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记》 正文 第一章 婚事 相府后院,静谧的莲湖被轻风吹的波光潋滟,湖中的清莲轻摆。挺秀的高柳在骄阳下留出一片阴凉处。 细柳在风中摇曳,不时拂过榻上熟睡的素衣女子,白玉般透亮的肌肤上绒毛可见,纤长而浓密的睫毛不时微颤,琼鼻挺翘,唇若胭脂,一头黑亮的秀发随意搭在肩膀上,滑落至榻上,地上。 墨弯站在稍远处看着自家小姐,明明是熟悉的眉眼,却又显得十分陌生,自从三天前失足落水醒后性情大变。 醒后两天,桑弥一直处于沉默状态,几乎滴水不进,急得丞相夫把眼睛都哭肿了,丞相也是为了小姐四处求医,都惊动了圣上,派出太医院的名医为桑弥看诊,结果却如出一辙,脉象平稳,气息流顺,只是受了惊吓,多多休息便可,不像有病的样子。 直到第三天,桑弥终于张口了,开始进食喝水了,也开口说话了,让丞相和夫人心中的一块大石放了下来。却闭口不谈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直说自己做了噩梦,被梦魇吓着了。 桑弥总是经常沉默许久,连最爱的糖丝卷也不在出现在她的吃食名单里,一起消失的还有衣橱里颜色明艳耀眼的衣服,匣子里华丽名贵的首饰也被一并收了起来。 现在桑弥的闺房之中,窗台总会摆几盆药草或者应季花。屋内的摆设变得冷清,连带着人,也变得淡漠清冷。 这时,女子突然娥眉轻皱,缓缓的睁开眼睛,双眸微转,仿佛眼中有盈盈春水荡漾,清透而又像一潭深渊让人捉摸不透,随后,一丝慵懒又有一丝不满流溢眼中。 墨弯随即走到身后,说道“夫人派人叫小姐过去用膳。” 将落在身上的花瓣,柳叶拂掉,缓缓的起身,将枕酸了的胳膊抬起,本就是纱织的滑料衣袖滑落,露出纤弱修长的玉臂,引人遐想。起身后轻叹一声:“走吧。”轻移莲步,身上的清莲香若隐若现的飘在空中。“是”墨弯随即跟上。 到了堂中,丞相与夫人已经做好了正在闲聊,看着父亲和母亲和睦恩爱,丞相还不不时为夫人整理发鬓和领袖,淡漠的容颜浮起一抹微笑,很轻,像幽谷中的玉兰一般静静散发幽香。 看见桑弥远远的现在门口望着自己,丞相桑奕轻咳了一声,想必自己刚才的举动被女儿看见了,有些不知所措,夫人程氏娇嗔的看了桑奕一眼,便温柔的笑着朝桑弥招手,示意过来。 进屋坐下后,桑弥看着爹爹和娘亲的举动,心中柔软的地方被触碰了一下,痒痒的,又有点酸涩。 “弥儿呀,为父有事情要和你说,你先答应我,不要激动。”桑奕整了整衣服,正襟危坐的对桑弥说到。 “爹爹请说。”桑弥放下碗筷,认真状的看着桑奕。 “今天,圣上和我提了你的婚事,他中意云家四少爷。” 果然,还是来了吗。听到这话,桑弥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禁握起了拳头却又松了下来自然而然。 上一世也是如此,想想当时自己的举动真是让人发笑呢。记着当时父亲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刚和邻府的小姐公子哥们从蕾鸯楼吃酒回来,一起的还有右相庶出的三小姐潘茹阳。 当时自己喝千山庾喝的有点微醉,和胖人闲聊时也是丝毫不让,咄咄逼人,逞口舌之快,将随行的几人得罪了一溜够,而潘茹阳当时。呵,想起潘茹阳当时的话,真真叫人气愤呢。 她说:“桑弥,白长了一副好皮囊,可惜你出口便伤人,真是辱了相门。”说完这话,便领着人扬长而去,只留给桑弥一个高傲模糊的背影。 当时听完这话,直到潘茹阳走远了才想起抽出自己腰上的软赤鞭,想着一个庶女竟然和自己这样说话,对着酒楼里一顿乱砸乱骂才肯罢休。 回到家听到父亲又和自己说起婚事,当时就掀了早已摆好的饭桌,饭菜撒了一地,也撒了爹爹和娘亲一身,从这时开始,桑弥和爹娘的感情出现了裂痕。 也是从这时开始,桑弥的噩梦便开始了。 桑奕看着哭闹的女儿,又看向一向宠溺女儿的程氏,桑奕硬着头皮向皇上求情,拒绝了这门婚事,此后,皇上便对桑奕冷淡了许多。 上朝时对于桑奕的发言和建议有时敷衍的回答,有时直接略过。渐渐的,桑奕发现,自己被孤立。直至,桑家被抄家,满门抄斩。 或许就是借助这门婚事呢,更大的阴谋,远不止自己看到的那些。桑弥低低的笑了,有些压抑,又有些豁然。 看着一言不发却笑了的桑弥,桑奕惊了惊。放在以前,桑弥那小脾气把桌子掀了都有可能,可如今却一言不发,静静地坐着,低着眉眼,让人看不清神色。 “弥儿一切听爹爹和娘亲的。”片刻,桑弥盈盈一笑,像春水潋滟,夏日暖风。 看到女儿如此乖巧,落水后桑弥变得愈发沉静,像一壶陈年老酒一般,香气愈发浓郁的让人沉醉,让人捉摸不透。自己还是不太习惯这样的女儿,却又有些欣慰。 “云家四少爷云野,自幼便在军中生活,为父了解的也甚少,只是不知,为何圣上向我提起你,也不知是如何知道你的年龄和事迹的,哎。”桑奕见状,叹了口气。 “爹爹不必担心,或许,是弥儿以前的壮举惊动了圣上呢。”说罢,捂嘴轻轻笑了笑,双眼微眯,心思早已百转千回,这样啊。 “等明儿上朝我在看看吧。”桑奕无奈。 用过膳,身后跟着墨弯,桑弥静静地的站在白玉桥上向下看,看到一只只锦鲤穿游莲间,说到:“墨弯,你看,这湖中的锦鲤,天天有人喂养,生活的无忧无虑,被养的肥肥胖胖,像不像小姐我。” 墨弯掩嘴轻笑了,月牙似的眼睛弯了起来“小姐可不是肥肥胖胖的呢。” “是吗。”桑弥双眼无神的望着清透见底的湖水自语到。 坐在窗边抚摸着父亲千辛万苦寻来送给自己当做十岁生辰礼物的绫罗,是一把好琴,记得,那场大火里,一起被火湮灭了。 正想着出神,程氏轻轻走了进来。看着窗边娴静的桑弥,突然不知如何开口,若在以前,或许软声细语的商量着,桑弥也就服软了答应着,而如今,看着自己的女儿却看不透。 “娘亲来可是为了爹爹刚才所说之事。”看见母亲来了却不言语,便知是何原因。 程氏看着桑弥,并未出声劝他答应,“娘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已经说了,一切听凭爹爹和娘亲的想法。我相信爹和娘。”桑弥眼光灼灼,柔和的看着程氏。 说罢,便低垂了眼眸,程氏无奈的笑了笑,便不再提此事,聊了聊儿女家的小秘密之后便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花宴 程氏走后,桑弥走到窗前,几颗星星点缀着朗朗月色,微风拂面,看着看着,又想起了拒婚后,桑家的下场。 桑弥哭闹后,又想起在酒楼受得气,砸碎了房中所有可以砸的物件,丞相无可奈何,最终硬着头皮向皇上回拒了此事 桑弥接连闹了两天后,丞相二人在旁劝着劝着便收到了皇上的圣旨。 红肿着眼睛便被拉着去接圣旨,可见当时自己又多无理取闹胆大包天,那白细面皮的太监见了自己这副模样,尖着嗓子说“呦,桑相,二小姐这是怎么了,圣旨接的不情不愿的啊。” 那副尖酸刻薄的面色和嘲讽的语气桑弥永远也忘不了,而圣旨,直接把桑弥打下了地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相桑奕,办事不利,品行有亏,疏悉礼仪,携带不工,惩自左相贬谪至三品礼部侍郎。钦此。” “那杂家就回宫禀报圣上圣旨已告知了,左相,哦不,礼部侍郎,好自为之。”那公公尖细的嗓音让人听了好不舒服,桑奕和程氏直接愣住,保持跪着的姿势,吓坏了桑弥。 随后父亲晃晃悠悠慢慢的起身,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臣桑奕,接旨。” 临走前,那公公头也不回的说了句“桑侍郎,真是教子有方啊,皇上订的事儿也敢拒了。还有,别忘了,把相府腾出了给裴左相。”讥笑着说着,扫了下衣袖,礼也不行的就回了宫。 那晚,父亲在书房坐了一整晚,而母亲,眼睛也哭的肿了却还在安慰自己。 寻了初墨安坊的普通的院子,只留了愿意留在桑家的仆人,便都打发走了。 桑弥当时还不知道,桑奕被贬,是第一步棋,而自己,是使棋移动的人,也是日后将棋子粉碎的人。 “小姐,夜深了,小心着凉。”墨弯在一旁轻声说到,并把外披为自己披上。看着墨弯,当时也是誓死不渝跟着自己的唯一一个丫鬟,赶也赶不走。 而墨弯,在那个雪夜里,在自己怀里,慢慢的没了气息,身体慢慢的变得冰冷,冷到自己的心像是变成了冰碴一样脆弱透明,碎了一地。 “睡吧。”思绪一断,便不愿在续上。 剪了烛花,桑弥在床上全无睡意,怕一睡,梦见爹爹和娘亲在闹市当着百姓的面被斩首,梦见哥哥在大火中怒吼,梦见,自己亲眼目睹所爱之人真正的面目。 次日醒来,将近晌午。 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姣好的容颜,不由得笑出了声。 没想到老天还给了她这种人一次重生的机会,桑家没了之后,自己带着墨弯东躲西藏,却始终逃不出着偌大的京城。 最后,还是死在了宣统帝登基的第二年的雪夜里,想想自己最后见他是什么时候着,好像是自己趴在雪地里哀求他救救墨弯那一次吧。 想着,镜子里的眼神愈发深幽仿若古井,像淬了寒毒一般泠泠冰冷。而这眼神,和他当年轻蔑的看着自己落魄的样子并无一二。 自己当年真是愚蠢的让人窒息,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能将自己迷的神魂颠倒,最后像飞蛾扑火一样被燃烧殆尽,烧酥了骨头也烧光了她这一世所有的感情。甚至到最后,也只知晓他阴谋的冰山一角。 墨弯这时走了进来“小姐,京城蒋家送来了夏花宴的请帖,据说城中名贵家的小姐全收到了请帖,将在三天后举办。。” “还真是大手笔,夏花,能有什么花,不过是一群胭脂俗粉的美人花罢了。”说着,眼神轻佻瞥了一眼请帖。 虽然如此,自己就是在这宴上,丢尽了上一世身为相府嫡女的所有脸面,让她跌入深渊。 想到了蒋家三位少爷好像都还未娶妻,想必此宴还有别的目的。 蒋家不是像国公府那种百年世家,也不是相府这般名门,但蒋府蒋泽,也就是现任当家,在朝中任吏部侍郎,官阶也算不低了。 而蒋泽这两年颇受皇上青睐信任,也算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了。 到了晚膳时刻,桑弥并没有去,而是派人告诉丞相自己小零食吃多了现在吃不下去准备消消食。 在竹璃园里,桑弥静气,吐纳,准备将自己这两年丢下的武功捡回来,现在不过十四岁,应该可以。 自从两年前师傅走后,自己的武功便耽误了,没了师傅的束缚,自己便越发娇纵嚣张,仗着自己一手软赤鞭,在京中几乎横着走,也是如此,这两年自己的名声在他人眼里,就是被宠坏的世家女,赤口毒舌,出手伤人,几乎被所有人唾弃。 练了将近两个时辰,直至自己累到不行,浑身被黏腻的汗布满,才吩咐下去准备浴汤。 半躺在桶里,热腾腾的雾气升起,缭绕着屋子。桑弥仍不适应,纤细的手指弯曲正常灵活,却依稀还有着上一世被十指被打断,冻裂却不能医治的痛楚,偶尔还是会僵硬。 将脸沉进水中,许久才猛的抬起头,青丝在空中扬起一到优美的弧线,连带着滴滴清水。 看着水中的倒影,桑弥忍不住掐了一下水中少女的脸颊,慢慢的感到疼痛,才恢复知觉。 尽管三天了,整理自己两世的记忆,有些缺失,想久了头就会像针扎似的疼痛,疼的让桑弥说不出话,冷汗肆流。 桑弥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将衣物穿好,拿着一本医术细细读了起来。 自己上一世,死于心死,也死于顽疾,不知如何医治。而对药一窍不通的自己,也是亲手将害死自己弟弟的堕胎药送去了母亲口中。 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医术,眼中充满了怨恨,寒意四溢。 那是自己未来的弟弟啊,是自己满心爱护渴望的弟弟啊。 若不是自己当时的无知,又怎会害了全家期盼已久的三哥儿。 三天转瞬即至,桑弥身穿宫缎素雪绢裙,一头秀发只用一条银白色丝带绑住,左手一只素净透亮的白玉镯,此外再无他饰。 虽说墨弯这几日已经见惯,但还是不太适应。便开口说“小姐,这去花宴,会不会太素净了,这。” 想着以前,若是有什么花宴出游活动,小姐总是拿出最华丽耀眼的裙子,名贵的首饰,夺人眼目,艳羡众人只得酸溜溜的夸赞或者嘲讽。 “不必,这样刚好,花宴不就是赏花的,身为宾客,难道非要扮的跟花儿似的让所有人都看自己?那成什么了。”桑弥淡淡的说到。 “走吧。”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赴宴 到了蒋家,便有丫鬟领着进入举办花宴的园子。一进园子,呵,真真是赏花。 入眼的不是夏日盛开的名贵花朵,而是一朵朵美人花,这一个个打扮的精致细腻,花香和胭脂香混合在一起味道愈发浓郁,闻得鼻子都有些发痒。 桑弥暗暗嘟囔到,便溜边趁着没人看见自己的时候找个没人的清凉地儿换换新鲜空气。 走着走着,走到了一片海棠林,正直七月,海棠花几乎消光殆尽,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朵还挂在树上。 找到一棵高大挺拔的海棠树,脚下一使力便轻轻盈盈的抓到了粗壮的树枝,手臂用力,灵活的一转身,便坐了上去,瞧着这树枝能承受自己的重量,便身子一歪,靠在了主干上。墨弯被桑弥留在了林外,若是宴席开了或者有事再进来唤她。 眼睛微眯,闻着这海棠树的清香,思绪飘忽,不知跑到了哪里。上一世也是如此,桑弥总是容易走神,甚至和别人交谈时都容易放空。 迷迷糊糊之中好像听到有两名女子的交谈声。桑弥向下定睛一看,这不是蒋家二小姐蒋雪莹和右相家的三小姐潘茹阳吗,这俩倒凑一块去了。 听着听着,桑弥听懂了一些,原来是这蒋雪莹看中了哪家公子哥找潘茹阳出主意呢啊,啧啧。 “茹阳,你知道我最没主意了,你就帮帮我好不好。”蒋雪莹两手摇晃着潘茹阳,语气撒娇到,娇滴滴的语气让桑弥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赶紧揉了揉两只胳膊。 “可是雪莹你也知道,这太傅家的公子一个个清高着呢,你让我如何帮你啊。”潘茹阳无奈的看着蒋雪莹说到,虽说二人交好,可是这等事情该是万万不能张嘴的。 蒋雪莹低垂着头,在抬头已是泪光盈盈,“那你说,如果我和我爹说,如何。” 潘茹阳一脸惊讶看着蒋雪莹,没想到她如此痴情于太傅家二公子,最后也只得出声“你确实到了婚嫁的年龄,但此事重大,还是找江姨说一声吧。”潘茹阳口中的江姨是蒋雪莹的母亲,也是蒋家的夫人。 “好,你说得对,母亲一定会答应我的,她最疼我了。” 说着说着,一阵风吹过,迷了二人的眼睛,蒋雪莹一转头便看到身旁树上垂下来的白色宫纱裙摆,脸色大变,向上一看,只见一女子靠在树上不知是谁。 “谁!给我下来,竟敢偷听本小姐说话!”蒋雪莹死盯着树上女子大喊到,放在两旁的双手忍不住发抖,只觉得若是刚才说话的内容若是传了出去,自己再无颜面。 听见蒋雪莹的喊声,潘茹阳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上去,细看发现是桑弥后大惊失色。却也只得连忙语气镇静的开口 “可是桑家二小姐桑弥?可否下来一聚。” 听到这话,蒋雪莹双眼发红,咬着嘴唇瞪着桑弥,双手握拳像是要将桑弥撕碎。 桑弥看见二人如此神色,轻笑一声,翻身便下了树。又看见蒋雪莹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样子。 又想起了自己醒来前几日好像在百瑰阁和她争抢了一匹绢料,最后还是没抢过自己,气的脸都红了转身就跑回了家,连之前买过的小玩意儿都落在了百瑰阁,还是桑弥派人给她送回了蒋府,不过听下人说,那些玩意儿进都没进蒋雪莹的屋子就被扔了出去。看这幅样子,还记着呢。 “你凭什么说我是偷听,而不是你们俩打扰了我?”桑弥整了整衣裙,靠着海棠树懒懒的说到,眼神迷离,语气轻飘飘的让蒋雪莹气的想撕烂桑弥的嘴。 “这是我家的园子,我说你偷听你就是偷听,我和茹阳好端端的在这里赏花闲聊,你就正好趴在树上偷听,有什么企图。”蒋雪莹气呼呼的说到。 “你的意思是我在你俩聊的好好的时候偷偷爬上了树,偷听你俩聊别家公子哥,哈?你真有意思啊,你有什么资格,值得我爬树偷听。再说了,我不没有蒋二小姐如此轻浮,躲林子里和未出阁的姑娘讨论别家公子哥儿。”桑弥不屑的看着她俩,一番话将蒋潘二人说的目瞪口呆。 “你,你说谁轻浮!你才是给相府丢尽了脸!仗着自己有点功夫就欺负这京中娇贵的小姐公子,有几分姿色又怎么了,要不是左相给你撑腰,你什么也不是!也不知道左相是怎么教的你,口出恶语,一点都没有大家风范!” 说完,蒋雪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慌忙捂住了嘴,眼神立刻怂了下来,不知所措的看着潘茹阳。 听完桑弥散漫的眼神瞬间变得森然,周围的氛围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蒋雪莹二人只觉得明明是盛夏,但是面对桑弥,竟感到丝丝冷气。 但不过片刻,桑弥便轻笑一声。 “说的对,我就是长得好,就是比你有姿色。欺负别人,是我的能力,被我欺负,只能说是他们的荣幸。你奈我何?”轻佻眉眼,傲慢的仿佛眼前的两人只是普通的花花草草一般。 “相府如何教书育人,与你何干?你又有何资格评判左相,嗯?你若是认为相府小姐像我如此没有大家闺秀的气度,那么,潘三小姐,你怎么看?”眉眼之间锋芒毕露傲慢得如同立在云端的少女靠着海棠树轻蔑的慢慢说到,说的蒋雪莹一激灵,连忙看了身旁的潘茹阳说到 “我可没这么说,你别离间我和茹阳,没想到你如此恶劣。” “哦?那赶明儿我让左相大人问问右相大人如何教书育人,然后再回头来汇报蒋二小姐,如何?” 说着,蒋雪莹的贴身丫鬟就跑进来说花宴开始了,夫人正寻小姐,让小姐赶紧就坐。 蒋雪莹愤愤的瞪了一眼桑弥,使劲甩了下袖子拽着潘茹阳走出海棠林回到宴席之上。 待到就剩桑弥一人之时,桑弥向后瞥了一眼,笑道“偷听可不是君子之为啊,两位。” 随着一声轻笑,低沉动听,带着几分清冷与优雅,让人想起了西北浅梯山上的琳琅玉树被风吹过时发出的清凉之声。 距离桑弥十步之遥的海棠树后走出两个人,一人身着淡青色衣袍,另一人身着月白绸缎广袖袍。 月白色衣袍的公子举手作揖,笑道“在下步翌,扰了三位姑娘的交谈,实在抱歉。”明明一脸正经,脸上却又有着憋不住的笑意,想笑又不敢笑,实在难受。 待到桑弥眉眼轻抬,看向淡青色衣服的人时,视线霎时定格。 那一身熟悉的淡青色,眉目疏朗,双眸流转异彩如星河般寂静深邃,鼻梁挺直,薄唇轻抿。波澜不惊的看向桑弥,面色淡然。 竟然是他,桑弥轻吸一口凉气,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见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初见 桑弥一瞬间僵在了原地,思绪疯狂的涌了上来,充斥在眼前,一时间竟忘了回话。 曾何几时,他也是这样面无表情的忘着她,漠然的转身离去,战地的残阳衬着留给她的背影决绝而又悲怆。 怔怔的望着他,那样的熟悉,又与记忆中的他有些不同,多了分青涩,少了份肃杀气息,但是那风华般的散漫的气质和淡漠的眼神并无一二。 那年正渊国战事连绵,西面的嘉祖国频繁骚扰两国国界的江城,虞城等地,京城人心惶惶。 桑弥趁乱混了出去,想去边境的江城找尚不知晓家中变故的哥哥桑悬,谁料被人指错了方向,向着相反方向的虞城赶了过去。 江城虞城皆在战火之中。江城背面是富庶的水乡玉城,粮草马匹尚可支撑。而虞城,本就是边境寒苦贫瘠之地,粮草马匹稀缺不说,气候恶劣,一年之中将近十个月寒冷干燥,庄稼粮食很难生长。 而虞城自从沦陷为战场,城内的百姓能跑的早就带着一家老小投靠亲戚或者远离这不安之地。城中留下的也不乏刚烈誓死保卫家园之人,而云野,正是驻守虞城守卫抗击的将军。 桑弥衣衫素简,随身行囊只有一点碎银和一身满是补丁的粗葛布衣。胆战心惊的走在城中,看着冷清的城池,直到问了才知道自己来到了深陷战火之中的虞城,不禁大惊,却已无法脱身。 因为,虞城的后路被切断了,被云野守护的正渊国,被将军守护的君主舍弃了,接连数日没有粮草接济以及军队的支援,让虞城百姓和守卫的镇幽军几近崩溃,全靠着云野的威望和能力重新唤起涣散的军心,让士兵们重振士气,发誓以死守卫国家。 桑弥被虞城一家农户所收留,假称自己回来找家人,却没找到,留在这里帮忙农妇为士兵修补衣服鞋袜或者帮忙准备粮食。 见到云野的时候,他刚从前方战场下来,拼尽全力的守住了嘉祖国的攻城,而自己也是浑身是伤,满身带血的有过的时候吓傻了桑弥。 桑弥看得出来在云野从街道走过的时候硬撑着自己,苍白的脸颊充满着从战场上弥留的肃杀之气,眼神深邃,却依旧保持耐性,亲切柔和的安慰着惶恐不安的普通百姓。 路过时云野眼中晃过一道熟悉的身影,住足看去,发现是桑弥时瞬间眉头紧锁,眼眸深沉,一言不发的扯着桑弥瘦如麻杆的胳膊就走进了他所处的营地。 清冷的声音冷漠问为何桑弥会在这里,桑弥只得如实道来,听过后云野眉头紧锁, “你知不知道一旦进来,想出去就再无可能,为何如此糊涂。”严肃责备的语气说的桑弥一惊。 听到充满责怪的话语,桑弥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父母的惨死,对远在边境的哥哥的思念,家境的败落,自己像乞丐一般的到处躲藏,无数的委屈难过和煎熬再也憋不住的爆发了出来。 眼泪像涌出的泉水一般止不住,哭肿的双眼无神的看着云野,心头的悲哀和痛楚太多太多。就算云野威胁着喊让她不要再哭了桑弥也没有忍住落泪,只得憋住,红了的鼻子一抽一抽的抽泣,双眼通红,看的云野一阵头疼。 谁想到,桑弥长久劳碌奔波,再加上食不饱衣不暖让本就虚弱的身子更加亏虚,哭着哭着双眼一翻,昏了过去。云野顾不得身上的伤口,打横抱起桑弥就往床上一扔,叫过军医之后便去了别的营帐处理自己的伤口。 桑弥醒后,便看到云野坐在桌旁翻看着什么。偷偷的转过身想装作依旧熟睡,谁料醒后混乱的呼吸必定逃不过云野的耳朵,只听得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醒了,你晕倒了,在营地不便,就让你在我的营帐歇息了。” “你,你的营帐。”听到这话桑弥羞红了双颊,让本来异常苍白的小脸显得恢复了些气色,云野瞥过一眼再也没看。 桑弥慌忙看了一眼身上的衣着完好后松了一口气,轻轻的下了塌走到云野身旁,咬了下嘴唇,小心翼翼的开口“云野,我现在要是出城还来得及吗,” 抬头看了一眼桑弥后,不紧不慢的吐出了一句话“你做白日梦呢。” 气的桑弥差点扯了他手中的布防图。只得坐在一旁看着云野,毕竟在人家的地盘,说什么都没用。 “没事了就走吧。“头都不抬的抛出一句话后便全神贯注的看着地图,不在理会桑弥。 桑弥听到赶紧跑了出去,出去后发现眼中全是军队营帐,没有人带领自己也不认得路,路过的士兵看见自家将军帐中跑出一名年轻女子不禁都楞在了原地盯着桑弥,顿时哗然一片,桑弥被盯得直冒冷汗,回头转身又跑回了云野帐中。 看着又回来的桑弥,云野不动声色的轻皱了下眉头,却也没有出声。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在虞城,无依无靠,哪儿也去不了,不如赖着云野求求他能不能把自己送出城,黑白透彻的眼珠滴流滴流转,云野看见就知道没好事。结果,真是如此。 “云野将军,你看,我一个弱女子在虞城无依无靠,不如将军收留我,不会白吃白喝的,我会补衣服洗衣服做饭。”小鹿般真挚的眼神望着云野,得到的却是一记眼刀。 可谁让他碰上了桑弥,眼见弱势没有引起云野的同情,便使出还是相府小姐那一套结果还是碰了一鼻子灰,直到桑弥撒起娇,竟然发现云野吃这一套。 每次娇滴滴的将军将军的叫的时候云野总会抖三抖,发现云野的弱点后桑弥便更加起劲的撒娇。到最后云野还是没忍住,在自己的营帐旁安置了一小顶帐篷给桑弥。 想到此处,记忆中略显成熟的脸和眼前的脸交重,不禁笑出了声,有些恍神。笑的春光旖旎,眼神迷离,仿若银铃的笑声笑的步翌一惊,又有些尴尬,开口道“那个,桑小姐,为何笑的如此开心。” “开心吗,我没觉得,我倒觉得有些咬牙切齿愤愤不平,有种想杀人的感觉呢。”双眼微眯,明明娇媚夏花般的小脸现在却显得有些阴狠,步翌不由得一惊,回头看了眼云野,难道是因为这小子? 看着桑弥的小嘴吐出让人打颤的语录,云野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声音略微低哑的说到“桑小姐为何如此看着在下?” “是吗,看见如此风华的公子不禁看呆了,冒犯了。”听到云野出声,桑弥整理一下自己的表情,恢复的那副淡笑的样子。 云野二人莫名其妙的对视了一眼,很是无奈,就算在军中,也是听过这位京城第一姝的名号的。 虽然,这名声不太好听。回了京,就听到圣上想要撮合自己和这朵霸王花,很是不解。 这时,墨弯小跑的来到桑弥身旁,“小姐,花宴开始了,该回去了。”看到除了小姐之外还有人在不由得一惊。 “走吧,何必置气。”桑弥拂了下袖子转身说到,语气轻飘飘的却又耐人寻味。 想到云野上一世的结果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悲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找茬 出了海棠林,回到女客应在的菱湘亭,只见女客们说着这家的胭脂水粉那家的绢绸丝布,实在有些头疼,寻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 不久,便听见园子里一阵骚动,想来应是这举宴人到了。 果然,蒋府大夫人江氏在众人到齐的差不多后现身了,身后跟着四五位蒋家小姐和数位丫鬟仆人,做足了场面。 在众人去座后便开口说到:“妾身今日做宴,特意邀请了各位闺秀来此赏花,大家尽情欣赏,不必拘束。” 虽然面色文雅端庄,语气中还是有丝许骄意,身后的蒋雪莹也昂起了头。 桑弥撇了撇嘴,实在觉得无趣,起身想要提前回府,这次见的人虽然不是意料之中的人,但也没了兴趣。 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一道娇媚的声音叫住了桑弥, “桑二小姐这是要去哪儿,难道是母亲园子里的花儿入不了您的眼?哎,不愧是相府出身,什么没见过,一些花当真是被嫌弃了。”声音不大不小,却又恰好适当的引起了周围些许人的注意,都转过头来看着这边。 不用想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不是善茬,回头望去,果真如此,蒋家大小姐蒋偌真,身后跟着洋洋得意的蒋雪莹,看来这是不想放自己走了。 “蒋大小姐这话怎么说,什么叫花入不了我的眼,要说,也对,要说赏花,面前的美人花就够我看的了,不过,除了蒋小姐。难道蒋大小姐是我胃里的蛔虫,能猜到我想什么,还是说,这花入不了眼,是你的想说的?”桑弥面不改色,说的蒋偌真浓妆的面一阵红一阵白。 桑弥一番话引得周围的闺秀阵阵轻笑,有的掩嘴偷笑还不忘朝桑弥递过去一个娇嗔的眼波。 听着周围的笑声掺杂着小声的窃窃私语,蒋诺真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桑小姐可别移花接木,我说的可是事实,也不知谁在蕾鸯楼里说过,花花草草不过赏玩之物,入不得眼。怎得此时又不肯承认?” 桑弥似笑非笑的看着蒋偌真,不紧不慢的开口:“哦?是吗,我怎的不记得?如果这话是真的,蒋大小姐将我说的话记得这么清楚,可真是让我感动,莫非,蒋大小姐对我日思夜念,连我说过的话都细细品嚼,记在心头?还是说,我从未说过,蒋大小姐造谣生事,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或者,是蒋二小姐?” 说着,轻摇了一下高束的秀发,潇洒的动作配上一身白衣引人瞩目,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让人不禁有些自惭形愧。 七拐八折的话语说的蒋偌真面容发青,印象中桑弥是个泼辣性子,一点火星都能把她点着了,今儿是怎么了。 不仅没让桑弥成为众人之矢,还让自己丢了人,想到这里,蒋偌真回头瞪了一眼同样一脸不可置信的蒋雪莹,说什么受了桑弥的气,要把这口恶气出了,这下好了,嘴中不禁有些发苦。 接着,又听到桑弥说道:“哦。我知道了,我刚才在海棠林待的好好的,这蒋二小姐突然走到我休息的树下和潘三小姐就开始聊一些事情,然后又大嚷着说我偷听。这会子,蒋大小姐又来找我,这可真是巧啊,你们说,是不是呢。” 说到这儿,蒋偌真身后的蒋雪莹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桑弥,双手精心修剪过浸了芍药花的十指镶进了掌心,紧紧的握成了拳头,生怕下一秒桑弥就把自己的秘密说出口。 蒋诺真感觉到了身旁自家二妹的惶恐和心虚,咬着牙又开口:“怎么会,只是许久未见弥儿,甚是想念,方才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可别当真。”忍着心中的怒火不得不低头让步,与刚才尖酸娇横的样子判若两人,就连称呼都擅自改变,好似二人关系有多么亲密无间,但是语气中压抑的怒气和不甘却是改不了。 看的桑弥也是好笑:“那蒋姐姐对我真是日思夜想了?叫我真是有些感动,只是今日有些乏了,先行告退了。” 说罢,不等蒋偌真的回答,利落的转身头也不回的就出了园子,看都没看蒋二姐妹二人,也不管别人的眼光和看法,只留给众人一道纤弱而又冷傲的背影。 园中树丛茂盛阴影处的二人见了刚才的场景不禁有些吃惊,步翌差点大嚷了出声,还好云野及时一记眼刀飞了过去。 步翌捂着嘴声音却还是掩不住的些许震惊和赞赏:“四爷,这不对啊,不符合桑弥的作风啊,我听别人说桑二小姐一手软赤鞭吓得城中的小姐公子哥们见了都绕着走啊,怎么今天这个嘴比鞭子还厉害呢。” 云野静静地望着桑弥逐渐远去清冷的背影,轻轻的笑出了声,声音低沉动听,有些微哑,却掩不住声中的笑意和丝丝喜悦。 看着云野,步翌不由得更加不解:“你今天是怎么了,心情这么好?” 今日只不过是来蒋府和蒋泽商量一些事情,商讨完之后又提出要逛逛蒋家海棠林。 在海棠林中明明是云野自己看着桑弥三人斗嘴没忍住笑出了声,却把自己推出来当挡箭牌,丢这个人,。 现在又痴痴盯着人家桑二小姐的背影傻笑,不禁抬起了手摸了一下云野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没事啊,结果再抬头看云野,又是冷然深邃的眼眸盯着自己,不禁干笑两声:“我这是担心四爷,别发了热。” 云野瞥了一眼,轻飘飘的丢了一句“走吧。”就自己转身离开,也不管身后的步翌。 转过身后。脸上的笑意再也掩不住,眼中缠缠绵绵的思念也再也掩不住:“这回抓住你了。”语气中浓浓的宠溺全部展露,毫不保留。 出了蒋家,桑弥没有乘马车回府,而是带着墨弯在街上逛了起来,看着两旁努力吆喝的商贩,桑弥思绪飘远,想到了前一世自己和墨弯也是如此,努力的活着,努力的撑着家里破损简陋不堪的家。 那时,自己双手筋脉尽断,没钱医治,只得忍痛,连拿东西都费劲,到了梅雨之季更是疼痛难耐,酥酥麻麻的痒痒和抽筋剥骨般的疼痛掺杂在一起让桑弥总是在夜里睡不着,嘴唇咬烂了也要努力忍着不喊出声。 而冬季,更是折磨,不仅要洗衣做饭,双手长期浸泡在寒冷刺骨的冰水里毫无知觉,红肿难堪。 原本白皙纤细的玉指却像萝卜一般的粗糙,墨弯每每看见,总是要含泪哭着捧住桑弥的双手轻轻的呼出热气想让手暖和起来。 桑弥看到,也只是淡淡一笑抽出双手摸着墨弯的头发不出声,墨弯忍着不哭出声却拦不住眼中的泪。 眼见小姐走着走着又出了神,不禁叹气,自家小姐这爱放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魔女(一) 这时,在街上漫步的桑弥突然听见前方有些吵闹,许是些商贩百姓之间的杂事,路过时桑弥并没有过多注视也没有留步观看。可是,世事常与人违。 “桑弥!你站住!”充满娇横而又清脆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桑弥轻皱了下柳眉,心中不满,“啧”了一声便回头向声音的主人望去,只见一绯衣少女俏脸带着怒气和委屈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之中。 看着眼前青涩的脸庞,清丽而又带着些媚意的双眸之中波光隐隐,鼻头微红,樱桃般的小嘴被洁白的贝齿咬着,面色因怒气有些发红,好不令人怜惜。 桑弥有些恍惚,前世和自己一见面就争得你死我活的小魔女站在自己面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容,蛮横无理而又清脆悦耳的声音。 曾何几时,能想到在此遇见熟人。 宣统帝登基的第一年,仲秋之际,落叶萧瑟,秋风凛凛,吹在身上让人忍不住颤抖,而那时,抄家的圣旨也像落叶一般轻飘飘的被那太监送入了府。 桑弥躲在正堂老旧的折页屏风后边,一手使劲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另外一只手死死的抓着屏风,手背上的血管凸起,老旧屏风的木头边缘竟是被自己的指甲扣下来丝丝木屑。 眼中早已蓄满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涌了出来,心中好似被千万之手拉扯一般刺痛快要窒息。 看着爹爹和娘亲跪在堂中,背影萧瑟而又哀痛,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刑部的官兵肆无忌惮的随意翻倒着桑家。 也眼睁睁的看见了,父亲和母亲被拷上手铐和脚镣,被人半扯半托着走上了囚犯才坐的刑车。 母亲那时回头看向自己,以往淑逸艳丽的面容却像衰败的花一般有了苍老之意,却始终不让自己眼中的泪水流出半滴,面色苍白却仍旧有着坚贞和刚毅之色,嘴中只吐出“快跑”两个字便被拖上了车,不再回头。 而父亲,被官兵压着身子竟是连回头也不得,被压弯了腰只得蹒跚而行,从前俊逸儒雅的父亲此刻却像个耄耋老人一般羸弱憔悴。 而自己,像园中的落叶一般跌坐在堂中,楞楞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也忘了娘亲的话语。 只想着圣旨的内容,爹爹清白一生,勤勤恳恳的为了正渊国付出,为何会落个贪官污吏的名头,想不明白,也不想想明白。 而那奉命来的太监却是并未跟着刑车一同走,慢步走到桑弥面前,白净而又女气的面容笑眯眯的看着她。 “桑二小姐还等什么呢。这圣上只钦点了罪臣桑奕和罪妇程氏,看在以往桑奕的功劳上饶了桑二小姐以及桑家的人,莫非还有不满?还不赶紧离开这里,从今往后,可没有什么桑府了呀。” 狐狸般的眼睛盯的桑弥有些发毛,而那一句句尖酸的事实钻进桑弥的耳朵,捂也捂不住,不停的在脑中回荡,提醒着桑弥,再也没有了桑府。 扶着屏风颤颤巍巍的起身,身后的墨弯想要扶着桑弥,却被手打开,慢慢的走过大堂,到堂前的园中,看着官兵翻来倒去的整理打砸着一切,自己无能为力。 身上不断地冒出虚汗,又冷又黏的粘在身上,牙齿不断地打颤,发出碰撞的声音,腿一软,没站稳又跌落在了地上。 那太监见状,讥讽的冷哼一声:“动作麻利点儿,还等着证据呢。”说完不屑的瞥了一眼像是吓傻了的桑弥,便抚了抚手中的拂尘,走出了桑府,而在走远后,隐约还听见“桑家真是不知好歹”的话语。 刑部的搜查彻底,除了衣物家具等无用之物全部搬走,而桑弥,也在此刻病了。 看着落败的桑家,仆人也个个捡了漏跑走了,无情无义落井下石的行为看的墨弯眼睛通红,却也无力,大难临头各自飞,他们这般做,也怪不得他们。 桑弥躺在残破的床上,不停的咳嗽,墨弯整了整家中能当掉的东西全部买了为桑弥买药,却还是没有丝毫好转。 烧了三天后神智都有些不清楚,开始梦呓,胡言乱语,墨弯急得四处求医却无人敢到这桑家来治病。 第三天子夜,墨弯守着桑弥,昏昏欲睡,却还是硬撑着定时用布巾为桑弥擦拭身子退热。而此时,却是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仲秋之际,夜晚秋风瑟瑟,刺的人皮肤发疼,而叶珺瑶,却是披着黑色的斗篷怀里拿着药来到了桑家。 叶珺瑶清丽的面容带着些许担忧,墨弯不知所措的看着叶珺瑶,这位和自家小姐不对头的小魔女。 “快把这药给你家小姐煎了去,这是宫中御医开的方子,错不了,快去。” 叶珺瑶嘴中焦急的话语瞬间惊醒了墨弯,紧忙接了药煎了去,此时就算假的救命稻草也要试一试。 睡梦朦胧的桑弥也听得了来者是谁,脸上紧闭的双眼流下了眼泪,却不愿睁眼。 “我晓得你有多难受,我此番前来,是真心担心你,你不知,我有多喜欢你,想和你交朋友,城中只有你我不像个正经的大家闺秀,可是不知为什么一见面咱们就整得不可开交,桑家出了变故,我想要过来看你却被我父亲关在了家里,今晚我让悦儿拖住守卫才跑了出来。”说着说着,叶珺瑶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真的很担心你。你快点好起来吧。” 叶珺瑶趴在桑弥身上抽泣,嘴中不断的说着祈祷的话语想让桑弥快一点起来。 而桑弥也再也忍不住,伸出苍白的双手摸着叶珺瑶的头发,睁开红肿的双眼,听着淳朴真挚的话,望着为她担心的叶珺瑶,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药好了,药好了。”这时墨弯也煎好了药跑着进了屋,看着眼前哭泣的不能自己的两人有些震惊。 叶珺瑶见墨弯回来,赶紧起身随手抹了抹小脸上的泪水“给我吧,我来喂,你去换盆水开来给你家小姐擦拭。” 看着叶珺瑶动作轻柔,一口一口的喂自己,不时拿帕子擦自己脸上的汗水,心中酸楚不已。 自认为聪明的自己却从未想到和自己一样名号的小魔女如此喜欢自己,不顾家人的反对也要偷跑出来看望自己。 真是太愚蠢了,自己真是太愚蠢了,竟从未发现自己每每和叶珺瑶见面,她刻意引起自己注意的心思和想法。 在那晚之后,接连两天叶珺瑶都在子夜时刻偷溜出家看望桑弥,就在桑弥病快好之后,第三天等了一晚上也没有等来叶珺瑶,不禁有些慌乱。 到了第四天,叶珺瑶贴身婢女悦儿来到了桑家,说叶珺瑶被发现偷跑出家来看桑弥,而被叶父锁在家房中,不这次管小姐怎么闹怎么发脾气摔东西叶大人也没有放她出来半步,而自己在被责罚看守小姐不利的情况下贬去了洗衣浣,今晚才有机会偷跑出来。 听着这些,想着因为自己而被罚的叶珺瑶和悦耳,桑弥只觉得自己满身罪恶,害了爹爹和娘亲不说,连他人也受了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魔女(二) 时光转瞬,那次之后就再也未见过叶珺瑶,后来听说被叶大人订了婚事,似乎是与淮郡公的四公子李墨浩订了婚。 这四公子李墨浩在京城之中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人不如其名,前世与李墨浩交往不多,只知道将淮郡公气的都放言不承认这个儿子,但也抵不过淮郡公夫人对幼子的溺爱,也不知这二人上一世是如何,是否好好待了叶珺瑶。 正想的入神,有听见叶珺瑶有些哽咽的声音传入了耳中:“喂,桑弥,我叫你呢,你听见了吗!” 再见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娇横无礼呢,真是。