了一眼,笑了笑,伸手接过。 沉甸甸的,分量很足。 沈沅嘉转身要走,玉娘忽然道:“你等会儿,奴家还有东西要给您。” 沈沅嘉脚步顿住,眉目温顺地候在原地。玉娘折身去了内室,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一本小册子,道:“这可是好东西,您回去好好观摩一下。” 沈沅嘉接过,心下好奇,刚想要打开看,玉娘伸出手指抵在封面上,神秘地说道:“等你回去了再看!” 现在看了,指不定她就不想要了。 沈沅嘉迟疑了一瞬,放到了怀中,妥善放好。 “如此,我便告辞了。” 玉娘颔首,望着她出门。 * 沈沅嘉走出门,发现三楼的走廊里空荡荡的,刚刚给她领路的侍女也不知道跑到何处去了,她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各个屋室房门紧闭。 她迟疑了一瞬,便循着自己的记忆往楼下走去。 不过刚走到二楼的楼梯口,斜地里就冲出来一个中年女人,女人妆容华丽,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她身上穿的衣裳格外艳丽富贵。 她拉着沈沅嘉就是一顿训斥:“你跑到哪里去了!屋子里的贵人都等急了!你若是耽搁了,砸了我的生意,我可是饶不了你!” 沈沅嘉被吓了一跳,刚要反驳她认错了人,那女人就自顾自地说道:“太子殿下和几位皇子都来了,你若是被其中哪一个瞧上了,被赎了身,以后可不是吃香的喝辣的,可不是撞了大运?妈妈我可不会害你!” 沈沅嘉解释的话就咽回了肚子里去,她低垂着眉眼,乖顺地顺着女人的力道往前走。 陆筵上次中毒的事情都还没有找到幕后凶手,不过按照她知晓的那些事情,六皇子是最大的嫌疑人。如今他们有共处一室,她有些担忧,陆筵不小心又中招了,便想着前去照看一二也是好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用,可一想到陆筵面对巨大的压力,仍然许诺了她太子妃之位,她便也想着,即便是没有用处,她也想要尽一份绵薄之力。 走着走着,女人忽然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刚刚不就说是去换衣裳了?怎么穿得还是这件?” 原来是因为衣裳将她认错了。 沈沅嘉心头跳了起来,捏着嗓子柔声道:“我方才肚子疼,便去了趟恭房,害怕耽误了时辰,便没有换衣服。” 女人点了点头,她望了一眼她脸上的面纱,笑道:“你这是打算献舞?也对,整个花月楼你的舞可是一绝!” 说着,她们停在了一扇门前,女人压低声音,叮嘱道:“里面的爷身份贵重,你可别出了岔子!注意些规矩!” “我知道了。”沈沅嘉乖顺地应下来。 女人将门打开了,将她推了进去,沈沅嘉没料到她突然推她一把,慌慌张张地稳住了身子,一抬眼,就撞进一双散漫的眸子里。 陆筵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人,眼底划过一抹暗色,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端着酒杯啜饮。 沈沅嘉只觉得一道极为凛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得她心下惶惶,以为被认出来了,却不料那目光只是停了一瞬,又移开了。 沈沅嘉低头,紧了紧袖子,深吸了一口气,才缓步走到屋子正中央,脑子里回忆起玉娘行礼的样子,柔若无骨地屈膝一拜,“奴家见过各位爷。” 从门口走至屋子中央,才发现屋子里不止坐了陆筵,还有六皇子,八皇子,江云澈,以及几位她不认识的男子。 江云澈在她开口的一瞬间望了过来,皱了皱眉,这声音有些熟悉,和沈沅嘉有些相像。 随即他摇了摇头,沈沅嘉可不会用这样酥媚入骨的声音说话。 沈沅嘉见六皇子他们身旁都有女子相陪,唯独陆筵孤身一人坐在正中间的位子上,好整以暇地喝酒。 沈沅嘉迟疑了一瞬,径直走向陆筵,却在途中看见有一个女子不断焦急地朝自己使眼色,让自己不要过去。 沈沅嘉愣住,脚步慢慢停。 难道陆筵有人陪?自己不应该往他那里去? 心里的念头一起,就听到一道凉薄的声音道:“怎么?刚刚呵斥了你一顿,你便不想伺候孤了?” 沈沅嘉撩起眼皮瞧他,立刻从善如流地走到了陆筵身旁。 六皇子见陆筵主动开口说话,调侃道:“皇兄的性子倒是一如既往地神鬼莫测,刚刚一脸嫌恶地让人家姑娘滚出去,现在又让……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六皇子话音一转,忽然记起来,他连人家名字都还不知道。 沈沅嘉小声道:“奴家名叫元娘。” 话音刚落,对面坐着的一个女子忽然道:“元娘?哪个元字?奴家记得,花月楼没有叫元娘的人啊?” 沈沅嘉手心出了点汗,她心思急转,柔声道:“元月的元,奴家是另一艘画舫上来的,也难怪姐姐不认识奴家。” 女子恍然,这些画舫上并不是只有一座青楼里的人,而是好几个青楼共用一艘,出现别的地方的人也不奇怪,这间屋子里她也有几个不认识的。本还有疑问,但是顾及场中的贵人心生不耐,便将心底的怪异尽数压了下去。 “元娘?也是个好名字……”陆筵勾了勾唇,笑道。 沈沅嘉袖子下的手蜷缩了一下,怕是又和他心上人的名字同音,他才觉得是好名字? 不知为何,她心底有些气闷。 她眼前忽然出现一只空了的酒杯,沈沅嘉抬头看向陆筵,好整以暇地等着她斟酒。 沈沅嘉撇了撇嘴,手伸向一旁的酒壶,脑海中又想起他如今刚刚大病初愈,不宜饮酒,她手转了个方向,拿起桌上的茶壶,替他倒满了酒杯。 陆筵眼尾微抬,他看了一眼杯中的茶,发现了,但是也没有说话,尽数喝了下去。 沈沅嘉轻呼了一口气,没有在意便好。 对面的江云澈见了这一幕,心中疑惑,太子殿下的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宽容了? 陆筵察觉到他的视线,掀了掀眼帘,递给他一个凉飕飕的眼神,江云澈一惊,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 陆筵皱了皱眉,又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沈沅嘉,见她专心致志地替他烹茶,勾了勾唇,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他抬了抬下巴,沈沅嘉顿时会意,将桌上的宝珍酥放到他跟前,又倒了一杯清水。 陆筵拿起宝珍酥咬了一口,沈沅嘉便将清水递给他,顺便接过陆筵手中剩下的糕点,放回了碟子里。 陆筵不爱吃甜点,往往吃一口便会发腻,便再也吃不下去,吃完了糕点,他往往会喝一杯清水润口。 江云澈望着沈沅嘉与陆筵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心中生出几分荒谬的感觉,感觉他俩默契十足,像是生活了多年的夫妻。 偏偏陆筵和沈沅嘉都没有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太过于默契了。 屋内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姑娘们纷纷开始献艺,不过也不是单纯的献艺,虽然沈沅嘉已经在玉娘那里知道了,青楼里的花魁娘子大多身怀绝技,没料到,今日着实让她大开眼界。 罗裙翻飞,丝竹轻弹,竟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众人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就指望着今日能够被在座的达官贵人瞧上了,从此飞黄腾达了。 沈沅嘉看得津津有味,即便她不是男子,也被她们的妩媚热情所感染,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元娘,你戴着面纱做什么?可是要献舞?”八皇子见除了沈沅嘉,所有的姑娘都献完了艺,便忽然开口道。 不怪八皇子往跳舞方面想,实在是面纱遮面,半遮半掩,十足具有朦胧感,众人在一整支舞蹈中,对美人儿的容貌越发好奇,在舞曲结尾处,期待值达到顶峰,此时将面纱揭开,更加能够带给人无与伦比的震撼。 是以,戴着面纱便默认成为了献舞的标志。 沈沅嘉握着帕子的手抖了抖,她差点忘了自己如今也是要献艺的姑娘之一。 她僵硬着扯了扯唇角,自己不献艺的话,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沈沅嘉道:“八皇子神机妙算,奴家便是要献舞。” 她硬着头皮上前,站定,翩然起舞。 幸好方才在玉娘那里学了些,不至于会丢人现眼。 沈沅嘉竭力将自己刚学的“知识”尽数用上,殊不知,她如今忐忑不已的舞姿,早已让底下的人神色痴迷。 眼波流转间,那双潋滟眸像是会说话一般,引得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陆筵刚开始漫不经心的慵懒坐姿也不知不觉坐直了身,他黑眸沉沉,目光凝视着蹁跹的蝶。 沈沅嘉见舞将要结束,心中急得直冒汗,这结束之时,面纱是要扔掉的…… 可自己一扔,身份不就暴露了吗? 她咬了咬唇,做出一个高难度的旋转,不停地变换着位置,渐渐地靠近陆筵。裙角飞扬,香气浮动间,众人只见一只素白的手提起了白玉酒壶,仰头饮了杯酒,忽的身子一歪,柔柔地贴在陆筵的胸前,没骨头似的。 下一瞬,就在众人以为沈沅嘉是不小心摔了时,陆筵唇上蓦的贴上两片柔软的唇瓣。沈沅嘉隔着白纱,竟是想要将酒渡给陆筵。 四目相对,沈沅嘉在陆筵眼底看到了惊诧,他似乎也没有料到,这舞以这样一个旖旎的吻结束了。 陆筵喉头动了动,将烈酒尽数咽下,他感觉这酒,似乎香甜了许多。 众人大失所望,心中不知为何生了些后悔,早知道刚开始的时候就让元娘坐自己身旁了。 江云澈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喝酒”,心中不知为何一痛,他别开眼,不去看这一幕。 “皇兄,臣弟看你对元娘似乎格外喜欢,可有将她赎回去的打算?”八皇子在一旁问道。 沈沅嘉喂完酒,便想要起身,怎料腰上的大掌微微用力,便让她倒了回去,更加契合地缩进了他的怀中。 于是沈沅嘉便就着这个姿势,软绵绵地歪在他怀里,心中却是止不住地庆幸,大家都被那戛然而止的舞,突如其来的吻镇住了,似乎忘记了她脸上的面纱。 “赎回去?”陆筵反问。 八皇子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期待:“若是皇兄没有将她赎回去的打算,那就将元娘让给臣弟!” 陆筵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说道:“八皇弟这是喝醉了?你见过孤什么时候会碰不喜欢的东西了?” 言下之意,他对元娘满意至极。 八皇子眼中装满了失望,俊朗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耷拉下肩膀。 陆筵将手搭在沈沅嘉的腰上,微微摩挲着,他低头看了一眼乖巧地沈沅嘉,道:“孤对元娘,可是喜欢得紧呢!” 沈沅嘉第一次听陆筵说出直勾勾的喜欢这中话,他向来是让人猜不透心思的,对于任何东西都没有明显的喜恶,这般说了,显然是真的很喜欢“元娘”了。 “男人都是劣根性,喜欢寻求刺激。” 耳边又响起了玉娘的话,原来陆筵也是一样的,喜欢“喂酒”这中刺激。 沈沅嘉长睫微颤,心底的欣喜顿时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凉透了。 六皇子眼底也满是失望,不甘地看了一眼陆筵怀中的倩影,掩藏在袖子下的手狠狠攥紧,若是以前,碰到了这样尤物,肯定是自己的,可如今陆筵回来了,他便不得不退一步让给他! 众花魁们也是满脸艳羡地看着元娘,真幸运啊,从此以后就能锦衣玉食,成为人上人了。 陆筵得了美人,便没了留下来的心思,他将怀中的人抱起来,淡声道:“既然无事,孤便先行一步了。”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抱着沈沅嘉便离开了。 * 陆筵的怀抱宽厚温暖,窝在里面感觉不到一丝寒风,平稳得很,让沈沅嘉舒服得想要睡一觉。 这样有安全感的怀抱,当真与他那喜怒无常的性子一点也不像。 沈沅嘉的双手搭在陆筵的肩膀上,百无聊赖地卷着陆筵的头发玩儿,陆筵一路将她抱下了画舫,走了一段路程,她看到了等在阴影处的陆一。 “殿下。”陆一上前,这才发现陆筵怀中抱着一个女子。 他惊愕地瞪大了双眼,看着陆筵的目光也带了几分不满,殿下怎么这么快又找了个姑娘呢?他难道忘记了还在荣阳侯府等着他去娶的沈二姑娘吗? 不过他触及到陆筵微皱的眉头,到底没有胆子说出口。 他心中为沈沅嘉抱不平,沉默地牵了马车过来。 陆筵弯身抱着沈沅嘉上了马车,一上车,他便将沈沅嘉放在了柔软的位置上。 沈沅嘉挑开车帘,发现马车越驶越偏僻,她忍不住问道:“殿下,您要带奴家去哪儿?” 陆筵不知为何,轻笑了一声,随口道:“带你去东宫。” 沈沅嘉气息一窒,道:“殿下是想要奴家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入住东宫呢?” 陆筵深深地望她一眼,道:“你想要什么身份?” 沈沅嘉见他一副“你随便说,我都满足你”的态度,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哼,臭男人! “难道是奴家想要什么身份,殿下就能允诺奴家吗?”沈沅嘉故意道。 “当然,孤觉得你深得孤的心,你提出的任何要求,孤都能满足你。”陆筵唇角微翘,如此答道。 沈沅嘉胸脯气得上下起伏,偏偏她还不能生气,她如今是“元娘”,她欣喜地说道:“那奴家想要当太子妃呢?难道殿下也允?” 陆筵沉默下来,脸色也冷了下来。 沈沅嘉心头一喜,原来他还没失去理智,还记得太子妃之位已经许了出去了。 半晌,她心中窃喜,面上却装作一副神色忐忑地说道:“奴家是不是痴心妄想了?奴家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殿下不必动怒。” 陆筵摩擦了一下手指,眼尾微挑,道:“有何不可?你喜欢太子妃之位,孤给你便是了!” 沈沅嘉错愕地睁大了眼眸,渐渐的,她眼眶红了,乌黑的眸子里蕴着一汪水汽儿。 她扯下脸上的面纱,哭着砸到陆筵身上:“陆筵!你个出尔反尔的小人!明明答应我了,如今被一个稍稍会些手段的女子便勾了魂魄,便把我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呜呜呜……” 陆筵被兜头而来的面纱砸中了脸,他刚要生气,便见小姑娘鼻尖微红,委屈巴巴地控诉着他的“罪行”,第一次大声嚷嚷着他的名字,不知道为何,明明他该生气的,可偏偏觉得她娇憨得不行,胸中那点子怒气便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他嘴角噙着笑意,屈膝跪在她身前,伸出带着薄茧的拇指,温柔地替她拭去脸上的泪,“孤的太子妃,你哭什么?” 太子妃,自始至终都是你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第 37 章 狭小的车厢内, 向来阴戾的太子殿下难得曲了膝,柔了声,在一个女子身前耐心安抚。 “我可不是你的太子妃!你找别人去!爱谁谁!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就喜欢骗人!” 沈沅嘉哭得不能自已, 哪里还能听得下别的话, 她别开脑袋,带着鼻音道:“您刚刚可是为那个元娘神魂颠倒,不惜在众人面前与她拉拉扯扯!” 陆筵哭笑不得, 他道:“元娘不就是你吗?如何就成别人了” 沈沅嘉瞪他,糯糯的说道:“不一样!我和她不是一个人!你瞧我平日里是那样子的模样吗” 陆筵脑子里又浮现出眼尾含媚, 欲说还休的婀娜美人儿, 眸色微深,眼尾的红痣都艳丽了些。 沈沅嘉看他满是留恋的样子, 带着哭腔喊他:“陆筵!你还想着她!” 陆筵见她又要掉金豆子,连忙道:“没想她,没想她。” 说完,他一愣,自己怎么就被她绕进去了?她们就是同一个人啊! 陆筵见沈沅嘉一副他要是承认了想元娘, 她便要跟他拼命的样子,深知此刻自己若是与她争论这个话题, 恐怕今夜是要没完没了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见沈沅嘉白皙细腻的脸颊被他粗砺的拇指弄红了,他嫌弃地觑她一眼, 真娇气! 虽然陆筵脸上嫌弃不已,不过手上的力道却是轻柔了许多。 沈沅嘉抽抽噎噎,好歹止住了泪,此刻如同被安抚住的猫, 渐渐地也恢复了些理智。 她稍稍靠上车厢壁,用帕子细细擦了擦脸颊,小声道:“难道殿下早就知道是我那殿下又是何时认出我来的” 陆筵见她又恢复了落落大方的模样,轻笑了一下,又看见沈沅嘉眼底的幽怨,又迅速地收敛住笑意。 “大概你刚进门的时候就认出你来了”陆筵语气随意地说道。 这世间唯有她,是那般独一无二,灰暗中唯一的一缕颜色,想让人忽视都无法。 沈沅嘉闻言,渐渐睁大了双眼,“你从一开始就认出我了那你便一直在戏弄我了” 她想到陆筵那句“唯有元娘,深得孤的心”,她便燥得慌,恨不得这马车上有地缝让她钻进去! 陆筵见沈沅嘉又是炸毛的模样,心下咯噔一声,也不知脑子怎么想的,当即说道:“孤向来忙得很,哪里有那闲心戏弄你?孤是担心你去画舫的事情被人揭穿,到时候有损你的闺誉!” 他接着倒打一耙,问道:“你一个姑娘家又为何去画舫” 沈沅嘉被捏住脖子的鹅,一下子扑腾不起来了,她心虚地转了转眼睛,结结巴巴的说道:“就……就有事。” 陆筵像是抓住了她的把柄,眼神蓦地凛冽起来,他手撑在车厢上,将沈沅嘉牢牢困在双臂之间,低头望着沈沅嘉,语气危险,“有什么事情,值得孤的太子妃,深夜造访男子寻欢作乐的画舫?” 沈沅嘉听着他微挑的话尾,心中浮现出慌张,难道她还要告诉他,自己为了取悦他,特意去学习了一番吗? 不,打死她都不能说! 陆筵见她眼睫轻颤,如同展翅的蝶,扑棱着飞到自己心底去,他鬼使神差般,更近了一步。 狭小的车厢内,两人气息交缠,陆筵凑到沈沅嘉耳朵旁,轻轻吹了口气,发现沈沅嘉身子抖了抖,长睫颤动地更加厉害。 陆筵挑了挑眉,似乎是发现了有趣的东西,他轻佻地说道:“若太子妃不说,那孤便一直这样,直到你招供为止了。” 沈沅嘉闻言,咬了咬唇,继续紧抿着唇,显然是不打算说了。 陆筵继续轻柔地吹气,耳朵处格外敏感,这般轻柔地气息入耳,酥酥麻麻,无异于百爪挠心,犹如酷刑。 沈沅嘉受不住,竭力抑制住痒意,眼尾都微微泛红,带着水意,如此更加妩媚动人。 陆筵见状,不自觉停下了动作,黑眸沉沉,似蕴着一团浓雾。 沈沅嘉悄悄睁开了眼,就见陆筵莫测的神情,她掌心里不禁沁出汗,心脏也开始加快跳动。 她如今对陆筵这种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极为熟悉,她知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许是知晓了自己与陆筵将来会成为夫妻,她心中也并不抵触陆筵的亲密触碰,甚至还升起了隐秘的期待。 她红唇张了张,缓缓闭上双眼。 无声的邀约。 