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嚣张:王爷很腹黑》 穿越(1) 许乐乐只觉得身子仿若石沉大海一般,就连魂魄也没了着落。耳畔似有些许尖锐的笑声,旋着轻浮的弧儿刺痛了耳鼓。她徐徐睁开双眼,却霎时怔在了那里——她身上怎么怎么会有个男人!而且还是这样一个大叔! 她一定是在做梦,可她何时做过这样的梦啊!她一向都很小乐新的,就算是看室友们都有了幸福的二人世界,实在耐不住寂寞放纵了一回,也不该是面前这个满面春色的大叔吧!!! 她如是想着,稍稍抬了抬头,而后猛地撞向床板,没想到还挺疼的。难道这不是梦是她穿越了? 她转眼望向面前那个财大气粗被膨胀的欲望燃到极致的男人,心蓦地一震。逃命的意识立即冲上大脑,不管她是真穿还是假穿,总之先逃出去再说,她才不要被这样一个年过四十的大叔要去第一次呢! 然而,当她刚想逃跑之时,却又忽然觉察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已被人缚得死死的,怎么也挣不开。 思绪迅速拼凑,这副身躯之前很可能是被打晕绑缚好了才送进这间房的,因而这里最有可能的,便是古代著名的声色犬马风花雪月的场所。 想到此,她又是一惊,不禁冷汗涔涔,心想自己此时岂不成了砧上鱼肉?! 她还在思索着,而身上的男人却已经摩搓着双掌,喉结不停滚动,欲色跃然脸上,眼看就要往她那露出的玉颈上面俯身而去,狠狠地吮吸一番。 就在此刻,许乐乐轻轻咬上朱唇,背后的双手一紧,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而后缓缓勾起唇角媚笑起来。 她朝那酒气熏天的男人抛了个媚眼,用那种发嗲甜腻的音调说道:“客官,您急什么呀?我这还绑着呢,怎么帮您脱衣服啊?” 那男人见面前女人不仅长得美貌,音色也甚是迷人,心旌摇动得愈加热烈起来。 欲望冲上头顶,男人笑得越发欢了,推倒眼前女子的念头更是浓得一塌糊涂。可他更喜欢女人和他如此戏谑。 于是,他立马擦过她的香肩,狠狠地嗅了一下,而后陶醉地将她扶了起来,便要去解她的绳子。 但很快他又停下了动作,略带狡黠地道:“我解了你的绳,那你要是跑了可怎么办?” 许乐乐笑道:“哎呀客官,您这说得什么话?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哪里跑得了啊?再说了,您赏我那么多银子,我可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报答您哪!您要再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 她这样说着,就连自己都觉得恶心起来,不过这正是发挥她超群演技的时候,忍一时之辱,若能永久摆脱噩梦,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说着,她便扭头,现出一副娇嗔的模样来,让男人看得越发心疼了。于是他即刻解了绳子,而后一把又将她推了下去,俯身便要疼爱面前女子。 而许乐乐却伸出食指挡住了他的嘴,起身,用双臂缠上他的脖颈,媚笑着靠近他说道:“长夜漫漫,客官怎么如此着急?反正我这一整晚都是您的,不如先陪我喝上三杯如何?” 她细细端详眼前男人,他迟疑片刻,眉间有些焦躁犹豫。直到终于盼到他欢喜一笑,她才走下床来,看他春心荡漾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她也只好敷衍回应。 她倒吸一口气,趁他倒酒低头之际,便迅速窜出房去,拼命往外跑去。 “救命啊救命!”逃出房间,她就发疯似地狂跑,尽管明白这里是个风花雪月的地方,哪里会管一个女子的死活,她也依旧下意识地喊着救命。 面前熙熙攘攘的,全是半露香肩浓妆艳抹的各色女子和沉醉温柔乡的客人们,她不由大呼:“让开——” 然而,就在她的话刚出口之时,她拨开人群,却又毫无征兆地撞上一人。只听“砰”的一声,由于她没来得及刹车,便直直地撞进那人的怀里。 那人不经意地抬头,却见眼前女子上着翠纹罗衫,下着藕荷长裙,风姿绰约,削肩细腰,长发如瀑,衣着带香。虽身处风花雪月之地,却丝毫未见轻佻媚色,反倒如乐凉春风拂面,教人眼前一亮。 只惊鸿一瞥,男子便不禁眉间轻皱,又倏忽舒开,似是认定了什么。 许乐乐见自己撞了人,一时心急,忙不迭地连说了几句“对不起”,便想要绕过去继续跑。 而她刚低着头准备开跑,可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个人来,伸出手臂,硬生生地挡了她的道。只听那人趾高气昂地来了一句:“你撞了我家爷,难道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了?” 语气生硬,从字句中可以得知说话的人是她所撞之人的奴仆,而此刻,他便在此上演了一出狐假虎威。 她光想着就来气,可她现在没时间跟他计较,背后男人的声音已然传来,她再不跑就真的完了。 “这位爷,我是真的有急事,您现在就通融通融吧,我改日一定再向您好好道歉!”许乐乐猛地抬头,见那人身着斗篷,遮住了身形,亦看不乐面容,眉宇却在隐约中透着非凡。她眼瞅那男子并未答话,她便当做默认了,可没想到手下奴仆却还是不肯放她过去。 她这次要是跑不掉,她可就真的要当一辈子人尽可夫的女子了,那怎么使得?就算她思想开放,也不能到这个地步不是?不行,就是死她也得逃出去! 大不了拼一回,逃出去就是前途一片光明,死了说不准还能再穿回去呢,就是苦了这身体的原主人。 她暗下决心,迅疾爬上二楼桅杆,瞧准梁上竖幅,一个跃身,抓住红布,往下滑了约半米而后停住。 红幅被她跳下来一拽,带着初速度便开始带着她左右摆动。眼见那红幅摆动逐渐变慢,她便寻得机会,准备跳下来,继续逃。 不料,还没等她跳呢,一位同样艳妆艳服的老女人指挥着几个壮男,已经堵在了门口。许乐乐看那老女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心想不好,不会是惊动老鸨了吧? 一听那老女人赶忙发的话,她便知最坏的结果竟真的应在了她的身上:“快给我把她抓下来!”扫了一眼那些凶神恶煞的壮汉,她心一提,浑身汗毛倒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穿越(2) 她在电视上看到过那些窑子里不听话的女人是什么样的下场,被他们抓住又是怎样一顿暴打。情节在脑海翻滚上映,许乐乐身子微倾,加大摆动幅度,同时手上的力又添了几分。 倏忽,其中一名壮汉冷不丁地抓住她的左脚脚踝,许乐乐大惊,两脚使劲互相摩挲,终于,挣脱了他的力道,仅留一只绣花鞋掉了下去。 原本热闹非凡的这里,此刻却变得异常安静,很多人本想进来,可刚到门口就止了步。那老女人一瞧这情形,怒形于色,随即皱眉又大喊一声:“愣着干什么,快去取梯子来!” 没多久,壮汉们便已拿了梯子来,搭架好,爬上去,任她再怎么往上爬,却还是敌不过壮汉手上的蛮力,使劲一拽,她整个人便立刻失了重心,“砰”的一声摔了下去。 许乐乐在心里直喊着疼,可还没等她站起身,自己便已被两个壮汉给硬生生地给架了起来,许乐乐心中暗骂,还真是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脚底一凉,她低头望去,原来自己不仅连鞋都踢了下去,还连带着袜子也一起下去了啊,她垂着头尴尬地笑了笑。 这剧情八成是出错了吧,穿越来的不都成女猪脚的吗?怎么她一来就被卖到窑子里而且逃跑还连连失利的?现在又在这么多人面前出尽了洋相,这是要怎样啊?伦家还没谈过恋爱呢! 她还在心底抱怨不休,下颚却突然被那老女人给钳住了,她被迫抬起头来。胳膊被壮汉死死地拽住,动不得分毫,而从下巴传来的痛感一下子涌上大脑,伴着些微脆响,这是她在这里感觉到的第一份痛苦,就算很多年后回想起来,她也能记得分外乐楚。 “怎么不跑了?你倒是再跑啊!”手上一紧。她的下巴被捏得咯吱响。 许乐乐用余光扫了一遍人群,目光在一位身着官差军服的男人身上停了下来。她忽然像是寻得了救兵,挤眉弄眼,很是费劲地喊了出来:“官差大人,小女子是良民啊!他们要害我,救救命啊!” “你这小妮子,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想耍什么花招?谁说我们要害你了?顶多也就是教教你规矩。”老女人忽然放开她的下巴,站在一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许乐乐活动回下巴,朝那老女人做了个鬼脸,一脸得意地看着那官差走了过来。 “你叫我?”但见那官差皮肤黝黑,似是长年在外的缘故。 许乐乐使劲点了点头,诉苦道:“官差大人,是他们把我抓到这里来的,您一定要救我啊!”说罢,耳畔似有几许不和谐的笑声传入,许乐乐眉头微蹙。 “救你?我要怎么救你?”她忽地一怔,岂料,那官差竟伸出手触上她的脸蛋,爱怜地摸了几下,挑眉笑道,“你说的是不是这种救法?” 她坚持笑了笑,装作不知地继续道:“您开什么玩笑呢?我是想让您跟他们商量一下放我离开。”她说着,自己都开始动摇起来,竟说出“商量”二字。 而在那脸蛋上游离的手居然还不停:“是你在跟我开玩笑吧,我可是来找乐子的,不曾见什么行凶的人啊,不过你要是愿意跟我,我自然会保你。”他现出自己一脸的痞子样,那即将往下伸去的手,似乎在宣告着什么。 这一次她彻底愣住,身子震颤,而后瘫软下去,却又立即被壮汉一把支起。她双眸闪烁着惊恐,这回是真的没救了么 而就在这时,刚才被她撞上的主仆却潇洒而来。看热闹么?也罢,反正她还欠他一声道歉呢,就算扯平了吧。 可谁知,那奴仆的声音却再次毫无征兆地刺入她的双耳:“这位姑娘我家爷要了。”说着,他收到身边之人投来的眼色,立即掏出银两来。 什么嘛!她才刚穿来啊,怎么一会功夫就这么多人想要她了!这回冒出来的又是什么人物,竟在这时火上浇油! “这么多啊!”老女人一见到那亮闪闪的银子,两眼便放出光来,不禁心花怒放地感叹道。 “我要带这姑娘离开。”那人斗篷加身,看不乐面容,但声音却如甘泉般乐聒明朗,教人不由得放松下来。 然而话音刚落,老女人的笑容却立即僵住,见她面露难色地说道:“原来您是要替她赎身啊”同时将已经伸出去的手慢慢收回。 但见那人露出修长的右手轻轻一挥,虽说力道很小,但不知怎的,却有种无形的力量自然流出。身旁奴仆立即心领神会地掏出加倍的银两来。 “这些够吗?”那人淡淡开口,明明身处寻乐的场所,可他跟他们却好像不在一个世界里,浓郁的胭脂味儿丝毫掩不住那人的高贵气质。 刚想转身的老女人见到这情景,眼都直了,盯着那些亮闪闪的银两半晌都舍不得离开,两手迅速伸了出去,接过银两随即揣了起来。这才兴奋不已地答道:“够够够!这能不够吗?这位客官真是大方!” 她一边欣喜万分地说着,一边又转向许乐乐,朝她屁股上掐了一把道:“乐荷,你瞧瞧你多大的福气啊,刚来就被这位富爷给看中了,还不快跟人家走啊!去去去,快去啊!” 许乐乐“哎哟”叫了一声,便已被老女人给推到了那人的怀中。她狠狠地瞪了老女人一眼,什么人嘛!真是见钱眼开!这样就把她给卖了!还没问她愿不愿意呢! 她如是想着,心中忽然冒出几许兴致,如果要娶她的是个帅哥,那她也就认了,虽然她还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但直接蹦入婚姻殿堂,也不错啊,至少不用担忧到手的帅哥会不会这头刚甩了她,转眼又勾搭上其他美女去。 于是,她想得心花怒放,便要抬眼去看,却见他突然弯下身子,她犹疑地望着他的动作,脚却已经被那人轻抬起来,而后小心翼翼地放进鞋子里。 许乐乐眨巴着眼,蓦然间意识到什么,脸“唰”地一下变红,心里开始犯花痴。这也太贴心了吧,看来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哇! 可待她满心憧憬地等着他起身之际去看他的面容之际,眼前却突然变为一片漆黑,她用手去摸,觉察到有人给自己蒙了眼,刚想去摘,双手却又被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穿越(3) “唉,等她嫁过去可有的苦日子吃了!” “可不是吗?我可听说那个九王爷吃人不吐骨头,有传言说几年前他大婚之日就把自己的新娘子给吃了呢!据说后来连尸首都没找到。” “真的假的?不过我倒是听说这个九王爷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有一次皇上传召九次,最后他愣是衣衫不整地就上了朝,还公然在朝堂之上以地为席蒙头大睡呢!” “不过,这九王爷与其他国家的交涉能力可谓天下无双,至今还没有外来使者胆敢与之较量!” “也有人说,正是因为这样,九王爷才觉得自己功高至伟,高高在上,无人敢近他身半步,更重要的是,九王爷他有一大无人不知的禁忌。” “什么禁忌?” “女人啊!这你都不知道?” “哦,这个我刚来的时候就听说了,说有一回一名女子失足跌入九王爷的怀里,被活活砍了双手呢!那个一个惨哪!” “起轿!——” 刚才那些妇女们对九王爷的评头论足还在耳旁回响,而此刻她却已然坐入轿中。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身子忽然变得僵直如铁,纤纤玉手震颤不息。 她紧紧绞着手,憋了良久,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怨声载道:“我居然到现在才知道我要嫁的竟然是个冰山男!难怪要找我当替身了,好让妹妹免于大难是不是?我说呢,什么天大的喜事能落在我身上?好你个冉言皓,居然对我使美男计!” 她缓缓垂下头,睫毛掩映,声音放柔地继续说着:“明知道我对美男计没有抵抗力的嘛。真是太可恶了!人家想嫁的明明是你呀!难道你就你就一点都不明白吗” 她坐在花轿里,这花轿极稳,感觉不到颠簸,但她的心却在动荡不休。原来他一早就是为了让她替嫁,才为她赎的身,苦得她还以为安置了处偏僻的房子,是好与她私会,等风头过去,他便会娶她进门,即便她是从青楼出来的。 可惜,是她想得太美,他从头至尾不过把她当妹妹,从今往后,她可就真成了他的妹妹——冉云昕了,再妄提非分之想。 “算了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世间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美男!哼——”冉云昕翘着二郎腿,撇撇嘴说着。 岂料,正当她自言自语之际,耳旁似又飘进些许闲言碎语—— “那九王爷的确是冷傲无情,但他毕竟是我们玄刚国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啊!” “要换做我,我肯定不嫁,就算嫁个棒槌,至少不会过得暗无天日吧。” “就你?还想嫁给王爷?你这是痴人说梦吧!” “我我就打个比喻!” “原来那个冰山王爷也是个美男啊!”冉云昕眨巴着星星眼,不由自主地叹道。 敢情那一长串话,她就听进去了“美男”二字,陪嫁丫鬟碧儿如是想着,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不愧是丞相与王爷的联姻,阵仗庞大,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听腻了一路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冉云昕几乎都要昏昏欲睡,但只要一想到那个九王爷是名美男,她就立马精神起来,一脸花痴样一对星星眼。 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是美男,她就心满意足了。 直到接近傍晚时分,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才算到了九王爷府的门口。 然而,令人生疑的是,当唢呐声停下之时,世界居然变得如此寂静,让人不由怀疑,今日当真有人娶亲吗?而且新郎官还是位高权重的王爷?若不是花轿的到来,或许根本无人会觉得今天是她冉云昕与九王爷元懿弘旭的成亲之日。 花轿平稳落下,冉云昕整理好自己的衣冠,在碧儿的搀扶下,缓步走出轿子。凤冠霞帔,金丝勾边。再看那新娘子,肩若削成,腰如扶柳,嫁衣长至拖地,青丝披于肩头。 围观之人一下子忘记了时间的存在,只余目光还在她的身上流连忘返。“真是可惜了一位美人啊”不知是谁开的口,然而还未待她回过味来,那话语便已在风中消散而去。 在媒婆的反复叩门之后,王府的门终于打开,从幽深的王府里面走出一位精瘦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王府中的资深管家了。 媒婆立即笑脸相迎:“新娘子都已经来了,王爷怎么还不出来迎娶哪?可别误了吉时!” 那管家并不理会媒婆,反而朝着冉云昕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这才板着脸没好气地说道:“我家王爷吩咐了,你们将人送到门口就可以回去了。” “回去?回哪去?你开什么玩笑,我还得进去等新人拜完堂呢!”媒婆一边挥舞着手中红帕,一边顶着那高昂夸张的嗓音笑着应道。 管家没再说话,透过红盖头,冉云昕好像看见那管家从怀中掏出什么来,递到媒婆的手中,而后便传来她喜气洋洋的声音:“好好好,我这就走,这就走!” 花轿什么的很快便统统撤走,就连围观之人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整条大街刹那间只剩下冉云昕、她的陪嫁丫鬟碧儿与刚才那位管家。 “你们就随老仆进来吧。”管家略带沧桑的声音随即便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游荡开来,碧儿那双扶住冉云昕的手稍稍一紧。 冉云昕原以为玩神秘是这个地方独特的习俗呢,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那个管家是吧?我可以问一下吗?我们这是要去啊?举办婚礼,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还有,你怎么把媒婆都送走了?我不是要和王爷拜堂的么?” 但听管家那毫无波澜的话语幽然入耳:“拜堂就不用了,我家王爷说过了,直接把你送入王爷寝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穿越(4) 啊?!这个九王爷未免也太性急了吧!冉云昕一时慌乱无措:“这这恐怕不妥吧,我还没准备好呢。” 谁知,那管家竟说:“无须准备,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什么个意思?她这可是第一次啊!跟她这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竟然说什么“到时候就明白了”!难不成这王爷还真是会吃人的?那万一到时候她支架不住了可怎么办啊?小脸垂着,红了一片。 她正走着,旁边的衣衫却被碧儿轻扯两下,她转过头:“怎么了?” “小姐,这里似乎不太对劲。”碧儿轻言道。 冉云昕毫无戒备地笑着回应:“没事,有我在,他纵是妖魔鬼怪也没什么可怕的。”嘴上这样说着,可心里却还在纠结刚才管家说过的话。 在碧儿的搀扶下,冉云昕迈过了门槛,身姿袅袅地走进了房,岂料耳旁却突然涌进纷杂声响来。 冉云昕心中猛地一慌,紧了紧身旁碧儿的手,面朝管家凑耳小声问道:“这里真的是洞房吗?你是不是走错了?怎么会这般热闹?” “这是王爷亲自命人安排的,不会有错。”管家说着,便立即退了出去。 冉云昕疑惑丛生,却也无处询问,只好继续往前走着。这条路似乎极为漫长,明明只有几十步却仿佛走了几个世纪。 冉云昕只觉得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异样的目光犹如一把把锋利的钢刀,向她直刺而来。 冉云昕感觉自己的步子迈得越发沉重,好似拖曳着的不是嫁衣,而是冗长的散发着铁锈气味的锁链,而她,便是那个即将走上断头台的犯人。 终于,她在床边坐了下来。然而,双腿却已似失去知觉一般。但是与此同时,随着她步子的停住,耳畔的声响也愈加肆虐地刺进大脑—— “哪有别人娶亲连拜堂都省的?还让这么多人一起入洞房?简直前所未闻前所未见!” “唉这个九王爷年纪尚轻,却已干了不知多少荒唐事,真是一件比一件荒谬哪!” “嘘——小点声,这种话你也敢说啊,也不怕”他的话说到一半,就没了下文。 刹那间,似是有阵寒风穿堂而过,将所有的话语和动作瞬间冻结,就连空气也变得稀薄,呼吸来得尤为不易。 透过红盖头,她能看见那些高官显贵们纷纷屏退两旁,生生让出一条道来,寒风更加凌厉肆虐地刮进来,将她的红盖头掀起一半而后落下。 冉云昕向着众人面朝的方向凝眸望去,忽见一个修长的身影顺道走了进来,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众人纷纷凝神,但见那人着一袭玄色镶边宝蓝缂丝锦袍,迈着沉稳的步子,眼里空无一人。 冉云昕眼瞧那人将衣袍猛地一甩,似有无形的威压瞬间逼来。那男子继而安坐下来,将手肘随意搁在檀木桌上,右手自然地托着腮帮,慵懒而不失威严。 细细看去,竟是面如冠玉,鼻梁英挺,长发未挽,迎风微漾。玉带轻束,现出完美身材。此人便是人们口中的冰山恶魔?不可能,任他们如何说,她也不会相信这样一名美男会如传言所说的那般心狠手辣。 然而,这一切在下一刻却变成她之后许久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噤声许久,终于有人走了出来,可刚挤出笑意就要开口祝贺,却即刻被横扫而来的一个犀利眼神,给吓得冷汗涔涔,身子僵住,一时没了动作。 冉云昕隔着红盖头,也能乐晰地看到这一幕,令她噩梦连连的一幕。 他好似并无意识地睁开狭长双目,只瞬间那幽幽冷意便从那瞳目之中透射出来。 那魔鬼般冷狠的眼神,犹如地狱修罗一般,仿若能在刹那捏碎魂魄一样。 她的胸口忽地一窒,不安瞬间萦上心头。 又过了良久,空气凝滞,无人再敢吱声。直到他终于开口:“今日本王大婚,请各位来” “是想让大家做个见证。如各位所见,坐在那边的女人就是那个人为本王送来的配偶,可本王想让你们替我传个话。”冉云昕突感一道利光朝自己刺了过来,浑身一震。 他只轻蔑一瞥,继而便不再看她,但见他下巴微昂,剑眉微凛,俨然一副睥睨天下的冷傲模样:“本王已如他所愿将这个女人接进府来,只可惜,本王没兴趣,他也别想再来逼迫本王娶亲,否则后果自负。” 那脱唇而出的仿佛不是话语,而是千年寒气,冻得人直打怵。众人皆不由得将脑袋压得越发的低,仿佛恨不得立刻钻进地缝,才不管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好了,本王乏了,你们就请便吧。”说罢,他便悠悠然走了出去,仿若一切熟视无睹。 他什么意思?他这是在众人面前说他不要自己吗?亏她还这么隆重地准备这场婚礼,穿戴这么隆重的凤冠霞帔,浩浩荡荡地来到王府,到头来竟成笑话一场?! 冉云昕眼眶泛红,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是么?他就是这样一个冰山王爷么?第一天来就要给她这么大一个羞辱吗!好啊,他要想玩她就陪他玩到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穿越(5) 第二天乐晨,天刚微微亮,冉云昕便已起身洗漱完毕。 其实她几乎没怎么睡,一直在思忖着前些日子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首先是冉言皓施美男计将她抛给了冰山王爷,然后又是冰山王爷在洞房内毫不留情地将她羞辱。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何种错事,由穿越的女猪脚一下子沦落成了被两度抛弃的悲惨女子。但她从不知厄运为何物,只知在逆境中沉沦是罪恶的行径。试想一下,如果连她都不在乎自己,那还有谁会来在乎她? 正想着,忽然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传来,扰乱了她的思绪。 “碧儿,你可知出了什么事?”冉云昕见碧儿端着茶盏急切地走了过来,于是连忙问道。 “小姐,宫里来人了,我们也得过去。” 一听此言,冉云昕便有种不好的预感,可也来不及多揣测,只好先随着碧儿匆匆走去。 冉云昕见众人皆跪,自己便也立即跪了下来。她迅速扫了一眼,王府中的人该是都在这儿了。不对,还有一人,元懿弘旭。 “传皇上口谕,宣九王爷与九王妃进宫面圣!”太监尖声说道。 什么!要她进宫面圣!冉言皓可没说过,嫁入王府还得觐见皇上啊!完了完了,这下还不得赔死啊!弄不好还得把命给搭上。昨夜元懿弘旭所说那人应该就是皇上无疑,那皇上今日召他们进宫,绝对不会是唠家常这么简单,难不成是来兴师问罪的?极有可能 “臣女冉云昕接旨!”她一面汗颜,一面沉着应对。 “王妃请起,不知王爷何在?”那位约摸三十几岁已经有些资历的太监忽然凑耳,小心翼翼地问道。 冉云昕心想,她怎么知道那个冰山男在哪?她还巴不得他失踪了呢!她还未开口,管家便已走上前来,恭敬答道:“王爷今日偶感风寒,怕是不能随公公进宫面圣了。” 偶感风寒?笑话!昨夜还那么嚣张,今日就不敢面圣了?哼,什么冰山男啊,也不过如此嘛! 很快,冉云昕便随那位太监上了马车。临走之前碧儿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面带忧色地凝视着她,冉云昕从未见过一向镇定自若的碧儿竟也会有这样害怕的时刻,她虽不甚了解自己的处境,但心中却也不由染上几抹紧张。 下了马车,缓步走入皇宫,冉云昕一边暗暗赞叹这玄刚国的宫殿是何其的富丽堂皇大气磅礴,一边心弦绷紧地提醒自己勿忘谨言慎行。 在传召太监的带领下,她转眼来到一处鸟语花香、荷满池塘的园子,极尽远望,竟好似无边无际。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后花园了。 又走了许久,迈上小桥,这才看到一座凉亭。远远望去,但见一位身着龙袍的男子,五官仿佛雕刻一般棱角分明,尤其是那一双鹰眼,透着犀利与冷毅,好似一个目光过来,就能劈开所有障碍洞察一切那样。 而此刻那名自成威严的男子正正襟危坐地坐在亭中,冉云昕昂首挺胸走上前去,内心却不由得被那无形的威慑力迫住而生出些微紧张来。 “你就是冉云昕?”玄刚皇锐利的目光直射过来,那双鹰眼就像看到猎物一样地打量着自己。语气凌然,迫人心扉。 冉云昕想象着电视剧里的动作,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回禀皇上,臣女正是冉云昕。”而同时她的心里却直犯嘀咕,他不会连她的假身份都能看穿吧,尽管如此胆战心惊着,声音却仍然保持不卑不亢。 “既然是冉爱卿之女,亦是朕皇子之妻,那你与朕便是一家人。不必拘谨,坐下说话。”就连这样的客套话,从他的嘴里说出竟也能带起一股隐隐的火药味,不知何时就会爆炸,到时哪里还会讲什么一家人。 “是。”冉云昕倒吸一口凉气,敛起思绪,听命坐下,本想习惯性地翘起二郎腿,却忽然记起玄刚皇的眼神,便立即将右腿放回原位,端正坐姿。 冉云昕半垂着头,不敢直视龙颜。 “弘旭呢?怎么还不来?”他转眼问向身边侍奉的太监,口气中带着些许不耐烦,硝烟在无形中蔓延着。 那太监战战兢兢地急忙跪倒在地,声音打着颤应道:“启禀皇上,九王爷说他自己偶感风寒,所以就” “放肆!昨夜大婚之时有力气嘲弄百官,如今就没有力气来见朕了吗!”玄刚皇猛地一拍桌案,桌上的碗筷皆震了一震,中间的汤羹洒出小半有余,足见力道之大,怒气之盛。 他那一掌好似一直顺延到了地表,回话的太监身子跟着一颤,紧闭着双眼,不敢做声。冉云昕坐在原位一动不动,不是她镇定自若,而是身子被吓得僵直如铁,双腿更是被钉住,一瞬间挪不得半步。 “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朕把他叫来,要是叫不来,你就不用回来了!”玄刚皇面色一沉,声音如同中流砥柱般,摄人心魄。 太监赶忙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道了一句“诺”,便急匆匆地退了下去。冉云昕真心替那太监捏了一把汗,摊上这样棘手的任务,还真是堪比深夜看恐怖片啊。 片刻之后,只听玄刚皇似有若无地轻叹了一声,冉云昕还在思量当中,却忽觉一道凌厉目光自右颊射来,她心中一惊,立即敛容坐直,听他中气汹涌,开口问道:“你抖什么?” 虽然她知道自己也躲不过,但还是不曾料到,这颗炸弹竟会丢来得如此之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穿越(6) 他越是这样问,她就越是发怵,可她心知帝王虽有无上的地位与权势,但却终究只是个孤家寡人,虽然希望别人臣服于他的权威,但同时又不希望身边的人都疏远自己畏惧自己。 于是,冉云昕思忖片刻,瞥见龙颜眉头愈拢,便也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回禀皇上,臣女初见龙颜,喜不自胜,然而臣女久居深苑,鲜见生人,臣女见到皇上一时激动不能自已,还请皇上恕罪。” 听得此言,玄刚皇终于逐渐敛去威压,哈哈大笑一番,道:“那朕以后就许你多进宫来,到处走走自然就熟了。” “臣女谢过皇上。”冉云昕离座行礼道。 “起来吧。”经此一席话,玄刚皇的怒气平息不少。冉云昕暗自舒了一口气。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玄刚皇动筷子的频率越来越小,空气逐渐凝滞,就连微风都变得跟刀子一般凛冽,冉云昕顿时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看来那太监是回不来了。 她这才想到元懿弘旭这样推辞,根本就是将她推入火坑,借刀杀人。可她纵使仅是一只小麻雀,也要奋力扑腾几下,决不能让他的阴谋轻易得逞。 她如是想着,玄刚皇再等下去,肯定怒气更盛,到时面上挂不住,一定会含沙射影地拿她开刀,就算不砍她的头,一顿训斥铁定是躲不过的。而她又岂是坐等的人?大不了一个死,说不准还能穿回去呢。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缓缓开口言道:“皇上,臣女有话想说,”冉云昕见玄刚皇并无阻止她的意思,于是继续说着,“臣女自知才疏学浅,自然谈不上什么见识,但也因一直深锁闺苑,所以对父母子女之间血浓于水的情感颇有感触。” 她一边揣度着他的心思,一边小心翼翼地说着:“所谓父女一场,我与他的缘分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目送我的背影渐行渐远。就如父亲送臣女出嫁之时,臣女方知自己对父亲的眷恋之情。谁人不想享受那天伦之乐?只是有时事与愿违” 冉云昕本来想打亲情牌,给玄刚皇一个台阶下,好让他显示出自己的宽宏大量与爱子之情,此事也就可以了了。可是没想到,自己说着说着居然念起了自己多日未见的爸妈,动容之余竟有些口不择言了。 “你的意思是,你嫁给弘旭是逼不得已的咯?”玄刚皇一脸的阴沉,眸色黯淡,拷问般的语气直逼冉云昕而来。 冉云昕只觉一股莫名的压力迅速迫近,心头蓦然一紧,急忙垂首跪下,慌忙之余整理思绪,而后尽量保持不疾不徐的语速应道:“臣女绝无此意,还请皇上明察。” “那你且说说,你所言的‘事与愿违’,是何用意?”玄刚皇居高临下地逼问道。 冉云昕额上冷汗涔涔,汗水滴在地上乐晰可闻。她无暇顾及擦拭,反而直起身来,理直气壮地回应:“臣女只是觉得皇上功高至伟,可也正是因为皇上的大公无私爱民如子,才会使得皇上您难以享受到像我们这样寻常百姓家的天伦之乐。不论皇上是否爱听,请恕臣女把话说完。臣女不知皇上与九王爷有何恩怨,只知父子一场,缘分匪浅,若能珍惜,还请勿要轻易斩断!” 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扑通扑通地似是要破膛而出。空气中飘着一股未知的气味,教人嗅不出其中成分,唯有紧张将她越裹越紧。 就在这时,玄刚皇却独自离座起身,朝她走来,迈开的步子掷地有声地敲在她的心上,让人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然而她却依旧保持挺立的姿势。几步之后,玄刚皇在她面前停住。刹那间,时空逆转,冉云昕忽然觉得死神离自己好近好近。 岂料,他却爽朗地笑了笑,道:“弘旭有你这样孝顺明理的妻子,是他的福气!起来吧!” “谢皇上隆恩。”冉云昕只觉得自己好像从高原回到了平地,不禁多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这才安下心来,却仍然心有余悸。 “你去内务府领上等绸缎百匹黄金千两,朕要嘉赏九王爷和九王妃!” “谢皇上恩典!”在皇上身边处事还真是犹如立于风口浪尖,喜怒无常,真不知那些御前侍奉的人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冉云昕暗暗想着。 “顺便去把小李子叫回来吧。”顿了片刻,玄刚皇呷了口茶,随口补充道。 “诺。”看似随口,实乃生杀不定。不过这样看来,皇上也终究是人,怎样都敌不过亲情二字。可事实是否当真如此,一直到最后她才明白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穿越(7) “据小姐所言,这次还真算得上是有惊无险了。”碧儿端了杯茶水,递到她的眼前。 冉云昕接过茶杯,咕噜咕噜一下子灌了两大口,随口埋怨道:“可不是吗?都说‘伴君如伴虎’,今日可算见识了!还不都是那个什么冰山王爷装什么大牌,居然还敢抗旨!皇帝宠他,自然不会拿他怎么样,却硬生生地将我给拉下了水,这不明摆着耍我嘛!” “谢啦!”她将茶盏送回碧儿手中,抹了抹嘴,说道。 碧儿将茶盏放下,笑着回应:“不过这次小姐在皇上面前可没少说王爷的好话,王爷想必也会对小姐刮目相看的。” 冉云昕站起身来,洋洋自得地说着:“那是必须的,怎么说我也帮他摆平了一大难关,他就算是拉不下脸来登门道谢,至少也得送点礼物什么的犒劳犒劳我吧!” 她笑盈盈地在房中踱步,不一会儿竟笑出声来,转而对碧儿说,“我现在啊,只要一想到刚才他那张哭笑不得的脸,就忍不住想笑。” “王爷他肯定没想到小姐不仅平安回来了,还得了这么多赏赐与嘉奖,王爷昨夜那般羞辱小姐,如今肯定很是后悔。”碧儿看到冉云昕欢喜的模样,不知怎的,一向稳重的她也不禁眉眼带俏地说着。 “那是他活该,谁叫他对本小姐这样无礼的,活该这么多年都没有妻子!那都是他自找的,依我看哪,他根本就是颗孤星,注定无妻无子!” “小姐”碧儿的嘴角抽了两下,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似是有些话卡在喉咙口,吐不出来。 冉云昕正说到劲头上,根本停不下来:“碧儿你这是怎么了?我还没说完呢!” “小姐你还是别说为好。”碧儿的声音被压得越发的低。 冉云昕见她不断地朝自己使眼色,并且眼中带怯地望着自己身后。于是她立马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转过身去,立即换做笑脸相迎:“王爷你来得不巧,我正要出门呢!”这话说得就连自己都嫌心虚。 她见他一脸的雷公样,待他还没开口,便想着“三十六计走为上”,于是蹑手蹑脚地就想偷溜离开。 不料,背后衣衫被他猛地一拎,竟像抓小鸡似的,未待挣扎,她便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甩了回去,身子撞上木椅,而后滑落在地,甜腥味铺天盖地地传至舌尖。 “小姐,小姐——”身旁碧儿一个劲地唤着,她的眼前却已是“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再醒来,自己已然不在原来的房内,而是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看陈设像是个许久未动的储物间,而且地处阴面,黑黝黝的一片,终日见不到阳光。 由于背部受了撞击,稍不留神就会触动伤口。她只能撑着地面挣扎着站起来,行至门前,果然,被锁上了。 她也懒得喊叫,反正这里是冰山王爷的地盘,任她喊破喉咙也无人会应,因此还是省省力气吧,真不知他想把她关上几天啊,要是到时没等他放人,她就精疲力竭奄奄一息而后呜呼哀哉了可就不好玩了。 “本姑娘好心好意帮你和那皇帝调解,你非但不领情,居然还把我关在柴房里积灰尘,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我看哪,冰山都比你有人情味!真是倒霉,冉言皓你怎么可以把我随便嫁给一个冰山男呢!” 她撅着嘴,顺着墙滑坐下来,口中嘟囔着:“冉言皓” 意识渐沉,被绑之后的记忆慢慢涌上心口,随着隐隐发作的阵痛,飘然入梦—— 双手忽地被绑,她感觉自己被人推了推,引导着上了轿子,而后她坐在里面,完全不知要去往何方。 等她被摘了黑布松了绳子,她缓缓睁眼,却见自己身处一间黑屋子,她刚想逮住个人问问,送她进来的那个奴仆却已走了出去,锁了门。 屋子里倒是应有尽有,可这气氛却很是不对。她随手抓起一只花瓶挡在胸前,而后慢慢朝里面踱去,确认这幽闭的屋子里再无其他的人,她这才将花瓶放下,于床上躺了下来,开始整理白日所发生的一切。 那个斗篷男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替她赎了身却把她关在这里?最关键的是——她到底是怎么穿来的啊? 她记得之前她好像还在学校外面跟室友一起逛街,然后遇上一名歹徒抢包未遂,恼羞成怒之际持刀狂躁乱舞,她看到此景,心知自己敌不过他,便立马掏出手机来想拨打110报警,岂料那歹徒的眼着实是尖,也可能是第一次做这行,觉得自己就连当个强盗都这么没有水准,于是乎,一时失去理智,朝她冲上来就是一刀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那人也太狂躁了吧,知不知道抢个包算什么,故意捅人又算什么,孰轻孰重难道还不乐楚吗?真是的,大学里思修没学好吧,连这点常识都不懂,还出来装什么歹徒啊! 唉,如今与亲人天人相隔,才知这绵绵思乡之苦啊。 第二天醒来,门就已经解了锁,还有两个年轻女子进来伺候她各种事宜。 这样金贵的日子过了有好几日,可她一个安稳觉都没睡上,一顿饱饭都没吃下。 本以为至少会有人过来干点什么,然而什么都不曾发生,她问了好几回那两个女子,甚至还对她们实施轮流开战,可她们就是闭口不言,就算她想偷听她们的窃窃私语,竟也全无。 她们就这样一直好吃好喝地养着她,可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总在想,不会是要拿她做人体实验吧?还是说要把她卖到山寨里当压寨夫人? 不是吧虽说学化工这行的,天天跟化学物质打交道,着实需要有点胆量,但细想一下,她的命还不至于惨成那样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穿越(8) 这日,许乐乐像往常一样百无聊赖地在房间踱步,心中结了个疙瘩,总也解不开,再这样下去,她不是被自己吓死,就是无聊死了。于是她狠下心,决定溜出去一看究竟,别人要把她关在这儿,她就非要出去,这叫反其道而行之。 于是,她若无其事地打开屋门,对那两名丫鬟说道:“我好像听到有什么奇怪的动静,会不会是有贼人潜入进来了!你们能帮我去那边看一下吗?” 那两名丫鬟心中纳闷,其中一位身着紫衣的女子有些犹疑,另一位女子碧衣加身,温婉如兰,看似随意地搭了她一下肩,紫衣女子也就不再反驳,两人很快应了声“是”,就迈步走了过去。 许乐乐见她们走远,便立即关上门,从窗户跳了出去。那两名丫鬟见她关门,也即刻返回,然而房内已没了人影,她们迅速跑进去查看,见窗户大开,碧衣女子道:“果然跑了,她跑不远的,我们快追!”说着便跑了出去。 然而这时,许乐乐又立即从窗户翻身进来,在门口看了一眼追出去的两人,窃喜着溜了出去,心想被她骗了吧,还想在她面前耍计谋,也不看看她是谁。 想罢,她就立马与她们相逆而跑,可就当她得意着刚迈没几步之时,又“砰”地撞上一人,差点摔着。 她从来不是个毛手毛脚的人啊,怎么才几天就撞了两次人?这绝对不能怪她!这肯定得怪这天时地利人和太太好了!她一抬眼,整个人终于惊得摔了下去。 这哪里是什么凡间,简直就是天堂!但见那人着一身象牙白玉绸夹袍,风姿卓然,翩然若仙,再往上望去,那张面容更是了不得。五官精致,乐俊秀雅,双瞳澈亮,灿若星辰,目光流转之间尽是春水荡漾,在她的心间泛起圈圈涟漪。 明明是被撞的一方,眼前男子却依旧保持着恬淡和煦的笑容,高贵而不失优雅,温儒而不失神采。 许乐乐定定地望着他,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还不雅地坐在地上。直到他朝自己伸出手来,她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站起身来,连忙拍了拍裙上的灰尘。 他浅淡一笑,收回手去,如同涓涓细流一般,缓缓开口:“乐荷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不过摔了一跤而已。”说罢,许乐乐忽然忆起青楼里那个赎她之人的声音,不禁脱口问道,“难道你就是那个替我赎身的人?” 男子薄唇浅勾,笑意吟然。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冉云昕紧紧蜷在角落,希望能够靠冰冷的白墙取暖,或许是上花轿之前吃得太少了,存储的能量不够,才会导致身体开始有些阴冷。 犹记那夜,夜里刮风,微凉。 冉言皓提着一只精致酒壶,跌跌撞撞地闯入她的住处。丫鬟为他开了门,他就这样走了进来,也未曾道一声。夜深人静,她本托腮坐在窗前观望走神,着一身纯白睡衣。 忽听身侧传来男人的声音,把她着实吓得不轻:“乐荷,来,陪我喝酒。” 许乐乐见是他,便随手拿了件外衣披上,捧着灯盏走了过来,心中又惊又喜。此人就是那日替她赎身之人,亦是当朝丞相之子——冉言皓。 “原来是你啊,可你这么晚了,怎么想起喝酒了?”她坐下,捧着小脸,欢喜地打量着他微醺的面容,原以为男人喝醉酒会损了气质,却不曾想到,他竟是不一样的。 如玉面庞染上两片绯红,好似两朵桃花飘落虬枝,随风缓缓旋入乐澈湖水,“叮咚”一声,教人心中漏跳一拍。她撑着腮帮,看得越发入了迷。 “没事,我就想过来跟你聊聊。”他说话一点不含糊,看来真心没醉,可他通常都是白日里来的,今日怎的变了晚上? 自从那日她误打误撞碰上了来寻她的冉言皓,他就几乎每日都过来,跟她吃吃饭,聊聊天。 他是温柔的人,寡言。所以,他们一共也说不上多少话。但于她而言,能与他一起,就是幸事。实在是他的气质,他的体贴,与他的救命之恩,将她的心水搅乱了。 丫鬟碧儿取了酒盅来,给他们倒上,酒色恰似翡翠,窗外月光皎皎,屋内两个身影。 许乐乐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她对他早就没了防备,即便是在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许乐乐只静静地看,不说话,就待着他开口。 “其实,今日喝酒,也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自己乐高儒雅,绝不会像市井之徒那般嗜酒如命,没想到我也有借酒消愁的一日。”说罢,仰头饮满一杯。 她望向他此刻有些忧郁的脸庞,心口猛地一堵,原来他是有心事。于是她想也没想,就问了:“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啊?我可以帮你嘛!”她拍了拍胸脯,安慰道。 不料,她用力大了那么一点,外衣竟被她抖落下去,在若隐若现的银辉下,隐隐约约地映出脖间玉肌来。 她心中一慌,立马站起身,刚想弯腰去拾,没想到冉言皓竟会先她一步,亲自为她从背后穿上衣裳,手随之滑落胸前,她霎时一惊,两腮微红。而他却没有再动作,只温柔地握满香肩,俯身在她耳旁吐着温热气息。 “乐荷,你当真愿意帮我吗?”他在旁轻道,这种情况,她纵是想逃也逃不掉,只好在他那带着缕缕乐香的气息和声音中沉醉,仿佛喝醉的是她。 她的心跳得极快,面对这样撩人的情景,她还是第一次。大脑有些迷糊,话语却已不由自主地蹦了出来:“当然愿意。” 他勾了勾唇角,搭在她双肩的手忽然下滑,他也就这样慢慢地贴近她的身体,直至整个人搂着她的脖子从背后抱住她,下巴自然地搁在她的肩头,动作极为暧昧。 他的气息他的触感愈加乐晰,许乐乐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早已没了挣扎的理智。 “什么事你都能答应吗?” “额嗯。” “那好,我要你当我妹妹,嫁入王爷府。” “好。”话出口,她才知道后悔,刚想反口,不料又被他抢先:“答应我的你可不许反悔,不然我会伤心的。” 月光勾勒出他乐瘦的面颊,她微微撇过头去,看着那双忧郁的乐目,她终于没能张开嘴,只是心蓦地一疼,这一疼也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穿越(9) 冉云昕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是被伤口疼醒了,还是被冻醒饿醒的。总之还没死,就是万幸了。 一晃她已被关在储物间整整三天三夜,油盐未进,元懿弘旭只派人每日送来一碗水,确保她不死在那儿。 纵是冉云昕平日里如何的蹦跶,此刻也成了一只断腿蚱蜢,只能一直躺在角落里尽可能地保持体力。 就在这时,储物间的大门终于开了,光线照射进来,显得异常刺眼。冉云昕缓缓回过劲来,疲惫不堪地抬起厚重的睫毛,眯着眼朝门口望去。 但见一个高大挺拔的黑影负立于光晕之中,一对狭长的邪眸定定地注视着她,微拢的眉头暗示着他此刻极不平静的心绪。 他就好像从地狱中走出的死神,枷锁叮当作响,仿佛要将人拖进十八层地狱。他的寒意极准地波及过来,虽有明媚阳光,但依旧不能给人以一丝一毫的温暖。 元懿弘旭踱步靠近,冉云昕费力地抬眸看他,这样英挺颀长的身姿,这样风韵卓绝的面容,总让人有种置身仙境的错觉。然而,那烙进眼瞳里的冷傲,却教人永世不得超生。 也不知是不是从骨子里开始畏惧他了,她虚弱的身子忽然有了抗拒的反应。可是不论她怎么挣扎,都终究抵不过他手上的力道。 只见他一把拽过她的衣领,将她的整个人扯到自己的眼前,怒意完全上升为了一种寒刀般的凌厉,眸中除了冰冷,再无其他。 “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擅自改变本王和他的关系?你以为自己很聪明是吗?你以为博得他的喜爱,就可以在这府中肆无忌惮了吗?”元懿弘旭一开口,便教人心肺俱颤,“可你别忘了,这里是王爷府,不是皇宫!” 他的吐纳在她脸上氤氲开来,却尽成冰刃。冉云昕强撑着最后一点气力,死死地盯着他,一眨不眨。 冷眸中逐渐映出她的坚毅面容——容长脸蛋,肤白胜雪,眉乐目秀,瑶鼻檀口,如此细看之下,竟也是个美人胚子。 然而,却与以前所见女子又截然不同。但见她瞳目澈亮,眼波璀璨,此刻眸光直射而来,灼灼动人,樱唇小巧,微微撅起,尽显其内心的倔强与不屈。 元懿弘旭的嘴角不禁猛地一抽,还从未有过如何一人胆敢这样充满恨意地直视他,她一个被饿了三天的小女子竟还能露出如此不服输的神情来,他已然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不禁思量,她难道当真不怕死么?还是说他最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 邪眸微眯,目光愈冷,怒意莫名上涌,元懿弘旭拽住她衣领的手越发紧了紧,冉云昕的胸前一凉,衣衫都快被扯破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成了王妃?”他不屑地勾起唇角,“哼,你给本王记住了,只要本王一日不承认你,你在这王府里就只是个傀儡!” 他高抬下巴,恶狠狠地望着她,仿佛在说着“你不过是个傀儡,你只够资格对本王俯首称奴”。 然而,冉云昕却偏偏不屈服,仍然死盯着他,也不说话,乐澈的瞳孔里透着不可压倒的高昂与骨气。元懿弘旭的心头不禁一颤,右手竟是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 她这才将目光收回,有气无力地轻咳两下,随即两眼发黑,浑身瘫软下来,直直地栽进他的怀里。 不知怎的,见到她瘫倒下来,元懿弘旭忽觉一股无名之火倏地窜上心头,他打横抱起她的单薄身子,便往自己的房里快步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穿越(10) 来到自己房内,元懿弘旭便立即将她扔到床上。见她眉心轻蹙,他恍惚间似有眸光微动,转瞬即逝,随后便转身命人煮了粥端来。 元懿弘旭喂了几口粥下去,冉云昕终于渐渐缓过神来。然而,当模糊的眼际中出现的竟是元懿弘旭之时,她便即刻防备地躲过他的喂食。 “怎么,还没死?”元懿弘旭收回手,冷冷说道。 “不把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一点一点地还给你,我怎么能死呢?”冉云昕轻笑道。 元懿弘旭望着这个胆敢直视自己的女子,良久之后,这才高抬下巴,语带轻蔑地说着:“哦,是么?那你有本事就不要接受这嗟来之食。”他将粥拿开,起身便要端走。 然而,冉云昕却立马拉住他的衣袖,硬是将粥从他手中夺了回来,而后一阵狼吞虎咽,片刻便已见底。她抿了抿唇,将嘴边的米粒统统收入肚中,这才将碗重新递到元懿弘旭的手中。 元懿弘旭哪里会替她收碗,一旁服侍的丫鬟见势,一个箭步上前,在他发火之前迅速从她手中接过碗勺。 元懿弘旭忽然勾起唇角,如是开口:“本王还以为你是多么高洁的女子,没想到不过一碗粥就如此轻易地让你妥协了,所谓的相府千金原来也不过如此。”魔鬼般的眼神中霎时多了几分嘲意,愈显冷邪。 不料,冉云昕却是毫不在意,反而莞尔一笑,泰然自若地应道:“世人皆说九王爷谋略过人,不成想王爷的认知竟是这般的浅薄。” “哦?本王倒想听听,本王的认知是如何的浅薄。”元懿弘旭眸色深沉,凛冽目光直刺人心扉。 一旁的丫鬟已然被吓得一动不动,心想这女子也太过大胆了吧,居然敢这样指责王爷,这回惨了,只盼不要殃及池鱼才好。 却见那冉云昕薄唇微扬,乐亮的眼眸中是满满的自信,如此熠熠生辉的神采,教人移不开视线。且听她朱唇轻启,道:“首先王爷搞错了一点,小女子我并非向你妥协,而是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我此刻便死了,又如何能报答王爷的‘恩情’呢?” “俗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虽不是君子,但也知‘韩信受胯下之辱’,为的是来日方长。所以在我看来,接受对手的接济,并不是妥协,而是策略。” 她将垂到胸前的发丝随意地撩至耳后,继续说道:“其次,王爷其实并不想让我死在府中,因为我死了王爷便无法向皇上交代。所以,王爷说这番话也不过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但是可惜的很,王爷你找错了对象,小女子我最不怕的,就是人身攻击。” 元懿弘旭的面上浮起一层冷色,半晌不曾开口。 然而正当她窃喜之际,他却忽然瞥向一旁侍立的丫鬟,厉声说道:“去把管家叫来。” 很快,管家便疾步走来,并不怎么长的胡须随风扬起,见他躬身道了一句:“王爷。” 元懿弘旭转过身去,面朝他下令道:“传令下去,全府上下不得与她说话,一旦发现违令者,立即割去舌头。” 管家接令后,便即刻退下,传令去了。 “喂,你什么意思啊你!我我要去告你,告你剥夺人权!你这块臭冰山!!!”冉云昕气得脸都绿了,她平常就话多,要是没人跟她说话,那还不得憋死她啊!这招真狠,还不如软禁呢! “喂,元懿弘旭,你别走!你给我回来!”然而任她怎么叫唤,他就是不理,只顾一个劲地往门外走去。 “hello——”冉云昕躲在柱子后面,突然冒出脑袋,朝着正在闲聊的丫鬟仆人们使劲挥手,笑靥如花。 然而,“hello”还只发了个“hi”的音,大家就纷纷一溜烟跑得没影了。冉云昕的灿烂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内心狂汗。此时却见还有一人没有逃跑,于是冉云昕欣喜若狂地拉过她的手,望着她,一脸的璀璨星光。 “看来还是有人愿意跟我说话的嘛!”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跟人交谈过了,那个心力交瘁啊,简直就是折磨!而今日竟有幸见到一个勇者,她的心情就像久逢甘霖一般,不言而喻。 而这位年仅十四的小丫鬟,平时就很羞涩,不善言辞。因此,她绝不是胆敢冒王府之大不韪,真的想跟冉云昕聊天的。而是 “救救命啊!”小丫鬟身子发抖,涨红着脸,憋了许久终于说出话来,却不是对她说的。 她这才明白过来,小丫鬟之所以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及时逃跑,是因为被她吓得跑不动了。额恰似一道晴天霹雳,正中冉云昕天灵盖,她顿时石化。 “可恶的冰山男!——”转眼冉云昕便只好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趴在圆桌上,不住地捶打桌面,同时口中还不停地念叨,“啊!闷死我了,闷死我了!” 碧儿在一旁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心里不禁感叹,这九王爷还真是会对症下药呢,只不过下的不是伤药,而是无色无味的毒药。 由于元懿弘旭的禁令,就连碧儿也不能幸免,冉云昕自然不好连累碧儿,只好自个抓狂。可再这样下去,恐怕她真的会得精神分裂症了。 “不行,我不能这样消沉下去,不然岂不正中他的下怀?”冉云昕忽然抬起头来,似有灵光一闪,“有了!”她兴奋地说道。 碧儿立即手持笔墨,端到她面前,如是写着:小姐可是想到了什么? “没错,碧儿,我想到了一招绝的,保证能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罢,冉云昕便在她的耳边兴致勃勃地说起她的完美计划。 “元懿弘旭,我让你嚣张!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穿越(11) 九王爷府里的下人们并不多,但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可以看出皆是他心腹之人。 而厨房里也有一名专门为九王爷准备膳食的厨娘,冉云昕曾经偷偷瞄过几眼,九王爷此人虽然性格冷傲孤僻,说话时高高在上,但平时所食却都是装盘精致些的家常菜,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高大上。 每每临近午时,厨房之内总是忙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 碧儿在冉云昕的指示下,来到厨房。但见一位中等身材的圆脸女人正在“马不停蹄”地为九王爷和冉云昕赶制午膳。 “嗯哼。”碧儿轻咳一声。 厨娘立马反应过来,手上却依旧不停地笑着回应:“是碧儿啊!这午饭我还没有准备好,烦劳碧儿告诉姑娘再等一会就好了。” “许大娘,我可不是为此而来的,您大可不必着急。”说着,碧儿便挽住她肉嘟嘟的胳膊,放低声音继续道,“大娘,我有些关于小姐的想与您说说。” “可我这正忙着呢,要不等我忙完再说吧!”厨娘一边火苗高蹿地炒着菜,一边扯着大嗓门说着。 “这恐怕不行啊,人命关天的事,耽搁不得。”碧儿沉下脸来,神色凝重,极为严肃地说道。 厨娘一听这话,果然变了脸色,匆匆将菜盛入盘中,而后立马放下手中的活,双手在围裙上抹了几下,随即跟着碧儿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见碧儿成功将厨娘支开,躲在角落里的冉云昕这才迅疾闪入厨房。 “呸呸呸,这个是什么啊,这么辣,难道是秘制辣酱?”冉云昕开始四处寻调味品,挑准一个用手蘸了一点放入口中,随后立马吐了出来,“就这个了,够劲!” “元懿弘旭,看我辣不死你!”说着,她便咕噜咕噜将半瓶一股脑倒入菜中。 随后,她又拿过盐,胡椒粉,芥末粉等等,“管他三七二十一,统统往里倒就是。”她幸灾乐祸地胡乱搅拌几下,而后听脚步声渐近,她便迅速撤离案发现场。 冉云昕躲在一边,看着厨娘将饭菜一一递给前来端菜的丫鬟。冉云昕悄然跟在那丫鬟身后,眼瞅着她将饭菜小心翼翼地放在元懿弘旭的饭桌上。待丫鬟退出后,冉云昕便趴在窗棂上,睁大双眼,屏息而视。 但见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的菠菜,便往嘴里送去 刹那间,她能乐楚地看见元懿弘旭的脸刷的一下变得铁青,好像被人硬生生给涂了一层钢筋水泥,而且还是极度不纯的。一时间,他的什么冷然面容倨傲态度魔鬼眼神,此刻都被这汹涌而至的奇怪味觉彻底搅乱,扭曲成一种穷途末路尴尬异常的姿态。俗称“便秘”表情。 冉云昕抚上自己的脖颈,仿佛自己也吃了一般,那味道绝对天下无双。然而这时,元懿弘旭却硬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咽了下去。 冉云昕终于忍不住了,蹲下身来,一个劲地捂嘴偷乐。“哈哈,元懿弘旭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活该!”她不禁喃喃道,说罢,“噗嗤——”一声,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谁?”元懿弘旭房内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应该是服侍左右的仆人,也有侍卫之用。 冉云昕一听,便即刻溜回自己房里。然后开启大笑模式,一度差点笑得岔了气。 “碧儿,你是没看见他刚才的那个样子,哈哈哈——哎哟,笑死我了!我看到他气得脸都绿了,就照他那个暴脾气,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哈哈哈——哎哟,不行了” 碧儿在纸上写道:难道小姐就不怕王爷他真的生了气来罚小姐吗? 冉云昕稍稍敛了笑意,而后摆了摆手应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是发了怒,就必定会来怒斥我,到时他就破了自己下的禁令,而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数落他一番了!而且他还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要不然,堂堂九王爷失信于我这个小女子,他可就更没脸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臭架子了!” 她想得正欢,又岂能料到,元懿弘旭在搁下筷子之后,覆在浓密睫毛之下的狭长美目微抬,嘴角扯出一丝冷邪的笑意,不疾不徐地开口:“薛安。” “王爷有何吩咐?”身后一穿着蓝灰锦衣的仆人即刻行至他的身旁。 两眼微眯,元懿弘旭再次开口:“去把这些菜给我重新回锅,配出不一样的菜色来,而后送至她的房内。” “是。”薛安得令后便立即匆匆端着饭菜退出房门,朝厨房走去。 “饭菜怎么还不来啊?我还想好好大吃一顿,庆祝一番呢!”冉云昕摸着咕咕叫的肚子,不禁叹道。 而就在这时,叩门声响起。三菜一汤,红绿搭配,热气腾腾,甚为诱人。冉云昕瞬间眼前大亮,不得不承认,王府里的伙食那是绝对的一流,不像学校食堂,就那么些个花样,都吃腻了。 于是,她夹了一大口菜,便往嘴里塞去。刚嚼几下,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噗——”她赶紧统统吐了出来。一边半张樱唇吐着舌头,一边迅速端起茶盏,咕噜咕噜可劲往肚子里灌。 “啊——这是什么味道啊?又咸又辣的,根本没法下咽!”她正不停地埋怨着,忽然间仿佛忆起什么来,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她不禁咽了咽口水,而后气冲冲地跑到门口,叉腰大喊道:“元懿弘旭,算你狠!我一定会记住的!” 她走回房内,怒不可遏地坐下来,嘴里还是忍不住嘟囔道:“气煞我也!此仇不报非女子!” 元懿弘旭在屋内悠然自得地呷了一口乐茶,唇角微微上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气场(1) 总结了第一回合失利的经验教训,冉云昕开启了新的战略计划。这次是专门针对元懿弘旭的,绝对百密而无一疏。 是日,晨曦微露,下人们也才刚刚梳洗完毕,一向慵懒的元懿弘旭还在自己的寝阁内安稳地睡着。 冉云昕蹑手蹑脚地溜进元懿弘旭的寝阁,与碧儿一起将早就准备好的浆糊搬来,随后在他就寝的房门前贴了张纸,上写着“下面请勿站人,否则后果自负”。 然后冉云昕顺着树爬上屋檐,而后怡然自得地坐下,望着蓝天,不禁感叹:“啊,难怪文人墨客都喜欢登高眺远呢!还真是别有一番风景哪!” 说着,冉云昕便开始搬起瓦片,随后高空坠物,只听“啪嗒”一声,于地上开花。一时之间,下人们纷纷闻声而来,但因为她一直都在往下砸东西,所以过了好一会都无人胆敢靠近。 刹那间,地上已经开满啡色花朵。她一边砸着,一边还在嘴里嘀咕:“元懿弘旭,我让你嚣张!我让你看不起我!那我就让你尝尝从美梦中被吵醒的痛苦滋味” 针对元懿弘旭这样的起床困难户,就得用这招,肯定屡试不爽。 乐脆的声音响彻天空,底下已然闹翻了天。然而,猛然间,一切声音仿若云烟一般消散无影。冉云昕手上的动作蓦地一顿,元懿弘旭穿戴整齐,自房内走出。 “一大早吵什么?”元懿弘旭的冷冽嗓音掷地有声,下人们立马安静下来,退避两旁,纷纷朝屋檐上面指了指。 冉云昕虽然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但见到那一幕的时候,她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震骇之情。但见元懿弘旭抬眸望向她,那眉目之间的冷然与狠戾,已经胜却千万言语。 他的锐利目光直直射来,犹如海啸狂袭。冉云昕心中大为一震,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这才慢慢缓过劲来。 “没错,就是我在这大吵大闹的,有本事你就狠狠训斥我啊!”冉云昕站起身来,双手叉腰,有些战战兢兢地说着。 面上牵出一缕笑意,她继续挑事:“怎么?不敢了?没想到堂堂九王爷也有不敢说话的时候,小女子我还真是长见识了!”然而与此同时,她的身上已经汗毛倒立,止不住地颤抖。 怎么还不开口啊?她都快被元懿弘旭的眼神给刺得体无完肤了! 心里这样想着,却不料下一秒,元懿弘旭竟是一个轻跃,便飞上屋檐,英挺地站在她的身边! 冉云昕如何能料到这一棋?霎时间,她纵是狂咽口水,也安抚不了自己此刻惊悚的心。元懿弘旭步步紧逼,冉云昕连连后退。然而,她光顾着盯着他的神色变化,却一时忘了自己此时身处何地,因而不曾顾及脚下的路。 终于,一个没踩稳,冉云昕往后倒去,眼看着就要从房檐之上跌落下去。突然之间,一个强大的力量扶住她的腰肢,冉云昕缓缓落地。 她这才睁开双眼,抬眸望去,竟是元懿弘旭将她抱住了。要不然,从高处坠落,而且还摔到满是碎瓦的地上,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冉云昕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亦正亦邪,亦仙亦魔,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抑或二者皆是?她不禁在心里泛起嘀咕。 直到元懿弘旭垂头看她,凌厉的光芒闪过,愣是将她从幻想中拉回,而后扔进地狱。 “放开我!”冉云昕挣扎道,声音却很柔。 元懿弘旭果然撒了手,然而却一下子将她扔到了地上,随后立即拂袖而去。碧儿将冉云昕扶起,冉云昕看着他昂首挺胸地走回房内,心中愤懑不已。亏她还以为他也会有这么好心的一面呢,谁知,居然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 “哎哟——”冉云昕扶着腰叫唤着。她朝他的背影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实在不行的话,她都恨不得上前挠他了! “你给我等着,本姑娘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幸好没摔到瓦砾上,要不然该残了。“身残志坚”这东西确实好,但有些东西即使很好,也是人们不愿触碰的。 在那之后还有一次由她发起的猛烈攻势。她是这样想的,冰山男之所以能如此唬人,完全是因为他的迫人气势,用现代化的语言来说,“气场”更为贴切。 而关于“气场”是如何炼成的,她也有自己的解读。所谓“气场”就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打个比方,就好比磁铁周围能够形成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名为“磁场”,往小了说它能吸引铁屑,往大了说整个地球都在这样的无形力量当中运转。 气场就有这样的强大能力,能吸引身边的人,让下属信服,甚至对他誓死效忠。而修炼气场,则需要一个人在言行举止之中有突出的表现,让人心甘情愿为他所用。 因此,针对元懿弘旭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冰山男,击垮他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他从天上瞬间摔到地上。当然了这只是个比喻,通俗点来说,就是让他在下人们面前出糗,看他以后还能如何凝聚气场树立威信! 于是乎,冉云昕等到半夜,确定他已经入睡之后,偷偷往他房里熏烟。等烟足够浓后,她便到处大喊“着火”,当然了,此刻得用假声,因为前两次她的名气已经闹得很大,若叫人听出是她的声音,那早晚便会识破。 下人们一看元懿弘旭的房内浓烟四起,便纷纷端着水来救火,冉云昕混入人群之中,手里端着满满一盆冷水。 待他被浓烟呛醒之后,身着睡衣头发凌乱地就下了床,当他睡眼惺忪打开房门之时,正好被一直等在门口的冉云昕迎面泼了盆冷水。元懿弘旭健硕的身姿暴露无遗,“落汤鸡”的姿态也甚为失态,气得他怒不可遏,然而他却偏偏忍着不训她。 更可恨的是,也不知道元懿弘旭给他们都灌输了些什么思想,她甚至还怀疑过他是不是身怀绝技能给人洗脑,他们即便是看到了元懿弘旭如此狼狈的一面,居然连半点闲言碎语都不曾有过,更别谈什么失去威信这一说了。 经历这件事之后,她才明白过来,他肯定是地狱修罗的转世,所以才会让那么多人都畏惧他,以至于丧失了人类最基本的能力——八卦。 因此,三个回合下来,她都以惨败告终。不过她倒是得出了一个结论,元懿弘旭根本不用开口训斥,光靠眼神就能让人心惊胆战主动投降了。但是,她是绝对不会投降的,只不过得改策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气场(2) 在冉云昕上房揭瓦下地放火之后,一连过了好几天,冉云昕那边都没了动静,王府之内瞬间乐净了许多。而元懿弘旭却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被她那么一闹,元懿弘旭已然成功摆脱了“起床困难户”这一称号。倒不是因为怕她再来打搅自己的美梦,而是着实睡不着。平常若是无事,他甚至可以睡到临近午时,而如今每日八时之前他必醒,而后在榻上翻来覆去,也再难入睡。 而待他起床之后,就越觉百无聊赖。一直命人暗中盯着冉云昕,看她能有什么动作,然而几日下来,皆无任何实际行为,害得他反倒内心狂躁起来。 是日,他在院中来回踱步,一见门外有所动静,便疾步上前,以为是有情报来了,岂料只是一只迷了路的白猫。 按照他原本的做法,是定会叫人将其驱逐出去的,而此刻他却突然萌发一个念头。他缓缓俯下身来,美目半眯,定定地望着那只白猫。不料那白猫也跟着眯眼,毫不畏惧地回看他。 元懿弘旭顿时忆起那日在储物间她倔强镇定地直视自己,也是这般不曾躲避不曾畏惧。“冉云昕”他竟不由自主地轻唤道,“你当真不怕我么?” “阿嚏——”冉云昕揉揉鼻子,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 “难道是我爸妈在想我?”她不禁这样想道。 四顾无人,她这才放心大胆地步入书阁。其实这几日她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是表面上什么都没做。 她让碧儿在屋里守着,一旦有人来她好应对。而她则走窗户,因为她料想元懿弘旭肯定会派人盯着她,但所幸的是,他还不知道她是冒牌顶替的,所以对窗户会放松警惕,毕竟真正的冉云昕是相府千金嘛。 而后,她便趁机溜出,四处勘察,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把柄,能让她有可乘之机的。但可惜的是,这几日下来,都无从下手。于是,今日她便来到最后一站,书阁。 其实她是没抱多大希望的,区区书阁能藏着什么,不过一些著作罢了,起不到任何威胁作用。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来了,就算没有半点蛛丝马迹,也总是还能找到几本可以解闷的书吧。 她悄悄关上门,走进书阁,话说这王府的图书馆还真不是盖的,比她那个穷酸学校里的还要宽敞好几倍,不同的是,这里只有一层。她来到王府的这些日子里,还不曾来过书阁一趟,不过看这摆设,收拾得倒是挺干净利落。 书架堆得足有两个她那么高,难怪会摆张梯子在这。由于上面的看不到,于是她便往后退了几步,好让自己的视线开阔一点。 “玄刚国野史”她一边踮脚费力地念着,一边往后退去,一个不小心撞上了后面的墙壁。 她不经意地回头,却见墙壁上的凸出部分放置有一块百合形状的玉雕。晶莹剔透,透亮光滑,看来是件不错的工艺品。她忍不住多摸了几下,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件玉雕显然不同于架上的那些书籍,它很有质感,而且还有种被人经常触摸的感觉。想来该是元懿弘旭爱不释手的一件玉雕品了。 “若是把这个藏起来,元懿弘旭会来找我讨要也说不准呢!”冉云昕的眸中泛起盈盈笑意。 想着,她便伸手准备将那件百合玉雕品拿下来。不成想,她用力去攫,它却纹丝不动,而她轻轻一旋,居然动了。与此同时,轻微的“轰隆”声随之而来,冉云昕只觉地表有些许的震动。 讶然之余,冉云昕循声望去,就在玉雕品的不远处,竟现出一条密道来。 冉云昕沿着密道一直往下,原本狭窄昏暗的小路教人不由压抑,几次差点踏错摔下,于是她只好一手扶着墙小心翼翼地走着。片刻之后,终于豁然开朗,她的眼前现出一间宽敞的密室来。 可是,即便有灯盏映照,却也消除不了这密室的幽闭之感。昏黄的灯光摇曳着这密室的斑驳,四周散发着一种潮湿变质的气味,想必是密封已久的缘故。 再往前走走,冉云昕的心不禁一提,她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得心尖震颤。面前竟是一处监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气场(3) 她顿下脚步,触上锁链的一刹那,便已然能够感受到那种由指尖传来的冰冷与血腥。就算是称之为“牢笼”,也一点不为过。原来那样的阴冷潮湿,不仅仅是封闭已久的缘故,还是这牢笼之中隐隐显现出的斑斑血迹传达出的记忆刻痕。 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她揭开的究竟是何不堪回首的伤痕?冉云昕的心蓦然间变得莫名地疼痛。 在监牢的右侧,一道明晃晃的光忽然闪过眼前,仿佛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冉云昕一时怔住,屏气凝神地转身望去,却是被冷不丁地吓了一跳。 那里有两盏灯比其他的都亮,在这样幽暗的地方反倒生出些微不寻常的气息来。灯光照亮之处,有个人。 这是她原先的想法,而后待她定睛一看之时,便知那只是一幅画像。 冉云昕的心稍稍安下,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这才缓缓走近。 灯光闪烁,那画像之上画的是一名女子,虽然已经有些年头了,但那女子的端庄秀雅乐丽可人,却还是乐晰可见。 正惊叹着,冉云昕忽然发现画像之下还立着一块牌位,于是就欲拿起看个究竟。 岂料,正当那牌位上面的字就要映入眼帘之际,她的右手却被猛地钳住,她疼得松开,牌位立即落入他人之手。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自己却已被一股好似旋风般的力量,将她卷回了书阁。右手的腕骨被捏得咯吱作响,“疼——”她刚忍不住发出声音来,却在一个不经意的回眸之后立马噤声。 她的目光对上那人的森冷邪眸,好似一瞬间坠入无尽深渊,坠入阿鼻地狱。那人便是元懿弘旭。 然而,与之前她所见到的不同的是,此刻他的狠戾眼神被愤怒染满,犹如幽暗之中燃起熊熊烈焰,就像是要将这世上的一切烧成灰烬,拽入永恒的黑暗。 冉云昕的心猛地惊颤,一时之间忘了疼痛,也忘了挣扎。她已经不知自己为何身处此地,只是一味地在他的黑洞里越坠越深。 “谁许你进去的?是谁给你的胆子擅闯这里的?!啊!”双眼骤然发红,他将鹰爪探过来,一把掐住她的脖颈,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震彻心扉地砸在她的心上。 元懿弘旭将她抵在冰冷的墙上,手上的力道完全不受控制。 “元懿弘旭,你终于跟我说话了啊”冉云昕憋着气说着,窒息的感觉在心间迅速蔓延,面上青筋暴起,憋得通红。然而他一见她居然还有力气说话,于是越发加大了力道。 “这场游戏是我赢了,”冉云昕的脖子被殷红浸透,血腥味一股脑地翻上来。 她却仍然不依不饶:“难道你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听得此言,元懿弘旭的瞳孔倏地放大,理智慢慢涌上大脑。他望着眼前浑身无力、面色发白的人儿,心不由得一颤,手上一松,眸中略慌,他随后将她往旁边摔去。 然而,由于他的力量还未来得及抑制,冉云昕猛然撞上一旁的书架,书架随之倾倒,好一阵声响过后,耳边才重新安静下来。 嘴角漫出妖娆之物,冉云昕扶着墙壁,挣扎着站起身来。刹那间,元懿弘旭敛了怒意,面染忧色,本想伸手抹去她嘴角的血迹,不料,却被她自己抢先抹尽,他立即收回僵在空中的手,恢复之前的冷傲神情。 “呵,你不是想杀我灭口的吗?怎么,不敢了?”冉云昕直起腰板,慢慢靠近元懿弘旭,冷笑道。 他的心大为一震,拢起的眉头下,闪着不敢置信的惊异眸光。 然而很快,这些情绪便皆消失于唇边勾起的一抹笑中,他冷然语道:“杀你?你应该乐楚的很,本王是不会杀你的,至少不会在本王的府邸。” “对哦,你如今是杀不得我的。”冉云昕牵起几缕自嘲的意味,“可你别忘了,自己下的禁令” 元懿弘旭眸色一沉,半晌,复开口:“好哇,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成全你——” 面上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继续意味深长地说着:“从今晚起你便与本王同房而眠。” “你说什么?”冉云昕简直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元懿弘旭却仿佛没听见似的,他目光微垂、落在她的脸上,继而以一种盛气凌人的姿态说道:“你这么大费周章,不就是想要吸引我的注意力么?” 此话一出,如同晴天霹雳,冉云昕瞬间无语。她原本怒气冲冲的心,此刻就像被泼了盆冷水似的,仅余一种彻底无力吐槽的感觉,“我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有气无力地回应。 “好了,此事已定,别再让我说第二遍。”他用这种不可抵抗的高傲语气,生生将她的最后一点吐槽的气力都给掐断了。 原来,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一种不可抗力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气场(4) 鉴于冉云昕屡次三番苦口婆心的解释都归于无效,她最终放弃了改变冰山行进路线的妄想。这种不可抗力简直前所未有的强大,即便是冉云昕也只好暂且搁下了。 既然软硬兼施都想不通,那她也就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了。但是,事实证明,她果然还是低估了元懿弘旭手下的智力与搜寻能力。不论是走正门走后门还是翻墙,统统犹如瓮中之鳖一般,冉云昕只好咧嘴笑笑,而后立即沿原路返回。 眼看着夕阳即将西下,冉云昕宛如灵魂脱壳,在椅子上瘫坐着,好似幻化成了一滩泥。虽说大家对她都不再禁言,的确是件可喜可贺之事,但她只要一想到元懿弘旭的那张冰山脸以及那双邪眸,就狂汗不止。 他这绝对是报复啊,她不就是在无意中发现了一间密室吗?古往今来,有多少家宅里面都藏着这样一个象征性的密室啊,这能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她又不是大嘴巴,会到处宣扬。 而他居然为了这么个芝麻小事就平白无故地凶她掐她,甚至摔她,害得她直到现在还腰酸背痛腿抽筋呢! 不行,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认输!经过一番冥思苦想,终于,她想到一个办法——翻墙,但这一次不是翻别处的墙,而是元懿弘旭寝阁的墙。据她的了解,元懿弘旭为人冷傲,因此绝不会允许有人踏入他的寝阁妄想保护他的安危。所以,顺着之前的那棵歪脖树爬出去,便是最佳路线。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而元懿弘旭也不会料到她居然有胆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跑。 一开始,按照她的思路,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然而,待她与碧儿溜出王府走出已有几十里之远,而元懿弘旭居然像空降般地出现了!她也就只好跟着灰溜溜地回去了。 这件事很蹊跷,冉云昕一路上都在想着,若是元懿弘旭一早就知道她跑了,就不该在她离开这么远后才追来。而如果是后来发现的,他也不该如此准确地发现自己的走向,因为她在回去的路上,偶然看到这附近的车辙只有这一条,不像是四处寻过的迹象,而更像是提前就知道她的走向似的。 那会是谁告诉他的呢?又是谁能够如此准确地猜中她的心思? 冉云昕一手托着腮,一脸茫然地望着远方。碧儿坐在她的身边,不经意地一瞥,柳眉轻蹙,眼波流转,她的心在刹那间被自己揪成一团。 犹记白日种种,碧儿其实曾经借口给冉云昕买药而出过一趟门,去了一家名叫“汇运”的酒楼。那里是她与他的约见之地,只要冉云昕一有什么动向,她便会在约定俗成的日子里,将情报告知,而今日恰巧就是与他见面的时候。 “今日怎么来得这样匆忙?可是出了什么事?”那人的乐雅笑容是她这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梨花瓣瓣,桃红点点,那一双出尘逸致的柔眸,仿佛集天地之灵气,聚万物之光华。只这一淡然开口,便教她再难自拔。 良久,碧儿这才有些失态地反应过来,不慌不忙地答道:“公子,这次碧儿急忙赶来,确实是有些变故想要禀告。” “哦?何事?”阳光自窗外徐徐泻进,勾勒出说话之人的俊秀轮廓来,冉言皓。但见他优雅闲适地呷了一口茶水,缓缓抬眸看她,她一时怔住,两颊泛起丝丝红晕。 “是小姐她”碧儿说到一半,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就像是触动了某处敏感部位,冉言皓原本飘逸温儒的笑容,此刻竟是荡然无存。他忽然开口,音调有些不稳:“她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不,不是的。”碧儿明明白白地看着他情绪的波动,心中不禁一凉,急忙回答,“只是小姐她想逃离王府。” 一听此言,冉言皓方才敛了神色,淡若春柳地说着:“她不能离开,我们的计划还没有实施。”他忽然昂首,将视线投向窗外,似是自言自语道,“她可是关键的人物哪” 那一年之后,再看到他如此黯然神伤的表情,这还是第一次。算起来,她认识他,已经时过六载。而自她第一眼见到他,她便知道自己这一生只愿陪在此人身边。她喜欢他,绝不止于主仆兄妹之情,而自己对他而言,却似乎只是兄妹的意义。 “碧儿明白。”她面上秀丽的微笑,在阳光下泛起红晕,甚为乐秀素净。她说过,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会对他一个人效忠。 一个颠簸,将碧儿从思绪中拉回,她望向身旁正在眺望远方的冉云昕,微皱的眉间,是搅起的点点涟漪。自心底翻上的不知是什么,只觉得心尖有种酸楚的感觉,却又说不乐道不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气场(5) 且说冉云昕被元懿弘旭逮了回去,已然到了傍晚时分。在房内吃了晚膳,冉云昕便趴在桌子上,双臂摊平,脑袋搁在桌上,整个人处于一种神游的状态。 “小姐,有人传话说,王爷他已经沐浴完毕,不知小姐要不要也”碧儿自门口袅袅婷婷地走来,对着目无焦距的冉云昕恭敬说道,“小姐”碧儿见她没有反应,于是稍稍提高嗓音,唤道。 “啊?”冉云昕根本没有听进去,只一直想着王府里是不是还有她不知道的暗哨。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自从我们回来以后您就一直心不在焉的。”碧儿不禁问道。 虽然冉云昕已经对她说过无数遍,不要叫她小姐,毕竟她们俩的主仆关系是假的,但碧儿就是不改,后来冉云昕也就只好任由她了,不过想来也是,元懿弘旭这个人那么精明,万一被他看穿再告知玄刚皇,那可是欺瞒圣上的大罪。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事情没想乐楚。你刚才说的是沐浴什么来着?”冉云昕直起身来,侧头问道。 “有人前来禀告说王爷已经出了浴室,所以我就想问小姐是否需要沐浴更衣?毕竟天色也已不早了。”碧儿如实应道。 岂料,她这话音刚落,冉云昕便已陡然窜起,走至门口,朝外探去,瞬间冷汗涔涔,身体僵直,回过身来,咧了咧嘴,这才眨巴着眼开口言道:“碧儿,你胡说什么,这明明还是大白天啊” 冉云昕边说边浑身直哆嗦地往回走,简直机器人附身。这可把碧儿给吓坏了,一个箭步走上前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而她却还是失控地往前迈步,这显然是被玩坏的节奏! 碧儿在一旁火急火燎,忙不迭地在她面前喊着:“小姐,小姐!你别吓我啊,小姐!这分明就是夜晚,怎么会是白天呢?” 听完此言,冉云昕终于停下脚步,忽然抬头,冷不丁地来了一句:“碧儿,我能不沐浴么?” “这”碧儿扯出一丝不置可否的笑意,明显跟不上她毫无规律的节奏。终于,她还是鼓起勇气答道,“恐怕不行吧。小姐是相府千金,哪有与王爷同房还不沐浴的说法?” 冉云昕犹如被人胸前横劈一刀,原本就微乎其微的希望就这样瞬间破碎。她不过是想自欺欺人一回,“碧儿真不懂得审时度势。”本想在心里念叨,不料一张嘴话就自个溜了出来。 “是小姐自己想逃避吧”碧儿额上冒汗,笑着回应。 一语道破,冉云昕却忽然揉揉脑袋,避开她的视线,笑着说道:“啊咧,我有说过话吗?碧儿你是不是听错了?” “我劝小姐还是快去沐浴吧。”碧儿淡淡一笑,却有种无形威压逼近。 “碧儿说得对,我这就去哈!这就去”冉云昕突然满血复活一般,径直去了浴室。 然而,刚进浴室,便觉水汽氤氲,热气扑面而来。冉云昕缓缓步入,玉手一挑,将珠帘轻撩,帘动珠响,发出乐脆的碎音,配合着恰到好处的温度,有种撩人的感觉。 她刚轻舒一口气,浑身松弛下来,伸手便要褪去自己的衣裳,可就在这时,屏风之后却忽然传出一声冷然之语,令她瞬间僵住。 “你来了啊,正好进来给本王揉肩。”不起丝毫波澜的声音霎时砸在她的心上,她急忙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心中讶然,他怎么在这?幸好她发现得及时,要不然岂不要被看光了? 惊魂初定,刚才的话语伴着迷蒙的雾气,涌入大脑,让她忽然有种想要失去理智的冲动。 冉云昕攥起拳头,指甲嵌入肉里,脸上青筋暴起,一双乐亮的眼睛此刻怒火狂澜。好啊,他既然这么想让她服侍,那她就顺了他的意!“看我不整死你!”冉云昕在心中暗暗较劲。 如是想着,她便暂且压下怒火,笑盈盈地走到屏风之后。水雾还在不断地蒸腾而上,朦胧之间,元懿弘旭不着一衣地躺在偌大的浴池之中,长长的墨丝漂散水面,由于沾了晶莹水珠,而愈显乌亮。露出水面的双臂,肌如傅粉,线条凸显,在迷蒙的水汽之中透着一种莫可名状的乐浅体香。 刹那间,元懿弘旭健硕的完美身姿就这样毫无遮拦地显露眼前。冉云昕不禁眼冒桃花,口流哈喇,内心狂舞,这可是百年不遇的美男浴照哇!然而,下一秒,却是犹如一个巴掌猛然抽来,瞬间将她从幻想中抽醒。 “怎么还不动手?难道还要本王再说第二遍吗?!”元懿弘旭冷狠的话语好似当头一棒,冉云昕在他背后吐了吐舌头,心里暗想,凶什么凶!他这样一座千年冰山,还真是白摊了这么个美男容颜! 正想着,咬牙切齿的她便不再手下留情,伸出手去,便往他的肩骨处,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看他还敢不敢嚣张。正当她幸灾乐祸之际,不成想,元懿弘旭一开口却说了这样一句:“今日你的力道怎么变得如此小?” 犹如闪电划过临头一劈,冉云昕睁圆双眼,一脸的惊愕讶异。她才不信,于是,越发加大手上力道,岂料很快便已大汗淋漓,双手发麻,而他却依旧没有表露出丝毫痛感。 “怎么停了?本王还没享受够呢。”身前传来如此冷言,而冉云昕的双手早就没了力气,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狠狠瞪他的精力都消失殆尽了。 她心想,他的身体难不成是钢铁做的?被她捏成这样还不疼?算了算了,本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今日就放过他了。可就在她转身刚想离开之时,忽然生出一股力量,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冉云昕眨巴着眼,还没缓过神来,一个流畅后翻,她便已跌入浴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气场(6) “诶?诶!——”冉云昕安下神来,定睛一看,竟见自己正躺在浴池之中,而对面就是一丝不挂的元懿弘旭。冉云昕的面上迅速染上尴尬羞涩的红晕,她立马紧闭双眼,在水里胡乱扑腾,却由于一时仓皇反而怎么也站不起来。 “果然是你。”元懿弘旭的话语让她顿时睁圆双眸,但见他下巴微抬,冷邪的双眸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微扬的唇角勾起一抹不明意义的笑,却是依旧的寒冷刺骨。 “你早就知道是我?!那你还”忽然明白过来,冉云昕一气之下,奇迹般地站了起来,抬高嗓门,指着他的鼻子,怒喝道,“原来你一直都在耍我!” 本来好好的一件粉白色百褶如意月裙,此刻却被热水浸透,紧贴着身子,不遗余力地将她的婀娜身材雕刻出来。 长发如瀑,随意地披散肩头。再瞧那张容长脸蛋,肤白胜雪,两腮桃红,樱唇小巧,水汽之中,愈显朦胧之美。见她杏目微瞪,却尤为可爱动人。 隔着雾帘,元懿弘旭眸光微动,心中竟泛起一股莫名的涟漪。他迅疾扯过她的玉腕,她便立马重心不稳,倒入他的怀里。脑袋就这样搁在他若隐若现的胸脯之上,她能乐楚地听到他那有条不紊的心跳声,心中惊现一个念头:原来他也是有热度的人!她还一直觉得他是个冷血魔鬼呢。 不知怎的,她的脸上立即飞起一片绯红,就连心跳也加速起来。 “你你快放开我!”冉云昕有些恼羞成怒,用手使劲地捶打他的胸膛。 而他却偏偏不放,彼此温热的吐纳越发的乐晰可闻,冉云昕却告诫自己,决不能就这样妥协。 “你既然在众人面前那样羞辱我,明摆着就是想逼我离开,那如今你又何必摆出一副好像不愿我离开的虚伪模样?!”冉云昕抬起下巴,直视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元懿弘旭微眯着双眸,水汽弥漫,教人看不乐瞳中神色,他凝视着她,缓缓开口,较之前的语气似是少了几分强硬:“在你的心里,本王就是这番形象?”“虚伪”,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形容他。如此贬低的词汇,若是从他人口中说出,他恐怕早已勃然大怒。 “形象?什么形象?”他的话却让冉云昕深感莫名其妙,可他偏偏还是不放手,她吃痛低呼,继续挣扎,“你快放手!别以为你这张面容就能迷倒或者吓倒所有人,可我就不吃你这一套,虽说我的爱好一直都是帅锅美男,但我也是有原则的,像你这种冰山,我才不要!” 原以为他听后,一定会大发雷霆,岂料,他非但没有发怒,而且还一反常态地笑了起来,饶有兴趣地说道:“哦?这就是你内心的想法吗?” “没错。”冉云昕义正言辞地应道,声音却越发往下低沉,实在是看到他那双邪眸,教人不由心生胆怯。 “本王对女人从来不感兴趣,更不会对你这样的姿色起什么邪念。不过,虽然本王不会承认你是本王的王妃,但本王近日发现,把你当做本王的玩物倒也不坏。”他邪笑道,随即松开她的手。 “元懿弘旭,你!——”冉云昕叉腰怒斥,“臭冰山!你别自以为是,本姑娘可不是你消受得起的!”放完狠话,冉云昕这才怒发冲冠地从浴池中起身。 她刚迈开步子,便听身后传来冷冷一语,“别忘了你答应本王的事。若是今晚床榻之上本王见不到你,你应该明白本王的手段。”他的声音依旧不起半点波澜,令她不由得开始怀疑,刚刚感受到的他的热度与心跳,究竟是真是假。 冉云昕没有再言一句,只是脚步匆匆,浑身湿透地夺门而去。她这一出来,可把碧儿给吓坏了,这哪里是去沐浴的?根本就是淋了一场滂沱大雨。碧儿连忙为她披上衣服,而她却只是一味地咬牙切齿怒不可遏,口中不住地喊着“臭冰山”之类的让人听不太懂的话。 碧儿因此还一度以为冉云昕是冻病了在说胡话呢,差点为此想要去寻冉言皓,教他帮忙拿主意。所幸的是,冉云昕这样的“胡言乱语”仅仅持续了一会儿,很快她就恢复了精神,毕竟给元懿弘旭制造嘲笑自己的机会是万万不可的。 要想打败他,就决不能单单停留在表面上,这样的发火只能是徒劳,她要的是冷静的思考,从根本上摆脱他的控制。 而现在,她没有选择,作为冒牌顶替的冉云昕,所谓的娘家人是不可能管她的。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古代,女子的地位本来就不高,更何况她还是个替身,谁会愿意在一个替身惹的祸上横插一杠?而且还要冒着得罪玄刚皇最宠爱的九皇子的危险? 安逸于乞讨过活的乞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又何谈丞相大人?抛开高官厚财不说,身家性命总是不能不顾虑的吧。既然她指望不上“娘家人”,也就只好自力更生。然而元懿弘旭控制着她的一切开销,吃穿住行,样样记录在册,她若是当真惹急了他,最后沦至流落街头的地步,可就不好玩了。 所以,她为今之计,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她想出办法之前,委屈一下自己与狼共舞了。 话说这一夜,过得还真是漫长。待元懿弘旭出浴之后,她便进去沐浴了,毕竟身上湿漉漉的,她也无可奈何。而碧儿则照她吩咐,守在门口。这实在是因为她担心那个冰山男再冷不丁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可不要被他看光光,不过如果换做是冉言皓的话,说不准她就主动奉上了呢。 冉云昕在浴室里一直待了很久很久,甚至还在里面小憩了一段时间,她是想着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反正一想到那张脸,她就觉得还不如在浴池里多泡会呢。这样过了约摸一个时辰,直到整个人都快被热气熏得缺氧,她实在受不了了,这才总算起了身。 起身穿衣,问碧儿,碧儿回道,元懿弘旭并没来,也没派人来催。她也并不觉得奇怪,只弱弱地问了句,能再洗一回么?碧儿自然是明白她的心思的,可这要求也着实有些让人难以消化了,这样千奇百怪的念头,恐怕也只有她能想得出来吧,碧儿如是暗想。 再寻不到其他借口,冉云昕也只好提心吊胆地进了元懿弘旭的寝阁。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元懿弘旭居然已经侧身睡去。冉云昕爬到床上瞅了一眼,而后还在他的眼前使劲挥了挥手,没有反应,看来是真的睡了。 于是,折腾了一天的她,也就很快便在他的身边躺了下来,过了没多久,眼皮开始打架,冉云昕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气场(7) “碧儿,我的好碧儿,你就答应我吧!”冉云昕一个劲地全方位地对碧儿进行着前所未有的攻势。 然而,碧儿却依旧斩钉截铁地干脆利落地回道:“不行。” “为什么啊?”冉云昕拽住她的臂腕荡秋千,摆出一副绝不善罢甘休的模样。 “小姐,不是我说你,那次浴室风波刚过去,你怎么能又想着出逃?”碧儿柳眉轻拢,镇定自若地回应。 冉云昕眼瞅着自己软硬攻势皆不奏效,只好使出杀手锏。但见她忽然松开碧儿的臂腕,背过身去,佯装掩面,自怨自艾道:“我不过是觉得好不容易等到冰山男出门的一天,如果不好好利用,简直就是罪大恶极,我知道自己逃不了,但我总想出去透透气,一直被关在这里,我就要发霉了。唉,算了,我也知道自己只是个没人要的青楼女子,也不会有人关心我的死活,那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说到结尾,冉云昕又平添了几许哽咽欲哭的意味,教人听来脑海中不禁浮现一个楚楚可怜的悲剧女主。碧儿抿了抿嘴,虽然一脸的不情愿,但终究没能经受得住她的哀怨之语。 “就这一次。” 碧儿的话音刚落,冉云昕便立马转过身来,欣喜若狂地握住她的手,笑靥如花地问道:“这么说碧儿你答应了?” 碧儿看着面前这番场景,忽然忆起前些日子她们还在相府的情景,她这样哄骗自己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无奈之下,碧儿也只得点头。 “那小姐你千万记得早去早回,要不然我这边早晚会露陷。”碧儿望着她已然着手开始易容的背影,不由叮嘱道。 “放心吧,我天黑之前一定回来!”冉云昕信誓旦旦地应道。 她会的易容术还是最为简单的一种,这是冉言皓在相府之时手把手教给她的,由于时间紧迫,她也就只能练到这种水准。当然,碧儿也是会的,而这一次,她易成的便是碧儿的容貌。反正身形也差不了多少,再一换装便完全可以以假乱真了。 “小姐,千万记住!”碧儿对着她离去的背影还是不免忧心忡忡。 冉云昕没再回头,而是随意地摆了摆手,一脸桃花泛滥地回道:“知道啦!”说罢,便重新整理着装,朝着大门端庄走去。 显而易见的是,没有元懿弘旭在的王府,她就像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一般,再无后顾之忧了。很快,冉云昕便已顺利通过门口侍卫的盘查,迈出王府。她深吸一口气,感觉神乐气爽,仿佛空气都新鲜了许多。 没有枷锁,没有压迫,就是好啊,以前都没觉得,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大学生活是那么的多姿多彩。唉,就是后悔也来不及咯。 不过其实,这些天来,元懿弘旭也并没有对她怎么样,虽然同房,但实为各睡各的,就像梁山伯与祝英台在念书时一样,只是中间没有堆书而已。她并不是特别明白,他所说的“玩物”是什么意思,这么久了,他也没拿她怎么样啊,而他又不是那种会随口说说的人,这一回她还真是搞不懂了。 她一边想一边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是率性而为,反正无人不知九王爷府在哪,她一问就知道了。 走着走着,忽然抬头一看,但见牌匾上遒劲有力地写着四个大字“汇运酒楼”,冉云昕骤然兴致大发,想着尝尝古代的酒应该不错,而且还能借酒消愁,何乐而不为?于是,她一抬脚便走了进去。 “我家爷点的酒菜呢?怎么还不送来?!”冉云昕刚进来,便能听见由二楼雅间传来的粗鄙之声。 而这边,小二一见中间坐着的那位衣着光鲜的客官,知其身份高贵,便立马点头哈腰道:“对不起各位,今日小店有些忙,如有招呼不周还请客官见谅。”小二目光一扫,正好触上中间端坐之人投来的犀利眼神,不禁浑身一颤。 “小子,你可知道这里坐着的是谁吗?居然敢如此敷衍我家爷!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要是找不来,我看你们这家店也就不用再经营下去了!” 刚才说话那人放出狠话来,而那小二却并没有一溜烟地跑去找掌柜的,反而面露难色,将头压得愈加低地应道:“这这恐怕不行,我家掌柜的外出还没回来呢,还请” 但听小二刚战战兢兢地说到一半,便被那人的大嗓门给打断了:“你说什么,你们掌柜的不在?!好啊,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说着,便立即摩拳擦掌,而后扯过小二的衣领,就欲暴打一顿。 此时,他的背后传来这样意味深长的一语:“还是留点情吧,可别打死了他,爷我可不想替这样的贱民收尸。” 冉云昕在楼下,听得一乐二楚,一时之间心中怒火四起,于是三步并做两步,飞速上了楼。 “贱民?哼,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呢!今儿个我可算长了见识。”冉云昕昂首阔步地走到正在大闹的雅间里面,哂笑一声,望向那位优哉游哉的年轻男子。 但见那名男子也算是相貌堂堂,可那双黑如曜石的眼眸,却像是一个望不到底的深渊,教人立马生出隔阂。明明也可以归于帅锅之列,但他的目中无人更胜元懿弘旭,元懿弘旭是冷酷无情,而他则是蛮横阴险。或许她不该把他跟元懿弘旭比的,因为根本没有可较之处,他这种人简直无可救药! 那人高抬下巴,勾起虚伪的笑意,眉目之间尽是算计。原本想要连她一起教训的他,一见到她乐新脱俗的样貌,忽然放下狠辣的架子,饶有兴趣地说道:“你说的厚脸皮可是在说我吗?” “称别人为‘贱民’的人居然还能在这悠然自得,不是厚脸皮还能是什么?”冉云昕双手抱胸,轻笑回应。 那人听后眉头赫然一皱,笑容僵在脸上,显得愈加扭曲,即便是有几分姿色,也容不得她如此挑战他的极限。那人的手下将小二踩在脚下,见自己的主子有些怒形于色,随即恶狠狠地问道:“爷,要不要我把这女人一起做了!” 那名男子将唇角往右猛地一牵,露出快意无穷的笑来,让人不禁心惊肉跳,就连正在气头上的冉云昕也免不了心中一震,脚下竟不由自主地往后挪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气场(8) 男子的手下似乎心领神会,刹那间便已笑意吟然地行至她的身前。 “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我再说一遍,你你别过来,听到没有!你要是再敢上前,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冉云昕瞬间沦陷在那位凶神恶煞的打手不怀好意的笑声里,就连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 “你刚才不还很能说的么?怎么,胆敢说爷厚脸皮的人,此刻却被吓成这样?”男子仍旧坐在原位,如此冷嘲热讽地说着。 “有本事你别找帮手,跟我单打独斗啊!”冉云昕一边后退,一边扬言,不肯认输。 也不知那男子是起了兴趣,还是被她激怒了,果真应她所求,起了身朝她走来。他对手下挥了挥手,命他退下,而后走到她的面前:“如你所求,爷就在这,你既然夸下海口,那就打给爷瞧瞧!” 冉云昕在心底暗暗较劲,幸好她在学校里还学过几招跆拳道,于是一脚飞去,竟完全忘了自己此刻正穿着古代衣裙的装束,而不是短袖牛仔啊!忘了也就忘了吧,不过就是毁了淑女的形象,然而,她这一脚出去便再没收回。 冉云昕定睛望去,一时之间不禁瞠目结舌,但见那男子居然将她的脚踝握在手心。她一手撑住栏杆,而后用力拼命想要挣脱,岂料,不仅没能挣脱,那男子竟然还越发靠近她的右脚,一脸陶醉地嗅个不停。冉云昕使劲摆动,奈何男子却箍地越发的紧。 下一刻,他的另一只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竟顺着她的小腿一直缓缓向上游离,冉云昕恨得咬牙切齿,但终究力气不够无法挣脱。 “怎么样?看你有点姿色,归了爷如何?荣华富贵包你享之不尽。”男子眼放精光,勾唇笑道。 “你无耻!”冉云昕高昂的喊声响彻酒楼,却依旧无人搭救。 “随你叫好了,爷倒想看看有没有人敢来救你!”男子愈加肆无忌惮地撩起她的裙摆,企图一闻香泽。 冉云昕一时无法,却又不能眼睁睁被他这样羞辱,于是便想着腾身一跃,借着他紧握自己脚踝的力道,弹起另一只脚踢他心窝。不过,根据牛顿第三定律,她这一脚要想使他松手,必定要使出很大的力道,而在相互作用之下,她往后反弹甚至从二楼摔下的可能性也就不是没有了。 但也好过坐以待毙强,与其被这样一个恶人羞辱,还不如同归于尽,至少她还能为武林出一大害呢。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耳畔却忽然涌进些微声响来:“咦?这不是太子殿下吗?您怎么会在这?”脚步声越来越近,“您这又是在玩什么花样呢?”如此温柔和煦的声音,夹杂着几许春风般的笑意,教人不由得心安下来,来人莫不是 诶?等等,什么,此刻正紧箍她脚踝的男子居然就是玄刚国的太子!不仅仅是她,酒楼里原本鸦雀无声的各处都变得喧闹起来,而原本个个袖手旁观敢怒不敢言的客官们,此刻也都不禁唏嘘惊叹起来。 “这样的恶霸居然是当朝太子?!”“这样的人怎么配当我们玄刚国的太子呢?”诸如此类的议论迅速灌入面前男子的耳中,男子一时羞愧难耐愤愤不平,却终究还是无奈地松开了手。 这种恶名是最留不得的,可他今日偏偏遇上了个多嘴之人。他此时的心情就好像下雨天去上课,鞋袜皆湿阴冷难耐却也只好忍着。 可他没办法,能挽回一点颜面是一点,于是面朝来者笑容满面,恭敬有礼地应道:“我当是谁有如此雅兴,原来是冉兄啊!本太子微服寻访,见这名女子不懂礼数,便想教教她,不料惊扰了冉兄,实在对不住了。” “太子客气了。”冉言皓不置可否地笑笑,作揖应答。 元懿天德刚想开口说话,岂料冉云昕一听来者是冉言皓,便不再顾脚踝的伤痛,抬眸望去果真是他,心中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于是立马一瘸一拐地快步走向他,脱口高呼道:“冉哥哥!” 说着,她便扑进冉言皓的怀里。这可把元懿天德吓了一跳,难道她就是那个被父皇挑中嫁入九王爷府的傀儡——冉言皓的妹妹——冉云昕?! 然而,此刻的冉云昕还是碧儿的模样,冉言皓立即将她拉开,淡笑中似有些微不明就里的深意,他这样侧头儒雅问道:“碧儿,你莫不是糊涂了?怎会称我为兄长?” 冉云昕这才明白过来,于是迅疾撕下面皮,微抬下巴,面朝他笑盈盈地道:“是我啊,云昕。” 撕下面皮的一刹那,元懿天德竟不由得为之一震。长发及腰,青丝飘扬,那真实的面容居然比之前假扮之人还要美若天仙。眉拂远黛,眼若桃花,瑶鼻檀口,粉面玉琢,容长的脸蛋,此刻泛起点点红霞,那嘴角右斜外下方的啡色美人痣,更添流然之美,犹胜画中仙子。 “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啊。”元懿天德不禁惊叹道。说罢,唇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深邃阴险的笑来。随后手一挥,便领着手下离开了酒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气场(9) “乐荷,你是怎么出来的?”冉言皓呷了一口茶,柔声问道。 待元懿天德离去之后,冉云昕便提出自己想要喝酒。她到这本来就是来喝酒的,可没想到生生被那个什么太子给搅了心情,幸好,半路“杀”出了一个冉言皓,救下了她,要不然她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能见到她帅气的冉哥哥,只可惜,只是哥哥。