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乃敌军之将》 正文 1.001.都成亲的人了 如血的残阳下,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尸骸。 整个战场刀光剑影纷乱无比,角鼓争鸣,流血漂橹。敌人c友军,在厮杀得红了眼的人眼中已经没有区别。 身边是呼啸而过的战刀,身上是滚烫黏糊的血,李牧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战场上厮杀了多久,他只是麻木地挥动手中的武器,即使他早已经累地抬不起手。 深山一声鸡鸣,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 李牧满身冷汗的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驱散刚刚梦中那充满了血腥味的残酷战场。 可是这没有用,他呼吸时鼻翼间依旧都是腥甜的味道。 他单手支着额头坐在床上,长发凌乱的拂在满是冷汗的脸上,如剑的墨眉微皱起,面露痛苦之色。宛若冬夜寒星的瞳眸被蒙上一层霜气,带着几分疏离几分冰冷让人看不真切。惨白的薄唇抿出一道冰冷的弧度。 他不言语时,一身森冷杀气,似乎连空气都为之安静。 片刻后,李牧掀开被子,汲着鞋子出了屋往院子里走去。 山里早晨打霜,李牧出门时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白雾茫茫。仙雾渺渺的远山近景硬是把这山中小村弄出几分飘渺,但更直观的,却是冷。 山里头温度低,入了春的天气搁山里头依旧冻人。 李牧站在竹篱笆的院子中大口吸气,让冰冷的晨曦涌入胸腔。 他走到井边打了水,就着四月冰凉的寒井水洗漱一番,直到把梦境中嗅到的血腥都洗净后,他才抹了抹脸,回屋子里套了外衣穿了鞋。 出了篱笆院,李牧顺着小道开始慢跑。 顺着他脚下的这条羊肠小道一路向着下面跑去,跑过大半个村子,出了村再往下就是一片森林。森林中路不好走,时而陡峭时而狭窄。费些时间兜兜转转出了林子,就算是到了山脚下了。 下了山,沿河西行几里,过翠竹林,辗转不过百来步便能看到个镇子。镇子很大,是附近最大最繁华的大镇。 从他们村子到镇上看着不远,但是来回一程最少却都是两c三个时辰的事情。 村里的人都说不爱去,事实上却是不敢去。 搁别的村儿去一趟镇里还能坐坐牛车,可他们这地儿在山上,山旮旯窝里头,上下山得自己走,下了山倒是可以坐个船或是租个马车,可那玩意儿忒贵! 上赶着来回一趟的花费,都够买半斤米了。 迈动着沾染了露水的脚,踏过一片青草地,眼前便是山脚。 李牧这跑步的习惯是在他回来之后才养成的,他睡不着。打了胜仗又恰逢兵役到期,李牧这个老兵油子就被放回了家,这本该是件好事,可回了家李牧却有些享受不来这清闲生活了。 军营里那些日子太过深刻,那些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场景太过清晰,他每回梦醒,都仿佛听到了迎战号子见到了那片血泊。 他睡不着,有时候能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两个时辰,后来就养成了这清晨起来慢跑的习惯,消耗消耗体力,夜里兴许能睡个好觉。 跑到了山脚,李牧折返往山上跑去。 再上山时,李牧身上的那份戾气已经散去,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的他颇有些文雅书生气。 这会儿村里的人已经起了大半,三三两两的聚在自家院子里头打水洗漱,相熟的看着李牧跑得一身是汗的模样还会打声招呼。 霜散了,村子亮堂了。小村子里多了说话声,倒是热闹起来。 进了村子,李牧放慢了速度向着自己住的地方跑去,临过村里祠堂的时候,一群半大的小孩从拐角处突然窜了出来。 见到李牧,几个小孩嘻嘻闹闹的便围了过来。 “哎,李牧,听我爹说你今儿个要成亲了?”孩子中一个较大的女娃娃指着李牧问。女娃娃是村长的孙女,村里的孩子王。 李牧看了这几个小鬼头一眼,没说话,继续向着自己家里跑去。大概是李牧收敛了戾气让几个小孩不怕,所以一群人围了过来跟着他一起跑。 “我也听我娘这么说,你真要娶媳妇儿啦?”一个还挂着两条鼻涕的小孩嘻嘻笑着,说起媳妇儿几个字,他还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旁边几个小孩听了,也跟着嬉笑了起来。 他们村小,喜事可不多见,偶尔有那么一回,在小孩眼里那就跟过年似的。 “李木木,你媳妇长啥样啊?好看吗?”另一个小孩跑到了李牧的面前。 “狗娃子,人家媳妇长啥样你关心个啥?”带头的女娃娃指着他的脑门儿便戳,“干嘛,你也想娶媳妇了?” “哈哈哈狗娃子羞羞脸,想娶媳妇儿咯!”旁边几个小孩立刻热闹了,一个个地拍着手嬉笑着围着那闹了个大脸红的小孩闹去了。 李牧没理他们,拐过拐角便向着自己的那小院子跑去,才到院子篱笆外,一旁便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还跑啊?”一个头发花白看似最少得有四/五十的老人踱步向着这边走来。 “鸿叔。”李牧开了口。 李牧有些不爱理会人,虽然他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静止如水的不争模样,实际上却是个性子有些冷,无拘无束自由散漫的人。 几年前那事之后,这村里其他的人他都不爱理会,唯独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才会心甘情愿地叫上一声叔。 鸿叔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步子走得慢,他跟着李牧进了他家院子后,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堆东西塞到了李牧的手里。 “这是我昨夜里剪的一些囍字,晚些时候弄点米糊来,该贴的地方还是得贴。”鸿叔一边说着一边就已经开始绕着李牧家那不大的屋子转悠起来,琢磨着哪些地方适合用来贴囍字。 李牧把红纸放在桌上,“您知道的,我用不着这些。” 鸿叔停下脚步,他有老寒腿,这种湿气重的日子里难熬。 李牧已经走到院子中那口古井前,他打了水,进了洗浴间就着水桶便往身上淋。来来回回山上山脚地跑了一趟,即使他的体力顶得住,身上也早已经是大汗淋漓。 汗水掺杂着雾水湿了衣袍,粘糊糊的贴在他的身上,把他那一身在军营里练就出来的好身材凸显无遗。 等鸿叔把这屋子转了一圈琢磨了一遍时,他已经冲完了澡穿上了干净衣服。 “你咋还穿这个?我昨天不是给了你一套好些的旧衣服吗?穿那个!都成亲的人了,还这样随便。”鸿叔说完便向着李牧家厨房走去,准备自己找了米糊黏囍字。 李牧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穿了几年的旧衣服,他理了理衣摆把皱褶扯直咯,没去换衣服,而是跟着往厨房里头走。 鸿叔在李牧家厨房转了半天没找到米糊,又绕回自己家里头拿了些米糊浆浆过来,然后展开被李牧放在桌上的囍字就开始在背面刷浆。 李牧见他决意要贴,走到院子里头看了看自己那个加上厨房一共才四间的破屋,道:“要不就贴两门上吧?贴两个意思意思就行了。” 他对这门亲事本就不抱期待,这事是村里头给他张罗的,但是闹到最后负责的却成了村长那一家子人,那一家子人给他说的媒,不是个缺胳膊少腿的他就应该庆幸了。 想起这事儿,李牧有些烦,子夜寒星般冷冽的黑眸中散逸出几分杀气。 如果不是因为有事必须回来,他是决计不会再回这村子的。 鸿叔拿着大红的囍字出了门,在门边看了看找准了方向,一点一点的把手里头的字往上面贴,他贴得格外的认真,似乎是想要把这本就剪得好看的囍字贴得更漂亮些。 “鸿叔知道你委屈,但是这事儿你不委屈,有个人能陪着你能给你分担一下那些砸七砸八的琐碎事情,不是坏事儿。”鸿叔贴完了一边又进屋去刷米浆。 李牧没说话,他进了屋,帮着刷米浆。 “这事是村里大家的意思,钱也是大家东一点西一点筹的,量是那村长一家人有心,他们也不敢当着全村的人作怪。”鸿叔出言安抚李牧。 一晃五c六年的时间过去,五c六年前那会儿李牧还是个青嫩雏儿,不然也不能让那些人作出那些事情来。现在不同,刚回来那段时间的李牧赤然一身外露的凌厉之气,村里头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怕他。 “嗯。”李牧应了一声。 其实他对成亲这事也不排斥,整日里整日里的与死人打交道,时间久了,他也确实是有点想那种孩子老婆热炕头的日子。即使只是两个人相安无事的柴米油盐凑合着过日子,也总比死在战场上好。 这仗,他是再也不想打了。 他排斥的,是给他安排这事儿的那些人。 看着朴实憨厚的人,真的做起缺德事儿的时候,一点都不会手软。都是自私的人,天性。 “当年本来不该你去服兵役,是村里亏待你了”鸿叔给门上贴了囍字后并未停下,他昨夜剪了很多,似乎是准备把李牧家到处都贴上这东西。 在如今这种战火连天的年代里,服兵役几乎就等于送死,像是李牧这种服满了兵役居然还活着没缺胳膊少腿的,退役时就连上头的人听了都忍不住要多看他两眼。 李牧由着他去贴那囍字,没再劝。 “人老了,话多”鸿叔深吸一口气,他贴完手上的囍字之后回头看向李牧,“你也别杵这儿搁着了,快去把衣服换了。记得把你那房间收拾收拾,别还跟一个人住似的” 见李牧往屋子里走去,他又忍不住再叮嘱了一句,“动作麻溜些,再晚些时候吉时到了,新娘子就要送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02.新娘子来了! 大红的囍字让有些破旧的屋子多了几分喜气,不过作用也仅是聊胜于无。 李牧回房间换好衣服出来时,鸿叔已经在屋里帮着收拾东西了,“这屋子收整收整,过段时间再上屋顶补补,住着就安逸了。” 他这屋子已经有几年的时间没住人了,本就简陋的屋子如今已有些破,原本搁屋里的那些不值钱的家具他再回来时早就不知所踪,屋里头冷清空荡得紧。 收拾完屋里时,山里头的霜已经散了,站在院子里头放眼朝着四周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群山峻岭。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的模样,十分喜人。 李牧跟着鸿叔收拾完屋子,又随便弄了点剩饭填饱肚子,正准备出门,门外便有一群人结伴而来。 整个村子前后共二三十户来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会儿几乎都到齐了。一个个的手里都提着东西,或是半篮鸡蛋或是一些地里头的时蔬或是些细软,好不热闹。 鸿叔看了那些人一眼,招呼着众人进了屋,这群人也没客气,进屋之后就四处瞧看起来,看看鸿叔给贴的囍字,间或提上两句意见。 “你院里的竹篱笆有些时间了,竹蔑子都散了,过两天我和其他人看看,抽个时间上山里头给你砍两根竹子,再重新编编。”村里头一个年纪大概三十来岁的男人说道。 那人才三十来岁但头发已经开始冒白,眉眼间也满是沧桑的味道。山里头的人都这样,日子苦,操劳,所以大多数都显老。 “不用。”李牧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家的竹篱笆。 那开口说话的男人顿时之间有些尴尬,他看了看四周其他的人,灰头土脸。 鸿叔见状连忙拦住了李牧,他道:“要得,当然要得!”话说完,鸿叔还回头瞪了一眼李牧,“你这傻孩子,这么些个事儿你看着简单,你自己一个人弄得弄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弄好。” 说话间,他不忘扯李牧的衣袖让他别再说话。 这些人自己做了亏心事,现在是惦记着让自己心里头好受点,所以才在李牧活着回来之后又是折腾着给他说亲又是给他修屋子的。 鸿叔知道李牧心里头不稀罕这些人,也不稀罕这些人的好,他也不稀罕! 但是李牧他做啥子要客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的,是他理所应得的!是他们欠他的! 听了那鸿叔的话,之前还有些尴尬的男人连忙讪笑着打哈哈道:“是呀没错,你才回来就该多休息休息,这些事就交给我们了。”旁边几个人见状也连忙打着哈哈说是。 一群人正笑着打哈哈,一旁一道略有些尖锐的女声在一众大老爷们儿的声音中突兀的响起,“哎,我说你们弄的时候顺道也给我家弄两竹子回来,正好我家猪圈后面的泥巴墙坏了。” 那是一个已经年过半百鬓角发白的妇人,她收拾得倒妥当,八成新的罗秀衣裳在村里一群村妇中显得有那么点不同,她看人的时候下巴微微翘起,鹤立鸡群。 她叫张舒兰,是老村长家的那口子,平日里就气傲,就这么个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她还非得让别人叫她村长夫人。 周围的人听了她的话没搭理,依旧顾着给李牧帮忙。 其实也没什么忙可帮,李牧才回这村子没多久时间,家里原本的那些家具早在他离开之后就被这村里的人给搬光了,他回来之后村里倒是给他折腾了一张床一张桌,可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这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有人看了看天色,琢磨着该到晌午了。 旁边的人连忙动了起来,纷纷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往李牧家里放,一边放还一边说,生怕李牧没看到。 “这是我和你曲叔家里的一点意思,你自个留着好好补补身体。”狗娃子他娘提着小半篮的鸡蛋。 旁边的人见了也连忙把自己从地里弄出来的菜给提溜了上来,“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如果不够随时和婶说,婶给你再弄去。” 一时之间,篱笆院中气氛倒是热闹起来。 看着众人围着李牧转的模样,刚刚说话的那张舒兰有些不高兴了,看着李牧那眼神都是酸的。 “这屋子里还是有点空荡,晚些时候,鸿叔把家里的衣柜收拾了给你放过来。”鸿叔一直站在李牧的旁边,见众人把东西递得差不多了他又凉凉地说了句。 听了那鸿叔的话,刚刚还笑着的那群人脸上都有些尴尬,当初李牧去服兵役的时候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李牧还能活着回来,所以李牧才走没两天的时间,他这屋子里就被搬了个空,破碗都没给他留个。 当年这事带头的就是张舒兰,听了鸿叔的话,不少人都回头看向她。 “看什么看?当年那事你们没份儿啊?”张舒兰被看得臊,她愤愤地瞪了鸿叔一眼,张嘴便骂,“别搁这装,当年你们一个个还不都以为他回不来了,搬东西的时候还跟我抢,现在装什么好人?” “这大好的日子你胡扯什么”人群里头有个男人听不下去了,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他媳妇儿掐了一把。 空气有瞬间的安静,好在很快有人接了话。 接话的是狗娃子他娘,她道:“是有点空,你这屋里没东西院子里锄头把式也没,山里头自己种点东西都不方便,晚些时候我让你叔给你送点锄头把式来。” 狗娃子他娘开了头后,其余的人见状也连忙跟着开了口。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过你一点我一点的,好歹也算是把他这家里头东西给凑齐了。 东西凑齐了,这气氛也活络了起来。 “切,德行接新娘子去了。”张舒兰瞪了一眼院儿里的人,四月天里摇着扇子走了。 李牧那温润的黑瞳变得森冷,他淡漠地看着这群人,面无表情。 鸿叔见了连忙拽着李牧往屋里走,进了屋,到了只有两人的地界,鸿叔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与李牧说话,“你别搁这觉得不好意思或者不想要,这东西搁你屋里头那才是你的,山里的日子不好过,你得多为自己想想。” 他知道李牧不爱和那些人接触,他也不爱。 但不爱又能怎么样? 把这群人全杀了?他们这国家的人打仗对外的时候怂得不行,对内倒是横,你要真触犯了法律,抄家不说,还能给你弄死在牢里或者拉去当兵。 “听鸿叔一句劝,该是你的东西就拿着,就当他们还你当年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也没必要和那群人不好意思。你见着他们当年客气了吗?”鸿叔说话间神色微怒,“而且你不是说你回来是要找人吗,这人找到之前总要生活不是?” 当年他和那群瘪犊子玩意儿打,打伤了腿,这么些年来落了毛病,湿气一重就痛。这几年里,如果不是因为腿脚不方便又还得顾着允儿盼着他长大,他早打死这群瘪犊子玩意儿了! 说起这事儿,他就来气。 “我知道了,鸿叔。”李牧应了一声,掩去了眼中的戾气。 两人正说着,门外便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声,“爷爷” 闻声,两人均是回头看,只见一个才比门槛高不了多少的白净小娃娃扶着门框跨过门槛,然后循着鸿叔回答的声儿咚咚咚地跑了进来。 小娃娃怕生,抱着鸿叔的腿就往后躲。躲了,又有些好奇,所以从旁边探头探脑地偷看李牧。 见着那小娃娃,李牧阴沉了几日的心情总算放晴,眸子中多了几分暖意,仿若大雪初晴。 他蹲下身去与那歪着脑袋的娃娃平视,轻声说道:“到叔叔这里来。” 小娃娃躲在他爷爷脚后面瞅了瞅李牧又看了看他爷爷,然后才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步。 他伸出手去,轻轻的试探着在李牧的鼻子上摸了摸,正要有动作,门外就传来一阵吆喝声,“新娘子来了!” 门外热闹起来,那小娃娃也随着这一声吆喝,缩回了他爷爷的脚后躲了起来。 鸿叔闻声赶紧弯腰抱起躲在后面的小娃娃,拽着李牧就往门外走,“赶紧去接亲看我都忘了,可别耽误了吉时,这事儿可不能耽误。” 随着那一声吆喝,整个院子都糟乱了起来。 太阳正当空,一个一身红盖着盖头的人被人背了进篱笆院,四周的人见状连忙闹腾起来。 烽火连天战火不断的年代,他们这种深山旮旯饭都快要吃不饱的小山村里,成亲没那么多事,摆个礼堂拜拜天地就得了,更何况还是李牧这无父无母的情况。 新娘子被背进了堂屋,众人簇拥着向着堂屋挤去。 背着新娘进来的人把新娘放下,那新娘却像是没了力气一样整个人向旁边倒去,吓得背着她的人赶紧给扶着。 屋里其他人见了,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都多了几分惊讶,就这会儿,在屋里说话的李牧和鸿叔两人走了出来。 “咋啦?”鸿叔发现众人脸色有些奇怪不由地望向四周。 “没啥,新娘子上山的路上拐了脚,得扶着点。”张舒兰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招呼扶着新娘子那人扶稳当了,末了又回头找李牧,“人呢?赶紧过来拜堂,人新娘脚还疼着呢!” 他们这村在山旮旯里头,路是不好走,村里头的人都经常拐脚。 鸿叔推了一把身边的李牧,把他推到了人群前。 “拜堂拜堂”张舒兰吆喝着,她让人在院子里放了鞭炮,那鞭炮四处飞溅,让在外面的人又往屋里挤了挤。 拜堂不过磕几个头的事,鞭炮放完时,这拜堂也就拜完了。 李牧没有留这些人吃饭的打算,他今天锅都没开。那些人也知道,他们自个儿下厨下了两个鸡蛋煮了一大锅的汤花花,看着李牧拜了堂后各人舀大半碗喝了,这亲就算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03.洞房花烛夜 村里头的人给算的吉时时间早,再加上这成亲前后加起来都没用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所以送走了客人李牧被鸿叔拽着在堂屋里说话的时候,才是一般人家吃午饭的时间。 不大且简陋的堂屋里头,鸿叔拉着李牧语重心长地说话,“鸿叔看着你成了亲,这心里头的石头也就落下了,以后好好过日子,知道了吗?” 说话间,鸿叔从自己的衣袖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塞到了李牧的怀里,“这是鸿叔的一点心意,不多,山头的日子苦穷,你留着省着点用。” 李牧把东西拿在手里后立刻就感觉出了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小串铜钱,大概有半两左右,就像洪叔说的确实不多,但是在这深山老林的小旮旯窝里这些钱已经不少。 “鸿叔,这东西你拿回去,我不能要。”李牧想都不想便把那钱袋塞回给鸿叔,“我有钱。” 山里头的日子确实是穷苦,鸿叔当年又因为他的原因受了伤腿脚不方便,省下这么些钱来不容易,他当然不能要。 李牧把钱递回去,鸿叔却不接。 他弯腰把在自己脚边站着的小娃娃抱了起来,他抱着那小娃娃,双手就不空了。 李牧就想把钱给那小娃娃拿着,那小娃娃却是看他伸手过去,转头害羞的躲到了他爷爷的怀里,“爷爷” 鸿叔见了,他虎着一张脸看着李牧故意有些凶的说道:“行了,你就自己拿着吧,你的情况我还能不清楚?你有钱?你有个屁的钱!那军队里能给你几个钱?而且你这一路上回来又花了钱,往下家里还要置办东西,媳妇儿又才娶,哪样不花钱?” 李牧兵役满期的时候,军队里确实给了他些钱,一共二两多银子。 这二两多银子要是直接放在这山里头,那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山里头的人都是自给自足全靠一双手和一洼地讨生活,想要省下这点钱不容易。 可是李牧拿了钱之后就从外地赶回来,一路上吃喝都得用钱,他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到村里的时候,手头上已经只剩下不到半两银子了,这还是他一路都睡野外省下来的。 但即使是如此,这钱他也不能要,“鸿叔,钱您就自己留着吧,再说了允儿以后也还要花钱呢。” 允儿是鸿叔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娃娃,是他孙子。 他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好奇的歪着脑袋朝着李牧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躲回了他爷爷的怀里。 “我说让你收着就收着,哪那么多废话?!”鸿叔不乐意跟李牧继续耗,他抱着允儿就往门外走,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叮嘱李牧,“快点去新房里看看你媳妇儿,可别让人等久了。” 刚刚鸿叔注意过了,那新娘子虽然身板看上去要比普通的女人厚实些,但是山里头最怕就是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骄娘,身板厚实不是坏事,就是有些委屈了李牧。 李牧看着出门的鸿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钱袋,他深吸一口气之后追出了门,临到门前时他才开口道:“钱我就收下了,谢谢鸿叔。” 这钱鸿叔攒得不容易,李牧就是收了也用不安心,但他也知道鸿叔不会再拿回去,索性他先帮忙留着,以后再说。 鸿叔腿脚不便,独自一人在这山旮旯里带着允儿讨生活不易,现在他回来了,能照顾着的地方他以后自然会多照顾。 “行了,快去看看新娘子吧”鸿叔见李牧收了钱,脸上总算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冲着李牧挥了挥手,回了对角自己家。 送走了鸿叔,李牧关上了竹篱笆的门,把钱袋放进自己衣袋中后,这才向着新房走去。 他原本是没想成亲的,这么些年刀口舔血的战乱生活,让他原本的那些雄心壮志还有梦想早就都在尸体c残骸和血泊中死去,如今的他只想好好的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仗,他是已经不想再打了。 他还有事情必须要去做,他得活着,得好好的活着。 如今既然已经成了亲,他也不准备亏待那人,只要对方是个能安分过日子的,他就会好好待她。 李牧走到门前时深吸了一口气,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这才推开了门进了屋。 进了屋后,李牧关上了门,他来到床前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发现新娘并没有坐在床前等他,而是已经和衣躺在了床上。 大红的喜袍有些皱巴有些旧,应该是村里的人穿过借来的,红盖头上两只鸳鸯并蒂,因为主人是躺在床上的姿势,所以图案有些看不清。 躺在床上的人有点歪,连带着就连衣服都有些乱。 拜堂的时候李牧没有细看,如今细看才发现新娘骨头架子还不小,那高度那肩宽都快顶上他了。脚大手也大,腰倒是细,可胸也平。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李牧视线从床上的人那一马平川的胸口移开。 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却没给他回应。 李牧有些奇怪,他上前一步站到了床边,床上的人察觉到他的靠近有了动静,她身体微微颤动着,似乎是在紧张。 李牧想了想,回桌子前拿了秤杆过来,称心如意称心如意,秤杆子挑盖头,那才会如意。 秤杆子挑开盖头,李牧看清楚盖头下那张脸的瞬间,他先是有些疑惑,随即下一刹那他瞳孔猛的放大,一股寒气自脚底攀升让他瞬间手脚冰凉如置冰窖。 看清楚床上之人后,李牧脸上有瞬间的懵怔。 深邃的眉骨,高挺的鼻梁,不笑自有弧度的薄唇,勾人摄魂的黑眸,刀削般的轮廓,一身外露着张狂着的凌厉之气,那任是任何人看清眼前这个男人都禁不住眸光一亮的俊雅 虽然此刻他穿着一身不合身且旧乱的大红喜袍,勾人摄魂的黑眸中满是冰冷刺骨的杀意,惨白的薄唇抿起,噙着满腹不甘与怒气。 整个人没了以往在军中时的傲然风骨与凛冽气势,反而是散发着一股不堪的狼狈与凌乱,带着几分让人想要征服的倔强与禁/欲,但李牧绝对不会认错! 不,更准确来说是即使是这人挫骨扬灰他都绝对不会认错,因为这人分明就是败仗之国袁国的那常胜将军——仲修远! 仲修远,敌国之将,如同神祗般存在的常胜将军。 十三岁参军,十四岁称将,称将十年来他屡战屡胜屡胜屡战,从无败绩。仅凭一己之力硬是把比他们袁国更大更强的李牧所在的大宁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打得如同丧家之犬,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存在,他们大宁早就已经在十年之前就打赢了这场仗了。 在他们大宁军营,所有人都恨透了仲修远,特别是几个大将,但凡是听到他的名字就会恨地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仲修远长得好看,所有人都知道。 打不过,气不过,军营里一群将士就总拿他的脸说事,提起仲修远的时候向来都是‘那娘们儿’c‘那娘们儿’的叫,轻蔑得不行。 可是真的战场上正面扛的时候却是一个比一个怂包,只知道哆嗦着腿叫下头的士兵顶着,好自己逃命。 军营里一副模样,外头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幅模样。 能打胜仗又长得好看,仲修远的风光无限,让不光仲修远所在的袁国的姑娘钟情于他,就连他们大宁都有不少人动心,把他奉为神明。 这也让大宁军营里一群姑娘手都没摸过的大老爷们酸透了心酸掉了牙,提起他的时候更是唾弃得厉害。 但这也就是他们大宁的军营,据说在袁国军营里,这是禁句。 仲修远最恨别人拿他的长相说事情,拿这说事的,都死了。 他在他们军营中是出了名的严厉冷漠,不喜与人交往,难以亲近,加上战场上对外的狠戾与毒辣,让所有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 仲修远是傲气的,他也确实有那个资本傲气,可他狂傲却从不娇造。 他在军营中从来不特殊,领兵作战在草垛子一窝就是两三天从没一句抱怨,战场也从来都冲在第一,这和他们大宁那些从来都是军营帐篷里头说天下的将军队长截然不同。 但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04. 贴满了大红囍字的新房,提前几天就拆下来洗过的已经泛白的床幔,摆满了花生野果廉价喜糖的桌子,大红的喜袍,四目相对的两人。 李牧微微瞪着眼看着面前床上躺着的人,血液滞留全身发寒的他嘴角抿起一抹冰冷的幅度,这人不应该在这里,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现在会是这个状况? 他以前见过仲修远,那是他还在军营的时候,一共见过两次,两次都记忆犹新。 仲修远这样的人,可以说是让他们整个大宁军营的人都记忆犹新,没一个能轻易忘得掉的。 他第一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在四年前的一次埋伏作战中。 军队的人发现了仲修远的行踪,所以大将军亲自带队埋伏在了一片林地间,准备迂回包围擒贼先擒王。去时所有人都壮志雄心,结果却被反迂回包围打了个屁滚尿流。 那一次的行动是仲修远故意透露了自己的行踪,以自己作为诱饵,故意引诱他们上当的作战。 当时李牧他们大队是那一次行动的先头兵,打起来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过他一眼。 其实原本那一场仗他们是不应该输的那么惨的,当时他们人数是对方的两倍,就算是硬拼也不至于输得太惨,可是仲修远硬是凭借着三万多的兵力,把他们将近五c六万人打折了一半。 当初他们先头部队埋伏在前面林间,大将军却领着一众军师在后头三里开外,探子到前面探了路再回将军那儿报信,然后再给他们发信号,来回最快都得一炷香时间。 先头部队的人遭到攻击发现被埋伏,队长带着他们突围而出的时候,原本应该上前支援的大将军大部队却已经退到了四里开外去了。 那样的情况下,士气早已经在大将军下令逃走的时候就溃散了。 后来不用说,他们五c六万人的部队硬是被三万人追着打。 第二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他带着十万大兵兵临城下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一身戎装一匹白马,势在必得,气势如虹。 那一次,他们大队所有人退了几十里,丢了一座城池。 因为这两件事情,他记住了仲修远那张脸,但也仅此而已。离开了军营中,仲修远与他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可如今这战况仲修远为什么不在袁国,却在离战线有将近一两个月路程的大宁? 李牧把秤杆上的喜帕往旁边放去,他借着这动作收起了眼中的惊讶,然后仿若没事人般走到一旁桌前放下了秤杆。 躺在床上的仲修远,原本满眼的戒备与杀气在看清楚李牧的那张脸后,黑眸中却有惊讶浮现出。 放好了秤杆的李牧回头的瞬间捕捉到他眼中的惊讶,心中微惊,却未表现在脸上。 惊讶?仲修远他惊讶什么? 他认出仲修远那是因为仲修远是敌国大将,而他不过是袁国几十万大兵中的一员,仲修远不应该认识他才对。 “你要起来吃点东西吗?”李牧装作并未发现床上之人的异常,也没发现他的身份。 床上的仲修远没有收起眼中的惊讶,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像是在确认李牧就是李牧,眼神惊讶而复杂。 “你怎么了?”李牧装作才发现他的异常,他在仲修远的注视下走到了床边,然后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试探着伸手推了推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靠近后,仲修远身上那无法掩藏的凛冽气势便越发的清晰起来,这样的他即使是一动不动穿着一身女式的大红喜袍也绝不娘气,明眼人无论怎么看也不会把他当作个女人。 拿了村里头各家各户筹出来的钱说是给他说亲,结果却给他弄了个男人回来,这倒张舒兰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不过他现在倒是有些好奇,张舒兰到底是怎么把仲修远给弄到这里来的? 张舒兰不过是一介村妇,年纪也不小了,虽然有些虚荣有些泼辣,但是凭她一个妇道人家是绝对奈何不了仲修远的。 床上,仲修远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他大概是中了什么毒,这会儿浑身都软趴趴的毫无力气,就连说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李牧摆弄。 “你受伤了?”靠近床边之后,李牧敏锐的发现仲修远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在军营当中呆了五年的李牧对血腥味十分熟悉,几乎才靠近,李牧就嗅了出来,他顺着血腥味找去,很快就在仲修远的腿上找到了伤口。 李牧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他本来琢磨着找个剪刀,但在屋子中望了一圈也没看到个刀后,他索性弯下腰去直接拽着仲修远的裤腿用力撕扯,‘撕啦’一声后,大红的喜袍裤子被撕开。 仲修远常年在战场上拼搏,身材修长的他肌肉匀称紧实而有力,双/腿细长笔直,但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颇为白皙。 大红的凌乱的喜袍,笔直的白皙的长/腿,俊美的衣衫半/果的男人。这原本应该是赏心悦目的一幕,却因为仲修远的大/腿上有一条几乎快划过整条大/腿的伤口,而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用粗陋的麻布包扎着,包扎得十分简陋。血从伤口渗出来染红了麻布,包扎已经有段时间了,伤口是愈合又裂开,干枯和新鲜的血都有。 李牧解开了伤口上的麻布,看着那狰狞可怖的伤口,他眼中有兴奋的光芒一闪而过。 见惯了尸体残骸,在间隔了一个多月后的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状况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几年的军营生活,让他最是熟悉处理应对各种各样的伤口。 察觉到李牧的动作,床上的人有了动静,仲修远试图坐起身来,他用尽全力不甘地撑着身体移动,可脑袋才抬起一点便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李牧看了他一眼,扔掉了手中染血的麻布出门去打水,“别乱动,我去打水帮你清理伤口。” 仲修远惊讶地看着李牧,想了想后,他竟然真的乖乖听话地放松了身体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两只漆黑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 见他这副模样,面无表情的李牧心中越加疑惑起来。 仲修远作为一国大将,他应该是个暴戾且戒备心十分强的人才对,这样的人在陌生的情况下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放松警惕吗? 仲修远是觉得他真的不会对他做什么? 他哪里来的自信? 或者,他信他? 李牧心中有所疑惑,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他打了水回来准备帮仲修远清理伤口时,才发现人已经晕了过去。 李牧把水放在一旁,他站在床边打量着脸色惨白晕了过去,毫无反抗之力的仲修远。 如果没有仲修远,这场打了十多年之久的仗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胜了。而这仗,他是已经不想再打了 李牧站在床边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拧了布帮他清理了伤口。 一夜浅眠。 次日清晨,身旁的人才一有动作,李牧便清醒了过来。 深山里的白霜从破陋的屋子四处透进来,让屋子中的温度十分的低,微弱的晨曦也一同偷溜进来,照亮了屋子。 李牧躺在床上,呼吸绵长不便,没有动作。 仲修远是被痛醒的,清晨的白霜冰冷刺骨,让他本就疼痛的伤口更是疼痛不已。 挣扎着清醒过来后,仲修远立刻就发现了身旁躺着的人,多年来养成的警戒心让他瞬间全身肌肉紧绷杀意迸发,但在看清楚躺在自己身旁睡着的人的脸后,他呼吸一滞,心跳立刻乱了节奏。 瞬息后,杀意散在冰冷刺骨的白雾中。 仲修远抬头看向自己受伤的腿,伤口已经被包扎过,包扎的手段有些粗陋,帮他包扎伤口的人该是不经常帮人包扎。 察觉到这一点,仲修远原本还有些紧张戒备的心放松下来,他无声地躺回了床上,然后侧过头去看向身旁的男人。 床不大,两个成年的男人并排躺在上面,身体上免不了有些接触。 两人盖的是同一条被子,被子下两人几乎肩靠着肩手臂挨着手臂,就连呼吸都在床幔中交换,变得模糊,变得暧/昧。 朦胧的晨曦下,仲修远侧过头去时只能看见身旁的人的半张侧脸,麦色的皮肤,鼻梁高高挺挺,嘴唇色淡而薄,一如当年的模样,仿佛时光自那之后便凝结。 熟悉的异样情愫在胸腔涌动,让仲修远有些狼狈的同时,又不由的生出几分想要逃跑的心思。 他征战十年,无往不胜,一生从未尝过败绩,可偏偏唯独面对这人时,却总是败绩连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05.也不懂得温柔些 天边泛起一层鱼肚白,山里的雾气被照亮,朦朦胧胧,让身处于这片绵延大山中的人如登仙境。 一声鸡鸣打破了夜的宁静,随后是一阵野鸟扑扇着翅膀的声音。 声音由远至近,吵醒了熟睡中的李牧。 仲修远在察觉到李牧清醒过来时就闭上了自己的眼,李牧坐起看了他一眼,装作没有发现他的装睡。 他下了床,穿了外衣和鞋子洗漱完后照例去跑步。 李牧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鸿叔在他家门外伸长了脖子张望,“鸿叔?” 晨跑完李牧身上都是汗意,把他那一身匀称的肌肉衬得更加充满爆发力,也让他眉宇间多了几分精疲力竭后的神采奕奕。 鸿叔见到李牧,神色间有尴尬一闪而过,他连忙收回了脖之轻咳了一声,面色尴尬的与李牧说话,“我这不是怕你早上睡过头了吗,你这新婚,有些事情” 鸿叔虽然是过来人,有些话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李牧说,“你可别折腾得太过头了,好歹人家新娘子也才是第一遭” 原本就有些气喘的李牧听了鸿叔着一席话,当即岔了气咳嗽起来。 鸿叔老脸一红,一拍大/腿道:“都成亲的人了,以后早上就少折腾这些,有空就好好的在家里呆着陪着你媳妇,再过个两天你跟我到山里头去,你那两块田我给你要回来了,晚些时候你自己翻翻种点东西好好过日子。” 话说完,鸿叔便往斜边对门的自己家走去。 片刻后,他拿着一大瓦罐出来,瓦罐里头是些菜粥,难得的大白米煮的粥。 鸿叔把还温着的瓦罐放到了李牧的手里,边放还边叮嘱道:“咱们山里头日子是不好过,但也别委屈了你这新媳妇。” 其实鸿叔是想说让李牧不要委屈了自己,多吃点,吃好点。这几年的当兵生涯让李牧的个头抽高身体也变壮实了,脸色却一直不好,看得鸿叔心里头难受。 李牧看着自己手里头的瓦罐,他本想推拒,毕竟山里头白米饭可不容易吃到,但现在米都已经煮成饭了,他就是把东西给塞回去也变不成米。 “这么多我们两个也吃不完,鸿叔你把允儿带过来,一起吃。”李牧不容拒绝,他端着瓦罐往屋里走。 把饭放在屋内,李牧到厨房拿了四个碗出来,鸿叔原本有些不好意思,但见李牧碗都拿出来了也就没推诿,回家把允儿抱了过来。 鸿叔再来的时候,李牧端了碗饭正准备往屋里走。 “怎么?”鸿叔见了,面露疑惑。 “他有些不舒服,在屋里吃。”李牧道。 仲修远腿上有伤的事情他并不准备告诉别人,他的身份太过每感。 鸿叔听了这话显然是误会了,他脸上一阵发红,片刻后有些不赞同又有些欣慰地看了李牧一眼,“你这小子,夜里也不懂得温柔些。” 闻言,面无表情的李牧脚下步伐一顿,有些踉跄。他薄唇轻启反射性就想解释,最终却忍住了。 鸿叔这一句话,屋里的人显然也听见了。 李牧端着米饭进屋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仲修远揣着怦怦直跳个不停的心脏无比狼狈地看了他一眼,浴血沙场数年斩敌无数都从未曾眨过眼的他,此刻却是被李牧那冷清的视线逼得窘迫得燥得不行。 他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更是燥的飞起一片薄薄的红晕,让他本就俊朗的面容更是惊艳了几分。 李牧拿了张凳子放在床边,放下米饭,他回堂屋中和鸿叔他们吃了饭。 饭吃完,李牧进屋收了碗去洗,鸿叔则是趁着这个机会远远地看上一眼,看清楚屋内的是个男人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顾不上抱还在堂屋里的允儿,鸿叔急匆匆的就进了厨房,他一把拽住李牧脸色铁青地问道:“你跟鸿叔说实话,屋里头那是不是个男人?!” 难怪昨天他就觉得这新娘子有点怪,感情这根本就是个大男人! 鸿叔气得不轻,他老脸通红气喘如牛。见李牧没说话,他张望一圈,在灶膛前抽了根粗木柴气急败坏的就往外跑。 李牧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都已经跑出了院子。 “鸿叔。”李牧连忙追上去拉住他。 “放开我,我今天非要打死那老娘们儿不可!”鸿叔此刻真的是已经气疯了,那张舒兰拿了村里头大家一起筹的钱,却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鸿叔,你听我说”李牧拽着鸿叔。 以他的力量鸿叔自然是挣不开他,但鸿叔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他也不敢真的用尽全力,被气疯了的鸿叔拽着往前走了一段后,李牧才总算是拉住了他。 这边闹腾得这么厉害,住在附近的人家都纷纷好奇的朝着这边张望过来。 “出什么事情了,大清早的就要打人?”住旁边的狗娃子家一家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我要打死张舒兰那婆娘,那丧心病狂的瘪犊子玩意儿,这种事情她也做得出来,我今天非打死她!”鸿叔挣不过李牧,气坏了的他直接扯着嗓门儿就骂,中气十足的叫骂响遍了整座山头。 山里头的人都穷,愿意嫁进来的本来也不多,能筹钱给李牧找个媳妇儿不容易。所以他一直觉得,就算是对方模样不大周正,只要是个能陪着李牧好好过日子的也就行了,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婆娘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大清早的这边就吵嚷开,没多久,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围了过来。 从鸿叔的叫骂声中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众人二话不说就往李牧家跑,进了屋,见了是个大男人,这下整个村的人都炸开了锅。 做聘礼的钱是他们当初一起筹的,每家每户都有份儿,张舒兰随便上山脚下捡了个大男人回来,那钱还不就给她私吞了? 钱虽然不多,但那是给李牧成亲的可不是给她张舒兰的,她这未免有些太不厚道! 得知被骗,大半个村子的人二话不说都开始向着村长家围了去,要找她张舒兰讨要个说法。 鸿叔也要去,李牧连忙拉住了他,“鸿叔,算了。” 李牧其实本来就对成亲这事儿并不抱什么希望,原本也只是觉得得过且过,如今弄成这样他心中也谈不上失望,自然也就不气愤。 更何况如今躺在他床上的人还是仲修远,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不可能再把他给扔到山脚下去。至于具体要拿仲修远怎么办,那他倒是还要再看看再说。 “算了?这怎么能算了,这可是给你娶媳妇!难不成以后你要和那男人过日子,这怎么成!”鸿叔气得脸色发黑,捏着柴火棍的手都喀嚓作响。 他就盼着李牧好,为这事他不怕把整个村的人都得罪光,但凭什么事到临头了却让张舒兰那女人占尽便宜? 眼看着鸿叔又要走,李牧连忙道:“男人也挺好。” 气冲冲的鸿叔闻言立刻瞪大了眼,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牧。 随即,他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早上发生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李牧昨晚和他那新娘子同床共枕了一宿,早上也没见他露个不满,反而是面露红光,难道 这烽火连天的岁月什么妖魔鬼怪的事情都有,这种男人和男人的事情也不是多稀奇,他以前也曾经听说。 只是那时候是听别人说,听听也就算了,如今这事儿却是落在了李牧的身上。 “你c你c你这孩子,你说什么傻话呢?”鸿叔惊得手中的棍子都落在了地上。 李牧看他这样就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但是仲修远的身份让他不可能直接告诉鸿叔事情的缘由,稍作思考,李牧道:“鸿叔,现如今这天下你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日子好坏都是过,为什么不过得如意点?” 鸿叔闻言,哑口无言。 这道理他又何尝不懂,可是 “你这孩子,你知道这样会让多少人背后戳你脊梁骨吗?”真正/念/着你好的人才会看到你的好,不然,旁的人能看见的都只有你不好的地方。 李牧没有回话,他轻轻勾动嘴角,露出几分微不可见的浅淡笑意,漆黑如墨的眸子中淡然与无畏凝聚。他一身青衣白衫,是有些落魄,但那浑然天成的凛冽气势却叫人无法忽视。 鸿叔见他这样就明白他心中所想,虽然他心情还是有些复杂,但李牧的选择,他尊重。 就在此时,鸿叔突然又激动起来,“不行!” 他猛地一窜,弯腰捡起地上的棍子火急火燎的就往张舒兰家跑去,边跑还边骂道:“我得去让她把聘礼的钱还回来,那些钱是村里头筹给你的,可不能便宜了她!” 那可是一两多银子,拿回来给李牧买两件衣服也是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06.当年的事情 山里头的雾散了,天色已然大亮。晨光洒满大地,四月初的天气,绿荫成片的山林带着丝丝凉意的空气,沁人心脾。 李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还是没有跟上鸿叔转头回了自己家。进了屋,他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允儿就向着里屋走去。 背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的仲修远见李牧进屋找东西,他流夜黝黑的眸子朝着门后的方向望去,李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木门后面一个小小的娃娃蹲在那儿。 他似乎是吓到了,所以就把自己藏在门后面。 不过他还小,蹲门后面虽然把肚子脑袋藏住了,却把脚踝和屁/股露在了外面,朝着那边一看轻易就看见了。 “允儿,到叔叔这里来。”李牧轻轻拉开门扉蹲了下去。 允儿吓了一跳,他歪着脑袋朝李牧的方向看来,又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摸了摸李牧的鼻子,这才一下扑到了李牧的怀里躲了起来,“叔叔” 李牧把他抱了起来,回头间发现仲修远正望着这边。 休息了一晚的仲修远气色好了些,但脸色依旧惨白,看着李牧还有他怀中的那小娃娃,他卷翘的睫毛微颤,有些犹豫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李牧无声点头,允儿看不清东西,是半个瞎子。 另一边,村里的人都已经围在了村长家院子里,纷纷吵着要让张舒兰出来跟他们说个清楚。 山里人生活不容易,都把钱看得很重,他们拿钱出来是为了买个心理安稳,并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当然也看不得张舒兰私吞。 鸿叔已经挤到了人群的前头,他正把手中的木棍敲在张舒兰家的篱笆院上,发出哐哐的声响,挺吓人的。 “那女人呢?让她出来,今天这件事情不说清楚休想就这样完了!”鸿叔这话一出口,四周立刻传来一片响应。 “当初说的好好的给李牧娶一房媳妇,结果你老婆倒好,钱自己私吞了,就上山脚下捡了个男人回来”狗娃子他娘吼的也大声。 “村长,这人不是这么做的!” 在一片附和和指责声中,站在院子里头的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连忙低声下气的给众人赔不是,他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拦住四周试图去开他身后的门的人。 男人是这不大的村子的村长,叫做龚雨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他家世世代代都是村里的村长。 早些年他家在村里头也是德高望重的,但自从他娶了张舒兰后事情就变了,因为他是个耙耳朵,怕老婆。 张舒兰并不是村里头的人,是山脚下那大镇子里的,其实她家也只是普通的人家,但是镇子里来的她总有一股优越感。 大家一个村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是个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 村长在村里做人还是可以的,再加上他家祖辈都是村长,所以大家一直都敬重他,对张舒兰也颇为忍让,但这次张舒兰她做得太过分了。 “无论如何这次村长你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鸿叔怒道。 事情暴露,众人找到门前来闹了,张舒兰却大门一关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了。 但是这事是她不出来就能完了的吗?当然不是。 “她今天出来不出来都得给咱们一个交代。”狗娃子他娘也是个泼辣的脾气,她男人拉都拉不住。 村长见狗娃子他娘要冲进屋内,连忙笑着陪笑,“是我对不起大家,大家安静听我说两句好吗?” 村长的面子众人还是要给几分的,大家都安静下来。 “这事儿确实是我们不对,这”村长有些为难,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家紧闭的大门,压低了声音说道:“钱我会还给大家的——” 就在此时,大门突然被人打开,张舒兰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她一把推在村长肩上把人推得撞在了门框上。 “要我还钱,凭什么?”张舒兰双手叉腰,泼辣不讲理的脾气上来了。 “你这女人怎么说话的!那钱是我们筹给李牧的,你凭什么独占?”众人闻言顿时就怒了,她张舒兰怎么就能这么蛮不讲理不要脸? “吼什么吼?”张舒兰嗓门比众人更大,“谁说我独占钱了?这钱不就是给李牧成亲的,那他现在不是成亲了吗?” “什么叫做成亲了,那是个男人”众人听了这还得了。 “男人怎么了?男人又怎么了?”张舒兰连问两句,“男人就不是他拜了天地娶的了?再说了,就李牧家那一清二白的穷酸样,你们以为有几个女人愿意嫁给他” 张舒兰原本是准备上山下随便买个逃难的难民的,这年头什么都缺唯独难民哪儿都不缺,卖儿卖女的多,也便宜。 所以她根本就没去找什么媒婆,直接就找上做人口贩子生意的,本来她也是合计着随便给点钱买个女人的。 哪知道把人扛回来给换洗喜袍的时候才发现是个男的,那会儿李牧这边礼堂都摆好了,剩下的那点钱她下山那一趟也花完了,索性她就让龚雨伯扶着那男人就去拜了堂。 “你这傻婆娘”听到那张舒兰这一席话,狗娃子他娘脾气也上来了,硬是冲上前去拽着张舒兰的头发打。 那张舒兰本来就爱倒腾自己,年纪不小了倒是倒腾得跟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似的,头上还带着花,被狗娃子他娘这一把扯下去,直接就成了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 村长见了赶紧上来劝,他想把两人拉开,却被两人撞得跌坐在地上。 那张舒兰在村里泼辣霸道惯了,手上也有几分蛮力,硬是在打斗中占了上风,四周的人见了都想上去帮忙,张舒兰却在此时突然大吼一声,“你们敢!我告诉你们,我儿子是吃公家饭的,小心我让我儿子把你们一个个的都抓起来。” 听了张舒兰这一声吼,原本还蠢蠢欲动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张舒兰有个儿子,是在山下镇里头当官的,她在村里头这么蛮横霸道就是仗着这点。 村里头的人朴实,如果只是锄头镐子扛起来对着干他们还真不怕,但是扯上官家那就 “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敢把我打伤了,我就让我儿子把你们全部抓去坐牢全部拉去充兵。”众人不说话了,张舒兰却开始叫嚣了。 众人都怕,这年头谁愿意去当兵?躲都来不及! 当年要不是家家户户都不舍得自家的人去当兵去送死,他们用得着做那缺德事,用的着把还是个小孩的李牧推出去吗? 国家战事连连,征兵成了当务之急。家家户户那都是要服兵役的,每个城里每个镇上每一年要上征多少兵那都是有数的,这是规定。 可说是这么说,城镇里面有钱人家的孩子又有哪个去当过兵? 这年头当兵就是送死,又有哪个人舍得让自己儿子去死? 所以稍有些钱稍有些势力的人给钱的给钱找关系的找关系,能躲的都躲了。但这些人躲了,征兵的数量肯定就对不上了,对不上了怎么办呢? 当然是找人顶了! 找谁呢? 山里头这些没权没势的老实巴交的农民猎户,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他们村前后加起来才二三十户人,适合服兵役条件的加起来只有十来家,但人数真的分派到他们村里头的时候足足二十多个人。 那会儿村里头所有年龄适和的男人都被抓了,但所有人加起来也达不到那个数字,还差了个人,所以来抓人的军官一合计,老的那肯定是不行了,那就抓个小的顶上呗! 村里头小的倒是不少,村长他儿子c狗娃子他爹c还有鸿叔的儿子,当时大半个村的人家里都有孩子,都只差那么一两岁,无父无母的李牧只是其中一个。 一听说要抓孩子,村里的人就都炸了。 名额只有一个,谁都不舍得让自己家儿子去送死。 所有小孩都被聚集到了祠堂里,等着被选一个带走,原本大家都认命了,选到谁也只能怪谁倒霉。 但官兵选中张舒兰的儿子后张舒兰就开始闹了,她不干,她不舍得她儿子,所以就把别人的儿子推了出去。 那官兵选中的本来是张舒兰的儿子,其他人当然不干,所以后来就是一番吵闹,哭天喊地的闹来闹去,最后不知道是谁先提了一句,反正这事儿就落在了没人护着的孤儿李牧身上。 当时,听到李牧的名字众人瞬间就安静了,李牧父母早就死了,没人护着他。 各家就把李牧往那官兵那推,看着一脸朴实的人真的做起缺德事来的时候,比谁都下得了手,都是自私的人。 鸿叔看不下去说了一句公道话,本来就是在昧着良心做事的众人立刻就被触怒,说鸿叔既然这么公道无私那就让他把自己儿子送出去。 鸿叔的儿子,是个傻子。 十四/五岁的年纪,成天流着哈喇子到处玩泥巴,让他去,他活不到军营就得死在路上。 鸿叔当然不乐意,他也不想让李牧去,所以就和这群人打,打得头破血流打瘸了腿就想护着李牧和他儿子。 后来李牧被送进了军营,一晃五c六年过去,他回来了。 李牧回来了,当年发生的那些事儿自然又被摆上了台面。 那事情就像是烧得滚烫的烙铁搁在众人心里,众人心里头亏欠了,所以现在才想方设法的想对李牧好点,好让自己好受点。 就好像只要现在对李牧好点,当年他们领着被拧脱臼了手绑起来的还是个小孩李牧去交人的事情,就不复存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07.你是我娶回来的。 芝麻那么大点的旮旯窝里头,村那头吵架村这头也热闹,李牧抱着允儿坐到凳子上时都能听见村那头张舒兰的叫骂。 早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坐在里屋床上的仲修远从众人的说话中也猜到了七/八分。对这件事情他选择保持沉默,他如今的身份让他绝不能轻易暴露,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李牧会怎么想? 仲修远抬眸看向坐在屋子里逗弄他怀中娃娃的李牧,他知道李牧,但也仅是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是这村里土生土长的人,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伤口的事情,谢谢你。”在军营中以冷血严厉著称的仲修远并不习惯主动挑起话题,说话间他神情有些僵。 他不想让李牧看出自己的紧张,但说话时他的眼神却忍不住往李牧那边飘。 李牧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相处起来自然也多了几分安静。 允儿被李牧抱在怀里后逐渐安静下来,他并不像其他同龄的孩子那般爱玩爱闹,李牧抱着他,他便安安静静的让李牧抱着。 面对着乖巧的允儿,李牧总是冰冷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柔和,沙场上磨练出的煞气也淡了几分。 “他是?”仲修远再次主动开口,这不是他平日里的作风,所以他越发的不自在。 那被李牧称作允儿的小娃娃看上去才四c五岁的样子,一双清澈的眸子干净得如同一汪清池,若不是因为他举止有些异常,仲修远都无法发现他的眼睛看不见。 李牧低头看向允儿的那双眼,其实他对允儿的了解也不多。 第一次见到允儿的时候是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也就是大概在半个月之前。 他当初去服役的时候鸿叔家里还没有这么个孙子,鸿叔原本的儿子与他年龄一样,但是是个傻子,也没听说他成过亲,所以允儿的来历就有些让人疑惑。 算算年纪,允儿大概是在他离开去参军的第二年就出生了。也差不多是允儿出生的时候,鸿叔的儿子因为出了意外死在了山里。 具体的情况李牧不清楚,不过听村里的人说,那会儿鸿叔的儿子自己跑到山里头玩,被野兽袭击,所以死在了山里。鸿叔刚给他儿子办了丧礼过了没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下了一趟山抱回了一个孩子,就说是他孙子。 好在这允儿和鸿叔长得也有几分相似之处,所以村里头的人虽然八卦疑惑,慢慢的也就接受了这事。 关于鸿叔,李牧知道的也不少。 他刚刚穿越过来把这已经病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李牧取而代之时,鸿叔也才先他两年到这村里。他来路不明,村里头的人问了也不说,只说是逃难来的。 鸿叔这个人不简单。虽然他与别人一样穿着粗布麻衣过着同样清苦的日子,虽然他刻意掩饰,但是不凡的谈吐c开阔的眼界c行为举止之间的一些细节都让他不像是个普通人,反倒像是个故意隐瞒身份藏起来的人物。 疯疯癫癫的傻儿子,莫名出现的孙子,这两人的情况也不像是先天的,更像是后天经历了什么事情才导致的。 鸿叔不愿意说自己的身份。李牧曾经和他聊起时提过两句,见鸿叔没有说的意思,他后来也就不再问。 各人有各人的日子,有些事情知道不知道没差。 就这么会儿功夫,村子那头吵吵嚷嚷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看样子像是吵完了。 李牧起身把允儿放在凳子上,他挽了袖子,准备出门去看看鸿叔帮他要回来的那两块地怎么样了。 原身李牧是这村里土生土长的人,父母虽然早逝,但是家里还是有两块地的。 李牧刚穿过来那会儿收整过一次,没来得及种就出了征兵那事。如今已经又是五c六年时间了,估计这地又得重新收整一番。 “允儿就坐在这里等爷爷好不好?”李牧走到一旁的柜子前,他拿了一些昨夜剩下的花生出来放在允儿面前的桌上。 允儿眼睛不好,但也并不是完全看不见,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桌上白白的东西,伸手摸了一下之后肉乎乎的小脸上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这是花生。” “嗯,是花生。”李牧说着就想要往门外走。 这会儿天色早就已经大亮,太阳都已爬到山顶。山里头的路不好走,来回一趟要是不快点再耽搁些时间,等他回来估计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允儿听了李牧的话,连忙把桌上的花生都抓在自己的两只手里,然后跳下了凳子就往李牧身边跑。 花生有些多,他手小,两只手都抓不住,所以费了老大力气才扯着衣服兜在小肚子上。他跑到李牧的脚边跟着,李牧往哪走他就往哪走,如同个小尾巴一般。 “怎么了?”正准备出门的李牧停下脚步。 对允儿,李牧是温柔的。面对这样一个长相白净性格乖巧又惹人心疼的小娃娃,他没有理由不温柔。 “叔叔。”允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又往李牧身上蹭了蹭,然后讨好似地叫了一声,显然是不愿意留下。 李牧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仲修远,心中有几分了然。 小孩不同于大人,大多数小孩更加纯粹也更加敏锐,他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允儿就不愿意亲近他,因为像他们这种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杀气。 若有心隐瞒,普通人大概不易察觉到,但小孩子却难以瞒住。 “没关系的,他不是坏人。”李牧把人抱着走到了床边。 山里头的路不好走,他要快去快回,不然带着允儿也不是不可以。 说话间,李牧看向坐在床上的仲修远,见仲修远那双漆黑如墨的黑眸正望向自己,李牧直接举着允儿让他靠近仲修远,“叫婶婶。” 从李牧进屋开始,就一直望着李牧眼都未曾眨过一次的仲修远闻言呼吸一滞。 屋里有瞬间的安静。 仲修远看着自己面前的娃娃,还有娃娃身后的李牧,有片刻心脏都忘了跳动。 李牧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动静,他又把那允儿提溜了回去,看着企图往自己怀里躲的小娃娃,他认真的慢慢的重复了一句,“叫婶c婶。” 允儿拽着兜着花生的衣兜,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仲修远,没敢出声。 仲修远此刻才回过神来,他侧过头去看向床幔,低沉磁性且略带几分沙哑的冷清声音在屋内响起,“我是男人。” 这一点他相信李牧不会弄错。 可随着李牧看过来的视线,仲修远的一颗心却不由的悬起。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那种异样的既期待又兴奋又害怕的情绪,他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有些不明白。 “你是我娶回来的。”李牧道。 李牧把允儿抱了起来让他看着自己,又重复教了一遍后,这才把两只脚都缩起来的允儿递到了仲修远的面前。 大概是因为有李牧在,所以允儿也并不是那么怕仲修远,他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床上朦朦胧胧看不清的仲修远后,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婶婶。 “好。”李牧很是满意,他把允儿放在了床上仲修远的手边,“你就和婶婶在这里等爷爷回来,叔叔去一趟外面。” 仲修远并不是那种会不择手段的人,他是个从骨子里透着傲气的人,而且如今这情况仲修远也必须隐瞒身份养好伤,所以李牧暂且还是相信他的。 仲修远坐在床上看着李牧出了门,又听着他的脚步声进了院子,拿了什么东西,离开了篱笆院走远。 直到确定他走远,仲修远这才狼狈不堪地抬起右手挡在眼前,他无声的向上仰头,企图不让人看见自己脸上此刻的狼狈与绯红。 他十二岁离家参军,后读尽天下兵书,虽不敢说文采多好,可这么多年来他独自一人在朝堂之上舌战群雄从未输过。 可此刻,他却有一种想要钻个洞或者柜子什么的把自己藏起来的冲动。 他该如何办才好? 因为即使那人嘴上说着那等不合理且燥人的话,只因他摆着那样一张认真的脸,他就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08.脱掉。 仲修远咬住下唇,企图用疼痛来拉回理智,可这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因为他即使咬得嘴唇发疼,脑海中依旧是挥之不去的那人一脸认真的表情。 就在此时,他放在床上的手,掌心中突然有了动静。 仲修远因为狼狈而氤氲着几分水汽的眸子转动,他望向自己的手,只见自己掌心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颗花生。 视线朝上,那小娃娃从自己兜着花生的衣兜中选了个大的,正小仓鼠般的用嘴巴剥着壳。 山里头零嘴不多,几颗花生米就让他宝贝得不行。 把花生剥了壳,他抬头看了一眼仲修远,又分了一颗花生米给仲修远,给放在他白皙修长略带薄茧的掌心里。 “婶婶,吃。” 听着那奶声奶气的叫唤,仲修远呼吸又是一滞,下一刻,他整张脸红得宛若迎着晚霞。 出了门的李牧看了一眼天气,他脚下生风,快速向着山里头走去。 习惯了战场上常年的奔波走动,这山里头那陡峭不好走的小路,倒是简单了。 李牧家的那两块地在另外一座山头,看着倒是挺近,但从村里到那边去,路上下了山还得再爬一趟山。 山里有句土话叫做‘看到屋走到哭’,指的大概就是这情况了。 山里头山路多,量是李牧走到地里的时候,身上也不禁多了一层汗。 明晃晃的太阳顶着晒,明明才四月,也不知道哪里来得这么大太阳。 到了地方,李牧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几分惊讶,原本预料当中的两块荒土居然没杂草丛生,而是被分成了好几个小格,分别种着不少东西。 起先的惊讶之后,李牧倒是很快就想明白过来。 他那屋里不值钱的家具都有人抢着要,这好不容易翻出来的两块新地怎么可能没人抢? 虽然山里头的地贫瘠,就是精心照料,地里头的庄稼一年下来也顶不上山下面一块沃土一个季度的产量,但既然有现成的地摆在眼前,又怎么会有人不要? 李牧的父母死得早,他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两块地荒了四c五年时间没人打理,土里头别说杂草小树苗都长了一波了。 后来他个锄头把式都拿不好的人跟着鸿叔学下地,顶着烈阳磨了一手茧,费了个把月的时间才把两块地收整出来。 现在看来,他自己没种成反倒是便宜了别人。 不过既然地没荒着,他也就省了不少。 四处看了一圈后,李牧转身往回走。 下山的途中,李牧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趁着这腾出来的一点时间在山里头走了一遭,采了一些止血促进伤口愈合的草药。 山里头的人没那么金贵,小伤小病都是自己上山里头弄点药吃了就得了,李牧也跟着其他的人浅学了些,懂得不多,止血去热这些基础的药倒是知道。 从林子当中钻出来时,李牧手中已经握着两把药草。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往回走去。 回去的时候,村里头的吵闹已经平息下来,鸿叔正在他家院子里抱着允儿逗弄。 见李牧回来,他走上前来,他从自己兜里掏出了近一两银子的一大把铜板塞到了李牧的手里,“钱我给你要回来了,自己好好收着。” 这钱本来有人想拿回去的,但是他没让。 也亏得那些人好意思开那个口! 说起这事,鸿叔就来火气。 李牧看了看手里的铜板,进了屋,随意放在了桌上。 鸿叔此刻又道:“对了,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在村头看到个陌生人,说是来找人的。” 正准备把手里头刚采回来的草药拿到厨房处理的李牧脚步停住,他侧过头去看向鸿叔,“找人?” 李牧的声音有些大,就连里屋的仲修远都注意到了。 面对李牧如炬的目光鸿叔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说道:“是呀,是个没见过的陌生人,说是来山里找人,我问——” 鸿叔话还没说完,李牧就把手中的药草扔在了墙边转身向着村那头跑去,李牧的动作快,一眨眼的时间就消失在了拐角。 鸿叔本来想要叫住他,话还没出口,人就不见了。 “我这话还没说完呢”鸿叔走了两步想追,想了想又作罢,反正这村儿就这么大,李牧找不到人自己就会回来。 依着枕头坐在床上的仲修远,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没换的大红的喜袍,幽深的黑眸出神地望着窗外。 堂屋有风,穿堂而过,撩起他一头碎发,让他乱了心神。 该是什么样的绝妙佳人,才能让李牧跑得如此飞快,让他如此的迫不及待 脚上的伤口传来一阵疼痛时,仲修远才总算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伤口附近的喜袍扭作一团捏在掌心,本来就不甚好的布料都被揉出了皱褶。 仲修远放开喜袍,修长白皙的手动作轻缓的把布料轻轻抹平。他动作间喜袍是抚平了,但一放手褶子就又出现。 试了两次依旧毫无作用后,仲修远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去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 本应该是阳春三月生机勃然的天气,他嗅着的空气,却是充满了一股子酸楚味。 鸿叔都抱着允儿回自己家做饭了那会儿,李牧才回来。 鸿叔就住在李牧家斜对面,不远,坐在屋子里都能望见对方家。 在厨房中忙碌着的鸿叔见到李牧回来,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出了门,向着李牧家院子走来。 “我话还没跟你说完呢,你就跑。”鸿叔道。 “鸿叔。”李牧跑出去的那会儿村头已经没了人,问了住在村头的人,说是人已经走了好久了。 “来找你的是镇上府衙的人,知道你紧张。”鸿叔好笑,李牧这人看着倒是挺沉稳,怎么突然就这么没点定数了? “府衙的人?”李牧倒真有点惊讶。 “说是让你过几天去一趟府衙里,好像是你之前参军的事情。”鸿叔见李牧听到参军两个字就皱起眉头,他连忙又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帮你问过了,不是让你回去当兵,好像说是上头有什么东西分发下来了。” 李牧闻言松了口气,同时一股失望也随之袭来。 他回这里来是为了找人,可如今时间都过去了大半个月了,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找人这事儿你也别急,得慢慢来,这年头来往的人流动性大,急也急不来的。”鸿叔安慰道。 李牧无声长吁一口气,吐出心中的郁结,“我知道了。” “行了,赶紧回家去弄点吃的吧,这都大中午了。”鸿叔挥手,向着自己家走去。 他家院子里头,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被太阳晒得迷迷糊糊的,这会儿正打着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李牧去墙角捡了自己之前扔下的草药,进了厨房。 穷人家的吃食自然比不上大富人家,所以大多都是饭c粟c麦这些个粗粮加上盐,或者就个酱菜。米面都精贵,吃的少。 好在李牧的手艺还算不错,同样的东西他和别人比做出来味道却不一样,允儿就爱吃他做的东西,鸿叔也曾赞叹过。 煮了些吃食,李牧又翻了半碟酱菜出来,然后托着三个碗去了里屋。 在屋里简单的吃完饭,李牧收拾了东西去了厨房,把之前准备好的药端了出来。 药一共有两份,一份是喝的,一份是外抹的。 把喝的那一碗递给仲修远后李牧在院子里架了个支架,把床上的被子拿出去晒了。 四月天的太阳暖和,晒过的被子也暖。深山林子里头潮气重,晒了晚上睡着才舒服。 做完这些李牧再进门的时候,起先递给仲修远的那一碗黑漆漆的药,他已经全部喝了下去。 李牧拿走空碗放在桌上,又端着另外一石头碟深绿色黑漆漆的东西回来,他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裤子脱了。” 一口气把一整碗又苦又涩的中药喝完都面不改色的仲修远,在听到李牧这话之后,下意识的就抬起手拽住了自己的裤腰带。 李牧低着头用竹篾子搅拌着那有些难闻的东西,等了会儿没等着仲修远的动静,他伸出手向着仲修远的裤腰带而去。 仲修远冷冷撩起睫毛颤了颤,他瞪圆了一双眼,变了脸。 想他堂堂一个战无不胜的常胜大将军—— “脱掉。”李牧抬眸,黑眸如玉。 仲修远拽着裤腰带的手紧了紧,又加了几分力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09.都已经看过了 李牧视线下滑,落在仲修远拽着裤腰带的手上,“脱。” 仲修远眼中冷冽的气息一丝丝透了出去,他往床里面挪了几分,护着裤腰带的心十分坚决。 “不脱怎么上药?”李牧看着两人间那被仲修远拉出来的小鸿沟。 仲修远越发的狼狈,他薄唇微抿,抿出几分冷清,“我自己来就好。”他自然是知道李牧要给他上药。 仲修远垂眸,微卷的睫毛颤抖得厉害。他不是没受过伤,多年的征战沙场让他曾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在营地里包扎伤口是常事,但那时他从未想过这么许多。 如今,只因为在他面前的人换作了这人,他就只能紧紧拽着裤子狼狈不堪,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威风与镇定。 若是他如今这模样让以前那些军队中人看了去,怕是要笑掉大牙! 仲修远眸中冰冷杀意闪现,他不怕那些人笑话,若真是被笑话,那些人杀了便是。 可是他怕面前这人。 仲修远看似镇定的那双流夜黝黑的瞳孔中,一丝窘迫悄然逸出。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怕些什么,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身子会被面前这人看了去,他就浑身都滚烫难受。 李牧并未多想,闻言,他把手中的石头碟子放在了床上。 仲修远等了片刻后回过头来,看向并未准备离开的李牧。李牧把放着药草的石头上放在了床上,他的手边。 李牧不走,仲修远一颗才放下的心瞬间又高高悬起。 他薄唇轻启,原本想让李牧出去,可到了嘴边的话又没能说出口。 李牧与他皆是男人,说多了,多说了,都显得矫情。 片刻的安静后,仲修远放开了拽着裤腰带的手,他拿习惯了武器的修长的手指向着腹部移动,在李牧的注视之下落在了长袍下的腰带结上。 仲修远听着自己那砰砰直跳得如同战鼓般的心跳,本该灵巧的手指不再听话,变得笨拙。 努力了片刻,他非但没能把腰带上那活结打开,反而是给拧成了死结。 拧成死结,他就有些急了,他掌心开始溢出薄汗,人也越发的狼狈。 知道李牧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仲修远甚至是连抬眸看上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埋首笨拙地解结。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让李牧怎样看待自己,但总归不会是这样的蠢笨。 好不容易把这结解开了,他动作却又慢了下来。 他握住裤腰的手停顿,微微有些懊恼,他总觉着如今这情况比之前更加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一开始还只是换个药的事,可如今,他却是要在那人面前自己动手脱 但再是犹豫,这药还是得换。 他深吸一口气,修长的手往下滑去,把喜袍裤子往下褪。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说话声,鸿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李牧,在吗?” 已经紧张得忘了呼吸的仲修远停下动作,他自以为无人发现的把裤子往上提了几分,屏息等待。 李牧闻声,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鸿叔站在他家院子里,见他出来,他说道:“后天就是赶集日,我正好也要下一趟山,你要不和我一起走?” 李牧在外面五c六年时间了,山下那镇子本来他就又去的少,让他一个人去府衙鸿叔还真有点担心。 “那就麻烦鸿叔了。”李牧应下,他还真不知道山下的府衙大门朝哪边开,自己去下了山怕是还要找一段路。 “行,我就是来问问,那我先回去了。”鸿叔往自己家走去。 冬困春乏秋无力,这两天太阳格外的好,晒得人暖洋洋的想睡觉。这不,把允儿都给晒睡着了,他得回去盯着,免得他醒了之后没人害怕。 送走鸿叔,李牧再回屋的时候,床上的仲修远已经又拉了被子盖在了腿上。 放在床上的药已经用过了,绷带也已经换了。 大概是因为他动作急促,所以微红的俊脸上还带着一层薄汗,披在身后的头发也凌乱不堪的挂在身前。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如今这凌乱的模样再加上一身红袍加身,倒是有几分凄美。 知道李牧进了屋,仲修远故作镇定地抬眼看了一眼李牧,“我已经换好药了。” 李牧没说话,只看了他一眼。 仲修远低沉的嗓音又在屋里响起,“谢谢。” 晌午之后,太阳更加灿烂,院子里明晃晃的阳光让人有一种身处盛夏的错觉。 “你昏迷的时候,我都已经看过了。”李牧面无表情的收了石头和竹篾子,往门外走去。 本就有些红了脸的中修远闻言呼吸一滞,他瞳孔猛的放大,耳朵更是刷的一声涨红。 这人c这人! 仲修远狼狈不堪,他瞪圆了眼,却不敢看李牧只敢看自己紧拽着被褥的手背,脑海中全是血液逆流的声音。 他知晓他心中犹豫,他知晓他的紧张,可他却故意不说,故意要看他出糗! 这人的心眼,该是坏透了去! 一片寂静中,仲修远只觉羞得无地自容,他挪动受伤的腿向下缩去,然后拉过旁边的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盖在了被子当中,藏了起来。 这人,这人,这人 仲修远察觉到自己的嘴角无声翘起的幅度,他更是有几分懊恼,连忙伸了手在被子中捂住自己的嘴。 他是该懊恼,是该生气,可他到底怎么了?为何明明是被耍了,心中身体中却满是兴奋忐忑与喜欢? 他莫不是生病了? 仲修远垂眸,他虽然极少涉及医理,可他也知道,这天下怕是没有什么病能让他病得如此厉害,病得如此无法自己。 被子里缩作一团的仲修远翻了个身,背对李牧。再次躺好后仲修远蜷曲着的双/腿微微夹紧,腰/腹也是一阵酥/麻。 他突然有些想念那浴血厮杀战场了,至少在那里一切都简单多了,他运筹帷幄,他大杀四方,他也不用被人如此欺负了去。 抬手掩面,仲修远再次翻了个身,那灼/热激/烈到即将喷涌而出的异样情绪,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翻出脑海当中成千上万的军书,却是求无所得。 最终还是偷偷掀开了被子,偷看了一眼那已经出了门的背影,那让他紧张到腿脚腰腹都酸疼的感觉才总算缓解了些。 屋外,李牧把石头碟子放水里洗了洗,晾在墙角。 做完这些,找了抹布擦手上水的李牧,冰冷清澈宛若夏夜寒星的瞳眸中多了几分暖意,透出几分戏弄。 李牧心情好。 接下去的几天,天气也好。 李牧要回来的那两块地在这两天里被收拾了出来,之前在他那地中种东西的那些人把能收的菜都收走了,就狗娃子他家给他留了几窝白菜。 李牧本来不想要,但狗娃子他娘说了许多,最终还是留下了。 其实当年的事情和狗娃子他娘也没什么关系,当初犯事情的是狗娃子他爷爷奶奶,狗娃子他爹那会儿都还是个孩子,也还没娶狗娃子他娘。 狗娃子他娘是在李牧离开之后,才嫁过来的。 地空出来了,李牧趁着天气不错把地翻了一遍,虽然还没想好要种些什么,但是提前准备总归是好的。 赶集那天,天边才泛起一层鱼肚白,鸿叔就抱着允儿走了过来。 下山的路不好走,来回时间又长,所以鸿叔把允儿交给了仲修远照顾。 平日里,李牧每天都会山上山下地跑一趟,来回一趟回去刚好天亮,今天为了配合鸿叔的速度慢了些。 下了山,过了翠竹林,到了镇子外时太阳都已经出来了。 今天是赶集日,镇上人多,商贩也从各个地方赶来,十分的热闹。 这镇子说是附近最大最繁华的镇子,可实际上这也不过就是个芝麻小镇,要和那些城c县比起来那就差得远了。 镇子上就一条主街道,站街头能一眼望到街尾。街这头是一些店铺饭馆,中间是些杂货小店,尾巴那头就是些卖菜c卖肉c卖干货的。 街上行人接踵而至人头攒动,叫卖声还价声起起伏伏人声沸扬,整条街好不热闹。 镇上的县衙不在这街上,在另一个方向,李牧跟着鸿叔在镇上绕了半圈,很快便找到了那不大的府衙。 这府衙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修缮过了,破旧不说,大门旁边的鸣冤鼓也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都被晒裂了。 李牧跟着鸿叔往大门走去,才进门,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就不客气地拦住了两人,“干什么的!”他视线在两人的衣着上扫了一遍后就更加不客气,“知道这什么地方吗?敢乱闯。” “他是李牧,是县衙的人让我们来的。”鸿叔指了指李牧。 听到李牧两个字,那人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才让开大门。 李牧跟着鸿叔进了大门,正往里面走去就听鸿叔的声音传来,“狗眼看人低,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牧有些不解。 鸿叔知晓他会如此,回头看了一眼在大门看门的男人,轻声与李牧说道:“他就是张舒兰的儿子。” 张舒兰见人就说她儿子是个吃官家饭的,要把人抓去坐牢抓去当兵,不知道的人还真会被她唬住,事实上她儿子不过就是个给县衙看大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10.弄个水塘干嘛? 闻言,李牧又回头看了一眼。 鸿叔冷哼一声,道:“你当他真没认出你来?他只不过目中无人,但凡是咱们村里到镇上来的,他一个都不认识。” 这话说完,鸿叔就不想再说他了。他领着李牧向着大堂中走去,进了屋找了衙役说明了来意,然后两人就被带进了后堂。 两人进去的时候,后堂当中县太爷正在会客。 客人是个四十来岁的锦衣男人,他面容慈祥略带富态。在这烽火连天的年代里还带着几分富态可不容易,该是这附近的有钱人。 县太爷见衙役把李牧他们领了进去,问了原因后脸色就有些不耐烦了,开口就要赶人,“没看见我这正会客吗?没点眼力色。” 瘦得跟个猴子精的县太爷呵斥完那衙役,又低头哈腰地看向旁边的人,“秦老爷,您交待这事情我一定给您尽快办妥,您就放心吧。” “好,好。”被称作秦老爷的男人回头看向门口的鸿叔与李牧,“他们这是?” “哦,那年轻的是镇上退下来的兵,前阵子咱们不是打了胜仗吗?上头给了些体恤金,说是让给分发下来。”说起这件事县太爷就有几分好笑,“这年头这样命大的人可不多,搁咱们附近几个乡镇都算赫赫有名了。” 说话间,县太爷连忙招手让旁边的衙役去拿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体恤金过来。 听到这事,李牧倒有几分惊讶。 参军这么多年他只听说过死人家里有抚恤金,可到底分发下去没谁知道,活人就更加没听说过了。 片刻后,衙役拿了一个小袋子过来递给了李牧。袋子不小,可里头的东西却少,前后加起来可能也才一两银子。 李牧面无表情收了钱,秦老爷却在这时候笑着开了口,“这上头分发下来的就这些?” 一两银子若给寻常人家倒也能用个半年,可是作为抚恤金就不算多了,特别还是李牧这情况。 县太爷见秦老爷对这事上心,神色有些怪异,他犹豫片刻后走上前来拿过李牧的钱袋看了看,然后回过头去瞪向一旁的衙役,“我让你拿抚恤金,你拿的这是什么东西?” 那衙役看着县太爷的脸色连忙低头认错,又跑回去重新拿了东西出来。这次再出来袋子里倒是多了些钱,大概有四c五两的样子。 补了钱,县太爷又把衙役呵斥了一遍,做足了戏。 这年头死人的东西都有人想要占,更何况活人。 秦老爷仿佛并未察觉,笑了笑,站起身,“我这镇上的房子还有那山,就麻烦县太爷了。” “山?”接了钱,正准备离开的李牧停下脚步。 屋里,县太爷正和那秦老爷两人说话,听了李牧的话两人都回过头来。 县太爷对李牧的不识抬举有些不喜,那秦老爷却面善,他笑道:“我以前也是住这镇上的,现在想搬到城里去,镇上的院子还有后面的山都要转手,怎么,你有兴趣?” 李牧仔细打量了一眼秦老爷,“是后面带着个大水塘的山?” 李牧他们村子后面有一座山,据说是镇上一户有钱人家的产业,战火连天的年代没人打理,是座荒山。 “没错,就是那里。”秦老爷饶有兴致地看向李牧。 鸿叔也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李牧到底想干吗。 李牧有些犹豫,他曾经打过这山的主意,更准确来说是那水塘的主意,但以他的财力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负担不起。 李牧的犹豫让县太爷有些不耐烦,让鸿叔也有些迟疑,唯独那秦老爷面不改色,依旧耐心的笑着等着。 片刻后,李牧下定决心,“山你是要卖吗?” “也不一定。” “我想跟你租水塘。”李牧道,“先租一年。” 秦老爷弥勒佛般哈哈笑,倒也没拒绝,“你出多少钱?” “五两银子。”李牧道。 “行。”秦老爷依旧哈哈笑。 面对秦老爷的爽快,屋子里几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李牧也不例外。 五两银子包个水塘,这价钱可不高,这秦老爷的模样也不像是着急要那小几两银子的。 秦老爷那水塘很大,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打理了不过绝不止这价钱,李牧开口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钱你带了吗?要不今天签契,正好县太爷也在,可以帮咱们做个证明。”秦爷爷依旧是那笑眯眯的慈祥模样,让人看不透。 李牧算了算,他今天带来的钱再加上县太爷给的,差不多正好五两。 他正准备抬手,拿着钱袋的手就被鸿叔抓住,“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放心,鸿叔。”李牧拍了拍鸿叔的手,他把自己身上带的钱掏出来全放进了钱袋,然后把钱袋放到了秦老爷面前的桌子上。 “这”县太爷面色有些难看。 这差事落在他头上他肯定能从中赚一笔,但现在这样一闹就没他事儿了。他心虽有不满,秦老爷的面子他却不得不卖,所以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过也就是那么会儿时间,县太爷想了想就放宽了心。两国开战已经十多年的时间,中间一直打打停停,虽然现在打了胜仗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继续打? 就那么一座搬不走的荒山,这时候愿意投钱进去的可真不多,就当是便宜了这小子了。 “那就麻烦你了。”秦老爷笑着看向县太爷。 县太爷扯着嘴角笑了笑,赶紧招呼着让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立契,然后又亲自看着两人签了字画了押。 鸿叔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李牧,直到跟着收好了契约的李牧出了门他才开口,“你弄个水塘干嘛?” 别人得了钱,都是赶紧火急火燎的往兜里塞要藏起来,李牧倒好,还没捂暖和就给双手送了出去。 那水塘村里的人都知道,早些年养过鱼,现在很多年没人打理基本已经空了,就村里的人偶尔嘴馋会去里面抓两个小虾米。 “鸿叔。”李牧凝目看向他。 “怎么?”鸿叔其实是有些不赞同。 “您带钱了吗?”李牧如墨的黑眸中难得有几分窘迫。 鸿叔好笑又好气,不过开口的是李牧,他终还是掏出自己带来的所有钱放在了李牧手里头。 “净瞎折腾。”把钱全部给李牧后,鸿叔向着前方走去。 他是不知道李牧到底想干嘛,但李牧的品性他了解,他不是那种没点把握就瞎折腾的人。 从县衙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到头顶,街上的行人数量也达到了巅峰,李牧跟着鸿叔往街那头走,一路下来被挤出了一身薄汗。 “你到底要买什么东西?”鸿叔把李牧带到了他要去的地方后停下脚步。 李牧拿了钱就让鸿叔带他去卖肉的市场,这年头里大家日子过得都拮据,这里说是卖肉的市场,实际上总共加起来都不到五家店。 李牧到了地方之后四处转了一圈,便向着一处卖蛋的地方走去。鸿叔原本还猜李牧是嘴馋,结果就见他在一处卖小鸭崽崽的地方蹲下。 李牧不知道与那店家说了什么,那店家便喜笑颜开,殷勤地站起来帮着在一堆鸭崽里挑选。 片刻之后,李牧脱了身上的外衣罩在装着鸭子的篮子上,把篮子提了起来。 鸿叔见李牧这样大概猜出他要做什么了,他虽还有些不赞同,但李牧想要闯一闯的心他还是欣赏的。 其实这东西村里头的人也不是没养过,可这玩意儿太娇贵,活得挑剔又容易生病,从鸭崽子养到大,十只里能剩下两只就不错了。 特别是如今这烽火连天人都吃不饱的日子,谁还顾得上这些玩意儿? “买了多少?”鸿叔掀开衣服朝里头望了一眼,那些个看着就才出壳的鹅黄色的毛球被篮子晃得有些害怕,一个个的缩着腿蹲在一起。 “三十个。”李牧提着篮子的肌肉微凸,篮子悬空,离他有半臂之远。 “那么多!”这东西可不便宜。 “嗯,店家又送了几个。”他买了三十个,店家索性就把剩下的那几个也全部给了他。 这东西不便宜,存活下来的几率又不大,大多数寻常人家也就是试着买几个回家养着好下蛋,像李牧这样一次性买几十个的是真不多。 两人正说着,前方突然热闹起来。 一群官兵从远处走了过来,一路上见人便问见人便看,似乎在找什么人,动静十分大。 民不与官斗,那队人过来后,街道上的人都自觉向两边让开。 可这前面一队人才走,后面另外一队又来了,这次开始挨家挨店的查。这一查街上店家生意都没办法做,也没人敢吱声,只是忍着。 李牧和鸿叔两个人被抓着问了具体情况被放走后,才总算是从旁边抱怨的人口中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听说那常胜将军逃到咱们这边来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吧,不是悬赏都出来了吗?光举报有用的消息就能得一千两,你说要是让我给找着了” “得了吧,那好事儿能有你?” “我就是说说怎么了,而且这次动静这么大,据说都调遣了几千人过来,附近几个城镇全都挨着挨着搜了个遍,如果不是真有风声他们怎么会这么折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11.小鸭子嘎嘎嘎 大概三个月前,大宁国打了一场大胜仗,重创了袁国十五万大兵,重伤了袁国常胜将军仲修远不说,还差点一举把他拿下。 可惜最后关头时袁国将士突然群起攻击,硬是护送着受了重伤的仲修远逃出了包围圈,躲开了追兵,消失在大宁国国境内。 仲修远的逃走,让本该大肆宣扬庆祝胜利的大宁国如鲠在喉,领衔作战的众战将更是夜不能眠。 事情传到国都后皇帝当即就下了死命令,人必须抓到,即使是把整个大宁国翻个天翻地覆也绝不能让仲修远逃回去!若仲修远逃回袁国,那众将领就直接提头谒见。 圣旨下来后,大宁国立刻封锁国线闭国,当初仲修远逃走的方向更是直接被派遣出了两万追兵。 仲修远十年不败的战绩确实是值得大宁国如此大动干戈,这一点无人质疑。所以除了起先那两万士兵之外,搜索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仲修远受了伤逃不远,上面的人直接就把这一大片都给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同时剩下的人则是开始地毯式的挨着挨着一点点搜索。 近一个月后的现在,大军搜索到了这边。 平民百姓对此事虽有怨言,但大部分还是持支持态度,毕竟大宁国等了十年才等来仲修远一次失手,若他们这次不能把仲修远拿下让他跑了,那下一次谁都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悬赏的赏金也在不断的加,从一开始的百万加到如今的千万,银两也变成了黄金。 大批士兵进镇,让整个镇子十分热闹。 李牧与鸿叔两人没在镇上呆多久,简单的吃了碗面条就出了镇子往山上走。 回去的路上,李牧特意绕了路去了一趟自己新包下来的那个水塘,几年时间不见,水塘水位增加了些,水也清澈了不少。 李牧刚刚穿越过来跟着鸿叔学种地那会儿,就打过这水塘的主意。 他家其实也是农村的根,祖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实巴交的农民,后来就是靠着养鸡鸭发家的。 一开始倒不是他自己家养,而是他大伯看准了时机自己在村里办了养殖场养鸡鸭,正赶上好时候,鸡鸭销量好,忙不过来,李牧父母就跟着入了股,帮着喂养这东西。 李牧刚开始读书的时候他家里已经有些钱了,那会儿为了给李牧弄个城里户口读书,夫妻俩狠了心凑了些钱在城里买了房子。 等李牧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已经自己开始包山养这些东西和种树,他大学毕业那会儿经济萧条,家里亏了不少,才转手卖掉。 李牧其实没接触过多少养殖场的事情,他可以说是从小就长在城里头。他父母望子成龙,就算是放假都很少带他去养殖场,而是让他在家读书。 他也不爱去,倒不是嫌弃那养殖场味儿大还脏,而是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是接触过,家里也是做这个的,所以多少比旁人要了解许多。 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就是打的这主意。自己养鸡鸭,然后卖蛋卖肉。 鸡鸭这东西其实利润还可以,虽然又脏又累还要伺候吃食还要担心生病的问题,可是这两东西生长周期短。 一般来说,肉鸭也就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卖了,蛋鸭要长些,大概要半年才可以下蛋。 鸡的情况也差不了太多,不过他们这地儿好像养鸡的少,鸭多些。 当初是正巧山里头有现成的水塘,李牧就惦记上了。那会儿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也捡到机会了,李牧自然想试一试。 种地虽然也是个活法,可是太苦,李牧不怕苦,就怕辛辛苦苦大半年还不够自己温饱。 他回来是有事情有目的的,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看完了水塘,两人这才重新往山上走去。 今天天气依旧热,鸿叔伸手掀开了李牧拿着离自己有段距离的篮子。 李牧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夺过了衣服,把篮子重新盖上。 “怎么?”鸿叔有些惊讶,李牧好像不想让外人看见篮子里的东西。 “回去再说。”李牧看看四周,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不少。 李牧走得急,鸿叔有些奇怪,不知道他紧张个什么。 不过想想,鸿叔又觉得有些明白李牧的顾及,村里那些人不防着点怎么行? 思及至此,鸿叔也跟着加快了步伐,跟着悬空提着个篮子的李牧往山上走去。 上了山,李牧没理会四周那些打招呼和好奇的人,快步回了自己家院子里。 两人临走的时候,鸿叔把允儿交托给了仲修远照顾。两人回来的时候,这一大一小搬了一大一小的两凳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冬困的日子里再加上这暖和的太阳,一大一小两人都被晒得脸颊红彤彤的,人也迷迷糊糊。 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换了身李牧旧衣服的仲修远坐在一个老旧的椅子上,受了伤的腿被他直直搭在地上,上身则慵懒的斜着靠在把手上。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是清俊的模样,此刻困倦的他眼帘微微朝下垂去,黑眸燿燿,若秋潭深邃而静谧。 听着声响,一大一小两人均抬起头来。 允儿白净的小脸上闪过几分疑惑,听出脚步声是李牧和鸿叔后,顿时就开心起来,“爷爷。” 仲修远从凳子上坐起,他轻挽长袖,换了个姿势坐着。本是随意的动作,举手抬眸间却是叫人惊艳的冷清气质。 额上带着薄汗的李牧进了院子,走到院子一角,找了个空地把手里提着的篮子放下。 做完这,他又把盖在篮子上的衣服理了理,把里面已经开始嘎嘎叫起来的东西遮严实了。 “小鸭子?”允儿听着小鸭子叫,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却没敢跑过去看。 因为眼睛的原因,村里那些个孩子不爱和他玩,一开始鸿叔还鼓励他,后来被欺负了哭惨了几次后他就不再怂恿。他身边一直没有同龄人,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如今这安静懂事的性格。 李牧放下东西后似乎松了口气,他进厨房舀了一碗凉水大口喝下,祛了热,又端着个浅口的大碟子装了水回到院子里。 天气有些热,篮子小,又被罩着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不把那些鸭子放出来透透气喝点水,容易闷坏。 李牧先是在院子里张望一番,找了个竹篓子横在脚边,又脸色有些白地看了看四周,最后这才掀开装着鸭子的篮子上的衣服。 一见太阳,一群毛茸茸的鸭子就伸长了脖子叫了起来。 李牧顺手把衣服挂在篱笆院上,回来时又找了个簸箕放在之前那竹篓旁边,自己的跟前,篮子和他中间。 李牧买了鸭子后一路上都用衣服把那装鸭子的篮子罩着,回来之后也一直小心的遮着,这会儿又是这样的神秘怪异,鸿叔心里越发不解。 就连仲修远也有些疑惑,不明白他到底要干吗。 鸭子这东西不像其它东西能藏得住,是活物,就算是现在藏住了,长大了终归还是会被村里的人知道的,李牧这做法未免有些多余。 就这会儿,李牧已经隔着竹篓和簸箕,把装着鸭子的篮子倾倒在地。 篮子倒地,篮子里的小鸭子先是在竹篮边探头探脑了片刻,然后前头的毛球才试探着迈出一步。 这还没站稳,后面的就往前面挤来。 紧接着,一群小小的鹅绒黄的小东西就跟滚汤圆似的,一个挤一个的一下子全滚了出来,毛茸茸的滚了一地。 出了篮子,透了气,一群三十多只小鸭子就在院子里嘎嘎的吵开。 李牧横在身前的竹篓和簸箕没拿开,他谨慎的小心地弯着腰一点点的往后退去。 见他这猫着腰的动作,仲修远眼含疑惑,鸿叔微微张着嘴,允儿瞪圆了一双眼。 嘎嘎直叫的那群小家伙有些胆小,滚落一地后又向中间聚拢了过去,变成毛茸茸的一大堆。 见状,李牧又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那群小东西突然兴奋起来! 它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张开小翅膀,嘎嘎地叫着摇摇晃晃地冲向了李牧。 鸿叔和仲修远两人一直不明白李牧为何如此谨慎,直到他们看见接下去的那一幕! 在那群鸭子冲着李牧而去的那瞬间,李牧立刻就化作一道风,转身就逃。那速度,战场上估计也不过如此了。他被那群小毛球硬生生地追着跑出了五十多米,追着跑出了院子,跑到了拐角处躲着! 他怕这玩意儿。 即使他有着七尺八寸的个,即使他杀人无数一身戾气,即使他身经百战,即使追他的是连他拳头一半大小都没到的,一群毛茸茸站都站不稳的小毛鸭。 即使是这样,他依旧给吓得不轻! 远处,李牧扒着墙角站着,那双藏着森冷淡漠的温润黑瞳没了往日的荒凉沉默,此刻氤氲着的是无法抑制的惊恐。 这一路上下来,他用既不方便又费力的姿势把篮子悬空拿着,又用衣服罩着这东西,不是因为他妄自非大害怕被人发现了起邪念,而是因为他怕这东西! 院子里有瞬间寂静。 “噗嗤”片刻之后,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看着躲在五十米开外一脸惊恐的李牧,鸿叔和允儿两人都忍俊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 见着那吓得脸都白了的男人,就连仲修远,嘴角也不禁勾起灿烂的幅度。 该怎的是好?这人竟是如此的可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12.该改口叫相公了 堂堂一大老爷们儿,被一群满身鹅黄色绒毛的小毛球追得满院子跑,李牧也不想这样,可他也没办法! 这事儿,无解。 因为他天不怕地不怕和尸体死人蹲一起都不怵,唯独就怕这东西,就算是不靠近哪怕只是远远看着都头皮发麻。 这事儿,还得从他小时候说起。 和大多数小孩子一样,他小时候也皮。 家里刚刚跟着他大伯养鸡鸭的时候他才开始读幼儿园,那年纪看啥都好玩都好奇,特别是鸭笼子里那些个刚刚破壳没多久的小鸭崽子。 小鸭子毛茸茸的,笨笨的,还小小的,看着是格外的可爱好欺负。 他一直想玩,可他父母和大伯都不让,所以有一天他逮着机会后,就偷偷摸摸钻进了鸭笼里抓小鸭子玩。 当时他们养的鸭子少说得上百只,具体有多少李牧是不记得了,总之是黑压压一大片。 按理来说鸭子该怕人才是,可李牧那会儿小,又抓了小鸭子玩,那群大鸭子见了立刻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冲了过来 后来的事情李牧印象就深刻了,被一群鸭子围在中间啄的他抓着快被拉下去的裤子,一身鸭毛的在鸭笼子里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这事儿从小到大知情的大人说了一路,说到他大学毕业还逢人就说,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而且据说,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半夜做噩梦都叫着鸭子。 李牧是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噩梦了,但是打那以后他就对这东西打心里发怵,即使是后来长大了鸭子都躲着他走了,他依旧还是怕。 当初他大学毕业,得知家里把养殖场卖了的时候他还偷偷松了口气,毕竟虽然后来养殖场都是请人来管理饲养,但终究还是要打交道不是? 如今如果不是因为他真被逼得没办法了,他也是决计不会把这东西捡起来折腾的。 现在这年代生意肯定是没办法做了,其它种田方面他也是真的不行,而且又赚不到钱,所以也只能试一试养这玩意儿。 李牧站在院子外墙角处,扒拉着墙壁探出半个脑袋,远远地看着在他家篱笆院门口嘎嘎嘎的那群小魔鬼,一双黑眸瞪得老大。 他还当这些小东西换了新环境要怕生,现在感情倒好,反而是他更怕。 李牧看了看散开后变成一大群的小毛球,抬了头,眼神幽怨地看着院子里笑得四仰八翻的鸿叔和允儿,还有那捂着嘴别开脸故作镇定肩膀却抖得厉害的仲修远。 见李牧这样,院子里三个人顿时就笑得更加开心了。 特别是鸿叔,他笑弯了腰不说还直跺脚,“天啊天啊,你哈哈哈” 允儿虽然没看清,可他凭着李牧逃跑的脚步声和那鸭子的脚步声,也猜到七/八分。 坐在凳子上的他小小的一只,笑着笑着凳子一倒,他一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但就是这样他也没停下来,而是就坐在地上继续咯咯笑。 见着这一大一小两人夸张的笑法,李牧眼神越发幽怨,他眼眸移动,视线落在了仲修远的身上。 似是察觉到了李牧求助的视线,仲修远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扒拉着墙角的李牧。 见着李牧那被欺负了去的可怜兮兮模样,仲修远立刻便再也绷不住了,他嘴角勾起幅度,黑眸中流光闪烁,整个人霎时间笑开了花。 这人,当真是可爱得紧。 没了平日里那份冷漠与疏离,底下的他竟是如此c如此的 背过身去努力忍笑的仲修远无法说清自己的心意,他只知晓李牧如今的模样他是喜欢的,喜欢得紧,喜欢得不行! 天气好,那群被放出来的小鸭子追李牧不成,索性就在篱笆院门口蹲了下去,缩起小短腿把自己肚子搁地上休息。 它们不走,李牧不敢进屋。最终还是笑够了笑得肚子都疼了的鸿叔帮了忙,把小鸭子一个个全捡进了篮子,狼狈不堪的李牧才得以回家。 “我弄了点水在篮子里头,晚些时候记得把盘子拿出来,哈哈”鸿叔涨红了一张脸辛苦的忍笑,因为刚刚笑得太过分,他两只手不得不捂着一笑就疼的老腰。 允儿也是如此,因为笑得太过火,这会儿小脸蛋红彤彤的,看着格外的可爱。 仲修远依旧坐在凳子上,他努力抑制笑意,但眼中已氤氲着几分水汽,若秋水泛泛。 面无表情的李牧没理会三人,进了院子后到院子一角拿了背篓和镰刀,出了门,往山里去,准备趁着天还没黑弄点草回来喂鸭子。 看着落荒而逃的李牧,本已经忍住笑意的三人立刻又哈哈大笑起来。 村子外,背着背篓已经走了一段路的李牧听着背后那夸张的笑声,身形一顿,随即他头也不回沉默的加快了速度,往山里头去。 一头扎进林子里,狼狈不堪的李牧才放缓了脚步。 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还很脆弱,按理来说这时候最好的食物是小鱼仔或水泡软了的小米,但现在他自己都吃不起这些东西。 没这条件,自然只能想想其它办法。 他记得,小时候看他父母喂这东西时,也喂过菜叶切碎后拌上玉米粉或粥之类的东西,小鱼c小米c玉米粉没有,菜叶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印象中,有些野草鸭子也是吃的。 李牧上自己地里,捡了几片狗娃子家留给他的大白菜的老叶子后,又在山里翻找了一番,割了小半背篓的三叶草,这才在夕阳笼罩下回了村。 三叶草这东西大多数人都有印象,不过绝大部分人的印象都来自于‘幸运草’,但却极少有人知道,这东西也属于豆科饲用植物类。 这东西蛋白质含量高,适口性好属于能饲养大部分家畜的野生饲料类。不过鸭对粗纤维消化率较低,现在又是幼鸭,不能多喂。 当然,在有了玉米c粗粮和饲料后,这种不好处理的东西也就少有人特意去种植采摘了。 进了村,到了自己家篱笆院外,李牧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远远地张望了一会儿后才打开篱笆院,进了院子。 见那些小东西还被关在篮子里,李牧松了口气。 他把背篓放下,去厨房边上找了块适合做菜板的木柴出来,把竹篓里的东西全部翻出来剁碎了。 天快黑了,折腾了一天的那些小鸭子都缩在一起蹲着,本来还安静,李牧一靠近,一个个的就全都争先恐后地站起来冲到他面前,伸长了脖子嘎嘎叫唤。 隔着篮子,李牧倒没有那么怕,但这群小家伙叫得他心里头发怵。 “去去”李牧右手端着碎草和碎白菜叶拌出来的饲料,左手拿着个不长不短的棍子。 靠近后,李牧用左手的棍子把那群一个劲儿往前挤的小东西掀开,然后趁着这空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盘子放下。 见那些个笨笨傻傻的小鸭子嗅到味儿,开始放弃冲着他嘎嘎叫而是去吃东西后,李牧松了口气。 忙完这些,李牧扔了手上防身用的木棍。一回头,就看见里屋床上仲修远那在夜幕下含着笑意烁烁的眸子。 与李牧对上视线后,仲修远侧头错开,他低了头,不再看李牧。 李牧见他,倒是立刻想起了下午那事,仲修远下午可没少笑话他。 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李牧站在院子里看着里屋床上的人。 这人居然敢笑话他 折腾完鸭子,又折腾了两人的晚饭,李牧端着依旧简单的三个碗进了里屋。 “吃饭了。”李牧把碗放下,拿了桌上的油灯挑了灯芯,点上。 屋子被照亮,昏暗摇曳的橘黄/色火光笼罩着两人,把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仲修远接过碗,微微悬空举着,见李牧拿了自己的碗就着酱菜唏哩呼噜的喝了大半碗,这才动筷。 李牧突然开口,“明天我再去山里弄些草和菜叶回来,你剁了拿去喂鸭子。” 仲修远动作停下。 但凡武器,他都能耍的有模有样,可这菜刀他戎马十年是真没碰过。 李牧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不说话,又道:“你与我拜了堂也行了洞房,嫁到我家就是我媳妇儿了,以后得随着我过日子,家里的事情你得学着做。” 口中含着粥的仲修远被呛到,他窘迫而狼狈地抬眸看向李牧,发现李牧幽深的黑眸正神情认真地看着自己后,忍不住轻咳起来。 “我是男人。”咽下粥缓过气,仲修远局促地开了口,“而且我们也没洞房。” 说出那两个字时,脸上飞起一片红晕的仲修远牙关轻合,目光有些躲闪。 李牧该还不知道他是谁,但李牧并没有丢下他不管或者把他赶走,这就足以让仲修远记他的好。 “怎么就没洞房了?”李牧抬眸,“这不是新房?” 仲修远哑然。 “你睡的不是我的床?” 仲修远越发局促,身体不受控制发着烫。 “而且该看的我都看过了。”李牧视线下滑,落在某处。 李牧的视线仿若有温度,让仲修远狼狈的向前佝偻着身体,两军交锋前夕与数十万敌军正面对持时都坦然自若的他,此刻满心都是欲要逃走的冲动!李牧的视线,让他窘迫不堪。 “还有。”李牧的话未准备就此结束,“知晓你是害羞,不过你也差不多该改口。” “改口?”仲修远心跳失速 “我是你的夫,你自然得叫我一声相公。”李牧神情认真,理所当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13.洞房这事我想了想 昏暗摇曳的油灯灯光下,李牧认真的眸子仿佛有无限的吸引力,让仲修远情不自禁向着他的眼睛望去。 听着那两个字,仲修远本来还只是有些狼狈局促,如今却是真的整个大脑都嗡的一声巨响,然后一片空白。 面对李牧的注视,仲修远狼狈地移开眼后,想了想又低声说道:“我是男人。” 这话他已经在李牧的面前说了第三次,一开始他这话更像是在提醒李牧他的身份,如今这话却变得没了底气,话也变了味道,变得不再像是在提醒李牧反而是在提醒他自己。 他是男人,纵使李牧待他多好,他终究是个男人。 是个男人,就不该再那样因为李牧的一颦一笑一句话而喜而悲而情不自禁。 最是不该,不该爱上他。 那样不该容于世的感情,强加在李牧身上,大概也只能让他困扰。 仲修远并不是个愚笨的人,他能有如今的战绩,能叫一个比他们袁国大的大宁国全国上下闻风丧胆,能叫朝廷中大大小小战将官员战战兢兢,这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他想明白自己对李牧的那份心意,也并未费太多时间。 再次见到李牧后,那呼之欲出的心情太过强烈,即使是他想要躲避也全然不可能。 侧过头去,仲修远敛去眸中苦笑,再回头间,又是那无往不利的常胜将军镇定的模样。 他眼眸微垂,看向自己手中捧着的碗筷,山里头确实贫瘠,量是仲修远对吃食向来不讲究都是随士兵一同吃,这几天下来也有些寡味了。 仲修远拿着碗的手微微悬空举着,没像以往那样隔着手掌放在腿上。 下午他为了隐瞒自己受伤的事情,为了避免被人怀疑,特意趁着鸿叔不在家搬了凳子出去晒太阳,傍晚又强撑着走回屋避嫌。 这一趟下来伤口虽然没直接裂开,但这会儿却是有些火辣辣的疼。 低头间,仲修远目光逐渐森冷,多了几分杀意。 他潜逃至此已经有十余天,他不信那些人会放过他,算算时间,追兵也该到这附近了。 他不想连累李牧,所以他决不能让别人发现他的伤。 也许,他应该离开了。 思及至此,仲修远心中有不舍一闪而过。 在山中的这段时间大概是他有生以来最为轻松最为幸福,也最是该要被他念上一辈子记上一辈子的时间了,虽然这里无论是吃食穿行都比不过营地,但这里,有那个人。 李牧低头扒了两口饭,又抬头看向仲修远,眼中有疑惑一闪而过,“我知道,你说过很多次了。” 心本已有几分沉重的仲修远微顿,面有不解。 “我不喜欢女人。”李牧把碗里最后一口饭喝掉,“洞房这事我想了想,一直这样确实不是办法。” 吃完了饭,李牧拿过仲修远手中的碗,起了身往门外走去。 “你腿上的伤,好的怎么样了?”临走到门口,李牧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才冷静下来的仲修远此刻大脑已经又是一片空白,他怔怔地仰着头,神情呆呆傻傻地望着李牧,全然没有了刚刚的镇定。 看着昏暗朦胧的油灯下李牧离开的背影,仲修远恍惚间总算是有些明白过来,这人刚刚是故意的。 他就是个小心眼,他记仇,他故意摆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一本正经地说那些臊话羞他,就是在报复他!报复他下午与鸿叔c允儿他们笑话了他。 床上,仲修远瞪圆眼,想着自己该是要生气,可无论如何却都无法抑制那份怦然心动。 而且,李牧他最后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不喜欢女人? 什么叫做洞房那事一直这样不是办法? 还有,他问他腿上的伤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014.让你混不下去 仲修远坐在床上,望着被洗得发白的床幔发着呆。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在李牧说了刚刚那两句话之后。 李牧他,到底什么意思? 仲修远咬牙,努力不去想,但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思绪。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坐在屋里的他越发的局促不安起来,李牧的话给了他希望,可这希望未免来得太过激烈了些,甚至是激烈得过了头。 仲修远坐在床上屏住呼吸静听,企图从门外的脚步声中推断出李牧在做些什么。 屋外,李牧把碗筷洗完之后,擦干净了手上的水。 山里黑得早,雾气也重,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受不得冷,更加不能沾染太多霜气,不然容易生病。 李牧进自己家剩下的那间空房子收拾了一番,空出个地儿来后,把吃饱了挤在一起的小鸭子全部提了进去。 其实这些小东西安静下来不冲着他嘎嘎叫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几分可爱的。小小只的,毛茸茸的,还笨笨的,走路都摇摇摆摆让人担心会不会摔跤。 安置好鸭子,李牧又在院子中走动了片刻后,这才进了屋。 进屋,李牧反锁了房门,脱了衣服扔在床头边的挂衣架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自己脱?” 仲修远眉头一跳。 他看向李牧的视线迅速的被收回,被子下的手动了动,无声地拽着自己的衣摆。 仲修远是狼狈的,特别是在李牧的面前。 自从遇到李牧之后,他总是被逼得如此。 李牧脱了鞋子,一只腿蜷曲着放在了床上,“嗯?”因为仲修远还是没有动静,他如墨的黑眸中有几分疑惑。 “我,咳”仲修远本欲抬眼,却在看到没穿上衣的李牧后又狼狈地侧过头去。 “还是你要自己来?”李牧翻身上了床,坐到了床里边。 仲修远腿上有伤口,起身不易,所以他一直睡在外面。 李牧掀开了被子,大大咧咧地躺在了床上,被子一拉,遮住了肚子。 以前李牧还怕冷怕热,几年军营生涯下来,倒是治好了许多娇贵的毛病。如今就算是大雪天,给他一床被子,他雪地里照样睡得香。 本低着头朝着床里面方向看的仲修远,眼眸早已经瞪大,他薄唇微微张启,透露着几分里面的粉色。 仲修远再次窘迫侧头,转而朝着门口方向望去,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已让他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李牧他躺在床上不动,却问他是否自己来 这人,平日明明就是一副一本正经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模样,怎的背地里私底下却是如此的不知羞耻没羞没臊? 难道当真应了那句话,衣冠,禽兽。 眼神游移间,仲修远身体猛地一顿,突兀间,仲修远瞥见了放在刚刚李牧坐的那地方的一个竹筒。 竹筒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仲修远不确定,可是看着那东西,仲修远立刻就醒悟过来! 仲修远回过头去,瞪向大大咧咧躺在床上的人,见后者正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他伸了手拿了竹筒,动作间反手就掀起被褥把床上那人盖了个严实。 嗅着竹筒中熟悉的药味,被自己羞臊得红了脸与脖子的仲修远,朝着正理被子试图钻出来的李牧那儿望去。 这人,当真是 仲修远被欺得咬牙切齿,被欺得面红耳赤!眼看着李牧已经快把脑袋从被子中钻出来了,仲修远拾了被子,再次把那坏心眼的人捂住! 若不是c若不是他 仲修远羞得无地自容。 若不是他真的喜欢这人,若不是如此,他早就已经扯了被子直接把人闷死在这床上了! 一次一次又一次,这人莫不是真的当他好欺负了不成? 若他再如此,他就c他就——他就扑上去闷死他! 仲修远再次狠狠瞪了一眼被子下挣扎着的人,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瞪得老大。瞪了人,又恶狠狠的无声地握了拳头舞了舞拳头,这才趁着李牧还没钻出来侧了身,开始上药。 药上完,仲修远裹上纱布,把药放在床下后躺下。 他已然决定,再不理会这人。 即使他再怎样折腾,他都只会把他当作透明的,不再理会。 “上完药了?”好不容易从被子中钻出来的李牧扒拉了下乱糟糟的头发,看向双手放在腹部规规矩矩躺好,闭上眼欲要休息的人。 仲修远不回应,全然把李牧的话当作耳旁风。 李牧挑眉。 “既然上好药了,那我们就做些其它的吧。”李牧起了身,吹灭了油灯,然后坐在床上就开始往被子里钻。 原本睡在外面的仲修远感觉到钻进被子中的人,还有那欺身而来的气息,他瞬间就忘了刚刚的决心,身体一僵狼狈不堪地睁开了眼。 黑暗中,他拽着被子受惊小鹿般瞪着眼,狼狈的往里面躲去,直躲到了床里面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到再也没处躲才停下。 李牧倒是好,上了床,一个人占了三分之二的床,大大咧咧的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的睡了起来。 仲修远面红耳赤的等了片刻没等到回应,他抬手掩面,知晓自己这是又被耍了。 夜凉如水,月白如玉。 深山里的夜晚,清冷寂静且寒意沁人。 起霜了后,冰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渗入屋内,伴随着霜雾一起来的,还有夜的静谧。 不知是多久之后,门外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本就警惕浅眠的仲修远和李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惊醒,仲修远还来不及惊讶李牧会醒,就见李牧起了身,穿了衣服。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深夜独闯他家的那人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是一声鸡叫般的吼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开,“李牧,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杂碎,你给老娘滚出来!” 张舒兰的声音辨别率很高,因为她的声音很有特色,明明年纪一大把了,却还喜欢学着小姑娘捏着嗓子说话。 那骂声在院子里一传开,屋内的李牧和仲修远就立刻猜出了她是谁。 “你个敢做不敢当的乌龟王八蛋,你给老娘出来,老娘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张。”张舒兰在院子里直跳脚,越骂越难听,“你个遭天谴的杂碎,这种事情你居然也干得出来,亏得老娘之前还一心帮着你” “你给老娘出来,敢不敢像个带把的,这么窝囊,敢做不敢当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信不信老娘让你在村里混不下去?” 张舒兰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开,如同平地惊雷,不光惊醒了半个村的人,就连村外一些飞鸟都被惊飞开始四处乱窜。 李牧披着衣服出了门,站在了那张舒兰面前,“你做什么?” 大半夜扰人清梦,而且满嘴胡言乱语。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杂碎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我”张舒兰气得不轻,四处张望一圈抓了棍子就往李牧身上招呼,“老娘今天打死你,看你还想不想的起来。” 张舒兰突然发疯,李牧猝不及防,好在多年的军营生涯让他本能地闪躲开了张舒兰手中的棍子。 张舒兰一击不成,也不知收敛,竟又追了过来要再打。 李牧再次躲开,直接就让那全力挥出棍子的张舒兰一个没站稳,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他早已经剑眉紧锁,此刻见张舒兰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眉头立刻皱得更深,眼中也有厌恶浮现。 就在李牧即将有所动作时,那张舒兰居然又大吼大叫了起来,“天啊杀人啦,李牧他杀人啦!” “救命啊,李牧他杀人啦!李牧他” 张舒兰如同鸡叫的声音刺耳难听,附近几户人家家里都亮起了烛火。 鸿叔那边,他已经抱着明显是被吓醒了的允儿急冲冲的往这边跑来。 “出什么事情了?”鸿叔到了院中一看,立刻瞪向张舒兰,“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李牧也是莫名其妙,他怎么知道张舒兰这女人这是哪根筋犯了? “不知道?你居然还敢给老娘装傻。”号称李牧要杀人的张舒兰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李牧鼻子就骂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你会不知道?少在这里装傻,我告诉你,我张舒兰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张舒兰这又哭又闹又骂又要打人的,本就不大的小村子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这会儿众人纷纷披着衣服围了过来看热闹。 一看人多,张舒兰就闹腾得更加有劲儿了,她指着李牧鼻子冲着众人哭叫道:“你们给我评评理,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害我儿子被府衙除了名,他是要害死我们家啊,他这是” 众人面面相觑,张舒兰的儿子龚光远被府衙除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015.不许那么叫我。 张舒兰的儿子龚光远可不是个好人。 他和他妈张舒兰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应该说是更有甚之而无不及才对。 龚光远从小就是家里宠出来的乖僻性子,在村里,那可是出了名的小霸王。 前两年他娘张舒兰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风声,知道县衙里面招人,硬是把家里养的家畜还有地里的东西全部卖了,塞了钱让他进去了。 原本众人以为他在那里做不了多久,就得收拾包裹回来,但没成想他这一做居然真的做了两三年。 龚光远在县衙里面弄了个职务,他娘张舒兰就开始得瑟了,逢人便说她儿子是吃官饭的,动不动就是抓去坐牢抓去充兵,就好像她儿子真有那能耐似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总的来说村里的人还是开心的,毕竟少了这么个小霸王。 至于龚光远在镇上的事情,村里的人还是知道些的。 他在村里就霸道习惯了,下了山之后并没有收敛,反而是结交了一群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据说在山下还打闹得热闹。 这怎么的,龚光远突然就被府衙除名了? 夜幕之中,原本还只当张舒兰又开始乱闹腾的众人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的瞌睡也不睡了,纷纷竖起耳朵听着。 鸿叔一听这话,立刻就来气,他把允儿放进屋内然后站到了李牧身边,“你放屁!你儿子被府衙除名那是迟早的事情,关李牧啥事?你不要血口喷人。” 张舒兰最见不得别人说她儿子不好,在她眼里,她儿子那就是品行端正大有前途的有为青年! “你个老不死的,你说谁被除名是迟早的事,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把你嘴巴都撕了!”张舒兰跳脚。 鸿叔闻言却是被气笑了,“也不知道谁比我还大两岁呢,老不死?你也就是个老不死吧!” 若说张舒兰第二不能忍的就是别人数落她儿子,那第一不能忍的绝对就是别人说她老,鸿叔这倒好,一句比一句戳心。 见着那张舒兰被鸿叔气得不行的模样,李牧都有些想笑。 当年招兵的怎么就没想着把鸿叔带上?若他进了军营,战前叫阵,怕是就连仲修远都镇定不了。 李牧这一肚子的火气被鸿叔给笑没了,那边张舒兰却是已经吃了一肚子的□□。 “少给我在这里打哈哈,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们!”张舒兰捡起地上的棍子,作势又要打人。 “你敢!”鸿叔才不怕她。 “他害我儿子被府衙除名,我有什么不敢?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张舒兰真的是已经气疯了。 “你个疯婆子乱说什么,什么叫李牧害你家儿子被除名?他做什么了你凭什么这么说?”鸿叔早就看不惯张舒兰了,只是一直没逮着机会。 “那杂碎前两天下了一趟山,进了府衙,然后我儿子这两天就被除名了,这不是他害的是谁害的?”张舒兰一边数落着一边朝四周的人看,看上去似乎是希望四周的人帮她出头。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其它地方,回避着张舒兰的视线。 张舒兰见没人帮自己,一跺脚,越发的泼妇,“我儿子刚才回来,一回来就哭,要不是受了委屈他能这样?” 说起这事,张舒兰就心痛得不行。 她这儿子从小就懂事孝顺,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从来都记得给她留一份,最近两年下了山更是懂事不少,每次回来都给她带不少好东西。 平时在家里她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这李牧到好,居然敢把她儿子害成这样! “你个老娘们儿,你血口喷人!”鸿叔到底还是和张舒兰不同,他就算是气急了也决不会如同张舒兰那般破口大骂,什么脏话都往外吐。 “李牧下山的时候,我一直陪在他的身旁,他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鸿叔瞪红了眼看向四周的人,“你别跟个疯狗似的到处咬人。” 鸿叔这人性格虽然急,脾气也大,但他为人处事村里的人还是看得见的,面对鸿叔的解释众人倒是信了八分。 剩下的两分,想想龚光远的性格,众人自然也都偏向了李牧。 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李牧真的害得龚光远被府衙除名,村里头那也都是恨不得张灯结彩鞭炮连天的庆祝的,绝不会有人说他一句不是。 李牧才回来可能不清楚龚光远这人是个什么性格,但村里的众人却是一清二楚。 下山之后,龚光远眼珠子就长到脑袋顶上去了。但凡是村里的人下去的,他一概不认识,就算是面对面见着了也是装傻。 这也就算了,平日里村里的人也求不到他头上去,你不认识我我还不想认识你呢。 可村里的人偶尔弄些野味或者小菜去山下换钱的时候,一但路上遇上了他,那都免不了要被奚落一番。什么穷苦寒酸难听的话他都说的出口,就好像他不是在村里长大的一样。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向着这小瘪犊子?我看就是盼着他给你送老吧?”张舒兰冷哼一声,根本不把鸿叔的话当作一回事。 鸿叔被反咬一口,也是气,“你儿子是个什么品性大家都知道,他在山底下赌博欠了不少钱,还招惹人家姑娘,这些事儿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以为谁不知道吗?” 鸿叔不给张舒兰开口的机会又道:“我看这次啊,就是县太爷清理门户。” “你c你个老不死的说谁呢!”张舒兰说不赢,拿了手中的棍子就往鸿叔的脑袋上敲。 鸿叔可不年轻,这一下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黑暗当中,院子中的一切都仅靠着李牧客厅中那微弱的油灯照亮,灯光灰暗有些看不清。 鸿叔只听见风声,正反射性地抬手护住头,那风声便戛然而止。 李牧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张舒兰手中的棍子。 他在张舒兰惊讶地看过来时手上猛的用力,直接把她手中的棍子扯了出来,然后扔到了远处。 做完这些,李牧不再掩藏自己隐藏起来的杀气,他上前一步,冷冷地瞪着张舒兰,“滚!” 李牧觉得,自己向来是个喜欢讲道理的人。 但有的时候,能动手尽量别逼逼才是硬道理。 张舒兰果然怕了,她狼狈地退后了两步,捂着因为突然被抢走棍子扯痛的手,脸色一阵发白。 五六年前的李牧好欺负,可现在的李牧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了。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张舒兰立刻便把主意打到了四周那些人身上,她挺起胸脯瞪向李牧,“我是村长夫人,你还敢打我不成?” 李牧目光森冷,自他周身散发出的杀气冰冷渗人,正当他要有所动作,面前的张舒兰却突然脚下一软,单膝跪了下去! 张舒兰突兀的举动,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就连李牧也惊讶了片刻。 回过神来后,众人顿时就热闹了,张舒兰这是做啥? 面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众人,张舒兰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神色惊恐的朝着四周望了一圈,然后惊魂未定的大声吆喝道:“闭嘴,笑什么笑!” 听着张舒兰的吆喝,众人虽然压抑了些但是笑声却更清晰了。 “村长夫人,我说你这是做啥呢?怎么动不动就下跪呀?”出声的是狗娃子他娘,看笑话的她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奚落。 狗娃子他娘这话一出口,众人顿时不再压抑,笑得更加过分。 张舒兰狠狠瞪了她一眼,又回头看向李牧,“我告诉你,这事情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小心我让你在村里” “哎哟!”张舒兰到了嘴边的话还没说完,她两只脚就再次软了下去,对准李牧的方向咚的一声双膝下跪。 因为动作突然,张舒兰两只手都撑到了地上整个人向前倾倒,像是给李牧磕了个头。 见着她这模样,周围的人笑着笑着突然停下,他们都察觉到一些不对。 一开始还可以说是张舒兰没站稳脚滑,这一下可就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了。 这些个人本就不是什么心宽的人,都做过亏心的事,虽然他们现在笑话张舒兰,可他们自己也没比张舒兰好多少。 张舒兰自己显然也是被吓到了,她比其他的人吓得还厉害,因为她亏心事做得更多。 “你c你给我等着”张舒兰顾不上其它,转身狼狈的往自己家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四处张望,活像见了鬼。 其他人见了也是一阵毛骨悚然,没多久,众人就开始四处散去。 里屋,坐在床上的仲修远垂眸间看了一眼手边的小娃娃,“刚刚的事情不许说出去,知道了吗?” 允儿点了好几下头,然后上前,把小手里抓着的小石子全部放在了仲修远手中,并且崇拜地看着他讨好地叫了一声,“婶婶。” 他刚刚可是都看见了,婶婶他可厉害了,用小石子就把坏人打跑了。 仲修远听见那两字,耳红面赤,手一抖,石子从指缝间漏下,“不许那么叫我。” 允儿闻言歪着小脑袋,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疑惑,刚刚婶婶叫他捡石子的时候不是还说要听‘婶婶’的话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016.你何必让她? 李牧送走了其他的人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允儿脸颊微红,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仲修远,眼里都是期待。 仲修远一如往常般坐在床边,眼眸微垂,姿势舒适随意。他手微微搭在床边,床下落了一地的小石子。 见李牧进来,仲修远抬眸看去,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地上的石子后,他有些不自在地收回了手。 李牧并没说什么,进屋后他抱起允儿,把他送到了院子中的鸿叔怀中。 夜已深,往日这时候村里人早已经睡着,也就今天张舒兰这么一闹大家才都没睡。 允儿在鸿叔的怀里打了个哈欠,然后靠在他的胸口,睡意来袭,他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着就闭上了。 李牧再进屋的时候,地上的石子已经莫名消失不见。 褪去衣服,李牧吹了灯,又躺回了床上。 仲修远屏息等了许久没有等来李牧的询问之后,按捺不住主动开了口,他冷清且带着几分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这样的人,你何必让她?” 竟还让人欺负到家里来了,他怎的就能忍下这口气? 他只是在旁边看着,就已经觉得全身都难受的紧,若不是因为对方只是个普通人,而他又是如今需要隐瞒身份的情况,他那些石子可就不仅仅是打在她的腿上了。 思及至此,仲修远那张漂亮的脸颊上流露出几分冷冽的杀意。 他是极少动怒的,倒并非他冷心冷情,而是因为作为一国之将,他必须有能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不任性而以大局为重。 此刻他却是真的怒了,怒意伴随着杀气不可抑制的迸发而出,让本就被霜气笼罩的屋内更加冰冷了几分。 李牧似是并未察觉,他翻了个身,背对仲修远,“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 他要找人,而人还未找到。 仲修远立刻就想到了这一层,随即而来的是侵入骨髓的刺骨寒气。 是了,李牧之所以回这里,是为了找人。 仲修远也翻了个身,背对李牧,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隐藏在杀气之下的却已经是翻滚沸腾着的酸楚。 仲修远扯了扯嘴角,露出个难看的表情。 他闭了眼,试图不去想,可思绪却不受控制。 一夜辗转难眠,次日清晨,仲修远躺在床上装睡,直到李牧起身离开房间后他才睁开了眼。 阳光驱散霜气那会儿,鸿叔背着个背篓,拎着还迷迷糊糊睡不醒的允儿来了他们家。 “你帮我看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鸿叔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几分讪讪然。 自打李牧回来之后,他已经不止一次让李牧帮着带允儿了。虽然两人关系还算不错,但时间久了多少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他也没办法,允儿那么小,他们又住在山里头不方便,平时他就连下个地都要把允儿背在身上,再不然就是把他一个人关在家里 鸿叔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不好,可再不好,总归也要先活着才有办法想其它。 李牧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允儿他还是很喜欢的。 他接过睡得迷迷糊糊的允儿抱在怀中之后,有些疑惑地看着背着竹篓拿着镰刀的鸿叔,“您这是?” 这个时间天色还早,就算下地也有些太早了。 “四月天山里的竹笋该发芽了,我去看看有没有,好给弄点回来。”这么一说,鸿叔又想起来了,“晚些时候我给你也弄点。” 经由鸿叔这么一说,李牧倒是立刻就想了起来。 三四月的时候,山里的竹笋会发芽,野生野长的东西村里的人谁都可以去弄,所以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有不少人进山搬竹笋捡蘑菇。 而且这东西的味道也确实不错,清炒爆炒晾制晒干后炖汤都鲜得紧,那味儿,李牧仅仅是想想就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李牧也是个好吃的人,听了鸿叔这话立刻就动了心,“鸿叔你等我会儿,我也去。” 说话间,李牧抱着允儿进了里屋,掀开被子把允儿放在了仲修远的旁边,然后换了件厚点的衣服就出了门。 拿了背篓,带上镰刀,两人一前一后向着深山野林里头而去。 临出门前,李牧还不忘把自己那一小篮鸭子带上。 这些个鸭子和他以前家里养殖场的那些鸭子肯定是有所不同的,这里的鸭子可没那么娇贵,破壳了后只要过了前几天的时间,大多就开始野生放养了。 霜气才散去,山里头水汽依旧重。 走了没多久,李牧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湿透了。 进了山后,李牧找了个相对平缓的地方把那群鸭子放下,让它们自己四处觅食,自己则是跟着鸿叔往更深处走去。 他们要去采的笋和普通的大笋不同,并不是那种比拳头还要大的一个个的大笋,而是大概手指粗细一节手臂长短的细毛笋。 他们山里头这种笋多,大的那种也有,不过那种笋味道带着几分苦,吃的人也有就是少。 这玩意儿到了时节,长得飞快,一夜的时间就能拔出半尺长的尖。 采笋也有技巧,鸿叔是个老手,简单的总结了下经验教给李牧之后,两人放下背篓就开始往林子里钻。 李牧趁着进林的机会,还折腾了几个简单的陷阱,山里都是宝,李牧可馋得紧。 什么野猪c野鸭c野鸡或者野兔的,但凡是带个野字的,他都想吃。说的夸张点,他将近五c六年的时间没正经碰过什么荤腥了,好多时候看着天上飞的鸟他都流哈喇子。 快到晌午时分那会儿,李牧从林子里头钻出来的时候,鸿叔已经坐在他放鸭子的地方休息。 那群小鸭子被他抓进篮子里面,蹲在篮子里头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打着瞌睡。 “采了这么多。”鸿叔看着李牧背篓里面满满的一大背篓竹笋,他拍了拍手,准备起身。 “我还要再去一趟。”李牧道,“去看看之前的几个陷阱。” 鸿叔闻言,这才又坐下继续等待。 片刻后,李牧从林子当中再次钻了出来,再出来的时候他手中有个正蹬着腿的东西,看着那有灰色皮毛的东西,鸿叔瞬间亮了眼。 “这可是个好东西!”鸿叔显然也有些嘴馋,“你小子运气倒是不错,这么大的兔子,整个山里怕是都没几只吧。” 李牧手里抓着只兔子,棕色灰色掺杂的皮毛,足有只小土狗大小。 这东西他们山里头有,精得很,想要逮着可不容易,鸿叔在山里几年都没抓住一只,没想到这次倒是让李牧给抓住了。 其实李牧自己也挺惊讶的,他原本做几个陷阱就只是想要碰碰运气,还真没想到能有猎物。 李牧从旁边找了草藤把兔子腿全部捆了起来,又提了鸭子背了背篓,两人一起往村里走去。 提着只大肥兔子进村,在村口的地方,就有人好奇地凑了过来,等他们回家的时候,李牧抓了只兔子的事情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 进了篱笆院,李牧把背篓放下,鸭子放到一旁,便抓了兔子往厨房走,准备找个东西先给关着,免得跑了。 允儿早已经听到了声音,跑出来一看,见李牧手中拿着个东西便好奇地凑了过来。 “兔子。”李牧拉了他的手,让他摸兔子的毛。 允儿虽然知道这东西,但他还从未见过,这下摸着那兔子的毛就不愿意走了。 李牧由着他在那里玩,自己去了院子中。 这次他和鸿叔两人一人搬了一大背篓的竹笋回来,竹笋弄回来一次性肯定吃不完,所以除了一部分要吃的,另外的还需要先剥了壳,再把竹笋拿去煮了,晒干储存,这样到来一年的冬天前就都有的吃。 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光是剥壳就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简单的吃完了午饭后,李牧把竹笋整理了一堆出来,直接连同盆子一起放到了瞪着眼神情呆滞的仲修远怀里。 他自己则是把鸭子放在院子当中让它们自己活动后,准备再去一趟山里,采点野蒜和花椒。 野兔子李牧小时候吃过好多,那会儿他也住在村里,家里的人都爱吃也舍得吃,所以没少吃这些东西,现在回忆起来那滋味都叫李牧流口水。 这玩意儿,味儿好坏得靠佐料衬。 撇去兔肉本身的性凉味甘,质地细嫩味道鲜美不说,若是没有恰当的佐料佐味那这种就算是毁了,糟蹋了,但若是佐料齐全,麻辣鲜香入了味,那这东西就可以说是回味无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017.一脸嘚瑟! 野山兔本来就比家养的肉兔要来的好吃,肉更有嚼劲也更甘甜,所以李牧做兔子不准备大费周章折腾,就选了最常见也最好吃的做法,爆炒香辣兔! 处理完的兔肉洗净切块,然后倒入拌好的豆瓣酱食盐等佐料搅拌均匀腌制入味,又弄了些大红的野山椒和青椒大蒜准备好,就做完了所有准备。 点了火,锅烧热后,倒油烧热,直接上野葱小火煸香,出了味就把腌制好的兔肉倒进去大火翻炒。 兔肉快熟的时候再放入花椒c大红野山椒c大蒜进去爆炒。 这做法有几分粗鲁简陋,一是没条件,二则是这最简单粗暴的家常菜做法味道绝对不会差! 就李牧的经验来看,这简单的做法做出来的东西,甚至是比好多一口下去满嘴佐料的大厨之作,更加令人回味无穷。 一番折腾下来,起锅的时候说不上香传千里,反正是把李牧馋的厉害。 又炒了白菜和仲修远剥的新鲜竹笋后,李牧就张罗着开饭了。 鸿叔从门外头进来的时候,李牧正把手里头的兔肉放在桌上。 “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去叫您。”李牧道,仲修远还有允儿两个人都已经坐在了桌子旁边,嗅着空气中那香味,两人是早已经频频咽起了口水。 鸿叔进屋之后四处张望,问道:“你那兔子呢?” 回头去厨房拿碗筷的李牧停下脚步。 鸿叔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带着几分兴奋,“我刚刚去村里头给你问了,你那兔子弄到山下去卖,少说也得卖个七c八百文钱。” 说起这事,鸿叔脸上都放着光。 山里头攒点钱不容易,又是这样战火不断的年头,半两银子可不少了。 换作平日里这兔子大概也卖不到这么贵,但如今战火连天少开荤腥,稍微有点钱的人那日子过的可就难受了,有钱都吃不到好东西。 要是给抬抬价,说不定还能卖贵点。 “卖?”李牧黑眸转动,看向桌上冒着烟的盆子。 “在哪儿?我下午就给你拿下山去卖,买家我都打听好了。”鸿叔倒是一门心思的对李牧好。 李牧抬手,指向桌上冒着烟的盆子,“鸿叔,您吃吗?” 鸿叔一愣,随即大跨步来到桌前,看见盆子中那香辣兔,先是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随即一张脸瞬间涨红! “哎哟!你c你”鸿叔回头指着李牧,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记得您还有点酒?”李牧也跟着咽了咽口水。 既然要开荤,那就吃个舒坦。 鸿叔情不自禁又咽了咽口水,但面上还是绷着,“你这小子就不懂得存点钱吗?前头才浪费了好几两银子这会儿又” 鸿叔指着李牧想骂,但眼神瞥过那香辣兔后口水却不禁又流了出来,他可不比李牧馋得轻。 “我去拿碗。”李牧进了厨房。 鸿叔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终还是没忍住馋,小跑着回了自己家,把自己藏着的那小半坛酒给搬了出来。 酒并不是什么好酒,这地儿也找不着好酒,虽然掺了水但胜在还算解了馋。 酒上桌,四人围坐桌旁,一个个的伸长了手脖子,就等着李牧一声令下。 “吃吧。”李牧面上揣着淡定,话音落下,筷子却已经第一个伸了出去。 大红的老山椒大瓣蒜和着些青椒炒出来的香辣兔带着一种朴实的味道,一块兔肉下去,李牧整个人全身的寒毛都开始竖立,爽滑酥嫩香辣微麻的口感让李牧忍不住轻轻长叹一声。 鸿叔动作也快,咀嚼着嘴里质地细腻的兔肉,老脸上尽是一幅享受的表情,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微怒。 仲修远倒是比他倆要淡定些,两人都动了筷子后他才动筷选了块不大不小的兔肉,放入口中。 仲修远为将十年,即使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但皇帝老儿置办的庆功宴他吃过不少。 可如今比来,那些山珍海味却都要比这香辣兔差了几分,那些东西经由大厨之手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 李牧做的这野山兔糙,没那么讲究,用的佐料也比不上那些大厨精致,就是这样简单的爆炒香辣山兔,那滋味儿里头的鲜香麻辣,却是样样都让味蕾舒爽无比。 来回咀嚼的数次,那味儿就更足了,特别是麻辣的味道,简直能叫人爽出一身汗来。 等仲修远回过劲来时,他已经再一次伸出了筷子。 两块兔肉配上一口酒,那滋味儿,啧啧,简直绝了! 唯一可怜的大概就是允儿了,他吃不了多辣,所以兔肉都是用开水洗了才吃的,不过即使是如此他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味道十足的香辣兔,再佐上一个清炒白菜一个清炒鲜笋,一顿饭下来四人都吃的面红耳赤,餍足无比。 这边,四人大饱口福,另外一边却是有人食不知味。 张舒兰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张望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之后进了屋,一进屋见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女已经端着碗在吃饭,顿时火不打一处来。 “就知道吃!”张舒兰一巴掌拍在桌上,把桌上的菜碗都掀翻了,流了一桌子汤水。 张舒兰的儿媳妇李晓萱看了她一眼,继续吃饭。 张舒兰肚子里本来就有火,这下更加火冒三丈,指着李晓萱就骂道:“整天就知道吃,你男人没回来你没看见啊!也不知道着急。” 李晓萱不算漂亮,但一身温柔的气质,在村里也算是个出众的人。 “您就赶紧吃饭吧,他这下了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李晓萱对张舒兰的咒骂并不以为然,她是早已经习惯了,龚光远不归家的习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舒兰平日里就霸道,在外面霸道,在家里也霸道,从她嫁进来之后就没少骂她。 “你——”张舒兰气急,又一巴掌拍在桌上,“你个贱人,你就是巴不得他在外面死掉永远不回来是吧?” 一想到这事,张舒兰就想到了李牧,顿时更加冒火。 那李牧害得她儿子没了府衙的饭碗,还弄得她儿子怕被村里人说道出了门就不愿意回来,看她不整死他! 张舒兰恶狠狠的瞪着李晓萱,那凶狠的模样全然不把李晓萱当人看,“你说你,跟着我们家光远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见你肚子有个动静,老娘就算是养只母鸡,蛋也下了几轮了” 李晓萱和龚光远有个女儿,叫做龚菌菌,今年已经七岁多了,这会儿正坐在李晓萱的旁边吃饭。张舒兰的眼里是没有她的,因为她是个女娃,是个赔钱货,所以张舒兰基本就从来没正眼瞧过她。 张舒兰骂骂咧咧,龚菌菌安安静静的低头吃着饭。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般,李晓萱也是如此。 两人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咒骂,一开始还会害怕或者感到生气,但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 “我告诉你,你今年要是再不给老龚家生个儿子,明年你就收拾东西回你娘家去!”张舒兰气焰嚣张无比,“你这种不下蛋的,我们龚家不要,改明儿个我就下山去再帮我们光远说一门亲事。” 听了那张舒兰这话,李晓萱只是脸色惨白,一直在旁边安静吃着饭的龚菌菌却受不了了,她扔了碗筷就想要说话,但被李晓萱眼疾手快给截住了。 “啪!” 张舒兰见两人这模样,立刻来了劲儿,她一巴掌就扇到了龚菌菌脸上,七/八岁的她巴掌大的脸整片都红肿起来。 龚菌菌被打得红了眼,蓄着泪。 李晓萱连忙把她往自己怀里拉,护着她,不让张舒兰的巴掌再落在她身上。 没等到儿子,张舒兰在自己家里发了一把火,又把桌上的菜端走后,这才拿了碗装了饭夹着菜,摇着扇子出门去串门儿去了。 之后的几天,每天半下午时分李牧就带了允儿和那些个鸭子下山去水塘那边。 鸭子喜水,虽然那水塘里没什么鱼了,但是一群小家伙还是玩得开心。李牧就趁着这机会,去水附近弄些野草。 傍晚时分,他用顶端带着些叶子的小竹竿,在允儿的帮助之下把鸭子全部装进了篮子,然后赶着夕阳回村。 抽了个阳光灿烂无比的午后,李牧进山里头砍了几棵竹子回来,他准备在院中圈出一块专门放鸭子的地方。说白了,也就是隔开那群鸭子和他。 这事说来也奇怪,一般来说鸭子都怕人,这群也怕,允儿都怕!可它们就不怕李牧,不但不怕,反而还像是把李牧当成爹了,走哪儿跟哪儿不说见着就扑着翅膀嘎嘎叫。 别人赶鸭子,那得是费了老大精力的在后面吆喝,换李牧这儿,他只消在前面跑,后面肯定能一个不漏追一大群。 费了两天时间把院中院改出来后,李牧站在屋檐下手里拿着野草,张罗着吆喝着想让在院子另外一角的那些鸭子进那小院。 李牧一动,院里小鸭子就嘎嘎的叫了起来。 听见声音,对屋的鸿叔,还有里屋接连剥了五c六天笋剥得脸都绿了的仲修远,两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最近这几天李牧自己一个人带着允儿和小鸭子满山跑,倒是没出现第一次的情况,让两人不禁好奇。 结果这一看,两人的脸立刻就扭曲起来。 呵,这感情倒好。 李牧这一人高马大的大男人,愣是拎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搁面前当枪当盾牌使,还一脸嘚瑟! 难怪他最近那么殷勤,出去都带着允儿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018.不然我就亲你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五c六天过去。 几天里,李牧把院子里的小院儿收拾了出来,又给做了个鸭笼。 鸿叔则是忙着把之前李牧逮着的那兔子的皮帮着弄了弄,晒了个半干,准备拿下山去卖掉。兔皮的价钱虽然比不上整只兔子,但再小那也是肉。 选了个天气不错的天,鸿叔头一天就和李牧打好了招呼,第二天大清早就背着自己之前采的竹笋提着兔皮,下了山。 山底下的状况鸿叔是知道的,上一次和李牧去的时候就见到了,但这一次他还没进镇子就被一群士兵围住了。 “官老爷这是怎么了?”鸿叔一边老老实实的接受这一小队士兵的检查一边疑惑地问。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被询问的士兵有些没好气,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你哪来的,还不知道?” 因为这,那士兵更加戒备起来。 “我后头山上的,不过平日里少下来,兵老爷您给说道说道?”民不与官斗,鸿叔也摆低了姿态。 “山上的?” 鸿叔回头指了指自己下来的那座山。 那群士兵又疑惑地打量鸿叔,见鸿叔一身值不了几个钱的行头,又是一背篓的竹笋再加上一张干瘪的兔皮,顿时信了七/八分。 “进去吧,没事少来这里。”士兵放行,“天黑前赶紧出来,夜里封镇!” 鸿叔不明就里,背了东西,进了镇。 进镇之后,他找到相熟的卖家,才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大约在十天之前,镇上传出消息,说曾经有人见过那袁国大将军在这一带附近出现,所以现在的三万大兵已经全部聚集到了这附近。 要不了两天,连同这镇子和附近的几座山头一起,都要被封锁,不许进也不许出,直到找到人为止。 这一次,大宁国可是来真的。 士兵大批驻扎进镇子和附近临时搭建的营地,镇上的人都人心惶惶,鸿叔早早的把东西出手出去之后,便往回走。 临出来,自然免不了又要被检查一番。 “见过这个人没?”检查完,一旁的士兵把鸿叔领到了墙边,指着上面的一张通缉令问道。 鸿叔看了两眼,那袁国的大将剑眉星目,一张脸倒是长得十分俊俏。 掩去眼中的惊讶,鸿叔一脸憨厚地摇头,“没见过,我哪能见到他呀,要见到还不得赶紧去通报啊?不说通报有钱吗?” 那群几乎不眠不休守门的士兵见多了鸿叔这样的人,顿时就没了耐心,“他右腿大腿上受了伤,模样是少见的俊俏,大概这么高,真没见过?” 鸿叔再次摇头,“真没见过。” 士兵见状,这才放行。 鸿叔背着空背篓,转身向着山里走去。 离开了镇子,他脸上的憨厚不见踪影,精光烁烁的眸子中闪过几分不安。 李牧那媳妇儿在床上都躺了十来天了,就算是新婚媳妇害羞不敢出门,再两天估计村里的人也都该要起疑了。 鸿叔虽然不知道李牧到底在打什么注意,但李牧做的决定,他信。 无声长叹一声,鸿叔加快了步伐。 山上半下午时,山里头来了个农妇,年龄大概有四十来岁,说是镇子对面那山里头的。 进了村就打听李牧,问原因,也不说。 好事儿的就把他领到了李牧家院子里,不过半下午那会儿李牧还在水塘边放鸭子,还没回家。他家那媳妇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李牧家没人,所以人又给领去了村口那大石头附近等着。 夕阳西下时,李牧从山后头绕了回来,把鸭子放进小院又准备了些细碎的饲料喂了,正准备忙其它,就被眼尖的狗娃子他娘瞧见了。 “李牧,你家那客人到底来找你干啥的?”狗娃子他娘叫作徐田,性格颇为开朗耿直。 “客人?”李牧不解,黑眸中有淡淡疑惑。 “还不知道啊?”徐田笑道:“就下午来村里指明要找你打听你的那个妇人啊?” 李牧动作停下,声音猛然拔高,“她在哪?” 李牧先是进了屋,但屋子当中并没有预料中的人,除了仲修远,依旧空荡荡。 “别找了,不在你家,估计还在村头那大石头前坐着呢!”徐田也急,“这会儿天都黑了,人该不是回去了吧?她可是半下午就来了。” 半下午到现在都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了,这万一是个没耐性的,估计早就走人了。 李牧不等她再说,转身就向着春头那大石头前跑去,徐田见了,连忙撂下手中的篮子追了上去。 李牧速度很快,眨眼片刻就跑完了半个村。 在村口附近停下脚,李牧远远地望着背对着村子坐在石头上的那妇人,屏住了呼吸。 妇人大概四十岁的模样,挽起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身上打着不少补丁的衣服看得出她的日子有些拮据。 李牧放缓了脚步,慢慢的向着那边走去,快到石头前时,徐田也跟了过来。 坐在石头前的那妇人听见了动静,回过头来。 李牧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对方。 徐田有些疑惑,她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怎么李牧,你不认识她?” 听到李牧两个字,猜测得到证实,坐在石头上的那妇人站了起来。 她来到了李牧的面前,打量着李牧,神色间也因为两人的靠近而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 妇人长相还算中等,虽然村里头的人收拾得都简单,但这并不影响她犹存的风韵。 李牧张了张嘴,声音却哽在喉间,无法发出。 最终还是那妇人先开了口,她略有些忐忑又有些害怕地问道:“你是李牧?” 李牧点了点头,看着面前这妇人的模样,他已经猜出了七/八分这人的身份,正因为猜出了她的身份,李牧的两只眼睛也有些泛红。 徐田在两人间来回张望,见两人都没开口她打破沉默,“李牧,你看这天色也晚了,要不你先带她去你家?” 李牧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领了人去自己家中。 进了堂屋,李牧点燃了油灯。 此刻,腿伤好得差不多的仲修远也闻声出来。 仲修远本就眉骨深邃容颜俊美,此刻虽然一身麻衣,凌厉之气也内敛,但这并不妨碍他夺人目光。 “他是?”妇人转移话题。 “他是我媳妇。”李牧来到仲修远身边,迟疑片刻他教导道:“你叫婶婶吧!” 仲修远未开口,他往旁退去一步,但量是眼底冷意凝然,也掩不住面色微红。 “没事没事。”那妇人挥手作不在意。 “叫人。”李牧一双过分冷冽的眸子把他的衬得近乎冷漠。 仲修远侧脸,眸若寒星。 见仲修远不开口,李牧突的靠近他伸手搂住他的腰,让两人的姿势瞬间变成面对着面,“叫不叫?” 李牧的突然靠近让仲修远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心跳也开始加速,他往后躲去,但李牧环在他腰上的手力道很大,不容拒绝。 察觉到仲修远无声地挣扎,李牧凑上前去,嘴唇微动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面无表情的轻声说道:“不然我就亲你了。” 正挣扎的仲修远身体一僵,他诧异地抬眼看向李牧,一抬头,却见李牧的脸正向着他靠拢。 仲修远吓了一跳。 李牧这人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狠角色,他说什么从来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见仲修远依旧闭嘴不说,李牧继续前倾,大有在仲修远唇上落下一吻的架势。 因为两人面对着面身体契合无比的原因,仲修远感受着隔着衣服外那属于李牧的气息与温度,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靠近,即使是之前同床共枕,也从未如此过。 “放开。”仲修远低声呵斥,故作生气,却不知自己面色绯红,又羞又躁不敢抬眼看人的模样是多么的诱/人。 “你是我媳妇儿。”李牧面不改色的再次强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我李牧你就得姓李。” 李牧的无理霸道强势让仲修远一股热气从脚底涌上背脊,那一刻,他就如同一叶扁舟,李牧就是那激流的河水,荡得他心慌慌,荡得他意乱无比。 “谁要与你姓李?”仲修远垂眸,红了耳廓,李修远,李修远,这名字可没有他本来的好听。 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李牧,仲修远又觉得那名字也不难听。 察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仲修远脑中嗡的一声巨响,羞耻狂野地吞噬着他胸中所有的呼吸,直到他快要窒息。 就这么眨眼片刻的时间,黑眸幽深的李牧已经凑了过来。 仲修远微不可查的往后仰去,一张脸憋得通红,他也很想全力反抗,却怎么也无法遏制那燥/热的心,无法压抑那暴涨的渴/望。 就在李牧的唇已经快碰到他的唇时,仲修远才狼狈不堪地轻声开了口,叫了人,“婶婶。” 那妇人见两个男人如此,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常态,“唉,好,好。” “我去倒茶。”仲修远挣脱李牧的手,不敢抬眼看李牧,他转身往门外逃去。 “害羞,要调/教才乖。” 听着身后传来的话,半只脚已踏出房门的中修远脚下一个趔趄,面色绯红溃不成军的他,逃也般的窜进了厨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019.小媳妇还挺害羞 仲修远跑了,屋内,徐田捂着嘴笑了笑,“小媳妇儿还挺害羞。” 屋外哐当一声。 李牧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冷然道:“该是水壶打了。” 厨房中,竖起耳朵听着堂屋一切声响的仲修远脚尖上颠着个茶杯,手上一手一个杯子,地上躺着还在晃悠的是泡茶的旧水壶。 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的他屏住呼吸,动作迅速且狼狈地捡起了地上的水壶放好,又藏了湿了的衣袖,瞥了一眼门口,迅速转过身去装作无事发生。 堂屋,油灯摇曳。 那妇人在屋内忐忑地坐了会儿,期间一直打量着李牧。 片刻后,妇人问道:“你真的是李牧?” 李牧点头。 那妇人得到答案,黄皮寡瘦的脸有些惨白,她迟疑片刻终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我听说你退役下来了,所以就想着过来问问,你们那队里是不是有个叫作杨铁的人,他怎么样了?” 杨铁,是李牧在军营的时候小队长的名字。 他也是这疙瘩的,不过杨铁家住在镇子那一头的山里,离他们这单程的路来回都要三c四天的时间。 李牧微微抿着嘴,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更显几分冷冽,再加上那一双泛红的双眼,煞有些吓人。 李牧深吸一口气,颤抖的嘴唇无法言语,只摇了摇头。 那妇人在李牧摇头后脸色就更是惨白得毫无血色,她早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虽然家里并没有等来死讯,可这时间早已经过了他退役的时间。 如果人还活着,早就回来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1。 她盼他早日归来团聚,却不知人早已变成河边枯骨一具,更甚至是连一坡黄土都无,只能风吹雨打为野兽啃食。 两军交战,战场上将军一声令下,便只许士兵向前不许退后,战斗结束,有去无回的不过是一纸数字,谁还记得那些尸骨家中是否有人需要通报消息? 妇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和李牧说声谢谢,可哽咽的声音还没发出,眼泪就已经啪啪的往下掉。 她连忙抬手用衣角擦脸上的泪水,可眼泪就像决了堤,没完没了的落。 她努力忍着,无声哽咽着,可终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音。 并不是那种大吵大闹地嚎啕大哭,而是更为隐忍压抑的低声哭泣。她痛苦万分,那种痛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而是长久压抑累积的。 那妇人压抑着哭着,直到她哭得咽过气去,晕倒在地。 徐田已经看出是怎么回事,二话不说,赶紧帮着把人抬到了里屋床上放着。 屋内,片刻后,那妇人在徐田的顺气下清醒过来。 哭晕了又哭醒,月升时分,她总算是缓过劲来。 坐在床上,她抹了脸上的泪水看向床边的李牧,“谢谢你,要不是你”话未说完,她又红了眼。 李牧抿嘴,端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也透着几分难受。 徐田见了连忙转移话题,“老嫂子,你也别想太多,这日子还是该过得过。”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其中的酸苦,怕是只有她自己才真的知道。 那妇人点了点头,抹去眼角的泪水,无采的眼中已经多了几分死气,“其实我早就想到了,只是家里一直没有收到死讯,所以才挂念现在知道了,我也松了口气。” 那妇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眼泪静静地流着,已然没有了最开始的激动,但此刻说着绝情的话的她,却更是让人心疼难受。 同作为女人,女人的劝慰是要容易进心坎子些,徐田知道这道理,可她怎么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山里的人,被抓走了一波又一波,向来都是有去无回的,她自己的亲爹也是那样被带走了然后就再也没见到的。 现如今剩在村里的除了一些老弱或还小的男人,就只有一堆女人了。 见那妇人哭,徐田也红了眼。 李牧想起什么似的,走到一旁柜子前蹲下,翻找出个沉甸甸的小破箱子,然后把箱子放在了桌上。 从里面小心且慎重地拿出一个簪子,李牧把它递到了那妇人面前。那瞬间,他充血的眼眸中少见的闪烁着温柔的光芒,“这是杨哥让我带回来的。” 年年战骨埋荒外,能从战场上送回来的,哪怕只是一星半点儿东西,那都是极其不易的。 那妇人接过东西,仔细看了看,那不过就是个粗劣的木簪子,说不上名贵,甚至只是普通。 紧拽着那簪子,那妇人再也忍不住眼泪了,她痛苦的扑倒在李牧身上不可抑止的大哭起来。 “他本来是想自己亲自送给你”李牧站在原地,任由她抱着自己大哭。 在军营在战场,他不止一次见杨铁偷偷拿出这簪子看了又看,然后用碎布小心的包了一层又一层。 直到这簪子上面的碎布染满了血的那一刻前,直到他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中接过它的那瞬间前,这东西,都是杨铁小心翼翼揣怀里护着的宝贝。 李牧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做法到底是好是坏。 或许,他不多此一举,她反而还会好受些。 端着茶水进堂屋的仲修远轻轻的放下茶,他倾斜着身体半靠在大门门框上,静静地听着屋内的哭声哀嚎声咒骂声。 战场无情,战场上就只有敌军与友军。 大宁国的士兵,是敌。 他征战十年,杀的,全都是大宁国的士兵。他那双被染成红的手上面沾满的血,也全部都是大宁国士兵的血。 听着耳边的哀嚎咒骂,斜依在门框边的仲修远安静垂眸,看向自己那指节修长匀称的手,他深邃的眼眸里映出一丝冷漠,他这种人,确实是该下地狱的。 这场长达十年之久的战争,一开始点燃战火的确实是大宁国没错,可是他接手军队为将大胜大宁后并未就此停手,而是趁胜追击点燃了新的一波战火。 这一点,就是十年。 十年来,袁国都传他越战越勇战无不胜,把他美化的如同神邸,可从未有人算过,战后他下令埋入万人坑焚烧的尸体到底有多少,又让多少人家支离破碎。 仲修远无声地勾起嘴角,夜幕下,他俊美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凄美的神色。 他这样的恶人,是不配拥有任何幸福快乐的,更不配拥有爱情,他就应该在痛苦与折磨中挣扎着死去,然后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受尽苦难。 与李牧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大概已经是老天垂怜。 想到李牧,仲修远勾起的嘴角不禁带了几分如水温柔。 然而,这仗,他必须打! 因为他输不起 仲修远回头,静静的由黑暗中看着那笨拙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的李牧。 他无声的温柔地笑着看着,仿佛怎么也看不够,怎么都猜不透。看不够李牧,也猜不透背对自己的李牧的脸上此刻该是怎样凛冽的恨意。 看着李牧,仲修远的笑容决绝而惨烈,是别样的摄人心魂。 但愿此生不在战场上与李牧相遇,不然,他定然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是夜,月明星稀。 抬头望去,漫天的星辰。远山近林中,虫鸣鸟叫不绝与耳。 村另一头,正围坐在桌子前吃饭的张舒兰越听她儿子龚光远的话,脸上的神情越加的凝重惊喜。 “万一要是给我找着了,那可是五千两银子!”龚光远早就喝酒喝红了脸。 “你说真的?”张舒兰放下筷子。 “三万大兵都快到山脚下的镇子里了,而且就这十来天的时间,原本提供有用信息悬赏一千两的通告,赏金都改成五千两了,若要是捉着活人,那直接就是上千万两的黄金!这还能有假?”酒气冲天的龚光远说得面色潮/红激动不已,仿佛他已经抓着了人。 李晓萱在厨房里吃了饭出来,听着龚光远的话,抬眼看了一眼他,没说话。 “你今晚睡柴房去,别打扰我娘俩说话。”张舒兰此刻却突地站了起来,她拉着李晓萱就把她赶出了堂屋,然后神秘兮兮地反手关上了门。 张舒兰激动地小跑着坐回了龚光远的旁边,兴奋得两眼泛红,“儿子,你再给娘说说那将军是什么模样来着?” 龚光远对于他娘这行为不以为然,从小她就爱咋咋呼呼,“我是没见过,不过据说长得还挺好看,跟个娘们似的。主要是右腿上受了伤,刀伤!” 张舒兰听了这话,兴奋得一拍大腿低吼道:“哎呀妈呀,终于给老娘找到了赚钱的机会了!” 龚光远被她吓了一跳,酒都呛到了鼻子里,“娘,你这是做啥呢?” “你说的那将军,娘知道在哪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020.你看我作甚? 随着张舒兰这话一出口,龚光远立刻扔了酒杯激动得站了起来,“娘,你说真的?” “这事娘还能跟你开玩笑不成?”张舒兰也是激动,几千万两黄金的事情她能开玩笑吗? “那——这——”龚光远兴奋不已,转头就想要让张舒兰带他去抓人,可一想人家是个大将军自己未必打得过,又有些犹豫。 正纠结,张舒兰眼珠子一转却已经有了想法。 她拽住龚光远神秘兮兮的与他说道:“你听娘说,现在你就下山去找那管事的大老爷,直接把人给带上来,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张舒兰拽着龚光远这样那样的一合计,两人一拍即合,立刻有了动作。 龚光远趁夜下了山,张舒兰则是神秘兮兮的出了门,向着李牧家走去,她得把人盯着,免得听了动静给跑了。 并不知情的李牧在那妇人抱着她哭累了哭睡着后,轻轻地把人放在了床上。 此时夜已深,屋内红着眼的徐田看着床上睡着的人,哽咽着道:“你把她弄我那去吧,让她跟我睡。”李牧家就这么一张床,而且又是两个大男人在家,不方便。 李牧没推辞,在徐田的引导下抱了床上的人,把她送到了徐田家。 送完人,他回了家。 桌上已经多了两碗糙米糊糊,仲修远做的,他也就会一些简单的。为兵为将十载,常年奔波跋涉,日子不总是安逸总有需要自己动手的时候,所以他也学了些。 送完人再回到家中时,李牧又已是之前那个李牧。 他面无表情,一双黑眸淡然而森冷,整个人沉默仿佛静谧千年的古潭沉静无声,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捧着米糊糊,李牧的思绪却久久没能从那战场中收回。 当年他被这些人送上战场的时候才将将十四岁多点,那时候的他整个人黄皮寡瘦,身上就没几两肉只有一身骨头。 军营那种地方根本不是他能吃得消的,即使他那瘦弱的身体中住着的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这也丝毫不能改变战场的残酷。 从山里去军营那边,途中两个月被赶牲口一般驱赶着前进的时间里,他因为体虚几次都极近晕厥。 入了军营,穿上那即使是偷工减料也足足有二十来斤的铠甲,再拿上分下来的生铁武器,他几乎连迈开脚都难。 那样的情况下,他能活下来可以说全是因为杨铁和几个战友的功劳。 大概是因为杨铁他们那时候的年纪都够给他当爹了,好几个家里还都有娃,所以对李牧这样未到年龄就被硬拉进来,又瘦瘦小小的新兵蛋子格外照顾。 那些细细碎碎的事情李牧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但几乎是惯例的老兵喜欢欺负新兵蛋子的事情,在他们小队里并没有发生。而且无论怎样,总归有他一口热饭吃。 训练时,别的新兵因为跟不上进度要挨训,他却总有人帮衬着。 那时候的李牧还有些懵,刚刚穿越过来不过一月时间就被送上战场,训练营呆了没到一个月直接就被赶上了前线。 李牧原本还以为自己拥有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再怎么样,在战场上即使不能大杀四方,自保的能力应该还是有的。 然而,当他真的站到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面对死尸体残骸,面对成片的血河时,他整个人都手脚冰凉整个人都懵了,他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任何问题,唯一本能的举动便是呕吐。 对于新兵来说,第一场战斗向来都是难熬的,那一场战斗他们大队去的新兵死了大半,李牧也在那战场上丢了半条命。 只顾着吐连武器都拿不起来的他腹部被砍了一刀,失血过多带来的剧痛虚弱让他以为他死定了的时候,他被队里另一个人捡起来给扛了回去。 起先那两c三年间,他都不知道被那群人救了多少次 队里五人为一伍,李牧这样瘦骨嶙峋又不到年纪的,大队就没想着他能活多久,然而他活下来了。 一活就是五c六年时间,还活得比谁都久。 想到那几张脸,李牧神色柔和了些,目光也温柔了几分。 仲修远放下筷子,“你要找的人就是她?” 李牧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仲修远原本高高悬起的心失落地落下,他面上装作不动声色,可心中的酸楚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明知自己不配却期期艾艾,抱着李牧找的人不是什么绝妙佳人而是个嫁为人妇的妇人的期望,如今好了吧,恬不知耻地问了,然后却让自己更加的难受得紧。 李牧放下碗筷,撩动睫毛,神情认真且专注地看向仲修远。 李牧不说话,深邃黑眸愣说把仲修远给看得面红耳赤。 “你看我作甚?”仲修远起了身,收了桌上的碗去洗。 他腿好之后,因不方便出门,家中一些细碎事情都是他在做,当真成了李牧主外他主内。 “我的东西,我为何不能看?”李牧拍了拍手起身,理所当然。 仲修远嘴角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没说。 李牧出了门,站屋檐下,隔着篱笆看了看自己养的那些鸭子,小鸭子涨势飞快,前后才二十来天的时间个头却已经大了一倍。 已不若原本那般的弱弱小小毛茸茸的可爱,如今的这群家伙,嘴巴已经开始长硬壳了。身体也抽了形,不再像原本那般除了脑袋就是肚子整一个就圆滚滚的毛球。 看着这群长势不错的鸭子,李牧却开始头痛。 因为这群小家伙长大了,原本用来提它们的篮子自然就用不上了,以后这上下山都得用赶的。 他跑,这群鸭子在后头赶。 想到这可能,李牧眉宇间多出几分懊恼。 心情不佳,李牧晃到了厨房,斜倚门框看着挽了袖子在厨房中洗碗的仲修远。 厨房里灯光更为昏暗,朦胧的月色自窗口流进,把仲修远那张本就轮廓精致的五官衬得更加深邃,一点微红的唇也显得格外诱人。 “怎么?”装作未曾察觉李牧到来的仲修远,片刻后还是忍不住抬起了头。 “没事,看看我的东西。”斜倚着的李牧一动不动。 从头到肚子到脚,再从脚到屁股到背到头,再从头到背到屁股。来来回回,李牧堂而皇之理所当然地打量着这袁国的仲修远仲大将军的身段。 在屋内洗碗的仲修远手上动作僵硬,他抬起眼眸看向李牧,他怎的就忘了这人是怎样的性子? 他若不得寸进尺,那就不是他了! 他心中这样抱怨着,身体却开始不自在的发热发烫起来,在李牧的凝目注视下,他的手脚突然变得不再听话变得笨拙无比。 等仲修远有些冷静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洗过的那碗重复洗了两遍,另一只没洗的碗还孤零零的搁在灶堂上。 发现自己的错误,仲修远狼狈的微微弓着身体,他站不直,也抬不起头来。只余下一对微红的耳廓在黑色的长发中随着笨笨的主人移动,白白/粉粉的模样,是格外的可爱。 把人欺负了,心情好了,李牧拍拍屁股,走了。 收拾完屋里,两人合衣躺下。 四月已经过完,如今已经是五月初。 天气已然开始热了起来,特别是晌午时分太阳正烈那会儿,就算只穿一层薄单衣,都能热出一头汗水来。 不过夜里倒是依旧凉,大概是和这山里头入夜后水气重有关系。 发生了下午那些事情之后,晚上李牧睡意来得很快。所以睡梦中的他被门外吵嚷喊打的声音惊醒时,旁边的仲修远早已经醒了。 漆黑的屋内,坐在床上的仲修远一张脸煞白双手紧握成拳,炯炯的双目中是冰冷的寒光。 屋外,陌生的声音和张舒兰那鸡叫的声音,与鸿叔的声音混作一团。 “你再不让开,就让官兵老爷把你一起抓了,你这老不死的!” “你说谁老不死?你们凭什么说抓人就抓人,我根本就没见过那什么大将军,这里也没有什么大将军!” “呵,没有?哈哈哈官兵老爷你们去问问,这村里谁不知道李牧他新娶了个男媳妇?” “娶媳妇怎么啦?” “那男人就是仲修远!” 门外张舒兰带着人吵吵嚷嚷执意要进来抓人,鸿叔却拦在众人面前大吵大闹,硬是不放人进来。 仲修远听着这些动静便知道事情不好,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同坐起来的李牧,咬了牙,狠了心,翻身下床准备打晕了李牧引走外面的人。 他絕不能连累李牧! 他的伤如今已经好的七七/八八,虽还未痊愈,但把这些人从李牧身边引走已经足够。 仲修远有动作的同时李牧也有了动作,黑暗中,他突然一把拽住仲修远压倒在床,掀了被子,把人塞进被子。 下一刻,他抬手便拽住他胸前的衣服,‘撕拉’一声,仲修远身前的衣服被他撕开,露出大片皮肤。 与此同时,房门猛地被撞开。 气焰嚣张的张舒兰,被推得踉跄的鸿叔,和一群来势汹汹的士兵,所有人全部一起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021.相公 “人在哪?给我抓起来”一进门,带头的将士便中气十足地吆喝起来。 与此同时,床上,李牧一只手握住仲修远的两手,把它们抵在床头,另一只手下滑,一掐。 “唉”一声吃痛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那声音不小,在一阵吵吵嚷嚷喊打喊杀的声音当中十分的突兀。 听到那声音,原本闹哄哄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一时之间屋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本能的转动脑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们来得突然,屋内没有点灯,房门打开之后月光透进来,把屋内的情况照的隐隐约约。 月光朦胧,床上却是一片旖旎暧昧。 衣衫凌乱的两人,屈起的露在外面的腿,还有那交织在一起的黑色长发 正忙着的李牧闻声受惊,他猛然回过头去看向身后突然闯进屋内的那群人,然后赶忙拉过被子盖在身下的人身上把人遮了起来,以免c光外泄。 “你们这是做什么!”李牧藏好身下人后回过头来时,英气的脸上已满是令人颤骇的怒气。 那几乎是低吼的呵斥声惊醒了众人,让众人有瞬间的恍惚,都忘了自己到底来这里干嘛。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舒兰,她跳脚,指着床上的人便吼道:“官老爷,那就是仲修远,你们快把他抓起来!” 闯进屋内的众士兵却没有动静,一个个的脸上都有几分扭曲,他们刚刚都借着月光隐约看见了,床上躺着的那确实是个胸口一马平川的男人,可 “滚!”在军营当中练出一身骇人戾气的李牧不再隐藏,他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直直的望向张舒兰。 他整个人如同索命的厉鬼!仅是被他盯着,众人就毛骨悚然。 李牧快速下了床,拿过旁边的外衣胡乱套上,动作间带着几分狠厉急促,全然是被人打断好事索求不满的冲天怒火。 见李牧下了床,屋里的人慌了。特别是那张舒兰,她哪里见过这架势,当即吓得腿软转身就狼狈的往门外跑。 其余的那群士兵也吓了一跳,虽然他们也是战场上下来的,但是面对这样惊人的气势,他们也是手脚冰凉如置冰窖。 领头的那将士看着自己被吓得倒退而去的士兵,脸上有几分难看。不过他并没有继续,而是下了令让众人退出房间。 李牧逼着众人出了房间,怒不可遏的他也不系上衣裳,反手重重地关上门便看着面前的这群人。 已经躲到人群外的张舒兰见状,又叫嚣起来,“官老爷,你快” 李牧冷眼瞪去,森冷的目光散发着如同冬月里的冰冷刺骨寒气,瞬间就让她闭了嘴。 张舒兰一哆嗦,只觉得全身发凉头皮发麻,原本还气焰嚣张的她此刻已经不可抑制地害怕起来,双手更是颤抖的厉害。 带头的将士此刻就有几分尴尬了,这种事情被打断起的怒火,同是个男人的他当然懂! 但他堂堂一个队长被人给瞪出一身冷汗,他有些交代不了,“屋里那是什么人?” 双眼猩红的李牧看向他,因为生气,他的语气都冲,“干吗?!” 那将士讪讪赔笑,“兄弟,我们这也是公事公办” 他倒是还不知道李牧是退役下来的,但是李牧这样有能耐的人,他不想惹。 旁边的鸿叔见状,连忙上前说道:“官老爷,我说的是真的,我这傻侄儿真的没有藏什么大将军!那就是他媳妇。” 将士闻言又随口问了两句,便下令让众人撤走。 张舒兰和龚光远急了,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在李牧冰冷的视线之下两人都脸色惨白一身冷汗,均没敢开口。 “滚!”李牧在又一声呵斥下,两人屁滚尿流,转身逃走。 众人散去,李牧院子中安静下来,但下山的路上却是热闹。 一群士兵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却焉了吧唧地回去,自然有人不甘心,“队长,那人咱们真的不再查查?” “还查个屁?” “可这” “行了,赶紧下山!” 黑暗中,众士兵不再说话,那将士却又道:“咱军营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仲修远最恨别人把他当个女人?那男人要真是仲修远,能让别的男人骑他身上干?” 听了将士这话,原本安静的士兵全都嘿嘿的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一群笑着的士兵下了山,山路逐渐恢复安静。 小路旁,漆黑的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响起。 “副队长,那咱们还上去不上去?”有人小声问道。 迟疑片刻后,另一道声音响起,“去看看,不能错过!”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后,林中归于平静。 混乱结束,李牧收敛了气势进了屋,褪了衣服上了床,闭眼就睡。 仲修远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 半个村外,张舒兰与她儿子龚光远两人也是彻夜难眠。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张舒兰在下半夜时,把她儿子从床上拖了起来,两人在屋子里商商量量合计了许久。 第二天清晨,天未亮,张舒兰和龚光远两人就下了山去,去了昨夜龚光远找那将士的地方。 一番好说歹说,总算是见到昨夜的那将士后,张舒兰一进门就哭跪在地上,“官老爷,你可一定要相信我们呀,那真的就是仲修远没错!” 将士闻言,挥了挥手就想让人把他们赶走,张舒兰却又赶紧哭道:“官老爷,我是真的见过他腿上那伤口,那伤口是不是从膝盖到腿侧了?是不是在右腿?” 原本准备赶人的将士瞬间皱眉,“你说什么?!”那伤口的事情军队的人并没有对外宣布具体情况,一直都只说有伤。 张舒兰一见有戏,那还不得赶紧说:“那就是你们要找的人,绝不会有错的!他那伤口我亲自看过,从膝盖那儿都裂到外腿侧了,那皮肉哦,都往外翻,绝不会错的!” 说话间,张舒兰在自己旁边跪着的儿子腿上拍了一下。 龚光远得到信号,也连忙说道:“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子的,那伤口我也见过,绝对就是刀伤!而且那男人我也见过,长得是真好看。” 两人一唱一和的保证那将士没听进去多少,可他脸色却变得有几分难看。 长得好看,右腿上又有刀伤,前段时间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 迟疑片刻后,那将士再次招来昨夜的那群士兵,准备再上山。 如今上面逼得急,不把人抓住誓不罢休。 特别是在这阵子他们军队又连着大胜了一场后,那命令就更急了,上头更是放了话,抓到有赏抓不到就全军军法处置! 一众人再次风风火火的上山,山上,另外一群躲在林中隐藏身形的人却开始有了动静。 他们在林中藏了一夜,如今正慢慢向着村子李牧家那边靠近,试图看清楚屋里人的模样。 “副队长,我们要不再靠近点?”来的一群人总共二十来,都换了装,看着倒是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太大差别。 “不,就这样,千万不要被发现了。”被叫做副队长的是个小年轻,模样周正,年纪不大。 他们总共才这么几十个人,都是偷溜过国境跑到这边的,万一要是被发现那任务就可以直接算作失败了。 小年轻做了个手势,所有人都爬上了树藏好,隔着许远盯着李牧家那小院子。 院子中,昨夜离去的那群士兵又风风火火的杀了回来,虽然这一次那将士谨慎了许多,但态度却更为强硬了。 “你们还想干吗?”一看到这群人,李牧眉头就紧皱,故作愤怒。 “我听说他脚上有伤,让我们看看。”将士顶着李牧的注视头皮发麻地说道:“我希望你不要让我为难,如果他不是,我们也不会继续纠缠。” 见两人对峙,和那群士兵一起上来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两人,此刻得瑟了。 “他要是不是仲修远,他怕什么检查?”张舒兰站在那将士后面狐假虎威。 “没错,我看你就是窝藏嫌犯,大人要不你把他一起抓了?”龚光远火上添油。 昨夜的事情后,张舒兰觉得李牧这兵痞子绝不会放过她,肯定要使坏,所以她是为了自保才选择先下手为强! 这都是李牧逼她的。 说话间,已经有士兵准备进屋强搜。 李牧伸手拦住,“不行。” 士兵见状,看了一眼旁边冷着张脸的将士,决意要闯,“难道你想和大宁为敌?!” “滚!”李牧没想到这些人会杀个回马枪,他瞥向旁边一脸得瑟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眼中已经多了几分冰冷杀意。 他倒不怕这几十个人,可他若是动手,那这里就不能再呆下去了。 一时间,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紧闭的房门却突然开了。 “相公” 李牧气息蓦地一乱,他随声回头看去。 仲修远在李牧幽幽地注视下走来,他故作温柔镇定,可就只他自己才知道,他掌心中已是一片汗湿,李牧赤然戏谑地打量着他的视线,让他羞得恨不得就地挖个洞钻进去。 那两个字,与他就是两块烙铁,搁他心里的烙铁。 “咚!” 一声闷响,惊起林中飞鸟。 “副c副c副队长?!”远处,林中,在树上的众人震惊地瞪圆了眼。 “没c没事。”小年轻拍拍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两下就上了树。 搁树上蹲好,小年轻撅着屁股一动不动,仿佛刚刚被吓得从树上摔下去的不是他。 小年轻蹲好了,其余那二三十个大男人却都哭了,“副c副队长,将c将c将军他是不是坏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022.再叫一声 “就让他们检查好了”仲修远站到了李牧的身边,他脸上带着浅笑,看愣了那一群将士,眼底深处的冰冷杀意却只给了张舒兰与龚光远。 仲修远的突然出来,让众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 李牧最先反应过来,他戏谑的视线落在仲修远的脸上,反手搂住仲修远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前,“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吗?” 仲修远身体僵硬,但却配合着李牧的动作柔弱无骨般靠在他胸口。 “就让他们检查好了,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看一下便知道了,也省得天天来找我们麻烦。”仲修远抬眸望了一眼那将士。 那一眼立刻换来一阵猛咳,那群士兵狼狈不堪地别开脸,想笑却又不敢笑脸憋得通红,眼中也多了几分鄙夷。 李牧犹豫了片刻,他不想让别的人看他的东西,即使同为男人也不行。 “不用了,我看是我们误会了。”那将士却在忍住眼中的鄙夷之后开了口。 这种兔儿爷,怎么可能是那十年未尝败绩的仲修远? 话说完,他便下令让众人准备离开。 仲修远此刻却又开了口,“将军,既然来了那就看看吧,免得以后有人再嚼什么舌根还麻烦您再这样山上山下地跑。” 仲修远故意瞥了一眼旁边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看黑了那将士一张脸。 李牧这会儿也想通了似地点了头,领了人就转身进门,“你一个人进来。” 那将士没犹豫,李牧脸上的不喜他看在眼里,他刚刚的犹豫也被他当作是对自己人的占有谷。 李牧等其余两人进屋,反手关上了房门。 仲修远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他已经大概猜到。 三人进屋后,仲修远找了个凳子坐下便开始挽裤腿,他穿的裤子是李牧穿旧的,裤腿宽松倒是容易挽起来。 很快,一道颜色还鲜艳的丑陋的伤疤露了出来。 伤口显然才愈合没多久,将近两指宽的伤口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褐红交杂。这也幸亏是在男人身上,若在女娃身上那女娃怕是要哭晕了过去。 只看了一眼,那将士就黑了脸。 这样宽的伤口,伤口又如此的扭曲,就算是卖肉的那剔骨刀的宽度也弄不出这样的伤口来。 仲修远让他看完伤口把裤腿放了回去,起身时不忘与那将士说道:“将军,这山里头有些人是穷疯了,见了钱就眼开,不过你也别太责怪他们,毕竟日子不好过。” 那将士原本脸就黑,这会儿更是漆黑如炭。 他来来回回的折腾了两趟,队里的人早就已经知道了,他自己丢人倒是其次,可他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敢贪这种便宜! 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哼!” 将士甩袖,转身欲走,仲修远笑盈盈地冲着他挥了挥手。 原本黑着脸的那将士,再见到仲修远那张涂得鲜红都快咧到耳朵的血盆大口后,脚下的步伐顿时加快不少,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房间。 那将士领着人走了,屋内,仲修远收起脸上的笑容,抬袖抹去血盆大口般的唇色,又抹了抹眼角的眼影。 他那张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涂得五颜六色,鲜红的血盆大口不说,光是红绿掺杂的眼影还有酡红的脸颊,就够让人移不开眼。 整张脸下去真真精彩万分,好看得紧。 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那简直叫做灿烂若花开。 仲修远是极度憎恶别人把他当女人的,更是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主动扮女人这一天,可他不愿意连累李牧。 也只因是李牧,他从徐田手中接过这东西后甚至是都没多想,便往脸上抹去。 若不是李牧,大概昨夜他就连夜离开了,而不是辗转难眠一夜后最终却选择留下。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否会再回来,但若是他突兀消失,那些人回来寻不到他,李牧必定要被牵连。 “再叫一声。”李牧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忙着清理自己脸上的仲修远动作一顿,他装作未曾听到,起了身准备去院子里打水,可才迈出一步,就被身后的人拽住然后拉回了怀中锁住。 “嗯?”李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的鼻音与温热的气息,让仲修远身体本能的一颤,腰腹有些发麻。 “别这样”仲修远紧紧拽住李牧锁住自己腰的手,这人明知道他那样做是迫不得已,为何还来笑他。 仲修远心中嗔怪,耳廓却以比嘴上未洗去的唇色还红。 “我想听。”李牧一本正经的霸道不讲理。 “你!”仲修远侧脸,面红耳赤。 李牧臂上力道收紧,两人身体贴得也更紧了些,这一举动让仲修远险些软了脚。 察觉到这些,仲修远几乎是挫败求饶般开了口,“我c我先去洗脸,洗完再” 仲修远挣扎力道加大,这一次李牧没有再拦着他松了手,似乎也赞成仲修远先去洗干净。 仲修远急促地跑出房门到井边打了水,冰冷的井水驱逐了他体内沸腾的热气,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正忙着,他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鸟叫。 仲修远不易察觉的停顿了一下,他抬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又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院子,见李牧依旧在屋内之后他向着林中走去。 一进林,几道人影便出现在他面前。 “将军!”小年轻为首的五c六个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小年轻名为霍双,是仲修远身边的副将。 靠近,几人眼中因见到仲修远而生的喜悦,因为仲修远此刻脸上还未洗净的颜色,而变得十分复杂。 “来了多少人?”开口时,仲修远语气已冰冷,一如他往常在营地不易近人的疏离模样。 “回将军,这次一共来了五十个,我们兵分两路,一队我带队,另外一队常甘带着。”霍双把头伏得更低,此刻的他已收敛起心中的扭捏,因为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势令他无暇再想那些。 “先藏起来。”仲修远道。 如今三万大兵封镇,想走没那么容易,而他不缺耐心。 交代完,仲修远转身便走,那霍双见状犹豫片刻却再开了口,“将军!” 仲修远回眸看去,黑眸森冷。 “请将军尽快回去。”霍双咬牙,似是有些难以启口,“是关于您家里的事情。” 已准备离开的仲修远冰冷的杀意突然迸发,他重新站到那霍双面前,他剑眉轻皱,眉宇间带着几分急促,“出什么事情了?” 众人迟疑,就连那霍双都不敢开口。 “说!”仲修远低声呵斥。 众人从未见过仲修远如此失态的模样,瞬间所有人手脚冰凉动弹不得。 “是您母亲,她” 仲修远一个踉跄,他扶着旁边的树干才站稳。 许久之后,他略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才幽幽响起,“什么时候的事情?” 霍双抬头看了一眼,一咬牙,道:“三年之前!” 闻言,仲修远猛地瞪大了双眼,刚刚还在李牧面前含着笑意的那双眼此刻猩红无比,里面已全然是悲痛与杀意,就如同被激怒的野兽般。 “好c好c好!”仲修远几乎是咆哮着的声音在林中响起,他悲痛万分他满腔愤怒,“好个袁国,好个三年之前!” 仲修远那一连三个好字,让在林中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众人没有说话,只是屏息等待着。 他们伏低了头,没人敢抬眼看一眼仲修远那双猩红的双眼。 时间仿佛凝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仲修远再开口时又已是惯有的冰冷疏离,“那他呢?” “令弟尚好,并无异常。”霍双稍作停顿又道:“还请将军速速回营,抵御大宁十万大军。” 话说完,他头低得更低。 仲修远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 众人更是不敢开口。 林中一时之间寂静无声,只余下虫鸣鸟叫,还有间或的飞鸟扑翅声。 直到院子那边传来声响,仲修远才有了动静。 他转身头也不回的向着院子走去,“做好准备,尽快出发。” 闻言众人松了口气,却依旧没人敢有所动作,直到仲修远走远,众人才站起身来。 院子中,鸿叔正在跟李牧说事情。 早上那些士兵在这边闹了一回后,转头那将士就让人把张舒兰跟龚光远两人抓了起来打了一顿板子。 原本那将士还看两人只是普通人,准备各打三十大板,但张舒兰跟龚光远一口咬定李牧的媳妇就是那将军,所以又各自加了二十大板。 这五十大板打下来,两人均是被打得屁股开花。 特别是张舒兰,她年纪本就已经不小了,虽然平时折腾得和个姑娘家似的,可是到底一把老骨头了,这五十大板下去那几乎就直接要了半条命,那哭叫声求饶声整个村子都听见了。 张舒兰平时为人就不行,这会儿出了这样的事,全村的人都搁她家那院子看热闹呢! 鸿叔离开,李牧与仲修远两人进了屋,李牧还未出声仲修远便开了口,“我要走了。” 李牧抬眸。 “我叫做仲修远,是袁国的将军。”仲修远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的嘴唇在说出这句话时也微微颤抖着。 此刻,这极为简单的两句话,却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023.被欺负狠了似的 李牧当过兵这件事情仲修远知道,他曾在战场上见过他,虽只匆匆一眼。所以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对于李牧来说,是怎样的存在。 他坦白了身份,那就等同于亲手扼断了两人之间所有的可能。 从今往后,他怕是只能从这人的眼中看到杀意与愤怒c恨意,再不复以往的戏谑或淡然。 一想到会如此,仲修远心中便难受得紧。 “走?”李牧眉头紧蹙,“嫁给我就是我的人了,你要往哪里走?” 闻言,满心悲戚的仲修远怔怔地愣在原地,双眼猩红双拳紧攥的他心中疯狂滋生发芽的悲戚绝望戛然而止,他错愕地抬起头来看向李牧。 李牧黑眸幽深,并未见怒意与恨,反倒是c反倒是好像因为他的话而有几分不满 仲修远就那样愣在了原地,双眼猩红的他吸了吸鼻子后,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李牧他——知道他的身份? 这个猜测是疯狂的,仲修远那一瞬之间脸色一变再变,时而青时而紫时而白。可如果李牧知道他的身份,为什么又帮着他? 他为将十年,重创大宁十年,十年间他杀人无数,手上染满了大宁的血。 他了解李牧,李牧与他一样均不是那种会感情用事的人,国仇家恨交织在一起,他实在想不透李牧为什么要救他。 或许,他可以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期待在李牧心里他也是与众不同的? “我必须回去。”仲修远脸色惨白的侧头,不敢与李牧对视。若是李牧开口留他,那他还走得了吗?因这想法,他有些慌了。 李牧在桌前站定,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再次开了口,“你若走出这座山,我立刻就下山检举。”再开口时,李牧话语间已充满了冰冷无情。 仲修远猛然抬头看向李牧,才隐藏去的绝望再次浮现在眼里,寒气自四面八方袭来,让他血液滞留手脚冰冷。他张了张嘴,苦涩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来。 他不知道李牧之前为何会帮他,但他现在知道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李牧恨他。 也是,李牧怎么可能不恨他?特别是在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 仲修远勾起嘴角,露出笑容,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的笑容有多难看,他只知道自己心中是窒息的难受。 手脚冰凉地站在李牧面前,仲修远咬住舌尖,借由疼痛维持镇定,让自己不至于在李牧面前那么难堪。 再抬头间,看向李牧那面不改色的脸时,仲修远身体猛地一顿。 看着李牧那面不改色的脸,看着他那双仿佛看透了所有东西的黑眸,他恍然大悟。 李牧知道他喜欢他! 他什么都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恐怕正是因为知道他喜欢他,知道他的心思,所以今天才故意和他说那些羞人的话做那些羞人的事,所以才故意说喜欢男人,所以才故意撩他欺他,好让他信以为真,让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刹那间,仲修远只觉眼眶一热鼻子发酸,视线竟然模糊不清。他咬着舌尖的牙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着,喉间的苦涩让他几次差点失声。 哈哈 老天果然是公平的,像他这样的人就不配拥有任何的幸福,哪怕是偷来的,终归也是要收回去的。 深吸一口气,仲修远移开视线,望向门扉。 他瞪着一双猩红的眼,不让自己眨眼,以免落的更加狼狈。这人本就厌恶他恨他,他又何必露了丑态再遭他嫌弃? “这事情,不是你说了算。”背对着李牧找回自己声音的仲修远冷冷开口。 这里,他是片刻都已不想再留。 原本他还想着临走之前打晕李牧,这样一来,若是那些人再回来,李牧也好洗脱嫌疑有个交代。 如今看来,是不用多此一举了。 话音落下,仲修远抬脚便往门边走,他还未到门边李牧已单手撑在门上,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打不过我。”仲修远抑制着声音中的嘶哑与颤抖,目不斜视地看向门扉,不看身边的人。 他怕他看了,就会再也无法维持这假装的镇定冷漠。 李牧没动,依旧拦在门边。 仲修远却动了,他抬手便准备打晕李牧,但抬起的手还未落下就被李牧截住,握在手中。 仲修远微惊,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过招数十回,在不大的堂屋当中打了起来。 仲修远的那些招式招招凌厉,他几乎是从小就在学,进了军营之后也未曾落下,还练得比谁都勤。 两国交战,战场之上,近十年时间他几乎从未遇到对手。一匹白马,一身铠甲,战场上的他说是所向披靡无人可敌也毫不夸张。 但这样的他,如今在李牧的面前却是节节败退! 一开始他还占了上风,但很快他的招式就像被李牧看透了般变得无效,打出去的手脚全都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样,被李牧轻易化解。 虽说因为他不想伤到李牧所以出招有所顾忌,但即使是如此,他也不应当被李牧抢了上风压着打。 仲修远还来不及惊讶,李牧带风的拳头已经迎面挥来,他不得不狼狈闪躲避让。 李牧并没有给他逃走的机会,见他闪躲,脚下立刻补去一脚。 这粗略的连招并没伤到仲修远,但却把他逼到了屋子中间,远离房门。 李牧的招数是战场上学的,和大部队学,和身边的老兵学,和他们小队的老黑学。 老黑是他们队里的一个神秘先生,那‘神秘先生’的名号是他自己给起的。 他说他年少时曾经在山里学过外家功夫,师傅是个世外高人,奈何身逢乱世,这才入了军队。这一点没人质疑,因为他的功夫在他们大队里确实是最好。 老黑喜欢故作神秘,别人问他名字也不说,就让叫先生。 不过队里的人都管他叫老黑,因为他长得确实也黑,杨铁他们都笑他小时候在山里跟世外高人练家子的时候,世外高人没留意,让他晒多了太阳给烤黑了。 他也不介意,每次就是笑笑。 老黑想做他师傅那样的高人,平时没有训练的时候,他总喜欢穿着他那一身补了又补的长袍,捏着个烂得只剩下骨架的扇子,也确实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可他的仙风道骨也就那么片刻,大部队喊开饭的时候,他窜得比谁都快。 也亏得是他脚下功夫好,他们小队基本都能捞到点吃的。 手上功夫好,脚下功夫又俊,这样的人所有人都以为他能够活到最后,但他却在杨铁死后没多久就死了。 他死在了战场上,敌军的长矛从他胸口直捅到背后,李牧回过神来想去救他的时候,敌军的骑兵呼啸而过,他被其他人强拉着退开。 后来战斗结束的时候他又去了那里,所有尸体都被马踩得血肉模糊,他连老黑的尸体都没找到。 老黑算他半个师傅。老黑还活着的时候队里就他一个人愿意跟着老黑学,所以老黑教得也认真。 第一年他指点得格外认真,第二年就开始夸,说李牧已经深得他真传,大概全天下都没几个人能打得赢了。 每当这时候,杨铁他们就搁旁边拍着腿笑,说他这是黔驴技穷了。李牧也跟着笑。 初进军营的时候,李牧是怨恨的,那样的情况之下又是那样被强塞进去的,他有理由怨恨。 然后是彷徨不安,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嘛,每天就是活着,活着成了他唯一的念想。 习惯了军营中紧迫的节奏后,他开始有了思想,他也曾经被军中气氛感染而恨过袁国,但得知两国开战的原因之后他就有些恨不起来了。 只身在大宁,那时候他的心还是向着大宁的。直到后来,他们队里的另一个人死在了大宁自己人的手里。 大概三年前,大宁南边闹了一次洪灾,死伤严重瘟疫横行。 他们队里有一个就是那边的人,他想回去看看,但军队正缺人,不让。 后来有天夜里突然热闹起来,说是抓了一批逃兵,那时候他们小队的人才知道他也当了逃兵。 逃兵是要受罚的,剐刑,足足四百多刀他才死,死都望着他家的方向,就想回去看看。 对大宁他说不上喜欢,对袁国他说不上恨,对仲修远亦是如此。 当初揭开盖头发现床上的人是仲修远时,李牧也曾动过杀意,最终却没有下手。 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对他来说并没有区别,但或许是因为离开了战场所以变得心慈手软了,又或许是因为看多了路上那些难民挣扎求存的丑态。又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袁国不会停下这场战斗,大宁也不会,即使没有仲修远也不会。 所以那时候他觉得,只要仲修远不回去当他的常胜将军,留他一条性命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对仲修远,李牧自觉是不错的,有吃有喝,没杀他也没有检举他。 但现在李牧却有些不懂了,他有些疑惑,他不明白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这人从刚刚开始却像是被他欺负狠了似的,堂堂一个大将军竟红了眼眶,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024.就这样让他走了? 不大的堂屋内板凳倒了一地,桌子也被撞歪。 惊讶不已的仲修远被逼着往后退去,若两人此刻真的在战场上以死相拼或许他未必会输,但此刻面前的人是李牧,仅是如此,他便节节败退。 李牧攻势却是越发犀利,逼得仲修远退到桌边后,他锁住仲修远的手,手上用力直接反拧着人便压到了桌上。 把人制服,李牧手上的力道加重,让右手被迫扭在背后的仲修远闷哼一声,反抗的力道被卸去大半。 因为打斗,两人的头发都有些凌乱,仲修远那一头泼墨般的黑发此刻更是撒了一桌,凌乱不堪,一如此刻他的心。 仲修远发现无法挣脱之后便不再挣扎,一想到这人要拿他去换那所谓的万两黄金,他便再也生不出挣扎的力气。 如此也好不是? 换了钱他就不用如此穷困潦倒,也好叫他富甲一方,好叫他自己断了那心思! “堂也拜了,叫也叫了,吃我的穿我的,想走?我允许了吗?”李牧蛮不讲理的话语从后方传来。 仲修远因为趴在桌上,看不到李牧脸上此刻的表情,但他这话却让仲修远听得有些想笑。 他也笑了,咧着嘴,眼中却满是悲戚绝望,“你看清楚了,我可是个男人,还是袁国将军,这样你还要让我做你媳妇?!” 仲修远很想问问李牧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傻了,可想一想他又觉得疯了傻了的人是他自己,因为他居然真的动了心! 李牧的媳妇,多好听的名堂,一想到以后会有个女人代替他站在李牧的身旁,仲修远就嫉妒得快要发疯发狂! 对李牧,他是喜欢的,早五c六年前就喜欢上了。 那时候他不察觉,在营中偶然想起他,也只当作是无意入睡的瞎想。只是每当此时他便忍不住笑笑,而后心情能好上好几天。 再遇见李牧时,他很快便落馅。 李牧在外面推,他在里面拆,那名为心防的高墙塌得如此理所当然。 仲修远抿着嘴,瞪着猩红的眼,噙着倔强,只是倔强地抿着的嘴却不自觉的轻轻颤抖着。 李牧闻言,黑眸中有疑惑一闪而过,手上的力道也跟着松了几分。 他有些弄不懂仲修远到底在想些什么,男人的事情他已经说过好多次,他不明白仲修远到底为何总拎着不放。 这种事情在军营当中不少见,朝夕相处又是那样的环境,虽说没摆到明面上说但暗地里还是不少的。 沉默之中,被压制在桌上的仲修远察觉到李牧的力道松了些,他立刻借势起身反手推开了李牧。 挣脱开,戒备着的仲修远深深地看着李牧,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发出声音,“你放心好了,大宁有你一天,我定不再犯寸土。” 他要的答案,李牧已经用沉默告诉他了。 想也知道的答案 只是为何即使是想也知道的答案,他却会如此难受? 仲修远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再去想。他扯动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他早该有自知之明,而不是这般纠缠不休。 话音落下,他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他必须回去,他就只有那么一个弟弟了。他已经忍了十年,他不想再忍另外一个十年。 此去若是运气好,他或许还能有些念想,若是运气不好,那大概 便是永别了。 仲修远回头看了一眼那屋,决绝的脸上眼底弥漫的却是不舍与留恋,即使这只是他偷来的梦。 回头间,迎面碰上了鸿叔。仲修远脚步微顿,他本想装作没看到径直离开,旁边的鸿叔却开了口。 “这是要走了?”鸿叔惊讶地看了看屋里的李牧,又看了看仲修远。 “嗯。”仲修远再开口时,所有情绪均已被隐藏。 鸿叔双手背在背后,打量着面前的仲修远,许久没有说话。 “您为何”仲修远本想问他为何在这里,想想又作罢。 一开始仲修远不确定,但鸿叔那张脸与那样的谈吐让他很快确定他就是那个人不会有错。可仲修远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隐姓埋名出现在这里。 与鸿叔告辞,仲修远快速向着林中走去,那里有人等着他。 屋内,李牧低头发怔,没有追上去。 鸿叔进了屋,见李牧这样,忍不住问道:“就这样让他走了?” 李牧抬眼看了一眼门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被仲修远弄得有些糊涂了。 鸿叔却是瞪圆了眼,他抬手指着李牧好半晌之后才说道:“你娘倒是真给你取了个好名字!” 李牧不解。 “李牧,李木木!”鸿叔好笑地念叨。 仲修远那点小心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要不是喜欢了,他一个大男人能让李牧整天媳妇媳妇的叫?要不是喜欢了,他一个大男人能把自己折腾成那不男不女的模样?要不是喜欢了,他大概早就溜了,又何必铤而走险留下为李牧洗脱包庇的嫌疑? 李牧闻言,似懂非懂。 李牧这两个字是李牧穿越过来之后自己给改的,原本他叫李木,据说家里祖辈是木匠手艺人,所以名字里就带了个木,小名儿李木木。 “对了,最近这段时间别到山下去。”鸿叔突然想起自己来找李牧的目的。 李牧点头,同时有些不解。 鸿叔道:“山下的镇子和附近的这一片大山都已经被大军包围了,据说来了四万多大兵,密密麻麻的哪都是人。” 这件事情李牧倒是知道,最近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特别是之前张舒兰被打了之后,村里的人就更加关注了。 山下着实热闹,四万大兵的到来,让这个人口加起来都不到四万的小镇沸腾开。 早些时候,军队临时驻扎的军营中。 “都这么些天了,还没有半点消息?”大宁有名的大将广图问道。 广图人高马大,身体健壮,又是满脸的络腮胡,说起话来也带着几分粗声粗气。 “回将军,目前还没有消息。”位立于下首的几人回复道。 广图冷哼一声,十分不满,“这时间可是在一天天的过去,你们自己皮绷紧点,上头的命令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没抓到人会怎样你们比我还清楚。” 那仲修远已经消失了将近有两个月左右,两个月的时间,他们一直在四处抓人,但是一直查无所获。 拖到现在他腿上的伤都该好了,若是再让他和袁国的人接上头,那想要抓他可就难了。 上头的人催得越来越急,三万大兵都加到四万了,加上封锁国境的,这一次出动的兵力都超过十五万了,要真抓不着人,那估计有得受! 这道理众人都明白,众人额头上都忍不住溢出一层薄汗。 “禀将军,前一段时间老胡他那边闹得挺热闹的。”一筹莫展中,一个小队长指着旁边一个人说道。 被指着的那个便是之前两次上山的将士,他之前动静不小,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 老胡瞪了一眼旁边的人,赶忙说道:“禀将军,那只是误会。山里头的人见钱眼开,骗了我们的人上去。” 因为赏金加得越来越高,所以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过随着事态越来越严重,这样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少,毕竟谁也不想担上藐视军威的名头,而且这事儿也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搪塞过去的。 “怎么回事?” 老胡见状,赶忙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伤口我已经检查过了,虽然确实是新伤,但是那伤口狰狞不已,完全不像是刀伤。”老胡道。常年在军营中,对伤口他还是颇为在行的。 听闻老胡的话,众人忍不住失望,为首的那广图却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当中。 片刻后,他才开口,“你说他的伤口愈合的时间对上了?” “是。”老胡点头。要不是因为亲眼见过那伤口,他也不信有如此巧合之事。 “砰!”广图拍案而起,惊得众人寒毛竖起,“带路!” 老胡不解,还未开口广图便已经骂道:“废物,你莫不是傻了?那仲修远是个怎样狡猾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 伤口?以他仲修远的性格,怕是早在受伤的时候就做了手脚! 老胡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脸色立刻惨白。 他是没见过仲修远的模样,他不过就是个小队长,虽然战场上远远瞥过两眼,但更多的却是看纸上画,而他见着的那男人甘为人下人又扭扭捏捏还一脸花花绿绿 近距离见过仲修远的人不多,广图是一个,这也是他负责这次行动的主要原因。 顾不上其它,他连忙带了人,风风火火的又上了山! 山林中,仲修远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将军,走吧!我们说是逃难的好不容易买通了商家,今天这要是耽搁了,以后想走恐怕就走不了了。”霍双进言。 几万大军团团围聚,想要突围而出,谈何容易。 仲修远停下脚步,他回头遥望远处的山顶,那里是李牧家的地方。 村里头好像正热闹,这边都听见了动静。 仲修远告诫自己不应多事,但一想到李牧,令他心惊胆寒的不安就如洪水般侵袭而来霎间叫他白了脸,“那边出什么事了?” 难道他隐藏身份的事情终还是被发现了? 他终还是连累了李牧? 霍双犹豫,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仲修远冷言呵斥。 “这”见仲修远如此心神不宁的模样,霍双眼中有担忧一闪而过,但终还是说道:“我们走之前,听说山下的大军正上去,将军——” 霍双话还未说完,仲修远已如同脱弦的利箭一般冲了出去,他穿梭于林间动作敏捷迅速,快到极致。 他不断加速,大脑空白,心脏砰砰直跳,他胸腔中的却并不是因为疾跑导致的呼吸不足的窒息感,而是满满的担忧与害怕! 李牧,李牧,李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025.回来做什么? 001 仲修远一路心急如焚马不停蹄的赶到村外的林中时, 见着那院子中鸡飞狗跳的一幕后,却立刻瞪圆了眼。 李牧家那不大的院子外原本的篱笆墙, 已经被那群士兵粗鲁地推倒,屋子里外都是人。 站在院子当中的李牧被士兵团团围住, 面对着他的是寒光烁烁的长矛与长刀, 院子中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身高体壮满脸络腮胡的广图一脸威严, 怒瞪站在屋中的李牧,喝道:“他到底去什么地方了?你给我说清楚, 要是说不清楚,今天你得死在这!” 李牧没有说话, 他淡然抬眸,漆黑如墨的眸子直直地望向广图。 本是灿烂如夏的五月初的晌午, 硬是在李牧那淡然抬眸的动作之下, 生出几分森冷寒气, 让围在院子中的众士兵如置冰窖毛骨悚然。 广图亦察觉到李牧那惊人的气势,不过他身上戾气重, 倒不惧。 “哼!你以为他逃得过大林的四万士兵吗?”广图冷哼一声,抬手就要让人把你们抓起来, “把人带走!” 围在四周的士兵听命有了动作,准备上前绑人,然而就在此时, 从旁边突然冲出一堆鹅黄色的东西, 那群东西不大速度倒是极快, 一个个的在他们有了动作之后就‘嘎嘎’的叫唤着直扑向他们。 众士兵根本没预料到会有这样一遭,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李牧养的那些鸭子已经冲入了他们之间,扑扇着翅膀嘎嘎的叫着就往他们身上啄。 这群小东西,一个个的就算是撸直了也不过巴掌长短,毛都没开始长,嘴巴也才刚换壳,平日里见了除了李牧以外的人就害怕的躲远,这会儿却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硬是一个接一个的往上冲! 更好笑的是,那些个身穿铠甲的士兵,面对这突然而来的惊吓猝不及防,还硬是被这群小家伙给欺负的往后退去。 李牧瞪着眼睛,惊讶地看着四周这鸭飞狗跳的一幕,好半晌之后才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这群小鸭子,它们莫不是傻了? 就它们那么点小身板,好些个嘴巴都还没长硬,就这样能和人家身穿铠甲的打? 那群士兵在最开始的惊讶之后,立刻反抗起来,不过这群小鸭子总共才巴掌大小,量是他们挥舞着长矛一时之间也难以打到。 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广图黑了脸。 在战场上,他被仲修远欺压着打,在这里难道他还要被一群鸭子给欺负了不成? “你们在做什么!”广图一声厉喝。 众人闻言,纷纷严阵以待,拿出了上战场的气势。 李牧养的那群小鸭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同,一个个地站院子里头围作一团,伸长了毛茸茸的脑袋,冲着那群士兵嘎嘎叫。 仲修远从林中在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一群身着铠甲手拿长矛的大老爷们,被一群鸭子逼着慢慢地后退。 站在鸭子中间,李牧一张脸时而青时而白,也不知道是被鸭子给吓的还是被那群士兵给吓的。 广图气不过,他上前一步拽过旁边铠甲上满是鸭毛的士兵推向一旁,自己站到了鸭子与李牧面前。 “我最后说一遍,把人交出来!”广图目露杀意。 随着他这话话音一落,地上那些鸭子顿时扑腾得更加欢快。 广图的人把李牧家篱笆院拆了,也把鸭笼弄塌了,所以鸭子满地都是。 “我也已经说过了,他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李牧看向旁边的老胡,“你们的人已经来检查过了,事不过三的道理我相信你懂。” 面对领着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广图,李牧并没有露怯,如今这情况也容不得他露怯。 “是不是,你把人交出来,我看了之后自有定夺。”广图回头冷眼看了一眼旁边的老胡,责备他办事不力,后者低下头去,额上已满是冷汗。 如今这情况,老胡倒是开始期望那人并不是仲修远,因为若他真是仲修远,那他恐怕免不了要受一顿罚。 李牧身后的房间空空荡荡,他自然交不出人来。 远处,树林中。 仲修远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李牧,额上惊起一层薄薄的冷汗,他身上的衣服更是早已经被他急速的奔跑而溢出的汗水浸湿。 广图他认识,大宁少见的几个不曾畏惧他的将领之一,虽然有些冲动无脑,但却是个越挫越勇的人。 也是因此,所以他曾经和广图近距离打过几个照面,若他此刻出现,一定会被广图一眼就认出。 仲修远屏息立于林间,视线紧紧追随在李牧身上,面临千军万马都镇定自若的他此刻心神不安,思绪乱成一团。 “将军!”霍双的声音从林中传来。 被仲修远抛在身后的霍双等人,此刻已经追了上来。 他们一共二十多个人,此刻跟上来的只有霍双还有另外一人,其余的人则是隐藏在稍微后面些的林间,避免被发现。 “将军,我们走吧,时间快到了,如果再不走,我们真的没办法走了!”霍双有些焦急。 四万大兵封山,这样的情况下找到逃走的机会可不容易,一旦错过那绝没有第二次机会。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大宁借着仲修远不在,频繁对袁国出兵,仅仅两个月的时间袁国已经被重创了三次,损失了数万将士。 若再拖下去,袁国那边也等不了! 仲修远目视前方,紧张地看着院子中站着的李牧,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李牧的身上。 “将军!”霍双发现仲修远没在听自己说话,他大声进言。 “安静。”仲修远嫌他吵。 霍双无声地张了张嘴,视线顺着仲修远的视线,望向了站在人群中间的李牧。 李牧今天依旧一身普通的旧衣裳,灰蓝色的颜色因为长时间的搓洗而有些泛白,布料不是很好。虽然衣服干干净净,也收拾的很整齐,但是无论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穷酸味。 霍双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无论怎么看,他都不知道仲修远到底为什么会对他不同。 是,他是在广图面前临危不惧,可是这一点他们袁国的将士哪一个又不是?做什么仲修远要对李牧刮目相看? 而且仲修远看向李牧的眼神,总让他有几分不安。 “将军我们走吧”霍双又道。 这一次,仲修远突然有了动静,他收回了看着李牧的视线,转头看向身边的霍双。 仲修远眼眸转动,视线上下扫着,几番打量之后,他略有些急促地开了口,“把衣服脱了。” 霍双闻言微愣,随即毛骨悚然,“将c将军?” 虽然这种事情在军营当中并不少见,可是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他那青梅竹马只等他服满兵役,回去就要与他成亲的。 霍双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在仲修远急促地打量之下,退后一步,“将军,这c这样不好吧?” 在他面前,仲修远已经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脱下来,穿这个。”仲修远把自己的衣服扔给了霍双。 他的脸广图已经见过,而且因为两人身份的关系广图一定对他印象深刻,可是霍双是今年才来的,是因为领兵能力出众才被他提携上来的新人。 大概也是因为他是新面孔,所以才被派遣过来找他。 原本惊恐万分的霍双见了仲修远的动作,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红了脸,赶忙去旁边把衣服脱了,换上仲修远递给他的衣服。 “可是将军,我穿你的衣服做什么?”霍双有些嫌弃身上的旧衣服。 他们袁国和大宁可不同,虽然他们袁国也因为这长达十年的大战而消耗了许多,不过他们是获胜方,所以经济上到底还是比大宁要好许多。 “你扮作是我,过去让那广图看脸。”仲修远道。 霍双是新面孔,而且身形又与他相差不多,那老胡之前虽然来过但并没有看过他的素颜,只要霍双的声音不暴露,应该不成问题。 思及至此,仲修远带着霍双,便向旁边绕去。 之前徐田给他的那些涂脸的东西他扔了,就扔在院子后面的林中。他最是憎恶别人把他当作女人,那些东西与他来说怎么看都不讨喜,扔了倒是好。 那时只是随手一扔,没想如今却成了救命的家伙。 仲修远避开众人耳目,小心翼翼地溜进了屋子后面的林中,摸索着找到了之前扔掉的东西。 “将c将军?”被仲修远逼到了角落,背抵着树干的霍双有些想哭。 “说话的时候记得捏着嗓子,不要让他们听出你的声音。”仲修远粗鲁的把手中红红绿绿的东西往霍双的脸上涂,直到把霍双一大老爷们儿涂得跟个唱戏的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做完准备,又简单的交代了两句,仲修远把人推了出去。 霍双一步三回头的往李牧那边走,一边走,一边顶着仲修远毛骨悚然地注视。 走到那群人外面时,霍双已经真的快要哭了。 “什么人?”外围的士兵立刻就发现了霍双。 众人闻言,纷纷朝着那边看去。 见到那脸涂得花花绿绿的人,众人均是露出一脸惊讶的神情,就连李牧都不例外。 “相c相公”霍双哭丧着一张脸,按照仲修远说的捏着嗓子开了口。 因为他带着几分哭腔,又是垮着一张脸,如今倒真有那么几分像是见到这么多人所以害怕极了。 之前来过一次,见过这花花绿绿的那张脸的士兵们很快回过神来,纷纷别开眼,不忍直视。 老胡则是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将军,这个人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人。”老胡站了出来,指着那扭扭捏捏走路的霍双。 广图早就已经看见他那张色彩缤纷地脸,这会儿眉头正皱着。 霍双的身形和仲修远的相差不多,可他熟悉的仲修远绝对不是这般扭扭捏捏的人,更加不可能做如此女儿状。 霍双见众人看向自己,赶紧按照仲修远所说的小跑着站到了李牧的身边,装作生病咳嗽了两声后,他才看向李牧,“相公,这是怎么了?” 李牧状是无意的瞥了一眼身旁的树林,伸手搂过了霍双的腰,把整个人都僵硬得像块木头的霍双拉向自己怀中。 李牧轻轻拍了拍他的腰,安抚道:“没事,不用害怕,有我在。” 霍双此刻整个人都僵硬无比,如果不是因为仲修远那灼人的视线还落在他的身上,他早就已经推开李牧落荒而逃。 “咳咳”霍双半倚着李牧,又假装不舒服的咳嗽了两声。 “把脸洗干净。”广图命令。 霍双闻言,像是怕极了似的,往李牧的怀中钻。 李牧此刻不高兴了,“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说话间他瞪向老胡,而老胡则因为他的瞪视有些尴尬地别开脸。 老胡第一次来打断了李牧的好事,第二次来又看了人家的腿,这第三次 002 老胡是挺尴尬的,旁边那些士兵也都挺尴尬,可广图却不想错过这机会,他回头对旁边的士兵命令道:“去打水过来。” 李牧院子旁边不远处就有一口井,打水倒是没费多少功夫,很快,士兵就提着半桶凉水走了过来。 “我都说了,他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到底要怎样?”李牧却还是之前那副不配合的模样,并没有因为霍双的出现而改变/态度。 广图不疑有他,挥手让旁边的人上去拉开两人,然后把霍双的那张精彩万分的脸对着水桶按了下去。 霍双自己本身也是军营出身,没少训练,但此刻他却不敢挣扎,只装作无力状任由那些人把他按在水中。 结结实实的喝了好几口水之后,他脸上那花花绿绿的东西才被水冲洗掉大半。 “抬起头来。”广图走上前去,旁边的士兵见状拽住霍双的头发,硬把他的头拉了起来。 看清楚霍双那张脸后广图眉头立刻紧皱起,霍双的身形与仲修远确实相差不多,他长得也确实眉清目秀,但他不是仲修远。 老胡也借着这机会看了一眼,之前两次见面都是在夜里,他没有看清楚这人,又对那张花花绿绿的脸印象太过深刻,这会儿倒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 他反倒是有些感慨,这好好一个大男人硬是扭捏成那女人模样,让人恶心。 没找到人,广图心中失望自不用说。 他还没说话,倒是被压着喝了半桶水的霍双趴在桶上,就嘤嘤地哭了起来。 这都是仲修远教他的,霍双不敢不从。 李牧见状,立刻就急了,挣扎着想要挣脱四周拉着他的士兵,想要上去看霍双的情况,“放开!” 众士兵看向广图。 广图鄙夷地看了一眼趴在水桶上嘤嘤哭着的霍双,道:“收兵。” 话说完,他转身便向着山下走去,其余众人见状连忙拍了身上的鸭毛跟着往山下走。 李牧得了空,连忙去看水桶旁边的人怎么样。 而旁边那些个精神抖擞的小鸭子,见那些坏人要走,一个个地伸长了脖子气势汹汹嘎嘎的冲着他们叫,直叫着这群人出了村头,一路送着他们走上了下山的路,这才摇摇摆摆的往回走。 回了院子,它们也不去烦李牧,跑到之前鸭笼所在的位置蹲地上休息。 李牧把他家鸭子养成精了,这事儿在四周看热闹的那些人的口里被传得火热,李牧则是褪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盖在霍双的头上,带着人进了堂屋。 霍双的脸村里的人看见的不多,那会儿他被士兵团团围在中间,面前又站着个广图,就算看也只是匆匆瞥上一眼。 少数那么两个眼中有疑惑一闪而过,但见周围的人都没说话,也就没多想。 把人送进房中之后,李牧又出了门。 自从那些人上了山之后,村里的人事都不做了,全部都围了过来看热闹,这会儿他那院子里倒是热闹得紧。 李牧看了看乖乖蹲在原地不吵不闹的那群鸭子,又看了看四周的人。 大抵是因为之前那一次教训吃够了,张舒兰那一家子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让李牧更加有些疑惑的是,鸿叔这会儿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他这院子里开始热闹了之后,人就不见了踪影,连带着连允儿都不见了。 明明在这群人突然冒出来之前,他还在和鸿叔说话,而且鸿叔不是那种会怕事情的人,可怎么得突然就不见了? 李牧想了想,摇了摇头,没再追究下去。倒是经此一役后,他对鸿叔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想。 “让我说这还是那张舒兰的错,人明明是他给从山脚下弄上来的,这下好啦,见钱眼开,自己挨了打不说还把祸推到了李牧身上。”徐田的声音在人群中炸开,她的话一出口顿时引来一群人应和。 这事儿众人也都看在眼里,李牧也确实是冤屈,你说好好的成个亲怎么就惹这么多事了? 至于李牧那媳妇是个男人这件事情,众人一致保持沉默,没人再提。 虽说是个男人,可这亲好歹是成了不是?如果要再来一次,他们可没那么多钱! 自己家都不够用了,谁还有钱再给李牧再娶个媳妇? 说到底都是自私的人,帮着李牧那也是因为他们心里有愧,这心里的愧疚抹平了,这事儿也就没发生了。 李牧没有理会这群人,又看了看四周,确定鸿叔不在之后,他进了屋,关了门。 待到大部分人都识趣的散去,李牧关上房门时,屋里已经多了好些人。 这些陌生的人站在仲修远的背后,一个个的别开脸去捂着嘴,就是不敢看整个人湿漉漉,脸上还带着五颜六色的粉的霍双。 李牧看了一眼四周的人,并不惊讶,他在堂屋中的桌子前坐下。 霍双一个大男人,虽然之前也没对这种事情深恶痛绝,可此刻也有些受不了了,赶紧脱了身上的衣服和擦脸上的东西。 其余那些人见状,顿时一个个闷笑得厉害,刚刚霍双的表现可是出类拔众,连他们都成功的恶心到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估计能笑倒不少人。 “你喜欢这样的?”就在众人闷声发笑时,李牧冷清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原本正闹着的众人闻言立刻安静下来,有几个胆大的偷偷抬眼瞥了一眼仲修远,却没人敢说话。 他们想起之前曾见过仲修远也如此模样,顿时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寒,全身寒毛都随之竖起。 这种事情落在霍双的身上,那是好笑,可是换作仲修远,却只叫他们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众人心惊胆战不敢出声,仲修远却在听了李牧这话之后,只觉得一阵燥热涌上脸庞,让他有些微的羞恼。 这人明知道不是这样! 李牧抬眸,寒星般冷澈的眸中噙着几分戏谑与调侃,“以后别这样了。” 仲修远不语。 “丑。”李牧道。 仲修远面上更红几分,他薄唇轻启,“好。” 正忙着擦脸的霍双听到这两人的对话,本就哭丧着的一张脸,顿时更加哭丧得厉害。 仲修远之前这副装扮李牧都没说话,如今他这装扮李牧却说了话,霍双只觉得委屈,他丑怎么了,他吓谁了? 霍双敢怒不敢言,周围其他的人那更是如此。 这简短的对话之后,屋内有瞬间的寂静。 各人心事各异,谁也没有说话。 李牧用舒服的姿势坐在桌前的凳子上,视线直视望着紧闭的门扉。 仲修远站在他旁边的位置,眼眸微垂,视线落在李牧的手上,心中却是忐忑。 他走了又回,前后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离开之前他去意已决,如今却是又这样眼巴巴的回来了 再次面对李牧,稍冷静下来些的仲修远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李牧此刻是个怎样的心思?之前那件事后又会怎样想他?这些事情只要想一想仲修远便手心冒汗。 “他们是什么人?”李牧等了片刻,没等到仲修远的介绍之后自己发问。 心乱如麻的仲修远后知后觉,他回头看向跟着自己进了屋的这群人,有些不知如何解释。 他想李牧应该是猜到这群人的身份了,不过他却有些不愿意让李牧参与进这件事情,李牧好不容易远离了战场,他不想让李牧再参与进去。 霍双并不知道李牧知道多少,见仲修远蹙眉不知如何解释,他主动说道:“我们是他的兄弟” 以往在战场上有需要埋伏的时候,他们也会伪装身份,那时候用的就是如今这样的身份。 “哦,小舅子啊。”李牧看向霍双。 原本以为自己替仲修远解了围的霍双闻言一噎,小c小舅子? 霍双惊恐地望向仲修远,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虽然来之前他已经打听过一些,知道仲修远如今是以李牧媳妇的身份留在村里,不过他觉得这只是仲修远藏身的一种方法。 总不能是他们将军,真的把自己嫁给这个男人了。 李牧并未起身,直接拿了茶杯倒了一杯茶,抬手递给霍双,“喝茶。” 还处于震惊疑惑中的霍双反射性地把茶水接了过来,拿了就想往自己的嘴边递去。 茶快到嘴边时,他动作却突然停下,因为旁边仲修远冰冷的视线太过冻人,令他寒毛竖起四肢发凉。 “不喝吗?”李牧面上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的模样,他眼中的戏谑,却只有仲修远一人看了出来。 端着茶水,霍双这边被李牧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边又被旁边的仲修远冷冷瞪着,好好一个大男人愣是又有些想哭了。 忐忑不安的犹豫了片刻之后,霍双小心翼翼的把茶水递回到了李牧的手边,您是我舅子,您是我小舅子行了吧?! 仲修远冷冷地看着霍双把茶水放了回去之后,黑眸幽深地看向旁边的人道:“出去。” 众人闻言,立刻如释重负般向着旁边的窗口走去,如同来时一般翻窗离开,重新隐藏进林中。 众人离开,仲修远暗暗松了一口气,一回头发现屋内只余下自己和李牧之后,一颗心又立刻高高悬起。 他突地有些后悔了,他怎的就把霍双等人给赶了出去呢?若是没赶走,他如今也不用落得和李牧单独相处的窘迫境地。 经历过早上那些事情,又说了那样的话,如今又是明白自己的心意,在面对李牧,他连手脚都不知应该放在何处。 仲修远暗暗捏了一把汗,他勾起嘴角,露出几分自嘲的笑容。若把如今的情况换作战场上的战事,他一定能想出千千万万个解决办法,可如今他却只能捏着一手冷汗不知所措。 “回来做什么?”李牧开口。 003 看是镇定自若的仲修远心里吓了一跳,他张了张嘴,一句担心却是说不出口。 仲修远立于李牧面前不远处,敞开的窗口外阳光照射进来落在他的身上,在他身周勾勒出一层浅浅的光晕。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五官轮廓深邃精致,不如女人那般柔美,是带着几分俊朗的俊气。 此刻阳光在他侧脸勾勒出幅度,让他五官更为深邃。他肤色如玉,眼尾微微朝上斜飞,微颤着的睫毛魅惑俗世众生。 李牧面无表情的伸出手,对着他勾了勾食指。 仲修远抬眸看向那勾动的手指,不知李牧是做何意? “过来。”李牧道。 仲修远局促,李牧面无表情的模样令他有些怕了。 想想以往那些过往,仲修远越是怕了几分,这人又想做啥? 李牧又动了动手指。 仲修远迈开了脚,向前走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直接让李牧的手拽住了他的手腕,然后下一刻,李牧手上力道突然加重,把他往自己面前狠狠一扯。等仲修远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李牧扯人过去,横趴着被李牧抱在怀中。 李牧坐在凳子上,仲修远被他拉得一个踉跄跌倒下去扑在他的膝上,两人一坐一趴。 嗅到属于李牧身上的气息之后,仲修远的呼吸立刻乱了节奏,他屏住呼吸,但是李牧的气息却迎面扑来,让他避无可避。 趴在李牧身上,仲修远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他还没能成功,身后就传来一声‘啪’的声响。 正挣扎着的仲修远停下动作,整个人僵住。 他趴在李牧膝上瞪大了眼,漆黑的眸子中此刻有些呆气,似乎是被吓傻了。 “啪!”一声之后,清脆的第二声响起。 呆呆傻傻的仲修远茫然地回过头去,望向自己被李牧打了两下的臀部。 在看到高举着手的李牧要打下来第三次时,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你——” 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的仲修远早已经胀红了一张脸,他从未想过,就连小时候都极少被长辈凶的他,居然有一天会被人抓住打屁/股。 而且打他的那人,还是李牧! 认识到这一点,仲修远脑中一片空白自不用说,胸腔中也像是平地惊雷般砰砰直跳,逆流的血液全部涌进大脑,让他羞得真真恨不得就这样一头撞死在地上。 “啪。”第三声落下。 这一下,李牧用了些力道,打得仲修远闷哼一声。 “你——”见自己挣扎不成,仲修远抬头瞪向李牧。 正准备有动作的李牧看见仲修远那又羞又胀得通红的脸,有瞬间的晃神。 仲修远本就长得好看,如今又是这样一副被欺负了敢怒不敢言的怔愣模样,顿时便让人更加想要欺负了去。 微一晃神后,李牧抬手又要打,仲修远见状连忙伸手捂着,嘴上也急急开了口,“你这是做什么?!”这人当真是当他好欺负了! “都嫁为人夫了,还使性子,你说你该打不该打?”李牧伸手拽住仲修远捂住身后的手,把他两只手拉到身前,另一只手则趁着这机会结结实实的又一巴掌下去。 “啪!” 清脆的声响在屋内传开,那处火辣辣的疼痛让仲修远脸上了红晕更甚,也让他心中的羞臊更是翻腾的厉害。 “你c你再打一下!”仲修远火了,这人还真当他好欺负! 李牧他若是敢再打,他就叫人掀了这村子屠了这村,让他们死无葬身之所。 “啪!” 仲修远瞬间红了眼,是羞红的也是臊红的,这人怎的真说打就打? “知错不知错?”李牧抬手,欲又要打。 “我——”仲修远还想说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却变成了一声闷哼。 李牧的力道并不大,甚至比不上早上两人在屋中大打出手时的力道,可这样的姿势还有如今的状况却让仲修远觉得,如今李牧的每一巴掌都打在了他的心上。 这一巴掌又一巴掌的下来,可要比早上那些拳脚让他痛得多。 “以后还走不走?”李牧依旧是那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模样。 仲修远挣扎出一只手,紧紧拽着裤腰。 抬了头,用红彤彤的眼睛望着李牧,委屈巴巴可怜兮兮。 不过他虽微撅着嘴却没说话,说,他要怎么说?要说以后都不使小性子以后都不走了?可他又以什么样的身份留下? “啪!” 仲修远呼吸一滞,本就已经乱得不行的心顿时更是颤得厉害。 这人到底明不明白他喜欢他?到底知晓不知晓他的心思?就尽知道欺负他压着他! “我走不走又有何关系?反正你又不喜欢我。”因着心中的委屈,仲修远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但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明知道李牧不喜欢自己还说这样的话,他成了什么人了?怕是让李牧听了只会更加招他厌恶。 仲修远话音落下,几乎同时,李牧蛮不讲理的话便传来,“喜欢不喜欢你都是我娶回来的都是我媳妇。” 满腹委屈与不自在的仲修远一噎,这人到底是有多么霸道多蛮不讲理? 想想也是气人,这人穷困潦倒不说,还总是面无表情沉默着少说话,又是如此的蛮横霸道不讲理,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看上了他哪一点。 莫不是他打仗把自己打傻了? 仲修远想一想,还觉得真有这可能。 “啪!” 他还来不及细想,身后又已是火辣辣的疼。 感觉着那疼痛中,仲修远羞得要死,他伸手拽着自己的裤子不动了,也不说话,决心再不理会李牧了。 “啪。” “啪。” “啪” “你这人有完没完!”仲修远几乎是低吼着出声。 他怎么就忘了这人得寸进尺的性子?不理他?不理他那就是给他机会得寸进尺。 仲修远仰着头瞪着李牧,心中又羞又气又燥,但他却拿李牧莫奈何。 谁叫这人他喜欢,如今就算是这人仗着他喜欢一欺再欺欺负人,他也得自个忍着。 “那还走不走了?”李牧举高了手。 仲修远瞪眼,氤氲着几分水汽的眸子直直地盯着那手,气鼓鼓的他喘着粗气,脑海中尽是军营中那些把人打得血肉模糊哀声连连的军法惩治手段。 “啪。” 然后战无不胜越战越勇连胜十年的仲修远仲大将军缴械投降了,他收回视线,低了头,乖乖老实的趴在李牧腿上,委屈巴巴闷声闷气的小声说道:“不走了,我错了。” 李牧收起高举着的手,用另一只手捏住仲修远的下巴,挑起他的下巴,让被他欺负得不行的仲修远回过头来看向自己。 见着仲修远那脸颊微红的脸上,氤氲着水汽带着淡淡的委屈与羞臊隐忍表情的眸子,李牧黑眸中有异样的流光一闪而过。 李牧有瞬间的停顿,片刻后他恢复如常,只用手揉了揉仲修远的头发,把他一头顺滑的长发揉得凌乱。 被放开,仲修远一手扯着裤腰,一手捂着自己背李牧揉过的脑袋,一脸茫然不解地站在旁边。 看着李牧在屋里忙来忙去,忙完又去院子中收拾残骸,仲修远这才后知后觉的转过弯来。 李牧这人虽然在军营当中习得一身戾气,但却并不是个喜欢动粗的人,刚刚那些作为分明就是故意欺他好玩!早上他是使了性子说走就走,可这人却惦记着! 这人! 仲修远咬碎了一口牙,面上更是臊红得厉害。 屋子中,仲修远咬牙切齿,屋子外不远处的林中,二十几个大男人一溜烟排开撅着屁/股蹲在地上,一个个的脖子僵硬地望着窗口内发生的情况,两只眼睛瞪得老大。 