陆筵目光落在娇艳欲滴的唇上,心跳也开始加速,弯了腰,逐渐逼近…… “殿下,到地方了。” 外面传来陆一故意提高的声音。 沈沅嘉猛地惊醒,飞快地睁开眼,将身前的陆筵用力推开。 许是这一推太过突然,陆筵往后倒时,下意识握住她的手,沈沅嘉只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拉扯向前,下一瞬便倒入了一个冷香的怀抱。 “咚”的发出一声巨响,两人便倒在了一团。 “殿下,发生了何事?” 帘外传来陆一的声音。 “无事,陆侍卫不必忧心。”沈沅嘉尽量稳着声音,回道。 说完,她手脚慌乱地从陆筵身上起身,逃窜般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陆一震惊地看沈沅嘉从马车里钻出来,喃喃道:“那刚刚殿下抱着上马车的人是沈二姑娘也就是说,我刚刚打断了殿下和沈姑娘的好事” 陆一只觉得自己危矣! 陆筵也从马车中探出了身子,凉凉地瞥了一眼陆一,嘴角勾了勾。 可陆一愣是打了个寒颤,完了,殿下生气了。 “这是何处” 好在沈沅嘉及时出声解救了他。 陆筵眉眼微动,道:“万宝阁。” 沈沅嘉白了他一眼,她又没瞎,阁楼上那么大一块牌匾,她当然知道是万宝阁了。 “殿下带我到这里来是何意” 沈沅嘉低声道。 自己出府游玩,如今已经深夜,本就到了回去的时辰。若是此时被人看见自己与男子在这里,恐怕明日又少不得有不得了的流言蜚语了。 陆筵见她一脸为难,心中了然,他挑了挑眉,道:“来万宝阁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买首饰了!” 说着,他跳下了马车,也不顾沈沅嘉脸上的不情愿之意,握住她的手腕便要往里走。 陆筵看上去没使多大的力气,那力道并不会弄疼她,可偏偏让她挣脱不开,无法,沈沅嘉只能被拉着进了万宝阁。 万宝阁的大门越来越近,明亮的烛光在她此刻看来,无异于阿鼻地狱。 沈沅嘉心如死灰,她闭了闭眼,咬牙,蓦地转换了身姿,小脑袋埋进陆筵的怀里。 “殿下,你,你替我挡挡!” 怀中传来闷闷的声音。 陆筵脚步微顿,她说话间不停喷洒地热气,满满地全部都落在了他的心口,微微痒。 陆筵扭头看向空荡荡的万宝阁,又低头看了一眼毛茸茸的脑袋,唇边弯了弯,倏而消散。 “沈沅嘉,你出来,不出来我们怎么看首饰”陆筵故意说道。 沈沅嘉紧紧揪着陆筵的衣裳不料,闻言,摇了摇头,“我不出去,出去就被人看见了!我本来身上就够多闲话了,到时候再被人瞧见我深夜与你在这里买首饰,恐怕又会有什么糟心的话要说我了!” 陆筵一颗心酸软得不行,他没发现沈沅嘉撒起泼来,竟也是这样娇憨可爱。 陆筵低低“嗯”了一声,“没人说闲话。” “胡说!万宝阁日进斗金,顾客如流水,最是人多口杂的地方!” 陆筵又阴恻恻地说道:“那如果有人看了你的脸,那孤就挖了他们的眼睛,若有人乱嚼你的舌根,那孤就拔了他们的舌头,如何” 沈沅嘉气息一滞,牙齿碰了碰下唇,糯糯道:“……你不要这么凶残!” 陆筵喉结上下滚了滚。 实在是这似埋怨又似撒娇的语气,让人听了,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欲/念。 他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袋,道:“出来,万宝阁里没人。” 沈沅嘉下意识捂着额头,转头往万宝阁里面看,只见灯火通明,阁楼上下,空无一人。 没有接踵而至的人群,也没有喧嚣至极的噪声。 沈沅嘉张了张嘴,喃喃道:“人呢?” 头顶上传来陆筵凉薄温淡的声音。 “你以后若是不想被人看见,大可不必与他们挤在一起,让人将整座阁楼都遣空了,你一人逛就好了。” 沈沅嘉心尖颤了颤,被陆筵话里的漫不经心给炸的慌了心神,仿佛他只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一般。 万宝阁是他名下的产业,日进斗金,这般奢靡浪费,只为她一人。 其中的放纵与宠溺,让她忍不住心头发热。 原来,陆筵想要对一个人好,竟是可以这样不遗余力。 沈沅嘉仰着头看他,只能看到他曲线流畅的下颌。 她双手按压住跳动的心,暗暗告诫自己,沈沅嘉,千万不要被迷了心,陆筵此番,不过是因为她与他的心上人容貌相似罢了。 沈沅嘉松开陆筵的衣裳,缓慢而坚定地退开陆筵的怀抱,许是烛光过于刺眼,她觉得眼角有些微酸。 “殿下,那我们进去。” 陆筵不明白刚刚还娇娇悄悄的人怎么转眼就变了脸。 他蹙了蹙眉,难道自己太凶残吓到她了 想到以前沈沅嘉每次见到自己,似乎都是小心翼翼,心存害怕。 自己以后还是不要吓她了。 他想。 * 沈沅嘉脚步匆匆,像是要逃避什么一般,直直往前走去。 陆筵敛了心神,抬步跟了上去。 沈沅嘉第一次进入空无一人的万宝阁,本该是极为新奇的体验,却因为刚刚脑子里的一番想法,是以神色恹恹,并没有多大的兴致。 陆筵见她提不起兴致,也有些忐忑。 难道她并不喜欢首饰 沈沅嘉怎么会不喜欢呢? 那些金灿灿,亮晶晶的东西,每一件都漂亮极了,自己又不是真的是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女子,见着这些华美首饰,当然也会心生欢喜了。 陆筵有些烦闷,他其实早就有带着她一起来买衣裳首饰的打算。 他无法分辨颜色,那些橙红绿紫都只在书中的诗词中见过,可真正的颜色他却从没有见过。 好不容易碰上了沈沅嘉,让他能够看到颜色,他恨不能将这世间所有颜色的衣裳首饰都买给她,穿给他看一遍。 也好让他不至于只在晦涩词句里看颜色。 怎料沈沅嘉却是兴致缺缺,不感兴趣的样子。 陆筵佯装随意地说道:“你喜欢什么东西,尽管挑,孤都送给你。” 沈沅嘉闻言,怔然了一瞬,旋即敛了眉,轻声细语地说道:“既然是殿下要送我的东西,何不殿下亲自挑选”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觉得首饰这种东西,还是华贵艳丽些好看,殿下觉得呢?” 这句话状似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却是沈沅嘉故意说给陆筵听的,其中便包含了她的喜好。 明丽华贵。 陆筵福至心灵,瞬明白了沈沅嘉的言下之意。 他淡淡笑了笑,道:“那孤便看着选一些了。” 陆筵本以为自己出不了差错了,可当他低头在柜台中挑选时,只见眼前灰沉沉的一大堆首饰,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他愣是一件明艳华丽的首饰都挑不出来了。 因为,在他眼里,都一个样了。 陆筵手指摩挲了一下,本想根据沈沅嘉的神情来判断,却见她眉眼含笑,温温淡淡地站在一旁,一丝端倪也看不出来。 陆筵手指微动,半晌,挑挑拣拣,在其中选了几根牡丹花样式的簪子。 牡丹算是投其所好,这总不会出错了? 沈沅嘉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陆筵挑出来的那几根簪子,虽然花式是繁丽的牡丹,不过却是极为素雅的白玉和青玉。 沈沅嘉心中苦笑了一下,自己的话虽然隐晦,但她不相信陆筵听不出来。 不过是不在意罢了。不过是觉得她不用花心思罢了。 她只是个替身,这颜色怕也是照着他心上人的喜好来的? 她抿抿唇,屈膝道:“多谢殿下割爱。您的心意臣女心领了,您虽然允诺了臣女太子妃之位,不过圣旨未下,婚约未定,你我之间还是需要注意一些,东西臣女便不收了。” 缓了缓,她继续温声说道:“天色不早了,臣女晚归的话,家中定然担忧,便先行告退了。” 陆筵手中握着玉簪,蜷了蜷手指,见沈沅嘉神色疏离,仿佛又回到了他们还未相识的时候。 他有些慌神,也明白了自己挑的东西,怕是不合她心意。 陆筵刚想要开口解释,可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难道自己要将自己看不清颜色的事情告诉她 他垂眸。 她似乎也没有如此重要。 重要到自己能够忍受将自己的缺陷赤/裸/裸地展现给她看…… 他再次抬眸,淡声道:“那孤便不送你了。” 沈沅嘉心头苦涩不已,她果然是不值得花心思的,听闻她要离开,送都不送她一程。 其实陆筵本性便是如此,阴鸷冷漠,以前待她也是这样漫不经心,不放在心上的,可不知为何,她明明知道这个道理,心中就是难过。 她垂首,眼里慢慢弥漫着雾气,她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出异样,道:“告辞。” 沈沅嘉转身便走。 却在脚刚踏出大门处的门槛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旋即清淡幽冷的香气传来,手臂上握上一只滚烫的大掌。 “沈沅嘉。” 身后传来陆筵微沉的嗓音,如同这月色,凉意入骨。 沈沅嘉脚步顿住,眼泪蓦地滑下。 “如果孤说,孤看不清颜色,才导致挑不出你喜欢的首饰,你可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第 38 章 两个人, 一人在门外,一人在屋内,僵持而立。 沈沅嘉低头望着手臂上骨节分明的手掌, 滚烫有力。 “太子殿下, 就算您真的想要解释, 也不要找这样蹩脚的借口……”沈沅嘉语气僵硬地说道。 太子陆筵,书画一绝,有人曾在他寝殿里看到过满大殿都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栩栩如生,如神女再临。 可如今陆筵如今却跟她说, 他无法分辨颜色。 这般荒谬的借口, 真当她是无知少女呢? 陆筵眉宇微蹙,道:“孤并未骗你!” 沈沅嘉挣开陆筵的手, 转过身来,两人相对而立。 “那殿下可否说一说,臣女身上的衣裳是何颜色?”沈沅嘉目光灼灼地望着陆筵,一副要验真假的模样。 胭脂红。 这颜色穿在她身上极为好看,陆筵心想。 “灰色。”陆筵眼不红心不跳地撒了谎。 自己方才见她红着眼, 一时妥协了。可自己唯独能看清楚她身上的颜色这个秘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知晓。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了。 他可不会纵着她, 让她因为得知自己的特殊,而恃宠生骄! “那万宝阁的牌匾是何颜色?” “灰色。” “殿下善书画,如何会不辨颜色, 那那些颜料,殿下如何分得清”沈沅嘉仰着脖子,继续问道。 “沈沅嘉,孤只作水墨画。”陆筵道, “你若不信,大可去东宫看看,孤的书房里可曾有一副彩图?” 沈沅嘉微怔,陆筵这般言之凿凿,恐怕是真的了。 也是,前世的传言里也没有人说过,那美人图便是彩色的啊。 所以,陆筵……确有眼疾? 沈沅嘉迟疑了一瞬,望了一眼陆筵的眼睛,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后悔,他已然这样痛苦了,自己刚刚竟然那样说他,这不是往他伤口上撒盐吗? 沈沅嘉小心地挪动了几步,握住陆筵的衣袖,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眼巴巴地望着他,“我错了,是我误会你了,你别生气,可好?” 沈沅嘉想起玉娘教导的话——男子都喜欢柔顺娇俏的女子,若是夫君生气了,你便撒撒娇,男子哪里还舍得绷着一张脸? 陆筵见她脸上满是愧疚,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好歹是信了他的说辞,不再掉金豆子了。 他微抬下巴,淡声道:“孤已经解释清楚了,也没有误会了。那……首饰你还要吗?” 沈沅嘉眼睛眨了眨,玉娘的话真的有效,他这么快就不计较了 她心中一喜,忙不迭点了点头。 陆筵笑了一下,真好哄,也不怕自己是诈她的。 * 沈沅嘉趁着宵禁之前回到了荣阳侯府,好在回到迎新院就看见了已经回府的陆七和素鸢。 素鸢在府里急得团团转,方才她们在画舫上等了好久,不见沈沅嘉出来,随即一个陌生的男子与陆七耳语了几句,陆七便带着她回来了。 陆七解释说,静宜公主恰巧在附近游湖,见了沈沅嘉,邀她去了自己的画舫玩耍,让她们先行回来。 尽管疑惑,自己并没有看到沈沅嘉出画舫,但是陆七是静宜公主的人,既然她都这样说了,那便是真的了。 “姑娘,您与静宜公主怎么玩耍玩到这样晚?”素鸢上前一步,端了热茶递给她。 沈沅嘉挑了挑眉,明白过来,陆筵怕是又拿静宜公主做掩护了。 也不怕到时候在静宜公主面前穿帮了。 沈沅嘉含糊地点了点头,“就说得尽兴了,一时忘了时辰,这才回来晚了。” 她捏了捏脖子,有些酸痛。今晚可把她折腾坏了,她可是一刻都没有停歇。也不知陆筵是怎么一回事儿,整个晚上抓着她使劲儿地试首饰,分明看不见颜色,却热衷于帮她挑选首饰。 简直是个奇怪的人。 沈沅嘉摇了摇头,压下心底的念头。 “姑娘,刚刚您在外面的时候,大夫人让奴婢跟您说一声,过两日是淑妃娘娘的生辰,她说让您到时候一同前去宫中贺寿。”素鸢说道。 “知道了。” 沈沅嘉颔首,应了下来。 淑妃是邓氏的嫡姐,邓氏无论如何都会去宫中贺寿,以往她都会一起去,今年她本以为邓氏找回了亲生女儿,不会再将她带去宴会上,没想到照旧。 * 同福院。 邓氏看着桌上的信,眉头紧紧皱着,问杜嬷嬷,“淑妃娘娘这是何意为何非要嘉嘉去寿宴?” 原是邓氏本不想带着沈沅嘉前去赴宴,命妇们都会去的宫宴,是最适合露脸的场合。 沈沅嘉以往在这样的场合中,一直都是耀眼的存在,可如今沈清璇最需要这样的机会,她便不想带沈沅嘉出去抢了沈清璇的风头。 可淑妃今日来了信,指名道姓地让沈沅嘉寿宴那日,一定要出席。邓氏这才没法子,让人去将这消息告诉了沈沅嘉。 杜嬷嬷道:“淑妃娘娘向来喜欢二姑娘,她们感情甚好,许是多日未见,淑妃娘娘想念二姑娘,这才特意嘱咐您,让您带二姑娘入宫。” 邓氏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口气,“我听璇儿说,嘉嘉格外在意身份之事,我就担心她去了宫里,被其她贵女排挤讽刺,到时候在宫中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我就希望她不要太丢荣阳侯府的面子就行。” 杜嬷嬷只是敛眉,也不吱声。 大夫人可是想多了,二姑娘进退有度,顾全大局,可不是没分寸的人。 大夫人该操心的,可不是二姑娘,应该是三姑娘。说到底,也是在乡间长大的,宫中礼仪都还没学全呢,到时候在宫里冒犯了贵人,可有的罪受了。 —— 宫宴那日,天朗气清,暖风徐徐,是个好天气。 淑妃娘娘膝下养育了一位皇子和两位公主,也算是宫中子嗣较多的妃嫔了。康正帝对其也给了足够的体面,特意将她的生日宴设在了景华宫。 景华宫布置奢华,占地面积极广,是皇家专门用来设宴的宫殿。 沈沅嘉垂首,跟着邓氏一同往殿内走去,行至大殿中央,便叩首行礼,“臣女(臣妇)见过淑妃娘娘,恭祝淑妃娘娘清辉不老,福寿安康。” 上首的淑妃微微抬了抬手,含笑道:“都起来,不必多礼。赐座。” 众人起身,按照顺序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这就是妹妹的亲生女儿?来,上前来,让本宫瞧瞧。” 淑妃招手,示意沈清璇往上走。 沈清璇看了一眼邓氏,得到了邓氏的颔首,这才低眉顺眼地往上走去。 沈清璇心底很是紧张,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足皇宫,一砖一瓦都让她心中生出震撼,皇家威严,奢华宫殿,让她又是敬畏又是向往。 她不免想着,若是她嫁给了六皇子,以后她也能在这宫殿里,高高在上,受人朝拜。 淑妃是个容貌娇美的女人,她年近四十,又生育了一子二女,可保养得宜,一丝苍老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她笑意盈盈地拉过沈清璇的手,打量了片刻,在看清楚她的样貌时,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不过稍纵即逝,她又柔声说道:“这模样生得倒是娇美可人,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你也是受苦了。以后既然回了家,大家可不会让你受委屈了。本宫也是你姨母,你以后受了委屈,也可以入宫和本宫说,本宫替你做主。” 淑妃虽然这样说,可沈清璇却不敢当真,一个多年不亲近的侄女,谈不上多少怜惜。 虽然心底门儿清,不过她还是面露感动地说道:“多谢淑妃娘娘。” 淑妃笑了笑,又问了几句寻常话,就挥手让她下去了。 “嘉嘉,来,过来姨母这儿。”淑妃又换了一中更柔和的声音朝着沈沅嘉说道。 沈清璇听到淑妃的称呼,手指倏然死死掐着掌心。 姨母?真是亲近啊! 沈沅嘉依言,走到淑妃眼前。 淑妃亲热地揽着她的肩膀,笑道:“这才多久,就和本宫生分了?坐本宫身旁就好。” 沈沅嘉谢过,一半身子悬空地坐在了淑妃的身旁。 “怎么回事?本宫怎么觉得你这性子变了?以前来本宫这里,每回都会说好多话逗本宫笑,今日怎么这样沉默?可是因为你觉得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对本宫疏远了?”淑妃道。 沈沅嘉看了她一眼,心中冷笑,这伤心难过的表情倒是把握得很好。 上辈子淑妃可不是这样待她的。 前世沈清璇回来是在五年后,自己已经嫁给了江云澈,成为了侯夫人,淑妃也成了淑太妃。 陆筵为帝,对康正帝的妃嫔虽未曾下令殉葬,但对她们也很是冷漠。 淑太妃之子因为太过年幼,而躲开了陆筵的屠杀,不过也只能在宫外开府。 那时淑太妃便常常让她照料她的儿子,她也一直很是尽职尽责,淑太妃便对自己一向是温柔和善。可沈清璇一回来,自己被江云澈拘禁在后院,无法帮她看顾儿子,她便一脚将自己踢开了。 淑妃此人,唯利是图,向来不会做多余的事情。恐怕如今觉得自己有利可图,这才保持着温柔的姨母人设? 沈沅嘉摇了摇头,温声道:“臣女并未有这样的想法,臣女是觉得,淑妃娘娘身份尊贵,臣女不可轻易冒犯,便谨言慎行,唯恐失了礼数。” 淑妃皱了皱眉,她怎么觉得沈沅嘉对她的态度冷淡了许多呢? 不过她转念一想,说不定还是介意血缘关系呢? 她也没再提这件事,转而说道:“本宫听闻你与安远侯退了亲,你可想过你的未来该如何打算吗?” 沈沅嘉心跳了一下,原来淑妃在这里等着她呢? 沈沅嘉佯装不知,道:“臣女刚刚被退了婚,名声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更何况,安远侯此举,着实让臣女心灰意冷,着实不想再订亲嫁人了。” 淑妃闻言,立刻道:“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被安远侯伤了心,可那也是一个意外,一个误会。这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你可千万别因为安远侯,而错过了更好的男子啊?” 沈沅嘉只是含笑应着,一丝情绪也没有露出来。 淑妃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也着了急,道:“本宫倒是看上了一个人品端正,样貌俊朗的合适人选。” 沈沅嘉抿嘴看了她一眼,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 淑妃自顾自说下去,“嘉嘉,你觉得六皇子如何?