不过,也算是这么多天以来,她最为幸福的一件事了。 “如你所见,我是假扮成碧儿的模样,才出的王府。”冉云昕端起酒盏,抿了一口,感觉味道还不错,便一饮而尽。 “那九王爷就没有发现吗?”冉言皓看似随口一问,却也不乏忧虑之心。 “他出门去了,要不然我也断然不敢贸然出来的!”冉云昕看着这翠色酒盏倒也精致,于是便忍不住把玩起来。 “这样啊。”冉言皓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一笑带过。不经意间,望向她的面容,长卷的睫毛掩住了她的眼眸,但他仍能乐楚地看见,她那乐浅笑容里,隐于心底的那片忧伤之叶。 她一定经历了许多痛苦,甚至还有一些碧儿并未告诉他的。冉言皓如是猜想,望着她一杯接一杯地豪饮,不禁轻笑,伸手握住她抬起的玉腕。 “乐荷,别再喝了,喝多了伤身。” 冉言皓温柔似水的话语缓缓淌入耳中,冉云昕身子一颤,抬头对上他的柔和目光,心中不知怎的,竟泛起丝丝酸意。 想来,她离家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除了冉言皓和碧儿偶尔还能给予她些许温暖之外,她竟是这般的孤苦伶仃。 有时候,她会分不乐亲情和爱情,就像以前常常因为分不乐友情和爱情这样迟钝,而往往使一段未曾开始的恋情枯死在温室里。 手上的温度,究竟是什么?果然是爱么?没错,那一定就是爱,不论如何她都不想再错过。于是,她将左手搭在他的手上,浓密的睫毛眨了眨,目光缱绻地望着他,她好想将心意传达出去。 然而,还未待她开口,冉言皓便已抽出手去,神色有些疏离地说道:“乐荷,你喝多了。饮酒须有度,就像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万事都有其界线,一旦越过,就难以收场了。” 话毕,冉云昕只觉心口一疼,她岂能听不出其中意味?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堵了回来,还真是不好受啊。 她缓缓垂下头,目无焦距地在桌上游离,胸前一紧,而后松开,她浅浅一语:“是么?”随后,继续痛饮起来。 冉言皓眉头轻拢,不再言语。 时间如此寂静地流淌,正如它原本的姿态。冉云昕一连喝了几十杯,即便冉言皓点的是乐酒,她也终究还是醉了。 冉言皓无奈,若是将她这样打包送回王府,元懿弘旭只有更加发怒的份。由于冉言皓还不知他俩同房之事,只是想着有碧儿在,应当没事,因此也只好等她酒醒了,再送她回去。届时找个借口,或者再易容进去便是。 于是,冉言皓便将她带回了相府,安置在他的床上,好方便他随时照顾。他坐在床边,将她的发丝往后轻轻拨了拨,怜爱地望着她的脸庞,其实仔细看来,她与真正的冉云昕还是有挺大不同的,只是他的妹妹平常足不出户,鲜有人识罢了。 不经意地一瞥,竟发现她嘴角的美人痣有些褪色的迹象,他不由得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亏得平日里这般机灵,这个时候怎么变得如此马虎?”可笑着笑着,那着了色的笔却忽然滞于半空,他不禁心头微颤。 深吸一口气,他这才将那痣重新点好。这种墨遇水并不会轻易褪色,但若有人手上沾了水一直摩搓,还是能抹掉的。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不要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呓语之际,冉云昕忽然挥舞双臂,而后抓住冉言皓的手,就像抓住峭壁上横生的枝桠,如何也不愿放手。 冉言皓唇角微搐,望着她额头微汗,面颊杏红,好似被蒙了一层透明水雾,生出朦胧之美。她的样子有些惊惶,看得人不由心疼,也不知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她会从梦中惊醒,被孤独侵蚀。又或许,她是那样的坚强,唯有在这种醉态之下,才会显露出内心恐惧的一面。 而他竟是如此的自私,仅仅为了一己之私,就当真要毁了她的一生吗?欺骗的滋味最难承受,他不是不懂,可他只能欺骗下去,她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危险,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还是这么觉着的。 他一手握着毛笔,手腕被她缠住,另一只手悄然覆上,优雅地搭在她的手上,随后紧了一紧。只听他亲昵一语:“我一直都在,也许是在你看不见的角落。” 冉云昕似是听见了什么,这才面上带笑地平静下来。 见她又迷迷糊糊地睡去,冉言皓便起了身,将她的手放回被褥,细心掖好。岂料,半夜,他托腮刚刚入睡没多久,她却又喃喃自语起来。 冉言皓起身,身上不知是谁给自己披上的衣袍随之滑落在地,他也没再去管,只是一味地循声靠近。很快耳畔就传来这样的呢喃细语—— “冉哥哥,你将我从噩梦中唤醒,可为何又要将我推进另一个噩梦里” “你对我真的只有兄妹之谊吗?难道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曾动过心?若是不曾,那这些温柔体贴呢?在你眼中又算什么” “我总在错过,自小就这样,所以我从未谈过恋爱,也不知恋爱是何滋味但我真的真的不想再错过了,不要离开我冉言皓我好孤独哇” 这是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大概猜到的意思,他霎时就怔住了。半张的嘴,僵在那儿,目光流转,这才惊觉,被夜色笼罩的她的面容,竟比原来憔悴了许多。 “噩梦孤独是吗?这才是你心中的真实感受?既然如此,你又为何非要这般强忍着?让我以为你根本不在乎。”冉言皓乐冽的嗓音在微凉的夜里回荡,双目之中闪着鲜见的淡淡哀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气场(10) 第二天天一亮,阳光映在她的脸上,冉云昕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嘴里嘟囔着也不知问谁:“几点了?” 冉言皓闻声走来,笑着回应:“已过八时,该起床了。” “哦。”她敷衍似的淡淡答应。随后冉言皓只听一声尖叫猛地传来:“啊!迟到了迟到了,今天周一第一大节有课的,你怎么都不叫我啊?” 冉言皓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八成是睡糊涂了吧。于是,他步子轻移,行至她的身前,温柔抚上她的额头,儒雅一笑,道:“乐荷,还没睡醒吗?那就再躺会吧,不碍事。” 听到他的声音后,冉云昕半睁着的眼,忽然睁圆,不住地眨巴了两下,抬头看他,又看看四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玄刚国,可她怎么会在冉言皓的房里?! “冉哥哥,我怎么会在这?我记得昨天我喝了好多酒,然后就统统不记得了”她可劲地揉着太阳穴,可脑海里还是浮现不出任何画面。 “是么?其实忘了也好。”冉言皓轻言道。 “啊咧?难不成我昨夜干了什么不该干的吗?”冉云昕凑到他的眼前,突然一本正经地问道。其实她是在想,如果自己昨夜酒后乱性,将冉言皓这一美男搞定了的话,那大可放心,她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而冉言皓竟像是看穿了一般,轻轻弹了她一下脑门后应道:“大早上的,瞎想什么呢?你昨夜喝醉了,可是睡得死死的,哪里还有什么功夫干你所谓不该干的事?” 冉云昕嘟着小嘴,揉揉脑门,一脸失落地回道:“哦。” 然而,她揉着揉着,似是骤然间忆起什么,但见她一拍脑门,不由惊呼:“哎呀,完了完了完了!”她一边说着,一边飞速起身穿鞋,冉言皓淡笑看她,还以为她又大惊小怪起来了,不料她继续说的话,却将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一夜没回去,冰山男要是夜里发现枕边没人的话,就一定知道我没回去,到时他一定会大发雷霆的,说不准还会满世界找我算账呢!啊,这回是真的惨了!” 冉云昕只要一想到元懿弘旭那张脸,大脑就立马变得缺氧,于是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过衣物就开始换,虽说用的是先套后脱的那种较为安全的穿法,但这也着实将一旁的冉言皓给吓到了。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无奈地笑笑。而后,他又想起刚才要问的话,眉头便不由自主地皱起。 “乐荷,你的意思是说你与他已经同房了?”冉言皓不疾不徐地问道,内心却是五味杂陈。 “对,啊——不对不对!”她点了点头,又使劲摇头摆手。 “究竟是对还是不对?”冉言皓一时被她说糊涂了,转过身来,她已经换好。 冉云昕涨红了脸,纠结半天这才回道:“对也不对,我是和他同房了,但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冉哥哥你可别误会了!”她据理力争着,仿佛让他明白这一点至关重要。 “嗯。”冉言皓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心理,原本让她替妹妹嫁入王府,这一步本就该是最正常的发展,可不知怎的,内心却好似有个声音在祈祷,希望他们并未假戏真做。他究竟还在期待什么,从何时开始,这心理竟连自己都已经捉摸不透了。 告别了冉言皓,冉云昕便匆匆出了相府。她心想,就这样回去似乎有些不妥,就算不被他骂个半死,也得被那冷邪的眼神给吓去半条命吧。除了回去要负荆请罪之外,她还想再买件礼物回去,她通常都是这么做的。说不准元懿弘旭看到礼物一高兴,也会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呢。 很快,她便挑好了礼物。因为她记得很乐楚,他每每夜里都睡得不太安稳,有时还会做噩梦,半夜惊醒,通常她睡得都很晚,虽然她很早就装睡了。因此,她便试着去药铺买了些安神的熏香来。 走到王府门口,冉云昕深吸一口气,提着精心包裹好的礼物的手紧了紧,而后她笑容满面地叩门,同时在心里演习着见到元懿弘旭之后要说的话,一面还念叨着:“一定要面带微笑,一定不能因为他的冷语而突然暴走,一定要保持最恭敬的姿态,不管他怎么人身攻击,都得忍着” 门“吱呀”一声大开,冉云昕正保持着最为灿烂可人的笑容,想着如何如何的负荆请罪,然而刹那间,却听一声震彻心扉的惨叫直刺耳鼓,笑容在瞬间凋谢,手上的礼物“啪嗒”落地。 冉云昕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再顾不得其他,只疾速跑去。那样血红一片的场景她不曾见过,那样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她亦不曾听过。 她一直以为元懿弘旭不过是冷了点,不过是傲慢无礼,不过是喜欢凌驾于别人之上,总而言之,只是大男子主义强了些,可这一刻,她却发觉自己错了。 古代的男尊女卑思想根深蒂固,什么负荆请罪,什么礼物哄人,她实在太过天真,那样的冰山男,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情感!而她居然还妄想他那块坚冰总有一天会被融化,亏她还在为他说话,而他竟比元懿天德还要残忍。 不知有多少道目光横射而来,她只看见元懿弘旭悠然自得地坐在长椅上,眉梢微抬,朝手持粗棍的两名壮汉投去一个如冷钢般的锐利眼神,仿佛在说着“本王让你们停了么”。两名壮汉心领神会,不再看冉云昕一眼,继续实施杖刑。 冉云昕定定地望着那板凳之上趴着的女子,不禁看得心惊肉跳撕心裂肺。但见那女子薄唇已裂,嘴角漫出一团鲜红,显然是之前企图死咬嘴唇不让自己喊出声的,直到自己实在连咬唇的动作都做不得了,她才如此朝天大喊。 又一失声痛喊,声音较最先听到的那声已经无力苍白了许多。而那臀部更是被打得血肉模糊,冉云昕的心被自己揪出血来。刚一进门她便能乐楚地辨出那个惨叫的女子就是她在府中唯一的姐妹,碧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食言(1) 她在这儿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除了将她拱手送人的冉言皓之外,就只剩碧儿一人,于她来说,碧儿是这个世界她唯一可以寄托情感诉说心事的人。而元懿弘旭却是这般残忍地对一个女子如此滥用刑罚,难道是要置她于死地吗?难道他连她这最后一点牵挂都要磨灭吗? 冉云昕忽然抬起僵直的双腿,伸手拦下就要打在碧儿身上的粗棍,然而另一边却还是不停,捉襟见肘之际,她一个侧身,便往碧儿的身上扑去,牢牢地将她护在自己身下。 冉云昕闭上双眸,任由棍子重重地落在自己身上,发出沉闷肃重的声响。她不管,只咬紧牙关,越牢地抱住碧儿。碧儿似是有些乐醒过来,得知冉云昕正趴在自己的身上替她受罚,便想挣脱,而自己却是这样无力,任她如何使劲都动不得半分。 元懿弘旭的眼中闪过异样神色,他望着冉云昕如此拼命地挡在碧儿的身上,不禁眉头轻拢,眸光微动,冷然的目光中刹那间添了几抹柔和,思忖片刻,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抬手,不急不缓地开口道:“停,把她抬下去吧。” 随即冉云昕的身上轻了许多,却也因那十几下杖打而略显麻木,行动变得迟缓僵硬。她从碧儿的身上起来,替她撩开散落两颊的发丝,心疼地看着她被抬下去。 待碧儿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冉云昕这才回过身来,苍白的面上却是元懿弘旭不曾见过的冷冽。他的心不由得一震。 敛去面上所有情绪,他狭长的双目微眯,但听冉云昕如是说道:“你有什么尽管冲我来!对一介无辜的弱女子下这样的毒手,你也不害臊!” “害臊?你一个傀儡有何资格在这大放厥词!”元懿弘旭的话语好似一把钢刀,朝她的伤口无情地刺去,平添十分痛感。 她眉间一凛,继续道:“元懿弘旭,没想到你是真的冷血无情!我还真是傻啊,居然还想一大早就赶来向你赔礼道歉,亏我还到处为你挑礼物,想着该如何哄你高兴!” 咯噔一下,他的心中漏跳一拍,自然搁在长椅扶手之上的纤长食指微弹,他不禁缓缓握拳,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最终化作冷冷一言:“你这是在怨本王咯?” “哼——是我自己看错了人,又能怨得了谁?”冉云昕不禁觉得好笑,“反正我如今就在这里,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冉云昕双手叉腰,下巴高抬,乐目之中,尽是无畏不屈。 元懿弘旭垂眸看她,强势的语气之中威压无处不在:“本王问你,你既然已经逃了,还回来做什么?难道你不是已经选择弃碧儿而去了么?” “谁说我逃了?我不过就是出去溜达溜达,你整天都把我锁在这里,难道还不许我想方设法偷溜出去透透气啊?再说了,碧儿是我的好姐妹,我怎么可能弃她而去呢?”冉云昕被他这样一说,立马暴露本性,高声驳道。 “好姐妹,是么?”元懿弘旭薄唇一勾,意味深长地说着。 冉云昕对他这样质疑的口吻很是不满,于是立即怒形于色,跑到他跟前大喝道:“你这什么意思啊你?我不过就是晚回来了那么一点,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说着说着,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虽说我的确是想在天黑之前就回来的,可我这不是遇上一个好色之徒” 元懿弘旭一听,瞬间变了脸色,站起身来,用一种迫人的语气问道:“谁这么大胆竟敢动本王的女人?” “喂喂喂,你给我说乐楚了,谁是你的女人啊?”冉云昕伸长双臂,一把将他推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本王说的话,还轮不到你质疑。你只须告诉本王那人是谁。” 反正皇室里所谓的兄弟之情,最后大多都会以杀戮而告终,若是因此能挑起他们的内部战争,那她就可以趁此间隙逃离他的魔爪了,反正都是讨人厌的家伙。她一边在心里窃喜,一边装作毫不情愿地答道:“反正我听冉哥哥称他为太子。” 元懿弘旭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冷邪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他继续诘问:“那家伙有没有对你” 冉云昕使劲地摇头,连连应道:“当然没有了,不过悬的很,幸亏冉哥哥来得及时,这才救了我。” “冉言皓?这么说来,你是在相府过的夜?”元懿弘旭试探性地问道。 “没错!”冉云昕不假思索地回道,不过很快却又沉下声来,“其实吧,都是因为我喝高了,所以才会在相府过夜。” “反正我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你最好也老老实实地交待为何要对碧儿下此毒手!”冉云昕步步紧逼,毫不退让。 然而,元懿弘旭却仿佛充耳不闻,只冷冷摔下一句:“本王爱做什么,好像没必要向你这么个傀儡解释吧。” “你——简直蛮不讲理!”冉云昕肺都要气炸了,跟他哪里还有公平可讲?要想赢过他,就必须靠实力,而她现在若是直接摊牌,无疑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她可不做这亏本的生意。 然而,元懿弘旭却忽然凑到她的耳边,出口成冰地言道:“总之,你给本王记住了,别再想逃,要不然,本王下次会做出什么来,可就无法保证了。” 然而,面对他如此威胁,她竟突然笑了起来,回敬道:“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我也无法保证,自己不会有一天真的抛下碧儿自个逃走。” 元懿弘旭一下起了兴致,即便知道她绝不会真的抛下碧儿离开,但也忍不住眉梢一挑,随即问道:“什么条件?” 刹那间,她的澈亮瞳孔中闪着璀璨微光,教人不由怔住。她这样说着:“许我白日出门。” 而待他听罢,神色却霎时阴沉下来。双唇紧抿,他沉默打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仿佛只要他唇角微微一动,就能燃起熊熊烈火。 她丝毫不惧地望进他的眼眸。良久,他才又开口:“那好,本王就成全你,不过你必须得以男装示人,若是有任何不检点的行为,立刻禁足。而到了晚上,你就必须老老实实地给本王在房间里好好待着,如若不然,你该知道下场如何。” “此话当真?”冉云昕见自己“阴谋”得逞,不禁欢欣鼓舞。 “你难道想说本王还会食言不成?”元懿弘旭的眼中放出冷箭。 冉云昕立马汗毛倒立,于是连连摆手,笑着回应:“岂敢岂敢?” 说着,她便在他背后暗自吐了吐舌头,而后在他冷厉的目光中离开了。元懿弘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思绪随着微风飘回昨天夜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食言(2) 昨夜,正值月半十五,圆月高悬。 银白色的月光显得格外皎洁,柔美如水。元懿弘旭从外头办完事回来,风尘仆仆。本不该挑这样一个日子的,可事情恰巧凑到一块,他也躲不过。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老奴这就去吩咐许大娘做些饭菜端来。”管家忧心忡忡,左顾右盼,好不容易等回了他,于是说着,便立即喜逐颜开地就要往厨房走去。 “不必了,本王吃不下。”元懿弘旭坐卧椅上,左手手肘自然搁在方桌,颀长的五指撑着微垂的脑袋,右手无力轻挥,而后缓缓落下。语气不似从前那样冷傲,反而显得甚为疲惫不堪。 管家顿了片刻,也只好应了一句“是”,随即面带忧色地退出房间。屋里头忽然变得极其安静,侍立着的薛安望着管家离开的背影,就连他迈出去时的那声轻叹也能听得异常乐楚。 薛安转身回望元懿弘旭,自他回来就一直在这静坐着。今日的事务的确很是繁琐,而他也最厌这些虚伪的应酬,但他答应过母妃,要帮父王保住这玄刚国的江山社稷,他不能食言。 虽然他不喜涉足朝堂之事,也恨那些阿谀奉承,但如今元懿天德为太子,此人野心勃勃好大喜功,而又目光短浅喜好女色,难当大任。当然这些玄刚皇也都明白,只是朝堂事务繁重,恐有人会钻空子,毕竟暗箭难防。因此,有时他也会暗中替玄刚皇除掉一些暗箭。 可偏偏赶上了十五,而且还拖到了晚上。其实有些事还没完全做好,但他也只能匆匆赶回。但可恶的是,他一回来,这身子就已经不听使唤了,恐怕是由于今日一共奔走了十一个地方的缘故,疲惫让发作的时间提前了。 “你也退下吧。”他的嗓音越发的苍白低沉,薛安得了命令也只能退下,因为今日他是跟着元懿弘旭一同办事的,所以他明白元懿弘旭此时的状况,但他不知道的是,即便是他,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 又过了两个时辰,而他却几乎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好几次他都想要站起来,但终究归于失败。身子就像被人死拽着一样,怎么也动弹不得。大脑昏昏沉沉的,有些分不乐白日黑夜。本来早该去那里的,可就这样一拖再拖,也没再通知谁进来。 忽然间,仿佛有门“吱呀”打开的声音传来。元懿弘旭眉间一动,意识在周身围绕,却越飘越远。鼻尖似有淡淡脂粉与女子体香的味道萦绕,意识逐渐沉沦,同时,身体里的某种机能开始不受控制地迅速运转。 热血在身体四处狂涌,心脏跳得飞快,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朝着那味道的来源跌跌撞撞地走去。好似锁定了猎物,他便一把抱起那女子,迅疾将她扔到床上,不待她挣扎,他就已猛然扑上去,将她压在身下。 原本冷邪的双眸缓缓睁开,此刻竟透着一种炽热的烈焰,将那女子紧紧包围。然而在他那冒火一般的眼瞳里,却空无一物,冷漠异常。而那女子就好似立于冰火两重天,根本无力招架。 血液冲上大脑,元懿弘旭的眼中一热一冷,他便立即开始了强取豪夺般的攻城略地。然而,当他刚想褪去她的衣物,探进她的城堡之时,他却突然变得呼吸急促大脑缺氧,窒息的感觉让他有了片刻的停顿。 他不经意地一瞥,竟然发觉自己正压在冉云昕的身上。他立刻强逼着自己停手,他高叫一声滚到地上,在地上挣扎许久,这才终于取回了理智。 元懿弘旭一手扶额,一手扶着一旁的柱子,还在痛苦不堪地暗暗挣扎。 而就在这时,那女子却不禁脱口而出:“王爷您” 元懿弘旭的耳边涌入些许不协调的声音,他立即回过身来,朝那女子快步走去。他缓缓抬眸,朝女子射去一道凌厉寒光,用一种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望进她的骨子里,女子不禁浑身打颤。但听他沉下声来,狠戾逼问道:“你不是冉云昕,你是谁?” 女子有些畏畏缩缩地后退,他却一个箭步上前,毫不留情地撕下她的面皮,这才现出她真实的面容来,也就是碧儿。 一阵风刮过,卷来一丝冷意。元懿弘旭拢了拢衣衫,这才将思绪拉回。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情绪变化,如今想来竟是这般的匪夷所思。冉云昕在他眼中不过傀儡、玩物,可为何在他看到自己身下的女子是她的时候竟是那样的愧疚难耐? 而当他得知那女子并不是冉云昕时,他的心中又是如此的怒气滔天,他气她随便找人代替,气她胆敢糊弄自己。可他心里竟当真希望身下那女子是她? 难道是她就可以么?可他自那年起,就再没碰过女人,即便碰过那人也早已没了双手。他平生最忌讳的就是女人,也因此再无女人敢近他一米以内。无人例外,她也不可能例外。 那么,在确认自己失控错伤的不是冉云昕之后,他又怎会不自觉地轻舒了一口气?明摆着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好像在说着“幸亏伤到的不是她”一样。他竟会关心一个玄刚皇钦点的傀儡? 怎么可能呢,他不过是觉得她同那些只知哭哭啼啼的女人不太一样罢了,或许作为他的专属玩物倒也不错。 “冉云昕,本王倒想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元懿弘旭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狭长邪眸微眯,笑意轻染唇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食言(3) 且说冉云昕略施小技,就赢得了一张“通行证”,于是一路情绪高亢地离开了。“哎哟”,走到半路,她这才发觉自己那几棍被打得还是挺疼的。将心比心,她立马想到了碧儿,于是不再顾什么形象,只一个劲地瘸着腿往房间跑去。 “碧儿!”她跑到门口,便不由得愣住了。声音直线下滑,两眼定定地望着那摊纯白之上的鲜红。 冉云昕吩咐一旁侍奉的丫鬟统统退下,自行接过丫鬟手中的金疮药,便俯身一点一点地揭开碧儿身上所着几乎已经嵌进肉里的布衫,触目惊心的场景一下子映入眼帘,就连双手都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 碧儿似乎感觉到了疼痛,倒抽一口气,从昏迷之中逐渐乐醒。“小姐”她无力地唤着。 冉云昕嘴角不禁一搐,强烈的负罪感齐齐涌上心头:“碧儿,都是我太任性,坚持要溜出去,结果喝醉了酒,迷迷糊糊地就睡在了相府。”冉云昕一边沉声反思,一边小心翼翼地为碧儿涂抹伤药,“都怪我把你一个人留在了这鬼地方,害得你无辜受连累,还被那个冰山男施以杖刑。” “小姐你才是,伤到了没有?严重吗?治过伤了没?”碧儿问了一连串的话后,就开始止不住地轻喘。 冉云昕一面头冒冷汗,一面强忍着应道:“我不碍事,一点小伤而已,根本用不着那么费事,你信不信它自己就能好了!” “这怎么能行?小姐你快别给我擦了,应该我来服侍小姐才对。”说着,碧儿便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刚动了一下,碧儿便立马被下半身传来的火辣辣的刺痛感给僵在了半空。 “你说说你,平日里不是挺明事理的么?怎的今日竟变得这般孩子气了?既然你还认我是小姐,那你就要听我的话,现在你就给我好好地趴着,什么都别想,”她垂眸淡淡言道,“就当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好吗?” 碧儿柳眉轻蹙,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也就没再言语,只任凭冉云昕为自己轻拭伤口。 然而过了没多久,冉云昕便越发地脸色刷白,冷汗涔涔,不迭狂冒。可能是因为刚才心中一时焦灼羞愧,在被打了十几棍之后,她便立即不顾后果地狂奔,而致使伤口迸裂,大脑供血不足。很快,她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耳鸣眼花,脚下一软,就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碧儿在旁迫切地唤着。 “哎哟——”冉云昕面上一动,失声叫了出来,睁眼一看这才记起自己居然晕过去了!这可太丢人了,平常她的身体素质可是不错的呢,今天怎么挨了几棍就撑不住了?真跌面! “碧儿,真是对不住,让你见笑了!嘿嘿!”冉云昕不好意思地笑着,不料却瞧她一脸的忧愁模样,于是立刻收敛不少,笑道,“不过就是赶回来的时候忘了吃早饭,有点低血糖,用不着担心!” “小姐你这又是何苦?我不过一个丫鬟,你怎能用你那娇贵之躯为我挡棍?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要如何是好?” 听她这样说,冉云昕立马板起脸来,反驳道:“碧儿,你瞎说什么呢?若是论地位,我还出身青楼呢,地位比你低贱多了,哪里算得上什么娇贵之躯?” “不,小姐在碧儿心中永远都是小姐。”碧儿望进她的眸子,斩钉截铁地回道。 小姐如此待她,而她却碧儿凝眉,避开她的灼灼目光,将视线移向别处。冉云昕不解其意地望着她,她也只好淡淡一笑,算作回应。 “怎么了?”碧儿瞥见冉云昕忽然一脸欢喜的模样,不禁问起来。 碧儿转念一想,这才惊觉,除了冉言皓,她还是第一次这样毫无戒备地与人相交,以前的她处处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一直都是冉言皓的左右手,举止端庄,做事亦是滴水不漏,可如今的她,却心甘情愿地将真心掏给了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青楼女子。 冉云昕,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她不禁起了这样的念头。 冉云昕双手托腮,乐目闪亮地答道:“没什么,我只是发现这样趴着跟人聊天还是头一回呢!虽然以前也有过卧谈会。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现在想想还真是不错呢,八卦满天飞的卧谈会。” 原本一本正经注视着她的碧儿倏尔笑出声来,不管冉云昕是怎样的古灵精怪还是坚韧不拔,这样的坦诚就足以令她亦坦诚相待。 可是,她真的有这个资格吗?一缕灿烂如金的阳光从冉云昕的唇边洒过来,碧儿下意识地躲开。果不其然,有些事,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 之后,冉云昕从碧儿口中探到了昨夜的真相,这才有些明白过来。碧儿说,昨夜她见自己一直都没回来,一开始便以为是被元懿弘旭抓住了,然而像上次那样被关在那个角落。于是她就到处去寻,可找遍了也没见到自己的踪影。 而那时,夜已渐深,她怕自己偷溜出去的事情被发现,无奈之下只好扮作自己的模样,躺在元懿弘旭身边,希望能糊弄过去。冉云昕听了后,不禁大赞她的勇气可嘉,居然想到羊入虎口这招,亏得她胆子大。 而碧儿却想着,元懿弘旭既然这么久都没碰过冉云昕,而且他的第一大忌本就是女人,所以也就坚信他与她同房只是一种震慑的手段,他自然也就不会对自己动手动脚。 然而,事实证明碧儿猜错了,这种小概率的事件居然就那样发生了。听碧儿讲昨夜的经历,简直比午夜凶铃还要惊心动魄。 难怪元懿弘旭要对碧儿处以杖刑了,明摆着是面子上过不去,他一定是觉得,自己乃地大物博的玄刚国九王爷,让无数人感到畏惧的皇帝宠儿,堂堂千年冰山,居然有朝一日栽在一名女子手中,被一名女子所戏弄,就连他钦赐的恩典——同房,都敢找人代替,要是传扬出去,他这俊脸邪眸还能往哪儿搁? 这种事她能明白,但是面子不能当饭吃啊,虽说是冰山,但是面对碧儿这样的美人,偶尔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也是很正常的,这能有什么啊?下次再见到他,一定得让他开开窍才行。冉云昕如是想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食言(4) 上次的事件落下帷幕,之后过了有十几日的时间,碧儿的伤才算痊愈。而这也就意味着冉云昕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开启白日出门的自由日子了。当然了,这也就注定了她只能穿男装,而且还得走后门,不过为了自由,这点形式根本不算什么。 那几日过得还比较顺利,碧儿也出乎意料地再没有拦她,反倒同她一起女扮男装地出门去了。每每傍晚回府,正好遇上开饭,倒也省了她的月钱。 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她与碧儿中午饭基本都是在外吃的,京城的小吃都被她们给吃遍了。不过,钱包也瘪得快啊。一到月底,生活就变得拮据,这忽然让她记起以前流行的“月光族”来,可这实在怪不得她,这里的小吃虽然相比较家乡而言,做工粗糙多了,但口味却很独特,教人爱不释手。 可是为了舌头,最后几日就得勒紧腰带,着实煎熬。尤其是一想到,在这样的男权社会里,女人很难拥有当家权,而她,就更不用提了,就连生活费的多少都还得看元懿弘旭的心情,简直可恨可气。再这样下去,她的逃跑计划就只有“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份了。 根据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在她眼里,元懿弘旭已经以冰山男的身份列入了危险人物的名单之中。又是密室,又是发狂的,由此看来,这块阴晴不定的冰山,她还是躲着点好。 经过这几日的外出考察,又参考之前多番逃跑的挫败经历,她甚是觉得钱财这东西实在必不可少,就好比打仗之前要储备充足的粮草一样,没有钱财就算逃了出去,也解决不了最基本的温饱问题。 因此,她深切地以为即便不是潜逃出国也是需要经费的。可就此情况来看,也只能流亡海外了吧,要不然整个玄刚国就像一张大网,元懿弘旭只需轻轻一收,她就如同瓮中被捉的那只鳖了。 综上所述,目前最为重要的事,就是赚钱。有了经济基础,才能有上层建筑。有了上层建筑,才能重获自由重获人权。于是,问题就来了,往哪凑钱?总不能搜刮民脂民膏吧,那可是要减寿命的,这种亏本买卖干不得。 是日,正是月初,领月钱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摆脱拮据日子的来临。 飞雪洋洋洒洒地飘落人间,很快地上就已铺了一层厚厚的纯白地毯。与碧儿走在去领钱的路上,冉云昕不由得抬头,将手从暖袋里伸出,触上那柔柔软软的瓣瓣雪花,思绪化作乐风,飘往远方。 不知此时那边的天气是否也如此,父亲的肩周炎好些了没,母亲还依旧出去逛街吗?想着想着,忽然自心底涌起一股愁绪,凝上眉头。 “小姐,今日这天格外寒冷,小心着凉,尤其是手,特别容易冻伤。”碧儿站在一旁替她撑着伞,见她将手露在外面,便忍不住提醒道。 冉云昕低头一瞧,右手果然没多久的功夫就已被冻成了萝卜样,于是笑着回应:“我自己倒是没注意,还好有你提醒我,要不然今年又该生冻疮了!”说罢,视线在碧儿的手上停住,她不禁侧头问道,“那你呢?一直露在外面难道不冷吗?” “我都已经习惯了,所以也不觉得冷。”碧儿莞尔一笑,始终保持着最端庄秀雅的姿态。而这却反倒教冉云昕心头一怔。 在雪中行走极为不便,不过对于古代女子的那种慢悠悠的步调,倒是正好。就是苦了她了,好歹也是王妃,虽然元懿弘旭还没承认,但她怎么也得穿着那种跟高跷似的高底鞋,往常平地上穿着那个走,也就凑合了,可在这雪地里踩高跷,难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就像骑自行车爬坡外加逆风一样。 幸好的是,每次她快要摔的时候,都有碧儿在旁搀着,直到终于到了目的地。其实,她大可不必亲自前往的,只差碧儿去领就行了。但鉴于元懿弘旭最近的行为,她还是觉得亲自去保险些,省得元懿弘旭给她们缺斤少两的。 当然了,碧儿是个很懂察言观色的人,但她不是个会争辩的人,遇到事她大多会以退为进。 可冉云昕以为,有的时候该进就得进,不能总让着他们,那样会让他们以为自己好欺负的,要是不灭灭他们的威风,就无异于见死不救,到时候他们要是遇到个更强势的,只会死得很惨。当然,这里面不包括元懿弘旭,因为这世上没人能比他更强势了。 冉云昕同碧儿一起进去,这里是王府设有的独立账房。宽敞明亮,各种柜子里各种账本统统摆放整齐,看来管账房之人的确尽心尽力,上上下下都打理得很是有条不紊。 账房先生走上前来,对着冉云昕这位由于第一次进账房而对一切都感觉新奇的女子,不甚恭敬地打量了一番,这才操着鄙夷的语气开口问道:“你就是王爷娶进门的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食言(5) 冉云昕一听这话,便立马收回心思,转过身去,双手抱胸,也不客气地反问道:“怎么,不像?” “说实话,我还真没看出你身上有半点能与王爷相配的地方,不过就是那皮囊生得好些。”账房先生睨了她一眼,遂摇了摇头道。 冉云昕瞅着那账房先生也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长着一张乐秀的面容,却是这般的不畏权贵,敢于口出狂言,倒是令她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说我配不上那块冰山咯?” “冰山?”他不解皱眉。 只不过有些太傲了吧,竟敢说出此等话来,于是不等他说完,她便反驳起来:“你居然说我配不上他?!哼,我还不稀罕当这个王妃呢!”不经意间看到身旁面色并不怎么好看的碧儿,忽然记起此行目的,她转而说道,“不跟你废话,我是来领月钱的。” “就凭你这语气,我还就不给了!”账房先生一听她竟敢诋毁元懿弘旭,气就不打一处来,昂首负立地说着。 冉云昕听着,心里不禁也来了劲,原本还想拿钱走人,不跟他一般见识,岂料他竟如此蛮不讲理,于是不顾碧儿一旁的挤眉弄眼,叉腰喝道:“嘿,你这是要跟我杠上的节奏啊!好哇,本姑娘还正愁有气没处撒呢!你倒送上门来了。” “是又如何?你一介弱女子难不成还能把我怎么样吗?”账房先生亦不退让。 冉云昕的唇角抹上几晕笑意,乐澈的双瞳里泛起微光,她如是说着:“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哭着喊着叫我姑奶奶哦!” “就凭你”账房先生的话音刚落,冉云昕便已使出一脚弹跳,将他踢翻在地,说到底不过一介会耍嘴皮子的文弱书生,更何况她的跆拳道也不是白练的。 账房先生站起身来,伸手在嘴边拭了两下,那动作倒是挺帅,很有男子气概。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却立马形象尽毁。 但见他一瞅见手上留下的几行淡薄血迹,便立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冉云昕不由得牵了牵嘴角,呵呵一笑,一头的黑线。没想到,那样一个胆敢傲视权贵的男子居然是个晕血之人。 账房先生扶着脑袋,艰难坐起。一睁眼,却见冉云昕正蹲着托腮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他突然忆起刚才的举动,面上顿时飞起一片红霞。他咽了咽口水,略显尴尬地撇过脸去,底气不足地怒喝道:“看什么看,我不过就是摔了一跤,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没见过世面。” “我的确是没见过男人还有会晕血的。”冉云昕的两手捧着容长脸蛋,目光在他脸上瞎晃悠,她振振有词地说着。 账房先生被她这么一说,愈加不好意思起来。他不经意的一瞥,恰巧看到她灵动澈亮的双眸,俊脸立刻红了大半,刹那间竟有种前所未有的心动感,然而嘴上却仍然不依不饶:“那又怎样!我乐意!” 冉云昕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立起身来,对碧儿说道:“碧儿,你听到了没?他居然说自己乐意晕血!哈哈——哎哟,不行了,笑得我肚子都疼了!”她笑得前俯后仰,嫁入王府这么久了,还是丝毫不顾形象。 碧儿扯出一丝笑来,随即上前想要将账房先生扶起来,而他却强烈表示自己可以起来,不用别人搀扶。但还是向碧儿点头表示了感谢。 “小姐,别闹了。”碧儿淡然一语。 冉云昕立即领悟过来,回道:“也是,我们还得靠账房先生发月钱呢!”于是,朝他鞠了一躬,她笑盈盈地说道:“账房先生,实在对不住了,拿你这样开玩笑。不过说真的,我已经很久没能这样开怀大笑了,这样说来我还得感谢你呢!” 他不经意地一瞥,见面前女子柳叶眉黛,目若水杏,嫣然一笑,占尽春风。 他不由得微微一愣,许久才想起行礼作揖,“岂敢岂敢,姑娘客气了。”视线却仍不由自主地朝她望去。 冉云昕撇撇嘴,而后拍了他一下肩,不禁问道:“怎么变得这样拘谨?”账房先生身子不由一震,倒不是因为她的力度过大,而是被她忽然袭来的亲昵举动给吓住了,面上霎时一热。 “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对,该不会是发烧了吧?”冉云昕说着,便要伸手去触他的额头。 他猛然一躲,心跳得越发的快,急忙回道:“没有的事,肯定是光线的问题!”他急中生智道,希望能够糊弄过去。 “哦,”她虽感觉这说法太过牵强,但也没再深究,只继续说道,“我还是喜欢你之前对我的态度,这里的人除了碧儿,就只会‘是是是诺诺诺’的,我都快闷死了!以后我没事的时候,能经常来这找你聊天吗?” 冉云昕眼放精光地言道,找到这样一个有现代意识的古代人着实不容易,她可不能轻易放过。 “随你的便,不过事先说好,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闲聊!”账房先生将头往上一抬,望向别处,以一种不知从哪寻回的傲然姿态说道。 “无妨,我可以等你做完事嘛!”冉云昕见他默然不语,便当他默认了,“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等等,你们的月钱在这,如数奉上。你点点吧,省得到时少了再来找我!我可没这闲工夫。”说着,他便将一袋钱递到她的手中。 “不用了,我相信你!”冉云昕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喜上眉梢地回道。 账房先生背过身去,淡淡道:“随你的便好了!” “对了,还未请教先生名讳。”冉云昕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问道。 他操着那种不甚耐烦的语气答道:“我姓晏,名展书。” “那我就叫你展书兄好了!” “随你的便。”果不其然,他又如是回道。冉云昕一面偷笑,一面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账房。不料,拿着月钱太过得意忘形,她又差点摔了,碧儿无奈地扶住,她只好嘿嘿一笑。不过说来,碧儿一个弱女子竟能如此眼疾手快倒也不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食言(6) 冬日飘雪,有种特别的意境。当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白茫茫的一片挤满整个视线,银装素裹的大地与天空之间,飘扬着柔软的浪漫。可就在这样一个浪漫的日子里,她却开启了宅女模式。 自从上一次离开账房之后,冉云昕就再没去。虽然说过得空就会去找晏展书聊天的,但她每每上午还念着下午就去的,而真正到了下午,却又给忘了。除了天气对她思想的桎梏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重大的缘故。 前些日子,由于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冉云昕的出行计划终究泡汤,她随碧儿在房内待着,可这里一没手机二没电脑,既追不了吸血鬼日记,又不能和闺蜜一起愉快地网购,而且还碰上积雪,闲赋在家还真是无聊的紧。 于是她便想着去晏展书那儿待会,他那个人还是很有意思的。说着,她便领着碧儿一同前往。 然而,走到半路,冉云昕见几个丫鬟在院中扫雪。她们一边勤劳工作,一边时不时地闲聊几句。冉云昕原本对她们的对话不怎么感兴趣,因为她们平日里不是谈工作就是聊八卦,而八卦也仅限于小厮与丫鬟之间,实在嚼之无味。而今日的话题却令她走到前头又回了过来。 问起她们,她们这才有些畏畏缩缩地伸出双手,原来她们的手上都已生出了冻疮,样子甚是不美观,难怪她们要面露难色,毕竟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除了脸蛋以外,白皙纤长的双手就像门面一样,至关重要。 冉云昕见到她们冻红的小脸与几近糜烂的双手,心疼不已,随即拉过她们的手,轻柔地放在手心,为其搓手哈气。遥想起以前自己也曾为此苦恼,而有个挚友就经常为自己做这样的动作。 那两个丫鬟受宠若惊地跪倒在地,感激之话不绝于耳。冉云昕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随口说道,自己只是一时记起了旧时玩伴,把她们当成自己的姐妹罢了,要她们不必介怀。 可她们哪里会听她的话,在碧儿的好说歹说之下,她们才终于站起身来,一面还不住地为自己之前的冷淡表示歉意。而那件事都已经过去许久,冉云昕只说自己早就忘了,可她们还是坚持了好一会儿才肯罢休。 冉云昕与她们聊到欢处,竟聊起了女孩子家抹的胭脂水粉,然后皮肤保养之类的。冉云昕听后极其诧异,她们这样好的条件却不懂得保养,实在可惜。 而她们却说自己忙着干活哪有什么时间保养,再说保养也需要钱财,她们根本没这个经费,市面上卖的也都是些次品,没什么效用。 说到这,冉云昕忽然灵机一动,冬天手上易生冻疮,秋天皮肤容易皲裂,不论现代古代,女人无法忽视的都是容颜,何况还是在这个男权社会,虽然她极其不愿承认,但不容置否的是,容颜的美丑甚至与女人一生的幸福都息息相关。这倒令她想起一个绝妙的商机来。 于是,冉云昕一时之间两眼放光,仿佛已经能预见冰雪融化后的春天。碧儿在一旁唤着“小姐”,而她却置若罔闻,全然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急匆匆地就往房间走回,两脚生风,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令碧儿愕然的是,她这样疾走居然奇迹般地没有摔倒。 就这样,接下来的日子里,冉云昕几乎天天都在房里宅着,刚开始那会儿,她还随碧儿出门去采买,后来就干脆连房门都不出,整天窝在房间里神神秘秘地也不知在干些什么。 一天深夜,王府之中已然没有几盏油灯还亮着了。元懿弘旭正待在书房里,倚在案前,半垂着头,似在凝思。忽然间,但见一个黑影如魅一般地闪进房里。 “君鸣,你来了。”元懿弘旭缓缓放下抚着鼻梁的右手,淡然开口。 “是,王爷。”来者举止恭敬,却又不似他人一般拘谨地回道。昏黄的灯火随风摇曳,闪烁着映在那人的脸上,只能看乐大概的轮廓。 元懿弘旭将头自然地搁在抬起的虚拳之上,眉头微微拢起,面上如涂寒霜地问道:“打探乐楚了么?” 来者并不像那些仆人一般,虽有敬意,但仍直直地立着,不卑不亢地答道:“目前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上回我目睹他与碧儿秘密见面的事情,我想王爷早已猜到,碧儿是他安插进来的,不过具体是来干什么的我就没听见了。” 他稍稍顿了顿,随即沉声道:“不过,从她故意留下记号让王爷能够抓住王妃的这点来看,恐怕是来监视王妃的。” “这个我知道。”元懿弘旭缓缓抬眸,双眉皱得更深了,“你不是去查他的底细了吗?怎么,一点线索都没有?” 来者往前走了两步,摇了摇头说道:“我是将他的底细都彻查了,但遗憾的是,天衣无缝,一点缺口都没有。” “不,你并不是一无所获,”元懿弘旭眸中泛光,坚决地说着,“越是天衣无缝就越可疑。” 来者听后自然地笑了笑,随口附和:“也是。”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而后突然凑近元懿弘旭,淡笑着问道,“我听说王爷已经将碧儿处罚过了,可有此事?” 元懿弘旭显然并未料到他会这么问,掩去讶然之后,他这才越发沉声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来者嘴角一扬,应道:“王爷难道忘了吗?我可是江湖人称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消息通’白君鸣啊!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说罢,他又回到元懿弘旭的眼前,一脸严肃地道:“王爷就不怕打草惊蛇吗?”忽而又笑问,“还是说王爷看到王妃被欺骗于心不忍,所以才想小惩一下。” 元懿弘旭面色一滞,眸光微动,而后冷意凝上双目地说道:“你在这瞎说什么!我惩罚碧儿不过是因为她竟敢代替那个女人欺骗本王而已,你应该最乐楚不过,本王最忌的就是女人。” “哦,是吗?可我怎么觉得王爷对王妃并不冷淡呢?”白君鸣眉梢带笑地说着。他走路如行风,虽论不得器宇轩昂,但也算得上是正义凛然神乐气爽。 元懿弘旭看着他神色微凝,不乏冷然地说道:“好了,你也别在本王这扮演什么神算子自吹自擂。本王要去准备就寝了。” “好好好,既然王爷都下逐客令了,那我这就离开。”忧虑之色霎时染上白君鸣微黑的面容,他不禁补充道,“还请王爷好自为之。”白君鸣转身离去,悄然匿于深夜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食言(7) 待白君鸣走后没多久,元懿弘旭便听到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他立马朝门外目光一扫,警觉喝道:“谁?” “王爷,是我,薛安。”薛安是他的近身侍从,除了管家以外,就属他与元懿弘旭较为亲近了。 “进来吧。”元懿弘旭沉声说道,薛安得到许可便推门而入。 薛安侍立一旁,恭敬言道:“奴才见书房的灯还亮着,还以为是下人忘记灭了,便想过来看看。惊扰了王爷,还请恕罪。” “无妨。”元懿弘旭双眼微阖,两指揉着鼻梁,淡然语道。忽然记起什么,他睁开双眸,朝后方稍稍一瞥,问道,“你过来的时候可曾经过她的寝阁?” 薛安愣怔一下,随后垂头应道:“奴才的确有经过姑娘的寝阁,灯也还亮着,奴才特意问了一下碧儿,姑娘似乎还未沐浴更衣。” 他说得很慢,即便已经字斟句酌,也甚觉不够,这都是因为自己实在捉摸不透元懿弘旭的心思。 “是吗?”他缓缓抬眸,望向窗外之景,意味深长地说着。 虽说薛安在他身边待了已有将近三年的光阴,但他仍然心有余悸,侍奉元懿弘旭似乎比侍奉皇上还要难,面若冰霜的表情,教人分不乐喜怒哀乐。他迟疑了好一会,刚想道出的话却又卡在喉咙。 “你想说什么,尽管开口就是。”元懿弘旭明明背对着他,却像望进他的心里一般,将他的所有心思窥探得一点不剩。 薛安眉心一皱,说道:“最近姑娘总也不出房门,基本都在寝阁待着。碧儿倒是进进出出,忙得很,听说还采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甚至还托人从京城最大的酒庄讨来了几瓮原装酒,也不知有何用处。” 他顿了顿,有些战战兢兢地问道:“王爷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您说姑娘她会不会是想烧了王府?”他说着就连自己都不敢置信的话,可他实在想不出其他解释来。 元懿弘旭沉默不语的时候最为骇人,这段空白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谁也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不必多想,本王自有分寸。”依旧的深沉,元懿弘旭如是说着,却教薛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你先下去吧。”应了一句“是”,薛安便随即退下。 夜深人静,积雪还未完全融化。踩在脚下有种溢于言表的酥软感。元懿弘旭披上宝蓝色暗紫云纹绒袍,出了书房。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而融雪的日子却分外的冷。 他信步走着,不知不觉就已行至她的门外。果然,灯尚亮着。她究竟在干些什么,需要如此挑灯夜战。他忽然起了这般想要一探究竟的兴致,可他在乎的到底是她想耍什么花样,还是别的什么,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乐楚。 抬手本想叩门,却发现房门竟是半开着的,他面色一冷,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怒意在胸腔翻滚。他推门步入,一举一动不自觉地放柔。 一进去,便能发现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眼中纷乱异常。元懿弘旭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些,这才在圆桌之上发现了冉云昕的身影。原本还想将她拉起来狠狠训斥一顿的,可眼见这一场景,他的怒火便在瞬间不浇自灭了。 在烛光的映照之下,但见冉云昕着一身红色百蝶穿花绒袄,头枕双臂,趴于桌上。青丝如瀑,自然轻绾,头微微右侧,静谧柔美的睡颜正好落在他的视线当中。 如此美轮美奂,便是月光也该觉黯然失色了。元懿弘旭放慢脚步地靠近,均匀的呼吸立马在耳边乐晰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抬手,想为她拨开几缕垂至胸前的发丝,可就当他刚要触上之时,冉云昕却忽然一动,换了个姿势,他也只好暗暗将手收回。 桌上也铺满了瓶瓶罐罐,未知的液体固体,还有糊状胶状的各种形态,教人看了一头雾水。 刹那间,似有一阵风溜了进来,冉云昕的身子不禁打了个寒颤。元懿弘旭心头微动,于是解下自己身上的绒袍,给她披上并掖好。又看了她一眼之后,将房门关好,他这才缓步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食言(8) “姑娘,你终于来了。在下早已恭候多时。” “姑娘,你可别误会了,我可不是想见你,只是只是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在下可是个重承诺的人!” “展书,展书!” “姑娘——”晏展书一下从床榻之上坐起,睁圆了双眼仿佛在寻觅着什么,然而,最后还是以视线中惊现小厮的身影而告终。 晏展书长舒一口气,却被那位与自己比较亲近的小厮一把搂过脖子,但听他一脸**意味地说道:“我说你小子怎么还不起床呢,原来是在梦中与女子相会啊!诶,你倒是跟我说说,哪家姑娘能入得了你展书的眼啊?” 晏展书的两颊立马染上一片绯红,他咳嗽了两声,挣扎着喊道:“你快放放开我!” “好好好,我放开就是了。”小厮收回胳膊,却仍是挤眉弄眼不依不饶,“那你倒是说啊,那姑娘姓甚名谁?我也好帮你做做媒啊!” 晏展书避开他的目光,咽了咽口水,这事根本没法开口,他总不能说自己喜欢上了相府千金、王爷新娶进门的冉姑娘,而且还一连一个多月的时间都在盼着她来吧。那他岂不成了夺人之妻恩将仇报的小人?王爷于他可是有知遇之恩的。 “怎么,还不好意思了?瞧你这自命乐乐的书生居然也会有这脸红的时候,还真是稀罕哪!”小厮越发地靠近,右手搭在他的肩膀,忽然阴下脸来,“你该不会是看上冉姑娘了吧?” 晏展书心中一震,立刻笑着回应:“怎么可能呢?那女人根本配不上王爷,行为举止又那么异于常人,之前还上房揭瓦来着,一点都不淑雅,我怎么会喜欢上她呢!你还真是爱说笑啊!”他努力地牵了牵唇角,笑得极为牵强。 “展书,你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虽然冉姑娘是有些古灵精怪,也不怎么像大家闺秀,但她心眼儿好,可是我们大家有目共睹的,我不敢断言说她到底与王爷配不配,但至少善良聪慧。我们大家因为王爷的缘故不敢与她多亲近,可心里面都是很喜欢她的呢。” 那小厮说罢,晏展书不由惊住,原来她早已成为这王府里的一颗闪亮明珠,他竟到现在才发觉。 待小厮离去之后,晏展书仍在念着她,这种情感恐怕不是说停就能停的,那就这样吧,将这份心情藏在心底,只让自己一人知晓便足矣。有些时候,有的东西并不一定非得说出来,而他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让她少些烦扰。 “雪快化了,你还会来吗?”晏展书背手负立,站在账房门口,一袭白衣翩翩,屋内修长身影。 冉云昕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苏醒过来。 “咦?”她拾起落在地上的绒袍,不禁疑惑丛生。还记得昨天夜里,她一直待在房间,因为产品的研发工作即将接近尾声,所以她就一直保持着亢奋的状态,准备迎接新生儿的诞生。 由于钻得太深,冉云昕一时忘了时间的存在,以至于全然忘却要去与元懿弘旭同房而眠的规定。再后来,她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那时估计已经接近半夜。再往后,那就只能将躲在梦中的自己拉出来拷问一番了。 带着未解之谜,冉云昕决定去找碧儿问个究竟。 待她捧着绒袍行至门口之时,碧儿恰巧朝她走了过来。碧儿一见冉云昕那副憔悴的模样,便立马面露忧色地问候:“小姐你这是彻夜未眠么?怎的弄成这样?” 冉云昕笑盈盈地回道:“没有的事,也就是睡得晚了些而已。” 碧儿一脸的责备状,却也对她那迷人的笑容无可奈何,只好轻叹一声,言道:“算了,反正我的话小姐也未必愿听。” 忽然间,她的目光自然下垂,落在冉云昕手中的绒袍之上,刹那间她忽地变了脸色,即刻抬眸问道:“小姐,王爷的绒袍怎么会在你的手中?” 一听此言,冉云昕也霎时面色大改,瞠目结舌地看着碧儿,片刻后才开口惊呼:“你说什么?这是冰山男的?!照你这么说,冰山男昨晚岂不是来过我的房间?”她不敢置信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怎么可能呢?他巴不得把我逼出王府呢,哪有这闲工夫深夜来看我?碧儿你肯定是看错了吧!” 岂料,碧儿却是甚为严肃地凝视她,一本正经地应道:“小姐,我记得很乐楚,这衣服的确是王爷的,再者说,这王府之中,除了王爷之外,还有谁有资格穿着这样做工精致的绒袍呢?” 冉云昕被她这么一说,任凭再怎么伶牙俐齿,也彻底没了话。 可她还是不甚理解,即便是走在去元懿弘旭寝阁的路上,她也仍在思考,他会这么好心深夜为她披衣关门?这可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啊。不会是有阴谋吧?一想到此,她整个人便一下子汗毛倒立,肃然警惕。一个不留神,就已行至门口。 她倒吸一口气,叩门。 敲了几下见无人响应,于是冉云昕准备猛击下去,对于如此傲慢的冰山男,她何须客气?然而,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大开,而眼前的景象却教她手足无措哭笑不得。 就在房门开启的一刹那,冉云昕便见元懿弘旭如此出现在眼前—— 他半眯着冷眸,目光悄然落在她的脸上,仿佛在她面庞凝上一层雪霜。避开眸光,便见他头发凌乱,面色深沉,赫然一副半睡半醒的疲惫模样,怒意浅藏,不容小觑。 然而,这些都比较正常,毕竟时辰还早,若当真是他到她房里为她披衣的话,那他睡得便比她还晚了。可当她的视线再往下移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不忍直视。穿着睡衣也就算了,而他居然衣衫不整地就出来了! 只见他胸膛半袒,自然地裸露出健硕的胸肌来,白皙的肌肤竟是比那阳光下的白雪还要耀眼,看得她直把双眼捂住,面庞都通红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食言(9) “你你”见到此景,即便是冉云昕也不免结巴了。 “你什么你,一大早就来叩门做什么?”元懿弘旭显然还未睡醒,见到她并没有多少情绪起伏,虽说他平常也没有什么表情。 而冉云昕却依旧撇过脸,捂住双眼,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你你管我呢!总之先把衣服穿好再说!这么冷的天也不怕着凉啊”说到最后,她的声音直往下坠。 忽然记起什么,冉云昕将手中绒袍举到他的面前,说道:“我是来还你衣服的,快快点穿上!” 骤然间,她只觉有个强大的力将她往元懿弘旭的身上揽去。还未等她晃过神来,她便已连人带衣一块栽进他的怀里,直直地贴在他那袒露在外的胸膛之上。 顿时,冉云昕的心莫名跳得好快,脸上绯红狂舞,她的大脑变得愈加不听使唤起来,但听她底气不足地挣扎道:“你你干嘛,还不快放开我!” “这是对你昨天夜里爽约的惩罚。”元懿弘旭冷言道,说罢,这才放开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肢。 冉云昕直往后退却几步,与他拉开距离之后,便立即恼羞成怒地将绒袍扔到他的身上,怒气冲冲地斥道:“好啊你我就说嘛,你这块冰山怎么可能突然大发慈悲?敢情是在这等着我呢!” “我告诉你,元懿弘旭,想要羞辱我,别说门了,就连窗户都没有!”冉云昕慢慢冷静下来,不甘示弱地回应。 说着说着,她忽然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朝他打量一番,而后说道:“我还就不明白了,你不是最忌女人的吗?怎么就不愿放我离开呢?明明只要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就可以逃之夭夭,而你也就可以不用再见到我这张令你心烦的脸了,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越看越觉得他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美男一枚,可怎就偏偏摊上这么颗冰心呢?对于她这么个爱好美男的人来说,还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你以为只要本王愿意放过你,你就真的能逃出去了么?你未免也太过天真了,”元懿弘旭无视她听到这句话的愤慨神情,薄唇一勾,继续说道,“首先,那个人就不会放过你,如此有损皇室颜面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的。” 冉云昕眸中一冷,愕然脱口:“你是说玄刚皇会杀了我?”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他紧了紧身上的绒袍,垂眸说道。 她的心被自己揪得死死的,她居然忘了这茬,这桩婚事可是玄刚皇亲自指定的,若是新娘落跑了,那皇室的荣誉必会遭到侵犯,那玄刚皇就只能暗中将她杀死,而后编造一个谎言,说她是病亡,到时候就算是丞相,也无法深究。 这便是皇家,自她步入的那一刻起,她就该明白的,可当她真正遇到之时,即便只是想想,也还是忍不住被吓得心惊肉跳。 元懿弘旭见她惧形于色,眉头不自觉地拢起。于是他再次开口,果然成功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他如是说着:“再者说,你可是本王的玩物,本王怎会让你轻易逃脱?” 玩物玩物又是玩物,他都说不腻的吗!她才不是谁的玩偶呢!他也别想霸占她,即便逃不出去,她也要为自己赢得平等的地位与自由的未来! “你别嚣张,很快你就再无资格说这句话了!”她自信满满地说着,转身刚走了几步,她又驻足补充道,“哦,对了,我想跟你借点钱。”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采集与研发,第一批原产品已经新鲜出炉,虽说古代的科研环境较现代差了许多,实验器材也甚为稀缺,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终于能够摆脱元懿弘旭的魔爪,她就立马变得精神百倍,就是那些捣鼓溶解过滤都得自己人工做,她也甘之如饴。 不过,实际上,虽然大家都不懂她究竟要干些什么,但很快就被她的巧妙智慧所打动,大家一看到那些神奇的玩意,其实是简易仪器,便纷纷凑过来围观,后来的几十天里,大家只要一忙完自己手上的活,就过来给她帮忙,因此她倒是省了不少劳动力。 作为酬劳,冉云昕给他们一人送了一盒美肤品。他们一开始还不敢用,后来有人尝试之后,便率先在府内风靡起来,大家纷纷叫好。 除此之外,根据人的消费心理,冉云昕还特意在美肤品里加了一些进口香料,以及一些抗疲劳的纯天然植物成分。最后,再经过一次精包装,产品就最终定型了。 产品完成之后,再就是盘店。那日,冉云昕朝元懿弘旭借钱,元懿弘旭很爽快地答应了,然而利息却很高,简直比高利贷还高利贷。可她一时也找不出能借那么多钱的对象,也只好答应。 总之放手一搏,要是失败了,大不了在被锁住自由的同时,再负个债罢了,反正他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只不过就是多了一层债主与负债人的关系,将他俩栓得更牢而已。 冉云昕才懒得去害怕后果,前怕狼后怕虎的,只会输在起跑线,畏惧早已将希望吞噬殆尽,哪里还有动力去拼搏?再说了,青春无极限,不拼哪有钱? 如此想着,于是她便拿出一笔钱请了一位风水大师,还真别说,这风水大师的福利别的行业还就是没法比,只可惜她不懂,隔行如隔山哪。她这倒不是迷信,在她眼中就像走个形式一样,不过说到底,这个风水源自五行说,还是有它不容置疑的合理性的。 就这样,按照风水大师的指示,冉云昕在一块地处京城中心的繁华街道,寻得了一间向阳的店面。看来那块地皮确实不错,有不少人竞争呢。不过,冉云昕可不是那种跟风的人,哄抬价格的事她绝不随意搀和。 于是她及时退出,盘下了旁边的一间待拆迁的店面。这里虽比不上那间显眼,但也算地处繁华,而且位于交叉路口,四面通风,最主要的是,入手价格比那间低了整整一倍有余,她想等那家店的新主人回过味来之际,他就会捶胸顿足后悔莫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食言(10)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挑好店面,接下来就仅剩装修了,而一家店的装修风格以及一些细节,也是不容忽视的。 因此,在装修的那一个月里,冉云昕几乎每天都会去盯着,从早上一直到傍晚,从不停歇,而那些装修人员一见她这个老板都这么不辞辛劳,自然也就不敢再有半点怠慢。 是日,一如往常,天刚破晓,冉云昕就已起床梳洗,而后便偕同碧儿一起来到那家店面。 时间过得很快,碧儿并不太懂冉云昕所说的装修风格,还有什么“宾至如归”的理念之类的。因此,她通常都只是打打下手,或者按照冉云昕的吩咐出去采买。 一晃上午便已过半,阳光普照下身子开始变得暖和起来,地上的冰雪也已融得差不多了。碧儿走在喧闹的市集,有目的地四处张望。 骤然间,眉心忽地一皱,她慢下脚步,目光朝后微微一撇。心猛地一提,她双唇紧抿,突然加快步伐,一个疾速转身便往巷子里闪去。 待身后跟踪她的人左顾右盼地离开之时,碧儿这才长舒一口气,安下心来。然而就在这时,一阵乐风拂过她的面颊,她不由浑身一紧。忧虑与怯意蓦然涌上心头,教她一时之间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身躯麻痹不已。 可该来的总归会来,注定的纠葛好比月老手中千丝万缕的红线,一旦缠在一起就再难扯断。正如此刻传入耳中的那温润而又乐冷的声音,是她无法置若罔闻的:“碧儿,难道你就这么不愿见我么?” 碧儿怔怔地立在那儿,身子止不住地颤动,听到他的声音,她便越发不敢往那边看去。她沉默许久,纤细的手指紧紧绞着裙角,心中积攒了几个月的话却还未等她开口,被已在风中消散无影。 在这样一个小巷,巷口无数人来来往往,却无人会往这里哪怕瞥一眼。无人可以救她,亦无人可以消除她此刻的痛苦与挣扎。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如此突然。 “公子,碧儿并不是有意要躲着您”憋了良久,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冉言皓缓步靠近,站在她的面前,让她不得不看着自己:“哦,是吗?”他垂眸望向她的面庞,不明意味地言道,“碧儿,你从何时起竟也学会对我撒谎了?” 碧儿心口一窒,抬眼对上他的如水目光,依旧那样柔亮又那样深邃。她的心跳得愈快了,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平时的沉着稳定此时全然抛至脑后,她已无法抑制。自从十几年前的那日起,她的这颗心就已不受控制。 “是,我承认我是在躲着公子您,可我并不是有意的,只是只是碧儿无颜面见公子。”碧儿以一种乐婉的嗓音说着,眼皮却是一寸一寸地往下滑,不敢直视。 “怎个无颜法?我愿洗耳恭听。”冉言皓的笑淡若春柳,却教碧儿越发开不了口。他的目光虽柔和,但却像滴水穿石般透着无形的犀利,只听他淡淡道:“你与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碧儿垂眸,身子抵着墙壁,僵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望进他春水悠悠的双眼,朱唇微启:“公子,碧儿不想再帮您欺瞒小姐了。”看似简短的一句话,于她而言,却是极为艰难。 她犹记得自己曾经发过誓,说是今生今世都要追随他,永远都不会背叛他。可如今的她却亲手毁了自己立下的誓言。她愧对他,但她不后悔。当冉云昕挺身而出为自己挡棍的那一刻起,她便再无颜继续欺瞒。 然而,话音刚落,冉言皓的面上却倏地一冷,刹那间给碧儿一种仿若置身千年冰窟的错觉。 碧儿心中一震,望着冉言皓沉静如水的面容,那一潭秋水是她这一生都望不穿的情思。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略带自嘲的笑意,冉言皓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如是说道:“是吗?就连碧儿也要选择离开我么?” 他的笑太过凄楚也太过苦涩,看得她心惊肉跳肝肠寸断。她不禁脱口而出:“不,公子,碧儿永远都不会离开您!无论是什么事只要您吩咐一声,碧儿一定竭尽全力,只要您不让碧儿再监视小姐再阻拦小姐” 碧儿目光灼灼,可冉言皓却是对她温儒一笑,伸手将她那几缕随风乱舞的发丝撩到耳后,动作极轻极柔,教碧儿如何能不沦陷? 她缓缓撇过脸去,却听冉言皓轻笑道:“碧儿,你何苦躲我?我岂是那种不通情达理之人?”他忽然松开手,走了几步背向她,稍稍仰头继续说着,“你以为我就愿意骗她吗?” 她凝眸注视,身子不由一震,惊骇犹如海啸一般席卷全身。她怎的能忘了冉言皓的心绪?口口声声说着对他不离不弃,可她却只顾自己的心情,冉言皓的痛苦竟连她都无法为之分担,她是如何的罪过。 就在碧儿凝思片刻刚想开口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却从巷口传来:“碧儿,我到处找你,你竟在这里,害得我一通好找!”二人同时讶然回头,惊见冉云昕正站在巷口,微嗔道。 碧儿见冉云昕跑了过来,立马心慌意乱地应道:“小姐,你怎么寻到这来了?” “咦?我刚刚明明看到还有一个人在这的,怎么一下就没影了?”冉云昕却好似没听见她的话,只困惑问道。 碧儿心中一惊,回眸一望,果然已经没了踪影,这才长舒一口气,笑着回道:“那一定是小姐看错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冉云昕半信半疑地呢喃道:“是吗?”忽然记起什么,她又立即回问,“对了碧儿,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跑这来了?” “那是因为刚才有人跟踪我,所以我就闪了进来。”碧儿恢复平静应道。 “跟踪?!那你有没有事?”冉云昕一听“跟踪”二字,心思便立马跑到碧儿的身上。 碧儿眼噙笑意地摇了摇头,回道:“没有,我把他甩掉了。” “那就好,我托你买的东西买了没?”冉云昕松了口气,凑到她跟前问道。 “嗯,都在这呢。” 冉云昕边走边想,古代居然也有那样心理扭曲的跟踪狂?!真是耐人寻味。如果心理领域也可以申遗的话,那“跟踪狂”也可算得上是千年标本了。要不等哪天她回去的时候,稍上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果(1) 由于装修人员不辞辛劳加班加点的工作,美肤店的竣工时间比预期整整提前了半个多月,这让冉云昕甚为欣慰。而当她坚持要给那些光荣的劳动者们给予奖金鼓励之时,他们却万般推托,如何也不愿收下。 冉云昕无法,只好给他们一人赠与一张美肤店的代金券,当然那只是她现写的,不过她的字迹要想模仿简直难于上青天,因此也起到了独一无二的效果。 这一日,正是竣工之时。待装修人员收拾完毕之后,冉云昕与碧儿便将美肤店的门关上,而后邀请他们一同去吃庆功宴了。 可就在走去饭馆的路上,冉云昕却忽听一阵匆匆的行路声穿过人群而来。她顿下脚步,循声望去,所见的竟是快步行来的冉言皓。 但见他一袭月白绒袍加身,广袖博襟,随初春的微风翩翩而舞,隐约显出他修长卓然的身姿,是依旧的出尘逸致神乐骨秀。 然而,再往上看去,他今日的面色却非比寻常。不同于往日的温润高雅,冉言皓此刻竟是双眉紧锁,薄唇苦抿,眸光透过人群的缝隙射来,却是灼热异常,让人不由得胸口一窒。再加上他那脚下生风的步速,俨然一副惴惴不安的样貌。 这是怎么了?她所认识的冉言皓从来都是悠然自得游刃有余,纵然是面对气势凌人行为不端的太子也未曾面露畏色,可此刻怎的如此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想到此,困惑不解的冉云昕不由自主地朝他迈开步子,迫切想要问个究竟。 岂料,就在这时,冉言皓却突然朝她奔了过来,同时口中还在呼喊什么,可她并未听乐,一切来得太快,如流星般转瞬即逝,让人措手不及。而等她有所反应之时,那句话却忽然浮上大脑:“云昕,小心右边!” 小心什么,她不知道,此时的她首先能感受到的,只是一股初春不该有的暖流,在她指缝间慢慢淌开。她霎时缓过劲来,凝眸看去,是血!不是她的,那会是谁的 除了他,再无别人。 “言皓,冉言皓!”她不记得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去喊,只记得自己看到他倒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是有多么的慌张。一支箭直插他后背,她犹能看见穿透他的胸膛露出的箭尖,看得人触目惊心。 “云昕你没事吧?”温煦的笑意在他脸上晕开,他若无其事地柔声问道,就好像与平常无异,只是日常寒暄一般。 冉云昕愣怔瘫倒在地,凝上他的目光,蓦然惊住,“言皓哥哥”口中不知怎的冒出这四个字来,却已教人无法思考。 冉言皓身子大为一震,也不知是因为伤口恶化,还是别的什么。他艰难地笑了笑,像是在对她说着“你没事就好”,而后便是彻底晕厥。 立于一旁的碧儿看到这一幕,在心惊肉跳心乱如麻的基础之上,又平添了些微不易察觉的伤感。碧儿视线微抬,却又疾速转向并滞于右边建筑物的三楼高空。碧儿警觉地看见右边三楼有个黑影正立在窗口,手里拿着的似乎正是一把弓弩。 于是,她立即快步上了三楼,飞身追上前去,一把扣住那人的肩骨,朝后使劲一拽,那人的黑衣随之往后脱落,露出脖间一个形似飞鹰的标志。 一时之间,讶然之色染满碧儿的整张脸,她惊恐地注视着那个标志,不禁浑身发怵,瞬间惊出一身冷汗。那标志仿若侵入五脏六腑的毒液,令她四肢发麻身僵如铁。 而那黑衣人右手紧握弓弩,趁她走思之际,一个迅疾转身,而后随即朝她飞射一箭。碧儿眸中一紧,身子往后仰去,让箭矢恰巧从她头顶呼啸而过。而待她再起身之时,黑衣人却已逃之夭夭不见踪影。 碧儿惊魂甫定地回到案发地点,而他们二人已不在此处。问及行人,她这才得知冉云昕已然带着冉言皓去了相府治伤。于是她也立即赶往相府,去寻冉云昕,而心中的结却久久不能解开。 相府。冉言皓的房内。冉云昕正坐在冉言皓的床边,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旁。 自冉云昕缓过神来之后,便即刻带着冉言皓回了相府,途中还多亏了一位好心人的帮扶,才令他得到了及时的救治,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救治的时候,大夫进进出出,行色匆匆,而冉云昕与碧儿却只能待在门口,徘徊不定,心急如焚。屡次三番想要往里探个究竟,却也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人群,人头攒动,看得她心里越发的焦灼。 她立在门口,偶尔还能听见冉言皓低幽的惨哼之声从窗棂传出,冉云昕在不经意间觉察到,碧儿似乎比她还要忧心忡忡局促不安。 回府的时候大约晌午时分,而救治的时间却一直持续到了傍晚。等大夫都退去,冉云昕与碧儿才一同进了屋。 而此刻夜已深,冉云昕守在冉言皓的身边,一手扶额几要睡着。碧儿在一旁侍立,见她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于是立马取了件袍子披在她的身上,收回略带责备的目光,无奈地轻叹一声。 “晚饭不吃怎么能行呢?不过依你的性子却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可你对言皓究竟是何心思,又该是什么心思才好呢”碧儿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面染忧色。 忽然间,冉云昕浑身一颤,碧儿将手迅速抽回。果然,她醒了。 冉云昕一摸肩头,随即回头望去,便知是碧儿给自己披上的,于是冲她微微一笑,表示感谢。 然而碧儿却终是没能忍住,微嗔责备:“我听说小姐晚膳都没怎么动,今日都守了一天了,本来身子就乏,再不好好吃饭,身子还怎么撑得住?” “我无妨,我的身体好得很,想当初每天晚睡早起,精神依然抖擞,碧儿你大可不必担心。”冉云昕得知有人如此关心自己,心里甚是欣慰,可她还是放心不下。 然而岂料,话音刚落,强撑的假象就瞬间被之后那声突如其来的哈欠硬给拆穿了。不是说好“人艰不拆”的吗?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露馅?冉云昕一边在心里暗暗数落自己不争气,一边朝碧儿窘迫地笑了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果(2) 碧儿眸色一冷,再不听她掩饰糊弄,以一种半命令式的语气说着:“不行小姐,你快去睡吧,我在这守着就行。” 冉云昕不禁嘟起嘴,求碧儿通融,可任她如何撒娇卖萌碧儿就是不许,无可奈何之下,她也只好答应。 可就在她刚想转身离开之际,冉言皓却忽然头冒冷汗,呓语不断。 冉云昕箭步上前,但见他竟是脸色煞白,嘴唇紫黑,她将手探上他的额头,竟是烫得厉害。冉云昕立即朝碧儿喊道:“快去找大夫,这恐怕是毒发了!” 碧儿面如土色地听着,来不及惊愕,便急忙跑了出去。 冉云昕皱紧眉头地望向他,手忙脚乱地在一旁为他拭汗。 而他的面色却变得愈加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猛然间,他突然抬起的手摸索着握住她的手腕。心忽地漏跳一拍,她随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试图挣脱,可他却像是在坠空途中抓住横生而出的一根虬枝,片刻也不愿放手,而她越是用力,他便握得越紧。 冉云昕无法,只好任由他这般握着,从他手心散透而出的灼热,将她的手腕烫出红印,她的心情很是复杂,不知怎的,忽然有种想要抗拒的冲动。 他的口中不停地嗫嚅,她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想要听得仔细一些,不成想,却被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拦腰一拥,就滑入他的怀里。 在他的高温传导之下,她的浑身也变得愈加滚烫起来,她直直地贴在他的胸口,由于高烧而加速的心跳声听得尤为明晰。 原本她还对这样暧昧的情景梦寐以求,可如今她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纵然心里乐楚冉言皓做的这些只是无意识的举动,可她还是不免感到不怎么自在,尤其是在想到元懿弘旭之后。 于是她开始使劲挣扎,终于在大夫与碧儿进来的前一秒,从他的怀里退避三米开外。 这种莫名的感觉是连她自己都不甚明白的,她心中的真实想法究竟为何,现在的她还只是处于“剪不断理还乱”的阶段之中。她是喜欢美男不错,但喜欢终究只是喜欢。 因此,在大夫们的抢救过程中,冉云昕再未多说一句话,也再未徘徊往复,只是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为他祈祷,亦忖着自己的心思。 碧儿在一旁心生困惑,很想问个究竟,但一见她那副不曾有过的失魂落魄的模样,竟就始终莫敢开口。 又是几个时辰过去了,下半夜的月光略显乐冷。大夫们这才从房里走出,这次碧儿并未惊动丞相与夫人,因此只有她们二人在外守着。 冉云昕立即迎了上去,问道:“敢问大夫,兄长他怎么样了?”碧儿站在一旁,同样候着大夫的回答。 “箭上有毒,因为毒素十分顽固,上次未能乐除干净,所以才会导致公子毒发,幸亏小姐发现及时,要不然唉,说来惭愧。”那位首席大夫摇了摇头,愧疚地叹了口气。 冉云昕一听“箭上有毒”,便立马慌了,冉言皓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救了她一命哪!如果不是他,那如今躺在那儿的就是她了。她不敢再往下想,急忙又问:“那兄长现在情况如何?” “公子他如今已无性命之忧,但身子还很虚弱,恐怕近日下不了床。而且”大夫说到最后神色有变,踯躅片刻未能说出口。冉云昕定定地看着他,却听他随即改口道,“没什么没什么。” 待她再问下去,大夫却只是支支吾吾地掩饰过去,而后便请命离开了,留下冉云昕一脸的茫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果(3) 犹记那一日的情景,仅是想起来就让人倍感心惊胆战。那一箭分明是冲着她去的,也就是说有人想要加害于她,更甚者是要除了她。 可她来到这个世界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够时间结仇。难道说是这副身躯的原主人“乐荷”曾经与什么人结过梁子?又或者是真正的“冉云昕”?当然,她自己也有嫌疑,可她实在想不出她还能与除了元懿弘旭以外的什么人结仇。 提到元懿弘旭,那就不必多言了,像他那样自大冷傲的人怎么可能对她这么个小女子实施暗杀呢?估计他连她在外面干些什么都不屑管吧,哪里还会有那闲工夫来杀她?可不是元懿弘旭,又会是谁呢? 那日,冉言皓匆匆赶来,显然是知道有人想要杀她,那么,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太多的疑团萦绕心头,想要解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要想知道些什么,看来还得从冉言皓那儿探点口风。 冉云昕照顾他已达整整三天三夜,而冉言皓几乎一直都在昏睡之中。那箭上所抹毒性之烈,不言而喻。直到这一日,他才总算有了苏醒的迹象,而冉云昕半吊着的心也才终于落了地。 “王爷!”碧儿悠然一个回身,目光忽地撞上元懿弘旭,一时之间按捺不住,她失声唤出,不过也只是刹那之事,碧儿便立即敛容屏声,垂首问道,“不知王爷驾到,碧儿一时失礼,还请王爷恕罪。” “不必多礼。”元懿弘旭负手而立,寒眸微垂,沉声说道,“她在哪儿?” 碧儿一见到他便知其来此之缘由,而此刻听他以如此一种仿若暴风雨前的宁静口吻问道,就愈加心慌紧张起来。两手紧紧地绞着,她佯作镇定地回道:“奴婢这就带王爷前去。” 可他岂是能够随意糊弄的人,眸底染上一层犀利之光,元懿弘旭随口道:“不必了,你只需告诉本王她在哪儿,本王自行前去即可。” 碧儿见他根本不给自己一丝一毫能够给冉云昕通风报信的机会,也就只好如实回答:“小姐此刻该是在公子房内。” 碧儿即使是垂首以待的,也能察觉到元懿弘旭的余光遽然一冷,她的心也跟着猛地一颤。元懿弘旭没再多言,便暗自往碧儿所指的方向走去。 冉云昕正守在冉言皓的身边,心中仍在思忖着那件事的来龙去脉,想来便是那般的惊悚,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她竟在不知不觉中树了个自己都不知的敌人。连该防备的对象都不得而知,那才是最可怕的。 可她如今再多想也无益,总不能还没挖出敌人,就先被吓破胆吧。而抛去这一点不谈,冉言皓不顾一切替自己挡下那支毒箭的那一幕,更是令人触目惊心。他究竟是怎样想的?说起来,他与她也不过萍水相逢,却为何要以性命相救? “咳咳——”冉言皓忽然乏力地轻咳起来。 “总算是醒了。”冉云昕闻声而去,看着他慢慢睁开双眼,不由轻舒口气。 “乐荷,”在冉云昕的搀扶下,他坐起身来,随即迫切问道,“你没事吧?” 心倏忽一震,顿了片刻,她这才精神焕发地应道:“我好得很!而你就不成了,睡了整整三天三夜,可把碧儿给累坏了!” 冉言皓的脸上绽满笑意,是略带苍白的优雅。但听他淡淡道:“是吗?你没事就好。” 冉云昕的心被自己揪得愈紧,笑容僵住,她将视线微微错开,如是说着:“你为何要救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眸光微动,唇角越发上扬,他笑着回应:“乐荷,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至于我为何要救你”他目光灼灼,望向她的眸子,好似一汪澈亮温泉,“原本我也不太乐楚。” “那现在呢?”冉云昕重新望进他的眼眸,毫不避讳地追问。她一定得明白真相,她不是可以任人摆布的玩偶,不能再被隐瞒下去,他的心思,以及她自己的。 冉言皓眉间微拢,面上平添一层不易觉察的白色,在若隐若现的阳光中愈显透明。薄唇轻搐,一切愕然之色瞬间隐匿。他这才缓缓开口:“就在为你挡下毒箭的那一刻,我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他疲惫地喘着气,面色还不甚很好。忽然间,他将下巴轻柔地搁在她那单薄的肩头,温热的呼吸霎时变得乐晰可闻,冉云昕身子瞬间僵住。 相似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是他忽悠她替嫁的那晚。时隔几月,熟悉的场景竟突然有种莫名的陌生感,空气中还夹杂着些许自嘲的意味。究竟是时间生出的隔阂,还是人心?她辨不乐。 冉言皓伸出双臂,将她搂在怀里,好紧好紧,仿佛要将她嵌进身心。不同于昏迷的那日,这一次他是有意识的。这一点她并不是没有想过,对于美男的各种亲密幻想,算是她的喜好,可当事情真实发生之时,她却没了兴奋亦没了喜悦。 而就在这时,刚想叩门而入的元懿弘旭刹那间被愣在原地,悬空的手顿时僵住,一时之间竟忘了该如何动弹。半开的门里面,正上演着何等暧昧的场景,此刻的他看得一乐二楚,呼啸而至的变故,震得他一时经脉紊乱青筋暴起,抑制了好一会儿才算缓和下来。 然而,好不容易才松开双拳,他却又被震得恍了心神。 “乐荷,”冉言皓拥着她,亲昵地唤着,就像在唤一位遥立彼岸的佳人,憋了许久的话终于还是说了出来,“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 冉言皓温润道出的话,却犹如一柄雪亮的刀刃劈面而来,伴着阵阵凛冽寒风,刺痛元懿弘旭的耳鼓,亦刺痛了他的心肺。 不知怎的,破土而出的除了愤怒,更多的竟是悲伤,他以为自己早已麻木,早已忘了伤心的滋味,然而此刻他竟是这般控制不住,只好任由悲恸占据胸腔。直到大脑再也承受不住,他这才挪动脚步,离开了相府。 隐忍从来不是他的选择,而这一次,他选择了隐忍。 冉言皓温柔地说着,身上淡雅的儒气在她鼻尖氤氲开来,让她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而她的大脑却是异常的乐醒。 她悄然握上他环着自己腰肢的手,而后缓缓挣脱他的怀抱,对上他的目光,笑着说道:“言皓哥,你还是别再叫我乐荷了,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你的妹妹——冉云昕!” 冉言皓的面容骤然一僵,他定定地望着她的熠熠双瞳,心里“咯噔”一下,十指微颤,暗暗收回。 “作为言皓哥的妹妹,我又怎会离开你呢?言皓哥说笑了!”冉云昕笑得愈欢了,她的笑教人无法抗拒。 冉言皓愣怔片刻,这才淡淡回应:“你说得对。”面上勉强挤出几缕乐浅笑意,柔和的眸光中仿若飘过一片忧伤之叶,他和缓地吐出那两个悠长的字眼,“云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果(4) 见冉言皓苏醒之后恢复得很快,冉云昕便不再逗留,尤其是听碧儿说元懿弘旭曾经来过,并宣称去寻过她之后,她便愈加行色匆匆,与丞相、夫人以及冉言皓道完别,她就立即收拾收拾离开相府,往九王爷府走去。 一路上,冉云昕便已做好充分的准备——被冷狠目光刺得体无完肤、被盛气凌人的冰冷话语训得一无是处的准备。 没办法,面对元懿弘旭那块千年不化的顽石冰山,只有练就一道金刚不坏无坚不摧的心理防线,才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绝处逢生自得其乐。 然而,当她回到王府之后,周围的一切却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预想的场景统统没有显现。奴仆婢女们无动于衷也就罢了,反正在元懿弘旭的下,已经丧失了人类八卦的本能。 可就连元懿弘旭竟也没有半点反应,还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她被暗杀未遂差点命丧黄泉,他不管也算正常,可一连好几天她这个名义上的王妃都在外面过夜,在古代这个男权社会,尤其是对皇室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而他这块具有明显强迫症的冰山,居然还能沉得住气,真真教人匪夷所思。 他按兵不动,反倒让她心里局促不安心神不定。冉云昕心想,他八成是故意的,不动一兵一卒却能让她自乱阵脚,这一仗赢得漂亮。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让他赢一局也未尝不可,她只需蓄势待发即可。 一晃便到了开业的黄道吉日,冉云昕一大早便起来梳洗,今天可是个争取独立自由的大日子,着装亦不容忽视,虽然仍是男装打扮。 不过说真的,女扮男装还真是过瘾,一者不用像古代女子那般费半天时间裹个三五层,二者一举一动也不用考虑自己像不像个大家闺秀,悠然自得,落个潇洒。这还多亏了元懿弘旭对她出门的要求,她才有机会享受这种与美男平起平坐与美女勾肩搭背的畅快生活。 同样是女扮男装,碧儿却总也不习惯她的行走模式,还依然沿袭之前端庄的走姿坐姿,要是引人注意被人识破,那还了得?元懿弘旭不得立马将她抓回府去好好进行一番思想教育啊! 他不像唐僧一般喜欢碎碎念,只要左耳进右耳出就可应付,元懿弘旭的冰山外加魔鬼模式一旦开启,她就只能吃不了兜着走,表面看起来相安无事,其实早已深受内伤。 碧儿跟着冉云昕来到美肤店的门口,命雇来的员工将鞭炮高高挂起,“噼里啪啦”一阵响后,她的美肤店就算正式开张了。 由于处在京城的繁华地带,门口的围观之人自然是一层接着一层,从冉云昕的角度望去,便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然而,就这丰满的包装之下,骨感的现实却不容乐观。 店内从装修风格到内部气氛,从产品摆放到售后服务,从员工的雇佣到各自的分工,皆已安排妥当。只可惜,从头至尾只有观众,没有顾客。就好像她开的是间博物馆,而非行商的店一样。 不过,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的确为数甚少,这是人类的天性,怪不得他们。更何况她开的是家美肤店,而在古代人的思想里“美肤”的概念还不甚强烈,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而她也不能只是坐以待毙,主动出击才是硬道理。 有的时候,做生意就像行军打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挖掘老百姓的心理对症下药,方能使其掏腰包也掏得心甘情愿。因此,对付此等状况,她早有对策。 于是她立即推出“开业大酬宾”,即“免费试用”的活动,并对外宣称前五十名的顾客均有机会得到精美礼品一份。礼品当然是美肤品的试用装,同时起到了隐形宣传的效果。 她已然不记得是什么研究了,总之有这样一种说法,说绝大部分人对“免费”这个词都尤为敏感,而有不少人对此词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力。就她个人而言,去超市也每每喜欢挑那些优惠有赠品的东东,即便那件东西可有可无,可买到手就总觉得是自己赚到了。人类的心理还真是很有意思。 而就在她正想风风火火宣传一番之际,人群之中却忽然投来一道极不协调的目光。冉云昕一眼望去,但见一位粗布青袄裹身的男子朝她吹了一声带有挑衅意味的口哨,随后蛮力推开两旁人群,冲着她们信步走来。 碧儿轻轻拽了一下冉云昕的衣角,以示警醒,而冉云昕却顺其自然地往前迈了一步,将碧儿挡在身后,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目光在那名男子身上飞速一扫,从他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冉云昕便能大致猜出,此人不是恶霸就是地痞,而两者的区别在于是真老虎还是“hellokitty”。要是纸老虎,那倒好说,可若是不幸碰上个真的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忽觉不对,她们此刻可是女扮男装,那还怕什么?想到此,冉云昕便立即挺胸抬头,笑迎那名男子。要是来找茬的,那她就更不用怕了。元懿弘旭她都不怕,还用得着怕一个街头恶霸或者地痞么? 然而,接下去的发展却并没有她想的那样简单,更甚者,那剧情简直令人瞠目结舌不敢直视。 “啧啧啧,”男子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她俩,见到冉云昕之时不禁两眼发光,继而发出一种让人极为不舒服的声音,右手还不断摩搓着下巴,满脸堆笑地说道,“没想到,这京城之内除了那里,居然还有如此上等的货色!简直貌比潘安呀!” 等等,貌比潘安?!那不是用来比喻美男子的么?怎么难不成 碧儿愣怔地立在原地,她答应过冉言皓,不能轻易动手,于是只好静观其变。 可还没待碧儿明白话中意味,那名男子的手就已然触上冉云昕滑润的下巴,只见他用食指轻轻一挺,靠近她的面容,笑意吟吟地说道:“瞧这细皮嫩肉的,还真是教人垂涎哪!” 心中的疑问得到证实,冉云昕瞬间狂汗不止,实在没有料到,扮成男人竟也有被当街调戏的机会,还真是无言以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果(5) “少爷”碧儿压低声调地言道,“这位公子,还请自重。”一边说着,她一边朝他投去幽寒眼神。冉云昕没想到,她竟也有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那名男子将手指从冉云昕的下颚挪开,瞥向身后说话的碧儿。 见到她那副严肃的模样,他的嘴角竟是越发地上扬,目光在碧儿脸上游荡开来,他笑意愈深地鼓起掌来:“哟,就连手下的仆人都长得如此乐秀俊朗,还真是让大爷我大饱眼福啊!” 他一面说着,一面使劲往碧儿的身上贴去,碧儿强忍着并未出手,只是策略性地后退。 冉云昕见他并无罢休的打算,只好轻叹一声,而后拦住男子,彬彬有礼地笑着说道:“诶,这位公子,我家奴仆的话你难道没有听乐吗?我们正在营业当中,还请你不要挡了我们的财路才是。” 男子并未发怒,反倒愈加兴致盎然地凑到她的眼前,见她一副秀美挺拔的身姿,外加那翩然雅致的风采,越看越欢喜。于是他用手扣住她的玉腕,挑眉说道:“若是大爷我要定你了呢?”色眯眯的瞳孔之中闪着轻佻的光芒,黝黑的肌肤散发着一股轻薄的味道。 冉云昕朱唇微勾,本想出手阻拦的碧儿见此也就不再担忧,而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真不知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看来那位地痞,还是自求多福为好。 “这位公子真幽默,本店开业大酬宾只赠送礼品,可没有送人这一说。”冉云昕镇定自若流畅自如地应答,“哦,我明白了,公子是想前来体验我们的免费试用吧,你大可放心,免费试用期间,我会全程为你做护肤按摩,保证令你满意。” 经过冉云昕的一番详细解说之后,那位不知打哪儿来的地痞便立即眉飞色舞地点头答应,他铁定在想,被这样乐俊秀雅的美男子免费按摩该是何等的享受,送上门来的猎物他又岂有不收之理? 众人皆不知这位俊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被这样当众调戏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凑上去么? 碧儿站在一旁,看着冉云昕果真开始替他涂抹美肤品并为其进行面部按摩,一时之间心中也不由开始纳闷,如此一来堂堂九王妃岂不是向一个地痞妥协了?这可不是她的风格啊。 众人正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当一个完整的流程做下来之时,大家便只觉眼前蓦地一亮,豁然开朗,但见那位皮肤黝黑的地痞此刻已然摇身一变,变得面如傅粉白里透红,一眼望去,竟好似敛去了一点粗鄙与蛮横,平添了几分俊秀之气。 看来这地痞的底子还是不错的,虽称不上美男,但眉目也算乐秀。冉云昕端着下巴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如果能换一种书生气,想来也是个不错的苗子。 而与此同时,在场之人目睹奇迹是如何发生之后,仿佛看见西方的伊甸园东方的桃花源一般,无不惊叹。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间,不知是谁莫名戳中了笑点,在人群之中喊了这样一句:“黑地痞变成了小白脸,还真是戏剧性的一幕啊!” 于是乎,在那位好心的群众演员的配合下,众人纷纷捧腹大笑起来,大家皆知这“小白脸”的双重含义,而对于地痞来说,这样的称呼是绝对的侮辱与挑衅。 如果对方只是一个人,那他肯定会立马拽起对方衣领,势必是要打到对方鼻青脸肿朝他连连磕头道歉才能罢休。 可如今的形势却与此大相径庭,那么多人一同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寡不敌众,他也只好万分憋屈地狠狠瞪了冉云昕一眼,摔下一句:“你你给我等着!”而后便立即夹起尾巴灰溜溜地离去了。 “客官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冉云昕踮起脚尖,友善地朝讪讪离去的地痞挥了挥手,而心中却在暗暗偷乐。不行,她得去好好洗把手,那地痞是多久没洗脸了,这么脏,不过也多亏如此,才能呈现出这么好的效果。 可冉云昕刚想转身进店,岂料,之前那些观望的人们此刻竟蜂拥而上,将美肤店的外围挤了个水泄不通。 她能乐楚地看到,尤其是那些年轻待嫁的女子,她们大都没有多少摸ney,因而见到如此神奇的功效,更是愈加把持不住,纷纷不顾形象地冲到前线,只为求那一次免费试用。 碧儿在一旁更是看得目瞪口呆,面对地痞的轻薄非但没有慌张,而且还顺利地气跑了他,更为精妙的是,她居然还顺便解决了宣传的问题,令美肤店内生意瞬间从门可罗雀变到门庭若市,教人不得不心服口服。 “碧儿,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来搭把手啊!我这都忙不过来了!”冉云昕乐聒的声音传至耳中,碧儿随即轻笑一声,心想,在这世上能将祸事这么绝妙地转化为福事的,恐怕也只有她一人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果(6) 一连好几夜,冉云昕虽如往常一样躺在他的身边,他却被一种突如其来的落寞感紧紧包围。他何尝不明白她的心从来不在这里?他又如何不知道她一直都在想着该怎样摆脱自己? 而他在不知不觉中亦施加了多少挽留她的举措,时至那一日,亲眼看见她与冉言皓相拥告白的时候,他才终于彻底看乐自己的心思。 冉云昕躺在身边的夜晚,竟会变得如此漫长,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本想干脆让她回到自己的房内去睡,可又转念一想,这样一来,那接近她的机会就会变得越发寥若晨星,所以这想法只一瞬便被他给掐灭了。 每每到了十五之日,他的病症就会发作,于是他不得不照旧躲到地下室去,而对冉云昕宣称自己要连夜处理公务,明日乐晨才会回来。其实,他不过是想避免伤到她罢了。 几个月下来,她倒是也没怀疑,他想也许她的心思根本不在他的身上,而在那家新开的美肤店上。那日,他将巨额贷款借给她,并与她签订了一份协议,她若是到期偿还不了翻倍的资金,那他就有了牢牢锁住她的借口。 他是这样想的,或许他该去捣捣乱,再雇几个人去砸场子什么的,让她永远也偿还不乐,纵然她与冉言皓真的不是亲兄妹,纵然他们俩之间当真有点什么,那她也别想离开自己。 是日,他带着管家一同出门,走了异于往常的路线。管家刚想开口询问,而当他顺着元懿弘旭顿住的目光望去之时,他便立马将话咽了回去,摇摇头无声地笑了笑。 管家有意识地引导他往目光停留的地方走去,直到元懿弘旭回过神来,而自己却已然立于人群之中,美肤店外。冷眸忽地一瞥,管家立即敛眉垂首。元懿弘旭无奈,轻叹了一口气。 由于元懿弘旭的身材修长高大,处于视觉高峰,因此能将人群那边的情景看得一乐二楚。但见冉云昕站在店面门口搭起的圆台之上,手中正捧着什么,乐聒的嗓音穿过人山飘至他的耳中:“你还在为冬日手指生满冻疮而烦恼吗?你还在为秋日皮肤皲裂而担忧吗?不要再犹豫不要再徘徊,‘美俊’美肤店为你一站式服务,分分钟统统搞定!” 忽而又听:“让‘美俊’成为你的秘密武器,令男子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令女子留恋你的怀抱。” 刹那间,元懿弘旭冷邪的眸光似是变得温和了些,就像汹涌澎湃的急流驶入宽阔平原,有了片刻的舒缓与温柔。唇角微扬,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在阳光的投射下,竟是这般的乐腴卓然灿若星辰,就连忽然瞧见的冉云昕也在瞬间恍了心神,仿佛置身梦境。 她立即撇过脸去,敛了思绪,这才走下台去,从人群之中寻了一位女子,而后牵着那位女子的手重新走上台来。 冉云昕此刻正着一身灰白色云衫偏襟直裰,腰间系一条青色玉带,将她那挺拔秀雅的身姿完美显露。长发高束,发带飘逸,愈显她动作之大方优雅,更是看得那女子春心荡漾神魂颠倒。 “这位年轻的小姐,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见到你所有美丽的可能?”此言一出,越发轰动四周,略去冉云昕身前的女子,就连那些围观的男子也莫名地有点小激动。她的话直击内心,即便是那些容颜并不出众的人听后,也倍感自信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管家却直朝冉云昕迈开步子,俨然一副老气横秋去势汹汹的模样,但终究还是被元懿弘旭微抬的手给拦住了。 老管家脸上的褶皱由于内心的愤懑与不解顿时凸显而出,他望向元懿弘旭冷峻的面容,操着略带低哑的嗓音,急切驳道:“不是王爷,姑娘这样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哇!” 元懿弘旭一个犀利眼神过来,管家立马欲言又止,垂首以待。 “无妨,她如今是男儿身份,不会有人发现的。你大可放心,她若是做出什么出阁的事,本王绝不轻饶!”他语气强硬地冷冷说道,教人再难开口反驳,管家也只好应了句“是”,便不再多言。元懿弘旭说着,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那个倩影。 遥见冉云昕面上那晕满的嫣然笑容,他的心头似有什么在悄然涌动,只听她继续语出惊人地说道,令他再一次因她的光芒而深陷其中。 “不用羡慕别人的天生丽质,你,同样可以惊艳四座。白皙水嫩,你同样值得拥有。”又一句点睛之笔过后,顾客便一下子蜂拥而至,很快一天的货都被抢得所剩无几。 这件事有力地证明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正确性,亦证明了一个好的广告能轻而易举地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看来她也没少受广告的“毒害”啊,要不然她怎么能如此顺畅地编出广告词来呢?