也不知道多久之后,一群人中有一个先回过神来,“副c副c副c副队长” 被叫着的霍双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旁边的人见了,一倒拐子打了过去,这才把人叫醒。 “副队长”是真已经快哭出来了的众人说不出话来,只能六神无主求助的看向霍双。 再看霍双,那霍双却依旧是满脸的懵逼,若说其他人那是快要哭了,那他这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转了都。 咋滴啦,他们将军还真把自己给嫁了?! 屋内,仲修远气呼呼的想要出门去找李牧理论,才抬脚走了一步便停下动作。 仲修远偷偷摸摸看了一眼在门外收拾被推倒的篱笆院的李牧,趁着他没注意,他偷偷用手摸了摸被打疼的屁/股,然后迅速的收回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026.没事,不哭了 001 这么来来回回的一闹, 结束时,天色早已经慢慢暗了下来。 李牧把乱七八糟的院子里简单收拾得能过人后, 就急匆匆的去了徐田家,他去的时候才知道, 杨铁的媳妇儿早上已经回去了。 得知这消息, 李牧有瞬间的失神,徐田见了连忙安慰他, “你也别太介意,她能挺过来的。”想了下, 徐田又加了句,“你要是真不放心, 以后可以去看看她,我帮你问了她家那地在哪儿。” 杨铁就住在他们镇子对面那头的山里, 其实从他们这村头还能看见那么点儿, 天气好的时候, 说不定还能看见点房子。 不过山里的路曲曲绕绕,好多地方看着近走着远, 从这过去就要好几天。 徐田说了下问到的消息,又安慰了李牧两句民不与官斗, 话题结束时,夜幕已经袭来。 李牧家那院子是彻底毁了,篱笆院倒了, 鸭笼倒了, 屋子里倒还好, 但这院子是铁定要从新收拾了。 回了家,李牧粗略地看了一眼院子,在心中大概暗算需要弄多少竹子木桩回来才能修好。 院子既然已经毁了,他就想着索性趁着这机会改大点,反正地方是够用的。 他家后面就是林子,野生野长的林子,以前搁着没人用,如今他想着圈出一块来专门用来放鸭子。 小鸭子眼看着一天天长大,小院子里那个小地方已经不够用,再过段时间再长大了,家畜牲口的味道也就大了,总不能一直和人生活在一起。 李牧正算计,一旁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怎么样了?”鸿叔抱着允儿急匆匆地走来。 因为走的急,他额头上都是汗水。 两人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允儿还好,鸿叔头上却还带着枯草叶,十分狼狈,活像是哪个草堆里藏过的。 “鸿叔。”李牧接过允儿抱在怀中。 “叔叔。”允儿拽着李牧耳边的头发,黏糊糊的靠着李牧撒娇。 鸿叔这会儿已经看了四周一圈,见到李牧院子的惨状他脸色十分难看,他有火却又不好意思骂,所以憋得脸铁青,只嘀咕,“那群废物,就知道瞎折腾李牧你没事吧?” 与李牧对视时,鸿叔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他本来应该帮着李牧的,可是他这时候却不在 李牧倒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知道鸿叔有很多秘密,他有他的不容易,所以他并不会怪他。 “你没受伤吧?”鸿叔问道。 “我没事。”李牧逗弄允儿。 听闻李牧没事,鸿叔总算是松了口气,他颇为恼火地看着那毁于一旦的院子,“这下子要麻烦了。”院子篱笆院倒了,鸭子蹲了一地,柴屋那边也受了波及。 正说话,鸿叔却眼尖的瞥见了屋内的一抹人影,“他?!”鸿叔看向李牧,“他不是走了吗?” 屋内坐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仲修远。 后者察觉到两人的视线,他站起身来,“鸿叔。” 大兵封镇封山,这一带根本无法轻易进出,他又错过了离开的最佳时机,如今只能暂且留下来。这山里在经历了之前的事情后,现在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鸿叔没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山里的夜来得很快,几人搭伙,简单的吃完了晚餐后,早早的便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大清早李牧就起了床。 他进了几趟山,先是背了一大堆竹笋,又拖了五c六棵竹子回来。 山里就是这点好,很多东西都自给自足,只要不是太懒,日子虽然富不了但也不至于会过不下去。 把那一大背篓春笋全放在看到竹笋就黑了脸的仲修远面前后,李牧拖了竹子出来,在院子里开始破竹子,准备全削成竹篾子放着待用。 编篱笆院这事儿不算难,不过李牧只是看过成品,要自己动手还是缺点经验,好在鸿叔也知道情况,所以早早的就收拾完了家里事情来帮忙。 李牧和鸿叔两个人一手一把柴刀忙着,仲修远挽着袖子坐在院子一脚,面前是似乎看不见尽头的竹笋大山。 半上午的阳光暖洋洋的落在山里头,山涧里天空一碧如洗,斑驳的光斑从树叶缝隙间落下,把院子照得通亮。 正忙着,李牧腿边突然有了动静。 李牧低头看去,允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腿边。 “怎么了?”李牧低头询问,面对允儿他语气总是会不自觉的放柔和几分。 “叔叔,小鸭子。”允儿白皙的指头指了指小鸭子所在的位置。 因为鸭笼塌了,所以昨夜鸭子被李牧关在了空着的那杂物间里,早上才放出去围在了院子一角。 “你去玩吧,小心些。”允儿很喜欢鸭子,这段时间他天天跟着李牧放鸭子,李牧以为他想玩。 “叔叔,小鸭子睡着了。”允儿仰着头,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倒映着李牧的脸,如一汪清池清澈得不含任何杂质。 李牧放下柴刀,拎着允儿抽了个凳子,把他放在了仲修远的手边让他坐着玩,“你在这里和婶婶玩。” 听着那两个字,仲修远身体不易察觉地一僵,他抬眸看了一眼李牧,脸上不知是太阳晒出来的红晕还是恼羞的酡红。 李牧低头看了眼地上没少多少的竹笋,“动作快些。” 仲修远瞬间脸黑如碳,他恨剥竹笋! 这东西就拇指粗细,壳多细长,半点不好剥不说,还费时间。 之前他腿受伤那段时间,李牧就扔了一大堆给他,他废了几天时间不停歇的剥才剥完。本以为这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没想一回头,李牧就又弄了这么一大堆出来。 面无表情的调侃完仲修远,李牧又一本正经的回去弄他的竹子,允儿却是有些急了。 他看了看仲修远,又看了看李牧,再看了看小鸭子,他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咚咚咚地跑向了小鸭子那边。 李牧没上心,只当他在玩,但片刻后,看到允儿双手捧着个鸭子摇摇晃晃地向着自己走了过来,他才发现事情不对。 个子小小的允儿双手捧着个小鸭子,毛茸茸的小鸭子很是安静,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的让他捧着。 “看,睡着了!”允儿把鸭子捧高高,想给李牧看。 李牧扔了手中的柴刀,他剑眉皱起,接过那鸭子看了起来。 小鸭子耷拉着翅膀和脑袋,在允儿手中的时候它乖乖的,到了李牧手里之后挣扎着动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有气无力地趴了下去。 小鸭子身体有些烫,四肢明显无力,鸭嘴微微张开,却不叫,只痛苦地喘着气。 “哎呀,这是怎么了?”鸿叔见了,赶忙走过来。 他捏了捏那小鸭子的小翅膀,小鸭子只是无力地挣扎了一下,然后越发的虚弱。 “这该不是昨天给打着了吧?”鸿叔紧张兮兮的往鸭子那边走去,昨天的事情他都听说了,这么小的小鸭崽崽,万一不小心给打了一下,还不得变成这样啊?! 李牧眉头紧皱,也跟着往那边走。 昨天他夜里睡觉前喂食的时候没发现什么异常,早上他把鸭子放出来的时候也没怎么注意,也不知道这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到了鸭笼那边,一群小家伙立刻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冲着李牧叫唤,这一闹,李牧倒是立刻发现情况不对了。 一群原本三十多只鸭子,有将近十来只蹲在地上没动。 其中有几只还好,还有点力气跟着嘎嘎叫,试图站起来,其余几只都已经没有力气动了。 允儿这会儿也跑了过来,他扶着李牧早上临时弄出来的鸭笼奶声奶气的和李牧说道:“叔叔你看,小鸭子睡着了。” “鸿叔。”李牧看向身边的鸿叔。 鸿叔闻言,立刻了然点头,他走到一旁打开了鸭笼,把那些还能走动的鸭子给赶着往空着那屋子走去。 那些情况还好的鸭子被赶走了后,李牧立刻进了鸭笼,去看那些不能走动的。 小鸭子还小,本来就小小的一只,这下病怏怏的缩着,就显得更小了。 李牧数了数,连上允儿给他看的那只,一共十三只走不动。 十三只鸭子情况都差不多,都是全身无力,张着嘴好像喘不过气的模样。情况严重程度各不一样,有的还只是轻微,有的则是已经瘫在地上动不了了。 鸿叔关好了鸭子,重新回到李牧身边,见着那趴了一地的鸭子,顿时间心疼得不行,“这该不是生病了吧?” 若说给打着了,那也不能是这样的情况啊,这不像是挨了打,反而更加像是病了! 这些鸭子当初李牧可是花光了所有的钱才弄回来的,连上那水塘那可是好几两,现在这一下子就趴了三分之一,这不是要急死人吗?! 仲修远闻声早已经跟了过来,他对这种事情不甚了解,但看着李牧皱眉,他眉头也紧锁着解不开。 李牧拿了篮子,把不舒服的小鸭子一个个捡了起来放在篮子里,然后提到了一旁空地上。 李牧抽了小板凳坐下,仔仔细细的把每只鸭子都捡起来看了看后,他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这些鸭子不是好像生病了,而是确实是生病了。 他最怕的事情,终归还是来了。 002 鸭子这东西和其它的牲口是不一样的,它们虽然生长的周期会很快,但是也极容易生病,而且一旦生病都是一片一片的病。 普通生病还好,若是犯了鸭瘟,那更是说不定一次就能死掉几百只。 以前他们家养这东西的时候,从小鸭子破壳了就一直在预防鸭瘟,该吃的该喂的预防药都没少缺。 但这里不同,这山里头别说是给鸭子治病了,就算村里头的人病了好多也是不愿意下山去找大夫看,而是自己挺着。 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战火连天十年后的现在,药这东西也稀缺。普通的感染个风寒还好,若是个大病,那药都吃不起。 人吃的药尚且如此,更别提这种家畜牲口。 现在这情况,估计他就是下山想找个人来帮他看看,也没这样的能人。 这事情李牧之前就想过,那时候他就一直有些隐约的不安,但一直抱有侥幸的心理,想着试试运气觉得说不定能躲过,如今看来到底还是他太幼稚。 把这十三只鸭子单独放在一旁后,李牧邀了鸿叔,让他帮忙进屋里再看看还有没有其它情况不大对的小鸭子。 李牧之前一共养了有三十六只鸭子,一个个的长势都还不错,现在比起之前大了一圈,也比之前更凶了一倍。 见到李牧进屋,原本趴在地上休息的小鸭子全部都站了起来,嘎嘎的就往他身边窜。 李牧脸色一白,退到门外,只留下鸿叔和允儿在屋子里面帮着看鸭子。 “喘气的,眼睛上有眼屎的,也一并抓出来。”李牧站在门外,伸长了脖子望着屋内的情况。 农家的屋有门槛,那些鸭子还小,没给搭梯子的时候扑腾不过门槛,也幸得如此才让李牧不至于被它们追着跑。 鸿叔弯着腰,在一群鸭子当中挨个挨个搜寻,没多久就拎着两只腿脚好像有些不方便的鸭子出来。 “我好像还看见了好几只都走不利索。”鸿叔一边把检查到不对的鸭子放在篮子里,一边皱着眉头与李牧说话。 剩下的这些鸭子基本都是情况还好的,但再从里面选选,好像也还能再选出五c六只情况不对的。 李牧没有说话,他沉默的从旁边拿了另外一个篮子过来,把这些情况稍好些的和那些已经不能动的分开放,免得继续传染。 允儿从屋内出来,蹲在那些趴在篮子里一动不动的小鸭子前,有些心疼的用手轻轻摸着小鸭子的脑袋。 等把所有的鸭子都检查了一遍后,李牧放在门外的篮子中,已经有十八只鸭子。 三十六只鸭子一下子就有十八只不对劲,足足一半的数量,看着那些嘎嘎叫着的小鸭子,别说是鸿叔,就连李牧这会儿也有些心疼。 因为鸭子的事情,李牧也没有心思再去弄篱笆院。 小鸭子的吃食,他一直都十分的注意,平日里吃的东西喝的水也都是干干净净的,如今生了病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原因,也只能等等看,看明天情况怎么样。 只要不是传染性质的鸭瘟,运气好的话,明天说不定它们能自己挺过来。 鸭子经常会犯的那些病,李牧大多还是知情的,既然敢养,他大概的应对方式还是有数的。 不过如果是鸭瘟,那事情就严重了 晚些时候,他单独弄了些清水还有食物出来,单独喂了那些生病了的鸭子。 稍好些的那些鸭子还能自己吃东西,已经趴下的那些虽然还能喝点水,但是东西却是吃得少。 傍晚时分再看时,那些吃不下东西的已经奄奄一息。 李牧找了细长的竹篾子弄了些碎白菜叶,一个个的抓着掰开嘴巴喂了点。 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天未亮雾正浓,李牧披着外衣起来再来看时,趴下的那些鸭子已经有三只死了。 小鸭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李牧看的时候它们身体都已经凉了,嘴唇也有些发乌。 “怎么?”仲修远与李牧一样,披着一件外衣跟了出来。 两人都是战场上习惯了浅眠的人,李牧稍有一点动静,仲修远就醒了。 李牧摇了摇头,心沉了下去。 他把死掉的那三只鸭子捡了出来,放在屋檐下,又把其余的那些给挨着挨着检查了一遍。 鸭子如今分作三个地方关着,没出现问题的单独放,稍微有些问题的放一堆,趴下的则是放在另一边。 这一遍检查下去,李牧那张脸直接漆黑如炭。 一夜过去,原本情况只是稍微有些不大对劲的那些鸭子里,又有一半趴下了。 “别太担心。”仲修远道。 山中水汽重,五月初的天气,清晨还有些凉。 李牧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子漆黑,看不出他在做何思想。 仲修远见李牧复又蹲下去检查那些趴在篮子里一动不动的小鸭子,他剑眉紧蹙,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那瞬间他有些懊恼,懊恼自己的无用,懊恼自己明知李牧陷入困境却帮不上任何的忙,他甚至是嘴笨到都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安慰人的话来。 清晨,山里安静。 李牧蹲在地上看着那些情况严重的小鸭子,那些小鸭子似乎也察觉到了李牧沉重的心情,挣扎着站了起来,然后靠着李牧的手又蹲下。 手背上毛茸茸暖洋洋的触感让李牧心情稍好了几分,却也越发的着急。 李牧安排好了这几只鸭子,起了身,深吸了一口气后打开了关着其余昨天还正常的那些小鸭子的房门。 这会儿小鸭子一个个的把脑袋缩在小翅膀里面,似乎还没睡醒,它们难得的没有闹李牧,而是蹲在原地。 片刻之后,李牧再出来时,手中又捧着好几只明显情况不对的鸭子。 仲修远站在门口看着,几次张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鸿叔起床过来看情况的时候,李牧家屋檐下已经摆着四只死掉的鸭子,用来关病重鸭子的篮子里也多了好几只新的。 “这可怎么办啊?”鸿叔着急,照这速度下去,要不了两天这鸭子得全死光。 山里头这些东西本来是不好养活,平常人家偶尔买那么几只来养,最后能活着长大的还不到一半,这也是很多人不愿意养的原因之一。 李牧原本是想靠着这些鸭子赚钱,这一下死掉这么多本都亏进去了,这能叫人不着急吗? “鸿叔,中午麻烦你照顾一下这些鸭子,我下一趟山。”李牧决定下山一趟,问问看有没有人会治这东西。 上辈子他家以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最惨的一次将近两百只幼鸭全部都死光了,不过那时候他们家已经自己有养殖场,两百只小鸭子算下来亏损的也不算大。 如果只是普通的生病也就算了,但这一次情况明显有些不同,因此李牧也不敢轻举妄动。 “唉,好,你放心去吧”鸿叔想都不想便点头。 就这会儿工夫,允儿已经起床,他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之后,套上小虎鞋,揉着眼睛就往李牧家院子跑。 “叔叔”进了院子允儿跑到小篮子旁边蹲下,伸长了脖子。 他昨夜一夜都惦记着这些小鸭子,睡觉前还问鸿叔来着,得到鸿叔‘会好’的保证后他才愿意睡下。这不,早上一醒就马上跑过来了。 看完了篮子里面的那些小鸭子,允儿眯着眼看向放在屋檐下的几只,“小鸭子怎么了?” 他小跑着蹲在那些死鸭子面前,伸手去摸,摸到一手冰凉的触感之后愣了一下,下一秒,他嘴巴一扁,眼睛立刻就红了,“呜哇” 鸿叔见状,赶忙上去把他抱了起来,“不哭不哭” 允儿被鸿叔抱着,眼睛却还望着那地上死了的几只小鸭子。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允儿虽然才四c五岁的模样,但是他已经隐约知道什么叫做死。 这群小鸭子,自从李牧买回来之后每次李牧带着鸭子去水塘那边觅食,都会带上他一起,这让几乎从小就没有什么同龄玩伴的允儿十分的开心。 和带着目的的大人不同,他是真心实意的喜欢那群小鸭子,昨天知道小鸭子病了他就担心得不行,一夜都睡不好,这会儿知道鸭子死了,他眼泪立刻就下来,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怎么还哭啊,你看那不是还有那么多吗?”鸿叔轻轻捏了捏允儿的脸颊,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但他的举动并没有成功,泪眼汪汪的允儿看了看那些还活着的小鸭子,又看了看死掉的那几只,眼泪立刻落的更凶了,“呜小c小鸭子小哇” 与在战场上冷漠的互相厮杀的大人截然不同,在允儿看来,死了的悲伤,并不能用其它还活着作为理由来弥补,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见允儿这哭得伤心得不行的模样,李牧紧抿的嘴角松了些,他上前从鸿叔的怀中接过哭惨了的小人,抱在自己怀中。 “没事,不哭了。”李牧眸中有柔光一闪而过,整个人气势都温和了下来,“叔叔中午要去山下找人来帮小鸭子看病,你要一起去吗?”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允儿闻言,立刻泪眼汪汪地看着李牧。 “治好了,小鸭子就不痛了。”李牧轻声细语。 听了李牧的话,允儿吸了吸红红的鼻子,连忙点头,“我要去!”话说完,他又看了看地上的那几只死鸭子,抬起小手抹了抹止不住的眼泪。 “你这上下山一趟不容易,要走那么远,还是别带他去了,免得路上累着。”鸿叔开口。 山里上下山的路不好走,就算什么东西都不带,来回走上几个时辰也够呛。 允儿一听这话,赶紧用两只手拽住李牧,扁着嘴紧张兮兮地望着李牧,生怕李牧不带他去。 允儿平时是个很听话很懂事的小孩,总是不哭不闹安安静静,此刻他却选择任性。 “没事,不累。”李牧紧了紧怀抱,空出一只手来为允儿擦了擦脸上还止不住的泪水。 得到李牧的答案,允儿又紧张兮兮地看向鸿叔。 被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鸿叔到了嘴边的话也只得咽回去,“去吧去吧,路上小心些,最近山下不太平。” 允儿格外认真地点了点头,一边哽咽着一边说道:“允儿会听话的,听叔叔的话。” 听着允儿那带着哽咽的声音,院子里三个男人都没说话。 其实他们倒希望允儿能够任性些,他才四c五岁,而不是四/五十岁,他即使是任性些胡闹些他们也会包容。 李牧和仲修远两人的沉默是因为心疼,鸿叔闻言却是立刻红了眼眶,眼中有愧疚一闪而过。 允儿没有父母,他独自一个大男人带着眼睛不好的允儿在山里生活,李牧没回来之前,有的时候他为了去山里做事,不得不把允儿一个人关在家里关一下午。 别的小孩满山遍野地跑,玩得一身泥巴开心得不行,允儿却只能坐在屋里的小凳子上,隔着门瞪大了眼睛听着。 虽说允儿很懂事从来不哭不闹,可到底还是他亏欠他了。 003 简单的吃了早饭,李牧早早的便抱着允儿下了山。 路上允儿很乖,能自己走路都一直自己走,好像不想让李牧累着。 李牧却不管他那么多,弯了腰,直接把人抱了起来就走。 费了些时间走到山下,走过翠竹林,到了镇子外时,太阳都已经升到了头顶。 山下戒严,镇子里外都有重兵把守,两人进镇还被人搜了身,又问了来意之后这才被放行。 因为大军到来的原因,镇子上人人自危,有些萧瑟。 原本热热闹闹的街道上小贩少了许多,只零零星星有几人。走在路上的行人也少,大多都是来回巡逻的士兵。 李牧找到镇上唯一的一家医馆前,一路上都被盘问了两遍。 医馆就开了半边门,因为仲修远腿上有伤的原因,医馆成了士兵搜索的重要地方,大军入住镇上以来每隔两天就要被搜一次,闹得都没人敢来。 坐堂的大夫是个年轻人,看样子也和李牧差不多大,不是别的地方那种走路都颤颤悠悠的老大夫。 他一身白衣,支着下巴在屋子里打着瞌睡,一张端正的脸侧脸上给按出个红印子。 一开始他见李牧进来本来还高高兴兴,听到李牧问的是鸭子的事情之后,脸就垮了下去。 “我是给人看病的,这种家畜牲口的事我不管。”年轻大夫虽然有些不开心,但到底还是没有发火。 这么些天来医馆都没人敢来,一来就来一个李牧这样的虽然让他有些不开心,不过到底算是有客人进了门。 李牧来之前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但他还是不死心的又问,“您说这人吃的药,鸭子它能吃吗?” 山里头的人吃的药都是草药,药性没那么强,李牧还是抱着点希望。 大夫好笑,“你说这鸭子吃的食,人能吃吗?” 李牧不说话。 那大夫见李牧这样,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如果要是按人的情况来看鸭子,就你之前说的那情况,那些鸭子倒不像是生病了,反而像是中了毒。” “中毒?”李牧声音低沉。 “没错,一般情况生病的人嘴唇都是发白的多,也就只有中毒的才会以那么快病发,而且嘴唇一般呈乌青色。”大夫一边说一边觉得好笑,他学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给鸭子看病。 李牧倒是经由这大夫这么一提醒,立刻回过劲来。 他以往见到的鸭子生病,大多都不会这么快发作,就算是烈性的鸭瘟,那怎么的也得两c三天才会死。 那些小鸭子从发现不对到死掉,一共也才用了半天一夜的时间,着实是太快了些。 同时,李牧也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鸭瘟,不会传染,那情况就还是可以控制的。 李牧立刻抱起乖乖坐在旁边的允儿,与那大夫告辞就急匆匆的出了门,准备早些回山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了半条街,他又急冲冲地倒了回去,再次回到那脸色发青的年轻大夫面前后,李牧把怀中的允儿递了过去,不等那大夫开口,他便道:“还麻烦您帮我看看他是怎么回事。” 那脸色铁青正准备发火的年轻大夫,见面前的这娃娃好像是个人,憋得老大的一口气又给咽了回去。 是个人,这事儿就好说。 那大夫给允儿把了脉,又翻了他的眼睛看了看,然后语气有些怪异地说道:“他这也是中了毒。” 李牧并不惊讶,他或多或少猜到了些。 李牧不惊讶,那大夫看李牧的眼神却有些异样,他又抱着允儿琢磨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他这毒好像是胎中带出来的,我以前也没见过,具体的情况我还得琢磨琢磨。” “能治吗?”李牧只关心这。 允儿是个很乖的孩子,只可惜了这双眼睛。 他又住在山里,山里的人要是眼睛不行,就连出个门下个地都是问题。 现在还好,有鸿叔有他,怎么的也会照顾着。 可以后鸿叔去了,他老了,只剩下允儿一个人的时候他怎么办? 山里头的人大家日子都过得拮据,除非他们能赚到钱让允儿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不然允儿怕是娶个媳妇都难。 毕竟日子本来就不好过,谁愿意去照顾个穷瞎子? 大夫琢磨了一番,摇了摇头,道:“这毒并不是很深,应该是他娘在他已经成型快要出生的时候才中了毒,不过这样的情况处理起来向来都麻烦,就算是想要治好他,这花费也不小。” 镇上的人山里的人是个什么情况那大夫清楚,真正拿得出钱的没几个,大家都是得过且过。 “要多少?”李牧把人抱回怀中。 那年轻大夫本不想继续纠结,但见李牧一脸认真并不像是随便问问的模样,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之后报了个数字,“就算一切从简,没个三四十两估计也没办法。” 这年头,国家打仗征收药材,闹得药比肉还贵,吃得起肉的人大有人在,吃得起药的人却不多。 李牧暗暗记下这个数字,他掏了钱袋子,“谢谢大夫,诊费是?” “行了,滚吧!”年轻大夫没好气地挥了挥手,又撑了下巴准备打瞌睡。 李牧微讶,鸭子的事情就算了,但是一般人来看诊就算没拿药,诊费多少还是要意思意思的。 那大夫见李牧不走,又道:“这么个小娃娃,就当是我做点好事,积点阴德好了。” 李牧也不再纠结,抱着允儿与他道了谢,转身就走。 李牧临走到门口快要出门时,身后却又传来那大夫的声音,“以后鸭子的事别搁我这问,我这是看人的!”显然,他还惦记着李牧拿他问家畜牲口的事。 出了医馆,李牧抱着允儿准备离开镇子回山上,却被一群士兵堵在了镇子中,出不去。 镇子外,将近几千人的士兵形成方阵列队,整装待发。 李牧从旁人的口中得知了情况,这些人是广图的手下,他们分作几个大队,准备把包围圈内所有的地方一寸不漏的翻个天翻地覆,首要的搜索方向就是镇子附近的几座大山。 见一时半会儿离不开镇子,李牧索性带着允儿去附近买了些花生糖。 一共买了小半斤,被用油纸包得方方正正。 店家用当季新的花生做的花生糖香甜酥脆,味儿也香。 允儿拿了舍不得吃,咬碎了包在嘴里,白白净净的腮帮子鼓囊囊的。再加上那早上哭红了的眼睛,整个活像一只小兔子。 原本李牧还只是想买给允儿做零嘴,结果嗅着那味道自己也忍不住吃了一块。 等在镇上耽误了些时间的李牧带着允儿在上山时,已经是晌午之后。 李牧把允儿还给鸿叔之后,又在他的询问之下大概说了一下情况,便急冲冲地去看小鸭子的情况。 不舒服的小鸭子的情况一直不好,几乎是以能看得见的速度慢慢的变得没了力气。而那些原本情况还好些的,也慢慢的开始出现状况。 在山下得了那大夫的提示,李牧回家之后立刻就把小鸭子用过的所有的东西都找了出来,开始一一清查。 这群小鸭子从买回来之后李牧就格外的注意,无论是吃食物还是水上,他都一直十分小心。 吃的饲料多是白菜叶子拌草叶,偶尔李牧也会弄点糠皮进去,这些东西都是完全无毒的。 既然不是吃的的问题,那就是水了? 可是那水是从井里打上来的,他们几个人也一直在吃,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李牧检查了一番,没找到原因之后也没在纠结,而是立刻就去村头另外一口井里面打了水回来,喂那些情况还算好的鸭子喝。 原本提前弄回来放在一旁准备着的那些饲料,也被李牧全部倒掉,重新弄了新的干净的回来。 吃的东西喝的水都换掉后,李牧又费了些时间把鸭窝给全部清理,换了新的稻草进去。 上上下下他几乎是把所有的东西都翻新了一遍后,他才松了口气。 现在情况还算好的那些鸭子应该中毒不深,多喝些水吃些东西应该会中和些,麻烦的是这些中毒颇深的。 这会儿毒/源都没找到,自然不可能找到解药,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试图中和毒性,在这上面博一把。 关于鸭子食物中毒李牧还是有些经验的,虽然都是从他父母那边听到的口头经验。 鸭子常年在外面找东西吃,有的时候也会吃到一些有毒的东西,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不适状况,一般情况之下饲养场会有专门的兽医。 一些农村自己随便养几只的懒得去找兽医,就会用自己的土方法,效果不一定多好,但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很多还是挺好使的。 李牧拿了钱去了一趟徐田家后,又去了一趟自己家地里,半下午时分,他要的东西才总算是找齐了。 李牧拿了东西正准备开始,出去地里做事情的鸿叔就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他回来,看着李牧买回来的那些东西,他心痛得直跺脚。 但他这会儿没空跟李牧理论没空骂他败家,他见了李牧之后就急忙地拉着李牧往山下走,“可别让我逮着那王八羔子,不然非一把火烧了他家不可。”鸿叔边走边骂,气得脸红耳赤气喘如牛。 不明所以的李牧跟着他走了一路,直到看到鸿叔想让他看的那些东西,他才恍然大悟,同时脸上也生出几分隐约可见的怒气。 他最近一段时间放鸭子的那水塘旁一圈原本该是郁郁葱葱的野草,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圈子有个地方竟然已经枯黄了一大片! 那一片里,春天里应该绿幽幽的不断冒芽的三叶草,叶子全都枯黄烂掉,草根也都枯黄腐烂,带着一股淡淡的恶臭。 范围不算大,但痕迹却很明显,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故意为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027.我喜欢你自己来 001 那痕迹非常的明显, 李牧绕着看了一圈,最终却也没能看出什么来, 没有足迹没有线索,唯一能确定的只有有人趁着他不注意在那一片草地中泼了东西。 大概是因为药不多, 所以并没有泼在水里, 这也是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 鸿叔见着那东西之后就气的不行,骂完又回头安慰李牧, 虽然现在并没有任何的证据指向任何的人,但两人心中却跟明镜似的清楚明白。 只是当务之急并不是纠结这些, 而是要想办法让那些小鸭子好起来。 李牧立刻回了家,把自己之前弄来的东西全部找了出来。 鸭子食物中毒, 根据鸭子中毒状况的轻重有不同的解决办法。 症状轻些的只要多让它们喝些水,就能冲淡毒性, 若是情况严重, 就需要另外处理了。 李牧老家有个土方法, 情况严重的可以用水稻c玉米这些粗粮,放一些消毒的大蒜头和食盐和着喂, 以达到消毒解毒的目的。 大蒜c食盐这两样东西本身就含有一定的解毒功效,土方法虽然土, 但还是有些道理的。 水稻c玉米李牧之前已经去徐田家买了些,原本这是他们家留着下一季做种的。大蒜李牧家里有备,食盐也有。 把那些粗粮混在一起搅碎之后, 李牧又把定量的蒜末还有盐搅在里面, 做完这些之后分别分作三份, 喂了不同的鸭子。 情况还好的鸭子吃的很积极,虽然东西有些怪味,不过因为是少见的粗粮大餐,所以很快就吃了个干净。 第二波情况不是很糟糕的鸭子吃得慢些,但也都吃了。 最麻烦的就是那些已经趴下的,李牧不得不挨着挨着一个个抓起来喂。 睡觉之前,李牧又喂了一次。 第二天起床再看时,情况不是很糟糕的第二波鸭子情况已经有所缓解。情况糟糕的却有好几只依旧没能挺过来。 就这样重复了四c五天后,小鸭子们的情况才彻底缓过来。 情况最糟糕的那些鸭子里有一半都死了,大概有七c八只的样子,其它的倒是都活着,但原本三十多只的鸭子,一下子就只剩下二十来只了。 小鸭子们缓过劲来,众人都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问题便是怎样解决这事。 这事情明显是有人蓄意为之,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至于是谁动的手脚不用说,众人心里也明白。 可是明白又怎样?他们一没证据二没当面抓住,就凭着一个空口猜测,就算是去找张舒兰理论,只要她不承认他们也一样拿她没办法。 大宁国法严,杀人那是大罪,这也是虽然大战十年很穷困,但是国内却并不是非常乱的原因。 这一不能打二不能骂三不能杀的,弄的几人都有些憋屈,特别是早就已经看不惯张舒兰的鸿叔。 仲修远把这件事情从头看到尾,提起张舒兰时眼中都带着几分杀意,他是不惧怕大宁国法的,不过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能闹事,若是再把广图等人招惹过来,那害的是李牧。 仲修远的不喜藏在树林子里的霍双等人看在眼里,霍双进言想帮忙,暂时离不开又闲得无聊的他们若真的坑起人来,那手段绝对高明,绝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仲修远起先有些心动,但看了看一脸淡定的李牧之后决定压后再议,李牧这人绝不是那种好欺的性格。 这事儿,没完! 对于这件事情,李牧倒是看得比众人都淡,确定鸭子已经没事之后李牧没有大吵大闹,而是下了一趟山,又买了二十只鸭子上来。 鸿叔下地回来看着那些毛茸茸的小鸭子,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鸿叔这人嘴巴是坏了点,可也是真心实意的想着李牧好,本来之前的鸭子买了李牧手头就不宽裕,这下一下来岂不全投进去了? 李牧家之前养的鸭子被人投毒这件事,村里的人不少人都知道,毕竟鸿叔之前骂了好些天。 如今见着李牧又买了一堆小鸭子回来,众人就纳闷了,说李牧傻的也有,但更多的却是不明白李牧到底要干嘛。 李牧倒是淡定,小鸭子买回来第二天,就领着一张脸涂得花花绿绿的仲修远还有允儿开始放鸭子。 第三天,李牧找了鸿叔,让他帮忙一起看两天。 李牧都开了口,鸿叔又怎么会拒绝,所以他也把地里的事情搁下,跟着李牧开始放鸭子。 没两天时间,李牧带着一堆人开始看鸭子的事情就在村里传遍了,好奇不明白李牧到底在干吗的人也越发的多。 与鸿叔关系比较好的几家都去问原因,不过鸿叔一直不说,最后还是徐田那边透露了消息出来——李牧要赚大钱了! 李牧前段时间在山下和一个大老板谈了生意,他在这山上养鸭子,养好的鸭子拿到山下去卖给那大老板,一只能赚小半两! 这消息在村里一传开,立刻就炸了锅。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小半两的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山里大多数人家一年下来除去吃吃喝喝用掉的,剩下的都没这么多。 一只鸭子小半两,李牧家这下养了将近五十只鸭子,那算起来可不就得二三十两?!二三十两,山里头的人大多数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村里头的人炸了锅,眼红的自然也不少,这不没两天的时间,不少人都开始跟着养这玩意儿。 虽然众人都还不知道李牧到底是和哪个大老板有了约定,但这玩意儿值钱的事情众人是都知道了,值钱的东西,那还不得赶紧先养着? 其中闹腾得最凶的,那当属张舒兰一家了。 消息在村里传开的第二天,张舒兰就让她男人下山买了有八十多只小鸭子。 小鸭子一只才几十文,长大了值半两,稳赚几十倍的好事儿,她张舒兰怎么可能错过? 他们村里就数张舒兰家情况还好一点有点钱,只是前段时间张舒兰跟她儿子挨了打吃了药,如今这下又买了这么八十多只小鸭子回来,家底也算是全投进去了。 躺床上养伤的张舒兰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更是没质疑过,李牧死了鸭子后又赶紧买了二十多只鸭子回来的事情在她看来,那就是紧张着想赚钱。 他李牧养五十只,她就养八十只。 她不但养,还要养得白白胖胖,到时候也好叫那老板看看谁养的好。 那大老板要看上她养的了,这回生意做成了说不定还有下回,下回好了那还有下下回,这么一合计张舒兰脸上就笑开了花。 山上众人气氛一片热闹和谐,李牧却是趁着赶集天的功夫晃晃悠悠的下了山。 下山后,他径直往那卖鸭子的几家店家走,片刻之后,他颠着手里的七百多枚铜板在几家店老板笑嘻嘻的欢送下走了出来。 一只鸭子多卖一文钱,两三百只就是两三百文,他们这次每只多卖了三c四文,除去早之前就说好了给李牧的红利,他们都还有得赚。 这事儿说来也奇怪,以前他们几家店一年下来也卖不了这么五六百只小鸭子,前段时间李牧突然找到他们,说是过段时间会有很多人来他们这里买小鸭子,有一笔生意要和他们谈。 一开始众人也只是随口应付,不过要是能赚钱他们也不介意多赚点。然后他们这卖鸭子的市场就如同李牧说的那般,火了,接连小半个月下来来他们这买鸭子的都排着队。 李牧颠着手里的小半两银子,连日来阴霾的心情好了不少。 七百文铜板,差不多算是把他如今这些鸭子的本钱全赚回来了。 他这人爱记仇,她张舒兰从他这里拿走的,他必定叫她双倍还回来!这是本钱,还有利息。 李牧颠着钱,心情大好的上了山。 半山腰上,仲修远坐在湖边,惬意的靠着树干,看着远处水中游玩嬉闹着的那些鸭子。 他眼眸半合,身上带着几分慵懒的气息。 允儿坐在他的手边,眯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仲修远虽然眼睛还睁着,可是也已经困极。 李牧把他的鸭子养成了精,仲修远有时候都觉得活见鬼。 鸭子现在有大有小,分了两拨,大的在家总喜欢欺负小的,但却不给别人家的鸭子欺负,谁来怼谁。 就跟李牧一样,它们天天追着李牧跑,却绝不允许除了它们外的任何人欺负李牧。 仲修远眼看着上了岸的那群大大小小混合的鸭子,追着别人家的嘎嘎叫着追着打着跑了一路,他嘴唇轻动,吹了声口哨。 那些鸭子听了声,立刻停下冲向敌人的举动,由大的带领着小的开始往回走。 见着这一幕,一直躲在暗处保护着仲修远的霍双,也是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他们家将军不回去打仗,倒是在这里把一群小鸭子操练得跟战场上的将士一样,指哪儿走哪儿。 002 仲修远没有理会霍双,他视线一直追随着那群向着他走来的鸭子,直见到那些鸭子在他脚边有太阳的地方蹲下休息,他才收了慵懒的目光。 都说山中无岁月,确实如此,这里不同于战场上刀光剑影角鼓争鸣的日子,这里的日子更为安谧宁静。 这里没有了纷争没有了血腥,时间如同山间小溪溪流蜿蜒涓涓细流。 起先,仲修远是有些不习惯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竟有些喜欢上了这样悠闲的日子。 每日里都忙忙碌碌,格外的充实,而且每每想到回头之间就能看见那人在自己身边忙着,他便莫名的心情大好,连带着枯燥的日子也充盈了。 想到那人,仲修远就不禁开始想他此刻在做什么? 想着想着,仲修远便惊讶的发现,自己眼前竟真的出现了那人的模样! 迎着午后灿烂的阳光,慵懒的靠着树干坐在草地上的仲修远自在舒服地蜷曲起一条腿,他毫不掩饰眼中喜欢地望着在阳光中渐渐走向自己的男人。 大概是阳光太过温暖,大概是有所思,竟让他睡眼朦胧半睡半醒神情恍惚间,眼前浮现出这人的影像。 看着那逐渐清晰的人,仲修远眼中的冷漠一点点褪去,淡淡的笑意逐渐蔓延开来。 他隐隐间有几分恼,这人是要连他梦境也要一并占据? 心中恼火着,仲修远却情不自禁心情大好地勾起了嘴角,笑盈盈地看着已经走到水塘边的人。 含着喜欢带着笑的黑眸,专注而温柔的眉梢,俊挺的鼻子,微微勾起的嘴角,散落在耳旁的墨丝。此刻气息慵懒的仲修远不若平时的冷清,更添了几丝邪魅,整个人看上去放肆而勾人入魂。 在睡意朦胧的幻境中见到李牧,仲修远很是开心,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开心些什么,不过心中却自然而然的生出了几分想要碰一碰这人的冲动。 看得出来,幻境中的李牧也很开心,虽然他脸上依旧是那面无表情的模样,不过仲修远就是知道,这人此刻心情不错。 看着他靠近自己,沉浸在幻境中迷迷乎乎的仲修远冲着他伸出了手。既然在梦中,他也少了几分顾虑。 他无声地望着李牧,眼神朦胧,氤氲着几分水汽,目光暧昧而诱人。 李牧微讶,他站在仲修远面前低头看着神态慵懒的人,这人现在是在——勾引他? 心情不错的李牧,顺着仲修远伸手的动作在他身边坐下。 李牧的顺从让半睡半醒的仲修远很开心,他甚至是觉得,“若是你平时也这般听话多好。”这么想着,仲修远也不经开口低声念着。 李牧闻言,不禁勾起嘴角。 这人今天胆子倒是肥了。 仲修远见李牧微微勾起嘴角露出坏笑,他无辜地瞪眼,伸了手,就要去捏李牧的脸。 李牧平日里要使坏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坏坏的表情,所以弄得仲修远现在一看到这样的表情,就忍不住的背脊一阵酥麻,说怕也怕说期待也期待,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人是又想出什么法子来欺负他了。 幻境中的李牧没有闪躲,这让仲修远很满意,他心中生出几分报复,伸出去的手捏住李牧的脸颊后用了些力。 但下一刻,仲修远却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带着几分睡意迷迷茫茫的眸子逐渐清明,捏在李牧脸颊上的手也轻轻动了动,从睡意中清醒过来的仲修远原本带着暧昧笑意的那张脸,逐渐露出惊恐的表情。 他又不可置信地捏了捏手上的脸颊,确认手中触碰到的触感是真实存在的后,他瞬间全身肌肉紧绷,然后猛的一个翻身就想往旁边逃! 李牧却是早有预防,见他翻身往旁边倒去,立刻一个猛虎扑食扑了上去,把人压在身下。 这一切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发生,等两人动作都停下来的时候,李牧已经用擒拿之术把人牢牢锁住压在身下。 仲修远错愕地躺在地上,他瞪大了两只眼睛,如同受惊小鹿般惊恐地望着面前的李牧。 他万万没有想到,面前的人竟然不是他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李牧把他抓住之后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他熟悉的坏笑。 看着近在咫尺的李牧,一股酥麻的感觉从仲修远的脚底直窜到头顶,让他瞬间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还世上,还有什么窘迫的事情是比此刻更让人羞恼的?怕是再也没有了! 被抓住,仲修远试探着挣扎了一下,可并没有任何用,李牧力气很大。 他鼻翼间满是清草阳光还有李牧的气息,身上是压在他身上的李牧的体重,还有隔着布料的那温暖的体温。 这一切都化作热流不断的冲击着仲修远的理智,让他差点奔溃,“放开我。” “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李牧打量着身下的人那张精彩万分的脸,一脸笃定。 仲修远闻言,立刻想到自己刚刚笑着冲着李牧勾手的事情,他急喘未平又再起,躲避开李牧的视线,仲修远无力地推了推身上的人,道:“你先起来。” 李牧没动,他根本就没打算动。 “害羞了?”李牧绷着张脸说着羞人的话,“你刚刚不是在勾引我吗?” 听到‘勾引’两个字,羞恼得不行的仲修远立刻急不择言,“你胡说,谁勾c勾引你了?”嘴上说着,仲修远却因为心虚而不敢看向李牧。 想想刚刚自己那暧昧不清的举动,被李牧鼻翼间的气息撩得寒毛竖立的仲修远,此刻都有了几分想要跳起来掐死刚刚的自己的冲动。 李牧伸手掰着仲修远的下巴,让他回过头来,与自己四目相对。 两人因为姿势的原因此刻本就靠得近,李牧如今这样一下,直接就让两人面对着面,鼻尖都快碰到鼻尖。 借着这机会,李牧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 仲修远是好玩的,他总是如此,每一次被欺负了都会有不同的反应,这让李牧越发的觉得他欺负着好玩。 初始时,他还有些顾忌,毕竟仲修远是敌国大将,就算表面无害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相处久了,李牧却发现这人意外的是个好懂的人。 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什么心思都写在眼中,半点说不得谎,就算是有意隐瞒只消盯着他多看上两秒,这人马上就红着脸结结巴巴的什么都老实交代了。 就例如现在,李牧觉得自己若是真地松了手放开这人,他下一刻绝对能看见这个人跳起来掐死自己,不过,也有可能是这人落荒而逃的背影。 思及至此,李牧捏着仲修远下巴的手指有了动作,他略带着薄茧的手指顺着仲修远的下巴下滑,改捏为握,握住了仲修远脆弱不堪的脖子。 这里是人最脆弱的地方,只消他稍稍用些力气,这袁国的大将军就会丧命于此,不复存在。 李牧心思转着弯,被压在身下的仲修远却并未察觉,他涨红了一张脸有些惊恐地拽着自己胸口的衣裳,那害怕他伸手过去脱他衣服的小表情,简直就是最诱人的无言的邀请! 李牧心思再次转了个弯,他的手松了些力道,免去了杀意,向下滑去,然后附上了仲修远的手背。 他挑开仲修远颤抖着的手与他十指相握后,在这人睫毛微颤的屏息静待下附身,在他耳边用沙哑的声音轻声说道:“我喜欢你自己脱” 话说完,李牧动作利索地放开了仲修远,起了身。 李牧起了身,心情大好地拍拍屁股去看鸭子,仲修远却是久久没有从李牧的那一句话当中回过神来。 他无神地瞪大着双眼,双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服,一张俊脸红若晚霞。 好片刻之后,他才总算是缓过些劲来,笨手笨脚地整理了衣服从地上坐了起来。不曾想一抬头,他撞进了一双大而清澈的眸子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允儿蹲在旁边,正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望着他,“婶婶,你怎么红红的?” 仲修远本就被李牧那一句话弄得羞愤不已,如今听了允儿这单纯的问话,又不晓得允儿在旁边偷看了多少,他顿时面热心跳心如鹿撞没了勇气再留下。 他狼狈地起了身,在李牧带着笑意的放肆打量下同手同脚地逃了。 “我晚些回去。”李牧淡淡补了一句。 仲修远脚下步伐一顿,随即跑得飞快。 003 仲修远逃了,远处林子里的霍双也生了想逃的心思。 最近一段时间,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怀疑这人真的还是他们军营当中让人闻风丧胆的那个大将军吗? 霍双虽然是去年年底才被仲修远提拔上来的,但是他也已经在仲修远的身边呆了有将近小半年的时间,这小半年以来他几乎从未见仲修远笑过,更别提是如此被人压在身下欺负。 仲修远在军营当中的风评并不算好,因为他本身是个不近人情的人,任何跟在他身边的人,只要犯错都从来免不了军法处置,毫无人情味。 他也几乎从未对任何人笑言以待,开口大多都是谈及公事,私下里好像也从未有朋友。 一开始被提携上去的时候,霍双是对他敬而远之的。 敬,是敬他十年的不败功绩,敬他如同战神的万分强大。远,则是因为他对人格外严厉极尽苛刻不说,也总是独来独往,令人从来猜不透他是个什么心思在想些什么。 后来从几个上位的队长口中得知仲修远十三岁就孤身一人加入袁国大军,是因为他的娘亲还有弟弟身处逆境时,霍双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同情与愤怒。 但很快霍双就发现,仲修远并不需要他的同情,他那样的人,同情对他来说就是侮辱。 他强大如神祗,冷静如潜伏的猛兽,他不需要同情,他需要的是一个反咬一口的机会! 发现这一点之后,霍双心中有些怕了。 他也是袁国的人,在他守护的战线之后也有他的家人,如果仲修远反了,那必将祸及到他的家人。 霍双怀揣着这样异样复杂的情绪跟在仲修远的身边,他害怕,又敬仰,直到他接到了来自上面让他监视仲修远一举一动的命令。 霍双没有拒绝那个命令,他拒绝不了,因为他没有办法看着他的父母如同仲修远的娘亲和弟弟那般,被人以照顾的名义囚禁起来,一关就是十年。 仲家原本是袁国有名的士将大家族,祖辈出过不少有名的大将军,手握军权。但功高盖主是所有帝王都不愿意看到的,所以近百年来仲家被消弱不少。 原本到仲修远父亲这一代,他们家势力已经被架空得差不多了,他父亲爷爷也明白局势,所以有意让仲修远的娘亲带着他和他弟弟远离军营朝政。 一切本该如此,直到大宁十年前突然的进犯! 那次大宁的突然出兵让袁国损失严重,几位大将均被打败杀死,仲修远的父亲爷爷在其中。 随后的半年,袁国先后派出去的大将无一幸免,全部有去无回死在了战场上。袁国一败再败,防线一退再退。 就在袁国退到再没有可退的退路时,袁国想起了仲修远,曾经守护着袁国数百年的仲家人! 之后,仲修远的娘亲和年仅三岁弟弟被以保护的名义接进了宫里,才十三岁的仲修远则是被送进了军营。 而仲修远,他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 凭十三岁的稚龄,他一战成名,终止了这场战斗。 霍双接到那命令之后话也少了许多,隐约间他也有些明白仲修远不喜与人深交的原因,再见到仲修远时他心情也随之变得复杂起来。 他跟在仲修远的身边将近小半年的时间,见过各种各样的仲修远,安静的生气的愤怒的浑身浴血的,但总归不是这样的。 如今的仲修远,变得他都不认识了。 灿烂如夏的阳光下,蹲在地上的霍双用双手狠狠地抓着自己的脑袋,一番猛挠。 “该死的!”挠完了脑袋,霍双起身猛踹在树干上,直把脚踹的都痛得不行,这才快步走向他们小队隐藏的地方。 在林中休息的小队队员见霍双回来,正准备开口,就见欣红着双眼的霍双低吼道:“收拾东西,我们走!” “哎?”众人惊讶。 如今这情况他们走哪里去? 而且仲修远答应离开了? 仲修远对那个叫做李牧的人的不同,就连他们都看出来了。 “哎什么哎,快点收了东西准备晚上突围。”霍双冷了脸,“联系在外面的另外一个小队,注意配合。” 仲修远那边暂时是安全的,可是如果广图他们一直不走,他们也离开不了,所以当务之急是必须想办法把广图的人引开。 霍双想不通仲修远的事情,就把所有的烦恼闷气算到了广图的头上。 山下本就有几万大军驻扎,霍双他们参与进去之后,就更热闹了。 热闹来热闹去,折腾来折腾去,眨眼半个月时间就过去了。 半个月后,日子已进入六月初,天气是真的热了起来。山里头早上的晨雾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晌午有些灼人的热气。 半个月的时间内,李牧把自己家的院子收拾了出来,又在屋子后面隔了一个鸭笼。 前院以后不准备用来关鸭子,李牧弄了个大石头回来准备弄个桌子,桌子后面留了块小地,想种点东西,不然院子空空荡荡的。 种的东西李牧没啥想法,就随口问了仲修远,他亦对这些没什么研究,想了下,说了个山里见过的会开小白花的植株。 最近第一批买的小鸭子已经开始抽个,每天看得见的长大,一天一个样,食量也大了不少,李牧每天起早贪黑忙的不亦乐乎,去挖那植株的事情也就耽搁了。 李牧忙,村里人也忙。 自从之前得知李牧养鸭子是要赚大钱之后,村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开始养这玩意儿。大家各养各的,一开始还好,但是过了这么些时间鸭子长大了些了后,事情就来了。 村里头的人很多不是没有养过这东西,但他们之前养个一两只下蛋养得随便,能不能活下来也没怎么在意。 但现在不同了,现在这些鸭子搁他们心里那就是宝贝疙瘩,一点点小事都紧张得不行。 大半个月养下来,众人紧绷的神经正有些疲了的时候,村那头张舒兰家的鸭子出事了,死了。 起先只死了两只,然后过了两天又死了两c三只,第三天就死得多了,前后算下来总共一次死了有二十多只。 张舒兰家一共养了八十多只,一下就死了二十多只,张舒兰心里那叫一个痛,不过这事她没经验,心痛归心痛,面上却还端着架子。 总归他们家养的比村里其他人家都多,就算现在比李牧养得少了那么两c三只,那质量也是比李牧家好的。 最开始众人也只是看个热闹,直到村里其他人家的鸭子也开始慢慢的死了,众人才察觉到不对。 那些个小鸭子,一开始只是没精打采,后来就是打喷嚏,厌食不吃东西,再后来没两天就死了。 而且一旦开始,第二只第三只紧接着就来了。 又是十来天的时间过去后,村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愁云惨淡,几乎每家每户都出事了,少数没出事的也都紧张得不行,众人都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 见着这事态发展,鸿叔乐了。 之前他也曾经问过李牧好几次问他到底想干吗,李牧都不说,如今他已经有了答案。 养鸭子这事情看着是简单,但是真的养起来却会发现并不容易,暂且不说要伺候着一天几顿的吃吃喝喝,就是这么些个鸭子每天拉的那些东西,清理起来就麻烦。 万一要是生个病,情况轻的也就算了,若是严重的可不得就现在这样。 对于这样的情况,李牧也是喜闻乐见。 眼红是病,得治。 他原本是准备借着之前的机会挖了坑等着张舒兰往里跳,好套那张舒兰的钱陪他鸭子,顺便再给她点教训,反正他与张舒兰那女人之间没什仁义可讲。 结果却没想,半个村的人都红着眼急不可耐地跟着跳了进去。 对于这些人,李牧并不感到愧疚,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养鸭子赚钱这确实是一条路,他也没坑谁骗谁。至于这鸭子养不养得活怎么养,那就不关他的事了,全凭个人本事。 004 李牧搁家里搬着小板凳坐等看戏,张舒兰家这会儿却是院内着了火。 事情还得从龚光远身上说起,龚光远前几年在张舒兰的塞钱下进了衙门,在山下一呆就是几年的时间。 那段时间他一直都以公务繁忙为理由,极少回村里,大多数时候都是住在镇上,日子好不逍遥自在。 如今他被衙门给除名,没了钱,自然就住回来了。 可是龚光远习惯了镇上花里胡哨的日子,又哪里受得了这深山野林里的安静,所以回来之后隔三差五的就下山去找他那些狐朋狗友喝酒。 但喝酒吃肉都需要钱,没了工作的龚光远哪里有钱? 自然而然的,龚光远就把主意打到了他娘张舒兰身上。 早些日子,龚光远就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找他娘拿钱,一开始张舒兰大方,觉得自己儿子回来了还挺高兴,给的也爽快。 可时间一久,囊中难免羞涩,钱就给的少了,钱给少了,龚光远就开始不自在了。 张舒兰这都四十好几,都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怎么的就这么拎不清? 反正她另外一只脚跟着踏进棺材了,这家底还不就全部都是他的,她这么藏着掖着有意思吗? 龚光远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嘴上也没说出来,正好前段时间又遇上了那将军的事。 两人合计着准备大捞一笔,结果没成想却反过来被那些士兵打了板子,打得屁股都开了花。 一家人一下就趴了两个,还是伤在屁股上,这下龚家立刻翻了天,龚雨伯连夜就下了山给两人拿了药。 张舒兰和龚光远两个人都是家中的霸王,性格那也是极为相似,挨了打,两人心中都有怨。 张舒兰是满腹仇恨的对着李牧,龚光远心思却绕了个弯,觉得这事是他娘不靠谱。如果不是张舒兰老眼昏花看错人,他也不用挨板子,还这么丢人。 怨恨归怨恨,两人都动不了,也只能忍着。 导火索是张舒兰听信了村里李牧要赚大钱的传言,然后一次性买了八十只鸭子回来这事。 张舒兰满心的想着赚钱,龚光远却是看着那几十只鸭子心里不是滋味,赚不赚得到钱暂且不说,这张舒兰明明有钱却不给他,这就让他记恨了。 小鸭子买回来之后就搁在他们那院子里,八十来只的鸭子不是个小数量,几乎立刻就把院子给堵满了。 张舒兰叉着个腰,屁股痛的不行地站在门边对着龚雨伯和李晓萱下命令,一会儿要这么照顾着,一会儿要那么照顾着。 过了段时间,两人的屁股好了些,张舒兰立刻就火急火燎的开始亲自照顾小鸭子,虽然做不了累活但简单的还是能做的。 龚光远心里却是老大不舒服,他本来身上有伤,又日日夜夜被这么群看不顺眼的鸭子吵着,伤稍微好了些了之后就惦记着想要些钱下山去会会朋友。 可这会儿张舒兰哪里还有什么钱? 龚光远回来那段时间就用了不少钱,后来两人受了伤又吃药用了许多,现在剩下的钱全部都投进去买鸭子了。 张舒兰的解释在龚光远听来根本就是辩解,就是她不想给他钱,而龚光远一再的要钱,也让张舒兰心中有了芥蒂。 她屁股还痛着就开始为这个家忙上忙下,龚光远却是一点不体谅她,不体谅她不说还尽想着玩。 很多东西,一旦心里有了芥蒂,那就怎么看都不会顺眼。 龚光远没要到钱又在家里玩了两天之后,心里更是耐不住性子,做啥都是不耐烦。 张舒兰则是顶着伤口被这群几十只的鸭子折腾的鸡飞狗跳后,越看龚光远越是不喜欢,脾气也上来了。 鸭子出事连续死了二十多只之后,两人就吵了起来。 龚光远辛灾乐祸,觉得他娘这就是瞎折腾,有那钱还不如给他。 张舒兰听了这话却是气得不行,她赚钱为了谁?为了她自己吗?她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龚光远! 张舒兰家闹得热闹,李牧扛着个锄头晃晃悠悠的从山里出来,却是悠哉悠哉。 他家院子里,已经把鸭子赶进鸭笼关了起来的仲修远正在洗手。 李牧见了仲修远,从怀中掏出了两个东西扔了过去,仲修远反射性的接住。 那东西呈暗棕色,冰冰凉凉,不大,有些像地瓜又不是,嗅着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看着有些像是什么野果。 李牧把东西给仲修远之后,就扛着锄头到院子旁边去挖坑。 他新整理出来的院子比之前的大一些,一角留了一小块地没有打实,之前留地的时候李牧随口问过仲修远,仲修远当时也没多想,就说了之前在山里见到的一种白色的花。 傍晚时,下地回来的李牧路边见着了就顺带挖了两快块茎回来,准备趁着最近天气好种下。 李牧挖完坑,正准备回头,突地听见身后一阵‘咚’的声响。 他闻声连忙回头看去,却见仲修远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唯有两只眼睛正滴溜溜地转着,透着无辜和焦急。 李牧吓了一跳,赶忙走上前去,“你怎么——” 话未说完,李牧就发现在仲修远手边,刚刚他扔给仲修远让他拿着的那两个块茎种子上,多了两个新的门牙印。 仲修远把它们给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028.不吃婶婶好不好? 001 李牧看了看地上那种子上的两门牙印, 又看了看动弹不得的仲修远,顿时就乐了。 这仲大将军莫不是傻了?怎么着见着东西就往嘴巴里面塞, 他属老鼠的吗? 看着以怪异的姿势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仲修远,李牧有那么一瞬间都替他们大宁的那些大将感到羞耻, 要是让那些大将知道他们连输十年, 输给的是这样一个笨蛋,知道会不会直接气得吐血而亡。 这么想着, 李牧顿时更乐了。 李牧脸上笑,眼中带着淡淡的揶揄, 手上动作却没停下。 都传袁国大将仲修远如何如何威风,如何如何厉害, 看看这自己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的大将军,再想想这段日子这人出过的那些糗, 李牧眼眸下垂, 嫌弃! 超, 嫌弃! 李牧扔了锄头,把地上仲修远的嘴巴掰开, 把他嘴中的那东西给弄了出来,“感觉怎么样?” 这东西倒是不少见, 平常山里路边都能见到,不过他也不知道有这样的功效,因为从来没有人把这东西往嘴巴里面塞过。 躺在地上的仲修远只有两只眼睛能动, 听了李牧的问话, 他有些不安地动了动眼睛, 眼神里还透露着那么几分不安与无辜。 仲修远越是这样,李牧就越是乐。 “你这人怎么这么傻,怎么什么东西都往嘴巴里面塞?” 李牧把那两个被仲修远啃了的种子扔到坑里面去,然后弯了腰,手穿过仲修远的后颈还有膝盖后,一个使劲把人横抱了起来。 察觉到两人如今暧昧的姿势,仲修远面色绯红,同时他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委屈来。 他又不知道那东西不能吃,嗅着那东西上淡淡的清香,他根本没作多想,洗了上面的泥土之后便往嘴中喂去。 他能够领军十年不败,自然不是那种轻佻不谨慎的性格,相反,他是个十分谨慎且小心的人。可只因为东西是李牧给的,所以他根本就没起过疑心,甚至是都没往那方面想过。 李牧把人抱起放到床上,见仲修远那可怜巴巴委屈兮兮的模样,他忍不住挑眉道:“我又没说过那东西能吃。” 仲修远闻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李牧是没有说过那东西能吃,可他也没说过不能吃啊! 李牧坐在床边。他绕有兴致地看着气呼呼的仲修远,忍不住抬起手戳了戳仲修远气鼓鼓的如同小仓鼠般的腮帮子。 肉乎乎的腮帮子一戳就陷下去,软乎乎的,颇有弹性。 仲修远察觉到李牧的动作,不能动弹不能言语的他微微瞪大了眸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变得幼稚的李牧。 平日里,李牧在人前时都是一副正儿八经不苟言笑的模样,虽然有时候也会有些焉儿坏的欺负人,可大多数时候还是成熟稳重的。 他如今这模样,仲修远还是第一次见。 看着认真戳着他腮帮子玩的李牧,仲修远都忘了要生气,只是愣愣地看着。 正玩得高兴的李牧发现腮帮子不再鼓鼓的了,有些失望地收回了手,抬眸看向仲修远。 失神的仲修远察觉到李牧眼中的失落,反射性的便吸了口气鼓起了腮帮子,下一刻,他清楚地看到李牧眼中有光亮起,一闪而过。 再一次晃了神的仲修远有些反应过来,他感觉着脸上再一次传来的按压触感,面上的红晕更红了几分。 怎么与这人认识之后,就连他都变得如此幼稚了? 仲修远吐出口中憋着的气,不给李牧玩了,他试图起身,动作间才想起来自己此刻动弹不得。 李牧恋恋不舍地又戳了戳仲修远的脸颊,故作严肃,“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仲修远感觉了一下,眼睛左右动了动。 他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全身发麻,连同舌头一起,整个人都麻得他完全没有办法移动丝毫。 李牧伸手捏住仲修远的两边脸颊,让他张开嘴,检查了一下他口中的舌头与牙齿。他口中一切正常,并没有出现中毒常见的变色情况。 检查完牙齿,李牧又捏了捏仲修远的手臂,“能感觉到吗?” 仲修远眨眼,他现在依旧能够感觉到全身每个地方,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全身发麻无力,但这件事情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 李牧领悟能力不差,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猜到了大概的情况。 知道仲修远大概只是轻微中毒导致全身酥麻无力,并没有什么其它的状况后,李牧不再紧张,也多了几分戏弄的心思。 他又捏了捏仲修远的胳膊腿,然后板着一张脸一脸严肃地说道:“若是你平时也这般听话,多好。” 李牧这话一出口,仲修远脑海中瞬间嗡的一声巨响,大脑便是一片空白。 这话他熟悉,他当然熟悉,因为就在前几天他才对李牧说过同样的话,而如今李牧把同样的一句话,一字不漏的又对他说了一遍。 想想之前的那件囧事,仲修远瞬间有了想要逃跑的冲动。 然而他现在动不了,所以他只能微微瞪着眼看着李牧,精致的五官此刻显得微有些笨拙呆傻。 李牧欺负人上了瘾,明知道这人已经想要逃走,他还故意又捏捏他平坦的肚子,感慨道:“以后别这么嘴馋,知道了吗?” 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仲修远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与这故意欺负人的人计较。 他那是嘴馋吗? 他何时嘴馋过? 自从嫁给李牧开始,他还不都是李牧吃什么他吃什么,从不挑嘴有得吃就行。 思及至此,仲修远猛地呼吸一滞,眼神突的变得飘忽,一看就是又想到了什么东西把自己给羞着了。 李牧不知道这人到底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这人快把自己给煮熟了。 但这样的仲修远是极其有趣的,李牧不介意再加把火。 他轻轻地抚了抚仲修远额头上的碎发,然后单手支在他的耳边,慢慢地俯下身去靠近他。 在仲修远瞪大了眼睛失神地望着已经离自己近在咫尺的他时,李牧故意停顿了一会儿,直直地望着他那漆黑的眼。 瞬息之后,把人看得不好意思了,他才继续往下附身,直到自己的嘴唇触碰到身下人那微红的唇瓣上。 浅尝即止,李牧并没有让这个吻深入下去。 尝到那冰冰凉凉却带着几分酥软的触感后,李牧坐起身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似是回味,“挺好吃的。” 添油加火完,李牧站起身来,绕有兴致地打量着床上脸色一会儿比一会儿红的大将军,直到看到这人闭上了眼自暴自弃地躲了起来,他才出了门。 “我去山下问问,看有没有解药。”李牧道。 这会儿夕阳已经挂在山顶上,再过不久,天就要黑了。 李牧把自己之前扔到坑里的两块东西捡了起来,便向着山下走去。 李牧离开之后,仲修远睁开了眼,还来不及梳理自己乱哄哄的思绪,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声响。 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门口,只看见一抹小小的身影。 仲修远羞恼,心跳也更是加快了几分,下次他定然记得关门,莫要叫这小娃娃又跑进来! 仲修远心中恶狠狠的想着,可无论他怎样的转移注意力,都始终无法让自己从刚刚的事情中抽身出来。 唇上的触感与温度还有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所有的一切汇聚后化作一道热流,狂野地吞噬着他仅存的理智,让他仅仅是想着便快要窒息。 他睁开眼,他闭着眼,他无论是怎样都无法遏制那几乎要突涌而出的异样情绪,他想那人了。 想他了。 仅仅是一个转身不见的功夫,他脑海中已全然是那人的模样,想他略带薄茧的手指划过他脸颊的场景,想他与他轻吻的模样。 仅仅是想着那人,他心中那异样的情绪就化中一股灼热的热潮,化作火焰,烧得他脑中一片空白,烫得他不知道该拿已经溢到喉口舌尖的喜欢情绪,如何办才是好。 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唇瓣上,似乎那里还残存着李牧的气息。 被李牧吻过的地方着火一般的灼/热,仲修远好几次都想舔一舔那里,但他却无法动弹。 李牧吻他了,仅仅是想到如此,仲修远便心中一阵发甜。 可甜中又有几分酸涩与不安,李牧如此,是不是代表他其实对他并不是没有感觉?或者他可以多期待一点,期待这人是有一点喜欢他的。 越是怀揣不安想着猜测着,仲修远心中就越一会儿酸一会儿甜的。 躺在床上,仲修远虽然无法动弹,但是心思却是在不断地拐着弯,他想问他。 从山上下去再回来,这一路上,少说得有一两个时辰的时间。 仲修远想着自己可以在这里等他回来,可下一秒他又有些急不可耐,觉得这时间实在太过漫长。 躺在床上,仲修远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六神无主。 门外,鸿叔见着李牧急匆匆的下了山,有些好奇。 下地回来的徐田经过他们家门口的时候,也好奇地看着离开的李牧,“他这是怎么了?” 鸿叔踮着脚瞥了一眼李牧家后面的鸭笼,确定不是鸭子的问题之后,也茫然地摇了摇头,“不晓得。” 从李牧家跑出来的允儿此刻却踮起了脚尖,趴在篱笆院上和鸿叔与徐田说道:“我知道!” “你知道呀?”徐田喜欢允儿,允儿虽然有些瘦,但是长得白白净净的很讨人喜欢。 放下锄头,徐田蹲了下去和允儿平视,轻声问道:“那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允儿歪着脑袋想了想自己刚刚听到的,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一脸认真地说道:“婶婶躺在床上,叔叔捏他手和脚,又摸了他肚子,然后说让婶婶乖乖地听话,说不痛,就趴下去咬了婶婶的嘴巴,还说婶婶好吃!” 想了想,允儿又加了一句,“然后,叔叔就下山去买药了。” 听了允儿那稚气的话语,鸿叔和徐田两个人对视一眼,再下一刻,一男一女两道笑声在山间响开。 “哈哈哈”徐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向李牧家房门的眼神也变得暧昧。 鸿叔则是好笑又好气,他连忙上前抱起允儿把他抱在怀中,叮嘱道:“以后少往你叔叔房间里面跑,进去记得要先敲门,知道吗?” 允儿不明所以,不过见两个人都这么开心,他也跟着开心地笑了起来,“好,允儿知道了。” 徐田闻言,顿时笑得更加不可开交。 仲修远躺在屋内,此刻也是面若猪肝红得发紫。他虽然身体发麻无法动弹,但是他的耳朵却并没有任何问题。 屋外允儿的话,还有鸿叔徐田两人的笑声,他全数听在耳中。 听着那夸张地笑声,原本心里就乱作一团的仲修远,此刻更是有了打洞钻进去的心思。 这次他不只是想要打洞钻进去,他甚至是想要以后就住在地底下自己挖的洞里面,永远不出来了! 也好免得见李牧,见这两人。 002 仲修远已是羞囧得不行,屋外允儿笑完之后,却有些担忧,他扯了扯鸿叔然后与他认真地说道:“叔叔真的会把婶婶吃了吗?” 允儿还挺喜欢仲修远的,他长得又好看,还可厉害了,用小石子就能打走坏人,还会给他花生吃。 “可不可以让叔叔不要吃掉婶婶啊?”允儿有些担忧。 屋外本就笑得不可开交的徐田和鸿叔两人听了允儿这话,顿时更加是笑得肚子都痛了。 许久之后,徐田总算喘过气来,她拿起自己的锄头笑着教允儿道:“等会儿你叔叔回来了,你去跟他说让他不要吃掉你婶婶,你这么乖,你去说的话你叔叔说不定就听话不吃了。” 鸿叔一听,立刻就又笑了。 允儿想了想,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把这话记住了。 徐田使完了坏,又摸了摸允儿的脑袋,这才扛着锄头回了自己家。 另一边,李牧趁着夕阳下了山,到镇上的时候正是夕阳落山的时候。 镇上依旧查得严,不过比起之前已经稍好些,据说是因为另外一个方向,军队的人在那边搜索的时候遭到袭击,所以现在广图带着人去了那边。 李牧进了镇子,熟门熟路的过了半条街,找到了那个不大的医馆。 医馆里的年轻大夫并不在,里面空荡荡的,没个人也没盏灯。 李牧站在门口的位置等了一会儿,才见那穿着一身白衣的年轻大夫从街头的那边端着个碗小跑了过来。 他应该是在小摊吃馄饨,看见门口有人所以跑了回来,跑到门口一见是李牧,他脚下的步伐立刻就慢了,“你家鸭子又出事了?” “不是。” 那大夫年纪轻轻,性格也并不是那种老大夫应有的严谨性格,再加上年纪相仿的原因,虽然那大夫说话有些不客气,但两人之间倒没什么隔阂。 年轻大夫听李牧说不是鸭子的事情,这才进了屋把吃的还剩下一半的馄饨放在桌上,“那是谁病了?” 李牧上前,拿出自己兜里揣着的两块块茎放在了桌上。 正忙着点灯的年轻大夫见了,嘴角一抽。 他灯也不点了,收了火折子,复又端起碗继续吃馄饨。 “这东西有解药吗?”李牧开口。 年轻大夫瞥了一眼桌上的那东西,又看了看李牧,眼神有些狐疑,似乎在怀疑李牧是在耍他? 李牧没说话,只是等着。 那年轻大夫见李牧一脸认真,又瞥见那东西上有两门牙印,这才好笑地说道:“你把它啃了?” 李牧摇头,他挑眉看向那大夫,他像是会如此笨的人吗? 小大夫打量着李牧,然后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难得神色认真的告诫道:“这东西不能吃。” 李牧没理他,只问,“到底有没有解药?” 那大夫放了碗,都没起身,回过头去便在旁边的抽屉里面翻了一会儿,片刻之后抽了张纸,包了几个像小石头一样的东西递到了李牧手里。 “这东西含嘴里,过几个时辰就好了。”末了,那大夫又从旁边抽屉里面掏出本书扔给了李牧,“这东西一并给你。” 李牧接过东西看了看,那本书是本手写野记,不是什么游记,而是记载着一些常见的家畜犯病后的解决方法。 这东西对于李牧来说,可是一大宝贝,“多少钱?” “隔壁卖书的旧书堆里翻出来的。”大夫道,“我已经看过了,送给你,你不要就扔了。” 即使是旧书,但凡是扯上‘书’这东西的都不便宜。 至少他们村里的就没一个会识字的,因为没人读得起书。 大夫见李牧没有收东西走人,又道:“我都记住了。” 李牧有些惊讶,那本书虽然很破旧,但是足有拇指厚。 “干吗,羡慕?这可是你羡慕不来的。”大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脸我了不起你不行的嘚瑟表情。 话说完,他又抱了碗稀里呼噜地喝了起来。 李牧在桌上放了些钱,收了东西便向着门外走去。 镇上最近热闹,不只是因为广图的原因,还因为镇上似乎有人过大寿,虽然收敛许多但依旧张灯结彩。 这会儿太阳已经彻底落山,街上已经安静下来,李牧算着时间回去做饭也有些晚了,索性在街上买了些吃食,也算是偶尔改善改善生活。 等着店家做东西时,李牧从旁边的人口中得知,之前张灯结彩的是镇上的一家有钱人家男主人过寿,五十大寿。 五十大寿可是个大事,若是活到这年岁身子骨还硬朗,都算一件了不起的事了。 等到自己买的东西,李牧提着东西上了山,路上的时候,他掏了一小块那大夫给他的小石子出来看了看,又闻了闻后塞在嘴中含住。 那两块块茎确实是厉害,他不过是在仲修远的唇上吻了一下,这会儿嘴巴就都有些发麻了。 回了家,李牧打开纸袋,选了块石头塞到了仲修远的嘴里,末了不忘特意叮嘱,“只是含着,别咽下去。” 本来就没准备把这东西吞下去的仲修远闻言有些窘迫,李牧还记着那事作甚?!他当他真的什么东西都会往嘴里塞吗? 若不是因为东西是李牧给的,他是决计不会吃的! 见着李牧家亮起了烛灯,在家吃饭的允儿立刻放下碗,然后咚咚咚地跑到了李牧家。 进了门,允儿竖起耳朵听了听,找到李牧所在的方向之后,立刻跑了过去一把抱住李牧的脚。 “怎么了?”李牧低头看着突然跑过来抱住自己的小娃娃。 允儿有些急,他紧紧抱着李牧仰着头和他说话,“叔叔,你不要吃掉婶婶好不好?婶婶可好了” 李牧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 他回过头去看向床上躺着急得不行却无法开口说话的仲修远,稍一琢磨便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他抱起允儿,道:“允儿喜欢婶婶吗?” 允儿立刻点头,“喜欢。” 李牧又问,“那允儿喜欢叔叔吗?” 允儿也立刻点头。 李牧再问,“那允而是比较喜欢叔叔还是比较喜欢婶婶?” 这下允儿不说话了,小小的人儿学着大人的模样皱着眉头,歪着脑袋想了半天。 他喜欢仲修远,因为仲修远长得好看,又很厉害。可是他也喜欢李牧,因为李牧会做很多好吃的,对他也很好。 他两个人都很喜欢,以前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更喜欢谁,他也从来没想过。 “你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告诉叔叔。”李牧把人放了下来。 轻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的允儿不疑有它,一边想着一边往自己家里走。 允儿离开后,李牧看向了床上焦急不安的人。 “你教他的?”李牧故意问道。 仲修远急得瞪眼,这种羞人的话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不要教他这些乱七八糟的。”李牧面无表情。 仲修远有口难辩,顿时之间是又羞又恼,他气,可又拿李牧没办法,因为他连话都说不了。 虽然不知道那小石头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那东西效果还可以,睡觉之前,仲修远身上的毒性已经化解大半,虽然还是无法坐起来但手指已经能动。 一觉天明。 第二天一大早,李牧就不见了踪影,晌午时分他顶着太阳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是一层薄汗。 毒性已经缓解的仲修远赶了鸭子去水塘边放了鸭子回了家,做好饭之后,见着一身薄汗的李牧,他寒星般的黑眸中有些疑惑。 仲修远做了饭等着李牧回来,原本是准备趁着吃饭的机会问一问李牧为何要吻他这事,但见李牧似乎十分的累,他没能开口。 吃了饭之后让李牧在家休息,他又赶着鸭子下了山。 重新回来之后,仲修远开始试着学习做一些家中的事情,帮着李牧分担一些,好叫李牧不要太累。 他对这些事情并不熟悉,很多事情几乎都是从头学起,好在他天赋还算不错而且又学得下心,所以小半个月下来倒也学了不少,至少做个饭放个鸭子这些小事没问题。 仲修远原本是准备等李牧休息够了,过两天再问那事,但接下去几天的时间李牧都是如此忙碌,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有时中午回来有时半下午时分才回来。 接连过了五c六天之后,李牧才总算是没有再离家。 与此同时,村里的人都开始往镇上跑了。 因为前段时间听说镇上卖鸭子的那些人,开始卖一种吃了能够预防鸭子生病的饲料,饲料是配出来的,按斤卖,价格说高不高但说便宜也绝对不便宜。 得知了这消息,村里不少人都急匆匆的下山去买,虽说那东西价钱确实是有些不便宜,可是如今他们都赶鸭子上架了,也没办法再犹豫。 特别是张舒兰,听到这消息之后,她第二天就急匆匆地下了山。 别人家养几只鸭子死也就死了,她还巴不得别人家的都死光,可是她家那一堆足足八十多只鸭子,这段时间下来连续死了将近有二三十只了都,要是再不想点办法,那她真的就要疯了。 那些鸭子可是她投了所有的本进去的,要是血本无归,她非得气疯了不可。 003 到了山下找到了那些卖鸭子的店家,张舒兰听了价钱之后眉头就没解开过。 她有些犹豫,因为这东西的价钱虽然不算高,但是因为她养的鸭子多,算下来,她这要是买下来可不是个小数目。 张舒兰厚着脸皮与几家店家磨,原本还以为可以再降些价钱,可是几家店家却像是串通好了似的,一口咬定怎么都不愿意降价。 磨了一上午都没能把价钱压下去后,张舒兰也只得狠了心,把自己平时宝贝的从来不舍得用的几样首饰拿去典当了。 从当铺出来时,张舒兰看着手中的钱咬牙切齿。她这都是为了以后的日子,这么想着张舒兰好受了些。 从山下买了一堆据说可以治鸭子的饲料之后,张舒兰让龚雨伯背着饲料上了山。 回了家,张舒兰立刻迫不及待的就把买回来的东西拿去喂鸭子。 这边她鸭子还没喂完,那边本来在山下晃荡着,突然听人说他娘去当铺典当的东西的龚光远,在张舒兰前脚回家后,后脚就跟了回来。 “娘,我听说你去当铺当东西了,钱呢?”一进门,龚光远就惦记着他娘的钱。 张舒兰心里本来就不痛快,一听龚光远这问话脸立刻就垮了下来,“你这又跑哪里去了,没见家里这么多鸭子吗?怎么不帮着多看看。” 家里如今剩下五六十只鸭子,一个个的小小只地看着倒是讨人喜欢,但是照顾起来却让人头痛。 那么多鸭子光是吃的东西就不得了,还莫要说每天还得赶出去放,搞卫生这块就不说了,光是那味道就够呛。 龚雨伯要忙着地里头的事情,又要听张舒兰的再重新编个大的篱笆院出来,好和李牧家一样,用来单独关鸭子。 李晓萱也差不多,除了地里忙着家里还有家务要做,除此之外,大多数时间就跟着张舒兰照顾鸭子。 三个人忙得几乎觉都没得睡,唯独龚光远每天就是吃了玩玩了吃,好不逍遥自在。 这事情张舒兰之前就有些不开心,如今她为了这群鸭子狠了心连自己的嫁妆都当了,心里那是一直就憋着一口气,龚光远这话开口直接就撞在枪口上了。 “钱呢?”龚光远才不管那么多,最近看着家里的鸭子一只只的死,他反而还觉得有点解气。 他早就觉得张舒兰不是这块料,她却非要折腾,这不是白瞎钱吗?有那么多钱还不如给他,好歹他的钱还进了肚子。 龚光远下午在山下喝了点酒,这会儿酒气冲天,见张舒兰脸色不善脾气也上来,进了门就在家里到处找钱。 张舒兰见状急了,扯着他就要往门外赶,“我没钱,你找什么?” “你不是去了当铺吗?”龚光远就奇怪了,才去了当铺这怎么就没钱了? 张舒兰本来心里就窝火,听龚光远这么一说指着他就骂道:“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就舍得回来了,感情是早就惦记上老娘的钱了,老娘告诉你,要钱?没有!” 张舒兰那个气,气得她胃都痛了。 这一家子,没一个让她省心。 龚雨伯没点主见,一辈子就只知道老实巴交的杵地里。李晓萱又是个不争气的,几年了就生了个赔钱货,然后这肚子就再没点动静了。 龚光远却是个只知道要钱的,回了家只知道张嘴和伸手,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也不知道帮着做点事。 张舒兰气,龚光远听了这话也来了火,借着酒劲他就骂道:“你说你一个老太婆活又活不了几年了,那么点钱你藏着有意义吗?” “你再说一遍,你这个不孝子!”闻言张舒兰气红了眼,拿了扫把就要打人。 她辛辛苦苦忍着伤在那里忙,结果龚光远倒好就惦记着她的钱,从不心疼她不说,竟然还咒她死! “我就再说一遍你又能怎么样?”龚光远一直和镇上那些混混混,嘴上从来不客气,“你没这本事就别跟着人家瞎折腾,养什么鸭子,自己都养不活了还养鸭子,有那个钱去养鸭子还不如给我。” 他这两天正跟山下的朋友打得火热,几人说好了准备一起做点事情,也好做点成绩出来。如今他正是用钱的时候,张舒兰却只知道瞎折腾。 张舒兰养鸭子本来就是学了人家李牧,虽然面上做得了不起,其实心里还是有些虚的,结果外人没说什么,反而是她儿子给她戳破了遮羞布,戳着她的脊梁骨给她难堪。 张舒兰气上心头,扯了扫把就打人。 可龚光远是这样好欺负的人?见他娘真的要动手,他抢了扫把就往旁边一扔,顺手推了张舒兰一把把人推在地上,“你个死婆娘,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龚光远一双眼猩红,凶得不行,他握了拳头作势就真的要打,张舒兰哪里见过这架势,立刻吓得不轻,直嚷嚷着要打人要杀人。 可张舒兰和龚光远两个人本来就是村头两霸王,这王八打架,外人可不敢劝,听了声音旁边几家的人都围在院子外该看热闹看热闹,就是没一个人上前。 张舒兰那叫唤本来就是习惯,往日里说不定还有那么一两个人会站出来帮着说两句话,但现在和她动手的是龚光远,没人帮忙了,她吼了两句也就不叫了。 张舒兰本就不是个好欺负的,见没人帮自己,她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拿了旁边的扫把就往龚光远的身上抽。 龚光远总归是她生的,再怎么样她还是不相信龚光远会真的打她的。 但是酒气上了头的龚光远哪里管这么多?见张舒兰竟然真的要动手,他二话不说就一巴掌扇了过去,‘啪’的一声,直扇得那张舒兰头晕脑胀鼻子发热。 高高举着扫帚的张舒兰愣在原地,她不可思议地瞪着龚光远,直到鼻子下有滚烫的血液流了出来,她抹了一把,看到一手猩红,这才回过神来。 张舒兰满脸怔愣不可思议地抬手指着龚光远,似乎是想要骂人,但气急攻心的她几次张了嘴都没说出一句话来,只重重地喘着粗气。 “老不死。”龚光远骂骂咧咧。 儿子打娘,张舒兰闻言一口气没喘上来,两眼一翻,直接就气晕了过去。 张舒兰被龚光远打晕了过去,旁边邻里乡亲的赶忙去地里,叫他们家的人回来。 李牧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是在第二天的清晨,据徐田说,张舒兰连夜就被送到了山下,说是被气得中了风吐血了,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反正估计以后是闹腾不起来了。 对于张舒兰的情况,对于这狗咬狗的事,众人都喜闻乐见甚至津津乐道,虽然没人跑她面前去说什么,但暗地里大家都是拍手称快。 让众人开心的并不仅仅是张舒兰这件事,还有前段时间他们买回来的那些饲料确实起了作用,原本病殃殃的小鸭子慢慢的情况有了好转。 这接连两件好事之后,没两天的时间另外一件也算的上好事的事情,也从山下传来。 之前围在山下的那几万大兵,撤走了。 据说,前段时间在南边一点的地方发现了那什么将军的踪影,所以大军向着那边去了。 那几万大军的驻扎虽然并没有对山上的人造成什么实际上的伤害,可是也让众人十分困扰。进镇子要被检查不说,隔三差两的还会来山里搜索,让众人下地都不安心。 这下好了,人走了,众人也都乐得轻松自在了。 李牧最近心情也不错,广图的人撤走之后,第二天他就又下了一趟山,这次也领到了将近小半两的分红银子。 那些掺了药的饲料是他在山中配好,然后弄下山去给那几家店家卖的,东西配好之前,李牧就已经与他们说好了分红的事情。 对于这件事情李牧依旧不觉得有什么,他没做什么亏心事,自然也不必觉得亏心。 虽说坑是他挖的,但当初是这些人自己急不可耐的红着眼睛跟着张舒兰跳进坑里的,后来鸭子生病这事也不是他设计主导的,他只是有所预料但却并没有好心的提前说出来而已。 至于这治病饲料的事情,他是钻了空子,但如果不是这些人红眼病犯了,他也不会有这机会。 说到底,这就是他们自己的造化。 真要说起来,唯一让李牧觉得愧疚的大概就是那些死掉的鸭子了。 领了银子,李牧一边心情不错的算计着回家之后要给自己养的那些鸭子加些餐,要对它们更好些,一边往山上走去。 他正走到半山腰自己那水塘附近,几个人影却突然从路的旁边窜了出来,拦在了他的面前。 “哟,这不是李木木吗?”龚光远笑嘻嘻地打量着李牧,在他周围几个年龄与他差不多,看着就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绕着李牧走了几步,把李牧围在了中间。 “我听说前段时间县太爷给了你不少银子?兄弟们正好缺钱,不如你先借一点给我们周转周转?”这种事龚光远一看就没少做。 旁边的人闻言纷纷笑了起来,来者不善。 李牧其实对龚光远的印象还不错,毕竟如果不是因为龚光远,张舒兰说不定现在还到处蹦哒呢,得多亏了他帮了忙,才把张舒兰直接给气得中风气得吐了血。 这么一想,李牧也开心了,他冷冷勾起嘴角跟着众人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029.这人是他的! 001 阳光灿烂绿树成荫的午后小道上, 一群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围聚在一起,嬉闹着, 好不热闹。 人群外, 原本得意洋洋地看着李牧的龚光远, 见李牧也跟着勾起嘴角笑了之后,背脊一阵发凉有些发毛。 但这只是一瞬间,他很快就调节过来, 重新挂上了得意的笑容。 “既然你没意见, 那就把钱都交出来吧!”龚光远看了看自己带过来的这将近十个兄弟, 眼中的笑意顿时更甚。 李牧是从军营当中退下来这件事情他当然知道, 说实话他以前也有些毛李牧, 毕竟他虽然一直在镇上混得挺开, 但是却从来没杀过人。 可是即使是如此又怎样, 就算李牧他三头六臂,如今他们可是有将近十个人, 他就不信凭他李牧一个人能打得过他们十个! “要钱,没有。”李牧淡然地环视四周一圈,把所有人地站位都记在脑海中。 这一群十来个人全部都是镇上游手好闲的人, 虽然流里流气但是也就欺负欺负普通人行, 和李牧在战场上遇见的那些为了活命而拼命训练杀红了眼的人比起来,自然没有任何可比性。 龚光远原本带着笑的脸在听到李牧这句话之后, 立刻就黑了。 早之前, 张舒兰也曾经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李牧的话勾起了他不好的记忆。 “废话少说。”还没等龚光远发难, 一旁另外一个男人便忍不住了,“少他娘在这里废话,赶紧把钱交出来,交了钱若是兄弟们心情好还能放你一马,不然你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李牧的大名在镇上也算是赫赫有名,这一群与李牧年纪相差不多的人早就看不惯李牧这样的人,只是他们和李牧也没有交集,再加上李牧又不住在镇上,因此一直都没机会会会。 这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又听说李牧手头上有些钱,众人立刻就来了兴致跟着龚光远上了山。 李牧勾起的嘴角慢慢平复,他看向第二个说话的男人。 那男人却是被李牧这淡然的举动给看恼火了,在这镇上谁不是见着他就躲,敢这样正面打量他的李牧还是头一个。 “看什么看,小心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男人说话之间就上前一步,拽住了李牧胸口的衣服。 打架这东西是门学问,就算是输人也绝对不能输气势,若是一开始就在人数上气势上都胜过对方一截,那这架就不用打了,基本稳赢了。 男人拽住李牧的衣领猛的用力向下推,李牧此刻站在小道上,身后是斜坡,那男人站在他面前,若是被推下去那逮不定要滚多远。 男人也确实是打了这样的主意,但他用力之间很快就发现,他居然推不动站在斜坡上的李牧! 试了两次都没能把李牧推动丝毫之后,男人震惊地瞪大了眼。 旁边的人见状此刻也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却是嘲讽,“王大,你这中午没吃饭呢?” 李牧这会儿站的位置确实不算好,身后是斜坡,路又陡不平,那模样别说是推他一把,就算吓一下说不定就倒了。 可就这样,那人还推不动李牧,这未免就有些搞笑。 被称作王大的男人脸色一青,他放了手正准备抬脚踢李牧,原本拽着李牧衣领的手就被一只手牢牢锁住。 下一刻,他整个人被扯着向前方扑去,脚下一个踉跄直接从李牧的身旁滚下斜坡。 这一切发生得十分快,几乎是眨眼瞬间。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站在李牧身旁的另外一个人脚下就是一阵剧痛,随后便整个人向下倒去。 一个c两个,李牧用同样的方式直接踹倒了三c四个之后上前一步,一拳便猛地打在了龚光远的腹部,在他吃痛弯下腰时,李牧微蹲身体,脚下马步扎开横扫而过。 龚光远直接被撂了个四脚朝天背着地,痛得脸色发白,双手只顾着捂着自己的肚子,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一旁其余站得稍远些的人,这会儿都反应过来,握了拳头就往前冲,李牧二话不说,抬脚一个个的全部踹飞出去。 李牧的招式算不得花哨好看,但是军营里练出来的都是些特实用的,每一拳打的位置每一脚踢的地方都是致命的弱点。 就算不会死,也绝对能痛得人半天爬不起来。 把所有人都放倒在地上之后,李牧并没有就此罢手,而是直接一人肚子狠狠补了一脚,直把这群人踹到脸色惨白额头渗汗爬都爬不起来,他这才选了个不错的位置慢悠悠地蹲了下去。 一群将近十个人,全部都捂着肚子趴在地上打着滚,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李牧蹲在稍高些的位置,并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人,“这是谁的主意?” 他是个喜欢讲道理的人,就算对方不喜欢讲道理,他也绝对会打得对方跟他讲道理! 李牧这问话出口之后,众人依旧顾着自己的伤口,根本没有人理他。 李牧见状,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抬脚便往身边的人身上踹了去。他力道很大,直接就把那人踹得往后飞去,撞在了树桩上。 对这群人,他丝毫没有任何怜悯的意思,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是现在的他而是其他无力反抗的人,这群人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这一脚踹下去,那人立刻口中溢血,两眼一翻竟是要晕过去。 旁边其余人见了,这下是真的吓着了,他们打架最多也不过就是打的人起不来,李牧这却是要往死里打呀! “是c是龚光远是龚光远他说你有钱!”还能说话的几人立刻抬起颤颤悠悠的手指着龚光远。 有了第一个马上就有第二个,紧接着四c五个人都指着龚光远说话,“是他叫我们来的,是他说你有钱,他还让我们把你打一顿,然后再抢了钱” 他们本来就是乌合之众,互相之间根本没什么义气可讲,面对李牧这样明显是要把他们往死里打的狠角色,立刻就原形毕露。 对于这答案,李牧早就已经有数。 龚光远自己心里也有数,一见四周的人都指向自己,他就顾不得其它了,连忙挣扎着就想要起来逃跑。 可他一动,肋骨和腿上都传来一阵剧痛,让还未站稳的他直接跌了下去,蹭了一脸泥巴,脸也蹭破了皮。 再抬头时,他面前已经是一双布鞋,李牧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不是我,啊”龚光远辩解的话语还没说完,他便吃痛地尖叫起来,因为原本在他面前的脚,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之前在我家池塘附近撒药的人是不是你?”李牧把自己身上的重量都放在了踩在龚光远手的那只脚上。 龚光远挣扎着想要把李牧的脚推开,可并没有任何用处,他那点力道根本都不够李牧看。 “说。”李牧依旧面无表情,那口气仿佛只是在与人谈论天气好坏。 痛得眼泪都流下来的龚光远全身都颤抖着,连忙叫着喊着求饶道:“是我娘是张舒兰那死老太婆她让我去撒的,不是我想出来的,你要打你就去打她,放开我” 听着龚光远一口一个死老太婆的叫骂着,李牧微微皱起眉头,脚上的力道也加重了些。 他虽然同样不喜欢张舒兰,他也说不上是个多孝顺的人,但龚光远这样啃老不说还一点尊师重道都没学到的,他格外的瞧不上。 “嘶断c断了,放开我”龚光远痛得脸都白了。 他本来之前挨了板子的屁股就还没好利索,刚刚又被李牧打了肚子踢了脚,这会儿就连手都开始痛得要命。 “哪只手撒的?”李牧没有理会他的哭叫。 龚光远如今也二十来岁了,这会儿却像是个小孩似的鼻涕眼泪一脸,就差哭爹喊娘。 “你要干吗?”龚光远隐约间察觉到些不对。 “说。”同样的话说第二遍,李牧的声音沉重了些。 “右c右手啊” 龚光远凄惨的叫声,在山林间猛然想起传开,惊起林中飞鸟无数,也让人闻之便毛骨悚然。 李牧眼神冰冷的收回脚,就在龚光远刚刚开口的瞬间,他直接一脚踹断了被他踩着的龚光远右手的手臂。 力道他有控制,绝对不会死人,但也绝对不会让龚光远好受。 “娘啊娘耶救命啊” 龚光远哪里受过这样的痛,抱着自己那手在地上蹬着脚,爹啊娘啊的大叫着吼着哭着。 听着龚光远这凄惨无比的叫声,陪龚光远一起过来的那些个人,这下真的吓傻了眼。 他们原本在镇上嚣张,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没人敢跟他们对着干,大家都是避着他们走,他们也就以为自己真的称了大王,如今遇到个比他们更凶的,有两个直接都给吓尿了裤子。 短暂的惊讶之后,众人立刻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就想逃。 “站住。”李牧冰冷的声音响起,瞬间就让所有人停下了脚步,不敢动弹。 李牧是真的会搞死人,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的意识到了。 “大c大哥,您就饶了我们吧,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您放过我们吧,我们以后绝对不会狗眼不识泰山招惹您” “对啊对啊,您大人有大量” 看着李牧一步步的向着他们走来,这群人脚下一软,全部都趴在地上跪了一地。 李牧来到众人面前,他没有回头去看在身后哀叫着的龚光远,而是微微垂眸,用漆黑冰冷仿若带着寒光的眸子看向众人,“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龚光远他是自己在山上走路摔了一跤。” 跪在地上磕着头求饶的众人有些不解,他们都被吓傻了,这会儿脑子里都是空的。 “懂了吗?”李牧不再掩饰黑眸中的血腥,杀气透体而出,如冰冷的晨雾般在这幽深的小道间弥漫开来。 “懂c懂了” “龚光远他是自己摔的,我们都看见了。” “没错,我们都看见了,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 “” 这群人并不傻,他们只是被李牧吓到了。 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李牧显然就是后面的,战场上下来的他人都杀了不知道多少个了,疯起来那是他们根本不能比的。 “滚。”李牧淡然道。 听到李牧这一个字,众人如获大赦一般连忙转身屁股尿流地逃了。 看着那群人逃远,李牧拍了拍自己身上根本没沾染上的灰尘,无视在地上痛得连叫的快叫不出来的龚光远,转身向着山上走去。 002 近六月仲夏之初的暖阳和煦而柔媚,暗淡了整个冬日的深山野林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散发着一股生命的蓬勃气息。 远离李牧所在的小村几天路程的另外一座山上,同样一座不大的小村中,几个难民的到来让村子热闹了几分。 一个年龄有些大,但身子骨还硬朗的妇人快步走到田间,隔着老远冲着,还在田里头做事情的杨铁的媳妇吼道:“杨家媳妇,你家来客人了,赶紧回去吧!” 杨铁的媳妇姓白名桂花,村里的人都叫她杨家嫂子。 听了话,白桂花从田地里抬起头来,有些疑惑。 她家杨铁就没有什么亲戚,这年头逃难的逃难死的死,如今和杨铁扯得上关系的就剩她自己,她自己家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所以一时片刻她还想不明白怎么就有客人来了? “快回去看看吧,好几个呢!”妇人道,“说是从外面逃难来的,指名要找你家男人。” 听说是找杨铁的,白桂花连忙擦了手上的水,提了锄头就往家里跑。 到了家门口,白桂花疑惑地望着面前的一家三口,她左看右看怎么也认不出这几个人来。 这一家三口一个大人两个孩子,母亲c女儿和儿子,三人身上穿得脏乱,饿得黄皮寡瘦,一看就知道是长时间逃难的。 “你们是?”白桂花放了锄头,赶忙去旁边摇了几碗水给三人喝。 山里头的水都是带着甜味的山泉水,几人结结实实地喝了几大碗,这才有了力气说话。 “你就是杨铁的媳妇?”开口的是那母亲。 她年纪应该跟白桂花差不多,但是看着却要憔悴苍老很多。 “我就是。”白桂花点头。 看着白桂花点头,那母亲眼睛一红立刻就落下泪来,她身体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白桂花吓了一跳赶忙去扶,“这是怎么了?” 见母亲哭了,旁边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白桂花这下有些招架不了,只能尴尬地站在旁边。 好一会儿之后,三人才缓过劲来,那母亲也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他们三个人原本住在南边,但是前几年闹了洪灾,他们家那一片全部都被淹了,他们也就没了家,一直在逃难。 她之所以带着儿子女儿走这么远的路特意来找杨铁,就是想要通过杨铁,联系上在军营里面当兵的她男人。 军营里面是能往外面送信的,但是信送出来,送到外面的人手里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也需要花些钱。所以一般情况下,普通人家一年也就那么一两封报平安的信。 他们家被洪水毁了,信肯定是送不到他们手里了,几人和军营里的人失了联系,所以想着透过杨铁去找人。 白桂花一听三人这话,眼睛立刻也跟着红了,他们家杨铁已经死了。 一想起这件事情,白桂花就忍不住流泪。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道理她懂,她也明白这三人心中的担忧,她连忙请了三人进屋,又去做了些东西给三人吃。 因为有着一样的遭遇,所以白桂花对三人格外的亲。不过她帮不上三人的忙,看着三人吃了东西之后,她就连忙领了三人往李牧家赶去。 李牧家。 那天在路上遇见龚光远后,李牧回家当即就在村里买了些粗糠皮回去,拌了白菜叶和割回来的一些草,给自己养的那些鸭子加餐。 小鸭子从他买回来到如今,已经足足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了。 两个月的时间,按原本李牧的规划,现在应该算是半大鸭,但大概是因为品种不同和饲料不足的原因,鸭子并没有预料中的那么大。 比起他预料中的半大鸭稍小了一圈,还处于毛刚换完的那段时间。 不过鸭子的生长周期虽然慢了些长了些,但是整体的状况还是很不错的,食量比之前大了许多,能吃,也肯吃。 趁着这段时间,李牧也把之前那大夫扔给他的那本书琢磨了一遍。 书上大多是记录一些家畜牲口生病之后的解决方法,不过记录得有些潦草,而且写的字有些李牧也看不懂。 好在旁边有个算是文韬武略的仲修远,看不懂的字,读不通的句子,李牧就拿到他面前问问,十来天的时间下来他基本上也算是都看了一遍。 书上记载的知识十分的杂,并不仅仅是鸭子的问题,还有一些牛啊羊啊的。 李牧大概浏览了一遍之后,主要硬背了些关于家畜的药方子。 虽然他连药方上的东西都弄不明白到底是些什么,不过背下来总是有备无患,往后出了类似的问题,他也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原本就忙的李牧,再加上要抽出时间背这些方子之后,就更忙了。 他几乎每天早上天一亮就起床,跑步完就出去打草作饲料,上午太阳出来后就去地里忙,中午回家吃饭,下午再去一趟山里看看狩猎的陷阱顺带背背药方子,傍晚时分再回家。 仲修远则是揽下了看鸭子和带允儿的活,顺便往家里带些柴和负责早中晚的饭,与家里的家务事。 两人每天连轴转,几乎就没什么时间休息。 日子虽然忙碌,却格外的充实。 傍晚时分,去了一趟山里看了陷阱结果空着手回来的李牧,遇上了正好赶着鸭子回来的仲修远。他一边往旁边躲去,一边用手中捡起的树枝驱赶向着他跑来的鸭子。 那群鸭子长大之后战斗力就更加惊人了!原本它们跑不快的时候,李牧还能逃跑,现在是李牧跑也没用了,厉害的时候能追着李牧跑半个村。 好在李牧硬着头皮和这些鸭子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他已经有了拿起树枝驱赶这些鸭子的勇气,比起前辈子,现在也算是有了很大的进步。 配合着仲修远把这群鸭子全部关进了笼子后,李牧在院子里洗了手,正准备回家就见徐田和鸿叔站在路口说话。 “作孽哦作孽,也亏得他们狠得下这个心!”徐田一脸的不喜,也不知道是谁惹到了她。 鸿叔脸色也有几分难看,他抱着允儿,冷哼一声,“这种人,迟早得遭报应!” “鸿叔。”这两人说得有劲,李牧安静地走上前去接过允儿,“你们在说什么?” 夕阳正落下,橘红的阳光落在李牧身上,柔和了他脸上冰冷的棱角。 “还能说什么,还不就说张舒兰她家。”徐田没好气地说道:“张舒兰要嫁孙女了。” 正逗弄着允儿的李牧动作一顿,张舒兰要嫁孙女? 张舒兰那孙女好像才十二三岁吧,还是个没长开的女娃娃,难道他记错了? 看出李牧脸上的疑惑,徐田又道:“你说这是不是作孽?那女娃娃十岁不到才九岁出头的模样,就算是嫁人也太早了些吧!” 九岁?李牧皱眉。 虽说因为如今是战乱的时候,十三十四岁嫁人的女娃娃不少,可是这未免也太早了些。 “而且你知道她嫁给谁吗?”徐田来劲儿了。 李牧自是不知道。 “嫁给镇上的那孙老爷。”徐田道。 李牧不解,这人名字听着有几分耳熟,在镇上能称得上一声老爷,想来家里应该有些钱。 鸿叔一眼就看出李牧根本不知道徐田说的人是谁,他凉凉的补了一句,“就是前段时间镇上过大寿的那个,五十大寿。” 鸿叔这么一说,李牧立刻就想起来了。 前段时间,镇上是有一家人张灯结彩在过寿,还挺热闹的。 不过张舒兰她是脑子坏掉了吗,居然把自己九岁的亲孙女嫁给一个五十岁的糟老头子,那老头子可是比她都还大几岁! 而且李牧没有记错的话,那孙老爷家里面是有家室的,好像孙子都有了。 “这就是作孽!”徐田心疼那女娃娃,“村里的人都在说这事,她这和卖孙女有什么区别?你说就算是卖也卖个好点的人家呀,都五十的老头子了还能活几年?” 前段时间,龚光远一身是伤的被人捡回家,说是被人打了,打折了手断了肋骨,脚也不利索。 加上张舒兰,龚家一下子两个人病倒,看病需要钱,所以一家子才把主意打到了小女娃娃身上。 恰巧山下那孙老爷有这意思好这口,两家人一拍即合,当天就给定下了。 这事情在村里传得有几天了,不过大家也都是背地说说,一方面说是那是张舒兰家惹不起,但其实就是冷漠。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李牧闻言想了想也没说话,他也不爱管闲事,也是个骨子里就透着冷漠的人,更何况这还是张舒兰她家的事。 李牧自觉自己是个冷漠自私的人,但其余的人似乎并不这么想,在从徐田和鸿叔的口中听说这件事情的第二天,张舒兰的儿媳妇李晓萱就找上门来了。 池塘旁边,李晓萱见着李牧之后当即就直接跪了下去。 “咚咚咚。”三个响头磕下,李晓萱不等吓得站起来的李牧开口就哭着哀求道:“你救救我家茵茵吧,求求你了,你让我给你做牛做马都可以,你救救她吧!” 003 原本坐在地上放鸭子的李牧站了起来,他看了看站在远处树后面红着眼睛抹眼泪的龚茵茵,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别人家的家务事,就算是李晓萱跪着求他他也没有插手的道理,更何况他和李晓萱根本不熟。 比起李晓萱,他倒是和龚茵茵更熟悉些。 龚茵茵这女娃娃是村里的孩子王,不怕他,平日里见着了就‘李木木李木木’地追着叫,连带着让村里其他那些小鬼也都这样叫他。 李牧对小孩子还算温和,村里那些大人他是不喜欢,可这些和小孩没关系,所以他从来没去欺负过这些小鬼。 “你起来吧,这件事情我帮不上你。”李牧收回视线。 这件事情他确实帮不上,他能怎么样?总不能再去打龚光远一顿,而且这也不是再打一顿就能解决的事。 李晓萱却没起来,她依旧跪在地上用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李牧,“村里只有你能帮我们母女俩了,求求你了” 李晓萱的情况不是很好,她身上有伤,大大小小不少,都是新伤,有好些都没结痂。她脸颊上两边都是巴掌印,额头上则是什么东西砸出来的口子,手腕上好像还有绳子绑过的痕迹。 话说着,李晓萱又开始对着李牧猛磕头。 李牧皱起眉头,低吼一声,“起来!” 那李晓萱被吓了一跳,停下了动作。 再抬起头来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村里与她关系稍好些的人她全部都挨着求过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为她们母女俩说一句话。 嫁到龚家这么多年来,她几乎每天都会被张舒兰打骂羞辱。生逢乱世,又嫁给了龚光远这样的男人,她已经不奢求什么多的了,只要茵茵能好好的长大然后嫁个好人家,她就无所谓了她就认命了。 她是期待着茵茵嫁人,可现在她的茵茵才九岁啊!她还什么都不懂,还只是个孩子,她绝不能让茵茵就这样被糟蹋了,不然她这辈子就算是彻底的完了。 思来想去,求助无门下李晓萱求到了李牧的头上。 前段时间龚光远被人打了,大家虽然没明说,但是都知道他大概是被李牧给打的。 他们这片,也只有李牧才有这胆量和身手能把龚光远给打成这样,还让他不敢到处叽叽歪歪。 这硬的怕横的,也就只有李牧能制得住那两人。 在村里,龚光远和张舒兰两个人是霸王,没人想招惹也没人愿意招惹。但是李牧却是让人不敢惹的存在,因为大家都打心底里的怕他。 李晓萱也怕李牧,听了李牧的低吼,她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回去吧。”李牧没有心软,他自己都自顾不瑕了。 听了李牧这绝情的话,李晓萱立刻又跪了下去,她抱住李牧的脚就不放手,就算是拼死也要求着李牧帮忙。 站在远处看着的龚茵茵见了,也连忙跑了过来跪在她娘旁边,一边红着眼睛抽泣着一边求李牧,“李木c叔叔,叔叔,你救救我,求你了,呜呜你救救我好不好” 山下那孙老爷也挺有名气,他就好这口,这么些年来嫁进他家的女娃娃不少,也每一年都有人死在里面。 其中是个什么原因众人都明白,可是他家财大气粗,又和县太爷关系密切,也没人敢吱声。 龚茵茵虽然还小,但她已经懂事了,她知道她如果逃不过这一劫真的被嫁到孙家,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叔叔,叔叔”龚茵茵抱着李牧的腿,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痕,泪痕之下是明显的手掌印,显然前不久才挨过打。 李牧两只脚,一只不漏的被这两母女一人一边地抱着。 仲修远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无论李牧帮忙不帮忙,他都会支持李牧的决定。其实他知道李牧心里早已经有了结论,只是李牧大概自己都还没察觉到。 李牧这个人其实心很软,虽然表面看着冷漠不近人情,可是却是个吃软的人。 他喜欢的,大概也是李牧这一点。 若不是因为李牧是个这样的人,当初他也不可能在遇见李牧后对他一眼倾心,然后记他一记便记了五c六年的时间。 距今往前大概六年前左右,差不多这个时间,也差不多是这样碧空万里无云的天气 那时候大宁与袁国两国交战已久,期间两国并不是一次都没有想过和谈,早些年的时候两国都想过很多次,也曾经多次沟通交涉。 六年前的这个时候两国的交涉突然有了进展,所以两国决定暂时休战,决定选一个时间当面谈谈。 会谈的地点选在了大宁国都,由袁国派人出使大宁。出使的人员首选就是仲修远,所以他在上面的人的示意下带着一队精锐兵马出使大宁。 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他带着人到了大宁之后与大宁的皇帝当面详谈,也确定了和谈的条件。 本来已长达四年之久的战斗可以就此画上休止符,但就在他带着那份拟定的合约往回走的时候,却在路上遭到了蓄谋已久的埋伏袭击。 大宁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要和谈的打算,那一场和谈本来就只是一场阴谋,一场针对他的阴谋。 袁国之所以能够立于不败之地,全都是因为袁国有他的存在,所以大宁精心策划了这样一次引君入翁的陷阱,等着他往里面跳。 袁国有所察觉,但不想放过这次和谈的机会,所以瞒着他准备一搏。 出使的队伍在回程时突然遭到伏击,当时几乎全军覆没,最后是他带着人杀了出去。 紧随而来的追兵逼着他们进了山,当时的情况和这一次有些像,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追杀他们的是大内侍卫。 当时,他们剩下的十几个人为了躲避那些人的追捕,全窝在了山里一条河边的草垛子里,一窝就是十来天的时间。 身上带的干粮吃完之后,众人几乎就是靠着水c草根还有一股不想死的执念活着。 就是在这样已经穷途末路的情况下,仲修远第一次见到了李牧。 那时候的李牧和现在不同,那时候的李牧还小,才十四/五岁的模样,有些瘦弱。 性子也和现在的沉默冷漠大不一样,而是带着一股单纯与鲜活的味道。完全不同于这个残酷的世界出生长大的孩子,他眼睛里都透着一股灵气,干净而温柔。 那时候的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傻子,怀里捧着个油纸袋,手里拿着个包子吃得津津有味。 那天大概是才从镇上赶集回来,他心情很好,一边吊儿郎当地走着,一边啃着包子。 蓦然回首间,撞见了在草垛子里蹲着的他,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就在他已经动了杀意准备杀人灭口的时候,李牧无声地指了指自己手上拿着的半个包子,然后歪着脑袋安静地笑了。 那时候的自己在想什么仲修远已经不记得,唯一记得的就是李牧笑了。 李牧把自己手中还剩下半个的包子,放在了旁边一处干净的石头上。做完这些,他领着那个咿咿呀呀话都说不清楚的傻子,一路笑着走了。 时间已经隔了五c六年之久,当时自己在想些什么仲修远已经完全不记得,他唯一记得也怎么都忘不掉的就是李牧那时候的笑容。 还有那半个包子的味道。 他不记得当时那草垛子里其他的人,发现他把那包子捡了回来时脸上的表情,但那半个包子的味道他却清楚的记得。 后来回了袁国之后他也曾经去买过包子,袁国的大宁的都买过,味道却始终不一样。 那时候他自己也才十六七岁,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唯一知道的便是那之后谁也不能信任的残酷的战场上,若是偶尔想起那个少年那个笑容,他总能高兴上个好几天。 大概是因为受了那笑容的影响,第二次在大宁陷入险境时,他本能的就朝着这个方向逃来。 因为腿上的伤口而失血过多的他,一路上仅凭着一股意念在逃,等他缓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山下那镇子外。 这个镇子他不过就来过一次,那一次也只是匆忙逃跑没有细看,但时隔五c六年之后再次站在镇子前时,他却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地方。 随后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了这镇子所以放松了警惕,还是因为失血过多终于撑不住了,他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清醒过来时,他已经被人救了,救他的人是镇上的人贩子。大概是看中了他的脸,所以才救了他。 那时候他没有选择逃走而是选择留下,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是希望借这样的身份躲开身后追兵的搜查。 随后的几天,他都一直在高烧和晕厥中度过,清醒的时间极少。 这样不知道多久之后,隐约之间他知道自己被人带到了山上,被人换了衣服,又被人灌了东西,然后是一阵吵闹和鞭炮声。 再次清醒过来时,他已经全身无力地躺在了床上,眼前是一片通红。 然后,有人挑开了他脸上的红盖头。 然后,他见到了那个少年。虽然已时隔五c六年,但只一眼,他就认了出来。 然后,那少年冷着一张脸告诉他,从今往后,他就是他媳妇儿了。 想到那些过往,仲修远眼神不禁温柔了下来,他不知道李牧这些年来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残酷痛苦的事情,才变成如今这冷漠沉默的样子。 但他知道,李牧内里里,其实还是他本来的模样。 果不其然,李牧似乎是被这一大一小的两人哭烦了,他一手一个拎着两人的衣服,一使劲便把人给拎了起来站着。 “这事情你们得自己回去和张舒兰说,和我说了没用。”李牧道,他没有立场插手不说,就算插手也没有合适的方法。 李晓萱听出李牧话语中的松动,连忙拽着李牧的手臂求道:“你把她买了吧!” 龚茵茵用带着泪水的眼望了一眼她娘,没多想,抱着李牧就哭道:“叔叔,你把我买了吧!我给你做媳妇,我会乖乖地听话,你就买了我吧,求你了” 原本正静静地笑着看着李牧的仲修远,闻言后脸上的笑容瞬间龟裂。 “不行!”想都不想仲修远便大步上前,拉着李牧,紧张的把人藏到了自己身后。 那一刻,仲修远身上阴冷的杀气如同浪潮般对着两人冲刷过去,瞬间就让李晓萱和龚茵茵两人如置冰窖手脚冰凉,心脏更是被牢牢的桎梏着般无法跳动。 仲修远森冷的眸子扫过两人,眼中全然是极近疯狂的霸占欲。 这人是他的,谁敢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030.想打个洞出来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鸿叔则是忙着把之前李牧逮着的那兔子的皮帮着弄了弄, 晒了个半干, 准备拿下山去卖掉。兔皮的价钱虽然比不上整只兔子, 但再小那也是肉。 选了个天气不错的天, 鸿叔头一天就和李牧打好了招呼, 第二天大清早就背着自己之前采的竹笋提着兔皮, 下了山。 山底下的状况鸿叔是知道的,上一次和李牧去的时候就见到了, 但这一次他还没进镇子就被一群士兵围住了。 “官老爷这是怎么了?”鸿叔一边老老实实的接受这一小队士兵的检查一边疑惑地问。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被询问的士兵有些没好气,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 “你哪来的, 还不知道?” 因为这, 那士兵更加戒备起来。 “我后头山上的, 不过平日里少下来,兵老爷您给说道说道?”民不与官斗,鸿叔也摆低了姿态。 “山上的?” 鸿叔回头指了指自己下来的那座山。 那群士兵又疑惑地打量鸿叔,见鸿叔一身值不了几个钱的行头, 又是一背篓的竹笋再加上一张干瘪的兔皮,顿时信了七/八分。 “进去吧,没事少来这里。”士兵放行, “天黑前赶紧出来, 夜里封镇!” 鸿叔不明就里,背了东西, 进了镇。 进镇之后, 他找到相熟的卖家, 才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大约在十天之前,镇上传出消息,说曾经有人见过那袁国大将军在这一带附近出现,所以现在的三万大兵已经全部聚集到了这附近。 要不了两天,连同这镇子和附近的几座山头一起,都要被封锁,不许进也不许出,直到找到人为止。 这一次,大宁国可是来真的。 士兵大批驻扎进镇子和附近临时搭建的营地,镇上的人都人心惶惶,鸿叔早早的把东西出手出去之后,便往回走。 临出来,自然免不了又要被检查一番。 “见过这个人没?”检查完,一旁的士兵把鸿叔领到了墙边,指着上面的一张通缉令问道。 鸿叔看了两眼,那袁国的大将剑眉星目,一张脸倒是长得十分俊俏。 掩去眼中的惊讶,鸿叔一脸憨厚地摇头,“没见过,我哪能见到他呀,要见到还不得赶紧去通报啊?不说通报有钱吗?” 那群几乎不眠不休守门的士兵见多了鸿叔这样的人,顿时就没了耐心,“他右腿大腿上受了伤,模样是少见的俊俏,大概这么高,真没见过?” 鸿叔再次摇头,“真没见过。” 士兵见状,这才放行。 鸿叔背着空背篓,转身向着山里走去。 离开了镇子,他脸上的憨厚不见踪影,精光烁烁的眸子中闪过几分不安。 李牧那媳妇儿在床上都躺了十来天了,就算是新婚媳妇害羞不敢出门,再两天估计村里的人也都该要起疑了。 鸿叔虽然不知道李牧到底在打什么注意,但李牧做的决定,他信。 无声长叹一声,鸿叔加快了步伐。 山上半下午时,山里头来了个农妇,年龄大概有四十来岁,说是镇子对面那山里头的。 进了村就打听李牧,问原因,也不说。 好事儿的就把他领到了李牧家院子里,不过半下午那会儿李牧还在水塘边放鸭子,还没回家。他家那媳妇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李牧家没人,所以人又给领去了村口那大石头附近等着。 夕阳西下时,李牧从山后头绕了回来,把鸭子放进小院又准备了些细碎的饲料喂了,正准备忙其它,就被眼尖的狗娃子他娘瞧见了。 “李牧,你家那客人到底来找你干啥的?”狗娃子他娘叫作徐田,性格颇为开朗耿直。 “客人?”李牧不解,黑眸中有淡淡疑惑。 “还不知道啊?”徐田笑道:“就下午来村里指明要找你打听你的那个妇人啊?” 李牧动作停下,声音猛然拔高,“她在哪?” 李牧先是进了屋,但屋子当中并没有预料中的人,除了仲修远,依旧空荡荡。 “别找了,不在你家,估计还在村头那大石头前坐着呢!”徐田也急,“这会儿天都黑了,人该不是回去了吧?她可是半下午就来了。” 半下午到现在都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了,这万一是个没耐性的,估计早就走人了。 李牧不等她再说,转身就向着春头那大石头前跑去,徐田见了,连忙撂下手中的篮子追了上去。 李牧速度很快,眨眼片刻就跑完了半个村。 在村口附近停下脚,李牧远远地望着背对着村子坐在石头上的那妇人,屏住了呼吸。 妇人大概四十岁的模样,挽起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身上打着不少补丁的衣服看得出她的日子有些拮据。 李牧放缓了脚步,慢慢的向着那边走去,快到石头前时,徐田也跟了过来。 坐在石头前的那妇人听见了动静,回过头来。 李牧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对方。 徐田有些疑惑,她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怎么李牧,你不认识她?” 听到李牧两个字,猜测得到证实,坐在石头上的那妇人站了起来。 她来到了李牧的面前,打量着李牧,神色间也因为两人的靠近而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 妇人长相还算中等,虽然村里头的人收拾得都简单,但这并不影响她犹存的风韵。 李牧张了张嘴,声音却哽在喉间,无法发出。 最终还是那妇人先开了口,她略有些忐忑又有些害怕地问道:“你是李牧?” 李牧点了点头,看着面前这妇人的模样,他已经猜出了七/八分这人的身份,正因为猜出了她的身份,李牧的两只眼睛也有些泛红。 徐田在两人间来回张望,见两人都没开口她打破沉默,“李牧,你看这天色也晚了,要不你先带她去你家?” 李牧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领了人去自己家中。 进了堂屋,李牧点燃了油灯。 此刻,腿伤好得差不多的仲修远也闻声出来。 仲修远本就眉骨深邃容颜俊美,此刻虽然一身麻衣,凌厉之气也内敛,但这并不妨碍他夺人目光。 “他是?”妇人转移话题。 “他是我媳妇。”李牧来到仲修远身边,迟疑片刻他教导道:“你叫婶婶吧!” 仲修远未开口,他往旁退去一步,但量是眼底冷意凝然,也掩不住面色微红。 “没事没事。”那妇人挥手作不在意。 “叫人。”李牧一双过分冷冽的眸子把他的衬得近乎冷漠。 仲修远侧脸,眸若寒星。 见仲修远不开口,李牧突的靠近他伸手搂住他的腰,让两人的姿势瞬间变成面对着面,“叫不叫?” 李牧的突然靠近让仲修远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心跳也开始加速,他往后躲去,但李牧环在他腰上的手力道很大,不容拒绝。 察觉到仲修远无声地挣扎,李牧凑上前去,嘴唇微动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面无表情的轻声说道:“不然我就亲你了。” 正挣扎的仲修远身体一僵,他诧异地抬眼看向李牧,一抬头,却见李牧的脸正向着他靠拢。 仲修远吓了一跳。 李牧这人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狠角色,他说什么从来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见仲修远依旧闭嘴不说,李牧继续前倾,大有在仲修远唇上落下一吻的架势。 因为两人面对着面身体契合无比的原因,仲修远感受着隔着衣服外那属于李牧的气息与温度,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靠近,即使是之前同床共枕,也从未如此过。 “放开。”仲修远低声呵斥,故作生气,却不知自己面色绯红,又羞又躁不敢抬眼看人的模样是多么的诱/人。 “你是我媳妇儿。”李牧面不改色的再次强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我李牧你就得姓李。” 李牧的无理霸道强势让仲修远一股热气从脚底涌上背脊,那一刻,他就如同一叶扁舟,李牧就是那激流的河水,荡得他心慌慌,荡得他意乱无比。 “谁要与你姓李?”仲修远垂眸,红了耳廓,李修远,李修远,这名字可没有他本来的好听。 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李牧,仲修远又觉得那名字也不难听。 察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仲修远脑中嗡的一声巨响,羞耻狂野地吞噬着他胸中所有的呼吸,直到他快要窒息。 就这么眨眼片刻的时间,黑眸幽深的李牧已经凑了过来。 仲修远微不可查的往后仰去,一张脸憋得通红,他也很想全力反抗,却怎么也无法遏制那燥/热的心,无法压抑那暴涨的渴/望。 就在李牧的唇已经快碰到他的唇时,仲修远才狼狈不堪地轻声开了口,叫了人,“婶婶。” 那妇人见两个男人如此,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常态,“唉,好,好。” “我去倒茶。”仲修远挣脱李牧的手,不敢抬眼看李牧,他转身往门外逃去。 “害羞,要调/教才乖。” 听着身后传来的话,半只脚已踏出房门的中修远脚下一个趔趄,面色绯红溃不成军的他,逃也般的窜进了厨房。 圣旨下来后,大宁国立刻封锁国线闭国,当初仲修远逃走的方向更是直接被派遣出了两万追兵。 仲修远十年不败的战绩确实是值得大宁国如此大动干戈,这一点无人质疑。所以除了起先那两万士兵之外,搜索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仲修远受了伤逃不远,上面的人直接就把这一大片都给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同时剩下的人则是开始地毯式的挨着挨着一点点搜索。 近一个月后的现在,大军搜索到了这边。 平民百姓对此事虽有怨言,但大部分还是持支持态度,毕竟大宁国等了十年才等来仲修远一次失手,若他们这次不能把仲修远拿下让他跑了,那下一次谁都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悬赏的赏金也在不断的加,从一开始的百万加到如今的千万,银两也变成了黄金。 大批士兵进镇,让整个镇子十分热闹。 李牧与鸿叔两人没在镇上呆多久,简单的吃了碗面条就出了镇子往山上走。 回去的路上,李牧特意绕了路去了一趟自己新包下来的那个水塘,几年时间不见,水塘水位增加了些,水也清澈了不少。 李牧刚刚穿越过来跟着鸿叔学种地那会儿,就打过这水塘的主意。 他家其实也是农村的根,祖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实巴交的农民,后来就是靠着养鸡鸭发家的。 一开始倒不是他自己家养,而是他大伯看准了时机自己在村里办了养殖场养鸡鸭,正赶上好时候,鸡鸭销量好,忙不过来,李牧父母就跟着入了股,帮着喂养这东西。 李牧刚开始读书的时候他家里已经有些钱了,那会儿为了给李牧弄个城里户口读书,夫妻俩狠了心凑了些钱在城里买了房子。 等李牧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已经自己开始包山养这些东西和种树,他大学毕业那会儿经济萧条,家里亏了不少,才转手卖掉。 李牧其实没接触过多少养殖场的事情,他可以说是从小就长在城里头。他父母望子成龙,就算是放假都很少带他去养殖场,而是让他在家读书。 他也不爱去,倒不是嫌弃那养殖场味儿大还脏,而是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是接触过,家里也是做这个的,所以多少比旁人要了解许多。 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就是打的这主意。自己养鸡鸭,然后卖蛋卖肉。 鸡鸭这东西其实利润还可以,虽然又脏又累还要伺候吃食还要担心生病的问题,可是这两东西生长周期短。 一般来说,肉鸭也就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卖了,蛋鸭要长些,大概要半年才可以下蛋。 鸡的情况也差不了太多,不过他们这地儿好像养鸡的少,鸭多些。 当初是正巧山里头有现成的水塘,李牧就惦记上了。那会儿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也捡到机会了,李牧自然想试一试。 种地虽然也是个活法,可是太苦,李牧不怕苦,就怕辛辛苦苦大半年还不够自己温饱。 他回来是有事情有目的的,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看完了水塘,两人这才重新往山上走去。 今天天气依旧热,鸿叔伸手掀开了李牧拿着离自己有段距离的篮子。 李牧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夺过了衣服,把篮子重新盖上。 “怎么?”鸿叔有些惊讶,李牧好像不想让外人看见篮子里的东西。 “回去再说。”李牧看看四周,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不少。 李牧走得急,鸿叔有些奇怪,不知道他紧张个什么。 不过想想,鸿叔又觉得有些明白李牧的顾及,村里那些人不防着点怎么行? 思及至此,鸿叔也跟着加快了步伐,跟着悬空提着个篮子的李牧往山上走去。 上了山,李牧没理会四周那些打招呼和好奇的人,快步回了自己家院子里。 两人临走的时候,鸿叔把允儿交托给了仲修远照顾。两人回来的时候,这一大一小搬了一大一小的两凳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冬困的日子里再加上这暖和的太阳,一大一小两人都被晒得脸颊红彤彤的,人也迷迷糊糊。 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换了身李牧旧衣服的仲修远坐在一个老旧的椅子上,受了伤的腿被他直直搭在地上,上身则慵懒的斜着靠在把手上。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是清俊的模样,此刻困倦的他眼帘微微朝下垂去,黑眸燿燿,若秋潭深邃而静谧。 听着声响,一大一小两人均抬起头来。 允儿白净的小脸上闪过几分疑惑,听出脚步声是李牧和鸿叔后,顿时就开心起来,“爷爷。” 仲修远从凳子上坐起,他轻挽长袖,换了个姿势坐着。本是随意的动作,举手抬眸间却是叫人惊艳的冷清气质。 额上带着薄汗的李牧进了院子,走到院子一角,找了个空地把手里提着的篮子放下。 做完这,他又把盖在篮子上的衣服理了理,把里面已经开始嘎嘎叫起来的东西遮严实了。 “小鸭子?”允儿听着小鸭子叫,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却没敢跑过去看。 因为眼睛的原因,村里那些个孩子不爱和他玩,一开始鸿叔还鼓励他,后来被欺负了哭惨了几次后他就不再怂恿。他身边一直没有同龄人,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如今这安静懂事的性格。 李牧放下东西后似乎松了口气,他进厨房舀了一碗凉水大口喝下,祛了热,又端着个浅口的大碟子装了水回到院子里。 天气有些热,篮子小,又被罩着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不把那些鸭子放出来透透气喝点水,容易闷坏。 李牧先是在院子里张望一番,找了个竹篓子横在脚边,又脸色有些白地看了看四周,最后这才掀开装着鸭子的篮子上的衣服。 一见太阳,一群毛茸茸的鸭子就伸长了脖子叫了起来。 李牧顺手把衣服挂在篱笆院上,回来时又找了个簸箕放在之前那竹篓旁边,自己的跟前,篮子和他中间。 李牧买了鸭子后一路上都用衣服把那装鸭子的篮子罩着,回来之后也一直小心的遮着,这会儿又是这样的神秘怪异,鸿叔心里越发不解。 就连仲修远也有些疑惑,不明白他到底要干吗。 鸭子这东西不像其它东西能藏得住,是活物,就算是现在藏住了,长大了终归还是会被村里的人知道的,李牧这做法未免有些多余。 就这会儿,李牧已经隔着竹篓和簸箕,把装着鸭子的篮子倾倒在地。 篮子倒地,篮子里的小鸭子先是在竹篮边探头探脑了片刻,然后前头的毛球才试探着迈出一步。 这还没站稳,后面的就往前面挤来。 紧接着,一群小小的鹅绒黄的小东西就跟滚汤圆似的,一个挤一个的一下子全滚了出来,毛茸茸的滚了一地。 出了篮子,透了气,一群三十多只小鸭子就在院子里嘎嘎的吵开。 李牧横在身前的竹篓和簸箕没拿开,他谨慎的小心地弯着腰一点点的往后退去。 见他这猫着腰的动作,仲修远眼含疑惑,鸿叔微微张着嘴,允儿瞪圆了一双眼。 嘎嘎直叫的那群小家伙有些胆小,滚落一地后又向中间聚拢了过去,变成毛茸茸的一大堆。 见状,李牧又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那群小东西突然兴奋起来! 它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张开小翅膀,嘎嘎地叫着摇摇晃晃地冲向了李牧。 鸿叔和仲修远两人一直不明白李牧为何如此谨慎,直到他们看见接下去的那一幕! 在那群鸭子冲着李牧而去的那瞬间,李牧立刻就化作一道风,转身就逃。那速度,战场上估计也不过如此了。他被那群小毛球硬生生地追着跑出了五十多米,追着跑出了院子,跑到了拐角处躲着! 他怕这玩意儿。 即使他有着七尺八寸的个,即使他杀人无数一身戾气,即使他身经百战,即使追他的是连他拳头一半大小都没到的,一群毛茸茸站都站不稳的小毛鸭。 即使是这样,他依旧给吓得不轻! 远处,李牧扒着墙角站着,那双藏着森冷淡漠的温润黑瞳没了往日的荒凉沉默,此刻氤氲着的是无法抑制的惊恐。 这一路上下来,他用既不方便又费力的姿势把篮子悬空拿着,又用衣服罩着这东西,不是因为他妄自非大害怕被人发现了起邪念,而是因为他怕这东西! 院子里有瞬间寂静。 “噗嗤”片刻之后,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看着躲在五十米开外一脸惊恐的李牧,鸿叔和允儿两人都忍俊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 见着那吓得脸都白了的男人,就连仲修远,嘴角也不禁勾起灿烂的幅度。 该怎的是好?这人竟是如此的可爱。 可是这没有用,他呼吸时鼻翼间依旧都是腥甜的味道。 他单手支着额头坐在床上,长发凌乱的拂在满是冷汗的脸上,如剑的墨眉微皱起,面露痛苦之色。宛若冬夜寒星的瞳眸被蒙上一层霜气,带着几分疏离几分冰冷让人看不真切。惨白的薄唇抿出一道冰冷的弧度。 他不言语时,一身森冷杀气,似乎连空气都为之安静。 片刻后,李牧掀开被子,汲着鞋子出了屋往院子里走去。 山里早晨打霜,李牧出门时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白雾茫茫。仙雾渺渺的远山近景硬是把这山中小村弄出几分飘渺,但更直观的,却是冷。 山里头温度低,入了春的天气搁山里头依旧冻人。 李牧站在竹篱笆的院子中大口吸气,让冰冷的晨曦涌入胸腔。 他走到井边打了水,就着四月冰凉的寒井水洗漱一番,直到把梦境中嗅到的血腥都洗净后,他才抹了抹脸,回屋子里套了外衣穿了鞋。 出了篱笆院,李牧顺着小道开始慢跑。 顺着他脚下的这条羊肠小道一路向着下面跑去,跑过大半个村子,出了村再往下就是一片森林。森林中路不好走,时而陡峭时而狭窄。费些时间兜兜转转出了林子,就算是到了山脚下了。 下了山,沿河西行几里,过翠竹林,辗转不过百来步便能看到个镇子。镇子很大,是附近最大最繁华的大镇。 从他们村子到镇上看着不远,但是来回一程最少却都是两c三个时辰的事情。 村里的人都说不爱去,事实上却是不敢去。 搁别的村儿去一趟镇里还能坐坐牛车,可他们这地儿在山上,山旮旯窝里头,上下山得自己走,下了山倒是可以坐个船或是租个马车,可那玩意儿忒贵! 上赶着来回一趟的花费,都够买半斤米了。 迈动着沾染了露水的脚,踏过一片青草地,眼前便是山脚。 李牧这跑步的习惯是在他回来之后才养成的,他睡不着。打了胜仗又恰逢兵役到期,李牧这个老兵油子就被放回了家,这本该是件好事,可回了家李牧却有些享受不来这清闲生活了。 军营里那些日子太过深刻,那些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场景太过清晰,他每回梦醒,都仿佛听到了迎战号子见到了那片血泊。 他睡不着,有时候能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两个时辰,后来就养成了这清晨起来慢跑的习惯,消耗消耗体力,夜里兴许能睡个好觉。 跑到了山脚,李牧折返往山上跑去。 再上山时,李牧身上的那份戾气已经散去,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的他颇有些文雅书生气。 这会儿村里的人已经起了大半,三三两两的聚在自家院子里头打水洗漱,相熟的看着李牧跑得一身是汗的模样还会打声招呼。 霜散了,村子亮堂了。小村子里多了说话声,倒是热闹起来。 进了村子,李牧放慢了速度向着自己住的地方跑去,临过村里祠堂的时候,一群半大的小孩从拐角处突然窜了出来。 见到李牧,几个小孩嘻嘻闹闹的便围了过来。 “哎,李牧,听我爹说你今儿个要成亲了?”孩子中一个较大的女娃娃指着李牧问。女娃娃是村长的孙女,村里的孩子王。 李牧看了这几个小鬼头一眼,没说话,继续向着自己家里跑去。大概是李牧收敛了戾气让几个小孩不怕,所以一群人围了过来跟着他一起跑。 “我也听我娘这么说,你真要娶媳妇儿啦?”一个还挂着两条鼻涕的小孩嘻嘻笑着,说起媳妇儿几个字,他还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旁边几个小孩听了,也跟着嬉笑了起来。 他们村小,喜事可不多见,偶尔有那么一回,在小孩眼里那就跟过年似的。 “李木木,你媳妇长啥样啊?好看吗?”另一个小孩跑到了李牧的面前。 “狗娃子,人家媳妇长啥样你关心个啥?”带头的女娃娃指着他的脑门儿便戳,“干嘛,你也想娶媳妇了?” “哈哈哈狗娃子羞羞脸,想娶媳妇儿咯!”旁边几个小孩立刻热闹了,一个个地拍着手嬉笑着围着那闹了个大脸红的小孩闹去了。 李牧没理他们,拐过拐角便向着自己的那小院子跑去,才到院子篱笆外,一旁便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还跑啊?”一个头发花白看似最少得有四/五十的老人踱步向着这边走来。 “鸿叔。”李牧开了口。 李牧有些不爱理会人,虽然他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静止如水的不争模样,实际上却是个性子有些冷,无拘无束自由散漫的人。 几年前那事之后,这村里其他的人他都不爱理会,唯独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才会心甘情愿地叫上一声叔。 鸿叔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步子走得慢,他跟着李牧进了他家院子后,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堆东西塞到了李牧的手里。 “这是我昨夜里剪的一些囍字,晚些时候弄点米糊来,该贴的地方还是得贴。”鸿叔一边说着一边就已经开始绕着李牧家那不大的屋子转悠起来,琢磨着哪些地方适合用来贴囍字。 李牧把红纸放在桌上,“您知道的,我用不着这些。” 鸿叔停下脚步,他有老寒腿,这种湿气重的日子里难熬。 李牧已经走到院子中那口古井前,他打了水,进了洗浴间就着水桶便往身上淋。来来回回山上山脚地跑了一趟,即使他的体力顶得住,身上也早已经是大汗淋漓。 汗水掺杂着雾水湿了衣袍,粘糊糊的贴在他的身上,把他那一身在军营里练就出来的好身材凸显无遗。 等鸿叔把这屋子转了一圈琢磨了一遍时,他已经冲完了澡穿上了干净衣服。 “你咋还穿这个?我昨天不是给了你一套好些的旧衣服吗?穿那个!都成亲的人了,还这样随便。”鸿叔说完便向着李牧家厨房走去,准备自己找了米糊黏囍字。 李牧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穿了几年的旧衣服,他理了理衣摆把皱褶扯直咯,没去换衣服,而是跟着往厨房里头走。 鸿叔在李牧家厨房转了半天没找到米糊,又绕回自己家里头拿了些米糊浆浆过来,然后展开被李牧放在桌上的囍字就开始在背面刷浆。 李牧见他决意要贴,走到院子里头看了看自己那个加上厨房一共才四间的破屋,道:“要不就贴两门上吧?贴两个意思意思就行了。” 他对这门亲事本就不抱期待,这事是村里头给他张罗的,但是闹到最后负责的却成了村长那一家子人,那一家子人给他说的媒,不是个缺胳膊少腿的他就应该庆幸了。 想起这事儿,李牧有些烦,子夜寒星般冷冽的黑眸中散逸出几分杀气。 如果不是因为有事必须回来,他是决计不会再回这村子的。 鸿叔拿着大红的囍字出了门,在门边看了看找准了方向,一点一点的把手里头的字往上面贴,他贴得格外的认真,似乎是想要把这本就剪得好看的囍字贴得更漂亮些。 “鸿叔知道你委屈,但是这事儿你不委屈,有个人能陪着你能给你分担一下那些砸七砸八的琐碎事情,不是坏事儿。”鸿叔贴完了一边又进屋去刷米浆。 李牧没说话,他进了屋,帮着刷米浆。 “这事是村里大家的意思,钱也是大家东一点西一点筹的,量是那村长一家人有心,他们也不敢当着全村的人作怪。”鸿叔出言安抚李牧。 一晃五c六年的时间过去,五c六年前那会儿李牧还是个青嫩雏儿,不然也不能让那些人作出那些事情来。现在不同,刚回来那段时间的李牧赤然一身外露的凌厉之气,村里头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怕他。 “嗯。”李牧应了一声。 其实他对成亲这事也不排斥,整日里整日里的与死人打交道,时间久了,他也确实是有点想那种孩子老婆热炕头的日子。即使只是两个人相安无事的柴米油盐凑合着过日子,也总比死在战场上好。 这仗,他是再也不想打了。 他排斥的,是给他安排这事儿的那些人。 看着朴实憨厚的人,真的做起缺德事儿的时候,一点都不会手软。都是自私的人,天性。 “当年本来不该你去服兵役,是村里亏待你了”鸿叔给门上贴了囍字后并未停下,他昨夜剪了很多,似乎是准备把李牧家到处都贴上这东西。 在如今这种战火连天的年代里,服兵役几乎就等于送死,像是李牧这种服满了兵役居然还活着没缺胳膊少腿的,退役时就连上头的人听了都忍不住要多看他两眼。 李牧由着他去贴那囍字,没再劝。 “人老了,话多”鸿叔深吸一口气,他贴完手上的囍字之后回头看向李牧,“你也别杵这儿搁着了,快去把衣服换了。记得把你那房间收拾收拾,别还跟一个人住似的” 见李牧往屋子里走去,他又忍不住再叮嘱了一句,“动作麻溜些,再晚些时候吉时到了,新娘子就要送来了。” 这话说完,鸿叔就不想再说他了。他领着李牧向着大堂中走去,进了屋找了衙役说明了来意,然后两人就被带进了后堂。 两人进去的时候,后堂当中县太爷正在会客。 客人是个四十来岁的锦衣男人,他面容慈祥略带富态。在这烽火连天的年代里还带着几分富态可不容易,该是这附近的有钱人。 县太爷见衙役把李牧他们领了进去,问了原因后脸色就有些不耐烦了,开口就要赶人,“没看见我这正会客吗?没点眼力色。” 瘦得跟个猴子精的县太爷呵斥完那衙役,又低头哈腰地看向旁边的人,“秦老爷,您交待这事情我一定给您尽快办妥,您就放心吧。” “好,好。”被称作秦老爷的男人回头看向门口的鸿叔与李牧,“他们这是?” “哦,那年轻的是镇上退下来的兵,前阵子咱们不是打了胜仗吗?上头给了些体恤金,说是让给分发下来。”说起这件事县太爷就有几分好笑,“这年头这样命大的人可不多,搁咱们附近几个乡镇都算赫赫有名了。” 说话间,县太爷连忙招手让旁边的衙役去拿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体恤金过来。 听到这事,李牧倒有几分惊讶。 参军这么多年他只听说过死人家里有抚恤金,可到底分发下去没谁知道,活人就更加没听说过了。 片刻后,衙役拿了一个小袋子过来递给了李牧。袋子不小,可里头的东西却少,前后加起来可能也才一两银子。 李牧面无表情收了钱,秦老爷却在这时候笑着开了口,“这上头分发下来的就这些?” 一两银子若给寻常人家倒也能用个半年,可是作为抚恤金就不算多了,特别还是李牧这情况。 县太爷见秦老爷对这事上心,神色有些怪异,他犹豫片刻后走上前来拿过李牧的钱袋看了看,然后回过头去瞪向一旁的衙役,“我让你拿抚恤金,你拿的这是什么东西?” 那衙役看着县太爷的脸色连忙低头认错,又跑回去重新拿了东西出来。这次再出来袋子里倒是多了些钱,大概有四c五两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031.把他给调戏了?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山里头零嘴不多, 几颗花生米就让他宝贝得不行。 把花生剥了壳, 他抬头看了一眼仲修远,又分了一颗花生米给仲修远, 给放在他白皙修长略带薄茧的掌心里。 “婶婶,吃。” 听着那奶声奶气的叫唤, 仲修远呼吸又是一滞,下一刻,他整张脸红得宛若迎着晚霞。 出了门的李牧看了一眼天气,他脚下生风, 快速向着山里头走去。 习惯了战场上常年的奔波走动,这山里头那陡峭不好走的小路, 倒是简单了。 李牧家的那两块地在另外一座山头,看着倒是挺近,但从村里到那边去,路上下了山还得再爬一趟山。 山里有句土话叫做‘看到屋走到哭’,指的大概就是这情况了。 山里头山路多, 量是李牧走到地里的时候,身上也不禁多了一层汗。 明晃晃的太阳顶着晒, 明明才四月,也不知道哪里来得这么大太阳。 到了地方, 李牧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几分惊讶,原本预料当中的两块荒土居然没杂草丛生, 而是被分成了好几个小格, 分别种着不少东西。 起先的惊讶之后, 李牧倒是很快就想明白过来。 他那屋里不值钱的家具都有人抢着要,这好不容易翻出来的两块新地怎么可能没人抢? 虽然山里头的地贫瘠,就是精心照料,地里头的庄稼一年下来也顶不上山下面一块沃土一个季度的产量,但既然有现成的地摆在眼前,又怎么会有人不要? 李牧的父母死得早,他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两块地荒了四c五年时间没人打理,土里头别说杂草小树苗都长了一波了。 后来他个锄头把式都拿不好的人跟着鸿叔学下地,顶着烈阳磨了一手茧,费了个把月的时间才把两块地收整出来。 现在看来,他自己没种成反倒是便宜了别人。 不过既然地没荒着,他也就省了不少。 四处看了一圈后,李牧转身往回走。 下山的途中,李牧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趁着这腾出来的一点时间在山里头走了一遭,采了一些止血促进伤口愈合的草药。 山里头的人没那么金贵,小伤小病都是自己上山里头弄点药吃了就得了,李牧也跟着其他的人浅学了些,懂得不多,止血去热这些基础的药倒是知道。 从林子当中钻出来时,李牧手中已经握着两把药草。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往回走去。 回去的时候,村里头的吵闹已经平息下来,鸿叔正在他家院子里抱着允儿逗弄。 见李牧回来,他走上前来,他从自己兜里掏出了近一两银子的一大把铜板塞到了李牧的手里,“钱我给你要回来了,自己好好收着。” 这钱本来有人想拿回去的,但是他没让。 也亏得那些人好意思开那个口! 说起这事,鸿叔就来火气。 李牧看了看手里的铜板,进了屋,随意放在了桌上。 鸿叔此刻又道:“对了,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在村头看到个陌生人,说是来找人的。” 正准备把手里头刚采回来的草药拿到厨房处理的李牧脚步停住,他侧过头去看向鸿叔,“找人?” 李牧的声音有些大,就连里屋的仲修远都注意到了。 面对李牧如炬的目光鸿叔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说道:“是呀,是个没见过的陌生人,说是来山里找人,我问——” 鸿叔话还没说完,李牧就把手中的药草扔在了墙边转身向着村那头跑去,李牧的动作快,一眨眼的时间就消失在了拐角。 鸿叔本来想要叫住他,话还没出口,人就不见了。 “我这话还没说完呢”鸿叔走了两步想追,想了想又作罢,反正这村儿就这么大,李牧找不到人自己就会回来。 依着枕头坐在床上的仲修远,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没换的大红的喜袍,幽深的黑眸出神地望着窗外。 堂屋有风,穿堂而过,撩起他一头碎发,让他乱了心神。 该是什么样的绝妙佳人,才能让李牧跑得如此飞快,让他如此的迫不及待 脚上的伤口传来一阵疼痛时,仲修远才总算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伤口附近的喜袍扭作一团捏在掌心,本来就不甚好的布料都被揉出了皱褶。 仲修远放开喜袍,修长白皙的手动作轻缓的把布料轻轻抹平。他动作间喜袍是抚平了,但一放手褶子就又出现。 试了两次依旧毫无作用后,仲修远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去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 本应该是阳春三月生机勃然的天气,他嗅着的空气,却是充满了一股子酸楚味。 鸿叔都抱着允儿回自己家做饭了那会儿,李牧才回来。 鸿叔就住在李牧家斜对面,不远,坐在屋子里都能望见对方家。 在厨房中忙碌着的鸿叔见到李牧回来,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出了门,向着李牧家院子走来。 “我话还没跟你说完呢,你就跑。”鸿叔道。 “鸿叔。”李牧跑出去的那会儿村头已经没了人,问了住在村头的人,说是人已经走了好久了。 “来找你的是镇上府衙的人,知道你紧张。”鸿叔好笑,李牧这人看着倒是挺沉稳,怎么突然就这么没点定数了? “府衙的人?”李牧倒真有点惊讶。 “说是让你过几天去一趟府衙里,好像是你之前参军的事情。”鸿叔见李牧听到参军两个字就皱起眉头,他连忙又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帮你问过了,不是让你回去当兵,好像说是上头有什么东西分发下来了。” 李牧闻言松了口气,同时一股失望也随之袭来。 他回这里来是为了找人,可如今时间都过去了大半个月了,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找人这事儿你也别急,得慢慢来,这年头来往的人流动性大,急也急不来的。”鸿叔安慰道。 李牧无声长吁一口气,吐出心中的郁结,“我知道了。” “行了,赶紧回家去弄点吃的吧,这都大中午了。”鸿叔挥手,向着自己家走去。 他家院子里头,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被太阳晒得迷迷糊糊的,这会儿正打着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李牧去墙角捡了自己之前扔下的草药,进了厨房。 穷人家的吃食自然比不上大富人家,所以大多都是饭c粟c麦这些个粗粮加上盐,或者就个酱菜。米面都精贵,吃的少。 好在李牧的手艺还算不错,同样的东西他和别人比做出来味道却不一样,允儿就爱吃他做的东西,鸿叔也曾赞叹过。 煮了些吃食,李牧又翻了半碟酱菜出来,然后托着三个碗去了里屋。 在屋里简单的吃完饭,李牧收拾了东西去了厨房,把之前准备好的药端了出来。 药一共有两份,一份是喝的,一份是外抹的。 把喝的那一碗递给仲修远后李牧在院子里架了个支架,把床上的被子拿出去晒了。 四月天的太阳暖和,晒过的被子也暖。深山林子里头潮气重,晒了晚上睡着才舒服。 做完这些李牧再进门的时候,起先递给仲修远的那一碗黑漆漆的药,他已经全部喝了下去。 李牧拿走空碗放在桌上,又端着另外一石头碟深绿色黑漆漆的东西回来,他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裤子脱了。” 一口气把一整碗又苦又涩的中药喝完都面不改色的仲修远,在听到李牧这话之后,下意识的就抬起手拽住了自己的裤腰带。 李牧低着头用竹篾子搅拌着那有些难闻的东西,等了会儿没等着仲修远的动静,他伸出手向着仲修远的裤腰带而去。 仲修远冷冷撩起睫毛颤了颤,他瞪圆了一双眼,变了脸。 想他堂堂一个战无不胜的常胜大将军—— “脱掉。”李牧抬眸,黑眸如玉。 仲修远拽着裤腰带的手紧了紧,又加了几分力道。 县太爷见衙役把李牧他们领了进去,问了原因后脸色就有些不耐烦了,开口就要赶人,“没看见我这正会客吗?没点眼力色。” 瘦得跟个猴子精的县太爷呵斥完那衙役,又低头哈腰地看向旁边的人,“秦老爷,您交待这事情我一定给您尽快办妥,您就放心吧。” “好,好。”被称作秦老爷的男人回头看向门口的鸿叔与李牧,“他们这是?” “哦,那年轻的是镇上退下来的兵,前阵子咱们不是打了胜仗吗?上头给了些体恤金,说是让给分发下来。”说起这件事县太爷就有几分好笑,“这年头这样命大的人可不多,搁咱们附近几个乡镇都算赫赫有名了。” 说话间,县太爷连忙招手让旁边的衙役去拿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体恤金过来。 听到这事,李牧倒有几分惊讶。 参军这么多年他只听说过死人家里有抚恤金,可到底分发下去没谁知道,活人就更加没听说过了。 片刻后,衙役拿了一个小袋子过来递给了李牧。袋子不小,可里头的东西却少,前后加起来可能也才一两银子。 李牧面无表情收了钱,秦老爷却在这时候笑着开了口,“这上头分发下来的就这些?” 一两银子若给寻常人家倒也能用个半年,可是作为抚恤金就不算多了,特别还是李牧这情况。 县太爷见秦老爷对这事上心,神色有些怪异,他犹豫片刻后走上前来拿过李牧的钱袋看了看,然后回过头去瞪向一旁的衙役,“我让你拿抚恤金,你拿的这是什么东西?” 那衙役看着县太爷的脸色连忙低头认错,又跑回去重新拿了东西出来。这次再出来袋子里倒是多了些钱,大概有四c五两的样子。 补了钱,县太爷又把衙役呵斥了一遍,做足了戏。 这年头死人的东西都有人想要占,更何况活人。 秦老爷仿佛并未察觉,笑了笑,站起身,“我这镇上的房子还有那山,就麻烦县太爷了。” “山?”接了钱,正准备离开的李牧停下脚步。 屋里,县太爷正和那秦老爷两人说话,听了李牧的话两人都回过头来。 县太爷对李牧的不识抬举有些不喜,那秦老爷却面善,他笑道:“我以前也是住这镇上的,现在想搬到城里去,镇上的院子还有后面的山都要转手,怎么,你有兴趣?” 李牧仔细打量了一眼秦老爷,“是后面带着个大水塘的山?” 李牧他们村子后面有一座山,据说是镇上一户有钱人家的产业,战火连天的年代没人打理,是座荒山。 “没错,就是那里。”秦老爷饶有兴致地看向李牧。 鸿叔也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李牧到底想干吗。 李牧有些犹豫,他曾经打过这山的主意,更准确来说是那水塘的主意,但以他的财力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负担不起。 李牧的犹豫让县太爷有些不耐烦,让鸿叔也有些迟疑,唯独那秦老爷面不改色,依旧耐心的笑着等着。 片刻后,李牧下定决心,“山你是要卖吗?” “也不一定。” “我想跟你租水塘。”李牧道,“先租一年。” 秦老爷弥勒佛般哈哈笑,倒也没拒绝,“你出多少钱?” “五两银子。”李牧道。 “行。”秦老爷依旧哈哈笑。 面对秦老爷的爽快,屋子里几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李牧也不例外。 五两银子包个水塘,这价钱可不高,这秦老爷的模样也不像是着急要那小几两银子的。 秦老爷那水塘很大,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打理了不过绝不止这价钱,李牧开口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钱你带了吗?要不今天签契,正好县太爷也在,可以帮咱们做个证明。”秦爷爷依旧是那笑眯眯的慈祥模样,让人看不透。 李牧算了算,他今天带来的钱再加上县太爷给的,差不多正好五两。 他正准备抬手,拿着钱袋的手就被鸿叔抓住,“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放心,鸿叔。”李牧拍了拍鸿叔的手,他把自己身上带的钱掏出来全放进了钱袋,然后把钱袋放到了秦老爷面前的桌子上。 “这”县太爷面色有些难看。 这差事落在他头上他肯定能从中赚一笔,但现在这样一闹就没他事儿了。他心虽有不满,秦老爷的面子他却不得不卖,所以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过也就是那么会儿时间,县太爷想了想就放宽了心。两国开战已经十多年的时间,中间一直打打停停,虽然现在打了胜仗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继续打? 就那么一座搬不走的荒山,这时候愿意投钱进去的可真不多,就当是便宜了这小子了。 “那就麻烦你了。”秦老爷笑着看向县太爷。 县太爷扯着嘴角笑了笑,赶紧招呼着让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立契,然后又亲自看着两人签了字画了押。 鸿叔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李牧,直到跟着收好了契约的李牧出了门他才开口,“你弄个水塘干嘛?” 别人得了钱,都是赶紧火急火燎的往兜里塞要藏起来,李牧倒好,还没捂暖和就给双手送了出去。 那水塘村里的人都知道,早些年养过鱼,现在很多年没人打理基本已经空了,就村里的人偶尔嘴馋会去里面抓两个小虾米。 “鸿叔。”李牧凝目看向他。 “怎么?”鸿叔其实是有些不赞同。 “您带钱了吗?”李牧如墨的黑眸中难得有几分窘迫。 鸿叔好笑又好气,不过开口的是李牧,他终还是掏出自己带来的所有钱放在了李牧手里头。 “净瞎折腾。”把钱全部给李牧后,鸿叔向着前方走去。 他是不知道李牧到底想干嘛,但李牧的品性他了解,他不是那种没点把握就瞎折腾的人。 从县衙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到头顶,街上的行人数量也达到了巅峰,李牧跟着鸿叔往街那头走,一路下来被挤出了一身薄汗。 “你到底要买什么东西?”鸿叔把李牧带到了他要去的地方后停下脚步。 李牧拿了钱就让鸿叔带他去卖肉的市场,这年头里大家日子过得都拮据,这里说是卖肉的市场,实际上总共加起来都不到五家店。 李牧到了地方之后四处转了一圈,便向着一处卖蛋的地方走去。鸿叔原本还猜李牧是嘴馋,结果就见他在一处卖小鸭崽崽的地方蹲下。 李牧不知道与那店家说了什么,那店家便喜笑颜开,殷勤地站起来帮着在一堆鸭崽里挑选。 片刻之后,李牧脱了身上的外衣罩在装着鸭子的篮子上,把篮子提了起来。 鸿叔见李牧这样大概猜出他要做什么了,他虽还有些不赞同,但李牧想要闯一闯的心他还是欣赏的。 其实这东西村里头的人也不是没养过,可这玩意儿太娇贵,活得挑剔又容易生病,从鸭崽子养到大,十只里能剩下两只就不错了。 特别是如今这烽火连天人都吃不饱的日子,谁还顾得上这些玩意儿? “买了多少?”鸿叔掀开衣服朝里头望了一眼,那些个看着就才出壳的鹅黄色的毛球被篮子晃得有些害怕,一个个的缩着腿蹲在一起。 “三十个。”李牧提着篮子的肌肉微凸,篮子悬空,离他有半臂之远。 “那么多!”这东西可不便宜。 “嗯,店家又送了几个。”他买了三十个,店家索性就把剩下的那几个也全部给了他。 这东西不便宜,存活下来的几率又不大,大多数寻常人家也就是试着买几个回家养着好下蛋,像李牧这样一次性买几十个的是真不多。 两人正说着,前方突然热闹起来。 一群官兵从远处走了过来,一路上见人便问见人便看,似乎在找什么人,动静十分大。 民不与官斗,那队人过来后,街道上的人都自觉向两边让开。 可这前面一队人才走,后面另外一队又来了,这次开始挨家挨店的查。这一查街上店家生意都没办法做,也没人敢吱声,只是忍着。 李牧和鸿叔两个人被抓着问了具体情况被放走后,才总算是从旁边抱怨的人口中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听说那常胜将军逃到咱们这边来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吧,不是悬赏都出来了吗?光举报有用的消息就能得一千两,你说要是让我给找着了” “得了吧,那好事儿能有你?” “我就是说说怎么了,而且这次动静这么大,据说都调遣了几千人过来,附近几个城镇全都挨着挨着搜了个遍,如果不是真有风声他们怎么会这么折腾” 村里头的人给算的吉时时间早,再加上这成亲前后加起来都没用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所以送走了客人李牧被鸿叔拽着在堂屋里说话的时候,才是一般人家吃午饭的时间。 不大且简陋的堂屋里头,鸿叔拉着李牧语重心长地说话,“鸿叔看着你成了亲,这心里头的石头也就落下了,以后好好过日子,知道了吗?” 说话间,鸿叔从自己的衣袖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塞到了李牧的怀里,“这是鸿叔的一点心意,不多,山头的日子苦穷,你留着省着点用。” 李牧把东西拿在手里后立刻就感觉出了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小串铜钱,大概有半两左右,就像洪叔说的确实不多,但是在这深山老林的小旮旯窝里这些钱已经不少。 “鸿叔,这东西你拿回去,我不能要。”李牧想都不想便把那钱袋塞回给鸿叔,“我有钱。” 山里头的日子确实是穷苦,鸿叔当年又因为他的原因受了伤腿脚不方便,省下这么些钱来不容易,他当然不能要。 李牧把钱递回去,鸿叔却不接。 他弯腰把在自己脚边站着的小娃娃抱了起来,他抱着那小娃娃,双手就不空了。 李牧就想把钱给那小娃娃拿着,那小娃娃却是看他伸手过去,转头害羞的躲到了他爷爷的怀里,“爷爷” 鸿叔见了,他虎着一张脸看着李牧故意有些凶的说道:“行了,你就自己拿着吧,你的情况我还能不清楚?你有钱?你有个屁的钱!那军队里能给你几个钱?而且你这一路上回来又花了钱,往下家里还要置办东西,媳妇儿又才娶,哪样不花钱?” 李牧兵役满期的时候,军队里确实给了他些钱,一共二两多银子。 这二两多银子要是直接放在这山里头,那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山里头的人都是自给自足全靠一双手和一洼地讨生活,想要省下这点钱不容易。 可是李牧拿了钱之后就从外地赶回来,一路上吃喝都得用钱,他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到村里的时候,手头上已经只剩下不到半两银子了,这还是他一路都睡野外省下来的。 但即使是如此,这钱他也不能要,“鸿叔,钱您就自己留着吧,再说了允儿以后也还要花钱呢。” 允儿是鸿叔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娃娃,是他孙子。 他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好奇的歪着脑袋朝着李牧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躲回了他爷爷的怀里。 “我说让你收着就收着,哪那么多废话?!”鸿叔不乐意跟李牧继续耗,他抱着允儿就往门外走,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叮嘱李牧,“快点去新房里看看你媳妇儿,可别让人等久了。” 刚刚鸿叔注意过了,那新娘子虽然身板看上去要比普通的女人厚实些,但是山里头最怕就是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骄娘,身板厚实不是坏事,就是有些委屈了李牧。 李牧看着出门的鸿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钱袋,他深吸一口气之后追出了门,临到门前时他才开口道:“钱我就收下了,谢谢鸿叔。” 这钱鸿叔攒得不容易,李牧就是收了也用不安心,但他也知道鸿叔不会再拿回去,索性他先帮忙留着,以后再说。 鸿叔腿脚不便,独自一人在这山旮旯里带着允儿讨生活不易,现在他回来了,能照顾着的地方他以后自然会多照顾。 “行了,快去看看新娘子吧”鸿叔见李牧收了钱,脸上总算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冲着李牧挥了挥手,回了对角自己家。 送走了鸿叔,李牧关上了竹篱笆的门,把钱袋放进自己衣袋中后,这才向着新房走去。 他原本是没想成亲的,这么些年刀口舔血的战乱生活,让他原本的那些雄心壮志还有梦想早就都在尸体c残骸和血泊中死去,如今的他只想好好的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仗,他是已经不想再打了。 他还有事情必须要去做,他得活着,得好好的活着。 如今既然已经成了亲,他也不准备亏待那人,只要对方是个能安分过日子的,他就会好好待她。 李牧走到门前时深吸了一口气,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这才推开了门进了屋。 进了屋后,李牧关上了门,他来到床前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发现新娘并没有坐在床前等他,而是已经和衣躺在了床上。 大红的喜袍有些皱巴有些旧,应该是村里的人穿过借来的,红盖头上两只鸳鸯并蒂,因为主人是躺在床上的姿势,所以图案有些看不清。 躺在床上的人有点歪,连带着就连衣服都有些乱。 拜堂的时候李牧没有细看,如今细看才发现新娘骨头架子还不小,那高度那肩宽都快顶上他了。脚大手也大,腰倒是细,可胸也平。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李牧视线从床上的人那一马平川的胸口移开。 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却没给他回应。 李牧有些奇怪,他上前一步站到了床边,床上的人察觉到他的靠近有了动静,她身体微微颤动着,似乎是在紧张。 李牧想了想,回桌子前拿了秤杆过来,称心如意称心如意,秤杆子挑盖头,那才会如意。 秤杆子挑开盖头,李牧看清楚盖头下那张脸的瞬间,他先是有些疑惑,随即下一刹那他瞳孔猛的放大,一股寒气自脚底攀升让他瞬间手脚冰凉如置冰窖。 看清楚床上之人后,李牧脸上有瞬间的懵怔。 深邃的眉骨,高挺的鼻梁,不笑自有弧度的薄唇,勾人摄魂的黑眸,刀削般的轮廓,一身外露着张狂着的凌厉之气,那任是任何人看清眼前这个男人都禁不住眸光一亮的俊雅 虽然此刻他穿着一身不合身且旧乱的大红喜袍,勾人摄魂的黑眸中满是冰冷刺骨的杀意,惨白的薄唇抿起,噙着满腹不甘与怒气。 整个人没了以往在军中时的傲然风骨与凛冽气势,反而是散发着一股不堪的狼狈与凌乱,带着几分让人想要征服的倔强与禁/欲,但李牧绝对不会认错! 不,更准确来说是即使是这人挫骨扬灰他都绝对不会认错,因为这人分明就是败仗之国袁国的那常胜将军——仲修远! 仲修远,敌国之将,如同神祗般存在的常胜将军。 十三岁参军,十四岁称将,称将十年来他屡战屡胜屡胜屡战,从无败绩。仅凭一己之力硬是把比他们袁国更大更强的李牧所在的大宁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打得如同丧家之犬,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存在,他们大宁早就已经在十年之前就打赢了这场仗了。 在他们大宁军营,所有人都恨透了仲修远,特别是几个大将,但凡是听到他的名字就会恨地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仲修远长得好看,所有人都知道。 打不过,气不过,军营里一群将士就总拿他的脸说事,提起仲修远的时候向来都是‘那娘们儿’c‘那娘们儿’的叫,轻蔑得不行。 可是真的战场上正面扛的时候却是一个比一个怂包,只知道哆嗦着腿叫下头的士兵顶着,好自己逃命。 军营里一副模样,外头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幅模样。 能打胜仗又长得好看,仲修远的风光无限,让不光仲修远所在的袁国的姑娘钟情于他,就连他们大宁都有不少人动心,把他奉为神明。 这也让大宁军营里一群姑娘手都没摸过的大老爷们酸透了心酸掉了牙,提起他的时候更是唾弃得厉害。 但这也就是他们大宁的军营,据说在袁国军营里,这是禁句。 仲修远最恨别人拿他的长相说事情,拿这说事的,都死了。 他在他们军营中是出了名的严厉冷漠,不喜与人交往,难以亲近,加上战场上对外的狠戾与毒辣,让所有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 仲修远是傲气的,他也确实有那个资本傲气,可他狂傲却从不娇造。 他在军营中从来不特殊,领兵作战在草垛子一窝就是两三天从没一句抱怨,战场也从来都冲在第一,这和他们大宁那些从来都是军营帐篷里头说天下的将军队长截然不同。 但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县太爷见衙役把李牧他们领了进去,问了原因后脸色就有些不耐烦了,开口就要赶人,“没看见我这正会客吗?没点眼力色。” 瘦得跟个猴子精的县太爷呵斥完那衙役,又低头哈腰地看向旁边的人,“秦老爷,您交待这事情我一定给您尽快办妥,您就放心吧。” “好,好。”被称作秦老爷的男人回头看向门口的鸿叔与李牧,“他们这是?” “哦,那年轻的是镇上退下来的兵,前阵子咱们不是打了胜仗吗?上头给了些体恤金,说是让给分发下来。”说起这件事县太爷就有几分好笑,“这年头这样命大的人可不多,搁咱们附近几个乡镇都算赫赫有名了。” 说话间,县太爷连忙招手让旁边的衙役去拿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体恤金过来。 听到这事,李牧倒有几分惊讶。 参军这么多年他只听说过死人家里有抚恤金,可到底分发下去没谁知道,活人就更加没听说过了。 片刻后,衙役拿了一个小袋子过来递给了李牧。袋子不小,可里头的东西却少,前后加起来可能也才一两银子。 李牧面无表情收了钱,秦老爷却在这时候笑着开了口,“这上头分发下来的就这些?” 一两银子若给寻常人家倒也能用个半年,可是作为抚恤金就不算多了,特别还是李牧这情况。 县太爷见秦老爷对这事上心,神色有些怪异,他犹豫片刻后走上前来拿过李牧的钱袋看了看,然后回过头去瞪向一旁的衙役,“我让你拿抚恤金,你拿的这是什么东西?” 那衙役看着县太爷的脸色连忙低头认错,又跑回去重新拿了东西出来。这次再出来袋子里倒是多了些钱,大概有四c五两的样子。 补了钱,县太爷又把衙役呵斥了一遍,做足了戏。 这年头死人的东西都有人想要占,更何况活人。 秦老爷仿佛并未察觉,笑了笑,站起身,“我这镇上的房子还有那山,就麻烦县太爷了。” “山?”接了钱,正准备离开的李牧停下脚步。 屋里,县太爷正和那秦老爷两人说话,听了李牧的话两人都回过头来。 县太爷对李牧的不识抬举有些不喜,那秦老爷却面善,他笑道:“我以前也是住这镇上的,现在想搬到城里去,镇上的院子还有后面的山都要转手,怎么,你有兴趣?” 李牧仔细打量了一眼秦老爷,“是后面带着个大水塘的山?” 李牧他们村子后面有一座山,据说是镇上一户有钱人家的产业,战火连天的年代没人打理,是座荒山。 “没错,就是那里。”秦老爷饶有兴致地看向李牧。 鸿叔也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李牧到底想干吗。 李牧有些犹豫,他曾经打过这山的主意,更准确来说是那水塘的主意,但以他的财力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负担不起。 李牧的犹豫让县太爷有些不耐烦,让鸿叔也有些迟疑,唯独那秦老爷面不改色,依旧耐心的笑着等着。 片刻后,李牧下定决心,“山你是要卖吗?” “也不一定。” “我想跟你租水塘。”李牧道,“先租一年。” 秦老爷弥勒佛般哈哈笑,倒也没拒绝,“你出多少钱?” “五两银子。”李牧道。 “行。”秦老爷依旧哈哈笑。 面对秦老爷的爽快,屋子里几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李牧也不例外。 五两银子包个水塘,这价钱可不高,这秦老爷的模样也不像是着急要那小几两银子的。 秦老爷那水塘很大,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打理了不过绝不止这价钱,李牧开口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钱你带了吗?要不今天签契,正好县太爷也在,可以帮咱们做个证明。”秦爷爷依旧是那笑眯眯的慈祥模样,让人看不透。 李牧算了算,他今天带来的钱再加上县太爷给的,差不多正好五两。 他正准备抬手,拿着钱袋的手就被鸿叔抓住,“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放心,鸿叔。”李牧拍了拍鸿叔的手,他把自己身上带的钱掏出来全放进了钱袋,然后把钱袋放到了秦老爷面前的桌子上。 “这”县太爷面色有些难看。 这差事落在他头上他肯定能从中赚一笔,但现在这样一闹就没他事儿了。他心虽有不满,秦老爷的面子他却不得不卖,所以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过也就是那么会儿时间,县太爷想了想就放宽了心。两国开战已经十多年的时间,中间一直打打停停,虽然现在打了胜仗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继续打? 就那么一座搬不走的荒山,这时候愿意投钱进去的可真不多,就当是便宜了这小子了。 “那就麻烦你了。”秦老爷笑着看向县太爷。 县太爷扯着嘴角笑了笑,赶紧招呼着让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立契,然后又亲自看着两人签了字画了押。 鸿叔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李牧,直到跟着收好了契约的李牧出了门他才开口,“你弄个水塘干嘛?” 别人得了钱,都是赶紧火急火燎的往兜里塞要藏起来,李牧倒好,还没捂暖和就给双手送了出去。 那水塘村里的人都知道,早些年养过鱼,现在很多年没人打理基本已经空了,就村里的人偶尔嘴馋会去里面抓两个小虾米。 “鸿叔。”李牧凝目看向他。 “怎么?”鸿叔其实是有些不赞同。 “您带钱了吗?”李牧如墨的黑眸中难得有几分窘迫。 鸿叔好笑又好气,不过开口的是李牧,他终还是掏出自己带来的所有钱放在了李牧手里头。 “净瞎折腾。”把钱全部给李牧后,鸿叔向着前方走去。 他是不知道李牧到底想干嘛,但李牧的品性他了解,他不是那种没点把握就瞎折腾的人。 从县衙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到头顶,街上的行人数量也达到了巅峰,李牧跟着鸿叔往街那头走,一路下来被挤出了一身薄汗。 “你到底要买什么东西?”鸿叔把李牧带到了他要去的地方后停下脚步。 李牧拿了钱就让鸿叔带他去卖肉的市场,这年头里大家日子过得都拮据,这里说是卖肉的市场,实际上总共加起来都不到五家店。 李牧到了地方之后四处转了一圈,便向着一处卖蛋的地方走去。鸿叔原本还猜李牧是嘴馋,结果就见他在一处卖小鸭崽崽的地方蹲下。 李牧不知道与那店家说了什么,那店家便喜笑颜开,殷勤地站起来帮着在一堆鸭崽里挑选。 片刻之后,李牧脱了身上的外衣罩在装着鸭子的篮子上,把篮子提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032.可不可以回来?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他不想让李牧看出自己的紧张, 但说话时他的眼神却忍不住往李牧那边飘。 李牧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相处起来自然也多了几分安静。 允儿被李牧抱在怀里后逐渐安静下来,他并不像其他同龄的孩子那般爱玩爱闹, 李牧抱着他, 他便安安静静的让李牧抱着。 面对着乖巧的允儿, 李牧总是冰冷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柔和,沙场上磨练出的煞气也淡了几分。 “他是?”仲修远再次主动开口,这不是他平日里的作风, 所以他越发的不自在。 那被李牧称作允儿的小娃娃看上去才四c五岁的样子, 一双清澈的眸子干净得如同一汪清池,若不是因为他举止有些异常,仲修远都无法发现他的眼睛看不见。 李牧低头看向允儿的那双眼, 其实他对允儿的了解也不多。 第一次见到允儿的时候是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 也就是大概在半个月之前。 他当初去服役的时候鸿叔家里还没有这么个孙子, 鸿叔原本的儿子与他年龄一样,但是是个傻子, 也没听说他成过亲, 所以允儿的来历就有些让人疑惑。 算算年纪,允儿大概是在他离开去参军的第二年就出生了。也差不多是允儿出生的时候,鸿叔的儿子因为出了意外死在了山里。 具体的情况李牧不清楚,不过听村里的人说, 那会儿鸿叔的儿子自己跑到山里头玩, 被野兽袭击, 所以死在了山里。鸿叔刚给他儿子办了丧礼过了没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下了一趟山抱回了一个孩子,就说是他孙子。 好在这允儿和鸿叔长得也有几分相似之处,所以村里头的人虽然八卦疑惑,慢慢的也就接受了这事。 关于鸿叔,李牧知道的也不少。 他刚刚穿越过来把这已经病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李牧取而代之时,鸿叔也才先他两年到这村里。他来路不明,村里头的人问了也不说,只说是逃难来的。 鸿叔这个人不简单。虽然他与别人一样穿着粗布麻衣过着同样清苦的日子,虽然他刻意掩饰,但是不凡的谈吐c开阔的眼界c行为举止之间的一些细节都让他不像是个普通人,反倒像是个故意隐瞒身份藏起来的人物。 疯疯癫癫的傻儿子,莫名出现的孙子,这两人的情况也不像是先天的,更像是后天经历了什么事情才导致的。 鸿叔不愿意说自己的身份。李牧曾经和他聊起时提过两句,见鸿叔没有说的意思,他后来也就不再问。 各人有各人的日子,有些事情知道不知道没差。 就这么会儿功夫,村子那头吵吵嚷嚷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看样子像是吵完了。 李牧起身把允儿放在凳子上,他挽了袖子,准备出门去看看鸿叔帮他要回来的那两块地怎么样了。 原身李牧是这村里土生土长的人,父母虽然早逝,但是家里还是有两块地的。 李牧刚穿过来那会儿收整过一次,没来得及种就出了征兵那事。如今已经又是五c六年时间了,估计这地又得重新收整一番。 “允儿就坐在这里等爷爷好不好?”李牧走到一旁的柜子前,他拿了一些昨夜剩下的花生出来放在允儿面前的桌上。 允儿眼睛不好,但也并不是完全看不见,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桌上白白的东西,伸手摸了一下之后肉乎乎的小脸上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这是花生。” “嗯,是花生。”李牧说着就想要往门外走。 这会儿天色早就已经大亮,太阳都已爬到山顶。山里头的路不好走,来回一趟要是不快点再耽搁些时间,等他回来估计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允儿听了李牧的话,连忙把桌上的花生都抓在自己的两只手里,然后跳下了凳子就往李牧身边跑。 花生有些多,他手小,两只手都抓不住,所以费了老大力气才扯着衣服兜在小肚子上。他跑到李牧的脚边跟着,李牧往哪走他就往哪走,如同个小尾巴一般。 “怎么了?”正准备出门的李牧停下脚步。 对允儿,李牧是温柔的。面对这样一个长相白净性格乖巧又惹人心疼的小娃娃,他没有理由不温柔。 “叔叔。”允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又往李牧身上蹭了蹭,然后讨好似地叫了一声,显然是不愿意留下。 李牧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仲修远,心中有几分了然。 小孩不同于大人,大多数小孩更加纯粹也更加敏锐,他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允儿就不愿意亲近他,因为像他们这种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杀气。 若有心隐瞒,普通人大概不易察觉到,但小孩子却难以瞒住。 “没关系的,他不是坏人。”李牧把人抱着走到了床边。 山里头的路不好走,他要快去快回,不然带着允儿也不是不可以。 说话间,李牧看向坐在床上的仲修远,见仲修远那双漆黑如墨的黑眸正望向自己,李牧直接举着允儿让他靠近仲修远,“叫婶婶。” 从李牧进屋开始,就一直望着李牧眼都未曾眨过一次的仲修远闻言呼吸一滞。 屋里有瞬间的安静。 仲修远看着自己面前的娃娃,还有娃娃身后的李牧,有片刻心脏都忘了跳动。 李牧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动静,他又把那允儿提溜了回去,看着企图往自己怀里躲的小娃娃,他认真的慢慢的重复了一句,“叫婶c婶。” 允儿拽着兜着花生的衣兜,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仲修远,没敢出声。 仲修远此刻才回过神来,他侧过头去看向床幔,低沉磁性且略带几分沙哑的冷清声音在屋内响起,“我是男人。” 这一点他相信李牧不会弄错。 可随着李牧看过来的视线,仲修远的一颗心却不由的悬起。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那种异样的既期待又兴奋又害怕的情绪,他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有些不明白。 “你是我娶回来的。”李牧道。 李牧把允儿抱了起来让他看着自己,又重复教了一遍后,这才把两只脚都缩起来的允儿递到了仲修远的面前。 大概是因为有李牧在,所以允儿也并不是那么怕仲修远,他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床上朦朦胧胧看不清的仲修远后,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婶婶。 “好。”李牧很是满意,他把允儿放在了床上仲修远的手边,“你就和婶婶在这里等爷爷回来,叔叔去一趟外面。” 仲修远并不是那种会不择手段的人,他是个从骨子里透着傲气的人,而且如今这情况仲修远也必须隐瞒身份养好伤,所以李牧暂且还是相信他的。 仲修远坐在床上看着李牧出了门,又听着他的脚步声进了院子,拿了什么东西,离开了篱笆院走远。 直到确定他走远,仲修远这才狼狈不堪地抬起右手挡在眼前,他无声的向上仰头,企图不让人看见自己脸上此刻的狼狈与绯红。 他十二岁离家参军,后读尽天下兵书,虽不敢说文采多好,可这么多年来他独自一人在朝堂之上舌战群雄从未输过。 可此刻,他却有一种想要钻个洞或者柜子什么的把自己藏起来的冲动。 他该如何办才好? 因为即使那人嘴上说着那等不合理且燥人的话,只因他摆着那样一张认真的脸,他就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山里头的日子确实是穷苦,鸿叔当年又因为他的原因受了伤腿脚不方便,省下这么些钱来不容易,他当然不能要。 李牧把钱递回去,鸿叔却不接。 他弯腰把在自己脚边站着的小娃娃抱了起来,他抱着那小娃娃,双手就不空了。 李牧就想把钱给那小娃娃拿着,那小娃娃却是看他伸手过去,转头害羞的躲到了他爷爷的怀里,“爷爷” 鸿叔见了,他虎着一张脸看着李牧故意有些凶的说道:“行了,你就自己拿着吧,你的情况我还能不清楚?你有钱?你有个屁的钱!那军队里能给你几个钱?而且你这一路上回来又花了钱,往下家里还要置办东西,媳妇儿又才娶,哪样不花钱?” 李牧兵役满期的时候,军队里确实给了他些钱,一共二两多银子。 这二两多银子要是直接放在这山里头,那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山里头的人都是自给自足全靠一双手和一洼地讨生活,想要省下这点钱不容易。 可是李牧拿了钱之后就从外地赶回来,一路上吃喝都得用钱,他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到村里的时候,手头上已经只剩下不到半两银子了,这还是他一路都睡野外省下来的。 但即使是如此,这钱他也不能要,“鸿叔,钱您就自己留着吧,再说了允儿以后也还要花钱呢。” 允儿是鸿叔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娃娃,是他孙子。 他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好奇的歪着脑袋朝着李牧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躲回了他爷爷的怀里。 “我说让你收着就收着,哪那么多废话?!”鸿叔不乐意跟李牧继续耗,他抱着允儿就往门外走,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叮嘱李牧,“快点去新房里看看你媳妇儿,可别让人等久了。” 刚刚鸿叔注意过了,那新娘子虽然身板看上去要比普通的女人厚实些,但是山里头最怕就是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骄娘,身板厚实不是坏事,就是有些委屈了李牧。 李牧看着出门的鸿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钱袋,他深吸一口气之后追出了门,临到门前时他才开口道:“钱我就收下了,谢谢鸿叔。” 这钱鸿叔攒得不容易,李牧就是收了也用不安心,但他也知道鸿叔不会再拿回去,索性他先帮忙留着,以后再说。 鸿叔腿脚不便,独自一人在这山旮旯里带着允儿讨生活不易,现在他回来了,能照顾着的地方他以后自然会多照顾。 “行了,快去看看新娘子吧”鸿叔见李牧收了钱,脸上总算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冲着李牧挥了挥手,回了对角自己家。 送走了鸿叔,李牧关上了竹篱笆的门,把钱袋放进自己衣袋中后,这才向着新房走去。 他原本是没想成亲的,这么些年刀口舔血的战乱生活,让他原本的那些雄心壮志还有梦想早就都在尸体c残骸和血泊中死去,如今的他只想好好的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仗,他是已经不想再打了。 他还有事情必须要去做,他得活着,得好好的活着。 如今既然已经成了亲,他也不准备亏待那人,只要对方是个能安分过日子的,他就会好好待她。 李牧走到门前时深吸了一口气,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这才推开了门进了屋。 进了屋后,李牧关上了门,他来到床前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发现新娘并没有坐在床前等他,而是已经和衣躺在了床上。 大红的喜袍有些皱巴有些旧,应该是村里的人穿过借来的,红盖头上两只鸳鸯并蒂,因为主人是躺在床上的姿势,所以图案有些看不清。 躺在床上的人有点歪,连带着就连衣服都有些乱。 拜堂的时候李牧没有细看,如今细看才发现新娘骨头架子还不小,那高度那肩宽都快顶上他了。脚大手也大,腰倒是细,可胸也平。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李牧视线从床上的人那一马平川的胸口移开。 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却没给他回应。 李牧有些奇怪,他上前一步站到了床边,床上的人察觉到他的靠近有了动静,她身体微微颤动着,似乎是在紧张。 李牧想了想,回桌子前拿了秤杆过来,称心如意称心如意,秤杆子挑盖头,那才会如意。 秤杆子挑开盖头,李牧看清楚盖头下那张脸的瞬间,他先是有些疑惑,随即下一刹那他瞳孔猛的放大,一股寒气自脚底攀升让他瞬间手脚冰凉如置冰窖。 看清楚床上之人后,李牧脸上有瞬间的懵怔。 深邃的眉骨,高挺的鼻梁,不笑自有弧度的薄唇,勾人摄魂的黑眸,刀削般的轮廓,一身外露着张狂着的凌厉之气,那任是任何人看清眼前这个男人都禁不住眸光一亮的俊雅 虽然此刻他穿着一身不合身且旧乱的大红喜袍,勾人摄魂的黑眸中满是冰冷刺骨的杀意,惨白的薄唇抿起,噙着满腹不甘与怒气。 整个人没了以往在军中时的傲然风骨与凛冽气势,反而是散发着一股不堪的狼狈与凌乱,带着几分让人想要征服的倔强与禁/欲,但李牧绝对不会认错! 不,更准确来说是即使是这人挫骨扬灰他都绝对不会认错,因为这人分明就是败仗之国袁国的那常胜将军——仲修远! 仲修远,敌国之将,如同神祗般存在的常胜将军。 十三岁参军,十四岁称将,称将十年来他屡战屡胜屡胜屡战,从无败绩。仅凭一己之力硬是把比他们袁国更大更强的李牧所在的大宁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打得如同丧家之犬,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存在,他们大宁早就已经在十年之前就打赢了这场仗了。 在他们大宁军营,所有人都恨透了仲修远,特别是几个大将,但凡是听到他的名字就会恨地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仲修远长得好看,所有人都知道。 打不过,气不过,军营里一群将士就总拿他的脸说事,提起仲修远的时候向来都是‘那娘们儿’c‘那娘们儿’的叫,轻蔑得不行。 可是真的战场上正面扛的时候却是一个比一个怂包,只知道哆嗦着腿叫下头的士兵顶着,好自己逃命。 军营里一副模样,外头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幅模样。 能打胜仗又长得好看,仲修远的风光无限,让不光仲修远所在的袁国的姑娘钟情于他,就连他们大宁都有不少人动心,把他奉为神明。 这也让大宁军营里一群姑娘手都没摸过的大老爷们酸透了心酸掉了牙,提起他的时候更是唾弃得厉害。 但这也就是他们大宁的军营,据说在袁国军营里,这是禁句。 仲修远最恨别人拿他的长相说事情,拿这说事的,都死了。 他在他们军营中是出了名的严厉冷漠,不喜与人交往,难以亲近,加上战场上对外的狠戾与毒辣,让所有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 仲修远是傲气的,他也确实有那个资本傲气,可他狂傲却从不娇造。 他在军营中从来不特殊,领兵作战在草垛子一窝就是两三天从没一句抱怨,战场也从来都冲在第一,这和他们大宁那些从来都是军营帐篷里头说天下的将军队长截然不同。 但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打斗,两人的头发都有些凌乱,仲修远那一头泼墨般的黑发此刻更是撒了一桌,凌乱不堪,一如此刻他的心。 仲修远发现无法挣脱之后便不再挣扎,一想到这人要拿他去换那所谓的万两黄金,他便再也生不出挣扎的力气。 如此也好不是? 换了钱他就不用如此穷困潦倒,也好叫他富甲一方,好叫他自己断了那心思! “堂也拜了,叫也叫了,吃我的穿我的,想走?我允许了吗?”李牧蛮不讲理的话语从后方传来。 仲修远因为趴在桌上,看不到李牧脸上此刻的表情,但他这话却让仲修远听得有些想笑。 他也笑了,咧着嘴,眼中却满是悲戚绝望,“你看清楚了,我可是个男人,还是袁国将军,这样你还要让我做你媳妇?!” 仲修远很想问问李牧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傻了,可想一想他又觉得疯了傻了的人是他自己,因为他居然真的动了心! 李牧的媳妇,多好听的名堂,一想到以后会有个女人代替他站在李牧的身旁,仲修远就嫉妒得快要发疯发狂! 对李牧,他是喜欢的,早五c六年前就喜欢上了。 那时候他不察觉,在营中偶然想起他,也只当作是无意入睡的瞎想。只是每当此时他便忍不住笑笑,而后心情能好上好几天。 再遇见李牧时,他很快便落馅。 李牧在外面推,他在里面拆,那名为心防的高墙塌得如此理所当然。 仲修远抿着嘴,瞪着猩红的眼,噙着倔强,只是倔强地抿着的嘴却不自觉的轻轻颤抖着。 李牧闻言,黑眸中有疑惑一闪而过,手上的力道也跟着松了几分。 他有些弄不懂仲修远到底在想些什么,男人的事情他已经说过好多次,他不明白仲修远到底为何总拎着不放。 这种事情在军营当中不少见,朝夕相处又是那样的环境,虽说没摆到明面上说但暗地里还是不少的。 沉默之中,被压制在桌上的仲修远察觉到李牧的力道松了些,他立刻借势起身反手推开了李牧。 挣脱开,戒备着的仲修远深深地看着李牧,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发出声音,“你放心好了,大宁有你一天,我定不再犯寸土。” 他要的答案,李牧已经用沉默告诉他了。 想也知道的答案 只是为何即使是想也知道的答案,他却会如此难受? 仲修远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再去想。他扯动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他早该有自知之明,而不是这般纠缠不休。 话音落下,他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他必须回去,他就只有那么一个弟弟了。他已经忍了十年,他不想再忍另外一个十年。 此去若是运气好,他或许还能有些念想,若是运气不好,那大概 便是永别了。 仲修远回头看了一眼那屋,决绝的脸上眼底弥漫的却是不舍与留恋,即使这只是他偷来的梦。 回头间,迎面碰上了鸿叔。仲修远脚步微顿,他本想装作没看到径直离开,旁边的鸿叔却开了口。 “这是要走了?”鸿叔惊讶地看了看屋里的李牧,又看了看仲修远。 “嗯。”仲修远再开口时,所有情绪均已被隐藏。 鸿叔双手背在背后,打量着面前的仲修远,许久没有说话。 “您为何”仲修远本想问他为何在这里,想想又作罢。 一开始仲修远不确定,但鸿叔那张脸与那样的谈吐让他很快确定他就是那个人不会有错。可仲修远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隐姓埋名出现在这里。 与鸿叔告辞,仲修远快速向着林中走去,那里有人等着他。 屋内,李牧低头发怔,没有追上去。 鸿叔进了屋,见李牧这样,忍不住问道:“就这样让他走了?” 李牧抬眼看了一眼门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被仲修远弄得有些糊涂了。 鸿叔却是瞪圆了眼,他抬手指着李牧好半晌之后才说道:“你娘倒是真给你取了个好名字!” 李牧不解。 “李牧,李木木!”鸿叔好笑地念叨。 仲修远那点小心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要不是喜欢了,他一个大男人能让李牧整天媳妇媳妇的叫?要不是喜欢了,他一个大男人能把自己折腾成那不男不女的模样?要不是喜欢了,他大概早就溜了,又何必铤而走险留下为李牧洗脱包庇的嫌疑? 李牧闻言,似懂非懂。 李牧这两个字是李牧穿越过来之后自己给改的,原本他叫李木,据说家里祖辈是木匠手艺人,所以名字里就带了个木,小名儿李木木。 “对了,最近这段时间别到山下去。”鸿叔突然想起自己来找李牧的目的。 李牧点头,同时有些不解。 鸿叔道:“山下的镇子和附近的这一片大山都已经被大军包围了,据说来了四万多大兵,密密麻麻的哪都是人。” 这件事情李牧倒是知道,最近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特别是之前张舒兰被打了之后,村里的人就更加关注了。 山下着实热闹,四万大兵的到来,让这个人口加起来都不到四万的小镇沸腾开。 早些时候,军队临时驻扎的军营中。 “都这么些天了,还没有半点消息?”大宁有名的大将广图问道。 广图人高马大,身体健壮,又是满脸的络腮胡,说起话来也带着几分粗声粗气。 “回将军,目前还没有消息。”位立于下首的几人回复道。 广图冷哼一声,十分不满,“这时间可是在一天天的过去,你们自己皮绷紧点,上头的命令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没抓到人会怎样你们比我还清楚。” 那仲修远已经消失了将近有两个月左右,两个月的时间,他们一直在四处抓人,但是一直查无所获。 拖到现在他腿上的伤都该好了,若是再让他和袁国的人接上头,那想要抓他可就难了。 上头的人催得越来越急,三万大兵都加到四万了,加上封锁国境的,这一次出动的兵力都超过十五万了,要真抓不着人,那估计有得受! 这道理众人都明白,众人额头上都忍不住溢出一层薄汗。 “禀将军,前一段时间老胡他那边闹得挺热闹的。”一筹莫展中,一个小队长指着旁边一个人说道。 被指着的那个便是之前两次上山的将士,他之前动静不小,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 老胡瞪了一眼旁边的人,赶忙说道:“禀将军,那只是误会。山里头的人见钱眼开,骗了我们的人上去。” 因为赏金加得越来越高,所以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过随着事态越来越严重,这样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少,毕竟谁也不想担上藐视军威的名头,而且这事儿也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搪塞过去的。 “怎么回事?” 老胡见状,赶忙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伤口我已经检查过了,虽然确实是新伤,但是那伤口狰狞不已,完全不像是刀伤。”老胡道。常年在军营中,对伤口他还是颇为在行的。 听闻老胡的话,众人忍不住失望,为首的那广图却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当中。 片刻后,他才开口,“你说他的伤口愈合的时间对上了?” “是。”老胡点头。要不是因为亲眼见过那伤口,他也不信有如此巧合之事。 “砰!”广图拍案而起,惊得众人寒毛竖起,“带路!” 老胡不解,还未开口广图便已经骂道:“废物,你莫不是傻了?那仲修远是个怎样狡猾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 伤口?以他仲修远的性格,怕是早在受伤的时候就做了手脚! 老胡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脸色立刻惨白。 他是没见过仲修远的模样,他不过就是个小队长,虽然战场上远远瞥过两眼,但更多的却是看纸上画,而他见着的那男人甘为人下人又扭扭捏捏还一脸花花绿绿 近距离见过仲修远的人不多,广图是一个,这也是他负责这次行动的主要原因。 顾不上其它,他连忙带了人,风风火火的又上了山! 山林中,仲修远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将军,走吧!我们说是逃难的好不容易买通了商家,今天这要是耽搁了,以后想走恐怕就走不了了。”霍双进言。 几万大军团团围聚,想要突围而出,谈何容易。 仲修远停下脚步,他回头遥望远处的山顶,那里是李牧家的地方。 村里头好像正热闹,这边都听见了动静。 仲修远告诫自己不应多事,但一想到李牧,令他心惊胆寒的不安就如洪水般侵袭而来霎间叫他白了脸,“那边出什么事了?” 难道他隐藏身份的事情终还是被发现了? 他终还是连累了李牧? 霍双犹豫,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仲修远冷言呵斥。 “这”见仲修远如此心神不宁的模样,霍双眼中有担忧一闪而过,但终还是说道:“我们走之前,听说山下的大军正上去,将军——” 霍双话还未说完,仲修远已如同脱弦的利箭一般冲了出去,他穿梭于林间动作敏捷迅速,快到极致。 他不断加速,大脑空白,心脏砰砰直跳,他胸腔中的却并不是因为疾跑导致的呼吸不足的窒息感,而是满满的担忧与害怕! 李牧,李牧,李牧 因为他天不怕地不怕和尸体死人蹲一起都不怵,唯独就怕这东西,就算是不靠近哪怕只是远远看着都头皮发麻。 这事儿,还得从他小时候说起。 和大多数小孩子一样,他小时候也皮。 家里刚刚跟着他大伯养鸡鸭的时候他才开始读幼儿园,那年纪看啥都好玩都好奇,特别是鸭笼子里那些个刚刚破壳没多久的小鸭崽子。 小鸭子毛茸茸的,笨笨的,还小小的,看着是格外的可爱好欺负。 他一直想玩,可他父母和大伯都不让,所以有一天他逮着机会后,就偷偷摸摸钻进了鸭笼里抓小鸭子玩。 当时他们养的鸭子少说得上百只,具体有多少李牧是不记得了,总之是黑压压一大片。 按理来说鸭子该怕人才是,可李牧那会儿小,又抓了小鸭子玩,那群大鸭子见了立刻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冲了过来 后来的事情李牧印象就深刻了,被一群鸭子围在中间啄的他抓着快被拉下去的裤子,一身鸭毛的在鸭笼子里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这事儿从小到大知情的大人说了一路,说到他大学毕业还逢人就说,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而且据说,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半夜做噩梦都叫着鸭子。 李牧是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噩梦了,但是打那以后他就对这东西打心里发怵,即使是后来长大了鸭子都躲着他走了,他依旧还是怕。 当初他大学毕业,得知家里把养殖场卖了的时候他还偷偷松了口气,毕竟虽然后来养殖场都是请人来管理饲养,但终究还是要打交道不是? 如今如果不是因为他真被逼得没办法了,他也是决计不会把这东西捡起来折腾的。 现在这年代生意肯定是没办法做了,其它种田方面他也是真的不行,而且又赚不到钱,所以也只能试一试养这玩意儿。 李牧站在院子外墙角处,扒拉着墙壁探出半个脑袋,远远地看着在他家篱笆院门口嘎嘎嘎的那群小魔鬼,一双黑眸瞪得老大。 他还当这些小东西换了新环境要怕生,现在感情倒好,反而是他更怕。 李牧看了看散开后变成一大群的小毛球,抬了头,眼神幽怨地看着院子里笑得四仰八翻的鸿叔和允儿,还有那捂着嘴别开脸故作镇定肩膀却抖得厉害的仲修远。 见李牧这样,院子里三个人顿时就笑得更加开心了。 特别是鸿叔,他笑弯了腰不说还直跺脚,“天啊天啊,你哈哈哈” 允儿虽然没看清,可他凭着李牧逃跑的脚步声和那鸭子的脚步声,也猜到七/八分。 坐在凳子上的他小小的一只,笑着笑着凳子一倒,他一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但就是这样他也没停下来,而是就坐在地上继续咯咯笑。 见着这一大一小两人夸张的笑法,李牧眼神越发幽怨,他眼眸移动,视线落在了仲修远的身上。 似是察觉到了李牧求助的视线,仲修远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扒拉着墙角的李牧。 见着李牧那被欺负了去的可怜兮兮模样,仲修远立刻便再也绷不住了,他嘴角勾起幅度,黑眸中流光闪烁,整个人霎时间笑开了花。 这人,当真是可爱得紧。 没了平日里那份冷漠与疏离,底下的他竟是如此c如此的 背过身去努力忍笑的仲修远无法说清自己的心意,他只知晓李牧如今的模样他是喜欢的,喜欢得紧,喜欢得不行! 天气好,那群被放出来的小鸭子追李牧不成,索性就在篱笆院门口蹲了下去,缩起小短腿把自己肚子搁地上休息。 它们不走,李牧不敢进屋。最终还是笑够了笑得肚子都疼了的鸿叔帮了忙,把小鸭子一个个全捡进了篮子,狼狈不堪的李牧才得以回家。 “我弄了点水在篮子里头,晚些时候记得把盘子拿出来,哈哈”鸿叔涨红了一张脸辛苦的忍笑,因为刚刚笑得太过分,他两只手不得不捂着一笑就疼的老腰。 允儿也是如此,因为笑得太过火,这会儿小脸蛋红彤彤的,看着格外的可爱。 仲修远依旧坐在凳子上,他努力抑制笑意,但眼中已氤氲着几分水汽,若秋水泛泛。 面无表情的李牧没理会三人,进了院子后到院子一角拿了背篓和镰刀,出了门,往山里去,准备趁着天还没黑弄点草回来喂鸭子。 看着落荒而逃的李牧,本已经忍住笑意的三人立刻又哈哈大笑起来。 村子外,背着背篓已经走了一段路的李牧听着背后那夸张的笑声,身形一顿,随即他头也不回沉默的加快了速度,往山里头去。 一头扎进林子里,狼狈不堪的李牧才放缓了脚步。 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还很脆弱,按理来说这时候最好的食物是小鱼仔或水泡软了的小米,但现在他自己都吃不起这些东西。 没这条件,自然只能想想其它办法。 他记得,小时候看他父母喂这东西时,也喂过菜叶切碎后拌上玉米粉或粥之类的东西,小鱼c小米c玉米粉没有,菜叶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印象中,有些野草鸭子也是吃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033.那是他儿子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收拾完屋里时, 山里头的霜已经散了,站在院子里头放眼朝着四周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群山峻岭。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的模样, 十分喜人。 李牧跟着鸿叔收拾完屋子, 又随便弄了点剩饭填饱肚子,正准备出门, 门外便有一群人结伴而来。 整个村子前后共二三十户来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会儿几乎都到齐了。一个个的手里都提着东西,或是半篮鸡蛋或是一些地里头的时蔬或是些细软,好不热闹。 鸿叔看了那些人一眼, 招呼着众人进了屋,这群人也没客气,进屋之后就四处瞧看起来, 看看鸿叔给贴的囍字, 间或提上两句意见。 “你院里的竹篱笆有些时间了, 竹蔑子都散了,过两天我和其他人看看,抽个时间上山里头给你砍两根竹子,再重新编编。”村里头一个年纪大概三十来岁的男人说道。 那人才三十来岁但头发已经开始冒白, 眉眼间也满是沧桑的味道。山里头的人都这样,日子苦,操劳, 所以大多数都显老。 “不用。”李牧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家的竹篱笆。 那开口说话的男人顿时之间有些尴尬, 他看了看四周其他的人, 灰头土脸。 鸿叔见状连忙拦住了李牧,他道:“要得,当然要得!”话说完,鸿叔还回头瞪了一眼李牧,“你这傻孩子,这么些个事儿你看着简单,你自己一个人弄得弄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弄好。” 说话间,他不忘扯李牧的衣袖让他别再说话。 这些人自己做了亏心事,现在是惦记着让自己心里头好受点,所以才在李牧活着回来之后又是折腾着给他说亲又是给他修屋子的。 鸿叔知道李牧心里头不稀罕这些人,也不稀罕这些人的好,他也不稀罕! 但是李牧他做啥子要客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的,是他理所应得的!是他们欠他的! 听了那鸿叔的话,之前还有些尴尬的男人连忙讪笑着打哈哈道:“是呀没错,你才回来就该多休息休息,这些事就交给我们了。”旁边几个人见状也连忙打着哈哈说是。 一群人正笑着打哈哈,一旁一道略有些尖锐的女声在一众大老爷们儿的声音中突兀的响起,“哎,我说你们弄的时候顺道也给我家弄两竹子回来,正好我家猪圈后面的泥巴墙坏了。” 那是一个已经年过半百鬓角发白的妇人,她收拾得倒妥当,八成新的罗秀衣裳在村里一群村妇中显得有那么点不同,她看人的时候下巴微微翘起,鹤立鸡群。 她叫张舒兰,是老村长家的那口子,平日里就气傲,就这么个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她还非得让别人叫她村长夫人。 周围的人听了她的话没搭理,依旧顾着给李牧帮忙。 其实也没什么忙可帮,李牧才回这村子没多久时间,家里原本的那些家具早在他离开之后就被这村里的人给搬光了,他回来之后村里倒是给他折腾了一张床一张桌,可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这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有人看了看天色,琢磨着该到晌午了。 旁边的人连忙动了起来,纷纷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往李牧家里放,一边放还一边说,生怕李牧没看到。 “这是我和你曲叔家里的一点意思,你自个留着好好补补身体。”狗娃子他娘提着小半篮的鸡蛋。 旁边的人见了也连忙把自己从地里弄出来的菜给提溜了上来,“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如果不够随时和婶说,婶给你再弄去。” 一时之间,篱笆院中气氛倒是热闹起来。 看着众人围着李牧转的模样,刚刚说话的那张舒兰有些不高兴了,看着李牧那眼神都是酸的。 “这屋子里还是有点空荡,晚些时候,鸿叔把家里的衣柜收拾了给你放过来。”鸿叔一直站在李牧的旁边,见众人把东西递得差不多了他又凉凉地说了句。 听了那鸿叔的话,刚刚还笑着的那群人脸上都有些尴尬,当初李牧去服兵役的时候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李牧还能活着回来,所以李牧才走没两天的时间,他这屋子里就被搬了个空,破碗都没给他留个。 当年这事带头的就是张舒兰,听了鸿叔的话,不少人都回头看向她。 “看什么看?当年那事你们没份儿啊?”张舒兰被看得臊,她愤愤地瞪了鸿叔一眼,张嘴便骂,“别搁这装,当年你们一个个还不都以为他回不来了,搬东西的时候还跟我抢,现在装什么好人?” “这大好的日子你胡扯什么”人群里头有个男人听不下去了,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他媳妇儿掐了一把。 空气有瞬间的安静,好在很快有人接了话。 接话的是狗娃子他娘,她道:“是有点空,你这屋里没东西院子里锄头把式也没,山里头自己种点东西都不方便,晚些时候我让你叔给你送点锄头把式来。” 狗娃子他娘开了头后,其余的人见状也连忙跟着开了口。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过你一点我一点的,好歹也算是把他这家里头东西给凑齐了。 东西凑齐了,这气氛也活络了起来。 “切,德行接新娘子去了。”张舒兰瞪了一眼院儿里的人,四月天里摇着扇子走了。 李牧那温润的黑瞳变得森冷,他淡漠地看着这群人,面无表情。 鸿叔见了连忙拽着李牧往屋里走,进了屋,到了只有两人的地界,鸿叔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与李牧说话,“你别搁这觉得不好意思或者不想要,这东西搁你屋里头那才是你的,山里的日子不好过,你得多为自己想想。” 他知道李牧不爱和那些人接触,他也不爱。 但不爱又能怎么样? 把这群人全杀了?他们这国家的人打仗对外的时候怂得不行,对内倒是横,你要真触犯了法律,抄家不说,还能给你弄死在牢里或者拉去当兵。 “听鸿叔一句劝,该是你的东西就拿着,就当他们还你当年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也没必要和那群人不好意思。你见着他们当年客气了吗?”鸿叔说话间神色微怒,“而且你不是说你回来是要找人吗,这人找到之前总要生活不是?” 当年他和那群瘪犊子玩意儿打,打伤了腿,这么些年来落了毛病,湿气一重就痛。这几年里,如果不是因为腿脚不方便又还得顾着允儿盼着他长大,他早打死这群瘪犊子玩意儿了! 说起这事儿,他就来气。 “我知道了,鸿叔。”李牧应了一声,掩去了眼中的戾气。 两人正说着,门外便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声,“爷爷” 闻声,两人均是回头看,只见一个才比门槛高不了多少的白净小娃娃扶着门框跨过门槛,然后循着鸿叔回答的声儿咚咚咚地跑了进来。 小娃娃怕生,抱着鸿叔的腿就往后躲。躲了,又有些好奇,所以从旁边探头探脑地偷看李牧。 见着那小娃娃,李牧阴沉了几日的心情总算放晴,眸子中多了几分暖意,仿若大雪初晴。 他蹲下身去与那歪着脑袋的娃娃平视,轻声说道:“到叔叔这里来。” 小娃娃躲在他爷爷脚后面瞅了瞅李牧又看了看他爷爷,然后才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步。 他伸出手去,轻轻的试探着在李牧的鼻子上摸了摸,正要有动作,门外就传来一阵吆喝声,“新娘子来了!” 门外热闹起来,那小娃娃也随着这一声吆喝,缩回了他爷爷的脚后躲了起来。 鸿叔闻声赶紧弯腰抱起躲在后面的小娃娃,拽着李牧就往门外走,“赶紧去接亲看我都忘了,可别耽误了吉时,这事儿可不能耽误。” 随着那一声吆喝,整个院子都糟乱了起来。 太阳正当空,一个一身红盖着盖头的人被人背了进篱笆院,四周的人见状连忙闹腾起来。 烽火连天战火不断的年代,他们这种深山旮旯饭都快要吃不饱的小山村里,成亲没那么多事,摆个礼堂拜拜天地就得了,更何况还是李牧这无父无母的情况。 新娘子被背进了堂屋,众人簇拥着向着堂屋挤去。 背着新娘进来的人把新娘放下,那新娘却像是没了力气一样整个人向旁边倒去,吓得背着她的人赶紧给扶着。 屋里其他人见了,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都多了几分惊讶,就这会儿,在屋里说话的李牧和鸿叔两人走了出来。 “咋啦?”鸿叔发现众人脸色有些奇怪不由地望向四周。 “没啥,新娘子上山的路上拐了脚,得扶着点。”张舒兰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招呼扶着新娘子那人扶稳当了,末了又回头找李牧,“人呢?赶紧过来拜堂,人新娘脚还疼着呢!” 他们这村在山旮旯里头,路是不好走,村里头的人都经常拐脚。 鸿叔推了一把身边的李牧,把他推到了人群前。 “拜堂拜堂”张舒兰吆喝着,她让人在院子里放了鞭炮,那鞭炮四处飞溅,让在外面的人又往屋里挤了挤。 拜堂不过磕几个头的事,鞭炮放完时,这拜堂也就拜完了。 李牧没有留这些人吃饭的打算,他今天锅都没开。那些人也知道,他们自个儿下厨下了两个鸡蛋煮了一大锅的汤花花,看着李牧拜了堂后各人舀大半碗喝了,这亲就算成了。 不大的堂屋内板凳倒了一地,桌子也被撞歪。 惊讶不已的仲修远被逼着往后退去,若两人此刻真的在战场上以死相拼或许他未必会输,但此刻面前的人是李牧,仅是如此,他便节节败退。 李牧攻势却是越发犀利,逼得仲修远退到桌边后,他锁住仲修远的手,手上用力直接反拧着人便压到了桌上。 把人制服,李牧手上的力道加重,让右手被迫扭在背后的仲修远闷哼一声,反抗的力道被卸去大半。 因为打斗,两人的头发都有些凌乱,仲修远那一头泼墨般的黑发此刻更是撒了一桌,凌乱不堪,一如此刻他的心。 仲修远发现无法挣脱之后便不再挣扎,一想到这人要拿他去换那所谓的万两黄金,他便再也生不出挣扎的力气。 如此也好不是? 换了钱他就不用如此穷困潦倒,也好叫他富甲一方,好叫他自己断了那心思! “堂也拜了,叫也叫了,吃我的穿我的,想走?我允许了吗?”李牧蛮不讲理的话语从后方传来。 仲修远因为趴在桌上,看不到李牧脸上此刻的表情,但他这话却让仲修远听得有些想笑。 他也笑了,咧着嘴,眼中却满是悲戚绝望,“你看清楚了,我可是个男人,还是袁国将军,这样你还要让我做你媳妇?!” 仲修远很想问问李牧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傻了,可想一想他又觉得疯了傻了的人是他自己,因为他居然真的动了心! 李牧的媳妇,多好听的名堂,一想到以后会有个女人代替他站在李牧的身旁,仲修远就嫉妒得快要发疯发狂! 对李牧,他是喜欢的,早五c六年前就喜欢上了。 那时候他不察觉,在营中偶然想起他,也只当作是无意入睡的瞎想。只是每当此时他便忍不住笑笑,而后心情能好上好几天。 再遇见李牧时,他很快便落馅。 李牧在外面推,他在里面拆,那名为心防的高墙塌得如此理所当然。 仲修远抿着嘴,瞪着猩红的眼,噙着倔强,只是倔强地抿着的嘴却不自觉的轻轻颤抖着。 李牧闻言,黑眸中有疑惑一闪而过,手上的力道也跟着松了几分。 他有些弄不懂仲修远到底在想些什么,男人的事情他已经说过好多次,他不明白仲修远到底为何总拎着不放。 这种事情在军营当中不少见,朝夕相处又是那样的环境,虽说没摆到明面上说但暗地里还是不少的。 沉默之中,被压制在桌上的仲修远察觉到李牧的力道松了些,他立刻借势起身反手推开了李牧。 挣脱开,戒备着的仲修远深深地看着李牧,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发出声音,“你放心好了,大宁有你一天,我定不再犯寸土。” 他要的答案,李牧已经用沉默告诉他了。 想也知道的答案 只是为何即使是想也知道的答案,他却会如此难受? 仲修远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再去想。他扯动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他早该有自知之明,而不是这般纠缠不休。 话音落下,他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他必须回去,他就只有那么一个弟弟了。他已经忍了十年,他不想再忍另外一个十年。 此去若是运气好,他或许还能有些念想,若是运气不好,那大概 便是永别了。 仲修远回头看了一眼那屋,决绝的脸上眼底弥漫的却是不舍与留恋,即使这只是他偷来的梦。 回头间,迎面碰上了鸿叔。仲修远脚步微顿,他本想装作没看到径直离开,旁边的鸿叔却开了口。 “这是要走了?”鸿叔惊讶地看了看屋里的李牧,又看了看仲修远。 “嗯。”仲修远再开口时,所有情绪均已被隐藏。 鸿叔双手背在背后,打量着面前的仲修远,许久没有说话。 “您为何”仲修远本想问他为何在这里,想想又作罢。 一开始仲修远不确定,但鸿叔那张脸与那样的谈吐让他很快确定他就是那个人不会有错。可仲修远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隐姓埋名出现在这里。 与鸿叔告辞,仲修远快速向着林中走去,那里有人等着他。 屋内,李牧低头发怔,没有追上去。 鸿叔进了屋,见李牧这样,忍不住问道:“就这样让他走了?” 李牧抬眼看了一眼门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被仲修远弄得有些糊涂了。 鸿叔却是瞪圆了眼,他抬手指着李牧好半晌之后才说道:“你娘倒是真给你取了个好名字!” 李牧不解。 “李牧,李木木!”鸿叔好笑地念叨。 仲修远那点小心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要不是喜欢了,他一个大男人能让李牧整天媳妇媳妇的叫?要不是喜欢了,他一个大男人能把自己折腾成那不男不女的模样?要不是喜欢了,他大概早就溜了,又何必铤而走险留下为李牧洗脱包庇的嫌疑? 李牧闻言,似懂非懂。 李牧这两个字是李牧穿越过来之后自己给改的,原本他叫李木,据说家里祖辈是木匠手艺人,所以名字里就带了个木,小名儿李木木。 “对了,最近这段时间别到山下去。”鸿叔突然想起自己来找李牧的目的。 李牧点头,同时有些不解。 鸿叔道:“山下的镇子和附近的这一片大山都已经被大军包围了,据说来了四万多大兵,密密麻麻的哪都是人。” 这件事情李牧倒是知道,最近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特别是之前张舒兰被打了之后,村里的人就更加关注了。 山下着实热闹,四万大兵的到来,让这个人口加起来都不到四万的小镇沸腾开。 早些时候,军队临时驻扎的军营中。 “都这么些天了,还没有半点消息?”大宁有名的大将广图问道。 广图人高马大,身体健壮,又是满脸的络腮胡,说起话来也带着几分粗声粗气。 “回将军,目前还没有消息。”位立于下首的几人回复道。 广图冷哼一声,十分不满,“这时间可是在一天天的过去,你们自己皮绷紧点,上头的命令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没抓到人会怎样你们比我还清楚。” 那仲修远已经消失了将近有两个月左右,两个月的时间,他们一直在四处抓人,但是一直查无所获。 拖到现在他腿上的伤都该好了,若是再让他和袁国的人接上头,那想要抓他可就难了。 上头的人催得越来越急,三万大兵都加到四万了,加上封锁国境的,这一次出动的兵力都超过十五万了,要真抓不着人,那估计有得受! 这道理众人都明白,众人额头上都忍不住溢出一层薄汗。 “禀将军,前一段时间老胡他那边闹得挺热闹的。”一筹莫展中,一个小队长指着旁边一个人说道。 被指着的那个便是之前两次上山的将士,他之前动静不小,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 老胡瞪了一眼旁边的人,赶忙说道:“禀将军,那只是误会。山里头的人见钱眼开,骗了我们的人上去。” 因为赏金加得越来越高,所以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过随着事态越来越严重,这样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少,毕竟谁也不想担上藐视军威的名头,而且这事儿也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搪塞过去的。 “怎么回事?” 老胡见状,赶忙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伤口我已经检查过了,虽然确实是新伤,但是那伤口狰狞不已,完全不像是刀伤。”老胡道。常年在军营中,对伤口他还是颇为在行的。 听闻老胡的话,众人忍不住失望,为首的那广图却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当中。 片刻后,他才开口,“你说他的伤口愈合的时间对上了?” “是。”老胡点头。要不是因为亲眼见过那伤口,他也不信有如此巧合之事。 “砰!”广图拍案而起,惊得众人寒毛竖起,“带路!” 老胡不解,还未开口广图便已经骂道:“废物,你莫不是傻了?那仲修远是个怎样狡猾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 伤口?以他仲修远的性格,怕是早在受伤的时候就做了手脚! 老胡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脸色立刻惨白。 他是没见过仲修远的模样,他不过就是个小队长,虽然战场上远远瞥过两眼,但更多的却是看纸上画,而他见着的那男人甘为人下人又扭扭捏捏还一脸花花绿绿 近距离见过仲修远的人不多,广图是一个,这也是他负责这次行动的主要原因。 顾不上其它,他连忙带了人,风风火火的又上了山! 山林中,仲修远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将军,走吧!我们说是逃难的好不容易买通了商家,今天这要是耽搁了,以后想走恐怕就走不了了。”霍双进言。 几万大军团团围聚,想要突围而出,谈何容易。 仲修远停下脚步,他回头遥望远处的山顶,那里是李牧家的地方。 村里头好像正热闹,这边都听见了动静。 仲修远告诫自己不应多事,但一想到李牧,令他心惊胆寒的不安就如洪水般侵袭而来霎间叫他白了脸,“那边出什么事了?” 难道他隐藏身份的事情终还是被发现了? 他终还是连累了李牧? 霍双犹豫,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仲修远冷言呵斥。 “这”见仲修远如此心神不宁的模样,霍双眼中有担忧一闪而过,但终还是说道:“我们走之前,听说山下的大军正上去,将军——” 霍双话还未说完,仲修远已如同脱弦的利箭一般冲了出去,他穿梭于林间动作敏捷迅速,快到极致。 他不断加速,大脑空白,心脏砰砰直跳,他胸腔中的却并不是因为疾跑导致的呼吸不足的窒息感,而是满满的担忧与害怕! 李牧,李牧,李牧 鸿叔冷哼一声,道:“你当他真没认出你来?他只不过目中无人,但凡是咱们村里到镇上来的,他一个都不认识。” 这话说完,鸿叔就不想再说他了。他领着李牧向着大堂中走去,进了屋找了衙役说明了来意,然后两人就被带进了后堂。 两人进去的时候,后堂当中县太爷正在会客。 客人是个四十来岁的锦衣男人,他面容慈祥略带富态。在这烽火连天的年代里还带着几分富态可不容易,该是这附近的有钱人。 县太爷见衙役把李牧他们领了进去,问了原因后脸色就有些不耐烦了,开口就要赶人,“没看见我这正会客吗?没点眼力色。” 瘦得跟个猴子精的县太爷呵斥完那衙役,又低头哈腰地看向旁边的人,“秦老爷,您交待这事情我一定给您尽快办妥,您就放心吧。” “好,好。”被称作秦老爷的男人回头看向门口的鸿叔与李牧,“他们这是?” “哦,那年轻的是镇上退下来的兵,前阵子咱们不是打了胜仗吗?上头给了些体恤金,说是让给分发下来。”说起这件事县太爷就有几分好笑,“这年头这样命大的人可不多,搁咱们附近几个乡镇都算赫赫有名了。” 说话间,县太爷连忙招手让旁边的衙役去拿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体恤金过来。 听到这事,李牧倒有几分惊讶。 参军这么多年他只听说过死人家里有抚恤金,可到底分发下去没谁知道,活人就更加没听说过了。 片刻后,衙役拿了一个小袋子过来递给了李牧。袋子不小,可里头的东西却少,前后加起来可能也才一两银子。 李牧面无表情收了钱,秦老爷却在这时候笑着开了口,“这上头分发下来的就这些?” 一两银子若给寻常人家倒也能用个半年,可是作为抚恤金就不算多了,特别还是李牧这情况。 县太爷见秦老爷对这事上心,神色有些怪异,他犹豫片刻后走上前来拿过李牧的钱袋看了看,然后回过头去瞪向一旁的衙役,“我让你拿抚恤金,你拿的这是什么东西?” 那衙役看着县太爷的脸色连忙低头认错,又跑回去重新拿了东西出来。这次再出来袋子里倒是多了些钱,大概有四c五两的样子。 补了钱,县太爷又把衙役呵斥了一遍,做足了戏。 这年头死人的东西都有人想要占,更何况活人。 秦老爷仿佛并未察觉,笑了笑,站起身,“我这镇上的房子还有那山,就麻烦县太爷了。” “山?”接了钱,正准备离开的李牧停下脚步。 屋里,县太爷正和那秦老爷两人说话,听了李牧的话两人都回过头来。 县太爷对李牧的不识抬举有些不喜,那秦老爷却面善,他笑道:“我以前也是住这镇上的,现在想搬到城里去,镇上的院子还有后面的山都要转手,怎么,你有兴趣?” 李牧仔细打量了一眼秦老爷,“是后面带着个大水塘的山?” 李牧他们村子后面有一座山,据说是镇上一户有钱人家的产业,战火连天的年代没人打理,是座荒山。 “没错,就是那里。”秦老爷饶有兴致地看向李牧。 鸿叔也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李牧到底想干吗。 李牧有些犹豫,他曾经打过这山的主意,更准确来说是那水塘的主意,但以他的财力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负担不起。 李牧的犹豫让县太爷有些不耐烦,让鸿叔也有些迟疑,唯独那秦老爷面不改色,依旧耐心的笑着等着。 片刻后,李牧下定决心,“山你是要卖吗?” “也不一定。” “我想跟你租水塘。”李牧道,“先租一年。” 秦老爷弥勒佛般哈哈笑,倒也没拒绝,“你出多少钱?” “五两银子。”李牧道。 “行。”秦老爷依旧哈哈笑。 面对秦老爷的爽快,屋子里几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李牧也不例外。 五两银子包个水塘,这价钱可不高,这秦老爷的模样也不像是着急要那小几两银子的。 秦老爷那水塘很大,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打理了不过绝不止这价钱,李牧开口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钱你带了吗?要不今天签契,正好县太爷也在,可以帮咱们做个证明。”秦爷爷依旧是那笑眯眯的慈祥模样,让人看不透。 李牧算了算,他今天带来的钱再加上县太爷给的,差不多正好五两。 他正准备抬手,拿着钱袋的手就被鸿叔抓住,“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放心,鸿叔。”李牧拍了拍鸿叔的手,他把自己身上带的钱掏出来全放进了钱袋,然后把钱袋放到了秦老爷面前的桌子上。 “这”县太爷面色有些难看。 这差事落在他头上他肯定能从中赚一笔,但现在这样一闹就没他事儿了。他心虽有不满,秦老爷的面子他却不得不卖,所以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过也就是那么会儿时间,县太爷想了想就放宽了心。两国开战已经十多年的时间,中间一直打打停停,虽然现在打了胜仗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继续打? 就那么一座搬不走的荒山,这时候愿意投钱进去的可真不多,就当是便宜了这小子了。 “那就麻烦你了。”秦老爷笑着看向县太爷。 县太爷扯着嘴角笑了笑,赶紧招呼着让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立契,然后又亲自看着两人签了字画了押。 鸿叔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李牧,直到跟着收好了契约的李牧出了门他才开口,“你弄个水塘干嘛?” 别人得了钱,都是赶紧火急火燎的往兜里塞要藏起来,李牧倒好,还没捂暖和就给双手送了出去。 那水塘村里的人都知道,早些年养过鱼,现在很多年没人打理基本已经空了,就村里的人偶尔嘴馋会去里面抓两个小虾米。 “鸿叔。”李牧凝目看向他。 “怎么?”鸿叔其实是有些不赞同。 “您带钱了吗?”李牧如墨的黑眸中难得有几分窘迫。 鸿叔好笑又好气,不过开口的是李牧,他终还是掏出自己带来的所有钱放在了李牧手里头。 “净瞎折腾。”把钱全部给李牧后,鸿叔向着前方走去。 他是不知道李牧到底想干嘛,但李牧的品性他了解,他不是那种没点把握就瞎折腾的人。 从县衙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到头顶,街上的行人数量也达到了巅峰,李牧跟着鸿叔往街那头走,一路下来被挤出了一身薄汗。 “你到底要买什么东西?”鸿叔把李牧带到了他要去的地方后停下脚步。 李牧拿了钱就让鸿叔带他去卖肉的市场,这年头里大家日子过得都拮据,这里说是卖肉的市场,实际上总共加起来都不到五家店。 李牧到了地方之后四处转了一圈,便向着一处卖蛋的地方走去。鸿叔原本还猜李牧是嘴馋,结果就见他在一处卖小鸭崽崽的地方蹲下。 李牧不知道与那店家说了什么,那店家便喜笑颜开,殷勤地站起来帮着在一堆鸭崽里挑选。 片刻之后,李牧脱了身上的外衣罩在装着鸭子的篮子上,把篮子提了起来。 鸿叔见李牧这样大概猜出他要做什么了,他虽还有些不赞同,但李牧想要闯一闯的心他还是欣赏的。 其实这东西村里头的人也不是没养过,可这玩意儿太娇贵,活得挑剔又容易生病,从鸭崽子养到大,十只里能剩下两只就不错了。 特别是如今这烽火连天人都吃不饱的日子,谁还顾得上这些玩意儿? “买了多少?”鸿叔掀开衣服朝里头望了一眼,那些个看着就才出壳的鹅黄色的毛球被篮子晃得有些害怕,一个个的缩着腿蹲在一起。 “三十个。”李牧提着篮子的肌肉微凸,篮子悬空,离他有半臂之远。 “那么多!”这东西可不便宜。 “嗯,店家又送了几个。”他买了三十个,店家索性就把剩下的那几个也全部给了他。 这东西不便宜,存活下来的几率又不大,大多数寻常人家也就是试着买几个回家养着好下蛋,像李牧这样一次性买几十个的是真不多。 两人正说着,前方突然热闹起来。 一群官兵从远处走了过来,一路上见人便问见人便看,似乎在找什么人,动静十分大。 民不与官斗,那队人过来后,街道上的人都自觉向两边让开。 可这前面一队人才走,后面另外一队又来了,这次开始挨家挨店的查。这一查街上店家生意都没办法做,也没人敢吱声,只是忍着。 李牧和鸿叔两个人被抓着问了具体情况被放走后,才总算是从旁边抱怨的人口中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听说那常胜将军逃到咱们这边来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吧,不是悬赏都出来了吗?光举报有用的消息就能得一千两,你说要是让我给找着了” “得了吧,那好事儿能有你?” “我就是说说怎么了,而且这次动静这么大,据说都调遣了几千人过来,附近几个城镇全都挨着挨着搜了个遍,如果不是真有风声他们怎么会这么折腾” 兔肉快熟的时候再放入花椒c大红野山椒c大蒜进去爆炒。 这做法有几分粗鲁简陋,一是没条件,二则是这最简单粗暴的家常菜做法味道绝对不会差! 就李牧的经验来看,这简单的做法做出来的东西,甚至是比好多一口下去满嘴佐料的大厨之作,更加令人回味无穷。 一番折腾下来,起锅的时候说不上香传千里,反正是把李牧馋的厉害。 又炒了白菜和仲修远剥的新鲜竹笋后,李牧就张罗着开饭了。 鸿叔从门外头进来的时候,李牧正把手里头的兔肉放在桌上。 “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去叫您。”李牧道,仲修远还有允儿两个人都已经坐在了桌子旁边,嗅着空气中那香味,两人是早已经频频咽起了口水。 鸿叔进屋之后四处张望,问道:“你那兔子呢?” 回头去厨房拿碗筷的李牧停下脚步。 鸿叔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带着几分兴奋,“我刚刚去村里头给你问了,你那兔子弄到山下去卖,少说也得卖个七c八百文钱。” 说起这事,鸿叔脸上都放着光。 山里头攒点钱不容易,又是这样战火不断的年头,半两银子可不少了。 换作平日里这兔子大概也卖不到这么贵,但如今战火连天少开荤腥,稍微有点钱的人那日子过的可就难受了,有钱都吃不到好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034.何止是嫁儿子都有了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就在此时, 他放在床上的手,掌心中突然有了动静。 仲修远因为狼狈而氤氲着几分水汽的眸子转动,他望向自己的手, 只见自己掌心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颗花生。 视线朝上,那小娃娃从自己兜着花生的衣兜中选了个大的, 正小仓鼠般的用嘴巴剥着壳。 山里头零嘴不多, 几颗花生米就让他宝贝得不行。 把花生剥了壳, 他抬头看了一眼仲修远,又分了一颗花生米给仲修远,给放在他白皙修长略带薄茧的掌心里。 “婶婶,吃。” 听着那奶声奶气的叫唤,仲修远呼吸又是一滞, 下一刻,他整张脸红得宛若迎着晚霞。 出了门的李牧看了一眼天气, 他脚下生风,快速向着山里头走去。 习惯了战场上常年的奔波走动,这山里头那陡峭不好走的小路, 倒是简单了。 李牧家的那两块地在另外一座山头,看着倒是挺近, 但从村里到那边去,路上下了山还得再爬一趟山。 山里有句土话叫做‘看到屋走到哭’, 指的大概就是这情况了。 山里头山路多, 量是李牧走到地里的时候, 身上也不禁多了一层汗。 明晃晃的太阳顶着晒, 明明才四月,也不知道哪里来得这么大太阳。 到了地方,李牧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几分惊讶,原本预料当中的两块荒土居然没杂草丛生,而是被分成了好几个小格,分别种着不少东西。 起先的惊讶之后,李牧倒是很快就想明白过来。 他那屋里不值钱的家具都有人抢着要,这好不容易翻出来的两块新地怎么可能没人抢? 虽然山里头的地贫瘠,就是精心照料,地里头的庄稼一年下来也顶不上山下面一块沃土一个季度的产量,但既然有现成的地摆在眼前,又怎么会有人不要? 李牧的父母死得早,他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两块地荒了四c五年时间没人打理,土里头别说杂草小树苗都长了一波了。 后来他个锄头把式都拿不好的人跟着鸿叔学下地,顶着烈阳磨了一手茧,费了个把月的时间才把两块地收整出来。 现在看来,他自己没种成反倒是便宜了别人。 不过既然地没荒着,他也就省了不少。 四处看了一圈后,李牧转身往回走。 下山的途中,李牧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趁着这腾出来的一点时间在山里头走了一遭,采了一些止血促进伤口愈合的草药。 山里头的人没那么金贵,小伤小病都是自己上山里头弄点药吃了就得了,李牧也跟着其他的人浅学了些,懂得不多,止血去热这些基础的药倒是知道。 从林子当中钻出来时,李牧手中已经握着两把药草。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往回走去。 回去的时候,村里头的吵闹已经平息下来,鸿叔正在他家院子里抱着允儿逗弄。 见李牧回来,他走上前来,他从自己兜里掏出了近一两银子的一大把铜板塞到了李牧的手里,“钱我给你要回来了,自己好好收着。” 这钱本来有人想拿回去的,但是他没让。 也亏得那些人好意思开那个口! 说起这事,鸿叔就来火气。 李牧看了看手里的铜板,进了屋,随意放在了桌上。 鸿叔此刻又道:“对了,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在村头看到个陌生人,说是来找人的。” 正准备把手里头刚采回来的草药拿到厨房处理的李牧脚步停住,他侧过头去看向鸿叔,“找人?” 李牧的声音有些大,就连里屋的仲修远都注意到了。 面对李牧如炬的目光鸿叔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说道:“是呀,是个没见过的陌生人,说是来山里找人,我问——” 鸿叔话还没说完,李牧就把手中的药草扔在了墙边转身向着村那头跑去,李牧的动作快,一眨眼的时间就消失在了拐角。 鸿叔本来想要叫住他,话还没出口,人就不见了。 “我这话还没说完呢”鸿叔走了两步想追,想了想又作罢,反正这村儿就这么大,李牧找不到人自己就会回来。 依着枕头坐在床上的仲修远,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没换的大红的喜袍,幽深的黑眸出神地望着窗外。 堂屋有风,穿堂而过,撩起他一头碎发,让他乱了心神。 该是什么样的绝妙佳人,才能让李牧跑得如此飞快,让他如此的迫不及待 脚上的伤口传来一阵疼痛时,仲修远才总算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伤口附近的喜袍扭作一团捏在掌心,本来就不甚好的布料都被揉出了皱褶。 仲修远放开喜袍,修长白皙的手动作轻缓的把布料轻轻抹平。他动作间喜袍是抚平了,但一放手褶子就又出现。 试了两次依旧毫无作用后,仲修远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去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 本应该是阳春三月生机勃然的天气,他嗅着的空气,却是充满了一股子酸楚味。 鸿叔都抱着允儿回自己家做饭了那会儿,李牧才回来。 鸿叔就住在李牧家斜对面,不远,坐在屋子里都能望见对方家。 在厨房中忙碌着的鸿叔见到李牧回来,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出了门,向着李牧家院子走来。 “我话还没跟你说完呢,你就跑。”鸿叔道。 “鸿叔。”李牧跑出去的那会儿村头已经没了人,问了住在村头的人,说是人已经走了好久了。 “来找你的是镇上府衙的人,知道你紧张。”鸿叔好笑,李牧这人看着倒是挺沉稳,怎么突然就这么没点定数了? “府衙的人?”李牧倒真有点惊讶。 “说是让你过几天去一趟府衙里,好像是你之前参军的事情。”鸿叔见李牧听到参军两个字就皱起眉头,他连忙又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帮你问过了,不是让你回去当兵,好像说是上头有什么东西分发下来了。” 李牧闻言松了口气,同时一股失望也随之袭来。 他回这里来是为了找人,可如今时间都过去了大半个月了,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找人这事儿你也别急,得慢慢来,这年头来往的人流动性大,急也急不来的。”鸿叔安慰道。 李牧无声长吁一口气,吐出心中的郁结,“我知道了。” “行了,赶紧回家去弄点吃的吧,这都大中午了。”鸿叔挥手,向着自己家走去。 他家院子里头,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被太阳晒得迷迷糊糊的,这会儿正打着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李牧去墙角捡了自己之前扔下的草药,进了厨房。 穷人家的吃食自然比不上大富人家,所以大多都是饭c粟c麦这些个粗粮加上盐,或者就个酱菜。米面都精贵,吃的少。 好在李牧的手艺还算不错,同样的东西他和别人比做出来味道却不一样,允儿就爱吃他做的东西,鸿叔也曾赞叹过。 煮了些吃食,李牧又翻了半碟酱菜出来,然后托着三个碗去了里屋。 在屋里简单的吃完饭,李牧收拾了东西去了厨房,把之前准备好的药端了出来。 药一共有两份,一份是喝的,一份是外抹的。 把喝的那一碗递给仲修远后李牧在院子里架了个支架,把床上的被子拿出去晒了。 四月天的太阳暖和,晒过的被子也暖。深山林子里头潮气重,晒了晚上睡着才舒服。 做完这些李牧再进门的时候,起先递给仲修远的那一碗黑漆漆的药,他已经全部喝了下去。 李牧拿走空碗放在桌上,又端着另外一石头碟深绿色黑漆漆的东西回来,他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裤子脱了。” 一口气把一整碗又苦又涩的中药喝完都面不改色的仲修远,在听到李牧这话之后,下意识的就抬起手拽住了自己的裤腰带。 李牧低着头用竹篾子搅拌着那有些难闻的东西,等了会儿没等着仲修远的动静,他伸出手向着仲修远的裤腰带而去。 仲修远冷冷撩起睫毛颤了颤,他瞪圆了一双眼,变了脸。 想他堂堂一个战无不胜的常胜大将军—— “脱掉。”李牧抬眸,黑眸如玉。 仲修远拽着裤腰带的手紧了紧,又加了几分力道。 李牧把东西拿在手里后立刻就感觉出了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小串铜钱,大概有半两左右,就像洪叔说的确实不多,但是在这深山老林的小旮旯窝里这些钱已经不少。 “鸿叔,这东西你拿回去,我不能要。”李牧想都不想便把那钱袋塞回给鸿叔,“我有钱。” 山里头的日子确实是穷苦,鸿叔当年又因为他的原因受了伤腿脚不方便,省下这么些钱来不容易,他当然不能要。 李牧把钱递回去,鸿叔却不接。 他弯腰把在自己脚边站着的小娃娃抱了起来,他抱着那小娃娃,双手就不空了。 李牧就想把钱给那小娃娃拿着,那小娃娃却是看他伸手过去,转头害羞的躲到了他爷爷的怀里,“爷爷” 鸿叔见了,他虎着一张脸看着李牧故意有些凶的说道:“行了,你就自己拿着吧,你的情况我还能不清楚?你有钱?你有个屁的钱!那军队里能给你几个钱?而且你这一路上回来又花了钱,往下家里还要置办东西,媳妇儿又才娶,哪样不花钱?” 李牧兵役满期的时候,军队里确实给了他些钱,一共二两多银子。 这二两多银子要是直接放在这山里头,那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山里头的人都是自给自足全靠一双手和一洼地讨生活,想要省下这点钱不容易。 可是李牧拿了钱之后就从外地赶回来,一路上吃喝都得用钱,他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到村里的时候,手头上已经只剩下不到半两银子了,这还是他一路都睡野外省下来的。 但即使是如此,这钱他也不能要,“鸿叔,钱您就自己留着吧,再说了允儿以后也还要花钱呢。” 允儿是鸿叔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娃娃,是他孙子。 他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好奇的歪着脑袋朝着李牧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躲回了他爷爷的怀里。 “我说让你收着就收着,哪那么多废话?!”鸿叔不乐意跟李牧继续耗,他抱着允儿就往门外走,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叮嘱李牧,“快点去新房里看看你媳妇儿,可别让人等久了。” 刚刚鸿叔注意过了,那新娘子虽然身板看上去要比普通的女人厚实些,但是山里头最怕就是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骄娘,身板厚实不是坏事,就是有些委屈了李牧。 李牧看着出门的鸿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钱袋,他深吸一口气之后追出了门,临到门前时他才开口道:“钱我就收下了,谢谢鸿叔。” 这钱鸿叔攒得不容易,李牧就是收了也用不安心,但他也知道鸿叔不会再拿回去,索性他先帮忙留着,以后再说。 