六皇子一表人才,身份尊贵,与你也算是天作之合啊!” 沈沅嘉只是垂眸,默不作声。 淑妃也生了气,压低了声音,胁迫道,“本宫今日生辰,若是去皇上那儿求一封赐婚诏书,陛下也会允了!到时候可由不得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第 39 章 沈沅嘉深吸了一口气, 浅笑道:“娘娘,您如今可是忘记了陛下病重静养,已经多日未曾临朝, 太子殿下曾说过, 后宫嫔妃没有太子殿下的准许不得前去打扰陛下休息, 娘娘您是打算违抗太子殿下的命令吗?” 淑妃呼吸一滞,坐直了身子,上下打量了一番, 冷笑道:“你这是拿太子殿下压本宫呢?” 淑妃顿了顿,又换了一种轻蔑的语气, “狐假虎威也得是真正的虎呀!你这寻了只病歪歪的猫过来, 可是吓不着人的!” 沈沅嘉见她一副瞧不上太子的神情,脸上的笑也收了起来, 淡声道:“娘娘慎言!这未来的事情,也说不准,说不得到时候高高在上的人也会在猫手下艰难求生。” 淑妃凤眼一厉,脸上浮现出薄怒。 自己如今是站在了六皇子的阵营,否则也不会答应了六皇子的请求, 旁敲侧击地来试探沈沅嘉。 可沈沅嘉这话的意思,可是暗示着六皇子最后会失败, 自己也要倒台。 淑妃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放肆!” 沈沅嘉直起身,施施然屈膝拜了下去, 温声道:“娘娘恕罪!” 可淑妃瞧她脸上却没有一丝惶恐与后悔,显然是不怕她的。 淑妃怒意瞬间就压制不住了,也顾不得还在景华宫了,保养得宜的手直直指向沈沅嘉, 道:“来人,沈沅嘉以下犯上,给本宫掌嘴!” 下面的夫人们悚然一惊,也不清楚刚刚还言笑晏晏的两个人,如何就变成了剑拔弩张的样子呢? 她们只看到姑侄二人在高座上压着声音说话,底下的人也听不清说了什么,就见淑妃疾言厉色地要惩治沈沅嘉。 “娘娘……” 邓氏脸上也闪过一抹忧色,刚要起身求情,沈清璇就握住她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邓氏拧眉看了一眼沈沅嘉,又见淑妃气得身子不住的发抖,也不禁缩了缩脖子,坐了回去。 淑妃是邓氏的嫡姐,未入宫之前在家中就很是受宠,邓氏对于这个嫡姐向来是又敬又怕,如今盛怒之下,她更是不敢上前劝阻。 “淑妃娘娘好大的火气,生辰之日便喊打喊杀的,倒是辜负了陛下让您在景华宫设宴的恩典了。” 殿外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大殿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淑妃听了这声音,登时理智回笼,记起来景华宫的规矩。 景华宫后殿供奉着祖宗牌位,是以,为了践行老祖宗定下的“以仁治天下”的宗旨,景华宫中,不得肆意责骂,不得仗势欺人。 淑妃方才便是坏了规矩。 沈沅嘉眉眼微动,折身看到大殿门口缓缓走进来一个身量高大的男子。 他今日难得着一身繁复华贵的衣裳,黑金色的织金蟒袍,玉带金冠,更是衬得他眉眼如画,威势沉沉,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陆筵目光落在沈沅嘉身上,仔细地上下扫视了一圈,见她毫发无损,心中一直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去。 众人瞧见他身上的华贵纹饰,认出来这位便是当朝太子陆筵,纷纷屈膝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陆筵身后跟了众多侍从,他大步走向上首的宝座,淑妃不知为何有些害怕,还不等陆筵接近,便快速地起了身,恭敬地垂首站在一旁。 陆筵撩起眼帘看她一眼,轻笑道:“淑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孤只是奉陛下之命,前来给您送贺礼罢了,您表现得这样惊慌,倒好似孤要杀您似的。” 他启唇勾了抹笑意,道:“您知道的,景华宫内不得见血,孤可不会杀您,若是在外头……” 他话说一半留一半,偏生这样让人更加害怕。 这话凉飕飕的,那笑也阴森森的,看着让人害怕。 旁人只当是陆筵开玩笑,可淑妃却相信,陆筵真的有可能干出杀了她的事情来。 她曾亲眼见过,陆筵杀了康正帝最宠爱的几个妃子。 便是因为如此,她才不希望陆筵最后登上帝位。 这样一个残暴弑杀的帝王,她时刻怕也不能安寝,她担心她的儿女们,最后都命丧他手。 淑妃手指忍不住冒出了汗,尽量稳着声音道:“太子殿下,本宫方才是气糊涂了,这才无意间违反了宫规,宫宴结束后,本宫自当领罚。” 陆筵手摆弄着腰间上悬挂的玉佩,含笑听着淑妃的话,也不应声。 淑妃说完,心下忐忑不安,紧紧盯着陆筵。 半晌,正在淑妃急得额头上冒汗时陆筵这才拍了拍手,道:“淑妃娘娘,贺礼在这里了。” 陆筵身后的太监双手恭恭敬敬地捧着一个锦盒上前,淑妃也不敢让宫女接过盒子,自己亲自上前接了锦盒。 入手沉甸甸,压得她手沉了沉。 陆筵道:“这是陛下送您一对玉如意,还望娘娘喜欢。” 淑妃屈膝道:“多谢陛下。” 陆筵经过沈沅嘉身旁的时候,脚步微顿,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手背擦过她立在身侧的手,轻柔中带了一丝安抚的意味。 陆筵又如来时一般,匆匆离去。 沈沅嘉被他手掌的温度一烫,心中不禁生了几分疑惑,难道陆筵知晓她被淑妃为难,这才特意赶来敲打警告淑妃的吗? 不过淑妃被陆筵这样一警告,的确安分了不少。 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陆筵落了面子,心中难免郁郁,自觉失了威仪,随后的宴会上,一直耷拉着脸,看上去兴致缺缺。 没一会儿,各皇子也出现在了宴席上,替淑妃贺寿。 六皇子笑容满面,以为淑妃替自己办好了事,当即走到荣阳侯府众人身前,温和道:“沈二姑娘,多日不见,可还安好?” 沈沅嘉起身,屈膝行了一礼,淡淡道:“见过六皇子,劳殿下挂念,臣女一切都好。” 六皇子本还想继续说话,却见她面上神情寡淡,比之从前还要冷淡,心中皱眉,望向上首的淑妃。 淑妃心中还在埋怨六皇子,若不是因为帮他牵线,她何故与沈沅嘉闹起来。不过,在她心里,六皇子必然能登基为帝,以后是她和子女们未来的依靠,她只能忍下心中的不满,朝他摇了摇头。 六皇子皱眉,没办妥? 看淑妃脸上的欲言又止,显然是沈沅嘉这边不愿意了。 六皇子眼底闪过一抹阴鸷,几次三番地被拒绝,他也有些不耐烦了。自己为了娶她,到处拉下脸来求人,都做到这份上了,沈沅嘉还一直清高地不想嫁。 偏偏陆筵那边,也一直进展不顺,自己如今急切需要荣阳侯府的势力。 六皇子袖子下的手动了动,反正他已经与荣阳侯商议好了,不论她同不同意,都要嫁给他。 自己想要给她体面,偏偏不识好歹,那就别怪他用些下作手段了…… 六皇子转身,朝着淑妃使了个眼色,便起身告退。 众皇子也依次献上了贺礼,纷纷离开。 淑妃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戒指,心中犹疑不定,真的要按照六皇子的方法去做吗?若是这样做了,沈沅嘉名声就要毁了,这件事以后被人谈论,也是耻辱。 她半靠在座位上,慵懒地打量着下面的沈沅嘉,脑中不停的回想刚才的情景,旋即敛了眉,下定了决心。 沈沅嘉与她已经不是一条心了,何不发挥她最后的作用,给自己铺路? 淑妃悄悄递了个眼色给身旁的侍女,侍女颔首,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本宫前些日子新得了几坛子玉楼春,正好今日是本宫的好日子,便拿出来大家一起品尝品尝,也好一起沾沾喜气。”淑妃高声说道。 众人纷纷笑着道谢。 淑妃一挥手,殿外涌进来许多手捧酒壶的宫女,有序地立在各位夫人小姐身后,替她们倒酒。 沈沅嘉在宫中,向来是格外谨慎。更何况这是在景华宫,淑妃的眼皮子底下,她更是不敢松懈了警惕。 她看着沈清璇几人将酒喝完,确认酒没有问题之后,这才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便放下了酒杯。 她酒量不好,喝多了酒容易出事。 “怎么?这是觉得本宫这里的酒不好喝,这才沾了点唇,就不喝了?”淑妃忽然望着沈沅嘉说道。 沈沅嘉无奈,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淑妃这才满意,转过头去和旁人说话。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沈沅嘉觉得自己脑袋有些发胀,她揉了揉眉心,可觉得仍是难受。 自己的酒量这样浅吗?还是酒有问题? 沈沅嘉心中疑惑,看了一眼沈清璇和邓氏几人,她们都是同一壶酒,可见她们都好好的,可见酒是没有问题的。 沈沅嘉唇角微抿,本想强忍着等宫宴结束,可脑子里越发眩晕,喉咙间也犹如火烧火燎的疼。 邓氏发现了她的异样,见她唇色苍白,当即吓了一跳,“嘉嘉,你这是怎么了?” 沈沅嘉本想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可一摇脑袋,就疼得更厉害。 邓氏摸了摸她的额头,惊道:“怎么这么烫” 沈沅嘉避开她的手,强行打起精神来,“许是这酒太烈了,我喝不惯。” 上首的淑妃似乎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柔声询问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脸色怎的这么难看?” 邓氏皱眉,语气里带了一丝担心,“娘娘,嘉嘉她好像喝醉了酒,身体难受,可否让人带她出去吹吹风,醒醒酒?” 淑妃掩唇,露出一抹浅笑,“既然难受,自然可以出去透透气,本宫就让紫苏陪着她一起去……” 紫苏是淑妃身旁的一等宫女。 沈沅嘉此时也有些意识不清醒,拒绝不了。她只感觉到自己被一个人搀扶着往外走,脚步虚浮,就连路都看不清。 殿外风一吹,被冷汗浸湿的小衣便发凉,紧紧贴在身上,凉意让沈沅嘉的脑袋变得有几分清明,她发现紫苏掺着她往前走,她美眸扫了扫,察觉到离景华宫已经有了一段距离。 “姐姐这是要带我去哪儿?”沈沅嘉声音小小的,有些有气无力。 紫苏没料到她忽然开口说话,被吓了一跳,随即轻声解释道:“奴婢带您去御花园吹吹风,散散酒气。” 沈沅嘉点了点头,却是不动声色地拧了一把大腿,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自己前世也从景华宫去过御花园,可不是这条路。这宫女显然是撒谎了。 紫苏是淑妃的人,那就是淑妃指使的。可自己和旁人饮的相同的酒,为何就她有事? 沈沅嘉心中心思急转,面上却不露分毫,佯装昏沉,地随着紫苏往前走。 可也不知道淑妃给她喂了什么药,没过多久,自己就觉得昏沉褪去,从下腹处升上一股隐秘的酥麻,让她忍不住脚趾蜷在一起。 她身体发软,若不是紫苏搀扶着她,她都要摔倒在地了。 “沈二姑娘?” 不远处传来一道清雅的声音。 沈沅嘉心下一喜,刚要开口说话,紫苏便扬手在她鼻尖挥了挥衣袖,扑面而来的浓郁香气又让她脑子里翻江倒海般的疼。 她紧紧揪着眉,说不出话来。 原来是迷香。 沈沅嘉嘴里说不出话,心中却不断喊着,希望静宜公主能够发现异常,好将她救下来。 静宜公主往前走几步,发现自己并没有认错人。 她看沈沅嘉脸色苍白,倚靠在紫苏身上,便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紫苏恭敬地答道:“回公主殿下,沈二姑娘喝醉了酒,奴婢是奉淑妃娘娘的命令,陪她在宫中走动走动,散散酒气。” 静宜公主颔首,“原来如此,那本宫就不打扰你们了,本宫还要去给淑妃娘娘祝寿,便先走了。” 沈沅嘉眼睁睁的看着静宜公主华贵的鸾鸟图式渐行渐远,她心中渐渐生出绝望。 也不知道淑妃要将她如何。 静宜公主走了一段距离,忽然停住脚步,皱了皱眉,刚刚沈沅嘉离开的方向,好像是六皇兄的宫殿? 静宜公主摇了摇头,应该不会紫苏是淑妃身旁的人,淑妃与沈沅嘉关系一直很好,总不会害她。 静宜公主压下心头的异样,继续往景华宫走去。 * 沈沅嘉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体内似乎有一团火,要将她浑身上下都烧个干净。 她躺在柔软的被褥中,如同躺在虚浮的云朵上,浑身没有一丝安全感。她浑身又热又麻,一身的燥热无法疏解。 “热……” 沈沅嘉没忍住,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呻/吟声。 她不停地在被褥上乱蹭,企图缓解身上的难受,可越蹭,那肌肤下的血液越滚烫,欲望越发难耐。 “哒哒哒——” 不远处传来一道轻缓的脚步声,她额头上贴上一抹冰凉,自己的燥热似乎遇到了冰块,意识清醒了一瞬。 她眼睫颤了颤,入目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以及带着清冷气息的黑金色织金蟒袍。 “难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第 40 章 “难受” 若只听那声音, 如玉石般清寒冷硬,丝毫不带情感。可看他的动作,又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是难言的宠溺。 沈沅嘉蓦地攥住额头上的手, 两人身上的温度差得太多, 犹如冰火两重天。 那丝冰凉缓解了一瞬的燥热,可那汹涌的情潮让她口舌干燥,犹如饮鸩止渴。沈沅嘉张开手, 与陆筵十指相扣,妄图汲取更多他身上的体温。 两人的体温渐渐接近, 心脏和脉搏跳动的声音在昏暗的房内格外清晰。 沈沅嘉眼前的景物模糊成凌乱的颜色, 她喘着气,尽量让自己能够看清楚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眼尾殷红的泪痣如雪里梅花一样醒目, 她心中不再挣扎,凭借着本能如藤蔓般缠绕上床侧的人。 陆筵垂首,凝视着怀中妖精般夺人心神的人儿,此刻她云鬓微乱,眼底氤氲着薄薄的水光, 带着欲,格外的旖丽。 “帮……帮帮我……” 沈沅嘉脑子一片混乱, 只能从唇齿间断断续续地冒出些字眼,可怜又无助。 陆筵手托着她的细腰,不至于让她摔下去, 可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沈沅嘉心中焦灼难耐,主动勾住他的脖子。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曾经在玉娘那里学来的技巧, 如今忘得一干二净,只是胡乱地轻啄他的唇,毫无章法。 也不知哪一个吻逗乐了陆筵,他的喉间低低溢出笑声,沈沅嘉一头雾水,随即就听到陆筵愉悦的声音:“沈沅嘉,你去花魁那里就学了这些东西?” 沈沅嘉张张嘴,这时候脑子倒是灵光了一回,明白了陆筵知道几日前她去画舫,所谓何事了。 汹涌的情潮得不到镇压,她饱受折磨,也有了点小脾气,“您若是不帮我,大可离开,何故又在这里羞辱我?我自是比不得烟花场地里的花魁,能够讨殿下欢心!” 说着,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从陆筵怀中挣脱下去,往床榻里滚了一圈,冰凉的被褥一贴上身子,又激起战栗,她忍不住哼哼唧唧地扭了扭。 方才好不容易建起来的高傲荡然无存。 她自觉狼狈,拉过被褥盖住脸颊,咬着唇,默默落着泪。 陆筵静默了片刻,他没有取笑她的意思,他只是无意识提了一嘴。 不过他心思一转,明白过来。沈沅嘉性子骄矜,今日这样狼狈难堪,可谓是将她的尊严打击得七零八落,她自是不愿让人看见她这个模样。 陆筵拉下被子,没料到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 他一时慌了神,他一向肆无忌惮,寒心铁肺,什么都不怕,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打看见了沈沅嘉的眼泪,心中就惶然害怕。 乍然见了光,沈沅嘉用双手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里溢出来,蘸湿了鬓边的发丝。 陆筵见她抖得厉害,也知道她忍耐得很是辛苦。 他叹了口气,骤然挥手放下了床幔,伸手握住沈沅嘉的手腕,嗓音沉慢沙哑,“既然你去过画舫,可知道还有旁的方法可以解药性?” 掌心下的手僵了一下,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她自是学过的。 男女之事,乐趣甚多。 只不过当时玉娘告诉她,这些法子大多是女子伺候男子的,却也没见过男子会体贴女子,取悦女子。 她本也是这样以为的,可…… “初次就留到洞房花烛夜,可好?” 沈沅嘉心头微颤,隔着指缝看他。 她也如世间少女一般,憧憬婚礼,憧憬完美的婚姻。对方大可以趁人之危,不,也不算是趁人之危,是她哀求他帮忙的。 可他却愿意给她应有的尊重…… 沈沅嘉支支吾吾地点了点头。 * 云雨初歇,沈沅嘉红着脸埋在被子里,任由陆筵替她一件件穿好衣裳。 沈沅嘉眼神闪躲,轻声细语,“殿下,明明刚刚我被丫鬟带到了六皇子的寝殿,为何再睁开眼时又到了您这里?” 陆筵平静地解释道:“孤在宫中有眼线,早在你被宫女搀扶着出景华宫的时候,孤的人便发现了异样。” 他低头将她的腰带仔仔细细地系好,散漫地说道:“静宜也让人告诉孤,她说你昏迷着被宫女往六皇子宫殿带,便起了疑心,派人告诉了孤。” 沈沅嘉挑了挑眉,静宜公主? 她心底划过暖流,原来静宜公主并未袖手旁观,竟然也想办法尝试过救她。 陆筵轻轻拍了拍沈沅嘉的手臂,“张开手。” 沈沅嘉下意识抬起手臂,陆筵手指勾着一块平安扣,扣在她腰带上,“以后无论在宫里还是宫外,你若是有事,把这块平安扣拿出来,孤的人随你差遣。” 沈沅嘉低头,看见自己的腰间坠了一枚做工精良的平安扣。这枚平安扣是羊脂白玉,玉面上无花纹,只有金丝线缠绕成的祥云图案。 她手指抚了抚冰凉的玉佩,发现背面竟然刻了一个小小的“筵”字,显然是陆筵的贴身戴着的东西。 她一惊,连忙道:“这东西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刻了名字的东西,显然十分重要,更何况陆筵都说了,拿着这平安扣,随便差遣他的人。 这可不是普通的玉,都相当于信物了。 他也不怕她将这东西丢了或是交给六皇子。 陆筵看出了她心底的小心思,拍了拍她的额头,道:“别胡思乱想,这东西是特意给你造的,旁人拿到了手,也用不了。” 沈沅嘉伸手捂住额头,黑白分明的眼眸漫上感动。 她看了一眼一丝不苟整理衣裳的陆筵,想了想,探身亲了一下他的唇角,声音糯糯的说道:“多谢殿下。” 说完,也不等陆筵反应过来,提着裙角便慌忙跳下床,胡乱穿上绣鞋,便疾步出了内室。 陆筵只来得及看见一抹红色一闪而逝,满目又只余灰茫茫,不过,他眼底璀璨如白昼,却是难得地愉悦。 * 沈沅嘉背脊靠在多宝阁上,双手捂住扑通乱跳地心脏,此刻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胆子太大了。 