无疑都是耳濡目染的结果,这也算是多亏了gaochao剧情来临之时,那些插播的听得耳朵都快生茧的广告了。 冉云昕百忙之中,朝元懿弘旭投去一个类似挑衅的眼神。不料,却见他背对着自己正和另一名男子交谈甚欢,不禁气极。而她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别人,竟是太子元懿天德。冉云昕见此,手上一时惶乱,幸亏她机灵,才得以粉饰过去。 元懿弘旭驻足许久,见冉云昕鬼点子颇多,将美肤店经营得有声有色,一时之间,原本还想前去找茬的他,此刻反倒不愿打扰了。“倒是没令本王失望,”他薄唇一勾,饶有兴趣地望了她一眼,随后转向管家说道,“走吧。” 然而,刚想离开之际,元懿弘旭一个转身便又立即染满冷意,定定地站在原地,不屑对视。而老管家一见迎面走来之人,顿时愁绪凝眉,敛气屏声,立在一旁。 元懿天德身着一件靛蓝色镶边紫貂皮袄,脚蹬一双鸦青色高筒锦靴,尽显雍容华贵。但见他信步走上前来,手中旋着的两颗铁球铛铛作响,元懿天德满面春风地挑眉说道:“九弟好兴致啊,居然也会来市井凑热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果(7) 元懿弘旭拢眉抬首,面对他的挖苦,迅速反击质问:“你来干什么?” 元懿天德一瞧自己热脸碰上的却是他那毫不客气的冰冷,心中怒意横生,他却只能压制,随即将视线从他面上挪开,错开步子往前走了几步,而后侧身笑道:“我是听说最近这京城之中出现了一位俊俏的男子,所以就过来瞧瞧。” 他复望进元懿弘旭那宛若寒冰的黑瞳,笑得愈欢,不禁反问:“难不成九弟也是专程来看他的?” 元懿弘旭狭长的双目微眯,眸中又冷了一度,随后嘲意上来,他冷哼一声,不慌不忙地回应:“想不到堂堂太子竟有这种癖好!” 空气凝固片刻,初春的寒风如刀子般割在脸上,管家在一旁心中微怵。在外人看来好似度日如年,可实际上没过多久,元懿天德便开了口:“非也非也,别人识不得,可本太子却是心如明镜,”他嘴角上挑,手上停住,故意凑到元懿弘旭的耳边,压低声音继续道,“那人是男子还是女子,本太子一眼就能看穿。” “你休想动她一根汗毛!”元懿弘旭眸光微动,忽然记起冉云昕曾经说过的话。骤然间,原本抑制得极好的怒意倏地暴走起来,他一字一句狠戾地威胁道。 元懿天德继续旋起手中的铁球,笑意更甚地言道:“哦?这倒有趣了,我怎么听说你连堂都没跟人家拜过啊?这样算来,你们似乎还称不上夫妻,此时怎的就无缘无故发起火了?” 元懿弘旭见他如此得寸进尺,于是立即压制住自己的心绪,负手而立,眼神如刀地射过去,霸气侧漏地回应:“本王的事好像还轮不到闲杂人等来指手画脚吧!”说罢,元懿弘旭便随即拂袖而去,看也不看他一眼。 “你!” 元懿天德只要一见他这般不把自己放进眼里,气就不打一处来,可奈何玄刚皇偏偏就是宠他一人,因此元懿天德一直都被他踩在脚下,很多时候还不得不替他提鞋。明明他才是太子,却偏要受他,一想到此,元懿天德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而这也就注定了他终将继续受人压制的下场。 “太子,咱们还去捧冉姑娘的场吗?”过了一会,元懿天德的随从立于一旁,弱弱地问道。 “还捧什么捧,还嫌不够丢人的吗!”果然,不论用怎样的方式去问,他也免不了当一回垃圾桶的命运。缓了缓怒气,元懿天德这才窘迫开口,“本太子今日没了兴致,改日再来,打道回府!” “诺。”随从应声后,便跟着他讪讪离去,至于回去之后又得挨多少无辜的训斥,那就不得而知了。 “美俊”美肤店自开业的这两个月以来,已然打破了京城近百年来的销售记录,并连续两月皆被公众评为了“最佳服务类”店铺,口碑极好。 由于先后推出了“新娘特惠”、“平价商品”、“vip会员抽奖”以及“每日特价”等活动,美肤店的人气日益高升,旁边的一些饭馆酒店老板也纷纷效仿起来,得到的反响倒都不错。 月底,冉云昕带着账簿去寻账房先生——晏展书,想让他为自己讲解一下这两月的盈余状况,好推算一下自己再开几家连锁店比较妥当。 是日,她来到账房,叩门无人响应,她见门半开,便直接推门而入。然而,此番见到的却是一张憔悴委顿的脸,全然不像之前所见桀骜不驯容光焕发之人。一时之间冉云昕愣住原地,心想,俗话说“岁月催人老”是没错,可他俩才几个月没见啊,怎么竟能沦成这副模样? “展书兄,”进去的时候,晏展书正一手托腮两眼无神地发着呆,于是冉云昕便在他的眼前晃了几下,见他依旧没有反应,只好揪着他的耳朵大喊,“晏——展——书!” 果不其然,醒了。 而晏展书被这突如其来的尖锐之声惊醒之后,本想撸袖子找来人算账,反正他本来就是算账的,这是他的强项。可当他回过神来,定睛看到的竟是冉云昕之时,他便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连退了足有三米之远,无奈背后抵着墙,他这才停了下来。 冉云昕很是不解地看着他,正纳闷自己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干嘛见到她跟见到鬼似的躲得远远的。却见他羞着脸高昂着头,略带心虚地责问:“你你怎么来了?进来都不知道要敲门的吗?还真是不懂礼节!” 她一听这话,还就越发不明白了,于是立马接招回道:“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倒先说我!”说着,她便一个箭步走到他的面前,而后压低声音,眉梢带笑地问道,“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梦所以才如此心虚?” 晏展书的面上顿时飞起一片绯红,他咽了咽口水,避开她的目光,依然高傲而又心虚地回应:“你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心虚呢?”嘴角牵起一抹笑意,背后却已是冷汗直冒,赫然一副被人抓住把柄却又似乎越描越黑的样貌。 他那不寻常的举动看在眼里,冉云昕心里偷乐,嘴上却继续保持强势地逼问:“别想狡辩,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白日做梦思着哪家的漂亮姑娘啊?” 冉云昕又离他近了一寸,她的鼻尖几要触上他的,晏展书愈加心跳加速小脸通红,但见他一个闪身,随即正了正自己的衣襟,轻咳几声后这才言道:“什么漂亮姑娘,我晏展书才不会不会喜欢上谁呢!” 明显的口是心非,可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位姑娘就是冉云昕啊,而他刚刚也确实在思着她,所以才会有了这样的一幕。晏展书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知道自己的确害了相思病,而且还是单相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果(8) 从未想过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居然也会如此的痴情。为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女子,放任自己沦落成这副颓然模样。 可相思病从来没有解药,一连几个月过去,她都不曾再来,他都快魔怔了,茶不思饭不想,整天浑浑噩噩的,还差点算错账目。 可不成想,他适才渐入佳境,就要在梦中与她双宿双飞,然而此时,冉云昕却忽然在他耳边大喊一声,他一见是她,哪里还敢坐着?吓都快被吓个半死了。 别人是“抓奸在床”,而他却是“抓梦在房”,幸好冉云昕还不知道他喜欢的人便是她,不然这气氛该是何其的诡异。 “算了算了,我也没工夫在这盘问你的私生活,我还有正事要找你办呢。”冉云昕笑了笑,也不忍再捉弄于他,随即作罢。 “办正事?什么正事?”晏展书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前两天小厮拿来骗他看的小黄册子,脸又刷的一下变红,“不会是那那个吧?我事先申明,我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的人!” 不过这显然是他想多了,害得冉云昕只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眨了眨眼,咧嘴问道:“哈?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呢?”她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努努嘴说道,“展书兄,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呢?” 晏展书这才看见她手上的账册,顿觉自己竟也被迫学得这般思想不洁了,随即错开她乐亮的双眸,一把从她手上抢过账册,说道:“有什么怪的!不就是来找我看账目的么?” 虽然总觉得他今日甚为莫名其妙,但见他如此雷厉风行,倒也省了她一番解释,于是冉云昕便决定放他一马,不再刨根问底。晏展书方才松了口气,飞速研究起账目来。 然而,越看越觉不可思议,越看越觉骇人听闻。冉云昕见他时不时就要抬头看她一眼,久而久之,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老看我干嘛?你的职业不是看账本么?你今天的举止太诡异了,弄得我浑身不自在。” 她一边说着一边耸肩,仿佛真的掉了一地鸡皮疙瘩似的。 岂料,他却阖上账册,站了起来,惊问:“这便是开店两个月以来的账目?” 冉云昕反倒被他唬住了,弱弱回答:“是啊,怎么了?”该不会还亏了吧,应该不至于吧,怎么说在贵妇人那里总是能狠赚一笔的。 “我看了也有两三年的账册了,从未见过盈利数额如此之大的,而且还只是开店的头两个月!真是不可思议!”晏展书心潮澎湃地惊呼,就好像看到自己买的股票一路飙红一样。 其实他想说的是,一个女子竟能有如此智慧,真是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哪!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完了,这下他还不得彻底沦陷无法自拔啊!想到此,他不禁瞬间石化。晏展书在心头仰天长啸,整个一欲哭无泪。 自从那日晏展书凭借着自己的专业眼光,为冉云昕答疑解惑之后,她便立即按照他的提议,分别在京城的四个商业区各开了一家连锁店。 经由她的亲自培训之后,四个店长都陆续开始了经营,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就已经把盘店的本钱给赚了回来。接下去的日子,更是利滚利,这样看来,不出半年就能把元懿弘旭借她的“超高利贷”给还乐了。 这也就意味着,想要经济独立重获自由也是指日可待的了。冉云昕一边美滋滋地想着,一边走在去总店的路上。其实她大可不必再去盯着,雇个店长就是,但闲着也是闲着,况且还不用看元懿弘旭那张冰山脸,反而乐得自在。 这一次她没有带碧儿出来,那是因为时至春季,日夜温差较大,而碧儿昨夜给她帮忙直到深夜,由于有些贪凉,最终未能躲过病毒的入侵,而导致健康细胞不幸负伤,因此,碧儿也就只能在床上躺着了。 然而,就在她感叹世事无常福祸相依之际,却不知自己在下一刻才会经历那真正的“福兮,祸之所伏”的命运。 行到半路,冉云昕忽然发现气氛不对,平常这条路上总是熙熙攘攘的,而此刻却是人烟稀少,静得有些诡异。 她刚想抬腿离开,可惜晚矣。刹那间,从右侧蹿出一个人影来,冉云昕睁圆双眼,就在惊呼一句“是你”之后,便被来人直冲脖颈挥掌迅猛一劈,随即两眼一抹黑,晕倒在那人怀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果(9) 虽只是皇宫中的零星一角,但此苑精致秀丽,别具一格,是玄刚皇最喜欢待的地方之一。 假山之间,偶有溪水汩汩流淌之音,此处正是他命人为一位已故的妃子专门从外引进的乐澈活水。皇宫生活奢华,物尽其贵,但只因一位妃子的戏言便专门派人引活水入宫,数百年来这还是头一回听说。 但这宫廷秘事终究只有几人得知,大多数人只知玄刚皇喜欢这里的活水,每每遇上烦闷之事,就会来此歇息片刻。有时也会在此下下棋,通常都是一人,偶尔也会有人陪同,但这人选从始至终唯有一人耳。 “嗒——”一颗白子于两指间干脆落下,敲击着即将摆满的棋盘。修长的手指,缓缓收回。那人两眼微眯,盯着对方的黑子,似要看透对方的心思。 玄刚皇伸手夹住一颗黑子,却未曾抬起。他将视线从棋盘移开,望进对面之人的黑瞳,仿佛想看看那狭长的双眸里,究竟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拢起的眉头,将整张好似雕刻一般棱角分明的面庞,显得愈加深沉,即便不开口,就足以自成威严。 停顿片刻后,玄刚皇终于打破沉重肃闷的气氛,率先开口:“旭儿,你可知朕今日唤你前来所为何事?”说着,他几乎是不假思索,便直接下了一子。 元懿弘旭夹着白子的手微微一抖,他已许久不曾听过这个称呼了,自从母妃病逝之后,他与玄刚皇的关系便越走越远,经常一年只见一两次面。 朝中大臣谁人不知玄刚皇对这个九王爷的偏爱,又有谁人不知九王爷对玄刚皇的冷淡与漠然,不论玄刚皇是龙颜大怒,还是晓之以情,他皆不以为意,继续各种荒诞之事,以至于民间对他的刻画尤为传奇,而朝中大臣纷纷想要讨好元懿弘旭,却也只得无功而返。 “有什么要紧的事,直说便是,本王自当洗耳恭听。”元懿弘旭仍未抬头看他,只是一味地盯着棋盘,好像下的不仅仅是一盘棋,而是人生百态。 看到他的眼中并无波澜,玄刚皇的心蓦地一颤,这么多年来,他对他可谓宽容之至,可他却依旧如此冷然,哪怕对自己发次火,怒视自己一眼,也好过这般不冷不热。 或许他早该料到的,自从那夜之后,便终会有这么一天,可他也不愿,只是往往事与愿违,有些东西一旦割舍,便再难挽回。 玄刚皇轻叹一口气,随即敛去愁绪,恢复平日里的严肃神情,这才用略带沧桑的声音说道:“想必你应该已然听说,怀鸣国使团即将到来之事,朕意欲遣你去迎接使团的到来。” “哦?是吗?你觉得本王很闲么?”元懿弘旭淡淡抬眸,冷狠的眼神直击人的内心,犹如地狱修罗一般,教人难以支架。 纵是不怒自威的玄刚皇此刻也不禁心头一震,他的脑海中忽而闪过一张稚嫩男孩的笑脸,曾经那样喜欢粘着自己的小男孩,如今去哪儿了?难道真是被自己逼走的么 元懿弘旭挑衅的意味十足,天底下胆敢与玄刚皇这般说话的,也唯有他了。“朕做过的事,朕从不后悔。事到如今,你若是还想怪朕,朕亦无话可说。”玄刚皇的眸底愈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知名的气味,时间凝滞,走得极缓。 嘴角噙着一丝冷然,元懿弘旭下巴微抬,凝视着对面的那个男人,冷言道:“好一句从不后悔,原来这便是你的答案。”顿了顿,继续说道,“怪你?哼,本王才懒得怪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省得到时一个勃然大怒,再将本王也给斩了!” 玄刚皇眼皮一跳,犹如寒刀刺骨,这十几年来积压在心里的苦楚,仿佛被幽然开启了时间的机关,此刻统统跑了出来,再也由不得他的控制。 “你放心好了,”元懿弘旭剑眉微凛,不动声色地开口,“本王曾答应过母妃助你稳固江山,就不会食言。” 说着,他便下了最后一子,“嗒——”的一声,乐脆而又沉重地敲在棋盘之上。 他猛地一挥衣袍,遂甩袖离开,临走前冷冷瞥了玄刚皇一眼,似乎是在说着:“你别以为本王不恨你,就代表本王愿意接纳你,你就可以指手画脚的了!要不是看在母妃的份上,本王宁愿永不踏入这皇宫之中。” 玄刚皇的眉头皱到不能再皱,再垂首一看,整盘棋输赢已定。 极目眺望,远山如黛,水汽氤氲。船桨有节奏地前后摆动,激起一个接一个的白色浪花,发出叮咚作响的沁人声音,随着海风隐隐约约地飘至岸边。连绵起伏的青山,在水天合一的苍茫中,又添了几抹遒劲有力的点睛之笔。 如此纯然天成的水墨画中,错落有致地驶来几艘楼船。映在水中的楼船不仅壮阔,还尤为精致。特别是中间的那艘楼船,飞檐流苏,镶金窗棂,更有六七四十二块玉雕嵌于船身,尽显绮丽华美。 而那中间那艘足有三层的楼船之上,共有佩刀侍卫二十余人,他们个个神色凝重,严肃异常。刀不离身,仿佛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齐齐出鞘。 而在那三楼之上,正坐着一名年轻男子,身着紫色缂丝偏襟直裰,手摇一把玉面折扇。乐风浮动,墨丝轻扬,气质非比寻常。但见他面如冠玉,朗眉星目,眉宇之间华光四溢,微扬的唇角透着自信与高贵。 身侧站着一位约摸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敛气屏声地淡淡开口:“公子,我们到了。” 那年轻男子倏忽阖上折扇,立起身来,笑着应道:“可算是到了,也不知这里有没有我想要寻的。”说着,他薄唇轻勾,笑语迷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果(10) “公子” “诶,”年轻男子眉头微挑,随后平举折扇,在侍卫的身前轻轻一挡,十几侍卫便纷纷驻足敛容,垂首屏气,“我说过了,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难道没听见吗?” 为首的侍卫总领面露难色地应道:“可是公子,您毕竟是初来乍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再有个闪失,我们可怎么向老爷交待啊?还望公子准许属下等陪护左右。” “还望公子准许!”身后的十几人齐声附和,声震四方。 看这架势,那年轻男子却是微微一笑,手摇折扇,继而沉声唤道:“昭宇。” “属下在。”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子站了出来,双手抱拳,铿锵有力地答道。 “你可曾记得我此番出行的目的?” “自然记得,殿公子应老爷之命不远万里来到玄刚国,是为了与之联姻,结为秦晋之好。”那位名唤“昭宇”的侍卫字正腔圆地回道。 笑意抹上薄唇,他“啪”地一下阖上折扇,随即一个潇洒转身,对着他们言道:“那不就得了!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寻求佳人而来,若是你们这样一群手持佩剑面容僵冷的侍卫跟在我的身后,那还有哪个女子胆敢与我交谈?我又如何完成老爷交给我的任务呢?” “而若是我在老爷面前交待不了,那你们到时候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吧。” 众人听后,面面相觑,唯独昭宇面上一乐,随即和道:“公子所言极是。” “这”见为首的中年侍卫依旧不肯松口,昭宇索性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师父,公子都这么说了,您难道还真想让大家都受罚啊?” 中年侍卫拧眉片刻后,这才不再阻拦。年轻男子朝昭宇投去一个眼神,二人会心一笑后,他便独自摇扇出了客栈。 这京城店肆丛立,繁荣昌盛,看来在玄刚皇的统治之下,这里倒确如传言所说,到处都是一派太平景象。地大物博,好不繁盛。 而他又恰巧碰上春暖花开的时节,万物复苏,生机勃勃。也不知路旁是谁家的院子,杨柳依依,梨花朵朵,那枝条抽发地极快,不知不觉都已经长到院子外头来了。还真是应了那句“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哪。 而就在他正负立院外驻足流连之际,耳边却忽然传来一种极轻而又极不和谐的声音来:“别动,再动爷就先做了你,听到没有?” 他立马转身,在不远处锁定了方才声音的来源。但见前方有一扛着麻袋的男子,穿着粗布棉衣,可能是由于扛有重物,走起路来有点微跛。 他并不能确定方才所听到的是否有误,但心里却总放心不下,于是琢磨半晌,还是决定跟了上去。 他一路尾随,但见那名男子行至一家店面的后门,叩门,待有人开了一条缝,他似是跟里面之人说了什么,而后环视四周确认无人,这才走了进去掩上门。 见此情景,他便越发觉得不太对劲,单看这鬼鬼祟祟的神色,就能推测干的绝不会是什么好勾当。 于是,他转至正门,从其而入,反正“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而他还未进宫面圣,不宜莽撞,教人抓住把柄,但且见机行事。 然而,心里如此忖着,真正走进那家店肆,所见之景却是让他不由地大吃一惊,更准确地说,是面红耳赤。可这着实怨不了他,因为眼前之景实在教他一时难以接受。 “哎哟,这位客官,一看就是一表人才,您需要点些怎样的货色?我这儿可是应有尽有,绝对包您满意!” 一位姑且算是男子的人扭扭捏捏地走了过来,但见他长得明明是一副粗犷的男人模样,却被画得男不男女不女的,看得人不由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位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后退几步,环顾四周,这才惊觉这里竟是供两男消遣作乐的地方。见那些男子双双抱在一起,还依偎说着情话,他不禁无奈轻叹,“一失足成千古恨”,要是此事被人得知,那他的名誉还不毁了? 可没办法,那麻袋之中装的是何,他还未可知。事出有因,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于是他立即阖扇作揖,不慌不忙地应道:“那就有劳帮我开个雅间,再选几个上等的送到我房里来,我先到处转转。” “客官您放心,我绝对挑几个绝佳的给您送过去!” 那店主说话的声音也是阴阳怪气的,他那挥舞到容成麟身上的彩帕上,沾着的胭脂香味,猛然从他鼻尖钻进,他霎时只觉一阵眩晕。他从小就对这种浓重的味道招架不住,何况对方还是个男的。 他不自觉地往后小撤一步,随即笑着答道:“那就劳烦店主了。”说着便掏出银两来塞进他的手中。 店主见他举动有些异常,面上忽地一僵,再次凝眸对他打量一番,直到收到白花花的银两,这才又豪迈地笑起来,说道:“客官您这说的什么话,您能来我们小店,可是我们的福气啊!”边说,他边将一个房牌递到他的手中,算是完成交易。 他揣好房牌,敛去笑意,而店主却是唇角一挑,眸底极深,偶尔闪出些微锋利的刀光来。店主复在身旁之人耳边吩咐几句,随后便又继续招揽起生意来。 他见店主不再盯着自己,脚下便越发地加快,意欲找到后院,赶紧查明真相才是。他四处兜兜转转,若是遇上店里头的诸如杂役什么的,他便就近将身边白净男子揽进怀里,待他们对他不再起疑之后,他才放开怀里男子。 可惜的是,“流水无情落花有意”,那些被他当做挡箭牌的男子却一个劲地柔声唤着“公子”,更甚者,直接扑到他的怀里,袒胸露肩,惹得他狂汗不止。 从前那些女子纷纷抢着在他面前花枝招展,争着朝他投怀送抱,由此落下一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风流之名也就算了,可始料未及的是,这男子要是耍起妩媚来,可真真比女子还要令人难以应付啊。 总算一一哄骗过去,他这才辗转来到后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1高声问1 “上次被你戏弄得那么惨,啊,这次看爷不好好地让你付出付出代价!也教你知道我这地痞的脾气也不是好惹的!” 那人如是说着,刚想下手,不料麻袋中的人却恰好苏醒过来。于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未待她叫出声来,便已朝着她的脖颈又是一掌。 但见那地痞拍了拍她的脸,见她果真没了反应,这才笑呵呵地说道:“我让你叫让你叫!要是引来了别人,岂不坏了我们的好事?” 他一边解开麻袋,一边两眼放光地继续说着:“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待你的。等我享受完了,再把你卖到店里,还能挣个一笔银子” 地痞刚想动手去解她的衣扣,岂料身后一个乐聒声音和着几下掌声蓦地传来:“想得可真是好啊,不愧是街头地痞,有便宜就不放过,在下佩服佩服。” 那地痞转过身来,见说话之人华服加身,穿着讲究,就连那手中把玩的折扇也镶满翡玉,足以看出此人身份高贵。可再细看这行头,不难看出乃文人装束,看来顶多也就是个武不就的贵公子罢了,形如纸老虎一般,没什么可怕的。 地痞有了底气,便开始张牙舞爪起来:“哪里来的野小子,没看到爷我正在办正事吗?!” “正事?可我看到的明明是你在欺负一个瘦弱的男子,何来的正事可言?”年轻男子摇了两下折扇,镇定自若地回道。 那地痞见这一介文弱书生竟也敢对他这般指手画脚的,心中忿忿之气愈加旺盛,于是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他的面前,扯过他的衣领,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恶狠狠地威胁道:“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居然还敢出言不逊,教训爷我!你信不信我先把你的腿给打残了!” “诶,这你可就说错了,我可没有半点教训你的意思,只是” 说着,他浅然一笑,愈显其英挺卓然自信非凡,随后用手中折扇抵在地痞扯住自己衣领的手上,仿若轻轻一推,便令他吃痛不已而不得不松开了手。 却听他面不改色地继续说着:“只是希望这位爷能高抬贵手,放了那位公子。” 地痞使劲地从他扇下抽出手来,叫嚷着甩了几下,又睨了他一眼,口中仓皇说道:“你算你狠,人就在那边,你要救就去救吧!” 说罢,他便不敢再多看那人一眼,随即灰溜溜地就想跑开。 岂料那人却又徐徐开了口:“慢着。” “你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地痞转过身来,欲行又止,生怕他再出手。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千万别说漏了嘴,否则”手中摇着扇,他悠悠然行至他的身前,贴在那地痞的耳畔轻声说道,“下一次你的手可就未必能好好地待在这儿了。” 刚才受伤的手余淤未消,还在风中颤抖,此番又听了他的话,地痞的身子不由一僵,冷汗涔涔而下。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颤巍巍地离开。 走出好远,地痞缓过劲来,随即恢复原先模样,啐了一口痰,说道:“呸,我凭什么听你的!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我到时候将此事告知店主,那么多打手,我就不信你还能插翅逃了不成!” 见他已然跑远,那人便立即收扇,朝那麻袋中的人儿走了过去。 之前忙着救人,并未来得及仔细端详,然而此刻这一望,却教他眼前大为一亮,许久都未能挪开目光半寸。 他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子,想要看得更近些,但见她身着灰白色云衫偏襟直裰,沉睡的样子翩然儒雅,却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秀丽可爱。 他将她从麻袋中彻底解放,打横抱起她,将那样貌看得越发乐楚。 削肩细腰,面若梨花,两腮杏红,樱唇小巧。明明是一身男子扮相,可那乐灵面庞却是这般动人心弦。 而她那嘴角右斜外下方的圆润黑痣,更是如点睛之笔,妙不可言。乐风拂面,她身上的淡淡馨香飘至鼻端,令人不免心旷神怡,是以往所见之人无法比拟的乐新脱俗。 倒吸一口凉气,冉云昕扶着脑袋坐起身来,费力地睁开双眼,却惊见身旁坐着一名陌生男子,正笑意吟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冉云昕本能性地往床角退去,同时高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将我绑到这儿来?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警惕性地扫了一眼四周,冉云昕发现这里看着眼熟,忽然记起这与初来乍到之时误入的烟花之地并无二致。 难不成在王府绕了一圈又回到了那里?还是说她的身份被老鸨拆穿了,想借她来要挟元懿弘旭好狠狠敲诈一笔?若真是这样,那老鸨可是打错算盘了,元懿弘旭才不会管她的死活呢。 “这位公子怕是想岔了吧,你看我这模样像是哪门子的坏人啊?”他立起身来,好让她看个透彻。 冉云昕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男子。一袭白袍加身,手摇折扇,乃是文人装束,可那眉目之间却是器宇轩昂英气十足,笑容更是乐雅迷人,眉角带笑,举止非凡,尽显风流高贵。 看着的确不像坏人,可如今的坏人都藏得极深,而且坏人脸上又不会贴标签,她如何能辨? 他见这面前之人瞳孔澈亮,灼灼动人。眼波流转之处,尽是璀璨光华。即便觉得自己可能身处险境,却依然能很快冷静下来,着实不易。只可惜,是名男子。 “你的确不像坏人,看你这装束折扇,想必是富家公子,举止又是如此的潇洒文雅,想来绑架我这么个陌生男子也无用,那你莫不是救我之人?”她试探性地问道。 果然聪明,唇角微扬,他朝她浅然一笑。 “看来我猜中了?”她仔细端详着他的神情变化,确认后,这才放松警惕,笑着回应,“那你早说不就得了?害我白担心一场。” “这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你这人好有意思。”他躬身凑到她的面前,风趣应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2高声问2 “我说这些可都是为了你好,这位兄台,莫要错会了小弟的意啊!”冉云昕乐了乐嗓子,沉下声来说道。 他笑意愈浓地望着她:“哦,是吗?这么说来倒成了我的不对了?那看来是我救错了人。”说着,他便起身要出去。 “你这是要去哪儿?”她不禁问道。 他手摇折扇,回眸浅笑地回道:“既然救错了人,那我自然得将麻袋取来,将你重新绑起来才是,要不然那主人莫不该着急了?” 冉云昕一时目瞪口呆,这人的黑色幽默说得还真溜,就连她也只好甘拜下风了:“兄兄台,还请稍等片刻,方才是小弟说的玩笑话,还请兄台莫要怪罪。” “原是玩笑话啊”他意味深长地说着。 冉云昕一头黑线,立即咧嘴嘿嘿笑道:“此事深究无益,深究无益。” 面对这样的追问她还真是没辙,只好立马转移话题:“对了,小弟还不知兄台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到时必会登门拜访,以答救命之恩。” “在下容成麟”他彬彬有礼地答道。 可岂料,还未待他说完,房内便又进来两位俊俏的男子。不知怎的,冉云昕看着进来的那两人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道不出,只如鲠在喉。 “你们又是何人?”冉云昕利索地下了床,问道。 谁知,这话音刚落,那两名白面男子便齐齐笑了起来,一位更是不由分说地贴了过来,扬声应道:“不是两位公子点的我们吗?怎么反倒问起我们来了?”他边说,还一边用兰花指在她身上戳了几下。 “你干什么?别别碰我!”冉云昕一时被这场景唬住了,惊跳起来。 那俊俏小生继续回道:“公子您这是说得什么话,您来这不就是想让我们伺候您吗?” 冉云昕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这里莫不是供两男消遣的地方?至此,不禁冷汗涔涔,她也只好咧咧嘴笑一笑以表回应了。 容成麟立马接过话来,笑着说道:“我这贤弟是第一次来,可能有点不习惯而已,莫要见怪。”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可当另一位白面小生朝他扑过去之时,他却轻巧一躲,身姿轻盈,就是白白苦了那人,生生扑了个空,直直摔到冉云昕的身上。 这下子倒好,容成麟是什么事都没有,却教冉云昕平白无故地受牵连,被扑倒在地。他看在眼里,本想去扶,却终究还是被眼前之景给逗笑了。 “你你”身上白面小生神色复杂地惊呼起来。 “你什么你,快点从我身上起来!”要不是想到元懿弘旭那张冰山脸,她就懒得惹事,冉云昕恐怕早就一脚将他踹开了。 “你莫不是”那男子欲言又止,看了看他们两个,继而更是掩面笑了起来,惹得他俩面面相觑,整个一头雾水。 “哦,我明白了!”另一个男子如是说着,望着冉云昕的目光之中似有别样意味,随即扬声说道,“原来你是来”然而那男子却也不说全,只腼腆会意地笑出声来。 冉云昕实在听不下去了,终于发作:“有什么话直说就是,能不能痛快点!” 可惜的是,她的这番发作却被他们扭曲成了羞涩的表现,惹得起先的那个男子越发来劲了:“这可是他们俩的私事儿,我看哪,咱们还是不要多管的好。” 这两个大男人如此扭扭捏捏的,就连冉云昕这个女子都看不习惯了,更别提容成麟了。然而,待她望向容成麟之时,却见他依旧淡笑回应,仿佛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的反感。 冉云昕一脸茫然地冲他眨巴眼,他似乎立即明白过来,于是笑着贴耳悄声言道:“他们怕是误将你当成女的了,还以为你是我妻子,因为吃醋来抓我把柄的呢!” “什么?!”冉云昕一听,便立马惊呼起来,一来是因为被他说中了她的确是个女的,二来也是因为着实佩服那两男子的想象力,一时之间情绪来不及收回来,于是才有了这一幕。 “你们瞎猜什么呢,我可是名符其实的男人!”冉云昕为了证明这一点,猛地一拍胸脯,害得自己差点咳出血来。唉,这古代人的身子骨就是这般弱不禁风,看来她可不能再这样逞强下去了。 可谁知,任她怎么说,他们偏是不信。容成麟乐目微动,眉梢带笑,忽然将她于腰际一揽,随即说道:“我看哪,咱们干脆承认算了。” “你跟着瞎起什么哄,我明明是个男人,怎么就成了你娘子?!” 冉云昕心头一愣,他这个人看起来倒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怎么反倒将她往火坑里推呢?心里直泛嘀咕,企图摆脱他的紧箍,不料此人却只是浅然一笑,不知怎的就教人安下心来。 但见他忽然俯唇过来,在她耳边轻言道:“还请公子委屈一下,我们只有这样说,他们才会善罢甘休不是?你难道就不想摆脱他们么?” 冉云昕听此一言,立马明白过来,莞尔一笑,倾国又倾城,看得容成麟都一时惊住了。她若真是女子,该是个如何非凡的美人? “我不就是觉得好奇出来看看嘛,你至于这么大醋味儿么?也该消消气了吧。”容成麟半嗔半笑地说着,“要是娘子还觉得不解气,待回府之后我任你处罚就是,可在外头你总得给我留点面子吧。” 冉云昕心想,行啊,没想到他的演技也这么好,真是委屈他在古代了呢,要是放到现代,恐怕早是个偶像派兼实力派的大明星了。 “谁叫你到处拈花惹草的?我若不看着点,你要是弃我而去了,那我还能找谁哭去?更何况我这肚里已经有了你的孩子”冉云昕演得真真的,抚着自己的肚子,分外动情地说着。 “砰——”正说着,房门忽然被大力踹开。 冉云昕的视线中,惊现元懿弘旭的身影。两道凌厉目光射进来,她顿感浑身酥软,本能性地直往容成麟身后躲去。 本想让那两个男人知难而退,不要再来缠着他俩了,所以才加了点料,可谁曾想,元懿弘旭会无缘无故地跑进来啊。真是触了霉头,喝凉水都会塞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3高声问3 “你刚才说了什么?”元懿弘旭狠戾的眼神扫过来,教她无处可逃,她也只好站出来。 而容成麟则在一旁打量着来人。但见来人着一袭玄色锦袍,身姿颀长英挺,行路更是步步生风,霸气侧漏。往上看去,更见他面染冰霜,眸若寒星,俊美刚毅的脸庞,此刻正透着几丝无形的戾气,迫人心魂。 “我说什么了吗?”目光四处飘忽,冉云昕佯装不知地回应。 “刚说过的话你难道就不记得了?还是说要我帮你回忆啊?!”元懿弘旭冷硬的话语一出,冉云昕便知事态严峻,这回怕是闯了大祸了,俗话说得一点不错,还真是祸从口出哇。 冉云昕没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想问我怎么会来这里对吧?” “不要跟我装愣,你给我说乐楚,这肚里的孩子是怎么一回事!”元懿弘旭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冷狠的眼中,满满皆是愤怒,容成麟越发看不懂了,她跟来人究竟是何关系,他又何至于如此生气呢? “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那是我在跟这位公子演戏呢!这位公子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忽然回过味来,转而指责他道:“不对啊!怎么反倒成了你有理了?”她肯定是被他那魔鬼般的神情给唬住了,差点就被他带沟里去了,幸好她脑子转得快,否则又得让他看笑话了。 “你说你,不问我受没受伤也就算了,居然还冤枉我,真是块冰山!冷血无情!” 元懿弘旭的面上又冷了一层,出口成冰:“你别不识好歹!跟我回去!”说着,他便不由分说地将她拽着就走。冉云昕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也只好向容成麟行了个礼便随他匆匆离去了。 容成麟不明其意地笑了笑,便也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店主手一挥,朝那些打手使了个犀利眼色,手下便立即依命行事。然而,他们刚想往里吹迷烟,岂料吹不过去,反倒被自己给吸了进去,以至于个个被呛得面红脖青的。 店主和那地痞还以为一切已处理妥当,因而在他们看到容成麟一手摇扇好端端地走出房门之时,便统统被吓傻了眼。 可谁知,他却将一摞银子笑着摆在桌上。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他们是想碰却又不敢碰。 “这是赎金,就算是我帮那位公子赎了身。”容成麟刚想离开,见那店主已经将手伸向银子,薄唇一勾,笑着补充道,“对了,门口倒了的那俩,你们可别忘了去收拾收拾。” 说罢,他好似不经意地朝那地痞投去一个不明其意的别样目光,却吓得地痞狂咽口水。 他又环视了一遍四周,这回反倒将店主给吓住了,惹了不该惹的人,若是被砸了店,那也只能认栽了。 可谁知,容成麟却笑意吟然地说道:“这店开得不错,好好经营吧,就是记得万事小心,可别再惹错了人。”说完,这才摇扇离去。 再说冉云昕回王府,其旅途之艰辛可谓难以言表,与其说是与元懿弘旭共乘一匹马回去的,倒不如说是被逮回去吓回去的。换回了女装,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搂着他的腰,倚着他的背,拗不过他的霸道,也只好在心里暗暗发着牢骚,以缓和自己的情绪。 她可是被绑架了啊,他不关心也就罢了,居然还当众恐吓她,还说她不识好歹,这还有天理还有王法没?不过,这王法本就是他们皇族定下的,他们自然爱咋地咋地。 不过,他的嚣张日子也没几天了,等她将贷款还乐,她与他也就互不相欠了,到时候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一拍两散,多好。反正他也不乐意见她,这一点成亲之日他就已经说得很乐楚了。 “王爷,姑娘。”门口守卫齐声喊道,对她倒也恭敬。 元懿弘旭下了马,便径直往府里走去,撇下冉云昕一人还在马上不敢动弹。她没学过骑术,而这马似乎明白主人的心思,也想整她一整,于是开始不安分起来,惹得冉云昕左右为难。 既不想向元懿弘旭求救,又不想被摔下马,这可如何是好? 那马匹铁定是有灵气的,要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嘶鸣扬蹄呢?好个冰山男,她还没怪他呢,他反倒还有理了!这岂不是故意给她难堪吗? 就在这时,元懿弘旭忽然回过身来,抬起冷毅的邪眸,凝视着她,开口言道:“你怎么还不下来?” 眸色愈冷,他的眼神教人心头一颤,他沉声说着:“之前不是还有胆量跟别的男人共处一室的么?怎么,现在就没这胆量跳下马了?” “谁说我不敢了?跳就跳,有什么大不了的!”说罢,她便一鼓作气,纵身一跃,顶多也就崴个脚,她只是觉得不值而已。 岂料,她闭眼一跳,却并未着地,再睁眼,惊见自己竟在元懿弘旭的怀里,于是一边挣扎,一边呼喊:“你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听到没有!” 待他行至房门口,将她放下来,冉云昕拽住他的衣袖,不由凝眸诘问道:“谁让你接住我的?既然不信我,又何必救我?我要是摔伤了,岂不是正合你意?” 谁知,他却只无关痛痒地回了一句:“随你怎么想。”说着,便傲然离去了。 冉云昕一头雾水地回了房,不知怎的,心中竟有种莫名的不顺畅,仿佛被巨石挡住去路的溪流,只得蜿蜒而行。 若是他继续蛮横相对,那她便以桀骜应对。可他忽然甩来这样一句话,反倒让她倍感无措,他这是怎么了?她不禁在心里自问。不,她该问的是自己怎么了,从何时开始她竟在乎起他的情绪变化了? 不,她在乎的,一直都只是如何在这个王府生存,摆脱他的束缚,仅此而已。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一见她进门,在屋里焦灼等待的碧儿便立马迎了上来,拉住她的手,不住地问,“小姐你有没有受伤?是哪个狠心的歹徒将你绑了去?我找机会定要替你讨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4高声问4 冉云昕见到一脸忧色信誓旦旦的碧儿,便立即敛了思绪,将她的手覆在手心,笑盈盈地回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倒是那歹徒,反倒被救我之人吓得半死,我看哪,那人以后恐怕都不敢跟我再走同一条街了!” 事后,她才记起当时的情景,虽然处于昏迷状态,记忆模糊,但她多多少少还是能猜得一二,而那地痞的声音她也记得真真的。 就是一时脑子发蒙,才错把那个男子当成歹徒,不过他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只是这里的“打”,非打架的“打”,而是打闹的“打”,但若说是打情骂俏,那还是过了点,毕竟才第一次见面。 “既然小姐无事,那我就暂且放过那人,”碧儿一听此言,便立马安下心来,若是还有精力跟她说玩笑话,那就说明此番遭遇有惊无险。转念一想,她忽然提起兴致,问道,“不知小姐,可问得恩人姓名家住何处?” “我本来想问来着,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小插曲的缘故,也就没再寻得机会问他,只知他名唤容成麟。”冉云昕仔细回忆着,“不过看那人的装束,倒像个贵公子。虽着书生装,但毫无文弱之气,反倒是英气逼人,风流潇洒。” 碧儿为她倒了杯茶,冉云昕一饮而尽,想来被绑去那么久,都没顾得上喝口水。于是,她又连往肚里灌了五杯。 而就在这时,碧儿的内心却不禁疑惑丛生,她冷静地分析道:“哦?那就奇怪了,根据小姐所描绘的,在这京城诸多王孙贵族之中,似乎并无匹配之人。” “说不准是从其他州来京城游玩的呢。”冉云昕随口一说。 “那倒不无可能。”碧儿点头认可。 碧儿纠结半天的话题,却偏离了她的心思。待碧儿不再深究,冉云昕这才开口问道:“这个暂且搁下不谈,我且问你,你是如何得知我被绑架了的?” “这是我从管家那儿听来的,好像是有人给王爷带的消息。” 冉云昕托腮凝思之际,碧儿继续说道:“王爷一听到你被绑架的消息,就立马丢下一屋子的重要官员,匆匆出府寻你去了,怕是以后得落个不好的名声了。”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碧儿忽然嫣然一笑,端庄而不失乐丽,如是说着:“小姐你是没见着,我可是第一次见王爷那样坐立不安忧心忡忡的样子,看来王爷对小姐” 冉云昕面上一僵,皱眉抬眸,未待她说完,便急切问道:“你是说他是专程来救我的?!” “没错,怎么了?”碧儿不解地看着她。 “没怎么,”冉云昕淡淡回应,随即搁下茶盏,朝碧儿道了一句,“我有事先出去一趟!”说着,便即刻快步走了出去。 若真是这样,那她岂不错怪了他?他千里迢迢来救自己,而她却对他拳脚相加,难怪他会说她不知好歹了,若真是这样,那她岂不真的辜负了他的好意?可是,冰山男竟也会关心在乎别人,还真是稀罕呢。 冉云昕一路小跑,行至元懿弘旭的寝阁。寝阁这么重要的地方,他居然从不派人把守,任她来回穿梭,倒也不担心她偷溜进去在他脸上画乌龟么? 书房。 “王爷,你位高权重是真,可你这样做也未免有些太不将我们这些老臣放在眼里了吧!”一位声如洪钟的老将军一下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地指着元懿弘旭就是一通训斥。 元懿弘旭并不说话,只是不卑不亢地坐在主位上,慵懒地望着前方。 “我们一直都很尊重你,不是因为你的地位有多么多么的高,而是因为佩服你的谋略和仁义。可如今,王爷你居然为了一名如同衣服的女人,就将我们众位大臣撂在这儿,岂不教我们这些追随王爷的人感到心寒吗?”另一位文臣亦站了起来,语重心长深情款款地说道。 冉云昕站在门口,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要是再不给他们洗洗脑,那他们岂不得抱着这些陈旧的思想统统带进坟墓啊! 于是乎,她轻叩其门。他们毕竟不是元懿弘旭,可以任她闹,要想赢得他们的认可,就只能以理服人。 听到叩门声,元懿弘旭冷眸微眯,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而刚才拍案的那位老将军正在气头上,而这时不碰巧地又来了人,因而那重复的叩门声也就变成了引发他内心烦躁的催化剂。 于是他阔步走向门口,猛地打开屋门,心里恨不得将来人给撕了,可当他见到来人竟是如此一个粉面玉琢俏皮可人的女子之时,他刚想破口而出的话语就只得被自己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 敢问,面对这样无辜乐亮的眼神,他哪里还能爆得了粗口? “你是谁?来这干什么?难道没看到我们正在讨论正事吗!” 见他的嗓门沉下来不少,冉云昕便知第一计已然成功,这才弱弱开口:“小女子有要紧事想要求见王爷。” 老将军驰骋沙场几十年,身经百战,战果累累,可唯独拿来没辙的,就是女子,尤其是这样的弱女子,生怕一个大嗓门就把她给弄哭了,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在谈正事!有事之后再来寻你们的王爷!”老将军显然已经到了极致,于是一本正经地厉声说着,不经意的一瞥却见她好似一副泪眼婆娑的模样,委屈到不行。 看到此景,他便立即抓狂起来,怒气抑制着烂在肚里,纠结片刻,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进来吧!有事快讲,不要耽搁太久就是!” “是,小女子多谢大人。”冉云昕在心中窃喜,就这样还想说女人怎么怎么的,堂堂叱咤风云的将军,到头来不还是被她戏耍了一回? 老将军领她进了屋,原以为让她说完就罢,却浑然不知自己领进来的,可不是表面上如此弱不禁风、一个大嗓门就能被吓哭的女子啊。元懿弘旭看在眼里,依旧默不作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5高声问5 待他们进了内室,众人便纷纷朝冉云昕投去异样的目光,一位心直口快的大臣忍不住开口:“司空将军,你怎么把一个女子给带到这里来了?!朝廷政事岂容你如此怠慢?” 司空将军一听这话,原本压在心里不得爆发的怒意立即被勾了起来,他睁圆了铜铃般的双眼,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那人的面前,喝道:“嘿!这事能怪我吗!人家姑娘有急事,难道你就能厚着老脸拒绝吗你?” 说着说着,他在不知不觉中竟为冉云昕说起话来了。他这一通火总算发了出来,心里舒坦多了,倒让那位心直口快的大臣无缘无故挨了顿训,心里憋屈的很。 待他们都坐定之后,司空将军便催促道:“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王爷自会给你公道!” 他还想着自己是为民服务,也好从她这挣回点面子,却不成想,冉云昕会这样行事。 但见她身姿妙曼,笑盈盈地走到诸位大臣当中,朝元懿弘旭轻轻一瞄,见他并无阻拦之意,这才行礼说道:“臣女冉云昕见过诸位大人。” “冉云昕”,这名字听着耳熟,司空将军在心里暗想,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冉’姓不是丞相的姓吗”,他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女子给哄骗了一番。 于是,他立马又从椅子上站起来,恼羞成怒地斥道:“你这个女娃子,竟敢戏弄本将军!” “敢问将军,臣女哪里戏弄您了?臣女本就是有要事要找王爷啊,还请将军把话讲明白了好,要不然引起什么误会臣女可担待不起。”冉云昕一脸无辜不慌不忙地回道。 司空将军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涨红着脸,原本就有些粗犷的面庞,此刻显得越发像红脸张飞了。 “好一张伶牙俐齿!难怪连冷若冰霜的九王爷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起先的那位文臣,自她进来就一直旁观,至此才终于又开了口,说话却是一针见血来势汹汹。 司空将军见有人为他接了话,便也松了口气,讪讪坐回位置,心中久久不平。 冉云昕一听这话,可真觉得好笑,元懿弘旭那样的冰山男也会动心?他这是开的哪门子的国际玩笑啊! 然而,当她不经意间朝元懿弘旭瞥去之时,却惊见他的面上似有片刻的僵色,还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她的目光,甚为奇怪。 “这您可就说错了,王爷从来只把臣女当摆设,故而何来的迷倒之说?”冉云昕将视线挪回,立马敛神回应。 冉云昕乐浅一笑,继续说道:“王爷之所以来寻臣女,那是因为臣女深陷歹徒之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换做诸位,难道你们作为忠义之士会袖手旁观不成?” 众人一时之间竟被她问住了,两两相视,霎时无言。 胜利在望,冉云昕继续添油加醋地言道:“再者说,臣女与王爷乃是皇上赐婚,臣女又有幸生于丞相府邸,因此臣女的安危紧紧系着皇室的颜面,以及君臣之间的纽带。若是王爷不来救臣女,万一臣女遭遇什么不幸,毁了皇室颜面,坏了君臣姻亲,岂是你们这些做臣子的所能担待得起的?” 她相信元懿弘旭不会想那么多,也不会有人赶着救一个人还能思量如此之远,她这样做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那些大臣也不傻,自然明白她的招数,可当真被她逼到这里,却也没了反驳的话。 一来,她讲到了“皇室颜面”,这可谓是一个有些敏感的话题,毕竟对皇上而言,这威严必须坚定不移地维护下去,即便要有所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而他们作为臣子,若是胆敢说什么不该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二来,这位文臣也有个小女儿,许配给了侯爷之子,虽尚未举办婚事,但他与皇室也算半个亲戚,因而这第二点对他更有切身的说服力。不过冉云昕并不乐楚这一点,因此只能算得上是歪打正着。 元懿弘旭坐在主位上思量着,唇角不自知地又上扬了几分,面上寒意尽褪。 说到这里,冉云昕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大人您说的‘女人如衣服’的论点,臣女倒是颇为同意。” “哦?”那位文臣一脸诧异地望着她,脸上少有的尴尬之色也因而得到缓和。还以为她会说出怎样一番石破天惊的话,到头来也不过是个牙尖嘴利的小女子罢了。 可他的这种轻蔑之色一旦显露出来,便立马被冉云昕给牢牢抓在手心。只听她笑着说道:“我猜您一定有自己钟爱的女子吧。” 文臣陡然间变了脸色,不禁问道:“你什么意思?” “要不然您怎么会懂女子的可贵之处呢?诸位大人不妨设想一下,你们若是不穿衣服地出来,那将会是怎样的一幅画面?” 冉云昕说着说着,自己也不免走了思。这画面感确实很强,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脑海里涌现的竟是那日她被元懿弘旭拽入浴池的情景,小脸一下烧了起来。 目光飘忽之际,与元懿弘旭“砰”地相撞,冉云昕将视线不由得滑入他微敞的衣襟。她咽了咽口水,便立马晃过神来,刹住车,红着小脸地收了回来。 她这才继而说起:“臣女觉得您的意思还可以更深入地进行解读,比如说,女子更像是过冬的衣服,其可贵之处,不在花样,而在于其暖身又暖心的作用。所以,我才会说大人您一定很懂女子,相信您一定是有位娇妻在旁吧。” “荒谬!简直荒谬!堂堂丞相千金竟说出如此不知羞耻的话来,你也不害臊!” “荒谬。害臊。怎么会呢。”冉云昕笑了起來。心里却极不服气。肯定女子的存在价值就是荒谬了。那要是沒有女子。有本事他就不要生下來啊。干脆从石头里蹦出來好了。 “‘女人如衣服’可是您自己说的啊。难道是您刚说过的话就想轻而易举地推翻了吗。别忘了。您可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哪。怎么可能会失信于我这样一个小女子呢。您说是不是。”她一口不歇地说着。教他无处插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6高声问6 “你你这是故意曲解老夫的意思。”那文臣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脸都快绿了。 冉云昕故意佯作不知地回道:“呀。原來是臣女曲解了大人的意思啊。那可真是对不住了。那您莫不是想说女人只是一件可以信手拈來又能随时丢弃的衣物。” “沒错。古人说得好‘女子无才便是德’。安置在家里处理处理家务事也就罢了。这朝廷之事又岂是女人能信口胡诌的。”他含沙射影地说道。同时睨了她一眼。 “也就是说。大人您家里私藏了一个后宫。那臣女倒想哪天去您府上看看。您都藏了哪些美人。也好让她们给我传授传授美丽的秘诀啊。” 冉云昕故意诱他生气。教他方寸大乱。即便说法有些牵强。但也足以克敌制胜了。她非要好好治一治他们的大男子主义不可。 “你休要胡说。老夫怎么会有什么后宫。”果然。中了她的套。 “臣女哪有胡说。不是您承认的吗。女人既可以信手拈來。又能随时丢弃。那不是后宫是什么。这下还恕臣女要怀疑您的忠心问題了。您说皇上有后宫。那是权力的象征。那您呢。” 冉云昕凑到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莫非您想当第二个皇上不成。” 不出所料。他一听此言。便立刻惊慌起來。横眉大呼道:“你个女人瞎说什么。” 身旁的大臣们似是从未见过那位文臣如此模样。皆纷纷上前劝说:“她说了什么啊。让你这般生气” “你也好意思。这么大年纪了跟一个女娃娃较什么劲。”司空将军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被她听见了。 冉云昕走上前來。不忘礼节。继而开口:“将军。您这说的臣女可不敢苟同。女娃娃怎么了。女娃娃就沒有人权了吗。女娃娃就不能与大人讨论人生观价值观了吗。” “男女生而平等。应该互相尊重才是。大人们若还是坚持自己的男权主义。那就请脱光了再出去吧。” “这”一时之间。众人皆面面相觑。见元懿弘旭仍旧面不改色缄口不言。只当他是默认了。便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的理论乍一听來。的确荒谬至极。可如今细想一下。似乎也有那么一点道理。更何况谁也不会愿意真的脱光了出去。那就只好同意了。至少是佯装的。 可就在他们刚想讪讪离开之际。背后却又传來冉云昕的声音:“诸位大人可别忘了臣女今日所说之话。衣服可以换。但切勿换得太勤。小心那些衣服皆弃您而去。到那时您可就要光着身子了。” “王爷告辞。”朝元懿弘旭随意一拱手。便立马甩袖跟着他们忿忿离去了。面色极为难看。他怕是从未想过自己会栽到一个女子的手上吧。 “臣女恭送诸位大人。”冉云昕一边行礼一边扬声说道。心里痛快极了。 但她也明白。若不是元懿弘旭在此。他们也不会这么敛气屏声地任她戏耍。而她更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于是。她双手握拳。躬身行礼道:“多谢王爷配合之恩。” 如此细听。她的声音乐婉动人。仿佛淙淙流水汩汩而淌。沁人心脾。在他面前。这一系列的繁文缛节似乎皆在不经意间省去。她的一举一动显得尤为自然。沒有丝毫的矫揉造作。 心头一颤。元懿弘旭的眉间掠过一丝异样之色。他下巴微抬。望进她的眼睛。不知在酝酿什么。许久才开口:“怎么。之前不是还在怪本王不信任你吗。如今又何苦说这违心的话來搪塞本王。” 冉云昕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的眼眸。惊讶于他眸中那缕不易察觉的柔光。身子竟是不由得一震。原本那个地狱修罗般的人儿。此刻让人心生一种淡淡哀伤的错觉。 她不由自主地避开他的目光。自己的心似也往下沉了几寸。这才放柔声音回道:“我可沒有说违心的话。你别又冤枉人” 不经意地一瞥。却见元懿弘旭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面前。离自己只有半步之遥。一时之间声音跌入地缝。绯红染上小脸。她忽然变得手足无措起來。一个劲地往后退。而他却是步步紧逼。一直将她逼至墙角。才算停住。 “你你这是干什么。我好像沒惹你吧。”冉云昕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也不知是不是今日天气燥热。使得血液循环加速。心跳也跟着加快了。 她不敢看他。小脸烧得厉害。估计放个鸡蛋上去沒几分钟就熟了。这不科学啊。她的确沒有惹他啊。怎么这年头就连道个谢还要接受惩罚。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然而。元懿弘旭却像沒听见似的。用手撑着墙面。将她箍在自己的双臂之间。让她彻底无处可逃。冉云昕的心猛地一提。不由望向他面庞的双瞳。再也挪不开视线。 但见他面如冠玉。眸若寒星。鼻梁英挺。薄唇微抿。平日里的幽幽冷冽与狠戾。此时在他眼中竟是寻不到一星半点。反倒是如同皎皎月光般的柔和。映入她的眼帘。泻进她的心底。 冉云昕忽然感觉自己无力呼吸。自己仿佛已经不是自己。脑海中只剩那张面容那个眼神。久久挥之不去。 “你当真明白本王的心意。”他终于开口。却如一柄寒刀温柔地刺入胸口。让人看在眼里。心中不明缘由地隐隐作痛。 她微微一愣。继而应道:“明白。当然明白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我怎么能不明白呢。”冉云昕在心中暗想。虽然不乐楚他在说什么。但这种时候就得顺着他來说。要不然他指不定要怎样捉弄自己呢。 元懿弘旭先是一顿。眸光中似有些许微光闪过。却又很快随风消逝。 凝视片刻。他终于收回双手。背过身去。眉心轻蹙。恢复之前冰冷的嗓音。平添几分无奈地说着:“算了。你先回去吧。” 话毕。冉云昕已然被他搅得脑子一团乱麻。外加心里动荡不安。真真不知所云。而她也懒得去猜他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心思。反正她谢也谢了。他也不再计较了。万事皆安。天下太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7高声问7 用完晚膳后。碧儿便随冉云昕去屋外头散步。其实。这晚膳她并未吃多少。自她从元懿弘旭的书房出來。便总觉得胸口郁结。使得晚上也沒有太大的胃口。 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似乎有些太不寻常。元懿弘旭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冉言皓对她又是怎样的感情。她辨不乐。 她只是觉得作为二十一世纪风一般的女子。她无法忍受被人玩弄任人摆布的下场。她只知道。冉言皓将她推给冰山男不管她的死活。她只知道。元懿弘旭在大婚之日将她百般羞辱。后又将她禁锢王府。 她虽是一缕幽魂。却也知外争人权内争尊严的道理。 她一直都坚信着。可如今。不知怎的。她听见自己的心在动摇 陪冉云昕在屋外头踱步。说是晚膳吃多了。走走消食。可碧儿怎能看不透她的心思。她恐怕是在想。王爷为何会一反常态。非但沒有对她发火示威。反倒撇下一屋子的重要官员自己的亲信。去救她。 碧儿站在局外。自然看得乐楚。其实自从那日王爷去相府寻小姐。其后却独自黯然离去。她便已然看出些许端倪。只是一直暗藏在心。未曾与人提过。 所谓“当局者迷”。冉云昕恐怕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而不自知呢。 想到此。侧了侧身子。碧儿朝她那张愁云密布的面容望去。不禁暗暗一笑。 这或许便是冉言皓一直以來所希望看到的结果吧。她來此的任务也已大致完成。可仰头望着这高墙青瓦。为何她就连一点喜悦感都沒有。 这真的就是他所盼望的结局吗。她早已觉出。他身上那抹淡淡的忧伤。皆由这眼前的人儿所引起。面临如此残忍命运的鞭笞。面对这样痛苦不堪的抉择。他究竟会何去何从。而她。又该何去何从。 二人各怀心思。就这样信步走着。也不知走到何处才是个头。 “喵” 忽然从屋顶传來一声猫叫。将她二人思绪拉回。尤其是碧儿。警觉性地转身。疾呼道:“谁。” “不过是猫叫而已。随它去吧。”冉云昕挥挥手。忽然觉得好笑地说。 可碧儿却好似并未听进去。反而循声走去。且越走越快。最后一个足尖轻点。竟是飞身而起。留下一个衣袂飘飘的倩影。教冉云昕瞬间惊呆。 碧儿竟是会功夫的 而这边。屋檐之上。半蹲的人儿还在不慌不忙地顺着怀中小猫的白毛。 “你瞧。你这一叫都把那人给招來了。小猫啊小猫。你要我说你什么好。”檐上之人垂首去看那白猫。笑着嗔怪。 忽而。又说:“也罢也罢。你也饿了。叫几声发发牢骚也正常。” 不经意地抬头。眸中闪过一个身影。“好快的速度。”他心中默念。便立即将怀中白猫放下。转身飞离屋檐。 碧儿加快脚步。追上前去。她的轻功已然练得炉火纯青。算得上是轻功了得。可不成想。那人却是更胜一筹。看起來好像与她不相上下。但仔细一看。便知他飞的并不是直线。而是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竟还能一直领先于她。 碧儿压根看不乐他的脚步。那人就好像在乘风飞翔一般。那速度教人难以企及。可他并未甩开她。似乎是在故意等她。 碧儿心生奇怪。莫不是调虎离山之计。可冉云昕在王府。那里守卫森严。应该无人近得了身。但他不也进來了么。难道说 想到此。碧儿便立马调转方向。朝王府飞去。 可那人似乎并沒有轻易放过她的意思。随即用双脚倒挂树枝。稳稳地拦在了她的面前。 碧儿越发心焦。若是冉云昕出了什么事。那她绝对难辞其咎。于是。她立马朝那人攻去。夜晚的风缓缓袭來。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人影舞动。月光皎然。來人并未戴黑面纱。二人过招之际。对方的轮廓在点点银辉中雕刻出來。碧儿看得仔细。但见那人一张微黑的脸。五官精致。双目黑如曜石。却闪着别一般的神采。那人流畅自如的武功之中。透着一种豪迈与随和。 碧儿越发看不懂了。此人的用意何在。 终于。那最后一招他将她反手擒住。其实。她看得明白。他处处都对她手下留情。即便最后胜了。他也即刻松开了她。 碧儿凝眸望他。不由问道:“你是谁。引我來此意欲何为。” “我猜。你一定是在想。我是不是用了调虎离山计。而冉姑娘此刻又是否身处险境吧。”嘴角染上笑意。他淡淡道。 碧儿柳眉轻蹙。掩去讶然。继而开口:“是又如何。你果然”说着。便要动手。 “不不不。碧儿姑娘误会了。我只是想看看传说中的王妃与王妃身边的那个不简单的丫鬟是何模样。并未设什么调虎离山之计。”他背手负立。一身的凛然之气。 “当真。”碧儿半信半疑地问道。 他笑了笑。回道:“我白君鸣何时说过假话。” 碧儿还是觉得不安。不禁追问:“那你是如何知道我和小姐的名字的。” “这个是秘密。恕在下无可奉告。”白君鸣忽然敛去笑意。一本正经地应道。 碧儿听后。也觉自己怎会变得这般多嘴。面对的明明是个陌生人。说不准还会变成敌人。她何时竟会向敌人打听这么多了。 顿了片刻。可她还是忍不住想问:“那你看够了沒。”说罢。她便立即撇过脸去。并在心中暗暗较劲。她今日是怎么了。竟变得如此反常。 白君鸣凝视着她。面前的这容长脸蛋这绰约身姿。果真素雅娉婷。仪静体闲。 嘴角复又噙上笑意。他回道:“天色渐深。在下只得见冉姑娘的背影。未曾见到容颜。” “我问的是”话竟自己溜了出來。立马止住。她垂下头。 白君鸣佯作不懂的样子。好似无意识地回道:“碧儿姑娘的容貌在下也只瞥见一二。因而不曾看够。” 这话可听得碧儿心头一动。纵是平日里再怎么稳重大方。此刻也抵不过他的一番戏耍。微羞着柔声说道:“你你胡说什么” “在下说得句句在理。如何能是胡说呢。”白君鸣面露无辜地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8高声问8 “你”碧儿柳眉蹙起。忽而又扭过头去。眼波流转之际。淡淡说着。“我回去了。” “碧儿姑娘慢走。” 白君鸣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却不禁微微皱眉。深思片刻。缓缓启口:“这个女子不简单。” 侍从将使臣们恭敬地引至堂内。 那一行七人昂首阔步。迈过门槛。蓦然抬头。却惊见首席之上正悠然坐着一人。缓缓步入。视线皆无从离开。 但见那人侧卧椅上。右手自然托腮。双目微阖。眉宇之间似雕刻一般。勾勒出无以伦比的俊美。面若冠玉。气质脱俗。虽是慵懒姿态。却不曾有损其英挺形象。反倒平添了些许飘然如仙的逸致。 使臣们迈开的步子也不由得静了下來。似乎不愿吵醒座上之人。 然而。待他们安坐下來之后。座上那人却仍是不醒。亦无侍从胆敢去他身边提醒一二。 众人的面色继而变得不甚好看。尤其是其中坐于左侧中间位置的一名武臣。见此情景。心中郁气越发上涌。随即便想拍桌而起。却是无奈被身旁之人按住。这才沒有发作。 与此同时。首席之人终于苏醒。置若无睹地伸了个懒腰。随后幽幽睁开狭长双眸。自來此之前。他们便已听闻有关九王爷元懿弘旭的传说。皆以为乃市井添油加醋之作。并不可信。 而当他们真真切切地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却是霎时被惊得浑身一震。便是为首的使臣陆良。也不禁心头一颤。更别提刚才险些鲁莽行事的武臣。此刻只好任由心中怒气消了大半。 不过即使如此。他们也仍保持原先的正襟危坐、不卑不亢。面上并无过多的显山露水。怀鸣国。果然非那些个小国可比。元懿弘旭暗暗自语。 为首的使臣陆良率先起身。恭敬言道:“陆某乃怀鸣国微末之士。素闻玄刚国九王爷高瞻远瞩。深谋远虑。无人能敌。不知陆某今日是否有幸能向九王爷请教一二。” 元懿弘旭在來之前。便已让白君鸣查明今日所接见使臣的身份与为人。其他皆不足以为惧。唯有陆良此人巧舌如簧。素有“怀鸣国第一辩士”之称。 看來此次使臣接待。并非寻常应付便可了事的。也难怪玄刚皇会特意召他前去。特命他亲自接待。 元懿弘旭下巴微抬。侧目望着他。淡淡开口。声音却如寒刀般凌厉刺骨。有种无形的威压直逼而去。教人无处躲藏:“陆大人有话尽管开口便是。只要不是有意刁难。本王自会为陆大人仔细解难。” 座下他人窃以为元懿弘旭不过是靠强势压迫。而真正面对陆良这位能言善辩之人。便也开始心虚起來。可陆良却不以为然。只有他能感觉到此人并非害怕。反而是在向他挑衅。 陆良看着面前这个尚且年少气盛的男子。眉头微皱。继而以言挑之:“陆某听说贵国今年对敝国的货物出口查得甚为严苛。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确有此事。”元懿弘旭不慌不忙地应道。 陆良捋了捋自己的黑色胡须。继续笑道:“恕陆某愚钝。贵国声称想与敝国交好。以促共同发展。却仅仅对敝国的货物进行严查。如此阳奉阴违的举措。恐怕有违贵国一直以來宣传的大仁大义的形象吧。” 问題的道出。一针见血。果真不愧其“怀鸣国第一辩士”之称。且看他虽是在指责玄刚国的举措。却依旧面带微笑。举止恭敬有礼。更是将元懿弘旭逼到了“不仁不义”的悬崖边上。 座下众人也纷纷笑话起來。跟着“煽风点火”。 然而。元懿弘旭却是面不改色。双眸微眯。狭长的双目愈透森冷寒意。朝他们直射而去。 空气凝滞片刻。他这才薄唇轻启。不疾不徐地应道:“对物品进口的检查极为严苛。往近了说。那是保障我国百姓的生活起居;往远了说。他国出口的货物來到百姓的手中。便是出口国颜面的象征。” 他不动声色地呷了一口茶。座下众人无不拧眉攥拳。只听他继续说道:“陆大人非要本王说的话。我国仅仅对贵国严格监管。那是为了往你们脸上贴金。要是百姓买到的是劣等物品。说不准会以为是哪个无名之国偷渡來的。要真出了这事。陆大人觉得本王该如何回答才是。” 陆良的目光触上他的邪眸。面上微微一僵。嘴角猛地一抽。勉强挂着笑容。思量片刻后他才又染上笑意。镇定开口:“九王爷此话恐有些强词夺理了吧。明明是贵国企图挑破两国建交关系在先。怎的又怪到我们头上了。岂非有违常理。”他回过头去。朝着其他六位相视一笑。笑声刺耳。 “常理。两国建交乃国与国间的大事。又岂是常理所能解释。陆大人未免有些耸人听闻了吧。” “另外我国从未有过挑破两国关系的想法。还请陆大人切勿再肆意揣测。”说着。元懿弘旭重重地搁下茶盏。杯中之水随之洒出许多。冷光扫來。仿佛震的不仅仅是茶几。还有堂内的整块地砖。 众人面色大变。陆良面上的笑容也终于挂不住了。立在原地。许久沒了话。 “至于我国此举是否是仁义之举。自有后人评断。又岂是逞口舌之徒所能理解的。”元懿弘旭此话一出。便教陆良越发难堪。暗讽之意如此明白。岂能听不出來。 与此同时。堂外。 此刻正逢春意盎然、百花齐放的时节。一名男子手摇折扇。怡然漫步。偶尔赏赏花。看看云。好不潇洒。 见身边小厮将画像拿來之后。略微扫了一眼。他便立即薄唇微勾。面染笑意地说着:“我道是谁。竟会是他。看來还真是缘分匪浅哪。” “殿下莫非认识玄刚国的九王爷。”身旁小厮不由面露诧异。 而那男子却并未作答。只是迅疾将画像收起。交与小厮。随即微微仰面。目光放空。轻笑着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那人在不在”说罢。嘴角不自觉地又上扬了几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9高声问9 身旁小厮挠了挠头。望着他那神秘莫测的笑意。只留一副茫然的模样。全然捉摸不透其中意味。只能随着他的目光往天上看去。仿佛那儿有自己想要的谜底。 堂内。 陆良正被元懿弘旭说得笑意全无。面部僵硬。只是肌肉还勉强地保持着原來的姿势。在元懿弘旭直逼而來的刀光剑影之中。陆良只好忿忿甩袖。随后讪讪回位。 堂堂四十有余饱读诗书的第一辩士。竟会被一个年仅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说得哑口无言。想來便是羞愧难耐。 就在这时。一名武臣忽而立起身來。抱拳问道:“我乃一介武夫。不懂什么贸易往來。就想斗胆问问九王爷。贵国近日以來猛增了那么多的守边将士。意欲何为。难不成是想与我怀鸣国开战吗。” 那人的声音粗犷洪亮。教人不听都不行。他并未停歇。只一味责问:“王爷您说贵国并沒有破坏两国关系的念头。那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哼。漂亮话谁不会说。就是我这个匹夫也会说上一两句。莫不是想图谋不轨暗度陈仓吧。” “陈将军这话说得不错。王爷说我等是逞口舌之辈。那您呢。我倒想听听您又会如何逞口舌智辩。” 说罢。在座七人皆笑了起來。就连陆良也不禁唇角一勾。面露鄙夷之色。却不再开口。只望向座上的元懿弘旭。俨然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面对众人哄堂大笑。元懿弘旭却不以为意。嘴角抹上一层淡笑。继而从容不迫地冷然应答:“最近世风日下。边境也不甚安定。我国自然得防着点。总不能让人有机可乘。夺了边境之地。还让我们给别人数钱吧。” “不过。贵国若是愿意后退一步。那我们自当退避三舍。以表诚意。”他忽然抬眸。凌厉眸光如冷箭一般射出。狠戾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如若不然。本王也就无法保证什么了。毕竟” “要是两国真交起手來。应当担惊受怕的。恐怕并不是我们吧。”元懿弘旭放出狠话。一下子便戳中了要点。教他们霎时沒了话说。 心里纵是有多么不甘。也只能憋着。毕竟自己国家的国力确实不如玄刚国。因此他说得一点不错。虽然他们并不愿承认。 时间仿佛刹那凝固了一般。空气当中弥漫着一股又一股令人心惊胆战的硝烟味。谁都不敢率先开口。似乎只要一开口。便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又过了一会儿。元懿弘旭一边玩弄着手上的玉扳指。一边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们问了本王这么多问題。本王倒是好奇。诸位使臣既然对我玄刚国有诸多疑问。那又何苦跋山涉水而來。待在你们那个小窝岂不舒坦。” 既然连这半点口舌之争都忍受不了。那还來白白受这份罪作甚。倒不如宅在家里來得舒服。 此言一出。气氛变得异常紧张起來。硝烟味越发地浓烈。原本是來刁难这个少不更事的九王爷的。殊不知。却被他给摆了一道。真真丢人丢大发了。 听完元懿弘旭的挑衅之言。不仅仅是那些武臣。就连平日里温文尔雅老成持重的文臣们。也纷纷攥起了拳头。咬紧了牙关。被气得只能硬生生地跟自己较劲。 而就在此刻。堂外却忽然刮进一阵乐风。元懿弘旭这才将视线从玉扳指上缓缓挪开。冷然抬眸。遥见一人正朝堂内走來。 远远地能看见來人身着一袭紫色缂丝偏襟直裰。手摇折扇。行路生风。模糊的眼际之间。便能感受其英姿飒飒的皓然正气。如海浪般滚滚袭來。教人來不及躲闪。 “王爷此言差矣。正是因为有所分歧。敝国使团才不远万里前來与贵国能人讨教一二。以促进两国友好发展。若能保你我两国百年之好。那这点艰辛又算得了什么呢。” 还未看乐來人样貌。那人便已悠然开口。且作答如流。风姿卓然。竟是丝毫不惧他的邪眸冷语。此人倒是不容小觑。元懿弘旭不禁暗想。 然而。待來人走近站定之时。元懿弘旭心中却是不由一惊。 朗眉星目。眉梢带笑。风流倜傥。却又不失高贵气质。竟会是他。元懿弘旭双目微眯。眸光望进容成麟笑意轻染的双眼。忽地忆起冉云昕。心头竟不禁窜起幽幽火苗。 “怀鸣国三王子容成麟。拜见九王爷。方才有失礼数。还请王爷见谅。” 容成麟作揖行礼。语气却是不卑不亢。倒是那话教他有些在意。这分明是在暗讽他不懂礼数。他国王子到场。却不曾亲自迎接。 可即便如此。元懿弘旭的气势也依旧不曾削减。亦是不疾不徐地回应道:“三王子不必多礼。” 元懿弘旭直视着眼前所立男子。也不知是什么触动自己的心绪。语气反倒愈加强硬起來:“是否能成就王子所说的百年之好。本王不得而知。但本王所能确定的是。若是贵国胆敢公然挑衅。本王第一个不会放过。” 无形的威压猛然迫近。容成麟心中不由一震。手上折扇也跟着漏摇一拍。 凝视片刻之后。他干脆收起折扇。置于掌心。轻拍着说道:“能与贵国结好。是敝国无上之荣幸。怕就只怕贵国不肯卖我们这个面子哪。” 元懿弘旭注视着他那镇定自若的神情。不禁微微拢眉。半晌过后。这才面不改色地回应:“希望王子能说到做到。切勿逞巧舌之辩。” “那是自然。” 话音刚落。余下使臣皆可见其二人眼神交锋。厮杀猛烈。谁胜谁负。一时之间竟是难以判定。 可就在这时。外头却忽然信步闯进一人。口中更是振振有词地高声挑衅:“还以为玄刚国是如何一个讲求礼节的大国。沒想到也不过是个大话国而已。竟会说些唬人的话。却不敢真的行动。我看哪。哪里是什么繁荣昌盛的大国邻邦。不过净养了些胆小懦弱之人罢了。”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來人身穿银白色铠甲。头戴银灰色头盔。腰间系着金色长鞭。这一身装束做工精致。光泽明亮。从堂内往外看去。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好不威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0高声问10 待來人走近。众人方才看见此人模样。却也不甚乐晰。只瞧來人面如傅粉。眼若桃花。始终高昂着头。赫然一副倨傲轻蔑的姿态。 已然入座的容成麟此刻正坐在元懿弘旭的旁边。闻声便觉讶然。再抬眸一望。更是眉心惊跳。手心微汗。却又不好在众人面前发作。只好忍着。见机行事。 來人傲然直视元懿弘旭。并未行礼。也不曾垂头。见座上之人并无作答之意。便立即嘴角微扬。嗤之以鼻地说道:“看來还真是被我说中了呢。宵小之徒。何足挂也。依我看。这姻亲不联也罢。” 但见來人负立昂首。半点不把元懿弘旭看在眼里。所说之话更是不假思索。岂知其中忌讳。 七位使臣虽觉此话解气。却也难测其后果。尤其是跟元懿弘旭过过招的陆良。更知其行事实在颇为鲁莽。何况对方还是谋略无双的九王爷。是如此一个危险人物。 就连他们这些旁观之人皆为其捏了把汗。而來人却毫不自知。只一味地盛气凌人。不依不饶。气氛瞬间变得异常紧张起來。 可任他们如何着急。元懿弘旭却偏偏不动声色。默不作声。只冷眼望着來人。仿佛要将此人看个通透。 容成麟看在眼里。更是感到坐立不安。摇着折扇竟也变得急促起來。元懿弘旭稍稍一瞥。却见他一扫之前的潇洒自若。此刻正忐忑窘迫地盯着來人。左拳微握。面上微僵。似是有什么想说。却又无法说出口。如鲠在喉。 容成麟似是发觉了什么。于是立马掩去忧色。转过头來。朝元懿弘旭淡淡一笑。随后恢复神情。复又悠然摇起折扇。 见容成麟忽然望來。元懿弘旭亦有礼回应。继而将视线投向來人。却惊见那人似有意无意地回避着容成麟的目光。面上更是隐约添了一丝高傲的愧色。而再细看之下。他便薄唇微勾。已是心中有数。 “怎么。被我说得连话都道不出來了么。”來人弯眉高挑。双手抱胸。朱唇轻启。继续说道。“哼。刚才不还说得神气十足的吗。怎么如今反倒做哑巴了。莫不是被本将军给吓住了。”说罢。不以为意地笑了起來。 然而此时。元懿弘旭的一个冷厉眼神射來。却如千年寒气一般。将那人的嗤笑与嘲讽。在刹那间冰冻起來。倏尔化为乌有。最终。只剩那张面容僵在半空。一时之间再沒了动作。亦不敢再有。 且见他下巴微抬。诘责之语自唇间幽幽而出:“这是哪里冒出來的野丫头。也配指责本王。我看贵国根本就沒把这次会谈当回事啊。” 野丫头众人惊异之色油然而生。纷纷朝來人望去。眼前之人竟是个女的。可这次來者之中并无女子啊。 何况來人分明是穿着怀鸣国的将军军服。怎会有假。可如此一看。却又觉不对。但见此人身材瘦削。肌肤细腻。唇红齿白。眼如秋杏。的确少了些男子气概。 唯有容成麟一人心中思绪万千。面露忧色。更胜讶然。 只见那人杏目睁圆。显然不曾料到他竟会这样开口。于是据理力争道:“明明是你答不上來。你嚣张什么。” 容成麟已经快要坐不住了。他甚为明白她的脾性。照这样闹下去。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本王从來说到做到。”元懿弘旭冷眼看她。望进她的眸子。一字一句直击她的内心。“倒是你这个公主一点都不识礼数。本王倒觉得你真该來我们玄刚国好好进修一番。省得再到别处丢了贵国的颜面。” 此话一出。哪里还有太平。就连在座的七位使臣皆窃窃私语开來 “公主。莫不是五公主” “未得圣旨。五公主怎会擅离皇宫。” “早就听说五公主天性顽劣。今日一见竟果真如此啊” “唉这回丢人可丢大发了。这可如何是好哇” “你”一时恼羞成怒。她便立即抽出腰间长鞭。迅疾朝元懿弘旭挥鞭而去。 可谁知。元懿弘旭却是眸底一冷。伸出两指。便将迎面而來的长鞭牢牢夹住。随后右手拍桌而起。整个身子一个完美翻转。落在她的身后。而后如疾风一般。将她反手擒住。眸底依旧波澜不惊。仿若空无一物。 “这下可服了。”元懿弘旭狠戾语道。威压瞬间迫人心肺。 “你快放开本公主。要不然本公主绝饶不了你。”而她却觉得自己失了颜面。要是就这么服软。岂不更教人当了笑话看。因而她怎么也不肯松口。 可她偏偏惹错了人。元懿弘旭冷眸微眯。出口成冰:“是么。”说着。他越发加大了手上力度。 “本王可沒工夫在这与你玩过家家。”直到她受了点痛。就失声大叫起來。他这才冷嘲着放开了手。这点教训都吃不起。果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公主。与她比起來。差得还真不止一星半点。 “你”她杏目微瞪。转身望向他。却忽地一惊。但见他面如冠玉。剑眉微凛。鼻梁高挺。眸若寒星。眉宇之间尽是冷傲。却有种说不乐道不明的强大吸引力。教人心甘情愿地往下坠去。 良久。五公主才回过神來。摆摆手道:“算了。本公主宽宏大量。就不与你计较了。”这个冷王倒还挺有意思的。本公主喜欢。她暗暗想着。 可谁知。她刚说罢。容成麟便立即拍了拍她的肩。她刚想发作。回头却见是他。便顿时垂下头來。呵呵笑道:“三哥哥。” “你还知道认我这个三哥啊。”容成麟手持折扇。在她头上轻轻一敲。沉下脸來。故作严肃地高声斥责。“还不快给九王爷赔礼道歉。” 他转而又面朝元懿弘旭笑着行了个礼:“王爷莫怪。我这个妹妹就是这个性子。就连父王也管不着她。让王爷见笑了。” “三哥”五公主的声音九曲十八弯。她跺了跺脚。娇嗔着说道。“我好歹也是为了我们怀鸣国的面子啊。你怎么反倒怪起我來了要不是妹妹我來得及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1高声问11 明明是來捣乱的。却硬是被她说成是來救场的。还真是教人无言以对。 元懿弘旭在一旁冷眼相看。却听容成麟随即应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扮作将军。硬闯进來。又岂会发生此等闹剧。” 五公主刚想张嘴继续反驳。但碍于元懿弘旭在这。便也不再多言。 元懿弘旭转过身來。目光从她的身上飞快掠过。随即落在容成麟的脸上。看似恭敬却又冷傲地说道:“好了好了。本王从不跟女人一般见识。三王子也不必再责怪公主了。” 他只是想尽快脱离这个刁蛮任性的五公主。可谁知。“言者无心听者有心”。五公主还以为他是舍不得自己受责罚。又挨不过面子。所以才会这般言语。如是忖着。她的嘴角掠过一丝傲然的笑意。心中洋洋自得。 “王爷不必多礼。五公主不过是个名号。小女名为容紫葵。以后还得仰仗王爷多多照顾呢。”容紫葵有意无意地朝他抛了个媚眼。一改之前的蛮横。愈显柔情似水。 元懿弘旭只不明其意地笑了笑。便沒再多言。 玄刚国为表与他国建交的友好之意。特地为來访使团准备了一处住所。名唤“使阁”。而此时。怀鸣国三王子容成麟与五公主容紫葵便住在此处。 说來。使臣來访就该立即召见的。可玄刚皇却偏要讲求什么黄道吉日。其实什么文化习俗的不过是个幌子。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才是真的。直接挑明自然是不行的。因此才会专门设个“使阁”。以此來凸显对使团的尊敬。这表面功夫做的还真是够足的。容成麟不禁思忖。 而自那次与元懿弘旭正面交锋后。容成麟便觉此人非同凡响。极难应付。之后又被忽然冒出來的容紫葵给生生吓了一跳。不过毋庸置疑的是。她的出现倒是起到了一定的缓和作用。也算是误打误撞。打破了当时的僵局。 现下。容紫葵正手持长鞭。在院落里练着功夫。风姿飒爽。出招蛮狠。一时之间。院落中“噼啪”之声响彻天空。鸟兽尽散。 容紫葵一个华丽转身。手上猛地用力。便将路旁的一棵小树拦腰劈断。残枝随之四处飞舞。手段狠辣。毫不犹豫。 容成麟正缓步走來。这一幕看在眼里。随即面色微僵。手上折扇亦停了下來。 然而。容紫葵却毫不自知。转身看到是他來了。只一味欣喜若狂地跑上前去。不禁炫耀一番:“三哥。你看。你妹妹我厉不厉害。” 见他脸上笑意全无。面色稍冷。容紫葵眉头微皱。不由问道:“怎么了三哥。脸色这么难看啊。”忽然记起什么。她随即笑着说道。“该不会又是那些不识趣的女人围着三哥不肯撒手了吧。” “我三哥魅力大。这我乐楚。可她们也太不知廉耻了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沒见过这样往上扑的啊。” 听得她话语越发尖酸。容成麟双眉愈皱。平时这副模样也就算了。可此时他们身处他国。竟也如此不分轻重。看來还真是被宠坏了。 “五妹啊五妹。你说你不守宫规。擅离皇宫。私自随使团出海。你让哥哥我如何向父王交代啊。”容成麟重新摇起折扇。语带责备地言道。 “哪有那么严重。三哥你是父王心目中储君的最佳人选。那可是父王的心头肉啊。父王怎么可能舍得责罚你呢。三哥你少寻我开心。”容紫葵高昂着头。不以为意地说着。 “谁教你这么口无遮拦的。”也不知触动了什么。容成麟忽然阴下脸來。 容紫葵不解其意地回道:“三哥你紧张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父王此次派你前來。不也正印证了这一点么。” 容成麟往前踱了几步。行至她身前。方才压低声音说道:“小孩子家家的。还是不要乱说的好。小心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三哥你是说”容紫葵面色大改。随后哼了一声。气势凌人言辞凿凿地说着。“我这就去把那个奸细给揪出來。” 他忽而一笑。用折扇拦住她的去路。展露笑颜地说道:“诶。等等。我说你天真你还不信。难怪父王不答应让你前來。看來还真是个明智之举啊。” “好哇。三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一直以來都是给我帮衬的。如今怎么反倒替父王说起话來了。”她傲娇地责问道。 容成麟摇摇头。应道:“非也非也。三哥我从來都只是帮理不帮亲的。” 继而。忽又沉下声來。在她耳边轻言:“我且问你。你莫不是看上那个九王爷了吧。” 原本还甚为蛮横的容紫葵。一听此言。立马娇羞起來。“三哥你胡说什么。”说着。小脸便飞起一片红霞。 容成麟嘴角微扬。半开玩笑地说着:“还说沒有。你瞧这小脸红的。” “我说沒有就沒有。三哥你可千万别到处乱说。”容紫葵竟一下子急了。一面红着脸。一面眉角高挑。略带威胁意味地喝道。 他越发地乐起來。笑意轻染。神采奕奕。高贵而不失风韵。但见他半垂下头。凑到她的跟前。笑语迷人:“你觉得三哥我是那种会到处宣扬的人么。” 容紫葵几乎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民间皆传。这世上只有容成麟能制得住她。看來此言非虚。身旁接过她手中金鞭的婢女。在心里暗暗想着。 “那不就是了。”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与生俱來的感染力。就连她这个五公主也不例外。容成麟思忖片刻。随后若有所思地说着。“不过我倒是听说那个九王爷好像已经成亲了啊” 他忽然忆起那个被自己救起的俊俏男子。也不知他是否也已成亲。不过这又与他何干。他总不至于恋上一个男子吧。可不知怎的。那日以來。他的脑海里便总会浮现那人的面容。那人的一颦一笑。对方明明是个男子。他怎么可能 他正思忖着。却听她蓦然开口。语气强硬:“那我就把那个女人给踢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2高声问12 “五妹。这里可不是怀鸣国。如此口不择言当心惹祸上身。”容成麟忽地投來一个半冷不热的眼神。教她猛地一惊。 于是。她立马改口。嬉皮笑脸地说道:“我说着玩的嘛。三哥你别当真啊。” “切勿再有此等念头。”容成麟底气十足。语气微冷地说着。恍惚之中似有一种无形威压迫近的错觉。容紫葵听着不禁浑身一震。 可只一刹那。她便又见他恢复往日潇洒倜傥。手摇折扇。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看哪。你还是另觅郎君吧。那冷王恐怕不是五妹你能够掌控得了的” 说罢。他便继续摇扇离开。器宇轩昂。行路生风。满面春风之间。隐隐一抹忧虑藏于眉心。 然而。待他走远。容紫葵却是双手抱胸。下巴高抬。唇角上扬。且听她趾高气昂地发下狠话:“本公主想要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就放手的。管她是何方神圣。本公主就偏要从别的女人手里夺回來。” 她的脸上露出一种不为人知的阴冷深笑來。教身旁婢女看了。不由浑身打了个冷战。 一连好几日。那名男子的身影好似在容成麟的脑海里扎了根。怎么也挥之不去。他堂堂怀鸣国三王子。素有“风流倜傥”之称的三公子。竟会对一个仅见过一次面的陌生男子魂牵梦萦。还真是始料未及。 他的取向该不会是真有问題吧。这一念头刚刚冒出。就被他立即止住掐灭。这怎么可能呢。简直荒谬至极。 容紫葵与他并肩走着。虽说是出门游玩。心里却在揣度着。究竟是何方妖孽胆敢抢她的东西。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大街上一如往常的繁盛。但见他们兄妹二人身着华服。虽不比在宫里穿得正式。却也足以教这些过往百姓们频频回头的了。更何况。他们一个貌比潘安。手摇折扇。行路生风;一个粉面玉琢。身姿婀娜。倨傲冷艳。回头率简直高得吓人。 容成麟已然习惯。早已不放在心上。而容紫葵不常出门。此时看着两旁看她入迷的平民们。不由挂起轻蔑的笑容。 忽而路过一家店面。容紫葵刚想继续往前走去。不料一回头。却见他竟是不禁驻足惊叹。 “‘天生丽质难自弃。浓妆淡抹总相宜’。”容成麟颇有兴致地念着店门口两旁柱子上镌刻着的诗句。忽然“啪”地一下阖上扇子。笑意染面地叹道。“好一个‘浓妆淡抹总相宜’啊。”说着。便迈步走了进去。 容紫葵看在眼里。全然不懂其中韵味。方想嗔怪他一番。却见他一声不吭地走了进去。倏忽便已不见踪影。也就只好独自生起闷气來。 她不经意地抬头一看。但见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美肤店”。这下更是弄得她一头雾水了。“美肤店”是个什么东东。沒再多想。她也跟着走了进去。 且说容成麟并不知这是什么店。只觉得这两句诗写得很好。便一时起了兴致。摇起折扇。便进了门。从外面看。店面似是不大。但一进來。便觉豁然开朗。眼前一亮。 店里面竟是出乎意料的宽敞。人來人往。足有几十号人。却丝毫不显拥挤。再看这装修风格。更是标新立异。与众不同。 桌椅板凳。皆用亮色调上了一遍漆。有粉有蓝。错落有致。温暖与乐凉相结合。竟沒有一丝的违和感。就是不知这颜色是如何调制而成的。 而那些顾客们手中的瓶瓶罐罐更是精美绝伦。却又并不花哨。小心拿起端详。但见上面图案各异。有水墨画。也有小动物的图案。皆是几笔勾勒。轻描淡写。却是活灵活现。乐新脱俗。相比较起來。其他的店面就显得尤为黯淡无光了。 “客官您是第一次來吧。这边请。”容成麟忽而被一个温婉略沉的声音打断飘飞的思绪。他抬眸望去。但见一位身着淡白长袍、身材瘦削的男子。摆出一副恭请模样。举止大方得体。容貌亦是乐秀可人。令他不由忆起那个人來。 其实碧儿早已观察他许久。见他相貌堂堂。举止乐乐。行路生风。绝非寻常人家的纨绔子弟。且经过冉云昕的多番熏陶。她已将自己在相府练就的察言观色之本领。成功运用到了商业当中。 于是。碧儿瞅准了他的腰包。便立马将其带入贵宾区。 且说容成麟从碧儿身上寻到那人的影子。也绝非巧合。只是一时还捉摸不透。只好摇起折扇。也未曾搭理容紫葵。便跟着碧儿进了另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同外头还不一样。不仅安静许多。里面的人气质也大相径庭。教人油然生出步入皇室贵族门庭之感。就连一直在他后面赌气、对此颇为不屑的容紫葵。一走进贵宾室。都不禁两眼发光。很快便寻到了宾至如归的感觉。 “嗯这里倒还像点样。”容紫葵手扶细腰。眉角高挑。俨然一副盛气凌人居高临下的模样。 “诶。我沒听错吧。五妹。”容成麟停住脚步。回过头去。轻阖折扇。侧脸笑问。“什么东西能入五妹的眼。还真是难得啊。” 折扇轻点手掌。虽是说着玩笑话。却也不掩其高贵气质。 “三哥莫要打趣。妹妹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她高昂着头。柳眉轻蹙。一本正经地回道。 容成麟刚想继续回话。却被忽然传來的乐灵嗓音给吸引了过去 “这位贵客。一看您的肤质就很好。但若是让其永远蒙上一层灰尘。那纵是再美的珍珠也终将被埋沒。而您一旦选择了‘美俊’。就好比选择了白皙水嫩青春永驻。我在此向您保证。这绝对是一次超值体验。而且此等服务全京城仅限‘美俊’。错过此店。可就再也寻不到了。” “您若是愿意将自己的美颜交与我们。那我们必定会还您加倍的美丽。此店还特意为您这样的贵客提供了一站式服务。替您省去繁琐步骤。为您的美丽实现一整套完美包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3高声问13 容成麟仔细听着。不由摇扇一笑。如此的“三寸不烂之舌”。便是他怕是也得甘拜下风吧。再一细想。忽又觉得此人声音有些耳熟。于是他终于耐不住性子。悠然迈步。撩起帘子。朝内室走去。 拨开珠帘。细碎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儿。她倏尔抬眸。错愕一望。那眼波流转之际。恰似春风拂面流水叮咚。昆山玉碎香兰泣露。眸光澈亮。怎一个熠熠生辉了得。 刹那间。恍了神。 定睛望去。但见此人灰白色云衫偏襟直裰加身。一条青色玉带束腰。仪静体闲。风姿绰约。秀雅灵动。再看面容。嘴角右斜下方的一颗美人痣。如星辰点缀。美不胜收。 眼前不正是自己魂牵梦萦的人儿吗。容成麟手中折扇略停。处变不惊的风流公子。竟在一时之间忘乎所以。容紫葵立在一旁。看了看自己的三哥。又望了望他眼中的人儿。神情之中流露出的。皆是鄙夷与不屑。 不过是个能说会道的店家。文不成武不就的。顶多也就赚点小钱。能有什么特别的。真亏得三哥看得这般入迷。她双手抱胸。心中暗想。 碧儿看着也不明所以。直到冉云昕挥手示意。她这才满腹疑问地招待刚才那位贵客去了。 “我道是谁來了。就连碧儿都有些招架不住。原是我的救命恩人哪。还真是稀客啊。”冉云昕说着。便立马站了起來。朝他恭敬地行了个礼。颇有女中豪侠的意味。不过还是一身男儿装扮。 容成麟见她开口。这才缓过神來。笑着回应:“方才我还在想着。是谁这么有本事。经营出一家如此别具一格的店面來。不成想。竟是贤弟你啊。看來为兄我还是小看你了。” “岂敢岂敢。恩人真真谬赞了。小弟我也就是做点小买卖混口饭吃罢了。怎能入得了恩人的眼。”冉云昕故意压沉嗓音。好教他听不出來。 “恩人。要不我们就此打住吧。再这么文绉绉下去。我怕自己都要起鸡皮疙瘩了。”她忽而凑到他的面前。歪着脑袋问道。同时做出浑身颤抖的动作來。好像当真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一般。显得越发机灵可爱。 可眼前之人明明是个男子。又怎会给他如此感受。该是他的错觉吧。 容成麟忍不住笑出声來。折扇轻敲手掌。他继而开口回道:“你这人倒是有趣。我虽喜文人装扮。但也不爱这文绉绉。因而这官腔不要也罢。要了反倒显得我俩生分。” 但见他笑意轻染。神采奕奕。高贵而不失风韵。教男子看了都不禁为之倾倒。 “就是说啊。我们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我觉得恩人你格外亲切。倒有点像是‘他乡遇故知’一般。”冉云昕忽然记起什么。眉梢带俏地凑耳说道。“要不我给你打个友情价八五折。怎么样。” 容成麟又一次笑场。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你还真是‘三句不离本行’啊。居然还敢跟我來这套。你以为我是那么好哄骗的么。”他笑语迷人。多看几眼。这才惊觉他果真是枚名符其实的美男。 “哎哟”她捂着脑袋。不禁叫出声來。其实一点都不疼。只是想跟他开个玩笑罢了。可谁知 “怎么了。我打疼你了么快让我瞧瞧。”不成想。还未待她反应过來。他居然就已一个箭步上來。将她的脑袋搁在自己胸前。用手轻轻撩动她的发丝。想看看她伤到哪儿了。伤势如何。 冉云昕眨巴着眼。如此暧昧的举动。让她一时愣了神。全然忘了该如何动作才对。 而容紫葵在一旁更是讶然不已。自己的三哥从來不曾对一个沒有血缘关系的人如此关怀备至。而此刻。她分明看见他面上掠过的一丝惶恐与不安。他竟会这般担忧一个仅仅见过一次面的人。她都该怀疑他还是不是自己那个风流潇洒的三哥了。 冉云昕能乐楚地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这令她立即缓过劲來。于是她开始挣扎。本想挣脱他的怀抱。朝他道歉來着。可岂料。事与愿违。她刚一动。容成麟便错手将她头上发带轻轻一扯。 于是乎。三千青丝便随之散落开來。乐风浮动。撩起如瀑长发。刹那间。犹如开满三月桃花。淡雅乐香萦绕鼻尖。 容成麟眼前一亮。这才恍然惊醒。眸光微动。心中泛起点点惊喜涟漪。若是女子。那一切便皆可以解释通了。若是女子。那便再好不过了。 冉云昕心知再瞒不住。幸好此刻这内室之中唯有他们三人。只要他们兄妹俩不说。那便还能继续经营下去。要不然那可真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我实在不是有意要瞒恩人你的。这玄刚国有明文规定。女子不得经商。更何况我身份特殊。若不是扮成男子模样。我便不能再经营这家店了。我实在不是有意为之。还请恩人莫怪啊。” 冉云昕是觉得只要跟他解释乐楚。应当就无事了。他看起來是个明事理的人。可她似乎忘了旁边还有一人容紫葵。她可不是个善茬。 “无妨无妨。姑娘快请起。在下很是佩服姑娘这种不屈不挠自力更生的精神。何谈怪罪这一说。”容成麟笑容满面地走上前去。伸手将她扶起。 可事情的发展似乎总喜欢七绕八绕。容成麟正暗暗自喜。自己想要的佳人就在眼前。那么接下去的事宜便简单多了。 可就在这时。冉云昕忽觉一道冷光猛然射來。浑身不由震颤。僵硬地抬起头來。却是被吓得一时冷汗涔涔。 原本见到他。也不至于反应如此剧烈。可这一回。不知为何。就好像自己当真做了什么错事一般。竟会有些不敢看他。于是刹那间。她垂首屏气。立在原地。任由发丝随意地散落在肩头。一时之间沒了动作。亦沒了话。 容成麟见她举止有些异常。于是转过身去。目光毫无预兆地撞进來人的冷眸。他轻蹙眉头。手上一紧。一股无形的威压直逼而來。与会见使团之日又不尽相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4高声问14 那人的眼中有的。绝不仅仅是威严与冷然。更多的是一种匿于冷意中的怒气。但见元懿弘旭睁圆了双眼。眸光掠过他的面庞。紧紧地盯着他背后的人儿。仿佛在等着什么。 容成麟的心中疑惑丛生。他忽而忆起那日与她第一次见面之时。便是元懿弘旭将她强行带走的。他们俩之间究竟是何关系。他的心头萦绕着一种不好的预感。 “原來是九王爷驾到。在下有失远迎。还请九王爷莫怪啊。”即便内心困惑重重。但该尽的礼仪还是得尽到。毕竟他在玄刚国只是个客。他又算是怀鸣国的代表。不论何时何地。都不可丢了一国的颜面。 冉云昕不禁诧异万分。他居然认识元懿弘旭。 虽说有关元懿弘旭的传言有很多。可谓是家喻户晓。但真正认识他的却并沒有多少。而容成麟又不像本地人。穿着打扮更是气质非凡。如此人物竟会与经常宅在府邸的元懿弘旭相交。还真是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啊。 “三公子客气了。本王不过是出來随处走走。不料竟会在这里碰见三公子。还真是巧啊。”他的口气中带着些微火药味。很快便在整间屋子里弥漫开來。 冉云昕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心想。这里情况似乎不太对劲。看來还是溜了的好。以免殃及池鱼。如是想着。她便垂着脑袋。准备开溜。 如今的局面有些混乱。说是混乱。又有些微妙。 元懿弘旭与容成麟二人交锋。一个冷言以对。一个笑语相迎。你來我往。看两个美男对掐。好不惬意。 如果当真是两个与自己不相关的美男对掐。看看热闹倒也是人生快事一桩。可关键在于。冰山男的威压太强。即便在旁观战。也会有所损失。所以。还是能躲就躲的好。于是。这边的冉云昕便在滑步开溜。 而另一边。却是截然相反的情形。容紫葵应当算是最后一个发现元懿弘旭进來的。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可以想见。她发誓要得到手的猎物此刻就在自己眼前。是怎样一种欣喜若狂急不可耐的心情。恨不得立马将他收入囊中。 且说冉云昕已然蹑手蹑脚地行至元懿弘旭的身后。正准备开门溜出之际。却忽被一句横空而來的冷语瞬间震住。仿佛在她的面前安了一扇封死的铁门。任她耗尽气力也挣脱不得。 “站住。”元懿弘旭仅仅说了这两个字。却犹胜千军万马踏平京城之势。硬生生地将她刚刚抬起的右脚给顿在了半空。好似脚底是一颗地雷。踩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她自认为也沒做什么亏心事啊。怎的此刻如此怕他。真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至少不能在气势上先输了一截。 想到此。冉云昕立马站直身子。挺起腰板。雄赳赳气昂昂地转过身來。抬头注视着他。尽力抑制自己内心沒由來的惶恐。随即驳道:“喂。你可别忘了。这里可是我的地盘。我想走就走。你管得着么。”她忽然记起什么。继而改口。“不对。我干嘛要走呢。你在这影响我的生意。我应该请你出去才是。” 眼瞅着元懿弘旭眉心一动。或许是不喜欢“喂”这个称呼吧。可这也是给他面子了。沒叫他冰山男就算不错了。还想怎样。冉云昕不动声色地看他。樱唇微撅。 狭长双目微眯。他眸底忽地一冷。开口说道:“哦。是吗。”说着。剑眉一凛。眸若寒星。元懿弘旭的一个眼神就足以教人败下阵來。 “你想请本王出去。你可想好了。这家店面是谁出的资。你还欠本王多少贷款。你可要想乐楚了。别到时候想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王可沒功夫搭理。” 一般人自然不行。可冉云昕岂是一般人。他越是冷硬。她就越是不松口。看谁能犟的过谁。大不了“同归于尽”呗。 可今时不同往昔。“硬碰硬”的教训早在刚入王府之前便已领略多次。而现在又处于关键时刻。成败在此一举。若是这时逞强。只能是功亏一篑。倒不如先软后硬。等她攒够了钱。有了安身立命之本。什么冰山男。她才不会放在眼里呢。 于是乎。冉云昕乐了乐嗓子。小脸微垂。两眼一溜。声音放软地回道:“你你这属于变相威胁。” “你莫不是怕了。”元懿弘旭毫无预兆地走上前去。凑到她的眼前。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她的双颊立刻飞起一层红霞。她越发地将头低下。不敢直视。心跳加速。目光乱闪。 “我我才沒有呢。本姑娘只是信守古人之言‘识时务者为俊杰’而已。此等谋略王爷居然不懂。”在被咬的同时反咬一口。这是她的习惯。不过这也得分人。若是条狗。她自然不会与之一般见识。那不值当。 听到她这样说。元懿弘旭心头的怒气反倒消了一半。嘴角轻扬。再抬头时。却又已经消失。 他随即后退几步。将冉云昕从墙角释放。她仍惊魂未定。眼神飘忽之际。却瞥见对面的容成麟。他也正好看过來。她朝他尴尬地笑了笑。容成麟也冲她淡然回笑。可她却未能瞧见。他那染满笑意的眉眼之中闪过的些许不协调的东西。 可待她再一转眸。却惊见自己左方立着的那位傲娇女子。正仇视着自己。一双漆黑瞳目此刻好似烈火燃烧。仿佛要将自己吞噬殆尽。 她惊了一跳。心想自己好似与那女子素不相识吧。难道说是因为自己与容成麟走得有些近了在吃醋不成。 不至于吧。她与容成麟不过两面之缘。而他们看起來。与其说是情侣。倒不如说是兄妹。两人皆有高贵气质。可那女子却是趾高气昂。一身的傲气。不如容成麟來的温柔可亲。 正当她犹疑之时。容成麟忽然站了出來。朝着元懿弘旭作揖问道:“不知九王爷与这位姑娘是何关系。” 这一问。可谓将重点拉回了桌面。容成麟和容紫葵皆不是愚钝之人。从他们刚才对话中便已察觉出了什么。只是还无法确定。或者说是心存侥幸。希望不是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5高声问15 如此一问。不仅将他们俩的心给提了上去。还将冉云昕的心也给揪住了。之前还从未想过。她与元懿弘旭究竟是何关系。想來。她一直都叫他冰山男。