桑弥无奈的低眸轻摇了摇头,嘴边却扬起了不可察觉的笑容:“我听见了,不知叶二小姐叫我有什么事情。” 叶珺瑶看着桑弥慢慢走了过来,转过头去愤愤的瞪了一眼眼前面容傲慢俏丽的粉衣少女。 走到眼前,桑弥向左看去,才发现还有别人。刚才在人群外围没有注意到被丫鬟仆人环绕的粉衣少女,身边空荡荡的叶珺瑶被孤立的围了个半圆起来,霎是显得空荡荡。 四周的人看着桑弥走近,眼中便看见,桑弥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生辉,气质空灵清冷,丝毫没有对叶珺瑶的无礼而动容。 走近一看,桑弥便知叶珺瑶的处境有些微妙。 叶珺瑶同样被一身白衣清逸的桑弥看呆了,但迅速转过神愤愤等着眼前的粉衣女子:“崔芸妤设计害我。” “哦?怎么了”桑弥此刻略有些好奇。 “今天我带着悦儿上街买东西,累了之后在春阁歇息,正片崔芸妤也在。要了几份糕点之后那小厮连让我先交钱,这是哪儿有的事,谁不知道等客人有的时候在结账,怎么到我这儿还没吃上就要钱。”叶珺瑶说完双眸闪了闪,咬了咬嘴唇继续道: “我没在计较,就准备给钱,谁知道我的荷包不见了,不知是掉在哪里还是被人摸了去。那小厮突然就大声嚷嚷了起来,说我吃霸王餐,我堂堂叶府二小姐还至于吃春阁的霸王餐?我呸!” “接着,我一转头就看见崔芸妤盯着我这边,手里举着一个粉绸银线映日荷花荷包,我一看就知道是我的,我就走了过去,谁知崔芸妤这个女人不仅给我,还当着我面将那荷包扔出了门叫那帮小乞丐抢了去。”声音越说越愤怒,其中的哽咽声愈发明显。 桑弥看着比自己矮半头的叶珺瑶有些委屈,挺着腰板仰着红扑扑的小脸,觉得很可爱,不禁笑出了声,似银铃般清凉清脆,悠悠扬扬。 听见桑弥笑出了声,叶珺瑶抬头又瞪了桑弥一眼。 “我就说让悦儿回府去取,用不了多少时间,可那小厮狗眼看人低竟把我赶了出来,肯定是崔芸妤这个女人和那小厮串通好的羞辱我!” 说到最后,就看见崔芸妤拿着帕子扫了一下鼻尖,微仰着头向天翻了个白眼,接着捏着嗓子娇滴滴的张口道“呦,叶二小姐,你说我拿了你的荷包,证据呢,有人看见吗?不要口说无凭诬陷人呐。” 不顾叶珺瑶愤怒的眼神继续说道“再说了,你让你家婢女去取钱,难道整个春阁都等着你吗,你要占着一张桌子吗,不知道这时候到了春阁都是要排队的吗?人家赶你出来也没错啊,凭什么说我算计你。” 话刚说完,周围的人群便开始有窃窃私语的。 “是啊,这春阁天天排着队,想进也不容易啊。” “自己没带钱还出门干什么,真是,耽误大家。”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变大,叶珺瑶小脸有些发白,没了先前因愤怒气血上涌红润的小脸,和面色得意娇俏的崔芸妤形成了对比。 桑弥悠悠的转过头去看向打扮艳丽的崔芸妤,又听着周围群众开始不平,有些吵的头疼。 崔芸妤这话前半部分听着就知道叶珺瑶吃了闷亏,不过后半部分说的确实没错。春阁每每到了午时和下午时刻,便是门庭若市,人满为患。 春阁是一家糕点店,其中槐叶冷淘,丹桂花糕,赤明香最为出名。 这槐叶冷淘将槐叶汁和面做成的面条,面条煮熟之后,再放在冰水或井水中浸凉而成。所以说吃这种面的时候,有“经齿冷于雪”之感。 而这丹桂花糕是采用红艳欲滴的丹桂花。丹桂花流光溢彩,芳香馥郁,是观赏花卉中的珍品。但是若用丹桂花采花,洒以甘草水,和米舂粉,作糕,清香满颊。 春阁能在京城屹立近百年招牌不倒也是靠着这两道吃食。 前世桑弥也是爱极了春阁的丹桂花糕和糖丝卷,基本上每天桑府都会跑两趟买这两样吃食。 接着又听到崔芸妤喋喋不休的说到: “叶二小姐这是找帮手呢啊,让我好害怕,桑二小姐可不要听叶珺瑶一己之言啊,再说了,桑二小姐就算和叶二小姐再交好也不能硬扭这事实啊。” “她这是想着前两日我在南绣坊在她前头买下了那副赤金盘离璎珞圈呢,哎,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那是我献给大姐生辰的礼物,就算叶二小姐在喜欢我也万万不能割爱啊。”说着,竟然有模有样的用手中的丝帕擦了擦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听罢,叶珺瑶手指着崔芸妤瞪大了小鹿般的双眼说不出话,没想到竟然有崔芸妤这种睁眼扯谎的女人,不禁看向桑弥,无声的求救。 但是叶珺瑶也不确定自己情况紧急的时候叫住和平时自己合不来的桑弥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想到这里,不禁慌了神,眼睛没了神采低垂了下去,双手绞着绯色裙纱沉默。 看着二人原本争得不可开交,叶珺瑶突然不说了话,桑弥也猜到了几分。 “崔小姐为什么直言说我扭曲事实呢。先不急着争辩,这日头毒辣,不如找个清凉悠静的地方细细道来。”桑弥并不急着回答二人。 崔芸妤一听便有些着急“换什么地儿,就在这儿说,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就是你叶二小姐没带钱想吃霸王餐。” 看来这崔芸妤咬死了就想让叶珺瑶丢这个脸。 “为什么要当着大家的面,这是你们二人和春阁的私事,何必劳烦了这街道两旁的商贩商家,烦扰人家做生意。”桑弥说着环视了周围,发现早已有商家因为他们堵在街道中间而不满。 “那怎么了,本小姐不让他们开他们一个也别想做下去。我要让大家搞清楚事情的根本,桑二小姐想拉着我二人去哪儿,莫非想使什么手段帮着这叶珺瑶?”崔芸妤一点也不放过,高傲的抬着头,不顾周围商贩听见她这话后投过来愤怒不满的眼神。 听见这话,桑弥眼神变得幽深,看着周围,嘴边浮现一抹不屑的轻笑。 “搞清楚?行啊,你说搞清楚,我本来还想着给崔小姐留点颜面,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就不好意思在拒绝了。” 看着本来散漫的桑弥突然变得如冷玉般清傲,把握十足的气势,崔芸妤一时也有些动摇,但事已至此,咬了咬牙: “就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打脸 看着仍旧死咬不放的崔芸妤,桑弥轻轻弹了弹裙摆上沾染的灰尘,动作轻盈,徐徐说道: “你带着众多丫鬟仆人还怕我们两位弱女子?有些话经过脑子再说,别带着那么多水分。” “你说叶珺瑶吃霸王餐,诬陷你拿了他的荷包,是因为记恨前阵子你二人争抢一副璎珞圈。” “那请问,你觉得叶府缺这南绣坊一副普普通通的璎珞圈吗?你不觉得她诬陷你的理由有些牵强吗?” 扫了一眼面色有些发青的崔芸妤,继续说道: “还有,叶珺瑶说他看见你将他的荷包扔给了小乞儿,随后就被那小厮赶了出来,是否有些巧。正好,刚才路过看到了一群小乞儿,不知是不是那捡了叶二小姐荷包的人。” 一连串的话语说的崔芸妤眼神有些紧张,回头看向身后的婢女春阳,春阳一脸惊恐,崔芸妤狠狠地瞪了一眼回了头。 说着,墨弯领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走进了人群。天气炎热。不少人已经汗流浃背,再加上小乞儿身上长年累月不净身累积的酸臭味,周围的人皱着眉嫌弃的用袖子捂住了口鼻。 那两个乞儿不过七八岁,衣服破旧不堪,怯怯的看着桑弥等人不知所措。 “呐,姐姐问你们,你们刚才是不是在春阁前年捡了一个荷花的荷包。”桑弥弯下腰,笑眯眯的问向两个小乞儿。 周围人听着桑弥竟然向乞丐自称姐姐,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不明白堂堂相府闺秀竟然对流浪儿如此温柔亲切。就连叶珺瑶和崔芸妤也一脸震惊,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桑弥。 看着桑弥不嫌弃他们身上的味道还弯下腰离他们这么近自称姐姐问话,两个小乞丐慌忙往后退了一小步,更加不知所措。 “没有关系,你们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桑弥伸出手摸了摸二人脏乱的头发,声音柔柔的飘过小乞丐的心头,其中大一点的男孩鼓起勇气向前一步用他稚嫩怯懦的声音开口道: “是的,我们刚才是在春阁门口捡到了从里边一位小姐扔出来的一个粉色荷花荷包,我们抢了里边的银子以后将荷包扔了,但是我妹妹喜欢的很,就将那荷包偷偷捡了回来。”声音说着说着就小了下去,伸出双手,将脏兮兮黑的看不出花色,形状隐约像荷包的东西拿了出来,低下头悄悄的看着桑弥。 桑弥点了点头,不顾周围变化的目光继续问道: “那你看看那个扔荷包的姐姐在不在这里边,大胆的指出来。” 崔芸妤听罢,将抱在胸前的双手使劲甩了下去,躲了躲脚,怒气冲冲的快步走到桑弥身边,大声说道: “谁是他们姐姐啊,谁是啊,你能不能不要乱说,你不要颜面我还要呢好吗?小乞丐也配叫我姐姐?桑弥你落水之后脑子也不好使了啊!”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心道一声遭了。慌忙捂住了嘴,一瞬间慌了神,心像有蚂蚁爬一般。崔芸妤不用看也感觉到了周围的议论声变得大了起来,看向自己的眼光也变得不善和不屑起来。 “啧啧,崔小姐这是怎么了,我只是让小孩指一下谁扔了荷包,叫姐姐显得亲切你不觉得吗?你激动什么,难道你就是扔荷包的人?”桑弥似笑非笑的抱着双臂淡淡的说到,丝毫不在意崔芸妤对自己落水一事的奚落。 这时小乞儿中小一点的小女孩指着崔芸妤脆生生的说道:“就是这个姐姐,就是她扔的。” 桑弥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给补刀恰到好处的小女孩,小女孩似是羞涩的将头埋的更深。 这一指,崔芸妤瞬间哑口无言。片刻,咬了咬牙:“两个小乞丐说的话也能信?谁知道是不是你串通好的来诬陷我!” “那崔小姐亲口说出来的事实也是我和你串通好的?” “既然崔小姐死鸭子嘴硬,墨弯。” 随即,墨弯身后跟着一个酒楼伙计打扮的人,众人定睛一看,这不正是春阁将叶珺瑶赶出来的小厮吗? “小二,你说,为什么偏偏今天,就对着叶二小姐一个人说要先收钱,然后又把叶二小姐赶了出来。我想这如果是你个人的行为,万万是不敢的吧?” 桑弥看着微躬着腰的小厮说到。 小厮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了一看桑弥,又看了一眼崔芸妤,手有些微抖的指着崔芸妤说道: “是,不是,不是这位小姐说的。” 还没等人说完,崔芸妤就迫不及待的扬起头颅得意的盯着桑弥:“听见了吗,这小厮都说了不是我指使的。” 小厮连忙上前两步指着春阳说到:“是这位小姐,她告诉小人的。她说我若是和叶二小姐先收钱,然后若是叶二小姐没有钱,就将她赶出春阁丢丢人,就给我十两银子。” 周围一片哗然,没想到事情原委是这样的。 “诶呀没想到这崔小姐如此恶毒啊。” “就是啊” 众人议论纷纷,本来小声的讨论突然变成铺天盖地的不屑和谩骂涌向了崔芸妤。 崔芸妤脸色变得苍白,踉跄着退后了几步,被婢女扶住了手臂。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的抓住了婢女的手臂。 看着眼神慌乱双手紧握的崔芸妤,桑弥知道这崔芸妤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崔小姐,搞清楚了,你满意了吗,在这里。” 桑弥一摊手,眼睛里的嘲讽不言而喻。 “我说换个地儿是想给你留点面子,也不至于让崔大人难堪,谁想到你执迷不悟。” “怎样,被倒打一耙的感觉?以后捏柿子,记得挑软的。出门说话带脑子,别一张嘴就让人反感,小心思还是用在自己身上吧,别想着别人了。” “别人再怎么也跟你没关系,管好自己在出门。崔小姐也不过豆蔻年华,怎么活的跟后门怨妇一般学会算计别人。难道崔小姐天生便知道,还是跟谁学的。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不得不让人夸一句才女啊。” “算计别人的时候先想好了再说,别等被打了脸才觉得疼,才觉得后悔,不过遗憾的是,没有后悔药吃,你长残了也后悔不得。” 听着桑弥毫不客气的嘲讽,让崔芸妤气红了俏脸,眼睛中的怨毒和愤恨一闪而过。紧咬着嘴唇,浑身微微颤抖,狠狠地看着桑弥和一直未出声的叶珺瑶, “桑二小姐真是好大的威风!”说完就带着一帮丫鬟仆人慌乱走了。 看着慌忙离去的崔芸妤,围观的人并没有立刻散了去,对桑弥的议论反而多了起来。 看着被桑弥挽回的残局,叶珺瑶一脸不敢置信,刚才未出声,也是被眼前的桑弥所震惊。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忽然,听见有人大声叫到。 “这儿呢!本小姐让你取个钱怎么这么费劲!”看着气喘吁吁跑向自己的丫鬟悦儿,叶珺瑶小脾气又上来了,不客气的训斥道。 又想到刚才自己被桑弥帮了,有些紧张,紧忙掩饰了自己激动的心情,声音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看着这对主仆,桑弥轻轻弯了弯嘴角:“瑶儿是不是还没吃午饭,走吧,先去吃饭,别饿着了。” 听见桑弥叫自己瑶儿,瞬间满脸绯红,神情有些扭捏起来。 “谁让你叫的亲近了!我和你又不熟!”叶珺瑶磕磕巴巴的说着。 “走吧。” “诶!你等一下!” 看着桑弥离去的的背影,一家普通客栈的二楼,一名金线纹绣玄衣男子轻呷了口手中的茶,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轻笑一声,说到:“有趣。” 玄衣男子对面的白衣少年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眸子认真专注的盯着眼前的棋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交谈 一手拉着有些不满桑弥如此粗鲁的叶珺瑶,桑弥皱了皱眉头。方才身后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有些不舒服,头也懒得回头看是谁直接和叶珺瑶向蕾鸯楼走去。 路上桑弥就松开了抓着叶珺瑶的手,叶珺瑶揉了揉被抓的红了一圈的手腕,柳眉倒竖,指着自己手腕声音不满道: “桑弥你看你给我抓的,都红了,疼死本小姐了!” 听言,思绪远游的桑弥回过神来,看着叶珺瑶的手腕,抱歉的笑了笑:“对不起啊瑶儿,我没注意,那我请你吃饭吧,别生气了。” 说着仗着自己比叶珺瑶柔和高了半头,桑弥摸了摸叶珺瑶的头发,声音清澈动听,静下心来隐约能闻到桑弥身上如空谷幽兰般沁人心脾缭绕的清香。 叶珺瑶抬头看去,只见桑弥神态悠闲,自有一股轻灵之气,面容晶莹如玉,如新月般柔和熠熠生辉,不禁看呆了。 楞楞着望着桑弥,看她身形修长笔直,吐气如兰,乌鸦鸦的秀发只用一根银白色丝带轻轻挽住,一袭白衣,衬着面容粲然生光,更是清丽。背对着阳光,只觉她身后似有烟霞飞晕。 怎么以前没发现桑弥这么好看,叶珺瑶被自己的小心思吓了一跳,赶紧移开了视线: “好好吧,请本小姐吃蕾鸯楼就原谅你。”叶珺瑶双颊泛红磕巴的说到,把下巴抬得高高的好似赏给桑弥机会一般。 轻笑一声,看着眼前有些硬倔的人儿,便先行一步向蕾鸯楼走去。 身后的叶珺瑶紧紧的跟着,生怕一不留神就跟丢了前方的人。桑弥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再用什么方式对待叶珺瑶,如何相处。 不过现在看来,叶珺瑶与以前并无差别,上一世叶珺瑶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这次,只想保她平安一世,让她无忧无虑。 路过平今坊,就到了蕾鸯楼,踏入楼中,立刻有小厮带着桑弥轻车熟路的走向二楼的月牙涧。 进入雅间,只见纱幔低垂,朦朦胧胧,墙壁上画着各种奇花异草,洋洋洒洒。室顶用金绣纱织隔起。陈设之物也都是少女闺房所用,极尽奢华,往里看去竟有一张稍小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莲花纹样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叶珺瑶一脸惊讶,没想到这蕾鸯楼吃饭喝酒的酒楼之中竟有这般布置的房间。 看出叶珺瑶脸上的惊讶之色,桑弥解释到: “本是普通隔间和其他无异,只是我常来,又爱吃酒,吃多了之后就不愿意动,便和掌柜说了拓宽我这月牙涧,布置了一张床。” 没想到桑弥竟然与这蕾鸯楼掌柜熟识,实在让人惊讶。 蕾鸯楼是五年前在京城出现的,据说第一天,便人满为患,楼中的酒险些被客人喝光,而这蕾鸯楼招牌菜却是一碗面。 云英面,是用藕c菱角c芋头c芡实c荸荠c茨菇c百合,蒸到烂,于风口吹晾,略略带有湿气时,入石臼中捣成泥,加入川糖c蜂蜜,再捣,使相混合,揉成团,待完全放冷变硬,切作薄片,浇上各种口味咸甜不一的芡汁即可享用。 也是靠着这普普通通的一碗面,蕾鸯楼名声大噪,短短时间内相继推出应季菜肴,在城中站稳了脚跟。 而这蕾鸯楼的掌柜,行踪飘忽,出没无常。有人说,掌柜是一名女子,也有人说掌柜是一名个头矮小的老爷。很少有人见过,但坊间传言说掌柜长的极美,见过的人虽少,却还是有只言片语传了出来。 有人说,五年前蕾鸯楼开业的那一天,顶楼有一位头戴鎏金花座血玛瑙抹额,一身火红的牡丹嵌花掐腰织锦长袍的女子,一举一动颦颦生姿,媚眼如丝,看年纪也只在双十徘徊。 坊间传言多了,真假难辨。 想到此处,叶珺瑶双眼放光的捧着桑弥的手声音略有些激动的问到: “你见过掌柜?掌柜是男是女?长得如何?” 看着兴致盎然的叶珺瑶,桑弥只对小厮摆了摆手:“不变。” “是。” “掌柜我也没见过,只是让楼内的管事拖个话,征求了一下意见,没想到掌柜如此好说话。” 桑弥并未说出实情,掌柜她是见过的,也是十分熟识的,但是有些话还是不便说出口。 眼见叶珺瑶有些失落,桑弥便开始聊起了这月牙涧内的摆设,这桌上铺的是云罗锦,窗边摆的一张梨花香木雕刻的桌案,上边有一张用丝布盖起来的九疏琴 叶珺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的转过身来面向桑弥,差点撞上站在她身后桑弥的下巴。 “刚才你是怎么找到那小乞丐和那小厮的?”心中实在是好奇。 桑弥看着她,淡淡的说道: “你叫住我的时候我就让墨弯出去打听了一番,那小乞儿不过是随便找的,让他们指出崔芸妤而已,反正她是不可能记得当时小乞丐的脸的。” “至于那个小厮,有钱能使鬼推磨,崔芸妤给了他多少钱,我双倍给他让他当着众人说实话。” 听见桑弥如此云淡风轻的徐徐到来,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你相信我?” “因为,你是叶珺瑶。” 桑弥笑吟吟的说道,再平淡不过的语气却动摇了叶珺瑶,方才被指责,被众奚落的委屈一下全都爆发了出来,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哭花了本来俏丽的脸,桑弥见状,靠了过去用衣袖轻轻的把泪珠擦掉。 “别哭,没事的。” 逐渐平息下来后叶珺瑶仍旧有些抽涕,不多时,一道道菜肴便被端上了桌,刚才被崔芸妤一折腾春阁的糕点也没有吃上,叶珺瑶的肚子早已开始打鼓,菜一上,便开始动筷。 桑弥坐在梨木雕椅上,静静地看着叶珺瑶吃饭,修长的手掌托着下巴,玉葱般的手指不时触碰那抿着的淡粉色薄唇,不知在思考什么。 吃了半晌,才发觉桑弥一直盯着自己,不禁整了整衣袖,才开始慢条斯理的像个大家闺秀一般。 “呐,瑶儿,你是不是喜欢我。” 听见这话,叶珺瑶刚塞进嘴里的三香鸡便卡在了嗓间,呛红了脸,赶紧喝了茶水才恢复正常。 叶珺瑶拍了拍胸脯:“你瞎说什么呢,我喜欢你作甚,再说了,你讨人嫌。” 看着醒着嘴不承认的叶珺瑶,桑弥并未多说什么,毕竟人们常道的友情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确定出来的。 望着眼前双眼清冷剔透安静地对着她笑,像是踏进了一片的晨曦中的森林,听到了潺潺的溪水流淌,拥抱了清晨第一缕清风。 叶珺瑶深吸一口气,轻轻的放下筷子: “是,我是喜欢你,我也很想与你交朋友。” “你长得好看,家世又好,身边围着你转的人太多了,但是我不愿意为了交一个朋友而放低我自己。” “你知道吗,城中名声不好的闺秀估计也就你我二人了,我觉得和你在一起肯定不像和他人一般拘束不自在,所以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心中就有个声音叫我,叫我接近你。” 鼓起勇气将心中的话埋藏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叶珺瑶也轻松的吐了口气,接着有些紧张的看着一言未发的桑弥,心中也很慌乱。 “我也是呢。”轻轻的一句话,让叶珺瑶心中掀起千万风浪,心中最后一面摇摇欲坠的墙终于被打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千步香 命人将喝酒喝的有些微醉的叶珺瑶用软轿送回叶府之后,桑弥月牙涧的窗旁,看着远去的软轿,回想着方才的一幕幕,不禁有些感慨。 既然又有了一次机会,那么就不会再重蹈覆辙。 出了月牙涧,吩咐墨弯在房中等着自己,随后便走向蕾鸯楼顶楼四楼,到了四楼,径直走向游廊最深处。 走向游廊最后一个房间,推开门后向左看去,靠墙有一整面的书架,走上前去数到倒数第三行,弯下腰用手拨弄着零散的书籍,蓦的,摸到空处,手向里探去,稍使劲,便听见东西挪动的声音。 站直后看着书柜的最左边打开了一扇门,桑弥不紧不慢的走了进去,随后书柜又恢复正常。 走进门后,映入眼帘的先是一扇半梨木半琉璃雕刻的镂空雕花凤凰屏风,走过屏风,房中的布置让人眼前一亮,整个房间呈现一种奢华靡丽的感觉。 房间并没有很大,但是屋顶高吊,顶上描绘一副幽暗深邃的星空图,一轮圆月被行止若有若无的云朵覆盖了半壁,旁边依稀可见点点碎星镶嵌其中,再仔细看去竟是用黑曜石和月光石等稀有宝石构成,移动期间竟觉薄云飘渺其间,向上看去反射出不同色彩艳丽的光芒。 正视前方,在眼前本应是窗户位置的地方从上至下被一扇五连的金丝楠木半雕花帘门所占有,可大开大合,帘门外边延伸出去了一方台阶,用竹木围上,竹木之上隔空系着一只只银制的风铃。一阵风吹过,风铃发出“叮叮c叮叮”悦耳的铃声,拓宽的台子可以让人尽情远眺京城; 向左看去,竟有一方水池嵌在地砖之内,池水清澈见底,池子周围似是用鹅卵石镶嵌围成,缝隙之中还有明眼可见的珍珠等玉石。 转过头,右边宽阔的堂中一座花梨木制的月牙桌放置其中,琥珀酒c碧玉觞c金足樽有些凌乱的随意搁置。四周装饰着木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泛出半透明的光泽。 云白光洁的地面倒映着吊顶之上的点点碎星,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为倒影。 向深处望去,只见寝殿内四周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一张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绫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莲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紫玉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繁复华美的云菱绸。 地铺白玉,随意的嵌着金珠,凿地为莲,朵朵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灵动,连花蕊也清晰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筑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 尽管桑弥来过数次,但是每次都要住足看了片刻才满意。 “阿挽,你在不在。”桑弥步款轻盈,声音如涓涓泉水倾泻般流出,沁人心扉。 半晌,没有人回应,桑弥走到床前,掀开绫罗帐,看向床上,只见床上的女子呼吸轻浅,若隐若现罥烟眉微皱,浓密的睫毛弯弯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娇俏玲珑挺秀鼻,不点自红樱桃唇,肤若凝脂,颊似粉霞,不盈一握的柳腰上盖着一张玉带叠罗衾,在被风吹动摇曳的帐纱之下,倾国倾城之貌隐约可见。 桑弥无奈一笑,这时,床上本应熟睡的女子突然起身,禁闭的双眼睛猛的睁开,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眼角微微上扬,一丝妩媚显露其中,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嘴边浮现一抹阴险而又诱人的笑容。 女子刚起身就将手伸向桑弥掀帘的右手,抓住之后向后扳去另一只手抓住桑弥的左手,修长的双腿踢向桑弥腰间,眼看就要踢中,那女子却偏了一下越过桑弥。小腿向后搂住桑弥的腰并朝自己勾过来。 最后,一副香艳绝美的画面呈现在人眼前。那女子一手拽着桑弥的手压在桑弥背后,一条裸露的莹白长腿勾住桑弥的细腰,另一只手扣着桑弥的玉颈,二人紧紧贴合,而桑弥空出来的一只手拄着床,撑着身体。 “弥儿,想我啦,这么迫不及待的向我献身?”女子吐气如兰,声音如娇莺初啭般轻灵动听,尾音微微上调婉转,像羽毛般轻轻的拂过心头,让人心痒动容。 谁料桑弥眼里划过一丝狡黠:“是啊,许久不见阿挽,甚是想念阿挽和阿挽的身体呢。” 说着被扣在后背的手一转灵活的抽出反过把阿挽的手按了下去,另一只手一使劲,身子一转向床里头滚了过去,将阿挽反过来按在自己身上。 利落不拖泥带水的动作看的阿挽眼中闪过惊讶之色,桑弥说完之后空出来的手顺着阿挽露出的大腿向上探去,阿挽不仅没阻止那只不老实的手,将自己腰间的腰带抽了出来,媚眼如丝胭脂红般的双唇近桑弥:“别着急啊弥儿!” 桑弥最终还是没忍住,将挽疏翻在一旁,起身整了了整理被压皱了的衣服:“新衣服都压坏了,你赔我。” “行啊,你陪我一宿,我把整个百瑰阁给你包下来,再把蕾鸯楼送给你,如何?” 挽疏起身坐在床上对着桑弥摆了个是男人都会流鼻血的动作,撩起头发看着桑弥。 “有师姐此等美人想陪,那在下此生无憾,愿拜倒在师姐的石榴裙之下。”说着,桑弥佯装做了个拜倒的动作。 挽疏听后双眼微眯笑了起来,像冬日里骄然绽放的红梅一般娇艳动人,神态娇媚,嘴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好啦,说吧,许久不来见是什么原因。之前说过你那么多次别轻易惹是生非,你就是不听。”语气略有些责备,但是眼神看着面前柔美飘逸的桑弥依旧像看小孩子一般的宠溺。 桑弥面色微正:“前阵子拜月节我误落入水,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醒过来后我每次一想以前的事情想久了头就会疼,像针扎一般阵阵的疼,而且,我觉得我忘了些什么,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挽疏一听,眼睛微眯:“拜月节?你去了珈蓝湖边?身体有没有大碍,郎中都怎么说?” “没有大碍,多加休息即可,要不我还能在你面前晃悠吗。” “当时身边没有丫鬟跟着你?人再多也不可能把你挤下湖去,有没有彻查当时那晚的情况。” 桑弥想了想:“查了,没什么异状,记不太清,当时我好像看见了什么一不留神就落入了水中,但是我清晰的记得当时有人拌了我并且使劲推了我一下,人太多,我只记得那人身穿黑色斗篷,身形有些娇小隐约像个女子,没看见眉眼。” “墨弯和舞涟呢,他们没跟着你?没查出来是谁?” “墨弯当时跟我走散了,我听见墨弯唤我,我往后看去的时候落得水。至于舞涟。”桑弥眉头皱了皱。 “她在拜月节前五天请假说家中父母病了需要人照顾,求我给她半个月的假,我准了,所以这次她没跟着我,但是我觉得舞涟有问题。” 说完,桑弥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荷包,打开后里面是香炉烧过的烟灰。 “醒来后闻着屋里的味道有些难受,总是会有些烦躁,之后我命墨弯将那麒麟炉熏过的千步香的残渣收起来一些,我不太懂,想让你帮我看看,这香有没有问题,我怀疑与我容易发怒烦躁和头疼有关系。” 挽疏将荷包拿了过来,跪坐下来,放在低矮的桌面上,倒出些许,轻轻的用银簪拨弄,玉指捻起一些放在鼻前细细闻,突然脸色刷的一下变了色,猛的抬头看向桑弥,眼中的震惊和不敢置信不言而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沙漫荼 “这香你是哪儿来的?用了多久了?平时都有谁接手保管?”挽疏起身语气急促的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眼神急迫。 桑弥很少见过这样的挽疏,双手轻轻搭在挽疏肩上示意让她平静下来: “这香名叫千步香,是四皇子郑司衍前年元日之时赠与我,若没记错,这三年以来,我房中日日都要熏,平时都是舞涟保管这香,也是她每天点上。” “这香有问题?” “这香是千步香,千步香原叶似杜若,而红碧间杂,熏肌香,熏人肌骨后,百病不生。” “制香之中需要黑沉香,丁香,白蜜,甲香,熏陆香,白芷香,白檀香,麝香以及苏荷香。烧制时用云母石或者银叶衬之,用料没有问题,但是就出在麝香和苏荷香之上。”说完眉头又皱了半分,语气也有些凝重。 挽疏深吸了一口气:“在之中我还发现了一种花,沙漫荼。” 桑弥听后十分震惊,像被电击了一般楞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确定是沙漫荼?怎么可能,漫荼族早已在十二年前就灭绝了,沙漫荼是已逝的忠正大将军云泽亲手销毁,十万镇漠军为证,怎么可能还有。” 挽疏眼神也开始怀疑:“我两年前与师傅远走西域的时候路过一座山,那山很是奇特,高耸入云,连绵起伏,而中间最高的凸起那部分。远远看上去像一朵半开的花躺在在山顶之上。” “师傅见那山奇特,又看见空中有灰鸾鹰盘旋。推测肯定有东西吸引了它,让它兴奋却又不敢靠近。” 桑弥道:“灰鸾鹰体型巨大,十分凶残,但他对奇花异果十分敏感,它在的地方,定有珍品。” “是的,所以我和师傅决定进山一探。进山之后就发觉有很浓但是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瘴气,往上走没有遇到任何生气,到了半山腰的时候发现了有人活动的足迹。” “再往上走时,发现了一大片花田,而种的花,就是沙漫荼,还有铃兰醉和凉魂樱。” 一口气说完这些,倒了杯凉茶润了润喉咙。挽疏有些后怕,若是让世人知道早已灭绝的毒花竟被人成片种植,不知是何反应。 “当时我和师傅在花田旁看到了几件竹房,外侧斑驳不堪,看起来是多年之前所建。竹房边有一口井,地上还有瓢桶之类的,我和师傅推测这里一定有人生活,并且一直偷偷繁育这些毒花。” “师傅与我躲在花田之后的树林之中,想等着那种花人,但是从寅时等到巳时,我大气也不敢出,甚至能听见我的心跳声,后背都被冷汗浸透,都没等到那种花之人。” 眼见天黑的厉害了,再在此处等下去,种花人还没见到,没准等到是野兽毒虫。在林中,温度也开始变得比山外更要寒冷,挽疏脸色冻得有些发青,加上进山时的瘴气入体,体内的气息有些混乱。 师傅看见挽疏有些发抖,探了探脉搏,脸色有些严肃:“挽疏,你先坐下,精神内守,我将你体内的毒素逼出来,否则你体虚,压制不住,瘴气更容易侵入你五脏六腑。” 挽疏停了下来,看了眼手中含有沙漫荼的香料:“留在师傅刚给我渡气之时,那种花人出现了。” “他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并且一掌打向师傅,师傅也发现了他,但是师傅怕突然扯手会导致我体内真气更加混乱,竟忍着不动继续渡气硬生生接了这一掌。” 说到此,挽疏眼中的寒气逼人,语气也变得深沉切齿起来:“在接了一掌之后师傅迅速撤了手成功逼出了毒素,而师傅在起身之后再也没忍住吐了血。” 那种花人在偷袭了师傅之后就没出手而是站在原地,挽疏扶着师傅看向他,虽天色昏暗,但是那天正好圆月之夜,月光映衬下,只见那人身形修长,身着墨色直襟长袍,身披一件银狐绒面纹螭大麾,腰间缀着一条光泽晶莹,透中带蓝的玉佩。 而他头发是齐耳的茶褐色碎发,碎发之下隐约可见花纹不清的抹额。他的眼睛,竟是西域人才会拥有的瞳色,晶莹透彻的偏墨绿色,眼神幽沉深邃,眼窝较别人更加深一些,妖冶的桃花眼形,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瓣抿着的薄唇。 挽疏绕是见惯了绝世美色也被眼前之人所惊艳,仿佛琳琅玉树开花之季的艳姝之景,竟比师傅还要美上些许。 而更让人不解的是,眼前的男子的面容竟有三分像极了圣上景武帝。 尽管受了伤,师傅忍痛开口:“不知阁下是何人,为何要背后偷袭。” “偷袭?我已经给你提醒了是你自己不躲开。”那男子声音略低哑,声线之中透着丝丝磁性,引人失智。 挽疏见此柳眉倒竖,开口娇喝:“公子可是不敢当?就算提醒了,为何看我们正在运功,你来打扰,明知道打断别人运功会造成经脉内息伤害,你有什么目的!” 男子挑了下剑眉,一丝讥讽挂上眼梢:“我还想问问,你们在我的花田之外干什么,从晌午开始,就一直徘徊,有什么目的?” “你是种花人?你为何要种沙漫荼,沙漫荼明明早已在十年前就灭绝了,不可能再有人种出来!”二人心中警铃大作,想不到眼前的年轻男子竟是这种花人。 “本公子爱种什么,干你何事?十年前灭绝的沙漫荼出现了你能怎样,十年前灭绝的漫荼族复活了你又能怎样?” 男子毫不客气的言语就连一向脾气温润的师傅也不禁皱了眉眼,挽疏从未见过如此蛮横无理的男子:“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我们一直忍着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尽管眼前的男子句句盛气凌人,但是师傅却从他的话中抓住了什么,眼神如电:“漫荼族?你是漫荼族的人?”说的同时手慢慢的扶上了腰间的剑。 男子看着师傅有些缓慢不流畅的动作,嘴边的嘲笑意味加深:“你这样,还想用剑?沙漫荼的滋味怎么样,是不是,呼吸慢慢变得困难,胸中有灼烧感,眼前出现了幻觉?” 挽疏听此大惊失色,怒目切齿:“你下毒?卑鄙无耻!” 男子轻笑一声,向前走一步,身形完全显露,看向师傅,师傅一直被挽疏半扶着站立,说话之后才抬起头,现在距离拉进,男子看清师傅的脸后一脸惊诧,眼中充满了怨恨和厌恶,还有一丝难隐的哀痛,随后嗤笑一声: “这不是淮渊王郑久郗吗?来西域干什么,西域可不像十年前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别废话,解药给我!” “挽疏不要!” 郑久郗还未说完,挽疏就举着夙欢朝男子刺了过去,男子泰然自若的向后退步拉远距离避开夙欢凌厉锋锐的剑芒反手手刃拍在挽疏剑上,夙欢顿时一震,挽疏随剑偏离了方向。 几回合下来挽疏刚排除毒素的身体有些撑不住,男子一掌拍在挽疏手腕上,挽疏虎口一震,筋骨发麻,夙欢无力的掉在了地上。 最终挽疏双手被男子反扣,按住脖颈后背撞到了树干之上,气氛有些微妙,紧张有些踌躇不决的看了眼闭眼打坐运毒的郑久郗。挽疏大怒,却无可奈何,切齿愤恨,就在这时,挽疏却变了个人一般。 紧绷抗拒的身体瞬时一软,本就身形丰若有余,此时更加柔软无骨,身似杨柳,吐,顺势靠倒在男子怀中。如点绛般的朱唇吐气如兰,贴近男子耳边,声音酥麻诱人,娇柔中带着几分妖媚,如鸢啼般婉转,低哑轻柔又妩媚多情,令人欲罢不能,眼神迷离,蛊惑着眼前人:“公子,夜深了。” 对视中,男子身体和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但是立刻恢复了正常,时间短的几乎可以不计。 男子眼神冷冽戒备,声音充满了寒意,如切冰碎玉:“你敢对我用瞳术?” 挽疏眼见幻术竟对他无效,心中警铃大作,想急忙向后撤,却没想到下一刻,男子嘴唇却微微勾起,肆意的看着挽疏,伸出修长骨感的手指托起挽疏的下巴,二人的脸俞来俞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卿玥 男子摩挲着挽疏莹白滑润的下巴,却不言语,挽疏眼见两人越来越近,鼻尖上出了一层薄汗,身子却被禁锢住动弹不得。 男子眼中好似酝酿着什么,墨绿色的瞳孔愈发幽深,像无底深渊一样吸引着挽疏,桃花眼显得更加摄人心魄,挽疏心中暗道不好,却不由自主的沦陷在深邃的墨绿色眼瞳之中,双眼逐渐无神,面容变得呆滞。 “说,为什么你会瞳术?”声音低哑黯然,磁性的声音像听的挽疏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挽疏明知道沦陷进去便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性和身体:“因为我是” 话还未说完,只听郑久郗一声厉喝:“挽疏!回来!” 这声音像近在咫尺的钟声一般,唤回了挽疏心底的清明,猛的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说了什么,使劲挣扎挣脱了男子的怀抱,踉跄跑到了郑久郗的身旁,有些狼狈的警惕着看着眼前的男子。 郑久郗压抑着身体里的毒素,深深的看着男子,眼中微闪着不敢置信,声线有一丝颤抖和欣喜:“你是禾修对不对?” 男子眼神微不可见的闪了闪,恢复了淡漠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蛊惑挽疏的人根本没有出现一般:“王爷,莫非沙漫荼的滋味不好受,脑子都烧糊涂了?” 挽疏气急:“你对我师傅说话敬重一点!” 男子没有理会,而是径直穿过,走向花海之中的竹房,声音变得有些飘渺:“解药,就在花田之中,找得到,生,找不到,生不如死。这么多年了,让我看看,王爷的医术是不是倒退了。” 花海之中男子身影渐渐远去,进去花田以后,看见的景色与在林中远望过去大不一样。 数以千计的沙漫荼在夜风的轻抚下袅袅摇曳,风中迷漫的花香清灵馥郁,满目芬芳,飘逸曼妙。 不知什么时候,一层稀薄的像纱一样轻盈的烟氤,在花田之中轻轻着荡漾。 这时,香气入体,郑久郗压制住的毒素又反噬了回来,脸色开始变得苍白,指尖微颤。 “师傅,这沙漫荼如何解!他分明就是要害您。”挽疏顿时红了眼。 “不会,禾修他既然认出我,便不会如此。你去,摘一株沙漫荼,小心别被枝叶划伤了手。”气息微喘,却还是镇静的说道。 沙漫荼枝茎偏长,根茎呈现半透明状,隐隐能看见里边的汁液,根茎连接花托的颜色逐渐加深,到了花托处颜色变得血红。