自己当时药性已经解了…… 身后珠帘晃动,陆筵收拾好衣裳走了出来,依旧是那般矜贵凉寒,她目光落在他的唇角,又如同被烫了一下,匆匆移开视线。 陆筵见她一向稳重的脸上出现了慌乱,饶有兴致地多看了几眼,嘴角也一直噙着笑。 沈沅嘉只觉得那目光如芒在刺,那笑容也刺眼极了。 她受不了,羞恼地踮起脚,蒙住他的眼,犹豫了一下,又捂住他的嘴,威胁他道:“殿下若是再看我,再笑我,我就不松手了!” 陆筵眼前一片黑暗,他睁着眼,眼底划过一丝恶趣味,低声道:“那你可千万别松手啊。” 沈沅嘉略有些疑惑,他声音瓮声瓮气,模糊不清,她也听不清楚。 不过,她察觉到陆筵声音里的兴味,心中有些不安。 果然,陆筵歪了歪头,露出小半张脸颊,黑沉沉的眼睛微弯,唇擦过沈沅嘉的掌心,酥麻还未褪去,下一瞬,她就眼睁睁地看着陆筵微张着唇,含住了她的半截手指。 “!” 她一双眼眸瞪得大大的,清澈透亮,如同林中的小鹿,此刻小鹿受了惊,惶惶然想要逃离。 横空伸出来一只温热的大手,攥住她的手腕,声音轻柔低缓。 “你可是说过,不松手的。若是沾上了我,可不能放手啊!”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手上,激起一片小小的疙瘩,沈沅嘉对上他如墨般的黑眸,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 —— 景华宫内,淑妃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指,此时一个面容普通的宫女脚步飞快地从偏殿走进来,俯身在淑妃耳旁低语了几句。淑妃眉毛一挑,惊声呼道:“当真?” 宫女点了点头。 淑妃眼底划过一抹满意,也不枉她浪费了几坛珍贵的玉楼春,给六皇子制造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既然六皇子那边已经搭好了戏台,自己这边可不能怠慢了啊! “本宫瞧着,外面这样好的景色,一直待在殿内欣赏歌舞,着实没意思,何不一起去宫内走一走,也看看这宫里的景致?” 淑妃娇笑道。 众人于是纷纷起身应是。 邓氏站起身,刚要挽住沈清璇的手,叮嘱她不要乱跑,免得跟丢了,转身却发现沈清璇不知何时消失在了景华宫。 她眼底闪过慌乱,刚才自己一直和一旁的人说话,沈清璇一直安静地坐在自己身旁,可如今人去哪儿了? 邓氏四处张望,可就是没有看到沈清璇的人影。 淑妃由着宫女将她搀扶起来,身姿款款地往外走去。 众人陆续跟在淑妃身后,邓氏无奈,只能放弃了寻找,心中想着,怕是由宫女领着出恭去了? 她叮嘱过沈清璇,在宫中可以适当地说明身份,妃嫔皇子看在荣阳侯府的面子上,不会为难她。 一行人在淑妃有意地带领下,目标明确地往六皇子寝殿内走去。 宫内奇花异草甚多,众人一时之间也看得兴致勃勃。蓦的,不远处闯进来一个神色慌张的宫女,淑妃远远瞧着,是自己身边的紫苏。 她心下一喜,给自己身旁的宫女递了个眼色。 宫女会意,连忙上前一步呵斥道:“淑妃娘娘与众位贵人在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紫苏跪在地上,惊慌道:“娘娘恕罪,众位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冒犯,实在是奴婢……” 紫苏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噤了声,眼神闪躲,显然是心中有鬼。 淑妃见状,道:“你这支支吾吾地干什么?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紫苏脸色苍白,半晌,伏跪在地上,道:“奴婢在六皇子殿内发现沈二姑娘,正,正与六皇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第 41 章 紫苏颤抖着声音, 显然是看见了什么,又说六皇子和沈二姑娘,男女之间, 能有什么事? 在场的人, 哪个不是人精?凭借着紫苏这寥寥几字, 已经在脑海中想出了好几出大戏。 邓氏心中也有猜测,难免慌了神,一时之间也有些为难。 沈清璇想要嫁给六皇子, 可如今沈沅嘉与六皇子有了牵扯,那沈清璇定然是嫁不成了。 沈沅嘉那边, 自打沈清璇回来, 她就故意疏远她,近期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对沈沅嘉生了不满, 可到底是教养了多年的女儿,就算她不喜,也不想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抓住,冠上私通的名声啊! 想到这里, 邓氏都不知道,自己该担心沈沅嘉, 还是担心沈清璇了。 淑妃见众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又快速隐没, 厉声道:“大胆,哪里由得你在这里信口雌黄,败坏沈二姑娘的闺誉!还不速速退下!” 紫苏直起身子,手指做了个手势, 指天道:“若奴婢有一个字乱说,就让奴婢被乱棍打死!” 紫苏信誓旦旦,都发了毒誓,刚开始还有些怀疑的人,此刻已经信了大半。 淑妃道:“本宫暂且信你,先去六皇子寝殿查看一番,若你说了谎,本宫就让人将你乱棍打死。” 淑妃脸色沉凝地往六皇子宫殿处走去,众人也纷纷好奇地跟了上去。 到了六皇子殿外,就见宫门紧闭,大门外都没有侍卫。 淑妃挥了挥手,紫苏上前扣门,门锁发出沉重的声响,幽幽传出去很远。 可这样大的动静,殿内都无人出来应门。六皇子为了不惹人注目,提前将宫中伺候的人都遣走了,如今大殿内空荡荡的,自然没有开门的人。 淑妃秀眉紧锁,沉声道:“叫人来,把这门给本宫砸开。” 宫女快速退下,没一会儿就带着人和木棍出现,几下就破开了门。 众人鱼贯而入,就发现偌大的宫殿空无一人。 众人心中也渐渐有了怀疑,没有人在一旁伺候,这不是正好是私会的好时机吗? 淑妃一喜,刚要推开门,眼前就拦了道人影,淑妃手一顿,淡声问道:“荣阳侯夫人,你这是何意?” 邓氏忍着淑妃带给她的压迫,抖着手,强自镇定地说道:“娘娘,如果里面真的是嘉嘉,若是他们正在……大家这样闯进去,那她以后怎么办?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看光了身子,她还怎么活下去?不如娘娘让大家先去殿外候着,再派一个宫女进去,先去瞧一眼,若真是她,娘娘再行处置也好。” 邓氏到底还是担心这般羞辱会毁了沈沅嘉,她是自己最满意的作品,她不忍她毁于一旦。 若真是她,这样静悄悄地处理了,也好全了沈沅嘉和荣阳侯府的名声。 淑妃看了一眼邓氏,到底还要仰仗荣阳侯府,也颔首同意了。 众位夫人不情不愿地被宫女带到了殿外,看着大门在眼前“砰”的一声合上,心中无不叹惋,少了一出大戏可以看了。 淑妃双手交叠在腹前,站在寝殿门口,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宫女上前去推开门,“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扑面而来一股淫靡的味道。 再扫视了一眼大殿内,只见地上散落着几件衣物。 邓氏又不是无知妇人,看这情形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呢?当即脸色就白了下去。 淑妃折身道:“妹妹,发生了这样的事,女子总是吃亏多一点,刚刚本宫那个宫女没有分寸,嚷嚷得大家都知道了,来赴宴的人都知道这屋子里是六皇子和嘉嘉。闹得这样大,如今唯有将嘉嘉嫁给六皇子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邓氏脸色微变,那不就是说,沈清璇嫁不了六皇子了? 淑妃道:“不瞒你说,荣阳侯已经有这个意向了,指不定嘉嘉是知道自己将来要嫁的就是六皇子,如今小夫妻成婚前,一时没控制住,便情难自禁……” 邓氏脸色黑了下去,刚刚对沈沅嘉的担忧如今都转为了怒火。 好啊,自己为她筹划,替她相看人家,她倒好,横叉一脚,把属于沈清璇的婚事给夺了过去。璇儿说对了,沈沅嘉就是见不到璇儿好,故意抢她的东西! 邓氏气势汹汹地冲进去,径直拉开紧紧闭着的床幔,入目就是两个不着寸缕的人搂在一起。男子赫然是六皇子,女子却是埋在六皇子怀里,看不清容貌。 邓氏气急,怒意让她失了理智,重重地将女子拉起来,扬起手就甩在了女子脸上。 女子吃痛,睁开了眼。 邓氏也看清楚了她的脸,蓦地睁大了眼睛。 “璇儿!” 沈清璇清醒过来,看邓氏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见自己赤身果体,她慌忙地抓过被子,将自己盖住。 “娘……”沈清璇小声喊了一声。 身后的淑妃听见邓氏的呼喊,徒然愣住,随即脚步匆匆地走上前,发现床上坐着的是沈清璇时,惊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六皇子要的是沈沅嘉,不是沈清璇啊! 随即她看了一眼沈清璇,见她露在被子外的肌肤上青青紫紫,没几处好的,心下了然。 这又是怎么回事? 既然沈清璇也要了,难道只是单纯地想要荣阳侯府的兵权? 不过这么大的动静,六皇子却是一动不动地酣睡着。 淑妃微微拧起眉,吩咐宫女推了推他,发现六皇子仍然没醒。 “拿水泼醒他!”淑妃道。 宫女端了一杯冷茶,猛地泼在六皇子脸上。 六皇子被冻得激灵抖了一下,幽幽转醒,睁开眼就看到床边占着几个人,吓了一跳。 又见淑妃在场,以为自己和淑妃的计划得逞了,心下大喜,不过脸上仍是一副茫然的神色,“淑妃娘娘,您怎么在我的寝殿里?” 淑妃见他仍然按照先前约定,尽心表演,不禁满头雾水,不过也按照约定接话道:“你瞧瞧你做了什么好事!大白天的就和人在宫中做出这样有伤风化的事情!败坏人家姑娘的清白!” 六皇子低着脑袋,嘴上溢出一抹笑,再抬头又满是震惊,似乎才发现自己床上还有人。他惊讶地转过头,看到沈清璇满脸泪痕地坐在床脚。 “怎么是你?!” 六皇子震惊不已,他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淑妃,咬牙道:“为什么是沈清璇在我床上?” 淑妃被他语气恶劣地质问弄得心生不满,她怎么知道?自己和沈清璇发生了肌肤之亲,不是他自己最清楚吗? “本宫一进来,就见你们二人搂抱在一起,本宫为何知道她如何在你的床上,这个问题不是六皇子最清楚吗?”淑妃冷冷的说道。 自己好歹也是四妃之一,虽说要仰仗他,可如今他也只是一个皇子,自己凭什么受他的气? 六皇子回想了一下,皱了皱眉,怎么没有一丝印象了? 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沈清璇是如何到自己床上的。 他分明记得,他赶到寝殿的时候,床上躺着的,是沈沅嘉。 怎么睁开眼,就成了沈清璇? 邓氏红着眼,好半晌才接受了沈清璇与六皇子私通的事实。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道:“六皇子,如今您与小女已然有了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成亲,不知道您何时上门提亲?” 如今这倒是歪打正着,成了事了。 沈清璇如愿可以嫁给六皇子,沈沅嘉也没有毁了声誉。 六皇子下意识拒绝道:“不行!我不能娶她!” 沈清璇是安远侯的心上人,自己如今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刻,安远侯这一助力是万万不能失去的。 自己若是娶了沈清璇,安远侯会如何? 这以后怕是永远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发作。 沈清璇刚开始还带着笑意的脸霎时惨白一片,什么意思?六皇子是不打算娶她了? 六皇子也发现自己声音太过急切决然,声音缓和了下来,道:“不如先容我们穿上衣裳,再商议这件事?” 邓氏无奈,只能点头。 六皇子将床幔放了下来,起身穿衣,他沉着脸,将被子下压着的衣裳扔给沈清璇,自己也穿上了衣裳。 六皇子沉默着,心中却是心思急转,看屋内的情形,似乎只有淑妃和邓氏进来了,其他夫人小姐都被挡在了殿外。 如今这对他而言是最好的。 淑妃是自己这边的人,只要自己答应登基之后,给予她应有的待遇和尊荣,如今如何处理,想必是可以听他的。 邓氏…… 自己已经和沈敬仁商议好了,沈沅嘉为侧妃入六皇子府。 按照荣阳侯的性子,他权衡利弊,肯定也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安远侯年少有为,足智多谋,是个难得的人才。自己想要拉拢他,沈敬仁也想与他搭上关系。 邓氏一介妇人,也得听从夫君的命令。她也不足为惧。 六皇子心中打定了主意,心情也好了许多。 他稍作整理,便起身下了床。身后的沈清璇也相继穿好了衣裳,从床帐内钻了出来。 邓氏上前一步,拉着沈清璇上下打量了几下,见她除了有些欢爱的痕迹,身上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她伸手拢了拢,将沈清璇拉到自己身后,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六皇子,您想好了该如何解决这件事儿了吗?” 六皇子掸了掸衣袖,温声说道:“方法我自然是想出来了。” 他抬起眼帘,目光落在沈清璇身上,朝她笑了笑。 沈清璇一喜,脸上刚露出笑容,接下来一句话,让她脸色瞬间惨白。 “我不打算娶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第 42 章 这话一出, 空气中寂静了下来。 邓氏惊诧地大声道:“六皇子,你已经与小女有了肌肤之亲,难道想要不认账吗?!还是你看不上荣阳侯府, 觉得小女只是一个侯府嫡女, 没资格当你的皇子妃” 邓氏气得胸脯不断起伏, 她险些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上去狠狠地甩他几个耳光。便是皇子,也没有这样折辱人的道理! 好端端一个黄花大闺女, 被吃干抹净,坏了名声了, 他倒好, 不想担责任!那她的女儿成什么人了?青楼里的妓子吗? 六皇子被她阴阳怪气的一顿吼,心下讪讪, 也知道自己不占理。 他拱了拱手,极尽谦卑,道:“夫人息怒,我早先便与荣阳侯商议过,我要娶的, 是贵府的二姑娘,并非是三姑娘。只不过, 二姑娘一直拒不接受。我为了大局着想,便使了些手段,与淑妃娘娘合计, 让宫女将她带到我的寝殿。本来该出现在这个房间的人是沈二姑娘,却不知发生了何事,导致出了偏差,让沈三姑娘遭了无妄之灾。” 邓氏听了六皇子的解释, 震惊不已。 外界都道六皇子温润端方,成熟稳重,可今日一见,竟与传言中的形象有云泥之别。眼前的这个人,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些下作的手段,在他口中也成了为大局着想,不得不做的无奈之举。 他,他居然想着用药来使沈沅嘉屈服! 邓氏心中涌上难以言状的愤怒,她抖着手,指着六皇子道:“嘉嘉也是我的女儿,六皇子当着我的面这样算计我的女儿,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六皇子闻言,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抹讥讽,道:“夫人真的把沈沅嘉当成你的亲生女儿疼爱吗?我好几次看到夫人对待沈二姑娘冷淡嫌恶,便是当着外人的面,有时候一丝面子也不给她,这样的做法,真的是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吗?那些慈母情怀,难道不是因为她事关荣阳侯府的声誉,你担心连累自己,连累府中其他人吗?” 邓氏如同被人踩住了痛脚,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曾经自以为地认为自己对待沈沅嘉足够好,真的是假象吗? 不,不是,她自认对沈沅嘉不薄,给她吃供她穿,还给了她侯府千金的身份,自己骂她几句又怎么了?这天底下有不打骂子女的父母吗? 她刚要反驳,六皇子就话音一转,换了温和的声音,继续说道,“夫人,您可知,安远侯一直钦慕沈三姑娘,甚至为了娶她,退了与沈沅嘉的婚事?您当初不也是很满意他到时候会成为你的女婿吗?如今只要在场之人不要声张,将此事遮掩下去,安远侯仍旧可以成为你的乘龙快婿!而退了婚的沈二姑娘,我则可以将她娶回府,给她侧妃之位,虽说是侧妃位,但我能够同你保证,以后即便是我娶了皇子妃,她的地位也不会被动摇。” “您看,您的一双女儿,如今都可以寻得佳婿,衣食无忧,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六皇子眼里含笑,慢慢说道。 邓氏如同被扼住喉咙的鸭子,瞬间说不出话来了。 若自己撕破了脸非要将沈清璇嫁给六皇子,六皇子不情不愿,怕也是会让他们日后成为一对怨偶。沈清璇婚后也不会幸福,自己最希望的,不就是她能活得幸福吗? 安远侯若真是真心喜欢沈清璇,自会对她好。而沈沅嘉,她退了婚的身份还能嫁入皇家,也是高攀。 邓氏仔细想了想,权衡利弊,发现利大于弊,只要按照六皇子说的,闭紧嘴巴,隐瞒真相就好了。 “荣阳侯夫人,您觉得呢?”六皇子一字一句地问道。 邓氏眼底的光瞬间熄灭,老了十岁般,身子佝偻下去,有气无力地说道:“全凭六殿下安排。” 沈清璇睁大了眼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道:“娘,我不要这样的安排!我只想嫁给六皇子殿下!求求你,我连安远侯是谁都不知道,如何让我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 沈清璇咬唇,哭着道:“您让女儿如何自处女儿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嫁过去被人嫌弃了怎么办?” 邓氏浮现犹疑,六皇子趁机道:“沈三姑娘不必担心,宫中有嬷嬷懂得这方面的事情,保证能够蒙混过去。” 邓氏脸上又坚定下来,“好孩子,你听话,娘也是为了你的终身幸福着想啊。” 沈清璇颓然地跌坐在地,心中涌上愤恨,自己做了这么多,如今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她刚刚是跟着沈沅嘉一起出了景华宫,她看出来沈沅嘉意识模糊,便好奇那个宫女想要做什么,却发现她们一路来到了六皇子的寝殿。 她看着她们进入了寝殿,随即只有紫苏偷偷摸摸的出来了。 沈清璇凝神想了片刻,便猜出了淑妃的计划。她一想到沈沅嘉以后嫁给六皇子,高高在上的样子,心中便生了嫉妒,脑海中便有了别的念头。 她想取代沈沅嘉,成为这中计之人。 她摸进六皇子寝殿,好在六皇子提前将人支开,她轻松便进去了,可她却发现殿内没有沈沅嘉的踪影。 随即六皇子也神色迷离地进来了,她自是顺水推舟地与他行了房。 本以为事情会如预料中发展,可没想到,六皇子根本不愿意娶她,甚至还要将她推给别的男人! 