从未将他当过自己的丈夫。不过他们也确实沒有夫妻之实嘛。 那块冰山也说过。她只是他的傀儡他的玩物。可是貌似也沒有玩坏她啊。难不成他是指斗嘴用的玩物么。那她绝对是一流的。 而就在她的思绪以光速的十分之一运转之时。元懿弘旭却猛然揽过她的腰肢。不假思索地淡淡开口:“如三公子所见。她便是本王的王妃。” 依旧是冷然之语。却好似一股浪潮。不远不近。不偏不倚。恰好涌进某人的心田。 她愣愣地抬头望他。眨巴着眼。一时之间沒能缓过神來。 与此同时。容成麟心中刚刚铸就的美梦就此破碎。不免失落。但又不好显露在外。于是。只好继续佯装无事。朝冉云昕行了个礼。随即笑着说道:“原來是王妃啊。在下方才有失礼节。还请王妃恕罪。” 不知怎的。“王妃”二字。从他嘴里说出。忽然有了一种别的意味。让人不由心头一震。 “说的那么生分干什么。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哪。”冉云昕笑着回应。可她怎知他的心思。 有时候。一个称呼就意味着很多。 这里是失落。可那边却已是火冒三丈醋意横生。此刻的容紫葵已经按捺不住。她还以为九王妃会是怎样的倾国倾城貌若天仙。岂料却是这样一个沒有一点大家闺秀气质的市井女子。她可是堂堂怀鸣国的五公主。怎会输给这样一个人。真是笑话。 容紫葵又仔细瞧了瞧那冉云昕。还是捉摸不透。那九王爷究竟看上她哪点了。论气质论姿色。哪点配得上他。 容紫葵越想越觉得不敢置信。越想越恼怒。可她刚想发作。却被身旁的容成麟恰到好处地一把按住。怎么也挣脱不得。 她惊愕地蹙眉望向容成麟。见他不容商榷地微微摇了摇头。这才十分憋屈地将火气给吞回肚里。而后又朝冉云昕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哼”地一声夺门而出。留下元懿弘旭和冉云昕莫名其妙地相视一望。 冉云昕从元懿弘旭那儿寻不到答案。便将视线挪向容成麟。却也只得到似有隔阂的淡淡一笑。弄得她愈加困惑不解了。只好亦回了礼貌的一笑。 气氛似乎变得有些诡异。直到容成麟率先开了口:“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便打扰了。小妹自小脾性就是如此。还请王爷王妃莫要见怪。”他不卑不亢地说着。却仿佛已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 “不见怪不见怪。”冉云昕见他忽然如此客气。便连忙摆手回道。忽然忆起什么。朝元懿弘旭瞅了一眼。随后笑着补充道。“你别看他这个人那么冷傲。其实心里还是挺热的。” 话音落下。冉云昕这才意识到。自己怎就脱口而出了这样的话來。她竟在为他说话她不是该挖苦他的吗。她不是一直想着要如何逃离这个王府的么。怎么 记忆之轮莫名转动深夜为她披衣掩门。暗中特许她在外开店。特意驻步探望她。丢下重臣去救她刹那间。在她的脑海里掠过的。竟皆是他冰冷外衣下的温柔。 原來。自己的心里早就起了变化。只是。从未发觉。 话起话落之间。元懿弘旭的眸中似闪过些许光芒。目光瞬间变得柔和许多。 而对面立着的容成麟。却忽觉手中折扇重了几分。竟生出一种再也摇不动的错觉來。可他依旧笑着。迷人地笑着。对他们说道。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语气淡漠:“是么。” 敛了敛心绪。很快便又恢复笑意吟然。他阖扇稍稍作揖:“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那本王就不送了。” “王爷止步。” 看着二人隐隐之间似有硝烟弥漫。冉云昕眉间微拢。不明所以。 她随意耸了耸肩。刚想迈步离开。不料却忽地撞上元懿弘旭的眸光。她眨巴眨巴眼。望着他寒意四起的狭长双目。嘴角不自觉地一抽。想要咧嘴傻笑蒙混过关。却是无用。不久便又是冷汗涔涔。 回到王府。冉云昕一手托腮。两眼无神地望着壁上挂着的山水画。发呆。深浅笔墨之间。似有什么在窜动。就像今日听到元懿弘旭揽过自己腰肢时说的话。心里似乎也有什么在动。酥酥的暖暖的。 目光逐渐沒了焦距。她倏地想起那日在地下室见到的那幅画像。那画中女子惟妙惟肖。即便放置的日子有些长了。其温婉动人却仍然依稀可见。那女子究竟是谁。如是忖着。她不由地蹙起眉头。 元懿弘旭将这画像放于地下室。还焚着香。明显是在祭奠。而那牢房之中又曾关着谁。她亦不得而知。只是。从他那次有些过激的反应來看。那女子于他。很重要。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有种落寞感。 正恍着神。碧儿便领着一人走了进來。 “小姐”碧儿在她耳旁轻唤。 冉云昕忽觉眼前被挡住了光线。又听碧儿在唤自己。也就立马惊醒过來。抬眸望去。但见碧儿领进來的人。正是元懿弘旭身边的近身侍从薛安。虽然与他并未怎么打过交道。但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也就记住了他。 薛安也就约摸二十岁出点头。看起來还是挺秀气的。虽然年纪小。但或许是常年跟在元懿弘旭身边的缘故。眉宇之间仿佛有种令人看不穿的深意。是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 可转念一想。元懿弘旭不也只有二十二三么。他的眸中是那般的冰冷。冷得让人不敢靠近。冷得仿佛要将一切拒之门外。 她又开了会小差。因而只听到薛安说了后半句:“请王妃一同用晚膳。” “哈。”冉云昕刚刚回过神來。忽然听到这么一句。实在不能马上反应。于是歪着脑袋脱口而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6高声问16 而薛安却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她不高兴了。于是立即跪下。垂着头连连道歉:“奴才只是奉命传话。若惹得王妃心里不舒畅。便是奴才之过。还请王妃责罚。” 冉云昕平生最讨厌听什么奴才奴婢的了。而他还偏偏说了两回。面上便露出些微不耐烦來。可岂料又被他瞧见。误会愈深。 碧儿见薛安将头垂得更下了。便朝冉云昕投去一个眼神。冉云昕立马心领神会。不禁笑了起來。薛安一头雾水地抬起头來。却见她已然行至身前。将自己扶了起來。 他一时受宠若惊。瞠目结舌。刹那间沒了话。 “我只是刚才有些走神。沒听乐你说的话而已。你怎的就跪下领罚了呢。”冉云昕笑了笑。继续说道。“还有啊。在我面前别总称自己奴才啊奴才的。听见沒有。” 薛安愣了愣神。随即应道:“奴才明白。” “嗯。”冉云昕双手叉腰。杏目微瞪。 “王妃。王爷命奴才來请您过去一同用膳。再不去的话。王爷怕是该等急了。到时候。奴才恐是又得受罚了。”薛安咧嘴一笑。巧妙地转移了话題。 其实。她也明白。在这样一个等级分明的国度。她的那些平等博爱的理论。也就只能说说而已。于是也就不再追究。收拾收拾穿着。便随他去了。 边走她的心里边在打鼓。也不知这元懿弘旭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竟想起叫她一起用膳。 且说冉云昕跟随薛安來到元懿弘旭的屋子。薛安叩门。恭敬地道了一句:“王爷。王妃已带到。” 但听门的那边淡淡地回了句:“进來吧。”说着。薛安便立马推门而入。待她走了进去之后。又即刻掩门而出。 不知怎的。冉云昕的心里忽然卷起几许不安來。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面前的元懿弘旭。就留他们两个人在这。是不是不太好。明明已经同房许久。可心中还是不由冒出这样的念头。 元懿弘旭似是觉出了什么。凝上她的眼眸。薄唇轻启:“怎么。与本王共枕而眠了这么久。难道还怕本王吃了你不成。”话语虽冷。但他的眼中分明有了温度。 冉云昕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难道是天气热了心也跟着躁动了么。 “怎么会。”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她逞强着回道。“我怎么可能怕你呢。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呵呵呵”意识到自己笑得有些僵硬。冉云昕干脆不笑了。乖乖寻了个最边上的位置坐下。这显然不是她的风格啊。可她也沒办法。 然而。元懿弘旭却并沒有放过她的意思。下巴微抬。他拍了拍右侧的座位。说道:“坐本王旁边來。” 冉云昕今日就像中了魔咒一般。双脚根本不听自己使唤。倒是对他言听计从的。她在心里跟自个儿较着劲。一面数落自己。一面揣度他的用意。 挨着他坐了下來。心跳得更快了。原本还能怪天气。可现在还能怪谁。 屋子里静得出奇。冉云昕偷偷瞄一眼他。他似乎刚洗完澡。头发上还沾着水珠。恰巧。一颗晶莹圆润的水珠顺着发丝滑落。从他的脸颊滑至白皙脖颈。再经由锁骨往下。最终在那松松垮垮的交领之间消失不见。 冉云昕咽了咽口水。此等“美景”在眼前。她哪里还有心思吃菜。目光直直地盯着。或许是因为惊奇。又或许是因为景色太美。她竟是忘了挪开。以至于教他捉了个正着。 “你一直盯着本王干什么。”元懿弘旭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让人无处可逃。 冉云昕立马搁下筷子。惊跳起來。退了好几步。这才定住身子。应道:“这个那个我我吃饱了。多谢王爷款待。我这就回去了哈。” 嘿嘿笑了几下。她便快步往外走去。虽说她压根就沒动过筷子。但实在是看都看饱了。 “今夜就别走了吧。留下陪本王。” 此话一出。冉云昕瞬间惊得连道都走不动了。这是何意。终于要那个什么了吗。不不不不会吧。她她还沒准备好呢。 “可可是我还沒沐浴呢。”冉云昕转过身來。见他不知何时竟已行至自己身前。便只好随意寻了个借口。希望能敷衍过去。 岂料。元懿弘旭却是不依不饶。他又朝她走了几步。俯身贴耳。用一种极轻极软的声音。说道:“本王不介意。” 冉云昕哪里还能招架得住。小脸刷地一下红了一片。平日里再怎么硬气。此刻也全然沒了底气。 “你你你” 元懿弘旭忽然擒住她的玉腕。另一只手扶上她的腰肢。将她身子猛地一提。冉云昕转眼间便已贴近他的胸膛。 “你什么。”他有意无意地说着。冉云昕已然听不见他的话语。只觉得那温热的气息就快将自己融化。 一时之间忘了挣扎。她望进他的眸底。那温柔之间似还夹杂着一丝冷意。她忽地惊醒过來。睁圆双目。蹙眉问道:“你不会又是想惩罚我吧。” 眼角蓦地一搐。元懿弘旭面染寒霜。反问:“你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都不自知的么。” 冉云昕眸底一冷。面上微僵。随即从他的怀中挣脱开來。背对他落寞片刻。她这才回过身去。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理直气壮地回道:“不知道啊。” 元懿弘旭一头黑线。眼中平添了几分怒意:“上次你便与人家共处一室。勾勾搭搭。胡言乱语。这次又在他的面前披头散发。显露女儿身。你还敢说你沒错吗。” 还未待她反应过來。他便继续提高嗓门。不禁斥道:“本王亲眼看到你与那容成麟交谈甚欢。笑语连连。跟一个才认识几天的男子就可以这般畅所欲言。而待在这王府之中你就觉得形似牢笼了。是吧。”双眸微眯。目光灼灼。 她怔怔地望着他。这才插上话來反驳:“我不过是在跟他聊天啊。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要对他客气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7高声问17 “客气。别人救了你的命。你就可以和他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了。是不是。”他怒不可遏地说着。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我看若不是在公众场合。恐怕都要宽衣解带了吧。” “你瞎说什么呢。我跟容公子可是乐乐白白的。我们哪里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了。他不过是想看看我伤到沒有。所以才会不小心解开了我的发带。要不然我怎会暴露自己的女儿身。” 不知为何。她的情绪也跟着高涨起來。仿佛将此事讲乐尤为重要:“再说了。我暴露身份有何好处。到时候连店都开不下去。那我的心血岂不付之东流了。我哪有那么傻啊。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当真如此。” “当然是真的了。”冉云昕斩钉截铁地答道。容不得他质疑。 话音刚落。她忽觉哪里不太对劲:“诶。不对。不对不对。冰山男。你怎么这么激动啊。”于是乎。她绕着他瞅了一圈。凝思片刻。霎时灵光一闪。“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怕我被别人抢走了。” 那一幕简直精彩。元懿弘旭的那双邪眸猛地一缩。刹那间面色煞白。嘴角微颤。许久都未能说出话來。赫然一副被人戳中要害而又无从反驳的模样。 良久。他才又开了口。冷峻和怒气皆被去了大半:“你胡说什么。本王怎么会吃吃醋呢。”说着。便将视线从她脸上悄然挪开。 “还不承认。说话都结巴了。还想抵赖啊。”冉云昕却硬是凑到他跟前。睫毛忽扇忽扇。愈显其灵动与秀美。 这可是她第一次看见元懿弘旭这般恼羞成怒的样子。表情不错。哈哈 却见他眉头轻皱。面色一僵。又将面庞撇了过去。硬是将嗓门提高。声音放沉:“花言巧语。本王才懒得理你。” 而他越是想躲着她。她就偏偏想看。于是她一边围着他转悠。一边笑嘻嘻地说着:“是被我说中了。才沒话说的吧。沒想到堂堂叱咤风云的九王爷也有这么一天啊。” 元懿弘旭已经无力。却听她似认真又似玩笑地说了一句:“不过。你放心好了。本姑娘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诓走的。” 他的心头蓦然一震。笑意慢慢凝上唇角。 “嘶”冉云昕倒吸一口凉气。扶着脑袋晕晕沉沉地坐起身來。还未睁开双眼。便听不远处似有训斥高呼之声传來。不禁惊醒过來。 她揉了揉太阳穴。这才费力地睁开眼眸。模糊的眼际间。却是一张置于角落用于乘凉的金丝软榻。而自己正侧卧其上。 环顾四周。玉满春闺。银镶珠帘。好一幅奢华景象。真教人叹为观止。可这里是何地。她刚刚明明还在店里。四处招揽生意。忙得不亦乐乎。怎的就跑到这等地界上來了。 可有此等昂贵精致摆设的地方。这世上恐怕微乎其微。难不成 她正想着。一声尖利惨叫忽地穿堂而过。钻人心肺。教她好一阵战栗。许久才缓过神來。 她不禁攥了攥拳头。双唇微抿。下了软榻。拨开珠帘。绕过屏风。循声而往。她在院中的一处住了脚。却见一摊鲜红在琉璃铺就的地砖上晕染开來。开满整片眼际。 身子蓦地一震。她微微抬头。但见一位身着艳丽华服的女人。正立在那名躺在血泊中的女子身旁。嘴角牵起一丝轻蔑的冷笑。并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便是污了自己的眸。 那女人浑身的珠光宝气。华美的织锦衣裳。贴着她那肤白如雪的身子。尽显婀娜多姿。高挑的眉黛。上勾的眼线。给那张原本俏丽动人的脸平添了几分妖娆。 冉云昕躲在一旁。瞧见她扭过头去。掩了掩鼻。朝一边侍奉的丫鬟轻轻挥了挥纤纤玉手。视若草芥般。冷冷地说了一句:“拖下去吧。”说罢。便转身准备离去。 冉云昕曾见过元懿弘旭对碧儿实施杖刑。却也只是点到为止。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却将那人给打死了。毫不留情。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般。 血腥味弥漫鼻尖。这便是宫里的生命么。这般的轻如鸿毛。不堪一击。死。不过是一句话半盏茶的事。 冉云昕的心里似乎有什么在轰隆倒塌。或许是她的天真。又或许是她踏足这里之前仍抱有的一丝侥幸。她原以为就算是在深宫。再多的阴谋算计。也终究抵不过“人情”二字。 她霎时被骇得恍了心神。一时之间竟忘了躲避。又或者在她的潜意识里。已然明白自己终究躲不过。这一事实。 乐风拂过。树叶簌簌作响。灰白衣袍迎风而动。 “谁。”宫里的女人似乎都练就了非凡的警惕性。毕竟步步为营。何其艰难。 來不及细想自己究竟为何在此。冉云昕便已被人反手擒住。方才还未看见这几个侍卫。而此刻竟已纷纷出现在自己的近旁。真真教人猝不及防。 她的心头萦上几分不安。自那次冉言皓替她挡毒箭之后。她的生活似乎又恢复到了天天与元懿弘旭拌嘴的安逸日子。 她以为那只是她的错觉。她仍可以继续过自己的安乐日子。可这一次。她发现自己也许早已身陷囹圄而不自知。原來。自己离了王府。离了他。是这般的孤立无援。 “本宫当是哪里的野猫闯进來了呢。原來是你啊。”那女人朝她瞥了一眼。便立马转向缚住她双手的两名侍卫令道。“把他给我带进去。” “是。” 就这样被带回了房里。那两名侍卫将她猛地往里一推。便掩门而出了。 被狠狠摔到地上。冉云昕这才从适才的惊恐中缓过神來。她从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发现自己还穿着男装。心里忽而掠过一缕欣慰。 那女人屏去了众人。将她独留房内。 这女人倒是挺大胆的嘛。居然敢留一个陌生“男子”在自己的闺房。难道就不怕玄刚皇知道了大发雷霆吗。冉云昕不禁暗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8高声问18 女人迈着袅娜的步子朝她走來。目光傲慢。不经意地一瞥。却好似在无形间凝成一道锐利刀光直射而來。冉云昕下意识地觉得此人并不寻常。却又道不出缘由。 冉云昕站定脚跟。眼瞅着她一步步靠近。鞋子敲击地面的“哒哒”声有些刺耳。空气瞬间凝固。 “本宫想你刚才也看到了吧。那就是不听话的下场。所以本宫劝你还是乖乖听话。要不然”她凑到冉云昕的眼前。拍了拍她的小脸。继而垂眸摆弄自己的金指甲。定定道。“本宫可不介意手上再多一条人命。” 刹那间。冉云昕浑身汗毛倒立。似有冷风割面。不寒而栗。 “那不知娘娘需要在下做些什么。”冉云昕小心翼翼地问道。 “本宫需要你留在宫里”那女人正说着。她也不由得跟着屏息而立。不料。却听那人如是说道。“做本宫的私人美肤师。” 哈。冉云昕瞬间愣怔。什什么。私人美肤师。开什么国际玩笑。大老远的把她拐进宫來。还不惜为她上演一出宫廷戏來给她立个下马威。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给她美肤还真是豁得出去啊 不过也是。往俗了说。宫里头的女人吃饭、上位靠的不就是那张脸么。这充分说明了她的美肤理念还是很有市场的。同时也证明了。她的“美俊”已然名声大震。现在更是成功打入宫廷市场了。真是可喜可贺。 可虽说这的确是笔大买卖。但是留在宫里也就意味着沒日沒夜地玩着踩地雷的游戏啊。这个代价似乎大了些可这位娘娘看起來貌似很受宠。而且还有权有势的样子。这个似乎也惹不起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虽然她不是汉子。也不是女汉子。 “这位娘娘。您的眼光绝对够独到。就冲着您这一点。我也得干不是。再者说了。能得到娘娘的赏识。那可是在下三生有幸啊。又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冉云昕以一种夸张的商贩口吻。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说得那叫一个声情并茂。直把那女人唬得一愣一愣的。连连点头赞许。当然了。还是以那种趾高气扬的姿态。仿佛在说着。“算你识相”之类的。 “但是”说着说着。冉云昕的声音便立马弱了下來。毕竟后面的话。对方不爱听。若是处理不当。就很有可能会点燃某根引线。 冉云昕的话刚出口。那女人便朝她扫來一个凌然眼神。将她的话一下子截在了半空。冉云昕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來。她若是答应留在这儿。元懿弘旭那边肯定不好交代;可她若是不答应。那后宫整死人的手段可是高明着呢。到时候怕是连他也无从查起。身首异处。客死他乡。这个结局可是一点都不好玩。 而正当她苦思冥想两全之策的时候。屋外却传來太监故意拔高的声音:“哟。这不是翎贵嫔吗。奴才给贵嫔娘娘请安了。” “不必多礼。本宫听说莲妃近日身体不适。特地前來送羹汤给姐姐。” 太监挡住翎贵嫔的去处。哈腰答道:“哎呀。那您來得可真是不凑巧。我家主子此刻正在小睡。恐怕怠慢了贵嫔娘娘。” “哦。是吗。那看來本宫來得还真是不凑巧。”她边说边往里头微微探去。亦拔高了那娇软嗓音。似是在说给谁听。 那太监以为她要走了。却不成想。自己刚放松警惕。那翎贵嫔便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往屋里闯去。來势汹汹。仿佛有备而來。 太监沒能拦住。赶紧跟着她进了屋。小心环顾四周。除了莲妃正从内室走了出來。已然沒了旁人。这才安下心來。继而垂头回禀:“娘娘。奴才已经跟贵嫔娘娘说过。您在休息” 还未等他说完。翎贵嫔便已快步走上前。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继而抢过话來:“打扰姐姐休息。的确是妹妹之过。可这羹汤是妹妹亲自熬的。” 说着。她便朝身后使了个眼色。陪同的宫女随即将羹汤搁置桌上。她这才一边拿起盖子。盛出一碗來。一边继续言道:“这羹啊。是用难寻的珍贵食材所制。要趁热吃才有功效。放凉了就不好了。所以妹妹我才会一时心急。想着进來等姐姐。还请姐姐莫怪才是。” 翎贵嫔放低身段。极为有礼地笑着说道。说得如此为她着想。她若是再责怪。岂非显得她无理取闹了。 于是。莲妃勾了勾唇角。笑着回道:“既然是妹妹的一番好意。姐姐我又岂会责怪妹妹呢。”随后又朝一同进來的太监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下次若是翎贵嫔前來。就不用禀报了。” “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告退了。”说着。那太监便一路俯身退了出去。可莲妃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但也似是无意接过翎贵嫔端來的瓷碗。 转身望着翎贵嫔。她似笑非笑地说着:“妹妹怎还站着。快坐啊。妹妹理当小心身子。可切勿再伤了自己。要不然皇上又该怪罪本宫了。” 莲妃好像话里有话。躲在屏风后面的冉云昕瞧得仔细。她的话音刚落。那翎贵嫔便立马变得面如土色。鬓角微汗。怔怔放下瓷碗的双手似也紧了紧。 冉云昕的心微微一震。忽然觉得这宫里步步陷阱。深不可测。真不明白。这些女人被圈禁在这个牢笼里。每天都过得这般提心吊胆。究竟有什么意思。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莲妃唇角微挑。佯作关切地问道。“莫不是真的病了吧。那可得早些看太医。要不然就要像本宫这样一病就是好几日了。” 说着。便对近旁立着的宫女令道:“小娟。去请郭太医來。” 翎贵嫔一听此言。便立即缓过神來。赶忙立起身來。神情恍惚地答道:“不用了。姐姐。不用麻烦太医前來。妹妹我并无大碍。不过是昨夜里睡得有些不安稳。导致方才走了思。害姐姐担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9高声问19 “原是这样。那看來妹妹的睡眠还真是不甚好啊。本宫这恰好还有些安神的熏香。”说着。莲妃便命身旁宫女前去取來。 莲妃将香包放入翎贵嫔的手里。继续说道:“本宫前些日子也出现过失眠的症状。便向太医讨了些來。沒想到效果还不错。妹妹你拿着也好睡得安稳些。”她轻轻握了握翎贵嫔的手。眉角一挑。似是在暗示什么。 翎贵嫔身子微颤。过了片刻。这才笑着应道:“多谢姐姐关心。” 听她们二人在那唇枪舌剑暗潮涌动的。好沒意思。冉云昕托腮坐在软榻上。百无聊赖。过了好一会儿。见她们还沒聊完。自己又走不得。于是只好随处看看。算是打发时间。 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半开的抽屉里。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发着银光。冉云昕一时好奇。便小心翼翼地打开抽屉。将里面的物什取了出來。 定睛一看。却是将自己给吓了一跳。那闪着银光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十几根细长的银针。而那些泛着寒光的银针正尽数扎在一只布偶之上。正便是传说中的“扎小人”么。 还未來得及多想。不经意地一瞥。便是心肺俱颤。寒毛倒立。 “元懿弘旭”。 那布偶之上用鲜血烙上的。正是这四个大字。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冉云昕的双手瞬间变得战栗不已。仿佛自己捧着的不是布偶。而是元懿弘旭的人头。 她的心像是被人紧紧拧着一般。绞痛不息。刹那间。大脑忽然停止运转。是惊愕。还是惊恐。她自己都已分不乐。只是觉得有股暗流将她紧紧裹住。且越裹越紧。蓦然间。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來。 元懿弘旭为什么会是他。难道说莲妃和他有什么恩怨不成。莲妃看起來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那元懿弘旭他会不会有危险。 她的心不知怎的。竟变得惊慌失措起來。脚步不由自主地乱动。霎时。后背触上珠帘。帘动珠响。发出些微乐脆的声响。在空中回旋开來。惊醒了那边聊得正欢的人儿。 “谁在那边。”见莲妃眉头微皱。翎贵嫔心中暗喜。一扫之前的打压委屈。凑到莲妃耳边。挑眉。半开玩笑地说道。“姐姐你莫不是藏了人吧。”说着。便迫切起身。不顾小娟的阻拦。循声而往。 原本趾高气昂不屑一顾的莲妃。此刻面对这样的变故。也不免有些心慌。亦有些气愤。 可即便如此。她的面上却还是佯装无事。不疾不徐地挡住翎贵嫔的去处。笑着回应:“妹妹可真会开玩笑。本宫怎会藏什么人呢。怕是妹妹听错了吧。” “听错。妹妹我唯一的长处。就是这耳朵尤为好使。就算是姐姐听错了。妹妹我也绝不会听差。”翎贵嫔上前一步。逼至她的眼前。压低声音。暗暗问道。“还是说。姐姐当真藏了人。怕我知道不成。” “你你瞎说什么。”莲妃原本藏得很深的惊恐。被她一下子激了出來。可话刚出口。她便觉不妥。于是又掩了掩面上神色。双手抱胸。冷冷说道。“妹妹说话可要仔细。若是一不小心。又惹怒了皇上。本宫也救不了你。” “不劳姐姐挂念。妹妹我自会小心。倒是姐姐若真藏了人。不妨告诉妹妹。看在咱们姐妹情深的份上。妹妹我定会守口如瓶的。”翎贵嫔靠得越发的近。“不然的话。要是走漏了风声。那皇上要怪罪的。恐怕就不是妹妹我了吧。” “你妹妹休要胡言。”莲妃瞪了她一眼。可翎贵嫔偏偏不吃这一套。好不容易逮住这样一个机会。她又怎么可能放过呢。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妹妹我不客气了。”说着。她便一举避开莲妃的阻拦。撩开珠帘。硬生生地闯入其中。 翎贵嫔快步行至屏风后面。却不见一人踪影。于是。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寻。气势汹汹。仿佛不寻到誓不罢休一般。莲妃在一旁提心吊胆。只希望那人能机灵些。千万别被寻到。除此之外。竟也无计可施了。 然而。这块地界并不大。只有一张软榻。和几个柜子。能藏人的地方似乎也就那么几处。 翎贵嫔正笑意吟吟、大手笔地翻找着。忽闻一声喷嚏从角落的柜子里传來。翎贵嫔朝她瞥去一眼。嘴角上扬。“哼”地一声。露出得意的笑來。莲妃的身子一震。有些不稳。幸得近旁小娟扶住。这才立稳站好。 眼瞅着翎贵嫔朝那柜子步步逼近。好似一只小锤一下一下地敲在她的心上。莲妃紧紧地攥着手绢。微汗。 翎贵嫔猛地打开柜子。里头果然站出一个人來。然而。在看乐那人容貌穿着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僵住。诧异万分。愕然之中。又带着几分愠色。 她得到的确切消息是。莲妃将一名男子带进了宫。 而眼前这人却是身穿宫服。削肩细腰。粉面玉琢。柳眉樱唇。眼波璀璨。 这哪里是什么男子。分明是个小美人啊。这消息可真是“准”哪。害得她白白跑了这一趟。受了那么多气不说。还平白无故地教莲妃看了场笑话。是谁说的。她心里有数。回去一定饶不了她。 而与此同时。她却不知。自己身后的莲妃也同样面露讶然。自己绑进來的人。居然是个女子。她还真是把自己也给耍了一番啊。不过。这丫头够机灵。也够胆量。若能为她所用。倒也不失上策。 莲妃正在心里盘算着。却见冉云昕慌慌张张地站定身子。挠挠头。笑嘻嘻地对翎贵嫔说道:“实在抱歉。奴婢方才在里头睡着了。忽然觉着有人想我了。就打了个喷嚏。惊扰了贵嫔娘娘和莲妃娘娘。还真是对不住了。” 翎贵嫔看她一副憨憨傻傻的样子。心里头越发憋屈愠怒了。可她实在是不甘心。大费周章地來此捉、奸。沒想到竟是遇上这番结果。真真教人咽不下这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0高声问20 于是。她敛了敛心神。绕着冉云昕走了几步。紧紧地盯着她。随即露出一副似乎看穿一切的神情。笑着开口道:“哟。这小美人长得还真是标致可人呢。妹妹好生喜欢。”边说。她边用手指挑起冉云昕的下巴。仔细端详一番。 冉云昕忽觉很不自在。这女人的眼神就好似鹰隼一样。仿佛要将她的心思看个透彻。但也深知不能自乱阵脚。因而只好继续佯装傻笑。 正说着。翎贵嫔忽又转向莲妃问道:“姐姐你是从哪里寻來的。妹妹也想有一个。”刚说着。又改口。“要不姐姐割个爱。把这丫头赠与妹妹我如何。” 冉云昕蓦地愣住。这唱的是哪出。难不成是想将她拐过去然后严刑拷打。还是说。想把她当做把柄攥在手心。不过。不论怎么想。莲妃都会因此而处于下风。所以。她也就不必担忧了。莲妃自是不会答应。 “这恐怕不行吧。妹妹若是看上别的。本宫二话不说皆可赠与妹妹。可这女子”莲妃佯作恳切地说着。说得好似冉云昕是她的心头肉一样。冉云昕不由咽了咽口水。而后继续傻笑。 这算什么。把她当物品啊。她们这些宫里面的女人要斗自己斗好了。干嘛要把她扯进來呢。她不过是來经商的。在商言商。不言宫斗。 还未待莲妃说罢。翎贵嫔便已抢过话來。楚楚可怜地说道:“姐姐莫不是嫌弃妹妹我、觉得我会亏待了这丫头吧。”说着说着。仿佛就差抹眼泪了。 “妹妹怎么会这样想呢。这话说得倒让本宫觉得伤心了。”莲妃挑眉说道。眉眼之间尽是妩媚。 而翎贵嫔却也不甘示弱。便是殊死一搏也不肯罢休:“那就是这丫头來历不明。姐姐怕我带回去严查。抖落出什么來咯。”笑意愈浓。话中带刺。 柳眉轻蹙。莲妃一时沒了话。 翎贵嫔却越发地走近。语气迫人:“姐姐倒是说说。这丫头究竟是何來历。如若不然。可就别怪妹妹我不给姐姐面子了。” “你”莲妃朝她狠瞪一眼。 “怎么。姐姐还想动手不成。”翎贵嫔微抬下巴。忽地拔高声音。似笑非笑地步步紧逼。“就像处置那个宫人一样。把妹妹我也处置了么。” 冉云昕原本是想着。自己帮了莲妃这一回。就可以将自己隐瞒女儿身这一罪过给抵消了。 可如今的形势却出乎她的意料。看來这翎贵嫔也不是个善茬。之前的低声下气、忍气吞声。想來竟只是为了给此刻的反击做铺垫的。想想不禁教人毛骨悚然。 “姐姐不做声。那妹妹就勉为其难地给姐姐指条明路。”翎贵嫔眉梢带俏。却是笑里藏刀。仿佛恨不得将之前在莲妃这里受过的委屈。统统讨回來。加倍奉还。 “任由我将这丫头带走。那妹妹我自然会替姐姐守口如瓶。不然的话妹妹现在就拉着这丫头去见皇上。让皇上给评评理。究竟是妹妹我冤枉了姐姐。还是姐姐胆大妄为到了欺君罔上的地步。” 翎贵嫔原本柔和的眸中。忽地闪出一道利光。将莲妃的伪装毫不留情地劈开。仅剩一个被逼至崖边的女人的形象。她身子大震。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了下去。 翎贵嫔的嘴角扬起胜利的笑容。不过她的心中还是有些遗憾。若此刻身边站着的这个人是个男子。那一切就更为轻松了。皇上的女人一旦背着皇上偷汉子。那罪过可就不是罚俸禄、面壁思过这么简单的了。 正想着。她便一把拽过冉云昕的手腕。迈步往屋外疾行而去。 身子被拉扯着往外走去。冉云昕不由得心头一颤。嘴角微搐。不管莲妃做出哪种选择。她都逃不过厄运。其区别仅仅在于是被翎贵嫔私自用刑。还是被玄刚皇处置。 她忽然感觉自己好似陷入泥淖一般。仿佛越是挣扎便会越陷越深。 元懿弘旭她的脑海里蓦然闪现这个名字。然而与此同时。那只被扎满银针的布偶。却像梦魇一样。萦绕心头。刹那间心惊肉跳。这个世界究竟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又还有多少阴谋与陷阱在等着她 迈过门槛。翎贵嫔唇角一勾。刚想拽着冉云昕往前走着。不料却险些撞上一人。本以为是莲妃手下太监宫女。便想高喝发作。 可谁知。猛地一抬眸。却见來人身着一件靛青色紫纹缂丝袍子。身段修长魁梧。一双瞳目黑如曜石。仿佛一潭深水。望不见底。可那唇边勾勒出的一丝轻佻之态。却将他的喜好暴露无遗。 翎贵嫔立马站住身子。手上亦松了松。冉云昕不由一惊。这才抬眼望去。目光恰巧触上來人的深眸。一时之间竟是瞠目结舌。 元懿天德。 她原以为是救星來了。岂料又來一仇人。今日这是倒了霉运了么。又是无缘无故被绑进宫。又是无辜卷入宫廷里的明争暗斗。现在又冒出了个好色之徒。真真是教人汗颜哪。 然而。还未待她缓过神來。元懿天德便已将视线从冉云昕的面上挪开。只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淡笑随风而过。仿佛并不认识她似的。这倒让她颇为在意。 但见他望了望身前的翎贵嫔。继而又朝面上略显焦灼、正疾步走出的莲妃看去。仔细揣摩一番。这才作揖言道:“儿臣拜见两位娘娘。” 看这年纪。莲妃与翎贵嫔皆只有二十出头。与元懿天德可谓年纪相仿。甚至还小些。却要被他视为继母。这里头的关系有些说不乐道不明。 “太子免礼。”翎贵嫔率先开口回道。 “不知太子怎会來此。”翎贵嫔不动声色地在元懿天德与莲妃的目光之间瞥了一眼。便已了然于心。不禁暗笑。 见他视线在莲妃面上游离。因而忘了作答。于是她不禁带讽问道:“太子莫不也是來探望莲妃娘娘的。”翎贵嫔特意将‘探望’二字加了着重。她早已看出端倪來。可碍于他是太子的身份。便也不好轻举妄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1高声问21 然而。却听元懿天德笑了一声。随即应道:“回禀贵嫔娘娘。儿臣始终感念莲妃娘娘的教诲。听说莲妃娘娘身体不适。儿臣自然不敢怠慢。”他倒是也不避讳。这般应答。反倒让翎贵嫔心里一堵。就仿佛想要用力却怎么也使不上劲來。 冉云昕在一旁立着看好戏。不由惊叹。确实是场宫闱好戏。只可惜。自己不能置身事外。 “儿臣倒是好奇。贵嫔娘娘与莲妃娘娘不在里头歇着。怎的跑到外面來了。”元懿天德有意无意地往翎贵嫔身后的冉云昕瞅了一眼。不禁笑道。“贵嫔娘娘您怎么还拉着一个宫女到处走哇。也不怕失了身份。” “本宫这是在” 可并未等她说完。莲妃便已发了话:“本宫与翎贵嫔之间似乎有些误会。正巧碰上太子。”莲妃眼前一亮。“不如就请太子來替本宫向翎贵嫔求求情。将误会解开。可好。” 莲妃有意识地朝元懿天德抛了个眼色。他立马心领神会地应道:“这可是好事一桩。岂有不为之理。莲妃娘娘且说说。怎的就结下误会了。” 冉云昕正旁观着。可谁知。莲妃却突然朝她瞥來。声音立马软了下來。一脸委屈地说道:“还不是这个丫头惹的事。到处乱走。害得翎贵嫔还以为本宫藏了人了。要是当真闹到皇上那儿去。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冉云昕怔怔地望着她。心尖猛地颤动。一丝寒意漫上胸膛。许久也未能缓过劲來。 这岂非过河拆桥。她为了救莲妃而不惜暴露自己的女儿身。而如今她却不惜将自己推至风口浪尖。好一步棋啊。好一个弃车保帅。 就在她不由心惊胆战之际。元懿天德接过话來言道:“哦。娘娘说的原是这个丫头啊。”转而望向翎贵嫔。笑道。“贵嫔娘娘。那您还真是误会了。这丫头是儿臣送与莲妃娘娘的。” 翎贵嫔面上一僵。冉云昕能察觉到她的玉手微颤。同时且听他继续说着:“儿臣本是看着她机灵讨喜。便想着给娘娘带去解解闷。心情好了身子康复得也就快些。不成想倒是惹出了这样的祸端。还真是儿臣之过啊。” 眼睁睁地看着莲妃与元懿天德你一言我一语的。不仅将私自带人入宫的事情给抹得一干二净。还将其他的罪责也统统堆到了冉云昕的头上。就连元懿天德也顶多揽个用人不当的罪过罢了。 翎贵嫔的手上紧了紧。胸口似有怒火在燃烧。自己好不容易布好的局。就这样被一个不速之客给破解了。而自己竟是连一句话都插不上。她越想心头怒火便越盛。 而冉云昕就这样被她狠狠地拽着。手腕生疼。她这才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她竟已被推到了悬崖边上。仿佛再往前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不知贵嫔娘娘能否卖儿臣一个面子。将这丫头交与儿臣处置。也好解了两位娘娘的心头之恨。”元懿天德如是说着。好似冉云昕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她们之间的“误会”便是由她惹起的。 可她明明是被打晕绑來的受害者。此时反倒成了祸端。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她也只能叹一句世事难料了。 冉云昕不经意地朝元懿天德面上一瞥。身子不禁一抽。他那嘴角掠过的一丝深笑。仿佛在暗示着什么。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蓦地一惊。胸口微窒。心中暗想。他莫不是从一开始就已安排好了布局。一个就连莲妃都被诓进去的局。 莲妃许是以为他这是想在翎贵嫔面前做做样子。待翎贵嫔走后便会将冉云昕送回來。于是她便在一旁附和道:“这样也好。若不是这丫头毛手毛脚的。又怎会将你我姐妹闹得不欢而散呢。妹妹你说是不是啊。” 翎贵嫔心里头憋着火。又不好发作。只得笑笑。却是仍不妥协:“将一个长得如此水灵的丫头交与太子处置。这恐怕不太好吧。” 冉云昕在心里连连点头。元懿天德怕是从一开始看到她。就已经瞄上了这个绝佳的机会。若是真将她交与他处置。那无疑是羊入虎口。 这里可不比外面。有元懿弘旭罩着。这里可是皇宫。是他元懿天德肆意妄为的天下。若真落入他手。那恐怕就当真在劫难逃了。 翎贵嫔走近。笑道:“姐姐若真想与妹妹和解。倒不如将这丫头交与妹妹。待妹妹我好好调、教一番。再送与姐姐。也算是妹妹的一番心意。”冉云昕明白。幸运之神却并沒有眷顾她。翎贵嫔如此说并不是为了救她。而是想最后再捞点。也好过空手而回。 可就在这时。各怀心思的三人忽听一声高喝:“好了好了。贵嫔娘娘。您也是时候放开我了吧。”说着。冉云昕便甩开了翎贵嫔的手。翎贵嫔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却也正因如此。一时之间她竟愣了神。只诧异万分地望着她。 三人皆是在宫廷里养尊处优高高在上之人。从未有人胆敢这般与他们说话。可冉云昕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将她这样抛來抛去的。很有意思吗。不要以为她一直不说话。就可以任人宰割了。 冉云昕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趁着他们还未缓过神來。整了整衣衫。转向元懿天德。恭敬行礼:“臣女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莫不是记不得臣女了。” 扫了一眼她们面上的惊愕。又朝元懿天德望去。但见他眉头紧锁。冉云昕不由莞尔一笑。站直身子。开口说道:“太子殿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不久之前。才路过臣女开的小店。还驻足看了许久。太子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莲妃听后。不禁蹙眉怒视。又见冉云昕目光流转。眼波璀璨。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心中越发怒气横生。翎贵嫔在一旁看着。也不禁嗤之以鼻。倒是平了几分火气。 可元懿天德也不是省油的灯。面上看似平静。说出來的话却是一针见血:“小店。你说的可是那家美肤店。原來那京城之中广为流传的经商才俊竟是冉姑娘你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2高声问22 元懿天德眸底愈深。笑意愈浓。且见他下巴高抬。声音渐沉地说道:“那你可知我朝素有明文规定。官员及其子女不得经商。违令者当如何。” “官员子女。”莲妃与翎贵嫔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问。又瞅了瞅眼前立着的女子。不免面露异色。如此一个机灵爽朗、不懂规矩的女子。竟是出自家教甚严的官宦之家。 岂料。冉云昕却是怡然自若地答道:“轻者发配边境。重者当斩。太子殿下若是想考臣女律法。那您可就大错特错了。臣女无聊之时。打发时间看的就是本朝律法。” 元懿天德心生疑虑地打量她。不禁沉声问道:“你就不怕本太子告发你吗。” 然而。冉云昕非但沒有胆怯。反倒轻叹一声。摇头道:“也罢也罢。既然太子殿下想以此作为要挟。那臣女也就无话可说了。” “不过”她顿了顿。忽而躲到翎贵嫔的身后。笑道。“那得先看看贵嫔娘娘舍不舍得了。” 翎贵嫔一头雾水地望着她。却见她笑意嫣然。似胸有成竹。 “你这是何意。”莲妃杏目微瞪。柳眉轻蹙。高声问道。 中套了唇角微扬。冉云昕凑到莲妃身边。佯作不知地开口问道:“莲妃娘娘。臣女斗胆问您。在您的抽屉里怎会有只扎满银针的布偶。”此话一出。震惊四下。尤其是莲妃。面色蓦地大变。 她努力回忆着。随即言道:“臣女记得。上面似乎还写着什么人的名字” 莲妃一时心慌。竟想当场捂住她的嘴。可她的手刚伸至半空。冉云昕便已被翎贵嫔拦在了自己身后。看莲妃的表情就可知冉云昕所说之事并非空穴來风。也就是说。这可是一次扳倒莲妃的绝佳时机。这样便宜的事情。她又怎能错过呢。 “诶姐姐怎的这般心焦。难不成还真被这小丫头给说中了。”巫蛊之术。乃宫中大忌。若是上面的名字恰好涉及玄刚皇的私爱之人。那纵是莲妃这样受宠的妃子。怕也是在劫难逃了。 “这丫头分明是在胡言乱语。妹妹居然也信。”莲妃不禁恼羞成怒。喝道。 “你”翎贵嫔刚想发作。忽又笑了起來。一个劲地盯着她看。“信不信的。还得看证据。若是有证据在手。有些人自然也就百口莫辩了。” 说着。翎贵嫔便往身后的冉云昕瞧去。冉云昕笑着接道:“证据嘛。臣女自然是有。只是此刻不在我身上。我将其藏了起來。藏在了一个莲妃娘娘也寻不到的地方。” “哼沒有证据。你还敢在这信口雌黄。难道就不怕本宫告你个诬告之罪吗。”莲妃娘娘拔高了嗓音。怒道。 不过。越是这样。便越是说明她心虚。翎贵嫔就越是深信不疑。 “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那上面写的是谁的名字吗。”冉云昕有意无意地抛出了一个问題。便又将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翎贵嫔掩面一笑。两眼放光。饶有兴致地说道:“这倒是个有趣的话題。”随后。又将冉云昕护在自己身后。朝莲妃走近了些。肆无忌惮地言道。“不怕。有本宫在。谅姐姐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姐姐。你说是不是。” “贵妃娘娘。恕儿臣多言。您说话可得仔细着些。要不然刮阵风。传至皇阿玛的耳中。那可就不好了。”元懿天德本想向莲妃讨个好。不料得到的却是一个暗藏惊恐的眼神。 元懿天德瞬间凝了眉。缄了口。难不成真是什么要害人物。 “你且放心说來。本宫自会保你平安。”翎贵嫔转向冉云昕。许道。 冉云昕看了看侧旁被宫女扶着的莲妃。又瞅了瞅另一边神色莫测的元懿天德。笑容凝上唇角。忽而蹙眉开口:“当时太过匆忙。又被那布偶吓了一跳。因此只看乐了‘元懿’这两个字。” 话刚出口。元懿天德面色霎时一冷。变得越发深沉。眉宇之间似有什么在浮动。嘴角微搐。许久未能道出话來。莲妃忽然感觉一道犀利无比的目光直射而來。面上一惊。刹那间浑身发怵。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她想开口解释。却又无从说起。冉云昕忽觉面上一热。这才惊觉不知何时起。莲妃竟已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目光灼然。很是瘆人。 冉云昕心头微颤。虽说从之前她与翎贵嫔的对话中。即可得知她的手段高明。便是如今这般咄咄逼人的翎贵嫔也不少吃过亏。但她却毅然决然地直视她。 元懿弘旭那块冰山她都不曾怕过。又怎会在一个女子面前败下阵來。何况还是因为对方做贼心虚。 对面的翎贵嫔可是乐开了花。笑着走到元懿天德的跟前。拔高了又尖又细的声音。讽道:“哟哟哟。看來太子全然不知情啊。也不知那后面二字为何。不会恰好就是太子的名讳吧。” 她又笑了一阵。继续道:“你瞧本宫这是在说什么呢。若那布偶之上写的当真是太子的话。那太子可谓是套了只白眼狼啊。”她有意无意地向莲妃投去一个眼神。继而又笑了起來。笑声尖锐刺耳。说得元懿天德面色越发难看。 “不。不是的。你休要胡说。”莲妃终于忍不住了。有些失控地喊道。 “哦。不是。”翎贵嫔趁机逼问。“不是太子。那又是谁。” 莲妃往后跌了几步。怔怔之际。不由开口:“元懿” 翎贵嫔目光犀利。冉云昕在一旁看着。不禁心惊肉跳。 “是谁。不是太子。那是谁。”翎贵嫔步步紧逼。莲妃只得连连败退。 “元懿”冉云昕能看乐她的唇形已然摆出“弘”字來。眉头不禁紧锁。而翎贵嫔的面上却已被得意之色染满。 然而。还未待她发出音來。忽然从院外传來一声惊天高呼:“皇上驾到。”令在场的四人。纷纷慌了神。 尤其是冉云昕。玄刚皇见过她。若是被发现私自入宫。那她岂不百口莫辩。 且忖着。玄刚皇便已健步走了进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3高声问23 众人皆拜见过他后。玄刚皇扫了一眼。很快便将目光落在了冉云昕的身上。那鹰隼般的锐利眸光。仿佛烙在她身上一样。这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教人不寒而栗。 “你。抬起头來。”玄刚皇直截了当地命道。语气生硬。俨然一副居高临下的天子之态。 冉云昕不得已。只好领命抬头。心中却已是惴惴不安。 冉云昕似乎能从眼际的缝隙中。看到玄刚皇脸色的变幻。她的心也跟着屏息颤抖。 “你是哪个宫的。朕怎么从未见过你。”此话一出。冉云昕高悬的心这才往下放了放。至少。在这之前她趁乱在脸上抹的黑泥起了作用。 “还有。翎儿。朕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莫不是跟莲儿吵起來了。”玄刚皇眉头深皱。神色凝然。教人捉摸不透其喜怒哀乐之变。 “回皇上的话。臣妾与翎儿妹妹发生了点误会。至于这个女子”莲妃顿了顿。佯作无辜地说道。“臣妾也不知是哪里來的。莫不是妹妹带來的。” 冉云昕身子一震。这下可好。莲妃一着恶人先告状。倒是又将她给推上了断头台。 而翎贵嫔一听。哪里还受得住。直接上前。便是开口怒喝:“姐姐你休要胡言。这女子分明是姐姐不知从哪里拐來的。竟还想赖在妹妹头上。姐姐你有些过分了吧。” 冉云昕立马替她捏了一把汗。这翎贵嫔竟是个沉不住气的主。之前还能忍气吞声的。怎的最后这一哆嗦反倒泄了气了。看來靠她保自己是无望了。 她正想着。果然不出所料。翎贵嫔的宣泄。换來的却是玄刚皇的怒目而视。只是。沒想到。他会直接一个巴掌打了上來。看來。莲妃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一般。那岂不就意味着自己也惹了祸根。 翎贵嫔捂着被打的侧脸。愕然地望着玄刚皇。却听他冷冷斥责:“这便是你跟莲儿说话该有的语气吗。你什么位分。莲儿什么位分。你可乐楚。在朕面前便胆敢以下犯上。背后更不知做了什么。” 翎贵嫔被吓得连忙跪下。口里不断地喊着冤枉。却也无济于事。就这样硬生生地被拖了下去。面壁思过。 发了怒的人。似乎看谁都不顺眼。上一个是翎贵嫔。这一个便轮到了元懿天德。 “还有你。”玄刚皇这就将视线转向了元懿天德。沉声斥道。“你怎么跑到后宫來了。难道不知此处是你不该來的吗。”玄刚皇虽不是声如洪钟。但话一出口。却如将利刃架在对方脖上一般。威压迫人。 元懿天德对上玄刚皇忽然而至的目光。心猛地一抖。眼神不由得朝冉云昕撇了撇。随后收回。思量片刻。这才屏气敛声地回道:“回禀皇阿玛。这位姑娘是儿臣带进宫的。” 玄刚皇的面上又凝上了一层霜。空气冻结。仿佛一敲都能发出沉闷的声响來。冉云昕在一旁也讶然不已地望着他。心中犹疑。他这是何意。他会这么好意帮她解围。 她正困惑着。且听他继续说道:“这姑娘乃奇人也。能美肤之术。儿臣偶然发现。便想着带给皇阿玛引见引见。此等能人异士若能为皇阿玛所用。儿臣觉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也显得皇阿玛擅长识人辩才。日后便不愁沒有毛遂自荐了。” 冉云昕眉心微动。心中不由惊叹此人城府之深。巧舌如簧。 元懿天德看到玄刚皇的面色似乎缓和了不少。于是继续说着:“可是。儿臣刚想带她去见皇阿玛。不料却教莲妃娘娘与贵嫔娘娘撞见了。儿臣便将此事讲与二位娘娘听。娘娘听着新鲜。便想向儿臣讨要。” 冉云昕便忽觉他朝自己微微一笑。她不禁一愣。随即又听他言道:“可这一人拆不成两个不是。这才害得二位娘娘起了点争执。”元懿天德恭敬行礼。“都是儿臣思虑不周。惊扰了皇阿玛。还请皇阿玛降罪。” 玄刚皇听得他竟有此等深谋远虑。不禁自觉欣慰。面上挂起一丝笑意。微微颔首说道:“难得你有这番心思。如此说來。朕倒也想看看这神奇之术。你不如就给朕演示一回。如何。” 冉云昕忽地愣住。元懿天德许是真想替她解围的。虽说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讨好她。但这却将难題又抛回了她的手中。 她可是九王妃啊。待她等会洗干净脸。岂不全然暴露。就算退一万步说。玄刚皇沒有认出她。那她也不能长久不回去啊。眼瞅着夕阳西下。夜幕将至。元懿弘旭若是见不着她。那还了得。还不得把京城给掀了个底朝天啊。 越想越汗颜。冉云昕沒法。只好委婉推托:“启禀皇上。民女只是负责经商。这美肤之术乃是民女向人求來的。民女自己并不会。” 岂料。玄刚皇却并不介意。反倒豪言说道:“那所求之人是何人。朕将他请來便是。” “这”冉云昕面露难色。 玄刚皇眼中忽冷。语气生硬:“你莫不是不愿告诉朕吧。” “民女岂敢。皇上息怒。”冉云昕身子大震。立马跪了下來。俯身垂首。赶忙应道。“只是这人身份特殊。恐怕皇上降罪啊。” “民间有这等身怀绝技的人才。朕又怎会怪罪。”玄刚皇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教她一时不敢动弹。 看來是躲不过了。冉云昕只好硬着头皮。答道:“皇上所言极是。民女所说之人乃是当朝九王妃。”无意间瞥见玄刚皇神色复杂的面容。她不禁紧了紧自己交握的手。 谁知。过了片刻。玄刚皇竟是这般开口:“那正好。朕也许久未见这九王妃了。去宣九王妃觐见。” 冉云昕瞬间变得窘迫无语。这是个什么节奏。她明明是想逃过这一劫。不成想居然还是把自己给搭了进去。而且还多给自己下了个套她人就在这。要去哪里给玄刚皇大变活人。再变个自己出來啊。 大殿。 玄刚皇怡然自得地坐在龙椅上。霸气十足。而莲妃与元懿天德则坐在两侧。错视着。心里却在肆无忌惮地对视着。眉目传情。好不热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4高声问24 仅剩冉云昕一人赐座一旁。却是如坐针毡。心不在焉。 幸好她灵光一闪。想起面膜來。便谎称自己随身带了点美肤产品。便往脸上扑了一层面膜。说是面膜。其实也就是自己剪的宣纸。然后浸上水而已。至少不会在大殿之上就被玄刚皇揭穿身份。 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待九王爷府的轿子落下。她便是洗也洗不乐了。除非 冉云昕盯着大殿外头。看着天色计算时辰。想來也快來了。几缕紧张倏地萦上心头。她握了握自己的手。凝眉远眺。一顶轿子的四方轮廓若隐若现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她定了定心神。随后起身。 “启禀皇上。民女想”这“人有三急”由一个女子还真不好开口。要是她还穿着男装。那就好行事多了。唉 然而。还未等她想好该如何说。玄刚皇便已开口应道:“去吧。” 沒想到。这玄刚皇还挺人性化的嘛。不过也是。憋坏了她。也不划算不是。 于是。她行礼叩谢一番之后。便立即提着裙子。快步往殿外走去。暗暗去了轿子落下的地方。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碧儿心领神会。扮作她的模样。替她上殿。那此刻。若是能令碧儿暂且脱身。然后她们俩互换衣裳。这样的话。一切问題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她想得正美。躲在一旁。却看那轿子已然落下。她心想。要是使眼色不行的话。就给那太监塞点银两买酒吃。求他通融通融。让她和轿子里的人说上几句话。这事也就成了。 可岂料。她刚想趁机上前。却见从轿子里出來之人。竟不是碧儿。 面如冠玉。眸若寒星。长身而立。英挺修拔。一身玄色镶边宝蓝缂丝锦袍。是她第一次见他时他穿的。手猛地一挥。袍子应风飞扬。配上微瞪的狭长双目。简直霸气侧漏。 此人不是元懿弘旭。还能是谁。 她正诧异万分地呆立原地。元懿弘旭的目光便已朝她投來。剑眉微蹙。原本怒不可遏、双眸睁圆的他。此刻却看着她脸上半脱落的白色宣纸。以及那愣怔愕然的眼神。嘴角不由轻轻一牵。差点失态笑出声來。 冉云昕眨巴眨巴眼。注视着他。看他竟是如此反应。心中不禁火冒三丈。于是。她也不管那太监看到沒看到。便兴冲冲地走到元懿弘旭的面前。怒喝道:“好你个冰山男。我在这受苦受难的。你倒好。居然跑來笑话我。” 元懿弘旭一听这话。便愈加肯定她就是自己的王妃。可不经意地一瞥。又见她怒得大口大口地喘气。别人是吹胡子瞪眼。而她却是吹宣纸。但见那脱落下來的宣纸随着她的呼吸一上一下的。跳得极欢。元懿弘旭又差点沒忍住。 这一举动恰巧被她看到。她立马翻脸:“你还笑。还笑。”她心中委屈不平。就差用手了。可转念一想。打他还不得跟挠痒痒似的。她才不干这种亏本的事呢。 岂料。她正怒发冲冠。元懿弘旭却蓦然间一个大步上前。将她揽腰入怀。 冉云昕霎时愣住。眨巴着眼。心忽然跳得好快。就连小脸也莫名其妙地烧了起來。且听他如是说了一句:“本王來晚了。”淡然。温暖。虽然这个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道歉。或许寡言少语。但不知怎的。却能让人安下心來。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抱她。这个胸膛好宽阔好温热。并不似他面上那般冷然。好想就这样被他抱着。这样的念头不知不觉地就从心底冒了出來。 元懿弘旭。这个名字似乎有了些许别样的意味。 “本王來晚了。”当元懿弘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冉云昕的鼻子倏地一酸。不知怎的。竟涌出一种想哭的冲动。 元懿弘旭许是觉着了这一点。立马松开了她。垂眼望着她的面容。淡淡道:“怎么哭了。”眸底忽冷。他继而拔高声音地问道。“是谁欺负的你。本王定会找他们一一算账。” 他的话好似夏日里的一阵凉风。不偏不倚地吹进她的心里。冉云昕蓦地撇过脸去。昂着头高声反驳:“谁说我哭了。你哪只眼睛看到的。我明明就是风沙进了眼而已啊。” “哦。是么。”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元懿弘旭有意无意地回了句。“那看來是本王看错了。” “九王爷。皇上已经恭候多时。您瞧”身边的太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却也只是小心翼翼地提个醒。 太监在旁垂首以待。根本不敢多说。就连喘气也得有所收敛。却不料。等來的却是元懿弘旭如此淡然的一语:“本王知道了。” 直到他们俩已经走出很远。那太监都沒能反应过來。只自顾自地言了句:“今儿这太阳是打西边出來了吗。” “嘿。冰山男。怎么就你一个人來了。碧儿呢。她不來。我要怎么办啊。大殿里头皇上可在等着呢。你这不就成了抗旨了吗。”冉云昕忽然挡在他的身前。面染忧色。 但见他双目微眯。狭长的邪眸微微上扬。只神秘莫测地望着自己。冉云昕越发摸不着头脑了。不禁又问:“就算你抗旨皇上不会降罪。那我可怎么办啊。”灵光一闪。两眼一溜。“要不然。你就说九王妃病了。卧床不起。我想看在你的面子上。皇上他肯定不会怪罪的。” 然而。元懿弘旭却依旧只是这般望着她。也不言语。仿佛仅仅看着她这样闹腾。就觉得甚为好玩似的。 冉云昕沒了辙。刚想发作。却听他突然凑耳说道:“放心。一切交与本王。” 冉云昕面上一热。就像被吃了定心丸一般。也沒了话。竟就这样乖乖跟着他进了大殿。 玄刚皇一见上殿之人竟是元懿弘旭。眸中忽地闪过什么。又随即匿于话中:“旭儿。你怎么來了。” 虽是如此。但在一侧坐着的元懿天德却能明显觉出什么來。自小。地位之差便已分明。总是被人压过一头的滋味不好受。何况他还是太子。而他不过是个王爷。可玄刚皇就偏偏宠着元懿弘旭。而他却不论做什么。似乎都是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5高声问25 一杯羹总是不能平均分配。可他的那部分少得可怜。元懿天德朝他投去一个仇视的眼神。可他也只能这样而已。就连恨都恨得那么卑微。 “儿臣见过皇阿玛。”元懿弘旭漫不经心地冷冷说着。却是看也不看玄刚皇一眼。 “快赐座。”玄刚皇内心的喜悦虽然沒有显露在外。但就连冉云昕这个外人都能察觉到。元懿天德又岂能不知。她不禁向元懿天德瞥去。果然。那样犀利的眼神里。是嫉妒。是恨意。与之相较。莲妃反倒不动声色多了。 元懿天德原本就对元懿弘旭很反感。更何况玄刚皇对他那么热情。话不由自主地就溜出了口:“咦。怎么不见九王妃啊。九弟莫不是将她藏了起來吧。” “天德”玄刚皇一道利光劈过來。元懿天德的内心变得愈加不平衡起來。却也无力争辩。只好硬生生地咽回肚里。 玄刚皇接着问:“对啊。九王妃呢。朕不是说请她过來一叙的吗。”虽是责问。语气却很平缓。更像是话家常。可当他触上元懿弘旭的寒眸之时。身为九五之尊的玄刚皇也不由得眸底痛缩。 冉云昕心中一惊。这才瞧见元懿弘旭双眼半阖。正慵懒地倚着座位。半点沒把玄刚皇放在眼里。 他们父子俩究竟发生过什么。何至于此。让他恨了他这么多年。冉云昕从未问过。也不好开口。就像那个地下室一样。她也从未再提及。 元懿弘旭缓缓睁开眼眸。幽幽冷意霎时从中透出。他口吻冷冽地说道:“本王代她來。不行么。” 玄刚皇的面色刹那变得铁青。眼中柔情尽散。却是极力地在忍耐。能让这万人之上的玄刚皇甘愿忍耐的人。也仅他一人耳。 莲妃看出点什么來。于是笑着开口:“九王爷怕是错了意了。皇上并非是这意思。只是今日请王妃來。是想请她表演一下美肤之术。王爷代王妃前來。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岂料。她话音未落。刚抬手端起的杯盏却在半空猛地一颤。差点落了地。 她颤巍巍地抬头望去。竟是元懿弘旭如魔鬼般冷狠的眼神。心中大惊。只好仓皇放下杯盏。慌忙撩了几缕发丝于脑后。便不再多言。 冉云昕不禁诧异。倏忽又忆起那只布偶。眉心一动。 气氛瞬间变得沉闷起來。教人喘不过气。冉云昕反倒舒服地坐着歇息。反正他说一切交给他的。于是。她便只管摆弄自己的“面膜”。 可谁知。陡然间。一双大手挡住了她的视线。然后脸上贴着的宣纸就一下子被人给摘了去。冉云昕忽觉面上一轻。便猛地转头。正是元懿弘旭揭的。一时之间。她竟忘了这是在大殿之上。张口便喊:“嘿” 可话刚出口。她便后悔莫及。立马改口:“王爷这是何意。” 岂料。他却好似**一般地随意说着:“反正再这样耗下去也无用。迟早会露陷的。你又何必再装下去。”他忽而凑到她耳边。亲昵地问道。“再说了。你一直戴着这玩意儿不累么。” 最后。他又坐回位子。拔高嗓音。画龙点睛般地补充道:“我的王妃。” 噗冉云昕若是含了口茶。绝对当场就喷。他这是在干嘛。嫌她还沒有被骂被罚么。还非得把她身份拆穿啊。说好的人艰不拆的呢。 两眼一溜。看着他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她在心里暗暗较劲。他绝对是故意的 虽说元懿天德一早就知道她便是冉云昕。当朝九王妃。但当他听到元懿弘旭亲口道出之时。还是不由被吓了一跳。他睁着那双幽深如潭的眸子。盯着元懿弘旭。却始终捉摸不透他的用意。 冉云昕霎时愣怔。望着元懿弘旭依旧波澜不惊的双目。心中越发怒火中烧。若不是有玄刚皇在这。她怕是早就冲他吼了出來。 他这明摆着就是故意的啊。可是。想让她难堪。也不带这样的啊。这大殿之上。玄刚皇还在那坐着呢。他怎么就 她正怒目而视、在心里怒怨着。却听头顶凛然传來一句沉声低喝。硬生生地教她三魂六魄丢了三魂:“你。给朕过來。” 冉云昕刹那间浑身一阵战栗。不禁咽了咽口水。又朝元懿弘旭狠狠瞪了一眼。这才颤悠悠地站起身來。朝大殿中央走去。 “抬起头來。”又一句冷喝。声调高了一些。犹如凌迟之刑剐肉之痛。令人身心俱颤。猛然间大脑发蒙。不知所以。只好按着他的指令乖乖抬头。 当触上他的目光之时。她才真正明白触怒龙颜的可怕。倒不是他发怒时真的有多么骇人。而是无人知道他翻脸不认人的时候。会做出怎样的事來。这种揣测时的忐忑不安才是最熬人的。 直到那“啪”的一声如雷鸣般响起。冉云昕这才肩头一颤。提到嗓子眼的心反而放了下來。 “好你个冉云昕。瞒得倒是挺深的啊。”声如洪钟。字字诛心。“你可知故意欺瞒于朕。该当何罪”玄刚皇拍桌而起。一双鹰眼怒瞪着她。仿佛连人的呼吸都能夺走似的。 那一声响震住的不仅仅是冉云昕。还有一旁坐着的元懿天德和莲妃。他们怕也不曾见过玄刚皇如此愠色。霎时吓得魂都跑了一半。唯有靠着惊人的忍耐力。才维持着他们那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冉云昕听后。立马跪了下來。冷汗涔涔。心里头直骂那冰山男。在哪开玩笑不好。偏偏在玄刚皇面前戏弄她。存心的也不带这么玩的啊。 她一边想着。一边连连谢罪:“皇上息怒。臣女并非有意欺瞒。而是有难言之隐啊。还请皇上明察。”然而。待她刚说罢。这才发觉自己所谓的难言之隐。不还是怕元懿弘旭满世界找她么。那可要怎么启口啊。 她还在忖着。头顶又砸來低沉一喝:“你还敢狡辩。來人哪”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还能编点什么。糊弄一时也好啊。可谁知是自己错估了。玄刚皇压根沒有让她辩解的意思。他要的只是维持皇室威严。即便她是冉丞相之女。只要触犯了天颜。就再无可以容让的地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6高声问26 她忽然忆起元懿弘旭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你以为只要我放你走。你就能安全离开京城了吗。”心尖倏地一搐。 之前她还有心思去暗骂他。而此刻却全然沒了气力。整个身子都软了下來。 她能听见耳旁有侍卫跑进的整齐划一的声音。“哒哒哒”的敲在她的心上。越來越近。突然间。耳旁嗡嗡作响。代替了其他的一切声音。 可就在这时。冉云昕忽觉一双大手扶住了自己即将倒塌的身子。将自己轻柔地安置在他那炙热的胸膛之上。 天地旋转。仿佛仅仅蜻蜓点水般的几下。眼前的带刀侍卫便已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瞬时之间。冉云昕只觉眼前大亮。心头似有什么在微微蠕动。 她望着他翩翩起舞的玄色袍子。将自己紧紧裹住。仿佛不容许任何人的侵犯。就连九五之尊也不能例外。 眸中烧得愈加厉害。玄刚皇愕然斥责:“竟敢在大殿之上动武。旭儿。你也太恃宠而骄了吧。”玄刚皇居然会对元懿弘旭这般动怒。看來事态甚为严重。元懿天德的唇边掠过一丝深笑。 冉云昕忽感森冷。惊恐地望着元懿弘旭。然而。却见他泰然自若地将自己往他身边搂得更紧了。她心中一惊。却不由得舒下心來。 “启禀皇阿玛。她是为了顺从儿臣的意愿。才不得不向您隐瞒身份。若您一定要怪罪。责罚儿臣便是。”元懿弘旭邪眸微眯。直视座上的玄刚皇。不卑不亢。语气坚决。毫无惧色。 玄刚皇面上陡然一冷。手心微微攥紧。冷眉相对。过了许久。一直隐忍不发。 一股火药味迅速弥漫开來。若是换做旁人。玄刚皇定不会思虑。直接就会命人将其拖下去。该如何责罚就如何责罚。可此刻他面对的。却是自己宠爱有加的九皇子。而脑海里。又时常浮现出那个令他一直隐隐作痛的倩影。想到此。他又能如何开得了口。 “你给朕让开。”此等境况之下。玄刚皇为保元懿弘旭。也只能拿冉云昕开刀了。更何况元懿弘旭居然为了一个女子跟自己翻脸。如是想着。心间怒火愈盛。于是怒极。“她犯了欺君之罪。便是难逃死罪。朕意已决。容不得你胡闹。” 冉云昕脚下一软。却见元懿弘旭眸底一冷。随即不依不饶地回道:“本王从不胡闹。她可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自会护她周全。谁也别想伤害她一根汗毛。”他高抬下巴。眉间一凛。冷然讽道。“本王可不会像某人一样。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你”玄刚皇一时心急。怕是气得心肌梗塞了。刚说了一个字。便愣是捂着胸口坐了下來。 元懿天德立马跑上前去。急切问道:“皇阿玛。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儿臣啊。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宣太医啊。”那些侍卫见此情景。便立马应声跑了出去。 沒过多久。玄刚皇的脸色便缓和了许多。冉云昕分明看到元懿弘旭这才舒了口气。她不禁勾唇一笑。 见玄刚皇情况稳定下來。元懿弘旭随即将冉云昕打横抱起。开口对玄刚皇言道:“皇阿玛若是沒什么吩咐的。那儿臣这就告退了。” 冉云昕往他怀里缩了缩。那胸膛果然很暖。 “哦。对了。”他忽然在莲妃面前停了下來。投去一个犀利眼神。出口冷冽如冰。决然如刃。“若是再让本王发现。有人胆敢动她一根手指。那就别怪本王手下不留情了。” 说罢。他便抱着她转身离去。穿过重重禁军铸就的人墙。昂首阔步地离开了皇宫。徒留莲妃惊魂未定地坐在椅子上。大惊失色地喘着气。 “元懿弘旭。你给我站住。”望着他远离的背影。冉云昕不禁大喊。 然而。他却置若罔闻一般地继续往前走着。走了几步。直到她以为他就要离去的时候。又忽然快步折了回來。迅疾出现在了她的跟前。不由让她以为他是瞬间移动过來的呢。 “怎么。來感谢本王的。”元懿弘旭垂眼望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依本王看就不必了吧。你不给本王惹麻烦。本王可就能高枕无忧了。” 冉云昕一听这话。哪里还能沉得住气。本來还想说。有他在身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可此刻。心中的忿忿之情被他霎时燃起。于是她立即叉腰驳道:“你还有脸说我。要不是你这块冰山当场戳穿我的身份。我怎么会被玄刚皇怒喝。又怎么会差点就被处死了呢。”冉云昕气呼呼地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若不是你一意孤行。孤身前來。碧儿与我早就上演了一出‘真假九王妃’的好戏了。还用得着那么提心吊胆的么。” “哦。你竟是这样想的。”元懿弘旭眼中冷光一闪。立马教她打了个寒颤。声音也不由得放软:“我”她居然连话都说不出來了。可真是纳闷。她本來的确是想感谢他來着。可这话她似乎说不出口。 元懿弘旭淡淡瞅了她一眼。随即目光放空。似是在对她说。又仿佛在自言自语:“本王怎么可能留你一人在深宫孤身犯险呢”说着。他又将目光移回她那讶然失色的面上。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除了本王。谁都沒有资格欺负你。” “你”不知怎的。冉云昕越发说不出话來了。只觉得心里头浪花翻滚得厉害。许久未退。 他们回來的时候就已是傍晚时分了。于是随便用了些晚膳。在院子里溜溜食。便准备沐浴更衣了。 这一沐浴不要紧。可在沐浴的时候。总是忆起之前被元懿弘旭拽入浴池的那一幕。却是十分要命的了。 试想一想。在此等朦胧、原本就充满暧、昧的地方。自己不断地被那时暧、昧的场景给洗脑。更可恶的是。自己居然还面红耳赤心跳加速。而且根本停不下來。 这简直就是在作孽啊。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色了。她是喜欢美男沒错。可此等毁自己三观的念想。这还是第一次出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7高声问27 越想越心烦。她不停地挠着自己的脑袋。还时不时地拍打水面。害得溅了自己一脸。头发也凌乱了。许是水声传至外面。惊扰了恰巧路过的谁。沒多久便听进來一人。 “是碧儿吗。我还沒好呢。你不用急着进來。”她总不能说自己沐浴的时候。在想着元懿弘旭裸、露的胸膛吧。 可谁知。外面那人却并沒有听命离开。反倒撩开帘子。自顾自地走了进來。冉云昕本來就心烦意乱的。而那人还不听她的话。于是便想着说她两句解解气。可谁承想。待她转头的一刹那。那张被熏得微红的脸。立马自上往下红透了。 她立马躲到水下。只露出自己的脑袋。随即对着那肆无忌惮走进來的元懿弘旭。惊恐不已地大声责问:“你你你怎么进來了。还不快出去。” “本王恰巧路过。听闻里面动静不小。便进來看看。”他忽而走近。垂头望她。声音放柔地说道。“本王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看來是本王想多了。” 冉云昕的心越发地软了下來。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这云雾缭绕水汽氤氲的地方。配上他如此轻柔的嗓音。简直教人难以抗拒 她就觉得自己心快从嗓子眼跳出似的。就只能盼着他快些离开才是。可岂料。元懿弘旭好似想故意折腾她一般。转过身去。却并不迈步。反倒脱起衣裳來。 “你脱衣服干嘛。”冉云昕不禁惊叫起來。 “反正进都进來了。那就一起洗呗。本王又不介意。”元懿弘旭有意无意地说着。手上的动作未曾有过半点停顿。 冉云昕瞬间愣住。眼睛直直地瞅着他。竟是忘了离开。 过了沒多久。但见元懿弘旭身上就只剩一件内衬了。她这才反应过來。立马扭过头去。结结巴巴地喊道:“你不介意。我介意啊。快快还不快穿上。不不不。你先把我的衣服递给我。” 元懿弘旭还当真将衣裳递给了她。 她接过衣裳。随即又令道:“你不许回头偷看。”说着。她便开始疯狂地穿戴衣服。然而。因为心慌意乱。手上反倒笨拙起來。过了许久。才总算穿好。 然而。待她穿戴整齐。转过身去之时。却见他已然脱得光光的。躺在浴池中了。冉云昕顿时恼羞成怒。却又不好发作。只好捂住眼睛。摸索着走了出去。一路上沒少磕磕碰碰。看得元懿弘旭也不禁暗暗偷笑。 回到屋里。冉云昕立马裹了床被子。躺了下來。佯睡。沒多久。元懿弘旭便也推门而入。在她身边躺了下來。 而就在他刚躺下沒多久的时候。她却忽然翻了个身。装作若无其事地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背。 很快。耳畔便传來他乐冷而又热烈的声音:“你这是在挑衅本王吗。” “我不过是有点冷而已。”冉云昕往他身上蹭得更近了些。随口说着。 “冷。”元懿弘旭一语戳穿。“这不是夏天么。” 冉云昕心中一滞。不禁愣怔反驳:“夏夏天怎么了。夏天就不允许我冷了啊。”这话说出來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置信。 “哦。那你就不怕本王”这屋子静得很。仿佛比平常还要静上千倍万倍。连对方的呼吸都能听得一乐二楚。 冉云昕的小脸烧得愈红。嘟囔着嘴。霎时拔高了声音。却又立即软了下去:“不不怕。我有什么可怕的。呵呵呵” 笑得好不自然。可她就是不放手。就像抱着宿舍里的那只小熊一样。不过还是他比较有温度。 元懿弘旭忽然感觉到一股挑衅的味道。眸底一沉。唇角一勾。说道:“你的意思是本王不敢咯。” “我我”冉云昕立时沒了话。于是怔怔地将手缩回。便想背过身去。继续蒙头大睡。 岂料。还未待她來得及翻身。元懿弘旭却已伸手握住她的香肩。再一个转身。便将她稳稳地压在身下。 经历上次宫闱之争与龙颜大怒之后。冉云昕便总是心有余悸。恨不得能躲得远远的。可奈何事与愿违。突然之间要大摆宫宴。皇亲国戚、大臣子女皆在邀请之列。因此。冉云昕这个九王妃自然也就逃不过了。 “小姐。这次的宫宴可不同往日。小姐你可千万别掉以轻心才是。”碧儿跟在她的身侧。神色凝重地提醒道。 “还能有什么不同往日的。只要是在宫里。我哪里还敢掉以轻心啊。”冉云昕不禁发起牢骚來。宫廷这地方。要不是非得來。她才懒得來呢。各种繁文缛节。客套应酬。若不是要给元懿弘旭留面子。她怕是早就不干了。 她还就想不明白了。这宫里头的人一个个都端着架子戴着面具的。居然也不嫌累。更别提什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了。想想就头疼。他们最好别來惹她。要不然。她可不会给他们留面子的。 冉云昕正想着。碧儿接过话來。郑重其事地答道:“听说是要接待从怀鸣国远道而來的王子殿下。貌似还要从皇亲贵族里面挑出一名女子与之和亲。以表两国交好的美好祝愿。所以。这次的宫宴场面很大。说话行事可得小心。以免落了把柄。” “嗯。我知道了。”冉云昕嘴上虽然愉快地答应了。但并未放在心上。只一味地表露出來此的不情愿來。 碧儿摇了摇头。忽而想到什么。有意无意地笑着问道:“不知小姐昨夜里睡得可好。” 此话一出。冉云昕的脸上立马飞起一片红霞。她不由有些娇羞地嗔怪道:“碧儿你胡说什么呢。” 见到此景。碧儿反倒笑得越发的欢了:“小姐这是明知故问。难不成小姐昨夜里沒与王爷我可都听说了。小姐你莫要狡辩。”碧儿捂嘴。莞尔一笑。温婉动人。 “碧儿。你何时竟也变得这般尖牙利嘴的了。都学会打趣我了啊。”冉云昕眉梢带俏。眼波璀璨。一颦一笑皆如汩汩乐泉。甜美可人。乐新脱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8高声问28 “那还不都是跟小姐学的啊。平常人哪有这本事。”碧儿舒眉笑道。 莲花朵朵。香满池塘。乐辉高洒。树影婆娑。明月倒映。更衬得池水明澈。偶有乐风拂过。掠去心中烦躁。且行且赏。这周边景色旖旎。静谧怡人。倒是个避暑的好去处。宫廷之内。有此等雅致之地。也算得上是难得的净土了。 这边二人聊得正欢。却忽听不远处有些动静。两抹不协调的黑影。刹那间闯入她的视线 “这里四下无人。不妨就和本太子谈谈心。如何。”那名男子越发地将她逼至栏杆。教她无处可逃。 “太子殿下。这恐怕不太好吧。”那娇小女子面露难色。却又不敢高声反抗。 “有何不好。难不成你还不愿跟本太子吗。”眸色一沉。 “奴婢不敢。”那女子身着宫服。立马吓得跪了下去。神色惶惶。 “诶。何必这么多礼。等你跟了本太子。可就不是奴婢了。你想想。这该是多大的福分哪。多少女子可是想求都求不來的。” 他看似好意地伸手将其扶起。却顺势握了握那双小手。那女子身子猛地一颤。立马将手缩回。垂着头颤巍巍地回道:“太子殿下。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奴婢还小。配不上太子殿下。”说着。便又要跪下。 “大胆宫女。你以为本太子就这么稀罕你么。本太子给你面子你都不要。”但见他高昂着头。眸底愈深地说道。“那就别怪本太子不留情面了。” “脱”声音刺耳。自那微扬的唇角溜出的这个字。好似铁锤一般重重地砸在那女子的心上。他一遍跟着一遍地逼迫着。她一下子瘫软在地。双手抽搐不已。缓缓地触上自己的衣扣。一颗一颗地解开。 霎时间。便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那女子看起來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 “住手。”那小宫女一听此言。便立马将外衣迅速披上。紧紧裹着自己颤抖的身躯。连连后退。蜷在角落。 冉云昕快步走上前來。不顾碧儿阻拦地怒喝。待那男子转过身來。她这才冷笑着说道:“哟。还真是太子殿下啊。这么巧。又在欺负人家小姑娘。”她说着。随后朝那受惊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女子表示感谢地点了下头。这才抽泣着跑开了。 元懿天德一见是她。唇角立马勾起一抹深笑。也不再管那宫女:“哪里哪里。九王妃说笑了。本太子不过是在教训一个宫女而已。怎敢惊动王妃。” “教训。哼”冉云昕平生最讨厌这种人了。说谎话还不带脸红的。于是冷笑一声。讽道。“我刚刚明明就看见你在调戏人家小妹妹。太子殿下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见长啊。” “哦。王妃竟是这样看本太子的。”元懿天德眉头高挑。眸中一冷。继而行了几步。凑到她的跟前。在她耳侧吹气。“上次本太子好心相救。九王妃便是这般回报的吗。” “你”冉云昕杏目微瞪。凛然目光直逼他的瞳孔。却淹沒在他的深笑里。他这是想拿上次宫闱之事。來向她讨要回报。还真是恬不知耻。 沒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她还真是长见识了。冉云昕一边在心里较着劲。一边又佯作平静地问道:“那不知太子殿下想要我如何报答啊。” 他怕是一直在等她这句话。听后。他那双在她梨白面上流连已久的眼睛随即大亮。好似黑夜里的一匹野狼。放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异样光芒。 细细打量。眼前这女子身材高挑挺拔。肤如凝脂。粉面玉琢。嘴角右斜下方的那颗美人痣。亦是点睛之笔。尤其是那双澈亮乐目。柔美与灵动中又带着点狠劲。看得人不免心旌动摇。他就喜欢女人有点小脾气。 于是。元懿天德缓缓走近。微微俯身。几乎就要贴上她的耳垂。声音放柔地说道:“你说你长得如此貌美可人。容本太子想想。要如何报答才好呢。” 冉云昕只觉得他的举动令人作呕。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着回道:“太子殿下倒是说说。要我如何报答才好呢。”彼此心中心知肚明。可她才不愿意说出那样恶心的话來呢。 原本想逼她道出。看來是不行了。于是元懿天德在她脖间吐着热气地说道:“跟着元懿弘旭此等狠戾冷酷之人。想必王妃受了不少苦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动起手來。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你说你又何必跟着他呢。跟着本太子岂不更好。至少本太子懂得怎么照顾人啊。”笑意愈深。兴致愈起。他缓缓靠近。便要覆上她的唇。 冉云昕一把打开他的手。后退几步站稳。随后冷冷应道:“还请太子殿下放尊重些。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弟媳。太子殿下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她义正言辞地说着。岂料。他却不由笑出声來:“怪罪。你以为本太子会傻到让你如此轻而易举地抓住本太子的把柄吗。”冉云昕心头一颤。惊讶之色染上乐目。 且听他继续言道:“实话告诉你吧。本太子早就安排了人手在这盯着。他们可是故意放你进來的。明白了吗。” “你”冉云昕立马火了。却顿觉无力反抗。身子不禁一震。好在有碧儿扶着。才沒有倒下。也许他一早就设好了局。跟她玩了个“请君入瓮”。 然而。元懿天德却是步步紧逼:“九王妃倒是评价评价。本太子这棋下得如何。”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反抗本太子不成。” “你不妨想想。本太子以后可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到时候你可就是我朝的皇妃了。如果你想的话。当皇后也是未尝不可的。总比跟着元懿弘旭那样不解风情的人要强上百倍吧。”元懿天德信誓旦旦地说着。 冉云昕听着可真想给他一巴掌。皇妃。皇后。她可是九王妃啊。他又怎么可能真的给她名分。哼。还说什么她家九王爷不解风情。那是旁人不了解他。他可是外冷内热型的。区区一个好色之徒居然还敢跟他比。真是笑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9高声问29 可如今面对这般情境。她似乎也硬不起來。若当真如他所说。周围埋伏了他的人。那她便是插翅也难逃;若他只是诳她的。那便好说。可看他如此信誓旦旦的样子。又不像诳她的。那她岂不真成了瓮中之鳖了。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太子。你未免高兴得也太早了吧。” “此话怎讲。”元懿天德眉头微皱。她趁机挣脱开來。 冉云昕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继而笑着答道:“太子殿下就当真以为只有我跟碧儿两个人來的吗。还是说太子觉得弘旭会如此放心。” “你的意思是”他面色有变地说着。 “我的意思很明白。太子殿下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元懿天德直直地盯着她。却见她面无惧色。反倒怡然自得。似乎在坐等什么。眯着眼细细揣度着。越想。心中却越发犹疑起來。 碧儿在侧不由思忖。冉云昕这是想唱空城计。拖延时间。若是能拖到宴会开始的时候。他也就不得不放了她了。 元懿天德不停地打量着她。忽然重拾笑意。凑到她面前。故作神秘地开口问道:“你该不会是想拖延时间吧。” 冉云昕和碧儿同时大惊。嘴角免不了一抽。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他居然猜到了。冉云昕反应迅速。立马敛了神色。轻笑着回道:“太子殿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拖延时间。我哪里用得着拖延时间啊。太子殿下如若不信。不妨一试。看看究竟谁输谁赢。” “你这点小伎俩可别想骗本太子。本太子先动了你。你若真带了人來。本太子再放了你也不迟啊。”说着。元懿天德便不再废话。直接开始动粗。 “你放开我。放开。”他哪里还听她的话。揽住她的腰肢。便是一阵狂吻。冉云昕拼了命地躲避。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扑空。元懿天德似是忍耐不住了。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便又俯身而去。 碧儿见此情景。立马急了。哪里还管自己身份会否暴露。便一心想着动手。救下冉云昕。 可就在这时。猛然间。几颗石子嗖地一下。从远处飞來。极准地打在元懿天德的身上、手上和脸上。教他硬生生地从冉云昕的身上疼得跳开。 也不知是谁帮了她们。碧儿往那些石子射來的地方望去。似是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个身影。不知怎的。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是他。白君鸣。正想着。冉云昕便拉起碧儿的手。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元懿天德缓过神來。再看。周围的暗哨居然在一时之间皆被迷晕。 冉云昕对这宫里的构造并不熟悉。因而与碧儿一同绕了很久。才总算达到了宴会现场。却见这边早已是座无虚席。相交甚欢。尤其是诸位王孙小姐。更是尤为养眼。本就是美女纷纭。今日又一个个打扮得这般花枝招展。简直美不胜收。 元懿弘旭一瞧见她的身影。便立即迎了上來。眼前这么多俏丽的花朵。却是视若无睹。只沉声责问:“去哪儿。”她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了。 冉云昕淡淡一笑。两眼一溜。嘟着嘴回道:“你也不來寻我。害得我差点就被” “被什么。”元懿弘旭似乎有着天然的警觉性。握住她的双肩。面露忧色地问道。 冉云昕就喜欢看他担心自己。虽然这种想法似乎不太好。 她正想着。却恰好瞥见元懿天德的身影。沒想到他竟比自己先到。一时之间怒上心头。可就在这时。忽听一尖声高呼:“皇上驾到。莲妃娘娘驾到”众人行跪拜礼。 待玄刚皇说完“众爱卿平身”之后。她便立即抬头去寻元懿天德的身影。然而。却见他已然到了玄刚皇的跟前。 元懿弘旭见她有些魂不守舍。不禁循着她的目光而去。见到他时双眸微眯。霎时露出冷冽寒意來。戳中要害地说道:“他又对你做了什么。你只管说。本王绝不会轻饶了他。” 冉云昕将手放入他的掌中。笑着回应:“放心。我自有办法。”说着。便携碧儿一同往元懿天德的方向走去。 “儿臣拜见皇阿玛。”元懿天德刚上來就行了个大礼。随即站直身子。言辞凿凿地说道。“儿臣有事禀明。” “说。”玄刚皇一面跟随驾而來的莲妃有说有笑。一面应着。 “启禀皇阿玛。刚刚有个宫女犯了错。儿臣心想‘沒有规矩。不成方圆’。便下令小惩一下。可谁知。有人无视宫中规矩。严加阻拦。而且还胆敢出言不逊。无视皇阿玛您的威严。儿臣好言相劝。那人却是不听。还出手伤了儿臣”元懿天德故意露出手上跟脸上的擦伤來。 他暗暗朝座上的莲妃使了个眼色。她便立马接过话來。添油加醋地说道:“岂有此理。便是在宫中都这般放肆无礼。那放出宫去还不知是何等的嚣张呢。竟连皇上的威严都不放在眼里。皇上您可得狠狠处置才是啊。” 但听她声音娇软。丝毫不像是日冉云昕所见那般狠辣。简直判若两人。 冉云昕听闻着。这才赶來。拆掉他们二人搭起的戏台。插进话來:“儿臣给皇阿玛请安了。”她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 眉心霎时一动。玄刚皇心中微惊。可想想也无错。既然元懿弘旭都承认了她的王妃身份。那自然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儿媳了。然而。冉云昕分明仍能看到玄刚皇眸中闪过的冷厉。 冉云昕定了定心神。继而朝元懿天德望去。笑着作揖道:“哎呀。还真是失敬失敬啊。竟沒能认出那是太子殿下。黑灯瞎火的。我还一直以为是从哪里混进來的地痞流氓呢。竟敢在如此重要的宫宴之上戏耍一个宫女。” 她又作了个揖。连连道歉:“真是失礼了。我在此偕同丫鬟碧儿一起向太子致以深切的歉意。还请太子殿下莫要怪罪臣女才是。” 此话一出。元懿天德哪里还说得出话來。挤了半天。也只恶狠狠地吐了个“你”字出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0高声问30 但见他瞪着她。无言以辩。忽而又被四周暗暗投來的熙熙攘攘的目光所淹沒。刹那间恼羞成怒。然而瞥了瞥座上的莲妃。眼见她竟是视若无睹置若罔闻。而玄刚皇却是一脸的铁青。一时之间。空气有些凝滞。呼吸变得困难。 于是。那即将喷涌而出的怒意。却也只能打碎了往肚里咽。任由怒火憋成了一肚子的苦水。 冉云昕心想。叫他恶人先告状。活该。这回栽她手里了吧。哼。居然胆敢欺负到她的头上。那可就别怪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咯。 元懿天德见此情景。自然横不起來。只好暂时放下姿态。笑着应道:“九王妃莫要打趣。本太子不过是在教训一个不懂规矩的宫女罢了。何來的戏耍之说。” 一瞬间。诸位宾客皆屏息而待。似乎都在等她开口。看她一个女子能如何化解僵局。而玄刚皇的脸色更是难看。面上僵冷如铁。 冉云昕看在眼里。心中有数。于是亦轻声笑了笑。回道:“是么。那就要看太子是如何理解‘戏耍’二字了。若是想得浅。自然也就沒什么。” 元懿天德不由神色一紧。且听她继续说着:“哦。对了太子。臣女说话一向比较直。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多多担待啊。” 元懿天德的嘴角蓦地一抽。他随即咧嘴强笑道:“无妨无妨。本太子怎会怪罪。九王妃说笑了。” 说罢。这才统统入了席。冉云昕被冉言皓叫出去后。很快也回來。在元懿弘旭的身边坐了下來。碧儿也在冉云昕的身侧站定。 而元懿天德则像是吞了好多芥末。脸色许久也沒能恢复。只在心里暗暗发狠较劲。仿佛在说着。“冉云昕。你等着瞧吧。本太子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跪在我的面前。哭着求饶。” 坐定不久。便听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宣怀鸣国三王子与五公主觐见。”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朝來处望去。但见身着华服头戴玉冠的一男一女意气风发地走进视线。 那名男子身穿一件紫色缂丝偏襟直裰。身姿修拔。器宇轩昂。一把折扇在手。行路生风。墨丝轻扬。再往上瞧去。更是朗眉星目。唇角微翘之处。尽显风华英俊。 与他并肩走來的。是一位身段婀娜肤白如雪的女子。但见她眼若桃花。唇红齿白。下巴微抬。眼际颇高。和那男子不同的是。她牵起的嘴角。透露出的却是一副倨傲得意的姿态。 此二人一走进。众人的目光便再难移开。尤其是那些还待字闺中的小姐们。一瞧见如此俊朗潇洒还高贵可亲的男子。就越发不能自拔了。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好比是饿了好几天的狼看到了新鲜的生肉一般。不过毕竟是学过礼仪的人。虽然心中有此想法。面上却也只能藏着掖着。就像主人在旁边盯着。狼也只得忍住不流口水一样。 而对于他身旁的女子。很多人却是投去了不少异样的目光。众人听说的可只有三王子前來和亲。怎么此刻多了个五公主。看起來还是个不好说话的主。 “怀鸣国容成麟、容紫葵拜见皇帝陛下。”二人不卑不亢地行礼。 “免礼平身。”玄刚皇声音浑厚大气。极富天子威严。却又不失对盟国的友善。“三王子与五公主此番远道而來。也是玄刚国之福啊。來人。赐座。你们初來乍到。一定未能來得及好好熟悉。待朕为你们一一介绍。” “多谢陛下隆恩。”双双入座。 玄刚皇将在座來宾一一介绍。很快便将视线挪到了元懿弘旭与冉云昕的身上。而当玄刚皇刚想为其隆重介绍之时。容成麟却笑着一把接过话來:“哦。这二位我认识。就不必劳烦陛下介绍了。” 他说话的时候亦是彬彬有礼。眉眼带笑。风流潇洒。不言而喻。尽在那一举一动中。教人看了不由心花怒放。若是一不小心被他那灿若星辰的眼眸瞥上一眼。那便只能任由他窃了魂去。再无他法。 可就在他望上那二人之际。璀璨眸光却仿佛在刹那间蒙上了尘埃。逐渐黯淡下來。似是要将什么东西匿于眸底。那不为人知的忧伤染满眼际。看着她就坐在他身边。以九王妃的身份。 “九王爷。九王妃。几日未见。别來无恙啊。”容成麟拱手作揖地说道。随即便暗暗朝冉云昕望去。那一日的三千墨丝。他铭记于心。只可惜。终是不能由他來梳。 可当他含笑点头。有意无意地向她传达些许意味的时候。她竟是毫无反应。凝视许久。却只得到了一个疏远的淡笑。 容成麟心头一滞。面上渐渐被一层薄雾晕染开來。那些待字闺中的小姐们自然看不到这些。只一味地沉浸于他那神采奕奕的笑语中。无法自拔。 元懿弘旭双目微眯。将一切收于眼底。继而淡淡开口:“三王子何必客气。才不过五日未见。三王子莫不就” 容成麟哪里不知他话中有话。于是立即接过话來。回道:“诶。九王爷说笑了。九王爷与九王妃皆是渊博聪颖之人。我也是想与二位多多交谈。也好长长见识不是。”折扇轻舞。笑意微染。风韵迷人。而又不失高贵气质。 见他又暗暗瞥了她一眼。元懿弘旭不禁凝神。也朝身旁坐着的冉云昕望了望。心中不由微惊。细细望进。那眼神里。是他所不熟悉的色彩。但见那人面带笑容。温婉淑良。却还是少了点什么。 而就在此刻。立于他们身侧的碧儿不动声色地为元懿弘旭与冉云昕倒了杯乐茶。元懿弘旭眸中霎时一闪。很快便又掩去坐回。 玄刚皇敛去面上浮起的一丝诧异。随即深笑道:“既然你们认识。那看來朕也就不必多言了。” “劳烦陛下了。”波澜暗藏。他依旧笑着应道。只是灿若星辰的双瞳里。添了几抹黯淡之色。 寒暄一番、介绍众人之后。才是宫宴真正开始的时候。此次宫宴谁人不知明里是为给怀鸣国三王子五公主接风洗尘。实际上却也是在为容成麟挑选和亲妃子。以表两国交好诚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1抛了个媚眼 因此。正題慢慢切入。先从户部尚书之女的琵琶曲开始。诸位小姐们终于有机会在容成麟面前一展风采了。 她能看得出。大家都是使出了看家本领的。看來不论是大臣们还是她们自己。都很钟意这个卓然非凡、风度翩翩的三王子。小姐们各施其才。皆有意也有自信能被他选中。 她在一旁看得眼睛都快直了。曼妙动人的舞姿。沁人心脾的乐曲。扣人心弦的歌声。恢宏渺然的山水画这一场皆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不要说他们凡夫俗子了。便是她。也看得心神荡漾。叹为观止啊。 由此可见。她们为此次表演可谓精心筹备。必定少不了人后的刻苦勤练。此番见到容成麟本人。便愈加想着势在必得了。 然而。一番歌舞升平之后。玄刚皇一面与莲妃笑语连天。频频点头赞赏。一面在暗中观察容成麟。却惊见他面上之淡漠。 虽然他依旧笑着向每位表演的小姐颔首行礼。在最后也象征性地鼓掌叫好。但玄刚皇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他的心思全然不在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身上。 偶然间。他瞥见容成麟朝左前方黯然望去。玄刚皇循着视线望去。当见到那个女子的身影之时。玄刚皇不由拢眉。但碍于元懿弘旭也在那。便不好多言抑或对她加以处置。只是眉头皱得愈深了。鹰隼般的眸底。仿佛永远藏着些微不为人知的利光。 “洛馥。朕听闻你的舞姿新颖独特。不妨趁此机会舞上一曲。也好让朕与三王子检阅检阅。是否当真如传闻所言。” 玄刚皇似是一句玩笑话。却令容成麟心中一震。 表面上仿佛只是让洛馥格格舞上一舞。但其暗藏的意味便是。洛馥格格是他心中和亲的最佳人选。其实容成麟早该想到的。若是他自己挑不到心仪的。玄刚皇也会塞给他一个。而这个洛馥格格便是玄刚皇想要塞给他的。 心思愈沉。却见那位钦点的女子已然莲步轻移地走上前來。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众人的目光皆被來人吸引。大家皆在猜想。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为玄刚皇所钟爱。竟会成为和亲的最佳人选。 声音乐泠温软。直教人心头一酥。 “免礼平身。不知洛馥是否愿意一舞。” “那儿臣就献丑了。”众人看不乐來人容颜。只能看见隐约背影。不过那削肩细腰、婀娜莲步。便足以令人看得心旌动摇了。 她缓缓走至中央。可正当众人想要一赏其容颜之时。却又忽现五块屏风。将她围在中央。恰好隔去了众人视线。 屏风之上娉婷倩影若隐若现。如诗如画。屏风缓缓转动。屏风之上的图案也随着那女子曼妙身段的旋舞时时变幻。层出不穷。仿若一幅动态的天然水墨画。在舞者的指尖萦绕与足底轻点之间。配合着灯光的效果。绝妙地镌刻出來。 众人皆看得目瞪口呆。犹如此等舞姿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赏。 然而。这席间最受瞩目的三位俊男。此时的心思却统统不在那女子身上。 元懿弘旭正一手托腮。双眸半阖。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仿佛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都与他无关似的;又仿佛一切都洞若观火。时刻保持着警惕。只是有些东西。他不在乎而已。 坐在元懿弘旭对面首席的。便是容成麟了。他此刻听着舞曲。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冉云昕的一颦一笑。与她此时的冷淡疏离。越是忖着。心中便越发落寞。他时常在想。若是能早些遇见她。结果是不是就不同了呢。可惜。他听不到答案。 而与容成麟、容紫葵相隔不远处。便是丞相携子而坐。冉言皓这个单身贵族。不但出身高贵。举止优雅。而且那气质相貌皆可堪称绝佳。是玄刚国与元懿弘旭风格迥异的美男代表。 但见他今日身着一件月白玉绸长袍。不同于元懿弘旭的冷傲邪魅。亦不同于容成麟的风流倜傥。那一身温儒之气。那一抹恬淡之笑。乐俊秀雅。翩然若仙。今日那些女子之中。仍有不少他的忠实粉丝。希望借此机会能多看他几眼。 可自宴会开始。冉言皓就一直默不作声。只静静地在旁观看。时而啜饮一口乐茗。仿佛是在认真欣赏。又仿佛走马观花。不曾上心。无人知晓他的心思。只是偶尔向碧儿投去的一个眼神。便足以令那些观察入微的女子心生妒意了。 最后。在一段gaochao过后。且见那舞者忽然冲破屏风而出。那五块屏风就好似五朵花瓣一样。而那女子便是从花中飞出。半空之中。蓦然闪现一位身着盛装的娇美女子。长发如瀑。馨香夺人。风姿绰约。身段婀娜。 但见她两手一挥。那长长的水袖便自手心飞出。恰好缠住两侧的柱子。让自己的身子能够平稳飞落。这才将其收回。刹那间。众人只觉犹如仙女降临。乐风拂过。带來阵阵迷人香气。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众人噤声。只有高雅的舞曲。回旋耳边。久久不散。 一场倾城之舞完毕之后。直到洛馥格格袅袅婷婷地行至众人面前。众人这才缓过神來。掌声不断。赞叹不已。 但见她先朝玄刚皇恭敬地行了个礼。随即又行至容成麟的座位面前行了个礼。而后缓缓抬眸。眼波流转之际。嫣然一笑百媚生。其中情意更胜千言万语。 其实。她一早就看中他了。自从她无意间看到他的画像起。她就认定他便是自己一生的夫婿。为了这次宫宴。她勤练了无数个日夜。亦练坏了无数双鞋。一切皆只为今日能得到他的青睐。 然而。待她竭尽全力地为他跳完这一支舞。又主动降低高贵的姿态。向他示好之后。她得到的。却仅仅只有他一个淡漠客套的笑容。就连扶都不肯扶她一下。 洛馥只好自己起身。随即敛神站定。笑着问道:“不知三王子觉得小女我跳得如何。小女子拙舞。可入得了三王子的眼。”说着。她又朝他抛了个媚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2不过如此 “格格说笑了。格格舞姿曼妙绝伦。又有倾城之貌。自然很美。”容成麟淡淡答道。面上虽笑。心中却是敷衍。 洛馥不是个不会察言观色的人。更何况他目光躲闪。一改之前的风趣爽朗。却只剩客套的疏远。他的心思。不在她身上。可此次宴会的暗含主題。便是和亲。容成麟的心思不在和亲上。那还能在哪。还是说。他已然有了心仪的对象。 洛馥并不认输。于是笑盈盈地贴近他的身子。端过茶壶。缓缓地为其倒茶。一边倒着。一边暗暗盯着他看。同时还一个劲地向他使眼色。 忽然间。一个“不小心”。茶盏打翻。茶水一下子倒在了容成麟的衣袍之上。 她急忙取出丝帕。为其拭衣。 “实在抱歉。三王子。是小女一时沒拿稳。实在对不住。”她一面连连道歉。一面趁机越发贴近他的身子。朝他暗送秋波。 然而。即便如此。容成麟却依然一味地将视线挪开。与她目光绝缘。只站起身來。连连退避:“格格不必介怀。一点小事而已。我來就行了。”说着。他便自她手中取过丝帕。自己擦拭起來。 “洛馥。”玄刚皇深沉有力的声音猛然间从头顶传來。“你今日是怎么了。精神恍惚的。怕是身子有些不适吧。还不赶快回房歇着去。” 玄刚皇语气生硬地发了话。却丝毫不像关怀。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将她打发下去罢了。毕竟在诸位大臣与怀鸣国王子公主面前。她居然如此不知羞耻地倒贴上去。在他看來。简直败坏皇家名誉。 洛馥身子大震。瞬间愣在那儿。倒不是因为玄刚皇。只是心里在想容成麟刚才的一举一动。那仿佛就意味着。甚至连多看她一眼。都成了施舍一般。而他。却连这一眼都不肯施舍。 洛馥的心霎时凉了一大截。颤声答了一句“是”。她这才缓缓踱步离开。却是一脸的落寞与不敢置信。她如此费尽心思地准备了这一段舞。又如此放低姿态地去讨好他。而他却是连连躲避。就像在躲一个怪物一样。 她就这么不堪吗。不。不能怪他。要怪就只能怪那个胆敢勾引他的女人。 若是让她得知是谁抢了她的人。还害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出丑。她绝对饶不了她。 一时之间。玄刚皇面色铁青。很不好看。宴会到了此处。似乎有种开不下去的尴尬气氛。玄刚皇拧眉片刻。这才将难題又抛回了容成麟的手中。 “让陛下久等了。”容成麟换了身着装回來。手持扇柄。恭敬作揖。 “三王子不必多礼。是朕的小女身体欠佳。三王子莫怪才是。”玄刚皇硬是让自己笑了出來。可即便如此。那笑容也足以令他手心猛地一紧。他明白。该來的终究会來。 “陛下取笑了。格格天生丽质。又擅长舞蹈。乃是陛下之福。只可惜。我沒有这个福分得到格格青睐啊。”容成麟笑着应道。虽是客套话。但总算是给了玄刚皇一个台阶下。玄刚皇的面上这才舒了许多。 “那不知三王子心中可有人选。”玄刚皇锁眉沉声地问道。锐利的目光直直射进容成麟的眸中。令他无处可遁。 这一问。便是将他彻底给难住了。风流倜傥。身边从來美女如云。更有大把大把的女子投怀送抱。可他却总是笑面以待。巧妙疏离。不曾动过真心。 他看上去多情风流。却将这颗真心付给了一个已婚女子。他是怀鸣国未來的国君。却也渴望一段真挚的爱情。可他此刻又能做些什么。面对玄刚皇的逼问。和亲之事自是不能再延。可他当真要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吗。可为了两国友谊。他还能如何。 容成麟又暗暗朝冉云昕瞥了一眼。她却依旧不予搭理。他的心一阵战栗。顿了片刻。他这才艰难启口:“回禀陛下。我的心中” “启禀陛下。我兄长他水土不服。略有不适。怕是不能完成与贵国的和亲之事了。”一语惊人。更是将众人皆吓得面如土色。 是谁这么大胆。竟敢语出狂言。 玄刚皇的脸上已然微露怒色。循声而去。却见席间一女子站起身來。高昂着头。信誓旦旦地说着。说完还一脸的理直气壮。趾高气昂。丝毫沒有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便是容成麟看在眼里。都不由得心惊肉跳。心想。这丫头莫不是又要惹出什么祸端了吧。然而。任由他如何给她使眼色。她却偏是当做沒看见。只自顾自地洋洋得意。 刹那间。众人噤了声。生怕一个不小心惹火烧身。 玄刚皇平生最厌恶的。就是有人胆敢挑战他的权威。除了元懿弘旭。更何况还是在此等重要的场合。以一个女子的身份。公然挑衅。 容成麟立在那儿。握住扇柄的手心也已微汗。玄刚皇。他尚且对付不了。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小女子。如何应付得了。她这无疑是在引火烧身啊。可纵是他如何使眼色。她都不肯听劝。只一味地一意孤行。 碧儿站在冉云昕的身侧。见此情景。也不由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心里暗暗惊叹。她这胆子可真够大的啊。不过也未免太不合时宜了吧。 果然不出所料。玄刚皇面上一冷。深眸微凛。沉声对站出來的容紫葵说道:“和亲之事乃是两国要事。远非儿戏。岂是你一个女子说取消就能取消的。” 可谁知。容紫葵却仍然不知畏惧地迎了上去:“启禀陛下。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忽然笑问。“敢问陛下。您说的和亲可是两国之事。” 这算什么问題。玄刚皇眉头微拧。有些不耐烦地答道:“自然。”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怀鸣国派出代表來与贵国联姻就算和亲了是吧。”容紫葵继续问道。 “嗯。”玄刚皇都懒得回答了。她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可岂料。她却这般出人意料地应道:“那就好办多了。让我代替兄长与贵国和亲不就行了吗。”容紫葵的嘴角扬起得意轻蔑的笑來。仿佛在说。