叶子是圆润的月牙形,一颤一颤,轻轻摇摇。 花瓣数量较梅花差不多,薄薄的像纤弱的美人一般娉婷袅娜。花瓣颜色从花托的血红色向花瓣瓣尖处逐渐变淡,从淡绯色慢慢到血红色,最后慢慢回到浅不可见的淡粉色。尖尖的瓣尖透亮小巧,在风中漫舞好不可爱。 整体颜色是如此诱人,没想到沙漫荼的花蕊却是从花托底处血红色逐渐加深,到了花蕊尖尖颜色竟几乎深得像滴了墨的朱砂一般。 挽疏看着眼前摇曳生姿的沙漫荼,如何也想不到这般美丽的花朵也是致命之物。 郑久郗五脏六腑像快被灼穿一般难忍,看着眼前的花儿,思绪千变万化:“我中的毒,应该是这花蕊了,你把根茎中的汁液挤出,将我怀中的陈瑾花花瓣碾碎,一同挤压。” 陈瑾花如其名,陈年老花,形似三色堇,花瓣可解百毒,但是娇小易损,生长环境苛刻,极少见到。这株还是在上山的路上偶然碰到。 粗略将两种花混合,郑久郗服下后,挽疏心里没底,慌慌的,毕竟不了解这神秘之花,只在书上和师傅口中知晓只言片语。就算沙漫荼花蕊的毒根茎能解,但也不可能如此简单粗糙。 郑久郗也只是在赌一把,赌自己所知的沙漫荼,赌男子是不是郑禾修,赌郑禾修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死。 果然如此,服下去之后奏了效,虽然仍有毒素在静脉和血液中徘徊乱窜,但也将致命的毒素解决。 挽疏和郑久郗调整好之后便向男子进入的竹屋有去,一路上花香四溢,婀娜摇曳,挽疏看着从未见过的传世之花,心痒难耐,趁着师傅不注意,便不动声色的摘了几株小心翼翼的塞进怀中。 刚靠近竹屋,突然出现一名黑子人,面容线条刚硬坚毅,眼神波澜不惊,浑身气息淡漠,淡漠之下隐约让人嗅到了敏锐的危险,一语未发,只是将手中的剑横在了两人面前。 “玄熠,无碍,让他们进来。”屋内人淡淡的说道。 听见此话,眼神微不可查的闪了一下,却还是让开了路,重新回到黑暗之中,气息全无。 挽疏心中暗暗吃惊,竟从未感受到此人的气息,若是刚才与男子在林中纠缠时他出来,恐怕,想想心头悚然。 进去屋内,发现只点了一盏烛火,昏暗幽沉,男子似乎对他们找出解药并不吃惊。 斜斜慵懒的靠着竹塌,墨色衣袖绣着银线绣样,随着呼吸起伏,不断闪烁着粼粼微光。挽疏二人进来眼神也未闪动丝毫,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烛火照亮的一幅画,眼神轻柔眷恋,包含着数不尽的痛楚和恨意。 郑久郗看向挂着的画,只一眼,便也也挪不开眼,欣喜,怨念,后悔,哀痛一齐出现在脸上。 挽疏见惯了一张温润如玉,淡雅如水的师傅,眼中总是荡漾着和煦春风,气质斯文儒雅,从未见过心情如此纷乱的时候,除了在六年前火光冲天的印家。 郑久郗控制好音量,但怎么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禾修,我知道是你。” 说罢没等到回答,又看向画,画中女子含娇倚靠凉亭亭柱,一手横在腹前,托着另一只手中拿着酒葫芦的胳膊,笑颜吟吟,神情悠闲慵懒,举止娴雅却不失清灵活泼,青丝半绾,只有一根镂金菱花嵌珠簪斜斜着插着。 双珥照夜,煜煜垂晖,盈盈惺惺,颖之藻仪。肌骨莹润,脸颊小巧,倩唇贝齿,琼鼻挺翘,眼窝深邃,星眸潋滟,瞳色呈现透亮清澈的浅绿色,仿若水波一般晶莹。 一身晚烟紫霞绡纱裙,衬的面容明艳似霓,优雅飘逸。浑身散发出不食烟火般的气息,仿若盎然一新的阳春白雪,又似那寒风中傲然挺立的料峭寒梅。 眼神莹莹,情愫难掩,好似能感到女子与画她的人盈盈相视,满眼的柔情蜜意。 一眼万年,回过神来。挽疏从未见过如此美人,也从未见过如此画作竟能把人画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仿佛活了过来能走出画一般。 郑久郗看着画:“这是卿玥,你娘,对不对。” “你不配叫她的名字!”郑禾修猛然看向郑久郗,眼神疯狂怨恨,似是咬牙切齿挤出来的话语一般,面容狰狞愤怒。 郑久郗犹豫了一下:“卿玥不,你娘她” “她死了。”郑禾修没了方才得愤怒,幽幽的说道。 郑久郗虽然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却还是默然不语,看着画,又看向郑禾修。 “禾修,你” 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郑禾修嗤笑:“禾修?你叫谁,孤是南风王朝的圣相徒何,淮渊王可不要认错人。” 郑久郗不语,看了许久,向着画像深鞠躬,半晌才起身:“走吧。” 挽疏迟疑,却还是乖乖跟上,出门后忍不住回头看向屋内,画像中女子笑靥动人,而郑禾修仿佛沉浸在深渊之中,周围迷漫着悲伤的气息。 仿佛感到了挽疏的眼神,郑禾修抬头,挽疏惊悸,那眼神,仿佛死人一般的沉寂,木然,毫无波动,但是挽疏却看见了他内心挣扎的痛苦和哀愁,看见了眼前之人陷在深渊的泥潭之中不能自拔,任凭怎样呼喊也无人应答的孤独和绝望。 不知是如何走出的花田,如何走出山雾迷漫的树林,挽疏有些浑浑僵僵,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仍是离开之际郑禾修沉寂消极的眼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禾修 听挽疏说到这里,桑弥突然开口:“是不是五皇子郑禾修。” 挽疏点头道:“应该是了,虽然下山之后师傅只字未提,我也猜到一些,想必是当年的日岐之战。” 提起日岐之战,挽疏心中的恨意随着时间越来越重,重到几乎将她压的喘不过气,若不是这几年在京城修养,桑弥陪着她,恐怕早已走火入魔。 日岐之战,发生在十二年前的西域日岐。那一战,正渊国的黑泽军大立威名,威风八面。那一战,杀得血光冲天,晚霞也被烧了起来,染红了日岐的天空。 族人的哀嚎声,父亲愤怒的咆哮声仿佛还在耳边荡漾,就算她的族,她的族人,是被牵连,那群刽子手却丝毫没有留情,自己却只得苟延残喘,眼前似乎流淌着十二年前本来清澈透亮氤河变成的一条血河。 看挽疏面色痛苦,隐忍着内心快要咆哮而出的怨气和恨念,桑弥上前将挽疏的头靠在自己肩颈处,轻轻抚摸散落的头发,感受到肩颈处温热湿润,不由得轻叹一声,无声的安慰着。 半晌,挽疏才抬起头,鼻音重重,闷声说:“好了,这回真的要陪你衣服了。” 看了眼被压的皱巴巴的衣衫,上边还有一些透明的液体,桑弥不禁嫌弃的赶紧挪开了眼神,随手抓起挽疏的衣袖将衣服擦了擦。 “郑禾修也是十二年前失踪的,和他一起的还有卿贵妃。”桑弥道。 挽疏不解:“为何他在京城会失踪,就算正渊真正的目的是漫荼族,可是景武帝那么宠爱卿贵妃,不可能不保护他们。” 桑弥听到这里,想到卿玥卿贵妃是漫荼族的圣女,悠悠的叹了口气:“只怕,皇上的目的不是将军的目的。” 挽疏眼神警惕,浑身紧绷:“你什么意思,皇上的目的是销毁沙漫荼,可是最后却灭了漫荼族,就连洛河也没能幸免。” 桑弥轻轻开口:“你也知道,皇上和卿贵妃的感情一般人比不上,就连五皇子郑禾修在皇上眼中分量也要超过其他皇子公主,不可能在这种时间不多加保护。那么,自有人看不过眼,心生嫉妒,恶意横生,想趁乱暗自下手,趁的就是日岐之战,而这日岐之战,怕也是其中的一环。” 记忆翻涌,在日岐之战发生之前,桑奕偶尔带桑弥进宫,因为父亲和皇上除了君臣关系之外,更是相识几十年的朋友。所以,桑弥也常常在各宫之中游蹿。 又加上年纪小,甜美娇俏,机灵纯真,小嘴又甜,这会夸夸德妃的身姿,过一会跑到皇后殿里又抬着那副人畜无害的小脸,眼神真挚纯洁的夸皇后娘娘真美。将皇上后宫中的妃子美人哄得一提桑弥就笑靥如花,直夸懂事听话。 皇上见了都无奈,却也真心喜欢桑弥纯洁的性子和抹了蜜一般的嘴,乐呵呵的早就将桑弥偶尔背后作怪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了。 在宫中乱窜,自然会见到皇子公主们。桑弥性子讨喜,一口一个公主姐姐,皇子哥哥,将本来看她不顺眼,一见面就横眉冷对的皇子公主见了桑弥就连忙迎上去,恨不得拽到自己宫中与踏秉烛夜谈。 偏偏郑禾修是个例外,两世过来,桑弥都在想为什么自己和郑禾修不对头。 两人相见,针锋相对,唇枪舌战,骂个你死我活。因为在宫中,除了市井小民才会说出的污言秽语之外,两人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对骂起来,每次桑弥都被丞相训斥,回家后抄家训和家规,还要在祠堂跪上几个时辰才行,可是桑弥偏偏不长记性。 就算骂的时候,也是一口一个禾修哥哥,羡一哥哥,与其他皇子不同,只觉得这样叫心里才舒坦,可是郑禾修不准,每次本来好言好语的两人到后来总要以皇上和丞相的责罚下来才结束。 四五岁的桑弥也曾哭着鼻子质问郑禾修,为什么不喜欢她,为什么两人见面就要打起来,郑禾修也不过九岁左右,看着眼前的团子哭成泪人,郑禾修也不忍心,心软之后,却还是拉着一张高傲自大的脸斜睨着桑弥:“你别哭了,等下次来了我告诉你。” 可是等下次,桑弥再也没等到,等到的就是郑禾修失踪的消息,想到这里,桑弥也不得黯然,毕竟小时的玩伴,说不难过也是假的。 理了理思绪,将心中早已存在的疑虑一条一条列了出来:“当年,派去镇压漫荼族的是黑泽军,只是想让漫荼族的人不做越矩的举措,以免那背后之人抓住丝毫马脚,可是为什么最后却大肆屠杀漫荼族,明明那时候镇漠军的大将军云泽已经将种植沙漫荼的圣地找了出来,皇上旨意只是销毁沙漫荼,但是却被别人先行一步,你说,黑泽军的将军,会如何?” 有些事情,桑弥也从未知情,只是前世在虞城与云野相处,实在无聊,便问了一些事情,云野竟然也轻描淡写讲给桑弥听,可把桑弥乐坏了。 这日岐之战,其中云泽大将军,就是云野的父亲,所以当时的情景,云野也是知晓。云泽大将军先找到了漫荼圣地也是事实,只不过没有对外宣扬,也从未利用此事当做军功。 挽疏一听寒毛竖立,虽心头有疑问,却未问出,嗓子有些干哑:“你是说,他为了邀功,才屠族?” “恐怕,除了邀功,还有两族的圣物。” 悠闲漫步回到家中之后,换下不整洁的衣衫,斜靠美人塌之上,看着窗外,天空之上,月明星稀,薄云轻雾,朦朦胧胧挡住半边星夜,好似有东西盖在了眼前一般,但是眼角已经看到一丝微光了。 桑弥回想今天与挽疏的谈话,眼眸低垂了下去,耳鬓的碎发挡住了半个脸颊,看不清神色。 挽疏说她手里有沙漫荼,仔细看过之后,确定千步香中掺杂了稀碎的沙漫荼花蕊粉末,量十分的小,若不是桑弥将几日绕的香尘尽数带了过去,恐怕挽疏也分辨不出来。 量小,不足以致命,但是日头一长,便在桑弥体中沉湎了,积少成多,恐怕不容乐观,但是千步香中的麝香和苏荷香一混合,竟是将本来沙漫荼中毒迹象生生改变。 当年将偷出的沙漫荼藏了起来,细细研究,它的汁液,花瓣,花蕊,根茎,一个也不放过,当然也会和其他毒物药材混杂在一起看结果,所以,对毒和药一向敏感的挽疏一下就看出来了端倪,指出这三种的问题。 多年以来,虽没有师傅当年中毒那般痛苦,但是三中香混合,却是可以调动中毒人的心性,让其性情慢慢改变,变得意气用事,性烈如火,易浮躁易怒,动辄大发雷霆。最重要的是,它容易让人上瘾,若是一日不烧此香,便心痒难耐,更加容易变得愤怒焦躁。 挽疏给了一些清心净气,清除身体污髓的桑弥的药丸,等研究出来之后才能先出解毒的法子。 桑弥醒过来以后,也是发现了身体的问题,心境总是不受自己控制,却看不出丝毫症状。将房中看的眼花的繁琐奢华的摆设撤下去之后,熏香也一并撤了下去将屋中打扰了一番,桑弥才怀疑熏香有问题。 想到这里,心中散乱的珠子逐渐被穿了起来,郑司衍将千步香赠与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变得形于色,易怒难教,但是在郑司衍眼中,自己却是更加容易控制利用。 千步香中的沙漫荼,是不是郑禾修花田中的花,还不好说,姑且不说沙漫荼的来源,就是这制香之人,对药材香料了如指掌,对沙漫荼也是了解不了十分也有八分。 所以三年来桑弥身中剧毒之事并未有人发现,只是慢慢沉积,像一只躲在暗处,隐忍不发的猛兽一般,蛰伏着耐心的等待着需要他破壳而出的那一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微光 这样一想,便通了。 郑司衍想要利用自己得到左相的力量,将桑府当做自己有利的臂膀,可是,世事难料,控制了桑弥,却忘记了最重要的桑奕桑相,桑相并不同意,于是决定除掉桑家。 皇上自然是看出了郑司衍的目的,得到桑奕的助力,对那储君之位郑司衍就有了一半的把握。皇上尚健在,不过不惑之年,身心俱健,正渊也正值乾泽盛世,如此盛世明君,圣君贤相。 皇位却被自己的儿子虎视眈眈的觊觎,心中早有不满之意,又看郑司衍盯上了桑弥,便想让郑司衍断了这份心思。 让桑府与定国公府联姻。定国公是清明世家,沿袭百年。第一任定国公云天河是正渊国开国皇帝底下的大将军,虽是君臣,关系却胜君臣。云天河立下汗马功劳,战功赫赫,要说正渊国一半的天下是云天河打下来的也不足为过。 历任定国公都是两袖清风,廉洁奉公,忠心贯月的侍奉正渊国的君主,没有丝毫的越矩。源清流净,定国公出来的个个也都是凤雏麟子,忠臣烈士。 本来勋贵清明世家,世袭百年,从中出过无数威名远扬的将军将领,也出过无数清正廉洁的忠心臣子,但是,却从不与皇室结亲。历任君主都打过结亲的念头,却从没有人提出,传言说是因为开国皇帝的一封遗旨。 定国公代代相传,繁荣兴盛,可是到了现在,竟有了没落之意。自从上一任定国公云泽战死与嘉祖国之战后,定国公府便没了以往的兴盛。 在于嘉祖国那战中,定国公云泽身负重伤,命丧沙场。而定国公大公子云沧为了抢回定国公的尸体,被流矢射中,撤退后也不治而亡,让人不禁扼腕叹息。 而定国公府二小姐幼时便体弱多病,在听过父亲与兄长战死的消息后便一病不起,不过半个月就香消玉殒了。 老定国公夫人章氏也哀痛忧郁,过于痛心入骨而深居家中庙堂,青灯古佛,远离世事尘埃。皇上垂怜定国公府,封老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云沧遗孀,老夫人远房侄女章音慈章氏被赐从二品特赦夫人。 但是现任定国公,三公子云歇,虽说年轻,风华正茂,但是成熟稳重,才兼文雅,远见卓识。为人谦逊,在朝不过短短几年,就站稳了脚跟,硬生生将逐渐落败的定国公府撑了回来,皇上对云歇也十分赞赏。 最后的四公子云野,现任正二品骠骑将军,掌军镇幽,多次临危受命立下战功。 云野从小便在军中生活,却没有在老定国公的镇漠军中,而是在镇幽军中从一名默默无闻的普通士兵做起,一点没有大家公子的焦躁傲慢,反而沉稳低调,凭着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上了校尉的位置,直至掌军镇幽,封二品骠骑将军。 如此姻缘,有了百定国公府,郑司衍一定会打消心里的念头。结果谁知桑弥不愿,桑奕又顶着风波也要拒绝,皇上纵然权利滔天,也不能控制桑弥和桑奕的想法。 迷迷糊糊中,桑弥想,要是当时没哭着喊着拒绝,嫁给了云野,是不是桑家也不会变成那样。又想了想,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时间一久,脑子便有些混沌,晕晕的。靠着背后柔软的软塌,逐渐缩成了一团,欲昏欲睡。 自从醒来的那一天开始,自己就变得嗜睡,一天十二个时辰,若是没有大事,桑弥都能睡十个时辰,尤其喜欢缩成一团,钻进被窝躲在床脚睡,抱着自己才睡得安心。 每次墨弯夜醒都会把桑弥扳正,怕压着呼吸,可是没多久桑弥又回到紧紧抱着双膝的状态。 或许,因为前世最后那两年的折磨让自己变得嗜睡,只有缩成一团,才会感觉有安全感,睡得安稳。呼吸渐渐平稳,墨弯在外边唤了两声都没回应,便推门而入,看见小姐蜷缩在榻上就睡着了,不由得叹息。不忍吵醒睡的安稳的桑弥,便拿了毯子盖上后便退下了。 睡梦中,桑弥仿佛又梦见了自己拥有“京城第一姝”名号的时候,打扮娇艳,前呼后拥,好不得意。 画面一转,只见那太监趾气高扬的拿着圣旨对爹爹和娘亲指指点点,而自己却动弹不得,想被缚住了一样手脚都麻木了。想张口喊出来,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能做的只有无声的啜泣。 突然,见到了虞城残阳之下的那抹身影,那么的决绝,透过背影,看到的只有绝望,桑弥依旧好不出声,伸手想要去抓住被烈风吹起的衣角,却抓了个空。 猛的起身,但是塌太过狭小,用力太过,桑弥滚下了地,手肘戳到了地面,不由得“嘶”吃痛一声。 双手撑地,感觉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抹,竟满脸湿润,不知这泪是为了冤死的父母而流,还是那义无反顾的背影而流。 听到屋里的声响,墨弯赶紧扣了两声门没有回应便推门而入了。看到双手柱地,坐在地上低头一动不动的桑弥,大吃一惊,连忙将桑弥扶到了床上。 墨弯看着有些失魂的桑弥,满脸忧色道:“小姐可是又梦魇了?前两日有些好转,怎得今日又魇着了。” 桑弥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莹白细腻的双手,指若削葱,温润如玉,纤长又不失骨感的美。只是在想,当时为什么没有抓住他的袖子。哎,罢了。 “几时了。”揉了揉眉心,桑弥懒懒的问到。 “回小姐,现在刚过卯时。”墨弯道。 桑弥看了看大亮的天:“扶我起床吧。”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穿了件窄袖淡青色银丝缎裙,鹿皮长靿靴,将修长笔直的小腿紧紧包裹,头发用丝带紧紧的高束。虽说仲夏,有些微热,但很适合练功。梳妆整齐后,走向了府中的练武场。 虽说是相府,丞相是文官,但是府中练武的家伙可不少。桑奕年轻时武功便深不可测,常与皇上切磋。哥哥桑悬又入了军,练武必不可少。 想起许久未见哥哥,桑弥有些失落。自从醒来以后,还未见到哥哥。 桑悬对桑弥十分宠溺,几乎是有求必应。最看不得妹妹哭。每次行军归来,风尘仆仆,有时连衣服都忘了换,都得先把在外搜罗的奇异的小玩意送到桑弥手中才行。经常带桑弥外出打猎,出游,就连陪桑弥逛胭脂铺子都不拒绝,桑弥前脚买完,桑悬后脚付钱。 桑悬如此宠妹妹,让人啧啧惊叹,毕竟桑弥在京城的形象实在太差。 但是想到哥哥再有一月有余,就是自己的生辰,哥哥就会一定会从边疆赶回来,桑弥嘴边不由得扬起了笑容,灿烂盈盈,眼中星光熠熠。 烈日当头,连夏风吹过都只有燥热感。练武场中,只见桑弥行云流水般的练出一个又一个潇洒的动作,势如破竹般的气势让路过的婢女小厮都躲在一旁偷偷望着。 两个婢女手中绞着擦拭游廊的擦布,看着场中的二小姐:“二小姐自从醒了就变了个人是的啊。” “对呀对呀,感觉脾气没以前那么大了。而且,而且我觉得二小姐穿白衣更好看呢。”两人双眼中的小星星一闪一闪。 旁边扫地的小厮凑了过来:“我怎么感觉二小姐练武的时候像大少爷啊,瞧这动作,哎呀,越看越像啊。”一拍大腿,才觉得声有点大,赶紧禁声。 两个婢女听了这话,再看着桑弥,想起大少爷的风姿,面容微酡:“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诶。看看二小姐动作这么利落潇洒,比那些什么娇柔的大家小姐强多了。” “就是,一个个弱不禁风的样子哪儿比得上二小姐,成天弹琴作诗的多无趣,还不如二小姐教练武,风姿飒爽的样子真好看啊。” 几人蹲在柱子后边偷瞄着桑弥窃窃语,一句接一句夸着自家小姐。墨弯听着几人要把二小姐捧上天钦佩的话语,轻咳了一声:“都干完活了?” 聊的起劲的几人听见墨弯的声音瞬间僵了身子,立马起身:“没有!墨弯姐姐,我们错了,我们这就去。” 看着墨弯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赶紧跑了出去。墨弯看着他们落荒而跑,想着刚才听到的话语,脸上也笑了笑,高兴有之,心酸有之,欣慰有之,还有一丝看不懂的复杂,二小姐确实不一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借人 桑弥坚持不懈的重复着动作,汗水早已浸湿了衣衫,贴在腰身之上。练功服本就紧身,这下更将玲珑的身形勾勒的窈窕异常。 练了半日,四肢都酸痛不已,一个不稳,跌在了地上,烈日灼心,连着地面都滚烫了起来,桑弥却没有立即起身,因为浑身筋骨都在抽搐。将贴在两边脸颊的头发拨到一遍,擦了擦额头之上肆流的汗水,双手撑着慢慢起身,又继续练了起来。 墨弯现在远处看着桑弥跌倒后连忙提起了裙摆想小跑着过去将小姐扶起来,可是看着桑弥眼中粼粼,咬着牙坚韧的面容,又停下了脚步,后退站回了自己的位置,远望着。 过了子时,将近丑时,桑弥实在撑不住瘫在了地上,旁边的墨弯赶紧上前从热滚滚的地面上将桑弥捞起来:“小姐不必太过劳累自己,练功不是一日之功。若是过度了,伤着自己可就不划算了。” 语气中墨弯有些责备,更多的是关心之轻语,轻笑了一声:“小墨弯,只有拼尽全力,才可以呀。不要天天皱着眉,像个老妈子一样了。”尽管微喘,有气无力,却还是有一丝轻佻与不在意在里边。 墨弯轻叹一声,眼神有些复杂,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将桑弥扶进屋内,准备好洗浴的衣物便退了出去。 坐在水中,靠着木桶边缘,水中氤氲着腾腾雾气,桑弥游了神,呆呆的看着水汽,敲了敲头,起身换好衣物。 回到屋中,发现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闻到香味,肚子应景的开始叫唤。看着桌上,金丝烧麦,清炖蟹粉,水晶皇虾饺,糖蒸酥烙,加上一碗清淡的薏苡仁粥,想了想,墨弯真是越来越贴心了。 正吃的满意的眼睛微眯,墨弯扣门进入,看着桑弥有些不规不矩的吃相,站在一旁,帮忙布菜。 看墨弯帮她夹菜,桑弥连忙摆手:“墨弯,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你吃了吗,没吃坐下吃。” 墨弯愣了一愣,温柔的笑道:“墨弯是婢女,怎么能和小姐做一桌呢,而且墨弯已经吃过了,小姐慢些吃。” 用过膳,桑弥想起一件事还需挽疏帮忙,便唤上墨弯,前往了蕾鸯楼。 走在街上,仲夏的太阳过于炽热,墨安撑了把伞为桑弥挡住太阳,却挡不住拂过脸颊的夏风,燥热难耐。看了眼天上的太阳,桑弥不禁感叹。 突然,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伴着一道清明疏朗的声音:“桑二小姐。” 听见这熟悉的再不能熟悉声音,桑弥瞳孔骤然紧缩,银牙死死咬住。慢慢停下了脚步,眼神逐渐变得幽深森寒,厌恶,痛苦,哀怨,不断在眼中闪过。身旁的气息一寸寸沉了下来,垂在身旁的两手紧紧握住,又缓缓的放开。 马蹄声越来越近,桑弥扬起嘴角,那笑不屑又清冷,好,很好,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缓缓的转过身,脸上已恢复自然,冷淡清美,眼眸微眯,将其中的厌恶和恨意掩藏,抱着双臂静静地看着下马走向自己的人。 只见那人身着一身紫色直襟朝服,腰间扎了条黄色金丝绣纹带,黑发以镶碧鎏金冠束起固定,欣长的身形挺得笔直。整个人俊美清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依旧如前世般那样,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呢。 前方桑弥停下了脚步看向自己,郑司衍眼神闪动一丝不明的意味,扬起笑容,步伐稳健的走了过去。 见桑弥没有向以往那样,见到自己就会兴奋的小跑过来叫自己,而是面容清冷淡漠的看着自己,有些诧异,但还是笑着说:“桑二小姐,好巧,这是要去哪里,怎得步行,没有乘马车?” 声音温润如玉,清朗清透,让人听了好不舒爽,可是到桑弥这里,只觉得让人作呕。 桑弥扯了扯嘴角,一丝不苟的作揖行礼,声音清冷:“见过四皇子殿下。今日想步行看看街上的玩意,就没有乘车。” 见桑弥竟对自己竟有些冷淡,语气疏离,眼中也没有平时见到自己的亲昵和兴奋,心中的疑问扩大。 郑司衍道:“听闻你前阵子落水,昏迷了好几日,身子可有不适?” 桑弥语气不变。依旧疏离清冽:“多谢四皇子关心,已无大碍。” 郑司衍向前走了一步想再开口,结果桑弥却向后退去,拉开了距离。有些意外。难道是因为前几日落水生病。我没去见她,生气了?还是因为在街上,人多而不好意思,只有这样了。 郑司衍爽朗一笑:“那” 话还未说完。桑弥抢先开口:“今天日头太毒,四皇子若是有要紧的事在身,就赶快去吧,别耽误了。先告退了。”不再看郑司衍的表情如何,便福了福身,转过身离开了。 郑司衍微楞,没想到桑弥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先行离开,不禁有些微怒,皱了皱眉头,看着桑弥袅袅清美离去的背影,眼神微眯,桑弥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但是又仔细的说不出来是哪里。没在多想,宫中还有事情,便上马绝尘而去。 听着马蹄声远去,桑弥心中的恶意横生,眸中依旧幽暗深邃,嘴角勾起,笑的如野蔷薇般不羁散漫。 身旁的墨弯也有些惊诧,没想到小姐见到四皇子竟如此镇静平淡,就连话语都不多加交流,转身就走。看着面容莫测的桑弥,墨弯不语,似乎小姐醒来之后,变得恐怕不只是衣着行为,就连如何对身旁的人,都变了。 走进蕾鸯楼,小厮立马迎了上来,桑弥摆了摆手,留下墨弯,自行上了四楼。不知道为何,就算前世和墨弯一同经历了那么多,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自己与挽疏的对话,还是不要让第三人知晓最好。 熟稔的进入书柜后的屋子,发现挽疏背对着自己,站在竹栏台子上,望着天空,有人进来都没有回头。 桑弥笑道:“阿挽,想师傅了?” 台子延伸的方向,就是淮渊王府,也就是师傅郑久郗的王府。地处京城地势最高的地方,又将蕾鸯楼建为四层,就是为了有更好的视野,去看那淮渊王府。 挽疏幽幽的说道:“弥儿,你说,师傅去了哪里,又何时归来。” 桑弥道:“师傅不是去了南风吗,怎么了。” 挽疏转过身来,面容依旧娇艳淑丽,只是眸中的脆弱太过显而易见。 不过一瞬,挽疏又笑道:“怎得昨天来了一次,今天又来了,莫非看上了我这宝地。” 桑弥开口道:“我想管你借人。” 挽疏有些诧异:“借人?借谁,你想干什么?” “有些事情,毕竟不能自己动手。有些事情,自己也动不了手。” 挽疏静了静,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自从自己的小师妹昨天来了之后,就发现和以前那个焦躁蛮横无理的桑弥不一样了。眼前的人儿清雅妍丽,着装也没有了以往的妍丽媚俗,而是最简式的淡色素裙。 而那双眼睛,目光不再灼灼发亮,而是变得幽深暗然,仿佛敛尽了浑身的风华绝色和无数心事。就连笑起来,也没有了以往的烂漫生气,而是静谧恬淡,还有着些许淡漠疏离。 不知道为什么,挽疏却觉得眼前的桑弥更加让自己安心信赖。 扬起眉梢,放声笑了出来,如竹栏上的银铃般清脆悦耳,带着一丝欣喜:“好,既然你张口,我将纪沉给你,从此以后,你是他的主子,一切听命于你。” 听见纪沉的名字,桑弥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惊讶:“纪沉?你确定吗,他不是” 挽疏挥手打断了桑弥:“弥儿,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你为了什么,你只需知道,一切有我。” 看着挽疏潋滟的双眸,全是对自己的信任和关心,桑弥张了张口:“但是,纪沉是你银风涧的涧主,将他给我,银风涧怎么办。” 挽疏眨了眨星眸,娇笑泠泠:“傻姑娘,纪沉给你,银风涧自然也是你的。” “你不用说了,不管你做什么,我永远在你背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收服 回到府中,桑弥让墨弯去准备两身男装,墨弯以为小姐只是兴趣上头,没多问便准备好了。 束装好之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真像个普通的公子哥儿一般飘逸倜傥,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不羁的风流。但是桑弥总感觉少了什么,瞥到墙上挂着的雾竹朝露图的扇子,心中一喜,就是这个。 随手扇了扇,果真更像京城之中随处可见的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了,只是不完美在自己太过瘦弱,显出了一丝阴柔之感。 一旁的墨弯看看身上不符合自己的男装,又看了看镜子前潇洒自赏的小姐,疑惑道:“小姐,我们这是要干什么。” 桑弥勾了勾嘴角,带着一丝邪魅,眼眸轻佻,压了压嗓子,略带男性的暗哑,让自己更像个公子哥儿,将扇子叠起,勾起墨弯的下巴:“小墨弯,今儿个,爷带你去青楼。” 墨弯一惊,连忙退后两步,有些惊恐的看着桑弥:“小姐,小姐,这可不行,要是让老爷知道了,小姐会跪祠堂的啊!” 桑弥有些懊恼的敲了敲头,语气有点失落:“是哦,爹爹和娘亲会生气的,到时候又要抄家规跪祠堂了。” 谁知,话锋一转,不过一瞬间的懊恼失望全然不见,又恢复了刚才的轻佻不羁之色:“小墨弯,不用说了,小姐我今天去定了。如果没人告诉老爷,我这祠堂也不用跪了,是不是。难道你舍得让你家小姐跪在冰冷的大堂中抄写十遍家规吗?” 明明话语楚楚可怜,墨弯却一点也听不出来,祠堂明明有蒲团,抄家规每次也都是自己帮着小姐偷偷抄。不禁扶了扶额头,无奈的说道:“墨弯听小姐的。” 夜色降临,桑弥趁着后门换人看守的功夫,偷溜了出去。 夜晚的京城比白天更加热闹一些,街道上灯光闪闪,星光熠熠的模样衬的那月亮和碎星都暗淡了。蘸糖面人,花灯面具挣足了小孩子们的目光。 沿着悦康大街,向珈蓝湖靠了过去。夜晚的珈蓝湖波光粼粼,将天上一轮明月完整的映客出来。 突然,眼前景色一换,湖面开阔起来,周边船只一下多了起来,大部分都是装饰华丽的船舫穿插其中,也有一些小巧灵动的乌篷船穿梭其中。堤岸两边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商铺林立,商客来来往往,一派繁华热闹。 驻足看了一会。晃悠悠摇着扇子走回人声鼎沸的悦康街上,没多久,就看见了目的地春园。 挽疏决定将纪沉送给自己的时候,又让今天入夜之时去一趟春园,美名其曰寻欢作乐放松自己。 虽说春园盖着青楼的名号,却丝毫没有普通青楼那种红尘之气,也没有勾栏瓦肆那种混乱不堪的场面。 映入眼帘,一座玲珑精致的三层小楼伫立在嘈杂的悦康街之中,没有花哨的花灯装饰,也没有姑娘们出来摆首弄姿。金丝楠木牌匾之上春园二字俊秀清逸,细看下去右下角有一朵花样的标志,显得那么静谧,遗世独立。 园门两旁灯火明亮,一楼的屋檐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清色大门虚掩着,悠扬的琴声和作曲声隐隐传来,淡雅清香伴着清风送入沿街人的鼻腔之中。 进入楼中,并没有老鸨热情的迎上来。而是呈半十字形,左右和前方各有一条游廊,桑弥向前直走,发现有一座亭子坐落春园中,四处望去,原来春园是呈回字形的四方院,这亭子就是回字的中心。 琴声缓缓飘进耳中,悠扬清冷。从游廊走到亭子,一重重的纱幕缭绕其间,微风撩过,看得到亭子中隐约有人。走到亭前,看看亭顶,碧绿淡雅的琉璃瓦,绿色的檐上雕着各种各样的精美的花纹。 亭子各有四个翘角,每个翘角上都系着一只银制的风铃,阵阵清风吹过,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 桑弥掀帘踏入,只见珠帘之后,一抹窈窕优雅的身影跪坐其中,面前放着一把琴。见桑弥进入,便把手放在了琴弦之上,看向桑弥。 桑弥轻笑道:“姑娘请。” 琉璃珠帘逶迤倾泻,帘后人开始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似幽涧中滴落的泉水,清冽空灵,而后水聚成淙淙潺潺的细流。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桑弥举起双手轻轻拍着:“姑娘的琴声,让在下沐浴霖露般清透。” 帘后后轻笑一声,似有腼腆,又显得那么平静,含娇细语:“公子请跟小女子来。” 说罢便起身走出游廊,款步珊珊,袅袅娜娜。走向三楼,桑弥合起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另一只手打量着回廊之中。 一楼二楼都是一间间隔间的样式,有的大开木门,有的虚掩,有的紧闭。但是传出的只有琴箫乐器之音,或者吟诗清唱之声,毫无嘈杂吵闹。 登上三楼,走向中间的房屋,大门大开,好似知晓有人要来,将桑弥领到门口,弹琴的女子福身敬声道:“姑娘,人到了。”说罢便退下,顺手将屋门关上。 将墨弯留在屋外,桑弥走进屋中,殿堂开阔。大殿四周装饰着琉璃珠帘,莹白亮洁的大殿倒映着泉水般清澈的晶莹水光,空灵虚幻,美景如云端飘渺。 忽然,传来一道妩媚妖娆的女声:“可是桑二小姐。” 桑弥停下脚步,打开扇子轻扇,声音不再掩饰,恢复了以往的清冽平静:“正是,姑娘可是剪歌?” 只听娇笑传来,如黄莺般清脆悦耳,在殿中荡漾开来,回声阵阵,让人分辨不了笑声主人在何方。但是听在桑弥耳中,却有着魅惑勾魂之感,桑弥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向前走去,梨木花案之上摆着一张七弦古琴。 轻抚琴弦,入手滑顺细腻,清凉温润。略微惊讶,又摸上两旁雕刻的花纹,原来这是雾戚。桑弥默然,竟不知挽疏对自己可以到达这般。 雾戚是浅罗山庄时代传承下来的名琴,自从八年前浅罗山庄遭到屠庄,无人生还,最后山庄被烧,雾戚也失去了踪迹。向下摸去,摸到了琴身的残缺,那是在火中烧过的痕迹。 桑弥轻叹一声,双手扶琴,玉指在琴弦之上拨动,一阵阵清冽空灵的从雾戚之中传来,泛起层层涟漪,声色如一汪清水般泠泠。若云端之上飞来的仙鹤一般优雅清逸,又若山涧之中流动的溪流般清澈晶莹,又似林中鸟儿莺啼般婉转清透。竟比亭中女子谈的更要出神入化,引人入境。 琴声冲淡了那阵阵娇笑,突然,桑弥一挽手,弹出一阵冷冽琴波,带着隐隐冷厉飞向偌大殿中的一根支柱。 音刃飞速,撞上柱子那一刻木屑飞扬,突然一女子从柱子后飞身而出,落地后又向后退了两步,惊讶的看向刚才所站的那根柱子,上边被音刃划出了深深的裂痕,还在“簌簌”的木屑,转过头来,眸中有一丝后怕和佩服。 剪歌看向桑弥,步履轻盈,走到桑弥面前,撩起长裙,右手放在心口半跪下来,低头敬声:“剪歌,见过主子。” 恭敬的说完之后又偷偷抬头看向桑弥:“请主子息怒,方才是剪歌越矩了。” 桑弥看向剪歌,剪歌一身红装,风娇水媚,丽雪红妆,双眸轻挑,丝丝妩媚之色透露其中,身条丰腴莹润,玉肌青丝,好一个绝色美人。 桑弥起身将剪歌扶了起来,看着有些惊诧的剪歌,桑弥静静开口:“既然你开口叫我一声主子,就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话毕越过剪歌,继续道:“方才的试探我懂,挽疏将银风涧交给我,你们多少有些不解和不服,桑弥一个闺中养尊处优娇横柔弱的小姐能干什么。” 轻笑出来,转过身:“既然这样,我告诉你们,挽疏将银风涧给了我,你们就得叫我一声主子,若有不服,尽管开口。” 语气之中轻狂之意显露无疑,桑弥站在殿中,淡色衣衫之下的纤弱身体,仿佛承载了万古风华,遗世独立。 桑弥扫了一眼周围,淡淡道:“两位楼主,还不现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纪沉 空气有一时间有些冷凝,剪歌惊诧的捂着樱嘴看着桑弥的背影。忽然,从桑弥侧后方的柱子中一道身影冲了出来,冷冽的剑芒极速贴近桑弥的后背。桑弥似乎早已料到,向后方闪去,手中折扇与那剑影相撞,折扇“咔嚓”一声折断开来。 那黑色身影见桑弥唯一的折扇作废,转过身来持剑又向着桑弥冲了过去。 剪歌见那黑色身影不依不饶,眼眸一紧,冷声娇叱:“岁明!住手!” 黑色身影停滞了瞬间,桑弥眼中光芒一闪,趁着空档,脚尖一转,瞬间闪到了黑色身影的侧方,右手手刃敲向黑色身影的脖颈。 那黑色身影眉头微皱,并没有将手中的剑再次对着桑弥挥出,而是脚下用力,头向后仰去,堪堪躲过桑弥的手刃。谁知桑弥手刃一转,竟是虚招,另一只手猛然挥出,手中玉簪冲向了黑色身影的脖颈。 黑色身影微微向后仰,剑立在了身前,颈剑一支翠色玉簪离脖子不过半寸,桑弥看着眼前的男子手中还想再动,冷声开口:“你要知道,若是真的,你早就没了命。” 男子微怒,却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剑。因为桑弥说的没错,若是真的,桑弥手中的玉簪早就穿透他的脖颈了。 桑弥将手中玉簪收起,方才扯下来之后青丝也散了下来,披在身后,光泽柔顺。双手一绾,三千青丝又束了起来。 走到琴前,看着面前有些为难的剪歌和浑身绷紧,面容微怒带着不服气的男子。桑弥衣袖一扫,将桌案上的雾戚半抱在怀中,顺势坐在了桌案之上,随意地扫着琴弦,发出泠泠之音。 低垂这头,眼眸盯着手中的雾戚,轻轻的说道:“末楼主,还等什么?” 说罢,抬起头,看向殿中阴暗的角落,只听到黑暗之中传来一声轻笑,语气带着惊讶和些许钦佩:“桑二小姐好功夫,连岁明都能制服,佩服佩服。” 岁明有些不耐,转过头去目光微冷瞪着男子:“你” 末楼主又开口,打断了岁明的话语:“诶,岁明,明明就是你趁着桑二小姐不注意出的手,要是小姐手中拿的是剑,估计我和剪歌都要去给你烧纸了。”言语随意,轻摆着头摇着手中的扇子。 岁明不再说话,将剑入鞘,头转向一边。末楼主见桑弥依旧没事人一般研究着手中的琴,狐狸般的双眸中精光一闪,朗声一笑,将手中的扇子和上,弯腰举手作揖,:“重楼末湛,见过吾主。” 说罢,看了一眼岁明,将手中的扇子递出:“既然主子的扇子折断了,末湛愿将自己的折扇献给吾主,八重楼任凭吾主调遣。” 末湛话落,剪歌和岁明都惊讶的看着末湛。末湛将手中的折扇给了桑弥,说明彻底服从于桑弥,而剪歌也不过是半跪行礼承认桑弥。 末湛手中的白色折扇,一面画的是雾烟飘渺的八重楼,楼前一棵八重樱将八重楼挡住半边,象征着重楼楼主的地位;而另一面则是一首写在折痕之上的五言绝句:“银河属紫阍,金风扇微凉。登朝八座尊,弃置难重论。” 一眼看上去没有太过特别,但若是一行一行细细读来,就能发现这是一首递增的藏头诗,“银风八重”。 末湛半鞠躬,双手捧着折扇,桑弥将折扇拿了过来一开一合的把玩着,平静的说道:“不愧是现如今最大的商家,对于商人来说,莫过于灵活,不是吗,楼主。” 末湛慢悠悠的然从袖中又拿出一把折扇:“既然原来的扇子献给了吾主,我这手空着还真有点难受。” 剪歌看着末湛一脸狐狸相,翻了个白眼,声音微冷带着些讥讽:“原来末楼主早就准备好了啊,怎得不早说呢。” 末湛摇了摇头毫不在意剪歌毫不掩饰的讽刺直言,依旧笑眯眯的:“商人的乐趣就在那些能找到财富的地方,不是吗,两位楼主。” 矛头又重新指向剪歌和岁明,剪歌上前一步,将头上的白玉银捻丝珠簪摘了下来,绕道桑弥的后边,将桑弥发中普通的玉簪摘了下来,将自己的簪子带了上去。 