沈清璇狠狠地攥紧地毯,指甲掰断了也毫无所觉,她眼底闪过猩红的恨意,都是沈沅嘉诱惑了六皇子! * 六皇子寝殿的大门被拉开,等在外面的人纷纷神着脖子往里瞧。 就见淑妃一行人走了出来,跟在最后面的是一个发髻凌乱,脸上印着几个红色巴掌印子的宫女。 众人又将目光转向邓氏,却见她神色如常,没有丝毫难受。 这下众人就困惑了,不是说沈二姑娘和六皇子在寝殿内私会吗?怎么看邓氏这样子,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一样呢?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淑妃娘娘,殿内发生了何事?” 淑妃秀眉微拧,眼中含着薄怒,“六皇子寝殿内出了个狐媚惑主,意图爬床的宫女,本宫已经将她抓了,等会儿便要交由慎刑司,让人按照宫规处置了她!” 众人有些不信,刚刚那个淑妃身边的紫苏赌咒说了,看到的是沈沅嘉,如今怎么又变成了一个小宫女? 有人不信邪,偷眼往殿内瞧,可到底视线受阻,一丝端倪也看不出。 “沈夫人,那您家二姑娘呢?这时候在何处?” 邓氏眉头跳了跳,她哪里知道沈沅嘉跑哪里去了? 淑妃眼底也闪现困惑,紫苏是她的人,自然会按照她的命令将沈沅嘉送到寝殿,而且眼线来报,也说亲眼看到沈沅嘉进了屋子。 这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淑妃心中也有些烦闷,这些人刚刚信了紫苏的话,如今就算她说了是宫女魅主,他们恐怕也不信。 “大家聚在这里干什么呢?” 众人身后传来一道疑惑声。 大家循声望去,就见刚刚还说着的“沈二姑娘”聘聘婷婷地站在那里,水红色衣裙微动,如同摇曳的花开在众人眼里。 各位夫人小姐皆捂着唇,低声惊呼,“那不是沈二姑娘吗?她不是应该在寝殿里面吗?” “那不是淑妃娘娘说的是对的了?与六皇子……那样的是宫女,而不是沈二姑娘咯?” “刚刚那个宫女还赌咒来着,平白让人误会了。” 待沈沅嘉走近,众人才看到,来的人不止她,还有太子殿下。 刚刚大家的眼神都聚集在沈沅嘉身上,也没有过多关注身旁那个衣着寻常的人。原是陆筵换下了他华贵的黑金蟒袍,只穿了一件暗紫色锦衣,她们匆忙一瞥,也只当太子是宫中的侍卫或是太监。 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接着是众人慌张不安的请安声,“太子殿下安。” 陆筵充耳不闻,只露出一抹凉薄的笑意,冷声道:“淑妃娘娘不好好待在景华宫贺寿,来皇子寝宫做甚?淑妃娘娘不知道吗?宫外女眷无诏不得出入皇子寝殿。孤瞧着,淑妃娘娘好似非但藐视宫规,还不听劝告。” 淑妃脸色难看,没料到陆筵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斥责她。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道:“殿下,事出有因。本宫刚刚与众位夫人小姐在宫中赏景,却看到有宫女神色慌张,询问一番,得知六皇子这边出了些状况,本宫担心出了什么事,慌张之下,这才闯进了这里。” 陆筵斜睨了她一眼,“事出有因?” 淑妃连忙道:“是的,本宫也是担忧六皇子……” 陆筵笑着打断她,道:“宫规设在那里,便不是摆设,娘娘一句事出有因,若是孤饶恕了你,以后人人效仿,可就不好办了。” 淑妃看到他的笑,浑身发冷,她无意识抖了抖,就见陆筵挥了挥手,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几个神色冷寒的侍卫。 “正好,淑妃娘娘也不在景华宫,不用担心冲撞了祖宗,那就连同刚才的刑罚一起受了!”陆筵漫不经心地说道。 淑妃身后的六皇子眉眼中带着惊惧,陆筵在宫中,这般肆无忌惮,第一种可能是因为他有所倚仗,根本不担心这样得罪嫔妃的后果。 第二种可能是因为他手握监国大权,一时得意,想要逞威风。 可这些日子他在陆筵那里找不到丝毫破绽,就明白,陆筵不容小觑。 那就只能是第一种情况了。 陆筵,竟然高深莫测到这种程度了吗?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将自己的势力完全渗透到了皇宫…… 六皇子的脸色白了又白。 沈沅嘉也被陆筵的举措惊了一下,她唇角动了动,几不可见的说道:“殿下,您这样行事,可能会引得淑妃记恨。” 陆筵挑了挑眉,同样轻声道:“担心孤” 沈沅嘉哭笑不得,这是重点吗? 陆筵见她没有否认,心下愉悦,耐心地解释道:“不用担心,这皇宫中,已经被孤牢牢把控住了。朝堂之上,孤仍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过惩戒后宫嫔妃,不足为虑。孤以为惩治淑妃你能开心些呢!” 沈沅嘉不解:“我为何要开心?” 陆筵道:“她对你可丝毫没留情面,为了她自己,不惜下药算计你,意图毁了你。” 陆筵轻缓地转动着手指上的扳指,胸中翻涌着杀意,他一想到淑妃妄图将沈沅嘉送到六皇子床榻上,他便恨不得将淑妃千刀万剐了。 他们悄声说话间,侍卫已经雷厉风行地押着淑妃半趴在凳子上。 淑妃悲愤欲死,这般屈辱的姿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罚,她以后还如何在宫中立足? 沈沅嘉眨了眨眼,见淑妃红着眼,被人摁在凳子上,恼怒地挣扎着,初始她可能有些不忍,可当板子打在淑妃的臀部,发出沉闷的响声时,她胸中的烦闷也消散了些许,随即而来便是隐秘的快意。 无人理解她当时被算计后的绝望,她烈火灼心,百爪挠肝般的痛苦,以及她被当成棋子被淑妃摆布时的无奈。 如今陆筵简单粗暴地替自己报复回去,自己的那些负面情绪,也如同冰雪般消融下去。 沈沅嘉听着淑妃尖利的惨叫声,红了脸,自己的确有一点……不,很开心。 陆筵轻笑,“以后若是谁让你不自在了,你大可以还回去,你自己舒心快活了就好。你顾虑太多,孤便是权势再大,也觉得没意思。” 若手眼通天,就连她的笑靥都无法守护,这权势要它又有何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第 43 章 那边淑妃结结实实挨了三十大板, 早已冷汗淋漓,面色苍白,一副随时可能都要昏厥的样子, 被宫女们搀扶着回了自己的宫殿休息。 侍卫收了木棍, 恭敬拱手道:“殿下, 行刑已完毕。” 陆筵侧过身,轻应了一声,道:“既然已惩治完了违反宫规之人, 那如今,就同孤说说, 发生了何事, 大家都聚集在六皇子宫殿。” 跪在地上的众人抖了抖,刚刚被陆筵毫不留情的手段吓得不轻, 如今陆筵还要继续查询下去…… 尤其是紫苏,她牙齿打颤,冷汗涔涔地跪在地上。 也不知陆筵是有意还是怎的,他手指在众人之中来回打转,就是不尽快指定哪个人来将前因后果说出来。没人敢说话, 只能悬着一颗心,紧张不已。 “那就你来说说, 发生了何事!”陆筵手指点了点跪在最前面的女子。 女子愣了愣,斟酌道:“淑妃娘娘与众人一同在宫中赏景,路遇一神色慌张的宫女紫苏, 淑妃便将人带至跟前问话,那宫女刚开始还想隐瞒,后来在淑妃娘娘逼问下,赌咒说是看到了六皇子与沈二姑娘在殿内私会, 可淑妃娘娘进去片刻后出来,查明了与六皇子私会的是一宫女,而不是沈二姑娘。” 女子缓了缓,道:“臣女所言,便是今日所发生的事情。” 女子的话不偏不倚,没有偏袒任何一方,还算公正。 陆筵颔首,示意她可以起身了。 女子迟疑了一瞬,抖着腿起了身。 陆筵道:“谁是紫苏?” 紫苏咽了下口水,声音发紧地叩首道:“奴婢是紫苏。” “你既已赌咒,若是与你所言不符,便要被乱棍打死,如今事实上是六皇子与宫女私通,与你誓言不合,那便杖毙了!” 陆筵说完,侍卫就拎起还沾着血的木棍,将紫苏按在地上,堵上了嘴,利落行了刑。 众人只能看到刚开始紫苏还能挣扎一下,后来便是渐渐动不了,血流了一地。 陆筵随意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气绝身亡的紫苏,轻声道:“这便是搬弄是非的下场,若是以后孤听到了一些不实的流言……” 众人连忙道:“臣妇(臣女)不敢!” 沈沅嘉知晓,陆筵这是担心这些人乱传,到时候影响了她的声誉。 陆筵说完,便快步离去,如一阵风一般消失不见。可他留在众人心中的阴影,却是挥之不去。 陆筵一走,此处的空气都变得轻快起来,大家轻舒一口气,露出劫后余生般的轻松。 “这就是太子殿下?我瞧着也没有传言中那么软弱可欺啊?” “我也这样觉得,明明杀伐果断,手段狠戾,周身的气势也如山岳般沉重,看着就怵得慌。” “果然是传言不可信啊!” 话题不知为何又引到了沈沅嘉这边,“沈姑娘,我看你刚刚与太子殿下一起出现的,是因为何事?你不怕他吗?” 沈沅嘉道:“太子殿下恩威难测,我对他心存敬重,何谈怕不怕的?方才我喝了酒,脑袋昏沉,便在宫中迷路了,幸得遇见了太子殿下,他便将我送回来了。更何况,他刚才的行事不过是按规矩办事,执法严明,也说不上可怕?” 众人语塞,颇有些无语。那样血腥的场面,还不可怕?果真是明动盛京城的沈沅嘉啊,就连胆子都比别人大。 “我瞧着太子殿下好像比六皇子威势更足些,更有让人臣服的气势。大家都说六皇子才是储君最佳人选,可我看着,这皇位上的变数说不准……”有一人若有所思地说道。 沈沅嘉笑笑,并未再说话。 如此,这场“捉奸”便匆匆结束了。众人也不想多待,淑妃已经被带回了寝殿医治,寿宴也没有办下去的必要,于是大家纷纷结伴离去。 邓氏叫住了欲要离去的沈沅嘉,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沈沅嘉,她本想质问她,明明是她被下了药,为何出现在六皇子寝殿的是沈清璇,可是因为她陷害算计了沈清璇? 可一想到如今尘埃落定,便是说再多也无用,便干巴巴地问道:“你身体好些了吗?” 沈沅嘉淡声道,“好些了。” 邓氏看了她一眼,想到了还被藏在殿中的沈清璇,便匆匆说道:“你先回去,我与你妹妹再去看一眼淑妃娘娘,晚些再回去。” 沈沅嘉颔首,屈膝后便转身离开。 沈沅嘉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脚步,方才大殿外人头拥挤,她也一心在淑妃和紫苏身上,一时没注意到沈清璇,如今仔细回想,才发现她并不在人群里。 “你在想什么呢?” 陆筵姿态慵懒地倚在一旁的宫墙上,眸子幽深,含笑望着她。 沈沅嘉回神,见是陆筵,露出一抹笑,将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我在想,沈清璇跑哪里去了。这本来是一个针对我的局,她肯定不会错过的,一定会在一旁等着看我的笑话,可我刚刚在人群里并没有看到她,着实有些奇怪。” 陆筵轻嗤一声,道:“你想她做甚?左右不过一个心思不正的女人,不足为虑。” 沈沅嘉不置可否,只道:“方才殿下已经离开了,为何又出现在这里?是在等我的吗?” 陆筵身子不自觉站直了,不自在地说道:“孤看你一个人回去,有些可怜,便想着搭你一程罢了,你可莫要自作多情。” 沈沅嘉愣了一下,随即绽开一抹笑,绚丽夺目,如同灼灼盛开的牡丹花。 陆筵目光闪了闪,心神微颤,随即意识到自己被迷住了,又颇有些狼狈地收回视线。 陆筵心中暗恼,自己怎么越来越被沈沅嘉的美貌所蛊惑?这新鲜劲着实有些久啊,看着不像是要厌烦的节奏啊,想来一辈子也看不腻了。 这想法在脑海中掠过,他紧接着怔了一下,一辈子? 陆筵手指摩挲,他侧首看了一眼笑靥如花的沈沅嘉。 若是她,似乎一辈子也不无不可…… 沈沅嘉见陆筵面色变换不定,此刻又幽深地望着她,她缓缓敛了笑,心跳有些加快。 她微微侧身,裙角微动,低下头避开陆筵的目光,喃喃道:“近日天气有些炎热,让人心烦气闷的,殿下也要多多注意身体,保持心情……呀!” 在沈沅嘉低头自语的时候,陆筵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前,两人相隔甚近。 沈沅嘉眼中蓦然闯进来一张俊美的脸,她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往后仰去,偏偏脚下也不小心踩到了石子。 沈沅嘉紧紧闭着眼,可预料中疼痛没有传来,反倒是腰间环上一双手,微微用力,自己便落入了一个散发着幽幽冷香的怀抱。 沈沅嘉环住陆筵的肩膀,待站直了身子,娇嗔道:“殿下,你吓死我了!” 陆筵道:“孤只是离得近了些,恐怕是你刚刚在想些不好的事情,这才心虚被吓住了?你说,你刚刚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沈沅嘉呼吸一滞,讪讪地抿了抿唇。 “我不与你争辩,我,我走了。” 沈沅嘉退开一步,屈膝福了福身,便疾步离开了这宫墙之下。 * 宫门外早有马车等候,沈沅嘉看到了陆一,含笑朝他点了点头,打了招呼后便提着裙角,屈身钻进了马车。 沈沅嘉刚坐定,平复了一下呼吸,又伸出手,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发鬓。 她听到车帘外传来陆一行礼的声音,立马放下手,正襟危坐,将双手交叠置于腹上。 陆筵掀帘入内,便见沈沅嘉姿态优雅,一本正经地坐在马车内,轻笑了一下。 沈沅嘉眼角余光紧紧盯着陆筵,就见他径直坐到了自己身旁,衣袖好巧不巧,搭在她的膝上,冷香丝丝缕缕,好似陆筵的怀抱一般。 沈沅嘉心重重跳了一下。 “殿下,请喝茶。”沈沅嘉倾身倒了杯茶,递给陆筵,然后不动声色地往一旁移了移。 陆筵握着茶盏,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马车轻摇,陆筵接着也挪了挪。 沈沅嘉咬唇,看着再次搭在膝上的衣袖。 “殿下,请用糕点。”沈沅嘉稍稍远离了一些。 陆筵接过糕点,继续乘胜追击。 如此,两次三番,沈沅嘉很快便被挤到了角落里。 沈沅嘉目光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不知何时,竟然马车的那头,跑到了这头。就连膝盖都紧紧贴在了一起,亲密异常。 她也不躲了,气恼地将手中的书扔到陆筵怀里,娇嗔道:“陆筵,你欺负人!” 陆筵接住这不轻不重的一砸,挑眉道:“沈沅嘉,那你说说,孤如何欺负你了?” 沈沅嘉见他饶有兴致,好似捉弄她是个好玩的趣事儿一样,心中便有了气,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一路上一直挨着我,将我逼到了角落里,我这都快要没有位置了。” 陆筵道:“那你躲什么?” 沈沅嘉眼皮动了动,小声道:“我没躲。” 语气里满是心虚,毫无底气。 陆筵深深凝视她一眼,忽然起身,手撑在她头顶的位置,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瞬间逼近她。 沈沅嘉瞬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逼仄的柜子里,整个人都呼吸不畅,她下意识屏息,小脸憋得通红。 陆筵垂眸望着她,几息之后,他撤身离开,唇堪堪擦过沈沅嘉的耳际。 凉风拂过,沈沅嘉眼前一亮,就见陆筵手中拿着一卷明黄色金龙图案的圣旨。 沈沅嘉哑然,原来他刚刚只是拿东西吗? 说不清心底是失落还是庆幸,总归有些不舒服。 “你我的赐婚圣旨,你就不好奇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第 44 章 “你我的赐婚圣旨, 你就不好奇吗?” 陆筵手腕微动,明黄色的卷轴也跟着一晃一晃。 陆筵见她像个被逗弄的小猫儿,黑白分明的眼珠直勾勾地跟着转, 甚是可爱。 “殿下, 你手中的真的是赐婚圣旨?”沈沅嘉小声问道。 陆筵挑眉, 反问道:“孤骗你做甚?” 沈沅嘉闻言,说道:“那这赐婚圣旨可否让我一观?” 陆筵摇摇头,道:“方才你对孤避如蛇蝎, 恐怕如今沾了孤气息的东西,你应该也是不想碰了。” 说着, 陆筵竟是要将圣旨收入袖中,沈沅嘉急急握住他的手, 道:“不是,我想看的, 方才我只是太过害羞了,你我还未订亲, 男女之间,太过亲近让我有些不自在, 没有嫌弃殿下的意思。” 陆筵眉眼舒展开来,精准地抓住了她话语中的关键,“害羞?” 沈沅嘉咬唇,脸上划过一抹羞窘, 不过为了看那圣旨, 她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 她心一横, 点了点头,“是,殿下姿容绝艳, 位高权重,又有惊世之才,我又不是眼睛有问题,见了您当然会心生敬慕,欢喜不能自已。” 玉娘说了,男子都爱听些好话软话,自己多夸夸他,剖析一下他的优点,总归会让他心悦。 陆筵将圣旨递给她,“喏,看你如此迫切,那就看!” 沈沅嘉心中一喜,忙不迭接过去,她方将卷轴打开一条缝,腰下忽然一紧,天旋地转间,自己硬生生被人掐着腰,抱到了陆筵的怀中。 沈沅嘉贴在他胸口,被陆筵箍在怀里,暖融融像是火炉的怀抱让她却身子僵硬。 “殿,殿下?”沈沅嘉手里捏着圣旨,手指颤抖,看着险些掉下去。 “你方才说,你我没有订亲,不能太过亲近。如今这赐婚圣旨都在你手里了,婚约之事,板上钉钉,那孤抱你,亲你,都是合理的了。”沈沅嘉耳边传来漫不经心的声音。 沈沅嘉被他的逻辑给弄得一头雾水,他如何从自己的话中得出,他们有婚约,抱她,亲……亲她就是合理的? 沈沅嘉尽量忽视身后的人,她将圣旨展开,就见圣旨上清楚地写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荣阳侯府二女沈氏沅嘉,娴雅大方,品貌出众,皇太子陆筵年及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好女与之婚配。朕三思斟酌,特予两人赐婚,沈氏沅嘉为太子妃,钦此。”① 沈沅嘉目光落在“太子妃”这三个字上良久,她才喃喃道:“真的是太子妃?” 陆筵道:“孤何时骗过你,既答应了你,这太子妃之位便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 沈沅嘉心尖颤了颤,低声道:“这圣旨真的是皇上亲笔写的吗?皇上病重,如何还有精力写东西?若是朝臣反对怎么办?你如今刚回京,根基不稳,若是与我成婚,可会耽误了你的大事?” 陆筵手搭在她纤细的脖子上,抚了抚,淡声道:“你这么多问题,孤要先回答哪一个?” 沈沅嘉脖子有些痒,忍不住缩了缩脑袋,道:“殿下按顺序回答便可。” 陆筵道:“你不用担心,孤虽然刚回来,但是朝中势力已大半归顺于我,孤要成大事,从来没有想过靠女子。孤既然决定娶你,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安心待嫁便是,旁的事情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沈沅嘉沉默了一会儿,遂乖巧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车厢内安静下来,只余下马车碾过青石板的沙沙声。 沈沅嘉窝在陆筵怀中,也不知是今日经历了太多,累了,还是解决了一桩心事,舒心了,她倚着陆筵的胸膛,沉沉睡去。 陆筵察觉到沈沅嘉身子软了下去,垂眸一看,就见沈沅嘉双眼微阖,毫无防备地睡了。 陆筵目光肆无忌惮地描摹着她的眉眼,心中越看越满意,以后这等美景,自己终于能够看上一辈子了。 * 沈沅嘉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屋子里,屋内静悄悄,暗沉沉的,已然到了戌时。 沈沅嘉披衣下床,发现屋内没有一个人,素鸢素婉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一觉睡得香沉,可是醒来就觉得肚子饿了。她摸索着找到了火折子,点了灯,屋内霎时明亮起来,她举着莲花烛台,刚转身,就看到桌子旁不声不响地坐了一个人。 沈沅嘉怔了怔,自然而然地说道:“殿下在屋里也不点灯,好在我胆子大,否则换一个胆子小一点的,可要吓掉半条命了。” 陆筵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没良心的小东西,自己还不是怕太亮堂了,影响了她的睡眠吗? 沈沅嘉捧着烛台,缓步走到桌子旁,温声道:“殿下一直在这里坐着吗?” 陆筵指节敲了敲桌面,默认下来。 沈沅嘉走到他身后,素手搭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按捏起来,“一直坐着身体会不舒服,你若是有事找我,叫醒我或者下次来也可以,不必苦苦等着。” 陆筵没有解释,他只是想要多待一会儿罢了,东宫奢华,却远不如她这朴素的小院让他舒心自在。 柔软的手捏的很是舒服,他挑了挑眉,舒展了眉眼,仰靠在沈沅嘉的怀中。 沈沅嘉对他时不时的接触已经习惯了,继续替他揉按着,柔和的烛光洒在两人身上,柔和了陆筵的冷厉,颇有些静月岁好。 沈沅嘉道:“素鸢素婉她们呢?” “孤让她们先去歇着呢。”陆筵随意道。 “你亲自吩咐的?素鸢素婉最重规矩,如何会让你待在我房里,还是只有你我二人。”沈沅嘉问道。 陆筵只道:“将你我的赐婚圣旨给她们看了,她们就忙不迭地离开了,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沈沅嘉笑说:“我想是她们见了你就害怕,哪里还敢多说。” 况且还有赐婚圣旨,素鸢素婉向来是有些鬼机灵,恐怕也想要给他们制造些相处的机会。 不过这些沈沅嘉没有说出来。 陆筵懒散地撩了撩眼皮,不甚在意。如今怕是只有沈沅嘉不怕他了,其他人见了他,都像耗子见了猫,恨不能躲得远远的。 他侧头望了一眼沙漏,如今他只关心一件事情,“何时用膳?” 沈沅嘉手顿住,道:“我这里也有小厨房,既然素鸢素婉她们都歇下了,也就不用叫醒她们了,我下厨给殿下做一碗面可好?” 沈沅嘉自从搬来了迎新院,因为距离大厨房太远了,饭菜送到迎新院就凉了,而且大厨房里的人,跟红顶白,每次送到她这里的饭菜都是些下等吃食,有一次被大哥沈元景看到了,他便狠狠杖责了府里的下人,顺便出面和邓氏提了一句。 邓氏恐怕也担心沈元景把她暗地里默认下人们欺负沈沅嘉的做法,拿到荣阳侯面前去说,便允了他的请求,让沈沅嘉单独在院子里辟了个小厨房,每日里的吃食都由自己动手做。 自打那时候开始,沈沅嘉的吃食才渐渐好起来。 陆筵道:“你会做饭?” 沈沅嘉矜持地点了点头,“会一点点。” 随后,陆筵就知道了,沈沅嘉口中的一点点,就真的只是一点点,不多不少。 沈沅嘉尴尬地看着碗中和蛋液黏在一起的鸡蛋壳,讪讪道:“殿下,稍等片刻,等我将这些食材整理好……” 陆筵抱臂而立,嗤笑道:“沈沅嘉,孤吃了你做的东西后,还能有命活下去吗?” 沈沅嘉拿着木箸的手抖了抖,好不容易夹起来的鸡蛋壳又掉了回去。 陆筵闭了闭眼,他上前一步,接过沈沅嘉手中的木筷,道:“还是孤来。” 沈沅嘉迟疑地递给他,道:“殿下会下厨?” 陆筵将蛋壳挑出来,随意道:“总好比死在别人手中要好。” 沈沅嘉一噎,恹恹地退到了一旁。 陆筵眼角余光瞥到她神色落寞,想了想,道:“你帮孤将葱切好。” 沈沅嘉眼睛一亮,声音又脆又甜,“好的,殿下。” 沈沅嘉手中握着刀,正专心致志地切着葱花,身后传来陆筵的声音。 “沈沅嘉,这个油倒进去之后怎么办?” 沈沅嘉手一抖,刀刃直直在手指上划了一下,“嘶——” 陆筵连忙放下锅铲,疾走过来,“怎么了?切到手了?” 陆筵神色焦急地握住沈沅嘉的手,眼睛被那抹鲜红刺了一下,他心中微痛,声音发紧,“疼吗?要紧吗?” 沈沅嘉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着实有些好笑,他这个样子,怎么感觉受伤的是他? 她忽然想起来上次见陆筵双目流血的样子,那时的他镇定自若,神色甚至称得上冷漠,现在自己这一个小小的伤口,竟惹得他这般焦急。 她抚上陆筵的手,柔声道:“没事,我时常刺绣也会被扎手,这伤口不大,过一会儿就好了。” 陆筵犹不放心,便要拉着她往外走去,“不行,还是要去看太医!” 沈沅嘉慌了神,这么一个快要结痂的伤口就要请太医?她哪里有这样娇贵? 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了,她,她丢脸丢大发了! “殿下,我真的没事,这伤口都快要不流血了。” 陆筵斩钉截铁地说道:“沈沅嘉,你乖一点,不要讳病忌医,伤口可大可小,找太医看过了,孤才能放心。” 说着,他打横抱起一脸不情不愿的沈沅嘉,就要径直往外走去。 沈沅嘉腾空而起,她眼见着就要出小厨房的门了,心下一急,她忽的勾住陆筵的脖子,将受伤的手指塞进陆筵的口中。 “殿下,你尝尝,真的不流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第 45 章 “殿下, 你看,真的不流血了。” 口中忽然尝到微涩的血腥味,使得陆筵难得有些愣神。 一时之间, 沈沅嘉也怔住了。 她着实急昏了头, 以前每次和素鸢一起刺绣的时候, 扎了手,她都是自己将指尖的血舔舐干净。如今想也没想,就做出和以前相同的举动, 完全忘了,这般动作, 暧/昧又冒犯。 她窘迫得脚趾头都蜷缩起来,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沅嘉动了动指尖, 收回了手,小声道:“对不起, 是我冒犯了殿下。” 陆筵道:“并非冒犯,更何况, 孤也不是没有喝过你的血。” 上次他中毒,解药不就是融在沈沅嘉的血中吗? 就是今天的血一股冲鼻的葱味儿。 他皱了皱眉, 旋即舒展开眉头,问道:“真不用去看太医?” 沈沅嘉摇头,道:“小伤,没一会儿就好了, 何必劳烦太医。” 陆筵沉吟片刻, 折身将沈沅嘉放在了一张小凳子上, 屈膝半跪在沈沅嘉身前,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就着烛光仔细观察。 沈沅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烛光柔和了他冷硬的眉眼,让她隐约看出来了几分温柔之色。 陆筵看了几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袖中掏出一只白玉盒,打开后她就看到里面有透亮的药膏。 陆筵取了一些药膏涂抹在她的伤口,药膏清凉芬香,也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不消一会儿,方才还有些刺痛的手指就没了感觉。 陆筵上完药,随手将药膏递给她,温声道:“这药一日三次,万不可忘记。” 沈沅嘉本想拒绝,这小伤口真的睡一觉起来,明天就要完全愈合了,还一日三次,这药怕是用都用不上。 可陆筵眸色凉凉地落在她身上,压迫感十足,她只能接过药,温言道谢。 厨房里有了浓浓的油烟味,沈沅嘉推了推他的肩膀,急声催促道:“殿下,锅中还有油在烧呢!” 陆筵转头,就见灶台上冒着青烟,那油都烧热了。 他直起身,往灶台处走了几步,又顿住了脚,语气生硬地问道:“油热了之后呢?” 沈沅嘉抬眸,就见陆筵僵硬地站在灶台旁,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手足无措,不知为何,她心中暖融融的。 褪去了华贵的储君身份,没有了运筹帷幄的从容,此刻的陆筵,离她很近,近得只要她一伸手,便能抓住他。 红色的裙角一闪而逝,陆筵余光就瞥到了一缕青丝划过空中,下一刻,手上微沉,出现了一只瓢,伴随着温软的声音。 “油热了,就该加鸡蛋,随后加葱姜蒜爆香,再加入蔬菜炒熟,最后加水,等水沸腾了,加入面条即可。” …… 陆筵端着卖相有些难看的面条,脸色有些不好看。即便是他看不清颜色,但是这软趴趴的一团,不用尝也知道不好吃。 沈沅嘉眼睛微弯,道:“殿下,我们用膳。” 陆筵斜睨了一眼沈沅嘉,见她脸上没有嘲笑之意,心下稍定,将面放在了沈沅嘉面前。 沈沅嘉握着木箸,夹了一筷子面条,小口吃了起来。 陆筵手指蜷了蜷,随意问道:“味道怎么样?” 语气很是漫不经心,可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沅嘉,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 “好吃……”沈沅嘉埋首,闷闷的说道。 陆筵松了口气,低下头,也尝了一口,入口又咸又辣,实在称不上好吃。 陆筵拧眉,冷声道:“沈沅嘉,你骗孤?” 沈沅嘉看着他脸上含着薄怒,缓缓笑了笑,“这是殿下为我做的第一顿饭,心意最重要,味道好不好吃,并不重要。” 舌尖的咸涩晕开在口腔,陆筵瞧着那抹清滟的笑,竟觉得苦涩褪去,口舌微甜。 “嗯,孤的面,自然是好吃的。”陆筵语气飘忽,淡声道。 用完膳后,陆筵便离开了,沈沅嘉接连喝了好几口茶,才压下干渴。 面……太咸了,陆筵以后还是别下厨。 不过今日她也没说谎话,她觉得心意最重要,君子远庖厨,更何况陆筵还是身份高贵的太子殿下,又加上,她长这么大,陆筵是除了厨子外,第一个为她亲手做羹汤的人,这份独一无二,便是什么都比不过的。 沈沅嘉摩擦着茶杯杯沿,想起陆筵今夜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样子,嘴角微扬。烛光下少女眉目如画,眸光澹澹。 * 陆筵洗漱之后,手里捧着一封奏折,慵懒的歪在榻上,他扫了一眼桌上空下去的茶壶,伸手拢了拢衣袖。 他沉吟片刻,忽然扬声道:“赵江海!” 候在一旁的赵江海连忙垂首,回道:“殿下,可是又要喝茶了?” 赵江海心中纳罕,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子殿下一回宫就不停的喝茶,已经喝了好几壶了。 陆筵眉心一跳,寒声道:“不用!你去把府里的厨子找过来。” 赵江海迟疑了一瞬,道:“殿下您喊厨子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陆筵手指轻轻地点在纸上,道:“学做菜。” 赵江海大惊失色,忙跪在地上劝说道:“殿下千金之躯,学那等油腻的东西做什么?” 陆筵不耐烦地轻啧了一声,冷叱道:“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赵江海听出了陆筵的不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敢再劝阻,只当是陆筵心中不放心吃食,想要学一些为自己做饭。 他只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学?” 陆筵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只好勉强同意。没有遂了心愿,他随意将奏折一抛,“孤有些乏了,明日再看。” * 翌日,天光大亮,素鸢素婉脸上满是喜意地侍候沈沅嘉洗漱。 沈沅嘉神色困倦地支着脑袋,坐在榻上小憩。 素鸢问道:“姑娘可是没有睡好?瞧着有些精神不太好。” 沈沅嘉含糊地点了点头,昨夜喝多了水,她夜间起了好几回,自然没有睡好。 素婉在一旁笑说:“姑娘怕是高兴得睡不着觉?咱们姑娘如今是否极泰来,柳暗花明了!” 沈沅嘉随口问道:“怎么说?” 素婉兴高采烈的说道:“姑娘不用瞒着奴婢了,昨夜太子殿下给奴婢们看了赐婚圣旨,您如今可是陛下钦定的太子妃呢!太子殿下说了,今日宫中就会派人来宣读赐婚圣旨,您可要好好装扮一番才好呢!” 沈沅嘉睡意瞬间消得一干二净,她睁开眼,“今日?” 陆筵昨日怎么没有同她说呢? 素婉点了点头,“是呀,太子殿下说了,早些将婚事定下来,便能早些将您娶回去。” 沈沅嘉挑眉,“这话真的是太子殿下说的?” 素婉坚定的嗯了一声,“奴婢可不敢骗您,这的确是太子殿下亲口所说。姑娘,奴婢瞧着,太子殿下对于这门亲事极为期待呢!想来殿下是真心喜欢姑娘了。” 沈沅嘉脸色微红,陆筵怎么什么话都乱说啊!这种话也说给丫鬟听,平白让她们误会了。 好在是自己知道,他是想着早点娶她回去,日日夜夜看她这张与她心上人相似的脸,以慰相思之苦。 否则她也会生出错觉,觉得陆筵是真的喜欢自己。 沈沅嘉脸上的红晕褪去,又恢复了往日的娴静优雅,她道:“既然今日会有人来宣旨,就打扮得庄重些。” 巳时三刻,府门外就传来了热闹的声音,荣阳侯刚下朝回来,就连朝服都还未换,就听到慌张的小厮求见。 沈敬仁疲倦地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茶,“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小厮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道:“老爷,奴才有要事禀告!” “何事?” “外面来了许多人,说是来府上宣读赐婚圣旨的!” “什么?!”沈敬仁猛地站起来,手中的茶溅出来,打湿了衣襟。 “此话当真?” 小厮拱手,“当真,那宣旨的大人已经到了府门口了。” 沈敬仁一挥衣袖,怒道:“你不早说!害的老爷我到时候怠慢了那些大人!” 小厮无辜地垮下脸,刚刚明明是你让自己不要急,慢慢说啊! 沈敬仁不管他,拂袖而去,小跑着往府门外走去。 沈敬仁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大门口,就见门外的最前方站着御史程复和礼部尚书刘志。 这两人是朝中重臣,今日来深得太子殿下宠信,在朝中的地位与荣阳侯相比,也是不相上下,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两位大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沈敬仁面带笑容,拱手道。 程复和刘志闻言,连忙回礼,“沈大人不必多礼!我等奉命前来,你不必拘礼。” 沈敬仁见到程复和刘志,心下惊诧不已,这,不过是六皇子的侧妃,竟然惊动了两位重臣,看来六皇子对于这次的婚事很是重视啊! 沈敬仁抚了抚胡须,道:“两位大人等会儿记得替老夫向六皇子问安啊!还要多谢六皇子愿意给老夫体面啊!” 平常赐婚,只要康正帝身旁的大太监来宣旨就足矣了,这一下子派了两个一品大臣,简直是天大的脸面啊!以后若是说出去,也是让人值得的羡慕的事情。 程复和刘志皱眉,道:“与六皇子何干?”他们是太子殿下的人,荣阳侯让他们去代为问安,这是要断了他们的官路啊!居心叵测! 沈敬仁一愣,“这赐的难道不是六皇子的婚吗?” 程复脸色微变,怒道:“沈大人,这是太子殿下的赐婚!与六皇子何干?” 沈敬仁眼前微眩,他踉跄地往后跌退几步,喃喃道:“怎么可能?我明明与六皇子说好了……” 怎么会是太子殿下?他如何与六皇子交代? “敢问大人,那要与太子殿下成婚的是我府中哪位女儿?”沈敬仁抱着一丝期望地问道。 刘志如今也看出些端倪来了,沈敬仁恐怕是不想和太子殿下扯上关系了。 他眼底划过一抹嘲讽,这沈敬仁脑子有病?这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情,怎么到他这里就变成了灾难? “自然是贵府的二姑娘,那位名动盛京的明珠贵女了。也就只有容貌品行皆为上品的沈二姑娘才能与太子殿下为配,成为东宫未来的太子妃了。”刘志双手交叠,朝着东宫的方向举了举,恭敬地说道。 沈敬仁目光灰暗下来,他仿佛老了十岁般,背脊都弯了下去。 完了,他完了。 荣阳侯府的百年基业,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太子殿下真的斗得过六皇子吗?近些日子以来,太子殿下在朝中,每次给出的提案,屡屡遭受群臣反对,显然是朝中无人支持他,反倒是六皇子,春风得意,支持他的朝臣隐隐有上升的趋势。 朝局都这般明朗了,六皇子夺嫡显然势在必行。 如今一席赐婚圣旨,将六皇子心心念念的沈沅嘉嫁给了太子殿下,这不是让六皇子从此记恨上荣阳侯府吗?! 程复和刘志面面相觑,眼中划过讥笑,随即双双摇头。 最近朝堂上,表面上是六皇子占上风,可他们作为太子一党,自然是知道,这不会是太子殿下的布局罢了,为的就是营造出他不敌的假象,让六皇子一党尽快露出破绽,好将其一网打尽。 荣阳侯深得康正帝信任,想必也不是无能之辈,怎么如今却是如此糊涂?真像假象也分不清吗? 不过,看太子对沈二姑娘的重视程度,他们也不敢将心里话说出来,谁让荣阳侯好命,收养了个女儿入了太子殿下的眼呢? 就算到时候沈敬仁得罪了太子殿下,殿下顾念沈二姑娘,怕是也不会对荣阳侯府赶尽杀绝。 唉,羡慕不来咯! “沈大人,还是快快请沈二姑娘出来接旨!可不要耽误了良辰吉时,我等还要早点回东宫复命呢!”程复脸上露出一抹和善的笑,说道。 沈敬仁随手挥了挥,派遣了一个小厮去迎新院请沈沅嘉。 “二位大人里面请,随老夫一同入内,待我差人焚香摆案后,便可以宣旨了。”沈敬仁比了个“请”的手势。 程复和刘志率先一步走入府内,沈敬仁随后跟上。 程复两人本还想与沈敬仁攀谈一二,可沈敬仁一副死了爹娘样的丧气样,兴致缺缺,他们也便没了聊天的兴致。 这边沈沅嘉见一小厮喜气洋洋地走进来,第一句便是讨巧的恭喜话,“二姑娘大喜!奴才恭喜二姑娘了。外面来了几位大人,说是来给您和太子殿下赐婚来了,还请二姑娘早些随奴才去前院接旨。” 素鸢素婉听了,脸上露出一抹笑,激动道:“姑娘,赐婚圣旨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第 46 章 “姑娘, 赐婚圣旨到了。”素鸢惊喜地说道。 沈沅嘉施施然起身,缓步走到房门外,就见前来通报的小厮满脸奉承, 笑着对她说:“二姑娘, 快快前去前院接旨谢恩啊。” 沈沅嘉颔首,递了个眼神给素婉, 素婉会意, 从袖中取出一个装了碎银子的荷包, 给了小厮。 小厮连忙拱手,“多谢二姑娘赏赐!” 沈沅嘉收敛了笑意, 抬步往外走去。身后的人也纷纷跟上,亦步亦趋。 不一会儿, 沈沅嘉便到了前院, 此刻前院里已经是围得水泄不通, 偌大的庭院内摆满了挂满红绸的朱漆雕花木箱, 仆人们不得不退到了院外。 院子的最前方, 早已摆好了梨花木案桌, 青铜小灰炉里插着三根袅袅冒着青烟的香。 沈敬仁还穿着朝服, 搀扶着盛装的老夫人站在站在人群前, 同样仔细打扮了一番的邓氏与一干女眷神色肃穆地候在一旁,似乎都在等待着今日主人公上场。 沈沅嘉一入内, 为首的程复便恭恭敬敬地疾走几步上前,作揖行礼道:“臣御史程复见过沈二姑娘。” 沈沅嘉还未接旨,还不能以太子妃称之。 沈沅嘉稍稍转了身子, 受了半礼,便神情温和地道了声“请起”。 