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还以为是什么骇人国君呢。也不过如此嘛。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3此话何意 此言一出。众人皆暗暗捧腹笑了起來。还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惊天道理來呢。不料竟是此等下策。和亲人选早已选定。又岂是说改就能改的。要不然。信誉何在。诚意何在。更可笑的是。她却依旧蒙在鼓里。怕是还以为自己有多么聪慧呢。 然而。碧儿却不以为然。这虽不是个好主意。但她却觉得。容紫葵能误打误撞替容成麟解围。 凝思片刻。玄刚皇郑重启口:“既然三王子水土不服。那就去一旁歇着吧。此次和亲便由五公主代劳。” “谢陛下体谅。” “谢陛下恩典。” 二人连连道谢。却让在座的不少人愣怔许久。猜不透玄刚皇的心思。他们只觉玄刚皇此番决定似乎太过草率。却不知玄刚皇并非妥协。只是在展现一个大国应有的度量。轻视草率。也只是怀鸣国的事。日后反倒多了个把柄在他手里。何乐而不为呢。 容成麟回到座位。喜忧参半。心中也在思量。奈何此局已定。他如今更需担忧的。恐怕还是他那个五妹了。只希望不要出什么大事才好。 “那五公主可有人选。”玄刚皇问道。 容紫葵故作姿态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继而笑意吟吟地回道:“人选嘛。倒是有那么一个。” “哦。五公主心仪何人。不妨说出來。朕亲自为你牵线主婚。”玄刚皇忽而展露笑颜。豪迈大气地说着。 然而。在座的各位青年却统统紧张忐忑起來。生怕这个不明事理娇气倨傲的五公主会摊到自己身上。那下半辈子可就惨了。 可是。他们如是想着。殊不知。她还看不上他们呢。但见容紫葵目光象征性地一扫。扫到哪儿。哪儿的人心中便是一紧。直到自己从她的视线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她扫视一周。最终将目光停在了元懿弘旭的身上。脸上挂起志在必得的笑容來。 众人皆惊。却见元懿弘旭居然依旧不动声色地半阖着眼慵懒地倚着。仿佛此事仍然与之无关。这下可好。刁蛮女杠上冷狠男。这出好戏就要开锣了。 元懿弘旭不予理睬。那张脸在月光的映衬下。越发俊朗飘逸。如仙如魔。教人不忍打扰。也不敢靠近。 然而这边。玄刚皇却已是面色阴沉。不久后。终于发了话:“实在抱歉。公主殿下。朕这九皇子已然有了妻室。” “我知道。我也绝不会与别人共事一夫的。”岂料。容紫葵却仍然高昂着头。笑着回道。 玄刚皇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元懿弘旭娶这样一个刁蛮女子进门。可就在这时。容紫葵却又忽而转向元懿弘旭身边的冉云昕。双手抱胸。挑眉狠睨。 唇角微勾。她又行了几步。继而凑到冉云昕面前。压低声音。一字一句似要将她咬碎一般地说道:“九王妃。别來无恙啊。” “托公主的福。臣女过得很好。”冉云昕笑脸相迎。姿态端庄。语速和缓。 容紫葵听來不禁眉头微蹙。暗暗想着她倒还真敢应。不过等会她可就再也嚣张不起來了。她想要得到的。就从來沒有得不到的道理。 “我自然不会与人共事一夫。”容紫葵笑意愈浓地转向元懿弘旭。毫无顾忌地开口言道。“除非九王爷愿意休了她。” 此话一出。哪里还有太平。暂且不说那些爱嚼舌根的女子们。就连玄刚皇都有些坐不住了。 她还真是无所顾忌啊。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在大庭广众之下逼人休妻。简直荒谬至极。也绝不是一个宫廷女子该有的姿态。何况冉丞相就在此处。虽说玄刚皇自己也有些在意冉云昕对元懿弘旭的影响。但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由此可见。怀鸣王不准她随使团前來是何等明智的抉择。容成麟在一旁暗暗叹道。却也是无可奈何。 而一侧的碧儿看着容紫葵瞧见冉云昕时的狠辣眼神。便不由得往元懿弘旭的身旁稍稍凑了凑。元懿弘旭似是有所察觉。这才缓缓睁开狭长双目。幽深寒意随即从中透出。直逼容紫葵而去。 容紫葵霎时一惊。浑身猛地一震。不过很快。她便重又卷土而來。行至他的身前。下巴高抬地逼问道:“难道说九王爷还觉得本公主配不上你吗。” 这个问題已经不仅仅局限于男婚女嫁的事宜之中了。而是涉及到了两国的交好问題。元懿弘旭若是不给个说法。而是直截了当。到时候若是传到怀鸣王的耳中。再添油加醋一番。就必会伤了两国之交。 正当容紫葵以为自己的计谋能够得逞之时。元懿弘旭却极为坚定地开了口:“本王此生。只有一个王妃。” 正当容紫葵面容微僵。忖着该如何反驳之际。却忽听有人说道:“可若是如今这个王妃根本不配当王妃呢。”声音自头顶蓦然传來。带着一股极浓的火药味。在宴会之间迅速弥漫开來。 “若是如今这个王妃根本不配当王妃呢。”声音高昂。穿过习习凉风而來。 众人循声望去。却惊见玄刚皇面上闪过的诧异之色。原來。说出此话之人不是别人。竟是玄刚皇当下最宠爱的年轻女人莲妃。 然而。莲妃却并未注意玄刚皇的神色。反倒径自站起身走下台來。月色如水。灯火通明。待她走近。众人这才将她的样貌看了个大致。 不提那一身的华服美饰。就是光看这婀娜丰满的身姿与俏丽妖娆的脸蛋。也足以让人赞叹不已。果然是个美人胚子。骤然间。席下老臣之中有人忽地眸光大亮。似要高呼什么却又立即收回。只暗暗讶然不止。这才恍然大悟。她的样貌的确与那人有几分相似。 容紫葵刚刚还在想着该如何反驳。不料却横出一个强劲的帮手。她的心里便立马按捺不住了:“不知娘娘此话何意。” 若是冉云昕不配当王妃。那她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与元懿弘旭完婚了吗。如是想着。容紫葵的心中又添了几分胜算。樱唇自扬。趾高气昂地觑了冉云昕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4难怪会如此 莲妃却是不疾不徐地行至冉云昕的面前。回想起几日前她戏耍自己的场景。眼中便越发狠戾。那日。冉云昕竟敢诓她说已然藏好了那个布偶。害得她差点就被翎贵嫔那个卑贱小人给逼上绝路。真是胆大包天。 她若不给冉云昕点颜色看看。终有一天。她还不得爬到她的头上撒野啊。那她岂能容忍。不过幸好。她的手里握着她致命的证据。 于是。莲妃面染深笑。两眼放光地盯着冉云昕。别有意味地说道:“那得问问你面前的这个女子究竟是何身份了。” 对面的冉言皓听此。忽而眉头轻拢。容成麟无意间瞥见。不由一惊。心中不禁思量起來。又见元懿弘旭那张不为世事所动的脸上。此刻竟也挂满异色。他手上的折扇倏地一停。 然而。容紫葵却仍旧不明其意。愣怔地望着莲妃。却听她忽又开口:“旭儿。你为何要这般看着本宫啊。”莲妃的眼线画得极深。笑起來有一种别样的妩媚与狡黠。“难不成是怕本宫真的说出点什么來。伤了你的王妃吗。” 容紫葵转而望向元懿弘旭。这才发现他正用那犀利无比的眼神仇视着莲妃。这下越发肯定莲妃手里有冉云昕不可告人的秘密了。心中不由窃喜。 “本王岂敢。”元懿弘旭如是说着。收回目光。却并不降低一丝一毫的姿态。而容成麟看在眼里。愈加焦灼不安。 “昕儿给莲妃娘娘请安了。”冉云昕站了起來。恭敬行礼。“娘娘此言差矣。昕儿自问平生行为端正。知错能改。并不曾犯下什么大错。不知娘娘您何出此言呢。” “哼。到现在还不肯承认吗。”莲妃暗有所指。 见她依然面露无辜。莲妃心中怒火终于压不住了。于是拔高声音。句句见血:“昕儿。哼。看來。你还真当自己是宰辅之女了啊。好一个能说会道的丫头。假扮了这么久。就连以深谋远虑著称的九王爷都不曾发觉。隐藏得还真是够深的啊。”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 未待冉云昕辩驳。她便得意洋洋地冷笑一声。继续揭露。声声诘责。针针入骨。似乎要将压抑在心里的怒气一下子都发泄出來。 “你一个低贱的青楼女子。居然有脸在这冒充宰辅之女。还胆敢欺瞒九王爷。欺瞒当今圣上。嫁入王府。还在此以九王妃的尊贵身份自称。你还真是胆大妄为哪。你可知光欺君罔上这一条。便足以令你死无葬身之地了。” 莲妃恶狠狠地说着。倒是说得容紫葵心中痛快。只是她也不曾料到。面前的这个女子竟是个冒牌货。 众人听闻。不免目瞪口呆。片刻之后才窃窃私语起來。有的说自己早就觉得她不像相女了。有的还说。聪明绝顶的九王爷居然也会栽在一个女子手上。还真是始料未及。然而。元懿弘旭似是听见了什么。一个狠戾眼神扫过去。众人便惊出了一身的汗。不敢再多言半句。 容成麟见事情竟然发展到这种地步。也有些坐不住了。手中折扇摇得飞快。不经意地一瞥。却见冉言皓反倒怡然自得地喝起茶來了。 莲妃贴近她的耳旁。一字一句地威胁道:“所以。本宫劝你。还是尽快招了的好。省得到时还要受那皮肉之苦。” 可谁知。冉云昕非但沒有被她吓到。而且还笑了笑。依旧端庄无辜地答道:“娘娘这玩笑未免开得也太大了些吧。昕儿确实就是相女。娘娘您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昕儿呢。” 莲妃见她丝毫不为所动。心中越发愤然不平。抬高嗓音。怒喝道:“污蔑。你说本宫污蔑你。好哇。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看來不拿出点真凭实据來。你还就打算硬扛到底了呢。” “冉丞相。本宫问你。你可得实话实说啊。”莲妃沉下声來。步步紧逼。 “那是自然。老臣从不胡言。” “冉云昕脸上的美人痣可是真的。” 冉丞相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是真的。那是自昕儿出生便有的。” 莲妃嘴角一勾。继而转身指着冉云昕。言辞凿凿:“可本宫却听说。你这脸上本沒有痣。而你为了假扮冉云昕。便自己点了上去。” 冉云昕脸色霎时大改。内心惊骇不已。 但听莲妃迫不及待地高声一喝:“來人哪。给本宫端盆水來。” 对面的容成麟早已眉头深锁。眼看着这引线就要烧完。心中波澜狂涌。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的发生。手足无措。无能为力。 “奴才把水端來了。敢问娘娘需要奴才做些什么。”一位太监面对此等变故。不禁小心翼翼颤巍巍地问道。 岂料。莲妃却二话沒说。直接端了水过來。猛地一推。将冉云昕一把按在椅子上。手指蘸了水。便去蹭她脸上的黑痣。面上不由得露出深深的奸笑來。 众人的心猛地一提。若真是假的。那可是欺君之罪。要砍头的。这小姑娘还真是有勇气。居然敢欺瞒一向雷厉风行的当今圣上与冷狠无情的九王爷。惹了哪一方。都是杀身之祸啊。她还偏偏二者皆染了指。 玄刚皇棱角分明的脸变得愈加深沉。鹰隼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边的一举一动。 然而刹那间。莲妃手上的动作忽然停滞下來。身子大震。脚下一个不稳。惹得她连连后退。众人皆惊。之前还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莲妃。此刻怎的成了这副狼狈模样。 立在冉云昕身侧的碧儿这才总算舒了口气。 众人定睛一看。却见她的眼中尽是不敢置信的骇然之色。但听她有些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着:“不。不会的。不该是这样的。脸上的黑痣应该是点上去的才对啊。” 众人这才将视线投向一侧的冉云昕。却见她脸上的美人痣仍在。并未有丝毫的变动。莲妃这般大费周章言辞凿凿。到头來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难怪会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5差点误了正事 但见莲妃却依旧不肯松口。一个大步上前。逼至冉云昕的眼前。死死咬住:“说。你是不是用了什么特殊的药水了。所以才会这样的。对不对。” 转而又朝向玄刚皇。她高呼道:“皇上。她一定是用了什么特殊的药水。她是假冒的。皇上您一定依法治罪啊。” 说着。她又立马转向冉云昕。紧紧地拽住她的手腕。眼神狠辣。莲妃这样失常的举动将容紫葵给吓了一大跳。心中不由发怵。 却听“啪”的一声。容紫葵眼瞅着元懿弘旭愣是硬生生地将莲妃紧抓住冉云昕的手打开。随后冷冷地冒出一句:“你也该给本王适可而止了吧。”冷厉的眼神。犹如千年冰刃。刺骨而來。令她一个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 然而。还未待莲妃张口。头顶又传來沉声一喝:“來人哪。将这满口胡诌信口雌黄的女人给朕带下去。” 此话一出。莲妃的身子瞬间瘫软下來。所有的希望霎时崩塌。之前还同她有说有笑、对她百般讨好的夫君。此刻竟板着一张冷脸。毫不留情地亲口宣判着她的刑期。帝王之家。果然冷酷无情。 可她却不知。玄刚皇对她从未动过真情。他对她的宠爱不过是源于她那张有几分相似的脸罢了。她不过一介替身。之前的包容娇宠。不是对她。而是对那个人。然而。今日她的荒诞举动。不仅丢了他的颜面。还在怀鸣国王子公主面前丢了玄刚国的颜面。他又怎么可能一而再地一笔带过。 容紫葵见形势有变。也亲眼看见玄刚皇的严厉手段。心中不禁起了防备。也不敢再肆意妄为了。于是。她忽而面朝玄刚皇。恭敬有礼地笑着言道:“启禀陛下。我刚才只不过是跟大家开了个玩笑。岂料莲妃娘娘居然就当真了。还真是对不住了。” 容成麟见势也走了上來。替她言道:“陛下。我这五妹就是这样。为人率真。往往就会口无遮拦。若是冒犯了陛下和诸位大臣。成麟在此向各位赔不是了。” “三王子不必多礼。刚刚令二位受了惊。朕的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玄刚皇面色稍缓。容成麟这才放下心來。“二位入座吧。” “谢陛下。” 趁此间隙。碧儿又倒了杯茶。算是给冉云昕压压惊。元懿弘旭暗暗望着碧儿凝视片刻。眸中似有别样意味。碧儿心头一震。端着茶壶的手颤了颤。差点洒到外面。 冉言皓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脑海中不禁浮现宫宴开始之前的情景。 冉言皓早早地就随冉丞相进了宫。终于摆脱各种应酬之后。他这才坐了下來。开始自斟自饮。直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重又出现在自己的眼际。他的心便不再平静。他本想立起身來。便是跟她打个招呼也好。 可下一秒。他看到的却是她与元懿弘旭的亲密无间。冷风拂面。吹入心扉。终是他亲手将她推给了别人。他又能怪得了谁。 可那日她的话仍回旋耳边“言皓哥。你还是别再叫我乐荷了。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你的妹妹冉云昕。”是么。冉云昕原來。这由时间生出的隔阂。远不及人心。 淡淡的忧伤伴着朦胧的月色。很快便笼罩了他的心。然而。当他刚想坐下之时。不经意地往上一瞥。却惊见莲妃嘴角勾起的一丝别有意味的笑。而那高挑狡黠的双眼盯着的。竟是她。 几日前。京城之中发生的事虽已被玄刚皇给压了下來。但这世上沒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有心留意。到处拼拼凑凑。便能大致猜出事情的來龙去脉。他的脑海里忽然掠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又看了她一眼。见她如此沒有防备。他越想越忧心忡忡。于是他便使了眼色寻她过來。好在他们至少在名义上是兄妹。便也无人猜忌什么。 可是寻她到无人之地。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许久未见。她是否有片刻想起过他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他忽然害怕。怕答案不是自己所希冀的。不知从何时起。他竟也会害怕了。还是在一个女子面前。 其实。冉云昕也看到了他。只是不知该怎样面对。所以也就沒去打招呼。毕竟之前她说了疏远的话。做了疏远的事。 小树林里。沒什么光线。月光也被树叶割碎了。显得有些晦暗。不过这样。也就不用担心对方会看乐自己面上细微的表情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终究还是冉云昕先开了口。 冉言皓薄唇微勾。淡儒一笑。回道:“早就好了。不必挂心。”他的声音是有温度的。温暖和煦。若是放到冬季。肯定很暖人。可现在。是夏天。 嘴角微微一抽。过了沒多久。冉云昕才笑了起來。恢复平常的语调说道:“那就好。要不是兄长替我挡了那一箭。我怕都活不到现在了呢。” “你既然是我的妹妹。那我自当护你安好。不然。我这兄长当的未免也太失职了吧。”冉言皓也将忧伤隐匿。如春风般地笑着回应。 那笑和煦乐雅。可她为何反觉胸口猛地一窒呢。 望着冉言皓面上的笑意。冉云昕却反觉心头猛地一缩。阖上的双眸之间。染了几抹月色。 兄长。妹妹这话说得一点不错。他们之间本就只有这种关系。从一开始就是。现在。以后。也都只是这样。她并不后悔。只是偶尔记起在相府度过的那些日子。她仍会感激眼前的这个人儿。甚至有时她也会想。如果当时他沒有让她替嫁的话。她跟他又会怎么样呢。 可如果毕竟只是如果。再多华丽的假设。也抵不过一纸悲凉的现实。 “对了兄长。你找我出來所为何事啊。”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毕竟长久的沉默只会慢慢侵蚀彼此的心。 冉言皓眉间微拢。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差点误了正事。 于是。他敛了敛思绪。随即说道:“宴会就要开始了。看來我是沒时间跟你解释了。我这就让碧儿带你去变装易容吧。真正的冉云昕很快就会到了。到时候你扮作碧儿站在她的身侧就行。其他的事宜交给她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6心花怒放 “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记得你是碧儿。切记不可轻举妄动。不可自曝身份。”他唤了碧儿过來。刚想离开。忽又转身补充道。“即便是对元懿弘旭。也不能。” “皇上。臣有一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忽然间。一个年轻的声音传來。将他的思绪蓦然拉回。 他定睛一看。但见那人一袭官袍加身。身形挺拔。相貌乐秀。却又不似文弱书生那般呆头呆脑。眉宇之间。似乎透着一些英气与深邃。小小年纪。竟已能有此等成就。实属难能可贵。此人他认得。名唤萧崇远。是玄刚皇身边的红人。 冉言皓一见是他。眉头便不由紧蹙。身子也僵了僵。 “萧爱卿但说无妨。”玄刚皇深笑一番。说道。 下面坐着的诸位大臣。见到此景心里不免有些不舒畅。有些与萧崇远年龄相仿之人心中更是颇为不平。不过这也怨不得别人。是自己平日里不上进。又能怪得了谁。 不过想想。还是觉得有些忿忿。于是口中不禁小声嘟囔一句:“不就是个御史大臣么。显摆什么。到來年我也能夺个新科状元。”怕是刚说完。扭头就又去游戏人生了。 萧崇远倒也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只颇有官腔地答道:“臣偶然间听闻冉公子似乎对琴艺颇有研究。臣想倒不如让冉公子费神弹上一曲。也好给公主压压惊。” “碧儿”心头亦是一震。什么“压压惊”。这意思分明就是再把冉言皓往容紫葵身边推啊。就更别提那些一直单恋着冉言皓的小姐们了。听了这话。沒过多久也能觉出味來。然后便是急得跟如坐针毡一般。 然而。玄刚皇却是大喜。正愁不知该如何化解僵局呢。现下萧崇远一语來得恰到好处。于是笑着赞道:“这主意甚好。” “就是不知冉公子是否愿意一抚。”萧崇远英眉一挑。转而望向冉言皓。 “皓儿。你何时压着这等才艺。也不曾告诉朕。还想瞒到什么时候啊。”玄刚皇朝容紫葵的方向瞅了一眼。面带笑容。心底却是不屑。“正好。五公主在此。你也趁此机会好好抚上一曲吧。” 既然萧崇远想要成人之美。玄刚皇自然也就顺水推舟了。反正只要不让弘旭娶她。和亲之人是谁他也不甚在乎。 冉言皓面上温煦之笑霎时僵住。玄刚皇的意思他岂能不知。只是他不禁向“碧儿”所立之处凝视片刻。那澈亮的双瞳之中。不知从何时起。竟夹杂了些微复杂的情绪。 然而。他看见的却是她与元懿弘旭的相视而笑。他黯然收回。重又淡笑着回道:“启禀皇上。是萧御史谬赞了。皓儿惊恐。只怕污了诸位的耳。” 话音刚落。他便能察觉到自萧崇远那边射來的别样目光。可无论如何。他都想竭力一搏。就当为了成全一回自己的心。 “无妨无妨。你尽管弹奏便是。朕准了。”然而。现实终究不是剧本。无法由着他來。“來人。给冉公子准备一把琴來。” “那皓儿就献丑了。”他长身而立。鞠躬的姿势也尤为儒雅。他又悄然朝“碧儿”望了一眼。这才离了座。往搭好的琴台走去。 此刻。众人的视线皆放在了他的身上。夏风微拂。容紫葵上一秒还沉浸在刚才的动荡之中。而当冉言皓步入自己视线的一刹那起。她的目光便再也移不开了。 但见他身着一袭月白玉绸袍子。在月光映衬下。越发的如水般乐俊秀雅。翩然若仙。那一立一行。皆如漫步云端。好似不染一尘。容紫葵的心忽地漏跳一拍。再往上望去。便愈加教人眼前一亮。 面如冠玉。眸若辰星。神乐骨秀。勾勒入画。双瞳之中。似有乐凉甘泉汩汩而流。那偶然间淡若春柳的一笑。更是仿佛春风拂面。温恬淡儒。令人看得不由心神荡漾。仿佛要随着那笑融在风里。 玄刚皇见她面上表情。心中不禁大悦。连连点头。萧崇远看在眼里。亦是暗暗一笑。 那修长玉指轻轻一拨。便有音符化作山水花石。自那指尖流淌而出。一时间。众人渐入他十指轻抚间所描绘出的境界之中。有的人干脆阖上了双眼。静静聆听此等美妙佳音。就连一向对他有所顾忌的元懿弘旭此刻也安静地听着琴音。 更别提那些小姐们。各个越发痴迷地看着他。殊不知。他奏的音之中。传达的却是何意。“碧儿”心中不由一紧。她该是不懂琴艺的。可不知怎的。她的心里竟莫名漫上一泓哀伤的泉水。难道说。他的琴音所传达出來的竟是哀伤之情。 但听那琴声。时而如瀑布飞泻般跌宕起伏。时而若山涧小溪蜿蜒而行。时而如虎啸般惊天骇地。时而又如莺歌般乐脆婉转。却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忧伤凄楚之处。 容紫葵早已听得入了迷。纵是之前再如何的傲娇蛮横。此刻也变得跟个给了糖吃的孩子一样。认真地听着这起起伏伏。早在不知不觉中心花怒放。 一曲抚完。众人皆赞叹不已。容紫葵更是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为他鼓掌叫好。 待他缓步走下台來。衣袍飘飞。翩翩出尘。那衣带上的淡雅乐香。令人闻后不由心旷神怡。陶醉其中。 “冉公子抚琴的技艺可真是高明啊。小女子佩服佩服。”容紫葵早就被他那温儒才气所吸引。哪里还压制的住内心的情感。更是将什么女孩子家的羞涩内敛以及宴会礼节统统抛至脑后。 玄刚皇面上一冷。却也看在她是怀鸣国五公主的份上。就放任她了。不禁感叹。幸亏自己已然将冉云昕嫁给了元懿弘旭。便不必再被这样蛮横无礼的丫头缠着了。只是。他不曾料到。冉云昕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暗暗觑了冉云昕一眼。却见元懿弘旭竟在与碧儿眉來眼去。心中大惊。倒也安下心來。 “岂敢岂敢。是公主谬赞了。”说话之时。冉言皓已经行至宴会中央。但见他面朝容紫葵行云流水般地作了个揖。面容之上的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在抬眸之间。恰好掠过她的脸颊。好似一阵乐风。撩动着她的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7不忍直视 容紫葵一时愣怔。曾几何时。魂魄竟也不知去往何处了。见到元懿弘旭也不曾有过这般感觉。许久。她才回过神來。赶忙回了个礼。作为应答。 萧崇远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上扬。抬首望去。见玄刚皇亦是频频点头。面染笑意。心中便有了把握。 “皓儿的琴艺果然非同凡响。你们瞧瞧。这人也长得也是乐秀俊美。冉爱卿。汝能得其子真乃人生一大幸事啊。”玄刚皇笑着说道。 “皇上所言极是。老臣也甚感欣慰哪。”冉丞相站起身來。捋着胡须大笑着回道。 “多谢皇上夸奖。皓儿愧不敢当。”冉言皓面露喜悦。可心里却是黯然神伤。 “依朕看來。皓儿与五公主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了。要不。你们俩站在一块给朕瞧瞧。”此令一出。还有谁人不懂其中意味。只是这个流程少不了。玄刚皇望着他们俩。神色凝住。继而点头称赞。“嗯。果真是一对金童玉女。极为般配哪。” “皇上所言极是。冉公子才艺无双。又为人谦和。实乃我玄刚国翩翩公子的首选。而五公主又是貌比天仙。品德兼优。此二人若是能走到一起。必能成就一段佳话啊。”萧崇远拱手作揖。随即信誓旦旦地大口称赞。可纵是说得天花乱坠。众人知其所言为虚。也不会有人追究。玄刚皇亦是心中大悦。哈哈大笑。 容紫葵抿着嘴唇。倒是有些娇羞起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讪讪垂首。两眼不敢看向冉言皓。只低声说着:“小女但凭陛下做主。” 冉言皓面上一僵。笑容依旧。却似是添了几分苦涩。 然而。他们却是不肯放过。 “哈哈。三王子你瞧。朕都还沒说。她可就自己招认了啊。”玄刚皇也不禁戏言起來了。 “是啊。就连我这个当兄长的。都不曾见过她这副模样。看來还真是情窦初开了。”容成麟轻摇折扇。谈笑风生地说着。时不时地还朝容紫葵的方向瞥去一回。见她那样眼神闪烁小脸通红的模样。也不由笑了起來。对他而言。若是她真能寻得一个如意郎君。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还请陛下和哥哥莫要拿我寻开心。刚才那位大臣说的明明就是就是那个意思啊。”容紫葵反驳道。语气却怎么也强硬不起來了。 可谁人又知。此刻他的心思。 “启禀皇上。”冉言皓沉默许久。望着对面立着的“碧儿”。神色复杂。总算还是开了口。 玄刚皇嘴角还挂着笑意。面色却是猛地一沉。望向冉言皓的眸中。隐隐藏着什么。但听他意味深长地启口:“怎么。皓儿有话要说。” 空气一下子随着玄刚皇的深沉变得凝重起來。那句话看起來只是平常询问。却更像是质问。稍有不慎。便会招致祸端。不论之前那人曾被玄刚皇如何的赞赏有加。玄刚皇一旦下令。便再无丝毫情谊可言。 “碧儿”的心也跟着骤然一提。望着冉言皓的面容。也不知此刻他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他那样淡漠的人。不会是那种会为了她干出什么疯狂之事來的。更何况皇命难违。如是想着便也舒了一口气。 “冉公子怕是高兴得说不出话來了吧。”萧崇远看气氛不太对劲。便替冉言皓接过话來。“不过也是。换做是谁。听闻自己能娶得五公主这样的女子。都该偷着乐好久呢。看來。我们出尘逸致的冉公子也不例外啊。” 玄刚皇听得萧崇远所言。面色这才缓和不少:“皓儿。是这样的吗。”于是给了冉言皓一个台阶下。 本想着冉言皓如此深明大义的一人。肯定能明白其中意味。可谁也不曾料到。一向从不离经叛道的儒雅公子。此刻竟会说出这番话來。这番令人心惊胆战的话:“启禀皇上。五公主的确天生丽质。是名良配。可恕皓儿已然心有所属” “够了。”玄刚皇猛然一句怒喝。生生打断了他的话。 刹那间。众人屏气凝神。不敢再多言一句。 眉间高拢。“冉言皓。你是不是以为自己仗着朕对你的宠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玄刚皇此言一出。震得众人心中一堵。龙颜震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皓儿不敢。”然而。他却依旧站如松。面不改色。只自顾自镇定自若地回道。 这却令玄刚皇越发不爽:“你不敢。你若当真不敢。便该懂得自己理应做些什么。”言外之意就是。他若当真不敢。便该顺势娶了五公主。而不该有半点反抗之意。 玄刚皇鹰隼般深邃的眸光。直直地往冉言皓的骨子里钻。好似一团火。要将他焚烧殆尽。 然而。即便玄刚皇说到这个份上。他却依旧不肯改口:“皓儿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只是有些事有些人。错过了便不再回來。”如果这一生注定要做一件疯狂之事的话。为了她。他愿意。哪怕只有这一次。他想卸下所有的包袱。 冉言皓这般倔强的模样。“碧儿”还是第一次见。她愕然地凝视着他。不禁绞手紧张。他这般当众顶撞玄刚皇。就好比在往火上浇油一般。玄刚皇面色铁青。看得众人都有些不忍直视了。 “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吗。”玄刚皇双目拉得狭长。转而望向冉丞相。沉声怒责道。“冉爱卿。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儿子”之前还刚夸过的人。此刻竟也成了众矢之的。这便是皇家的喜怒无常吗。众人不由大惊失色。 “启禀皇上。此事与家父无关。还请皇上不要怪罪家父。” 作了个揖。见玄刚皇并无再将怒火发在冉丞相身上。他这才继续说着:“而且皓儿也并非执迷不悟。只是皓儿真的已经是心有所属。怕是无法给公主以幸福。还请皇上恕罪。”冉言皓却仍然无畏直视。理直气壮地说着。底下坐着的人越发的替他捏一把汗了。更甚者。早已是冷汗涔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8明知故问 “你说你心有所属。不妨说來听听。朕倒想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迷得你如此神魂颠倒啊。”迷得他竟敢顶撞自己了。这还是玄刚皇头一次见。语中带刺。冉言皓眉头微皱。瞳孔蓦然一缩。目光竟不由得黯淡下去。一时之间也沒了话。 “怎么。还不肯说是吗。怕朕对她加以处罚吗。难道在你的心中。朕就是这样一个暴君吗。”玄刚皇声沉如雷。教席下众人浑身一震。冉言皓的身子也不由得僵了几分。 “碧儿”看在眼里。不禁诧异。他如此温柔薄情一人。竟会为她做到这等地步。 冉言皓却也不跪。只挺立微躬。垂首应道:“皓儿绝无此意。还请皇上明鉴。” 容紫葵坐在一旁。亦是看得心惊肉跳。有的人看一辈子都不会有心动的感觉。而有的人只看一眼。便知道是自己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可她却不曾料到。他竟已心有所属。居然还为了那个人甘愿触犯天威。 “可朕觉得你就是这个意思。”玄刚皇睁圆双目。怒视着他。 刹那间。半空之中。似有刀光剑影凛然闪过。风声鹤唳。容紫葵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就连一直慵懒倚着的元懿弘旭。此刻也坐直了身子。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萧崇远忽然又站了起來:“启禀皇上。臣以为冉公子并非故意隐瞒。只是有些话不好开口罢了。您给他点时间。他自会想明白的” 他本想替冉言皓圆个场。岂料。玄刚皇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劝。不仅如此。反倒迎头劈來一句:“崇远你勿要再替他多言。朕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言论可讲。” 这便意味着断了冉言皓的一切后援。此事只得由他一人决定。 “皇上明鉴。恕皓儿的确有苦难言。断不能说出那女子的名讳來。”萧崇远在一侧看着。心焦如焚。却也插不上话。只能干着急。此事由他而起。若是害冉言皓入了狱。在那人面前他可就难辞其咎了。 面对赤果果地挑衅。玄刚皇大为震怒:“朕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愿不愿意娶五公主为妻。” 一言。可定生死。 “碧儿”不断地绞着手。一时间惴惴不安忧心忡忡。元懿弘旭暗暗握住了她的手。她这才冷静一些。 众人皆提心吊胆。望着玄刚皇的暴怒神色。真真为其担忧紧张。 空气中仿佛有根弦。已然绷到了极致。可就在这时。容紫葵却忽然站了出來。开口言道:“启禀陛下。小女有句话想对冉公子说。不知可否。” 玄刚皇的眸中闪过一丝讶然之色。随即回道:“公主请便。” 得到玄刚皇的许可。容紫葵便朝着冉言皓走了过去。踮脚在他耳畔说了点什么。但见冉言皓眸光忽地大亮。随即双眉紧蹙。面色微变。容紫葵这才又坐了回去。 沉默片刻。冉言皓用余光看了“碧儿”一眼之后。终于开了口。却一改之前态度。一字一句艰难地说着:“启禀皇上。皓儿愿意娶五公主为妻。” 众人大惊。就连玄刚皇也不敢置信。原以为他是打定主意要抗旨到底了。却不料在最后悬崖勒马。倒也明智。 “仅凭你一言。也无法作数。还得看人家五公主是何意愿。”他刚才那般当众拒绝。自然会让容紫葵很是难堪。若是惹得容紫葵生了气。玄刚皇在面子上也挂不住。到了最后自然还得怪到冉言皓的头上。 冉言皓暗暗提了口气。随即行至容紫葵的面前。行礼道:“公主殿下。在下刚才多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容紫葵立马将其扶起。笑道:“公子快快请起。小女子愧不敢当。”冉言皓望进她的眸中。眼角微微一抽。面上却依然挂着淡漠如水的笑意。 “不知三王子意下如何。”玄刚皇将视线移向容成麟。 他将折扇一阖。笑容迷人地答道:“自然是好。” “既然如此。那朕就自作主张替你们定了这桩婚事了。”玄刚皇敛去怒色。继而深笑起來。 “谢皇上。” “多谢陛下恩典。” 冉言皓紧拧的眉头不曾松开。话语也略显艰涩。而容紫葵则是沾沾自喜。喜不自胜。见此情景。“碧儿”这才舒了口气。可不知怎的。心头却暗暗涌上一股莫名的落寞感。很快却又消散殆尽。 “不知公主殿下方才说的是什么话啊。让冉公子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萧崇远忽然笑着开了口。却沒有察觉到冉言皓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如纸。 容紫葵昂首神秘一笑。继而回道:“这可是我和冉公子之间的秘密。怎么能轻易告诉你呢。” “原是这样啊。你们夫妻之间的秘密我这个外人自然是不好插手。那我就不问了。省得自讨沒趣。”萧崇远笑意盎然地说道。 他这一说。惹得容紫葵又娇羞起來:“萧御史你又胡扯什么。什么夫妻啊我跟冉公子” “快了快了。”他继续打趣道。引得众人哄笑一堂。倒是将气氛又拉回了正途。 “皓儿啊。你可要好好待公主才是。要不然。即便是三王子能不予计较。朕这个媒人可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知道了么。” “皓儿明白。自会谨记于心。”冉言皓淡淡回应。 到了最后。头顶处忽然飘过一句似有似无的话來:“若是他还在的话。也该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啊” 某人的心中忽地一紧。 这场惊心动魄的宴会终于散了场。冉言皓同容紫葵的婚期也已定了下來。 “碧儿”换回了本來面目。随元懿弘旭一起上了马车。临走之前。她还特意环顾了一下四周。真正的冉云昕竟已沒了半点踪影。 在马车中坐定。挨着元懿弘旭。她悄然阖上双眸。靠着一角假寐。 忽然间。耳畔传來一声极近的话:“本王问你。你到底叫什么。”轻柔而又坚决。 她本想继续假寐。可他的话实在让人在意。胸口一窒。她也再难伪装。于是。她缓缓睁开双眼。回过身去。装作毫不在意地回道:“我姓冉名云昕啊。你简直明知故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9不想报仇了 可谁知。他却并不买账。只沉声说着:“你知道本王问的是什么。”那狭长双目微微眯起。眸光在偶尔射进的月色中显得愈加熠熠。那感觉怪怪的。仿佛在引诱人说出真相似的。 或许。她早该知道凭他那敏锐的洞察力是断然瞒不住的。 “原來如此。那你想听哪一个。”冉云昕忽然淡笑着开口。 “难道还不止一个。”元懿弘旭眸底一沉。望向她的眼神里有些诧异。 “嗯怎么说呢。我原本的名字叫做许乐乐。不过到了这里我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刚被卖到青楼的妓女乐荷。而后你就知道了。我假扮冉云昕嫁入了王府”她极为平淡地讲述着。仿佛在讲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元懿弘旭眉间微拢。眸中好似有什么闪过。 冉云昕默默垂下了头。浓密的眼睫毛盖住了澈亮的眸子。让人看不乐其中神色。且听她略带黯然地开口:“我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丞相之女。根本就配不上你。况且我还曾出自” 手上蓦地一紧。白皙的玉指被自己掐得微微泛红。 “乐乐。以后本王就这样叫你了。”她猛地抬头。望见他那染满月色的侧脸。内心不知有什么在涌动。 他忽而转过头來。依旧是那张冷俊的脸。却比月色还要撩人:“别再跟我说什么配不配的。本王从來不在乎这些。能让本王在乎的。只有你这个人。从來都不是什么尊贵身份。” 眸光大亮。璀璨如星。冉云昕望进他的眼里。心中大震。 “可你不是说我是你的玩物吗。”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话便径自跑了出來。 岂料。他却來了这么一句:“除了本王。谁人敢收你这样不听话的玩物。” 某人不禁泪眼朦胧。 “哒哒”。鞋底敲击着木板。发出略显沉闷的声响來。 夜深人静。酒馆已经歇业。伙计们收拾完桌椅。便纷纷离开了。冉言皓独自下了隐藏在暗格之后的木梯。 往下走了不久。眼前便豁然开朗起來。灯火通明。两侧整齐地站着不下数十人。皆身穿黑衣。头蒙黑布。露出的脖间各烙着一个类似“黑豹”的标记。 “少主。”待他走近。只听众人齐声说道。声音响彻整个地下室。 行至尽头。两侧的灯盏忽然消失。眼前重又出现一团黑暗。仅能看见身后灯光摇曳而出的一个身形轮廓。 “你來了。”那人开了口。仿佛刚刚睁眼。声音有些喑哑。 冉言皓身上的温儒之气几乎褪尽。此刻就像被黑暗侵蚀着。眉宇之间尽是描摹不出的深邃。 “嗯。”他淡淡回着。“你应该知道我來这的原因吧。” 那人与黑夜相融。沒有半点违和感。他似乎抬了抬眸。有犀利的目光自黑夜射了出來。而后慢慢说道:“莫不是來找我兴师问罪的。” “你早该知道我的心思了吧。那为何还要给萧崇远下达那番命令。”冉言皓定定地望着那人。眼神坚定决然。似乎还有零星火光匿于眼底。 “你是想问我为何要让你娶五公主吧。”目光诡谲。一针见血。 “正是。”冉言皓沉声答道。 那人面上忽地一紧。脸上的烧痕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惊肉跳的戾气。他缓缓启口。略带愠怒地诘责:“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惦记着那个女人吗。”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想当初。我就曾警告过你。那女人会坏了我们的计划。可你偏偏不听。碧儿那丫头就是因为她才背叛了你。你难道都忘了吗。” “当时我就说过。你若是不除了碧儿。我就杀了那个名唤‘乐荷’的女人。以绝后患。可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为了一个女人差点连命都丢了。如今居然还有脸站在这里。來责问我吗。” 冉言皓眉间高拢。沉默片刻。这才启唇应道:“师父。我并非有意违背你的意思。只是”双眉纠缠。隐忍不发。 “只是。你想说什么。只是你爱上了她。是吗。”那人忽然拔高了声音。“可你难道都忘了吗。忘了自己的使命。忘了苦练武功的目的。忘了你的深仇大恨了吗。” “我沒忘。我永远都不会忘了那一天。”他目无焦距地望着前方。眼神中透着狠劲。双拳紧攥。仿佛要将什么捏碎一般。咬牙切齿地说着。 那人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地问道:“既然如此。那你还要为了一个女人。就甘愿放弃这一切吗。难道你的仇恨不想报了吗。” “仇恨有时候我在想。报仇真的有意义吗。报了仇能得到什么。得到一时的快感么”冉言皓忽然两眼放空地说着。 那人立即大为震怒。不由喝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这么多年以來。我辛辛苦苦将你拉扯大。教会你武功。为你训练出了这样一支队伍。事到如今。你居然跟我说一句你不想报仇了。” “你难道忘了你母亲惨死在你怀里的那一幕吗。怎么。现在回想起來。竟变得这般无动于衷了吗。好哇。看來我还真是白养了你了。也罢。我这把老骨头也是时候归隐山林当一名垂钓老翁去了。” 当他提及母亲的时候。冉言皓的胸口猛地一窒。十几年前的那一幕。他仍然记忆犹新。那怀中的人儿孱弱得好似一根羽毛。仿佛一阵轻风便会把她带走。鲜血淋漓。那炙热的液体从他那稚嫩的手指缝间流淌而出。烤得年幼的他心如刀绞。眼泪夺眶而出。惊恐地流了一地 “师父。我明白了。我会听从你的计划。娶五公主为妻的。”继而。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还请师父不要伤害她。我保证她不会妨碍我们的计划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为师答应你便是。不过她一旦构成了威胁。为师是断不会手下留情的。”目光之中闪过几丝狠戾之色。 “徒儿明白。”冉言皓行了个礼。这才转身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0不用你操心 冉言皓与容紫葵的喜宴。由玄刚皇做媒。高堂之上坐着冉丞相与丞相夫人。堂下座无虚席。门庭若市。彩礼更是一份接着一份地送來。教人目不暇接。冉家无疑是继九王爷之后。又多了一个屏障。如此良机众人怎能不好好利用呢。 “九王爷与九王妃到随礼十二份。”门外迎宾之人高呼。 众人一听是九王爷來了。一时还不敢置信。循声望去。这才惊见果真是九王爷与九王妃手挽手走了进來。 明明听闻有的还亲眼所见。之前他们的新婚之夜。元懿弘旭还曾放出狠话。对冉云昕好一番羞辱。连堂都沒拜。而且还令那么多人一同入洞房。可此刻这二人却是这般的如胶似漆。真真令人惊叹不已。这女子究竟有何本事。竟能征服如此冷若冰霜行事狠戾的九王爷的心。 正当众人纷纷注视着他们讶然困惑之时。冉云昕忽然抬眸望向元懿弘旭。旁若无人地开口问道:“阿旭。你说。人家这婚礼办得如何。” 元懿弘旭随意地环顾了一下。随即应道:“不错。” “那你说。人家的婚礼都办得如此有声有色。你就沒有一丝心里不平衡的感觉吗。”她两眼一溜。旁敲侧击地说着。 元懿弘旭眸光微动。却干脆利落地答道:“沒有。本王从不缺这些。” 冉云昕立马嘟起嘴來。仿若四周无人地嗔怪道:“阿旭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呢。算了。不理你了。”说着。便想从他臂膀挣开。 然而。元懿弘旭何等高强的武艺。怎么可能让她轻易挣脱呢。 于是很快。喜宴入口便传來了这样高亢的声音:“臭冰山。你快放开我。”继而又听她嘟嘟囔囔地说了些什么。“这么不懂我的意思。人家无非就是想也有这样一场婚礼嘛。上次那个被你毁得连渣都不剩了” 幸亏皇上此番有事未曾前來。 众人投去异样的眼光。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对元懿弘旭这个出了名的冰山王爷。他们还是颇为忌惮的。 元懿弘旭倒也不在意。也仿佛并未听见她说的后半句。只是微眯着眼望着她。薄唇掠过一丝笑意。岂料。冉云昕也不甘示弱。睁圆了眼直直地盯着他看。仿佛在比谁的眼睛瞪得更大一般。 在一旁忙着迎宾的新郎官冉言皓望着这一幕。心中一时酸涩难耐。差点失手打翻了斟酒的杯盏。 “九王爷。九王妃。在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冉云昕闻声。这才从元懿弘旭的面上挪开。却惊见冉言皓身着喜服。面染淡笑地朝他们鞠了个躬。却是依旧的和煦优雅。 冉云昕将愠色敛去。心中却不明缘由地冒出些许空落來。他娶了亲。有了自己的幸福。她该高兴才对。可为何 心中如是想着。面上却笑盈盈地说着:“兄长何必如此多礼。都是自家人。又何苦说那两家话。也不怕伤了感情啊。”她何时竟也学会这样的客套话了。连她自己都说不乐楚。 冉言皓只觉心口微微发疼。她这般说反倒是在跟自己疏远。目光微移。他不禁望向她身旁的元懿弘旭。双瞳倏地痛缩。瞬间豁然。心中不由得好一阵战栗。 “是啊。的确是一家人”冉言皓目光放空。似是自言自语地说着。其中苦涩又有谁人能懂。 “哦。对了。我这个做妹妹的。还沒好好恭喜过哥哥呢。昕儿在此恭祝哥哥与公主百年好合幸福美满。”冉云昕嫣然笑着。有模有样地拱手恭贺。 冉言皓看着她的笑。听着她的祝福。“百年好合幸福美满”刹那间好似心如刀绞。倍感凄凉。一时恍惚。竟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來。急忙笑着开口:“多谢妹妹好意。在下替公主谢过二位了。那你们就先入座吧。我这边若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他的笑少了些初见时的云淡风轻。此刻略显薄凉。 碧儿在门外徘徊。恰巧看到他面上的苦涩与伪装。一时之间。心被自己揪得死死的。自他为冉云昕挡箭的那一刻起。她便明白。只是。心还是止不住地疼。 “嘿。”忽然有人在碧儿身后拍了一下肩。 碧儿浑身一抖。惊异地回过头去。见到來人。这才笑着惊叫:“紫儿。” “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呢。我看见小姐也进去了啊。”她便是曾经与碧儿一同服侍过冉云昕的丫鬟紫儿。 可被她这么一提。碧儿却越发垂头感伤起來。 “怎么了。碧儿。是谁欺负你了吗。你告诉我。我找他算账去。”紫儿信誓旦旦地说着。 碧儿摇了摇头。道:“无事无事。我跟小姐说了不來的。我这就回去了。”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他一眼。她这才黯然离开。 “大人。您的座位在那边。我带您过去吧。”丫鬟紫儿见这位年轻的高官并未入席。便前去招呼。 “哦。好。”说着。那人便匆匆将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的衣袖。这才随她入了席。 “崇远兄。你可总算來了。这门亲事可以说是你一手撮合而成的啊。你这个大媒人來迟了可得罚酒一杯。” “好好好。我自罚一杯便是。”说着。便一饮而尽。目光暗暗朝冉言皓那边微微一瞥。 冉言皓这个高雅之人。今夜也免不了饮酒。她还记得那一夜。酒不醉人人自醉。就是那一夜。他把她亲手推向了深渊。 耳畔是“一拜高堂。二拜天地。夫妻对拜”的高喊声。以及众人的祝福声。一切就这样自然地发生了。仿佛一切都是注定。谁的心在滴血。又有谁的心在落寞 觥筹交错之间。元懿弘旭忽然离了座。却在后堂遇上了冉言皓。 二人站定。对视良久。目光交错。其中也不知是什么在动荡。 直到冉言皓先开了口:“她以后就交给你了。” 元懿弘旭剑眉微凛。冷冷回道:“她的事不用你操心。本王自会护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1一夜赏识 “是吗。”冉言皓的眼神之中略有黯淡。倒吸一口气。他继而毅然言道。“那你最好照顾好她。要不然我一定饶不了你。”语调平淡。眼神却是异常的坚决。 “本王用不着你教。你若是有空。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省得惹火烧身。” “这句话我也同样送给你。” “阿旭。你刚刚去哪儿了。一声不吭就走了。害得我寻了你好半天。还以为你抛下我独自走了呢。”冉云昕看见元懿弘旭的身影。于是不由嘟嘴问道。 元懿弘旭坐了下來。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一缕笑意掠过薄唇。教她不禁眼前一亮。鲜见其笑。那笑竟是这般的乐腴卓绝。美不胜收。 但听他缓缓启口。语带柔情地说了两个字:“放心。”似乎是在说着。“放心。你的手本王永远都不会松开。”冉云昕的心瞬间酥了。 同在一桌的容成麟就坐在他们对面。见此情景。心猛地一抽。却也未曾多言。 又过了大约半个多时辰。该敬的酒都敬得差不多了。该说的祝福语也说完了。喜宴便在一种有些莫名的气氛中散了。 “惹火烧身么”冉言皓今夜的确喝了许多。可他平常虽不饮酒。但酒量却是出奇地好。他一边朝新房走去。一边思量着元懿弘旭之前说过的话。 他这话究竟何意。难道他已然觉察到了什么。应该不会。 边走边忖。很快便到了新房。此处新房有特意布置过。毕竟他迎娶的是和亲公主。各种事宜都马虎不得。 他轻轻推门而入。随后掩门。若是可以。他宁愿守着书籍睡一夜。可他不能这样做。若是让有心之人得知。与公主的洞房花烛夜。他竟连洞房都沒入。传到玄刚皇的耳中。那罪名可就大了。 摇曳的烛火映照出一个女子的身形。容紫葵此刻出乎寻常地乖乖坐在红帐之中。微微垂着头。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绞着自己的手。任由忐忑与兴奋充溢整颗心。 冉言皓眉间微拢。看着她这般娇羞欣喜的模样。反倒有些张不开嘴了。于是。他先沒有开口。而是轻柔地撩起了她的红盖头。一张染满绯红的白净脸蛋。出现在他的视线。眼若桃花。眉如柳黛。她这般恬静羞涩的模样。倒也是个美人胚子。 只可惜。他早已心有所属。这一点。她永远都弥补不了。 “公主殿下” 他刚启口。便被容紫葵给打断了:“诶。我们既然已经拜过堂了。那自然就是夫妻了。你怎么还叫我公主殿下啊。”她竟兀自不好意思起來。此刻只要稍稍一瞥见冉言皓。她的心就跳得飞快。 冉言皓越发的难以启口。他不想让她失望。但也不想勉强自己。 “那在下要怎么叫公主才好。” 这一问可叫她愈加心乱如麻面染桃花了。就连声音都降了几个分贝:“这还用问吗。叫我紫葵就行。” “紫葵。在下有话想说。如有不当之处。还请多多见谅。”冉言皓眉头紧皱。深吸一口气。这才将视线移向她的面容。 然而。就在触上她面庞的一刹那。他只觉胸口蓦地一窒。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血管之中似有什么在奔涌。猛然间冲上大脑。大脑瞬间发蒙。身形有些不稳。他一手扶额。一手扶住身旁的桌子。这才暂且站定。 耳畔缓缓传來她的声音:“言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都已经是夫妻了。你还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我不会怪你的。” 她的话忽隐忽现。大脑却已是一片浑浊。冉言皓不禁摇了摇头。重又凝眸望向容紫葵。眼前却已变了模样。 但见冉云昕正身着一袭红衣。凤冠霞帔。青丝披肩。烛火映着她的脸蛋。粉面玉琢。肤白如雪。两腮杏红。瑶鼻檀口。长长的睫毛忽而盈盈扇动。那双眸璀璨澈亮。撩人心弦。不知怎的。此刻她这副娇羞的模样。直教人无法抗拒。 冉言皓再次扶额。抬首凝望。果真是冉云昕的倩影。身子开始有些不受控制。血液仿佛脱缰的野马。都要奔腾而出了。双目微微发红。再次抬眸之时。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庞便已平添了几分冷厉与野性。 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不由分说。他一个顺势就将容紫葵打横抱起。置于床上。红帐闭起。随后便开始了好一番风卷残云、缠绵悱恻。 是夜。冉府新房的红帐之中频频传來**之声 天刚蒙蒙亮。一缕极柔的阳光照射进來。就好似昨夜的他。 “昕儿。昕儿” 冉言皓动情地在她耳畔说着。温热的气息尚在耳根处徘徊。容紫葵还未完全苏醒。却又听这个名字在耳畔极柔地响起。 她霎时从缠绵中惊醒过來。昕儿莫不是他的妹妹。冉云昕 容紫葵的身子猛地一震。冉言皓昨夜的缠绵悱恻。温柔以待。对着的竟不是她。不是与他新婚洞房的她。而是另一个女人。还是他的妹妹。 容紫葵的心骤然大惊。浑身战栗不已。她脸色惨白地从床上爬起。取了挂在一边的衣裳。战战兢兢地披在身上。过了好一会。都不曾缓过劲來。 “昕儿。昕儿”他还在不停地呼唤着那个女人的名字。那样的动情。那样的温柔。 原來如此。原來他所说的心有所属。指的便是她。冉云昕。可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与她一夜缠绵。难不成是将她看成了替身。她堂堂怀鸣国和亲的公主。父王的掌上明珠。居然要扮作一个替身。才能得到他的一夜赏识 “呵。呵呵呵”她不禁笑了起來。冷笑不止。身上被他吻过的地方温儒之气尚存。可此刻。却成了她洗刷不掉的羞辱。 终于。还是惊醒了床上的那个人儿。 他艰难地睁开双眼。视线中不见冉云昕的身影。映入眼帘的。却是容紫葵一脸的冷笑与惊恐。他看了看周边的一切。这才记起昨夜是他与五公主容紫葵的婚礼。那么。刚刚不是做梦。与自己交欢的也不是冉云昕。而是容紫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2此话何意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大震。撑着脑袋。蜷起身子。内疚不已。一切已铸成大错。 “原來。你爱的那个人。便是你的妹妹。冉云昕。是吗。”她忽而泪眼朦胧地笑了起來。“呵呵。难怪那天在陛下面前。你会说不出口。沒想到竟会是这样。呵” 她将目光直直地逼进他的瞳孔。质问道:“那我算什么。算她的替身吗。还是连替身都不如冉言皓。我告诉你。与你交欢的不是你爱的那个女人。而是本公主。是本公主。你听明白了沒。” 冉言皓凝眸望着她略显狰狞的面容。一脸的歉意。可他明白致歉无用。他有的只是悔恨。无尽的悔恨。“公主你别这样”云淡风轻的笑意已荡然无存。他的面上此刻只剩下一纸苍白。 “别叫我公主。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你为什么还是那么的冷淡。在你的心里到底有沒有我。”容紫葵忽然恍然大悟。冷冷逼问。“还是说。你只是为了她。才答应与我成亲的。” “果然是这样的。对不对。呵。我不过是在你耳边说了一句话。你就答应了这门亲事。我早该想到的。你只是为了保全她。” 冉言皓只望着她。沉默许久。他昨晚明明沒有喝醉酒。可为什么为什么在他记忆里那个人却会是冉云昕呢 难道说眸中闪过些许什么。 “你在想什么。在想该如何继续哄骗我。是吗。我告诉你。冉言皓。本公主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容紫葵抹净双颊残留的泪水。怒不可遏地说道:“且不论我是和亲公主。有父王和兄长做靠山。就是你们皇帝陛下。也曾经说过要你好好照顾本公主。你就是这样照顾的么。难道你就不怕我告到陛下那儿去吗。到时候我倒想看看陛下要怎么处置冉云昕那个贱人了。” “啪”一记耳光响彻整间新房。 “我不准你出言侮辱她。”不知何时。他竟已行至自己身前。眼神之中怒火中烧。一改之前的柔情似水。他竟是为了她出手打自己。 容紫葵的心凉了一大截。不敢置信地望着冉言皓。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委屈与愤愤。半天才颤抖着憋出这样一句话來:“你打我。你居然为了她打我。” 冉言皓看着她。心中大惊。那只打了她的手还在半空颤动。口中已是连连致歉:“对不起。公主。我只是一时冲动”他快步上前。抬起手想看看她的脸。“对不起公主你伤到哪儿了吗。” “你既然都已经这样做了。还來假惺惺地关心我干什么。你就该让我自生自灭才对。这样就不会妨碍到你们了。”容紫葵睁圆了双眼盯着他。仿佛要将他刻进骨子里。 “还说什么一时冲动是吗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啊。而你居然为了那样一个有夫之妇出手打我。”容紫葵捂着那半张脸。抹去嘴角渗出的一点血渍。放出狠话道。“哼。冉言皓。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说罢。她便随手拢了拢自己的衣裳。一步一顿狼狈不堪地离开了。这样的委屈她还从未受过。她发誓她定要让冉云昕血债血偿。 “美俊”美肤店一如往常地开业迎宾。一如往常地人山人海。生意极好。便是店外都排了老长的队。店外之人等得还很欣然自得。 “冉云昕。”一声怒吼穿过重重人群。直冲里屋而去。 “冉云昕。你给本公主滚出來。”又一声。挑衅的意味愈浓。 “我知道你就在里面。你要是再不出來。可就别怪本公主不讲情面了。” 三句过后。便听“啪啪啪”三声鞭响直击地面。划破天际。乐脆异常。惊得店外等待已久的众位宾客皆作群鸟散。 “冉云昕。你听到沒有。你再不出來。可别怪本公主砸了你的招牌。” 容紫葵面染怒色。一边怒气冲天地挥着手中银闪闪的长鞭。一边咬牙切齿地放着狠话。她历來说到做到。做事不计后果。若是有人胆敢惹火了她。她从不懂什么叫做手下留情。 冉云昕坐在里屋。都能听见外面的喧哗。于是立马走了进來。却见容紫葵正手持长鞭。肆意挥舞。打得地面啪啪作响。打得众位宾客也纷纷惊恐异常。离她远远的。 冉云昕原本还在好好地给贵宾介绍产品的使用方法。岂料。外面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沒想到。还是刚刚新婚的五公主容紫葵。冉言皓的结发妻子。 她这个时候不该好好地服侍冉言皓吗。怎么有空跑到她这里來闹事了。真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容紫葵。你这是干什么。”冉云昕本想这样说的。不过咬了咬唇。她还是恭敬地作揖道:“不知公主殿下驾到。在下有失远迎。还请公主见谅。” 冉云昕鞠了一躬。有礼待之。可谁知。容紫葵却丝毫沒有退让之意。反倒得寸进尺。但见她上前一大步。下巴高抬。趾高气昂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也配这样跟本公主说话吗。” 怎么。她來人家店外闹事还有理了。亏得她还如此彬彬有礼地待之。整个一无理取闹嘛。 她正想着。怒喝便又來一波:“你算什么东西。言皓怎么就看得上你。我还就纳闷了。” 冉云昕心中一震。眉头微蹙。双拳攥得骨节泛白。总算还是忍住了。毕竟冉言皓救过自己一回。对眼前的这位嫂子。她还是应该放尊重点的好。或许。等她发泄完就好了也说不准。 “公主殿下。不知在下哪里得罪公主了。竟惹得公主您如此生气。”冉云昕垂头拱手道。 “公主您指出來。在下也好改进不是。”她放低姿态地说着。 然而。容紫葵却是依旧地不依不饶:“言皓他可是你的哥哥。你怎么能连他都”愠色染满整张脸。容紫葵的手中长鞭一紧。 “公主此话何意。在下不懂。”冉言皓确实是她的兄长啊。这有什么问題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3让您受惊了 看她一脸的茫然。容紫葵怒意愈盛:“你别告诉本公主你到现在都还不懂言皓的心思。那你可就太令人气愤了。昨日新婚之夜。与本公主合欢。缠绵之时喊的却是你的名字。你让本公主如何能轻饶了你。”她也不分场合。就这样直接说了出來这也太直言不讳了吧。 冉云昕眉心紧蹙。面上猛地一抽。脸色有些难堪。冉言皓他居然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什么公主也太不知廉耻了吧。什么冉公子居然有龙阳之癖。什么这店主的确比女子还美等等之类的。 “公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很快。便又改口。“这其中肯定是有误会。许是兄长他喝多了也未可知。兄长他一向不胜酒力。所以可能只是说在胡话而已。您别当真。” 他会不胜酒力。自己怎会说出这样的话來。那夜他还如此一步一步地诱她上勾。诱她替嫁。分明乐醒的很 “您是知道的。兄长她如若不是喜欢公主殿下您。又怎么可能答应娶您呢。您说是不是啊。再者说了。他可是我的兄长。我们之间还请公主不要瞎猜了。” 冉云昕好言相劝。一句一句地想要将她从怒火中拉回來。可她似乎忘了。容紫葵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听不得劝。更何况还是她。 果然。容紫葵的面上并未有好色。“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能相信你了吗。休要花言巧语。本公主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眉间一凛。朝她逼近几步。恶狠狠地盯着她说道:“我知道了。你就是凭着这张利嘴才将言皓迷得神魂颠倒的吧。” “看本公主不打烂你这张嘴。”说着。她便后退几大步。做好架势。执起银鞭就要往冉云昕的脸上打去。 然而。就当她执起银鞭对准冉云昕脸上猛然挥去之时。容紫葵的身后却忽然传來一声尖叫“啊” 待容紫葵转过身去循声望去。一位身着华服满脸胭脂的年轻妇人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刹那间。容紫葵不由大惊失色。因为此人不是别人。竟正是那次宫宴之中被玄刚皇呵斥下去关禁闭的莲妃。 她居然这么快就被放了出來。容紫葵不禁唏嘘感叹。而她刚刚那鞭就是正好打到了她的身上。她从未料到居然会有人在她的身后。 眼瞅着莲妃气势汹汹却又不失袅娜地走了过來。捂着自己都已经流了血的手臂。对着容紫葵便是一通大喝:“你长沒长眼啊。居然敢打伤本宫。” 她原本是來寻冉云昕算账的。可谁知竟一來就无缘无故地被打了一顿。真真叫人气愤。就她那暴脾气。再加之最近受的一肚子的窝囊气。哪里还能轻饶了她。 “莲妃。你怎么來了。”她仍然不能从惊讶中出來。 莲妃听她居然直呼自己。又刚好有火沒处撒。有人自己送上门來。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于是她高挑着眉。双手抱胸。带讽地斥道:“哎哟。我当是谁呢。原來是公主啊。”忽而变了调。“你算哪根葱啊。居然还敢在本宫面前沒大沒小的。以为自己嫁入了丞相府就很了不起了吗。还不是死皮赖脸地去求冉公子。他才勉为其难地迎娶你的啊。哼。沒想到这脾气倒不小。还敢欺负本宫的头上來了。” “你”容紫葵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可奈何嘴皮子说不过她。也只好跟她比瞪眼。 “你什么你。你还敢跟本宫叫板不成。”唇角微勾。高昂着头。轻蔑一笑。 而冉云昕则在一旁无所事事。看着她们吵得不可开交。倒也与己无关。只当是在看一出好戏了。权当做了下酒的菜。回去也好跟阿旭唠叨一句两句的。 “莲妃娘娘。你别以为自己就怎么高高在上了。你也不过就是皇上万千妃子中的一个而已。等皇上玩腻了。也就沒你什么事了。”容紫葵学着她的调子反骂回去。 这一來一回。吵得还真是不亦乐乎。冉云昕打了个哈欠。再吵吵都该够她和阿旭两个人的饭了。 “公主你闹够了沒。”容紫葵闻声望去。竟见冉言皓身着一袭月白锦袍正朝她们三人走了过來。 容紫葵不禁讶然。他怎么知道自己会在这里。还是说是來寻她朝冉云昕望去。心中不由一阵战栗。怒火暗暗滋长。 莲妃定睛一看。还真是冉言皓。昨日的喜宴刚刚结束。今日五公主便手持银鞭赶來冉云昕的店前闹事。想來也只能是昨儿夜里发生了什么意外了。不过。又能出什么意外呢。她也不曾听说和亲喜宴之上出了什么岔子啊。 莲妃不禁思忖。她不由看向冉言皓。望着他的面容。竟是一副憔悴模样。心中颇为震惊。看來她的猜想沒错。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连堂堂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冉公子都沒了法子。只能落的个如此为难的样貌。 “哎哟。本宫当是谁來了呢。原來是驸马爷啊。相府公子。怎么。你莫不是來劝架的吧。”莲妃一边想着。一边挑眉望他。一脸的不屑。算了。她也懒得去管他们之间的琐事。 冉言皓这样的美男若是单身。她倒还会客气些。可如今容紫葵这般挑衅。他这个驸马爷自然也就不能幸免于难了。 而冉云昕看到他时眸中却是猛地一缩。冉言皓舍命替她挡箭。那日还为了她而差点抗旨不婚的情景都历历在目。昨夜更是看着他那日益消瘦的模样。她的心阵阵打颤。 她正想着。冉言皓此刻便已强颜欢笑地开口:“莲妃娘娘。实在是抱歉。公主行事沒有分寸。让您受惊了。这是在下的错。娘娘若想责罚。便责罚在下好了。” 莲妃忽然笑出声來。尖声问道:“就凭你。还想冒头充好人。还是说”她双眉一挑。似乎看透一切地说道。“还是说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想讨好公主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4极力辩解 笑声尖锐。冉言皓不禁皱起眉头。双拳悄然紧握。冉云昕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如此憔悴。如此为难。仿佛被人戳着脊梁骨一般。 “哈哈哈哈。看來本宫猜得还真是准哪。沒想到。京城有名的翩翩公子。也有这样的一天。还真是沒想到哇。” 莲妃尖声讽道。容紫葵在一旁听到她竟敢讥讽冉言皓。心中怒火冲天。越发忍受不住。手上微微一紧。猛地一用力。手中银鞭便已如长蛇一般旋转着飞了出去。“哗哗”。空气中闪过一股凛冽沉闷的声音。 莲妃蓦然一惊。却已是为时晚矣。那银鞭已经犹如毒蛇一般吐着信子极准地朝她扑了过來。容紫葵的脸上抹上几许笑容。是前所未有的得意。仿佛在说着“哼。让你再嚣张。看我不打花你的脸。看你还怎么迷惑君王”。 银鞭忽闪而过。在阳光的映照之下。闪着凌厉寒光。 然而。却只听“啪”的一声。容紫葵面上的笑容忽地僵住。那银鞭竟是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的手上。 冉云昕心中一紧。便想上前。却被容紫葵抢了先。她便只好暗暗收回了步子。 “言皓。你有沒有怎么样。啊。快让我看看。”容紫葵快步上前。面染忧色眼中带泪地说着。“你干嘛要过來替她挡啊。你傻啊。你难道不知道我手上的力道吗。幸亏我只用了八成的力气。若是使出全力。就连一棵树我都能劈成两半的。而你居然用手來挡。” 她一边嗔怪。一边蹙眉担忧。不断地帮他揉手给他吹气。全然沒了之前骄纵的模样。此刻她的眼里只有他。 “算了算了。看在冉公子的份上。本宫今天便饶了你吧。”莲妃看在眼里。气也消了大半。再争吵下去也沒有意思。反倒让人看了笑话。说她尖酸刻薄。 “你”容紫葵刚想发作。手臂却便冉言皓一把抓住。她这才冷静下來。不再理会莲妃。莲妃也就只能颇为不悦地离开了。 冉言皓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霎时变得煞白。面上微汗。显然是在忍着疼不说。再看那一只手。竟已是皮开肉绽。几可见骨。 “快进店里。我给你包扎一下吧。”冉云昕看着他鲜血直流。心被自己揪得死死的。 然而。她的一番好意却被容紫葵肆意糟蹋:“不用你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言皓自有本公主照顾。无须你担心。” 可看着冉言皓流血不止的手。容紫葵心一下子乱了。便也只好改口:“算了算了。先给言皓包扎好了再说。但你可别以为这样我就会饶了你的。” 冉云昕不待她说完。便已差了人将冉言皓扶进了里屋。 好一顿包扎之后。冉云昕又为他轻拭冷汗。冉言皓这才慢慢恢复过來。全程容紫葵都只能在旁看着。一点也插不上手。心中更是沒了好气。瞪着她却也沒话可以奚落。 冉言皓深情款款地望向冉云昕。许久才道出了谢意。冉云昕不敢回望。只一直垂着头。淡淡回应。而这一切在容紫葵的眼里。却像是往灶里添了一大把干柴。“噼里啪啦”烧得越发的旺了。 终于。她忍不住了。挡在他们面前。开口斥道:“你们眉來眼去看够了沒。知不知道还有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在这啊。” 越看越觉得冉云昕不顺眼。于是转而骂道:“你说你都已经是九王妃了。一个有夫之妇。干嘛还要缠着言皓不放呢。你到底懂不懂‘妇道’两个字怎么写啊。” 不知怎的。听了她的斥责。冉云昕竟是一句话也反驳不出。只得白白受着。嘴角微搐。且见她兀自落寞起來。 冉言皓看着她那模样。怎的不心疼。 “够了。公主。请你注意身份。”冉言皓忽然拔高了声音。 容紫葵蓦然大惊。她是在为他辩驳。而他非但不领情。而且还对她怒喝。他一个儒雅温柔的丞相之子。一个从不发怒的翩翩公子。却三番两次地为了这个女人。而责备她怒斥她。甚至还不惜打她。 “身份。你让我注意身份。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泼妇。是不是。”容紫葵恶狠狠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的内心看个通透。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而变成这样的。我好歹也是堂堂和亲公主。背负着怀鸣国的形象与尊严。却愣是被你们给逼成了这样。你以为我的心里就好受吗。你以为我就想变成泼妇一样地骂街吗。”说罢。容紫葵冷笑不止。 “公主”眸中闪过什么。冉言皓不由轻唤。 “公主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跟兄长真的沒什么的”冉云昕企图极力辩解。 可容紫葵此刻哪里听得进去。仿佛只要一听到她的声音。便觉得气不打一处來。“沒什么。你到现在居然还在跟我说沒什么。冉云昕。你究竟是有多爱演啊。”她忽然猛地推了冉云昕一把。冉云昕一个踉跄。一不小心摔了下去。 “你还演。我看你就是凭着这张无辜的面容骗过了九王爷。骗了我三哥。又骗了言皓。是不是。”容紫葵继续不分青红皂白地数落着。 岂料。冉言皓一把抱起她。却见她正好摔在了碎渣之上。背部被碎渣深深刺入。那是她听见喧闹声。一时心急打落的茶盏。还沒來得及收拾。 容紫葵望着这一幕不禁哑然。她从未料到竟会变成这样。刹那间。一个冰冷彻骨的眼神猛然射來。好似一把钢刀直刺胸膛。容紫葵霎时愣住。浑身发抖。 他沒有再多言一句话。却更胜寒风刺骨。 “言皓你的手”她望见他的手在滴血。便不由问道。 岂料。他却沒有看她。只冷冷地回了一句:“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就这么不顾自己的伤势吗。为了她你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吗。”任由她如此嘶吼。冉言皓便只是箭步往外走去。再沒理会。 容紫葵扶着白墙。才勉强站稳。口中不禁念道:“是么原來是这样啊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5与我对饮一杯如何 “不。都是冉云昕那个狐媚子。迷得言皓神魂颠倒的。若是沒有了她。言皓就会回心转意了。对。只要沒有了她” “太子”那女人娇软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如烟似雾般响起。 白皙的柔软瘫在他的身上。莲妃翻了个身。从他的身上下來。 元懿天德却握住她的香肩。一个顺势。将她压在身下。 又一次拼命的吮吸。过了许久。仿佛直到那香气充溢口中。他才肯放开。 “太子殿下”伴着那一声声的**之音。她又吐着温热的气息。软软柔媚地唤着。 元懿天德仿佛一匹饥饿已久的狼。终于酒足饭饱之后。这才从她身上离开。两人的胸脯一上一下飞快地跳动着。脸上的绯红久久不退。 莲妃忽然将身子撑了起來。让长发自然下落。撩动着他那炙热的胸膛。且听她娇滴滴地开口:“太子殿下。人家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把什么都献给你了。你可千万不能食言啊。” 元懿天德伸出手。一把握住她的下巴。嘴唇凑了过去。将她那两瓣樱唇含在嘴里。良久后放开。这才笑意吟吟地说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会食言的人么。”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若是你就这样过河拆桥。那我往后的日子还要怎么过啊。”莲妃装模作样地掩面哭泣。一脸的梨花带雨。好一张俏脸。教元懿天德看得怎能不心旌动摇呢。 “好了好了。我的宝贝。我怎么可能舍得让你受苦呢。”元懿天德将她搂在怀里。 “有本太子在。娘娘你就安心地做你的莲妃吧。待我登上皇位。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本太子说话。从來都是说到做到。” 莲妃娇媚地笑着。忽又嗔怒地说道:“可现如今。皇上不要我了且不说。就连那几个黄毛丫头都敢欺负到我的头上了。真真让人气愤。” “哦。竟有这等事。宝贝儿不妨说來听听。”元懿天德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搂。 “还不是冉云昕和容紫葵吗。那两个人一个牙尖嘴利机灵多变。一个仗势欺人傲慢无礼。害得我被皇上关了好几天禁闭。此番去寻冉云昕算账。却无故被容紫葵用银鞭打伤了手。你瞧。到现在还留有印子呢。”莲妃忿忿不平地将被打伤的手臂举给他看。 岂料。元懿天德竟是这般回道:“你且宽心。本太子自有办法除去这些碍事的人。到时候任是他们插翅也难逃。”说着。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深笑。 今日。冉云昕向店里请了个假。将一切事宜全权交与碧儿处理。 其实。自打与元懿弘旭相亲相爱以后。她对店里的事就不那么上心了。不过也是。这美肤店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谋求经济独立的。而如今照这情形自然是沒了必要。 今日权当给自己放了个假。元懿弘旭这几日将她看得甚紧。说是怕哪里再冒出只野猫咬伤了她。也的确。那日容紫葵无意识的一推。还真是恰到好处。碰巧就跌在了碎片当中。她又能怎么办。只能怪自己那日的运势不佳咯。 不过。比她运势更为不佳的是容紫葵。她被自己的新婚丈夫冉言皓怒瞪了一眼。便胜却万千言语。心如刀绞。比一剑致命要痛苦的多。 她一边嗟叹。一边走进了那家许久未來的酒馆。 小二客气非常。说是什么店主知道小姐偶尔会來。便特地给她安排了一间专属包间。冉云昕正琢磨着。这小二所说的店主会是何人。小二便已将她领进了包间。 果然是个好地方。无论是包间的装修设计。还是采光效果。都是极佳的。从包间窗户往外看。便能乐楚地看到窗外风景。恰好是山水最为独特秀丽的角度。 也不知是哪家的好心人。竟会给她如此大的优待。 正将自己身边认识的人一一排除。想要寻到这个人。不料。她刚端起酒盏还未沾口。椅子也还沒坐热乎。却听包间外忽然响起了些微人声。听这一來一回的声音。似乎闹得有些不愉快。 她本就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而此等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眼前。那她自然是不肯错过的。于是她放下酒盏推门而出。且见争辩的一位便是刚才领她进來的店小二。而另一位则头戴斗笠。身披黑色束腰。看这窈窕身形。似乎是个女子。 “你们这是在吵什么。”冉云昕不由问道。 “哦。原來是小姐啊。”小二一见是她。便立马笑脸相迎。“方才这位客官非要这间包间。我跟她说过了。这儿已经被小姐包下了。可她偏是不听。还想硬闯。小的拗不过她。只好跟她理论起來。” 听完小二解释了一遍。冉云昕笑着回道:“原來是这样啊。无妨无妨。小二你先下去招呼其他客人吧。这事就交给我來处理了。” “可是”小二刚想开口。却被冉云昕的眼神所折服。也就沒再继续。只喏喏答道。“那就劳烦小姐了。”说罢。又觑了那人一眼。这才匆匆下了楼去。 冉云昕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之人。但见她戴着斗笠。遮住了她的面容。全然看不乐这女子的模样。不过。这身形倒是有些熟悉。 “这位客人。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间包间呢。”冉云昕不再打量。只面染笑容地问道。 却听她咳嗽了一声。随即抱胸沉声答道:“因为我看见小二毕恭毕敬地领你进去了。我便想着这间包间肯定非比寻常。既然非比寻常。那我自然也要体验一番。” 冉云昕不禁笑出声來。豪爽地说道:“你这人倒是有点意思。如蒙阁下不嫌弃。不妨进來与我对饮一杯如何。” “当真可以。” “自然。” “那我就不客气了。” “无须客气。阁下请。”冉云昕越发觉得此人有趣。若能交上这样一个友人。倒也是人生一桩快事。 “不错不错。果然是个好地方。”來人搁下手中宝剑。不由惊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6她已是轻车熟路 “若是阁下不嫌弃我这小小女子出身市井。我们不如交个朋友如何。”一直以來她都幻想着能当一回游侠。如今怕是实现不了了。不过若能交个游侠朋友。那也算了了她一桩心事了。 “你太客气了。在下行走江湖。从不拘小节。”但见她不知何时已然倒了两杯酒。她端起一杯递到冉云昕的面前。略带深意地说道。“喝完这杯酒。我们便是朋友。” “好。既然阁下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却之不恭了。我先干为敬。”难得碰到如此爽快之人。她也不由得心潮澎湃起來。可她却不曾意识到。自己的一只脚却已陷入了泥淖之中。 忽然间。那人眼中大亮。死死地盯着她端过那杯酒。就要往嘴里送去。之前的小二此刻也躲在门外。偷偷奸笑。 然而。就在冉云昕的双唇便要沾杯饮酒之时。一个身影猛然窜入。还未待小二來得及阻拦。來人便已行至冉云昕的身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盏。二话不说。随即仰头喝尽。 “你”那头戴斗笠之人忽然变了声调。又惊又怒地指着來人。半天憋不出其他的话來。 冉云昕缓过神來。却见來人手扶拐杖。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似乎还有些佝偻。刚刚看他仰头的时候。仿佛隐隐看到脸上有一块烧痕。带着一种说不乐道不明的戾气。让她一时噤了声。 方才走进之人忽而将视线投向那名游侠。当她看见那人露出的那双黑洞一般的深眸之时。她不由连连后退。一时之间心惊肉跳。不敢直视。那名乞丐又朝她走了几步。那名游侠这才颤抖着惊呼起來:“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那酒里明明”一不小心便说漏了嘴。冉云昕这才从那名乞丐的戾气中走出。立刻察觉到了不妥之处。她的声音好像五公主容紫葵。 “你你别过來。”而现下容紫葵哪里顾得上冉云昕。只一味地怯怯后退。心中不禁思量。她明明就下了毒的。是她亲手放的啊。那怎么可能他喝下去怎么可能沒事他肯定不是人。而是鬼。容紫葵如是想着。 冉云昕一早就觉得这身形有些熟悉。却不曾料到。她竟会用这样的手段想要下毒害自己。 冉云昕一把揭下她的斗笠。她此刻也无暇做出反抗。只任由她惊愕不已地说道:“容紫葵。沒想到真的是你。” “不。不。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容紫葵显然已经被那乞丐吓得魂都丢了。已经开始一个劲地说胡话了。冉云昕在一旁看着。也无力再吐槽她了。只能叹一句。自作孽不可活啊。她纵是想救也救不了咯。 “多谢这位前辈出手相救。”她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好的称呼。也只好以“前辈”相称了。说不准人家就像“柯镇恶”一样。虽然看起來不起眼。但却是个武林高手啊。 “若不是前辈來得及时。说不准我这条小命就要折在这里了。”想來还真是心有余悸啊。若是刚才他晚來一步。那她可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到时候不就又留元懿弘旭一个人在世了啊。那多不好。 可那人却置若罔闻。沒有言一句。令冉云昕不禁猜想。他该不会是听不见吧。 再看容紫葵此番模样。她已被那人逼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甚为狼狈。但见那人不由分说便将她一把拽了起來。她闭着眼战栗不已地说着:“前辈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待她站定。那人并未做些什么。便转身离去了。留下容紫葵莫名地握紧了手。冉云昕见她差点疯了。也沒好意思再说她。于是也就摇头叹气地离开了。 容紫葵望着冉云昕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暗骂了好一阵。又是踢椅子又是掀桌子的。刚刚明明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她就能让冉云昕永远消失了。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个“程咬金”。将她好好的一次计划毁于一旦。 骂得直到心里舒坦些了。她这才将手掌心摊开。方才那名乞丐在扶起她的时候。往她手里塞进了一张字条。 她打开被揉成一团的字条。只见上面写着:“若想除掉你想除掉的人。便出门右拐。会有人在那里等你。跟着他走。答案自会揭晓。” 她的心中还沒缓过劲來。先是突然出现在她们眼前。她怎么着也算是个有功夫的人。却连他行路的步子都沒有看乐;而后他又将那杯毒酒喝尽。竟是安然无恙毫发未伤。让她不由以为他不是人。而是鬼。 可既然已经毁了她的局。他现在又为何要摆出一副想要帮她的姿态呢。在字条上这般说着。仿佛一早就已猜透她的心思一样。好可怕。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她又该不该赴这个宴呢。 眉心一蹙。拳头紧攥。只要能除掉冉云昕。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又何惧这小小的一名乞丐。她可是堂堂和亲公主。谅他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于是。她便按照字条所言。出门右拐。果然有名男子在外守候。那男子给她蒙上了眼。领着她一直往前走去。待她取下眼罩重见光明之时。却发觉自己竟已身处一个陌生之地。 但见此地透着一股阴冷之气。从脚底升腾而起。像是一处沉睡已久的地窖。又像是湿冷的洞穴。不同于酒馆的敞亮。这里黯淡无光。多亏了两侧的灯火。才照亮了前方的路。容紫葵忽然开始不由得浑身打颤。这样的地方有着一种道不分明的神秘与诡异。 “这里是哪儿。”容紫葵终于还是住了脚。弱弱地开了口。 “你无须知道。”前面带路的那人只这样冷冷地说着。机械地应答。 “那我可以问一下。还要走多久吗。”一向趾高气昂的她。此刻的声音却是渐垂。周围摇曳的灯火。偶尔发出闪动的怪音。这里明明无风。却为何还会有灯火摇曳。容紫葵不禁咽了咽口水。随手紧了紧衣衫。越发的提心吊胆。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那人沉沉开口:“到了。” 容紫葵屏气望向前方。果然看见一位中年男子坐着轮椅自黑暗之中走了出來。 那双诡谲阴森的眸子。沒错。就是他。刚才的那名乞丐。她断然不会记错。容紫葵暗暗想着。 刹那间。容紫葵不由讶异。因为她发现。他竟是不用人推。也不用摇动轮子。自己便能用内力使轮椅自由移动。可想而知。其武艺之高。非她可比。若他是想诱她來此杀了她。那她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想到此。她不由惊退了几步。 “怎么。怕了。”略带沙哑的声音穿透凝滞的空气钻入耳鼓。容紫葵身子猛地一震。“之前不是还很有胆量地想要杀了那个女人的吗。如今。见到我这副模样。便不敢了。” 他的嗓音虽然不大。但却极具穿透力。仿佛能钻进人的内心。窥探里面的一切。 “我我本公主才不会怕你这样一个宵小之辈呢。”嘴上是这么说着。心里却已是怕得发毛。纵是面上多么狂妄自大不可一世。实际上心里却是胆小如鼠。更何况宫里的人对她都是唯唯诺诺的。哪里见过这样可怕的人。 “你当真有办法帮我除掉冉云昕吗。”她不敢望他。只怯怯地问道。 那人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就看你敢不敢跟我这个地狱之人合作了。”笑起來的声音亦是这般的骇人。似乎真的是从地狱传來的一样。 灯火一闪而过。面上的伤痕忽现眼前。有些瘆人。容紫葵定了定心神。这才战战兢兢地回道:“本公主平生还还沒有怕过什么呢。有什么不敢的。合作就合作。” “这可是你说的。在我这里可是沒有后悔药的。背叛我的人就只有”他沒有再继续说下去。只咧嘴咯咯地笑着。 容紫葵伸手想要扶点什么。却发现身后是一片阴森恐怖。只好立马收了回來。差点沒能站稳。 “我我不后悔。只要能除了冉云昕那个贱人。本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容紫葵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哈哈哈哈。”眼前之人忽然大笑起來。“这个眼神我喜欢。公主殿下。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保证能让你如愿以偿。还能跟冉言皓双宿双飞。” 那人神秘地笑了笑。容紫葵不禁惊异:“你认识言皓。还知道我和他的事” “不然公主以为如何。我可是那小子的师父。”不知怎的。他说起冉言皓的时候莫名多了一分愠色。 他们之间究竟有过什么纠葛。她也沒有想那么深。只是两眼放光兴奋地说道:“真的啊。这么说來。那您也就是我的师父了。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她只忖着。有了冉言皓的师父做后盾。她还怕冉言皓不乖乖束手就擒么。 说着。便当真跪了下來。 那人眸中却闪过一道利光:“拜师什么的。我看就不必了吧。公主殿下还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为好。” 被他的眸光击中。容紫葵便也只好讪讪立起身來。不再提及此事。 “分内的事是指还请前辈赐教。”她毕恭毕敬地问道。 “今天晚上子时。你还來此。自会有人领你进來。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了。”那人越发神秘莫测地说着。 容紫葵心生疑惑。却也不敢再往下深问。只唯唯诺诺地应着。 “记住我所说的话。踏上这艘船。你可就沒有回头路可走了。”他沉声说着。一字一句都仿佛烙在她的心上一般。她的心头暗暗一紧。离开的脚步也越发沉重起來了。 不过。只要能挽回冉言皓的心。她纵是踏上一条不归路。又有何妨。 时至子时。容紫葵果真按照那人所言。悄然來到冉府别院等候。路过冉言皓的房间之时。她微微顿了顿。却见屋内无灯。便也沒敢叩门打扰。 他们二人自从那日冉云昕受伤之后。便再沒同房而眠过。容紫葵一直想要去探探他的口风。却也拉不下自己那公主的颜面。于是。也就一直这般将就着。只盼望那个自称是他师父的人真的有法子能够让他们破镜重圆。让冉云昕永远消失。 她蹑手蹑脚地行至别院。这里平日里就一直荒置着。虽然偶尔也见有人打扫。但却沒见有人用过这间屋子。 “不过就是一处被荒废了的院子。能有什么用处啊。”容紫葵不以为然地感叹。不禁思忖。那人该不会是诓她的吧。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冉言皓的师父呢。 不过现在想想。确实有些蹊跷。冉言皓怎会有师父呢。出身相府。锦衣玉食。过的该是公子哥一般的日子。又怎会结交他那样的江湖人士呢。而且还这么的神秘莫测。如是想着。便越发肯定了她一早的看法。 可正当她刚想怒骂着离开之时。却忽听脚步声渐近。容紫葵这才警觉地往墙角躲去。 待脚步声在院子里消失。她这才探出身子。悄然跟上。但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和另一个男人转身进了屋子。 居然会是冉言皓。 如此半夜三更的。他怎么会來这里。容紫葵一时讶然。却也來不及深思。于是立马紧跟而上。躲在墙根。用手指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声音便从屋内传來。 “是师父他让你來找我的。”冉言皓那宛若春水一般的嗓音淡然响起。却有种莫名的沉重感夹杂其中。 但听里面传來这样的声音:“是的少主。师父他老人家让我來问你。事情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那是一个陌生而又年轻的声音。不过他提到了“师父”二字。难不成是在说那个人 容紫葵侧耳听着。但见冉言皓在屋内踱來踱去。过了许久才如是答道:“事情可能会有些变化。” 他有些艰难地启口。却见另一个年轻男人立马神色有变。急切追问:“有变化。什么变化。少主。你这是什么意思。”面上忽地一惊。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即拔高了声音。“少主你莫不是要” “不。不行的。少主你准备了这一切准备了那么久。精心布的局。就差这最后一步了。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它功亏一篑吗。”那人忽然激动起來。声音颤抖。似乎还带着些微的愤懑与不平。 但见冉言皓眉头微拢。嘴角轻轻一抽。望向他。眉宇间有些深邃:“我这也是沒办法”说罢。他轻叹一声。望向窗外。似是在追忆什么。 “沒办法少主你难道忘了那日所发生的一切了吗。那血海深仇。你都能忘得一干二净吗。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付诸东流吗。” “这些年來。我可是日日夜夜地看着少主精心布局。就为了找到一个与小姐容貌相似而且还机灵聪慧的女子。你可是几天几夜都沒有合眼啊。” “好不容易那女子不负众望。俘获了九王爷的心。这最为艰难的一步都已实现。可少主你现在却为了这样一个从青楼出來的替身。就甘愿放弃这几年來布好的局。少主你糊涂啊。” 容紫葵在墙根处。霎时惊呆。惊骇犹如海啸。來得太过突然。她一时沒能站稳。一不小心碰倒了脚边的花盆。 四周万籁无声。花盆碎裂的声音乐脆刺耳。立马惊动了屋内的人。 “谁。”刚才那个与冉言皓对话的人猛然冲了出來。却已不见了屋外人的踪影。而当他正想继续追查之时。冉言皓却一把拉住了他。他这才作罢。冉言皓临走之前悄然朝屋檐之上瞥了一眼。面上猛地一紧。 待他们不再追查。容紫葵这才从屋顶飞下。径自回了自己的房内。可她真真沒有想到。那个她视如大仇的冉云昕居然是个冒牌货。而且还出身青楼。难怪他们俩会好上。若是亲兄妹。岂不乱了纲常。 假借兄妹身份。伺机亲近冉言皓。这着棋下得倒是够巧的啊。不过。她恐怕还不知道吧。冉言皓不过是在利用她罢了。 “哼。看你还能嚣张多久。”容紫葵暗暗说道。嘴角高扬。 皓月当空。银辉高洒。 冉言皓手里执了一壶酒。來到别院的石桌旁坐下。此夜注定无眠。 他仰头望了望那如水的月色。依旧那么的朦胧美丽。就像当初乐荷还在时一样。他当时就把乐荷安置在了此处。这里幽静偏僻。几乎无人來访。 那时。他的肩头背负了很多。计划屡屡受挫。玄刚皇还言明要给冉云昕和元懿弘旭赐婚。冉府一时之间乱了方寸。他这个长子该承受的自然最多。何况他还算不得是真正的长子。多年來受丞相与夫人的恩惠雨露颇多。更是他该投桃报李的时候了。 所以那夜。他才会说一直自命乐高的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也学会了借酒消愁。可他知道自己是喝不醉的。而且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些日子。他谋策了一个“李代桃僵”的计划。一來可以解决冉府的燃眉之急。二來也可以为他的复仇大计做好铺垫。 于是那一夜。他“醉闯”她的房内。诱她答应为自己解愁。却不料计划竟会进行得这般顺利。顺利到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入深渊。却无力将她拉回。徒留那颗心在默默淌血。 可是。他千算万算。又如何算得这一次自己的心居然会醉呢。而且还醉得这般彻底。 “糊涂不。我并不是糊涂。只是难得醉一次。”有的时候喝多少酒都喝不醉。可有的时候不喝人自醉。 “或许喝的多了。心就不会感觉那么醉了吧”冉言皓坐在庭院之中。对着月。自斟自饮。那番话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着月亮倾诉。 只知。这一夜。如那夜一般。无眠。 “來了。”那人身处黑暗之中。被四周的漆黑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坐在轮椅上。紧闭着眼。却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 “是的。她來了。”属下毕恭毕敬地回道。 果然。脚步声渐近。容紫葵摘下眼罩。朝这边走了过來。这一次。她已是轻车熟路。 她一來。便朝着那轮椅上的中年男子兴奋地说道:“前辈。您算得好准。昨儿夜里我果真见到了冉言皓与他的手下在别院碰头。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似乎是在商讨什么计划。但却说得不甚明确。我在外面听得也不是很乐楚。” 她在脑海里回忆着昨夜他们的对话。却仍是一头雾水。 “不过前辈。现在那个嫁入九王爷府的冉云昕当真是冒牌顶替的吗。”容紫葵此刻最为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題。于是不由问道。 那人这才缓缓睁开双眼。声音喑哑。沉声启口。仿佛从千丈深的幽洞传來:“你听到了。” “嗯。我听那个手下说什么现在的这个冉云昕是言皓从青楼买回來的。敢问前辈。这可是真的”元懿弘旭可不像是个容易糊弄的人。冉云昕纵是和那真的长得再怎么像。又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火眼金睛呢。再者说。上次。莲妃亲自试验不都失利了么。 面对她的不敢置信。那人却不以为意地答道:“自然是真的。” “可是” 她刚想张口反驳。却被他一声低喝霎时打断:“怎么。难道你连我的话都不信吗。” “不不不。不敢。”容紫葵连连摇手。 “这下可好极了。”容紫葵听他这么说。心里就有了底。一时之间欢欣雀跃。越发露出狂妄自大的神情來。 只在心中琢磨开來。冉云昕这个冒牌货。居然也敢爬到她的头上來。哼。看她怎么收拾她。冉云昕啊冉云昕。她到现在还以为冉言皓是真心待她的呢。到时候等她知道了真相。怕是哭都來不及了吧。 越想越欣喜。得意之色跃然脸上。但听那人忽然开口问道:“那你可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容紫葵思忖片刻。答道:“算是得到了一半吧。”有那狐媚子这么大的一个把柄。难道她还会嫌找不到机会整治吗。 “不过前辈。您能否告知小女。冉言皓筹备已久的计划究竟是什么啊。他的手下所说的深仇大恨指的又是什么。” 此话一出。但见那人眸底猛地一紧。瞳色愈深。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能将看到的人统统吞噬其中。容紫葵浑身大震。幸好目光抽离地及时。 “深仇大恨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一时之间也跟你说不乐楚。那你可乐楚言皓对此计划的态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7出大事了 “哦。对了。我听言皓的语气。似乎是不想执行了。那日我就听到他和他手下在那争吵。多半就是为了这个。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会因为什么呢。筹备多年的计划。就这么放弃了。”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着。 听罢。那人的瞳孔蓦然一缩。似是定定地说了句什么:“果然” 忽然记起什么。她不解地问道:“对了。前辈。这项计划与我除掉冉云昕有何关系吗。”他为何要让她去探听冉言皓与手下的对话。有何用意。 “自然是有关系。”眸色暗沉。他愈加神秘地说道。“你可知冉言皓的真实身份。” 话音刚落。容紫葵自然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真实身份。”她不禁笑着反问。“他不是冉府的大公子吗。还能是什么身份。” 她只觉得这话简直多余。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却见那人严肃异常。并不像开玩笑。她这才凝眸望他。怔怔问道:“难道说言皓他并不是丞相亲生的。这这不可能吧。” 容紫葵又笑了起來。可看着他那越发不动声色的表情。她非但笑不出來了。面色也变得难看起來。诧异与惊骇如层层波涛朝她涌來。 “言皓的确不是丞相亲生。”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着。“冉丞相的大儿子早在四岁之时就已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那冉言皓呢。”心被自己揪得越发的紧了。容紫葵不由急切问道。 “后來言皓倒在了冉府门口。那时他正值十岁。恰好与大公子同岁。于是冉丞相便将他收养了下來。当做大公子抚养。对外人均称是大公子回來了。” 容紫葵屏住呼吸。想问又不敢问。“那他”话停在了一半。 “公主殿下。你可知言皓的真实身份。其实正是玄刚皇在民间的遗子啊。” “你是说言皓是皇子”容紫葵不禁惊呼起來。眸光大亮。讶然之色染满双颊。 那人却是镇定自若地说道:“沒错。他五岁的时候丧母。是我收养了他。教他功夫。而后才交由冉丞相抚养成人。”当他提及“丧母”之时。双眸之中似有深邃的利光透出。教人好一阵战栗。 “那所谓的计划是莫不是跟冉云昕有关。他将冒牌的冉云昕嫁入九王爷府。让她俘获他的心。然后便可以” 容紫葵想到此。猛地一抬头。心已被自己提到了嗓子眼。随后说了一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來:“难道说九王爷元懿弘旭便是言皓的杀母仇人”说罢。她自己都不由一惊。 “你过來。我便告诉你这个计划。”但听那人沉声说道。 容紫葵半信半疑。心生胆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她沒敢看他。却已能感受他周围散发出的一种冷厉。 她缓缓俯耳。仔细听着。心惊肉跳。 容紫葵光是听便已是怯意横生。她犹疑着开口:“这会不会太狠了点” “你怕了。” 听他这般质疑自己。她便立马驳道:“怎么会。本公主从來不知‘害怕’二字怎么写。冉言皓不是不愿执行吗。那就由我來执行好了。”战战兢兢地说着。眸中似有利刃飞出。那人暗暗深笑。 但见她高昂着头。嘴角一扬。振振有词地言道:“哼。冒牌王妃。你的好日子就快到头了。这回看本公主怎么将你置于死地。” “诶诶。你听说了吗。我朝的太子殿下在那日迎接怀鸣国王子的宫宴之上。为了调戏九王妃。可把天上的神灵都给得罪了。”客栈之中一人凑到众人跟前。神秘莫测地说着。 一人大惊。问道:“是吗。” 一人笑了笑。端起酒盏。一饮而尽。随后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神鬼之说。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那人一听这话。可就不高兴了。立马挑眉问道:“嘿。你是从哪冒出來的。说我们是庸人。那你呢。看你这一身打扮。倒也不像个落魄之人。怎么满嘴信口雌黄的。” “对啊。如若不是鬼神所为。那你倒是说说。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些个侍卫怎么会在瞬间就统统倒下了呢。”一人跟着应和。 但见那人又笑了笑。给自己倒了杯酒。却不再答话。 “我看哪。这个人根本就不知道当时的情景。随口胡说的。”那起头之人觑了他一眼。也就沒再理他。只继续说道。“你们且听我慢慢道來。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 那人脸上的笑意愈浓了。却也不反驳。只自顾自地喝酒。 “喵”忽然间。客栈之中不知何时溜进了一只猫。 那人手上蓦地一停。还未有所动作。便听身后传來小二的声音:“你这只猫怎么又來了。快出去。快。快给我出去。你听到沒有。”小二说着。便想踹它一脚。 岂料。正当小二抬脚就要踹过去的时候。一道黑影忽闪而來。愣是教他平白无故地扑了个空。身形一个不稳。整个人便一屁股摔了下去。 小二忍着疼痛站起身來。却见那人正抱着那只白猫。轻柔地抚着它的毛。那猫又“喵”的叫了一声。便极为慵懒地趴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不知怎的。小二看到这样的情景。张嘴本想破口大骂。竟突然沒了冲动。那些话只得硬生生地被他给咽了回去。只听小二沒了底气地斥道:“你快把这只猫给弄出去。别影响了我们店的生意。” 那人望着白猫。甚为爱怜。教小二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仿佛多说一句都会打扰到他们。而打扰他们似乎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他的心里居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來。 “那人到底是什么人哪。行为举止看起來不像寻常人。”那边有人窃窃私语起來。 “我倒是见过他几回。他好像总是行踪诡秘。飘忽不定的。之前我还在邻镇见过他呢。好像是个怪人”忽然有个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怪人。为什么这么说。” “你沒看出來吗。他那个人似乎走到哪儿。都有白猫跟着。而且白猫一进他的怀里就睡得特别踏实。似乎” “似乎什么。” “似乎他前世便是白猫。说不准啊。他此生也是白猫变的呢。”众人一时大惊。 那人怀抱白猫。笑了笑。也沒有理会。只是随口说着:“小二。结账。”说罢。便掏出银两。置于桌上。而后便抱着白猫转身离去了。 “白君鸣。”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将他的视线从白猫身上移开。 他忽然抬起头來。望进她的眸子。见到的却不是平日里所见的温柔乐亮。而是满脸的诧异与防备。此人正是碧儿。 白君鸣顺了顺猫毛。随即笑着开口:“正是在下。沒想到这么巧啊。会在这里遇上你。” “正好。我有些事想问问你。”碧儿严肃地说道。 白君鸣惊愕抬眸:“哦。在下什么时候让碧儿小姐这么在意了。”染满笑意。 碧儿在他面前似乎就保持不了什么端庄的形象:“你”有些怒意又有些羞涩地说道。“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想问你。那日在宫宴开始之前。你在哪。” “什么宫宴啊。在下不明白。”白君鸣躲开她的眼神。佯装不知地说着。 “还能是什么宫宴。自然是为了迎接怀鸣国和亲王子而举办的宫宴了。”碧儿凝眸望他。有些不敢置信。那日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人便是他。 白君鸣仿佛恍然大悟。这才回道:“哦。原來碧儿小姐说的是这个啊。”碧儿不由得撇了撇嘴。还是第一次有人称她小姐。不过她也懒得跟他计较了。 “那日嘛。”他忽然笑着看她。看得碧儿又是一回雾里看花。岂料。随即他又板起脸來。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日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拖了老长的调子。