做罢,退后几步:“吾主凭此簪,尽可吩咐胭楼所有东西。” 话落后,不在说话,而是和末湛一同看向岁明,岁明脸色有些发青,将脸上的不耐生生压了下去,抽出腰身之中的菱花翎,向桑弥掷了过去,略微低眸,声音低沉:“见过吾主。” 抬手一抓,将菱花翎放入手中,看着眼前表情不一的三人,桑弥突然笑了,仿佛夏日中绽放的睡莲般轻柔,令人心中一静,扫去了繁杂的心绪,眉目间顾盼生姿,双眸流转,仿佛一潭春水荡漾,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夺人心智。 桑弥笑的或许过于放纵,笑声之中的愉悦也过于明显。剪歌三人有片刻的失神,暗道:桑二小姐的美名确实不是虚传,这脸说变就变。 带着浅浅的笑意,桑弥道:“剪歌,岁明,末湛,既然你们承认了我,不必再叫我吾主,叫我桑弥,或者二弥即可,在我面前,没有那么多讲究流程。” “我也希望,我与你们是朋友,不是主仆。” 听着桑弥温柔和善的话语和并不在意称呼地位,竟有片刻的语塞,因为挽疏之前对于这些来也并不在意。 剪歌反应过来媚声一笑,扭着盈盈一握的小腰走向桑弥:“那么,我就像挽疏一样,叫你弥儿怎么样?” 桑弥抿嘴一笑:“随意。” 末湛也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既然,既然桑二小姐开口了,我等也不推辞了。” 岁明依旧闷闷的抬头看了一下眼,没有说话。 气氛略微缓和,桑弥坐在桌案之上,正了正身子,语气平静,没了之前的随意:“既然我成了银风涧的主人,我希望银风涧也好,三楼也好,所有人不管做什么,无论什么情况之下,都不要让自己陷入危机之中,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负伤或者是死亡。” “请答应我。”桑弥面容认真,语气的诚恳让三人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融化开来。 坐在太师椅上,屋内并没有掌灯,黑漆漆一片,天上的冷月格外明亮。桑弥让墨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并没有守夜的婢女。 桑弥静静的坐着,左手柱在桌子上托着腮,透过窗户看向窗外的树,被夜风吹的“飒飒”作响,这声音像树叶飘动的声音,也像鞋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看着窗外,有些倦了。双眼低垂着有些放空,声音平淡,有着掩不住的困意:“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抹身形轻盈的从窗户闪了进来,立在暗处,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桑弥。 “纪沉,你好慢,我等你等的好困。”桑弥散漫的托着腮看向暗处。 纪沉向前走了一步,身形袒露在了月光之下。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黑亮的头发高束,剑眉入鬓,细长的黑眸深邃,惹人注目的是左眼眼角之下的泪痣,薄唇轻抿,轮廓菱角分明,身形修长有力。仿佛夜中的猎鹰一般敏锐犀利,带着一股子冷傲孤清的气息,孑然独立。 纪沉右手紧贴胸口,半跪下来,声音低沉:“纪沉,见过吾主。” 桑弥掀了掀眼皮,懒懒的说道:“把床上的毯子给我拿过来,窗户开久了有点冷。”说着,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声音朦胧,如同小猫一般软糯。 纪沉起身走向木床,女子身上特有的幽香飘进鼻腔之中。默默无言将毯子拿起盖在了抱成一团的桑弥身上后,又站回了原本的位置。 半晌两人都没有开口,只听到窗外蝉声凄凄,桑弥抱着双膝更紧了些,眉头皱起,裹了裹身上的薄毯,小声嘟囔道:“吵死了。” 话落,纪沉越窗而出,走向蝉栖息的高树,再回来时已然听不到了蝉声,只有轻轻的呼吸声在屋内。 桑弥抬头,看向纪沉,咧嘴一笑,面容红润,仿佛六岁孩童一般纯真恬静,星眸流转,仿佛有万千碎星悬挂其中。 声音清甜软糯:“纪沉,回去,明天我要吃春阁的赤明香和丹桂花糕。” 话毕便懒懒的靠在太师椅上睡了过去。 纪沉沉声道:“是,吾主。” 脚步刚要挪动,看了眼蜷缩着熟睡的桑弥,又从床上拿了席被子盖在了桑弥身上,围了一圈,然后目不斜视,动作僵硬的将像个粽子一般的桑弥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便从窗户跃出,不带一丝声响,又将窗户合上。 听见纪沉离去,本熟睡过去的桑弥又微睁了双眼,眸光荧荧,换了个姿势又睡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再提 暖光透过窗户洋洋洒洒晒了一地,桑弥被一阵香味儿勾醒,甘香咸甜和桂花甜腻的味道缠绕在一起。揉了揉眼睛,慢慢的起身坐在床上,眯着眼睛看向屋里,发现柚木桌案之上有两个鼓鼓的纸袋,正袅袅冒着淡淡的热气。 捂嘴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的下地走向桌案,细看过去,纸袋上写着春阁两个隽秀的大字。打开其中一个向里看去,发现里边是一块一块方方正正的丹桂花糕,码的整整齐齐。捻起一块,咬了一小口,软糯香甜,唇齿留香,桂花的甜香缭绕在舌尖之中。 桑弥一口接一口,不时被冒着气儿的桂花糕烫到舌尖牙齿,赶紧用手对着嘴扇风。皱着眉头小声嘟囔:“纪沉这是把人家厨子抢过来了啊,刚出炉就装起来了吧。” 嘴中埋怨着手中抓着糕点的动作却还是没变,桑弥只穿着中衣坐在凳子上,右腿抬起将脚放在凳面之上,右胳膊拄着右膝,拿着糕点的左手和左腿时不时抖一抖,渣子掉了一地,俨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看着热乎乎的丹桂花糕,琢磨着京城之中还有什么小吃,好玩的让纪沉下回给自己带点儿。 吃着吃着想起来上一世自己也老让纪沉,神出鬼没让人闻风丧胆的银风涧涧主,给自己当跑腿小弟。 那年也如现在一般,烈日灼心,桑弥与潘茹阳斗了嘴之后气囔囔的冲进了挽疏的结果正好纪沉也在,屋里氛围有些紧张。好像在和挽疏汇报些什么事情。 纪沉脸上依旧是淡漠疏远的样子,就连桑弥气冲冲的冲了进来也被他漠视掉了。挽疏倒是冷凝着脸,面上很少见的严肃,也只看了一眼桑弥。 桑弥气呼呼的进来看见这样也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没再大吵大闹,只是一只手托着腮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把玩着茶具。 心思不在这里,也没听清二人说些什么,只听见“南风”,“黑泽军”的寥寥几字。 足足小半个时辰,桑弥脸上的不耐之色愈发明显,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挽疏见此才摆了摆手停止了交谈,慢悠悠的说道:“怎么了我的小师妹,今儿气性这么大?” 听着挽疏随意调笑的话语,桑弥气不打一处来,快走两步冲到挽疏面前,娇声道:“还不是潘茹阳那个女人,在百瑰阁和我抢一匹金雀绢丝布料,明明我先摸着的,她非说她早就预定了,今儿只是拿出来透透气看看料,谁知碰上了我。” “要不是看是在你铺子里,我早就忍不住了,那伙计又不是不认识我,还帮着潘茹阳,气死我了。” 说着还使劲躲了躲脚,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锤了一下。眼睛发亮,说话时呲牙咧嘴,脸颊因为怒气而变得红扑扑的,气鼓鼓的样子十足像只发狂的小野猫。 桑弥抱怨完就听到挽疏咯咯的笑了起来,媚眼如丝:“好好,下回封了潘茹阳,不让她进,全是你的。” 桑弥狠狠瞪了一眼,才想起纪沉还在,自己的样子全被看了去,慌忙捂住脸,往挽疏怀里钻去。结果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又退后几步挺直腰板倔着脸抬起下巴,故作矜持的脸上又爬满娇横和傲气,仿佛刚才害羞的不是自己一般。 纪沉却像个没事人一般仍旧站在原地,目不斜视的一语不发,薄唇抿着面无表情,只是左眼下的泪痣尤为引人注目。 桑弥从未见过他,扯了扯挽疏的袖子,瞄着纪沉,小声问道:“他是谁啊,怎么还不走,我看你俩聊了半天。” 挽疏扭着蛮腰走向桌案从上边拿起一个苹果“咔嚓”咬了一口,趴在高高的椅背上,才慢慢的说道:“银风涧涧主,我的小纪沉。” 听罢,纪沉仍旧静若止水,只是耳根偷偷的羞得红了起来,挽疏见此嘻嘻的笑了起来:“你看,是不是很可爱。”说着,还用手指挠了一下纪沉的下巴,像主人逗猫时一般挠痒痒。 桑弥也慢慢的放下了对外人那一套,自如的拿了个苹果也啃了起来,不时还打量着一身黑子的纪沉。 嗯,身材不错,头发也好看,嗯,长的也不错,怪不得挽疏喜欢。 看着桑弥一只盯着纪沉,还时不时偷偷笑着看自己,眼里的意思意味深长,挽疏一眼就看出来桑弥脑袋里想了些什么。 戳了戳桑弥摇动的脑袋:“你别给我瞎想啊,我的身,我的心,都是师傅的。” 纪沉听着话,瞬间明白了桑弥的眼神,耳根好不容易下去的绯红又涌了上来,垂在身旁的双手轻轻握住,手心早已出了一层薄汗。 “你想不想吃什么,让纪沉帮你买去。”挽疏吃完一个苹果摸了摸肚子对桑弥说。 桑弥看见她摸肚子,就知道是她自己想吃东西了,鄙视的看了一眼:“我可不敢让银风涧的涧主帮我跑腿,您还是自己去吧。” 挽疏一摆手,懒洋洋的说道:“我想吃丹桂花糕和赤明香。” 纪沉垂首答应,闪身就从蕾鸯楼四层跃了下去。待看不到人影,挽疏才跑到竹栏台子上冲着外边喊到:“我要刚出炉,冒着热气的!” 桑弥又是一个鄙夷的眼神:“喊那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看不见你似的,吃个东西还那么多事。” 挽疏转过身来悠闲的靠着竹栏:“你不懂吃零食的境界。再说了,下边有那么多树,谁看的见我。” 蕾鸯楼底下的悦康大街两旁种满了白槐树,高大挺拔,仲夏之际的花期枝叶繁茂,将蕾鸯楼三楼往上遮个严严实实。 现在又到了花期了呢。 上一世挽疏对自己就十分十足的好,想要什么想吃什么都尽量满足自己,就连她自己手下银风涧的事情几乎也毫不隐瞒。 算算,好像比上一世认识纪沉早了一个月。只是上一世挽疏没将银风涧给自己罢了,就连三楼也只是知个大概,各楼楼主的名字特点和职务罢了。自己对这些也没什么兴趣,问着问着就跑到别处去了。 吃着正欢,桑弥手往袋子里一抓,结果只有一些碎渣,丹桂花糕不知不觉之间都被吃完了,刚想把爪子伸向赤明香的袋子,就听墨弯敲了门:“小姐,可要起床了?” 桑弥赶紧将两个袋子塞进了旁边的柜子里,抹了抹嘴上的屑沫,抻了抻衣服又躺回了被窝里,眯着眼装作刚醒的样子,声音有些刚醒时的沙哑:“进来吧。” 墨弯听罢推门进屋,却隐隐约约闻到屋中有点甜腻的味道,不由得疑道:“这是什么味儿?小姐难道夜里饿了吃夜宵吗?” 桑弥若无其事的起身等着墨弯递过来的衣服:“哪儿,我怎的没闻见,兴许是你去厨房身上带来的味儿自己没闻见罢了。”墨弯不再多问。 梳洗完毕之后,桌子上也摆好了几盘精致诱人的饭菜,桑弥犯了愁,刚吃完那么多丹桂花糕,现在又吃,最后勉强吃了几口便让人收了。 墨弯道:“小姐,老爷和夫人说让您今天去他们那里一趟。” 桑弥懒洋洋的道:“也好,有阵子没去给爹和娘请安了。” 进入书房桑弥就看到爹爹坐在桌案后边看着一封信,眉头紧缩,脸上有些严肃。桑相见桑弥来了连忙把书信折起来赶紧塞到一堆书底下:“弥儿来了。” “想爹爹了,娘呢?”桑弥转了一圈没看见程氏。 桑相道:“哦你娘去后院摆弄她的花花草草去了。” 桑弥坐下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就放下了:“爹爹找我有什么事吗?” 桑相起身绕过桌案也坐到椅子上,搓了搓手:“这个,弥儿啊,皇上又和我提了你的婚事。” 看了眼桑弥继续道:“爹知道你喜欢四皇子,可是这皇家的媳妇不好当啊,这” 还未说完,就看见桑弥似笑非笑的托着腮望着自己,桑相突然有点说不下去,只得硬着头皮:“虽说你对这四皇子上心的很,可是四皇子不见得也是这份心思,你看看你前阵子落水病的那么厉害也没见四皇子派人问一声不是。” 桑弥突然开口:“爹爹,弥儿知道了,您不用太过担心,对于四皇子,只不过是幼时情窦初开懵懂无知,现在女儿想清楚了,对四皇子并没有爱慕之意。” 桑相似乎没想到几句话就将以前喜欢四皇子喜欢的死去活来的女儿说动了,可还是不太放心,觉得还是要加把火。 轻咳一声:“好,那就好,弥儿想清楚就好,爹去看看你娘弄完没有。” 翘着二郎腿看着桑相出门,桑弥起身转悠一圈,看向桌子上被半掩的信封,心中乐了,爹爹这是想让我看还是不想让我看。 明明见我进来那么紧张的塞了起来,却还是露出了大半个身子明晃晃的放在桌案上,既然爹想让我看,那就顺了爹的心思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过招 桑弥打开信封,里边薄薄的信纸上只有寥寥几行:“四皇子于一月前多次进出清苑以及香宓坊。” “四皇子于半月前收了张员外赠与的西域丽姬两名。” “四皇子于七日前跟随清河宋公府大小姐宋清雨上君扶山拜佛求签。” “四皇子于三日前” 原来如此,这封信就是郑司衍最近的风流史啊。没想到爹会查的这么仔细,既然给我看,那么应该不会作假。 堂堂丞相也会使小心机,不错。桑弥若无其事的将信封合上塞进袖子里,既然爹爹让我看见,可不能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片好心,这信用处多着呢。 另一边,桑相正和程氏合计着怎么让女儿彻底死心,丝毫不知道自己被称为了老人家。 桑相在屋里来回踱步:“你说弥儿会不会看那封信,我这心里没底儿啊,我怕弥儿心里还惦记着四皇子。” 反倒是程氏平静的绣着手中的帕子:“慌什么,我说弥儿会看见就一定会看。走,看看去。” 桑相和程氏一进书房就看见桑弥靠着屋内的柱子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桑相不动声色的偷瞄了一眼桌案,发现信封不见了,心中偷乐,面上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轻咳一声:“弥儿啊,爹爹和你娘还是想让你嫁个知心人,护你平安,保你一世清明。” 说到这里,看了眼身旁的妻子程氏,握紧了程氏的手,轻叹一声:“皇家,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程氏见此,拍了拍握住自己手的桑相:“弥儿,爹和娘不求太多,只希望你在万千岁月中,他能带给你的不只是风光无限,你对于他来说犹如朝阳光辉,更重要的是对你的爱从未减过半分。” 桑相又道:“你若不想嫁到定国公府,爹去求皇上” 桑弥突然开口,挺直了修长的身子,目光清亮,扬起了微笑,露出了贝齿,笑的像一轮弯月般恬静,亦像幽泉中荡漾的涟漪一般清雅,轻轻开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都懂,爹和娘为我做的一切。对于四皇子,我心中一丝感觉也没有,若是嫁给云野,也不妨是个正确的决定。” 如此坚定的目光和笃实的话,从未在桑弥身上出现过,桑相和程氏也不由得一愣,而后也满面容光:“好,好。弥儿放心,皇上和爹断断不会害了你。” 桑弥甜甜一笑,语气带着撒娇成分:“都听爹爹的。” 回到竹璃园,桑弥拿出信封放在桌子上,莹白修长的手指不时敲打桌面,看向窗外,既然爹给我看这信,那么这信写的就是真的,既然如此,不能白白浪费。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郑司衍一直都是京城贵女们心头的尖儿。而当今皇上的长姐,宁素长公主的幺女容婉郡主,郑司衍的好堂妹,也对郑司衍也是十分上心。而这宋清雨,恰恰也是郑司衍的好堂妹之一呢。 眼中闪过狡黠之色,嘴边的笑犹如夜晚的出没的蝙蝠一般诡异。 沐浴完,将墨弯打发回屋,桑弥披着湿漉漉的秀发翘着双腿靠在美人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医术津津有味的看着,可是嘴里却哼着不知名的轻快小调。 哼着哼着感觉屋里多了份气息,便知道是纪沉,将书“啪”一声合上拍在桌子上,放下双腿才开口:“纪沉啊,我说我想吃刚出炉的,可是也不用冒着热气就给我送来啊。” 纪沉低头,声线清冽:“纪沉记住了。” 桑弥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冒着气的更好吃。” 跳下台榻,走近纪沉,站在暗处,纪沉的脸衬着更加白皙,甚至有些苍白,整个人显得更加清冷。桑弥肚子中坏水一翻,邪邪一笑,伸出手挠了挠纪沉的下巴,然后背过手盯着纪沉的后耳根。 果然如此,纪沉耳根处迅速涨红,桑弥看了几眼,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也不管纪沉怪异和有些错愕的眼神,转过身又毫无大家小姐风范的样子散漫的坐在了椅子上。 装模作样的清咳一声,将“郑司衍罪状”那封信撇在桌子上,慢悠悠的说道:“你帮我把这个,送到征北侯府岳白姗手上,让她亲眼看见。” “是。”纪沉仍旧简练回答。 桑弥乐了:“纪沉,难道你面对我师姐的时候也是这样吗?金豆子似的一粒一粒往外蹦,话这么简短。” “是” 桑弥一拍手,道:“不行,你这个样子,怎么能有女孩子喜欢你了,怪不得阿挽不喜欢你。” 纪沉默然,一时间突然搞不清楚自己主子的脑回路。 桑弥说完,也突然沉默了下来。记得前世,自己十六岁生辰没多久,挽疏就得了师傅在南风遇难失去踪迹的消息,立刻马不停蹄的带人前往了南风。 纪沉自然跟随挽疏一同前去,而回来的时候,只见挽疏和师傅,却不见纪沉的身影,桑弥问到的时候,挽疏只有沉默,苍白着脸一语不发,那时的纪沉,也不过二十岁而已。 忽然桑弥又跳下台榻,踢了纪沉小腿一下,抱怨道:“你还真是人如其名,罢了罢了,谁让本小姐人美心善。走,去竹林。” 说着,披了件外罩向外有去。走到偏房开了锁,进入后转了一圈,眸光闪闪,展开双臂面对着刚踏入偏房,眼神略有些惊讶和不可思议的纪沉。 这偏房在竹璃园正屋后方稍远的地方,并不起眼,但是看起来却比其他屋子高了一些。进入偏房,屋顶高吊,果真看起来显得高挑异常。 整个房间都挂满了用金花点缀的深红色丝质织锦。在房间的里处,有一样长塌模样的美人椅上边铺着厚厚一层米色毛绒毯子。 屋中有很多木头为底上半部分透明的柜子,里边有许多短剑或匕首。有的剑鞘是镀金的,有的剑柄镶嵌着一颗颗晶莹夺目的宝石,有的雕刻的活灵活现的珍禽异兽。 从天花板垂下一盏琉璃灯,外形很特别,从上至中间逐渐变大,再到最后逐渐变小,最后只有一串琉璃珠垂落下来。 脚下踩的是能陷至脚踝的松软地毯,另有一扇门通向第二个房间。 四处看去,屋中四面墙壁陈列着各式兵器,有剑,有刀,有弓,有斧,有鞭,有绫,还有一套套的软甲盔甲,竟是一间武器收藏库。 任谁见了如此场面,只要是习武之人,身处这里,四面八方被各种武器围绕,必定感觉置身于仙境似的,心潮澎湃,仿若醉生梦死沉浸如天堂一般。 嘴边扬起一抹骄傲自得的微笑,眼神清亮,桑弥在房中展臂转圈,享受被兵器环绕的感觉,兵器的冷冽和映照出的冷气在这一刻似乎也被融化。 尽管桑弥荒废了武艺,可却十分热忱于收集各种兵器,传世名剑,奢华的装饰品,只要喜欢,桑弥一定要得到。 虽然这样霸道嚣张的方式十分让人厌恶,但是桑弥此时却觉得自己还是有一样事情做的很对,就是打造这样一间兵器库。 随手拿起一把朴实无华的剑,剑身整体黝黑,剑柄处也无特殊装饰。将剑放在眼前,双指划过,知觉剑身通体冰凉,滑顺坚硬,将剑面立起,挡住了桑弥半边脸,乌黑的剑身衬的桑弥脸颊更加白皙。 “你用剑?还是什么,带了吗。” 纪沉道:“剑,名为透泉。” 桑弥道:“透泉?好名字呀。” 转了一圈,桑弥悠悠道:“此剑名为白影,用乌黑金铸造,出自万剑山庄。明明这么黑,却叫白影呢,因为它挥动起来,不见剑身,只见剑身掠过后的白影。” 话音刚落,桑弥便猛的挥剑冲向纪沉,纪沉见此,手压上腰间的剑柄,掠身闪出房间,退后几步远离偏房之后才抽出腰间的透泉与桑弥手中的白影碰撞。 见突然的攻击被纪沉向远退去化掉了大半的剑气,桑弥转身反手又将白影挥向纪沉的头顶,纪沉横剑一挡,手腕翻转,向桑弥小腹横去,虽说是攻,但是却显得畏手畏脚,并不敢真正的实力。 二人招招过剑,冷月之下身影似鹰,锐利而又锋芒。所处竹林之中,刀光剑影,剑气与身形闪过掠起地上阵阵竹叶,围绕着二人翩翩起舞。不时碰上雾竹,留下道道剑痕,声音清脆清冷。 桑弥见此,朗声一笑:“纪沉,尽管出招,痛痛快快打一场,别有顾及。” 听桑弥如此说,纪沉稍微展开了手脚,挥剑更加用力,但也只是点到为止,没有用尽全力。桑弥皱眉又轻喝一声:“纪沉!” 说罢,桑弥剑锋冷厉,又快又狠的继续挥剑刺向纪沉。纪沉也不再缩手缩脚,展开手中的剑迎了上去。 几个回合下来,桑弥有些吃力,毕竟荒废了两年,武艺早有生疏,内力尚且也不如纪沉的深厚,手中和额头被薄薄的汗浸湿。 纪沉透泉迎风挥出,冷冽的寒光直取桑弥喉咙,透泉还未到,森寒的剑气已经将桑弥想要格挡的白影撞的偏离了轨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相似 只听“叮”的一声,白影便被透泉掀飞,脱离了桑弥的控制,直直插穿远处的雾竹之上,剑身深深嵌入。 桑弥不得不向后退去,躲避透泉的剑尖,可已经无路可退,身后一冷,靠到了一棵雾竹之上,而透泉也仅仅离桑弥的喉咙一指的距离。 桑弥见不过几个回合便被打败,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冷哼一声。 纪沉见此,透泉收回,手腕翻转便将剑插入剑鞘。后退几步半跪下来,抱拳垂首,声音听不出喜怒:“纪沉越矩。” 桑弥又是一声冷哼,比方才的更要响亮,充满了不服气:“我怎么没听出你有歉意啊。嗯?” 弯腰双手叉腰低头恶狠狠的盯着纪沉,片刻,摆了摆手,转身将白影拾起,用衣袖擦了擦白影身上的灰尘和划出来的剑痕。 轻巧的说道:“算了算了,是我技不如人,赶紧起来,以后不许动不动就跪,听见没有。” 语气强烈而又带着责备。 纪沉听后起身默默跟着桑弥,桑弥回到偏房将白影放回剑鞘之中,拍了拍手。 说道:“纪沉,以后每天晚上你都过来陪我练剑,要是有事,派别人来也行。” 转过头来看着纪沉:“你和我说说你怎么和我师姐认识的,剑术比我还好,早知道我可是跟着师傅累死累活的学了两年才这样。” “你等我一下啊。” 出了偏房,桑弥足下一点,飞上屋檐,转眼便消失不见,没多会,就看桑弥两手各提了一个坛轻步飞回。 站在屋檐上,桑弥下颌一扬,向上撇去,示意纪沉上来。 上来后纪沉便看见原来桑弥手中提的是酒,不禁意外。 桑弥熟练的将酒坛子上封的盖子掀开,低头闭眼使劲闻了闻,嘴中吧唧着,兴奋的说道:“爹和娘把你们藏这么深,真是苦了你们了,今儿赶紧进本小姐的肚子里吧哈哈哈哈哈。” 看着闻过酒香便有些放纵的桑弥,纪沉沉默,无言以对,默默地接过桑弥递给他的一坛。 桑弥喝了一口,吧唧道:“还是着千山庾好喝呀,真真让人飘飘欲仙。” 发现纪沉并没有喝,桑弥道:“诶?你怎么不喝,难道说你不喝酒?还是说,你不会喝?” 望着桑弥揶揄的眼神,纪沉慢慢举起酒坛喝了一大口,结果喝的太急,呛住了喉咙,连忙咳嗽,苍白的脸颊浮上一抹绯色,不知是呛得,还是着千山庾的酒劲儿。 桑弥赶紧拍了拍纪沉的后背,等纪沉逐渐缓了过来,桑弥狐疑道:“你不会喝酒?堂堂银风涧涧主竟然不会喝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纪沉:“” 桑弥:“” 桑弥感觉酒劲瞬间上来,脸上燥热,转过身去背对着纪沉,猛的使劲拍了自己额头一下:“什么情况?不过几天没喝,怎么刚喝就开始打嗝?这有点尴尬啊?” 咬了咬牙,又转了回来,脸上笑容灿烂,仿佛刚才尴尬的一瞬间并不存在,又招呼纪沉:“来,喝喝,哈哈,哈哈哈” 喝了半坛之后,桑弥有些晕乎乎的,趴在屋顶的脊梁之上,也不管夜风吹的肆意和瓦片的冰冷,指着天空,舌头打结:“纪沉,说,为什么你剑术那么好?” 纪沉平静回答道:“属下自幼习武,父母皆用剑且铸剑,只是八岁那年家中变故,一夜之间家门被屠,家中铸造的无数把剑被歹人掠去。” 桑弥听到这里猛的起身,错愕的盯着缓缓道来自己身世的纪沉,哑口无言。 纪沉似没有看到桑弥的失态,继续声调平静的道:“自己身上被父母拼死送出庄外,可是身中软魂散,内力全无,双手筋脉受损。” “在苍浙城四处躲藏,就连一个小乞丐也可随意欺我。” 说到这时,一向波澜不惊的纪沉握紧了拳头。 “就在浑浑僵僵半年后,遇到了主师,淮渊王。王爷见我筋脉,骨架受损,便问我来龙去脉。以后便治好了我身上残留的余毒,把我受损的筋脉温养好之后,将我送到了散山道人座下。” 桑弥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小嘴微张:“那你还是师傅的师弟呢啊。” 说罢,对着纪沉作揖道:“见过小师叔。” 纪沉连忙躲开,沉声道:“吾主,不可。” “我随跟从散山道人,却并没有拜道人为师,只是一名侍童。” 桑弥惊呼:“不是吧,侍童能将剑术练到此地步。” 纪沉道:“最开始我偷偷的练习,后来被道人发现,道人便偶尔指点一二,所以才会有所精进。” 桑弥拍了拍手,赞叹道:“纪公子真是天资聪颖,天赋异禀呀。” 说完,桑弥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纪沉:“你是不是,万剑山庄的计臣?十年前的万剑山庄。” 半晌,纪沉轻轻点头,仿佛喉咙里塞了棉絮一般,声音沙哑:“是。” 桑弥哽住,一下酒醒,醉意全无。 十年前名扬四海的万剑山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藏剑无数,铸剑无数。 最重要的是,庄主计染和庄主夫人肖倾夫妻剑术高超,铸剑本领出神入化。而且两人为人正直善良,做事光明磊落,最嫉恶如仇。 对于有难之士皆鼎力相助,慨当以慷。对于江湖之事皆秉公忍直,正视绳行。 而万剑山庄小公子计臣,自小聪颖伶俐,敏而好学,不光习得剑术,琴棋书画据说也无师自通,私底下都称计臣为小庄主。 可在十年前的夜里,一场大火燎着了万剑山庄,庄主和庄主夫人因救剑谱等物而命丧火中,山庄被烧毁,遍地狼藉,而庄内的无数名剑,名家剑谱不翼而飞。 这样的结果任谁想,都知道是被歹人洗劫,连带屠庄,而山庄唯一的小公子计臣也在火中消失。 纷纷传言是邪祟势力卷土重来为了报仇,荼毒了万剑山庄。最后却没有幸存的山庄之人,此事也不了了之。 没想到给自己跑腿的纪沉竟然是万剑山庄的小公子,不由得吃惊。 桑弥问道:“就算你只是道人座下的一名侍童,也不用沦落到给我师姐当跑腿下属吧,再说了,你可是万剑山庄的小公子,你就没想过查清当年之事,为父母报仇?” 纪沉静静道:“王爷对我有恩,道人亦对我有恩。我不能倚靠这些就孤恩负义,为挽疏小姐效劳,我应该更加感谢。” “至于万剑山庄之事,我一定会查,并且十年来,我一直在查。” 桑弥拍了拍纪沉的肩头,感叹道:“你和我师姐还真是” 绞尽脑汁想了想,还是闭了嘴,毕竟这种事情不是能开玩笑的,虽然纪沉能面无表情的道来,可是心中的痛楚恐怕和挽疏一般积压的能将自己压倒。 桑弥道:“行了,回去吧,太晚了,本小姐也要就寝了。” 轻轻跳下房檐,向自己的屋中犹走去,突然猛的回头:“纪沉,以后不必叫我吾主,叫我名字就好。” 说着,扬眉一笑,仿佛九天之上的星月一般璀璨耀眼:“待我,就像朋友一般即可。” 纪沉站在屋顶静静看着地面之上灿烂笑容的女子,心中一软,仿佛陷入了这笑容一般,一看,就再也脱不了身。 第二天醒来,桑弥头痛欲裂,头昏脑涨,眼前仿佛有碎星来回折腾一般。 揉了揉太阳穴,忍痛喊了声墨弯,发现自己声音干渴沙哑,仿佛吃了沙子一般磨的难受。 站起身来晃晃悠悠的走到桌前倒了杯冷茶喝了下去,喉咙瞬间清凉渴许多,咳了咳 ,脑袋又开始嗡嗡作响,捂着头趴在了桌子上。 墨弯进屋就看见小姐光着脚趴在了桌子上,杯中的冷茶撒了一桌,急忙将桑弥扶回床上:“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梦魇了,还是身子不舒服?” 桑弥躺回床上抽出手摸了摸墨弯示意别急,哑着嗓子缓缓说道:“小姐我昨天吃了点酒,不碍事,在躺一会就好了。” 墨弯摸了摸桑弥的额头,发现有些发热,连忙叫了人去找郎中。 迷迷糊糊中,桑弥嘴中被灌了苦药,然后又被塞了甜腻的蜜饯,两种味道一碰,简直让桑弥苦不堪言,生生咽下去,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日落黄昏,窗外金灿灿一片,霞光万里。 桑弥双手撑着立直了身子,将额头上的布巾拿下来,扭了扭身子。 躺了一天,身子骨头都僵硬了,来回转的时候关节只见“咔咔”作响。桑弥身上还有着余留的酸痛,肚子咕咕叫着,一一天了只喝了些苦药,就了些蜜饯,饿的前胸贴后背。 起身冲门外叫墨弯,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墨弯,我饿了。” 墨弯听声进屋,就看见小姐揉着肚子可怜巴巴的望着门口的自己,像极了几岁的孩子,大眼睛眨呀眨,可爱的紧。 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小姐再忍一下,墨弯已经叫人备上饭菜了,过会就好了。” 墨弯走上前去将衣服递给桑弥,桑弥无力的抬手,撅着嘴看向墨弯,墨弯无奈的又只得将手收回,走近一点替桑弥将衣服穿上整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打听 将翡翠虾蜜饺,清炒素鸡胸,青笋粥等满满一桌饭菜扫荡一空后,桑弥瘫坐在榻上满足的摸着肚子,打了个嗝。 接过墨弯递过来的茶水漱过口后桑弥转了几圈,觉得浑身爽利。 墨弯道:“小姐,前几日崔二小姐回府之后据说发了很大的火,当天身边的婢女春阳被贬成了最低等的三等扫院侍女。” 桑弥低头呷了口浅翠泡的茶,唇齿留香,淡雅清清新,淡淡道:“那小厮呢。” 墨弯道:“那小厮被春阁打发了,据说被崔二小姐背后打成了瘸子,现在混在乞丐里边生不如死。” 桑弥轻哼一声:“这种人,小钱小利就能收拢,墙头草一根,见利害人,烂人堆里一抓一大把。” 而后又有些轻松:“还好阿瑶遇到的是我,若换了他人,想必不出一天,城中叶二小姐吃霸王餐的谣言就满天飞了。” 墨弯道:“不过现在崔二小姐,在城中的名声有些不好。” 桑弥挑眉:“哦?怎么个不好了?” 墨弯道:“人人都传催二小姐蛇蝎心肠,用恶毒的法子陷害叶二小姐,若不是小姐路过,恐怕叶二小姐怎么也说不清。” “哼,该。” 墨弯顿了一下,捂嘴笑道:“而且现在都传言小姐救美的事迹,桑二小姐那天的风姿绰约以及小姐的国色天香呢。” 桑弥乐了:“以前怎么没听有人夸我啊,真是。” 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道:“对了,那天那两个小乞儿怎么样?” 墨弯道:“来报的小厮说那两个小乞儿也同样被崔二小姐追着打,可是那两个小乞儿长期混迹偏僻的胡同小道,那帮人没抓到,让那两个小乞儿跑了。” 桑弥笑道:“那两个小乞儿果然机灵点,想必早就知道会有麻烦。” 或许那天那两个小乞丐紧张的使劲搓着破烂不堪的衣角,怯怯的抬头,难掩害怕和恐惧之意的眼神,让桑弥感到一丝窒息。 不过六七岁的孩子,却混迹于最脏乱不堪,混乱肮脏的乞丐堆里,衣不暖食不饱。 无依无靠,成天忍受着饥饿,来自外人的鄙视和嫌弃的白眼。 不知是桑弥突然善心大发,还是突然联想到了前世被自己亲手误杀的弟弟,心中一软,只想让那些孤苦伶仃孩子有个家,有个乘凉取暖的家。 心思一动,道:“你回头将那两个小乞儿找来,我挺中意他俩的。” “还有,打听打听城中流浪的小乞丐到底是什么情况。” 墨弯应道:“是。” 在竹林偏房之中,桑弥擦拭着数把名剑利刃,眼中充满珍爱之色。擦着擦着,看着手中被擦的泠泠发亮的白影,竖起来清晰的映照出自己的脸,愣了愣。 曾何几时,自己也经常这样珍视着手中的剑,细细的擦拭干净,虽然那把剑不是自己的。 前世到了虞城之后,软磨硬泡的留在了云野的军营,每日无所事事,就在帐中看着云野办公事。 偶尔云野会扔过来一两本死问医生奇闻异事的书籍,桑弥看的津津有味,有时候甚至看到精彩情节的时候会拍手叫好,引得云野阵阵白眼和批评。 桑弥总是随意的挥挥手说自己知道了,会小点声,可是一点记性也没长,依旧我行我素。 某天突然看见了云野的佩剑,桑弥一直就喜爱刀剑利刃之类的武器。眼睛发亮的扑了上去,想将佩剑看个究竟。 结果指尖还没碰到,佩剑就被云野迅速抢了过去,一脸谨慎的看着桑弥。 桑弥摸了摸鼻子,兴趣盎然的问道:“云野,这是你的剑吗,它叫什么,我能看看吗,我什么都不干,我就看看,真的。” 满脸的真挚,云野依旧不为所动,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不行。” 桑弥没了办法,只能使出必杀技,撒娇。 娇声连连:“云野。” “云大将军。” “云四爷。” “云四哥哥。” 云野再也忍不住,浑身颤抖,不是被气的,是被桑弥抹了蜜一般的嘴喊的。 连忙扔出佩剑,远远的离开了桑弥:“行行行,给你。只能看,什么都不许做。” 桑弥双眼光芒四射,一口答应:“遵命!将军!” 捧着佩剑,双手拂过剑鞘,剑鞘通体冰凉,边角被金纹一般的花纹包裹着。 剑鞘之上伤痕累累,有些破损,新伤有,旧伤也有,桑弥一阵心疼。 慢慢抽出剑,剑体通直,剑身像是玄铁而铸,极薄,透着淡淡的寒光。 剑柄雕刻的细致入微,看上去舒适易握,剑刃锋利无比,桑弥指尖一弹,泠泠作响,清脆而又萧森。 把剑竖立起来,能将桑弥的半张小脸照的清晰异常,可见此剑的通透锐利。 桑弥满脸欣喜的轻抚着剑身,转过头问道:“云野,这剑叫什么,它好美。” 云野抬头,有些诧异桑弥的话:“美?你说它美?” 桑弥点了点头:“对呀,你不觉吗?我觉得天下所有的剑都有灵性。” 云野道:“千离,它叫千离。” 桑弥欣喜道:“好美,长得美,名字也美,除了你的主人是个缺点以外。” 云野挑眉,嗤笑一声:“既然你这么喜欢,每天你搂着它睡觉怎么样?” 桑弥大喜:“可以吗?可以放在我哪里吗?” 不过转念一想:“不行啊,你的佩剑不在你身边怎么行呢。要不这样,每天我擦拭千离怎么样,这样就能天天见到了,嘿嘿。” 云野无所谓道:“随你。” 于是乎,每日桑弥都在云野的帐中捧着千离,细细的擦拭,擦的油光锃亮,云野甚是无语。 将白影入鞘,桑弥起身深深的呼吸一下,怎么脑子里最近都是云野。 就算真的要嫁给他也不至于看见什么都能想到他,真是作孽,烦人。 哼着小曲从竹林的幽径回到竹璃园,两旁是修长挺秀的雾竹,有过约莫三十步,便悠畅宽阔起来。 竹璃园主屋是一幢玲珑精致的二层小楼,小楼云前方是莲湖,上面浮着的睡莲半开半掩,引人欲探究竟,看清那静谧的清莲是何美人。 莲湖的右手边是玲珑剔透的琉璃阁,是桑弥醒来之后命人打造而成。 里边种了许多是桑弥珍爱的各季花,药草等。有的刚刚发芽,有的则是移植或者嫁接而种。 越过清香的竹林,鼻中便被清莲的幽香萦绕,随即各色异香也缓缓缭绕笔尖,若不是仔细品味,便问不出这其中除了花,还有草药之香。 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牵藤引蔓,穿石绕檐,趴在竹璃园青色的墙壁之上,砖瓦之上。佳木茏葱,奇花熌灼,精致的二层楼阁在院子中间。 桑弥站在莲湖边上,闭目闻着幽幽暗香,心中只觉的夏日的燥热都消去了一大半。 这时墨弯走过来,轻轻道:“小姐,您让我打听的事情,已经打听到了。” 桑弥睁眼,眉目清亮:“如何?” 墨弯答道:“京城之中乞丐有很多,小乞儿也有很多。这些乞丐平时在街上乞讨除外,其中还有不少吃恰子。而且还会威胁命令那些小乞儿去浑水摸鱼当扒手。” “让那些小乞儿偷摸扒赖的给他们挣钱,或者是弄来食物。” “若是那些小乞儿不听话,或者没有扒到东西,他们就会毒打那些小乞儿,并且不给他们食物。” 说到这里,墨弯不忍:“而且,我在街上甚至看到了和野狗抢食物的小乞儿。骨瘦如柴,十岁左右的小孩子竟瘦的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桑弥眯眼道:“这两年京城中的乞丐莫名多了许多,百姓生活也增添了许多麻烦。” 又道:“我让你找的那两个小乞儿,找到了吗。” 墨弯回道:“找到了,他们看见我不是崔二小姐的那帮人,便没有逃跑,我已经将人带回府了。” 墨弯转身叫到:“小翘子。” 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回道:“得嘞墨弯姐,走吧。” 桑弥转身看去,一个十五岁上下的小厮一手领着一个小乞儿走了过来。 小乞儿走近了发现是前阵子在街上遇到的自称姐姐的女子,眼睛有些胆怯和局促不安。 桑弥弯下腰,两手揉了揉小乞儿乱蓬蓬,脏乱不堪的头发。 温柔的笑道:“好久不见,想没想姐姐。” 大一点的小乞儿低着头没有说话,那个小一点指认过崔芸妤的小女孩怯怯的开口:“想,想姐姐了。” 刚说完,大一点的小乞儿就瞪了一眼说话的小乞儿。小乞儿连忙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桑弥看了眼不让她说话的小乞儿,眼神意味深长。 消瘦的小脸一片黑一块白,看不出原本的肤色和样貌,只是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有着孩童应有的稚嫩和纯真。 眼中的羞涩和紧张让桑弥心中一软,捏了捏两个小孩子的脸颊,入手的却是硬硬的骨头和薄薄的一层面皮,连普通小孩子的婴儿肥也没有。 桑弥道:“墨弯,你先让他们俩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去准备一桌吃的,看这瘦的。” 墨弯应声之后就领着两个小乞儿下去了,刚才说话的小乞儿还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好几次桑弥,桑弥挥挥手温柔的笑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收留 待墨弯走远,桑弥回过头看着刚才被墨弯叫小翘子的小厮。 面容清秀,低着双眼,并没有四处乱瞄,一双眼睛明亮,处处透着机灵伶俐。 刚才进来的时候也没有嫌弃那两个小乞儿身上的污渍,亲手领着。 在自己面前也没有奴颜婢膝,也没有多嘴和多余的动作,看来不是个拜高踩低的人。 桑弥开口:“你叫小翘子?在哪儿当差?” 小翘子机灵的道:“回小姐,小的是三日前入的相府,在后门守夜。” 桑弥漫不经心道:“哦,守夜的。” 小翘子又道:“回小姐是的,这次是墨弯姐姐看中小的去为小姐出力的。” 没有阿谀奉承也没有谄媚讨好,也不多嘴,问什么说什么,桑弥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你回头跟着我吧,不必守夜了。” 