鸿叔腿脚不便,独自一人在这山旮旯里带着允儿讨生活不易,现在他回来了,能照顾着的地方他以后自然会多照顾。 “行了,快去看看新娘子吧”鸿叔见李牧收了钱,脸上总算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冲着李牧挥了挥手,回了对角自己家。 送走了鸿叔,李牧关上了竹篱笆的门,把钱袋放进自己衣袋中后,这才向着新房走去。 他原本是没想成亲的,这么些年刀口舔血的战乱生活,让他原本的那些雄心壮志还有梦想早就都在尸体c残骸和血泊中死去,如今的他只想好好的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仗,他是已经不想再打了。 他还有事情必须要去做,他得活着,得好好的活着。 如今既然已经成了亲,他也不准备亏待那人,只要对方是个能安分过日子的,他就会好好待她。 李牧走到门前时深吸了一口气,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这才推开了门进了屋。 进了屋后,李牧关上了门,他来到床前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发现新娘并没有坐在床前等他,而是已经和衣躺在了床上。 大红的喜袍有些皱巴有些旧,应该是村里的人穿过借来的,红盖头上两只鸳鸯并蒂,因为主人是躺在床上的姿势,所以图案有些看不清。 躺在床上的人有点歪,连带着就连衣服都有些乱。 拜堂的时候李牧没有细看,如今细看才发现新娘骨头架子还不小,那高度那肩宽都快顶上他了。脚大手也大,腰倒是细,可胸也平。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李牧视线从床上的人那一马平川的胸口移开。 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却没给他回应。 李牧有些奇怪,他上前一步站到了床边,床上的人察觉到他的靠近有了动静,她身体微微颤动着,似乎是在紧张。 李牧想了想,回桌子前拿了秤杆过来,称心如意称心如意,秤杆子挑盖头,那才会如意。 秤杆子挑开盖头,李牧看清楚盖头下那张脸的瞬间,他先是有些疑惑,随即下一刹那他瞳孔猛的放大,一股寒气自脚底攀升让他瞬间手脚冰凉如置冰窖。 看清楚床上之人后,李牧脸上有瞬间的懵怔。 深邃的眉骨,高挺的鼻梁,不笑自有弧度的薄唇,勾人摄魂的黑眸,刀削般的轮廓,一身外露着张狂着的凌厉之气,那任是任何人看清眼前这个男人都禁不住眸光一亮的俊雅 虽然此刻他穿着一身不合身且旧乱的大红喜袍,勾人摄魂的黑眸中满是冰冷刺骨的杀意,惨白的薄唇抿起,噙着满腹不甘与怒气。 整个人没了以往在军中时的傲然风骨与凛冽气势,反而是散发着一股不堪的狼狈与凌乱,带着几分让人想要征服的倔强与禁/欲,但李牧绝对不会认错! 不,更准确来说是即使是这人挫骨扬灰他都绝对不会认错,因为这人分明就是败仗之国袁国的那常胜将军——仲修远! 仲修远,敌国之将,如同神祗般存在的常胜将军。 十三岁参军,十四岁称将,称将十年来他屡战屡胜屡胜屡战,从无败绩。仅凭一己之力硬是把比他们袁国更大更强的李牧所在的大宁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打得如同丧家之犬,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存在,他们大宁早就已经在十年之前就打赢了这场仗了。 在他们大宁军营,所有人都恨透了仲修远,特别是几个大将,但凡是听到他的名字就会恨地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仲修远长得好看,所有人都知道。 打不过,气不过,军营里一群将士就总拿他的脸说事,提起仲修远的时候向来都是‘那娘们儿’c‘那娘们儿’的叫,轻蔑得不行。 可是真的战场上正面扛的时候却是一个比一个怂包,只知道哆嗦着腿叫下头的士兵顶着,好自己逃命。 军营里一副模样,外头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幅模样。 能打胜仗又长得好看,仲修远的风光无限,让不光仲修远所在的袁国的姑娘钟情于他,就连他们大宁都有不少人动心,把他奉为神明。 这也让大宁军营里一群姑娘手都没摸过的大老爷们酸透了心酸掉了牙,提起他的时候更是唾弃得厉害。 但这也就是他们大宁的军营,据说在袁国军营里,这是禁句。 仲修远最恨别人拿他的长相说事情,拿这说事的,都死了。 他在他们军营中是出了名的严厉冷漠,不喜与人交往,难以亲近,加上战场上对外的狠戾与毒辣,让所有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 仲修远是傲气的,他也确实有那个资本傲气,可他狂傲却从不娇造。 他在军营中从来不特殊,领兵作战在草垛子一窝就是两三天从没一句抱怨,战场也从来都冲在第一,这和他们大宁那些从来都是军营帐篷里头说天下的将军队长截然不同。 但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仲修远眼中冷冽的气息一丝丝透了出去,他往床里面挪了几分,护着裤腰带的心十分坚决。 “不脱怎么上药?”李牧看着两人间那被仲修远拉出来的小鸿沟。 仲修远越发的狼狈,他薄唇微抿,抿出几分冷清,“我自己来就好。”他自然是知道李牧要给他上药。 仲修远垂眸,微卷的睫毛颤抖得厉害。他不是没受过伤,多年的征战沙场让他曾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在营地里包扎伤口是常事,但那时他从未想过这么许多。 如今,只因为在他面前的人换作了这人,他就只能紧紧拽着裤子狼狈不堪,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威风与镇定。 若是他如今这模样让以前那些军队中人看了去,怕是要笑掉大牙! 仲修远眸中冰冷杀意闪现,他不怕那些人笑话,若真是被笑话,那些人杀了便是。 可是他怕面前这人。 仲修远看似镇定的那双流夜黝黑的瞳孔中,一丝窘迫悄然逸出。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怕些什么,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身子会被面前这人看了去,他就浑身都滚烫难受。 李牧并未多想,闻言,他把手中的石头碟子放在了床上。 仲修远等了片刻后回过头来,看向并未准备离开的李牧。李牧把放着药草的石头上放在了床上,他的手边。 李牧不走,仲修远一颗才放下的心瞬间又高高悬起。 他薄唇轻启,原本想让李牧出去,可到了嘴边的话又没能说出口。 李牧与他皆是男人,说多了,多说了,都显得矫情。 片刻的安静后,仲修远放开了拽着裤腰带的手,他拿习惯了武器的修长的手指向着腹部移动,在李牧的注视之下落在了长袍下的腰带结上。 仲修远听着自己那砰砰直跳得如同战鼓般的心跳,本该灵巧的手指不再听话,变得笨拙。 努力了片刻,他非但没能把腰带上那活结打开,反而是给拧成了死结。 拧成死结,他就有些急了,他掌心开始溢出薄汗,人也越发的狼狈。 知道李牧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仲修远甚至是连抬眸看上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埋首笨拙地解结。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让李牧怎样看待自己,但总归不会是这样的蠢笨。 好不容易把这结解开了,他动作却又慢了下来。 他握住裤腰的手停顿,微微有些懊恼,他总觉着如今这情况比之前更加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一开始还只是换个药的事,可如今,他却是要在那人面前自己动手脱 但再是犹豫,这药还是得换。 他深吸一口气,修长的手往下滑去,把喜袍裤子往下褪。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说话声,鸿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李牧,在吗?” 已经紧张得忘了呼吸的仲修远停下动作,他自以为无人发现的把裤子往上提了几分,屏息等待。 李牧闻声,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鸿叔站在他家院子里,见他出来,他说道:“后天就是赶集日,我正好也要下一趟山,你要不和我一起走?” 李牧在外面五c六年时间了,山下那镇子本来他就又去的少,让他一个人去府衙鸿叔还真有点担心。 “那就麻烦鸿叔了。”李牧应下,他还真不知道山下的府衙大门朝哪边开,自己去下了山怕是还要找一段路。 “行,我就是来问问,那我先回去了。”鸿叔往自己家走去。 冬困春乏秋无力,这两天太阳格外的好,晒得人暖洋洋的想睡觉。这不,把允儿都给晒睡着了,他得回去盯着,免得他醒了之后没人害怕。 送走鸿叔,李牧再回屋的时候,床上的仲修远已经又拉了被子盖在了腿上。 放在床上的药已经用过了,绷带也已经换了。 大概是因为他动作急促,所以微红的俊脸上还带着一层薄汗,披在身后的头发也凌乱不堪的挂在身前。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如今这凌乱的模样再加上一身红袍加身,倒是有几分凄美。 知道李牧进了屋,仲修远故作镇定地抬眼看了一眼李牧,“我已经换好药了。” 李牧没说话,只看了他一眼。 仲修远低沉的嗓音又在屋里响起,“谢谢。” 晌午之后,太阳更加灿烂,院子里明晃晃的阳光让人有一种身处盛夏的错觉。 “你昏迷的时候,我都已经看过了。”李牧面无表情的收了石头和竹篾子,往门外走去。 本就有些红了脸的中修远闻言呼吸一滞,他瞳孔猛的放大,耳朵更是刷的一声涨红。 这人c这人! 仲修远狼狈不堪,他瞪圆了眼,却不敢看李牧只敢看自己紧拽着被褥的手背,脑海中全是血液逆流的声音。 他知晓他心中犹豫,他知晓他的紧张,可他却故意不说,故意要看他出糗! 这人的心眼,该是坏透了去! 一片寂静中,仲修远只觉羞得无地自容,他挪动受伤的腿向下缩去,然后拉过旁边的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盖在了被子当中,藏了起来。 这人,这人,这人 仲修远察觉到自己的嘴角无声翘起的幅度,他更是有几分懊恼,连忙伸了手在被子中捂住自己的嘴。 他是该懊恼,是该生气,可他到底怎么了?为何明明是被耍了,心中身体中却满是兴奋忐忑与喜欢? 他莫不是生病了? 仲修远垂眸,他虽然极少涉及医理,可他也知道,这天下怕是没有什么病能让他病得如此厉害,病得如此无法自己。 被子里缩作一团的仲修远翻了个身,背对李牧。再次躺好后仲修远蜷曲着的双/腿微微夹紧,腰/腹也是一阵酥/麻。 他突然有些想念那浴血厮杀战场了,至少在那里一切都简单多了,他运筹帷幄,他大杀四方,他也不用被人如此欺负了去。 抬手掩面,仲修远再次翻了个身,那灼/热激/烈到即将喷涌而出的异样情绪,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翻出脑海当中成千上万的军书,却是求无所得。 最终还是偷偷掀开了被子,偷看了一眼那已经出了门的背影,那让他紧张到腿脚腰腹都酸疼的感觉才总算缓解了些。 屋外,李牧把石头碟子放水里洗了洗,晾在墙角。 做完这些,找了抹布擦手上水的李牧,冰冷清澈宛若夏夜寒星的瞳眸中多了几分暖意,透出几分戏弄。 李牧心情好。 接下去的几天,天气也好。 李牧要回来的那两块地在这两天里被收拾了出来,之前在他那地中种东西的那些人把能收的菜都收走了,就狗娃子他家给他留了几窝白菜。 李牧本来不想要,但狗娃子他娘说了许多,最终还是留下了。 其实当年的事情和狗娃子他娘也没什么关系,当初犯事情的是狗娃子他爷爷奶奶,狗娃子他爹那会儿都还是个孩子,也还没娶狗娃子他娘。 狗娃子他娘是在李牧离开之后,才嫁过来的。 地空出来了,李牧趁着天气不错把地翻了一遍,虽然还没想好要种些什么,但是提前准备总归是好的。 赶集那天,天边才泛起一层鱼肚白,鸿叔就抱着允儿走了过来。 下山的路不好走,来回时间又长,所以鸿叔把允儿交给了仲修远照顾。 平日里,李牧每天都会山上山下地跑一趟,来回一趟回去刚好天亮,今天为了配合鸿叔的速度慢了些。 下了山,过了翠竹林,到了镇子外时太阳都已经出来了。 今天是赶集日,镇上人多,商贩也从各个地方赶来,十分的热闹。 这镇子说是附近最大最繁华的镇子,可实际上这也不过就是个芝麻小镇,要和那些城c县比起来那就差得远了。 镇子上就一条主街道,站街头能一眼望到街尾。街这头是一些店铺饭馆,中间是些杂货小店,尾巴那头就是些卖菜c卖肉c卖干货的。 街上行人接踵而至人头攒动,叫卖声还价声起起伏伏人声沸扬,整条街好不热闹。 镇上的县衙不在这街上,在另一个方向,李牧跟着鸿叔在镇上绕了半圈,很快便找到了那不大的府衙。 这府衙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修缮过了,破旧不说,大门旁边的鸣冤鼓也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都被晒裂了。 李牧跟着鸿叔往大门走去,才进门,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就不客气地拦住了两人,“干什么的!”他视线在两人的衣着上扫了一遍后就更加不客气,“知道这什么地方吗?敢乱闯。” “他是李牧,是县衙的人让我们来的。”鸿叔指了指李牧。 听到李牧两个字,那人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才让开大门。 李牧跟着鸿叔进了大门,正往里面走去就听鸿叔的声音传来,“狗眼看人低,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牧有些不解。 鸿叔知晓他会如此,回头看了一眼在大门看门的男人,轻声与李牧说道:“他就是张舒兰的儿子。” 张舒兰见人就说她儿子是个吃官家饭的,要把人抓去坐牢抓去当兵,不知道的人还真会被她唬住,事实上她儿子不过就是个给县衙看大门的。 山里头的雾散了,天色已然大亮。晨光洒满大地,四月初的天气,绿荫成片的山林带着丝丝凉意的空气,沁人心脾。 李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还是没有跟上鸿叔转头回了自己家。进了屋,他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允儿就向着里屋走去。 背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的仲修远见李牧进屋找东西,他流夜黝黑的眸子朝着门后的方向望去,李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木门后面一个小小的娃娃蹲在那儿。 他似乎是吓到了,所以就把自己藏在门后面。 不过他还小,蹲门后面虽然把肚子脑袋藏住了,却把脚踝和屁/股露在了外面,朝着那边一看轻易就看见了。 “允儿,到叔叔这里来。”李牧轻轻拉开门扉蹲了下去。 允儿吓了一跳,他歪着脑袋朝李牧的方向看来,又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摸了摸李牧的鼻子,这才一下扑到了李牧的怀里躲了起来,“叔叔” 李牧把他抱了起来,回头间发现仲修远正望着这边。 休息了一晚的仲修远气色好了些,但脸色依旧惨白,看着李牧还有他怀中的那小娃娃,他卷翘的睫毛微颤,有些犹豫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李牧无声点头,允儿看不清东西,是半个瞎子。 另一边,村里的人都已经围在了村长家院子里,纷纷吵着要让张舒兰出来跟他们说个清楚。 山里人生活不容易,都把钱看得很重,他们拿钱出来是为了买个心理安稳,并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当然也看不得张舒兰私吞。 鸿叔已经挤到了人群的前头,他正把手中的木棍敲在张舒兰家的篱笆院上,发出哐哐的声响,挺吓人的。 “那女人呢?让她出来,今天这件事情不说清楚休想就这样完了!”鸿叔这话一出口,四周立刻传来一片响应。 “当初说的好好的给李牧娶一房媳妇,结果你老婆倒好,钱自己私吞了,就上山脚下捡了个男人回来”狗娃子他娘吼的也大声。 “村长,这人不是这么做的!” 在一片附和和指责声中,站在院子里头的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连忙低声下气的给众人赔不是,他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拦住四周试图去开他身后的门的人。 男人是这不大的村子的村长,叫做龚雨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他家世世代代都是村里的村长。 早些年他家在村里头也是德高望重的,但自从他娶了张舒兰后事情就变了,因为他是个耙耳朵,怕老婆。 张舒兰并不是村里头的人,是山脚下那大镇子里的,其实她家也只是普通的人家,但是镇子里来的她总有一股优越感。 大家一个村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是个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 村长在村里做人还是可以的,再加上他家祖辈都是村长,所以大家一直都敬重他,对张舒兰也颇为忍让,但这次张舒兰她做得太过分了。 “无论如何这次村长你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鸿叔怒道。 事情暴露,众人找到门前来闹了,张舒兰却大门一关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了。 但是这事是她不出来就能完了的吗?当然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035.别捣乱。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五c六天过去。 几天里, 李牧把院子里的小院儿收拾了出来, 又给做了个鸭笼。 鸿叔则是忙着把之前李牧逮着的那兔子的皮帮着弄了弄, 晒了个半干, 准备拿下山去卖掉。兔皮的价钱虽然比不上整只兔子,但再小那也是肉。 选了个天气不错的天,鸿叔头一天就和李牧打好了招呼,第二天大清早就背着自己之前采的竹笋提着兔皮,下了山。 山底下的状况鸿叔是知道的,上一次和李牧去的时候就见到了, 但这一次他还没进镇子就被一群士兵围住了。 “官老爷这是怎么了?”鸿叔一边老老实实的接受这一小队士兵的检查一边疑惑地问。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被询问的士兵有些没好气, 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你哪来的, 还不知道?” 因为这,那士兵更加戒备起来。 “我后头山上的,不过平日里少下来,兵老爷您给说道说道?”民不与官斗,鸿叔也摆低了姿态。 “山上的?” 鸿叔回头指了指自己下来的那座山。 那群士兵又疑惑地打量鸿叔, 见鸿叔一身值不了几个钱的行头, 又是一背篓的竹笋再加上一张干瘪的兔皮,顿时信了七/八分。 “进去吧,没事少来这里。”士兵放行, “天黑前赶紧出来, 夜里封镇!” 鸿叔不明就里, 背了东西,进了镇。 进镇之后,他找到相熟的卖家,才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大约在十天之前,镇上传出消息,说曾经有人见过那袁国大将军在这一带附近出现,所以现在的三万大兵已经全部聚集到了这附近。 要不了两天,连同这镇子和附近的几座山头一起,都要被封锁,不许进也不许出,直到找到人为止。 这一次,大宁国可是来真的。 士兵大批驻扎进镇子和附近临时搭建的营地,镇上的人都人心惶惶,鸿叔早早的把东西出手出去之后,便往回走。 临出来,自然免不了又要被检查一番。 “见过这个人没?”检查完,一旁的士兵把鸿叔领到了墙边,指着上面的一张通缉令问道。 鸿叔看了两眼,那袁国的大将剑眉星目,一张脸倒是长得十分俊俏。 掩去眼中的惊讶,鸿叔一脸憨厚地摇头,“没见过,我哪能见到他呀,要见到还不得赶紧去通报啊?不说通报有钱吗?” 那群几乎不眠不休守门的士兵见多了鸿叔这样的人,顿时就没了耐心,“他右腿大腿上受了伤,模样是少见的俊俏,大概这么高,真没见过?” 鸿叔再次摇头,“真没见过。” 士兵见状,这才放行。 鸿叔背着空背篓,转身向着山里走去。 离开了镇子,他脸上的憨厚不见踪影,精光烁烁的眸子中闪过几分不安。 李牧那媳妇儿在床上都躺了十来天了,就算是新婚媳妇害羞不敢出门,再两天估计村里的人也都该要起疑了。 鸿叔虽然不知道李牧到底在打什么注意,但李牧做的决定,他信。 无声长叹一声,鸿叔加快了步伐。 山上半下午时,山里头来了个农妇,年龄大概有四十来岁,说是镇子对面那山里头的。 进了村就打听李牧,问原因,也不说。 好事儿的就把他领到了李牧家院子里,不过半下午那会儿李牧还在水塘边放鸭子,还没回家。他家那媳妇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李牧家没人,所以人又给领去了村口那大石头附近等着。 夕阳西下时,李牧从山后头绕了回来,把鸭子放进小院又准备了些细碎的饲料喂了,正准备忙其它,就被眼尖的狗娃子他娘瞧见了。 “李牧,你家那客人到底来找你干啥的?”狗娃子他娘叫作徐田,性格颇为开朗耿直。 “客人?”李牧不解,黑眸中有淡淡疑惑。 “还不知道啊?”徐田笑道:“就下午来村里指明要找你打听你的那个妇人啊?” 李牧动作停下,声音猛然拔高,“她在哪?” 李牧先是进了屋,但屋子当中并没有预料中的人,除了仲修远,依旧空荡荡。 “别找了,不在你家,估计还在村头那大石头前坐着呢!”徐田也急,“这会儿天都黑了,人该不是回去了吧?她可是半下午就来了。” 半下午到现在都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了,这万一是个没耐性的,估计早就走人了。 李牧不等她再说,转身就向着春头那大石头前跑去,徐田见了,连忙撂下手中的篮子追了上去。 李牧速度很快,眨眼片刻就跑完了半个村。 在村口附近停下脚,李牧远远地望着背对着村子坐在石头上的那妇人,屏住了呼吸。 妇人大概四十岁的模样,挽起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身上打着不少补丁的衣服看得出她的日子有些拮据。 李牧放缓了脚步,慢慢的向着那边走去,快到石头前时,徐田也跟了过来。 坐在石头前的那妇人听见了动静,回过头来。 李牧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对方。 徐田有些疑惑,她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怎么李牧,你不认识她?” 听到李牧两个字,猜测得到证实,坐在石头上的那妇人站了起来。 她来到了李牧的面前,打量着李牧,神色间也因为两人的靠近而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 妇人长相还算中等,虽然村里头的人收拾得都简单,但这并不影响她犹存的风韵。 李牧张了张嘴,声音却哽在喉间,无法发出。 最终还是那妇人先开了口,她略有些忐忑又有些害怕地问道:“你是李牧?” 李牧点了点头,看着面前这妇人的模样,他已经猜出了七/八分这人的身份,正因为猜出了她的身份,李牧的两只眼睛也有些泛红。 徐田在两人间来回张望,见两人都没开口她打破沉默,“李牧,你看这天色也晚了,要不你先带她去你家?” 李牧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领了人去自己家中。 进了堂屋,李牧点燃了油灯。 此刻,腿伤好得差不多的仲修远也闻声出来。 仲修远本就眉骨深邃容颜俊美,此刻虽然一身麻衣,凌厉之气也内敛,但这并不妨碍他夺人目光。 “他是?”妇人转移话题。 “他是我媳妇。”李牧来到仲修远身边,迟疑片刻他教导道:“你叫婶婶吧!” 仲修远未开口,他往旁退去一步,但量是眼底冷意凝然,也掩不住面色微红。 “没事没事。”那妇人挥手作不在意。 “叫人。”李牧一双过分冷冽的眸子把他的衬得近乎冷漠。 仲修远侧脸,眸若寒星。 见仲修远不开口,李牧突的靠近他伸手搂住他的腰,让两人的姿势瞬间变成面对着面,“叫不叫?” 李牧的突然靠近让仲修远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心跳也开始加速,他往后躲去,但李牧环在他腰上的手力道很大,不容拒绝。 察觉到仲修远无声地挣扎,李牧凑上前去,嘴唇微动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面无表情的轻声说道:“不然我就亲你了。” 正挣扎的仲修远身体一僵,他诧异地抬眼看向李牧,一抬头,却见李牧的脸正向着他靠拢。 仲修远吓了一跳。 李牧这人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狠角色,他说什么从来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见仲修远依旧闭嘴不说,李牧继续前倾,大有在仲修远唇上落下一吻的架势。 因为两人面对着面身体契合无比的原因,仲修远感受着隔着衣服外那属于李牧的气息与温度,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靠近,即使是之前同床共枕,也从未如此过。 “放开。”仲修远低声呵斥,故作生气,却不知自己面色绯红,又羞又躁不敢抬眼看人的模样是多么的诱/人。 “你是我媳妇儿。”李牧面不改色的再次强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我李牧你就得姓李。” 李牧的无理霸道强势让仲修远一股热气从脚底涌上背脊,那一刻,他就如同一叶扁舟,李牧就是那激流的河水,荡得他心慌慌,荡得他意乱无比。 “谁要与你姓李?”仲修远垂眸,红了耳廓,李修远,李修远,这名字可没有他本来的好听。 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李牧,仲修远又觉得那名字也不难听。 察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仲修远脑中嗡的一声巨响,羞耻狂野地吞噬着他胸中所有的呼吸,直到他快要窒息。 就这么眨眼片刻的时间,黑眸幽深的李牧已经凑了过来。 仲修远微不可查的往后仰去,一张脸憋得通红,他也很想全力反抗,却怎么也无法遏制那燥/热的心,无法压抑那暴涨的渴/望。 就在李牧的唇已经快碰到他的唇时,仲修远才狼狈不堪地轻声开了口,叫了人,“婶婶。” 那妇人见两个男人如此,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常态,“唉,好,好。” “我去倒茶。”仲修远挣脱李牧的手,不敢抬眼看李牧,他转身往门外逃去。 “害羞,要调/教才乖。” 听着身后传来的话,半只脚已踏出房门的中修远脚下一个趔趄,面色绯红溃不成军的他,逃也般的窜进了厨房。 整个村子前后共二三十户来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会儿几乎都到齐了。一个个的手里都提着东西,或是半篮鸡蛋或是一些地里头的时蔬或是些细软,好不热闹。 鸿叔看了那些人一眼,招呼着众人进了屋,这群人也没客气,进屋之后就四处瞧看起来,看看鸿叔给贴的囍字,间或提上两句意见。 “你院里的竹篱笆有些时间了,竹蔑子都散了,过两天我和其他人看看,抽个时间上山里头给你砍两根竹子,再重新编编。”村里头一个年纪大概三十来岁的男人说道。 那人才三十来岁但头发已经开始冒白,眉眼间也满是沧桑的味道。山里头的人都这样,日子苦,操劳,所以大多数都显老。 “不用。”李牧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家的竹篱笆。 那开口说话的男人顿时之间有些尴尬,他看了看四周其他的人,灰头土脸。 鸿叔见状连忙拦住了李牧,他道:“要得,当然要得!”话说完,鸿叔还回头瞪了一眼李牧,“你这傻孩子,这么些个事儿你看着简单,你自己一个人弄得弄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弄好。” 说话间,他不忘扯李牧的衣袖让他别再说话。 这些人自己做了亏心事,现在是惦记着让自己心里头好受点,所以才在李牧活着回来之后又是折腾着给他说亲又是给他修屋子的。 鸿叔知道李牧心里头不稀罕这些人,也不稀罕这些人的好,他也不稀罕! 但是李牧他做啥子要客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的,是他理所应得的!是他们欠他的! 听了那鸿叔的话,之前还有些尴尬的男人连忙讪笑着打哈哈道:“是呀没错,你才回来就该多休息休息,这些事就交给我们了。”旁边几个人见状也连忙打着哈哈说是。 一群人正笑着打哈哈,一旁一道略有些尖锐的女声在一众大老爷们儿的声音中突兀的响起,“哎,我说你们弄的时候顺道也给我家弄两竹子回来,正好我家猪圈后面的泥巴墙坏了。” 那是一个已经年过半百鬓角发白的妇人,她收拾得倒妥当,八成新的罗秀衣裳在村里一群村妇中显得有那么点不同,她看人的时候下巴微微翘起,鹤立鸡群。 她叫张舒兰,是老村长家的那口子,平日里就气傲,就这么个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她还非得让别人叫她村长夫人。 周围的人听了她的话没搭理,依旧顾着给李牧帮忙。 其实也没什么忙可帮,李牧才回这村子没多久时间,家里原本的那些家具早在他离开之后就被这村里的人给搬光了,他回来之后村里倒是给他折腾了一张床一张桌,可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这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有人看了看天色,琢磨着该到晌午了。 旁边的人连忙动了起来,纷纷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往李牧家里放,一边放还一边说,生怕李牧没看到。 “这是我和你曲叔家里的一点意思,你自个留着好好补补身体。”狗娃子他娘提着小半篮的鸡蛋。 旁边的人见了也连忙把自己从地里弄出来的菜给提溜了上来,“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如果不够随时和婶说,婶给你再弄去。” 一时之间,篱笆院中气氛倒是热闹起来。 看着众人围着李牧转的模样,刚刚说话的那张舒兰有些不高兴了,看着李牧那眼神都是酸的。 “这屋子里还是有点空荡,晚些时候,鸿叔把家里的衣柜收拾了给你放过来。”鸿叔一直站在李牧的旁边,见众人把东西递得差不多了他又凉凉地说了句。 听了那鸿叔的话,刚刚还笑着的那群人脸上都有些尴尬,当初李牧去服兵役的时候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李牧还能活着回来,所以李牧才走没两天的时间,他这屋子里就被搬了个空,破碗都没给他留个。 当年这事带头的就是张舒兰,听了鸿叔的话,不少人都回头看向她。 “看什么看?当年那事你们没份儿啊?”张舒兰被看得臊,她愤愤地瞪了鸿叔一眼,张嘴便骂,“别搁这装,当年你们一个个还不都以为他回不来了,搬东西的时候还跟我抢,现在装什么好人?” “这大好的日子你胡扯什么”人群里头有个男人听不下去了,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他媳妇儿掐了一把。 空气有瞬间的安静,好在很快有人接了话。 接话的是狗娃子他娘,她道:“是有点空,你这屋里没东西院子里锄头把式也没,山里头自己种点东西都不方便,晚些时候我让你叔给你送点锄头把式来。” 狗娃子他娘开了头后,其余的人见状也连忙跟着开了口。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过你一点我一点的,好歹也算是把他这家里头东西给凑齐了。 东西凑齐了,这气氛也活络了起来。 “切,德行接新娘子去了。”张舒兰瞪了一眼院儿里的人,四月天里摇着扇子走了。 李牧那温润的黑瞳变得森冷,他淡漠地看着这群人,面无表情。 鸿叔见了连忙拽着李牧往屋里走,进了屋,到了只有两人的地界,鸿叔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与李牧说话,“你别搁这觉得不好意思或者不想要,这东西搁你屋里头那才是你的,山里的日子不好过,你得多为自己想想。” 他知道李牧不爱和那些人接触,他也不爱。 但不爱又能怎么样? 把这群人全杀了?他们这国家的人打仗对外的时候怂得不行,对内倒是横,你要真触犯了法律,抄家不说,还能给你弄死在牢里或者拉去当兵。 “听鸿叔一句劝,该是你的东西就拿着,就当他们还你当年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也没必要和那群人不好意思。你见着他们当年客气了吗?”鸿叔说话间神色微怒,“而且你不是说你回来是要找人吗,这人找到之前总要生活不是?” 当年他和那群瘪犊子玩意儿打,打伤了腿,这么些年来落了毛病,湿气一重就痛。这几年里,如果不是因为腿脚不方便又还得顾着允儿盼着他长大,他早打死这群瘪犊子玩意儿了! 说起这事儿,他就来气。 “我知道了,鸿叔。”李牧应了一声,掩去了眼中的戾气。 两人正说着,门外便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声,“爷爷” 闻声,两人均是回头看,只见一个才比门槛高不了多少的白净小娃娃扶着门框跨过门槛,然后循着鸿叔回答的声儿咚咚咚地跑了进来。 小娃娃怕生,抱着鸿叔的腿就往后躲。躲了,又有些好奇,所以从旁边探头探脑地偷看李牧。 见着那小娃娃,李牧阴沉了几日的心情总算放晴,眸子中多了几分暖意,仿若大雪初晴。 他蹲下身去与那歪着脑袋的娃娃平视,轻声说道:“到叔叔这里来。” 小娃娃躲在他爷爷脚后面瞅了瞅李牧又看了看他爷爷,然后才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步。 他伸出手去,轻轻的试探着在李牧的鼻子上摸了摸,正要有动作,门外就传来一阵吆喝声,“新娘子来了!” 门外热闹起来,那小娃娃也随着这一声吆喝,缩回了他爷爷的脚后躲了起来。 鸿叔闻声赶紧弯腰抱起躲在后面的小娃娃,拽着李牧就往门外走,“赶紧去接亲看我都忘了,可别耽误了吉时,这事儿可不能耽误。” 随着那一声吆喝,整个院子都糟乱了起来。 太阳正当空,一个一身红盖着盖头的人被人背了进篱笆院,四周的人见状连忙闹腾起来。 烽火连天战火不断的年代,他们这种深山旮旯饭都快要吃不饱的小山村里,成亲没那么多事,摆个礼堂拜拜天地就得了,更何况还是李牧这无父无母的情况。 新娘子被背进了堂屋,众人簇拥着向着堂屋挤去。 背着新娘进来的人把新娘放下,那新娘却像是没了力气一样整个人向旁边倒去,吓得背着她的人赶紧给扶着。 屋里其他人见了,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都多了几分惊讶,就这会儿,在屋里说话的李牧和鸿叔两人走了出来。 “咋啦?”鸿叔发现众人脸色有些奇怪不由地望向四周。 “没啥,新娘子上山的路上拐了脚,得扶着点。”张舒兰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招呼扶着新娘子那人扶稳当了,末了又回头找李牧,“人呢?赶紧过来拜堂,人新娘脚还疼着呢!” 他们这村在山旮旯里头,路是不好走,村里头的人都经常拐脚。 鸿叔推了一把身边的李牧,把他推到了人群前。 “拜堂拜堂”张舒兰吆喝着,她让人在院子里放了鞭炮,那鞭炮四处飞溅,让在外面的人又往屋里挤了挤。 拜堂不过磕几个头的事,鞭炮放完时,这拜堂也就拜完了。 李牧没有留这些人吃饭的打算,他今天锅都没开。那些人也知道,他们自个儿下厨下了两个鸡蛋煮了一大锅的汤花花,看着李牧拜了堂后各人舀大半碗喝了,这亲就算成了。 村里头的人给算的吉时时间早,再加上这成亲前后加起来都没用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所以送走了客人李牧被鸿叔拽着在堂屋里说话的时候,才是一般人家吃午饭的时间。 不大且简陋的堂屋里头,鸿叔拉着李牧语重心长地说话,“鸿叔看着你成了亲,这心里头的石头也就落下了,以后好好过日子,知道了吗?” 说话间,鸿叔从自己的衣袖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塞到了李牧的怀里,“这是鸿叔的一点心意,不多,山头的日子苦穷,你留着省着点用。” 李牧把东西拿在手里后立刻就感觉出了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小串铜钱,大概有半两左右,就像洪叔说的确实不多,但是在这深山老林的小旮旯窝里这些钱已经不少。 “鸿叔,这东西你拿回去,我不能要。”李牧想都不想便把那钱袋塞回给鸿叔,“我有钱。” 山里头的日子确实是穷苦,鸿叔当年又因为他的原因受了伤腿脚不方便,省下这么些钱来不容易,他当然不能要。 李牧把钱递回去,鸿叔却不接。 他弯腰把在自己脚边站着的小娃娃抱了起来,他抱着那小娃娃,双手就不空了。 李牧就想把钱给那小娃娃拿着,那小娃娃却是看他伸手过去,转头害羞的躲到了他爷爷的怀里,“爷爷” 鸿叔见了,他虎着一张脸看着李牧故意有些凶的说道:“行了,你就自己拿着吧,你的情况我还能不清楚?你有钱?你有个屁的钱!那军队里能给你几个钱?而且你这一路上回来又花了钱,往下家里还要置办东西,媳妇儿又才娶,哪样不花钱?” 李牧兵役满期的时候,军队里确实给了他些钱,一共二两多银子。 这二两多银子要是直接放在这山里头,那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山里头的人都是自给自足全靠一双手和一洼地讨生活,想要省下这点钱不容易。 可是李牧拿了钱之后就从外地赶回来,一路上吃喝都得用钱,他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到村里的时候,手头上已经只剩下不到半两银子了,这还是他一路都睡野外省下来的。 但即使是如此,这钱他也不能要,“鸿叔,钱您就自己留着吧,再说了允儿以后也还要花钱呢。” 允儿是鸿叔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娃娃,是他孙子。 他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好奇的歪着脑袋朝着李牧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躲回了他爷爷的怀里。 “我说让你收着就收着,哪那么多废话?!”鸿叔不乐意跟李牧继续耗,他抱着允儿就往门外走,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叮嘱李牧,“快点去新房里看看你媳妇儿,可别让人等久了。” 刚刚鸿叔注意过了,那新娘子虽然身板看上去要比普通的女人厚实些,但是山里头最怕就是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骄娘,身板厚实不是坏事,就是有些委屈了李牧。 李牧看着出门的鸿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钱袋,他深吸一口气之后追出了门,临到门前时他才开口道:“钱我就收下了,谢谢鸿叔。” 这钱鸿叔攒得不容易,李牧就是收了也用不安心,但他也知道鸿叔不会再拿回去,索性他先帮忙留着,以后再说。 鸿叔腿脚不便,独自一人在这山旮旯里带着允儿讨生活不易,现在他回来了,能照顾着的地方他以后自然会多照顾。 “行了,快去看看新娘子吧”鸿叔见李牧收了钱,脸上总算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冲着李牧挥了挥手,回了对角自己家。 送走了鸿叔,李牧关上了竹篱笆的门,把钱袋放进自己衣袋中后,这才向着新房走去。 他原本是没想成亲的,这么些年刀口舔血的战乱生活,让他原本的那些雄心壮志还有梦想早就都在尸体c残骸和血泊中死去,如今的他只想好好的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仗,他是已经不想再打了。 他还有事情必须要去做,他得活着,得好好的活着。 如今既然已经成了亲,他也不准备亏待那人,只要对方是个能安分过日子的,他就会好好待她。 李牧走到门前时深吸了一口气,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这才推开了门进了屋。 进了屋后,李牧关上了门,他来到床前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发现新娘并没有坐在床前等他,而是已经和衣躺在了床上。 大红的喜袍有些皱巴有些旧,应该是村里的人穿过借来的,红盖头上两只鸳鸯并蒂,因为主人是躺在床上的姿势,所以图案有些看不清。 躺在床上的人有点歪,连带着就连衣服都有些乱。 拜堂的时候李牧没有细看,如今细看才发现新娘骨头架子还不小,那高度那肩宽都快顶上他了。脚大手也大,腰倒是细,可胸也平。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李牧视线从床上的人那一马平川的胸口移开。 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却没给他回应。 李牧有些奇怪,他上前一步站到了床边,床上的人察觉到他的靠近有了动静,她身体微微颤动着,似乎是在紧张。 李牧想了想,回桌子前拿了秤杆过来,称心如意称心如意,秤杆子挑盖头,那才会如意。 秤杆子挑开盖头,李牧看清楚盖头下那张脸的瞬间,他先是有些疑惑,随即下一刹那他瞳孔猛的放大,一股寒气自脚底攀升让他瞬间手脚冰凉如置冰窖。 看清楚床上之人后,李牧脸上有瞬间的懵怔。 深邃的眉骨,高挺的鼻梁,不笑自有弧度的薄唇,勾人摄魂的黑眸,刀削般的轮廓,一身外露着张狂着的凌厉之气,那任是任何人看清眼前这个男人都禁不住眸光一亮的俊雅 虽然此刻他穿着一身不合身且旧乱的大红喜袍,勾人摄魂的黑眸中满是冰冷刺骨的杀意,惨白的薄唇抿起,噙着满腹不甘与怒气。 整个人没了以往在军中时的傲然风骨与凛冽气势,反而是散发着一股不堪的狼狈与凌乱,带着几分让人想要征服的倔强与禁/欲,但李牧绝对不会认错! 不,更准确来说是即使是这人挫骨扬灰他都绝对不会认错,因为这人分明就是败仗之国袁国的那常胜将军——仲修远! 仲修远,敌国之将,如同神祗般存在的常胜将军。 十三岁参军,十四岁称将,称将十年来他屡战屡胜屡胜屡战,从无败绩。仅凭一己之力硬是把比他们袁国更大更强的李牧所在的大宁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打得如同丧家之犬,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存在,他们大宁早就已经在十年之前就打赢了这场仗了。 在他们大宁军营,所有人都恨透了仲修远,特别是几个大将,但凡是听到他的名字就会恨地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仲修远长得好看,所有人都知道。 打不过,气不过,军营里一群将士就总拿他的脸说事,提起仲修远的时候向来都是‘那娘们儿’c‘那娘们儿’的叫,轻蔑得不行。 可是真的战场上正面扛的时候却是一个比一个怂包,只知道哆嗦着腿叫下头的士兵顶着,好自己逃命。 军营里一副模样,外头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幅模样。 能打胜仗又长得好看,仲修远的风光无限,让不光仲修远所在的袁国的姑娘钟情于他,就连他们大宁都有不少人动心,把他奉为神明。 这也让大宁军营里一群姑娘手都没摸过的大老爷们酸透了心酸掉了牙,提起他的时候更是唾弃得厉害。 但这也就是他们大宁的军营,据说在袁国军营里,这是禁句。 仲修远最恨别人拿他的长相说事情,拿这说事的,都死了。 他在他们军营中是出了名的严厉冷漠,不喜与人交往,难以亲近,加上战场上对外的狠戾与毒辣,让所有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 仲修远是傲气的,他也确实有那个资本傲气,可他狂傲却从不娇造。 他在军营中从来不特殊,领兵作战在草垛子一窝就是两三天从没一句抱怨,战场也从来都冲在第一,这和他们大宁那些从来都是军营帐篷里头说天下的将军队长截然不同。 但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第一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在四年前的一次埋伏作战中。 军队的人发现了仲修远的行踪,所以大将军亲自带队埋伏在了一片林地间,准备迂回包围擒贼先擒王。去时所有人都壮志雄心,结果却被反迂回包围打了个屁滚尿流。 那一次的行动是仲修远故意透露了自己的行踪,以自己作为诱饵,故意引诱他们上当的作战。 当时李牧他们大队是那一次行动的先头兵,打起来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过他一眼。 其实原本那一场仗他们是不应该输的那么惨的,当时他们人数是对方的两倍,就算是硬拼也不至于输得太惨,可是仲修远硬是凭借着三万多的兵力,把他们将近五c六万人打折了一半。 当初他们先头部队埋伏在前面林间,大将军却领着一众军师在后头三里开外,探子到前面探了路再回将军那儿报信,然后再给他们发信号,来回最快都得一炷香时间。 先头部队的人遭到攻击发现被埋伏,队长带着他们突围而出的时候,原本应该上前支援的大将军大部队却已经退到了四里开外去了。 那样的情况下,士气早已经在大将军下令逃走的时候就溃散了。 后来不用说,他们五c六万人的部队硬是被三万人追着打。 第二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他带着十万大兵兵临城下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一身戎装一匹白马,势在必得,气势如虹。 那一次,他们大队所有人退了几十里,丢了一座城池。 因为这两件事情,他记住了仲修远那张脸,但也仅此而已。离开了军营中,仲修远与他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可如今这战况仲修远为什么不在袁国,却在离战线有将近一两个月路程的大宁? 李牧把秤杆上的喜帕往旁边放去,他借着这动作收起了眼中的惊讶,然后仿若没事人般走到一旁桌前放下了秤杆。 躺在床上的仲修远,原本满眼的戒备与杀气在看清楚李牧的那张脸后,黑眸中却有惊讶浮现出。 放好了秤杆的李牧回头的瞬间捕捉到他眼中的惊讶,心中微惊,却未表现在脸上。 惊讶?仲修远他惊讶什么? 他认出仲修远那是因为仲修远是敌国大将,而他不过是袁国几十万大兵中的一员,仲修远不应该认识他才对。 “你要起来吃点东西吗?”李牧装作并未发现床上之人的异常,也没发现他的身份。 床上的仲修远没有收起眼中的惊讶,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像是在确认李牧就是李牧,眼神惊讶而复杂。 “你怎么了?”李牧装作才发现他的异常,他在仲修远的注视下走到了床边,然后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试探着伸手推了推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靠近后,仲修远身上那无法掩藏的凛冽气势便越发的清晰起来,这样的他即使是一动不动穿着一身女式的大红喜袍也绝不娘气,明眼人无论怎么看也不会把他当作个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036.睡觉,别吵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身边是呼啸而过的战刀, 身上是滚烫黏糊的血, 李牧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战场上厮杀了多久,他只是麻木地挥动手中的武器, 即使他早已经累地抬不起手。 深山一声鸡鸣, 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 李牧满身冷汗的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驱散刚刚梦中那充满了血腥味的残酷战场。 可是这没有用,他呼吸时鼻翼间依旧都是腥甜的味道。 他单手支着额头坐在床上,长发凌乱的拂在满是冷汗的脸上,如剑的墨眉微皱起, 面露痛苦之色。宛若冬夜寒星的瞳眸被蒙上一层霜气,带着几分疏离几分冰冷让人看不真切。惨白的薄唇抿出一道冰冷的弧度。 他不言语时,一身森冷杀气,似乎连空气都为之安静。 片刻后, 李牧掀开被子, 汲着鞋子出了屋往院子里走去。 山里早晨打霜, 李牧出门时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白雾茫茫。仙雾渺渺的远山近景硬是把这山中小村弄出几分飘渺, 但更直观的, 却是冷。 山里头温度低, 入了春的天气搁山里头依旧冻人。 李牧站在竹篱笆的院子中大口吸气, 让冰冷的晨曦涌入胸腔。 他走到井边打了水, 就着四月冰凉的寒井水洗漱一番, 直到把梦境中嗅到的血腥都洗净后, 他才抹了抹脸,回屋子里套了外衣穿了鞋。 出了篱笆院,李牧顺着小道开始慢跑。 顺着他脚下的这条羊肠小道一路向着下面跑去,跑过大半个村子,出了村再往下就是一片森林。森林中路不好走,时而陡峭时而狭窄。费些时间兜兜转转出了林子,就算是到了山脚下了。 下了山,沿河西行几里,过翠竹林,辗转不过百来步便能看到个镇子。镇子很大,是附近最大最繁华的大镇。 从他们村子到镇上看着不远,但是来回一程最少却都是两c三个时辰的事情。 村里的人都说不爱去,事实上却是不敢去。 搁别的村儿去一趟镇里还能坐坐牛车,可他们这地儿在山上,山旮旯窝里头,上下山得自己走,下了山倒是可以坐个船或是租个马车,可那玩意儿忒贵! 上赶着来回一趟的花费,都够买半斤米了。 迈动着沾染了露水的脚,踏过一片青草地,眼前便是山脚。 李牧这跑步的习惯是在他回来之后才养成的,他睡不着。打了胜仗又恰逢兵役到期,李牧这个老兵油子就被放回了家,这本该是件好事,可回了家李牧却有些享受不来这清闲生活了。 军营里那些日子太过深刻,那些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场景太过清晰,他每回梦醒,都仿佛听到了迎战号子见到了那片血泊。 他睡不着,有时候能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两个时辰,后来就养成了这清晨起来慢跑的习惯,消耗消耗体力,夜里兴许能睡个好觉。 跑到了山脚,李牧折返往山上跑去。 再上山时,李牧身上的那份戾气已经散去,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的他颇有些文雅书生气。 这会儿村里的人已经起了大半,三三两两的聚在自家院子里头打水洗漱,相熟的看着李牧跑得一身是汗的模样还会打声招呼。 霜散了,村子亮堂了。小村子里多了说话声,倒是热闹起来。 进了村子,李牧放慢了速度向着自己住的地方跑去,临过村里祠堂的时候,一群半大的小孩从拐角处突然窜了出来。 见到李牧,几个小孩嘻嘻闹闹的便围了过来。 “哎,李牧,听我爹说你今儿个要成亲了?”孩子中一个较大的女娃娃指着李牧问。女娃娃是村长的孙女,村里的孩子王。 李牧看了这几个小鬼头一眼,没说话,继续向着自己家里跑去。大概是李牧收敛了戾气让几个小孩不怕,所以一群人围了过来跟着他一起跑。 “我也听我娘这么说,你真要娶媳妇儿啦?”一个还挂着两条鼻涕的小孩嘻嘻笑着,说起媳妇儿几个字,他还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旁边几个小孩听了,也跟着嬉笑了起来。 他们村小,喜事可不多见,偶尔有那么一回,在小孩眼里那就跟过年似的。 “李木木,你媳妇长啥样啊?好看吗?”另一个小孩跑到了李牧的面前。 “狗娃子,人家媳妇长啥样你关心个啥?”带头的女娃娃指着他的脑门儿便戳,“干嘛,你也想娶媳妇了?” “哈哈哈狗娃子羞羞脸,想娶媳妇儿咯!”旁边几个小孩立刻热闹了,一个个地拍着手嬉笑着围着那闹了个大脸红的小孩闹去了。 李牧没理他们,拐过拐角便向着自己的那小院子跑去,才到院子篱笆外,一旁便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还跑啊?”一个头发花白看似最少得有四/五十的老人踱步向着这边走来。 “鸿叔。”李牧开了口。 李牧有些不爱理会人,虽然他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静止如水的不争模样,实际上却是个性子有些冷,无拘无束自由散漫的人。 几年前那事之后,这村里其他的人他都不爱理会,唯独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才会心甘情愿地叫上一声叔。 鸿叔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步子走得慢,他跟着李牧进了他家院子后,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堆东西塞到了李牧的手里。 “这是我昨夜里剪的一些囍字,晚些时候弄点米糊来,该贴的地方还是得贴。”鸿叔一边说着一边就已经开始绕着李牧家那不大的屋子转悠起来,琢磨着哪些地方适合用来贴囍字。 李牧把红纸放在桌上,“您知道的,我用不着这些。” 鸿叔停下脚步,他有老寒腿,这种湿气重的日子里难熬。 李牧已经走到院子中那口古井前,他打了水,进了洗浴间就着水桶便往身上淋。来来回回山上山脚地跑了一趟,即使他的体力顶得住,身上也早已经是大汗淋漓。 汗水掺杂着雾水湿了衣袍,粘糊糊的贴在他的身上,把他那一身在军营里练就出来的好身材凸显无遗。 等鸿叔把这屋子转了一圈琢磨了一遍时,他已经冲完了澡穿上了干净衣服。 “你咋还穿这个?我昨天不是给了你一套好些的旧衣服吗?穿那个!都成亲的人了,还这样随便。”鸿叔说完便向着李牧家厨房走去,准备自己找了米糊黏囍字。 李牧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穿了几年的旧衣服,他理了理衣摆把皱褶扯直咯,没去换衣服,而是跟着往厨房里头走。 鸿叔在李牧家厨房转了半天没找到米糊,又绕回自己家里头拿了些米糊浆浆过来,然后展开被李牧放在桌上的囍字就开始在背面刷浆。 李牧见他决意要贴,走到院子里头看了看自己那个加上厨房一共才四间的破屋,道:“要不就贴两门上吧?贴两个意思意思就行了。” 他对这门亲事本就不抱期待,这事是村里头给他张罗的,但是闹到最后负责的却成了村长那一家子人,那一家子人给他说的媒,不是个缺胳膊少腿的他就应该庆幸了。 想起这事儿,李牧有些烦,子夜寒星般冷冽的黑眸中散逸出几分杀气。 如果不是因为有事必须回来,他是决计不会再回这村子的。 鸿叔拿着大红的囍字出了门,在门边看了看找准了方向,一点一点的把手里头的字往上面贴,他贴得格外的认真,似乎是想要把这本就剪得好看的囍字贴得更漂亮些。 “鸿叔知道你委屈,但是这事儿你不委屈,有个人能陪着你能给你分担一下那些砸七砸八的琐碎事情,不是坏事儿。”鸿叔贴完了一边又进屋去刷米浆。 李牧没说话,他进了屋,帮着刷米浆。 “这事是村里大家的意思,钱也是大家东一点西一点筹的,量是那村长一家人有心,他们也不敢当着全村的人作怪。”鸿叔出言安抚李牧。 一晃五c六年的时间过去,五c六年前那会儿李牧还是个青嫩雏儿,不然也不能让那些人作出那些事情来。现在不同,刚回来那段时间的李牧赤然一身外露的凌厉之气,村里头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怕他。 “嗯。”李牧应了一声。 其实他对成亲这事也不排斥,整日里整日里的与死人打交道,时间久了,他也确实是有点想那种孩子老婆热炕头的日子。即使只是两个人相安无事的柴米油盐凑合着过日子,也总比死在战场上好。 这仗,他是再也不想打了。 他排斥的,是给他安排这事儿的那些人。 看着朴实憨厚的人,真的做起缺德事儿的时候,一点都不会手软。都是自私的人,天性。 “当年本来不该你去服兵役,是村里亏待你了”鸿叔给门上贴了囍字后并未停下,他昨夜剪了很多,似乎是准备把李牧家到处都贴上这东西。 在如今这种战火连天的年代里,服兵役几乎就等于送死,像是李牧这种服满了兵役居然还活着没缺胳膊少腿的,退役时就连上头的人听了都忍不住要多看他两眼。 李牧由着他去贴那囍字,没再劝。 “人老了,话多”鸿叔深吸一口气,他贴完手上的囍字之后回头看向李牧,“你也别杵这儿搁着了,快去把衣服换了。记得把你那房间收拾收拾,别还跟一个人住似的” 见李牧往屋子里走去,他又忍不住再叮嘱了一句,“动作麻溜些,再晚些时候吉时到了,新娘子就要送来了。” 不大且简陋的堂屋里头,鸿叔拉着李牧语重心长地说话,“鸿叔看着你成了亲,这心里头的石头也就落下了,以后好好过日子,知道了吗?” 说话间,鸿叔从自己的衣袖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塞到了李牧的怀里,“这是鸿叔的一点心意,不多,山头的日子苦穷,你留着省着点用。” 李牧把东西拿在手里后立刻就感觉出了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小串铜钱,大概有半两左右,就像洪叔说的确实不多,但是在这深山老林的小旮旯窝里这些钱已经不少。 “鸿叔,这东西你拿回去,我不能要。”李牧想都不想便把那钱袋塞回给鸿叔,“我有钱。” 山里头的日子确实是穷苦,鸿叔当年又因为他的原因受了伤腿脚不方便,省下这么些钱来不容易,他当然不能要。 李牧把钱递回去,鸿叔却不接。 他弯腰把在自己脚边站着的小娃娃抱了起来,他抱着那小娃娃,双手就不空了。 李牧就想把钱给那小娃娃拿着,那小娃娃却是看他伸手过去,转头害羞的躲到了他爷爷的怀里,“爷爷” 鸿叔见了,他虎着一张脸看着李牧故意有些凶的说道:“行了,你就自己拿着吧,你的情况我还能不清楚?你有钱?你有个屁的钱!那军队里能给你几个钱?而且你这一路上回来又花了钱,往下家里还要置办东西,媳妇儿又才娶,哪样不花钱?” 李牧兵役满期的时候,军队里确实给了他些钱,一共二两多银子。 这二两多银子要是直接放在这山里头,那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山里头的人都是自给自足全靠一双手和一洼地讨生活,想要省下这点钱不容易。 可是李牧拿了钱之后就从外地赶回来,一路上吃喝都得用钱,他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到村里的时候,手头上已经只剩下不到半两银子了,这还是他一路都睡野外省下来的。 但即使是如此,这钱他也不能要,“鸿叔,钱您就自己留着吧,再说了允儿以后也还要花钱呢。” 允儿是鸿叔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娃娃,是他孙子。 他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好奇的歪着脑袋朝着李牧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躲回了他爷爷的怀里。 “我说让你收着就收着,哪那么多废话?!”鸿叔不乐意跟李牧继续耗,他抱着允儿就往门外走,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叮嘱李牧,“快点去新房里看看你媳妇儿,可别让人等久了。” 刚刚鸿叔注意过了,那新娘子虽然身板看上去要比普通的女人厚实些,但是山里头最怕就是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骄娘,身板厚实不是坏事,就是有些委屈了李牧。 李牧看着出门的鸿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钱袋,他深吸一口气之后追出了门,临到门前时他才开口道:“钱我就收下了,谢谢鸿叔。” 这钱鸿叔攒得不容易,李牧就是收了也用不安心,但他也知道鸿叔不会再拿回去,索性他先帮忙留着,以后再说。 鸿叔腿脚不便,独自一人在这山旮旯里带着允儿讨生活不易,现在他回来了,能照顾着的地方他以后自然会多照顾。 “行了,快去看看新娘子吧”鸿叔见李牧收了钱,脸上总算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冲着李牧挥了挥手,回了对角自己家。 送走了鸿叔,李牧关上了竹篱笆的门,把钱袋放进自己衣袋中后,这才向着新房走去。 他原本是没想成亲的,这么些年刀口舔血的战乱生活,让他原本的那些雄心壮志还有梦想早就都在尸体c残骸和血泊中死去,如今的他只想好好的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仗,他是已经不想再打了。 他还有事情必须要去做,他得活着,得好好的活着。 如今既然已经成了亲,他也不准备亏待那人,只要对方是个能安分过日子的,他就会好好待她。 李牧走到门前时深吸了一口气,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这才推开了门进了屋。 进了屋后,李牧关上了门,他来到床前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发现新娘并没有坐在床前等他,而是已经和衣躺在了床上。 大红的喜袍有些皱巴有些旧,应该是村里的人穿过借来的,红盖头上两只鸳鸯并蒂,因为主人是躺在床上的姿势,所以图案有些看不清。 躺在床上的人有点歪,连带着就连衣服都有些乱。 拜堂的时候李牧没有细看,如今细看才发现新娘骨头架子还不小,那高度那肩宽都快顶上他了。脚大手也大,腰倒是细,可胸也平。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李牧视线从床上的人那一马平川的胸口移开。 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却没给他回应。 李牧有些奇怪,他上前一步站到了床边,床上的人察觉到他的靠近有了动静,她身体微微颤动着,似乎是在紧张。 李牧想了想,回桌子前拿了秤杆过来,称心如意称心如意,秤杆子挑盖头,那才会如意。 秤杆子挑开盖头,李牧看清楚盖头下那张脸的瞬间,他先是有些疑惑,随即下一刹那他瞳孔猛的放大,一股寒气自脚底攀升让他瞬间手脚冰凉如置冰窖。 看清楚床上之人后,李牧脸上有瞬间的懵怔。 深邃的眉骨,高挺的鼻梁,不笑自有弧度的薄唇,勾人摄魂的黑眸,刀削般的轮廓,一身外露着张狂着的凌厉之气,那任是任何人看清眼前这个男人都禁不住眸光一亮的俊雅 虽然此刻他穿着一身不合身且旧乱的大红喜袍,勾人摄魂的黑眸中满是冰冷刺骨的杀意,惨白的薄唇抿起,噙着满腹不甘与怒气。 整个人没了以往在军中时的傲然风骨与凛冽气势,反而是散发着一股不堪的狼狈与凌乱,带着几分让人想要征服的倔强与禁/欲,但李牧绝对不会认错! 不,更准确来说是即使是这人挫骨扬灰他都绝对不会认错,因为这人分明就是败仗之国袁国的那常胜将军——仲修远! 仲修远,敌国之将,如同神祗般存在的常胜将军。 十三岁参军,十四岁称将,称将十年来他屡战屡胜屡胜屡战,从无败绩。仅凭一己之力硬是把比他们袁国更大更强的李牧所在的大宁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打得如同丧家之犬,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存在,他们大宁早就已经在十年之前就打赢了这场仗了。 在他们大宁军营,所有人都恨透了仲修远,特别是几个大将,但凡是听到他的名字就会恨地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仲修远长得好看,所有人都知道。 打不过,气不过,军营里一群将士就总拿他的脸说事,提起仲修远的时候向来都是‘那娘们儿’c‘那娘们儿’的叫,轻蔑得不行。 可是真的战场上正面扛的时候却是一个比一个怂包,只知道哆嗦着腿叫下头的士兵顶着,好自己逃命。 军营里一副模样,外头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幅模样。 能打胜仗又长得好看,仲修远的风光无限,让不光仲修远所在的袁国的姑娘钟情于他,就连他们大宁都有不少人动心,把他奉为神明。 这也让大宁军营里一群姑娘手都没摸过的大老爷们酸透了心酸掉了牙,提起他的时候更是唾弃得厉害。 但这也就是他们大宁的军营,据说在袁国军营里,这是禁句。 仲修远最恨别人拿他的长相说事情,拿这说事的,都死了。 他在他们军营中是出了名的严厉冷漠,不喜与人交往,难以亲近,加上战场上对外的狠戾与毒辣,让所有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 仲修远是傲气的,他也确实有那个资本傲气,可他狂傲却从不娇造。 他在军营中从来不特殊,领兵作战在草垛子一窝就是两三天从没一句抱怨,战场也从来都冲在第一,这和他们大宁那些从来都是军营帐篷里头说天下的将军队长截然不同。 但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牧他,到底什么意思? 仲修远咬牙,努力不去想,但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思绪。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坐在屋里的他越发的局促不安起来,李牧的话给了他希望,可这希望未免来得太过激烈了些,甚至是激烈得过了头。 仲修远坐在床上屏住呼吸静听,企图从门外的脚步声中推断出李牧在做些什么。 屋外,李牧把碗筷洗完之后,擦干净了手上的水。 山里黑得早,雾气也重,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受不得冷,更加不能沾染太多霜气,不然容易生病。 李牧进自己家剩下的那间空房子收拾了一番,空出个地儿来后,把吃饱了挤在一起的小鸭子全部提了进去。 其实这些小东西安静下来不冲着他嘎嘎叫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几分可爱的。小小只的,毛茸茸的,还笨笨的,走路都摇摇摆摆让人担心会不会摔跤。 安置好鸭子,李牧又在院子中走动了片刻后,这才进了屋。 进屋,李牧反锁了房门,脱了衣服扔在床头边的挂衣架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自己脱?” 仲修远眉头一跳。 他看向李牧的视线迅速的被收回,被子下的手动了动,无声地拽着自己的衣摆。 仲修远是狼狈的,特别是在李牧的面前。 自从遇到李牧之后,他总是被逼得如此。 李牧脱了鞋子,一只腿蜷曲着放在了床上,“嗯?”因为仲修远还是没有动静,他如墨的黑眸中有几分疑惑。 “我,咳”仲修远本欲抬眼,却在看到没穿上衣的李牧后又狼狈地侧过头去。 “还是你要自己来?”李牧翻身上了床,坐到了床里边。 仲修远腿上有伤口,起身不易,所以他一直睡在外面。 李牧掀开了被子,大大咧咧地躺在了床上,被子一拉,遮住了肚子。 以前李牧还怕冷怕热,几年军营生涯下来,倒是治好了许多娇贵的毛病。如今就算是大雪天,给他一床被子,他雪地里照样睡得香。 本低着头朝着床里面方向看的仲修远,眼眸早已经瞪大,他薄唇微微张启,透露着几分里面的粉色。 仲修远再次窘迫侧头,转而朝着门口方向望去,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已让他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李牧他躺在床上不动,却问他是否自己来 这人,平日明明就是一副一本正经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模样,怎的背地里私底下却是如此的不知羞耻没羞没臊? 难道当真应了那句话,衣冠,禽兽。 眼神游移间,仲修远身体猛地一顿,突兀间,仲修远瞥见了放在刚刚李牧坐的那地方的一个竹筒。 竹筒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仲修远不确定,可是看着那东西,仲修远立刻就醒悟过来! 仲修远回过头去,瞪向大大咧咧躺在床上的人,见后者正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他伸了手拿了竹筒,动作间反手就掀起被褥把床上那人盖了个严实。 嗅着竹筒中熟悉的药味,被自己羞臊得红了脸与脖子的仲修远,朝着正理被子试图钻出来的李牧那儿望去。 这人,当真是 仲修远被欺得咬牙切齿,被欺得面红耳赤!眼看着李牧已经快把脑袋从被子中钻出来了,仲修远拾了被子,再次把那坏心眼的人捂住! 若不是c若不是他 仲修远羞得无地自容。 若不是他真的喜欢这人,若不是如此,他早就已经扯了被子直接把人闷死在这床上了! 一次一次又一次,这人莫不是真的当他好欺负了不成? 若他再如此,他就c他就——他就扑上去闷死他! 仲修远再次狠狠瞪了一眼被子下挣扎着的人,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瞪得老大。瞪了人,又恶狠狠的无声地握了拳头舞了舞拳头,这才趁着李牧还没钻出来侧了身,开始上药。 药上完,仲修远裹上纱布,把药放在床下后躺下。 他已然决定,再不理会这人。 即使他再怎样折腾,他都只会把他当作透明的,不再理会。 “上完药了?”好不容易从被子中钻出来的李牧扒拉了下乱糟糟的头发,看向双手放在腹部规规矩矩躺好,闭上眼欲要休息的人。 仲修远不回应,全然把李牧的话当作耳旁风。 李牧挑眉。 “既然上好药了,那我们就做些其它的吧。”李牧起了身,吹灭了油灯,然后坐在床上就开始往被子里钻。 原本睡在外面的仲修远感觉到钻进被子中的人,还有那欺身而来的气息,他瞬间就忘了刚刚的决心,身体一僵狼狈不堪地睁开了眼。 黑暗中,他拽着被子受惊小鹿般瞪着眼,狼狈的往里面躲去,直躲到了床里面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到再也没处躲才停下。 李牧倒是好,上了床,一个人占了三分之二的床,大大咧咧的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的睡了起来。 仲修远面红耳赤的等了片刻没等到回应,他抬手掩面,知晓自己这是又被耍了。 夜凉如水,月白如玉。 深山里的夜晚,清冷寂静且寒意沁人。 起霜了后,冰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渗入屋内,伴随着霜雾一起来的,还有夜的静谧。 不知是多久之后,门外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本就警惕浅眠的仲修远和李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惊醒,仲修远还来不及惊讶李牧会醒,就见李牧起了身,穿了衣服。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深夜独闯他家的那人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是一声鸡叫般的吼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开,“李牧,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杂碎,你给老娘滚出来!” 张舒兰的声音辨别率很高,因为她的声音很有特色,明明年纪一大把了,却还喜欢学着小姑娘捏着嗓子说话。 那骂声在院子里一传开,屋内的李牧和仲修远就立刻猜出了她是谁。 “你个敢做不敢当的乌龟王八蛋,你给老娘出来,老娘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张。”张舒兰在院子里直跳脚,越骂越难听,“你个遭天谴的杂碎,这种事情你居然也干得出来,亏得老娘之前还一心帮着你” “你给老娘出来,敢不敢像个带把的,这么窝囊,敢做不敢当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信不信老娘让你在村里混不下去?” 张舒兰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开,如同平地惊雷,不光惊醒了半个村的人,就连村外一些飞鸟都被惊飞开始四处乱窜。 李牧披着衣服出了门,站在了那张舒兰面前,“你做什么?” 大半夜扰人清梦,而且满嘴胡言乱语。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杂碎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我”张舒兰气得不轻,四处张望一圈抓了棍子就往李牧身上招呼,“老娘今天打死你,看你还想不想的起来。” 张舒兰突然发疯,李牧猝不及防,好在多年的军营生涯让他本能地闪躲开了张舒兰手中的棍子。 张舒兰一击不成,也不知收敛,竟又追了过来要再打。 李牧再次躲开,直接就让那全力挥出棍子的张舒兰一个没站稳,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他早已经剑眉紧锁,此刻见张舒兰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眉头立刻皱得更深,眼中也有厌恶浮现。 就在李牧即将有所动作时,那张舒兰居然又大吼大叫了起来,“天啊杀人啦,李牧他杀人啦!” “救命啊,李牧他杀人啦!李牧他” 张舒兰如同鸡叫的声音刺耳难听,附近几户人家家里都亮起了烛火。 鸿叔那边,他已经抱着明显是被吓醒了的允儿急冲冲的往这边跑来。 “出什么事情了?”鸿叔到了院中一看,立刻瞪向张舒兰,“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李牧也是莫名其妙,他怎么知道张舒兰这女人这是哪根筋犯了? “不知道?你居然还敢给老娘装傻。”号称李牧要杀人的张舒兰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李牧鼻子就骂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你会不知道?少在这里装傻,我告诉你,我张舒兰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张舒兰这又哭又闹又骂又要打人的,本就不大的小村子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这会儿众人纷纷披着衣服围了过来看热闹。 一看人多,张舒兰就闹腾得更加有劲儿了,她指着李牧鼻子冲着众人哭叫道:“你们给我评评理,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害我儿子被府衙除了名,他是要害死我们家啊,他这是” 众人面面相觑,张舒兰的儿子龚光远被府衙除名了? 仲修远眼中冷冽的气息一丝丝透了出去,他往床里面挪了几分,护着裤腰带的心十分坚决。 “不脱怎么上药?”李牧看着两人间那被仲修远拉出来的小鸿沟。 仲修远越发的狼狈,他薄唇微抿,抿出几分冷清,“我自己来就好。”他自然是知道李牧要给他上药。 仲修远垂眸,微卷的睫毛颤抖得厉害。他不是没受过伤,多年的征战沙场让他曾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在营地里包扎伤口是常事,但那时他从未想过这么许多。 如今,只因为在他面前的人换作了这人,他就只能紧紧拽着裤子狼狈不堪,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威风与镇定。 若是他如今这模样让以前那些军队中人看了去,怕是要笑掉大牙! 仲修远眸中冰冷杀意闪现,他不怕那些人笑话,若真是被笑话,那些人杀了便是。 可是他怕面前这人。 仲修远看似镇定的那双流夜黝黑的瞳孔中,一丝窘迫悄然逸出。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怕些什么,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身子会被面前这人看了去,他就浑身都滚烫难受。 李牧并未多想,闻言,他把手中的石头碟子放在了床上。 仲修远等了片刻后回过头来,看向并未准备离开的李牧。李牧把放着药草的石头上放在了床上,他的手边。 李牧不走,仲修远一颗才放下的心瞬间又高高悬起。 他薄唇轻启,原本想让李牧出去,可到了嘴边的话又没能说出口。 李牧与他皆是男人,说多了,多说了,都显得矫情。 片刻的安静后,仲修远放开了拽着裤腰带的手,他拿习惯了武器的修长的手指向着腹部移动,在李牧的注视之下落在了长袍下的腰带结上。 仲修远听着自己那砰砰直跳得如同战鼓般的心跳,本该灵巧的手指不再听话,变得笨拙。 努力了片刻,他非但没能把腰带上那活结打开,反而是给拧成了死结。 拧成死结,他就有些急了,他掌心开始溢出薄汗,人也越发的狼狈。 知道李牧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仲修远甚至是连抬眸看上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埋首笨拙地解结。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让李牧怎样看待自己,但总归不会是这样的蠢笨。 好不容易把这结解开了,他动作却又慢了下来。 他握住裤腰的手停顿,微微有些懊恼,他总觉着如今这情况比之前更加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一开始还只是换个药的事,可如今,他却是要在那人面前自己动手脱 但再是犹豫,这药还是得换。 他深吸一口气,修长的手往下滑去,把喜袍裤子往下褪。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说话声,鸿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李牧,在吗?” 已经紧张得忘了呼吸的仲修远停下动作,他自以为无人发现的把裤子往上提了几分,屏息等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037.爱上了个树精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李牧把东西拿在手里后立刻就感觉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小串铜钱,大概有半两左右, 就像洪叔说的确实不多,但是在这深山老林的小旮旯窝里这些钱已经不少。 “鸿叔,这东西你拿回去,我不能要。”李牧想都不想便把那钱袋塞回给鸿叔, “我有钱。” 山里头的日子确实是穷苦, 鸿叔当年又因为他的原因受了伤腿脚不方便, 省下这么些钱来不容易, 他当然不能要。 李牧把钱递回去, 鸿叔却不接。 他弯腰把在自己脚边站着的小娃娃抱了起来, 他抱着那小娃娃,双手就不空了。 李牧就想把钱给那小娃娃拿着,那小娃娃却是看他伸手过去, 转头害羞的躲到了他爷爷的怀里,“爷爷” 鸿叔见了, 他虎着一张脸看着李牧故意有些凶的说道:“行了,你就自己拿着吧, 你的情况我还能不清楚?你有钱?你有个屁的钱!那军队里能给你几个钱?而且你这一路上回来又花了钱,往下家里还要置办东西,媳妇儿又才娶,哪样不花钱?” 李牧兵役满期的时候, 军队里确实给了他些钱, 一共二两多银子。 这二两多银子要是直接放在这山里头, 那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山里头的人都是自给自足全靠一双手和一洼地讨生活,想要省下这点钱不容易。 可是李牧拿了钱之后就从外地赶回来,一路上吃喝都得用钱,他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到村里的时候,手头上已经只剩下不到半两银子了,这还是他一路都睡野外省下来的。 但即使是如此,这钱他也不能要,“鸿叔,钱您就自己留着吧,再说了允儿以后也还要花钱呢。” 允儿是鸿叔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娃娃,是他孙子。 他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好奇的歪着脑袋朝着李牧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躲回了他爷爷的怀里。 “我说让你收着就收着,哪那么多废话?!”鸿叔不乐意跟李牧继续耗,他抱着允儿就往门外走,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叮嘱李牧,“快点去新房里看看你媳妇儿,可别让人等久了。” 刚刚鸿叔注意过了,那新娘子虽然身板看上去要比普通的女人厚实些,但是山里头最怕就是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骄娘,身板厚实不是坏事,就是有些委屈了李牧。 李牧看着出门的鸿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钱袋,他深吸一口气之后追出了门,临到门前时他才开口道:“钱我就收下了,谢谢鸿叔。” 这钱鸿叔攒得不容易,李牧就是收了也用不安心,但他也知道鸿叔不会再拿回去,索性他先帮忙留着,以后再说。 鸿叔腿脚不便,独自一人在这山旮旯里带着允儿讨生活不易,现在他回来了,能照顾着的地方他以后自然会多照顾。 “行了,快去看看新娘子吧”鸿叔见李牧收了钱,脸上总算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冲着李牧挥了挥手,回了对角自己家。 送走了鸿叔,李牧关上了竹篱笆的门,把钱袋放进自己衣袋中后,这才向着新房走去。 他原本是没想成亲的,这么些年刀口舔血的战乱生活,让他原本的那些雄心壮志还有梦想早就都在尸体c残骸和血泊中死去,如今的他只想好好的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仗,他是已经不想再打了。 他还有事情必须要去做,他得活着,得好好的活着。 如今既然已经成了亲,他也不准备亏待那人,只要对方是个能安分过日子的,他就会好好待她。 李牧走到门前时深吸了一口气,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这才推开了门进了屋。 进了屋后,李牧关上了门,他来到床前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发现新娘并没有坐在床前等他,而是已经和衣躺在了床上。 大红的喜袍有些皱巴有些旧,应该是村里的人穿过借来的,红盖头上两只鸳鸯并蒂,因为主人是躺在床上的姿势,所以图案有些看不清。 躺在床上的人有点歪,连带着就连衣服都有些乱。 拜堂的时候李牧没有细看,如今细看才发现新娘骨头架子还不小,那高度那肩宽都快顶上他了。脚大手也大,腰倒是细,可胸也平。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李牧视线从床上的人那一马平川的胸口移开。 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却没给他回应。 李牧有些奇怪,他上前一步站到了床边,床上的人察觉到他的靠近有了动静,她身体微微颤动着,似乎是在紧张。 李牧想了想,回桌子前拿了秤杆过来,称心如意称心如意,秤杆子挑盖头,那才会如意。 秤杆子挑开盖头,李牧看清楚盖头下那张脸的瞬间,他先是有些疑惑,随即下一刹那他瞳孔猛的放大,一股寒气自脚底攀升让他瞬间手脚冰凉如置冰窖。 看清楚床上之人后,李牧脸上有瞬间的懵怔。 深邃的眉骨,高挺的鼻梁,不笑自有弧度的薄唇,勾人摄魂的黑眸,刀削般的轮廓,一身外露着张狂着的凌厉之气,那任是任何人看清眼前这个男人都禁不住眸光一亮的俊雅 虽然此刻他穿着一身不合身且旧乱的大红喜袍,勾人摄魂的黑眸中满是冰冷刺骨的杀意,惨白的薄唇抿起,噙着满腹不甘与怒气。 整个人没了以往在军中时的傲然风骨与凛冽气势,反而是散发着一股不堪的狼狈与凌乱,带着几分让人想要征服的倔强与禁/欲,但李牧绝对不会认错! 不,更准确来说是即使是这人挫骨扬灰他都绝对不会认错,因为这人分明就是败仗之国袁国的那常胜将军——仲修远! 仲修远,敌国之将,如同神祗般存在的常胜将军。 十三岁参军,十四岁称将,称将十年来他屡战屡胜屡胜屡战,从无败绩。仅凭一己之力硬是把比他们袁国更大更强的李牧所在的大宁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打得如同丧家之犬,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存在,他们大宁早就已经在十年之前就打赢了这场仗了。 在他们大宁军营,所有人都恨透了仲修远,特别是几个大将,但凡是听到他的名字就会恨地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仲修远长得好看,所有人都知道。 打不过,气不过,军营里一群将士就总拿他的脸说事,提起仲修远的时候向来都是‘那娘们儿’c‘那娘们儿’的叫,轻蔑得不行。 可是真的战场上正面扛的时候却是一个比一个怂包,只知道哆嗦着腿叫下头的士兵顶着,好自己逃命。 军营里一副模样,外头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幅模样。 能打胜仗又长得好看,仲修远的风光无限,让不光仲修远所在的袁国的姑娘钟情于他,就连他们大宁都有不少人动心,把他奉为神明。 这也让大宁军营里一群姑娘手都没摸过的大老爷们酸透了心酸掉了牙,提起他的时候更是唾弃得厉害。 但这也就是他们大宁的军营,据说在袁国军营里,这是禁句。 仲修远最恨别人拿他的长相说事情,拿这说事的,都死了。 他在他们军营中是出了名的严厉冷漠,不喜与人交往,难以亲近,加上战场上对外的狠戾与毒辣,让所有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 仲修远是傲气的,他也确实有那个资本傲气,可他狂傲却从不娇造。 他在军营中从来不特殊,领兵作战在草垛子一窝就是两三天从没一句抱怨,战场也从来都冲在第一,这和他们大宁那些从来都是军营帐篷里头说天下的将军队长截然不同。 但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深山一声鸡鸣,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 李牧满身冷汗的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驱散刚刚梦中那充满了血腥味的残酷战场。 可是这没有用,他呼吸时鼻翼间依旧都是腥甜的味道。 他单手支着额头坐在床上,长发凌乱的拂在满是冷汗的脸上,如剑的墨眉微皱起,面露痛苦之色。宛若冬夜寒星的瞳眸被蒙上一层霜气,带着几分疏离几分冰冷让人看不真切。惨白的薄唇抿出一道冰冷的弧度。 他不言语时,一身森冷杀气,似乎连空气都为之安静。 片刻后,李牧掀开被子,汲着鞋子出了屋往院子里走去。 山里早晨打霜,李牧出门时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白雾茫茫。仙雾渺渺的远山近景硬是把这山中小村弄出几分飘渺,但更直观的,却是冷。 山里头温度低,入了春的天气搁山里头依旧冻人。 李牧站在竹篱笆的院子中大口吸气,让冰冷的晨曦涌入胸腔。 他走到井边打了水,就着四月冰凉的寒井水洗漱一番,直到把梦境中嗅到的血腥都洗净后,他才抹了抹脸,回屋子里套了外衣穿了鞋。 出了篱笆院,李牧顺着小道开始慢跑。 顺着他脚下的这条羊肠小道一路向着下面跑去,跑过大半个村子,出了村再往下就是一片森林。森林中路不好走,时而陡峭时而狭窄。费些时间兜兜转转出了林子,就算是到了山脚下了。 下了山,沿河西行几里,过翠竹林,辗转不过百来步便能看到个镇子。镇子很大,是附近最大最繁华的大镇。 从他们村子到镇上看着不远,但是来回一程最少却都是两c三个时辰的事情。 村里的人都说不爱去,事实上却是不敢去。 搁别的村儿去一趟镇里还能坐坐牛车,可他们这地儿在山上,山旮旯窝里头,上下山得自己走,下了山倒是可以坐个船或是租个马车,可那玩意儿忒贵! 上赶着来回一趟的花费,都够买半斤米了。 迈动着沾染了露水的脚,踏过一片青草地,眼前便是山脚。 李牧这跑步的习惯是在他回来之后才养成的,他睡不着。打了胜仗又恰逢兵役到期,李牧这个老兵油子就被放回了家,这本该是件好事,可回了家李牧却有些享受不来这清闲生活了。 军营里那些日子太过深刻,那些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场景太过清晰,他每回梦醒,都仿佛听到了迎战号子见到了那片血泊。 他睡不着,有时候能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两个时辰,后来就养成了这清晨起来慢跑的习惯,消耗消耗体力,夜里兴许能睡个好觉。 跑到了山脚,李牧折返往山上跑去。 再上山时,李牧身上的那份戾气已经散去,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的他颇有些文雅书生气。 这会儿村里的人已经起了大半,三三两两的聚在自家院子里头打水洗漱,相熟的看着李牧跑得一身是汗的模样还会打声招呼。 霜散了,村子亮堂了。小村子里多了说话声,倒是热闹起来。 进了村子,李牧放慢了速度向着自己住的地方跑去,临过村里祠堂的时候,一群半大的小孩从拐角处突然窜了出来。 见到李牧,几个小孩嘻嘻闹闹的便围了过来。 “哎,李牧,听我爹说你今儿个要成亲了?”孩子中一个较大的女娃娃指着李牧问。女娃娃是村长的孙女,村里的孩子王。 李牧看了这几个小鬼头一眼,没说话,继续向着自己家里跑去。大概是李牧收敛了戾气让几个小孩不怕,所以一群人围了过来跟着他一起跑。 “我也听我娘这么说,你真要娶媳妇儿啦?”一个还挂着两条鼻涕的小孩嘻嘻笑着,说起媳妇儿几个字,他还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旁边几个小孩听了,也跟着嬉笑了起来。 他们村小,喜事可不多见,偶尔有那么一回,在小孩眼里那就跟过年似的。 “李木木,你媳妇长啥样啊?好看吗?”另一个小孩跑到了李牧的面前。 “狗娃子,人家媳妇长啥样你关心个啥?”带头的女娃娃指着他的脑门儿便戳,“干嘛,你也想娶媳妇了?” “哈哈哈狗娃子羞羞脸,想娶媳妇儿咯!”旁边几个小孩立刻热闹了,一个个地拍着手嬉笑着围着那闹了个大脸红的小孩闹去了。 李牧没理他们,拐过拐角便向着自己的那小院子跑去,才到院子篱笆外,一旁便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还跑啊?”一个头发花白看似最少得有四/五十的老人踱步向着这边走来。 “鸿叔。”李牧开了口。 李牧有些不爱理会人,虽然他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静止如水的不争模样,实际上却是个性子有些冷,无拘无束自由散漫的人。 几年前那事之后,这村里其他的人他都不爱理会,唯独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才会心甘情愿地叫上一声叔。 鸿叔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步子走得慢,他跟着李牧进了他家院子后,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堆东西塞到了李牧的手里。 “这是我昨夜里剪的一些囍字,晚些时候弄点米糊来,该贴的地方还是得贴。”鸿叔一边说着一边就已经开始绕着李牧家那不大的屋子转悠起来,琢磨着哪些地方适合用来贴囍字。 李牧把红纸放在桌上,“您知道的,我用不着这些。” 鸿叔停下脚步,他有老寒腿,这种湿气重的日子里难熬。 李牧已经走到院子中那口古井前,他打了水,进了洗浴间就着水桶便往身上淋。来来回回山上山脚地跑了一趟,即使他的体力顶得住,身上也早已经是大汗淋漓。 汗水掺杂着雾水湿了衣袍,粘糊糊的贴在他的身上,把他那一身在军营里练就出来的好身材凸显无遗。 等鸿叔把这屋子转了一圈琢磨了一遍时,他已经冲完了澡穿上了干净衣服。 “你咋还穿这个?我昨天不是给了你一套好些的旧衣服吗?穿那个!都成亲的人了,还这样随便。”鸿叔说完便向着李牧家厨房走去,准备自己找了米糊黏囍字。 李牧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穿了几年的旧衣服,他理了理衣摆把皱褶扯直咯,没去换衣服,而是跟着往厨房里头走。 鸿叔在李牧家厨房转了半天没找到米糊,又绕回自己家里头拿了些米糊浆浆过来,然后展开被李牧放在桌上的囍字就开始在背面刷浆。 李牧见他决意要贴,走到院子里头看了看自己那个加上厨房一共才四间的破屋,道:“要不就贴两门上吧?贴两个意思意思就行了。” 他对这门亲事本就不抱期待,这事是村里头给他张罗的,但是闹到最后负责的却成了村长那一家子人,那一家子人给他说的媒,不是个缺胳膊少腿的他就应该庆幸了。 想起这事儿,李牧有些烦,子夜寒星般冷冽的黑眸中散逸出几分杀气。 如果不是因为有事必须回来,他是决计不会再回这村子的。 鸿叔拿着大红的囍字出了门,在门边看了看找准了方向,一点一点的把手里头的字往上面贴,他贴得格外的认真,似乎是想要把这本就剪得好看的囍字贴得更漂亮些。 “鸿叔知道你委屈,但是这事儿你不委屈,有个人能陪着你能给你分担一下那些砸七砸八的琐碎事情,不是坏事儿。”鸿叔贴完了一边又进屋去刷米浆。 李牧没说话,他进了屋,帮着刷米浆。 “这事是村里大家的意思,钱也是大家东一点西一点筹的,量是那村长一家人有心,他们也不敢当着全村的人作怪。”鸿叔出言安抚李牧。 一晃五c六年的时间过去,五c六年前那会儿李牧还是个青嫩雏儿,不然也不能让那些人作出那些事情来。现在不同,刚回来那段时间的李牧赤然一身外露的凌厉之气,村里头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怕他。 “嗯。”李牧应了一声。 其实他对成亲这事也不排斥,整日里整日里的与死人打交道,时间久了,他也确实是有点想那种孩子老婆热炕头的日子。即使只是两个人相安无事的柴米油盐凑合着过日子,也总比死在战场上好。 这仗,他是再也不想打了。 他排斥的,是给他安排这事儿的那些人。 看着朴实憨厚的人,真的做起缺德事儿的时候,一点都不会手软。都是自私的人,天性。 “当年本来不该你去服兵役,是村里亏待你了”鸿叔给门上贴了囍字后并未停下,他昨夜剪了很多,似乎是准备把李牧家到处都贴上这东西。 在如今这种战火连天的年代里,服兵役几乎就等于送死,像是李牧这种服满了兵役居然还活着没缺胳膊少腿的,退役时就连上头的人听了都忍不住要多看他两眼。 李牧由着他去贴那囍字,没再劝。 “人老了,话多”鸿叔深吸一口气,他贴完手上的囍字之后回头看向李牧,“你也别杵这儿搁着了,快去把衣服换了。记得把你那房间收拾收拾,别还跟一个人住似的” 见李牧往屋子里走去,他又忍不住再叮嘱了一句,“动作麻溜些,再晚些时候吉时到了,新娘子就要送来了。” “官老爷这是怎么了?”鸿叔一边老老实实的接受这一小队士兵的检查一边疑惑地问。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被询问的士兵有些没好气,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你哪来的,还不知道?” 因为这,那士兵更加戒备起来。 “我后头山上的,不过平日里少下来,兵老爷您给说道说道?”民不与官斗,鸿叔也摆低了姿态。 “山上的?” 鸿叔回头指了指自己下来的那座山。 那群士兵又疑惑地打量鸿叔,见鸿叔一身值不了几个钱的行头,又是一背篓的竹笋再加上一张干瘪的兔皮,顿时信了七/八分。 “进去吧,没事少来这里。”士兵放行,“天黑前赶紧出来,夜里封镇!” 鸿叔不明就里,背了东西,进了镇。 进镇之后,他找到相熟的卖家,才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大约在十天之前,镇上传出消息,说曾经有人见过那袁国大将军在这一带附近出现,所以现在的三万大兵已经全部聚集到了这附近。 要不了两天,连同这镇子和附近的几座山头一起,都要被封锁,不许进也不许出,直到找到人为止。 这一次,大宁国可是来真的。 士兵大批驻扎进镇子和附近临时搭建的营地,镇上的人都人心惶惶,鸿叔早早的把东西出手出去之后,便往回走。 临出来,自然免不了又要被检查一番。 “见过这个人没?”检查完,一旁的士兵把鸿叔领到了墙边,指着上面的一张通缉令问道。 鸿叔看了两眼,那袁国的大将剑眉星目,一张脸倒是长得十分俊俏。 掩去眼中的惊讶,鸿叔一脸憨厚地摇头,“没见过,我哪能见到他呀,要见到还不得赶紧去通报啊?不说通报有钱吗?” 那群几乎不眠不休守门的士兵见多了鸿叔这样的人,顿时就没了耐心,“他右腿大腿上受了伤,模样是少见的俊俏,大概这么高,真没见过?” 鸿叔再次摇头,“真没见过。” 士兵见状,这才放行。 鸿叔背着空背篓,转身向着山里走去。 离开了镇子,他脸上的憨厚不见踪影,精光烁烁的眸子中闪过几分不安。 李牧那媳妇儿在床上都躺了十来天了,就算是新婚媳妇害羞不敢出门,再两天估计村里的人也都该要起疑了。 鸿叔虽然不知道李牧到底在打什么注意,但李牧做的决定,他信。 无声长叹一声,鸿叔加快了步伐。 山上半下午时,山里头来了个农妇,年龄大概有四十来岁,说是镇子对面那山里头的。 进了村就打听李牧,问原因,也不说。 好事儿的就把他领到了李牧家院子里,不过半下午那会儿李牧还在水塘边放鸭子,还没回家。他家那媳妇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李牧家没人,所以人又给领去了村口那大石头附近等着。 夕阳西下时,李牧从山后头绕了回来,把鸭子放进小院又准备了些细碎的饲料喂了,正准备忙其它,就被眼尖的狗娃子他娘瞧见了。 “李牧,你家那客人到底来找你干啥的?”狗娃子他娘叫作徐田,性格颇为开朗耿直。 “客人?”李牧不解,黑眸中有淡淡疑惑。 “还不知道啊?”徐田笑道:“就下午来村里指明要找你打听你的那个妇人啊?” 李牧动作停下,声音猛然拔高,“她在哪?” 李牧先是进了屋,但屋子当中并没有预料中的人,除了仲修远,依旧空荡荡。 “别找了,不在你家,估计还在村头那大石头前坐着呢!”徐田也急,“这会儿天都黑了,人该不是回去了吧?她可是半下午就来了。” 半下午到现在都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了,这万一是个没耐性的,估计早就走人了。 李牧不等她再说,转身就向着春头那大石头前跑去,徐田见了,连忙撂下手中的篮子追了上去。 李牧速度很快,眨眼片刻就跑完了半个村。 在村口附近停下脚,李牧远远地望着背对着村子坐在石头上的那妇人,屏住了呼吸。 妇人大概四十岁的模样,挽起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身上打着不少补丁的衣服看得出她的日子有些拮据。 李牧放缓了脚步,慢慢的向着那边走去,快到石头前时,徐田也跟了过来。 坐在石头前的那妇人听见了动静,回过头来。 李牧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对方。 徐田有些疑惑,她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怎么李牧,你不认识她?” 听到李牧两个字,猜测得到证实,坐在石头上的那妇人站了起来。 她来到了李牧的面前,打量着李牧,神色间也因为两人的靠近而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 妇人长相还算中等,虽然村里头的人收拾得都简单,但这并不影响她犹存的风韵。 李牧张了张嘴,声音却哽在喉间,无法发出。 最终还是那妇人先开了口,她略有些忐忑又有些害怕地问道:“你是李牧?” 李牧点了点头,看着面前这妇人的模样,他已经猜出了七/八分这人的身份,正因为猜出了她的身份,李牧的两只眼睛也有些泛红。 徐田在两人间来回张望,见两人都没开口她打破沉默,“李牧,你看这天色也晚了,要不你先带她去你家?” 李牧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领了人去自己家中。 进了堂屋,李牧点燃了油灯。 此刻,腿伤好得差不多的仲修远也闻声出来。 仲修远本就眉骨深邃容颜俊美,此刻虽然一身麻衣,凌厉之气也内敛,但这并不妨碍他夺人目光。 “他是?”妇人转移话题。 “他是我媳妇。”李牧来到仲修远身边,迟疑片刻他教导道:“你叫婶婶吧!” 仲修远未开口,他往旁退去一步,但量是眼底冷意凝然,也掩不住面色微红。 “没事没事。”那妇人挥手作不在意。 “叫人。”李牧一双过分冷冽的眸子把他的衬得近乎冷漠。 仲修远侧脸,眸若寒星。 见仲修远不开口,李牧突的靠近他伸手搂住他的腰,让两人的姿势瞬间变成面对着面,“叫不叫?” 李牧的突然靠近让仲修远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心跳也开始加速,他往后躲去,但李牧环在他腰上的手力道很大,不容拒绝。 察觉到仲修远无声地挣扎,李牧凑上前去,嘴唇微动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面无表情的轻声说道:“不然我就亲你了。” 正挣扎的仲修远身体一僵,他诧异地抬眼看向李牧,一抬头,却见李牧的脸正向着他靠拢。 仲修远吓了一跳。 李牧这人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狠角色,他说什么从来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见仲修远依旧闭嘴不说,李牧继续前倾,大有在仲修远唇上落下一吻的架势。 因为两人面对着面身体契合无比的原因,仲修远感受着隔着衣服外那属于李牧的气息与温度,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靠近,即使是之前同床共枕,也从未如此过。 “放开。”仲修远低声呵斥,故作生气,却不知自己面色绯红,又羞又躁不敢抬眼看人的模样是多么的诱/人。 “你是我媳妇儿。”李牧面不改色的再次强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我李牧你就得姓李。” 李牧的无理霸道强势让仲修远一股热气从脚底涌上背脊,那一刻,他就如同一叶扁舟,李牧就是那激流的河水,荡得他心慌慌,荡得他意乱无比。 “谁要与你姓李?”仲修远垂眸,红了耳廓,李修远,李修远,这名字可没有他本来的好听。 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李牧,仲修远又觉得那名字也不难听。 察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仲修远脑中嗡的一声巨响,羞耻狂野地吞噬着他胸中所有的呼吸,直到他快要窒息。 就这么眨眼片刻的时间,黑眸幽深的李牧已经凑了过来。 仲修远微不可查的往后仰去,一张脸憋得通红,他也很想全力反抗,却怎么也无法遏制那燥/热的心,无法压抑那暴涨的渴/望。 就在李牧的唇已经快碰到他的唇时,仲修远才狼狈不堪地轻声开了口,叫了人,“婶婶。” 那妇人见两个男人如此,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常态,“唉,好,好。” “我去倒茶。”仲修远挣脱李牧的手,不敢抬眼看李牧,他转身往门外逃去。 “害羞,要调/教才乖。” 听着身后传来的话,半只脚已踏出房门的中修远脚下一个趔趄,面色绯红溃不成军的他,逃也般的窜进了厨房。 因为他天不怕地不怕和尸体死人蹲一起都不怵,唯独就怕这东西,就算是不靠近哪怕只是远远看着都头皮发麻。 这事儿,还得从他小时候说起。 和大多数小孩子一样,他小时候也皮。 家里刚刚跟着他大伯养鸡鸭的时候他才开始读幼儿园,那年纪看啥都好玩都好奇,特别是鸭笼子里那些个刚刚破壳没多久的小鸭崽子。 小鸭子毛茸茸的,笨笨的,还小小的,看着是格外的可爱好欺负。 他一直想玩,可他父母和大伯都不让,所以有一天他逮着机会后,就偷偷摸摸钻进了鸭笼里抓小鸭子玩。 当时他们养的鸭子少说得上百只,具体有多少李牧是不记得了,总之是黑压压一大片。 按理来说鸭子该怕人才是,可李牧那会儿小,又抓了小鸭子玩,那群大鸭子见了立刻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冲了过来 后来的事情李牧印象就深刻了,被一群鸭子围在中间啄的他抓着快被拉下去的裤子,一身鸭毛的在鸭笼子里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这事儿从小到大知情的大人说了一路,说到他大学毕业还逢人就说,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而且据说,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半夜做噩梦都叫着鸭子。 李牧是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噩梦了,但是打那以后他就对这东西打心里发怵,即使是后来长大了鸭子都躲着他走了,他依旧还是怕。 当初他大学毕业,得知家里把养殖场卖了的时候他还偷偷松了口气,毕竟虽然后来养殖场都是请人来管理饲养,但终究还是要打交道不是? 如今如果不是因为他真被逼得没办法了,他也是决计不会把这东西捡起来折腾的。 现在这年代生意肯定是没办法做了,其它种田方面他也是真的不行,而且又赚不到钱,所以也只能试一试养这玩意儿。 李牧站在院子外墙角处,扒拉着墙壁探出半个脑袋,远远地看着在他家篱笆院门口嘎嘎嘎的那群小魔鬼,一双黑眸瞪得老大。 他还当这些小东西换了新环境要怕生,现在感情倒好,反而是他更怕。 李牧看了看散开后变成一大群的小毛球,抬了头,眼神幽怨地看着院子里笑得四仰八翻的鸿叔和允儿,还有那捂着嘴别开脸故作镇定肩膀却抖得厉害的仲修远。 见李牧这样,院子里三个人顿时就笑得更加开心了。 特别是鸿叔,他笑弯了腰不说还直跺脚,“天啊天啊,你哈哈哈” 允儿虽然没看清,可他凭着李牧逃跑的脚步声和那鸭子的脚步声,也猜到七/八分。 坐在凳子上的他小小的一只,笑着笑着凳子一倒,他一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但就是这样他也没停下来,而是就坐在地上继续咯咯笑。 见着这一大一小两人夸张的笑法,李牧眼神越发幽怨,他眼眸移动,视线落在了仲修远的身上。 似是察觉到了李牧求助的视线,仲修远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扒拉着墙角的李牧。 见着李牧那被欺负了去的可怜兮兮模样,仲修远立刻便再也绷不住了,他嘴角勾起幅度,黑眸中流光闪烁,整个人霎时间笑开了花。 这人,当真是可爱得紧。 没了平日里那份冷漠与疏离,底下的他竟是如此c如此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038.过来。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视线朝上, 那小娃娃从自己兜着花生的衣兜中选了个大的,正小仓鼠般的用嘴巴剥着壳。 山里头零嘴不多,几颗花生米就让他宝贝得不行。 把花生剥了壳,他抬头看了一眼仲修远, 又分了一颗花生米给仲修远, 给放在他白皙修长略带薄茧的掌心里。 “婶婶, 吃。” 听着那奶声奶气的叫唤, 仲修远呼吸又是一滞,下一刻, 他整张脸红得宛若迎着晚霞。 出了门的李牧看了一眼天气, 他脚下生风, 快速向着山里头走去。 习惯了战场上常年的奔波走动,这山里头那陡峭不好走的小路, 倒是简单了。 李牧家的那两块地在另外一座山头, 看着倒是挺近, 但从村里到那边去, 路上下了山还得再爬一趟山。 山里有句土话叫做‘看到屋走到哭’,指的大概就是这情况了。 山里头山路多, 量是李牧走到地里的时候,身上也不禁多了一层汗。 明晃晃的太阳顶着晒, 明明才四月,也不知道哪里来得这么大太阳。 到了地方, 李牧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几分惊讶, 原本预料当中的两块荒土居然没杂草丛生, 而是被分成了好几个小格,分别种着不少东西。 起先的惊讶之后,李牧倒是很快就想明白过来。 他那屋里不值钱的家具都有人抢着要,这好不容易翻出来的两块新地怎么可能没人抢? 虽然山里头的地贫瘠,就是精心照料,地里头的庄稼一年下来也顶不上山下面一块沃土一个季度的产量,但既然有现成的地摆在眼前,又怎么会有人不要? 李牧的父母死得早,他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两块地荒了四c五年时间没人打理,土里头别说杂草小树苗都长了一波了。 后来他个锄头把式都拿不好的人跟着鸿叔学下地,顶着烈阳磨了一手茧,费了个把月的时间才把两块地收整出来。 现在看来,他自己没种成反倒是便宜了别人。 不过既然地没荒着,他也就省了不少。 四处看了一圈后,李牧转身往回走。 下山的途中,李牧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趁着这腾出来的一点时间在山里头走了一遭,采了一些止血促进伤口愈合的草药。 山里头的人没那么金贵,小伤小病都是自己上山里头弄点药吃了就得了,李牧也跟着其他的人浅学了些,懂得不多,止血去热这些基础的药倒是知道。 从林子当中钻出来时,李牧手中已经握着两把药草。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往回走去。 回去的时候,村里头的吵闹已经平息下来,鸿叔正在他家院子里抱着允儿逗弄。 见李牧回来,他走上前来,他从自己兜里掏出了近一两银子的一大把铜板塞到了李牧的手里,“钱我给你要回来了,自己好好收着。” 这钱本来有人想拿回去的,但是他没让。 也亏得那些人好意思开那个口! 说起这事,鸿叔就来火气。 李牧看了看手里的铜板,进了屋,随意放在了桌上。 鸿叔此刻又道:“对了,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在村头看到个陌生人,说是来找人的。” 正准备把手里头刚采回来的草药拿到厨房处理的李牧脚步停住,他侧过头去看向鸿叔,“找人?” 李牧的声音有些大,就连里屋的仲修远都注意到了。 面对李牧如炬的目光鸿叔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说道:“是呀,是个没见过的陌生人,说是来山里找人,我问——” 鸿叔话还没说完,李牧就把手中的药草扔在了墙边转身向着村那头跑去,李牧的动作快,一眨眼的时间就消失在了拐角。 鸿叔本来想要叫住他,话还没出口,人就不见了。 “我这话还没说完呢”鸿叔走了两步想追,想了想又作罢,反正这村儿就这么大,李牧找不到人自己就会回来。 依着枕头坐在床上的仲修远,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没换的大红的喜袍,幽深的黑眸出神地望着窗外。 堂屋有风,穿堂而过,撩起他一头碎发,让他乱了心神。 该是什么样的绝妙佳人,才能让李牧跑得如此飞快,让他如此的迫不及待 脚上的伤口传来一阵疼痛时,仲修远才总算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伤口附近的喜袍扭作一团捏在掌心,本来就不甚好的布料都被揉出了皱褶。 仲修远放开喜袍,修长白皙的手动作轻缓的把布料轻轻抹平。他动作间喜袍是抚平了,但一放手褶子就又出现。 试了两次依旧毫无作用后,仲修远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去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 本应该是阳春三月生机勃然的天气,他嗅着的空气,却是充满了一股子酸楚味。 鸿叔都抱着允儿回自己家做饭了那会儿,李牧才回来。 鸿叔就住在李牧家斜对面,不远,坐在屋子里都能望见对方家。 在厨房中忙碌着的鸿叔见到李牧回来,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出了门,向着李牧家院子走来。 “我话还没跟你说完呢,你就跑。”鸿叔道。 “鸿叔。”李牧跑出去的那会儿村头已经没了人,问了住在村头的人,说是人已经走了好久了。 “来找你的是镇上府衙的人,知道你紧张。”鸿叔好笑,李牧这人看着倒是挺沉稳,怎么突然就这么没点定数了? “府衙的人?”李牧倒真有点惊讶。 “说是让你过几天去一趟府衙里,好像是你之前参军的事情。”鸿叔见李牧听到参军两个字就皱起眉头,他连忙又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帮你问过了,不是让你回去当兵,好像说是上头有什么东西分发下来了。” 李牧闻言松了口气,同时一股失望也随之袭来。 他回这里来是为了找人,可如今时间都过去了大半个月了,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找人这事儿你也别急,得慢慢来,这年头来往的人流动性大,急也急不来的。”鸿叔安慰道。 李牧无声长吁一口气,吐出心中的郁结,“我知道了。” “行了,赶紧回家去弄点吃的吧,这都大中午了。”鸿叔挥手,向着自己家走去。 他家院子里头,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被太阳晒得迷迷糊糊的,这会儿正打着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李牧去墙角捡了自己之前扔下的草药,进了厨房。 穷人家的吃食自然比不上大富人家,所以大多都是饭c粟c麦这些个粗粮加上盐,或者就个酱菜。米面都精贵,吃的少。 好在李牧的手艺还算不错,同样的东西他和别人比做出来味道却不一样,允儿就爱吃他做的东西,鸿叔也曾赞叹过。 煮了些吃食,李牧又翻了半碟酱菜出来,然后托着三个碗去了里屋。 在屋里简单的吃完饭,李牧收拾了东西去了厨房,把之前准备好的药端了出来。 药一共有两份,一份是喝的,一份是外抹的。 把喝的那一碗递给仲修远后李牧在院子里架了个支架,把床上的被子拿出去晒了。 四月天的太阳暖和,晒过的被子也暖。深山林子里头潮气重,晒了晚上睡着才舒服。 做完这些李牧再进门的时候,起先递给仲修远的那一碗黑漆漆的药,他已经全部喝了下去。 李牧拿走空碗放在桌上,又端着另外一石头碟深绿色黑漆漆的东西回来,他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裤子脱了。” 一口气把一整碗又苦又涩的中药喝完都面不改色的仲修远,在听到李牧这话之后,下意识的就抬起手拽住了自己的裤腰带。 李牧低着头用竹篾子搅拌着那有些难闻的东西,等了会儿没等着仲修远的动静,他伸出手向着仲修远的裤腰带而去。 仲修远冷冷撩起睫毛颤了颤,他瞪圆了一双眼,变了脸。 想他堂堂一个战无不胜的常胜大将军—— “脱掉。”李牧抬眸,黑眸如玉。 仲修远拽着裤腰带的手紧了紧,又加了几分力道。 他这屋子已经有几年的时间没住人了,本就简陋的屋子如今已有些破,原本搁屋里的那些不值钱的家具他再回来时早就不知所踪,屋里头冷清空荡得紧。 收拾完屋里时,山里头的霜已经散了,站在院子里头放眼朝着四周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群山峻岭。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的模样,十分喜人。 李牧跟着鸿叔收拾完屋子,又随便弄了点剩饭填饱肚子,正准备出门,门外便有一群人结伴而来。 整个村子前后共二三十户来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会儿几乎都到齐了。一个个的手里都提着东西,或是半篮鸡蛋或是一些地里头的时蔬或是些细软,好不热闹。 鸿叔看了那些人一眼,招呼着众人进了屋,这群人也没客气,进屋之后就四处瞧看起来,看看鸿叔给贴的囍字,间或提上两句意见。 “你院里的竹篱笆有些时间了,竹蔑子都散了,过两天我和其他人看看,抽个时间上山里头给你砍两根竹子,再重新编编。”村里头一个年纪大概三十来岁的男人说道。 那人才三十来岁但头发已经开始冒白,眉眼间也满是沧桑的味道。山里头的人都这样,日子苦,操劳,所以大多数都显老。 “不用。”李牧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家的竹篱笆。 那开口说话的男人顿时之间有些尴尬,他看了看四周其他的人,灰头土脸。 鸿叔见状连忙拦住了李牧,他道:“要得,当然要得!”话说完,鸿叔还回头瞪了一眼李牧,“你这傻孩子,这么些个事儿你看着简单,你自己一个人弄得弄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弄好。” 说话间,他不忘扯李牧的衣袖让他别再说话。 这些人自己做了亏心事,现在是惦记着让自己心里头好受点,所以才在李牧活着回来之后又是折腾着给他说亲又是给他修屋子的。 鸿叔知道李牧心里头不稀罕这些人,也不稀罕这些人的好,他也不稀罕! 但是李牧他做啥子要客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的,是他理所应得的!是他们欠他的! 听了那鸿叔的话,之前还有些尴尬的男人连忙讪笑着打哈哈道:“是呀没错,你才回来就该多休息休息,这些事就交给我们了。”旁边几个人见状也连忙打着哈哈说是。 一群人正笑着打哈哈,一旁一道略有些尖锐的女声在一众大老爷们儿的声音中突兀的响起,“哎,我说你们弄的时候顺道也给我家弄两竹子回来,正好我家猪圈后面的泥巴墙坏了。” 那是一个已经年过半百鬓角发白的妇人,她收拾得倒妥当,八成新的罗秀衣裳在村里一群村妇中显得有那么点不同,她看人的时候下巴微微翘起,鹤立鸡群。 她叫张舒兰,是老村长家的那口子,平日里就气傲,就这么个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她还非得让别人叫她村长夫人。 周围的人听了她的话没搭理,依旧顾着给李牧帮忙。 其实也没什么忙可帮,李牧才回这村子没多久时间,家里原本的那些家具早在他离开之后就被这村里的人给搬光了,他回来之后村里倒是给他折腾了一张床一张桌,可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这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有人看了看天色,琢磨着该到晌午了。 旁边的人连忙动了起来,纷纷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往李牧家里放,一边放还一边说,生怕李牧没看到。 “这是我和你曲叔家里的一点意思,你自个留着好好补补身体。”狗娃子他娘提着小半篮的鸡蛋。 旁边的人见了也连忙把自己从地里弄出来的菜给提溜了上来,“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如果不够随时和婶说,婶给你再弄去。” 一时之间,篱笆院中气氛倒是热闹起来。 看着众人围着李牧转的模样,刚刚说话的那张舒兰有些不高兴了,看着李牧那眼神都是酸的。 “这屋子里还是有点空荡,晚些时候,鸿叔把家里的衣柜收拾了给你放过来。”鸿叔一直站在李牧的旁边,见众人把东西递得差不多了他又凉凉地说了句。 听了那鸿叔的话,刚刚还笑着的那群人脸上都有些尴尬,当初李牧去服兵役的时候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李牧还能活着回来,所以李牧才走没两天的时间,他这屋子里就被搬了个空,破碗都没给他留个。 当年这事带头的就是张舒兰,听了鸿叔的话,不少人都回头看向她。 “看什么看?当年那事你们没份儿啊?”张舒兰被看得臊,她愤愤地瞪了鸿叔一眼,张嘴便骂,“别搁这装,当年你们一个个还不都以为他回不来了,搬东西的时候还跟我抢,现在装什么好人?” “这大好的日子你胡扯什么”人群里头有个男人听不下去了,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他媳妇儿掐了一把。 空气有瞬间的安静,好在很快有人接了话。 接话的是狗娃子他娘,她道:“是有点空,你这屋里没东西院子里锄头把式也没,山里头自己种点东西都不方便,晚些时候我让你叔给你送点锄头把式来。” 狗娃子他娘开了头后,其余的人见状也连忙跟着开了口。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过你一点我一点的,好歹也算是把他这家里头东西给凑齐了。 东西凑齐了,这气氛也活络了起来。 “切,德行接新娘子去了。”张舒兰瞪了一眼院儿里的人,四月天里摇着扇子走了。 李牧那温润的黑瞳变得森冷,他淡漠地看着这群人,面无表情。 鸿叔见了连忙拽着李牧往屋里走,进了屋,到了只有两人的地界,鸿叔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与李牧说话,“你别搁这觉得不好意思或者不想要,这东西搁你屋里头那才是你的,山里的日子不好过,你得多为自己想想。” 他知道李牧不爱和那些人接触,他也不爱。 但不爱又能怎么样? 把这群人全杀了?他们这国家的人打仗对外的时候怂得不行,对内倒是横,你要真触犯了法律,抄家不说,还能给你弄死在牢里或者拉去当兵。 “听鸿叔一句劝,该是你的东西就拿着,就当他们还你当年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也没必要和那群人不好意思。你见着他们当年客气了吗?”鸿叔说话间神色微怒,“而且你不是说你回来是要找人吗,这人找到之前总要生活不是?” 当年他和那群瘪犊子玩意儿打,打伤了腿,这么些年来落了毛病,湿气一重就痛。这几年里,如果不是因为腿脚不方便又还得顾着允儿盼着他长大,他早打死这群瘪犊子玩意儿了! 说起这事儿,他就来气。 “我知道了,鸿叔。”李牧应了一声,掩去了眼中的戾气。 两人正说着,门外便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声,“爷爷” 闻声,两人均是回头看,只见一个才比门槛高不了多少的白净小娃娃扶着门框跨过门槛,然后循着鸿叔回答的声儿咚咚咚地跑了进来。 小娃娃怕生,抱着鸿叔的腿就往后躲。躲了,又有些好奇,所以从旁边探头探脑地偷看李牧。 见着那小娃娃,李牧阴沉了几日的心情总算放晴,眸子中多了几分暖意,仿若大雪初晴。 他蹲下身去与那歪着脑袋的娃娃平视,轻声说道:“到叔叔这里来。” 小娃娃躲在他爷爷脚后面瞅了瞅李牧又看了看他爷爷,然后才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步。 他伸出手去,轻轻的试探着在李牧的鼻子上摸了摸,正要有动作,门外就传来一阵吆喝声,“新娘子来了!” 门外热闹起来,那小娃娃也随着这一声吆喝,缩回了他爷爷的脚后躲了起来。 鸿叔闻声赶紧弯腰抱起躲在后面的小娃娃,拽着李牧就往门外走,“赶紧去接亲看我都忘了,可别耽误了吉时,这事儿可不能耽误。” 随着那一声吆喝,整个院子都糟乱了起来。 太阳正当空,一个一身红盖着盖头的人被人背了进篱笆院,四周的人见状连忙闹腾起来。 烽火连天战火不断的年代,他们这种深山旮旯饭都快要吃不饱的小山村里,成亲没那么多事,摆个礼堂拜拜天地就得了,更何况还是李牧这无父无母的情况。 新娘子被背进了堂屋,众人簇拥着向着堂屋挤去。 背着新娘进来的人把新娘放下,那新娘却像是没了力气一样整个人向旁边倒去,吓得背着她的人赶紧给扶着。 屋里其他人见了,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都多了几分惊讶,就这会儿,在屋里说话的李牧和鸿叔两人走了出来。 “咋啦?”鸿叔发现众人脸色有些奇怪不由地望向四周。 “没啥,新娘子上山的路上拐了脚,得扶着点。”张舒兰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招呼扶着新娘子那人扶稳当了,末了又回头找李牧,“人呢?赶紧过来拜堂,人新娘脚还疼着呢!” 他们这村在山旮旯里头,路是不好走,村里头的人都经常拐脚。 鸿叔推了一把身边的李牧,把他推到了人群前。 “拜堂拜堂”张舒兰吆喝着,她让人在院子里放了鞭炮,那鞭炮四处飞溅,让在外面的人又往屋里挤了挤。 拜堂不过磕几个头的事,鞭炮放完时,这拜堂也就拜完了。 李牧没有留这些人吃饭的打算,他今天锅都没开。那些人也知道,他们自个儿下厨下了两个鸡蛋煮了一大锅的汤花花,看着李牧拜了堂后各人舀大半碗喝了,这亲就算成了。 他和他妈张舒兰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应该说是更有甚之而无不及才对。 龚光远从小就是家里宠出来的乖僻性子,在村里,那可是出了名的小霸王。 前两年他娘张舒兰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风声,知道县衙里面招人,硬是把家里养的家畜还有地里的东西全部卖了,塞了钱让他进去了。 原本众人以为他在那里做不了多久,就得收拾包裹回来,但没成想他这一做居然真的做了两三年。 龚光远在县衙里面弄了个职务,他娘张舒兰就开始得瑟了,逢人便说她儿子是吃官饭的,动不动就是抓去坐牢抓去充兵,就好像她儿子真有那能耐似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总的来说村里的人还是开心的,毕竟少了这么个小霸王。 至于龚光远在镇上的事情,村里的人还是知道些的。 他在村里就霸道习惯了,下了山之后并没有收敛,反而是结交了一群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据说在山下还打闹得热闹。 这怎么的,龚光远突然就被府衙除名了? 夜幕之中,原本还只当张舒兰又开始乱闹腾的众人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的瞌睡也不睡了,纷纷竖起耳朵听着。 鸿叔一听这话,立刻就来气,他把允儿放进屋内然后站到了李牧身边,“你放屁!你儿子被府衙除名那是迟早的事情,关李牧啥事?你不要血口喷人。” 张舒兰最见不得别人说她儿子不好,在她眼里,她儿子那就是品行端正大有前途的有为青年! “你个老不死的,你说谁被除名是迟早的事,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把你嘴巴都撕了!”张舒兰跳脚。 鸿叔闻言却是被气笑了,“也不知道谁比我还大两岁呢,老不死?你也就是个老不死吧!” 若说张舒兰第二不能忍的就是别人数落她儿子,那第一不能忍的绝对就是别人说她老,鸿叔这倒好,一句比一句戳心。 见着那张舒兰被鸿叔气得不行的模样,李牧都有些想笑。 当年招兵的怎么就没想着把鸿叔带上?若他进了军营,战前叫阵,怕是就连仲修远都镇定不了。 李牧这一肚子的火气被鸿叔给笑没了,那边张舒兰却是已经吃了一肚子的□□。 “少给我在这里打哈哈,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们!”张舒兰捡起地上的棍子,作势又要打人。 “你敢!”鸿叔才不怕她。 “他害我儿子被府衙除名,我有什么不敢?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张舒兰真的是已经气疯了。 “你个疯婆子乱说什么,什么叫李牧害你家儿子被除名?他做什么了你凭什么这么说?”鸿叔早就看不惯张舒兰了,只是一直没逮着机会。 “那杂碎前两天下了一趟山,进了府衙,然后我儿子这两天就被除名了,这不是他害的是谁害的?”张舒兰一边数落着一边朝四周的人看,看上去似乎是希望四周的人帮她出头。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其它地方,回避着张舒兰的视线。 张舒兰见没人帮自己,一跺脚,越发的泼妇,“我儿子刚才回来,一回来就哭,要不是受了委屈他能这样?” 说起这事,张舒兰就心痛得不行。 她这儿子从小就懂事孝顺,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从来都记得给她留一份,最近两年下了山更是懂事不少,每次回来都给她带不少好东西。 平时在家里她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这李牧到好,居然敢把她儿子害成这样! “你个老娘们儿,你血口喷人!”鸿叔到底还是和张舒兰不同,他就算是气急了也决不会如同张舒兰那般破口大骂,什么脏话都往外吐。 “李牧下山的时候,我一直陪在他的身旁,他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鸿叔瞪红了眼看向四周的人,“你别跟个疯狗似的到处咬人。” 鸿叔这人性格虽然急,脾气也大,但他为人处事村里的人还是看得见的,面对鸿叔的解释众人倒是信了八分。 剩下的两分,想想龚光远的性格,众人自然也都偏向了李牧。 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李牧真的害得龚光远被府衙除名,村里头那也都是恨不得张灯结彩鞭炮连天的庆祝的,绝不会有人说他一句不是。 李牧才回来可能不清楚龚光远这人是个什么性格,但村里的众人却是一清二楚。 下山之后,龚光远眼珠子就长到脑袋顶上去了。但凡是村里的人下去的,他一概不认识,就算是面对面见着了也是装傻。 这也就算了,平日里村里的人也求不到他头上去,你不认识我我还不想认识你呢。 可村里的人偶尔弄些野味或者小菜去山下换钱的时候,一但路上遇上了他,那都免不了要被奚落一番。什么穷苦寒酸难听的话他都说的出口,就好像他不是在村里长大的一样。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向着这小瘪犊子?我看就是盼着他给你送老吧?”张舒兰冷哼一声,根本不把鸿叔的话当作一回事。 鸿叔被反咬一口,也是气,“你儿子是个什么品性大家都知道,他在山底下赌博欠了不少钱,还招惹人家姑娘,这些事儿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以为谁不知道吗?” 鸿叔不给张舒兰开口的机会又道:“我看这次啊,就是县太爷清理门户。” “你c你个老不死的说谁呢!”张舒兰说不赢,拿了手中的棍子就往鸿叔的脑袋上敲。 鸿叔可不年轻,这一下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黑暗当中,院子中的一切都仅靠着李牧客厅中那微弱的油灯照亮,灯光灰暗有些看不清。 鸿叔只听见风声,正反射性地抬手护住头,那风声便戛然而止。 李牧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张舒兰手中的棍子。 他在张舒兰惊讶地看过来时手上猛的用力,直接把她手中的棍子扯了出来,然后扔到了远处。 做完这些,李牧不再掩藏自己隐藏起来的杀气,他上前一步,冷冷地瞪着张舒兰,“滚!” 李牧觉得,自己向来是个喜欢讲道理的人。 但有的时候,能动手尽量别逼逼才是硬道理。 张舒兰果然怕了,她狼狈地退后了两步,捂着因为突然被抢走棍子扯痛的手,脸色一阵发白。 五六年前的李牧好欺负,可现在的李牧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了。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张舒兰立刻便把主意打到了四周那些人身上,她挺起胸脯瞪向李牧,“我是村长夫人,你还敢打我不成?” 李牧目光森冷,自他周身散发出的杀气冰冷渗人,正当他要有所动作,面前的张舒兰却突然脚下一软,单膝跪了下去! 张舒兰突兀的举动,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就连李牧也惊讶了片刻。 回过神来后,众人顿时就热闹了,张舒兰这是做啥? 面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众人,张舒兰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神色惊恐的朝着四周望了一圈,然后惊魂未定的大声吆喝道:“闭嘴,笑什么笑!” 听着张舒兰的吆喝,众人虽然压抑了些但是笑声却更清晰了。 “村长夫人,我说你这是做啥呢?怎么动不动就下跪呀?”出声的是狗娃子他娘,看笑话的她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奚落。 狗娃子他娘这话一出口,众人顿时不再压抑,笑得更加过分。 张舒兰狠狠瞪了她一眼,又回头看向李牧,“我告诉你,这事情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小心我让你在村里” “哎哟!”张舒兰到了嘴边的话还没说完,她两只脚就再次软了下去,对准李牧的方向咚的一声双膝下跪。 因为动作突然,张舒兰两只手都撑到了地上整个人向前倾倒,像是给李牧磕了个头。 见着她这模样,周围的人笑着笑着突然停下,他们都察觉到一些不对。 一开始还可以说是张舒兰没站稳脚滑,这一下可就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了。 这些个人本就不是什么心宽的人,都做过亏心的事,虽然他们现在笑话张舒兰,可他们自己也没比张舒兰好多少。 张舒兰自己显然也是被吓到了,她比其他的人吓得还厉害,因为她亏心事做得更多。 “你c你给我等着”张舒兰顾不上其它,转身狼狈的往自己家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四处张望,活像见了鬼。 其他人见了也是一阵毛骨悚然,没多久,众人就开始四处散去。 里屋,坐在床上的仲修远垂眸间看了一眼手边的小娃娃,“刚刚的事情不许说出去,知道了吗?” 允儿点了好几下头,然后上前,把小手里抓着的小石子全部放在了仲修远手中,并且崇拜地看着他讨好地叫了一声,“婶婶。” 他刚刚可是都看见了,婶婶他可厉害了,用小石子就把坏人打跑了。 仲修远听见那两字,耳红面赤,手一抖,石子从指缝间漏下,“不许那么叫我。” 允儿闻言歪着小脑袋,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疑惑,刚刚婶婶叫他捡石子的时候不是还说要听‘婶婶’的话吗? 处理完的兔肉洗净切块,然后倒入拌好的豆瓣酱食盐等佐料搅拌均匀腌制入味,又弄了些大红的野山椒和青椒大蒜准备好,就做完了所有准备。 点了火,锅烧热后,倒油烧热,直接上野葱小火煸香,出了味就把腌制好的兔肉倒进去大火翻炒。 兔肉快熟的时候再放入花椒c大红野山椒c大蒜进去爆炒。 这做法有几分粗鲁简陋,一是没条件,二则是这最简单粗暴的家常菜做法味道绝对不会差! 就李牧的经验来看,这简单的做法做出来的东西,甚至是比好多一口下去满嘴佐料的大厨之作,更加令人回味无穷。 一番折腾下来,起锅的时候说不上香传千里,反正是把李牧馋的厉害。 又炒了白菜和仲修远剥的新鲜竹笋后,李牧就张罗着开饭了。 鸿叔从门外头进来的时候,李牧正把手里头的兔肉放在桌上。 “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去叫您。”李牧道,仲修远还有允儿两个人都已经坐在了桌子旁边,嗅着空气中那香味,两人是早已经频频咽起了口水。 鸿叔进屋之后四处张望,问道:“你那兔子呢?” 回头去厨房拿碗筷的李牧停下脚步。 鸿叔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带着几分兴奋,“我刚刚去村里头给你问了,你那兔子弄到山下去卖,少说也得卖个七c八百文钱。” 说起这事,鸿叔脸上都放着光。 山里头攒点钱不容易,又是这样战火不断的年头,半两银子可不少了。 换作平日里这兔子大概也卖不到这么贵,但如今战火连天少开荤腥,稍微有点钱的人那日子过的可就难受了,有钱都吃不到好东西。 要是给抬抬价,说不定还能卖贵点。 “卖?”李牧黑眸转动,看向桌上冒着烟的盆子。 “在哪儿?我下午就给你拿下山去卖,买家我都打听好了。”鸿叔倒是一门心思的对李牧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039.不舍得了。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山里头零嘴不多, 几颗花生米就让他宝贝得不行。 把花生剥了壳,他抬头看了一眼仲修远,又分了一颗花生米给仲修远, 给放在他白皙修长略带薄茧的掌心里。 “婶婶,吃。” 听着那奶声奶气的叫唤, 仲修远呼吸又是一滞, 下一刻,他整张脸红得宛若迎着晚霞。 出了门的李牧看了一眼天气, 他脚下生风,快速向着山里头走去。 习惯了战场上常年的奔波走动, 这山里头那陡峭不好走的小路,倒是简单了。 李牧家的那两块地在另外一座山头, 看着倒是挺近, 但从村里到那边去,路上下了山还得再爬一趟山。 山里有句土话叫做‘看到屋走到哭’,指的大概就是这情况了。 山里头山路多, 量是李牧走到地里的时候,身上也不禁多了一层汗。 明晃晃的太阳顶着晒,明明才四月, 也不知道哪里来得这么大太阳。 到了地方,李牧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几分惊讶, 原本预料当中的两块荒土居然没杂草丛生, 而是被分成了好几个小格, 分别种着不少东西。 起先的惊讶之后, 李牧倒是很快就想明白过来。 他那屋里不值钱的家具都有人抢着要,这好不容易翻出来的两块新地怎么可能没人抢? 虽然山里头的地贫瘠,就是精心照料,地里头的庄稼一年下来也顶不上山下面一块沃土一个季度的产量,但既然有现成的地摆在眼前,又怎么会有人不要? 李牧的父母死得早,他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两块地荒了四c五年时间没人打理,土里头别说杂草小树苗都长了一波了。 后来他个锄头把式都拿不好的人跟着鸿叔学下地,顶着烈阳磨了一手茧,费了个把月的时间才把两块地收整出来。 现在看来,他自己没种成反倒是便宜了别人。 不过既然地没荒着,他也就省了不少。 四处看了一圈后,李牧转身往回走。 下山的途中,李牧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趁着这腾出来的一点时间在山里头走了一遭,采了一些止血促进伤口愈合的草药。 山里头的人没那么金贵,小伤小病都是自己上山里头弄点药吃了就得了,李牧也跟着其他的人浅学了些,懂得不多,止血去热这些基础的药倒是知道。 从林子当中钻出来时,李牧手中已经握着两把药草。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往回走去。 回去的时候,村里头的吵闹已经平息下来,鸿叔正在他家院子里抱着允儿逗弄。 见李牧回来,他走上前来,他从自己兜里掏出了近一两银子的一大把铜板塞到了李牧的手里,“钱我给你要回来了,自己好好收着。” 这钱本来有人想拿回去的,但是他没让。 也亏得那些人好意思开那个口! 说起这事,鸿叔就来火气。 李牧看了看手里的铜板,进了屋,随意放在了桌上。 鸿叔此刻又道:“对了,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在村头看到个陌生人,说是来找人的。” 正准备把手里头刚采回来的草药拿到厨房处理的李牧脚步停住,他侧过头去看向鸿叔,“找人?” 李牧的声音有些大,就连里屋的仲修远都注意到了。 面对李牧如炬的目光鸿叔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说道:“是呀,是个没见过的陌生人,说是来山里找人,我问——” 鸿叔话还没说完,李牧就把手中的药草扔在了墙边转身向着村那头跑去,李牧的动作快,一眨眼的时间就消失在了拐角。 鸿叔本来想要叫住他,话还没出口,人就不见了。 “我这话还没说完呢”鸿叔走了两步想追,想了想又作罢,反正这村儿就这么大,李牧找不到人自己就会回来。 依着枕头坐在床上的仲修远,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没换的大红的喜袍,幽深的黑眸出神地望着窗外。 堂屋有风,穿堂而过,撩起他一头碎发,让他乱了心神。 该是什么样的绝妙佳人,才能让李牧跑得如此飞快,让他如此的迫不及待 脚上的伤口传来一阵疼痛时,仲修远才总算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伤口附近的喜袍扭作一团捏在掌心,本来就不甚好的布料都被揉出了皱褶。 仲修远放开喜袍,修长白皙的手动作轻缓的把布料轻轻抹平。他动作间喜袍是抚平了,但一放手褶子就又出现。 试了两次依旧毫无作用后,仲修远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去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 本应该是阳春三月生机勃然的天气,他嗅着的空气,却是充满了一股子酸楚味。 鸿叔都抱着允儿回自己家做饭了那会儿,李牧才回来。 鸿叔就住在李牧家斜对面,不远,坐在屋子里都能望见对方家。 在厨房中忙碌着的鸿叔见到李牧回来,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出了门,向着李牧家院子走来。 “我话还没跟你说完呢,你就跑。”鸿叔道。 “鸿叔。”李牧跑出去的那会儿村头已经没了人,问了住在村头的人,说是人已经走了好久了。 “来找你的是镇上府衙的人,知道你紧张。”鸿叔好笑,李牧这人看着倒是挺沉稳,怎么突然就这么没点定数了? “府衙的人?”李牧倒真有点惊讶。 “说是让你过几天去一趟府衙里,好像是你之前参军的事情。”鸿叔见李牧听到参军两个字就皱起眉头,他连忙又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帮你问过了,不是让你回去当兵,好像说是上头有什么东西分发下来了。” 李牧闻言松了口气,同时一股失望也随之袭来。 他回这里来是为了找人,可如今时间都过去了大半个月了,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找人这事儿你也别急,得慢慢来,这年头来往的人流动性大,急也急不来的。”鸿叔安慰道。 李牧无声长吁一口气,吐出心中的郁结,“我知道了。” “行了,赶紧回家去弄点吃的吧,这都大中午了。”鸿叔挥手,向着自己家走去。 他家院子里头,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被太阳晒得迷迷糊糊的,这会儿正打着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李牧去墙角捡了自己之前扔下的草药,进了厨房。 穷人家的吃食自然比不上大富人家,所以大多都是饭c粟c麦这些个粗粮加上盐,或者就个酱菜。米面都精贵,吃的少。 好在李牧的手艺还算不错,同样的东西他和别人比做出来味道却不一样,允儿就爱吃他做的东西,鸿叔也曾赞叹过。 煮了些吃食,李牧又翻了半碟酱菜出来,然后托着三个碗去了里屋。 在屋里简单的吃完饭,李牧收拾了东西去了厨房,把之前准备好的药端了出来。 药一共有两份,一份是喝的,一份是外抹的。 把喝的那一碗递给仲修远后李牧在院子里架了个支架,把床上的被子拿出去晒了。 四月天的太阳暖和,晒过的被子也暖。深山林子里头潮气重,晒了晚上睡着才舒服。 做完这些李牧再进门的时候,起先递给仲修远的那一碗黑漆漆的药,他已经全部喝了下去。 李牧拿走空碗放在桌上,又端着另外一石头碟深绿色黑漆漆的东西回来,他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裤子脱了。” 一口气把一整碗又苦又涩的中药喝完都面不改色的仲修远,在听到李牧这话之后,下意识的就抬起手拽住了自己的裤腰带。 李牧低着头用竹篾子搅拌着那有些难闻的东西,等了会儿没等着仲修远的动静,他伸出手向着仲修远的裤腰带而去。 仲修远冷冷撩起睫毛颤了颤,他瞪圆了一双眼,变了脸。 想他堂堂一个战无不胜的常胜大将军—— “脱掉。”李牧抬眸,黑眸如玉。 仲修远拽着裤腰带的手紧了紧,又加了几分力道。 仲修远十年不败的战绩确实是值得大宁国如此大动干戈,这一点无人质疑。所以除了起先那两万士兵之外,搜索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仲修远受了伤逃不远,上面的人直接就把这一大片都给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同时剩下的人则是开始地毯式的挨着挨着一点点搜索。 近一个月后的现在,大军搜索到了这边。 平民百姓对此事虽有怨言,但大部分还是持支持态度,毕竟大宁国等了十年才等来仲修远一次失手,若他们这次不能把仲修远拿下让他跑了,那下一次谁都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悬赏的赏金也在不断的加,从一开始的百万加到如今的千万,银两也变成了黄金。 大批士兵进镇,让整个镇子十分热闹。 李牧与鸿叔两人没在镇上呆多久,简单的吃了碗面条就出了镇子往山上走。 回去的路上,李牧特意绕了路去了一趟自己新包下来的那个水塘,几年时间不见,水塘水位增加了些,水也清澈了不少。 李牧刚刚穿越过来跟着鸿叔学种地那会儿,就打过这水塘的主意。 他家其实也是农村的根,祖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实巴交的农民,后来就是靠着养鸡鸭发家的。 一开始倒不是他自己家养,而是他大伯看准了时机自己在村里办了养殖场养鸡鸭,正赶上好时候,鸡鸭销量好,忙不过来,李牧父母就跟着入了股,帮着喂养这东西。 李牧刚开始读书的时候他家里已经有些钱了,那会儿为了给李牧弄个城里户口读书,夫妻俩狠了心凑了些钱在城里买了房子。 等李牧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已经自己开始包山养这些东西和种树,他大学毕业那会儿经济萧条,家里亏了不少,才转手卖掉。 李牧其实没接触过多少养殖场的事情,他可以说是从小就长在城里头。他父母望子成龙,就算是放假都很少带他去养殖场,而是让他在家读书。 他也不爱去,倒不是嫌弃那养殖场味儿大还脏,而是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是接触过,家里也是做这个的,所以多少比旁人要了解许多。 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就是打的这主意。自己养鸡鸭,然后卖蛋卖肉。 鸡鸭这东西其实利润还可以,虽然又脏又累还要伺候吃食还要担心生病的问题,可是这两东西生长周期短。 一般来说,肉鸭也就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卖了,蛋鸭要长些,大概要半年才可以下蛋。 鸡的情况也差不了太多,不过他们这地儿好像养鸡的少,鸭多些。 当初是正巧山里头有现成的水塘,李牧就惦记上了。那会儿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也捡到机会了,李牧自然想试一试。 种地虽然也是个活法,可是太苦,李牧不怕苦,就怕辛辛苦苦大半年还不够自己温饱。 他回来是有事情有目的的,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看完了水塘,两人这才重新往山上走去。 今天天气依旧热,鸿叔伸手掀开了李牧拿着离自己有段距离的篮子。 李牧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夺过了衣服,把篮子重新盖上。 “怎么?”鸿叔有些惊讶,李牧好像不想让外人看见篮子里的东西。 “回去再说。”李牧看看四周,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不少。 李牧走得急,鸿叔有些奇怪,不知道他紧张个什么。 不过想想,鸿叔又觉得有些明白李牧的顾及,村里那些人不防着点怎么行? 思及至此,鸿叔也跟着加快了步伐,跟着悬空提着个篮子的李牧往山上走去。 上了山,李牧没理会四周那些打招呼和好奇的人,快步回了自己家院子里。 两人临走的时候,鸿叔把允儿交托给了仲修远照顾。两人回来的时候,这一大一小搬了一大一小的两凳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冬困的日子里再加上这暖和的太阳,一大一小两人都被晒得脸颊红彤彤的,人也迷迷糊糊。 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换了身李牧旧衣服的仲修远坐在一个老旧的椅子上,受了伤的腿被他直直搭在地上,上身则慵懒的斜着靠在把手上。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是清俊的模样,此刻困倦的他眼帘微微朝下垂去,黑眸燿燿,若秋潭深邃而静谧。 听着声响,一大一小两人均抬起头来。 允儿白净的小脸上闪过几分疑惑,听出脚步声是李牧和鸿叔后,顿时就开心起来,“爷爷。” 仲修远从凳子上坐起,他轻挽长袖,换了个姿势坐着。本是随意的动作,举手抬眸间却是叫人惊艳的冷清气质。 额上带着薄汗的李牧进了院子,走到院子一角,找了个空地把手里提着的篮子放下。 做完这,他又把盖在篮子上的衣服理了理,把里面已经开始嘎嘎叫起来的东西遮严实了。 “小鸭子?”允儿听着小鸭子叫,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却没敢跑过去看。 因为眼睛的原因,村里那些个孩子不爱和他玩,一开始鸿叔还鼓励他,后来被欺负了哭惨了几次后他就不再怂恿。他身边一直没有同龄人,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如今这安静懂事的性格。 李牧放下东西后似乎松了口气,他进厨房舀了一碗凉水大口喝下,祛了热,又端着个浅口的大碟子装了水回到院子里。 天气有些热,篮子小,又被罩着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不把那些鸭子放出来透透气喝点水,容易闷坏。 李牧先是在院子里张望一番,找了个竹篓子横在脚边,又脸色有些白地看了看四周,最后这才掀开装着鸭子的篮子上的衣服。 一见太阳,一群毛茸茸的鸭子就伸长了脖子叫了起来。 李牧顺手把衣服挂在篱笆院上,回来时又找了个簸箕放在之前那竹篓旁边,自己的跟前,篮子和他中间。 李牧买了鸭子后一路上都用衣服把那装鸭子的篮子罩着,回来之后也一直小心的遮着,这会儿又是这样的神秘怪异,鸿叔心里越发不解。 就连仲修远也有些疑惑,不明白他到底要干吗。 鸭子这东西不像其它东西能藏得住,是活物,就算是现在藏住了,长大了终归还是会被村里的人知道的,李牧这做法未免有些多余。 就这会儿,李牧已经隔着竹篓和簸箕,把装着鸭子的篮子倾倒在地。 篮子倒地,篮子里的小鸭子先是在竹篮边探头探脑了片刻,然后前头的毛球才试探着迈出一步。 这还没站稳,后面的就往前面挤来。 紧接着,一群小小的鹅绒黄的小东西就跟滚汤圆似的,一个挤一个的一下子全滚了出来,毛茸茸的滚了一地。 出了篮子,透了气,一群三十多只小鸭子就在院子里嘎嘎的吵开。 李牧横在身前的竹篓和簸箕没拿开,他谨慎的小心地弯着腰一点点的往后退去。 见他这猫着腰的动作,仲修远眼含疑惑,鸿叔微微张着嘴,允儿瞪圆了一双眼。 嘎嘎直叫的那群小家伙有些胆小,滚落一地后又向中间聚拢了过去,变成毛茸茸的一大堆。 见状,李牧又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那群小东西突然兴奋起来! 它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张开小翅膀,嘎嘎地叫着摇摇晃晃地冲向了李牧。 鸿叔和仲修远两人一直不明白李牧为何如此谨慎,直到他们看见接下去的那一幕! 在那群鸭子冲着李牧而去的那瞬间,李牧立刻就化作一道风,转身就逃。那速度,战场上估计也不过如此了。他被那群小毛球硬生生地追着跑出了五十多米,追着跑出了院子,跑到了拐角处躲着! 他怕这玩意儿。 即使他有着七尺八寸的个,即使他杀人无数一身戾气,即使他身经百战,即使追他的是连他拳头一半大小都没到的,一群毛茸茸站都站不稳的小毛鸭。 即使是这样,他依旧给吓得不轻! 远处,李牧扒着墙角站着,那双藏着森冷淡漠的温润黑瞳没了往日的荒凉沉默,此刻氤氲着的是无法抑制的惊恐。 这一路上下来,他用既不方便又费力的姿势把篮子悬空拿着,又用衣服罩着这东西,不是因为他妄自非大害怕被人发现了起邪念,而是因为他怕这东西! 院子里有瞬间寂静。 “噗嗤”片刻之后,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看着躲在五十米开外一脸惊恐的李牧,鸿叔和允儿两人都忍俊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 见着那吓得脸都白了的男人,就连仲修远,嘴角也不禁勾起灿烂的幅度。 该怎的是好?这人竟是如此的可爱。 仲修远坐在床上屏住呼吸静听,企图从门外的脚步声中推断出李牧在做些什么。 屋外,李牧把碗筷洗完之后,擦干净了手上的水。 山里黑得早,雾气也重,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受不得冷,更加不能沾染太多霜气,不然容易生病。 李牧进自己家剩下的那间空房子收拾了一番,空出个地儿来后,把吃饱了挤在一起的小鸭子全部提了进去。 其实这些小东西安静下来不冲着他嘎嘎叫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几分可爱的。小小只的,毛茸茸的,还笨笨的,走路都摇摇摆摆让人担心会不会摔跤。 安置好鸭子,李牧又在院子中走动了片刻后,这才进了屋。 进屋,李牧反锁了房门,脱了衣服扔在床头边的挂衣架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自己脱?” 仲修远眉头一跳。 他看向李牧的视线迅速的被收回,被子下的手动了动,无声地拽着自己的衣摆。 仲修远是狼狈的,特别是在李牧的面前。 自从遇到李牧之后,他总是被逼得如此。 李牧脱了鞋子,一只腿蜷曲着放在了床上,“嗯?”因为仲修远还是没有动静,他如墨的黑眸中有几分疑惑。 “我,咳”仲修远本欲抬眼,却在看到没穿上衣的李牧后又狼狈地侧过头去。 “还是你要自己来?”李牧翻身上了床,坐到了床里边。 仲修远腿上有伤口,起身不易,所以他一直睡在外面。 李牧掀开了被子,大大咧咧地躺在了床上,被子一拉,遮住了肚子。 以前李牧还怕冷怕热,几年军营生涯下来,倒是治好了许多娇贵的毛病。如今就算是大雪天,给他一床被子,他雪地里照样睡得香。 本低着头朝着床里面方向看的仲修远,眼眸早已经瞪大,他薄唇微微张启,透露着几分里面的粉色。 仲修远再次窘迫侧头,转而朝着门口方向望去,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已让他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李牧他躺在床上不动,却问他是否自己来 这人,平日明明就是一副一本正经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模样,怎的背地里私底下却是如此的不知羞耻没羞没臊? 难道当真应了那句话,衣冠,禽兽。 眼神游移间,仲修远身体猛地一顿,突兀间,仲修远瞥见了放在刚刚李牧坐的那地方的一个竹筒。 竹筒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仲修远不确定,可是看着那东西,仲修远立刻就醒悟过来! 仲修远回过头去,瞪向大大咧咧躺在床上的人,见后者正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他伸了手拿了竹筒,动作间反手就掀起被褥把床上那人盖了个严实。 嗅着竹筒中熟悉的药味,被自己羞臊得红了脸与脖子的仲修远,朝着正理被子试图钻出来的李牧那儿望去。 这人,当真是 仲修远被欺得咬牙切齿,被欺得面红耳赤!眼看着李牧已经快把脑袋从被子中钻出来了,仲修远拾了被子,再次把那坏心眼的人捂住! 若不是c若不是他 仲修远羞得无地自容。 若不是他真的喜欢这人,若不是如此,他早就已经扯了被子直接把人闷死在这床上了! 一次一次又一次,这人莫不是真的当他好欺负了不成? 若他再如此,他就c他就——他就扑上去闷死他! 仲修远再次狠狠瞪了一眼被子下挣扎着的人,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瞪得老大。瞪了人,又恶狠狠的无声地握了拳头舞了舞拳头,这才趁着李牧还没钻出来侧了身,开始上药。 药上完,仲修远裹上纱布,把药放在床下后躺下。 他已然决定,再不理会这人。 即使他再怎样折腾,他都只会把他当作透明的,不再理会。 “上完药了?”好不容易从被子中钻出来的李牧扒拉了下乱糟糟的头发,看向双手放在腹部规规矩矩躺好,闭上眼欲要休息的人。 仲修远不回应,全然把李牧的话当作耳旁风。 李牧挑眉。 “既然上好药了,那我们就做些其它的吧。”李牧起了身,吹灭了油灯,然后坐在床上就开始往被子里钻。 原本睡在外面的仲修远感觉到钻进被子中的人,还有那欺身而来的气息,他瞬间就忘了刚刚的决心,身体一僵狼狈不堪地睁开了眼。 黑暗中,他拽着被子受惊小鹿般瞪着眼,狼狈的往里面躲去,直躲到了床里面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到再也没处躲才停下。 李牧倒是好,上了床,一个人占了三分之二的床,大大咧咧的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的睡了起来。 仲修远面红耳赤的等了片刻没等到回应,他抬手掩面,知晓自己这是又被耍了。 夜凉如水,月白如玉。 深山里的夜晚,清冷寂静且寒意沁人。 起霜了后,冰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渗入屋内,伴随着霜雾一起来的,还有夜的静谧。 不知是多久之后,门外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本就警惕浅眠的仲修远和李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惊醒,仲修远还来不及惊讶李牧会醒,就见李牧起了身,穿了衣服。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深夜独闯他家的那人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是一声鸡叫般的吼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开,“李牧,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杂碎,你给老娘滚出来!” 张舒兰的声音辨别率很高,因为她的声音很有特色,明明年纪一大把了,却还喜欢学着小姑娘捏着嗓子说话。 那骂声在院子里一传开,屋内的李牧和仲修远就立刻猜出了她是谁。 “你个敢做不敢当的乌龟王八蛋,你给老娘出来,老娘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张。”张舒兰在院子里直跳脚,越骂越难听,“你个遭天谴的杂碎,这种事情你居然也干得出来,亏得老娘之前还一心帮着你” “你给老娘出来,敢不敢像个带把的,这么窝囊,敢做不敢当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信不信老娘让你在村里混不下去?” 张舒兰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开,如同平地惊雷,不光惊醒了半个村的人,就连村外一些飞鸟都被惊飞开始四处乱窜。 李牧披着衣服出了门,站在了那张舒兰面前,“你做什么?” 大半夜扰人清梦,而且满嘴胡言乱语。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杂碎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我”张舒兰气得不轻,四处张望一圈抓了棍子就往李牧身上招呼,“老娘今天打死你,看你还想不想的起来。” 张舒兰突然发疯,李牧猝不及防,好在多年的军营生涯让他本能地闪躲开了张舒兰手中的棍子。 张舒兰一击不成,也不知收敛,竟又追了过来要再打。 李牧再次躲开,直接就让那全力挥出棍子的张舒兰一个没站稳,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他早已经剑眉紧锁,此刻见张舒兰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眉头立刻皱得更深,眼中也有厌恶浮现。 就在李牧即将有所动作时,那张舒兰居然又大吼大叫了起来,“天啊杀人啦,李牧他杀人啦!” “救命啊,李牧他杀人啦!李牧他” 张舒兰如同鸡叫的声音刺耳难听,附近几户人家家里都亮起了烛火。 鸿叔那边,他已经抱着明显是被吓醒了的允儿急冲冲的往这边跑来。 “出什么事情了?”鸿叔到了院中一看,立刻瞪向张舒兰,“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李牧也是莫名其妙,他怎么知道张舒兰这女人这是哪根筋犯了? “不知道?你居然还敢给老娘装傻。”号称李牧要杀人的张舒兰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李牧鼻子就骂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你会不知道?少在这里装傻,我告诉你,我张舒兰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张舒兰这又哭又闹又骂又要打人的,本就不大的小村子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这会儿众人纷纷披着衣服围了过来看热闹。 一看人多,张舒兰就闹腾得更加有劲儿了,她指着李牧鼻子冲着众人哭叫道:“你们给我评评理,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害我儿子被府衙除了名,他是要害死我们家啊,他这是” 众人面面相觑,张舒兰的儿子龚光远被府衙除名了? 仲修远咬牙,努力不去想,但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思绪。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坐在屋里的他越发的局促不安起来,李牧的话给了他希望,可这希望未免来得太过激烈了些,甚至是激烈得过了头。 仲修远坐在床上屏住呼吸静听,企图从门外的脚步声中推断出李牧在做些什么。 屋外,李牧把碗筷洗完之后,擦干净了手上的水。 山里黑得早,雾气也重,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受不得冷,更加不能沾染太多霜气,不然容易生病。 李牧进自己家剩下的那间空房子收拾了一番,空出个地儿来后,把吃饱了挤在一起的小鸭子全部提了进去。 其实这些小东西安静下来不冲着他嘎嘎叫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几分可爱的。小小只的,毛茸茸的,还笨笨的,走路都摇摇摆摆让人担心会不会摔跤。 安置好鸭子,李牧又在院子中走动了片刻后,这才进了屋。 进屋,李牧反锁了房门,脱了衣服扔在床头边的挂衣架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自己脱?” 仲修远眉头一跳。 他看向李牧的视线迅速的被收回,被子下的手动了动,无声地拽着自己的衣摆。 仲修远是狼狈的,特别是在李牧的面前。 自从遇到李牧之后,他总是被逼得如此。 李牧脱了鞋子,一只腿蜷曲着放在了床上,“嗯?”因为仲修远还是没有动静,他如墨的黑眸中有几分疑惑。 “我,咳”仲修远本欲抬眼,却在看到没穿上衣的李牧后又狼狈地侧过头去。 “还是你要自己来?”李牧翻身上了床,坐到了床里边。 仲修远腿上有伤口,起身不易,所以他一直睡在外面。 李牧掀开了被子,大大咧咧地躺在了床上,被子一拉,遮住了肚子。 以前李牧还怕冷怕热,几年军营生涯下来,倒是治好了许多娇贵的毛病。如今就算是大雪天,给他一床被子,他雪地里照样睡得香。 本低着头朝着床里面方向看的仲修远,眼眸早已经瞪大,他薄唇微微张启,透露着几分里面的粉色。 仲修远再次窘迫侧头,转而朝着门口方向望去,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已让他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李牧他躺在床上不动,却问他是否自己来 这人,平日明明就是一副一本正经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模样,怎的背地里私底下却是如此的不知羞耻没羞没臊? 难道当真应了那句话,衣冠,禽兽。 眼神游移间,仲修远身体猛地一顿,突兀间,仲修远瞥见了放在刚刚李牧坐的那地方的一个竹筒。 竹筒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仲修远不确定,可是看着那东西,仲修远立刻就醒悟过来! 仲修远回过头去,瞪向大大咧咧躺在床上的人,见后者正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他伸了手拿了竹筒,动作间反手就掀起被褥把床上那人盖了个严实。 嗅着竹筒中熟悉的药味,被自己羞臊得红了脸与脖子的仲修远,朝着正理被子试图钻出来的李牧那儿望去。 这人,当真是 仲修远被欺得咬牙切齿,被欺得面红耳赤!眼看着李牧已经快把脑袋从被子中钻出来了,仲修远拾了被子,再次把那坏心眼的人捂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040.还怕几只狼不成?!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点了火, 锅烧热后, 倒油烧热,直接上野葱小火煸香, 出了味就把腌制好的兔肉倒进去大火翻炒。 兔肉快熟的时候再放入花椒c大红野山椒c大蒜进去爆炒。 这做法有几分粗鲁简陋,一是没条件,二则是这最简单粗暴的家常菜做法味道绝对不会差! 就李牧的经验来看, 这简单的做法做出来的东西, 甚至是比好多一口下去满嘴佐料的大厨之作,更加令人回味无穷。 一番折腾下来,起锅的时候说不上香传千里, 反正是把李牧馋的厉害。 又炒了白菜和仲修远剥的新鲜竹笋后,李牧就张罗着开饭了。 鸿叔从门外头进来的时候,李牧正把手里头的兔肉放在桌上。 “来得正好, 我正准备去叫您。”李牧道,仲修远还有允儿两个人都已经坐在了桌子旁边, 嗅着空气中那香味, 两人是早已经频频咽起了口水。 鸿叔进屋之后四处张望, 问道:“你那兔子呢?” 回头去厨房拿碗筷的李牧停下脚步。 鸿叔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带着几分兴奋, “我刚刚去村里头给你问了,你那兔子弄到山下去卖, 少说也得卖个七c八百文钱。” 说起这事, 鸿叔脸上都放着光。 山里头攒点钱不容易, 又是这样战火不断的年头, 半两银子可不少了。 换作平日里这兔子大概也卖不到这么贵,但如今战火连天少开荤腥,稍微有点钱的人那日子过的可就难受了,有钱都吃不到好东西。 要是给抬抬价,说不定还能卖贵点。 “卖?”李牧黑眸转动,看向桌上冒着烟的盆子。 “在哪儿?我下午就给你拿下山去卖,买家我都打听好了。”鸿叔倒是一门心思的对李牧好。 李牧抬手,指向桌上冒着烟的盆子,“鸿叔,您吃吗?” 鸿叔一愣,随即大跨步来到桌前,看见盆子中那香辣兔,先是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随即一张脸瞬间涨红! “哎哟!你c你”鸿叔回头指着李牧,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记得您还有点酒?”李牧也跟着咽了咽口水。 既然要开荤,那就吃个舒坦。 鸿叔情不自禁又咽了咽口水,但面上还是绷着,“你这小子就不懂得存点钱吗?前头才浪费了好几两银子这会儿又” 鸿叔指着李牧想骂,但眼神瞥过那香辣兔后口水却不禁又流了出来,他可不比李牧馋得轻。 “我去拿碗。”李牧进了厨房。 鸿叔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终还是没忍住馋,小跑着回了自己家,把自己藏着的那小半坛酒给搬了出来。 酒并不是什么好酒,这地儿也找不着好酒,虽然掺了水但胜在还算解了馋。 酒上桌,四人围坐桌旁,一个个的伸长了手脖子,就等着李牧一声令下。 “吃吧。”李牧面上揣着淡定,话音落下,筷子却已经第一个伸了出去。 大红的老山椒大瓣蒜和着些青椒炒出来的香辣兔带着一种朴实的味道,一块兔肉下去,李牧整个人全身的寒毛都开始竖立,爽滑酥嫩香辣微麻的口感让李牧忍不住轻轻长叹一声。 鸿叔动作也快,咀嚼着嘴里质地细腻的兔肉,老脸上尽是一幅享受的表情,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微怒。 仲修远倒是比他倆要淡定些,两人都动了筷子后他才动筷选了块不大不小的兔肉,放入口中。 仲修远为将十年,即使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但皇帝老儿置办的庆功宴他吃过不少。 可如今比来,那些山珍海味却都要比这香辣兔差了几分,那些东西经由大厨之手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 李牧做的这野山兔糙,没那么讲究,用的佐料也比不上那些大厨精致,就是这样简单的爆炒香辣山兔,那滋味儿里头的鲜香麻辣,却是样样都让味蕾舒爽无比。 来回咀嚼的数次,那味儿就更足了,特别是麻辣的味道,简直能叫人爽出一身汗来。 等仲修远回过劲来时,他已经再一次伸出了筷子。 两块兔肉配上一口酒,那滋味儿,啧啧,简直绝了! 唯一可怜的大概就是允儿了,他吃不了多辣,所以兔肉都是用开水洗了才吃的,不过即使是如此他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味道十足的香辣兔,再佐上一个清炒白菜一个清炒鲜笋,一顿饭下来四人都吃的面红耳赤,餍足无比。 这边,四人大饱口福,另外一边却是有人食不知味。 张舒兰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张望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之后进了屋,一进屋见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女已经端着碗在吃饭,顿时火不打一处来。 “就知道吃!”张舒兰一巴掌拍在桌上,把桌上的菜碗都掀翻了,流了一桌子汤水。 张舒兰的儿媳妇李晓萱看了她一眼,继续吃饭。 张舒兰肚子里本来就有火,这下更加火冒三丈,指着李晓萱就骂道:“整天就知道吃,你男人没回来你没看见啊!也不知道着急。” 李晓萱不算漂亮,但一身温柔的气质,在村里也算是个出众的人。 “您就赶紧吃饭吧,他这下了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李晓萱对张舒兰的咒骂并不以为然,她是早已经习惯了,龚光远不归家的习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舒兰平日里就霸道,在外面霸道,在家里也霸道,从她嫁进来之后就没少骂她。 “你——”张舒兰气急,又一巴掌拍在桌上,“你个贱人,你就是巴不得他在外面死掉永远不回来是吧?” 一想到这事,张舒兰就想到了李牧,顿时更加冒火。 那李牧害得她儿子没了府衙的饭碗,还弄得她儿子怕被村里人说道出了门就不愿意回来,看她不整死他! 张舒兰恶狠狠的瞪着李晓萱,那凶狠的模样全然不把李晓萱当人看,“你说你,跟着我们家光远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见你肚子有个动静,老娘就算是养只母鸡,蛋也下了几轮了” 李晓萱和龚光远有个女儿,叫做龚菌菌,今年已经七岁多了,这会儿正坐在李晓萱的旁边吃饭。张舒兰的眼里是没有她的,因为她是个女娃,是个赔钱货,所以张舒兰基本就从来没正眼瞧过她。 张舒兰骂骂咧咧,龚菌菌安安静静的低头吃着饭。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般,李晓萱也是如此。 两人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咒骂,一开始还会害怕或者感到生气,但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 “我告诉你,你今年要是再不给老龚家生个儿子,明年你就收拾东西回你娘家去!”张舒兰气焰嚣张无比,“你这种不下蛋的,我们龚家不要,改明儿个我就下山去再帮我们光远说一门亲事。” 听了那张舒兰这话,李晓萱只是脸色惨白,一直在旁边安静吃着饭的龚菌菌却受不了了,她扔了碗筷就想要说话,但被李晓萱眼疾手快给截住了。 “啪!” 张舒兰见两人这模样,立刻来了劲儿,她一巴掌就扇到了龚菌菌脸上,七/八岁的她巴掌大的脸整片都红肿起来。 龚菌菌被打得红了眼,蓄着泪。 李晓萱连忙把她往自己怀里拉,护着她,不让张舒兰的巴掌再落在她身上。 没等到儿子,张舒兰在自己家里发了一把火,又把桌上的菜端走后,这才拿了碗装了饭夹着菜,摇着扇子出门去串门儿去了。 之后的几天,每天半下午时分李牧就带了允儿和那些个鸭子下山去水塘那边。 鸭子喜水,虽然那水塘里没什么鱼了,但是一群小家伙还是玩得开心。李牧就趁着这机会,去水附近弄些野草。 傍晚时分,他用顶端带着些叶子的小竹竿,在允儿的帮助之下把鸭子全部装进了篮子,然后赶着夕阳回村。 抽了个阳光灿烂无比的午后,李牧进山里头砍了几棵竹子回来,他准备在院中圈出一块专门放鸭子的地方。说白了,也就是隔开那群鸭子和他。 这事说来也奇怪,一般来说鸭子都怕人,这群也怕,允儿都怕!可它们就不怕李牧,不但不怕,反而还像是把李牧当成爹了,走哪儿跟哪儿不说见着就扑着翅膀嘎嘎叫。 别人赶鸭子,那得是费了老大精力的在后面吆喝,换李牧这儿,他只消在前面跑,后面肯定能一个不漏追一大群。 费了两天时间把院中院改出来后,李牧站在屋檐下手里拿着野草,张罗着吆喝着想让在院子另外一角的那些鸭子进那小院。 李牧一动,院里小鸭子就嘎嘎的叫了起来。 听见声音,对屋的鸿叔,还有里屋接连剥了五c六天笋剥得脸都绿了的仲修远,两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最近这几天李牧自己一个人带着允儿和小鸭子满山跑,倒是没出现第一次的情况,让两人不禁好奇。 结果这一看,两人的脸立刻就扭曲起来。 呵,这感情倒好。 李牧这一人高马大的大男人,愣是拎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搁面前当枪当盾牌使,还一脸嘚瑟! 难怪他最近那么殷勤,出去都带着允儿一起。 两人进去的时候,后堂当中县太爷正在会客。 客人是个四十来岁的锦衣男人,他面容慈祥略带富态。在这烽火连天的年代里还带着几分富态可不容易,该是这附近的有钱人。 县太爷见衙役把李牧他们领了进去,问了原因后脸色就有些不耐烦了,开口就要赶人,“没看见我这正会客吗?没点眼力色。” 瘦得跟个猴子精的县太爷呵斥完那衙役,又低头哈腰地看向旁边的人,“秦老爷,您交待这事情我一定给您尽快办妥,您就放心吧。” “好,好。”被称作秦老爷的男人回头看向门口的鸿叔与李牧,“他们这是?” “哦,那年轻的是镇上退下来的兵,前阵子咱们不是打了胜仗吗?上头给了些体恤金,说是让给分发下来。”说起这件事县太爷就有几分好笑,“这年头这样命大的人可不多,搁咱们附近几个乡镇都算赫赫有名了。” 说话间,县太爷连忙招手让旁边的衙役去拿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体恤金过来。 听到这事,李牧倒有几分惊讶。 参军这么多年他只听说过死人家里有抚恤金,可到底分发下去没谁知道,活人就更加没听说过了。 片刻后,衙役拿了一个小袋子过来递给了李牧。袋子不小,可里头的东西却少,前后加起来可能也才一两银子。 李牧面无表情收了钱,秦老爷却在这时候笑着开了口,“这上头分发下来的就这些?” 一两银子若给寻常人家倒也能用个半年,可是作为抚恤金就不算多了,特别还是李牧这情况。 县太爷见秦老爷对这事上心,神色有些怪异,他犹豫片刻后走上前来拿过李牧的钱袋看了看,然后回过头去瞪向一旁的衙役,“我让你拿抚恤金,你拿的这是什么东西?” 那衙役看着县太爷的脸色连忙低头认错,又跑回去重新拿了东西出来。这次再出来袋子里倒是多了些钱,大概有四c五两的样子。 补了钱,县太爷又把衙役呵斥了一遍,做足了戏。 这年头死人的东西都有人想要占,更何况活人。 秦老爷仿佛并未察觉,笑了笑,站起身,“我这镇上的房子还有那山,就麻烦县太爷了。” “山?”接了钱,正准备离开的李牧停下脚步。 屋里,县太爷正和那秦老爷两人说话,听了李牧的话两人都回过头来。 县太爷对李牧的不识抬举有些不喜,那秦老爷却面善,他笑道:“我以前也是住这镇上的,现在想搬到城里去,镇上的院子还有后面的山都要转手,怎么,你有兴趣?” 李牧仔细打量了一眼秦老爷,“是后面带着个大水塘的山?” 李牧他们村子后面有一座山,据说是镇上一户有钱人家的产业,战火连天的年代没人打理,是座荒山。 “没错,就是那里。”秦老爷饶有兴致地看向李牧。 鸿叔也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李牧到底想干吗。 李牧有些犹豫,他曾经打过这山的主意,更准确来说是那水塘的主意,但以他的财力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负担不起。 李牧的犹豫让县太爷有些不耐烦,让鸿叔也有些迟疑,唯独那秦老爷面不改色,依旧耐心的笑着等着。 片刻后,李牧下定决心,“山你是要卖吗?” “也不一定。” “我想跟你租水塘。”李牧道,“先租一年。” 秦老爷弥勒佛般哈哈笑,倒也没拒绝,“你出多少钱?” “五两银子。”李牧道。 “行。”秦老爷依旧哈哈笑。 面对秦老爷的爽快,屋子里几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李牧也不例外。 五两银子包个水塘,这价钱可不高,这秦老爷的模样也不像是着急要那小几两银子的。 秦老爷那水塘很大,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打理了不过绝不止这价钱,李牧开口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钱你带了吗?要不今天签契,正好县太爷也在,可以帮咱们做个证明。”秦爷爷依旧是那笑眯眯的慈祥模样,让人看不透。 李牧算了算,他今天带来的钱再加上县太爷给的,差不多正好五两。 他正准备抬手,拿着钱袋的手就被鸿叔抓住,“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放心,鸿叔。”李牧拍了拍鸿叔的手,他把自己身上带的钱掏出来全放进了钱袋,然后把钱袋放到了秦老爷面前的桌子上。 “这”县太爷面色有些难看。 这差事落在他头上他肯定能从中赚一笔,但现在这样一闹就没他事儿了。他心虽有不满,秦老爷的面子他却不得不卖,所以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过也就是那么会儿时间,县太爷想了想就放宽了心。两国开战已经十多年的时间,中间一直打打停停,虽然现在打了胜仗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继续打? 就那么一座搬不走的荒山,这时候愿意投钱进去的可真不多,就当是便宜了这小子了。 “那就麻烦你了。”秦老爷笑着看向县太爷。 县太爷扯着嘴角笑了笑,赶紧招呼着让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立契,然后又亲自看着两人签了字画了押。 鸿叔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李牧,直到跟着收好了契约的李牧出了门他才开口,“你弄个水塘干嘛?” 别人得了钱,都是赶紧火急火燎的往兜里塞要藏起来,李牧倒好,还没捂暖和就给双手送了出去。 那水塘村里的人都知道,早些年养过鱼,现在很多年没人打理基本已经空了,就村里的人偶尔嘴馋会去里面抓两个小虾米。 “鸿叔。”李牧凝目看向他。 “怎么?”鸿叔其实是有些不赞同。 “您带钱了吗?”李牧如墨的黑眸中难得有几分窘迫。 鸿叔好笑又好气,不过开口的是李牧,他终还是掏出自己带来的所有钱放在了李牧手里头。 “净瞎折腾。”把钱全部给李牧后,鸿叔向着前方走去。 他是不知道李牧到底想干嘛,但李牧的品性他了解,他不是那种没点把握就瞎折腾的人。 从县衙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到头顶,街上的行人数量也达到了巅峰,李牧跟着鸿叔往街那头走,一路下来被挤出了一身薄汗。 “你到底要买什么东西?”鸿叔把李牧带到了他要去的地方后停下脚步。 李牧拿了钱就让鸿叔带他去卖肉的市场,这年头里大家日子过得都拮据,这里说是卖肉的市场,实际上总共加起来都不到五家店。 李牧到了地方之后四处转了一圈,便向着一处卖蛋的地方走去。鸿叔原本还猜李牧是嘴馋,结果就见他在一处卖小鸭崽崽的地方蹲下。 李牧不知道与那店家说了什么,那店家便喜笑颜开,殷勤地站起来帮着在一堆鸭崽里挑选。 片刻之后,李牧脱了身上的外衣罩在装着鸭子的篮子上,把篮子提了起来。 鸿叔见李牧这样大概猜出他要做什么了,他虽还有些不赞同,但李牧想要闯一闯的心他还是欣赏的。 其实这东西村里头的人也不是没养过,可这玩意儿太娇贵,活得挑剔又容易生病,从鸭崽子养到大,十只里能剩下两只就不错了。 特别是如今这烽火连天人都吃不饱的日子,谁还顾得上这些玩意儿? “买了多少?”鸿叔掀开衣服朝里头望了一眼,那些个看着就才出壳的鹅黄色的毛球被篮子晃得有些害怕,一个个的缩着腿蹲在一起。 “三十个。”李牧提着篮子的肌肉微凸,篮子悬空,离他有半臂之远。 “那么多!”这东西可不便宜。 “嗯,店家又送了几个。”他买了三十个,店家索性就把剩下的那几个也全部给了他。 这东西不便宜,存活下来的几率又不大,大多数寻常人家也就是试着买几个回家养着好下蛋,像李牧这样一次性买几十个的是真不多。 两人正说着,前方突然热闹起来。 一群官兵从远处走了过来,一路上见人便问见人便看,似乎在找什么人,动静十分大。 民不与官斗,那队人过来后,街道上的人都自觉向两边让开。 可这前面一队人才走,后面另外一队又来了,这次开始挨家挨店的查。这一查街上店家生意都没办法做,也没人敢吱声,只是忍着。 李牧和鸿叔两个人被抓着问了具体情况被放走后,才总算是从旁边抱怨的人口中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听说那常胜将军逃到咱们这边来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吧,不是悬赏都出来了吗?光举报有用的消息就能得一千两,你说要是让我给找着了” “得了吧,那好事儿能有你?” “我就是说说怎么了,而且这次动静这么大,据说都调遣了几千人过来,附近几个城镇全都挨着挨着搜了个遍,如果不是真有风声他们怎么会这么折腾” 山里头零嘴不多,几颗花生米就让他宝贝得不行。 把花生剥了壳,他抬头看了一眼仲修远,又分了一颗花生米给仲修远,给放在他白皙修长略带薄茧的掌心里。 “婶婶,吃。” 听着那奶声奶气的叫唤,仲修远呼吸又是一滞,下一刻,他整张脸红得宛若迎着晚霞。 出了门的李牧看了一眼天气,他脚下生风,快速向着山里头走去。 习惯了战场上常年的奔波走动,这山里头那陡峭不好走的小路,倒是简单了。 李牧家的那两块地在另外一座山头,看着倒是挺近,但从村里到那边去,路上下了山还得再爬一趟山。 山里有句土话叫做‘看到屋走到哭’,指的大概就是这情况了。 山里头山路多,量是李牧走到地里的时候,身上也不禁多了一层汗。 明晃晃的太阳顶着晒,明明才四月,也不知道哪里来得这么大太阳。 到了地方,李牧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几分惊讶,原本预料当中的两块荒土居然没杂草丛生,而是被分成了好几个小格,分别种着不少东西。 起先的惊讶之后,李牧倒是很快就想明白过来。 他那屋里不值钱的家具都有人抢着要,这好不容易翻出来的两块新地怎么可能没人抢? 虽然山里头的地贫瘠,就是精心照料,地里头的庄稼一年下来也顶不上山下面一块沃土一个季度的产量,但既然有现成的地摆在眼前,又怎么会有人不要? 李牧的父母死得早,他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两块地荒了四c五年时间没人打理,土里头别说杂草小树苗都长了一波了。 后来他个锄头把式都拿不好的人跟着鸿叔学下地,顶着烈阳磨了一手茧,费了个把月的时间才把两块地收整出来。 现在看来,他自己没种成反倒是便宜了别人。 不过既然地没荒着,他也就省了不少。 四处看了一圈后,李牧转身往回走。 下山的途中,李牧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趁着这腾出来的一点时间在山里头走了一遭,采了一些止血促进伤口愈合的草药。 山里头的人没那么金贵,小伤小病都是自己上山里头弄点药吃了就得了,李牧也跟着其他的人浅学了些,懂得不多,止血去热这些基础的药倒是知道。 从林子当中钻出来时,李牧手中已经握着两把药草。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往回走去。 回去的时候,村里头的吵闹已经平息下来,鸿叔正在他家院子里抱着允儿逗弄。 见李牧回来,他走上前来,他从自己兜里掏出了近一两银子的一大把铜板塞到了李牧的手里,“钱我给你要回来了,自己好好收着。” 这钱本来有人想拿回去的,但是他没让。 也亏得那些人好意思开那个口! 说起这事,鸿叔就来火气。 李牧看了看手里的铜板,进了屋,随意放在了桌上。 鸿叔此刻又道:“对了,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在村头看到个陌生人,说是来找人的。” 正准备把手里头刚采回来的草药拿到厨房处理的李牧脚步停住,他侧过头去看向鸿叔,“找人?” 李牧的声音有些大,就连里屋的仲修远都注意到了。 面对李牧如炬的目光鸿叔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说道:“是呀,是个没见过的陌生人,说是来山里找人,我问——” 鸿叔话还没说完,李牧就把手中的药草扔在了墙边转身向着村那头跑去,李牧的动作快,一眨眼的时间就消失在了拐角。 鸿叔本来想要叫住他,话还没出口,人就不见了。 “我这话还没说完呢”鸿叔走了两步想追,想了想又作罢,反正这村儿就这么大,李牧找不到人自己就会回来。 依着枕头坐在床上的仲修远,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没换的大红的喜袍,幽深的黑眸出神地望着窗外。 堂屋有风,穿堂而过,撩起他一头碎发,让他乱了心神。 该是什么样的绝妙佳人,才能让李牧跑得如此飞快,让他如此的迫不及待 脚上的伤口传来一阵疼痛时,仲修远才总算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伤口附近的喜袍扭作一团捏在掌心,本来就不甚好的布料都被揉出了皱褶。 仲修远放开喜袍,修长白皙的手动作轻缓的把布料轻轻抹平。他动作间喜袍是抚平了,但一放手褶子就又出现。 试了两次依旧毫无作用后,仲修远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去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 本应该是阳春三月生机勃然的天气,他嗅着的空气,却是充满了一股子酸楚味。 鸿叔都抱着允儿回自己家做饭了那会儿,李牧才回来。 鸿叔就住在李牧家斜对面,不远,坐在屋子里都能望见对方家。 在厨房中忙碌着的鸿叔见到李牧回来,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出了门,向着李牧家院子走来。 “我话还没跟你说完呢,你就跑。”鸿叔道。 “鸿叔。”李牧跑出去的那会儿村头已经没了人,问了住在村头的人,说是人已经走了好久了。 “来找你的是镇上府衙的人,知道你紧张。”鸿叔好笑,李牧这人看着倒是挺沉稳,怎么突然就这么没点定数了? “府衙的人?”李牧倒真有点惊讶。 “说是让你过几天去一趟府衙里,好像是你之前参军的事情。”鸿叔见李牧听到参军两个字就皱起眉头,他连忙又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帮你问过了,不是让你回去当兵,好像说是上头有什么东西分发下来了。” 李牧闻言松了口气,同时一股失望也随之袭来。 他回这里来是为了找人,可如今时间都过去了大半个月了,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找人这事儿你也别急,得慢慢来,这年头来往的人流动性大,急也急不来的。”鸿叔安慰道。 李牧无声长吁一口气,吐出心中的郁结,“我知道了。” “行了,赶紧回家去弄点吃的吧,这都大中午了。”鸿叔挥手,向着自己家走去。 他家院子里头,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被太阳晒得迷迷糊糊的,这会儿正打着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李牧去墙角捡了自己之前扔下的草药,进了厨房。 穷人家的吃食自然比不上大富人家,所以大多都是饭c粟c麦这些个粗粮加上盐,或者就个酱菜。米面都精贵,吃的少。 好在李牧的手艺还算不错,同样的东西他和别人比做出来味道却不一样,允儿就爱吃他做的东西,鸿叔也曾赞叹过。 煮了些吃食,李牧又翻了半碟酱菜出来,然后托着三个碗去了里屋。 在屋里简单的吃完饭,李牧收拾了东西去了厨房,把之前准备好的药端了出来。 药一共有两份,一份是喝的,一份是外抹的。 把喝的那一碗递给仲修远后李牧在院子里架了个支架,把床上的被子拿出去晒了。 四月天的太阳暖和,晒过的被子也暖。深山林子里头潮气重,晒了晚上睡着才舒服。 做完这些李牧再进门的时候,起先递给仲修远的那一碗黑漆漆的药,他已经全部喝了下去。 李牧拿走空碗放在桌上,又端着另外一石头碟深绿色黑漆漆的东西回来,他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裤子脱了。” 一口气把一整碗又苦又涩的中药喝完都面不改色的仲修远,在听到李牧这话之后,下意识的就抬起手拽住了自己的裤腰带。 李牧低着头用竹篾子搅拌着那有些难闻的东西,等了会儿没等着仲修远的动静,他伸出手向着仲修远的裤腰带而去。 仲修远冷冷撩起睫毛颤了颤,他瞪圆了一双眼,变了脸。 想他堂堂一个战无不胜的常胜大将军—— “脱掉。”李牧抬眸,黑眸如玉。 仲修远拽着裤腰带的手紧了紧,又加了几分力道。 不大且简陋的堂屋里头,鸿叔拉着李牧语重心长地说话,“鸿叔看着你成了亲,这心里头的石头也就落下了,以后好好过日子,知道了吗?” 说话间,鸿叔从自己的衣袖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塞到了李牧的怀里,“这是鸿叔的一点心意,不多,山头的日子苦穷,你留着省着点用。” 李牧把东西拿在手里后立刻就感觉出了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小串铜钱,大概有半两左右,就像洪叔说的确实不多,但是在这深山老林的小旮旯窝里这些钱已经不少。 “鸿叔,这东西你拿回去,我不能要。”李牧想都不想便把那钱袋塞回给鸿叔,“我有钱。” 山里头的日子确实是穷苦,鸿叔当年又因为他的原因受了伤腿脚不方便,省下这么些钱来不容易,他当然不能要。 李牧把钱递回去,鸿叔却不接。 他弯腰把在自己脚边站着的小娃娃抱了起来,他抱着那小娃娃,双手就不空了。 李牧就想把钱给那小娃娃拿着,那小娃娃却是看他伸手过去,转头害羞的躲到了他爷爷的怀里,“爷爷” 鸿叔见了,他虎着一张脸看着李牧故意有些凶的说道:“行了,你就自己拿着吧,你的情况我还能不清楚?你有钱?你有个屁的钱!那军队里能给你几个钱?而且你这一路上回来又花了钱,往下家里还要置办东西,媳妇儿又才娶,哪样不花钱?” 李牧兵役满期的时候,军队里确实给了他些钱,一共二两多银子。 这二两多银子要是直接放在这山里头,那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山里头的人都是自给自足全靠一双手和一洼地讨生活,想要省下这点钱不容易。 可是李牧拿了钱之后就从外地赶回来,一路上吃喝都得用钱,他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到村里的时候,手头上已经只剩下不到半两银子了,这还是他一路都睡野外省下来的。 但即使是如此,这钱他也不能要,“鸿叔,钱您就自己留着吧,再说了允儿以后也还要花钱呢。” 允儿是鸿叔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娃娃,是他孙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041.要我抱抱么?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县太爷见衙役把李牧他们领了进去, 问了原因后脸色就有些不耐烦了, 开口就要赶人,“没看见我这正会客吗?没点眼力色。” 瘦得跟个猴子精的县太爷呵斥完那衙役, 又低头哈腰地看向旁边的人,“秦老爷,您交待这事情我一定给您尽快办妥,您就放心吧。” “好,好。”被称作秦老爷的男人回头看向门口的鸿叔与李牧, “他们这是?” “哦,那年轻的是镇上退下来的兵, 前阵子咱们不是打了胜仗吗?上头给了些体恤金, 说是让给分发下来。”说起这件事县太爷就有几分好笑, “这年头这样命大的人可不多, 搁咱们附近几个乡镇都算赫赫有名了。” 说话间, 县太爷连忙招手让旁边的衙役去拿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体恤金过来。 听到这事, 李牧倒有几分惊讶。 参军这么多年他只听说过死人家里有抚恤金, 可到底分发下去没谁知道, 活人就更加没听说过了。 片刻后,衙役拿了一个小袋子过来递给了李牧。袋子不小,可里头的东西却少,前后加起来可能也才一两银子。 李牧面无表情收了钱, 秦老爷却在这时候笑着开了口, “这上头分发下来的就这些?” 一两银子若给寻常人家倒也能用个半年, 可是作为抚恤金就不算多了, 特别还是李牧这情况。 县太爷见秦老爷对这事上心,神色有些怪异,他犹豫片刻后走上前来拿过李牧的钱袋看了看,然后回过头去瞪向一旁的衙役,“我让你拿抚恤金,你拿的这是什么东西?” 那衙役看着县太爷的脸色连忙低头认错,又跑回去重新拿了东西出来。这次再出来袋子里倒是多了些钱,大概有四c五两的样子。 补了钱,县太爷又把衙役呵斥了一遍,做足了戏。 这年头死人的东西都有人想要占,更何况活人。 秦老爷仿佛并未察觉,笑了笑,站起身,“我这镇上的房子还有那山,就麻烦县太爷了。” “山?”接了钱,正准备离开的李牧停下脚步。 屋里,县太爷正和那秦老爷两人说话,听了李牧的话两人都回过头来。 县太爷对李牧的不识抬举有些不喜,那秦老爷却面善,他笑道:“我以前也是住这镇上的,现在想搬到城里去,镇上的院子还有后面的山都要转手,怎么,你有兴趣?” 李牧仔细打量了一眼秦老爷,“是后面带着个大水塘的山?” 李牧他们村子后面有一座山,据说是镇上一户有钱人家的产业,战火连天的年代没人打理,是座荒山。 “没错,就是那里。”秦老爷饶有兴致地看向李牧。 鸿叔也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李牧到底想干吗。 李牧有些犹豫,他曾经打过这山的主意,更准确来说是那水塘的主意,但以他的财力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负担不起。 李牧的犹豫让县太爷有些不耐烦,让鸿叔也有些迟疑,唯独那秦老爷面不改色,依旧耐心的笑着等着。 片刻后,李牧下定决心,“山你是要卖吗?” “也不一定。” “我想跟你租水塘。”李牧道,“先租一年。” 秦老爷弥勒佛般哈哈笑,倒也没拒绝,“你出多少钱?” “五两银子。”李牧道。 “行。”秦老爷依旧哈哈笑。 面对秦老爷的爽快,屋子里几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李牧也不例外。 五两银子包个水塘,这价钱可不高,这秦老爷的模样也不像是着急要那小几两银子的。 秦老爷那水塘很大,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打理了不过绝不止这价钱,李牧开口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钱你带了吗?要不今天签契,正好县太爷也在,可以帮咱们做个证明。”秦爷爷依旧是那笑眯眯的慈祥模样,让人看不透。 李牧算了算,他今天带来的钱再加上县太爷给的,差不多正好五两。 他正准备抬手,拿着钱袋的手就被鸿叔抓住,“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放心,鸿叔。”李牧拍了拍鸿叔的手,他把自己身上带的钱掏出来全放进了钱袋,然后把钱袋放到了秦老爷面前的桌子上。 “这”县太爷面色有些难看。 这差事落在他头上他肯定能从中赚一笔,但现在这样一闹就没他事儿了。他心虽有不满,秦老爷的面子他却不得不卖,所以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过也就是那么会儿时间,县太爷想了想就放宽了心。两国开战已经十多年的时间,中间一直打打停停,虽然现在打了胜仗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继续打? 就那么一座搬不走的荒山,这时候愿意投钱进去的可真不多,就当是便宜了这小子了。 “那就麻烦你了。”秦老爷笑着看向县太爷。 县太爷扯着嘴角笑了笑,赶紧招呼着让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立契,然后又亲自看着两人签了字画了押。 鸿叔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李牧,直到跟着收好了契约的李牧出了门他才开口,“你弄个水塘干嘛?” 别人得了钱,都是赶紧火急火燎的往兜里塞要藏起来,李牧倒好,还没捂暖和就给双手送了出去。 那水塘村里的人都知道,早些年养过鱼,现在很多年没人打理基本已经空了,就村里的人偶尔嘴馋会去里面抓两个小虾米。 “鸿叔。”李牧凝目看向他。 “怎么?”鸿叔其实是有些不赞同。 “您带钱了吗?”李牧如墨的黑眸中难得有几分窘迫。 鸿叔好笑又好气,不过开口的是李牧,他终还是掏出自己带来的所有钱放在了李牧手里头。 “净瞎折腾。”把钱全部给李牧后,鸿叔向着前方走去。 他是不知道李牧到底想干嘛,但李牧的品性他了解,他不是那种没点把握就瞎折腾的人。 从县衙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到头顶,街上的行人数量也达到了巅峰,李牧跟着鸿叔往街那头走,一路下来被挤出了一身薄汗。 “你到底要买什么东西?”鸿叔把李牧带到了他要去的地方后停下脚步。 李牧拿了钱就让鸿叔带他去卖肉的市场,这年头里大家日子过得都拮据,这里说是卖肉的市场,实际上总共加起来都不到五家店。 李牧到了地方之后四处转了一圈,便向着一处卖蛋的地方走去。鸿叔原本还猜李牧是嘴馋,结果就见他在一处卖小鸭崽崽的地方蹲下。 李牧不知道与那店家说了什么,那店家便喜笑颜开,殷勤地站起来帮着在一堆鸭崽里挑选。 片刻之后,李牧脱了身上的外衣罩在装着鸭子的篮子上,把篮子提了起来。 鸿叔见李牧这样大概猜出他要做什么了,他虽还有些不赞同,但李牧想要闯一闯的心他还是欣赏的。 其实这东西村里头的人也不是没养过,可这玩意儿太娇贵,活得挑剔又容易生病,从鸭崽子养到大,十只里能剩下两只就不错了。 特别是如今这烽火连天人都吃不饱的日子,谁还顾得上这些玩意儿? “买了多少?”鸿叔掀开衣服朝里头望了一眼,那些个看着就才出壳的鹅黄色的毛球被篮子晃得有些害怕,一个个的缩着腿蹲在一起。 “三十个。”李牧提着篮子的肌肉微凸,篮子悬空,离他有半臂之远。 “那么多!”这东西可不便宜。 “嗯,店家又送了几个。”他买了三十个,店家索性就把剩下的那几个也全部给了他。 这东西不便宜,存活下来的几率又不大,大多数寻常人家也就是试着买几个回家养着好下蛋,像李牧这样一次性买几十个的是真不多。 两人正说着,前方突然热闹起来。 一群官兵从远处走了过来,一路上见人便问见人便看,似乎在找什么人,动静十分大。 民不与官斗,那队人过来后,街道上的人都自觉向两边让开。 可这前面一队人才走,后面另外一队又来了,这次开始挨家挨店的查。这一查街上店家生意都没办法做,也没人敢吱声,只是忍着。 李牧和鸿叔两个人被抓着问了具体情况被放走后,才总算是从旁边抱怨的人口中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听说那常胜将军逃到咱们这边来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吧,不是悬赏都出来了吗?光举报有用的消息就能得一千两,你说要是让我给找着了” “得了吧,那好事儿能有你?” “我就是说说怎么了,而且这次动静这么大,据说都调遣了几千人过来,附近几个城镇全都挨着挨着搜了个遍,如果不是真有风声他们怎么会这么折腾” 与此同时,床上,李牧一只手握住仲修远的两手,把它们抵在床头,另一只手下滑,一掐。 “唉”一声吃痛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那声音不小,在一阵吵吵嚷嚷喊打喊杀的声音当中十分的突兀。 听到那声音,原本闹哄哄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一时之间屋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本能的转动脑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们来得突然,屋内没有点灯,房门打开之后月光透进来,把屋内的情况照的隐隐约约。 月光朦胧,床上却是一片旖旎暧昧。 衣衫凌乱的两人,屈起的露在外面的腿,还有那交织在一起的黑色长发 正忙着的李牧闻声受惊,他猛然回过头去看向身后突然闯进屋内的那群人,然后赶忙拉过被子盖在身下的人身上把人遮了起来,以免c光外泄。 “你们这是做什么!”李牧藏好身下人后回过头来时,英气的脸上已满是令人颤骇的怒气。 那几乎是低吼的呵斥声惊醒了众人,让众人有瞬间的恍惚,都忘了自己到底来这里干嘛。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舒兰,她跳脚,指着床上的人便吼道:“官老爷,那就是仲修远,你们快把他抓起来!” 闯进屋内的众士兵却没有动静,一个个的脸上都有几分扭曲,他们刚刚都借着月光隐约看见了,床上躺着的那确实是个胸口一马平川的男人,可 “滚!”在军营当中练出一身骇人戾气的李牧不再隐藏,他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直直的望向张舒兰。 他整个人如同索命的厉鬼!仅是被他盯着,众人就毛骨悚然。 李牧快速下了床,拿过旁边的外衣胡乱套上,动作间带着几分狠厉急促,全然是被人打断好事索求不满的冲天怒火。 见李牧下了床,屋里的人慌了。特别是那张舒兰,她哪里见过这架势,当即吓得腿软转身就狼狈的往门外跑。 其余的那群士兵也吓了一跳,虽然他们也是战场上下来的,但是面对这样惊人的气势,他们也是手脚冰凉如置冰窖。 领头的那将士看着自己被吓得倒退而去的士兵,脸上有几分难看。不过他并没有继续,而是下了令让众人退出房间。 李牧逼着众人出了房间,怒不可遏的他也不系上衣裳,反手重重地关上门便看着面前的这群人。 已经躲到人群外的张舒兰见状,又叫嚣起来,“官老爷,你快” 李牧冷眼瞪去,森冷的目光散发着如同冬月里的冰冷刺骨寒气,瞬间就让她闭了嘴。 张舒兰一哆嗦,只觉得全身发凉头皮发麻,原本还气焰嚣张的她此刻已经不可抑制地害怕起来,双手更是颤抖的厉害。 带头的将士此刻就有几分尴尬了,这种事情被打断起的怒火,同是个男人的他当然懂! 但他堂堂一个队长被人给瞪出一身冷汗,他有些交代不了,“屋里那是什么人?” 双眼猩红的李牧看向他,因为生气,他的语气都冲,“干吗?!” 那将士讪讪赔笑,“兄弟,我们这也是公事公办” 他倒是还不知道李牧是退役下来的,但是李牧这样有能耐的人,他不想惹。 旁边的鸿叔见状,连忙上前说道:“官老爷,我说的是真的,我这傻侄儿真的没有藏什么大将军!那就是他媳妇。” 将士闻言又随口问了两句,便下令让众人撤走。 张舒兰和龚光远急了,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在李牧冰冷的视线之下两人都脸色惨白一身冷汗,均没敢开口。 “滚!”李牧在又一声呵斥下,两人屁滚尿流,转身逃走。 众人散去,李牧院子中安静下来,但下山的路上却是热闹。 一群士兵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却焉了吧唧地回去,自然有人不甘心,“队长,那人咱们真的不再查查?” “还查个屁?” “可这” “行了,赶紧下山!” 黑暗中,众士兵不再说话,那将士却又道:“咱军营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仲修远最恨别人把他当个女人?那男人要真是仲修远,能让别的男人骑他身上干?” 听了将士这话,原本安静的士兵全都嘿嘿的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一群笑着的士兵下了山,山路逐渐恢复安静。 小路旁,漆黑的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响起。 “副队长,那咱们还上去不上去?”有人小声问道。 迟疑片刻后,另一道声音响起,“去看看,不能错过!”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后,林中归于平静。 混乱结束,李牧收敛了气势进了屋,褪了衣服上了床,闭眼就睡。 仲修远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 半个村外,张舒兰与她儿子龚光远两人也是彻夜难眠。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张舒兰在下半夜时,把她儿子从床上拖了起来,两人在屋子里商商量量合计了许久。 第二天清晨,天未亮,张舒兰和龚光远两人就下了山去,去了昨夜龚光远找那将士的地方。 一番好说歹说,总算是见到昨夜的那将士后,张舒兰一进门就哭跪在地上,“官老爷,你可一定要相信我们呀,那真的就是仲修远没错!” 将士闻言,挥了挥手就想让人把他们赶走,张舒兰却又赶紧哭道:“官老爷,我是真的见过他腿上那伤口,那伤口是不是从膝盖到腿侧了?是不是在右腿?” 原本准备赶人的将士瞬间皱眉,“你说什么?!”那伤口的事情军队的人并没有对外宣布具体情况,一直都只说有伤。 张舒兰一见有戏,那还不得赶紧说:“那就是你们要找的人,绝不会有错的!他那伤口我亲自看过,从膝盖那儿都裂到外腿侧了,那皮肉哦,都往外翻,绝不会错的!” 说话间,张舒兰在自己旁边跪着的儿子腿上拍了一下。 龚光远得到信号,也连忙说道:“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子的,那伤口我也见过,绝对就是刀伤!而且那男人我也见过,长得是真好看。” 两人一唱一和的保证那将士没听进去多少,可他脸色却变得有几分难看。 长得好看,右腿上又有刀伤,前段时间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 迟疑片刻后,那将士再次招来昨夜的那群士兵,准备再上山。 如今上面逼得急,不把人抓住誓不罢休。 特别是在这阵子他们军队又连着大胜了一场后,那命令就更急了,上头更是放了话,抓到有赏抓不到就全军军法处置! 一众人再次风风火火的上山,山上,另外一群躲在林中隐藏身形的人却开始有了动静。 他们在林中藏了一夜,如今正慢慢向着村子李牧家那边靠近,试图看清楚屋里人的模样。 “副队长,我们要不再靠近点?”来的一群人总共二十来,都换了装,看着倒是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太大差别。 “不,就这样,千万不要被发现了。”被叫做副队长的是个小年轻,模样周正,年纪不大。 他们总共才这么几十个人,都是偷溜过国境跑到这边的,万一要是被发现那任务就可以直接算作失败了。 小年轻做了个手势,所有人都爬上了树藏好,隔着许远盯着李牧家那小院子。 院子中,昨夜离去的那群士兵又风风火火的杀了回来,虽然这一次那将士谨慎了许多,但态度却更为强硬了。 “你们还想干吗?”一看到这群人,李牧眉头就紧皱,故作愤怒。 “我听说他脚上有伤,让我们看看。”将士顶着李牧的注视头皮发麻地说道:“我希望你不要让我为难,如果他不是,我们也不会继续纠缠。” 见两人对峙,和那群士兵一起上来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两人,此刻得瑟了。 “他要是不是仲修远,他怕什么检查?”张舒兰站在那将士后面狐假虎威。 “没错,我看你就是窝藏嫌犯,大人要不你把他一起抓了?”龚光远火上添油。 昨夜的事情后,张舒兰觉得李牧这兵痞子绝不会放过她,肯定要使坏,所以她是为了自保才选择先下手为强! 这都是李牧逼她的。 说话间,已经有士兵准备进屋强搜。 李牧伸手拦住,“不行。” 士兵见状,看了一眼旁边冷着张脸的将士,决意要闯,“难道你想和大宁为敌?!” “滚!”李牧没想到这些人会杀个回马枪,他瞥向旁边一脸得瑟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眼中已经多了几分冰冷杀意。 他倒不怕这几十个人,可他若是动手,那这里就不能再呆下去了。 一时间,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紧闭的房门却突然开了。 “相公” 李牧气息蓦地一乱,他随声回头看去。 仲修远在李牧幽幽地注视下走来,他故作温柔镇定,可就只他自己才知道,他掌心中已是一片汗湿,李牧赤然戏谑地打量着他的视线,让他羞得恨不得就地挖个洞钻进去。 那两个字,与他就是两块烙铁,搁他心里的烙铁。 “咚!” 一声闷响,惊起林中飞鸟。 “副c副c副队长?!”远处,林中,在树上的众人震惊地瞪圆了眼。 “没c没事。”小年轻拍拍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两下就上了树。 搁树上蹲好,小年轻撅着屁股一动不动,仿佛刚刚被吓得从树上摔下去的不是他。 小年轻蹲好了,其余那二三十个大男人却都哭了,“副c副队长,将c将c将军他是不是坏掉了?!” 李牧满身冷汗的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驱散刚刚梦中那充满了血腥味的残酷战场。 可是这没有用,他呼吸时鼻翼间依旧都是腥甜的味道。 他单手支着额头坐在床上,长发凌乱的拂在满是冷汗的脸上,如剑的墨眉微皱起,面露痛苦之色。宛若冬夜寒星的瞳眸被蒙上一层霜气,带着几分疏离几分冰冷让人看不真切。惨白的薄唇抿出一道冰冷的弧度。 他不言语时,一身森冷杀气,似乎连空气都为之安静。 片刻后,李牧掀开被子,汲着鞋子出了屋往院子里走去。 山里早晨打霜,李牧出门时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白雾茫茫。仙雾渺渺的远山近景硬是把这山中小村弄出几分飘渺,但更直观的,却是冷。 山里头温度低,入了春的天气搁山里头依旧冻人。 李牧站在竹篱笆的院子中大口吸气,让冰冷的晨曦涌入胸腔。 他走到井边打了水,就着四月冰凉的寒井水洗漱一番,直到把梦境中嗅到的血腥都洗净后,他才抹了抹脸,回屋子里套了外衣穿了鞋。 出了篱笆院,李牧顺着小道开始慢跑。 顺着他脚下的这条羊肠小道一路向着下面跑去,跑过大半个村子,出了村再往下就是一片森林。森林中路不好走,时而陡峭时而狭窄。费些时间兜兜转转出了林子,就算是到了山脚下了。 下了山,沿河西行几里,过翠竹林,辗转不过百来步便能看到个镇子。镇子很大,是附近最大最繁华的大镇。 从他们村子到镇上看着不远,但是来回一程最少却都是两c三个时辰的事情。 村里的人都说不爱去,事实上却是不敢去。 搁别的村儿去一趟镇里还能坐坐牛车,可他们这地儿在山上,山旮旯窝里头,上下山得自己走,下了山倒是可以坐个船或是租个马车,可那玩意儿忒贵! 上赶着来回一趟的花费,都够买半斤米了。 迈动着沾染了露水的脚,踏过一片青草地,眼前便是山脚。 李牧这跑步的习惯是在他回来之后才养成的,他睡不着。打了胜仗又恰逢兵役到期,李牧这个老兵油子就被放回了家,这本该是件好事,可回了家李牧却有些享受不来这清闲生活了。 军营里那些日子太过深刻,那些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场景太过清晰,他每回梦醒,都仿佛听到了迎战号子见到了那片血泊。 他睡不着,有时候能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两个时辰,后来就养成了这清晨起来慢跑的习惯,消耗消耗体力,夜里兴许能睡个好觉。 跑到了山脚,李牧折返往山上跑去。 再上山时,李牧身上的那份戾气已经散去,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的他颇有些文雅书生气。 这会儿村里的人已经起了大半,三三两两的聚在自家院子里头打水洗漱,相熟的看着李牧跑得一身是汗的模样还会打声招呼。 霜散了,村子亮堂了。小村子里多了说话声,倒是热闹起来。 进了村子,李牧放慢了速度向着自己住的地方跑去,临过村里祠堂的时候,一群半大的小孩从拐角处突然窜了出来。 见到李牧,几个小孩嘻嘻闹闹的便围了过来。 “哎,李牧,听我爹说你今儿个要成亲了?”孩子中一个较大的女娃娃指着李牧问。女娃娃是村长的孙女,村里的孩子王。 李牧看了这几个小鬼头一眼,没说话,继续向着自己家里跑去。大概是李牧收敛了戾气让几个小孩不怕,所以一群人围了过来跟着他一起跑。 “我也听我娘这么说,你真要娶媳妇儿啦?”一个还挂着两条鼻涕的小孩嘻嘻笑着,说起媳妇儿几个字,他还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旁边几个小孩听了,也跟着嬉笑了起来。 他们村小,喜事可不多见,偶尔有那么一回,在小孩眼里那就跟过年似的。 “李木木,你媳妇长啥样啊?好看吗?”另一个小孩跑到了李牧的面前。 “狗娃子,人家媳妇长啥样你关心个啥?”带头的女娃娃指着他的脑门儿便戳,“干嘛,你也想娶媳妇了?” “哈哈哈狗娃子羞羞脸,想娶媳妇儿咯!”旁边几个小孩立刻热闹了,一个个地拍着手嬉笑着围着那闹了个大脸红的小孩闹去了。 李牧没理他们,拐过拐角便向着自己的那小院子跑去,才到院子篱笆外,一旁便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还跑啊?”一个头发花白看似最少得有四/五十的老人踱步向着这边走来。 “鸿叔。”李牧开了口。 李牧有些不爱理会人,虽然他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静止如水的不争模样,实际上却是个性子有些冷,无拘无束自由散漫的人。 几年前那事之后,这村里其他的人他都不爱理会,唯独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才会心甘情愿地叫上一声叔。 鸿叔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步子走得慢,他跟着李牧进了他家院子后,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堆东西塞到了李牧的手里。 “这是我昨夜里剪的一些囍字,晚些时候弄点米糊来,该贴的地方还是得贴。”鸿叔一边说着一边就已经开始绕着李牧家那不大的屋子转悠起来,琢磨着哪些地方适合用来贴囍字。 李牧把红纸放在桌上,“您知道的,我用不着这些。” 鸿叔停下脚步,他有老寒腿,这种湿气重的日子里难熬。 李牧已经走到院子中那口古井前,他打了水,进了洗浴间就着水桶便往身上淋。来来回回山上山脚地跑了一趟,即使他的体力顶得住,身上也早已经是大汗淋漓。 汗水掺杂着雾水湿了衣袍,粘糊糊的贴在他的身上,把他那一身在军营里练就出来的好身材凸显无遗。 等鸿叔把这屋子转了一圈琢磨了一遍时,他已经冲完了澡穿上了干净衣服。 “你咋还穿这个?我昨天不是给了你一套好些的旧衣服吗?穿那个!都成亲的人了,还这样随便。”鸿叔说完便向着李牧家厨房走去,准备自己找了米糊黏囍字。 李牧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穿了几年的旧衣服,他理了理衣摆把皱褶扯直咯,没去换衣服,而是跟着往厨房里头走。 鸿叔在李牧家厨房转了半天没找到米糊,又绕回自己家里头拿了些米糊浆浆过来,然后展开被李牧放在桌上的囍字就开始在背面刷浆。 李牧见他决意要贴,走到院子里头看了看自己那个加上厨房一共才四间的破屋,道:“要不就贴两门上吧?贴两个意思意思就行了。” 他对这门亲事本就不抱期待,这事是村里头给他张罗的,但是闹到最后负责的却成了村长那一家子人,那一家子人给他说的媒,不是个缺胳膊少腿的他就应该庆幸了。 想起这事儿,李牧有些烦,子夜寒星般冷冽的黑眸中散逸出几分杀气。 如果不是因为有事必须回来,他是决计不会再回这村子的。 鸿叔拿着大红的囍字出了门,在门边看了看找准了方向,一点一点的把手里头的字往上面贴,他贴得格外的认真,似乎是想要把这本就剪得好看的囍字贴得更漂亮些。 “鸿叔知道你委屈,但是这事儿你不委屈,有个人能陪着你能给你分担一下那些砸七砸八的琐碎事情,不是坏事儿。”鸿叔贴完了一边又进屋去刷米浆。 李牧没说话,他进了屋,帮着刷米浆。 “这事是村里大家的意思,钱也是大家东一点西一点筹的,量是那村长一家人有心,他们也不敢当着全村的人作怪。”鸿叔出言安抚李牧。 一晃五c六年的时间过去,五c六年前那会儿李牧还是个青嫩雏儿,不然也不能让那些人作出那些事情来。现在不同,刚回来那段时间的李牧赤然一身外露的凌厉之气,村里头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怕他。 “嗯。”李牧应了一声。 其实他对成亲这事也不排斥,整日里整日里的与死人打交道,时间久了,他也确实是有点想那种孩子老婆热炕头的日子。即使只是两个人相安无事的柴米油盐凑合着过日子,也总比死在战场上好。 这仗,他是再也不想打了。 他排斥的,是给他安排这事儿的那些人。 看着朴实憨厚的人,真的做起缺德事儿的时候,一点都不会手软。都是自私的人,天性。 “当年本来不该你去服兵役,是村里亏待你了”鸿叔给门上贴了囍字后并未停下,他昨夜剪了很多,似乎是准备把李牧家到处都贴上这东西。 在如今这种战火连天的年代里,服兵役几乎就等于送死,像是李牧这种服满了兵役居然还活着没缺胳膊少腿的,退役时就连上头的人听了都忍不住要多看他两眼。 李牧由着他去贴那囍字,没再劝。 “人老了,话多”鸿叔深吸一口气,他贴完手上的囍字之后回头看向李牧,“你也别杵这儿搁着了,快去把衣服换了。记得把你那房间收拾收拾,别还跟一个人住似的” 见李牧往屋子里走去,他又忍不住再叮嘱了一句,“动作麻溜些,再晚些时候吉时到了,新娘子就要送来了。” 背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的仲修远见李牧进屋找东西,他流夜黝黑的眸子朝着门后的方向望去,李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木门后面一个小小的娃娃蹲在那儿。 他似乎是吓到了,所以就把自己藏在门后面。 不过他还小,蹲门后面虽然把肚子脑袋藏住了,却把脚踝和屁/股露在了外面,朝着那边一看轻易就看见了。 “允儿,到叔叔这里来。”李牧轻轻拉开门扉蹲了下去。 允儿吓了一跳,他歪着脑袋朝李牧的方向看来,又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摸了摸李牧的鼻子,这才一下扑到了李牧的怀里躲了起来,“叔叔” 李牧把他抱了起来,回头间发现仲修远正望着这边。 休息了一晚的仲修远气色好了些,但脸色依旧惨白,看着李牧还有他怀中的那小娃娃,他卷翘的睫毛微颤,有些犹豫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李牧无声点头,允儿看不清东西,是半个瞎子。 另一边,村里的人都已经围在了村长家院子里,纷纷吵着要让张舒兰出来跟他们说个清楚。 山里人生活不容易,都把钱看得很重,他们拿钱出来是为了买个心理安稳,并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当然也看不得张舒兰私吞。 鸿叔已经挤到了人群的前头,他正把手中的木棍敲在张舒兰家的篱笆院上,发出哐哐的声响,挺吓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042.如今你还嫁吗?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李牧回来的时候, 正好看见鸿叔在他家门外伸长了脖子张望,“鸿叔?” 晨跑完李牧身上都是汗意,把他那一身匀称的肌肉衬得更加充满爆发力,也让他眉宇间多了几分精疲力竭后的神采奕奕。 鸿叔见到李牧, 神色间有尴尬一闪而过, 他连忙收回了脖之轻咳了一声, 面色尴尬的与李牧说话,“我这不是怕你早上睡过头了吗,你这新婚, 有些事情” 鸿叔虽然是过来人,有些话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李牧说, “你可别折腾得太过头了,好歹人家新娘子也才是第一遭” 原本就有些气喘的李牧听了鸿叔着一席话, 当即岔了气咳嗽起来。 鸿叔老脸一红, 一拍大/腿道:“都成亲的人了,以后早上就少折腾这些, 有空就好好的在家里呆着陪着你媳妇,再过个两天你跟我到山里头去,你那两块田我给你要回来了, 晚些时候你自己翻翻种点东西好好过日子。” 话说完, 鸿叔便往斜边对门的自己家走去。 片刻后,他拿着一大瓦罐出来, 瓦罐里头是些菜粥, 难得的大白米煮的粥。 鸿叔把还温着的瓦罐放到了李牧的手里, 边放还边叮嘱道:“咱们山里头日子是不好过,但也别委屈了你这新媳妇。” 其实鸿叔是想说让李牧不要委屈了自己,多吃点,吃好点。这几年的当兵生涯让李牧的个头抽高身体也变壮实了,脸色却一直不好,看得鸿叔心里头难受。 李牧看着自己手里头的瓦罐,他本想推拒,毕竟山里头白米饭可不容易吃到,但现在米都已经煮成饭了,他就是把东西给塞回去也变不成米。 “这么多我们两个也吃不完,鸿叔你把允儿带过来,一起吃。”李牧不容拒绝,他端着瓦罐往屋里走。 把饭放在屋内,李牧到厨房拿了四个碗出来,鸿叔原本有些不好意思,但见李牧碗都拿出来了也就没推诿,回家把允儿抱了过来。 鸿叔再来的时候,李牧端了碗饭正准备往屋里走。 “怎么?”鸿叔见了,面露疑惑。 “他有些不舒服,在屋里吃。”李牧道。 仲修远腿上有伤的事情他并不准备告诉别人,他的身份太过每感。 鸿叔听了这话显然是误会了,他脸上一阵发红,片刻后有些不赞同又有些欣慰地看了李牧一眼,“你这小子,夜里也不懂得温柔些。” 闻言,面无表情的李牧脚下步伐一顿,有些踉跄。他薄唇轻启反射性就想解释,最终却忍住了。 鸿叔这一句话,屋里的人显然也听见了。 李牧端着米饭进屋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仲修远揣着怦怦直跳个不停的心脏无比狼狈地看了他一眼,浴血沙场数年斩敌无数都从未曾眨过眼的他,此刻却是被李牧那冷清的视线逼得窘迫得燥得不行。 他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更是燥的飞起一片薄薄的红晕,让他本就俊朗的面容更是惊艳了几分。 李牧拿了张凳子放在床边,放下米饭,他回堂屋中和鸿叔他们吃了饭。 饭吃完,李牧进屋收了碗去洗,鸿叔则是趁着这个机会远远地看上一眼,看清楚屋内的是个男人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顾不上抱还在堂屋里的允儿,鸿叔急匆匆的就进了厨房,他一把拽住李牧脸色铁青地问道:“你跟鸿叔说实话,屋里头那是不是个男人?!” 难怪昨天他就觉得这新娘子有点怪,感情这根本就是个大男人! 鸿叔气得不轻,他老脸通红气喘如牛。见李牧没说话,他张望一圈,在灶膛前抽了根粗木柴气急败坏的就往外跑。 李牧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都已经跑出了院子。 “鸿叔。”李牧连忙追上去拉住他。 “放开我,我今天非要打死那老娘们儿不可!”鸿叔此刻真的是已经气疯了,那张舒兰拿了村里头大家一起筹的钱,却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鸿叔,你听我说”李牧拽着鸿叔。 以他的力量鸿叔自然是挣不开他,但鸿叔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他也不敢真的用尽全力,被气疯了的鸿叔拽着往前走了一段后,李牧才总算是拉住了他。 这边闹腾得这么厉害,住在附近的人家都纷纷好奇的朝着这边张望过来。 “出什么事情了,大清早的就要打人?”住旁边的狗娃子家一家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我要打死张舒兰那婆娘,那丧心病狂的瘪犊子玩意儿,这种事情她也做得出来,我今天非打死她!”鸿叔挣不过李牧,气坏了的他直接扯着嗓门儿就骂,中气十足的叫骂响遍了整座山头。 山里头的人都穷,愿意嫁进来的本来也不多,能筹钱给李牧找个媳妇儿不容易。所以他一直觉得,就算是对方模样不大周正,只要是个能陪着李牧好好过日子的也就行了,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婆娘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大清早的这边就吵嚷开,没多久,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围了过来。 从鸿叔的叫骂声中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众人二话不说就往李牧家跑,进了屋,见了是个大男人,这下整个村的人都炸开了锅。 做聘礼的钱是他们当初一起筹的,每家每户都有份儿,张舒兰随便上山脚下捡了个大男人回来,那钱还不就给她私吞了? 钱虽然不多,但那是给李牧成亲的可不是给她张舒兰的,她这未免有些太不厚道! 得知被骗,大半个村子的人二话不说都开始向着村长家围了去,要找她张舒兰讨要个说法。 鸿叔也要去,李牧连忙拉住了他,“鸿叔,算了。” 李牧其实本来就对成亲这事儿并不抱什么希望,原本也只是觉得得过且过,如今弄成这样他心中也谈不上失望,自然也就不气愤。 更何况如今躺在他床上的人还是仲修远,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不可能再把他给扔到山脚下去。至于具体要拿仲修远怎么办,那他倒是还要再看看再说。 “算了?这怎么能算了,这可是给你娶媳妇!难不成以后你要和那男人过日子,这怎么成!”鸿叔气得脸色发黑,捏着柴火棍的手都喀嚓作响。 他就盼着李牧好,为这事他不怕把整个村的人都得罪光,但凭什么事到临头了却让张舒兰那女人占尽便宜? 眼看着鸿叔又要走,李牧连忙道:“男人也挺好。” 气冲冲的鸿叔闻言立刻瞪大了眼,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牧。 随即,他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早上发生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李牧昨晚和他那新娘子同床共枕了一宿,早上也没见他露个不满,反而是面露红光,难道 这烽火连天的岁月什么妖魔鬼怪的事情都有,这种男人和男人的事情也不是多稀奇,他以前也曾经听说。 只是那时候是听别人说,听听也就算了,如今这事儿却是落在了李牧的身上。 “你c你c你这孩子,你说什么傻话呢?”鸿叔惊得手中的棍子都落在了地上。 李牧看他这样就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但是仲修远的身份让他不可能直接告诉鸿叔事情的缘由,稍作思考,李牧道:“鸿叔,现如今这天下你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日子好坏都是过,为什么不过得如意点?” 鸿叔闻言,哑口无言。 这道理他又何尝不懂,可是 “你这孩子,你知道这样会让多少人背后戳你脊梁骨吗?”真正/念/着你好的人才会看到你的好,不然,旁的人能看见的都只有你不好的地方。 李牧没有回话,他轻轻勾动嘴角,露出几分微不可见的浅淡笑意,漆黑如墨的眸子中淡然与无畏凝聚。他一身青衣白衫,是有些落魄,但那浑然天成的凛冽气势却叫人无法忽视。 鸿叔见他这样就明白他心中所想,虽然他心情还是有些复杂,但李牧的选择,他尊重。 就在此时,鸿叔突然又激动起来,“不行!” 他猛地一窜,弯腰捡起地上的棍子火急火燎的就往张舒兰家跑去,边跑还边骂道:“我得去让她把聘礼的钱还回来,那些钱是村里头筹给你的,可不能便宜了她!” 那可是一两多银子,拿回来给李牧买两件衣服也是好的。 他第一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在四年前的一次埋伏作战中。 军队的人发现了仲修远的行踪,所以大将军亲自带队埋伏在了一片林地间,准备迂回包围擒贼先擒王。去时所有人都壮志雄心,结果却被反迂回包围打了个屁滚尿流。 那一次的行动是仲修远故意透露了自己的行踪,以自己作为诱饵,故意引诱他们上当的作战。 当时李牧他们大队是那一次行动的先头兵,打起来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过他一眼。 其实原本那一场仗他们是不应该输的那么惨的,当时他们人数是对方的两倍,就算是硬拼也不至于输得太惨,可是仲修远硬是凭借着三万多的兵力,把他们将近五c六万人打折了一半。 当初他们先头部队埋伏在前面林间,大将军却领着一众军师在后头三里开外,探子到前面探了路再回将军那儿报信,然后再给他们发信号,来回最快都得一炷香时间。 先头部队的人遭到攻击发现被埋伏,队长带着他们突围而出的时候,原本应该上前支援的大将军大部队却已经退到了四里开外去了。 那样的情况下,士气早已经在大将军下令逃走的时候就溃散了。 后来不用说,他们五c六万人的部队硬是被三万人追着打。 第二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他带着十万大兵兵临城下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一身戎装一匹白马,势在必得,气势如虹。 那一次,他们大队所有人退了几十里,丢了一座城池。 因为这两件事情,他记住了仲修远那张脸,但也仅此而已。离开了军营中,仲修远与他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可如今这战况仲修远为什么不在袁国,却在离战线有将近一两个月路程的大宁? 李牧把秤杆上的喜帕往旁边放去,他借着这动作收起了眼中的惊讶,然后仿若没事人般走到一旁桌前放下了秤杆。 躺在床上的仲修远,原本满眼的戒备与杀气在看清楚李牧的那张脸后,黑眸中却有惊讶浮现出。 放好了秤杆的李牧回头的瞬间捕捉到他眼中的惊讶,心中微惊,却未表现在脸上。 惊讶?仲修远他惊讶什么? 他认出仲修远那是因为仲修远是敌国大将,而他不过是袁国几十万大兵中的一员,仲修远不应该认识他才对。 “你要起来吃点东西吗?”李牧装作并未发现床上之人的异常,也没发现他的身份。 床上的仲修远没有收起眼中的惊讶,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像是在确认李牧就是李牧,眼神惊讶而复杂。 “你怎么了?”李牧装作才发现他的异常,他在仲修远的注视下走到了床边,然后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试探着伸手推了推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靠近后,仲修远身上那无法掩藏的凛冽气势便越发的清晰起来,这样的他即使是一动不动穿着一身女式的大红喜袍也绝不娘气,明眼人无论怎么看也不会把他当作个女人。 拿了村里头各家各户筹出来的钱说是给他说亲,结果却给他弄了个男人回来,这倒张舒兰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不过他现在倒是有些好奇,张舒兰到底是怎么把仲修远给弄到这里来的? 张舒兰不过是一介村妇,年纪也不小了,虽然有些虚荣有些泼辣,但是凭她一个妇道人家是绝对奈何不了仲修远的。 床上,仲修远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他大概是中了什么毒,这会儿浑身都软趴趴的毫无力气,就连说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李牧摆弄。 “你受伤了?”靠近床边之后,李牧敏锐的发现仲修远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在军营当中呆了五年的李牧对血腥味十分熟悉,几乎才靠近,李牧就嗅了出来,他顺着血腥味找去,很快就在仲修远的腿上找到了伤口。 李牧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他本来琢磨着找个剪刀,但在屋子中望了一圈也没看到个刀后,他索性弯下腰去直接拽着仲修远的裤腿用力撕扯,‘撕啦’一声后,大红的喜袍裤子被撕开。 仲修远常年在战场上拼搏,身材修长的他肌肉匀称紧实而有力,双/腿细长笔直,但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颇为白皙。 大红的凌乱的喜袍,笔直的白皙的长/腿,俊美的衣衫半/果的男人。这原本应该是赏心悦目的一幕,却因为仲修远的大/腿上有一条几乎快划过整条大/腿的伤口,而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用粗陋的麻布包扎着,包扎得十分简陋。血从伤口渗出来染红了麻布,包扎已经有段时间了,伤口是愈合又裂开,干枯和新鲜的血都有。 李牧解开了伤口上的麻布,看着那狰狞可怖的伤口,他眼中有兴奋的光芒一闪而过。 见惯了尸体残骸,在间隔了一个多月后的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状况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几年的军营生活,让他最是熟悉处理应对各种各样的伤口。 察觉到李牧的动作,床上的人有了动静,仲修远试图坐起身来,他用尽全力不甘地撑着身体移动,可脑袋才抬起一点便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李牧看了他一眼,扔掉了手中染血的麻布出门去打水,“别乱动,我去打水帮你清理伤口。” 仲修远惊讶地看着李牧,想了想后,他竟然真的乖乖听话地放松了身体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两只漆黑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 见他这副模样,面无表情的李牧心中越加疑惑起来。 仲修远作为一国大将,他应该是个暴戾且戒备心十分强的人才对,这样的人在陌生的情况下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放松警惕吗? 仲修远是觉得他真的不会对他做什么? 他哪里来的自信? 或者,他信他? 李牧心中有所疑惑,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他打了水回来准备帮仲修远清理伤口时,才发现人已经晕了过去。 李牧把水放在一旁,他站在床边打量着脸色惨白晕了过去,毫无反抗之力的仲修远。 如果没有仲修远,这场打了十多年之久的仗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胜了。而这仗,他是已经不想再打了 李牧站在床边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拧了布帮他清理了伤口。 一夜浅眠。 次日清晨,身旁的人才一有动作,李牧便清醒了过来。 深山里的白霜从破陋的屋子四处透进来,让屋子中的温度十分的低,微弱的晨曦也一同偷溜进来,照亮了屋子。 李牧躺在床上,呼吸绵长不便,没有动作。 仲修远是被痛醒的,清晨的白霜冰冷刺骨,让他本就疼痛的伤口更是疼痛不已。 挣扎着清醒过来后,仲修远立刻就发现了身旁躺着的人,多年来养成的警戒心让他瞬间全身肌肉紧绷杀意迸发,但在看清楚躺在自己身旁睡着的人的脸后,他呼吸一滞,心跳立刻乱了节奏。 瞬息后,杀意散在冰冷刺骨的白雾中。 仲修远抬头看向自己受伤的腿,伤口已经被包扎过,包扎的手段有些粗陋,帮他包扎伤口的人该是不经常帮人包扎。 察觉到这一点,仲修远原本还有些紧张戒备的心放松下来,他无声地躺回了床上,然后侧过头去看向身旁的男人。 床不大,两个成年的男人并排躺在上面,身体上免不了有些接触。 两人盖的是同一条被子,被子下两人几乎肩靠着肩手臂挨着手臂,就连呼吸都在床幔中交换,变得模糊,变得暧/昧。 朦胧的晨曦下,仲修远侧过头去时只能看见身旁的人的半张侧脸,麦色的皮肤,鼻梁高高挺挺,嘴唇色淡而薄,一如当年的模样,仿佛时光自那之后便凝结。 熟悉的异样情愫在胸腔涌动,让仲修远有些狼狈的同时,又不由的生出几分想要逃跑的心思。 他征战十年,无往不胜,一生从未尝过败绩,可偏偏唯独面对这人时,却总是败绩连连。 仲修远十年不败的战绩确实是值得大宁国如此大动干戈,这一点无人质疑。所以除了起先那两万士兵之外,搜索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仲修远受了伤逃不远,上面的人直接就把这一大片都给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同时剩下的人则是开始地毯式的挨着挨着一点点搜索。 近一个月后的现在,大军搜索到了这边。 平民百姓对此事虽有怨言,但大部分还是持支持态度,毕竟大宁国等了十年才等来仲修远一次失手,若他们这次不能把仲修远拿下让他跑了,那下一次谁都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悬赏的赏金也在不断的加,从一开始的百万加到如今的千万,银两也变成了黄金。 大批士兵进镇,让整个镇子十分热闹。 李牧与鸿叔两人没在镇上呆多久,简单的吃了碗面条就出了镇子往山上走。 回去的路上,李牧特意绕了路去了一趟自己新包下来的那个水塘,几年时间不见,水塘水位增加了些,水也清澈了不少。 李牧刚刚穿越过来跟着鸿叔学种地那会儿,就打过这水塘的主意。 他家其实也是农村的根,祖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实巴交的农民,后来就是靠着养鸡鸭发家的。 一开始倒不是他自己家养,而是他大伯看准了时机自己在村里办了养殖场养鸡鸭,正赶上好时候,鸡鸭销量好,忙不过来,李牧父母就跟着入了股,帮着喂养这东西。 李牧刚开始读书的时候他家里已经有些钱了,那会儿为了给李牧弄个城里户口读书,夫妻俩狠了心凑了些钱在城里买了房子。 等李牧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已经自己开始包山养这些东西和种树,他大学毕业那会儿经济萧条,家里亏了不少,才转手卖掉。 李牧其实没接触过多少养殖场的事情,他可以说是从小就长在城里头。他父母望子成龙,就算是放假都很少带他去养殖场,而是让他在家读书。 他也不爱去,倒不是嫌弃那养殖场味儿大还脏,而是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是接触过,家里也是做这个的,所以多少比旁人要了解许多。 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就是打的这主意。自己养鸡鸭,然后卖蛋卖肉。 鸡鸭这东西其实利润还可以,虽然又脏又累还要伺候吃食还要担心生病的问题,可是这两东西生长周期短。 一般来说,肉鸭也就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卖了,蛋鸭要长些,大概要半年才可以下蛋。 鸡的情况也差不了太多,不过他们这地儿好像养鸡的少,鸭多些。 当初是正巧山里头有现成的水塘,李牧就惦记上了。那会儿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也捡到机会了,李牧自然想试一试。 种地虽然也是个活法,可是太苦,李牧不怕苦,就怕辛辛苦苦大半年还不够自己温饱。 他回来是有事情有目的的,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看完了水塘,两人这才重新往山上走去。 今天天气依旧热,鸿叔伸手掀开了李牧拿着离自己有段距离的篮子。 李牧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夺过了衣服,把篮子重新盖上。 “怎么?”鸿叔有些惊讶,李牧好像不想让外人看见篮子里的东西。 “回去再说。”李牧看看四周,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不少。 李牧走得急,鸿叔有些奇怪,不知道他紧张个什么。 不过想想,鸿叔又觉得有些明白李牧的顾及,村里那些人不防着点怎么行? 思及至此,鸿叔也跟着加快了步伐,跟着悬空提着个篮子的李牧往山上走去。 上了山,李牧没理会四周那些打招呼和好奇的人,快步回了自己家院子里。 两人临走的时候,鸿叔把允儿交托给了仲修远照顾。两人回来的时候,这一大一小搬了一大一小的两凳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冬困的日子里再加上这暖和的太阳,一大一小两人都被晒得脸颊红彤彤的,人也迷迷糊糊。 