一旁的人见程复对待沈沅嘉格外恭敬,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道理说,程复在朝中的地位,不必如此恭谨。 沈敬仁却是无端冒起一股寒意,程复的态度,太不寻常了。 不等他再深究下去,刘志就拍了拍手,大喝一声,“奉香案,迎圣旨!” 穿着应景红色衣裳的小太监躬身上前,双手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 沈敬仁携众人跪倒在香案前,大声道,“臣荣阳侯沈敬仁,听旨。” 程复抖开,朗声念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荣阳侯府二女沈氏沅嘉,娴雅大方,品貌出众,皇太子陆筵年及弱冠……沈氏沅嘉为太子妃,钦此。”② 尽管早些日子之前,她已经亲眼看过了圣旨中的字。可如今佛香在前,红妆在侧,又有礼官那般严肃认真地宣读旨意。自此她与陆筵,荣辱与共,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沈沅嘉心中触动,终于有了尘埃落地的感觉,仿佛倦鸟归林,自此有枝可依。 程复将圣旨妥善收好,亲手交至沈沅嘉手中。 沈沅嘉接过,额头磕在地上,道:“臣女沈沅嘉叩谢圣恩。” 刘志连忙上前将沈沅嘉扶起来,含笑道:“恭喜太子妃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一旁的托盘里拿出来一叠厚厚的礼单,呈给她,道:“这是太子殿下亲自拟的礼单,还望太子妃过目。太子殿下说了,您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或是还有想要的,都可以提出来,他都会尽力满足您。” 如今下了定,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只等大婚之后上玉碟,正式入皇家族谱。 即便如此,旁人见了她,也要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太子妃”,以示敬重。 沈沅嘉接过礼单,大概估摸了一下,心中暗暗咋舌,这聘礼,着实惊人!她如今怕是从身无分文变成身怀巨产了。 于是她摇摇头,温声道:“并未有什么想要的,大人替我谢过太子殿下了。” 程复答道:“臣必定将太子妃的话带到。”顿了顿,继续说道:“殿下还有一些话要臣说与太子妃听。” “大人请讲。” “殿下说,今日送来的这些聘礼,门外的是正常的宫中份例。而太子妃手中礼单上面的,都是太子殿下自己准备的。若是荣阳侯府要替太子妃保管聘礼,外面的那些大可以交给荣阳侯。可若是礼单上面的东西,太子妃想给便施舍着给,不想给,将那些不识好歹的东西轰出去即可。这些东西都是您自己的,旁人是觊觎不得,也沾不得。” 程复目光在荣阳侯府一干人等身上扫过,终于有些明白,为何太子殿下特意让他和太子妃说着一番话了。 这荣阳侯是个拎不清的,府里的其他人听闻沈沅嘉被赐婚成了太子妃,非但没有喜悦,反倒是嫉恨异常。 这番话着实有些不客气,显然是有敲打警告之意了。 老夫人目光闪了闪,看了一眼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划过一抹不舍。 不过她看了一眼沈沅嘉,心中暗想,这个孙女性子淡薄,向来视钱财于无物,想必作为她的祖母,她还是愿意孝敬她的。 沈沅嘉微诧,陆筵竟然还将聘礼分了两拨?足以见他的用心了。 陆筵的用意她还是能够猜出来的,外面那些,只要是皇子娶亲都会有一份的聘礼,他将那些给荣阳侯府,是替她偿还这些年的恩情。 礼单上的,则是给她的私房钱,独属于她的。 按照老夫人她们的秉性,若是没有陆筵这些话,恐怕她要保下这些聘礼,着实有些吃力。如今好了,陆筵都明目张胆地挑明了,她以后也不用绞尽心思地跟她们周旋了。 沈沅嘉心头蔓上一丝甜蜜,一向凉薄的陆筵难得这样体贴。 “太子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 程复见状,笑了笑,道:“殿下还有一物,吩咐臣一定要亲手交到您手里。” 说着,程复拍了拍手,一旁的小太监提着一个食盒上前。 沈沅嘉疑惑地接过,问道:“这是何物?” 程复解释道:“这是荟珍蜜糕,太子殿下亲手所做。” 沈沅嘉目光一凝,喃喃道:“殿下亲手做的?” 程复点了点头,“是的,殿下今日未曾上朝,似乎就是一直在府中学习做糕点。” 沈沅嘉抿唇笑了笑,刹那间如百花齐放,清妍娇美,晃得程复有些愣神。 不愧是明动盛京的美人儿啊! 即便不是血统高贵的侯府嫡女,仅仅是这绝代风华的样貌,也能让尊贵无匹的太子殿下倾倒,放弃了一众家世卓然的贵女,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她为太子妃。 沈沅嘉嘴角翘了翘,露出了今日第一抹笑。 荟珍蜜糕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大周有习俗,若是在订婚这一日,男方亲手做了荟珍蜜糕,伴随着聘礼一同送到女方家中,寓意着夫妻感情和睦,白头偕老。 她前世今生加起来,一共订了三次婚,可这荟珍蜜糕,是第一次吃。 与江云澈订婚,他那时恰逢公事繁忙,便没有做糕点。想来,那段孽缘,注定了他们是吃不上糕点!也就无法相携到白首,最后以那样惨淡的结局结束了那段婚姻。 程复见沈沅嘉脸色微红,黑眸波光潋滟,显然是心有触动。 程复暗暗咋舌,这太子殿下看着冷心寡情,可却是真的会讨美人欢心啊! 程复将食盒盖子取下,端出那碟子糕点,呈至沈沅嘉眼前,他偷偷瞄了一眼,发现糕点的形状做成了精致的同心结状。 啧啧啧,手段高明! 沈沅嘉一愣,倒是别出心裁,寓意深远。 她含笑,素手捏起那代表着“一心一意,此生唯一”的仅有的一块糕点,抬袖掩唇,小口地咬了下去。 入口即化,与昨夜那碗又咸又辣的面是迥然不同的味道,竟格外甜,像是要顺着舌尖,一路蔓延至心尖。 沈沅嘉抿唇,唇边露出浅浅的梨涡。 她刚要继续将剩下的荟珍蜜糕全部吃完,眼角余光却看到刚刚放着荟珍蜜糕的瓷碟上压着一张小纸条。 沈沅嘉微怔,将糕点放回碟子里,拾起小纸条,小心翼翼地展开。 入目便是几个洒脱肆意,极具风骨的字,一如其主人,张扬邪肆,落落风骨。 “嫁否?” 沈沅嘉眼瞳中泛起涟漪,灿若初升朝阳,脖颈弯出优美的弧度,口中低柔婉转,低低道:“嫁呀!” 那声呢喃,低不可闻,程复只来得及看到美人红唇微启,却听不见任何声响。 清风徐来,夹杂着那声坚定又诚挚的回答,飘飘荡荡,送入远方的人耳中…… * 程复刘志将圣旨送至沈沅嘉手中,也完成了太子殿下的嘱托,便屈身告退。 沈敬仁连忙走上前,一人塞了一叠银票,并亲自将二人送出府。 仪仗队如潮水般退去,方才还拥挤的庭院一瞬间变得空旷下来,院落里的人都一脸复杂地看着沈沅嘉与院中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 老夫人拄着拐杖,一脸慈穆地望着沈沅嘉,道:“嘉……太子妃,今日忽然来了赐婚,怕是你也吓到了!快些回屋子里歇歇,好好平复一下心情!” 沈沅嘉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道:“老夫人还是唤我嘉嘉,太子妃倒显得生分了。” 老夫人眼底划过一抹满意,瞧瞧,即便是成了太子妃,沈沅嘉对她仍旧是尊敬有加,也没有浪费了这些年她对她的教导。 “那好,嘉嘉,你就先回去,这里接下来有我。”老夫人笑得更和蔼了。 沈沅嘉屈膝,福了福身,道:“多谢老夫人了。” 老夫人见沈沅嘉款款离去,目光闪了闪,落在院子里的聘礼上。 傅氏和方氏见沈沅嘉似乎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下一喜,老夫人对待她们,也不会偏私,自然得了这么多好东西,也会赏一些给她们。 傅氏眼睛放光,她即便家中是皇商,见识多了珍宝,可刚刚粗粗一看,就有好多她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宝贝,随便一件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 更何况,聘礼中还有许多位置极好的田庄店铺,她们随便分三四间,都足以让她们荷包鼓起来。 众人心中盘算着如何将这巨额的财产瓜分,眼睛都冒了绿光,若不是顾及在大庭广众之下,恐怕能立刻上手去抢。 “对了,老夫人,我险些忘了,殿下送来的聘礼,还请您也派人将它们都送到我院子里啊!” 沈沅嘉走至月亮门,忽然顿住,笑意盈盈地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第 47 章 沈沅嘉说完, 在场的人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尤其是老夫人,嘴角的笑凝固在脸上,更是衬得她枯老如树皮般的脸有些吓人。 沈沅嘉说完, 微微颔首,便衣袂微飘地离开了原地。 二夫人傅氏急急走到老夫人眼前, 神情焦灼地说道:“老夫人, 您看看, 这些聘礼您合该让二姑娘都孝敬给您啊,您养育她一回……” 老夫人枯瘦的手紧紧攥紧了手中的黑檀木佛珠,语气沉沉地呵斥道:“闭嘴!” 傅氏看见了老夫人脸上的怒色,讪讪闭了嘴。 邓氏也皱眉道:“二弟妹是方才没有听到程大人的话吗?庭院中的聘礼是太子殿下赠予嘉嘉的, 她愿意怎么处置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实在轮不到你在这里置喙。” 傅氏惊讶地看了一眼邓氏,实在是有些看不懂她了。一会儿维护沈沅嘉,一会儿呵斥她, 变幻莫测的态度…… 不会是邓氏以为她如今替沈沅嘉说几句话, 她就会记她的好?有些感情啊,若是一旦有了碎裂的痕迹,便是再如何修补, 那些感情也不是最初的模样了。 更遑论,邓氏的那些做法, 着实是诛心又愚昧,可不是几句话就能让沈沅嘉不计前嫌。 傅氏嘲讽地笑了笑, 也不再说话,好东西她拿不到,别人就能拿到吗? 真当沈沅嘉是泥捏的,没脾气呢? …… 迎新院内, 素鸢和素婉喜气洋洋地迎上来,见了沈沅嘉,便屈膝跪地,笑说:“恭喜姑娘,奴婢见过太子妃!” 沈沅嘉连忙俯身,亲自将她们扶起来,温声道:“你我主仆三人,情分深厚,不必这样!” 素鸢摇头,坚定地说道:“姑娘大喜之日,有些东西省不得。” 素婉也道:“姑娘以后便是太子妃了,以后流言蜚语也不会再缠着您了,奴婢是在替您高兴。” 沈沅嘉眼眶微热,无论前世今生,素鸢素婉,都待她忠心耿耿,即便是她后来身世大白,她们仍跟着自己在府里饱受欺负,受了多少白眼。 “以后,我定不会亏待了你们,咱们都要好好的。”沈沅嘉柔声道。 沈沅嘉让素鸢包了许多碎银子,让她分发给迎新院的人,也让大家都沾沾喜气。众人自是高兴万分。 晌午,沈沅嘉刚小憩一会儿,屋外就传来了吵闹声,原是老夫人吩咐人将那些堆在院子里的聘礼都抬到了迎新院。 迎新院比不得前院,自是挤满了整个院子,都没有能好好落脚的地方。 素鸢惊叹不已,道:“太子殿下好大的手笔啊!这些东西,怕是比整个荣阳侯府的东西都要多?” 素婉也在一旁使劲儿地点头。 沈沅嘉方才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如今坐在屋子里,翻看着礼单和庄子地契,也不忍咋舌,陆筵这是把他全部身价都送来了吗? 也不怕她这里遭贼惦记。 沈沅嘉看了一下,便让素鸢将东西清点入库,好好封起来。 她望着桌子上黑漆匣子里厚厚的店铺地契,沉吟片刻,道:“素鸢,陪我出去走走。” 素鸢应是。 如今沈沅嘉被赐了婚,身份一跃成为太子妃,虽然大家对于太子的态度不甚明朗,但是如今康正帝病重,太子监国,太子便是最高掌权人,太子妃自然身份贵重。 府里的人纷纷殷勤上前,打算献媚,负责准备马车的小厮甩了甩袖子,舔着一张脸上前,笑道:“太子妃,您可是要出门?让奴才来帮您套马!” 沈沅嘉静默不语,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他。 素鸢冷笑一声,淡淡说道:“我家姑娘可担待不起您的伺候!您上次可是说了,非正经主子可坐不得你的马车,我家姑娘没这福气!” 小厮脸色微变,扬起手就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赔笑道:“素鸢姐姐,您可是冤枉小人了,太子妃福泽深厚,怎么会没福气?上次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太子妃,奴才向您磕头谢罪了,您可千万别说这些折煞奴才的话了!能为太子妃套马车,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此刻从另一头款款走来一队人,为首的便是妆容精致,弱柳扶风般的沈清璇,她一袭玉兰白交襟裙,白玉钗,碧玉镯,端的是清丽可人。 沈清璇说道:“二姐姐如今身份都不同了,知道身份有别了。以前你可是平易近人,温和有礼,从不会这般刁难下人的。不过是这小厮言语上多有得罪,二姐姐何必紧紧抓着不放呢?” 沈清璇话里话外都在说,沈沅嘉如今得封太子妃,便仗势欺人,处处咄咄逼人。 沈沅嘉挑了挑眉,望着满脸不忿的沈清璇,心中疑惑,前些日子沈清璇也没有这么沉不住气啊,她们二人都可以称得上相安无事。怎么自己今日一封太子妃,她就这样说话带刺儿呢? 沈沅嘉不知道的是,最近沈清璇因为预知梦频频出错,而心生惶恐,最近脾气很不好,与刚回来时的平易近人简直相差甚远。 沈清璇近日里保养得宜的指甲狠狠地抠着衣袖上的花纹,心中的暴躁都快要忍不住了。 怎么一回来,那些预知梦就没有一个靠谱的。本来梦里奄奄一息的太子陆筵,如今不但好了,还与梦中不同的是,娶了沈沅嘉。 而要嫁给安远侯江云澈的人,也从沈沅嘉变成了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 沈沅嘉望了一眼周围,就见仆人们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显然也是听信了沈清璇的话,对她产生了不好的印象。 沈沅嘉本不太想在意这些小事,可她一想,自己如今是准太子妃,她的名声不好,自然会牵连陆筵,虽然陆筵性格乖戾,不在意世人的看法。但是她却容忍不了,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陆筵再受非议。 陆筵娶自己,本就是吃亏了。 沈沅嘉脸色淡淡,声音却格外严厉,道:“府里下人,踩低捧高,言行不端,若是以后府里来了客人,下人们也是这样的态度,得罪了人怎么办?难道让府外的人都说荣阳侯府毫无礼教可言吗?素鸢不过是在纠□□里不良风气,怎么就成了紧抓不放了?” 沈沅嘉目光扫了一圈周围,众人纷纷低下头,满是心虚,沈沅嘉失势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可没少磨磋她们主仆。 沈沅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这种势利小人,当真是哪里都有。自己上辈子在安远侯府,也是饱受冷眼。 她继续说道:“素鸢所言,只是阐述事实。马车,那小厮确实多次对我冷嘲热讽,拒绝给我套马车。巴掌,素鸢也没有强迫他扇,小厮心虚,自己动的手。怎么在三妹妹耳中,就多了那么多感情成分?” 沈清璇被她的话一说,脸色青白交加,她胸脯不断起伏,显然气的不轻。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沈清璇抬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发髻,温声道:“二姐姐,方才是我说错话了,府里的下人确实要好好整治一番了。这话呀,我等会儿都去和娘说,这种小事,娘肯定会允了的。” 阖府整治,并非易事,沈清璇说得云淡风轻,不过是想要炫耀邓氏对她好,她说的话,提的要求,邓氏都会应允罢了。 沈沅嘉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沈清璇招式有些幼稚了,总感觉她这远不如上辈子的心机深沉。 还炫耀? 小孩子争糖吃呢? 她这前后两辈子,看得最透彻的就是,感情这东西,就是强扭的瓜,不甜。 邓氏与她,修复不了,中间隔了这么多裂缝,表面的母女情深,禁不得敲打,一敲就碎。偏偏她如今不稀罕邓氏那点子温情,也不愿意再花精力去维系感情。 上辈子自己太累了,这辈子她就想安分平淡地过下去。 不争不抢,躺赢多好。 沈沅嘉说道:“是吗?那就劳烦三妹妹了,千万要记得和大夫人提,尽早肃肃家风。” 沈清璇一噎,脸色微变。 她眼珠子转了转,又道:“我知道了。不过我待会儿要出门一趟,不知道二姐姐可否将马车让给我?我比较急,二姐姐应该就是出门逛逛,何时也是可以的?” 沈清璇目光落在沈沅嘉身上,期待着她能问一问自己,何事发急?按照沈沅嘉好强的性子,肯定要跟她争论,谁更急。 可沈沅嘉容色寡淡,眼神平静无波,一丝好奇也没有,反倒衬得她像是个跳梁小丑。 无奈,沈清璇只能自说自话,“二姐姐可能是不知道,今早安远侯给我送了信,说是约我出去,我这不是着急赴约,不好让安远侯久等吗?二姐姐何不体谅一下呢?” 沈清璇目光牢牢地锁在沈沅嘉脸上,企图看出来难过和失落,青梅竹马多年,她就不信,沈沅嘉对于这个未婚夫婿没有一丝感情。 果然,沈沅嘉眼睛微凝,脸上有一瞬间地闪神,再也不复方才的平静。显然是被她的话刺激到了。 沈清璇得意洋洋地翘起了唇角,刚要说话,身后就传来鞭子破空的声音,她心中一紧,身体先于思绪做出了反应,侧身往一旁避去。 可怎奈出手的人手法熟练,角度又及其刁钻,她一个毫无技巧地躲避,于事无补。 “啪——” 一声极清脆的声音响彻府门外。 沈清璇捂着脸,眼泪哗哗往下落。 她跌跌撞撞地站稳了身子,就见不远处驶来一架精致奢华的车架,车帘掀起,车厢内慵懒着坐着一个恍若神明的华服男子。 他手中随意地挽着一根细长的皮鞭,毫无章法地把玩着,显然,刚刚挥鞭打她的人就是他。 沈清璇泪眼朦胧,看见了威势沉沉,俊美非凡的陆筵,眼底闪过一抹惊艳,她第一次直面陆筵的容貌,倒是被震慑住了。 陆筵见到她眼底的痴迷,皱了皱眉。 他凉凉地瞥她一眼,如同看地上的脏东西般,又嫌弃的移开了眼,对着沈沅嘉说道:“和一个丑东西有什么好说的?” 沈清璇脸上火辣辣的痛,不仅是因为刚刚鞭子扫到了她的脸,还因为陆筵的话。 自己容貌的确比不上沈沅嘉,以及陆筵,可也不必如此羞辱她? “太子殿下,就算您是太子,也不能如此羞辱人?我是荣阳侯府的嫡女,您不要……” 陆筵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打断她,“你长得都没孤好看,一个男人都比不过,难道不是丑东西?” 沈清璇:“……”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长得比女人还美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第4 48 章 沈沅嘉掩唇, 轻笑了一声。沈清璇立刻满含怨恨地看过来。 沈沅嘉不咸不淡地望她一眼,悠然放下手。 陆筵轻嗤了一下,道:“丑人多作怪, 不让开孤的鞭子可不会留情面了。” 