小翘子大喜,连忙叩跪谢道:“谢小姐!” 桑弥摆了摆手:“走吧。” 小翘子声音响亮回道:“是,小姐。” 墨弯等两个小乞儿收拾干净之后将他们带到了东屋,准备去告诉小姐,谁知桑弥在闺房等了半天也没见到人,就准备起身去问。 “墨弯,人呢,好半天了呀。”桑弥见墨弯进来又坐了回去,一手托着腮,一手在桌子上画圈圈问到。 墨弯道:“回小姐,墨弯将那小乞儿安置在了东屋,正准备告诉小姐。” 桑弥摆了摆头:“带到东屋干嘛,让他们来我屋来。” 墨弯惊讶:“可是,这是小姐的闺房,他们” 桑弥一摆手:“没事,小孩子纯真,没有关系。” 墨弯福身:“是。” 换上了干净整齐,还带着香味的衣服,小乞儿站在桑弥闺房里,一脸茫然。 桑弥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有些紧张的慢慢挪步过去,看着眼前天仙似的美人,一时间呆了。 桑弥爱怜的摸了摸他们的头发,问道:“你们叫什么?” 大一点的小男孩有些警惕的看了一眼桑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叫宋黎,她说从西边跟着流民来的,我就叫她小希。” 桑弥有些惊讶:“你们不是兄妹吗?” 宋黎回答道:“不是。” 桑弥又问道:“你们没有家人吗,为什么这么小就开始流浪了?” 这回叫小希的女孩怯怯小声的说道:“我家穷,我爹娘就把我卖到了人贩子那里。然后碰到了黎哥哥,他带着我跑了出来。” 桑弥皱眉:“现在京城治理的很严,怎么还会有人贩子。” 墨弯说道:“我听有些老乞丐说,这些人贩子都是私底下交易,他们有自己特殊的黑市,而且和官府有勾结。” 宋黎突然开口:“你找我们两个小乞丐有什么事情。” 宋黎眼中充满警惕和防备,一只手将小希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保护意味不言而喻。 桑弥笑道:“小小年纪就这么深沉可不好。上回在悦康街,我觉得你们俩很机灵,很喜欢你们俩。” 宋黎依旧紧绷着身子,盯着桑弥:“我们只是乞丐,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会,你喜欢我们没什么用。” 桑弥笑了,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些愉悦:“你不用紧张,你觉得,我会图你们什么?” 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森然阴冷,眼神紧紧盯着宋黎二人,阴森森的笑道:“其实吧,本小姐最喜欢吃肉,尤其是小孩子脸上的肉,最嫩最好吃了。” 桑弥表情突然变得恐怖,语气阴冷吓得小希大眼睛立马泪光连连,害怕的不敢看向桑弥,躲在宋黎身后,小手紧紧的抓着宋黎的衣服。 宋黎也被桑弥的话和表情吓了一跳,面色有些发青,但还是挺着身子直直的站着,不退后半步护着小希。 又听到桑弥眼前本来天仙似的美人幽幽道:“可是你们俩太瘦了,脸上一嘴肉都没有,怎么办呢,不如” 眼眸肆意地上下打量着宋黎二人,嘴中痴笑连连:“嘿嘿,不如我先养着你们,养肥了再吃怎么样?” 小希声音有些哽咽,结结巴巴的说道:“姐姐,姐姐不会吃人的,姐姐不会吃小希的,我相信姐姐。” 宋黎向侧跨一步,将小希完全挡在身后,紧抿着嘴,就算再掩饰,有些发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自己。 桑弥盯了一会,突然大笑,露出两排细白的牙齿,笑的前仰后合,捂着肚子花枝乱颤,声音中透着愉悦。 墨弯无奈的站在一旁看着吓唬小孩子的小姐捧腹大笑,暗中无奈的叹了声:“小姐明明才像小孩子。” 半晌,桑弥直起了腰,揉了揉笑酸了的脸,敞开双臂,仍带着笑意开口:“这么相信姐姐呀,小希真乖,来,过来姐姐抱抱。” 小希犹豫的看了眼宋黎,尽管宋黎眼神警告小希不要过去,可是在她桑弥就像晨曦中飘飘的仙子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最终小希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了桑弥,宋黎眼中露出失望。 桑弥一把抱住骨瘦如柴的小希,揉了揉稀疏的头发,说道:“小希真乖。” 说罢,抬头看向有些沮丧的宋黎,开口道:“宋黎,我知道你们两个小孩子相依为命很不容易。我找你们俩就是因为喜欢,喜欢你们俩那天的机灵和看我的眼神。” “你防备心很重,警惕着外人很正常。但是你要知道,你们什么都没有可让我利用的,所以,相信我。” 桑弥真挚的语气和如水般柔和的眼神终究让宋黎放下了最后的防备,紧绷着的身子终于软了下来。 看向搂着小希的桑弥,宋黎慢慢的走了过去,桑弥轻笑一声,也摸了摸宋黎的头顶道:“既然我将你们接了过来,就会保你们平安,让你们不再风餐露宿,受人欺凌。” 小希听了桑弥的话,忍不住搂着桑弥的脖子哭了起来:“我不知道姐姐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我们只是小乞丐,什么都没有,可是,可是我好喜欢姐姐。姐姐真的好漂亮,好温柔,姐姐能不能别丢下我们。” 桑弥眼神和煦,轻柔的拍了拍小希的瘦骨嶙峋的后背:“小希,你知道你以前叫什么吗?不能用叫你小希吧。” 小希泪眼汪汪的摇了摇头:“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爹娘把我送到了别人的手上,然后就碰到了黎哥哥,黎哥哥就叫我小希。” 桑弥又看向宋黎,问道:“宋黎?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吧,刚才我看你说出来的时候,十分抵触。” 宋黎低着头,说道:“我五岁的时候被赶了出来,所以我恨他,我恨自己姓宋。” 语气有些激动,充满了仇恨和绝望。看着宋黎,桑弥静静的开口:“那改个名字吧,不要顶着这个名字天天让自己受罪,那黎是什么,你娘的姓吗?” 宋黎道:“是的,我娘姓黎,我就叫宋黎。” 桑弥一拍手,笑道:“那你改姓黎好不好?就叫黎彧,怎么样?” 听见这个名字,宋黎皱了皱眉头,黎玉?太女孩子气了吧。桑弥好似看出了宋黎的顾虑:“是彣彣彧彧的彧。” 宋黎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谢谢小姐。” 桑弥见他听懂,惊讶道:“你识字?” 宋黎又点了点头:“以前,识过字。” 原来还识字呢,不错不错,捡到宝了,桑弥笑眯眯满意的摸了摸下巴。 这时小希抬头看着桑弥,小声的开口:“那姐姐,我呢?” 桑弥看着小希,想了想:“你跟叫黎彧哥哥,那你也姓黎好不好。黎嫽,嫽,美及智慧。以后你和黎彧一起识字好不好,姐姐教你们。” 小希使劲点了点头,兴奋的说道:“黎嫽,黎嫽,谢谢姐姐,我一定会好好识字的!” 桑弥看着小小的黎嫽,忍不住又摸了摸黎嫽的头顶:“你今年几岁?既然叫我姐姐,就是我的人了,听见没有。” 黎嫽小脸红扑扑的一个劲点头:“嗯嗯,知道了姐姐。我今年六岁,跟着黎哥哥逃出来一年了。”说完,肚子咕咕响了起来,小脸更加羞涩显得可爱了。 桑弥点了点头:“挺好的,饿了吧,先去吃的饱饱的然后好好睡一觉,再来找姐姐。” 黎嫽和黎彧跟着唤进来的婢女去了东屋。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墨弯开口道:“小姐,你这样收留两不明来路的小孩子,是不是不太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 墨弯犹豫道:“小姐已经及笄,相府的嫡贵女,身边跟着两个来历不明小孩子,是否不太方便,而且若是老爷和夫人问起,小姐该怎么办。” 听到这里,桑弥也皱了皱眉头,收留黎彧黎嫽自己也说不清出于什么目的,是怜悯?还是纯属喜欢小孩子? 揉揉眉头,道:“先这样,若是爹娘问起,我再想办法。” 听桑弥这样说,墨弯也没了话,默默地站在一旁,心中的顾虑重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二黎 黄昏临近,霞光满天,影子拉的很长。桑弥晃悠悠的来到黎彧黎嫽休息的东屋,还未走近,就听见一阵交谈声。 桑弥住足,站在游廊柱子后方,两个婢女正好背对着桑弥正在说着些什么。 其中一道有些娇嫩的声音说道:“小姐这是干什么呀,两个小乞丐也能随随便便进到相府。” 另一个平静一点的声音道:“小姐的决定的事情做奴婢的没资格过问,守好自己的本职就行了。” 桑弥一听便知道这两个小婢女是谁了,最先开口抱怨的是妙雯,另一个规矩一点的是阔伊。 桑弥心中乐了,我说怎么醒来后没见着妙雯,原来是自己没给她机会出头,让她和上一世一样在自己面前阿谀奉承口蜜腹剑,花言巧语把自己哄得晕头转向。 前世听到父亲提自己的婚事之后回到屋中好一顿打砸,结果摔了一地的琉璃翡翠瓷器之类的,结果手刚好划到了手掌,瞬间流血。 墨弯赶紧叫人收拾屋中的碎片,自己给桑弥包扎伤口,而进来收拾的人刚好就是妙雯。 墨弯包扎好之后就被桑相叫去了前院,墨弯着急担心桑弥的伤口,又不能违抗老爷的命令,就让在屋里的妙雯赶紧收拾,又命人去找了郎中。 妙雯就是趁这个空当,对着桑弥阿谀谄媚,甜言软语的又哄又夸,让桑弥很是受用。 等墨弯回来,就看桑弥身边多了个小丫鬟,一看就是刚才收拾屋子的妙雯,眉头一皱也没多问。 想起了妙雯为什么没能在自己面前出现,桑弥冷笑一声。 妙雯阿谀逢迎的很,在自己身边站稳了之后,每次都当着自己的面很真诚很用心的做好每一件事。 自己被鬼迷心窍了也是,妙雯随口一句甜言蜜语,桑弥就赏给妙雯许多东西,连墨弯都有些冷落。 不过这种人,也是趋炎附势的很。当年爹爹从左相沦落到礼部侍郎后,妙雯态度就变了,直到最后彻底没了桑家,跑的最快捞了桑家东西最多的也是妙雯。 这时妙雯又抱怨着开口:“小姐真是的,让我们去伺候两个小乞丐,那竹璃园成什么了。” 阔伊依旧语气平静:“少说几句吧,在背后嚼舌根小心被别人听见。” 这时两人背后突然冒出一道声音:“那么妙雯想做什么差事呢?” 听见桑弥的声音,妙雯二人连忙转过身来跪下。妙雯有些颤着嗓子,紧张的开口:“奴婢,奴婢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奇罢了,请小姐恕罪。” 说着就开始磕头,满脸惶恐。阔伊跪在地上,面容和她的声音一样平静:“请小姐降罪,奴婢不应该在背后议论主子。” 看着形成对比的二人,桑弥轻笑一声:“妙雯怎么了,不过是问了一句,就吓成这样,不知道还以为本小姐虐待下人呢。” 妙雯额头冷汗涔涔,匍匐着的身子不住地发抖,也不知道小姐听了多少,自家小姐的脾气自己也清楚的很,这次被抓到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桑弥手挑起妙雯的下巴,笑眯眯的继续道:“既然妙雯不想伺候二黎,不满意本小姐给你安排的苦差事。” 听到这里,妙雯松了一口气,以为要给自己换差事,结果接下来的话让妙雯魂飞魄碎。 “妙雯也及笄了吧,不如本小姐开个恩,给你找门好婚事,如何?” 妙雯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哑口无言,回过神来又开始死命磕头求饶,声音带了哭腔:“求小姐恕罪,求小姐饶命。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只想伺候小姐,求求小姐。” 桑弥笑吟吟的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额头已经磕破,冒出血的妙雯。又看向一语不发的阔伊,点了点头。 突然一拍手,桑弥说道:“啊,我想到了,相府平时出去购买粮食的阿瘤怎么样,一表人才,和漂亮的妙雯真是绝配呢。” “就这样吧,回头妙雯可要高高兴兴的出嫁才好呢,至于嫁妆,本小姐赏你了。” 说完,径直走向东屋,也不看满脸绝望,呆滞在地上瘫坐着妙雯。 阔伊心有不忍,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毕竟主子就是主子,做奴婢的不能反驳。 刚要进东屋,桑弥开口:“阔伊,以后你侍奉二黎。” 阔伊听罢,敬声开口:“是,小姐。” 桑弥道:“嗯,起来吧。” 阔伊于心不忍,看了眼已经进屋的小姐,起身扶着失神的妙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对于小姐的决定,任谁都想不到。 那购买粮食的阿瘤,虽说年龄和妙雯相近,二十上下,是个小厮,但是人如其名,他的头上长了个瘤子。 阿瘤是个家生子,自幼脑袋上就有瘤子,而且长相丑陋,色胆包天,总是骚扰前后院的丫鬟,若不是看在阿瘤的父母侍奉过老爷的份上,早就被赶了出去。 这下好了,妙雯全是完了,小姐决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桑弥进了东屋,就看见黎嫽在床上熟睡。黎嫽除了小脸露在外边,生个身子埋在了被子里,额头已经出来汗,桑弥轻轻将被子扯了扯,让黎嫽睡得不那么难受。 转过身,看见黎彧站在身后,身上溅了些墨汁,向黎彧身后看去,桌案上铺了纸砚笔墨,纸上还有未干的字迹,旁边还堆了许多张写的满满的纸。 没想到黎彧没有休息,而是在练字,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性和毅力,看来是块璞玉呢,孺子可教也。 带着笑意轻轻开口:“在练字?练的怎么样?” 黎彧有些沮丧道:“有些生疏了,毕竟五年没有摸到笔了。” 看着眼前瘦弱的黎彧,十岁的年纪身高却堪堪只到桑弥的肩膀,桑弥在贵女中全是较高挑的,而黎彧就显得更加单薄削瘦。 心头一动,桑弥开口:“你想不想练武?” 黎彧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桑弥:“练武?我应该已经过了练武的年纪了吧。” 桑弥摸了摸黎彧的肩胛处和关节处,没注意到黎彧有些绯红的耳根和紧张的无处可放的手,自顾自的说着:“没事,你根骨极佳,虽过了年龄,但应该没问题。” “我觉得你身子太弱,应该学点武功,最起码能保护自己和黎嫽。” 桑弥放开手后黎彧退后了两步,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如果可以,我愿意学,多谢小姐。” 听见黎彧叫自己小姐,桑弥一挑眉,有些不乐意:“怎么叫我小姐?我说了叫我姐姐就好。” 这时黎嫽也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睡眼惺忪的看着桑弥和黎彧,兴奋的叫道:“姐姐,你来了。” 随后声音却一变,有些失落的又道:“小,小姐。” 桑弥见二黎都叫自己小姐,问道:“谁让你们叫我小姐的?你们不是下人,我说过叫我姐姐就好。” 黎嫽下了床小声的开口:“是妙雯姐姐让我们喊的,她说小姐就是小姐,下人就是下人。”说到最后,渐渐没了声音。 一听又是妙雯,桑弥微愠,声音带着冷意:“妙雯,好,真好。” 又看着二黎,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说道:“让你们叫姐姐就叫姐姐,而且你们不是下人,我接你们来相府不是让你们受苦的,记住了吗。” 二黎点点头,黎彧开口道:“可是,小姐是相府贵女,我们只是小乞丐,留在小姐身边怕是会污了小姐的名声。” 桑弥一瞪眼,道:“说了叫姐姐,还小姐小姐的,找揍呢?” “知道我是相府的小姐你们就给我踏踏实实待着,好好习字,好好练武,别让别人说本小姐身边的人只是碌碌无为的庸人,给本小姐丢脸。” 说着,手一甩披在肩头头青丝,微抬下巴,带着傲气的说道:“既然想要站在我身边了,就给我抬起头挺直身板,谁敢在背后嚼舌根,就把他舌头给我割下来。” 黎嫽听见姐姐霸气的话甜甜的笑着说好,黎彧则是眼中充满了感激。 桑弥看着瘦的跟豆芽似的二黎,问道:“黎彧,你想习武吗,习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其中的苦难不必你这五年遭受的少。” 黎彧眼神坚定,铿锵有力的回答:“想!黎彧不怕苦难,只怕自己配不上自己所遭受的苦难。” 桑弥欣慰一笑:“好。” 又转过头看着有些好奇的黎嫽,柔声道:“阿嫽,你呢,想识字,想习武吗?” 黎嫽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阿嫽不想习武,彧哥哥习武了能保护姐姐。阿嫽想要识字,还想学别的,只要能保护姐姐,阿嫽不怕苦,什么都不怕。” 看着黎嫽大眼睛里憧憬和仰慕,桑弥捏了捏黎嫽的小脸:“好,那你想学什么,不如学医术吧,我屋子里有很多医书,园子里还有许多草药,都交给你好不好。” “以后姐姐生病了呢就让阿嫽帮姐姐好不好。” 黎嫽使劲点了点头,兴奋的说道:“谢谢姐姐,阿嫽一定会好好学的。但是阿嫽不希望姐姐生病,生病要吃苦药的。” 桑弥笑了笑:“好,姐姐不生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痴情 自从二黎留下之后,桑弥就在竹璃园天天教二黎识字。教黎彧一些基本功,带着黎嫽认识园子里的草药等等。 偶尔兴致来了桑弥会亲自下厨做一些小糕点小吃食,二黎二人吃的称赞连连。 晚上待二黎都睡下了桑弥便和纪沉在雾竹林练习剑术。 黎彧黎嫽被桑弥就在竹璃园的事情桑相和程氏也是知晓,最初以为桑弥只是一时兴趣上头,对小孩子有了兴趣而已,过阵子就厌烦了。 可是桑弥对黎彧黎嫽上心的程度让桑相和程氏大吃一惊,实在不合乎常理,终于忍不住找了桑弥。 端坐在竹璃园东屋里,看着黎彧黎嫽整齐的不卑不亢的行着礼,桑相和程氏竟挑不出毛病。 待二黎起身站直后,桑相和程氏细细看着。这些日子在竹璃园吃的颇好,本来骨瘦如柴的身子也慢慢长了些肉。 黎彧的眉眼之间带着自信的神采,眼眸明亮,脸上淡淡的笑意显得黎彧带了些文雅之气,个子似乎也比以前高了些。 黎嫽虽小,脸上的婴儿肥也长了出来,一双大眼睛扑灵扑灵充满好奇,但也不直视着桑相二人,而是略低着眼眸,小嘴边的笑容恬静纯真,活活一个小精灵般。 桑弥看着二黎无差错的行礼,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日子没白教。 看着桑弥脸上不掩饰的喜色和满意,桑相清了清嗓子:“咳咳,这个,黎彧黎嫽是吗?” 二黎同时脆声道:“回老爷,是的。” 又问了问二黎的身世和遭遇,二黎不躲藏不掩饰的实话实说,桑相有些不满,看了眼程氏,程氏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向一旁懒散靠着柱子的桑弥,程氏开口道:“弥儿,你可知这两个孩子会给你带来多大的影响?你不过及笄,你让外人怎么说,不是仆人不是亲戚,却以姐姐叫你。” 桑弥此时站直了身子,双眼熠熠生辉,自信的笑道:“母亲放心,弥儿早就想好了,既然唤我一声姐姐,我就不能让二黎担着下人的身份。” 顿了一下,继续道:“现在的小姐公子哥儿们都上学堂,他们身边也都有侍童,虽然我早已不去了学堂,但是侍童也有侍童的学堂。” “若是待在我身边受人非语,不如将二黎送到侍童的学堂,识字习武练习女工,待到学业完毕,再接二黎回到我身边。” 满眼信任的看着挺直腰站在一旁的二黎,桑弥信誓旦旦的样子让桑相和程氏彻底没了办法。 自己女儿总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会事先问问如何做,有什么影响。一旦桑弥自己决定了,谁都说不动。 程氏无奈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让二黎先下去,二黎看了眼桑弥,见桑弥点头便行礼退了下去。 桑相无语,然后说道:“好吧,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最好,这阵子先别出去折腾了,在家老实呆着吧,圣上的圣旨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下来了。” 桑弥歪头,疑惑道:“什么圣旨?” 程氏嗔怪得看着桑弥:“傻弥儿,你忘了,你和云四公子的婚事啊。” 桑弥呆了呆,醒了之后这么多天就顾着和别家贵女斗嘴,和纪沉练习剑术,教二黎识字了,除了偶尔想起云野,都差点把婚事这茬给忘了。 桑相开口:“本来爹说私底下去趟定国公府,结果皇上不同意,非要圣旨赐婚,说要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桑弥歪着头眨了眨眼,笑道:“你和皇上定好了?没问问人家定国公和云四公子的意思?” 桑相翻了个白眼,道:“前阵子云四公子回了京城,皇上一同问的我和定国公,没想到第二天定国公就说云四公子很愿意娶桑二小姐,只怕自己配不上桑二小姐。” 桑弥听的瞠目结舌,心想这不对啊,云野这小子脑子莫非抽了,怎么就同意了呢,我这“第一姝”的名声他也敢要? 和上一世不同,若是云野拒了婚,圣上是万万不会降罪于桑家,反而会赏赐桑家,美名其曰补偿,然后再给桑弥找一家更合适的。 桑相似乎看出了桑弥的疑惑,道:“定国公后来说,这个,云野对桑二小姐的美名早有耳闻,仰慕已久,桑二小姐的性格和美貌让人望尘莫及。” 憋着笑意,桑相继续重复着定国公的话,仿佛那天定国公侃侃而谈的神情就在眼前。 那天,下朝之后,官吏们都散的差不多,皇上留住了定国公和桑相,询问各自的情况。 定国公神色自若,娓娓而谈,滔滔不绝的叙述着和云四公子兄长的对话。 “我家云野说了,此生非桑二小姐不娶,若是娶不到桑二小姐,愿青灯古佛出家修行。此次回京就是为了一睹桑二小姐的芳容,结果这一看不要紧,看了这一眼简直要了我弟弟命啊。” “云野在蒋家见过桑二小姐之后寝食难安,日思夜想,牵肠挂肚。对桑二小姐念念不忘,被迷的神魂颠倒,直对我这个哥哥说‘桑二小姐的仙姿绰约,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桑相:“” 就连皇上坐在上头听着定国公叙述着,都忍不住大笑了出来:“既然云四公子对桑二小姐如此痴情,清寻啊,你回头和二弥说说,朕也觉得这门婚事极佳。” 桑相名清寻,听着皇上叫了私底下才会喊自己的名,忍不住苦笑:“臣遵旨,回头,再来回皇上和定国公。” 皇上一抚手,哈哈大笑:“行了,散了吧,赶紧回去和弥丫头说一声。”说完便离开了大殿。 定国公面不改色的看着圣上离去,又看向愁眉苦脸的桑相,气定神闲的说道:“桑相这是怎么了,莫非是不满意我这弟弟对桑二小姐如此痴情?” 桑奕皱着眉头,苦着脸:“定国公多虑了,反而云四公子对小女如此痴情我很是震惊。” “毕竟,小女的名声在外实在是不好,这小女的脾气和心性怕是云四公子不喜欢的啊。” 定国公一摆手,淡然道:“桑相不必担心,云野既然中意桑二小姐,不管桑二小姐如何,云野说了都愿意十里红妆,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迎娶桑二小姐,就怕,桑二小姐不乐意。” 桑相摆手:“定国公多虑了,上回皇上头次提起过后,我问过小女,小女说愿意此门婚事,而且还觉得这门婚事实在不错。” 定国公听罢喜上眉梢,笑道:“既然如此,桑相还担心什么呢?两人两情相悦,情投意合,门当户对,真是太完美了。” 桑弥:“怎么就变成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了???我只不过是不反对而已??” 桑相不理会有些抓狂的桑弥,继续描述着当时的场景。 二人见没了问题,一拍即合,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蕾鸯楼吃了酒,这一吃酒不要紧,主要是两个人酒量都不好啊。 虽说在雅间,桑相比年纪轻轻的定国公大了许多,但是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很快就成了忘年之交。英雄所见略同,促膝甚久,竟喝了个通宵达旦。 喝了酒,通了宵,不要紧,要紧的是当天四皇子郑司衍也去了蕾鸯楼吃酒,虽说各自坐的雅间,但是这喝多了,自然控制不住音量。 定国公云歇个桑相桑奕的音量控制不住之后,喝多了这话跟豆子一样往外蹦。 什么云野小时候刚入军营不愿意吃军营里的食物,生生饿晕了过去;什么云野当了校尉之后走错了兵营认错了兵闹出了笑话。 什么桑弥小时候偷偷下水摸水里的鸭子;什么桑弥偷偷爬墙头偷看过香宓坊的姑娘们。 蕾鸯楼里的人听的目瞪口呆,津津有味,到了半夜楼里客人竟然不见少,反而多了起来,就是为了听这定国公和桑相抖出一个又一个小朋友的事迹。 这下也都知道了左丞相府的二小姐桑弥和骠骑大将军云野订下了婚事,一传十十传百,没两天京城都知道了,“京城第一姝”和名扬天下的骠骑将军云野的事迹。 桑弥简直抓狂了,闭着眼扶着额头不停地深呼吸,想要控制自己要发火的冲动。 这两天一直待在竹璃园,也没去打听外边的事情,怪不得纪沉每晚来了眼神都很怪。 真是,定国公真是好样的,什么时候醉不好,偏偏这个时候醉,还和爹一起醉了。 桑相的酒量桑弥是知道的,嘴里吹着八十杯不倒,实则八杯就倒,倒就倒吧,这倒了之后,你要是继续灌酒,桑相瞬间来了精神。 桑相若是醉了,有时候会兴致勃勃的背道德经,而且是倒背;有时候是作诗一首,一首接一首,绝对不带重复的;有时候是哭着喊着要找人划拳,要找娘子。 这回只是抖出了自家女儿的糗事而已,反而觉得一身轻松,丝毫没觉得丢人。 然而定国公云歇的酒量,桑弥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前世听云野提过,那是实实在在,真真正正的千杯不倒啊,为什么和桑相和了没几杯就醉了? 那就只有是故意的了,故意的将婚事抖搂出来,让别人都知道,借着蕾鸯楼传了出去。 只是,不知道四皇子在同一天也去了蕾鸯楼这件事情,是巧合还是安排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起疑 桑弥脑补着云歇和桑相侃侃而谈的情景,又想着云野对云歇满眼痴情的说这话的时候,生生打了个激灵,越想越恶俗,赶紧敲了敲额头。 程氏在一旁也有些惊讶,毕竟前两日桑相确实喝的醉醺醺,东方肚白才回到府中。 醒了之后就和程氏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和定国公的对话,把云野对桑弥的一见钟情描述的天花乱坠。 但是,只字未提他和定国公聊弥儿小时候的糗事。不禁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回女儿这名声怕是被自己亲爹加了把火。 桑弥只觉得自己的脸被“啪嗒”一声扔在了地上,被自家亲爹狠狠地踩了好几脚。 又听到桑相嘿嘿一笑,面容狡黠之色,得意洋洋的说道:“知不知道我和定国公聊的正起劲儿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程氏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了?你把人家店砸了?” 桑相斜楞一眼自家夫人,随后眉飞色舞的道:“正聊着云野那小子和弥儿的生辰八字的时候那四皇子,嘿嘿,四皇子从旁边雅间摔门而出,走啦。后边张员外怎么叫都不回头,哈哈哈哈哈哈。” 桑弥面无表情的看着一把年纪了,还因为一点小事就笑的不亦乐乎跟个孩子一样的桑相,心中隐隐有什么躁动了起来,那是想揍人的感觉。 桑相正说的兴致勃勃的时候,听见外边有小厮大声喊道:“老爷!老爷!” 桑相瞪了一眼那小厮,不耐烦的说道:“干什么干什么,没看见这谈重要的事儿呢啊?” 那小厮跑到东屋门口,满头大汗,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的说道:“老爷,这事儿更重要啊,宫里的圣旨来啦。” 桑相猛的起身,睁大了眼睛:“什么?怎么说来就来。” 跪在前院的堂中,听着面前面白无须的太监掐着嗓子念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相桑奕之女桑弥,恪恭久效于闺闱,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朕闻之甚悦。” 嗯,桑弥听着甚是满意,真是符合自己。 “骠骑将军云野,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桑女桑弥待于闺中,二人两情相悦,特将汝许配给云野,兹特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 接过圣旨,桑弥不禁感慨,两世自己还是没能躲过云野这小子,真是便宜他了。 不知道明明是赐婚,桑弥却很想笑,发自内心的那种,不知道是因为那人是云野而想笑,还是因为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自己要嫁人了而想笑。 程氏拉着女儿的手坐在椅子上,语重心长的劝说道:“弥儿啊,你之前也说了这也是一门好婚事,现在这定下来了你毕竟是女孩子。” “娘不求你多么的贤良淑德,恪守成规,只希望你别再像以前一样娇纵蛮横,无理取闹了,这云野对你痴心,定是良人。” 桑弥默默的听着,心里一阵抽搐,痴不痴心我不知道,不过估计也不是真的,这良人肯定不是真的就对了。 不过念头一转,为什么这次云野竟然主动发声,还号称对自己一见钟情,真是,有点奇怪。 毕竟上一世皇上提过婚事之后,定国公和云野毫无动静,最后桑相顶着压力拒婚了。 算了算了,不想了,回过神来,程氏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诫自己,耐着性子听完之后就回了竹璃园。 刚进园子,二黎就跑了过来,满脸担心。黎彧开口问道:“姐姐,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黎嫽也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桑弥揉了揉二黎的头发,温声道:“没事呀,姐姐没事的,你们放心吧。” 随即眼眸落寞,凄凄叹了声气:“只是,姐姐要嫁人了。” 二黎一脸震惊和不敢置信,黎嫽没控制自己稚嫩的声音喊了出来:“什么!姐姐要嫁人了?那阿嫽怎么办,阿嫽想要一直陪着姐姐。” 说着,眼睛瞬间变得水汽盈盈,小鼻子一抽一抽,仿佛下一刻就能哭出来,桑弥不禁心想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黎彧静声道:“姐姐可知要嫁之人是何人,为人如何?家中如何?对姐姐可有情意?” 黎彧抛出一个接一个问题,桑弥有点头疼,怎么小孩子考虑的还多还着急。 拉着两人回到屋中,安抚道:“担心那么多干什么,那人我了解的很清楚,你们别考虑那么多了,小小年纪怎么跟个老嬷嬷是的。” 黎嫽吐了下舌头,声音有些低落:“那姐姐嫁人了,阿嫽是不是见不到姐姐了。” 黎彧站在一旁深思,不时抬头看一眼桑弥。桑弥叹了声气,小孩子真难伺候。 开口道:“阿嫽放心,以后就算姐姐不在府里了,你们若是想姐姐了,可以随时来找姐姐。” 黎嫽听过重重的点了点头,破涕为笑,搂着桑弥的胳膊说道:“阿嫽好舍不得姐姐。” 桑弥嗔道:“又不是订了婚姐姐马上就嫁过去。” 黎嫽甜甜一笑,大眼睛迷成了半月状:“嗯!” 看着站在一旁不出声的黎彧,桑弥心中一动:“阿彧,你可有什么事情要说?” 黎彧抬头与桑弥对视上,心跳快了一拍,说道:“姐姐,你想嫁给他吗?” 桑弥愣了一下,笑了笑,眼中有着自己都没发觉的苦涩和无奈:“阿彧,这不是想不想的事情,这个问题没有第二个选择,姐姐没得选择。” 黎彧默默地点了点头,桑弥伸出手弹了二黎额头一下,笑道:“好啦,去吧,过两天你们就去学堂了,赶紧回屋识字去,别给我丢脸。” 黎嫽带着雀跃的小眼神拉着黎彧的手一蹦一跳的回了屋,桑弥看着二黎远去,揉了揉眉心,坐在椅子上靠着窗边又放了空。 这时门打开的声音响起,桑弥听见声后回了神,看向门口,是墨弯进了屋。 墨弯轻声道:“小姐,到今天为止,舞涟已经走了将近二十天,但是她和小姐请假的时候,为期十五天而已” 桑弥想了想,歪头道:“怎么了嘛,墨弯,可能舞涟路上耽搁了呢,舞涟有底子在身,不用担心呀。” 墨弯皱了皱眉:“可是小姐,她以前从未提过她的家人,这次小姐落水前突然提起,墨弯觉得有蹊跷。” 桑弥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眯了眯眼,提起嘴角,声音有些冷淡道:“那么,墨弯觉得本小姐落水和舞涟有关系?” 墨弯眼眸一紧一点缩,平静的说道:“墨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担心舞涟而已。” 桑弥轻笑,呷了口已经冷掉的茶,淡淡道:“再等等,若是过了一月,再派人寻她也不迟,舞涟那性子吃不了亏。” 又听到桑弥有些疲惫的开口:“下去吧,我想歇会,晚膳就别备了,屋中也先不用人伺候了。” 墨弯见桑弥没有对这件事多问,心中一紧,抬眸看了看异常平静的桑弥,道了声“是”后见桑弥摆了摆手,便退了下去。 看着墨弯步伐轻盈稳健,退下的时候除了衣裙摩擦的声音以外,再无他声。 桑弥眼神冷了下去,以前从未注意过对她忠心耿耿的墨弯,也从未注意过墨弯一个弱女子走路竟和练家子一样无声无息。 刚才墨弯无缘无故主动提起舞涟和自己落水之事,分明是想让自己将这两个不相关的人和事连接起来,让自己不得不起疑。 舞涟是桑府的家生子,父亲谢容以前是桑府的外府管家,而她的母亲于氏以前差点被强行卖入青楼,还是程氏路过,随手在街上救下,结果为了报恩进桑府当了丫鬟。 程氏发现以后便将于氏提了一等丫鬟,侍奉程氏。以后又将于氏许配给了谢容,二人生了谢舞涟。 桑府的仆人到了一定年龄就会放了奴籍,并会给予一些钱财让他们回乡养老,谢容和于氏也不例外,在舞涟十二岁时就离开了桑府,舞涟也确实从未提及二老。 桑弥,墨弯和舞涟,三人一同长大,虽说是主仆,桑弥却从未亏待过二人。舞涟从小便习武,性格较之以前的桑弥,有过而无不及。 娇纵而又泼辣,比较性子温柔安稳的墨弯,桑弥更喜欢舞涟。舞涟又特别依赖桑弥,见了桑弥不管有什么事情都抛到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若说性格略带天真烂漫的舞涟会害桑弥,桑弥也不确定,毕竟有什么事情,只要为了桑弥就会头一个出头,但是毕竟丫鬟,桑弥也没少呵斥,舞涟总是委屈状泪眼汪汪,憋着嘴赌气不服桑弥。 以前的千步香等香料首饰,都是舞涟保管,虽性子跳脱娇蛮,但是舞涟对事物的保管心很细,记性也非常好,所以桑弥才放心把小库房的钥匙交给她,大库房而由墨弯保管。 如果落水之事,那黑袍人是舞涟,若是零碎的拼凑在一起,也无不可能。但是如果这样,那么舞涟的嫌疑最大,可是舞涟心细如发,不会犯这种错。 那么,就是有人故意将舞涟回家,自己落水之事的时间凑巧拼在一起,让自己怀疑。 可是,千步香又如何解释。那香,是郑司衍送给自己的时候,本就有毒,还是舞涟暗中加的,若是舞涟,那么,她又从哪里得到的沙漫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信 只是这样看来,无论如何,墨弯一定有事情瞒着自己。并且掩饰的很好,上一世直到死都没发现墨弯的问题。 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一手托腮看着夜色渐至,天空之上阴云翻滚,闪光隐隐,看来这天也要变了。 墨弯提醒自己舞涟没有如期归来和自己莫名落水一事看来,是想让自己对舞涟起疑,那么墨弯和舞涟定不是一起的。 墨弯为何要这么做,她和舞涟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情如姐妹,舞涟犯了错墨弯第一个替她说话求情甚至替她挨罚。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让墨弯不得不无视十几年的相处,也要将舞涟拖下水,除掉舞涟。 眯着眼靠着身后柔软的枕垫,沉思片刻,桑弥觉得自己漏了什么东西。 抓了抓头发想着,怎么也想不起来,莫名有些烦躁,看着手中的茶杯有种想摔碎的冲动。 最后叹了声气,揉了揉眉心,自己还是这样易燥易怒,该怎么办。 脑海中的东西一闪而过,桑弥睁大了眼睛,想到了,千步香。 刚刚自己想事情想不出来,就有种烦躁愤懑的感觉,想要发泄出来,挽疏说这事千步香中沙和漫荼混合的结果。 刚刚桑弥与桑相和程氏说话的功夫,心中也是万般不耐烦,有些心燥。而二黎追着自己问婚事的时候也是心中很烦躁,没有耐心。 自己心性的不稳定肯定有千步香的因素,而自己醒来后便让墨弯撤了香炉,一律熏香都被收了起来。 千步香是郑司衍所赠,说是郑司衍做了手脚的可能性最大。而平时都是舞涟负责每日的熏香,墨弯掌管着自己大库房的钥匙,衣物收拾熏香等物都由墨弯保管。 说舞涟和墨弯有做手脚的可能性也未尝不可。 而自从自己熏香之后脾气心性愈发暴躁,墨弯却从未劝说过自己板正自己的言语或者形象问题。 每每自己发火的时候墨弯一语不发,不劝说自己息事宁人,也不推波助澜,只是冷眼旁观任凭自己越走越歪,直至完全失去一个深闺之中大家小姐,所应该拥有的骄矜温柔的样子。 反而舞涟虽然也是小辣椒一样的性子和脾气,冷静的时候却也明里暗里劝自己改一些坏脾气和坏习惯,而自己却总是冷嘲热讽说让舞涟把自己管好再来劝自己这个小姐。 头脑从刚刚想到的太多事情之中逐渐冷静下来。墨弯的走路无声,引导自己怀疑舞涟,任凭桑弥自己毁掉自己。 闭眼靠着窗棂,只觉得心中一寸寸的发冷。这么多年,就丝毫没有发觉墨弯的不对劲,要不是今天墨弯主动提起,桑弥怎么也想不到一直陪着自己的墨弯竟会有问题。 想不通也想不透,若是墨弯想要害自己机会太多了,为何蛰伏这么多年都不动手,上一世还为了自己而死在了雪夜里。 这次墨弯按捺不住露出了一点信息,对桑弥来说却也足够了,足够将心中本来温柔体贴的墨弯的形象给击碎。 幽幽的叹了声气,桑弥只觉得心很累,为了不重蹈覆辙自己考虑了太多,算计了太多,却忽略了身边的人。 夜色渐浓,墨色的星空灰蒙蒙一片阴云。桑弥双手抱膝,将脸贴在膝盖上,等着纪沉给他带来的消息。 半晌,纪沉如时而至,身上的黑色衣服似要与墨色的星空融为一体。细长的双眸淬着点点星光,左眼下的泪痣被白皙的脸庞衬的愈加明显,轻轻抿着嘴看着缩成一团的桑弥。 看着桑弥轻轻晃着身子并没有睡着,纪沉开口道:“小姐,今日可还要练习剑术?” 桑弥抬眸歪头看着纪沉,突然邪邪一笑,声音沙哑:“纪沉,你可有话要对我说?” 纪沉一怔,紧抿了抿薄唇,低沉的开口道:“前阵子那封信送到了征北侯府上的岳白姗手中。” “哦?如何了?”桑弥换了个姿势,斜斜的靠着塌背,挑了下眉头,顿时来了兴趣,向后陷去,等着纪沉继续说。 