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换了身李牧旧衣服的仲修远坐在一个老旧的椅子上,受了伤的腿被他直直搭在地上,上身则慵懒的斜着靠在把手上。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是清俊的模样,此刻困倦的他眼帘微微朝下垂去,黑眸燿燿,若秋潭深邃而静谧。 听着声响,一大一小两人均抬起头来。 允儿白净的小脸上闪过几分疑惑,听出脚步声是李牧和鸿叔后,顿时就开心起来,“爷爷。” 仲修远从凳子上坐起,他轻挽长袖,换了个姿势坐着。本是随意的动作,举手抬眸间却是叫人惊艳的冷清气质。 额上带着薄汗的李牧进了院子,走到院子一角,找了个空地把手里提着的篮子放下。 做完这,他又把盖在篮子上的衣服理了理,把里面已经开始嘎嘎叫起来的东西遮严实了。 “小鸭子?”允儿听着小鸭子叫,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却没敢跑过去看。 因为眼睛的原因,村里那些个孩子不爱和他玩,一开始鸿叔还鼓励他,后来被欺负了哭惨了几次后他就不再怂恿。他身边一直没有同龄人,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如今这安静懂事的性格。 李牧放下东西后似乎松了口气,他进厨房舀了一碗凉水大口喝下,祛了热,又端着个浅口的大碟子装了水回到院子里。 天气有些热,篮子小,又被罩着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不把那些鸭子放出来透透气喝点水,容易闷坏。 李牧先是在院子里张望一番,找了个竹篓子横在脚边,又脸色有些白地看了看四周,最后这才掀开装着鸭子的篮子上的衣服。 一见太阳,一群毛茸茸的鸭子就伸长了脖子叫了起来。 李牧顺手把衣服挂在篱笆院上,回来时又找了个簸箕放在之前那竹篓旁边,自己的跟前,篮子和他中间。 李牧买了鸭子后一路上都用衣服把那装鸭子的篮子罩着,回来之后也一直小心的遮着,这会儿又是这样的神秘怪异,鸿叔心里越发不解。 就连仲修远也有些疑惑,不明白他到底要干吗。 鸭子这东西不像其它东西能藏得住,是活物,就算是现在藏住了,长大了终归还是会被村里的人知道的,李牧这做法未免有些多余。 就这会儿,李牧已经隔着竹篓和簸箕,把装着鸭子的篮子倾倒在地。 篮子倒地,篮子里的小鸭子先是在竹篮边探头探脑了片刻,然后前头的毛球才试探着迈出一步。 这还没站稳,后面的就往前面挤来。 紧接着,一群小小的鹅绒黄的小东西就跟滚汤圆似的,一个挤一个的一下子全滚了出来,毛茸茸的滚了一地。 出了篮子,透了气,一群三十多只小鸭子就在院子里嘎嘎的吵开。 李牧横在身前的竹篓和簸箕没拿开,他谨慎的小心地弯着腰一点点的往后退去。 见他这猫着腰的动作,仲修远眼含疑惑,鸿叔微微张着嘴,允儿瞪圆了一双眼。 嘎嘎直叫的那群小家伙有些胆小,滚落一地后又向中间聚拢了过去,变成毛茸茸的一大堆。 见状,李牧又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那群小东西突然兴奋起来! 它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张开小翅膀,嘎嘎地叫着摇摇晃晃地冲向了李牧。 鸿叔和仲修远两人一直不明白李牧为何如此谨慎,直到他们看见接下去的那一幕! 在那群鸭子冲着李牧而去的那瞬间,李牧立刻就化作一道风,转身就逃。那速度,战场上估计也不过如此了。他被那群小毛球硬生生地追着跑出了五十多米,追着跑出了院子,跑到了拐角处躲着! 他怕这玩意儿。 即使他有着七尺八寸的个,即使他杀人无数一身戾气,即使他身经百战,即使追他的是连他拳头一半大小都没到的,一群毛茸茸站都站不稳的小毛鸭。 即使是这样,他依旧给吓得不轻! 远处,李牧扒着墙角站着,那双藏着森冷淡漠的温润黑瞳没了往日的荒凉沉默,此刻氤氲着的是无法抑制的惊恐。 这一路上下来,他用既不方便又费力的姿势把篮子悬空拿着,又用衣服罩着这东西,不是因为他妄自非大害怕被人发现了起邪念,而是因为他怕这东西! 院子里有瞬间寂静。 “噗嗤”片刻之后,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看着躲在五十米开外一脸惊恐的李牧,鸿叔和允儿两人都忍俊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 见着那吓得脸都白了的男人,就连仲修远,嘴角也不禁勾起灿烂的幅度。 该怎的是好?这人竟是如此的可爱。 仲修远越发的狼狈,他薄唇微抿,抿出几分冷清,“我自己来就好。”他自然是知道李牧要给他上药。 仲修远垂眸,微卷的睫毛颤抖得厉害。他不是没受过伤,多年的征战沙场让他曾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在营地里包扎伤口是常事,但那时他从未想过这么许多。 如今,只因为在他面前的人换作了这人,他就只能紧紧拽着裤子狼狈不堪,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威风与镇定。 若是他如今这模样让以前那些军队中人看了去,怕是要笑掉大牙! 仲修远眸中冰冷杀意闪现,他不怕那些人笑话,若真是被笑话,那些人杀了便是。 可是他怕面前这人。 仲修远看似镇定的那双流夜黝黑的瞳孔中,一丝窘迫悄然逸出。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怕些什么,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身子会被面前这人看了去,他就浑身都滚烫难受。 李牧并未多想,闻言,他把手中的石头碟子放在了床上。 仲修远等了片刻后回过头来,看向并未准备离开的李牧。李牧把放着药草的石头上放在了床上,他的手边。 李牧不走,仲修远一颗才放下的心瞬间又高高悬起。 他薄唇轻启,原本想让李牧出去,可到了嘴边的话又没能说出口。 李牧与他皆是男人,说多了,多说了,都显得矫情。 片刻的安静后,仲修远放开了拽着裤腰带的手,他拿习惯了武器的修长的手指向着腹部移动,在李牧的注视之下落在了长袍下的腰带结上。 仲修远听着自己那砰砰直跳得如同战鼓般的心跳,本该灵巧的手指不再听话,变得笨拙。 努力了片刻,他非但没能把腰带上那活结打开,反而是给拧成了死结。 拧成死结,他就有些急了,他掌心开始溢出薄汗,人也越发的狼狈。 知道李牧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仲修远甚至是连抬眸看上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埋首笨拙地解结。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让李牧怎样看待自己,但总归不会是这样的蠢笨。 好不容易把这结解开了,他动作却又慢了下来。 他握住裤腰的手停顿,微微有些懊恼,他总觉着如今这情况比之前更加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一开始还只是换个药的事,可如今,他却是要在那人面前自己动手脱 但再是犹豫,这药还是得换。 他深吸一口气,修长的手往下滑去,把喜袍裤子往下褪。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说话声,鸿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李牧,在吗?” 已经紧张得忘了呼吸的仲修远停下动作,他自以为无人发现的把裤子往上提了几分,屏息等待。 李牧闻声,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鸿叔站在他家院子里,见他出来,他说道:“后天就是赶集日,我正好也要下一趟山,你要不和我一起走?” 李牧在外面五c六年时间了,山下那镇子本来他就又去的少,让他一个人去府衙鸿叔还真有点担心。 “那就麻烦鸿叔了。”李牧应下,他还真不知道山下的府衙大门朝哪边开,自己去下了山怕是还要找一段路。 “行,我就是来问问,那我先回去了。”鸿叔往自己家走去。 冬困春乏秋无力,这两天太阳格外的好,晒得人暖洋洋的想睡觉。这不,把允儿都给晒睡着了,他得回去盯着,免得他醒了之后没人害怕。 送走鸿叔,李牧再回屋的时候,床上的仲修远已经又拉了被子盖在了腿上。 放在床上的药已经用过了,绷带也已经换了。 大概是因为他动作急促,所以微红的俊脸上还带着一层薄汗,披在身后的头发也凌乱不堪的挂在身前。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如今这凌乱的模样再加上一身红袍加身,倒是有几分凄美。 知道李牧进了屋,仲修远故作镇定地抬眼看了一眼李牧,“我已经换好药了。” 李牧没说话,只看了他一眼。 仲修远低沉的嗓音又在屋里响起,“谢谢。” 晌午之后,太阳更加灿烂,院子里明晃晃的阳光让人有一种身处盛夏的错觉。 “你昏迷的时候,我都已经看过了。”李牧面无表情的收了石头和竹篾子,往门外走去。 本就有些红了脸的中修远闻言呼吸一滞,他瞳孔猛的放大,耳朵更是刷的一声涨红。 这人c这人! 仲修远狼狈不堪,他瞪圆了眼,却不敢看李牧只敢看自己紧拽着被褥的手背,脑海中全是血液逆流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043.还想我帮你捏哪儿?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李牧回来的时候, 正好看见鸿叔在他家门外伸长了脖子张望,“鸿叔?” 晨跑完李牧身上都是汗意, 把他那一身匀称的肌肉衬得更加充满爆发力, 也让他眉宇间多了几分精疲力竭后的神采奕奕。 鸿叔见到李牧,神色间有尴尬一闪而过,他连忙收回了脖之轻咳了一声,面色尴尬的与李牧说话, “我这不是怕你早上睡过头了吗,你这新婚, 有些事情” 鸿叔虽然是过来人,有些话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李牧说, “你可别折腾得太过头了, 好歹人家新娘子也才是第一遭” 原本就有些气喘的李牧听了鸿叔着一席话,当即岔了气咳嗽起来。 鸿叔老脸一红,一拍大/腿道:“都成亲的人了, 以后早上就少折腾这些,有空就好好的在家里呆着陪着你媳妇,再过个两天你跟我到山里头去,你那两块田我给你要回来了, 晚些时候你自己翻翻种点东西好好过日子。” 话说完, 鸿叔便往斜边对门的自己家走去。 片刻后,他拿着一大瓦罐出来, 瓦罐里头是些菜粥, 难得的大白米煮的粥。 鸿叔把还温着的瓦罐放到了李牧的手里, 边放还边叮嘱道:“咱们山里头日子是不好过,但也别委屈了你这新媳妇。” 其实鸿叔是想说让李牧不要委屈了自己,多吃点,吃好点。这几年的当兵生涯让李牧的个头抽高身体也变壮实了,脸色却一直不好,看得鸿叔心里头难受。 李牧看着自己手里头的瓦罐,他本想推拒,毕竟山里头白米饭可不容易吃到,但现在米都已经煮成饭了,他就是把东西给塞回去也变不成米。 “这么多我们两个也吃不完,鸿叔你把允儿带过来,一起吃。”李牧不容拒绝,他端着瓦罐往屋里走。 把饭放在屋内,李牧到厨房拿了四个碗出来,鸿叔原本有些不好意思,但见李牧碗都拿出来了也就没推诿,回家把允儿抱了过来。 鸿叔再来的时候,李牧端了碗饭正准备往屋里走。 “怎么?”鸿叔见了,面露疑惑。 “他有些不舒服,在屋里吃。”李牧道。 仲修远腿上有伤的事情他并不准备告诉别人,他的身份太过每感。 鸿叔听了这话显然是误会了,他脸上一阵发红,片刻后有些不赞同又有些欣慰地看了李牧一眼,“你这小子,夜里也不懂得温柔些。” 闻言,面无表情的李牧脚下步伐一顿,有些踉跄。他薄唇轻启反射性就想解释,最终却忍住了。 鸿叔这一句话,屋里的人显然也听见了。 李牧端着米饭进屋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仲修远揣着怦怦直跳个不停的心脏无比狼狈地看了他一眼,浴血沙场数年斩敌无数都从未曾眨过眼的他,此刻却是被李牧那冷清的视线逼得窘迫得燥得不行。 他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更是燥的飞起一片薄薄的红晕,让他本就俊朗的面容更是惊艳了几分。 李牧拿了张凳子放在床边,放下米饭,他回堂屋中和鸿叔他们吃了饭。 饭吃完,李牧进屋收了碗去洗,鸿叔则是趁着这个机会远远地看上一眼,看清楚屋内的是个男人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顾不上抱还在堂屋里的允儿,鸿叔急匆匆的就进了厨房,他一把拽住李牧脸色铁青地问道:“你跟鸿叔说实话,屋里头那是不是个男人?!” 难怪昨天他就觉得这新娘子有点怪,感情这根本就是个大男人! 鸿叔气得不轻,他老脸通红气喘如牛。见李牧没说话,他张望一圈,在灶膛前抽了根粗木柴气急败坏的就往外跑。 李牧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都已经跑出了院子。 “鸿叔。”李牧连忙追上去拉住他。 “放开我,我今天非要打死那老娘们儿不可!”鸿叔此刻真的是已经气疯了,那张舒兰拿了村里头大家一起筹的钱,却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鸿叔,你听我说”李牧拽着鸿叔。 以他的力量鸿叔自然是挣不开他,但鸿叔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他也不敢真的用尽全力,被气疯了的鸿叔拽着往前走了一段后,李牧才总算是拉住了他。 这边闹腾得这么厉害,住在附近的人家都纷纷好奇的朝着这边张望过来。 “出什么事情了,大清早的就要打人?”住旁边的狗娃子家一家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我要打死张舒兰那婆娘,那丧心病狂的瘪犊子玩意儿,这种事情她也做得出来,我今天非打死她!”鸿叔挣不过李牧,气坏了的他直接扯着嗓门儿就骂,中气十足的叫骂响遍了整座山头。 山里头的人都穷,愿意嫁进来的本来也不多,能筹钱给李牧找个媳妇儿不容易。所以他一直觉得,就算是对方模样不大周正,只要是个能陪着李牧好好过日子的也就行了,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婆娘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大清早的这边就吵嚷开,没多久,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围了过来。 从鸿叔的叫骂声中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众人二话不说就往李牧家跑,进了屋,见了是个大男人,这下整个村的人都炸开了锅。 做聘礼的钱是他们当初一起筹的,每家每户都有份儿,张舒兰随便上山脚下捡了个大男人回来,那钱还不就给她私吞了? 钱虽然不多,但那是给李牧成亲的可不是给她张舒兰的,她这未免有些太不厚道! 得知被骗,大半个村子的人二话不说都开始向着村长家围了去,要找她张舒兰讨要个说法。 鸿叔也要去,李牧连忙拉住了他,“鸿叔,算了。” 李牧其实本来就对成亲这事儿并不抱什么希望,原本也只是觉得得过且过,如今弄成这样他心中也谈不上失望,自然也就不气愤。 更何况如今躺在他床上的人还是仲修远,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不可能再把他给扔到山脚下去。至于具体要拿仲修远怎么办,那他倒是还要再看看再说。 “算了?这怎么能算了,这可是给你娶媳妇!难不成以后你要和那男人过日子,这怎么成!”鸿叔气得脸色发黑,捏着柴火棍的手都喀嚓作响。 他就盼着李牧好,为这事他不怕把整个村的人都得罪光,但凭什么事到临头了却让张舒兰那女人占尽便宜? 眼看着鸿叔又要走,李牧连忙道:“男人也挺好。” 气冲冲的鸿叔闻言立刻瞪大了眼,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牧。 随即,他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早上发生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李牧昨晚和他那新娘子同床共枕了一宿,早上也没见他露个不满,反而是面露红光,难道 这烽火连天的岁月什么妖魔鬼怪的事情都有,这种男人和男人的事情也不是多稀奇,他以前也曾经听说。 只是那时候是听别人说,听听也就算了,如今这事儿却是落在了李牧的身上。 “你c你c你这孩子,你说什么傻话呢?”鸿叔惊得手中的棍子都落在了地上。 李牧看他这样就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但是仲修远的身份让他不可能直接告诉鸿叔事情的缘由,稍作思考,李牧道:“鸿叔,现如今这天下你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日子好坏都是过,为什么不过得如意点?” 鸿叔闻言,哑口无言。 这道理他又何尝不懂,可是 “你这孩子,你知道这样会让多少人背后戳你脊梁骨吗?”真正/念/着你好的人才会看到你的好,不然,旁的人能看见的都只有你不好的地方。 李牧没有回话,他轻轻勾动嘴角,露出几分微不可见的浅淡笑意,漆黑如墨的眸子中淡然与无畏凝聚。他一身青衣白衫,是有些落魄,但那浑然天成的凛冽气势却叫人无法忽视。 鸿叔见他这样就明白他心中所想,虽然他心情还是有些复杂,但李牧的选择,他尊重。 就在此时,鸿叔突然又激动起来,“不行!” 他猛地一窜,弯腰捡起地上的棍子火急火燎的就往张舒兰家跑去,边跑还边骂道:“我得去让她把聘礼的钱还回来,那些钱是村里头筹给你的,可不能便宜了她!” 那可是一两多银子,拿回来给李牧买两件衣服也是好的。 仲修远坐在床上屏住呼吸静听,企图从门外的脚步声中推断出李牧在做些什么。 屋外,李牧把碗筷洗完之后,擦干净了手上的水。 山里黑得早,雾气也重,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受不得冷,更加不能沾染太多霜气,不然容易生病。 李牧进自己家剩下的那间空房子收拾了一番,空出个地儿来后,把吃饱了挤在一起的小鸭子全部提了进去。 其实这些小东西安静下来不冲着他嘎嘎叫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几分可爱的。小小只的,毛茸茸的,还笨笨的,走路都摇摇摆摆让人担心会不会摔跤。 安置好鸭子,李牧又在院子中走动了片刻后,这才进了屋。 进屋,李牧反锁了房门,脱了衣服扔在床头边的挂衣架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自己脱?” 仲修远眉头一跳。 他看向李牧的视线迅速的被收回,被子下的手动了动,无声地拽着自己的衣摆。 仲修远是狼狈的,特别是在李牧的面前。 自从遇到李牧之后,他总是被逼得如此。 李牧脱了鞋子,一只腿蜷曲着放在了床上,“嗯?”因为仲修远还是没有动静,他如墨的黑眸中有几分疑惑。 “我,咳”仲修远本欲抬眼,却在看到没穿上衣的李牧后又狼狈地侧过头去。 “还是你要自己来?”李牧翻身上了床,坐到了床里边。 仲修远腿上有伤口,起身不易,所以他一直睡在外面。 李牧掀开了被子,大大咧咧地躺在了床上,被子一拉,遮住了肚子。 以前李牧还怕冷怕热,几年军营生涯下来,倒是治好了许多娇贵的毛病。如今就算是大雪天,给他一床被子,他雪地里照样睡得香。 本低着头朝着床里面方向看的仲修远,眼眸早已经瞪大,他薄唇微微张启,透露着几分里面的粉色。 仲修远再次窘迫侧头,转而朝着门口方向望去,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已让他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李牧他躺在床上不动,却问他是否自己来 这人,平日明明就是一副一本正经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模样,怎的背地里私底下却是如此的不知羞耻没羞没臊? 难道当真应了那句话,衣冠,禽兽。 眼神游移间,仲修远身体猛地一顿,突兀间,仲修远瞥见了放在刚刚李牧坐的那地方的一个竹筒。 竹筒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仲修远不确定,可是看着那东西,仲修远立刻就醒悟过来! 仲修远回过头去,瞪向大大咧咧躺在床上的人,见后者正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他伸了手拿了竹筒,动作间反手就掀起被褥把床上那人盖了个严实。 嗅着竹筒中熟悉的药味,被自己羞臊得红了脸与脖子的仲修远,朝着正理被子试图钻出来的李牧那儿望去。 这人,当真是 仲修远被欺得咬牙切齿,被欺得面红耳赤!眼看着李牧已经快把脑袋从被子中钻出来了,仲修远拾了被子,再次把那坏心眼的人捂住! 若不是c若不是他 仲修远羞得无地自容。 若不是他真的喜欢这人,若不是如此,他早就已经扯了被子直接把人闷死在这床上了! 一次一次又一次,这人莫不是真的当他好欺负了不成? 若他再如此,他就c他就——他就扑上去闷死他! 仲修远再次狠狠瞪了一眼被子下挣扎着的人,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瞪得老大。瞪了人,又恶狠狠的无声地握了拳头舞了舞拳头,这才趁着李牧还没钻出来侧了身,开始上药。 药上完,仲修远裹上纱布,把药放在床下后躺下。 他已然决定,再不理会这人。 即使他再怎样折腾,他都只会把他当作透明的,不再理会。 “上完药了?”好不容易从被子中钻出来的李牧扒拉了下乱糟糟的头发,看向双手放在腹部规规矩矩躺好,闭上眼欲要休息的人。 仲修远不回应,全然把李牧的话当作耳旁风。 李牧挑眉。 “既然上好药了,那我们就做些其它的吧。”李牧起了身,吹灭了油灯,然后坐在床上就开始往被子里钻。 原本睡在外面的仲修远感觉到钻进被子中的人,还有那欺身而来的气息,他瞬间就忘了刚刚的决心,身体一僵狼狈不堪地睁开了眼。 黑暗中,他拽着被子受惊小鹿般瞪着眼,狼狈的往里面躲去,直躲到了床里面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到再也没处躲才停下。 李牧倒是好,上了床,一个人占了三分之二的床,大大咧咧的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的睡了起来。 仲修远面红耳赤的等了片刻没等到回应,他抬手掩面,知晓自己这是又被耍了。 夜凉如水,月白如玉。 深山里的夜晚,清冷寂静且寒意沁人。 起霜了后,冰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渗入屋内,伴随着霜雾一起来的,还有夜的静谧。 不知是多久之后,门外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本就警惕浅眠的仲修远和李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惊醒,仲修远还来不及惊讶李牧会醒,就见李牧起了身,穿了衣服。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深夜独闯他家的那人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是一声鸡叫般的吼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开,“李牧,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杂碎,你给老娘滚出来!” 张舒兰的声音辨别率很高,因为她的声音很有特色,明明年纪一大把了,却还喜欢学着小姑娘捏着嗓子说话。 那骂声在院子里一传开,屋内的李牧和仲修远就立刻猜出了她是谁。 “你个敢做不敢当的乌龟王八蛋,你给老娘出来,老娘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张。”张舒兰在院子里直跳脚,越骂越难听,“你个遭天谴的杂碎,这种事情你居然也干得出来,亏得老娘之前还一心帮着你” “你给老娘出来,敢不敢像个带把的,这么窝囊,敢做不敢当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信不信老娘让你在村里混不下去?” 张舒兰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开,如同平地惊雷,不光惊醒了半个村的人,就连村外一些飞鸟都被惊飞开始四处乱窜。 李牧披着衣服出了门,站在了那张舒兰面前,“你做什么?” 大半夜扰人清梦,而且满嘴胡言乱语。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杂碎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我”张舒兰气得不轻,四处张望一圈抓了棍子就往李牧身上招呼,“老娘今天打死你,看你还想不想的起来。” 张舒兰突然发疯,李牧猝不及防,好在多年的军营生涯让他本能地闪躲开了张舒兰手中的棍子。 张舒兰一击不成,也不知收敛,竟又追了过来要再打。 李牧再次躲开,直接就让那全力挥出棍子的张舒兰一个没站稳,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他早已经剑眉紧锁,此刻见张舒兰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眉头立刻皱得更深,眼中也有厌恶浮现。 就在李牧即将有所动作时,那张舒兰居然又大吼大叫了起来,“天啊杀人啦,李牧他杀人啦!” “救命啊,李牧他杀人啦!李牧他” 张舒兰如同鸡叫的声音刺耳难听,附近几户人家家里都亮起了烛火。 鸿叔那边,他已经抱着明显是被吓醒了的允儿急冲冲的往这边跑来。 “出什么事情了?”鸿叔到了院中一看,立刻瞪向张舒兰,“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李牧也是莫名其妙,他怎么知道张舒兰这女人这是哪根筋犯了? “不知道?你居然还敢给老娘装傻。”号称李牧要杀人的张舒兰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李牧鼻子就骂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你会不知道?少在这里装傻,我告诉你,我张舒兰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张舒兰这又哭又闹又骂又要打人的,本就不大的小村子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这会儿众人纷纷披着衣服围了过来看热闹。 一看人多,张舒兰就闹腾得更加有劲儿了,她指着李牧鼻子冲着众人哭叫道:“你们给我评评理,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害我儿子被府衙除了名,他是要害死我们家啊,他这是” 众人面面相觑,张舒兰的儿子龚光远被府衙除名了? 仲修远这样的人,可以说是让他们整个大宁军营的人都记忆犹新,没一个能轻易忘得掉的。 他第一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在四年前的一次埋伏作战中。 军队的人发现了仲修远的行踪,所以大将军亲自带队埋伏在了一片林地间,准备迂回包围擒贼先擒王。去时所有人都壮志雄心,结果却被反迂回包围打了个屁滚尿流。 那一次的行动是仲修远故意透露了自己的行踪,以自己作为诱饵,故意引诱他们上当的作战。 当时李牧他们大队是那一次行动的先头兵,打起来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过他一眼。 其实原本那一场仗他们是不应该输的那么惨的,当时他们人数是对方的两倍,就算是硬拼也不至于输得太惨,可是仲修远硬是凭借着三万多的兵力,把他们将近五c六万人打折了一半。 当初他们先头部队埋伏在前面林间,大将军却领着一众军师在后头三里开外,探子到前面探了路再回将军那儿报信,然后再给他们发信号,来回最快都得一炷香时间。 先头部队的人遭到攻击发现被埋伏,队长带着他们突围而出的时候,原本应该上前支援的大将军大部队却已经退到了四里开外去了。 那样的情况下,士气早已经在大将军下令逃走的时候就溃散了。 后来不用说,他们五c六万人的部队硬是被三万人追着打。 第二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他带着十万大兵兵临城下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一身戎装一匹白马,势在必得,气势如虹。 那一次,他们大队所有人退了几十里,丢了一座城池。 因为这两件事情,他记住了仲修远那张脸,但也仅此而已。离开了军营中,仲修远与他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可如今这战况仲修远为什么不在袁国,却在离战线有将近一两个月路程的大宁? 李牧把秤杆上的喜帕往旁边放去,他借着这动作收起了眼中的惊讶,然后仿若没事人般走到一旁桌前放下了秤杆。 躺在床上的仲修远,原本满眼的戒备与杀气在看清楚李牧的那张脸后,黑眸中却有惊讶浮现出。 放好了秤杆的李牧回头的瞬间捕捉到他眼中的惊讶,心中微惊,却未表现在脸上。 惊讶?仲修远他惊讶什么? 他认出仲修远那是因为仲修远是敌国大将,而他不过是袁国几十万大兵中的一员,仲修远不应该认识他才对。 “你要起来吃点东西吗?”李牧装作并未发现床上之人的异常,也没发现他的身份。 床上的仲修远没有收起眼中的惊讶,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像是在确认李牧就是李牧,眼神惊讶而复杂。 “你怎么了?”李牧装作才发现他的异常,他在仲修远的注视下走到了床边,然后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试探着伸手推了推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靠近后,仲修远身上那无法掩藏的凛冽气势便越发的清晰起来,这样的他即使是一动不动穿着一身女式的大红喜袍也绝不娘气,明眼人无论怎么看也不会把他当作个女人。 拿了村里头各家各户筹出来的钱说是给他说亲,结果却给他弄了个男人回来,这倒张舒兰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不过他现在倒是有些好奇,张舒兰到底是怎么把仲修远给弄到这里来的? 张舒兰不过是一介村妇,年纪也不小了,虽然有些虚荣有些泼辣,但是凭她一个妇道人家是绝对奈何不了仲修远的。 床上,仲修远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他大概是中了什么毒,这会儿浑身都软趴趴的毫无力气,就连说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李牧摆弄。 “你受伤了?”靠近床边之后,李牧敏锐的发现仲修远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在军营当中呆了五年的李牧对血腥味十分熟悉,几乎才靠近,李牧就嗅了出来,他顺着血腥味找去,很快就在仲修远的腿上找到了伤口。 李牧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他本来琢磨着找个剪刀,但在屋子中望了一圈也没看到个刀后,他索性弯下腰去直接拽着仲修远的裤腿用力撕扯,‘撕啦’一声后,大红的喜袍裤子被撕开。 仲修远常年在战场上拼搏,身材修长的他肌肉匀称紧实而有力,双/腿细长笔直,但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颇为白皙。 大红的凌乱的喜袍,笔直的白皙的长/腿,俊美的衣衫半/果的男人。这原本应该是赏心悦目的一幕,却因为仲修远的大/腿上有一条几乎快划过整条大/腿的伤口,而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用粗陋的麻布包扎着,包扎得十分简陋。血从伤口渗出来染红了麻布,包扎已经有段时间了,伤口是愈合又裂开,干枯和新鲜的血都有。 李牧解开了伤口上的麻布,看着那狰狞可怖的伤口,他眼中有兴奋的光芒一闪而过。 见惯了尸体残骸,在间隔了一个多月后的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状况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几年的军营生活,让他最是熟悉处理应对各种各样的伤口。 察觉到李牧的动作,床上的人有了动静,仲修远试图坐起身来,他用尽全力不甘地撑着身体移动,可脑袋才抬起一点便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李牧看了他一眼,扔掉了手中染血的麻布出门去打水,“别乱动,我去打水帮你清理伤口。” 仲修远惊讶地看着李牧,想了想后,他竟然真的乖乖听话地放松了身体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两只漆黑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 见他这副模样,面无表情的李牧心中越加疑惑起来。 仲修远作为一国大将,他应该是个暴戾且戒备心十分强的人才对,这样的人在陌生的情况下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放松警惕吗? 仲修远是觉得他真的不会对他做什么? 他哪里来的自信? 或者,他信他? 李牧心中有所疑惑,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他打了水回来准备帮仲修远清理伤口时,才发现人已经晕了过去。 李牧把水放在一旁,他站在床边打量着脸色惨白晕了过去,毫无反抗之力的仲修远。 如果没有仲修远,这场打了十多年之久的仗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胜了。而这仗,他是已经不想再打了 李牧站在床边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拧了布帮他清理了伤口。 一夜浅眠。 次日清晨,身旁的人才一有动作,李牧便清醒了过来。 深山里的白霜从破陋的屋子四处透进来,让屋子中的温度十分的低,微弱的晨曦也一同偷溜进来,照亮了屋子。 李牧躺在床上,呼吸绵长不便,没有动作。 仲修远是被痛醒的,清晨的白霜冰冷刺骨,让他本就疼痛的伤口更是疼痛不已。 挣扎着清醒过来后,仲修远立刻就发现了身旁躺着的人,多年来养成的警戒心让他瞬间全身肌肉紧绷杀意迸发,但在看清楚躺在自己身旁睡着的人的脸后,他呼吸一滞,心跳立刻乱了节奏。 瞬息后,杀意散在冰冷刺骨的白雾中。 仲修远抬头看向自己受伤的腿,伤口已经被包扎过,包扎的手段有些粗陋,帮他包扎伤口的人该是不经常帮人包扎。 察觉到这一点,仲修远原本还有些紧张戒备的心放松下来,他无声地躺回了床上,然后侧过头去看向身旁的男人。 床不大,两个成年的男人并排躺在上面,身体上免不了有些接触。 两人盖的是同一条被子,被子下两人几乎肩靠着肩手臂挨着手臂,就连呼吸都在床幔中交换,变得模糊,变得暧/昧。 朦胧的晨曦下,仲修远侧过头去时只能看见身旁的人的半张侧脸,麦色的皮肤,鼻梁高高挺挺,嘴唇色淡而薄,一如当年的模样,仿佛时光自那之后便凝结。 熟悉的异样情愫在胸腔涌动,让仲修远有些狼狈的同时,又不由的生出几分想要逃跑的心思。 他征战十年,无往不胜,一生从未尝过败绩,可偏偏唯独面对这人时,却总是败绩连连。 这事儿,还得从他小时候说起。 和大多数小孩子一样,他小时候也皮。 家里刚刚跟着他大伯养鸡鸭的时候他才开始读幼儿园,那年纪看啥都好玩都好奇,特别是鸭笼子里那些个刚刚破壳没多久的小鸭崽子。 小鸭子毛茸茸的,笨笨的,还小小的,看着是格外的可爱好欺负。 他一直想玩,可他父母和大伯都不让,所以有一天他逮着机会后,就偷偷摸摸钻进了鸭笼里抓小鸭子玩。 当时他们养的鸭子少说得上百只,具体有多少李牧是不记得了,总之是黑压压一大片。 按理来说鸭子该怕人才是,可李牧那会儿小,又抓了小鸭子玩,那群大鸭子见了立刻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冲了过来 后来的事情李牧印象就深刻了,被一群鸭子围在中间啄的他抓着快被拉下去的裤子,一身鸭毛的在鸭笼子里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这事儿从小到大知情的大人说了一路,说到他大学毕业还逢人就说,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而且据说,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半夜做噩梦都叫着鸭子。 李牧是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噩梦了,但是打那以后他就对这东西打心里发怵,即使是后来长大了鸭子都躲着他走了,他依旧还是怕。 当初他大学毕业,得知家里把养殖场卖了的时候他还偷偷松了口气,毕竟虽然后来养殖场都是请人来管理饲养,但终究还是要打交道不是? 如今如果不是因为他真被逼得没办法了,他也是决计不会把这东西捡起来折腾的。 现在这年代生意肯定是没办法做了,其它种田方面他也是真的不行,而且又赚不到钱,所以也只能试一试养这玩意儿。 李牧站在院子外墙角处,扒拉着墙壁探出半个脑袋,远远地看着在他家篱笆院门口嘎嘎嘎的那群小魔鬼,一双黑眸瞪得老大。 他还当这些小东西换了新环境要怕生,现在感情倒好,反而是他更怕。 李牧看了看散开后变成一大群的小毛球,抬了头,眼神幽怨地看着院子里笑得四仰八翻的鸿叔和允儿,还有那捂着嘴别开脸故作镇定肩膀却抖得厉害的仲修远。 见李牧这样,院子里三个人顿时就笑得更加开心了。 特别是鸿叔,他笑弯了腰不说还直跺脚,“天啊天啊,你哈哈哈” 允儿虽然没看清,可他凭着李牧逃跑的脚步声和那鸭子的脚步声,也猜到七/八分。 坐在凳子上的他小小的一只,笑着笑着凳子一倒,他一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但就是这样他也没停下来,而是就坐在地上继续咯咯笑。 见着这一大一小两人夸张的笑法,李牧眼神越发幽怨,他眼眸移动,视线落在了仲修远的身上。 似是察觉到了李牧求助的视线,仲修远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扒拉着墙角的李牧。 见着李牧那被欺负了去的可怜兮兮模样,仲修远立刻便再也绷不住了,他嘴角勾起幅度,黑眸中流光闪烁,整个人霎时间笑开了花。 这人,当真是可爱得紧。 没了平日里那份冷漠与疏离,底下的他竟是如此c如此的 背过身去努力忍笑的仲修远无法说清自己的心意,他只知晓李牧如今的模样他是喜欢的,喜欢得紧,喜欢得不行! 天气好,那群被放出来的小鸭子追李牧不成,索性就在篱笆院门口蹲了下去,缩起小短腿把自己肚子搁地上休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044.他好生的不要脸!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鸿叔, 这东西你拿回去,我不能要。”李牧想都不想便把那钱袋塞回给鸿叔, “我有钱。” 山里头的日子确实是穷苦, 鸿叔当年又因为他的原因受了伤腿脚不方便,省下这么些钱来不容易,他当然不能要。 李牧把钱递回去,鸿叔却不接。 他弯腰把在自己脚边站着的小娃娃抱了起来, 他抱着那小娃娃,双手就不空了。 李牧就想把钱给那小娃娃拿着, 那小娃娃却是看他伸手过去,转头害羞的躲到了他爷爷的怀里, “爷爷” 鸿叔见了, 他虎着一张脸看着李牧故意有些凶的说道:“行了,你就自己拿着吧,你的情况我还能不清楚?你有钱?你有个屁的钱!那军队里能给你几个钱?而且你这一路上回来又花了钱, 往下家里还要置办东西,媳妇儿又才娶,哪样不花钱?” 李牧兵役满期的时候,军队里确实给了他些钱, 一共二两多银子。 这二两多银子要是直接放在这山里头, 那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山里头的人都是自给自足全靠一双手和一洼地讨生活,想要省下这点钱不容易。 可是李牧拿了钱之后就从外地赶回来, 一路上吃喝都得用钱, 他赶了一个多月的路, 到村里的时候,手头上已经只剩下不到半两银子了,这还是他一路都睡野外省下来的。 但即使是如此,这钱他也不能要,“鸿叔,钱您就自己留着吧,再说了允儿以后也还要花钱呢。” 允儿是鸿叔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娃娃,是他孙子。 他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好奇的歪着脑袋朝着李牧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躲回了他爷爷的怀里。 “我说让你收着就收着,哪那么多废话?!”鸿叔不乐意跟李牧继续耗,他抱着允儿就往门外走,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叮嘱李牧,“快点去新房里看看你媳妇儿,可别让人等久了。” 刚刚鸿叔注意过了,那新娘子虽然身板看上去要比普通的女人厚实些,但是山里头最怕就是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骄娘,身板厚实不是坏事,就是有些委屈了李牧。 李牧看着出门的鸿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钱袋,他深吸一口气之后追出了门,临到门前时他才开口道:“钱我就收下了,谢谢鸿叔。” 这钱鸿叔攒得不容易,李牧就是收了也用不安心,但他也知道鸿叔不会再拿回去,索性他先帮忙留着,以后再说。 鸿叔腿脚不便,独自一人在这山旮旯里带着允儿讨生活不易,现在他回来了,能照顾着的地方他以后自然会多照顾。 “行了,快去看看新娘子吧”鸿叔见李牧收了钱,脸上总算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冲着李牧挥了挥手,回了对角自己家。 送走了鸿叔,李牧关上了竹篱笆的门,把钱袋放进自己衣袋中后,这才向着新房走去。 他原本是没想成亲的,这么些年刀口舔血的战乱生活,让他原本的那些雄心壮志还有梦想早就都在尸体c残骸和血泊中死去,如今的他只想好好的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仗,他是已经不想再打了。 他还有事情必须要去做,他得活着,得好好的活着。 如今既然已经成了亲,他也不准备亏待那人,只要对方是个能安分过日子的,他就会好好待她。 李牧走到门前时深吸了一口气,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这才推开了门进了屋。 进了屋后,李牧关上了门,他来到床前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发现新娘并没有坐在床前等他,而是已经和衣躺在了床上。 大红的喜袍有些皱巴有些旧,应该是村里的人穿过借来的,红盖头上两只鸳鸯并蒂,因为主人是躺在床上的姿势,所以图案有些看不清。 躺在床上的人有点歪,连带着就连衣服都有些乱。 拜堂的时候李牧没有细看,如今细看才发现新娘骨头架子还不小,那高度那肩宽都快顶上他了。脚大手也大,腰倒是细,可胸也平。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李牧视线从床上的人那一马平川的胸口移开。 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却没给他回应。 李牧有些奇怪,他上前一步站到了床边,床上的人察觉到他的靠近有了动静,她身体微微颤动着,似乎是在紧张。 李牧想了想,回桌子前拿了秤杆过来,称心如意称心如意,秤杆子挑盖头,那才会如意。 秤杆子挑开盖头,李牧看清楚盖头下那张脸的瞬间,他先是有些疑惑,随即下一刹那他瞳孔猛的放大,一股寒气自脚底攀升让他瞬间手脚冰凉如置冰窖。 看清楚床上之人后,李牧脸上有瞬间的懵怔。 深邃的眉骨,高挺的鼻梁,不笑自有弧度的薄唇,勾人摄魂的黑眸,刀削般的轮廓,一身外露着张狂着的凌厉之气,那任是任何人看清眼前这个男人都禁不住眸光一亮的俊雅 虽然此刻他穿着一身不合身且旧乱的大红喜袍,勾人摄魂的黑眸中满是冰冷刺骨的杀意,惨白的薄唇抿起,噙着满腹不甘与怒气。 整个人没了以往在军中时的傲然风骨与凛冽气势,反而是散发着一股不堪的狼狈与凌乱,带着几分让人想要征服的倔强与禁/欲,但李牧绝对不会认错! 不,更准确来说是即使是这人挫骨扬灰他都绝对不会认错,因为这人分明就是败仗之国袁国的那常胜将军——仲修远! 仲修远,敌国之将,如同神祗般存在的常胜将军。 十三岁参军,十四岁称将,称将十年来他屡战屡胜屡胜屡战,从无败绩。仅凭一己之力硬是把比他们袁国更大更强的李牧所在的大宁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打得如同丧家之犬,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存在,他们大宁早就已经在十年之前就打赢了这场仗了。 在他们大宁军营,所有人都恨透了仲修远,特别是几个大将,但凡是听到他的名字就会恨地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仲修远长得好看,所有人都知道。 打不过,气不过,军营里一群将士就总拿他的脸说事,提起仲修远的时候向来都是‘那娘们儿’c‘那娘们儿’的叫,轻蔑得不行。 可是真的战场上正面扛的时候却是一个比一个怂包,只知道哆嗦着腿叫下头的士兵顶着,好自己逃命。 军营里一副模样,外头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幅模样。 能打胜仗又长得好看,仲修远的风光无限,让不光仲修远所在的袁国的姑娘钟情于他,就连他们大宁都有不少人动心,把他奉为神明。 这也让大宁军营里一群姑娘手都没摸过的大老爷们酸透了心酸掉了牙,提起他的时候更是唾弃得厉害。 但这也就是他们大宁的军营,据说在袁国军营里,这是禁句。 仲修远最恨别人拿他的长相说事情,拿这说事的,都死了。 他在他们军营中是出了名的严厉冷漠,不喜与人交往,难以亲近,加上战场上对外的狠戾与毒辣,让所有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 仲修远是傲气的,他也确实有那个资本傲气,可他狂傲却从不娇造。 他在军营中从来不特殊,领兵作战在草垛子一窝就是两三天从没一句抱怨,战场也从来都冲在第一,这和他们大宁那些从来都是军营帐篷里头说天下的将军队长截然不同。 但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仲修远这样的人,可以说是让他们整个大宁军营的人都记忆犹新,没一个能轻易忘得掉的。 他第一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在四年前的一次埋伏作战中。 军队的人发现了仲修远的行踪,所以大将军亲自带队埋伏在了一片林地间,准备迂回包围擒贼先擒王。去时所有人都壮志雄心,结果却被反迂回包围打了个屁滚尿流。 那一次的行动是仲修远故意透露了自己的行踪,以自己作为诱饵,故意引诱他们上当的作战。 当时李牧他们大队是那一次行动的先头兵,打起来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过他一眼。 其实原本那一场仗他们是不应该输的那么惨的,当时他们人数是对方的两倍,就算是硬拼也不至于输得太惨,可是仲修远硬是凭借着三万多的兵力,把他们将近五c六万人打折了一半。 当初他们先头部队埋伏在前面林间,大将军却领着一众军师在后头三里开外,探子到前面探了路再回将军那儿报信,然后再给他们发信号,来回最快都得一炷香时间。 先头部队的人遭到攻击发现被埋伏,队长带着他们突围而出的时候,原本应该上前支援的大将军大部队却已经退到了四里开外去了。 那样的情况下,士气早已经在大将军下令逃走的时候就溃散了。 后来不用说,他们五c六万人的部队硬是被三万人追着打。 第二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他带着十万大兵兵临城下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一身戎装一匹白马,势在必得,气势如虹。 那一次,他们大队所有人退了几十里,丢了一座城池。 因为这两件事情,他记住了仲修远那张脸,但也仅此而已。离开了军营中,仲修远与他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可如今这战况仲修远为什么不在袁国,却在离战线有将近一两个月路程的大宁? 李牧把秤杆上的喜帕往旁边放去,他借着这动作收起了眼中的惊讶,然后仿若没事人般走到一旁桌前放下了秤杆。 躺在床上的仲修远,原本满眼的戒备与杀气在看清楚李牧的那张脸后,黑眸中却有惊讶浮现出。 放好了秤杆的李牧回头的瞬间捕捉到他眼中的惊讶,心中微惊,却未表现在脸上。 惊讶?仲修远他惊讶什么? 他认出仲修远那是因为仲修远是敌国大将,而他不过是袁国几十万大兵中的一员,仲修远不应该认识他才对。 “你要起来吃点东西吗?”李牧装作并未发现床上之人的异常,也没发现他的身份。 床上的仲修远没有收起眼中的惊讶,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像是在确认李牧就是李牧,眼神惊讶而复杂。 “你怎么了?”李牧装作才发现他的异常,他在仲修远的注视下走到了床边,然后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试探着伸手推了推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靠近后,仲修远身上那无法掩藏的凛冽气势便越发的清晰起来,这样的他即使是一动不动穿着一身女式的大红喜袍也绝不娘气,明眼人无论怎么看也不会把他当作个女人。 拿了村里头各家各户筹出来的钱说是给他说亲,结果却给他弄了个男人回来,这倒张舒兰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不过他现在倒是有些好奇,张舒兰到底是怎么把仲修远给弄到这里来的? 张舒兰不过是一介村妇,年纪也不小了,虽然有些虚荣有些泼辣,但是凭她一个妇道人家是绝对奈何不了仲修远的。 床上,仲修远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他大概是中了什么毒,这会儿浑身都软趴趴的毫无力气,就连说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李牧摆弄。 “你受伤了?”靠近床边之后,李牧敏锐的发现仲修远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在军营当中呆了五年的李牧对血腥味十分熟悉,几乎才靠近,李牧就嗅了出来,他顺着血腥味找去,很快就在仲修远的腿上找到了伤口。 李牧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他本来琢磨着找个剪刀,但在屋子中望了一圈也没看到个刀后,他索性弯下腰去直接拽着仲修远的裤腿用力撕扯,‘撕啦’一声后,大红的喜袍裤子被撕开。 仲修远常年在战场上拼搏,身材修长的他肌肉匀称紧实而有力,双/腿细长笔直,但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颇为白皙。 大红的凌乱的喜袍,笔直的白皙的长/腿,俊美的衣衫半/果的男人。这原本应该是赏心悦目的一幕,却因为仲修远的大/腿上有一条几乎快划过整条大/腿的伤口,而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用粗陋的麻布包扎着,包扎得十分简陋。血从伤口渗出来染红了麻布,包扎已经有段时间了,伤口是愈合又裂开,干枯和新鲜的血都有。 李牧解开了伤口上的麻布,看着那狰狞可怖的伤口,他眼中有兴奋的光芒一闪而过。 见惯了尸体残骸,在间隔了一个多月后的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状况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几年的军营生活,让他最是熟悉处理应对各种各样的伤口。 察觉到李牧的动作,床上的人有了动静,仲修远试图坐起身来,他用尽全力不甘地撑着身体移动,可脑袋才抬起一点便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李牧看了他一眼,扔掉了手中染血的麻布出门去打水,“别乱动,我去打水帮你清理伤口。” 仲修远惊讶地看着李牧,想了想后,他竟然真的乖乖听话地放松了身体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两只漆黑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 见他这副模样,面无表情的李牧心中越加疑惑起来。 仲修远作为一国大将,他应该是个暴戾且戒备心十分强的人才对,这样的人在陌生的情况下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放松警惕吗? 仲修远是觉得他真的不会对他做什么? 他哪里来的自信? 或者,他信他? 李牧心中有所疑惑,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他打了水回来准备帮仲修远清理伤口时,才发现人已经晕了过去。 李牧把水放在一旁,他站在床边打量着脸色惨白晕了过去,毫无反抗之力的仲修远。 如果没有仲修远,这场打了十多年之久的仗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胜了。而这仗,他是已经不想再打了 李牧站在床边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拧了布帮他清理了伤口。 一夜浅眠。 次日清晨,身旁的人才一有动作,李牧便清醒了过来。 深山里的白霜从破陋的屋子四处透进来,让屋子中的温度十分的低,微弱的晨曦也一同偷溜进来,照亮了屋子。 李牧躺在床上,呼吸绵长不便,没有动作。 仲修远是被痛醒的,清晨的白霜冰冷刺骨,让他本就疼痛的伤口更是疼痛不已。 挣扎着清醒过来后,仲修远立刻就发现了身旁躺着的人,多年来养成的警戒心让他瞬间全身肌肉紧绷杀意迸发,但在看清楚躺在自己身旁睡着的人的脸后,他呼吸一滞,心跳立刻乱了节奏。 瞬息后,杀意散在冰冷刺骨的白雾中。 仲修远抬头看向自己受伤的腿,伤口已经被包扎过,包扎的手段有些粗陋,帮他包扎伤口的人该是不经常帮人包扎。 察觉到这一点,仲修远原本还有些紧张戒备的心放松下来,他无声地躺回了床上,然后侧过头去看向身旁的男人。 床不大,两个成年的男人并排躺在上面,身体上免不了有些接触。 两人盖的是同一条被子,被子下两人几乎肩靠着肩手臂挨着手臂,就连呼吸都在床幔中交换,变得模糊,变得暧/昧。 朦胧的晨曦下,仲修远侧过头去时只能看见身旁的人的半张侧脸,麦色的皮肤,鼻梁高高挺挺,嘴唇色淡而薄,一如当年的模样,仿佛时光自那之后便凝结。 熟悉的异样情愫在胸腔涌动,让仲修远有些狼狈的同时,又不由的生出几分想要逃跑的心思。 他征战十年,无往不胜,一生从未尝过败绩,可偏偏唯独面对这人时,却总是败绩连连。 不大的堂屋内板凳倒了一地,桌子也被撞歪。 惊讶不已的仲修远被逼着往后退去,若两人此刻真的在战场上以死相拼或许他未必会输,但此刻面前的人是李牧,仅是如此,他便节节败退。 李牧攻势却是越发犀利,逼得仲修远退到桌边后,他锁住仲修远的手,手上用力直接反拧着人便压到了桌上。 把人制服,李牧手上的力道加重,让右手被迫扭在背后的仲修远闷哼一声,反抗的力道被卸去大半。 因为打斗,两人的头发都有些凌乱,仲修远那一头泼墨般的黑发此刻更是撒了一桌,凌乱不堪,一如此刻他的心。 仲修远发现无法挣脱之后便不再挣扎,一想到这人要拿他去换那所谓的万两黄金,他便再也生不出挣扎的力气。 如此也好不是? 换了钱他就不用如此穷困潦倒,也好叫他富甲一方,好叫他自己断了那心思! “堂也拜了,叫也叫了,吃我的穿我的,想走?我允许了吗?”李牧蛮不讲理的话语从后方传来。 仲修远因为趴在桌上,看不到李牧脸上此刻的表情,但他这话却让仲修远听得有些想笑。 他也笑了,咧着嘴,眼中却满是悲戚绝望,“你看清楚了,我可是个男人,还是袁国将军,这样你还要让我做你媳妇?!” 仲修远很想问问李牧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傻了,可想一想他又觉得疯了傻了的人是他自己,因为他居然真的动了心! 李牧的媳妇,多好听的名堂,一想到以后会有个女人代替他站在李牧的身旁,仲修远就嫉妒得快要发疯发狂! 对李牧,他是喜欢的,早五c六年前就喜欢上了。 那时候他不察觉,在营中偶然想起他,也只当作是无意入睡的瞎想。只是每当此时他便忍不住笑笑,而后心情能好上好几天。 再遇见李牧时,他很快便落馅。 李牧在外面推,他在里面拆,那名为心防的高墙塌得如此理所当然。 仲修远抿着嘴,瞪着猩红的眼,噙着倔强,只是倔强地抿着的嘴却不自觉的轻轻颤抖着。 李牧闻言,黑眸中有疑惑一闪而过,手上的力道也跟着松了几分。 他有些弄不懂仲修远到底在想些什么,男人的事情他已经说过好多次,他不明白仲修远到底为何总拎着不放。 这种事情在军营当中不少见,朝夕相处又是那样的环境,虽说没摆到明面上说但暗地里还是不少的。 沉默之中,被压制在桌上的仲修远察觉到李牧的力道松了些,他立刻借势起身反手推开了李牧。 挣脱开,戒备着的仲修远深深地看着李牧,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发出声音,“你放心好了,大宁有你一天,我定不再犯寸土。” 他要的答案,李牧已经用沉默告诉他了。 想也知道的答案 只是为何即使是想也知道的答案,他却会如此难受? 仲修远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再去想。他扯动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他早该有自知之明,而不是这般纠缠不休。 话音落下,他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他必须回去,他就只有那么一个弟弟了。他已经忍了十年,他不想再忍另外一个十年。 此去若是运气好,他或许还能有些念想,若是运气不好,那大概 便是永别了。 仲修远回头看了一眼那屋,决绝的脸上眼底弥漫的却是不舍与留恋,即使这只是他偷来的梦。 回头间,迎面碰上了鸿叔。仲修远脚步微顿,他本想装作没看到径直离开,旁边的鸿叔却开了口。 “这是要走了?”鸿叔惊讶地看了看屋里的李牧,又看了看仲修远。 “嗯。”仲修远再开口时,所有情绪均已被隐藏。 鸿叔双手背在背后,打量着面前的仲修远,许久没有说话。 “您为何”仲修远本想问他为何在这里,想想又作罢。 一开始仲修远不确定,但鸿叔那张脸与那样的谈吐让他很快确定他就是那个人不会有错。可仲修远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隐姓埋名出现在这里。 与鸿叔告辞,仲修远快速向着林中走去,那里有人等着他。 屋内,李牧低头发怔,没有追上去。 鸿叔进了屋,见李牧这样,忍不住问道:“就这样让他走了?” 李牧抬眼看了一眼门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被仲修远弄得有些糊涂了。 鸿叔却是瞪圆了眼,他抬手指着李牧好半晌之后才说道:“你娘倒是真给你取了个好名字!” 李牧不解。 “李牧,李木木!”鸿叔好笑地念叨。 仲修远那点小心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要不是喜欢了,他一个大男人能让李牧整天媳妇媳妇的叫?要不是喜欢了,他一个大男人能把自己折腾成那不男不女的模样?要不是喜欢了,他大概早就溜了,又何必铤而走险留下为李牧洗脱包庇的嫌疑? 李牧闻言,似懂非懂。 李牧这两个字是李牧穿越过来之后自己给改的,原本他叫李木,据说家里祖辈是木匠手艺人,所以名字里就带了个木,小名儿李木木。 “对了,最近这段时间别到山下去。”鸿叔突然想起自己来找李牧的目的。 李牧点头,同时有些不解。 鸿叔道:“山下的镇子和附近的这一片大山都已经被大军包围了,据说来了四万多大兵,密密麻麻的哪都是人。” 这件事情李牧倒是知道,最近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特别是之前张舒兰被打了之后,村里的人就更加关注了。 山下着实热闹,四万大兵的到来,让这个人口加起来都不到四万的小镇沸腾开。 早些时候,军队临时驻扎的军营中。 “都这么些天了,还没有半点消息?”大宁有名的大将广图问道。 广图人高马大,身体健壮,又是满脸的络腮胡,说起话来也带着几分粗声粗气。 “回将军,目前还没有消息。”位立于下首的几人回复道。 广图冷哼一声,十分不满,“这时间可是在一天天的过去,你们自己皮绷紧点,上头的命令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没抓到人会怎样你们比我还清楚。” 那仲修远已经消失了将近有两个月左右,两个月的时间,他们一直在四处抓人,但是一直查无所获。 拖到现在他腿上的伤都该好了,若是再让他和袁国的人接上头,那想要抓他可就难了。 上头的人催得越来越急,三万大兵都加到四万了,加上封锁国境的,这一次出动的兵力都超过十五万了,要真抓不着人,那估计有得受! 这道理众人都明白,众人额头上都忍不住溢出一层薄汗。 “禀将军,前一段时间老胡他那边闹得挺热闹的。”一筹莫展中,一个小队长指着旁边一个人说道。 被指着的那个便是之前两次上山的将士,他之前动静不小,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 老胡瞪了一眼旁边的人,赶忙说道:“禀将军,那只是误会。山里头的人见钱眼开,骗了我们的人上去。” 因为赏金加得越来越高,所以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过随着事态越来越严重,这样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少,毕竟谁也不想担上藐视军威的名头,而且这事儿也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搪塞过去的。 “怎么回事?” 老胡见状,赶忙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伤口我已经检查过了,虽然确实是新伤,但是那伤口狰狞不已,完全不像是刀伤。”老胡道。常年在军营中,对伤口他还是颇为在行的。 听闻老胡的话,众人忍不住失望,为首的那广图却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当中。 片刻后,他才开口,“你说他的伤口愈合的时间对上了?” “是。”老胡点头。要不是因为亲眼见过那伤口,他也不信有如此巧合之事。 “砰!”广图拍案而起,惊得众人寒毛竖起,“带路!” 老胡不解,还未开口广图便已经骂道:“废物,你莫不是傻了?那仲修远是个怎样狡猾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 伤口?以他仲修远的性格,怕是早在受伤的时候就做了手脚! 老胡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脸色立刻惨白。 他是没见过仲修远的模样,他不过就是个小队长,虽然战场上远远瞥过两眼,但更多的却是看纸上画,而他见着的那男人甘为人下人又扭扭捏捏还一脸花花绿绿 近距离见过仲修远的人不多,广图是一个,这也是他负责这次行动的主要原因。 顾不上其它,他连忙带了人,风风火火的又上了山! 山林中,仲修远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将军,走吧!我们说是逃难的好不容易买通了商家,今天这要是耽搁了,以后想走恐怕就走不了了。”霍双进言。 几万大军团团围聚,想要突围而出,谈何容易。 仲修远停下脚步,他回头遥望远处的山顶,那里是李牧家的地方。 村里头好像正热闹,这边都听见了动静。 仲修远告诫自己不应多事,但一想到李牧,令他心惊胆寒的不安就如洪水般侵袭而来霎间叫他白了脸,“那边出什么事了?” 难道他隐藏身份的事情终还是被发现了? 他终还是连累了李牧? 霍双犹豫,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仲修远冷言呵斥。 “这”见仲修远如此心神不宁的模样,霍双眼中有担忧一闪而过,但终还是说道:“我们走之前,听说山下的大军正上去,将军——” 霍双话还未说完,仲修远已如同脱弦的利箭一般冲了出去,他穿梭于林间动作敏捷迅速,快到极致。 他不断加速,大脑空白,心脏砰砰直跳,他胸腔中的却并不是因为疾跑导致的呼吸不足的窒息感,而是满满的担忧与害怕! 李牧,李牧,李牧 芝麻那么大点的旮旯窝里头,村那头吵架村这头也热闹,李牧抱着允儿坐到凳子上时都能听见村那头张舒兰的叫骂。 早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坐在里屋床上的仲修远从众人的说话中也猜到了七/八分。对这件事情他选择保持沉默,他如今的身份让他绝不能轻易暴露,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李牧会怎么想? 仲修远抬眸看向坐在屋子里逗弄他怀中娃娃的李牧,他知道李牧,但也仅是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是这村里土生土长的人,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伤口的事情,谢谢你。”在军营中以冷血严厉著称的仲修远并不习惯主动挑起话题,说话间他神情有些僵。 他不想让李牧看出自己的紧张,但说话时他的眼神却忍不住往李牧那边飘。 李牧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相处起来自然也多了几分安静。 允儿被李牧抱在怀里后逐渐安静下来,他并不像其他同龄的孩子那般爱玩爱闹,李牧抱着他,他便安安静静的让李牧抱着。 面对着乖巧的允儿,李牧总是冰冷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柔和,沙场上磨练出的煞气也淡了几分。 “他是?”仲修远再次主动开口,这不是他平日里的作风,所以他越发的不自在。 那被李牧称作允儿的小娃娃看上去才四c五岁的样子,一双清澈的眸子干净得如同一汪清池,若不是因为他举止有些异常,仲修远都无法发现他的眼睛看不见。 李牧低头看向允儿的那双眼,其实他对允儿的了解也不多。 第一次见到允儿的时候是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也就是大概在半个月之前。 他当初去服役的时候鸿叔家里还没有这么个孙子,鸿叔原本的儿子与他年龄一样,但是是个傻子,也没听说他成过亲,所以允儿的来历就有些让人疑惑。 算算年纪,允儿大概是在他离开去参军的第二年就出生了。也差不多是允儿出生的时候,鸿叔的儿子因为出了意外死在了山里。 具体的情况李牧不清楚,不过听村里的人说,那会儿鸿叔的儿子自己跑到山里头玩,被野兽袭击,所以死在了山里。鸿叔刚给他儿子办了丧礼过了没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下了一趟山抱回了一个孩子,就说是他孙子。 好在这允儿和鸿叔长得也有几分相似之处,所以村里头的人虽然八卦疑惑,慢慢的也就接受了这事。 关于鸿叔,李牧知道的也不少。 他刚刚穿越过来把这已经病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李牧取而代之时,鸿叔也才先他两年到这村里。他来路不明,村里头的人问了也不说,只说是逃难来的。 鸿叔这个人不简单。虽然他与别人一样穿着粗布麻衣过着同样清苦的日子,虽然他刻意掩饰,但是不凡的谈吐c开阔的眼界c行为举止之间的一些细节都让他不像是个普通人,反倒像是个故意隐瞒身份藏起来的人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045.别这样好不好?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声音由远至近,吵醒了熟睡中的李牧。 仲修远在察觉到李牧清醒过来时就闭上了自己的眼, 李牧坐起看了他一眼, 装作没有发现他的装睡。 他下了床, 穿了外衣和鞋子洗漱完后照例去跑步。 李牧回来的时候, 正好看见鸿叔在他家门外伸长了脖子张望,“鸿叔?” 晨跑完李牧身上都是汗意,把他那一身匀称的肌肉衬得更加充满爆发力,也让他眉宇间多了几分精疲力竭后的神采奕奕。 鸿叔见到李牧,神色间有尴尬一闪而过, 他连忙收回了脖之轻咳了一声,面色尴尬的与李牧说话, “我这不是怕你早上睡过头了吗, 你这新婚,有些事情” 鸿叔虽然是过来人, 有些话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李牧说,“你可别折腾得太过头了, 好歹人家新娘子也才是第一遭” 原本就有些气喘的李牧听了鸿叔着一席话, 当即岔了气咳嗽起来。 鸿叔老脸一红,一拍大/腿道:“都成亲的人了, 以后早上就少折腾这些, 有空就好好的在家里呆着陪着你媳妇, 再过个两天你跟我到山里头去, 你那两块田我给你要回来了, 晚些时候你自己翻翻种点东西好好过日子。” 话说完, 鸿叔便往斜边对门的自己家走去。 片刻后,他拿着一大瓦罐出来,瓦罐里头是些菜粥,难得的大白米煮的粥。 鸿叔把还温着的瓦罐放到了李牧的手里,边放还边叮嘱道:“咱们山里头日子是不好过,但也别委屈了你这新媳妇。” 其实鸿叔是想说让李牧不要委屈了自己,多吃点,吃好点。这几年的当兵生涯让李牧的个头抽高身体也变壮实了,脸色却一直不好,看得鸿叔心里头难受。 李牧看着自己手里头的瓦罐,他本想推拒,毕竟山里头白米饭可不容易吃到,但现在米都已经煮成饭了,他就是把东西给塞回去也变不成米。 “这么多我们两个也吃不完,鸿叔你把允儿带过来,一起吃。”李牧不容拒绝,他端着瓦罐往屋里走。 把饭放在屋内,李牧到厨房拿了四个碗出来,鸿叔原本有些不好意思,但见李牧碗都拿出来了也就没推诿,回家把允儿抱了过来。 鸿叔再来的时候,李牧端了碗饭正准备往屋里走。 “怎么?”鸿叔见了,面露疑惑。 “他有些不舒服,在屋里吃。”李牧道。 仲修远腿上有伤的事情他并不准备告诉别人,他的身份太过每感。 鸿叔听了这话显然是误会了,他脸上一阵发红,片刻后有些不赞同又有些欣慰地看了李牧一眼,“你这小子,夜里也不懂得温柔些。” 闻言,面无表情的李牧脚下步伐一顿,有些踉跄。他薄唇轻启反射性就想解释,最终却忍住了。 鸿叔这一句话,屋里的人显然也听见了。 李牧端着米饭进屋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仲修远揣着怦怦直跳个不停的心脏无比狼狈地看了他一眼,浴血沙场数年斩敌无数都从未曾眨过眼的他,此刻却是被李牧那冷清的视线逼得窘迫得燥得不行。 他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更是燥的飞起一片薄薄的红晕,让他本就俊朗的面容更是惊艳了几分。 李牧拿了张凳子放在床边,放下米饭,他回堂屋中和鸿叔他们吃了饭。 饭吃完,李牧进屋收了碗去洗,鸿叔则是趁着这个机会远远地看上一眼,看清楚屋内的是个男人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顾不上抱还在堂屋里的允儿,鸿叔急匆匆的就进了厨房,他一把拽住李牧脸色铁青地问道:“你跟鸿叔说实话,屋里头那是不是个男人?!” 难怪昨天他就觉得这新娘子有点怪,感情这根本就是个大男人! 鸿叔气得不轻,他老脸通红气喘如牛。见李牧没说话,他张望一圈,在灶膛前抽了根粗木柴气急败坏的就往外跑。 李牧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都已经跑出了院子。 “鸿叔。”李牧连忙追上去拉住他。 “放开我,我今天非要打死那老娘们儿不可!”鸿叔此刻真的是已经气疯了,那张舒兰拿了村里头大家一起筹的钱,却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鸿叔,你听我说”李牧拽着鸿叔。 以他的力量鸿叔自然是挣不开他,但鸿叔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他也不敢真的用尽全力,被气疯了的鸿叔拽着往前走了一段后,李牧才总算是拉住了他。 这边闹腾得这么厉害,住在附近的人家都纷纷好奇的朝着这边张望过来。 “出什么事情了,大清早的就要打人?”住旁边的狗娃子家一家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我要打死张舒兰那婆娘,那丧心病狂的瘪犊子玩意儿,这种事情她也做得出来,我今天非打死她!”鸿叔挣不过李牧,气坏了的他直接扯着嗓门儿就骂,中气十足的叫骂响遍了整座山头。 山里头的人都穷,愿意嫁进来的本来也不多,能筹钱给李牧找个媳妇儿不容易。所以他一直觉得,就算是对方模样不大周正,只要是个能陪着李牧好好过日子的也就行了,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婆娘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大清早的这边就吵嚷开,没多久,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围了过来。 从鸿叔的叫骂声中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众人二话不说就往李牧家跑,进了屋,见了是个大男人,这下整个村的人都炸开了锅。 做聘礼的钱是他们当初一起筹的,每家每户都有份儿,张舒兰随便上山脚下捡了个大男人回来,那钱还不就给她私吞了? 钱虽然不多,但那是给李牧成亲的可不是给她张舒兰的,她这未免有些太不厚道! 得知被骗,大半个村子的人二话不说都开始向着村长家围了去,要找她张舒兰讨要个说法。 鸿叔也要去,李牧连忙拉住了他,“鸿叔,算了。” 李牧其实本来就对成亲这事儿并不抱什么希望,原本也只是觉得得过且过,如今弄成这样他心中也谈不上失望,自然也就不气愤。 更何况如今躺在他床上的人还是仲修远,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不可能再把他给扔到山脚下去。至于具体要拿仲修远怎么办,那他倒是还要再看看再说。 “算了?这怎么能算了,这可是给你娶媳妇!难不成以后你要和那男人过日子,这怎么成!”鸿叔气得脸色发黑,捏着柴火棍的手都喀嚓作响。 他就盼着李牧好,为这事他不怕把整个村的人都得罪光,但凭什么事到临头了却让张舒兰那女人占尽便宜? 眼看着鸿叔又要走,李牧连忙道:“男人也挺好。” 气冲冲的鸿叔闻言立刻瞪大了眼,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牧。 随即,他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早上发生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李牧昨晚和他那新娘子同床共枕了一宿,早上也没见他露个不满,反而是面露红光,难道 这烽火连天的岁月什么妖魔鬼怪的事情都有,这种男人和男人的事情也不是多稀奇,他以前也曾经听说。 只是那时候是听别人说,听听也就算了,如今这事儿却是落在了李牧的身上。 “你c你c你这孩子,你说什么傻话呢?”鸿叔惊得手中的棍子都落在了地上。 李牧看他这样就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但是仲修远的身份让他不可能直接告诉鸿叔事情的缘由,稍作思考,李牧道:“鸿叔,现如今这天下你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日子好坏都是过,为什么不过得如意点?” 鸿叔闻言,哑口无言。 这道理他又何尝不懂,可是 “你这孩子,你知道这样会让多少人背后戳你脊梁骨吗?”真正/念/着你好的人才会看到你的好,不然,旁的人能看见的都只有你不好的地方。 李牧没有回话,他轻轻勾动嘴角,露出几分微不可见的浅淡笑意,漆黑如墨的眸子中淡然与无畏凝聚。他一身青衣白衫,是有些落魄,但那浑然天成的凛冽气势却叫人无法忽视。 鸿叔见他这样就明白他心中所想,虽然他心情还是有些复杂,但李牧的选择,他尊重。 就在此时,鸿叔突然又激动起来,“不行!” 他猛地一窜,弯腰捡起地上的棍子火急火燎的就往张舒兰家跑去,边跑还边骂道:“我得去让她把聘礼的钱还回来,那些钱是村里头筹给你的,可不能便宜了她!” 那可是一两多银子,拿回来给李牧买两件衣服也是好的。 李牧回房间换好衣服出来时,鸿叔已经在屋里帮着收拾东西了,“这屋子收整收整,过段时间再上屋顶补补,住着就安逸了。” 他这屋子已经有几年的时间没住人了,本就简陋的屋子如今已有些破,原本搁屋里的那些不值钱的家具他再回来时早就不知所踪,屋里头冷清空荡得紧。 收拾完屋里时,山里头的霜已经散了,站在院子里头放眼朝着四周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群山峻岭。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的模样,十分喜人。 李牧跟着鸿叔收拾完屋子,又随便弄了点剩饭填饱肚子,正准备出门,门外便有一群人结伴而来。 整个村子前后共二三十户来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会儿几乎都到齐了。一个个的手里都提着东西,或是半篮鸡蛋或是一些地里头的时蔬或是些细软,好不热闹。 鸿叔看了那些人一眼,招呼着众人进了屋,这群人也没客气,进屋之后就四处瞧看起来,看看鸿叔给贴的囍字,间或提上两句意见。 “你院里的竹篱笆有些时间了,竹蔑子都散了,过两天我和其他人看看,抽个时间上山里头给你砍两根竹子,再重新编编。”村里头一个年纪大概三十来岁的男人说道。 那人才三十来岁但头发已经开始冒白,眉眼间也满是沧桑的味道。山里头的人都这样,日子苦,操劳,所以大多数都显老。 “不用。”李牧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家的竹篱笆。 那开口说话的男人顿时之间有些尴尬,他看了看四周其他的人,灰头土脸。 鸿叔见状连忙拦住了李牧,他道:“要得,当然要得!”话说完,鸿叔还回头瞪了一眼李牧,“你这傻孩子,这么些个事儿你看着简单,你自己一个人弄得弄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弄好。” 说话间,他不忘扯李牧的衣袖让他别再说话。 这些人自己做了亏心事,现在是惦记着让自己心里头好受点,所以才在李牧活着回来之后又是折腾着给他说亲又是给他修屋子的。 鸿叔知道李牧心里头不稀罕这些人,也不稀罕这些人的好,他也不稀罕! 但是李牧他做啥子要客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的,是他理所应得的!是他们欠他的! 听了那鸿叔的话,之前还有些尴尬的男人连忙讪笑着打哈哈道:“是呀没错,你才回来就该多休息休息,这些事就交给我们了。”旁边几个人见状也连忙打着哈哈说是。 一群人正笑着打哈哈,一旁一道略有些尖锐的女声在一众大老爷们儿的声音中突兀的响起,“哎,我说你们弄的时候顺道也给我家弄两竹子回来,正好我家猪圈后面的泥巴墙坏了。” 那是一个已经年过半百鬓角发白的妇人,她收拾得倒妥当,八成新的罗秀衣裳在村里一群村妇中显得有那么点不同,她看人的时候下巴微微翘起,鹤立鸡群。 她叫张舒兰,是老村长家的那口子,平日里就气傲,就这么个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她还非得让别人叫她村长夫人。 周围的人听了她的话没搭理,依旧顾着给李牧帮忙。 其实也没什么忙可帮,李牧才回这村子没多久时间,家里原本的那些家具早在他离开之后就被这村里的人给搬光了,他回来之后村里倒是给他折腾了一张床一张桌,可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这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有人看了看天色,琢磨着该到晌午了。 旁边的人连忙动了起来,纷纷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往李牧家里放,一边放还一边说,生怕李牧没看到。 “这是我和你曲叔家里的一点意思,你自个留着好好补补身体。”狗娃子他娘提着小半篮的鸡蛋。 旁边的人见了也连忙把自己从地里弄出来的菜给提溜了上来,“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如果不够随时和婶说,婶给你再弄去。” 一时之间,篱笆院中气氛倒是热闹起来。 看着众人围着李牧转的模样,刚刚说话的那张舒兰有些不高兴了,看着李牧那眼神都是酸的。 “这屋子里还是有点空荡,晚些时候,鸿叔把家里的衣柜收拾了给你放过来。”鸿叔一直站在李牧的旁边,见众人把东西递得差不多了他又凉凉地说了句。 听了那鸿叔的话,刚刚还笑着的那群人脸上都有些尴尬,当初李牧去服兵役的时候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李牧还能活着回来,所以李牧才走没两天的时间,他这屋子里就被搬了个空,破碗都没给他留个。 当年这事带头的就是张舒兰,听了鸿叔的话,不少人都回头看向她。 “看什么看?当年那事你们没份儿啊?”张舒兰被看得臊,她愤愤地瞪了鸿叔一眼,张嘴便骂,“别搁这装,当年你们一个个还不都以为他回不来了,搬东西的时候还跟我抢,现在装什么好人?” “这大好的日子你胡扯什么”人群里头有个男人听不下去了,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他媳妇儿掐了一把。 空气有瞬间的安静,好在很快有人接了话。 接话的是狗娃子他娘,她道:“是有点空,你这屋里没东西院子里锄头把式也没,山里头自己种点东西都不方便,晚些时候我让你叔给你送点锄头把式来。” 狗娃子他娘开了头后,其余的人见状也连忙跟着开了口。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过你一点我一点的,好歹也算是把他这家里头东西给凑齐了。 东西凑齐了,这气氛也活络了起来。 “切,德行接新娘子去了。”张舒兰瞪了一眼院儿里的人,四月天里摇着扇子走了。 李牧那温润的黑瞳变得森冷,他淡漠地看着这群人,面无表情。 鸿叔见了连忙拽着李牧往屋里走,进了屋,到了只有两人的地界,鸿叔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与李牧说话,“你别搁这觉得不好意思或者不想要,这东西搁你屋里头那才是你的,山里的日子不好过,你得多为自己想想。” 他知道李牧不爱和那些人接触,他也不爱。 但不爱又能怎么样? 把这群人全杀了?他们这国家的人打仗对外的时候怂得不行,对内倒是横,你要真触犯了法律,抄家不说,还能给你弄死在牢里或者拉去当兵。 “听鸿叔一句劝,该是你的东西就拿着,就当他们还你当年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也没必要和那群人不好意思。你见着他们当年客气了吗?”鸿叔说话间神色微怒,“而且你不是说你回来是要找人吗,这人找到之前总要生活不是?” 当年他和那群瘪犊子玩意儿打,打伤了腿,这么些年来落了毛病,湿气一重就痛。这几年里,如果不是因为腿脚不方便又还得顾着允儿盼着他长大,他早打死这群瘪犊子玩意儿了! 说起这事儿,他就来气。 “我知道了,鸿叔。”李牧应了一声,掩去了眼中的戾气。 两人正说着,门外便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声,“爷爷” 闻声,两人均是回头看,只见一个才比门槛高不了多少的白净小娃娃扶着门框跨过门槛,然后循着鸿叔回答的声儿咚咚咚地跑了进来。 小娃娃怕生,抱着鸿叔的腿就往后躲。躲了,又有些好奇,所以从旁边探头探脑地偷看李牧。 见着那小娃娃,李牧阴沉了几日的心情总算放晴,眸子中多了几分暖意,仿若大雪初晴。 他蹲下身去与那歪着脑袋的娃娃平视,轻声说道:“到叔叔这里来。” 小娃娃躲在他爷爷脚后面瞅了瞅李牧又看了看他爷爷,然后才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步。 他伸出手去,轻轻的试探着在李牧的鼻子上摸了摸,正要有动作,门外就传来一阵吆喝声,“新娘子来了!” 门外热闹起来,那小娃娃也随着这一声吆喝,缩回了他爷爷的脚后躲了起来。 鸿叔闻声赶紧弯腰抱起躲在后面的小娃娃,拽着李牧就往门外走,“赶紧去接亲看我都忘了,可别耽误了吉时,这事儿可不能耽误。” 随着那一声吆喝,整个院子都糟乱了起来。 太阳正当空,一个一身红盖着盖头的人被人背了进篱笆院,四周的人见状连忙闹腾起来。 烽火连天战火不断的年代,他们这种深山旮旯饭都快要吃不饱的小山村里,成亲没那么多事,摆个礼堂拜拜天地就得了,更何况还是李牧这无父无母的情况。 新娘子被背进了堂屋,众人簇拥着向着堂屋挤去。 背着新娘进来的人把新娘放下,那新娘却像是没了力气一样整个人向旁边倒去,吓得背着她的人赶紧给扶着。 屋里其他人见了,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都多了几分惊讶,就这会儿,在屋里说话的李牧和鸿叔两人走了出来。 “咋啦?”鸿叔发现众人脸色有些奇怪不由地望向四周。 “没啥,新娘子上山的路上拐了脚,得扶着点。”张舒兰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招呼扶着新娘子那人扶稳当了,末了又回头找李牧,“人呢?赶紧过来拜堂,人新娘脚还疼着呢!” 他们这村在山旮旯里头,路是不好走,村里头的人都经常拐脚。 鸿叔推了一把身边的李牧,把他推到了人群前。 “拜堂拜堂”张舒兰吆喝着,她让人在院子里放了鞭炮,那鞭炮四处飞溅,让在外面的人又往屋里挤了挤。 拜堂不过磕几个头的事,鞭炮放完时,这拜堂也就拜完了。 李牧没有留这些人吃饭的打算,他今天锅都没开。那些人也知道,他们自个儿下厨下了两个鸡蛋煮了一大锅的汤花花,看着李牧拜了堂后各人舀大半碗喝了,这亲就算成了。 整个村子前后共二三十户来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会儿几乎都到齐了。一个个的手里都提着东西,或是半篮鸡蛋或是一些地里头的时蔬或是些细软,好不热闹。 鸿叔看了那些人一眼,招呼着众人进了屋,这群人也没客气,进屋之后就四处瞧看起来,看看鸿叔给贴的囍字,间或提上两句意见。 “你院里的竹篱笆有些时间了,竹蔑子都散了,过两天我和其他人看看,抽个时间上山里头给你砍两根竹子,再重新编编。”村里头一个年纪大概三十来岁的男人说道。 那人才三十来岁但头发已经开始冒白,眉眼间也满是沧桑的味道。山里头的人都这样,日子苦,操劳,所以大多数都显老。 “不用。”李牧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家的竹篱笆。 那开口说话的男人顿时之间有些尴尬,他看了看四周其他的人,灰头土脸。 鸿叔见状连忙拦住了李牧,他道:“要得,当然要得!”话说完,鸿叔还回头瞪了一眼李牧,“你这傻孩子,这么些个事儿你看着简单,你自己一个人弄得弄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弄好。” 说话间,他不忘扯李牧的衣袖让他别再说话。 这些人自己做了亏心事,现在是惦记着让自己心里头好受点,所以才在李牧活着回来之后又是折腾着给他说亲又是给他修屋子的。 鸿叔知道李牧心里头不稀罕这些人,也不稀罕这些人的好,他也不稀罕! 但是李牧他做啥子要客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的,是他理所应得的!是他们欠他的! 听了那鸿叔的话,之前还有些尴尬的男人连忙讪笑着打哈哈道:“是呀没错,你才回来就该多休息休息,这些事就交给我们了。”旁边几个人见状也连忙打着哈哈说是。 一群人正笑着打哈哈,一旁一道略有些尖锐的女声在一众大老爷们儿的声音中突兀的响起,“哎,我说你们弄的时候顺道也给我家弄两竹子回来,正好我家猪圈后面的泥巴墙坏了。” 那是一个已经年过半百鬓角发白的妇人,她收拾得倒妥当,八成新的罗秀衣裳在村里一群村妇中显得有那么点不同,她看人的时候下巴微微翘起,鹤立鸡群。 她叫张舒兰,是老村长家的那口子,平日里就气傲,就这么个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她还非得让别人叫她村长夫人。 周围的人听了她的话没搭理,依旧顾着给李牧帮忙。 其实也没什么忙可帮,李牧才回这村子没多久时间,家里原本的那些家具早在他离开之后就被这村里的人给搬光了,他回来之后村里倒是给他折腾了一张床一张桌,可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这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有人看了看天色,琢磨着该到晌午了。 旁边的人连忙动了起来,纷纷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往李牧家里放,一边放还一边说,生怕李牧没看到。 “这是我和你曲叔家里的一点意思,你自个留着好好补补身体。”狗娃子他娘提着小半篮的鸡蛋。 旁边的人见了也连忙把自己从地里弄出来的菜给提溜了上来,“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如果不够随时和婶说,婶给你再弄去。” 一时之间,篱笆院中气氛倒是热闹起来。 看着众人围着李牧转的模样,刚刚说话的那张舒兰有些不高兴了,看着李牧那眼神都是酸的。 “这屋子里还是有点空荡,晚些时候,鸿叔把家里的衣柜收拾了给你放过来。”鸿叔一直站在李牧的旁边,见众人把东西递得差不多了他又凉凉地说了句。 听了那鸿叔的话,刚刚还笑着的那群人脸上都有些尴尬,当初李牧去服兵役的时候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李牧还能活着回来,所以李牧才走没两天的时间,他这屋子里就被搬了个空,破碗都没给他留个。 当年这事带头的就是张舒兰,听了鸿叔的话,不少人都回头看向她。 “看什么看?当年那事你们没份儿啊?”张舒兰被看得臊,她愤愤地瞪了鸿叔一眼,张嘴便骂,“别搁这装,当年你们一个个还不都以为他回不来了,搬东西的时候还跟我抢,现在装什么好人?” “这大好的日子你胡扯什么”人群里头有个男人听不下去了,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他媳妇儿掐了一把。 空气有瞬间的安静,好在很快有人接了话。 接话的是狗娃子他娘,她道:“是有点空,你这屋里没东西院子里锄头把式也没,山里头自己种点东西都不方便,晚些时候我让你叔给你送点锄头把式来。” 狗娃子他娘开了头后,其余的人见状也连忙跟着开了口。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过你一点我一点的,好歹也算是把他这家里头东西给凑齐了。 东西凑齐了,这气氛也活络了起来。 “切,德行接新娘子去了。”张舒兰瞪了一眼院儿里的人,四月天里摇着扇子走了。 李牧那温润的黑瞳变得森冷,他淡漠地看着这群人,面无表情。 鸿叔见了连忙拽着李牧往屋里走,进了屋,到了只有两人的地界,鸿叔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与李牧说话,“你别搁这觉得不好意思或者不想要,这东西搁你屋里头那才是你的,山里的日子不好过,你得多为自己想想。” 他知道李牧不爱和那些人接触,他也不爱。 但不爱又能怎么样? 把这群人全杀了?他们这国家的人打仗对外的时候怂得不行,对内倒是横,你要真触犯了法律,抄家不说,还能给你弄死在牢里或者拉去当兵。 “听鸿叔一句劝,该是你的东西就拿着,就当他们还你当年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也没必要和那群人不好意思。你见着他们当年客气了吗?”鸿叔说话间神色微怒,“而且你不是说你回来是要找人吗,这人找到之前总要生活不是?” 当年他和那群瘪犊子玩意儿打,打伤了腿,这么些年来落了毛病,湿气一重就痛。这几年里,如果不是因为腿脚不方便又还得顾着允儿盼着他长大,他早打死这群瘪犊子玩意儿了! 说起这事儿,他就来气。 “我知道了,鸿叔。”李牧应了一声,掩去了眼中的戾气。 两人正说着,门外便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声,“爷爷” 闻声,两人均是回头看,只见一个才比门槛高不了多少的白净小娃娃扶着门框跨过门槛,然后循着鸿叔回答的声儿咚咚咚地跑了进来。 小娃娃怕生,抱着鸿叔的腿就往后躲。躲了,又有些好奇,所以从旁边探头探脑地偷看李牧。 见着那小娃娃,李牧阴沉了几日的心情总算放晴,眸子中多了几分暖意,仿若大雪初晴。 他蹲下身去与那歪着脑袋的娃娃平视,轻声说道:“到叔叔这里来。” 小娃娃躲在他爷爷脚后面瞅了瞅李牧又看了看他爷爷,然后才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步。 他伸出手去,轻轻的试探着在李牧的鼻子上摸了摸,正要有动作,门外就传来一阵吆喝声,“新娘子来了!” 门外热闹起来,那小娃娃也随着这一声吆喝,缩回了他爷爷的脚后躲了起来。 鸿叔闻声赶紧弯腰抱起躲在后面的小娃娃,拽着李牧就往门外走,“赶紧去接亲看我都忘了,可别耽误了吉时,这事儿可不能耽误。” 随着那一声吆喝,整个院子都糟乱了起来。 太阳正当空,一个一身红盖着盖头的人被人背了进篱笆院,四周的人见状连忙闹腾起来。 烽火连天战火不断的年代,他们这种深山旮旯饭都快要吃不饱的小山村里,成亲没那么多事,摆个礼堂拜拜天地就得了,更何况还是李牧这无父无母的情况。 新娘子被背进了堂屋,众人簇拥着向着堂屋挤去。 背着新娘进来的人把新娘放下,那新娘却像是没了力气一样整个人向旁边倒去,吓得背着她的人赶紧给扶着。 屋里其他人见了,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都多了几分惊讶,就这会儿,在屋里说话的李牧和鸿叔两人走了出来。 “咋啦?”鸿叔发现众人脸色有些奇怪不由地望向四周。 “没啥,新娘子上山的路上拐了脚,得扶着点。”张舒兰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招呼扶着新娘子那人扶稳当了,末了又回头找李牧,“人呢?赶紧过来拜堂,人新娘脚还疼着呢!” 他们这村在山旮旯里头,路是不好走,村里头的人都经常拐脚。 鸿叔推了一把身边的李牧,把他推到了人群前。 “拜堂拜堂”张舒兰吆喝着,她让人在院子里放了鞭炮,那鞭炮四处飞溅,让在外面的人又往屋里挤了挤。 拜堂不过磕几个头的事,鞭炮放完时,这拜堂也就拜完了。 李牧没有留这些人吃饭的打算,他今天锅都没开。那些人也知道,他们自个儿下厨下了两个鸡蛋煮了一大锅的汤花花,看着李牧拜了堂后各人舀大半碗喝了,这亲就算成了。 听到那声音,原本闹哄哄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一时之间屋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本能的转动脑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们来得突然,屋内没有点灯,房门打开之后月光透进来,把屋内的情况照的隐隐约约。 月光朦胧,床上却是一片旖旎暧昧。 衣衫凌乱的两人,屈起的露在外面的腿,还有那交织在一起的黑色长发 正忙着的李牧闻声受惊,他猛然回过头去看向身后突然闯进屋内的那群人,然后赶忙拉过被子盖在身下的人身上把人遮了起来,以免c光外泄。 “你们这是做什么!”李牧藏好身下人后回过头来时,英气的脸上已满是令人颤骇的怒气。 那几乎是低吼的呵斥声惊醒了众人,让众人有瞬间的恍惚,都忘了自己到底来这里干嘛。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舒兰,她跳脚,指着床上的人便吼道:“官老爷,那就是仲修远,你们快把他抓起来!” 闯进屋内的众士兵却没有动静,一个个的脸上都有几分扭曲,他们刚刚都借着月光隐约看见了,床上躺着的那确实是个胸口一马平川的男人,可 “滚!”在军营当中练出一身骇人戾气的李牧不再隐藏,他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直直的望向张舒兰。 他整个人如同索命的厉鬼!仅是被他盯着,众人就毛骨悚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046.还是你不介意在这里?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这事儿, 无解。 因为他天不怕地不怕和尸体死人蹲一起都不怵, 唯独就怕这东西,就算是不靠近哪怕只是远远看着都头皮发麻。 这事儿, 还得从他小时候说起。 和大多数小孩子一样,他小时候也皮。 家里刚刚跟着他大伯养鸡鸭的时候他才开始读幼儿园,那年纪看啥都好玩都好奇,特别是鸭笼子里那些个刚刚破壳没多久的小鸭崽子。 小鸭子毛茸茸的, 笨笨的,还小小的, 看着是格外的可爱好欺负。 他一直想玩,可他父母和大伯都不让, 所以有一天他逮着机会后,就偷偷摸摸钻进了鸭笼里抓小鸭子玩。 当时他们养的鸭子少说得上百只, 具体有多少李牧是不记得了, 总之是黑压压一大片。 按理来说鸭子该怕人才是,可李牧那会儿小, 又抓了小鸭子玩,那群大鸭子见了立刻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冲了过来 后来的事情李牧印象就深刻了,被一群鸭子围在中间啄的他抓着快被拉下去的裤子,一身鸭毛的在鸭笼子里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这事儿从小到大知情的大人说了一路, 说到他大学毕业还逢人就说, 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而且据说,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 他半夜做噩梦都叫着鸭子。 李牧是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噩梦了, 但是打那以后他就对这东西打心里发怵,即使是后来长大了鸭子都躲着他走了,他依旧还是怕。 当初他大学毕业,得知家里把养殖场卖了的时候他还偷偷松了口气,毕竟虽然后来养殖场都是请人来管理饲养,但终究还是要打交道不是? 如今如果不是因为他真被逼得没办法了,他也是决计不会把这东西捡起来折腾的。 现在这年代生意肯定是没办法做了,其它种田方面他也是真的不行,而且又赚不到钱,所以也只能试一试养这玩意儿。 李牧站在院子外墙角处,扒拉着墙壁探出半个脑袋,远远地看着在他家篱笆院门口嘎嘎嘎的那群小魔鬼,一双黑眸瞪得老大。 他还当这些小东西换了新环境要怕生,现在感情倒好,反而是他更怕。 李牧看了看散开后变成一大群的小毛球,抬了头,眼神幽怨地看着院子里笑得四仰八翻的鸿叔和允儿,还有那捂着嘴别开脸故作镇定肩膀却抖得厉害的仲修远。 见李牧这样,院子里三个人顿时就笑得更加开心了。 特别是鸿叔,他笑弯了腰不说还直跺脚,“天啊天啊,你哈哈哈” 允儿虽然没看清,可他凭着李牧逃跑的脚步声和那鸭子的脚步声,也猜到七/八分。 坐在凳子上的他小小的一只,笑着笑着凳子一倒,他一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但就是这样他也没停下来,而是就坐在地上继续咯咯笑。 见着这一大一小两人夸张的笑法,李牧眼神越发幽怨,他眼眸移动,视线落在了仲修远的身上。 似是察觉到了李牧求助的视线,仲修远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扒拉着墙角的李牧。 见着李牧那被欺负了去的可怜兮兮模样,仲修远立刻便再也绷不住了,他嘴角勾起幅度,黑眸中流光闪烁,整个人霎时间笑开了花。 这人,当真是可爱得紧。 没了平日里那份冷漠与疏离,底下的他竟是如此c如此的 背过身去努力忍笑的仲修远无法说清自己的心意,他只知晓李牧如今的模样他是喜欢的,喜欢得紧,喜欢得不行! 天气好,那群被放出来的小鸭子追李牧不成,索性就在篱笆院门口蹲了下去,缩起小短腿把自己肚子搁地上休息。 它们不走,李牧不敢进屋。最终还是笑够了笑得肚子都疼了的鸿叔帮了忙,把小鸭子一个个全捡进了篮子,狼狈不堪的李牧才得以回家。 “我弄了点水在篮子里头,晚些时候记得把盘子拿出来,哈哈”鸿叔涨红了一张脸辛苦的忍笑,因为刚刚笑得太过分,他两只手不得不捂着一笑就疼的老腰。 允儿也是如此,因为笑得太过火,这会儿小脸蛋红彤彤的,看着格外的可爱。 仲修远依旧坐在凳子上,他努力抑制笑意,但眼中已氤氲着几分水汽,若秋水泛泛。 面无表情的李牧没理会三人,进了院子后到院子一角拿了背篓和镰刀,出了门,往山里去,准备趁着天还没黑弄点草回来喂鸭子。 看着落荒而逃的李牧,本已经忍住笑意的三人立刻又哈哈大笑起来。 村子外,背着背篓已经走了一段路的李牧听着背后那夸张的笑声,身形一顿,随即他头也不回沉默的加快了速度,往山里头去。 一头扎进林子里,狼狈不堪的李牧才放缓了脚步。 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还很脆弱,按理来说这时候最好的食物是小鱼仔或水泡软了的小米,但现在他自己都吃不起这些东西。 没这条件,自然只能想想其它办法。 他记得,小时候看他父母喂这东西时,也喂过菜叶切碎后拌上玉米粉或粥之类的东西,小鱼c小米c玉米粉没有,菜叶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印象中,有些野草鸭子也是吃的。 李牧上自己地里,捡了几片狗娃子家留给他的大白菜的老叶子后,又在山里翻找了一番,割了小半背篓的三叶草,这才在夕阳笼罩下回了村。 三叶草这东西大多数人都有印象,不过绝大部分人的印象都来自于‘幸运草’,但却极少有人知道,这东西也属于豆科饲用植物类。 这东西蛋白质含量高,适口性好属于能饲养大部分家畜的野生饲料类。不过鸭对粗纤维消化率较低,现在又是幼鸭,不能多喂。 当然,在有了玉米c粗粮和饲料后,这种不好处理的东西也就少有人特意去种植采摘了。 进了村,到了自己家篱笆院外,李牧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远远地张望了一会儿后才打开篱笆院,进了院子。 见那些小东西还被关在篮子里,李牧松了口气。 他把背篓放下,去厨房边上找了块适合做菜板的木柴出来,把竹篓里的东西全部翻出来剁碎了。 天快黑了,折腾了一天的那些小鸭子都缩在一起蹲着,本来还安静,李牧一靠近,一个个的就全都争先恐后地站起来冲到他面前,伸长了脖子嘎嘎叫唤。 隔着篮子,李牧倒没有那么怕,但这群小家伙叫得他心里头发怵。 “去去”李牧右手端着碎草和碎白菜叶拌出来的饲料,左手拿着个不长不短的棍子。 靠近后,李牧用左手的棍子把那群一个劲儿往前挤的小东西掀开,然后趁着这空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盘子放下。 见那些个笨笨傻傻的小鸭子嗅到味儿,开始放弃冲着他嘎嘎叫而是去吃东西后,李牧松了口气。 忙完这些,李牧扔了手上防身用的木棍。一回头,就看见里屋床上仲修远那在夜幕下含着笑意烁烁的眸子。 与李牧对上视线后,仲修远侧头错开,他低了头,不再看李牧。 李牧见他,倒是立刻想起了下午那事,仲修远下午可没少笑话他。 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李牧站在院子里看着里屋床上的人。 这人居然敢笑话他 折腾完鸭子,又折腾了两人的晚饭,李牧端着依旧简单的三个碗进了里屋。 “吃饭了。”李牧把碗放下,拿了桌上的油灯挑了灯芯,点上。 屋子被照亮,昏暗摇曳的橘黄/色火光笼罩着两人,把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仲修远接过碗,微微悬空举着,见李牧拿了自己的碗就着酱菜唏哩呼噜的喝了大半碗,这才动筷。 李牧突然开口,“明天我再去山里弄些草和菜叶回来,你剁了拿去喂鸭子。” 仲修远动作停下。 但凡武器,他都能耍的有模有样,可这菜刀他戎马十年是真没碰过。 李牧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不说话,又道:“你与我拜了堂也行了洞房,嫁到我家就是我媳妇儿了,以后得随着我过日子,家里的事情你得学着做。” 口中含着粥的仲修远被呛到,他窘迫而狼狈地抬眸看向李牧,发现李牧幽深的黑眸正神情认真地看着自己后,忍不住轻咳起来。 “我是男人。”咽下粥缓过气,仲修远局促地开了口,“而且我们也没洞房。” 说出那两个字时,脸上飞起一片红晕的仲修远牙关轻合,目光有些躲闪。 李牧该还不知道他是谁,但李牧并没有丢下他不管或者把他赶走,这就足以让仲修远记他的好。 “怎么就没洞房了?”李牧抬眸,“这不是新房?” 仲修远哑然。 “你睡的不是我的床?” 仲修远越发局促,身体不受控制发着烫。 “而且该看的我都看过了。”李牧视线下滑,落在某处。 李牧的视线仿若有温度,让仲修远狼狈的向前佝偻着身体,两军交锋前夕与数十万敌军正面对持时都坦然自若的他,此刻满心都是欲要逃走的冲动!李牧的视线,让他窘迫不堪。 “还有。”李牧的话未准备就此结束,“知晓你是害羞,不过你也差不多该改口。” “改口?”仲修远心跳失速 “我是你的夫,你自然得叫我一声相公。”李牧神情认真,理所当然。 仲修远抬眸看向坐在屋子里逗弄他怀中娃娃的李牧,他知道李牧,但也仅是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是这村里土生土长的人,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伤口的事情,谢谢你。”在军营中以冷血严厉著称的仲修远并不习惯主动挑起话题,说话间他神情有些僵。 他不想让李牧看出自己的紧张,但说话时他的眼神却忍不住往李牧那边飘。 李牧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相处起来自然也多了几分安静。 允儿被李牧抱在怀里后逐渐安静下来,他并不像其他同龄的孩子那般爱玩爱闹,李牧抱着他,他便安安静静的让李牧抱着。 面对着乖巧的允儿,李牧总是冰冷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柔和,沙场上磨练出的煞气也淡了几分。 “他是?”仲修远再次主动开口,这不是他平日里的作风,所以他越发的不自在。 那被李牧称作允儿的小娃娃看上去才四c五岁的样子,一双清澈的眸子干净得如同一汪清池,若不是因为他举止有些异常,仲修远都无法发现他的眼睛看不见。 李牧低头看向允儿的那双眼,其实他对允儿的了解也不多。 第一次见到允儿的时候是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也就是大概在半个月之前。 他当初去服役的时候鸿叔家里还没有这么个孙子,鸿叔原本的儿子与他年龄一样,但是是个傻子,也没听说他成过亲,所以允儿的来历就有些让人疑惑。 算算年纪,允儿大概是在他离开去参军的第二年就出生了。也差不多是允儿出生的时候,鸿叔的儿子因为出了意外死在了山里。 具体的情况李牧不清楚,不过听村里的人说,那会儿鸿叔的儿子自己跑到山里头玩,被野兽袭击,所以死在了山里。鸿叔刚给他儿子办了丧礼过了没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下了一趟山抱回了一个孩子,就说是他孙子。 好在这允儿和鸿叔长得也有几分相似之处,所以村里头的人虽然八卦疑惑,慢慢的也就接受了这事。 关于鸿叔,李牧知道的也不少。 他刚刚穿越过来把这已经病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李牧取而代之时,鸿叔也才先他两年到这村里。他来路不明,村里头的人问了也不说,只说是逃难来的。 鸿叔这个人不简单。虽然他与别人一样穿着粗布麻衣过着同样清苦的日子,虽然他刻意掩饰,但是不凡的谈吐c开阔的眼界c行为举止之间的一些细节都让他不像是个普通人,反倒像是个故意隐瞒身份藏起来的人物。 疯疯癫癫的傻儿子,莫名出现的孙子,这两人的情况也不像是先天的,更像是后天经历了什么事情才导致的。 鸿叔不愿意说自己的身份。李牧曾经和他聊起时提过两句,见鸿叔没有说的意思,他后来也就不再问。 各人有各人的日子,有些事情知道不知道没差。 就这么会儿功夫,村子那头吵吵嚷嚷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看样子像是吵完了。 李牧起身把允儿放在凳子上,他挽了袖子,准备出门去看看鸿叔帮他要回来的那两块地怎么样了。 原身李牧是这村里土生土长的人,父母虽然早逝,但是家里还是有两块地的。 李牧刚穿过来那会儿收整过一次,没来得及种就出了征兵那事。如今已经又是五c六年时间了,估计这地又得重新收整一番。 “允儿就坐在这里等爷爷好不好?”李牧走到一旁的柜子前,他拿了一些昨夜剩下的花生出来放在允儿面前的桌上。 允儿眼睛不好,但也并不是完全看不见,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桌上白白的东西,伸手摸了一下之后肉乎乎的小脸上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这是花生。” “嗯,是花生。”李牧说着就想要往门外走。 这会儿天色早就已经大亮,太阳都已爬到山顶。山里头的路不好走,来回一趟要是不快点再耽搁些时间,等他回来估计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允儿听了李牧的话,连忙把桌上的花生都抓在自己的两只手里,然后跳下了凳子就往李牧身边跑。 花生有些多,他手小,两只手都抓不住,所以费了老大力气才扯着衣服兜在小肚子上。他跑到李牧的脚边跟着,李牧往哪走他就往哪走,如同个小尾巴一般。 “怎么了?”正准备出门的李牧停下脚步。 对允儿,李牧是温柔的。面对这样一个长相白净性格乖巧又惹人心疼的小娃娃,他没有理由不温柔。 “叔叔。”允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又往李牧身上蹭了蹭,然后讨好似地叫了一声,显然是不愿意留下。 李牧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仲修远,心中有几分了然。 小孩不同于大人,大多数小孩更加纯粹也更加敏锐,他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允儿就不愿意亲近他,因为像他们这种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杀气。 若有心隐瞒,普通人大概不易察觉到,但小孩子却难以瞒住。 “没关系的,他不是坏人。”李牧把人抱着走到了床边。 山里头的路不好走,他要快去快回,不然带着允儿也不是不可以。 说话间,李牧看向坐在床上的仲修远,见仲修远那双漆黑如墨的黑眸正望向自己,李牧直接举着允儿让他靠近仲修远,“叫婶婶。” 从李牧进屋开始,就一直望着李牧眼都未曾眨过一次的仲修远闻言呼吸一滞。 屋里有瞬间的安静。 仲修远看着自己面前的娃娃,还有娃娃身后的李牧,有片刻心脏都忘了跳动。 李牧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动静,他又把那允儿提溜了回去,看着企图往自己怀里躲的小娃娃,他认真的慢慢的重复了一句,“叫婶c婶。” 允儿拽着兜着花生的衣兜,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仲修远,没敢出声。 仲修远此刻才回过神来,他侧过头去看向床幔,低沉磁性且略带几分沙哑的冷清声音在屋内响起,“我是男人。” 这一点他相信李牧不会弄错。 可随着李牧看过来的视线,仲修远的一颗心却不由的悬起。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那种异样的既期待又兴奋又害怕的情绪,他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有些不明白。 “你是我娶回来的。”李牧道。 李牧把允儿抱了起来让他看着自己,又重复教了一遍后,这才把两只脚都缩起来的允儿递到了仲修远的面前。 大概是因为有李牧在,所以允儿也并不是那么怕仲修远,他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床上朦朦胧胧看不清的仲修远后,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婶婶。 “好。”李牧很是满意,他把允儿放在了床上仲修远的手边,“你就和婶婶在这里等爷爷回来,叔叔去一趟外面。” 仲修远并不是那种会不择手段的人,他是个从骨子里透着傲气的人,而且如今这情况仲修远也必须隐瞒身份养好伤,所以李牧暂且还是相信他的。 仲修远坐在床上看着李牧出了门,又听着他的脚步声进了院子,拿了什么东西,离开了篱笆院走远。 直到确定他走远,仲修远这才狼狈不堪地抬起右手挡在眼前,他无声的向上仰头,企图不让人看见自己脸上此刻的狼狈与绯红。 他十二岁离家参军,后读尽天下兵书,虽不敢说文采多好,可这么多年来他独自一人在朝堂之上舌战群雄从未输过。 可此刻,他却有一种想要钻个洞或者柜子什么的把自己藏起来的冲动。 他该如何办才好? 因为即使那人嘴上说着那等不合理且燥人的话,只因他摆着那样一张认真的脸,他就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仲修远身体僵硬,但却配合着李牧的动作柔弱无骨般靠在他胸口。 “就让他们检查好了,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看一下便知道了,也省得天天来找我们麻烦。”仲修远抬眸望了一眼那将士。 那一眼立刻换来一阵猛咳,那群士兵狼狈不堪地别开脸,想笑却又不敢笑脸憋得通红,眼中也多了几分鄙夷。 李牧犹豫了片刻,他不想让别的人看他的东西,即使同为男人也不行。 “不用了,我看是我们误会了。”那将士却在忍住眼中的鄙夷之后开了口。 这种兔儿爷,怎么可能是那十年未尝败绩的仲修远? 话说完,他便下令让众人准备离开。 仲修远此刻却又开了口,“将军,既然来了那就看看吧,免得以后有人再嚼什么舌根还麻烦您再这样山上山下地跑。” 仲修远故意瞥了一眼旁边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看黑了那将士一张脸。 李牧这会儿也想通了似地点了头,领了人就转身进门,“你一个人进来。” 那将士没犹豫,李牧脸上的不喜他看在眼里,他刚刚的犹豫也被他当作是对自己人的占有谷。 李牧等其余两人进屋,反手关上了房门。 仲修远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他已经大概猜到。 三人进屋后,仲修远找了个凳子坐下便开始挽裤腿,他穿的裤子是李牧穿旧的,裤腿宽松倒是容易挽起来。 很快,一道颜色还鲜艳的丑陋的伤疤露了出来。 伤口显然才愈合没多久,将近两指宽的伤口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褐红交杂。这也幸亏是在男人身上,若在女娃身上那女娃怕是要哭晕了过去。 只看了一眼,那将士就黑了脸。 这样宽的伤口,伤口又如此的扭曲,就算是卖肉的那剔骨刀的宽度也弄不出这样的伤口来。 仲修远让他看完伤口把裤腿放了回去,起身时不忘与那将士说道:“将军,这山里头有些人是穷疯了,见了钱就眼开,不过你也别太责怪他们,毕竟日子不好过。” 那将士原本脸就黑,这会儿更是漆黑如炭。 他来来回回的折腾了两趟,队里的人早就已经知道了,他自己丢人倒是其次,可他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敢贪这种便宜! 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哼!” 将士甩袖,转身欲走,仲修远笑盈盈地冲着他挥了挥手。 原本黑着脸的那将士,再见到仲修远那张涂得鲜红都快咧到耳朵的血盆大口后,脚下的步伐顿时加快不少,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房间。 那将士领着人走了,屋内,仲修远收起脸上的笑容,抬袖抹去血盆大口般的唇色,又抹了抹眼角的眼影。 他那张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涂得五颜六色,鲜红的血盆大口不说,光是红绿掺杂的眼影还有酡红的脸颊,就够让人移不开眼。 整张脸下去真真精彩万分,好看得紧。 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那简直叫做灿烂若花开。 仲修远是极度憎恶别人把他当女人的,更是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主动扮女人这一天,可他不愿意连累李牧。 也只因是李牧,他从徐田手中接过这东西后甚至是都没多想,便往脸上抹去。 若不是李牧,大概昨夜他就连夜离开了,而不是辗转难眠一夜后最终却选择留下。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否会再回来,但若是他突兀消失,那些人回来寻不到他,李牧必定要被牵连。 “再叫一声。”李牧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忙着清理自己脸上的仲修远动作一顿,他装作未曾听到,起了身准备去院子里打水,可才迈出一步,就被身后的人拽住然后拉回了怀中锁住。 “嗯?”李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的鼻音与温热的气息,让仲修远身体本能的一颤,腰腹有些发麻。 “别这样”仲修远紧紧拽住李牧锁住自己腰的手,这人明知道他那样做是迫不得已,为何还来笑他。 仲修远心中嗔怪,耳廓却以比嘴上未洗去的唇色还红。 “我想听。”李牧一本正经的霸道不讲理。 “你!”仲修远侧脸,面红耳赤。 李牧臂上力道收紧,两人身体贴得也更紧了些,这一举动让仲修远险些软了脚。 察觉到这些,仲修远几乎是挫败求饶般开了口,“我c我先去洗脸,洗完再” 仲修远挣扎力道加大,这一次李牧没有再拦着他松了手,似乎也赞成仲修远先去洗干净。 仲修远急促地跑出房门到井边打了水,冰冷的井水驱逐了他体内沸腾的热气,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正忙着,他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鸟叫。 仲修远不易察觉的停顿了一下,他抬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又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院子,见李牧依旧在屋内之后他向着林中走去。 一进林,几道人影便出现在他面前。 “将军!”小年轻为首的五c六个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小年轻名为霍双,是仲修远身边的副将。 靠近,几人眼中因见到仲修远而生的喜悦,因为仲修远此刻脸上还未洗净的颜色,而变得十分复杂。 “来了多少人?”开口时,仲修远语气已冰冷,一如他往常在营地不易近人的疏离模样。 “回将军,这次一共来了五十个,我们兵分两路,一队我带队,另外一队常甘带着。”霍双把头伏得更低,此刻的他已收敛起心中的扭捏,因为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势令他无暇再想那些。 “先藏起来。”仲修远道。 如今三万大兵封镇,想走没那么容易,而他不缺耐心。 交代完,仲修远转身便走,那霍双见状犹豫片刻却再开了口,“将军!” 仲修远回眸看去,黑眸森冷。 “请将军尽快回去。”霍双咬牙,似是有些难以启口,“是关于您家里的事情。” 已准备离开的仲修远冰冷的杀意突然迸发,他重新站到那霍双面前,他剑眉轻皱,眉宇间带着几分急促,“出什么事情了?” 众人迟疑,就连那霍双都不敢开口。 “说!”仲修远低声呵斥。 众人从未见过仲修远如此失态的模样,瞬间所有人手脚冰凉动弹不得。 “是您母亲,她” 仲修远一个踉跄,他扶着旁边的树干才站稳。 许久之后,他略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才幽幽响起,“什么时候的事情?” 霍双抬头看了一眼,一咬牙,道:“三年之前!” 闻言,仲修远猛地瞪大了双眼,刚刚还在李牧面前含着笑意的那双眼此刻猩红无比,里面已全然是悲痛与杀意,就如同被激怒的野兽般。 “好c好c好!”仲修远几乎是咆哮着的声音在林中响起,他悲痛万分他满腔愤怒,“好个袁国,好个三年之前!” 仲修远那一连三个好字,让在林中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众人没有说话,只是屏息等待着。 他们伏低了头,没人敢抬眼看一眼仲修远那双猩红的双眼。 时间仿佛凝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仲修远再开口时又已是惯有的冰冷疏离,“那他呢?” “令弟尚好,并无异常。”霍双稍作停顿又道:“还请将军速速回营,抵御大宁十万大军。” 话说完,他头低得更低。 仲修远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 众人更是不敢开口。 林中一时之间寂静无声,只余下虫鸣鸟叫,还有间或的飞鸟扑翅声。 直到院子那边传来声响,仲修远才有了动静。 他转身头也不回的向着院子走去,“做好准备,尽快出发。” 闻言众人松了口气,却依旧没人敢有所动作,直到仲修远走远,众人才站起身来。 院子中,鸿叔正在跟李牧说事情。 早上那些士兵在这边闹了一回后,转头那将士就让人把张舒兰跟龚光远两人抓了起来打了一顿板子。 原本那将士还看两人只是普通人,准备各打三十大板,但张舒兰跟龚光远一口咬定李牧的媳妇就是那将军,所以又各自加了二十大板。 这五十大板打下来,两人均是被打得屁股开花。 特别是张舒兰,她年纪本就已经不小了,虽然平时折腾得和个姑娘家似的,可是到底一把老骨头了,这五十大板下去那几乎就直接要了半条命,那哭叫声求饶声整个村子都听见了。 张舒兰平时为人就不行,这会儿出了这样的事,全村的人都搁她家那院子看热闹呢! 鸿叔离开,李牧与仲修远两人进了屋,李牧还未出声仲修远便开了口,“我要走了。” 李牧抬眸。 “我叫做仲修远,是袁国的将军。”仲修远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的嘴唇在说出这句话时也微微颤抖着。 此刻,这极为简单的两句话,却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整个战场刀光剑影纷乱无比,角鼓争鸣,流血漂橹。敌人c友军,在厮杀得红了眼的人眼中已经没有区别。 身边是呼啸而过的战刀,身上是滚烫黏糊的血,李牧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战场上厮杀了多久,他只是麻木地挥动手中的武器,即使他早已经累地抬不起手。 深山一声鸡鸣,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 李牧满身冷汗的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驱散刚刚梦中那充满了血腥味的残酷战场。 可是这没有用,他呼吸时鼻翼间依旧都是腥甜的味道。 他单手支着额头坐在床上,长发凌乱的拂在满是冷汗的脸上,如剑的墨眉微皱起,面露痛苦之色。宛若冬夜寒星的瞳眸被蒙上一层霜气,带着几分疏离几分冰冷让人看不真切。惨白的薄唇抿出一道冰冷的弧度。 他不言语时,一身森冷杀气,似乎连空气都为之安静。 片刻后,李牧掀开被子,汲着鞋子出了屋往院子里走去。 山里早晨打霜,李牧出门时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白雾茫茫。仙雾渺渺的远山近景硬是把这山中小村弄出几分飘渺,但更直观的,却是冷。 山里头温度低,入了春的天气搁山里头依旧冻人。 李牧站在竹篱笆的院子中大口吸气,让冰冷的晨曦涌入胸腔。 他走到井边打了水,就着四月冰凉的寒井水洗漱一番,直到把梦境中嗅到的血腥都洗净后,他才抹了抹脸,回屋子里套了外衣穿了鞋。 出了篱笆院,李牧顺着小道开始慢跑。 顺着他脚下的这条羊肠小道一路向着下面跑去,跑过大半个村子,出了村再往下就是一片森林。森林中路不好走,时而陡峭时而狭窄。费些时间兜兜转转出了林子,就算是到了山脚下了。 下了山,沿河西行几里,过翠竹林,辗转不过百来步便能看到个镇子。镇子很大,是附近最大最繁华的大镇。 从他们村子到镇上看着不远,但是来回一程最少却都是两c三个时辰的事情。 村里的人都说不爱去,事实上却是不敢去。 搁别的村儿去一趟镇里还能坐坐牛车,可他们这地儿在山上,山旮旯窝里头,上下山得自己走,下了山倒是可以坐个船或是租个马车,可那玩意儿忒贵! 上赶着来回一趟的花费,都够买半斤米了。 迈动着沾染了露水的脚,踏过一片青草地,眼前便是山脚。 李牧这跑步的习惯是在他回来之后才养成的,他睡不着。打了胜仗又恰逢兵役到期,李牧这个老兵油子就被放回了家,这本该是件好事,可回了家李牧却有些享受不来这清闲生活了。 军营里那些日子太过深刻,那些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场景太过清晰,他每回梦醒,都仿佛听到了迎战号子见到了那片血泊。 他睡不着,有时候能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两个时辰,后来就养成了这清晨起来慢跑的习惯,消耗消耗体力,夜里兴许能睡个好觉。 跑到了山脚,李牧折返往山上跑去。 再上山时,李牧身上的那份戾气已经散去,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的他颇有些文雅书生气。 这会儿村里的人已经起了大半,三三两两的聚在自家院子里头打水洗漱,相熟的看着李牧跑得一身是汗的模样还会打声招呼。 霜散了,村子亮堂了。小村子里多了说话声,倒是热闹起来。 进了村子,李牧放慢了速度向着自己住的地方跑去,临过村里祠堂的时候,一群半大的小孩从拐角处突然窜了出来。 见到李牧,几个小孩嘻嘻闹闹的便围了过来。 “哎,李牧,听我爹说你今儿个要成亲了?”孩子中一个较大的女娃娃指着李牧问。女娃娃是村长的孙女,村里的孩子王。 李牧看了这几个小鬼头一眼,没说话,继续向着自己家里跑去。大概是李牧收敛了戾气让几个小孩不怕,所以一群人围了过来跟着他一起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047.还以为你会喜欢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仲修远眼中冷冽的气息一丝丝透了出去, 他往床里面挪了几分, 护着裤腰带的心十分坚决。 “不脱怎么上药?”李牧看着两人间那被仲修远拉出来的小鸿沟。 仲修远越发的狼狈, 他薄唇微抿,抿出几分冷清, “我自己来就好。”他自然是知道李牧要给他上药。 仲修远垂眸,微卷的睫毛颤抖得厉害。他不是没受过伤, 多年的征战沙场让他曾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在营地里包扎伤口是常事,但那时他从未想过这么许多。 如今, 只因为在他面前的人换作了这人,他就只能紧紧拽着裤子狼狈不堪, 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威风与镇定。 若是他如今这模样让以前那些军队中人看了去,怕是要笑掉大牙! 仲修远眸中冰冷杀意闪现,他不怕那些人笑话, 若真是被笑话,那些人杀了便是。 可是他怕面前这人。 仲修远看似镇定的那双流夜黝黑的瞳孔中, 一丝窘迫悄然逸出。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怕些什么, 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身子会被面前这人看了去, 他就浑身都滚烫难受。 李牧并未多想,闻言,他把手中的石头碟子放在了床上。 仲修远等了片刻后回过头来, 看向并未准备离开的李牧。李牧把放着药草的石头上放在了床上, 他的手边。 李牧不走, 仲修远一颗才放下的心瞬间又高高悬起。 他薄唇轻启, 原本想让李牧出去,可到了嘴边的话又没能说出口。 李牧与他皆是男人,说多了,多说了,都显得矫情。 片刻的安静后,仲修远放开了拽着裤腰带的手,他拿习惯了武器的修长的手指向着腹部移动,在李牧的注视之下落在了长袍下的腰带结上。 仲修远听着自己那砰砰直跳得如同战鼓般的心跳,本该灵巧的手指不再听话,变得笨拙。 努力了片刻,他非但没能把腰带上那活结打开,反而是给拧成了死结。 拧成死结,他就有些急了,他掌心开始溢出薄汗,人也越发的狼狈。 知道李牧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仲修远甚至是连抬眸看上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埋首笨拙地解结。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让李牧怎样看待自己,但总归不会是这样的蠢笨。 好不容易把这结解开了,他动作却又慢了下来。 他握住裤腰的手停顿,微微有些懊恼,他总觉着如今这情况比之前更加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一开始还只是换个药的事,可如今,他却是要在那人面前自己动手脱 但再是犹豫,这药还是得换。 他深吸一口气,修长的手往下滑去,把喜袍裤子往下褪。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说话声,鸿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李牧,在吗?” 已经紧张得忘了呼吸的仲修远停下动作,他自以为无人发现的把裤子往上提了几分,屏息等待。 李牧闻声,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鸿叔站在他家院子里,见他出来,他说道:“后天就是赶集日,我正好也要下一趟山,你要不和我一起走?” 李牧在外面五c六年时间了,山下那镇子本来他就又去的少,让他一个人去府衙鸿叔还真有点担心。 “那就麻烦鸿叔了。”李牧应下,他还真不知道山下的府衙大门朝哪边开,自己去下了山怕是还要找一段路。 “行,我就是来问问,那我先回去了。”鸿叔往自己家走去。 冬困春乏秋无力,这两天太阳格外的好,晒得人暖洋洋的想睡觉。这不,把允儿都给晒睡着了,他得回去盯着,免得他醒了之后没人害怕。 送走鸿叔,李牧再回屋的时候,床上的仲修远已经又拉了被子盖在了腿上。 放在床上的药已经用过了,绷带也已经换了。 大概是因为他动作急促,所以微红的俊脸上还带着一层薄汗,披在身后的头发也凌乱不堪的挂在身前。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如今这凌乱的模样再加上一身红袍加身,倒是有几分凄美。 知道李牧进了屋,仲修远故作镇定地抬眼看了一眼李牧,“我已经换好药了。” 李牧没说话,只看了他一眼。 仲修远低沉的嗓音又在屋里响起,“谢谢。” 晌午之后,太阳更加灿烂,院子里明晃晃的阳光让人有一种身处盛夏的错觉。 “你昏迷的时候,我都已经看过了。”李牧面无表情的收了石头和竹篾子,往门外走去。 本就有些红了脸的中修远闻言呼吸一滞,他瞳孔猛的放大,耳朵更是刷的一声涨红。 这人c这人! 仲修远狼狈不堪,他瞪圆了眼,却不敢看李牧只敢看自己紧拽着被褥的手背,脑海中全是血液逆流的声音。 他知晓他心中犹豫,他知晓他的紧张,可他却故意不说,故意要看他出糗! 这人的心眼,该是坏透了去! 一片寂静中,仲修远只觉羞得无地自容,他挪动受伤的腿向下缩去,然后拉过旁边的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盖在了被子当中,藏了起来。 这人,这人,这人 仲修远察觉到自己的嘴角无声翘起的幅度,他更是有几分懊恼,连忙伸了手在被子中捂住自己的嘴。 他是该懊恼,是该生气,可他到底怎么了?为何明明是被耍了,心中身体中却满是兴奋忐忑与喜欢? 他莫不是生病了? 仲修远垂眸,他虽然极少涉及医理,可他也知道,这天下怕是没有什么病能让他病得如此厉害,病得如此无法自己。 被子里缩作一团的仲修远翻了个身,背对李牧。再次躺好后仲修远蜷曲着的双/腿微微夹紧,腰/腹也是一阵酥/麻。 他突然有些想念那浴血厮杀战场了,至少在那里一切都简单多了,他运筹帷幄,他大杀四方,他也不用被人如此欺负了去。 抬手掩面,仲修远再次翻了个身,那灼/热激/烈到即将喷涌而出的异样情绪,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翻出脑海当中成千上万的军书,却是求无所得。 最终还是偷偷掀开了被子,偷看了一眼那已经出了门的背影,那让他紧张到腿脚腰腹都酸疼的感觉才总算缓解了些。 屋外,李牧把石头碟子放水里洗了洗,晾在墙角。 做完这些,找了抹布擦手上水的李牧,冰冷清澈宛若夏夜寒星的瞳眸中多了几分暖意,透出几分戏弄。 李牧心情好。 接下去的几天,天气也好。 李牧要回来的那两块地在这两天里被收拾了出来,之前在他那地中种东西的那些人把能收的菜都收走了,就狗娃子他家给他留了几窝白菜。 李牧本来不想要,但狗娃子他娘说了许多,最终还是留下了。 其实当年的事情和狗娃子他娘也没什么关系,当初犯事情的是狗娃子他爷爷奶奶,狗娃子他爹那会儿都还是个孩子,也还没娶狗娃子他娘。 狗娃子他娘是在李牧离开之后,才嫁过来的。 地空出来了,李牧趁着天气不错把地翻了一遍,虽然还没想好要种些什么,但是提前准备总归是好的。 赶集那天,天边才泛起一层鱼肚白,鸿叔就抱着允儿走了过来。 下山的路不好走,来回时间又长,所以鸿叔把允儿交给了仲修远照顾。 平日里,李牧每天都会山上山下地跑一趟,来回一趟回去刚好天亮,今天为了配合鸿叔的速度慢了些。 下了山,过了翠竹林,到了镇子外时太阳都已经出来了。 今天是赶集日,镇上人多,商贩也从各个地方赶来,十分的热闹。 这镇子说是附近最大最繁华的镇子,可实际上这也不过就是个芝麻小镇,要和那些城c县比起来那就差得远了。 镇子上就一条主街道,站街头能一眼望到街尾。街这头是一些店铺饭馆,中间是些杂货小店,尾巴那头就是些卖菜c卖肉c卖干货的。 街上行人接踵而至人头攒动,叫卖声还价声起起伏伏人声沸扬,整条街好不热闹。 镇上的县衙不在这街上,在另一个方向,李牧跟着鸿叔在镇上绕了半圈,很快便找到了那不大的府衙。 这府衙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修缮过了,破旧不说,大门旁边的鸣冤鼓也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都被晒裂了。 李牧跟着鸿叔往大门走去,才进门,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就不客气地拦住了两人,“干什么的!”他视线在两人的衣着上扫了一遍后就更加不客气,“知道这什么地方吗?敢乱闯。” “他是李牧,是县衙的人让我们来的。”鸿叔指了指李牧。 听到李牧两个字,那人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才让开大门。 李牧跟着鸿叔进了大门,正往里面走去就听鸿叔的声音传来,“狗眼看人低,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牧有些不解。 鸿叔知晓他会如此,回头看了一眼在大门看门的男人,轻声与李牧说道:“他就是张舒兰的儿子。” 张舒兰见人就说她儿子是个吃官家饭的,要把人抓去坐牢抓去当兵,不知道的人还真会被她唬住,事实上她儿子不过就是个给县衙看大门的。 他这屋子已经有几年的时间没住人了,本就简陋的屋子如今已有些破,原本搁屋里的那些不值钱的家具他再回来时早就不知所踪,屋里头冷清空荡得紧。 收拾完屋里时,山里头的霜已经散了,站在院子里头放眼朝着四周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群山峻岭。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的模样,十分喜人。 李牧跟着鸿叔收拾完屋子,又随便弄了点剩饭填饱肚子,正准备出门,门外便有一群人结伴而来。 整个村子前后共二三十户来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会儿几乎都到齐了。一个个的手里都提着东西,或是半篮鸡蛋或是一些地里头的时蔬或是些细软,好不热闹。 鸿叔看了那些人一眼,招呼着众人进了屋,这群人也没客气,进屋之后就四处瞧看起来,看看鸿叔给贴的囍字,间或提上两句意见。 “你院里的竹篱笆有些时间了,竹蔑子都散了,过两天我和其他人看看,抽个时间上山里头给你砍两根竹子,再重新编编。”村里头一个年纪大概三十来岁的男人说道。 那人才三十来岁但头发已经开始冒白,眉眼间也满是沧桑的味道。山里头的人都这样,日子苦,操劳,所以大多数都显老。 “不用。”李牧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家的竹篱笆。 那开口说话的男人顿时之间有些尴尬,他看了看四周其他的人,灰头土脸。 鸿叔见状连忙拦住了李牧,他道:“要得,当然要得!”话说完,鸿叔还回头瞪了一眼李牧,“你这傻孩子,这么些个事儿你看着简单,你自己一个人弄得弄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弄好。” 说话间,他不忘扯李牧的衣袖让他别再说话。 这些人自己做了亏心事,现在是惦记着让自己心里头好受点,所以才在李牧活着回来之后又是折腾着给他说亲又是给他修屋子的。 鸿叔知道李牧心里头不稀罕这些人,也不稀罕这些人的好,他也不稀罕! 但是李牧他做啥子要客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的,是他理所应得的!是他们欠他的! 听了那鸿叔的话,之前还有些尴尬的男人连忙讪笑着打哈哈道:“是呀没错,你才回来就该多休息休息,这些事就交给我们了。”旁边几个人见状也连忙打着哈哈说是。 一群人正笑着打哈哈,一旁一道略有些尖锐的女声在一众大老爷们儿的声音中突兀的响起,“哎,我说你们弄的时候顺道也给我家弄两竹子回来,正好我家猪圈后面的泥巴墙坏了。” 那是一个已经年过半百鬓角发白的妇人,她收拾得倒妥当,八成新的罗秀衣裳在村里一群村妇中显得有那么点不同,她看人的时候下巴微微翘起,鹤立鸡群。 她叫张舒兰,是老村长家的那口子,平日里就气傲,就这么个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她还非得让别人叫她村长夫人。 周围的人听了她的话没搭理,依旧顾着给李牧帮忙。 其实也没什么忙可帮,李牧才回这村子没多久时间,家里原本的那些家具早在他离开之后就被这村里的人给搬光了,他回来之后村里倒是给他折腾了一张床一张桌,可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这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有人看了看天色,琢磨着该到晌午了。 旁边的人连忙动了起来,纷纷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往李牧家里放,一边放还一边说,生怕李牧没看到。 “这是我和你曲叔家里的一点意思,你自个留着好好补补身体。”狗娃子他娘提着小半篮的鸡蛋。 旁边的人见了也连忙把自己从地里弄出来的菜给提溜了上来,“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如果不够随时和婶说,婶给你再弄去。” 一时之间,篱笆院中气氛倒是热闹起来。 看着众人围着李牧转的模样,刚刚说话的那张舒兰有些不高兴了,看着李牧那眼神都是酸的。 “这屋子里还是有点空荡,晚些时候,鸿叔把家里的衣柜收拾了给你放过来。”鸿叔一直站在李牧的旁边,见众人把东西递得差不多了他又凉凉地说了句。 听了那鸿叔的话,刚刚还笑着的那群人脸上都有些尴尬,当初李牧去服兵役的时候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李牧还能活着回来,所以李牧才走没两天的时间,他这屋子里就被搬了个空,破碗都没给他留个。 当年这事带头的就是张舒兰,听了鸿叔的话,不少人都回头看向她。 “看什么看?当年那事你们没份儿啊?”张舒兰被看得臊,她愤愤地瞪了鸿叔一眼,张嘴便骂,“别搁这装,当年你们一个个还不都以为他回不来了,搬东西的时候还跟我抢,现在装什么好人?” “这大好的日子你胡扯什么”人群里头有个男人听不下去了,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他媳妇儿掐了一把。 空气有瞬间的安静,好在很快有人接了话。 接话的是狗娃子他娘,她道:“是有点空,你这屋里没东西院子里锄头把式也没,山里头自己种点东西都不方便,晚些时候我让你叔给你送点锄头把式来。” 狗娃子他娘开了头后,其余的人见状也连忙跟着开了口。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过你一点我一点的,好歹也算是把他这家里头东西给凑齐了。 东西凑齐了,这气氛也活络了起来。 “切,德行接新娘子去了。”张舒兰瞪了一眼院儿里的人,四月天里摇着扇子走了。 李牧那温润的黑瞳变得森冷,他淡漠地看着这群人,面无表情。 鸿叔见了连忙拽着李牧往屋里走,进了屋,到了只有两人的地界,鸿叔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与李牧说话,“你别搁这觉得不好意思或者不想要,这东西搁你屋里头那才是你的,山里的日子不好过,你得多为自己想想。” 他知道李牧不爱和那些人接触,他也不爱。 但不爱又能怎么样? 把这群人全杀了?他们这国家的人打仗对外的时候怂得不行,对内倒是横,你要真触犯了法律,抄家不说,还能给你弄死在牢里或者拉去当兵。 “听鸿叔一句劝,该是你的东西就拿着,就当他们还你当年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也没必要和那群人不好意思。你见着他们当年客气了吗?”鸿叔说话间神色微怒,“而且你不是说你回来是要找人吗,这人找到之前总要生活不是?” 当年他和那群瘪犊子玩意儿打,打伤了腿,这么些年来落了毛病,湿气一重就痛。这几年里,如果不是因为腿脚不方便又还得顾着允儿盼着他长大,他早打死这群瘪犊子玩意儿了! 说起这事儿,他就来气。 “我知道了,鸿叔。”李牧应了一声,掩去了眼中的戾气。 两人正说着,门外便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声,“爷爷” 闻声,两人均是回头看,只见一个才比门槛高不了多少的白净小娃娃扶着门框跨过门槛,然后循着鸿叔回答的声儿咚咚咚地跑了进来。 小娃娃怕生,抱着鸿叔的腿就往后躲。躲了,又有些好奇,所以从旁边探头探脑地偷看李牧。 见着那小娃娃,李牧阴沉了几日的心情总算放晴,眸子中多了几分暖意,仿若大雪初晴。 他蹲下身去与那歪着脑袋的娃娃平视,轻声说道:“到叔叔这里来。” 小娃娃躲在他爷爷脚后面瞅了瞅李牧又看了看他爷爷,然后才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步。 他伸出手去,轻轻的试探着在李牧的鼻子上摸了摸,正要有动作,门外就传来一阵吆喝声,“新娘子来了!” 门外热闹起来,那小娃娃也随着这一声吆喝,缩回了他爷爷的脚后躲了起来。 鸿叔闻声赶紧弯腰抱起躲在后面的小娃娃,拽着李牧就往门外走,“赶紧去接亲看我都忘了,可别耽误了吉时,这事儿可不能耽误。” 随着那一声吆喝,整个院子都糟乱了起来。 太阳正当空,一个一身红盖着盖头的人被人背了进篱笆院,四周的人见状连忙闹腾起来。 烽火连天战火不断的年代,他们这种深山旮旯饭都快要吃不饱的小山村里,成亲没那么多事,摆个礼堂拜拜天地就得了,更何况还是李牧这无父无母的情况。 新娘子被背进了堂屋,众人簇拥着向着堂屋挤去。 背着新娘进来的人把新娘放下,那新娘却像是没了力气一样整个人向旁边倒去,吓得背着她的人赶紧给扶着。 屋里其他人见了,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都多了几分惊讶,就这会儿,在屋里说话的李牧和鸿叔两人走了出来。 “咋啦?”鸿叔发现众人脸色有些奇怪不由地望向四周。 “没啥,新娘子上山的路上拐了脚,得扶着点。”张舒兰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招呼扶着新娘子那人扶稳当了,末了又回头找李牧,“人呢?赶紧过来拜堂,人新娘脚还疼着呢!” 他们这村在山旮旯里头,路是不好走,村里头的人都经常拐脚。 鸿叔推了一把身边的李牧,把他推到了人群前。 “拜堂拜堂”张舒兰吆喝着,她让人在院子里放了鞭炮,那鞭炮四处飞溅,让在外面的人又往屋里挤了挤。 拜堂不过磕几个头的事,鞭炮放完时,这拜堂也就拜完了。 李牧没有留这些人吃饭的打算,他今天锅都没开。那些人也知道,他们自个儿下厨下了两个鸡蛋煮了一大锅的汤花花,看着李牧拜了堂后各人舀大半碗喝了,这亲就算成了。 县太爷见衙役把李牧他们领了进去,问了原因后脸色就有些不耐烦了,开口就要赶人,“没看见我这正会客吗?没点眼力色。” 瘦得跟个猴子精的县太爷呵斥完那衙役,又低头哈腰地看向旁边的人,“秦老爷,您交待这事情我一定给您尽快办妥,您就放心吧。” “好,好。”被称作秦老爷的男人回头看向门口的鸿叔与李牧,“他们这是?” “哦,那年轻的是镇上退下来的兵,前阵子咱们不是打了胜仗吗?上头给了些体恤金,说是让给分发下来。”说起这件事县太爷就有几分好笑,“这年头这样命大的人可不多,搁咱们附近几个乡镇都算赫赫有名了。” 说话间,县太爷连忙招手让旁边的衙役去拿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体恤金过来。 听到这事,李牧倒有几分惊讶。 参军这么多年他只听说过死人家里有抚恤金,可到底分发下去没谁知道,活人就更加没听说过了。 片刻后,衙役拿了一个小袋子过来递给了李牧。袋子不小,可里头的东西却少,前后加起来可能也才一两银子。 李牧面无表情收了钱,秦老爷却在这时候笑着开了口,“这上头分发下来的就这些?” 一两银子若给寻常人家倒也能用个半年,可是作为抚恤金就不算多了,特别还是李牧这情况。 县太爷见秦老爷对这事上心,神色有些怪异,他犹豫片刻后走上前来拿过李牧的钱袋看了看,然后回过头去瞪向一旁的衙役,“我让你拿抚恤金,你拿的这是什么东西?” 那衙役看着县太爷的脸色连忙低头认错,又跑回去重新拿了东西出来。这次再出来袋子里倒是多了些钱,大概有四c五两的样子。 补了钱,县太爷又把衙役呵斥了一遍,做足了戏。 这年头死人的东西都有人想要占,更何况活人。 秦老爷仿佛并未察觉,笑了笑,站起身,“我这镇上的房子还有那山,就麻烦县太爷了。” “山?”接了钱,正准备离开的李牧停下脚步。 屋里,县太爷正和那秦老爷两人说话,听了李牧的话两人都回过头来。 县太爷对李牧的不识抬举有些不喜,那秦老爷却面善,他笑道:“我以前也是住这镇上的,现在想搬到城里去,镇上的院子还有后面的山都要转手,怎么,你有兴趣?” 李牧仔细打量了一眼秦老爷,“是后面带着个大水塘的山?” 李牧他们村子后面有一座山,据说是镇上一户有钱人家的产业,战火连天的年代没人打理,是座荒山。 “没错,就是那里。”秦老爷饶有兴致地看向李牧。 鸿叔也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李牧到底想干吗。 李牧有些犹豫,他曾经打过这山的主意,更准确来说是那水塘的主意,但以他的财力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负担不起。 李牧的犹豫让县太爷有些不耐烦,让鸿叔也有些迟疑,唯独那秦老爷面不改色,依旧耐心的笑着等着。 片刻后,李牧下定决心,“山你是要卖吗?” “也不一定。” “我想跟你租水塘。”李牧道,“先租一年。” 秦老爷弥勒佛般哈哈笑,倒也没拒绝,“你出多少钱?” “五两银子。”李牧道。 “行。”秦老爷依旧哈哈笑。 面对秦老爷的爽快,屋子里几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李牧也不例外。 五两银子包个水塘,这价钱可不高,这秦老爷的模样也不像是着急要那小几两银子的。 秦老爷那水塘很大,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打理了不过绝不止这价钱,李牧开口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钱你带了吗?要不今天签契,正好县太爷也在,可以帮咱们做个证明。”秦爷爷依旧是那笑眯眯的慈祥模样,让人看不透。 李牧算了算,他今天带来的钱再加上县太爷给的,差不多正好五两。 他正准备抬手,拿着钱袋的手就被鸿叔抓住,“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放心,鸿叔。”李牧拍了拍鸿叔的手,他把自己身上带的钱掏出来全放进了钱袋,然后把钱袋放到了秦老爷面前的桌子上。 “这”县太爷面色有些难看。 这差事落在他头上他肯定能从中赚一笔,但现在这样一闹就没他事儿了。他心虽有不满,秦老爷的面子他却不得不卖,所以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过也就是那么会儿时间,县太爷想了想就放宽了心。两国开战已经十多年的时间,中间一直打打停停,虽然现在打了胜仗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继续打? 就那么一座搬不走的荒山,这时候愿意投钱进去的可真不多,就当是便宜了这小子了。 “那就麻烦你了。”秦老爷笑着看向县太爷。 县太爷扯着嘴角笑了笑,赶紧招呼着让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立契,然后又亲自看着两人签了字画了押。 鸿叔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李牧,直到跟着收好了契约的李牧出了门他才开口,“你弄个水塘干嘛?” 别人得了钱,都是赶紧火急火燎的往兜里塞要藏起来,李牧倒好,还没捂暖和就给双手送了出去。 那水塘村里的人都知道,早些年养过鱼,现在很多年没人打理基本已经空了,就村里的人偶尔嘴馋会去里面抓两个小虾米。 “鸿叔。”李牧凝目看向他。 “怎么?”鸿叔其实是有些不赞同。 “您带钱了吗?”李牧如墨的黑眸中难得有几分窘迫。 鸿叔好笑又好气,不过开口的是李牧,他终还是掏出自己带来的所有钱放在了李牧手里头。 “净瞎折腾。”把钱全部给李牧后,鸿叔向着前方走去。 他是不知道李牧到底想干嘛,但李牧的品性他了解,他不是那种没点把握就瞎折腾的人。 从县衙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到头顶,街上的行人数量也达到了巅峰,李牧跟着鸿叔往街那头走,一路下来被挤出了一身薄汗。 “你到底要买什么东西?”鸿叔把李牧带到了他要去的地方后停下脚步。 李牧拿了钱就让鸿叔带他去卖肉的市场,这年头里大家日子过得都拮据,这里说是卖肉的市场,实际上总共加起来都不到五家店。 李牧到了地方之后四处转了一圈,便向着一处卖蛋的地方走去。鸿叔原本还猜李牧是嘴馋,结果就见他在一处卖小鸭崽崽的地方蹲下。 李牧不知道与那店家说了什么,那店家便喜笑颜开,殷勤地站起来帮着在一堆鸭崽里挑选。 片刻之后,李牧脱了身上的外衣罩在装着鸭子的篮子上,把篮子提了起来。 鸿叔见李牧这样大概猜出他要做什么了,他虽还有些不赞同,但李牧想要闯一闯的心他还是欣赏的。 其实这东西村里头的人也不是没养过,可这玩意儿太娇贵,活得挑剔又容易生病,从鸭崽子养到大,十只里能剩下两只就不错了。 特别是如今这烽火连天人都吃不饱的日子,谁还顾得上这些玩意儿? “买了多少?”鸿叔掀开衣服朝里头望了一眼,那些个看着就才出壳的鹅黄色的毛球被篮子晃得有些害怕,一个个的缩着腿蹲在一起。 “三十个。”李牧提着篮子的肌肉微凸,篮子悬空,离他有半臂之远。 “那么多!”这东西可不便宜。 “嗯,店家又送了几个。”他买了三十个,店家索性就把剩下的那几个也全部给了他。 这东西不便宜,存活下来的几率又不大,大多数寻常人家也就是试着买几个回家养着好下蛋,像李牧这样一次性买几十个的是真不多。 两人正说着,前方突然热闹起来。 一群官兵从远处走了过来,一路上见人便问见人便看,似乎在找什么人,动静十分大。 民不与官斗,那队人过来后,街道上的人都自觉向两边让开。 可这前面一队人才走,后面另外一队又来了,这次开始挨家挨店的查。这一查街上店家生意都没办法做,也没人敢吱声,只是忍着。 李牧和鸿叔两个人被抓着问了具体情况被放走后,才总算是从旁边抱怨的人口中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听说那常胜将军逃到咱们这边来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吧,不是悬赏都出来了吗?光举报有用的消息就能得一千两,你说要是让我给找着了” “得了吧,那好事儿能有你?” “我就是说说怎么了,而且这次动静这么大,据说都调遣了几千人过来,附近几个城镇全都挨着挨着搜了个遍,如果不是真有风声他们怎么会这么折腾” “那——这——”龚光远兴奋不已,转头就想要让张舒兰带他去抓人,可一想人家是个大将军自己未必打得过,又有些犹豫。 正纠结,张舒兰眼珠子一转却已经有了想法。 她拽住龚光远神秘兮兮的与他说道:“你听娘说,现在你就下山去找那管事的大老爷,直接把人给带上来,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张舒兰拽着龚光远这样那样的一合计,两人一拍即合,立刻有了动作。 龚光远趁夜下了山,张舒兰则是神秘兮兮的出了门,向着李牧家走去,她得把人盯着,免得听了动静给跑了。 并不知情的李牧在那妇人抱着她哭累了哭睡着后,轻轻地把人放在了床上。 此时夜已深,屋内红着眼的徐田看着床上睡着的人,哽咽着道:“你把她弄我那去吧,让她跟我睡。”李牧家就这么一张床,而且又是两个大男人在家,不方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048.叔叔一起去吗?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仲修远因为狼狈而氤氲着几分水汽的眸子转动, 他望向自己的手, 只见自己掌心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颗花生。 视线朝上, 那小娃娃从自己兜着花生的衣兜中选了个大的, 正小仓鼠般的用嘴巴剥着壳。 山里头零嘴不多,几颗花生米就让他宝贝得不行。 把花生剥了壳, 他抬头看了一眼仲修远,又分了一颗花生米给仲修远,给放在他白皙修长略带薄茧的掌心里。 “婶婶,吃。” 听着那奶声奶气的叫唤, 仲修远呼吸又是一滞, 下一刻,他整张脸红得宛若迎着晚霞。 出了门的李牧看了一眼天气,他脚下生风,快速向着山里头走去。 习惯了战场上常年的奔波走动, 这山里头那陡峭不好走的小路, 倒是简单了。 李牧家的那两块地在另外一座山头,看着倒是挺近,但从村里到那边去, 路上下了山还得再爬一趟山。 山里有句土话叫做‘看到屋走到哭’, 指的大概就是这情况了。 山里头山路多,量是李牧走到地里的时候, 身上也不禁多了一层汗。 明晃晃的太阳顶着晒, 明明才四月, 也不知道哪里来得这么大太阳。 到了地方, 李牧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几分惊讶,原本预料当中的两块荒土居然没杂草丛生,而是被分成了好几个小格,分别种着不少东西。 起先的惊讶之后,李牧倒是很快就想明白过来。 他那屋里不值钱的家具都有人抢着要,这好不容易翻出来的两块新地怎么可能没人抢? 虽然山里头的地贫瘠,就是精心照料,地里头的庄稼一年下来也顶不上山下面一块沃土一个季度的产量,但既然有现成的地摆在眼前,又怎么会有人不要? 李牧的父母死得早,他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两块地荒了四c五年时间没人打理,土里头别说杂草小树苗都长了一波了。 后来他个锄头把式都拿不好的人跟着鸿叔学下地,顶着烈阳磨了一手茧,费了个把月的时间才把两块地收整出来。 现在看来,他自己没种成反倒是便宜了别人。 不过既然地没荒着,他也就省了不少。 四处看了一圈后,李牧转身往回走。 下山的途中,李牧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趁着这腾出来的一点时间在山里头走了一遭,采了一些止血促进伤口愈合的草药。 山里头的人没那么金贵,小伤小病都是自己上山里头弄点药吃了就得了,李牧也跟着其他的人浅学了些,懂得不多,止血去热这些基础的药倒是知道。 从林子当中钻出来时,李牧手中已经握着两把药草。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往回走去。 回去的时候,村里头的吵闹已经平息下来,鸿叔正在他家院子里抱着允儿逗弄。 见李牧回来,他走上前来,他从自己兜里掏出了近一两银子的一大把铜板塞到了李牧的手里,“钱我给你要回来了,自己好好收着。” 这钱本来有人想拿回去的,但是他没让。 也亏得那些人好意思开那个口! 说起这事,鸿叔就来火气。 李牧看了看手里的铜板,进了屋,随意放在了桌上。 鸿叔此刻又道:“对了,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在村头看到个陌生人,说是来找人的。” 正准备把手里头刚采回来的草药拿到厨房处理的李牧脚步停住,他侧过头去看向鸿叔,“找人?” 李牧的声音有些大,就连里屋的仲修远都注意到了。 面对李牧如炬的目光鸿叔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说道:“是呀,是个没见过的陌生人,说是来山里找人,我问——” 鸿叔话还没说完,李牧就把手中的药草扔在了墙边转身向着村那头跑去,李牧的动作快,一眨眼的时间就消失在了拐角。 鸿叔本来想要叫住他,话还没出口,人就不见了。 “我这话还没说完呢”鸿叔走了两步想追,想了想又作罢,反正这村儿就这么大,李牧找不到人自己就会回来。 依着枕头坐在床上的仲修远,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没换的大红的喜袍,幽深的黑眸出神地望着窗外。 堂屋有风,穿堂而过,撩起他一头碎发,让他乱了心神。 该是什么样的绝妙佳人,才能让李牧跑得如此飞快,让他如此的迫不及待 脚上的伤口传来一阵疼痛时,仲修远才总算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伤口附近的喜袍扭作一团捏在掌心,本来就不甚好的布料都被揉出了皱褶。 仲修远放开喜袍,修长白皙的手动作轻缓的把布料轻轻抹平。他动作间喜袍是抚平了,但一放手褶子就又出现。 试了两次依旧毫无作用后,仲修远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去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 本应该是阳春三月生机勃然的天气,他嗅着的空气,却是充满了一股子酸楚味。 鸿叔都抱着允儿回自己家做饭了那会儿,李牧才回来。 鸿叔就住在李牧家斜对面,不远,坐在屋子里都能望见对方家。 在厨房中忙碌着的鸿叔见到李牧回来,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出了门,向着李牧家院子走来。 “我话还没跟你说完呢,你就跑。”鸿叔道。 “鸿叔。”李牧跑出去的那会儿村头已经没了人,问了住在村头的人,说是人已经走了好久了。 “来找你的是镇上府衙的人,知道你紧张。”鸿叔好笑,李牧这人看着倒是挺沉稳,怎么突然就这么没点定数了? “府衙的人?”李牧倒真有点惊讶。 “说是让你过几天去一趟府衙里,好像是你之前参军的事情。”鸿叔见李牧听到参军两个字就皱起眉头,他连忙又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帮你问过了,不是让你回去当兵,好像说是上头有什么东西分发下来了。” 李牧闻言松了口气,同时一股失望也随之袭来。 他回这里来是为了找人,可如今时间都过去了大半个月了,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找人这事儿你也别急,得慢慢来,这年头来往的人流动性大,急也急不来的。”鸿叔安慰道。 李牧无声长吁一口气,吐出心中的郁结,“我知道了。” “行了,赶紧回家去弄点吃的吧,这都大中午了。”鸿叔挥手,向着自己家走去。 他家院子里头,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被太阳晒得迷迷糊糊的,这会儿正打着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李牧去墙角捡了自己之前扔下的草药,进了厨房。 穷人家的吃食自然比不上大富人家,所以大多都是饭c粟c麦这些个粗粮加上盐,或者就个酱菜。米面都精贵,吃的少。 好在李牧的手艺还算不错,同样的东西他和别人比做出来味道却不一样,允儿就爱吃他做的东西,鸿叔也曾赞叹过。 煮了些吃食,李牧又翻了半碟酱菜出来,然后托着三个碗去了里屋。 在屋里简单的吃完饭,李牧收拾了东西去了厨房,把之前准备好的药端了出来。 药一共有两份,一份是喝的,一份是外抹的。 把喝的那一碗递给仲修远后李牧在院子里架了个支架,把床上的被子拿出去晒了。 四月天的太阳暖和,晒过的被子也暖。深山林子里头潮气重,晒了晚上睡着才舒服。 做完这些李牧再进门的时候,起先递给仲修远的那一碗黑漆漆的药,他已经全部喝了下去。 李牧拿走空碗放在桌上,又端着另外一石头碟深绿色黑漆漆的东西回来,他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裤子脱了。” 一口气把一整碗又苦又涩的中药喝完都面不改色的仲修远,在听到李牧这话之后,下意识的就抬起手拽住了自己的裤腰带。 李牧低着头用竹篾子搅拌着那有些难闻的东西,等了会儿没等着仲修远的动静,他伸出手向着仲修远的裤腰带而去。 仲修远冷冷撩起睫毛颤了颤,他瞪圆了一双眼,变了脸。 想他堂堂一个战无不胜的常胜大将军—— “脱掉。”李牧抬眸,黑眸如玉。 仲修远拽着裤腰带的手紧了紧,又加了几分力道。 军队的人发现了仲修远的行踪,所以大将军亲自带队埋伏在了一片林地间,准备迂回包围擒贼先擒王。去时所有人都壮志雄心,结果却被反迂回包围打了个屁滚尿流。 那一次的行动是仲修远故意透露了自己的行踪,以自己作为诱饵,故意引诱他们上当的作战。 当时李牧他们大队是那一次行动的先头兵,打起来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过他一眼。 其实原本那一场仗他们是不应该输的那么惨的,当时他们人数是对方的两倍,就算是硬拼也不至于输得太惨,可是仲修远硬是凭借着三万多的兵力,把他们将近五c六万人打折了一半。 当初他们先头部队埋伏在前面林间,大将军却领着一众军师在后头三里开外,探子到前面探了路再回将军那儿报信,然后再给他们发信号,来回最快都得一炷香时间。 先头部队的人遭到攻击发现被埋伏,队长带着他们突围而出的时候,原本应该上前支援的大将军大部队却已经退到了四里开外去了。 那样的情况下,士气早已经在大将军下令逃走的时候就溃散了。 后来不用说,他们五c六万人的部队硬是被三万人追着打。 第二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他带着十万大兵兵临城下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一身戎装一匹白马,势在必得,气势如虹。 那一次,他们大队所有人退了几十里,丢了一座城池。 因为这两件事情,他记住了仲修远那张脸,但也仅此而已。离开了军营中,仲修远与他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可如今这战况仲修远为什么不在袁国,却在离战线有将近一两个月路程的大宁? 李牧把秤杆上的喜帕往旁边放去,他借着这动作收起了眼中的惊讶,然后仿若没事人般走到一旁桌前放下了秤杆。 躺在床上的仲修远,原本满眼的戒备与杀气在看清楚李牧的那张脸后,黑眸中却有惊讶浮现出。 放好了秤杆的李牧回头的瞬间捕捉到他眼中的惊讶,心中微惊,却未表现在脸上。 惊讶?仲修远他惊讶什么? 他认出仲修远那是因为仲修远是敌国大将,而他不过是袁国几十万大兵中的一员,仲修远不应该认识他才对。 “你要起来吃点东西吗?”李牧装作并未发现床上之人的异常,也没发现他的身份。 床上的仲修远没有收起眼中的惊讶,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像是在确认李牧就是李牧,眼神惊讶而复杂。 “你怎么了?”李牧装作才发现他的异常,他在仲修远的注视下走到了床边,然后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试探着伸手推了推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靠近后,仲修远身上那无法掩藏的凛冽气势便越发的清晰起来,这样的他即使是一动不动穿着一身女式的大红喜袍也绝不娘气,明眼人无论怎么看也不会把他当作个女人。 拿了村里头各家各户筹出来的钱说是给他说亲,结果却给他弄了个男人回来,这倒张舒兰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不过他现在倒是有些好奇,张舒兰到底是怎么把仲修远给弄到这里来的? 张舒兰不过是一介村妇,年纪也不小了,虽然有些虚荣有些泼辣,但是凭她一个妇道人家是绝对奈何不了仲修远的。 床上,仲修远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他大概是中了什么毒,这会儿浑身都软趴趴的毫无力气,就连说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李牧摆弄。 “你受伤了?”靠近床边之后,李牧敏锐的发现仲修远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在军营当中呆了五年的李牧对血腥味十分熟悉,几乎才靠近,李牧就嗅了出来,他顺着血腥味找去,很快就在仲修远的腿上找到了伤口。 李牧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他本来琢磨着找个剪刀,但在屋子中望了一圈也没看到个刀后,他索性弯下腰去直接拽着仲修远的裤腿用力撕扯,‘撕啦’一声后,大红的喜袍裤子被撕开。 仲修远常年在战场上拼搏,身材修长的他肌肉匀称紧实而有力,双/腿细长笔直,但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颇为白皙。 大红的凌乱的喜袍,笔直的白皙的长/腿,俊美的衣衫半/果的男人。这原本应该是赏心悦目的一幕,却因为仲修远的大/腿上有一条几乎快划过整条大/腿的伤口,而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用粗陋的麻布包扎着,包扎得十分简陋。血从伤口渗出来染红了麻布,包扎已经有段时间了,伤口是愈合又裂开,干枯和新鲜的血都有。 李牧解开了伤口上的麻布,看着那狰狞可怖的伤口,他眼中有兴奋的光芒一闪而过。 见惯了尸体残骸,在间隔了一个多月后的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状况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几年的军营生活,让他最是熟悉处理应对各种各样的伤口。 察觉到李牧的动作,床上的人有了动静,仲修远试图坐起身来,他用尽全力不甘地撑着身体移动,可脑袋才抬起一点便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李牧看了他一眼,扔掉了手中染血的麻布出门去打水,“别乱动,我去打水帮你清理伤口。” 仲修远惊讶地看着李牧,想了想后,他竟然真的乖乖听话地放松了身体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两只漆黑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 见他这副模样,面无表情的李牧心中越加疑惑起来。 仲修远作为一国大将,他应该是个暴戾且戒备心十分强的人才对,这样的人在陌生的情况下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放松警惕吗? 仲修远是觉得他真的不会对他做什么? 他哪里来的自信? 或者,他信他? 李牧心中有所疑惑,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他打了水回来准备帮仲修远清理伤口时,才发现人已经晕了过去。 李牧把水放在一旁,他站在床边打量着脸色惨白晕了过去,毫无反抗之力的仲修远。 如果没有仲修远,这场打了十多年之久的仗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胜了。而这仗,他是已经不想再打了 李牧站在床边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拧了布帮他清理了伤口。 一夜浅眠。 次日清晨,身旁的人才一有动作,李牧便清醒了过来。 深山里的白霜从破陋的屋子四处透进来,让屋子中的温度十分的低,微弱的晨曦也一同偷溜进来,照亮了屋子。 李牧躺在床上,呼吸绵长不便,没有动作。 仲修远是被痛醒的,清晨的白霜冰冷刺骨,让他本就疼痛的伤口更是疼痛不已。 挣扎着清醒过来后,仲修远立刻就发现了身旁躺着的人,多年来养成的警戒心让他瞬间全身肌肉紧绷杀意迸发,但在看清楚躺在自己身旁睡着的人的脸后,他呼吸一滞,心跳立刻乱了节奏。 瞬息后,杀意散在冰冷刺骨的白雾中。 仲修远抬头看向自己受伤的腿,伤口已经被包扎过,包扎的手段有些粗陋,帮他包扎伤口的人该是不经常帮人包扎。 察觉到这一点,仲修远原本还有些紧张戒备的心放松下来,他无声地躺回了床上,然后侧过头去看向身旁的男人。 床不大,两个成年的男人并排躺在上面,身体上免不了有些接触。 两人盖的是同一条被子,被子下两人几乎肩靠着肩手臂挨着手臂,就连呼吸都在床幔中交换,变得模糊,变得暧/昧。 朦胧的晨曦下,仲修远侧过头去时只能看见身旁的人的半张侧脸,麦色的皮肤,鼻梁高高挺挺,嘴唇色淡而薄,一如当年的模样,仿佛时光自那之后便凝结。 熟悉的异样情愫在胸腔涌动,让仲修远有些狼狈的同时,又不由的生出几分想要逃跑的心思。 他征战十年,无往不胜,一生从未尝过败绩,可偏偏唯独面对这人时,却总是败绩连连。 因为打斗,两人的头发都有些凌乱,仲修远那一头泼墨般的黑发此刻更是撒了一桌,凌乱不堪,一如此刻他的心。 仲修远发现无法挣脱之后便不再挣扎,一想到这人要拿他去换那所谓的万两黄金,他便再也生不出挣扎的力气。 如此也好不是? 换了钱他就不用如此穷困潦倒,也好叫他富甲一方,好叫他自己断了那心思! “堂也拜了,叫也叫了,吃我的穿我的,想走?我允许了吗?”李牧蛮不讲理的话语从后方传来。 仲修远因为趴在桌上,看不到李牧脸上此刻的表情,但他这话却让仲修远听得有些想笑。 他也笑了,咧着嘴,眼中却满是悲戚绝望,“你看清楚了,我可是个男人,还是袁国将军,这样你还要让我做你媳妇?!” 仲修远很想问问李牧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傻了,可想一想他又觉得疯了傻了的人是他自己,因为他居然真的动了心! 李牧的媳妇,多好听的名堂,一想到以后会有个女人代替他站在李牧的身旁,仲修远就嫉妒得快要发疯发狂! 对李牧,他是喜欢的,早五c六年前就喜欢上了。 那时候他不察觉,在营中偶然想起他,也只当作是无意入睡的瞎想。只是每当此时他便忍不住笑笑,而后心情能好上好几天。 再遇见李牧时,他很快便落馅。 李牧在外面推,他在里面拆,那名为心防的高墙塌得如此理所当然。 仲修远抿着嘴,瞪着猩红的眼,噙着倔强,只是倔强地抿着的嘴却不自觉的轻轻颤抖着。 李牧闻言,黑眸中有疑惑一闪而过,手上的力道也跟着松了几分。 他有些弄不懂仲修远到底在想些什么,男人的事情他已经说过好多次,他不明白仲修远到底为何总拎着不放。 这种事情在军营当中不少见,朝夕相处又是那样的环境,虽说没摆到明面上说但暗地里还是不少的。 沉默之中,被压制在桌上的仲修远察觉到李牧的力道松了些,他立刻借势起身反手推开了李牧。 挣脱开,戒备着的仲修远深深地看着李牧,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发出声音,“你放心好了,大宁有你一天,我定不再犯寸土。” 他要的答案,李牧已经用沉默告诉他了。 想也知道的答案 只是为何即使是想也知道的答案,他却会如此难受? 仲修远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再去想。他扯动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他早该有自知之明,而不是这般纠缠不休。 话音落下,他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他必须回去,他就只有那么一个弟弟了。他已经忍了十年,他不想再忍另外一个十年。 此去若是运气好,他或许还能有些念想,若是运气不好,那大概 便是永别了。 仲修远回头看了一眼那屋,决绝的脸上眼底弥漫的却是不舍与留恋,即使这只是他偷来的梦。 回头间,迎面碰上了鸿叔。仲修远脚步微顿,他本想装作没看到径直离开,旁边的鸿叔却开了口。 “这是要走了?”鸿叔惊讶地看了看屋里的李牧,又看了看仲修远。 “嗯。”仲修远再开口时,所有情绪均已被隐藏。 鸿叔双手背在背后,打量着面前的仲修远,许久没有说话。 “您为何”仲修远本想问他为何在这里,想想又作罢。 一开始仲修远不确定,但鸿叔那张脸与那样的谈吐让他很快确定他就是那个人不会有错。可仲修远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隐姓埋名出现在这里。 与鸿叔告辞,仲修远快速向着林中走去,那里有人等着他。 屋内,李牧低头发怔,没有追上去。 鸿叔进了屋,见李牧这样,忍不住问道:“就这样让他走了?” 李牧抬眼看了一眼门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被仲修远弄得有些糊涂了。 鸿叔却是瞪圆了眼,他抬手指着李牧好半晌之后才说道:“你娘倒是真给你取了个好名字!” 李牧不解。 “李牧,李木木!”鸿叔好笑地念叨。 仲修远那点小心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要不是喜欢了,他一个大男人能让李牧整天媳妇媳妇的叫?要不是喜欢了,他一个大男人能把自己折腾成那不男不女的模样?要不是喜欢了,他大概早就溜了,又何必铤而走险留下为李牧洗脱包庇的嫌疑? 李牧闻言,似懂非懂。 李牧这两个字是李牧穿越过来之后自己给改的,原本他叫李木,据说家里祖辈是木匠手艺人,所以名字里就带了个木,小名儿李木木。 “对了,最近这段时间别到山下去。”鸿叔突然想起自己来找李牧的目的。 李牧点头,同时有些不解。 鸿叔道:“山下的镇子和附近的这一片大山都已经被大军包围了,据说来了四万多大兵,密密麻麻的哪都是人。” 这件事情李牧倒是知道,最近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特别是之前张舒兰被打了之后,村里的人就更加关注了。 山下着实热闹,四万大兵的到来,让这个人口加起来都不到四万的小镇沸腾开。 早些时候,军队临时驻扎的军营中。 “都这么些天了,还没有半点消息?”大宁有名的大将广图问道。 广图人高马大,身体健壮,又是满脸的络腮胡,说起话来也带着几分粗声粗气。 “回将军,目前还没有消息。”位立于下首的几人回复道。 广图冷哼一声,十分不满,“这时间可是在一天天的过去,你们自己皮绷紧点,上头的命令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没抓到人会怎样你们比我还清楚。” 那仲修远已经消失了将近有两个月左右,两个月的时间,他们一直在四处抓人,但是一直查无所获。 拖到现在他腿上的伤都该好了,若是再让他和袁国的人接上头,那想要抓他可就难了。 上头的人催得越来越急,三万大兵都加到四万了,加上封锁国境的,这一次出动的兵力都超过十五万了,要真抓不着人,那估计有得受! 这道理众人都明白,众人额头上都忍不住溢出一层薄汗。 “禀将军,前一段时间老胡他那边闹得挺热闹的。”一筹莫展中,一个小队长指着旁边一个人说道。 被指着的那个便是之前两次上山的将士,他之前动静不小,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 老胡瞪了一眼旁边的人,赶忙说道:“禀将军,那只是误会。山里头的人见钱眼开,骗了我们的人上去。” 因为赏金加得越来越高,所以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过随着事态越来越严重,这样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少,毕竟谁也不想担上藐视军威的名头,而且这事儿也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搪塞过去的。 “怎么回事?” 老胡见状,赶忙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伤口我已经检查过了,虽然确实是新伤,但是那伤口狰狞不已,完全不像是刀伤。”老胡道。常年在军营中,对伤口他还是颇为在行的。 听闻老胡的话,众人忍不住失望,为首的那广图却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当中。 片刻后,他才开口,“你说他的伤口愈合的时间对上了?” “是。”老胡点头。要不是因为亲眼见过那伤口,他也不信有如此巧合之事。 “砰!”广图拍案而起,惊得众人寒毛竖起,“带路!” 老胡不解,还未开口广图便已经骂道:“废物,你莫不是傻了?那仲修远是个怎样狡猾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 伤口?以他仲修远的性格,怕是早在受伤的时候就做了手脚! 老胡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脸色立刻惨白。 他是没见过仲修远的模样,他不过就是个小队长,虽然战场上远远瞥过两眼,但更多的却是看纸上画,而他见着的那男人甘为人下人又扭扭捏捏还一脸花花绿绿 近距离见过仲修远的人不多,广图是一个,这也是他负责这次行动的主要原因。 顾不上其它,他连忙带了人,风风火火的又上了山! 山林中,仲修远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将军,走吧!我们说是逃难的好不容易买通了商家,今天这要是耽搁了,以后想走恐怕就走不了了。”霍双进言。 几万大军团团围聚,想要突围而出,谈何容易。 仲修远停下脚步,他回头遥望远处的山顶,那里是李牧家的地方。 村里头好像正热闹,这边都听见了动静。 仲修远告诫自己不应多事,但一想到李牧,令他心惊胆寒的不安就如洪水般侵袭而来霎间叫他白了脸,“那边出什么事了?” 难道他隐藏身份的事情终还是被发现了? 他终还是连累了李牧? 霍双犹豫,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仲修远冷言呵斥。 “这”见仲修远如此心神不宁的模样,霍双眼中有担忧一闪而过,但终还是说道:“我们走之前,听说山下的大军正上去,将军——” 霍双话还未说完,仲修远已如同脱弦的利箭一般冲了出去,他穿梭于林间动作敏捷迅速,快到极致。 他不断加速,大脑空白,心脏砰砰直跳,他胸腔中的却并不是因为疾跑导致的呼吸不足的窒息感,而是满满的担忧与害怕! 李牧,李牧,李牧 仲修远眼中冷冽的气息一丝丝透了出去,他往床里面挪了几分,护着裤腰带的心十分坚决。 “不脱怎么上药?”李牧看着两人间那被仲修远拉出来的小鸿沟。 仲修远越发的狼狈,他薄唇微抿,抿出几分冷清,“我自己来就好。”他自然是知道李牧要给他上药。 仲修远垂眸,微卷的睫毛颤抖得厉害。他不是没受过伤,多年的征战沙场让他曾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在营地里包扎伤口是常事,但那时他从未想过这么许多。 如今,只因为在他面前的人换作了这人,他就只能紧紧拽着裤子狼狈不堪,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威风与镇定。 若是他如今这模样让以前那些军队中人看了去,怕是要笑掉大牙! 仲修远眸中冰冷杀意闪现,他不怕那些人笑话,若真是被笑话,那些人杀了便是。 可是他怕面前这人。 仲修远看似镇定的那双流夜黝黑的瞳孔中,一丝窘迫悄然逸出。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怕些什么,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身子会被面前这人看了去,他就浑身都滚烫难受。 李牧并未多想,闻言,他把手中的石头碟子放在了床上。 仲修远等了片刻后回过头来,看向并未准备离开的李牧。李牧把放着药草的石头上放在了床上,他的手边。 李牧不走,仲修远一颗才放下的心瞬间又高高悬起。 他薄唇轻启,原本想让李牧出去,可到了嘴边的话又没能说出口。 李牧与他皆是男人,说多了,多说了,都显得矫情。 片刻的安静后,仲修远放开了拽着裤腰带的手,他拿习惯了武器的修长的手指向着腹部移动,在李牧的注视之下落在了长袍下的腰带结上。 仲修远听着自己那砰砰直跳得如同战鼓般的心跳,本该灵巧的手指不再听话,变得笨拙。 努力了片刻,他非但没能把腰带上那活结打开,反而是给拧成了死结。 拧成死结,他就有些急了,他掌心开始溢出薄汗,人也越发的狼狈。 知道李牧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仲修远甚至是连抬眸看上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埋首笨拙地解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049.你自己也小心些。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堂堂一大老爷们儿, 被一群满身鹅黄色绒毛的小毛球追得满院子跑, 李牧也不想这样, 可他也没办法! 这事儿, 无解。 因为他天不怕地不怕和尸体死人蹲一起都不怵,唯独就怕这东西, 就算是不靠近哪怕只是远远看着都头皮发麻。 这事儿,还得从他小时候说起。 和大多数小孩子一样,他小时候也皮。 家里刚刚跟着他大伯养鸡鸭的时候他才开始读幼儿园,那年纪看啥都好玩都好奇, 特别是鸭笼子里那些个刚刚破壳没多久的小鸭崽子。 小鸭子毛茸茸的, 笨笨的,还小小的,看着是格外的可爱好欺负。 他一直想玩,可他父母和大伯都不让, 所以有一天他逮着机会后, 就偷偷摸摸钻进了鸭笼里抓小鸭子玩。 当时他们养的鸭子少说得上百只,具体有多少李牧是不记得了,总之是黑压压一大片。 按理来说鸭子该怕人才是, 可李牧那会儿小, 又抓了小鸭子玩,那群大鸭子见了立刻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冲了过来 后来的事情李牧印象就深刻了, 被一群鸭子围在中间啄的他抓着快被拉下去的裤子, 一身鸭毛的在鸭笼子里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这事儿从小到大知情的大人说了一路, 说到他大学毕业还逢人就说, 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而且据说,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半夜做噩梦都叫着鸭子。 李牧是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噩梦了,但是打那以后他就对这东西打心里发怵,即使是后来长大了鸭子都躲着他走了,他依旧还是怕。 当初他大学毕业,得知家里把养殖场卖了的时候他还偷偷松了口气,毕竟虽然后来养殖场都是请人来管理饲养,但终究还是要打交道不是? 如今如果不是因为他真被逼得没办法了,他也是决计不会把这东西捡起来折腾的。 现在这年代生意肯定是没办法做了,其它种田方面他也是真的不行,而且又赚不到钱,所以也只能试一试养这玩意儿。 李牧站在院子外墙角处,扒拉着墙壁探出半个脑袋,远远地看着在他家篱笆院门口嘎嘎嘎的那群小魔鬼,一双黑眸瞪得老大。 他还当这些小东西换了新环境要怕生,现在感情倒好,反而是他更怕。 李牧看了看散开后变成一大群的小毛球,抬了头,眼神幽怨地看着院子里笑得四仰八翻的鸿叔和允儿,还有那捂着嘴别开脸故作镇定肩膀却抖得厉害的仲修远。 见李牧这样,院子里三个人顿时就笑得更加开心了。 特别是鸿叔,他笑弯了腰不说还直跺脚,“天啊天啊,你哈哈哈” 允儿虽然没看清,可他凭着李牧逃跑的脚步声和那鸭子的脚步声,也猜到七/八分。 坐在凳子上的他小小的一只,笑着笑着凳子一倒,他一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但就是这样他也没停下来,而是就坐在地上继续咯咯笑。 见着这一大一小两人夸张的笑法,李牧眼神越发幽怨,他眼眸移动,视线落在了仲修远的身上。 似是察觉到了李牧求助的视线,仲修远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扒拉着墙角的李牧。 见着李牧那被欺负了去的可怜兮兮模样,仲修远立刻便再也绷不住了,他嘴角勾起幅度,黑眸中流光闪烁,整个人霎时间笑开了花。 这人,当真是可爱得紧。 没了平日里那份冷漠与疏离,底下的他竟是如此c如此的 背过身去努力忍笑的仲修远无法说清自己的心意,他只知晓李牧如今的模样他是喜欢的,喜欢得紧,喜欢得不行! 天气好,那群被放出来的小鸭子追李牧不成,索性就在篱笆院门口蹲了下去,缩起小短腿把自己肚子搁地上休息。 它们不走,李牧不敢进屋。最终还是笑够了笑得肚子都疼了的鸿叔帮了忙,把小鸭子一个个全捡进了篮子,狼狈不堪的李牧才得以回家。 “我弄了点水在篮子里头,晚些时候记得把盘子拿出来,哈哈”鸿叔涨红了一张脸辛苦的忍笑,因为刚刚笑得太过分,他两只手不得不捂着一笑就疼的老腰。 允儿也是如此,因为笑得太过火,这会儿小脸蛋红彤彤的,看着格外的可爱。 仲修远依旧坐在凳子上,他努力抑制笑意,但眼中已氤氲着几分水汽,若秋水泛泛。 面无表情的李牧没理会三人,进了院子后到院子一角拿了背篓和镰刀,出了门,往山里去,准备趁着天还没黑弄点草回来喂鸭子。 看着落荒而逃的李牧,本已经忍住笑意的三人立刻又哈哈大笑起来。 村子外,背着背篓已经走了一段路的李牧听着背后那夸张的笑声,身形一顿,随即他头也不回沉默的加快了速度,往山里头去。 一头扎进林子里,狼狈不堪的李牧才放缓了脚步。 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还很脆弱,按理来说这时候最好的食物是小鱼仔或水泡软了的小米,但现在他自己都吃不起这些东西。 没这条件,自然只能想想其它办法。 他记得,小时候看他父母喂这东西时,也喂过菜叶切碎后拌上玉米粉或粥之类的东西,小鱼c小米c玉米粉没有,菜叶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印象中,有些野草鸭子也是吃的。 李牧上自己地里,捡了几片狗娃子家留给他的大白菜的老叶子后,又在山里翻找了一番,割了小半背篓的三叶草,这才在夕阳笼罩下回了村。 三叶草这东西大多数人都有印象,不过绝大部分人的印象都来自于‘幸运草’,但却极少有人知道,这东西也属于豆科饲用植物类。 这东西蛋白质含量高,适口性好属于能饲养大部分家畜的野生饲料类。不过鸭对粗纤维消化率较低,现在又是幼鸭,不能多喂。 当然,在有了玉米c粗粮和饲料后,这种不好处理的东西也就少有人特意去种植采摘了。 进了村,到了自己家篱笆院外,李牧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远远地张望了一会儿后才打开篱笆院,进了院子。 见那些小东西还被关在篮子里,李牧松了口气。 他把背篓放下,去厨房边上找了块适合做菜板的木柴出来,把竹篓里的东西全部翻出来剁碎了。 天快黑了,折腾了一天的那些小鸭子都缩在一起蹲着,本来还安静,李牧一靠近,一个个的就全都争先恐后地站起来冲到他面前,伸长了脖子嘎嘎叫唤。 隔着篮子,李牧倒没有那么怕,但这群小家伙叫得他心里头发怵。 “去去”李牧右手端着碎草和碎白菜叶拌出来的饲料,左手拿着个不长不短的棍子。 靠近后,李牧用左手的棍子把那群一个劲儿往前挤的小东西掀开,然后趁着这空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盘子放下。 见那些个笨笨傻傻的小鸭子嗅到味儿,开始放弃冲着他嘎嘎叫而是去吃东西后,李牧松了口气。 忙完这些,李牧扔了手上防身用的木棍。一回头,就看见里屋床上仲修远那在夜幕下含着笑意烁烁的眸子。 与李牧对上视线后,仲修远侧头错开,他低了头,不再看李牧。 李牧见他,倒是立刻想起了下午那事,仲修远下午可没少笑话他。 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李牧站在院子里看着里屋床上的人。 这人居然敢笑话他 折腾完鸭子,又折腾了两人的晚饭,李牧端着依旧简单的三个碗进了里屋。 “吃饭了。”李牧把碗放下,拿了桌上的油灯挑了灯芯,点上。 屋子被照亮,昏暗摇曳的橘黄/色火光笼罩着两人,把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仲修远接过碗,微微悬空举着,见李牧拿了自己的碗就着酱菜唏哩呼噜的喝了大半碗,这才动筷。 李牧突然开口,“明天我再去山里弄些草和菜叶回来,你剁了拿去喂鸭子。” 仲修远动作停下。 但凡武器,他都能耍的有模有样,可这菜刀他戎马十年是真没碰过。 李牧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不说话,又道:“你与我拜了堂也行了洞房,嫁到我家就是我媳妇儿了,以后得随着我过日子,家里的事情你得学着做。” 口中含着粥的仲修远被呛到,他窘迫而狼狈地抬眸看向李牧,发现李牧幽深的黑眸正神情认真地看着自己后,忍不住轻咳起来。 “我是男人。”咽下粥缓过气,仲修远局促地开了口,“而且我们也没洞房。” 说出那两个字时,脸上飞起一片红晕的仲修远牙关轻合,目光有些躲闪。 李牧该还不知道他是谁,但李牧并没有丢下他不管或者把他赶走,这就足以让仲修远记他的好。 “怎么就没洞房了?”李牧抬眸,“这不是新房?” 仲修远哑然。 “你睡的不是我的床?” 仲修远越发局促,身体不受控制发着烫。 “而且该看的我都看过了。”李牧视线下滑,落在某处。 李牧的视线仿若有温度,让仲修远狼狈的向前佝偻着身体,两军交锋前夕与数十万敌军正面对持时都坦然自若的他,此刻满心都是欲要逃走的冲动!李牧的视线,让他窘迫不堪。 “还有。”李牧的话未准备就此结束,“知晓你是害羞,不过你也差不多该改口。” “改口?”仲修远心跳失速 “我是你的夫,你自然得叫我一声相公。”李牧神情认真,理所当然。 把人制服,李牧手上的力道加重,让右手被迫扭在背后的仲修远闷哼一声,反抗的力道被卸去大半。 因为打斗,两人的头发都有些凌乱,仲修远那一头泼墨般的黑发此刻更是撒了一桌,凌乱不堪,一如此刻他的心。 仲修远发现无法挣脱之后便不再挣扎,一想到这人要拿他去换那所谓的万两黄金,他便再也生不出挣扎的力气。 如此也好不是? 换了钱他就不用如此穷困潦倒,也好叫他富甲一方,好叫他自己断了那心思! “堂也拜了,叫也叫了,吃我的穿我的,想走?我允许了吗?”李牧蛮不讲理的话语从后方传来。 仲修远因为趴在桌上,看不到李牧脸上此刻的表情,但他这话却让仲修远听得有些想笑。 他也笑了,咧着嘴,眼中却满是悲戚绝望,“你看清楚了,我可是个男人,还是袁国将军,这样你还要让我做你媳妇?!” 仲修远很想问问李牧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傻了,可想一想他又觉得疯了傻了的人是他自己,因为他居然真的动了心! 李牧的媳妇,多好听的名堂,一想到以后会有个女人代替他站在李牧的身旁,仲修远就嫉妒得快要发疯发狂! 对李牧,他是喜欢的,早五c六年前就喜欢上了。 那时候他不察觉,在营中偶然想起他,也只当作是无意入睡的瞎想。只是每当此时他便忍不住笑笑,而后心情能好上好几天。 再遇见李牧时,他很快便落馅。 李牧在外面推,他在里面拆,那名为心防的高墙塌得如此理所当然。 仲修远抿着嘴,瞪着猩红的眼,噙着倔强,只是倔强地抿着的嘴却不自觉的轻轻颤抖着。 李牧闻言,黑眸中有疑惑一闪而过,手上的力道也跟着松了几分。 他有些弄不懂仲修远到底在想些什么,男人的事情他已经说过好多次,他不明白仲修远到底为何总拎着不放。 这种事情在军营当中不少见,朝夕相处又是那样的环境,虽说没摆到明面上说但暗地里还是不少的。 沉默之中,被压制在桌上的仲修远察觉到李牧的力道松了些,他立刻借势起身反手推开了李牧。 挣脱开,戒备着的仲修远深深地看着李牧,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发出声音,“你放心好了,大宁有你一天,我定不再犯寸土。” 他要的答案,李牧已经用沉默告诉他了。 想也知道的答案 只是为何即使是想也知道的答案,他却会如此难受? 仲修远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再去想。他扯动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他早该有自知之明,而不是这般纠缠不休。 话音落下,他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他必须回去,他就只有那么一个弟弟了。他已经忍了十年,他不想再忍另外一个十年。 此去若是运气好,他或许还能有些念想,若是运气不好,那大概 便是永别了。 仲修远回头看了一眼那屋,决绝的脸上眼底弥漫的却是不舍与留恋,即使这只是他偷来的梦。 回头间,迎面碰上了鸿叔。仲修远脚步微顿,他本想装作没看到径直离开,旁边的鸿叔却开了口。 “这是要走了?”鸿叔惊讶地看了看屋里的李牧,又看了看仲修远。 “嗯。”仲修远再开口时,所有情绪均已被隐藏。 鸿叔双手背在背后,打量着面前的仲修远,许久没有说话。 “您为何”仲修远本想问他为何在这里,想想又作罢。 一开始仲修远不确定,但鸿叔那张脸与那样的谈吐让他很快确定他就是那个人不会有错。可仲修远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隐姓埋名出现在这里。 与鸿叔告辞,仲修远快速向着林中走去,那里有人等着他。 屋内,李牧低头发怔,没有追上去。 鸿叔进了屋,见李牧这样,忍不住问道:“就这样让他走了?” 李牧抬眼看了一眼门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被仲修远弄得有些糊涂了。 鸿叔却是瞪圆了眼,他抬手指着李牧好半晌之后才说道:“你娘倒是真给你取了个好名字!” 李牧不解。 “李牧,李木木!”鸿叔好笑地念叨。 仲修远那点小心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要不是喜欢了,他一个大男人能让李牧整天媳妇媳妇的叫?要不是喜欢了,他一个大男人能把自己折腾成那不男不女的模样?要不是喜欢了,他大概早就溜了,又何必铤而走险留下为李牧洗脱包庇的嫌疑? 李牧闻言,似懂非懂。 李牧这两个字是李牧穿越过来之后自己给改的,原本他叫李木,据说家里祖辈是木匠手艺人,所以名字里就带了个木,小名儿李木木。 “对了,最近这段时间别到山下去。”鸿叔突然想起自己来找李牧的目的。 李牧点头,同时有些不解。 鸿叔道:“山下的镇子和附近的这一片大山都已经被大军包围了,据说来了四万多大兵,密密麻麻的哪都是人。” 这件事情李牧倒是知道,最近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特别是之前张舒兰被打了之后,村里的人就更加关注了。 山下着实热闹,四万大兵的到来,让这个人口加起来都不到四万的小镇沸腾开。 早些时候,军队临时驻扎的军营中。 “都这么些天了,还没有半点消息?”大宁有名的大将广图问道。 广图人高马大,身体健壮,又是满脸的络腮胡,说起话来也带着几分粗声粗气。 “回将军,目前还没有消息。”位立于下首的几人回复道。 广图冷哼一声,十分不满,“这时间可是在一天天的过去,你们自己皮绷紧点,上头的命令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没抓到人会怎样你们比我还清楚。” 那仲修远已经消失了将近有两个月左右,两个月的时间,他们一直在四处抓人,但是一直查无所获。 拖到现在他腿上的伤都该好了,若是再让他和袁国的人接上头,那想要抓他可就难了。 上头的人催得越来越急,三万大兵都加到四万了,加上封锁国境的,这一次出动的兵力都超过十五万了,要真抓不着人,那估计有得受! 这道理众人都明白,众人额头上都忍不住溢出一层薄汗。 “禀将军,前一段时间老胡他那边闹得挺热闹的。”一筹莫展中,一个小队长指着旁边一个人说道。 被指着的那个便是之前两次上山的将士,他之前动静不小,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 老胡瞪了一眼旁边的人,赶忙说道:“禀将军,那只是误会。山里头的人见钱眼开,骗了我们的人上去。” 因为赏金加得越来越高,所以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过随着事态越来越严重,这样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少,毕竟谁也不想担上藐视军威的名头,而且这事儿也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搪塞过去的。 “怎么回事?” 老胡见状,赶忙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伤口我已经检查过了,虽然确实是新伤,但是那伤口狰狞不已,完全不像是刀伤。”老胡道。常年在军营中,对伤口他还是颇为在行的。 听闻老胡的话,众人忍不住失望,为首的那广图却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当中。 片刻后,他才开口,“你说他的伤口愈合的时间对上了?” “是。”老胡点头。要不是因为亲眼见过那伤口,他也不信有如此巧合之事。 “砰!”广图拍案而起,惊得众人寒毛竖起,“带路!” 老胡不解,还未开口广图便已经骂道:“废物,你莫不是傻了?那仲修远是个怎样狡猾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 伤口?以他仲修远的性格,怕是早在受伤的时候就做了手脚! 老胡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脸色立刻惨白。 他是没见过仲修远的模样,他不过就是个小队长,虽然战场上远远瞥过两眼,但更多的却是看纸上画,而他见着的那男人甘为人下人又扭扭捏捏还一脸花花绿绿 近距离见过仲修远的人不多,广图是一个,这也是他负责这次行动的主要原因。 顾不上其它,他连忙带了人,风风火火的又上了山! 山林中,仲修远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将军,走吧!我们说是逃难的好不容易买通了商家,今天这要是耽搁了,以后想走恐怕就走不了了。”霍双进言。 几万大军团团围聚,想要突围而出,谈何容易。 仲修远停下脚步,他回头遥望远处的山顶,那里是李牧家的地方。 村里头好像正热闹,这边都听见了动静。 仲修远告诫自己不应多事,但一想到李牧,令他心惊胆寒的不安就如洪水般侵袭而来霎间叫他白了脸,“那边出什么事了?” 难道他隐藏身份的事情终还是被发现了? 他终还是连累了李牧? 霍双犹豫,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仲修远冷言呵斥。 “这”见仲修远如此心神不宁的模样,霍双眼中有担忧一闪而过,但终还是说道:“我们走之前,听说山下的大军正上去,将军——” 霍双话还未说完,仲修远已如同脱弦的利箭一般冲了出去,他穿梭于林间动作敏捷迅速,快到极致。 他不断加速,大脑空白,心脏砰砰直跳,他胸腔中的却并不是因为疾跑导致的呼吸不足的窒息感,而是满满的担忧与害怕! 李牧,李牧,李牧 和大多数小孩子一样,他小时候也皮。 家里刚刚跟着他大伯养鸡鸭的时候他才开始读幼儿园,那年纪看啥都好玩都好奇,特别是鸭笼子里那些个刚刚破壳没多久的小鸭崽子。 小鸭子毛茸茸的,笨笨的,还小小的,看着是格外的可爱好欺负。 他一直想玩,可他父母和大伯都不让,所以有一天他逮着机会后,就偷偷摸摸钻进了鸭笼里抓小鸭子玩。 当时他们养的鸭子少说得上百只,具体有多少李牧是不记得了,总之是黑压压一大片。 按理来说鸭子该怕人才是,可李牧那会儿小,又抓了小鸭子玩,那群大鸭子见了立刻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冲了过来 后来的事情李牧印象就深刻了,被一群鸭子围在中间啄的他抓着快被拉下去的裤子,一身鸭毛的在鸭笼子里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这事儿从小到大知情的大人说了一路,说到他大学毕业还逢人就说,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而且据说,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半夜做噩梦都叫着鸭子。 李牧是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噩梦了,但是打那以后他就对这东西打心里发怵,即使是后来长大了鸭子都躲着他走了,他依旧还是怕。 当初他大学毕业,得知家里把养殖场卖了的时候他还偷偷松了口气,毕竟虽然后来养殖场都是请人来管理饲养,但终究还是要打交道不是? 如今如果不是因为他真被逼得没办法了,他也是决计不会把这东西捡起来折腾的。 现在这年代生意肯定是没办法做了,其它种田方面他也是真的不行,而且又赚不到钱,所以也只能试一试养这玩意儿。 李牧站在院子外墙角处,扒拉着墙壁探出半个脑袋,远远地看着在他家篱笆院门口嘎嘎嘎的那群小魔鬼,一双黑眸瞪得老大。 他还当这些小东西换了新环境要怕生,现在感情倒好,反而是他更怕。 李牧看了看散开后变成一大群的小毛球,抬了头,眼神幽怨地看着院子里笑得四仰八翻的鸿叔和允儿,还有那捂着嘴别开脸故作镇定肩膀却抖得厉害的仲修远。 见李牧这样,院子里三个人顿时就笑得更加开心了。 特别是鸿叔,他笑弯了腰不说还直跺脚,“天啊天啊,你哈哈哈” 允儿虽然没看清,可他凭着李牧逃跑的脚步声和那鸭子的脚步声,也猜到七/八分。 坐在凳子上的他小小的一只,笑着笑着凳子一倒,他一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但就是这样他也没停下来,而是就坐在地上继续咯咯笑。 见着这一大一小两人夸张的笑法,李牧眼神越发幽怨,他眼眸移动,视线落在了仲修远的身上。 似是察觉到了李牧求助的视线,仲修远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扒拉着墙角的李牧。 见着李牧那被欺负了去的可怜兮兮模样,仲修远立刻便再也绷不住了,他嘴角勾起幅度,黑眸中流光闪烁,整个人霎时间笑开了花。 这人,当真是可爱得紧。 没了平日里那份冷漠与疏离,底下的他竟是如此c如此的 背过身去努力忍笑的仲修远无法说清自己的心意,他只知晓李牧如今的模样他是喜欢的,喜欢得紧,喜欢得不行! 天气好,那群被放出来的小鸭子追李牧不成,索性就在篱笆院门口蹲了下去,缩起小短腿把自己肚子搁地上休息。 它们不走,李牧不敢进屋。最终还是笑够了笑得肚子都疼了的鸿叔帮了忙,把小鸭子一个个全捡进了篮子,狼狈不堪的李牧才得以回家。 “我弄了点水在篮子里头,晚些时候记得把盘子拿出来,哈哈”鸿叔涨红了一张脸辛苦的忍笑,因为刚刚笑得太过分,他两只手不得不捂着一笑就疼的老腰。 允儿也是如此,因为笑得太过火,这会儿小脸蛋红彤彤的,看着格外的可爱。 仲修远依旧坐在凳子上,他努力抑制笑意,但眼中已氤氲着几分水汽,若秋水泛泛。 面无表情的李牧没理会三人,进了院子后到院子一角拿了背篓和镰刀,出了门,往山里去,准备趁着天还没黑弄点草回来喂鸭子。 看着落荒而逃的李牧,本已经忍住笑意的三人立刻又哈哈大笑起来。 村子外,背着背篓已经走了一段路的李牧听着背后那夸张的笑声,身形一顿,随即他头也不回沉默的加快了速度,往山里头去。 一头扎进林子里,狼狈不堪的李牧才放缓了脚步。 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还很脆弱,按理来说这时候最好的食物是小鱼仔或水泡软了的小米,但现在他自己都吃不起这些东西。 没这条件,自然只能想想其它办法。 他记得,小时候看他父母喂这东西时,也喂过菜叶切碎后拌上玉米粉或粥之类的东西,小鱼c小米c玉米粉没有,菜叶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印象中,有些野草鸭子也是吃的。 李牧上自己地里,捡了几片狗娃子家留给他的大白菜的老叶子后,又在山里翻找了一番,割了小半背篓的三叶草,这才在夕阳笼罩下回了村。 三叶草这东西大多数人都有印象,不过绝大部分人的印象都来自于‘幸运草’,但却极少有人知道,这东西也属于豆科饲用植物类。 这东西蛋白质含量高,适口性好属于能饲养大部分家畜的野生饲料类。不过鸭对粗纤维消化率较低,现在又是幼鸭,不能多喂。 当然,在有了玉米c粗粮和饲料后,这种不好处理的东西也就少有人特意去种植采摘了。 进了村,到了自己家篱笆院外,李牧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远远地张望了一会儿后才打开篱笆院,进了院子。 见那些小东西还被关在篮子里,李牧松了口气。 他把背篓放下,去厨房边上找了块适合做菜板的木柴出来,把竹篓里的东西全部翻出来剁碎了。 天快黑了,折腾了一天的那些小鸭子都缩在一起蹲着,本来还安静,李牧一靠近,一个个的就全都争先恐后地站起来冲到他面前,伸长了脖子嘎嘎叫唤。 隔着篮子,李牧倒没有那么怕,但这群小家伙叫得他心里头发怵。 “去去”李牧右手端着碎草和碎白菜叶拌出来的饲料,左手拿着个不长不短的棍子。 靠近后,李牧用左手的棍子把那群一个劲儿往前挤的小东西掀开,然后趁着这空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盘子放下。 见那些个笨笨傻傻的小鸭子嗅到味儿,开始放弃冲着他嘎嘎叫而是去吃东西后,李牧松了口气。 忙完这些,李牧扔了手上防身用的木棍。一回头,就看见里屋床上仲修远那在夜幕下含着笑意烁烁的眸子。 与李牧对上视线后,仲修远侧头错开,他低了头,不再看李牧。 李牧见他,倒是立刻想起了下午那事,仲修远下午可没少笑话他。 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李牧站在院子里看着里屋床上的人。 这人居然敢笑话他 折腾完鸭子,又折腾了两人的晚饭,李牧端着依旧简单的三个碗进了里屋。 “吃饭了。”李牧把碗放下,拿了桌上的油灯挑了灯芯,点上。 屋子被照亮,昏暗摇曳的橘黄/色火光笼罩着两人,把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仲修远接过碗,微微悬空举着,见李牧拿了自己的碗就着酱菜唏哩呼噜的喝了大半碗,这才动筷。 李牧突然开口,“明天我再去山里弄些草和菜叶回来,你剁了拿去喂鸭子。” 仲修远动作停下。 但凡武器,他都能耍的有模有样,可这菜刀他戎马十年是真没碰过。 李牧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不说话,又道:“你与我拜了堂也行了洞房,嫁到我家就是我媳妇儿了,以后得随着我过日子,家里的事情你得学着做。” 口中含着粥的仲修远被呛到,他窘迫而狼狈地抬眸看向李牧,发现李牧幽深的黑眸正神情认真地看着自己后,忍不住轻咳起来。 “我是男人。”咽下粥缓过气,仲修远局促地开了口,“而且我们也没洞房。” 说出那两个字时,脸上飞起一片红晕的仲修远牙关轻合,目光有些躲闪。 李牧该还不知道他是谁,但李牧并没有丢下他不管或者把他赶走,这就足以让仲修远记他的好。 “怎么就没洞房了?”李牧抬眸,“这不是新房?” 仲修远哑然。 “你睡的不是我的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050.想他想他想他!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听到那声音, 原本闹哄哄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一时之间屋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本能的转动脑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们来得突然, 屋内没有点灯, 房门打开之后月光透进来, 把屋内的情况照的隐隐约约。 月光朦胧, 床上却是一片旖旎暧昧。 衣衫凌乱的两人,屈起的露在外面的腿,还有那交织在一起的黑色长发 正忙着的李牧闻声受惊,他猛然回过头去看向身后突然闯进屋内的那群人, 然后赶忙拉过被子盖在身下的人身上把人遮了起来, 以免c光外泄。 “你们这是做什么!”李牧藏好身下人后回过头来时,英气的脸上已满是令人颤骇的怒气。 那几乎是低吼的呵斥声惊醒了众人, 让众人有瞬间的恍惚,都忘了自己到底来这里干嘛。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舒兰,她跳脚, 指着床上的人便吼道:“官老爷,那就是仲修远,你们快把他抓起来!” 闯进屋内的众士兵却没有动静, 一个个的脸上都有几分扭曲,他们刚刚都借着月光隐约看见了, 床上躺着的那确实是个胸口一马平川的男人, 可 “滚!”在军营当中练出一身骇人戾气的李牧不再隐藏, 他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直直的望向张舒兰。 他整个人如同索命的厉鬼!仅是被他盯着,众人就毛骨悚然。 李牧快速下了床,拿过旁边的外衣胡乱套上,动作间带着几分狠厉急促,全然是被人打断好事索求不满的冲天怒火。 见李牧下了床,屋里的人慌了。特别是那张舒兰,她哪里见过这架势,当即吓得腿软转身就狼狈的往门外跑。 其余的那群士兵也吓了一跳,虽然他们也是战场上下来的,但是面对这样惊人的气势,他们也是手脚冰凉如置冰窖。 领头的那将士看着自己被吓得倒退而去的士兵,脸上有几分难看。不过他并没有继续,而是下了令让众人退出房间。 李牧逼着众人出了房间,怒不可遏的他也不系上衣裳,反手重重地关上门便看着面前的这群人。 已经躲到人群外的张舒兰见状,又叫嚣起来,“官老爷,你快” 李牧冷眼瞪去,森冷的目光散发着如同冬月里的冰冷刺骨寒气,瞬间就让她闭了嘴。 张舒兰一哆嗦,只觉得全身发凉头皮发麻,原本还气焰嚣张的她此刻已经不可抑制地害怕起来,双手更是颤抖的厉害。 带头的将士此刻就有几分尴尬了,这种事情被打断起的怒火,同是个男人的他当然懂! 但他堂堂一个队长被人给瞪出一身冷汗,他有些交代不了,“屋里那是什么人?” 双眼猩红的李牧看向他,因为生气,他的语气都冲,“干吗?!” 那将士讪讪赔笑,“兄弟,我们这也是公事公办” 他倒是还不知道李牧是退役下来的,但是李牧这样有能耐的人,他不想惹。 旁边的鸿叔见状,连忙上前说道:“官老爷,我说的是真的,我这傻侄儿真的没有藏什么大将军!那就是他媳妇。” 将士闻言又随口问了两句,便下令让众人撤走。 张舒兰和龚光远急了,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在李牧冰冷的视线之下两人都脸色惨白一身冷汗,均没敢开口。 “滚!”李牧在又一声呵斥下,两人屁滚尿流,转身逃走。 众人散去,李牧院子中安静下来,但下山的路上却是热闹。 一群士兵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却焉了吧唧地回去,自然有人不甘心,“队长,那人咱们真的不再查查?” “还查个屁?” “可这” “行了,赶紧下山!” 黑暗中,众士兵不再说话,那将士却又道:“咱军营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仲修远最恨别人把他当个女人?那男人要真是仲修远,能让别的男人骑他身上干?” 听了将士这话,原本安静的士兵全都嘿嘿的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一群笑着的士兵下了山,山路逐渐恢复安静。 小路旁,漆黑的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响起。 “副队长,那咱们还上去不上去?”有人小声问道。 迟疑片刻后,另一道声音响起,“去看看,不能错过!”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后,林中归于平静。 混乱结束,李牧收敛了气势进了屋,褪了衣服上了床,闭眼就睡。 仲修远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 半个村外,张舒兰与她儿子龚光远两人也是彻夜难眠。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张舒兰在下半夜时,把她儿子从床上拖了起来,两人在屋子里商商量量合计了许久。 第二天清晨,天未亮,张舒兰和龚光远两人就下了山去,去了昨夜龚光远找那将士的地方。 一番好说歹说,总算是见到昨夜的那将士后,张舒兰一进门就哭跪在地上,“官老爷,你可一定要相信我们呀,那真的就是仲修远没错!” 将士闻言,挥了挥手就想让人把他们赶走,张舒兰却又赶紧哭道:“官老爷,我是真的见过他腿上那伤口,那伤口是不是从膝盖到腿侧了?是不是在右腿?” 原本准备赶人的将士瞬间皱眉,“你说什么?!”那伤口的事情军队的人并没有对外宣布具体情况,一直都只说有伤。 张舒兰一见有戏,那还不得赶紧说:“那就是你们要找的人,绝不会有错的!他那伤口我亲自看过,从膝盖那儿都裂到外腿侧了,那皮肉哦,都往外翻,绝不会错的!” 说话间,张舒兰在自己旁边跪着的儿子腿上拍了一下。 龚光远得到信号,也连忙说道:“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子的,那伤口我也见过,绝对就是刀伤!而且那男人我也见过,长得是真好看。” 两人一唱一和的保证那将士没听进去多少,可他脸色却变得有几分难看。 长得好看,右腿上又有刀伤,前段时间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 迟疑片刻后,那将士再次招来昨夜的那群士兵,准备再上山。 如今上面逼得急,不把人抓住誓不罢休。 特别是在这阵子他们军队又连着大胜了一场后,那命令就更急了,上头更是放了话,抓到有赏抓不到就全军军法处置! 一众人再次风风火火的上山,山上,另外一群躲在林中隐藏身形的人却开始有了动静。 他们在林中藏了一夜,如今正慢慢向着村子李牧家那边靠近,试图看清楚屋里人的模样。 “副队长,我们要不再靠近点?”来的一群人总共二十来,都换了装,看着倒是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太大差别。 “不,就这样,千万不要被发现了。”被叫做副队长的是个小年轻,模样周正,年纪不大。 他们总共才这么几十个人,都是偷溜过国境跑到这边的,万一要是被发现那任务就可以直接算作失败了。 小年轻做了个手势,所有人都爬上了树藏好,隔着许远盯着李牧家那小院子。 院子中,昨夜离去的那群士兵又风风火火的杀了回来,虽然这一次那将士谨慎了许多,但态度却更为强硬了。 “你们还想干吗?”一看到这群人,李牧眉头就紧皱,故作愤怒。 “我听说他脚上有伤,让我们看看。”将士顶着李牧的注视头皮发麻地说道:“我希望你不要让我为难,如果他不是,我们也不会继续纠缠。” 见两人对峙,和那群士兵一起上来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两人,此刻得瑟了。 “他要是不是仲修远,他怕什么检查?”张舒兰站在那将士后面狐假虎威。 “没错,我看你就是窝藏嫌犯,大人要不你把他一起抓了?”龚光远火上添油。 昨夜的事情后,张舒兰觉得李牧这兵痞子绝不会放过她,肯定要使坏,所以她是为了自保才选择先下手为强! 这都是李牧逼她的。 说话间,已经有士兵准备进屋强搜。 李牧伸手拦住,“不行。” 士兵见状,看了一眼旁边冷着张脸的将士,决意要闯,“难道你想和大宁为敌?!” “滚!”李牧没想到这些人会杀个回马枪,他瞥向旁边一脸得瑟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眼中已经多了几分冰冷杀意。 他倒不怕这几十个人,可他若是动手,那这里就不能再呆下去了。 一时间,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紧闭的房门却突然开了。 “相公” 李牧气息蓦地一乱,他随声回头看去。 仲修远在李牧幽幽地注视下走来,他故作温柔镇定,可就只他自己才知道,他掌心中已是一片汗湿,李牧赤然戏谑地打量着他的视线,让他羞得恨不得就地挖个洞钻进去。 那两个字,与他就是两块烙铁,搁他心里的烙铁。 “咚!” 一声闷响,惊起林中飞鸟。 “副c副c副队长?!”远处,林中,在树上的众人震惊地瞪圆了眼。 “没c没事。”小年轻拍拍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两下就上了树。 搁树上蹲好,小年轻撅着屁股一动不动,仿佛刚刚被吓得从树上摔下去的不是他。 小年轻蹲好了,其余那二三十个大男人却都哭了,“副c副队长,将c将c将军他是不是坏掉了?!” “就让他们检查好了,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看一下便知道了,也省得天天来找我们麻烦。”仲修远抬眸望了一眼那将士。 那一眼立刻换来一阵猛咳,那群士兵狼狈不堪地别开脸,想笑却又不敢笑脸憋得通红,眼中也多了几分鄙夷。 李牧犹豫了片刻,他不想让别的人看他的东西,即使同为男人也不行。 “不用了,我看是我们误会了。”那将士却在忍住眼中的鄙夷之后开了口。 这种兔儿爷,怎么可能是那十年未尝败绩的仲修远? 话说完,他便下令让众人准备离开。 仲修远此刻却又开了口,“将军,既然来了那就看看吧,免得以后有人再嚼什么舌根还麻烦您再这样山上山下地跑。” 仲修远故意瞥了一眼旁边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看黑了那将士一张脸。 李牧这会儿也想通了似地点了头,领了人就转身进门,“你一个人进来。” 那将士没犹豫,李牧脸上的不喜他看在眼里,他刚刚的犹豫也被他当作是对自己人的占有谷。 李牧等其余两人进屋,反手关上了房门。 仲修远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他已经大概猜到。 三人进屋后,仲修远找了个凳子坐下便开始挽裤腿,他穿的裤子是李牧穿旧的,裤腿宽松倒是容易挽起来。 很快,一道颜色还鲜艳的丑陋的伤疤露了出来。 伤口显然才愈合没多久,将近两指宽的伤口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褐红交杂。这也幸亏是在男人身上,若在女娃身上那女娃怕是要哭晕了过去。 只看了一眼,那将士就黑了脸。 这样宽的伤口,伤口又如此的扭曲,就算是卖肉的那剔骨刀的宽度也弄不出这样的伤口来。 仲修远让他看完伤口把裤腿放了回去,起身时不忘与那将士说道:“将军,这山里头有些人是穷疯了,见了钱就眼开,不过你也别太责怪他们,毕竟日子不好过。” 那将士原本脸就黑,这会儿更是漆黑如炭。 他来来回回的折腾了两趟,队里的人早就已经知道了,他自己丢人倒是其次,可他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敢贪这种便宜! 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哼!” 将士甩袖,转身欲走,仲修远笑盈盈地冲着他挥了挥手。 原本黑着脸的那将士,再见到仲修远那张涂得鲜红都快咧到耳朵的血盆大口后,脚下的步伐顿时加快不少,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房间。 那将士领着人走了,屋内,仲修远收起脸上的笑容,抬袖抹去血盆大口般的唇色,又抹了抹眼角的眼影。 他那张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涂得五颜六色,鲜红的血盆大口不说,光是红绿掺杂的眼影还有酡红的脸颊,就够让人移不开眼。 整张脸下去真真精彩万分,好看得紧。 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那简直叫做灿烂若花开。 仲修远是极度憎恶别人把他当女人的,更是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主动扮女人这一天,可他不愿意连累李牧。 也只因是李牧,他从徐田手中接过这东西后甚至是都没多想,便往脸上抹去。 若不是李牧,大概昨夜他就连夜离开了,而不是辗转难眠一夜后最终却选择留下。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否会再回来,但若是他突兀消失,那些人回来寻不到他,李牧必定要被牵连。 “再叫一声。”李牧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忙着清理自己脸上的仲修远动作一顿,他装作未曾听到,起了身准备去院子里打水,可才迈出一步,就被身后的人拽住然后拉回了怀中锁住。 “嗯?”李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的鼻音与温热的气息,让仲修远身体本能的一颤,腰腹有些发麻。 “别这样”仲修远紧紧拽住李牧锁住自己腰的手,这人明知道他那样做是迫不得已,为何还来笑他。 仲修远心中嗔怪,耳廓却以比嘴上未洗去的唇色还红。 “我想听。”李牧一本正经的霸道不讲理。 “你!”仲修远侧脸,面红耳赤。 李牧臂上力道收紧,两人身体贴得也更紧了些,这一举动让仲修远险些软了脚。 察觉到这些,仲修远几乎是挫败求饶般开了口,“我c我先去洗脸,洗完再” 仲修远挣扎力道加大,这一次李牧没有再拦着他松了手,似乎也赞成仲修远先去洗干净。 仲修远急促地跑出房门到井边打了水,冰冷的井水驱逐了他体内沸腾的热气,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正忙着,他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鸟叫。 仲修远不易察觉的停顿了一下,他抬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又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院子,见李牧依旧在屋内之后他向着林中走去。 一进林,几道人影便出现在他面前。 “将军!”小年轻为首的五c六个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小年轻名为霍双,是仲修远身边的副将。 靠近,几人眼中因见到仲修远而生的喜悦,因为仲修远此刻脸上还未洗净的颜色,而变得十分复杂。 “来了多少人?”开口时,仲修远语气已冰冷,一如他往常在营地不易近人的疏离模样。 “回将军,这次一共来了五十个,我们兵分两路,一队我带队,另外一队常甘带着。”霍双把头伏得更低,此刻的他已收敛起心中的扭捏,因为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势令他无暇再想那些。 “先藏起来。”仲修远道。 如今三万大兵封镇,想走没那么容易,而他不缺耐心。 交代完,仲修远转身便走,那霍双见状犹豫片刻却再开了口,“将军!” 仲修远回眸看去,黑眸森冷。 “请将军尽快回去。”霍双咬牙,似是有些难以启口,“是关于您家里的事情。” 已准备离开的仲修远冰冷的杀意突然迸发,他重新站到那霍双面前,他剑眉轻皱,眉宇间带着几分急促,“出什么事情了?” 众人迟疑,就连那霍双都不敢开口。 “说!”仲修远低声呵斥。 众人从未见过仲修远如此失态的模样,瞬间所有人手脚冰凉动弹不得。 “是您母亲,她” 仲修远一个踉跄,他扶着旁边的树干才站稳。 许久之后,他略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才幽幽响起,“什么时候的事情?” 霍双抬头看了一眼,一咬牙,道:“三年之前!” 闻言,仲修远猛地瞪大了双眼,刚刚还在李牧面前含着笑意的那双眼此刻猩红无比,里面已全然是悲痛与杀意,就如同被激怒的野兽般。 “好c好c好!”仲修远几乎是咆哮着的声音在林中响起,他悲痛万分他满腔愤怒,“好个袁国,好个三年之前!” 仲修远那一连三个好字,让在林中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众人没有说话,只是屏息等待着。 他们伏低了头,没人敢抬眼看一眼仲修远那双猩红的双眼。 时间仿佛凝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仲修远再开口时又已是惯有的冰冷疏离,“那他呢?” “令弟尚好,并无异常。”霍双稍作停顿又道:“还请将军速速回营,抵御大宁十万大军。” 话说完,他头低得更低。 仲修远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 众人更是不敢开口。 林中一时之间寂静无声,只余下虫鸣鸟叫,还有间或的飞鸟扑翅声。 直到院子那边传来声响,仲修远才有了动静。 他转身头也不回的向着院子走去,“做好准备,尽快出发。” 闻言众人松了口气,却依旧没人敢有所动作,直到仲修远走远,众人才站起身来。 院子中,鸿叔正在跟李牧说事情。 早上那些士兵在这边闹了一回后,转头那将士就让人把张舒兰跟龚光远两人抓了起来打了一顿板子。 原本那将士还看两人只是普通人,准备各打三十大板,但张舒兰跟龚光远一口咬定李牧的媳妇就是那将军,所以又各自加了二十大板。 这五十大板打下来,两人均是被打得屁股开花。 特别是张舒兰,她年纪本就已经不小了,虽然平时折腾得和个姑娘家似的,可是到底一把老骨头了,这五十大板下去那几乎就直接要了半条命,那哭叫声求饶声整个村子都听见了。 张舒兰平时为人就不行,这会儿出了这样的事,全村的人都搁她家那院子看热闹呢! 鸿叔离开,李牧与仲修远两人进了屋,李牧还未出声仲修远便开了口,“我要走了。” 李牧抬眸。 “我叫做仲修远,是袁国的将军。”仲修远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的嘴唇在说出这句话时也微微颤抖着。 此刻,这极为简单的两句话,却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军队的人发现了仲修远的行踪,所以大将军亲自带队埋伏在了一片林地间,准备迂回包围擒贼先擒王。去时所有人都壮志雄心,结果却被反迂回包围打了个屁滚尿流。 那一次的行动是仲修远故意透露了自己的行踪,以自己作为诱饵,故意引诱他们上当的作战。 当时李牧他们大队是那一次行动的先头兵,打起来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过他一眼。 其实原本那一场仗他们是不应该输的那么惨的,当时他们人数是对方的两倍,就算是硬拼也不至于输得太惨,可是仲修远硬是凭借着三万多的兵力,把他们将近五c六万人打折了一半。 当初他们先头部队埋伏在前面林间,大将军却领着一众军师在后头三里开外,探子到前面探了路再回将军那儿报信,然后再给他们发信号,来回最快都得一炷香时间。 先头部队的人遭到攻击发现被埋伏,队长带着他们突围而出的时候,原本应该上前支援的大将军大部队却已经退到了四里开外去了。 那样的情况下,士气早已经在大将军下令逃走的时候就溃散了。 后来不用说,他们五c六万人的部队硬是被三万人追着打。 第二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他带着十万大兵兵临城下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一身戎装一匹白马,势在必得,气势如虹。 那一次,他们大队所有人退了几十里,丢了一座城池。 因为这两件事情,他记住了仲修远那张脸,但也仅此而已。离开了军营中,仲修远与他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可如今这战况仲修远为什么不在袁国,却在离战线有将近一两个月路程的大宁? 李牧把秤杆上的喜帕往旁边放去,他借着这动作收起了眼中的惊讶,然后仿若没事人般走到一旁桌前放下了秤杆。 躺在床上的仲修远,原本满眼的戒备与杀气在看清楚李牧的那张脸后,黑眸中却有惊讶浮现出。 放好了秤杆的李牧回头的瞬间捕捉到他眼中的惊讶,心中微惊,却未表现在脸上。 惊讶?仲修远他惊讶什么? 他认出仲修远那是因为仲修远是敌国大将,而他不过是袁国几十万大兵中的一员,仲修远不应该认识他才对。 “你要起来吃点东西吗?”李牧装作并未发现床上之人的异常,也没发现他的身份。 床上的仲修远没有收起眼中的惊讶,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像是在确认李牧就是李牧,眼神惊讶而复杂。 “你怎么了?”李牧装作才发现他的异常,他在仲修远的注视下走到了床边,然后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试探着伸手推了推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靠近后,仲修远身上那无法掩藏的凛冽气势便越发的清晰起来,这样的他即使是一动不动穿着一身女式的大红喜袍也绝不娘气,明眼人无论怎么看也不会把他当作个女人。 拿了村里头各家各户筹出来的钱说是给他说亲,结果却给他弄了个男人回来,这倒张舒兰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不过他现在倒是有些好奇,张舒兰到底是怎么把仲修远给弄到这里来的? 张舒兰不过是一介村妇,年纪也不小了,虽然有些虚荣有些泼辣,但是凭她一个妇道人家是绝对奈何不了仲修远的。 床上,仲修远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他大概是中了什么毒,这会儿浑身都软趴趴的毫无力气,就连说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李牧摆弄。 “你受伤了?”靠近床边之后,李牧敏锐的发现仲修远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在军营当中呆了五年的李牧对血腥味十分熟悉,几乎才靠近,李牧就嗅了出来,他顺着血腥味找去,很快就在仲修远的腿上找到了伤口。 李牧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他本来琢磨着找个剪刀,但在屋子中望了一圈也没看到个刀后,他索性弯下腰去直接拽着仲修远的裤腿用力撕扯,‘撕啦’一声后,大红的喜袍裤子被撕开。 仲修远常年在战场上拼搏,身材修长的他肌肉匀称紧实而有力,双/腿细长笔直,但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颇为白皙。 大红的凌乱的喜袍,笔直的白皙的长/腿,俊美的衣衫半/果的男人。这原本应该是赏心悦目的一幕,却因为仲修远的大/腿上有一条几乎快划过整条大/腿的伤口,而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用粗陋的麻布包扎着,包扎得十分简陋。血从伤口渗出来染红了麻布,包扎已经有段时间了,伤口是愈合又裂开,干枯和新鲜的血都有。 李牧解开了伤口上的麻布,看着那狰狞可怖的伤口,他眼中有兴奋的光芒一闪而过。 见惯了尸体残骸,在间隔了一个多月后的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状况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几年的军营生活,让他最是熟悉处理应对各种各样的伤口。 察觉到李牧的动作,床上的人有了动静,仲修远试图坐起身来,他用尽全力不甘地撑着身体移动,可脑袋才抬起一点便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李牧看了他一眼,扔掉了手中染血的麻布出门去打水,“别乱动,我去打水帮你清理伤口。” 仲修远惊讶地看着李牧,想了想后,他竟然真的乖乖听话地放松了身体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两只漆黑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 见他这副模样,面无表情的李牧心中越加疑惑起来。 仲修远作为一国大将,他应该是个暴戾且戒备心十分强的人才对,这样的人在陌生的情况下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放松警惕吗? 仲修远是觉得他真的不会对他做什么? 他哪里来的自信? 或者,他信他? 李牧心中有所疑惑,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他打了水回来准备帮仲修远清理伤口时,才发现人已经晕了过去。 李牧把水放在一旁,他站在床边打量着脸色惨白晕了过去,毫无反抗之力的仲修远。 如果没有仲修远,这场打了十多年之久的仗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胜了。而这仗,他是已经不想再打了 李牧站在床边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拧了布帮他清理了伤口。 一夜浅眠。 次日清晨,身旁的人才一有动作,李牧便清醒了过来。 深山里的白霜从破陋的屋子四处透进来,让屋子中的温度十分的低,微弱的晨曦也一同偷溜进来,照亮了屋子。 李牧躺在床上,呼吸绵长不便,没有动作。 仲修远是被痛醒的,清晨的白霜冰冷刺骨,让他本就疼痛的伤口更是疼痛不已。 挣扎着清醒过来后,仲修远立刻就发现了身旁躺着的人,多年来养成的警戒心让他瞬间全身肌肉紧绷杀意迸发,但在看清楚躺在自己身旁睡着的人的脸后,他呼吸一滞,心跳立刻乱了节奏。 瞬息后,杀意散在冰冷刺骨的白雾中。 仲修远抬头看向自己受伤的腿,伤口已经被包扎过,包扎的手段有些粗陋,帮他包扎伤口的人该是不经常帮人包扎。 察觉到这一点,仲修远原本还有些紧张戒备的心放松下来,他无声地躺回了床上,然后侧过头去看向身旁的男人。 床不大,两个成年的男人并排躺在上面,身体上免不了有些接触。 两人盖的是同一条被子,被子下两人几乎肩靠着肩手臂挨着手臂,就连呼吸都在床幔中交换,变得模糊,变得暧/昧。 朦胧的晨曦下,仲修远侧过头去时只能看见身旁的人的半张侧脸,麦色的皮肤,鼻梁高高挺挺,嘴唇色淡而薄,一如当年的模样,仿佛时光自那之后便凝结。 熟悉的异样情愫在胸腔涌动,让仲修远有些狼狈的同时,又不由的生出几分想要逃跑的心思。 他征战十年,无往不胜,一生从未尝过败绩,可偏偏唯独面对这人时,却总是败绩连连。 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的他屏住呼吸,动作迅速且狼狈地捡起了地上的水壶放好,又藏了湿了的衣袖,瞥了一眼门口,迅速转过身去装作无事发生。 堂屋,油灯摇曳。 那妇人在屋内忐忑地坐了会儿,期间一直打量着李牧。 片刻后,妇人问道:“你真的是李牧?” 李牧点头。 那妇人得到答案,黄皮寡瘦的脸有些惨白,她迟疑片刻终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我听说你退役下来了,所以就想着过来问问,你们那队里是不是有个叫作杨铁的人,他怎么样了?” 杨铁,是李牧在军营的时候小队长的名字。 他也是这疙瘩的,不过杨铁家住在镇子那一头的山里,离他们这单程的路来回都要三c四天的时间。 李牧微微抿着嘴,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更显几分冷冽,再加上那一双泛红的双眼,煞有些吓人。 李牧深吸一口气,颤抖的嘴唇无法言语,只摇了摇头。 那妇人在李牧摇头后脸色就更是惨白得毫无血色,她早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虽然家里并没有等来死讯,可这时间早已经过了他退役的时间。 如果人还活着,早就回来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1。 她盼他早日归来团聚,却不知人早已变成河边枯骨一具,更甚至是连一坡黄土都无,只能风吹雨打为野兽啃食。 两军交战,战场上将军一声令下,便只许士兵向前不许退后,战斗结束,有去无回的不过是一纸数字,谁还记得那些尸骨家中是否有人需要通报消息? 妇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和李牧说声谢谢,可哽咽的声音还没发出,眼泪就已经啪啪的往下掉。 她连忙抬手用衣角擦脸上的泪水,可眼泪就像决了堤,没完没了的落。 她努力忍着,无声哽咽着,可终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音。 并不是那种大吵大闹地嚎啕大哭,而是更为隐忍压抑的低声哭泣。她痛苦万分,那种痛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而是长久压抑累积的。 那妇人压抑着哭着,直到她哭得咽过气去,晕倒在地。 徐田已经看出是怎么回事,二话不说,赶紧帮着把人抬到了里屋床上放着。 屋内,片刻后,那妇人在徐田的顺气下清醒过来。 哭晕了又哭醒,月升时分,她总算是缓过劲来。 坐在床上,她抹了脸上的泪水看向床边的李牧,“谢谢你,要不是你”话未说完,她又红了眼。 李牧抿嘴,端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也透着几分难受。 徐田见了连忙转移话题,“老嫂子,你也别想太多,这日子还是该过得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第 51 章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山里头零嘴不多, 几颗花生米就让他宝贝得不行。 把花生剥了壳, 他抬头看了一眼仲修远, 又分了一颗花生米给仲修远,给放在他白皙修长略带薄茧的掌心里。 “婶婶,吃。” 听着那奶声奶气的叫唤, 仲修远呼吸又是一滞,下一刻, 他整张脸红得宛若迎着晚霞。 出了门的李牧看了一眼天气, 他脚下生风, 快速向着山里头走去。 习惯了战场上常年的奔波走动,这山里头那陡峭不好走的小路, 倒是简单了。 李牧家的那两块地在另外一座山头, 看着倒是挺近, 但从村里到那边去,路上下了山还得再爬一趟山。 山里有句土话叫做‘看到屋走到哭’,指的大概就是这情况了。 山里头山路多,量是李牧走到地里的时候,身上也不禁多了一层汗。 明晃晃的太阳顶着晒,明明才四月, 也不知道哪里来得这么大太阳。 到了地方,李牧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几分惊讶,原本预料当中的两块荒土居然没杂草丛生, 而是被分成了好几个小格, 分别种着不少东西。 起先的惊讶之后, 李牧倒是很快就想明白过来。 他那屋里不值钱的家具都有人抢着要,这好不容易翻出来的两块新地怎么可能没人抢? 虽然山里头的地贫瘠,就是精心照料,地里头的庄稼一年下来也顶不上山下面一块沃土一个季度的产量,但既然有现成的地摆在眼前,又怎么会有人不要? 李牧的父母死得早,他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两块地荒了四c五年时间没人打理,土里头别说杂草小树苗都长了一波了。 后来他个锄头把式都拿不好的人跟着鸿叔学下地,顶着烈阳磨了一手茧,费了个把月的时间才把两块地收整出来。 现在看来,他自己没种成反倒是便宜了别人。 不过既然地没荒着,他也就省了不少。 四处看了一圈后,李牧转身往回走。 下山的途中,李牧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趁着这腾出来的一点时间在山里头走了一遭,采了一些止血促进伤口愈合的草药。 山里头的人没那么金贵,小伤小病都是自己上山里头弄点药吃了就得了,李牧也跟着其他的人浅学了些,懂得不多,止血去热这些基础的药倒是知道。 从林子当中钻出来时,李牧手中已经握着两把药草。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往回走去。 回去的时候,村里头的吵闹已经平息下来,鸿叔正在他家院子里抱着允儿逗弄。 见李牧回来,他走上前来,他从自己兜里掏出了近一两银子的一大把铜板塞到了李牧的手里,“钱我给你要回来了,自己好好收着。” 这钱本来有人想拿回去的,但是他没让。 也亏得那些人好意思开那个口! 说起这事,鸿叔就来火气。 李牧看了看手里的铜板,进了屋,随意放在了桌上。 