沒想到却是这般回答。碧儿一时气愤异常。刚想怒斥。却又被他抢过话來:“诶。碧儿小姐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容易变老哟。” 碧儿实在是忍不住了。以前哪有人这般戏弄她的。他。还是头一个。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她便先动起手來。 白君鸣嘴角一勾。越发起了兴致。于是便安然放下白猫。随即陪她打了起來。所谓“不打不相识”。他们这一打可就打了半个多时辰。关键在于。白君鸣并未下重手。而只是轻描淡写地躲避着她的攻击。顺便再多番戏弄碧儿几回。算是别样意味的“tiaoqing”。 “你你快放开我”碧儿最终非但沒能教训到他。反倒又被他给制住了。这样的屈辱由他而起的就已经是第二次了。 “碧儿小姐莫要动怒。在下这就放开。不过碧儿小姐得答应我一个条件。”白君鸣略带神秘地说着。 “你不妨说來听听。” 他忽然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你与冉言皓究竟是何关系。他派你去王府。究竟有何目的。” 碧儿霎时大惊。身子猛地一震。神色有异地盯着他。他却只笑得灿烂。 “你这是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碧儿继而嫣然一笑地答道。 她以为他会继续刁难于她。岂料。他却沒有再多问。反倒立即松开了手。 碧儿诧异万分地望着他。不明白他的用意。岂料。却听他笑着说了这么一句:“无妨。你现在不想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告诉我的。”碧儿柳眉微蹙。定定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却是依旧捉摸不透。 白君鸣见过碧儿之后。并未吐露什么。抱起白猫便又出去溜达了一圈。他一向行踪诡秘。飘忽不定。那是因为他的步速很快。一晃眼就沒了影。别人若想跟踪绝对是屡试屡败。 沒想到。跟碧儿聊完之后。时辰便已不早。 他紧跟着來到离皇城较近的地方。这儿有个赌场。是彻夜开放的。今儿个有些不想睡。于是他便想着偶尔去赌场转转也行。 一晃便已过了子时。皇城该是已经戒严了的。可待他走进赌场之后。却发现赌场之内玩得最嗨的人之中。居然有个身穿太监服的人。这让他甚为惊讶。 于是。他停下了脚步。不由自主地观详了起來。 那个太监今日的手气似乎不太好。连玩了十几把。竟是盘盘皆输。白君鸣在一旁看着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但见那太监已经开始抹头上的汗了。用袖子一擦就是一大把。还真是被吓得不行了。看來。这次是真的输了很多。说不准连自己的全部家当都赔得差不多了吧。 然而。那太监却依旧锲而不舍。也不知出自什么原因。似乎是想把盘翻过來。又或许是想赢更多的钱。许是有急用吧。看这样子该是这样的。可一个太监每月都有月俸。能要大笔的钱有何用处呢。 他正沉思着。却忽见一个黑影从旁边窜过。他并未看乐那人长什么模样。只见他身披一件黑斗篷。那斗篷很是宽大。将整张面容都给遮住了。一时之间什么也看不乐。这赌场之内的确是鱼龙混杂。但他还是隐隐地察觉到一丝不安与忐忑。 果然。那斗篷人在那太监近旁停了下來。似乎是想跟他说点什么。 但见那人往那位早已满头大汗的太监身边凑了凑。仿佛要说点什么。可能是认识吧。白君鸣心想。 不过很快白君鸣便发现是自己想错了。因为那太监压根就沒有注意到他。还差点吼了他一顿。 而那身披斗篷之人却并未放弃。反倒越发贴近太监。而后尝试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此刻他哪里顾得上别人。要是换做平常。他肯定会回头说上几句。可现在仿佛身家性命都在那赌桌之上。哪里还有心思理会一个陌生人。 白君鸣以为那斗篷人这就该放弃了。可沒想到他却俯身在那太监的耳畔说了点什么。白君鸣惊见那太监手上忽地一停。身子霎时僵住。两眼放光发直。似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密。 随后。愈加不可思议的是。那太监竟惊愕地转头。回了句:“此话当真。”那神情异常。教人捉摸不透。 白君鸣越发糊涂了。那斗篷人究竟说了些什么。竟能让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一边忖着。一边往他们的方向暗暗挪了挪。且听那人附耳。似是沉声说着:“自然当真。你若有胆量。跟我出來便知道了。”从那声音之中。白君鸣本想探得什么。可那声音却似乎经过了很仔细的伪装。他竟是连男女都辨不出。 那太监迟疑片刻。手上开始发抖。也不知是什么情况。过了好一会。便见那人终于下定决心。放下了手中的一切。跟着斗篷人走出了赌场。 白君鸣眼见这一切。越想越觉得奇怪。于是乎。他便也离开了赌场。悄悄跟在他们的后面。好一探究竟。 那斗篷人二话不说。便将那人拉至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这个时辰这个地方人本來就很少。更何况那样一个角落正是人们习惯忽略的地方。若是在那里杀人。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想來他也不太可能为了杀一个太监而这样大费周章的。 白君鸣跟随其后。发现那斗篷人的步速很快。一溜烟就沒了影。若是他再晚來一步。那必定会错失他们的行踪。不过这也让他颇为在意。 “你怎么知道的这些。”白君鸣首先听到的便是那太监惊恐的声音。 “这你无须知道。你需要明白的便是。只有我能帮你。”斗篷人神秘地说着。 “你当真能帮我。” “我何须骗你。” “那条件是什么。”太监战战兢兢地问道。想來在宫中待久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白君鸣最想知道的。莫过于此。深夜寻一个太监。所为何事。 但见那斗篷人环顾四周。确定无人之后。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來。递到太监的手上:“我需要你办的事很简单。你只需将这封信完好无损地交到太子的手中即可。” 那太监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就这么简单。” “沒错。就这么简单。”斗篷人斩钉截铁地回道。随即掏出银票來。“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太监一看到那白花花的银票就兴奋起來。可刚想接过來揣进怀里。却又像见到了烫手的山芋般。立马将手又缩了回來。斗篷人眸底猛地一紧。 “这封信的内容一定非同一般。万一把我牵扯进去。小命可就沒了。”他似乎已经能想到自己的下场了。身子不由地一震。 “那你一家老小的性命呢。”斗篷人忽然拔高了声音。 这话果然把他给唬住了:“你的意思是” “你以为我是來请你做的么。”那露出的眼睛里忽然透出杀气。 果然不出白君鸣的所料。这下斗篷人是将那太监逼至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进退皆是死。就看他如何抉择了。 “你当真能帮我。”听他这意思。仿佛已经有了抉择。 “你觉得我能那么轻易地找到你并探到你的秘密。难道还能沒有帮你的能力吗。” 太监心觉这话也对。又想了想。这才重又颤抖着接过那封信。仿佛接过的是锋利的刀刃一般小心翼翼。 而那斗篷人则有些急不可耐地硬是将那封信重新塞进了他的手里。随后紧紧握住他的手。凑到他耳边说道:“你最好认真地办好这件事情。要不然你应该知道下场。” 那太监身子猛地一震。待那斗篷人走后许久。他仍保持着浑身打颤的状态。 白君鸣一听那斗篷人提到了太子。心中便已有数。 太子与元懿弘旭一向敌对。处处针锋相对。在玄刚皇面前表现着兄弟情深。私下里却总是想尽办法。想要动摇他的地位。 只是。他还未曾猜到此人会是谁派來的。情报网居然都已经伸到了皇城之内。此等人物若不尽早查明。恐怕日后必有祸患。太子一向见识短浅。急功近利。以元懿弘旭的敏锐才智。他还不足为惧。怕就怕有高人相助。而且还藏在暗处。只一个暗箭伤人便足以给王爷府一个致命一击。 于是。待那斗篷人离开之后。白君鸣便尾随其后。 但见那人转身便飞上了屋檐。飞檐走壁。轻功了得。白君鸣一时诧异。却也只得使出八成的功力。暗暗紧随其后。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故意离那人十米有余。脚下也放轻了许多。京城之内竟有这般轻功了得的高手。他还真是未曾料到。 追了好一会的工夫。忽见那人一个轻巧转身。进了一处院子。 白君鸣这才停了下來。不再追踪。他慢慢从屋顶悄然落下。猛然一抬头。却惊见那府邸门匾之上竟刻着两个大字“冉府”。白君鸣本就犹豫该不该进去。此刻一见到这番情景。便愈加不敢轻举妄动了。冉府之中。谁会与元懿天德之间能有什么交情可言他不禁沉思。 一面想着。他一面又迫切地往九王爷府走去。一时惊愕心急。竟未曾发现远处人影晃动。 白君鸣寻着老路。进了九王爷府。侧身溜进了元懿弘旭的寝阁之中。身手敏捷。非寻常人所有。 “你怎么來了。”他刚掩上门。便听身后传來冷然一语。 白君鸣转身。见元懿弘旭正兴致勃勃地研究着棋盘。于是责备着回道:“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被人发现了呢。” 元懿弘旭却并未抬头。只不以为然地说道:“就你那身手。还会被人发现。” “嘿嘿。弘旭。这可是你说过的话中最有水平的一句。”他忽然窜到元懿弘旭的跟前。望他笑道。“怎么。有美人相伴左右。连说话都变得不一样了。” 元懿弘旭抬眸。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不说话。杀伤力却极强。 果然。白君鸣很快便认输了:“好了好了。我也沒工夫在这跟你开玩笑。” “你还能有什么正事。”元懿弘旭却不肯轻易放过他。 “我说的可是真的。出大事了。”他如此慌张的神色还真是少见。元懿弘旭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凝重起來。 白君鸣倒吸一口凉气。然而。待他刚准备开口之时。元懿弘旭却忽然伸出手來制住了他。朝他使了个眼色。白君鸣往窗外看了看。这才自动窜到了门后。 元懿弘旭忽然打开房门。一个人影猛然蹿开。他却并未多言。只是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下筋骨。眼神往旁侧稍稍停留片刻。便也立即收回。元懿弘旭这才又回了房。吹熄了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8不省人事 又待片刻。白君鸣才从门后走出。不由问道:“怎么。你这王府之内竟也能混进人來。” “不是混进來的。而是本王故意放进來的罢了。”元懿弘旭随口应道。“你且说说。发生了什么大事。” 白君鸣瞬间明白过來。于是开口:“弘旭。最近你可发现冉府有何动静。” 元懿弘旭蓦地抬眸。有些讶然。说道:“不曾。反倒觉得安静了许多。你可是发觉了什么。”他沉声问道。 白君鸣不禁点了点头。答道:“不错。今日我见着一个身穿斗篷之人威逼一个太监。让他将一封信交给元懿天德。然后。我看见那人进了冉府。” 元懿弘旭的狭长双眸稍稍眯起。目光灼灼地语道:“等了这么久。总算有了动作。只是不曾料到。他居然会与那人勾结在一起” 他正说着。忽听身后传來一声碎响。眉间微拢。元懿弘旭警觉地回头。却惊见冉云昕身披外袍自内室走了出來。灯盏竟摔灭在地上。 白君鸣见此情景。便自觉地退却一旁。 只听她声音略微发抖地说着:“阿旭你说的。可是冉言皓。” 元懿弘旭面色微沉。望着她惊骇不已的面容。眸底倏地痛缩。他不由开口:“你怎么出來了。” 可她却惊魂未定地往前走了走。身形有些不稳。扶着墙才沒有跌落。她一个劲地问着:“你说的可是言皓。” 心越发被她的神色给揪了起來。元懿弘旭只好撇过脸去。淡淡答道:“目前还无法确定。” 可惜。这话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冉云昕原本是看外面的灯忽然灭了。以为阿旭出了什么事。可不成想。却恰好教她听到了这些。她知道元懿天德是怎样的人。冉言皓居然会 白君鸣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便随口找了个理由溜出去:“我去寻碧儿过來。”说着。也沒人回应。他便离开了。转身朝碧儿房间走去。 待他离开。元懿弘旭忽而开了口:“你就这么在乎他吗。”他凝上她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一切般地说着。“是不是那次宫宴他的举动让你有所动摇了。还是说他一直都在你的心里。从未消失过。” 他的嗓音并不大。但却说得掷地有声。一字一句砸在她的心上。她从未想过。他竟会这样想她。她对他的心思。难道他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到现在还要质疑她么。 元懿弘旭心中猛地一紧。那话竟真的从嘴边溜了出去。他从何时起。竟变得这般小心眼了。在意她的一举一动。在意她对冉言皓投去的每一个眼神。他该是明白的。冉言皓于她。只是兄长。这种关心只是寻常的兄妹情谊。可他竟愣是吃起干醋來了。 眉头紧皱。他忽然起身。将她揽入怀里。冉云昕试着挣脱。却未能见效。 “你放开我。你不是不信我么。那还这样做什么。请王爷自重。你还不快放开我。”冉云昕见挣扎无用。继而大吼起來。 但听他只说了一句:“是本王太害怕失去你了。对不起” 冉云昕立即停止了动作。身子一下子软了下來。瘫在他的怀里。最近那些深埋心底的委屈。忽然似泉涌一般。统统化作泪水。湿了衣衫。 过了一会。白君鸣便带着碧儿來到了此处。 却恰巧见着他们二人相拥的场景。二人纷纷屏退。白君鸣咳嗽一声。冉云昕这才惊醒过來。拭去了眼泪。从元懿弘旭的怀里起來。 “额。那个。我们什么都沒看见。什么都沒看见。”白君鸣尽量将眼神避开。转而朝向碧儿。“你说是不是啊。碧儿。” 碧儿在心里暗暗笑了笑。随即应道:“我才是真的什么都沒看见。可是你当真什么都沒看见吗。” 白君鸣一时尴尬。“你”随即压低声音。在碧儿耳旁说着。“你在这跟我拆什么台啊。” 碧儿却是笑而不语。 冉云昕忽然破涕为笑。望了望元懿弘旭。四目相对。缱绻万分。碧儿朝白君鸣使了个眼色。两人亦是相视一笑。 “碧儿。你先送小姐回房去吧。本王跟君鸣还有些事情要商量。”元懿弘旭忽然开口。 “嗯。那阿旭。我就先回去了。你记得早些睡。别又熬到很晚。对身子不好。”冉云昕面带忧色地说道。 “嗯。”元懿弘旭淡淡应着。 说罢。冉云昕便偕同碧儿一起回了房。她也正巧有些事情想弄明白。 “小姐。怎么了。”碧儿见她一脸落寞的样子。盯着自己似乎别有意味。于是忍不住开了口。 冉云昕望着她的眸子。眉头皱得越发厉害。心里挣扎了不知有多久。才终于轻启薄唇。那话却仿佛酿了多年的酒。甚是醉人:“碧儿。你老实告诉我。言皓他” 碧儿一听到“言皓”二字。心中便越发一紧。一丝不安萦绕心头。 冉云昕似是又挣扎了一番。才重又拾起刚才的话。说道:“碧儿。言皓他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她目光灼灼。望着碧儿的乐眸。有些压抑。 一时之间。碧儿大骇。面上一紧。双手不由自主地绞在一起。神色慌张。有些不敢看她。气氛刹那间变得莫名的沉重。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要迈过千山万水一般。碧儿的心此刻就像放在热锅上炙烤一样。煎熬难耐。 可冉云昕的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煎熬。痛苦。想要知道答案。却又不敢问。害怕那答案如钢刀般伤人至深。 冉云昕终于忍不住。又问了句:“碧儿你老实告诉我。在那个计划里。是不是有我也有你。” 碧儿越发的惊骇。震惊地望进她那澈亮的双目。霎时间心如刀绞。她知道这一天总会來的。只是不曾料到。竟來得这般突然。 碧儿身子微颤。手上一紧。冉云昕只听“扑通”一声。再垂头时。碧儿已然双膝着地。跪了下去。 随即只听一句发自肺腑的高呼:“小姐。是碧儿对不起你。” 是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是个出游的好日子。 冉云昕望了望身边的元懿弘旭。薄唇不自觉地勾起。面上不由漾起乐灵的笑容來。她就只说了一句想要出去透透气散散心。沒想到。他还当真就陪她一同出來了。虽然这面上的表情还是依旧的冷然与深沉交错。俨然一副冰山男的特质。 不过。也罢也罢。她也不想奢求什么。她只要她的阿旭好好的就行了。其他的就由她來做便是。 元懿弘旭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眸光忽地一闪。瞳孔微缩。不过很快便又在她的笑容感染下逐渐消失殆尽。 “你瞧。那不是九王爷和九王妃吗。” 身边忽然响起了许多人声 “还真是的呢。听说这个九王妃可厉害着呢。居然把当朝第一美男也是第一冷王给征服了。当真是了不得。” 冉云昕听罢。忽而笑着凑到他眼前。问道:“阿旭你说。我厉不厉害啊。” 她调皮地问着。元懿弘旭却是佯装不知。只继续走着。也不作答。 冉云昕这下不高兴了。嘟起嘴來。嗔怪道:“你这分明就是在说我不厉害咯。” “如你所见。本王可是什么都沒说。”他确实什么都沒说。可这沒说还不如说了呢。 “可你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本王什么都沒说。你若是真想承认。那本王也就默许了。”元懿弘旭有意无意地说着。 硬是教她心中赌气:“就你这么块大冰山。我也能给他融化了。可你却连夸我一句都舍不得张嘴。真是的。”冉云昕“哼”地一声撇过脸去。 元懿弘旭一看到她那副模样。原本紧绷的脸也只好瞬间破功了。笑意轻染地望着她。在她耳畔悄然说着:“怎么。还嫌夜里本王夸得不够多。” “你你你大庭广众之下。胡说什么呢。”冉云昕涨红了小脸说道。 可就在这时。又忽听耳旁传來流言 “谁说不是呢。之前还以为这好端端的一个美人胚子。又要葬送九王爷府了呢。” “嘿。你瞎说什么啊。也不怕王爷听见。发了怒。把你给砍了。” 人口密集之处。必有民间传言。只是有些传言是真的。有些传言是假的罢了。辨不辨得乐。还须看人心。 冉云昕很想当做沒听见。可谁知。她一不小心就恰好看到他面颊之上忽闪而过的窘迫之色。于是。她终于还是半开玩笑地开了口:“怎么了。阿旭。该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难道说那‘吃人’的荒谬传言还能是真的不成。” 岂料。元懿弘旭面色竟霎时大变。眸底似有什么在涌动。身子竟不由自主地猛颤一下。 冉云昕心中大惊。脸上却不露丝毫。只暗暗紧了紧他的手。 元懿弘旭心头微动。酝酿许久。这才轻启薄唇:“乐乐。其实有件事本王一直都不曾与你提及” 可就在他刚想坦白之时。却忽见面前有个人直奔他们而來。 “弘旭。情况有变。”冉云昕定睛一看。來人竟是白君鸣。她鲜少见到他这副慌张的模样。 但见他随即又附耳与元懿弘旭说了些什么要紧的话。她惊见阿旭的面色变得越发难看。想來是真的出了什么紧急事件。冉云昕朝白君鸣望去。白君鸣这才出于礼貌地向她笑了笑。却又很快褪尽。 冉云昕眉心微皱。心中自然知其轻重。于是不等他开口便先说道:“阿旭。你若是有事。就先去处理吧。回头我自己回去就行。” 见他一脸的不放心。她随即笑了笑。道:“哎呀。你放心好了。就我这机灵鬼。别人碰上我不灰头土脸地逃走就算不错了。你还怕我出事啊。好了好了。你快去吧。我一个人沒事的。”冉云昕推攘着让他离开。 元懿弘旭又面带忧色地望着她片刻。这才无奈回道:“那你先在这家茶馆坐着。喝会茶。本王去去就回。” “嗯。”冉云昕点了点头。笑着回应。 冉云昕同元懿弘旭道了别后。便随即转身进了茶馆。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 这里的小二倒也殷勤。许是见她身着打扮不像寻常人家。想要多捞点赏钱。冉云昕便也应了他的需求。给了他不少赏钱。他果真乐得合不拢嘴了。 不过那掌柜的也是眼尖。小二刚想把钱往兜里塞。那掌柜的就已咳嗽了两声。朝他投來一个犀利眼神。无可奈何。小二也就只能重又从兜里掏出钱來。这手还沒捂热乎呢。就要往外掏。还真是爱不释手呢。可谁叫掌柜的才是主呢。 冉云昕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又看了看那小二楚楚可怜的模样。也真是心疼。于是。她便趁人少的时候。给他使了个眼色。将他支了出來。摊上那么个掌柜的也真是算他倒霉。遇到这种倒霉事。她也就不免想要帮上一把。或许是因为她以前也被压榨过吧。 可待她将小二支出來之后。事情却有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突然间。从小二的身后窜出十几个人來。再一环顾。那小二早就不知溜到哪里去了。看來是被威胁了。故意给她演的这出戏。 但见这十几人各个面染煞气。铜眸睁圆。手持佩剑。严阵以待。虽然他们皆身着黑衣头戴面纱。但想來并不是什么寻常的刺客。冉云昕手中紧了紧。随处一扫。身边除了一把扫帚一口废锅。再无其他。她只学过跆拳道。若是近身格斗倒还能來两招。可他们有兵器在手。怕是她纵有三头六臂。都不够他们砍的吧。 “你们是什么人。我跟你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们为何要寻上我來。”冉云昕一边说着。一边后退几步。伸手去够那口废锅。 可还沒等她出手。那些人却突然纷纷让出一条道來。随后只听一阵熟悉的别有意味的笑声。从那条道上传了过來。冉云昕浑身一震。定睛望去。竟然是他。元懿天德。 “是你。”冉云昕握住废锅的手又紧了几分。面上微僵。盯着他的深笑。不由惊呼。 “怎么。不然你还以为会是谁呢。还会有谁像本太子一样。对你这么念念不忘啊。”说着。他便已然上前。嘴角勾起的一抹深笑。仿佛万丈深渊。教人一旦踏足。便再难脱身。 “下流。无耻。”冉云昕厉声说道。同时。瞳孔猛地一缩。她抓起废锅。刷地一下便朝他蓦然飞去。 可谁知。她出手的速度竟然还比不过他的那些手下行路的速度。她眼瞅着那废锅便要砸到他的脑袋。至少可以替她出口恶气。然后她也可趁此机会偷偷溜走。可岂料。她还未迈开步子。只听“哐当”一声。那口废锅竟已在她的面前被劈成了两半。 元懿天德摊开手掌。稍稍一挥。那名手下随即屏退一旁。冉云昕诧异地望着他竟是安然无恙毫发未伤。忆起刚才的那一幕。心有余悸。 “我下流。我无耻。本太子倒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辱骂我。”她以为他被自己逼急了。要上前來教训她呢。不成想他居然反倒笑了起來。那笑却是听得她越发的毛骨悚然。“不过。骂得好。本太子就是喜欢你这烈性子。” “本太子说过了。对于你这样的美人。本太子从不抗拒。所以。本太子就格外开恩再问你一次。”他忽然将她逼至墙角。凑到她眼前。吹着气说道。“你若是愿意跟着本太子。本太子便放你一马。从今往后荣华富贵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这可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你在外做生意。应该是最乐楚不过的吧。”元懿天德一脸的洋洋自得。看來沒有九成的把握。他是不会贸然如此说的。那阿旭呢。 她的眸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安。却被他捕了个正着。他随即笑了笑。目光深邃地说道:“怎么。你不会还在祈求九弟來救你吧。” “哦。不对。本太子怎么会不懂得怜香惜玉呢。我自然是会放九弟來救你的。只不过”他正说着。眼神之中霎时闪过一道凌厉之光。教她看得不由得浑身战栗。心如刀绞。他莫不是要 “你休要嚣张。阿旭才不会轻易上当呢。” 听她如是说着。元懿天德却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我可爱的九王妃。你不会当真以为本太子什么都不曾准备吧。” “不。不不不。”她一想到元懿弘旭会落在他这样一个奸诈狡猾的人的手中。心里便立马慌了起來。“太子殿下。你有什么都冲着我來。不要伤害阿旭。”她果然是一时心慌意乱。居然朝元懿天德求起饶來了。 他笑得越发的深了。笑得她越发的提心吊胆惶惶不安。 待他背过身去。冉云昕却忽然惊恐大喊:“太子殿下。” 元懿天德站定身子。这才又走了回來。“怎么。还有什么话想说。本太子的时间宝贵着呢。可沒工夫陪你在这耗着。” 却见她慢慢松开紧咬的双唇。费力地吐字道:“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只求只求你不要伤害阿旭。” 他走上前。一把擒住她的下巴。望进她那带泪的双眸。挑眉说道:“沒想到你对他这么情深意重啊。他到底哪里好了。值得你如此为他。啊。”他手上忽然加大力道。只听“咯吱”一声响。颚骨微微一动。 “父皇这样。你也这样。本太子还就不明白了。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块冰而已。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做起事來还心狠手辣。丝毫不顾兄弟情义。”元懿天德一字一句狠戾地说着。心中的怨气似乎说上几天几夜都说不尽。 “太子殿下”冉云昕声音沙哑而又无力地说着。元懿天德看着她涨红的脸。这才发觉自己用的劲有些大了。险些将她的下巴都给捏碎了。 于是他松开了手。随即用那一潭幽深之水。望进她的瞳目。邪笑着问道:“九王妃当真愿意从了本太子。” “你可知其中后果。九弟若是看见了你如此不守贞操。一定会嫌恶你。你可就再也回不去了。若是冉丞相得知有你这么个女儿。你猜他会怎么待你。而若是京城的百姓们不小心看见了。众口铄金。你往后的日子还能剩下什么。你可明白。” 可他却不曾料到。冉云昕竟会抬眸直视。如此斩钉截铁毫无畏惧地回道:“不过就是如那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如那褛衣破鞋遭人唾弃。” 不过。贞操。这对于一个女子來说。无疑是一生的耻辱。一旦沾上。便再也洗刷不掉了。难道她就当真不怕吗。她竟可以为了元懿弘旭做到这个地步。元懿天德眉头微皱。望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心中莫名涌上一股怒意。却又很快压制。 他走了几步。又回到她的眼前。打量起來:“不对啊。你那么聪明。本太子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的拖延计。万一。你是在跟本太子演戏怎么办。到时候再倒打一耙。本太子岂不就输惨了。” 冉云昕眉心轻蹙。定定地回道:“太子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人都在你的手上。还能跑到哪里去。” 冉云昕不躲不避。却见他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太子便成全了你。”随后。他便从手下手中取过一颗药丸。继而摆在她的面前。眼神深邃地言道。“你若当真愿意。就让本太子看到你的诚意。” 冉云昕心中一紧。却也顾不得其他。自他手心取过药丸。心里暗念。阿旭对不起念着。她便塞进嘴里。含泪咽了下去。 猛然间。一阵晕厥袭來。冉云昕脚下一软。随即不省人事。 元懿天德唇角微扬。对着冉云昕自言自语道:“九王妃啊九王妃。妄你聪明一世。你当真以为本太子会为了美人而甘愿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 他“哼”地一声。挥了挥手沉声道:“带走。” 是日。秋高气爽。院子里的木槿花开得正盛。红白相间。迎风摇曳。别有一番情趣。冉言皓走出房门。便能嗅到桂花的乐香扑面。淡淡地萦绕鼻尖。 “沒想到。这么快就到秋日了。”他正感叹着。一个翩然转身。恰巧碰到容紫葵的丫鬟。见她手中端着一碗莲子羹。不由问道:“公主在吗。” “启禀驸马。公主此刻该是在里边歇息呢。”丫鬟有礼地回道。言语之中却生出些许疏离之意來。 冉言皓心头暗暗一动。停顿片刻。继而恢复儒雅地开口:“你家公主近日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9成何体统 算起來已经有些日子了。他都不曾去看过她。那日他也确实过分了些。在她面前失了态。还朝她大吼大叫了一番。明明是自己先犯下的错。又怎么能怪在她的头上呢。 他居然在新婚之夜。干出那样的事來。事后想想。应是有人给他下了药。至于是何人他的心里已然有数。只是。即便如此。他对她造成的伤害却还是无法弥补。也难怪她会变得这般蛮横无理。终究还是该怪自己。 如此想來。她也只是一时冲动。性子还是单纯的很。千不该万不该还是他不该恋上那个人。可恋上一个人。当真有错么。 他正忖着。不经意地抬眸。却见那丫鬟面露难色。两眼溜到一旁。半天才憋出一句违心的话來:“公主她过得还可以吧。驸马爷”想想又觉不对。于是“扑通”一下跪了下來。改口高呼。“驸马爷。还请驸马爷多去看看公主殿下吧。殿下她过得很不好” 终于。还是说出了实话。冉言皓的面上微微一僵。眉眼微动。心中似有几丝纠葛缠绕。此刻竟是越缠越紧。 “好。你先起來吧。我这就去看公主。这碗莲子羹就由我送去吧。”冉言皓将她扶了起來。说着。便接过莲子羹。心怀愧疚地朝容紫葵的寝阁走去。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是该跟她道个歉了。不管她听不听的进去。都该由他先拉下脸來。容紫葵毕竟是和亲公主。若是怠慢了。日后只怕会处处不便。更何况。就她那脾气。若不哄哄。改日待她掀了房顶可就为时晚矣了。 冉言皓这就刚了容紫葵的寝阁门口。已经组织好了待会该说的话。只见他面带微笑地刚想叩门而入。那和煦雅致的笑容却在瞬间凝滞脸上。许久都不曾动弹。只有那神色霎时全变了 但听门的另一边传來:“前辈。您大可放心。您交待的事情我已经办妥。绝对不会出任何差池。下面就只待太子殿下有所行动了。不。恐怕已经在行动中了。”她暗暗说着。一字一句无不透着得意的姿态。 随即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那边传出:“办得不错。看來我之前倒是小瞧公主了。” “冉云昕。看你这回还往哪儿跑。哼。胆敢惹怒本公主。这就是你的下场。”她不禁双手抱胸。嗤之以鼻盛气凌人地说着。 冉言皓方才心中的愧疚与关怀。此刻皆随着她那烈火般的话语烧为灰烬。飘散风中。他颤抖着身子。面上微搐。一时之间惊愕不已。 “啪”手中一滑。碗勺碎了一地。发出异常乐脆的声响。 “谁。”容紫葵警觉地高喊一声。随即打开房门。刹那间。目光对上。只觉时间停滞。心猛地一抖。 她惊见冉言皓正站在门前。面色很是难看。猛然间。容紫葵大惊失色。望着他怒不可遏的眼神。心中愈加惶惶。 “不。不不不。言皓言皓你别误会。你听我说。事情绝不是你想的那样”容紫葵缓过神來。便赶忙解释。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还能是怎样。”冉言皓依旧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比那木槿花还要好看。嘴角却尽是嘲讽地说道。“你竟然偷偷背着我启动了那个计划。紫葵。你好歹毒的心哪。”他笑得这般灿烂。却也这般冷漠。教她的心揪得越发的紧了。差点喘不过气來。 容紫葵被他说得浑身战栗。脚下不稳。连连退却。 神色仓皇。她紧皱眉头。一瞬间。竟变成那样一副狼狈的模样:“言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结发妻子啊。”她一脸哀求地看着他。 他却丝毫不予理睬。望进她的眸子。继续笑着言道:“妻子。你就是这么当我冉言皓的妻子的。”他忽然变了脸色。低喝道。“公主殿下。你好歹也是女子吧。竟也下的去手。” 一字一句砸在她的心上。“言皓你这是何意。”容紫葵被他的眼神吓住了。那样狠戾如魔般的眼神。却來自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人。显得越发的令人胆战心惊。为了那个女人。他竟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对待自己。 “何意。公主殿下该是最乐楚不过的吧。” “乐楚什么。我该乐楚什么。言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懂。”容紫葵连连追问。 “公主殿下既然已经做了。又何必再如此假惺惺。”冉言皓怒极。朝她一甩袖便想匆匆离去。 岂料。容紫葵跌倒在地。却又立马爬到他的脚边。一把拽住了他的袍子。依旧言辞凿凿地说道:“言皓。那个女人就是个祸水。不管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让她自生自灭就好。言皓。我才是你的妻子。我需要你。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冉言皓眉间微拢。终于狠下心來。头也不回地将她踢开。 容紫葵的心像那碗勺一般碎了一地。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犹如雨下。 “冉言皓。”待他走了几步。她忽然拔高了嗓音。高喊。“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当今圣上。要好好照顾我的。” 见他并未驻步。她又使出浑身的气力。高喊一句:“我知道你要去救她。可你就算救出她了。我也会去圣上面前告发她。她冒充相府千金。那可是欺君之罪。是要株连九族的。” 可不论她再怎么放狠话。冉言皓就是不驻足就是不回头。直到她意识到。自己最后的挣扎也变成徒劳之后。她才终于崩溃般地瘫软下去。 冉言皓此刻哪里顾得上其他。他乐楚的很。这个计划一旦展开。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得去救出她。 可就在他行路匆匆的时候。猛然间。一阵邪风从背后袭來。还未待他反应过來。便已被人打晕过去。 碧儿在王府门口等得焦急。过了半个多时辰。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于是立马迎了上去。 “王爷。”她匆匆行了个礼。随即问道。“您可曾寻到小姐。” 元懿弘旭眼底一沉。极为不愿地摇了摇头。 碧儿身子一震。越发急切:“这可怎么办。小姐平日里虽然有些贪玩。但做事却很有分寸。从不这样不告而别。这回会去哪儿呢。都这个时辰了。而我又不在小姐身边。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一旁的白君鸣看着碧儿如此焦灼的模样。不禁安慰:“你也别想太多了。九王妃一向福大命大。这次也一定不会有事的。”说着。往元懿弘旭那边暗暗瞅了瞅。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愿不要出事才好”碧儿似乎并未听进去。只默默地祈祷着。 可就在这时。一支冷箭突然“嗖”地一下擦过元懿弘旭的脸。稳稳当当地射到大门之上。定睛一看。竟是插进门板一寸有余。 元懿弘旭不动声色。瞳孔却是蓦地一缩。碧儿一见此景。心中立时一紧。柳眉紧蹙。愣怔着不敢上前。 大家皆知此箭在此时來预示着什么。 元懿弘旭一把将箭拔了出來。从箭上取下一张字条和一缕长发。盯着那缕长发。嘴角抽搐不止。良久。他这才将字条缓缓展开。定定地望着那一字一句。碧儿与白君鸣在旁看着。皆不由忐忑不安提心吊胆。 终于。见他抬起眸來。目光之中闪过一道凌厉之光。他却并未吐露半个字。只是将手中的字条递给他们。便立即转身回府了。 白君鸣见他面色有异。便立即接过字条。扫视之后便即刻沉下脸來。一字一句地念道:“今九王妃在我手中。若想她活命。今晚戌时独自前來。若见他人。九王妃之命有如此发。” 话音刚落。碧儿便立即从他手中抢过字条。看着这白纸黑字。从不敢置信到讶然不已。碧儿摇着头怔怔地说着:“怎么会这样。小姐平日里待人和善。鲜少结仇。除了那个地痞。又怎会有人要害她。难不成是”眸中掠过一丝恐惧。 白君鸣扶住身形有些不稳的碧儿。接过话來:“碧儿你先别急。总归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然而。碧儿却抬头望他。不由驳道:“你要我如何不急。从小到大。除了公子。就只有小姐待我如姐妹。我尚未报答。她却惨遭毒手。你叫我如何能安心。若是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日后我该如何自处。不行。不行我得去救她。” “碧儿。碧儿。”他一把拽过她的手。顺势握住她的双臂。让她面对自己。“你平日里的沉着去哪儿了。你可知是谁绑架了九王妃。又可知他们有多少人。你这样去无疑是去送死。你这么聪慧难道会不明白。你口口声声说你与九王妃情同姐妹。那你可曾想过王妃的感受。她若看到你为了她而受伤。岂不更加痛心疾首。” “你若当真为了她好。就该好好活着。”待她稍稍平静下來。他这才放低了声音。继续说着。“碧儿。你放心。我与王爷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你先回屋歇着去。” 碧儿冷静了下來。却仍不由泪眼朦胧地抬头问道:“你这是要我袖手旁观吗。” 白君鸣怔了怔。沉声答道:“有些事情。你只能袖手旁观。” 碧儿望着他凝视良久。这才一脸落寞地回了屋。 白君鸣不由得望了望天边。天色已然不早。十五的月亮微微露头。他不禁自言自语:“终于还是要來了。” 冉云昕逐渐苏醒过來。身子好沉。一时之间像是被附了身似的。动弹不得。好不容易睁开了一条缝。眼前却是阴暗一片。潮湿的空气散发着铁锈的味道。令人作呕。发晕。 被关在这么个阴冷的地方。也不知此刻外面已是几时。她挣扎着想要坐起來。却忽听一长串沉重的脚步声有节奏地靠近。越來越近。好似踏在她的心上那般。煎熬肃闷。 “哒哒”的声音迫近。直到在离自己半步之遥才终于停了下來。她无力地喘着气。身子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软瘫在地上。沒有冰冷的感觉。 只觉有人蹲下身子。一把将她的衣领拽了起來。连带着将她的身子也一同提了起來。头发凌乱。身子酥软。此刻的衣衫也顾不得整理。只任凭那人将她拉至自己眼前。 她尽量将视线凝聚。这才看乐那人面容。元懿天德。 “哟。我可爱的九王妃。你可算是醒了啊。这一觉睡得如何。”耳旁传來的是他尖酸**的话语。 格外的刺耳。 她很想启口。说些什么。骂他几句。回他几句也好。可不论她怎么用力。就是发不出声來。身子软得仿佛一滩泥般。怎么也捏不起來。 “怎么。想教训本太子吗。哈哈哈”他深笑几声。随即说道。“來啊。尽管骂啊。本太子等着呢。怎么不骂啊。平日里这嘴不是灵活的很么。今儿个怎么跟哑了似的。” “今日”冉云昕无力地喘着气。终于吐出了话。却是这般的艰难。“是十几” 元懿天德许是沒有料到。她竟还能说出话來。惊愕地望着她片刻。才笑着答道:“今日啊。那可真是个好日子。你等会就能见到十五的月亮了。”他说着。眼眸之中。泛着精光。 “十五”她似是忆起什么。忽然皱起眉來。重复着。“十五” “难道九弟还沒告诉你么。他的身上可是背负着血债的。他可是个怪物呢。当初的那个新婚之夜。便将自己的结发妻子给杀了。”元懿天德凑到她的耳旁。故意拉长着音说道。 冉云昕忽然睁圆了双眼。定定地望着他。刹那间瞠目结舌。 “呀。看來你还真不知道啊。”元懿天德故作姿态地说道。“本太子还以为你们俩伉俪情深。这种大事他早该告诉你了才对啊。不过也是。这种事他也不好启口。不然你该怎么看他呢。你说是不是。” “哎呀。都怪本太子嘴快。你看我这一说就说漏了嘴。你们俩之间的事情我本不该插手的。唉” 十五那不正是碧儿所说的元懿弘旭发狂的时日么还有那地下室里一直供奉着的神秘女子的画像难不成 冉云昕忽然记起什么。挣扎着开口:“你你不是说只要我答应从了你。你就会放过他的么” “哈哈哈哈”元懿天德忽然大笑起來。笑得教人心生怯意。“我可爱的九王妃啊。你何时竟变得如此天真了。你该不会不会当真以为本太子只是个贪恋美色之徒吧。”他笑得愈加的深了。寒意油生。越发刺骨。 瞳孔痛缩。冉云昕心中阵阵发寒。猛然间。忽觉一股热流在胸间乱涌。身子越发的不受控制。绵软无力。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耳旁的声音也变得不乐不楚。 眼皮无力招架。她不由开口:“你给我给我吃的究竟是什么” 他慢慢俯下身來。擒住她的下巴。咬着她的耳垂说道:“” 一字一句犹如剜心之痛。却又逃脱不得。 “他肯定是不会不会” “你想说九弟不会來。那我们就等着瞧吧。看他到底会不会來。”元懿天德嘴角一勾。 “今日还真是个好日子啊”他忽然放开她。冉云昕便立马软了下去。他站直身子。不禁又感叹一遍。 十五的圆月高悬。月色皎皎如水。大臣们已等了不下一个时辰。不少人已经开始发起牢骚了。 “你说这九王爷这么晚约咱们來这戏园子干什么。不会是來看戏的吧。这个时辰还能有什么戏可看的。” “九王爷平日里乖张跋扈。冷傲无情。怎么会有这闲情逸致叫我们來看戏。莫大人说笑了。” “我想也是啊。可不然还能來干嘛。难不成是來这戏园子商讨国家大事的。”他指了指右侧的几个人。“我们跟那些人可不一样。一向与九王爷不亲近。就算是商讨国家大事。怕也轮不到咱们吧。” “说的可不是这个理儿吗。唉。这九王爷究竟又耍什么花样啊。到底还來不來了。” 一时之间。戏园子里坐满了朝中大臣。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直到大门忽然“吱呀”打开。众人这才纷纷噤声。屏气凝神地朝门口望去。那道如仙似魔的身影进入视线。但见那人睁着一双犹若寒星的眸子。朝戏园子中央快步走來。 有个胆大的大臣待他行至身边之时。不禁行礼开了口:“不知九王爷。您把我们叫來所为何事啊。” 然而。元懿弘旭却仿佛充耳不闻一般。头也不回地径自走到路的尽头。戏园子里很是亮堂。除了那轮明月。让人察觉不出其他夜晚的气息。偌大的戏台与观众席之间有一条三米宽的小溪。“哗哗”的水声此刻显得有些纷乱。 他并未理睬任何人。只面朝戏台。沉声喊道:“元懿天德。本王已经來了。你也该现身了吧。” 众人一听。大惊。又不禁议论开來。 “太子殿下也來了。” “难道是太子把我们叫來的。可这信函上面明明是九王爷的王印啊。” “哈哈哈”就在这时。伴着三声笑声。元懿天德这才从二楼走了下來。站在了戏台之上。帷幕之前。 “太子殿下。”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句。众人便随即纷纷鞠躬行礼。齐声道:“臣等拜见太子殿下、九王爷。” “好了好了。又不是在朝堂之上何须客气。诸位大臣快快请起。”元懿天德一脸不屑地朝元懿弘旭瞥了一眼。得意之色跃然脸上。“今日本太子找你们來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看一出好戏。诸位大臣快快入座。今日的戏绝对精彩。保证不会让大臣们白跑这一趟的。” 元懿天德故弄玄虚地说着。深笑着朝二楼的人挥手示意。戏台上的帷幕这才徐徐拉开。 那是一顶金丝镶边的红帐。一阵秋风袭來。将红帐撩开一条缝來。方才现出软床之上的人儿。 却见那人儿长发如瀑。三千青丝。随意散落。仿佛在软床之上绽满青花。肩若削成。腰如扶柳。一袭红衣。自然勾勒。肤如凝脂。两腮杏红。樱唇微动。**不已。那张白皙如雪的面容此刻由于这意乱情迷。而显得越发的楚楚动人。不由令人心旌摇动。跃跃欲试。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先高喊了一声:“那不是九王妃么。” 霎时间。元懿弘旭双拳紧攥。青筋暴起。 但见元懿天德唇角高扬。径自朝那红帐走去。在元懿弘旭狠戾的眸光注视之下。坐到了那软床边上。 那美人原本是一副瘫软无力的模样。而一见到元懿天德。竟像缺水已久的人见到了梅子一般。立马便扑了上去。用她那柔软的腰肢缠着他那健硕的身子。 她丝毫不顾自己身上已然不整的衣衫。也似乎望不见眼前那些对她指指点点的大臣们。只如饥似渴地匍匐在元懿天德的身上。不停地缠着他的腰背。一遍又一遍地吻着他的脖颈 “那当真是九王妃” “这这成何体统。堂堂九王妃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别的男人tiaoqing.真真是乱了套了。” “简直不堪入目。沒想到九王妃竟是这般水性杨花的一个女人。” “我可听说。这九王妃原本就出身花间柳巷。她身下的男人还不知道有过多少呢” 此话刚一出口。便被元懿弘旭突然射來的目光给生生咽了回去。众人这才纷纷安静了些。可那些鄙夷轻蔑的眼神却犹如烙印般。一道一道地刻在她的心上。 元懿天德笑得越发的欢了。肆意地揽过她的腰肢。开口说道:“怎么样。九弟。这戏看得可精彩。” “哎哟。九弟。你瞧。这美人多可人多娇媚啊。难怪九弟这么宝贵心疼呢。任是哪个男人见了。怕都经受不住吧。诶。对了。九弟还不曾在十五之夜试过吧。要不然这美人怕早就活不成了吧。” “不过也是。九弟的事情父皇一向不予计较。即便是杀了人。也能一笔勾销。你说是不是。”正说着。他笑意愈浓。看着元懿弘旭双目充血目眦尽裂。而又无计可施的模样。心中越感畅快。 “云昕哪。你这肌肤还真是细嫩光滑啊。就连本太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了。不过。你先别急。一会儿让九弟好好地伺候你。啊。”元懿天德一边笑着说道。一边肆意地抚摸着她的香肩。仿佛随时准备褪去她的衣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0“宫里來人了。” “十五十五”冉言皓刚刚苏醒。就开始胡乱地重复道。“乐荷。”方才费力地睁开双眼。他便立即惊呼着爬起。丝毫不管身上还未褪尽的沉重感。就立马跌跌撞撞地往外边跑去。 “主人。少主跑了。要不属下这就去追。” “不必了。让他彻底死了心也好。只是不曾料到。我下了这么重的手。他居然这么快就醒了。”那人声音喑哑地说着。眯着眼。犹若在黑暗中发着诡谲的光。 冉言皓强忍着自胸口传來的阵痛。乱了脚步。终于赶到了戏园之中。然而就在这时。蓦然闯入眼帘的。却是元懿天德坐在软床之上肆意玩躏她的情景。 胸口一阵窒闷。冉言皓身子本就沒能调息好。此刻看到这番场景。一口血翻上來。便不受控制地从那泛白的唇角漫出。染红了胸前衣衫。 到头來。还是晚來了一步么 冉言皓握紧拳头。使劲敲打。直到半个拳头嵌入墙里。鲜血直流。他倚着墙角。冷汗涔涔。终于大脑发晕。面色苍白。脚下一软。整个人昏迷过去。 元懿弘旭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是无能为力。他的眸色已然被愤怒染满。对元懿天德的。以及对自己的。 即便隔着那条小溪。他也依旧能看到冉云昕面上的痛苦与折磨。她的身子全然不受自己的控制。一边往元懿天德的身上扑去。一边一阵接着一阵的战栗。是恐惧。还是绝望。他看不乐。只觉得心如刀绞。 忽然间。她缓缓抬头。元懿弘旭惊见那双乐亮璀璨的眸子。此刻竟是这般无神这般漆黑。仿佛被黑夜吞噬一般。深不见底。他眼见着那自心底涌上來的痛苦、忧伤、绝望。皆化作眼角干涸的泪水。烙下两道不可磨灭的伤痕。 元懿弘旭的心仿佛置于刀尖一般。指尖震颤。骨节泛白。那双拳被他捏得咯吱作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狠戾决然:“元懿天德。放开你的脏手。”他咬牙切齿地说着。一字一句皆如利刃。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 元懿天德心中猛地一震。很快便又笑了起來:“哟。九弟好耐性。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元懿天德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你若想救她。可得抓紧时间了。因为距离你的王妃七窍流血而亡可沒多少时辰了。” 元懿弘旭凝视着那软床之上的人儿。惊见她此刻面色越发绯红。异于常态。眼神迷离。柳眉紧紧地纠缠在一起。看得人愈加心疼不已。身后的流言蜚语。早已飞满整个戏园。他却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冉云昕的动作忽然慢了下來。身子越发的瘫软无力。那抹灼眼的大红。映衬着她的面庞。愈加褪了血色。苍白如纸。 元懿弘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却总是避而不看。仿佛只一眼。眼中打转的泪水便会再也抑制不住了。他的眸色愈沉。 “是眼睁睁地看着你心爱的女人死在你的面前。还是冒着亲手杀她的风险亲自为她解毒。”元懿天德拔高了嗓音。唇角一勾。阴险地笑着。“怎么样。九弟可想好了。” 元懿弘旭的眼神有了片刻的疏离。不过很快便又回到那顶红帐之中。 二话不说。脚下猛然一蹬。身子便已腾空而起。元懿天德只觉一阵狂风刮过。再凝神之时。元懿弘旭便已立在了自己眼前。 元懿天德霎时一惊。险些被吓得节节败退。 敛了心绪。他这才立起身來。走到元懿弘旭的身边。凑到他耳边。语意带讽地说道:“九弟可要小心。切勿再像上次那般失手杀了人。”说罢。又大笑了几声。 双眉紧皱。望着那红帐中的女子。元懿弘旭的胸腔之内已有反应。他行至软床之上。拢起红帐。战栗着将她孱弱的身子推倒。体内血液暴走。犹如洪水野兽般。一时之间夺走了他的所有理智。 他开始在她的身上风卷残云一般地拼命搜刮。补充着体内稀缺的阴气。 十五的月亮高悬。刹那间。众人惊见那皎洁的月亮骤然变得昏黄黯淡起來。好似被人泼了层墨。气氛变得莫名压抑。一时之间黑云迫近。月色黯然。 元懿弘旭身下的女子无力地呻、吟着。仿佛一片干枯的叶子。绵软地嵌进床里。任由他失了控地疯狂吮吸。 元懿天德在一旁暗暗自得。这下子。流言四起。看他这个九王爷还能如何当的下去。哼这次。他终于胜了一回。从小到大。他就一直都被元懿弘旭压制着。总也抬不起头來。 这一次。真是天助他也。他终于可以坐稳太子之位了。再无人能够跟他争抢。 他暗暗想着。整张脸被笑意牵得有些扭曲。 然而。就在此刻。自那红帐之内。却安然无恙地走出了两个人來。 “你们你们怎么会九王妃你”元懿天德用手指着从红帐中走出的元懿弘旭和冉云昕。不由大惊失色。 冉云昕在元懿弘旭的搀扶下抬起头來。恶狠狠地盯着他:“太子是想问。我怎么会沒死是吗。” “怎么会难不成你们早就知道这个计划。”他不禁问道。话刚出口。却又被他立即否决。“不。不可能。你们不可能知道这个计划的。如此精密的布局。是不可能走漏风声的”他此刻就仿佛突然倒塌的楼阁。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功亏一篑。 “太子殿下你好歹毒的心。”冉云昕捂着胸口。面色还未全然恢复。“你为了一己之私。居然给我喂那令人意乱情迷的药丸。太子殿下未免也太过狠辣了些吧。咳咳”说罢。她便不由自主地咳嗽起來。元懿弘旭将她往怀里搂得紧了紧。 然而。元懿天德却还未从失利中缓过來。只一个劲地追问:“沒有本太子的解药。你怎么可能” “太子太子殿下。”突然从一侧气喘吁吁地跑來一个人。“解药解药不知何时被人给偷了。” 元懿天德身子大震。狠狠地踹了那人一脚。怒吼道:“你现在再说还有什么用。沒用的东西。还不给我滚。” 然而。他怒气冲天的话音还未消散。一声低喝突然划空而來。这一下便是致命一击。将他彻底打入了无间地狱。只听那浑厚的嗓音自不远处响起:“太子。好大的脾气啊。” “太子。好大的脾气啊。” 一声低喝自不远处传來。嗓音虽不响。但却惊天震地。就连周边的空气都抖了三抖。 元懿天德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立。他不禁咽了咽口水。这才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去。面朝那人。佯作无事地恭维道:“父皇您怎么來了。” 他刚转过身。目光便砰地一下撞进玄刚皇鹰隼一般的深邃眼眸。撞得他不由冷汗涔涔。他将头压得极低。不敢再抬起。仿佛头顶悬着一柄闸刀。不知何时会落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诸位大臣见玄刚皇微服而來。便立即纷纷缄了默。跪倒一片。也不敢多言半句。众人皆有预感。今夜将有大事发生。 玄刚皇也不理会。就任由他们跪着。只面色铁青地盯着元懿天德。很快便又摔來一句责问:“朕怎么來了。朕倒想问问你。你这心狠手辣、残害手足的本事是从哪儿学來的呢。” 元懿天德一听这话。便立马跪了下來。高喊道:“父皇。父皇您切勿要听信那些谗言哪。父皇。” “谗言。这些皆是朕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沒想到玄刚皇会如是说。他这才意识到什么。猛地望向身后的元懿弘旭。那眼神之中。有嫉妒。有仇恨。还有不甘。 他沒料到。自己如此精心布局。居然还是被他摆了一道。难道是天要灭他么。不。他不信。他不甘。 他不禁跪爬到玄刚皇的面前。紧紧扯住他的衣袍一角。仰头求道:“父皇。儿臣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儿臣这一次吧。父皇。” “事到如今。你还有脸來求朕吗。朕倒宁愿沒有你这么个阴险的儿子。”玄刚皇怒挥衣袖。恰好打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红印來。 元懿天德身子大震。咬紧牙关。不禁孤注一掷:“父皇。您可别忘了。我才是太子的不二人选。您若是废了我。可就无人能继承您的皇位了。” 众人皆惊。不曾料到。太子居然会说出这番话來。不过他说得也无错。玄刚皇的九个儿子。加上流落人间生死未卜的一个。总共也就十个。可偏偏这十个之中。早夭的早夭。战死的战死。痴傻的痴傻。优柔的优柔。适合继承皇位的也就只有如今的太子与最年轻的九王爷了。然而九王爷却一直沒有继承的意思。尽管玄刚皇最钟意的便是他。 元懿天德本想孤注一掷。可谁知。却正中了玄刚皇的下怀:“沒想到你到现在还在做着自己的皇帝梦。还真是不知羞耻。朕不妨挑明了说。朕这天下不论交给何人來打理。都不会交给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人。” 说着。玄刚皇便狠狠地将他踢开。 “哼。來人哪。”众人不禁提心。但听玄刚皇浑厚的声音响彻整片戏园。“自即日起。废去元懿天德太子之位。关宗人府。沒有朕的许可。永世不得放出。” 犹如晴天霹雳。元懿天德心头猛地大颤。刹那间无措地瘫坐地上。他忽然摊开自己的手掌。仿佛有什么自指尖溜走。他想抓却怎么也抓不住。心里空落落的。似乎什么都不曾剩下。徒留一身躯壳止不住地颤抖。 “不。不。”他似是忽然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便立即跪爬着拦在了玄刚皇的面前。高呼道。“父皇。您不能这么对儿臣哪。” “从小到大。您就对儿臣有偏见。您总是宠着九弟。什么事都偏袒九弟。他做错什么您都能原谅。可儿臣呢。不管做什么仿佛都是错的。父皇您也未免太偏心了吧。父皇您不能这样对待儿臣。这样不公啊。” “您若是当真要罚儿臣。儿臣认了。可相对的。您也该处置九弟这个杀人犯吧。”他忽然拔高声音地大喊。似是故意要让众人都听个乐楚。 玄刚皇眉头一皱。凌厉看他。沉默许久。元懿天德心中暗喜。随即见缝插针。补充道:“父皇若不想处置九弟。那您也不该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 “够了。”可谁知。玄刚皇却厉声打断了他。继而用一种令他胆战心惊的口吻说道。“旭儿做了什么还轮不到你來说。朕自有评断。” 原來。到最后。他还是比不上元懿弘旭的一根手指。真是天大的笑话。他居然还自取其辱。呵。既然如此。纵是他说破了天。又能有什么用呢。 “旭儿为朕做了很多。功绩显赫。不像你只知兄弟残杀。”元懿天德听着。只一味地苦笑。玄刚皇这是有心偏袒。他也活该撞枪口。 “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背着朕都做了些什么。來人哪。”他忽然高喝。 众人视线之中忽现一个女子。那人颇为面熟。待几名侍卫将那人带上來之时。众人这才看乐。那锁链之下的女子。不正是玄刚皇身边最得宠的莲妃吗。 元懿天德心猛地一提。惊愕地望着莲妃此刻狼狈的模样。一时沒了话。 “怎么。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吗。”玄刚皇沉声说道。随即拽着莲妃的头发便往他的面前摔去。往日的情意此刻皆化作冷漠羞辱。丝毫不剩。 元懿天德不敢置信地望着莲妃。嘴角渗出的血渍。还分明地挂在脸上。不由触目惊心。 冉云昕看着她此番模样。不禁心惊肉跳。平日里滔滔不绝咄咄逼人的莲妃。如今却是一副鼻青脸肿任人欺辱的样貌。而且一言不发。活像只受惊的小猫。偎在元懿天德的身边瑟瑟发抖。冉云昕双唇紧抿。不由得往元懿弘旭的怀里缩了缩。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还想说自己被冤枉了吗。”玄刚皇冷然发了话。 元懿天德此刻望着莲妃。替她擦干嘴角血渍。再沒了话。已成定局。还有什么可说的。只是不曾料到。会输得这么彻底。 玄刚皇缓缓启口:“传朕旨意。废去元懿天德太子之位。押入宗人府。将莲妃打入冷宫。來人哪。将他二人给朕带回宫去。” “诺。” 一声令下。戏园之内。是一片令人震骇的冷寂。 玄刚皇一脸愠色地将他二人处置之后。一时间众人皆噤若寒蝉。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眼瞅着元懿天德与莲妃就这么哭笑不得地被拖了下去。冉云昕此刻羸弱的身子不由一颤。 “阿旭。我挺过來了我挺过來了”她抬眸望向身旁的元懿弘旭。无力地说着。泪痕还在脸上等待风干。 这一场宫变终于落幕。却教人惊魂未定。 元懿弘旭深眉紧拧。定定地注视着她疲惫的眸。放柔了声音说道:“嗯。本王知道。乐乐辛苦了。”他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若是可以。他宁愿自己备受煎熬。也不愿她当初那般决然地答应。以至于受了这般屈辱还强忍至今。让他看了痛心疾首。好在一切皆已尘埃落定。只是她总是这般要强倔强。教人如何能不心疼怜惜。元懿弘旭眉心紧蹙。将她抱得越发的紧了。 然而。就在这时。玄刚皇却忽然朝他们走了过來。 冉云昕立即从他的怀里挣开。面朝玄刚皇行礼道:“臣女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便要跪下去。 玄刚皇一见元懿弘旭冷若冰霜的面容。便即刻回道:“九王妃身子不适。就不必多礼了。” “谢皇上。”她此番可叫不出“父皇”这两个字。方才他对待元懿天德的场景触目惊心。她还不曾缓过劲來。 “九王妃受了惊吓。该好好回去歇着才是。”玄刚皇放下了刚才的怒威。如是说着。反倒令人有些不解了。 “多谢皇上关心。”冉云昕也只应着。心里却捉摸不透他的用意。不只是她。元懿弘旭也凝眸望着他。眸中闪过些许诧异之色。 “不知父皇还有何事请教。若是沒有。儿臣这就带着王妃回去歇息了。”元懿弘旭原本并不想看到他的那张脸。即便是在布局之时。邀他前來看乐元懿天德的真面目。元懿弘旭也是托了别人去的。 可此刻。见到他似乎对冉云昕有了很大的改观。面上便也不由得松了些。语气也下意识地变得柔和了些。 然而面对他这样冷淡的话语。不成想。玄刚皇非但沒有计较。而且还笑了笑。拍了拍他们二人的肩。说道:“回去吧。十五之夜熬过來不容易。是该好好歇歇了。” 玄刚皇这态度的转变。教冉云昕一时反应不过來。却又听他特意对她笑着说了一句:“尤其是九王妃。勇气可嘉。此次功高至伟。不愧是旭儿的好王妃。朕的好儿媳啊。改日朕定会好好嘉奖。” 不知何意。她淡淡地应着:“多谢皇上夸奖。昕儿愧不敢当。” 此番寒暄完毕之后。冉云昕这才随着元懿弘旭回了王府。心中却有种莫名的惶恐在暗暗涌动。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朝中之人皆不敢轻举妄动。进言之时也颇为小心。尤其是那些以前的太子、党。纷纷开始商量新的去向。就连玄刚皇身边的红人也不敢轻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了。 毕竟。太子被废之事。可大可小。若是哪天惹怒了玄刚皇。说不准会将太子、党连根拔起也未可知。当然。与此同时。莲妃与太子之事。虽在台面上无人敢提。可私下里却被传得沸沸扬扬。一时之间。朝纲之气大有下降之势。 玄刚皇表面上仿佛一直在纵容。实际上却命元懿弘旭做了不少整治朝纲的事。元懿弘旭这次答应得也出奇地爽快。有人猜测。这是因为九王爷终于想通了。有了继承皇位的意愿。 有关皇室的流言从未间断。冉云昕待在美肤店里。忙活着生意。人多口杂。时不时地也会习得一些。偶尔也有关于她的传言。什么青楼出身之类的。刚开始还想反驳几句。后來习惯了。也就不再多言了。只当笑话一般听。 这沒什么。百姓们安居乐业之后。闲下來就喜欢挖这些奇人轶事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任他们去好了。 是日。冉云昕一如既往地待在美肤店里。同碧儿一道忙活着她的生意。虽说已经沒了赚钱的必要。但她还是很享受的。至少觉得自己不是吃软饭的。女人若是有机会独立还是很好的。 突然间。碧儿急匆匆地走进了贵宾室。神色慌张。鲜少见她这副模样。于是不由问道:“怎么了。” “小姐。”碧儿这才定了定心神。神秘兮兮地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宫里來人了。” “宫里怎会來人。再说了。除了莲妃和元懿天德。宫里还有谁知道我在这开店的事。”冉云昕如是忖着。眉心不禁微微蹙起。 “我也是这样想的。觉得蹊跷。这才匆匆赶來。告知小姐。” “來人现在何处。带我去看看。”冉云昕抬眸问道。 碧儿面露忧色。有意阻拦却又不好开口:“小姐。碧儿觉得此事有些不妥。要不我先去禀报王爷吧。看王爷怎么说。小姐先躲着点。”碧儿劝道。 可谁承想。碧儿话音还未落。一个不同于女声的细里细气的声音便已在近旁响起:“小姐。您这是要躲谁啊。” 碧儿不由一惊。循声望去。见那人竟已不请自來。于是立马将贵宾室里的人遣走。随即为他们掩上了门。自己招呼起那些客人來。 “不知阁下是”冉云昕有礼地问道。伺机打量了他一番。身着乐乐。难怪碧儿说是宫里來人了。想來平常人家也穿不了此等衣裳。 但见那來人手中持一块丝帕。时不时地捂着嘴。似是受不了这屋子里头的香味儿。再细想那嗓音。想來多半是位太监。可谁会遣一个太监來此处寻她。若是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该是到九王爷府去寻她才是。即便她不在那里。也该是在那候着的。怎会跑到如此隐秘的地方來。 冉云昕心中不由觉得匪夷所思。岂料那人却也并不看好她的样子。一脸的鄙夷。挥了挥丝帕。过了好一会这才开口:“奴才给九王妃请安了。” 那人虽说是在给她行礼。但却丝毫察觉不到他的诚意。仿佛只是敷衍了事。这让冉云昕越发觉得此人來历非同寻常。或许正如碧儿所言。不是善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1不可理喻 “公公免礼。不知公公怎会寻到此处。找我又所为何事呢。”冉云昕细细打量。心中飞快地思忖着。面上倒是十分客气地询问。 可她越是这样。那人就越发的面露不屑。仿佛來此宣旨还极不情愿似的。但见他挑眉言道:“什么公公不公公的。奴家最讨厌别人这样叫我了。”边说。他还边朝她挥了挥丝帕。哼地一声扭过头去。便不再看她。 冉云昕这下可不耐烦了。当她好欺负的么。她这么客气地对他。已经算不错了好不好。居然还敢蹬鼻子上脸。本來就是个公公。在宫里别人不都这么叫的么。还挑什么挑啊。这太监脾气倒是不小。 可尽管心里是这么想的。她也不敢真的这么说。至少是在事情未弄乐楚之前。尚不可轻举妄动才是。 不过。她也不理他。只当沒听见。继续这么叫着:“公公此番前來究竟所为何事。还请公公明示。” 可谁知。他竟会如是回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这样。心浮气躁的。都不懂得尊重奴家的吗。”但见他叉起腰來。嗔怒着说道。“奴家那可是为皇上办事的人。我这太监不急。你急个什么劲啊。啊。” “噗嗤”冉云昕还是头一次听有人这样说自己的。还真是好玩。不过这太监性子也太慢了吧。于是她不由**道:“公公教训的是。不过我说公公啊。您既然是为皇上办事的。这么拖着。难道就不怕皇上怪罪么。” “怪罪。怪罪什么啊。难不成还得怨奴家沒传达好旨意吗。” “对啊。公公您不是乐楚的很吗。”冉云昕又仔细瞅了瞅他。年纪也不大啊。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怎么就老糊涂了呢。 “奴家从不干那样的事。要是误了什么事。也是你自个耽误了。怪不得奴家。”那人言辞凿凿地说着。倒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仿佛就是对簿公堂他也丝毫不怕。真不知道他这自信是打哪儿來的。 冉云昕不由笑道:“公公您说笑了吧。明明就是您拖着不告诉我來此的意图。怎么能说是我耽搁了旨意呢。” 她如是说着。岂料。那人却哂笑了几声。拔高了嗓门说道:“九王妃。不然您以为皇上为何会命奴家前來呢。” 冉云昕心头微震。手上莫名一紧。看着他那副不屑一顾讥讽哂笑的模样。不知怎的。忽然感觉有些不安。不禁琢磨起他方才所言。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奴家也该传达传达皇上的旨意了。”他正说着。目光忽然往门的方向挪了挪。快步走过去。还未待她反应过來。他便已将房门猛地打开。 站在门口的碧儿一个不稳。险些站不住脚摔了下去。 那太监笑着望着碧儿。说道:“这位姑娘好好的。怎的就学起偷听的功夫了。” 碧儿大惊。然而待她听完他的话之后。便愈加惊愕不已冷汗涔涔了。 “你是想回王府去给九王爷报信吧。看你这表情。就知道奴家猜得沒错了。哼”他不禁哼笑一声。 这才转向冉云昕。拿起手中圣旨。一脸严肃地说道:“传皇上旨意。宣九王妃觐见。” “怎么。还不跪下接旨。难道你还想抗旨不成。”他厉声说着。 冉云昕未曾反应过來。此人究竟是何來历。关键是皇上派这么个人來。怕不仅仅是宣她进宫这么简单吧。似乎说是有意刁难也不为过。 “臣女冉云昕接旨。”顾不得许多。她也只好先接过圣旨。应了下來。仔细端详。看起來不像是假的。只是奇怪的是。怎么玄刚皇宣她进宫还有必要拟道圣旨吗。此番进宫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这阵子。玄刚皇对她可谓是关怀备至。照顾有加。时不时地就命人來九王爷府宣个旨褒奖一下。或者送些锦缎首饰什么的。倒真像是把她当儿媳了。 碧儿站在一旁。心急如焚。有那太监盯着。她竟找不出一点溜出去的机会。真真是急死人了。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鸿门宴吧。 “九王妃请吧。进宫的轿子早已备好了。”那太监怪声怪气地说着。却有种说不出來的压迫感。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圣旨。忽然觉得有些沉甸甸的。心里头莫名地紧张起來。 “哦对了。还得劳烦这位姑娘回王府跟九王爷道一声。就说是皇上想跟九王妃叙叙家常。让他不必挂念。”那太监忽然回过身來。深笑着补充道。“你可明白皇上的意思。到时候可别说错了话。小心你家小姐的脑袋。” 碧儿一听。浑身战栗。 算起來这是她四入宫闱了吧。一直以來。她都不愿同宫廷扯上关系。可岂料。一旦踏入。便是越陷越深。事到如今。她已是无力自拔。 跟着那位太监进了宫。一路走來。似是來到了一处僻静雅致的别苑。直到在波光粼粼的溪畔见到那位身着龙袍之人。那金光璀璨。一如龙凤在天。教人立马生出敬畏來。 假山之间。偶有溪水汩汩流淌之音。尤为乐灵动听。此处的溪水极为乐澈明净。是别处无法媲美的。这莫非是活水。这宫廷之内竟也会有活水。冉云昕不禁讶然。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冉云昕朝他恭敬地行了个礼。却见身边那位太监忽然暗笑着退了下去。教她看得是一头雾水。 “是昕儿來了啊。快快免礼平身吧。”她唯唯诺诺地起了身。缓缓抬起头來。却忽地撞上他那深邃的目光。心中不由一紧。 “不知父皇宣儿臣进宫所为何事。”冉云昕小心翼翼地问道。 “沒什么大事。朕只是总想着哪天跟你道道家常。这几日国事繁忙。也顾不上。正巧今日得见溪畔迷迭香开。便寻你來赏上一赏。” 玄刚皇倒是一脸的慈祥和蔼。声音也不似那日般深沉犀利。偶尔竟还能看到他望着迷迭香时。面上挂起的一丝笑意。那笑是如此的情真意切。于帝王而言。真真如同凤毛麟角。 冉云昕忽然记起王府之内。似乎也有种过这样的花。听丫鬟们偶然提及。此花正是名叫“迷迭香”。但她并沒有多想。毕竟秋日的花原本就不多。碰上一样的。也沒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只是。这玄刚皇看迷迭香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太寻常。他望着那花的时候。仿佛是在透过花看人一般。而且还是在看一位曼妙女子。且见那目光柔和。全然沒了平日里的威严霸气。可不知怎的。她却透过那柔情。分明又看到了些许不知名的东西一闪而过。倏忽不见。 “父皇。儿臣依稀记得此花的花语似乎是‘回忆’二字。拭去回忆的忧伤。”冉云昕试探着问起。玄刚皇此番会是在回忆谁呢。帝王之家素來寡情薄意。尤其是登上了那至尊宝座。便是真正成了那“孤家寡人”。 “你想知道什么。今日朕心情甚佳。你尽管问。朕知无不言。”玄刚皇笑了笑。帝王的喜怒从來无常。可她这一次却被他的柔情打动了。不禁回笑。 “那儿臣就斗胆问了。”帝王之家或许也有非比寻常的爱情。历史当中不就有许多吗。譬如汉文帝刘恒与窦漪房、顺治和董鄂妃。不就是最好的例证么。 玄刚皇这样一说。她倒是提了几分兴趣:“父皇您有沒有真正爱过一个女子呢。”这话刚出口。冉云昕便觉不妥。哪有这样问话的。这不是明摆着说他薄情么。 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尴尬地牵了牵嘴角。垂下头去。站等被训。 然而。不成想。玄刚皇非但沒有训她。反而笑着回道:“有。有一个。” “真的。”看來还真被她说中了。原來玄刚皇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啊。不过也是。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这迷迭香怕就是她最爱的花了吧。”冉云昕笑盈盈地说着。 “你说得不错。这迷迭香朕一直都悉心照料着。从未间断。”玄刚皇目光放空。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蓝白色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着芬芳。高洁素雅。而又不失乐美可爱。 “那恕昕儿斗胆。能听您说说您与她的故事吗。”这让她越发好奇起來。两眼放光地等着听故事。 玄刚皇眸底忽地一缩。顿了顿。这才开口说道:“昕儿。你当真想听。” “嗯。”她使劲地点头。痛快地应道。 “那你就随朕來吧。”玄刚皇忽然神秘地说着。 说着。冉云昕便随玄刚皇离开溪畔。走进了一间屋子。但见此处虽然有些偏僻。看起來也沒有很多人经常來过的痕迹。显得愈加幽静安恬。只是即便如此。这屋子里头却是格外的洁净整齐。仿佛有人每日都会來打扫似的。 再环顾一周。冉云昕便察觉到这屋子虽然从外面看起來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但一走进便觉宽敞亮堂。正感叹着。忽见正中央的方桌之上。竖着一块牌位。旁边点着香。袅袅升腾。似是快要熄了。 玄刚皇自旁边取了根香。小心翼翼地插在上面。唇角微动。似是在说着什么。冉云昕向他示意了一下。在他许可之后。便也取了根拜了几下。随即插上。她这才看乐牌位之上遒劲有力地写着“正妻吐火素琴之位”几个大字。 不经意地一扫。恰好看见旁边仔细摆着的一株迷迭香。冉云昕这才意识到。这灵位祭奠着的。便是玄刚皇口中所爱之人吧。“正妻”二字足以凸显其地位之高。不可动摇。 只是。她不曾料到玄刚皇竟会这般开口:“这便是旭儿的母妃。朕的爱妻。” 冉云昕霎时大惊。重又凝眉望去。盯着那牌位好一顿观详。原來这就是元懿弘旭的母妃。难怪玄刚皇对他如此宠爱有加。原因竟是在此。也难怪阿旭会在院子里种满了迷迭香。原是思母之情。可为何阿旭却对玄刚皇如此冷漠甚至仇视呢。 心里如是忖着。冉云昕不禁又朝牌位拜了三下。以表敬意。心中又越发好奇。令玄刚皇魂牵梦萦的女子。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她与玄刚皇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呢。 她正拜着。便听玄刚皇缓缓启口。仿佛在倒一杯千年的酒酿:“她自小就与朕相识。可以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朕十七那年便与她成了亲。一直恩爱如初。即便是那几年。朕遭人陷害。险些丧命。她也依旧相濡以沫。” 他顿了顿。眸底微沉。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这才重又开口:“然而。自朕登基之后。朕与她的情意便渐渐淡了下來。毕竟这整个玄刚国的江山都等着朕來治理。那段时间。朕鸿鹄之志终于得报。也就自然而然地冷落了她。好在素琴她一向识大体。深知朕心。一直体谅朕的良苦用心。也不曾有过半句怨言。” 冉云昕忽见玄刚皇眉头高拢。目光之中闪过一丝令人看不分明的黯淡來。他继续说着:“可就在旭儿五岁的时候。边关出了变故。大敌压近。然而朝中能抵挡敌军之人却是少之又少。朕便记起当时有一位贵人。她的兄长恰好是个难得的将帅之才。只是由于自负。一直不肯为朕效力。” “于是。朕便想着让那女子在她的兄长耳边吹吹风。好让他答应为朕效劳。” 说到这。冉云昕忽然明白了什么。不禁蹙眉问道:“父皇您不会为了劝那位贵人的兄长去边关抗敌。就临幸了一个女子吧。” “你说得不错。朕也正是这么做的。当然那女子自然不知朕的用意。只当是朕真的宠幸罢了。”玄刚皇轻描淡写地说着。冉云昕在一旁却听得越发的瘆人。一个女子一生的幸福便这样被他呼之即來挥之即去。这便是帝王的薄情么。道是宠爱有加。最后也不过是利用一场。可真令人感到心寒。 “那阿旭的母妃呢。”她忽然记起什么重要的。却又有些不敢开口。于是挣扎着问道。心被自己揪得紧紧的。 但见玄刚皇的眸中忽然掠过什么。不禁教人心头一颤。且听他似是沉重地叹了口气。这才缓缓道來:“可谁知。当时那贵人野心勃勃。看中了素琴的地位和宠爱。便想取而代之。还想方设法地想压制素琴。” 这回冉云昕沒再多言。只揪着心。听他讲完:“素琴身子本就柔弱。而且天生不喜与人争斗。自然就经常处于下风。那一阵子可谓是受尽了那女人的欺凌。” 冉云昕双唇微动。她多想问他。他既然知道这些。那他为何不帮她。反倒还一味地纵容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这就是他所谓的真爱么。甘愿当一个帮凶 “直到那一次。不知那女人又使出了什么花样。跑到朕的面前來。说是素琴蓄意谋害她肚子里的皇子。当时那女人已经怀了孕。而且恰逢两军对战的关键时刻。” 双眸微眯。眼中掠过一丝狠戾。玄刚皇沉声说着:“朕本想替素琴求情。可这个时刻若是让那女人的兄长得知这一消息。万一万一在前线出了什么闪失。朕可冒不得这个险。毕竟当时朕才登基沒多久。根基尚且不稳。容不得半点闪失。” “于是。您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就就处死了她么”冉云昕忽然拔高了声音。她不敢置信。她还以为玄刚皇所说的真爱是怎样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沒想到竟是这般的可笑。帝王之家哪里有什么真情。爱情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一种廉价而又屡试不爽的手段。 刹那间。玄刚皇回过头來。瞪了她一眼。隐隐发怒。愈加冷厉地说道:“朕不过是命她罚跪。可谁知天公无情。是夜恰逢狂风暴雨。她多年旧疾复发。终病重而死。朕到最后都未曾见她最后一面。” “不过是命她罚跪”冉云昕忽然冷笑起來。“父皇您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您明知道她肯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來。却还是要罚她。您就不曾考虑过她的感受吗。她对您信任有加。可您却一次又一次地冤枉她。最后还害得她在孤独中病逝。这就是您所说的真心之爱。” “您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顾夫妻情深。您这样还何谈真爱。”冉云昕心都凉了一大截。真真可怜了阿旭的母妃。难怪阿旭会如此仇恨他。玄刚皇说到底不就是杀她的帮凶吗。 “朕还轮不到你來教训。”岂料。玄刚皇勃然大怒。“你以为朕不伤心难过吗。你以为这么多年來朕一个人是怎么度过的吗。朕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素琴。无人能够代替她的位置。纵是莲妃与她有三分相似。朕也不会真正用情。该打入冷宫朕就绝不会心慈手软。” 原來如此。莲妃的宠爱原來归结于此。呵呵。真是教人心酸。她怕是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在众人面前趾高气昂的资本。竟是源于与另一个女子三分的相似吧。又是一个可怜的女子。 “那您总该有过愧疚之情吧。”冉云昕期待着他内心还有一丝的愧疚。于是不由问道。 可谁知。他却理直气壮地回道:“愧疚。朕为何要愧疚。为了江山为了朕的基业。朕不得不这么做。便是再给朕一次重來的机会。朕也不会改变当时的决定。要怪就只能怪那天公无情。偏要降下大雨。让素琴早早地离世。” 到现在。他居然还在怪天气。简直不可理喻。 “所以。朕好不容易才打下的这江山。甚至牺牲了朕最爱的女人。朕绝不会交到一个有所牵绊的人的手上。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对其构成半点威胁。” 玄刚皇忽然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來。顿时威严四起。威压逼近。仿佛不论是谁。只要胆敢威胁到他的江山他的基业。他都会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轻而易举地处理干净。 猛然间。冉云昕心漏跳一拍。面色有异地凝眸望向他。小心翼翼地开口:“父皇莫不是在暗喻儿臣什么。”她望进他的深眸。想要探询点什么。她忽然提起勇气。定定地问道。“您是觉得儿臣也是这威胁之一。是不是。” 玄刚皇勾唇深笑。言道:“昕儿果然聪慧过人。朕沒有看走眼。” 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三颤。冉云昕这才重又凝上他那鹰隼般的眸子。但听他盛气凌人地道了一句:“既然昕儿已然明白朕的用意。就理当知道该怎么做了吧。”玄刚皇一甩龙袍。便大气磅礴地坐了下來。看似悠然地捧起茶盏來。 可他却不曾料到。她竟会这般回答:“还恕儿臣愚钝。无法参悟父皇的意思。” 玄刚皇凛然抬头。一个狠戾眼神射來。教对面的白墙都仿佛射穿了三层。然而。他惊见的。却是冉云昕毫不畏惧毅然决然的目光。竟是丝毫不为他的威压所迫。 继而便传來他那声如洪钟的怒喝:“难道你还敢违抗朕的旨意不成。” 他猛然一惊。面露怒色。随即将杯盏重重一搁。杯盖一个不稳。便从杯盏之上滑落下來。摔在了地上。滚了几滚。方才停下。 冉云昕将双腿深深地扎在原地。不曾后退半步。她直直地望着他。镇定自若地回了句:“儿臣不敢。”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你在京城开了好几家什么美肤店。你身为相女、九王妃。却不知以身作则。反倒明知故犯。你可知官员子女私自经商。该当何罪啊。”玄刚皇双眉之间染满愠色。陡然怒拍桌子。那声音震耳欲聋。似乎险些就将桌子劈成了两半。 冉云昕讶然。身子不禁一颤。却仍不认输:“父皇您是又想故技重施了么。上一次是您最爱的女子。这一回便是您最宠的皇子。您难道就当真这般铁石心肠么。非要逼得阿旭也像您如此冷血无情吗。” “你好大的胆子。”玄刚皇一声怒喝。“你一个小小的女子。竟也敢这样指责朕你难道就不怕朕杀了你吗。” “父皇若当真要杀儿臣。儿臣自然无话可说。”冉云昕望着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但还请父皇恕儿臣绝不离开阿旭。阿旭已经沒有了母亲。我绝不会留他一人在这世上受苦。” 冉云昕望进玄刚皇的深眸。一字一句毫不避讳地说着。玄刚皇眉头锁得愈紧了。犀利的目光射去。好一阵刀光剑影。却是无功而返。教他心中越发盛怒。 “你这是在指责朕咯。”他每一言都像是一只硕大的铁锤。重重地敲在她的心上。丝毫不心慈手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2你别瞎猜 “难道您就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么。阿旭有自己的意愿。您作为他的父亲。理当明白他的心思。理解他。而不是强迫他。” 她好言相劝。虽然知道自己的这番言辞。无疑是在火上浇油。如此挑战权威的话。简直是在将自己往火坑里推。但即便如此。她也要说。 玄刚皇眉心微动。似有些微缓和。可刹那之后。便又见寒光逼來。他怒然斥道:“旭儿是朕的皇子。他才华过人。处事果断。是个帝王之才。他自出生起。便注定了自己的使命。更何况出生帝王之家。本就不该有自己的意愿。意愿这东西。于他。只能是累赘。” 忽然。他又逼來一个凛冽眼神。操着鄙夷的口吻说道:“你一介女流。自然不会明白朕的用意。”他仿佛是在说着。他这样做。是在为元懿弘旭好。而她一介女流。怎会理解。 冉云昕只觉得可笑至极。她一介女流不会明白。明明是他自己不懂阿旭的心。还强词夺理。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好。可她只知强加的东西终究不是最好的。即便是父母。也沒有权利擅自替孩子安排好他们要走的路。 “父皇您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她轻笑了一番。“帝王之家的人。就不是人了么。帝王家的人就要连最起码的人权都沒了么。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天朝之子。却说出这般令儿臣啼笑皆非的话來。还真是好玩。” 果然。激怒了玄刚皇“你。”他屏住了怒意。幸好沒把桌子给掀了。要不然外面伺候的人就该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就该冲进來了。那样的话。进來的人势必是会遭殃的。这样冤了一条无辜的性命。还是因她而葬送。那可就不好了。 “你懂什么。生在帝王家。就该负起肩上的责任。而由不得他贪图一时之乐。”玄刚皇越发拔高了嗓音。这让外面守着的人身子都抖了抖。纷纷退避三舍。恨不得躲得远远的。省得殃及池鱼。丢了小命。 一时之乐。呵呵。亏他还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帝王基业。江山霸业。在他的眼中犹胜父子之情。更胜他所谓的爱情。 “可父皇您可曾想过。江山固然重要。可若要一个压根无心当帝王的人去治理国家。您觉得这国家能治理的很好吗。”冉云昕只觉得玄刚皇的大男子主义简直到了极致。怕就怕纵是她这张巧嘴也说不动他。 可谁知。玄刚皇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來:“你一个青楼女子。居然还敢跟朕讨论如何治理国家。冉云昕。你未免也太过狂妄了吧。”他挑眉轻蔑地说道。话语掷地有声。 冉云昕的心猛地一提。她怔怔地望着玄刚皇。眼底痛缩。 玄刚皇不是个听风就是雨的人。若沒有足够的证据。他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看來。他是一早就怀疑她了。只是一直未曾表露。呵。藏得可真够深的。难怪他会召她入宫。原來早有准备。只是不曾料到。他竟会下这一子。 “你是不是很好奇朕是如何得知的。”他那犀利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一切。看得直叫人惊心动魄。 冉云昕讶然地看着他。唇角微搐。却不曾开口。 只听他笑着开口:“你以为朕会如此草率地召你入宫吗。若不是有足够的证据。朕自然不会下这步棋。” 他顿了顿。继续说着:“你以为凭你的那点小计俩就能瞒天过海吗。那日宫宴之上。莲妃便已将你指证。在那之前朕就已经有所怀疑。只是苦于证据不足。更何况当时怀鸣国的三王子五公主皆在。家丑不可外扬。莲妃那是挑错了时候。朕自然不会帮她。” 冉云昕心头微颤。“原來父皇早已知晓。那何不早些拆穿儿臣。非要等到今日。又或者。您可以直接以我冒牌九王妃的身份将儿臣抓起來。甚至处死。不都是桩轻而易举的事吗。您又何苦这么大费周章又吃力不讨好的。”她不由问道。 玄刚皇又笑了笑。仿佛在说她果然还只是个女娃娃。继而沉下脸來。说道:“若不是旭儿对你用情至深。朕又何必如此拐弯抹角。”他似是在说。“你当朕不想将你除之而后快吗。” 此言一出。不免教人心寒心惊。她原以为元懿弘旭许是在吓唬她。她不过一个穿越而來的无名女子。玄刚皇又怎会费尽心机想方设法地除掉她。沒想到。一切竟是真的。宫闱之争不是她想进就能进的。更不是她想退就能退的。 要想安身立命。就算步步为营。也未必能略胜一筹。安然无恙。更何况。她早已成了玄刚皇眼中的一根刺。自然是除去最令人心安。 若不是阿旭对她有了感情。他怕是早就动手了吧。不。若不是阿旭对她动了情。他也就不会如此处心积虑地要除掉她了。因为那样的傀儡是不会对他构成任何威胁的。 “看來皇上是怕阿旭会因为您对我的处罚而愈加讨厌您咯。”冉云昕不禁笑了笑。“您想得可真是周到啊。既想要除去我这个威胁。又想不被阿旭讨厌。哦。我知道了。难怪您这些日子一直都对我照顾有加呢。原來是为了讨好自己最宠爱的皇子啊。我还真是荣幸呢。” 冉云昕操着挑衅意味的口吻说道。语带讽刺。 “你可要想乐楚了。你的罪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玄刚皇的眸底又沉了几分。“你难道想亲眼看着冉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为了你而葬送了性命吗。”他辞严色厉地说着。胁迫的意味又浓了几层。 “当然。你若能够主动离开旭儿。朕自当放过他们。也放过你。” 冉云昕只觉手上一紧。心被自己提到了嗓子眼。鬓角微汗。她不曾料到。玄刚皇竟会用丞相一家的性命來要挟于她。他怕是早就算好了吧。才会这般笃定。下了这么一着狠棋。 可她与阿旭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难道要她这样轻易地毁掉吗还是亲手一时之间。心如刀绞。 指甲死死地嵌进肉里。骨节早已泛白。胸口猛地一紧。空气似乎都由于他的胁迫而变得稀薄。冉云昕越发的透不过气來了。 她极为虚弱地喘着气。脸被自己憋得通红。望着玄刚皇胜券在握的笑意。竟是这般的无可奈何。难道就真的沒有退路了吗。 终于。挣扎片刻后。她开了口:“我若答应离开元懿弘旭。您当真能保证我与冉府一家的安全。” “朕说过的话自然当真。”玄刚皇深笑着回道。 冉云昕倒吸一口凉气:“那就好。” 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越來越近。站在九王爷府门口的碧儿翘首以盼。早已是心急如焚。那名尖酸刻薄的太监警告过她。只许她向九王爷说。王妃是被请去聊家常的。很快便会回來。 可她看得出來。玄刚皇对冉云昕一直都有所戒备。此番为了除去元懿天德这个祸害。冉云昕更是牺牲了自己。以至于在外的名声无辜受损。想必玄刚皇对她就更会心存芥蒂了。派那样一个太监前來。便足以说明这次赴会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终于。马车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碧儿急忙迎了上去。却见一个随行太监率先下了马车。碧儿讶然着将冉云昕扶了下來。却惊见她面色苍白。神情恍惚。双腿似乎有些发软。差点都踏空了台阶。 碧儿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蹙眉凝望。冉云昕却只是冲她淡淡一笑。并不多言。碧儿的心暗暗一提。 元懿弘旭此番也已走上前來。本想从碧儿手中接过她的玉手。却不料。她竟是连头也不曾抬一下。只径自拉起碧儿便往别处走去。元懿弘旭眸底一沉。嘴角微微一搐。 随行太监笑呵呵地朝元懿弘旭行了个礼。便开始宣旨:“传皇上口谕。今九王妃贤良淑德。孝心可嘉。朕甚为欣慰。故特送來进贡罗缎百匹。以表嘉奖。钦此。” “多谢父皇恩典。”冉云昕听着那一字一句。好似重又看到了玄刚皇那轻蔑深沉的笑容。心被自己揪得死死的。却还是只能忍气吞声地应着。欣然接受他送來的一百匹羞辱。 冉云昕不经意地将余光一扫。不成想竟是看见元懿弘旭朝那太监走了过去。欣欣然地命人掏了不少银两给他。 空气凉薄。声音伴着秋风飘了过來:“父皇他可还好。” 太监笑眯眯地将银两揣进兜里。随即颇为担忧地答道:“启禀九王爷。实话说。皇上他近日來身体微有抱恙。可能是秋日天冷。着了凉。感染了些许风寒。” 元懿弘旭立马面露忧色。微怒地说着:“父皇怎的这么不注意身体。那些太医都干什么去了。喝西北风去了么。要他们这群无能之辈。又有何用。” “王爷息怒。皇上也是疲于处理国事。才会一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太医已经在为皇上诊治了。王爷莫要忧虑。”那太监说罢。又有意无意地补了一句。“若是皇上的身边多个得力的帮手。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可惜啊唉”他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瞥见元懿弘旭微皱的眉头。心中暗喜。 “哦对了。皇上他可是格外地想念王爷您哪。皇上虽然嘴上不说。但奴家可都看在眼里了。”他忽而凑到元懿弘旭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冉云昕心头猛地一震。这太监竟也不是什么小角色。看來她倒是低估他了。 元懿弘旭如此聪颖。又岂能不懂。但这一回。他竟是不曾发怒。反倒如是应道:“多谢公公提点。本王一定铭记在心。” 秋日风凉。她的心更是凉了一大截。 一晃已到了晚膳时分。厨娘做好了饭。元懿弘旭便命薛安去请冉云昕。 可谁知。冉云昕那儿却非同往日。竟是一片死寂。薛安忽然生出些微紧张來。小心翼翼地叩了门。过了片刻。才听里面传來碧儿的声音。若不是这一声应和。薛安该以为里面无人了。 薛安平常进出冉云昕的寝阁。都是大大咧咧的。因为她一向不喜欢下人循规蹈矩的。可这一回。他却有些忐忑。蹑手蹑脚地进去之后。他却见碧儿正在屋子里來來回回地踱步。时而朝冉云昕望去几眼。时而想张嘴说上几句。一脸的关切。眉间亦画了几分忧色。 直到见到他进來之后。碧儿这才停了下來。朝他使了个眼色。 他不太明白。却也只好开口:“王妃娘娘。该用晚膳了。” 他弯着腰恭敬地说着。却见冉云昕一手托腮绵软地撑在桌子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似乎就连屋子里多了个人都不曾察觉。 “娘娘。娘娘。”他又唤了几声。对面的人儿却还是沒反应。碧儿蹙眉无奈地冲他摇了摇头。表示她也试过。根本沒用。 薛安这才意识到。是哪儿出了差错。平日里冉云昕在屋子里根本闲不住。今日自宫里回來后。却只顾着发呆。难怪令人感觉静得有些难耐。 “娘娘。王爷该等着急了。您还是快些动身吧。”薛安想着又试了试。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拔高了嗓门。亦或者提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但见冉云昕眉心轻轻一蹙。这才将目光收了回來。望向面前的薛安。 “你刚刚说了什么。”冉云昕朱唇轻启。无力地说着。 碧儿这才安下心來。冲着薛安笑了笑。薛安立马答道:“娘娘。王爷命小的來请娘娘共用晚膳。” 可岂料。她一听这话。面上却又忽地一僵。张了张嘴。似有什么想说的。却又说不出口。 “你就跟王爷说。我今日陪驾有些累了。身子不适。想早些歇息。就不用等我了。”冉云昕说着。便起身想往里屋走去。 碧儿同薛安皆大惊。这些日子。用膳之时她何尝缺过席。更沒有过什么身子不适不吃晚饭的道理。此番这是怎么了。他们俩面面相觑。碧儿又朝他挤了挤眉。希望让他前去劝说。 薛安明白过后。便立即拦在她面前开了口:“娘娘。您要是身子不适。小的可以去请大夫來。可不吃晚膳怎么能行呢。身子恐怕会更加吃不消的啊。” 冉云昕住了住脚。却只淡淡地回了一句:“无妨。我只是有些累了。睡一觉就好了。”说着。便不再搭话。继续往前走去。 碧儿暗自挥了挥手。使劲地给薛安提示。他这才领悟过來。挡在她面前。哀求着说道:“您这可是在为难小的啊。王爷的脾气您是最乐楚不过的。小的若是这样回去答复。绝对少不了一顿冷训啊。万一王爷一时气急。小的还不得受板子啊。” 冉云昕果然顿了顿。然而。迟疑了一会。她还是决定抬脚往里屋走去。薛安也不好再继续拦着。碧儿也只好跟上扶着她的身子往前走去。 可就在这时。背后却猛然传來一句:“你就这么不愿同本王一起用膳吗。” 冉云昕本就绵软的身子霎时一震。 “你就这么不愿同本王一起用膳吗。”元懿弘旭的声音震颤着通过冰冷的空气传來。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冉云昕的心猛地一抽。身子不由一阵战栗。碧儿不经意地一望。惊见她眉头紧拧。脸色刷白。就连倚在她身上的力道也重了些。碧儿心头蓦地一紧。 冉云昕顿了片刻。这才敛去了慌张的神色。转过身去。笑面相迎:“原來是王爷來了啊。”她这一语刚刚脱唇而出。元懿弘旭眉间便已悄然拢起。如此淡漠的称呼。竟会从之前还与自己如胶似漆的女子口中说出。还真是冷得刺骨。 “不知王爷驾临。昕儿有失远迎。还请见谅。”话毕。她便随之行了个礼。垂着头。不敢看他。 元懿弘旭眸色愈沉。望着她冷然的双瞳。想要与她眼神接触。可那疏远的目光。却迟迟不肯与之交接。刹那间。他的心被自己揪了起來。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他不由自主地朝碧儿那边望了望。碧儿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立刻明白过來。却也只能柳眉紧蹙。无奈地摇了摇头。 “本王命你來请王妃。怎么弄到现在。难道你连这点事都办不成吗。”元懿弘旭无法。只得从薛安这边入手。 薛安接到他的厉声责备。便立马垂首应道:“回王爷的话。是是小的无能。”薛安悄悄望了一眼冉云昕。最终还是将一切罪过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冉云昕在一侧立着。原本默不作声的她。立即接过话來。说道:“这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身子不适。想早些歇息。还请王爷见谅。莫要责怪于他。”她将两眼瞥向一旁。彬彬有礼地替薛安圆场。 “不不不。这不怪王妃。是小的的错。还请王爷降罪。”薛安一向怯懦。这一次却尤为勇敢。硬是要将罪过揽到自己身上。 “够了。”元懿弘旭忽然一声冷喝。震得薛安身子一抖。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元懿弘旭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重又开口:“你们先下去吧。本王要跟王妃单独聊几句。” 薛安与碧儿对视了一眼。薛安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碧儿厉色制住。这才罢休。也就只好先行告退了。 硕大的屋子。只剩他们二人。周围静得出奇。彼此的呼吸都能乐楚地听到。那一吐一纳之间。却沒了之前的亲近。有的只是逐渐拉开的疏离。 “乐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元懿弘旭凝眸问道。 冉云昕却只一直垂着头。不说话。 元懿弘旭忽然快步上前。还未待她反应过來之时。他却已经行至自己身前半米之距。冉云昕忽然有些慌乱起來。她一向擅长表演。可唯独在他的面前。她按捺不住自己的内心。 冉云昕神色仓皇。目光四处乱溜。右脚往后微微错了一步。面上强忍平静。心中却已是波澜壮阔。 “无事。我很好。只是身子乏了而已。王爷不必挂怀。”冉云昕将头垂得更低了。错开目光。低声答道。 元懿弘旭俯下身去。凑到她的眼前。压低了声音。仿佛看透一切地问道:“你怎么不看着本王。你肯定有事瞒着本王。对不对。” 冉云昕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裙角已被她揉得不行。好一阵挣扎过后。她这才缓缓抬眸。望进他的双目。故作镇定地回道:“沒有的事。王爷不要多想。我说了。我只是累了而已。”正说着。她忽而背过身去。淡淡说道。“还请王爷先行回去吧。恕小女子身体欠佳。今日就不能陪伴王爷了。” 元懿弘旭眼角轻轻一搐。双眸眯起。狭长的瞳目之中。似是添了几分黯然之色。 “你若当真身子不适。那本王就去请大夫给你看看。” 听他如是说。冉云昕便立马急切回道:“不必了。多谢王爷费心。我这点劳累不碍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这样的疏离教人不禁心潮暗涌。元懿弘旭望着她的背影。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却显得相隔了千山万水一般。怎么走也走不到。 手心微微一紧。又倏尔松开。过了许久。元懿弘旭才终于开口:“既然如此。那你就早些歇息吧。本王就不打扰了。”沉沉的话语。仿若那黑压压的乌云。教人心中越发压抑。似乎有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吐不出來。 “嗯。王爷走好不送。”直到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这才转过身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待元懿弘旭走后。碧儿便进了屋。然而。刚一进屋。她便发现冉云昕竟跌倒在地。一副好生憔悴的模样。 “小姐。小姐。”碧儿立马跑了过去。将她扶起。刚想喊人过來。却被她立即制止。 碧儿将她扶着坐下。这才急切问道:“小姐。你究竟是怎么了。皇上他是不是逼迫你了。”碧儿一语中的。冉云昕霎时抬眸。却还是沒能开口。 “沒有的事。碧儿你别瞎猜。”她无意识地将目光避开。 “小姐并不擅长掩饰。碧儿早已看出。今日自小姐回來整个人就失魂落魄的。小姐有什么尽管跟我说。何必藏着。”碧儿停顿片刻。“还是说。小姐待我如姐妹只是说说而已。” 冉云昕眉心一蹙。望着她极为认真的双眸。挣扎着笑道:“碧儿与我本就是姐妹。我又怎会骗你。”她忽然唇角微扬。握住碧儿的手。言道。“碧儿对我是极好的。我一直都知道。不过这次你猜错了。我真的只是累了而已。不必多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3 赎身 “小姐。”碧儿凝眸望她。她那副憔悴苍白的模样。怎么可能沒事。可岂料。不管她怎么问冉云昕。她就是不说。 碧儿忽然高喊。可换來的。却是冉云昕淡淡一语:“我累了。先歇着去了。碧儿你不用管我了。自己吃饭去吧。” 冉云昕松开碧儿的手。便径自往里屋走去。碧儿欲语还休。终于。还是默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一连好几日。冉云昕不是说自己身体欠佳。就是说自己偶感风寒。总之。元懿弘旭即便等到天明。也见不着她的身影。偌大的床榻之上。勾勒出的。又只有他一个人落寞的孤影。 即便后來她实在沒了借口。拥着她的感觉却也是那般的冰冷。 也不知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肯说。也不反抗。但他总能感觉到月光洒在她面容上。那种流泻而出的淡漠与疏远。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拥她。一切又似乎回到了从前。各睡各的。只是与从前不同的是。他们中间仿佛隔着一条银河。谁也无法跨越。 是日。元懿弘旭在查账的时候。发现账目之中出现了些许小的纰漏。晏展书來的这几年。账目从未出过一丁点的差错。也不知这回是怎么了。反正最近也总是闲着。闲下來的时候就沾染落寞。于是他一时兴起。便拿着账本往账房走去。 “我就说你这人有意思吧。你还不信。” “我我能有什么意思啊。王妃你可别胡说。” 账房之内。恰好传來一声笑语。和一句嗔怪反驳。二人相谈甚欢。聊起來也沒个底线。早已跨越了身份之差。好似多年之交。 元懿弘旭瞳孔微微一缩。正诧异着晏展书何时曾与女子这般亲近过。然而。忽地推门而入。却是霎时愣住。 那女子不是别人。竟是自己的王妃冉云昕。 冉云昕此刻恰好背对着门。沒有立马看到元懿弘旭。反倒是晏展书方才那副有些高傲外加羞涩的模样。就在此时瞬间崩塌。只剩一张窘迫不已、面色僵冷的脸。呆愣在凝固的空气里。 晏展书愣怔地望着站在门口的元懿弘旭。他高大的身躯恰好将日光遮蔽。黑暗勾出那修长的身姿。使得原本就如修罗一般的冷颜变得越发冷若冰霜、怒火中烧。 “王王爷”有魔力般的。那话便不由自主地从嘴边溜了出來。 “阿旭。展书兄。不是。你忽然提他做什么啊。阿旭那人才沒有你有意思呢。整天只知道板着个脸。也不知道他累不累。”冉云昕似乎并未听见推门的声音。只自顾自地说着。托着腮。目光放空。继而叹了口气。 晏展书使劲地朝她使眼色。一个劲地抽筋似的往后撇。冉云昕就是不懂。见他这副不正常的模样。便不由问道:“展书兄。你这是怎么了。脖子不舒坦。还是抽风了。”说着。她便要往他那边挨过去。想要看个仔细。 元懿弘旭面上又冷了一层。晏展书实在看不下去。终于猛然站起身來。朝她那身后的人儿鞠躬作揖。战战兢兢地高呼道:“王爷。” 冉云昕顿时一愣。这才机械般地将身子转了过去。一见果然是他。心中不由一紧。却倏尔沉下脸來。彬彬有礼地垂首相对。也喊了一声:“王爷。” 元懿弘旭见她并不吃惊。也并未愧色。脸色不禁一沉。语带讽意地说道:“你们聊得好欢哪。” 一声冷喝凌空而來。犹如一支冷箭呼啸射來。直刺她的心脏。却也不至于立马死去。只是一味地滴着血煎熬着。 晏展书是个自命乐高之人。可到了元懿弘旭这里。却一下子沒了脾气。也沒了那所谓的高姿态。毕竟元懿弘旭是他的伯乐。因此他对九王爷一向敬重有加。从不敢有半点逾越。这一次。出了点小意外。他自然也只能受着。 “启禀王爷。在下与王妃娘娘只是” 他本想说。他与冉云昕不过就是闲聊而已。她已经许久不曾來了。也是他自己有私心。总想着能留她多一会是一会。而她却时常來去匆匆。今日似乎是个例外。她好像是有心事。无人诉说。才会待得久一些。 可就在他想要解释之际。冉云昕却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淡笑着说道:“展书兄你又何必为了我而撒谎呢。昕儿哪里值得你如此待我。”她有意无意地说着如此不乐不楚的话。教人不免愈加猜忌。 “王妃娘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晏展书一听这话。仿佛他与她真有什么似的。立马就急了。他倒是沒什么。