纪沉道:“岳白姗看了信之后砸了屋中所有能砸之物,棍杖鞭罚了许多婢女。” “然后就跑到了宋公府中大闹了一番,指甲将那宋清雨的脸划出了血道子,甚至当着许多婢女侍卫的面撕了那宋清雨的衣服。” “然后宋遥筠赶到后扇了岳白姗几巴掌,岳白姗又抓花了宋遥筠的脸。被征北侯抓回去后罚跪祠堂,到现在为止是第三天,也不允许岳白姗出来。” “那征北侯岳宁宇想要把事情压下来,可是悦思三公主闹到了皇上面前,宁素长公主也不得不出面。” “据说宋清雨在床上躺了三天了,甚至说受了屈辱想要撞柱自尽,被宋遥筠救了下来,那宋清雨脸上差点留下了疤痕。” 桑弥听到这里,忍不住拍案叫绝:“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岳白姗不会让我失望的。” 岳白姗和宋清雨同为郑司衍的堂妹,郑司衍却单单和宋清雨去什么求签祈祷,去哪儿不好非要去君扶山。 君扶山是京城西南角的一座山,海拔略低,风景如画,每月登山观赏游玩的人数不胜数,但是重要的是山上有一座君安寺。 这君扶山若是有情人一同登上,便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若是一同进了君安寺并且求签祈祷,就说明这对有情人想要厮守终生,不离不弃。 这郑司衍也是,明知道宋清雨是自己表妹对自己有意,还要一同上什么君扶山君安寺。 岳白姗一向看柔柔弱弱,白白净净的宋清雨不顺眼,总因为宋清雨不过比自己打了三个月,自己就要叫宋清雨姐姐而大发雷霆。 这宋清雨就是小白花一朵,可是还是没有禁住郑司衍这酸臭的细雨蹂躏。对郑司衍喜欢的不得了,岳白姗知道了之后见面对着宋清雨就是冷嘲热讽一番,若是见不着也要让人传话讽刺宋清雨一番。 而桑弥自己心悦四皇子郑司衍的事情在这些贵女公子的圈中人尽皆知。岳白姗一向视郑司衍为自己一个人的堂哥,谁碰一下都不行。 但是脾气有些暴躁的岳白姗偏偏拿桑弥没办法,只能暗自恨恨的咬牙切齿诅咒桑弥,然后狠狠地啐一口,再踩上几脚才解气。 所以每每见了不顺眼的宋清雨,就把桑弥那份一起扔在宋清雨身上了。 岳白姗不动桑弥的原因呢,也很简单。 小时候桑弥经常跟着桑相一同进宫,而岳白姗是当今圣上的长姐宁素长公主的幺女,容婉郡主,所以也会常进宫,然而虽名曰花容月貌温婉贤淑。 可是岳白姗小时候和桑弥没什么区别,爬树上墙掏鸟窝恶作剧都干过。两人见面后一拍即合,兴趣相投,爱好相似,这一来二去,两人就亲密的不行。 谁知道有一次岳白姗在宫中见到了淮渊王郑久郗,惊为人天,羞红了脸,于是悄悄对桑弥说,自己要嫁给他,桑弥也没当回事。 结果知道郑久郗的身份后,才知道是自己的小舅舅。岳白姗羞愧难当,顶着一双兔子似的红眼睛威胁桑弥不许说出去。 尽管桑弥想放声大笑,可是看着岳白姗哭花了的小脸,硬生生憋着笑答应她不说出去。 后来桑弥竟然拜了郑久郗为师,能够长时间见到郑久郗,岳白姗觉得桑弥实在不厚道,就恨上了桑弥,把她拉近了黑名单,见面了理都不理,挺着小胸脯鼻孔朝天冷哼一声迈着步子无视桑弥走过去。 桑弥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小姑娘,几次主动找岳白姗搭话都得了个白眼,也一使性子不理岳白姗了。 谁知道这俩小公主长大了竟然又同时盯上了四皇子郑司衍,可谓有缘千里来相会,人生何处不相逢,两人又是一顿掐。 想到这里,桑弥忍不住哈哈大笑,揉着脸上笑酸了的肉:“好啊好啊,就知道小白珊不会让我失望。” 随后又阴阴的诡笑道:“那宋清雨真是得了个好报应。” 上一世自己就看白白净净弱不禁风的宋清雨不顺眼,记得自己以前还说哭过宋清雨:“这荷谊君主呀,真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和那柳枝儿似的,一折就能断呀。” 其实这句话也没什么,只是当时小宴会之上,都是贵女公子们,听到桑弥这么说宋清雨,都捂嘴偷笑。 然而让宋清雨哭着跑回去是郑司衍,郑司衍听到桑弥说的时候正准备端着酒樽刚准备喝,没想到一口喷了出来连忙咳嗽,一边咳嗽一边道歉,结果在宋清雨看来却是对桑弥话的赞同。 桑弥慢悠悠开口:“唔,真好,掐的够呛啊这俩。郑司衍真不是个好东西,祸害自己堂妹啊,啧啧。可怜小白珊和宋清雨了。” 纪沉在一旁无语,暗自腹诽还不是你点的火。 桑弥看着不语的纪沉,又是阴邪一笑:“小纪沉,说吧,还有什么没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查 纪沉又开口道:“岳白姗被岳宁宇抓回去后跪祠堂的第二天又偷偷跑了出去,去找了四皇子郑司衍。质问郑司衍是否和宋清雨去了君扶山君安寺。” 桑弥翻着柜子里的吃食,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说道:“郑司衍知道了岳白姗大闹宋公府一事却没有动静,真是让小白珊和宋清雨心寒呀。” 纪沉继续道:“岳白姗跑到四皇子府吵着嚷着要见四皇子,四皇子却闭门不见,声称不在府上。可是那日四皇子确实在府上。” “没多久岳白姗就又被征北侯岳宁宇抓了回去跪祠堂,据说这两天以来不让岳白姗碰一滴水,直到岳白姗认错,对宋清雨道歉。” 桑弥津津有味的“嘎嘣嘎嘣”吃着手中的赤明香,说道:“祸水啊祸水。” 又说道:“岳白姗两天滴水未尽,哪儿受得住啊。” 纪沉回道:“两天内昏到了五次,征北侯看都不去看一眼,依旧让容婉郡主跪在祠堂,除非郡主认错道歉。” 桑弥感慨道:“没想到这信威力这么大,小白珊爆发力也够大的,虽说她和宋清雨受点罪,但是能让郑司衍不痛快,也未尝不是好事。” 纪沉看着有些兴奋的桑弥,淡淡道:“四皇子郑司衍第一天知道后立刻去了宋公府看望宋清雨的病情并且赔礼道歉。在岳白姗跪祠堂的时间里也去了征北侯府向征北侯和征北侯夫人宁素长公主道歉。” 桑弥冷哼一声:“就他有脑子似的。” 纪沉抬眸继续道:“四皇子去过两家之后就马上进了宫主动向皇上请罪,并请求责罚,正好碰上进宫告状的宋公夫人悦思三公主,宁素长公主也不得不进宫面圣。” 桑弥道:“然后呢,怎么解决的?” 纪沉回道:“三公主要求岳白姗当众赔礼道歉,并降了岳白姗的郡主名号。长公主自然是不同意,道歉过后赔礼可以,封号是不可能的。” 桑弥又乐了:“这三公主做白日梦呢,想的真美,道个歉赔点钱断了交情就得了呗,宋公府还想和征北侯府掐架啊,掐的过么他。” 宋公府和定国公府一样,世袭制,只不过是是从前任君主才赏赐给宋公府的。 而征北侯却是实实在在和定国公府一样的开国元勋,经年累月立下汗马功劳。 宋公府就凭着一个皇上的胞妹就想和征北侯府作对,怕是忘了征北侯府夫人是宁素长公主了吧。 桑弥道:“郑司衍这两天怕也是有事儿要忙了,真是。” 接着摆了摆手,道:“先不说这事儿,说吧,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纪沉沉吟不语,桑弥轻哼一声,跳下软塌,溜到纪沉身边,又挠了挠纪沉的下巴,纪沉耳根迅速升温变得绯红了起来。 本来小脸听有些紧绷着的桑弥瞬间开怀大笑,纪沉更绷不住自己,乌黑的眼眸垂接下来,紧抿着薄唇。 桑弥咳了咳,也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实属不是一个闺秀应该做出的动作。 理了理脸边的碎发,说道:“行啦,不逗你了,说吧,前几日,我爹和定国公云歇都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你之前来的时候不向我汇报?” 纪沉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犹豫的说道:“小姐真的想知道?” 桑弥点了点头,声音端端的煞是好听:“那可不,要不问你干什么。” 纪沉如实回道:“四天前桑相和定国公在蕾鸯楼喝酒,喝的大醉的时候桑相说了一些小姐小时候的事情。” 犹豫的看了一眼桑弥,见桑弥挑了挑眉,歪了歪头,便知道这是好奇了,叹了声气,继续道: “桑相说,小姐五岁时掏了农舍的鸡窝,被鸡撵着跑;七岁时在宫中爬树不慎摔伤了腿;十岁时自己跑到御膳房偷吃给七皇子满月准备的糕点;十二岁时初学武功后爬香宓坊的墙头看里头的姑娘们” 桑弥猛的一摆手,急忙说道:“行了行了,不要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简直太丢人了,为什么以前自己做过这么多丢人的事情。桑弥只觉得现在脸上无光,燥热异常,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怪不得纪沉不主动说。 在脸庞扇了扇空气,深呼吸几口后,桑弥尽量平静的问道:“云野那小子呢?定国公不也说了好多。” 纪沉道:“定国公说云四公子从小就对兵器和兵书感兴趣,有时候废寝忘食的练习和读书;前任定国公初次带云野去军营的时候云四公子不吃军营的粮食,便生生饿晕了过去。” 本来听了前半边心想这不是夸云野呢么,结果后边果真没让她失望,桑弥笑了出来。 纪沉继续道:“云四公子喜爱音律,十岁时用自家竹子做萧的时候把手划伤也不知道;云四公子在两年前驻守北方的时候,嘉祖国一位官吏的千金看上了云四公子,偷溜到正渊的军营要献身给云四公子,云四公子看都没看一眼命人送了回去。” 桑弥抬手,猛的喊到:“停!停停停!不对啊,我怎么觉得都是再夸云野呢?” 想了想,左手握拳砸向右手掌心,愤怒的说道:“对,这就是在夸他勤奋好学的废寝忘食英俊潇洒不谈美色吗?那我爹这不就是在坑我吗?” 随后瘪了气似的,桑弥叹着气瘫在榻上,无力的摆了摆手:“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了。” 纪沉道:“那日四皇子也在蕾鸯楼,刚好在定国公和桑相的房间旁边。据说四皇子听到定国公和桑相的谈话后就摔门而出,张员外怎么叫也叫不回来,好像脸色很是阴沉愤怒。” 听到郑司衍吃瘪,桑弥又觉得痛快了一些。自己两个堂妹为了自己撕破了脸的事情,已经够让郑司衍焦头烂额的了。 这又知道桑弥与云野的婚事良方和和气气圆圆满满的,不又是火上浇了一把油,怪不得火冒三丈,众目睽睽之下摔门就走,这可不符合郑司衍儒雅温和的形象。 桑弥想到了什么,又道:“之前让你查郑司衍笼络的官员名单查到了吗?” 纪沉道:“已经查出了许多了,包括张员外和刑部礼部侍郎等。” 桑弥冷笑道:“真是好手段。那让你查的谢贵妃娘家的事儿呢?” 谢贵妃是郑司衍的母亲,是谢庄公谢让的妹妹。而老谢庄公和前任定国公云泽关系甚密,云泽健在的时候,二人一文一武,可以说是正渊国如日中天,鼎盛之际。 自从前任定国公去世后老谢庄公便很少出入朝廷之上,除非国家有紧急的大事才会出面。 谢让虽为朝廷命官,但是私底下插手商业,借助自己职务方便,开设酒楼,赌场,玉器古玩等,涉及面极广。通过这些店面,谢让大肆拢汇钱财,或者有的商人想通过谢让帮忙,钱财礼钱定是少不了。 而在正渊国,从商便不可入士,反过来皆是。 谢让暗自参与商业的事情老谢庄公并不知晓,若是知道了,怕都要把他这谢庄公的乌纱帽给亲自揪下来。 郑司衍有能力拉拢众多官员也少不了谢让的帮忙,现在郑司衍已经有了隐隐超过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一头,甚至可以说已经压过大皇子一头。 无论是诗书礼乐,琴棋书画,骑射练兵,见识眼界,大皇子郑班言都可以说普通皇子公主都不能与之媲美的。 郑司衍自小便也如此,可终究不是嫡出,比大皇子小三岁的郑司衍便总有被大皇子压着的感觉。 每每父皇来看他们温书的时候,大皇子和郑司衍都是最出色的那一个,可是皇上总是先夸大皇子,才会轮到郑司衍,郑司衍心中嫉妒暗恨的种子很小就种下了,几年来疯狂飞长。 郑司衍嫉恨郑班言,却从不表现出来,桑弥能知道,也是郑司衍不时透露出来一些,只是想要得到桑弥的慰藉和心疼之意,好劳劳的抓住桑弥。 不过就算郑司衍不说,就算普普通通聊天提起或者遇见大皇子的时候,郑司衍掩饰的很好,可是偶尔通过眼神桑弥就能看出来不对劲。 大皇子郑班言二十有一,却还未娶妻,大皇子妃之位也被城中贵女们虎视眈眈的盯着。 毕竟郑班言为人温和儒雅,笑面春风,身形修长,疏眉朗目,让人看着十分清爽和气,而声音也是端端的好听,仿佛青松之上的雪绒一般温柔清凉。 而郑班言在治理国家之上的造诣,近两年在皇上有心的引领教导之下也变得逐渐入室升堂。 本就嫉恨在心的郑司衍更加看不惯郑班言,几次想要下手却都失败了。怕太过频繁被郑班言和皇上看出手脚,近两年压抑了心中蠢蠢欲动的,筹谋着更大的阴谋。 郑班言是梁皇后所出,梁皇后是梁阁老的千金。郑班言也受梁阁老的形象和教导,为人十分谦逊温和,平易近人,璞玉浑金的少年郎。 桑弥甚至还崇拜过郑班言,可惜郑班言前世也不过活了短短二十三年。在二十三岁那年奉旨娶妻,可谁知第二日便被发现死在了床上,新妇大皇子妃也自尽而亡。 皇上大怒,抄了大皇子妃的娘家,甚至牵连了许多官吏,到底也没有查出来什么,但是谁都心知肚明和四皇子有联系,但是谁也不敢说。 这事也只是已斩首了许多关系到婚事和大皇子妃娘家的官员为结尾而结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卿卿 想到大皇子郑班言,桑弥也不由心中一叹。大皇子确实是个对治国有着独到见解之处的人才,就连皇上也赞不绝口,十分看中这个儿子。 郑班言不仅是皇后嫡出,也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儿子,关爱甚多,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甚重,除了爱撒娇的公主们皇上更加怜爱一些,其他皇子确实还没什么能力和资格让皇上看中。 可想而知郑司衍明明和哥哥一样出色,却始终被忽略的感觉有多深恶痛绝。 纪沉又道:“已经查明所有谢让在正渊所涉及的酒楼,青楼,赌场等地,且末湛已经开始渗入其中,谢让的根已经暴露出来了。” 沉吟片刻,语气有些严肃:“岁明查到谢让豢养私兵,暗地里偷铸兵器。” 桑弥猛的抬头,手抓紧了桌角,有些不敢置信:“什么?” 纪沉点了点头:“分布在正渊各地,每处人数不超两千人,但是积少成多,几乎分布各城,可能大概五私兵万。” 桑弥眼中的震惊慢慢淡下来,寒目碎星,眼角有些发狠,面容微冷,连带着声音也沉了下来:“他好大的胆子,竟敢豢养私兵,看这个数量,他定时筹谋许久了啊。” 纪沉说道:“岁明已经派溟楼的人开始潜入他的私兵军营,具体情况还要等岁明过来汇报。” 桑弥向后靠去,沉思片刻:“既然已经查清楚,他到底有多少私兵,涉及的商业范围,那便不用客气了。” 随后嘴角勾起一抹诡异阴戾的弧度:“听说这谢让谢庄公和夫人沈氏是的恩爱啊,只有一爱子谢亭星,那么就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恩爱,谢亭星也到底是不是人中龙凤吧。” 点了下额头,恍然大悟的样子,温柔的笑了笑,桑弥继续说道:“下个月初九该到谢亭星的弱冠礼了吧,这礼可要好好备一备。” 纪沉看着这样的桑弥,低垂了眼眸,淡声答道:“是,明白了。” 纪沉轻轻抬头,看着阴暗天空之下衬托的少女,面容愈加白皙,双目含星,嘴边若有若无的笑,似讽似悲,又有着若有若无的哀痛在里边。 明明在人眼前那样的骄矜,傲然,偶尔的小傲娇总会让人喜爱不得。但却从不吐露心声,也好似从不关心自己如何一般,心中装满了他人。 此刻的表情让纪沉不知如何形容,桑弥的身形单薄,仿佛窗外一阵夜风就能将她吹到一般。 纪沉突然开口问道:“小姐,真的打算嫁给云野?” 桑弥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欣长修雅,平时面无表情,脸色甚至有些苍白感觉的纪沉,此时说话的表情和动作似乎有些局促和小紧张?是吧? 纪沉漆黑的眸子不敢直视桑弥,看向左下方,垂在两旁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的轻轻握了起来。 桑弥有些诧异,轻轻笑道:“怎么了?圣旨都来了,不想嫁也没有办法,只能怪本小姐笨,这么久都没能想到办法摆脱云野。” 纪沉微楞:“小姐认识云野?” 桑弥脑中的弦一绷,随口一答纪沉就听出了端倪,干笑了两声,说道:“几日前爹就和我提过,我这几日没想到办法。” 纪沉听过后不语了,单单站在透过窗户洒进屋内的单单月光之下。 桑弥跳下软塌,理了理皱的不行的衣服,小步跨到纪沉身边,拍了拍比自己高一头多的纪沉的肩膀。 故作轻松的笑道:“好啦,嫁人又不会死,没什么事,怎么你和二黎一样担心那么多。” 提到二黎,桑弥立马想到了如果自己嫁入云家,二黎立刻回暴露出来,自己不可能随时关注着他们。 灵动转了转眸子,桑弥狡黠的笑道:“纪沉,你喜欢小孩子吗?你时间多吗,你时间不多的话你手下时间多吗?” 纪沉有些奇怪桑弥的问题,有些闷闷的回答道:“没什么感觉。纪沉时间都是小姐的,手下的人随时听候小姐吩咐。” 桑弥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拍了拍手,一屁股坐回软塌之上:“我收留了两个小孩子,黎彧黎嫽,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想让他们以侍童的身份进入侍堂学习。” 接着有些懊恼的垂下头,声音低低的说道:“可是既然要成婚了,我怕二黎没人照看,而且我答应了要教黎彧武功,教黎嫽医术,我这个做不到怎么办?” 说完抬头,纪沉没看错的话桑弥眼睛里居然带着闪闪水光,有些不知所措,答道:“他们交给我就好,黎彧交给岁明或者末湛都可,黎嫽让剪歌教就好,剪歌医术毒术巫术都有涉及,琴棋书画皆可。” 桑弥听罢,嘻嘻的盈盈一笑,倩唇贝齿,道:“纪沉乖,回头姐姐给你买糖吃。” 纪沉沉默了,自己回答的太认真,桑弥回答的太不走心,有些惨不耳闻。 桑弥歪了歪头,调笑道:“纪沉,你的泪痣可真好看,和挽疏的酒窝一样好看。” 夜风撩动,吹乱了街上白槐树的槐花。也吹乱了纪沉在小池之中那颗早已有些东街,濒临碎裂的心。 纪沉感觉周围的寒霜似乎都被吹化,慢慢化成春水流进小池之中,那种感觉逐渐溢满心扉,不知如何表达。 和纪沉谈了许久之后,桑弥也毫无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想着纪沉所说的事情,信息量太过庞大。 自己一直认为郑司衍的登基是顺位而至,大皇子的意外死亡他肯定有参与,但是回头头一想。 郑司衍登帝的时候也不过二十,景武帝也过了不惑之年,怎会好端端的顽疾暴毙而亡,郑司衍一定对皇上下了手,郑司衍自然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 自己也想不到,谢让居然敢豢养私兵,而且居然有五万之多,让人不得不吃惊害怕。 若是纪沉没有查出,郑司衍就算不是顺位继承人,也完全有能力逼宫,抢夺皇位。皇城之中禁卫军的统领唐景为人刚正不阿,十分痛恨小人之心的人和不喜下作手段的人。 禁卫军在京城分布也不过两万人,正渊的镇漠军镇幽军驻扎在东北与嘉祖国的交界处和西北与南风国的交界处,距京城十分遥远。 若是郑司衍真的动用谢让的五万私兵逼宫,就算镇幽军和镇漠军想要回来反将一军,也毫无可能,就算到了京城,郑司衍早已称帝,朝廷也早已匍匐在他脚下。 而黑泽军驻扎在正渊临海的南方之处,与京城的距离比镇魔镇幽短了将近一半的路程,可若是黑泽军也为郑司衍所用,那郑司衍就有了八分的把握。 想到这里,桑弥后背有些后怕,若是没有发现,那么这一世的结果定与之前无异,自己根本没有挽回局面的机会。 叹了声气,心乱如麻,桑弥觉得自己最近身心疲惫,快赶上自家爹的感觉了,总是叹气。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桑弥就被墨弯唤醒,面容迷迷糊糊中墨弯侍候她穿衣服,但是桑弥微眯的眼睛却是清明一片,静静地看着墨弯的一切举动。 虽说桑弥身形纤弱,但是在贵女之中却是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甚至比有些娇贵的闺秀高了半头之多,墨弯也要比桑弥低上半分,需要抬眸才能直视桑弥的脸。 桑弥不喜墨弯舞涟之外的人碰自己的衣服等物,眼下看来,墨弯一人侍候桑弥穿衣服完全不费力,心中的猜测愈加多了一分。 待到桑弥完全清醒过来,墨弯已经将衣服穿了大半了,见桑弥醒了过来,墨弯轻柔的笑道:“小姐醒了,那墨弯去准备洗漱的用具了。” 桑弥整了整生下的衣物,悉数穿好,洗漱完之后被墨弯按在了梳妆桌之前,桑弥有些不情不愿,苦着张小脸看着镜子之中,站在自己身后的墨弯,小声说道:“能不能不要抹那些东西,我觉得我的脸还不需要。” 墨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接着一脸认真道:“小姐,你的皮肤确实很好,难道不想更好一点吗?而且,今天有定国公府的人来,小姐更要打扮一番,不能像平常一样随意插个簪子就完事了。” 桑弥一听定国公府的人来,就知道再说也没用了,托着腮看着墨弯双手灵巧的将自己乌墨的长发绾成温婉的朝云鬓,插着一只竹节凤步摇,缀着金九蝶钿儿。 耳边一副兰花蕾形坠,纤细的右手手腕之上带着一条银川雪贝链,左手依旧是平常所带的莹透白玉镯。 身着勾勒宝相花纹服,一件薄罗素花襟上衣,脚踏金丝织锦鞋,桑弥觉得自己今天十足的像一只在花丛中鲜艳妖娆显眼的花蝴蝶,而且可能会热死,但是不得不穿成这样面见客人。 进了桑府的正厅,桑弥才发现,嘴中定国公府的人,不仅是定国公云歇亲来前来,云野也来了。 桑弥犹豫着要不要把脚踏进去,刚想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回头望向门口,刚要抬腿,表情就凝固了。 因为她听到云野清润明亮的声音穿过大堂,直直进入自己的大脑:“桑二小姐,好久不见,卿卿可还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将军 桑弥:“卿卿是什么鬼???我和你有这么熟吗??” 桑弥听到后凝固的表情还在脸上,慢慢转回刚刚扭着的腰身,一脸疑惑满眼惊恐的望着唤自己卿卿的男人。 一脸温柔的望着门口的女子,云野嘴角轻勾,说话时含笑三分,线条柔和,眉目疏朗,仿佛见到桑弥是一件十分兴奋愉悦的事情。 桑相和程氏夫妻二人也被云野的一声卿卿吓了够呛,眼神十分狐疑的在桑弥和云野之间徘徊。 对视了一眼之后都见对方眼中的震惊和不解,最后选择沉默看着这对未婚夫妻。 虽说云四公子钟情于自己闺女,已经订婚,但是这大婚之前就唤卿卿,两人还未相互熟悉,这是否有些不妥啊。 反过来看定国公云歇,淡定如风,优雅的喝着茶,目不斜视,对眼前的场面和听到的话语毫不震惊,早已料到一般。 仿佛眼前的茶杯不单单是一杯茶,能幻出花儿或者美女似的,深深的陷了进去。 虽称定国公,但是云歇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清风俊郎,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一枚。 见自己一手带大的四弟如此亲密无间的唤未婚妻卿卿,就算早已知道云野对桑弥的上心和“痴情”,心中不免还是打了个颤,有些心寒。 想着云野让自己答应婚事,对,就是让自己,过分点说换个词就是命令了,而不是求自己。 并且让自己出面厚着脸皮说了一大堆让人听了发麻的情言蜜语时的情形。 云野进入云歇的书房的时候单刀直入,毫不拖泥带水说出自己的目的的时候,眼睛笑的都弯了。 微眯着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一句接一句,全是关于桑二小姐的话语,只字未提他这个三哥的任何事情。 那一刻云歇仿佛自己是自家四弟的小弟一般,马首是瞻听着云野的一字一句,乖巧的将双手整齐的放在双膝之上,坐在那里只顾的点头和答应了。 想想自己,云歇有些心酸的揉了揉心口。 云野自小就性格冷淡,经常面容平静淡漠,老定国公还怀疑过云野是不是有什么病。 结果问遍了太医郎中江湖术士也没得出个所以然,只能认为是云野天生性格。 对人和事物,只要和云野没关系,云野看见了听见了都漠然不动的样子最让人抓狂。 结果这次从西域回来,知道皇上提了他和桑二小姐的婚事之后便变了个人似的,平时面无表情的样子变了。 云歇总能瞥到云野偶尔偷偷的痴笑,眼神有些呆滞,只顾着笑,不用想都知道是在偷着乐这婚事。 云歇都想冲到桑弥眼前,问问桑弥到底做了什么让自己性子淡漠的弟弟变得如此。 云歇想着以前,自己曾捧着全身家当以及真心实意凑过去云野也不带看一眼的,现在对这个莫名其妙出来的桑二小姐格外上心。 说出来的感觉,云歇只觉得心在淌血,不是滴血,都快淌成一条大河了。 云野黑曜石一般的双眸发亮盯着桑弥,在军中磨炼硬朗的脸部线条似乎都软了下来。 眉目疏朗,高挺的鼻梁之下薄唇说完话后轻轻抿着。好一个风光霁月兰芝玉树的优雅君子,但是桑弥却半点都不想欣赏。 见桑弥回过头一脸茫然和诧异的看着自己,云野勾起一边的嘴角,坏坏一笑,歪着头眼神带着些挑衅和欣喜,无声的张嘴,嘴型竟然是“卿卿”。 由于桑相和定国公云歇坐在首位,程氏坐在桑相右手下方,云野坐在云歇左手下方。 但是云野起身唤住了桑弥后冲着桑弥的方向挪了一步,所以现在是背对着云歇等人。 云野风流轻佻的表情和无声的嘴型他们自然是看不见,但是正对着的桑弥看的一清二楚。 回过神来,桑弥轻轻瞥了一眼冲她调笑的云野,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云野就压不住心中无形的小火苗,鼻中发出轻轻的若不可闻的哼声,走近大堂。 步履轻盈,款步珊珊,腰间的琉璃银铃铛随着步伐泠泠的小声作响,煞是好听。 衣裙随着走动柔美飘逸,耳边的耳坠一摇一摆,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走到堂前,盈盈一拜,袅娜娉婷,仪态淑逸,声音仿若氲河边的幽兰般空灵:“桑弥见过定国公,骠骑将军。” 声音在说道云野的骠骑将军名号的时候隐约加重了语气,让人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除了云野和桑弥之外,都有些奇怪的看向桑弥。 若有若无的莲花香飘向云野,缭绕在鼻尖之上,云野轻轻一笑,仿佛玉树融雪一般清冽,但是眉目含笑,看着桑弥开口:“卿卿为何如此看我,可是想宿里了?” 语气轻柔又熟稔,话语轻佻却又不放荡,让桑弥故作镇定的小心脏颤了一下,稳了稳有些飘忽不定的视线。 大方认真的看向面前的云野,明目朗星,温文尔雅,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桑弥心中似乎只有一句话“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桑弥不得不承认,这时的云野眼中神采四溢,双眸含星般冷冽璀璨,周身独特的气质和风华足以吸引桑弥的目光。 巧的是桑弥今天一身勾勒宝相服,是以暗紫色为底,金丝勾勒出的宝相纹路,行走之间闪闪熠熠,仿佛相容浮现在丝锦之上一般。 而云野也是一身暗紫色弹纹锦服,衣袖和衣摆之上也是用金丝线勾勒出来的花纹,飘逸其间,挥摆之间粼粼璀璨。 桑弥腰间腰带之上悬挂的是琉璃银铃铛,云野腰间之上挂了一块玉质极佳,浑体通透晶莹的白玉。 二人的衣着装饰相似的有着说不出来的和谐相似之处,甚至可以说,般配二字。 堂中的三人面色各异,错愕,惊讶,疑惑,不解,还有些喜悦之色添上眉梢。 云野看着和自己颇为相似的桑弥,也笑了,温柔而又喜悦,眸中欣喜点点,碎星般熠熠生辉,心中甚是满意桑弥的搭配。 云野自小上过战场,面容自然要冷冽带着厮杀过后的煞气和扑面而来的森然之气。 但是面对桑弥,云野将眼中的肃杀之气收敛的一干二净,周身冷凝的空气也得到缓解,似乎怕惊了桑弥一般有些小心翼翼。 别人看不出,云歇却看的一清二楚,云野的眼神,表情,声音,言语,都在看见桑弥焕然一新,变得如一个温文尔雅的风流公子一般温和优雅,云歇心中发苦啊。 而听到云野又一次说出卿卿二字时,后边又带上了云野的字,云歇再也绷不住表情了,微张着嘴,来回在桑弥和云野之间看来看去。 桑相和程氏也有些茫然,宿里是云四公子的字吗?什么时候两人都到了如此熟稔的地步,连字桑弥都知道了,不是只见过一面吗? 桑弥又听到一声卿卿的时候,差点捏碎了左手搭在右手手链之上的点点雪贝。 又是不留痕迹的淡淡暼了一眼云野,桑弥面容平静,淡声开口:“云将军此言差矣,桑弥虽与将军订婚,但毕竟未成亲,如此称呼实在有些越逾了规矩。” 云野似乎没有听出桑弥话语中的丝许嫌弃和不喜,又是上前一步,轻笑着说道:“上次在蒋家匆匆一别,半月不见,再次见到卿卿,为何如此生疏。” 桑弥眉心一跳,眼光流离在云野身上,不知为何,桑弥总觉得眼前的云野有些不一样,似乎,眼神和言语带了些和上一世一样的痞劲儿? 打量着时候,云歇也在默不动声的呷着手中的茶,端相着自己弟弟心心念念的桑弥。 云野看着桑弥,心中的雀跃似乎要冲出身体,一直按捺的心思仿佛在这一刻也要不住的显露出来一般。 暗紫色锦服衬的桑弥皮肤更加白皙一些,身姿端庄秀丽,首饰零星点缀,温雅娴静。眉眼如画,眼睛的形状煞是好看。 只是那双眼睛,没有这个年龄应有的灼灼发亮,而有些深邃幽然,笑起来静谧恬淡,还有着些许淡漠疏离。 云歇心中忍不住要浮现出赞美之词,风华绝代淑丽韵好,开颜发艳寥若晨星。美人才调信纵横,非将此骨眉公卿。 云野乐了,心中暗道:“这可比以前瘦不拉几的样子好看多了,端起架子来还真比不上。” 桑相看着两人之间暗涌不断,轻咳一声:“那个,既然云将军有话与小女一叙,不如到后院去,慢慢道来。” 桑弥听着爹爹把自己卖了的话,有些不敢置信的转过头去,拼命使眼色,感觉自己都要抽筋了,桑相却也只是呷着茶杯里的茶。 桑弥转过头去再看向娘程氏,程氏居然一脸为娘了解,你尽管去吧的表情,鼓励着自己。 眼看没了办法,桑弥心中哀叹一声,脸上云淡风轻的说道:“将军,请。” 云野心中笑开了花,但也保持着温文尔雅的表情,微眯的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之色,拱手笑道:“卿卿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竹璃园 桑弥莲步轻移,先一步走出,云野盯着桑弥纤细若莲的背影抬脚跟了上去。 慢悠悠的向着后院的花园走去,桑弥心中百转千回,不留痕迹的向后偷偷看去。 云野像是一直看着自己一般,眉眼带笑,轻轻柔柔的,见自己看来,眨了眨眼,笑容更盛。 桑弥面无表情转过头来,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心中疑惑加重。 这一世云野不仅没有拒绝婚事,对自己的态度还如此反常,见到自己之后的反应更是让人深思。 云野在身后开口道:“听说前阵子卿卿在珈蓝湖不小心落水,现在可好些了?有没有落下病根?” 桑弥静静道:“多谢云将军关心,桑弥已无大碍。” 云野轻笑:“那就好,不然可就麻烦了。” 声音有些低沉暗哑,有着说不出来的旖旎,桑弥心中一跳,有些失了神。 走着走着,竟然来到了桑弥的竹璃园,微楞了一下,晃神的功夫不由自主的来了自己的园子,让人知道还不笑话死。 转过身来刚要开口:“云将军,我们还是换个方向吧,这里” 还未说话,云野打量着园口的竹璃园三个大字,轻笑道:“这‘竹璃园’三字可是卿卿所写?气韵生动,隽秀雅致,如卿卿一样生的美貌。” 桑弥:“” 轻咳一声,摸了下鼻子,说道:“哪里哪里,比不上将军的字,笔墨横姿,正中寓欹,颜筋柳骨。桑弥不及将军半分。” 云野斜眼一笑,声音中带着丝丝不解和调笑:“卿卿见过我的字?为何评价这么高?” 桑弥面不改色,一本正紧的答道:“云将军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字定当如将军一般炳焕,矫若游龙。” 云野嘴角的笑更盛三分,眉目飞扬,眸中神采奕奕,声音朗润清冽:“当真是我卿卿。” 说着,云野伸出左手探向桑弥的脸庞,桑弥微怔,向后躲了一下,云野在空中的手一顿,又伸去,将桑弥耳边的碎发挽到了耳后。 桑弥看着眼前异常温柔的云野,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对待云野。 前世未见其人的时候,桑弥一直以为云野一定是个面无表情浑身冷气肆流目若寒潭大步流星力能扛鼎长相凶狠呲牙咧嘴的超臭脾气难伺候的将军。 见过之后确实是面无表情浑身冷气肆流目若寒潭的超臭脾气的将军。 不过人长得却是异常的好看,桑弥有时候都想为什么云野长得比自己还好看。 云野身形修长,脸部线条清晰明朗,一双眼睛像是淬了寒光一般,又像满含璀璨碎星一般耀眼。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笑起来时桀骜不驯而又潇洒不羁,露出的几颗牙齿白皙熠熠,怎么看都是一个美男子所具备的五官。 而云野的身体,桑弥自然也是见过的,除了那次云野伤的极重,换药的几天都是桑弥负责的。 云野本来白皙的身上伤痕累累,有的浅不可见,有的狰狞入骨,桑弥每每见了都不知道云野是如何承受受伤时的痛苦,和伤疤留下后带来的丑陋。 虽然伤疤几乎布满身上,但是云野身上的线条优美,锁骨明显硬朗,八块腹肌完美雕刻,桑弥第一次见到云野赤着上身差点喷出了鼻血,不得不承认,臭脾气的云野确实有着好身材。 就顾着看云野的脸和回想云野的身体,桑弥都没注意到自己和云野的距离越来越近,二人的脸不过一拳的距离,甚至云野的呼吸桑弥都能感受的到。 有些呆呆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云野,脑中正闪过无数两人相处过的画面时, 脸上突然吃痛,桑弥“啊”了一声,只觉得一阵温凉划过脸庞,接着就是小脸上的肉被轻轻拧起的感觉。 反应过来,桑弥连忙捂住脸,有些羞恨的瞪着眼前的罪魁祸首。 云野歪着头,漫不经心一笑,露出了整齐白皙的牙齿,闪亮而又刺眼。眼中的玩味之色甚浓。 搓了搓拧了桑弥脸的两根手指,扯了扯颈间的衣领,白皙硬挺的喉咙滚了滚,露出了半拉分明的锁骨,肆意又风流。 桑弥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刚刚调戏过自己,言语轻佻,浑身痞里痞气的人,竟然是叱咤风云的将军。 若说刚才在桑相和定国公面前的云野是风流儒雅潇洒不羁的公子哥,那么现在眼前的云野活脱脱就是一个流里流气满脸痞色眼神轻佻言语轻浮邪魅娟狂的小混混。 心中警铃大作,突然不敢向下想下去。揉了揉脸,桑弥连忙退后几步,拉开与云野的距离,满眼警惕盯着眼前的人。 喉咙莫名有些沙哑,桑弥正了正声色,开口道:“云将军这是做什么?” 云野嘻嘻一笑,白皙的牙齿闪烁,双眸熠熠生辉,像偷了腥的猫咪一般,满足的充满笑意的开口:“方才见卿卿肤若凝脂,忍不住摸了一把,卿卿可会生气?” 桑弥哑了声,眼前突然充满孩子气的云野更让桑弥不知所措,心中一叹,是逃不过去了:“无妨,只是大婚之前如此举动怕是会让人非语。” 云野眼神一凛,敛了放肆的笑意,鼻中轻哼,不屑而又傲慢:“我与卿卿在一起,他们有什么资格讨论。” 桑弥低眸无奈一笑,转头看向竹璃园里边,桑弥道:“既然来了这竹璃园,将军若是不嫌弃,可愿随桑弥进园子一叙?” 云野斜眸,伸手将落在肩上的树叶随意拍落后看向桑弥,轻笑:“那是自然。” 进入竹璃园,入眼便是先入眼的是一条幽径,两旁是修长挺秀的雾竹,有过约莫三十步,便悠畅宽阔起来。 云野在后边踱步,慢悠悠的道:“原来叫竹璃园是因为有这片雾竹林吗?” 桑弥没有回头,回道:“是的,这竹林是几年前师傅为我种下,希望我能如诗中所说一般,‘大雪压青松,轻松且挺直’,卓然而立,清高且矜。” 说着停下了脚步,有些失意的悠悠一叹,轻轻道:“只是,辜负了师傅所盼。” 云野没有出声,而是上前一步与桑弥并肩,转过头,看着比自己低大半个头的人儿,摸了摸桑弥头上没有首饰的地方。 轻笑道:“卿卿就是卿卿,无论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卿卿。” 桑弥心弦一颤,闪了下星眸,抬头看去,云野温柔清澈的双眼之中,清晰的映出自己的身影。 接着云野又道:“卿卿的师傅,可是淮渊王郑久郗?” 桑弥点头道:“是的,云将军知道?” 桑弥有些诧异,云野常年驻扎关外,自己师傅是淮渊王一事虽为人所知,但是云野应该不知道才对。 云野声音平静:“哦,那卿卿觉得淮渊王如何?” 桑弥随口答道:“当然是世间少有的清风君子。” 说完盯着没有了刚才表情的云野,噗嗤一笑,倩唇贝齿,双眼微眯,有些开怀,笑声泠泠如泉击石头一般的动听清脆。 桑弥笑道:“云将军不要多想,师傅不是普通人所可以肖想的,桑弥自愧不如普通人。” 云野翻了个白眼,轻哼道:“走吧。” 桑弥慢慢平复笑意,只是微颤的肩膀掩饰不住,原来云野这小子还吃味了,还是师傅的,这还真是,怎么说呢。 不过片刻,桑弥收心道:“有一湖,名莲湖,都是我所喜爱的莲花。” 向前走去,幽径尽头的左手方是莲湖,上面浮着的睡莲半开半掩,引人欲探究竟,看清那静谧的清莲是何美人。 走到湖边,粼粼湖水,即将季夏,湖中的莲花却依旧芬芳馥郁,引人入胜。 湖中点缀着大憨莲,湘莲,见莲等少见的品种。 在莲湖的角落里,槐树的遮挡之下显露出一片阴凉,竟有着罕见的星月莲。 云野不禁纳闷,说好了娇横无礼只知道吃喝玩乐打砸毒舌的泼辣少女,怎么将这些稀有难繁育的莲花养的这么好,忍不住怀疑的看了一眼桑弥。 右手便是玲珑剔透的琉璃涧,里边住的是桑弥珍爱的各季花,药草等。 云野盯着琉璃房内的花种草药,问道:“这些可是卿卿所种的?” 桑弥笑:“是的,不过是最近才种下,有的是嫁接所植。” 云野回头:“为何种草药,对医术感兴趣?” 桑弥点头,静静地盯着琉璃光彩四溢之下的草药:“确实,是为了弥补吧,不想再次犯错。” 云野没在多问,抬脚先行向园中走去,打量着四周。 越过清香的竹林,鼻中便被清莲的幽香萦绕,随即各色异香也缓缓缭绕笔尖,若不是仔细品味,便闻不出这其中除了花,还有草药之香。 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牵藤引蔓,穿石绕檐,趴在青色的墙壁之上,砖瓦台檐之上。 佳木茏葱,奇花熌灼,精致的二层楼阁在院子中间,除了正前方,便是被雾竹和白梅林环绕,好似仙境般静谧,悠然。 走到竹璃园正中心时,桑弥转了个圈,张开手抬起头,昂着小脸,带着些骄傲和自得,笑的灿烂明媚。 说话间有着说不出的神气:“怎么样,我设计的,好看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无赖 桑弥不知,说话时的表情像极了做对了功课求夸奖求抱抱求糖果的小孩子,脸上洋溢着自得之色,双眸熠熠,几乎闪了云野的眼。 云野勾起嘴角,看了竹璃园一圈,轻笑道:“很美,卿卿的一切,都很美。” 桑弥斜睨云野一眼,在云野左眼多注视了半分,只觉得今天云野这小子的嘴也太甜了,不正常。 有时候甚至错楞间有着前世对云野的熟悉之感,之前心中的猜测也逐渐信了五分。 尽管订了婚,但是未出阁女子的闺房还是最好不要进为好。 