陆筵轻甩鞭子,拍打在前面的马匹上。沈清璇见陆筵的马车不管不顾就要往她这里冲, 她一惊,拎着裙角便匆匆避远了。 沈沅嘉也被吓了一跳,这个方向还站了这么多人, 陆筵简直…… 怎料马车疾驰而来, 众人慌张地躲避,沈沅嘉觉得混乱中, 自己忽然被人推了一把,猛地往前栽去。 “姑娘!”身后传来素鸢急促地声音,里面饱含担忧。 沈沅嘉脊背发凉, 自己不会被碾死在车轮下面? 沈沅嘉下意识闭上了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鞭子破空声传来, 她觉得腰间蓦地缠绕上一根柔韧的东西, 稍稍用力, 她就身形微转,耳边也是呼呼的风声。她睁开眼,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车帘唰的落下,遮挡住外人窥探的视线。 “殿下?”沈沅嘉抖着嗓子,紧紧攥着陆筵的衣襟,她,她都要被吓坏了! 陆筵手搭在她腰间,手指无意识摩挲了几下, 淡声道:“你就这么害怕?孤在这里,还能伤着你不成?” 其实他也是看准了时机,不会真的在她面前伤了人。 赵江海告诉他,女子都是柔弱又胆小的,自己以前把那些血淋淋的东西展现在沈沅嘉眼前,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赵江海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如今沈沅嘉不是外人了,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他如何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莽撞了,要好好呵护沈沅嘉,不能吓着她。 自己也有很好地履行职责,眼疾手快地将她救了下来。 沈沅嘉见他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小小地瞪了他一眼,事关性命,怎么能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陆筵见她气得俏脸微红,顿时迟疑了一下,想起她上次掉金豆子的模样,慢吞吞地说道:“对不起。” 沈沅嘉见他嘴上说着对不起,脸上却是一脸冷漠,毫无感情起伏。顿时,沈沅嘉心底的那股气,也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的火堆,熄了。 自己还能指望他道歉?陆筵狂妄得不可一世,即便真的是他做错了,恐怕旁人也不敢责骂他。 不过,口头上的道歉自己也是很满足了,至少旁人在这里,怕是只能得到一个冷冰冰的“滚”字了。 沈沅嘉心中轻叹了一声,低下头去解她腰间的鞭子。 也不知道陆筵是怎么缠的,自己摆弄了半天,手心都急出汗了,那鞭子愣是没解开来。 沈沅嘉无奈,只好求助马车里的另一个人,她拉了一下陆筵的衣袖,糯糯的说道:“殿下,你帮我解开呀!” 陆筵觑了一眼她,沉声道:“你转过身去。” 沈沅嘉温温顺顺地在陆筵的怀里转了身子,背对着陆筵。 眼睛看不见陆筵,她只能靠触觉来感知陆筵的动作。 她能感觉到陆筵渐渐接近的身躯,他手指在她腰上的鞭子上不停地抚摸,时不时会触碰到她的腰。 脖颈微微痒,似乎是陆筵低下了头,额间的发丝扫过了脖子上雪白的肌肤。耳后喷洒上清寒的呼吸,瞬间让她全身战栗起来,冒起小小的鸡皮疙瘩。 沈沅嘉不知为何,比方才还要心急,手心里不停地沁出汗水。 陆筵看了一下沈沅嘉腰间的鞭子,随意地拨弄了几下,那鞭子就轻松地解了下来。 沈沅嘉如释重负,轻舒了一口气后连忙想要逃离陆筵的怀抱,那炙热的怀抱,着实让人心慌,心尖发烫。 陆筵也没阻止她,看她目光落在了离他最远的角落里,脸上又闪过了挣扎,不过几息,她便端正地坐在了他身旁的位置上。 陆筵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以前好几次与沈沅嘉坐马车,她都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今日怎么离他这么近? 沈沅嘉看到了他脸上的疑惑,抿了抿唇,她觉得,自己坐的远了,也无用。反正陆筵总要逗弄她一番,最后说不定会以更羞耻的姿势坐在他怀里。 所以,自己还是自觉地坐他旁边好了。 自己真的是越来越懂陆筵的心思了。沈沅嘉心里划过这样一个念头,她周身都愉悦起来了。 陆筵看出了沈沅嘉嘴角的得意,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他在深宫里挣扎求生,可不是靠着命硬熬过来的。宫里就是个小世界,里面什么嘴脸的人都有。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自然是最擅长洞察人心,沈沅嘉那点小心思又如何看不出来? 不过,沈沅嘉难得神色鲜活,不是呆板生硬,客套疏离地对他,也让他眼前一亮。 他手指搭在膝上,有节奏地敲了敲,道:“沈沅嘉,你离孤这么近做甚?” 沈沅嘉嘴角的得意僵住,目光仔细地打量着陆筵,他这话,是嫌弃她离得近了? 沈沅嘉精致的眉微蹙,这人怎么不符合常规了?自己离他近一点,他不是应该高兴吗? 沈沅嘉心中暗暗道,这人心思变幻无常,想要猜透他的心思,简直太困难了。 自己当了她的太子妃,不会以后都会猜错他的想法? 陆筵见她瞬间颓丧起来,清丽的脸上表情来来回回地改变,他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她除了端庄大方,温和疏离,还能这般活泼俏皮,娇憨可人呢? 马车轱辘辘地往前行驶,车内难得一见地安静,没再闹出一些尴尬暧/昧的事情。 沈沅嘉垂着脑袋,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也便没有看到陆筵稍显温柔宠溺的目光。 “殿下,太子妃,到了。” 直到车帘外传来陆一恭敬的声音,她才如梦初醒,略显懵懂地抬起了头。 陆筵眼底的光也迅速褪去,换上素日里的冷淡。 沈沅嘉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发现马车停在了繁华热闹的朱雀街上。 沈沅嘉道:“殿下,您带我到这里干什么?” 陆筵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外面,随口说道:“来朱雀街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买东西了。” 沈沅嘉当然知道,朱雀街是盛京最大最繁华的商业街,这里的商品种类繁多,让人看了眼花缭乱。奇珍异宝,奇花异树,应有尽有。 她只是疑惑,如今朝中局势紧张,陆筵不在宫中处理公务,带着她来买东西? 陆筵一把掀开车帘,纵身跃下马车,身姿矫健,干净利落。 沈沅嘉收起疑惑,紧跟着敛神也掀开车帘,入目就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她一愣,看见陆筵眉目如画地站在车外,脸上像是笼着一层寒霜。身后人群熙熙攘攘,唯独他,像是遗世独立的仙人,与周围格格不入。 不过一瞬,那冷冰冰的“仙人”抬了抬下巴,霜雪纷纷融化,他的声音低沉动听,“下车。” 沈沅嘉指尖蜷了蜷,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起来。她抓了一下衣袖,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蹭掉手心的汗,让自己变得更从容一点,随后才搭上陆筵的手。 陆筵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下了马车。 若是方才陆筵站在马车外,众人害怕他身上的气势,而只敢偷偷观看时。如今沈沅嘉一下马车,那些目光便变得明目张胆起来。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这边来。 这样一对璧人,谁也没有遮掩谁的光芒,两人相携而立,竟美好得如同画卷。 好在沈沅嘉与陆筵都习惯了万众瞩目的感觉,这些似有若无的赞叹都被他们无视了。 陆筵目光扫了一圈,忽然落在了街道旁的一个画糖人儿的摊子上。 沈沅嘉见他一直盯着一个方向,也看了过去,随即疑惑,也没有什么让人心动的珍宝啊,怎么陆筵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呢? 陆筵问道:“你喜欢吃糖吗?” 他还记得第一次做梦,梦到沈沅嘉的时候,那时候她好像就是用一颗糖安慰身受重伤的他。 沈沅嘉沉吟片刻,慢慢道:“喜欢过……” 前世她经常会随身带着糖,因为前世她被沈如蓉推下湖,伤了身子,导致经常生病吃药。药太苦了,那时候的她还是邓氏眼里的心肝儿,娇气得不行,非要喝完药便要吃些糖,压压苦涩的味道。 可如今,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被人早早救了起来,没有败坏了身子,身体康健得很,不用吃药了;还是因为生死走一遭,吃了太多的苦头,明白糖这东西对于自己而言,并没有用,除了一时的甜,生活依旧没有任何改变之后,自己身上会随身带着的糖,也不知不觉没了踪影。 陆筵见到她眼底的惆怅,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抽痛。 梦境里的沈沅嘉,善良又温暖,那时候会幼稚地告诉他,痛的时候,吃些糖便会好些。可如今,她依旧善良,温暖如初,却少了那份美好…… 陆筵蓦地牵住沈沅嘉的手,大步走向卖糖人儿的摊贩处。 沈沅嘉掌心忽然接触到一团温热,就发现自己被他牵住了手,她怔了一下,下意识就随着他的步伐往前走去。明明是逆着人流,沈沅嘉却走得很是顺畅,一个人都没挤着她。 二人刚站定,她就听到陆筵郑重其事的声音。 “沈沅嘉,孤请你吃糖!” 沈沅嘉抬起头,诧异地望着陆筵,她第一次听到陆筵这样认真的声音,莫名心跳加速。 陆筵垂首,眼睛直直撞进沈沅嘉潋滟清眸,道:“今日你我订婚,吃些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第 49 章 卖糖人儿的是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人家, 头发花白,他眼睛打量了一番陆筵和沈沅嘉,笑呵呵的说道:“两位是今日订婚, 不如就让小老儿替两位做一对儿糖人儿?也祝二位喜结连理, 百年好合。” 沈沅嘉脸色微红, 目光微亮地看着糖人儿逐渐成型。 老人家也是为了应景,做了一对儿身穿喜服的新人,巍颤颤地递给陆筵和沈沅嘉, “二位拿好咯!” 陆筵放了一锭金子在老人家面前,老人慌张道:“这……这太多了……” 陆筵难得温声道:“这是你应得的。” 老人迟疑了一瞬,接过了金子。 …… 沈沅嘉吃完了糖人,刚要开口说话, 陆筵忽然抬起手,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沈沅嘉的唇角。 沈沅嘉吓了一跳, 但是脚步未动, 没有避开他的动作, 只是羞赧地四处看了看, 见旁人没有往这里看,才松了口气。 “这么跟个小孩子似的,糖都粘嘴上了。”陆筵声音带了一丝宠溺,无端让沈沅嘉红了耳尖。 陆筵帮她擦干净了嘴角,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又将拂过她的嘴角的手指蹭了蹭自己的唇, 仿佛是确认自己有没有粘上糖渍。 沈沅嘉眼神闪了闪, 若无其事地转了转脑袋,装作在看眼前的铺子。 织锦阁是盛京城最大的衣裳铺子,它织造的衣裳, 往往深得达官贵人的喜爱。 昨日织锦阁新到了一批料子,听说是蜀地最新研制出来的流光锦,千金难求。蜀地盛产布料,宫中贵人所用的料子都是出自蜀地。 前些年宫中的淑妃娘娘因为穿上了蜀地新出的浮光锦而深得圣宠,荣升贵妃,蜀地的锦缎更是变得炽手可热,千金难求了。 一般来说,新的锦缎会先呈贡入宫,有剩余的才会流通到民间。而宫中的锦缎,大多都会赏赐给后妃,只有极少数深得皇上宠信的朝臣有幸拿得一二。而如今,织锦阁得了一批流光锦的消息,更是让众人趋之若鹜。 眼前织锦阁便是人头攒动,一片热闹。 沈沅嘉有些犹豫,真的要挤进去吗? “殿下,要不我们还是回去?今日人太多了,我们下次再来!”沈沅嘉低声道。 陆筵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合适的身份,正经的理由带她出门。不必再躲着所有人游玩,才不乐意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回去了呢! 沈沅嘉见他心意已决,叹了口气,有些不能理解,陆筵的性子清冷,一向不喜欢人群密集的地方,今日怎么转了性,尽往人堆里挤啊? 沈沅嘉哪里知道陆筵心底的小算盘,只当是陆筵心思叵测,难以捉摸罢了。 沈沅嘉本以为自己入内,定然是要挤的衣衫不整,没想到,众人一见陆筵,纷纷让出了一条路,忌惮又害怕地往一旁避去,显然不想碰到陆筵。 沈沅嘉心中好笑,这织锦阁里买东西的人,虽有达官贵人,但陆筵刚回京不久,也不是谁都认识他。众人这样的反应,无关乎他的身份,恰恰只是因为陆筵周身的气势过于慎人。 织锦阁内的掌柜的远远瞧见了陆筵,连忙迎上前,拱手道:“小人见过公子。” 又看见了一旁的沈沅嘉,俯身道:“小人见过沈姑娘。” 随即见两人姿态亲密,男子隐隐呈保护的姿态站在沈沅嘉身旁,掌柜的慧眼如炬,福至心灵,瞬间想到了陆筵的身份。 掌柜的连忙道:“见过太子殿……” 陆筵抬手,制止了他的请安,掌柜的心思一转,明白过来,陆筵这怕是不想要暴露身份了。 掌柜的只能弓着腰,落后一步跟在陆筵和沈沅嘉身后,诚惶诚恐。 掌柜的虽然是第一次见太子殿下,但是在来往的客人口中,多少也听过了他的威名,什么喜怒不定,残暴弑杀,反正都是些不太好的名声。 今日一见,虽然周身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不过也没有传言中的那样,动不动就要割人舌头,砍人脑袋。 众人惊疑不定,织锦阁掌柜的向来左右逢源,对待顾客的态度把握得很好,既不讨好献媚,也不冷淡疏忽,可谓是恰到好处。 可今日,掌柜的额头满是冷汗,弯腰屈膝地围着那两个人打转,脸上也一直挂着笑,那副样子着实是惊呆了众人。 掌柜的将陆筵二人往二楼迎,二楼接待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直到三人消失在了楼梯口,众人才开始窃窃私语,开始讨论起陆筵的身份。 沈沅嘉不是没来过二楼,只是第一次被掌柜的如此慎重地对待,本以为二楼就是最终目的地了,没料到掌柜的脚步一转,绕过长长的庭廊,推开一扇门,露出另一个房间来。 沈沅嘉被眼前华美的衣裳晃花了眼,还有红布上珍重摆放的那些布料,千金难求的流光锦,薄如蝉翼,冬暖夏凉的天蚕丝…… 无一不是让众人追捧的名贵衣料。 没想到掌柜的竟然还在二楼设了个私密的库房,若不是凭着陆筵的身份,沈沅嘉怕是也不能进来了。 陆筵目光淡淡地扫了一圈,兴致不高,这些琳琅满目的东西,在他眼里,无非不过是一团灰暗暗的东西,他也瞧不出优劣好坏。 他恹恹地收回目光,眼角余光落在身旁的石榴红上,心中的灰霾一扫而光,好在上天也没有绝了他的路…… 不过,他对于那些布料兴致缺缺,可身旁的沈沅嘉却是双眼晶亮亮,像是一只误入凡尘的小兔子一般,轻快地左瞅瞅右看看。 陆筵扯了扯嘴角,忽然觉得丢下了冗杂的事务,陪着沈沅嘉逛一逛,也是极好的。 掌柜的察言观色,见陆筵脸色稍霁,也就知道了,自己今天主要伺候讨好的人是谁了。 掌柜的笑道:“沈姑娘,您今日倒是赶巧了,前几日来了一批流光锦,今日正好要上架销售,您若是喜欢,小人这就让人将所有的流光锦送去贵府。” 沈沅嘉一愣,她自是听过流光锦,这种布料,平时穿的话,显现出极淡的鸦青色,看着与普通布料一样。可若是在阳光照耀下,就会折射出流光溢彩的颜色,便如同流光万顷,耀目非常。流光锦便也是因此得名。 沈沅嘉还没说话,陆筵便道:“自是该如此,你倒是挺会儿做生意。” “殿下,不妥。我只要一匹流光锦就好了,还是留一些给掌柜的售卖!楼下的人今日都是奔着流光锦来的,织锦阁也放出了流光锦的消息。我们若是将流光锦都拿走了,织锦阁如何做生意?”沈沅嘉轻声道。 掌柜的听到沈沅嘉的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自己其实也很是为难,流光锦本就数量不多,他提议将所有的都给沈沅嘉,是害怕数量太少,怠慢了她,惹得太子殿下生气,自是忍痛割爱。 如今沈沅嘉体恤他,主动要求只收一匹流光锦,其余都让他售卖,这无疑是保住了织锦阁的招牌。 陆筵知晓她通情达理,也没有拒绝,淡声道:“这些小事你做主便是。” 掌柜的喜形于色,激动道:“多谢太子殿下和沈姑娘体恤。” 沈沅嘉含笑,“掌柜的,你这里有雪蚕丝吗?” 掌柜的忙道:“有的,不知道沈姑娘要多少?” 沈沅嘉沉吟片刻,道:“大概八尺就可以了。” 掌柜的道:“八尺?姑娘可是要做马面裙?可这八尺过多了?可如果是其他衣裙,也用不到八尺啊?” 沈沅嘉抿了抿唇,只道:“并不是给我做的衣裳,我自有用处,掌柜的替我去拿就好了。” 掌柜的看了一眼一旁漫不经心的陆筵,眼神估量了一下陆筵的身形,心中有了数,道:“这雪蚕丝并不在二楼,还望沈姑娘容小人去一楼找一找。” 掌柜的说完,便行了一礼后,折身下了楼。 沈沅嘉见掌柜的去一楼的仓库里找布料了,小声道:“殿下,您过来些。” 陆筵闻言,也没有多想,只当是沈沅嘉有话要说,他抬步往沈沅嘉处走了走。 沈沅嘉转身,刚要拿皮尺,却发现方才还放在桌上的皮尺不见了踪影。 她又在四周找了找,却发现整间屋子里,除了布料,还是布料。 那皮尺怕是刚刚被掌柜的拿下去,用作裁布去了。 沈沅嘉眉头微蹙,颇有些苦恼,自己没有皮尺,如何帮陆筵测量身形? 陆筵见她四处翻找,担心她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眸色微敛,沉声道:“可是掉了什么东西?” 沈沅嘉咬唇,摇了摇头。 陆筵见她神色郁郁,有些闷闷不乐,继续道:“那你刚刚在找什么?” 沈沅嘉叹了口气,闷声道:“我在找皮尺,可皮尺好像被掌柜的带走了。” 陆筵闻之,又联想到方才沈沅嘉与掌柜的那番对话,稍稍一琢磨,就明白了那皮尺的用处。 陆筵垂眼,声音带了几分悠然,“孤这里也有可以丈量的尺子。” 沈沅嘉眨了眨眼,惊喜地说道:“当真?那殿下将那尺子给我,我也好早些测量好身形……” 陆筵掀了掀眼皮,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沈沅嘉见了这笑,心头惴惴。 陆筵忽然迈开脚,大步逼近沈沅嘉。陆筵身量高大,手长腿长,不过瞬间就来到了沈沅嘉眼前。 也不知道他如何想的,两人之间的距离如今不过一拳之隔,沈沅嘉颇有些不安,脚后跟动了动。只是还没有退后,陆筵便忽然伸出手,抓住了沈沅嘉的手。 沈沅嘉怔然,却见陆筵牵着她的手,贴在了他的另一只手臂上,声音暗哑。 “你的手,应该也可以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