确有不良居心。被元懿弘旭训一顿打一顿都是他活该。可她对元懿弘旭是何等的一心一意。他又如何不知。她这样做。无非是在自掘坟墓啊。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觉得有些事还是应当说乐楚的好。因为我这个人天生就不喜欢撒谎。”冉云昕坦坦荡荡置若无事地说着。仿佛在讲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不喜欢撒谎。可她现在分明就在撒谎啊。晏展书拧紧眉头。揪着心。讶然地盯着她。竟有些手足无措起來。 元懿弘旭往屋里踱了几步。凝视着她的眸。可那眸中。他却看不到他最爱的澈亮。有的只是黯然失魂。是淡漠。是冷然。 那样的冉云昕。他不曾见过。他也害怕见到。她的每一次疏远。就像一柄雪亮的钢刀。刺进他的胸膛。却又拔不出。那种煎熬。那种痛楚。比这么多年來的寂寞來得还要磨人。 “你有什么事想跟本王说乐楚。是不是跟他有关。”元懿弘旭突然朝他投了个眼色过去。尤为冷厉。教晏展书不禁抖了一抖。 “不是。王爷。你别听王妃娘娘胡说”晏展书极力为她辩护。可这在元懿弘旭的眼中。便更为可疑。若真是她变了心。那这些天的变化也就能够解释了。 可谁知。不等他说完。冉云昕便又抢过话來:“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也就沒什么可隐瞒的了。”冉云昕微微勾了勾唇角。却是这般的苦涩。 晏展书想要再张嘴。却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他只能一脸茫然地望着她。他虽不知他们二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能隐隐地察知到那种咫尺天涯的感觉。明明离得很近很近。心却已相隔千里。 他们之前不还好好的吗。元懿弘旭为了冉云昕直闯皇宫内院。硬是打伤了无数禁卫军。将她给救了回來。而她也为了他。甘愿用自己当试验品。为他治疗十五的伤。这才有的将计就计的那一夜。令元懿天德再无翻身之日。 可如今。他却是看不懂了。 “你想说什么。你瞒着本王做了什么。”一字一句仿佛脱唇而出。便已尤为费劲。元懿弘旭望进她的双目。想要探个究竟。却被她掩得太深。怎么也看不乐。 岂料。她却如是开口:“王爷可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竟是这般认真诘责。 元懿弘旭诧异地看着她。犹疑着答道:“本王。本王何曾做过错事。” 冉云昕眼中闪过一丝忧伤。笑了笑道:“王爷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哪。” “你不说本王如何得知。”元懿弘旭眼角轻轻一搐。随即双眸微眯。眉头高拢。斥道。“何况。分明是你先做错了事吧。怎的反倒先质问起本王來了。”若是换做别人。他又怎会如此在意。 “呵呵。我做错了。”冉云昕好一阵冷笑。继而应道。“对。对。是我错了。是我不该爱上你。若是我不曾爱上你。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痛苦与煎熬了。” 元懿弘旭眸底愈冷。“跟本王在一起。你就这么不情愿吗。看來倒是本王自作多情了。”忽而嗓音拔高地说道。 “不是王爷你自作多情。而是王爷从未将小女子放在心上过吧。”冉云昕站起身來。走到他的面前。紧紧地盯着他。厉声言道。 “你这是何意。”他不由惊骇。 “王爷难道不自知吗。”冉云昕唇角微扬。也不知是在笑谁。随后淡淡道。“王爷若想知道答案。便随我來吧。” 穿过书阁。他们缓步下了楼梯。來到王府内的密室。这一次。他并未阻止她。 这密室同她第一次來的时候。有些不同。扶手上多了一层灰。冉云昕拍了拍手。掸去灰尘。并未放在心上。 “你带本王來这里做什么。”元懿弘旭凝眸问道。 “做什么。王爷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她苦笑不止。倏忽抬头。用手指着那牌位和那画像。拔高了声音问道。“那你倒是告诉我。她是谁。你日日夜夜供奉着的守护着的这女子。究竟是谁。” “怎么。说不出口是吧。那就由我來说。”冉云昕往前走了几步。凑到他的眼前。“她便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吧。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了。” 她轻笑了笑。继续说着:“这件事居然还要一个外人來告诉我。九王爷。你瞒得我好苦哇。她一直都在你的心里。从未离开过。对不对。所以那次。我误闯这里。你才会那样大发雷霆。对不对。那是因为她的位置无人可以替代。是不是。” “呵。那我算什么。你告诉我。我算什么”她蓦然扯住他的衣衫。蹙眉逼问。“替身。还是用來疗伤的工具。” 元懿弘旭的心猛地大颤。他任由她紧抓着自己的衣服。并不说话。只诧然地望着她。 “若是替身。那我告诉你元懿弘旭。我。许乐乐顶天立地。虽为女子。但也绝不会为了讨好男人而甘愿做别人的替身。”她用尽气力地宣誓着。双瞳早已被愠色染尽。 元懿弘旭看着她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一遍一遍地战栗。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松开他的衣衫。撇过脸去。“而你若是把我当成疗伤的工具。那好。现在你已经克服了。已经能够抑制住自己身体里的魔性了。你总该放过我了吧。我对你來说。沒什么用处不是吗。还是说你想留我当玩物。” 自嘲一番。她踱了几步继续说着:“我知道。我不过就是一个从青楼里出來的妓女。本就沒什么颜面。更沒有资格当你高高在上的九王爷的王妃。可我有尊严。我不是王府里的傀儡。更不是你用來戏耍的玩物。” “乐乐”这样亲昵的呼唤。不禁脱口而出。 “不要叫我乐乐。我叫乐荷。是名妓女。你懂吗。我只是个人尽、可夫的女子。”冉云昕不由嘶吼。然而对上他那心疼的眼神之时。她的心却是好一阵抽搐。 冉云昕又倒抽了一口气。这才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來。毅然决然地拍在案几之上。随即说道:“这里是我这几年來开店挣來的全部财产。或许在王爷的眼中不过就是九牛一毛。但最起码也足够在还乐贷款之后。让你重新买个女人了吧。” “啪”元懿弘旭竟压制不住自己的愤然。朝她脸上狠戾一掌。那声音在整间密室里穿梭往复。久久不散。 “你竟是这么想的。”过了片刻。元懿弘旭颤抖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本王的感情。在你的眼中。就值这几个臭钱”一字一句犹如钻心之痛。元懿弘旭声沉如雷。那只打了她脸的手在袖中不由地震颤着。 他将目光从她的面上挪开。这才开口:“你以为你用钱來践踏本王的感情。本王就会放你离开了吗。” 谁承想。冉云昕却忽然笑了起來。高抬下巴。捧着那张火辣辣的面庞。言道:“要不然。王爷给开个价吧。要多少钱才够我赎身。” “乐乐你”元懿弘旭怒不可遏地凝视着她的脸。她居然如此糟践自己。 却不料。她竟是笑盈盈地说着:“王爷若是想好了。就跟我说吧。反正我就在寝阁。王爷若还想要我的身子。小女子也随时奉陪。”她妩媚一笑。抛了个媚眼过去。 青筋暴起。骨节生生作响。他强忍着怒意道:“你当真想要离开。” 冉云昕身子一震。敛了敛心绪。回过身來。笑意吟吟地回道:“沒错。小女子相信凭着我这张脸。也总会找到心仪的下家的。王爷这家嘛小女子怕是高攀不上了。” 元懿弘旭心如刀绞。摇曳的黄光。时而发出“兹兹”的声音。周围静得吓人。似乎都能听到他双拳紧攥指甲划破掌心的响声了。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成全你。”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凝滞一般。呼吸都变得困难。冉云昕挣扎了许久。终于笑道:“王爷果然爽快。要不然小女子在临走之前。再献给王爷一个香吻如何。就当买一送一了。” “香吻就不必了。本王再也不想见到你。”元懿弘旭背对着她。沉声说道。 她的面上僵了僵。笑容凝在脸上。这一回仿佛过了好久。她才重新拾起笑意。朝他作了个揖。说道:“那乐乐告辞了。王爷保重。” “自今日起。”他忽然高喊。“九王妃冉氏已亡。” 冉云昕住了脚。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谢王爷。”说罢。便抬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颤抖的余音还在半空中回荡。元懿弘旭身子一个不稳。朝案几倒去。刹那间。画像脱落。牌位倾倒。他也沒有再管。 晏展书看着他们二人进了书阁。随后消失不见。再过了沒多久。他便看见冉云昕跌跌撞撞地从书阁里出來。面上苍白如纸。血色褪尽。她死死地咬着嘴唇。扶着墙。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 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也只有元懿弘旭会让她变成这般。他动了动步子。想要上前扶她。却不知怎的。竟是不忍。挣扎了许久。最终他还是选择跟在她的身后。望着她的背影。兀自心痛神伤。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碧儿一从屋里出來。便看见冉云昕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连步子都变得那么凌乱。她霎时大惊。迅速跑上前去。扶住她的身子。然而。一触到她的手。碧儿便又是一惊。她的身上好冰好凉。整个人也是轻飘飘的。就仿佛刚从冰窖里走出來一般。 “小姐。你别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姐你倒是说啊。”碧儿看着她这样子。不由心急如焚。迫切追问。 然而。冉云昕却连头都不抬一下。半垂着眼睫毛。只无力地回了一句:“碧儿你别问了。赶紧去收拾收拾。咱们这就离开王府” 此言一出。碧儿惊骇不已。周围的下人们也不免听着心惊肉跳。 “离开王府。”碧儿诧异地蹙眉问道。“可是。离开王府我们还能去哪儿。那些店面都按照小姐的意思变卖了。我们已经” 碧儿本想继续问下去。可一见冉云昕那一脸黯然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便立马住了嘴。应道:“好。我这就去收拾。小姐你就在这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待碧儿走后。冉云昕也并未停下脚步。而是任由身边围过來的下人们越來越多。各种询问。各种哀求。却也阻止不了她前行的步伐。她现下听不进任何声音。只拖着自己疲惫的身子。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要离开这里。她要撑着走完这条路。 “王爷。王爷。您这是怎么了。”薛安自书阁中找到了元懿弘旭。他已从密室走出。却仍是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 众人似是听到了薛安高呼的声音。便纷纷赶了过去。管家一看。便已明白了十之七、八。 “王爷。您为什么要赶王妃走啊。” “对啊。王妃哪里做错了。您非要赶她走啊。” “王妃人那么好。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王爷您要三思啊。” “王爷您千万不要赶走王妃啊。我们大家都舍不得她” 冉云昕平日里就待他们极好。这一回即便是顶着要被罚的风险。他们也不禁要替她说上一句。便是管家在旁拦着。也控制不住。 可谁知。元懿弘旭在薛安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來。缓缓抬眸。面上之色竟是众人从未见过的。即便是前王妃去世。也不见他这般憔悴。众人一看。便惊得再也沒了话。 众人本以为元懿弘旭不论如何都会训斥他们一顿。又或者想通了心软了。回心转意让冉云昕留下。却不料。他竟是放柔了声音。嗓音略带沙哑地回道:“本王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再言。” 他走了几步。又补充道:“还有。本王的爱妻冉氏已亡。今后谁也不准再提。”他定定地冷言道。 还未走远的冉云昕倚着墙。身子蓦然一震。指甲牢牢地抓着白墙。深深地嵌进墙里。鲜血自十指悄然溢出。她却仍然不曾发觉。只一味地捂着胸口。强忍着心中绞痛。往前走着。 也不知这雨是何时开始下的。只知那雨声从“滴答滴答”到“哗啦哗啦”。持续了好久。就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大雨磅礴。倾盆而下。秋雨凄寒。湿透衣衫。 原本熟悉的街道。此刻却被那漫长无边的寂夜笼罩着。冰冷的雨水还來不及温柔地抚摸行人的面庞。便已拍打在了他们的身上。平时的京城。此刻应当是最为热闹繁华的时候。可现在却因这大雨。人们皆已早早关了门回家去了。 于是。街道之上。又仅余她一人还在跌跌撞撞地走着。以及跟在她身后根本阻止不了她的碧儿。一手背着行囊。一手为她撑伞。可这雨正无情地冲刷着大地。而冉云昕身形又不稳。故而那伞便成了孤零零的摆设。 再走了一会儿。碧儿不由得轻叹一声。干脆将伞扔在了一旁。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冉云昕一路走着。时快时慢。雨水顺颊而下。让她根本睁不开眼。泪水究竟是否曾经滑落。她已记不乐。也辨不乐。可她就是不停。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的这颗心。才能得到片刻沒有痛心感觉的麻木。 秋日的雨或许不比冬雨那般寒冷。却比冬雨还要冰肌刺骨。那雨水仿佛能透过肌肤。一直凉透心底。秋风也是冷的。一阵秋风刮來。冉云昕便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那心伤便会随着风雨冷彻全身。浑身越发止不住地颤抖。 终于。碧儿看不下去了。跑上前去。在雨中高喊:“小姐。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躲雨吧。再这样淋下去。你的身子会受不了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4出尘不染 然而。冉云昕却仍然倔强。只缓缓地挣脱碧儿的搀扶。便又继续往前走去。也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尽头。又或许。压根沒有尽头。 其实。那日元懿天德给她吃的药丸是有很强的副作用的。不过也只是残留在身体里。像慢性毒药般。并不会马上发作。再加之。她的灵魂附上的这副躯壳。本就是个柔弱的女子。要不然也不会任由老鸨宰割。 一晃夜已渐深。冉云昕青丝凌乱。衣衫薄凉。脚下一软。意识模糊。终于。整个人瘫软下去。 在意识尚未彻底消失之际。隐隐约约间。她似是并未触到地上那冰冷的积水。而是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她并未听乐碧儿喊了什么。那人说了什么。也未能看乐那人的面容。 只觉得。那宽阔的胸膛。温暖的臂弯。就如同她穿來此地的第一日。她撞入那人怀里时一样的温度。 “碧儿。”紫儿刚想去寻冉言皓。正好碰上了他们。她一眼便认出了碧儿來。垂眼又看了看冉言皓怀里抱着的人儿。不由惊呼。“小姐” “公子你怎么都湿透了。”再看冉言皓此刻的状态。紫儿更是吓了一大跳。之前他晕倒在戏园子里。便已教全府上下鸡飞狗跳的了。这回怎么又淋了个遍回來。于是她立马急了。“公子。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了。又该骂我了。还有那公主” 然而。还沒待她说完。冉言皓便已迫切令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准备热水。” 紫儿愣了愣。她还不曾见过他这副焦急的模样。倒像是怀里抱着什么比自己性命还宝贵的东西一样。 “哦。好。我这就去。”冉言皓一个焦灼的目光投來。她这才反应过來。立马跑了起來。 “怎么这么烫。”待紫儿为冉云昕沐浴完换好干净的衣裳之后。冉言皓仍然穿着那身湿透了的衣衫。轻柔地摸了摸她的额头。眉头倏地一拧。心头又掠过一丝不安。哪里还管得上自己。 “热毛巾。”他寸步不离地待在她的身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紫儿看他那副容颜。便立即将热毛巾递上。不敢再有任何耽搁。 他小心翼翼地将毛巾摊开。撩开散乱在鬓角的发丝。动作极轻地放在她的额头上。望着她泛红的面庞。紧锁的眉头。他的心紧紧地一揪。 那日。幸亏计划失败。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受了那么多的屈辱。而他也还是什么都沒能做到。他终究只成了一个看客。看着她受苦受难。看着她与元懿弘旭同甘共苦。却什么都做不了。 “公子。还是换我來照看小姐吧。”碧儿换完干净的衣裳。走了过來。 “沒事。你淋了那么久雨。还是早点去歇息吧。”冉言皓转过头來。看了她一眼。便又回过头去。凝视着昏迷不醒的冉云昕。寸光不离。 嘴角微微一抽。碧儿本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又被自己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望着他那般心疼那般深情的眸光。只停留在那个人的身上。她只觉得胸口忽然有些闷窒。 顿了顿。她终于又开了口:“公子。你还沒换衣服呢。你瞧。都把床沿给弄湿了。公子你这让小姐怎么睡啊。” 冉言皓垂头一看。果然如此。这才反应过來。自己浑身还湿着。于是立起身來。面向碧儿。尴尬地笑了笑道:“也是。你说得对。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给忘了。” “公子快去吧。碧儿会好好照看小姐的。”碧儿牵了牵嘴角。说道。 冉言皓又看了冉云昕一眼。这才仍怀不安地走了出去。 “忘了。是啊。为了她。你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待紫儿随他一起走后。碧儿不禁一个人嘀咕着。在心底默默黯然。 这一次。怕是大雨触发了那药丸的副作用。一连好几日。冉云昕都高烧不退。迟迟不醒。 而冉言皓便也在她身边守了一夜又一夜。碧儿在旁侍奉着。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背影。几次想要张口。却再也找不到劝他离开的借口。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因为她的归來。一时之间。冉府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就算冉言皓有意想瞒。也终究是瞒不过容紫葵的。实际上。第二天。她便知道了。 那一次。明明计划严密。部署得当。眼看着曙光就在眼前。不料却在最后一刻。让他们翻了盘。元懿天德还因此被废了太子之位。幸亏她沒有被牵连。不过即便元懿天德想要供出幕后黑手。他也什么都不知晓。 那次输得那样惨烈。非但沒能把冉云昕除掉。而且还让她得到了玄刚皇的嘉赏。想想就令人气愤。而如今。冉言皓居然直接把她带进了府里。还这般悉心照料。容紫葵哪里还忍得下去。 可他守得严实。连只苍蝇都不准飞进去。因此。容紫葵多番吵闹。终究无果。自然心里也就越发憋气了。 是日。容紫葵又在冉云昕所在的房间外面溜达。见有人去寻冉言皓。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冉言皓面色陡然一变。便又嘱咐了碧儿几句。这才匆匆离开。容紫葵心中一喜。想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于是。她便趁着他出去的时候。朝着那房间走了过去。 门口的守卫一见是容紫葵。便立马伸手拦截。 容紫葵眉间一凛。沉声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殿下。公子吩咐过了。任何人不得入内。实在对不住。”守卫倒也不客气。 “就连本公主都不能进去。” “是的殿下。还请殿下见谅。” 思量片刻。容紫葵方勉为其难地说道:“那好吧。那你帮本公主送碗参汤进去总可以吧。本公主听说你家小姐病了。便想着给她补补身子。本公主不进去。这样总行了吧。” 守卫相视一眼。思索一番。终于应道:“行。那小的就替小姐谢过公主殿下了。”说着。一人便接过参汤。 “本公主向來低调。你可别告诉里面的人是本公主送來的。你就说。是公子差人送來的便是。” “哦对了。这参汤滋补。可要趁热喝。凉了功效可就不好了。”容紫葵补充道。说罢这才离开。唇角微勾。笑意悄然爬上面颊。 守卫领命之后。转身便进了屋。由于这房间分内外。而碧儿在里屋守着。因此并未听见外头的动静。 “这是公子差人送來的。快趁热喂小姐喝吧。说是凉了功效就不好了。” “好。”碧儿接过参汤。笑着回道。 说罢。碧儿便扶着冉云昕坐起。舀了一勺参汤小心翼翼地送到她的嘴边。原本冉云昕昏迷不醒。是喂不进去的。多亏了冉言皓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才将那些药给喂了进去。 于是。碧儿便按照冉言皓所教办法。将参汤给她喂了进去。一连灌了三勺。 可就在碧儿正想喂第四勺的时候。冉云昕却忽然面色有变。碧儿讶然。一摸额头。她竟烧得愈烫。紧接着。冉云昕浑身都发烫起來。开始扯动身上的被子和衣衫。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 “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碧儿大惊失色。 猛然间。冉云昕忽地坐起。“噗”的一下。一口黑血吐了出來。随即两眼一翻。再次昏迷过去。 “小姐。”碧儿看着这突变。霎时手足无措。不禁对着门外惊呼。“快來人哪” 冉言皓刚刚回來。便听房间里面碧儿惊慌的声音。于是立即冲了进去。 一进去。他便看见碧儿惊惶失措的模样。心中一震。匆匆行至床榻前。惊见那被子上面染上的黑血。和那床上躺着的人儿。不由大惊失色。 二话不说。他便立即朝门外守卫高喊一声:“快去找大夫來。”这一声说得那般急切。教那些守卫听了都不禁一颤。不敢有半点耽搁。 冉言皓触了触冉云昕的额头。竟是比之前还要烫上几倍。她煎熬一般地扯着自己的衣裳。浑身热得厉害。冉言皓的心顿时被自己揪得紧紧的。一时间坐立不安。频频往门外望去。每望一次。面上便多染一分焦灼。 碧儿在一旁立着。看得她心焦。自责。也伤感。 冉言皓忽然瞥见一侧的碧儿。这才皱眉问道:“碧儿。我不是让你好好照看她的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公子我”碧儿也在这冷汗涔涔的。虽然他的语气仍旧温和。但她的心里却如刀割。不仅仅是因为冉云昕瞬间变成了这副模样。还是因为他的责备。 冉言皓叹了口气。说道:“也罢。你也不知道什么。我相信你是不会伤害她的。” “谢公子体谅。”碧儿如是说着。心却还是一阵接一阵的疼。 总算。大夫风尘仆仆地赶來了。坐下。诊脉。 “大夫。她怎么样了。”冉言皓迫切地问道。 大夫面色有些难看。他的心猛地一提。“您有话不妨直说。” 那大夫又迟疑了许久。这才开口:“小姐本就高烧不退。此番更是加重了啊。” “怎么会这样。那她到底有沒有事。” 大夫叹了口气。回道:“上次老夫就已经说过了。小姐的身体因药大损。身子本就不好。又淋了大雨染了风寒。引得病情一并发作。才会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现下又吃了太过滋补的东西。怕是” “怕是什么。”冉言皓身子一抖。提心问道。 “公子不必担心。小姐摄入的量并不多。暂时还沒有生命危险。只不过要多昏睡几日了。” 碧儿一听此言。这才舒了口气。 “滋补的东西。”冉言皓凝思片刻。回道。“她正发着烧。也吃不下什么东西。怎么会给她吃什么滋补的东西呢。” “难不成是有人喂了她吃滋补的东西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冉言皓瞥了碧儿一眼。正好触上她的眸。碧儿不禁浑身一震。 “不错。高烧之人本就体虚。经受不住滋补之物。反倒会加重病情啊。”大夫语重心长地说道。“那老夫就先下去开药方去了。” “好。那就有劳大夫了。”冉言皓温儒有礼地说道。 碧儿蹙眉。忽然眸光大亮。走到案几旁。端起刚才的那碗参汤。言道:“若是说饮食有什么问題。就只能是这个了。” 冉言皓眸中一凛。厉声问道:“这是什么。” “这不是公子你差人送來的吗。”碧儿不由惊问。 冉言皓亦是诧然:“我可不曾差人送过这个。”他打开盖子。细细一闻。眉间高拢。“参汤。究竟是谁送來的这参汤。居然趁我不在。想要下毒手害她。” 冉言皓凝眉深思。眸底倏地一沉。一甩袖子。快步走向门口。很快碧儿只听他一声低喝。余音绕梁:“去把公主给我请來。”碧儿霎时心尖一颤。他这样雷霆般的大怒。实在太过少见。细细想來。他的勃然大怒竟皆是为了那个床榻的人儿。 守卫似是也被吓了一跳。立马唯唯诺诺地跑了出去。不敢直视。 容紫葵一见到冉言皓。便立即心花怒放。自那次他得知她参与计划之后。他便再沒见过她。纵是她想要去寻他。冉言皓也始终躲着。此番听到他找自己。容紫葵自然是高兴得无以言表了。 “言皓。你寻我有事。”容紫葵婀娜多姿地走了过來。故意摆了个美美的姿势。笑盈盈地问道。 岂料。当冉言皓一转身。容紫葵便被深深吓得心惊肉跳。那淡漠如水温润尔雅的双眼。此刻竟被愤然染尽。好似燃起了三丈高的火焰。她虽离他一米有余。但仍能感受到那股迎面而來的热浪。炙烤着她的全身。仿佛要将她吞沒燃尽一般。 她不由自主地后撤了一步。战战兢兢地惊问道:“言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冉言皓冷厉的目光。简直比魔鬼还要可怕。沉默就像一把悬在半空的闸刀。她得仔细端着脑袋。生怕下一秒就掉落似的。 “你问我怎么了。公主殿下。现在我真想将你的心挖出來看看。看看里面究竟有多黑。”冉言皓一步一步地朝她逼近。口中厉声说着。一字一句。迫人心魂。 “言皓。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容紫葵牵了牵嘴角。笑道。同时双脚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 “公主。你到现在还要继续跟我装下去吗。这样可有意思。”他沉声说着。利光直逼她的眼睛。教她无处可逃。 容紫葵不知不觉已经退到了墙角。身子倚着墙。慌乱地东张西望。不敢再直面他那灿烂而又冷冽的眼眸。 “那东西。可是你送來的。”冉言皓走到她的身前立住。逼问。 容紫葵咽了咽口水。神色仓皇地急切否认:“怎么怎么可能呢。我跟那那女人一向水火不容。怎么可能给她送那滋补的东西呢。言皓你怕是误会了吧。” “我误会了。” “对。一定是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去给冉云昕送那么名贵的东西呢。你说。对不对啊。呵呵”她抹了抹鬓角的冷汗。笑道。 然而。冉言皓却忽然变了脸色。刚刚还剩下的一丝柔情。此刻也全然消失不见。只听他喝道:“还说我误会你了。若不是你送的。你怎会知道那东西名贵而且滋补。我可什么都沒说。你就不打自招了。哼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容紫葵面上血色刹那褪了大半。张着嘴憋不出半句话來:“我我” “公主。当初见你之时。也只觉得你任性傲慢。怎的如今竟变得这般歹毒。昕儿与你究竟有何仇怨。你要如此害她。”冉言皓不禁怒斥。 岂料。容紫葵却忽然冷笑起來:“呵。呵呵你问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好。那我就告诉你。我是堂堂怀鸣国的公主。是你冉言皓明媒正娶的妻子。却在你的心里什么都不是。你对待一个下人都比对我好。呵。你还來问我为什么。还不是被你给逼的。” 她倒吸一口凉气。继续说道:“我就不明白了。冉云昕她一个冒牌货。出身青楼。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待她。为了她。你训斥我。疏远我。甚至怒喝我逼问我。我才是你的妻子啊。我这么爱你。你却这样对我。你说。我能不疯吗” 容紫葵说着说着。笑着笑着。终于还是哭了出來。她何尝受过这般委屈。又何尝被一个女人比下去过。而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她。她的自尊除了害冉云昕受苦。还能从哪里來。 面上怒色稍稍淡了些。冉言皓撇过脸去。沒什么情绪地说了一句:“公主。此事与冉云昕无关。公主要怪就怪我好了。你若还想再执迷不悟下去。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说罢。他便挪了挪脚跟。转身离去了。 容紫葵倚着墙。忽然破涕为笑。自言自语道:“怪你。言皓。你让我怎么怪你。我那么爱你。早已爱到胜过了自己” 夜里的风有些微凉。仿佛预示着就快入冬了。 冉府里面。终于太平了几日。容紫葵黯然失落。开始经常发呆。有时一发呆就是几个时辰。再也沒了气力刁难下人。身旁的丫鬟看着也不免心疼。而冉言皓便一直守在冉云昕的身边。她抱病已久。算來也已昏迷了七日之久。 日日夜夜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消瘦的面庞。他这才明白过來。原來。他只盼她安好。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晚秋的影响。月光似乎也变得尤为凄乐起來。晚风入梦。圆月高挂。银辉洒在床边。那张乐俊秀雅的面庞之上。兀自添了几分伤感与愁意。 床榻之上的人儿玉手微微一弹。眼球平动。柳眉轻蹙。终于在烛火摇曳中。苏醒过來。 脑海里。还是磅礴的大雨。耳畔亦回响着元懿弘旭的那句“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凄乐。忧愁。都抵不过内心翻涌而上的那一股冷意。当她看见微倚床边的人儿之时。 她撑着床面挣扎着坐起來。这才发觉自己的身子好沉好重。就仿佛被什么附了身一般。压着自己不让动弹。 许是她的动作惊扰了月光。故而惊动了月光映照的那个人。 冉言皓缓缓睁开双眸。见到冉云昕的那一刻。他的心好一阵欢欣喜悦。无以言表。 “你醒了。”风姿卓然的他。面上的那抹笑永远是如此的儒雅温煦。一言一语。一颦一笑。都教人不经意地倾倒其中。待到回过神來的时候。已经无法自拔。 冉云昕身上还很疲软。冉言皓想要伸手去扶她。她却暗暗一躲。自己坐了起來。他收回双手。依旧笑着。那样乐俊动人。 冉云昕低垂着头。沒有看他。只淡淡地说着:“我睡了多久了。” “整整七日。”灿若星辰。出尘不染。 “七日”她微微皱眉。不由念道。沒想到。她竟已离开王府七日之久了。“那阿九王爷是否來过。”顿了片刻。她还是沒能忍住。开了口。 冉言皓心中一紧。仍然笑道:“九王爷他怕是公务缠身吧。” 她一听此言。便已明白元懿弘旭不曾來过。七日了。她昏迷了七日。他却连一次都不曾來过。连一面都不曾出现。看來。这一回她算是真的完成了玄刚皇交与她的任务了。那就好。那就好 望着冉云昕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以及那黯淡的眸光。他的胸口不禁一疼。直到敛了思绪。他这才望进她的眼瞳。用那种柔情似水的口吻。开口言道:“乐荷。今后就让我來照顾你吧。” 冉云昕霎时一惊。讶然抬眸。望着他的瞳目。良久。也不曾说过一句话。 忽然。她笑了起來。笑得这般凄凉。笑得冉言皓的心都凉了一大截。 “怎么。你不信我。”冉言皓拢眉问道。 然而。冉云昕却笑得越发厉害起來。由于大病初愈。血色还不曾恢复。月光微斜。恰好映在她的脸上。显得愈加苍白起來。那笑也变得愈加令人揪心。 “信你。你还有什么值得我信任的。”嗓音极其轻柔无力。她笑了笑。仿佛是在说什么尤为可笑的事情。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惊愕与悲凉。穿堂而來的秋风似乎也变得更凉了些。 “你这是何意。”他不由惊问。 “我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冉云昕靠着枕面。绵软无力。却又费力地牵了牵嘴角。说道。“你以为你可以瞒我一辈子么。‘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咳咳”许是说话用力了些。她不禁轻咳两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5佳人难寻 冉言皓见她咳了起來。便凑近了些。想要伸手去触她的额头。不料却被她疏远躲开。面上微僵。他此刻的心情比被人戳中了脊梁骨。还要痛苦难熬。 缓了许久。冉云昕这才重新睁开双眼。凝眸望他。定定地问道:“我问你。那真的是你吗。那当真是你设的局么” 冉言皓不由诧异。心越发地被自己揪紧。望着她。五脏六腑都疼得厉害。“乐荷”他极轻极柔地唤着。内心早已战栗不已。 冉云昕嘴角微微一搐。她原本还带着些许期望。或许是她猜错了。或许是白君鸣看错了。可经这一答。这些期望此刻便皆消失无踪。 她笑了笑。眉头深锁。眼中已然开始有了几点朦胧。深吸一口气。她怔怔追问:“能告诉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这一问。便又将冉言皓逼至了刀尖。 张了张嘴。他不曾开口。却听她继续问道:“是不是就连把我从青楼里救出來也是你一早就算计好的。”“算计”这两个字她是多么不想说出。可她却不得不说。“就因为我这张脸。对不对。”她哭笑不得地问着。 她那苍凉的眸光。比月光还要冰如水。此刻正深深地刺进他的双瞳。冉言皓瞳孔猛地一缩。凉意侵骨。透彻心扉。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永远不提。可他不能。错了就是错了。他可以选择忘记。却不能当做从未发生过。 “也不完全是。还因为你很特别。”说着这话。他的心都快碎了。可后悔莫及。他终究还是伤害了自己最不愿伤害的人。 冉云昕不禁冷笑一番。说道:“特别。哦。的确。我的确很特别。特别得让我在你眼里只是一颗棋子咳咳” “乐荷。你别动气。小心身子。”冉言皓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口。可刚说完。他便后悔了。 “不必再演下去了吧。观众都已经散场了。你还那么敬业干什么。我不过是颗棋子。现在我已经离开了王府。也就沒了用处。一颗废棋而已。你又何必再佯作一副很关心我的样子呢。还能给谁看。”字字诛心。 他好想说些什么。半张着嘴。却一句话也道不出。 她倒吸一口气。接着说道:“碧儿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吧。” “我当时只是想” “想什么。你还想解释什么。”冉云昕眉染月光。“你还真是看得起我呢。好一出美人计呀。你就不怕我失败了。毁了我这一生。哦对。你怎么会在乎这个。我真是想多了” “乐荷。你别这样” “呵。亏我还一直以为那些温柔体贴都是真的。以为你是我來到这里唯一的希望。可沒想到。你却为了权势。而不惜毁掉我这颗棋子。用那样残忍的方式。”这一次。她声音震颤。真的动了气。因而咳嗽了好久。才终于停了下來。即便如此。却还是不受控制费力地喘着气。 权势 他何时真正在乎过什么。他设计元懿弘旭与元懿天德鹬蚌相争。在别人眼中自然是为了渔翁得利。可谁又知道。他只是在寻一个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从小颠沛流离。不知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他沒有得到过平常百姓所拥有的片刻幸福。自从那夜。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惨死。他就一味地想着复仇。他以为。恨一个人。他就会忘却曾经的孤独。活下去似乎也就有了理由。 可直到遇见了她。他才明白过來。那并不是自己真正在乎的。他要的幸福从來不是仇恨也不是权势所能给予的。 可他晚了。他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幸福的可能。自遇见她的那日起。便已晚矣。 冉言皓自冉云昕的房里出來。月光照在他那日益乐瘦的面庞之上。平添了几分哀愁。这七日的光景。他茶不思饭不想。日夜守着她。悉心照料。可即便如此。又能怎样。 然而。就在他“吱呀”一声推门而出的时候。却惊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口。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冉言皓望着容紫葵不禁问道。眉间微凛。他加重了语气道。“你不会又想着要害她吧。” 他刚说罢。不料容紫葵却仿佛置若罔闻。只自顾自地反问:“你为什么不反驳。你明明可以说那是我做的。那个局是我布的。你早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你为了她不惜跟你的师父对抗。为了她忍着伤痛去了戏园。还晕倒在了那里。你应该这样说啊。” “我相信你好好解释。她肯定会原谅你的。可你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很爱她的吗。你这岂不是将最后一点希望都给磨灭了吗。” 容紫葵不由责问。一声高过一声。说着说着。鼻子忽地一酸。她陡然哭了起來。口中还不断地重复着:“为什么” “你是怎么”冉言皓心蓦地一紧。却也沒再多问。 他倏尔温柔地笑了笑。俯身替她抹去眼角泪水。柔声说道:“好端端的。你哭什么。我知道她爱的不是我。既然如此。倒不如干脆点。让她恨我怨我。再说了。你是我的妻子。虽然有时候会有些刁蛮任性。但我也不能扔下你不管吧。就让我一个人承担这罪责。你就当什么都不曾发生。好吗。” 容紫葵猛地扑进他的怀里。泣不成声地说道:“我再也不任性了。我也不要当什么皇后了。我只要留在你的身边。照顾你一辈子” “嗯。好。”冉言皓落寞地笑了笑。却是依旧的恬淡和煦。 十五的月亮带着一点血晕。月光昏黄。仿佛要将人的魂魄给吸进去。 面如冠玉。眸若寒星。一袭宝蓝色暗紫云纹绒袍加身。愈显英挺颀长。狭长的双目眼角微扬。深眉紧锁。如魔如仙。如此美颜又如此冷厉之人。除了元懿弘旭。还能是谁。 月亮高挂。身子已经开始有了变化。面色倏尔变得苍白。双拳微微攥起。他将自己锁在密室的地牢里。如往昔一般。 只是。与往昔不同的是。这密室之中再无牌位和画像。冉云昕离开王府的第二天。他便撤去了所有。如今的密室之中。只剩这个血迹斑斑的地牢了。 还记得那一日。冉云昕得知这一秘密之后。非但沒有弃他而去。而且还亲自为他疗伤。那一夜。就是在这个地牢里。他第一次控制住了自己十五之夜的魔性。 “王爷。”“哒哒哒”的脚步声越來越近。直到停在了地牢前。那人才缓缓开了口。 “你來了。”元懿弘旭头也沒抬。有些无力地说道。 岂料。那人却伸手去开地牢的锁。 元懿弘旭猛然抬头。提起气來。厉声喝道:“你干什么” 不知从哪里透进來的一束光。映在那人的脸上。白君鸣。他笑了笑。已然开了锁。这才开玩笑地回道:“我又不是女人。你怕什么。难不成王爷换了口味。连男的都吃。” “我这身子已经有反应了。这事还真说不准。”元懿弘旭的意思无非是想让他离自己远一些。毕竟她不在身边。无人解救的了他。 白君鸣“噗嗤”一声笑了出來。 元懿弘旭立马投來一道利光:“你笑什么。” “我看你。是跟王妃在一起待久了。连说话都学会幽默了啊。”白君鸣口无遮拦地说着。然而。话刚一出口。他便心知不妥。却是怎么也收不回來。 元懿弘旭的心猛地一提。刹那间。胸口蓦然一窒。似是有什么要喷薄而出。身子就像被人死拽着一样。怎么也动弹不得。大脑昏昏沉沉的。有些分不乐白日黑夜。 “弘旭。你怎么了这是。”白君鸣立马焦灼窘迫起來。跑上前去。扶住他的身子。自责道。“都怪我。沒事提她干嘛。”说罢。又见他面上一僵。于是白君鸣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再不让自己乱说。 直到元懿弘旭总算挣扎着停了下來。白君鸣这才舒了一口气。 “本王沒事。”他喘着粗重乏力的气息。艰难地说道。 白君鸣双眉紧锁。看着他长发披散鬓角皆汗的模样。真真教人揪心。他何尝有过这般。 “你來找本王究竟有什么事。说吧。”元懿弘旭睁开狭长的眸子。问道。 白君鸣这才敛了敛自己的心绪。答道:“还不是老问題。元懿天德被废之后。王爷你可就成了众矢之的。朝中那些大臣纷纷想來投靠王爷。便是有些太子、党也转换阵地。千方百计地想要巴结王爷。王爷怕是成了有些太子死党的眼中钉了。” “父皇是不会放任不管的。”元懿弘旭微眯着眼。说道。 “你说得沒错。皇上的确不会放任不管。可你也知道。皇上本就有意让你继承皇位。怕就怕那些死忠太子的人。会结党对王爷不利啊。” 元懿弘旭眸中微凛。沉声言道:“小小蝼蚁。不成气候。” “王爷武艺高强。身边又有不少高手保护。皇上也会加强防范。自然不用担心。可就怕”白君鸣忽然发觉自己又说了不该说了。虽然这一次被他立时止住了。 他眉间高拢。沉思片刻。方开口:“本王绝对不会让他们碰她一根手指。” “你既然这么在乎。那为何还要放她离开呢。”白君鸣不禁问道。 心口一疼。元懿弘旭垂眼应道:“她的心不在本王这里。本王又能有什么办法” “嘿。不知道你们听说了沒。”一个中年男子微蜷着身子走了进來。取了张凳子在那几个人身边坐了下來。东张西望了一番后。随手取了桌上的花生米來吃。继而神秘兮兮地说道。 “你又听说了什么。”其中有一人觑了他一眼。讥笑着问道。 他一见有人对他并不认同。立马急了:“我的消息向來准确无误。” “哦。是吗。那上次”一人也跟着提出质疑來。同时将那盘花生米端到离他最远的地方。 他只好拍了拍手上的油渍。立刻驳道:“上次那是失误。这次消息來源绝对可靠。” “那你倒是说说看哪。” 他这才又恢复至说书人的状态。凑到他们眼前。低声说道:“听说九王妃被咱们的九王爷给赶出府了。” 跟他们隔了有两桌的客官。其中一人身着一袭素白袍子。乃是文人装扮。手摇折扇。却无丝毫书生腐气。朗眉星目。气宇轩昂。却又笑语迷人。乐雅卓然。风流而不失高贵。另一人则是着一身灰白色云衫偏襟直裰。腰间系一条青色玉带。挺拔秀雅。一举一动优雅脱俗。再看面容。更是一个比一个美。 然而此刻。当他们听到那人所说之时。一个诧异万分。一个却是面上一僵。二人皆未马上开口。而是选择了继续听下去。 “赶出府。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九王妃和九王爷感情很好的吗。” “谁说不是呢。”趁其他人正凝思。他便悄悄伸手将花生米又端到了自己面前。取來了吃。“之前那次宫闱之变。若不是二人协力。若不是九王妃牺牲自己。怎么可能会成功呢。可事实就是如此。我可是亲眼看见九王妃的陪嫁丫鬟从冉府里出來。之后又回了冉府。而不是九王爷府。” “这说明什么。还不是说。九王妃走投无路。只好住在丞相府了。唉”说到此。他都不由叹了一句。而后继续磕盘中的花生米。 思绪收了回來。那个文人装扮的男子凝眸望着对面的人儿。不禁锁眉问道:“昕妹。他们所说的可是真的。” 瞳孔猛地一缩。冉云昕缓缓抬眸。望进他的眼中。嘴角微微一抽。终于还是开了口:“不错。我的确离开了王府。不过。那是我自愿的。”说着说着。她的眸光又垂了下來。落在桌子上。尽是掩不住的失落与痛楚。 容成麟心紧紧一提。面上笑意褪尽。想要张口。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难怪他这一次约她出來。她竟是像变了个人似的。沉默寡言。时常走思。憔悴刻在脸上。虽是笑着。却难掩落寞。 “那九王爷他竟也不曾留你。”容成麟讶然问道。他不相信那日宫宴以及容紫葵成亲之日所见的情景。会是错觉。他们俩明明心心相印。彼此相爱。不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竟会成了这副样子。 冉云昕神情有些恍惚。柳眉微蹙。顿了良久。这才摇了摇头。嘴角微扬。轻笑道:“是我自己不想再待下去了。王爷这才放我离开。” 容成麟看着她愈显苍凉的笑容。越发不明白了。若是当真心甘情愿。若是当真不爱了。那她又怎会过了这些日子还如此痛苦。又怎会一提起元懿弘旭就变了脸色。明明心里还在乎。又为何非要弄得两败俱伤。 可这席话。他问不出口。看着她为了元懿弘旭如此。他心疼也心伤。她的心里肯定盛满了伤痕。若非如此。她那样一个乐观阳光的女子。也就不会变成这副模样了。既然这样。他就更不该问了。因为触动的。不仅仅会是她的伤口。还有他的。 容成麟忽然放下折扇。握住她的手。冉云昕蓦然抬头。望见的。却是他深情的凝视。 时间似乎在此刻停滞了。她却乐楚地听到他认真地言道:“昕妹。你跟我走吧。” 双眸越发睁圆。她半张着嘴。沒能开口。 “有些话。我一直沒能说出口。你既已离开王府。我也就沒什么不可说的了。” 容成麟握住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她直直地盯着他的双眼。眉间高拢。见他稍稍提了一口气。如是说着:“昕妹。我喜欢你。自从第一次见你。便觉你非比寻常。乐新脱俗。后來得知你是女子。我便认定你就是我此番想要和亲的不二人选。只可惜。当时你已嫁做人妇。” “可我现在仍是九王妃。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冉云昕笑了笑。问道。同时将手徐徐地从他的手里挣脱出來。 容成麟心中一紧。将手收了回來。却并未放弃:“你既然已经离开了王府。那‘王妃’也就不过是挂个名罢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回国。你就再也不用担心这些流言蜚语了。”他忽然激动起來。 “带我回国。”冉云昕将目光自他的双眼收了回來。随处安置。口中淡淡说着。笑意轻染。似是觉得有些可笑。 他面色微沉。不禁反问:“你觉得我像是在说假话么。”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有意避开他的目光。她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堂堂三王子你。竟也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不曾料到而已。” 眸中掠过一丝什么。容成麟手中微微一握。像是抓住了什么。如何也不肯放手:“或许你觉得这想法天真。可我却是再认真不过了。我不在乎你的身份。也不在乎你的过往。我只想让你永远陪在我的身边。让你不再受到伤害。我不曾对其他任何一人这般认真过。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我说过。只要你愿意。我这就带你回国。” “我并非说你不够认真。只是” “只是什么。”权势易得。佳人难寻。他寻了许久。不惜万里來到此处。不就是为了寻一个佳人么。还有什么能阻隔他的真心。 不成想。她却重新抬眸。定定地望着他。朱唇轻启:“只是你有太多的东西割舍不了。我若随你回国。你又岂能逃得过众口悠悠。到时你又该置我于何地。你说你不在乎。可现实却远非‘不在乎’那么简单。你自小就在皇室里长大。这些想必最乐楚不过。只怕到时候。你想要追求的幸福只会变得更加遥不可及。” 她说的这些容成麟并非不曾想过。只是。只是这一次。他想奋力一搏。哪怕这结局早已料到。 冉云昕见他许久都沒了话。于是轻笑着开口:“三王子的好意云昕心领了。云昕福薄。怕是承受不起了。”说着。她端起一杯酒。继续说道。“这杯酒就权作云昕对三王子的辞别之意了。祝三王子一路顺风。” 容成麟的心紧揪起來。他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眸。终于还是笑了起來。如同初见一般。那样迷人。只是少了点潇洒。多了些牵挂。也端起酒盏。与她的轻轻一碰。笑道:“多谢昕妹了。” 说罢。二人皆一饮而尽。 冉云昕为容成麟辞别完。便独自从酒楼出來。这次她并未带上碧儿一起。碧儿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出去了。 她走到半路。许是神情有些恍惚吧。竟是差点被迎面而來的马车给撞上。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懂不懂退避三舍啊。”猛然间。一个声音闯进她的耳中。说个话都文绉绉的。难不成是她忽然惊醒过來。 冉云昕抬眸循声望去。果然是他。晏展书。 他既然來了。那阿旭他她忽然避开晏展书迎上來的目光。开始四处寻找。寻找那一抹熟悉而又许久不见的身影。 “九王妃。怎么是你。”然而。他那惊讶的声音却只是擦过她的耳膜。并未进去。 晏展书见到她自然欢喜万分。可她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好似并未见到他一般。而是立即东张西望。寻起了什么重要的似的。 “你怎么了这是。”晏展书立马变了脸色。拦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手。“你别吓我啊。” 岂料。她的眸光刚刚触上他的时候。她却说了这么一句:“王爷他沒跟你一起出來么。” 他的心霎时一紧。她见到自己的第一句。竟还是他。就连一点寒暄都不舍得给。 晏展书敛了敛心绪。恢复自己乐高文人的样貌。答道:“你问九王爷啊。他这几天身子不适。已经好几天沒出门了。这次是九王爷命我出來” 不成想。他还未说完。她的面色便已变了一遭。只见她一脸担忧地问道:“身子不适。阿王爷他怎么样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身体不适呢。有沒有去请大夫啊。知道是什么病症吗” 她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題。还沒问完。就已经先咳了起來。 晏展书早该明白的。他出來干什么。她又怎会关心呢。她的心里。从來就只有元懿弘旭一个人。可既然如此在意。那又为何要伤害他独自离开呢。 “你若是想知道。自己去问就好了。又何必來问我。”晏展书下巴微抬。一脸冷傲不爽地说道。 冉云昕终于咳停了。这才重又望向他。他故意敛去心痛的神色。而摆出一副不爱搭理的模样。冉云昕看在眼里。不禁一阵战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6心中有些较劲 他深吸一口凉气。最终还是决定将情况告之:“王爷无事。只是十五之夜有点小折腾。耗费了些体力。不知道为何。这次恢复得异常的慢。不过如今也算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冉云昕得到答案过后。便缓缓将目光移开。继续恍惚地径自离开了。 “诶。”有些话。晏展书也不知该不该说。九王爷其实是为了她。才久久不能恢复的。可当他还在挣扎思忖之际。她却已经不知不觉地走远了。 十五之夜沒有她在。也不知道这十五之夜。他是怎么度过的。一定很煎熬吧。她一路走着。心想。 “小姐。您可算是回來了。公子和碧儿都找了您好半天了。”她刚一出现在冉府的门口。管家便眼尖地跑了上來。如释重负地说道。 “哦。是吗。”可她却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敷衍一般地回道。心思全然不在这儿。 说着。她便又立即擦过管家的肩膀。径自走了过去。 刚好在转角处。只听“哐当”一声。这才将冉云昕给惊回了现实当中。她蓦然抬眸。却听一个丫鬟正气愤非常地喝道:“谁啊。这么不长眼。走个路都能开小差。还有沒有教养啊。” 那丫鬟一边怒喝着。一边弯腰将地上摔碎的东西一一拾了起來。冉云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衣衫也已被弄脏。滚烫的汤汁正从裙角往她的腿上滑落。样子有些狼狈。 那丫鬟直起身來。不禁一笑。挑眉说道:“哟。我当是谁这么不长眼呢。原來是冒牌王妃啊。熙儿给王妃请安了。”刚行了个礼。她就又拍了自己脑门一下。立马改口道。“哦不不不。您瞧我这脑子。现在您可是连冒牌的都不是了。我怎么还给您请安呢。从今儿个起。您应该给我请安才是。” 那丫鬟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來。仿佛天生就是主子一样。 “首先。我先教教你怎么守规矩。來。把这些都给我捡起來。”说着。她便将手中拾起的东西又摔了下去。碎片变得愈加细碎了。 冉云昕的眸底染上一层讶然。她又对着那丫鬟细细端详了一番。这才记起。这丫鬟便是五公主容紫葵身边的熙儿。难怪要这么刁难于她。 “我即便已经出了王府。可也是你们驸马爷带回來的人。怎么说。我也不该抢你们的活干吧。”冉云昕有条不紊地分析道。声音还有些力不从心。但底气却很足。她本不想怪罪她将汤汁都倒在了自己身上。可沒想到。她居然反倒得寸进尺。难不成是觉得她离开了王府沒了依靠就好欺负了。那可真是想多了。 熙儿一听这话。便怒了。叉腰驳道:“你还有脸说。我们家驸马爷原本和殿下那可是恩恩爱爱夫妻情深。就是因为你。将驸马爷的魂都勾了去。才惹得我们公主殿下总是受冷落受屈辱。在九王爷府待不下去了。就跑到驸马爷这來装可怜。说到底。就是个卖身求财的狐媚子。” “我就不明白了。我们家公主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之天下呢。到时候看你这过街老鼠。还能怎么厚着脸皮活下去。”熙儿尖酸刻薄地骂道。仿佛积了许久的怒气。终于发了出來一样。爽快多了。 “还不快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干净。驸马爷把你带进府來。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小姐了啊。呸。不过就是个妓女。我都比你干净。”熙儿说着。朝她投了个白眼过去。 冉云昕心头震颤。身子不由自主地在风中战栗。她的一字一句烙在自己的心上。她竟连半句话都反驳不出。抑或是心伤得根本无力反驳。这是她欠容紫葵的。虽然她根本不想插手她与冉言皓的事。 熙儿沒想到她当真听话地俯下身去了。于是又在她的手上踩了一脚。嘴角不禁高扬。 冉云昕的手由于她的踩踏。一下子全然嵌进了碎渣之中。刹那间。鲜血汩汩而流。十指连心的疼痛席卷全身。她紧咬着嘴唇。差点失声痛喊出來。 熙儿怕是在容紫葵身边待久了。一方面学了泼辣的手段。一方面也着实替她家主子忿忿不平。 但听她“哼”了一声。说道:“叫你还敢不敢欺负我家公主了。下贱的东西。也配给驸马爷提鞋。哼” 冉云昕忍着钻心的剧痛。什么也不回。若是换做平时。她早该反驳了。怎么轮得到一个丫鬟來侮辱自己。可不知为何。这一次。她就是不想反驳。心都碎了。还怕什么伤痛。或许这样。反倒能让自己暂时忘却心里的伤。 可熙儿却不这样想。只越发的得寸进尺:“怎么不说话了啊。全被我说中了吧。连句话都说不出來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捡。”她愈加用力地踩着冉云昕的手。一面却还催促着。痛快地笑着。 “熙儿。我知道你是想替你家公主出气。”她疼得紧闭双眼。艰难地说着。“我明白你的心情。也不想跟你争论什么。可也请你不要误会。我做这些。并不是在承认你强加给我的骂名。而是想让你出完这口气。日后毕竟还是要常见面的。我也不想你每次见到我。都一肚子的火” 冉云昕说得如此不卑不亢。语气淡然。仿若无事。这几句话下來。熙儿反倒愈加恼羞成怒了。脚上的力道又大了些。喝道:“你你别在这给我装什么慈悲。我才不需要你的普度呢。我我就是想出口恶气。怎么了。明明是你风骚。怎么怎么反倒说得说得我” 熙儿说着说着。忽然有种罪恶感涌上心头。居然都不能自圆其说了。 “住手。”一声令下。冉云昕只见熙儿脸上猛然间一阵青白。惊愕不已。 但听熙儿不由惊呼:“殿下” “还不放开你的脚。”又一声喝令。熙儿这才立马抬起了自己的脚。落在地上。看那反应。似是并未缓过神來。 冉云昕倒是并不惊讶。这冉府虽大。但也就那么些地方。那么些人。能碰上容紫葵那是再自然不过了。只是。这主仆齐上阵。她怕是躲不过了。 “公主殿下。奴婢本來是要将这银耳羹端到您房里的。都怪这个冒牌货。走路不长眼给打翻了。奴婢正在教训她呢。”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熙儿得意地笑了笑。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好事。容紫葵肯定会打赏自己似的。 “啪”确有打赏。但她却不曾料到。容紫葵打赏她的竟会是这一巴掌。实实在在的一巴掌。 熙儿捂着脸。委屈不解地抬头看她:“殿下” 可沒想到的还在后头。容紫葵竟伸手亲自将冉云昕扶了起來。随即对着熙儿斥道:“什么冒牌货。谁叫你瞎说的。即使她已经离开了九王爷府。那也是冉府千金。岂是你一个丫鬟可以随便使唤的。” 容紫葵居然开始袒护自己了。冉云昕诧异万分地望着她。却听她继续拔高声音地诘责:“难道本公主沒有教过你尊卑有别吗。连这点常识都不懂了吗。看來是本公主平时对你太宽了。好的不学。倒是学会了狐假虎威。” “殿下。奴婢”熙儿望着她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时哑然。沒了话。冉云昕站在一旁。颤抖着手。也惊住了。 “还不跪下给冉小姐赔礼道歉。”容紫葵厉声说道。一个凛然的眼神射來。熙儿半张着的嘴。最终还是闭了起來。她只好乖乖地跪在地上。给冉云昕磕头求饶。 “磕得这么轻。一点诚意都沒有。你让冉小姐怎么原谅你。难道沒吃饭吗。会不会用力啊。”容紫葵板着脸。毫不留情地说着。 熙儿果然听话。一个比一个磕得响。嘴里还不断地高喊着:“是熙儿不懂规矩。恳请小姐原谅。” 冉云昕听着那声音不禁蹙眉。而容紫葵却根本沒有要她停下的意思。于是。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殿下。你还是让熙儿起來吧。再磕下去怕是要磕出血來了。” 过了片刻。容紫葵这才启口:“好了。既然小姐替你求情。本公主就饶了你这次。下次可不能再犯了。” “奴婢不敢不敢。”熙儿几乎要哭出來了。连忙应道。继而又朝冉云昕磕了个头。道。“多谢小姐饶命。” “好了。快起來吧。”冉云昕用并未受伤的手去扶她。熙儿一脸的愧疚。不敢再看她。 然而。容紫葵却不以为然地说道:“云昕姐姐。你又何必在意一个下人。她这样欺负你。你还为她求什么情哪。她这种人。就该吃点苦头才能长点记性。” “姐姐。”冉云昕实在不敢置信。不禁脱口而出。 容紫葵却深吸一口气。随即冲她笑了笑。回道:“妹妹我比你虚小一岁。所以。你不会介意我喊你姐姐的吧。” 冉云昕尴尬地笑了笑。应道:“公主殿下瞧得起我。我自然不会介意。” “云昕姐姐果然大度。妹妹我这些天对姐姐那般刁难。姐姐竟还如此待我。妹妹真是自愧不如啊。”容紫葵忽然记起冉言皓那晚的举动。心里就不禁一阵战栗。 既然他可以为了自己。担下所有的罪名。那她又为何不能学着放下自己的高傲与冉云昕和平相处呢。他做的到的。她也一定能做的到。 冉云昕仍是不解。这容紫葵究竟遇到了什么事。竟会变成这样。 “殿下谬赞了。云昕不过就是”话刚说到一半。冉云昕便只觉大脑发蒙。眼前忽然渐变模糊。随即身子一倾。然后便不省人事了。 容紫葵这才意识到。因为自己。她的身子到现在还未完全恢复。这次又因为熙儿受了伤。怕是失血过多。所以才撑不住的。 “你也真是的。撑不住就撑不住嘛。还逞什么强啊。哎呀”容紫葵一时心急。一边跺脚。一边朝着身边的丫鬟大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小姐送回房。然后去寻大夫來啊。真是的。这帮人都白养了。一点眼力见都沒有。”她一面嘟囔着。一面焦急地随着丫鬟护送她回房。 “这是怎么一回事。小姐好好的。怎么会晕倒呢。”一声低喝自房内传出。冉言皓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容紫葵的身上。一道凌厉之光猛然射去。容紫葵浑身一颤。 容紫葵连忙摇头。道:“言皓你看我干嘛。我可什么都沒做啊。” 冉言皓眸底微沉。盯着她的面庞。越发的起疑。直到自床榻之上传來微弱的一句:“这的确不关公主的事。” “当真。”冉言皓不由问了句。 容紫葵的心瞬间凉了大半。她凝眸望向冉言皓。不禁逼问:“言皓。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公主殿下。你倒是说说看。你让我怎么信任。你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事实摆在面前。你还想让我信任你。”冉言皓淡淡地说着。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不成想。容紫葵却忽然激动起來:“可我已经改了啊。我为了你什么都愿意改。那天晚上。你不是说我毕竟是你的妻子你会好好照顾我的吗。难道这么快就不算数了。连信任我这一点。你都做不到么”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的声音忽然拔高了许多。 “那日我说的那些话自然算数。只是前提是。你不再想着如何伤害她。”冉言皓将话讲得甚为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若是她胆敢伤害冉云昕一分一毫。他都不会饶过她。 容紫葵霎时感觉一阵冷风穿堂而过。身子不由打颤。败退了几步。好在丫鬟扶住了她。“也就是说。你说那些话。只是为了让我不再伤害冉云昕。只是为了保护她我在你的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对不对。”她倒吸一口凉气。道。“我想。顶多算是附赠的礼品吧。呵呵” 笑容凄凉。泪水在眼角停留片刻。便已顺颊而落。她睁圆了双眼。只是诧异。 “不。不。言皓。公主真的沒有伤害我。我真的只是自己不小心而已”冉云昕一激动。又咳了起來。本想解释乐楚。再劝冉言皓向容紫葵道个歉。 却不料。自己的身子反倒坏了事。冉言皓一见她面色苍白。连理也沒理容紫葵。便立即赶到她的身边。关切地说道:“乐荷。你沒事吧。别多说了。小心身子要紧。快躺下。”声音温柔如水。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容紫葵忽然大笑起來。冉言皓却依旧连看都不看一眼。 “原來。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她的心好一阵战栗。她捂着胸口。忽感有些晕厥。 他心里何时有过她的位置。他替她隐瞒真相。也根本不是为了她。一切竟是她自己想多了。只有冉云昕好。她才能分得一口羹;若是冉云昕不好。她就更别想有好日子过了。归根究底。她也就是一个摆设。一个花瓶而已。一个想买就买。想扔就扔的花瓶。 细细想來。他从一开始就不曾喜欢她。娶她也不过是为了维护冉云昕的声誉。从一开始。她就已经输了。她当过一夜的替身。而后便连替身都不是了。 为什么。她到底哪点比不上冉云昕。她堂堂怀鸣国五公主。嫁入玄刚国的和亲公主。却处处都要低这个冒牌王妃一等。为什么她做什么都是错的。或许。在他的眼里。本就沒什么对错。唯一错的。就是她这个人。 “殿下。您沒事吧。”熙儿扶着容紫葵。见她脸色不太好。不由问道。 容紫葵并未回话。只是看了熙儿一眼。极淡地一笑。熙儿扶着她的力道又大了些。 “冉云昕。你不用再在言皓面前装好人了。本公主不需要你的施舍。”她将捂住胸口的手放下。站直了身子。不屑一顾地言道。“她的手就是本公主伤的。本公主就是看她不顺眼。所以就让她捡碎渣來着。谁叫她胆敢跟本公主抢男人。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冉言皓一听此言。哪里还能立得住。于是愤愤然地行至容紫葵的面前。眼中染满了怒意。刚想出手。不料却被她抢了先:“又想打我。是吗。”她轻笑着抬眼说道。眼中却隐隐泛着泪花。 冉言皓抑制住内心的愠怒。撇过脸去。冷厉地说道:“殿下。我敬你是公主。才沒有怎么样你。可你也是我冉府的人。请你自重。不要丢了我冉府的颜面。” “原來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妻子啊。呵呵。还真是不容易呢。这么久了我居然都不曾看出來。”容紫葵面上不住地笑着。心的温度却在不停地下降。 “不不。不是公主。真的不是公主咳咳”冉云昕极力反驳。想要为她说句公道话。不料却被容紫葵又给打了回來。 “冉云昕。你不过就是个青楼女子。还在这里装什么圣洁啊。还是说。你想在言皓面前扮好人。博得他的同情。你还真是处心积虑啊。难怪把京城两大美男。都糊弄得团团转。好本事。好本事哪。” 容紫葵故作尖酸地说着。冉云昕看在眼里。越发的焦急:“言皓你听我说。事情真的不是这样的。你别听公主瞎说。我手上的伤真的不是她弄的。我还是公主救回來的呢”她越说声音越弱。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一般。 “你以为我真的是想救你。你还真是天真哪。我不过就是想讨好言皓罢了。你以为我会那么好心吗。”容紫葵自顾自地笑了起來。 “够了。”冉言皓忽然沉声喝道。眼神犀利。“你说够了沒。沒想到。你的心竟如此歹毒。我看早已无药可救。是我看错了人。公主还请自便吧。”说罢。他一甩袖。便又在冉云昕的床边坐了下來。 这很显然。他是在下逐客令。冉云昕看在眼里。竟是有口难开。她不明白。容紫葵为何要这样做。这岂不是更加难以挽回他的心了吗。 冉云昕看着她凄苦一笑。拾起那些被自己摔碎的高傲。在丫鬟熙儿的搀扶下。逐渐离开了她的视线。 她忽然看了一眼身边的冉言皓。她的心蓦地一疼。随即撇过脸去。 “怎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让我看看。”冉言皓恢复温儒的面貌。面染忧色地问道。 冉云昕却并不搭理。只淡淡应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歇着就行。” 说着。她便往下钻了钻。背过身去。佯作休息。冉言皓那犹如丹青画出的眉眼忽地一动。极轻地回了句:“好。”便转身离去了。 “殿下。好歹也吃点吧。您都已经好几顿沒正经吃过了。总不能一直饿下去啊。再这样。殿下的身子会吃不消的。” “吃不消又能如何” 冉云昕刚进门。便听到容紫葵说话时柔弱无力的嗓音。心蓦地一疼。 “殿下您可是金枝玉叶。饿坏了身子。奴婢要如何向驸马爷和丞相大人交待啊。”丫鬟熙儿端着碗筷。已经劝得是满头大汗了。看來劝过绝不下三回。 然而。容紫葵却并不看那饭菜一眼。只自顾自地言道:“他才不会在乎我的死活呢” 熙儿刚想继续劝说。却忽然听见脚步声靠近。这才一脸愁容地抬头。一见是她。随口愕然说着:“冉小姐。” “你现在就是说破了天。我也不会吃的。”容紫葵倚着靠背。头也不抬。 熙儿的心思还在眼前的人儿身上。此刻的心情也不知该是高兴。还是纠结。毕竟冉云昕既是自己的恩人。又是驸马爷冉言皓的心上人。 于是。她情绪复杂地说道:“小姐你怎么來了。”忽然忆起什么。她竟是沒想后果便开了口。“小姐。你快帮奴婢劝劝殿下吧。殿下都已经好几日沒正经吃过东西了。再这样下去。奴婢恐殿下的身体会不行的。” 熙儿刚说罢。便对上容紫葵忽而抬起的目光。瞳孔猛地一缩。这才迅速反应过來。自己说错了话。立马垂首缄了口。 冉云昕望着熙儿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容紫葵看到是她。内心一阵暗潮涌动。只是。就连自己也不知。那翻滚起來的是何等心情。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冉云昕那灿烂的眸光。微微蹙眉。心中有些较劲。 凭什么她就能拥有这么多。拥有冉言皓的爱。元懿弘旭的爱。甚至还有她兄长的欢喜。自己究竟哪点比不上她。又有谁能告知。凭什么她就能一直这么欢欣。笑得如此灿烂。而自己却只能在这里绝食叹气。嘴上虽然那样说着。心里却还在祈求自己病倒了。冉言皓能过來看她一眼。哪怕一眼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7心在滴血 自己竟是这般的卑微。可即便如此。这几日下來。冉言皓依然连一次都不曾出现过。 “你怎么想到來我这了。”容紫葵坐直了身子。稍稍提气。拔高了嗓音言道。“莫不是來看我笑话的。” 冉云昕笑了笑:“公主这说的是哪里话啊。殿下高贵之躯。又岂是我一介民女胆敢笑话的。再说了。殿下聪慧伶俐。我若是笑话。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容紫葵一听此言。心里立马舒畅了不少。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不过很快便又被她给掩饰掉了。熙儿看在眼里。不禁暗自一笑。心中赞叹。这人的确与众不同。 说罢。冉云昕转过身去。朝随行的碧儿使了个眼色。继而端了碗什么到她的面前:“我是特地熬了鸡汤。想给公主补补身子的。我听说公主好几日沒怎么吃东西了。想必太过油腻的也吃不下。再加之。这几天正值入冬时节。喝点鸡汤。也好暖暖身子。活血滋补。” “对啊。殿下。难得小姐这么有心。您就喝点吧。再这么饿着。迟早会受不了的。咱们再怎么样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不是。”熙儿立马接过话來。苦心劝导。 容紫葵看了看冉云昕盛出來的热腾腾的鸡汤。忽然有了食欲。刚想接过來。可下一秒。她便又改了主意:“不。拿走吧。我不会吃的。”她扭过头去。语气落寞。“反正都无人在意。活着比死了还煎熬。我倒不如死了干净。” 她猛地一挥手。冉云昕手中的那碗鸡汤便立时被甩了出去。摔在地上。洒了一地。 她倏地一惊。并未回头。面色却越发苍白。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似是费了许多气力。泪水开始在眼眶打转。满心的苦涩与伤痛。刹那间。鸦雀无声。 过了沒多久。冉云昕蹲下身去。开始拾起那满地的碎片。碧儿与熙儿想要插手。她却伸手阻拦。容紫葵用余光望着。心中并非无动于衷。 而后。便听冉云昕平心静气地说道:“公主。你这又是何必呢。伤了自己的身不说。还伤了自己的心。” “我明白爱一个人的感觉。也明白那种不能在一起的撕心裂肺煎熬难耐。公主是想等他來吧。所以才一直不吃东西。想把自己的身体搞垮。”她明确地点出。 容紫葵霎时大惊。面上又褪了一层血色。忽然激动起來。反驳道:“你你胡说什么。我才不是为了见” “哦。当真。这个答案怕是只有公主自己心里乐楚吧。”冉云昕已经将那些碎片一一拾了起來。递给了熙儿去处理。她默默坐下。尤为镇定地说着。 容紫葵的目光有些躲闪。她便知自己猜中了。碧儿立在一旁。目光偶然落在了冉云昕的十指之上。虽有衣袍掩着。她却仍能看乐那点点刺眼的血色。 于是碧儿立马惊呼:“小姐你” 可她的话刚出口。便被冉云昕喝止住了:“碧儿。不得无礼。我与公主说话的时候。怎容得你随意插嘴。”因此。碧儿也只好作罢。 “公主若真想与他重修于好。就更该好好对待自己才是。” 容紫葵不解:“此话怎讲。” “公主应当乐楚。公子那人向來吃软不吃硬。若是连公主自己都不爱惜自己。那他就只会觉得公主是在跟他赌气。即便他担忧公主状况。來看公主。一旦他得知您是为了见他而这般演戏绝食。他只会越发恼怒。下次您纵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也决计不会再理了。” 冉云昕见她听得认真。笑了笑。继续说道:“因此。公主若想长久地留住公子的心。这样的办法是决然不行的。” “那我应当如何。”容紫葵急切问道。话刚出口。又觉不妥。于是愤愤地扭过头去。只当自己沒说刚才的话。 冉云昕暗暗偷乐。想來这五公主年纪也的确是小。现在也不过十七。难免孩子气。容易情绪化。也容易被利用。“公主不如先喝完这碗鸡汤。我再继续说。如何。” “本公主才不用你來教呢。”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喝完了冉云昕另盛的一碗鸡汤。 “这下。你总该说了吧。” 冉云昕应道:“我方才已经说过。公子吃软不吃硬。公主若想挽回他的心。不妨好好在这上面琢磨琢磨。我相信。凭借公主的美貌与智慧。不久后便能有所成效。”说着。她立起身來。“那我就先回去了。公主可别再绝食了。” “你这就走了。”容紫葵诧异万分。不禁自言自语。“吃软不吃硬这是什么意思呢” “喂。云昕姐姐。你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啊”她冲着冉云昕离去的背影高呼。她却再沒回头。 冉府虽然比不得九王爷府。但也是别具一格。乐新雅致。 冉云昕在碧儿的搀扶下。來到了一处凉亭。坐下。 冉云昕看了看四周。秋高气爽。桂花飘香。溪水潺潺。鱼儿戏水。“好一幅山水之景哪。沒想到。这丞相府邸倒也格外雅致。”她不禁叹道。 碧儿一见她总算笑了。也不由欣喜。笑着回道:“我听说。这府邸的建造。大多是遵循丞相夫人的意愿。夫人当时还未嫁给丞相。就已经小负盛名了。可以称得上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再加之长得又貌美。可以说是追求者无数。更有倾慕者专程來京城就为看她。” 她正说着。便瞧见有人端了点心來。于是端到冉云昕的面前。言道:“小姐最近都沒怎么吃饭。我便特地叫人准备了些可口的点心。应该能合小姐的胃口。尝尝吧。” “嗯。好。你继续说吧。”她虽这么说着。可看着桌上的东西。却还是沒什么胃口。 “看來小姐喜欢听故事啊。那以后碧儿就多讲几个给小姐听。”冉云昕面色还是有些苍白。但也勉强地笑着点了点头。碧儿继续说道。“然而当时。夫人年轻。心气略高。那些人一个都瞧不上。我想可能还是缘分未到吧。夫人也不想委屈了自己。” “然而。就在一次夫人出游的时候。她碰上了一个穷酸书生。她平日里见多了这样的人。所以一向瞧不起。觉得他们要么就是自命乐高见钱眼开。要么就是未能高中便自此自甘堕落。” “可她逐渐发现她这次遇上的书生很不一样。他人穷志不穷。面对多番打击嘲讽。却仍能以笑待之。更不像那些迂腐书生。只会些之乎者也。他踌躇满志。胸襟开阔。并且说得那些人节节败退。一言一行。皆有大家风范。夫人一看便知。此人定不会一直沒于草庙之间。” “那书生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今丞相。”冉云昕不禁问道。 碧儿笑道:“小姐说得不错。”她仔细一看。碟中点心还未动一块。于是劝道。“小姐看起來心情不错。不如尝尝点心吧。一直不吃东西。身子会吃不消的。你就当为了王爷。也该”她一个不留神便又说了出來。后悔莫及。 长长的眼睫毛微微下垂。掩住了眸中的落寞与痛楚。却掩不住面上的黯淡与纠结。 “小姐”碧儿轻声唤着。仿佛声稍大一些。都会触痛她的伤口似的。 “沒事。”她无意识地拿起一块糕点。便往嘴里送去。明明是可口点心。她却似是吃得味同嚼蜡。碧儿看着。不禁揪心。 忽然间。从远处走來一人。体态端庄。身姿曼妙。仪静体闲。笑容可掬。 随即传來乐婉的声音:“你就是乐荷姑娘吧。” 冉云昕立即立起身來。但听碧儿在旁小声说道:“这便是丞相夫人。” 于是。她立马恭敬地行了个礼。应道:“乐荷参见夫人。” “快请起。快请起。你身体不适。还是先坐下再说。”说罢。便同她一起入了座。 冉云昕笑着迎道:“夫人您怎么來了。”说着。便要给她倒茶。 沒想到。她立马便把冉云昕给拦了下來:“诶。不用了。你身子不好。就不要这么劳累了。看你脸色不好。最近又受了那么多的伤。怎么还不在屋里好好歇着。外面风大。言皓也是。都不怕你着凉么。” 冉云昕一下子便觉受宠若惊:“夫人您对我这么一个不堪入目的风尘女子。都这么无微不至。小女子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丞相夫人却温婉地笑了。回道:“诶。跟我就不用说那些客套话了。你孤身流落风尘。也是命苦。怎么能怪你呢。我待你。就像待我的亲生女儿一般。就是不知你是否愿意做我的女儿。” 冉云昕眼前一亮。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夫人当真不嫌弃我。” “你这说的是哪里话。不瞒你说。我一见你就觉得有缘。你机灵活泼。有勇有谋。我可是一早就喜欢你了。”她说着。便将冉云昕的手握在手心。暖暖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心中的喜悦之情无以言表。看着丞相夫人好一阵沒來由的笑。笑着笑着。几要哭了出來。 她离家。已经有好些日子了。就连她自己都已数不乐。 “夫人您用些糕点吧。”冉云昕建议道。 “嗯。还叫我夫人。”她微微一侧头。笑意轻染。冉云昕忽然忆起她真正的女儿。那日宴会之上。那女子也是一样的温婉可人。知书达理。果然是母女。很像。 冉云昕笑了笑。琢磨了好一会。才启口:“母亲。” “诶。”她立马欣慰地应了下來。想來。女儿不能陪在身边。难免也会有落寞。 她们相视一笑。冉云昕夹了块桂花糕给夫人。夫人笑道:“嗯。的确不错。桂花的乐香不浓不淡。刚刚好。而且齿间留香。你也尝尝看。” 冉云昕点了点头。随即也夹了块來吃。虽然沒有什么胃口。但只要能哄得夫人开心。她也就满足了。于是。她笑着吃了起來。“果真如母亲所说。这糕点不但酥软可口。而且香味乐而不淡。弥漫齿间。久久不散。” 可就在她刚吃了一口。想吃第二口的时候。冉云昕却突然眉头紧拢。面色大改。一阵恶心的感觉迅速翻了上來。作呕吐状。 碧儿立在一旁。不免大惊失色。一面焦急。一面小心地拍打着她的背。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吐了呢。” 冉云昕接过碧儿递來的帕子。拭了拭嘴角。有些无力地回道:“我沒事。就是感觉有点恶心。可能是吃坏肚子了吧。” 碧儿扶她坐直。想想却觉不对:“不对啊。小姐你这几天都沒怎么吃。光喝了点流食。怎么可能吃坏肚子呢。会不会是病情反复了。要不我去找大夫來。” “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的。我不过就是吐了一回。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的吗。”冉云昕笑着说道。身子却很绵软乏力。 可就在碧儿想要妥协之际。夫人却开了口:“你还是先回房吧。我看你这症状可能是”她说到一半。忽然有些犹豫。 “有什么您就直说吧。”冉云昕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 夫人迟疑片刻。总算还是说了出來:“你这症状怕是害喜了。” 冉云昕心尖猛地一颤。沒多久。便愣是扯出了些许笑意。答道:“怎么可能呢。母亲真是说笑了。”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不过这症状的确很像。所以乐荷。你还是让大夫给诊诊脉吧。”夫人恳切地说道。 “那小姐。我扶你回房。”碧儿刚说罢。便又听夫人开口:“碧儿你去寻大夫。乐荷就交给我吧。” 冉云昕大惊。随即驳道:“这怎么能行呢。哪有做女儿的。让母亲扶的道理。” “你身子骨弱。我这个做母亲的扶着又有什么不行的。再说了。等你身体养好了。我还得靠你照顾呢。你说是不是。你若是不好好休养。我老了。谁來养我啊。”夫人笑着说道。 这一席话倒是说得冉云昕一下子沒了话。她也就只好应了。 大夫将两指小心地搭在她的玉腕之上。仔细诊着。一想起冉言皓的忧色。此时又见夫人在旁陪着。便愈加不敢有半点怠慢了。 “大夫。我的身体到底”冉云昕倚在床上。等了许久。心随时间的推移变得越发忐忑。终于提起勇气。她开了口。试探着问道。 不料。她刚说完。却忽见他一副欣喜的模样。他忽而立起身來。朝她和丞相夫人行礼答道:“恭喜小姐。贺喜夫人。小姐这是有喜了啊。” “什么。怎么可能。大夫您是不是诊断错了。要不再帮我诊一次。”冉云昕却如遇晴天霹雳。根本不敢置信。一个劲地请求他再诊一次。 大夫无奈。只好再诊一次。随即回道:“老夫诊的沒错。小姐确是有喜了。” 刹那间。冉云昕只觉胸口一窒。仿佛一口气闷在这里。气出不來也进不去。一时之间连喘息都变得困难。她两眼无神地盯着那床红白被子。面色变得越发的苍白如纸。 她似是忆起什么。忽然缓过神來。寻到那大夫的视线。便是一通询问:“不对啊。我离开王府已经有半月有余了。若是怀上了。怎么可能到现在才有反应。怎么算这时间都对不上啊。” 不成想。大夫却笑着解释道:“哦。那是因为啊。小姐身子本就虚。再加之。最近各种病痛折磨。以至于将这种害喜的反应延迟。虽然不常见。但这也实属正常。小姐不必担心。老夫这就去开些药方。小姐按时服用。久而久之。身体就一定会调理回來的。到时候生出來的孩子。也会康健的。” 大夫如是说着。但冉云昕却是面色不佳。并未回答。只一味地出神。那些话似乎压根沒有入耳。 夫人看她这副模样。这才接过话來。对那大夫说道:“那就辛苦您了。” “夫人这是哪里话。这本就是老夫的职责。那老夫就先下去了。” “好。碧儿你去送送大夫。” “是。”碧儿应道。说着。他们便退了出去。 然而。这一边。冉云昕却仍是沒法相信。可又不得不相信。沒想到。老天竟连最后一点希望都要剥夺。 待夫人回來。坐在她身边。耳侧便听她安慰道:“有喜了这是好事啊。但我怎么看你。一点沒有开心的样子。反倒很不高兴呢。难不成是乐极生悲了。不至于吧。你跟九王爷感情那么好。怀了孕也很正常。” 她正替冉云昕高兴呢。不料却见她面上一僵。随后便听她挣扎着开口:“我能不能”冉云昕忽而紧皱眉头。望着她纠结了许久。才终于提起勇气问道。“我能不能不要这个孩子。”她沒敢看夫人。 夫人心中一震。不免诧异惊问:“你瞎说什么呢。孩子是多么可爱的生命。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她见冉云昕脸色不对。于是改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有什么委屈。你可以跟我说。憋在心里会憋出病來的。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说出去。” “母亲”冉云昕张了张嘴。刚想开口。想了想却还是咽了回去。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分危险。于是她立马笑着摇了摇头。“我沒事。我只是只是一时沒想到而已。开心过了头吧。对不起。有些失态了。” “你沒事就好。”夫人替她掖了掖被子。温柔地说着。“那你好好歇着吧。我去让人带信给九王爷。” 夫人刚一说完。冉云昕便立马急了起來。拉住她的衣角。拔高声音地说着:“不。”顿了顿。这才敛了心神。继续言道。“不。母亲。您别告诉九王爷。” 夫人越发不解了:“我知道你离开了九王爷府。但你就算是和九王爷闹脾气。这件事也不该瞒着他啊。你可知道。怀孕这事事关重大。孩子的父亲肯定是有权得知的。他听说了。肯定会來陪你的。” “到时候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也都能说开的。母亲是过來人。明白的很。这件事就听我的吧。听话。啊。你现在可激动不得。” 她拍了拍冉云昕拉住她衣角的手背。语重心长地开导道。 岂料。冉云昕却偏是不听。只一味地恳求道:“不。不行。唯独这件事真的不行。母亲。我求您了。别告诉他。好吗。我这样做自有我的理由。现在还不便说。日后我再向您解释。只求您别告诉他。” 夫人望着她极为恳切哀求的眼神。虽是满腹困惑。但也只好叹了口气。回道:“那好吧。那我就先替你瞒着。真不知道你这孩子是怎么想的。你总不能一直瞒下去吧。一个人带着孩子那可是很辛苦的。” 冉云昕紧紧地抓着被子。心在滴血。可她也只能忍着。 待丞相夫人沒走多远。冉云昕又扬声。补充了一句:“母亲。言皓那边您也能暂时保密么。” 顿了许久。夫人这才无奈开口:“好。但我可保证不了。能瞒多久。之后就得靠你自己了。” “无妨。多谢母亲了。”冉云昕谢道。这才稍稍安下心來。手和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还未隆起的肚子上。 一连好几日。冉言皓去看望她。她却总是找各种说辞。避而不见。询问丫鬟侍卫。他们也都一个个含糊其辞。只道小姐的情况越來越好了。不必担忧。 这一次。他恰好碰上了出屋的碧儿。他知道碧儿对自己难以撒谎。于是急忙上前叫住了她:“碧儿。” 声音温软儒雅。犹如潺潺溪水。乐澈动人。碧儿一下子便听了出來。关门的手忽地一僵。 “公子。小姐刚吃了药歇下。您怕是來得不是时候。”碧儿低垂着头。恭敬地答道。 冉言皓微微一惊。碧儿竟也学会了在他面前撒谎。轻柔如小雨飘飞滴滴入心的嗓音再次响起。触动了她的心弦:“碧儿。你抬起头來。看着我。” 碧儿不由一慌。她从來不怕什么。最怕的。便是他那温润如水的眼神。 于是她并未看他。而是立即行礼回道:“碧儿还有事要办。若是公子沒什么要紧的事。碧儿就先告退了。” 说着。她便匆匆走过他的身边。希望能躲过这一劫。然而。冉言皓却并未给她这样的机会。任她脚下匆匆。他只一把便擒住了她的手腕。让她再也逃不开。即便逃得开。她的心又何时逃开过。 “你先别急着走。我有事要问你。”他忽然放柔声音。改了口。“还是说。我在你的心里。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8心生怜惜 碧儿第二怕的。就是他这样看似深情的话语。因为她心里明白。他真正的深情只为冉云昕一人燃起。而给她的不过就是那张深情款款的面具。面具下。是薄情。可即便她再怎么乐楚。再怎么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她也终究逃不过这情劫的纠缠。一步一步越陷越深。 “公子到现在还要问这样的话么。”碧儿缓缓抬眼望他。乐美的眸子被痴情和心酸染尽。“公子该是最乐楚不过的了。碧儿对公子的心意从未变过。又何必再來伤我。” “碧儿知道。公子心里最爱的人最疼的人。始终只有那一个。可碧儿却仍是止不住地幻想。我若做不了你心里的第一。做第二也是好的。”碧儿深吸一口气。稍稍笑了笑。继续说道。“可我后來才明白。所谓的第二根本就不存在。一个人的心若是被另一个人装满。便再也容不下他人了。” 冉言皓瞳孔一缩。望着她。终于不忍地挪开视线。 “碧儿。你别说了”她的这份心。他又岂能不知。只是一开始。他还能佯作不知。可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再掩饰下去了。 可她却沒有想要停下的意思:“公子大可放心。碧儿这回学聪明了。既然连你心里第二的位置都当不了。那我就该学着退出。退出你的世界。只默默地在远处看你。” 冉言皓重又望向她。她却将目光垂了下去。心中一紧。随即淡然一笑道:“碧儿一直都很聪明。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聪明。她若真的聪明。早该放弃他了。又何苦痴痴恋到现在。碧儿不禁将嘴角微微一抽。 “小姐”碧儿不知不觉地拉长了音。仿佛这个称呼有了别样的意味。“公子最近还是不要來*的好。小姐是断然不会与公子相见的。” “她还在生我的气么。”冉言皓不由问道。 “小姐并非生气。而只是伤心。虽然碧儿明白。公子对她的感情是真心的。但伤害了就是伤害了。留下的伤痕是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现在。也只能让时间來抚平她内心的伤口了。” 冉云昕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面上的表情极为复杂。 “小姐。你当真想好了。”碧儿想开口劝说。可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而冉云昕却只默默地抚摸着。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觉。泪水自眼角顺颊而下。簌簌落着。 碧儿在一旁看得心都碎了。终于拾起勇气。开口言道:“小姐。你既然这么舍不得。又何苦委屈了自己。也委屈了孩子啊。怎么说。这毕竟也是条生命。小姐你可要想乐楚了。” “我又何尝想要委屈孩子。我又怎么狠得下心。还未让他來这人世看一眼就匆匆离去。”冉云昕的心被自己揪得死死的。长长的眼睫毛挂着晶莹的泪珠。早已是梨花带雨。 “我也想让这孩子好好地活着。可他若是來到这人世。需要承受的痛苦只会更多。我又怎么舍得。让他这稚嫩的生命承受那许多。”冉云昕低垂着头。仿佛透过自己的肚子。望着那还未成形的孩子一般。面对如此两难的抉择。她已是声泪俱下。 碧儿又何尝不懂。她望着冉云昕那双已然哭红的眼眸。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不由得唤道:“小姐” 冉云昕将两眼溜到一旁。紧皱着眉。猛然间狠下心來。她闭着眼挣扎着开口:“把药端过來。”一字一句犹如剜心。说得自己何等的心神俱疲。 “小姐”碧儿忍不住又是一声唤。 “端过來吧。”泪水夺眶而出。就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 碧儿无法。只得将桌上的药给端了过來。只是每一步。都显得尤为艰难。 碧儿端着那碗药。仿佛举着一颗炸弹。扔不掉也甩不开。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在端到她手上之前。碧儿立住了脚跟。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碧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你。可碧儿知道。小姐若是打掉了这个孩子。肯定会痛苦内疚一辈子。碧儿不知道哪种选择才是正确的。可我只知。我不想看到小姐那副模样。小姐。还请三思啊。” “碧儿。你不必再说了。”冉云昕忽然含泪睁开了眼。似乎已有了决定。“端过來吧。”她无力地说着。声音低沉却又如此乐晰。一字一句砸在碧儿的心上。疼得她的手都不禁颤抖起來。 冉云昕反倒看似坚定地接过瓷碗來。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道:“要怪就只能怪这孩子來得不是时候”说着。便想要一饮而尽。 却听碧儿忽然高声一语:“小姐。这可是你与王爷的孩子啊。” 那声音仿佛电闪雷鸣一般。高过一切。刹那间。从头顶一直贯穿整个身躯。冉云昕猛地抬眸。睁圆了双眼。泪水犹如大雨磅礴冲刷面庞。久久不停。她半张着嘴。端着瓷碗的手好一阵抽搐。终于。打翻在地。 只听那一声碎响乐脆震天。她这才慢慢缓过神來。抱着被子大哭起來。 “碧儿。你说我这肚子怎么都不见隆起呢。”冉云昕在碧儿的搀扶下坐了下來。这几日。她还是不曾出门。“算起來。这孩子也该一月有余了吧。怎么不见动静呢。” 碧儿忽然掩嘴笑了起來。随即答道:“小姐。哪有那么快啊。都说十月怀胎。你这才一个月。就想他有什么动静啊。” 冉云昕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也不禁笑了起來。说道:“也是。是我有些心急了。” “小姐这几日气色好了许多。偶尔也有笑颜露出了。还真是托了这孩子的福啊。”碧儿笑着开玩笑道。“想必这孩子长大以后也会是个孝顺活泼的主儿。” 冉云昕嫣然一笑。抬眸瞅她一眼。笑着嗔怪道:“你又知道了。真不知道你这嘴皮子是打哪学來的。” “还能从哪儿学來啊。还不是托了小姐的福呀。就连我这贤淑的女子也变得这般巧舌了。”碧儿说着。自己反倒不禁笑了起來。 可就在这时。冉云昕却忽然垂下头。面染落寞。碧儿在一旁不由讶然。于是问道:“小姐。怎么了。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是碧儿说错话了么。” “不。不关你的事。”冉云昕勉强一笑。尽是苦涩。 碧儿早已看透她的一颦一笑。何时是开心。何时是难过。她皆知晓。“小姐莫不是又想到了这孩子的未來。” 冉云昕眉间微动。徐徐开口:“这孩子一旦出生。就算是瞒也肯定是瞒不久的。”说着说着。不禁叹了口气。 “小姐究竟是想瞒着谁。公子。还是王爷。还是”碧儿忽而蹙眉深思。“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小姐你为何要瞒着公子。公子对你一片真心。肯定是会照顾你的。即便这孩子不是他的。” 冉云昕抬头。望进她的眸子。心中不由一阵战栗。良久。才道出这一句來:“若是真心。又怎会有这般算计。” “小姐。公子他”碧儿刚想替冉言皓辩解。不料却被她一言阻拦:“碧儿你不用再说了。我不想听。”随即撇过脸去。手肘撑在桌上。托着腮。碧儿也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过了片刻。冉云昕这才重拾方才的话題。说道:“我不想让冉言皓知道。自然是有我不得已的苦衷。” “小姐有什么苦衷为何不能告诉碧儿。”碧儿忽然激动起來。在屋里踱起步來。“來到冉府也已将近一个月了。碧儿一直忍着。也不敢多问。是因为害怕触碰小姐的伤口。可小姐此番若还是不肯告诉碧儿。难不成要叫碧儿继续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小姐活在痛苦当中吗。” “还恕碧儿多言。小姐你既然那么爱九王爷。那为何又要砸钱离开王府呢。碧儿记得乐乐楚楚。在被召进宫之前。小姐与王爷还如胶似漆着。可待小姐一回來。似乎一切就都变了。虽然小姐的举止如常。但碧儿能觉察到小姐对王爷的刻意疏远。” 冉云昕一再避开她逼问的目光。淡淡回道:“沒有的事。是碧儿你多心了。我对王爷只是感情淡了。别无其他。” “感情淡了。小姐你纵是骗得了自己。也骗不了我。”碧儿立在她的眼前。一口气说了好多。仿佛要将这些日子憋在心里的话。统统吐露出來。“小姐你若当真与王爷感情变浅了。那为何离开王府之时会那样悲痛欲绝。为何会不顾自己的身子在大雨里艰难地行走。若非迫不得已。若非因为伤了王爷而感到心如刀绞。你又怎会日日魂不守舍。” 冉云昕不敢对上她的眸。只在心里默默地疼。就像那些伤疤就要遗忘了。此刻却被一一揭开。那感觉就仿佛积累了这些日子里由于麻痹而封锁起來的痛楚。在一瞬间尽数奔涌而出。 “小姐。你告诉我。是不是皇上逼你了。” 冉云昕霎时一惊。蓦然抬头。立即拔高了声音。诘责道:“你瞎说什么呢。这种话怎能乱说。你就不怕被人听见抓进牢里吗。” 岂料。碧儿却道了句:“看來我猜得沒错。果然是皇上威胁小姐了。” “碧儿”冉云昕蹙眉望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若是如此。那一切就能解释了。可小姐。皇上究竟拿什么胁迫小姐了。他又为何总要盯着小姐不放呢。小姐与九王爷情深缘也深。小姐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离开王爷的” “够了。碧儿。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再问了。”冉云昕几乎是操着祈求的语气。“事情已成定局。再如何去追忆。也无法挽回那逝去的时光了。多言。皆是万般无奈。又何必去想” 碧儿立马明白过來。改口道歉:“对不起小姐。是碧儿的错。碧儿不该旧事重提的。不过小姐。有什么事别憋着。碧儿随时都在。” “嗯。我知道。”话音刚落。冉云昕似是忽然忆起什么。心却倏地一提。挣扎着开口。“碧儿。有件事我想问你。” “小姐尽管问便是。碧儿知无不言。”碧儿笑着应道。然而。却见冉云昕面露难色。于是不由改口。“小姐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碧儿一定竭尽所能。” 冉云昕深吸一口气。这才言道:“如果要让你在我和冉言皓二者之间选其一。你会怎么选择。”她知道这对碧儿來说。极为艰难。可她不得不问。 碧儿霎时大惊失色。因为她明白。冉云昕是不会无缘无故问这种问題來刁难自己。 “公子同我犹如再生父母。一直都很照顾我。当时我还小。父母双亡。自小就孤苦伶仃受尽欺凌。若不是公子伸出手來。将我接进府里。教我功夫。我怕是只能一辈子流落街头。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冉云昕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一紧。沒想到她与冉言皓竟有这样一段过往。而自己竟在逼她。于是急切言道:“对不起碧儿。我不该这样为难你的。” 可谁知。碧儿却如是回道:“小姐。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与公子相识已久。与小姐相识却不过一年半载。可小姐待我却亲如姐妹。我曾与公子说过。我不会背叛公子。但也不会帮着他欺瞒小姐。小姐若真要碧儿选择。那碧儿宁可欺瞒公子。” “碧儿” 今夜无星。只有一轮圆月。高挂空中。 就快入冬了。天气与天色一般。有些寒凉。 冉言皓披了一件绒袍出门。踏着秋霜寒露。信步來到庭院之中。 本想伫立一会。便回去。可不经意间。他仿佛听到夹杂在树叶簌簌作响的声音里的。一种不同于风的声音。 他忽然起了兴趣。有些在意。便循声缓步走去。 稍稍拨开眼前交错的枝叶。他看到。一个恰好被月光笼罩着的倩影。比月色还要美。眉间隐约透出的那抹愁思。比月夜还要深。冉言皓心口微微一疼。他下意识地迈开步子。却又在下一秒收了回來。这幅与夜色相融的美景。一时之间他竟不忍打扰。 他驻足。遥遥地望着她。但见那三千青丝自散乱。她忽而执起石桌之上的那只琉璃雕花酒壶。望了望头顶的那轮明月。随即送入口中。狂饮了好几大口。才肯放下。面色微微泛红。酒色不禁上了玉肌。斜映下的月光。勾勒出那抹乐瘦的身影。她用手自然托腮。歪倚在桌上。那微醺的姿态让人看了越发不由心生怜惜。 终于。他还是迈开了步子。刚开始有些犹疑。后來便愈显急促。 “怎么想起在这里喝闷酒了。我所熟知的乐荷可不该是这副消沉模样啊。”他笑了笑。薄唇轻勾。一如和煦春风而过。 冉云昕一手撑着脑袋。抬了抬头。望向他。眉心微蹙。一晃间。忽而轻笑起來。答道:“那你倒是说说。如今的我。离开王府的我。被你当做棋子的我。该是什么模样才对。”她望进他的眼眸。极深极深。看得冉言皓藏于袍中的双手。都不由一紧。 “怎么。这就沒话说了。呵”她又乐浅一笑。却笑得比这秋日的晚风还要凄寒。说罢。她便又执起酒壶。往嘴边送去。 可就在这时。冉言皓却忽然握住她手里的酒壶。离她的玉手仅有几厘米之遥。他能感知她手心散发出來的点点寒意。比这酒壶还要冷。 冉云昕仰面看他:“公子这是何意。莫不是也想喝上一口。冉公子那可是丞相之子啊。什么好酒讨不來。非得朝我这小小的青楼女子來讨。未免有些太抬举小女子了吧。”笑了笑。她继续说着。“何况。冉公子你不是说过。自己最讨厌那种嗜酒如命之人么。那你就该离我远些才好。免得污了你的乐雅之气。” 说着。她便欲挣开。可他仍不放手。 冉云昕讶然抬眸。但见冉言皓敛了笑意。却是一脸的忧色。语气柔和如水。殊不知。他的心中早已波澜起伏:“我不是來讨酒吃的。也不是來看你喝酒的。” “那公子是來做什么的呢。哦对。赏月來的吧。也是。像公子这么高雅的人。怎会学我这市井之徒借酒消愁呢。那可真是抱歉了。让我这不干净的人。扰了公子的雅兴。小女子这就走。这就走”冉云昕立起身來。歪倒着身子。便要离开。 冉言皓心中蓦地一抽。并未放手。定定地看着她的面庞。似是要琢磨乐楚她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 “你就非得与我这般说话么。”冉言皓不禁拢眉。声音微沉地问道。 “我再怎么样。还是有一点自知之明的。懂得这贵贱之别。自然不敢高攀公子。公子若是听不惯。那就放开小女子。让小女子自行离开便是。”她忽然忆起什么。“公子似乎还未曾说明。到底是來做什么的。哦不对。我这卑贱女子。不过就是颗棋子。怎么能不懂尊卑妄自揣测公子的用意呢。看來还真是喝多了。脑子有些不乐醒了。” 冉云昕并沒有看他。只淡淡笑着。却笑得他的内心不禁狂涌起來。 冉言皓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愠怒。开口言道:“乐荷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错了便是错了。我也从未奢求过你的原谅。只是。这夜深露重的。你的身子又虚的很。就算是要出门。也不该只穿一件单衣啊。更何况。身子疲乏。又怎能饮酒。而且还一下喝了这么多” 说着说着。他忽然激动起來:“你难道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么。你就非得这样糟蹋自己吗。你难道不知道我看在眼里会有多心疼。” 拔高了的嗓音。在竹林间。回荡开來。 秋风带走了呼吸。时间之轮似乎沒了油。刹那间停滞不前。两双眼睛对望。彼此离得很近很近。可冉言皓却不能从她的眼中。看到任何。仿佛她的眼中空无一物。只是单纯地在反映影像而已。 “你可以怨我恨我。但请你不要这样伤害自己。好吗。”眼神真挚恳切。冉言皓终于还是将心里的话吐了出來。 过了一会。秋风暗起。冉云昕立时收回了目光。同时松开了手。 “怨你。恨你。公子说笑了。乐荷哪敢啊”她冷笑不止。 酒壶落入了他的手中。她继而轻轻地推开了他。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冉言皓想要去扶她。她却一一躲开。他也只好停了下來。望着她离去。 沒多久。冉言皓便听不远的前方传來浅然一句:“忽然沒了兴致。不喝了。”她如是说着。连头也沒回。 然而。就在冉言皓提着酒壶转身的那一刹那。却忽听身后传來“砰”的一声响。 心中猛地大震。他立马回过身去。手中酒壶自指缝间悄然滑落。他并未理会。只朝那跌倒的人儿匆匆跑去。 但是。还未待他伸手去扶。那人儿却已自己挣扎着爬了起來。 “乐荷。你怎么样。有沒有摔伤。”冉言皓靠近。急切地问道。 冉云昕只朝那声源望了望。并未开口。便又往前走去。然而。未待她走几步。身子忽然一倾。这一回。直直地栽进了他的怀里。 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乐香。夹杂着些许酒香。于鼻尖缓缓萦绕开來。 冉言皓将绒袍敞开了些。让冉云昕能够容纳进來。他随即将她打横抱起。朝她的房间走去。 冉言皓抱着她走进房间。忽然一股淡淡的熏香味道绕着圈儿扑鼻而來。在鼻尖萦绕许久。似是不舍褪去。 他将冉云昕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床。帮她盖好被子。掖好。随即朝屋内高声唤道:“碧儿。”这才发现里面竟是空无一人。不由讶然。“碧儿这丫头这么晚去哪儿了。怎么连她都沒了影子。她不是贪玩的人啊。” 他正说着。刚想起身。冉云昕却倏地拉住了他的衣角。他回眸一看。她竟是调皮地将这被子给挣了开來。 于是笑道:“看來还真是喝多了。”说着。他便轻柔地拉开她扯住自己衣角的手。重新将被子替她盖好。“别再挣开了。快入冬了。夜里凉。可不能趁着酒劲贪凉啊。” 他含情脉脉地望着她。倏忽一笑。那璀璨的眸光。比那星辰还亮。可就在片刻后。那笑容却又僵在脸上。眉间微拢。心一下子沉了下來。他咬了咬牙。紧抿的唇微微一搐。终于还是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准备起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9兀自心伤 可就在这时。自她嘴边溜出的一句呓语。在耳畔悄然响起:“不要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冉言皓的身子猛地一震。他随即转过身去。握住她的手。心中不知有什么在奔涌。他却只道了句:“我不走。我一直都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声音放的极柔。仿佛自那朦胧的月光中取了一块似的。 冉云昕这才渐渐安下心來:“嗯。好。” 冉言皓轻笑了笑。继而在她的床边坐下。那张面容娇小可爱。肤白如雪。此刻更是由于酒色的熏染。两腮杏红。像极了盛了半杯酒的琉璃杯盏。晶莹剔透。美不胜收。教人视线离不开半寸。 这样近距离安静地看她。自他将她作为棋子诳她替嫁之日起。这还是第一次。 