转悠的也差不多,桑弥说道:“出来的时辰也不短了,不如现在回去吧。” 云野应声道:“好,只是没有尝一尝着卿卿竹璃园中的茶,甚是可惜。” 说着,还有些失落的叹了声气,桑弥扶了扶额头,一时无语,真是孩子气多变还无赖。 想了想,桑弥道:“既然如此,云将军先在树下等桑弥片刻。” 桑弥平时常待的那棵柳树,树干粗壮,枝叶甚是繁茂,在烈日之下遮出一片阴凉。 树下有一张美人椅,桑弥指的自然不是自己常躺的椅子,而是另一边的竹椅和竹桌。 桑弥与云野出来,墨弯并没有一同跟随,竹璃园中自然是有些婢女,但是面对云野,桑弥还是觉得自己来比较稳妥。 看着架子上陈列的各种名茶,思忖过后选了白茶贡眉。 这贡眉是前阵子桑相带回来的,桑弥尝了觉得很对胃口,唇齿留香,滋味醇爽,香气鲜纯。 贡眉是南方进贡的名茶,产量稀少,夏日品饮,能防暑降温,请降降火。 将泡好的贡眉放在竹桌之上,桑弥拂手,看着云野静静道:“云将军,请。” 云野端起茶杯尝了一口后,双眸清亮,看着端坐着的桑弥笑道:“这可是白茶贡眉?经卿卿一泡,果然不同于普通贡眉。” 桑弥挑眉,看着云野道:“云将军竟能知道这是白茶,还能尝出是贡眉?可真是稀奇。” 听着桑弥有些古怪的语气,云野漫不经心的回答:“没什么,驻守西域关外,不代表着南方的茶就没喝过。” 桑弥起身,拍拍有些褶皱的裙子,说道:“既然云将军这园子也逛了,茶也喝了,该回去了吧。” 云野慢悠悠的将茶杯放下,也起身向着桑弥附身,眼中闪过狡黠之色,捂着肚子调笑道:“满园春色实在赏心悦目,这茶也是唇齿留香,不过逛的有些久了,肚子有些空,卿卿说如何是好呢?” 桑弥听后,搭在腹前的双手紧紧捏住,脸色立刻黑了下来。 从来没有发现,云野居然能死皮赖脸到如此程度,真是让人咬牙切齿的想杀了他。 深呼吸忍住怒气,桑弥松开手,自然的垂在两旁,语气平静的说道:“那就请云将军稍等片刻。” 云野眯着眼睛笑道:“不急不急。” 桑弥能的转身,一路走向自己的小厨房,将地当成了云野的脸,每走一步就使劲的碾一下都不解恨。 小厨房的婢女见了自家小姐进来,有些意外,连忙福身,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可是需要准备餐点?” 桑弥摆了摆手:“你下去吧,没事不要进来。” “是,那奴婢退下了。”偷偷瞄了一眼桑弥的脸色,发现有些发青,显然现在不太高兴,连忙出了小厨房将门关上。 现在灶台前,桑弥沉思着,前世自己的手艺云野在清楚不过。 到了虞城以后,被云野收留一月后,嘉祖国发起了一次猛烈的攻城,云野命令将士巩固城门,在城楼之上放箭火攻投石制止拼死想要进城的嘉祖国士兵。 而云野自己,则是带领着少数武艺高强,云野一手提拔带领的精兵,冲入重重敌军之中,强取敌方将领头颅,而代价也是非常的昂贵。 代价是,一同前去的二十精兵,只剩寥寥三人,以及,云野的左眼。 云野被一同前去的精兵半背着拼死回到了城中,敌军失了将领,自乱阵脚,瞬间溃不成军,混乱之中慌忙撤了兵。 云野浑身是血的被抬进了帐中,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倒,不时有军医的急呼和虞城将领的怒吼咆哮。 桑弥却什么也做不到,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楞楞的站在帐口,泪如泉下,哽咽不语,千般祈祷万般哀求云野别死。 这时的桑弥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和平庸,只有眼泪和等待。 从落霞黄昏,到月朗星疏,再到东方逐渐肚白,桑弥等的手脚冰凉,僵硬的仿佛不是自己的手脚一般,胸口的心跳好似也比平时慢了半拍。 整整一天一夜,终于得知云野已经没有生命的危险,桑弥终于放了心,大口大口呼吸的空气,揪着胸前的衣领,仿佛鬼门关走一遭的是自己。 按捺不住,桑弥苦苦哀求过后被允许进入云野的帐中。 看着昏迷中的云野,面色苍白无力,脸上无数道伤口划过,嘴唇因为米水不进而变得干裂。尽管意识全无,眉头仍旧紧紧的皱着。 而让桑弥不敢置信的是,云野的左眼被纱布厚厚的围着,纱布上血迹斑斑,定睛看去,仿佛血不断地渗透着纱布浮现在桑弥眼前。 桑弥使劲捂着嘴不让自己出声,抬起头不想让自己眼中的泪水滑落,可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瞬间泪如倾盆。 往下看去,桑弥慢慢掀起覆在云野身上的薄被。 动作温柔,纤瘦的双手轻轻拂过云野被绷带和木板固定住的右臂;拂过云野褪去衣衫的上身,被无数刀疤剑痕覆盖的上身;拂过云野腹部缠绕着,被血浸湿的纱布。 桑弥那时只觉得心如刀绞,指尖不住的颤抖,死死抓住云野身下的床单,头埋在床上哽咽。 云野似乎被桑弥的哽咽声和颤抖的触碰吵醒,梦呓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头痛欲裂,浑身酸痛,想要动弹,却碰到了伤口“嘶”的一声,眉头拧成了川字。 桑弥似乎并没有发现云野的异状,仍旧呜呜咽咽的趴在床上,双手抱头。 云野看向自己身旁哭泣的不能自己,没有发现自己醒来的桑弥,无奈的哑着嗓子咳了一声。 听见声音,桑弥猛的抬头,双眼通红,满脸泪水的震惊的看着眼前本来昏睡不醒,此刻却眯着眼睛瞪着自己的男人。 桑弥跳了起来,猛的退后,而后又反应过来,扑向云野,搂着云野的脖子哭泣着断断续续的说道:“云野,云野你终于醒了,我以为你要死了!” 云野被桑弥一扑,瞬间抻动了身上的伤口,好巧不巧,桑弥胸前的柔软碰到了云野受伤被绑着的右臂。 “啊”的一声,云野差点将桑弥一掌推出去。听见云野的痛呼,桑弥连忙撒开了手,不知所措的看着浑身是伤的云野,两只小手绞着不知道放在哪里。 云野的痛呼也惊动了帐外的士兵,赶紧通知了军中,帐中立马涌入了无数人担忧的看着云野。 桑弥被挤到了角落里,眼睛像兔子一般双眼红通通,晶莹莹的望着有所好转的云野。 待到云野将人都打发走之后,才发现桑弥蹲在角落里一直没走,看着自己这边。 云野无奈的撇了撇嘴,用完好的左手向桑弥一招,桑弥眼睛一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连忙小跑的奔向云野,扑通一声就跪坐在了床的台榻之上。 看着桑弥顶着一头因为不打理,而变得乱蓬蓬的头发,脸上哭的红肿的双眼,泪光星星,闪闪发亮,小鼻子也一抽一抽的变得粉嫩嫩的。 云野意外的觉得这样的桑弥有些可爱,完好的左手揉了揉桑弥的头发。 桑弥则像只小猫一般用头顶松软的头发蹭了蹭云野的手心,微眯着眼睛,嘴边笑的恬静。 云野似乎被这样的桑弥惊住了,又加重力度,狠狠地按了按桑弥的头顶。 果不其然,桑弥突然像只炸毛的野猫一般跳了起来,一手护着自己的头顶,一手颤巍巍的指着云野。 声音憋着愤怒:“你你你!云野!你怎么这么使劲,你确定你真的受伤了吗?!” 云野无所谓的摊了摊左手,好像桑弥的举动在他的意料之中,扭过头去,偷偷的弯起了嘴角,像个奸计得逞的小孩子一般。 桑弥却又瞬间泄了气,因为又她看见了云野被纱布缠起来的左眼,尽管刚才换了纱布,但是现在就有血丝冒了出来,可见左眼伤的很重。 轻轻用指尖点了点云野的臂膀,小心翼翼的问道:“喂,云野,你的伤要紧吗,你的左眼,怎么样?” 云野左手缓缓的摸向左眼,轻轻触碰。慢慢的垂下了眼眸,盯着受伤的右臂,淡淡的说道:“无碍,若是废了就废了,就算一只眼睛,我也能守住这虞城的千万。” 转过头,看着桑弥担忧和难过眼神,仿佛受伤的是自己,瞎了左眼的也是自己,云野不禁有些好笑。 挑起桑弥的下巴,勾起嘴角:“你哭什么,我死了不正合你意?嗯?” 桑弥用力拍下云野的左手,愤愤的娇叱:“你是不是白眼狼啊你!本小姐干坐着等了你一天一夜,心都快跳出来怕你死了,你这人怎么没心没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饿了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也无济于事,冷着个笑脸,掐着个小腰,昂着头瞪着云野,架势十足,只是羞红了的双颊出卖了自己。 云野突然放生一笑,仿佛心中千万琐事全然散尽,声音清冽低沉。 突然左手一伸,就将桑弥拉进了自己怀里,将头埋进了桑弥的脖颈处,静静地待着。 桑弥被突然搂紧怀里的动作吓得手足无措,却怕再碰到云野的伤口而不敢动,就僵着身子任凭云野渐渐搂紧。 突然脖子感觉到湿润,桑弥一僵,慢慢的将小手抚上云野的后背,轻轻的抚摸着。 身子也慢慢的软了下来,双手缓缓地搂上了云野的后背,默默地将云野用自己纤细的双臂圈起来。 这时云野在桑弥耳边说了些什么,但是桑弥没有听清,因为正好有将领掀帘就进入了帐中,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盖过了云野气息微喘的话语。 “将军!你醒了。” 桑弥:“!!” 进入之人目瞪口呆,保持着掀帘的动作王者拥抱的二人,桑弥头都不敢回,生怕别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而这时云野微微抬头,眼神冷厉,一记眼刀飞向进入之人。 眼中充满不悦之色,眼神森然,盯着那闯入之人。 那进入之人哈哈干笑两声:“这个,这个,将军好好休息,好好休息” 说完之后迅速将帘子放下转身出去,不过似乎站在了帐口挡住了门,不让其他想要看云野的人进入,压着嗓音,小声警告着:“不许进去!让将军好好休息!” 其他人摸不着头脑,但仍以云野身体为重,逐渐散了去。 那闯入之人站在门口捂着胸口呼吸急促,眼前好像还有刚才左眼要杀人的眼刀,心道:“我的天哪!将军居然?不行,我得告诉军师!” 帐中的两人不知他人的心思,仍旧保持姿势,桑弥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推开了云野,双手裹着自己,躲洪水猛兽一般远离了云野。 云野看着空空的怀中,撇了撇嘴:“我饿了。” 桑弥:“什么?” “不对不对,你刚才在我耳边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云野微摇着头起身,若无其事的说道:“没什么,没听见算了。” “我饿了。” 桑弥气急:“你!好吧,我去叫人给你弄。” 云野道:“不行,我要吃你做的。” 桑弥:“??” 云野又随意道:“你在我的地盘,住着我的帐篷,吃着我军营的饭。这会子让你伺候伺候本将军,不行吗?” 桑弥瞪着眼睛,最后咬牙憋出了几句话:“行,云野大将军,请您等着,大餐吧。” 说完猛的转身,使劲掀起帐帘,大步重重的走了出去。 云野看着桑弥瘦弱的背影,低下了头,左手捂着脸,闷声笑道:“我说的是” 足足一个时辰,云野饿的差点亲自去灶台那里看看到底桑弥做了什么。 看着眼前的大餐,云野有点语无伦次。 有些发黑的粥,看不出是什么米,一小碟切的稀碎,没有形状的咸菜,外加一盘沾着小小黑点点的竹笋?是竹笋吧。 云野沉默了片刻,用左手持筷,拣了一口黑白相间的竹笋片,或者是竹笋块,放入嘴中。 放进去的瞬间就停滞了,不过一瞬,就继续面不改色的嚼着,一口接一口,不时喝一口粘稠的可怕的粥。 桑弥目瞪口呆,就这么看着云野一嘴接一嘴举止文雅从容的吃完了一桌子的,大餐。 桑弥惊道:“你,你,你不会连味觉也受伤了吧??” 云野擦了擦嘴,眸中含笑:“不错,桑二小姐的手艺就是好。” 随即转头冲着帐外说道:“以后本将军的饭菜由桑二小姐负责。” 外面有力的答到:“是!遵命!” 桑弥看鬼一般看着脸上带笑的云野,突然感觉有些惊悚,寒毛直竖,双手抱臂。 突然反应过来,切齿痛恨道:“你故意的!?你想折磨死我是吗?!” 云野毫不在意桑弥的怒气和敌意,慢慢摇头晃脑的说道:“我想,这时桑二小姐的荣幸。” 桑弥这时不气反笑:“好,既然大将军不怕我毒死你,那么之后就请您天天等着我给您的大餐。” 云野隔空点了点桑弥,挑眉道:“哦,忘了,桑二小姐要和我一同吃饭,除此之外,不许你靠近厨房。” 桑弥气的差点将手中绞着的衣角撕烂,最后还是挤出了一个“知道了。” 从那以后,云野的饭菜都是桑弥负责。就算桑弥想有害人之心,也不能得逞,因为,自己种的苦果,还得自己咽下去。 所以,在虞城军营断断三个月,桑弥做菜的技术猛进,天天变着花样的做,馋的军营士兵们口水连连,却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肚子打鼓的闻着将军帐中传出的香气。 不过桑弥不能让自己和云野吃好的,虞城的士兵将领更加风餐露宿,每天甚至夜不能寐的守着虞城,筋疲力尽。 于是桑弥尽量用最简单的食材,最省着虞城仅剩的粮食不时为士兵们改善伙食。 士兵们连连称赞,看桑弥跟看衣食父母一般崇拜。见面了“桑二小姐”“桑二小姐”的叫着。 虽然桑弥在京城中的烂名号人人皆知,只是这样的桑二小姐他们前所未见,也不禁多了好奇,私底下也经常讨论。 有时候被云野知道了就被揪出来军棍伺候,桑弥知道后总会制止,搞不明白为什么云野要这样严重。背后议论别人谁都会犯,没必要兴师动众。 每次桑弥这样说,云野只会傲娇的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一句话也不说,搞得桑弥一头雾水。 无奈的扶了扶额头,桑弥碰上云野,也只得认栽。 反观云野,悠闲自得的坐在竹椅上品着茶,微眯着眼,迷离暗然看不清神色。 云野等这天等了很久了,久到差点忍不住自己想要快点见到桑弥的心情。 自从一月之前在关外的军帐中醒来,云野只觉得自己做了个冗长却又不愿醒来的梦,不愿醒来的只有接近梦尾声的那三个月。 待请求回京的调令终于下发的那一刻,云野快马加鞭没日没夜不停歇的回到京城,来到蒋家,只为了装作偶遇,看一眼自己心心念念,魂牵梦绕的人。 听闻皇上提起婚事之后,自己就一直担心与上一世一样,桑弥满心不愿哭闹着拒婚。 但是没想到桑弥竟然答应了,并且认为比较满意。看来桑弥也与自己一样呢,云野有些说不出的雀跃和欣喜。 云野知道后立刻去寻了兄长,让云歇加把火,以防再有宵小盯上桑弥,效果出奇的好,郑司衍摔门而走的那一刻云野就知道自己赢了。 紧扣手中的茶杯,看着桑弥去往小厨房的方向,眉目疏朗开来,轻轻一笑,双眼灼灼发亮,眼眸邪魅而又迷离。 张嘴轻轻念到: “桑弥。” “桑弥。” 尾音长而低哑,语气带着俏皮更多的却是痴迷。 擦了擦沾染了些许油渍的衣袖,直到看不出来之后才罢休,看着眼前的的成品香薷酥酪满意的点了点头。 端起糕点碟子走出小厨房,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见云野仍旧悠闲自在的坐在柳树底下,悠悠的喝着茶,桑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有冒出来的势头。 将酥酪“啪嗒”一声放在竹桌上,桑弥看着云野有些不爽的说道:“云将军请用,抱歉等久了,只做了些糕点。” 云野拿起一块酥酪,毫不客气的放进嘴里,吃完后说道:“这糕点入口酥软,甜而不腻,软糯清香,卿卿费心了。” 桑弥转过头去翻了个白眼,心中“呸”了一声,随后也坐下一边小口吃一边说:“云将军饿了,桑弥怎么敢怠慢。” 云野看着明明很不爽却还要保持微笑的桑弥,心中捉弄桑弥的想法愈来愈多。 一手拄着桌子托着腮,一手敲打着翘起来的膝盖,靠着竹椅背。 云野眼睛微微上挑,眼眸带着丝缕邪魅,勾起嘴角轻笑道:“卿卿真好,手艺也和以前一样的好呢。” 桑弥蓦然抬眸难不敢置信的看向云野,心中大惊,脑海中的猜测似乎终于得到了印证,胸口砰砰跳的快要蹦出体外。 猛的站起来,胸口起伏不定,声音有些发颤,慢慢抬起手指着云野,难以言喻,揉了揉眉心,桑弥有些迟疑的开口:“难道你” 还未说完,就听到一道男声从竹璃园园门处传来,打断了桑弥的话:“云将军可在里边?宗一求见。” 云野转过头看了一眼仍处于吃惊状态的桑弥,趁空又捏了一把桑弥的脸,吃了豆腐后起身满足的伸了个懒腰。 桑弥楞楞的看着云野,想不到真如自己想的那样,云野与自己一样,也重生了。 云野开口道:“有什么话等到下次卿卿再告诉我吧,到时候想问什么都可以。” 说着,还用眼睛递了个秋波给桑弥,邪笑着离开了。 桑弥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墨弯进来的便是这幅场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无常 墨弯悄声上前,轻轻说道:“小姐?” 桑弥有些缓慢的抬起头,歪了歪头看清眼前人是墨弯之后突然咧嘴一笑,面如沾了露水的桃花,笑的纯净又妩媚。 笑声如泉击石,如风过铃,如那西方雪山之上细雪吹过石缝,如同降世的精灵一般纯净,清脆泠泠。 清泉般透亮的双眼亮晶晶的,在阳光下如琉璃般散发出光芒,笑起来的唇形极为好看,泛着胭脂般的绯色,衬的细细的牙齿白皙莹润。 桑弥好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一般摇晃着小头,带着丝许雀跃和欣喜,像极了小时候得了糖果似的憨直可爱,天真烂漫。 墨弯极少见到桑弥笑的如此开心,眼睛笑的弯弯的都眯了起来,但是细细看去,眼睛晶莹剔透之中似乎有着水光。 墨弯有些着急的看了看桑弥身上和四周,发现只有丝许油渍和褶皱,便连忙问道:“小姐,可是和云将军发生了什么事情。” 桑弥笑过之后又低下了头,将脸埋进双手之中,静默片刻之后突然传出了小小的啜泣声,慢慢的将双腿蜷缩起来放在椅面上,双膝碰上手背。 桑弥就这么团在椅子上,不言不语,墨弯快要急坏了,从来没见过小姐这么失态过,在一旁连连跺脚温声哄着,桑弥也不太抬头吱声的。 就在墨弯快要没办法,要去前院请桑相和程氏的时候,桑弥一把抓住墨弯的衣服,抬起埋在双膝之中,哭花了的小脸,眼睛红红的闷声开口:“没事,你先下去,让我自己待一会。” 墨弯不放心,还要说些什么,但是桑弥微肿的眼睛中带着不可抗拒的慑力,见桑弥如此坚持,也不能再说什么。 墨弯福了身之后向外走去,一步一回头,仍旧不放心情绪不稳定的桑弥。 走出竹璃园的云野似乎听到了桑弥笑声一般,也笑了起来,露出了小小的虎牙,比今天的所有笑加起来都要笑的开怀,开心。 走的稍远之后,突然停下脚步,云野声音低沉平静,语气中带着不满和不耐:“这个时候打断我,我觉得你要说的事情最好重要一点。” 宗一在后边垂头,虽然公子语气平静,但是宗一仍能听出里边暗潮汹涌的不悦,额头冒出丝许细汗。 宗一赶紧正声说道:“是云三公子,准备回府,让属下来叫您。” 云野整整袖子,轻抬眉梢,声音冷了下来:“哦?” 宗一又道:“还有,罗涅有消息了。” 云野这才转过身,斜睨着宗一,神色正常,只是语气依旧冷硬,带着丝许讥诮笑道:“半个月?是不是我离开京城这么久,你们连最基本的都不会做了?” 宗一头垂的更低,不敢说话。自从半月前公子回到京城,有些方面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让人捉摸不透。 半月前回来的时候就让罗涅彻查桑家二小姐桑弥在珈蓝湖落水一事,不知是那晚人太多,还是哪里出了问题,罗涅直到今天才查清楚。 公子虽然没有规定时间,但是这次罗涅耗费了半个月,对于之前他们的办事效率来说,属实有些久了。 公子离京足足两年,别说是平时爱开小差的罗涅,就连谨慎严肃的宗一自己偶尔都会懈怠一些,公子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四周的空气骤紧,温度直降,宗一只觉得如身在战场上一般,被肃杀之气环绕着,渗人而又令人惊恐。 不过片刻,这种威胁感就消失殆尽,宗一头皮都有些发麻,攥了攥袖子,声音干涩,连忙说道:“请公子恕罪。” 云野什么都没说,眼神森然,转身向着前院走去,宗一平静了下呼吸后连忙跟上。 在椅子上做了很久,久到桑弥自己都要睡着一般,睁开眼睛抬头,看着天空之中烟拢薄云,天边柔和渐变的颜色最终泛红,炫丽朦胧。 动了动发麻到没知觉的双腿,费劲的放下,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扶着竹桌,左右摇晃着,觉得恢复了知觉,能灵活的扭动之后才向着屋中走去。 走进屋子,桑弥像断了弦的娃娃一般直接面朝下将自己拍在了床上,一动不动的待着。 脑中一片混乱,混了浆糊一般粘稠沉重。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脑海中一直重复着云野的背影。 上一世战地残阳之下云野冰冷决绝的背影,和今日云野离去后优雅邪气的背影,两者交融,最终合为一体。 突然桑弥猛的翻过身来,看着屋顶,蓦地大声尖叫连连,直到喊到喉咙有些嘶哑,干咳了几声之后,桑弥起身,发泄似的将床上的抱垫枕头什么全摔在了地上。 一边摔一边用着沙哑的嗓音恨声说道:“云野你个混蛋!怎么哪儿都有你!” “你不是东西!王八蛋!” “没有良心!人性泯灭!” “阴魂不散!” 听闻小姐尖叫声赶来的墨弯收敛呼吸趴在门口,发现小姐只是在骂云四公子之后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垂下了眼眸,脸上带着惆怅,将眼中的担忧和一丝挣扎掩藏住。 咬了咬嘴唇,想起前几日信中新的命令,小姐的身影又一直在脑海里浮现,一时间慌了神忘了自己来到桑家最初的目的。 双手紧握,关节都泛了白,血管凸起青筋都显了出来。松开泛出血丝的下嘴唇,眼神微微动容,犹豫不决的闪动着。 半晌,墨弯抬起了头,恢复平静的神色,松开已经被指甲划破手心的双手。 闭上了眼睛,又再次睁开,眼中闪过决绝和一丝冷酷,心中已做出决定。 深呼吸一口,墨弯迈着步子无声的走了出去。 屋内,桑弥脸色微冷看着门口,见墨弯的身影渐渐远去模糊,敛下了眼眸。 果真如此,还是这样,墨弯果然没有来劝自己,任凭桑弥发火打砸,冷眼旁观,无动于衷,让自己的脾气愈加蛮横娇纵。 左手捂脸闷声一笑,桑弥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突如其来的有一股挫败感,想不明白。 这时本来走了的墨弯又转过身折了回来,敲了敲门:“小姐?老爷说让小姐去前院一趟。” “要是小姐不舒服,用不用奴婢去给老爷回话?” 桑弥从床上站起来:“进来吧。” 墨弯应声推门而入,见地上一片狼藉,华贵的被毯抱垫全被毫不怜惜的扔在了地上。 桑弥神色如常,仿佛地上的场面与自己无关,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衣裙。 墨弯一边将地上收拾干净,一边说:“老爷说让小姐去一趟前院,似乎是关于定国公与云将军送来的聘礼。” 桑弥淡淡的“哦”了一声,看着已经直起身的墨弯,面容淡漠,眼神深邃。墨弯心中一跳,直觉告诉她小姐有些不对劲。 不过一分左右,桑弥就不做声的自己出了屋子,墨弯整了整心绪跟了上去。 走到竹璃园的圆口,桑弥突然停了下来,声音平静,侧头对墨弯说道:“为什么今天给我穿这件衣服,你不是说过这件衣服颜色过于深沉,不太适合我么?” 说着,突然语气一变转过身来,揪住墨弯的双手,面容有些委屈,撒娇似的带着些生气的语气冲着墨弯说到。 “说!是不是你提前看见了云野那小子穿的什么,才给我选的这件衣服?” 墨弯本来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原来只是因为衣服。 墨弯温柔一笑:“墨弯在叫小姐起床的时候,确实去了一趟前院,见到了云将军,所以” 话说一半桑弥也知道怎么回事,松开墨弯的手转过头娇哼一声:“墨弯你真坏,故意让本小姐出丑是不是。” 墨弯轻柔的理了理桑弥后边方才折腾乱了的秀发,将发簪放正:“墨弯的一片心意小姐可不要误会,就算不穿那件衣服,小姐和云将军看起来也很般配。” 桑弥瘪着嘴,余光看见墨弯的动作,眼神毫无波动,声音带着娇羞:“怎么会,你看看他那个轻佻的样子,让本小姐出尽了丑。” 墨弯微微一笑:“怎么会,就连奴婢也能看出来,云将军对小姐是真的在意和喜爱。” 桑弥一撇头,踏着步子向前院走去:“谁信。”墨弯听言不再言语,静静跟上。 桑弥在前边脸色平静,被衣袖掩住的双手却是攥了起来。 刚才佯装生气的样子回身抓住了墨弯的手,果不其然摸到的手心之中有薄薄的茧子。 尽管很小很薄,但是依旧和女孩子娇嫩的手掌心不一样,看来墨弯为了隐藏,对手下了不少功夫。 可是墨弯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武功,从六岁开始就与自己还有舞涟一起长大,舞涟是自幼习武,可是墨弯没有。 眉头轻轻皱了起来,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想法钻入脑海,难道,这个墨弯,不是以前的墨弯? 有些被自己的想法惊讶到,桑弥轻轻摇了摇头。 这应该是不可能的,日日夜夜在一起,如果被掉包了不可能没人发现。 墨弯的说话方式,语气习惯,行走动作。对桑弥的生活了解,平时喜好习惯,换了个人的话不可能将这些摸得一清二楚,而且掩饰的滴水不漏。 如果真是这样,身边的这个墨弯,演的太过逼真,太过危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聘礼 到了前院,就看见面带喜色的桑相和程氏二人正聊些什么,身旁站着一个侍卫装扮的男子,但打扮却不像普通的侍卫。 见桑弥来了,桑相笑呵呵的迎了上来:“弥儿,你来了。” 那侍卫上前一步,低手抱拳:“宗一见过桑二小姐。” 桑弥打量了一下宗一,不卑不亢,双目炯炯,确实是云野身边的小侍卫:“怎么了。” 宗一站直了身子,目不斜视盯着眼前的地面,敬声说道:“我家公子说,有话带给桑二小姐,请桑二小姐先出门一观。” 话?什么话,又观什么。桑弥有一丝的晃神,落了些尘埃的记忆又翻涌而来。 战地残阳之下,桑弥怔怔的望着云野远去模糊的身形,夕阳朦胧之中,狼烟飘渺,只听见云野清冽的声音传来:“我若是活着,就将两年前未能给你的,尽数送给你。” 脚步停下,话语也顿了一下:“若我死了,就等着无尽轮回,生生世世。” “除了这回,我让我生,让你走。” “否则,桑弥,你逃不掉。” 暮色逐渐暗沉,云野漆黑朦胧背影显得森暗冷然,微微转头后的眼神阴翳而又带着炙热,深深的烫在了桑弥心中。 语气也是那样的阴戾冷冽,带着不可抗拒的语气。 当时桑弥满腔的悲痛和愤怒,哭喊着也不想离开,却也抵不过云野要把她送到江城的命令。待离开了虞城良久,桑弥才反应过来云野的话。 两年前,正是桑弥拒婚,云野对婚事置若罔闻。 桑弥默默跟着宗一走到桑府大门处,待看清了街道之上的场景,心口一跳,蓦的瞪大了双眼。 正直花季,诸颜巷街道宽阔,街道两旁的白槐树上的白槐花怒放盛开,清风徐来,零星飘落,翩翩起舞。 白槐花飞舞在桑弥眼前,落在肩上,亦落在街道之上,那是什么。 本来宽阔足够两辆马车并行的街道之上,被乌鸦鸦一片的箱子布满。向两头望去,没有尽头,其中留出的过道也不过一人宽。 除了能装下一个成年男子一般大的箱子,还有牵着着的马匹牲畜,被人捧着的装在精致瓷器或者花盆里的奇花异草。 宗一此刻上前,走到桑弥身后:“公子让我告诉桑二小姐,‘他说到做到’。还有这封信,请桑二小姐亲启。” 桑弥接过一张薄薄的信纸,打开看来,里边只有寥寥三行。 “生生世世,无尽轮回。” “桑弥,你只能是我的。” “这十里红妆,二百八十担的西华柚木聘礼,你可还喜欢?” 落款是云野。字迹桀骜不驯,潇洒不羁。看着这字仿佛就能看到云野写时的龙飞凤舞,和愉悦的心情。 桑弥不知为何,鼻子有些发酸,捏了捏鼻头,眼睛又开始涩涩的,又微微眨了眨眼睛。 将信塞进袖中,看着门口熙来攘往的街道,浩浩荡荡的队伍。 街道之上其他的府邸早已有了出来观望看热闹的人,三一群五一伙的蹲在一起津津有味的看着左相府门口的景象。 “嘿,你瞧瞧,这骠骑将军真是大手笔啊,这么多聘礼。” “可不是嘛,看来这云将军对这“京城第一姝”可真是上心啊。” “不是说两情相悦吗?看来这婚事得大办咯。” “” 诸如此类,周围的议论声落落不绝,心中感叹。 那二百八十担的挑担人站在街道之中,丝毫没有因为夏季的炎热而躁动不耐,在木箱旁昂首挺胸站的笔直,个个脸上凛冽刚硬,眼神冷冽平静。 周身环绕着的气息冷冽肃静,目不斜视。就连后方牵着马匹的侍从,和捧着花草的婢女,都像是训练有素一般。 桑弥有些惊讶,若猜的没错,他们应该都是云野手下带领的士兵,而后方的人侍从和婢女打扮的应该是云野府上的人。 宗一站在后边等着桑弥发话,桑弥扫了一圈后,突然足尖一点,飞身起来落到了桑府的高墙之上。 微微昂着头,敛下的眼帘看着街道上的人与物,嘴边轻笑,眼神柔和。 众人看着站立在白墙墨瓦之上的桑弥,一身暗紫色锦服,衬的脸庞嫣然明艳,清雅妍丽,宛如阳春三月的百花般馥郁的沁人清香。 身形高挑婀娜,风姿迤逦,白色槐花飞舞缭绕。衣裙摇曳丰神冶丽,素服花下风华灵洛,仿若天人。 眼眸明媚清亮,清澈的如同氲河中的生灵不含一丝红尘的世垢,睫毛纤长而浓密,如蒲扇一般微微翘起。 袖口露出的一双柔荑纤长白皙垂在身旁,下巴精致小巧,微抿的嘴唇泛着淡薄的绯红色,轻轻勾出弯弯的弧度。 虽然桑弥长得清艳脱俗,但竟不知这“第一姝”能有如此风华,眼眉绝色,众人一时看呆了眼。 桑弥向着聘礼队伍来的方向望去,嘴边的弧度扩大,轻启樱唇:“我很喜欢。” 一阵风拂过,将桑弥轻轻的话语吹散在风中,带着零星尾音向着队伍来的方向,向着云野的方向蔓延而去。 而这二百八十担聘礼事件的风波,随着孟夏尾巴的风在京城之中席卷开来,惹得人哗然一片,咂舌攒眉。 此时云野的府邸,暗室之中,云野坐在梨木太师椅之上,翘着二郎腿呷着杯中的茶。 微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人,嘴角上扬,心情似乎很是愉悦,翘着的脚尖是不时抖动着。 眼前的人双手被铁锁高高铐住,因为身材矮小而不得不踮起脚尖,头颅深深垂着,不是清醒与否,是死是活。 那人脚下一片血迹,身上还有着不断流下来的血滴汇入地面之中。周边的墙上挂满了各种布满血迹的刑具,狰狞恐怖,墙上也全都是血,有的早已干涸的发黑,还有的是朱砂般发红的新鲜血液。 那人一身黑衣被血迹染的斑驳不堪,干枯的头发被血液浸湿黏在脸上,眼睛禁闭,面容苍白。 仔细看去眉眼精致,小巧玲珑,竟看不出男女。 因为身上不断传来的疼痛而咬紧牙关,下嘴唇也被咬破泛出血丝。额头上豆子般大的汗珠滴落下来,浑身颤抖不已,喉咙之间发出困兽般压抑的呻吟和痛呓,惹人怜惜。 云野想着桑弥而看见聘礼时的场景,有些高兴的弯起了眼睛,笑出了声,朗润的声音在冷冽阴戾的暗室里阵阵回荡。 那人听见云野的笑之后狠狠地颤抖了一下,面容绝望惊恐,头垂的更低,有些艰难的滚了滚喉咙,发出小小的呜咽声。 听见声音,云野转头看去,冷哼一声,起身如流水般优雅,迈着散漫的步子走到他眼前,用手指抬起那人的下巴。 眼神森然阴冷,语气仿佛从地狱而来的使者一般幽然冰冷:“还不说?” 那人依旧紧闭双眸,一语不发。云野收回手指,接过让人双手递上的帕子轻轻擦拭着,随即低眸阴阴一笑:“那我就等到你什么时候肯说。” 将沾了血迹的帕子随手一扔,转过身走出了暗室,走到门口的时候顿足:“罗涅,再给你一次机会。” 站在转角暗处的罗涅冷汗涔涔,声音干涩:“是,公子。” 当云野走出暗室,厚重的大门关上之后,里边传来因疼痛而发出的刺骨惊悚的尖叫声,渗人而又恐怖让人浑身发冷,听声音便知道那人正受着多么重的折磨和痛楚。 看着天空之中刺眼炽热的阳光,映着云野的脸,显得更加丰神俊朗,方才的阴翳一扫而空。 回到书房,宗一早已站在门口等着。又将手清洗了三遍云野才肯罢休,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怎么样?” 宗一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声音恭敬:“桑二小姐说她很喜欢。” 云野挑了挑眉头,有些不满:“就说了很喜欢?” 宗一答道:“是的。” 云野感叹一声,几乎瘫在了椅子上:“女人就是难伺候。” 宗一站在一旁不敢出大气,静静等着云野发声。毕竟公子一回来自己和罗涅就引起了公子不满,这回希望罗涅能将功补过吧,心中暗叹一声。 一手揉搓着下巴,云野有些沉思:“让你查的那个人查出来没有。” 宗一正声说道:“查出来了,是银风涧涧主纪沉。自从半月前桑二小姐去了蕾鸯楼以后,江湖就传言银风涧易了主。” “当晚桑二小姐还去了清苑,属下还查到同一时间重楼,溟楼,胭楼的楼主岁明,末湛,剪歌都在清苑。” 云野笑眯眯的拄着头:“看来二弥还挺厉害呀。” 宗一继续道:“重楼溟楼胭楼均归属银风涧,而银风涧的涧主纪沉则听令于蕾鸯楼的主人印挽疏,印挽疏是淮渊王郑久郗八年前收下的徒弟,是桑二小姐的师姐。” 云野又点了点头:“嗯,有点手段。” “一个女人让银风涧在短短四年中崛起站稳了脚跟,垄断了江湖中所有消息来源,商业官府皆有涉及,确实不容小觑。” “不过,这印挽疏又为何将银风涧在这种时候送给二弥呢。” 云野嘴中说到,空闲的修长白皙的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不断写着两个字“桑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杀心 茶水的字迹在桌子上干了又干:“纪沉呢?” 宗一见公子问到了重点,连忙开口:“半月前开始,纪沉每日亥时时刻去往桑二小姐的竹璃园,与桑二小姐一起练习剑术或者汇报消息,直到子夜才离去。” 云野听到宗一的话,将握着茶杯的手一寸寸收紧,最终只听到“咔嚓”一声,上好的汝窑茶杯在云野手中化为碎片。 手心被茶杯的碎片划破,血顺着瓷片滴下来,云野却丝毫没有反应。 面容阴沉,眼中充满戾气,倏地森然一笑,露出了偏后的小虎牙,白皙晶莹,与云野的表情形成一种惊悚的对比。 “纪沉。”声音如深渊之中的寒潭一般刺骨冰冷。 “纪沉,计臣,万剑山庄的小庄主?” “盯紧了他,再敢踏入竹璃园一步,就给我废了他。” 宗一心中凛然,低头答道:“是,公子。” 郑司衍看着手中的名单,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烦躁的将信封扔在一边,有些胡乱的揉了揉头发。 闭上眼睛全是桑弥在他眼前转圈雀跃的样子,耳边传来的也是桑弥清脆如铃般的四哥哥,自从上次在街上遇见后,就再也没看见过桑弥。 父皇派给他查清历城城主薛乾私自贪污京城拨给的银晌一事,已经够让自己忙的了。 前几天岳白姗又那么一闹,父皇本来对自己查了半月有余的历城之事有所心生不满。 现在更是火上浇油,朝中大臣就算不说,也个个腹诽心谤,等着看自己笑话。 饶是郑司衍维持内峻外和的样子,也差点没忍住将心底的怨气和恨意显露出来。 又想到本来紧紧攥在手心中的桑弥被云野捡了便宜,自己唾手可得的皇位变得遥远不可及,郑司衍便更加抑制不住自己,眼眸划过一丝嫉妒和怨毒。 凭什么他云野从小就顶着天资聪颖的名号,让所有人都喜欢他,还进了兵营当了将军立了功,被人拥戴。 凭什么就能在父皇嘴中听到一个普通的臣子的好,听到父皇面带笑容的夸他,明明自己才是龙血凤髓,天潢贵胄的皇子。 凭什么自己努力了十几年仍旧得不到父皇满心欢喜的赞赏,一个眼神,一句话也没有,永远都是平平淡淡的语气对自己。 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全部挥落到地上,郑司衍说不清现在自己的情绪。 不知道是因为失去了左相的支持而烦恼,还是因为那个叫自己四哥哥的桑弥不再属于自己而愤怒。 没想到父皇如此雷厉风行,当机立断圣旨赐婚,狠狠的断了自己的路。 可是为什么桑弥竟然会同意,自己还未来得及想出法子诱导桑弥主动拒婚。为什么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桑弥会突然之间变的不再黏自己,见面就连四哥哥也不叫。 竟然让云野那个只会打仗的莽夫那么亲昵的叫她卿卿,给桑弥那么隆重的聘礼,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云野对桑弥的心意。 心中压着的一口气实在让郑司衍喘不过来,手掌狠狠地拍在桌案之上,木头应声而裂开了道子。 刚走近书房的容柏听到动静,连忙疾步进入书房,看到郑司衍满脸的不甘心和愤怒,散落了一地信封笔墨。 容柏一惊,从未见过四皇子如此失态的时候:“殿下,你怎么了?” 郑司衍听到声音,抬头看清来的人是自己太傅的长子容柏后,吐出一口气,将头埋在手掌之中闷声道:“容柏,我不知道,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容柏上前,将郑司衍扶起身,声音温和:“可是因为桑二小姐的事情而烦恼?” 见郑司衍不出声,容柏坐到一旁,叹了声气:“你我都知道你为了得到左相的支持而对桑弥付出了多少,可是在此过程中,你有好好正视过自己吗?” “你若是对桑弥多用一分真心实意,桑弥早就在你手掌心了,可是你太过贪心啊。” “一个左相的力量不够,你就又盯上了宋公府和征北侯府的力量,可是你想过没有,宁素长公主和悦思三公主,真的不明白你想的什么吗。” “就算你得了手,你觉得,她们会对自己的兄长,对当今皇上出手吗。” 郑司衍此刻抬头,眼睛充斥着血丝:“你想说我太着急了。” 说着容柏摇着头叹了叹气:“对,你太过心急了,以至于让皇上轻而易举的看出了你内心所想,你的每一步棋,甚至,你可能早已成了皇上棋盘中的一子。” “或许,皇上借此想要告诉你,不要再有什么动作。皇位之争在所难免,可是皇上至今也没有立太子。” “说明了什么,你仍旧有能力与大皇子一争,现在皇上风茂依存,你又何必着急,谢家站在你这边,黑泽军早已归顺于你。” 郑司衍突然压着嗓子低吼一声:“我不甘心,为什么会这样,我只不过想要桑弥而已,父皇就要这样对我。” 容柏有些无奈:“你正视一下你自己,你想要的是桑二小姐,还是左相桑奕的支持。” 郑司衍一时有点慌了神:“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只是我一想到那个总爱跟在我身后边的二弥不再叫我四哥哥,看见我后眼里不再有了爱慕和钦佩,想到她就要嫁给别人,我就像被人勒住了脖子一样喘不过气。” 容柏有些失望不解的望了一眼以往平时高高在上,骄傲恣意的四皇子,此时此刻却为了一个女人而变得愤怒颓废。 “既然得不到左相的支持了,别忘了,还有一个人,她对你可是死心塌地绝无二心。”容柏意味深长的看着郑司衍。 郑司衍抬起头,眼神划过杀意,像毒蛇一般阴邪怨毒:“对,既然得不到,那桑弥她就没有存在必要了。” 郑司衍眼神又恢复了势在必得的神采,面容阴翳,语气一转突然变得诡异轻柔:“我怎么会忘,还有她呢,她可比桑弥有用多了。” 百无聊赖的半躺在垫有软垫的椅子上,听着母亲程氏贴身的侍女妙图读着手中拿着的单子,单子从妙图手中垂至地面,身旁的桌案上还有着几份一模一样的清单卷成卷摞在一起。 妙图有条不紊的读着清单中的内容:“龙慕翡翠玉一尊,玲珑玻璃球一个,送子玉观音一尊,至尊金玉佛一尊” “景福长绵簪,日永琴书簪,金镶珠宝摺丝手镯,金起花手镯,白玉八仙纹手镯,白玉雕绞丝纹手镯c” “金累丝灯笼耳坠一副,嵌红宝石花形金耳环一副,镶宝石菱花纹金耳坠一副” 深深的打了个哈欠,昨晚想着纪沉说的事情到了子夜还未睡着,清早又被吵醒忙着穿衣打扮,桑弥早就困得睁不开眼睛。 