鸿叔此刻又道:“对了,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在村头看到个陌生人,说是来找人的。” 正准备把手里头刚采回来的草药拿到厨房处理的李牧脚步停住,他侧过头去看向鸿叔,“找人?” 李牧的声音有些大,就连里屋的仲修远都注意到了。 面对李牧如炬的目光鸿叔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说道:“是呀,是个没见过的陌生人,说是来山里找人,我问——” 鸿叔话还没说完,李牧就把手中的药草扔在了墙边转身向着村那头跑去,李牧的动作快,一眨眼的时间就消失在了拐角。 鸿叔本来想要叫住他,话还没出口,人就不见了。 “我这话还没说完呢”鸿叔走了两步想追,想了想又作罢,反正这村儿就这么大,李牧找不到人自己就会回来。 依着枕头坐在床上的仲修远,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没换的大红的喜袍,幽深的黑眸出神地望着窗外。 堂屋有风,穿堂而过,撩起他一头碎发,让他乱了心神。 该是什么样的绝妙佳人,才能让李牧跑得如此飞快,让他如此的迫不及待 脚上的伤口传来一阵疼痛时,仲修远才总算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伤口附近的喜袍扭作一团捏在掌心,本来就不甚好的布料都被揉出了皱褶。 仲修远放开喜袍,修长白皙的手动作轻缓的把布料轻轻抹平。他动作间喜袍是抚平了,但一放手褶子就又出现。 试了两次依旧毫无作用后,仲修远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去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 本应该是阳春三月生机勃然的天气,他嗅着的空气,却是充满了一股子酸楚味。 鸿叔都抱着允儿回自己家做饭了那会儿,李牧才回来。 鸿叔就住在李牧家斜对面,不远,坐在屋子里都能望见对方家。 在厨房中忙碌着的鸿叔见到李牧回来,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出了门,向着李牧家院子走来。 “我话还没跟你说完呢,你就跑。”鸿叔道。 “鸿叔。”李牧跑出去的那会儿村头已经没了人,问了住在村头的人,说是人已经走了好久了。 “来找你的是镇上府衙的人,知道你紧张。”鸿叔好笑,李牧这人看着倒是挺沉稳,怎么突然就这么没点定数了? “府衙的人?”李牧倒真有点惊讶。 “说是让你过几天去一趟府衙里,好像是你之前参军的事情。”鸿叔见李牧听到参军两个字就皱起眉头,他连忙又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帮你问过了,不是让你回去当兵,好像说是上头有什么东西分发下来了。” 李牧闻言松了口气,同时一股失望也随之袭来。 他回这里来是为了找人,可如今时间都过去了大半个月了,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找人这事儿你也别急,得慢慢来,这年头来往的人流动性大,急也急不来的。”鸿叔安慰道。 李牧无声长吁一口气,吐出心中的郁结,“我知道了。” “行了,赶紧回家去弄点吃的吧,这都大中午了。”鸿叔挥手,向着自己家走去。 他家院子里头,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被太阳晒得迷迷糊糊的,这会儿正打着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李牧去墙角捡了自己之前扔下的草药,进了厨房。 穷人家的吃食自然比不上大富人家,所以大多都是饭c粟c麦这些个粗粮加上盐,或者就个酱菜。米面都精贵,吃的少。 好在李牧的手艺还算不错,同样的东西他和别人比做出来味道却不一样,允儿就爱吃他做的东西,鸿叔也曾赞叹过。 煮了些吃食,李牧又翻了半碟酱菜出来,然后托着三个碗去了里屋。 在屋里简单的吃完饭,李牧收拾了东西去了厨房,把之前准备好的药端了出来。 药一共有两份,一份是喝的,一份是外抹的。 把喝的那一碗递给仲修远后李牧在院子里架了个支架,把床上的被子拿出去晒了。 四月天的太阳暖和,晒过的被子也暖。深山林子里头潮气重,晒了晚上睡着才舒服。 做完这些李牧再进门的时候,起先递给仲修远的那一碗黑漆漆的药,他已经全部喝了下去。 李牧拿走空碗放在桌上,又端着另外一石头碟深绿色黑漆漆的东西回来,他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裤子脱了。” 一口气把一整碗又苦又涩的中药喝完都面不改色的仲修远,在听到李牧这话之后,下意识的就抬起手拽住了自己的裤腰带。 李牧低着头用竹篾子搅拌着那有些难闻的东西,等了会儿没等着仲修远的动静,他伸出手向着仲修远的裤腰带而去。 仲修远冷冷撩起睫毛颤了颤,他瞪圆了一双眼,变了脸。 想他堂堂一个战无不胜的常胜大将军—— “脱掉。”李牧抬眸,黑眸如玉。 仲修远拽着裤腰带的手紧了紧,又加了几分力道。 因为他天不怕地不怕和尸体死人蹲一起都不怵,唯独就怕这东西,就算是不靠近哪怕只是远远看着都头皮发麻。 这事儿,还得从他小时候说起。 和大多数小孩子一样,他小时候也皮。 家里刚刚跟着他大伯养鸡鸭的时候他才开始读幼儿园,那年纪看啥都好玩都好奇,特别是鸭笼子里那些个刚刚破壳没多久的小鸭崽子。 小鸭子毛茸茸的,笨笨的,还小小的,看着是格外的可爱好欺负。 他一直想玩,可他父母和大伯都不让,所以有一天他逮着机会后,就偷偷摸摸钻进了鸭笼里抓小鸭子玩。 当时他们养的鸭子少说得上百只,具体有多少李牧是不记得了,总之是黑压压一大片。 按理来说鸭子该怕人才是,可李牧那会儿小,又抓了小鸭子玩,那群大鸭子见了立刻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冲了过来 后来的事情李牧印象就深刻了,被一群鸭子围在中间啄的他抓着快被拉下去的裤子,一身鸭毛的在鸭笼子里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这事儿从小到大知情的大人说了一路,说到他大学毕业还逢人就说,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而且据说,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半夜做噩梦都叫着鸭子。 李牧是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噩梦了,但是打那以后他就对这东西打心里发怵,即使是后来长大了鸭子都躲着他走了,他依旧还是怕。 当初他大学毕业,得知家里把养殖场卖了的时候他还偷偷松了口气,毕竟虽然后来养殖场都是请人来管理饲养,但终究还是要打交道不是? 如今如果不是因为他真被逼得没办法了,他也是决计不会把这东西捡起来折腾的。 现在这年代生意肯定是没办法做了,其它种田方面他也是真的不行,而且又赚不到钱,所以也只能试一试养这玩意儿。 李牧站在院子外墙角处,扒拉着墙壁探出半个脑袋,远远地看着在他家篱笆院门口嘎嘎嘎的那群小魔鬼,一双黑眸瞪得老大。 他还当这些小东西换了新环境要怕生,现在感情倒好,反而是他更怕。 李牧看了看散开后变成一大群的小毛球,抬了头,眼神幽怨地看着院子里笑得四仰八翻的鸿叔和允儿,还有那捂着嘴别开脸故作镇定肩膀却抖得厉害的仲修远。 见李牧这样,院子里三个人顿时就笑得更加开心了。 特别是鸿叔,他笑弯了腰不说还直跺脚,“天啊天啊,你哈哈哈” 允儿虽然没看清,可他凭着李牧逃跑的脚步声和那鸭子的脚步声,也猜到七/八分。 坐在凳子上的他小小的一只,笑着笑着凳子一倒,他一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但就是这样他也没停下来,而是就坐在地上继续咯咯笑。 见着这一大一小两人夸张的笑法,李牧眼神越发幽怨,他眼眸移动,视线落在了仲修远的身上。 似是察觉到了李牧求助的视线,仲修远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扒拉着墙角的李牧。 见着李牧那被欺负了去的可怜兮兮模样,仲修远立刻便再也绷不住了,他嘴角勾起幅度,黑眸中流光闪烁,整个人霎时间笑开了花。 这人,当真是可爱得紧。 没了平日里那份冷漠与疏离,底下的他竟是如此c如此的 背过身去努力忍笑的仲修远无法说清自己的心意,他只知晓李牧如今的模样他是喜欢的,喜欢得紧,喜欢得不行! 天气好,那群被放出来的小鸭子追李牧不成,索性就在篱笆院门口蹲了下去,缩起小短腿把自己肚子搁地上休息。 它们不走,李牧不敢进屋。最终还是笑够了笑得肚子都疼了的鸿叔帮了忙,把小鸭子一个个全捡进了篮子,狼狈不堪的李牧才得以回家。 “我弄了点水在篮子里头,晚些时候记得把盘子拿出来,哈哈”鸿叔涨红了一张脸辛苦的忍笑,因为刚刚笑得太过分,他两只手不得不捂着一笑就疼的老腰。 允儿也是如此,因为笑得太过火,这会儿小脸蛋红彤彤的,看着格外的可爱。 仲修远依旧坐在凳子上,他努力抑制笑意,但眼中已氤氲着几分水汽,若秋水泛泛。 面无表情的李牧没理会三人,进了院子后到院子一角拿了背篓和镰刀,出了门,往山里去,准备趁着天还没黑弄点草回来喂鸭子。 看着落荒而逃的李牧,本已经忍住笑意的三人立刻又哈哈大笑起来。 村子外,背着背篓已经走了一段路的李牧听着背后那夸张的笑声,身形一顿,随即他头也不回沉默的加快了速度,往山里头去。 一头扎进林子里,狼狈不堪的李牧才放缓了脚步。 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还很脆弱,按理来说这时候最好的食物是小鱼仔或水泡软了的小米,但现在他自己都吃不起这些东西。 没这条件,自然只能想想其它办法。 他记得,小时候看他父母喂这东西时,也喂过菜叶切碎后拌上玉米粉或粥之类的东西,小鱼c小米c玉米粉没有,菜叶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印象中,有些野草鸭子也是吃的。 李牧上自己地里,捡了几片狗娃子家留给他的大白菜的老叶子后,又在山里翻找了一番,割了小半背篓的三叶草,这才在夕阳笼罩下回了村。 三叶草这东西大多数人都有印象,不过绝大部分人的印象都来自于‘幸运草’,但却极少有人知道,这东西也属于豆科饲用植物类。 这东西蛋白质含量高,适口性好属于能饲养大部分家畜的野生饲料类。不过鸭对粗纤维消化率较低,现在又是幼鸭,不能多喂。 当然,在有了玉米c粗粮和饲料后,这种不好处理的东西也就少有人特意去种植采摘了。 进了村,到了自己家篱笆院外,李牧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远远地张望了一会儿后才打开篱笆院,进了院子。 见那些小东西还被关在篮子里,李牧松了口气。 他把背篓放下,去厨房边上找了块适合做菜板的木柴出来,把竹篓里的东西全部翻出来剁碎了。 天快黑了,折腾了一天的那些小鸭子都缩在一起蹲着,本来还安静,李牧一靠近,一个个的就全都争先恐后地站起来冲到他面前,伸长了脖子嘎嘎叫唤。 隔着篮子,李牧倒没有那么怕,但这群小家伙叫得他心里头发怵。 “去去”李牧右手端着碎草和碎白菜叶拌出来的饲料,左手拿着个不长不短的棍子。 靠近后,李牧用左手的棍子把那群一个劲儿往前挤的小东西掀开,然后趁着这空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盘子放下。 见那些个笨笨傻傻的小鸭子嗅到味儿,开始放弃冲着他嘎嘎叫而是去吃东西后,李牧松了口气。 忙完这些,李牧扔了手上防身用的木棍。一回头,就看见里屋床上仲修远那在夜幕下含着笑意烁烁的眸子。 与李牧对上视线后,仲修远侧头错开,他低了头,不再看李牧。 李牧见他,倒是立刻想起了下午那事,仲修远下午可没少笑话他。 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李牧站在院子里看着里屋床上的人。 这人居然敢笑话他 折腾完鸭子,又折腾了两人的晚饭,李牧端着依旧简单的三个碗进了里屋。 “吃饭了。”李牧把碗放下,拿了桌上的油灯挑了灯芯,点上。 屋子被照亮,昏暗摇曳的橘黄/色火光笼罩着两人,把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仲修远接过碗,微微悬空举着,见李牧拿了自己的碗就着酱菜唏哩呼噜的喝了大半碗,这才动筷。 李牧突然开口,“明天我再去山里弄些草和菜叶回来,你剁了拿去喂鸭子。” 仲修远动作停下。 但凡武器,他都能耍的有模有样,可这菜刀他戎马十年是真没碰过。 李牧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不说话,又道:“你与我拜了堂也行了洞房,嫁到我家就是我媳妇儿了,以后得随着我过日子,家里的事情你得学着做。” 口中含着粥的仲修远被呛到,他窘迫而狼狈地抬眸看向李牧,发现李牧幽深的黑眸正神情认真地看着自己后,忍不住轻咳起来。 “我是男人。”咽下粥缓过气,仲修远局促地开了口,“而且我们也没洞房。” 说出那两个字时,脸上飞起一片红晕的仲修远牙关轻合,目光有些躲闪。 李牧该还不知道他是谁,但李牧并没有丢下他不管或者把他赶走,这就足以让仲修远记他的好。 “怎么就没洞房了?”李牧抬眸,“这不是新房?” 仲修远哑然。 “你睡的不是我的床?” 仲修远越发局促,身体不受控制发着烫。 “而且该看的我都看过了。”李牧视线下滑,落在某处。 李牧的视线仿若有温度,让仲修远狼狈的向前佝偻着身体,两军交锋前夕与数十万敌军正面对持时都坦然自若的他,此刻满心都是欲要逃走的冲动!李牧的视线,让他窘迫不堪。 “还有。”李牧的话未准备就此结束,“知晓你是害羞,不过你也差不多该改口。” “改口?”仲修远心跳失速 “我是你的夫,你自然得叫我一声相公。”李牧神情认真,理所当然。 可惜最后关头时袁国将士突然群起攻击,硬是护送着受了重伤的仲修远逃出了包围圈,躲开了追兵,消失在大宁国国境内。 仲修远的逃走,让本该大肆宣扬庆祝胜利的大宁国如鲠在喉,领衔作战的众战将更是夜不能眠。 事情传到国都后皇帝当即就下了死命令,人必须抓到,即使是把整个大宁国翻个天翻地覆也绝不能让仲修远逃回去!若仲修远逃回袁国,那众将领就直接提头谒见。 圣旨下来后,大宁国立刻封锁国线闭国,当初仲修远逃走的方向更是直接被派遣出了两万追兵。 仲修远十年不败的战绩确实是值得大宁国如此大动干戈,这一点无人质疑。所以除了起先那两万士兵之外,搜索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仲修远受了伤逃不远,上面的人直接就把这一大片都给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同时剩下的人则是开始地毯式的挨着挨着一点点搜索。 近一个月后的现在,大军搜索到了这边。 平民百姓对此事虽有怨言,但大部分还是持支持态度,毕竟大宁国等了十年才等来仲修远一次失手,若他们这次不能把仲修远拿下让他跑了,那下一次谁都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悬赏的赏金也在不断的加,从一开始的百万加到如今的千万,银两也变成了黄金。 大批士兵进镇,让整个镇子十分热闹。 李牧与鸿叔两人没在镇上呆多久,简单的吃了碗面条就出了镇子往山上走。 回去的路上,李牧特意绕了路去了一趟自己新包下来的那个水塘,几年时间不见,水塘水位增加了些,水也清澈了不少。 李牧刚刚穿越过来跟着鸿叔学种地那会儿,就打过这水塘的主意。 他家其实也是农村的根,祖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实巴交的农民,后来就是靠着养鸡鸭发家的。 一开始倒不是他自己家养,而是他大伯看准了时机自己在村里办了养殖场养鸡鸭,正赶上好时候,鸡鸭销量好,忙不过来,李牧父母就跟着入了股,帮着喂养这东西。 李牧刚开始读书的时候他家里已经有些钱了,那会儿为了给李牧弄个城里户口读书,夫妻俩狠了心凑了些钱在城里买了房子。 等李牧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已经自己开始包山养这些东西和种树,他大学毕业那会儿经济萧条,家里亏了不少,才转手卖掉。 李牧其实没接触过多少养殖场的事情,他可以说是从小就长在城里头。他父母望子成龙,就算是放假都很少带他去养殖场,而是让他在家读书。 他也不爱去,倒不是嫌弃那养殖场味儿大还脏,而是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是接触过,家里也是做这个的,所以多少比旁人要了解许多。 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就是打的这主意。自己养鸡鸭,然后卖蛋卖肉。 鸡鸭这东西其实利润还可以,虽然又脏又累还要伺候吃食还要担心生病的问题,可是这两东西生长周期短。 一般来说,肉鸭也就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卖了,蛋鸭要长些,大概要半年才可以下蛋。 鸡的情况也差不了太多,不过他们这地儿好像养鸡的少,鸭多些。 当初是正巧山里头有现成的水塘,李牧就惦记上了。那会儿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也捡到机会了,李牧自然想试一试。 种地虽然也是个活法,可是太苦,李牧不怕苦,就怕辛辛苦苦大半年还不够自己温饱。 他回来是有事情有目的的,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看完了水塘,两人这才重新往山上走去。 今天天气依旧热,鸿叔伸手掀开了李牧拿着离自己有段距离的篮子。 李牧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夺过了衣服,把篮子重新盖上。 “怎么?”鸿叔有些惊讶,李牧好像不想让外人看见篮子里的东西。 “回去再说。”李牧看看四周,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不少。 李牧走得急,鸿叔有些奇怪,不知道他紧张个什么。 不过想想,鸿叔又觉得有些明白李牧的顾及,村里那些人不防着点怎么行? 思及至此,鸿叔也跟着加快了步伐,跟着悬空提着个篮子的李牧往山上走去。 上了山,李牧没理会四周那些打招呼和好奇的人,快步回了自己家院子里。 两人临走的时候,鸿叔把允儿交托给了仲修远照顾。两人回来的时候,这一大一小搬了一大一小的两凳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冬困的日子里再加上这暖和的太阳,一大一小两人都被晒得脸颊红彤彤的,人也迷迷糊糊。 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换了身李牧旧衣服的仲修远坐在一个老旧的椅子上,受了伤的腿被他直直搭在地上,上身则慵懒的斜着靠在把手上。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是清俊的模样,此刻困倦的他眼帘微微朝下垂去,黑眸燿燿,若秋潭深邃而静谧。 听着声响,一大一小两人均抬起头来。 允儿白净的小脸上闪过几分疑惑,听出脚步声是李牧和鸿叔后,顿时就开心起来,“爷爷。” 仲修远从凳子上坐起,他轻挽长袖,换了个姿势坐着。本是随意的动作,举手抬眸间却是叫人惊艳的冷清气质。 额上带着薄汗的李牧进了院子,走到院子一角,找了个空地把手里提着的篮子放下。 做完这,他又把盖在篮子上的衣服理了理,把里面已经开始嘎嘎叫起来的东西遮严实了。 “小鸭子?”允儿听着小鸭子叫,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却没敢跑过去看。 因为眼睛的原因,村里那些个孩子不爱和他玩,一开始鸿叔还鼓励他,后来被欺负了哭惨了几次后他就不再怂恿。他身边一直没有同龄人,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如今这安静懂事的性格。 李牧放下东西后似乎松了口气,他进厨房舀了一碗凉水大口喝下,祛了热,又端着个浅口的大碟子装了水回到院子里。 天气有些热,篮子小,又被罩着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不把那些鸭子放出来透透气喝点水,容易闷坏。 李牧先是在院子里张望一番,找了个竹篓子横在脚边,又脸色有些白地看了看四周,最后这才掀开装着鸭子的篮子上的衣服。 一见太阳,一群毛茸茸的鸭子就伸长了脖子叫了起来。 李牧顺手把衣服挂在篱笆院上,回来时又找了个簸箕放在之前那竹篓旁边,自己的跟前,篮子和他中间。 李牧买了鸭子后一路上都用衣服把那装鸭子的篮子罩着,回来之后也一直小心的遮着,这会儿又是这样的神秘怪异,鸿叔心里越发不解。 就连仲修远也有些疑惑,不明白他到底要干吗。 鸭子这东西不像其它东西能藏得住,是活物,就算是现在藏住了,长大了终归还是会被村里的人知道的,李牧这做法未免有些多余。 就这会儿,李牧已经隔着竹篓和簸箕,把装着鸭子的篮子倾倒在地。 篮子倒地,篮子里的小鸭子先是在竹篮边探头探脑了片刻,然后前头的毛球才试探着迈出一步。 这还没站稳,后面的就往前面挤来。 紧接着,一群小小的鹅绒黄的小东西就跟滚汤圆似的,一个挤一个的一下子全滚了出来,毛茸茸的滚了一地。 出了篮子,透了气,一群三十多只小鸭子就在院子里嘎嘎的吵开。 李牧横在身前的竹篓和簸箕没拿开,他谨慎的小心地弯着腰一点点的往后退去。 见他这猫着腰的动作,仲修远眼含疑惑,鸿叔微微张着嘴,允儿瞪圆了一双眼。 嘎嘎直叫的那群小家伙有些胆小,滚落一地后又向中间聚拢了过去,变成毛茸茸的一大堆。 见状,李牧又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那群小东西突然兴奋起来! 它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张开小翅膀,嘎嘎地叫着摇摇晃晃地冲向了李牧。 鸿叔和仲修远两人一直不明白李牧为何如此谨慎,直到他们看见接下去的那一幕! 在那群鸭子冲着李牧而去的那瞬间,李牧立刻就化作一道风,转身就逃。那速度,战场上估计也不过如此了。他被那群小毛球硬生生地追着跑出了五十多米,追着跑出了院子,跑到了拐角处躲着! 他怕这玩意儿。 即使他有着七尺八寸的个,即使他杀人无数一身戾气,即使他身经百战,即使追他的是连他拳头一半大小都没到的,一群毛茸茸站都站不稳的小毛鸭。 即使是这样,他依旧给吓得不轻! 远处,李牧扒着墙角站着,那双藏着森冷淡漠的温润黑瞳没了往日的荒凉沉默,此刻氤氲着的是无法抑制的惊恐。 这一路上下来,他用既不方便又费力的姿势把篮子悬空拿着,又用衣服罩着这东西,不是因为他妄自非大害怕被人发现了起邪念,而是因为他怕这东西! 院子里有瞬间寂静。 “噗嗤”片刻之后,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看着躲在五十米开外一脸惊恐的李牧,鸿叔和允儿两人都忍俊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 见着那吓得脸都白了的男人,就连仲修远,嘴角也不禁勾起灿烂的幅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052.我看估计是死了吧?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就让他们检查好了, 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看一下便知道了,也省得天天来找我们麻烦。”仲修远抬眸望了一眼那将士。 那一眼立刻换来一阵猛咳, 那群士兵狼狈不堪地别开脸, 想笑却又不敢笑脸憋得通红,眼中也多了几分鄙夷。 李牧犹豫了片刻, 他不想让别的人看他的东西,即使同为男人也不行。 “不用了, 我看是我们误会了。”那将士却在忍住眼中的鄙夷之后开了口。 这种兔儿爷, 怎么可能是那十年未尝败绩的仲修远? 话说完,他便下令让众人准备离开。 仲修远此刻却又开了口, “将军,既然来了那就看看吧, 免得以后有人再嚼什么舌根还麻烦您再这样山上山下地跑。” 仲修远故意瞥了一眼旁边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 看黑了那将士一张脸。 李牧这会儿也想通了似地点了头,领了人就转身进门, “你一个人进来。” 那将士没犹豫,李牧脸上的不喜他看在眼里,他刚刚的犹豫也被他当作是对自己人的占有谷。 李牧等其余两人进屋, 反手关上了房门。 仲修远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他已经大概猜到。 三人进屋后,仲修远找了个凳子坐下便开始挽裤腿, 他穿的裤子是李牧穿旧的, 裤腿宽松倒是容易挽起来。 很快, 一道颜色还鲜艳的丑陋的伤疤露了出来。 伤口显然才愈合没多久,将近两指宽的伤口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褐红交杂。这也幸亏是在男人身上,若在女娃身上那女娃怕是要哭晕了过去。 只看了一眼,那将士就黑了脸。 这样宽的伤口,伤口又如此的扭曲,就算是卖肉的那剔骨刀的宽度也弄不出这样的伤口来。 仲修远让他看完伤口把裤腿放了回去,起身时不忘与那将士说道:“将军,这山里头有些人是穷疯了,见了钱就眼开,不过你也别太责怪他们,毕竟日子不好过。” 那将士原本脸就黑,这会儿更是漆黑如炭。 他来来回回的折腾了两趟,队里的人早就已经知道了,他自己丢人倒是其次,可他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敢贪这种便宜! 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哼!” 将士甩袖,转身欲走,仲修远笑盈盈地冲着他挥了挥手。 原本黑着脸的那将士,再见到仲修远那张涂得鲜红都快咧到耳朵的血盆大口后,脚下的步伐顿时加快不少,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房间。 那将士领着人走了,屋内,仲修远收起脸上的笑容,抬袖抹去血盆大口般的唇色,又抹了抹眼角的眼影。 他那张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涂得五颜六色,鲜红的血盆大口不说,光是红绿掺杂的眼影还有酡红的脸颊,就够让人移不开眼。 整张脸下去真真精彩万分,好看得紧。 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那简直叫做灿烂若花开。 仲修远是极度憎恶别人把他当女人的,更是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主动扮女人这一天,可他不愿意连累李牧。 也只因是李牧,他从徐田手中接过这东西后甚至是都没多想,便往脸上抹去。 若不是李牧,大概昨夜他就连夜离开了,而不是辗转难眠一夜后最终却选择留下。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否会再回来,但若是他突兀消失,那些人回来寻不到他,李牧必定要被牵连。 “再叫一声。”李牧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忙着清理自己脸上的仲修远动作一顿,他装作未曾听到,起了身准备去院子里打水,可才迈出一步,就被身后的人拽住然后拉回了怀中锁住。 “嗯?”李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的鼻音与温热的气息,让仲修远身体本能的一颤,腰腹有些发麻。 “别这样”仲修远紧紧拽住李牧锁住自己腰的手,这人明知道他那样做是迫不得已,为何还来笑他。 仲修远心中嗔怪,耳廓却以比嘴上未洗去的唇色还红。 “我想听。”李牧一本正经的霸道不讲理。 “你!”仲修远侧脸,面红耳赤。 李牧臂上力道收紧,两人身体贴得也更紧了些,这一举动让仲修远险些软了脚。 察觉到这些,仲修远几乎是挫败求饶般开了口,“我c我先去洗脸,洗完再” 仲修远挣扎力道加大,这一次李牧没有再拦着他松了手,似乎也赞成仲修远先去洗干净。 仲修远急促地跑出房门到井边打了水,冰冷的井水驱逐了他体内沸腾的热气,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正忙着,他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鸟叫。 仲修远不易察觉的停顿了一下,他抬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又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院子,见李牧依旧在屋内之后他向着林中走去。 一进林,几道人影便出现在他面前。 “将军!”小年轻为首的五c六个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小年轻名为霍双,是仲修远身边的副将。 靠近,几人眼中因见到仲修远而生的喜悦,因为仲修远此刻脸上还未洗净的颜色,而变得十分复杂。 “来了多少人?”开口时,仲修远语气已冰冷,一如他往常在营地不易近人的疏离模样。 “回将军,这次一共来了五十个,我们兵分两路,一队我带队,另外一队常甘带着。”霍双把头伏得更低,此刻的他已收敛起心中的扭捏,因为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势令他无暇再想那些。 “先藏起来。”仲修远道。 如今三万大兵封镇,想走没那么容易,而他不缺耐心。 交代完,仲修远转身便走,那霍双见状犹豫片刻却再开了口,“将军!” 仲修远回眸看去,黑眸森冷。 “请将军尽快回去。”霍双咬牙,似是有些难以启口,“是关于您家里的事情。” 已准备离开的仲修远冰冷的杀意突然迸发,他重新站到那霍双面前,他剑眉轻皱,眉宇间带着几分急促,“出什么事情了?” 众人迟疑,就连那霍双都不敢开口。 “说!”仲修远低声呵斥。 众人从未见过仲修远如此失态的模样,瞬间所有人手脚冰凉动弹不得。 “是您母亲,她” 仲修远一个踉跄,他扶着旁边的树干才站稳。 许久之后,他略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才幽幽响起,“什么时候的事情?” 霍双抬头看了一眼,一咬牙,道:“三年之前!” 闻言,仲修远猛地瞪大了双眼,刚刚还在李牧面前含着笑意的那双眼此刻猩红无比,里面已全然是悲痛与杀意,就如同被激怒的野兽般。 “好c好c好!”仲修远几乎是咆哮着的声音在林中响起,他悲痛万分他满腔愤怒,“好个袁国,好个三年之前!” 仲修远那一连三个好字,让在林中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众人没有说话,只是屏息等待着。 他们伏低了头,没人敢抬眼看一眼仲修远那双猩红的双眼。 时间仿佛凝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仲修远再开口时又已是惯有的冰冷疏离,“那他呢?” “令弟尚好,并无异常。”霍双稍作停顿又道:“还请将军速速回营,抵御大宁十万大军。” 话说完,他头低得更低。 仲修远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 众人更是不敢开口。 林中一时之间寂静无声,只余下虫鸣鸟叫,还有间或的飞鸟扑翅声。 直到院子那边传来声响,仲修远才有了动静。 他转身头也不回的向着院子走去,“做好准备,尽快出发。” 闻言众人松了口气,却依旧没人敢有所动作,直到仲修远走远,众人才站起身来。 院子中,鸿叔正在跟李牧说事情。 早上那些士兵在这边闹了一回后,转头那将士就让人把张舒兰跟龚光远两人抓了起来打了一顿板子。 原本那将士还看两人只是普通人,准备各打三十大板,但张舒兰跟龚光远一口咬定李牧的媳妇就是那将军,所以又各自加了二十大板。 这五十大板打下来,两人均是被打得屁股开花。 特别是张舒兰,她年纪本就已经不小了,虽然平时折腾得和个姑娘家似的,可是到底一把老骨头了,这五十大板下去那几乎就直接要了半条命,那哭叫声求饶声整个村子都听见了。 张舒兰平时为人就不行,这会儿出了这样的事,全村的人都搁她家那院子看热闹呢! 鸿叔离开,李牧与仲修远两人进了屋,李牧还未出声仲修远便开了口,“我要走了。” 李牧抬眸。 “我叫做仲修远,是袁国的将军。”仲修远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的嘴唇在说出这句话时也微微颤抖着。 此刻,这极为简单的两句话,却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家里刚刚跟着他大伯养鸡鸭的时候他才开始读幼儿园,那年纪看啥都好玩都好奇,特别是鸭笼子里那些个刚刚破壳没多久的小鸭崽子。 小鸭子毛茸茸的,笨笨的,还小小的,看着是格外的可爱好欺负。 他一直想玩,可他父母和大伯都不让,所以有一天他逮着机会后,就偷偷摸摸钻进了鸭笼里抓小鸭子玩。 当时他们养的鸭子少说得上百只,具体有多少李牧是不记得了,总之是黑压压一大片。 按理来说鸭子该怕人才是,可李牧那会儿小,又抓了小鸭子玩,那群大鸭子见了立刻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冲了过来 后来的事情李牧印象就深刻了,被一群鸭子围在中间啄的他抓着快被拉下去的裤子,一身鸭毛的在鸭笼子里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这事儿从小到大知情的大人说了一路,说到他大学毕业还逢人就说,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而且据说,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半夜做噩梦都叫着鸭子。 李牧是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噩梦了,但是打那以后他就对这东西打心里发怵,即使是后来长大了鸭子都躲着他走了,他依旧还是怕。 当初他大学毕业,得知家里把养殖场卖了的时候他还偷偷松了口气,毕竟虽然后来养殖场都是请人来管理饲养,但终究还是要打交道不是? 如今如果不是因为他真被逼得没办法了,他也是决计不会把这东西捡起来折腾的。 现在这年代生意肯定是没办法做了,其它种田方面他也是真的不行,而且又赚不到钱,所以也只能试一试养这玩意儿。 李牧站在院子外墙角处,扒拉着墙壁探出半个脑袋,远远地看着在他家篱笆院门口嘎嘎嘎的那群小魔鬼,一双黑眸瞪得老大。 他还当这些小东西换了新环境要怕生,现在感情倒好,反而是他更怕。 李牧看了看散开后变成一大群的小毛球,抬了头,眼神幽怨地看着院子里笑得四仰八翻的鸿叔和允儿,还有那捂着嘴别开脸故作镇定肩膀却抖得厉害的仲修远。 见李牧这样,院子里三个人顿时就笑得更加开心了。 特别是鸿叔,他笑弯了腰不说还直跺脚,“天啊天啊,你哈哈哈” 允儿虽然没看清,可他凭着李牧逃跑的脚步声和那鸭子的脚步声,也猜到七/八分。 坐在凳子上的他小小的一只,笑着笑着凳子一倒,他一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但就是这样他也没停下来,而是就坐在地上继续咯咯笑。 见着这一大一小两人夸张的笑法,李牧眼神越发幽怨,他眼眸移动,视线落在了仲修远的身上。 似是察觉到了李牧求助的视线,仲修远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扒拉着墙角的李牧。 见着李牧那被欺负了去的可怜兮兮模样,仲修远立刻便再也绷不住了,他嘴角勾起幅度,黑眸中流光闪烁,整个人霎时间笑开了花。 这人,当真是可爱得紧。 没了平日里那份冷漠与疏离,底下的他竟是如此c如此的 背过身去努力忍笑的仲修远无法说清自己的心意,他只知晓李牧如今的模样他是喜欢的,喜欢得紧,喜欢得不行! 天气好,那群被放出来的小鸭子追李牧不成,索性就在篱笆院门口蹲了下去,缩起小短腿把自己肚子搁地上休息。 它们不走,李牧不敢进屋。最终还是笑够了笑得肚子都疼了的鸿叔帮了忙,把小鸭子一个个全捡进了篮子,狼狈不堪的李牧才得以回家。 “我弄了点水在篮子里头,晚些时候记得把盘子拿出来,哈哈”鸿叔涨红了一张脸辛苦的忍笑,因为刚刚笑得太过分,他两只手不得不捂着一笑就疼的老腰。 允儿也是如此,因为笑得太过火,这会儿小脸蛋红彤彤的,看着格外的可爱。 仲修远依旧坐在凳子上,他努力抑制笑意,但眼中已氤氲着几分水汽,若秋水泛泛。 面无表情的李牧没理会三人,进了院子后到院子一角拿了背篓和镰刀,出了门,往山里去,准备趁着天还没黑弄点草回来喂鸭子。 看着落荒而逃的李牧,本已经忍住笑意的三人立刻又哈哈大笑起来。 村子外,背着背篓已经走了一段路的李牧听着背后那夸张的笑声,身形一顿,随即他头也不回沉默的加快了速度,往山里头去。 一头扎进林子里,狼狈不堪的李牧才放缓了脚步。 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还很脆弱,按理来说这时候最好的食物是小鱼仔或水泡软了的小米,但现在他自己都吃不起这些东西。 没这条件,自然只能想想其它办法。 他记得,小时候看他父母喂这东西时,也喂过菜叶切碎后拌上玉米粉或粥之类的东西,小鱼c小米c玉米粉没有,菜叶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印象中,有些野草鸭子也是吃的。 李牧上自己地里,捡了几片狗娃子家留给他的大白菜的老叶子后,又在山里翻找了一番,割了小半背篓的三叶草,这才在夕阳笼罩下回了村。 三叶草这东西大多数人都有印象,不过绝大部分人的印象都来自于‘幸运草’,但却极少有人知道,这东西也属于豆科饲用植物类。 这东西蛋白质含量高,适口性好属于能饲养大部分家畜的野生饲料类。不过鸭对粗纤维消化率较低,现在又是幼鸭,不能多喂。 当然,在有了玉米c粗粮和饲料后,这种不好处理的东西也就少有人特意去种植采摘了。 进了村,到了自己家篱笆院外,李牧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远远地张望了一会儿后才打开篱笆院,进了院子。 见那些小东西还被关在篮子里,李牧松了口气。 他把背篓放下,去厨房边上找了块适合做菜板的木柴出来,把竹篓里的东西全部翻出来剁碎了。 天快黑了,折腾了一天的那些小鸭子都缩在一起蹲着,本来还安静,李牧一靠近,一个个的就全都争先恐后地站起来冲到他面前,伸长了脖子嘎嘎叫唤。 隔着篮子,李牧倒没有那么怕,但这群小家伙叫得他心里头发怵。 “去去”李牧右手端着碎草和碎白菜叶拌出来的饲料,左手拿着个不长不短的棍子。 靠近后,李牧用左手的棍子把那群一个劲儿往前挤的小东西掀开,然后趁着这空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盘子放下。 见那些个笨笨傻傻的小鸭子嗅到味儿,开始放弃冲着他嘎嘎叫而是去吃东西后,李牧松了口气。 忙完这些,李牧扔了手上防身用的木棍。一回头,就看见里屋床上仲修远那在夜幕下含着笑意烁烁的眸子。 与李牧对上视线后,仲修远侧头错开,他低了头,不再看李牧。 李牧见他,倒是立刻想起了下午那事,仲修远下午可没少笑话他。 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李牧站在院子里看着里屋床上的人。 这人居然敢笑话他 折腾完鸭子,又折腾了两人的晚饭,李牧端着依旧简单的三个碗进了里屋。 “吃饭了。”李牧把碗放下,拿了桌上的油灯挑了灯芯,点上。 屋子被照亮,昏暗摇曳的橘黄/色火光笼罩着两人,把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仲修远接过碗,微微悬空举着,见李牧拿了自己的碗就着酱菜唏哩呼噜的喝了大半碗,这才动筷。 李牧突然开口,“明天我再去山里弄些草和菜叶回来,你剁了拿去喂鸭子。” 仲修远动作停下。 但凡武器,他都能耍的有模有样,可这菜刀他戎马十年是真没碰过。 李牧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不说话,又道:“你与我拜了堂也行了洞房,嫁到我家就是我媳妇儿了,以后得随着我过日子,家里的事情你得学着做。” 口中含着粥的仲修远被呛到,他窘迫而狼狈地抬眸看向李牧,发现李牧幽深的黑眸正神情认真地看着自己后,忍不住轻咳起来。 “我是男人。”咽下粥缓过气,仲修远局促地开了口,“而且我们也没洞房。” 说出那两个字时,脸上飞起一片红晕的仲修远牙关轻合,目光有些躲闪。 李牧该还不知道他是谁,但李牧并没有丢下他不管或者把他赶走,这就足以让仲修远记他的好。 “怎么就没洞房了?”李牧抬眸,“这不是新房?” 仲修远哑然。 “你睡的不是我的床?” 仲修远越发局促,身体不受控制发着烫。 “而且该看的我都看过了。”李牧视线下滑,落在某处。 李牧的视线仿若有温度,让仲修远狼狈的向前佝偻着身体,两军交锋前夕与数十万敌军正面对持时都坦然自若的他,此刻满心都是欲要逃走的冲动!李牧的视线,让他窘迫不堪。 “还有。”李牧的话未准备就此结束,“知晓你是害羞,不过你也差不多该改口。” “改口?”仲修远心跳失速 “我是你的夫,你自然得叫我一声相公。”李牧神情认真,理所当然。 李牧满身冷汗的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驱散刚刚梦中那充满了血腥味的残酷战场。 可是这没有用,他呼吸时鼻翼间依旧都是腥甜的味道。 他单手支着额头坐在床上,长发凌乱的拂在满是冷汗的脸上,如剑的墨眉微皱起,面露痛苦之色。宛若冬夜寒星的瞳眸被蒙上一层霜气,带着几分疏离几分冰冷让人看不真切。惨白的薄唇抿出一道冰冷的弧度。 他不言语时,一身森冷杀气,似乎连空气都为之安静。 片刻后,李牧掀开被子,汲着鞋子出了屋往院子里走去。 山里早晨打霜,李牧出门时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白雾茫茫。仙雾渺渺的远山近景硬是把这山中小村弄出几分飘渺,但更直观的,却是冷。 山里头温度低,入了春的天气搁山里头依旧冻人。 李牧站在竹篱笆的院子中大口吸气,让冰冷的晨曦涌入胸腔。 他走到井边打了水,就着四月冰凉的寒井水洗漱一番,直到把梦境中嗅到的血腥都洗净后,他才抹了抹脸,回屋子里套了外衣穿了鞋。 出了篱笆院,李牧顺着小道开始慢跑。 顺着他脚下的这条羊肠小道一路向着下面跑去,跑过大半个村子,出了村再往下就是一片森林。森林中路不好走,时而陡峭时而狭窄。费些时间兜兜转转出了林子,就算是到了山脚下了。 下了山,沿河西行几里,过翠竹林,辗转不过百来步便能看到个镇子。镇子很大,是附近最大最繁华的大镇。 从他们村子到镇上看着不远,但是来回一程最少却都是两c三个时辰的事情。 村里的人都说不爱去,事实上却是不敢去。 搁别的村儿去一趟镇里还能坐坐牛车,可他们这地儿在山上,山旮旯窝里头,上下山得自己走,下了山倒是可以坐个船或是租个马车,可那玩意儿忒贵! 上赶着来回一趟的花费,都够买半斤米了。 迈动着沾染了露水的脚,踏过一片青草地,眼前便是山脚。 李牧这跑步的习惯是在他回来之后才养成的,他睡不着。打了胜仗又恰逢兵役到期,李牧这个老兵油子就被放回了家,这本该是件好事,可回了家李牧却有些享受不来这清闲生活了。 军营里那些日子太过深刻,那些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场景太过清晰,他每回梦醒,都仿佛听到了迎战号子见到了那片血泊。 他睡不着,有时候能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两个时辰,后来就养成了这清晨起来慢跑的习惯,消耗消耗体力,夜里兴许能睡个好觉。 跑到了山脚,李牧折返往山上跑去。 再上山时,李牧身上的那份戾气已经散去,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的他颇有些文雅书生气。 这会儿村里的人已经起了大半,三三两两的聚在自家院子里头打水洗漱,相熟的看着李牧跑得一身是汗的模样还会打声招呼。 霜散了,村子亮堂了。小村子里多了说话声,倒是热闹起来。 进了村子,李牧放慢了速度向着自己住的地方跑去,临过村里祠堂的时候,一群半大的小孩从拐角处突然窜了出来。 见到李牧,几个小孩嘻嘻闹闹的便围了过来。 “哎,李牧,听我爹说你今儿个要成亲了?”孩子中一个较大的女娃娃指着李牧问。女娃娃是村长的孙女,村里的孩子王。 李牧看了这几个小鬼头一眼,没说话,继续向着自己家里跑去。大概是李牧收敛了戾气让几个小孩不怕,所以一群人围了过来跟着他一起跑。 “我也听我娘这么说,你真要娶媳妇儿啦?”一个还挂着两条鼻涕的小孩嘻嘻笑着,说起媳妇儿几个字,他还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旁边几个小孩听了,也跟着嬉笑了起来。 他们村小,喜事可不多见,偶尔有那么一回,在小孩眼里那就跟过年似的。 “李木木,你媳妇长啥样啊?好看吗?”另一个小孩跑到了李牧的面前。 “狗娃子,人家媳妇长啥样你关心个啥?”带头的女娃娃指着他的脑门儿便戳,“干嘛,你也想娶媳妇了?” “哈哈哈狗娃子羞羞脸,想娶媳妇儿咯!”旁边几个小孩立刻热闹了,一个个地拍着手嬉笑着围着那闹了个大脸红的小孩闹去了。 李牧没理他们,拐过拐角便向着自己的那小院子跑去,才到院子篱笆外,一旁便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还跑啊?”一个头发花白看似最少得有四/五十的老人踱步向着这边走来。 “鸿叔。”李牧开了口。 李牧有些不爱理会人,虽然他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静止如水的不争模样,实际上却是个性子有些冷,无拘无束自由散漫的人。 几年前那事之后,这村里其他的人他都不爱理会,唯独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才会心甘情愿地叫上一声叔。 鸿叔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步子走得慢,他跟着李牧进了他家院子后,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堆东西塞到了李牧的手里。 “这是我昨夜里剪的一些囍字,晚些时候弄点米糊来,该贴的地方还是得贴。”鸿叔一边说着一边就已经开始绕着李牧家那不大的屋子转悠起来,琢磨着哪些地方适合用来贴囍字。 李牧把红纸放在桌上,“您知道的,我用不着这些。” 鸿叔停下脚步,他有老寒腿,这种湿气重的日子里难熬。 李牧已经走到院子中那口古井前,他打了水,进了洗浴间就着水桶便往身上淋。来来回回山上山脚地跑了一趟,即使他的体力顶得住,身上也早已经是大汗淋漓。 汗水掺杂着雾水湿了衣袍,粘糊糊的贴在他的身上,把他那一身在军营里练就出来的好身材凸显无遗。 等鸿叔把这屋子转了一圈琢磨了一遍时,他已经冲完了澡穿上了干净衣服。 “你咋还穿这个?我昨天不是给了你一套好些的旧衣服吗?穿那个!都成亲的人了,还这样随便。”鸿叔说完便向着李牧家厨房走去,准备自己找了米糊黏囍字。 李牧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穿了几年的旧衣服,他理了理衣摆把皱褶扯直咯,没去换衣服,而是跟着往厨房里头走。 鸿叔在李牧家厨房转了半天没找到米糊,又绕回自己家里头拿了些米糊浆浆过来,然后展开被李牧放在桌上的囍字就开始在背面刷浆。 李牧见他决意要贴,走到院子里头看了看自己那个加上厨房一共才四间的破屋,道:“要不就贴两门上吧?贴两个意思意思就行了。” 他对这门亲事本就不抱期待,这事是村里头给他张罗的,但是闹到最后负责的却成了村长那一家子人,那一家子人给他说的媒,不是个缺胳膊少腿的他就应该庆幸了。 想起这事儿,李牧有些烦,子夜寒星般冷冽的黑眸中散逸出几分杀气。 如果不是因为有事必须回来,他是决计不会再回这村子的。 鸿叔拿着大红的囍字出了门,在门边看了看找准了方向,一点一点的把手里头的字往上面贴,他贴得格外的认真,似乎是想要把这本就剪得好看的囍字贴得更漂亮些。 “鸿叔知道你委屈,但是这事儿你不委屈,有个人能陪着你能给你分担一下那些砸七砸八的琐碎事情,不是坏事儿。”鸿叔贴完了一边又进屋去刷米浆。 李牧没说话,他进了屋,帮着刷米浆。 “这事是村里大家的意思,钱也是大家东一点西一点筹的,量是那村长一家人有心,他们也不敢当着全村的人作怪。”鸿叔出言安抚李牧。 一晃五c六年的时间过去,五c六年前那会儿李牧还是个青嫩雏儿,不然也不能让那些人作出那些事情来。现在不同,刚回来那段时间的李牧赤然一身外露的凌厉之气,村里头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怕他。 “嗯。”李牧应了一声。 其实他对成亲这事也不排斥,整日里整日里的与死人打交道,时间久了,他也确实是有点想那种孩子老婆热炕头的日子。即使只是两个人相安无事的柴米油盐凑合着过日子,也总比死在战场上好。 这仗,他是再也不想打了。 他排斥的,是给他安排这事儿的那些人。 看着朴实憨厚的人,真的做起缺德事儿的时候,一点都不会手软。都是自私的人,天性。 “当年本来不该你去服兵役,是村里亏待你了”鸿叔给门上贴了囍字后并未停下,他昨夜剪了很多,似乎是准备把李牧家到处都贴上这东西。 在如今这种战火连天的年代里,服兵役几乎就等于送死,像是李牧这种服满了兵役居然还活着没缺胳膊少腿的,退役时就连上头的人听了都忍不住要多看他两眼。 李牧由着他去贴那囍字,没再劝。 “人老了,话多”鸿叔深吸一口气,他贴完手上的囍字之后回头看向李牧,“你也别杵这儿搁着了,快去把衣服换了。记得把你那房间收拾收拾,别还跟一个人住似的” 见李牧往屋子里走去,他又忍不住再叮嘱了一句,“动作麻溜些,再晚些时候吉时到了,新娘子就要送来了。” “那——这——”龚光远兴奋不已,转头就想要让张舒兰带他去抓人,可一想人家是个大将军自己未必打得过,又有些犹豫。 正纠结,张舒兰眼珠子一转却已经有了想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053.要吃包子吗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李牧视线下滑, 落在仲修远拽着裤腰带的手上,“脱。” 仲修远眼中冷冽的气息一丝丝透了出去, 他往床里面挪了几分, 护着裤腰带的心十分坚决。 “不脱怎么上药?”李牧看着两人间那被仲修远拉出来的小鸿沟。 仲修远越发的狼狈, 他薄唇微抿, 抿出几分冷清, “我自己来就好。”他自然是知道李牧要给他上药。 仲修远垂眸,微卷的睫毛颤抖得厉害。他不是没受过伤,多年的征战沙场让他曾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在营地里包扎伤口是常事, 但那时他从未想过这么许多。 如今,只因为在他面前的人换作了这人,他就只能紧紧拽着裤子狼狈不堪,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威风与镇定。 若是他如今这模样让以前那些军队中人看了去,怕是要笑掉大牙! 仲修远眸中冰冷杀意闪现,他不怕那些人笑话,若真是被笑话,那些人杀了便是。 可是他怕面前这人。 仲修远看似镇定的那双流夜黝黑的瞳孔中, 一丝窘迫悄然逸出。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怕些什么, 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身子会被面前这人看了去,他就浑身都滚烫难受。 李牧并未多想,闻言, 他把手中的石头碟子放在了床上。 仲修远等了片刻后回过头来, 看向并未准备离开的李牧。李牧把放着药草的石头上放在了床上, 他的手边。 李牧不走,仲修远一颗才放下的心瞬间又高高悬起。 他薄唇轻启,原本想让李牧出去,可到了嘴边的话又没能说出口。 李牧与他皆是男人,说多了,多说了,都显得矫情。 片刻的安静后,仲修远放开了拽着裤腰带的手,他拿习惯了武器的修长的手指向着腹部移动,在李牧的注视之下落在了长袍下的腰带结上。 仲修远听着自己那砰砰直跳得如同战鼓般的心跳,本该灵巧的手指不再听话,变得笨拙。 努力了片刻,他非但没能把腰带上那活结打开,反而是给拧成了死结。 拧成死结,他就有些急了,他掌心开始溢出薄汗,人也越发的狼狈。 知道李牧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仲修远甚至是连抬眸看上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埋首笨拙地解结。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让李牧怎样看待自己,但总归不会是这样的蠢笨。 好不容易把这结解开了,他动作却又慢了下来。 他握住裤腰的手停顿,微微有些懊恼,他总觉着如今这情况比之前更加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一开始还只是换个药的事,可如今,他却是要在那人面前自己动手脱 但再是犹豫,这药还是得换。 他深吸一口气,修长的手往下滑去,把喜袍裤子往下褪。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说话声,鸿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李牧,在吗?” 已经紧张得忘了呼吸的仲修远停下动作,他自以为无人发现的把裤子往上提了几分,屏息等待。 李牧闻声,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鸿叔站在他家院子里,见他出来,他说道:“后天就是赶集日,我正好也要下一趟山,你要不和我一起走?” 李牧在外面五c六年时间了,山下那镇子本来他就又去的少,让他一个人去府衙鸿叔还真有点担心。 “那就麻烦鸿叔了。”李牧应下,他还真不知道山下的府衙大门朝哪边开,自己去下了山怕是还要找一段路。 “行,我就是来问问,那我先回去了。”鸿叔往自己家走去。 冬困春乏秋无力,这两天太阳格外的好,晒得人暖洋洋的想睡觉。这不,把允儿都给晒睡着了,他得回去盯着,免得他醒了之后没人害怕。 送走鸿叔,李牧再回屋的时候,床上的仲修远已经又拉了被子盖在了腿上。 放在床上的药已经用过了,绷带也已经换了。 大概是因为他动作急促,所以微红的俊脸上还带着一层薄汗,披在身后的头发也凌乱不堪的挂在身前。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如今这凌乱的模样再加上一身红袍加身,倒是有几分凄美。 知道李牧进了屋,仲修远故作镇定地抬眼看了一眼李牧,“我已经换好药了。” 李牧没说话,只看了他一眼。 仲修远低沉的嗓音又在屋里响起,“谢谢。” 晌午之后,太阳更加灿烂,院子里明晃晃的阳光让人有一种身处盛夏的错觉。 “你昏迷的时候,我都已经看过了。”李牧面无表情的收了石头和竹篾子,往门外走去。 本就有些红了脸的中修远闻言呼吸一滞,他瞳孔猛的放大,耳朵更是刷的一声涨红。 这人c这人! 仲修远狼狈不堪,他瞪圆了眼,却不敢看李牧只敢看自己紧拽着被褥的手背,脑海中全是血液逆流的声音。 他知晓他心中犹豫,他知晓他的紧张,可他却故意不说,故意要看他出糗! 这人的心眼,该是坏透了去! 一片寂静中,仲修远只觉羞得无地自容,他挪动受伤的腿向下缩去,然后拉过旁边的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盖在了被子当中,藏了起来。 这人,这人,这人 仲修远察觉到自己的嘴角无声翘起的幅度,他更是有几分懊恼,连忙伸了手在被子中捂住自己的嘴。 他是该懊恼,是该生气,可他到底怎么了?为何明明是被耍了,心中身体中却满是兴奋忐忑与喜欢? 他莫不是生病了? 仲修远垂眸,他虽然极少涉及医理,可他也知道,这天下怕是没有什么病能让他病得如此厉害,病得如此无法自己。 被子里缩作一团的仲修远翻了个身,背对李牧。再次躺好后仲修远蜷曲着的双/腿微微夹紧,腰/腹也是一阵酥/麻。 他突然有些想念那浴血厮杀战场了,至少在那里一切都简单多了,他运筹帷幄,他大杀四方,他也不用被人如此欺负了去。 抬手掩面,仲修远再次翻了个身,那灼/热激/烈到即将喷涌而出的异样情绪,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翻出脑海当中成千上万的军书,却是求无所得。 最终还是偷偷掀开了被子,偷看了一眼那已经出了门的背影,那让他紧张到腿脚腰腹都酸疼的感觉才总算缓解了些。 屋外,李牧把石头碟子放水里洗了洗,晾在墙角。 做完这些,找了抹布擦手上水的李牧,冰冷清澈宛若夏夜寒星的瞳眸中多了几分暖意,透出几分戏弄。 李牧心情好。 接下去的几天,天气也好。 李牧要回来的那两块地在这两天里被收拾了出来,之前在他那地中种东西的那些人把能收的菜都收走了,就狗娃子他家给他留了几窝白菜。 李牧本来不想要,但狗娃子他娘说了许多,最终还是留下了。 其实当年的事情和狗娃子他娘也没什么关系,当初犯事情的是狗娃子他爷爷奶奶,狗娃子他爹那会儿都还是个孩子,也还没娶狗娃子他娘。 狗娃子他娘是在李牧离开之后,才嫁过来的。 地空出来了,李牧趁着天气不错把地翻了一遍,虽然还没想好要种些什么,但是提前准备总归是好的。 赶集那天,天边才泛起一层鱼肚白,鸿叔就抱着允儿走了过来。 下山的路不好走,来回时间又长,所以鸿叔把允儿交给了仲修远照顾。 平日里,李牧每天都会山上山下地跑一趟,来回一趟回去刚好天亮,今天为了配合鸿叔的速度慢了些。 下了山,过了翠竹林,到了镇子外时太阳都已经出来了。 今天是赶集日,镇上人多,商贩也从各个地方赶来,十分的热闹。 这镇子说是附近最大最繁华的镇子,可实际上这也不过就是个芝麻小镇,要和那些城c县比起来那就差得远了。 镇子上就一条主街道,站街头能一眼望到街尾。街这头是一些店铺饭馆,中间是些杂货小店,尾巴那头就是些卖菜c卖肉c卖干货的。 街上行人接踵而至人头攒动,叫卖声还价声起起伏伏人声沸扬,整条街好不热闹。 镇上的县衙不在这街上,在另一个方向,李牧跟着鸿叔在镇上绕了半圈,很快便找到了那不大的府衙。 这府衙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修缮过了,破旧不说,大门旁边的鸣冤鼓也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都被晒裂了。 李牧跟着鸿叔往大门走去,才进门,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就不客气地拦住了两人,“干什么的!”他视线在两人的衣着上扫了一遍后就更加不客气,“知道这什么地方吗?敢乱闯。” “他是李牧,是县衙的人让我们来的。”鸿叔指了指李牧。 听到李牧两个字,那人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才让开大门。 李牧跟着鸿叔进了大门,正往里面走去就听鸿叔的声音传来,“狗眼看人低,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牧有些不解。 鸿叔知晓他会如此,回头看了一眼在大门看门的男人,轻声与李牧说道:“他就是张舒兰的儿子。” 张舒兰见人就说她儿子是个吃官家饭的,要把人抓去坐牢抓去当兵,不知道的人还真会被她唬住,事实上她儿子不过就是个给县衙看大门的。 事情传到国都后皇帝当即就下了死命令,人必须抓到,即使是把整个大宁国翻个天翻地覆也绝不能让仲修远逃回去!若仲修远逃回袁国,那众将领就直接提头谒见。 圣旨下来后,大宁国立刻封锁国线闭国,当初仲修远逃走的方向更是直接被派遣出了两万追兵。 仲修远十年不败的战绩确实是值得大宁国如此大动干戈,这一点无人质疑。所以除了起先那两万士兵之外,搜索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仲修远受了伤逃不远,上面的人直接就把这一大片都给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同时剩下的人则是开始地毯式的挨着挨着一点点搜索。 近一个月后的现在,大军搜索到了这边。 平民百姓对此事虽有怨言,但大部分还是持支持态度,毕竟大宁国等了十年才等来仲修远一次失手,若他们这次不能把仲修远拿下让他跑了,那下一次谁都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悬赏的赏金也在不断的加,从一开始的百万加到如今的千万,银两也变成了黄金。 大批士兵进镇,让整个镇子十分热闹。 李牧与鸿叔两人没在镇上呆多久,简单的吃了碗面条就出了镇子往山上走。 回去的路上,李牧特意绕了路去了一趟自己新包下来的那个水塘,几年时间不见,水塘水位增加了些,水也清澈了不少。 李牧刚刚穿越过来跟着鸿叔学种地那会儿,就打过这水塘的主意。 他家其实也是农村的根,祖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实巴交的农民,后来就是靠着养鸡鸭发家的。 一开始倒不是他自己家养,而是他大伯看准了时机自己在村里办了养殖场养鸡鸭,正赶上好时候,鸡鸭销量好,忙不过来,李牧父母就跟着入了股,帮着喂养这东西。 李牧刚开始读书的时候他家里已经有些钱了,那会儿为了给李牧弄个城里户口读书,夫妻俩狠了心凑了些钱在城里买了房子。 等李牧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已经自己开始包山养这些东西和种树,他大学毕业那会儿经济萧条,家里亏了不少,才转手卖掉。 李牧其实没接触过多少养殖场的事情,他可以说是从小就长在城里头。他父母望子成龙,就算是放假都很少带他去养殖场,而是让他在家读书。 他也不爱去,倒不是嫌弃那养殖场味儿大还脏,而是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是接触过,家里也是做这个的,所以多少比旁人要了解许多。 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就是打的这主意。自己养鸡鸭,然后卖蛋卖肉。 鸡鸭这东西其实利润还可以,虽然又脏又累还要伺候吃食还要担心生病的问题,可是这两东西生长周期短。 一般来说,肉鸭也就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卖了,蛋鸭要长些,大概要半年才可以下蛋。 鸡的情况也差不了太多,不过他们这地儿好像养鸡的少,鸭多些。 当初是正巧山里头有现成的水塘,李牧就惦记上了。那会儿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也捡到机会了,李牧自然想试一试。 种地虽然也是个活法,可是太苦,李牧不怕苦,就怕辛辛苦苦大半年还不够自己温饱。 他回来是有事情有目的的,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看完了水塘,两人这才重新往山上走去。 今天天气依旧热,鸿叔伸手掀开了李牧拿着离自己有段距离的篮子。 李牧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夺过了衣服,把篮子重新盖上。 “怎么?”鸿叔有些惊讶,李牧好像不想让外人看见篮子里的东西。 “回去再说。”李牧看看四周,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不少。 李牧走得急,鸿叔有些奇怪,不知道他紧张个什么。 不过想想,鸿叔又觉得有些明白李牧的顾及,村里那些人不防着点怎么行? 思及至此,鸿叔也跟着加快了步伐,跟着悬空提着个篮子的李牧往山上走去。 上了山,李牧没理会四周那些打招呼和好奇的人,快步回了自己家院子里。 两人临走的时候,鸿叔把允儿交托给了仲修远照顾。两人回来的时候,这一大一小搬了一大一小的两凳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冬困的日子里再加上这暖和的太阳,一大一小两人都被晒得脸颊红彤彤的,人也迷迷糊糊。 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换了身李牧旧衣服的仲修远坐在一个老旧的椅子上,受了伤的腿被他直直搭在地上,上身则慵懒的斜着靠在把手上。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是清俊的模样,此刻困倦的他眼帘微微朝下垂去,黑眸燿燿,若秋潭深邃而静谧。 听着声响,一大一小两人均抬起头来。 允儿白净的小脸上闪过几分疑惑,听出脚步声是李牧和鸿叔后,顿时就开心起来,“爷爷。” 仲修远从凳子上坐起,他轻挽长袖,换了个姿势坐着。本是随意的动作,举手抬眸间却是叫人惊艳的冷清气质。 额上带着薄汗的李牧进了院子,走到院子一角,找了个空地把手里提着的篮子放下。 做完这,他又把盖在篮子上的衣服理了理,把里面已经开始嘎嘎叫起来的东西遮严实了。 “小鸭子?”允儿听着小鸭子叫,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却没敢跑过去看。 因为眼睛的原因,村里那些个孩子不爱和他玩,一开始鸿叔还鼓励他,后来被欺负了哭惨了几次后他就不再怂恿。他身边一直没有同龄人,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如今这安静懂事的性格。 李牧放下东西后似乎松了口气,他进厨房舀了一碗凉水大口喝下,祛了热,又端着个浅口的大碟子装了水回到院子里。 天气有些热,篮子小,又被罩着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不把那些鸭子放出来透透气喝点水,容易闷坏。 李牧先是在院子里张望一番,找了个竹篓子横在脚边,又脸色有些白地看了看四周,最后这才掀开装着鸭子的篮子上的衣服。 一见太阳,一群毛茸茸的鸭子就伸长了脖子叫了起来。 李牧顺手把衣服挂在篱笆院上,回来时又找了个簸箕放在之前那竹篓旁边,自己的跟前,篮子和他中间。 李牧买了鸭子后一路上都用衣服把那装鸭子的篮子罩着,回来之后也一直小心的遮着,这会儿又是这样的神秘怪异,鸿叔心里越发不解。 就连仲修远也有些疑惑,不明白他到底要干吗。 鸭子这东西不像其它东西能藏得住,是活物,就算是现在藏住了,长大了终归还是会被村里的人知道的,李牧这做法未免有些多余。 就这会儿,李牧已经隔着竹篓和簸箕,把装着鸭子的篮子倾倒在地。 篮子倒地,篮子里的小鸭子先是在竹篮边探头探脑了片刻,然后前头的毛球才试探着迈出一步。 这还没站稳,后面的就往前面挤来。 紧接着,一群小小的鹅绒黄的小东西就跟滚汤圆似的,一个挤一个的一下子全滚了出来,毛茸茸的滚了一地。 出了篮子,透了气,一群三十多只小鸭子就在院子里嘎嘎的吵开。 李牧横在身前的竹篓和簸箕没拿开,他谨慎的小心地弯着腰一点点的往后退去。 见他这猫着腰的动作,仲修远眼含疑惑,鸿叔微微张着嘴,允儿瞪圆了一双眼。 嘎嘎直叫的那群小家伙有些胆小,滚落一地后又向中间聚拢了过去,变成毛茸茸的一大堆。 见状,李牧又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那群小东西突然兴奋起来! 它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张开小翅膀,嘎嘎地叫着摇摇晃晃地冲向了李牧。 鸿叔和仲修远两人一直不明白李牧为何如此谨慎,直到他们看见接下去的那一幕! 在那群鸭子冲着李牧而去的那瞬间,李牧立刻就化作一道风,转身就逃。那速度,战场上估计也不过如此了。他被那群小毛球硬生生地追着跑出了五十多米,追着跑出了院子,跑到了拐角处躲着! 他怕这玩意儿。 即使他有着七尺八寸的个,即使他杀人无数一身戾气,即使他身经百战,即使追他的是连他拳头一半大小都没到的,一群毛茸茸站都站不稳的小毛鸭。 即使是这样,他依旧给吓得不轻! 远处,李牧扒着墙角站着,那双藏着森冷淡漠的温润黑瞳没了往日的荒凉沉默,此刻氤氲着的是无法抑制的惊恐。 这一路上下来,他用既不方便又费力的姿势把篮子悬空拿着,又用衣服罩着这东西,不是因为他妄自非大害怕被人发现了起邪念,而是因为他怕这东西! 院子里有瞬间寂静。 “噗嗤”片刻之后,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看着躲在五十米开外一脸惊恐的李牧,鸿叔和允儿两人都忍俊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 见着那吓得脸都白了的男人,就连仲修远,嘴角也不禁勾起灿烂的幅度。 该怎的是好?这人竟是如此的可爱。 仲修远咬牙,努力不去想,但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思绪。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坐在屋里的他越发的局促不安起来,李牧的话给了他希望,可这希望未免来得太过激烈了些,甚至是激烈得过了头。 仲修远坐在床上屏住呼吸静听,企图从门外的脚步声中推断出李牧在做些什么。 屋外,李牧把碗筷洗完之后,擦干净了手上的水。 山里黑得早,雾气也重,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受不得冷,更加不能沾染太多霜气,不然容易生病。 李牧进自己家剩下的那间空房子收拾了一番,空出个地儿来后,把吃饱了挤在一起的小鸭子全部提了进去。 其实这些小东西安静下来不冲着他嘎嘎叫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几分可爱的。小小只的,毛茸茸的,还笨笨的,走路都摇摇摆摆让人担心会不会摔跤。 安置好鸭子,李牧又在院子中走动了片刻后,这才进了屋。 进屋,李牧反锁了房门,脱了衣服扔在床头边的挂衣架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自己脱?” 仲修远眉头一跳。 他看向李牧的视线迅速的被收回,被子下的手动了动,无声地拽着自己的衣摆。 仲修远是狼狈的,特别是在李牧的面前。 自从遇到李牧之后,他总是被逼得如此。 李牧脱了鞋子,一只腿蜷曲着放在了床上,“嗯?”因为仲修远还是没有动静,他如墨的黑眸中有几分疑惑。 “我,咳”仲修远本欲抬眼,却在看到没穿上衣的李牧后又狼狈地侧过头去。 “还是你要自己来?”李牧翻身上了床,坐到了床里边。 仲修远腿上有伤口,起身不易,所以他一直睡在外面。 李牧掀开了被子,大大咧咧地躺在了床上,被子一拉,遮住了肚子。 以前李牧还怕冷怕热,几年军营生涯下来,倒是治好了许多娇贵的毛病。如今就算是大雪天,给他一床被子,他雪地里照样睡得香。 本低着头朝着床里面方向看的仲修远,眼眸早已经瞪大,他薄唇微微张启,透露着几分里面的粉色。 仲修远再次窘迫侧头,转而朝着门口方向望去,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已让他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李牧他躺在床上不动,却问他是否自己来 这人,平日明明就是一副一本正经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模样,怎的背地里私底下却是如此的不知羞耻没羞没臊? 难道当真应了那句话,衣冠,禽兽。 眼神游移间,仲修远身体猛地一顿,突兀间,仲修远瞥见了放在刚刚李牧坐的那地方的一个竹筒。 竹筒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仲修远不确定,可是看着那东西,仲修远立刻就醒悟过来! 仲修远回过头去,瞪向大大咧咧躺在床上的人,见后者正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他伸了手拿了竹筒,动作间反手就掀起被褥把床上那人盖了个严实。 嗅着竹筒中熟悉的药味,被自己羞臊得红了脸与脖子的仲修远,朝着正理被子试图钻出来的李牧那儿望去。 这人,当真是 仲修远被欺得咬牙切齿,被欺得面红耳赤!眼看着李牧已经快把脑袋从被子中钻出来了,仲修远拾了被子,再次把那坏心眼的人捂住! 若不是c若不是他 仲修远羞得无地自容。 若不是他真的喜欢这人,若不是如此,他早就已经扯了被子直接把人闷死在这床上了! 一次一次又一次,这人莫不是真的当他好欺负了不成? 若他再如此,他就c他就——他就扑上去闷死他! 仲修远再次狠狠瞪了一眼被子下挣扎着的人,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瞪得老大。瞪了人,又恶狠狠的无声地握了拳头舞了舞拳头,这才趁着李牧还没钻出来侧了身,开始上药。 药上完,仲修远裹上纱布,把药放在床下后躺下。 他已然决定,再不理会这人。 即使他再怎样折腾,他都只会把他当作透明的,不再理会。 “上完药了?”好不容易从被子中钻出来的李牧扒拉了下乱糟糟的头发,看向双手放在腹部规规矩矩躺好,闭上眼欲要休息的人。 仲修远不回应,全然把李牧的话当作耳旁风。 李牧挑眉。 “既然上好药了,那我们就做些其它的吧。”李牧起了身,吹灭了油灯,然后坐在床上就开始往被子里钻。 原本睡在外面的仲修远感觉到钻进被子中的人,还有那欺身而来的气息,他瞬间就忘了刚刚的决心,身体一僵狼狈不堪地睁开了眼。 黑暗中,他拽着被子受惊小鹿般瞪着眼,狼狈的往里面躲去,直躲到了床里面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到再也没处躲才停下。 李牧倒是好,上了床,一个人占了三分之二的床,大大咧咧的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的睡了起来。 仲修远面红耳赤的等了片刻没等到回应,他抬手掩面,知晓自己这是又被耍了。 夜凉如水,月白如玉。 深山里的夜晚,清冷寂静且寒意沁人。 起霜了后,冰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渗入屋内,伴随着霜雾一起来的,还有夜的静谧。 不知是多久之后,门外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本就警惕浅眠的仲修远和李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惊醒,仲修远还来不及惊讶李牧会醒,就见李牧起了身,穿了衣服。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深夜独闯他家的那人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是一声鸡叫般的吼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开,“李牧,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杂碎,你给老娘滚出来!” 张舒兰的声音辨别率很高,因为她的声音很有特色,明明年纪一大把了,却还喜欢学着小姑娘捏着嗓子说话。 那骂声在院子里一传开,屋内的李牧和仲修远就立刻猜出了她是谁。 “你个敢做不敢当的乌龟王八蛋,你给老娘出来,老娘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张。”张舒兰在院子里直跳脚,越骂越难听,“你个遭天谴的杂碎,这种事情你居然也干得出来,亏得老娘之前还一心帮着你” “你给老娘出来,敢不敢像个带把的,这么窝囊,敢做不敢当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信不信老娘让你在村里混不下去?” 张舒兰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开,如同平地惊雷,不光惊醒了半个村的人,就连村外一些飞鸟都被惊飞开始四处乱窜。 李牧披着衣服出了门,站在了那张舒兰面前,“你做什么?” 大半夜扰人清梦,而且满嘴胡言乱语。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杂碎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我”张舒兰气得不轻,四处张望一圈抓了棍子就往李牧身上招呼,“老娘今天打死你,看你还想不想的起来。” 张舒兰突然发疯,李牧猝不及防,好在多年的军营生涯让他本能地闪躲开了张舒兰手中的棍子。 张舒兰一击不成,也不知收敛,竟又追了过来要再打。 李牧再次躲开,直接就让那全力挥出棍子的张舒兰一个没站稳,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他早已经剑眉紧锁,此刻见张舒兰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眉头立刻皱得更深,眼中也有厌恶浮现。 就在李牧即将有所动作时,那张舒兰居然又大吼大叫了起来,“天啊杀人啦,李牧他杀人啦!” “救命啊,李牧他杀人啦!李牧他” 张舒兰如同鸡叫的声音刺耳难听,附近几户人家家里都亮起了烛火。 鸿叔那边,他已经抱着明显是被吓醒了的允儿急冲冲的往这边跑来。 “出什么事情了?”鸿叔到了院中一看,立刻瞪向张舒兰,“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李牧也是莫名其妙,他怎么知道张舒兰这女人这是哪根筋犯了? “不知道?你居然还敢给老娘装傻。”号称李牧要杀人的张舒兰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李牧鼻子就骂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你会不知道?少在这里装傻,我告诉你,我张舒兰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张舒兰这又哭又闹又骂又要打人的,本就不大的小村子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这会儿众人纷纷披着衣服围了过来看热闹。 一看人多,张舒兰就闹腾得更加有劲儿了,她指着李牧鼻子冲着众人哭叫道:“你们给我评评理,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害我儿子被府衙除了名,他是要害死我们家啊,他这是” 众人面面相觑,张舒兰的儿子龚光远被府衙除名了? 鸿叔则是忙着把之前李牧逮着的那兔子的皮帮着弄了弄,晒了个半干,准备拿下山去卖掉。兔皮的价钱虽然比不上整只兔子,但再小那也是肉。 选了个天气不错的天,鸿叔头一天就和李牧打好了招呼,第二天大清早就背着自己之前采的竹笋提着兔皮,下了山。 山底下的状况鸿叔是知道的,上一次和李牧去的时候就见到了,但这一次他还没进镇子就被一群士兵围住了。 “官老爷这是怎么了?”鸿叔一边老老实实的接受这一小队士兵的检查一边疑惑地问。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被询问的士兵有些没好气,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你哪来的,还不知道?” 因为这,那士兵更加戒备起来。 “我后头山上的,不过平日里少下来,兵老爷您给说道说道?”民不与官斗,鸿叔也摆低了姿态。 “山上的?” 鸿叔回头指了指自己下来的那座山。 那群士兵又疑惑地打量鸿叔,见鸿叔一身值不了几个钱的行头,又是一背篓的竹笋再加上一张干瘪的兔皮,顿时信了七/八分。 “进去吧,没事少来这里。”士兵放行,“天黑前赶紧出来,夜里封镇!” 鸿叔不明就里,背了东西,进了镇。 进镇之后,他找到相熟的卖家,才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大约在十天之前,镇上传出消息,说曾经有人见过那袁国大将军在这一带附近出现,所以现在的三万大兵已经全部聚集到了这附近。 要不了两天,连同这镇子和附近的几座山头一起,都要被封锁,不许进也不许出,直到找到人为止。 这一次,大宁国可是来真的。 士兵大批驻扎进镇子和附近临时搭建的营地,镇上的人都人心惶惶,鸿叔早早的把东西出手出去之后,便往回走。 临出来,自然免不了又要被检查一番。 “见过这个人没?”检查完,一旁的士兵把鸿叔领到了墙边,指着上面的一张通缉令问道。 鸿叔看了两眼,那袁国的大将剑眉星目,一张脸倒是长得十分俊俏。 掩去眼中的惊讶,鸿叔一脸憨厚地摇头,“没见过,我哪能见到他呀,要见到还不得赶紧去通报啊?不说通报有钱吗?” 那群几乎不眠不休守门的士兵见多了鸿叔这样的人,顿时就没了耐心,“他右腿大腿上受了伤,模样是少见的俊俏,大概这么高,真没见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054.再给我吃一口。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堂堂一大老爷们儿, 被一群满身鹅黄色绒毛的小毛球追得满院子跑, 李牧也不想这样, 可他也没办法! 这事儿, 无解。 因为他天不怕地不怕和尸体死人蹲一起都不怵, 唯独就怕这东西, 就算是不靠近哪怕只是远远看着都头皮发麻。 这事儿, 还得从他小时候说起。 和大多数小孩子一样,他小时候也皮。 家里刚刚跟着他大伯养鸡鸭的时候他才开始读幼儿园,那年纪看啥都好玩都好奇,特别是鸭笼子里那些个刚刚破壳没多久的小鸭崽子。 小鸭子毛茸茸的,笨笨的,还小小的, 看着是格外的可爱好欺负。 他一直想玩,可他父母和大伯都不让, 所以有一天他逮着机会后,就偷偷摸摸钻进了鸭笼里抓小鸭子玩。 当时他们养的鸭子少说得上百只,具体有多少李牧是不记得了, 总之是黑压压一大片。 按理来说鸭子该怕人才是,可李牧那会儿小,又抓了小鸭子玩, 那群大鸭子见了立刻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冲了过来 后来的事情李牧印象就深刻了, 被一群鸭子围在中间啄的他抓着快被拉下去的裤子, 一身鸭毛的在鸭笼子里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这事儿从小到大知情的大人说了一路, 说到他大学毕业还逢人就说, 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而且据说,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半夜做噩梦都叫着鸭子。 李牧是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噩梦了,但是打那以后他就对这东西打心里发怵,即使是后来长大了鸭子都躲着他走了,他依旧还是怕。 当初他大学毕业,得知家里把养殖场卖了的时候他还偷偷松了口气,毕竟虽然后来养殖场都是请人来管理饲养,但终究还是要打交道不是? 如今如果不是因为他真被逼得没办法了,他也是决计不会把这东西捡起来折腾的。 现在这年代生意肯定是没办法做了,其它种田方面他也是真的不行,而且又赚不到钱,所以也只能试一试养这玩意儿。 李牧站在院子外墙角处,扒拉着墙壁探出半个脑袋,远远地看着在他家篱笆院门口嘎嘎嘎的那群小魔鬼,一双黑眸瞪得老大。 他还当这些小东西换了新环境要怕生,现在感情倒好,反而是他更怕。 李牧看了看散开后变成一大群的小毛球,抬了头,眼神幽怨地看着院子里笑得四仰八翻的鸿叔和允儿,还有那捂着嘴别开脸故作镇定肩膀却抖得厉害的仲修远。 见李牧这样,院子里三个人顿时就笑得更加开心了。 特别是鸿叔,他笑弯了腰不说还直跺脚,“天啊天啊,你哈哈哈” 允儿虽然没看清,可他凭着李牧逃跑的脚步声和那鸭子的脚步声,也猜到七/八分。 坐在凳子上的他小小的一只,笑着笑着凳子一倒,他一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但就是这样他也没停下来,而是就坐在地上继续咯咯笑。 见着这一大一小两人夸张的笑法,李牧眼神越发幽怨,他眼眸移动,视线落在了仲修远的身上。 似是察觉到了李牧求助的视线,仲修远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扒拉着墙角的李牧。 见着李牧那被欺负了去的可怜兮兮模样,仲修远立刻便再也绷不住了,他嘴角勾起幅度,黑眸中流光闪烁,整个人霎时间笑开了花。 这人,当真是可爱得紧。 没了平日里那份冷漠与疏离,底下的他竟是如此c如此的 背过身去努力忍笑的仲修远无法说清自己的心意,他只知晓李牧如今的模样他是喜欢的,喜欢得紧,喜欢得不行! 天气好,那群被放出来的小鸭子追李牧不成,索性就在篱笆院门口蹲了下去,缩起小短腿把自己肚子搁地上休息。 它们不走,李牧不敢进屋。最终还是笑够了笑得肚子都疼了的鸿叔帮了忙,把小鸭子一个个全捡进了篮子,狼狈不堪的李牧才得以回家。 “我弄了点水在篮子里头,晚些时候记得把盘子拿出来,哈哈”鸿叔涨红了一张脸辛苦的忍笑,因为刚刚笑得太过分,他两只手不得不捂着一笑就疼的老腰。 允儿也是如此,因为笑得太过火,这会儿小脸蛋红彤彤的,看着格外的可爱。 仲修远依旧坐在凳子上,他努力抑制笑意,但眼中已氤氲着几分水汽,若秋水泛泛。 面无表情的李牧没理会三人,进了院子后到院子一角拿了背篓和镰刀,出了门,往山里去,准备趁着天还没黑弄点草回来喂鸭子。 看着落荒而逃的李牧,本已经忍住笑意的三人立刻又哈哈大笑起来。 村子外,背着背篓已经走了一段路的李牧听着背后那夸张的笑声,身形一顿,随即他头也不回沉默的加快了速度,往山里头去。 一头扎进林子里,狼狈不堪的李牧才放缓了脚步。 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还很脆弱,按理来说这时候最好的食物是小鱼仔或水泡软了的小米,但现在他自己都吃不起这些东西。 没这条件,自然只能想想其它办法。 他记得,小时候看他父母喂这东西时,也喂过菜叶切碎后拌上玉米粉或粥之类的东西,小鱼c小米c玉米粉没有,菜叶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印象中,有些野草鸭子也是吃的。 李牧上自己地里,捡了几片狗娃子家留给他的大白菜的老叶子后,又在山里翻找了一番,割了小半背篓的三叶草,这才在夕阳笼罩下回了村。 三叶草这东西大多数人都有印象,不过绝大部分人的印象都来自于‘幸运草’,但却极少有人知道,这东西也属于豆科饲用植物类。 这东西蛋白质含量高,适口性好属于能饲养大部分家畜的野生饲料类。不过鸭对粗纤维消化率较低,现在又是幼鸭,不能多喂。 当然,在有了玉米c粗粮和饲料后,这种不好处理的东西也就少有人特意去种植采摘了。 进了村,到了自己家篱笆院外,李牧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远远地张望了一会儿后才打开篱笆院,进了院子。 见那些小东西还被关在篮子里,李牧松了口气。 他把背篓放下,去厨房边上找了块适合做菜板的木柴出来,把竹篓里的东西全部翻出来剁碎了。 天快黑了,折腾了一天的那些小鸭子都缩在一起蹲着,本来还安静,李牧一靠近,一个个的就全都争先恐后地站起来冲到他面前,伸长了脖子嘎嘎叫唤。 隔着篮子,李牧倒没有那么怕,但这群小家伙叫得他心里头发怵。 “去去”李牧右手端着碎草和碎白菜叶拌出来的饲料,左手拿着个不长不短的棍子。 靠近后,李牧用左手的棍子把那群一个劲儿往前挤的小东西掀开,然后趁着这空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盘子放下。 见那些个笨笨傻傻的小鸭子嗅到味儿,开始放弃冲着他嘎嘎叫而是去吃东西后,李牧松了口气。 忙完这些,李牧扔了手上防身用的木棍。一回头,就看见里屋床上仲修远那在夜幕下含着笑意烁烁的眸子。 与李牧对上视线后,仲修远侧头错开,他低了头,不再看李牧。 李牧见他,倒是立刻想起了下午那事,仲修远下午可没少笑话他。 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李牧站在院子里看着里屋床上的人。 这人居然敢笑话他 折腾完鸭子,又折腾了两人的晚饭,李牧端着依旧简单的三个碗进了里屋。 “吃饭了。”李牧把碗放下,拿了桌上的油灯挑了灯芯,点上。 屋子被照亮,昏暗摇曳的橘黄/色火光笼罩着两人,把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仲修远接过碗,微微悬空举着,见李牧拿了自己的碗就着酱菜唏哩呼噜的喝了大半碗,这才动筷。 李牧突然开口,“明天我再去山里弄些草和菜叶回来,你剁了拿去喂鸭子。” 仲修远动作停下。 但凡武器,他都能耍的有模有样,可这菜刀他戎马十年是真没碰过。 李牧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不说话,又道:“你与我拜了堂也行了洞房,嫁到我家就是我媳妇儿了,以后得随着我过日子,家里的事情你得学着做。” 口中含着粥的仲修远被呛到,他窘迫而狼狈地抬眸看向李牧,发现李牧幽深的黑眸正神情认真地看着自己后,忍不住轻咳起来。 “我是男人。”咽下粥缓过气,仲修远局促地开了口,“而且我们也没洞房。” 说出那两个字时,脸上飞起一片红晕的仲修远牙关轻合,目光有些躲闪。 李牧该还不知道他是谁,但李牧并没有丢下他不管或者把他赶走,这就足以让仲修远记他的好。 “怎么就没洞房了?”李牧抬眸,“这不是新房?” 仲修远哑然。 “你睡的不是我的床?” 仲修远越发局促,身体不受控制发着烫。 “而且该看的我都看过了。”李牧视线下滑,落在某处。 李牧的视线仿若有温度,让仲修远狼狈的向前佝偻着身体,两军交锋前夕与数十万敌军正面对持时都坦然自若的他,此刻满心都是欲要逃走的冲动!李牧的视线,让他窘迫不堪。 “还有。”李牧的话未准备就此结束,“知晓你是害羞,不过你也差不多该改口。” “改口?”仲修远心跳失速 “我是你的夫,你自然得叫我一声相公。”李牧神情认真,理所当然。 李牧他,到底什么意思? 仲修远咬牙,努力不去想,但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思绪。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坐在屋里的他越发的局促不安起来,李牧的话给了他希望,可这希望未免来得太过激烈了些,甚至是激烈得过了头。 仲修远坐在床上屏住呼吸静听,企图从门外的脚步声中推断出李牧在做些什么。 屋外,李牧把碗筷洗完之后,擦干净了手上的水。 山里黑得早,雾气也重,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受不得冷,更加不能沾染太多霜气,不然容易生病。 李牧进自己家剩下的那间空房子收拾了一番,空出个地儿来后,把吃饱了挤在一起的小鸭子全部提了进去。 其实这些小东西安静下来不冲着他嘎嘎叫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几分可爱的。小小只的,毛茸茸的,还笨笨的,走路都摇摇摆摆让人担心会不会摔跤。 安置好鸭子,李牧又在院子中走动了片刻后,这才进了屋。 进屋,李牧反锁了房门,脱了衣服扔在床头边的挂衣架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自己脱?” 仲修远眉头一跳。 他看向李牧的视线迅速的被收回,被子下的手动了动,无声地拽着自己的衣摆。 仲修远是狼狈的,特别是在李牧的面前。 自从遇到李牧之后,他总是被逼得如此。 李牧脱了鞋子,一只腿蜷曲着放在了床上,“嗯?”因为仲修远还是没有动静,他如墨的黑眸中有几分疑惑。 “我,咳”仲修远本欲抬眼,却在看到没穿上衣的李牧后又狼狈地侧过头去。 “还是你要自己来?”李牧翻身上了床,坐到了床里边。 仲修远腿上有伤口,起身不易,所以他一直睡在外面。 李牧掀开了被子,大大咧咧地躺在了床上,被子一拉,遮住了肚子。 以前李牧还怕冷怕热,几年军营生涯下来,倒是治好了许多娇贵的毛病。如今就算是大雪天,给他一床被子,他雪地里照样睡得香。 本低着头朝着床里面方向看的仲修远,眼眸早已经瞪大,他薄唇微微张启,透露着几分里面的粉色。 仲修远再次窘迫侧头,转而朝着门口方向望去,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已让他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李牧他躺在床上不动,却问他是否自己来 这人,平日明明就是一副一本正经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模样,怎的背地里私底下却是如此的不知羞耻没羞没臊? 难道当真应了那句话,衣冠,禽兽。 眼神游移间,仲修远身体猛地一顿,突兀间,仲修远瞥见了放在刚刚李牧坐的那地方的一个竹筒。 竹筒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仲修远不确定,可是看着那东西,仲修远立刻就醒悟过来! 仲修远回过头去,瞪向大大咧咧躺在床上的人,见后者正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他伸了手拿了竹筒,动作间反手就掀起被褥把床上那人盖了个严实。 嗅着竹筒中熟悉的药味,被自己羞臊得红了脸与脖子的仲修远,朝着正理被子试图钻出来的李牧那儿望去。 这人,当真是 仲修远被欺得咬牙切齿,被欺得面红耳赤!眼看着李牧已经快把脑袋从被子中钻出来了,仲修远拾了被子,再次把那坏心眼的人捂住! 若不是c若不是他 仲修远羞得无地自容。 若不是他真的喜欢这人,若不是如此,他早就已经扯了被子直接把人闷死在这床上了! 一次一次又一次,这人莫不是真的当他好欺负了不成? 若他再如此,他就c他就——他就扑上去闷死他! 仲修远再次狠狠瞪了一眼被子下挣扎着的人,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瞪得老大。瞪了人,又恶狠狠的无声地握了拳头舞了舞拳头,这才趁着李牧还没钻出来侧了身,开始上药。 药上完,仲修远裹上纱布,把药放在床下后躺下。 他已然决定,再不理会这人。 即使他再怎样折腾,他都只会把他当作透明的,不再理会。 “上完药了?”好不容易从被子中钻出来的李牧扒拉了下乱糟糟的头发,看向双手放在腹部规规矩矩躺好,闭上眼欲要休息的人。 仲修远不回应,全然把李牧的话当作耳旁风。 李牧挑眉。 “既然上好药了,那我们就做些其它的吧。”李牧起了身,吹灭了油灯,然后坐在床上就开始往被子里钻。 原本睡在外面的仲修远感觉到钻进被子中的人,还有那欺身而来的气息,他瞬间就忘了刚刚的决心,身体一僵狼狈不堪地睁开了眼。 黑暗中,他拽着被子受惊小鹿般瞪着眼,狼狈的往里面躲去,直躲到了床里面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到再也没处躲才停下。 李牧倒是好,上了床,一个人占了三分之二的床,大大咧咧的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的睡了起来。 仲修远面红耳赤的等了片刻没等到回应,他抬手掩面,知晓自己这是又被耍了。 夜凉如水,月白如玉。 深山里的夜晚,清冷寂静且寒意沁人。 起霜了后,冰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渗入屋内,伴随着霜雾一起来的,还有夜的静谧。 不知是多久之后,门外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本就警惕浅眠的仲修远和李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惊醒,仲修远还来不及惊讶李牧会醒,就见李牧起了身,穿了衣服。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深夜独闯他家的那人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是一声鸡叫般的吼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开,“李牧,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杂碎,你给老娘滚出来!” 张舒兰的声音辨别率很高,因为她的声音很有特色,明明年纪一大把了,却还喜欢学着小姑娘捏着嗓子说话。 那骂声在院子里一传开,屋内的李牧和仲修远就立刻猜出了她是谁。 “你个敢做不敢当的乌龟王八蛋,你给老娘出来,老娘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张。”张舒兰在院子里直跳脚,越骂越难听,“你个遭天谴的杂碎,这种事情你居然也干得出来,亏得老娘之前还一心帮着你” “你给老娘出来,敢不敢像个带把的,这么窝囊,敢做不敢当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信不信老娘让你在村里混不下去?” 张舒兰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开,如同平地惊雷,不光惊醒了半个村的人,就连村外一些飞鸟都被惊飞开始四处乱窜。 李牧披着衣服出了门,站在了那张舒兰面前,“你做什么?” 大半夜扰人清梦,而且满嘴胡言乱语。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杂碎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我”张舒兰气得不轻,四处张望一圈抓了棍子就往李牧身上招呼,“老娘今天打死你,看你还想不想的起来。” 张舒兰突然发疯,李牧猝不及防,好在多年的军营生涯让他本能地闪躲开了张舒兰手中的棍子。 张舒兰一击不成,也不知收敛,竟又追了过来要再打。 李牧再次躲开,直接就让那全力挥出棍子的张舒兰一个没站稳,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他早已经剑眉紧锁,此刻见张舒兰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眉头立刻皱得更深,眼中也有厌恶浮现。 就在李牧即将有所动作时,那张舒兰居然又大吼大叫了起来,“天啊杀人啦,李牧他杀人啦!” “救命啊,李牧他杀人啦!李牧他” 张舒兰如同鸡叫的声音刺耳难听,附近几户人家家里都亮起了烛火。 鸿叔那边,他已经抱着明显是被吓醒了的允儿急冲冲的往这边跑来。 “出什么事情了?”鸿叔到了院中一看,立刻瞪向张舒兰,“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李牧也是莫名其妙,他怎么知道张舒兰这女人这是哪根筋犯了? “不知道?你居然还敢给老娘装傻。”号称李牧要杀人的张舒兰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李牧鼻子就骂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你会不知道?少在这里装傻,我告诉你,我张舒兰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张舒兰这又哭又闹又骂又要打人的,本就不大的小村子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这会儿众人纷纷披着衣服围了过来看热闹。 一看人多,张舒兰就闹腾得更加有劲儿了,她指着李牧鼻子冲着众人哭叫道:“你们给我评评理,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害我儿子被府衙除了名,他是要害死我们家啊,他这是” 众人面面相觑,张舒兰的儿子龚光远被府衙除名了? 不大且简陋的堂屋里头,鸿叔拉着李牧语重心长地说话,“鸿叔看着你成了亲,这心里头的石头也就落下了,以后好好过日子,知道了吗?” 说话间,鸿叔从自己的衣袖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塞到了李牧的怀里,“这是鸿叔的一点心意,不多,山头的日子苦穷,你留着省着点用。” 李牧把东西拿在手里后立刻就感觉出了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小串铜钱,大概有半两左右,就像洪叔说的确实不多,但是在这深山老林的小旮旯窝里这些钱已经不少。 “鸿叔,这东西你拿回去,我不能要。”李牧想都不想便把那钱袋塞回给鸿叔,“我有钱。” 山里头的日子确实是穷苦,鸿叔当年又因为他的原因受了伤腿脚不方便,省下这么些钱来不容易,他当然不能要。 李牧把钱递回去,鸿叔却不接。 他弯腰把在自己脚边站着的小娃娃抱了起来,他抱着那小娃娃,双手就不空了。 李牧就想把钱给那小娃娃拿着,那小娃娃却是看他伸手过去,转头害羞的躲到了他爷爷的怀里,“爷爷” 鸿叔见了,他虎着一张脸看着李牧故意有些凶的说道:“行了,你就自己拿着吧,你的情况我还能不清楚?你有钱?你有个屁的钱!那军队里能给你几个钱?而且你这一路上回来又花了钱,往下家里还要置办东西,媳妇儿又才娶,哪样不花钱?” 李牧兵役满期的时候,军队里确实给了他些钱,一共二两多银子。 这二两多银子要是直接放在这山里头,那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山里头的人都是自给自足全靠一双手和一洼地讨生活,想要省下这点钱不容易。 可是李牧拿了钱之后就从外地赶回来,一路上吃喝都得用钱,他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到村里的时候,手头上已经只剩下不到半两银子了,这还是他一路都睡野外省下来的。 但即使是如此,这钱他也不能要,“鸿叔,钱您就自己留着吧,再说了允儿以后也还要花钱呢。” 允儿是鸿叔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娃娃,是他孙子。 他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好奇的歪着脑袋朝着李牧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躲回了他爷爷的怀里。 “我说让你收着就收着,哪那么多废话?!”鸿叔不乐意跟李牧继续耗,他抱着允儿就往门外走,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叮嘱李牧,“快点去新房里看看你媳妇儿,可别让人等久了。” 刚刚鸿叔注意过了,那新娘子虽然身板看上去要比普通的女人厚实些,但是山里头最怕就是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骄娘,身板厚实不是坏事,就是有些委屈了李牧。 李牧看着出门的鸿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钱袋,他深吸一口气之后追出了门,临到门前时他才开口道:“钱我就收下了,谢谢鸿叔。” 这钱鸿叔攒得不容易,李牧就是收了也用不安心,但他也知道鸿叔不会再拿回去,索性他先帮忙留着,以后再说。 鸿叔腿脚不便,独自一人在这山旮旯里带着允儿讨生活不易,现在他回来了,能照顾着的地方他以后自然会多照顾。 “行了,快去看看新娘子吧”鸿叔见李牧收了钱,脸上总算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冲着李牧挥了挥手,回了对角自己家。 送走了鸿叔,李牧关上了竹篱笆的门,把钱袋放进自己衣袋中后,这才向着新房走去。 他原本是没想成亲的,这么些年刀口舔血的战乱生活,让他原本的那些雄心壮志还有梦想早就都在尸体c残骸和血泊中死去,如今的他只想好好的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仗,他是已经不想再打了。 他还有事情必须要去做,他得活着,得好好的活着。 如今既然已经成了亲,他也不准备亏待那人,只要对方是个能安分过日子的,他就会好好待她。 李牧走到门前时深吸了一口气,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这才推开了门进了屋。 进了屋后,李牧关上了门,他来到床前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发现新娘并没有坐在床前等他,而是已经和衣躺在了床上。 大红的喜袍有些皱巴有些旧,应该是村里的人穿过借来的,红盖头上两只鸳鸯并蒂,因为主人是躺在床上的姿势,所以图案有些看不清。 躺在床上的人有点歪,连带着就连衣服都有些乱。 拜堂的时候李牧没有细看,如今细看才发现新娘骨头架子还不小,那高度那肩宽都快顶上他了。脚大手也大,腰倒是细,可胸也平。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李牧视线从床上的人那一马平川的胸口移开。 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却没给他回应。 李牧有些奇怪,他上前一步站到了床边,床上的人察觉到他的靠近有了动静,她身体微微颤动着,似乎是在紧张。 李牧想了想,回桌子前拿了秤杆过来,称心如意称心如意,秤杆子挑盖头,那才会如意。 秤杆子挑开盖头,李牧看清楚盖头下那张脸的瞬间,他先是有些疑惑,随即下一刹那他瞳孔猛的放大,一股寒气自脚底攀升让他瞬间手脚冰凉如置冰窖。 看清楚床上之人后,李牧脸上有瞬间的懵怔。 深邃的眉骨,高挺的鼻梁,不笑自有弧度的薄唇,勾人摄魂的黑眸,刀削般的轮廓,一身外露着张狂着的凌厉之气,那任是任何人看清眼前这个男人都禁不住眸光一亮的俊雅 虽然此刻他穿着一身不合身且旧乱的大红喜袍,勾人摄魂的黑眸中满是冰冷刺骨的杀意,惨白的薄唇抿起,噙着满腹不甘与怒气。 整个人没了以往在军中时的傲然风骨与凛冽气势,反而是散发着一股不堪的狼狈与凌乱,带着几分让人想要征服的倔强与禁/欲,但李牧绝对不会认错! 不,更准确来说是即使是这人挫骨扬灰他都绝对不会认错,因为这人分明就是败仗之国袁国的那常胜将军——仲修远! 仲修远,敌国之将,如同神祗般存在的常胜将军。 十三岁参军,十四岁称将,称将十年来他屡战屡胜屡胜屡战,从无败绩。仅凭一己之力硬是把比他们袁国更大更强的李牧所在的大宁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打得如同丧家之犬,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存在,他们大宁早就已经在十年之前就打赢了这场仗了。 在他们大宁军营,所有人都恨透了仲修远,特别是几个大将,但凡是听到他的名字就会恨地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仲修远长得好看,所有人都知道。 打不过,气不过,军营里一群将士就总拿他的脸说事,提起仲修远的时候向来都是‘那娘们儿’c‘那娘们儿’的叫,轻蔑得不行。 可是真的战场上正面扛的时候却是一个比一个怂包,只知道哆嗦着腿叫下头的士兵顶着,好自己逃命。 军营里一副模样,外头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幅模样。 能打胜仗又长得好看,仲修远的风光无限,让不光仲修远所在的袁国的姑娘钟情于他,就连他们大宁都有不少人动心,把他奉为神明。 这也让大宁军营里一群姑娘手都没摸过的大老爷们酸透了心酸掉了牙,提起他的时候更是唾弃得厉害。 但这也就是他们大宁的军营,据说在袁国军营里,这是禁句。 仲修远最恨别人拿他的长相说事情,拿这说事的,都死了。 他在他们军营中是出了名的严厉冷漠,不喜与人交往,难以亲近,加上战场上对外的狠戾与毒辣,让所有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 仲修远是傲气的,他也确实有那个资本傲气,可他狂傲却从不娇造。 他在军营中从来不特殊,领兵作战在草垛子一窝就是两三天从没一句抱怨,战场也从来都冲在第一,这和他们大宁那些从来都是军营帐篷里头说天下的将军队长截然不同。 但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允儿,到叔叔这里来。”李牧轻轻拉开门扉蹲了下去。 允儿吓了一跳,他歪着脑袋朝李牧的方向看来,又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摸了摸李牧的鼻子,这才一下扑到了李牧的怀里躲了起来,“叔叔” 李牧把他抱了起来,回头间发现仲修远正望着这边。 休息了一晚的仲修远气色好了些,但脸色依旧惨白,看着李牧还有他怀中的那小娃娃,他卷翘的睫毛微颤,有些犹豫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李牧无声点头,允儿看不清东西,是半个瞎子。 另一边,村里的人都已经围在了村长家院子里,纷纷吵着要让张舒兰出来跟他们说个清楚。 山里人生活不容易,都把钱看得很重,他们拿钱出来是为了买个心理安稳,并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当然也看不得张舒兰私吞。 鸿叔已经挤到了人群的前头,他正把手中的木棍敲在张舒兰家的篱笆院上,发出哐哐的声响,挺吓人的。 “那女人呢?让她出来,今天这件事情不说清楚休想就这样完了!”鸿叔这话一出口,四周立刻传来一片响应。 “当初说的好好的给李牧娶一房媳妇,结果你老婆倒好,钱自己私吞了,就上山脚下捡了个男人回来”狗娃子他娘吼的也大声。 “村长,这人不是这么做的!” 在一片附和和指责声中,站在院子里头的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连忙低声下气的给众人赔不是,他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拦住四周试图去开他身后的门的人。 男人是这不大的村子的村长,叫做龚雨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他家世世代代都是村里的村长。 早些年他家在村里头也是德高望重的,但自从他娶了张舒兰后事情就变了,因为他是个耙耳朵,怕老婆。 张舒兰并不是村里头的人,是山脚下那大镇子里的,其实她家也只是普通的人家,但是镇子里来的她总有一股优越感。 大家一个村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是个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 村长在村里做人还是可以的,再加上他家祖辈都是村长,所以大家一直都敬重他,对张舒兰也颇为忍让,但这次张舒兰她做得太过分了。 “无论如何这次村长你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鸿叔怒道。 事情暴露,众人找到门前来闹了,张舒兰却大门一关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055.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山底下的状况鸿叔是知道的, 上一次和李牧去的时候就见到了, 但这一次他还没进镇子就被一群士兵围住了。 “官老爷这是怎么了?”鸿叔一边老老实实的接受这一小队士兵的检查一边疑惑地问。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被询问的士兵有些没好气,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你哪来的,还不知道?” 因为这, 那士兵更加戒备起来。 “我后头山上的,不过平日里少下来, 兵老爷您给说道说道?”民不与官斗,鸿叔也摆低了姿态。 “山上的?” 鸿叔回头指了指自己下来的那座山。 那群士兵又疑惑地打量鸿叔,见鸿叔一身值不了几个钱的行头, 又是一背篓的竹笋再加上一张干瘪的兔皮, 顿时信了七/八分。 “进去吧, 没事少来这里。”士兵放行, “天黑前赶紧出来, 夜里封镇!” 鸿叔不明就里,背了东西,进了镇。 进镇之后, 他找到相熟的卖家, 才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大约在十天之前, 镇上传出消息,说曾经有人见过那袁国大将军在这一带附近出现, 所以现在的三万大兵已经全部聚集到了这附近。 要不了两天, 连同这镇子和附近的几座山头一起, 都要被封锁, 不许进也不许出,直到找到人为止。 这一次,大宁国可是来真的。 士兵大批驻扎进镇子和附近临时搭建的营地,镇上的人都人心惶惶,鸿叔早早的把东西出手出去之后,便往回走。 临出来,自然免不了又要被检查一番。 “见过这个人没?”检查完,一旁的士兵把鸿叔领到了墙边,指着上面的一张通缉令问道。 鸿叔看了两眼,那袁国的大将剑眉星目,一张脸倒是长得十分俊俏。 掩去眼中的惊讶,鸿叔一脸憨厚地摇头,“没见过,我哪能见到他呀,要见到还不得赶紧去通报啊?不说通报有钱吗?” 那群几乎不眠不休守门的士兵见多了鸿叔这样的人,顿时就没了耐心,“他右腿大腿上受了伤,模样是少见的俊俏,大概这么高,真没见过?” 鸿叔再次摇头,“真没见过。” 士兵见状,这才放行。 鸿叔背着空背篓,转身向着山里走去。 离开了镇子,他脸上的憨厚不见踪影,精光烁烁的眸子中闪过几分不安。 李牧那媳妇儿在床上都躺了十来天了,就算是新婚媳妇害羞不敢出门,再两天估计村里的人也都该要起疑了。 鸿叔虽然不知道李牧到底在打什么注意,但李牧做的决定,他信。 无声长叹一声,鸿叔加快了步伐。 山上半下午时,山里头来了个农妇,年龄大概有四十来岁,说是镇子对面那山里头的。 进了村就打听李牧,问原因,也不说。 好事儿的就把他领到了李牧家院子里,不过半下午那会儿李牧还在水塘边放鸭子,还没回家。他家那媳妇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李牧家没人,所以人又给领去了村口那大石头附近等着。 夕阳西下时,李牧从山后头绕了回来,把鸭子放进小院又准备了些细碎的饲料喂了,正准备忙其它,就被眼尖的狗娃子他娘瞧见了。 “李牧,你家那客人到底来找你干啥的?”狗娃子他娘叫作徐田,性格颇为开朗耿直。 “客人?”李牧不解,黑眸中有淡淡疑惑。 “还不知道啊?”徐田笑道:“就下午来村里指明要找你打听你的那个妇人啊?” 李牧动作停下,声音猛然拔高,“她在哪?” 李牧先是进了屋,但屋子当中并没有预料中的人,除了仲修远,依旧空荡荡。 “别找了,不在你家,估计还在村头那大石头前坐着呢!”徐田也急,“这会儿天都黑了,人该不是回去了吧?她可是半下午就来了。” 半下午到现在都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了,这万一是个没耐性的,估计早就走人了。 李牧不等她再说,转身就向着春头那大石头前跑去,徐田见了,连忙撂下手中的篮子追了上去。 李牧速度很快,眨眼片刻就跑完了半个村。 在村口附近停下脚,李牧远远地望着背对着村子坐在石头上的那妇人,屏住了呼吸。 妇人大概四十岁的模样,挽起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身上打着不少补丁的衣服看得出她的日子有些拮据。 李牧放缓了脚步,慢慢的向着那边走去,快到石头前时,徐田也跟了过来。 坐在石头前的那妇人听见了动静,回过头来。 李牧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对方。 徐田有些疑惑,她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怎么李牧,你不认识她?” 听到李牧两个字,猜测得到证实,坐在石头上的那妇人站了起来。 她来到了李牧的面前,打量着李牧,神色间也因为两人的靠近而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 妇人长相还算中等,虽然村里头的人收拾得都简单,但这并不影响她犹存的风韵。 李牧张了张嘴,声音却哽在喉间,无法发出。 最终还是那妇人先开了口,她略有些忐忑又有些害怕地问道:“你是李牧?” 李牧点了点头,看着面前这妇人的模样,他已经猜出了七/八分这人的身份,正因为猜出了她的身份,李牧的两只眼睛也有些泛红。 徐田在两人间来回张望,见两人都没开口她打破沉默,“李牧,你看这天色也晚了,要不你先带她去你家?” 李牧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领了人去自己家中。 进了堂屋,李牧点燃了油灯。 此刻,腿伤好得差不多的仲修远也闻声出来。 仲修远本就眉骨深邃容颜俊美,此刻虽然一身麻衣,凌厉之气也内敛,但这并不妨碍他夺人目光。 “他是?”妇人转移话题。 “他是我媳妇。”李牧来到仲修远身边,迟疑片刻他教导道:“你叫婶婶吧!” 仲修远未开口,他往旁退去一步,但量是眼底冷意凝然,也掩不住面色微红。 “没事没事。”那妇人挥手作不在意。 “叫人。”李牧一双过分冷冽的眸子把他的衬得近乎冷漠。 仲修远侧脸,眸若寒星。 见仲修远不开口,李牧突的靠近他伸手搂住他的腰,让两人的姿势瞬间变成面对着面,“叫不叫?” 李牧的突然靠近让仲修远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心跳也开始加速,他往后躲去,但李牧环在他腰上的手力道很大,不容拒绝。 察觉到仲修远无声地挣扎,李牧凑上前去,嘴唇微动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面无表情的轻声说道:“不然我就亲你了。” 正挣扎的仲修远身体一僵,他诧异地抬眼看向李牧,一抬头,却见李牧的脸正向着他靠拢。 仲修远吓了一跳。 李牧这人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狠角色,他说什么从来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见仲修远依旧闭嘴不说,李牧继续前倾,大有在仲修远唇上落下一吻的架势。 因为两人面对着面身体契合无比的原因,仲修远感受着隔着衣服外那属于李牧的气息与温度,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靠近,即使是之前同床共枕,也从未如此过。 “放开。”仲修远低声呵斥,故作生气,却不知自己面色绯红,又羞又躁不敢抬眼看人的模样是多么的诱/人。 “你是我媳妇儿。”李牧面不改色的再次强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我李牧你就得姓李。” 李牧的无理霸道强势让仲修远一股热气从脚底涌上背脊,那一刻,他就如同一叶扁舟,李牧就是那激流的河水,荡得他心慌慌,荡得他意乱无比。 “谁要与你姓李?”仲修远垂眸,红了耳廓,李修远,李修远,这名字可没有他本来的好听。 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李牧,仲修远又觉得那名字也不难听。 察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仲修远脑中嗡的一声巨响,羞耻狂野地吞噬着他胸中所有的呼吸,直到他快要窒息。 就这么眨眼片刻的时间,黑眸幽深的李牧已经凑了过来。 仲修远微不可查的往后仰去,一张脸憋得通红,他也很想全力反抗,却怎么也无法遏制那燥/热的心,无法压抑那暴涨的渴/望。 就在李牧的唇已经快碰到他的唇时,仲修远才狼狈不堪地轻声开了口,叫了人,“婶婶。” 那妇人见两个男人如此,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常态,“唉,好,好。” “我去倒茶。”仲修远挣脱李牧的手,不敢抬眼看李牧,他转身往门外逃去。 “害羞,要调/教才乖。” 听着身后传来的话,半只脚已踏出房门的中修远脚下一个趔趄,面色绯红溃不成军的他,逃也般的窜进了厨房。 张舒兰的儿子龚光远可不是个好人。 他和他妈张舒兰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应该说是更有甚之而无不及才对。 龚光远从小就是家里宠出来的乖僻性子,在村里,那可是出了名的小霸王。 前两年他娘张舒兰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风声,知道县衙里面招人,硬是把家里养的家畜还有地里的东西全部卖了,塞了钱让他进去了。 原本众人以为他在那里做不了多久,就得收拾包裹回来,但没成想他这一做居然真的做了两三年。 龚光远在县衙里面弄了个职务,他娘张舒兰就开始得瑟了,逢人便说她儿子是吃官饭的,动不动就是抓去坐牢抓去充兵,就好像她儿子真有那能耐似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总的来说村里的人还是开心的,毕竟少了这么个小霸王。 至于龚光远在镇上的事情,村里的人还是知道些的。 他在村里就霸道习惯了,下了山之后并没有收敛,反而是结交了一群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据说在山下还打闹得热闹。 这怎么的,龚光远突然就被府衙除名了? 夜幕之中,原本还只当张舒兰又开始乱闹腾的众人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的瞌睡也不睡了,纷纷竖起耳朵听着。 鸿叔一听这话,立刻就来气,他把允儿放进屋内然后站到了李牧身边,“你放屁!你儿子被府衙除名那是迟早的事情,关李牧啥事?你不要血口喷人。” 张舒兰最见不得别人说她儿子不好,在她眼里,她儿子那就是品行端正大有前途的有为青年! “你个老不死的,你说谁被除名是迟早的事,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把你嘴巴都撕了!”张舒兰跳脚。 鸿叔闻言却是被气笑了,“也不知道谁比我还大两岁呢,老不死?你也就是个老不死吧!” 若说张舒兰第二不能忍的就是别人数落她儿子,那第一不能忍的绝对就是别人说她老,鸿叔这倒好,一句比一句戳心。 见着那张舒兰被鸿叔气得不行的模样,李牧都有些想笑。 当年招兵的怎么就没想着把鸿叔带上?若他进了军营,战前叫阵,怕是就连仲修远都镇定不了。 李牧这一肚子的火气被鸿叔给笑没了,那边张舒兰却是已经吃了一肚子的□□。 “少给我在这里打哈哈,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们!”张舒兰捡起地上的棍子,作势又要打人。 “你敢!”鸿叔才不怕她。 “他害我儿子被府衙除名,我有什么不敢?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张舒兰真的是已经气疯了。 “你个疯婆子乱说什么,什么叫李牧害你家儿子被除名?他做什么了你凭什么这么说?”鸿叔早就看不惯张舒兰了,只是一直没逮着机会。 “那杂碎前两天下了一趟山,进了府衙,然后我儿子这两天就被除名了,这不是他害的是谁害的?”张舒兰一边数落着一边朝四周的人看,看上去似乎是希望四周的人帮她出头。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其它地方,回避着张舒兰的视线。 张舒兰见没人帮自己,一跺脚,越发的泼妇,“我儿子刚才回来,一回来就哭,要不是受了委屈他能这样?” 说起这事,张舒兰就心痛得不行。 她这儿子从小就懂事孝顺,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从来都记得给她留一份,最近两年下了山更是懂事不少,每次回来都给她带不少好东西。 平时在家里她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这李牧到好,居然敢把她儿子害成这样! “你个老娘们儿,你血口喷人!”鸿叔到底还是和张舒兰不同,他就算是气急了也决不会如同张舒兰那般破口大骂,什么脏话都往外吐。 “李牧下山的时候,我一直陪在他的身旁,他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鸿叔瞪红了眼看向四周的人,“你别跟个疯狗似的到处咬人。” 鸿叔这人性格虽然急,脾气也大,但他为人处事村里的人还是看得见的,面对鸿叔的解释众人倒是信了八分。 剩下的两分,想想龚光远的性格,众人自然也都偏向了李牧。 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李牧真的害得龚光远被府衙除名,村里头那也都是恨不得张灯结彩鞭炮连天的庆祝的,绝不会有人说他一句不是。 李牧才回来可能不清楚龚光远这人是个什么性格,但村里的众人却是一清二楚。 下山之后,龚光远眼珠子就长到脑袋顶上去了。但凡是村里的人下去的,他一概不认识,就算是面对面见着了也是装傻。 这也就算了,平日里村里的人也求不到他头上去,你不认识我我还不想认识你呢。 可村里的人偶尔弄些野味或者小菜去山下换钱的时候,一但路上遇上了他,那都免不了要被奚落一番。什么穷苦寒酸难听的话他都说的出口,就好像他不是在村里长大的一样。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向着这小瘪犊子?我看就是盼着他给你送老吧?”张舒兰冷哼一声,根本不把鸿叔的话当作一回事。 鸿叔被反咬一口,也是气,“你儿子是个什么品性大家都知道,他在山底下赌博欠了不少钱,还招惹人家姑娘,这些事儿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以为谁不知道吗?” 鸿叔不给张舒兰开口的机会又道:“我看这次啊,就是县太爷清理门户。” “你c你个老不死的说谁呢!”张舒兰说不赢,拿了手中的棍子就往鸿叔的脑袋上敲。 鸿叔可不年轻,这一下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黑暗当中,院子中的一切都仅靠着李牧客厅中那微弱的油灯照亮,灯光灰暗有些看不清。 鸿叔只听见风声,正反射性地抬手护住头,那风声便戛然而止。 李牧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张舒兰手中的棍子。 他在张舒兰惊讶地看过来时手上猛的用力,直接把她手中的棍子扯了出来,然后扔到了远处。 做完这些,李牧不再掩藏自己隐藏起来的杀气,他上前一步,冷冷地瞪着张舒兰,“滚!” 李牧觉得,自己向来是个喜欢讲道理的人。 但有的时候,能动手尽量别逼逼才是硬道理。 张舒兰果然怕了,她狼狈地退后了两步,捂着因为突然被抢走棍子扯痛的手,脸色一阵发白。 五六年前的李牧好欺负,可现在的李牧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了。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张舒兰立刻便把主意打到了四周那些人身上,她挺起胸脯瞪向李牧,“我是村长夫人,你还敢打我不成?” 李牧目光森冷,自他周身散发出的杀气冰冷渗人,正当他要有所动作,面前的张舒兰却突然脚下一软,单膝跪了下去! 张舒兰突兀的举动,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就连李牧也惊讶了片刻。 回过神来后,众人顿时就热闹了,张舒兰这是做啥? 面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众人,张舒兰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神色惊恐的朝着四周望了一圈,然后惊魂未定的大声吆喝道:“闭嘴,笑什么笑!” 听着张舒兰的吆喝,众人虽然压抑了些但是笑声却更清晰了。 “村长夫人,我说你这是做啥呢?怎么动不动就下跪呀?”出声的是狗娃子他娘,看笑话的她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奚落。 狗娃子他娘这话一出口,众人顿时不再压抑,笑得更加过分。 张舒兰狠狠瞪了她一眼,又回头看向李牧,“我告诉你,这事情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小心我让你在村里” “哎哟!”张舒兰到了嘴边的话还没说完,她两只脚就再次软了下去,对准李牧的方向咚的一声双膝下跪。 因为动作突然,张舒兰两只手都撑到了地上整个人向前倾倒,像是给李牧磕了个头。 见着她这模样,周围的人笑着笑着突然停下,他们都察觉到一些不对。 一开始还可以说是张舒兰没站稳脚滑,这一下可就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了。 这些个人本就不是什么心宽的人,都做过亏心的事,虽然他们现在笑话张舒兰,可他们自己也没比张舒兰好多少。 张舒兰自己显然也是被吓到了,她比其他的人吓得还厉害,因为她亏心事做得更多。 “你c你给我等着”张舒兰顾不上其它,转身狼狈的往自己家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四处张望,活像见了鬼。 其他人见了也是一阵毛骨悚然,没多久,众人就开始四处散去。 里屋,坐在床上的仲修远垂眸间看了一眼手边的小娃娃,“刚刚的事情不许说出去,知道了吗?” 允儿点了好几下头,然后上前,把小手里抓着的小石子全部放在了仲修远手中,并且崇拜地看着他讨好地叫了一声,“婶婶。” 他刚刚可是都看见了,婶婶他可厉害了,用小石子就把坏人打跑了。 仲修远听见那两字,耳红面赤,手一抖,石子从指缝间漏下,“不许那么叫我。” 允儿闻言歪着小脑袋,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疑惑,刚刚婶婶叫他捡石子的时候不是还说要听‘婶婶’的话吗? 贴满了大红囍字的新房,提前几天就拆下来洗过的已经泛白的床幔,摆满了花生野果廉价喜糖的桌子,大红的喜袍,四目相对的两人。 李牧微微瞪着眼看着面前床上躺着的人,血液滞留全身发寒的他嘴角抿起一抹冰冷的幅度,这人不应该在这里,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现在会是这个状况? 他以前见过仲修远,那是他还在军营的时候,一共见过两次,两次都记忆犹新。 仲修远这样的人,可以说是让他们整个大宁军营的人都记忆犹新,没一个能轻易忘得掉的。 他第一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在四年前的一次埋伏作战中。 军队的人发现了仲修远的行踪,所以大将军亲自带队埋伏在了一片林地间,准备迂回包围擒贼先擒王。去时所有人都壮志雄心,结果却被反迂回包围打了个屁滚尿流。 那一次的行动是仲修远故意透露了自己的行踪,以自己作为诱饵,故意引诱他们上当的作战。 当时李牧他们大队是那一次行动的先头兵,打起来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过他一眼。 其实原本那一场仗他们是不应该输的那么惨的,当时他们人数是对方的两倍,就算是硬拼也不至于输得太惨,可是仲修远硬是凭借着三万多的兵力,把他们将近五c六万人打折了一半。 当初他们先头部队埋伏在前面林间,大将军却领着一众军师在后头三里开外,探子到前面探了路再回将军那儿报信,然后再给他们发信号,来回最快都得一炷香时间。 先头部队的人遭到攻击发现被埋伏,队长带着他们突围而出的时候,原本应该上前支援的大将军大部队却已经退到了四里开外去了。 那样的情况下,士气早已经在大将军下令逃走的时候就溃散了。 后来不用说,他们五c六万人的部队硬是被三万人追着打。 第二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他带着十万大兵兵临城下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一身戎装一匹白马,势在必得,气势如虹。 那一次,他们大队所有人退了几十里,丢了一座城池。 因为这两件事情,他记住了仲修远那张脸,但也仅此而已。离开了军营中,仲修远与他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可如今这战况仲修远为什么不在袁国,却在离战线有将近一两个月路程的大宁? 李牧把秤杆上的喜帕往旁边放去,他借着这动作收起了眼中的惊讶,然后仿若没事人般走到一旁桌前放下了秤杆。 躺在床上的仲修远,原本满眼的戒备与杀气在看清楚李牧的那张脸后,黑眸中却有惊讶浮现出。 放好了秤杆的李牧回头的瞬间捕捉到他眼中的惊讶,心中微惊,却未表现在脸上。 惊讶?仲修远他惊讶什么? 他认出仲修远那是因为仲修远是敌国大将,而他不过是袁国几十万大兵中的一员,仲修远不应该认识他才对。 “你要起来吃点东西吗?”李牧装作并未发现床上之人的异常,也没发现他的身份。 床上的仲修远没有收起眼中的惊讶,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像是在确认李牧就是李牧,眼神惊讶而复杂。 “你怎么了?”李牧装作才发现他的异常,他在仲修远的注视下走到了床边,然后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试探着伸手推了推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靠近后,仲修远身上那无法掩藏的凛冽气势便越发的清晰起来,这样的他即使是一动不动穿着一身女式的大红喜袍也绝不娘气,明眼人无论怎么看也不会把他当作个女人。 拿了村里头各家各户筹出来的钱说是给他说亲,结果却给他弄了个男人回来,这倒张舒兰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不过他现在倒是有些好奇,张舒兰到底是怎么把仲修远给弄到这里来的? 张舒兰不过是一介村妇,年纪也不小了,虽然有些虚荣有些泼辣,但是凭她一个妇道人家是绝对奈何不了仲修远的。 床上,仲修远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他大概是中了什么毒,这会儿浑身都软趴趴的毫无力气,就连说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李牧摆弄。 “你受伤了?”靠近床边之后,李牧敏锐的发现仲修远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在军营当中呆了五年的李牧对血腥味十分熟悉,几乎才靠近,李牧就嗅了出来,他顺着血腥味找去,很快就在仲修远的腿上找到了伤口。 李牧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他本来琢磨着找个剪刀,但在屋子中望了一圈也没看到个刀后,他索性弯下腰去直接拽着仲修远的裤腿用力撕扯,‘撕啦’一声后,大红的喜袍裤子被撕开。 仲修远常年在战场上拼搏,身材修长的他肌肉匀称紧实而有力,双/腿细长笔直,但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颇为白皙。 大红的凌乱的喜袍,笔直的白皙的长/腿,俊美的衣衫半/果的男人。这原本应该是赏心悦目的一幕,却因为仲修远的大/腿上有一条几乎快划过整条大/腿的伤口,而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用粗陋的麻布包扎着,包扎得十分简陋。血从伤口渗出来染红了麻布,包扎已经有段时间了,伤口是愈合又裂开,干枯和新鲜的血都有。 李牧解开了伤口上的麻布,看着那狰狞可怖的伤口,他眼中有兴奋的光芒一闪而过。 见惯了尸体残骸,在间隔了一个多月后的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状况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几年的军营生活,让他最是熟悉处理应对各种各样的伤口。 察觉到李牧的动作,床上的人有了动静,仲修远试图坐起身来,他用尽全力不甘地撑着身体移动,可脑袋才抬起一点便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李牧看了他一眼,扔掉了手中染血的麻布出门去打水,“别乱动,我去打水帮你清理伤口。” 仲修远惊讶地看着李牧,想了想后,他竟然真的乖乖听话地放松了身体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两只漆黑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 见他这副模样,面无表情的李牧心中越加疑惑起来。 仲修远作为一国大将,他应该是个暴戾且戒备心十分强的人才对,这样的人在陌生的情况下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放松警惕吗? 仲修远是觉得他真的不会对他做什么? 他哪里来的自信? 或者,他信他? 李牧心中有所疑惑,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他打了水回来准备帮仲修远清理伤口时,才发现人已经晕了过去。 李牧把水放在一旁,他站在床边打量着脸色惨白晕了过去,毫无反抗之力的仲修远。 如果没有仲修远,这场打了十多年之久的仗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胜了。而这仗,他是已经不想再打了 李牧站在床边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拧了布帮他清理了伤口。 一夜浅眠。 次日清晨,身旁的人才一有动作,李牧便清醒了过来。 深山里的白霜从破陋的屋子四处透进来,让屋子中的温度十分的低,微弱的晨曦也一同偷溜进来,照亮了屋子。 李牧躺在床上,呼吸绵长不便,没有动作。 仲修远是被痛醒的,清晨的白霜冰冷刺骨,让他本就疼痛的伤口更是疼痛不已。 挣扎着清醒过来后,仲修远立刻就发现了身旁躺着的人,多年来养成的警戒心让他瞬间全身肌肉紧绷杀意迸发,但在看清楚躺在自己身旁睡着的人的脸后,他呼吸一滞,心跳立刻乱了节奏。 瞬息后,杀意散在冰冷刺骨的白雾中。 仲修远抬头看向自己受伤的腿,伤口已经被包扎过,包扎的手段有些粗陋,帮他包扎伤口的人该是不经常帮人包扎。 察觉到这一点,仲修远原本还有些紧张戒备的心放松下来,他无声地躺回了床上,然后侧过头去看向身旁的男人。 床不大,两个成年的男人并排躺在上面,身体上免不了有些接触。 两人盖的是同一条被子,被子下两人几乎肩靠着肩手臂挨着手臂,就连呼吸都在床幔中交换,变得模糊,变得暧/昧。 朦胧的晨曦下,仲修远侧过头去时只能看见身旁的人的半张侧脸,麦色的皮肤,鼻梁高高挺挺,嘴唇色淡而薄,一如当年的模样,仿佛时光自那之后便凝结。 熟悉的异样情愫在胸腔涌动,让仲修远有些狼狈的同时,又不由的生出几分想要逃跑的心思。 他征战十年,无往不胜,一生从未尝过败绩,可偏偏唯独面对这人时,却总是败绩连连。 前两年他娘张舒兰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风声,知道县衙里面招人,硬是把家里养的家畜还有地里的东西全部卖了,塞了钱让他进去了。 原本众人以为他在那里做不了多久,就得收拾包裹回来,但没成想他这一做居然真的做了两三年。 龚光远在县衙里面弄了个职务,他娘张舒兰就开始得瑟了,逢人便说她儿子是吃官饭的,动不动就是抓去坐牢抓去充兵,就好像她儿子真有那能耐似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总的来说村里的人还是开心的,毕竟少了这么个小霸王。 至于龚光远在镇上的事情,村里的人还是知道些的。 他在村里就霸道习惯了,下了山之后并没有收敛,反而是结交了一群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据说在山下还打闹得热闹。 这怎么的,龚光远突然就被府衙除名了? 夜幕之中,原本还只当张舒兰又开始乱闹腾的众人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的瞌睡也不睡了,纷纷竖起耳朵听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第 56 章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唉……”一声吃痛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那声音不小, 在一阵吵吵嚷嚷喊打喊杀的声音当中十分的突兀。 听到那声音, 原本闹哄哄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一时之间屋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本能的转动脑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们来得突然, 屋内没有点灯,房门打开之后月光透进来, 把屋内的情况照的隐隐约约。 月光朦胧,床上却是一片旖旎暧昧。 衣衫凌乱的两人,屈起的露在外面的腿, 还有那交织在一起的黑色长发…… 正忙着的李牧闻声受惊, 他猛然回过头去看向身后突然闯进屋内的那群人, 然后赶忙拉过被子盖在身下的人身上把人遮了起来, 以免c光外泄。 “你们这是做什么!”李牧藏好身下人后回过头来时, 英气的脸上已满是令人颤骇的怒气。 那几乎是低吼的呵斥声惊醒了众人,让众人有瞬间的恍惚,都忘了自己到底来这里干嘛。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舒兰, 她跳脚, 指着床上的人便吼道:“官老爷, 那就是仲修远,你们快把他抓起来!” 闯进屋内的众士兵却没有动静, 一个个的脸上都有几分扭曲, 他们刚刚都借着月光隐约看见了, 床上躺着的那确实是个胸口一马平川的男人, 可…… “滚!”在军营当中练出一身骇人戾气的李牧不再隐藏,他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直直的望向张舒兰。 他整个人如同索命的厉鬼!仅是被他盯着,众人就毛骨悚然。 李牧快速下了床,拿过旁边的外衣胡乱套上,动作间带着几分狠厉急促,全然是被人打断好事索求不满的冲天怒火。 见李牧下了床,屋里的人慌了。特别是那张舒兰,她哪里见过这架势,当即吓得腿软转身就狼狈的往门外跑。 其余的那群士兵也吓了一跳,虽然他们也是战场上下来的,但是面对这样惊人的气势,他们也是手脚冰凉如置冰窖。 领头的那将士看着自己被吓得倒退而去的士兵,脸上有几分难看。不过他并没有继续,而是下了令让众人退出房间。 李牧逼着众人出了房间,怒不可遏的他也不系上衣裳,反手重重地关上门便看着面前的这群人。 已经躲到人群外的张舒兰见状,又叫嚣起来,“官老爷,你快……” 李牧冷眼瞪去,森冷的目光散发着如同冬月里的冰冷刺骨寒气,瞬间就让她闭了嘴。 张舒兰一哆嗦,只觉得全身发凉头皮发麻,原本还气焰嚣张的她此刻已经不可抑制地害怕起来,双手更是颤抖的厉害。 带头的将士此刻就有几分尴尬了,这种事情被打断起的怒火,同是个男人的他当然懂! 但他堂堂一个队长被人给瞪出一身冷汗,他有些交代不了,“屋里那是什么人?” 双眼猩红的李牧看向他,因为生气,他的语气都冲,“干吗?!” 那将士讪讪赔笑,“兄弟,我们这也是公事公办……” 他倒是还不知道李牧是退役下来的,但是李牧这样有能耐的人,他不想惹。 旁边的鸿叔见状,连忙上前说道:“官老爷,我说的是真的,我这傻侄儿真的没有藏什么大将军!那就是他媳妇。” 将士闻言又随口问了两句,便下令让众人撤走。 张舒兰和龚光远急了,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在李牧冰冷的视线之下两人都脸色惨白一身冷汗,均没敢开口。 “滚!”李牧在又一声呵斥下,两人屁滚尿流,转身逃走。 众人散去,李牧院子中安静下来,但下山的路上却是热闹。 一群士兵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却焉了吧唧地回去,自然有人不甘心,“……队长,那人咱们真的不再查查?” “还查个屁?” “可这……” “行了,赶紧下山!” 黑暗中,众士兵不再说话,那将士却又道:“咱军营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仲修远最恨别人把他当个女人?那男人要真是仲修远,能让别的男人骑他身上干?” 听了将士这话,原本安静的士兵全都嘿嘿的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一群笑着的士兵下了山,山路逐渐恢复安静。 小路旁,漆黑的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响起。 “副队长,那咱们还上去不上去?”有人小声问道。 迟疑片刻后,另一道声音响起,“去看看,不能错过!”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后,林中归于平静。 混乱结束,李牧收敛了气势进了屋,褪了衣服上了床,闭眼就睡。 仲修远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 半个村外,张舒兰与她儿子龚光远两人也是彻夜难眠。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张舒兰在下半夜时,把她儿子从床上拖了起来,两人在屋子里商商量量合计了许久。 第二天清晨,天未亮,张舒兰和龚光远两人就下了山去,去了昨夜龚光远找那将士的地方。 一番好说歹说,总算是见到昨夜的那将士后,张舒兰一进门就哭跪在地上,“官老爷,你可一定要相信我们呀,那真的就是仲修远没错!” 将士闻言,挥了挥手就想让人把他们赶走,张舒兰却又赶紧哭道:“官老爷,我是真的见过他腿上那伤口,那伤口是不是从膝盖到腿侧了?是不是在右腿?” 原本准备赶人的将士瞬间皱眉,“你说什么?!”那伤口的事情军队的人并没有对外宣布具体情况,一直都只说有伤。 张舒兰一见有戏,那还不得赶紧说:“那就是你们要找的人,绝不会有错的!他那伤口我亲自看过,从膝盖那儿都裂到外腿侧了,那皮肉哦,都往外翻,绝不会错的!” 说话间,张舒兰在自己旁边跪着的儿子腿上拍了一下。 龚光远得到信号,也连忙说道:“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子的,那伤口我也见过,绝对就是刀伤!而且那男人我也见过,长得是真好看。” 两人一唱一和的保证那将士没听进去多少,可他脸色却变得有几分难看。 长得好看,右腿上又有刀伤,前段时间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 迟疑片刻后,那将士再次招来昨夜的那群士兵,准备再上山。 如今上面逼得急,不把人抓住誓不罢休。 特别是在这阵子他们军队又连着大胜了一场后,那命令就更急了,上头更是放了话,抓到有赏抓不到就全军军法处置! 一众人再次风风火火的上山,山上,另外一群躲在林中隐藏身形的人却开始有了动静。 他们在林中藏了一夜,如今正慢慢向着村子李牧家那边靠近,试图看清楚屋里人的模样。 “副队长,我们要不再靠近点?”来的一群人总共二十来,都换了装,看着倒是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太大差别。 “不,就这样,千万不要被发现了。”被叫做副队长的是个小年轻,模样周正,年纪不大。 他们总共才这么几十个人,都是偷溜过国境跑到这边的,万一要是被发现那任务就可以直接算作失败了。 小年轻做了个手势,所有人都爬上了树藏好,隔着许远盯着李牧家那小院子。 院子中,昨夜离去的那群士兵又风风火火的杀了回来,虽然这一次那将士谨慎了许多,但态度却更为强硬了。 “你们还想干吗?”一看到这群人,李牧眉头就紧皱,故作愤怒。 “我听说他脚上有伤,让我们看看。”将士顶着李牧的注视头皮发麻地说道:“我希望你不要让我为难,如果他不是,我们也不会继续纠缠。” 见两人对峙,和那群士兵一起上来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两人,此刻得瑟了。 “他要是不是仲修远,他怕什么检查?”张舒兰站在那将士后面狐假虎威。 “没错,我看你就是窝藏嫌犯,大人要不你把他一起抓了?”龚光远火上添油。 昨夜的事情后,张舒兰觉得李牧这兵痞子绝不会放过她,肯定要使坏,所以她是为了自保才选择先下手为强! 这都是李牧逼她的。 说话间,已经有士兵准备进屋强搜。 李牧伸手拦住,“不行。” 士兵见状,看了一眼旁边冷着张脸的将士,决意要闯,“难道你想和大宁为敌?!” “滚!”李牧没想到这些人会杀个回马枪,他瞥向旁边一脸得瑟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眼中已经多了几分冰冷杀意。 他倒不怕这几十个人,可他若是动手,那这里就不能再呆下去了。 一时间,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紧闭的房门却突然开了。 “相公……” 李牧气息蓦地一乱,他随声回头看去。 仲修远在李牧幽幽地注视下走来,他故作温柔镇定,可就只他自己才知道,他掌心中已是一片汗湿,李牧赤然戏谑地打量着他的视线,让他羞得恨不得就地挖个洞钻进去。 那两个字,与他就是两块烙铁,搁他心里的烙铁。 “咚!” 一声闷响,惊起林中飞鸟。 “副、副、副队长?!”远处,林中,在树上的众人震惊地瞪圆了眼。 “没、没事。”小年轻拍拍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两下就上了树。 搁树上蹲好,小年轻撅着屁股一动不动,仿佛刚刚被吓得从树上摔下去的不是他。 小年轻蹲好了,其余那二三十个大男人却都哭了,“副、副队长,将、将、将军他是不是坏掉了?!” 李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还是没有跟上鸿叔转头回了自己家。进了屋,他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允儿就向着里屋走去。 背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的仲修远见李牧进屋找东西,他流夜黝黑的眸子朝着门后的方向望去,李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木门后面一个小小的娃娃蹲在那儿。 他似乎是吓到了,所以就把自己藏在门后面。 不过他还小,蹲门后面虽然把肚子脑袋藏住了,却把脚踝和屁股露在了外面,朝着那边一看轻易就看见了。 “允儿,到叔叔这里来。”李牧轻轻拉开门扉蹲了下去。 允儿吓了一跳,他歪着脑袋朝李牧的方向看来,又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摸了摸李牧的鼻子,这才一下扑到了李牧的怀里躲了起来,“叔叔……” 李牧把他抱了起来,回头间发现仲修远正望着这边。 休息了一晚的仲修远气色好了些,但脸色依旧惨白,看着李牧还有他怀中的那小娃娃,他卷翘的睫毛微颤,有些犹豫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李牧无声点头,允儿看不清东西,是半个瞎子。 另一边,村里的人都已经围在了村长家院子里,纷纷吵着要让张舒兰出来跟他们说个清楚。 山里人生活不容易,都把钱看得很重,他们拿钱出来是为了买个心理安稳,并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当然也看不得张舒兰私吞。 鸿叔已经挤到了人群的前头,他正把手中的木棍敲在张舒兰家的篱笆院上,发出哐哐的声响,挺吓人的。 “……那女人呢?让她出来,今天这件事情不说清楚休想就这样完了!”鸿叔这话一出口,四周立刻传来一片响应。 “当初说的好好的给李牧娶一房媳妇,结果你老婆倒好,钱自己私吞了,就上山脚下捡了个男人回来……”狗娃子他娘吼的也大声。 “村长,这人不是这么做的!” 在一片附和和指责声中,站在院子里头的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连忙低声下气的给众人赔不是,他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拦住四周试图去开他身后的门的人。 男人是这不大的村子的村长,叫做龚雨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他家世世代代都是村里的村长。 早些年他家在村里头也是德高望重的,但自从他娶了张舒兰后事情就变了,因为他是个耙耳朵,怕老婆。 张舒兰并不是村里头的人,是山脚下那大镇子里的,其实她家也只是普通的人家,但是镇子里来的她总有一股优越感。 大家一个村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是个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 村长在村里做人还是可以的,再加上他家祖辈都是村长,所以大家一直都敬重他,对张舒兰也颇为忍让,但这次张舒兰她做得太过分了。 “无论如何这次村长你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鸿叔怒道。 事情暴露,众人找到门前来闹了,张舒兰却大门一关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了。 但是这事是她不出来就能完了的吗?当然不是。 “她今天出来不出来都得给咱们一个交代。”狗娃子他娘也是个泼辣的脾气,她男人拉都拉不住。 村长见狗娃子他娘要冲进屋内,连忙笑着陪笑,“是我对不起大家,大家安静听我说两句好吗?” 村长的面子众人还是要给几分的,大家都安静下来。 “这事儿确实是我们不对,这……”村长有些为难,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家紧闭的大门,压低了声音说道:“钱我会还给大家的——” 就在此时,大门突然被人打开,张舒兰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她一把推在村长肩上把人推得撞在了门框上。 “要我还钱,凭什么?”张舒兰双手叉腰,泼辣不讲理的脾气上来了。 “你这女人怎么说话的!那钱是我们筹给李牧的,你凭什么独占?”众人闻言顿时就怒了,她张舒兰怎么就能这么蛮不讲理不要脸? “吼什么吼?”张舒兰嗓门比众人更大,“谁说我独占钱了?这钱不就是给李牧成亲的,那他现在不是成亲了吗?” “什么叫做成亲了,那是个男人……”众人听了这还得了。 “男人怎么了?男人又怎么了?”张舒兰连问两句,“男人就不是他拜了天地娶的了?再说了,就李牧家那一清二白的穷酸样,你们以为有几个女人愿意嫁给他……” 张舒兰原本是准备上山下随便买个逃难的难民的,这年头什么都缺唯独难民哪儿都不缺,卖儿卖女的多,也便宜。 所以她根本就没去找什么媒婆,直接就找上做人口贩子生意的,本来她也是合计着随便给点钱买个女人的。 哪知道把人扛回来给换洗喜袍的时候才发现是个男的,那会儿李牧这边礼堂都摆好了,剩下的那点钱她下山那一趟也花完了,索性她就让龚雨伯扶着那男人就去拜了堂。 “你这傻婆娘……”听到那张舒兰这一席话,狗娃子他娘脾气也上来了,硬是冲上前去拽着张舒兰的头发打。 那张舒兰本来就爱倒腾自己,年纪不小了倒是倒腾得跟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似的,头上还带着花,被狗娃子他娘这一把扯下去,直接就成了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 村长见了赶紧上来劝,他想把两人拉开,却被两人撞得跌坐在地上。 那张舒兰在村里泼辣霸道惯了,手上也有几分蛮力,硬是在打斗中占了上风,四周的人见了都想上去帮忙,张舒兰却在此时突然大吼一声,“你们敢!我告诉你们,我儿子是吃公家饭的,小心我让我儿子把你们一个个的都抓起来。” 听了张舒兰这一声吼,原本还蠢蠢欲动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张舒兰有个儿子,是在山下镇里头当官的,她在村里头这么蛮横霸道就是仗着这点。 村里头的人朴实,如果只是锄头镐子扛起来对着干他们还真不怕,但是扯上官家那就…… “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敢把我打伤了,我就让我儿子把你们全部抓去坐牢全部拉去充兵。”众人不说话了,张舒兰却开始叫嚣了。 众人都怕,这年头谁愿意去当兵?躲都来不及! 当年要不是家家户户都不舍得自家的人去当兵去送死,他们用得着做那缺德事,用的着把还是个小孩的李牧推出去吗? 国家战事连连,征兵成了当务之急。家家户户那都是要服兵役的,每个城里每个镇上每一年要上征多少兵那都是有数的,这是规定。 可说是这么说,城镇里面有钱人家的孩子又有哪个去当过兵? 这年头当兵就是送死,又有哪个人舍得让自己儿子去死? 所以稍有些钱稍有些势力的人给钱的给钱找关系的找关系,能躲的都躲了。但这些人躲了,征兵的数量肯定就对不上了,对不上了怎么办呢? 当然是找人顶了! 找谁呢? 山里头这些没权没势的老实巴交的农民猎户,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他们村前后加起来才二三十户人,适合服兵役条件的加起来只有十来家,但人数真的分派到他们村里头的时候足足二十多个人。 那会儿村里头所有年龄适和的男人都被抓了,但所有人加起来也达不到那个数字,还差了个人,所以来抓人的军官一合计,老的那肯定是不行了,那就抓个小的顶上呗! 村里头小的倒是不少,村长他儿子、狗娃子他爹、还有鸿叔的儿子,当时大半个村的人家里都有孩子,都只差那么一两岁,无父无母的李牧只是其中一个。 一听说要抓孩子,村里的人就都炸了。 名额只有一个,谁都不舍得让自己家儿子去送死。 所有小孩都被聚集到了祠堂里,等着被选一个带走,原本大家都认命了,选到谁也只能怪谁倒霉。 但官兵选中张舒兰的儿子后张舒兰就开始闹了,她不干,她不舍得她儿子,所以就把别人的儿子推了出去。 那官兵选中的本来是张舒兰的儿子,其他人当然不干,所以后来就是一番吵闹,哭天喊地的闹来闹去,最后不知道是谁先提了一句,反正这事儿就落在了没人护着的孤儿李牧身上。 当时,听到李牧的名字众人瞬间就安静了,李牧父母早就死了,没人护着他。 各家就把李牧往那官兵那推,看着一脸朴实的人真的做起缺德事来的时候,比谁都下得了手,都是自私的人。 鸿叔看不下去说了一句公道话,本来就是在昧着良心做事的众人立刻就被触怒,说鸿叔既然这么公道无私那就让他把自己儿子送出去。 鸿叔的儿子,是个傻子。 十四五岁的年纪,成天流着哈喇子到处玩泥巴,让他去,他活不到军营就得死在路上。 鸿叔当然不乐意,他也不想让李牧去,所以就和这群人打,打得头破血流打瘸了腿就想护着李牧和他儿子。 后来李牧被送进了军营,一晃五、六年过去,他回来了。 李牧回来了,当年发生的那些事儿自然又被摆上了台面。 那事情就像是烧得滚烫的烙铁搁在众人心里,众人心里头亏欠了,所以现在才想方设法的想对李牧好点,好让自己好受点。 就好像只要现在对李牧好点,当年他们领着被拧脱臼了手绑起来的还是个小孩李牧去交人的事情,就不复存在了。 身边是呼啸而过的战刀,身上是滚烫黏糊的血,李牧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战场上厮杀了多久,他只是麻木地挥动手中的武器,即使他早已经累地抬不起手。 深山一声鸡鸣,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 李牧满身冷汗的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驱散刚刚梦中那充满了血腥味的残酷战场。 可是这没有用,他呼吸时鼻翼间依旧都是腥甜的味道。 他单手支着额头坐在床上,长发凌乱的拂在满是冷汗的脸上,如剑的墨眉微皱起,面露痛苦之色。宛若冬夜寒星的瞳眸被蒙上一层霜气,带着几分疏离几分冰冷让人看不真切。惨白的薄唇抿出一道冰冷的弧度。 他不言语时,一身森冷杀气,似乎连空气都为之安静。 片刻后,李牧掀开被子,汲着鞋子出了屋往院子里走去。 山里早晨打霜,李牧出门时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白雾茫茫。仙雾渺渺的远山近景硬是把这山中小村弄出几分飘渺,但更直观的,却是冷。 山里头温度低,入了春的天气搁山里头依旧冻人。 李牧站在竹篱笆的院子中大口吸气,让冰冷的晨曦涌入胸腔。 他走到井边打了水,就着四月冰凉的寒井水洗漱一番,直到把梦境中嗅到的血腥都洗净后,他才抹了抹脸,回屋子里套了外衣穿了鞋。 出了篱笆院,李牧顺着小道开始慢跑。 顺着他脚下的这条羊肠小道一路向着下面跑去,跑过大半个村子,出了村再往下就是一片森林。森林中路不好走,时而陡峭时而狭窄。费些时间兜兜转转出了林子,就算是到了山脚下了。 下了山,沿河西行几里,过翠竹林,辗转不过百来步便能看到个镇子。镇子很大,是附近最大最繁华的大镇。 从他们村子到镇上看着不远,但是来回一程最少却都是两、三个时辰的事情。 村里的人都说不爱去,事实上却是不敢去。 搁别的村儿去一趟镇里还能坐坐牛车,可他们这地儿在山上,山旮旯窝里头,上下山得自己走,下了山倒是可以坐个船或是租个马车,可那玩意儿忒贵! 上赶着来回一趟的花费,都够买半斤米了。 迈动着沾染了露水的脚,踏过一片青草地,眼前便是山脚。 李牧这跑步的习惯是在他回来之后才养成的,他睡不着。打了胜仗又恰逢兵役到期,李牧这个老兵油子就被放回了家,这本该是件好事,可回了家李牧却有些享受不来这清闲生活了。 军营里那些日子太过深刻,那些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场景太过清晰,他每回梦醒,都仿佛听到了迎战号子见到了那片血泊。 他睡不着,有时候能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两个时辰,后来就养成了这清晨起来慢跑的习惯,消耗消耗体力,夜里兴许能睡个好觉。 跑到了山脚,李牧折返往山上跑去。 再上山时,李牧身上的那份戾气已经散去,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的他颇有些文雅书生气。 这会儿村里的人已经起了大半,三三两两的聚在自家院子里头打水洗漱,相熟的看着李牧跑得一身是汗的模样还会打声招呼。 霜散了,村子亮堂了。小村子里多了说话声,倒是热闹起来。 进了村子,李牧放慢了速度向着自己住的地方跑去,临过村里祠堂的时候,一群半大的小孩从拐角处突然窜了出来。 见到李牧,几个小孩嘻嘻闹闹的便围了过来。 “哎,李牧,听我爹说你今儿个要成亲了?”孩子中一个较大的女娃娃指着李牧问。女娃娃是村长的孙女,村里的孩子王。 李牧看了这几个小鬼头一眼,没说话,继续向着自己家里跑去。大概是李牧收敛了戾气让几个小孩不怕,所以一群人围了过来跟着他一起跑。 “我也听我娘这么说,你真要娶媳妇儿啦?”一个还挂着两条鼻涕的小孩嘻嘻笑着,说起媳妇儿几个字,他还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旁边几个小孩听了,也跟着嬉笑了起来。 他们村小,喜事可不多见,偶尔有那么一回,在小孩眼里那就跟过年似的。 “李木木,你媳妇长啥样啊?好看吗?”另一个小孩跑到了李牧的面前。 “狗娃子,人家媳妇长啥样你关心个啥?”带头的女娃娃指着他的脑门儿便戳,“干嘛,你也想娶媳妇了?” “哈哈哈……狗娃子羞羞脸,想娶媳妇儿咯!”旁边几个小孩立刻热闹了,一个个地拍着手嬉笑着围着那闹了个大脸红的小孩闹去了。 李牧没理他们,拐过拐角便向着自己的那小院子跑去,才到院子篱笆外,一旁便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还跑啊?”一个头发花白看似最少得有四五十的老人踱步向着这边走来。 “鸿叔。”李牧开了口。 李牧有些不爱理会人,虽然他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静止如水的不争模样,实际上却是个性子有些冷,无拘无束自由散漫的人。 几年前那事之后,这村里其他的人他都不爱理会,唯独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才会心甘情愿地叫上一声叔。 鸿叔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步子走得慢,他跟着李牧进了他家院子后,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堆东西塞到了李牧的手里。 “这是我昨夜里剪的一些囍字,晚些时候弄点米糊来,该贴的地方还是得贴。”鸿叔一边说着一边就已经开始绕着李牧家那不大的屋子转悠起来,琢磨着哪些地方适合用来贴囍字。 李牧把红纸放在桌上,“您知道的,我用不着这些。” 鸿叔停下脚步,他有老寒腿,这种湿气重的日子里难熬。 李牧已经走到院子中那口古井前,他打了水,进了洗浴间就着水桶便往身上淋。来来回回山上山脚地跑了一趟,即使他的体力顶得住,身上也早已经是大汗淋漓。 汗水掺杂着雾水湿了衣袍,粘糊糊的贴在他的身上,把他那一身在军营里练就出来的好身材凸显无遗。 等鸿叔把这屋子转了一圈琢磨了一遍时,他已经冲完了澡穿上了干净衣服。 “你咋还穿这个?我昨天不是给了你一套好些的旧衣服吗?穿那个!都成亲的人了,还这样随便。”鸿叔说完便向着李牧家厨房走去,准备自己找了米糊黏囍字。 李牧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穿了几年的旧衣服,他理了理衣摆把皱褶扯直咯,没去换衣服,而是跟着往厨房里头走。 鸿叔在李牧家厨房转了半天没找到米糊,又绕回自己家里头拿了些米糊浆浆过来,然后展开被李牧放在桌上的囍字就开始在背面刷浆。 李牧见他决意要贴,走到院子里头看了看自己那个加上厨房一共才四间的破屋,道:“要不就贴两门上吧?贴两个意思意思就行了。” 他对这门亲事本就不抱期待,这事是村里头给他张罗的,但是闹到最后负责的却成了村长那一家子人,那一家子人给他说的媒,不是个缺胳膊少腿的他就应该庆幸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57.057.明目张胆的抢!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这事儿, 还得从他小时候说起。 和大多数小孩子一样,他小时候也皮。 家里刚刚跟着他大伯养鸡鸭的时候他才开始读幼儿园,那年纪看啥都好玩都好奇,特别是鸭笼子里那些个刚刚破壳没多久的小鸭崽子。 小鸭子毛茸茸的,笨笨的, 还小小的, 看着是格外的可爱好欺负。 他一直想玩, 可他父母和大伯都不让, 所以有一天他逮着机会后,就偷偷摸摸钻进了鸭笼里抓小鸭子玩。 当时他们养的鸭子少说得上百只, 具体有多少李牧是不记得了,总之是黑压压一大片。 按理来说鸭子该怕人才是, 可李牧那会儿小,又抓了小鸭子玩,那群大鸭子见了立刻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冲了过来…… 后来的事情李牧印象就深刻了,被一群鸭子围在中间啄的他抓着快被拉下去的裤子, 一身鸭毛的在鸭笼子里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这事儿从小到大知情的大人说了一路, 说到他大学毕业还逢人就说,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而且据说,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半夜做噩梦都叫着鸭子。 李牧是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噩梦了, 但是打那以后他就对这东西打心里发怵, 即使是后来长大了鸭子都躲着他走了, 他依旧还是怕。 当初他大学毕业, 得知家里把养殖场卖了的时候他还偷偷松了口气,毕竟虽然后来养殖场都是请人来管理饲养,但终究还是要打交道不是? 如今如果不是因为他真被逼得没办法了,他也是决计不会把这东西捡起来折腾的。 现在这年代生意肯定是没办法做了,其它种田方面他也是真的不行,而且又赚不到钱,所以也只能试一试养这玩意儿。 李牧站在院子外墙角处,扒拉着墙壁探出半个脑袋,远远地看着在他家篱笆院门口嘎嘎嘎的那群小魔鬼,一双黑眸瞪得老大。 他还当这些小东西换了新环境要怕生,现在感情倒好,反而是他更怕。 李牧看了看散开后变成一大群的小毛球,抬了头,眼神幽怨地看着院子里笑得四仰八翻的鸿叔和允儿,还有那捂着嘴别开脸故作镇定肩膀却抖得厉害的仲修远。 见李牧这样,院子里三个人顿时就笑得更加开心了。 特别是鸿叔,他笑弯了腰不说还直跺脚,“天啊天啊,你哈哈哈……” 允儿虽然没看清,可他凭着李牧逃跑的脚步声和那鸭子的脚步声,也猜到七八分。 坐在凳子上的他小小的一只,笑着笑着凳子一倒,他一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但就是这样他也没停下来,而是就坐在地上继续咯咯笑。 见着这一大一小两人夸张的笑法,李牧眼神越发幽怨,他眼眸移动,视线落在了仲修远的身上。 似是察觉到了李牧求助的视线,仲修远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扒拉着墙角的李牧。 见着李牧那被欺负了去的可怜兮兮模样,仲修远立刻便再也绷不住了,他嘴角勾起幅度,黑眸中流光闪烁,整个人霎时间笑开了花。 这人,当真是可爱得紧。 没了平日里那份冷漠与疏离,底下的他竟是如此、如此的…… 背过身去努力忍笑的仲修远无法说清自己的心意,他只知晓李牧如今的模样他是喜欢的,喜欢得紧,喜欢得不行! 天气好,那群被放出来的小鸭子追李牧不成,索性就在篱笆院门口蹲了下去,缩起小短腿把自己肚子搁地上休息。 它们不走,李牧不敢进屋。最终还是笑够了笑得肚子都疼了的鸿叔帮了忙,把小鸭子一个个全捡进了篮子,狼狈不堪的李牧才得以回家。 “我弄了点水在篮子里头,晚些时候记得把盘子拿出来,哈哈……”鸿叔涨红了一张脸辛苦的忍笑,因为刚刚笑得太过分,他两只手不得不捂着一笑就疼的老腰。 允儿也是如此,因为笑得太过火,这会儿小脸蛋红彤彤的,看着格外的可爱。 仲修远依旧坐在凳子上,他努力抑制笑意,但眼中已氤氲着几分水汽,若秋水泛泛。 面无表情的李牧没理会三人,进了院子后到院子一角拿了背篓和镰刀,出了门,往山里去,准备趁着天还没黑弄点草回来喂鸭子。 看着落荒而逃的李牧,本已经忍住笑意的三人立刻又哈哈大笑起来。 村子外,背着背篓已经走了一段路的李牧听着背后那夸张的笑声,身形一顿,随即他头也不回沉默的加快了速度,往山里头去。 一头扎进林子里,狼狈不堪的李牧才放缓了脚步。 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还很脆弱,按理来说这时候最好的食物是小鱼仔或水泡软了的小米,但现在他自己都吃不起这些东西。 没这条件,自然只能想想其它办法。 他记得,小时候看他父母喂这东西时,也喂过菜叶切碎后拌上玉米粉或粥之类的东西,小鱼、小米、玉米粉没有,菜叶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印象中,有些野草鸭子也是吃的。 李牧上自己地里,捡了几片狗娃子家留给他的大白菜的老叶子后,又在山里翻找了一番,割了小半背篓的三叶草,这才在夕阳笼罩下回了村。 三叶草这东西大多数人都有印象,不过绝大部分人的印象都来自于‘幸运草’,但却极少有人知道,这东西也属于豆科饲用植物类。 这东西蛋白质含量高,适口性好属于能饲养大部分家畜的野生饲料类。不过鸭对粗纤维消化率较低,现在又是幼鸭,不能多喂。 当然,在有了玉米、粗粮和饲料后,这种不好处理的东西也就少有人特意去种植采摘了。 进了村,到了自己家篱笆院外,李牧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远远地张望了一会儿后才打开篱笆院,进了院子。 见那些小东西还被关在篮子里,李牧松了口气。 他把背篓放下,去厨房边上找了块适合做菜板的木柴出来,把竹篓里的东西全部翻出来剁碎了。 天快黑了,折腾了一天的那些小鸭子都缩在一起蹲着,本来还安静,李牧一靠近,一个个的就全都争先恐后地站起来冲到他面前,伸长了脖子嘎嘎叫唤。 隔着篮子,李牧倒没有那么怕,但这群小家伙叫得他心里头发怵。 “去去……”李牧右手端着碎草和碎白菜叶拌出来的饲料,左手拿着个不长不短的棍子。 靠近后,李牧用左手的棍子把那群一个劲儿往前挤的小东西掀开,然后趁着这空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盘子放下。 见那些个笨笨傻傻的小鸭子嗅到味儿,开始放弃冲着他嘎嘎叫而是去吃东西后,李牧松了口气。 忙完这些,李牧扔了手上防身用的木棍。一回头,就看见里屋床上仲修远那在夜幕下含着笑意烁烁的眸子。 与李牧对上视线后,仲修远侧头错开,他低了头,不再看李牧。 李牧见他,倒是立刻想起了下午那事,仲修远下午可没少笑话他。 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李牧站在院子里看着里屋床上的人。 这人居然敢笑话他…… 折腾完鸭子,又折腾了两人的晚饭,李牧端着依旧简单的三个碗进了里屋。 “吃饭了。”李牧把碗放下,拿了桌上的油灯挑了灯芯,点上。 屋子被照亮,昏暗摇曳的橘黄色火光笼罩着两人,把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仲修远接过碗,微微悬空举着,见李牧拿了自己的碗就着酱菜唏哩呼噜的喝了大半碗,这才动筷。 李牧突然开口,“明天我再去山里弄些草和菜叶回来,你剁了拿去喂鸭子。” 仲修远动作停下。 但凡武器,他都能耍的有模有样,可这菜刀他戎马十年是真没碰过。 李牧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不说话,又道:“你与我拜了堂也行了洞房,嫁到我家就是我媳妇儿了,以后得随着我过日子,家里的事情你得学着做。” 口中含着粥的仲修远被呛到,他窘迫而狼狈地抬眸看向李牧,发现李牧幽深的黑眸正神情认真地看着自己后,忍不住轻咳起来。 “我是男人。”咽下粥缓过气,仲修远局促地开了口,“而且我们也没洞房。” 说出那两个字时,脸上飞起一片红晕的仲修远牙关轻合,目光有些躲闪。 李牧该还不知道他是谁,但李牧并没有丢下他不管或者把他赶走,这就足以让仲修远记他的好。 “怎么就没洞房了?”李牧抬眸,“这不是新房?” 仲修远哑然。 “你睡的不是我的床?” 仲修远越发局促,身体不受控制发着烫。 “而且该看的我都看过了。”李牧视线下滑,落在某处。 李牧的视线仿若有温度,让仲修远狼狈的向前佝偻着身体,两军交锋前夕与数十万敌军正面对持时都坦然自若的他,此刻满心都是欲要逃走的冲动!李牧的视线,让他窘迫不堪。 “还有。”李牧的话未准备就此结束,“知晓你是害羞,不过你也差不多该改口。” “改口?”仲修远心跳失速 “我是你的夫,你自然得叫我一声相公。”李牧神情认真,理所当然。 芝麻那么大点的旮旯窝里头,村那头吵架村这头也热闹,李牧抱着允儿坐到凳子上时都能听见村那头张舒兰的叫骂。 早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坐在里屋床上的仲修远从众人的说话中也猜到了七八分。对这件事情他选择保持沉默,他如今的身份让他绝不能轻易暴露,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李牧会怎么想? 仲修远抬眸看向坐在屋子里逗弄他怀中娃娃的李牧,他知道李牧,但也仅是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是这村里土生土长的人,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伤口的事情,谢谢你。”在军营中以冷血严厉著称的仲修远并不习惯主动挑起话题,说话间他神情有些僵。 他不想让李牧看出自己的紧张,但说话时他的眼神却忍不住往李牧那边飘。 李牧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相处起来自然也多了几分安静。 允儿被李牧抱在怀里后逐渐安静下来,他并不像其他同龄的孩子那般爱玩爱闹,李牧抱着他,他便安安静静的让李牧抱着。 面对着乖巧的允儿,李牧总是冰冷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柔和,沙场上磨练出的煞气也淡了几分。 “他是?”仲修远再次主动开口,这不是他平日里的作风,所以他越发的不自在。 那被李牧称作允儿的小娃娃看上去才四、五岁的样子,一双清澈的眸子干净得如同一汪清池,若不是因为他举止有些异常,仲修远都无法发现他的眼睛看不见。 李牧低头看向允儿的那双眼,其实他对允儿的了解也不多。 第一次见到允儿的时候是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也就是大概在半个月之前。 他当初去服役的时候鸿叔家里还没有这么个孙子,鸿叔原本的儿子与他年龄一样,但是是个傻子,也没听说他成过亲,所以允儿的来历就有些让人疑惑。 算算年纪,允儿大概是在他离开去参军的第二年就出生了。也差不多是允儿出生的时候,鸿叔的儿子因为出了意外死在了山里。 具体的情况李牧不清楚,不过听村里的人说,那会儿鸿叔的儿子自己跑到山里头玩,被野兽袭击,所以死在了山里。鸿叔刚给他儿子办了丧礼过了没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下了一趟山抱回了一个孩子,就说是他孙子。 好在这允儿和鸿叔长得也有几分相似之处,所以村里头的人虽然八卦疑惑,慢慢的也就接受了这事。 关于鸿叔,李牧知道的也不少。 他刚刚穿越过来把这已经病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李牧取而代之时,鸿叔也才先他两年到这村里。他来路不明,村里头的人问了也不说,只说是逃难来的。 鸿叔这个人不简单。虽然他与别人一样穿着粗布麻衣过着同样清苦的日子,虽然他刻意掩饰,但是不凡的谈吐、开阔的眼界、行为举止之间的一些细节都让他不像是个普通人,反倒像是个故意隐瞒身份藏起来的人物。 疯疯癫癫的傻儿子,莫名出现的孙子,这两人的情况也不像是先天的,更像是后天经历了什么事情才导致的。 鸿叔不愿意说自己的身份。李牧曾经和他聊起时提过两句,见鸿叔没有说的意思,他后来也就不再问。 各人有各人的日子,有些事情知道不知道没差。 就这么会儿功夫,村子那头吵吵嚷嚷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看样子像是吵完了。 李牧起身把允儿放在凳子上,他挽了袖子,准备出门去看看鸿叔帮他要回来的那两块地怎么样了。 原身李牧是这村里土生土长的人,父母虽然早逝,但是家里还是有两块地的。 李牧刚穿过来那会儿收整过一次,没来得及种就出了征兵那事。如今已经又是五、六年时间了,估计这地又得重新收整一番。 “允儿就坐在这里等爷爷好不好?”李牧走到一旁的柜子前,他拿了一些昨夜剩下的花生出来放在允儿面前的桌上。 允儿眼睛不好,但也并不是完全看不见,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桌上白白的东西,伸手摸了一下之后肉乎乎的小脸上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这是花生。” “嗯,是花生。”李牧说着就想要往门外走。 这会儿天色早就已经大亮,太阳都已爬到山顶。山里头的路不好走,来回一趟要是不快点再耽搁些时间,等他回来估计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允儿听了李牧的话,连忙把桌上的花生都抓在自己的两只手里,然后跳下了凳子就往李牧身边跑。 花生有些多,他手小,两只手都抓不住,所以费了老大力气才扯着衣服兜在小肚子上。他跑到李牧的脚边跟着,李牧往哪走他就往哪走,如同个小尾巴一般。 “怎么了?”正准备出门的李牧停下脚步。 对允儿,李牧是温柔的。面对这样一个长相白净性格乖巧又惹人心疼的小娃娃,他没有理由不温柔。 “叔叔。”允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又往李牧身上蹭了蹭,然后讨好似地叫了一声,显然是不愿意留下。 李牧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仲修远,心中有几分了然。 小孩不同于大人,大多数小孩更加纯粹也更加敏锐,他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允儿就不愿意亲近他,因为像他们这种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杀气。 若有心隐瞒,普通人大概不易察觉到,但小孩子却难以瞒住。 “没关系的,他不是坏人。”李牧把人抱着走到了床边。 山里头的路不好走,他要快去快回,不然带着允儿也不是不可以。 说话间,李牧看向坐在床上的仲修远,见仲修远那双漆黑如墨的黑眸正望向自己,李牧直接举着允儿让他靠近仲修远,“叫婶婶。” 从李牧进屋开始,就一直望着李牧眼都未曾眨过一次的仲修远闻言呼吸一滞。 屋里有瞬间的安静。 仲修远看着自己面前的娃娃,还有娃娃身后的李牧,有片刻心脏都忘了跳动。 李牧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动静,他又把那允儿提溜了回去,看着企图往自己怀里躲的小娃娃,他认真的慢慢的重复了一句,“叫婶、婶。” 允儿拽着兜着花生的衣兜,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仲修远,没敢出声。 仲修远此刻才回过神来,他侧过头去看向床幔,低沉磁性且略带几分沙哑的冷清声音在屋内响起,“我是男人。” 这一点他相信李牧不会弄错。 可随着李牧看过来的视线,仲修远的一颗心却不由的悬起。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那种异样的既期待又兴奋又害怕的情绪,他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有些不明白。 “你是我娶回来的。”李牧道。 李牧把允儿抱了起来让他看着自己,又重复教了一遍后,这才把两只脚都缩起来的允儿递到了仲修远的面前。 大概是因为有李牧在,所以允儿也并不是那么怕仲修远,他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床上朦朦胧胧看不清的仲修远后,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婶婶。 “好。”李牧很是满意,他把允儿放在了床上仲修远的手边,“你就和婶婶在这里等爷爷回来,叔叔去一趟外面。” 仲修远并不是那种会不择手段的人,他是个从骨子里透着傲气的人,而且如今这情况仲修远也必须隐瞒身份养好伤,所以李牧暂且还是相信他的。 仲修远坐在床上看着李牧出了门,又听着他的脚步声进了院子,拿了什么东西,离开了篱笆院走远。 直到确定他走远,仲修远这才狼狈不堪地抬起右手挡在眼前,他无声的向上仰头,企图不让人看见自己脸上此刻的狼狈与绯红。 他十二岁离家参军,后读尽天下兵书,虽不敢说文采多好,可这么多年来他独自一人在朝堂之上舌战群雄从未输过。 可此刻,他却有一种想要钻个洞或者柜子什么的把自己藏起来的冲动。 他该如何办才好? 因为即使那人嘴上说着那等不合理且燥人的话,只因他摆着那样一张认真的脸,他就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夜已深,往日这时候村里人早已经睡着,也就今天张舒兰这么一闹大家才都没睡。 允儿在鸿叔的怀里打了个哈欠,然后靠在他的胸口,睡意来袭,他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着就闭上了。 李牧再进屋的时候,地上的石子已经莫名消失不见。 褪去衣服,李牧吹了灯,又躺回了床上。 仲修远屏息等了许久没有等来李牧的询问之后,按捺不住主动开了口,他冷清且带着几分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这样的人,你何必让她?” 竟还让人欺负到家里来了,他怎的就能忍下这口气? 他只是在旁边看着,就已经觉得全身都难受的紧,若不是因为对方只是个普通人,而他又是如今需要隐瞒身份的情况,他那些石子可就不仅仅是打在她的腿上了。 思及至此,仲修远那张漂亮的脸颊上流露出几分冷冽的杀意。 他是极少动怒的,倒并非他冷心冷情,而是因为作为一国之将,他必须有能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不任性而以大局为重。 此刻他却是真的怒了,怒意伴随着杀气不可抑制的迸发而出,让本就被霜气笼罩的屋内更加冰冷了几分。 李牧似是并未察觉,他翻了个身,背对仲修远,“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 他要找人,而人还未找到。 仲修远立刻就想到了这一层,随即而来的是侵入骨髓的刺骨寒气。 是了,李牧之所以回这里,是为了找人。 仲修远也翻了个身,背对李牧,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隐藏在杀气之下的却已经是翻滚沸腾着的酸楚。 仲修远扯了扯嘴角,露出个难看的表情。 他闭了眼,试图不去想,可思绪却不受控制。 一夜辗转难眠,次日清晨,仲修远躺在床上装睡,直到李牧起身离开房间后他才睁开了眼。 阳光驱散霜气那会儿,鸿叔背着个背篓,拎着还迷迷糊糊睡不醒的允儿来了他们家。 “你帮我看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鸿叔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几分讪讪然。 自打李牧回来之后,他已经不止一次让李牧帮着带允儿了。虽然两人关系还算不错,但时间久了多少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他也没办法,允儿那么小,他们又住在山里头不方便,平时他就连下个地都要把允儿背在身上,再不然就是把他一个人关在家里…… 鸿叔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不好,可再不好,总归也要先活着才有办法想其它。 李牧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允儿他还是很喜欢的。 他接过睡得迷迷糊糊的允儿抱在怀中之后,有些疑惑地看着背着竹篓拿着镰刀的鸿叔,“您这是?” 这个时间天色还早,就算下地也有些太早了。 “四月天山里的竹笋该发芽了,我去看看有没有,好给弄点回来。”这么一说,鸿叔又想起来了,“晚些时候我给你也弄点。” 经由鸿叔这么一说,李牧倒是立刻就想了起来。 三四月的时候,山里的竹笋会发芽,野生野长的东西村里的人谁都可以去弄,所以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有不少人进山搬竹笋捡蘑菇。 而且这东西的味道也确实不错,清炒爆炒晾制晒干后炖汤都鲜得紧,那味儿,李牧仅仅是想想就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李牧也是个好吃的人,听了鸿叔这话立刻就动了心,“鸿叔你等我会儿,我也去。” 说话间,李牧抱着允儿进了里屋,掀开被子把允儿放在了仲修远的旁边,然后换了件厚点的衣服就出了门。 拿了背篓,带上镰刀,两人一前一后向着深山野林里头而去。 临出门前,李牧还不忘把自己那一小篮鸭子带上。 这些个鸭子和他以前家里养殖场的那些鸭子肯定是有所不同的,这里的鸭子可没那么娇贵,破壳了后只要过了前几天的时间,大多就开始野生放养了。 霜气才散去,山里头水汽依旧重。 走了没多久,李牧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湿透了。 进了山后,李牧找了个相对平缓的地方把那群鸭子放下,让它们自己四处觅食,自己则是跟着鸿叔往更深处走去。 他们要去采的笋和普通的大笋不同,并不是那种比拳头还要大的一个个的大笋,而是大概手指粗细一节手臂长短的细毛笋。 他们山里头这种笋多,大的那种也有,不过那种笋味道带着几分苦,吃的人也有就是少。 这玩意儿到了时节,长得飞快,一夜的时间就能拔出半尺长的尖。 采笋也有技巧,鸿叔是个老手,简单的总结了下经验教给李牧之后,两人放下背篓就开始往林子里钻。 李牧趁着进林的机会,还折腾了几个简单的陷阱,山里都是宝,李牧可馋得紧。 什么野猪、野鸭、野鸡或者野兔的,但凡是带个野字的,他都想吃。说的夸张点,他将近五、六年的时间没正经碰过什么荤腥了,好多时候看着天上飞的鸟他都流哈喇子。 快到晌午时分那会儿,李牧从林子里头钻出来的时候,鸿叔已经坐在他放鸭子的地方休息。 那群小鸭子被他抓进篮子里面,蹲在篮子里头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打着瞌睡。 “采了这么多。”鸿叔看着李牧背篓里面满满的一大背篓竹笋,他拍了拍手,准备起身。 “我还要再去一趟。”李牧道,“去看看之前的几个陷阱。” 鸿叔闻言,这才又坐下继续等待。 片刻后,李牧从林子当中再次钻了出来,再出来的时候他手中有个正蹬着腿的东西,看着那有灰色皮毛的东西,鸿叔瞬间亮了眼。 “这可是个好东西!”鸿叔显然也有些嘴馋,“你小子运气倒是不错,这么大的兔子,整个山里怕是都没几只吧。” 李牧手里抓着只兔子,棕色灰色掺杂的皮毛,足有只小土狗大小。 这东西他们山里头有,精得很,想要逮着可不容易,鸿叔在山里几年都没抓住一只,没想到这次倒是让李牧给抓住了。 其实李牧自己也挺惊讶的,他原本做几个陷阱就只是想要碰碰运气,还真没想到能有猎物。 李牧从旁边找了草藤把兔子腿全部捆了起来,又提了鸭子背了背篓,两人一起往村里走去。 提着只大肥兔子进村,在村口的地方,就有人好奇地凑了过来,等他们回家的时候,李牧抓了只兔子的事情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 进了篱笆院,李牧把背篓放下,鸭子放到一旁,便抓了兔子往厨房走,准备找个东西先给关着,免得跑了。 允儿早已经听到了声音,跑出来一看,见李牧手中拿着个东西便好奇地凑了过来。 “兔子。”李牧拉了他的手,让他摸兔子的毛。 允儿虽然知道这东西,但他还从未见过,这下摸着那兔子的毛就不愿意走了。 李牧由着他在那里玩,自己去了院子中。 这次他和鸿叔两人一人搬了一大背篓的竹笋回来,竹笋弄回来一次性肯定吃不完,所以除了一部分要吃的,另外的还需要先剥了壳,再把竹笋拿去煮了,晒干储存,这样到来一年的冬天前就都有的吃。 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光是剥壳就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简单的吃完了午饭后,李牧把竹笋整理了一堆出来,直接连同盆子一起放到了瞪着眼神情呆滞的仲修远怀里。 他自己则是把鸭子放在院子当中让它们自己活动后,准备再去一趟山里,采点野蒜和花椒。 野兔子李牧小时候吃过好多,那会儿他也住在村里,家里的人都爱吃也舍得吃,所以没少吃这些东西,现在回忆起来那滋味都叫李牧流口水。 这玩意儿,味儿好坏得靠佐料衬。 撇去兔肉本身的性凉味甘,质地细嫩味道鲜美不说,若是没有恰当的佐料佐味那这种就算是毁了,糟蹋了,但若是佐料齐全,麻辣鲜香入了味,那这东西就可以说是回味无穷了。 可是这没有用,他呼吸时鼻翼间依旧都是腥甜的味道。 他单手支着额头坐在床上,长发凌乱的拂在满是冷汗的脸上,如剑的墨眉微皱起,面露痛苦之色。宛若冬夜寒星的瞳眸被蒙上一层霜气,带着几分疏离几分冰冷让人看不真切。惨白的薄唇抿出一道冰冷的弧度。 他不言语时,一身森冷杀气,似乎连空气都为之安静。 片刻后,李牧掀开被子,汲着鞋子出了屋往院子里走去。 山里早晨打霜,李牧出门时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白雾茫茫。仙雾渺渺的远山近景硬是把这山中小村弄出几分飘渺,但更直观的,却是冷。 山里头温度低,入了春的天气搁山里头依旧冻人。 李牧站在竹篱笆的院子中大口吸气,让冰冷的晨曦涌入胸腔。 他走到井边打了水,就着四月冰凉的寒井水洗漱一番,直到把梦境中嗅到的血腥都洗净后,他才抹了抹脸,回屋子里套了外衣穿了鞋。 出了篱笆院,李牧顺着小道开始慢跑。 顺着他脚下的这条羊肠小道一路向着下面跑去,跑过大半个村子,出了村再往下就是一片森林。森林中路不好走,时而陡峭时而狭窄。费些时间兜兜转转出了林子,就算是到了山脚下了。 下了山,沿河西行几里,过翠竹林,辗转不过百来步便能看到个镇子。镇子很大,是附近最大最繁华的大镇。 从他们村子到镇上看着不远,但是来回一程最少却都是两、三个时辰的事情。 村里的人都说不爱去,事实上却是不敢去。 搁别的村儿去一趟镇里还能坐坐牛车,可他们这地儿在山上,山旮旯窝里头,上下山得自己走,下了山倒是可以坐个船或是租个马车,可那玩意儿忒贵! 上赶着来回一趟的花费,都够买半斤米了。 迈动着沾染了露水的脚,踏过一片青草地,眼前便是山脚。 李牧这跑步的习惯是在他回来之后才养成的,他睡不着。打了胜仗又恰逢兵役到期,李牧这个老兵油子就被放回了家,这本该是件好事,可回了家李牧却有些享受不来这清闲生活了。 军营里那些日子太过深刻,那些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场景太过清晰,他每回梦醒,都仿佛听到了迎战号子见到了那片血泊。 他睡不着,有时候能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两个时辰,后来就养成了这清晨起来慢跑的习惯,消耗消耗体力,夜里兴许能睡个好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58.058.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就让他们检查好了……”仲修远站到了李牧的身边,他脸上带着浅笑, 看愣了那一群将士, 眼底深处的冰冷杀意却只给了张舒兰与龚光远。 仲修远的突然出来,让众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 李牧最先反应过来, 他戏谑的视线落在仲修远的脸上,反手搂住仲修远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前, “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吗?” 仲修远身体僵硬,但却配合着李牧的动作柔弱无骨般靠在他胸口。 “就让他们检查好了, 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看一下便知道了, 也省得天天来找我们麻烦。”仲修远抬眸望了一眼那将士。 那一眼立刻换来一阵猛咳,那群士兵狼狈不堪地别开脸, 想笑却又不敢笑脸憋得通红, 眼中也多了几分鄙夷。 李牧犹豫了片刻,他不想让别的人看他的东西,即使同为男人也不行。 “不用了,我看是我们误会了。”那将士却在忍住眼中的鄙夷之后开了口。 这种兔儿爷,怎么可能是那十年未尝败绩的仲修远? 话说完, 他便下令让众人准备离开。 仲修远此刻却又开了口, “将军,既然来了那就看看吧,免得以后有人再嚼什么舌根还麻烦您再这样山上山下地跑。” 仲修远故意瞥了一眼旁边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 看黑了那将士一张脸。 李牧这会儿也想通了似地点了头, 领了人就转身进门, “你一个人进来。” 那将士没犹豫,李牧脸上的不喜他看在眼里,他刚刚的犹豫也被他当作是对自己人的占有谷。 李牧等其余两人进屋,反手关上了房门。 仲修远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他已经大概猜到。 三人进屋后,仲修远找了个凳子坐下便开始挽裤腿,他穿的裤子是李牧穿旧的,裤腿宽松倒是容易挽起来。 很快,一道颜色还鲜艳的丑陋的伤疤露了出来。 伤口显然才愈合没多久,将近两指宽的伤口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褐红交杂。这也幸亏是在男人身上,若在女娃身上那女娃怕是要哭晕了过去。 只看了一眼,那将士就黑了脸。 这样宽的伤口,伤口又如此的扭曲,就算是卖肉的那剔骨刀的宽度也弄不出这样的伤口来。 仲修远让他看完伤口把裤腿放了回去,起身时不忘与那将士说道:“将军,这山里头有些人是穷疯了,见了钱就眼开,不过你也别太责怪他们,毕竟日子不好过。” 那将士原本脸就黑,这会儿更是漆黑如炭。 他来来回回的折腾了两趟,队里的人早就已经知道了,他自己丢人倒是其次,可他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敢贪这种便宜! 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哼!” 将士甩袖,转身欲走,仲修远笑盈盈地冲着他挥了挥手。 原本黑着脸的那将士,再见到仲修远那张涂得鲜红都快咧到耳朵的血盆大口后,脚下的步伐顿时加快不少,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房间。 那将士领着人走了,屋内,仲修远收起脸上的笑容,抬袖抹去血盆大口般的唇色,又抹了抹眼角的眼影。 他那张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涂得五颜六色,鲜红的血盆大口不说,光是红绿掺杂的眼影还有酡红的脸颊,就够让人移不开眼。 整张脸下去真真精彩万分,好看得紧。 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那简直叫做灿烂若花开。 仲修远是极度憎恶别人把他当女人的,更是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主动扮女人这一天,可他不愿意连累李牧。 也只因是李牧,他从徐田手中接过这东西后甚至是都没多想,便往脸上抹去。 若不是李牧,大概昨夜他就连夜离开了,而不是辗转难眠一夜后最终却选择留下。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否会再回来,但若是他突兀消失,那些人回来寻不到他,李牧必定要被牵连。 “再叫一声。”李牧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忙着清理自己脸上的仲修远动作一顿,他装作未曾听到,起了身准备去院子里打水,可才迈出一步,就被身后的人拽住然后拉回了怀中锁住。 “嗯?”李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的鼻音与温热的气息,让仲修远身体本能的一颤,腰腹有些发麻。 “别这样……”仲修远紧紧拽住李牧锁住自己腰的手,这人明知道他那样做是迫不得已,为何还来笑他。 仲修远心中嗔怪,耳廓却以比嘴上未洗去的唇色还红。 “我想听。”李牧一本正经的霸道不讲理。 “你!”仲修远侧脸,面红耳赤。 李牧臂上力道收紧,两人身体贴得也更紧了些,这一举动让仲修远险些软了脚。 察觉到这些,仲修远几乎是挫败求饶般开了口,“我、我先去洗脸,洗完再……” 仲修远挣扎力道加大,这一次李牧没有再拦着他松了手,似乎也赞成仲修远先去洗干净。 仲修远急促地跑出房门到井边打了水,冰冷的井水驱逐了他体内沸腾的热气,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正忙着,他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鸟叫。 仲修远不易察觉的停顿了一下,他抬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又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院子,见李牧依旧在屋内之后他向着林中走去。 一进林,几道人影便出现在他面前。 “将军!”小年轻为首的五、六个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小年轻名为霍双,是仲修远身边的副将。 靠近,几人眼中因见到仲修远而生的喜悦,因为仲修远此刻脸上还未洗净的颜色,而变得十分复杂。 “来了多少人?”开口时,仲修远语气已冰冷,一如他往常在营地不易近人的疏离模样。 “回将军,这次一共来了五十个,我们兵分两路,一队我带队,另外一队常甘带着。”霍双把头伏得更低,此刻的他已收敛起心中的扭捏,因为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势令他无暇再想那些。 “先藏起来。”仲修远道。 如今三万大兵封镇,想走没那么容易,而他不缺耐心。 交代完,仲修远转身便走,那霍双见状犹豫片刻却再开了口,“将军!” 仲修远回眸看去,黑眸森冷。 “请将军尽快回去。”霍双咬牙,似是有些难以启口,“是关于您家里的事情。” 已准备离开的仲修远冰冷的杀意突然迸发,他重新站到那霍双面前,他剑眉轻皱,眉宇间带着几分急促,“出什么事情了?” 众人迟疑,就连那霍双都不敢开口。 “说!”仲修远低声呵斥。 众人从未见过仲修远如此失态的模样,瞬间所有人手脚冰凉动弹不得。 “是您母亲,她……” 仲修远一个踉跄,他扶着旁边的树干才站稳。 许久之后,他略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才幽幽响起,“什么时候的事情?” 霍双抬头看了一眼,一咬牙,道:“三年之前!” 闻言,仲修远猛地瞪大了双眼,刚刚还在李牧面前含着笑意的那双眼此刻猩红无比,里面已全然是悲痛与杀意,就如同被激怒的野兽般。 “好、好、好!”仲修远几乎是咆哮着的声音在林中响起,他悲痛万分他满腔愤怒,“好个袁国,好个三年之前!” 仲修远那一连三个好字,让在林中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众人没有说话,只是屏息等待着。 他们伏低了头,没人敢抬眼看一眼仲修远那双猩红的双眼。 时间仿佛凝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仲修远再开口时又已是惯有的冰冷疏离,“那他呢?” “令弟尚好,并无异常。”霍双稍作停顿又道:“还请将军速速回营,抵御大宁十万大军。” 话说完,他头低得更低。 仲修远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 众人更是不敢开口。 林中一时之间寂静无声,只余下虫鸣鸟叫,还有间或的飞鸟扑翅声。 直到院子那边传来声响,仲修远才有了动静。 他转身头也不回的向着院子走去,“做好准备,尽快出发。” 闻言众人松了口气,却依旧没人敢有所动作,直到仲修远走远,众人才站起身来。 院子中,鸿叔正在跟李牧说事情。 早上那些士兵在这边闹了一回后,转头那将士就让人把张舒兰跟龚光远两人抓了起来打了一顿板子。 原本那将士还看两人只是普通人,准备各打三十大板,但张舒兰跟龚光远一口咬定李牧的媳妇就是那将军,所以又各自加了二十大板。 这五十大板打下来,两人均是被打得屁股开花。 特别是张舒兰,她年纪本就已经不小了,虽然平时折腾得和个姑娘家似的,可是到底一把老骨头了,这五十大板下去那几乎就直接要了半条命,那哭叫声求饶声整个村子都听见了。 张舒兰平时为人就不行,这会儿出了这样的事,全村的人都搁她家那院子看热闹呢! 鸿叔离开,李牧与仲修远两人进了屋,李牧还未出声仲修远便开了口,“我要走了。” 李牧抬眸。 “我叫做仲修远,是袁国的将军。”仲修远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的嘴唇在说出这句话时也微微颤抖着。 此刻,这极为简单的两句话,却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如血的残阳下,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尸骸。 整个战场刀光剑影纷乱无比,角鼓争鸣,流血漂橹。敌人、友军,在厮杀得红了眼的人眼中已经没有区别。 身边是呼啸而过的战刀,身上是滚烫黏糊的血,李牧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战场上厮杀了多久,他只是麻木地挥动手中的武器,即使他早已经累地抬不起手。 深山一声鸡鸣,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 李牧满身冷汗的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驱散刚刚梦中那充满了血腥味的残酷战场。 可是这没有用,他呼吸时鼻翼间依旧都是腥甜的味道。 他单手支着额头坐在床上,长发凌乱的拂在满是冷汗的脸上,如剑的墨眉微皱起,面露痛苦之色。宛若冬夜寒星的瞳眸被蒙上一层霜气,带着几分疏离几分冰冷让人看不真切。惨白的薄唇抿出一道冰冷的弧度。 他不言语时,一身森冷杀气,似乎连空气都为之安静。 片刻后,李牧掀开被子,汲着鞋子出了屋往院子里走去。 山里早晨打霜,李牧出门时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白雾茫茫。仙雾渺渺的远山近景硬是把这山中小村弄出几分飘渺,但更直观的,却是冷。 山里头温度低,入了春的天气搁山里头依旧冻人。 李牧站在竹篱笆的院子中大口吸气,让冰冷的晨曦涌入胸腔。 他走到井边打了水,就着四月冰凉的寒井水洗漱一番,直到把梦境中嗅到的血腥都洗净后,他才抹了抹脸,回屋子里套了外衣穿了鞋。 出了篱笆院,李牧顺着小道开始慢跑。 顺着他脚下的这条羊肠小道一路向着下面跑去,跑过大半个村子,出了村再往下就是一片森林。森林中路不好走,时而陡峭时而狭窄。费些时间兜兜转转出了林子,就算是到了山脚下了。 下了山,沿河西行几里,过翠竹林,辗转不过百来步便能看到个镇子。镇子很大,是附近最大最繁华的大镇。 从他们村子到镇上看着不远,但是来回一程最少却都是两、三个时辰的事情。 村里的人都说不爱去,事实上却是不敢去。 搁别的村儿去一趟镇里还能坐坐牛车,可他们这地儿在山上,山旮旯窝里头,上下山得自己走,下了山倒是可以坐个船或是租个马车,可那玩意儿忒贵! 上赶着来回一趟的花费,都够买半斤米了。 迈动着沾染了露水的脚,踏过一片青草地,眼前便是山脚。 李牧这跑步的习惯是在他回来之后才养成的,他睡不着。打了胜仗又恰逢兵役到期,李牧这个老兵油子就被放回了家,这本该是件好事,可回了家李牧却有些享受不来这清闲生活了。 军营里那些日子太过深刻,那些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场景太过清晰,他每回梦醒,都仿佛听到了迎战号子见到了那片血泊。 他睡不着,有时候能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两个时辰,后来就养成了这清晨起来慢跑的习惯,消耗消耗体力,夜里兴许能睡个好觉。 跑到了山脚,李牧折返往山上跑去。 再上山时,李牧身上的那份戾气已经散去,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的他颇有些文雅书生气。 这会儿村里的人已经起了大半,三三两两的聚在自家院子里头打水洗漱,相熟的看着李牧跑得一身是汗的模样还会打声招呼。 霜散了,村子亮堂了。小村子里多了说话声,倒是热闹起来。 进了村子,李牧放慢了速度向着自己住的地方跑去,临过村里祠堂的时候,一群半大的小孩从拐角处突然窜了出来。 见到李牧,几个小孩嘻嘻闹闹的便围了过来。 “哎,李牧,听我爹说你今儿个要成亲了?”孩子中一个较大的女娃娃指着李牧问。女娃娃是村长的孙女,村里的孩子王。 李牧看了这几个小鬼头一眼,没说话,继续向着自己家里跑去。大概是李牧收敛了戾气让几个小孩不怕,所以一群人围了过来跟着他一起跑。 “我也听我娘这么说,你真要娶媳妇儿啦?”一个还挂着两条鼻涕的小孩嘻嘻笑着,说起媳妇儿几个字,他还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旁边几个小孩听了,也跟着嬉笑了起来。 他们村小,喜事可不多见,偶尔有那么一回,在小孩眼里那就跟过年似的。 “李木木,你媳妇长啥样啊?好看吗?”另一个小孩跑到了李牧的面前。 “狗娃子,人家媳妇长啥样你关心个啥?”带头的女娃娃指着他的脑门儿便戳,“干嘛,你也想娶媳妇了?” “哈哈哈……狗娃子羞羞脸,想娶媳妇儿咯!”旁边几个小孩立刻热闹了,一个个地拍着手嬉笑着围着那闹了个大脸红的小孩闹去了。 李牧没理他们,拐过拐角便向着自己的那小院子跑去,才到院子篱笆外,一旁便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还跑啊?”一个头发花白看似最少得有四五十的老人踱步向着这边走来。 “鸿叔。”李牧开了口。 李牧有些不爱理会人,虽然他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静止如水的不争模样,实际上却是个性子有些冷,无拘无束自由散漫的人。 几年前那事之后,这村里其他的人他都不爱理会,唯独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才会心甘情愿地叫上一声叔。 鸿叔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步子走得慢,他跟着李牧进了他家院子后,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堆东西塞到了李牧的手里。 “这是我昨夜里剪的一些囍字,晚些时候弄点米糊来,该贴的地方还是得贴。”鸿叔一边说着一边就已经开始绕着李牧家那不大的屋子转悠起来,琢磨着哪些地方适合用来贴囍字。 李牧把红纸放在桌上,“您知道的,我用不着这些。” 鸿叔停下脚步,他有老寒腿,这种湿气重的日子里难熬。 李牧已经走到院子中那口古井前,他打了水,进了洗浴间就着水桶便往身上淋。来来回回山上山脚地跑了一趟,即使他的体力顶得住,身上也早已经是大汗淋漓。 汗水掺杂着雾水湿了衣袍,粘糊糊的贴在他的身上,把他那一身在军营里练就出来的好身材凸显无遗。 等鸿叔把这屋子转了一圈琢磨了一遍时,他已经冲完了澡穿上了干净衣服。 “你咋还穿这个?我昨天不是给了你一套好些的旧衣服吗?穿那个!都成亲的人了,还这样随便。”鸿叔说完便向着李牧家厨房走去,准备自己找了米糊黏囍字。 李牧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穿了几年的旧衣服,他理了理衣摆把皱褶扯直咯,没去换衣服,而是跟着往厨房里头走。 鸿叔在李牧家厨房转了半天没找到米糊,又绕回自己家里头拿了些米糊浆浆过来,然后展开被李牧放在桌上的囍字就开始在背面刷浆。 李牧见他决意要贴,走到院子里头看了看自己那个加上厨房一共才四间的破屋,道:“要不就贴两门上吧?贴两个意思意思就行了。” 他对这门亲事本就不抱期待,这事是村里头给他张罗的,但是闹到最后负责的却成了村长那一家子人,那一家子人给他说的媒,不是个缺胳膊少腿的他就应该庆幸了。 想起这事儿,李牧有些烦,子夜寒星般冷冽的黑眸中散逸出几分杀气。 如果不是因为有事必须回来,他是决计不会再回这村子的。 鸿叔拿着大红的囍字出了门,在门边看了看找准了方向,一点一点的把手里头的字往上面贴,他贴得格外的认真,似乎是想要把这本就剪得好看的囍字贴得更漂亮些。 “鸿叔知道你委屈,但是这事儿你不委屈,有个人能陪着你能给你分担一下那些砸七砸八的琐碎事情,不是坏事儿。”鸿叔贴完了一边又进屋去刷米浆。 李牧没说话,他进了屋,帮着刷米浆。 “这事是村里大家的意思,钱也是大家东一点西一点筹的,量是那村长一家人有心,他们也不敢当着全村的人作怪。”鸿叔出言安抚李牧。 一晃五、六年的时间过去,五、六年前那会儿李牧还是个青嫩雏儿,不然也不能让那些人作出那些事情来。现在不同,刚回来那段时间的李牧赤然一身外露的凌厉之气,村里头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怕他。 “嗯。”李牧应了一声。 其实他对成亲这事也不排斥,整日里整日里的与死人打交道,时间久了,他也确实是有点想那种孩子老婆热炕头的日子。即使只是两个人相安无事的柴米油盐凑合着过日子,也总比死在战场上好。 这仗,他是再也不想打了。 他排斥的,是给他安排这事儿的那些人。 看着朴实憨厚的人,真的做起缺德事儿的时候,一点都不会手软。都是自私的人,天性。 “当年本来不该你去服兵役,是村里亏待你了……”鸿叔给门上贴了囍字后并未停下,他昨夜剪了很多,似乎是准备把李牧家到处都贴上这东西。 在如今这种战火连天的年代里,服兵役几乎就等于送死,像是李牧这种服满了兵役居然还活着没缺胳膊少腿的,退役时就连上头的人听了都忍不住要多看他两眼。 李牧由着他去贴那囍字,没再劝。 “人老了,话多……”鸿叔深吸一口气,他贴完手上的囍字之后回头看向李牧,“你也别杵这儿搁着了,快去把衣服换了。记得把你那房间收拾收拾,别还跟一个人住似的……” 见李牧往屋子里走去,他又忍不住再叮嘱了一句,“动作麻溜些,再晚些时候吉时到了,新娘子就要送来了。” 龚光远从小就是家里宠出来的乖僻性子,在村里,那可是出了名的小霸王。 前两年他娘张舒兰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风声,知道县衙里面招人,硬是把家里养的家畜还有地里的东西全部卖了,塞了钱让他进去了。 原本众人以为他在那里做不了多久,就得收拾包裹回来,但没成想他这一做居然真的做了两三年。 龚光远在县衙里面弄了个职务,他娘张舒兰就开始得瑟了,逢人便说她儿子是吃官饭的,动不动就是抓去坐牢抓去充兵,就好像她儿子真有那能耐似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总的来说村里的人还是开心的,毕竟少了这么个小霸王。 至于龚光远在镇上的事情,村里的人还是知道些的。 他在村里就霸道习惯了,下了山之后并没有收敛,反而是结交了一群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据说在山下还打闹得热闹。 这怎么的,龚光远突然就被府衙除名了? 夜幕之中,原本还只当张舒兰又开始乱闹腾的众人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的瞌睡也不睡了,纷纷竖起耳朵听着。 鸿叔一听这话,立刻就来气,他把允儿放进屋内然后站到了李牧身边,“你放屁!你儿子被府衙除名那是迟早的事情,关李牧啥事?你不要血口喷人。” 张舒兰最见不得别人说她儿子不好,在她眼里,她儿子那就是品行端正大有前途的有为青年! “你个老不死的,你说谁被除名是迟早的事,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把你嘴巴都撕了!”张舒兰跳脚。 鸿叔闻言却是被气笑了,“也不知道谁比我还大两岁呢,老不死?你也就是个老不死吧!” 若说张舒兰第二不能忍的就是别人数落她儿子,那第一不能忍的绝对就是别人说她老,鸿叔这倒好,一句比一句戳心。 见着那张舒兰被鸿叔气得不行的模样,李牧都有些想笑。 当年招兵的怎么就没想着把鸿叔带上?若他进了军营,战前叫阵,怕是就连仲修远都镇定不了。 李牧这一肚子的火气被鸿叔给笑没了,那边张舒兰却是已经吃了一肚子的□□。 “少给我在这里打哈哈,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们!”张舒兰捡起地上的棍子,作势又要打人。 “你敢!”鸿叔才不怕她。 “他害我儿子被府衙除名,我有什么不敢?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张舒兰真的是已经气疯了。 “你个疯婆子乱说什么,什么叫李牧害你家儿子被除名?他做什么了你凭什么这么说?”鸿叔早就看不惯张舒兰了,只是一直没逮着机会。 “那杂碎前两天下了一趟山,进了府衙,然后我儿子这两天就被除名了,这不是他害的是谁害的?”张舒兰一边数落着一边朝四周的人看,看上去似乎是希望四周的人帮她出头。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其它地方,回避着张舒兰的视线。 张舒兰见没人帮自己,一跺脚,越发的泼妇,“我儿子刚才回来,一回来就哭,要不是受了委屈他能这样?” 说起这事,张舒兰就心痛得不行。 她这儿子从小就懂事孝顺,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从来都记得给她留一份,最近两年下了山更是懂事不少,每次回来都给她带不少好东西。 平时在家里她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这李牧到好,居然敢把她儿子害成这样! “你个老娘们儿,你血口喷人!”鸿叔到底还是和张舒兰不同,他就算是气急了也决不会如同张舒兰那般破口大骂,什么脏话都往外吐。 “李牧下山的时候,我一直陪在他的身旁,他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鸿叔瞪红了眼看向四周的人,“你别跟个疯狗似的到处咬人。” 鸿叔这人性格虽然急,脾气也大,但他为人处事村里的人还是看得见的,面对鸿叔的解释众人倒是信了八分。 剩下的两分,想想龚光远的性格,众人自然也都偏向了李牧。 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李牧真的害得龚光远被府衙除名,村里头那也都是恨不得张灯结彩鞭炮连天的庆祝的,绝不会有人说他一句不是。 李牧才回来可能不清楚龚光远这人是个什么性格,但村里的众人却是一清二楚。 下山之后,龚光远眼珠子就长到脑袋顶上去了。但凡是村里的人下去的,他一概不认识,就算是面对面见着了也是装傻。 这也就算了,平日里村里的人也求不到他头上去,你不认识我我还不想认识你呢。 可村里的人偶尔弄些野味或者小菜去山下换钱的时候,一但路上遇上了他,那都免不了要被奚落一番。什么穷苦寒酸难听的话他都说的出口,就好像他不是在村里长大的一样。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向着这小瘪犊子?我看就是盼着他给你送老吧?”张舒兰冷哼一声,根本不把鸿叔的话当作一回事。 鸿叔被反咬一口,也是气,“你儿子是个什么品性大家都知道,他在山底下赌博欠了不少钱,还招惹人家姑娘,这些事儿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以为谁不知道吗?” 鸿叔不给张舒兰开口的机会又道:“我看这次啊,就是县太爷清理门户。” “你、你个老不死的说谁呢!”张舒兰说不赢,拿了手中的棍子就往鸿叔的脑袋上敲。 鸿叔可不年轻,这一下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黑暗当中,院子中的一切都仅靠着李牧客厅中那微弱的油灯照亮,灯光灰暗有些看不清。 鸿叔只听见风声,正反射性地抬手护住头,那风声便戛然而止。 李牧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张舒兰手中的棍子。 他在张舒兰惊讶地看过来时手上猛的用力,直接把她手中的棍子扯了出来,然后扔到了远处。 做完这些,李牧不再掩藏自己隐藏起来的杀气,他上前一步,冷冷地瞪着张舒兰,“滚!” 李牧觉得,自己向来是个喜欢讲道理的人。 但有的时候,能动手尽量别逼逼才是硬道理。 张舒兰果然怕了,她狼狈地退后了两步,捂着因为突然被抢走棍子扯痛的手,脸色一阵发白。 五六年前的李牧好欺负,可现在的李牧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了。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张舒兰立刻便把主意打到了四周那些人身上,她挺起胸脯瞪向李牧,“我是村长夫人,你还敢打我不成?” 李牧目光森冷,自他周身散发出的杀气冰冷渗人,正当他要有所动作,面前的张舒兰却突然脚下一软,单膝跪了下去! 张舒兰突兀的举动,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就连李牧也惊讶了片刻。 回过神来后,众人顿时就热闹了,张舒兰这是做啥? 面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众人,张舒兰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神色惊恐的朝着四周望了一圈,然后惊魂未定的大声吆喝道:“闭嘴,笑什么笑!” 听着张舒兰的吆喝,众人虽然压抑了些但是笑声却更清晰了。 “村长夫人,我说你这是做啥呢?怎么动不动就下跪呀?”出声的是狗娃子他娘,看笑话的她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奚落。 狗娃子他娘这话一出口,众人顿时不再压抑,笑得更加过分。 张舒兰狠狠瞪了她一眼,又回头看向李牧,“我告诉你,这事情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小心我让你在村里……” “哎哟!”张舒兰到了嘴边的话还没说完,她两只脚就再次软了下去,对准李牧的方向咚的一声双膝下跪。 因为动作突然,张舒兰两只手都撑到了地上整个人向前倾倒,像是给李牧磕了个头。 见着她这模样,周围的人笑着笑着突然停下,他们都察觉到一些不对。 一开始还可以说是张舒兰没站稳脚滑,这一下可就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了。 这些个人本就不是什么心宽的人,都做过亏心的事,虽然他们现在笑话张舒兰,可他们自己也没比张舒兰好多少。 张舒兰自己显然也是被吓到了,她比其他的人吓得还厉害,因为她亏心事做得更多。 “你、你给我等着……”张舒兰顾不上其它,转身狼狈的往自己家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四处张望,活像见了鬼。 其他人见了也是一阵毛骨悚然,没多久,众人就开始四处散去。 里屋,坐在床上的仲修远垂眸间看了一眼手边的小娃娃,“刚刚的事情不许说出去,知道了吗?” 允儿点了好几下头,然后上前,把小手里抓着的小石子全部放在了仲修远手中,并且崇拜地看着他讨好地叫了一声,“婶婶。” 他刚刚可是都看见了,婶婶他可厉害了,用小石子就把坏人打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59.059.小鸭子和蛋蛋的事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坐在屋里的他越发的局促不安起来, 李牧的话给了他希望,可这希望未免来得太过激烈了些,甚至是激烈得过了头。 仲修远坐在床上屏住呼吸静听, 企图从门外的脚步声中推断出李牧在做些什么。 屋外, 李牧把碗筷洗完之后, 擦干净了手上的水。 山里黑得早, 雾气也重,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受不得冷,更加不能沾染太多霜气,不然容易生病。 李牧进自己家剩下的那间空房子收拾了一番,空出个地儿来后, 把吃饱了挤在一起的小鸭子全部提了进去。 其实这些小东西安静下来不冲着他嘎嘎叫的时候, 还是有那么几分可爱的。小小只的,毛茸茸的, 还笨笨的, 走路都摇摇摆摆让人担心会不会摔跤。 安置好鸭子, 李牧又在院子中走动了片刻后,这才进了屋。 进屋,李牧反锁了房门, 脱了衣服扔在床头边的挂衣架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自己脱?” 仲修远眉头一跳。 他看向李牧的视线迅速的被收回, 被子下的手动了动, 无声地拽着自己的衣摆。 仲修远是狼狈的,特别是在李牧的面前。 自从遇到李牧之后,他总是被逼得如此。 李牧脱了鞋子,一只腿蜷曲着放在了床上,“嗯?”因为仲修远还是没有动静,他如墨的黑眸中有几分疑惑。 “我,咳”仲修远本欲抬眼,却在看到没穿上衣的李牧后又狼狈地侧过头去。 “还是你要自己来?”李牧翻身上了床,坐到了床里边。 仲修远腿上有伤口,起身不易,所以他一直睡在外面。 李牧掀开了被子,大大咧咧地躺在了床上,被子一拉,遮住了肚子。 以前李牧还怕冷怕热,几年军营生涯下来,倒是治好了许多娇贵的毛病。如今就算是大雪天,给他一床被子,他雪地里照样睡得香。 本低着头朝着床里面方向看的仲修远,眼眸早已经瞪大,他薄唇微微张启,透露着几分里面的粉色。 仲修远再次窘迫侧头,转而朝着门口方向望去,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已让他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李牧他躺在床上不动,却问他是否自己来 这人,平日明明就是一副一本正经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模样,怎的背地里私底下却是如此的不知羞耻没羞没臊? 难道当真应了那句话,衣冠,禽兽。 眼神游移间,仲修远身体猛地一顿,突兀间,仲修远瞥见了放在刚刚李牧坐的那地方的一个竹筒。 竹筒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仲修远不确定,可是看着那东西,仲修远立刻就醒悟过来! 仲修远回过头去,瞪向大大咧咧躺在床上的人,见后者正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他伸了手拿了竹筒,动作间反手就掀起被褥把床上那人盖了个严实。 嗅着竹筒中熟悉的药味,被自己羞臊得红了脸与脖子的仲修远,朝着正理被子试图钻出来的李牧那儿望去。 这人,当真是 仲修远被欺得咬牙切齿,被欺得面红耳赤!眼看着李牧已经快把脑袋从被子中钻出来了,仲修远拾了被子,再次把那坏心眼的人捂住! 若不是c若不是他 仲修远羞得无地自容。 若不是他真的喜欢这人,若不是如此,他早就已经扯了被子直接把人闷死在这床上了! 一次一次又一次,这人莫不是真的当他好欺负了不成? 若他再如此,他就c他就——他就扑上去闷死他! 仲修远再次狠狠瞪了一眼被子下挣扎着的人,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瞪得老大。瞪了人,又恶狠狠的无声地握了拳头舞了舞拳头,这才趁着李牧还没钻出来侧了身,开始上药。 药上完,仲修远裹上纱布,把药放在床下后躺下。 他已然决定,再不理会这人。 即使他再怎样折腾,他都只会把他当作透明的,不再理会。 “上完药了?”好不容易从被子中钻出来的李牧扒拉了下乱糟糟的头发,看向双手放在腹部规规矩矩躺好,闭上眼欲要休息的人。 仲修远不回应,全然把李牧的话当作耳旁风。 李牧挑眉。 “既然上好药了,那我们就做些其它的吧。”李牧起了身,吹灭了油灯,然后坐在床上就开始往被子里钻。 原本睡在外面的仲修远感觉到钻进被子中的人,还有那欺身而来的气息,他瞬间就忘了刚刚的决心,身体一僵狼狈不堪地睁开了眼。 黑暗中,他拽着被子受惊小鹿般瞪着眼,狼狈的往里面躲去,直躲到了床里面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到再也没处躲才停下。 李牧倒是好,上了床,一个人占了三分之二的床,大大咧咧的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的睡了起来。 仲修远面红耳赤的等了片刻没等到回应,他抬手掩面,知晓自己这是又被耍了。 夜凉如水,月白如玉。 深山里的夜晚,清冷寂静且寒意沁人。 起霜了后,冰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渗入屋内,伴随着霜雾一起来的,还有夜的静谧。 不知是多久之后,门外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本就警惕浅眠的仲修远和李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惊醒,仲修远还来不及惊讶李牧会醒,就见李牧起了身,穿了衣服。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深夜独闯他家的那人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是一声鸡叫般的吼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开,“李牧,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杂碎,你给老娘滚出来!” 张舒兰的声音辨别率很高,因为她的声音很有特色,明明年纪一大把了,却还喜欢学着小姑娘捏着嗓子说话。 那骂声在院子里一传开,屋内的李牧和仲修远就立刻猜出了她是谁。 “你个敢做不敢当的乌龟王八蛋,你给老娘出来,老娘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张。”张舒兰在院子里直跳脚,越骂越难听,“你个遭天谴的杂碎,这种事情你居然也干得出来,亏得老娘之前还一心帮着你” “你给老娘出来,敢不敢像个带把的,这么窝囊,敢做不敢当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信不信老娘让你在村里混不下去?” 张舒兰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开,如同平地惊雷,不光惊醒了半个村的人,就连村外一些飞鸟都被惊飞开始四处乱窜。 李牧披着衣服出了门,站在了那张舒兰面前,“你做什么?” 大半夜扰人清梦,而且满嘴胡言乱语。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杂碎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我”张舒兰气得不轻,四处张望一圈抓了棍子就往李牧身上招呼,“老娘今天打死你,看你还想不想的起来。” 张舒兰突然发疯,李牧猝不及防,好在多年的军营生涯让他本能地闪躲开了张舒兰手中的棍子。 张舒兰一击不成,也不知收敛,竟又追了过来要再打。 李牧再次躲开,直接就让那全力挥出棍子的张舒兰一个没站稳,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他早已经剑眉紧锁,此刻见张舒兰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眉头立刻皱得更深,眼中也有厌恶浮现。 就在李牧即将有所动作时,那张舒兰居然又大吼大叫了起来,“天啊杀人啦,李牧他杀人啦!” “救命啊,李牧他杀人啦!李牧他” 张舒兰如同鸡叫的声音刺耳难听,附近几户人家家里都亮起了烛火。 鸿叔那边,他已经抱着明显是被吓醒了的允儿急冲冲的往这边跑来。 “出什么事情了?”鸿叔到了院中一看,立刻瞪向张舒兰,“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李牧也是莫名其妙,他怎么知道张舒兰这女人这是哪根筋犯了? “不知道?你居然还敢给老娘装傻。”号称李牧要杀人的张舒兰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李牧鼻子就骂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你会不知道?少在这里装傻,我告诉你,我张舒兰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张舒兰这又哭又闹又骂又要打人的,本就不大的小村子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这会儿众人纷纷披着衣服围了过来看热闹。 一看人多,张舒兰就闹腾得更加有劲儿了,她指着李牧鼻子冲着众人哭叫道:“你们给我评评理,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害我儿子被府衙除了名,他是要害死我们家啊,他这是” 众人面面相觑,张舒兰的儿子龚光远被府衙除名了? 山底下的状况鸿叔是知道的,上一次和李牧去的时候就见到了,但这一次他还没进镇子就被一群士兵围住了。 “官老爷这是怎么了?”鸿叔一边老老实实的接受这一小队士兵的检查一边疑惑地问。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被询问的士兵有些没好气,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你哪来的,还不知道?” 因为这,那士兵更加戒备起来。 “我后头山上的,不过平日里少下来,兵老爷您给说道说道?”民不与官斗,鸿叔也摆低了姿态。 “山上的?” 鸿叔回头指了指自己下来的那座山。 那群士兵又疑惑地打量鸿叔,见鸿叔一身值不了几个钱的行头,又是一背篓的竹笋再加上一张干瘪的兔皮,顿时信了七/八分。 “进去吧,没事少来这里。”士兵放行,“天黑前赶紧出来,夜里封镇!” 鸿叔不明就里,背了东西,进了镇。 进镇之后,他找到相熟的卖家,才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大约在十天之前,镇上传出消息,说曾经有人见过那袁国大将军在这一带附近出现,所以现在的三万大兵已经全部聚集到了这附近。 要不了两天,连同这镇子和附近的几座山头一起,都要被封锁,不许进也不许出,直到找到人为止。 这一次,大宁国可是来真的。 士兵大批驻扎进镇子和附近临时搭建的营地,镇上的人都人心惶惶,鸿叔早早的把东西出手出去之后,便往回走。 临出来,自然免不了又要被检查一番。 “见过这个人没?”检查完,一旁的士兵把鸿叔领到了墙边,指着上面的一张通缉令问道。 鸿叔看了两眼,那袁国的大将剑眉星目,一张脸倒是长得十分俊俏。 掩去眼中的惊讶,鸿叔一脸憨厚地摇头,“没见过,我哪能见到他呀,要见到还不得赶紧去通报啊?不说通报有钱吗?” 那群几乎不眠不休守门的士兵见多了鸿叔这样的人,顿时就没了耐心,“他右腿大腿上受了伤,模样是少见的俊俏,大概这么高,真没见过?” 鸿叔再次摇头,“真没见过。” 士兵见状,这才放行。 鸿叔背着空背篓,转身向着山里走去。 离开了镇子,他脸上的憨厚不见踪影,精光烁烁的眸子中闪过几分不安。 李牧那媳妇儿在床上都躺了十来天了,就算是新婚媳妇害羞不敢出门,再两天估计村里的人也都该要起疑了。 鸿叔虽然不知道李牧到底在打什么注意,但李牧做的决定,他信。 无声长叹一声,鸿叔加快了步伐。 山上半下午时,山里头来了个农妇,年龄大概有四十来岁,说是镇子对面那山里头的。 进了村就打听李牧,问原因,也不说。 好事儿的就把他领到了李牧家院子里,不过半下午那会儿李牧还在水塘边放鸭子,还没回家。他家那媳妇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李牧家没人,所以人又给领去了村口那大石头附近等着。 夕阳西下时,李牧从山后头绕了回来,把鸭子放进小院又准备了些细碎的饲料喂了,正准备忙其它,就被眼尖的狗娃子他娘瞧见了。 “李牧,你家那客人到底来找你干啥的?”狗娃子他娘叫作徐田,性格颇为开朗耿直。 “客人?”李牧不解,黑眸中有淡淡疑惑。 “还不知道啊?”徐田笑道:“就下午来村里指明要找你打听你的那个妇人啊?” 李牧动作停下,声音猛然拔高,“她在哪?” 李牧先是进了屋,但屋子当中并没有预料中的人,除了仲修远,依旧空荡荡。 “别找了,不在你家,估计还在村头那大石头前坐着呢!”徐田也急,“这会儿天都黑了,人该不是回去了吧?她可是半下午就来了。” 半下午到现在都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了,这万一是个没耐性的,估计早就走人了。 李牧不等她再说,转身就向着春头那大石头前跑去,徐田见了,连忙撂下手中的篮子追了上去。 李牧速度很快,眨眼片刻就跑完了半个村。 在村口附近停下脚,李牧远远地望着背对着村子坐在石头上的那妇人,屏住了呼吸。 妇人大概四十岁的模样,挽起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身上打着不少补丁的衣服看得出她的日子有些拮据。 李牧放缓了脚步,慢慢的向着那边走去,快到石头前时,徐田也跟了过来。 坐在石头前的那妇人听见了动静,回过头来。 李牧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对方。 徐田有些疑惑,她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怎么李牧,你不认识她?” 听到李牧两个字,猜测得到证实,坐在石头上的那妇人站了起来。 她来到了李牧的面前,打量着李牧,神色间也因为两人的靠近而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 妇人长相还算中等,虽然村里头的人收拾得都简单,但这并不影响她犹存的风韵。 李牧张了张嘴,声音却哽在喉间,无法发出。 最终还是那妇人先开了口,她略有些忐忑又有些害怕地问道:“你是李牧?” 李牧点了点头,看着面前这妇人的模样,他已经猜出了七/八分这人的身份,正因为猜出了她的身份,李牧的两只眼睛也有些泛红。 徐田在两人间来回张望,见两人都没开口她打破沉默,“李牧,你看这天色也晚了,要不你先带她去你家?” 李牧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领了人去自己家中。 进了堂屋,李牧点燃了油灯。 此刻,腿伤好得差不多的仲修远也闻声出来。 仲修远本就眉骨深邃容颜俊美,此刻虽然一身麻衣,凌厉之气也内敛,但这并不妨碍他夺人目光。 “他是?”妇人转移话题。 “他是我媳妇。”李牧来到仲修远身边,迟疑片刻他教导道:“你叫婶婶吧!” 仲修远未开口,他往旁退去一步,但量是眼底冷意凝然,也掩不住面色微红。 “没事没事。”那妇人挥手作不在意。 “叫人。”李牧一双过分冷冽的眸子把他的衬得近乎冷漠。 仲修远侧脸,眸若寒星。 见仲修远不开口,李牧突的靠近他伸手搂住他的腰,让两人的姿势瞬间变成面对着面,“叫不叫?” 李牧的突然靠近让仲修远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心跳也开始加速,他往后躲去,但李牧环在他腰上的手力道很大,不容拒绝。 察觉到仲修远无声地挣扎,李牧凑上前去,嘴唇微动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面无表情的轻声说道:“不然我就亲你了。” 正挣扎的仲修远身体一僵,他诧异地抬眼看向李牧,一抬头,却见李牧的脸正向着他靠拢。 仲修远吓了一跳。 李牧这人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狠角色,他说什么从来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见仲修远依旧闭嘴不说,李牧继续前倾,大有在仲修远唇上落下一吻的架势。 因为两人面对着面身体契合无比的原因,仲修远感受着隔着衣服外那属于李牧的气息与温度,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靠近,即使是之前同床共枕,也从未如此过。 “放开。”仲修远低声呵斥,故作生气,却不知自己面色绯红,又羞又躁不敢抬眼看人的模样是多么的诱/人。 “你是我媳妇儿。”李牧面不改色的再次强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我李牧你就得姓李。” 李牧的无理霸道强势让仲修远一股热气从脚底涌上背脊,那一刻,他就如同一叶扁舟,李牧就是那激流的河水,荡得他心慌慌,荡得他意乱无比。 “谁要与你姓李?”仲修远垂眸,红了耳廓,李修远,李修远,这名字可没有他本来的好听。 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李牧,仲修远又觉得那名字也不难听。 察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仲修远脑中嗡的一声巨响,羞耻狂野地吞噬着他胸中所有的呼吸,直到他快要窒息。 就这么眨眼片刻的时间,黑眸幽深的李牧已经凑了过来。 仲修远微不可查的往后仰去,一张脸憋得通红,他也很想全力反抗,却怎么也无法遏制那燥/热的心,无法压抑那暴涨的渴/望。 就在李牧的唇已经快碰到他的唇时,仲修远才狼狈不堪地轻声开了口,叫了人,“婶婶。” 那妇人见两个男人如此,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常态,“唉,好,好。” “我去倒茶。”仲修远挣脱李牧的手,不敢抬眼看李牧,他转身往门外逃去。 “害羞,要调/教才乖。” 听着身后传来的话,半只脚已踏出房门的中修远脚下一个趔趄,面色绯红溃不成军的他,逃也般的窜进了厨房。 两人进去的时候,后堂当中县太爷正在会客。 客人是个四十来岁的锦衣男人,他面容慈祥略带富态。在这烽火连天的年代里还带着几分富态可不容易,该是这附近的有钱人。 县太爷见衙役把李牧他们领了进去,问了原因后脸色就有些不耐烦了,开口就要赶人,“没看见我这正会客吗?没点眼力色。” 瘦得跟个猴子精的县太爷呵斥完那衙役,又低头哈腰地看向旁边的人,“秦老爷,您交待这事情我一定给您尽快办妥,您就放心吧。” “好,好。”被称作秦老爷的男人回头看向门口的鸿叔与李牧,“他们这是?” “哦,那年轻的是镇上退下来的兵,前阵子咱们不是打了胜仗吗?上头给了些体恤金,说是让给分发下来。”说起这件事县太爷就有几分好笑,“这年头这样命大的人可不多,搁咱们附近几个乡镇都算赫赫有名了。” 说话间,县太爷连忙招手让旁边的衙役去拿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体恤金过来。 听到这事,李牧倒有几分惊讶。 参军这么多年他只听说过死人家里有抚恤金,可到底分发下去没谁知道,活人就更加没听说过了。 片刻后,衙役拿了一个小袋子过来递给了李牧。袋子不小,可里头的东西却少,前后加起来可能也才一两银子。 李牧面无表情收了钱,秦老爷却在这时候笑着开了口,“这上头分发下来的就这些?” 一两银子若给寻常人家倒也能用个半年,可是作为抚恤金就不算多了,特别还是李牧这情况。 县太爷见秦老爷对这事上心,神色有些怪异,他犹豫片刻后走上前来拿过李牧的钱袋看了看,然后回过头去瞪向一旁的衙役,“我让你拿抚恤金,你拿的这是什么东西?” 那衙役看着县太爷的脸色连忙低头认错,又跑回去重新拿了东西出来。这次再出来袋子里倒是多了些钱,大概有四c五两的样子。 补了钱,县太爷又把衙役呵斥了一遍,做足了戏。 这年头死人的东西都有人想要占,更何况活人。 秦老爷仿佛并未察觉,笑了笑,站起身,“我这镇上的房子还有那山,就麻烦县太爷了。” “山?”接了钱,正准备离开的李牧停下脚步。 屋里,县太爷正和那秦老爷两人说话,听了李牧的话两人都回过头来。 县太爷对李牧的不识抬举有些不喜,那秦老爷却面善,他笑道:“我以前也是住这镇上的,现在想搬到城里去,镇上的院子还有后面的山都要转手,怎么,你有兴趣?” 李牧仔细打量了一眼秦老爷,“是后面带着个大水塘的山?” 李牧他们村子后面有一座山,据说是镇上一户有钱人家的产业,战火连天的年代没人打理,是座荒山。 “没错,就是那里。”秦老爷饶有兴致地看向李牧。 鸿叔也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李牧到底想干吗。 李牧有些犹豫,他曾经打过这山的主意,更准确来说是那水塘的主意,但以他的财力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负担不起。 李牧的犹豫让县太爷有些不耐烦,让鸿叔也有些迟疑,唯独那秦老爷面不改色,依旧耐心的笑着等着。 片刻后,李牧下定决心,“山你是要卖吗?” “也不一定。” “我想跟你租水塘。”李牧道,“先租一年。” 秦老爷弥勒佛般哈哈笑,倒也没拒绝,“你出多少钱?” “五两银子。”