听着一个个珍稀名贵的首饰物件儿从妙图嘴中蹦出来,桑弥心中感慨万千,云野这小子还真有钱啊。 不过以后都是我的了,桑弥想想心里就有些美滋滋的,也不知道云野还有没有小金库之类的,送个聘礼这么大手笔,他手中肯定不止这点。 嗯对,就是这样,等以后先把云野小金库的钥匙拿到手再说,想着想着脸上就开始贼笑。 听着这些个物件,嗯,翡翠不错,宝石也不错,簪花抹额都是自己喜欢的样式,但这送子观音是什么鬼? “《鶡冠子》《十洲记》c《列仙传》c《尉缭子》c《说苑》c《独断》等百本,原作。” 听到这里,桑弥吓得瞬间坐直了身子,旁边的桑相也将刚入口的茶呛在了嗓子眼里,一旁的程氏赶紧帮忙顺气。 一口气缓过来,桑相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指着妙图手中的清单:“你,你可有读错?百本,还是原作?不是副本?” 妙图福身,眼神波澜不惊,娴静一笑:“回老爷,奴婢没有看错也没有读错,确实是百本,原作。” 程氏嗔道:“你瞧瞧你,还是这幅样子,见到这些古书比见了悬儿还要兴奋,有什么好看的。” 桑相将手中茶杯略微一用力搁在桌案之上,轻哼一声,面带骄傲之色:“妇人之仁,你们当然不知道这些古书有何价值,就算是悬儿在这儿,我也不看他一眼。” 在桑相说完第一句话的时候,空气就有一瞬间凝固,桑弥偷笑着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盯着自家的爹和娘。 眨眼的功夫,桑相就换了副表情,如同满月的小奶狗一般双手合十搓着,眼神不安的乱瞄,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夫人: “这个,夫人,我是说,这些不求不配入您的眼,这个” 程氏向后靠去,微仰着头挑眉:“哦?老爷刚才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记着,我这个妇人家,不懂古书呢。” 桑相欲哭无泪,满脸的求生欲看向桑弥,结果只得到女儿一个看好戏的眼神,咬了咬牙转过头来。 挂着笑脸:“夫人听错了,听错了,我的意思是古书什么的身外之物怎能” 程氏翻了个白眼,不耐的摆了摆手:“行了,像什么样子,弥儿还看着呢。” 听到这话,桑相立马清了清嗓子,整整衣袖,正襟危坐:“妙图,继续。” 桑弥在一旁偷笑不止,没想到爹和娘竟然有这么可爱的互动,看来爹被娘吃的死死的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焚若莲 “蔓雪君子兰,月芽兰,金纹矮文竹,烟冻金花茶,妥惹红玉珠” “素罗纱,绮龙绡c软烟罗,青蝉翼,凤凰火,云雾绡,” 桑弥越听越觉得奇怪,这名贵稀罕的花花草草和稀有珍贵的丝缎布料是娘亲程氏最喜爱的物件儿了。 这云野下聘礼真是送到桑相和程氏的心坎儿里去了,转头看去,程氏果然听着这些喜上眉梢,笑的合不拢嘴。 “弥儿啊,这云四公子真是个妙人君子啊,瞧瞧这聘礼,真是十足十的心意啊。” 望着门口堆成山海的柚木箱子,程氏心里对这门婚事又加了几分满意。 上午见到后就觉得这云野气度不凡,翩翩公子的模样。举手投足之间儒雅又温和,言语恭敬有礼貌,一点都没有别的士兵的鲁莽粗俗的样子。 又和弥儿早就认识,看桑弥的眼神温柔又深情,可真是入了程氏的眼了,对这个未来的将军女婿更加满意了。 看着桑相和程氏对云野这个未来的女婿连连称赞,桑弥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云野一声,真是只臭狐狸。 先打听了爹和娘的喜好,好让未来的岳父岳母对他满意,而后喜欢得不得了。 这时妙图拿起最后一卷清单,清了清嗓子读了起来:“惊元天右剑,六安逸虚剑,九转点星枪,青榭弓” “《浑元剑经》,《昆吾剑谱》,《素玉诀》” 现在桑弥不仅不想骂云野,甚至想夸他。真是用心良苦啊,心中万千感慨。 这些物件儿随便拿出去一个就价值连城,让人惊耳骇目瞠目结舌。其中甚至有着早就失传已久的名家剑谱和稀世宝剑,足以让那些用剑名士疯狂,不惜一切也要。 桑弥心中早已惊叹不已,有着想要立刻看到那些刀剑和剑谱的冲动,但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平淡如水。 待到妙图念完了,桑弥才站起身:“妙图,最后单子里边的物件儿呢,带我去看看。” 妙图莞尔一笑:“二小姐别急,这里边还有一个东西,是云四公子说要最先送到您手里,让您亲眼看到。” 说着,冲门外一招手,小翘子手脚利索声音干脆的“诶”了一声然后抱着一个圆形瓷器进了屋。 小翘子双手捧着一只瓷制的圆形花盆,看起来足有三四岁的小孩一般重量,成年男子一双手臂围起来双手都接不上。 看起来他却丝毫不觉得费劲,细心轻松的就抱了起来,轻手轻脚的放到了屋堂中央。 近眼一看,是精致华美的汝窑瓷制花盆,之中装的是晶莹透底的清水,水中央漂浮着一株黑色莲花。 花盆外壁的花纹婉转流动,变化万千。里面的花纹从顶端简单细腻的缠枝莲纹路向下延伸,到了底部勾勒着蓬莱纹围绕的复线仰莲。 从顶端看去,黑色莲花漂浮其中央,底部的蓬莱纹经清澈的水映照,活灵活现的出现在黑莲之下,二者仿佛一体,妖冶华美而又显得神圣优美。 桑弥细看到黑色莲花的全貌之后惊的小声的“啊”了一声,接着轻轻的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掀起波涛骇浪后就是欣喜若狂。 小步轻盈的围着黑莲转了又转,小心翼翼的戳了戳黑莲的花瓣,又仔细闻了闻,便确定了西南方的南风国才有的圣物,焚若莲。 焚若莲与沙漫荼并称无间绝花,罕见稀有。只不过前者是圣花,后者则是妖花。 焚若莲通体如墨一般乌黑,花瓣分为三层,每层花瓣从内到外逐渐变大变得稀疏。 其中蕊为晶莹的白色,花蕊顶端的蕊珠小巧精致,玲珑可爱。 焚若莲的香味香远益清,飘渺虚无,沁人心脾。若是仔细闻去,会发觉舌尖有一丝的甘甜之感,鼻中呼吸清透顺畅。 这焚若莲罕见珍贵不尽因为是南风国的圣物,还因为这焚若莲通体皆可入药。 无论是顽疾难经,还是天生或者遗传的病症,只需指甲盖大小,都会让病状情况转好。 若是滋补养生,也是可以和灵芝人参之类的所媲美。甚至药效更佳。 焚若莲虽被称为南风的圣物,其中一大原因就是焚若莲品种极为稀有珍贵,生长条件苛刻,十分少见。 现在看来,刚才程氏所喜爱的君子兰之类的名花和焚若莲一比较,简直太过普通,没什么价值可言。 南风国在正渊国的西南方向,气候常年温和湿润,一年四季都有雨水。而这焚若莲便是生长于水中,对水质和水温十分挑剔。 若是水质不够清澈干净,或者水温不合适,那么焚若莲的花瓣就会逐渐干枯。 待到花蕊都枯萎后,整朵莲花竟会在水中燃烧,烧到最后连莲花的灰烬都不会留下,水中空无一物。 这便是焚若莲名字的来源。 称焚若莲为圣物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南风国的皇位。 皇室子弟必须亲自养殖一株完整的焚若莲,并且代表皇位的物件都雕刻着或者纹着焚若莲的花样。 不过南风并不限制私人养育焚若莲,只是禁止毁坏或者贩卖。 但是焚若莲实在稀少,数百年来除了南风王室代代相承拥有焚若莲,世人很少见到过或者拥有。 想不到云野竟能将找到如此罕见的焚若莲,还完好无损的带回了正渊,这让桑弥惊喜交加,喜不自胜,都想抚掌大笑。 可是这焚若莲的生长条件苛刻,自己又怎么保证这瓷器中的水质和水温呢。 想着想着眉头轻皱了起来,沉浸在拥有焚若莲的喜悦和思考之中。 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母亲程氏,见到焚若莲一瞬间后的惊愕失色,妆容精致的脸上瞬间变得血色全无,像痴了一般盯着眼前的焚若莲。 涂过胭脂的嘴唇也显得那么苍白,微微颤抖。眼中全是不敢置信,眷恋又怀念,哀痛和失落交织在一起。 一旁的桑相看清焚若莲的那一刻也大吃一惊,连忙看向程氏,站起身大步走了过去。 把程氏搂入怀中,将夫人的脸埋在怀中不让她再痴望着那焚若莲,无声的轻抚着程氏的后背。 桑弥突然发现屋中气氛有些不对,竟鸦雀无声,抬头见妙图一脸紧张的盯着自己身后不敢言语。 桑弥也赶紧转身看过去,看到父亲和母亲搂在一起,桑相的面容带着无奈和悔恨,仿佛老了十岁一般。 桑弥走到二人身边,看着无声的两人,紧张不解的开口:“爹,娘怎么了?” 桑相看了眼地上的焚若莲,轻轻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继续静静地搂着程氏。 程氏仿佛石化了一般,在桑相怀中一动不动,一语不发。桑弥见父亲没有说话,便也安静的站在一旁。 半晌,程氏才将头抬了起来,脸上恢复了血色,微红的眼中充满血丝,有着掩盖不住的痛楚和脆弱之色,声音也十分无力:“我想静一静。” 桑相紧紧搂着程氏向外走去,路过焚若莲的时候用身子挡住了花盆,程氏步伐有一丝虚弱和慌乱,身后的妙图也连忙跟了上去。 桑弥皱着眉头心中疑惑,低头沉思,在父亲看了一眼那焚若莲之后,桑弥就知道了母亲的失态就是因为这莲花。 可是这焚若莲来自南风,母亲为什么会见到后便情绪失控,难道母亲认识并见过这花? 但是从未听过他们二人提到过南风的丝毫,小时候桑弥便对风景如画,四季如春的南风十分向往。 每次和母亲或者父亲提起的时候,本来笑颜晏晏的时候听到关于南风,便闭口不谈,转移话题,引开桑弥的注意力。 小时候一时的新鲜,便没在注意,提的也少了。现在想来,母亲定与南风有关系,而且有关焚若莲的,桑弥首先想到的便是南风王室。 母亲和父亲不愿意提起,桑弥也不便询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监视 沉思过后桑弥便又走回到焚若莲身边,得先把这花安置好才行。 一旁的小翘子此时走上前来,一双眼睛机灵的滴溜转:“二小姐,可是在想这花如何处置?” 桑弥不可置否的抬起头:“怎么?” 小翘子嘿嘿一笑:“送这花的是名叫宗一的侍卫大哥,他说传云将军的话。 ‘将这花放入你的琉璃房中变可,我观察过,房中土壤湿润,湿度刚刚好,春夏温度也刚好合适。这焚若莲的水不用换,不让他受污染便可。只不过这秋冬嘛’” 说到这里,小翘子突然没了后音儿,桑弥诧异的抬头,看着他。 小翘子被桑弥潋滟波动的双眸看的红了脸,挠了挠头:“这个宗一大哥说云将军也没说秋冬之季该如何。” 桑弥好笑的挑了挑眉:“哦?他这是想让我亲自问他咯?” 小翘子紧闭着嘴,重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桑弥乐了,低头看向莲花摆了摆手:“罢了,回头我便问他一问。” 而后又抬起头,眸中带着审视:“方才我看你独自一人抱着这花,丝毫不费力,力气挺大呀,习过武?” 小翘子听完这话心中一咯噔,右手有些隐秘的捏了捏衣角,扬起一脸憨笑:“小时候家里穷,脏活重活干多了,这点不算什么。” 桑弥听过之后淡淡的“哦”了一声,便隐去了眸中划过的一丝暗色:“那你帮我将这花搬到我的琉璃房中吧。” 小翘子“得嘞”一声,小心翼翼将焚若莲的搬了起来,跟在桑弥身后:“给二小姐干活都让他们羡慕的死去活来,二小姐可别说帮这个字,真是折煞小的了。” 桑弥走在前面,勾起一边唇角:“是吗?那你们平时都怎么议论我的。” 小翘子一听当即苦着了一张脸,把自己绕进去了:“这个,我们怎么敢议论二小姐呢。” 桑弥轻笑一声:“没事,你说说看,在他们眼中我是什么样的。” 小翘子转了转眼珠:“他们都说二小姐美若天仙,不仅琴棋书画,诗赋歌舞样样精通,还比那些自称贵女,娇滴滴的小姐们会武功,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哦?我在他们眼中这么优秀?” 小翘子又嘿嘿一乐:“可不。小姐简直是那西域氤氲河的女神。” “虽然这个性格,这个性格奇特了点。但是二小姐对他们可好了,老赏赐他们,虽然脾气大,但是从来不对下人随便发火。” 说着说着,小翘子便越说越顺溜,一字不差添了点油加了点醋将他们的话全重复了出来。 说着说着,尽是夸桑弥的话。桑弥面带笑意,将琉璃房的门打开,待小翘子弯腰将花放到了台子上。 桑弥突然右腿横扫过去,眼看就要碰到小翘子的双脚,他突然利落灵活的一蹦,躲了过去。 怀中还捧着焚若莲的小翘子躲开桑弥快如闪电的一腿之后便心道遭了,看了眼莲花,只不过水波清荡,莲花无损,便松了口气,连忙放了下来。 桑弥眯着眼,小翘子能躲过自己的突袭也在意料之中。 只不过身手如此矫健,动作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怀中瓷盆的清水河莲花也只是轻微波动一下,确实有点意外了。 双手抱臂,右脚支起来,脚尖点在左脚外侧,靠着琉璃房的门,桑弥似笑非笑的看着小翘子战战兢兢的转过身来。 小翘子右手搓了搓衣角,面带茫然和不解,声音有些劫后余生的惊吓:“二小姐这是做什么,吓了小的一跳,还好这花没事,要不小的有十个头也赔不起啊。” 眼看小翘子还在装,桑弥摇了摇头:“没事,突然腿痒痒。没想到你身手这么好呀,当个下人真是暴殄天物了。” 小翘子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苦笑着说:“二小姐可别这么说,小的担当不起。” 桑弥一白眼,拍了拍小翘子的肩膀:“行啦,逗你呢。” 说着走了出去,捡了根树枝挥舞着,随口道:“小翘子不好听,云野怎么叫你的?” 小翘子想都没想张口就道:“回二小姐,将军叫属下束杨。” 说完便连忙捂住了嘴,然后使劲打了自己头一下,满脸后悔和懊恼,怎么就说出来了,真不争气! 桑弥听小翘子顺口溜似的就说了出来,笑的合不拢嘴,将树枝折成两半扔回了树坑里,回身看着懊悔的想一头撞死自己的小翘子。 “束杨?杨树?云野怎么这么叫你们,是不是还有束柳束松?” 听着桑弥毫不客气的嘲笑声哥话语,小翘子简直想把头埋进那树坑之中,活活闷死得了,反正回去将军知道了自己也好不了。 笑过之后桑弥眼睛晶亮:“我给你改个名字好不好,既然你现在是我的人,就得听我的,赶明儿什么时候你回了云野那儿,随你叫什么。” 束杨不敢抬头,脸都红透了,想只煮熟的虾子一般,声音唯唯诺诺:“二小姐就不要取笑我了,将军派我来没有恶意,想让属下保护二小姐。” 本来笑着的桑弥突然禁了声,脸色有一丝阴沉,声音也带着丝许嘲讽:“保护我?是保护还是监视,你们比我更清楚。” 束杨沉默,站在原地。桑弥确实不悦,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一直被云野监控着,心里难免会不舒坦,毕竟自己的生活被打扰,任谁都不会开心笑得出来。 从刚才自己试探束杨,就看出来了,若是束杨和别人聊的久了,说的话就越来越顺溜。 说什么问什么有时候就会脱口而出,看起来毫无防备,可以说没有心机可言。 桑弥想的没错,一路上故意放慢脚步,等着束杨松懈。 方才在琉璃房里凌厉的一腿便让束杨有点慌了神, 待他松了口气之后桑弥随口一问,束杨变得松懈之后,再问什么答案便从他嘴里出来了。 轻哼一声,转身向着莲湖走去:“行了。叫束杨,你姓束?” 束杨声音低沉,闷闷的说道:“是将军起的。” “哦,那他肯定没用心。”想了想,桑弥道:“给你改个名好不好,叫束川,好听不。” 说着,转身回眸一笑,朱唇贝齿,束杨不敢抬头直视:“好听,谢二小姐赐名。” 桑弥有些不悦:“什么嘛,看你一脸不情愿,算了,随你吧。” 束杨苦笑一声,抬起头,声音恭敬:“谢二小姐赐名,束川见过二小姐。” 语气恭敬无比,听不出丝毫瑕疵。声音没了小翘子时的清脆有活力,而是沉稳清冷。 桑弥突然叹了声气,揉了揉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束杨的头发: “别这样,什么事情自己的想法最优先,无论你是小翘子,还是束杨,亦或者是束川,在我眼里都一样。” “搞得这么沉闷,和你开个玩笑,今后你跟着我活着回到云野那儿,他再派个人来,都好。” “不过,我还挺喜欢你跟在我身边的,二黎也挺喜欢你。” “记住,什么事情都以自己的想法为主,你不是为了他人而生。” 又拍了拍束杨的肩膀:“这么看你还挺可爱,一点都不像云野那个混蛋。” 说完便向着外边步履盈盈的走了出去,留下束杨一人站在原地默然不语,沉浸在桑弥方才的话语之中。 尽管桑弥心中担忧娘亲,但是既然娘说想静静,自己还是不要打扰了去为好,爹在那儿应该就够了。 想着,心中便豁然,哼着小曲满心期待的向着堆放聘礼的院子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不安 到了院子,墨弯和妙图已经开始整理了起来,将装的满满的柚木箱子放到桑弥的库房之中。 桑弥抬手:“将那些古书和我娘的花草布料整理出来,放到他们的库房里就好了。” 妙图听到声音才注意到桑弥来了,转过福了身:“回二小姐,已经整理出来了。” 眼前的妙图没了方才在堂中失措的表情,而是平时柔和谦逊的表情。 自从桑弥记事开始,妙图就一直是母亲的贴身侍女,听母亲说妙图是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就想桑弥与墨弯一般亲近。 程氏不过三十多的年龄,看起来依旧如海棠标韵的双十少女一般,妙图看起来也是差不多的年纪。 程氏身形和桑弥比起来要显得娇小许多,杨柳细腰,风姿绰约仪态万千。 程氏的脸也是像江南女子一般小巧精致,岁月的沉淀不仅没让程氏的脸上留下痕迹,反倒愈加成熟如玉面芙蓉般。 长期精细的保养下,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丝毫的皱纹暗沉。皮肤艳丽娇嫩,白皙如玉。 柳叶眉之下,是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眼波流转间显露出风情万种的娇媚神色。 桑弥曾嘲笑过桑相就是被程氏的美貌所迷住了,否则她娘亲的性格谁敢接。 桑相一吹胡子瞪眼,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毫不在乎脸面理直气壮的说自己就是爱程氏的美貌还有程氏的内在美。 母亲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朝天翻了个白眼,很不屑的轻哼,桑弥则是笑的前仰后合。 程氏看起来总是那么高贵淑逸端庄典雅,周身的气质让人无法形容。 举手投足之间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显得那么和谐融洽。 桑弥曾经将程氏和小时候见过的宁素长公主做过对比,说程氏更要优雅,更像公主一般。 程氏听过也只是轻轻一笑,摸了摸桑弥的头发没有言语。 母亲程氏本名程娣蕙,在外人看来人如其名。兰心蕙质温婉柔顺,恬静贤淑娴静端庄,说话轻轻柔柔和和气气的。 其实不然,程氏脾气不像普通女子那般逆来顺受温柔之至,动不动多愁善感的哭哭啼啼。 而是带着些小强势和独立的性子。若是有一点不顺心或者惹着她了,程氏绝对不受一丁点委屈。 一张嘴将你从上至下说的透透的,保证你再也不敢说错一点话,做错一点事。 桑弥的小暴脾气也有着受了母亲影响的原因,虽然只见过母亲那样对待爹,不过桑弥学了十成十。 毒舌起来真的无人能敌,程氏都忍不住想劝桑弥,可是想到有自己的原因在里边,便偶尔隐晦曲折的提醒。 当今贵女都是温婉柔顺的性子,说话慢声细语,轻柔谨慎可是桑弥完全背道而驰。 为了弥补脾气性格上的欠缺,程氏便绞尽脑汁想让桑弥在别的地方看起来更加亮眼。 于是便在桑弥琴棋书画,诗赋歌舞上下了很多功夫,好在桑弥对这些天生敏感,学习的时候没有很吃力。 但是学习期间免不了的偶尔顶嘴,和闹脾气也让桑弥从小执拗异常,喜欢与人作对,对于束缚女子的伦理纲常很是不屑和厌烦。 有些东西程氏亲自教导,十分严谨,有时候桑弥练习不认真或者学习的时候顽皮打闹,程氏便毫不客气的责罚。 有时候是抄诗书,有时候是嘴里叼着一根笔头上顶着装满水的瓷碗站在炙热的太阳底下。 但在这之后,程氏总是会很后悔。若是手上出了茧子或者磨破了皮,亦或者小病一场。 程氏总是对着桑弥的时候忍不住落泪自责,但是桑弥一点都没有怪过母亲,她知道程氏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自己。 桑弥觉得小时候认真学习这些十分有用,毕竟这“第一姝”的名号让桑弥也十分受用。 看了一眼妙图,桑弥走入柚木箱群中,随意拨弄着:“刚才母亲怎么了,那焚若莲有什么问题吗?” 妙图依旧柔和平静:“夫人只是突然有些头痛,回屋歇息片刻便好了,现下已经睡下了。” 在妙图回答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暴露出了焚若莲的问题。 桑弥抛出两个问题,妙图果然对焚若莲避而不答。 “哦。” 桑弥拍了拍手:“那就好,请过郎中了吗,若是中暑可就不好了。” “已经看过了,二小姐无需担心。” 桑弥又静静地盯了笑容轻柔的妙图一会,而后便若无其事的挪开了视线:“墨弯,最后一个单子里边的物件儿呢,赶紧让本小姐看看。” 见桑弥没有多问,妙图心中一松,转过身继续指挥着整理库房的人。 墨弯走到六个柚木箱子单独堆放在一起的空地之中:“小姐,单子里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桑弥上前伸手摸了摸柚木箱子,入手细腻,是上好的柚木制成。 桑弥还奇异的发现,这些箱子比之前的箱子有着一些不同之处。 触手摸到的柚木箱子之上精雕细刻着线条流畅优美的纹路。 每个箱子之上花纹不同,有花鸟鱼虫,山河谷地,飞禽走兽。各个活灵活现设计精巧,可见云野真用了心。 会心一笑,桑弥打开了在最上方的箱子。里边是一些古朴珍贵的医书和剑谱,都经历过岁月的痕迹和沉淀。 桑弥盖上了盖子:“先搬回竹璃园。”墨弯应声。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男声:“二小姐,让束川来吧。” 桑弥心中了然回过身,看见了束川灵动的双眸流转,面上有些孩子气的笑容。 桑弥也忍不住笑了笑:“那就动作麻利点儿。” 束川干脆的“诶”了一声,小跑上前,撸起袖子动作利落的将箱子抱起,向着竹璃园疾步走去。 墨弯在一旁有些诧异:“束川?” 桑弥懒懒的摇晃着双腿:“对啊,小翘子多俗气,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刚才给他改了个名,我觉得挺好听的。” 墨弯微笑:“束川,束束萦翮,川川凉岳,果真是个好名字。” 桑弥嘻嘻笑着捏了捏墨弯的脸:“小墨弯没发现原来你这么有才呀,让本小姐刮目相看。” 墨弯轻轻将桑弥还在乱摸的肉拂去:“小姐忘了,夫人罚小姐抄书的时候,都是墨弯动的手,抄写多了,自然记住了。” 听到自己挨罚的事情,桑弥瘪了瘪嘴:“墨弯你能不能不要提这种事情,让本小姐很没面子你知不知道。” 墨弯一笑福了身带着歉意说道:“回小姐墨弯记住了。” 夜色渐深,星幕寥寥,窗户微掩。夜晚的风有些不同,桑弥心中隐隐有些焦躁,坐立不安。 在房中等了纪沉等了好久都没见到人,眼看子夜将至,桑弥有些不耐:“怎么回事,不来也不说一声。” 起身在房中转悠,然后将窗户大开,桑弥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心中会不宁了,因为黑夜之中的微风里,带着丝丝血腥之气。 跑到偏房抓住白影就纵身一跃,跳到房顶之上,顺着风向,细细闻着。 气味愈加浓重,发现味道是从桑府西南方向传来后,桑弥想都没没想就飞出府,疾跑而行。 街道之上一个人都没有,所行之处愈来愈偏僻,桑弥心中愈加不安,现在一座酒楼之上,继续寻找气味。 突然,耳尖一动,隐隐的打斗声传来,桑弥回身在房顶之上掠过。 最后居然来到了桑府西南方向的一小片树林之中,桑弥屏住呼吸,细细聆听,刀剑碰撞之声越来越明显。 悄声轻步,终于到了打斗之处。只见一名影蓝衣人被一群蒙面黑衣人所围住,招招狠辣刁钻,眼看那蓝衣人快要只撑不住。 桑弥突然眼眸微睁,被雷劈中一般麻木的楞在了原地,脸上带着不敢置信之色。 “束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愤怒 桑弥声音轻柔的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带着些许疑惑,仿佛对自己的话都带着不敢置信之意。 黑衣人之中有一人对蓝衣人的攻击最为主要且猛烈,也看得出那人武功最为高强。 而他的脸上没有遮挡,遮掩之物应该是在打斗之中被扯下了。 听到桑弥的声音,那人身子突然一僵,晃神的功夫,躲闪不及,被蓝衣人一剑刺到了左肩之上。 而蓝衣人似乎也用尽了全力,抽回剑后后便半跪在了原地,右手持剑拄地,捂着受伤的地方大口喘息着。 蓝衣人同时也听到了桑弥的声音,连忙抬头,声音干哑:“小姐快走!” 说着那人咳出了血,竟然是纪沉。 那被围攻的蓝衣人竟是纪沉,纪沉见桑弥不仅没有走,还向着自己的方向走开,不禁大急。 刚要开口,桑弥摆手,声音平静:“你先别说话,等着我。”纪沉便禁了声。 那黑衣人艰难的转过身,面容白皙灵气,清新俊逸,只是被脸上几滴不属于他的血破坏了原本的美感。 那双眼睛也没了白日时的机灵活力,而是如黑夜般沉寂的墨色,带着阵阵杀意。 男子颤动了下嘴唇,却没有出声。左手一挥,周边的黑衣人见状向后退,隐去了身影。 将白影抽出,剑鞘随手扔在了地上。桑弥慢慢的一步一步走近束川,双眼充满疑惑和失望,声音冷漠:“束川?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束川站在原地,面色随着桑弥一步步接近而变得更加苍白,双眸之中闪过丝许慌乱之色:“二小姐,我” 桑弥突然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将白影举起对着束川,声音愈加冰冷,仿佛淬了冰碴一般:“束杨,告诉我,是不是云野。” 听到桑弥又叫回了束杨这个名字,束川更加慌乱,手忙脚乱的将手中的剑插回剑鞘,而后右手紧紧捏着衣角。 束川心中一紧,声音有些无措:“二小姐你听我说,将军他只是为了保护小姐,他很在乎二小姐。” 桑弥挥剑,剑风凌厉,紧贴着束川的右肩划过:“闭嘴!” 随后桑弥清冷一笑,讥讽之色和失望的表情让束川更加不知所措,鼻尖缭绕被血腥之气堵住,心中惶恐不安:“将军他担心二小姐,他怕纪沉” 桑弥抬颌冷笑,声色俱厉:“担心什么,怕我和纪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是怕我和纪沉跑了?嗯?” 语气犀利猛烈,说到最后,竟有些嘶吼了出来,满满的失望和痛楚。 堵的束川更加六神无主,平时嘴皮顺溜的束川居然现在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乱了分寸:“二小姐,你相信我,将军他没有恶意。” 桑弥双目如电,厉喝一声:“闭嘴!” “他担心我?在乎我?没有恶意?” “那这是什么?你觉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能信吗?” “你觉得他所做的一切是你所说的那样吗?你奉命行事,云野说什么都对!” “他凭什么干涉我的生活?他凭什么伤我的人?凭什么不相信我?” “既然他不相信我,又有什么资格让我相信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我?” 一句接一句,桑弥只觉得是在戳自己心中的痛处,不明白为什么云野的手段会如此。 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被说过的话和云野所做的有些压的喘不过气来,紧紧抓住领口,轻启朱唇,冷漠的盯着慌乱的束川:“滚。” “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你太让我失望了。” 语气坚定冰冷,束川急了眼想要上前几步:“是束川不对,二小姐,二小姐。” 桑弥猛的将白影刺出,止住了束川的动作,依旧冷漠:“滚。” 说着上前将有些不省人事的纪沉扶起来:“再有,你不是束川。”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树林,束川站在原地失张失智,只能茫然的望着桑弥远去,什么都不能做。 直至看不见二人,束川垂着头双眸失神,半晌慢慢慢慢回过神来,擦掉脸上的血渍,又恢复刚才的冷硬和面无表情,闪身进入黑暗之中。 桑弥扶着纪沉躲着繁华的大街,走狭窄偏僻的小道。 将纪沉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桑弥一手搂着纪沉的腰,尽量不触碰到纪沉的身子或者牵扯到他的伤口。 纪沉毕竟是个男子,重量自然不言而喻,桑弥有些吃力的向着挽疏的蕾鸯楼走去:“纪沉,你怎么样,撑一下,马上就到阿挽那里了。” 纪沉硬撑着抬起头,嗓音沙哑:“清苑,剪歌。” 说完便没了动静,桑弥有些着急,因为纪沉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血液浸湿,有的已经干涸冷硬的粘在了身上,可见身上的伤有多重。 拍了拍纪沉的脸,见没有反应,桑弥调转方向,加快脚步向着清苑疾行。 到了清苑,桑弥直奔三楼,到了剪歌的房间直接推门而入,声音急促:“剪歌!剪歌!快来!” 听到推门声就反应过来的剪歌有些诧异桑弥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清苑,起身披了件纱衣就迎了出来。 看到桑弥几乎扶不住纪沉的时候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天哪,涧主这是怎么了?” 说着小跑过去赶紧帮桑弥将纪沉扶起移到床上:“弥儿,发生了什么事。” 桑弥眼眸深邃,漆黑的看不出情绪,声音平淡,却清晰的能听出来压抑的愤怒之意:“先看看他的伤。” 剪歌见桑弥没有回答,便不再多问,连忙跑到柜子里将装药的瓶瓶罐罐搂在怀里,一股脑放在床边。 将纪沉的衣服轻轻撕开,有些伤口的血液已经凝固,剪歌犹豫不决间,桑弥一发狠,上前使劲的将衣服快速撕下来。 昏迷中的纪沉就算意识再模糊,如此撕裂皮肤般灼烧的疼痛也忍不住的让他闷哼了一声,眉头紧锁,拧成了川字。 桑弥连忙按住再次撕裂开来,溢出血液的伤口:“剪歌,快!” 剪歌连忙接手,清洗,上药,止血。足足半个时辰才将纪沉身上的伤口全部清理干净。 桑弥靠着床上的帐柱,眼眸仿佛酝酿着风暴一般瞬息万变,幽深森然不见底。 剪歌见状,有些迟疑:“弥儿,是谁伤了涧主,下手很狠,刀刀都是致命处。” 静默片刻,桑弥转身向外走去:“照顾好他就行,这件事我会解决。” 看着桑弥在夜色中略微单薄纤细的身形渐渐远去,剪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然经过那天晚上的相处,桑弥看起来平易近人,说话也风趣和气,无论你说什么她都会耐着性子笑眯眯的听你说完。 对于自己和岁明对她的试探,末湛的算计,似乎都没有放在心上。 反过来却主动放低自己,说出那些话。让他们对传言所说的桑弥大吃一惊,也大开眼界。 但是这种温和好相处的形象让他们更加捉摸不透桑弥真正的性子,一言一行仿佛都被一层雾所笼罩,迷离朦胧。 而今晚的桑弥看起来更加不一样,脸色明明平淡的很,眼神也波澜不惊,可是剪歌却觉得莫名有些毛骨悚然, 对纪沉如何受的伤不加解释,明明来的时候咬牙吃力拖着重伤的纪沉,就算自己要被压趴下也没有放手。 方才纪沉的伤一稳定下来,便不加多问直接就离去,该说她体贴重义,还是应该说她薄情无义? 实在让剪歌不明白自己的新主在想什么,说她风趣幽默,不谙世事,有时言语之处却又透着高深莫测,历经沧桑般的感觉。 看了眼依旧昏迷中的纪沉竟然梦呓,贴耳细听,只听道断断续续的声音: “小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陌生 云野懒散的靠在榻上,衣衫宽松,露出大片白皙,却被几道不和谐的疤痕毁坏了的胸膛。 勾起一边嘴角,轻笑斜睨着下方一身黑衣带血,正垂头跪着的束川。 声音慵懒平淡:“失败了?还让弥儿看见了?呵。” 将支着的腿放下,云野散漫的走下塌台,抽出束川身旁的剑,剑尖挑起束川的下颌,声音冷漠: “怎么,回京一月,连最简单的任务都不会了?” “是不是在军营把你们惯坏了,以为不过是潜伏在一个世家小姐这种任务太过简单?” 云野倏地将剑划过束川颈旁,束川只觉得脖间一凉,有明显的杀意波动,忍不住滚动了下喉咙,最后脸庞的一缕发丝轻轻飘落。 云野云淡风轻的将剑随手扔到地上,坐回椅子上,将手擦拭干净,头向后仰去闭眸不语。 束川后怕的跪在地上松了一口气,方才的将军真的很可怕,杀戮之气缭绕着自己,捏住了喉咙一般令人窒息。 嗓子干哑,仿佛热砂滚动,面带苦涩:“将军,是束杨的过错,来了京城之后确实懈怠了。” “请将军责罚。”说着直起腰身,双手拄地深深的磕了个头。 云野听过后半点反应都没有,依旧闭目扶着额头。 见云野没有反应,束杨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保持着动作,不敢抬头。 云野突然开口,无情而又冷漠:“滚去找束劫。” 束杨终于听到云野发话,有些欣喜的抬头望向上方斜坐如天神一般的云野。 有听见束劫的名字,束川顿时一僵,心中不禁抽搐。 随即咬了咬牙,松了口气。既然将军让他受罚,说明肯再给他机会:“是。” 不敢再抬头看云野的表情,连忙退出了房间。走远了才才反应过来,不仅用力敲了敲头:“自己也太蠢了。” 去哪儿不好,非要去束劫那里,下手黑不说,又少不了一番冷嘲热讽了。想想,苦笑一声,向着府邸后方走去。 出了清苑,桑弥没有回府,而是飞上屋檐疾行,直奔云野的府邸。 脚下的瓦片被桑弥踩得“咔嚓”作响,紧抿着发白的唇,碎发飞舞在双眸前,看不清神色,衣袖在疾行中猎猎飒飒。 云野对她的好,对她的温柔,对她的上心,让她心中一软,放松警惕的坠入在了灵曦缭绕的圣池一般,舒爽而又温暖。 可是偏偏这样轻易的放松了自己,轻易放心的享受着云野对她的好,让她有些开始迷惘与无措,迷失在一望无际的乐园中。 明明云野没有做什么,自己却因为见到他乱了心慌了神。 然而束川的败露,与今晚对纪沉的围击,让桑弥心头突然清明了然了。 自己太过明显的心思与表情早就让云野将自己摸了透,无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自己在云野眼前仿佛裸的婴儿一般。 自己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云野甚至都能明白,不用特意的揣测就已经了如指掌,在一旁洞若观火,任凭自己折腾。 到最后自己还不是一头载到在云野的手心中,被拿捏的死死的。 凭着记忆来到了云野的府邸,站在高墙之上望向府里,静悄悄黑漆漆的一片,竟然一个守卫都没有。 桑弥了然,云野早就料到自己回来,真是,冷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云野的未卜先知,还是笑自己的愚昧。 跳下墙,桑弥才意识到自己虽然知道云野的府邸在哪里,可是并不知道这院子的构造。 眼下桑弥所处的是一片树林,走近树旁,原来是一片白梅林,只不过未到花期,白梅枝头寥落空荡,整片树林仿佛荡漾着雾气一般朦胧,仅仅伸手可见。 桑弥找到一棵较为粗壮高大的树旁,足尖轻点,才发现这片林子有多大。 若说自己竹璃园的竹林若有普通人家十个院子那般宽广,那么这片白梅林就有十个竹林那般辽阔。 眉头轻皱,嘴中“啧”了一声。心中浮起些许急躁和不耐。 刚才消耗大量的内力和体力,找到纪沉又拖着纪沉跑到清苑,再到现在来到了这里,身子早已有些疲惫,内力也有些不支。 脚下用力,向着前方有着丝许灯光的方向掠去。 到了亮着灯光的屋前,桑弥望了望四周,园子空旷,冷清寂静,树木寥落。 可是这是云野府邸里唯一亮着的地方,也就只有这里了,碾了碾有些酸痛的脚尖,轻皱着眉头走到门前。 桑弥没有扣门,直接推门而入。屋内灯光旖旎,淡淡的熏烟缭绕眼前。 桑弥心中不喜,虽然熏香没有很刺鼻的味道,但是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揉揉鼻头,踏入屋内。 进了屋,桑弥顿时僵住了身子,双眼微睁都瞪直了,左手握住白影的手柄,右手抬起的指向前方,声音愤愤而又带着咬牙切齿的感觉:“你能不能正常点!” 看见桑弥的反应,云野早已料到一般轻笑一声,声音轻柔而又邪魅,敲在桑弥心头,让桑弥的心尖发颤又发酸。 云野斜躺在床上,衣领大开,甚至比方才露出的胸膛还要多,黑发散乱,瀑布般铺在白皙的胸膛,挡住了道道疤痕。 似乎只有尾端隐约系着发绳,腰带松松垮垮的缠在腰上。 裙摆大开,若隐若现的露出修长有力的双腿,其中左腿支起立在右腿膝盖旁边。 下身的衣摆也因为腿的动作而立起,衣料顺滑,褶皱优美,懒散的盖在云野的双腿之上。 云野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眼神迷离,妖冶而又魅惑。眉间的层层不羁放纵让云野的眉眼如梨花压海棠般夺人眼目。 此番妖娆的身姿和媚艳的姿容桑弥意味只有在那青楼红尘之地才能看见,庸俗而又不堪入目。 没想到竟然能在云野身上见到,真是惊悚异然。 朦胧惺忪,靡丽袅娜。恐怖的是桑弥居然不觉得有违和感,反而形成了独特的风姿,足以让人神魂颠倒,消魂蚀骨。 不过一眼,桑弥便回过神来,抽出白影,将身后袅袅飘起的熏香掀翻,再无香味与烟袅。 见桑弥将熏香扑灭云野有些诧异,因为他知道桑弥平时也是有熏香的习惯的,但是没想到对熏香如此挑剔。 翻身下床冲着桑弥走去,云野笑容更深,小虎牙隐隐露出,烛火映印之下闪着白光,步子散漫却又透着独特的魅惑之感。 桑弥只觉得呼吸骤停了片刻,鼻翼微缩,稳住呼吸。 慢慢的,心中突然又浮现出焦躁和不耐的情绪。 眼看云野慢悠悠的走向自己,愈来愈近,桑弥猛的将白影举起,剑尖锋芒四射,直指云野:“为什么?” 声音冷漠,满满的疑惑和失望。云野有一瞬间的呆滞,片刻恢复正常后伸出两根手指夹住白影向一旁掰去。 云野脸上的笑有一丝裂开,眼眸没了方才见到桑弥的欣喜,而是带了一丝阴鸷。 声音轻柔,如流水般绕指柔,也如忘川水一般令人望而却步:“弥儿,一见面你就要质问我,我做错了什么吗?难道不是想我才来的吗?” 云野将白影撇到一旁,离桑弥又进了一步。歪了歪头说到,眼眸微微睁大,带着孩子气的伤心和毫不掩饰的不悦与阴戾。 桑弥没想到云野两根手指就能将自己蓄着力的白影轻松的掰开,索性有些泄气的将举着剑的胳膊放下。 又听见云野毫不在意自己的问题,避而不答还反过来问自己,心中压抑良久的气愤再也无法忍受。 小巧的鼻翼紧缩,一扇一扇的,眼神波动,有些发白的嘴唇开始颤抖。 桑弥只觉得眼前的云野很陌生,为什么能毫不在乎的问出这种问题。 为什么能理直气壮的摆出一脸伤心的样子给自己看。 为什么让桑弥觉得自己才是做错的那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