李牧道。 “行。”秦老爷依旧哈哈笑。 面对秦老爷的爽快,屋子里几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李牧也不例外。 五两银子包个水塘,这价钱可不高,这秦老爷的模样也不像是着急要那小几两银子的。 秦老爷那水塘很大,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打理了不过绝不止这价钱,李牧开口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钱你带了吗?要不今天签契,正好县太爷也在,可以帮咱们做个证明。”秦爷爷依旧是那笑眯眯的慈祥模样,让人看不透。 李牧算了算,他今天带来的钱再加上县太爷给的,差不多正好五两。 他正准备抬手,拿着钱袋的手就被鸿叔抓住,“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放心,鸿叔。”李牧拍了拍鸿叔的手,他把自己身上带的钱掏出来全放进了钱袋,然后把钱袋放到了秦老爷面前的桌子上。 “这”县太爷面色有些难看。 这差事落在他头上他肯定能从中赚一笔,但现在这样一闹就没他事儿了。他心虽有不满,秦老爷的面子他却不得不卖,所以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过也就是那么会儿时间,县太爷想了想就放宽了心。两国开战已经十多年的时间,中间一直打打停停,虽然现在打了胜仗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继续打? 就那么一座搬不走的荒山,这时候愿意投钱进去的可真不多,就当是便宜了这小子了。 “那就麻烦你了。”秦老爷笑着看向县太爷。 县太爷扯着嘴角笑了笑,赶紧招呼着让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立契,然后又亲自看着两人签了字画了押。 鸿叔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李牧,直到跟着收好了契约的李牧出了门他才开口,“你弄个水塘干嘛?” 别人得了钱,都是赶紧火急火燎的往兜里塞要藏起来,李牧倒好,还没捂暖和就给双手送了出去。 那水塘村里的人都知道,早些年养过鱼,现在很多年没人打理基本已经空了,就村里的人偶尔嘴馋会去里面抓两个小虾米。 “鸿叔。”李牧凝目看向他。 “怎么?”鸿叔其实是有些不赞同。 “您带钱了吗?”李牧如墨的黑眸中难得有几分窘迫。 鸿叔好笑又好气,不过开口的是李牧,他终还是掏出自己带来的所有钱放在了李牧手里头。 “净瞎折腾。”把钱全部给李牧后,鸿叔向着前方走去。 他是不知道李牧到底想干嘛,但李牧的品性他了解,他不是那种没点把握就瞎折腾的人。 从县衙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到头顶,街上的行人数量也达到了巅峰,李牧跟着鸿叔往街那头走,一路下来被挤出了一身薄汗。 “你到底要买什么东西?”鸿叔把李牧带到了他要去的地方后停下脚步。 李牧拿了钱就让鸿叔带他去卖肉的市场,这年头里大家日子过得都拮据,这里说是卖肉的市场,实际上总共加起来都不到五家店。 李牧到了地方之后四处转了一圈,便向着一处卖蛋的地方走去。鸿叔原本还猜李牧是嘴馋,结果就见他在一处卖小鸭崽崽的地方蹲下。 李牧不知道与那店家说了什么,那店家便喜笑颜开,殷勤地站起来帮着在一堆鸭崽里挑选。 片刻之后,李牧脱了身上的外衣罩在装着鸭子的篮子上,把篮子提了起来。 鸿叔见李牧这样大概猜出他要做什么了,他虽还有些不赞同,但李牧想要闯一闯的心他还是欣赏的。 其实这东西村里头的人也不是没养过,可这玩意儿太娇贵,活得挑剔又容易生病,从鸭崽子养到大,十只里能剩下两只就不错了。 特别是如今这烽火连天人都吃不饱的日子,谁还顾得上这些玩意儿? “买了多少?”鸿叔掀开衣服朝里头望了一眼,那些个看着就才出壳的鹅黄色的毛球被篮子晃得有些害怕,一个个的缩着腿蹲在一起。 “三十个。”李牧提着篮子的肌肉微凸,篮子悬空,离他有半臂之远。 “那么多!”这东西可不便宜。 “嗯,店家又送了几个。”他买了三十个,店家索性就把剩下的那几个也全部给了他。 这东西不便宜,存活下来的几率又不大,大多数寻常人家也就是试着买几个回家养着好下蛋,像李牧这样一次性买几十个的是真不多。 两人正说着,前方突然热闹起来。 一群官兵从远处走了过来,一路上见人便问见人便看,似乎在找什么人,动静十分大。 民不与官斗,那队人过来后,街道上的人都自觉向两边让开。 可这前面一队人才走,后面另外一队又来了,这次开始挨家挨店的查。这一查街上店家生意都没办法做,也没人敢吱声,只是忍着。 李牧和鸿叔两个人被抓着问了具体情况被放走后,才总算是从旁边抱怨的人口中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听说那常胜将军逃到咱们这边来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吧,不是悬赏都出来了吗?光举报有用的消息就能得一千两,你说要是让我给找着了” “得了吧,那好事儿能有你?” “我就是说说怎么了,而且这次动静这么大,据说都调遣了几千人过来,附近几个城镇全都挨着挨着搜了个遍,如果不是真有风声他们怎么会这么折腾” 深山一声鸡鸣,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 李牧满身冷汗的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驱散刚刚梦中那充满了血腥味的残酷战场。 可是这没有用,他呼吸时鼻翼间依旧都是腥甜的味道。 他单手支着额头坐在床上,长发凌乱的拂在满是冷汗的脸上,如剑的墨眉微皱起,面露痛苦之色。宛若冬夜寒星的瞳眸被蒙上一层霜气,带着几分疏离几分冰冷让人看不真切。惨白的薄唇抿出一道冰冷的弧度。 他不言语时,一身森冷杀气,似乎连空气都为之安静。 片刻后,李牧掀开被子,汲着鞋子出了屋往院子里走去。 山里早晨打霜,李牧出门时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白雾茫茫。仙雾渺渺的远山近景硬是把这山中小村弄出几分飘渺,但更直观的,却是冷。 山里头温度低,入了春的天气搁山里头依旧冻人。 李牧站在竹篱笆的院子中大口吸气,让冰冷的晨曦涌入胸腔。 他走到井边打了水,就着四月冰凉的寒井水洗漱一番,直到把梦境中嗅到的血腥都洗净后,他才抹了抹脸,回屋子里套了外衣穿了鞋。 出了篱笆院,李牧顺着小道开始慢跑。 顺着他脚下的这条羊肠小道一路向着下面跑去,跑过大半个村子,出了村再往下就是一片森林。森林中路不好走,时而陡峭时而狭窄。费些时间兜兜转转出了林子,就算是到了山脚下了。 下了山,沿河西行几里,过翠竹林,辗转不过百来步便能看到个镇子。镇子很大,是附近最大最繁华的大镇。 从他们村子到镇上看着不远,但是来回一程最少却都是两c三个时辰的事情。 村里的人都说不爱去,事实上却是不敢去。 搁别的村儿去一趟镇里还能坐坐牛车,可他们这地儿在山上,山旮旯窝里头,上下山得自己走,下了山倒是可以坐个船或是租个马车,可那玩意儿忒贵! 上赶着来回一趟的花费,都够买半斤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60.060.昨夜天凉着凉了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不过他还小,蹲门后面虽然把肚子脑袋藏住了, 却把脚踝和屁/股露在了外面, 朝着那边一看轻易就看见了。 “允儿,到叔叔这里来。”李牧轻轻拉开门扉蹲了下去。 允儿吓了一跳, 他歪着脑袋朝李牧的方向看来, 又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摸了摸李牧的鼻子,这才一下扑到了李牧的怀里躲了起来, “叔叔” 李牧把他抱了起来, 回头间发现仲修远正望着这边。 休息了一晚的仲修远气色好了些,但脸色依旧惨白, 看着李牧还有他怀中的那小娃娃, 他卷翘的睫毛微颤, 有些犹豫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李牧无声点头,允儿看不清东西, 是半个瞎子。 另一边,村里的人都已经围在了村长家院子里,纷纷吵着要让张舒兰出来跟他们说个清楚。 山里人生活不容易,都把钱看得很重, 他们拿钱出来是为了买个心理安稳,并不是真的心甘情愿, 当然也看不得张舒兰私吞。 鸿叔已经挤到了人群的前头,他正把手中的木棍敲在张舒兰家的篱笆院上, 发出哐哐的声响, 挺吓人的。 “那女人呢?让她出来, 今天这件事情不说清楚休想就这样完了!”鸿叔这话一出口,四周立刻传来一片响应。 “当初说的好好的给李牧娶一房媳妇,结果你老婆倒好,钱自己私吞了,就上山脚下捡了个男人回来”狗娃子他娘吼的也大声。 “村长,这人不是这么做的!” 在一片附和和指责声中,站在院子里头的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连忙低声下气的给众人赔不是,他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拦住四周试图去开他身后的门的人。 男人是这不大的村子的村长,叫做龚雨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他家世世代代都是村里的村长。 早些年他家在村里头也是德高望重的,但自从他娶了张舒兰后事情就变了,因为他是个耙耳朵,怕老婆。 张舒兰并不是村里头的人,是山脚下那大镇子里的,其实她家也只是普通的人家,但是镇子里来的她总有一股优越感。 大家一个村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是个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 村长在村里做人还是可以的,再加上他家祖辈都是村长,所以大家一直都敬重他,对张舒兰也颇为忍让,但这次张舒兰她做得太过分了。 “无论如何这次村长你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鸿叔怒道。 事情暴露,众人找到门前来闹了,张舒兰却大门一关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了。 但是这事是她不出来就能完了的吗?当然不是。 “她今天出来不出来都得给咱们一个交代。”狗娃子他娘也是个泼辣的脾气,她男人拉都拉不住。 村长见狗娃子他娘要冲进屋内,连忙笑着陪笑,“是我对不起大家,大家安静听我说两句好吗?” 村长的面子众人还是要给几分的,大家都安静下来。 “这事儿确实是我们不对,这”村长有些为难,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家紧闭的大门,压低了声音说道:“钱我会还给大家的——” 就在此时,大门突然被人打开,张舒兰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她一把推在村长肩上把人推得撞在了门框上。 “要我还钱,凭什么?”张舒兰双手叉腰,泼辣不讲理的脾气上来了。 “你这女人怎么说话的!那钱是我们筹给李牧的,你凭什么独占?”众人闻言顿时就怒了,她张舒兰怎么就能这么蛮不讲理不要脸? “吼什么吼?”张舒兰嗓门比众人更大,“谁说我独占钱了?这钱不就是给李牧成亲的,那他现在不是成亲了吗?” “什么叫做成亲了,那是个男人”众人听了这还得了。 “男人怎么了?男人又怎么了?”张舒兰连问两句,“男人就不是他拜了天地娶的了?再说了,就李牧家那一清二白的穷酸样,你们以为有几个女人愿意嫁给他” 张舒兰原本是准备上山下随便买个逃难的难民的,这年头什么都缺唯独难民哪儿都不缺,卖儿卖女的多,也便宜。 所以她根本就没去找什么媒婆,直接就找上做人口贩子生意的,本来她也是合计着随便给点钱买个女人的。 哪知道把人扛回来给换洗喜袍的时候才发现是个男的,那会儿李牧这边礼堂都摆好了,剩下的那点钱她下山那一趟也花完了,索性她就让龚雨伯扶着那男人就去拜了堂。 “你这傻婆娘”听到那张舒兰这一席话,狗娃子他娘脾气也上来了,硬是冲上前去拽着张舒兰的头发打。 那张舒兰本来就爱倒腾自己,年纪不小了倒是倒腾得跟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似的,头上还带着花,被狗娃子他娘这一把扯下去,直接就成了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 村长见了赶紧上来劝,他想把两人拉开,却被两人撞得跌坐在地上。 那张舒兰在村里泼辣霸道惯了,手上也有几分蛮力,硬是在打斗中占了上风,四周的人见了都想上去帮忙,张舒兰却在此时突然大吼一声,“你们敢!我告诉你们,我儿子是吃公家饭的,小心我让我儿子把你们一个个的都抓起来。” 听了张舒兰这一声吼,原本还蠢蠢欲动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张舒兰有个儿子,是在山下镇里头当官的,她在村里头这么蛮横霸道就是仗着这点。 村里头的人朴实,如果只是锄头镐子扛起来对着干他们还真不怕,但是扯上官家那就 “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敢把我打伤了,我就让我儿子把你们全部抓去坐牢全部拉去充兵。”众人不说话了,张舒兰却开始叫嚣了。 众人都怕,这年头谁愿意去当兵?躲都来不及! 当年要不是家家户户都不舍得自家的人去当兵去送死,他们用得着做那缺德事,用的着把还是个小孩的李牧推出去吗? 国家战事连连,征兵成了当务之急。家家户户那都是要服兵役的,每个城里每个镇上每一年要上征多少兵那都是有数的,这是规定。 可说是这么说,城镇里面有钱人家的孩子又有哪个去当过兵? 这年头当兵就是送死,又有哪个人舍得让自己儿子去死? 所以稍有些钱稍有些势力的人给钱的给钱找关系的找关系,能躲的都躲了。但这些人躲了,征兵的数量肯定就对不上了,对不上了怎么办呢? 当然是找人顶了! 找谁呢? 山里头这些没权没势的老实巴交的农民猎户,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他们村前后加起来才二三十户人,适合服兵役条件的加起来只有十来家,但人数真的分派到他们村里头的时候足足二十多个人。 那会儿村里头所有年龄适和的男人都被抓了,但所有人加起来也达不到那个数字,还差了个人,所以来抓人的军官一合计,老的那肯定是不行了,那就抓个小的顶上呗! 村里头小的倒是不少,村长他儿子c狗娃子他爹c还有鸿叔的儿子,当时大半个村的人家里都有孩子,都只差那么一两岁,无父无母的李牧只是其中一个。 一听说要抓孩子,村里的人就都炸了。 名额只有一个,谁都不舍得让自己家儿子去送死。 所有小孩都被聚集到了祠堂里,等着被选一个带走,原本大家都认命了,选到谁也只能怪谁倒霉。 但官兵选中张舒兰的儿子后张舒兰就开始闹了,她不干,她不舍得她儿子,所以就把别人的儿子推了出去。 那官兵选中的本来是张舒兰的儿子,其他人当然不干,所以后来就是一番吵闹,哭天喊地的闹来闹去,最后不知道是谁先提了一句,反正这事儿就落在了没人护着的孤儿李牧身上。 当时,听到李牧的名字众人瞬间就安静了,李牧父母早就死了,没人护着他。 各家就把李牧往那官兵那推,看着一脸朴实的人真的做起缺德事来的时候,比谁都下得了手,都是自私的人。 鸿叔看不下去说了一句公道话,本来就是在昧着良心做事的众人立刻就被触怒,说鸿叔既然这么公道无私那就让他把自己儿子送出去。 鸿叔的儿子,是个傻子。 十四/五岁的年纪,成天流着哈喇子到处玩泥巴,让他去,他活不到军营就得死在路上。 鸿叔当然不乐意,他也不想让李牧去,所以就和这群人打,打得头破血流打瘸了腿就想护着李牧和他儿子。 后来李牧被送进了军营,一晃五c六年过去,他回来了。 李牧回来了,当年发生的那些事儿自然又被摆上了台面。 那事情就像是烧得滚烫的烙铁搁在众人心里,众人心里头亏欠了,所以现在才想方设法的想对李牧好点,好让自己好受点。 就好像只要现在对李牧好点,当年他们领着被拧脱臼了手绑起来的还是个小孩李牧去交人的事情,就不复存在了。 闻言,李牧又回头看了一眼。 鸿叔冷哼一声,道:“你当他真没认出你来?他只不过目中无人,但凡是咱们村里到镇上来的,他一个都不认识。” 这话说完,鸿叔就不想再说他了。他领着李牧向着大堂中走去,进了屋找了衙役说明了来意,然后两人就被带进了后堂。 两人进去的时候,后堂当中县太爷正在会客。 客人是个四十来岁的锦衣男人,他面容慈祥略带富态。在这烽火连天的年代里还带着几分富态可不容易,该是这附近的有钱人。 县太爷见衙役把李牧他们领了进去,问了原因后脸色就有些不耐烦了,开口就要赶人,“没看见我这正会客吗?没点眼力色。” 瘦得跟个猴子精的县太爷呵斥完那衙役,又低头哈腰地看向旁边的人,“秦老爷,您交待这事情我一定给您尽快办妥,您就放心吧。” “好,好。”被称作秦老爷的男人回头看向门口的鸿叔与李牧,“他们这是?” “哦,那年轻的是镇上退下来的兵,前阵子咱们不是打了胜仗吗?上头给了些体恤金,说是让给分发下来。”说起这件事县太爷就有几分好笑,“这年头这样命大的人可不多,搁咱们附近几个乡镇都算赫赫有名了。” 说话间,县太爷连忙招手让旁边的衙役去拿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体恤金过来。 听到这事,李牧倒有几分惊讶。 参军这么多年他只听说过死人家里有抚恤金,可到底分发下去没谁知道,活人就更加没听说过了。 片刻后,衙役拿了一个小袋子过来递给了李牧。袋子不小,可里头的东西却少,前后加起来可能也才一两银子。 李牧面无表情收了钱,秦老爷却在这时候笑着开了口,“这上头分发下来的就这些?” 一两银子若给寻常人家倒也能用个半年,可是作为抚恤金就不算多了,特别还是李牧这情况。 县太爷见秦老爷对这事上心,神色有些怪异,他犹豫片刻后走上前来拿过李牧的钱袋看了看,然后回过头去瞪向一旁的衙役,“我让你拿抚恤金,你拿的这是什么东西?” 那衙役看着县太爷的脸色连忙低头认错,又跑回去重新拿了东西出来。这次再出来袋子里倒是多了些钱,大概有四c五两的样子。 补了钱,县太爷又把衙役呵斥了一遍,做足了戏。 这年头死人的东西都有人想要占,更何况活人。 秦老爷仿佛并未察觉,笑了笑,站起身,“我这镇上的房子还有那山,就麻烦县太爷了。” “山?”接了钱,正准备离开的李牧停下脚步。 屋里,县太爷正和那秦老爷两人说话,听了李牧的话两人都回过头来。 县太爷对李牧的不识抬举有些不喜,那秦老爷却面善,他笑道:“我以前也是住这镇上的,现在想搬到城里去,镇上的院子还有后面的山都要转手,怎么,你有兴趣?” 李牧仔细打量了一眼秦老爷,“是后面带着个大水塘的山?” 李牧他们村子后面有一座山,据说是镇上一户有钱人家的产业,战火连天的年代没人打理,是座荒山。 “没错,就是那里。”秦老爷饶有兴致地看向李牧。 鸿叔也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李牧到底想干吗。 李牧有些犹豫,他曾经打过这山的主意,更准确来说是那水塘的主意,但以他的财力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负担不起。 李牧的犹豫让县太爷有些不耐烦,让鸿叔也有些迟疑,唯独那秦老爷面不改色,依旧耐心的笑着等着。 片刻后,李牧下定决心,“山你是要卖吗?” “也不一定。” “我想跟你租水塘。”李牧道,“先租一年。” 秦老爷弥勒佛般哈哈笑,倒也没拒绝,“你出多少钱?” “五两银子。”李牧道。 “行。”秦老爷依旧哈哈笑。 面对秦老爷的爽快,屋子里几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李牧也不例外。 五两银子包个水塘,这价钱可不高,这秦老爷的模样也不像是着急要那小几两银子的。 秦老爷那水塘很大,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打理了不过绝不止这价钱,李牧开口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钱你带了吗?要不今天签契,正好县太爷也在,可以帮咱们做个证明。”秦爷爷依旧是那笑眯眯的慈祥模样,让人看不透。 李牧算了算,他今天带来的钱再加上县太爷给的,差不多正好五两。 他正准备抬手,拿着钱袋的手就被鸿叔抓住,“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放心,鸿叔。”李牧拍了拍鸿叔的手,他把自己身上带的钱掏出来全放进了钱袋,然后把钱袋放到了秦老爷面前的桌子上。 “这”县太爷面色有些难看。 这差事落在他头上他肯定能从中赚一笔,但现在这样一闹就没他事儿了。他心虽有不满,秦老爷的面子他却不得不卖,所以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过也就是那么会儿时间,县太爷想了想就放宽了心。两国开战已经十多年的时间,中间一直打打停停,虽然现在打了胜仗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继续打? 就那么一座搬不走的荒山,这时候愿意投钱进去的可真不多,就当是便宜了这小子了。 “那就麻烦你了。”秦老爷笑着看向县太爷。 县太爷扯着嘴角笑了笑,赶紧招呼着让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立契,然后又亲自看着两人签了字画了押。 鸿叔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李牧,直到跟着收好了契约的李牧出了门他才开口,“你弄个水塘干嘛?” 别人得了钱,都是赶紧火急火燎的往兜里塞要藏起来,李牧倒好,还没捂暖和就给双手送了出去。 那水塘村里的人都知道,早些年养过鱼,现在很多年没人打理基本已经空了,就村里的人偶尔嘴馋会去里面抓两个小虾米。 “鸿叔。”李牧凝目看向他。 “怎么?”鸿叔其实是有些不赞同。 “您带钱了吗?”李牧如墨的黑眸中难得有几分窘迫。 鸿叔好笑又好气,不过开口的是李牧,他终还是掏出自己带来的所有钱放在了李牧手里头。 “净瞎折腾。”把钱全部给李牧后,鸿叔向着前方走去。 他是不知道李牧到底想干嘛,但李牧的品性他了解,他不是那种没点把握就瞎折腾的人。 从县衙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到头顶,街上的行人数量也达到了巅峰,李牧跟着鸿叔往街那头走,一路下来被挤出了一身薄汗。 “你到底要买什么东西?”鸿叔把李牧带到了他要去的地方后停下脚步。 李牧拿了钱就让鸿叔带他去卖肉的市场,这年头里大家日子过得都拮据,这里说是卖肉的市场,实际上总共加起来都不到五家店。 李牧到了地方之后四处转了一圈,便向着一处卖蛋的地方走去。鸿叔原本还猜李牧是嘴馋,结果就见他在一处卖小鸭崽崽的地方蹲下。 李牧不知道与那店家说了什么,那店家便喜笑颜开,殷勤地站起来帮着在一堆鸭崽里挑选。 片刻之后,李牧脱了身上的外衣罩在装着鸭子的篮子上,把篮子提了起来。 鸿叔见李牧这样大概猜出他要做什么了,他虽还有些不赞同,但李牧想要闯一闯的心他还是欣赏的。 其实这东西村里头的人也不是没养过,可这玩意儿太娇贵,活得挑剔又容易生病,从鸭崽子养到大,十只里能剩下两只就不错了。 特别是如今这烽火连天人都吃不饱的日子,谁还顾得上这些玩意儿? “买了多少?”鸿叔掀开衣服朝里头望了一眼,那些个看着就才出壳的鹅黄色的毛球被篮子晃得有些害怕,一个个的缩着腿蹲在一起。 “三十个。”李牧提着篮子的肌肉微凸,篮子悬空,离他有半臂之远。 “那么多!”这东西可不便宜。 “嗯,店家又送了几个。”他买了三十个,店家索性就把剩下的那几个也全部给了他。 这东西不便宜,存活下来的几率又不大,大多数寻常人家也就是试着买几个回家养着好下蛋,像李牧这样一次性买几十个的是真不多。 两人正说着,前方突然热闹起来。 一群官兵从远处走了过来,一路上见人便问见人便看,似乎在找什么人,动静十分大。 民不与官斗,那队人过来后,街道上的人都自觉向两边让开。 可这前面一队人才走,后面另外一队又来了,这次开始挨家挨店的查。这一查街上店家生意都没办法做,也没人敢吱声,只是忍着。 李牧和鸿叔两个人被抓着问了具体情况被放走后,才总算是从旁边抱怨的人口中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听说那常胜将军逃到咱们这边来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吧,不是悬赏都出来了吗?光举报有用的消息就能得一千两,你说要是让我给找着了” “得了吧,那好事儿能有你?” “我就是说说怎么了,而且这次动静这么大,据说都调遣了几千人过来,附近几个城镇全都挨着挨着搜了个遍,如果不是真有风声他们怎么会这么折腾” 正纠结,张舒兰眼珠子一转却已经有了想法。 她拽住龚光远神秘兮兮的与他说道:“你听娘说,现在你就下山去找那管事的大老爷,直接把人给带上来,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张舒兰拽着龚光远这样那样的一合计,两人一拍即合,立刻有了动作。 龚光远趁夜下了山,张舒兰则是神秘兮兮的出了门,向着李牧家走去,她得把人盯着,免得听了动静给跑了。 并不知情的李牧在那妇人抱着她哭累了哭睡着后,轻轻地把人放在了床上。 此时夜已深,屋内红着眼的徐田看着床上睡着的人,哽咽着道:“你把她弄我那去吧,让她跟我睡。”李牧家就这么一张床,而且又是两个大男人在家,不方便。 李牧没推辞,在徐田的引导下抱了床上的人,把她送到了徐田家。 送完人,他回了家。 桌上已经多了两碗糙米糊糊,仲修远做的,他也就会一些简单的。为兵为将十载,常年奔波跋涉,日子不总是安逸总有需要自己动手的时候,所以他也学了些。 送完人再回到家中时,李牧又已是之前那个李牧。 他面无表情,一双黑眸淡然而森冷,整个人沉默仿佛静谧千年的古潭沉静无声,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捧着米糊糊,李牧的思绪却久久没能从那战场中收回。 当年他被这些人送上战场的时候才将将十四岁多点,那时候的他整个人黄皮寡瘦,身上就没几两肉只有一身骨头。 军营那种地方根本不是他能吃得消的,即使他那瘦弱的身体中住着的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这也丝毫不能改变战场的残酷。 从山里去军营那边,途中两个月被赶牲口一般驱赶着前进的时间里,他因为体虚几次都极近晕厥。 入了军营,穿上那即使是偷工减料也足足有二十来斤的铠甲,再拿上分下来的生铁武器,他几乎连迈开脚都难。 那样的情况下,他能活下来可以说全是因为杨铁和几个战友的功劳。 大概是因为杨铁他们那时候的年纪都够给他当爹了,好几个家里还都有娃,所以对李牧这样未到年龄就被硬拉进来,又瘦瘦小小的新兵蛋子格外照顾。 那些细细碎碎的事情李牧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但几乎是惯例的老兵喜欢欺负新兵蛋子的事情,在他们小队里并没有发生。而且无论怎样,总归有他一口热饭吃。 训练时,别的新兵因为跟不上进度要挨训,他却总有人帮衬着。 那时候的李牧还有些懵,刚刚穿越过来不过一月时间就被送上战场,训练营呆了没到一个月直接就被赶上了前线。 李牧原本还以为自己拥有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再怎么样,在战场上即使不能大杀四方,自保的能力应该还是有的。 然而,当他真的站到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面对死尸体残骸,面对成片的血河时,他整个人都手脚冰凉整个人都懵了,他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任何问题,唯一本能的举动便是呕吐。 对于新兵来说,第一场战斗向来都是难熬的,那一场战斗他们大队去的新兵死了大半,李牧也在那战场上丢了半条命。 只顾着吐连武器都拿不起来的他腹部被砍了一刀,失血过多带来的剧痛虚弱让他以为他死定了的时候,他被队里另一个人捡起来给扛了回去。 起先那两c三年间,他都不知道被那群人救了多少次 队里五人为一伍,李牧这样瘦骨嶙峋又不到年纪的,大队就没想着他能活多久,然而他活下来了。 一活就是五c六年时间,还活得比谁都久。 想到那几张脸,李牧神色柔和了些,目光也温柔了几分。 仲修远放下筷子,“你要找的人就是她?” 李牧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仲修远原本高高悬起的心失落地落下,他面上装作不动声色,可心中的酸楚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明知自己不配却期期艾艾,抱着李牧找的人不是什么绝妙佳人而是个嫁为人妇的妇人的期望,如今好了吧,恬不知耻地问了,然后却让自己更加的难受得紧。 李牧放下碗筷,撩动睫毛,神情认真且专注地看向仲修远。 李牧不说话,深邃黑眸愣说把仲修远给看得面红耳赤。 “你看我作甚?”仲修远起了身,收了桌上的碗去洗。 他腿好之后,因不方便出门,家中一些细碎事情都是他在做,当真成了李牧主外他主内。 “我的东西,我为何不能看?”李牧拍了拍手起身,理所当然。 仲修远嘴角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没说。 李牧出了门,站屋檐下,隔着篱笆看了看自己养的那些鸭子,小鸭子涨势飞快,前后才二十来天的时间个头却已经大了一倍。 已不若原本那般的弱弱小小毛茸茸的可爱,如今的这群家伙,嘴巴已经开始长硬壳了。身体也抽了形,不再像原本那般除了脑袋就是肚子整一个就圆滚滚的毛球。 看着这群长势不错的鸭子,李牧却开始头痛。 因为这群小家伙长大了,原本用来提它们的篮子自然就用不上了,以后这上下山都得用赶的。 他跑,这群鸭子在后头赶。 想到这可能,李牧眉宇间多出几分懊恼。 心情不佳,李牧晃到了厨房,斜倚门框看着挽了袖子在厨房中洗碗的仲修远。 厨房里灯光更为昏暗,朦胧的月色自窗口流进,把仲修远那张本就轮廓精致的五官衬得更加深邃,一点微红的唇也显得格外诱人。 “怎么?”装作未曾察觉李牧到来的仲修远,片刻后还是忍不住抬起了头。 “没事,看看我的东西。”斜倚着的李牧一动不动。 从头到肚子到脚,再从脚到屁股到背到头,再从头到背到屁股。来来回回,李牧堂而皇之理所当然地打量着这袁国的仲修远仲大将军的身段。 在屋内洗碗的仲修远手上动作僵硬,他抬起眼眸看向李牧,他怎的就忘了这人是怎样的性子? 他若不得寸进尺,那就不是他了! 他心中这样抱怨着,身体却开始不自在的发热发烫起来,在李牧的凝目注视下,他的手脚突然变得不再听话变得笨拙无比。 等仲修远有些冷静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洗过的那碗重复洗了两遍,另一只没洗的碗还孤零零的搁在灶堂上。 发现自己的错误,仲修远狼狈的微微弓着身体,他站不直,也抬不起头来。只余下一对微红的耳廓在黑色的长发中随着笨笨的主人移动,白白/粉粉的模样,是格外的可爱。 把人欺负了,心情好了,李牧拍拍屁股,走了。 收拾完屋里,两人合衣躺下。 四月已经过完,如今已经是五月初。 天气已然开始热了起来,特别是晌午时分太阳正烈那会儿,就算只穿一层薄单衣,都能热出一头汗水来。 不过夜里倒是依旧凉,大概是和这山里头入夜后水气重有关系。 发生了下午那些事情之后,晚上李牧睡意来得很快。所以睡梦中的他被门外吵嚷喊打的声音惊醒时,旁边的仲修远早已经醒了。 漆黑的屋内,坐在床上的仲修远一张脸煞白双手紧握成拳,炯炯的双目中是冰冷的寒光。 屋外,陌生的声音和张舒兰那鸡叫的声音,与鸿叔的声音混作一团。 “你再不让开,就让官兵老爷把你一起抓了,你这老不死的!” “你说谁老不死?你们凭什么说抓人就抓人,我根本就没见过那什么大将军,这里也没有什么大将军!” “呵,没有?哈哈哈官兵老爷你们去问问,这村里谁不知道李牧他新娶了个男媳妇?” “娶媳妇怎么啦?” “那男人就是仲修远!” 门外张舒兰带着人吵吵嚷嚷执意要进来抓人,鸿叔却拦在众人面前大吵大闹,硬是不放人进来。 仲修远听着这些动静便知道事情不好,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同坐起来的李牧,咬了牙,狠了心,翻身下床准备打晕了李牧引走外面的人。 他絕不能连累李牧! 他的伤如今已经好的七七/八八,虽还未痊愈,但把这些人从李牧身边引走已经足够。 仲修远有动作的同时李牧也有了动作,黑暗中,他突然一把拽住仲修远压倒在床,掀了被子,把人塞进被子。 下一刻,他抬手便拽住他胸前的衣服,‘撕拉’一声,仲修远身前的衣服被他撕开,露出大片皮肤。 与此同时,房门猛地被撞开。 气焰嚣张的张舒兰,被推得踉跄的鸿叔,和一群来势汹汹的士兵,所有人全部一起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这事儿,无解。 因为他天不怕地不怕和尸体死人蹲一起都不怵,唯独就怕这东西,就算是不靠近哪怕只是远远看着都头皮发麻。 这事儿,还得从他小时候说起。 和大多数小孩子一样,他小时候也皮。 家里刚刚跟着他大伯养鸡鸭的时候他才开始读幼儿园,那年纪看啥都好玩都好奇,特别是鸭笼子里那些个刚刚破壳没多久的小鸭崽子。 小鸭子毛茸茸的,笨笨的,还小小的,看着是格外的可爱好欺负。 他一直想玩,可他父母和大伯都不让,所以有一天他逮着机会后,就偷偷摸摸钻进了鸭笼里抓小鸭子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61.061.该不会是私生子? ,最快更新妻乃敌军之将最新章节! 001. 依旧是以前的位置,依旧是以前的月亮, 但现在李牧看在眼里的风景却已经截然不同。 山下的鸭笼有了改变, 面前原本那郁郁葱葱的山林,此刻也变成了一片桃花林, 再远处的山河,也已经逐渐安定下来。 夜风依旧微凉,但很多事情早已经物是人非。 大宁皇家一脉向来稀少, 先皇林鸿当初只育有三子,而之前的林尚, 继位十年,至今膝下也只有两子, 且都还年幼。 允儿的事要说非他不可, 也确实有那么些意思。如果先皇林鸿不出手,林尚也不知还要多少年之后才会让位,也不知道大宁还要跟着遭灾多少年。 而他的那两个孩子, 量是鸿叔是他们的亲爷爷,一旦鸿叔站出来把林尚胁逼退位,这其间的关系就已有些说不清。 其间的关系李牧之前就已经想透了,鸿叔的想法他多少也猜到了些。 只是想透了归想透了, 可真的看着如今已经大变了模样的允儿时,李牧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物是人非,当年那个会奶声奶气的追着他跑要抱抱的允儿, 他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在想什么?”仲修远站屋里等了一会儿, 没等到李牧之后就披了外衣, 寻着出了门。 在院子中看见站在远处无声地望着月亮的李牧时,仲修远心中没由来的一阵隐痛。 李牧所思所想,他又怎么会不明白? 允儿的事,鸿叔的事,他都明白,也懂得,他感同身受,所以才会更加的难受。 李牧闻言回头看向旁边的仲修远,“没想什么。” 李牧也确实没有想什么,此刻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零零碎碎的仿佛想了许多的事情,但实际上却是什么都没想,只是心有些乱罢了。 仲修远没有再追问,而是站在了李牧的旁边,与他一样寂静无声地望向远处。 “你说他会不会后悔?”许久之后,李牧没由来地说了一句。 听闻这一句话,仲修远的身体不易察觉的震一下。 他静静地望向远处半圆的月亮,喉间是一阵又一阵泛起的苦涩。 鸿叔暂且不说,他到底已经是一个成人,而且又是那样的身份,他所做的事情都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只是允儿…… 他不过就是个四、五岁的孩子,即使他比别的孩子要懂事得多,但是有些事情他到底还是无法像成人一样去思考。 三年的时间,他性格大变,这三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即使两人不知道,也大概能够猜到绝不轻松。 要说后悔不后悔,这大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后悔?那是他自己选择了要去做的事情。”仲修远许久之后才说了这么一句。 李牧之前询问过允儿的意见,这件事情仲修远是知道的,虽说把这件事情的选择权推给一个才五岁的孩子是不妥。 但他们至今甚至连同鸿叔在内,都只不过是这浩瀚的江河中的一叶浮萍,只活着,他们就已经精疲力尽。 大宁如今已经签订了停战协议,平民百姓是要开始慢慢的过上好日子了,可是这持续十年之久的大乱却并没有停歇,它只是转换了战场。 十年的时间过去,如今的鸿叔即使是以先皇的身份重登大堂,他也不过是个手中无兵无权的空把式,光有名声。 允儿登基已三年,虽然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大宁皇帝,可他不过才几岁,这满朝文武有几个服他? 大战停下,满朝文武的权势之战却才开始。 如果鸿叔不能在允儿有生之年让这朝廷稳定下来,不能为允儿多争取到一些实权,一旦他逝去,允儿接下去的日子怕就…… 李牧没再说话,而是侧了头,看向与自己并肩而站的人。 月色之下,仲修远那张脸上的疤痕越加清晰了几分。 那一道贯穿了他整张脸的疤痕,随着他身体逐渐恢复过来,颜色渐渐淡了一些,但依旧十分的明显。 李牧抬手,用冰凉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脸上的疤痕。 疤痕丑陋不堪,但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它伤的位置,伤在脸上伤在眼睛旁边,若是多一分半寸,那么此刻在他面前的就已经是一堆白骨。 仲修远抬手覆盖在了李牧的手背上,因为在这里站了许久,吹了许久的夜风,李牧的手已经冰凉。 “去睡吧。”仲修远道。 李牧点了点头,这山里头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他转了身,往院子里走去,才走出几步,身后却又传来仲修远低沉却坚定的声音,“至少我从未后悔过。” 无论是遇见李牧,还是爱上李牧,又或者是背叛袁国以身犯险换取平静的日子,他都从未后悔过。 他心里有的从来都是感激与庆幸,以前他从来不信神佛,但自从遇见了这人,如今他却信了,信得近乎虔诚。 李牧脚下步伐停顿了片刻,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向前走去,回了房间。 李牧之前有些不懂鸿叔执意让他答应陪允儿到成十五的安排,如今再见到允儿他却有些懂了。 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是鸿叔走了,就留下允儿一个人在那皇宫,那允儿就太可怜了。 李牧和仲修远两人先后回了房间,就在两人吹灭了油灯之后,旁边原本仲漫路住的那屋子却打开了一条缝。 一阵轻微到微不可闻的哨声响起之后,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出现在了院子当中,那形如狗却是一条货真价实的狼的生物,在院子当中嗅了嗅之后,窜进了仲漫路的屋内。 黑灯瞎火间,允儿关上了门,躺回了床上。他抱着被子往里面挪了挪,腾出个位置给那身上带着几分夜露的狼。 那狼显然是早就已经习惯这样的事情,因此进了屋之后,直接便跑到了床上躺着,任由允儿把它抱在怀中,一人一狼同床而眠。 深宫大院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有些时候,危险反而在你绝不会察觉到的地方。 最开始他独自一个人住在偌大的龙寝彻夜不敢眠,非要把还是只奶狼的它召唤来抱着才敢睡,他爷爷苦笑了一番之后,便让他一直如此。 如今几年过去,他倒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没了这狼的陪伴,反而夜不能寐。 “木木。”允儿抱着怀里的被子,把脸挨在狼的身上蹭了蹭,他缩成一小坨。 次日清晨,天刚灰蒙蒙亮,允儿便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他坐在床上,迷糊了好一会儿后才清醒过来,才想起来如今的他已不在宫中,已不用每日此时起床上朝。 听着这寂静的山林间偶尔传来的一声鸟叫,感受着这不同于宫内的潮湿晨曦,允儿躺回了床上还想再睡一会儿,但却已经睡意全无。 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听见门外有动静之后,他才穿了衣服出了门。 门外,起床洗漱的李牧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允儿,眼神略有些惊讶,随即又有些复杂。 正待开口,允儿身后却突然窜出一个灰色的东西。 那灰色的东西是一头狼,一头成年的灰色皮毛的狼,它戒备地站在允儿的身边,鼻间更是发出威胁的哼哼声。 才出门的仲修远正准备开口打破沉默,就看见远处有一行人急冲冲地走来,那是之前带着允儿过来的那几人。 他们手里拿着一个包裹,显然是为允儿准备的一些日用。 天未亮就来,是为了避开村里其他的人,以免引人怀疑。 “东西放下就好。”允儿自己接过了包裹去屋子里面打开,换了一身一村里的人无异的普通衣服。 只是即使他穿的与村里的孩子一样,身上那一份贵气与气质却是无法隐藏的,因此换装的效果并不显著。 换完了衣服,允儿又与那些人交代了几句,最后那些人离开之前来到了李牧的面前。 “事情结束之后,我们会接走他。”其中一个为首的人说道。 他们与李牧打交道也已经两三年的时间了,这两三年里几人的对话均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例行公事地说上两句。 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李牧与那位的关系不同,也从来不会探究过多,所以倒多了几分生疏。 李牧点头,“我知道了。” “我们会暂时住在山下的镇子里,以商人的身份自居,为了避嫌这段时间我们不会到山上来,如果有事你可以去山下的客栈找我们。”那人又说了几句之后,这才离开。 等把这些事情都做完时,院子里热闹了起来,李牧关在院子里养的那些个白色的小鸭子,已经饿了,所以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嘎嘎地叫着。 他这院子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养鸭子了,早之前的鸭笼也因为地方不够用,所以拆了,现在养鸭子的地方只是一个小竹篓。 平日里李牧起床之后,洗漱完第一时间就会给这些鸭子喂食,仲修远则是会趁着这机会去做早饭,等李牧下山去把鸭笼那边看一遍再回家时,正好可以吃上热腾腾的早饭。 今天因为这些事情他耽误了些时间,所以这些个小鸭子早就饿了。 李牧听了,身去旁边拿了准备好的饲料,准备去喂鸭子。他才进门,门外就传来鸭子一阵惊慌失措的叫声。 “回来!”允儿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厉喝在院子中响起。 李牧赶紧出门,才发现那狼似乎因为对笼子里的鸭子感兴趣,所以正在旁边虎视眈眈。 那些个鸭子李牧一直宝贝得紧,平时里有点风吹草动他都紧张。它们这会儿突然被吓了,全都精神萎顿的缩在了一起。 “抱歉。”允儿眉头轻蹙,他把那狼召回了他的身边,“冒犯了。” 那狼打了个响鼻,狼虽然和鸭子算不上是天敌,但是这东西也是它们的食物之一。 李牧皱起眉头。并不是因为那些个被吓到的小鸭子,而是因为允儿这说话的态度。 002. 李牧沉默地喂完的鸭子,放下了簸箕之后看向已经洗漱完了的允儿,“要去山下看鸭子吗?” 这山里头与几年之前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他那鸭笼那边如今的规格已经是几年之前的几倍,早之前鸿叔帮着搭的鸭笼虽然还在,但已经变化很多。 允儿不做思考便摇头,他颇为严肃地说道:“我暂且不想四处走动,我来这里的事情也不宜被人知道——” 他到了嘴边的老气纵横的话还未说完,整个人已经被李牧给拎了起来。 李牧二话不说跟拎小鸭一样把人抱了起来之后朝空中扔了一下,然后抱在怀中,抱着人,李牧全然不顾允儿脸上的惊讶,转身就向着山下鸭笼的方向走。 “你回来得正好,这季节山里头要生蘑菇了,晚些时候我领你们去山里摘蘑菇。”李牧自说自话,根本不顾突然被他抱在怀中全身都僵硬的允儿,此刻脸上是个什么表情。 他知道他到底是亏欠了允儿,他有资格生他的气。可是他不生允儿的气,他喜欢这孩子。 这孩子会追着他跑,会对着他伸手要抱抱,会黏糊糊的叫他叔叔,会因为要和他分开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曾经是真的想着要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养,他也确实是这样做了。 昨夜突然见到他,他是有些被吓到,但仔细想想有些事情却不会变。 即使这个人已经是大宁的皇帝,已经是那个万人之上的人上人,可就像是鸿叔说的,这人吃了他几年的鸭蛋,叫他一声叔那也是应当的。 更何况,这些年来他托那些人送过去的鸭蛋,全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个顶个的大。 被李牧抱在怀中往山下走去,允儿身体僵硬的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他脸颊红扑扑的,有几分当初的模样,但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 他已经快要忘掉被人抱在怀中是什么样的感觉了,他是大宁的皇帝,虽然小,虽然上朝坐龙椅都需要垫脚垫子,但是他已经是皇帝。 没有人会把皇帝抱在怀里,更加没有人会对他说一个不字,更不可能有人胆敢擅自为他安排行程。 允儿全身僵硬的感受着身边的人的温柔气息,他感受着身下的人心情大好的快步流星的动作,随意垂在身侧的手越发的紧张不安起来。 这山里的路李牧已经修过了,因此比以前好走的多。 很快,这一大一小两人便到了山下。 这会儿天色还早,即使李牧抱着人从山上走下来,天边也才泛起一丝鱼肚白,距离太阳出来还有一个多时辰。 李牧到山下的时候,那些个鸭子已经悠悠转醒,正在鸭笼里转悠着,等待着人下山去放它们出来觅食。 见着李牧来了,那些个鸭子立刻向着篱笆这边靠近,隔着篱笆冲着李牧这边嘎嘎直叫。 “在这等我一会儿。”李牧把怀中抱着的人放了下来,让他站在旁边。 他自己则是走到了鸭笼前,先把饲料全部都倒进了放在地上的浅口器皿当中,然后这才进鸭笼去放鸭子。 清晨的山里,带着一股其它地方没有的潮气,即使只是在这林中站一会儿,身上都有一种被雾水浸湿了的冰凉感。 李牧如今这鸭笼里养的鸭子有些多,他费了些时间才把所有的东西都弄完。 允儿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被李牧放下来的地方,他看着忙碌的那个人,小脸依旧绷得很紧,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那双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李牧的背影。 在李牧的额头忙出一层薄薄的细汗的时候,鸭笼附近有了动静,李牧请的那些个长工陆陆续续的都从山下上来了。 见着站在鸭笼旁边的这个乖巧的娃娃,不少人都好奇地张望。 其中有个性格比较活络的,还主动上去和允儿搭话,“你哪里来的?” 李牧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那边,没有作声,继续忙着。 四周的人多了,允儿却又恢复了之前那板着一张脸的模样,他看了那长工一眼后便走到了远处站着。 见这小娃娃还颇有些小大人的模样,众人顿时笑作一团。 那个敢去招惹允儿的长工更是凑到了李牧的身边,“老板,你家的?” 李牧回头看了一眼站到远处去的允儿,点了头。 “不会是你私生子吧?”那长工夸张地笑道,“没想到都这么大了。” 四周的人闻言顿时都笑了起来,李牧的性格随和,虽然他脸上并不会有太多的表情,话也不会多,但却与他们这些人没什么架子,所以这些人胆子也就大了许多。 李牧也没反驳,只是扯着嘴角随着这些人笑了笑。 李牧的不反驳却让众人更加惊奇了,“该不会真的是私生子吧?!”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回头看向站在远处的允儿,似乎在拿他和李牧对比,对比看两人到底有几分相似。 不对比还不觉得,这一对比,众人却不由得都信了那么七、八分。 因为允儿年纪虽小,却和李牧一样的喜欢板着一张脸沉默无言,一大一小两尊闷神搁一块儿,光看着倒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 李牧全然不管这些人的话,随着他们去闹,安安静静站在远处的允儿,却是听了这些人的笑语后,不易察觉的频频朝着李牧脸上张望去。 “对了老板,山下的驿站让我给你带个信,说是秦老爷那边有信还有东西送来了,让你亲自下去取下。”闹腾间,有人跟李牧说道。 这些个长工不少都是山下镇子里的,所以偶尔也会帮着李牧带个信什么的。 这么会儿时间李牧已经把手里头的事情都做完了,他看了看天色,算着时间还早,便准备顺道去一趟镇子那边,不然回了山上再下来,来回要多走大半个时辰的路。 “我们去一趟镇里。”李牧对站到远处去的允儿招手。 允儿走了过来,正想跟李牧说他不应该到处乱走,以免惹麻烦。李牧就已经带头往前方走去,他只好跟上。 走出了鸭笼附近,李牧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我自己可以走——”话还未说完,允儿便再一次双脚离地,被李牧抱在了怀中。 手足无措的感觉再一次袭来,让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只笨手笨脚的僵硬着身体,任由李牧抱着走。 如今正是五、六月的天气,山里头正一天天的热起来,郁郁葱葱的树林还有茂密的路旁小草,伴随着阵阵清香迎面袭来。 被李牧抱着在山上走了一段路后,允儿的视线才总算落在了四周。 这里的风景他虽然觉得有些熟悉,但却又是那么的陌生,他是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但是那时候的他眼中所看到的风景,与现在是截然不同的。 “他最近怎么样了?”李牧略带几分冷清的声音突然传来。 允儿愣了一会儿,才明白李牧问的是他爷爷林鸿,“皇爷爷他……他身体尚好,宫中太医阁的人一直在帮他调理。” 坊间一直传闻先皇林鸿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怕是没多少时间好活了,这传言自从停战协议签订之后,便一直未曾停下。 李牧沉默了片刻,突然抬手,指腹捏在了允儿的脸上。 允儿离开的时候是过完了五岁生辰之后,中间已三年,如今已经是第四年初。 算起来,允儿如今已经是九岁了。 八、九岁的年纪已经没有了四、五岁时好玩,但是脸上的肉却依旧软乎乎的,手感极好。 李牧一手抱着允儿,一手在他的脸上捏了捏,直到把人的脸捏的红彤彤的,这才放手。 走了两步,他却又抬了手,把允儿另外一边脸也捏的红红的。 面无表情的捏完,李牧便一直向前走去。 被突然捏了脸的允儿,却是茫然地抬起小手,捂住了自己的两边脸颊。 对于这样亲密的举动他十分的不习惯,更加让他不解的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李牧突然面无表情的就捏他,捏完了也不说话就不管了。 面无表情的李牧捏完了人心情不错,脚下步伐轻快不少。被捏了的允儿也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眼中却带着几分呆滞。 这一大一小两尊闷神搁一块儿,还别说,还真有那么点父子相。 若是让仲修远看了去,若是仲修远不知道允儿的来历,估摸着他就真的该要急了! 下了山,李牧在镇门口的地方买了两个大包子,塞给了允儿一个,自己嘴上叼了一个,便抱着人去了驿站那边。 秦老爷会让人送过来的东西定然不是什么普通东西,而且还让他亲自去取,想来应该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到了地方后,李牧把允儿放了下来,不管他那一副我能管好自己的模样牵了他的手,拉着人就往驿站里走。 秦老爷让人送来的东西不是一样,而是两样。 其中一样是给李牧的答复,之前李牧让他帮忙去找姓齐的酒家的去向的答复。另外一样,则是与李牧如今皇商身份有关系的东西。 李牧如今已经是皇商,这一大片都归他管,前些日子因为这事情才定下来所以没动静,如今这上头的任务却已经发放下来。 李牧大概看了一下,寻找姓齐的酒家的信上说,秦老爷大概打听到了点东西,但具体的还要再仔细打听。 皇商那边的任务,则是要帮着上面记录一份附近大小商行的名单的任务。 前些日子大宁大乱因此这些管理都疏散了,但接下去商行商会要再重建,这些东西就必须要抓起来。 把东西都拿了,李牧谢了驿站里的人后,便带着允儿又上了山。 003. 李牧领着人出了驿站,脚下步伐一顿正准备回头,拿着个大包子的允儿便向后退了一步。 他语气略有些急促,不复之前的淡定地说道:“我可以自己走。” 这一路下来他都是被李牧抱着走的,在山里头无人的地方时还好,可如今到了这满是人的镇上,他却有些羞。 他已经不小,即使不论他的身份只看这镇上的小孩,八、九岁了也断然没有再让大人抱着走路的礼数。 “我能走,况且这一路行来路途坎坷难走——” 允儿话未说完,便气鼓鼓的红了脸,因为李牧根本没有给他多说话的机会,直接便把人抱了起来。 这三年来,他在宫里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如此,如今被李牧三番四次的无视意见,他本应该生气怒不可遏才对,可此刻他却是有些羞红了脸。 “你要走到山里头的时候再走,这镇上人来人往人多,万一走散了被人贩子拿零嘴儿拐走了,就找不着了。”李牧一本正经。 允儿腮帮子鼓了鼓,他都已经九岁了!才不会被人用零嘴拐走。 可是听着李牧的话他却没有反驳,而是低了头去啃自己手里的大包子。 这人的怀抱,他大概是有些喜欢的。 小镇上的包子喜欢用豇豆做馅儿,味道与外面的略有些不同,但被蒸煮过的豇豆却是格外的好吃。 等允儿把手里头的包子小口小口的全部吃完时,两人已经走在上山的路上,李牧见状把他放了下来,让他自己走一段路。 李牧的这身体虽然一直都有锻炼,但是允儿到底也八、九岁了,这几十斤的重量,他抱着上下山来回一趟还是有些勉强。 允儿站到地上之后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虽然脸上并无表情,心中却没由来的多出一阵失落。 走在旁边的李牧突然伸出手,也不知道是太热了还是怎么着脸颊一直有些微红的允儿,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大手。 好半晌之后,他才闷不吭声面色绯红的把自己白白的小手放在了李牧的掌心里,让他牵着走。 仲修远早就已经听其他的长工说了李牧要去镇上一趟,因此他吃完早饭之后,便在院子里检查那些个被吓到了的小鸭子。 正忙完,仲修远就看见这一大一小绷着脸的两人,大手牵着小手,步伐一致一左一右的往篱笆院这边走来。 仲修远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但随即他又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总算是有些明白刚刚那些个上山来的长工,与他开玩笑说李牧有私生子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仲漫路呢?”李牧进了院子之后就问道。 允儿则是走到了旁边,安安静静地坐在了小板凳上。 他面色有些红,显得有几分不知所措,那乖巧的模样,倒是与他几年之前有几分相识。 那时候的允儿也总是喜欢这样乖巧的安静地坐在小板凳上,小小的一个人缩成一小团坐着后,就显得更加小巧了。 “在屋里。”仲修远指了指身后。 “拿上背篓,我们去山里头采蘑菇。”李牧道。 仲修远微微有些惊讶,不明白李牧这怎么突然想到这出,不过看了看旁边因为李牧这话而抬起头来的允儿,他心中又多了几分了然。 仲修远进屋叫了仲漫路,又拿了背篓出来,准备了一番之后,四人这才浩浩荡荡的又向着桃花林那边走去。 允儿跟在几人身边,听着几人说要去什么地方才有蘑菇,他不由多看了李牧两眼,李牧之前才说了要带他去采蘑菇。 确定了方向,几人下山之后便径直向着那边而去。 下了山,进了桃花林那一片之后,地上的路就不好走了。有些个地方草很深,草皮下方是沟壑外面根本看不出来,一不小心踩进去,那就得摔个够呛。 “进来。”李牧把自己的背篓放在了允儿的面前。 背篓不算大,被放在允儿面前之后,才到他腰边。 原本正安安静静跟在众人身后往山里走去的允儿,看着自己面前突然多出来的这个背篓,黑白分明的两只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 “快点。”李牧道。 山里头的路不好走,小个子的允儿要是走岔了路,说不定就窝在草垛子里不见了。 李牧打量了一下允儿,又默默看了看旁边的草垛子,漆黑如墨的眸子中隐隐透出几分担忧。 原本昨夜还一副老成小大人模样的允儿,此刻看着面前的背篓还有李牧,一张白净的小脸愣是被逼得通红。 他又不是这人养的那些个毛茸茸的小鸭子,搁这山里随便一个泥巴窝,就能给他弄不见了! “我——” “进来。”李牧神情认真地拍了拍背篓。 允儿看着自己面前因为李牧的动作而摇摇晃晃的背篓,瞪得圆溜溜的两只眼中不禁溢出几分水汽,透露出几分无错与不甘心。 然后下一刻,他就被李牧小鸭子一般拎起来放进了背篓中。 “帮个手。”李牧道。 旁边的仲修远闻言赶忙上去帮忙把背篓提了起来,让李牧背着。 李牧背着背篓,允儿站在背篓当中,因为背篓会随着李牧的走动而摇晃,允儿不得不蹲下去把自己放进背篓中,然后伸手拽住李牧的肩膀。 走在后方的仲修远看着这两人,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有了仲修远的开头之后,旁边的仲漫路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时之间,这山林间,尽是两人压抑着的笑声。 听着这两人地笑声,脸颊红扑扑的允儿又往下缩了缩,似乎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到了预定的地方之后,李牧才把背篓放下来,允儿没等他说自己立刻便从背篓中跑了出来。 都到了地方之后,李牧也没再去管他,而是把背篓放在了一个干净些的地方。 采蘑菇的最好时间是在下了雨的第二天早上天刚亮的时候,那会儿山里头的雾气中采的蘑菇新鲜。 昨夜是下了一会儿雨,今天他们现在来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在山里头的雾气也淡了些,没那么潮湿了。 山里头的蘑菇这个季节多,能吃的不能吃的会长一大堆出来,住山里头的人什么蘑菇能吃那都是十分清楚的。 李牧简单的和其余几人说了一下之后,自己便在四周搜寻起来。 树林子里头有些脏,泥巴露水还有枯烂的树叶,泥土的味道夹杂着青草的清香,还有树叶腐烂的味道。 众人散开来后,便各自在四处寻找蘑菇。 原本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允儿,见其他的人都没理会自己后,不由得放松了许多。 他四处打量了一番,看了看四周其他的人,见众人都在林子里头忙着,他也选了个方向慢慢的往前走去。 虽说那张小脸依旧还是那老气沉沉的模样,但那双眼中已与之前不同,多了几分灵气。 在林中走了一会儿后,他踩到了两颗蘑菇,两颗蘑菇都与李牧之前说的有些相似,但很明显不是同一个种类。 迟疑不定间,允儿拿着蘑菇走到了李牧的面前,把两只手伸出,让李牧看他手里的蘑菇。 李牧抬眸看了一眼,用手指了指其中一朵。 允儿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那朵蘑菇,然后才把那朵蘑菇小心的放进了之前背他上山的背篓里。 放好了蘑菇,他又到旁边去继续找。 走在林间,他浅色的眉轻蹙,神情认真而严肃。他已经长大了,他已经能做好多事情了。 仲修远看着允儿这认真严肃一本正经的做着事情的模样,心下有些沉闷,也有些心疼。 李牧带他来是为了玩,而不是让他把这当做一件需要认真来完成的事情。 同时,仲修远也有些哭笑不得,这两人无声的交流仿佛已经练习了千百次,那种熟稔就连他都有些嫉妒了。 莫非这允儿真的是李牧与人的私生子,只是与鸿叔一起编了故事,在骗他? “咯咯咯……”就在这时,寂静的林中突然传来一阵翅膀扑扇还有鸡叫的声音,众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原本在林间寻找着蘑菇的允儿,不知怎么的,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在他的面前,一只野山鸡正大叫着转身逃走。 “抓住它!”李牧立刻紧张兮兮地弯着腰向着那野山鸡的方向而去。 那鸡跑跑停停,李牧追着它走了好几步都没能靠近。 允儿被吓了一跳,这会儿大脑有些空白,面无表情的小脸上有了破冰的迹象。 见李牧要去追那鸡,他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他赶紧吹了一声口哨,下一刻一身灰色的那只狼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便向着那野山鸡而去。 那鸡向旁边飞去,狼也跟着跑了过去,允儿抬脚就想要追,但他却有些顾虑地停下了动作看向李牧。 这山里头的树林很宽,若是不注意,很容易迷路。 “别让它跑了。”李牧赶紧急促地催促道。 允儿闻言,这才赶紧快速的向着那边追去。 仲修远看着他跑远的身影,回头看向旁边的仲漫路,“你也去吧。” 仲漫路点了点头,放下手里头的蘑菇跟了上去。 附近几座山里头其实他们早就已经来过无数次,因此熟悉得不行,山里头有野鸡他们也早就已经知道。 这山里头的野鸡可不好抓,那都是学精了的,而且还会飞,平日里也少有人抓得到。 李牧刚刚那样做,不过就是为了让允儿去追那鸡,让他不要死气沉沉的模样。 看着仲漫路追着允儿走远,仲修远这才回头看向旁边的李牧。 李牧笑了。 看着在林间快速的向前跑去的允儿,李牧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那双素来冷清的黑眸中,此刻有温柔与宠溺溢出。 阳光透过树冠洒落而下,形成道道光束落在李牧的身侧,在他周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薄的光。 古老而神秘的森林成了点缀成了背景,让他仿若隐居于这片森林的神明。 那刹那间,仲修远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跳了一拍。他站在山坡的下方,抬着头,迎着阳光,像虔诚的信徒般仰望着神明。 须臾间,神明察觉到他的存在,他朝着他看来。 神明开了口,他道:“腰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62.062.以形补形 ,最快更新妻乃敌军之将最新章节!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李牧送走了其他的人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允儿脸颊微红, 仰着头, 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仲修远,眼里都是期待。 仲修远一如往常般坐在床边, 眼眸微垂,姿势舒适随意。他手微微搭在床边,床下落了一地的小石子。 见李牧进来, 仲修远抬眸看去,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地上的石子后, 他有些不自在地收回了手。 李牧并没说什么,进屋后他抱起允儿, 把他送到了院子中的鸿叔怀中。 夜已深, 往日这时候村里人早已经睡着,也就今天张舒兰这么一闹大家才都没睡。 允儿在鸿叔的怀里打了个哈欠,然后靠在他的胸口, 睡意来袭,他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着就闭上了。 李牧再进屋的时候,地上的石子已经莫名消失不见。 褪去衣服,李牧吹了灯, 又躺回了床上。 仲修远屏息等了许久没有等来李牧的询问之后,按捺不住主动开了口,他冷清且带着几分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这样的人, 你何必让她?” 竟还让人欺负到家里来了, 他怎的就能忍下这口气? 他只是在旁边看着,就已经觉得全身都难受的紧,若不是因为对方只是个普通人,而他又是如今需要隐瞒身份的情况,他那些石子可就不仅仅是打在她的腿上了。 思及至此,仲修远那张漂亮的脸颊上流露出几分冷冽的杀意。 他是极少动怒的,倒并非他冷心冷情,而是因为作为一国之将,他必须有能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不任性而以大局为重。 此刻他却是真的怒了,怒意伴随着杀气不可抑制的迸发而出,让本就被霜气笼罩的屋内更加冰冷了几分。 李牧似是并未察觉,他翻了个身,背对仲修远,“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 他要找人,而人还未找到。 仲修远立刻就想到了这一层,随即而来的是侵入骨髓的刺骨寒气。 是了,李牧之所以回这里,是为了找人。 仲修远也翻了个身,背对李牧,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隐藏在杀气之下的却已经是翻滚沸腾着的酸楚。 仲修远扯了扯嘴角,露出个难看的表情。 他闭了眼,试图不去想,可思绪却不受控制。 一夜辗转难眠,次日清晨,仲修远躺在床上装睡,直到李牧起身离开房间后他才睁开了眼。 阳光驱散霜气那会儿,鸿叔背着个背篓,拎着还迷迷糊糊睡不醒的允儿来了他们家。 “你帮我看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鸿叔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几分讪讪然。 自打李牧回来之后,他已经不止一次让李牧帮着带允儿了。虽然两人关系还算不错,但时间久了多少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他也没办法,允儿那么小,他们又住在山里头不方便,平时他就连下个地都要把允儿背在身上,再不然就是把他一个人关在家里…… 鸿叔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不好,可再不好,总归也要先活着才有办法想其它。 李牧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允儿他还是很喜欢的。 他接过睡得迷迷糊糊的允儿抱在怀中之后,有些疑惑地看着背着竹篓拿着镰刀的鸿叔,“您这是?” 这个时间天色还早,就算下地也有些太早了。 “四月天山里的竹笋该发芽了,我去看看有没有,好给弄点回来。”这么一说,鸿叔又想起来了,“晚些时候我给你也弄点。” 经由鸿叔这么一说,李牧倒是立刻就想了起来。 三四月的时候,山里的竹笋会发芽,野生野长的东西村里的人谁都可以去弄,所以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有不少人进山搬竹笋捡蘑菇。 而且这东西的味道也确实不错,清炒爆炒晾制晒干后炖汤都鲜得紧,那味儿,李牧仅仅是想想就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李牧也是个好吃的人,听了鸿叔这话立刻就动了心,“鸿叔你等我会儿,我也去。” 说话间,李牧抱着允儿进了里屋,掀开被子把允儿放在了仲修远的旁边,然后换了件厚点的衣服就出了门。 拿了背篓,带上镰刀,两人一前一后向着深山野林里头而去。 临出门前,李牧还不忘把自己那一小篮鸭子带上。 这些个鸭子和他以前家里养殖场的那些鸭子肯定是有所不同的,这里的鸭子可没那么娇贵,破壳了后只要过了前几天的时间,大多就开始野生放养了。 霜气才散去,山里头水汽依旧重。 走了没多久,李牧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湿透了。 进了山后,李牧找了个相对平缓的地方把那群鸭子放下,让它们自己四处觅食,自己则是跟着鸿叔往更深处走去。 他们要去采的笋和普通的大笋不同,并不是那种比拳头还要大的一个个的大笋,而是大概手指粗细一节手臂长短的细毛笋。 他们山里头这种笋多,大的那种也有,不过那种笋味道带着几分苦,吃的人也有就是少。 这玩意儿到了时节,长得飞快,一夜的时间就能拔出半尺长的尖。 采笋也有技巧,鸿叔是个老手,简单的总结了下经验教给李牧之后,两人放下背篓就开始往林子里钻。 李牧趁着进林的机会,还折腾了几个简单的陷阱,山里都是宝,李牧可馋得紧。 什么野猪、野鸭、野鸡或者野兔的,但凡是带个野字的,他都想吃。说的夸张点,他将近五、六年的时间没正经碰过什么荤腥了,好多时候看着天上飞的鸟他都流哈喇子。 快到晌午时分那会儿,李牧从林子里头钻出来的时候,鸿叔已经坐在他放鸭子的地方休息。 那群小鸭子被他抓进篮子里面,蹲在篮子里头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打着瞌睡。 “采了这么多。”鸿叔看着李牧背篓里面满满的一大背篓竹笋,他拍了拍手,准备起身。 “我还要再去一趟。”李牧道,“去看看之前的几个陷阱。” 鸿叔闻言,这才又坐下继续等待。 片刻后,李牧从林子当中再次钻了出来,再出来的时候他手中有个正蹬着腿的东西,看着那有灰色皮毛的东西,鸿叔瞬间亮了眼。 “这可是个好东西!”鸿叔显然也有些嘴馋,“你小子运气倒是不错,这么大的兔子,整个山里怕是都没几只吧。” 李牧手里抓着只兔子,棕色灰色掺杂的皮毛,足有只小土狗大小。 这东西他们山里头有,精得很,想要逮着可不容易,鸿叔在山里几年都没抓住一只,没想到这次倒是让李牧给抓住了。 其实李牧自己也挺惊讶的,他原本做几个陷阱就只是想要碰碰运气,还真没想到能有猎物。 李牧从旁边找了草藤把兔子腿全部捆了起来,又提了鸭子背了背篓,两人一起往村里走去。 提着只大肥兔子进村,在村口的地方,就有人好奇地凑了过来,等他们回家的时候,李牧抓了只兔子的事情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 进了篱笆院,李牧把背篓放下,鸭子放到一旁,便抓了兔子往厨房走,准备找个东西先给关着,免得跑了。 允儿早已经听到了声音,跑出来一看,见李牧手中拿着个东西便好奇地凑了过来。 “兔子。”李牧拉了他的手,让他摸兔子的毛。 允儿虽然知道这东西,但他还从未见过,这下摸着那兔子的毛就不愿意走了。 李牧由着他在那里玩,自己去了院子中。 这次他和鸿叔两人一人搬了一大背篓的竹笋回来,竹笋弄回来一次性肯定吃不完,所以除了一部分要吃的,另外的还需要先剥了壳,再把竹笋拿去煮了,晒干储存,这样到来一年的冬天前就都有的吃。 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光是剥壳就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简单的吃完了午饭后,李牧把竹笋整理了一堆出来,直接连同盆子一起放到了瞪着眼神情呆滞的仲修远怀里。 他自己则是把鸭子放在院子当中让它们自己活动后,准备再去一趟山里,采点野蒜和花椒。 野兔子李牧小时候吃过好多,那会儿他也住在村里,家里的人都爱吃也舍得吃,所以没少吃这些东西,现在回忆起来那滋味都叫李牧流口水。 这玩意儿,味儿好坏得靠佐料衬。 撇去兔肉本身的性凉味甘,质地细嫩味道鲜美不说,若是没有恰当的佐料佐味那这种就算是毁了,糟蹋了,但若是佐料齐全,麻辣鲜香入了味,那这东西就可以说是回味无穷了。 芝麻那么大点的旮旯窝里头,村那头吵架村这头也热闹,李牧抱着允儿坐到凳子上时都能听见村那头张舒兰的叫骂。 早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坐在里屋床上的仲修远从众人的说话中也猜到了七/八分。对这件事情他选择保持沉默,他如今的身份让他绝不能轻易暴露,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李牧会怎么想? 仲修远抬眸看向坐在屋子里逗弄他怀中娃娃的李牧,他知道李牧,但也仅是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是这村里土生土长的人,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伤口的事情,谢谢你。”在军营中以冷血严厉著称的仲修远并不习惯主动挑起话题,说话间他神情有些僵。 他不想让李牧看出自己的紧张,但说话时他的眼神却忍不住往李牧那边飘。 李牧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相处起来自然也多了几分安静。 允儿被李牧抱在怀里后逐渐安静下来,他并不像其他同龄的孩子那般爱玩爱闹,李牧抱着他,他便安安静静的让李牧抱着。 面对着乖巧的允儿,李牧总是冰冷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柔和,沙场上磨练出的煞气也淡了几分。 “他是?”仲修远再次主动开口,这不是他平日里的作风,所以他越发的不自在。 那被李牧称作允儿的小娃娃看上去才四、五岁的样子,一双清澈的眸子干净得如同一汪清池,若不是因为他举止有些异常,仲修远都无法发现他的眼睛看不见。 李牧低头看向允儿的那双眼,其实他对允儿的了解也不多。 第一次见到允儿的时候是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也就是大概在半个月之前。 他当初去服役的时候鸿叔家里还没有这么个孙子,鸿叔原本的儿子与他年龄一样,但是是个傻子,也没听说他成过亲,所以允儿的来历就有些让人疑惑。 算算年纪,允儿大概是在他离开去参军的第二年就出生了。也差不多是允儿出生的时候,鸿叔的儿子因为出了意外死在了山里。 具体的情况李牧不清楚,不过听村里的人说,那会儿鸿叔的儿子自己跑到山里头玩,被野兽袭击,所以死在了山里。鸿叔刚给他儿子办了丧礼过了没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下了一趟山抱回了一个孩子,就说是他孙子。 好在这允儿和鸿叔长得也有几分相似之处,所以村里头的人虽然八卦疑惑,慢慢的也就接受了这事。 关于鸿叔,李牧知道的也不少。 他刚刚穿越过来把这已经病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李牧取而代之时,鸿叔也才先他两年到这村里。他来路不明,村里头的人问了也不说,只说是逃难来的。 鸿叔这个人不简单。虽然他与别人一样穿着粗布麻衣过着同样清苦的日子,虽然他刻意掩饰,但是不凡的谈吐、开阔的眼界、行为举止之间的一些细节都让他不像是个普通人,反倒像是个故意隐瞒身份藏起来的人物。 疯疯癫癫的傻儿子,莫名出现的孙子,这两人的情况也不像是先天的,更像是后天经历了什么事情才导致的。 鸿叔不愿意说自己的身份。李牧曾经和他聊起时提过两句,见鸿叔没有说的意思,他后来也就不再问。 各人有各人的日子,有些事情知道不知道没差。 就这么会儿功夫,村子那头吵吵嚷嚷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看样子像是吵完了。 李牧起身把允儿放在凳子上,他挽了袖子,准备出门去看看鸿叔帮他要回来的那两块地怎么样了。 原身李牧是这村里土生土长的人,父母虽然早逝,但是家里还是有两块地的。 李牧刚穿过来那会儿收整过一次,没来得及种就出了征兵那事。如今已经又是五、六年时间了,估计这地又得重新收整一番。 “允儿就坐在这里等爷爷好不好?”李牧走到一旁的柜子前,他拿了一些昨夜剩下的花生出来放在允儿面前的桌上。 允儿眼睛不好,但也并不是完全看不见,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桌上白白的东西,伸手摸了一下之后肉乎乎的小脸上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这是花生。” “嗯,是花生。”李牧说着就想要往门外走。 这会儿天色早就已经大亮,太阳都已爬到山顶。山里头的路不好走,来回一趟要是不快点再耽搁些时间,等他回来估计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允儿听了李牧的话,连忙把桌上的花生都抓在自己的两只手里,然后跳下了凳子就往李牧身边跑。 花生有些多,他手小,两只手都抓不住,所以费了老大力气才扯着衣服兜在小肚子上。他跑到李牧的脚边跟着,李牧往哪走他就往哪走,如同个小尾巴一般。 “怎么了?”正准备出门的李牧停下脚步。 对允儿,李牧是温柔的。面对这样一个长相白净性格乖巧又惹人心疼的小娃娃,他没有理由不温柔。 “叔叔。”允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又往李牧身上蹭了蹭,然后讨好似地叫了一声,显然是不愿意留下。 李牧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仲修远,心中有几分了然。 小孩不同于大人,大多数小孩更加纯粹也更加敏锐,他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允儿就不愿意亲近他,因为像他们这种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杀气。 若有心隐瞒,普通人大概不易察觉到,但小孩子却难以瞒住。 “没关系的,他不是坏人。”李牧把人抱着走到了床边。 山里头的路不好走,他要快去快回,不然带着允儿也不是不可以。 说话间,李牧看向坐在床上的仲修远,见仲修远那双漆黑如墨的黑眸正望向自己,李牧直接举着允儿让他靠近仲修远,“叫婶婶。” 从李牧进屋开始,就一直望着李牧眼都未曾眨过一次的仲修远闻言呼吸一滞。 屋里有瞬间的安静。 仲修远看着自己面前的娃娃,还有娃娃身后的李牧,有片刻心脏都忘了跳动。 李牧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动静,他又把那允儿提溜了回去,看着企图往自己怀里躲的小娃娃,他认真的慢慢的重复了一句,“叫婶、婶。” 允儿拽着兜着花生的衣兜,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仲修远,没敢出声。 仲修远此刻才回过神来,他侧过头去看向床幔,低沉磁性且略带几分沙哑的冷清声音在屋内响起,“我是男人。” 这一点他相信李牧不会弄错。 可随着李牧看过来的视线,仲修远的一颗心却不由的悬起。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那种异样的既期待又兴奋又害怕的情绪,他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有些不明白。 “你是我娶回来的。”李牧道。 李牧把允儿抱了起来让他看着自己,又重复教了一遍后,这才把两只脚都缩起来的允儿递到了仲修远的面前。 大概是因为有李牧在,所以允儿也并不是那么怕仲修远,他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床上朦朦胧胧看不清的仲修远后,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婶婶。 “好。”李牧很是满意,他把允儿放在了床上仲修远的手边,“你就和婶婶在这里等爷爷回来,叔叔去一趟外面。” 仲修远并不是那种会不择手段的人,他是个从骨子里透着傲气的人,而且如今这情况仲修远也必须隐瞒身份养好伤,所以李牧暂且还是相信他的。 仲修远坐在床上看着李牧出了门,又听着他的脚步声进了院子,拿了什么东西,离开了篱笆院走远。 直到确定他走远,仲修远这才狼狈不堪地抬起右手挡在眼前,他无声的向上仰头,企图不让人看见自己脸上此刻的狼狈与绯红。 他十二岁离家参军,后读尽天下兵书,虽不敢说文采多好,可这么多年来他独自一人在朝堂之上舌战群雄从未输过。 可此刻,他却有一种想要钻个洞或者柜子什么的把自己藏起来的冲动。 他该如何办才好? 因为即使那人嘴上说着那等不合理且燥人的话,只因他摆着那样一张认真的脸,他就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伤口的事情,谢谢你。”在军营中以冷血严厉著称的仲修远并不习惯主动挑起话题,说话间他神情有些僵。 他不想让李牧看出自己的紧张,但说话时他的眼神却忍不住往李牧那边飘。 李牧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相处起来自然也多了几分安静。 允儿被李牧抱在怀里后逐渐安静下来,他并不像其他同龄的孩子那般爱玩爱闹,李牧抱着他,他便安安静静的让李牧抱着。 面对着乖巧的允儿,李牧总是冰冷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柔和,沙场上磨练出的煞气也淡了几分。 “他是?”仲修远再次主动开口,这不是他平日里的作风,所以他越发的不自在。 那被李牧称作允儿的小娃娃看上去才四、五岁的样子,一双清澈的眸子干净得如同一汪清池,若不是因为他举止有些异常,仲修远都无法发现他的眼睛看不见。 李牧低头看向允儿的那双眼,其实他对允儿的了解也不多。 第一次见到允儿的时候是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也就是大概在半个月之前。 他当初去服役的时候鸿叔家里还没有这么个孙子,鸿叔原本的儿子与他年龄一样,但是是个傻子,也没听说他成过亲,所以允儿的来历就有些让人疑惑。 算算年纪,允儿大概是在他离开去参军的第二年就出生了。也差不多是允儿出生的时候,鸿叔的儿子因为出了意外死在了山里。 具体的情况李牧不清楚,不过听村里的人说,那会儿鸿叔的儿子自己跑到山里头玩,被野兽袭击,所以死在了山里。鸿叔刚给他儿子办了丧礼过了没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下了一趟山抱回了一个孩子,就说是他孙子。 好在这允儿和鸿叔长得也有几分相似之处,所以村里头的人虽然八卦疑惑,慢慢的也就接受了这事。 关于鸿叔,李牧知道的也不少。 他刚刚穿越过来把这已经病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李牧取而代之时,鸿叔也才先他两年到这村里。他来路不明,村里头的人问了也不说,只说是逃难来的。 鸿叔这个人不简单。虽然他与别人一样穿着粗布麻衣过着同样清苦的日子,虽然他刻意掩饰,但是不凡的谈吐、开阔的眼界、行为举止之间的一些细节都让他不像是个普通人,反倒像是个故意隐瞒身份藏起来的人物。 疯疯癫癫的傻儿子,莫名出现的孙子,这两人的情况也不像是先天的,更像是后天经历了什么事情才导致的。 鸿叔不愿意说自己的身份。李牧曾经和他聊起时提过两句,见鸿叔没有说的意思,他后来也就不再问。 各人有各人的日子,有些事情知道不知道没差。 就这么会儿功夫,村子那头吵吵嚷嚷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看样子像是吵完了。 李牧起身把允儿放在凳子上,他挽了袖子,准备出门去看看鸿叔帮他要回来的那两块地怎么样了。 原身李牧是这村里土生土长的人,父母虽然早逝,但是家里还是有两块地的。 李牧刚穿过来那会儿收整过一次,没来得及种就出了征兵那事。如今已经又是五、六年时间了,估计这地又得重新收整一番。 “允儿就坐在这里等爷爷好不好?”李牧走到一旁的柜子前,他拿了一些昨夜剩下的花生出来放在允儿面前的桌上。 允儿眼睛不好,但也并不是完全看不见,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桌上白白的东西,伸手摸了一下之后肉乎乎的小脸上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这是花生。” “嗯,是花生。”李牧说着就想要往门外走。 这会儿天色早就已经大亮,太阳都已爬到山顶。山里头的路不好走,来回一趟要是不快点再耽搁些时间,等他回来估计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允儿听了李牧的话,连忙把桌上的花生都抓在自己的两只手里,然后跳下了凳子就往李牧身边跑。 花生有些多,他手小,两只手都抓不住,所以费了老大力气才扯着衣服兜在小肚子上。他跑到李牧的脚边跟着,李牧往哪走他就往哪走,如同个小尾巴一般。 “怎么了?”正准备出门的李牧停下脚步。 对允儿,李牧是温柔的。面对这样一个长相白净性格乖巧又惹人心疼的小娃娃,他没有理由不温柔。 “叔叔。”允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又往李牧身上蹭了蹭,然后讨好似地叫了一声,显然是不愿意留下。 李牧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仲修远,心中有几分了然。 小孩不同于大人,大多数小孩更加纯粹也更加敏锐,他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允儿就不愿意亲近他,因为像他们这种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杀气。 若有心隐瞒,普通人大概不易察觉到,但小孩子却难以瞒住。 “没关系的,他不是坏人。”李牧把人抱着走到了床边。 山里头的路不好走,他要快去快回,不然带着允儿也不是不可以。 说话间,李牧看向坐在床上的仲修远,见仲修远那双漆黑如墨的黑眸正望向自己,李牧直接举着允儿让他靠近仲修远,“叫婶婶。” 从李牧进屋开始,就一直望着李牧眼都未曾眨过一次的仲修远闻言呼吸一滞。 屋里有瞬间的安静。 仲修远看着自己面前的娃娃,还有娃娃身后的李牧,有片刻心脏都忘了跳动。 李牧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动静,他又把那允儿提溜了回去,看着企图往自己怀里躲的小娃娃,他认真的慢慢的重复了一句,“叫婶、婶。” 允儿拽着兜着花生的衣兜,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仲修远,没敢出声。 仲修远此刻才回过神来,他侧过头去看向床幔,低沉磁性且略带几分沙哑的冷清声音在屋内响起,“我是男人。” 这一点他相信李牧不会弄错。 可随着李牧看过来的视线,仲修远的一颗心却不由的悬起。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那种异样的既期待又兴奋又害怕的情绪,他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有些不明白。 “你是我娶回来的。”李牧道。 李牧把允儿抱了起来让他看着自己,又重复教了一遍后,这才把两只脚都缩起来的允儿递到了仲修远的面前。 大概是因为有李牧在,所以允儿也并不是那么怕仲修远,他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床上朦朦胧胧看不清的仲修远后,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婶婶。 “好。”李牧很是满意,他把允儿放在了床上仲修远的手边,“你就和婶婶在这里等爷爷回来,叔叔去一趟外面。” 仲修远并不是那种会不择手段的人,他是个从骨子里透着傲气的人,而且如今这情况仲修远也必须隐瞒身份养好伤,所以李牧暂且还是相信他的。 仲修远坐在床上看着李牧出了门,又听着他的脚步声进了院子,拿了什么东西,离开了篱笆院走远。 直到确定他走远,仲修远这才狼狈不堪地抬起右手挡在眼前,他无声的向上仰头,企图不让人看见自己脸上此刻的狼狈与绯红。 他十二岁离家参军,后读尽天下兵书,虽不敢说文采多好,可这么多年来他独自一人在朝堂之上舌战群雄从未输过。 可此刻,他却有一种想要钻个洞或者柜子什么的把自己藏起来的冲动。 他该如何办才好? 因为即使那人嘴上说着那等不合理且燥人的话,只因他摆着那样一张认真的脸,他就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听着那两个字,仲修远本来还只是有些狼狈局促,如今却是真的整个大脑都嗡的一声巨响,然后一片空白。 面对李牧的注视,仲修远狼狈地移开眼后,想了想又低声说道:“我是男人。” 这话他已经在李牧的面前说了第三次,一开始他这话更像是在提醒李牧他的身份,如今这话却变得没了底气,话也变了味道,变得不再像是在提醒李牧反而是在提醒他自己。 他是男人,纵使李牧待他多好,他终究是个男人。 是个男人,就不该再那样因为李牧的一颦一笑一句话而喜而悲而情不自禁。 最是不该,不该爱上他。 那样不该容于世的感情,强加在李牧身上,大概也只能让他困扰。 仲修远并不是个愚笨的人,他能有如今的战绩,能叫一个比他们袁国大的大宁国全国上下闻风丧胆,能叫朝廷中大大小小战将官员战战兢兢,这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他想明白自己对李牧的那份心意,也并未费太多时间。 再次见到李牧后,那呼之欲出的心情太过强烈,即使是他想要躲避也全然不可能。 侧过头去,仲修远敛去眸中苦笑,再回头间,又是那无往不利的常胜将军镇定的模样。 他眼眸微垂,看向自己手中捧着的碗筷,山里头确实贫瘠,量是仲修远对吃食向来不讲究都是随士兵一同吃,这几天下来也有些寡味了。 仲修远拿着碗的手微微悬空举着,没像以往那样隔着手掌放在腿上。 下午他为了隐瞒自己受伤的事情,为了避免被人怀疑,特意趁着鸿叔不在家搬了凳子出去晒太阳,傍晚又强撑着走回屋避嫌。 这一趟下来伤口虽然没直接裂开,但这会儿却是有些火辣辣的疼。 低头间,仲修远目光逐渐森冷,多了几分杀意。 他潜逃至此已经有十余天,他不信那些人会放过他,算算时间,追兵也该到这附近了。 他不想连累李牧,所以他决不能让别人发现他的伤。 也许,他应该离开了。 思及至此,仲修远心中有不舍一闪而过。 在山中的这段时间大概是他有生以来最为轻松最为幸福,也最是该要被他念上一辈子记上一辈子的时间了,虽然这里无论是吃食穿行都比不过营地,但这里,有那个人。 李牧低头扒了两口饭,又抬头看向仲修远,眼中有疑惑一闪而过,“我知道,你说过很多次了。” 心本已有几分沉重的仲修远微顿,面有不解。 “我不喜欢女人。”李牧把碗里最后一口饭喝掉,“洞房这事我想了想,一直这样确实不是办法。” 吃完了饭,李牧拿过仲修远手中的碗,起了身往门外走去。 “你腿上的伤,好的怎么样了?”临走到门口,李牧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才冷静下来的仲修远此刻大脑已经又是一片空白,他怔怔地仰着头,神情呆呆傻傻地望着李牧,全然没有了刚刚的镇定。 看着昏暗朦胧的油灯下李牧离开的背影,仲修远恍惚间总算是有些明白过来,这人刚刚是故意的。 他就是个小心眼,他记仇,他故意摆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一本正经地说那些臊话羞他,就是在报复他!报复他下午与鸿叔、允儿他们笑话了他。 床上,仲修远瞪圆眼,想着自己该是要生气,可无论如何却都无法抑制那份怦然心动。 而且,李牧他最后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不喜欢女人? 什么叫做洞房那事一直这样不是办法? …… 还有,他问他腿上的伤做什么? 前两年他娘张舒兰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风声,知道县衙里面招人,硬是把家里养的家畜还有地里的东西全部卖了,塞了钱让他进去了。 原本众人以为他在那里做不了多久,就得收拾包裹回来,但没成想他这一做居然真的做了两三年。 龚光远在县衙里面弄了个职务,他娘张舒兰就开始得瑟了,逢人便说她儿子是吃官饭的,动不动就是抓去坐牢抓去充兵,就好像她儿子真有那能耐似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总的来说村里的人还是开心的,毕竟少了这么个小霸王。 至于龚光远在镇上的事情,村里的人还是知道些的。 他在村里就霸道习惯了,下了山之后并没有收敛,反而是结交了一群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据说在山下还打闹得热闹。 这怎么的,龚光远突然就被府衙除名了? 夜幕之中,原本还只当张舒兰又开始乱闹腾的众人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的瞌睡也不睡了,纷纷竖起耳朵听着。 鸿叔一听这话,立刻就来气,他把允儿放进屋内然后站到了李牧身边,“你放屁!你儿子被府衙除名那是迟早的事情,关李牧啥事?你不要血口喷人。” 张舒兰最见不得别人说她儿子不好,在她眼里,她儿子那就是品行端正大有前途的有为青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63.063.心头的朱砂痣 ,最快更新妻乃敌军之将最新章节!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圣旨下来后,大宁国立刻封锁国线闭国, 当初仲修远逃走的方向更是直接被派遣出了两万追兵。 仲修远十年不败的战绩确实是值得大宁国如此大动干戈, 这一点无人质疑。所以除了起先那两万士兵之外,搜索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仲修远受了伤逃不远, 上面的人直接就把这一大片都给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同时剩下的人则是开始地毯式的挨着挨着一点点搜索。 近一个月后的现在, 大军搜索到了这边。 平民百姓对此事虽有怨言,但大部分还是持支持态度, 毕竟大宁国等了十年才等来仲修远一次失手,若他们这次不能把仲修远拿下让他跑了, 那下一次谁都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悬赏的赏金也在不断的加, 从一开始的百万加到如今的千万,银两也变成了黄金。 大批士兵进镇,让整个镇子十分热闹。 李牧与鸿叔两人没在镇上呆多久, 简单的吃了碗面条就出了镇子往山上走。 回去的路上,李牧特意绕了路去了一趟自己新包下来的那个水塘,几年时间不见,水塘水位增加了些, 水也清澈了不少。 李牧刚刚穿越过来跟着鸿叔学种地那会儿,就打过这水塘的主意。 他家其实也是农村的根,祖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实巴交的农民, 后来就是靠着养鸡鸭发家的。 一开始倒不是他自己家养, 而是他大伯看准了时机自己在村里办了养殖场养鸡鸭, 正赶上好时候,鸡鸭销量好,忙不过来,李牧父母就跟着入了股,帮着喂养这东西。 李牧刚开始读书的时候他家里已经有些钱了,那会儿为了给李牧弄个城里户口读书,夫妻俩狠了心凑了些钱在城里买了房子。 等李牧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已经自己开始包山养这些东西和种树,他大学毕业那会儿经济萧条,家里亏了不少,才转手卖掉。 李牧其实没接触过多少养殖场的事情,他可以说是从小就长在城里头。他父母望子成龙,就算是放假都很少带他去养殖场,而是让他在家读书。 他也不爱去,倒不是嫌弃那养殖场味儿大还脏,而是……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是接触过,家里也是做这个的,所以多少比旁人要了解许多。 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就是打的这主意。自己养鸡鸭,然后卖蛋卖肉。 鸡鸭这东西其实利润还可以,虽然又脏又累还要伺候吃食还要担心生病的问题,可是这两东西生长周期短。 一般来说,肉鸭也就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卖了,蛋鸭要长些,大概要半年才可以下蛋。 鸡的情况也差不了太多,不过他们这地儿好像养鸡的少,鸭多些。 当初是正巧山里头有现成的水塘,李牧就惦记上了。那会儿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也捡到机会了,李牧自然想试一试。 种地虽然也是个活法,可是太苦,李牧不怕苦,就怕辛辛苦苦大半年还不够自己温饱。 他回来是有事情有目的的,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看完了水塘,两人这才重新往山上走去。 今天天气依旧热,鸿叔伸手掀开了李牧拿着离自己有段距离的篮子。 李牧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夺过了衣服,把篮子重新盖上。 “怎么?”鸿叔有些惊讶,李牧好像不想让外人看见篮子里的东西。 “回去再说。”李牧看看四周,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不少。 李牧走得急,鸿叔有些奇怪,不知道他紧张个什么。 不过想想,鸿叔又觉得有些明白李牧的顾及,村里那些人不防着点怎么行? 思及至此,鸿叔也跟着加快了步伐,跟着悬空提着个篮子的李牧往山上走去。 上了山,李牧没理会四周那些打招呼和好奇的人,快步回了自己家院子里。 两人临走的时候,鸿叔把允儿交托给了仲修远照顾。两人回来的时候,这一大一小搬了一大一小的两凳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冬困的日子里再加上这暖和的太阳,一大一小两人都被晒得脸颊红彤彤的,人也迷迷糊糊。 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换了身李牧旧衣服的仲修远坐在一个老旧的椅子上,受了伤的腿被他直直搭在地上,上身则慵懒的斜着靠在把手上。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是清俊的模样,此刻困倦的他眼帘微微朝下垂去,黑眸燿燿,若秋潭深邃而静谧。 听着声响,一大一小两人均抬起头来。 允儿白净的小脸上闪过几分疑惑,听出脚步声是李牧和鸿叔后,顿时就开心起来,“爷爷。” 仲修远从凳子上坐起,他轻挽长袖,换了个姿势坐着。本是随意的动作,举手抬眸间却是叫人惊艳的冷清气质。 额上带着薄汗的李牧进了院子,走到院子一角,找了个空地把手里提着的篮子放下。 做完这,他又把盖在篮子上的衣服理了理,把里面已经开始嘎嘎叫起来的东西遮严实了。 “小鸭子?”允儿听着小鸭子叫,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却没敢跑过去看。 因为眼睛的原因,村里那些个孩子不爱和他玩,一开始鸿叔还鼓励他,后来被欺负了哭惨了几次后他就不再怂恿。他身边一直没有同龄人,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如今这安静懂事的性格。 李牧放下东西后似乎松了口气,他进厨房舀了一碗凉水大口喝下,祛了热,又端着个浅口的大碟子装了水回到院子里。 天气有些热,篮子小,又被罩着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不把那些鸭子放出来透透气喝点水,容易闷坏。 李牧先是在院子里张望一番,找了个竹篓子横在脚边,又脸色有些白地看了看四周,最后这才掀开装着鸭子的篮子上的衣服。 一见太阳,一群毛茸茸的鸭子就伸长了脖子叫了起来。 李牧顺手把衣服挂在篱笆院上,回来时又找了个簸箕放在之前那竹篓旁边,自己的跟前,篮子和他中间。 李牧买了鸭子后一路上都用衣服把那装鸭子的篮子罩着,回来之后也一直小心的遮着,这会儿又是这样的神秘怪异,鸿叔心里越发不解。 就连仲修远也有些疑惑,不明白他到底要干吗。 鸭子这东西不像其它东西能藏得住,是活物,就算是现在藏住了,长大了终归还是会被村里的人知道的,李牧这做法未免有些多余。 就这会儿,李牧已经隔着竹篓和簸箕,把装着鸭子的篮子倾倒在地。 篮子倒地,篮子里的小鸭子先是在竹篮边探头探脑了片刻,然后前头的毛球才试探着迈出一步。 这还没站稳,后面的就往前面挤来。 紧接着,一群小小的鹅绒黄的小东西就跟滚汤圆似的,一个挤一个的一下子全滚了出来,毛茸茸的滚了一地。 出了篮子,透了气,一群三十多只小鸭子就在院子里嘎嘎的吵开。 李牧横在身前的竹篓和簸箕没拿开,他谨慎的小心地弯着腰一点点的往后退去。 见他这猫着腰的动作,仲修远眼含疑惑,鸿叔微微张着嘴,允儿瞪圆了一双眼。 嘎嘎直叫的那群小家伙有些胆小,滚落一地后又向中间聚拢了过去,变成毛茸茸的一大堆。 见状,李牧又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那群小东西突然兴奋起来! 它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张开小翅膀,嘎嘎地叫着摇摇晃晃地冲向了李牧。 鸿叔和仲修远两人一直不明白李牧为何如此谨慎,直到他们看见接下去的那一幕! 在那群鸭子冲着李牧而去的那瞬间,李牧立刻就化作一道风,转身就逃。那速度,战场上估计也不过如此了。他被那群小毛球硬生生地追着跑出了五十多米,追着跑出了院子,跑到了拐角处躲着! 他怕这玩意儿。 即使他有着七尺八寸的个,即使他杀人无数一身戾气,即使他身经百战,即使追他的是连他拳头一半大小都没到的,一群毛茸茸站都站不稳的小毛鸭。 即使是这样,他依旧给吓得不轻! 远处,李牧扒着墙角站着,那双藏着森冷淡漠的温润黑瞳没了往日的荒凉沉默,此刻氤氲着的是无法抑制的惊恐。 这一路上下来,他用既不方便又费力的姿势把篮子悬空拿着,又用衣服罩着这东西,不是因为他妄自非大害怕被人发现了起邪念,而是因为他怕这东西! 院子里有瞬间寂静。 “噗嗤……”片刻之后,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看着躲在五十米开外一脸惊恐的李牧,鸿叔和允儿两人都忍俊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 见着那吓得脸都白了的男人,就连仲修远,嘴角也不禁勾起灿烂的幅度。 该怎的是好?这人竟是如此的可爱。 仲修远的突然出来,让众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 李牧最先反应过来,他戏谑的视线落在仲修远的脸上,反手搂住仲修远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前,“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吗?” 仲修远身体僵硬,但却配合着李牧的动作柔弱无骨般靠在他胸口。 “就让他们检查好了,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看一下便知道了,也省得天天来找我们麻烦。”仲修远抬眸望了一眼那将士。 那一眼立刻换来一阵猛咳,那群士兵狼狈不堪地别开脸,想笑却又不敢笑脸憋得通红,眼中也多了几分鄙夷。 李牧犹豫了片刻,他不想让别的人看他的东西,即使同为男人也不行。 “不用了,我看是我们误会了。”那将士却在忍住眼中的鄙夷之后开了口。 这种兔儿爷,怎么可能是那十年未尝败绩的仲修远? 话说完,他便下令让众人准备离开。 仲修远此刻却又开了口,“将军,既然来了那就看看吧,免得以后有人再嚼什么舌根还麻烦您再这样山上山下地跑。” 仲修远故意瞥了一眼旁边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看黑了那将士一张脸。 李牧这会儿也想通了似地点了头,领了人就转身进门,“你一个人进来。” 那将士没犹豫,李牧脸上的不喜他看在眼里,他刚刚的犹豫也被他当作是对自己人的占有谷。 李牧等其余两人进屋,反手关上了房门。 仲修远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他已经大概猜到。 三人进屋后,仲修远找了个凳子坐下便开始挽裤腿,他穿的裤子是李牧穿旧的,裤腿宽松倒是容易挽起来。 很快,一道颜色还鲜艳的丑陋的伤疤露了出来。 伤口显然才愈合没多久,将近两指宽的伤口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褐红交杂。这也幸亏是在男人身上,若在女娃身上那女娃怕是要哭晕了过去。 只看了一眼,那将士就黑了脸。 这样宽的伤口,伤口又如此的扭曲,就算是卖肉的那剔骨刀的宽度也弄不出这样的伤口来。 仲修远让他看完伤口把裤腿放了回去,起身时不忘与那将士说道:“将军,这山里头有些人是穷疯了,见了钱就眼开,不过你也别太责怪他们,毕竟日子不好过。” 那将士原本脸就黑,这会儿更是漆黑如炭。 他来来回回的折腾了两趟,队里的人早就已经知道了,他自己丢人倒是其次,可他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敢贪这种便宜! 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哼!” 将士甩袖,转身欲走,仲修远笑盈盈地冲着他挥了挥手。 原本黑着脸的那将士,再见到仲修远那张涂得鲜红都快咧到耳朵的血盆大口后,脚下的步伐顿时加快不少,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房间。 那将士领着人走了,屋内,仲修远收起脸上的笑容,抬袖抹去血盆大口般的唇色,又抹了抹眼角的眼影。 他那张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涂得五颜六色,鲜红的血盆大口不说,光是红绿掺杂的眼影还有酡红的脸颊,就够让人移不开眼。 整张脸下去真真精彩万分,好看得紧。 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那简直叫做灿烂若花开。 仲修远是极度憎恶别人把他当女人的,更是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主动扮女人这一天,可他不愿意连累李牧。 也只因是李牧,他从徐田手中接过这东西后甚至是都没多想,便往脸上抹去。 若不是李牧,大概昨夜他就连夜离开了,而不是辗转难眠一夜后最终却选择留下。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否会再回来,但若是他突兀消失,那些人回来寻不到他,李牧必定要被牵连。 “再叫一声。”李牧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忙着清理自己脸上的仲修远动作一顿,他装作未曾听到,起了身准备去院子里打水,可才迈出一步,就被身后的人拽住然后拉回了怀中锁住。 “嗯?”李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的鼻音与温热的气息,让仲修远身体本能的一颤,腰腹有些发麻。 “别这样……”仲修远紧紧拽住李牧锁住自己腰的手,这人明知道他那样做是迫不得已,为何还来笑他。 仲修远心中嗔怪,耳廓却以比嘴上未洗去的唇色还红。 “我想听。”李牧一本正经的霸道不讲理。 “你!”仲修远侧脸,面红耳赤。 李牧臂上力道收紧,两人身体贴得也更紧了些,这一举动让仲修远险些软了脚。 察觉到这些,仲修远几乎是挫败求饶般开了口,“我、我先去洗脸,洗完再……” 仲修远挣扎力道加大,这一次李牧没有再拦着他松了手,似乎也赞成仲修远先去洗干净。 仲修远急促地跑出房门到井边打了水,冰冷的井水驱逐了他体内沸腾的热气,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正忙着,他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鸟叫。 仲修远不易察觉的停顿了一下,他抬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又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院子,见李牧依旧在屋内之后他向着林中走去。 一进林,几道人影便出现在他面前。 “将军!”小年轻为首的五、六个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小年轻名为霍双,是仲修远身边的副将。 靠近,几人眼中因见到仲修远而生的喜悦,因为仲修远此刻脸上还未洗净的颜色,而变得十分复杂。 “来了多少人?”开口时,仲修远语气已冰冷,一如他往常在营地不易近人的疏离模样。 “回将军,这次一共来了五十个,我们兵分两路,一队我带队,另外一队常甘带着。”霍双把头伏得更低,此刻的他已收敛起心中的扭捏,因为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势令他无暇再想那些。 “先藏起来。”仲修远道。 如今三万大兵封镇,想走没那么容易,而他不缺耐心。 交代完,仲修远转身便走,那霍双见状犹豫片刻却再开了口,“将军!” 仲修远回眸看去,黑眸森冷。 “请将军尽快回去。”霍双咬牙,似是有些难以启口,“是关于您家里的事情。” 已准备离开的仲修远冰冷的杀意突然迸发,他重新站到那霍双面前,他剑眉轻皱,眉宇间带着几分急促,“出什么事情了?” 众人迟疑,就连那霍双都不敢开口。 “说!”仲修远低声呵斥。 众人从未见过仲修远如此失态的模样,瞬间所有人手脚冰凉动弹不得。 “是您母亲,她……” 仲修远一个踉跄,他扶着旁边的树干才站稳。 许久之后,他略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才幽幽响起,“什么时候的事情?” 霍双抬头看了一眼,一咬牙,道:“三年之前!” 闻言,仲修远猛地瞪大了双眼,刚刚还在李牧面前含着笑意的那双眼此刻猩红无比,里面已全然是悲痛与杀意,就如同被激怒的野兽般。 “好、好、好!”仲修远几乎是咆哮着的声音在林中响起,他悲痛万分他满腔愤怒,“好个袁国,好个三年之前!” 仲修远那一连三个好字,让在林中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众人没有说话,只是屏息等待着。 他们伏低了头,没人敢抬眼看一眼仲修远那双猩红的双眼。 时间仿佛凝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仲修远再开口时又已是惯有的冰冷疏离,“那他呢?” “令弟尚好,并无异常。”霍双稍作停顿又道:“还请将军速速回营,抵御大宁十万大军。” 话说完,他头低得更低。 仲修远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 众人更是不敢开口。 林中一时之间寂静无声,只余下虫鸣鸟叫,还有间或的飞鸟扑翅声。 直到院子那边传来声响,仲修远才有了动静。 他转身头也不回的向着院子走去,“做好准备,尽快出发。” 闻言众人松了口气,却依旧没人敢有所动作,直到仲修远走远,众人才站起身来。 院子中,鸿叔正在跟李牧说事情。 早上那些士兵在这边闹了一回后,转头那将士就让人把张舒兰跟龚光远两人抓了起来打了一顿板子。 原本那将士还看两人只是普通人,准备各打三十大板,但张舒兰跟龚光远一口咬定李牧的媳妇就是那将军,所以又各自加了二十大板。 这五十大板打下来,两人均是被打得屁股开花。 特别是张舒兰,她年纪本就已经不小了,虽然平时折腾得和个姑娘家似的,可是到底一把老骨头了,这五十大板下去那几乎就直接要了半条命,那哭叫声求饶声整个村子都听见了。 张舒兰平时为人就不行,这会儿出了这样的事,全村的人都搁她家那院子看热闹呢! 鸿叔离开,李牧与仲修远两人进了屋,李牧还未出声仲修远便开了口,“我要走了。” 李牧抬眸。 “我叫做仲修远,是袁国的将军。”仲修远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的嘴唇在说出这句话时也微微颤抖着。 此刻,这极为简单的两句话,却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贴满了大红囍字的新房,提前几天就拆下来洗过的已经泛白的床幔,摆满了花生野果廉价喜糖的桌子,大红的喜袍,四目相对的两人。 李牧微微瞪着眼看着面前床上躺着的人,血液滞留全身发寒的他嘴角抿起一抹冰冷的幅度,这人不应该在这里,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现在会是这个状况? 他以前见过仲修远,那是他还在军营的时候,一共见过两次,两次都记忆犹新。 仲修远这样的人,可以说是让他们整个大宁军营的人都记忆犹新,没一个能轻易忘得掉的。 他第一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在四年前的一次埋伏作战中。 军队的人发现了仲修远的行踪,所以大将军亲自带队埋伏在了一片林地间,准备迂回包围擒贼先擒王。去时所有人都壮志雄心,结果却被反迂回包围打了个屁滚尿流。 那一次的行动是仲修远故意透露了自己的行踪,以自己作为诱饵,故意引诱他们上当的作战。 当时李牧他们大队是那一次行动的先头兵,打起来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过他一眼。 其实原本那一场仗他们是不应该输的那么惨的,当时他们人数是对方的两倍,就算是硬拼也不至于输得太惨,可是仲修远硬是凭借着三万多的兵力,把他们将近五、六万人打折了一半。 当初他们先头部队埋伏在前面林间,大将军却领着一众军师在后头三里开外,探子到前面探了路再回将军那儿报信,然后再给他们发信号,来回最快都得一炷香时间。 先头部队的人遭到攻击发现被埋伏,队长带着他们突围而出的时候,原本应该上前支援的大将军大部队却已经退到了四里开外去了。 那样的情况下,士气早已经在大将军下令逃走的时候就溃散了。 后来不用说,他们五、六万人的部队硬是被三万人追着打。 第二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他带着十万大兵兵临城下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一身戎装一匹白马,势在必得,气势如虹。 那一次,他们大队所有人退了几十里,丢了一座城池。 因为这两件事情,他记住了仲修远那张脸,但也仅此而已。离开了军营中,仲修远与他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可如今这战况仲修远为什么不在袁国,却在离战线有将近一两个月路程的大宁? 李牧把秤杆上的喜帕往旁边放去,他借着这动作收起了眼中的惊讶,然后仿若没事人般走到一旁桌前放下了秤杆。 躺在床上的仲修远,原本满眼的戒备与杀气在看清楚李牧的那张脸后,黑眸中却有惊讶浮现出。 放好了秤杆的李牧回头的瞬间捕捉到他眼中的惊讶,心中微惊,却未表现在脸上。 惊讶?仲修远他惊讶什么? 他认出仲修远那是因为仲修远是敌国大将,而他不过是袁国几十万大兵中的一员,仲修远不应该认识他才对。 “你要起来吃点东西吗?”李牧装作并未发现床上之人的异常,也没发现他的身份。 床上的仲修远没有收起眼中的惊讶,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像是在确认李牧就是李牧,眼神惊讶而复杂。 “你怎么了?”李牧装作才发现他的异常,他在仲修远的注视下走到了床边,然后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试探着伸手推了推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靠近后,仲修远身上那无法掩藏的凛冽气势便越发的清晰起来,这样的他即使是一动不动穿着一身女式的大红喜袍也绝不娘气,明眼人无论怎么看也不会把他当作个女人。 拿了村里头各家各户筹出来的钱说是给他说亲,结果却给他弄了个男人回来,这倒张舒兰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不过他现在倒是有些好奇,张舒兰到底是怎么把仲修远给弄到这里来的? 张舒兰不过是一介村妇,年纪也不小了,虽然有些虚荣有些泼辣,但是凭她一个妇道人家是绝对奈何不了仲修远的。 床上,仲修远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他大概是中了什么毒,这会儿浑身都软趴趴的毫无力气,就连说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李牧摆弄。 “你受伤了?”靠近床边之后,李牧敏锐的发现仲修远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在军营当中呆了五年的李牧对血腥味十分熟悉,几乎才靠近,李牧就嗅了出来,他顺着血腥味找去,很快就在仲修远的腿上找到了伤口。 李牧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他本来琢磨着找个剪刀,但在屋子中望了一圈也没看到个刀后,他索性弯下腰去直接拽着仲修远的裤腿用力撕扯,‘撕啦’一声后,大红的喜袍裤子被撕开。 仲修远常年在战场上拼搏,身材修长的他肌肉匀称紧实而有力,双/腿细长笔直,但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颇为白皙。 大红的凌乱的喜袍,笔直的白皙的长/腿,俊美的衣衫半/果的男人。这原本应该是赏心悦目的一幕,却因为仲修远的大/腿上有一条几乎快划过整条大/腿的伤口,而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用粗陋的麻布包扎着,包扎得十分简陋。血从伤口渗出来染红了麻布,包扎已经有段时间了,伤口是愈合又裂开,干枯和新鲜的血都有。 李牧解开了伤口上的麻布,看着那狰狞可怖的伤口,他眼中有兴奋的光芒一闪而过。 见惯了尸体残骸,在间隔了一个多月后的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状况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几年的军营生活,让他最是熟悉处理应对各种各样的伤口。 察觉到李牧的动作,床上的人有了动静,仲修远试图坐起身来,他用尽全力不甘地撑着身体移动,可脑袋才抬起一点便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李牧看了他一眼,扔掉了手中染血的麻布出门去打水,“别乱动,我去打水帮你清理伤口。” 仲修远惊讶地看着李牧,想了想后,他竟然真的乖乖听话地放松了身体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两只漆黑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 见他这副模样,面无表情的李牧心中越加疑惑起来。 仲修远作为一国大将,他应该是个暴戾且戒备心十分强的人才对,这样的人在陌生的情况下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放松警惕吗? 仲修远是觉得他真的不会对他做什么? 他哪里来的自信? 或者,他信他? 李牧心中有所疑惑,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他打了水回来准备帮仲修远清理伤口时,才发现人已经晕了过去。 李牧把水放在一旁,他站在床边打量着脸色惨白晕了过去,毫无反抗之力的仲修远。 如果没有仲修远,这场打了十多年之久的仗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胜了。而这仗,他是已经不想再打了…… 李牧站在床边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拧了布帮他清理了伤口。 一夜浅眠。 次日清晨,身旁的人才一有动作,李牧便清醒了过来。 深山里的白霜从破陋的屋子四处透进来,让屋子中的温度十分的低,微弱的晨曦也一同偷溜进来,照亮了屋子。 李牧躺在床上,呼吸绵长不便,没有动作。 仲修远是被痛醒的,清晨的白霜冰冷刺骨,让他本就疼痛的伤口更是疼痛不已。 挣扎着清醒过来后,仲修远立刻就发现了身旁躺着的人,多年来养成的警戒心让他瞬间全身肌肉紧绷杀意迸发,但在看清楚躺在自己身旁睡着的人的脸后,他呼吸一滞,心跳立刻乱了节奏。 瞬息后,杀意散在冰冷刺骨的白雾中。 仲修远抬头看向自己受伤的腿,伤口已经被包扎过,包扎的手段有些粗陋,帮他包扎伤口的人该是不经常帮人包扎。 察觉到这一点,仲修远原本还有些紧张戒备的心放松下来,他无声地躺回了床上,然后侧过头去看向身旁的男人。 床不大,两个成年的男人并排躺在上面,身体上免不了有些接触。 两人盖的是同一条被子,被子下两人几乎肩靠着肩手臂挨着手臂,就连呼吸都在床幔中交换,变得模糊,变得暧/昧。 朦胧的晨曦下,仲修远侧过头去时只能看见身旁的人的半张侧脸,麦色的皮肤,鼻梁高高挺挺,嘴唇色淡而薄,一如当年的模样,仿佛时光自那之后便凝结。 熟悉的异样情愫在胸腔涌动,让仲修远有些狼狈的同时,又不由的生出几分想要逃跑的心思。 他征战十年,无往不胜,一生从未尝过败绩,可偏偏唯独面对这人时,却总是败绩连连。 李牧跟着鸿叔收拾完屋子,又随便弄了点剩饭填饱肚子,正准备出门,门外便有一群人结伴而来。 整个村子前后共二三十户来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会儿几乎都到齐了。一个个的手里都提着东西,或是半篮鸡蛋或是一些地里头的时蔬或是些细软,好不热闹。 鸿叔看了那些人一眼,招呼着众人进了屋,这群人也没客气,进屋之后就四处瞧看起来,看看鸿叔给贴的囍字,间或提上两句意见。 “……你院里的竹篱笆有些时间了,竹蔑子都散了,过两天我和其他人看看,抽个时间上山里头给你砍两根竹子,再重新编编。”村里头一个年纪大概三十来岁的男人说道。 那人才三十来岁但头发已经开始冒白,眉眼间也满是沧桑的味道。山里头的人都这样,日子苦,操劳,所以大多数都显老。 “不用。”李牧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家的竹篱笆。 那开口说话的男人顿时之间有些尴尬,他看了看四周其他的人,灰头土脸。 鸿叔见状连忙拦住了李牧,他道:“要得,当然要得!”话说完,鸿叔还回头瞪了一眼李牧,“你这傻孩子,这么些个事儿你看着简单,你自己一个人弄得弄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弄好。” 说话间,他不忘扯李牧的衣袖让他别再说话。 这些人自己做了亏心事,现在是惦记着让自己心里头好受点,所以才在李牧活着回来之后又是折腾着给他说亲又是给他修屋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64.064.下辈子还一起 ,最快更新妻乃敌军之将最新章节!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仲修远抬眸看向坐在屋子里逗弄他怀中娃娃的李牧,他知道李牧, 但也仅是知道他的名字, 知道他是这村里土生土长的人,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伤口的事情, 谢谢你。”在军营中以冷血严厉著称的仲修远并不习惯主动挑起话题,说话间他神情有些僵。 他不想让李牧看出自己的紧张,但说话时他的眼神却忍不住往李牧那边飘。 李牧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相处起来自然也多了几分安静。 允儿被李牧抱在怀里后逐渐安静下来, 他并不像其他同龄的孩子那般爱玩爱闹,李牧抱着他, 他便安安静静的让李牧抱着。 面对着乖巧的允儿, 李牧总是冰冷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柔和,沙场上磨练出的煞气也淡了几分。 “他是?”仲修远再次主动开口,这不是他平日里的作风, 所以他越发的不自在。 那被李牧称作允儿的小娃娃看上去才四、五岁的样子,一双清澈的眸子干净得如同一汪清池,若不是因为他举止有些异常,仲修远都无法发现他的眼睛看不见。 李牧低头看向允儿的那双眼, 其实他对允儿的了解也不多。 第一次见到允儿的时候是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也就是大概在半个月之前。 他当初去服役的时候鸿叔家里还没有这么个孙子,鸿叔原本的儿子与他年龄一样, 但是是个傻子, 也没听说他成过亲, 所以允儿的来历就有些让人疑惑。 算算年纪,允儿大概是在他离开去参军的第二年就出生了。也差不多是允儿出生的时候,鸿叔的儿子因为出了意外死在了山里。 具体的情况李牧不清楚,不过听村里的人说,那会儿鸿叔的儿子自己跑到山里头玩,被野兽袭击,所以死在了山里。鸿叔刚给他儿子办了丧礼过了没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下了一趟山抱回了一个孩子,就说是他孙子。 好在这允儿和鸿叔长得也有几分相似之处,所以村里头的人虽然八卦疑惑,慢慢的也就接受了这事。 关于鸿叔,李牧知道的也不少。 他刚刚穿越过来把这已经病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李牧取而代之时,鸿叔也才先他两年到这村里。他来路不明,村里头的人问了也不说,只说是逃难来的。 鸿叔这个人不简单。虽然他与别人一样穿着粗布麻衣过着同样清苦的日子,虽然他刻意掩饰,但是不凡的谈吐、开阔的眼界、行为举止之间的一些细节都让他不像是个普通人,反倒像是个故意隐瞒身份藏起来的人物。 疯疯癫癫的傻儿子,莫名出现的孙子,这两人的情况也不像是先天的,更像是后天经历了什么事情才导致的。 鸿叔不愿意说自己的身份。李牧曾经和他聊起时提过两句,见鸿叔没有说的意思,他后来也就不再问。 各人有各人的日子,有些事情知道不知道没差。 就这么会儿功夫,村子那头吵吵嚷嚷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看样子像是吵完了。 李牧起身把允儿放在凳子上,他挽了袖子,准备出门去看看鸿叔帮他要回来的那两块地怎么样了。 原身李牧是这村里土生土长的人,父母虽然早逝,但是家里还是有两块地的。 李牧刚穿过来那会儿收整过一次,没来得及种就出了征兵那事。如今已经又是五、六年时间了,估计这地又得重新收整一番。 “允儿就坐在这里等爷爷好不好?”李牧走到一旁的柜子前,他拿了一些昨夜剩下的花生出来放在允儿面前的桌上。 允儿眼睛不好,但也并不是完全看不见,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桌上白白的东西,伸手摸了一下之后肉乎乎的小脸上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这是花生。” “嗯,是花生。”李牧说着就想要往门外走。 这会儿天色早就已经大亮,太阳都已爬到山顶。山里头的路不好走,来回一趟要是不快点再耽搁些时间,等他回来估计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允儿听了李牧的话,连忙把桌上的花生都抓在自己的两只手里,然后跳下了凳子就往李牧身边跑。 花生有些多,他手小,两只手都抓不住,所以费了老大力气才扯着衣服兜在小肚子上。他跑到李牧的脚边跟着,李牧往哪走他就往哪走,如同个小尾巴一般。 “怎么了?”正准备出门的李牧停下脚步。 对允儿,李牧是温柔的。面对这样一个长相白净性格乖巧又惹人心疼的小娃娃,他没有理由不温柔。 “叔叔。”允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又往李牧身上蹭了蹭,然后讨好似地叫了一声,显然是不愿意留下。 李牧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仲修远,心中有几分了然。 小孩不同于大人,大多数小孩更加纯粹也更加敏锐,他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允儿就不愿意亲近他,因为像他们这种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杀气。 若有心隐瞒,普通人大概不易察觉到,但小孩子却难以瞒住。 “没关系的,他不是坏人。”李牧把人抱着走到了床边。 山里头的路不好走,他要快去快回,不然带着允儿也不是不可以。 说话间,李牧看向坐在床上的仲修远,见仲修远那双漆黑如墨的黑眸正望向自己,李牧直接举着允儿让他靠近仲修远,“叫婶婶。” 从李牧进屋开始,就一直望着李牧眼都未曾眨过一次的仲修远闻言呼吸一滞。 屋里有瞬间的安静。 仲修远看着自己面前的娃娃,还有娃娃身后的李牧,有片刻心脏都忘了跳动。 李牧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动静,他又把那允儿提溜了回去,看着企图往自己怀里躲的小娃娃,他认真的慢慢的重复了一句,“叫婶、婶。” 允儿拽着兜着花生的衣兜,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仲修远,没敢出声。 仲修远此刻才回过神来,他侧过头去看向床幔,低沉磁性且略带几分沙哑的冷清声音在屋内响起,“我是男人。” 这一点他相信李牧不会弄错。 可随着李牧看过来的视线,仲修远的一颗心却不由的悬起。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那种异样的既期待又兴奋又害怕的情绪,他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有些不明白。 “你是我娶回来的。”李牧道。 李牧把允儿抱了起来让他看着自己,又重复教了一遍后,这才把两只脚都缩起来的允儿递到了仲修远的面前。 大概是因为有李牧在,所以允儿也并不是那么怕仲修远,他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床上朦朦胧胧看不清的仲修远后,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婶婶。 “好。”李牧很是满意,他把允儿放在了床上仲修远的手边,“你就和婶婶在这里等爷爷回来,叔叔去一趟外面。” 仲修远并不是那种会不择手段的人,他是个从骨子里透着傲气的人,而且如今这情况仲修远也必须隐瞒身份养好伤,所以李牧暂且还是相信他的。 仲修远坐在床上看着李牧出了门,又听着他的脚步声进了院子,拿了什么东西,离开了篱笆院走远。 直到确定他走远,仲修远这才狼狈不堪地抬起右手挡在眼前,他无声的向上仰头,企图不让人看见自己脸上此刻的狼狈与绯红。 他十二岁离家参军,后读尽天下兵书,虽不敢说文采多好,可这么多年来他独自一人在朝堂之上舌战群雄从未输过。 可此刻,他却有一种想要钻个洞或者柜子什么的把自己藏起来的冲动。 他该如何办才好? 因为即使那人嘴上说着那等不合理且燥人的话,只因他摆着那样一张认真的脸,他就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坦白了身份,那就等同于亲手扼断了两人之间所有的可能。 从今往后,他怕是只能从这人的眼中看到杀意与愤怒、恨意,再不复以往的戏谑或淡然。 一想到会如此,仲修远心中便难受得紧。 “走?”李牧眉头紧蹙,“嫁给我就是我的人了,你要往哪里走?” 闻言,满心悲戚的仲修远怔怔地愣在原地,双眼猩红双拳紧攥的他心中疯狂滋生发芽的悲戚绝望戛然而止,他错愕地抬起头来看向李牧。 李牧黑眸幽深,并未见怒意与恨,反倒是、反倒是好像因为他的话而有几分不满…… 仲修远就那样愣在了原地,双眼猩红的他吸了吸鼻子后,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李牧他——知道他的身份? 这个猜测是疯狂的,仲修远那一瞬之间脸色一变再变,时而青时而紫时而白。可如果李牧知道他的身份,为什么又帮着他? 他为将十年,重创大宁十年,十年间他杀人无数,手上染满了大宁的血。 他了解李牧,李牧与他一样均不是那种会感情用事的人,国仇家恨交织在一起,他实在想不透李牧为什么要救他。 或许,他可以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期待在李牧心里他也是与众不同的? “我必须回去。”仲修远脸色惨白的侧头,不敢与李牧对视。若是李牧开口留他,那他还走得了吗?因这想法,他有些慌了。 李牧在桌前站定,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再次开了口,“你若走出这座山,我立刻就下山检举。”再开口时,李牧话语间已充满了冰冷无情。 仲修远猛然抬头看向李牧,才隐藏去的绝望再次浮现在眼里,寒气自四面八方袭来,让他血液滞留手脚冰冷。他张了张嘴,苦涩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来。 他不知道李牧之前为何会帮他,但他现在知道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李牧恨他。 也是,李牧怎么可能不恨他?特别是在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 仲修远勾起嘴角,露出笑容,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的笑容有多难看,他只知道自己心中是窒息的难受。 手脚冰凉地站在李牧面前,仲修远咬住舌尖,借由疼痛维持镇定,让自己不至于在李牧面前那么难堪。 再抬头间,看向李牧那面不改色的脸时,仲修远身体猛地一顿。 看着李牧那面不改色的脸,看着他那双仿佛看透了所有东西的黑眸,他恍然大悟。 李牧知道他喜欢他! 他什么都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恐怕正是因为知道他喜欢他,知道他的心思,所以今天才故意和他说那些羞人的话做那些羞人的事,所以才故意说喜欢男人,所以才故意撩他欺他,好让他信以为真,让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刹那间,仲修远只觉眼眶一热鼻子发酸,视线竟然模糊不清。他咬着舌尖的牙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着,喉间的苦涩让他几次差点失声。 哈哈…… 老天果然是公平的,像他这样的人就不配拥有任何的幸福,哪怕是偷来的,终归也是要收回去的。 深吸一口气,仲修远移开视线,望向门扉。 他瞪着一双猩红的眼,不让自己眨眼,以免落的更加狼狈。这人本就厌恶他恨他,他又何必露了丑态再遭他嫌弃? “这事情,不是你说了算。”背对着李牧找回自己声音的仲修远冷冷开口。 这里,他是片刻都已不想再留。 原本他还想着临走之前打晕李牧,这样一来,若是那些人再回来,李牧也好洗脱嫌疑有个交代。 如今看来,是不用多此一举了。 话音落下,仲修远抬脚便往门边走,他还未到门边李牧已单手撑在门上,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打不过我。”仲修远抑制着声音中的嘶哑与颤抖,目不斜视地看向门扉,不看身边的人。 他怕他看了,就会再也无法维持这假装的镇定冷漠。 李牧没动,依旧拦在门边。 仲修远却动了,他抬手便准备打晕李牧,但抬起的手还未落下就被李牧截住,握在手中。 仲修远微惊,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过招数十回,在不大的堂屋当中打了起来。 仲修远的那些招式招招凌厉,他几乎是从小就在学,进了军营之后也未曾落下,还练得比谁都勤。 两国交战,战场之上,近十年时间他几乎从未遇到对手。一匹白马,一身铠甲,战场上的他说是所向披靡无人可敌也毫不夸张。 但这样的他,如今在李牧的面前却是节节败退! 一开始他还占了上风,但很快他的招式就像被李牧看透了般变得无效,打出去的手脚全都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样,被李牧轻易化解。 虽说因为他不想伤到李牧所以出招有所顾忌,但即使是如此,他也不应当被李牧抢了上风压着打。 仲修远还来不及惊讶,李牧带风的拳头已经迎面挥来,他不得不狼狈闪躲避让。 李牧并没有给他逃走的机会,见他闪躲,脚下立刻补去一脚。 这粗略的连招并没伤到仲修远,但却把他逼到了屋子中间,远离房门。 李牧的招数是战场上学的,和大部队学,和身边的老兵学,和他们小队的老黑学。 老黑是他们队里的一个神秘先生,那‘神秘先生’的名号是他自己给起的。 他说他年少时曾经在山里学过外家功夫,师傅是个世外高人,奈何身逢乱世,这才入了军队。这一点没人质疑,因为他的功夫在他们大队里确实是最好。 老黑喜欢故作神秘,别人问他名字也不说,就让叫先生。 不过队里的人都管他叫老黑,因为他长得确实也黑,杨铁他们都笑他小时候在山里跟世外高人练家子的时候,世外高人没留意,让他晒多了太阳给烤黑了。 他也不介意,每次就是笑笑。 老黑想做他师傅那样的高人,平时没有训练的时候,他总喜欢穿着他那一身补了又补的长袍,捏着个烂得只剩下骨架的扇子,也确实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可他的仙风道骨也就那么片刻,大部队喊开饭的时候,他窜得比谁都快。 也亏得是他脚下功夫好,他们小队基本都能捞到点吃的。 手上功夫好,脚下功夫又俊,这样的人所有人都以为他能够活到最后,但他却在杨铁死后没多久就死了。 他死在了战场上,敌军的长矛从他胸口直捅到背后,李牧回过神来想去救他的时候,敌军的骑兵呼啸而过,他被其他人强拉着退开。 后来战斗结束的时候他又去了那里,所有尸体都被马踩得血肉模糊,他连老黑的尸体都没找到。 老黑算他半个师傅。老黑还活着的时候队里就他一个人愿意跟着老黑学,所以老黑教得也认真。 第一年他指点得格外认真,第二年就开始夸,说李牧已经深得他真传,大概全天下都没几个人能打得赢了。 每当这时候,杨铁他们就搁旁边拍着腿笑,说他这是黔驴技穷了。李牧也跟着笑。 初进军营的时候,李牧是怨恨的,那样的情况之下又是那样被强塞进去的,他有理由怨恨。 然后是彷徨不安,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嘛,每天就是活着,活着成了他唯一的念想。 习惯了军营中紧迫的节奏后,他开始有了思想,他也曾经被军中气氛感染而恨过袁国,但得知两国开战的原因之后他就有些恨不起来了。 只身在大宁,那时候他的心还是向着大宁的。直到后来,他们队里的另一个人死在了大宁自己人的手里。 大概三年前,大宁南边闹了一次洪灾,死伤严重瘟疫横行。 他们队里有一个就是那边的人,他想回去看看,但军队正缺人,不让。 后来有天夜里突然热闹起来,说是抓了一批逃兵,那时候他们小队的人才知道他也当了逃兵。 逃兵是要受罚的,剐刑,足足四百多刀他才死,死都望着他家的方向,就想回去看看。 对大宁他说不上喜欢,对袁国他说不上恨,对仲修远亦是如此。 当初揭开盖头发现床上的人是仲修远时,李牧也曾动过杀意,最终却没有下手。 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对他来说并没有区别,但或许是因为离开了战场所以变得心慈手软了,又或许是因为看多了路上那些难民挣扎求存的丑态。又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袁国不会停下这场战斗,大宁也不会,即使没有仲修远也不会。 所以那时候他觉得,只要仲修远不回去当他的常胜将军,留他一条性命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对仲修远,李牧自觉是不错的,有吃有喝,没杀他也没有检举他。 但现在李牧却有些不懂了,他有些疑惑,他不明白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这人从刚刚开始却像是被他欺负狠了似的,堂堂一个大将军竟红了眼眶,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声音由远至近,吵醒了熟睡中的李牧。 仲修远在察觉到李牧清醒过来时就闭上了自己的眼,李牧坐起看了他一眼,装作没有发现他的装睡。 他下了床,穿了外衣和鞋子洗漱完后照例去跑步。 李牧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鸿叔在他家门外伸长了脖子张望,“鸿叔?” 晨跑完李牧身上都是汗意,把他那一身匀称的肌肉衬得更加充满爆发力,也让他眉宇间多了几分精疲力竭后的神采奕奕。 鸿叔见到李牧,神色间有尴尬一闪而过,他连忙收回了脖之轻咳了一声,面色尴尬的与李牧说话,“……我这不是怕你早上睡过头了吗,你这新婚,有些事情……” 鸿叔虽然是过来人,有些话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李牧说,“你可别折腾得太过头了,好歹人家新娘子也才是第一遭……” 原本就有些气喘的李牧听了鸿叔着一席话,当即岔了气咳嗽起来。 鸿叔老脸一红,一拍大/腿道:“都成亲的人了,以后早上就少折腾这些,有空就好好的在家里呆着陪着你媳妇,再过个两天你跟我到山里头去,你那两块田我给你要回来了,晚些时候你自己翻翻种点东西好好过日子。” 话说完,鸿叔便往斜边对门的自己家走去。 片刻后,他拿着一大瓦罐出来,瓦罐里头是些菜粥,难得的大白米煮的粥。 鸿叔把还温着的瓦罐放到了李牧的手里,边放还边叮嘱道:“咱们山里头日子是不好过,但也别委屈了你这新媳妇。” 其实鸿叔是想说让李牧不要委屈了自己,多吃点,吃好点。这几年的当兵生涯让李牧的个头抽高身体也变壮实了,脸色却一直不好,看得鸿叔心里头难受。 李牧看着自己手里头的瓦罐,他本想推拒,毕竟山里头白米饭可不容易吃到,但现在米都已经煮成饭了,他就是把东西给塞回去也变不成米。 “这么多我们两个也吃不完,鸿叔你把允儿带过来,一起吃。”李牧不容拒绝,他端着瓦罐往屋里走。 把饭放在屋内,李牧到厨房拿了四个碗出来,鸿叔原本有些不好意思,但见李牧碗都拿出来了也就没推诿,回家把允儿抱了过来。 鸿叔再来的时候,李牧端了碗饭正准备往屋里走。 “怎么?”鸿叔见了,面露疑惑。 “他有些不舒服,在屋里吃。”李牧道。 仲修远腿上有伤的事情他并不准备告诉别人,他的身份太过每感。 鸿叔听了这话显然是误会了,他脸上一阵发红,片刻后有些不赞同又有些欣慰地看了李牧一眼,“你这小子,夜里也不懂得温柔些。” 闻言,面无表情的李牧脚下步伐一顿,有些踉跄。他薄唇轻启反射性就想解释,最终却忍住了。 鸿叔这一句话,屋里的人显然也听见了。 李牧端着米饭进屋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仲修远揣着怦怦直跳个不停的心脏无比狼狈地看了他一眼,浴血沙场数年斩敌无数都从未曾眨过眼的他,此刻却是被李牧那冷清的视线逼得窘迫得燥得不行。 他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更是燥的飞起一片薄薄的红晕,让他本就俊朗的面容更是惊艳了几分。 李牧拿了张凳子放在床边,放下米饭,他回堂屋中和鸿叔他们吃了饭。 饭吃完,李牧进屋收了碗去洗,鸿叔则是趁着这个机会远远地看上一眼,看清楚屋内的是个男人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顾不上抱还在堂屋里的允儿,鸿叔急匆匆的就进了厨房,他一把拽住李牧脸色铁青地问道:“你跟鸿叔说实话,屋里头那是不是个男人?!” 难怪昨天他就觉得这新娘子有点怪,感情这根本就是个大男人! 鸿叔气得不轻,他老脸通红气喘如牛。见李牧没说话,他张望一圈,在灶膛前抽了根粗木柴气急败坏的就往外跑。 李牧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都已经跑出了院子。 “鸿叔。”李牧连忙追上去拉住他。 “放开我,我今天非要打死那老娘们儿不可!”鸿叔此刻真的是已经气疯了,那张舒兰拿了村里头大家一起筹的钱,却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鸿叔,你听我说……”李牧拽着鸿叔。 以他的力量鸿叔自然是挣不开他,但鸿叔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他也不敢真的用尽全力,被气疯了的鸿叔拽着往前走了一段后,李牧才总算是拉住了他。 这边闹腾得这么厉害,住在附近的人家都纷纷好奇的朝着这边张望过来。 “出什么事情了,大清早的就要打人?”住旁边的狗娃子家一家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我要打死张舒兰那婆娘,那丧心病狂的瘪犊子玩意儿,这种事情她也做得出来,我今天非打死她!”鸿叔挣不过李牧,气坏了的他直接扯着嗓门儿就骂,中气十足的叫骂响遍了整座山头。 山里头的人都穷,愿意嫁进来的本来也不多,能筹钱给李牧找个媳妇儿不容易。所以他一直觉得,就算是对方模样不大周正,只要是个能陪着李牧好好过日子的也就行了,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婆娘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大清早的这边就吵嚷开,没多久,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围了过来。 从鸿叔的叫骂声中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众人二话不说就往李牧家跑,进了屋,见了是个大男人,这下整个村的人都炸开了锅。 做聘礼的钱是他们当初一起筹的,每家每户都有份儿,张舒兰随便上山脚下捡了个大男人回来,那钱还不就给她私吞了? 钱虽然不多,但那是给李牧成亲的可不是给她张舒兰的,她这未免有些太不厚道! 得知被骗,大半个村子的人二话不说都开始向着村长家围了去,要找她张舒兰讨要个说法。 鸿叔也要去,李牧连忙拉住了他,“鸿叔,算了。” 李牧其实本来就对成亲这事儿并不抱什么希望,原本也只是觉得得过且过,如今弄成这样他心中也谈不上失望,自然也就不气愤。 更何况如今躺在他床上的人还是仲修远,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不可能再把他给扔到山脚下去。至于具体要拿仲修远怎么办,那他倒是还要再看看再说。 “算了?这怎么能算了,这可是给你娶媳妇!难不成以后你要和那男人过日子,这怎么成!”鸿叔气得脸色发黑,捏着柴火棍的手都喀嚓作响。 他就盼着李牧好,为这事他不怕把整个村的人都得罪光,但凭什么事到临头了却让张舒兰那女人占尽便宜? 眼看着鸿叔又要走,李牧连忙道:“男人也挺好。” 气冲冲的鸿叔闻言立刻瞪大了眼,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牧。 随即,他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早上发生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李牧昨晚和他那新娘子同床共枕了一宿,早上也没见他露个不满,反而是面露红光,难道…… 这烽火连天的岁月什么妖魔鬼怪的事情都有,这种男人和男人的事情也不是多稀奇,他以前也曾经听说。 只是那时候是听别人说,听听也就算了,如今这事儿却是落在了李牧的身上。 “你、你、你这孩子,你说什么傻话呢?”鸿叔惊得手中的棍子都落在了地上。 李牧看他这样就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但是仲修远的身份让他不可能直接告诉鸿叔事情的缘由,稍作思考,李牧道:“鸿叔,现如今这天下你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日子好坏都是过,为什么不过得如意点?” 鸿叔闻言,哑口无言。 这道理他又何尝不懂,可是…… “你这孩子,你知道这样会让多少人背后戳你脊梁骨吗?”真正/念/着你好的人才会看到你的好,不然,旁的人能看见的都只有你不好的地方。 李牧没有回话,他轻轻勾动嘴角,露出几分微不可见的浅淡笑意,漆黑如墨的眸子中淡然与无畏凝聚。他一身青衣白衫,是有些落魄,但那浑然天成的凛冽气势却叫人无法忽视。 鸿叔见他这样就明白他心中所想,虽然他心情还是有些复杂,但李牧的选择,他尊重。 就在此时,鸿叔突然又激动起来,“不行!” 他猛地一窜,弯腰捡起地上的棍子火急火燎的就往张舒兰家跑去,边跑还边骂道:“我得去让她把聘礼的钱还回来,那些钱是村里头筹给你的,可不能便宜了她!” 那可是一两多银子,拿回来给李牧买两件衣服也是好的。 仲修远一如往常般坐在床边,眼眸微垂,姿势舒适随意。他手微微搭在床边,床下落了一地的小石子。 见李牧进来,仲修远抬眸看去,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地上的石子后,他有些不自在地收回了手。 李牧并没说什么,进屋后他抱起允儿,把他送到了院子中的鸿叔怀中。 夜已深,往日这时候村里人早已经睡着,也就今天张舒兰这么一闹大家才都没睡。 允儿在鸿叔的怀里打了个哈欠,然后靠在他的胸口,睡意来袭,他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着就闭上了。 李牧再进屋的时候,地上的石子已经莫名消失不见。 褪去衣服,李牧吹了灯,又躺回了床上。 仲修远屏息等了许久没有等来李牧的询问之后,按捺不住主动开了口,他冷清且带着几分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这样的人,你何必让她?” 竟还让人欺负到家里来了,他怎的就能忍下这口气? 他只是在旁边看着,就已经觉得全身都难受的紧,若不是因为对方只是个普通人,而他又是如今需要隐瞒身份的情况,他那些石子可就不仅仅是打在她的腿上了。 思及至此,仲修远那张漂亮的脸颊上流露出几分冷冽的杀意。 他是极少动怒的,倒并非他冷心冷情,而是因为作为一国之将,他必须有能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不任性而以大局为重。 此刻他却是真的怒了,怒意伴随着杀气不可抑制的迸发而出,让本就被霜气笼罩的屋内更加冰冷了几分。 李牧似是并未察觉,他翻了个身,背对仲修远,“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 他要找人,而人还未找到。 仲修远立刻就想到了这一层,随即而来的是侵入骨髓的刺骨寒气。 是了,李牧之所以回这里,是为了找人。 仲修远也翻了个身,背对李牧,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隐藏在杀气之下的却已经是翻滚沸腾着的酸楚。 仲修远扯了扯嘴角,露出个难看的表情。 他闭了眼,试图不去想,可思绪却不受控制。 一夜辗转难眠,次日清晨,仲修远躺在床上装睡,直到李牧起身离开房间后他才睁开了眼。 阳光驱散霜气那会儿,鸿叔背着个背篓,拎着还迷迷糊糊睡不醒的允儿来了他们家。 “你帮我看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鸿叔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几分讪讪然。 自打李牧回来之后,他已经不止一次让李牧帮着带允儿了。虽然两人关系还算不错,但时间久了多少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他也没办法,允儿那么小,他们又住在山里头不方便,平时他就连下个地都要把允儿背在身上,再不然就是把他一个人关在家里…… 鸿叔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不好,可再不好,总归也要先活着才有办法想其它。 李牧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允儿他还是很喜欢的。 他接过睡得迷迷糊糊的允儿抱在怀中之后,有些疑惑地看着背着竹篓拿着镰刀的鸿叔,“您这是?” 这个时间天色还早,就算下地也有些太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65.065.下次别打脸。 ,最快更新妻乃敌军之将最新章节!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客人是个四十来岁的锦衣男人,他面容慈祥略带富态。在这烽火连天的年代里还带着几分富态可不容易, 该是这附近的有钱人。 县太爷见衙役把李牧他们领了进去, 问了原因后脸色就有些不耐烦了, 开口就要赶人,“没看见我这正会客吗?没点眼力色。” 瘦得跟个猴子精的县太爷呵斥完那衙役,又低头哈腰地看向旁边的人,“秦老爷,您交待这事情我一定给您尽快办妥,您就放心吧。” “好, 好。”被称作秦老爷的男人回头看向门口的鸿叔与李牧,“他们这是?” “哦,那年轻的是镇上退下来的兵, 前阵子咱们不是打了胜仗吗?上头给了些体恤金, 说是让给分发下来。”说起这件事县太爷就有几分好笑, “这年头这样命大的人可不多, 搁咱们附近几个乡镇都算赫赫有名了。” 说话间,县太爷连忙招手让旁边的衙役去拿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体恤金过来。 听到这事, 李牧倒有几分惊讶。 参军这么多年他只听说过死人家里有抚恤金, 可到底分发下去没谁知道, 活人就更加没听说过了。 片刻后, 衙役拿了一个小袋子过来递给了李牧。袋子不小, 可里头的东西却少, 前后加起来可能也才一两银子。 李牧面无表情收了钱, 秦老爷却在这时候笑着开了口, “这上头分发下来的就这些?” 一两银子若给寻常人家倒也能用个半年,可是作为抚恤金就不算多了,特别还是李牧这情况。 县太爷见秦老爷对这事上心,神色有些怪异,他犹豫片刻后走上前来拿过李牧的钱袋看了看,然后回过头去瞪向一旁的衙役,“我让你拿抚恤金,你拿的这是什么东西?” 那衙役看着县太爷的脸色连忙低头认错,又跑回去重新拿了东西出来。这次再出来袋子里倒是多了些钱,大概有四、五两的样子。 补了钱,县太爷又把衙役呵斥了一遍,做足了戏。 这年头死人的东西都有人想要占,更何况活人。 秦老爷仿佛并未察觉,笑了笑,站起身,“我这镇上的房子还有那山,就麻烦县太爷了。” “山?”接了钱,正准备离开的李牧停下脚步。 屋里,县太爷正和那秦老爷两人说话,听了李牧的话两人都回过头来。 县太爷对李牧的不识抬举有些不喜,那秦老爷却面善,他笑道:“我以前也是住这镇上的,现在想搬到城里去,镇上的院子还有后面的山都要转手,怎么,你有兴趣?” 李牧仔细打量了一眼秦老爷,“是后面带着个大水塘的山?” 李牧他们村子后面有一座山,据说是镇上一户有钱人家的产业,战火连天的年代没人打理,是座荒山。 “没错,就是那里。”秦老爷饶有兴致地看向李牧。 鸿叔也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李牧到底想干吗。 李牧有些犹豫,他曾经打过这山的主意,更准确来说是那水塘的主意,但以他的财力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负担不起。 李牧的犹豫让县太爷有些不耐烦,让鸿叔也有些迟疑,唯独那秦老爷面不改色,依旧耐心的笑着等着。 片刻后,李牧下定决心,“山你是要卖吗?” “也不一定。” “我想跟你租水塘。”李牧道,“先租一年。” 秦老爷弥勒佛般哈哈笑,倒也没拒绝,“你出多少钱?” “五两银子。”李牧道。 “行。”秦老爷依旧哈哈笑。 面对秦老爷的爽快,屋子里几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李牧也不例外。 五两银子包个水塘,这价钱可不高,这秦老爷的模样也不像是着急要那小几两银子的。 秦老爷那水塘很大,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打理了不过绝不止这价钱,李牧开口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钱你带了吗?要不今天签契,正好县太爷也在,可以帮咱们做个证明。”秦爷爷依旧是那笑眯眯的慈祥模样,让人看不透。 李牧算了算,他今天带来的钱再加上县太爷给的,差不多正好五两。 他正准备抬手,拿着钱袋的手就被鸿叔抓住,“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放心,鸿叔。”李牧拍了拍鸿叔的手,他把自己身上带的钱掏出来全放进了钱袋,然后把钱袋放到了秦老爷面前的桌子上。 “这……”县太爷面色有些难看。 这差事落在他头上他肯定能从中赚一笔,但现在这样一闹就没他事儿了。他心虽有不满,秦老爷的面子他却不得不卖,所以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过也就是那么会儿时间,县太爷想了想就放宽了心。两国开战已经十多年的时间,中间一直打打停停,虽然现在打了胜仗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继续打? 就那么一座搬不走的荒山,这时候愿意投钱进去的可真不多,就当是便宜了这小子了。 “那就麻烦你了。”秦老爷笑着看向县太爷。 县太爷扯着嘴角笑了笑,赶紧招呼着让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立契,然后又亲自看着两人签了字画了押。 鸿叔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李牧,直到跟着收好了契约的李牧出了门他才开口,“你弄个水塘干嘛?” 别人得了钱,都是赶紧火急火燎的往兜里塞要藏起来,李牧倒好,还没捂暖和就给双手送了出去。 那水塘村里的人都知道,早些年养过鱼,现在很多年没人打理基本已经空了,就村里的人偶尔嘴馋会去里面抓两个小虾米。 “鸿叔。”李牧凝目看向他。 “怎么?”鸿叔其实是有些不赞同。 “您带钱了吗?”李牧如墨的黑眸中难得有几分窘迫。 鸿叔好笑又好气,不过开口的是李牧,他终还是掏出自己带来的所有钱放在了李牧手里头。 “净瞎折腾。”把钱全部给李牧后,鸿叔向着前方走去。 他是不知道李牧到底想干嘛,但李牧的品性他了解,他不是那种没点把握就瞎折腾的人。 从县衙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到头顶,街上的行人数量也达到了巅峰,李牧跟着鸿叔往街那头走,一路下来被挤出了一身薄汗。 “你到底要买什么东西?”鸿叔把李牧带到了他要去的地方后停下脚步。 李牧拿了钱就让鸿叔带他去卖肉的市场,这年头里大家日子过得都拮据,这里说是卖肉的市场,实际上总共加起来都不到五家店。 李牧到了地方之后四处转了一圈,便向着一处卖蛋的地方走去。鸿叔原本还猜李牧是嘴馋,结果就见他在一处卖小鸭崽崽的地方蹲下。 李牧不知道与那店家说了什么,那店家便喜笑颜开,殷勤地站起来帮着在一堆鸭崽里挑选。 片刻之后,李牧脱了身上的外衣罩在装着鸭子的篮子上,把篮子提了起来。 鸿叔见李牧这样大概猜出他要做什么了,他虽还有些不赞同,但李牧想要闯一闯的心他还是欣赏的。 其实这东西村里头的人也不是没养过,可这玩意儿太娇贵,活得挑剔又容易生病,从鸭崽子养到大,十只里能剩下两只就不错了。 特别是如今这烽火连天人都吃不饱的日子,谁还顾得上这些玩意儿? “买了多少?”鸿叔掀开衣服朝里头望了一眼,那些个看着就才出壳的鹅黄色的毛球被篮子晃得有些害怕,一个个的缩着腿蹲在一起。 “三十个。”李牧提着篮子的肌肉微凸,篮子悬空,离他有半臂之远。 “那么多!”这东西可不便宜。 “嗯,店家又送了几个。”他买了三十个,店家索性就把剩下的那几个也全部给了他。 这东西不便宜,存活下来的几率又不大,大多数寻常人家也就是试着买几个回家养着好下蛋,像李牧这样一次性买几十个的是真不多。 两人正说着,前方突然热闹起来。 一群官兵从远处走了过来,一路上见人便问见人便看,似乎在找什么人,动静十分大。 民不与官斗,那队人过来后,街道上的人都自觉向两边让开。 可这前面一队人才走,后面另外一队又来了,这次开始挨家挨店的查。这一查街上店家生意都没办法做,也没人敢吱声,只是忍着。 李牧和鸿叔两个人被抓着问了具体情况被放走后,才总算是从旁边抱怨的人口中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听说那常胜将军逃到咱们这边来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吧,不是悬赏都出来了吗?光举报有用的消息就能得一千两,你说要是让我给找着了……” “得了吧,那好事儿能有你?” “我就是说说怎么了,而且这次动静这么大,据说都调遣了几千人过来,附近几个城镇全都挨着挨着搜了个遍,如果不是真有风声他们怎么会这么折腾……” 可惜最后关头时袁国将士突然群起攻击,硬是护送着受了重伤的仲修远逃出了包围圈,躲开了追兵,消失在大宁国国境内。 仲修远的逃走,让本该大肆宣扬庆祝胜利的大宁国如鲠在喉,领衔作战的众战将更是夜不能眠。 事情传到国都后皇帝当即就下了死命令,人必须抓到,即使是把整个大宁国翻个天翻地覆也绝不能让仲修远逃回去!若仲修远逃回袁国,那众将领就直接提头谒见。 圣旨下来后,大宁国立刻封锁国线闭国,当初仲修远逃走的方向更是直接被派遣出了两万追兵。 仲修远十年不败的战绩确实是值得大宁国如此大动干戈,这一点无人质疑。所以除了起先那两万士兵之外,搜索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仲修远受了伤逃不远,上面的人直接就把这一大片都给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同时剩下的人则是开始地毯式的挨着挨着一点点搜索。 近一个月后的现在,大军搜索到了这边。 平民百姓对此事虽有怨言,但大部分还是持支持态度,毕竟大宁国等了十年才等来仲修远一次失手,若他们这次不能把仲修远拿下让他跑了,那下一次谁都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悬赏的赏金也在不断的加,从一开始的百万加到如今的千万,银两也变成了黄金。 大批士兵进镇,让整个镇子十分热闹。 李牧与鸿叔两人没在镇上呆多久,简单的吃了碗面条就出了镇子往山上走。 回去的路上,李牧特意绕了路去了一趟自己新包下来的那个水塘,几年时间不见,水塘水位增加了些,水也清澈了不少。 李牧刚刚穿越过来跟着鸿叔学种地那会儿,就打过这水塘的主意。 他家其实也是农村的根,祖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实巴交的农民,后来就是靠着养鸡鸭发家的。 一开始倒不是他自己家养,而是他大伯看准了时机自己在村里办了养殖场养鸡鸭,正赶上好时候,鸡鸭销量好,忙不过来,李牧父母就跟着入了股,帮着喂养这东西。 李牧刚开始读书的时候他家里已经有些钱了,那会儿为了给李牧弄个城里户口读书,夫妻俩狠了心凑了些钱在城里买了房子。 等李牧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已经自己开始包山养这些东西和种树,他大学毕业那会儿经济萧条,家里亏了不少,才转手卖掉。 李牧其实没接触过多少养殖场的事情,他可以说是从小就长在城里头。他父母望子成龙,就算是放假都很少带他去养殖场,而是让他在家读书。 他也不爱去,倒不是嫌弃那养殖场味儿大还脏,而是……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是接触过,家里也是做这个的,所以多少比旁人要了解许多。 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就是打的这主意。自己养鸡鸭,然后卖蛋卖肉。 鸡鸭这东西其实利润还可以,虽然又脏又累还要伺候吃食还要担心生病的问题,可是这两东西生长周期短。 一般来说,肉鸭也就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卖了,蛋鸭要长些,大概要半年才可以下蛋。 鸡的情况也差不了太多,不过他们这地儿好像养鸡的少,鸭多些。 当初是正巧山里头有现成的水塘,李牧就惦记上了。那会儿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也捡到机会了,李牧自然想试一试。 种地虽然也是个活法,可是太苦,李牧不怕苦,就怕辛辛苦苦大半年还不够自己温饱。 他回来是有事情有目的的,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看完了水塘,两人这才重新往山上走去。 今天天气依旧热,鸿叔伸手掀开了李牧拿着离自己有段距离的篮子。 李牧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夺过了衣服,把篮子重新盖上。 “怎么?”鸿叔有些惊讶,李牧好像不想让外人看见篮子里的东西。 “回去再说。”李牧看看四周,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不少。 李牧走得急,鸿叔有些奇怪,不知道他紧张个什么。 不过想想,鸿叔又觉得有些明白李牧的顾及,村里那些人不防着点怎么行? 思及至此,鸿叔也跟着加快了步伐,跟着悬空提着个篮子的李牧往山上走去。 上了山,李牧没理会四周那些打招呼和好奇的人,快步回了自己家院子里。 两人临走的时候,鸿叔把允儿交托给了仲修远照顾。两人回来的时候,这一大一小搬了一大一小的两凳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冬困的日子里再加上这暖和的太阳,一大一小两人都被晒得脸颊红彤彤的,人也迷迷糊糊。 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换了身李牧旧衣服的仲修远坐在一个老旧的椅子上,受了伤的腿被他直直搭在地上,上身则慵懒的斜着靠在把手上。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是清俊的模样,此刻困倦的他眼帘微微朝下垂去,黑眸燿燿,若秋潭深邃而静谧。 听着声响,一大一小两人均抬起头来。 允儿白净的小脸上闪过几分疑惑,听出脚步声是李牧和鸿叔后,顿时就开心起来,“爷爷。” 仲修远从凳子上坐起,他轻挽长袖,换了个姿势坐着。本是随意的动作,举手抬眸间却是叫人惊艳的冷清气质。 额上带着薄汗的李牧进了院子,走到院子一角,找了个空地把手里提着的篮子放下。 做完这,他又把盖在篮子上的衣服理了理,把里面已经开始嘎嘎叫起来的东西遮严实了。 “小鸭子?”允儿听着小鸭子叫,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却没敢跑过去看。 因为眼睛的原因,村里那些个孩子不爱和他玩,一开始鸿叔还鼓励他,后来被欺负了哭惨了几次后他就不再怂恿。他身边一直没有同龄人,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如今这安静懂事的性格。 李牧放下东西后似乎松了口气,他进厨房舀了一碗凉水大口喝下,祛了热,又端着个浅口的大碟子装了水回到院子里。 天气有些热,篮子小,又被罩着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不把那些鸭子放出来透透气喝点水,容易闷坏。 李牧先是在院子里张望一番,找了个竹篓子横在脚边,又脸色有些白地看了看四周,最后这才掀开装着鸭子的篮子上的衣服。 一见太阳,一群毛茸茸的鸭子就伸长了脖子叫了起来。 李牧顺手把衣服挂在篱笆院上,回来时又找了个簸箕放在之前那竹篓旁边,自己的跟前,篮子和他中间。 李牧买了鸭子后一路上都用衣服把那装鸭子的篮子罩着,回来之后也一直小心的遮着,这会儿又是这样的神秘怪异,鸿叔心里越发不解。 就连仲修远也有些疑惑,不明白他到底要干吗。 鸭子这东西不像其它东西能藏得住,是活物,就算是现在藏住了,长大了终归还是会被村里的人知道的,李牧这做法未免有些多余。 就这会儿,李牧已经隔着竹篓和簸箕,把装着鸭子的篮子倾倒在地。 篮子倒地,篮子里的小鸭子先是在竹篮边探头探脑了片刻,然后前头的毛球才试探着迈出一步。 这还没站稳,后面的就往前面挤来。 紧接着,一群小小的鹅绒黄的小东西就跟滚汤圆似的,一个挤一个的一下子全滚了出来,毛茸茸的滚了一地。 出了篮子,透了气,一群三十多只小鸭子就在院子里嘎嘎的吵开。 李牧横在身前的竹篓和簸箕没拿开,他谨慎的小心地弯着腰一点点的往后退去。 见他这猫着腰的动作,仲修远眼含疑惑,鸿叔微微张着嘴,允儿瞪圆了一双眼。 嘎嘎直叫的那群小家伙有些胆小,滚落一地后又向中间聚拢了过去,变成毛茸茸的一大堆。 见状,李牧又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那群小东西突然兴奋起来! 它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张开小翅膀,嘎嘎地叫着摇摇晃晃地冲向了李牧。 鸿叔和仲修远两人一直不明白李牧为何如此谨慎,直到他们看见接下去的那一幕! 在那群鸭子冲着李牧而去的那瞬间,李牧立刻就化作一道风,转身就逃。那速度,战场上估计也不过如此了。他被那群小毛球硬生生地追着跑出了五十多米,追着跑出了院子,跑到了拐角处躲着! 他怕这玩意儿。 即使他有着七尺八寸的个,即使他杀人无数一身戾气,即使他身经百战,即使追他的是连他拳头一半大小都没到的,一群毛茸茸站都站不稳的小毛鸭。 即使是这样,他依旧给吓得不轻! 远处,李牧扒着墙角站着,那双藏着森冷淡漠的温润黑瞳没了往日的荒凉沉默,此刻氤氲着的是无法抑制的惊恐。 这一路上下来,他用既不方便又费力的姿势把篮子悬空拿着,又用衣服罩着这东西,不是因为他妄自非大害怕被人发现了起邪念,而是因为他怕这东西! 院子里有瞬间寂静。 “噗嗤……”片刻之后,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看着躲在五十米开外一脸惊恐的李牧,鸿叔和允儿两人都忍俊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 见着那吓得脸都白了的男人,就连仲修远,嘴角也不禁勾起灿烂的幅度。 该怎的是好?这人竟是如此的可爱。 可惜最后关头时袁国将士突然群起攻击,硬是护送着受了重伤的仲修远逃出了包围圈,躲开了追兵,消失在大宁国国境内。 仲修远的逃走,让本该大肆宣扬庆祝胜利的大宁国如鲠在喉,领衔作战的众战将更是夜不能眠。 事情传到国都后皇帝当即就下了死命令,人必须抓到,即使是把整个大宁国翻个天翻地覆也绝不能让仲修远逃回去!若仲修远逃回袁国,那众将领就直接提头谒见。 圣旨下来后,大宁国立刻封锁国线闭国,当初仲修远逃走的方向更是直接被派遣出了两万追兵。 仲修远十年不败的战绩确实是值得大宁国如此大动干戈,这一点无人质疑。所以除了起先那两万士兵之外,搜索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仲修远受了伤逃不远,上面的人直接就把这一大片都给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同时剩下的人则是开始地毯式的挨着挨着一点点搜索。 近一个月后的现在,大军搜索到了这边。 平民百姓对此事虽有怨言,但大部分还是持支持态度,毕竟大宁国等了十年才等来仲修远一次失手,若他们这次不能把仲修远拿下让他跑了,那下一次谁都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悬赏的赏金也在不断的加,从一开始的百万加到如今的千万,银两也变成了黄金。 大批士兵进镇,让整个镇子十分热闹。 李牧与鸿叔两人没在镇上呆多久,简单的吃了碗面条就出了镇子往山上走。 回去的路上,李牧特意绕了路去了一趟自己新包下来的那个水塘,几年时间不见,水塘水位增加了些,水也清澈了不少。 李牧刚刚穿越过来跟着鸿叔学种地那会儿,就打过这水塘的主意。 他家其实也是农村的根,祖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实巴交的农民,后来就是靠着养鸡鸭发家的。 一开始倒不是他自己家养,而是他大伯看准了时机自己在村里办了养殖场养鸡鸭,正赶上好时候,鸡鸭销量好,忙不过来,李牧父母就跟着入了股,帮着喂养这东西。 李牧刚开始读书的时候他家里已经有些钱了,那会儿为了给李牧弄个城里户口读书,夫妻俩狠了心凑了些钱在城里买了房子。 等李牧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已经自己开始包山养这些东西和种树,他大学毕业那会儿经济萧条,家里亏了不少,才转手卖掉。 李牧其实没接触过多少养殖场的事情,他可以说是从小就长在城里头。他父母望子成龙,就算是放假都很少带他去养殖场,而是让他在家读书。 他也不爱去,倒不是嫌弃那养殖场味儿大还脏,而是……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是接触过,家里也是做这个的,所以多少比旁人要了解许多。 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就是打的这主意。自己养鸡鸭,然后卖蛋卖肉。 鸡鸭这东西其实利润还可以,虽然又脏又累还要伺候吃食还要担心生病的问题,可是这两东西生长周期短。 一般来说,肉鸭也就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卖了,蛋鸭要长些,大概要半年才可以下蛋。 鸡的情况也差不了太多,不过他们这地儿好像养鸡的少,鸭多些。 当初是正巧山里头有现成的水塘,李牧就惦记上了。那会儿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也捡到机会了,李牧自然想试一试。 种地虽然也是个活法,可是太苦,李牧不怕苦,就怕辛辛苦苦大半年还不够自己温饱。 他回来是有事情有目的的,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看完了水塘,两人这才重新往山上走去。 今天天气依旧热,鸿叔伸手掀开了李牧拿着离自己有段距离的篮子。 李牧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夺过了衣服,把篮子重新盖上。 “怎么?”鸿叔有些惊讶,李牧好像不想让外人看见篮子里的东西。 “回去再说。”李牧看看四周,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不少。 李牧走得急,鸿叔有些奇怪,不知道他紧张个什么。 不过想想,鸿叔又觉得有些明白李牧的顾及,村里那些人不防着点怎么行? 思及至此,鸿叔也跟着加快了步伐,跟着悬空提着个篮子的李牧往山上走去。 上了山,李牧没理会四周那些打招呼和好奇的人,快步回了自己家院子里。 两人临走的时候,鸿叔把允儿交托给了仲修远照顾。两人回来的时候,这一大一小搬了一大一小的两凳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冬困的日子里再加上这暖和的太阳,一大一小两人都被晒得脸颊红彤彤的,人也迷迷糊糊。 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换了身李牧旧衣服的仲修远坐在一个老旧的椅子上,受了伤的腿被他直直搭在地上,上身则慵懒的斜着靠在把手上。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是清俊的模样,此刻困倦的他眼帘微微朝下垂去,黑眸燿燿,若秋潭深邃而静谧。 听着声响,一大一小两人均抬起头来。 允儿白净的小脸上闪过几分疑惑,听出脚步声是李牧和鸿叔后,顿时就开心起来,“爷爷。” 仲修远从凳子上坐起,他轻挽长袖,换了个姿势坐着。本是随意的动作,举手抬眸间却是叫人惊艳的冷清气质。 额上带着薄汗的李牧进了院子,走到院子一角,找了个空地把手里提着的篮子放下。 做完这,他又把盖在篮子上的衣服理了理,把里面已经开始嘎嘎叫起来的东西遮严实了。 “小鸭子?”允儿听着小鸭子叫,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却没敢跑过去看。 因为眼睛的原因,村里那些个孩子不爱和他玩,一开始鸿叔还鼓励他,后来被欺负了哭惨了几次后他就不再怂恿。他身边一直没有同龄人,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如今这安静懂事的性格。 李牧放下东西后似乎松了口气,他进厨房舀了一碗凉水大口喝下,祛了热,又端着个浅口的大碟子装了水回到院子里。 天气有些热,篮子小,又被罩着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不把那些鸭子放出来透透气喝点水,容易闷坏。 李牧先是在院子里张望一番,找了个竹篓子横在脚边,又脸色有些白地看了看四周,最后这才掀开装着鸭子的篮子上的衣服。 一见太阳,一群毛茸茸的鸭子就伸长了脖子叫了起来。 李牧顺手把衣服挂在篱笆院上,回来时又找了个簸箕放在之前那竹篓旁边,自己的跟前,篮子和他中间。 李牧买了鸭子后一路上都用衣服把那装鸭子的篮子罩着,回来之后也一直小心的遮着,这会儿又是这样的神秘怪异,鸿叔心里越发不解。 就连仲修远也有些疑惑,不明白他到底要干吗。 鸭子这东西不像其它东西能藏得住,是活物,就算是现在藏住了,长大了终归还是会被村里的人知道的,李牧这做法未免有些多余。 就这会儿,李牧已经隔着竹篓和簸箕,把装着鸭子的篮子倾倒在地。 篮子倒地,篮子里的小鸭子先是在竹篮边探头探脑了片刻,然后前头的毛球才试探着迈出一步。 这还没站稳,后面的就往前面挤来。 紧接着,一群小小的鹅绒黄的小东西就跟滚汤圆似的,一个挤一个的一下子全滚了出来,毛茸茸的滚了一地。 出了篮子,透了气,一群三十多只小鸭子就在院子里嘎嘎的吵开。 李牧横在身前的竹篓和簸箕没拿开,他谨慎的小心地弯着腰一点点的往后退去。 见他这猫着腰的动作,仲修远眼含疑惑,鸿叔微微张着嘴,允儿瞪圆了一双眼。 嘎嘎直叫的那群小家伙有些胆小,滚落一地后又向中间聚拢了过去,变成毛茸茸的一大堆。 见状,李牧又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那群小东西突然兴奋起来! 它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张开小翅膀,嘎嘎地叫着摇摇晃晃地冲向了李牧。 鸿叔和仲修远两人一直不明白李牧为何如此谨慎,直到他们看见接下去的那一幕! 在那群鸭子冲着李牧而去的那瞬间,李牧立刻就化作一道风,转身就逃。那速度,战场上估计也不过如此了。他被那群小毛球硬生生地追着跑出了五十多米,追着跑出了院子,跑到了拐角处躲着! 他怕这玩意儿。 即使他有着七尺八寸的个,即使他杀人无数一身戾气,即使他身经百战,即使追他的是连他拳头一半大小都没到的,一群毛茸茸站都站不稳的小毛鸭。 即使是这样,他依旧给吓得不轻! 远处,李牧扒着墙角站着,那双藏着森冷淡漠的温润黑瞳没了往日的荒凉沉默,此刻氤氲着的是无法抑制的惊恐。 这一路上下来,他用既不方便又费力的姿势把篮子悬空拿着,又用衣服罩着这东西,不是因为他妄自非大害怕被人发现了起邪念,而是因为他怕这东西! 院子里有瞬间寂静。 “噗嗤……”片刻之后,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看着躲在五十米开外一脸惊恐的李牧,鸿叔和允儿两人都忍俊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 见着那吓得脸都白了的男人,就连仲修远,嘴角也不禁勾起灿烂的幅度。 该怎的是好?这人竟是如此的可爱。 一想到会如此,仲修远心中便难受得紧。 “走?”李牧眉头紧蹙,“嫁给我就是我的人了,你要往哪里走?” 闻言,满心悲戚的仲修远怔怔地愣在原地,双眼猩红双拳紧攥的他心中疯狂滋生发芽的悲戚绝望戛然而止,他错愕地抬起头来看向李牧。 李牧黑眸幽深,并未见怒意与恨,反倒是、反倒是好像因为他的话而有几分不满…… 仲修远就那样愣在了原地,双眼猩红的他吸了吸鼻子后,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李牧他——知道他的身份? 这个猜测是疯狂的,仲修远那一瞬之间脸色一变再变,时而青时而紫时而白。可如果李牧知道他的身份,为什么又帮着他? 他为将十年,重创大宁十年,十年间他杀人无数,手上染满了大宁的血。 他了解李牧,李牧与他一样均不是那种会感情用事的人,国仇家恨交织在一起,他实在想不透李牧为什么要救他。 或许,他可以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期待在李牧心里他也是与众不同的? “我必须回去。”仲修远脸色惨白的侧头,不敢与李牧对视。若是李牧开口留他,那他还走得了吗?因这想法,他有些慌了。 李牧在桌前站定,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再次开了口,“你若走出这座山,我立刻就下山检举。”再开口时,李牧话语间已充满了冰冷无情。 仲修远猛然抬头看向李牧,才隐藏去的绝望再次浮现在眼里,寒气自四面八方袭来,让他血液滞留手脚冰冷。他张了张嘴,苦涩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来。 他不知道李牧之前为何会帮他,但他现在知道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李牧恨他。 也是,李牧怎么可能不恨他?特别是在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 仲修远勾起嘴角,露出笑容,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的笑容有多难看,他只知道自己心中是窒息的难受。 手脚冰凉地站在李牧面前,仲修远咬住舌尖,借由疼痛维持镇定,让自己不至于在李牧面前那么难堪。 再抬头间,看向李牧那面不改色的脸时,仲修远身体猛地一顿。 看着李牧那面不改色的脸,看着他那双仿佛看透了所有东西的黑眸,他恍然大悟。 李牧知道他喜欢他! 他什么都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恐怕正是因为知道他喜欢他,知道他的心思,所以今天才故意和他说那些羞人的话做那些羞人的事,所以才故意说喜欢男人,所以才故意撩他欺他,好让他信以为真,让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刹那间,仲修远只觉眼眶一热鼻子发酸,视线竟然模糊不清。他咬着舌尖的牙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着,喉间的苦涩让他几次差点失声。 哈哈…… 老天果然是公平的,像他这样的人就不配拥有任何的幸福,哪怕是偷来的,终归也是要收回去的。 深吸一口气,仲修远移开视线,望向门扉。 他瞪着一双猩红的眼,不让自己眨眼,以免落的更加狼狈。这人本就厌恶他恨他,他又何必露了丑态再遭他嫌弃? “这事情,不是你说了算。”背对着李牧找回自己声音的仲修远冷冷开口。 这里,他是片刻都已不想再留。 原本他还想着临走之前打晕李牧,这样一来,若是那些人再回来,李牧也好洗脱嫌疑有个交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66.066.我让你得瑟!! ,最快更新妻乃敌军之将最新章节!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仲修远越发的狼狈, 他薄唇微抿, 抿出几分冷清,“我自己来就好。”他自然是知道李牧要给他上药。 仲修远垂眸,微卷的睫毛颤抖得厉害。他不是没受过伤,多年的征战沙场让他曾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在营地里包扎伤口是常事, 但那时他从未想过这么许多。 如今, 只因为在他面前的人换作了这人, 他就只能紧紧拽着裤子狼狈不堪,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威风与镇定。 若是他如今这模样让以前那些军队中人看了去, 怕是要笑掉大牙! 仲修远眸中冰冷杀意闪现,他不怕那些人笑话, 若真是被笑话, 那些人杀了便是。 可是他怕面前这人。 仲修远看似镇定的那双流夜黝黑的瞳孔中, 一丝窘迫悄然逸出。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怕些什么,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身子会被面前这人看了去,他就浑身都滚烫难受。 李牧并未多想, 闻言, 他把手中的石头碟子放在了床上。 仲修远等了片刻后回过头来, 看向并未准备离开的李牧。李牧把放着药草的石头上放在了床上,他的手边。 李牧不走, 仲修远一颗才放下的心瞬间又高高悬起。 他薄唇轻启, 原本想让李牧出去, 可到了嘴边的话又没能说出口。 李牧与他皆是男人, 说多了,多说了,都显得矫情。 片刻的安静后,仲修远放开了拽着裤腰带的手,他拿习惯了武器的修长的手指向着腹部移动,在李牧的注视之下落在了长袍下的腰带结上。 仲修远听着自己那砰砰直跳得如同战鼓般的心跳,本该灵巧的手指不再听话,变得笨拙。 努力了片刻,他非但没能把腰带上那活结打开,反而是给拧成了死结。 拧成死结,他就有些急了,他掌心开始溢出薄汗,人也越发的狼狈。 知道李牧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仲修远甚至是连抬眸看上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埋首笨拙地解结。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让李牧怎样看待自己,但总归不会是这样的蠢笨。 好不容易把这结解开了,他动作却又慢了下来。 他握住裤腰的手停顿,微微有些懊恼,他总觉着如今这情况比之前更加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一开始还只是换个药的事,可如今,他却是要在那人面前自己动手脱…… 但再是犹豫,这药还是得换。 他深吸一口气,修长的手往下滑去,把喜袍裤子往下褪。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说话声,鸿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李牧,在吗?” 已经紧张得忘了呼吸的仲修远停下动作,他自以为无人发现的把裤子往上提了几分,屏息等待。 李牧闻声,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鸿叔站在他家院子里,见他出来,他说道:“后天就是赶集日,我正好也要下一趟山,你要不和我一起走?” 李牧在外面五、六年时间了,山下那镇子本来他就又去的少,让他一个人去府衙鸿叔还真有点担心。 “那就麻烦鸿叔了。”李牧应下,他还真不知道山下的府衙大门朝哪边开,自己去下了山怕是还要找一段路。 “行,我就是来问问,那我先回去了。”鸿叔往自己家走去。 冬困春乏秋无力,这两天太阳格外的好,晒得人暖洋洋的想睡觉。这不,把允儿都给晒睡着了,他得回去盯着,免得他醒了之后没人害怕。 送走鸿叔,李牧再回屋的时候,床上的仲修远已经又拉了被子盖在了腿上。 放在床上的药已经用过了,绷带也已经换了。 大概是因为他动作急促,所以微红的俊脸上还带着一层薄汗,披在身后的头发也凌乱不堪的挂在身前。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如今这凌乱的模样再加上一身红袍加身,倒是有几分凄美。 知道李牧进了屋,仲修远故作镇定地抬眼看了一眼李牧,“我已经换好药了。” 李牧没说话,只看了他一眼。 仲修远低沉的嗓音又在屋里响起,“谢谢。” 晌午之后,太阳更加灿烂,院子里明晃晃的阳光让人有一种身处盛夏的错觉。 “你昏迷的时候,我都已经看过了。”李牧面无表情的收了石头和竹篾子,往门外走去。 本就有些红了脸的中修远闻言呼吸一滞,他瞳孔猛的放大,耳朵更是刷的一声涨红。 这人、这人! 仲修远狼狈不堪,他瞪圆了眼,却不敢看李牧只敢看自己紧拽着被褥的手背,脑海中全是血液逆流的声音。 他知晓他心中犹豫,他知晓他的紧张,可他却故意不说,故意要看他出糗! 这人的心眼,该是坏透了去! 一片寂静中,仲修远只觉羞得无地自容,他挪动受伤的腿向下缩去,然后拉过旁边的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盖在了被子当中,藏了起来。 这人,这人,这人…… 仲修远察觉到自己的嘴角无声翘起的幅度,他更是有几分懊恼,连忙伸了手在被子中捂住自己的嘴。 他是该懊恼,是该生气,可他到底怎么了?为何明明是被耍了,心中身体中却满是兴奋忐忑与……喜欢? 他莫不是生病了? 仲修远垂眸,他虽然极少涉及医理,可他也知道,这天下怕是没有什么病能让他病得如此厉害,病得如此无法自己。 被子里缩作一团的仲修远翻了个身,背对李牧。再次躺好后仲修远蜷曲着的双/腿微微夹紧,腰/腹也是一阵酥/麻。 他突然有些想念那浴血厮杀战场了,至少在那里一切都简单多了,他运筹帷幄,他大杀四方,他也不用被人如此欺负了去。 抬手掩面,仲修远再次翻了个身,那灼/热激/烈到即将喷涌而出的异样情绪,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翻出脑海当中成千上万的军书,却是求无所得。 最终还是偷偷掀开了被子,偷看了一眼那已经出了门的背影,那让他紧张到腿脚腰腹都酸疼的感觉才总算缓解了些。 屋外,李牧把石头碟子放水里洗了洗,晾在墙角。 做完这些,找了抹布擦手上水的李牧,冰冷清澈宛若夏夜寒星的瞳眸中多了几分暖意,透出几分戏弄。 李牧心情好。 接下去的几天,天气也好。 李牧要回来的那两块地在这两天里被收拾了出来,之前在他那地中种东西的那些人把能收的菜都收走了,就狗娃子他家给他留了几窝白菜。 李牧本来不想要,但狗娃子他娘说了许多,最终还是留下了。 其实当年的事情和狗娃子他娘也没什么关系,当初犯事情的是狗娃子他爷爷奶奶,狗娃子他爹那会儿都还是个孩子,也还没娶狗娃子他娘。 狗娃子他娘是在李牧离开之后,才嫁过来的。 地空出来了,李牧趁着天气不错把地翻了一遍,虽然还没想好要种些什么,但是提前准备总归是好的。 赶集那天,天边才泛起一层鱼肚白,鸿叔就抱着允儿走了过来。 下山的路不好走,来回时间又长,所以鸿叔把允儿交给了仲修远照顾。 平日里,李牧每天都会山上山下地跑一趟,来回一趟回去刚好天亮,今天为了配合鸿叔的速度慢了些。 下了山,过了翠竹林,到了镇子外时太阳都已经出来了。 今天是赶集日,镇上人多,商贩也从各个地方赶来,十分的热闹。 这镇子说是附近最大最繁华的镇子,可实际上这也不过就是个芝麻小镇,要和那些城、县比起来那就差得远了。 镇子上就一条主街道,站街头能一眼望到街尾。街这头是一些店铺饭馆,中间是些杂货小店,尾巴那头就是些卖菜、卖肉、卖干货的。 街上行人接踵而至人头攒动,叫卖声还价声起起伏伏人声沸扬,整条街好不热闹。 镇上的县衙不在这街上,在另一个方向,李牧跟着鸿叔在镇上绕了半圈,很快便找到了那不大的府衙。 这府衙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修缮过了,破旧不说,大门旁边的鸣冤鼓也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都被晒裂了。 李牧跟着鸿叔往大门走去,才进门,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就不客气地拦住了两人,“干什么的!”他视线在两人的衣着上扫了一遍后就更加不客气,“知道这什么地方吗?敢乱闯。” “他是李牧,是县衙的人让我们来的。”鸿叔指了指李牧。 听到李牧两个字,那人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才让开大门。 李牧跟着鸿叔进了大门,正往里面走去就听鸿叔的声音传来,“狗眼看人低,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牧有些不解。 鸿叔知晓他会如此,回头看了一眼在大门看门的男人,轻声与李牧说道:“他就是张舒兰的儿子。” 张舒兰见人就说她儿子是个吃官家饭的,要把人抓去坐牢抓去当兵,不知道的人还真会被她唬住,事实上她儿子不过就是个给县衙看大门的。 仲修远咬牙,努力不去想,但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思绪。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坐在屋里的他越发的局促不安起来,李牧的话给了他希望,可这希望未免来得太过激烈了些,甚至是激烈得过了头。 仲修远坐在床上屏住呼吸静听,企图从门外的脚步声中推断出李牧在做些什么。 屋外,李牧把碗筷洗完之后,擦干净了手上的水。 山里黑得早,雾气也重,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受不得冷,更加不能沾染太多霜气,不然容易生病。 李牧进自己家剩下的那间空房子收拾了一番,空出个地儿来后,把吃饱了挤在一起的小鸭子全部提了进去。 其实这些小东西安静下来不冲着他嘎嘎叫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几分可爱的。小小只的,毛茸茸的,还笨笨的,走路都摇摇摆摆让人担心会不会摔跤。 安置好鸭子,李牧又在院子中走动了片刻后,这才进了屋。 进屋,李牧反锁了房门,脱了衣服扔在床头边的挂衣架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自己脱?” 仲修远眉头一跳。 他看向李牧的视线迅速的被收回,被子下的手动了动,无声地拽着自己的衣摆。 仲修远是狼狈的,特别是在李牧的面前。 自从遇到李牧之后,他总是被逼得如此。 李牧脱了鞋子,一只腿蜷曲着放在了床上,“嗯?”因为仲修远还是没有动静,他如墨的黑眸中有几分疑惑。 “我,咳……”仲修远本欲抬眼,却在看到没穿上衣的李牧后又狼狈地侧过头去。 “还是你要自己来?”李牧翻身上了床,坐到了床里边。 仲修远腿上有伤口,起身不易,所以他一直睡在外面。 李牧掀开了被子,大大咧咧地躺在了床上,被子一拉,遮住了肚子。 以前李牧还怕冷怕热,几年军营生涯下来,倒是治好了许多娇贵的毛病。如今就算是大雪天,给他一床被子,他雪地里照样睡得香。 本低着头朝着床里面方向看的仲修远,眼眸早已经瞪大,他薄唇微微张启,透露着几分里面的粉色。 仲修远再次窘迫侧头,转而朝着门口方向望去,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已让他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李牧他躺在床上不动,却问他是否自己来…… 这人,平日明明就是一副一本正经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模样,怎的背地里私底下却是如此的不知羞耻没羞没臊? 难道当真应了那句话,衣冠,禽兽。 眼神游移间,仲修远身体猛地一顿,突兀间,仲修远瞥见了放在刚刚李牧坐的那地方的一个竹筒。 竹筒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仲修远不确定,可是看着那东西,仲修远立刻就醒悟过来! 仲修远回过头去,瞪向大大咧咧躺在床上的人,见后者正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他伸了手拿了竹筒,动作间反手就掀起被褥把床上那人盖了个严实。 嗅着竹筒中熟悉的药味,被自己羞臊得红了脸与脖子的仲修远,朝着正理被子试图钻出来的李牧那儿望去。 这人,当真是…… 仲修远被欺得咬牙切齿,被欺得面红耳赤!眼看着李牧已经快把脑袋从被子中钻出来了,仲修远拾了被子,再次把那坏心眼的人捂住! 若不是、若不是他…… 仲修远羞得无地自容。 若不是他真的喜欢这人,若不是如此,他早就已经扯了被子直接把人闷死在这床上了! 一次一次又一次,这人莫不是真的当他好欺负了不成? 若他再如此,他就、他就——他就扑上去闷死他! 仲修远再次狠狠瞪了一眼被子下挣扎着的人,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瞪得老大。瞪了人,又恶狠狠的无声地握了拳头舞了舞拳头,这才趁着李牧还没钻出来侧了身,开始上药。 药上完,仲修远裹上纱布,把药放在床下后躺下。 他已然决定,再不理会这人。 即使他再怎样折腾,他都只会把他当作透明的,不再理会。 “上完药了?”好不容易从被子中钻出来的李牧扒拉了下乱糟糟的头发,看向双手放在腹部规规矩矩躺好,闭上眼欲要休息的人。 仲修远不回应,全然把李牧的话当作耳旁风。 李牧挑眉。 “既然上好药了,那我们就做些其它的吧。”李牧起了身,吹灭了油灯,然后坐在床上就开始往被子里钻。 原本睡在外面的仲修远感觉到钻进被子中的人,还有那欺身而来的气息,他瞬间就忘了刚刚的决心,身体一僵狼狈不堪地睁开了眼。 黑暗中,他拽着被子受惊小鹿般瞪着眼,狼狈的往里面躲去,直躲到了床里面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到再也没处躲才停下。 李牧倒是好,上了床,一个人占了三分之二的床,大大咧咧的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的睡了起来。 仲修远面红耳赤的等了片刻没等到回应,他抬手掩面,知晓自己这是又被耍了。 夜凉如水,月白如玉。 深山里的夜晚,清冷寂静且寒意沁人。 起霜了后,冰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渗入屋内,伴随着霜雾一起来的,还有夜的静谧。 不知是多久之后,门外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本就警惕浅眠的仲修远和李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惊醒,仲修远还来不及惊讶李牧会醒,就见李牧起了身,穿了衣服。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深夜独闯他家的那人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是一声鸡叫般的吼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开,“李牧,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杂碎,你给老娘滚出来!” 张舒兰的声音辨别率很高,因为她的声音很有特色,明明年纪一大把了,却还喜欢学着小姑娘捏着嗓子说话。 那骂声在院子里一传开,屋内的李牧和仲修远就立刻猜出了她是谁。 “你个敢做不敢当的乌龟王八蛋,你给老娘出来,老娘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张。”张舒兰在院子里直跳脚,越骂越难听,“你个遭天谴的杂碎,这种事情你居然也干得出来,亏得老娘之前还一心帮着你……” “你给老娘出来,敢不敢像个带把的,这么窝囊,敢做不敢当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信不信老娘让你在村里混不下去?” 张舒兰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开,如同平地惊雷,不光惊醒了半个村的人,就连村外一些飞鸟都被惊飞开始四处乱窜。 李牧披着衣服出了门,站在了那张舒兰面前,“你做什么?” 大半夜扰人清梦,而且满嘴胡言乱语。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杂碎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我……”张舒兰气得不轻,四处张望一圈抓了棍子就往李牧身上招呼,“老娘今天打死你,看你还想不想的起来。” 张舒兰突然发疯,李牧猝不及防,好在多年的军营生涯让他本能地闪躲开了张舒兰手中的棍子。 张舒兰一击不成,也不知收敛,竟又追了过来要再打。 李牧再次躲开,直接就让那全力挥出棍子的张舒兰一个没站稳,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他早已经剑眉紧锁,此刻见张舒兰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眉头立刻皱得更深,眼中也有厌恶浮现。 就在李牧即将有所动作时,那张舒兰居然又大吼大叫了起来,“天啊杀人啦,李牧他杀人啦!” “救命啊,李牧他杀人啦!李牧他……” 张舒兰如同鸡叫的声音刺耳难听,附近几户人家家里都亮起了烛火。 鸿叔那边,他已经抱着明显是被吓醒了的允儿急冲冲的往这边跑来。 “出什么事情了?”鸿叔到了院中一看,立刻瞪向张舒兰,“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李牧也是莫名其妙,他怎么知道张舒兰这女人这是哪根筋犯了? “不知道?你居然还敢给老娘装傻。”号称李牧要杀人的张舒兰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李牧鼻子就骂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你会不知道?少在这里装傻,我告诉你,我张舒兰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张舒兰这又哭又闹又骂又要打人的,本就不大的小村子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这会儿众人纷纷披着衣服围了过来看热闹。 一看人多,张舒兰就闹腾得更加有劲儿了,她指着李牧鼻子冲着众人哭叫道:“你们给我评评理,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害我儿子被府衙除了名,他是要害死我们家啊,他这是……” 众人面面相觑,张舒兰的儿子龚光远被府衙除名了? 山底下的状况鸿叔是知道的,上一次和李牧去的时候就见到了,但这一次他还没进镇子就被一群士兵围住了。 “官老爷这是怎么了?”鸿叔一边老老实实的接受这一小队士兵的检查一边疑惑地问。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被询问的士兵有些没好气,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你哪来的,还不知道?” 因为这,那士兵更加戒备起来。 “我后头山上的,不过平日里少下来,兵老爷您给说道说道?”民不与官斗,鸿叔也摆低了姿态。 “山上的?” 鸿叔回头指了指自己下来的那座山。 那群士兵又疑惑地打量鸿叔,见鸿叔一身值不了几个钱的行头,又是一背篓的竹笋再加上一张干瘪的兔皮,顿时信了七/八分。 “进去吧,没事少来这里。”士兵放行,“天黑前赶紧出来,夜里封镇!” 鸿叔不明就里,背了东西,进了镇。 进镇之后,他找到相熟的卖家,才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大约在十天之前,镇上传出消息,说曾经有人见过那袁国大将军在这一带附近出现,所以现在的三万大兵已经全部聚集到了这附近。 要不了两天,连同这镇子和附近的几座山头一起,都要被封锁,不许进也不许出,直到找到人为止。 这一次,大宁国可是来真的。 士兵大批驻扎进镇子和附近临时搭建的营地,镇上的人都人心惶惶,鸿叔早早的把东西出手出去之后,便往回走。 临出来,自然免不了又要被检查一番。 “见过这个人没?”检查完,一旁的士兵把鸿叔领到了墙边,指着上面的一张通缉令问道。 鸿叔看了两眼,那袁国的大将剑眉星目,一张脸倒是长得十分俊俏。 掩去眼中的惊讶,鸿叔一脸憨厚地摇头,“没见过,我哪能见到他呀,要见到还不得赶紧去通报啊?不说通报有钱吗?” 那群几乎不眠不休守门的士兵见多了鸿叔这样的人,顿时就没了耐心,“他右腿大腿上受了伤,模样是少见的俊俏,大概这么高,真没见过?” 鸿叔再次摇头,“真没见过。” 士兵见状,这才放行。 鸿叔背着空背篓,转身向着山里走去。 离开了镇子,他脸上的憨厚不见踪影,精光烁烁的眸子中闪过几分不安。 李牧那媳妇儿在床上都躺了十来天了,就算是新婚媳妇害羞不敢出门,再两天估计村里的人也都该要起疑了。 鸿叔虽然不知道李牧到底在打什么注意,但李牧做的决定,他信。 无声长叹一声,鸿叔加快了步伐。 山上半下午时,山里头来了个农妇,年龄大概有四十来岁,说是镇子对面那山里头的。 进了村就打听李牧,问原因,也不说。 好事儿的就把他领到了李牧家院子里,不过半下午那会儿李牧还在水塘边放鸭子,还没回家。他家那媳妇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李牧家没人,所以人又给领去了村口那大石头附近等着。 夕阳西下时,李牧从山后头绕了回来,把鸭子放进小院又准备了些细碎的饲料喂了,正准备忙其它,就被眼尖的狗娃子他娘瞧见了。 “李牧,你家那客人到底来找你干啥的?”狗娃子他娘叫作徐田,性格颇为开朗耿直。 “客人?”李牧不解,黑眸中有淡淡疑惑。 “还不知道啊?”徐田笑道:“就下午来村里指明要找你打听你的那个妇人啊?” 李牧动作停下,声音猛然拔高,“她在哪?” 李牧先是进了屋,但屋子当中并没有预料中的人,除了仲修远,依旧空荡荡。 “别找了,不在你家,估计还在村头那大石头前坐着呢!”徐田也急,“这会儿天都黑了,人该不是回去了吧?她可是半下午就来了。” 半下午到现在都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了,这万一是个没耐性的,估计早就走人了。 李牧不等她再说,转身就向着春头那大石头前跑去,徐田见了,连忙撂下手中的篮子追了上去。 李牧速度很快,眨眼片刻就跑完了半个村。 在村口附近停下脚,李牧远远地望着背对着村子坐在石头上的那妇人,屏住了呼吸。 妇人大概四十岁的模样,挽起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身上打着不少补丁的衣服看得出她的日子有些拮据。 李牧放缓了脚步,慢慢的向着那边走去,快到石头前时,徐田也跟了过来。 坐在石头前的那妇人听见了动静,回过头来。 李牧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对方。 徐田有些疑惑,她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怎么李牧,你不认识她?” 听到李牧两个字,猜测得到证实,坐在石头上的那妇人站了起来。 她来到了李牧的面前,打量着李牧,神色间也因为两人的靠近而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 妇人长相还算中等,虽然村里头的人收拾得都简单,但这并不影响她犹存的风韵。 李牧张了张嘴,声音却哽在喉间,无法发出。 最终还是那妇人先开了口,她略有些忐忑又有些害怕地问道:“你是李牧?” 李牧点了点头,看着面前这妇人的模样,他已经猜出了七/八分这人的身份,正因为猜出了她的身份,李牧的两只眼睛也有些泛红。 徐田在两人间来回张望,见两人都没开口她打破沉默,“李牧,你看这天色也晚了,要不你先带她去你家?” 李牧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领了人去自己家中。 进了堂屋,李牧点燃了油灯。 此刻,腿伤好得差不多的仲修远也闻声出来。 仲修远本就眉骨深邃容颜俊美,此刻虽然一身麻衣,凌厉之气也内敛,但这并不妨碍他夺人目光。 “他是?”妇人转移话题。 “他是我媳妇。”李牧来到仲修远身边,迟疑片刻他教导道:“你……叫婶婶吧!” 仲修远未开口,他往旁退去一步,但量是眼底冷意凝然,也掩不住面色微红。 “没事没事。”那妇人挥手作不在意。 “叫人。”李牧一双过分冷冽的眸子把他的衬得近乎冷漠。 仲修远侧脸,眸若寒星。 见仲修远不开口,李牧突的靠近他伸手搂住他的腰,让两人的姿势瞬间变成面对着面,“叫不叫?” 李牧的突然靠近让仲修远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心跳也开始加速,他往后躲去,但李牧环在他腰上的手力道很大,不容拒绝。 察觉到仲修远无声地挣扎,李牧凑上前去,嘴唇微动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面无表情的轻声说道:“不然我就亲你了。” 正挣扎的仲修远身体一僵,他诧异地抬眼看向李牧,一抬头,却见李牧的脸正向着他靠拢。 仲修远吓了一跳。 李牧这人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狠角色,他说什么从来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见仲修远依旧闭嘴不说,李牧继续前倾,大有在仲修远唇上落下一吻的架势。 因为两人面对着面身体契合无比的原因,仲修远感受着隔着衣服外那属于李牧的气息与温度,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靠近,即使是之前同床共枕,也从未如此过。 “放开。”仲修远低声呵斥,故作生气,却不知自己面色绯红,又羞又躁不敢抬眼看人的模样是多么的诱/人。 “你是我媳妇儿。”李牧面不改色的再次强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我李牧你就得姓李。” 李牧的无理霸道强势让仲修远一股热气从脚底涌上背脊,那一刻,他就如同一叶扁舟,李牧就是那激流的河水,荡得他心慌慌,荡得他意乱无比。 “谁要与你姓李?”仲修远垂眸,红了耳廓,李修远,李修远,这名字可没有他本来的好听。 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李牧,仲修远又觉得那名字也不难听。 察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仲修远脑中嗡的一声巨响,羞耻狂野地吞噬着他胸中所有的呼吸,直到他快要窒息。 就这么眨眼片刻的时间,黑眸幽深的李牧已经凑了过来。 仲修远微不可查的往后仰去,一张脸憋得通红,他也很想全力反抗,却怎么也无法遏制那燥/热的心,无法压抑那暴涨的渴/望。 就在李牧的唇已经快碰到他的唇时,仲修远才狼狈不堪地轻声开了口,叫了人,“婶婶。” 那妇人见两个男人如此,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常态,“唉,好,好。” “我去倒茶。”仲修远挣脱李牧的手,不敢抬眼看李牧,他转身往门外逃去。 “……害羞,要调/教才乖。” 听着身后传来的话,半只脚已踏出房门的中修远脚下一个趔趄,面色绯红溃不成军的他,逃也般的窜进了厨房。 听着那两个字,仲修远本来还只是有些狼狈局促,如今却是真的整个大脑都嗡的一声巨响,然后一片空白。 面对李牧的注视,仲修远狼狈地移开眼后,想了想又低声说道:“我是男人。” 这话他已经在李牧的面前说了第三次,一开始他这话更像是在提醒李牧他的身份,如今这话却变得没了底气,话也变了味道,变得不再像是在提醒李牧反而是在提醒他自己。 他是男人,纵使李牧待他多好,他终究是个男人。 是个男人,就不该再那样因为李牧的一颦一笑一句话而喜而悲而情不自禁。 最是不该,不该爱上他。 那样不该容于世的感情,强加在李牧身上,大概也只能让他困扰。 仲修远并不是个愚笨的人,他能有如今的战绩,能叫一个比他们袁国大的大宁国全国上下闻风丧胆,能叫朝廷中大大小小战将官员战战兢兢,这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他想明白自己对李牧的那份心意,也并未费太多时间。 再次见到李牧后,那呼之欲出的心情太过强烈,即使是他想要躲避也全然不可能。 侧过头去,仲修远敛去眸中苦笑,再回头间,又是那无往不利的常胜将军镇定的模样。 他眼眸微垂,看向自己手中捧着的碗筷,山里头确实贫瘠,量是仲修远对吃食向来不讲究都是随士兵一同吃,这几天下来也有些寡味了。 仲修远拿着碗的手微微悬空举着,没像以往那样隔着手掌放在腿上。 下午他为了隐瞒自己受伤的事情,为了避免被人怀疑,特意趁着鸿叔不在家搬了凳子出去晒太阳,傍晚又强撑着走回屋避嫌。 这一趟下来伤口虽然没直接裂开,但这会儿却是有些火辣辣的疼。 低头间,仲修远目光逐渐森冷,多了几分杀意。 他潜逃至此已经有十余天,他不信那些人会放过他,算算时间,追兵也该到这附近了。 他不想连累李牧,所以他决不能让别人发现他的伤。 也许,他应该离开了。 思及至此,仲修远心中有不舍一闪而过。 在山中的这段时间大概是他有生以来最为轻松最为幸福,也最是该要被他念上一辈子记上一辈子的时间了,虽然这里无论是吃食穿行都比不过营地,但这里,有那个人。 李牧低头扒了两口饭,又抬头看向仲修远,眼中有疑惑一闪而过,“我知道,你说过很多次了。” 心本已有几分沉重的仲修远微顿,面有不解。 “我不喜欢女人。”李牧把碗里最后一口饭喝掉,“洞房这事我想了想,一直这样确实不是办法。” 吃完了饭,李牧拿过仲修远手中的碗,起了身往门外走去。 “你腿上的伤,好的怎么样了?”临走到门口,李牧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才冷静下来的仲修远此刻大脑已经又是一片空白,他怔怔地仰着头,神情呆呆傻傻地望着李牧,全然没有了刚刚的镇定。 看着昏暗朦胧的油灯下李牧离开的背影,仲修远恍惚间总算是有些明白过来,这人刚刚是故意的。 他就是个小心眼,他记仇,他故意摆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一本正经地说那些臊话羞他,就是在报复他!报复他下午与鸿叔、允儿他们笑话了他。 床上,仲修远瞪圆眼,想着自己该是要生气,可无论如何却都无法抑制那份怦然心动。 而且,李牧他最后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不喜欢女人? 什么叫做洞房那事一直这样不是办法? …… 还有,他问他腿上的伤做什么? 兔肉快熟的时候再放入花椒、大红野山椒、大蒜进去爆炒。 这做法有几分粗鲁简陋,一是没条件,二则是这最简单粗暴的家常菜做法味道绝对不会差! 就李牧的经验来看,这简单的做法做出来的东西,甚至是比好多一口下去满嘴佐料的大厨之作,更加令人回味无穷。 一番折腾下来,起锅的时候说不上香传千里,反正是把李牧馋的厉害。 又炒了白菜和仲修远剥的新鲜竹笋后,李牧就张罗着开饭了。 鸿叔从门外头进来的时候,李牧正把手里头的兔肉放在桌上。 “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去叫您。”李牧道,仲修远还有允儿两个人都已经坐在了桌子旁边,嗅着空气中那香味,两人是早已经频频咽起了口水。 鸿叔进屋之后四处张望,问道:“你那兔子呢?” 回头去厨房拿碗筷的李牧停下脚步。 鸿叔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带着几分兴奋,“我刚刚去村里头给你问了,你那兔子弄到山下去卖,少说也得卖个七、八百文钱。” 说起这事,鸿叔脸上都放着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67.067.你给我记住了! ,最快更新妻乃敌军之将最新章节!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点了火,锅烧热后, 倒油烧热, 直接上野葱小火煸香, 出了味就把腌制好的兔肉倒进去大火翻炒。 兔肉快熟的时候再放入花椒、大红野山椒、大蒜进去爆炒。 这做法有几分粗鲁简陋, 一是没条件, 二则是这最简单粗暴的家常菜做法味道绝对不会差! 就李牧的经验来看, 这简单的做法做出来的东西,甚至是比好多一口下去满嘴佐料的大厨之作, 更加令人回味无穷。 一番折腾下来, 起锅的时候说不上香传千里,反正是把李牧馋的厉害。 又炒了白菜和仲修远剥的新鲜竹笋后, 李牧就张罗着开饭了。 鸿叔从门外头进来的时候,李牧正把手里头的兔肉放在桌上。 “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去叫您。”李牧道,仲修远还有允儿两个人都已经坐在了桌子旁边, 嗅着空气中那香味, 两人是早已经频频咽起了口水。 鸿叔进屋之后四处张望, 问道:“你那兔子呢?” 回头去厨房拿碗筷的李牧停下脚步。 鸿叔脸色微微有些发红, 带着几分兴奋, “我刚刚去村里头给你问了,你那兔子弄到山下去卖,少说也得卖个七、八百文钱。” 说起这事, 鸿叔脸上都放着光。 山里头攒点钱不容易, 又是这样战火不断的年头, 半两银子可不少了。 换作平日里这兔子大概也卖不到这么贵,但如今战火连天少开荤腥,稍微有点钱的人那日子过的可就难受了,有钱都吃不到好东西。 要是给抬抬价,说不定还能卖贵点。 “卖?”李牧黑眸转动,看向桌上冒着烟的盆子。 “在哪儿?我下午就给你拿下山去卖,买家我都打听好了。”鸿叔倒是一门心思的对李牧好。 李牧抬手,指向桌上冒着烟的盆子,“鸿叔,您吃吗?” 鸿叔一愣,随即大跨步来到桌前,看见盆子中那香辣兔,先是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随即一张脸瞬间涨红! “哎哟!你、你……”鸿叔回头指着李牧,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记得您还有点酒?”李牧也跟着咽了咽口水。 既然要开荤,那就吃个舒坦。 鸿叔情不自禁又咽了咽口水,但面上还是绷着,“你这小子就不懂得存点钱吗?前头才浪费了好几两银子这会儿又……” 鸿叔指着李牧想骂,但眼神瞥过那香辣兔后口水却不禁又流了出来,他可不比李牧馋得轻。 “我去拿碗。”李牧进了厨房。 鸿叔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终还是没忍住馋,小跑着回了自己家,把自己藏着的那小半坛酒给搬了出来。 酒并不是什么好酒,这地儿也找不着好酒,虽然掺了水但胜在还算解了馋。 酒上桌,四人围坐桌旁,一个个的伸长了手脖子,就等着李牧一声令下。 “吃吧。”李牧面上揣着淡定,话音落下,筷子却已经第一个伸了出去。 大红的老山椒大瓣蒜和着些青椒炒出来的香辣兔带着一种朴实的味道,一块兔肉下去,李牧整个人全身的寒毛都开始竖立,爽滑酥嫩香辣微麻的口感让李牧忍不住轻轻长叹一声。 鸿叔动作也快,咀嚼着嘴里质地细腻的兔肉,老脸上尽是一幅享受的表情,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微怒。 仲修远倒是比他倆要淡定些,两人都动了筷子后他才动筷选了块不大不小的兔肉,放入口中。 仲修远为将十年,即使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但皇帝老儿置办的庆功宴他吃过不少。 可如今比来,那些山珍海味却都要比这香辣兔差了几分,那些东西经由大厨之手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 李牧做的这野山兔糙,没那么讲究,用的佐料也比不上那些大厨精致,就是这样简单的爆炒香辣山兔,那滋味儿里头的鲜香麻辣,却是样样都让味蕾舒爽无比。 来回咀嚼的数次,那味儿就更足了,特别是麻辣的味道,简直能叫人爽出一身汗来。 等仲修远回过劲来时,他已经再一次伸出了筷子。 两块兔肉配上一口酒,那滋味儿,啧啧,简直绝了! 唯一可怜的大概就是允儿了,他吃不了多辣,所以兔肉都是用开水洗了才吃的,不过即使是如此他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味道十足的香辣兔,再佐上一个清炒白菜一个清炒鲜笋,一顿饭下来四人都吃的面红耳赤,餍足无比。 这边,四人大饱口福,另外一边却是有人食不知味。 张舒兰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张望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之后进了屋,一进屋见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女已经端着碗在吃饭,顿时火不打一处来。 “就知道吃!”张舒兰一巴掌拍在桌上,把桌上的菜碗都掀翻了,流了一桌子汤水。 张舒兰的儿媳妇李晓萱看了她一眼,继续吃饭。 张舒兰肚子里本来就有火,这下更加火冒三丈,指着李晓萱就骂道:“整天就知道吃,你男人没回来你没看见啊!也不知道着急。” 李晓萱不算漂亮,但一身温柔的气质,在村里也算是个出众的人。 “您就赶紧吃饭吧,他这下了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李晓萱对张舒兰的咒骂并不以为然,她是早已经习惯了,龚光远不归家的习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舒兰平日里就霸道,在外面霸道,在家里也霸道,从她嫁进来之后就没少骂她。 “你——”张舒兰气急,又一巴掌拍在桌上,“你个贱人,你就是巴不得他在外面死掉永远不回来是吧?” 一想到这事,张舒兰就想到了李牧,顿时更加冒火。 那李牧害得她儿子没了府衙的饭碗,还弄得她儿子怕被村里人说道出了门就不愿意回来,看她不整死他! 张舒兰恶狠狠的瞪着李晓萱,那凶狠的模样全然不把李晓萱当人看,“你说你,跟着我们家光远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见你肚子有个动静,老娘就算是养只母鸡,蛋也下了几轮了……” 李晓萱和龚光远有个女儿,叫做龚菌菌,今年已经七岁多了,这会儿正坐在李晓萱的旁边吃饭。张舒兰的眼里是没有她的,因为她是个女娃,是个赔钱货,所以张舒兰基本就从来没正眼瞧过她。 张舒兰骂骂咧咧,龚菌菌安安静静的低头吃着饭。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般,李晓萱也是如此。 两人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咒骂,一开始还会害怕或者感到生气,但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 “……我告诉你,你今年要是再不给老龚家生个儿子,明年你就收拾东西回你娘家去!”张舒兰气焰嚣张无比,“你这种不下蛋的,我们龚家不要,改明儿个我就下山去再帮我们光远说一门亲事。” 听了那张舒兰这话,李晓萱只是脸色惨白,一直在旁边安静吃着饭的龚菌菌却受不了了,她扔了碗筷就想要说话,但被李晓萱眼疾手快给截住了。 “啪!” 张舒兰见两人这模样,立刻来了劲儿,她一巴掌就扇到了龚菌菌脸上,七/八岁的她巴掌大的脸整片都红肿起来。 龚菌菌被打得红了眼,蓄着泪。 李晓萱连忙把她往自己怀里拉,护着她,不让张舒兰的巴掌再落在她身上。 没等到儿子,张舒兰在自己家里发了一把火,又把桌上的菜端走后,这才拿了碗装了饭夹着菜,摇着扇子出门去串门儿去了。 之后的几天,每天半下午时分李牧就带了允儿和那些个鸭子下山去水塘那边。 鸭子喜水,虽然那水塘里没什么鱼了,但是一群小家伙还是玩得开心。李牧就趁着这机会,去水附近弄些野草。 傍晚时分,他用顶端带着些叶子的小竹竿,在允儿的帮助之下把鸭子全部装进了篮子,然后赶着夕阳回村。 抽了个阳光灿烂无比的午后,李牧进山里头砍了几棵竹子回来,他准备在院中圈出一块专门放鸭子的地方。说白了,也就是隔开那群鸭子和他。 这事说来也奇怪,一般来说鸭子都怕人,这群也怕,允儿都怕!可它们就不怕李牧,不但不怕,反而还像是把李牧当成爹了,走哪儿跟哪儿不说见着就扑着翅膀嘎嘎叫。 别人赶鸭子,那得是费了老大精力的在后面吆喝,换李牧这儿,他只消在前面跑,后面肯定能一个不漏追一大群。 费了两天时间把院中院改出来后,李牧站在屋檐下手里拿着野草,张罗着吆喝着想让在院子另外一角的那些鸭子进那小院。 李牧一动,院里小鸭子就嘎嘎的叫了起来。 听见声音,对屋的鸿叔,还有里屋接连剥了五、六天笋剥得脸都绿了的仲修远,两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最近这几天李牧自己一个人带着允儿和小鸭子满山跑,倒是没出现第一次的情况,让两人不禁好奇。 结果这一看,两人的脸立刻就扭曲起来。 呵,这感情倒好。 李牧这一人高马大的大男人,愣是拎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搁面前当枪当盾牌使,还一脸嘚瑟! 难怪他最近那么殷勤,出去都带着允儿一起。 他坦白了身份,那就等同于亲手扼断了两人之间所有的可能。 从今往后,他怕是只能从这人的眼中看到杀意与愤怒、恨意,再不复以往的戏谑或淡然。 一想到会如此,仲修远心中便难受得紧。 “走?”李牧眉头紧蹙,“嫁给我就是我的人了,你要往哪里走?” 闻言,满心悲戚的仲修远怔怔地愣在原地,双眼猩红双拳紧攥的他心中疯狂滋生发芽的悲戚绝望戛然而止,他错愕地抬起头来看向李牧。 李牧黑眸幽深,并未见怒意与恨,反倒是、反倒是好像因为他的话而有几分不满…… 仲修远就那样愣在了原地,双眼猩红的他吸了吸鼻子后,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李牧他——知道他的身份? 这个猜测是疯狂的,仲修远那一瞬之间脸色一变再变,时而青时而紫时而白。可如果李牧知道他的身份,为什么又帮着他? 他为将十年,重创大宁十年,十年间他杀人无数,手上染满了大宁的血。 他了解李牧,李牧与他一样均不是那种会感情用事的人,国仇家恨交织在一起,他实在想不透李牧为什么要救他。 或许,他可以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期待在李牧心里他也是与众不同的? “我必须回去。”仲修远脸色惨白的侧头,不敢与李牧对视。若是李牧开口留他,那他还走得了吗?因这想法,他有些慌了。 李牧在桌前站定,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再次开了口,“你若走出这座山,我立刻就下山检举。”再开口时,李牧话语间已充满了冰冷无情。 仲修远猛然抬头看向李牧,才隐藏去的绝望再次浮现在眼里,寒气自四面八方袭来,让他血液滞留手脚冰冷。他张了张嘴,苦涩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来。 他不知道李牧之前为何会帮他,但他现在知道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李牧恨他。 也是,李牧怎么可能不恨他?特别是在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 仲修远勾起嘴角,露出笑容,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的笑容有多难看,他只知道自己心中是窒息的难受。 手脚冰凉地站在李牧面前,仲修远咬住舌尖,借由疼痛维持镇定,让自己不至于在李牧面前那么难堪。 再抬头间,看向李牧那面不改色的脸时,仲修远身体猛地一顿。 看着李牧那面不改色的脸,看着他那双仿佛看透了所有东西的黑眸,他恍然大悟。 李牧知道他喜欢他! 他什么都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恐怕正是因为知道他喜欢他,知道他的心思,所以今天才故意和他说那些羞人的话做那些羞人的事,所以才故意说喜欢男人,所以才故意撩他欺他,好让他信以为真,让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刹那间,仲修远只觉眼眶一热鼻子发酸,视线竟然模糊不清。他咬着舌尖的牙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着,喉间的苦涩让他几次差点失声。 哈哈…… 老天果然是公平的,像他这样的人就不配拥有任何的幸福,哪怕是偷来的,终归也是要收回去的。 深吸一口气,仲修远移开视线,望向门扉。 他瞪着一双猩红的眼,不让自己眨眼,以免落的更加狼狈。这人本就厌恶他恨他,他又何必露了丑态再遭他嫌弃? “这事情,不是你说了算。”背对着李牧找回自己声音的仲修远冷冷开口。 这里,他是片刻都已不想再留。 原本他还想着临走之前打晕李牧,这样一来,若是那些人再回来,李牧也好洗脱嫌疑有个交代。 如今看来,是不用多此一举了。 话音落下,仲修远抬脚便往门边走,他还未到门边李牧已单手撑在门上,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打不过我。”仲修远抑制着声音中的嘶哑与颤抖,目不斜视地看向门扉,不看身边的人。 他怕他看了,就会再也无法维持这假装的镇定冷漠。 李牧没动,依旧拦在门边。 仲修远却动了,他抬手便准备打晕李牧,但抬起的手还未落下就被李牧截住,握在手中。 仲修远微惊,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过招数十回,在不大的堂屋当中打了起来。 仲修远的那些招式招招凌厉,他几乎是从小就在学,进了军营之后也未曾落下,还练得比谁都勤。 两国交战,战场之上,近十年时间他几乎从未遇到对手。一匹白马,一身铠甲,战场上的他说是所向披靡无人可敌也毫不夸张。 但这样的他,如今在李牧的面前却是节节败退! 一开始他还占了上风,但很快他的招式就像被李牧看透了般变得无效,打出去的手脚全都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样,被李牧轻易化解。 虽说因为他不想伤到李牧所以出招有所顾忌,但即使是如此,他也不应当被李牧抢了上风压着打。 仲修远还来不及惊讶,李牧带风的拳头已经迎面挥来,他不得不狼狈闪躲避让。 李牧并没有给他逃走的机会,见他闪躲,脚下立刻补去一脚。 这粗略的连招并没伤到仲修远,但却把他逼到了屋子中间,远离房门。 李牧的招数是战场上学的,和大部队学,和身边的老兵学,和他们小队的老黑学。 老黑是他们队里的一个神秘先生,那‘神秘先生’的名号是他自己给起的。 他说他年少时曾经在山里学过外家功夫,师傅是个世外高人,奈何身逢乱世,这才入了军队。这一点没人质疑,因为他的功夫在他们大队里确实是最好。 老黑喜欢故作神秘,别人问他名字也不说,就让叫先生。 不过队里的人都管他叫老黑,因为他长得确实也黑,杨铁他们都笑他小时候在山里跟世外高人练家子的时候,世外高人没留意,让他晒多了太阳给烤黑了。 他也不介意,每次就是笑笑。 老黑想做他师傅那样的高人,平时没有训练的时候,他总喜欢穿着他那一身补了又补的长袍,捏着个烂得只剩下骨架的扇子,也确实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可他的仙风道骨也就那么片刻,大部队喊开饭的时候,他窜得比谁都快。 也亏得是他脚下功夫好,他们小队基本都能捞到点吃的。 手上功夫好,脚下功夫又俊,这样的人所有人都以为他能够活到最后,但他却在杨铁死后没多久就死了。 他死在了战场上,敌军的长矛从他胸口直捅到背后,李牧回过神来想去救他的时候,敌军的骑兵呼啸而过,他被其他人强拉着退开。 后来战斗结束的时候他又去了那里,所有尸体都被马踩得血肉模糊,他连老黑的尸体都没找到。 老黑算他半个师傅。老黑还活着的时候队里就他一个人愿意跟着老黑学,所以老黑教得也认真。 第一年他指点得格外认真,第二年就开始夸,说李牧已经深得他真传,大概全天下都没几个人能打得赢了。 每当这时候,杨铁他们就搁旁边拍着腿笑,说他这是黔驴技穷了。李牧也跟着笑。 初进军营的时候,李牧是怨恨的,那样的情况之下又是那样被强塞进去的,他有理由怨恨。 然后是彷徨不安,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嘛,每天就是活着,活着成了他唯一的念想。 习惯了军营中紧迫的节奏后,他开始有了思想,他也曾经被军中气氛感染而恨过袁国,但得知两国开战的原因之后他就有些恨不起来了。 只身在大宁,那时候他的心还是向着大宁的。直到后来,他们队里的另一个人死在了大宁自己人的手里。 大概三年前,大宁南边闹了一次洪灾,死伤严重瘟疫横行。 他们队里有一个就是那边的人,他想回去看看,但军队正缺人,不让。 后来有天夜里突然热闹起来,说是抓了一批逃兵,那时候他们小队的人才知道他也当了逃兵。 逃兵是要受罚的,剐刑,足足四百多刀他才死,死都望着他家的方向,就想回去看看。 对大宁他说不上喜欢,对袁国他说不上恨,对仲修远亦是如此。 当初揭开盖头发现床上的人是仲修远时,李牧也曾动过杀意,最终却没有下手。 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对他来说并没有区别,但或许是因为离开了战场所以变得心慈手软了,又或许是因为看多了路上那些难民挣扎求存的丑态。又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袁国不会停下这场战斗,大宁也不会,即使没有仲修远也不会。 所以那时候他觉得,只要仲修远不回去当他的常胜将军,留他一条性命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对仲修远,李牧自觉是不错的,有吃有喝,没杀他也没有检举他。 但现在李牧却有些不懂了,他有些疑惑,他不明白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这人从刚刚开始却像是被他欺负狠了似的,堂堂一个大将军竟红了眼眶,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唉……”一声吃痛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那声音不小,在一阵吵吵嚷嚷喊打喊杀的声音当中十分的突兀。 听到那声音,原本闹哄哄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一时之间屋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本能的转动脑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们来得突然,屋内没有点灯,房门打开之后月光透进来,把屋内的情况照的隐隐约约。 月光朦胧,床上却是一片旖旎暧昧。 衣衫凌乱的两人,屈起的露在外面的腿,还有那交织在一起的黑色长发…… 正忙着的李牧闻声受惊,他猛然回过头去看向身后突然闯进屋内的那群人,然后赶忙拉过被子盖在身下的人身上把人遮了起来,以免C光外泄。 “你们这是做什么!”李牧藏好身下人后回过头来时,英气的脸上已满是令人颤骇的怒气。 那几乎是低吼的呵斥声惊醒了众人,让众人有瞬间的恍惚,都忘了自己到底来这里干嘛。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舒兰,她跳脚,指着床上的人便吼道:“官老爷,那就是仲修远,你们快把他抓起来!” 闯进屋内的众士兵却没有动静,一个个的脸上都有几分扭曲,他们刚刚都借着月光隐约看见了,床上躺着的那确实是个胸口一马平川的男人,可…… “滚!”在军营当中练出一身骇人戾气的李牧不再隐藏,他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直直的望向张舒兰。 他整个人如同索命的厉鬼!仅是被他盯着,众人就毛骨悚然。 李牧快速下了床,拿过旁边的外衣胡乱套上,动作间带着几分狠厉急促,全然是被人打断好事索求不满的冲天怒火。 见李牧下了床,屋里的人慌了。特别是那张舒兰,她哪里见过这架势,当即吓得腿软转身就狼狈的往门外跑。 其余的那群士兵也吓了一跳,虽然他们也是战场上下来的,但是面对这样惊人的气势,他们也是手脚冰凉如置冰窖。 领头的那将士看着自己被吓得倒退而去的士兵,脸上有几分难看。不过他并没有继续,而是下了令让众人退出房间。 李牧逼着众人出了房间,怒不可遏的他也不系上衣裳,反手重重地关上门便看着面前的这群人。 已经躲到人群外的张舒兰见状,又叫嚣起来,“官老爷,你快……” 李牧冷眼瞪去,森冷的目光散发着如同冬月里的冰冷刺骨寒气,瞬间就让她闭了嘴。 张舒兰一哆嗦,只觉得全身发凉头皮发麻,原本还气焰嚣张的她此刻已经不可抑制地害怕起来,双手更是颤抖的厉害。 带头的将士此刻就有几分尴尬了,这种事情被打断起的怒火,同是个男人的他当然懂! 但他堂堂一个队长被人给瞪出一身冷汗,他有些交代不了,“屋里那是什么人?” 双眼猩红的李牧看向他,因为生气,他的语气都冲,“干吗?!” 那将士讪讪赔笑,“兄弟,我们这也是公事公办……” 他倒是还不知道李牧是退役下来的,但是李牧这样有能耐的人,他不想惹。 旁边的鸿叔见状,连忙上前说道:“官老爷,我说的是真的,我这傻侄儿真的没有藏什么大将军!那就是他媳妇。” 将士闻言又随口问了两句,便下令让众人撤走。 张舒兰和龚光远急了,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在李牧冰冷的视线之下两人都脸色惨白一身冷汗,均没敢开口。 “滚!”李牧在又一声呵斥下,两人屁滚尿流,转身逃走。 众人散去,李牧院子中安静下来,但下山的路上却是热闹。 一群士兵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却焉了吧唧地回去,自然有人不甘心,“……队长,那人咱们真的不再查查?” “还查个屁?” “可这……” “行了,赶紧下山!” 黑暗中,众士兵不再说话,那将士却又道:“咱军营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仲修远最恨别人把他当个女人?那男人要真是仲修远,能让别的男人骑他身上干?” 听了将士这话,原本安静的士兵全都嘿嘿的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一群笑着的士兵下了山,山路逐渐恢复安静。 小路旁,漆黑的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响起。 “副队长,那咱们还上去不上去?”有人小声问道。 迟疑片刻后,另一道声音响起,“去看看,不能错过!”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后,林中归于平静。 混乱结束,李牧收敛了气势进了屋,褪了衣服上了床,闭眼就睡。 仲修远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 半个村外,张舒兰与她儿子龚光远两人也是彻夜难眠。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张舒兰在下半夜时,把她儿子从床上拖了起来,两人在屋子里商商量量合计了许久。 第二天清晨,天未亮,张舒兰和龚光远两人就下了山去,去了昨夜龚光远找那将士的地方。 一番好说歹说,总算是见到昨夜的那将士后,张舒兰一进门就哭跪在地上,“官老爷,你可一定要相信我们呀,那真的就是仲修远没错!” 将士闻言,挥了挥手就想让人把他们赶走,张舒兰却又赶紧哭道:“官老爷,我是真的见过他腿上那伤口,那伤口是不是从膝盖到腿侧了?是不是在右腿?” 原本准备赶人的将士瞬间皱眉,“你说什么?!”那伤口的事情军队的人并没有对外宣布具体情况,一直都只说有伤。 张舒兰一见有戏,那还不得赶紧说:“那就是你们要找的人,绝不会有错的!他那伤口我亲自看过,从膝盖那儿都裂到外腿侧了,那皮肉哦,都往外翻,绝不会错的!” 说话间,张舒兰在自己旁边跪着的儿子腿上拍了一下。 龚光远得到信号,也连忙说道:“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子的,那伤口我也见过,绝对就是刀伤!而且那男人我也见过,长得是真好看。” 两人一唱一和的保证那将士没听进去多少,可他脸色却变得有几分难看。 长得好看,右腿上又有刀伤,前段时间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 迟疑片刻后,那将士再次招来昨夜的那群士兵,准备再上山。 如今上面逼得急,不把人抓住誓不罢休。 特别是在这阵子他们军队又连着大胜了一场后,那命令就更急了,上头更是放了话,抓到有赏抓不到就全军军法处置! 一众人再次风风火火的上山,山上,另外一群躲在林中隐藏身形的人却开始有了动静。 他们在林中藏了一夜,如今正慢慢向着村子李牧家那边靠近,试图看清楚屋里人的模样。 “副队长,我们要不再靠近点?”来的一群人总共二十来,都换了装,看着倒是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太大差别。 “不,就这样,千万不要被发现了。”被叫做副队长的是个小年轻,模样周正,年纪不大。 他们总共才这么几十个人,都是偷溜过国境跑到这边的,万一要是被发现那任务就可以直接算作失败了。 小年轻做了个手势,所有人都爬上了树藏好,隔着许远盯着李牧家那小院子。 院子中,昨夜离去的那群士兵又风风火火的杀了回来,虽然这一次那将士谨慎了许多,但态度却更为强硬了。 “你们还想干吗?”一看到这群人,李牧眉头就紧皱,故作愤怒。 “我听说他脚上有伤,让我们看看。”将士顶着李牧的注视头皮发麻地说道:“我希望你不要让我为难,如果他不是,我们也不会继续纠缠。” 见两人对峙,和那群士兵一起上来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两人,此刻得瑟了。 “他要是不是仲修远,他怕什么检查?”张舒兰站在那将士后面狐假虎威。 “没错,我看你就是窝藏嫌犯,大人要不你把他一起抓了?”龚光远火上添油。 昨夜的事情后,张舒兰觉得李牧这兵痞子绝不会放过她,肯定要使坏,所以她是为了自保才选择先下手为强! 这都是李牧逼她的。 说话间,已经有士兵准备进屋强搜。 李牧伸手拦住,“不行。” 士兵见状,看了一眼旁边冷着张脸的将士,决意要闯,“难道你想和大宁为敌?!” “滚!”李牧没想到这些人会杀个回马枪,他瞥向旁边一脸得瑟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眼中已经多了几分冰冷杀意。 他倒不怕这几十个人,可他若是动手,那这里就不能再呆下去了。 一时间,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紧闭的房门却突然开了。 “相公……” 李牧气息蓦地一乱,他随声回头看去。 仲修远在李牧幽幽地注视下走来,他故作温柔镇定,可就只他自己才知道,他掌心中已是一片汗湿,李牧赤然戏谑地打量着他的视线,让他羞得恨不得就地挖个洞钻进去。 那两个字,与他就是两块烙铁,搁他心里的烙铁。 “咚!” 一声闷响,惊起林中飞鸟。 “副、副、副队长?!”远处,林中,在树上的众人震惊地瞪圆了眼。 “没、没事。”小年轻拍拍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两下就上了树。 搁树上蹲好,小年轻撅着屁股一动不动,仿佛刚刚被吓得从树上摔下去的不是他。 小年轻蹲好了,其余那二三十个大男人却都哭了,“副、副队长,将、将、将军他是不是坏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68.068.你喜欢就好。 ,最快更新妻乃敌军之将最新章节!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他这屋子已经有几年的时间没住人了,本就简陋的屋子如今已有些破, 原本搁屋里的那些不值钱的家具他再回来时早就不知所踪, 屋里头冷清空荡得紧。 收拾完屋里时, 山里头的霜已经散了, 站在院子里头放眼朝着四周望去,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群山峻岭。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的模样, 十分喜人。 李牧跟着鸿叔收拾完屋子,又随便弄了点剩饭填饱肚子, 正准备出门, 门外便有一群人结伴而来。 整个村子前后共二三十户来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会儿几乎都到齐了。一个个的手里都提着东西, 或是半篮鸡蛋或是一些地里头的时蔬或是些细软,好不热闹。 鸿叔看了那些人一眼,招呼着众人进了屋,这群人也没客气, 进屋之后就四处瞧看起来, 看看鸿叔给贴的囍字, 间或提上两句意见。 “……你院里的竹篱笆有些时间了, 竹蔑子都散了, 过两天我和其他人看看,抽个时间上山里头给你砍两根竹子,再重新编编。”村里头一个年纪大概三十来岁的男人说道。 那人才三十来岁但头发已经开始冒白, 眉眼间也满是沧桑的味道。山里头的人都这样, 日子苦, 操劳,所以大多数都显老。 “不用。”李牧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家的竹篱笆。 那开口说话的男人顿时之间有些尴尬,他看了看四周其他的人,灰头土脸。 鸿叔见状连忙拦住了李牧,他道:“要得,当然要得!”话说完,鸿叔还回头瞪了一眼李牧,“你这傻孩子,这么些个事儿你看着简单,你自己一个人弄得弄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弄好。” 说话间,他不忘扯李牧的衣袖让他别再说话。 这些人自己做了亏心事,现在是惦记着让自己心里头好受点,所以才在李牧活着回来之后又是折腾着给他说亲又是给他修屋子的。 鸿叔知道李牧心里头不稀罕这些人,也不稀罕这些人的好,他也不稀罕! 但是李牧他做啥子要客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的,是他理所应得的!是他们欠他的! 听了那鸿叔的话,之前还有些尴尬的男人连忙讪笑着打哈哈道:“是呀没错,你才回来就该多休息休息,这些事就交给我们了。”旁边几个人见状也连忙打着哈哈说是。 一群人正笑着打哈哈,一旁一道略有些尖锐的女声在一众大老爷们儿的声音中突兀的响起,“哎,我说你们弄的时候顺道也给我家弄两竹子回来,正好我家猪圈后面的泥巴墙坏了。” 那是一个已经年过半百鬓角发白的妇人,她收拾得倒妥当,八成新的罗秀衣裳在村里一群村妇中显得有那么点不同,她看人的时候下巴微微翘起,鹤立鸡群。 她叫张舒兰,是老村长家的那口子,平日里就气傲,就这么个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她还非得让别人叫她村长夫人。 周围的人听了她的话没搭理,依旧顾着给李牧帮忙。 其实也没什么忙可帮,李牧才回这村子没多久时间,家里原本的那些家具早在他离开之后就被这村里的人给搬光了,他回来之后村里倒是给他折腾了一张床一张桌,可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这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有人看了看天色,琢磨着该到晌午了。 旁边的人连忙动了起来,纷纷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往李牧家里放,一边放还一边说,生怕李牧没看到。 “这是我和你曲叔家里的一点意思,你自个留着好好补补身体。”狗娃子他娘提着小半篮的鸡蛋。 旁边的人见了也连忙把自己从地里弄出来的菜给提溜了上来,“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如果不够随时和婶说,婶给你再弄去。” 一时之间,篱笆院中气氛倒是热闹起来。 看着众人围着李牧转的模样,刚刚说话的那张舒兰有些不高兴了,看着李牧那眼神都是酸的。 “这屋子里还是有点空荡,晚些时候,鸿叔把家里的衣柜收拾了给你放过来。”鸿叔一直站在李牧的旁边,见众人把东西递得差不多了他又凉凉地说了句。 听了那鸿叔的话,刚刚还笑着的那群人脸上都有些尴尬,当初李牧去服兵役的时候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李牧还能活着回来,所以李牧才走没两天的时间,他这屋子里就被搬了个空,破碗都没给他留个。 当年这事带头的就是张舒兰,听了鸿叔的话,不少人都回头看向她。 “看什么看?当年那事你们没份儿啊?”张舒兰被看得臊,她愤愤地瞪了鸿叔一眼,张嘴便骂,“别搁这装,当年你们一个个还不都以为他回不来了,搬东西的时候还跟我抢,现在装什么好人?” “这大好的日子你胡扯什么……”人群里头有个男人听不下去了,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他媳妇儿掐了一把。 空气有瞬间的安静,好在很快有人接了话。 接话的是狗娃子他娘,她道:“是有点空,你这屋里没东西院子里锄头把式也没,山里头自己种点东西都不方便,晚些时候我让你叔给你送点锄头把式来。” 狗娃子他娘开了头后,其余的人见状也连忙跟着开了口。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过你一点我一点的,好歹也算是把他这家里头东西给凑齐了。 东西凑齐了,这气氛也活络了起来。 “切,德行……接新娘子去了。”张舒兰瞪了一眼院儿里的人,四月天里摇着扇子走了。 李牧那温润的黑瞳变得森冷,他淡漠地看着这群人,面无表情。 鸿叔见了连忙拽着李牧往屋里走,进了屋,到了只有两人的地界,鸿叔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与李牧说话,“你别搁这觉得不好意思或者不想要,这东西搁你屋里头那才是你的,山里的日子不好过,你得多为自己想想。” 他知道李牧不爱和那些人接触,他也不爱。 但不爱又能怎么样? 把这群人全杀了?他们这国家的人打仗对外的时候怂得不行,对内倒是横,你要真触犯了法律,抄家不说,还能给你弄死在牢里或者拉去当兵。 “听鸿叔一句劝,该是你的东西就拿着,就当他们还你当年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也没必要和那群人不好意思。你见着他们当年客气了吗?”鸿叔说话间神色微怒,“而且你不是说你回来是要找人吗,这人找到之前总要生活不是?” 当年他和那群瘪犊子玩意儿打,打伤了腿,这么些年来落了毛病,湿气一重就痛。这几年里,如果不是因为腿脚不方便又还得顾着允儿盼着他长大,他早打死这群瘪犊子玩意儿了! 说起这事儿,他就来气。 “我知道了,鸿叔。”李牧应了一声,掩去了眼中的戾气。 两人正说着,门外便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声,“爷爷……” 闻声,两人均是回头看,只见一个才比门槛高不了多少的白净小娃娃扶着门框跨过门槛,然后循着鸿叔回答的声儿咚咚咚地跑了进来。 小娃娃怕生,抱着鸿叔的腿就往后躲。躲了,又有些好奇,所以从旁边探头探脑地偷看李牧。 见着那小娃娃,李牧阴沉了几日的心情总算放晴,眸子中多了几分暖意,仿若大雪初晴。 他蹲下身去与那歪着脑袋的娃娃平视,轻声说道:“到叔叔这里来。” 小娃娃躲在他爷爷脚后面瞅了瞅李牧又看了看他爷爷,然后才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步。 他伸出手去,轻轻的试探着在李牧的鼻子上摸了摸,正要有动作,门外就传来一阵吆喝声,“新娘子来了!” 门外热闹起来,那小娃娃也随着这一声吆喝,缩回了他爷爷的脚后躲了起来。 鸿叔闻声赶紧弯腰抱起躲在后面的小娃娃,拽着李牧就往门外走,“赶紧去接亲……看我都忘了,可别耽误了吉时,这事儿可不能耽误。” 随着那一声吆喝,整个院子都糟乱了起来。 太阳正当空,一个一身红盖着盖头的人被人背了进篱笆院,四周的人见状连忙闹腾起来。 烽火连天战火不断的年代,他们这种深山旮旯饭都快要吃不饱的小山村里,成亲没那么多事,摆个礼堂拜拜天地就得了,更何况还是李牧这无父无母的情况。 新娘子被背进了堂屋,众人簇拥着向着堂屋挤去。 背着新娘进来的人把新娘放下,那新娘却像是没了力气一样整个人向旁边倒去,吓得背着她的人赶紧给扶着。 屋里其他人见了,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都多了几分惊讶,就这会儿,在屋里说话的李牧和鸿叔两人走了出来。 “咋啦?”鸿叔发现众人脸色有些奇怪不由地望向四周。 “没啥,新娘子上山的路上拐了脚,得扶着点。”张舒兰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招呼扶着新娘子那人扶稳当了,末了又回头找李牧,“人呢?赶紧过来拜堂,人新娘脚还疼着呢!” 他们这村在山旮旯里头,路是不好走,村里头的人都经常拐脚。 鸿叔推了一把身边的李牧,把他推到了人群前。 “拜堂拜堂……”张舒兰吆喝着,她让人在院子里放了鞭炮,那鞭炮四处飞溅,让在外面的人又往屋里挤了挤。 拜堂不过磕几个头的事,鞭炮放完时,这拜堂也就拜完了。 李牧没有留这些人吃饭的打算,他今天锅都没开。那些人也知道,他们自个儿下厨下了两个鸡蛋煮了一大锅的汤花花,看着李牧拜了堂后各人舀大半碗喝了,这亲就算成了。 龚光远从小就是家里宠出来的乖僻性子,在村里,那可是出了名的小霸王。 前两年他娘张舒兰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风声,知道县衙里面招人,硬是把家里养的家畜还有地里的东西全部卖了,塞了钱让他进去了。 原本众人以为他在那里做不了多久,就得收拾包裹回来,但没成想他这一做居然真的做了两三年。 龚光远在县衙里面弄了个职务,他娘张舒兰就开始得瑟了,逢人便说她儿子是吃官饭的,动不动就是抓去坐牢抓去充兵,就好像她儿子真有那能耐似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总的来说村里的人还是开心的,毕竟少了这么个小霸王。 至于龚光远在镇上的事情,村里的人还是知道些的。 他在村里就霸道习惯了,下了山之后并没有收敛,反而是结交了一群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据说在山下还打闹得热闹。 这怎么的,龚光远突然就被府衙除名了? 夜幕之中,原本还只当张舒兰又开始乱闹腾的众人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的瞌睡也不睡了,纷纷竖起耳朵听着。 鸿叔一听这话,立刻就来气,他把允儿放进屋内然后站到了李牧身边,“你放屁!你儿子被府衙除名那是迟早的事情,关李牧啥事?你不要血口喷人。” 张舒兰最见不得别人说她儿子不好,在她眼里,她儿子那就是品行端正大有前途的有为青年! “你个老不死的,你说谁被除名是迟早的事,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把你嘴巴都撕了!”张舒兰跳脚。 鸿叔闻言却是被气笑了,“也不知道谁比我还大两岁呢,老不死?你也就是个老不死吧!” 若说张舒兰第二不能忍的就是别人数落她儿子,那第一不能忍的绝对就是别人说她老,鸿叔这倒好,一句比一句戳心。 见着那张舒兰被鸿叔气得不行的模样,李牧都有些想笑。 当年招兵的怎么就没想着把鸿叔带上?若他进了军营,战前叫阵,怕是就连仲修远都镇定不了。 李牧这一肚子的火气被鸿叔给笑没了,那边张舒兰却是已经吃了一肚子的□□。 “少给我在这里打哈哈,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们!”张舒兰捡起地上的棍子,作势又要打人。 “你敢!”鸿叔才不怕她。 “他害我儿子被府衙除名,我有什么不敢?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张舒兰真的是已经气疯了。 “你个疯婆子乱说什么,什么叫李牧害你家儿子被除名?他做什么了你凭什么这么说?”鸿叔早就看不惯张舒兰了,只是一直没逮着机会。 “那杂碎前两天下了一趟山,进了府衙,然后我儿子这两天就被除名了,这不是他害的是谁害的?”张舒兰一边数落着一边朝四周的人看,看上去似乎是希望四周的人帮她出头。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其它地方,回避着张舒兰的视线。 张舒兰见没人帮自己,一跺脚,越发的泼妇,“我儿子刚才回来,一回来就哭,要不是受了委屈他能这样?” 说起这事,张舒兰就心痛得不行。 她这儿子从小就懂事孝顺,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从来都记得给她留一份,最近两年下了山更是懂事不少,每次回来都给她带不少好东西。 平时在家里她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这李牧到好,居然敢把她儿子害成这样! “你个老娘们儿,你血口喷人!”鸿叔到底还是和张舒兰不同,他就算是气急了也决不会如同张舒兰那般破口大骂,什么脏话都往外吐。 “李牧下山的时候,我一直陪在他的身旁,他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鸿叔瞪红了眼看向四周的人,“你别跟个疯狗似的到处咬人。” 鸿叔这人性格虽然急,脾气也大,但他为人处事村里的人还是看得见的,面对鸿叔的解释众人倒是信了八分。 剩下的两分,想想龚光远的性格,众人自然也都偏向了李牧。 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李牧真的害得龚光远被府衙除名,村里头那也都是恨不得张灯结彩鞭炮连天的庆祝的,绝不会有人说他一句不是。 李牧才回来可能不清楚龚光远这人是个什么性格,但村里的众人却是一清二楚。 下山之后,龚光远眼珠子就长到脑袋顶上去了。但凡是村里的人下去的,他一概不认识,就算是面对面见着了也是装傻。 这也就算了,平日里村里的人也求不到他头上去,你不认识我我还不想认识你呢。 可村里的人偶尔弄些野味或者小菜去山下换钱的时候,一但路上遇上了他,那都免不了要被奚落一番。什么穷苦寒酸难听的话他都说的出口,就好像他不是在村里长大的一样。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向着这小瘪犊子?我看就是盼着他给你送老吧?”张舒兰冷哼一声,根本不把鸿叔的话当作一回事。 鸿叔被反咬一口,也是气,“你儿子是个什么品性大家都知道,他在山底下赌博欠了不少钱,还招惹人家姑娘,这些事儿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以为谁不知道吗?” 鸿叔不给张舒兰开口的机会又道:“我看这次啊,就是县太爷清理门户。” “你、你个老不死的说谁呢!”张舒兰说不赢,拿了手中的棍子就往鸿叔的脑袋上敲。 鸿叔可不年轻,这一下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黑暗当中,院子中的一切都仅靠着李牧客厅中那微弱的油灯照亮,灯光灰暗有些看不清。 鸿叔只听见风声,正反射性地抬手护住头,那风声便戛然而止。 李牧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张舒兰手中的棍子。 他在张舒兰惊讶地看过来时手上猛的用力,直接把她手中的棍子扯了出来,然后扔到了远处。 做完这些,李牧不再掩藏自己隐藏起来的杀气,他上前一步,冷冷地瞪着张舒兰,“滚!” 李牧觉得,自己向来是个喜欢讲道理的人。 但有的时候,能动手尽量别逼逼才是硬道理。 张舒兰果然怕了,她狼狈地退后了两步,捂着因为突然被抢走棍子扯痛的手,脸色一阵发白。 五六年前的李牧好欺负,可现在的李牧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了。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张舒兰立刻便把主意打到了四周那些人身上,她挺起胸脯瞪向李牧,“我是村长夫人,你还敢打我不成?” 李牧目光森冷,自他周身散发出的杀气冰冷渗人,正当他要有所动作,面前的张舒兰却突然脚下一软,单膝跪了下去! 张舒兰突兀的举动,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就连李牧也惊讶了片刻。 回过神来后,众人顿时就热闹了,张舒兰这是做啥? 面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众人,张舒兰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神色惊恐的朝着四周望了一圈,然后惊魂未定的大声吆喝道:“闭嘴,笑什么笑!” 听着张舒兰的吆喝,众人虽然压抑了些但是笑声却更清晰了。 “村长夫人,我说你这是做啥呢?怎么动不动就下跪呀?”出声的是狗娃子他娘,看笑话的她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奚落。 狗娃子他娘这话一出口,众人顿时不再压抑,笑得更加过分。 张舒兰狠狠瞪了她一眼,又回头看向李牧,“我告诉你,这事情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小心我让你在村里……” “哎哟!”张舒兰到了嘴边的话还没说完,她两只脚就再次软了下去,对准李牧的方向咚的一声双膝下跪。 因为动作突然,张舒兰两只手都撑到了地上整个人向前倾倒,像是给李牧磕了个头。 见着她这模样,周围的人笑着笑着突然停下,他们都察觉到一些不对。 一开始还可以说是张舒兰没站稳脚滑,这一下可就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了。 这些个人本就不是什么心宽的人,都做过亏心的事,虽然他们现在笑话张舒兰,可他们自己也没比张舒兰好多少。 张舒兰自己显然也是被吓到了,她比其他的人吓得还厉害,因为她亏心事做得更多。 “你、你给我等着……”张舒兰顾不上其它,转身狼狈的往自己家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四处张望,活像见了鬼。 其他人见了也是一阵毛骨悚然,没多久,众人就开始四处散去。 里屋,坐在床上的仲修远垂眸间看了一眼手边的小娃娃,“刚刚的事情不许说出去,知道了吗?” 允儿点了好几下头,然后上前,把小手里抓着的小石子全部放在了仲修远手中,并且崇拜地看着他讨好地叫了一声,“婶婶。” 他刚刚可是都看见了,婶婶他可厉害了,用小石子就把坏人打跑了。 仲修远听见那两字,耳红面赤,手一抖,石子从指缝间漏下,“不许那么叫我。” 允儿闻言歪着小脑袋,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疑惑,刚刚婶婶叫他捡石子的时候不是还说要听‘婶婶’的话吗? 收拾完屋里时,山里头的霜已经散了,站在院子里头放眼朝着四周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群山峻岭。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的模样,十分喜人。 李牧跟着鸿叔收拾完屋子,又随便弄了点剩饭填饱肚子,正准备出门,门外便有一群人结伴而来。 整个村子前后共二三十户来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会儿几乎都到齐了。一个个的手里都提着东西,或是半篮鸡蛋或是一些地里头的时蔬或是些细软,好不热闹。 鸿叔看了那些人一眼,招呼着众人进了屋,这群人也没客气,进屋之后就四处瞧看起来,看看鸿叔给贴的囍字,间或提上两句意见。 “……你院里的竹篱笆有些时间了,竹蔑子都散了,过两天我和其他人看看,抽个时间上山里头给你砍两根竹子,再重新编编。”村里头一个年纪大概三十来岁的男人说道。 那人才三十来岁但头发已经开始冒白,眉眼间也满是沧桑的味道。山里头的人都这样,日子苦,操劳,所以大多数都显老。 “不用。”李牧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家的竹篱笆。 那开口说话的男人顿时之间有些尴尬,他看了看四周其他的人,灰头土脸。 鸿叔见状连忙拦住了李牧,他道:“要得,当然要得!”话说完,鸿叔还回头瞪了一眼李牧,“你这傻孩子,这么些个事儿你看着简单,你自己一个人弄得弄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弄好。” 说话间,他不忘扯李牧的衣袖让他别再说话。 这些人自己做了亏心事,现在是惦记着让自己心里头好受点,所以才在李牧活着回来之后又是折腾着给他说亲又是给他修屋子的。 鸿叔知道李牧心里头不稀罕这些人,也不稀罕这些人的好,他也不稀罕! 但是李牧他做啥子要客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的,是他理所应得的!是他们欠他的! 听了那鸿叔的话,之前还有些尴尬的男人连忙讪笑着打哈哈道:“是呀没错,你才回来就该多休息休息,这些事就交给我们了。”旁边几个人见状也连忙打着哈哈说是。 一群人正笑着打哈哈,一旁一道略有些尖锐的女声在一众大老爷们儿的声音中突兀的响起,“哎,我说你们弄的时候顺道也给我家弄两竹子回来,正好我家猪圈后面的泥巴墙坏了。” 那是一个已经年过半百鬓角发白的妇人,她收拾得倒妥当,八成新的罗秀衣裳在村里一群村妇中显得有那么点不同,她看人的时候下巴微微翘起,鹤立鸡群。 她叫张舒兰,是老村长家的那口子,平日里就气傲,就这么个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她还非得让别人叫她村长夫人。 周围的人听了她的话没搭理,依旧顾着给李牧帮忙。 其实也没什么忙可帮,李牧才回这村子没多久时间,家里原本的那些家具早在他离开之后就被这村里的人给搬光了,他回来之后村里倒是给他折腾了一张床一张桌,可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这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有人看了看天色,琢磨着该到晌午了。 旁边的人连忙动了起来,纷纷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往李牧家里放,一边放还一边说,生怕李牧没看到。 “这是我和你曲叔家里的一点意思,你自个留着好好补补身体。”狗娃子他娘提着小半篮的鸡蛋。 旁边的人见了也连忙把自己从地里弄出来的菜给提溜了上来,“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如果不够随时和婶说,婶给你再弄去。” 一时之间,篱笆院中气氛倒是热闹起来。 看着众人围着李牧转的模样,刚刚说话的那张舒兰有些不高兴了,看着李牧那眼神都是酸的。 “这屋子里还是有点空荡,晚些时候,鸿叔把家里的衣柜收拾了给你放过来。”鸿叔一直站在李牧的旁边,见众人把东西递得差不多了他又凉凉地说了句。 听了那鸿叔的话,刚刚还笑着的那群人脸上都有些尴尬,当初李牧去服兵役的时候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李牧还能活着回来,所以李牧才走没两天的时间,他这屋子里就被搬了个空,破碗都没给他留个。 当年这事带头的就是张舒兰,听了鸿叔的话,不少人都回头看向她。 “看什么看?当年那事你们没份儿啊?”张舒兰被看得臊,她愤愤地瞪了鸿叔一眼,张嘴便骂,“别搁这装,当年你们一个个还不都以为他回不来了,搬东西的时候还跟我抢,现在装什么好人?” “这大好的日子你胡扯什么……”人群里头有个男人听不下去了,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他媳妇儿掐了一把。 空气有瞬间的安静,好在很快有人接了话。 接话的是狗娃子他娘,她道:“是有点空,你这屋里没东西院子里锄头把式也没,山里头自己种点东西都不方便,晚些时候我让你叔给你送点锄头把式来。” 狗娃子他娘开了头后,其余的人见状也连忙跟着开了口。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过你一点我一点的,好歹也算是把他这家里头东西给凑齐了。 东西凑齐了,这气氛也活络了起来。 “切,德行……接新娘子去了。”张舒兰瞪了一眼院儿里的人,四月天里摇着扇子走了。 李牧那温润的黑瞳变得森冷,他淡漠地看着这群人,面无表情。 鸿叔见了连忙拽着李牧往屋里走,进了屋,到了只有两人的地界,鸿叔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与李牧说话,“你别搁这觉得不好意思或者不想要,这东西搁你屋里头那才是你的,山里的日子不好过,你得多为自己想想。” 他知道李牧不爱和那些人接触,他也不爱。 但不爱又能怎么样? 把这群人全杀了?他们这国家的人打仗对外的时候怂得不行,对内倒是横,你要真触犯了法律,抄家不说,还能给你弄死在牢里或者拉去当兵。 “听鸿叔一句劝,该是你的东西就拿着,就当他们还你当年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也没必要和那群人不好意思。你见着他们当年客气了吗?”鸿叔说话间神色微怒,“而且你不是说你回来是要找人吗,这人找到之前总要生活不是?” 当年他和那群瘪犊子玩意儿打,打伤了腿,这么些年来落了毛病,湿气一重就痛。这几年里,如果不是因为腿脚不方便又还得顾着允儿盼着他长大,他早打死这群瘪犊子玩意儿了! 说起这事儿,他就来气。 “我知道了,鸿叔。”李牧应了一声,掩去了眼中的戾气。 两人正说着,门外便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声,“爷爷……” 闻声,两人均是回头看,只见一个才比门槛高不了多少的白净小娃娃扶着门框跨过门槛,然后循着鸿叔回答的声儿咚咚咚地跑了进来。 小娃娃怕生,抱着鸿叔的腿就往后躲。躲了,又有些好奇,所以从旁边探头探脑地偷看李牧。 见着那小娃娃,李牧阴沉了几日的心情总算放晴,眸子中多了几分暖意,仿若大雪初晴。 他蹲下身去与那歪着脑袋的娃娃平视,轻声说道:“到叔叔这里来。” 小娃娃躲在他爷爷脚后面瞅了瞅李牧又看了看他爷爷,然后才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步。 他伸出手去,轻轻的试探着在李牧的鼻子上摸了摸,正要有动作,门外就传来一阵吆喝声,“新娘子来了!” 门外热闹起来,那小娃娃也随着这一声吆喝,缩回了他爷爷的脚后躲了起来。 鸿叔闻声赶紧弯腰抱起躲在后面的小娃娃,拽着李牧就往门外走,“赶紧去接亲……看我都忘了,可别耽误了吉时,这事儿可不能耽误。” 随着那一声吆喝,整个院子都糟乱了起来。 太阳正当空,一个一身红盖着盖头的人被人背了进篱笆院,四周的人见状连忙闹腾起来。 烽火连天战火不断的年代,他们这种深山旮旯饭都快要吃不饱的小山村里,成亲没那么多事,摆个礼堂拜拜天地就得了,更何况还是李牧这无父无母的情况。 新娘子被背进了堂屋,众人簇拥着向着堂屋挤去。 背着新娘进来的人把新娘放下,那新娘却像是没了力气一样整个人向旁边倒去,吓得背着她的人赶紧给扶着。 屋里其他人见了,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都多了几分惊讶,就这会儿,在屋里说话的李牧和鸿叔两人走了出来。 “咋啦?”鸿叔发现众人脸色有些奇怪不由地望向四周。 “没啥,新娘子上山的路上拐了脚,得扶着点。”张舒兰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招呼扶着新娘子那人扶稳当了,末了又回头找李牧,“人呢?赶紧过来拜堂,人新娘脚还疼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69.069.玉米做的窝窝头 ,最快更新妻乃敌军之将最新章节!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可惜最后关头时袁国将士突然群起攻击, 硬是护送着受了重伤的仲修远逃出了包围圈,躲开了追兵, 消失在大宁国国境内。 仲修远的逃走, 让本该大肆宣扬庆祝胜利的大宁国如鲠在喉, 领衔作战的众战将更是夜不能眠。 事情传到国都后皇帝当即就下了死命令,人必须抓到,即使是把整个大宁国翻个天翻地覆也绝不能让仲修远逃回去!若仲修远逃回袁国, 那众将领就直接提头谒见。 圣旨下来后, 大宁国立刻封锁国线闭国, 当初仲修远逃走的方向更是直接被派遣出了两万追兵。 仲修远十年不败的战绩确实是值得大宁国如此大动干戈,这一点无人质疑。所以除了起先那两万士兵之外, 搜索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仲修远受了伤逃不远, 上面的人直接就把这一大片都给封锁了, 只许进不许出, 同时剩下的人则是开始地毯式的挨着挨着一点点搜索。 近一个月后的现在, 大军搜索到了这边。 平民百姓对此事虽有怨言,但大部分还是持支持态度,毕竟大宁国等了十年才等来仲修远一次失手, 若他们这次不能把仲修远拿下让他跑了,那下一次谁都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悬赏的赏金也在不断的加,从一开始的百万加到如今的千万,银两也变成了黄金。 大批士兵进镇, 让整个镇子十分热闹。 李牧与鸿叔两人没在镇上呆多久, 简单的吃了碗面条就出了镇子往山上走。 回去的路上, 李牧特意绕了路去了一趟自己新包下来的那个水塘,几年时间不见,水塘水位增加了些,水也清澈了不少。 李牧刚刚穿越过来跟着鸿叔学种地那会儿,就打过这水塘的主意。 他家其实也是农村的根,祖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实巴交的农民,后来就是靠着养鸡鸭发家的。 一开始倒不是他自己家养,而是他大伯看准了时机自己在村里办了养殖场养鸡鸭,正赶上好时候,鸡鸭销量好,忙不过来,李牧父母就跟着入了股,帮着喂养这东西。 李牧刚开始读书的时候他家里已经有些钱了,那会儿为了给李牧弄个城里户口读书,夫妻俩狠了心凑了些钱在城里买了房子。 等李牧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已经自己开始包山养这些东西和种树,他大学毕业那会儿经济萧条,家里亏了不少,才转手卖掉。 李牧其实没接触过多少养殖场的事情,他可以说是从小就长在城里头。他父母望子成龙,就算是放假都很少带他去养殖场,而是让他在家读书。 他也不爱去,倒不是嫌弃那养殖场味儿大还脏,而是……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是接触过,家里也是做这个的,所以多少比旁人要了解许多。 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就是打的这主意。自己养鸡鸭,然后卖蛋卖肉。 鸡鸭这东西其实利润还可以,虽然又脏又累还要伺候吃食还要担心生病的问题,可是这两东西生长周期短。 一般来说,肉鸭也就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卖了,蛋鸭要长些,大概要半年才可以下蛋。 鸡的情况也差不了太多,不过他们这地儿好像养鸡的少,鸭多些。 当初是正巧山里头有现成的水塘,李牧就惦记上了。那会儿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也捡到机会了,李牧自然想试一试。 种地虽然也是个活法,可是太苦,李牧不怕苦,就怕辛辛苦苦大半年还不够自己温饱。 他回来是有事情有目的的,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看完了水塘,两人这才重新往山上走去。 今天天气依旧热,鸿叔伸手掀开了李牧拿着离自己有段距离的篮子。 李牧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夺过了衣服,把篮子重新盖上。 “怎么?”鸿叔有些惊讶,李牧好像不想让外人看见篮子里的东西。 “回去再说。”李牧看看四周,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不少。 李牧走得急,鸿叔有些奇怪,不知道他紧张个什么。 不过想想,鸿叔又觉得有些明白李牧的顾及,村里那些人不防着点怎么行? 思及至此,鸿叔也跟着加快了步伐,跟着悬空提着个篮子的李牧往山上走去。 上了山,李牧没理会四周那些打招呼和好奇的人,快步回了自己家院子里。 两人临走的时候,鸿叔把允儿交托给了仲修远照顾。两人回来的时候,这一大一小搬了一大一小的两凳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冬困的日子里再加上这暖和的太阳,一大一小两人都被晒得脸颊红彤彤的,人也迷迷糊糊。 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换了身李牧旧衣服的仲修远坐在一个老旧的椅子上,受了伤的腿被他直直搭在地上,上身则慵懒的斜着靠在把手上。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是清俊的模样,此刻困倦的他眼帘微微朝下垂去,黑眸燿燿,若秋潭深邃而静谧。 听着声响,一大一小两人均抬起头来。 允儿白净的小脸上闪过几分疑惑,听出脚步声是李牧和鸿叔后,顿时就开心起来,“爷爷。” 仲修远从凳子上坐起,他轻挽长袖,换了个姿势坐着。本是随意的动作,举手抬眸间却是叫人惊艳的冷清气质。 额上带着薄汗的李牧进了院子,走到院子一角,找了个空地把手里提着的篮子放下。 做完这,他又把盖在篮子上的衣服理了理,把里面已经开始嘎嘎叫起来的东西遮严实了。 “小鸭子?”允儿听着小鸭子叫,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却没敢跑过去看。 因为眼睛的原因,村里那些个孩子不爱和他玩,一开始鸿叔还鼓励他,后来被欺负了哭惨了几次后他就不再怂恿。他身边一直没有同龄人,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如今这安静懂事的性格。 李牧放下东西后似乎松了口气,他进厨房舀了一碗凉水大口喝下,祛了热,又端着个浅口的大碟子装了水回到院子里。 天气有些热,篮子小,又被罩着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不把那些鸭子放出来透透气喝点水,容易闷坏。 李牧先是在院子里张望一番,找了个竹篓子横在脚边,又脸色有些白地看了看四周,最后这才掀开装着鸭子的篮子上的衣服。 一见太阳,一群毛茸茸的鸭子就伸长了脖子叫了起来。 李牧顺手把衣服挂在篱笆院上,回来时又找了个簸箕放在之前那竹篓旁边,自己的跟前,篮子和他中间。 李牧买了鸭子后一路上都用衣服把那装鸭子的篮子罩着,回来之后也一直小心的遮着,这会儿又是这样的神秘怪异,鸿叔心里越发不解。 就连仲修远也有些疑惑,不明白他到底要干吗。 鸭子这东西不像其它东西能藏得住,是活物,就算是现在藏住了,长大了终归还是会被村里的人知道的,李牧这做法未免有些多余。 就这会儿,李牧已经隔着竹篓和簸箕,把装着鸭子的篮子倾倒在地。 篮子倒地,篮子里的小鸭子先是在竹篮边探头探脑了片刻,然后前头的毛球才试探着迈出一步。 这还没站稳,后面的就往前面挤来。 紧接着,一群小小的鹅绒黄的小东西就跟滚汤圆似的,一个挤一个的一下子全滚了出来,毛茸茸的滚了一地。 出了篮子,透了气,一群三十多只小鸭子就在院子里嘎嘎的吵开。 李牧横在身前的竹篓和簸箕没拿开,他谨慎的小心地弯着腰一点点的往后退去。 见他这猫着腰的动作,仲修远眼含疑惑,鸿叔微微张着嘴,允儿瞪圆了一双眼。 嘎嘎直叫的那群小家伙有些胆小,滚落一地后又向中间聚拢了过去,变成毛茸茸的一大堆。 见状,李牧又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那群小东西突然兴奋起来! 它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张开小翅膀,嘎嘎地叫着摇摇晃晃地冲向了李牧。 鸿叔和仲修远两人一直不明白李牧为何如此谨慎,直到他们看见接下去的那一幕! 在那群鸭子冲着李牧而去的那瞬间,李牧立刻就化作一道风,转身就逃。那速度,战场上估计也不过如此了。他被那群小毛球硬生生地追着跑出了五十多米,追着跑出了院子,跑到了拐角处躲着! 他怕这玩意儿。 即使他有着七尺八寸的个,即使他杀人无数一身戾气,即使他身经百战,即使追他的是连他拳头一半大小都没到的,一群毛茸茸站都站不稳的小毛鸭。 即使是这样,他依旧给吓得不轻! 远处,李牧扒着墙角站着,那双藏着森冷淡漠的温润黑瞳没了往日的荒凉沉默,此刻氤氲着的是无法抑制的惊恐。 这一路上下来,他用既不方便又费力的姿势把篮子悬空拿着,又用衣服罩着这东西,不是因为他妄自非大害怕被人发现了起邪念,而是因为他怕这东西! 院子里有瞬间寂静。 “噗嗤……”片刻之后,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看着躲在五十米开外一脸惊恐的李牧,鸿叔和允儿两人都忍俊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 见着那吓得脸都白了的男人,就连仲修远,嘴角也不禁勾起灿烂的幅度。 该怎的是好?这人竟是如此的可爱。 就在此时,他放在床上的手,掌心中突然有了动静。 仲修远因为狼狈而氤氲着几分水汽的眸子转动,他望向自己的手,只见自己掌心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颗花生。 视线朝上,那小娃娃从自己兜着花生的衣兜中选了个大的,正小仓鼠般的用嘴巴剥着壳。 山里头零嘴不多,几颗花生米就让他宝贝得不行。 把花生剥了壳,他抬头看了一眼仲修远,又分了一颗花生米给仲修远,给放在他白皙修长略带薄茧的掌心里。 “婶婶,吃。” 听着那奶声奶气的叫唤,仲修远呼吸又是一滞,下一刻,他整张脸红得宛若迎着晚霞。 出了门的李牧看了一眼天气,他脚下生风,快速向着山里头走去。 习惯了战场上常年的奔波走动,这山里头那陡峭不好走的小路,倒是简单了。 李牧家的那两块地在另外一座山头,看着倒是挺近,但从村里到那边去,路上下了山还得再爬一趟山。 山里有句土话叫做‘看到屋走到哭’,指的大概就是这情况了。 山里头山路多,量是李牧走到地里的时候,身上也不禁多了一层汗。 明晃晃的太阳顶着晒,明明才四月,也不知道哪里来得这么大太阳。 到了地方,李牧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几分惊讶,原本预料当中的两块荒土居然没杂草丛生,而是被分成了好几个小格,分别种着不少东西。 起先的惊讶之后,李牧倒是很快就想明白过来。 他那屋里不值钱的家具都有人抢着要,这好不容易翻出来的两块新地怎么可能没人抢? 虽然山里头的地贫瘠,就是精心照料,地里头的庄稼一年下来也顶不上山下面一块沃土一个季度的产量,但既然有现成的地摆在眼前,又怎么会有人不要? 李牧的父母死得早,他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两块地荒了四、五年时间没人打理,土里头别说杂草小树苗都长了一波了。 后来他个锄头把式都拿不好的人跟着鸿叔学下地,顶着烈阳磨了一手茧,费了个把月的时间才把两块地收整出来。 现在看来,他自己没种成反倒是便宜了别人。 不过既然地没荒着,他也就省了不少。 四处看了一圈后,李牧转身往回走。 下山的途中,李牧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趁着这腾出来的一点时间在山里头走了一遭,采了一些止血促进伤口愈合的草药。 山里头的人没那么金贵,小伤小病都是自己上山里头弄点药吃了就得了,李牧也跟着其他的人浅学了些,懂得不多,止血去热这些基础的药倒是知道。 从林子当中钻出来时,李牧手中已经握着两把药草。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往回走去。 回去的时候,村里头的吵闹已经平息下来,鸿叔正在他家院子里抱着允儿逗弄。 见李牧回来,他走上前来,他从自己兜里掏出了近一两银子的一大把铜板塞到了李牧的手里,“钱我给你要回来了,自己好好收着。” 这钱本来有人想拿回去的,但是他没让。 也亏得那些人好意思开那个口! 说起这事,鸿叔就来火气。 李牧看了看手里的铜板,进了屋,随意放在了桌上。 鸿叔此刻又道:“对了,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在村头看到个陌生人,说是来找人的。” 正准备把手里头刚采回来的草药拿到厨房处理的李牧脚步停住,他侧过头去看向鸿叔,“找人?” 李牧的声音有些大,就连里屋的仲修远都注意到了。 面对李牧如炬的目光鸿叔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说道:“是呀,是个没见过的陌生人,说是来山里找人,我问——” 鸿叔话还没说完,李牧就把手中的药草扔在了墙边转身向着村那头跑去,李牧的动作快,一眨眼的时间就消失在了拐角。 鸿叔本来想要叫住他,话还没出口,人就不见了。 “我这话还没说完呢……”鸿叔走了两步想追,想了想又作罢,反正这村儿就这么大,李牧找不到人自己就会回来。 依着枕头坐在床上的仲修远,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没换的大红的喜袍,幽深的黑眸出神地望着窗外。 堂屋有风,穿堂而过,撩起他一头碎发,让他乱了心神。 该是什么样的绝妙佳人,才能让李牧跑得如此飞快,让他如此的迫不及待…… 脚上的伤口传来一阵疼痛时,仲修远才总算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伤口附近的喜袍扭作一团捏在掌心,本来就不甚好的布料都被揉出了皱褶。 仲修远放开喜袍,修长白皙的手动作轻缓的把布料轻轻抹平。他动作间喜袍是抚平了,但一放手褶子就又出现。 试了两次依旧毫无作用后,仲修远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去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 本应该是阳春三月生机勃然的天气,他嗅着的空气,却是充满了一股子酸楚味。 鸿叔都抱着允儿回自己家做饭了那会儿,李牧才回来。 鸿叔就住在李牧家斜对面,不远,坐在屋子里都能望见对方家。 在厨房中忙碌着的鸿叔见到李牧回来,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出了门,向着李牧家院子走来。 “我话还没跟你说完呢,你就跑。”鸿叔道。 “鸿叔。”李牧跑出去的那会儿村头已经没了人,问了住在村头的人,说是人已经走了好久了。 “来找你的是镇上府衙的人,知道你紧张。”鸿叔好笑,李牧这人看着倒是挺沉稳,怎么突然就这么没点定数了? “府衙的人?”李牧倒真有点惊讶。 “说是让你过几天去一趟府衙里,好像是你之前参军的事情。”鸿叔见李牧听到参军两个字就皱起眉头,他连忙又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帮你问过了,不是让你回去当兵,好像说是上头有什么东西分发下来了。” 李牧闻言松了口气,同时一股失望也随之袭来。 他回这里来是为了找人,可如今时间都过去了大半个月了,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找人这事儿你也别急,得慢慢来,这年头来往的人流动性大,急也急不来的。”鸿叔安慰道。 李牧无声长吁一口气,吐出心中的郁结,“我知道了。” “行了,赶紧回家去弄点吃的吧,这都大中午了。”鸿叔挥手,向着自己家走去。 他家院子里头,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被太阳晒得迷迷糊糊的,这会儿正打着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李牧去墙角捡了自己之前扔下的草药,进了厨房。 穷人家的吃食自然比不上大富人家,所以大多都是饭、粟、麦这些个粗粮加上盐,或者就个酱菜。米面都精贵,吃的少。 好在李牧的手艺还算不错,同样的东西他和别人比做出来味道却不一样,允儿就爱吃他做的东西,鸿叔也曾赞叹过。 煮了些吃食,李牧又翻了半碟酱菜出来,然后托着三个碗去了里屋。 在屋里简单的吃完饭,李牧收拾了东西去了厨房,把之前准备好的药端了出来。 药一共有两份,一份是喝的,一份是外抹的。 把喝的那一碗递给仲修远后李牧在院子里架了个支架,把床上的被子拿出去晒了。 四月天的太阳暖和,晒过的被子也暖。深山林子里头潮气重,晒了晚上睡着才舒服。 做完这些李牧再进门的时候,起先递给仲修远的那一碗黑漆漆的药,他已经全部喝了下去。 李牧拿走空碗放在桌上,又端着另外一石头碟深绿色黑漆漆的东西回来,他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裤子脱了。” 一口气把一整碗又苦又涩的中药喝完都面不改色的仲修远,在听到李牧这话之后,下意识的就抬起手拽住了自己的裤腰带。 李牧低着头用竹篾子搅拌着那有些难闻的东西,等了会儿没等着仲修远的动静,他伸出手向着仲修远的裤腰带而去。 仲修远冷冷撩起睫毛颤了颤,他瞪圆了一双眼,变了脸。 想他堂堂一个战无不胜的常胜大将军—— “脱掉。”李牧抬眸,黑眸如玉。 仲修远拽着裤腰带的手紧了紧,又加了几分力道。 鸿叔冷哼一声,道:“你当他真没认出你来?他只不过目中无人,但凡是咱们村里到镇上来的,他一个都不认识。” 这话说完,鸿叔就不想再说他了。他领着李牧向着大堂中走去,进了屋找了衙役说明了来意,然后两人就被带进了后堂。 两人进去的时候,后堂当中县太爷正在会客。 客人是个四十来岁的锦衣男人,他面容慈祥略带富态。在这烽火连天的年代里还带着几分富态可不容易,该是这附近的有钱人。 县太爷见衙役把李牧他们领了进去,问了原因后脸色就有些不耐烦了,开口就要赶人,“没看见我这正会客吗?没点眼力色。” 瘦得跟个猴子精的县太爷呵斥完那衙役,又低头哈腰地看向旁边的人,“秦老爷,您交待这事情我一定给您尽快办妥,您就放心吧。” “好,好。”被称作秦老爷的男人回头看向门口的鸿叔与李牧,“他们这是?” “哦,那年轻的是镇上退下来的兵,前阵子咱们不是打了胜仗吗?上头给了些体恤金,说是让给分发下来。”说起这件事县太爷就有几分好笑,“这年头这样命大的人可不多,搁咱们附近几个乡镇都算赫赫有名了。” 说话间,县太爷连忙招手让旁边的衙役去拿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体恤金过来。 听到这事,李牧倒有几分惊讶。 参军这么多年他只听说过死人家里有抚恤金,可到底分发下去没谁知道,活人就更加没听说过了。 片刻后,衙役拿了一个小袋子过来递给了李牧。袋子不小,可里头的东西却少,前后加起来可能也才一两银子。 李牧面无表情收了钱,秦老爷却在这时候笑着开了口,“这上头分发下来的就这些?” 一两银子若给寻常人家倒也能用个半年,可是作为抚恤金就不算多了,特别还是李牧这情况。 县太爷见秦老爷对这事上心,神色有些怪异,他犹豫片刻后走上前来拿过李牧的钱袋看了看,然后回过头去瞪向一旁的衙役,“我让你拿抚恤金,你拿的这是什么东西?” 那衙役看着县太爷的脸色连忙低头认错,又跑回去重新拿了东西出来。这次再出来袋子里倒是多了些钱,大概有四、五两的样子。 补了钱,县太爷又把衙役呵斥了一遍,做足了戏。 这年头死人的东西都有人想要占,更何况活人。 秦老爷仿佛并未察觉,笑了笑,站起身,“我这镇上的房子还有那山,就麻烦县太爷了。” “山?”接了钱,正准备离开的李牧停下脚步。 屋里,县太爷正和那秦老爷两人说话,听了李牧的话两人都回过头来。 县太爷对李牧的不识抬举有些不喜,那秦老爷却面善,他笑道:“我以前也是住这镇上的,现在想搬到城里去,镇上的院子还有后面的山都要转手,怎么,你有兴趣?” 李牧仔细打量了一眼秦老爷,“是后面带着个大水塘的山?” 李牧他们村子后面有一座山,据说是镇上一户有钱人家的产业,战火连天的年代没人打理,是座荒山。 “没错,就是那里。”秦老爷饶有兴致地看向李牧。 鸿叔也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李牧到底想干吗。 李牧有些犹豫,他曾经打过这山的主意,更准确来说是那水塘的主意,但以他的财力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负担不起。 李牧的犹豫让县太爷有些不耐烦,让鸿叔也有些迟疑,唯独那秦老爷面不改色,依旧耐心的笑着等着。 片刻后,李牧下定决心,“山你是要卖吗?” “也不一定。” “我想跟你租水塘。”李牧道,“先租一年。” 秦老爷弥勒佛般哈哈笑,倒也没拒绝,“你出多少钱?” “五两银子。”李牧道。 “行。”秦老爷依旧哈哈笑。 面对秦老爷的爽快,屋子里几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李牧也不例外。 五两银子包个水塘,这价钱可不高,这秦老爷的模样也不像是着急要那小几两银子的。 秦老爷那水塘很大,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打理了不过绝不止这价钱,李牧开口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钱你带了吗?要不今天签契,正好县太爷也在,可以帮咱们做个证明。”秦爷爷依旧是那笑眯眯的慈祥模样,让人看不透。 李牧算了算,他今天带来的钱再加上县太爷给的,差不多正好五两。 他正准备抬手,拿着钱袋的手就被鸿叔抓住,“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放心,鸿叔。”李牧拍了拍鸿叔的手,他把自己身上带的钱掏出来全放进了钱袋,然后把钱袋放到了秦老爷面前的桌子上。 “这……”县太爷面色有些难看。 这差事落在他头上他肯定能从中赚一笔,但现在这样一闹就没他事儿了。他心虽有不满,秦老爷的面子他却不得不卖,所以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过也就是那么会儿时间,县太爷想了想就放宽了心。两国开战已经十多年的时间,中间一直打打停停,虽然现在打了胜仗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继续打? 就那么一座搬不走的荒山,这时候愿意投钱进去的可真不多,就当是便宜了这小子了。 “那就麻烦你了。”秦老爷笑着看向县太爷。 县太爷扯着嘴角笑了笑,赶紧招呼着让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立契,然后又亲自看着两人签了字画了押。 鸿叔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李牧,直到跟着收好了契约的李牧出了门他才开口,“你弄个水塘干嘛?” 别人得了钱,都是赶紧火急火燎的往兜里塞要藏起来,李牧倒好,还没捂暖和就给双手送了出去。 那水塘村里的人都知道,早些年养过鱼,现在很多年没人打理基本已经空了,就村里的人偶尔嘴馋会去里面抓两个小虾米。 “鸿叔。”李牧凝目看向他。 “怎么?”鸿叔其实是有些不赞同。 “您带钱了吗?”李牧如墨的黑眸中难得有几分窘迫。 鸿叔好笑又好气,不过开口的是李牧,他终还是掏出自己带来的所有钱放在了李牧手里头。 “净瞎折腾。”把钱全部给李牧后,鸿叔向着前方走去。 他是不知道李牧到底想干嘛,但李牧的品性他了解,他不是那种没点把握就瞎折腾的人。 从县衙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到头顶,街上的行人数量也达到了巅峰,李牧跟着鸿叔往街那头走,一路下来被挤出了一身薄汗。 “你到底要买什么东西?”鸿叔把李牧带到了他要去的地方后停下脚步。 李牧拿了钱就让鸿叔带他去卖肉的市场,这年头里大家日子过得都拮据,这里说是卖肉的市场,实际上总共加起来都不到五家店。 李牧到了地方之后四处转了一圈,便向着一处卖蛋的地方走去。鸿叔原本还猜李牧是嘴馋,结果就见他在一处卖小鸭崽崽的地方蹲下。 李牧不知道与那店家说了什么,那店家便喜笑颜开,殷勤地站起来帮着在一堆鸭崽里挑选。 片刻之后,李牧脱了身上的外衣罩在装着鸭子的篮子上,把篮子提了起来。 鸿叔见李牧这样大概猜出他要做什么了,他虽还有些不赞同,但李牧想要闯一闯的心他还是欣赏的。 其实这东西村里头的人也不是没养过,可这玩意儿太娇贵,活得挑剔又容易生病,从鸭崽子养到大,十只里能剩下两只就不错了。 特别是如今这烽火连天人都吃不饱的日子,谁还顾得上这些玩意儿? “买了多少?”鸿叔掀开衣服朝里头望了一眼,那些个看着就才出壳的鹅黄色的毛球被篮子晃得有些害怕,一个个的缩着腿蹲在一起。 “三十个。”李牧提着篮子的肌肉微凸,篮子悬空,离他有半臂之远。 “那么多!”这东西可不便宜。 “嗯,店家又送了几个。”他买了三十个,店家索性就把剩下的那几个也全部给了他。 这东西不便宜,存活下来的几率又不大,大多数寻常人家也就是试着买几个回家养着好下蛋,像李牧这样一次性买几十个的是真不多。 两人正说着,前方突然热闹起来。 一群官兵从远处走了过来,一路上见人便问见人便看,似乎在找什么人,动静十分大。 民不与官斗,那队人过来后,街道上的人都自觉向两边让开。 可这前面一队人才走,后面另外一队又来了,这次开始挨家挨店的查。这一查街上店家生意都没办法做,也没人敢吱声,只是忍着。 李牧和鸿叔两个人被抓着问了具体情况被放走后,才总算是从旁边抱怨的人口中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听说那常胜将军逃到咱们这边来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吧,不是悬赏都出来了吗?光举报有用的消息就能得一千两,你说要是让我给找着了……” “得了吧,那好事儿能有你?” “我就是说说怎么了,而且这次动静这么大,据说都调遣了几千人过来,附近几个城镇全都挨着挨着搜了个遍,如果不是真有风声他们怎么会这么折腾……” 仲修远的突然出来,让众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 李牧最先反应过来,他戏谑的视线落在仲修远的脸上,反手搂住仲修远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前,“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吗?” 仲修远身体僵硬,但却配合着李牧的动作柔弱无骨般靠在他胸口。 “就让他们检查好了,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看一下便知道了,也省得天天来找我们麻烦。”仲修远抬眸望了一眼那将士。 那一眼立刻换来一阵猛咳,那群士兵狼狈不堪地别开脸,想笑却又不敢笑脸憋得通红,眼中也多了几分鄙夷。 李牧犹豫了片刻,他不想让别的人看他的东西,即使同为男人也不行。 “不用了,我看是我们误会了。”那将士却在忍住眼中的鄙夷之后开了口。 这种兔儿爷,怎么可能是那十年未尝败绩的仲修远? 话说完,他便下令让众人准备离开。 仲修远此刻却又开了口,“将军,既然来了那就看看吧,免得以后有人再嚼什么舌根还麻烦您再这样山上山下地跑。” 仲修远故意瞥了一眼旁边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看黑了那将士一张脸。 李牧这会儿也想通了似地点了头,领了人就转身进门,“你一个人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70.070.好了,别生气了。 ,最快更新妻乃敌军之将最新章节!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山里头零嘴不多, 几颗花生米就让他宝贝得不行。 把花生剥了壳, 他抬头看了一眼仲修远, 又分了一颗花生米给仲修远, 给放在他白皙修长略带薄茧的掌心里。 “婶婶, 吃。” 听着那奶声奶气的叫唤, 仲修远呼吸又是一滞, 下一刻, 他整张脸红得宛若迎着晚霞。 出了门的李牧看了一眼天气,他脚下生风,快速向着山里头走去。 习惯了战场上常年的奔波走动, 这山里头那陡峭不好走的小路,倒是简单了。 李牧家的那两块地在另外一座山头, 看着倒是挺近, 但从村里到那边去,路上下了山还得再爬一趟山。 山里有句土话叫做‘看到屋走到哭’, 指的大概就是这情况了。 山里头山路多,量是李牧走到地里的时候, 身上也不禁多了一层汗。 明晃晃的太阳顶着晒,明明才四月, 也不知道哪里来得这么大太阳。 到了地方,李牧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几分惊讶,原本预料当中的两块荒土居然没杂草丛生, 而是被分成了好几个小格, 分别种着不少东西。 起先的惊讶之后, 李牧倒是很快就想明白过来。 他那屋里不值钱的家具都有人抢着要,这好不容易翻出来的两块新地怎么可能没人抢? 虽然山里头的地贫瘠,就是精心照料,地里头的庄稼一年下来也顶不上山下面一块沃土一个季度的产量,但既然有现成的地摆在眼前,又怎么会有人不要? 李牧的父母死得早,他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两块地荒了四、五年时间没人打理,土里头别说杂草小树苗都长了一波了。 后来他个锄头把式都拿不好的人跟着鸿叔学下地,顶着烈阳磨了一手茧,费了个把月的时间才把两块地收整出来。 现在看来,他自己没种成反倒是便宜了别人。 不过既然地没荒着,他也就省了不少。 四处看了一圈后,李牧转身往回走。 下山的途中,李牧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趁着这腾出来的一点时间在山里头走了一遭,采了一些止血促进伤口愈合的草药。 山里头的人没那么金贵,小伤小病都是自己上山里头弄点药吃了就得了,李牧也跟着其他的人浅学了些,懂得不多,止血去热这些基础的药倒是知道。 从林子当中钻出来时,李牧手中已经握着两把药草。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往回走去。 回去的时候,村里头的吵闹已经平息下来,鸿叔正在他家院子里抱着允儿逗弄。 见李牧回来,他走上前来,他从自己兜里掏出了近一两银子的一大把铜板塞到了李牧的手里,“钱我给你要回来了,自己好好收着。” 这钱本来有人想拿回去的,但是他没让。 也亏得那些人好意思开那个口! 说起这事,鸿叔就来火气。 李牧看了看手里的铜板,进了屋,随意放在了桌上。 鸿叔此刻又道:“对了,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在村头看到个陌生人,说是来找人的。” 正准备把手里头刚采回来的草药拿到厨房处理的李牧脚步停住,他侧过头去看向鸿叔,“找人?” 李牧的声音有些大,就连里屋的仲修远都注意到了。 面对李牧如炬的目光鸿叔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说道:“是呀,是个没见过的陌生人,说是来山里找人,我问——” 鸿叔话还没说完,李牧就把手中的药草扔在了墙边转身向着村那头跑去,李牧的动作快,一眨眼的时间就消失在了拐角。 鸿叔本来想要叫住他,话还没出口,人就不见了。 “我这话还没说完呢……”鸿叔走了两步想追,想了想又作罢,反正这村儿就这么大,李牧找不到人自己就会回来。 依着枕头坐在床上的仲修远,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没换的大红的喜袍,幽深的黑眸出神地望着窗外。 堂屋有风,穿堂而过,撩起他一头碎发,让他乱了心神。 该是什么样的绝妙佳人,才能让李牧跑得如此飞快,让他如此的迫不及待…… 脚上的伤口传来一阵疼痛时,仲修远才总算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伤口附近的喜袍扭作一团捏在掌心,本来就不甚好的布料都被揉出了皱褶。 仲修远放开喜袍,修长白皙的手动作轻缓的把布料轻轻抹平。他动作间喜袍是抚平了,但一放手褶子就又出现。 试了两次依旧毫无作用后,仲修远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去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 本应该是阳春三月生机勃然的天气,他嗅着的空气,却是充满了一股子酸楚味。 鸿叔都抱着允儿回自己家做饭了那会儿,李牧才回来。 鸿叔就住在李牧家斜对面,不远,坐在屋子里都能望见对方家。 在厨房中忙碌着的鸿叔见到李牧回来,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出了门,向着李牧家院子走来。 “我话还没跟你说完呢,你就跑。”鸿叔道。 “鸿叔。”李牧跑出去的那会儿村头已经没了人,问了住在村头的人,说是人已经走了好久了。 “来找你的是镇上府衙的人,知道你紧张。”鸿叔好笑,李牧这人看着倒是挺沉稳,怎么突然就这么没点定数了? “府衙的人?”李牧倒真有点惊讶。 “说是让你过几天去一趟府衙里,好像是你之前参军的事情。”鸿叔见李牧听到参军两个字就皱起眉头,他连忙又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帮你问过了,不是让你回去当兵,好像说是上头有什么东西分发下来了。” 李牧闻言松了口气,同时一股失望也随之袭来。 他回这里来是为了找人,可如今时间都过去了大半个月了,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找人这事儿你也别急,得慢慢来,这年头来往的人流动性大,急也急不来的。”鸿叔安慰道。 李牧无声长吁一口气,吐出心中的郁结,“我知道了。” “行了,赶紧回家去弄点吃的吧,这都大中午了。”鸿叔挥手,向着自己家走去。 他家院子里头,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被太阳晒得迷迷糊糊的,这会儿正打着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李牧去墙角捡了自己之前扔下的草药,进了厨房。 穷人家的吃食自然比不上大富人家,所以大多都是饭、粟、麦这些个粗粮加上盐,或者就个酱菜。米面都精贵,吃的少。 好在李牧的手艺还算不错,同样的东西他和别人比做出来味道却不一样,允儿就爱吃他做的东西,鸿叔也曾赞叹过。 煮了些吃食,李牧又翻了半碟酱菜出来,然后托着三个碗去了里屋。 在屋里简单的吃完饭,李牧收拾了东西去了厨房,把之前准备好的药端了出来。 药一共有两份,一份是喝的,一份是外抹的。 把喝的那一碗递给仲修远后李牧在院子里架了个支架,把床上的被子拿出去晒了。 四月天的太阳暖和,晒过的被子也暖。深山林子里头潮气重,晒了晚上睡着才舒服。 做完这些李牧再进门的时候,起先递给仲修远的那一碗黑漆漆的药,他已经全部喝了下去。 李牧拿走空碗放在桌上,又端着另外一石头碟深绿色黑漆漆的东西回来,他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裤子脱了。” 一口气把一整碗又苦又涩的中药喝完都面不改色的仲修远,在听到李牧这话之后,下意识的就抬起手拽住了自己的裤腰带。 李牧低着头用竹篾子搅拌着那有些难闻的东西,等了会儿没等着仲修远的动静,他伸出手向着仲修远的裤腰带而去。 仲修远冷冷撩起睫毛颤了颤,他瞪圆了一双眼,变了脸。 想他堂堂一个战无不胜的常胜大将军—— “脱掉。”李牧抬眸,黑眸如玉。 仲修远拽着裤腰带的手紧了紧,又加了几分力道。 县太爷见衙役把李牧他们领了进去,问了原因后脸色就有些不耐烦了,开口就要赶人,“没看见我这正会客吗?没点眼力色。” 瘦得跟个猴子精的县太爷呵斥完那衙役,又低头哈腰地看向旁边的人,“秦老爷,您交待这事情我一定给您尽快办妥,您就放心吧。” “好,好。”被称作秦老爷的男人回头看向门口的鸿叔与李牧,“他们这是?” “哦,那年轻的是镇上退下来的兵,前阵子咱们不是打了胜仗吗?上头给了些体恤金,说是让给分发下来。”说起这件事县太爷就有几分好笑,“这年头这样命大的人可不多,搁咱们附近几个乡镇都算赫赫有名了。” 说话间,县太爷连忙招手让旁边的衙役去拿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体恤金过来。 听到这事,李牧倒有几分惊讶。 参军这么多年他只听说过死人家里有抚恤金,可到底分发下去没谁知道,活人就更加没听说过了。 片刻后,衙役拿了一个小袋子过来递给了李牧。袋子不小,可里头的东西却少,前后加起来可能也才一两银子。 李牧面无表情收了钱,秦老爷却在这时候笑着开了口,“这上头分发下来的就这些?” 一两银子若给寻常人家倒也能用个半年,可是作为抚恤金就不算多了,特别还是李牧这情况。 县太爷见秦老爷对这事上心,神色有些怪异,他犹豫片刻后走上前来拿过李牧的钱袋看了看,然后回过头去瞪向一旁的衙役,“我让你拿抚恤金,你拿的这是什么东西?” 那衙役看着县太爷的脸色连忙低头认错,又跑回去重新拿了东西出来。这次再出来袋子里倒是多了些钱,大概有四、五两的样子。 补了钱,县太爷又把衙役呵斥了一遍,做足了戏。 这年头死人的东西都有人想要占,更何况活人。 秦老爷仿佛并未察觉,笑了笑,站起身,“我这镇上的房子还有那山,就麻烦县太爷了。” “山?”接了钱,正准备离开的李牧停下脚步。 屋里,县太爷正和那秦老爷两人说话,听了李牧的话两人都回过头来。 县太爷对李牧的不识抬举有些不喜,那秦老爷却面善,他笑道:“我以前也是住这镇上的,现在想搬到城里去,镇上的院子还有后面的山都要转手,怎么,你有兴趣?” 李牧仔细打量了一眼秦老爷,“是后面带着个大水塘的山?” 李牧他们村子后面有一座山,据说是镇上一户有钱人家的产业,战火连天的年代没人打理,是座荒山。 “没错,就是那里。”秦老爷饶有兴致地看向李牧。 鸿叔也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李牧到底想干吗。 李牧有些犹豫,他曾经打过这山的主意,更准确来说是那水塘的主意,但以他的财力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负担不起。 李牧的犹豫让县太爷有些不耐烦,让鸿叔也有些迟疑,唯独那秦老爷面不改色,依旧耐心的笑着等着。 片刻后,李牧下定决心,“山你是要卖吗?” “也不一定。” “我想跟你租水塘。”李牧道,“先租一年。” 秦老爷弥勒佛般哈哈笑,倒也没拒绝,“你出多少钱?” “五两银子。”李牧道。 “行。”秦老爷依旧哈哈笑。 面对秦老爷的爽快,屋子里几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李牧也不例外。 五两银子包个水塘,这价钱可不高,这秦老爷的模样也不像是着急要那小几两银子的。 秦老爷那水塘很大,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打理了不过绝不止这价钱,李牧开口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钱你带了吗?要不今天签契,正好县太爷也在,可以帮咱们做个证明。”秦爷爷依旧是那笑眯眯的慈祥模样,让人看不透。 李牧算了算,他今天带来的钱再加上县太爷给的,差不多正好五两。 他正准备抬手,拿着钱袋的手就被鸿叔抓住,“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放心,鸿叔。”李牧拍了拍鸿叔的手,他把自己身上带的钱掏出来全放进了钱袋,然后把钱袋放到了秦老爷面前的桌子上。 “这……”县太爷面色有些难看。 这差事落在他头上他肯定能从中赚一笔,但现在这样一闹就没他事儿了。他心虽有不满,秦老爷的面子他却不得不卖,所以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过也就是那么会儿时间,县太爷想了想就放宽了心。两国开战已经十多年的时间,中间一直打打停停,虽然现在打了胜仗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继续打? 就那么一座搬不走的荒山,这时候愿意投钱进去的可真不多,就当是便宜了这小子了。 “那就麻烦你了。”秦老爷笑着看向县太爷。 县太爷扯着嘴角笑了笑,赶紧招呼着让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立契,然后又亲自看着两人签了字画了押。 鸿叔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李牧,直到跟着收好了契约的李牧出了门他才开口,“你弄个水塘干嘛?” 别人得了钱,都是赶紧火急火燎的往兜里塞要藏起来,李牧倒好,还没捂暖和就给双手送了出去。 那水塘村里的人都知道,早些年养过鱼,现在很多年没人打理基本已经空了,就村里的人偶尔嘴馋会去里面抓两个小虾米。 “鸿叔。”李牧凝目看向他。 “怎么?”鸿叔其实是有些不赞同。 “您带钱了吗?”李牧如墨的黑眸中难得有几分窘迫。 鸿叔好笑又好气,不过开口的是李牧,他终还是掏出自己带来的所有钱放在了李牧手里头。 “净瞎折腾。”把钱全部给李牧后,鸿叔向着前方走去。 他是不知道李牧到底想干嘛,但李牧的品性他了解,他不是那种没点把握就瞎折腾的人。 从县衙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到头顶,街上的行人数量也达到了巅峰,李牧跟着鸿叔往街那头走,一路下来被挤出了一身薄汗。 “你到底要买什么东西?”鸿叔把李牧带到了他要去的地方后停下脚步。 李牧拿了钱就让鸿叔带他去卖肉的市场,这年头里大家日子过得都拮据,这里说是卖肉的市场,实际上总共加起来都不到五家店。 李牧到了地方之后四处转了一圈,便向着一处卖蛋的地方走去。鸿叔原本还猜李牧是嘴馋,结果就见他在一处卖小鸭崽崽的地方蹲下。 李牧不知道与那店家说了什么,那店家便喜笑颜开,殷勤地站起来帮着在一堆鸭崽里挑选。 片刻之后,李牧脱了身上的外衣罩在装着鸭子的篮子上,把篮子提了起来。 鸿叔见李牧这样大概猜出他要做什么了,他虽还有些不赞同,但李牧想要闯一闯的心他还是欣赏的。 其实这东西村里头的人也不是没养过,可这玩意儿太娇贵,活得挑剔又容易生病,从鸭崽子养到大,十只里能剩下两只就不错了。 特别是如今这烽火连天人都吃不饱的日子,谁还顾得上这些玩意儿? “买了多少?”鸿叔掀开衣服朝里头望了一眼,那些个看着就才出壳的鹅黄色的毛球被篮子晃得有些害怕,一个个的缩着腿蹲在一起。 “三十个。”李牧提着篮子的肌肉微凸,篮子悬空,离他有半臂之远。 “那么多!”这东西可不便宜。 “嗯,店家又送了几个。”他买了三十个,店家索性就把剩下的那几个也全部给了他。 这东西不便宜,存活下来的几率又不大,大多数寻常人家也就是试着买几个回家养着好下蛋,像李牧这样一次性买几十个的是真不多。 两人正说着,前方突然热闹起来。 一群官兵从远处走了过来,一路上见人便问见人便看,似乎在找什么人,动静十分大。 民不与官斗,那队人过来后,街道上的人都自觉向两边让开。 可这前面一队人才走,后面另外一队又来了,这次开始挨家挨店的查。这一查街上店家生意都没办法做,也没人敢吱声,只是忍着。 李牧和鸿叔两个人被抓着问了具体情况被放走后,才总算是从旁边抱怨的人口中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听说那常胜将军逃到咱们这边来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吧,不是悬赏都出来了吗?光举报有用的消息就能得一千两,你说要是让我给找着了……” “得了吧,那好事儿能有你?” “我就是说说怎么了,而且这次动静这么大,据说都调遣了几千人过来,附近几个城镇全都挨着挨着搜了个遍,如果不是真有风声他们怎么会这么折腾……” 圣旨下来后,大宁国立刻封锁国线闭国,当初仲修远逃走的方向更是直接被派遣出了两万追兵。 仲修远十年不败的战绩确实是值得大宁国如此大动干戈,这一点无人质疑。所以除了起先那两万士兵之外,搜索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仲修远受了伤逃不远,上面的人直接就把这一大片都给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同时剩下的人则是开始地毯式的挨着挨着一点点搜索。 近一个月后的现在,大军搜索到了这边。 平民百姓对此事虽有怨言,但大部分还是持支持态度,毕竟大宁国等了十年才等来仲修远一次失手,若他们这次不能把仲修远拿下让他跑了,那下一次谁都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悬赏的赏金也在不断的加,从一开始的百万加到如今的千万,银两也变成了黄金。 大批士兵进镇,让整个镇子十分热闹。 李牧与鸿叔两人没在镇上呆多久,简单的吃了碗面条就出了镇子往山上走。 回去的路上,李牧特意绕了路去了一趟自己新包下来的那个水塘,几年时间不见,水塘水位增加了些,水也清澈了不少。 李牧刚刚穿越过来跟着鸿叔学种地那会儿,就打过这水塘的主意。 他家其实也是农村的根,祖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实巴交的农民,后来就是靠着养鸡鸭发家的。 一开始倒不是他自己家养,而是他大伯看准了时机自己在村里办了养殖场养鸡鸭,正赶上好时候,鸡鸭销量好,忙不过来,李牧父母就跟着入了股,帮着喂养这东西。 李牧刚开始读书的时候他家里已经有些钱了,那会儿为了给李牧弄个城里户口读书,夫妻俩狠了心凑了些钱在城里买了房子。 等李牧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已经自己开始包山养这些东西和种树,他大学毕业那会儿经济萧条,家里亏了不少,才转手卖掉。 李牧其实没接触过多少养殖场的事情,他可以说是从小就长在城里头。他父母望子成龙,就算是放假都很少带他去养殖场,而是让他在家读书。 他也不爱去,倒不是嫌弃那养殖场味儿大还脏,而是……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是接触过,家里也是做这个的,所以多少比旁人要了解许多。 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就是打的这主意。自己养鸡鸭,然后卖蛋卖肉。 鸡鸭这东西其实利润还可以,虽然又脏又累还要伺候吃食还要担心生病的问题,可是这两东西生长周期短。 一般来说,肉鸭也就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卖了,蛋鸭要长些,大概要半年才可以下蛋。 鸡的情况也差不了太多,不过他们这地儿好像养鸡的少,鸭多些。 当初是正巧山里头有现成的水塘,李牧就惦记上了。那会儿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也捡到机会了,李牧自然想试一试。 种地虽然也是个活法,可是太苦,李牧不怕苦,就怕辛辛苦苦大半年还不够自己温饱。 他回来是有事情有目的的,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看完了水塘,两人这才重新往山上走去。 今天天气依旧热,鸿叔伸手掀开了李牧拿着离自己有段距离的篮子。 李牧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夺过了衣服,把篮子重新盖上。 “怎么?”鸿叔有些惊讶,李牧好像不想让外人看见篮子里的东西。 “回去再说。”李牧看看四周,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不少。 李牧走得急,鸿叔有些奇怪,不知道他紧张个什么。 不过想想,鸿叔又觉得有些明白李牧的顾及,村里那些人不防着点怎么行? 思及至此,鸿叔也跟着加快了步伐,跟着悬空提着个篮子的李牧往山上走去。 上了山,李牧没理会四周那些打招呼和好奇的人,快步回了自己家院子里。 两人临走的时候,鸿叔把允儿交托给了仲修远照顾。两人回来的时候,这一大一小搬了一大一小的两凳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冬困的日子里再加上这暖和的太阳,一大一小两人都被晒得脸颊红彤彤的,人也迷迷糊糊。 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换了身李牧旧衣服的仲修远坐在一个老旧的椅子上,受了伤的腿被他直直搭在地上,上身则慵懒的斜着靠在把手上。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是清俊的模样,此刻困倦的他眼帘微微朝下垂去,黑眸燿燿,若秋潭深邃而静谧。 听着声响,一大一小两人均抬起头来。 允儿白净的小脸上闪过几分疑惑,听出脚步声是李牧和鸿叔后,顿时就开心起来,“爷爷。” 仲修远从凳子上坐起,他轻挽长袖,换了个姿势坐着。本是随意的动作,举手抬眸间却是叫人惊艳的冷清气质。 额上带着薄汗的李牧进了院子,走到院子一角,找了个空地把手里提着的篮子放下。 做完这,他又把盖在篮子上的衣服理了理,把里面已经开始嘎嘎叫起来的东西遮严实了。 “小鸭子?”允儿听着小鸭子叫,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却没敢跑过去看。 因为眼睛的原因,村里那些个孩子不爱和他玩,一开始鸿叔还鼓励他,后来被欺负了哭惨了几次后他就不再怂恿。他身边一直没有同龄人,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如今这安静懂事的性格。 李牧放下东西后似乎松了口气,他进厨房舀了一碗凉水大口喝下,祛了热,又端着个浅口的大碟子装了水回到院子里。 天气有些热,篮子小,又被罩着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不把那些鸭子放出来透透气喝点水,容易闷坏。 李牧先是在院子里张望一番,找了个竹篓子横在脚边,又脸色有些白地看了看四周,最后这才掀开装着鸭子的篮子上的衣服。 一见太阳,一群毛茸茸的鸭子就伸长了脖子叫了起来。 李牧顺手把衣服挂在篱笆院上,回来时又找了个簸箕放在之前那竹篓旁边,自己的跟前,篮子和他中间。 李牧买了鸭子后一路上都用衣服把那装鸭子的篮子罩着,回来之后也一直小心的遮着,这会儿又是这样的神秘怪异,鸿叔心里越发不解。 就连仲修远也有些疑惑,不明白他到底要干吗。 鸭子这东西不像其它东西能藏得住,是活物,就算是现在藏住了,长大了终归还是会被村里的人知道的,李牧这做法未免有些多余。 就这会儿,李牧已经隔着竹篓和簸箕,把装着鸭子的篮子倾倒在地。 篮子倒地,篮子里的小鸭子先是在竹篮边探头探脑了片刻,然后前头的毛球才试探着迈出一步。 这还没站稳,后面的就往前面挤来。 紧接着,一群小小的鹅绒黄的小东西就跟滚汤圆似的,一个挤一个的一下子全滚了出来,毛茸茸的滚了一地。 出了篮子,透了气,一群三十多只小鸭子就在院子里嘎嘎的吵开。 李牧横在身前的竹篓和簸箕没拿开,他谨慎的小心地弯着腰一点点的往后退去。 见他这猫着腰的动作,仲修远眼含疑惑,鸿叔微微张着嘴,允儿瞪圆了一双眼。 嘎嘎直叫的那群小家伙有些胆小,滚落一地后又向中间聚拢了过去,变成毛茸茸的一大堆。 见状,李牧又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那群小东西突然兴奋起来! 它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张开小翅膀,嘎嘎地叫着摇摇晃晃地冲向了李牧。 鸿叔和仲修远两人一直不明白李牧为何如此谨慎,直到他们看见接下去的那一幕! 在那群鸭子冲着李牧而去的那瞬间,李牧立刻就化作一道风,转身就逃。那速度,战场上估计也不过如此了。他被那群小毛球硬生生地追着跑出了五十多米,追着跑出了院子,跑到了拐角处躲着! 他怕这玩意儿。 即使他有着七尺八寸的个,即使他杀人无数一身戾气,即使他身经百战,即使追他的是连他拳头一半大小都没到的,一群毛茸茸站都站不稳的小毛鸭。 即使是这样,他依旧给吓得不轻! 远处,李牧扒着墙角站着,那双藏着森冷淡漠的温润黑瞳没了往日的荒凉沉默,此刻氤氲着的是无法抑制的惊恐。 这一路上下来,他用既不方便又费力的姿势把篮子悬空拿着,又用衣服罩着这东西,不是因为他妄自非大害怕被人发现了起邪念,而是因为他怕这东西! 院子里有瞬间寂静。 “噗嗤……”片刻之后,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看着躲在五十米开外一脸惊恐的李牧,鸿叔和允儿两人都忍俊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 见着那吓得脸都白了的男人,就连仲修远,嘴角也不禁勾起灿烂的幅度。 该怎的是好?这人竟是如此的可爱。 他下了床,穿了外衣和鞋子洗漱完后照例去跑步。 李牧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鸿叔在他家门外伸长了脖子张望,“鸿叔?” 晨跑完李牧身上都是汗意,把他那一身匀称的肌肉衬得更加充满爆发力,也让他眉宇间多了几分精疲力竭后的神采奕奕。 鸿叔见到李牧,神色间有尴尬一闪而过,他连忙收回了脖之轻咳了一声,面色尴尬的与李牧说话,“……我这不是怕你早上睡过头了吗,你这新婚,有些事情……” 鸿叔虽然是过来人,有些话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李牧说,“你可别折腾得太过头了,好歹人家新娘子也才是第一遭……” 原本就有些气喘的李牧听了鸿叔着一席话,当即岔了气咳嗽起来。 鸿叔老脸一红,一拍大/腿道:“都成亲的人了,以后早上就少折腾这些,有空就好好的在家里呆着陪着你媳妇,再过个两天你跟我到山里头去,你那两块田我给你要回来了,晚些时候你自己翻翻种点东西好好过日子。” 话说完,鸿叔便往斜边对门的自己家走去。 片刻后,他拿着一大瓦罐出来,瓦罐里头是些菜粥,难得的大白米煮的粥。 鸿叔把还温着的瓦罐放到了李牧的手里,边放还边叮嘱道:“咱们山里头日子是不好过,但也别委屈了你这新媳妇。” 其实鸿叔是想说让李牧不要委屈了自己,多吃点,吃好点。这几年的当兵生涯让李牧的个头抽高身体也变壮实了,脸色却一直不好,看得鸿叔心里头难受。 李牧看着自己手里头的瓦罐,他本想推拒,毕竟山里头白米饭可不容易吃到,但现在米都已经煮成饭了,他就是把东西给塞回去也变不成米。 “这么多我们两个也吃不完,鸿叔你把允儿带过来,一起吃。”李牧不容拒绝,他端着瓦罐往屋里走。 把饭放在屋内,李牧到厨房拿了四个碗出来,鸿叔原本有些不好意思,但见李牧碗都拿出来了也就没推诿,回家把允儿抱了过来。 鸿叔再来的时候,李牧端了碗饭正准备往屋里走。 “怎么?”鸿叔见了,面露疑惑。 “他有些不舒服,在屋里吃。”李牧道。 仲修远腿上有伤的事情他并不准备告诉别人,他的身份太过每感。 鸿叔听了这话显然是误会了,他脸上一阵发红,片刻后有些不赞同又有些欣慰地看了李牧一眼,“你这小子,夜里也不懂得温柔些。” 闻言,面无表情的李牧脚下步伐一顿,有些踉跄。他薄唇轻启反射性就想解释,最终却忍住了。 鸿叔这一句话,屋里的人显然也听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71.071.他宠着的人谁敢欺负 ,最快更新妻乃敌军之将最新章节!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山里头的雾散了, 天色已然大亮。晨光洒满大地, 四月初的天气,绿荫成片的山林带着丝丝凉意的空气, 沁人心脾。 李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还是没有跟上鸿叔转头回了自己家。进了屋, 他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允儿就向着里屋走去。 背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的仲修远见李牧进屋找东西, 他流夜黝黑的眸子朝着门后的方向望去, 李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木门后面一个小小的娃娃蹲在那儿。 他似乎是吓到了,所以就把自己藏在门后面。 不过他还小,蹲门后面虽然把肚子脑袋藏住了,却把脚踝和屁/股露在了外面, 朝着那边一看轻易就看见了。 “允儿,到叔叔这里来。”李牧轻轻拉开门扉蹲了下去。 允儿吓了一跳, 他歪着脑袋朝李牧的方向看来,又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摸了摸李牧的鼻子,这才一下扑到了李牧的怀里躲了起来,“叔叔……” 李牧把他抱了起来,回头间发现仲修远正望着这边。 休息了一晚的仲修远气色好了些,但脸色依旧惨白, 看着李牧还有他怀中的那小娃娃, 他卷翘的睫毛微颤, 有些犹豫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李牧无声点头, 允儿看不清东西, 是半个瞎子。 另一边,村里的人都已经围在了村长家院子里,纷纷吵着要让张舒兰出来跟他们说个清楚。 山里人生活不容易,都把钱看得很重,他们拿钱出来是为了买个心理安稳,并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当然也看不得张舒兰私吞。 鸿叔已经挤到了人群的前头,他正把手中的木棍敲在张舒兰家的篱笆院上,发出哐哐的声响,挺吓人的。 “……那女人呢?让她出来,今天这件事情不说清楚休想就这样完了!”鸿叔这话一出口,四周立刻传来一片响应。 “当初说的好好的给李牧娶一房媳妇,结果你老婆倒好,钱自己私吞了,就上山脚下捡了个男人回来……”狗娃子他娘吼的也大声。 “村长,这人不是这么做的!” 在一片附和和指责声中,站在院子里头的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连忙低声下气的给众人赔不是,他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拦住四周试图去开他身后的门的人。 男人是这不大的村子的村长,叫做龚雨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他家世世代代都是村里的村长。 早些年他家在村里头也是德高望重的,但自从他娶了张舒兰后事情就变了,因为他是个耙耳朵,怕老婆。 张舒兰并不是村里头的人,是山脚下那大镇子里的,其实她家也只是普通的人家,但是镇子里来的她总有一股优越感。 大家一个村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是个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 村长在村里做人还是可以的,再加上他家祖辈都是村长,所以大家一直都敬重他,对张舒兰也颇为忍让,但这次张舒兰她做得太过分了。 “无论如何这次村长你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鸿叔怒道。 事情暴露,众人找到门前来闹了,张舒兰却大门一关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了。 但是这事是她不出来就能完了的吗?当然不是。 “她今天出来不出来都得给咱们一个交代。”狗娃子他娘也是个泼辣的脾气,她男人拉都拉不住。 村长见狗娃子他娘要冲进屋内,连忙笑着陪笑,“是我对不起大家,大家安静听我说两句好吗?” 村长的面子众人还是要给几分的,大家都安静下来。 “这事儿确实是我们不对,这……”村长有些为难,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家紧闭的大门,压低了声音说道:“钱我会还给大家的——” 就在此时,大门突然被人打开,张舒兰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她一把推在村长肩上把人推得撞在了门框上。 “要我还钱,凭什么?”张舒兰双手叉腰,泼辣不讲理的脾气上来了。 “你这女人怎么说话的!那钱是我们筹给李牧的,你凭什么独占?”众人闻言顿时就怒了,她张舒兰怎么就能这么蛮不讲理不要脸? “吼什么吼?”张舒兰嗓门比众人更大,“谁说我独占钱了?这钱不就是给李牧成亲的,那他现在不是成亲了吗?” “什么叫做成亲了,那是个男人……”众人听了这还得了。 “男人怎么了?男人又怎么了?”张舒兰连问两句,“男人就不是他拜了天地娶的了?再说了,就李牧家那一清二白的穷酸样,你们以为有几个女人愿意嫁给他……” 张舒兰原本是准备上山下随便买个逃难的难民的,这年头什么都缺唯独难民哪儿都不缺,卖儿卖女的多,也便宜。 所以她根本就没去找什么媒婆,直接就找上做人口贩子生意的,本来她也是合计着随便给点钱买个女人的。 哪知道把人扛回来给换洗喜袍的时候才发现是个男的,那会儿李牧这边礼堂都摆好了,剩下的那点钱她下山那一趟也花完了,索性她就让龚雨伯扶着那男人就去拜了堂。 “你这傻婆娘……”听到那张舒兰这一席话,狗娃子他娘脾气也上来了,硬是冲上前去拽着张舒兰的头发打。 那张舒兰本来就爱倒腾自己,年纪不小了倒是倒腾得跟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似的,头上还带着花,被狗娃子他娘这一把扯下去,直接就成了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 村长见了赶紧上来劝,他想把两人拉开,却被两人撞得跌坐在地上。 那张舒兰在村里泼辣霸道惯了,手上也有几分蛮力,硬是在打斗中占了上风,四周的人见了都想上去帮忙,张舒兰却在此时突然大吼一声,“你们敢!我告诉你们,我儿子是吃公家饭的,小心我让我儿子把你们一个个的都抓起来。” 听了张舒兰这一声吼,原本还蠢蠢欲动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张舒兰有个儿子,是在山下镇里头当官的,她在村里头这么蛮横霸道就是仗着这点。 村里头的人朴实,如果只是锄头镐子扛起来对着干他们还真不怕,但是扯上官家那就…… “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敢把我打伤了,我就让我儿子把你们全部抓去坐牢全部拉去充兵。”众人不说话了,张舒兰却开始叫嚣了。 众人都怕,这年头谁愿意去当兵?躲都来不及! 当年要不是家家户户都不舍得自家的人去当兵去送死,他们用得着做那缺德事,用的着把还是个小孩的李牧推出去吗? 国家战事连连,征兵成了当务之急。家家户户那都是要服兵役的,每个城里每个镇上每一年要上征多少兵那都是有数的,这是规定。 可说是这么说,城镇里面有钱人家的孩子又有哪个去当过兵? 这年头当兵就是送死,又有哪个人舍得让自己儿子去死? 所以稍有些钱稍有些势力的人给钱的给钱找关系的找关系,能躲的都躲了。但这些人躲了,征兵的数量肯定就对不上了,对不上了怎么办呢? 当然是找人顶了! 找谁呢? 山里头这些没权没势的老实巴交的农民猎户,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他们村前后加起来才二三十户人,适合服兵役条件的加起来只有十来家,但人数真的分派到他们村里头的时候足足二十多个人。 那会儿村里头所有年龄适和的男人都被抓了,但所有人加起来也达不到那个数字,还差了个人,所以来抓人的军官一合计,老的那肯定是不行了,那就抓个小的顶上呗! 村里头小的倒是不少,村长他儿子、狗娃子他爹、还有鸿叔的儿子,当时大半个村的人家里都有孩子,都只差那么一两岁,无父无母的李牧只是其中一个。 一听说要抓孩子,村里的人就都炸了。 名额只有一个,谁都不舍得让自己家儿子去送死。 所有小孩都被聚集到了祠堂里,等着被选一个带走,原本大家都认命了,选到谁也只能怪谁倒霉。 但官兵选中张舒兰的儿子后张舒兰就开始闹了,她不干,她不舍得她儿子,所以就把别人的儿子推了出去。 那官兵选中的本来是张舒兰的儿子,其他人当然不干,所以后来就是一番吵闹,哭天喊地的闹来闹去,最后不知道是谁先提了一句,反正这事儿就落在了没人护着的孤儿李牧身上。 当时,听到李牧的名字众人瞬间就安静了,李牧父母早就死了,没人护着他。 各家就把李牧往那官兵那推,看着一脸朴实的人真的做起缺德事来的时候,比谁都下得了手,都是自私的人。 鸿叔看不下去说了一句公道话,本来就是在昧着良心做事的众人立刻就被触怒,说鸿叔既然这么公道无私那就让他把自己儿子送出去。 鸿叔的儿子,是个傻子。 十四/五岁的年纪,成天流着哈喇子到处玩泥巴,让他去,他活不到军营就得死在路上。 鸿叔当然不乐意,他也不想让李牧去,所以就和这群人打,打得头破血流打瘸了腿就想护着李牧和他儿子。 后来李牧被送进了军营,一晃五、六年过去,他回来了。 李牧回来了,当年发生的那些事儿自然又被摆上了台面。 那事情就像是烧得滚烫的烙铁搁在众人心里,众人心里头亏欠了,所以现在才想方设法的想对李牧好点,好让自己好受点。 就好像只要现在对李牧好点,当年他们领着被拧脱臼了手绑起来的还是个小孩李牧去交人的事情,就不复存在了。 整个村子前后共二三十户来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会儿几乎都到齐了。一个个的手里都提着东西,或是半篮鸡蛋或是一些地里头的时蔬或是些细软,好不热闹。 鸿叔看了那些人一眼,招呼着众人进了屋,这群人也没客气,进屋之后就四处瞧看起来,看看鸿叔给贴的囍字,间或提上两句意见。 “……你院里的竹篱笆有些时间了,竹蔑子都散了,过两天我和其他人看看,抽个时间上山里头给你砍两根竹子,再重新编编。”村里头一个年纪大概三十来岁的男人说道。 那人才三十来岁但头发已经开始冒白,眉眼间也满是沧桑的味道。山里头的人都这样,日子苦,操劳,所以大多数都显老。 “不用。”李牧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家的竹篱笆。 那开口说话的男人顿时之间有些尴尬,他看了看四周其他的人,灰头土脸。 鸿叔见状连忙拦住了李牧,他道:“要得,当然要得!”话说完,鸿叔还回头瞪了一眼李牧,“你这傻孩子,这么些个事儿你看着简单,你自己一个人弄得弄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弄好。” 说话间,他不忘扯李牧的衣袖让他别再说话。 这些人自己做了亏心事,现在是惦记着让自己心里头好受点,所以才在李牧活着回来之后又是折腾着给他说亲又是给他修屋子的。 鸿叔知道李牧心里头不稀罕这些人,也不稀罕这些人的好,他也不稀罕! 但是李牧他做啥子要客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的,是他理所应得的!是他们欠他的! 听了那鸿叔的话,之前还有些尴尬的男人连忙讪笑着打哈哈道:“是呀没错,你才回来就该多休息休息,这些事就交给我们了。”旁边几个人见状也连忙打着哈哈说是。 一群人正笑着打哈哈,一旁一道略有些尖锐的女声在一众大老爷们儿的声音中突兀的响起,“哎,我说你们弄的时候顺道也给我家弄两竹子回来,正好我家猪圈后面的泥巴墙坏了。” 那是一个已经年过半百鬓角发白的妇人,她收拾得倒妥当,八成新的罗秀衣裳在村里一群村妇中显得有那么点不同,她看人的时候下巴微微翘起,鹤立鸡群。 她叫张舒兰,是老村长家的那口子,平日里就气傲,就这么个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她还非得让别人叫她村长夫人。 周围的人听了她的话没搭理,依旧顾着给李牧帮忙。 其实也没什么忙可帮,李牧才回这村子没多久时间,家里原本的那些家具早在他离开之后就被这村里的人给搬光了,他回来之后村里倒是给他折腾了一张床一张桌,可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这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有人看了看天色,琢磨着该到晌午了。 旁边的人连忙动了起来,纷纷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往李牧家里放,一边放还一边说,生怕李牧没看到。 “这是我和你曲叔家里的一点意思,你自个留着好好补补身体。”狗娃子他娘提着小半篮的鸡蛋。 旁边的人见了也连忙把自己从地里弄出来的菜给提溜了上来,“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如果不够随时和婶说,婶给你再弄去。” 一时之间,篱笆院中气氛倒是热闹起来。 看着众人围着李牧转的模样,刚刚说话的那张舒兰有些不高兴了,看着李牧那眼神都是酸的。 “这屋子里还是有点空荡,晚些时候,鸿叔把家里的衣柜收拾了给你放过来。”鸿叔一直站在李牧的旁边,见众人把东西递得差不多了他又凉凉地说了句。 听了那鸿叔的话,刚刚还笑着的那群人脸上都有些尴尬,当初李牧去服兵役的时候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李牧还能活着回来,所以李牧才走没两天的时间,他这屋子里就被搬了个空,破碗都没给他留个。 当年这事带头的就是张舒兰,听了鸿叔的话,不少人都回头看向她。 “看什么看?当年那事你们没份儿啊?”张舒兰被看得臊,她愤愤地瞪了鸿叔一眼,张嘴便骂,“别搁这装,当年你们一个个还不都以为他回不来了,搬东西的时候还跟我抢,现在装什么好人?” “这大好的日子你胡扯什么……”人群里头有个男人听不下去了,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他媳妇儿掐了一把。 空气有瞬间的安静,好在很快有人接了话。 接话的是狗娃子他娘,她道:“是有点空,你这屋里没东西院子里锄头把式也没,山里头自己种点东西都不方便,晚些时候我让你叔给你送点锄头把式来。” 狗娃子他娘开了头后,其余的人见状也连忙跟着开了口。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过你一点我一点的,好歹也算是把他这家里头东西给凑齐了。 东西凑齐了,这气氛也活络了起来。 “切,德行……接新娘子去了。”张舒兰瞪了一眼院儿里的人,四月天里摇着扇子走了。 李牧那温润的黑瞳变得森冷,他淡漠地看着这群人,面无表情。 鸿叔见了连忙拽着李牧往屋里走,进了屋,到了只有两人的地界,鸿叔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与李牧说话,“你别搁这觉得不好意思或者不想要,这东西搁你屋里头那才是你的,山里的日子不好过,你得多为自己想想。” 他知道李牧不爱和那些人接触,他也不爱。 但不爱又能怎么样? 把这群人全杀了?他们这国家的人打仗对外的时候怂得不行,对内倒是横,你要真触犯了法律,抄家不说,还能给你弄死在牢里或者拉去当兵。 “听鸿叔一句劝,该是你的东西就拿着,就当他们还你当年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也没必要和那群人不好意思。你见着他们当年客气了吗?”鸿叔说话间神色微怒,“而且你不是说你回来是要找人吗,这人找到之前总要生活不是?” 当年他和那群瘪犊子玩意儿打,打伤了腿,这么些年来落了毛病,湿气一重就痛。这几年里,如果不是因为腿脚不方便又还得顾着允儿盼着他长大,他早打死这群瘪犊子玩意儿了! 说起这事儿,他就来气。 “我知道了,鸿叔。”李牧应了一声,掩去了眼中的戾气。 两人正说着,门外便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声,“爷爷……” 闻声,两人均是回头看,只见一个才比门槛高不了多少的白净小娃娃扶着门框跨过门槛,然后循着鸿叔回答的声儿咚咚咚地跑了进来。 小娃娃怕生,抱着鸿叔的腿就往后躲。躲了,又有些好奇,所以从旁边探头探脑地偷看李牧。 见着那小娃娃,李牧阴沉了几日的心情总算放晴,眸子中多了几分暖意,仿若大雪初晴。 他蹲下身去与那歪着脑袋的娃娃平视,轻声说道:“到叔叔这里来。” 小娃娃躲在他爷爷脚后面瞅了瞅李牧又看了看他爷爷,然后才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步。 他伸出手去,轻轻的试探着在李牧的鼻子上摸了摸,正要有动作,门外就传来一阵吆喝声,“新娘子来了!” 门外热闹起来,那小娃娃也随着这一声吆喝,缩回了他爷爷的脚后躲了起来。 鸿叔闻声赶紧弯腰抱起躲在后面的小娃娃,拽着李牧就往门外走,“赶紧去接亲……看我都忘了,可别耽误了吉时,这事儿可不能耽误。” 随着那一声吆喝,整个院子都糟乱了起来。 太阳正当空,一个一身红盖着盖头的人被人背了进篱笆院,四周的人见状连忙闹腾起来。 烽火连天战火不断的年代,他们这种深山旮旯饭都快要吃不饱的小山村里,成亲没那么多事,摆个礼堂拜拜天地就得了,更何况还是李牧这无父无母的情况。 新娘子被背进了堂屋,众人簇拥着向着堂屋挤去。 背着新娘进来的人把新娘放下,那新娘却像是没了力气一样整个人向旁边倒去,吓得背着她的人赶紧给扶着。 屋里其他人见了,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都多了几分惊讶,就这会儿,在屋里说话的李牧和鸿叔两人走了出来。 “咋啦?”鸿叔发现众人脸色有些奇怪不由地望向四周。 “没啥,新娘子上山的路上拐了脚,得扶着点。”张舒兰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招呼扶着新娘子那人扶稳当了,末了又回头找李牧,“人呢?赶紧过来拜堂,人新娘脚还疼着呢!” 他们这村在山旮旯里头,路是不好走,村里头的人都经常拐脚。 鸿叔推了一把身边的李牧,把他推到了人群前。 “拜堂拜堂……”张舒兰吆喝着,她让人在院子里放了鞭炮,那鞭炮四处飞溅,让在外面的人又往屋里挤了挤。 拜堂不过磕几个头的事,鞭炮放完时,这拜堂也就拜完了。 李牧没有留这些人吃饭的打算,他今天锅都没开。那些人也知道,他们自个儿下厨下了两个鸡蛋煮了一大锅的汤花花,看着李牧拜了堂后各人舀大半碗喝了,这亲就算成了。 “官老爷这是怎么了?”鸿叔一边老老实实的接受这一小队士兵的检查一边疑惑地问。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被询问的士兵有些没好气,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你哪来的,还不知道?” 因为这,那士兵更加戒备起来。 “我后头山上的,不过平日里少下来,兵老爷您给说道说道?”民不与官斗,鸿叔也摆低了姿态。 “山上的?” 鸿叔回头指了指自己下来的那座山。 那群士兵又疑惑地打量鸿叔,见鸿叔一身值不了几个钱的行头,又是一背篓的竹笋再加上一张干瘪的兔皮,顿时信了七/八分。 “进去吧,没事少来这里。”士兵放行,“天黑前赶紧出来,夜里封镇!” 鸿叔不明就里,背了东西,进了镇。 进镇之后,他找到相熟的卖家,才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大约在十天之前,镇上传出消息,说曾经有人见过那袁国大将军在这一带附近出现,所以现在的三万大兵已经全部聚集到了这附近。 要不了两天,连同这镇子和附近的几座山头一起,都要被封锁,不许进也不许出,直到找到人为止。 这一次,大宁国可是来真的。 士兵大批驻扎进镇子和附近临时搭建的营地,镇上的人都人心惶惶,鸿叔早早的把东西出手出去之后,便往回走。 临出来,自然免不了又要被检查一番。 “见过这个人没?”检查完,一旁的士兵把鸿叔领到了墙边,指着上面的一张通缉令问道。 鸿叔看了两眼,那袁国的大将剑眉星目,一张脸倒是长得十分俊俏。 掩去眼中的惊讶,鸿叔一脸憨厚地摇头,“没见过,我哪能见到他呀,要见到还不得赶紧去通报啊?不说通报有钱吗?” 那群几乎不眠不休守门的士兵见多了鸿叔这样的人,顿时就没了耐心,“他右腿大腿上受了伤,模样是少见的俊俏,大概这么高,真没见过?” 鸿叔再次摇头,“真没见过。” 士兵见状,这才放行。 鸿叔背着空背篓,转身向着山里走去。 离开了镇子,他脸上的憨厚不见踪影,精光烁烁的眸子中闪过几分不安。 李牧那媳妇儿在床上都躺了十来天了,就算是新婚媳妇害羞不敢出门,再两天估计村里的人也都该要起疑了。 鸿叔虽然不知道李牧到底在打什么注意,但李牧做的决定,他信。 无声长叹一声,鸿叔加快了步伐。 山上半下午时,山里头来了个农妇,年龄大概有四十来岁,说是镇子对面那山里头的。 进了村就打听李牧,问原因,也不说。 好事儿的就把他领到了李牧家院子里,不过半下午那会儿李牧还在水塘边放鸭子,还没回家。他家那媳妇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李牧家没人,所以人又给领去了村口那大石头附近等着。 夕阳西下时,李牧从山后头绕了回来,把鸭子放进小院又准备了些细碎的饲料喂了,正准备忙其它,就被眼尖的狗娃子他娘瞧见了。 “李牧,你家那客人到底来找你干啥的?”狗娃子他娘叫作徐田,性格颇为开朗耿直。 “客人?”李牧不解,黑眸中有淡淡疑惑。 “还不知道啊?”徐田笑道:“就下午来村里指明要找你打听你的那个妇人啊?” 李牧动作停下,声音猛然拔高,“她在哪?” 李牧先是进了屋,但屋子当中并没有预料中的人,除了仲修远,依旧空荡荡。 “别找了,不在你家,估计还在村头那大石头前坐着呢!”徐田也急,“这会儿天都黑了,人该不是回去了吧?她可是半下午就来了。” 半下午到现在都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了,这万一是个没耐性的,估计早就走人了。 李牧不等她再说,转身就向着春头那大石头前跑去,徐田见了,连忙撂下手中的篮子追了上去。 李牧速度很快,眨眼片刻就跑完了半个村。 在村口附近停下脚,李牧远远地望着背对着村子坐在石头上的那妇人,屏住了呼吸。 妇人大概四十岁的模样,挽起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身上打着不少补丁的衣服看得出她的日子有些拮据。 李牧放缓了脚步,慢慢的向着那边走去,快到石头前时,徐田也跟了过来。 坐在石头前的那妇人听见了动静,回过头来。 李牧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对方。 徐田有些疑惑,她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怎么李牧,你不认识她?” 听到李牧两个字,猜测得到证实,坐在石头上的那妇人站了起来。 她来到了李牧的面前,打量着李牧,神色间也因为两人的靠近而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 妇人长相还算中等,虽然村里头的人收拾得都简单,但这并不影响她犹存的风韵。 李牧张了张嘴,声音却哽在喉间,无法发出。 最终还是那妇人先开了口,她略有些忐忑又有些害怕地问道:“你是李牧?” 李牧点了点头,看着面前这妇人的模样,他已经猜出了七/八分这人的身份,正因为猜出了她的身份,李牧的两只眼睛也有些泛红。 徐田在两人间来回张望,见两人都没开口她打破沉默,“李牧,你看这天色也晚了,要不你先带她去你家?” 李牧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领了人去自己家中。 进了堂屋,李牧点燃了油灯。 此刻,腿伤好得差不多的仲修远也闻声出来。 仲修远本就眉骨深邃容颜俊美,此刻虽然一身麻衣,凌厉之气也内敛,但这并不妨碍他夺人目光。 “他是?”妇人转移话题。 “他是我媳妇。”李牧来到仲修远身边,迟疑片刻他教导道:“你……叫婶婶吧!” 仲修远未开口,他往旁退去一步,但量是眼底冷意凝然,也掩不住面色微红。 “没事没事。”那妇人挥手作不在意。 “叫人。”李牧一双过分冷冽的眸子把他的衬得近乎冷漠。 仲修远侧脸,眸若寒星。 见仲修远不开口,李牧突的靠近他伸手搂住他的腰,让两人的姿势瞬间变成面对着面,“叫不叫?” 李牧的突然靠近让仲修远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心跳也开始加速,他往后躲去,但李牧环在他腰上的手力道很大,不容拒绝。 察觉到仲修远无声地挣扎,李牧凑上前去,嘴唇微动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面无表情的轻声说道:“不然我就亲你了。” 正挣扎的仲修远身体一僵,他诧异地抬眼看向李牧,一抬头,却见李牧的脸正向着他靠拢。 仲修远吓了一跳。 李牧这人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狠角色,他说什么从来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见仲修远依旧闭嘴不说,李牧继续前倾,大有在仲修远唇上落下一吻的架势。 因为两人面对着面身体契合无比的原因,仲修远感受着隔着衣服外那属于李牧的气息与温度,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靠近,即使是之前同床共枕,也从未如此过。 “放开。”仲修远低声呵斥,故作生气,却不知自己面色绯红,又羞又躁不敢抬眼看人的模样是多么的诱/人。 “你是我媳妇儿。”李牧面不改色的再次强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我李牧你就得姓李。” 李牧的无理霸道强势让仲修远一股热气从脚底涌上背脊,那一刻,他就如同一叶扁舟,李牧就是那激流的河水,荡得他心慌慌,荡得他意乱无比。 “谁要与你姓李?”仲修远垂眸,红了耳廓,李修远,李修远,这名字可没有他本来的好听。 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李牧,仲修远又觉得那名字也不难听。 察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仲修远脑中嗡的一声巨响,羞耻狂野地吞噬着他胸中所有的呼吸,直到他快要窒息。 就这么眨眼片刻的时间,黑眸幽深的李牧已经凑了过来。 仲修远微不可查的往后仰去,一张脸憋得通红,他也很想全力反抗,却怎么也无法遏制那燥/热的心,无法压抑那暴涨的渴/望。 就在李牧的唇已经快碰到他的唇时,仲修远才狼狈不堪地轻声开了口,叫了人,“婶婶。” 那妇人见两个男人如此,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常态,“唉,好,好。” “我去倒茶。”仲修远挣脱李牧的手,不敢抬眼看李牧,他转身往门外逃去。 “……害羞,要调/教才乖。” 听着身后传来的话,半只脚已踏出房门的中修远脚下一个趔趄,面色绯红溃不成军的他,逃也般的窜进了厨房。 原本众人以为他在那里做不了多久,就得收拾包裹回来,但没成想他这一做居然真的做了两三年。 龚光远在县衙里面弄了个职务,他娘张舒兰就开始得瑟了,逢人便说她儿子是吃官饭的,动不动就是抓去坐牢抓去充兵,就好像她儿子真有那能耐似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总的来说村里的人还是开心的,毕竟少了这么个小霸王。 至于龚光远在镇上的事情,村里的人还是知道些的。 他在村里就霸道习惯了,下了山之后并没有收敛,反而是结交了一群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据说在山下还打闹得热闹。 这怎么的,龚光远突然就被府衙除名了? 夜幕之中,原本还只当张舒兰又开始乱闹腾的众人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的瞌睡也不睡了,纷纷竖起耳朵听着。 鸿叔一听这话,立刻就来气,他把允儿放进屋内然后站到了李牧身边,“你放屁!你儿子被府衙除名那是迟早的事情,关李牧啥事?你不要血口喷人。” 张舒兰最见不得别人说她儿子不好,在她眼里,她儿子那就是品行端正大有前途的有为青年! “你个老不死的,你说谁被除名是迟早的事,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把你嘴巴都撕了!”张舒兰跳脚。 鸿叔闻言却是被气笑了,“也不知道谁比我还大两岁呢,老不死?你也就是个老不死吧!” 若说张舒兰第二不能忍的就是别人数落她儿子,那第一不能忍的绝对就是别人说她老,鸿叔这倒好,一句比一句戳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72.072.你们自己看着办 ,最快更新妻乃敌军之将最新章节!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见李牧进来, 仲修远抬眸看去,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地上的石子后,他有些不自在地收回了手。 李牧并没说什么,进屋后他抱起允儿,把他送到了院子中的鸿叔怀中。 夜已深, 往日这时候村里人早已经睡着, 也就今天张舒兰这么一闹大家才都没睡。 允儿在鸿叔的怀里打了个哈欠,然后靠在他的胸口, 睡意来袭, 他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着就闭上了。 李牧再进屋的时候, 地上的石子已经莫名消失不见。 褪去衣服,李牧吹了灯,又躺回了床上。 仲修远屏息等了许久没有等来李牧的询问之后,按捺不住主动开了口, 他冷清且带着几分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这样的人, 你何必让她?” 竟还让人欺负到家里来了,他怎的就能忍下这口气? 他只是在旁边看着,就已经觉得全身都难受的紧, 若不是因为对方只是个普通人,而他又是如今需要隐瞒身份的情况,他那些石子可就不仅仅是打在她的腿上了。 思及至此, 仲修远那张漂亮的脸颊上流露出几分冷冽的杀意。 他是极少动怒的, 倒并非他冷心冷情, 而是因为作为一国之将,他必须有能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不任性而以大局为重。 此刻他却是真的怒了,怒意伴随着杀气不可抑制的迸发而出,让本就被霜气笼罩的屋内更加冰冷了几分。 李牧似是并未察觉,他翻了个身,背对仲修远,“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 他要找人,而人还未找到。 仲修远立刻就想到了这一层,随即而来的是侵入骨髓的刺骨寒气。 是了,李牧之所以回这里,是为了找人。 仲修远也翻了个身,背对李牧,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隐藏在杀气之下的却已经是翻滚沸腾着的酸楚。 仲修远扯了扯嘴角,露出个难看的表情。 他闭了眼,试图不去想,可思绪却不受控制。 一夜辗转难眠,次日清晨,仲修远躺在床上装睡,直到李牧起身离开房间后他才睁开了眼。 阳光驱散霜气那会儿,鸿叔背着个背篓,拎着还迷迷糊糊睡不醒的允儿来了他们家。 “你帮我看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鸿叔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几分讪讪然。 自打李牧回来之后,他已经不止一次让李牧帮着带允儿了。虽然两人关系还算不错,但时间久了多少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他也没办法,允儿那么小,他们又住在山里头不方便,平时他就连下个地都要把允儿背在身上,再不然就是把他一个人关在家里…… 鸿叔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不好,可再不好,总归也要先活着才有办法想其它。 李牧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允儿他还是很喜欢的。 他接过睡得迷迷糊糊的允儿抱在怀中之后,有些疑惑地看着背着竹篓拿着镰刀的鸿叔,“您这是?” 这个时间天色还早,就算下地也有些太早了。 “四月天山里的竹笋该发芽了,我去看看有没有,好给弄点回来。”这么一说,鸿叔又想起来了,“晚些时候我给你也弄点。” 经由鸿叔这么一说,李牧倒是立刻就想了起来。 三四月的时候,山里的竹笋会发芽,野生野长的东西村里的人谁都可以去弄,所以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有不少人进山搬竹笋捡蘑菇。 而且这东西的味道也确实不错,清炒爆炒晾制晒干后炖汤都鲜得紧,那味儿,李牧仅仅是想想就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李牧也是个好吃的人,听了鸿叔这话立刻就动了心,“鸿叔你等我会儿,我也去。” 说话间,李牧抱着允儿进了里屋,掀开被子把允儿放在了仲修远的旁边,然后换了件厚点的衣服就出了门。 拿了背篓,带上镰刀,两人一前一后向着深山野林里头而去。 临出门前,李牧还不忘把自己那一小篮鸭子带上。 这些个鸭子和他以前家里养殖场的那些鸭子肯定是有所不同的,这里的鸭子可没那么娇贵,破壳了后只要过了前几天的时间,大多就开始野生放养了。 霜气才散去,山里头水汽依旧重。 走了没多久,李牧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湿透了。 进了山后,李牧找了个相对平缓的地方把那群鸭子放下,让它们自己四处觅食,自己则是跟着鸿叔往更深处走去。 他们要去采的笋和普通的大笋不同,并不是那种比拳头还要大的一个个的大笋,而是大概手指粗细一节手臂长短的细毛笋。 他们山里头这种笋多,大的那种也有,不过那种笋味道带着几分苦,吃的人也有就是少。 这玩意儿到了时节,长得飞快,一夜的时间就能拔出半尺长的尖。 采笋也有技巧,鸿叔是个老手,简单的总结了下经验教给李牧之后,两人放下背篓就开始往林子里钻。 李牧趁着进林的机会,还折腾了几个简单的陷阱,山里都是宝,李牧可馋得紧。 什么野猪、野鸭、野鸡或者野兔的,但凡是带个野字的,他都想吃。说的夸张点,他将近五、六年的时间没正经碰过什么荤腥了,好多时候看着天上飞的鸟他都流哈喇子。 快到晌午时分那会儿,李牧从林子里头钻出来的时候,鸿叔已经坐在他放鸭子的地方休息。 那群小鸭子被他抓进篮子里面,蹲在篮子里头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打着瞌睡。 “采了这么多。”鸿叔看着李牧背篓里面满满的一大背篓竹笋,他拍了拍手,准备起身。 “我还要再去一趟。”李牧道,“去看看之前的几个陷阱。” 鸿叔闻言,这才又坐下继续等待。 片刻后,李牧从林子当中再次钻了出来,再出来的时候他手中有个正蹬着腿的东西,看着那有灰色皮毛的东西,鸿叔瞬间亮了眼。 “这可是个好东西!”鸿叔显然也有些嘴馋,“你小子运气倒是不错,这么大的兔子,整个山里怕是都没几只吧。” 李牧手里抓着只兔子,棕色灰色掺杂的皮毛,足有只小土狗大小。 这东西他们山里头有,精得很,想要逮着可不容易,鸿叔在山里几年都没抓住一只,没想到这次倒是让李牧给抓住了。 其实李牧自己也挺惊讶的,他原本做几个陷阱就只是想要碰碰运气,还真没想到能有猎物。 李牧从旁边找了草藤把兔子腿全部捆了起来,又提了鸭子背了背篓,两人一起往村里走去。 提着只大肥兔子进村,在村口的地方,就有人好奇地凑了过来,等他们回家的时候,李牧抓了只兔子的事情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 进了篱笆院,李牧把背篓放下,鸭子放到一旁,便抓了兔子往厨房走,准备找个东西先给关着,免得跑了。 允儿早已经听到了声音,跑出来一看,见李牧手中拿着个东西便好奇地凑了过来。 “兔子。”李牧拉了他的手,让他摸兔子的毛。 允儿虽然知道这东西,但他还从未见过,这下摸着那兔子的毛就不愿意走了。 李牧由着他在那里玩,自己去了院子中。 这次他和鸿叔两人一人搬了一大背篓的竹笋回来,竹笋弄回来一次性肯定吃不完,所以除了一部分要吃的,另外的还需要先剥了壳,再把竹笋拿去煮了,晒干储存,这样到来一年的冬天前就都有的吃。 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光是剥壳就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简单的吃完了午饭后,李牧把竹笋整理了一堆出来,直接连同盆子一起放到了瞪着眼神情呆滞的仲修远怀里。 他自己则是把鸭子放在院子当中让它们自己活动后,准备再去一趟山里,采点野蒜和花椒。 野兔子李牧小时候吃过好多,那会儿他也住在村里,家里的人都爱吃也舍得吃,所以没少吃这些东西,现在回忆起来那滋味都叫李牧流口水。 这玩意儿,味儿好坏得靠佐料衬。 撇去兔肉本身的性凉味甘,质地细嫩味道鲜美不说,若是没有恰当的佐料佐味那这种就算是毁了,糟蹋了,但若是佐料齐全,麻辣鲜香入了味,那这东西就可以说是回味无穷了。 芝麻那么大点的旮旯窝里头,村那头吵架村这头也热闹,李牧抱着允儿坐到凳子上时都能听见村那头张舒兰的叫骂。 早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坐在里屋床上的仲修远从众人的说话中也猜到了七/八分。对这件事情他选择保持沉默,他如今的身份让他绝不能轻易暴露,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李牧会怎么想? 仲修远抬眸看向坐在屋子里逗弄他怀中娃娃的李牧,他知道李牧,但也仅是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是这村里土生土长的人,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伤口的事情,谢谢你。”在军营中以冷血严厉著称的仲修远并不习惯主动挑起话题,说话间他神情有些僵。 他不想让李牧看出自己的紧张,但说话时他的眼神却忍不住往李牧那边飘。 李牧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相处起来自然也多了几分安静。 允儿被李牧抱在怀里后逐渐安静下来,他并不像其他同龄的孩子那般爱玩爱闹,李牧抱着他,他便安安静静的让李牧抱着。 面对着乖巧的允儿,李牧总是冰冷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柔和,沙场上磨练出的煞气也淡了几分。 “他是?”仲修远再次主动开口,这不是他平日里的作风,所以他越发的不自在。 那被李牧称作允儿的小娃娃看上去才四、五岁的样子,一双清澈的眸子干净得如同一汪清池,若不是因为他举止有些异常,仲修远都无法发现他的眼睛看不见。 李牧低头看向允儿的那双眼,其实他对允儿的了解也不多。 第一次见到允儿的时候是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也就是大概在半个月之前。 他当初去服役的时候鸿叔家里还没有这么个孙子,鸿叔原本的儿子与他年龄一样,但是是个傻子,也没听说他成过亲,所以允儿的来历就有些让人疑惑。 算算年纪,允儿大概是在他离开去参军的第二年就出生了。也差不多是允儿出生的时候,鸿叔的儿子因为出了意外死在了山里。 具体的情况李牧不清楚,不过听村里的人说,那会儿鸿叔的儿子自己跑到山里头玩,被野兽袭击,所以死在了山里。鸿叔刚给他儿子办了丧礼过了没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下了一趟山抱回了一个孩子,就说是他孙子。 好在这允儿和鸿叔长得也有几分相似之处,所以村里头的人虽然八卦疑惑,慢慢的也就接受了这事。 关于鸿叔,李牧知道的也不少。 他刚刚穿越过来把这已经病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李牧取而代之时,鸿叔也才先他两年到这村里。他来路不明,村里头的人问了也不说,只说是逃难来的。 鸿叔这个人不简单。虽然他与别人一样穿着粗布麻衣过着同样清苦的日子,虽然他刻意掩饰,但是不凡的谈吐、开阔的眼界、行为举止之间的一些细节都让他不像是个普通人,反倒像是个故意隐瞒身份藏起来的人物。 疯疯癫癫的傻儿子,莫名出现的孙子,这两人的情况也不像是先天的,更像是后天经历了什么事情才导致的。 鸿叔不愿意说自己的身份。李牧曾经和他聊起时提过两句,见鸿叔没有说的意思,他后来也就不再问。 各人有各人的日子,有些事情知道不知道没差。 就这么会儿功夫,村子那头吵吵嚷嚷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看样子像是吵完了。 李牧起身把允儿放在凳子上,他挽了袖子,准备出门去看看鸿叔帮他要回来的那两块地怎么样了。 原身李牧是这村里土生土长的人,父母虽然早逝,但是家里还是有两块地的。 李牧刚穿过来那会儿收整过一次,没来得及种就出了征兵那事。如今已经又是五、六年时间了,估计这地又得重新收整一番。 “允儿就坐在这里等爷爷好不好?”李牧走到一旁的柜子前,他拿了一些昨夜剩下的花生出来放在允儿面前的桌上。 允儿眼睛不好,但也并不是完全看不见,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桌上白白的东西,伸手摸了一下之后肉乎乎的小脸上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这是花生。” “嗯,是花生。”李牧说着就想要往门外走。 这会儿天色早就已经大亮,太阳都已爬到山顶。山里头的路不好走,来回一趟要是不快点再耽搁些时间,等他回来估计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允儿听了李牧的话,连忙把桌上的花生都抓在自己的两只手里,然后跳下了凳子就往李牧身边跑。 花生有些多,他手小,两只手都抓不住,所以费了老大力气才扯着衣服兜在小肚子上。他跑到李牧的脚边跟着,李牧往哪走他就往哪走,如同个小尾巴一般。 “怎么了?”正准备出门的李牧停下脚步。 对允儿,李牧是温柔的。面对这样一个长相白净性格乖巧又惹人心疼的小娃娃,他没有理由不温柔。 “叔叔。”允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又往李牧身上蹭了蹭,然后讨好似地叫了一声,显然是不愿意留下。 李牧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仲修远,心中有几分了然。 小孩不同于大人,大多数小孩更加纯粹也更加敏锐,他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允儿就不愿意亲近他,因为像他们这种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杀气。 若有心隐瞒,普通人大概不易察觉到,但小孩子却难以瞒住。 “没关系的,他不是坏人。”李牧把人抱着走到了床边。 山里头的路不好走,他要快去快回,不然带着允儿也不是不可以。 说话间,李牧看向坐在床上的仲修远,见仲修远那双漆黑如墨的黑眸正望向自己,李牧直接举着允儿让他靠近仲修远,“叫婶婶。” 从李牧进屋开始,就一直望着李牧眼都未曾眨过一次的仲修远闻言呼吸一滞。 屋里有瞬间的安静。 仲修远看着自己面前的娃娃,还有娃娃身后的李牧,有片刻心脏都忘了跳动。 李牧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动静,他又把那允儿提溜了回去,看着企图往自己怀里躲的小娃娃,他认真的慢慢的重复了一句,“叫婶、婶。” 允儿拽着兜着花生的衣兜,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仲修远,没敢出声。 仲修远此刻才回过神来,他侧过头去看向床幔,低沉磁性且略带几分沙哑的冷清声音在屋内响起,“我是男人。” 这一点他相信李牧不会弄错。 可随着李牧看过来的视线,仲修远的一颗心却不由的悬起。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那种异样的既期待又兴奋又害怕的情绪,他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有些不明白。 “你是我娶回来的。”李牧道。 李牧把允儿抱了起来让他看着自己,又重复教了一遍后,这才把两只脚都缩起来的允儿递到了仲修远的面前。 大概是因为有李牧在,所以允儿也并不是那么怕仲修远,他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床上朦朦胧胧看不清的仲修远后,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婶婶。 “好。”李牧很是满意,他把允儿放在了床上仲修远的手边,“你就和婶婶在这里等爷爷回来,叔叔去一趟外面。” 仲修远并不是那种会不择手段的人,他是个从骨子里透着傲气的人,而且如今这情况仲修远也必须隐瞒身份养好伤,所以李牧暂且还是相信他的。 仲修远坐在床上看着李牧出了门,又听着他的脚步声进了院子,拿了什么东西,离开了篱笆院走远。 直到确定他走远,仲修远这才狼狈不堪地抬起右手挡在眼前,他无声的向上仰头,企图不让人看见自己脸上此刻的狼狈与绯红。 他十二岁离家参军,后读尽天下兵书,虽不敢说文采多好,可这么多年来他独自一人在朝堂之上舌战群雄从未输过。 可此刻,他却有一种想要钻个洞或者柜子什么的把自己藏起来的冲动。 他该如何办才好? 因为即使那人嘴上说着那等不合理且燥人的话,只因他摆着那样一张认真的脸,他就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是个男人,就不该再那样因为李牧的一颦一笑一句话而喜而悲而情不自禁。 最是不该,不该爱上他。 那样不该容于世的感情,强加在李牧身上,大概也只能让他困扰。 仲修远并不是个愚笨的人,他能有如今的战绩,能叫一个比他们袁国大的大宁国全国上下闻风丧胆,能叫朝廷中大大小小战将官员战战兢兢,这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他想明白自己对李牧的那份心意,也并未费太多时间。 再次见到李牧后,那呼之欲出的心情太过强烈,即使是他想要躲避也全然不可能。 侧过头去,仲修远敛去眸中苦笑,再回头间,又是那无往不利的常胜将军镇定的模样。 他眼眸微垂,看向自己手中捧着的碗筷,山里头确实贫瘠,量是仲修远对吃食向来不讲究都是随士兵一同吃,这几天下来也有些寡味了。 仲修远拿着碗的手微微悬空举着,没像以往那样隔着手掌放在腿上。 下午他为了隐瞒自己受伤的事情,为了避免被人怀疑,特意趁着鸿叔不在家搬了凳子出去晒太阳,傍晚又强撑着走回屋避嫌。 这一趟下来伤口虽然没直接裂开,但这会儿却是有些火辣辣的疼。 低头间,仲修远目光逐渐森冷,多了几分杀意。 他潜逃至此已经有十余天,他不信那些人会放过他,算算时间,追兵也该到这附近了。 他不想连累李牧,所以他决不能让别人发现他的伤。 也许,他应该离开了。 思及至此,仲修远心中有不舍一闪而过。 在山中的这段时间大概是他有生以来最为轻松最为幸福,也最是该要被他念上一辈子记上一辈子的时间了,虽然这里无论是吃食穿行都比不过营地,但这里,有那个人。 李牧低头扒了两口饭,又抬头看向仲修远,眼中有疑惑一闪而过,“我知道,你说过很多次了。” 心本已有几分沉重的仲修远微顿,面有不解。 “我不喜欢女人。”李牧把碗里最后一口饭喝掉,“洞房这事我想了想,一直这样确实不是办法。” 吃完了饭,李牧拿过仲修远手中的碗,起了身往门外走去。 “你腿上的伤,好的怎么样了?”临走到门口,李牧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才冷静下来的仲修远此刻大脑已经又是一片空白,他怔怔地仰着头,神情呆呆傻傻地望着李牧,全然没有了刚刚的镇定。 看着昏暗朦胧的油灯下李牧离开的背影,仲修远恍惚间总算是有些明白过来,这人刚刚是故意的。 他就是个小心眼,他记仇,他故意摆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一本正经地说那些臊话羞他,就是在报复他!报复他下午与鸿叔、允儿他们笑话了他。 床上,仲修远瞪圆眼,想着自己该是要生气,可无论如何却都无法抑制那份怦然心动。 而且,李牧他最后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不喜欢女人? 什么叫做洞房那事一直这样不是办法? …… 还有,他问他腿上的伤做什么? 仲修远的逃走,让本该大肆宣扬庆祝胜利的大宁国如鲠在喉,领衔作战的众战将更是夜不能眠。 事情传到国都后皇帝当即就下了死命令,人必须抓到,即使是把整个大宁国翻个天翻地覆也绝不能让仲修远逃回去!若仲修远逃回袁国,那众将领就直接提头谒见。 圣旨下来后,大宁国立刻封锁国线闭国,当初仲修远逃走的方向更是直接被派遣出了两万追兵。 仲修远十年不败的战绩确实是值得大宁国如此大动干戈,这一点无人质疑。所以除了起先那两万士兵之外,搜索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仲修远受了伤逃不远,上面的人直接就把这一大片都给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同时剩下的人则是开始地毯式的挨着挨着一点点搜索。 近一个月后的现在,大军搜索到了这边。 平民百姓对此事虽有怨言,但大部分还是持支持态度,毕竟大宁国等了十年才等来仲修远一次失手,若他们这次不能把仲修远拿下让他跑了,那下一次谁都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悬赏的赏金也在不断的加,从一开始的百万加到如今的千万,银两也变成了黄金。 大批士兵进镇,让整个镇子十分热闹。 李牧与鸿叔两人没在镇上呆多久,简单的吃了碗面条就出了镇子往山上走。 回去的路上,李牧特意绕了路去了一趟自己新包下来的那个水塘,几年时间不见,水塘水位增加了些,水也清澈了不少。 李牧刚刚穿越过来跟着鸿叔学种地那会儿,就打过这水塘的主意。 他家其实也是农村的根,祖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实巴交的农民,后来就是靠着养鸡鸭发家的。 一开始倒不是他自己家养,而是他大伯看准了时机自己在村里办了养殖场养鸡鸭,正赶上好时候,鸡鸭销量好,忙不过来,李牧父母就跟着入了股,帮着喂养这东西。 李牧刚开始读书的时候他家里已经有些钱了,那会儿为了给李牧弄个城里户口读书,夫妻俩狠了心凑了些钱在城里买了房子。 等李牧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已经自己开始包山养这些东西和种树,他大学毕业那会儿经济萧条,家里亏了不少,才转手卖掉。 李牧其实没接触过多少养殖场的事情,他可以说是从小就长在城里头。他父母望子成龙,就算是放假都很少带他去养殖场,而是让他在家读书。 他也不爱去,倒不是嫌弃那养殖场味儿大还脏,而是……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是接触过,家里也是做这个的,所以多少比旁人要了解许多。 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就是打的这主意。自己养鸡鸭,然后卖蛋卖肉。 鸡鸭这东西其实利润还可以,虽然又脏又累还要伺候吃食还要担心生病的问题,可是这两东西生长周期短。 一般来说,肉鸭也就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卖了,蛋鸭要长些,大概要半年才可以下蛋。 鸡的情况也差不了太多,不过他们这地儿好像养鸡的少,鸭多些。 当初是正巧山里头有现成的水塘,李牧就惦记上了。那会儿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也捡到机会了,李牧自然想试一试。 种地虽然也是个活法,可是太苦,李牧不怕苦,就怕辛辛苦苦大半年还不够自己温饱。 他回来是有事情有目的的,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看完了水塘,两人这才重新往山上走去。 今天天气依旧热,鸿叔伸手掀开了李牧拿着离自己有段距离的篮子。 李牧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夺过了衣服,把篮子重新盖上。 “怎么?”鸿叔有些惊讶,李牧好像不想让外人看见篮子里的东西。 “回去再说。”李牧看看四周,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不少。 李牧走得急,鸿叔有些奇怪,不知道他紧张个什么。 不过想想,鸿叔又觉得有些明白李牧的顾及,村里那些人不防着点怎么行? 思及至此,鸿叔也跟着加快了步伐,跟着悬空提着个篮子的李牧往山上走去。 上了山,李牧没理会四周那些打招呼和好奇的人,快步回了自己家院子里。 两人临走的时候,鸿叔把允儿交托给了仲修远照顾。两人回来的时候,这一大一小搬了一大一小的两凳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冬困的日子里再加上这暖和的太阳,一大一小两人都被晒得脸颊红彤彤的,人也迷迷糊糊。 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换了身李牧旧衣服的仲修远坐在一个老旧的椅子上,受了伤的腿被他直直搭在地上,上身则慵懒的斜着靠在把手上。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是清俊的模样,此刻困倦的他眼帘微微朝下垂去,黑眸燿燿,若秋潭深邃而静谧。 听着声响,一大一小两人均抬起头来。 允儿白净的小脸上闪过几分疑惑,听出脚步声是李牧和鸿叔后,顿时就开心起来,“爷爷。” 仲修远从凳子上坐起,他轻挽长袖,换了个姿势坐着。本是随意的动作,举手抬眸间却是叫人惊艳的冷清气质。 额上带着薄汗的李牧进了院子,走到院子一角,找了个空地把手里提着的篮子放下。 做完这,他又把盖在篮子上的衣服理了理,把里面已经开始嘎嘎叫起来的东西遮严实了。 “小鸭子?”允儿听着小鸭子叫,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却没敢跑过去看。 因为眼睛的原因,村里那些个孩子不爱和他玩,一开始鸿叔还鼓励他,后来被欺负了哭惨了几次后他就不再怂恿。他身边一直没有同龄人,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如今这安静懂事的性格。 李牧放下东西后似乎松了口气,他进厨房舀了一碗凉水大口喝下,祛了热,又端着个浅口的大碟子装了水回到院子里。 天气有些热,篮子小,又被罩着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不把那些鸭子放出来透透气喝点水,容易闷坏。 李牧先是在院子里张望一番,找了个竹篓子横在脚边,又脸色有些白地看了看四周,最后这才掀开装着鸭子的篮子上的衣服。 一见太阳,一群毛茸茸的鸭子就伸长了脖子叫了起来。 李牧顺手把衣服挂在篱笆院上,回来时又找了个簸箕放在之前那竹篓旁边,自己的跟前,篮子和他中间。 李牧买了鸭子后一路上都用衣服把那装鸭子的篮子罩着,回来之后也一直小心的遮着,这会儿又是这样的神秘怪异,鸿叔心里越发不解。 就连仲修远也有些疑惑,不明白他到底要干吗。 鸭子这东西不像其它东西能藏得住,是活物,就算是现在藏住了,长大了终归还是会被村里的人知道的,李牧这做法未免有些多余。 就这会儿,李牧已经隔着竹篓和簸箕,把装着鸭子的篮子倾倒在地。 篮子倒地,篮子里的小鸭子先是在竹篮边探头探脑了片刻,然后前头的毛球才试探着迈出一步。 这还没站稳,后面的就往前面挤来。 紧接着,一群小小的鹅绒黄的小东西就跟滚汤圆似的,一个挤一个的一下子全滚了出来,毛茸茸的滚了一地。 出了篮子,透了气,一群三十多只小鸭子就在院子里嘎嘎的吵开。 李牧横在身前的竹篓和簸箕没拿开,他谨慎的小心地弯着腰一点点的往后退去。 见他这猫着腰的动作,仲修远眼含疑惑,鸿叔微微张着嘴,允儿瞪圆了一双眼。 嘎嘎直叫的那群小家伙有些胆小,滚落一地后又向中间聚拢了过去,变成毛茸茸的一大堆。 见状,李牧又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那群小东西突然兴奋起来! 它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张开小翅膀,嘎嘎地叫着摇摇晃晃地冲向了李牧。 鸿叔和仲修远两人一直不明白李牧为何如此谨慎,直到他们看见接下去的那一幕! 在那群鸭子冲着李牧而去的那瞬间,李牧立刻就化作一道风,转身就逃。那速度,战场上估计也不过如此了。他被那群小毛球硬生生地追着跑出了五十多米,追着跑出了院子,跑到了拐角处躲着! 他怕这玩意儿。 即使他有着七尺八寸的个,即使他杀人无数一身戾气,即使他身经百战,即使追他的是连他拳头一半大小都没到的,一群毛茸茸站都站不稳的小毛鸭。 即使是这样,他依旧给吓得不轻! 远处,李牧扒着墙角站着,那双藏着森冷淡漠的温润黑瞳没了往日的荒凉沉默,此刻氤氲着的是无法抑制的惊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73.073.伤口能治好吗?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收拾完屋里时, 山里头的霜已经散了,站在院子里头放眼朝着四周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群山峻岭。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的模样,十分喜人。 李牧跟着鸿叔收拾完屋子,又随便弄了点剩饭填饱肚子,正准备出门, 门外便有一群人结伴而来。 整个村子前后共二三十户来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会儿几乎都到齐了。一个个的手里都提着东西,或是半篮鸡蛋或是一些地里头的时蔬或是些细软,好不热闹。 鸿叔看了那些人一眼,招呼着众人进了屋,这群人也没客气,进屋之后就四处瞧看起来,看看鸿叔给贴的囍字,间或提上两句意见。 “你院里的竹篱笆有些时间了,竹蔑子都散了,过两天我和其他人看看, 抽个时间上山里头给你砍两根竹子,再重新编编。”村里头一个年纪大概三十来岁的男人说道。 那人才三十来岁但头发已经开始冒白,眉眼间也满是沧桑的味道。山里头的人都这样,日子苦,操劳, 所以大多数都显老。 “不用。”李牧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家的竹篱笆。 那开口说话的男人顿时之间有些尴尬, 他看了看四周其他的人, 灰头土脸。 鸿叔见状连忙拦住了李牧,他道:“要得,当然要得!”话说完,鸿叔还回头瞪了一眼李牧,“你这傻孩子,这么些个事儿你看着简单,你自己一个人弄得弄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弄好。” 说话间,他不忘扯李牧的衣袖让他别再说话。 这些人自己做了亏心事,现在是惦记着让自己心里头好受点,所以才在李牧活着回来之后又是折腾着给他说亲又是给他修屋子的。 鸿叔知道李牧心里头不稀罕这些人,也不稀罕这些人的好,他也不稀罕! 但是李牧他做啥子要客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的,是他理所应得的!是他们欠他的! 听了那鸿叔的话,之前还有些尴尬的男人连忙讪笑着打哈哈道:“是呀没错,你才回来就该多休息休息,这些事就交给我们了。”旁边几个人见状也连忙打着哈哈说是。 一群人正笑着打哈哈,一旁一道略有些尖锐的女声在一众大老爷们儿的声音中突兀的响起,“哎,我说你们弄的时候顺道也给我家弄两竹子回来,正好我家猪圈后面的泥巴墙坏了。” 那是一个已经年过半百鬓角发白的妇人,她收拾得倒妥当,八成新的罗秀衣裳在村里一群村妇中显得有那么点不同,她看人的时候下巴微微翘起,鹤立鸡群。 她叫张舒兰,是老村长家的那口子,平日里就气傲,就这么个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她还非得让别人叫她村长夫人。 周围的人听了她的话没搭理,依旧顾着给李牧帮忙。 其实也没什么忙可帮,李牧才回这村子没多久时间,家里原本的那些家具早在他离开之后就被这村里的人给搬光了,他回来之后村里倒是给他折腾了一张床一张桌,可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这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有人看了看天色,琢磨着该到晌午了。 旁边的人连忙动了起来,纷纷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往李牧家里放,一边放还一边说,生怕李牧没看到。 “这是我和你曲叔家里的一点意思,你自个留着好好补补身体。”狗娃子他娘提着小半篮的鸡蛋。 旁边的人见了也连忙把自己从地里弄出来的菜给提溜了上来,“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如果不够随时和婶说,婶给你再弄去。” 一时之间,篱笆院中气氛倒是热闹起来。 看着众人围着李牧转的模样,刚刚说话的那张舒兰有些不高兴了,看着李牧那眼神都是酸的。 “这屋子里还是有点空荡,晚些时候,鸿叔把家里的衣柜收拾了给你放过来。”鸿叔一直站在李牧的旁边,见众人把东西递得差不多了他又凉凉地说了句。 听了那鸿叔的话,刚刚还笑着的那群人脸上都有些尴尬,当初李牧去服兵役的时候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李牧还能活着回来,所以李牧才走没两天的时间,他这屋子里就被搬了个空,破碗都没给他留个。 当年这事带头的就是张舒兰,听了鸿叔的话,不少人都回头看向她。 “看什么看?当年那事你们没份儿啊?”张舒兰被看得臊,她愤愤地瞪了鸿叔一眼,张嘴便骂,“别搁这装,当年你们一个个还不都以为他回不来了,搬东西的时候还跟我抢,现在装什么好人?” “这大好的日子你胡扯什么”人群里头有个男人听不下去了,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他媳妇儿掐了一把。 空气有瞬间的安静,好在很快有人接了话。 接话的是狗娃子他娘,她道:“是有点空,你这屋里没东西院子里锄头把式也没,山里头自己种点东西都不方便,晚些时候我让你叔给你送点锄头把式来。” 狗娃子他娘开了头后,其余的人见状也连忙跟着开了口。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过你一点我一点的,好歹也算是把他这家里头东西给凑齐了。 东西凑齐了,这气氛也活络了起来。 “切,德行接新娘子去了。”张舒兰瞪了一眼院儿里的人,四月天里摇着扇子走了。 李牧那温润的黑瞳变得森冷,他淡漠地看着这群人,面无表情。 鸿叔见了连忙拽着李牧往屋里走,进了屋,到了只有两人的地界,鸿叔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与李牧说话,“你别搁这觉得不好意思或者不想要,这东西搁你屋里头那才是你的,山里的日子不好过,你得多为自己想想。” 他知道李牧不爱和那些人接触,他也不爱。 但不爱又能怎么样? 把这群人全杀了?他们这国家的人打仗对外的时候怂得不行,对内倒是横,你要真触犯了法律,抄家不说,还能给你弄死在牢里或者拉去当兵。 “听鸿叔一句劝,该是你的东西就拿着,就当他们还你当年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也没必要和那群人不好意思。你见着他们当年客气了吗?”鸿叔说话间神色微怒,“而且你不是说你回来是要找人吗,这人找到之前总要生活不是?” 当年他和那群瘪犊子玩意儿打,打伤了腿,这么些年来落了毛病,湿气一重就痛。这几年里,如果不是因为腿脚不方便又还得顾着允儿盼着他长大,他早打死这群瘪犊子玩意儿了! 说起这事儿,他就来气。 “我知道了,鸿叔。”李牧应了一声,掩去了眼中的戾气。 两人正说着,门外便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声,“爷爷” 闻声,两人均是回头看,只见一个才比门槛高不了多少的白净小娃娃扶着门框跨过门槛,然后循着鸿叔回答的声儿咚咚咚地跑了进来。 小娃娃怕生,抱着鸿叔的腿就往后躲。躲了,又有些好奇,所以从旁边探头探脑地偷看李牧。 见着那小娃娃,李牧阴沉了几日的心情总算放晴,眸子中多了几分暖意,仿若大雪初晴。 他蹲下身去与那歪着脑袋的娃娃平视,轻声说道:“到叔叔这里来。” 小娃娃躲在他爷爷脚后面瞅了瞅李牧又看了看他爷爷,然后才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步。 他伸出手去,轻轻的试探着在李牧的鼻子上摸了摸,正要有动作,门外就传来一阵吆喝声,“新娘子来了!” 门外热闹起来,那小娃娃也随着这一声吆喝,缩回了他爷爷的脚后躲了起来。 鸿叔闻声赶紧弯腰抱起躲在后面的小娃娃,拽着李牧就往门外走,“赶紧去接亲看我都忘了,可别耽误了吉时,这事儿可不能耽误。” 随着那一声吆喝,整个院子都糟乱了起来。 太阳正当空,一个一身红盖着盖头的人被人背了进篱笆院,四周的人见状连忙闹腾起来。 烽火连天战火不断的年代,他们这种深山旮旯饭都快要吃不饱的小山村里,成亲没那么多事,摆个礼堂拜拜天地就得了,更何况还是李牧这无父无母的情况。 新娘子被背进了堂屋,众人簇拥着向着堂屋挤去。 背着新娘进来的人把新娘放下,那新娘却像是没了力气一样整个人向旁边倒去,吓得背着她的人赶紧给扶着。 屋里其他人见了,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都多了几分惊讶,就这会儿,在屋里说话的李牧和鸿叔两人走了出来。 “咋啦?”鸿叔发现众人脸色有些奇怪不由地望向四周。 “没啥,新娘子上山的路上拐了脚,得扶着点。”张舒兰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招呼扶着新娘子那人扶稳当了,末了又回头找李牧,“人呢?赶紧过来拜堂,人新娘脚还疼着呢!” 他们这村在山旮旯里头,路是不好走,村里头的人都经常拐脚。 鸿叔推了一把身边的李牧,把他推到了人群前。 “拜堂拜堂”张舒兰吆喝着,她让人在院子里放了鞭炮,那鞭炮四处飞溅,让在外面的人又往屋里挤了挤。 拜堂不过磕几个头的事,鞭炮放完时,这拜堂也就拜完了。 李牧没有留这些人吃饭的打算,他今天锅都没开。那些人也知道,他们自个儿下厨下了两个鸡蛋煮了一大锅的汤花花,看着李牧拜了堂后各人舀大半碗喝了,这亲就算成了。 堂屋,油灯摇曳。 那妇人在屋内忐忑地坐了会儿,期间一直打量着李牧。 片刻后,妇人问道:“你真的是李牧?” 李牧点头。 那妇人得到答案,黄皮寡瘦的脸有些惨白,她迟疑片刻终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我听说你退役下来了,所以就想着过来问问,你们那队里是不是有个叫作杨铁的人,他怎么样了?” 杨铁,是李牧在军营的时候小队长的名字。 他也是这疙瘩的,不过杨铁家住在镇子那一头的山里,离他们这单程的路来回都要三c四天的时间。 李牧微微抿着嘴,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更显几分冷冽,再加上那一双泛红的双眼,煞有些吓人。 李牧深吸一口气,颤抖的嘴唇无法言语,只摇了摇头。 那妇人在李牧摇头后脸色就更是惨白得毫无血色,她早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虽然家里并没有等来死讯,可这时间早已经过了他退役的时间。 如果人还活着,早就回来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1。 她盼他早日归来团聚,却不知人早已变成河边枯骨一具,更甚至是连一坡黄土都无,只能风吹雨打为野兽啃食。 两军交战,战场上将军一声令下,便只许士兵向前不许退后,战斗结束,有去无回的不过是一纸数字,谁还记得那些尸骨家中是否有人需要通报消息? 妇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和李牧说声谢谢,可哽咽的声音还没发出,眼泪就已经啪啪的往下掉。 她连忙抬手用衣角擦脸上的泪水,可眼泪就像决了堤,没完没了的落。 她努力忍着,无声哽咽着,可终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音。 并不是那种大吵大闹地嚎啕大哭,而是更为隐忍压抑的低声哭泣。她痛苦万分,那种痛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而是长久压抑累积的。 那妇人压抑着哭着,直到她哭得咽过气去,晕倒在地。 徐田已经看出是怎么回事,二话不说,赶紧帮着把人抬到了里屋床上放着。 屋内,片刻后,那妇人在徐田的顺气下清醒过来。 哭晕了又哭醒,月升时分,她总算是缓过劲来。 坐在床上,她抹了脸上的泪水看向床边的李牧,“谢谢你,要不是你”话未说完,她又红了眼。 李牧抿嘴,端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也透着几分难受。 徐田见了连忙转移话题,“老嫂子,你也别想太多,这日子还是该过得过。”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其中的酸苦,怕是只有她自己才真的知道。 那妇人点了点头,抹去眼角的泪水,无采的眼中已经多了几分死气,“其实我早就想到了,只是家里一直没有收到死讯,所以才挂念现在知道了,我也松了口气。” 那妇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眼泪静静地流着,已然没有了最开始的激动,但此刻说着绝情的话的她,却更是让人心疼难受。 同作为女人,女人的劝慰是要容易进心坎子些,徐田知道这道理,可她怎么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山里的人,被抓走了一波又一波,向来都是有去无回的,她自己的亲爹也是那样被带走了然后就再也没见到的。 现如今剩在村里的除了一些老弱或还小的男人,就只有一堆女人了。 见那妇人哭,徐田也红了眼。 李牧想起什么似的,走到一旁柜子前蹲下,翻找出个沉甸甸的小破箱子,然后把箱子放在了桌上。 从里面小心且慎重地拿出一个簪子,李牧把它递到了那妇人面前。那瞬间,他充血的眼眸中少见的闪烁着温柔的光芒,“这是杨哥让我带回来的。” 年年战骨埋荒外,能从战场上送回来的,哪怕只是一星半点儿东西,那都是极其不易的。 那妇人接过东西,仔细看了看,那不过就是个粗劣的木簪子,说不上名贵,甚至只是普通。 紧拽着那簪子,那妇人再也忍不住眼泪了,她痛苦的扑倒在李牧身上不可抑止的大哭起来。 “他本来是想自己亲自送给你”李牧站在原地,任由她抱着自己大哭。 在军营在战场,他不止一次见杨铁偷偷拿出这簪子看了又看,然后用碎布小心的包了一层又一层。 直到这簪子上面的碎布染满了血的那一刻前,直到他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中接过它的那瞬间前,这东西,都是杨铁小心翼翼揣怀里护着的宝贝。 李牧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做法到底是好是坏。 或许,他不多此一举,她反而还会好受些。 端着茶水进堂屋的仲修远轻轻的放下茶,他倾斜着身体半靠在大门门框上,静静地听着屋内的哭声哀嚎声咒骂声。 战场无情,战场上就只有敌军与友军。 大宁国的士兵,是敌。 他征战十年,杀的,全都是大宁国的士兵。他那双被染成红的手上面沾满的血,也全部都是大宁国士兵的血。 听着耳边的哀嚎咒骂,斜依在门框边的仲修远安静垂眸,看向自己那指节修长匀称的手,他深邃的眼眸里映出一丝冷漠,他这种人,确实是该下地狱的。 这场长达十年之久的战争,一开始点燃战火的确实是大宁国没错,可是他接手军队为将大胜大宁后并未就此停手,而是趁胜追击点燃了新的一波战火。 这一点,就是十年。 十年来,袁国都传他越战越勇战无不胜,把他美化的如同神邸,可从未有人算过,战后他下令埋入万人坑焚烧的尸体到底有多少,又让多少人家支离破碎。 仲修远无声地勾起嘴角,夜幕下,他俊美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凄美的神色。 他这样的恶人,是不配拥有任何幸福快乐的,更不配拥有爱情,他就应该在痛苦与折磨中挣扎着死去,然后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受尽苦难。 与李牧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大概已经是老天垂怜。 想到李牧,仲修远勾起的嘴角不禁带了几分如水温柔。 然而,这仗,他必须打! 因为他输不起 仲修远回头,静静的由黑暗中看着那笨拙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的李牧。 他无声的温柔地笑着看着,仿佛怎么也看不够,怎么都猜不透。看不够李牧,也猜不透背对自己的李牧的脸上此刻该是怎样凛冽的恨意。 看着李牧,仲修远的笑容决绝而惨烈,是别样的摄人心魂。 但愿此生不在战场上与李牧相遇,不然,他定然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是夜,月明星稀。 抬头望去,漫天的星辰。远山近林中,虫鸣鸟叫不绝与耳。 村另一头,正围坐在桌子前吃饭的张舒兰越听她儿子龚光远的话,脸上的神情越加的凝重惊喜。 “万一要是给我找着了,那可是五千两银子!”龚光远早就喝酒喝红了脸。 “你说真的?”张舒兰放下筷子。 “三万大兵都快到山脚下的镇子里了,而且就这十来天的时间,原本提供有用信息悬赏一千两的通告,赏金都改成五千两了,若要是捉着活人,那直接就是上千万两的黄金!这还能有假?”酒气冲天的龚光远说得面色潮/红激动不已,仿佛他已经抓着了人。 李晓萱在厨房里吃了饭出来,听着龚光远的话,抬眼看了一眼他,没说话。 “你今晚睡柴房去,别打扰我娘俩说话。”张舒兰此刻却突地站了起来,她拉着李晓萱就把她赶出了堂屋,然后神秘兮兮地反手关上了门。 张舒兰激动地小跑着坐回了龚光远的旁边,兴奋得两眼泛红,“儿子,你再给娘说说那将军是什么模样来着?” 龚光远对于他娘这行为不以为然,从小她就爱咋咋呼呼,“我是没见过,不过据说长得还挺好看,跟个娘们似的。主要是右腿上受了伤,刀伤!” 张舒兰听了这话,兴奋得一拍大腿低吼道:“哎呀妈呀,终于给老娘找到了赚钱的机会了!” 龚光远被她吓了一跳,酒都呛到了鼻子里,“娘,你这是做啥呢?” “你说的那将军,娘知道在哪儿!” 兔肉快熟的时候再放入花椒c大红野山椒c大蒜进去爆炒。 这做法有几分粗鲁简陋,一是没条件,二则是这最简单粗暴的家常菜做法味道绝对不会差! 就李牧的经验来看,这简单的做法做出来的东西,甚至是比好多一口下去满嘴佐料的大厨之作,更加令人回味无穷。 一番折腾下来,起锅的时候说不上香传千里,反正是把李牧馋的厉害。 又炒了白菜和仲修远剥的新鲜竹笋后,李牧就张罗着开饭了。 鸿叔从门外头进来的时候,李牧正把手里头的兔肉放在桌上。 “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去叫您。”李牧道,仲修远还有允儿两个人都已经坐在了桌子旁边,嗅着空气中那香味,两人是早已经频频咽起了口水。 鸿叔进屋之后四处张望,问道:“你那兔子呢?” 回头去厨房拿碗筷的李牧停下脚步。 鸿叔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带着几分兴奋,“我刚刚去村里头给你问了,你那兔子弄到山下去卖,少说也得卖个七c八百文钱。” 说起这事,鸿叔脸上都放着光。 山里头攒点钱不容易,又是这样战火不断的年头,半两银子可不少了。 换作平日里这兔子大概也卖不到这么贵,但如今战火连天少开荤腥,稍微有点钱的人那日子过的可就难受了,有钱都吃不到好东西。 要是给抬抬价,说不定还能卖贵点。 “卖?”李牧黑眸转动,看向桌上冒着烟的盆子。 “在哪儿?我下午就给你拿下山去卖,买家我都打听好了。”鸿叔倒是一门心思的对李牧好。 李牧抬手,指向桌上冒着烟的盆子,“鸿叔,您吃吗?” 鸿叔一愣,随即大跨步来到桌前,看见盆子中那香辣兔,先是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随即一张脸瞬间涨红! “哎哟!你c你”鸿叔回头指着李牧,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记得您还有点酒?”李牧也跟着咽了咽口水。 既然要开荤,那就吃个舒坦。 鸿叔情不自禁又咽了咽口水,但面上还是绷着,“你这小子就不懂得存点钱吗?前头才浪费了好几两银子这会儿又” 鸿叔指着李牧想骂,但眼神瞥过那香辣兔后口水却不禁又流了出来,他可不比李牧馋得轻。 “我去拿碗。”李牧进了厨房。 鸿叔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终还是没忍住馋,小跑着回了自己家,把自己藏着的那小半坛酒给搬了出来。 酒并不是什么好酒,这地儿也找不着好酒,虽然掺了水但胜在还算解了馋。 酒上桌,四人围坐桌旁,一个个的伸长了手脖子,就等着李牧一声令下。 “吃吧。”李牧面上揣着淡定,话音落下,筷子却已经第一个伸了出去。 大红的老山椒大瓣蒜和着些青椒炒出来的香辣兔带着一种朴实的味道,一块兔肉下去,李牧整个人全身的寒毛都开始竖立,爽滑酥嫩香辣微麻的口感让李牧忍不住轻轻长叹一声。 鸿叔动作也快,咀嚼着嘴里质地细腻的兔肉,老脸上尽是一幅享受的表情,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微怒。 仲修远倒是比他倆要淡定些,两人都动了筷子后他才动筷选了块不大不小的兔肉,放入口中。 仲修远为将十年,即使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但皇帝老儿置办的庆功宴他吃过不少。 可如今比来,那些山珍海味却都要比这香辣兔差了几分,那些东西经由大厨之手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 李牧做的这野山兔糙,没那么讲究,用的佐料也比不上那些大厨精致,就是这样简单的爆炒香辣山兔,那滋味儿里头的鲜香麻辣,却是样样都让味蕾舒爽无比。 来回咀嚼的数次,那味儿就更足了,特别是麻辣的味道,简直能叫人爽出一身汗来。 等仲修远回过劲来时,他已经再一次伸出了筷子。 两块兔肉配上一口酒,那滋味儿,啧啧,简直绝了! 唯一可怜的大概就是允儿了,他吃不了多辣,所以兔肉都是用开水洗了才吃的,不过即使是如此他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味道十足的香辣兔,再佐上一个清炒白菜一个清炒鲜笋,一顿饭下来四人都吃的面红耳赤,餍足无比。 这边,四人大饱口福,另外一边却是有人食不知味。 张舒兰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张望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之后进了屋,一进屋见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女已经端着碗在吃饭,顿时火不打一处来。 “就知道吃!”张舒兰一巴掌拍在桌上,把桌上的菜碗都掀翻了,流了一桌子汤水。 张舒兰的儿媳妇李晓萱看了她一眼,继续吃饭。 张舒兰肚子里本来就有火,这下更加火冒三丈,指着李晓萱就骂道:“整天就知道吃,你男人没回来你没看见啊!也不知道着急。” 李晓萱不算漂亮,但一身温柔的气质,在村里也算是个出众的人。 “您就赶紧吃饭吧,他这下了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李晓萱对张舒兰的咒骂并不以为然,她是早已经习惯了,龚光远不归家的习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舒兰平日里就霸道,在外面霸道,在家里也霸道,从她嫁进来之后就没少骂她。 “你——”张舒兰气急,又一巴掌拍在桌上,“你个贱人,你就是巴不得他在外面死掉永远不回来是吧?” 一想到这事,张舒兰就想到了李牧,顿时更加冒火。 那李牧害得她儿子没了府衙的饭碗,还弄得她儿子怕被村里人说道出了门就不愿意回来,看她不整死他! 张舒兰恶狠狠的瞪着李晓萱,那凶狠的模样全然不把李晓萱当人看,“你说你,跟着我们家光远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见你肚子有个动静,老娘就算是养只母鸡,蛋也下了几轮了” 李晓萱和龚光远有个女儿,叫做龚菌菌,今年已经七岁多了,这会儿正坐在李晓萱的旁边吃饭。张舒兰的眼里是没有她的,因为她是个女娃,是个赔钱货,所以张舒兰基本就从来没正眼瞧过她。 张舒兰骂骂咧咧,龚菌菌安安静静的低头吃着饭。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般,李晓萱也是如此。 两人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咒骂,一开始还会害怕或者感到生气,但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 “我告诉你,你今年要是再不给老龚家生个儿子,明年你就收拾东西回你娘家去!”张舒兰气焰嚣张无比,“你这种不下蛋的,我们龚家不要,改明儿个我就下山去再帮我们光远说一门亲事。” 听了那张舒兰这话,李晓萱只是脸色惨白,一直在旁边安静吃着饭的龚菌菌却受不了了,她扔了碗筷就想要说话,但被李晓萱眼疾手快给截住了。 “啪!” 张舒兰见两人这模样,立刻来了劲儿,她一巴掌就扇到了龚菌菌脸上,七/八岁的她巴掌大的脸整片都红肿起来。 龚菌菌被打得红了眼,蓄着泪。 李晓萱连忙把她往自己怀里拉,护着她,不让张舒兰的巴掌再落在她身上。 没等到儿子,张舒兰在自己家里发了一把火,又把桌上的菜端走后,这才拿了碗装了饭夹着菜,摇着扇子出门去串门儿去了。 之后的几天,每天半下午时分李牧就带了允儿和那些个鸭子下山去水塘那边。 鸭子喜水,虽然那水塘里没什么鱼了,但是一群小家伙还是玩得开心。李牧就趁着这机会,去水附近弄些野草。 傍晚时分,他用顶端带着些叶子的小竹竿,在允儿的帮助之下把鸭子全部装进了篮子,然后赶着夕阳回村。 抽了个阳光灿烂无比的午后,李牧进山里头砍了几棵竹子回来,他准备在院中圈出一块专门放鸭子的地方。说白了,也就是隔开那群鸭子和他。 这事说来也奇怪,一般来说鸭子都怕人,这群也怕,允儿都怕!可它们就不怕李牧,不但不怕,反而还像是把李牧当成爹了,走哪儿跟哪儿不说见着就扑着翅膀嘎嘎叫。 别人赶鸭子,那得是费了老大精力的在后面吆喝,换李牧这儿,他只消在前面跑,后面肯定能一个不漏追一大群。 费了两天时间把院中院改出来后,李牧站在屋檐下手里拿着野草,张罗着吆喝着想让在院子另外一角的那些鸭子进那小院。 李牧一动,院里小鸭子就嘎嘎的叫了起来。 听见声音,对屋的鸿叔,还有里屋接连剥了五c六天笋剥得脸都绿了的仲修远,两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最近这几天李牧自己一个人带着允儿和小鸭子满山跑,倒是没出现第一次的情况,让两人不禁好奇。 结果这一看,两人的脸立刻就扭曲起来。 呵,这感情倒好。 李牧这一人高马大的大男人,愣是拎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搁面前当枪当盾牌使,还一脸嘚瑟! 难怪他最近那么殷勤,出去都带着允儿一起。 仲修远坐在床上屏住呼吸静听,企图从门外的脚步声中推断出李牧在做些什么。 屋外,李牧把碗筷洗完之后,擦干净了手上的水。 山里黑得早,雾气也重,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受不得冷,更加不能沾染太多霜气,不然容易生病。 李牧进自己家剩下的那间空房子收拾了一番,空出个地儿来后,把吃饱了挤在一起的小鸭子全部提了进去。 其实这些小东西安静下来不冲着他嘎嘎叫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几分可爱的。小小只的,毛茸茸的,还笨笨的,走路都摇摇摆摆让人担心会不会摔跤。 安置好鸭子,李牧又在院子中走动了片刻后,这才进了屋。 进屋,李牧反锁了房门,脱了衣服扔在床头边的挂衣架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自己脱?” 仲修远眉头一跳。 他看向李牧的视线迅速的被收回,被子下的手动了动,无声地拽着自己的衣摆。 仲修远是狼狈的,特别是在李牧的面前。 自从遇到李牧之后,他总是被逼得如此。 李牧脱了鞋子,一只腿蜷曲着放在了床上,“嗯?”因为仲修远还是没有动静,他如墨的黑眸中有几分疑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74.074.皇帝他爹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坐在屋里的他越发的局促不安起来,李牧的话给了他希望,可这希望未免来得太过激烈了些,甚至是激烈得过了头。 仲修远坐在床上屏住呼吸静听,企图从门外的脚步声中推断出李牧在做些什么。 屋外,李牧把碗筷洗完之后, 擦干净了手上的水。 山里黑得早, 雾气也重,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受不得冷,更加不能沾染太多霜气,不然容易生病。 李牧进自己家剩下的那间空房子收拾了一番,空出个地儿来后,把吃饱了挤在一起的小鸭子全部提了进去。 其实这些小东西安静下来不冲着他嘎嘎叫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几分可爱的。小小只的,毛茸茸的,还笨笨的,走路都摇摇摆摆让人担心会不会摔跤。 安置好鸭子, 李牧又在院子中走动了片刻后,这才进了屋。 进屋,李牧反锁了房门,脱了衣服扔在床头边的挂衣架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自己脱?” 仲修远眉头一跳。 他看向李牧的视线迅速的被收回, 被子下的手动了动, 无声地拽着自己的衣摆。 仲修远是狼狈的,特别是在李牧的面前。 自从遇到李牧之后,他总是被逼得如此。 李牧脱了鞋子,一只腿蜷曲着放在了床上,“嗯?”因为仲修远还是没有动静,他如墨的黑眸中有几分疑惑。 “我,咳”仲修远本欲抬眼,却在看到没穿上衣的李牧后又狼狈地侧过头去。 “还是你要自己来?”李牧翻身上了床,坐到了床里边。 仲修远腿上有伤口,起身不易,所以他一直睡在外面。 李牧掀开了被子,大大咧咧地躺在了床上,被子一拉,遮住了肚子。 以前李牧还怕冷怕热,几年军营生涯下来,倒是治好了许多娇贵的毛病。如今就算是大雪天,给他一床被子,他雪地里照样睡得香。 本低着头朝着床里面方向看的仲修远,眼眸早已经瞪大,他薄唇微微张启,透露着几分里面的粉色。 仲修远再次窘迫侧头,转而朝着门口方向望去,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已让他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李牧他躺在床上不动,却问他是否自己来 这人,平日明明就是一副一本正经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模样,怎的背地里私底下却是如此的不知羞耻没羞没臊? 难道当真应了那句话,衣冠,禽兽。 眼神游移间,仲修远身体猛地一顿,突兀间,仲修远瞥见了放在刚刚李牧坐的那地方的一个竹筒。 竹筒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仲修远不确定,可是看着那东西,仲修远立刻就醒悟过来! 仲修远回过头去,瞪向大大咧咧躺在床上的人,见后者正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他伸了手拿了竹筒,动作间反手就掀起被褥把床上那人盖了个严实。 嗅着竹筒中熟悉的药味,被自己羞臊得红了脸与脖子的仲修远,朝着正理被子试图钻出来的李牧那儿望去。 这人,当真是 仲修远被欺得咬牙切齿,被欺得面红耳赤!眼看着李牧已经快把脑袋从被子中钻出来了,仲修远拾了被子,再次把那坏心眼的人捂住! 若不是c若不是他 仲修远羞得无地自容。 若不是他真的喜欢这人,若不是如此,他早就已经扯了被子直接把人闷死在这床上了! 一次一次又一次,这人莫不是真的当他好欺负了不成? 若他再如此,他就c他就——他就扑上去闷死他! 仲修远再次狠狠瞪了一眼被子下挣扎着的人,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瞪得老大。瞪了人,又恶狠狠的无声地握了拳头舞了舞拳头,这才趁着李牧还没钻出来侧了身,开始上药。 药上完,仲修远裹上纱布,把药放在床下后躺下。 他已然决定,再不理会这人。 即使他再怎样折腾,他都只会把他当作透明的,不再理会。 “上完药了?”好不容易从被子中钻出来的李牧扒拉了下乱糟糟的头发,看向双手放在腹部规规矩矩躺好,闭上眼欲要休息的人。 仲修远不回应,全然把李牧的话当作耳旁风。 李牧挑眉。 “既然上好药了,那我们就做些其它的吧。”李牧起了身,吹灭了油灯,然后坐在床上就开始往被子里钻。 原本睡在外面的仲修远感觉到钻进被子中的人,还有那欺身而来的气息,他瞬间就忘了刚刚的决心,身体一僵狼狈不堪地睁开了眼。 黑暗中,他拽着被子受惊小鹿般瞪着眼,狼狈的往里面躲去,直躲到了床里面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到再也没处躲才停下。 李牧倒是好,上了床,一个人占了三分之二的床,大大咧咧的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的睡了起来。 仲修远面红耳赤的等了片刻没等到回应,他抬手掩面,知晓自己这是又被耍了。 夜凉如水,月白如玉。 深山里的夜晚,清冷寂静且寒意沁人。 起霜了后,冰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渗入屋内,伴随着霜雾一起来的,还有夜的静谧。 不知是多久之后,门外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本就警惕浅眠的仲修远和李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惊醒,仲修远还来不及惊讶李牧会醒,就见李牧起了身,穿了衣服。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深夜独闯他家的那人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是一声鸡叫般的吼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开,“李牧,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杂碎,你给老娘滚出来!” 张舒兰的声音辨别率很高,因为她的声音很有特色,明明年纪一大把了,却还喜欢学着小姑娘捏着嗓子说话。 那骂声在院子里一传开,屋内的李牧和仲修远就立刻猜出了她是谁。 “你个敢做不敢当的乌龟王八蛋,你给老娘出来,老娘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张。”张舒兰在院子里直跳脚,越骂越难听,“你个遭天谴的杂碎,这种事情你居然也干得出来,亏得老娘之前还一心帮着你” “你给老娘出来,敢不敢像个带把的,这么窝囊,敢做不敢当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信不信老娘让你在村里混不下去?” 张舒兰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开,如同平地惊雷,不光惊醒了半个村的人,就连村外一些飞鸟都被惊飞开始四处乱窜。 李牧披着衣服出了门,站在了那张舒兰面前,“你做什么?” 大半夜扰人清梦,而且满嘴胡言乱语。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杂碎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我”张舒兰气得不轻,四处张望一圈抓了棍子就往李牧身上招呼,“老娘今天打死你,看你还想不想的起来。” 张舒兰突然发疯,李牧猝不及防,好在多年的军营生涯让他本能地闪躲开了张舒兰手中的棍子。 张舒兰一击不成,也不知收敛,竟又追了过来要再打。 李牧再次躲开,直接就让那全力挥出棍子的张舒兰一个没站稳,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他早已经剑眉紧锁,此刻见张舒兰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眉头立刻皱得更深,眼中也有厌恶浮现。 就在李牧即将有所动作时,那张舒兰居然又大吼大叫了起来,“天啊杀人啦,李牧他杀人啦!” “救命啊,李牧他杀人啦!李牧他” 张舒兰如同鸡叫的声音刺耳难听,附近几户人家家里都亮起了烛火。 鸿叔那边,他已经抱着明显是被吓醒了的允儿急冲冲的往这边跑来。 “出什么事情了?”鸿叔到了院中一看,立刻瞪向张舒兰,“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李牧也是莫名其妙,他怎么知道张舒兰这女人这是哪根筋犯了? “不知道?你居然还敢给老娘装傻。”号称李牧要杀人的张舒兰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李牧鼻子就骂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你会不知道?少在这里装傻,我告诉你,我张舒兰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张舒兰这又哭又闹又骂又要打人的,本就不大的小村子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这会儿众人纷纷披着衣服围了过来看热闹。 一看人多,张舒兰就闹腾得更加有劲儿了,她指着李牧鼻子冲着众人哭叫道:“你们给我评评理,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害我儿子被府衙除了名,他是要害死我们家啊,他这是” 众人面面相觑,张舒兰的儿子龚光远被府衙除名了? 这做法有几分粗鲁简陋,一是没条件,二则是这最简单粗暴的家常菜做法味道绝对不会差! 就李牧的经验来看,这简单的做法做出来的东西,甚至是比好多一口下去满嘴佐料的大厨之作,更加令人回味无穷。 一番折腾下来,起锅的时候说不上香传千里,反正是把李牧馋的厉害。 又炒了白菜和仲修远剥的新鲜竹笋后,李牧就张罗着开饭了。 鸿叔从门外头进来的时候,李牧正把手里头的兔肉放在桌上。 “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去叫您。”李牧道,仲修远还有允儿两个人都已经坐在了桌子旁边,嗅着空气中那香味,两人是早已经频频咽起了口水。 鸿叔进屋之后四处张望,问道:“你那兔子呢?” 回头去厨房拿碗筷的李牧停下脚步。 鸿叔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带着几分兴奋,“我刚刚去村里头给你问了,你那兔子弄到山下去卖,少说也得卖个七c八百文钱。” 说起这事,鸿叔脸上都放着光。 山里头攒点钱不容易,又是这样战火不断的年头,半两银子可不少了。 换作平日里这兔子大概也卖不到这么贵,但如今战火连天少开荤腥,稍微有点钱的人那日子过的可就难受了,有钱都吃不到好东西。 要是给抬抬价,说不定还能卖贵点。 “卖?”李牧黑眸转动,看向桌上冒着烟的盆子。 “在哪儿?我下午就给你拿下山去卖,买家我都打听好了。”鸿叔倒是一门心思的对李牧好。 李牧抬手,指向桌上冒着烟的盆子,“鸿叔,您吃吗?” 鸿叔一愣,随即大跨步来到桌前,看见盆子中那香辣兔,先是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随即一张脸瞬间涨红! “哎哟!你c你”鸿叔回头指着李牧,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记得您还有点酒?”李牧也跟着咽了咽口水。 既然要开荤,那就吃个舒坦。 鸿叔情不自禁又咽了咽口水,但面上还是绷着,“你这小子就不懂得存点钱吗?前头才浪费了好几两银子这会儿又” 鸿叔指着李牧想骂,但眼神瞥过那香辣兔后口水却不禁又流了出来,他可不比李牧馋得轻。 “我去拿碗。”李牧进了厨房。 鸿叔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终还是没忍住馋,小跑着回了自己家,把自己藏着的那小半坛酒给搬了出来。 酒并不是什么好酒,这地儿也找不着好酒,虽然掺了水但胜在还算解了馋。 酒上桌,四人围坐桌旁,一个个的伸长了手脖子,就等着李牧一声令下。 “吃吧。”李牧面上揣着淡定,话音落下,筷子却已经第一个伸了出去。 大红的老山椒大瓣蒜和着些青椒炒出来的香辣兔带着一种朴实的味道,一块兔肉下去,李牧整个人全身的寒毛都开始竖立,爽滑酥嫩香辣微麻的口感让李牧忍不住轻轻长叹一声。 鸿叔动作也快,咀嚼着嘴里质地细腻的兔肉,老脸上尽是一幅享受的表情,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微怒。 仲修远倒是比他倆要淡定些,两人都动了筷子后他才动筷选了块不大不小的兔肉,放入口中。 仲修远为将十年,即使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但皇帝老儿置办的庆功宴他吃过不少。 可如今比来,那些山珍海味却都要比这香辣兔差了几分,那些东西经由大厨之手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 李牧做的这野山兔糙,没那么讲究,用的佐料也比不上那些大厨精致,就是这样简单的爆炒香辣山兔,那滋味儿里头的鲜香麻辣,却是样样都让味蕾舒爽无比。 来回咀嚼的数次,那味儿就更足了,特别是麻辣的味道,简直能叫人爽出一身汗来。 等仲修远回过劲来时,他已经再一次伸出了筷子。 两块兔肉配上一口酒,那滋味儿,啧啧,简直绝了! 唯一可怜的大概就是允儿了,他吃不了多辣,所以兔肉都是用开水洗了才吃的,不过即使是如此他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味道十足的香辣兔,再佐上一个清炒白菜一个清炒鲜笋,一顿饭下来四人都吃的面红耳赤,餍足无比。 这边,四人大饱口福,另外一边却是有人食不知味。 张舒兰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张望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之后进了屋,一进屋见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女已经端着碗在吃饭,顿时火不打一处来。 “就知道吃!”张舒兰一巴掌拍在桌上,把桌上的菜碗都掀翻了,流了一桌子汤水。 张舒兰的儿媳妇李晓萱看了她一眼,继续吃饭。 张舒兰肚子里本来就有火,这下更加火冒三丈,指着李晓萱就骂道:“整天就知道吃,你男人没回来你没看见啊!也不知道着急。” 李晓萱不算漂亮,但一身温柔的气质,在村里也算是个出众的人。 “您就赶紧吃饭吧,他这下了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李晓萱对张舒兰的咒骂并不以为然,她是早已经习惯了,龚光远不归家的习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舒兰平日里就霸道,在外面霸道,在家里也霸道,从她嫁进来之后就没少骂她。 “你——”张舒兰气急,又一巴掌拍在桌上,“你个贱人,你就是巴不得他在外面死掉永远不回来是吧?” 一想到这事,张舒兰就想到了李牧,顿时更加冒火。 那李牧害得她儿子没了府衙的饭碗,还弄得她儿子怕被村里人说道出了门就不愿意回来,看她不整死他! 张舒兰恶狠狠的瞪着李晓萱,那凶狠的模样全然不把李晓萱当人看,“你说你,跟着我们家光远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见你肚子有个动静,老娘就算是养只母鸡,蛋也下了几轮了” 李晓萱和龚光远有个女儿,叫做龚菌菌,今年已经七岁多了,这会儿正坐在李晓萱的旁边吃饭。张舒兰的眼里是没有她的,因为她是个女娃,是个赔钱货,所以张舒兰基本就从来没正眼瞧过她。 张舒兰骂骂咧咧,龚菌菌安安静静的低头吃着饭。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般,李晓萱也是如此。 两人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咒骂,一开始还会害怕或者感到生气,但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 “我告诉你,你今年要是再不给老龚家生个儿子,明年你就收拾东西回你娘家去!”张舒兰气焰嚣张无比,“你这种不下蛋的,我们龚家不要,改明儿个我就下山去再帮我们光远说一门亲事。” 听了那张舒兰这话,李晓萱只是脸色惨白,一直在旁边安静吃着饭的龚菌菌却受不了了,她扔了碗筷就想要说话,但被李晓萱眼疾手快给截住了。 “啪!” 张舒兰见两人这模样,立刻来了劲儿,她一巴掌就扇到了龚菌菌脸上,七/八岁的她巴掌大的脸整片都红肿起来。 龚菌菌被打得红了眼,蓄着泪。 李晓萱连忙把她往自己怀里拉,护着她,不让张舒兰的巴掌再落在她身上。 没等到儿子,张舒兰在自己家里发了一把火,又把桌上的菜端走后,这才拿了碗装了饭夹着菜,摇着扇子出门去串门儿去了。 之后的几天,每天半下午时分李牧就带了允儿和那些个鸭子下山去水塘那边。 鸭子喜水,虽然那水塘里没什么鱼了,但是一群小家伙还是玩得开心。李牧就趁着这机会,去水附近弄些野草。 傍晚时分,他用顶端带着些叶子的小竹竿,在允儿的帮助之下把鸭子全部装进了篮子,然后赶着夕阳回村。 抽了个阳光灿烂无比的午后,李牧进山里头砍了几棵竹子回来,他准备在院中圈出一块专门放鸭子的地方。说白了,也就是隔开那群鸭子和他。 这事说来也奇怪,一般来说鸭子都怕人,这群也怕,允儿都怕!可它们就不怕李牧,不但不怕,反而还像是把李牧当成爹了,走哪儿跟哪儿不说见着就扑着翅膀嘎嘎叫。 别人赶鸭子,那得是费了老大精力的在后面吆喝,换李牧这儿,他只消在前面跑,后面肯定能一个不漏追一大群。 费了两天时间把院中院改出来后,李牧站在屋檐下手里拿着野草,张罗着吆喝着想让在院子另外一角的那些鸭子进那小院。 李牧一动,院里小鸭子就嘎嘎的叫了起来。 听见声音,对屋的鸿叔,还有里屋接连剥了五c六天笋剥得脸都绿了的仲修远,两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最近这几天李牧自己一个人带着允儿和小鸭子满山跑,倒是没出现第一次的情况,让两人不禁好奇。 结果这一看,两人的脸立刻就扭曲起来。 呵,这感情倒好。 李牧这一人高马大的大男人,愣是拎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搁面前当枪当盾牌使,还一脸嘚瑟! 难怪他最近那么殷勤,出去都带着允儿一起。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在李牧说了刚刚那两句话之后。 李牧他,到底什么意思? 仲修远咬牙,努力不去想,但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思绪。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坐在屋里的他越发的局促不安起来,李牧的话给了他希望,可这希望未免来得太过激烈了些,甚至是激烈得过了头。 仲修远坐在床上屏住呼吸静听,企图从门外的脚步声中推断出李牧在做些什么。 屋外,李牧把碗筷洗完之后,擦干净了手上的水。 山里黑得早,雾气也重,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受不得冷,更加不能沾染太多霜气,不然容易生病。 李牧进自己家剩下的那间空房子收拾了一番,空出个地儿来后,把吃饱了挤在一起的小鸭子全部提了进去。 其实这些小东西安静下来不冲着他嘎嘎叫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几分可爱的。小小只的,毛茸茸的,还笨笨的,走路都摇摇摆摆让人担心会不会摔跤。 安置好鸭子,李牧又在院子中走动了片刻后,这才进了屋。 进屋,李牧反锁了房门,脱了衣服扔在床头边的挂衣架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自己脱?” 仲修远眉头一跳。 他看向李牧的视线迅速的被收回,被子下的手动了动,无声地拽着自己的衣摆。 仲修远是狼狈的,特别是在李牧的面前。 自从遇到李牧之后,他总是被逼得如此。 李牧脱了鞋子,一只腿蜷曲着放在了床上,“嗯?”因为仲修远还是没有动静,他如墨的黑眸中有几分疑惑。 “我,咳”仲修远本欲抬眼,却在看到没穿上衣的李牧后又狼狈地侧过头去。 “还是你要自己来?”李牧翻身上了床,坐到了床里边。 仲修远腿上有伤口,起身不易,所以他一直睡在外面。 李牧掀开了被子,大大咧咧地躺在了床上,被子一拉,遮住了肚子。 以前李牧还怕冷怕热,几年军营生涯下来,倒是治好了许多娇贵的毛病。如今就算是大雪天,给他一床被子,他雪地里照样睡得香。 本低着头朝着床里面方向看的仲修远,眼眸早已经瞪大,他薄唇微微张启,透露着几分里面的粉色。 仲修远再次窘迫侧头,转而朝着门口方向望去,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已让他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李牧他躺在床上不动,却问他是否自己来 这人,平日明明就是一副一本正经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模样,怎的背地里私底下却是如此的不知羞耻没羞没臊? 难道当真应了那句话,衣冠,禽兽。 眼神游移间,仲修远身体猛地一顿,突兀间,仲修远瞥见了放在刚刚李牧坐的那地方的一个竹筒。 竹筒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仲修远不确定,可是看着那东西,仲修远立刻就醒悟过来! 仲修远回过头去,瞪向大大咧咧躺在床上的人,见后者正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他伸了手拿了竹筒,动作间反手就掀起被褥把床上那人盖了个严实。 嗅着竹筒中熟悉的药味,被自己羞臊得红了脸与脖子的仲修远,朝着正理被子试图钻出来的李牧那儿望去。 这人,当真是 仲修远被欺得咬牙切齿,被欺得面红耳赤!眼看着李牧已经快把脑袋从被子中钻出来了,仲修远拾了被子,再次把那坏心眼的人捂住! 若不是c若不是他 仲修远羞得无地自容。 若不是他真的喜欢这人,若不是如此,他早就已经扯了被子直接把人闷死在这床上了! 一次一次又一次,这人莫不是真的当他好欺负了不成? 若他再如此,他就c他就——他就扑上去闷死他! 仲修远再次狠狠瞪了一眼被子下挣扎着的人,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瞪得老大。瞪了人,又恶狠狠的无声地握了拳头舞了舞拳头,这才趁着李牧还没钻出来侧了身,开始上药。 药上完,仲修远裹上纱布,把药放在床下后躺下。 他已然决定,再不理会这人。 即使他再怎样折腾,他都只会把他当作透明的,不再理会。 “上完药了?”好不容易从被子中钻出来的李牧扒拉了下乱糟糟的头发,看向双手放在腹部规规矩矩躺好,闭上眼欲要休息的人。 仲修远不回应,全然把李牧的话当作耳旁风。 李牧挑眉。 “既然上好药了,那我们就做些其它的吧。”李牧起了身,吹灭了油灯,然后坐在床上就开始往被子里钻。 原本睡在外面的仲修远感觉到钻进被子中的人,还有那欺身而来的气息,他瞬间就忘了刚刚的决心,身体一僵狼狈不堪地睁开了眼。 黑暗中,他拽着被子受惊小鹿般瞪着眼,狼狈的往里面躲去,直躲到了床里面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到再也没处躲才停下。 李牧倒是好,上了床,一个人占了三分之二的床,大大咧咧的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的睡了起来。 仲修远面红耳赤的等了片刻没等到回应,他抬手掩面,知晓自己这是又被耍了。 夜凉如水,月白如玉。 深山里的夜晚,清冷寂静且寒意沁人。 起霜了后,冰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渗入屋内,伴随着霜雾一起来的,还有夜的静谧。 不知是多久之后,门外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本就警惕浅眠的仲修远和李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惊醒,仲修远还来不及惊讶李牧会醒,就见李牧起了身,穿了衣服。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深夜独闯他家的那人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是一声鸡叫般的吼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开,“李牧,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杂碎,你给老娘滚出来!” 张舒兰的声音辨别率很高,因为她的声音很有特色,明明年纪一大把了,却还喜欢学着小姑娘捏着嗓子说话。 那骂声在院子里一传开,屋内的李牧和仲修远就立刻猜出了她是谁。 “你个敢做不敢当的乌龟王八蛋,你给老娘出来,老娘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张。”张舒兰在院子里直跳脚,越骂越难听,“你个遭天谴的杂碎,这种事情你居然也干得出来,亏得老娘之前还一心帮着你” “你给老娘出来,敢不敢像个带把的,这么窝囊,敢做不敢当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信不信老娘让你在村里混不下去?” 张舒兰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开,如同平地惊雷,不光惊醒了半个村的人,就连村外一些飞鸟都被惊飞开始四处乱窜。 李牧披着衣服出了门,站在了那张舒兰面前,“你做什么?” 大半夜扰人清梦,而且满嘴胡言乱语。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杂碎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我”张舒兰气得不轻,四处张望一圈抓了棍子就往李牧身上招呼,“老娘今天打死你,看你还想不想的起来。” 张舒兰突然发疯,李牧猝不及防,好在多年的军营生涯让他本能地闪躲开了张舒兰手中的棍子。 张舒兰一击不成,也不知收敛,竟又追了过来要再打。 李牧再次躲开,直接就让那全力挥出棍子的张舒兰一个没站稳,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他早已经剑眉紧锁,此刻见张舒兰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眉头立刻皱得更深,眼中也有厌恶浮现。 就在李牧即将有所动作时,那张舒兰居然又大吼大叫了起来,“天啊杀人啦,李牧他杀人啦!” “救命啊,李牧他杀人啦!李牧他” 张舒兰如同鸡叫的声音刺耳难听,附近几户人家家里都亮起了烛火。 鸿叔那边,他已经抱着明显是被吓醒了的允儿急冲冲的往这边跑来。 “出什么事情了?”鸿叔到了院中一看,立刻瞪向张舒兰,“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李牧也是莫名其妙,他怎么知道张舒兰这女人这是哪根筋犯了? “不知道?你居然还敢给老娘装傻。”号称李牧要杀人的张舒兰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李牧鼻子就骂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你会不知道?少在这里装傻,我告诉你,我张舒兰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张舒兰这又哭又闹又骂又要打人的,本就不大的小村子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这会儿众人纷纷披着衣服围了过来看热闹。 一看人多,张舒兰就闹腾得更加有劲儿了,她指着李牧鼻子冲着众人哭叫道:“你们给我评评理,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害我儿子被府衙除了名,他是要害死我们家啊,他这是” 众人面面相觑,张舒兰的儿子龚光远被府衙除名了? “允儿,到叔叔这里来。”李牧轻轻拉开门扉蹲了下去。 允儿吓了一跳,他歪着脑袋朝李牧的方向看来,又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摸了摸李牧的鼻子,这才一下扑到了李牧的怀里躲了起来,“叔叔” 李牧把他抱了起来,回头间发现仲修远正望着这边。 休息了一晚的仲修远气色好了些,但脸色依旧惨白,看着李牧还有他怀中的那小娃娃,他卷翘的睫毛微颤,有些犹豫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李牧无声点头,允儿看不清东西,是半个瞎子。 另一边,村里的人都已经围在了村长家院子里,纷纷吵着要让张舒兰出来跟他们说个清楚。 山里人生活不容易,都把钱看得很重,他们拿钱出来是为了买个心理安稳,并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当然也看不得张舒兰私吞。 鸿叔已经挤到了人群的前头,他正把手中的木棍敲在张舒兰家的篱笆院上,发出哐哐的声响,挺吓人的。 “那女人呢?让她出来,今天这件事情不说清楚休想就这样完了!”鸿叔这话一出口,四周立刻传来一片响应。 “当初说的好好的给李牧娶一房媳妇,结果你老婆倒好,钱自己私吞了,就上山脚下捡了个男人回来”狗娃子他娘吼的也大声。 “村长,这人不是这么做的!” 在一片附和和指责声中,站在院子里头的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连忙低声下气的给众人赔不是,他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拦住四周试图去开他身后的门的人。 男人是这不大的村子的村长,叫做龚雨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他家世世代代都是村里的村长。 早些年他家在村里头也是德高望重的,但自从他娶了张舒兰后事情就变了,因为他是个耙耳朵,怕老婆。 张舒兰并不是村里头的人,是山脚下那大镇子里的,其实她家也只是普通的人家,但是镇子里来的她总有一股优越感。 大家一个村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是个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 村长在村里做人还是可以的,再加上他家祖辈都是村长,所以大家一直都敬重他,对张舒兰也颇为忍让,但这次张舒兰她做得太过分了。 “无论如何这次村长你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鸿叔怒道。 事情暴露,众人找到门前来闹了,张舒兰却大门一关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了。 但是这事是她不出来就能完了的吗?当然不是。 “她今天出来不出来都得给咱们一个交代。”狗娃子他娘也是个泼辣的脾气,她男人拉都拉不住。 村长见狗娃子他娘要冲进屋内,连忙笑着陪笑,“是我对不起大家,大家安静听我说两句好吗?” 村长的面子众人还是要给几分的,大家都安静下来。 “这事儿确实是我们不对,这”村长有些为难,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家紧闭的大门,压低了声音说道:“钱我会还给大家的——” 就在此时,大门突然被人打开,张舒兰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她一把推在村长肩上把人推得撞在了门框上。 “要我还钱,凭什么?”张舒兰双手叉腰,泼辣不讲理的脾气上来了。 “你这女人怎么说话的!那钱是我们筹给李牧的,你凭什么独占?”众人闻言顿时就怒了,她张舒兰怎么就能这么蛮不讲理不要脸? “吼什么吼?”张舒兰嗓门比众人更大,“谁说我独占钱了?这钱不就是给李牧成亲的,那他现在不是成亲了吗?” “什么叫做成亲了,那是个男人”众人听了这还得了。 “男人怎么了?男人又怎么了?”张舒兰连问两句,“男人就不是他拜了天地娶的了?再说了,就李牧家那一清二白的穷酸样,你们以为有几个女人愿意嫁给他” 张舒兰原本是准备上山下随便买个逃难的难民的,这年头什么都缺唯独难民哪儿都不缺,卖儿卖女的多,也便宜。 所以她根本就没去找什么媒婆,直接就找上做人口贩子生意的,本来她也是合计着随便给点钱买个女人的。 哪知道把人扛回来给换洗喜袍的时候才发现是个男的,那会儿李牧这边礼堂都摆好了,剩下的那点钱她下山那一趟也花完了,索性她就让龚雨伯扶着那男人就去拜了堂。 “你这傻婆娘”听到那张舒兰这一席话,狗娃子他娘脾气也上来了,硬是冲上前去拽着张舒兰的头发打。 那张舒兰本来就爱倒腾自己,年纪不小了倒是倒腾得跟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似的,头上还带着花,被狗娃子他娘这一把扯下去,直接就成了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 村长见了赶紧上来劝,他想把两人拉开,却被两人撞得跌坐在地上。 那张舒兰在村里泼辣霸道惯了,手上也有几分蛮力,硬是在打斗中占了上风,四周的人见了都想上去帮忙,张舒兰却在此时突然大吼一声,“你们敢!我告诉你们,我儿子是吃公家饭的,小心我让我儿子把你们一个个的都抓起来。” 听了张舒兰这一声吼,原本还蠢蠢欲动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张舒兰有个儿子,是在山下镇里头当官的,她在村里头这么蛮横霸道就是仗着这点。 村里头的人朴实,如果只是锄头镐子扛起来对着干他们还真不怕,但是扯上官家那就 “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敢把我打伤了,我就让我儿子把你们全部抓去坐牢全部拉去充兵。”众人不说话了,张舒兰却开始叫嚣了。 众人都怕,这年头谁愿意去当兵?躲都来不及! 当年要不是家家户户都不舍得自家的人去当兵去送死,他们用得着做那缺德事,用的着把还是个小孩的李牧推出去吗? 国家战事连连,征兵成了当务之急。家家户户那都是要服兵役的,每个城里每个镇上每一年要上征多少兵那都是有数的,这是规定。 可说是这么说,城镇里面有钱人家的孩子又有哪个去当过兵? 这年头当兵就是送死,又有哪个人舍得让自己儿子去死? 所以稍有些钱稍有些势力的人给钱的给钱找关系的找关系,能躲的都躲了。但这些人躲了,征兵的数量肯定就对不上了,对不上了怎么办呢? 当然是找人顶了! 找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75.075.莫不是娶了个笨蛋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两人进去的时候, 后堂当中县太爷正在会客。 客人是个四十来岁的锦衣男人,他面容慈祥略带富态。在这烽火连天的年代里还带着几分富态可不容易,该是这附近的有钱人。 县太爷见衙役把李牧他们领了进去,问了原因后脸色就有些不耐烦了,开口就要赶人, “没看见我这正会客吗?没点眼力色。” 瘦得跟个猴子精的县太爷呵斥完那衙役,又低头哈腰地看向旁边的人,“秦老爷, 您交待这事情我一定给您尽快办妥,您就放心吧。” “好,好。”被称作秦老爷的男人回头看向门口的鸿叔与李牧, “他们这是?” “哦,那年轻的是镇上退下来的兵, 前阵子咱们不是打了胜仗吗?上头给了些体恤金, 说是让给分发下来。”说起这件事县太爷就有几分好笑,“这年头这样命大的人可不多, 搁咱们附近几个乡镇都算赫赫有名了。” 说话间,县太爷连忙招手让旁边的衙役去拿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体恤金过来。 听到这事,李牧倒有几分惊讶。 参军这么多年他只听说过死人家里有抚恤金,可到底分发下去没谁知道,活人就更加没听说过了。 片刻后,衙役拿了一个小袋子过来递给了李牧。袋子不小, 可里头的东西却少, 前后加起来可能也才一两银子。 李牧面无表情收了钱, 秦老爷却在这时候笑着开了口,“这上头分发下来的就这些?” 一两银子若给寻常人家倒也能用个半年,可是作为抚恤金就不算多了,特别还是李牧这情况。 县太爷见秦老爷对这事上心,神色有些怪异,他犹豫片刻后走上前来拿过李牧的钱袋看了看,然后回过头去瞪向一旁的衙役,“我让你拿抚恤金,你拿的这是什么东西?” 那衙役看着县太爷的脸色连忙低头认错,又跑回去重新拿了东西出来。这次再出来袋子里倒是多了些钱,大概有四c五两的样子。 补了钱,县太爷又把衙役呵斥了一遍,做足了戏。 这年头死人的东西都有人想要占,更何况活人。 秦老爷仿佛并未察觉,笑了笑,站起身,“我这镇上的房子还有那山,就麻烦县太爷了。” “山?”接了钱,正准备离开的李牧停下脚步。 屋里,县太爷正和那秦老爷两人说话,听了李牧的话两人都回过头来。 县太爷对李牧的不识抬举有些不喜,那秦老爷却面善,他笑道:“我以前也是住这镇上的,现在想搬到城里去,镇上的院子还有后面的山都要转手,怎么,你有兴趣?” 李牧仔细打量了一眼秦老爷,“是后面带着个大水塘的山?” 李牧他们村子后面有一座山,据说是镇上一户有钱人家的产业,战火连天的年代没人打理,是座荒山。 “没错,就是那里。”秦老爷饶有兴致地看向李牧。 鸿叔也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李牧到底想干吗。 李牧有些犹豫,他曾经打过这山的主意,更准确来说是那水塘的主意,但以他的财力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负担不起。 李牧的犹豫让县太爷有些不耐烦,让鸿叔也有些迟疑,唯独那秦老爷面不改色,依旧耐心的笑着等着。 片刻后,李牧下定决心,“山你是要卖吗?” “也不一定。” “我想跟你租水塘。”李牧道,“先租一年。” 秦老爷弥勒佛般哈哈笑,倒也没拒绝,“你出多少钱?” “五两银子。”李牧道。 “行。”秦老爷依旧哈哈笑。 面对秦老爷的爽快,屋子里几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李牧也不例外。 五两银子包个水塘,这价钱可不高,这秦老爷的模样也不像是着急要那小几两银子的。 秦老爷那水塘很大,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打理了不过绝不止这价钱,李牧开口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钱你带了吗?要不今天签契,正好县太爷也在,可以帮咱们做个证明。”秦爷爷依旧是那笑眯眯的慈祥模样,让人看不透。 李牧算了算,他今天带来的钱再加上县太爷给的,差不多正好五两。 他正准备抬手,拿着钱袋的手就被鸿叔抓住,“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放心,鸿叔。”李牧拍了拍鸿叔的手,他把自己身上带的钱掏出来全放进了钱袋,然后把钱袋放到了秦老爷面前的桌子上。 “这”县太爷面色有些难看。 这差事落在他头上他肯定能从中赚一笔,但现在这样一闹就没他事儿了。他心虽有不满,秦老爷的面子他却不得不卖,所以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过也就是那么会儿时间,县太爷想了想就放宽了心。两国开战已经十多年的时间,中间一直打打停停,虽然现在打了胜仗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继续打? 就那么一座搬不走的荒山,这时候愿意投钱进去的可真不多,就当是便宜了这小子了。 “那就麻烦你了。”秦老爷笑着看向县太爷。 县太爷扯着嘴角笑了笑,赶紧招呼着让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立契,然后又亲自看着两人签了字画了押。 鸿叔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李牧,直到跟着收好了契约的李牧出了门他才开口,“你弄个水塘干嘛?” 别人得了钱,都是赶紧火急火燎的往兜里塞要藏起来,李牧倒好,还没捂暖和就给双手送了出去。 那水塘村里的人都知道,早些年养过鱼,现在很多年没人打理基本已经空了,就村里的人偶尔嘴馋会去里面抓两个小虾米。 “鸿叔。”李牧凝目看向他。 “怎么?”鸿叔其实是有些不赞同。 “您带钱了吗?”李牧如墨的黑眸中难得有几分窘迫。 鸿叔好笑又好气,不过开口的是李牧,他终还是掏出自己带来的所有钱放在了李牧手里头。 “净瞎折腾。”把钱全部给李牧后,鸿叔向着前方走去。 他是不知道李牧到底想干嘛,但李牧的品性他了解,他不是那种没点把握就瞎折腾的人。 从县衙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到头顶,街上的行人数量也达到了巅峰,李牧跟着鸿叔往街那头走,一路下来被挤出了一身薄汗。 “你到底要买什么东西?”鸿叔把李牧带到了他要去的地方后停下脚步。 李牧拿了钱就让鸿叔带他去卖肉的市场,这年头里大家日子过得都拮据,这里说是卖肉的市场,实际上总共加起来都不到五家店。 李牧到了地方之后四处转了一圈,便向着一处卖蛋的地方走去。鸿叔原本还猜李牧是嘴馋,结果就见他在一处卖小鸭崽崽的地方蹲下。 李牧不知道与那店家说了什么,那店家便喜笑颜开,殷勤地站起来帮着在一堆鸭崽里挑选。 片刻之后,李牧脱了身上的外衣罩在装着鸭子的篮子上,把篮子提了起来。 鸿叔见李牧这样大概猜出他要做什么了,他虽还有些不赞同,但李牧想要闯一闯的心他还是欣赏的。 其实这东西村里头的人也不是没养过,可这玩意儿太娇贵,活得挑剔又容易生病,从鸭崽子养到大,十只里能剩下两只就不错了。 特别是如今这烽火连天人都吃不饱的日子,谁还顾得上这些玩意儿? “买了多少?”鸿叔掀开衣服朝里头望了一眼,那些个看着就才出壳的鹅黄色的毛球被篮子晃得有些害怕,一个个的缩着腿蹲在一起。 “三十个。”李牧提着篮子的肌肉微凸,篮子悬空,离他有半臂之远。 “那么多!”这东西可不便宜。 “嗯,店家又送了几个。”他买了三十个,店家索性就把剩下的那几个也全部给了他。 这东西不便宜,存活下来的几率又不大,大多数寻常人家也就是试着买几个回家养着好下蛋,像李牧这样一次性买几十个的是真不多。 两人正说着,前方突然热闹起来。 一群官兵从远处走了过来,一路上见人便问见人便看,似乎在找什么人,动静十分大。 民不与官斗,那队人过来后,街道上的人都自觉向两边让开。 可这前面一队人才走,后面另外一队又来了,这次开始挨家挨店的查。这一查街上店家生意都没办法做,也没人敢吱声,只是忍着。 李牧和鸿叔两个人被抓着问了具体情况被放走后,才总算是从旁边抱怨的人口中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听说那常胜将军逃到咱们这边来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吧,不是悬赏都出来了吗?光举报有用的消息就能得一千两,你说要是让我给找着了” “得了吧,那好事儿能有你?” “我就是说说怎么了,而且这次动静这么大,据说都调遣了几千人过来,附近几个城镇全都挨着挨着搜了个遍,如果不是真有风声他们怎么会这么折腾” “官老爷这是怎么了?”鸿叔一边老老实实的接受这一小队士兵的检查一边疑惑地问。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被询问的士兵有些没好气,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你哪来的,还不知道?” 因为这,那士兵更加戒备起来。 “我后头山上的,不过平日里少下来,兵老爷您给说道说道?”民不与官斗,鸿叔也摆低了姿态。 “山上的?” 鸿叔回头指了指自己下来的那座山。 那群士兵又疑惑地打量鸿叔,见鸿叔一身值不了几个钱的行头,又是一背篓的竹笋再加上一张干瘪的兔皮,顿时信了七/八分。 “进去吧,没事少来这里。”士兵放行,“天黑前赶紧出来,夜里封镇!” 鸿叔不明就里,背了东西,进了镇。 进镇之后,他找到相熟的卖家,才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大约在十天之前,镇上传出消息,说曾经有人见过那袁国大将军在这一带附近出现,所以现在的三万大兵已经全部聚集到了这附近。 要不了两天,连同这镇子和附近的几座山头一起,都要被封锁,不许进也不许出,直到找到人为止。 这一次,大宁国可是来真的。 士兵大批驻扎进镇子和附近临时搭建的营地,镇上的人都人心惶惶,鸿叔早早的把东西出手出去之后,便往回走。 临出来,自然免不了又要被检查一番。 “见过这个人没?”检查完,一旁的士兵把鸿叔领到了墙边,指着上面的一张通缉令问道。 鸿叔看了两眼,那袁国的大将剑眉星目,一张脸倒是长得十分俊俏。 掩去眼中的惊讶,鸿叔一脸憨厚地摇头,“没见过,我哪能见到他呀,要见到还不得赶紧去通报啊?不说通报有钱吗?” 那群几乎不眠不休守门的士兵见多了鸿叔这样的人,顿时就没了耐心,“他右腿大腿上受了伤,模样是少见的俊俏,大概这么高,真没见过?” 鸿叔再次摇头,“真没见过。” 士兵见状,这才放行。 鸿叔背着空背篓,转身向着山里走去。 离开了镇子,他脸上的憨厚不见踪影,精光烁烁的眸子中闪过几分不安。 李牧那媳妇儿在床上都躺了十来天了,就算是新婚媳妇害羞不敢出门,再两天估计村里的人也都该要起疑了。 鸿叔虽然不知道李牧到底在打什么注意,但李牧做的决定,他信。 无声长叹一声,鸿叔加快了步伐。 山上半下午时,山里头来了个农妇,年龄大概有四十来岁,说是镇子对面那山里头的。 进了村就打听李牧,问原因,也不说。 好事儿的就把他领到了李牧家院子里,不过半下午那会儿李牧还在水塘边放鸭子,还没回家。他家那媳妇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李牧家没人,所以人又给领去了村口那大石头附近等着。 夕阳西下时,李牧从山后头绕了回来,把鸭子放进小院又准备了些细碎的饲料喂了,正准备忙其它,就被眼尖的狗娃子他娘瞧见了。 “李牧,你家那客人到底来找你干啥的?”狗娃子他娘叫作徐田,性格颇为开朗耿直。 “客人?”李牧不解,黑眸中有淡淡疑惑。 “还不知道啊?”徐田笑道:“就下午来村里指明要找你打听你的那个妇人啊?” 李牧动作停下,声音猛然拔高,“她在哪?” 李牧先是进了屋,但屋子当中并没有预料中的人,除了仲修远,依旧空荡荡。 “别找了,不在你家,估计还在村头那大石头前坐着呢!”徐田也急,“这会儿天都黑了,人该不是回去了吧?她可是半下午就来了。” 半下午到现在都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了,这万一是个没耐性的,估计早就走人了。 李牧不等她再说,转身就向着春头那大石头前跑去,徐田见了,连忙撂下手中的篮子追了上去。 李牧速度很快,眨眼片刻就跑完了半个村。 在村口附近停下脚,李牧远远地望着背对着村子坐在石头上的那妇人,屏住了呼吸。 妇人大概四十岁的模样,挽起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身上打着不少补丁的衣服看得出她的日子有些拮据。 李牧放缓了脚步,慢慢的向着那边走去,快到石头前时,徐田也跟了过来。 坐在石头前的那妇人听见了动静,回过头来。 李牧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对方。 徐田有些疑惑,她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怎么李牧,你不认识她?” 听到李牧两个字,猜测得到证实,坐在石头上的那妇人站了起来。 她来到了李牧的面前,打量着李牧,神色间也因为两人的靠近而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 妇人长相还算中等,虽然村里头的人收拾得都简单,但这并不影响她犹存的风韵。 李牧张了张嘴,声音却哽在喉间,无法发出。 最终还是那妇人先开了口,她略有些忐忑又有些害怕地问道:“你是李牧?” 李牧点了点头,看着面前这妇人的模样,他已经猜出了七/八分这人的身份,正因为猜出了她的身份,李牧的两只眼睛也有些泛红。 徐田在两人间来回张望,见两人都没开口她打破沉默,“李牧,你看这天色也晚了,要不你先带她去你家?” 李牧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领了人去自己家中。 进了堂屋,李牧点燃了油灯。 此刻,腿伤好得差不多的仲修远也闻声出来。 仲修远本就眉骨深邃容颜俊美,此刻虽然一身麻衣,凌厉之气也内敛,但这并不妨碍他夺人目光。 “他是?”妇人转移话题。 “他是我媳妇。”李牧来到仲修远身边,迟疑片刻他教导道:“你叫婶婶吧!” 仲修远未开口,他往旁退去一步,但量是眼底冷意凝然,也掩不住面色微红。 “没事没事。”那妇人挥手作不在意。 “叫人。”李牧一双过分冷冽的眸子把他的衬得近乎冷漠。 仲修远侧脸,眸若寒星。 见仲修远不开口,李牧突的靠近他伸手搂住他的腰,让两人的姿势瞬间变成面对着面,“叫不叫?” 李牧的突然靠近让仲修远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心跳也开始加速,他往后躲去,但李牧环在他腰上的手力道很大,不容拒绝。 察觉到仲修远无声地挣扎,李牧凑上前去,嘴唇微动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面无表情的轻声说道:“不然我就亲你了。” 正挣扎的仲修远身体一僵,他诧异地抬眼看向李牧,一抬头,却见李牧的脸正向着他靠拢。 仲修远吓了一跳。 李牧这人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狠角色,他说什么从来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见仲修远依旧闭嘴不说,李牧继续前倾,大有在仲修远唇上落下一吻的架势。 因为两人面对着面身体契合无比的原因,仲修远感受着隔着衣服外那属于李牧的气息与温度,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靠近,即使是之前同床共枕,也从未如此过。 “放开。”仲修远低声呵斥,故作生气,却不知自己面色绯红,又羞又躁不敢抬眼看人的模样是多么的诱/人。 “你是我媳妇儿。”李牧面不改色的再次强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我李牧你就得姓李。” 李牧的无理霸道强势让仲修远一股热气从脚底涌上背脊,那一刻,他就如同一叶扁舟,李牧就是那激流的河水,荡得他心慌慌,荡得他意乱无比。 “谁要与你姓李?”仲修远垂眸,红了耳廓,李修远,李修远,这名字可没有他本来的好听。 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李牧,仲修远又觉得那名字也不难听。 察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仲修远脑中嗡的一声巨响,羞耻狂野地吞噬着他胸中所有的呼吸,直到他快要窒息。 就这么眨眼片刻的时间,黑眸幽深的李牧已经凑了过来。 仲修远微不可查的往后仰去,一张脸憋得通红,他也很想全力反抗,却怎么也无法遏制那燥/热的心,无法压抑那暴涨的渴/望。 就在李牧的唇已经快碰到他的唇时,仲修远才狼狈不堪地轻声开了口,叫了人,“婶婶。” 那妇人见两个男人如此,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常态,“唉,好,好。” “我去倒茶。”仲修远挣脱李牧的手,不敢抬眼看李牧,他转身往门外逃去。 “害羞,要调/教才乖。” 听着身后传来的话,半只脚已踏出房门的中修远脚下一个趔趄,面色绯红溃不成军的他,逃也般的窜进了厨房。 他下了床,穿了外衣和鞋子洗漱完后照例去跑步。 李牧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鸿叔在他家门外伸长了脖子张望,“鸿叔?” 晨跑完李牧身上都是汗意,把他那一身匀称的肌肉衬得更加充满爆发力,也让他眉宇间多了几分精疲力竭后的神采奕奕。 鸿叔见到李牧,神色间有尴尬一闪而过,他连忙收回了脖之轻咳了一声,面色尴尬的与李牧说话,“我这不是怕你早上睡过头了吗,你这新婚,有些事情” 鸿叔虽然是过来人,有些话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李牧说,“你可别折腾得太过头了,好歹人家新娘子也才是第一遭” 原本就有些气喘的李牧听了鸿叔着一席话,当即岔了气咳嗽起来。 鸿叔老脸一红,一拍大/腿道:“都成亲的人了,以后早上就少折腾这些,有空就好好的在家里呆着陪着你媳妇,再过个两天你跟我到山里头去,你那两块田我给你要回来了,晚些时候你自己翻翻种点东西好好过日子。” 话说完,鸿叔便往斜边对门的自己家走去。 片刻后,他拿着一大瓦罐出来,瓦罐里头是些菜粥,难得的大白米煮的粥。 鸿叔把还温着的瓦罐放到了李牧的手里,边放还边叮嘱道:“咱们山里头日子是不好过,但也别委屈了你这新媳妇。” 其实鸿叔是想说让李牧不要委屈了自己,多吃点,吃好点。这几年的当兵生涯让李牧的个头抽高身体也变壮实了,脸色却一直不好,看得鸿叔心里头难受。 李牧看着自己手里头的瓦罐,他本想推拒,毕竟山里头白米饭可不容易吃到,但现在米都已经煮成饭了,他就是把东西给塞回去也变不成米。 “这么多我们两个也吃不完,鸿叔你把允儿带过来,一起吃。”李牧不容拒绝,他端着瓦罐往屋里走。 把饭放在屋内,李牧到厨房拿了四个碗出来,鸿叔原本有些不好意思,但见李牧碗都拿出来了也就没推诿,回家把允儿抱了过来。 鸿叔再来的时候,李牧端了碗饭正准备往屋里走。 “怎么?”鸿叔见了,面露疑惑。 “他有些不舒服,在屋里吃。”李牧道。 仲修远腿上有伤的事情他并不准备告诉别人,他的身份太过每感。 鸿叔听了这话显然是误会了,他脸上一阵发红,片刻后有些不赞同又有些欣慰地看了李牧一眼,“你这小子,夜里也不懂得温柔些。” 闻言,面无表情的李牧脚下步伐一顿,有些踉跄。他薄唇轻启反射性就想解释,最终却忍住了。 鸿叔这一句话,屋里的人显然也听见了。 李牧端着米饭进屋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仲修远揣着怦怦直跳个不停的心脏无比狼狈地看了他一眼,浴血沙场数年斩敌无数都从未曾眨过眼的他,此刻却是被李牧那冷清的视线逼得窘迫得燥得不行。 他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更是燥的飞起一片薄薄的红晕,让他本就俊朗的面容更是惊艳了几分。 李牧拿了张凳子放在床边,放下米饭,他回堂屋中和鸿叔他们吃了饭。 饭吃完,李牧进屋收了碗去洗,鸿叔则是趁着这个机会远远地看上一眼,看清楚屋内的是个男人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顾不上抱还在堂屋里的允儿,鸿叔急匆匆的就进了厨房,他一把拽住李牧脸色铁青地问道:“你跟鸿叔说实话,屋里头那是不是个男人?!” 难怪昨天他就觉得这新娘子有点怪,感情这根本就是个大男人! 鸿叔气得不轻,他老脸通红气喘如牛。见李牧没说话,他张望一圈,在灶膛前抽了根粗木柴气急败坏的就往外跑。 李牧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都已经跑出了院子。 “鸿叔。”李牧连忙追上去拉住他。 “放开我,我今天非要打死那老娘们儿不可!”鸿叔此刻真的是已经气疯了,那张舒兰拿了村里头大家一起筹的钱,却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鸿叔,你听我说”李牧拽着鸿叔。 以他的力量鸿叔自然是挣不开他,但鸿叔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他也不敢真的用尽全力,被气疯了的鸿叔拽着往前走了一段后,李牧才总算是拉住了他。 这边闹腾得这么厉害,住在附近的人家都纷纷好奇的朝着这边张望过来。 “出什么事情了,大清早的就要打人?”住旁边的狗娃子家一家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我要打死张舒兰那婆娘,那丧心病狂的瘪犊子玩意儿,这种事情她也做得出来,我今天非打死她!”鸿叔挣不过李牧,气坏了的他直接扯着嗓门儿就骂,中气十足的叫骂响遍了整座山头。 山里头的人都穷,愿意嫁进来的本来也不多,能筹钱给李牧找个媳妇儿不容易。所以他一直觉得,就算是对方模样不大周正,只要是个能陪着李牧好好过日子的也就行了,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婆娘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大清早的这边就吵嚷开,没多久,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围了过来。 从鸿叔的叫骂声中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众人二话不说就往李牧家跑,进了屋,见了是个大男人,这下整个村的人都炸开了锅。 做聘礼的钱是他们当初一起筹的,每家每户都有份儿,张舒兰随便上山脚下捡了个大男人回来,那钱还不就给她私吞了? 钱虽然不多,但那是给李牧成亲的可不是给她张舒兰的,她这未免有些太不厚道! 得知被骗,大半个村子的人二话不说都开始向着村长家围了去,要找她张舒兰讨要个说法。 鸿叔也要去,李牧连忙拉住了他,“鸿叔,算了。” 李牧其实本来就对成亲这事儿并不抱什么希望,原本也只是觉得得过且过,如今弄成这样他心中也谈不上失望,自然也就不气愤。 更何况如今躺在他床上的人还是仲修远,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不可能再把他给扔到山脚下去。至于具体要拿仲修远怎么办,那他倒是还要再看看再说。 “算了?这怎么能算了,这可是给你娶媳妇!难不成以后你要和那男人过日子,这怎么成!”鸿叔气得脸色发黑,捏着柴火棍的手都喀嚓作响。 他就盼着李牧好,为这事他不怕把整个村的人都得罪光,但凭什么事到临头了却让张舒兰那女人占尽便宜? 眼看着鸿叔又要走,李牧连忙道:“男人也挺好。” 气冲冲的鸿叔闻言立刻瞪大了眼,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牧。 随即,他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早上发生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李牧昨晚和他那新娘子同床共枕了一宿,早上也没见他露个不满,反而是面露红光,难道 这烽火连天的岁月什么妖魔鬼怪的事情都有,这种男人和男人的事情也不是多稀奇,他以前也曾经听说。 只是那时候是听别人说,听听也就算了,如今这事儿却是落在了李牧的身上。 “你c你c你这孩子,你说什么傻话呢?”鸿叔惊得手中的棍子都落在了地上。 李牧看他这样就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但是仲修远的身份让他不可能直接告诉鸿叔事情的缘由,稍作思考,李牧道:“鸿叔,现如今这天下你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日子好坏都是过,为什么不过得如意点?” 鸿叔闻言,哑口无言。 这道理他又何尝不懂,可是 “你这孩子,你知道这样会让多少人背后戳你脊梁骨吗?”真正/念/着你好的人才会看到你的好,不然,旁的人能看见的都只有你不好的地方。 李牧没有回话,他轻轻勾动嘴角,露出几分微不可见的浅淡笑意,漆黑如墨的眸子中淡然与无畏凝聚。他一身青衣白衫,是有些落魄,但那浑然天成的凛冽气势却叫人无法忽视。 鸿叔见他这样就明白他心中所想,虽然他心情还是有些复杂,但李牧的选择,他尊重。 就在此时,鸿叔突然又激动起来,“不行!” 他猛地一窜,弯腰捡起地上的棍子火急火燎的就往张舒兰家跑去,边跑还边骂道:“我得去让她把聘礼的钱还回来,那些钱是村里头筹给你的,可不能便宜了她!” 那可是一两多银子,拿回来给李牧买两件衣服也是好的。 堂屋,油灯摇曳。 那妇人在屋内忐忑地坐了会儿,期间一直打量着李牧。 片刻后,妇人问道:“你真的是李牧?” 李牧点头。 那妇人得到答案,黄皮寡瘦的脸有些惨白,她迟疑片刻终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我听说你退役下来了,所以就想着过来问问,你们那队里是不是有个叫作杨铁的人,他怎么样了?” 杨铁,是李牧在军营的时候小队长的名字。 他也是这疙瘩的,不过杨铁家住在镇子那一头的山里,离他们这单程的路来回都要三c四天的时间。 李牧微微抿着嘴,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更显几分冷冽,再加上那一双泛红的双眼,煞有些吓人。 李牧深吸一口气,颤抖的嘴唇无法言语,只摇了摇头。 那妇人在李牧摇头后脸色就更是惨白得毫无血色,她早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虽然家里并没有等来死讯,可这时间早已经过了他退役的时间。 如果人还活着,早就回来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1。 她盼他早日归来团聚,却不知人早已变成河边枯骨一具,更甚至是连一坡黄土都无,只能风吹雨打为野兽啃食。 两军交战,战场上将军一声令下,便只许士兵向前不许退后,战斗结束,有去无回的不过是一纸数字,谁还记得那些尸骨家中是否有人需要通报消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76.076.他是嫉妒了。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后面跟着个孙悟空孙悟空跑的快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在李牧说了刚刚那两句话之后。 李牧他到底什么意思? 仲修远咬牙努力不去想但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思绪。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坐在屋里的他越发的局促不安起来李牧的话给了他希望,可这希望未免来得太过激烈了些,甚至是激烈得过了头。 仲修远坐在床上屏住呼吸静听,企图从门外的脚步声中推断出李牧在做些什么。 屋外,李牧把碗筷洗完之后擦干净了手上的水。 山里黑得早雾气也重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受不得冷,更加不能沾染太多霜气,不然容易生病。 李牧进自己家剩下的那间空房子收拾了一番空出个地儿来后,把吃饱了挤在一起的小鸭子全部提了进去。 其实这些小东西安静下来不冲着他嘎嘎叫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几分可爱的。小小只的,毛茸茸的还笨笨的走路都摇摇摆摆让人担心会不会摔跤。 安置好鸭子,李牧又在院子中走动了片刻后这才进了屋。 进屋李牧反锁了房门脱了衣服扔在床头边的挂衣架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自己脱?” 仲修远眉头一跳。 他看向李牧的视线迅速的被收回,被子下的手动了动,无声地拽着自己的衣摆。 仲修远是狼狈的,特别是在李牧的面前。 自从遇到李牧之后,他总是被逼得如此。 李牧脱了鞋子,一只腿蜷曲着放在了床上,“嗯?”因为仲修远还是没有动静,他如墨的黑眸中有几分疑惑。 “我,咳”仲修远本欲抬眼,却在看到没穿上衣的李牧后又狼狈地侧过头去。 “还是你要自己来?”李牧翻身上了床,坐到了床里边。 仲修远腿上有伤口,起身不易,所以他一直睡在外面。 李牧掀开了被子,大大咧咧地躺在了床上,被子一拉,遮住了肚子。 以前李牧还怕冷怕热,几年军营生涯下来,倒是治好了许多娇贵的毛病。如今就算是大雪天,给他一床被子,他雪地里照样睡得香。 本低着头朝着床里面方向看的仲修远,眼眸早已经瞪大,他薄唇微微张启,透露着几分里面的粉色。 仲修远再次窘迫侧头,转而朝着门口方向望去,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已让他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李牧他躺在床上不动,却问他是否自己来 这人,平日明明就是一副一本正经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模样,怎的背地里私底下却是如此的不知羞耻没羞没臊? 难道当真应了那句话,衣冠,禽兽。 眼神游移间,仲修远身体猛地一顿,突兀间,仲修远瞥见了放在刚刚李牧坐的那地方的一个竹筒。 竹筒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仲修远不确定,可是看着那东西,仲修远立刻就醒悟过来! 仲修远回过头去,瞪向大大咧咧躺在床上的人,见后者正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他伸了手拿了竹筒,动作间反手就掀起被褥把床上那人盖了个严实。 嗅着竹筒中熟悉的药味,被自己羞臊得红了脸与脖子的仲修远,朝着正理被子试图钻出来的李牧那儿望去。 这人,当真是 仲修远被欺得咬牙切齿,被欺得面红耳赤!眼看着李牧已经快把脑袋从被子中钻出来了,仲修远拾了被子,再次把那坏心眼的人捂住! 若不是c若不是他 仲修远羞得无地自容。 若不是他真的喜欢这人,若不是如此,他早就已经扯了被子直接把人闷死在这床上了! 一次一次又一次,这人莫不是真的当他好欺负了不成? 若他再如此,他就c他就他就扑上去闷死他! 仲修远再次狠狠瞪了一眼被子下挣扎着的人,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瞪得老大。瞪了人,又恶狠狠的无声地握了拳头舞了舞拳头,这才趁着李牧还没钻出来侧了身,开始上药。 药上完,仲修远裹上纱布,把药放在床下后躺下。 他已然决定,再不理会这人。 即使他再怎样折腾,他都只会把他当作透明的,不再理会。 “上完药了?”好不容易从被子中钻出来的李牧扒拉了下乱糟糟的头发,看向双手放在腹部规规矩矩躺好,闭上眼欲要休息的人。 仲修远不回应,全然把李牧的话当作耳旁风。 李牧挑眉。 “既然上好药了,那我们就做些其它的吧。”李牧起了身,吹灭了油灯,然后坐在床上就开始往被子里钻。 原本睡在外面的仲修远感觉到钻进被子中的人,还有那欺身而来的气息,他瞬间就忘了刚刚的决心,身体一僵狼狈不堪地睁开了眼。 黑暗中,他拽着被子受惊小鹿般瞪着眼,狼狈的往里面躲去,直躲到了床里面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到再也没处躲才停下。 李牧倒是好,上了床,一个人占了三分之二的床,大大咧咧的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的睡了起来。 仲修远面红耳赤的等了片刻没等到回应,他抬手掩面,知晓自己这是又被耍了。 夜凉如水,月白如玉。 深山里的夜晚,清冷寂静且寒意沁人。 起霜了后,冰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渗入屋内,伴随着霜雾一起来的,还有夜的静谧。 不知是多久之后,门外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本就警惕浅眠的仲修远和李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惊醒,仲修远还来不及惊讶李牧会醒,就见李牧起了身,穿了衣服。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深夜独闯他家的那人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是一声鸡叫般的吼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开,“李牧,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杂碎,你给老娘滚出来!” 张舒兰的声音辨别率很高,因为她的声音很有特色,明明年纪一大把了,却还喜欢学着小姑娘捏着嗓子说话。 那骂声在院子里一传开,屋内的李牧和仲修远就立刻猜出了她是谁。 “你个敢做不敢当的乌龟王八蛋,你给老娘出来,老娘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张。”张舒兰在院子里直跳脚,越骂越难听,“你个遭天谴的杂碎,这种事情你居然也干得出来,亏得老娘之前还一心帮着你” “你给老娘出来,敢不敢像个带把的,这么窝囊,敢做不敢当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信不信老娘让你在村里混不下去?” 张舒兰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开,如同平地惊雷,不光惊醒了半个村的人,就连村外一些飞鸟都被惊飞开始四处乱窜。 李牧披着衣服出了门,站在了那张舒兰面前,“你做什么?” 大半夜扰人清梦,而且满嘴胡言乱语。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杂碎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我”张舒兰气得不轻,四处张望一圈抓了棍子就往李牧身上招呼,“老娘今天打死你,看你还想不想的起来。” 张舒兰突然发疯,李牧猝不及防,好在多年的军营生涯让他本能地闪躲开了张舒兰手中的棍子。 张舒兰一击不成,也不知收敛,竟又追了过来要再打。 李牧再次躲开,直接就让那全力挥出棍子的张舒兰一个没站稳,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他早已经剑眉紧锁,此刻见张舒兰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眉头立刻皱得更深,眼中也有厌恶浮现。 就在李牧即将有所动作时,那张舒兰居然又大吼大叫了起来,“天啊杀人啦,李牧他杀人啦!” “救命啊,李牧他杀人啦!李牧他” 张舒兰如同鸡叫的声音刺耳难听,附近几户人家家里都亮起了烛火。 鸿叔那边,他已经抱着明显是被吓醒了的允儿急冲冲的往这边跑来。 “出什么事情了?”鸿叔到了院中一看,立刻瞪向张舒兰,“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李牧也是莫名其妙,他怎么知道张舒兰这女人这是哪根筋犯了? “不知道?你居然还敢给老娘装傻。”号称李牧要杀人的张舒兰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李牧鼻子就骂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你会不知道?少在这里装傻,我告诉你,我张舒兰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张舒兰这又哭又闹又骂又要打人的,本就不大的小村子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这会儿众人纷纷披着衣服围了过来看热闹。 一看人多,张舒兰就闹腾得更加有劲儿了,她指着李牧鼻子冲着众人哭叫道:“你们给我评评理,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害我儿子被府衙除了名,他是要害死我们家啊,他这是” 众人面面相觑,张舒兰的儿子龚光远被府衙除名了? 可惜最后关头时袁国将士突然群起攻击,硬是护送着受了重伤的仲修远逃出了包围圈,躲开了追兵,消失在大宁国国境内。 仲修远的逃走,让本该大肆宣扬庆祝胜利的大宁国如鲠在喉,领衔作战的众战将更是夜不能眠。 事情传到国都后皇帝当即就下了死命令,人必须抓到,即使是把整个大宁国翻个天翻地覆也绝不能让仲修远逃回去!若仲修远逃回袁国,那众将领就直接提头谒见。 圣旨下来后,大宁国立刻封锁国线闭国,当初仲修远逃走的方向更是直接被派遣出了两万追兵。 仲修远十年不败的战绩确实是值得大宁国如此大动干戈,这一点无人质疑。所以除了起先那两万士兵之外,搜索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仲修远受了伤逃不远,上面的人直接就把这一大片都给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同时剩下的人则是开始地毯式的挨着挨着一点点搜索。 近一个月后的现在,大军搜索到了这边。 平民百姓对此事虽有怨言,但大部分还是持支持态度,毕竟大宁国等了十年才等来仲修远一次失手,若他们这次不能把仲修远拿下让他跑了,那下一次谁都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悬赏的赏金也在不断的加,从一开始的百万加到如今的千万,银两也变成了黄金。 大批士兵进镇,让整个镇子十分热闹。 李牧与鸿叔两人没在镇上呆多久,简单的吃了碗面条就出了镇子往山上走。 回去的路上,李牧特意绕了路去了一趟自己新包下来的那个水塘,几年时间不见,水塘水位增加了些,水也清澈了不少。 李牧刚刚穿越过来跟着鸿叔学种地那会儿,就打过这水塘的主意。 他家其实也是农村的根,祖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实巴交的农民,后来就是靠着养鸡鸭发家的。 一开始倒不是他自己家养,而是他大伯看准了时机自己在村里办了养殖场养鸡鸭,正赶上好时候,鸡鸭销量好,忙不过来,李牧父母就跟着入了股,帮着喂养这东西。 李牧刚开始读书的时候他家里已经有些钱了,那会儿为了给李牧弄个城里户口读书,夫妻俩狠了心凑了些钱在城里买了房子。 等李牧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已经自己开始包山养这些东西和种树,他大学毕业那会儿经济萧条,家里亏了不少,才转手卖掉。 李牧其实没接触过多少养殖场的事情,他可以说是从小就长在城里头。他父母望子成龙,就算是放假都很少带他去养殖场,而是让他在家读书。 他也不,倒不是嫌弃那养殖场味儿大还脏,而是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是接触过,家里也是做这个的,所以多少比旁人要了解许多。 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就是打的这主意。自己养鸡鸭,然后卖蛋卖肉。 鸡鸭这东西其实利润还可以,虽然又脏又累还要伺候吃食还要担心生病的问题,可是这两东西生长周期短。 一般来说,肉鸭也就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卖了,蛋鸭要长些,大概要半年才可以下蛋。 鸡的情况也差不了太多,不过他们这地儿好像养鸡的少,鸭多些。 当初是正巧山里头有现成的水塘,李牧就惦记上了。那会儿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也捡到机会了,李牧自然想试一试。 种地虽然也是个活法,可是太苦,李牧不怕苦,就怕辛辛苦苦大半年还不够自己温饱。 他回来是有事情有目的的,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看完了水塘,两人这才重新往山上走去。 今天天气依旧热,鸿叔伸手掀开了李牧拿着离自己有段距离的篮子。 李牧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夺过了衣服,把篮子重新盖上。 “怎么?”鸿叔有些惊讶,李牧好像不想让外人看见篮子里的东西。 “回去再说。”李牧看看四周,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不少。 李牧走得急,鸿叔有些奇怪,不知道他紧张个什么。 不过想想,鸿叔又觉得有些明白李牧的顾及,村里那些人不防着点怎么行? 思及至此,鸿叔也跟着加快了步伐,跟着悬空提着个篮子的李牧往山上走去。 上了山,李牧没理会四周那些打招呼和好奇的人,快步回了自己家院子里。 两人临走的时候,鸿叔把允儿交托给了仲修远照顾。两人回来的时候,这一大一小搬了一大一小的两凳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冬困的日子里再加上这暖和的太阳,一大一小两人都被晒得脸颊红彤彤的,人也迷迷糊糊。 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换了身李牧旧衣服的仲修远坐在一个老旧的椅子上,受了伤的腿被他直直搭在地上,上身则慵懒的斜着靠在把手上。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是清俊的模样,此刻困倦的他眼帘微微朝下垂去,黑眸燿燿,若秋潭深邃而静谧。 听着声响,一大一小两人均抬起头来。 允儿白净的小脸上闪过几分疑惑,听出脚步声是李牧和鸿叔后,顿时就开心起来,“爷爷。” 仲修远从凳子上坐起,他轻挽长袖,换了个姿势坐着。本是随意的动作,举手抬眸间却是叫人惊艳的冷清气质。 额上带着薄汗的李牧进了院子,走到院子一角,找了个空地把手里提着的篮子放下。 做完这,他又把盖在篮子上的衣服理了理,把里面已经开始嘎嘎叫起来的东西遮严实了。 “小鸭子?”允儿听着小鸭子叫,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却没敢跑过去看。 因为眼睛的原因,村里那些个孩子不爱和他玩,一开始鸿叔还鼓励他,后来被欺负了哭惨了几次后他就不再怂恿。他身边一直没有同龄人,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如今这安静懂事的性格。 李牧放下东西后似乎松了口气,他进厨房舀了一碗凉水大口喝下,祛了热,又端着个浅口的大碟子装了水回到院子里。 天气有些热,篮子小,又被罩着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不把那些鸭子放出来透透气喝点水,容易闷坏。 李牧先是在院子里张望一番,找了个竹篓子横在脚边,又脸色有些白地看了看四周,最后这才掀开装着鸭子的篮子上的衣服。 一见太阳,一群毛茸茸的鸭子就伸长了脖子叫了起来。 李牧顺手把衣服挂在篱笆院上,回来时又找了个簸箕放在之前那竹篓旁边,自己的跟前,篮子和他中间。 李牧买了鸭子后一路上都用衣服把那装鸭子的篮子罩着,回来之后也一直小心的遮着,这会儿又是这样的神秘怪异,鸿叔心里越发不解。 就连仲修远也有些疑惑,不明白他到底要干吗。 鸭子这东西不像其它东西能藏得住,是活物,就算是现在藏住了,长大了终归还是会被村里的人知道的,李牧这做法未免有些多余。 就这会儿,李牧已经隔着竹篓和簸箕,把装着鸭子的篮子倾倒在地。 篮子倒地,篮子里的小鸭子先是在竹篮边探头探脑了片刻,然后前头的毛球才试探着迈出一步。 这还没站稳,后面的就往前面挤来。 紧接着,一群小小的鹅绒黄的小东西就跟滚汤圆似的,一个挤一个的一下子全滚了出来,毛茸茸的滚了一地。 出了篮子,透了气,一群三十多只小鸭子就在院子里嘎嘎的吵开。 李牧横在身前的竹篓和簸箕没拿开,他谨慎的小心地弯着腰一点点的往后退去。 见他这猫着腰的动作,仲修远眼含疑惑,鸿叔微微张着嘴,允儿瞪圆了一双眼。 嘎嘎直叫的那群小家伙有些胆小,滚落一地后又向中间聚拢了过去,变成毛茸茸的一大堆。 见状,李牧又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那群小东西突然兴奋起来! 它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张开小翅膀,嘎嘎地叫着摇摇晃晃地冲向了李牧。 鸿叔和仲修远两人一直不明白李牧为何如此谨慎,直到他们看见接下去的那一幕! 在那群鸭子冲着李牧而去的那瞬间,李牧立刻就化作一道风,转身就逃。那速度,战场上估计也不过如此了。他被那群小毛球硬生生地追着跑出了五十多米,追着跑出了院子,跑到了拐角处躲着! 他怕这玩意儿。 即使他有着七尺八寸的个,即使他杀人无数一身戾气,即使他身经百战,即使追他的是连他拳头一半大小都没到的,一群毛茸茸站都站不稳的小毛鸭。 即使是这样,他依旧给吓得不轻! 远处,李牧扒着墙角站着,那双藏着森冷淡漠的温润黑瞳没了往日的荒凉沉默,此刻氤氲着的是无法抑制的惊恐。 这一路上下来,他用既不方便又费力的姿势把篮子悬空拿着,又用衣服罩着这东西,不是因为他妄自非大害怕被人发现了起邪念,而是因为他怕这东西! 院子里有瞬间寂静。 “噗嗤”片刻之后,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看着躲在五十米开外一脸惊恐的李牧,鸿叔和允儿两人都忍俊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 见着那吓得脸都白了的男人,就连仲修远,嘴角也不禁勾起灿烂的幅度。 该怎的是好?这人竟是如此的可爱。 处理完的兔肉洗净切块,然后倒入拌好的豆瓣酱食盐等佐料搅拌均匀腌制入味,又弄了些大红的野山椒和青椒大蒜准备好,就做完了所有准备。 点了火,锅烧热后,倒油烧热,直接上野葱小火煸香,出了味就把腌制好的兔肉倒进去大火翻炒。 兔肉快熟的时候再放入花椒c大红野山椒c大蒜进去爆炒。 这做法有几分粗鲁简陋,一是没条件,二则是这最简单粗暴的家常菜做法味道绝对不会差! 就李牧的经验来看,这简单的做法做出来的东西,甚至是比好多一口下去满嘴佐料的大厨之作,更加令人回味无穷。 一番折腾下来,起锅的时候说不上香传千里,反正是把李牧馋的厉害。 又炒了白菜和仲修远剥的新鲜竹笋后,李牧就张罗着开饭了。 鸿叔从门外头进来的时候,李牧正把手里头的兔肉放在桌上。 “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去叫您。”李牧道,仲修远还有允儿两个人都已经坐在了桌子旁边,嗅着空气中那香味,两人是早已经频频咽起了口水。 鸿叔进屋之后四处张望,问道:“你那兔子呢?” 回头去厨房拿碗筷的李牧停下脚步。 鸿叔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带着几分兴奋,“我刚刚去村里头给你问了,你那兔子弄到山下去卖,少说也得卖个七c八百文钱。” 说起这事,鸿叔脸上都放着光。 山里头攒点钱不容易,又是这样战火不断的年头,半两银子可不少了。 换作平日里这兔子大概也卖不到这么贵,但如今战火连天少开荤腥,稍微有点钱的人那日子过的可就难受了,有钱都吃不到好东西。 要是给抬抬价,说不定还能卖贵点。 “卖?”李牧黑眸转动,看向桌上冒着烟的盆子。 “在哪儿?我下午就给你拿下山去卖,买家我都打听好了。”鸿叔倒是一门心思的对李牧好。 李牧抬手,指向桌上冒着烟的盆子,“鸿叔,您吃吗?” 鸿叔一愣,随即大跨步来到桌前,看见盆子中那香辣兔,先是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随即一张脸瞬间涨红! “哎哟!你c你”鸿叔回头指着李牧,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记得您还有点酒?”李牧也跟着咽了咽口水。 既然要开荤,那就吃个舒坦。 鸿叔情不自禁又咽了咽口水,但面上还是绷着,“你这小子就不懂得存点钱吗?前头才浪费了好几两银子这会儿又” 鸿叔指着李牧想骂,但眼神瞥过那香辣兔后口水却不禁又流了出来,他可不比李牧馋得轻。 “我去拿碗。”李牧进了厨房。 鸿叔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终还是没忍住馋,小跑着回了自己家,把自己藏着的那小半坛酒给搬了出来。 酒并不是什么好酒,这地儿也找不着好酒,虽然掺了水但胜在还算解了馋。 酒上桌,四人围坐桌旁,一个个的伸长了手脖子,就等着李牧一声令下。 “吃吧。”李牧面上揣着淡定,话音落下,筷子却已经第一个伸了出去。 大红的老山椒大瓣蒜和着些青椒炒出来的香辣兔带着一种朴实的味道,一块兔肉下去,李牧整个人全身的寒毛都开始竖立,爽滑酥嫩香辣微麻的口感让李牧忍不住轻轻长叹一声。 鸿叔动作也快,咀嚼着嘴里质地细腻的兔肉,老脸上尽是一幅享受的表情,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微怒。 仲修远倒是比他倆要淡定些,两人都动了筷子后他才动筷选了块不大不小的兔肉,放入口中。 仲修远为将十年,即使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但皇帝老儿置办的庆功宴他吃过不少。 可如今比来,那些山珍海味却都要比这香辣兔差了几分,那些东西经由大厨之手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 李牧做的这野山兔糙,没那么讲究,用的佐料也比不上那些大厨精致,就是这样简单的爆炒香辣山兔,那滋味儿里头的鲜香麻辣,却是样样都让味蕾舒爽无比。 来回咀嚼的数次,那味儿就更足了,特别是麻辣的味道,简直能叫人爽出一身汗来。 等仲修远回过劲来时,他已经再一次伸出了筷子。 两块兔肉配上一口酒,那滋味儿,啧啧,简直绝了! 唯一可怜的大概就是允儿了,他吃不了多辣,所以兔肉都是用开水洗了才吃的,不过即使是如此他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味道十足的香辣兔,再佐上一个清炒白菜一个清炒鲜笋,一顿饭下来四人都吃的面红耳赤,餍足无比。 这边,四人大饱口福,另外一边却是有人食不知味。 张舒兰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张望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之后进了屋,一进屋见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女已经端着碗在吃饭,顿时火不打一处来。 “就知道吃!”张舒兰一巴掌拍在桌上,把桌上的菜碗都掀翻了,流了一桌子汤水。 张舒兰的儿媳妇李晓萱看了她一眼,继续吃饭。 张舒兰肚子里本来就有火,这下更加火冒三丈,指着李晓萱就骂道:“整天就知道吃,你男人没回来你没看见啊!也不知道着急。” 李晓萱不算漂亮,但一身温柔的气质,在村里也算是个出众的人。 “您就赶紧吃饭吧,他这下了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李晓萱对张舒兰的咒骂并不以为然,她是早已经习惯了,龚光远不归家的习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舒兰平日里就霸道,在外面霸道,在家里也霸道,从她嫁进来之后就没少骂她。 “你”张舒兰气急,又一巴掌拍在桌上,“你个贱人,你就是巴不得他在外面死掉永远不回来是吧?” 一想到这事,张舒兰就想到了李牧,顿时更加冒火。 那李牧害得她儿子没了府衙的饭碗,还弄得她儿子怕被村里人说道出了门就不愿意回来,看她不整死他! 张舒兰恶狠狠的瞪着李晓萱,那凶狠的模样全然不把李晓萱当人看,“你说你,跟着我们家光远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见你肚子有个动静,老娘就算是养只母鸡,蛋也下了几轮了” 李晓萱和龚光远有个女儿,叫做龚菌菌,今年已经七岁多了,这会儿正坐在李晓萱的旁边吃饭。张舒兰的眼里是没有她的,因为她是个女娃,是个赔钱货,所以张舒兰基本就从来没正眼瞧过她。 张舒兰骂骂咧咧,龚菌菌安安静静的低头吃着饭。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般,李晓萱也是如此。 两人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咒骂,一开始还会害怕或者感到生气,但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 “我告诉你,你今年要是再不给老龚家生个儿子,明年你就收拾东西回你娘家去!”张舒兰气焰嚣张无比,“你这种不下蛋的,我们龚家不要,改明儿个我就下山去再帮我们光远说一门亲事。” 听了那张舒兰这话,李晓萱只是脸色惨白,一直在旁边安静吃着饭的龚菌菌却受不了了,她扔了碗筷就想要说话,但被李晓萱眼疾手快给截住了。 “啪!” 张舒兰见两人这模样,立刻来了劲儿,她一巴掌就扇到了龚菌菌脸上,七八岁的她巴掌大的脸整片都红肿起来。 龚菌菌被打得红了眼,蓄着泪。 李晓萱连忙把她往自己怀里拉,护着她,不让张舒兰的巴掌再落在她身上。 没等到儿子,张舒兰在自己家里发了一把火,又把桌上的菜端走后,这才拿了碗装了饭夹着菜,摇着扇子出门去串门儿去了。 之后的几天,每天半下午时分李牧就带了允儿和那些个鸭子下山去水塘那边。 鸭子喜水,虽然那水塘里没什么鱼了,但是一群小家伙还是玩得开心。李牧就趁着这机会,去水附近弄些野草。 傍晚时分,他用顶端带着些叶子的小竹竿,在允儿的帮助之下把鸭子全部装进了篮子,然后赶着夕阳回村。 抽了个阳光灿烂无比的午后,李牧进山里头砍了几棵竹子回来,他准备在院中圈出一块专门放鸭子的地方。说白了,也就是隔开那群鸭子和他。 这事说来也奇怪,一般来说鸭子都怕人,这群也怕,允儿都怕!可它们就不怕李牧,不但不怕,反而还像是把李牧当成爹了,走哪儿跟哪儿不说见着就扑着翅膀嘎嘎叫。 别人赶鸭子,那得是费了老大精力的在后面吆喝,换李牧这儿,他只消在前面跑,后面肯定能一个不漏追一大群。 费了两天时间把院中院改出来后,李牧站在屋檐下手里拿着野草,张罗着吆喝着想让在院子另外一角的那些鸭子进那小院。 李牧一动,院里小鸭子就嘎嘎的叫了起来。 听见声音,对屋的鸿叔,还有里屋接连剥了五c六天笋剥得脸都绿了的仲修远,两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最近这几天李牧自己一个人带着允儿和小鸭子满山跑,倒是没出现第一次的情况,让两人不禁好奇。 结果这一看,两人的脸立刻就扭曲起来。 呵,这感情倒好。 李牧这一人高马大的大男人,愣是拎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搁面前当枪当盾牌使,还一脸嘚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77.077.何必这么委屈自己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后面跟着个孙悟空孙悟空跑的快仲修远在察觉到李牧清醒过来时就闭上了自己的眼李牧坐起看了他一眼,装作没有发现他的装睡。 他下了床穿了外衣和鞋子洗漱完后照例去跑步。 李牧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鸿叔在他家门外伸长了脖子张望“鸿叔?” 晨跑完李牧身上都是汗意把他那一身匀称的肌肉衬得更加充满爆发力,也让他眉宇间多了几分精疲力竭后的神采奕奕。 鸿叔见到李牧,神色间有尴尬一闪而过,他连忙收回了脖之轻咳了一声面色尴尬的与李牧说话,“我这不是怕你早上睡过头了吗你这新婚有些事情” 鸿叔虽然是过来人有些话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李牧说,“你可别折腾得太过头了好歹人家新娘子也才是第一遭” 原本就有些气喘的李牧听了鸿叔着一席话,当即岔了气咳嗽起来。 鸿叔老脸一红一拍大腿道:“都成亲的人了,以后早上就少折腾这些有空就好好的在家里呆着陪着你媳妇,再过个两天你跟我到山里头去,你那两块田我给你要回来了晚些时候你自己翻翻种点东西好好过日子。” 话说完鸿叔便往斜边对门的自己家走去。 片刻后他拿着一大瓦罐出来,瓦罐里头是些菜粥,难得的大白米煮的粥。 鸿叔把还温着的瓦罐放到了李牧的手里,边放还边叮嘱道:“咱们山里头日子是不好过,但也别委屈了你这新媳妇。” 其实鸿叔是想说让李牧不要委屈了自己,多吃点,吃好点。这几年的当兵生涯让李牧的个头抽高身体也变壮实了,脸色却一直不好,看得鸿叔心里头难受。 李牧看着自己手里头的瓦罐,他本想推拒,毕竟山里头白米饭可不容易吃到,但现在米都已经煮成饭了,他就是把东西给塞回去也变不成米。 “这么多我们两个也吃不完,鸿叔你把允儿带过来,一起吃。”李牧不容拒绝,他端着瓦罐往屋里走。 把饭放在屋内,李牧到厨房拿了四个碗出来,鸿叔原本有些不好意思,但见李牧碗都拿出来了也就没推诿,回家把允儿抱了过来。 鸿叔再来的时候,李牧端了碗饭正准备往屋里走。 “怎么?”鸿叔见了,面露疑惑。 “他有些不舒服,在屋里吃。”李牧道。 仲修远腿上有伤的事情他并不准备告诉别人,他的身份太过每感。 鸿叔听了这话显然是误会了,他脸上一阵发红,片刻后有些不赞同又有些欣慰地看了李牧一眼,“你这小子,夜里也不懂得温柔些。” 闻言,面无表情的李牧脚下步伐一顿,有些踉跄。他薄唇轻启反射性就想解释,最终却忍住了。 鸿叔这一句话,屋里的人显然也听见了。 李牧端着米饭进屋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仲修远揣着怦怦直跳个不停的心脏无比狼狈地看了他一眼,浴血沙场数年斩敌无数都从未曾眨过眼的他,此刻却是被李牧那冷清的视线逼得窘迫得燥得不行。 他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更是燥的飞起一片薄薄的红晕,让他本就俊朗的面容更是惊艳了几分。 李牧拿了张凳子放在床边,放下米饭,他回堂屋中和鸿叔他们吃了饭。 饭吃完,李牧进屋收了碗去洗,鸿叔则是趁着这个机会远远地看上一眼,看清楚屋内的是个男人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顾不上抱还在堂屋里的允儿,鸿叔急匆匆的就进了厨房,他一把拽住李牧脸色铁青地问道:“你跟鸿叔说实话,屋里头那是不是个男人?!” 难怪昨天他就觉得这新娘子有点怪,感情这根本就是个大男人! 鸿叔气得不轻,他老脸通红气喘如牛。见李牧没说话,他张望一圈,在灶膛前抽了根粗木柴气急败坏的就往外跑。 李牧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都已经跑出了院子。 “鸿叔。”李牧连忙追上去拉住他。 “放开我,我今天非要打死那老娘们儿不可!”鸿叔此刻真的是已经气疯了,那张舒兰拿了村里头大家一起筹的钱,却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鸿叔,你听我说”李牧拽着鸿叔。 以他的力量鸿叔自然是挣不开他,但鸿叔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他也不敢真的用尽全力,被气疯了的鸿叔拽着往前走了一段后,李牧才总算是拉住了他。 这边闹腾得这么厉害,住在附近的人家都纷纷好奇的朝着这边张望过来。 “出什么事情了,大清早的就要打人?”住旁边的狗娃子家一家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我要打死张舒兰那婆娘,那丧心病狂的瘪犊子玩意儿,这种事情她也做得出来,我今天非打死她!”鸿叔挣不过李牧,气坏了的他直接扯着嗓门儿就骂,中气十足的叫骂响遍了整座山头。 山里头的人都穷,愿意嫁进来的本来也不多,能筹钱给李牧找个媳妇儿不容易。所以他一直觉得,就算是对方模样不大周正,只要是个能陪着李牧好好过日子的也就行了,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婆娘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大清早的这边就吵嚷开,没多久,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围了过来。 从鸿叔的叫骂声中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众人二话不说就往李牧家跑,进了屋,见了是个大男人,这下整个村的人都炸开了锅。 做聘礼的钱是他们当初一起筹的,每家每户都有份儿,张舒兰随便上山脚下捡了个大男人回来,那钱还不就给她私吞了? 钱虽然不多,但那是给李牧成亲的可不是给她张舒兰的,她这未免有些太不厚道! 得知被骗,大半个村子的人二话不说都开始向着村长家围了去,要找她张舒兰讨要个说法。 鸿叔也要去,李牧连忙拉住了他,“鸿叔,算了。” 李牧其实本来就对成亲这事儿并不抱什么希望,原本也只是觉得得过且过,如今弄成这样他心中也谈不上失望,自然也就不气愤。 更何况如今躺在他床上的人还是仲修远,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不可能再把他给扔到山脚下去。至于具体要拿仲修远怎么办,那他倒是还要再看看再说。 “算了?这怎么能算了,这可是给你娶媳妇!难不成以后你要和那男人过日子,这怎么成!”鸿叔气得脸色发黑,捏着柴火棍的手都喀嚓作响。 他就盼着李牧好,为这事他不怕把整个村的人都得罪光,但凭什么事到临头了却让张舒兰那女人占尽便宜? 眼看着鸿叔又要走,李牧连忙道:“男人也挺好。” 气冲冲的鸿叔闻言立刻瞪大了眼,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牧。 随即,他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早上发生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李牧昨晚和他那新娘子同床共枕了一宿,早上也没见他露个不满,反而是面露红光,难道 这烽火连天的岁月什么妖魔鬼怪的事情都有,这种男人和男人的事情也不是多稀奇,他以前也曾经听说。 只是那时候是听别人说,听听也就算了,如今这事儿却是落在了李牧的身上。 “你c你c你这孩子,你说什么傻话呢?”鸿叔惊得手中的棍子都落在了地上。 李牧看他这样就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但是仲修远的身份让他不可能直接告诉鸿叔事情的缘由,稍作思考,李牧道:“鸿叔,现如今这天下你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日子好坏都是过,为什么不过得如意点?” 鸿叔闻言,哑口无言。 这道理他又何尝不懂,可是 “你这孩子,你知道这样会让多少人背后戳你脊梁骨吗?”真正念着你好的人才会看到你的好,不然,旁的人能看见的都只有你不好的地方。 李牧没有回话,他轻轻勾动嘴角,露出几分微不可见的浅淡笑意,漆黑如墨的眸子中淡然与无畏凝聚。他一身青衣白衫,是有些落魄,但那浑然天成的凛冽气势却叫人无法忽视。 鸿叔见他这样就明白他心中所想,虽然他心情还是有些复杂,但李牧的选择,他尊重。 就在此时,鸿叔突然又激动起来,“不行!” 他猛地一窜,弯腰捡起地上的棍子火急火燎的就往张舒兰家跑去,边跑还边骂道:“我得去让她把聘礼的钱还回来,那些钱是村里头筹给你的,可不能便宜了她!” 那可是一两多银子,拿回来给李牧买两件衣服也是好的。 李牧微微瞪着眼看着面前床上躺着的人,血液滞留全身发寒的他嘴角抿起一抹冰冷的幅度,这人不应该在这里,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现在会是这个状况? 他以前见过仲修远,那是他还在军营的时候,一共见过两次,两次都记忆犹新。 仲修远这样的人,可以说是让他们整个大宁军营的人都记忆犹新,没一个能轻易忘得掉的。 他第一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在四年前的一次埋伏作战中。 军队的人发现了仲修远的行踪,所以大将军亲自带队埋伏在了一片林地间,准备迂回包围擒贼先擒王。去时所有人都壮志雄心,结果却被反迂回包围打了个屁滚尿流。 那一次的行动是仲修远故意透露了自己的行踪,以自己作为诱饵,故意引诱他们上当的作战。 当时李牧他们大队是那一次行动的先头兵,打起来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过他一眼。 其实原本那一场仗他们是不应该输的那么惨的,当时他们人数是对方的两倍,就算是硬拼也不至于输得太惨,可是仲修远硬是凭借着三万多的兵力,把他们将近五c六万人打折了一半。 当初他们先头部队埋伏在前面林间,大将军却领着一众军师在后头三里开外,探子到前面探了路再回将军那儿报信,然后再给他们发信号,来回最快都得一炷香时间。 先头部队的人遭到攻击发现被埋伏,队长带着他们突围而出的时候,原本应该上前支援的大将军大部队却已经退到了四里开外去了。 那样的情况下,士气早已经在大将军下令逃走的时候就溃散了。 后来不用说,他们五c六万人的部队硬是被三万人追着打。 第二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他带着十万大兵兵临城下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一身戎装一匹白马,势在必得,气势如虹。 那一次,他们大队所有人退了几十里,丢了一座城池。 因为这两件事情,他记住了仲修远那张脸,但也仅此而已。离开了军营中,仲修远与他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可如今这战况仲修远为什么不在袁国,却在离战线有将近一两个月路程的大宁? 李牧把秤杆上的喜帕往旁边放去,他借着这动作收起了眼中的惊讶,然后仿若没事人般走到一旁桌前放下了秤杆。 躺在床上的仲修远,原本满眼的戒备与杀气在看清楚李牧的那张脸后,黑眸中却有惊讶浮现出。 放好了秤杆的李牧回头的瞬间捕捉到他眼中的惊讶,心中微惊,却未表现在脸上。 惊讶?仲修远他惊讶什么? 他认出仲修远那是因为仲修远是敌国大将,而他不过是袁国几十万大兵中的一员,仲修远不应该认识他才对。 “你要起来吃点东西吗?”李牧装作并未发现床上之人的异常,也没发现他的身份。 床上的仲修远没有收起眼中的惊讶,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像是在确认李牧就是李牧,眼神惊讶而复杂。 “你怎么了?”李牧装作才发现他的异常,他在仲修远的注视下走到了床边,然后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试探着伸手推了推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靠近后,仲修远身上那无法掩藏的凛冽气势便越发的清晰起来,这样的他即使是一动不动穿着一身女式的大红喜袍也绝不娘气,明眼人无论怎么看也不会把他当作个女人。 拿了村里头各家各户筹出来的钱说是给他说亲,结果却给他弄了个男人回来,这倒张舒兰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不过他现在倒是有些好奇,张舒兰到底是怎么把仲修远给弄到这里来的? 张舒兰不过是一介村妇,年纪也不小了,虽然有些虚荣有些泼辣,但是凭她一个妇道人家是绝对奈何不了仲修远的。 床上,仲修远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他大概是中了什么毒,这会儿浑身都软趴趴的毫无力气,就连说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李牧摆弄。 “你受伤了?”靠近床边之后,李牧敏锐的发现仲修远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在军营当中呆了五年的李牧对血腥味十分熟悉,几乎才靠近,李牧就嗅了出来,他顺着血腥味找去,很快就在仲修远的腿上找到了伤口。 李牧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他本来琢磨着找个剪刀,但在屋子中望了一圈也没看到个刀后,他索性弯下腰去直接拽着仲修远的裤腿用力撕扯,撕啦一声后,大红的喜袍裤子被撕开。 仲修远常年在战场上拼搏,身材修长的他肌肉匀称紧实而有力,双腿细长笔直,但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颇为白皙。 大红的凌乱的喜袍,笔直的白皙的长腿,俊美的衣衫半果的男人。这原本应该是赏心悦目的一幕,却因为仲修远的大腿上有一条几乎快划过整条大腿的伤口,而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用粗陋的麻布包扎着,包扎得十分简陋。血从伤口渗出来染红了麻布,包扎已经有段时间了,伤口是愈合又裂开,干枯和新鲜的血都有。 李牧解开了伤口上的麻布,看着那狰狞可怖的伤口,他眼中有兴奋的光芒一闪而过。 见惯了尸体残骸,在间隔了一个多月后的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状况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几年的军营生活,让他最是熟悉处理应对各种各样的伤口。 察觉到李牧的动作,床上的人有了动静,仲修远试图坐起身来,他用尽全力不甘地撑着身体移动,可脑袋才抬起一点便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李牧看了他一眼,扔掉了手中染血的麻布出门去打水,“别乱动,我去打水帮你清理伤口。” 仲修远惊讶地看着李牧,想了想后,他竟然真的乖乖听话地放松了身体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两只漆黑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 见他这副模样,面无表情的李牧心中越加疑惑起来。 仲修远作为一国大将,他应该是个暴戾且戒备心十分强的人才对,这样的人在陌生的情况下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放松警惕吗? 仲修远是觉得他真的不会对他做什么? 他哪里来的自信? 或者,他信他? 李牧心中有所疑惑,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他打了水回来准备帮仲修远清理伤口时,才发现人已经晕了过去。 李牧把水放在一旁,他站在床边打量着脸色惨白晕了过去,毫无反抗之力的仲修远。 如果没有仲修远,这场打了十多年之久的仗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胜了。而这仗,他是已经不想再打了 李牧站在床边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拧了布帮他清理了伤口。 一夜浅眠。 次日清晨,身旁的人才一有动作,李牧便清醒了过来。 深山里的白霜从破陋的屋子四处透进来,让屋子中的温度十分的低,微弱的晨曦也一同偷溜进来,照亮了屋子。 李牧躺在床上,呼吸绵长不便,没有动作。 仲修远是被痛醒的,清晨的白霜冰冷刺骨,让他本就疼痛的伤口更是疼痛不已。 挣扎着清醒过来后,仲修远立刻就发现了身旁躺着的人,多年来养成的警戒心让他瞬间全身肌肉紧绷杀意迸发,但在看清楚躺在自己身旁睡着的人的脸后,他呼吸一滞,心跳立刻乱了节奏。 瞬息后,杀意散在冰冷刺骨的白雾中。 仲修远抬头看向自己受伤的腿,伤口已经被包扎过,包扎的手段有些粗陋,帮他包扎伤口的人该是不经常帮人包扎。 察觉到这一点,仲修远原本还有些紧张戒备的心放松下来,他无声地躺回了床上,然后侧过头去看向身旁的男人。 床不大,两个成年的男人并排躺在上面,身体上免不了有些接触。 两人盖的是同一条被子,被子下两人几乎肩靠着肩手臂挨着手臂,就连呼吸都在床幔中交换,变得模糊,变得暧昧。 朦胧的晨曦下,仲修远侧过头去时只能看见身旁的人的半张侧脸,麦色的皮肤,鼻梁高高挺挺,嘴唇色淡而薄,一如当年的模样,仿佛时光自那之后便凝结。 熟悉的异样情愫在胸腔涌动,让仲修远有些狼狈的同时,又不由的生出几分想要逃跑的心思。 他征战十年,无往不胜,一生从未尝过败绩,可偏偏唯独面对这人时,却总是败绩连连。 他下了床,穿了外衣和鞋子洗漱完后照例去跑步。 李牧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鸿叔在他家门外伸长了脖子张望,“鸿叔?” 晨跑完李牧身上都是汗意,把他那一身匀称的肌肉衬得更加充满爆发力,也让他眉宇间多了几分精疲力竭后的神采奕奕。 鸿叔见到李牧,神色间有尴尬一闪而过,他连忙收回了脖之轻咳了一声,面色尴尬的与李牧说话,“我这不是怕你早上睡过头了吗,你这新婚,有些事情” 鸿叔虽然是过来人,有些话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李牧说,“你可别折腾得太过头了,好歹人家新娘子也才是第一遭” 原本就有些气喘的李牧听了鸿叔着一席话,当即岔了气咳嗽起来。 鸿叔老脸一红,一拍大腿道:“都成亲的人了,以后早上就少折腾这些,有空就好好的在家里呆着陪着你媳妇,再过个两天你跟我到山里头去,你那两块田我给你要回来了,晚些时候你自己翻翻种点东西好好过日子。” 话说完,鸿叔便往斜边对门的自己家走去。 片刻后,他拿着一大瓦罐出来,瓦罐里头是些菜粥,难得的大白米煮的粥。 鸿叔把还温着的瓦罐放到了李牧的手里,边放还边叮嘱道:“咱们山里头日子是不好过,但也别委屈了你这新媳妇。” 其实鸿叔是想说让李牧不要委屈了自己,多吃点,吃好点。这几年的当兵生涯让李牧的个头抽高身体也变壮实了,脸色却一直不好,看得鸿叔心里头难受。 李牧看着自己手里头的瓦罐,他本想推拒,毕竟山里头白米饭可不容易吃到,但现在米都已经煮成饭了,他就是把东西给塞回去也变不成米。 “这么多我们两个也吃不完,鸿叔你把允儿带过来,一起吃。”李牧不容拒绝,他端着瓦罐往屋里走。 把饭放在屋内,李牧到厨房拿了四个碗出来,鸿叔原本有些不好意思,但见李牧碗都拿出来了也就没推诿,回家把允儿抱了过来。 鸿叔再来的时候,李牧端了碗饭正准备往屋里走。 “怎么?”鸿叔见了,面露疑惑。 “他有些不舒服,在屋里吃。”李牧道。 仲修远腿上有伤的事情他并不准备告诉别人,他的身份太过每感。 鸿叔听了这话显然是误会了,他脸上一阵发红,片刻后有些不赞同又有些欣慰地看了李牧一眼,“你这小子,夜里也不懂得温柔些。” 闻言,面无表情的李牧脚下步伐一顿,有些踉跄。他薄唇轻启反射性就想解释,最终却忍住了。 鸿叔这一句话,屋里的人显然也听见了。 李牧端着米饭进屋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仲修远揣着怦怦直跳个不停的心脏无比狼狈地看了他一眼,浴血沙场数年斩敌无数都从未曾眨过眼的他,此刻却是被李牧那冷清的视线逼得窘迫得燥得不行。 他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更是燥的飞起一片薄薄的红晕,让他本就俊朗的面容更是惊艳了几分。 李牧拿了张凳子放在床边,放下米饭,他回堂屋中和鸿叔他们吃了饭。 饭吃完,李牧进屋收了碗去洗,鸿叔则是趁着这个机会远远地看上一眼,看清楚屋内的是个男人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顾不上抱还在堂屋里的允儿,鸿叔急匆匆的就进了厨房,他一把拽住李牧脸色铁青地问道:“你跟鸿叔说实话,屋里头那是不是个男人?!” 难怪昨天他就觉得这新娘子有点怪,感情这根本就是个大男人! 鸿叔气得不轻,他老脸通红气喘如牛。见李牧没说话,他张望一圈,在灶膛前抽了根粗木柴气急败坏的就往外跑。 李牧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都已经跑出了院子。 “鸿叔。”李牧连忙追上去拉住他。 “放开我,我今天非要打死那老娘们儿不可!”鸿叔此刻真的是已经气疯了,那张舒兰拿了村里头大家一起筹的钱,却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鸿叔,你听我说”李牧拽着鸿叔。 以他的力量鸿叔自然是挣不开他,但鸿叔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他也不敢真的用尽全力,被气疯了的鸿叔拽着往前走了一段后,李牧才总算是拉住了他。 这边闹腾得这么厉害,住在附近的人家都纷纷好奇的朝着这边张望过来。 “出什么事情了,大清早的就要打人?”住旁边的狗娃子家一家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我要打死张舒兰那婆娘,那丧心病狂的瘪犊子玩意儿,这种事情她也做得出来,我今天非打死她!”鸿叔挣不过李牧,气坏了的他直接扯着嗓门儿就骂,中气十足的叫骂响遍了整座山头。 山里头的人都穷,愿意嫁进来的本来也不多,能筹钱给李牧找个媳妇儿不容易。所以他一直觉得,就算是对方模样不大周正,只要是个能陪着李牧好好过日子的也就行了,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婆娘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大清早的这边就吵嚷开,没多久,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围了过来。 从鸿叔的叫骂声中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众人二话不说就往李牧家跑,进了屋,见了是个大男人,这下整个村的人都炸开了锅。 做聘礼的钱是他们当初一起筹的,每家每户都有份儿,张舒兰随便上山脚下捡了个大男人回来,那钱还不就给她私吞了? 钱虽然不多,但那是给李牧成亲的可不是给她张舒兰的,她这未免有些太不厚道! 得知被骗,大半个村子的人二话不说都开始向着村长家围了去,要找她张舒兰讨要个说法。 鸿叔也要去,李牧连忙拉住了他,“鸿叔,算了。” 李牧其实本来就对成亲这事儿并不抱什么希望,原本也只是觉得得过且过,如今弄成这样他心中也谈不上失望,自然也就不气愤。 更何况如今躺在他床上的人还是仲修远,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不可能再把他给扔到山脚下去。至于具体要拿仲修远怎么办,那他倒是还要再看看再说。 “算了?这怎么能算了,这可是给你娶媳妇!难不成以后你要和那男人过日子,这怎么成!”鸿叔气得脸色发黑,捏着柴火棍的手都喀嚓作响。 他就盼着李牧好,为这事他不怕把整个村的人都得罪光,但凭什么事到临头了却让张舒兰那女人占尽便宜? 眼看着鸿叔又要走,李牧连忙道:“男人也挺好。” 气冲冲的鸿叔闻言立刻瞪大了眼,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牧。 随即,他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早上发生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李牧昨晚和他那新娘子同床共枕了一宿,早上也没见他露个不满,反而是面露红光,难道 这烽火连天的岁月什么妖魔鬼怪的事情都有,这种男人和男人的事情也不是多稀奇,他以前也曾经听说。 只是那时候是听别人说,听听也就算了,如今这事儿却是落在了李牧的身上。 “你c你c你这孩子,你说什么傻话呢?”鸿叔惊得手中的棍子都落在了地上。 李牧看他这样就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但是仲修远的身份让他不可能直接告诉鸿叔事情的缘由,稍作思考,李牧道:“鸿叔,现如今这天下你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日子好坏都是过,为什么不过得如意点?” 鸿叔闻言,哑口无言。 这道理他又何尝不懂,可是 “你这孩子,你知道这样会让多少人背后戳你脊梁骨吗?”真正念着你好的人才会看到你的好,不然,旁的人能看见的都只有你不好的地方。 李牧没有回话,他轻轻勾动嘴角,露出几分微不可见的浅淡笑意,漆黑如墨的眸子中淡然与无畏凝聚。他一身青衣白衫,是有些落魄,但那浑然天成的凛冽气势却叫人无法忽视。 鸿叔见他这样就明白他心中所想,虽然他心情还是有些复杂,但李牧的选择,他尊重。 就在此时,鸿叔突然又激动起来,“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78.078.你想再娶?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背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的仲修远见李牧进屋找东西, 他流夜黝黑的眸子朝着门后的方向望去,李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木门后面一个小小的娃娃蹲在那儿。 他似乎是吓到了,所以就把自己藏在门后面。 不过他还小,蹲门后面虽然把肚子脑袋藏住了, 却把脚踝和屁/股露在了外面,朝着那边一看轻易就看见了。 “允儿, 到叔叔这里来。”李牧轻轻拉开门扉蹲了下去。 允儿吓了一跳,他歪着脑袋朝李牧的方向看来, 又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摸了摸李牧的鼻子, 这才一下扑到了李牧的怀里躲了起来, “叔叔” 李牧把他抱了起来, 回头间发现仲修远正望着这边。 休息了一晚的仲修远气色好了些, 但脸色依旧惨白, 看着李牧还有他怀中的那小娃娃,他卷翘的睫毛微颤, 有些犹豫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李牧无声点头,允儿看不清东西,是半个瞎子。 另一边,村里的人都已经围在了村长家院子里, 纷纷吵着要让张舒兰出来跟他们说个清楚。 山里人生活不容易,都把钱看得很重, 他们拿钱出来是为了买个心理安稳, 并不是真的心甘情愿, 当然也看不得张舒兰私吞。 鸿叔已经挤到了人群的前头,他正把手中的木棍敲在张舒兰家的篱笆院上,发出哐哐的声响,挺吓人的。 “那女人呢?让她出来,今天这件事情不说清楚休想就这样完了!”鸿叔这话一出口,四周立刻传来一片响应。 “当初说的好好的给李牧娶一房媳妇,结果你老婆倒好,钱自己私吞了,就上山脚下捡了个男人回来”狗娃子他娘吼的也大声。 “村长,这人不是这么做的!” 在一片附和和指责声中,站在院子里头的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连忙低声下气的给众人赔不是,他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拦住四周试图去开他身后的门的人。 男人是这不大的村子的村长,叫做龚雨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他家世世代代都是村里的村长。 早些年他家在村里头也是德高望重的,但自从他娶了张舒兰后事情就变了,因为他是个耙耳朵,怕老婆。 张舒兰并不是村里头的人,是山脚下那大镇子里的,其实她家也只是普通的人家,但是镇子里来的她总有一股优越感。 大家一个村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是个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 村长在村里做人还是可以的,再加上他家祖辈都是村长,所以大家一直都敬重他,对张舒兰也颇为忍让,但这次张舒兰她做得太过分了。 “无论如何这次村长你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鸿叔怒道。 事情暴露,众人找到门前来闹了,张舒兰却大门一关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了。 但是这事是她不出来就能完了的吗?当然不是。 “她今天出来不出来都得给咱们一个交代。”狗娃子他娘也是个泼辣的脾气,她男人拉都拉不住。 村长见狗娃子他娘要冲进屋内,连忙笑着陪笑,“是我对不起大家,大家安静听我说两句好吗?” 村长的面子众人还是要给几分的,大家都安静下来。 “这事儿确实是我们不对,这”村长有些为难,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家紧闭的大门,压低了声音说道:“钱我会还给大家的——” 就在此时,大门突然被人打开,张舒兰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她一把推在村长肩上把人推得撞在了门框上。 “要我还钱,凭什么?”张舒兰双手叉腰,泼辣不讲理的脾气上来了。 “你这女人怎么说话的!那钱是我们筹给李牧的,你凭什么独占?”众人闻言顿时就怒了,她张舒兰怎么就能这么蛮不讲理不要脸? “吼什么吼?”张舒兰嗓门比众人更大,“谁说我独占钱了?这钱不就是给李牧成亲的,那他现在不是成亲了吗?” “什么叫做成亲了,那是个男人”众人听了这还得了。 “男人怎么了?男人又怎么了?”张舒兰连问两句,“男人就不是他拜了天地娶的了?再说了,就李牧家那一清二白的穷酸样,你们以为有几个女人愿意嫁给他” 张舒兰原本是准备上山下随便买个逃难的难民的,这年头什么都缺唯独难民哪儿都不缺,卖儿卖女的多,也便宜。 所以她根本就没去找什么媒婆,直接就找上做人口贩子生意的,本来她也是合计着随便给点钱买个女人的。 哪知道把人扛回来给换洗喜袍的时候才发现是个男的,那会儿李牧这边礼堂都摆好了,剩下的那点钱她下山那一趟也花完了,索性她就让龚雨伯扶着那男人就去拜了堂。 “你这傻婆娘”听到那张舒兰这一席话,狗娃子他娘脾气也上来了,硬是冲上前去拽着张舒兰的头发打。 那张舒兰本来就爱倒腾自己,年纪不小了倒是倒腾得跟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似的,头上还带着花,被狗娃子他娘这一把扯下去,直接就成了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 村长见了赶紧上来劝,他想把两人拉开,却被两人撞得跌坐在地上。 那张舒兰在村里泼辣霸道惯了,手上也有几分蛮力,硬是在打斗中占了上风,四周的人见了都想上去帮忙,张舒兰却在此时突然大吼一声,“你们敢!我告诉你们,我儿子是吃公家饭的,小心我让我儿子把你们一个个的都抓起来。” 听了张舒兰这一声吼,原本还蠢蠢欲动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张舒兰有个儿子,是在山下镇里头当官的,她在村里头这么蛮横霸道就是仗着这点。 村里头的人朴实,如果只是锄头镐子扛起来对着干他们还真不怕,但是扯上官家那就 “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敢把我打伤了,我就让我儿子把你们全部抓去坐牢全部拉去充兵。”众人不说话了,张舒兰却开始叫嚣了。 众人都怕,这年头谁愿意去当兵?躲都来不及! 当年要不是家家户户都不舍得自家的人去当兵去送死,他们用得着做那缺德事,用的着把还是个小孩的李牧推出去吗? 国家战事连连,征兵成了当务之急。家家户户那都是要服兵役的,每个城里每个镇上每一年要上征多少兵那都是有数的,这是规定。 可说是这么说,城镇里面有钱人家的孩子又有哪个去当过兵? 这年头当兵就是送死,又有哪个人舍得让自己儿子去死? 所以稍有些钱稍有些势力的人给钱的给钱找关系的找关系,能躲的都躲了。但这些人躲了,征兵的数量肯定就对不上了,对不上了怎么办呢? 当然是找人顶了! 找谁呢? 山里头这些没权没势的老实巴交的农民猎户,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他们村前后加起来才二三十户人,适合服兵役条件的加起来只有十来家,但人数真的分派到他们村里头的时候足足二十多个人。 那会儿村里头所有年龄适和的男人都被抓了,但所有人加起来也达不到那个数字,还差了个人,所以来抓人的军官一合计,老的那肯定是不行了,那就抓个小的顶上呗! 村里头小的倒是不少,村长他儿子c狗娃子他爹c还有鸿叔的儿子,当时大半个村的人家里都有孩子,都只差那么一两岁,无父无母的李牧只是其中一个。 一听说要抓孩子,村里的人就都炸了。 名额只有一个,谁都不舍得让自己家儿子去送死。 所有小孩都被聚集到了祠堂里,等着被选一个带走,原本大家都认命了,选到谁也只能怪谁倒霉。 但官兵选中张舒兰的儿子后张舒兰就开始闹了,她不干,她不舍得她儿子,所以就把别人的儿子推了出去。 那官兵选中的本来是张舒兰的儿子,其他人当然不干,所以后来就是一番吵闹,哭天喊地的闹来闹去,最后不知道是谁先提了一句,反正这事儿就落在了没人护着的孤儿李牧身上。 当时,听到李牧的名字众人瞬间就安静了,李牧父母早就死了,没人护着他。 各家就把李牧往那官兵那推,看着一脸朴实的人真的做起缺德事来的时候,比谁都下得了手,都是自私的人。 鸿叔看不下去说了一句公道话,本来就是在昧着良心做事的众人立刻就被触怒,说鸿叔既然这么公道无私那就让他把自己儿子送出去。 鸿叔的儿子,是个傻子。 十四/五岁的年纪,成天流着哈喇子到处玩泥巴,让他去,他活不到军营就得死在路上。 鸿叔当然不乐意,他也不想让李牧去,所以就和这群人打,打得头破血流打瘸了腿就想护着李牧和他儿子。 后来李牧被送进了军营,一晃五c六年过去,他回来了。 李牧回来了,当年发生的那些事儿自然又被摆上了台面。 那事情就像是烧得滚烫的烙铁搁在众人心里,众人心里头亏欠了,所以现在才想方设法的想对李牧好点,好让自己好受点。 就好像只要现在对李牧好点,当年他们领着被拧脱臼了手绑起来的还是个小孩李牧去交人的事情,就不复存在了。 声音由远至近,吵醒了熟睡中的李牧。 仲修远在察觉到李牧清醒过来时就闭上了自己的眼,李牧坐起看了他一眼,装作没有发现他的装睡。 他下了床,穿了外衣和鞋子洗漱完后照例去跑步。 李牧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鸿叔在他家门外伸长了脖子张望,“鸿叔?” 晨跑完李牧身上都是汗意,把他那一身匀称的肌肉衬得更加充满爆发力,也让他眉宇间多了几分精疲力竭后的神采奕奕。 鸿叔见到李牧,神色间有尴尬一闪而过,他连忙收回了脖之轻咳了一声,面色尴尬的与李牧说话,“我这不是怕你早上睡过头了吗,你这新婚,有些事情” 鸿叔虽然是过来人,有些话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李牧说,“你可别折腾得太过头了,好歹人家新娘子也才是第一遭” 原本就有些气喘的李牧听了鸿叔着一席话,当即岔了气咳嗽起来。 鸿叔老脸一红,一拍大/腿道:“都成亲的人了,以后早上就少折腾这些,有空就好好的在家里呆着陪着你媳妇,再过个两天你跟我到山里头去,你那两块田我给你要回来了,晚些时候你自己翻翻种点东西好好过日子。” 话说完,鸿叔便往斜边对门的自己家走去。 片刻后,他拿着一大瓦罐出来,瓦罐里头是些菜粥,难得的大白米煮的粥。 鸿叔把还温着的瓦罐放到了李牧的手里,边放还边叮嘱道:“咱们山里头日子是不好过,但也别委屈了你这新媳妇。” 其实鸿叔是想说让李牧不要委屈了自己,多吃点,吃好点。这几年的当兵生涯让李牧的个头抽高身体也变壮实了,脸色却一直不好,看得鸿叔心里头难受。 李牧看着自己手里头的瓦罐,他本想推拒,毕竟山里头白米饭可不容易吃到,但现在米都已经煮成饭了,他就是把东西给塞回去也变不成米。 “这么多我们两个也吃不完,鸿叔你把允儿带过来,一起吃。”李牧不容拒绝,他端着瓦罐往屋里走。 把饭放在屋内,李牧到厨房拿了四个碗出来,鸿叔原本有些不好意思,但见李牧碗都拿出来了也就没推诿,回家把允儿抱了过来。 鸿叔再来的时候,李牧端了碗饭正准备往屋里走。 “怎么?”鸿叔见了,面露疑惑。 “他有些不舒服,在屋里吃。”李牧道。 仲修远腿上有伤的事情他并不准备告诉别人,他的身份太过每感。 鸿叔听了这话显然是误会了,他脸上一阵发红,片刻后有些不赞同又有些欣慰地看了李牧一眼,“你这小子,夜里也不懂得温柔些。” 闻言,面无表情的李牧脚下步伐一顿,有些踉跄。他薄唇轻启反射性就想解释,最终却忍住了。 鸿叔这一句话,屋里的人显然也听见了。 李牧端着米饭进屋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仲修远揣着怦怦直跳个不停的心脏无比狼狈地看了他一眼,浴血沙场数年斩敌无数都从未曾眨过眼的他,此刻却是被李牧那冷清的视线逼得窘迫得燥得不行。 他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更是燥的飞起一片薄薄的红晕,让他本就俊朗的面容更是惊艳了几分。 李牧拿了张凳子放在床边,放下米饭,他回堂屋中和鸿叔他们吃了饭。 饭吃完,李牧进屋收了碗去洗,鸿叔则是趁着这个机会远远地看上一眼,看清楚屋内的是个男人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顾不上抱还在堂屋里的允儿,鸿叔急匆匆的就进了厨房,他一把拽住李牧脸色铁青地问道:“你跟鸿叔说实话,屋里头那是不是个男人?!” 难怪昨天他就觉得这新娘子有点怪,感情这根本就是个大男人! 鸿叔气得不轻,他老脸通红气喘如牛。见李牧没说话,他张望一圈,在灶膛前抽了根粗木柴气急败坏的就往外跑。 李牧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都已经跑出了院子。 “鸿叔。”李牧连忙追上去拉住他。 “放开我,我今天非要打死那老娘们儿不可!”鸿叔此刻真的是已经气疯了,那张舒兰拿了村里头大家一起筹的钱,却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鸿叔,你听我说”李牧拽着鸿叔。 以他的力量鸿叔自然是挣不开他,但鸿叔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他也不敢真的用尽全力,被气疯了的鸿叔拽着往前走了一段后,李牧才总算是拉住了他。 这边闹腾得这么厉害,住在附近的人家都纷纷好奇的朝着这边张望过来。 “出什么事情了,大清早的就要打人?”住旁边的狗娃子家一家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我要打死张舒兰那婆娘,那丧心病狂的瘪犊子玩意儿,这种事情她也做得出来,我今天非打死她!”鸿叔挣不过李牧,气坏了的他直接扯着嗓门儿就骂,中气十足的叫骂响遍了整座山头。 山里头的人都穷,愿意嫁进来的本来也不多,能筹钱给李牧找个媳妇儿不容易。所以他一直觉得,就算是对方模样不大周正,只要是个能陪着李牧好好过日子的也就行了,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婆娘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大清早的这边就吵嚷开,没多久,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围了过来。 从鸿叔的叫骂声中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众人二话不说就往李牧家跑,进了屋,见了是个大男人,这下整个村的人都炸开了锅。 做聘礼的钱是他们当初一起筹的,每家每户都有份儿,张舒兰随便上山脚下捡了个大男人回来,那钱还不就给她私吞了? 钱虽然不多,但那是给李牧成亲的可不是给她张舒兰的,她这未免有些太不厚道! 得知被骗,大半个村子的人二话不说都开始向着村长家围了去,要找她张舒兰讨要个说法。 鸿叔也要去,李牧连忙拉住了他,“鸿叔,算了。” 李牧其实本来就对成亲这事儿并不抱什么希望,原本也只是觉得得过且过,如今弄成这样他心中也谈不上失望,自然也就不气愤。 更何况如今躺在他床上的人还是仲修远,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不可能再把他给扔到山脚下去。至于具体要拿仲修远怎么办,那他倒是还要再看看再说。 “算了?这怎么能算了,这可是给你娶媳妇!难不成以后你要和那男人过日子,这怎么成!”鸿叔气得脸色发黑,捏着柴火棍的手都喀嚓作响。 他就盼着李牧好,为这事他不怕把整个村的人都得罪光,但凭什么事到临头了却让张舒兰那女人占尽便宜? 眼看着鸿叔又要走,李牧连忙道:“男人也挺好。” 气冲冲的鸿叔闻言立刻瞪大了眼,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牧。 随即,他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早上发生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李牧昨晚和他那新娘子同床共枕了一宿,早上也没见他露个不满,反而是面露红光,难道 这烽火连天的岁月什么妖魔鬼怪的事情都有,这种男人和男人的事情也不是多稀奇,他以前也曾经听说。 只是那时候是听别人说,听听也就算了,如今这事儿却是落在了李牧的身上。 “你c你c你这孩子,你说什么傻话呢?”鸿叔惊得手中的棍子都落在了地上。 李牧看他这样就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但是仲修远的身份让他不可能直接告诉鸿叔事情的缘由,稍作思考,李牧道:“鸿叔,现如今这天下你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日子好坏都是过,为什么不过得如意点?” 鸿叔闻言,哑口无言。 这道理他又何尝不懂,可是 “你这孩子,你知道这样会让多少人背后戳你脊梁骨吗?”真正/念/着你好的人才会看到你的好,不然,旁的人能看见的都只有你不好的地方。 李牧没有回话,他轻轻勾动嘴角,露出几分微不可见的浅淡笑意,漆黑如墨的眸子中淡然与无畏凝聚。他一身青衣白衫,是有些落魄,但那浑然天成的凛冽气势却叫人无法忽视。 鸿叔见他这样就明白他心中所想,虽然他心情还是有些复杂,但李牧的选择,他尊重。 就在此时,鸿叔突然又激动起来,“不行!” 他猛地一窜,弯腰捡起地上的棍子火急火燎的就往张舒兰家跑去,边跑还边骂道:“我得去让她把聘礼的钱还回来,那些钱是村里头筹给你的,可不能便宜了她!” 那可是一两多银子,拿回来给李牧买两件衣服也是好的。 夜已深,往日这时候村里人早已经睡着,也就今天张舒兰这么一闹大家才都没睡。 允儿在鸿叔的怀里打了个哈欠,然后靠在他的胸口,睡意来袭,他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着就闭上了。 李牧再进屋的时候,地上的石子已经莫名消失不见。 褪去衣服,李牧吹了灯,又躺回了床上。 仲修远屏息等了许久没有等来李牧的询问之后,按捺不住主动开了口,他冷清且带着几分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这样的人,你何必让她?” 竟还让人欺负到家里来了,他怎的就能忍下这口气? 他只是在旁边看着,就已经觉得全身都难受的紧,若不是因为对方只是个普通人,而他又是如今需要隐瞒身份的情况,他那些石子可就不仅仅是打在她的腿上了。 思及至此,仲修远那张漂亮的脸颊上流露出几分冷冽的杀意。 他是极少动怒的,倒并非他冷心冷情,而是因为作为一国之将,他必须有能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不任性而以大局为重。 此刻他却是真的怒了,怒意伴随着杀气不可抑制的迸发而出,让本就被霜气笼罩的屋内更加冰冷了几分。 李牧似是并未察觉,他翻了个身,背对仲修远,“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 他要找人,而人还未找到。 仲修远立刻就想到了这一层,随即而来的是侵入骨髓的刺骨寒气。 是了,李牧之所以回这里,是为了找人。 仲修远也翻了个身,背对李牧,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隐藏在杀气之下的却已经是翻滚沸腾着的酸楚。 仲修远扯了扯嘴角,露出个难看的表情。 他闭了眼,试图不去想,可思绪却不受控制。 一夜辗转难眠,次日清晨,仲修远躺在床上装睡,直到李牧起身离开房间后他才睁开了眼。 阳光驱散霜气那会儿,鸿叔背着个背篓,拎着还迷迷糊糊睡不醒的允儿来了他们家。 “你帮我看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鸿叔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几分讪讪然。 自打李牧回来之后,他已经不止一次让李牧帮着带允儿了。虽然两人关系还算不错,但时间久了多少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他也没办法,允儿那么小,他们又住在山里头不方便,平时他就连下个地都要把允儿背在身上,再不然就是把他一个人关在家里 鸿叔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不好,可再不好,总归也要先活着才有办法想其它。 李牧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允儿他还是很喜欢的。 他接过睡得迷迷糊糊的允儿抱在怀中之后,有些疑惑地看着背着竹篓拿着镰刀的鸿叔,“您这是?” 这个时间天色还早,就算下地也有些太早了。 “四月天山里的竹笋该发芽了,我去看看有没有,好给弄点回来。”这么一说,鸿叔又想起来了,“晚些时候我给你也弄点。” 经由鸿叔这么一说,李牧倒是立刻就想了起来。 三四月的时候,山里的竹笋会发芽,野生野长的东西村里的人谁都可以去弄,所以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有不少人进山搬竹笋捡蘑菇。 而且这东西的味道也确实不错,清炒爆炒晾制晒干后炖汤都鲜得紧,那味儿,李牧仅仅是想想就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李牧也是个好吃的人,听了鸿叔这话立刻就动了心,“鸿叔你等我会儿,我也去。” 说话间,李牧抱着允儿进了里屋,掀开被子把允儿放在了仲修远的旁边,然后换了件厚点的衣服就出了门。 拿了背篓,带上镰刀,两人一前一后向着深山野林里头而去。 临出门前,李牧还不忘把自己那一小篮鸭子带上。 这些个鸭子和他以前家里养殖场的那些鸭子肯定是有所不同的,这里的鸭子可没那么娇贵,破壳了后只要过了前几天的时间,大多就开始野生放养了。 霜气才散去,山里头水汽依旧重。 走了没多久,李牧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湿透了。 进了山后,李牧找了个相对平缓的地方把那群鸭子放下,让它们自己四处觅食,自己则是跟着鸿叔往更深处走去。 他们要去采的笋和普通的大笋不同,并不是那种比拳头还要大的一个个的大笋,而是大概手指粗细一节手臂长短的细毛笋。 他们山里头这种笋多,大的那种也有,不过那种笋味道带着几分苦,吃的人也有就是少。 这玩意儿到了时节,长得飞快,一夜的时间就能拔出半尺长的尖。 采笋也有技巧,鸿叔是个老手,简单的总结了下经验教给李牧之后,两人放下背篓就开始往林子里钻。 李牧趁着进林的机会,还折腾了几个简单的陷阱,山里都是宝,李牧可馋得紧。 什么野猪c野鸭c野鸡或者野兔的,但凡是带个野字的,他都想吃。说的夸张点,他将近五c六年的时间没正经碰过什么荤腥了,好多时候看着天上飞的鸟他都流哈喇子。 快到晌午时分那会儿,李牧从林子里头钻出来的时候,鸿叔已经坐在他放鸭子的地方休息。 那群小鸭子被他抓进篮子里面,蹲在篮子里头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打着瞌睡。 “采了这么多。”鸿叔看着李牧背篓里面满满的一大背篓竹笋,他拍了拍手,准备起身。 “我还要再去一趟。”李牧道,“去看看之前的几个陷阱。” 鸿叔闻言,这才又坐下继续等待。 片刻后,李牧从林子当中再次钻了出来,再出来的时候他手中有个正蹬着腿的东西,看着那有灰色皮毛的东西,鸿叔瞬间亮了眼。 “这可是个好东西!”鸿叔显然也有些嘴馋,“你小子运气倒是不错,这么大的兔子,整个山里怕是都没几只吧。” 李牧手里抓着只兔子,棕色灰色掺杂的皮毛,足有只小土狗大小。 这东西他们山里头有,精得很,想要逮着可不容易,鸿叔在山里几年都没抓住一只,没想到这次倒是让李牧给抓住了。 其实李牧自己也挺惊讶的,他原本做几个陷阱就只是想要碰碰运气,还真没想到能有猎物。 李牧从旁边找了草藤把兔子腿全部捆了起来,又提了鸭子背了背篓,两人一起往村里走去。 提着只大肥兔子进村,在村口的地方,就有人好奇地凑了过来,等他们回家的时候,李牧抓了只兔子的事情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 进了篱笆院,李牧把背篓放下,鸭子放到一旁,便抓了兔子往厨房走,准备找个东西先给关着,免得跑了。 允儿早已经听到了声音,跑出来一看,见李牧手中拿着个东西便好奇地凑了过来。 “兔子。”李牧拉了他的手,让他摸兔子的毛。 允儿虽然知道这东西,但他还从未见过,这下摸着那兔子的毛就不愿意走了。 李牧由着他在那里玩,自己去了院子中。 这次他和鸿叔两人一人搬了一大背篓的竹笋回来,竹笋弄回来一次性肯定吃不完,所以除了一部分要吃的,另外的还需要先剥了壳,再把竹笋拿去煮了,晒干储存,这样到来一年的冬天前就都有的吃。 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光是剥壳就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简单的吃完了午饭后,李牧把竹笋整理了一堆出来,直接连同盆子一起放到了瞪着眼神情呆滞的仲修远怀里。 他自己则是把鸭子放在院子当中让它们自己活动后,准备再去一趟山里,采点野蒜和花椒。 野兔子李牧小时候吃过好多,那会儿他也住在村里,家里的人都爱吃也舍得吃,所以没少吃这些东西,现在回忆起来那滋味都叫李牧流口水。 这玩意儿,味儿好坏得靠佐料衬。 撇去兔肉本身的性凉味甘,质地细嫩味道鲜美不说,若是没有恰当的佐料佐味那这种就算是毁了,糟蹋了,但若是佐料齐全,麻辣鲜香入了味,那这东西就可以说是回味无穷了。 这做法有几分粗鲁简陋,一是没条件,二则是这最简单粗暴的家常菜做法味道绝对不会差! 就李牧的经验来看,这简单的做法做出来的东西,甚至是比好多一口下去满嘴佐料的大厨之作,更加令人回味无穷。 一番折腾下来,起锅的时候说不上香传千里,反正是把李牧馋的厉害。 又炒了白菜和仲修远剥的新鲜竹笋后,李牧就张罗着开饭了。 鸿叔从门外头进来的时候,李牧正把手里头的兔肉放在桌上。 “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去叫您。”李牧道,仲修远还有允儿两个人都已经坐在了桌子旁边,嗅着空气中那香味,两人是早已经频频咽起了口水。 鸿叔进屋之后四处张望,问道:“你那兔子呢?” 回头去厨房拿碗筷的李牧停下脚步。 鸿叔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带着几分兴奋,“我刚刚去村里头给你问了,你那兔子弄到山下去卖,少说也得卖个七c八百文钱。” 说起这事,鸿叔脸上都放着光。 山里头攒点钱不容易,又是这样战火不断的年头,半两银子可不少了。 换作平日里这兔子大概也卖不到这么贵,但如今战火连天少开荤腥,稍微有点钱的人那日子过的可就难受了,有钱都吃不到好东西。 要是给抬抬价,说不定还能卖贵点。 “卖?”李牧黑眸转动,看向桌上冒着烟的盆子。 “在哪儿?我下午就给你拿下山去卖,买家我都打听好了。”鸿叔倒是一门心思的对李牧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79.079.李牧是谁?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一想到会如此, 仲修远心中便难受得紧。 “走?”李牧眉头紧蹙,“嫁给我就是我的人了, 你要往哪里走?” 闻言,满心悲戚的仲修远怔怔地愣在原地, 双眼猩红双拳紧攥的他心中疯狂滋生发芽的悲戚绝望戛然而止, 他错愕地抬起头来看向李牧。 李牧黑眸幽深, 并未见怒意与恨, 反倒是c反倒是好像因为他的话而有几分不满 仲修远就那样愣在了原地, 双眼猩红的他吸了吸鼻子后,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李牧他——知道他的身份? 这个猜测是疯狂的,仲修远那一瞬之间脸色一变再变, 时而青时而紫时而白。可如果李牧知道他的身份, 为什么又帮着他? 他为将十年,重创大宁十年,十年间他杀人无数, 手上染满了大宁的血。 他了解李牧,李牧与他一样均不是那种会感情用事的人, 国仇家恨交织在一起, 他实在想不透李牧为什么要救他。 或许, 他可以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期待在李牧心里他也是与众不同的? “我必须回去。”仲修远脸色惨白的侧头,不敢与李牧对视。若是李牧开口留他, 那他还走得了吗?因这想法, 他有些慌了。 李牧在桌前站定,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再次开了口,“你若走出这座山,我立刻就下山检举。”再开口时,李牧话语间已充满了冰冷无情。 仲修远猛然抬头看向李牧,才隐藏去的绝望再次浮现在眼里,寒气自四面八方袭来,让他血液滞留手脚冰冷。他张了张嘴,苦涩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来。 他不知道李牧之前为何会帮他,但他现在知道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李牧恨他。 也是,李牧怎么可能不恨他?特别是在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 仲修远勾起嘴角,露出笑容,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的笑容有多难看,他只知道自己心中是窒息的难受。 手脚冰凉地站在李牧面前,仲修远咬住舌尖,借由疼痛维持镇定,让自己不至于在李牧面前那么难堪。 再抬头间,看向李牧那面不改色的脸时,仲修远身体猛地一顿。 看着李牧那面不改色的脸,看着他那双仿佛看透了所有东西的黑眸,他恍然大悟。 李牧知道他喜欢他! 他什么都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恐怕正是因为知道他喜欢他,知道他的心思,所以今天才故意和他说那些羞人的话做那些羞人的事,所以才故意说喜欢男人,所以才故意撩他欺他,好让他信以为真,让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刹那间,仲修远只觉眼眶一热鼻子发酸,视线竟然模糊不清。他咬着舌尖的牙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着,喉间的苦涩让他几次差点失声。 哈哈 老天果然是公平的,像他这样的人就不配拥有任何的幸福,哪怕是偷来的,终归也是要收回去的。 深吸一口气,仲修远移开视线,望向门扉。 他瞪着一双猩红的眼,不让自己眨眼,以免落的更加狼狈。这人本就厌恶他恨他,他又何必露了丑态再遭他嫌弃? “这事情,不是你说了算。”背对着李牧找回自己声音的仲修远冷冷开口。 这里,他是片刻都已不想再留。 原本他还想着临走之前打晕李牧,这样一来,若是那些人再回来,李牧也好洗脱嫌疑有个交代。 如今看来,是不用多此一举了。 话音落下,仲修远抬脚便往门边走,他还未到门边李牧已单手撑在门上,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打不过我。”仲修远抑制着声音中的嘶哑与颤抖,目不斜视地看向门扉,不看身边的人。 他怕他看了,就会再也无法维持这假装的镇定冷漠。 李牧没动,依旧拦在门边。 仲修远却动了,他抬手便准备打晕李牧,但抬起的手还未落下就被李牧截住,握在手中。 仲修远微惊,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过招数十回,在不大的堂屋当中打了起来。 仲修远的那些招式招招凌厉,他几乎是从小就在学,进了军营之后也未曾落下,还练得比谁都勤。 两国交战,战场之上,近十年时间他几乎从未遇到对手。一匹白马,一身铠甲,战场上的他说是所向披靡无人可敌也毫不夸张。 但这样的他,如今在李牧的面前却是节节败退! 一开始他还占了上风,但很快他的招式就像被李牧看透了般变得无效,打出去的手脚全都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样,被李牧轻易化解。 虽说因为他不想伤到李牧所以出招有所顾忌,但即使是如此,他也不应当被李牧抢了上风压着打。 仲修远还来不及惊讶,李牧带风的拳头已经迎面挥来,他不得不狼狈闪躲避让。 李牧并没有给他逃走的机会,见他闪躲,脚下立刻补去一脚。 这粗略的连招并没伤到仲修远,但却把他逼到了屋子中间,远离房门。 李牧的招数是战场上学的,和大部队学,和身边的老兵学,和他们小队的老黑学。 老黑是他们队里的一个神秘先生,那‘神秘先生’的名号是他自己给起的。 他说他年少时曾经在山里学过外家功夫,师傅是个世外高人,奈何身逢乱世,这才入了军队。这一点没人质疑,因为他的功夫在他们大队里确实是最好。 老黑喜欢故作神秘,别人问他名字也不说,就让叫先生。 不过队里的人都管他叫老黑,因为他长得确实也黑,杨铁他们都笑他小时候在山里跟世外高人练家子的时候,世外高人没留意,让他晒多了太阳给烤黑了。 他也不介意,每次就是笑笑。 老黑想做他师傅那样的高人,平时没有训练的时候,他总喜欢穿着他那一身补了又补的长袍,捏着个烂得只剩下骨架的扇子,也确实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可他的仙风道骨也就那么片刻,大部队喊开饭的时候,他窜得比谁都快。 也亏得是他脚下功夫好,他们小队基本都能捞到点吃的。 手上功夫好,脚下功夫又俊,这样的人所有人都以为他能够活到最后,但他却在杨铁死后没多久就死了。 他死在了战场上,敌军的长矛从他胸口直捅到背后,李牧回过神来想去救他的时候,敌军的骑兵呼啸而过,他被其他人强拉着退开。 后来战斗结束的时候他又去了那里,所有尸体都被马踩得血肉模糊,他连老黑的尸体都没找到。 老黑算他半个师傅。老黑还活着的时候队里就他一个人愿意跟着老黑学,所以老黑教得也认真。 第一年他指点得格外认真,第二年就开始夸,说李牧已经深得他真传,大概全天下都没几个人能打得赢了。 每当这时候,杨铁他们就搁旁边拍着腿笑,说他这是黔驴技穷了。李牧也跟着笑。 初进军营的时候,李牧是怨恨的,那样的情况之下又是那样被强塞进去的,他有理由怨恨。 然后是彷徨不安,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嘛,每天就是活着,活着成了他唯一的念想。 习惯了军营中紧迫的节奏后,他开始有了思想,他也曾经被军中气氛感染而恨过袁国,但得知两国开战的原因之后他就有些恨不起来了。 只身在大宁,那时候他的心还是向着大宁的。直到后来,他们队里的另一个人死在了大宁自己人的手里。 大概三年前,大宁南边闹了一次洪灾,死伤严重瘟疫横行。 他们队里有一个就是那边的人,他想回去看看,但军队正缺人,不让。 后来有天夜里突然热闹起来,说是抓了一批逃兵,那时候他们小队的人才知道他也当了逃兵。 逃兵是要受罚的,剐刑,足足四百多刀他才死,死都望着他家的方向,就想回去看看。 对大宁他说不上喜欢,对袁国他说不上恨,对仲修远亦是如此。 当初揭开盖头发现床上的人是仲修远时,李牧也曾动过杀意,最终却没有下手。 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对他来说并没有区别,但或许是因为离开了战场所以变得心慈手软了,又或许是因为看多了路上那些难民挣扎求存的丑态。又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袁国不会停下这场战斗,大宁也不会,即使没有仲修远也不会。 所以那时候他觉得,只要仲修远不回去当他的常胜将军,留他一条性命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对仲修远,李牧自觉是不错的,有吃有喝,没杀他也没有检举他。 但现在李牧却有些不懂了,他有些疑惑,他不明白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这人从刚刚开始却像是被他欺负狠了似的,堂堂一个大将军竟红了眼眶,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仲修远的逃走,让本该大肆宣扬庆祝胜利的大宁国如鲠在喉,领衔作战的众战将更是夜不能眠。 事情传到国都后皇帝当即就下了死命令,人必须抓到,即使是把整个大宁国翻个天翻地覆也绝不能让仲修远逃回去!若仲修远逃回袁国,那众将领就直接提头谒见。 圣旨下来后,大宁国立刻封锁国线闭国,当初仲修远逃走的方向更是直接被派遣出了两万追兵。 仲修远十年不败的战绩确实是值得大宁国如此大动干戈,这一点无人质疑。所以除了起先那两万士兵之外,搜索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仲修远受了伤逃不远,上面的人直接就把这一大片都给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同时剩下的人则是开始地毯式的挨着挨着一点点搜索。 近一个月后的现在,大军搜索到了这边。 平民百姓对此事虽有怨言,但大部分还是持支持态度,毕竟大宁国等了十年才等来仲修远一次失手,若他们这次不能把仲修远拿下让他跑了,那下一次谁都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悬赏的赏金也在不断的加,从一开始的百万加到如今的千万,银两也变成了黄金。 大批士兵进镇,让整个镇子十分热闹。 李牧与鸿叔两人没在镇上呆多久,简单的吃了碗面条就出了镇子往山上走。 回去的路上,李牧特意绕了路去了一趟自己新包下来的那个水塘,几年时间不见,水塘水位增加了些,水也清澈了不少。 李牧刚刚穿越过来跟着鸿叔学种地那会儿,就打过这水塘的主意。 他家其实也是农村的根,祖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实巴交的农民,后来就是靠着养鸡鸭发家的。 一开始倒不是他自己家养,而是他大伯看准了时机自己在村里办了养殖场养鸡鸭,正赶上好时候,鸡鸭销量好,忙不过来,李牧父母就跟着入了股,帮着喂养这东西。 李牧刚开始读书的时候他家里已经有些钱了,那会儿为了给李牧弄个城里户口读书,夫妻俩狠了心凑了些钱在城里买了房子。 等李牧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已经自己开始包山养这些东西和种树,他大学毕业那会儿经济萧条,家里亏了不少,才转手卖掉。 李牧其实没接触过多少养殖场的事情,他可以说是从小就长在城里头。他父母望子成龙,就算是放假都很少带他去养殖场,而是让他在家读书。 他也不爱去,倒不是嫌弃那养殖场味儿大还脏,而是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是接触过,家里也是做这个的,所以多少比旁人要了解许多。 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就是打的这主意。自己养鸡鸭,然后卖蛋卖肉。 鸡鸭这东西其实利润还可以,虽然又脏又累还要伺候吃食还要担心生病的问题,可是这两东西生长周期短。 一般来说,肉鸭也就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卖了,蛋鸭要长些,大概要半年才可以下蛋。 鸡的情况也差不了太多,不过他们这地儿好像养鸡的少,鸭多些。 当初是正巧山里头有现成的水塘,李牧就惦记上了。那会儿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也捡到机会了,李牧自然想试一试。 种地虽然也是个活法,可是太苦,李牧不怕苦,就怕辛辛苦苦大半年还不够自己温饱。 他回来是有事情有目的的,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看完了水塘,两人这才重新往山上走去。 今天天气依旧热,鸿叔伸手掀开了李牧拿着离自己有段距离的篮子。 李牧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夺过了衣服,把篮子重新盖上。 “怎么?”鸿叔有些惊讶,李牧好像不想让外人看见篮子里的东西。 “回去再说。”李牧看看四周,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不少。 李牧走得急,鸿叔有些奇怪,不知道他紧张个什么。 不过想想,鸿叔又觉得有些明白李牧的顾及,村里那些人不防着点怎么行? 思及至此,鸿叔也跟着加快了步伐,跟着悬空提着个篮子的李牧往山上走去。 上了山,李牧没理会四周那些打招呼和好奇的人,快步回了自己家院子里。 两人临走的时候,鸿叔把允儿交托给了仲修远照顾。两人回来的时候,这一大一小搬了一大一小的两凳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冬困的日子里再加上这暖和的太阳,一大一小两人都被晒得脸颊红彤彤的,人也迷迷糊糊。 允儿坐在小凳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换了身李牧旧衣服的仲修远坐在一个老旧的椅子上,受了伤的腿被他直直搭在地上,上身则慵懒的斜着靠在把手上。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是清俊的模样,此刻困倦的他眼帘微微朝下垂去,黑眸燿燿,若秋潭深邃而静谧。 听着声响,一大一小两人均抬起头来。 允儿白净的小脸上闪过几分疑惑,听出脚步声是李牧和鸿叔后,顿时就开心起来,“爷爷。” 仲修远从凳子上坐起,他轻挽长袖,换了个姿势坐着。本是随意的动作,举手抬眸间却是叫人惊艳的冷清气质。 额上带着薄汗的李牧进了院子,走到院子一角,找了个空地把手里提着的篮子放下。 做完这,他又把盖在篮子上的衣服理了理,把里面已经开始嘎嘎叫起来的东西遮严实了。 “小鸭子?”允儿听着小鸭子叫,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却没敢跑过去看。 因为眼睛的原因,村里那些个孩子不爱和他玩,一开始鸿叔还鼓励他,后来被欺负了哭惨了几次后他就不再怂恿。他身边一直没有同龄人,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如今这安静懂事的性格。 李牧放下东西后似乎松了口气,他进厨房舀了一碗凉水大口喝下,祛了热,又端着个浅口的大碟子装了水回到院子里。 天气有些热,篮子小,又被罩着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不把那些鸭子放出来透透气喝点水,容易闷坏。 李牧先是在院子里张望一番,找了个竹篓子横在脚边,又脸色有些白地看了看四周,最后这才掀开装着鸭子的篮子上的衣服。 一见太阳,一群毛茸茸的鸭子就伸长了脖子叫了起来。 李牧顺手把衣服挂在篱笆院上,回来时又找了个簸箕放在之前那竹篓旁边,自己的跟前,篮子和他中间。 李牧买了鸭子后一路上都用衣服把那装鸭子的篮子罩着,回来之后也一直小心的遮着,这会儿又是这样的神秘怪异,鸿叔心里越发不解。 就连仲修远也有些疑惑,不明白他到底要干吗。 鸭子这东西不像其它东西能藏得住,是活物,就算是现在藏住了,长大了终归还是会被村里的人知道的,李牧这做法未免有些多余。 就这会儿,李牧已经隔着竹篓和簸箕,把装着鸭子的篮子倾倒在地。 篮子倒地,篮子里的小鸭子先是在竹篮边探头探脑了片刻,然后前头的毛球才试探着迈出一步。 这还没站稳,后面的就往前面挤来。 紧接着,一群小小的鹅绒黄的小东西就跟滚汤圆似的,一个挤一个的一下子全滚了出来,毛茸茸的滚了一地。 出了篮子,透了气,一群三十多只小鸭子就在院子里嘎嘎的吵开。 李牧横在身前的竹篓和簸箕没拿开,他谨慎的小心地弯着腰一点点的往后退去。 见他这猫着腰的动作,仲修远眼含疑惑,鸿叔微微张着嘴,允儿瞪圆了一双眼。 嘎嘎直叫的那群小家伙有些胆小,滚落一地后又向中间聚拢了过去,变成毛茸茸的一大堆。 见状,李牧又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那群小东西突然兴奋起来! 它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张开小翅膀,嘎嘎地叫着摇摇晃晃地冲向了李牧。 鸿叔和仲修远两人一直不明白李牧为何如此谨慎,直到他们看见接下去的那一幕! 在那群鸭子冲着李牧而去的那瞬间,李牧立刻就化作一道风,转身就逃。那速度,战场上估计也不过如此了。他被那群小毛球硬生生地追着跑出了五十多米,追着跑出了院子,跑到了拐角处躲着! 他怕这玩意儿。 即使他有着七尺八寸的个,即使他杀人无数一身戾气,即使他身经百战,即使追他的是连他拳头一半大小都没到的,一群毛茸茸站都站不稳的小毛鸭。 即使是这样,他依旧给吓得不轻! 远处,李牧扒着墙角站着,那双藏着森冷淡漠的温润黑瞳没了往日的荒凉沉默,此刻氤氲着的是无法抑制的惊恐。 这一路上下来,他用既不方便又费力的姿势把篮子悬空拿着,又用衣服罩着这东西,不是因为他妄自非大害怕被人发现了起邪念,而是因为他怕这东西! 院子里有瞬间寂静。 “噗嗤”片刻之后,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看着躲在五十米开外一脸惊恐的李牧,鸿叔和允儿两人都忍俊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 见着那吓得脸都白了的男人,就连仲修远,嘴角也不禁勾起灿烂的幅度。 该怎的是好?这人竟是如此的可爱。 仲修远垂眸,微卷的睫毛颤抖得厉害。他不是没受过伤,多年的征战沙场让他曾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在营地里包扎伤口是常事,但那时他从未想过这么许多。 如今,只因为在他面前的人换作了这人,他就只能紧紧拽着裤子狼狈不堪,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威风与镇定。 若是他如今这模样让以前那些军队中人看了去,怕是要笑掉大牙! 仲修远眸中冰冷杀意闪现,他不怕那些人笑话,若真是被笑话,那些人杀了便是。 可是他怕面前这人。 仲修远看似镇定的那双流夜黝黑的瞳孔中,一丝窘迫悄然逸出。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怕些什么,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身子会被面前这人看了去,他就浑身都滚烫难受。 李牧并未多想,闻言,他把手中的石头碟子放在了床上。 仲修远等了片刻后回过头来,看向并未准备离开的李牧。李牧把放着药草的石头上放在了床上,他的手边。 李牧不走,仲修远一颗才放下的心瞬间又高高悬起。 他薄唇轻启,原本想让李牧出去,可到了嘴边的话又没能说出口。 李牧与他皆是男人,说多了,多说了,都显得矫情。 片刻的安静后,仲修远放开了拽着裤腰带的手,他拿习惯了武器的修长的手指向着腹部移动,在李牧的注视之下落在了长袍下的腰带结上。 仲修远听着自己那砰砰直跳得如同战鼓般的心跳,本该灵巧的手指不再听话,变得笨拙。 努力了片刻,他非但没能把腰带上那活结打开,反而是给拧成了死结。 拧成死结,他就有些急了,他掌心开始溢出薄汗,人也越发的狼狈。 知道李牧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仲修远甚至是连抬眸看上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埋首笨拙地解结。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让李牧怎样看待自己,但总归不会是这样的蠢笨。 好不容易把这结解开了,他动作却又慢了下来。 他握住裤腰的手停顿,微微有些懊恼,他总觉着如今这情况比之前更加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一开始还只是换个药的事,可如今,他却是要在那人面前自己动手脱 但再是犹豫,这药还是得换。 他深吸一口气,修长的手往下滑去,把喜袍裤子往下褪。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说话声,鸿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李牧,在吗?” 已经紧张得忘了呼吸的仲修远停下动作,他自以为无人发现的把裤子往上提了几分,屏息等待。 李牧闻声,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鸿叔站在他家院子里,见他出来,他说道:“后天就是赶集日,我正好也要下一趟山,你要不和我一起走?” 李牧在外面五c六年时间了,山下那镇子本来他就又去的少,让他一个人去府衙鸿叔还真有点担心。 “那就麻烦鸿叔了。”李牧应下,他还真不知道山下的府衙大门朝哪边开,自己去下了山怕是还要找一段路。 “行,我就是来问问,那我先回去了。”鸿叔往自己家走去。 冬困春乏秋无力,这两天太阳格外的好,晒得人暖洋洋的想睡觉。这不,把允儿都给晒睡着了,他得回去盯着,免得他醒了之后没人害怕。 送走鸿叔,李牧再回屋的时候,床上的仲修远已经又拉了被子盖在了腿上。 放在床上的药已经用过了,绷带也已经换了。 大概是因为他动作急促,所以微红的俊脸上还带着一层薄汗,披在身后的头发也凌乱不堪的挂在身前。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如今这凌乱的模样再加上一身红袍加身,倒是有几分凄美。 知道李牧进了屋,仲修远故作镇定地抬眼看了一眼李牧,“我已经换好药了。” 李牧没说话,只看了他一眼。 仲修远低沉的嗓音又在屋里响起,“谢谢。” 晌午之后,太阳更加灿烂,院子里明晃晃的阳光让人有一种身处盛夏的错觉。 “你昏迷的时候,我都已经看过了。”李牧面无表情的收了石头和竹篾子,往门外走去。 本就有些红了脸的中修远闻言呼吸一滞,他瞳孔猛的放大,耳朵更是刷的一声涨红。 这人c这人! 仲修远狼狈不堪,他瞪圆了眼,却不敢看李牧只敢看自己紧拽着被褥的手背,脑海中全是血液逆流的声音。 他知晓他心中犹豫,他知晓他的紧张,可他却故意不说,故意要看他出糗! 这人的心眼,该是坏透了去! 一片寂静中,仲修远只觉羞得无地自容,他挪动受伤的腿向下缩去,然后拉过旁边的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盖在了被子当中,藏了起来。 这人,这人,这人 仲修远察觉到自己的嘴角无声翘起的幅度,他更是有几分懊恼,连忙伸了手在被子中捂住自己的嘴。 他是该懊恼,是该生气,可他到底怎么了?为何明明是被耍了,心中身体中却满是兴奋忐忑与喜欢? 他莫不是生病了? 仲修远垂眸,他虽然极少涉及医理,可他也知道,这天下怕是没有什么病能让他病得如此厉害,病得如此无法自己。 被子里缩作一团的仲修远翻了个身,背对李牧。再次躺好后仲修远蜷曲着的双/腿微微夹紧,腰/腹也是一阵酥/麻。 他突然有些想念那浴血厮杀战场了,至少在那里一切都简单多了,他运筹帷幄,他大杀四方,他也不用被人如此欺负了去。 抬手掩面,仲修远再次翻了个身,那灼/热激/烈到即将喷涌而出的异样情绪,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翻出脑海当中成千上万的军书,却是求无所得。 最终还是偷偷掀开了被子,偷看了一眼那已经出了门的背影,那让他紧张到腿脚腰腹都酸疼的感觉才总算缓解了些。 屋外,李牧把石头碟子放水里洗了洗,晾在墙角。 做完这些,找了抹布擦手上水的李牧,冰冷清澈宛若夏夜寒星的瞳眸中多了几分暖意,透出几分戏弄。 李牧心情好。 接下去的几天,天气也好。 李牧要回来的那两块地在这两天里被收拾了出来,之前在他那地中种东西的那些人把能收的菜都收走了,就狗娃子他家给他留了几窝白菜。 李牧本来不想要,但狗娃子他娘说了许多,最终还是留下了。 其实当年的事情和狗娃子他娘也没什么关系,当初犯事情的是狗娃子他爷爷奶奶,狗娃子他爹那会儿都还是个孩子,也还没娶狗娃子他娘。 狗娃子他娘是在李牧离开之后,才嫁过来的。 地空出来了,李牧趁着天气不错把地翻了一遍,虽然还没想好要种些什么,但是提前准备总归是好的。 赶集那天,天边才泛起一层鱼肚白,鸿叔就抱着允儿走了过来。 下山的路不好走,来回时间又长,所以鸿叔把允儿交给了仲修远照顾。 平日里,李牧每天都会山上山下地跑一趟,来回一趟回去刚好天亮,今天为了配合鸿叔的速度慢了些。 下了山,过了翠竹林,到了镇子外时太阳都已经出来了。 今天是赶集日,镇上人多,商贩也从各个地方赶来,十分的热闹。 这镇子说是附近最大最繁华的镇子,可实际上这也不过就是个芝麻小镇,要和那些城c县比起来那就差得远了。 镇子上就一条主街道,站街头能一眼望到街尾。街这头是一些店铺饭馆,中间是些杂货小店,尾巴那头就是些卖菜c卖肉c卖干货的。 街上行人接踵而至人头攒动,叫卖声还价声起起伏伏人声沸扬,整条街好不热闹。 镇上的县衙不在这街上,在另一个方向,李牧跟着鸿叔在镇上绕了半圈,很快便找到了那不大的府衙。 这府衙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修缮过了,破旧不说,大门旁边的鸣冤鼓也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都被晒裂了。 李牧跟着鸿叔往大门走去,才进门,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就不客气地拦住了两人,“干什么的!”他视线在两人的衣着上扫了一遍后就更加不客气,“知道这什么地方吗?敢乱闯。” “他是李牧,是县衙的人让我们来的。”鸿叔指了指李牧。 听到李牧两个字,那人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才让开大门。 李牧跟着鸿叔进了大门,正往里面走去就听鸿叔的声音传来,“狗眼看人低,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牧有些不解。 鸿叔知晓他会如此,回头看了一眼在大门看门的男人,轻声与李牧说道:“他就是张舒兰的儿子。” 张舒兰见人就说她儿子是个吃官家饭的,要把人抓去坐牢抓去当兵,不知道的人还真会被她唬住,事实上她儿子不过就是个给县衙看大门的。 他这屋子已经有几年的时间没住人了,本就简陋的屋子如今已有些破,原本搁屋里的那些不值钱的家具他再回来时早就不知所踪,屋里头冷清空荡得紧。 收拾完屋里时,山里头的霜已经散了,站在院子里头放眼朝着四周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群山峻岭。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的模样,十分喜人。 李牧跟着鸿叔收拾完屋子,又随便弄了点剩饭填饱肚子,正准备出门,门外便有一群人结伴而来。 整个村子前后共二三十户来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会儿几乎都到齐了。一个个的手里都提着东西,或是半篮鸡蛋或是一些地里头的时蔬或是些细软,好不热闹。 鸿叔看了那些人一眼,招呼着众人进了屋,这群人也没客气,进屋之后就四处瞧看起来,看看鸿叔给贴的囍字,间或提上两句意见。 “你院里的竹篱笆有些时间了,竹蔑子都散了,过两天我和其他人看看,抽个时间上山里头给你砍两根竹子,再重新编编。”村里头一个年纪大概三十来岁的男人说道。 那人才三十来岁但头发已经开始冒白,眉眼间也满是沧桑的味道。山里头的人都这样,日子苦,操劳,所以大多数都显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80.080.先皇病重 001 两个人原本还预备在把货送完之后, 第二天就折返回去,谁知道这一次来却耽误了三c四天的时间才上路。 秦老爷还要在这边滞留一段时间,因为他还有许多的货需要收上来,并且再往上交。 与秦老爷告辞之后, 李牧照例赶着马车, 带着人晃晃悠悠的出了城。 驱赶着马车, 让马车行上了官道之后,李牧放下了手中的缰绳,回过头来, 掀开帘子, 看向了在车内的仲修远。 “还不舒服?”李牧问道。 马车内, 仲修远有些迷迷糊糊地坐在车内掀开帘子看着窗外,见李牧望向车内,他放下帘子看向李牧。 听了李牧的问话, 仲修远有些不自在地摇了摇头。 那天他们原本早上就应该出发往回走, 谁知道这人突然发疯, 弄得他两天没能出门。 如今想一想,仲修远都不禁脸颊绯红。 “不舒服就再睡一会儿,到家了我叫你。”李牧放下车帘。 一想到之前的事情,李牧就想到那天晚上这人居然连他都认不出来的事情,虽然他已经好好教训过这人,让这人长了记性, 可一想起这件事情他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 让他有了想再进车内, 让这人再长长记性的冲动。 想他以前听到仲修远三个字, 脑海中浮现的也多是那如神祗般强大而聪明的人物,谁知道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笨蛋! 也幸好这人还记得李牧两个字,要不然什么时候被人骗走了都不知道! 回程的路上,天气已经逐渐变凉。 八月末后九月初,天气已经正式进入秋天。 他们这里冬天冷,夏天热,秋天倒是并不怎么明显。 也不是看不出来,但是秋天那个季节过得极快。 往往感觉才入秋,才感觉到天气凉爽下来,一眨眼,山里的树叶都已经落光。 今年便是如此,李牧离开之前,还觉得这满山遍野的都是郁郁葱葱绿幽幽的充满生机的树叶。 可这前后才走差不多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再回到这里时,山里已经满山遍野的泛着枯黄的色泽。 原本他们家那几座山,现在树叶大多已经掉落,只剩下丑陋的地面,看着颇有几分萧瑟没落。 这几座山后面更深的那一片群山之中,更是一片枯黄交接,仿佛夏与秋决斗后的一片残骸。 马车上不了山,到了镇子里之后李牧就把马车停了下来。一旁的仲修远早已经看到了镇子,李牧停下马车之后,他就把车内的行李背在身上走了出来。 李牧先他一步下了车,见在旁边的仲修远出来,他伸出手去接行李。 战乱停止迄今为止已经快有一年的时间,青木那边的变化是十分的大,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码头还有安芙那边稍小一些,他们这镇子上也是如此,变化不大,但时隔一个月再回来看,也能够隐约看到些不同。 山里虽然已经萧瑟不少了,但是街道上却是人来人往,店家小贩紧挨着,吆喝着,好不热闹。 他们回来的这路上,李牧还在街道上看到了好些深山里头出来的猎户村的人,挑着一些皮毛出来卖。 那东西在他们这里还算稀奇,至少前几年的时间都没见到,不少人都围过去看热闹。 李牧也有几分兴趣,那东西若是能制成皮袄,穿在身上可比一般布料暖和多了。 他们又是住在山上,每逢冬天山里的风刮得很大,他最不喜欢的也就是这冻人的冬天。 李牧站在马车旁边,对着车上的人伸出手去准备接行李,脑袋却转向那卖兽皮的几家猎户小摊,准备等下把马车寄放在驿站这边之后,就过去看看。 等了一会儿,李牧手里没有等到东西,他又回头看去,这一看之下,才看到马车上的人此刻正脸颊绯红的对着自己伸出手,似乎就要倒下来。 李牧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了这人的手,“怎么?” 仲修远也被李牧吓了一跳。 他原本拿着东西出了车门,准备下车,结果走到车边,就看见李牧对着自己伸出双手,一副要抱他的模样。 那瞬间仲修远先是愣了愣,他看着面前对自己伸出手的李牧后,半晌之后,这才有些不知所措的慢慢靠近。 马车这点高度,对于他和李牧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平时就算他自己跳下去,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会习惯性地伸把手拉一下或者扶一下对方,像李牧如今这样伸双手来抱他的,还只有他刚刚回来的时候,他身体虚弱那段时间。 正在马车上,仲修远正有些不知所措的向着李牧靠近,就看见李牧突然又回头,然后又收回了怀抱。 原本已经准备靠过去的仲修远愣了一下,心中莫名的一阵失落。 “怎么了?”李牧伸手要拿仲修远手里的行李。 “没事。”仲修远把行李递了过去。 下了马车,把马车托放在驿站后,两人便向着山上而去。 上了山,山上房门大开着,却没看到人。 两人把行李放在堂屋,在屋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仲漫路,正疑惑这人不在家怎么也不关门,就看见马毅双手被在背后晃晃悠悠的来了。 进了门,马毅看到两人,打了个招呼,“回来啦!” 话说完,没等李牧和仲修远说点什么,一旁的马毅就已经自己老神在在的进了屋,动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李牧看到这原本以为他再也不会来的人,微有些惊讶,“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牧原本还以为经历过之前那样的事情之后,马毅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再来他这里,至少是不会再愿意见到他的,怎么没成想这才几天的时间,这人怎么又溜到这里来了? 马毅面对李牧时也有几分尴尬,可他很快就把那份尴尬压制了下去。 “我这次来是来找你的。”马毅抬手指向旁边的仲修远,未等两人惊讶,马毅又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那个消失已久的仲大将军吧?” 听到马毅这话,仲修远与李牧对视一眼,两人的脸色均是在刹那间变得有些难看。 这件事情他们一直在避免被别人知道,马毅怎么会知道?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仲修远看了一眼马毅,走到门前把门关上。 马毅那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仲修远和李牧两个人倒是真没想到这个人会去查他们,而且还真的查到了。 马毅这人,李牧和仲修远两个人了解的都不算特别多,如今这人来找他们,又是什么目的? “你们不用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来这里不是来找茬的。”马毅悠哉的在凳子上坐下,不为所动。 仲修远微有些紧张,“那你想干嘛?” 他舍弃了仲修远仲大将军的名声来这里,就是因为他已经不想在和之前的那些事情牵扯不清,如今马毅突然又提起,如果说他没什么目的,仲修远还真有几分不信。 “我来这里是有两件事,第一件是想告诉你们,我可以帮你们隐藏身份。”马毅神秘地抬起手,摇了摇手指,“第二件事,我希望他能把之前那副画还给我。” 说起第一件事情的时候,马毅还能揣得住神秘,说起第二件事情时,他却已经是暴跳如雷。 他原本没想去查仲修远是什么身份,他原本是有些疑惑,但也没往这方面想过,查到仲修远,纯粹是意外。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仲修远之前从李牧身边消失的时间,和那传言中的大将军出现的时间,实在太过巧合。 他第一次出现在这山中的时间,还有他后来消失的时间,大将军仲修远出现的时间,大将军仲修远失踪的时间,再加上他脸上那多出来的一道疤,再加上林允之前出现在这里。 这些事情这些巧合全部集中在一起,再加上几分推测,马毅很快就猜测出了他的身份。 他原本还有几分不敢相信,直到刚刚他把话说出口时,看到这两人脸上流露出的表情,他才真的确信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真的就是仲修远仲大将军。 确认了仲修远的身份之后,马毅再看向面前这个脸上带着一道疤的男人时,情绪颇有些复杂。 仲修远仲大将军的名声,不只是在袁国众人皆知,在他们大宁那也是如雷贯耳。 其中的缘由且不说,就算撇去他的那些显赫功名,单就是看他最后为两国的停战签和作出的贡献,就足以令马毅钦佩不已! 外面的那些无知的人对仲修远的作为感到愤怒感到不屑,可是在朝中的人,但凡是能够得知一些这场战斗详细资料的人,没有一个人会那样去想这件事。 仲修远或许对袁国来说确实是一个叛徒,对他们大宁来说却是实打实的恩人。 如果不是因为有仲修远在边境帮他们带兵镇压袁国,先皇林鸿就不可能那么顺利的回宫,更加不可能这么快就和袁国签订停战协议。 仲修远那一壮举之后便彻底消失无踪,大宁朝中有不少人惋惜不已,马毅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幸还能见到仲修远,而且还是这样的情况。 马毅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的仲修远,他是个惜才之人,也是个敬才之人。 他年少时也曾经羡慕崇拜过仲修远的强大,对他来说,仲修远一直都是如同神祗般的存在,可望而不可即。 可就是这样一个可望不可及神祗般存在的人,他居然愿意屈身于一个男人身下,而且还就大隐隐于世,生活于这样一个落魄山村里头,跟着别人养鸭子 一想起这件事情,马毅心中便生出万分的惋惜,他替仲修远觉得不值。 他这样的人物,就算是不再征战沙场,他也应当是荣誉加身,受尽崇拜的存在,而不是现如今这样一身布衣庸庸碌碌。 马毅心中有万分的不值得,可是一回头再看向旁边一脸淡然的李牧,他心中的那份替仲修远感到的不值得,又瞬间被击溃散去。 如果是别的人,如果仲修远爱上的是别的人,他肯定立刻就要站出来说上几句不值得,可是这个人是李牧的话 马毅神情复杂的望着李牧,他心中有千万句话想说,可就如同之前那一次一样,只因为面前站着的人是李牧,他所有的话都化作一团雾气,消散无踪。 002 马毅纠结地看着面前这个曾经骗了他一幅画的人,只一想到如今居然连自己曾经崇拜的仲修远,都被他收服,他就万般的懊恼。 “你到底想干嘛?”李牧坐在他对面,看着面前这个望着自己似乎想要冲上来咬一口,可是却又像怕被他打一顿的懦夫。 马毅看着面前的李牧,许久之后,他才万分不乐意地说道:“我可以帮他制造一个假身份,让人无法察觉,但是你要把之前我的那一幅画还给我。” 他是替仲修远感到惋惜,但他更心疼他自己那一幅画。 如果这幅画是送给仲修远,那他就算是真的心疼,他也绝对会忍痛割爱,可是这话是落在了李牧这大魔头手里,这意义就截然不同了! “画?”李牧歪着脑袋想了想。 “就是之前那一副,你和我打赌的时候我输给你的那个。”马毅见李牧好像忘了,瞬间就急了。 “就是那副山水写意。”马毅赶紧道,这人该不会把他的那宝贝,拿去当作柴火用了吧? 这么说起来,他这次来这里,好像还真的没有见到那幅画。 这么一想,马毅立刻就心疼了就急了,他连忙站的起来开始在屋子里面四处搜寻,试图找到他自己的那一幅画。 他之前把画输给李牧之后,李牧就用木头粗鲁的把画钉在了墙壁上,后来房子新建,新建完了后他倒是没有见到那画了。 “你把画放在哪里了?”四处搜寻了一番,没见到画之后马毅急了,这人该不是真给他烧了吧? “先说说他的事情,说完了,说不定我就想起来放哪儿了。”李牧幽幽道。 马毅的聪明倒是出乎了他的预料,他没想到他能凭那一点点事情,就猜出仲修远的身份。 不过想想这人的举动,李牧又觉得这人应当不会做什么,不然在这里等待他们的就不会是马毅自己,而是官兵了。 “你”马毅气急,可又不敢和李牧来硬的,只好赶忙把自己之前来的目的说了个清楚。 仲修远的身份其实是一个很大的漏洞,李牧和他虽然在这山里都说他是参军回来的,是住在其它地方逃难过来的。 逃难的过程中遇难,后来被人贩子捡到,被张舒兰买了回来。 这一切倒也符合他的经历,至少村里的人和镇上的人都没人怀疑过,但如果真的要深查,却也不是不能查到东西。 仲修远在他们这地方挂的户籍是挂在李牧名下的,是李牧给那县太爷塞了些银两,让他帮忙挂上去的。 原本户籍上写的仲修远原本的老家,是在苏大勇他们那一片旱灾的地区,现在虽然已经招了洪灾,人口冲散。 可如果真的有心要查,当年的户籍资料里,还是能查到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再往里查,还有个仲漫路也是个无户籍的黑户。 这两人的年纪还有遭遇,还有仲修远之前消失的时间,这些加起来,就如同马毅之前推测的那样,一旦联系在一起,还是很容易查到的。 之前李牧把仲修远c仲漫路落户在自己名下时,就曾经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他曾经也请秦老爷那边帮过忙,在洪灾区域那边安了个假的仲家,可表面的功夫好做,一旦要深查还是很容易被查到。 至少别人要问仲修远是哪个部队哪个小队里的,他就说不上来。 鸿叔那边如果要帮他们做假资料,那倒是轻而易举,可是以他们的身份,如果特意去为一个平民百姓做这样的事情,一旦被人发现,那反而更加容易招揽注意与灾祸。 马毅的意思是,如果仲修远愿意,他可以替仲修远落户,军营那边当过兵退役下来的事情他也可以安排,仲漫路那他也可以顺道解决。 仲修远还有仲漫路的身份虽然现在还没出什么问题,一直都相安无事,可他们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要在这里过,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大宁这边还好,他们在这边好歹也算是有些人脉,至少明面上应该不怕。 可万一消息走漏了出去,让袁国那边的人知道了,招来一些暗杀或者其它事端,那就防不胜防。 听了马毅的提议,李牧和仲修远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思索着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秦老爷那边这件事情不好办,毕竟要牵扯到军营当中的名额,鸿叔那边也不好动手,至少如今他们自己都还没站稳脚的情况下,不易多生枝节。 马毅这样的身份倒是很方便,他自己是管司税的,朝中也有人,如果他愿意帮忙那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怎么样很合算吧?”马毅道。 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倒并不是一件难事,可是对于李牧他们来说,却并不容易。 仲修远闻言已经有些动心,虽说现在他和他弟弟都平安无事,但他到底还是有些怕自己的身份会给李牧带来不测。 李牧却在听完了马毅的话之后,怀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马毅,“你确定能做到?” “那当然,没有把握的事情,你以为我会跑到这里来说吗?”马毅信心十足。 李牧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点了头,“行,如果你把事情做好了,我考虑考虑。” 马毅闻言,立刻开心地站了起来,“不枉我在这里等了你几天。” 说话间他就大步往门外走去,脸上更是带着几分喜不自禁的喜悦。 马毅风风火火的就要下山,听人说仲修远和仲漫路两个人已经上山的仲漫路,在路上遇见了他之后打了个招呼便跑上了山。 “哥你们回来了?”仲漫路兴高采烈的冲进屋里。 见到两人之后他十分开心,原本正准备进屋,但却在跨进一只脚后又缩了回去。 “我去山里弄些菜回来,之前你们都不在家,这家里我都没弄东西。”仲漫路道。 他们住在山里,虽然现在小有家产,但是吃的菜大多还是自己种的。 平日里都是出去忙的时候,顺手拔一两棵菜放在家里,之前李牧还有仲修远两个人不在家,这家里也就没开火。 李牧点了点头,他们回来这一路上确实有些累了,现在还顾不上这些。 仲漫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之后,这才向着山里走去。 离开了小院儿,仲漫路脸上的笑容却逐渐化为苦涩,他脚下的步伐也不禁快了几分。 自从之前李牧跟他说了让他去山下住之后,他就收了东西,住在了山下。 山上山下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因为鸭笼在山里,所以他每天还是得上山来,有时候为了拿些东西或者工具,他一天也要往这山顶跑好几趟。 唯一有些不同的,大概就是他晚上睡在山下,吃饭的时候是去和关榆两个人搭伙。 这本来没什么不同,以前他也住在山下过。可是这次,有些事情他却一直记在心里。 他一个人搬到山下来住之后,李牧没说什么,仲修远也没说什么,两个人好像都无所谓似的。 这让他有些难受,他原本在山里住的好好的,莫名其妙的便搬到山下来住,和他们分开住,心理自然老大不是滋味。 更何况,他和李牧还是这样的关系。 他们说是兄弟,却又没有血缘关系。 要说不是兄弟,之前那一段时间一直都是李牧在照顾着他,他也一直把李牧当作自己的亲哥哥。 现在不知道李牧到底是嫌弃他了还是怎么了,才让他自己到山下和关榆住去,这件事情反正一直横在他心里,让他难受了好久。 仲漫路跑到自己家地里,帮着拔了两颗菜后拿回山里,放在院子里之后就准备下山。 “你要下去了?”仲修远惊讶地看着他,这会儿都已经快要到吃饭的时间了,“吃完饭再走。” 仲漫路原本有些开心,可是看了看旁边的李牧,他又收敛了心中的开心,摇了摇头,有些失落的往山下跑。 003 仲修远莫名其妙地看着逃走的仲漫路,“他这是怎么了?” 李牧也莫名其妙地看着逃跑的仲漫路的背影,以前他们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这小子可高兴了,地里的活都不去干,非要听他们说说外面发生的事。 今天怎么见到他们两个人,转身就跑了。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李牧想了半天,也只想到这可能。 仲修远摇了摇头,不明所以。 简单的吃完了午饭,李牧稍作休息了片刻之后,便去下面转了一圈,仲修远也跟着一起去了。 山下又有一批鸭子该卖了,这卖鸭子的事情李牧之前就已经交给仲漫路负责,这么半年的时间下来,他基本已经学得有模有样,所以如今李牧已经十分放心,基本不再插手。 卖鸭子的事情可以交给仲漫路,这山里养鸭子的事情,他自己却还得看这些。 找到了关榆,确定了这些鸭子已经可以卖了之后,李牧大概询问了一下数量,又大概算了一下后,便算着时间要把这鸭子运去卖了。 现在天气已经逐渐凉了下来,所以接下去他就不会光只养这些个普通鸭子,还会再多养一些背后带白点的鸭子,那鸭子的价钱要比普通的鸭子贵得多。 这一次去卖鸭子,除了要把鸭子卖掉之外,还得从安芙那边买一些鸭仔子回来,这件事情他得跟仲漫路仔细交代。 询问完了鸭子的情况,确定了鸭子的数量,李牧正坐在山里头合计这鸭子能卖多少钱,新的鸭崽子又要买多少,就听旁边有几个长工忧心忡忡的在说着关于小皇帝的话。 他们这大宁民风相对还算开放,虽说如果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依旧会被追责,可如果只是普通地说上两句倒也没人在意。 这些个长工忧心忡忡,说的便是这小皇帝的事。 小皇帝继位的时候才五岁,如今才八c九岁,中间一共才过去三年多不到四年的时间。 小皇帝年龄太小,当初即位的时候众,大臣的原意是想要让先皇林鸿再登皇位,但是他拒绝了,而是坚决的扶持小皇帝登基。 小皇帝年龄还小,所以这几年的时间里先皇林鸿一直在背后帮忙处理朝中大小事务,扶持小皇帝。 几年下来,在先皇林鸿的扶持下,小皇帝逐渐长大,屁股下的位置也坐得逐渐稳了。 眼见着这一切便要定下了,可这时候,却又出乱子了。 先皇林鸿在大概半个月之前,突然病重,当天夜里便紧急宣了御医进宫,可惜进去的御医都没能回来。全部被留在了宫里,照顾昏迷不醒的先皇。 这消息从宫里传出来的时候,李牧他们正在回来的路上,这一路之上少有人烟,所以他们并不知情。 等李牧得知消息时,已经是这消息传出来快有二十来天的时候了。 “这天下怕是又要大乱了。”其中一个长工颇为痛苦。 “别瞎说。”另外一个赶忙制止,“乌鸦嘴!” “这小皇帝才九岁,明年过了才十岁,如果这个时候先皇不在了,他还不就”第三个人道。 他们关心的并不是这小皇帝日子到底好过不好过,到底能不能手握实权。他们关心的是,如果这小皇帝屁股下的位置坐不稳,那即将掀开的可能又是另一番腥风血雨。 大宁如今才安稳不到一年的时间,如果先皇林鸿这个时候撑不下去了,那天下势必要再次大乱。 到时候群雄割据,众人夺那一把龙椅,受苦的还不就又是他们这些百姓? 听着那几个长工的议论,李牧原本因为看到这鸭子长大而感到欣慰的那颗心,瞬间高高悬起。 他脸色连番变化,最终变得十分难看,他没有再在山下停留,而是立刻上了山,去了桃花林那边寻找去山里看看的仲修远。 才走到半山腰,李牧就看见急冲冲的向着山下走来的仲修远,显然仲修远也得知了那消息。 “回去再说。”仲修远做了个手势,便带着李牧一起上了山。 两人回山上之前,又叫了旁边的仲漫路,让他一起跟着上山。 他们两个人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赶路,对这些消息还不甚明了,但仲漫路一直住在镇上,想来他应该十分清楚这传言。 上了山后,三人进了堂屋,关了门。 “山下那些传闻是真的吗?”仲修远颇有些紧张地看着旁边的李牧。 如果鸿叔真的病重昏迷不醒,那 李牧沉默不语,如果情况真的变成这样,那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他原本还以为,鸿叔怎么样也会撑到允儿过了十岁后,朝中有些事情不是他和仲修远不愿意帮忙,而是只有鸿叔自己能够去做。 他和仲修远,一个无权无势,一个又是外人,就算他们真的跟着鸿叔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只会落人把柄。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鸿叔应该也不会让他们两个出现。 可如今如果鸿叔真的倒下了,那朝中的允儿,怕是压不住那些官宦重臣。 “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仲漫路亦是忧心忡忡,“这消息已经传了有一段时间了,我记得今年开年的时候,就有人说先皇病重。” 其实这个传言一直都有,不止是最近,从允儿登基之初,这传言就一直没断过。 只是先皇林鸿身体不好的事情众人都多少有所耳闻,所以就算是这消息一直没断过,众人也一直没有怎么在意。 如今这病重消息突然传出,众人反倒是开始担心不已。 此刻,三人坐在屋内,一时间也不知道应当如何是好。 鸿叔那边还没有派人传来消息,这算来也算是一件好事。 “马毅走了吗?”李牧突然问道。 马毅是朝中的官员,如果他在的话,想来应该会知道一些消息。 “他来了好久了。”仲漫路道,“差不多你们走了没多久他就来这山里等着你们了。我原本跟他说你们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才回来,可他一直不走。” 如果马毅不知道具体的情况,那他们最后的希望就没了,只能等消息。 仲漫路这话出口后,众人再次沉默。 “应该没事的。”仲修远道,他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慰李牧,“朝中的御医个个都是能人,有他们在,肯定不会出事的。” 若是左义在,他或许还能安心一些,可是左义已经不在。 左义之前留下的那些医术,有些浅显易懂有些却万分深奥,他虽然已经囫囵看了一遍,可到底还没有学到左义十分之三。 更何况如今这样的情况,就算左义在世,他们也没办法偷渡进宫中。 “要不然让秦老爷去打听打听?”仲漫路提议道。 他们认识的这一群人当中,除了马毅之外,大概就只有金钱钱那边消息灵通些,可是金钱钱那边,他们也不能贸然就让他们去打听当朝皇帝的事。 仲漫路思来想去,便只有秦老爷这边知情能打听到些。 李牧摇了摇头,不欲说话。 李牧沉默,另外两人便也不再说话。 他们虽然和鸿叔也亲近,可是到底比不上李牧。 一股淡淡的压抑的气息弥漫在屋内,让屋内的三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李牧望着紧闭的大门,一时间有些神游太虚。 鸿叔走的时候,身体一直很硬朗,虽然腿脚有些不方便,但精神头身体都好得很,可他离开之后没多久外面就传他病了。 李牧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也大概知道大概是之前的那几次袁国的行刺,让他的身体垮了,所以才会一病不起。 当时的情况,李牧事后问过仲修远,鸿叔当时确实受了重伤性命垂危,后来他们两人都挺了过来,但那伤却在鸿叔身上落下了病根。 他刚刚回去,朝中事务又多,原本就不服他们两人的人也多,所以他心中郁结,这老伤老病就频频新发。 后来或许是因为年龄确实大了,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仲修远与他分开之前时,他整个人都已经憔悴了许多。 当初那花白的头发,也早已经雪白。 李牧和鸿叔认识的时间是三人当中最久的,算起来,鸿叔是他穿越到这里来之后,与他第一个说话,也是一直照顾着他的人。 刚刚清醒过来时,原身家里早已经一穷二白,他父母更是早已经去世,无人照顾。 那个时候,是发现他不对劲的鸿叔在照顾他,虽说那时候的照顾只是出于仁义道义,并不参杂任何其它。 可后来李牧与他熟悉了之后,便能够清楚的感觉出来,鸿叔是在把他当晚辈在照顾。 最开始的时候,李牧在这里的一切都是他手把手教的。 打水c做饭c除草c挖地c种东西,甚至是李牧最开始开荒的时候,鸿叔都帮忙弄了大半,虽然那块地他后来没能种上。 后来他被村里的那些人绑了压着去参军,所有人里面也只有鸿叔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了一句话,还因为那件事情和其他人打架,打得头破血流打伤了脚。 几年之后,他参军回来,也是鸿叔张罗着帮他找村里人麻烦。 他顶着那些人的白眼,让这些人给他凑齐了零零碎碎的东西,帮着他要回了属于他的东西,还帮着他娶了个媳妇儿。 李牧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鸿叔还偷偷的给了他一些铜板,让他好好过日子。 铜板不多,小小一袋子,却份量十足,压在他心里沉甸甸的。 当初那样艰苦的情况之下,也不知道鸿叔背着允儿在山里多做了多少活,多跑了多少趟,才一点点攒下来那些钱。 后来他开始养鸭子,鸿叔嘴上说着他乱来,可有什么事情他喊上一声,鸿叔绝不推辞,丢下手里的事情就来了。 那会儿他建鸭棚,山里没什么人能帮忙,手里又没什么钱请人,什么编竹篱笆扛木桩子都是亲力亲为,鸿叔也一直跟着。 大夏天,最热最累那一会儿,就连他和夏景明c仲修远三个人都累得受不了了,鸿叔也没喊过一声歇歇。 再后来,他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家里手头上逐渐宽裕了,鸿叔却没来得及多享受一下,就走了。 这一走,就是几年,几年的时间,他们一直没有机会再见。 虽说几年来鸿叔一直往这边送东西,李牧也往他那里送了不少东西,可是却一直无法见上一面。 为了不牵扯过多,为了不被人怀疑发现,他们之间甚至是连言语都少的可怜。 这么些年下来,这么些事经历下来,若说他把允儿当自己的孩子,那他也是把鸿叔当父亲的。 他没想过去高攀什么,可若是哪天鸿叔带着允儿又回来了,又来这山里了,他还是愿意叫他一声叔,陪他喝喝酒说说话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81.081.这人怎么还想着吃醋?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仲修远坐在床上, 望着被洗得发白的床幔发着呆。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在李牧说了刚刚那两句话之后。 李牧他,到底什么意思? 仲修远咬牙,努力不去想, 但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思绪。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坐在屋里的他越发的局促不安起来, 李牧的话给了他希望,可这希望未免来得太过激烈了些,甚至是激烈得过了头。 仲修远坐在床上屏住呼吸静听, 企图从门外的脚步声中推断出李牧在做些什么。 屋外, 李牧把碗筷洗完之后, 擦干净了手上的水。 山里黑得早,雾气也重,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受不得冷, 更加不能沾染太多霜气, 不然容易生病。 李牧进自己家剩下的那间空房子收拾了一番, 空出个地儿来后,把吃饱了挤在一起的小鸭子全部提了进去。 其实这些小东西安静下来不冲着他嘎嘎叫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几分可爱的。小小只的,毛茸茸的,还笨笨的,走路都摇摇摆摆让人担心会不会摔跤。 安置好鸭子, 李牧又在院子中走动了片刻后, 这才进了屋。 进屋, 李牧反锁了房门,脱了衣服扔在床头边的挂衣架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自己脱?” 仲修远眉头一跳。 他看向李牧的视线迅速的被收回,被子下的手动了动,无声地拽着自己的衣摆。 仲修远是狼狈的,特别是在李牧的面前。 自从遇到李牧之后,他总是被逼得如此。 李牧脱了鞋子,一只腿蜷曲着放在了床上,“嗯?”因为仲修远还是没有动静,他如墨的黑眸中有几分疑惑。 “我,咳”仲修远本欲抬眼,却在看到没穿上衣的李牧后又狼狈地侧过头去。 “还是你要自己来?”李牧翻身上了床,坐到了床里边。 仲修远腿上有伤口,起身不易,所以他一直睡在外面。 李牧掀开了被子,大大咧咧地躺在了床上,被子一拉,遮住了肚子。 以前李牧还怕冷怕热,几年军营生涯下来,倒是治好了许多娇贵的毛病。如今就算是大雪天,给他一床被子,他雪地里照样睡得香。 本低着头朝着床里面方向看的仲修远,眼眸早已经瞪大,他薄唇微微张启,透露着几分里面的粉色。 仲修远再次窘迫侧头,转而朝着门口方向望去,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已让他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李牧他躺在床上不动,却问他是否自己来 这人,平日明明就是一副一本正经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模样,怎的背地里私底下却是如此的不知羞耻没羞没臊? 难道当真应了那句话,衣冠,禽兽。 眼神游移间,仲修远身体猛地一顿,突兀间,仲修远瞥见了放在刚刚李牧坐的那地方的一个竹筒。 竹筒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仲修远不确定,可是看着那东西,仲修远立刻就醒悟过来! 仲修远回过头去,瞪向大大咧咧躺在床上的人,见后者正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他伸了手拿了竹筒,动作间反手就掀起被褥把床上那人盖了个严实。 嗅着竹筒中熟悉的药味,被自己羞臊得红了脸与脖子的仲修远,朝着正理被子试图钻出来的李牧那儿望去。 这人,当真是 仲修远被欺得咬牙切齿,被欺得面红耳赤!眼看着李牧已经快把脑袋从被子中钻出来了,仲修远拾了被子,再次把那坏心眼的人捂住! 若不是c若不是他 仲修远羞得无地自容。 若不是他真的喜欢这人,若不是如此,他早就已经扯了被子直接把人闷死在这床上了! 一次一次又一次,这人莫不是真的当他好欺负了不成? 若他再如此,他就c他就——他就扑上去闷死他! 仲修远再次狠狠瞪了一眼被子下挣扎着的人,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瞪得老大。瞪了人,又恶狠狠的无声地握了拳头舞了舞拳头,这才趁着李牧还没钻出来侧了身,开始上药。 药上完,仲修远裹上纱布,把药放在床下后躺下。 他已然决定,再不理会这人。 即使他再怎样折腾,他都只会把他当作透明的,不再理会。 “上完药了?”好不容易从被子中钻出来的李牧扒拉了下乱糟糟的头发,看向双手放在腹部规规矩矩躺好,闭上眼欲要休息的人。 仲修远不回应,全然把李牧的话当作耳旁风。 李牧挑眉。 “既然上好药了,那我们就做些其它的吧。”李牧起了身,吹灭了油灯,然后坐在床上就开始往被子里钻。 原本睡在外面的仲修远感觉到钻进被子中的人,还有那欺身而来的气息,他瞬间就忘了刚刚的决心,身体一僵狼狈不堪地睁开了眼。 黑暗中,他拽着被子受惊小鹿般瞪着眼,狼狈的往里面躲去,直躲到了床里面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到再也没处躲才停下。 李牧倒是好,上了床,一个人占了三分之二的床,大大咧咧的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的睡了起来。 仲修远面红耳赤的等了片刻没等到回应,他抬手掩面,知晓自己这是又被耍了。 夜凉如水,月白如玉。 深山里的夜晚,清冷寂静且寒意沁人。 起霜了后,冰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渗入屋内,伴随着霜雾一起来的,还有夜的静谧。 不知是多久之后,门外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本就警惕浅眠的仲修远和李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惊醒,仲修远还来不及惊讶李牧会醒,就见李牧起了身,穿了衣服。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深夜独闯他家的那人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是一声鸡叫般的吼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开,“李牧,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杂碎,你给老娘滚出来!” 张舒兰的声音辨别率很高,因为她的声音很有特色,明明年纪一大把了,却还喜欢学着小姑娘捏着嗓子说话。 那骂声在院子里一传开,屋内的李牧和仲修远就立刻猜出了她是谁。 “你个敢做不敢当的乌龟王八蛋,你给老娘出来,老娘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张。”张舒兰在院子里直跳脚,越骂越难听,“你个遭天谴的杂碎,这种事情你居然也干得出来,亏得老娘之前还一心帮着你” “你给老娘出来,敢不敢像个带把的,这么窝囊,敢做不敢当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信不信老娘让你在村里混不下去?” 张舒兰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开,如同平地惊雷,不光惊醒了半个村的人,就连村外一些飞鸟都被惊飞开始四处乱窜。 李牧披着衣服出了门,站在了那张舒兰面前,“你做什么?” 大半夜扰人清梦,而且满嘴胡言乱语。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杂碎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我”张舒兰气得不轻,四处张望一圈抓了棍子就往李牧身上招呼,“老娘今天打死你,看你还想不想的起来。” 张舒兰突然发疯,李牧猝不及防,好在多年的军营生涯让他本能地闪躲开了张舒兰手中的棍子。 张舒兰一击不成,也不知收敛,竟又追了过来要再打。 李牧再次躲开,直接就让那全力挥出棍子的张舒兰一个没站稳,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他早已经剑眉紧锁,此刻见张舒兰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眉头立刻皱得更深,眼中也有厌恶浮现。 就在李牧即将有所动作时,那张舒兰居然又大吼大叫了起来,“天啊杀人啦,李牧他杀人啦!” “救命啊,李牧他杀人啦!李牧他” 张舒兰如同鸡叫的声音刺耳难听,附近几户人家家里都亮起了烛火。 鸿叔那边,他已经抱着明显是被吓醒了的允儿急冲冲的往这边跑来。 “出什么事情了?”鸿叔到了院中一看,立刻瞪向张舒兰,“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李牧也是莫名其妙,他怎么知道张舒兰这女人这是哪根筋犯了? “不知道?你居然还敢给老娘装傻。”号称李牧要杀人的张舒兰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李牧鼻子就骂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你会不知道?少在这里装傻,我告诉你,我张舒兰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张舒兰这又哭又闹又骂又要打人的,本就不大的小村子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这会儿众人纷纷披着衣服围了过来看热闹。 一看人多,张舒兰就闹腾得更加有劲儿了,她指着李牧鼻子冲着众人哭叫道:“你们给我评评理,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害我儿子被府衙除了名,他是要害死我们家啊,他这是” 众人面面相觑,张舒兰的儿子龚光远被府衙除名了? 仲修远垂眸,微卷的睫毛颤抖得厉害。他不是没受过伤,多年的征战沙场让他曾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在营地里包扎伤口是常事,但那时他从未想过这么许多。 如今,只因为在他面前的人换作了这人,他就只能紧紧拽着裤子狼狈不堪,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威风与镇定。 若是他如今这模样让以前那些军队中人看了去,怕是要笑掉大牙! 仲修远眸中冰冷杀意闪现,他不怕那些人笑话,若真是被笑话,那些人杀了便是。 可是他怕面前这人。 仲修远看似镇定的那双流夜黝黑的瞳孔中,一丝窘迫悄然逸出。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怕些什么,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身子会被面前这人看了去,他就浑身都滚烫难受。 李牧并未多想,闻言,他把手中的石头碟子放在了床上。 仲修远等了片刻后回过头来,看向并未准备离开的李牧。李牧把放着药草的石头上放在了床上,他的手边。 李牧不走,仲修远一颗才放下的心瞬间又高高悬起。 他薄唇轻启,原本想让李牧出去,可到了嘴边的话又没能说出口。 李牧与他皆是男人,说多了,多说了,都显得矫情。 片刻的安静后,仲修远放开了拽着裤腰带的手,他拿习惯了武器的修长的手指向着腹部移动,在李牧的注视之下落在了长袍下的腰带结上。 仲修远听着自己那砰砰直跳得如同战鼓般的心跳,本该灵巧的手指不再听话,变得笨拙。 努力了片刻,他非但没能把腰带上那活结打开,反而是给拧成了死结。 拧成死结,他就有些急了,他掌心开始溢出薄汗,人也越发的狼狈。 知道李牧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仲修远甚至是连抬眸看上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埋首笨拙地解结。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让李牧怎样看待自己,但总归不会是这样的蠢笨。 好不容易把这结解开了,他动作却又慢了下来。 他握住裤腰的手停顿,微微有些懊恼,他总觉着如今这情况比之前更加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一开始还只是换个药的事,可如今,他却是要在那人面前自己动手脱 但再是犹豫,这药还是得换。 他深吸一口气,修长的手往下滑去,把喜袍裤子往下褪。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说话声,鸿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李牧,在吗?” 已经紧张得忘了呼吸的仲修远停下动作,他自以为无人发现的把裤子往上提了几分,屏息等待。 李牧闻声,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鸿叔站在他家院子里,见他出来,他说道:“后天就是赶集日,我正好也要下一趟山,你要不和我一起走?” 李牧在外面五c六年时间了,山下那镇子本来他就又去的少,让他一个人去府衙鸿叔还真有点担心。 “那就麻烦鸿叔了。”李牧应下,他还真不知道山下的府衙大门朝哪边开,自己去下了山怕是还要找一段路。 “行,我就是来问问,那我先回去了。”鸿叔往自己家走去。 冬困春乏秋无力,这两天太阳格外的好,晒得人暖洋洋的想睡觉。这不,把允儿都给晒睡着了,他得回去盯着,免得他醒了之后没人害怕。 送走鸿叔,李牧再回屋的时候,床上的仲修远已经又拉了被子盖在了腿上。 放在床上的药已经用过了,绷带也已经换了。 大概是因为他动作急促,所以微红的俊脸上还带着一层薄汗,披在身后的头发也凌乱不堪的挂在身前。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如今这凌乱的模样再加上一身红袍加身,倒是有几分凄美。 知道李牧进了屋,仲修远故作镇定地抬眼看了一眼李牧,“我已经换好药了。” 李牧没说话,只看了他一眼。 仲修远低沉的嗓音又在屋里响起,“谢谢。” 晌午之后,太阳更加灿烂,院子里明晃晃的阳光让人有一种身处盛夏的错觉。 “你昏迷的时候,我都已经看过了。”李牧面无表情的收了石头和竹篾子,往门外走去。 本就有些红了脸的中修远闻言呼吸一滞,他瞳孔猛的放大,耳朵更是刷的一声涨红。 这人c这人! 仲修远狼狈不堪,他瞪圆了眼,却不敢看李牧只敢看自己紧拽着被褥的手背,脑海中全是血液逆流的声音。 他知晓他心中犹豫,他知晓他的紧张,可他却故意不说,故意要看他出糗! 这人的心眼,该是坏透了去! 一片寂静中,仲修远只觉羞得无地自容,他挪动受伤的腿向下缩去,然后拉过旁边的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盖在了被子当中,藏了起来。 这人,这人,这人 仲修远察觉到自己的嘴角无声翘起的幅度,他更是有几分懊恼,连忙伸了手在被子中捂住自己的嘴。 他是该懊恼,是该生气,可他到底怎么了?为何明明是被耍了,心中身体中却满是兴奋忐忑与喜欢? 他莫不是生病了? 仲修远垂眸,他虽然极少涉及医理,可他也知道,这天下怕是没有什么病能让他病得如此厉害,病得如此无法自己。 被子里缩作一团的仲修远翻了个身,背对李牧。再次躺好后仲修远蜷曲着的双/腿微微夹紧,腰/腹也是一阵酥/麻。 他突然有些想念那浴血厮杀战场了,至少在那里一切都简单多了,他运筹帷幄,他大杀四方,他也不用被人如此欺负了去。 抬手掩面,仲修远再次翻了个身,那灼/热激/烈到即将喷涌而出的异样情绪,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翻出脑海当中成千上万的军书,却是求无所得。 最终还是偷偷掀开了被子,偷看了一眼那已经出了门的背影,那让他紧张到腿脚腰腹都酸疼的感觉才总算缓解了些。 屋外,李牧把石头碟子放水里洗了洗,晾在墙角。 做完这些,找了抹布擦手上水的李牧,冰冷清澈宛若夏夜寒星的瞳眸中多了几分暖意,透出几分戏弄。 李牧心情好。 接下去的几天,天气也好。 李牧要回来的那两块地在这两天里被收拾了出来,之前在他那地中种东西的那些人把能收的菜都收走了,就狗娃子他家给他留了几窝白菜。 李牧本来不想要,但狗娃子他娘说了许多,最终还是留下了。 其实当年的事情和狗娃子他娘也没什么关系,当初犯事情的是狗娃子他爷爷奶奶,狗娃子他爹那会儿都还是个孩子,也还没娶狗娃子他娘。 狗娃子他娘是在李牧离开之后,才嫁过来的。 地空出来了,李牧趁着天气不错把地翻了一遍,虽然还没想好要种些什么,但是提前准备总归是好的。 赶集那天,天边才泛起一层鱼肚白,鸿叔就抱着允儿走了过来。 下山的路不好走,来回时间又长,所以鸿叔把允儿交给了仲修远照顾。 平日里,李牧每天都会山上山下地跑一趟,来回一趟回去刚好天亮,今天为了配合鸿叔的速度慢了些。 下了山,过了翠竹林,到了镇子外时太阳都已经出来了。 今天是赶集日,镇上人多,商贩也从各个地方赶来,十分的热闹。 这镇子说是附近最大最繁华的镇子,可实际上这也不过就是个芝麻小镇,要和那些城c县比起来那就差得远了。 镇子上就一条主街道,站街头能一眼望到街尾。街这头是一些店铺饭馆,中间是些杂货小店,尾巴那头就是些卖菜c卖肉c卖干货的。 街上行人接踵而至人头攒动,叫卖声还价声起起伏伏人声沸扬,整条街好不热闹。 镇上的县衙不在这街上,在另一个方向,李牧跟着鸿叔在镇上绕了半圈,很快便找到了那不大的府衙。 这府衙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修缮过了,破旧不说,大门旁边的鸣冤鼓也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都被晒裂了。 李牧跟着鸿叔往大门走去,才进门,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就不客气地拦住了两人,“干什么的!”他视线在两人的衣着上扫了一遍后就更加不客气,“知道这什么地方吗?敢乱闯。” “他是李牧,是县衙的人让我们来的。”鸿叔指了指李牧。 听到李牧两个字,那人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才让开大门。 李牧跟着鸿叔进了大门,正往里面走去就听鸿叔的声音传来,“狗眼看人低,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牧有些不解。 鸿叔知晓他会如此,回头看了一眼在大门看门的男人,轻声与李牧说道:“他就是张舒兰的儿子。” 张舒兰见人就说她儿子是个吃官家饭的,要把人抓去坐牢抓去当兵,不知道的人还真会被她唬住,事实上她儿子不过就是个给县衙看大门的。 龚光远从小就是家里宠出来的乖僻性子,在村里,那可是出了名的小霸王。 前两年他娘张舒兰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风声,知道县衙里面招人,硬是把家里养的家畜还有地里的东西全部卖了,塞了钱让他进去了。 原本众人以为他在那里做不了多久,就得收拾包裹回来,但没成想他这一做居然真的做了两三年。 龚光远在县衙里面弄了个职务,他娘张舒兰就开始得瑟了,逢人便说她儿子是吃官饭的,动不动就是抓去坐牢抓去充兵,就好像她儿子真有那能耐似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总的来说村里的人还是开心的,毕竟少了这么个小霸王。 至于龚光远在镇上的事情,村里的人还是知道些的。 他在村里就霸道习惯了,下了山之后并没有收敛,反而是结交了一群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据说在山下还打闹得热闹。 这怎么的,龚光远突然就被府衙除名了? 夜幕之中,原本还只当张舒兰又开始乱闹腾的众人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的瞌睡也不睡了,纷纷竖起耳朵听着。 鸿叔一听这话,立刻就来气,他把允儿放进屋内然后站到了李牧身边,“你放屁!你儿子被府衙除名那是迟早的事情,关李牧啥事?你不要血口喷人。” 张舒兰最见不得别人说她儿子不好,在她眼里,她儿子那就是品行端正大有前途的有为青年! “你个老不死的,你说谁被除名是迟早的事,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把你嘴巴都撕了!”张舒兰跳脚。 鸿叔闻言却是被气笑了,“也不知道谁比我还大两岁呢,老不死?你也就是个老不死吧!” 若说张舒兰第二不能忍的就是别人数落她儿子,那第一不能忍的绝对就是别人说她老,鸿叔这倒好,一句比一句戳心。 见着那张舒兰被鸿叔气得不行的模样,李牧都有些想笑。 当年招兵的怎么就没想着把鸿叔带上?若他进了军营,战前叫阵,怕是就连仲修远都镇定不了。 李牧这一肚子的火气被鸿叔给笑没了,那边张舒兰却是已经吃了一肚子的□□。 “少给我在这里打哈哈,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们!”张舒兰捡起地上的棍子,作势又要打人。 “你敢!”鸿叔才不怕她。 “他害我儿子被府衙除名,我有什么不敢?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张舒兰真的是已经气疯了。 “你个疯婆子乱说什么,什么叫李牧害你家儿子被除名?他做什么了你凭什么这么说?”鸿叔早就看不惯张舒兰了,只是一直没逮着机会。 “那杂碎前两天下了一趟山,进了府衙,然后我儿子这两天就被除名了,这不是他害的是谁害的?”张舒兰一边数落着一边朝四周的人看,看上去似乎是希望四周的人帮她出头。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其它地方,回避着张舒兰的视线。 张舒兰见没人帮自己,一跺脚,越发的泼妇,“我儿子刚才回来,一回来就哭,要不是受了委屈他能这样?” 说起这事,张舒兰就心痛得不行。 她这儿子从小就懂事孝顺,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从来都记得给她留一份,最近两年下了山更是懂事不少,每次回来都给她带不少好东西。 平时在家里她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这李牧到好,居然敢把她儿子害成这样! “你个老娘们儿,你血口喷人!”鸿叔到底还是和张舒兰不同,他就算是气急了也决不会如同张舒兰那般破口大骂,什么脏话都往外吐。 “李牧下山的时候,我一直陪在他的身旁,他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鸿叔瞪红了眼看向四周的人,“你别跟个疯狗似的到处咬人。” 鸿叔这人性格虽然急,脾气也大,但他为人处事村里的人还是看得见的,面对鸿叔的解释众人倒是信了八分。 剩下的两分,想想龚光远的性格,众人自然也都偏向了李牧。 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李牧真的害得龚光远被府衙除名,村里头那也都是恨不得张灯结彩鞭炮连天的庆祝的,绝不会有人说他一句不是。 李牧才回来可能不清楚龚光远这人是个什么性格,但村里的众人却是一清二楚。 下山之后,龚光远眼珠子就长到脑袋顶上去了。但凡是村里的人下去的,他一概不认识,就算是面对面见着了也是装傻。 这也就算了,平日里村里的人也求不到他头上去,你不认识我我还不想认识你呢。 可村里的人偶尔弄些野味或者小菜去山下换钱的时候,一但路上遇上了他,那都免不了要被奚落一番。什么穷苦寒酸难听的话他都说的出口,就好像他不是在村里长大的一样。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向着这小瘪犊子?我看就是盼着他给你送老吧?”张舒兰冷哼一声,根本不把鸿叔的话当作一回事。 鸿叔被反咬一口,也是气,“你儿子是个什么品性大家都知道,他在山底下赌博欠了不少钱,还招惹人家姑娘,这些事儿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以为谁不知道吗?” 鸿叔不给张舒兰开口的机会又道:“我看这次啊,就是县太爷清理门户。” “你c你个老不死的说谁呢!”张舒兰说不赢,拿了手中的棍子就往鸿叔的脑袋上敲。 鸿叔可不年轻,这一下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黑暗当中,院子中的一切都仅靠着李牧客厅中那微弱的油灯照亮,灯光灰暗有些看不清。 鸿叔只听见风声,正反射性地抬手护住头,那风声便戛然而止。 李牧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张舒兰手中的棍子。 他在张舒兰惊讶地看过来时手上猛的用力,直接把她手中的棍子扯了出来,然后扔到了远处。 做完这些,李牧不再掩藏自己隐藏起来的杀气,他上前一步,冷冷地瞪着张舒兰,“滚!” 李牧觉得,自己向来是个喜欢讲道理的人。 但有的时候,能动手尽量别逼逼才是硬道理。 张舒兰果然怕了,她狼狈地退后了两步,捂着因为突然被抢走棍子扯痛的手,脸色一阵发白。 五六年前的李牧好欺负,可现在的李牧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了。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张舒兰立刻便把主意打到了四周那些人身上,她挺起胸脯瞪向李牧,“我是村长夫人,你还敢打我不成?” 李牧目光森冷,自他周身散发出的杀气冰冷渗人,正当他要有所动作,面前的张舒兰却突然脚下一软,单膝跪了下去! 张舒兰突兀的举动,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就连李牧也惊讶了片刻。 回过神来后,众人顿时就热闹了,张舒兰这是做啥? 面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众人,张舒兰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神色惊恐的朝着四周望了一圈,然后惊魂未定的大声吆喝道:“闭嘴,笑什么笑!” 听着张舒兰的吆喝,众人虽然压抑了些但是笑声却更清晰了。 “村长夫人,我说你这是做啥呢?怎么动不动就下跪呀?”出声的是狗娃子他娘,看笑话的她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奚落。 狗娃子他娘这话一出口,众人顿时不再压抑,笑得更加过分。 张舒兰狠狠瞪了她一眼,又回头看向李牧,“我告诉你,这事情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小心我让你在村里” “哎哟!”张舒兰到了嘴边的话还没说完,她两只脚就再次软了下去,对准李牧的方向咚的一声双膝下跪。 因为动作突然,张舒兰两只手都撑到了地上整个人向前倾倒,像是给李牧磕了个头。 见着她这模样,周围的人笑着笑着突然停下,他们都察觉到一些不对。 一开始还可以说是张舒兰没站稳脚滑,这一下可就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了。 这些个人本就不是什么心宽的人,都做过亏心的事,虽然他们现在笑话张舒兰,可他们自己也没比张舒兰好多少。 张舒兰自己显然也是被吓到了,她比其他的人吓得还厉害,因为她亏心事做得更多。 “你c你给我等着”张舒兰顾不上其它,转身狼狈的往自己家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四处张望,活像见了鬼。 其他人见了也是一阵毛骨悚然,没多久,众人就开始四处散去。 里屋,坐在床上的仲修远垂眸间看了一眼手边的小娃娃,“刚刚的事情不许说出去,知道了吗?” 允儿点了好几下头,然后上前,把小手里抓着的小石子全部放在了仲修远手中,并且崇拜地看着他讨好地叫了一声,“婶婶。” 他刚刚可是都看见了,婶婶他可厉害了,用小石子就把坏人打跑了。 仲修远听见那两字,耳红面赤,手一抖,石子从指缝间漏下,“不许那么叫我。” 允儿闻言歪着小脑袋,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疑惑,刚刚婶婶叫他捡石子的时候不是还说要听‘婶婶’的话吗? 屋外哐当一声。 李牧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冷然道:“该是水壶打了。” 厨房中,竖起耳朵听着堂屋一切声响的仲修远脚尖上颠着个茶杯,手上一手一个杯子,地上躺着还在晃悠的是泡茶的旧水壶。 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的他屏住呼吸,动作迅速且狼狈地捡起了地上的水壶放好,又藏了湿了的衣袖,瞥了一眼门口,迅速转过身去装作无事发生。 堂屋,油灯摇曳。 那妇人在屋内忐忑地坐了会儿,期间一直打量着李牧。 片刻后,妇人问道:“你真的是李牧?” 李牧点头。 那妇人得到答案,黄皮寡瘦的脸有些惨白,她迟疑片刻终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我听说你退役下来了,所以就想着过来问问,你们那队里是不是有个叫作杨铁的人,他怎么样了?” 杨铁,是李牧在军营的时候小队长的名字。 他也是这疙瘩的,不过杨铁家住在镇子那一头的山里,离他们这单程的路来回都要三c四天的时间。 李牧微微抿着嘴,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更显几分冷冽,再加上那一双泛红的双眼,煞有些吓人。 李牧深吸一口气,颤抖的嘴唇无法言语,只摇了摇头。 那妇人在李牧摇头后脸色就更是惨白得毫无血色,她早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虽然家里并没有等来死讯,可这时间早已经过了他退役的时间。 如果人还活着,早就回来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1。 她盼他早日归来团聚,却不知人早已变成河边枯骨一具,更甚至是连一坡黄土都无,只能风吹雨打为野兽啃食。 两军交战,战场上将军一声令下,便只许士兵向前不许退后,战斗结束,有去无回的不过是一纸数字,谁还记得那些尸骨家中是否有人需要通报消息? 妇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和李牧说声谢谢,可哽咽的声音还没发出,眼泪就已经啪啪的往下掉。 她连忙抬手用衣角擦脸上的泪水,可眼泪就像决了堤,没完没了的落。 她努力忍着,无声哽咽着,可终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音。 并不是那种大吵大闹地嚎啕大哭,而是更为隐忍压抑的低声哭泣。她痛苦万分,那种痛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而是长久压抑累积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82.082.仲大将军还活着!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仲修远这样的人, 可以说是让他们整个大宁军营的人都记忆犹新,没一个能轻易忘得掉的。 他第一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在四年前的一次埋伏作战中。 军队的人发现了仲修远的行踪,所以大将军亲自带队埋伏在了一片林地间, 准备迂回包围擒贼先擒王。去时所有人都壮志雄心, 结果却被反迂回包围打了个屁滚尿流。 那一次的行动是仲修远故意透露了自己的行踪, 以自己作为诱饵,故意引诱他们上当的作战。 当时李牧他们大队是那一次行动的先头兵,打起来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过他一眼。 其实原本那一场仗他们是不应该输的那么惨的, 当时他们人数是对方的两倍, 就算是硬拼也不至于输得太惨, 可是仲修远硬是凭借着三万多的兵力,把他们将近五c六万人打折了一半。 当初他们先头部队埋伏在前面林间,大将军却领着一众军师在后头三里开外, 探子到前面探了路再回将军那儿报信, 然后再给他们发信号, 来回最快都得一炷香时间。 先头部队的人遭到攻击发现被埋伏,队长带着他们突围而出的时候,原本应该上前支援的大将军大部队却已经退到了四里开外去了。 那样的情况下,士气早已经在大将军下令逃走的时候就溃散了。 后来不用说,他们五c六万人的部队硬是被三万人追着打。 第二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他带着十万大兵兵临城下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一身戎装一匹白马, 势在必得, 气势如虹。 那一次,他们大队所有人退了几十里,丢了一座城池。 因为这两件事情,他记住了仲修远那张脸,但也仅此而已。离开了军营中,仲修远与他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可如今这战况仲修远为什么不在袁国,却在离战线有将近一两个月路程的大宁? 李牧把秤杆上的喜帕往旁边放去,他借着这动作收起了眼中的惊讶,然后仿若没事人般走到一旁桌前放下了秤杆。 躺在床上的仲修远,原本满眼的戒备与杀气在看清楚李牧的那张脸后,黑眸中却有惊讶浮现出。 放好了秤杆的李牧回头的瞬间捕捉到他眼中的惊讶,心中微惊,却未表现在脸上。 惊讶?仲修远他惊讶什么? 他认出仲修远那是因为仲修远是敌国大将,而他不过是袁国几十万大兵中的一员,仲修远不应该认识他才对。 “你要起来吃点东西吗?”李牧装作并未发现床上之人的异常,也没发现他的身份。 床上的仲修远没有收起眼中的惊讶,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像是在确认李牧就是李牧,眼神惊讶而复杂。 “你怎么了?”李牧装作才发现他的异常,他在仲修远的注视下走到了床边,然后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试探着伸手推了推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靠近后,仲修远身上那无法掩藏的凛冽气势便越发的清晰起来,这样的他即使是一动不动穿着一身女式的大红喜袍也绝不娘气,明眼人无论怎么看也不会把他当作个女人。 拿了村里头各家各户筹出来的钱说是给他说亲,结果却给他弄了个男人回来,这倒张舒兰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不过他现在倒是有些好奇,张舒兰到底是怎么把仲修远给弄到这里来的? 张舒兰不过是一介村妇,年纪也不小了,虽然有些虚荣有些泼辣,但是凭她一个妇道人家是绝对奈何不了仲修远的。 床上,仲修远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他大概是中了什么毒,这会儿浑身都软趴趴的毫无力气,就连说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李牧摆弄。 “你受伤了?”靠近床边之后,李牧敏锐的发现仲修远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在军营当中呆了五年的李牧对血腥味十分熟悉,几乎才靠近,李牧就嗅了出来,他顺着血腥味找去,很快就在仲修远的腿上找到了伤口。 李牧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他本来琢磨着找个剪刀,但在屋子中望了一圈也没看到个刀后,他索性弯下腰去直接拽着仲修远的裤腿用力撕扯,‘撕啦’一声后,大红的喜袍裤子被撕开。 仲修远常年在战场上拼搏,身材修长的他肌肉匀称紧实而有力,双/腿细长笔直,但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颇为白皙。 大红的凌乱的喜袍,笔直的白皙的长/腿,俊美的衣衫半/果的男人。这原本应该是赏心悦目的一幕,却因为仲修远的大/腿上有一条几乎快划过整条大/腿的伤口,而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用粗陋的麻布包扎着,包扎得十分简陋。血从伤口渗出来染红了麻布,包扎已经有段时间了,伤口是愈合又裂开,干枯和新鲜的血都有。 李牧解开了伤口上的麻布,看着那狰狞可怖的伤口,他眼中有兴奋的光芒一闪而过。 见惯了尸体残骸,在间隔了一个多月后的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状况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几年的军营生活,让他最是熟悉处理应对各种各样的伤口。 察觉到李牧的动作,床上的人有了动静,仲修远试图坐起身来,他用尽全力不甘地撑着身体移动,可脑袋才抬起一点便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李牧看了他一眼,扔掉了手中染血的麻布出门去打水,“别乱动,我去打水帮你清理伤口。” 仲修远惊讶地看着李牧,想了想后,他竟然真的乖乖听话地放松了身体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两只漆黑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 见他这副模样,面无表情的李牧心中越加疑惑起来。 仲修远作为一国大将,他应该是个暴戾且戒备心十分强的人才对,这样的人在陌生的情况下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放松警惕吗? 仲修远是觉得他真的不会对他做什么? 他哪里来的自信? 或者,他信他? 李牧心中有所疑惑,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他打了水回来准备帮仲修远清理伤口时,才发现人已经晕了过去。 李牧把水放在一旁,他站在床边打量着脸色惨白晕了过去,毫无反抗之力的仲修远。 如果没有仲修远,这场打了十多年之久的仗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胜了。而这仗,他是已经不想再打了 李牧站在床边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拧了布帮他清理了伤口。 一夜浅眠。 次日清晨,身旁的人才一有动作,李牧便清醒了过来。 深山里的白霜从破陋的屋子四处透进来,让屋子中的温度十分的低,微弱的晨曦也一同偷溜进来,照亮了屋子。 李牧躺在床上,呼吸绵长不便,没有动作。 仲修远是被痛醒的,清晨的白霜冰冷刺骨,让他本就疼痛的伤口更是疼痛不已。 挣扎着清醒过来后,仲修远立刻就发现了身旁躺着的人,多年来养成的警戒心让他瞬间全身肌肉紧绷杀意迸发,但在看清楚躺在自己身旁睡着的人的脸后,他呼吸一滞,心跳立刻乱了节奏。 瞬息后,杀意散在冰冷刺骨的白雾中。 仲修远抬头看向自己受伤的腿,伤口已经被包扎过,包扎的手段有些粗陋,帮他包扎伤口的人该是不经常帮人包扎。 察觉到这一点,仲修远原本还有些紧张戒备的心放松下来,他无声地躺回了床上,然后侧过头去看向身旁的男人。 床不大,两个成年的男人并排躺在上面,身体上免不了有些接触。 两人盖的是同一条被子,被子下两人几乎肩靠着肩手臂挨着手臂,就连呼吸都在床幔中交换,变得模糊,变得暧/昧。 朦胧的晨曦下,仲修远侧过头去时只能看见身旁的人的半张侧脸,麦色的皮肤,鼻梁高高挺挺,嘴唇色淡而薄,一如当年的模样,仿佛时光自那之后便凝结。 熟悉的异样情愫在胸腔涌动,让仲修远有些狼狈的同时,又不由的生出几分想要逃跑的心思。 他征战十年,无往不胜,一生从未尝过败绩,可偏偏唯独面对这人时,却总是败绩连连。 那声音不小,在一阵吵吵嚷嚷喊打喊杀的声音当中十分的突兀。 听到那声音,原本闹哄哄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一时之间屋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本能的转动脑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们来得突然,屋内没有点灯,房门打开之后月光透进来,把屋内的情况照的隐隐约约。 月光朦胧,床上却是一片旖旎暧昧。 衣衫凌乱的两人,屈起的露在外面的腿,还有那交织在一起的黑色长发 正忙着的李牧闻声受惊,他猛然回过头去看向身后突然闯进屋内的那群人,然后赶忙拉过被子盖在身下的人身上把人遮了起来,以免c光外泄。 “你们这是做什么!”李牧藏好身下人后回过头来时,英气的脸上已满是令人颤骇的怒气。 那几乎是低吼的呵斥声惊醒了众人,让众人有瞬间的恍惚,都忘了自己到底来这里干嘛。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舒兰,她跳脚,指着床上的人便吼道:“官老爷,那就是仲修远,你们快把他抓起来!” 闯进屋内的众士兵却没有动静,一个个的脸上都有几分扭曲,他们刚刚都借着月光隐约看见了,床上躺着的那确实是个胸口一马平川的男人,可 “滚!”在军营当中练出一身骇人戾气的李牧不再隐藏,他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直直的望向张舒兰。 他整个人如同索命的厉鬼!仅是被他盯着,众人就毛骨悚然。 李牧快速下了床,拿过旁边的外衣胡乱套上,动作间带着几分狠厉急促,全然是被人打断好事索求不满的冲天怒火。 见李牧下了床,屋里的人慌了。特别是那张舒兰,她哪里见过这架势,当即吓得腿软转身就狼狈的往门外跑。 其余的那群士兵也吓了一跳,虽然他们也是战场上下来的,但是面对这样惊人的气势,他们也是手脚冰凉如置冰窖。 领头的那将士看着自己被吓得倒退而去的士兵,脸上有几分难看。不过他并没有继续,而是下了令让众人退出房间。 李牧逼着众人出了房间,怒不可遏的他也不系上衣裳,反手重重地关上门便看着面前的这群人。 已经躲到人群外的张舒兰见状,又叫嚣起来,“官老爷,你快” 李牧冷眼瞪去,森冷的目光散发着如同冬月里的冰冷刺骨寒气,瞬间就让她闭了嘴。 张舒兰一哆嗦,只觉得全身发凉头皮发麻,原本还气焰嚣张的她此刻已经不可抑制地害怕起来,双手更是颤抖的厉害。 带头的将士此刻就有几分尴尬了,这种事情被打断起的怒火,同是个男人的他当然懂! 但他堂堂一个队长被人给瞪出一身冷汗,他有些交代不了,“屋里那是什么人?” 双眼猩红的李牧看向他,因为生气,他的语气都冲,“干吗?!” 那将士讪讪赔笑,“兄弟,我们这也是公事公办” 他倒是还不知道李牧是退役下来的,但是李牧这样有能耐的人,他不想惹。 旁边的鸿叔见状,连忙上前说道:“官老爷,我说的是真的,我这傻侄儿真的没有藏什么大将军!那就是他媳妇。” 将士闻言又随口问了两句,便下令让众人撤走。 张舒兰和龚光远急了,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在李牧冰冷的视线之下两人都脸色惨白一身冷汗,均没敢开口。 “滚!”李牧在又一声呵斥下,两人屁滚尿流,转身逃走。 众人散去,李牧院子中安静下来,但下山的路上却是热闹。 一群士兵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却焉了吧唧地回去,自然有人不甘心,“队长,那人咱们真的不再查查?” “还查个屁?” “可这” “行了,赶紧下山!” 黑暗中,众士兵不再说话,那将士却又道:“咱军营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仲修远最恨别人把他当个女人?那男人要真是仲修远,能让别的男人骑他身上干?” 听了将士这话,原本安静的士兵全都嘿嘿的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一群笑着的士兵下了山,山路逐渐恢复安静。 小路旁,漆黑的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响起。 “副队长,那咱们还上去不上去?”有人小声问道。 迟疑片刻后,另一道声音响起,“去看看,不能错过!”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后,林中归于平静。 混乱结束,李牧收敛了气势进了屋,褪了衣服上了床,闭眼就睡。 仲修远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 半个村外,张舒兰与她儿子龚光远两人也是彻夜难眠。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张舒兰在下半夜时,把她儿子从床上拖了起来,两人在屋子里商商量量合计了许久。 第二天清晨,天未亮,张舒兰和龚光远两人就下了山去,去了昨夜龚光远找那将士的地方。 一番好说歹说,总算是见到昨夜的那将士后,张舒兰一进门就哭跪在地上,“官老爷,你可一定要相信我们呀,那真的就是仲修远没错!” 将士闻言,挥了挥手就想让人把他们赶走,张舒兰却又赶紧哭道:“官老爷,我是真的见过他腿上那伤口,那伤口是不是从膝盖到腿侧了?是不是在右腿?” 原本准备赶人的将士瞬间皱眉,“你说什么?!”那伤口的事情军队的人并没有对外宣布具体情况,一直都只说有伤。 张舒兰一见有戏,那还不得赶紧说:“那就是你们要找的人,绝不会有错的!他那伤口我亲自看过,从膝盖那儿都裂到外腿侧了,那皮肉哦,都往外翻,绝不会错的!” 说话间,张舒兰在自己旁边跪着的儿子腿上拍了一下。 龚光远得到信号,也连忙说道:“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子的,那伤口我也见过,绝对就是刀伤!而且那男人我也见过,长得是真好看。” 两人一唱一和的保证那将士没听进去多少,可他脸色却变得有几分难看。 长得好看,右腿上又有刀伤,前段时间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 迟疑片刻后,那将士再次招来昨夜的那群士兵,准备再上山。 如今上面逼得急,不把人抓住誓不罢休。 特别是在这阵子他们军队又连着大胜了一场后,那命令就更急了,上头更是放了话,抓到有赏抓不到就全军军法处置! 一众人再次风风火火的上山,山上,另外一群躲在林中隐藏身形的人却开始有了动静。 他们在林中藏了一夜,如今正慢慢向着村子李牧家那边靠近,试图看清楚屋里人的模样。 “副队长,我们要不再靠近点?”来的一群人总共二十来,都换了装,看着倒是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太大差别。 “不,就这样,千万不要被发现了。”被叫做副队长的是个小年轻,模样周正,年纪不大。 他们总共才这么几十个人,都是偷溜过国境跑到这边的,万一要是被发现那任务就可以直接算作失败了。 小年轻做了个手势,所有人都爬上了树藏好,隔着许远盯着李牧家那小院子。 院子中,昨夜离去的那群士兵又风风火火的杀了回来,虽然这一次那将士谨慎了许多,但态度却更为强硬了。 “你们还想干吗?”一看到这群人,李牧眉头就紧皱,故作愤怒。 “我听说他脚上有伤,让我们看看。”将士顶着李牧的注视头皮发麻地说道:“我希望你不要让我为难,如果他不是,我们也不会继续纠缠。” 见两人对峙,和那群士兵一起上来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两人,此刻得瑟了。 “他要是不是仲修远,他怕什么检查?”张舒兰站在那将士后面狐假虎威。 “没错,我看你就是窝藏嫌犯,大人要不你把他一起抓了?”龚光远火上添油。 昨夜的事情后,张舒兰觉得李牧这兵痞子绝不会放过她,肯定要使坏,所以她是为了自保才选择先下手为强! 这都是李牧逼她的。 说话间,已经有士兵准备进屋强搜。 李牧伸手拦住,“不行。” 士兵见状,看了一眼旁边冷着张脸的将士,决意要闯,“难道你想和大宁为敌?!” “滚!”李牧没想到这些人会杀个回马枪,他瞥向旁边一脸得瑟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眼中已经多了几分冰冷杀意。 他倒不怕这几十个人,可他若是动手,那这里就不能再呆下去了。 一时间,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紧闭的房门却突然开了。 “相公” 李牧气息蓦地一乱,他随声回头看去。 仲修远在李牧幽幽地注视下走来,他故作温柔镇定,可就只他自己才知道,他掌心中已是一片汗湿,李牧赤然戏谑地打量着他的视线,让他羞得恨不得就地挖个洞钻进去。 那两个字,与他就是两块烙铁,搁他心里的烙铁。 “咚!” 一声闷响,惊起林中飞鸟。 “副c副c副队长?!”远处,林中,在树上的众人震惊地瞪圆了眼。 “没c没事。”小年轻拍拍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两下就上了树。 搁树上蹲好,小年轻撅着屁股一动不动,仿佛刚刚被吓得从树上摔下去的不是他。 小年轻蹲好了,其余那二三十个大男人却都哭了,“副c副队长,将c将c将军他是不是坏掉了?!” 几天里,李牧把院子里的小院儿收拾了出来,又给做了个鸭笼。 鸿叔则是忙着把之前李牧逮着的那兔子的皮帮着弄了弄,晒了个半干,准备拿下山去卖掉。兔皮的价钱虽然比不上整只兔子,但再小那也是肉。 选了个天气不错的天,鸿叔头一天就和李牧打好了招呼,第二天大清早就背着自己之前采的竹笋提着兔皮,下了山。 山底下的状况鸿叔是知道的,上一次和李牧去的时候就见到了,但这一次他还没进镇子就被一群士兵围住了。 “官老爷这是怎么了?”鸿叔一边老老实实的接受这一小队士兵的检查一边疑惑地问。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被询问的士兵有些没好气,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你哪来的,还不知道?” 因为这,那士兵更加戒备起来。 “我后头山上的,不过平日里少下来,兵老爷您给说道说道?”民不与官斗,鸿叔也摆低了姿态。 “山上的?” 鸿叔回头指了指自己下来的那座山。 那群士兵又疑惑地打量鸿叔,见鸿叔一身值不了几个钱的行头,又是一背篓的竹笋再加上一张干瘪的兔皮,顿时信了七/八分。 “进去吧,没事少来这里。”士兵放行,“天黑前赶紧出来,夜里封镇!” 鸿叔不明就里,背了东西,进了镇。 进镇之后,他找到相熟的卖家,才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大约在十天之前,镇上传出消息,说曾经有人见过那袁国大将军在这一带附近出现,所以现在的三万大兵已经全部聚集到了这附近。 要不了两天,连同这镇子和附近的几座山头一起,都要被封锁,不许进也不许出,直到找到人为止。 这一次,大宁国可是来真的。 士兵大批驻扎进镇子和附近临时搭建的营地,镇上的人都人心惶惶,鸿叔早早的把东西出手出去之后,便往回走。 临出来,自然免不了又要被检查一番。 “见过这个人没?”检查完,一旁的士兵把鸿叔领到了墙边,指着上面的一张通缉令问道。 鸿叔看了两眼,那袁国的大将剑眉星目,一张脸倒是长得十分俊俏。 掩去眼中的惊讶,鸿叔一脸憨厚地摇头,“没见过,我哪能见到他呀,要见到还不得赶紧去通报啊?不说通报有钱吗?” 那群几乎不眠不休守门的士兵见多了鸿叔这样的人,顿时就没了耐心,“他右腿大腿上受了伤,模样是少见的俊俏,大概这么高,真没见过?” 鸿叔再次摇头,“真没见过。” 士兵见状,这才放行。 鸿叔背着空背篓,转身向着山里走去。 离开了镇子,他脸上的憨厚不见踪影,精光烁烁的眸子中闪过几分不安。 李牧那媳妇儿在床上都躺了十来天了,就算是新婚媳妇害羞不敢出门,再两天估计村里的人也都该要起疑了。 鸿叔虽然不知道李牧到底在打什么注意,但李牧做的决定,他信。 无声长叹一声,鸿叔加快了步伐。 山上半下午时,山里头来了个农妇,年龄大概有四十来岁,说是镇子对面那山里头的。 进了村就打听李牧,问原因,也不说。 好事儿的就把他领到了李牧家院子里,不过半下午那会儿李牧还在水塘边放鸭子,还没回家。他家那媳妇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李牧家没人,所以人又给领去了村口那大石头附近等着。 夕阳西下时,李牧从山后头绕了回来,把鸭子放进小院又准备了些细碎的饲料喂了,正准备忙其它,就被眼尖的狗娃子他娘瞧见了。 “李牧,你家那客人到底来找你干啥的?”狗娃子他娘叫作徐田,性格颇为开朗耿直。 “客人?”李牧不解,黑眸中有淡淡疑惑。 “还不知道啊?”徐田笑道:“就下午来村里指明要找你打听你的那个妇人啊?” 李牧动作停下,声音猛然拔高,“她在哪?” 李牧先是进了屋,但屋子当中并没有预料中的人,除了仲修远,依旧空荡荡。 “别找了,不在你家,估计还在村头那大石头前坐着呢!”徐田也急,“这会儿天都黑了,人该不是回去了吧?她可是半下午就来了。” 半下午到现在都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了,这万一是个没耐性的,估计早就走人了。 李牧不等她再说,转身就向着春头那大石头前跑去,徐田见了,连忙撂下手中的篮子追了上去。 李牧速度很快,眨眼片刻就跑完了半个村。 在村口附近停下脚,李牧远远地望着背对着村子坐在石头上的那妇人,屏住了呼吸。 妇人大概四十岁的模样,挽起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身上打着不少补丁的衣服看得出她的日子有些拮据。 李牧放缓了脚步,慢慢的向着那边走去,快到石头前时,徐田也跟了过来。 坐在石头前的那妇人听见了动静,回过头来。 李牧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对方。 徐田有些疑惑,她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怎么李牧,你不认识她?” 听到李牧两个字,猜测得到证实,坐在石头上的那妇人站了起来。 她来到了李牧的面前,打量着李牧,神色间也因为两人的靠近而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 妇人长相还算中等,虽然村里头的人收拾得都简单,但这并不影响她犹存的风韵。 李牧张了张嘴,声音却哽在喉间,无法发出。 最终还是那妇人先开了口,她略有些忐忑又有些害怕地问道:“你是李牧?” 李牧点了点头,看着面前这妇人的模样,他已经猜出了七/八分这人的身份,正因为猜出了她的身份,李牧的两只眼睛也有些泛红。 徐田在两人间来回张望,见两人都没开口她打破沉默,“李牧,你看这天色也晚了,要不你先带她去你家?” 李牧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领了人去自己家中。 进了堂屋,李牧点燃了油灯。 此刻,腿伤好得差不多的仲修远也闻声出来。 仲修远本就眉骨深邃容颜俊美,此刻虽然一身麻衣,凌厉之气也内敛,但这并不妨碍他夺人目光。 “他是?”妇人转移话题。 “他是我媳妇。”李牧来到仲修远身边,迟疑片刻他教导道:“你叫婶婶吧!” 仲修远未开口,他往旁退去一步,但量是眼底冷意凝然,也掩不住面色微红。 “没事没事。”那妇人挥手作不在意。 “叫人。”李牧一双过分冷冽的眸子把他的衬得近乎冷漠。 仲修远侧脸,眸若寒星。 见仲修远不开口,李牧突的靠近他伸手搂住他的腰,让两人的姿势瞬间变成面对着面,“叫不叫?” 李牧的突然靠近让仲修远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心跳也开始加速,他往后躲去,但李牧环在他腰上的手力道很大,不容拒绝。 察觉到仲修远无声地挣扎,李牧凑上前去,嘴唇微动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面无表情的轻声说道:“不然我就亲你了。” 正挣扎的仲修远身体一僵,他诧异地抬眼看向李牧,一抬头,却见李牧的脸正向着他靠拢。 仲修远吓了一跳。 李牧这人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狠角色,他说什么从来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见仲修远依旧闭嘴不说,李牧继续前倾,大有在仲修远唇上落下一吻的架势。 因为两人面对着面身体契合无比的原因,仲修远感受着隔着衣服外那属于李牧的气息与温度,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靠近,即使是之前同床共枕,也从未如此过。 “放开。”仲修远低声呵斥,故作生气,却不知自己面色绯红,又羞又躁不敢抬眼看人的模样是多么的诱/人。 “你是我媳妇儿。”李牧面不改色的再次强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我李牧你就得姓李。” 李牧的无理霸道强势让仲修远一股热气从脚底涌上背脊,那一刻,他就如同一叶扁舟,李牧就是那激流的河水,荡得他心慌慌,荡得他意乱无比。 “谁要与你姓李?”仲修远垂眸,红了耳廓,李修远,李修远,这名字可没有他本来的好听。 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李牧,仲修远又觉得那名字也不难听。 察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仲修远脑中嗡的一声巨响,羞耻狂野地吞噬着他胸中所有的呼吸,直到他快要窒息。 就这么眨眼片刻的时间,黑眸幽深的李牧已经凑了过来。 仲修远微不可查的往后仰去,一张脸憋得通红,他也很想全力反抗,却怎么也无法遏制那燥/热的心,无法压抑那暴涨的渴/望。 就在李牧的唇已经快碰到他的唇时,仲修远才狼狈不堪地轻声开了口,叫了人,“婶婶。” 那妇人见两个男人如此,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常态,“唉,好,好。” “我去倒茶。”仲修远挣脱李牧的手,不敢抬眼看李牧,他转身往门外逃去。 “害羞,要调/教才乖。” 听着身后传来的话,半只脚已踏出房门的中修远脚下一个趔趄,面色绯红溃不成军的他,逃也般的窜进了厨房。 龚光远在县衙里面弄了个职务,他娘张舒兰就开始得瑟了,逢人便说她儿子是吃官饭的,动不动就是抓去坐牢抓去充兵,就好像她儿子真有那能耐似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总的来说村里的人还是开心的,毕竟少了这么个小霸王。 至于龚光远在镇上的事情,村里的人还是知道些的。 他在村里就霸道习惯了,下了山之后并没有收敛,反而是结交了一群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据说在山下还打闹得热闹。 这怎么的,龚光远突然就被府衙除名了? 夜幕之中,原本还只当张舒兰又开始乱闹腾的众人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的瞌睡也不睡了,纷纷竖起耳朵听着。 鸿叔一听这话,立刻就来气,他把允儿放进屋内然后站到了李牧身边,“你放屁!你儿子被府衙除名那是迟早的事情,关李牧啥事?你不要血口喷人。” 张舒兰最见不得别人说她儿子不好,在她眼里,她儿子那就是品行端正大有前途的有为青年! “你个老不死的,你说谁被除名是迟早的事,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把你嘴巴都撕了!”张舒兰跳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83.083.走吧!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军队的人发现了仲修远的行踪, 所以大将军亲自带队埋伏在了一片林地间,准备迂回包围擒贼先擒王。去时所有人都壮志雄心,结果却被反迂回包围打了个屁滚尿流。 那一次的行动是仲修远故意透露了自己的行踪,以自己作为诱饵, 故意引诱他们上当的作战。 当时李牧他们大队是那一次行动的先头兵, 打起来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过他一眼。 其实原本那一场仗他们是不应该输的那么惨的, 当时他们人数是对方的两倍,就算是硬拼也不至于输得太惨,可是仲修远硬是凭借着三万多的兵力, 把他们将近五c六万人打折了一半。 当初他们先头部队埋伏在前面林间, 大将军却领着一众军师在后头三里开外, 探子到前面探了路再回将军那儿报信,然后再给他们发信号,来回最快都得一炷香时间。 先头部队的人遭到攻击发现被埋伏, 队长带着他们突围而出的时候, 原本应该上前支援的大将军大部队却已经退到了四里开外去了。 那样的情况下, 士气早已经在大将军下令逃走的时候就溃散了。 后来不用说,他们五c六万人的部队硬是被三万人追着打。 第二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他带着十万大兵兵临城下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一身戎装一匹白马,势在必得,气势如虹。 那一次, 他们大队所有人退了几十里, 丢了一座城池。 因为这两件事情, 他记住了仲修远那张脸,但也仅此而已。离开了军营中,仲修远与他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可如今这战况仲修远为什么不在袁国,却在离战线有将近一两个月路程的大宁? 李牧把秤杆上的喜帕往旁边放去,他借着这动作收起了眼中的惊讶,然后仿若没事人般走到一旁桌前放下了秤杆。 躺在床上的仲修远,原本满眼的戒备与杀气在看清楚李牧的那张脸后,黑眸中却有惊讶浮现出。 放好了秤杆的李牧回头的瞬间捕捉到他眼中的惊讶,心中微惊,却未表现在脸上。 惊讶?仲修远他惊讶什么? 他认出仲修远那是因为仲修远是敌国大将,而他不过是袁国几十万大兵中的一员,仲修远不应该认识他才对。 “你要起来吃点东西吗?”李牧装作并未发现床上之人的异常,也没发现他的身份。 床上的仲修远没有收起眼中的惊讶,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像是在确认李牧就是李牧,眼神惊讶而复杂。 “你怎么了?”李牧装作才发现他的异常,他在仲修远的注视下走到了床边,然后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试探着伸手推了推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靠近后,仲修远身上那无法掩藏的凛冽气势便越发的清晰起来,这样的他即使是一动不动穿着一身女式的大红喜袍也绝不娘气,明眼人无论怎么看也不会把他当作个女人。 拿了村里头各家各户筹出来的钱说是给他说亲,结果却给他弄了个男人回来,这倒张舒兰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不过他现在倒是有些好奇,张舒兰到底是怎么把仲修远给弄到这里来的? 张舒兰不过是一介村妇,年纪也不小了,虽然有些虚荣有些泼辣,但是凭她一个妇道人家是绝对奈何不了仲修远的。 床上,仲修远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他大概是中了什么毒,这会儿浑身都软趴趴的毫无力气,就连说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李牧摆弄。 “你受伤了?”靠近床边之后,李牧敏锐的发现仲修远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在军营当中呆了五年的李牧对血腥味十分熟悉,几乎才靠近,李牧就嗅了出来,他顺着血腥味找去,很快就在仲修远的腿上找到了伤口。 李牧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他本来琢磨着找个剪刀,但在屋子中望了一圈也没看到个刀后,他索性弯下腰去直接拽着仲修远的裤腿用力撕扯,‘撕啦’一声后,大红的喜袍裤子被撕开。 仲修远常年在战场上拼搏,身材修长的他肌肉匀称紧实而有力,双/腿细长笔直,但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颇为白皙。 大红的凌乱的喜袍,笔直的白皙的长/腿,俊美的衣衫半/果的男人。这原本应该是赏心悦目的一幕,却因为仲修远的大/腿上有一条几乎快划过整条大/腿的伤口,而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用粗陋的麻布包扎着,包扎得十分简陋。血从伤口渗出来染红了麻布,包扎已经有段时间了,伤口是愈合又裂开,干枯和新鲜的血都有。 李牧解开了伤口上的麻布,看着那狰狞可怖的伤口,他眼中有兴奋的光芒一闪而过。 见惯了尸体残骸,在间隔了一个多月后的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状况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几年的军营生活,让他最是熟悉处理应对各种各样的伤口。 察觉到李牧的动作,床上的人有了动静,仲修远试图坐起身来,他用尽全力不甘地撑着身体移动,可脑袋才抬起一点便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李牧看了他一眼,扔掉了手中染血的麻布出门去打水,“别乱动,我去打水帮你清理伤口。” 仲修远惊讶地看着李牧,想了想后,他竟然真的乖乖听话地放松了身体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两只漆黑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 见他这副模样,面无表情的李牧心中越加疑惑起来。 仲修远作为一国大将,他应该是个暴戾且戒备心十分强的人才对,这样的人在陌生的情况下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放松警惕吗? 仲修远是觉得他真的不会对他做什么? 他哪里来的自信? 或者,他信他? 李牧心中有所疑惑,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他打了水回来准备帮仲修远清理伤口时,才发现人已经晕了过去。 李牧把水放在一旁,他站在床边打量着脸色惨白晕了过去,毫无反抗之力的仲修远。 如果没有仲修远,这场打了十多年之久的仗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胜了。而这仗,他是已经不想再打了 李牧站在床边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拧了布帮他清理了伤口。 一夜浅眠。 次日清晨,身旁的人才一有动作,李牧便清醒了过来。 深山里的白霜从破陋的屋子四处透进来,让屋子中的温度十分的低,微弱的晨曦也一同偷溜进来,照亮了屋子。 李牧躺在床上,呼吸绵长不便,没有动作。 仲修远是被痛醒的,清晨的白霜冰冷刺骨,让他本就疼痛的伤口更是疼痛不已。 挣扎着清醒过来后,仲修远立刻就发现了身旁躺着的人,多年来养成的警戒心让他瞬间全身肌肉紧绷杀意迸发,但在看清楚躺在自己身旁睡着的人的脸后,他呼吸一滞,心跳立刻乱了节奏。 瞬息后,杀意散在冰冷刺骨的白雾中。 仲修远抬头看向自己受伤的腿,伤口已经被包扎过,包扎的手段有些粗陋,帮他包扎伤口的人该是不经常帮人包扎。 察觉到这一点,仲修远原本还有些紧张戒备的心放松下来,他无声地躺回了床上,然后侧过头去看向身旁的男人。 床不大,两个成年的男人并排躺在上面,身体上免不了有些接触。 两人盖的是同一条被子,被子下两人几乎肩靠着肩手臂挨着手臂,就连呼吸都在床幔中交换,变得模糊,变得暧/昧。 朦胧的晨曦下,仲修远侧过头去时只能看见身旁的人的半张侧脸,麦色的皮肤,鼻梁高高挺挺,嘴唇色淡而薄,一如当年的模样,仿佛时光自那之后便凝结。 熟悉的异样情愫在胸腔涌动,让仲修远有些狼狈的同时,又不由的生出几分想要逃跑的心思。 他征战十年,无往不胜,一生从未尝过败绩,可偏偏唯独面对这人时,却总是败绩连连。 早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坐在里屋床上的仲修远从众人的说话中也猜到了七/八分。对这件事情他选择保持沉默,他如今的身份让他绝不能轻易暴露,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李牧会怎么想? 仲修远抬眸看向坐在屋子里逗弄他怀中娃娃的李牧,他知道李牧,但也仅是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是这村里土生土长的人,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伤口的事情,谢谢你。”在军营中以冷血严厉著称的仲修远并不习惯主动挑起话题,说话间他神情有些僵。 他不想让李牧看出自己的紧张,但说话时他的眼神却忍不住往李牧那边飘。 李牧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相处起来自然也多了几分安静。 允儿被李牧抱在怀里后逐渐安静下来,他并不像其他同龄的孩子那般爱玩爱闹,李牧抱着他,他便安安静静的让李牧抱着。 面对着乖巧的允儿,李牧总是冰冷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柔和,沙场上磨练出的煞气也淡了几分。 “他是?”仲修远再次主动开口,这不是他平日里的作风,所以他越发的不自在。 那被李牧称作允儿的小娃娃看上去才四c五岁的样子,一双清澈的眸子干净得如同一汪清池,若不是因为他举止有些异常,仲修远都无法发现他的眼睛看不见。 李牧低头看向允儿的那双眼,其实他对允儿的了解也不多。 第一次见到允儿的时候是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也就是大概在半个月之前。 他当初去服役的时候鸿叔家里还没有这么个孙子,鸿叔原本的儿子与他年龄一样,但是是个傻子,也没听说他成过亲,所以允儿的来历就有些让人疑惑。 算算年纪,允儿大概是在他离开去参军的第二年就出生了。也差不多是允儿出生的时候,鸿叔的儿子因为出了意外死在了山里。 具体的情况李牧不清楚,不过听村里的人说,那会儿鸿叔的儿子自己跑到山里头玩,被野兽袭击,所以死在了山里。鸿叔刚给他儿子办了丧礼过了没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下了一趟山抱回了一个孩子,就说是他孙子。 好在这允儿和鸿叔长得也有几分相似之处,所以村里头的人虽然八卦疑惑,慢慢的也就接受了这事。 关于鸿叔,李牧知道的也不少。 他刚刚穿越过来把这已经病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李牧取而代之时,鸿叔也才先他两年到这村里。他来路不明,村里头的人问了也不说,只说是逃难来的。 鸿叔这个人不简单。虽然他与别人一样穿着粗布麻衣过着同样清苦的日子,虽然他刻意掩饰,但是不凡的谈吐c开阔的眼界c行为举止之间的一些细节都让他不像是个普通人,反倒像是个故意隐瞒身份藏起来的人物。 疯疯癫癫的傻儿子,莫名出现的孙子,这两人的情况也不像是先天的,更像是后天经历了什么事情才导致的。 鸿叔不愿意说自己的身份。李牧曾经和他聊起时提过两句,见鸿叔没有说的意思,他后来也就不再问。 各人有各人的日子,有些事情知道不知道没差。 就这么会儿功夫,村子那头吵吵嚷嚷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看样子像是吵完了。 李牧起身把允儿放在凳子上,他挽了袖子,准备出门去看看鸿叔帮他要回来的那两块地怎么样了。 原身李牧是这村里土生土长的人,父母虽然早逝,但是家里还是有两块地的。 李牧刚穿过来那会儿收整过一次,没来得及种就出了征兵那事。如今已经又是五c六年时间了,估计这地又得重新收整一番。 “允儿就坐在这里等爷爷好不好?”李牧走到一旁的柜子前,他拿了一些昨夜剩下的花生出来放在允儿面前的桌上。 允儿眼睛不好,但也并不是完全看不见,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桌上白白的东西,伸手摸了一下之后肉乎乎的小脸上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这是花生。” “嗯,是花生。”李牧说着就想要往门外走。 这会儿天色早就已经大亮,太阳都已爬到山顶。山里头的路不好走,来回一趟要是不快点再耽搁些时间,等他回来估计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允儿听了李牧的话,连忙把桌上的花生都抓在自己的两只手里,然后跳下了凳子就往李牧身边跑。 花生有些多,他手小,两只手都抓不住,所以费了老大力气才扯着衣服兜在小肚子上。他跑到李牧的脚边跟着,李牧往哪走他就往哪走,如同个小尾巴一般。 “怎么了?”正准备出门的李牧停下脚步。 对允儿,李牧是温柔的。面对这样一个长相白净性格乖巧又惹人心疼的小娃娃,他没有理由不温柔。 “叔叔。”允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又往李牧身上蹭了蹭,然后讨好似地叫了一声,显然是不愿意留下。 李牧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仲修远,心中有几分了然。 小孩不同于大人,大多数小孩更加纯粹也更加敏锐,他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允儿就不愿意亲近他,因为像他们这种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杀气。 若有心隐瞒,普通人大概不易察觉到,但小孩子却难以瞒住。 “没关系的,他不是坏人。”李牧把人抱着走到了床边。 山里头的路不好走,他要快去快回,不然带着允儿也不是不可以。 说话间,李牧看向坐在床上的仲修远,见仲修远那双漆黑如墨的黑眸正望向自己,李牧直接举着允儿让他靠近仲修远,“叫婶婶。” 从李牧进屋开始,就一直望着李牧眼都未曾眨过一次的仲修远闻言呼吸一滞。 屋里有瞬间的安静。 仲修远看着自己面前的娃娃,还有娃娃身后的李牧,有片刻心脏都忘了跳动。 李牧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动静,他又把那允儿提溜了回去,看着企图往自己怀里躲的小娃娃,他认真的慢慢的重复了一句,“叫婶c婶。” 允儿拽着兜着花生的衣兜,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仲修远,没敢出声。 仲修远此刻才回过神来,他侧过头去看向床幔,低沉磁性且略带几分沙哑的冷清声音在屋内响起,“我是男人。” 这一点他相信李牧不会弄错。 可随着李牧看过来的视线,仲修远的一颗心却不由的悬起。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那种异样的既期待又兴奋又害怕的情绪,他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有些不明白。 “你是我娶回来的。”李牧道。 李牧把允儿抱了起来让他看着自己,又重复教了一遍后,这才把两只脚都缩起来的允儿递到了仲修远的面前。 大概是因为有李牧在,所以允儿也并不是那么怕仲修远,他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床上朦朦胧胧看不清的仲修远后,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婶婶。 “好。”李牧很是满意,他把允儿放在了床上仲修远的手边,“你就和婶婶在这里等爷爷回来,叔叔去一趟外面。” 仲修远并不是那种会不择手段的人,他是个从骨子里透着傲气的人,而且如今这情况仲修远也必须隐瞒身份养好伤,所以李牧暂且还是相信他的。 仲修远坐在床上看着李牧出了门,又听着他的脚步声进了院子,拿了什么东西,离开了篱笆院走远。 直到确定他走远,仲修远这才狼狈不堪地抬起右手挡在眼前,他无声的向上仰头,企图不让人看见自己脸上此刻的狼狈与绯红。 他十二岁离家参军,后读尽天下兵书,虽不敢说文采多好,可这么多年来他独自一人在朝堂之上舌战群雄从未输过。 可此刻,他却有一种想要钻个洞或者柜子什么的把自己藏起来的冲动。 他该如何办才好? 因为即使那人嘴上说着那等不合理且燥人的话,只因他摆着那样一张认真的脸,他就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兔肉快熟的时候再放入花椒c大红野山椒c大蒜进去爆炒。 这做法有几分粗鲁简陋,一是没条件,二则是这最简单粗暴的家常菜做法味道绝对不会差! 就李牧的经验来看,这简单的做法做出来的东西,甚至是比好多一口下去满嘴佐料的大厨之作,更加令人回味无穷。 一番折腾下来,起锅的时候说不上香传千里,反正是把李牧馋的厉害。 又炒了白菜和仲修远剥的新鲜竹笋后,李牧就张罗着开饭了。 鸿叔从门外头进来的时候,李牧正把手里头的兔肉放在桌上。 “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去叫您。”李牧道,仲修远还有允儿两个人都已经坐在了桌子旁边,嗅着空气中那香味,两人是早已经频频咽起了口水。 鸿叔进屋之后四处张望,问道:“你那兔子呢?” 回头去厨房拿碗筷的李牧停下脚步。 鸿叔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带着几分兴奋,“我刚刚去村里头给你问了,你那兔子弄到山下去卖,少说也得卖个七c八百文钱。” 说起这事,鸿叔脸上都放着光。 山里头攒点钱不容易,又是这样战火不断的年头,半两银子可不少了。 换作平日里这兔子大概也卖不到这么贵,但如今战火连天少开荤腥,稍微有点钱的人那日子过的可就难受了,有钱都吃不到好东西。 要是给抬抬价,说不定还能卖贵点。 “卖?”李牧黑眸转动,看向桌上冒着烟的盆子。 “在哪儿?我下午就给你拿下山去卖,买家我都打听好了。”鸿叔倒是一门心思的对李牧好。 李牧抬手,指向桌上冒着烟的盆子,“鸿叔,您吃吗?” 鸿叔一愣,随即大跨步来到桌前,看见盆子中那香辣兔,先是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随即一张脸瞬间涨红! “哎哟!你c你”鸿叔回头指着李牧,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记得您还有点酒?”李牧也跟着咽了咽口水。 既然要开荤,那就吃个舒坦。 鸿叔情不自禁又咽了咽口水,但面上还是绷着,“你这小子就不懂得存点钱吗?前头才浪费了好几两银子这会儿又” 鸿叔指着李牧想骂,但眼神瞥过那香辣兔后口水却不禁又流了出来,他可不比李牧馋得轻。 “我去拿碗。”李牧进了厨房。 鸿叔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终还是没忍住馋,小跑着回了自己家,把自己藏着的那小半坛酒给搬了出来。 酒并不是什么好酒,这地儿也找不着好酒,虽然掺了水但胜在还算解了馋。 酒上桌,四人围坐桌旁,一个个的伸长了手脖子,就等着李牧一声令下。 “吃吧。”李牧面上揣着淡定,话音落下,筷子却已经第一个伸了出去。 大红的老山椒大瓣蒜和着些青椒炒出来的香辣兔带着一种朴实的味道,一块兔肉下去,李牧整个人全身的寒毛都开始竖立,爽滑酥嫩香辣微麻的口感让李牧忍不住轻轻长叹一声。 鸿叔动作也快,咀嚼着嘴里质地细腻的兔肉,老脸上尽是一幅享受的表情,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微怒。 仲修远倒是比他倆要淡定些,两人都动了筷子后他才动筷选了块不大不小的兔肉,放入口中。 仲修远为将十年,即使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但皇帝老儿置办的庆功宴他吃过不少。 可如今比来,那些山珍海味却都要比这香辣兔差了几分,那些东西经由大厨之手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 李牧做的这野山兔糙,没那么讲究,用的佐料也比不上那些大厨精致,就是这样简单的爆炒香辣山兔,那滋味儿里头的鲜香麻辣,却是样样都让味蕾舒爽无比。 来回咀嚼的数次,那味儿就更足了,特别是麻辣的味道,简直能叫人爽出一身汗来。 等仲修远回过劲来时,他已经再一次伸出了筷子。 两块兔肉配上一口酒,那滋味儿,啧啧,简直绝了! 唯一可怜的大概就是允儿了,他吃不了多辣,所以兔肉都是用开水洗了才吃的,不过即使是如此他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味道十足的香辣兔,再佐上一个清炒白菜一个清炒鲜笋,一顿饭下来四人都吃的面红耳赤,餍足无比。 这边,四人大饱口福,另外一边却是有人食不知味。 张舒兰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张望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之后进了屋,一进屋见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女已经端着碗在吃饭,顿时火不打一处来。 “就知道吃!”张舒兰一巴掌拍在桌上,把桌上的菜碗都掀翻了,流了一桌子汤水。 张舒兰的儿媳妇李晓萱看了她一眼,继续吃饭。 张舒兰肚子里本来就有火,这下更加火冒三丈,指着李晓萱就骂道:“整天就知道吃,你男人没回来你没看见啊!也不知道着急。” 李晓萱不算漂亮,但一身温柔的气质,在村里也算是个出众的人。 “您就赶紧吃饭吧,他这下了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李晓萱对张舒兰的咒骂并不以为然,她是早已经习惯了,龚光远不归家的习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舒兰平日里就霸道,在外面霸道,在家里也霸道,从她嫁进来之后就没少骂她。 “你——”张舒兰气急,又一巴掌拍在桌上,“你个贱人,你就是巴不得他在外面死掉永远不回来是吧?” 一想到这事,张舒兰就想到了李牧,顿时更加冒火。 那李牧害得她儿子没了府衙的饭碗,还弄得她儿子怕被村里人说道出了门就不愿意回来,看她不整死他! 张舒兰恶狠狠的瞪着李晓萱,那凶狠的模样全然不把李晓萱当人看,“你说你,跟着我们家光远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见你肚子有个动静,老娘就算是养只母鸡,蛋也下了几轮了” 李晓萱和龚光远有个女儿,叫做龚菌菌,今年已经七岁多了,这会儿正坐在李晓萱的旁边吃饭。张舒兰的眼里是没有她的,因为她是个女娃,是个赔钱货,所以张舒兰基本就从来没正眼瞧过她。 张舒兰骂骂咧咧,龚菌菌安安静静的低头吃着饭。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般,李晓萱也是如此。 两人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咒骂,一开始还会害怕或者感到生气,但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 “我告诉你,你今年要是再不给老龚家生个儿子,明年你就收拾东西回你娘家去!”张舒兰气焰嚣张无比,“你这种不下蛋的,我们龚家不要,改明儿个我就下山去再帮我们光远说一门亲事。” 听了那张舒兰这话,李晓萱只是脸色惨白,一直在旁边安静吃着饭的龚菌菌却受不了了,她扔了碗筷就想要说话,但被李晓萱眼疾手快给截住了。 “啪!” 张舒兰见两人这模样,立刻来了劲儿,她一巴掌就扇到了龚菌菌脸上,七/八岁的她巴掌大的脸整片都红肿起来。 龚菌菌被打得红了眼,蓄着泪。 李晓萱连忙把她往自己怀里拉,护着她,不让张舒兰的巴掌再落在她身上。 没等到儿子,张舒兰在自己家里发了一把火,又把桌上的菜端走后,这才拿了碗装了饭夹着菜,摇着扇子出门去串门儿去了。 之后的几天,每天半下午时分李牧就带了允儿和那些个鸭子下山去水塘那边。 鸭子喜水,虽然那水塘里没什么鱼了,但是一群小家伙还是玩得开心。李牧就趁着这机会,去水附近弄些野草。 傍晚时分,他用顶端带着些叶子的小竹竿,在允儿的帮助之下把鸭子全部装进了篮子,然后赶着夕阳回村。 抽了个阳光灿烂无比的午后,李牧进山里头砍了几棵竹子回来,他准备在院中圈出一块专门放鸭子的地方。说白了,也就是隔开那群鸭子和他。 这事说来也奇怪,一般来说鸭子都怕人,这群也怕,允儿都怕!可它们就不怕李牧,不但不怕,反而还像是把李牧当成爹了,走哪儿跟哪儿不说见着就扑着翅膀嘎嘎叫。 别人赶鸭子,那得是费了老大精力的在后面吆喝,换李牧这儿,他只消在前面跑,后面肯定能一个不漏追一大群。 费了两天时间把院中院改出来后,李牧站在屋檐下手里拿着野草,张罗着吆喝着想让在院子另外一角的那些鸭子进那小院。 李牧一动,院里小鸭子就嘎嘎的叫了起来。 听见声音,对屋的鸿叔,还有里屋接连剥了五c六天笋剥得脸都绿了的仲修远,两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最近这几天李牧自己一个人带着允儿和小鸭子满山跑,倒是没出现第一次的情况,让两人不禁好奇。 结果这一看,两人的脸立刻就扭曲起来。 呵,这感情倒好。 李牧这一人高马大的大男人,愣是拎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搁面前当枪当盾牌使,还一脸嘚瑟! 难怪他最近那么殷勤,出去都带着允儿一起。 屋外哐当一声。 李牧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冷然道:“该是水壶打了。” 厨房中,竖起耳朵听着堂屋一切声响的仲修远脚尖上颠着个茶杯,手上一手一个杯子,地上躺着还在晃悠的是泡茶的旧水壶。 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的他屏住呼吸,动作迅速且狼狈地捡起了地上的水壶放好,又藏了湿了的衣袖,瞥了一眼门口,迅速转过身去装作无事发生。 堂屋,油灯摇曳。 那妇人在屋内忐忑地坐了会儿,期间一直打量着李牧。 片刻后,妇人问道:“你真的是李牧?” 李牧点头。 那妇人得到答案,黄皮寡瘦的脸有些惨白,她迟疑片刻终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我听说你退役下来了,所以就想着过来问问,你们那队里是不是有个叫作杨铁的人,他怎么样了?” 杨铁,是李牧在军营的时候小队长的名字。 他也是这疙瘩的,不过杨铁家住在镇子那一头的山里,离他们这单程的路来回都要三c四天的时间。 李牧微微抿着嘴,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更显几分冷冽,再加上那一双泛红的双眼,煞有些吓人。 李牧深吸一口气,颤抖的嘴唇无法言语,只摇了摇头。 那妇人在李牧摇头后脸色就更是惨白得毫无血色,她早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虽然家里并没有等来死讯,可这时间早已经过了他退役的时间。 如果人还活着,早就回来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1。 她盼他早日归来团聚,却不知人早已变成河边枯骨一具,更甚至是连一坡黄土都无,只能风吹雨打为野兽啃食。 两军交战,战场上将军一声令下,便只许士兵向前不许退后,战斗结束,有去无回的不过是一纸数字,谁还记得那些尸骨家中是否有人需要通报消息? 妇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和李牧说声谢谢,可哽咽的声音还没发出,眼泪就已经啪啪的往下掉。 她连忙抬手用衣角擦脸上的泪水,可眼泪就像决了堤,没完没了的落。 她努力忍着,无声哽咽着,可终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音。 并不是那种大吵大闹地嚎啕大哭,而是更为隐忍压抑的低声哭泣。她痛苦万分,那种痛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而是长久压抑累积的。 那妇人压抑着哭着,直到她哭得咽过气去,晕倒在地。 徐田已经看出是怎么回事,二话不说,赶紧帮着把人抬到了里屋床上放着。 屋内,片刻后,那妇人在徐田的顺气下清醒过来。 哭晕了又哭醒,月升时分,她总算是缓过劲来。 坐在床上,她抹了脸上的泪水看向床边的李牧,“谢谢你,要不是你”话未说完,她又红了眼。 李牧抿嘴,端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也透着几分难受。 徐田见了连忙转移话题,“老嫂子,你也别想太多,这日子还是该过得过。”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其中的酸苦,怕是只有她自己才真的知道。 那妇人点了点头,抹去眼角的泪水,无采的眼中已经多了几分死气,“其实我早就想到了,只是家里一直没有收到死讯,所以才挂念现在知道了,我也松了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乃敌军之将》正文 84.084.平淡的小日子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李牧微微瞪着眼看着面前床上躺着的人, 血液滞留全身发寒的他嘴角抿起一抹冰冷的幅度, 这人不应该在这里,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现在会是这个状况? 他以前见过仲修远, 那是他还在军营的时候, 一共见过两次,两次都记忆犹新。 仲修远这样的人,可以说是让他们整个大宁军营的人都记忆犹新, 没一个能轻易忘得掉的。 他第一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在四年前的一次埋伏作战中。 军队的人发现了仲修远的行踪,所以大将军亲自带队埋伏在了一片林地间,准备迂回包围擒贼先擒王。去时所有人都壮志雄心,结果却被反迂回包围打了个屁滚尿流。 那一次的行动是仲修远故意透露了自己的行踪,以自己作为诱饵, 故意引诱他们上当的作战。 当时李牧他们大队是那一次行动的先头兵,打起来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过他一眼。 其实原本那一场仗他们是不应该输的那么惨的, 当时他们人数是对方的两倍, 就算是硬拼也不至于输得太惨, 可是仲修远硬是凭借着三万多的兵力, 把他们将近五c六万人打折了一半。 当初他们先头部队埋伏在前面林间,大将军却领着一众军师在后头三里开外, 探子到前面探了路再回将军那儿报信, 然后再给他们发信号, 来回最快都得一炷香时间。 先头部队的人遭到攻击发现被埋伏, 队长带着他们突围而出的时候, 原本应该上前支援的大将军大部队却已经退到了四里开外去了。 那样的情况下,士气早已经在大将军下令逃走的时候就溃散了。 后来不用说,他们五c六万人的部队硬是被三万人追着打。 第二次见到仲修远的时候,是他带着十万大兵兵临城下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一身戎装一匹白马,势在必得,气势如虹。 那一次,他们大队所有人退了几十里,丢了一座城池。 因为这两件事情,他记住了仲修远那张脸,但也仅此而已。离开了军营中,仲修远与他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可如今这战况仲修远为什么不在袁国,却在离战线有将近一两个月路程的大宁? 李牧把秤杆上的喜帕往旁边放去,他借着这动作收起了眼中的惊讶,然后仿若没事人般走到一旁桌前放下了秤杆。 躺在床上的仲修远,原本满眼的戒备与杀气在看清楚李牧的那张脸后,黑眸中却有惊讶浮现出。 放好了秤杆的李牧回头的瞬间捕捉到他眼中的惊讶,心中微惊,却未表现在脸上。 惊讶?仲修远他惊讶什么? 他认出仲修远那是因为仲修远是敌国大将,而他不过是袁国几十万大兵中的一员,仲修远不应该认识他才对。 “你要起来吃点东西吗?”李牧装作并未发现床上之人的异常,也没发现他的身份。 床上的仲修远没有收起眼中的惊讶,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像是在确认李牧就是李牧,眼神惊讶而复杂。 “你怎么了?”李牧装作才发现他的异常,他在仲修远的注视下走到了床边,然后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试探着伸手推了推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靠近后,仲修远身上那无法掩藏的凛冽气势便越发的清晰起来,这样的他即使是一动不动穿着一身女式的大红喜袍也绝不娘气,明眼人无论怎么看也不会把他当作个女人。 拿了村里头各家各户筹出来的钱说是给他说亲,结果却给他弄了个男人回来,这倒张舒兰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不过他现在倒是有些好奇,张舒兰到底是怎么把仲修远给弄到这里来的? 张舒兰不过是一介村妇,年纪也不小了,虽然有些虚荣有些泼辣,但是凭她一个妇道人家是绝对奈何不了仲修远的。 床上,仲修远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他大概是中了什么毒,这会儿浑身都软趴趴的毫无力气,就连说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李牧摆弄。 “你受伤了?”靠近床边之后,李牧敏锐的发现仲修远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在军营当中呆了五年的李牧对血腥味十分熟悉,几乎才靠近,李牧就嗅了出来,他顺着血腥味找去,很快就在仲修远的腿上找到了伤口。 李牧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他本来琢磨着找个剪刀,但在屋子中望了一圈也没看到个刀后,他索性弯下腰去直接拽着仲修远的裤腿用力撕扯,‘撕啦’一声后,大红的喜袍裤子被撕开。 仲修远常年在战场上拼搏,身材修长的他肌肉匀称紧实而有力,双/腿细长笔直,但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颇为白皙。 大红的凌乱的喜袍,笔直的白皙的长/腿,俊美的衣衫半/果的男人。这原本应该是赏心悦目的一幕,却因为仲修远的大/腿上有一条几乎快划过整条大/腿的伤口,而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用粗陋的麻布包扎着,包扎得十分简陋。血从伤口渗出来染红了麻布,包扎已经有段时间了,伤口是愈合又裂开,干枯和新鲜的血都有。 李牧解开了伤口上的麻布,看着那狰狞可怖的伤口,他眼中有兴奋的光芒一闪而过。 见惯了尸体残骸,在间隔了一个多月后的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状况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几年的军营生活,让他最是熟悉处理应对各种各样的伤口。 察觉到李牧的动作,床上的人有了动静,仲修远试图坐起身来,他用尽全力不甘地撑着身体移动,可脑袋才抬起一点便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李牧看了他一眼,扔掉了手中染血的麻布出门去打水,“别乱动,我去打水帮你清理伤口。” 仲修远惊讶地看着李牧,想了想后,他竟然真的乖乖听话地放松了身体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两只漆黑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李牧移动。 见他这副模样,面无表情的李牧心中越加疑惑起来。 仲修远作为一国大将,他应该是个暴戾且戒备心十分强的人才对,这样的人在陌生的情况下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放松警惕吗? 仲修远是觉得他真的不会对他做什么? 他哪里来的自信? 或者,他信他? 李牧心中有所疑惑,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他打了水回来准备帮仲修远清理伤口时,才发现人已经晕了过去。 李牧把水放在一旁,他站在床边打量着脸色惨白晕了过去,毫无反抗之力的仲修远。 如果没有仲修远,这场打了十多年之久的仗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胜了。而这仗,他是已经不想再打了 李牧站在床边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拧了布帮他清理了伤口。 一夜浅眠。 次日清晨,身旁的人才一有动作,李牧便清醒了过来。 深山里的白霜从破陋的屋子四处透进来,让屋子中的温度十分的低,微弱的晨曦也一同偷溜进来,照亮了屋子。 李牧躺在床上,呼吸绵长不便,没有动作。 仲修远是被痛醒的,清晨的白霜冰冷刺骨,让他本就疼痛的伤口更是疼痛不已。 挣扎着清醒过来后,仲修远立刻就发现了身旁躺着的人,多年来养成的警戒心让他瞬间全身肌肉紧绷杀意迸发,但在看清楚躺在自己身旁睡着的人的脸后,他呼吸一滞,心跳立刻乱了节奏。 瞬息后,杀意散在冰冷刺骨的白雾中。 仲修远抬头看向自己受伤的腿,伤口已经被包扎过,包扎的手段有些粗陋,帮他包扎伤口的人该是不经常帮人包扎。 察觉到这一点,仲修远原本还有些紧张戒备的心放松下来,他无声地躺回了床上,然后侧过头去看向身旁的男人。 床不大,两个成年的男人并排躺在上面,身体上免不了有些接触。 两人盖的是同一条被子,被子下两人几乎肩靠着肩手臂挨着手臂,就连呼吸都在床幔中交换,变得模糊,变得暧/昧。 朦胧的晨曦下,仲修远侧过头去时只能看见身旁的人的半张侧脸,麦色的皮肤,鼻梁高高挺挺,嘴唇色淡而薄,一如当年的模样,仿佛时光自那之后便凝结。 熟悉的异样情愫在胸腔涌动,让仲修远有些狼狈的同时,又不由的生出几分想要逃跑的心思。 他征战十年,无往不胜,一生从未尝过败绩,可偏偏唯独面对这人时,却总是败绩连连。 李牧跟着鸿叔收拾完屋子,又随便弄了点剩饭填饱肚子,正准备出门,门外便有一群人结伴而来。 整个村子前后共二三十户来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会儿几乎都到齐了。一个个的手里都提着东西,或是半篮鸡蛋或是一些地里头的时蔬或是些细软,好不热闹。 鸿叔看了那些人一眼,招呼着众人进了屋,这群人也没客气,进屋之后就四处瞧看起来,看看鸿叔给贴的囍字,间或提上两句意见。 “你院里的竹篱笆有些时间了,竹蔑子都散了,过两天我和其他人看看,抽个时间上山里头给你砍两根竹子,再重新编编。”村里头一个年纪大概三十来岁的男人说道。 那人才三十来岁但头发已经开始冒白,眉眼间也满是沧桑的味道。山里头的人都这样,日子苦,操劳,所以大多数都显老。 “不用。”李牧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家的竹篱笆。 那开口说话的男人顿时之间有些尴尬,他看了看四周其他的人,灰头土脸。 鸿叔见状连忙拦住了李牧,他道:“要得,当然要得!”话说完,鸿叔还回头瞪了一眼李牧,“你这傻孩子,这么些个事儿你看着简单,你自己一个人弄得弄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弄好。” 说话间,他不忘扯李牧的衣袖让他别再说话。 这些人自己做了亏心事,现在是惦记着让自己心里头好受点,所以才在李牧活着回来之后又是折腾着给他说亲又是给他修屋子的。 鸿叔知道李牧心里头不稀罕这些人,也不稀罕这些人的好,他也不稀罕! 但是李牧他做啥子要客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的,是他理所应得的!是他们欠他的! 听了那鸿叔的话,之前还有些尴尬的男人连忙讪笑着打哈哈道:“是呀没错,你才回来就该多休息休息,这些事就交给我们了。”旁边几个人见状也连忙打着哈哈说是。 一群人正笑着打哈哈,一旁一道略有些尖锐的女声在一众大老爷们儿的声音中突兀的响起,“哎,我说你们弄的时候顺道也给我家弄两竹子回来,正好我家猪圈后面的泥巴墙坏了。” 那是一个已经年过半百鬓角发白的妇人,她收拾得倒妥当,八成新的罗秀衣裳在村里一群村妇中显得有那么点不同,她看人的时候下巴微微翘起,鹤立鸡群。 她叫张舒兰,是老村长家的那口子,平日里就气傲,就这么个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她还非得让别人叫她村长夫人。 周围的人听了她的话没搭理,依旧顾着给李牧帮忙。 其实也没什么忙可帮,李牧才回这村子没多久时间,家里原本的那些家具早在他离开之后就被这村里的人给搬光了,他回来之后村里倒是给他折腾了一张床一张桌,可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这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有人看了看天色,琢磨着该到晌午了。 旁边的人连忙动了起来,纷纷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往李牧家里放,一边放还一边说,生怕李牧没看到。 “这是我和你曲叔家里的一点意思,你自个留着好好补补身体。”狗娃子他娘提着小半篮的鸡蛋。 旁边的人见了也连忙把自己从地里弄出来的菜给提溜了上来,“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如果不够随时和婶说,婶给你再弄去。” 一时之间,篱笆院中气氛倒是热闹起来。 看着众人围着李牧转的模样,刚刚说话的那张舒兰有些不高兴了,看着李牧那眼神都是酸的。 “这屋子里还是有点空荡,晚些时候,鸿叔把家里的衣柜收拾了给你放过来。”鸿叔一直站在李牧的旁边,见众人把东西递得差不多了他又凉凉地说了句。 听了那鸿叔的话,刚刚还笑着的那群人脸上都有些尴尬,当初李牧去服兵役的时候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李牧还能活着回来,所以李牧才走没两天的时间,他这屋子里就被搬了个空,破碗都没给他留个。 当年这事带头的就是张舒兰,听了鸿叔的话,不少人都回头看向她。 “看什么看?当年那事你们没份儿啊?”张舒兰被看得臊,她愤愤地瞪了鸿叔一眼,张嘴便骂,“别搁这装,当年你们一个个还不都以为他回不来了,搬东西的时候还跟我抢,现在装什么好人?” “这大好的日子你胡扯什么”人群里头有个男人听不下去了,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他媳妇儿掐了一把。 空气有瞬间的安静,好在很快有人接了话。 接话的是狗娃子他娘,她道:“是有点空,你这屋里没东西院子里锄头把式也没,山里头自己种点东西都不方便,晚些时候我让你叔给你送点锄头把式来。” 狗娃子他娘开了头后,其余的人见状也连忙跟着开了口。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过你一点我一点的,好歹也算是把他这家里头东西给凑齐了。 东西凑齐了,这气氛也活络了起来。 “切,德行接新娘子去了。”张舒兰瞪了一眼院儿里的人,四月天里摇着扇子走了。 李牧那温润的黑瞳变得森冷,他淡漠地看着这群人,面无表情。 鸿叔见了连忙拽着李牧往屋里走,进了屋,到了只有两人的地界,鸿叔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与李牧说话,“你别搁这觉得不好意思或者不想要,这东西搁你屋里头那才是你的,山里的日子不好过,你得多为自己想想。” 他知道李牧不爱和那些人接触,他也不爱。 但不爱又能怎么样? 把这群人全杀了?他们这国家的人打仗对外的时候怂得不行,对内倒是横,你要真触犯了法律,抄家不说,还能给你弄死在牢里或者拉去当兵。 “听鸿叔一句劝,该是你的东西就拿着,就当他们还你当年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也没必要和那群人不好意思。你见着他们当年客气了吗?”鸿叔说话间神色微怒,“而且你不是说你回来是要找人吗,这人找到之前总要生活不是?” 当年他和那群瘪犊子玩意儿打,打伤了腿,这么些年来落了毛病,湿气一重就痛。这几年里,如果不是因为腿脚不方便又还得顾着允儿盼着他长大,他早打死这群瘪犊子玩意儿了! 说起这事儿,他就来气。 “我知道了,鸿叔。”李牧应了一声,掩去了眼中的戾气。 两人正说着,门外便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声,“爷爷” 闻声,两人均是回头看,只见一个才比门槛高不了多少的白净小娃娃扶着门框跨过门槛,然后循着鸿叔回答的声儿咚咚咚地跑了进来。 小娃娃怕生,抱着鸿叔的腿就往后躲。躲了,又有些好奇,所以从旁边探头探脑地偷看李牧。 见着那小娃娃,李牧阴沉了几日的心情总算放晴,眸子中多了几分暖意,仿若大雪初晴。 他蹲下身去与那歪着脑袋的娃娃平视,轻声说道:“到叔叔这里来。” 小娃娃躲在他爷爷脚后面瞅了瞅李牧又看了看他爷爷,然后才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步。 他伸出手去,轻轻的试探着在李牧的鼻子上摸了摸,正要有动作,门外就传来一阵吆喝声,“新娘子来了!” 门外热闹起来,那小娃娃也随着这一声吆喝,缩回了他爷爷的脚后躲了起来。 鸿叔闻声赶紧弯腰抱起躲在后面的小娃娃,拽着李牧就往门外走,“赶紧去接亲看我都忘了,可别耽误了吉时,这事儿可不能耽误。” 随着那一声吆喝,整个院子都糟乱了起来。 太阳正当空,一个一身红盖着盖头的人被人背了进篱笆院,四周的人见状连忙闹腾起来。 烽火连天战火不断的年代,他们这种深山旮旯饭都快要吃不饱的小山村里,成亲没那么多事,摆个礼堂拜拜天地就得了,更何况还是李牧这无父无母的情况。 新娘子被背进了堂屋,众人簇拥着向着堂屋挤去。 背着新娘进来的人把新娘放下,那新娘却像是没了力气一样整个人向旁边倒去,吓得背着她的人赶紧给扶着。 屋里其他人见了,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都多了几分惊讶,就这会儿,在屋里说话的李牧和鸿叔两人走了出来。 “咋啦?”鸿叔发现众人脸色有些奇怪不由地望向四周。 “没啥,新娘子上山的路上拐了脚,得扶着点。”张舒兰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招呼扶着新娘子那人扶稳当了,末了又回头找李牧,“人呢?赶紧过来拜堂,人新娘脚还疼着呢!” 他们这村在山旮旯里头,路是不好走,村里头的人都经常拐脚。 鸿叔推了一把身边的李牧,把他推到了人群前。 “拜堂拜堂”张舒兰吆喝着,她让人在院子里放了鞭炮,那鞭炮四处飞溅,让在外面的人又往屋里挤了挤。 拜堂不过磕几个头的事,鞭炮放完时,这拜堂也就拜完了。 李牧没有留这些人吃饭的打算,他今天锅都没开。那些人也知道,他们自个儿下厨下了两个鸡蛋煮了一大锅的汤花花,看着李牧拜了堂后各人舀大半碗喝了,这亲就算成了。 背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的仲修远见李牧进屋找东西,他流夜黝黑的眸子朝着门后的方向望去,李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木门后面一个小小的娃娃蹲在那儿。 他似乎是吓到了,所以就把自己藏在门后面。 不过他还小,蹲门后面虽然把肚子脑袋藏住了,却把脚踝和屁/股露在了外面,朝着那边一看轻易就看见了。 “允儿,到叔叔这里来。”李牧轻轻拉开门扉蹲了下去。 允儿吓了一跳,他歪着脑袋朝李牧的方向看来,又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摸了摸李牧的鼻子,这才一下扑到了李牧的怀里躲了起来,“叔叔” 李牧把他抱了起来,回头间发现仲修远正望着这边。 休息了一晚的仲修远气色好了些,但脸色依旧惨白,看着李牧还有他怀中的那小娃娃,他卷翘的睫毛微颤,有些犹豫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李牧无声点头,允儿看不清东西,是半个瞎子。 另一边,村里的人都已经围在了村长家院子里,纷纷吵着要让张舒兰出来跟他们说个清楚。 山里人生活不容易,都把钱看得很重,他们拿钱出来是为了买个心理安稳,并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当然也看不得张舒兰私吞。 鸿叔已经挤到了人群的前头,他正把手中的木棍敲在张舒兰家的篱笆院上,发出哐哐的声响,挺吓人的。 “那女人呢?让她出来,今天这件事情不说清楚休想就这样完了!”鸿叔这话一出口,四周立刻传来一片响应。 “当初说的好好的给李牧娶一房媳妇,结果你老婆倒好,钱自己私吞了,就上山脚下捡了个男人回来”狗娃子他娘吼的也大声。 “村长,这人不是这么做的!” 在一片附和和指责声中,站在院子里头的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连忙低声下气的给众人赔不是,他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拦住四周试图去开他身后的门的人。 男人是这不大的村子的村长,叫做龚雨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他家世世代代都是村里的村长。 早些年他家在村里头也是德高望重的,但自从他娶了张舒兰后事情就变了,因为他是个耙耳朵,怕老婆。 张舒兰并不是村里头的人,是山脚下那大镇子里的,其实她家也只是普通的人家,但是镇子里来的她总有一股优越感。 大家一个村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是个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 村长在村里做人还是可以的,再加上他家祖辈都是村长,所以大家一直都敬重他,对张舒兰也颇为忍让,但这次张舒兰她做得太过分了。 “无论如何这次村长你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鸿叔怒道。 事情暴露,众人找到门前来闹了,张舒兰却大门一关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了。 但是这事是她不出来就能完了的吗?当然不是。 “她今天出来不出来都得给咱们一个交代。”狗娃子他娘也是个泼辣的脾气,她男人拉都拉不住。 村长见狗娃子他娘要冲进屋内,连忙笑着陪笑,“是我对不起大家,大家安静听我说两句好吗?” 村长的面子众人还是要给几分的,大家都安静下来。 “这事儿确实是我们不对,这”村长有些为难,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家紧闭的大门,压低了声音说道:“钱我会还给大家的——” 就在此时,大门突然被人打开,张舒兰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她一把推在村长肩上把人推得撞在了门框上。 “要我还钱,凭什么?”张舒兰双手叉腰,泼辣不讲理的脾气上来了。 “你这女人怎么说话的!那钱是我们筹给李牧的,你凭什么独占?”众人闻言顿时就怒了,她张舒兰怎么就能这么蛮不讲理不要脸? “吼什么吼?”张舒兰嗓门比众人更大,“谁说我独占钱了?这钱不就是给李牧成亲的,那他现在不是成亲了吗?” “什么叫做成亲了,那是个男人”众人听了这还得了。 “男人怎么了?男人又怎么了?”张舒兰连问两句,“男人就不是他拜了天地娶的了?再说了,就李牧家那一清二白的穷酸样,你们以为有几个女人愿意嫁给他” 张舒兰原本是准备上山下随便买个逃难的难民的,这年头什么都缺唯独难民哪儿都不缺,卖儿卖女的多,也便宜。 所以她根本就没去找什么媒婆,直接就找上做人口贩子生意的,本来她也是合计着随便给点钱买个女人的。 哪知道把人扛回来给换洗喜袍的时候才发现是个男的,那会儿李牧这边礼堂都摆好了,剩下的那点钱她下山那一趟也花完了,索性她就让龚雨伯扶着那男人就去拜了堂。 “你这傻婆娘”听到那张舒兰这一席话,狗娃子他娘脾气也上来了,硬是冲上前去拽着张舒兰的头发打。 那张舒兰本来就爱倒腾自己,年纪不小了倒是倒腾得跟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似的,头上还带着花,被狗娃子他娘这一把扯下去,直接就成了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 村长见了赶紧上来劝,他想把两人拉开,却被两人撞得跌坐在地上。 那张舒兰在村里泼辣霸道惯了,手上也有几分蛮力,硬是在打斗中占了上风,四周的人见了都想上去帮忙,张舒兰却在此时突然大吼一声,“你们敢!我告诉你们,我儿子是吃公家饭的,小心我让我儿子把你们一个个的都抓起来。” 听了张舒兰这一声吼,原本还蠢蠢欲动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张舒兰有个儿子,是在山下镇里头当官的,她在村里头这么蛮横霸道就是仗着这点。 村里头的人朴实,如果只是锄头镐子扛起来对着干他们还真不怕,但是扯上官家那就 “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敢把我打伤了,我就让我儿子把你们全部抓去坐牢全部拉去充兵。”众人不说话了,张舒兰却开始叫嚣了。 众人都怕,这年头谁愿意去当兵?躲都来不及! 当年要不是家家户户都不舍得自家的人去当兵去送死,他们用得着做那缺德事,用的着把还是个小孩的李牧推出去吗? 国家战事连连,征兵成了当务之急。家家户户那都是要服兵役的,每个城里每个镇上每一年要上征多少兵那都是有数的,这是规定。 可说是这么说,城镇里面有钱人家的孩子又有哪个去当过兵? 这年头当兵就是送死,又有哪个人舍得让自己儿子去死? 所以稍有些钱稍有些势力的人给钱的给钱找关系的找关系,能躲的都躲了。但这些人躲了,征兵的数量肯定就对不上了,对不上了怎么办呢? 当然是找人顶了! 找谁呢? 山里头这些没权没势的老实巴交的农民猎户,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他们村前后加起来才二三十户人,适合服兵役条件的加起来只有十来家,但人数真的分派到他们村里头的时候足足二十多个人。 那会儿村里头所有年龄适和的男人都被抓了,但所有人加起来也达不到那个数字,还差了个人,所以来抓人的军官一合计,老的那肯定是不行了,那就抓个小的顶上呗! 村里头小的倒是不少,村长他儿子c狗娃子他爹c还有鸿叔的儿子,当时大半个村的人家里都有孩子,都只差那么一两岁,无父无母的李牧只是其中一个。 一听说要抓孩子,村里的人就都炸了。 名额只有一个,谁都不舍得让自己家儿子去送死。 所有小孩都被聚集到了祠堂里,等着被选一个带走,原本大家都认命了,选到谁也只能怪谁倒霉。 但官兵选中张舒兰的儿子后张舒兰就开始闹了,她不干,她不舍得她儿子,所以就把别人的儿子推了出去。 那官兵选中的本来是张舒兰的儿子,其他人当然不干,所以后来就是一番吵闹,哭天喊地的闹来闹去,最后不知道是谁先提了一句,反正这事儿就落在了没人护着的孤儿李牧身上。 当时,听到李牧的名字众人瞬间就安静了,李牧父母早就死了,没人护着他。 各家就把李牧往那官兵那推,看着一脸朴实的人真的做起缺德事来的时候,比谁都下得了手,都是自私的人。 鸿叔看不下去说了一句公道话,本来就是在昧着良心做事的众人立刻就被触怒,说鸿叔既然这么公道无私那就让他把自己儿子送出去。 鸿叔的儿子,是个傻子。 十四/五岁的年纪,成天流着哈喇子到处玩泥巴,让他去,他活不到军营就得死在路上。 鸿叔当然不乐意,他也不想让李牧去,所以就和这群人打,打得头破血流打瘸了腿就想护着李牧和他儿子。 后来李牧被送进了军营,一晃五c六年过去,他回来了。 李牧回来了,当年发生的那些事儿自然又被摆上了台面。 那事情就像是烧得滚烫的烙铁搁在众人心里,众人心里头亏欠了,所以现在才想方设法的想对李牧好点,好让自己好受点。 就好像只要现在对李牧好点,当年他们领着被拧脱臼了手绑起来的还是个小孩李牧去交人的事情,就不复存在了。 一声鸡鸣打破了夜的宁静,随后是一阵野鸟扑扇着翅膀的声音。 声音由远至近,吵醒了熟睡中的李牧。 仲修远在察觉到李牧清醒过来时就闭上了自己的眼,李牧坐起看了他一眼,装作没有发现他的装睡。 他下了床,穿了外衣和鞋子洗漱完后照例去跑步。 李牧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鸿叔在他家门外伸长了脖子张望,“鸿叔?” 晨跑完李牧身上都是汗意,把他那一身匀称的肌肉衬得更加充满爆发力,也让他眉宇间多了几分精疲力竭后的神采奕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