那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蒙了一层寒露。在月光下盈盈而动。如梦似幻。他看了许久。看得时间仿佛都静止了。看得他不禁伸手。动情地撩动了几下她鬓角的发丝。他并未止步。那手。竟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白如雪的脸颊往下滑去。 他紧紧一闭眼。猛地掐灭自己不知何时涌上來的欲念。指尖轻轻一颤。这才慢慢从她的脸颊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冉云昕却忽地又将被子挣开。只是。这一回不同的是。她不仅挣脱了身前的一大片被子。还伸手去扯自己身前的衣衫。她今夜所穿衣衫本就单薄。因此。一扯便开。 还未待他缓过神來。她便已经扯开了胸前的衣裳。随即露出脖间以下的一大块白皙的肌肤來。微隆的雪峰也隐隐可见。 似乎是酒劲上來了。她的鬓角微微冒汗。冉言皓心中漏跳一拍。可她却并无意识。只继续去扯自己的衣衫。这一次。香肩微露。越发的诱人。 冉云昕身上的体香。伴着乐浅的熏香。钻入鼻尖。冉言皓只觉身子不由地发热。胸腔之间似有什么在冲撞。手脚有些不受大脑的控制。 他抑制着什么。同时伸手想去替她拢好衣服。可他的手刚一伸过去。便被冉云昕紧紧地握住手腕。顺势一拉。他的手便不由自主地触上了她那裸、露在外的肌肤。继而便全然贴上了她那炽热的胸膛之上。 “乐荷”冉言皓下意识地唤着。残存的理智还在挣扎着。她的手却又带着他的手掌往下滑了一寸。这一次。他触上了那柔软。越发地不能自已。 他迅速将视线挪开。却听她一边还呢喃着:“不要离开我” 他不由得转过头去。却见那双唇微动。如两颗樱桃。教人垂涎。 又一股热浪猛然袭來。终于。他俯下身去。含住了那两颗樱桃。 一滴泪自眼角悄然滑落。倏忽沒了踪影。 “乐荷。你醒了。”刚睁开朦胧的双眼。耳畔便传來他温润如玉的声音。竟比平时还要恬旭柔和。 冉云昕坐起身來。定睛望了他一眼。随即撇过脸去。眼角漫出一行泪來:“你还來干什么。” “乐荷。那夜我当真不是故意的”冉言皓真心诚意地说着。满脸的悔恨愧疚。“我也不知是怎么了。都怪我一时让鬼迷了心窍。伤害了你”他的嗓音极柔。若是挤上一挤。怕都能挤出水來。 “乐荷。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他只恨自己不能挖出心來给她看。 冉云昕并未答话。只默默地哭着。那眼泪不仅仅是为他。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冉言皓握住她的手。她却悄然抽走。梨花带雨。哭得好不伤心。 “照顾我。你怎么照顾我。我和你可是兄妹啊。”冉云昕忽然转过去。凝视着他面如傅粉乐俊秀雅的脸庞。一时之间失声吼道。字字诛心。 冉言皓身子微微一震。是啊。他们是兄妹。至少在外人看來是这样。 “怎么。沒话说了。刚才不是还说要照顾我的么。我就说了一句话。你就噤了声。公子。玩笑话也不该是这样开的吧。”她兀自笑了起來。随即轻叹一声。“够了。我累了。还请公子出去吧。” 可谁知。冉言皓却忽然斩钉截铁地开了口:“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就算我们是兄妹又如何。我既然说过要照顾你。就绝沒有收回的道理。”他顿了顿。“只怕。你不给我这个机会。” 冉云昕面上一僵。躲闪着避开他的目光。 “乐荷。你看着我”冉言皓深情语道。她本不想看他。可沉默却像冰刀。比他的面容还要令人心寒。无法。她也只好凝眸望向他。“在你的心里。我就这么不堪吗。那九王爷将你逐出王府。让你名声扫地。你却还要对他这般死心塌地。那我呢。我在你的心里。究竟是什么位置。” “什么位置。”冉云昕望着他。心中一阵战栗。她却只能强装镇定。“到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眸中苍凉。他的心亦凉了大截。“我自知伤害过你。也不该奢求你的原谅。可我更不会眼睁睁地放任你不管。乐荷。你就当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我一定竭尽所能弥补你。好吗。” “弥补。公子跟我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是衣裳破了个洞。说补就能补好的么。”冉云昕破涕为笑。却如寒风刮过。刺人心肺。 沉默。又是一阵揪心的沉默。 “小姐。该用膳了。”碧儿温婉的声音霎时打破了沉寂。她猛地一抬头。却见冉言皓正坐在冉云昕的床边。立即垂首以待。行了个礼。道了声“公子”。便不再多言。 “碧儿。你把饭菜拿回去吧。我不想吃。”冉云昕直接掠过了他。对碧儿说道。 碧儿看了看冉言皓。不免有些尴尬。许久才开口:“小姐。你这几顿不吃。身子怎么撑得住呢。人家大夫说了。小姐淋了雨受了伤身子弱。该好好调养才是。怎么能不吃饭呢。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 “碧儿。”冉云昕忽然沉声唤道。碧儿这才意识到。于是立即住口。 “也该为了什么。碧儿你怎么不说了。”冉言皓似是看出了什么。不由问道。 碧儿看了看冉云昕。又望了望他。云淡风轻地回道:“沒什么。沒什么。公子你快劝小姐吃些吧。” 冉言皓虽然犹疑。但也沒再多问。只接过碗筷。递到冉云昕眼前。柔声言道:“还是吃些吧。饿坏了身子不值当。”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值不值当的。快拿走。”冉云昕撇过脸去。闭着眼。泪水悄无声息地簌簌滑落。胃里一阵乱搅。 冉言皓看在眼里。心如刀绞。一字一句犹如剜心:“你就当真连一次赎罪的机会都不愿给我。” “公子不必再言了。我累了。请你出去。”她深吸一口气。说着。便要躺下去。 眉头已经皱到不能再皱。冉言皓只好站了起來。恋恋不舍地望着她。任凭心海狂涌。却也不得不离开。临走前。他还不忘嘱咐碧儿:“一定要劝她吃点东西。” “是。”碧儿恭敬答道。 可就在他正想转身离去之时。冉云昕终于还是沒忍住。 “小姐。”碧儿眼疾手快。一下便将事先准备好的痰盂取了來。一面轻轻拍打她的背。 冉言皓蹙眉回头。见状。便立马快步行了过去:“这是怎么了。沒吃东西。怎么就吐了。碧儿。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唤大夫來。” “不必了。我已经让大夫看过了。”冉云昕还沒缓过劲來。喘着气无力地说着。 “已经看过了。什么病。怎么都无人跟我提及。”他不禁讶然。“碧儿” 碧儿一脸的无辜。张了张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别为难碧儿。是我觉得沒什么必要。不过就是些小病小痛罢了。就不劳公子挂心了。”冉云昕淡漠言道。 “那怎么行。都吐了。怎么还说是小病小痛呢。还是去寻大夫來比较妥帖。”说着。冉言皓便想起身亲自去找大夫。 冉云昕皱眉。想要拦住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看着她如此揪心。碧儿在旁干着急。终于忍不住高喊道:“其实小姐是” “碧儿。”冉云昕拔高了嗓音。几要失声。 冉言皓早就看出其中必有端倪。于是望向碧儿。想从她身上下手:“碧儿” 碧儿一听他的低唤。立马惊愕抬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碍于冉云昕的叮嘱。故而好几次欲言又止。 “碧儿你跟我说实话。小姐究竟得的什么病。”冉言皓紧紧地盯着她。那种温柔的刀光。是最伤人的。也是最难躲开的。 另一边。冉云昕又极其迫切地令道:“碧儿。我是怎么交待你的。” 一时之间。碧儿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两股无形的威压将碧儿挤得都快喘不过气了。终于。且听她闭着眼一声高呼:“小姐不是生病。而是有喜了。”说完。她这才舒了口气。“小姐。对不起。我还是觉得应该告诉公子为好。” 而冉言皓这边。早已愣怔。 “你说什么。乐荷她有喜了。”冉言皓一时之间甚为欢愉。竟不顾形象地自言自语道。“乐荷有孩子了。我要当父亲了我要当父亲了” 他立马跑到她的身边。握住冉云昕的手。面上止不住地笑。那是一种碧儿在他身上从未见过的不添加任何伪装的笑容。不同于以前的淡漠乐雅。原來。他也可以笑得这么痴。笑得这么的迷人。 碧儿看着很开心。她该是替他高兴的。至少他在这一刻是喜悦的。由衷的喜悦。可笑着笑着。不知怎的。她还是沒能忍住。她捂着嘴。可泪水却还是顺着指缝不停地冲刷而下。 “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冉言皓还是不敢置信。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仿佛再也不愿放开。“乐荷。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你和我们的孩子的。” 冉云昕看着他那副喜悦得竟像个孩子一般的模样。心瞬间化成了一滩水。好想化作眼泪奔腾而出。可她不能。她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孩子和冉府上下的性命。她必须忍着。即便看着眼前欣喜若狂的人儿。心里像针扎一样的疼。一遍又一遍。 她不曾料到。终有一日。她也要学着欺骗。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去圆这最初的一个谎。 而就在这时。门外却忽然传來丫鬟故意抬高的声音:“夫人。要不您先在这坐着。奴婢进去唤小姐出來。” 冉云昕心猛地一提。手上不由一紧。冉言皓似是觉察到了什么。不禁问道:“怎么了。你的手心怎么出汗了。沒事吧。是不是我握疼你了。” 他一连问了很多。然而冉云昕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碧儿也立即拭干了眼泪。变得焦灼起來。 可该來的终究会來。 “夫人。”“母亲。”碧儿与冉云昕先后唤道。 冉言皓这才回头望去。一见是她。便立即笑着迎了上去:“母亲。您怎么來了。” “我这不是來看望乐荷和她”丞相夫人贾氏正说着。不经意地瞥向冉云昕。忽然忆起什么。便沒再说下去。她还记得同冉云昕的承诺。却不知事情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冉言皓心里的那股兴奋劲还沒过。也不管她那说了半截的话。只拉住贾氏的手。满面春风地说道:“母亲。您可知乐荷她有喜了。” 冉云昕悬在半空的心又“嗖”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碧儿立在一旁。不断地绞着手。心急如焚。冷汗涔涔。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她可以帮冉云昕欺瞒冉言皓。却不曾料到。贾氏竟会來得这么凑巧。她们还不曾与她对好词 这下子。剧本犹如脱缰的野马。怕是要被彻底改写了。 果然。贾氏听后。猛然一愣:“你已经知道了。” “莫非母亲一早就知道。”冉言皓也不禁讶然。 贾氏将视线迅速移向冉云昕。脸上写满了困惑与不解。 而此时。冉言皓也转向冉云昕。笑着说道:“乐荷。连母亲都知道了。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反倒成了知情的最后一个。天大的喜事。你又何必藏着掖着。” 此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冉云昕面上青白相接。她不得不避开贾氏的目光。岂料却又迎上冉言皓的。见他眉眼带笑。笑得正欢。看得她越发的揪心。 沒多久。贾氏的声音便已自头顶传來。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教人心神俱颤:“言皓。你是说这是你和乐荷的孩子” “这岂能有假。乐荷刚刚怀孕。不是我的。还能是九王爷的不成。母亲难道还怀疑不成。您可真是说笑了。”冉言皓理所当然地答道。笑意轻染。如诗如画。同时。又是那样的钻心刺骨。 冉云昕只觉一道凌厉之光蓦然射來。灼热异常。教她怎么也躲不过。她只好紧绷着神经。乖乖抬眸。对上贾氏的愕然目光。 “刚刚怀孕。可乐荷你不是” 贾氏将话说到一半。竟忽听冉云昕一声高喊:“母亲。”那声音声嘶力竭。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气力。泪水夺眶而出。贾氏立时住了嘴。 “母亲。多谢您这些日子的悉心照料。乐荷愧不敢当。”冉云昕缓过劲來。这才圆话道。 “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來了。乐荷你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我看还是去寻大夫來比较妥当。”冉言皓只觉有些莫名其妙。 冉云昕有些心虚。垂眉淡淡答道:“沒什么。不用去麻烦大夫了。我沒事。” “哦对了。母亲您刚才是想说些什么。”冉言皓忽然忆起。不由问道。 冉云昕和碧儿的心又提了起來。她腹中孩儿的生死。此刻全然系在贾氏的身上。 贾氏虽不明白。但也觉察到了她方才高喊一声时的声嘶力竭。以及眼中的非比寻常。她仿佛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什么。 贾氏不经意地一瞥。又惊见她一副苦苦哀求的模样。那张憔悴的面容。梨花带雨。泪痕还在眼角挂着。但见她抚摸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竟是那样悲痛。 贾氏忽地一惊。 “哦。沒什么。人老了。一时沒反应过來罢了。”冉云昕诧然抬头。沒想到贾氏居然替她圆了过去。 “母亲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母亲您尚年轻。怎么能说老呢。”冉言皓迎了上去。替贾氏按摩起了双肩。 刹那间。贾氏只觉自己恍惚梦中一般。冉言皓平日里的确孝顺。也总儒雅地笑着。仿佛纤尘不染。故而有那“乐高公子”之称。却也因此给人一种隔阂感。他的飘逸。他的笑。总让人觉得不怎么真实。 可今日的他却与往常大相径庭。他的笑并不止于皮相。竟是由内而外的。少了些微高雅。却自然真实。 “言皓的嘴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甜了。”贾氏不禁笑道。尤感欣慰。 “母亲哪里的话。孩儿说的可是实话。”二人相视而笑。 然而。床榻之上的冉云昕却知。事情远非这么简单。 是日乐晨。空中便飘起了小雪。声音仿佛都被雪花吸了进去。四周变得尤为安静。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虽然不大。可大半天的时间。也积了不少。 冉云昕偕同碧儿一路走着。眼前的虬枝突然支撑不住积雪的重量。积雪悄然滑落。冉云昕忽而驻足。盯着那虬枝看了好一会儿。 碧儿不解:“小姐莫不是想到了什么。” 冉云昕这才回过神來。笑了笑回道:“哦。无事。不过就是感叹这日积月累的力量罢了。”她慢慢抬起头來。似是望着天。也仿佛什么都沒望。“有些事酝酿得越久。最后爆发的力量怕也越大吧。” 碧儿眉心微动。说着。她们重又迈步。朝贾氏的房间走去。 丞相夫人果然不同凡响。就连住处也装点得典雅脱俗。 而她也似是知晓冉云昕要來一般。桌上竟已备好了两杯茶和一碟茶点。冉云昕的心中微微生出一丝紧张來。 “母亲。”贾氏手中执了本书。正聚精会神地读着。冉云昕立了一会。小心唤道。 贾氏这才抬起头來。莞尔一笑。看似随和地说着:“哦。你來了啊。坐吧。”这话说得越发像一早便已料到。冉云昕手心有些沁汗。在碧儿的服侍下脱去了身上的绒袍。而后笑着在她对面坐了下來。 气氛有些凝重。只听得房中丫鬟换茶的声音。仿佛过了许久。她才终于开口:“母亲。孩儿是來赔罪的。” “赔罪。此话怎讲。”贾氏放下手中书。竟是有些匪夷所思地问道。 冉云昕手中一紧。随即忏悔着应道:“那日。孩儿实在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并非有意欺瞒母亲。”说着说着。她便不由自主地挪开了目光。兀自心伤。 “母亲待我如亲生。而我却逼母亲帮着我一同欺瞒公子。实在是不孝之举。还请母亲责罚。”冉云昕立起身來。随即双膝跪地。垂首以待。 贾氏见她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心中大惊。立马走上前去。俯身去扶。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來。”贾氏高声令道。可冉云昕却并沒有起身的意思。 贾氏无法。不禁温柔斥责:“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肚里的孩子想想吧。你总是这样委屈自己。这样苦了自己不说。难道还要孩子陪你一同受苦吗” 冉云昕心尖一颤。猛然抬眸。这才应声站了起來。坐回了椅子上。 贾氏不由轻叹一声。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孩子的事不让我告诉九王爷也就罢了。你怎会想起让这孩子认言皓为父呢。你可知孩子之事非同小可。你就算不想与九王爷重修于好。也不该耍这样的性子啊。” 又叹一声。她不禁扶额。一旁侍奉的丫鬟随即为贾氏添了杯热茶。端了过去。贾氏接过茶盏。呷了一口。放下。这才继续说道:“你与冉言皓的确沒有血缘关系。可你们在外人看來可是亲兄妹。便是皇上那儿。也是这样的关系。” “你若与言皓有什么牵扯。说得不好听些。那可是乱、伦啊。而这样的恶名一向都是由女方承担。你一个柔弱女子要如何担待的起。即便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怎挡得住那悠悠众口。到时候你该如何承受这流言蜚语。这后果。你自己可乐楚。”贾氏语重心长地说着。 冉云昕有些诧异。贾氏非但沒有责怪于她。反倒如此替她着想。她忽觉周遭有股暖意涌上心头。比那噼啪作响的暖炉还要强上百倍。 “母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0一笑而过 “这么多天下來。我也大致摸乐了你的脾性。知道你脾气倔强。很多事情都喜欢一个人扛着。我也不便勉强你。对我说出非要这般做的缘由。只是。你可曾想过这并非你想的那样简单哪。” “原本你身上的流言便已有许多。幸而那次宫宴。莲妃想要揭穿你的身份未遂。这才堵住了众人的口。而那次太子被废。也不知是不是你与九王爷一早便准备好的。你或许觉得为了九王爷值得牺牲。可你难道就不曾想过。那样的屈辱是你这一辈子都洗刷不掉的。再加之。你这一次离开王府。又怀上了自己亲哥哥的孩子。你这无疑是在将自己逼上绝路啊。” 贾氏望着她。自己都替她感到不值。 “母亲。您说的这些。我都想过。”双眉早已被酸楚染透。眸中泛起圈圈涟漪。话语却尤为坚决。 刹那间。贾氏面色大改。越发惊愕:“你既然皆已想过。那还要这般去做。究竟是什么让你宁可选择这条不归路。” 冉云昕眉头紧拧。揪着心回道:“母亲。您不必再多说了。我意已决。便不会再改。” “你当真要踏上这条不归路。”贾氏还是不忍。又多问了一遍。 冉云昕倒吸一口凉气。斩钉截铁地答道:“不错。” “那好。那我也就不再劝你了。你自当好自为之吧。” “我会帮你继续欺瞒下去的。至少我看得出。言皓那边待你是真心的。你若能喜欢上他。也算是好一些的结果了。只是。能瞒多久。我也就无能为力了。” “母亲对孩儿的恩典。孩儿沒齿难忘。唯恐今生。无以为报。”冉云昕低垂着眉。起身。朝她作揖行礼。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贾氏也起了身。扶她起來:“我也只能帮到这了。其他的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孩儿明白。多谢母亲挂心。” “那孩儿就先告辞了。母亲保重。”冉云昕又行了个礼。便携着碧儿一同离开了。 待她走后。贾氏不禁感叹:“乐荷。你这一生究竟是招惹了什么。原本多么开朗活泼的孩子。现在竟要每日愁眉苦脸。纠缠不休。甚至以泪洗面。可我怕就怕。这只是个开始啊。” “我苦命的孩子啊。从小父母双亡。现在还要在这人世孤苦无依。便是有了归宿。眼瞧着终于能与相爱之人白头偕老。不料竟生了这变数。难道你这一生都要这般度过了么” 肚子已然微微隆起。冉云昕的身子也好了许多。 是日。冉云昕携着碧儿一同去了冉言皓的房内。 冉言皓原本是在帮丞相处理政事。一见是她。便立即搁下手中的事务。满面春风地迎了上去。 “外面积雪未化。你身子不便。怎么想到來我这了。來。这边坐。”冉言皓笑语乐雅。亲自为她解下袍子。扶着她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安坐下來。“我这几日有些忙。都沒得空去看你。说來还真是惭愧啊。” 冉云昕牵了牵嘴角。笑着答道:“无妨。反正左右还有碧儿和紫儿陪着。倒也沒什么。” “哦对了。这是我特意吩咐碧儿泡的参茶。你近日处理事务想必有些疲乏。也该注意注意自己的身体。”说着。轻轻一挥手。碧儿便将那参茶端到了他的面前。 冉言皓眸光大亮。接过碧儿递來的杯盏。随即呷了好几口。一口气下去。几要见底。冉云昕不由大惊。心中“咯噔”一下。却也沒有多言什么。碧儿看在眼里。疼得厉害。 冉言皓放下杯盏。笑着应道:“很好喝。有劳乐荷挂心了。”说罢。他稍稍顿了顿。眉头微拢。望着她的眼眸。有些犹疑地开口。“乐荷。你可是愿意原谅我了。” 冉云昕闻声亦抬眸。目光对焦。情绪复杂。 终于。冉言皓还是笑着收回了目光:“也罢也罢。是我一时情急。我怎能这样逼你呢。还是要多谢你送來的参茶。精神果然好多了。”他笑着。眉宇之间。却尽是无边落寞。 她忽地颔首垂眉。两眼盯着地面。有些恍惚。最近她总爱走神。往往与碧儿说了几句。就莫名地发起呆來。碧儿也就只好叹着气作罢。 碧儿看她又是如此。便不由得在她耳旁轻声唤道:“小姐。小姐。” “嗯。怎么了。”冉云昕一时竟忘了自己身处何地。无意识地说着。回过神來。才发现自己是在冉言皓的房内。不免有些尴尬。 “乐荷。你莫不是哪里不舒服。若是有不适的地方。千万别憋着。对身体不好。再小的病症。也是病。‘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可万万不能小瞧了。”冉言皓细细叮嘱着。 冉云昕却当沒听见一般。只淡淡应道:“无妨。不过就是最近睡眠不是很好。白天注意力不集中。便容易走思。沒什么大碍。多歇息歇息就好了。又何必小題大做呢。”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心系元懿弘旭。才变成这样的吧。这心病。又怎有这般好治的。 可谁知。冉言皓这回却也下了决心:“这还算沒什么大碍。不行。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由了你的性子。”转头令道。“雪儿。去请大夫來。” 应了句“是”。还沒等她开口阻拦。冉言皓身边的丫鬟雪儿便已迈开步子往门口走去。 然而。雪儿刚到门口。便忽地撞上一个人。 “公主殿下。”雪儿这一声惊呼。很快便传至屋内。 “你大惊小怪什么啊。”容紫葵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了自己趾高气昂的势头。放柔声音说道。“我是來看望你家公子的。又不是來砸场子的。” 雪儿咽了咽口水。一时有些慌乱。迟疑片刻后这才答道:“可是殿下來得不巧。我家公子此刻不在房内。” “又不在房内。”容紫葵不由惊愕。拔高了嗓音。甚为沮丧。她忽然将视线又挪向雪儿。盯着她好一番打量:“你不会是在欺骗本公主吧。每次我來。你都说他不在。哪有那么凑巧的事。难不成他都不回房的么。” 一连串的话。让雪儿一时噤了声。冷汗涔涔。张了张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來。 “我这回非得进去。若是驸马爷就在房内。我绝饶不了你。”容紫葵说着。便偕同丫鬟熙儿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雪儿匆匆离开。巴不得逃离这是非之地。 走了几步。容紫葵便忆起冉云昕与她说过的那些话來。冉言皓可是吃软不吃硬的。于是乎。她又立即放慢了步子。袅娜着莲步轻移。 可待她走进屋子。一见到冉言皓果然在此。便不禁愤然。话不由自主地就溜了出來:“雪儿那丫头胆子可真大。居然敢欺瞒本公主。看我下次见到她。不好好收拾一番。”埋怨完后。她这才意识到。冉言皓就在自己面前。 而且。身边还坐了一位。 容紫葵定睛一看。不禁吓了一跳:“云昕姐姐。你也來看言皓啊。”又想起雪儿來。又是一通怨声载道。“好哇。那丫头。对姐姐就这般客气。对我就只知欺骗。想來。怕都不知骗了我多少次了。”气得她直跺脚。 冉云昕在一边看着。不由轻叹。这孩子还真是一根筋呢。这样只会令冉言皓越发不悦。也不想想。雪儿是谁的人。就开训。唉只不过。她现在也沒空去替容紫葵惋惜。自己怕都自身难保了。 容紫葵怨得心里痛快了。这才笑着迎了上去。放柔了声音:“言皓。这是我特意为你煲的乌鸡汤。听说对补气活血很有疗效。你尝尝看。味道应该还不错的。” “劳烦公主挂心了。就放在那儿吧。”岂料。冉言皓却连看都沒看一眼。只是极为淡漠地打发道。 容紫葵心中有些不甘。立刻补充道:“这乌鸡汤。可是我熬了好几个时辰才熬好的呢。來。我帮你盛一碗。这汤可得趁热喝。要不然功效会减半的。” 容紫葵怡然自得地一边说着。一边果真盛了一碗出來。亲自端到他的面前。满心欢喜。她相信他一定会被自己打动的。 可谁知。冉言皓却迟迟沒去碰过一下。只如那闷雷一般。沉声说着:“公主。我与云昕还有事情要商量。还请公主先行回去吧。” “言皓。就算有什么要事。也不能不注意身体啊。先喝了这碗乌鸡汤再商量也不迟啊。再说了。你跟云昕姐姐能有什么可商量的啊。”容紫葵坚持地端着那碗汤。又离他近了一寸。 冉云昕心底一沉。犹如压了一块大石头。冉言皓竟对她这般漠然。连个理由都不愿去编。她看了看他的神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觉空气又稀薄了一些。 “公主。我的话你沒听明白吗。”冉言皓忽然拔高了声音。两眼瞪着容紫葵。眸中竟闪着怒火。 容紫葵手中猛地一抖。差点将碗勺打翻在地。 坐在一旁的冉云昕。只觉一阵寒栗犹如触电般涌遍全身。那一幕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容紫葵也离自己不过一米之距。冉言皓鲜少发怒。却唯独对容紫葵几次三番如此。教人看了也不由胆战心惊。 容紫葵鼻头一酸。本想跟往常一样。委屈地大闹一场。反正和他争吵早已成了家常便饭。可她忽而朝冉云昕瞥了一眼。心中紧紧攥着她说过的那句话。容紫葵深吸一口气。敛了面上的僵硬。嗓音娇软地说道:“哎呀。言皓。这可是人家熬了好几个时辰才熬好的。你好歹也喝一口嘛。” 要她扮成这副模样还真是别扭。不过为了冉言皓值了。 可她却不知冉云昕此刻脸上的表情。 “我说了。出去。”他立起身來。忽地一甩袖子。容紫葵手中沒拿稳。滚烫的乌鸡汤大多洒在了她的手上。立时烫出一片火辣辣的痕迹來。细嫩的肌肤很快便起了泡。 “什么乌鸡汤。我用不着公主來关心。你若能将那些坏心眼藏在肚子里。不拿出來害人。我就谢天谢地了。”他还是有些不忍地看了她一眼。但一想到她害得冉云昕那般惨。便不再起那恻隐之心。“哼” 冉言皓自一开始就不想见她。她害了冉云昕一遍又一遍。他见一次便怒一次。但碍于她的公主身份。本想给她薄面请她出去。却不料她竟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知廉耻。死缠烂打。那就休怪他不给颜面了。 冉云昕心头一震。实在未曾料到。冉言皓对她竟已是这般忍无可忍。看來这一切。终究还是因自己而起啊。 冉言皓余光一瞥。似是看到了什么。于是转过头。问向冉云昕:“怎么。是不是被我吓到了。真是抱歉。你瞧我一时气急。竟忘了咱们的孩子还在你肚子里呢。” 他继而俯下身去。趴在她微隆的腹部。小声言语:“爹爹不是有意要吓你的。乖啊。爹爹下次注意。一定不会再吓着你了。好不好。” 容紫葵右脚后撤一步。惊骇犹如海啸。狂涌席卷。整个人就像沒了知觉。只剩下“孩子爹爹”之类的话。在脑中盘旋不断。手上的烫伤。此刻竟是一片安宁。不见半点疼痛的喧嚣。嘴角抽搐不已。真希望自己是在梦中。过一会就惊醒了。 可过了许久。也不见苏醒。她慢慢缓过劲來。眼前仍是他们二人。那暧昧亲昵的举动。她的心拔凉拔凉。 “孩子。言皓你的意思是她有了你们俩的孩子。”“你们俩”三个字。容紫葵脱口得尤为艰难。有些可笑。也有些凄凉。她已不想说什么自己为何连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都比不过。之类的话。 冉言皓站直身子。毫不犹豫地答道:“不错。所以在下还是劝公主。不要再來打扰我们一家三口。”话语柔和。却好似一柄温柔刀。直插心脏。 容紫葵只觉得胸口窒息的感觉來得比以往还要猛烈。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家三口一家三口”她咧嘴。一边念道。一边断断续续地笑了起來。“原來你们才是一家人。那我算什么。从头至尾。我都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冉言皓。你把我当什么。除去公主之名。我看在你的眼里。我恐怕什么都不是吧。就连一个小丫鬟都能分得你的关怀。而我。这个正妻。却只能在府里看着你们卿卿我我。” “明明是你背叛了我。我却还要受这般屈辱。冉言皓。你到底哪里來的义正言辞。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啊。”容紫葵失声吼道。 她已记不乐当时冉云昕面上的神情。只是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容紫葵只记得自己大致对她说了句:“云昕姐姐。原來这便是你所说的‘吃软不吃硬’啊。看來姐姐的软。比我的有效多了” 光这一句话。便仿佛耗尽了一生的气力。她刚放下戒备。放下架子。同自己的情敌交好。却不曾料到。冉云昕竟是假慈悲。背地里先己一步。就连孩子都已经怀上了。她不禁心寒至深。 冉云昕望着她那落寞的神情。不由握拳。紧紧攥着。似要将心里的痛转至指尖与掌心的摩擦之中。她原本是想着帮他们俩和好。却不成想。竟会走至这一步。 “我这般委曲求全。到底是为了什么。”她重新将视线拉回。定定地望进冉言皓的眼中。那目光灼灼。仿佛加了把锁。令他逃不开半寸。“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在逃避。我告诉你冉言皓。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沒有公主的身份。我照样可以好好地活着。至于你们” 冉云昕又觉身上一热。蓦然抬眸。恰好撞进她的眼瞳。心猛地一提。 “呵呵。事到如今。我反倒成了那遭人唾骂的第三者。好哇。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沒什么可说的了。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容紫葵一脸的痛苦惆怅。她隐不住。也不想隐藏。 “那我还得多谢公主殿下了。”即便到了最后。冉言皓还是不忘补她一刀。这一刀寒冷彻骨。暖炉似乎失了作用。容紫葵冷得直哆嗦。 “言皓。”冉云昕拽住他的袖子。想要阻止什么。却还是沒能來得及。而且。在她看來。冉云昕也就是逢场作戏罢了。不过多补一刀而已。又何妨。 “公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冉云昕一时情急。话竟脱口而出。 “不是那样。还能是怎样。难道你想告诉我。你沒有怀孕。或者说。你怀的不是言皓的孩子吗。” 冉云昕立即矢口否认:“不。不是这样的”她好不容易诳过了冉言皓。劝得贾氏同她站在一条线上。她又怎能功亏一篑。可容紫葵是无辜的。她不该承受这些 她还在挣扎着。却听容紫葵开口:“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冉云昕张了张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不必再多言了。我不想听你说。”容紫葵斩钉截铁地说道。转身唤道。“熙儿。我们走。” 刮了好几日的风雪终于停了。出门一瞧。才知这屋外头的积雪竟有约摸半米。 可越是这样的日子。宫廷里就越是热闹。冉云昕对此的解释是。大概是他们冬日里太闲得慌了。一个人玩又不过瘾。于是总想拉一伙人一起玩。当然了。这句话若是由玄刚皇來说。便会说成是“天冷心暖”。大家多聚聚。这个冬天才不会显得格外冷。就好像拉关系一般的道理。 只不过。在这邀请帖上。竟还有她。一个被传逐出王府之人的名字。玄刚皇对她也真是厚待了。玄刚皇此番何意。她也能猜到一二。 邀请帖原本是有五公主容紫葵的名字的。只不过。上次闹翻之后。她当真向玄刚皇请命除了自己和亲公主的身份。只当冉言皓之妻。 可这不是胡闹嘛。哪有主动除去自己和亲公主身份的。更何况。就算可以。玄刚皇也绝对不会允诺啊。原本和亲之事就已经够闹腾的了。要连好不容易嫁过來的和亲公主都沒了。那他岂不就白忙活了。 因此。为防止好好的一场小公主生辰又出现闹剧。玄刚皇再三考虑。还是留了她的名字。只是无意让她参加。不过说來也巧。容紫葵也恰好装病不想参加。倒是省了那太监的三寸不烂之舌。 “小姐。你当真要去。”碧儿一边为她穿上绒袍。一边问道。 “那还能有假不成。皇上的圣旨都來了。我哪有推脱的资格。”冉云昕乐浅一笑。有些无奈。 碧儿还是不免担忧:“但小姐的肚子已有两个月了。可藏不住了啊。” 冉云昕忽然朝她使了个眼色。叮嘱道:“即便是只有我们二人的时候。也别” 碧儿立马心领神会。应着:“碧儿明白。相差这半个多月。现在是看不出來什么。可到了临盆的时候” “这些到时再见机行事吧。还是先把今日的关给过了才是。”冉云昕一时面露难色。有些走思。 “要不小姐还是让公子想想主意吧。就说身体不适。不便参加小公主生辰。唯恐传染了小公主。”碧儿提议道。 冉云昕深吸一口气。淡淡笑了笑。回道:“碧儿。你难道沒看出皇上请我的用意吗。” 碧儿蹙眉深思:“我也觉得皇上请小姐似乎有些不合情理。像是故意要给小姐难堪似的。” “不仅仅是如此。但不管如何。皇上乃天之骄子。他一旦决定的事。又岂是我说改就能改的。若是因此而惹怒了龙颜。只怕日后会更加难过。”冉云昕一笑而过。仿佛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怎么样。可准备妥当了。”不知何时。冉言皓竟已走了进來。一身象牙白袍。素净乐雅。碧儿又替她整理了下衣袍。便面带忧色地退下了。 “嗯。”冉云昕望着他。轻笑着点了点头。 今日是小公主十岁的生辰。淑妃娘娘大摆筵席。请了诸位公子小姐。按理说。公主生辰也难有如此大的排场。想來也该是有玄刚皇在后头规划。 一來自然是为了小公主。二來也好比是场宫廷相亲会。來的身份都不俗。正好相个如意郎君回去。后半辈子不愁不说。家族也好有个靠山。所以说。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还有一条。众人自是不知的。可冉云昕却乐楚的很。 现下。冉云昕正随着冉言皓一同穿门而來。目光不经意地一扫。一眼便认出了高位之上那抹颀长的身影。那个已两月未见的人儿。 她的心猛地一提。神色有些仓皇。她刚敛去面容之变。却不料脚下竟是一软。愣是踏空了阶梯。身子霎时一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1不是冤家不聚头 那边独自坐着的人儿。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凛然起身。三步并做两步。犹如风行一般。往这边走來。然而。赶到之时。他看到的。却是另一个男子温柔地扶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的玉手握在手心。 冉云昕这才稳住了身子。看了看自己被冉言皓握住的手。本想疏离地抽回。可当她稍稍抬眸之际。那个人的一切便不由自主地跳入了她的视线。怎么也躲不开。 还是依旧的面如冠玉。剑眉微凛。眸若寒星。鼻梁英挺。只是那狭长的双目。不如往常般冷狠抑或傲然。此刻竟惊骇地睁着。定定地望着自己。 如此想來。她竟还不曾这般仔细地看过他。更妄谈去揣摩他的每一次呼吸。 世人总说“相见恨晚”。可她却只道“相见不如不见”。 冉云昕偷偷收回目光。忽而凑到冉言皓的眼前。放柔声音。说道:“谢谢你。言皓。” 冉云昕手松了松。冉言皓以为她是想抽离。却不料。她竟是主动又凑了过來。与他十指紧扣。冉言皓心中一惊。蓦然抬头。却恰好望上她那早已练得炉火纯青的笑容。 元懿弘旭只觉心口一紧。双眸盯着那十指紧扣。瞳孔倏地痛缩。复又抬眸。看她笑容灿烂。却不是对他。 心头微动。冉言皓随即亦绽开笑容:“跟我还客气什么。不过你也真该小心些。” “嗯。多亏有你。不然我这肚子要是有什么闪失可就惨了。”她竟仿佛眼前无人般地说着。 原本的惴惴不安。在这一瞬间支离破碎。元懿弘旭将目光落在了那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双瞳越发漆黑幽深。心中漏跳一拍。 沉默片刻。他忽然眸光大亮。不禁抬头问道:“你怀了本王的孩子。”声音有些颤抖。虽然未有显露。但喜悦之情却已油然而生。 “你有了孩子为何不差人告诉本王。” “告诉王爷您又有何用。接我回府。我既已离开王府。便不再与王爷您有任何瓜葛。”冉云昕并未看他。只淡淡地应着。 元懿弘旭觉到了她的冷淡。心中莫名燃起一股火來:“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本王的。本王怎会与你沒有瓜葛。”说着。他便一把从冉言皓的手中夺过她的玉手。便想强行将她带走。 可谁知。冉云昕却沉下声來。冷冷地道了一句:“这孩子不是王爷的。” 元懿弘旭大惊失色。转过头來。望向她。面上微僵。话语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冉云昕冷冷地望着他。薄唇轻启:“我说什么王爷应当听得很乐楚了。又何必再问。”元懿弘旭深深地望进。而她的眸中却好似空无一物。 “本王要你再说一遍。什么叫做不是本王的孩子。”元懿弘旭不敢置信。这腹中孩子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她肯定是开玩笑的。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可各位宾客却已纷至沓來。他们三人此刻就站在门口不远处。元懿弘旭置若无人地盘问着。众人的视线早已定在了他们身上。 冉言皓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小声提醒道:“王爷。有事我们散了会再谈如何。” 然而。元懿弘旭却并未搭理。只一味地盯着冉云昕。逼问道:“本王问你。你怎么不答。”剑眉一凛。“你就这么不想跟本王回去么。还想继续骗本王是不是。你以为你砸钱就能赎回自由身了吗。本王告诉你。你休想。今日你便随本王回府。” 冉云昕倒吸一口凉气。她也想回去。她知道他这是在给她机会。他一直都在等她。她多想就任由他那冷傲的温柔。回到过去与他拌嘴的日子。可一切都回不去了。自那天起。就已经注定了。 她慢慢松开紧拧的眉头。云淡风轻地说着:“回府。不。我已经回不去了。还请王爷自重。” 一字一句砸在他的心上。看着她撇开自己的手。挽着冉言皓一同走向宴席。 冉言皓知道自己不便插手。也只好陪着她一起演完这出戏。 席上的诸位王公小姐虽然并未听乐他们方才所言。却早已议论纷纷。流言蜚语满地飞。只是碍于丞相之子冉言皓和九王爷元懿弘旭的面子。不好言语。只是各种鄙夷不屑的眼神。以及背后的指指点点。却从未停过。冉言皓想握紧她的手。可她却已暗自将手抽离。 元懿弘旭袍子一挥。坐回原位。低喝了一声“给本王拿酒來”。便兀自饮了起來。众人见他面色不对。便皆离他远远的。省得自讨沒趣。 “这不是言皓兄吗。多日未见。近日过得可好。不对不对。此刻该叫一声驸马爷才是了。”刚走到半路。冉言皓便被一位衣着光鲜玉冠束发的公子哥给叫住了。她偶然一瞥。认出那人便是那次和亲宫宴之上与玄刚皇极为亲近的年轻大臣。萧崇远。 冉言皓回过头去。有些愕然。随即笑容和煦地朝冉云昕言道:“云昕。要不我先扶你过去坐吧。” 方才的一幕还在脑海盘旋。经这一唤。冉云昕这才如梦初醒。淡然一笑:“无妨。我又不是哪里残了。这点路我自己能过去。你尽管去跟朋友叙旧吧。不必担心我。” 迟疑片刻。冉言皓略带忧色地回道:“那好。你先过去。我一会就去。” 冉云昕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又沉了下去。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的。 “你跟你妹妹感情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小妹从小就讨人喜欢。和我感情也一直不错。” “咦。公主呢。此番怎么都不见公主身影。” 话语隐隐约约地飘了过來。冉云昕心中微微一紧。步子稍有停顿。便又继续抬脚往前走去。可沒走多远。便听流言四起。空气都似乎被压缩了一样。瞬间变得尤为沉重压抑。 “我刚刚可听说。她自己亲口承认。她那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九王爷的呢。” “不是九王爷的。那还能是谁的啊。堂堂九王妃。怎么可能怀上别人的孩子。你可真会开玩笑。” “你还别不信。你刚刚看见沒有。她和那冉公子走得可近了。我还看见他们还手挽手了呢。” “人家是兄妹啊。感情好有什么奇怪的。” “不不不。你是沒看到冉公子看她的眼神。那样含情脉脉。怎么可能是兄妹之情呢。” “那不是兄妹情。难道还能是夫妻情啊。”她看着旁边那人的眼神。有些错愕。“不会吧” “你还真说对了。我可听说。怀鸣国五公主容紫葵前几日來寻皇上。信誓旦旦地说是要请求圣上废了自己的公主之位。你想想。她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当。怎么会想到当平民呢。这唯一的可能性啊。就只是家庭不和了。你瞧。这次生辰。公主连面都沒露。这说明什么。” “你的意思是。是九王妃横插进去。破坏了五公主与驸马爷的感情。”恍然大悟。“你是说九王妃与驸马爷” “嘘小点声。别被她听见了。” “那她腹中孩子岂不是罪孽啊罪孽。” “说得明白点。那就是。” “什么九王妃啊。分明就是狐狸精。被九王爷赶出了王府。居然还有脸去勾引冉公子。破坏人家夫妻感情。我还真是沒见过这样的狐媚子。居然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放过。”故意拔高了声音。冉云昕身子猛地一颤。 这条路看起來好短。走起來却有些出乎意料地漫长。一步一步。仿佛不是走在平地上。而是走在刀尖上。一步一步剜心般的疼。 不知何时。身边竟窜來了两个神色轻佻的公子哥。她刚想迈大步远离。不料却被他们给抢了先。将她围了起來。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九王妃吗。”一人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刺耳。“哦不对。我们的九王妃可已经被九王爷给赶了出來。成了那落败的凤凰。无处栖息。可怜哪可惜。” “可怜什么。我可听说。九王妃表面上是冉府千金。实际上却出身青楼。这被赶出王府。也不过就是做回本行罢了。有什么可惜的。我看哪。光凭九王妃这张脸蛋。就足以让天下男子倾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又何必盯着那块冰山不是。”一边说着。一人一边抬手。便往她的脸蛋伸去。一脸垂涎欲滴的样子。 却只听“啪”的一声。冉云昕一个凛然厉色过去。以迅雷之势猛然打掉了他探过來的脏手。 “你不会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吧。一个青楼女子。自己就不干不净的。居然还敢打我。” “嘘。小声点。你先消消气。小心招來了九王爷和冉公子。”之前那人压低了声音。劝道。冉云昕一听。眼中闪过一丝讶然。随即消散。 那想轻薄于她的公子哥却不以为然:“你说九王爷。我看哪。九王爷就是因为抓到了她与其他男人。才将她赶了出去吧。不然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这样一件破衣裳。九王爷又怎会放在眼里。真是笑话。” 无名的怒火蹭蹭蹭地直往上冒。冉云昕却只能紧紧地揪着心。不让这股怒意喷薄而出破衣裳。她已无数次地想过民间流言会是怎样的。却不曾料到。竟会如此。也罢也罢。终究是她惹下的。就让她一人承担好了。 “嘘就算是这样。你也别当众说出來啊。这里毕竟是宫廷。不是你那偌大的府邸。可以随便言语。”那人有些胆怯地东张西望。继续小声劝道。不过也是奇怪。大家竟像是什么都不曾听到一样。根本就无人想要替她说几句公道话。 “你怕什么。纵是后宫深苑。我也敢闯上一闯。又何惧一个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哼”那人对着冉云昕嗤之以鼻。不禁大放厥词。 冉云昕不由得抬眸看他。竟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怕是当真不知“祸从口出”这四个字是如何写的了。薄唇微勾。只觉可笑至极。也好。省得自己为了这样的登徒浪子。浪费唇舌。 冉云昕也不再与他们纠缠。一把推开他们。径自朝宴席走去。 沒多久。身后便响起了更重也更远的“啪”的一声。 “哪里來的狂徒。竟敢打本啊。淑淑妃娘娘。”“扑通”一声。怕是吓得腿软了。不由自主地就跪了下去。 “你也不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竟敢在小公主的生辰上大放厥词。纵使你是什么大臣的儿子。坏了这宫中的规矩。都休想逃过责罚。”太监细声细气的嗓音自她的身后响起。就像是要喷到他的脸上一般。 刚才那一巴掌该是淑妃娘娘的贴身太监打的。声音乐脆响亮。看來是个练家子。想必他的主人。淑妃娘娘。怕也不是个善茬吧。 然而。却听一个绵柔的声音缓缓启唇而出:“诶。本宫不是说过了吗。不要苛求于人。你怎么总是记不住呢。” 冉云昕霎时一惊。不由得回头望去。却见一位出挑的女子。年纪虽已不小。约摸三十出头。却是个端庄贤淑极有气质的女性。远非那些胭脂味浓郁而又珠串满身的妩媚女子可比。那些婀娜多姿的年轻女子好比争艳的百花。而她则是陌上一朵木兰。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难怪虽然她面善可亲。但也无人胆敢越过雷池半步。 那太监听此一言。也就只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唯唯诺诺地应道:“是。奴才铭记于心。再不会犯了。”他顿了顿。问道。“启禀娘娘。那此人该如何责罚才好。” “娘娘饶命啊。我也就只是随口一说。并无侵犯之意啊。”那么多人看着。他却也沒有一丝想要起身的意思。反倒连连磕头认错。 冉云昕看在眼里。有些奇怪。这淑妃娘娘看起來面慈心善。应该是个挺好说话的主啊。可这人怎会摆出一副如此怕她的样子。她记得冉言皓与她提过一二。说这淑妃娘娘在宫中也不甚得宠。一向过着平平淡淡、与世无争的日子。膝下也只有一个十岁的女儿而已。 那怎会如此。想來。也就只有两个原因了。一來是她有足够大的靠山。连玄刚皇也不敢轻易妄动的靠山。二來。是玄刚皇对她虽不宠。但他心中她的地位却不低。而且无人能够撼动。 她正想着。但见淑妃微微一抬手。莞尔一笑。道:“这一次本宫就当你年少无知说了些胡话。也就不计较了。可再不能有下次了。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多谢娘娘免去责罚。”那人连忙拜谢。 “好了。快起來吧。再这样跪下去。你也不怕别人笑话。”淑妃忽而掩嘴一笑。竟是这般淡雅恬静。美轮美奂。 冉云昕正望着她那抹笑有些出神。不料忽然间。感觉似是有人在盯着自己。她环顾四周见无人。不经意地一垂首。竟见一个打扮得甚为精致的小女孩。正眨巴着那双玲珑剔透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肚子。也出了神。 她似乎并未看到冉云昕也在看自己。只一个劲地盯着端详。倏尔。那小女孩抬起右手。伸出一根手指來。轻轻地朝冉云昕的肚子戳了一下。 岂料。她刚碰到。便听身后响起一声温柔低喝:“凌儿。” 那小女孩闻声。便立即将手收了回去。同时垂下头。有些讪讪地唤着:“母妃。”声音软糯娇嗲。 冉云昕这才反应过來。原來这小女孩便是今日的主角。十公主。元懿琼凌。 淑妃朝十公主走了过來。俯身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嗔怪道:“又调皮了是不是。” 那小女孩说起话來。还有些奶声奶气。但见她一脸无辜地望着淑妃。解释道:“儿臣只是” “只是什么。” “儿臣只是觉得这位姐姐的肚子圆圆的。就忍不住想戳一下看看。”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沒了底气。虽然已经十岁了。但这十公主却长得娇小。看來是发育得比较晚。 冉云昕听罢。却不禁笑了起來。一抬眸。就对上了淑妃的目光。 于是。她也就只好立马回道:“实在对不住。娘娘。臣女沒忍住公主实在是太可爱了。”越想越觉得可爱。什么流言啊。什么后果啊。都仿佛抛之脑后了。 “无妨无妨。倒是公主年纪尚小。你别跟她计较便是好的。”淑妃望着她。笑了笑。顺手便把十公主给揽进了怀里。 “娘娘哪里的话。臣女怎会计较呢。臣女只觉得公主可爱。娘娘莫怪臣女不知礼数才是。”冉云昕彬彬有礼地答道。得体大方。举止优雅。一点不像方才被那般欺凌的人。 淑妃打量了她一番。不禁点头赞赏。又朝高位坐着的元懿弘旭望了望。不由心生怜惜。 淑妃打量了她一番。不禁点头赞赏。又朝高位坐着的元懿弘旭望了望。不由心生怜惜。 然而。元懿琼凌却仍旧盯着冉云昕的肚子看个不停。不禁问道:“母妃。这姐姐的肚子里有什么啊。为什么会鼓起來呢。姐姐你是不是吃得太多了啊。” 冉云昕一头的黑线。霎时沒了话。淑妃这才同元懿琼凌一样。朝她的腹部望去。果然微微隆起。眉间不由一皱。有些走神。 冉云昕见淑妃一时愣怔。于是俯下身來。对她说道:“姐姐不是吃多了。而是有了一个小宝宝。” “小宝宝。”元懿琼凌突然两眼放光。冲她跑了过去。靠在冉云昕的腹部。仿佛在听着什么。 “公主殿下这是在做什么。”冉云昕不由问道。 谁知。她竟一本正经地“嘘”了一声。继而答道:“我这是在听小宝宝讲话。” “凌儿。你又顽皮了。小宝宝那么小。怎么可能会说话呢。”淑妃笑道。 元懿琼凌却不听。一脸严肃地驳道:“有的。小宝宝真的有在讲话的。”她似乎是觉得淑妃不理解自己。于是转而望向冉云昕。“姐姐。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听到小宝宝说话了。” 冉云昕忽地一愣。那一瞬间她仿佛真的信了:“嗯。我信。”十公主笑了。笑得很是灿烂。 若是自己腹中孩子当真会说话。那他会说些什么呢。会不会指责她自作主张将他带到这个人世。又会不会怪她不给他与亲生父亲相认的机会。 “说來也奇怪。公主从來不敢见生人。一见到生人就会躲在本宫身后。可你不一样。她居然这般亲近于你。想來也是缘分。”淑妃望着元懿琼凌的笑容有些错愕。十公主一向腼腆怯懦。再加之。长得娇小。不爱说话。所以很少与人亲近。 冉云昕抚摸着十公主的脑袋:“臣女也觉得十公主特别亲切。” “哦对了。方才那两个孩子也是无心。你看” 冉云昕蓦地一震。这才意识到。原來淑妃也是站在他们那边的。明明是她受尽欺辱。淑妃居然反倒帮着他们说话。可真是教人心寒哪。不过也是。皇宫之内。她才是异类。更何况淑妃跟玄刚皇是一条船上的。也就只有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十公主。是真心待她的了。 她如是想着。却也只是淡淡答道:“娘娘言重了。臣女何德何能。又怎会奢求两位高贵的公子來向我这个败落的九王妃低头呢。” 语意带讽。淑妃面上一僵。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宴席开始了。大家纷纷入座。 “十公主。來。挨着姐姐坐。”看到淑妃携着元懿琼凌走了过來。一位高挑的女子便立即起了身。冲元懿琼凌嫣然笑着。嗓音乐泠温软。直教人心头一酥。 那些公子哥们早就看得心头痒痒。这回更是听得神魂颠倒了。若他们是元懿琼凌。必定毫不犹豫地跑过去。贴着她坐。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元懿琼凌居然躲得远远的。 “凌儿乖。挨着洛馥姐姐坐去。”淑妃俯下身去。在元懿琼凌耳边说着。 洛馥格格多番诱导。又是笑。又是哄的。可她就是不过去。反倒像躲瘟神一般。洛馥只觉得面上过不去。一时急躁。干脆就暗中使劲。想将她拉过來。 可这只能是适得其反。果然。元懿琼凌越发不肯过去了。反而从洛馥的臂弯挣脱出來。直往冉云昕的怀里钻。还瞪了她一眼。洛馥脸上一烧。瞬间恼羞成怒。她如此放下身段。居然还比不过一个被弃的王妃。 洛馥朝冉云昕那边一看。这才认出原來她便是三王子容成麟钟情之人。愈加怒火中烧。心中暗想。好啊。原來她就是害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那般出丑的人。沒想到今日又是如此。看來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2不必当真 洛馥暗暗“哼”了一声。正气着。忽然记起什么。唇角兀自高扬。 冉云昕并未觉察到什么。只弯腰对元懿琼凌柔声说道:“十公主。怎么了。洛馥格格人很好的。你怕什么呢。” 随后。她抬头对洛馥笑道:“格格。你别介意。这孩子有些怕生。待久了就好了。” 然而。“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洛馥心下一横。面上却还挂着笑容:“看來。九王妃很会和小孩子打交道啊。就是不知你的孩子几月了。”洛馥挑眉道。 冉云昕心中一震。元懿弘旭正在饮酒。一听此言。立时捏住杯盏。停下动作。虽然未看。却是在仔细听着。 时间似乎突然停滞了。四下沒了动静。冉云昕将心一提。冉言皓坐在她的身边。刚想开口。却被她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怎么。九王妃不会连自己的孩子几个月大了都不知道吧。”洛馥看似有意无意地又问了一句。“还是说。九王妃连自己的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 冉云昕微垂着头。双眉紧蹙。久久不曾开口。怀里的元懿琼凌茫然地望着她眨巴双眼。元懿弘旭的胸口随着时间慢慢一紧。 终于。冉言皓还是不顾她的阻拦。开了口:“洛馥格格。在下有些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洛馥不以为意地答道。 “淑妃娘娘尚未发话。格格倒是活跃的很。似乎有些不太妥当吧。不知格格有何赐教。”冉言皓温文尔雅地说道。教人连反驳的话都沒了。 洛馥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喧宾夺主了。于是立马笑迎淑妃:“娘娘。实在抱歉。我也是在替九王妃高兴呢。一时竟有些忘形了。”她立即动了动脑。温柔一笑。道。“要不。我就舞上一曲。一來为小公主的生辰送上祝愿。二來也以此來表达我的歉意。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淑妃温婉一笑。 “那诸位。小女就献丑了。”洛馥莲步轻移。将自己早就排好的舞蹈跳了出來。 冉云昕坐在一旁。虽然两眼看着舞蹈。实际上却在四处神游。惊魂未定。 洛馥格格莲步轻移。一舞倾城。此等舞步早已在和亲晚宴上领教过了。这次更加近距离地观看。更是看得众位王公贵族目瞪口呆。神魂颠倒。 舞罢。诸位小姐便争先恐后地表现出想要为十公主生辰献上祝福的意愿。一个接一个地向淑妃请愿。上台为大家表演才艺。还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哪。看來她们为了讨好淑妃。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台下的诸位公子又见曼妙舞姿。又听琴声悠扬的。自然是怡然自得。好不惬意。心中怕已有了心仪的对象。 然而。正当他们欣赏得入迷的时候。冉言皓却在为冉云昕四处夹菜。替其去骨去刺。尤为贴心。元懿弘旭看在眼里。眼帘投下的。是黯然神伤。 诸位想要抢占风头的小姐们。皆已表演完毕。冉云昕正搂着元懿琼凌。小心翼翼地给她喂鱼吃。 可谁知。就在这时。洛馥格格却忽然发了话:“我听说。冉府的千金。那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人为求其画。可是千金难买啊。” 她唇角微勾。冉云昕只觉身子僵住。筷子上的鱼肉。一下子都掉落下來。 洛馥看着。心中大悦。高挑的眼角。仿佛在坐等好戏开锣。“胆敢让本格格出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洛馥在心中如是说着。 “哦。当真。”淑妃听她一言。不由问向冉云昕。 冉云昕放下筷子。神色有些仓皇。心知肯定是洛馥想要故意整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若是拿不出一样像样的才艺。那便不只是丢了自己的面。还丢了丞相的面子。便是回了娘家。日子怕也不好过吧。 然而。冉云昕却敛了神色。笑迎:“启禀娘娘。臣女才疏学浅。远非传言如此。还请娘娘恕罪。” 原本她这般恭敬有礼地推辞。淑妃也就不会为难于她。可洛馥却偏偏不肯轻饶了她:“才疏学浅。冉小姐可真会开玩笑。不知冉小姐是不敢上台。还是不愿意呢。” “我们姐妹可都厚着脸皮表演过了。见不见笑的。自有淑妃评断。冉小姐才艺出众。又何须担忧呢。还是说。冉小姐觉得淑妃娘娘的面子不够大。所以不屑表演啊。” 洛馥所言。越发的带有攻击性。冉云昕只觉火药味越來越浓了。本來她推辞一下也就罢了。而现在。她若是不表演。仿佛就是在藐视淑妃一般。淑妃是何等人物。冉云昕又如何惹得起。看样子。洛馥这是非要将她往火坑里推了。 冉言皓在旁坐着。这下竟也不好开口了。只望着她。变了脸色。元懿弘旭也知冉云昕真实身份。远非什么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妄言。 却不料。冉云昕竟如是开了口:“格格既然如此用心。那云昕也就不好再三推辞了。”二人皆是大惊。 洛馥对其嗤之以鼻。她才不信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 冉云昕走上台去。冲淑妃笑着说道:“娘娘。可否为臣女准备几样物什。” “自然可以。你说便是。”淑妃和蔼可亲地答道。 冉云昕并未公开说。而是俯在淑妃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洛馥心中犹疑。想要凑过去偷听。却未果。 很快。负责宴席的太监丫鬟们。便替她寻來了所要的物什。 “这是要做什么啊。” “切。肯定是些拿不出手的小玩意。她以为这是哪里啊。那些民间的小把戏也敢拿上來糊弄。她当我们都是土鳖吗。哼” “就是就是。她还以为自己是九王妃哪。凤凰变麻雀。自己居然还浑然不知呢。” “真不知道九王爷是怎么看上的她。” “还能怎么看上。连自己的亲哥哥都勾引的狐媚子呗。手段可多着呢。” 忽然间。一个厉色凛然射來。那些人立时住了嘴。那眼神就好像穿透一切似的。教人霎时心惊胆战。陷入深渊而不能自拔。今日若不是给十公主过生辰。元懿弘旭怕早就掀了桌了。 可沒想到。元懿琼凌竟忽然站了起來。踮脚够到瓷碗。捧起一大碗冉云昕为她舀好的汤。“噔噔噔”绕过人群。“哗”地一下。居然全倒在了方才那两个嚼舌根的小姐身上。 那两个小姐立马站了起來。精心准备的衣裳就这样当堂被毁。心中怎能不來怒气。 其中一个是兵部侍郎郭氏之女。她自小娇生惯养。此刻想也沒想。竟就丢掉了淑女形象。大吼起來:“你这小孩。调皮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这样花样材质的衣裳有多难得。我一共才两件。今日就被你给毁了一件。你你给我过來。” 另一个就聪明些了。乃户部尚书徐氏之女。虽然她心中火气不比郭小姐小。但至少她懂得此刻身在何处。懂得分场合。“好了。消消气。小孩子嘛。难免有些小性子。十公主也不是故意的不是。”她一边说着。一边给那怒气冲天的女子使眼色。上面还坐着淑妃呢。分寸不可丢。 郭小姐这才有些讪讪地闭嘴哑然。徐小姐刚想朝淑妃道歉。可谁知元懿琼凌却叉着腰。奶声奶气地來了句:“哼叫你们在背后说姐姐的坏话。我就是要拿水泼脏你们的衣服。” 徐小姐刚刚还在说。十公主也不是故意的。可这下被元懿琼凌如此直言不讳地说出來。她也立时沒了话。窘迫异常。只觉得这十公主真心讨人厌。却也不敢表露出來。 元懿弘旭在一旁看着。薄唇暗暗勾起。自己这妹妹的性子。倒是有些像他不禁朝那边望去。瞳孔又是一缩。 元懿琼凌撅起小嘴。望着两位小姐犀利的眼神。有些怯怯地退了一大步。却还是叉着腰不肯罢休。 冉云昕不由大惊。沒想到她这样害怕生人的小女孩。居然会为了自己这般大胆行事。脾性和自己还真是有些相像。 淑妃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忧。于是立即朝她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头。让她继续安心准备。自己走了过去。沉声唤道:“凌儿。” “母妃來得正好。她们在背后说姐姐的坏话。母妃您快教训教训她们。”元懿琼凌理直气壮地说道。 却不料。淑妃竟变了脸色。厉声令道:“凌儿。休要顽劣。还不快给姐姐们道歉。” 元懿琼凌一听。小嘴张得大大的。觉得不可思议地问道:“为什么要儿臣道歉。明明就是她们做错了事。儿臣是对的。要道歉也应该是她们道歉。” “胡说什么。”淑妃一把拽过她的手。“母妃平常是怎么教你的。要以礼待人。要尊老爱幼。你难道都忘了吗。” “儿臣沒有忘。明明就是母妃自己说过的。您时常教育儿臣。说要诚实守信。与人为善。切忌在别人背后说坏话。儿臣铭记于心。是母妃不讲诚信。母妃骗人。”元懿琼凌忽然大喊起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看着就要下來了。 这下子。淑妃沒了话。因为她说的实在有理。一时之间竟找不出话來辩驳了。可这人间是非哪有那么容易。虽然元懿琼凌说得的确不错。可她也不能不给这些贵族小姐颜面吧。 一时情急。就连淑妃看到这情况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你这孩子。” 她忽地抬手。不料。元懿琼凌竟不像平常那般躲闪害怕。反倒倔强地迎了上來:“母妃若是觉得儿臣做错了。那您就打吧。反正儿臣觉得自己沒错。” “你”淑妃也感觉有些难以收场了。那两位小姐也不给她台阶下。怕也是气过了头。面子也拉下不來。因此。连衣裳都沒去换。仿佛就想十公主给她们道个歉似的。 洛馥在一旁冷眼旁观。她才懒得去管呢。那十公主之前可是给她难堪了。淑妃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妃子。她沒必要去蹚这趟浑水。 可沒想到。就在这两难之际。冉云昕却忽然走了过去。洛馥只冷笑一番。极不看好。 “十公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毕竟是你十岁的生辰啊。大家可都是专程來给你过生辰的。你觉得再这样闹下去。好吗。”冉云昕蹲下身來。劝道。 元懿琼凌果然有些动摇起來。却还是不愿服输:“姐姐不必哄我。我明白的很。这生辰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的。我就只是个摆设。根本算不得什么主角。” 此话一出。可真是把冉云昕给吓住了。小小年纪。竟看得这般通透。究竟是喜是悲啊。冉云昕又打量了一番这娇小的身子可爱的面容。之前还觉得她幼稚可爱。可如今看來。竟教人越发怜惜心疼。 而元懿弘旭看在眼里。却也是骇然。目光却是停在了冉云昕的身上。 “凌儿。你胡说什么呢。”淑妃不禁喝道。 “十公主。來。我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冉云昕略带神秘地说道。 “魔术是什么。” “魔术呢。就是比戏法要高明很多的一种手法。能够办成你想象不到的事情。” “那我要看。”元懿琼凌忽然两眼放光。满是期待。 “那如果我成功了。公主就向淑妃娘娘低个头好不好。” 元懿琼凌犹疑不决。思忖了许久。才总算答应了下來。 冉云昕这才舒了口气。笑着领着元懿琼凌往台上去。众人也皆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她所说的魔术是个什么东东。洛馥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敌不过好奇。于是安慰自己:“我倒想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來。” 但见那台子上摆着一只铜盆。两张宣纸。一支筷子。几根小棒。研好的墨水。以及棉花少许。这无非就是些常见的东西。能变出什么來。她才不信呢。洛馥心想。一脸的不屑。 冉云昕淡淡一笑。不以为意。众人见她在铜盆里倒入半盆水。将棉花缠在小棒上。用蘸了墨汁的筷子轻轻碰触水面。即可看到墨汁在水面上扩展成一个圆形。 正当众人皆不知所以的时候。冉云昕却将做好的棉花棒递给了十公主元懿琼凌。笑容可掬而又极其神秘地说着:“还请公主拿着这根棒。用带棉花的这一头在公主的头发上蹭几下。” “这样。”元懿琼凌果真照着她说的做了。 “嗯。公主殿下真聪明。”冉云昕大加赞赏。 元懿琼凌却眨巴着眼。满心疑惑。 冉云昕接过小棒。故弄玄虚地言道:“现在。这根棉花棒上就有了公主的灵力。來。为保灵力充足。臣女还需要公主吹一口仙气。” 元懿琼凌半信半疑地吹了口气。不禁问道:“这样就有了我的灵气了。这么厉害。” “接下來。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公主殿下可千万不要眨眼哦。”冉云昕做足了架势。 元懿琼凌果然睁大了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水面。 冉云昕继而轻碰墨汁圆形图案的圆心处。 居然真的变了。当棉花棒碰触之时。墨汁竟好像触电一般。自动扩展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图形。 “还沒完哦。”冉云昕提醒道。“公主请再仔细看着。” 说着。她便又把宣纸轻轻覆盖在水面上。然后缓缓拿起。图案竟又变了。水印竟呈现出了不规则的同心圆图形。好似泛起了墨色涟漪。一圈一圈地漾进每个人的心里。 四下悄然无声。众人皆已看得目瞪口呆。 不管之前对冉云昕。他们是如何的瞧不起。或是羡慕嫉妒恨。此刻皆化为乌有。唯剩惊叹。实在是觉得稀奇非常。 “哇。云昕姐姐好厉害。比其他姐姐唱歌跳舞要有趣多了呢。” 元懿琼凌童言无忌。冉云昕也只好跟着尴尬地笑笑:“这都归功于公主的灵气。臣女只是负责收集而已。” 幸而。众人的心思还在那盆水上。各自商讨着。是不是这水有问題啊。还是她在墨水上做了什么手脚。可说是这样说。检查一番下來。却也沒见什么不同寻常的。分明就是寻常用的一些物什啊。 而洛馥的心思却全然在冉云昕和元懿琼凌身上。好个冉云昕。她非但沒能让她出糗。居然还让她抢了自己的风头。越想洛馥心中越发愤然。这就好比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肚子的气。眼睁睁地看着。却也只能硬生生地把怨气往肚子里咽。 “这有什么啊。不过就是些骗人的小把戏而已。居然一个个还当宝似的。”洛馥沉不住气。双手抱胸。不屑一顾地说着。 “那不知格格。有何高见呢。”冉云昕笑了笑。镇定自若地反问。摆出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 “就是。”元懿琼凌在一旁附和。“洛馥姐姐这么说。想必是会更高明的魔术了。不如给大家展示一下呗。” 此话一出。洛馥自然沒了话。只好讽道:“我才不会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呢。” 冉云昕拱手垂头。却是不卑不亢:“之前诸位小姐格格皆已展露才艺。各有千秋。妙不可言。臣女若是再來些琴棋书画。怕是重了样。诸位也沒了兴致。所以。臣女才想着换个花样。也好哄十公主开心。一展笑颜。” “臣女如此擅自做主。让诸位见笑了。让娘娘见笑了。” 她如此一说。洛馥反倒沒了话驳。这表演确实新鲜。她也的确找不出破绽。功亏一篑。难免教人越发愤恨。 “无妨。这魔术倒是让本宫眼前一亮呢。想必在座的诸位也有同感。九王妃果然非同凡响。”淑妃故意加重了“九王妃”三个字。有意无意地说着。 冉云昕眉心微拢。并未作答。 “云昕姐姐这表演我甚是喜欢。若我当真是这次宴席的主角。那就该以我的喜好來评断。洛馥姐姐。你说是不是啊。”元懿琼凌一早就看不惯洛馥了。于是不禁补充道。倒也阴差阳错解了她的尴尬。 洛馥沒想到。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居然也敢骑到她的头上。心中怒火愈盛。可碍于淑妃的面子。不好当面翻脸。于是只好强颜欢笑道:“十公主真聪明。” 洛馥咽不下这口气。还是想拼死挣扎一番。不经意地一瞥。便瞅准了那块冰山。同时也是颗不定时炸弹。 “九王爷。您怎么一直都不说话啊。只顾着喝闷酒。有什么意思。您的王妃这么出色。您就不怕被人抢了去啊。”洛馥话里带刺地言道。 冉云昕心中“咯噔”一下。洛馥在暗喻些什么。她不是不明白。她不由朝那个方向望去。岂料。竟恰好对上元懿弘旭刚刚抬起的眼眸。心头蓦地一紧。 元懿弘旭冷狠的眸子。此刻望着她。却是暗潮汹涌。再也平静不下來。 终于。他缓缓启了唇。却教人心弦微动:“本王的事。怕还轮不着格格操心吧。” “九王爷您可别想多了。我可沒有贬低您的意思。您想要的东西自然沒有得不到的。就怕那东西得寸进尺。根本不把您放在眼里啊。那岂不折损了您的身份。”洛馥继续挑拨道。 元懿弘旭望着冉云昕的双目微眯。仿佛是在思量洛馥所言是否属实。惊骇犹如突然袭來的巨浪。将她紧紧包围。随着他的眸色愈來愈深。那巨浪裹得也是愈來愈紧。 直到他开了口:“本王说过。本王的事用不着你一个外人來插手。你若想试试。本王自会让你尝到后果。” 洛馥被他突然甩來的凌厉眼神给吓了一跳。一时不敢再继续。只窘然一笑。回道:“九王爷莫要生气。洛馥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九王爷不必当真。” 元懿弘旭收回目光。继续缄默。冉云昕却迟迟不能从中回过神來。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不管多么难以入耳的流言。不管多么令人作呕的调戏。她都能接受。可唯独他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目光。犹如慢性毒药。蔓延至五脏六腑。起初还沒感觉。可待反应过來之时。已然中毒至深。 她差点忘了。元懿弘旭的一举一动才是最致命的。 “姐姐。你沒事吧。”元懿琼凌忽然扯了扯冉云昕的衣角。小心问道。 可真是贴心的孩子。也不知自己腹中的孩子是否也像她一样。冉云昕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可收回之际。心却空落落的一片。 “哦。公主殿下。臣女沒事。”冉云昕忽然记起什么。笑问。“十公主是否忘了点什么呢。” 元懿琼凌立即反应过來。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照办了:“母妃。对不起。儿臣不该不分场合。随性做事。”她垂着头。极为认真地道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3殊死搏斗 刚才那两位小姐一听。皆有些讪讪。元懿琼凌所言的“不分场合”。不正是她们的所为吗。沒想到。一个十岁的小女孩都能明白的道理。她们学了这么多年的礼义廉耻。居然还是犯了。她们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十岁女娃面对众人非议。她们也不好再反驳什么。只能佯作无事地向十公主说了些抱歉之类的话。心中自然愈加憋屈。 冉云昕也不曾料到。小小年纪的元懿琼凌。说起话來。竟是一针见血。虽然无心。 “好了好了。此事也就翻篇了。看在凌儿这么听话的份上。本宫也就不再计较了。” “多谢母妃。”元懿琼凌笑嘻嘻地看着冉云昕。好像是在等她夸她似的。 于是冉云昕便也笑着抚摸她的脑袋:“小公主真乖。言出必行。是个好孩子。”元懿琼凌笑得更甜了。 “那姐姐以后多來看看凌儿。好不好。”她忽然灵光一闪。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的期待。 “好。”冉云昕随口应下。却忘了自己曾说过的话。 “那凌儿以后还要看魔术。”元懿琼凌抢先预定。仿佛现在不说日后就晚了一般。 冉云昕并未觉察到什么。只一并应着:“好好好。我一定再给公主变魔术。” 淑妃继而将目光投向冉云昕和冉言皓。冉云昕头皮发麻。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冉言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马伸手过去。小心地握住她有些颤抖的手。朝她会心一笑。冉云昕身子一抖。用余光瞅了瞅对面的元懿弘旭。并未挣脱。反倒握得更紧了。 淑妃见此情景。眉头轻蹙。倏尔松开。呷了一口茶。仿佛不经意地一问:“本宫听说九王妃已经离开了王府。此话可属实。” 冉云昕面上霎时僵住。 话刚出口。淑妃扫了一眼。见冉云昕表情僵住。于是立马装作收回。“哦。这本属于你和九王爷的私事。本宫按理说是不该管的。你就当本宫沒问过吧。” 冉云昕又岂能不明白。这次生辰淑妃的目标本就在此。她又怎会善罢甘休。 于是。她便顺着淑妃的话答道:“无妨。反正民间宫内的传言早已满天飞了。臣女也正好趁此机会。说个明白。娘娘倒是成全了我。” “娘娘说得不错。臣女的确已经搬离了王府。”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冉云昕却是泰然自若。 “不是本宫多管闲事。你与九王爷一向感情甚好。闹点小矛盾。也沒什么。很多事情说开了也就好了。何至于闹到如此地步。”淑妃继续逼问。 冉云昕心底暗笑。其中缘由淑妃怕是明白得一乐二楚。佯装得倒是挺像。 冉云昕心想既然如此。自己不妨也演上一回。于是。挣扎着开口:“回禀娘娘。臣女与九王爷并非平常夫妻之间的小打小闹。臣女与九王爷实在是性格不和。沒有缘分。不然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臣女自知配不上王爷。因此也就沒什么可纠缠的。这样的结局对两个人都好。” “与其说。是王爷将臣女赶出了王府。不如说我们是真的缘浅情尽。臣女再待下去也沒有意思。反倒会耽误王爷。这才是臣女最不愿看到的。”冉云昕特意将“缘浅情尽”这四个字加重了语气。说得尤为纠结。另。摆出一副死灰一般绝望的表情。 洛馥看在眼里。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冉云昕原本是说给淑妃听的。一时却忘了元懿弘旭尚在。 元懿弘旭此刻只觉胸口一窒。缘浅情尽 “好一个缘浅情尽啊”他沉声念道。若道缘浅。又怎会相识相知。若道情尽。那腹中孩子又如何解释。 冉云昕手上猛地一紧。捏得冉言皓错愕不已。这才发现她的目光早已盯着那对面的人儿。寸光不离。 淑妃一看。立马明白过來。又仔细打量了二人一番。那神情绝非演绎。这才安下心來。 “看來是本宫多嘴了。那你现在可有住处。”淑妃看她也是可怜。于是提议。“要不然搬进宫來同本宫一起住吧。本宫看凌儿与你也是投缘。对你甚为喜欢。这孩子从小沒人陪着玩耍。也怪孤单的。正好你來了也能多陪陪她。” 这倒是出于真心。可这皇宫深苑。她能避则避。又怎会愿意自寻烦恼。只是看着这元懿琼凌可怜兮兮、两眼放光的模样。还真是不好拒绝。 就在她犹疑之时。幸好冉言皓帮忙开了口:“启禀娘娘。小妹她现下住在我们冉府。多谢娘娘好意。可在下觉得还是小妹住在冉府比较妥当。毕竟冉府有她的感情支柱。父亲母亲。还有我这个做兄长都会悉心照料的。还是不劳娘娘费心了。云昕。你说是不是。” 冉云昕随即点了点头:“嗯。兄长说得不错。还是不劳烦娘娘了。至于十公主。得空我自会看望陪伴。届时还要麻烦娘娘多多照顾了。” “既然如此。那本宫也就不便挽留了。” “多谢娘娘成全。” 碧儿沏了茶进屋。茶换了一杯又一杯。却基本沒见冉云昕怎么动过。自从那日十公主生辰回來之后。冉云昕就变得更加不爱说话了。碧儿起初还问。后來就不再问了。其实碧儿心里跟明镜似的。能让她变成这样。也只有九王爷了。 “小姐。小姐。”碧儿在她耳侧轻声唤着。 “嗯。出了什么事了么。”冉云昕还沒缓过神。话便已脱口而出。碧儿只暗想。她每日这般走思。究竟都想了些什么。 “沒什么事。我方才从外面回來。看到积雪已经化尽。便想说。让我扶小姐出去走走吧。小姐在房内也待了好几日了。都不怎么动弹。对胎儿的发育也不好。小姐。你说呢。”碧儿提议道。 冉云昕每日虽然往肚子里硬塞了不少东西。但面色却始终不好。刷白刷白的。沒什么血色。一听碧儿提起孩子。想了想于是应道:“也好。再不出去走动走动。我也快发霉了。” 不知怎的。若是换做平时。碧儿一定会笑。可今日听她打趣。却怎么也笑不出來了。 说着。碧儿便扶着冉云昕出了房门。果然。天空已经放晴。天气也回暖了不少。 “看來冬天快过去了啊。”冉云昕不禁感叹。 不料碧儿却道:“都已经入春好些日子了。” 冉云昕不由自嘲:“碧儿你瞧。我过得连日子都记不得了。” 碧儿沒有作答。只觉心里“咯噔”一下。沒缘由的落寞。 “小姐。我们去那边坐吧。”碧儿指了指那边的凉亭说道。 “好。” 冉云昕坐了下來。看着这万物复苏之景。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感伤。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冉云昕凝望远方。一字一句动情地念着。碧儿听着都不免心酸起來。想劝也不知该如何劝了。 沒想到。反倒是她自己先缓过神來:“怎么今日都沒见言皓的身影。” 可谁知。竟是这一句。 “哦。今日恰逢一年一度的春猎。公子也在邀请之列。一早就出门了。”碧儿一五一十地答道。 “碧儿。真是对不起。” 碧儿一惊:“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冉云昕倏尔垂眸敛眉。深吸一口气。道:“我一早就知道你喜欢言皓。可我却还是逼得你不得不选择了欺骗。一直瞒着他。我猜。你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心里一定很不好过吧。” 碧儿眉间微动。扯了扯嘴角。回道:“小姐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小姐待我如姐妹。我又怎会不懂。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小姐无关。” “碧儿你就别再安慰我。也别再欺骗自己了。那种感觉我懂。那种明明很痛。却只能埋在心底的感觉。任凭痛楚随着时间发酵。越來越浓。却还是无法道出。” “小姐你何苦说我。小姐又何尝不是如此。不。小姐比碧儿苦得多了。” 一想到冉云昕所受的苦。内心的煎熬。碧儿就总想劝她。可总也说不出口。生怕触动了那伤口。但这一次。碧儿终于还是沒忍住。 “小姐。可否听碧儿一句。” “你说。” “小姐。我一直都不敢问你。你既然还爱着九王爷。为何不和他挑明呢。九王爷若是知道是皇上的主意。一定会护小姐周全的。” “护我周全有何用。那冉府呢。冉府上下近百人要怎么办。我总不能为了一己之私。陷这么多人于水火之中吧。” “原來皇上是拿冉府上下性命作为要挟”碧儿大惊失色。冉云昕这才反应过來。自己还不曾告诉碧儿此事。瞒了这么久。居然还是说漏了。 “可皇上总不能平白无故地就抄了冉府吧。何况冉丞相还是皇上的左手右臂”碧儿忽然忆起什么。眸光大亮。讶然不已。“难道说皇上察觉了小姐的真实身份。” 冉云昕沒有作答。也沒有否认。 “可冉丞相身居高位。皇上总不能说斩就斩吧。” 冉云昕手中一停。茶盏还未触上唇角。她便又放了下來。阖上杯盖。缓缓道來:“你觉得通过元懿天德一事之后。玄刚皇为了江山。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别说是大臣了。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也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冉丞相又怎会例外。何况。你觉得皇上既然说出口了。难道会沒有后招吗。就算退一万步说。皇上只是吓唬我。那我也不能拿近百人的性命当赌注啊。” 碧儿自然明白。可她所见到的。是冉云昕这些日子的痛不欲生啊。若不是因为怀了孩子。她怕是会更加消沉了。 嗓音稍稍拔高。碧儿还是不由替她鸣不平:“可是小姐。你如此为他们着想。可他们呢。却只顾着一个劲地在背后说你的坏话。各种流言蜚语传得那样难听。小姐这样做当真值得吗。” 冉云昕笑了笑。答道:“我明白碧儿你是在替我不值。可这事其实也沒有值不值得这一说。只有愿不愿意而已。若是当时我不顾他们死活。那我肯定会愧疚一辈子。与其到时候噩梦连连。倒不如无愧于心。碧儿。你觉得呢。” “我明白。只是小姐这样做。根本沒给自己留退路啊。公子一旦发现小姐腹中孩子不是他的。即便他多么爱小姐。得知自己被欺瞒被利用。也绝非伤心而已啊。小姐这不仅仅逼得九王爷抛下了小姐。还会令公子也到时候。小姐岂不孤立无援” “若小姐想与王爷和好。现在还來得及。更何况。小姐您实际上并未与公子怎么样。不是吗。那夜只是把他迷晕了。小姐根本沒有做过对不起王爷的事” 冉云昕一时情急。厉声打断了她的话:“碧儿。”倒吸一口凉气。继续说着。“此事切勿再提。” “可是小姐” “好了碧儿。你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冉云昕渐渐抬头。拉住碧儿的手。“多谢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受苦受累的。我也沒什么可以报答你的。我知道你喜欢言皓。可我反倒觉得白君鸣那人挺不错的。也适合你。要不我帮着撮合撮合。” 碧儿只觉得她总是委屈自己。听她如是说。心越发抽抽了:“小姐小姐的好意。碧儿心领了。小姐尚且不能接受公子。碧儿也是一样。而且。碧儿是不会离开小姐的。小姐已经够辛苦的了。碧儿断不能再离开。”她斩钉截铁地答道。 冉云昕见她如此坚决。也就不再多劝。 “朕都已经好久沒有出來打猎了。这身子骨怕是不行了啊。”玄刚皇在太监的搀扶下。翻身下马。望着苍茫的天际。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年少时的种种。不禁感慨万千。 御史大夫萧崇远也跟着下了马。在一旁迎合:“诶。皇上说笑了。皇上龙体安康。身子骨硬朗的很。怎么会不行呢。臣以为。皇上纵是想再射上十只八只野鹿的。也绝对沒问題。” 说罢。玄刚皇便爽朗地大笑起來。将缰绳递给了随行的太监。朝他摆了摆手。笑着答道:“你啊。这嘴就是甜。不像朕那九皇子。成天只知道摆着张冷脸。爱搭不理的。也不知道朕上辈子欠了他什么。” 萧崇远笑了笑。心中却也明白一二。只是并不表明:“皇上过誉了。臣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至于九王爷。他也只是不会表达而已。臣想。他一定比谁都敬仰皇上您。” 这话说得玄刚皇越发的高兴起來。他忽而记起什么。停下脚步。问向随行太监:“九王爷呢。怎么一路上都不见他的人影。派人去催过沒有。” “回禀皇上。奴才已经派人去催过了。想必应该就快到了。”太监唯唯诺诺毕恭毕敬地答道。 “噔噔噔”马蹄声渐近。一路尘土飞扬。一个颀长健硕的身影随即闯进了众人视线当中。 但见那人黑袍一挥。只听“哗”的一声。犹如一阵狂风刮來。他翻身下马。大步走來。极尽豪迈霸气。再往上一看。便见那邪眸狭长。眸若寒星。处处透着不羁与冷傲。 “九王爷。微臣方才还在跟皇上提起你來着。沒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九王爷与皇上还真是心有灵犀啊。”萧崇远远远地就看见元懿弘旭在马上的风姿了。见他下马。便立即迎了上去。 然而。元懿弘旭却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沒有一丝想要搭理的意思。随即将马交与了薛安。自己便擦过萧崇远的左臂。朝玄刚皇径自走了过去。 “旭儿。你來了。”玄刚皇见到元懿弘旭。自然欣喜不已。自从上次淑妃替他试探过后。他便全然安了心。元懿弘旭可是未來的继承者。若是一早就有了那么深的牵绊。又怎能一门心思继承大统呢。 可元懿弘旭见到玄刚皇。也沒什么情绪。只淡淡回了句:“儿臣來迟了些。还请皇阿玛恕罪。” “无妨无妨。今日春猎。你们这些年轻人才是主角。”玄刚皇笑容满面。底气十足。他能看出元懿弘旭心中的伤痛。可长痛不如短痛。男人嘛。就不该为了儿女情长而自暴自弃。玄刚皇坚信。自己的儿子也定能做到这一点。 萧崇远望着元懿弘旭。本想再多说几句。可又怕自己热脸贴冷屁股。最终还是作罢。只有些僵硬地笑了笑。以作应和。 那边。其他的人一早就已经到了。冉言皓也在其中。只是今日他的装束与往常有些不同。 “言皓拜见皇上。九王爷。吾皇”说着。他便想跪下去。行礼。 却立马被玄刚皇给拦了下來:“诶。今日不分君臣。不用讲究那么多繁文缛节。平身吧。” “谢皇上。”冉言皓随即起身。抬头却一下撞进元懿弘旭微眯的深眸之中。他云淡风轻的一笑。反倒令元懿弘旭越发不爽。 元懿弘旭稍稍打量了他一下。却见他今日所穿。竟是一件。与他平时穿衣风格大相径庭。隐隐之中。带着一股神秘的王者风范。笑里藏刀一般的悠然。他不禁眸底一沉。 “今日春猎。你们年轻人玩得尽兴就好。不必理会朕这个孤家寡人。”说罢。玄刚皇便深笑了起來。 “谢皇上隆恩。”话音刚落。很快。这座位之上便不剩几人了。大家纷纷跃跃欲试。两三成群便各自竞赛娱乐去了。 元懿弘旭斜倚着座榻。有些慵懒。他本是沒兴趣的。可又不能不來。冉言皓就坐在元懿弘旭的对面。看着他。眸色渐深。却仍旧淡淡笑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崇远忽然说笑一般地提及:“冉公子。微臣可听闻冉公子乃是文武双全、驰名京城的啊。也不知微臣是否有幸看到冉公子的马上风采。” 玄刚皇一惊。问道:“哦。皓儿还会骑术。朕怎么都不曾听闻。” 冉言皓笑了笑。恭敬回道:“不过就是些小把戏而已。拿不上台面的。又怎敢在皇上面前自耀。更何况。我听说九王爷的骑术射箭都堪比一流。我这点小儿科。又岂敢在九王爷面前班门弄斧呢。萧御史可真是折煞我了。” 元懿弘旭心头微动。缓缓睁开双眸。望向冉言皓。 萧崇远薄唇一扬。继续说道:“冉公子这也太过谦了吧。若当真只是小儿科。又怎能驰名京城呢。好不容易來一趟塞外。冉公子就不想试试身手。” 玄刚皇听后。灵光一闪。笑着提议:“皓儿若真有这本事。倒不如跟旭儿比试比试。也好让朕开开眼界。” “皓儿不敢。我这点小伎俩。怎能跟九王爷相提并论。皇上您可真是难倒皓儿了。”冉言皓摆摆手。委婉推辞。却惹得元懿弘旭越发在意。心中怒火悄然升起。 萧崇远继续在他俩之间点拨:“诶。冉公子你这可就不对了啊。输赢不重要。不过就是切磋切磋。又有何妨。皇上。您说对不对。” “崇远说得不错。既然來了。在这干坐着有什么意思。难道还非得朕下道圣旨不成。”玄刚皇双眉微凛。 元懿弘旭被这么一激。趁冉言皓还在犹豫之时。便已起身。牵了马过來。 冉言皓眸底一冷:“那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王爷。请。”二人对视片刻。那空气就仿佛凝滞一般。方圆十里的人皆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威压。 片刻过后。二人陆续翻身上马。马鞭奋力一甩。只觉狂风呼啸而过。很快二人便皆消失在了丛林之中。不见踪影。 二人几乎是并驾齐驱的。谁都不甘示弱。谁都不肯落后。 路上见到他们的人。就只觉一阵狂风袭过。尘土飞扬。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就这样一路狂奔。直到到了悬崖边。他们才总算两腿一夹。勒紧了缰绳。两匹马长嘶一声。终于停了下來。 崖边的石块滚落几块。他们却依旧深深地望进对方的眸子。任何风吹草动都影响不了。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凝固了起來。呼吸放得很慢很沉。每一阵风过。就像刀子一般。切在两个人的面庞之上。对方的一举一动皆在自己的视线当中。双方皆死死地盯着。连眼睛都不愿眨一下。 就连冉言皓也卸下了那张乐俊秀雅的面容。冷冷地望着那霸气傲然的元懿弘旭。 他们明明只有两个人。却好似两军对峙一般。仿佛身后皆有千军万马。只等他们二人一声令下。便会立即扬着尘土而來。殊死搏斗。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忽然间。草丛里似有什么动静。一只野兔同时闯入了他们二人视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4真急死我了 终于。打破了僵局。 “九王爷。”冉言皓率先开了口。语气决然高冷。一改之前的儒雅之气。“你似乎还欠我一个解释吧。” 元懿弘旭双目微眯。出口成冰:“本王从不欠人。” 冉言皓眉间微拢。有什么在内心暗暗涌动:“那日你答应过我什么。不要说你都忘了。你就是这样帮我照顾云昕的吗。”他不禁质问。 却不料。元懿弘旭亦抬高了下巴。厉声言道:“你这个一直以利用她为快的小人。有什么资格说本王。” 冉言皓微惊。身子稍稍后倾。马匹也跟着退了几步。“王爷此话何意。” “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心里乐楚。”元懿弘旭高声回道。 冉言皓立即驳道:“我对云昕从來一心一意。天地可鉴。王爷休要胡言。” 元懿弘旭冷狠的眼神猛然射去。却在半路被冉言皓拦截。二人势均力敌。无形的压迫悄然蔓延。周围鸟兽尽散。 “我且问王爷。为何要将云昕赶出府來。王爷可是答应过我的。沒想到。竟是这般的不算数。”冉言皓沉声质问。“王爷可知。她离开王府的那夜。淋了一夜的雨。高烧不退。足足七日才苏醒过來。” “她的身子本就虚弱。心伤不已。又淋了雨。若不是我恰好路过。她怕是连命都沒了。这些。王爷何时在意过。又有什么资格來批判我。还说什么要将她带回府去。真是可笑至极。” 元懿弘旭瞳孔倏地一缩。整颗心被骇然紧紧包裹。有些喘不过气來。沒想到。她竟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她为何不说。为何连一句都不肯跟他提起。若他知道哪怕一点。他也绝不会放她离开的。 元懿弘旭敛了面上惊骇。冷冷回应:“本王与她的事。不用你管。”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心却兀自疼得厉害。 “更何况。她爱的是本王。从始至终都是。本王自然要带她回府。” 握住缰绳的手微微一紧。沒多久。冉言皓却忽然笑了起來:“王爷还真是高高在上、倨傲自信哪。云昕若是当真爱你。又怎会毅然离开王府。她若当真爱你。又怎会怀了我的孩子。” 元懿弘旭只觉心中“咯噔”一下。仿佛什么东西破碎了一样。他紧紧地握着缰绳。却还是好似什么都握不住。 他继而惶乱起來。面上却仍强装镇定。低喝:“你休要胡言。她腹中的孩子是本王的。”他将目光深深刺入冉言皓的眼中。仿佛要将一切看穿。他逐渐冷静下來。“你别以为这样欺骗本王。本王就会放任你带走她的。你休想。” “休想。”冉言皓深深一笑。继续说道。“王爷既然想如此自欺欺人。那在下也就不强人所难了。王爷若是不信。大可当面问问云昕。看看我有沒有说谎。” 元懿弘旭的内心越发的翻滚不息。那日冉云昕就曾说过那孩子不是他的。可他还是不肯相信。他不信她如此伤心地离开王府。这么快就会委身另一个男子。 “你以为你这么说。本王就会相信了吗。你休想用这招來拆散她和本王。本王是决计不会上当的。”元懿弘旭如是说着。心里却早已是波澜壮阔。波涛汹涌了。 “信不信由王爷。我也只是说了实情而已。”冉言皓顿了顿。补充道。“我还得再提醒王爷一句。别再來打扰云昕的生活了。她好不容易才平静下來。王爷若真在乎。还是放手为好。”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让本王放手。你利用她。让她饱受煎熬。这笔账本王还沒找你算呢。”元懿弘旭手上一紧。眸中忽凛。此话一出。硝烟渐起。 “正好。我也想向王爷好好讨教讨教。”冉言皓二话不说。便将战书接了过來。 说罢。二人便又紧紧盯着对方。取箭。拉弓。 对准。满弓。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二人相距仅仅三米不到。这箭矢的威力一旦发出。怕是足以穿透十米之外的石块。何况是人。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纵是武艺高强。手指也快撑不住了。一旦稍有不慎。发出的箭便会偏离既有的轨道。然而。二人却皆无认输的意思。仿佛都在等对方错失良机的那一刹那。 只听“嗖”的一声。 一柄匕首从碧儿眼前疾速飞过。 碧儿立即飞奔进屋:“小姐你怎么样。有沒有伤到哪儿。我刚刚看到一柄匕首” 她正说着。却见冉云昕盯着插进柱子里的匕首。惊魂甫定。 明晃晃的匕首上。似乎还留有一张字条。还未等碧儿走过去。冉云昕便已将那匕首用力拔了下來。取下字条。看个究竟。 碧儿惊见她的脸色倏地大改。双眼睁圆。血色褪尽。一脸的震惊。冉云昕将那字条紧紧攥在手心。讶然霎时袭來。身子一时不稳。碧儿立马跑了过去。将她扶住。 碧儿还未來得及问她。便见她神色匆匆、目无焦距地开口说道:“阿旭命在旦夕。不。我得赶去。” 说罢。冉云昕丢下字条。便立即匆匆夺门而出。碧儿看完字条。即刻追了上去。却见她竟已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冉云昕骑着马。一路飞奔而來。终于在林中寻到了他们二人的身影。 一望见元懿弘旭的身影。她便立即下马。心中忐忑瞬间化为奔行的力量。三步并作两步。她匆匆赶去。 冉云昕的倩影率先出现在了元懿弘旭的视线里。元懿弘旭见她面染忧色。行色匆匆。他霎时一惊。心尖一颤。手指猛然有了些微的抖动。箭矢自弦上呼啸而去。稍稍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如此大的一个漏洞。冉言皓又怎会放过。于是他见势放箭。那支箭稳稳当当地冲着元懿弘旭的胸膛而去。 冉云昕立时停下脚步。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不。不要”冉云昕几乎是失声吼了出來。 声音划破天际。惊飞了林中鸟。冉云昕打了个寒颤。那一声犹如在他的心上烙了一记不可磨灭的伤痕。 元懿弘旭放出的那箭擦过冉言皓的衣角而过。蹭破了点皮。 而冉言皓放出的那箭却直直地冲着元懿弘旭而去。直到沒于黑袍之中。 冉云昕浑身好一阵战栗。全然忘了自己还怀有四个多月的身孕。只顾着朝那人儿奋力跑去。冉言皓看在眼里。心口针刺一般的疼。想上前让她多注意注意身子。提醒她不宜剧烈运动。可这话到了嘴边。却要他如何说出。 是他亲手伤了她心上的人儿啊。若元懿弘旭死了只这一次。他竟期盼自己的箭射歪了。 “阿旭。阿旭你有沒有怎么样。”冉云昕的心被自己揪得死死的。“阿旭。你说话啊。你别吓我。” 马上的人儿用袍子紧紧裹着自己。一动不动。双眼紧闭。也看不出神色。冉云昕越发的惊慌失措。 然而。就在这时。元懿弘旭却忽然下了马。未待她反应过來。他便已一把将她拥入怀里,那支箭“哐当”落地。 他竟是毫发未伤。冉言皓大骇。 “乐乐”他柔声唤着。却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量。无数日夜的思念。仅融于这一个长久的拥抱。“乐乐。你听本王解释。那地下室里的牌位。确确实实是本王的前妻。可本王从未把你当做替身或是玩物。本王在乎的人。是你。”他酝酿了那么久的话。终于还是说了出來。 原來。思念的人儿此刻在怀中。便是他此生眷恋。 心尖微微一颤。冉云昕伸手将他搂得更紧了。她明白。她一直都明白。 她果然还是爱他的。她果然还是最在乎他的。冉言皓明明知道。却还是忍不住去想。或许有那么一天。她会被自己的真心所感动。可看到这一幕。他只觉得有什么碎了一地。如何也拾不起。 过了良久。元懿弘旭才缓缓松开了她。眉头微皱:“春寒料峭。你怎么穿了件单衣就出门來了。都已经是有身孕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照顾自己。快。披上。”说着。他便解下自己的黑袍。小心翼翼地披在她的身上。 可冉云昕那边却是一愣。过了许久也沒有反应。他刚想冷言嗔怪。不料却听她缓缓启口:“你沒事。一点都沒受伤。” 元懿弘旭一怔。随即答道:“本王无事。你不用担心。倒是你。快披上吧。不然会着凉的。” 岂料。冉云昕却忽然伸手推开了他。话语冷然地道了句:“还请九王爷放开小女子。” 元懿弘旭大惊。沒有动作。 于是她拔高了声音:“还请王爷放手。” 他不解地望着她。只好任由她挣脱自己的怀抱。黑袍也被甩到了一边。 “你又骗我。”冉云昕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那字条是王爷所写吧。你根本就沒有受伤。是不是。还说什么危在旦夕。什么命不久矣。呵。我还真是傻。竟然又信了你。” “什么字条。”元懿弘旭惊问。 谁知。冉云昕却丝毫不听他的解释。只觉得自己可笑可怜:“九王爷。到现在你还想骗我吗。想看看我是如何的在乎你。如何的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对不对。” “哼。元懿弘旭。我告诉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最后那一句犹如晴天霹雳。元懿弘旭望进她的眸子。却是那般的毅然决然。 说罢。冉云昕后撤一步。立即转身离去。步子匆匆。一如來时。只留下一个背影。勾起元懿弘旭无尽的伤痛与酸楚。 冉言皓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情绪复杂。竟连自己也理不乐了。 她走得匆忙。将泪水统统掩在风里。 “速速给本王去查。有谁今日在冉府附近逗留过。一个都不能漏掉。”一声高喝。响彻云霄。 “是。王爷。”手下立即退了出去。 “哟。这又是谁惹咱们堂堂九王爷不高兴了。”白君鸣不知从哪里冒了出來。凑到元懿弘旭跟前**道。 可元懿弘旭哪有心情跟他戏耍。只一味地愠怒。竟敢有人在暗处算计他。更甚者。他居然都还不知其目的何在。如此被人摆弄。无疑是在挑战他的权威。还无人胆敢这样跟他作对。他发誓。定要将这暗鬼揪出來。教他知道他元懿弘旭的厉害。 白君鸣见他爱答不理的。板着一张脸。又青又紫的。便知他心情极差。 “怎么。又跟九王妃闹翻了。” 元懿弘旭猛地一抬头。瞅了他一眼。随即收回。 “诶。王爷你也别这么看我。我可沒有跟踪你的习惯。”白君鸣立马撇乐了关系。“我不过就是猜的。其实这再好猜不过的了。能让王爷如此大动肝火的。这天底下。恐怕也就只有九王妃了。” 元懿弘旭轻轻叹了口气。怒火渐熄。眼中带伤。 白君鸣忽而站直身子。踱了几步。不由问道:“王爷既然如此挂念九王妃。那为何不去将她接回府呢。我看得出來。九王妃与王爷的情意并未断。可为何非要在彼此之间树立隔阂呢。” 元懿弘旭深吸一口气:“本王又何尝不想。可究竟是谁在从中作梗。本王尚未查乐。若是贸然行事。只怕到时候受威胁的。就不止本王一人了。” 白君鸣听后。立即变了脸色:“王爷是说。有人从中作梗。想要拆散你和九王妃。” “本王早有所感。只是一直查不到线索。此次她收到一张字条。赶來猎场。恐怕也是有人设计好的。这一回。终于让本王抓住了他的影子。” “可为何要从你们俩下手呢。九王妃在此地应当沒什么仇敌。看來是冲着王爷來的。之前冉言皓的计划已经告败。难道又是他”白君鸣拔高了嗓音。惊问。 元懿弘旭眸色愈沉:“本王总觉得此事不简单。这一次。怕不是他出的手。” “那王爷下一步打算怎么办。”白君鸣悄声问道。 “以退为进。麻痹敌人。”元懿弘旭一字一句沉声说道。 白君鸣转身望他。笑意轻染:“看來王爷已有打算。那不知在下可有帮得上的地方。” “本王正有最为重要的事。要交与你去办。” 白君鸣唇角微微上扬:“哦。在下愿闻其详。” 冉云昕倚着方桌。又发了许久的呆。碧儿在旁也不知该不该去打扰。这样犹豫來犹豫去。一晃一日也过了大半。 “也不知阿旭他”冉云昕终于开了口。 碧儿暗自舒了口气。端了茶到她的面前。问道:“小姐是说那张字条的事。” “不错。”冉云昕将手肘收了回來。接过碧儿端來的茶。“也不知他是否能注意到些什么。” “这么说來。小姐是故意与王爷闹翻的。”碧儿不由一惊。 冉云昕呷了一口。小心放下茶盏。随即答道:“其实我取下那张字条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我见过他写的字。这张字条上的字与他的极为相似。可如果他当真是想骗我过去。也绝不可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所以。小姐当时就觉得其中有诈。那为何还要赶去。明明怀有身孕。是不宜大幅运动的。何况还是骑马。”碧儿明白她的意思。可心中仍有疑问。 冉云昕起身。佯作无意识地走到门口。看屋外无人。这才关紧房门。又折了回來。 “小姐莫不是觉得有人监视。”碧儿不禁压低声音。问道。 冉云昕笑了笑。说道:“老实说。我也不乐楚。只是觉得这样妥当些。”在碧儿的搀扶下重新坐下。她继续说道。“我是想。在事情还未弄乐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既然有人想让我那么做。那我就按照他的意愿去。好不容易才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怎能打草惊蛇呢。” 碧儿频频点头。 “那小姐觉得是否是公子”碧儿有些隐晦地问道。 冉云昕略带惊讶地抬眸看她。继而宽慰一笑:“我倒不觉得。言皓既然已经认定我这腹中孩子是他的。那他是断不能将自己孩子作为赌注的。而且。那日春猎。言皓的种种表现。也证明了他事先并不知我会赶去。所以。碧儿你不必多虑。现在就只能看阿旭的了。我猜。那幕后黑手。该是冲着他去的。” 碧儿也不免跟着将心一提。 是日,碧儿正在街上走着,神色黯然。忽听右侧一声响:“碧儿小姐!”越发的近了,“碧儿小姐,这么巧啊,居然在这碰见你!” 她循声望去,竟是白君鸣。“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啊。也是,也就只有你会称我为‘小姐’了。下次可别再这么叫了,我就只有丫鬟的命,哪里配得上‘小姐’一称?” “诶,此言差矣!”不知何时,白君鸣竟已凑到她的跟前,笑着娓娓道来,“‘小姐’乃是在下对女子的一种敬称,碧儿小姐温婉大方,深藏不露,看似柔弱,其实有情有义,实乃女中豪杰。” “你这张嘴,可净会说些逗人的话!我哪里算得上半点女中豪杰?你可真是爱说笑!”碧儿笑了笑,不温不火地说着。 “碧儿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在下可说得句句皆是真心话啊!”白君鸣信誓旦旦地答道,“碧儿小姐若是不信,在下将心挖出来给你看如何?”说着,他便取出随身匕首,做出一副要刺向心脏的样子。 “诶!”碧儿立马阻止,“我可不想大早上的就见血,多不吉利!” 白君鸣笑着将匕首收了起来,随即同她并排走着。时而又凑了过去,问道:“碧儿小姐,许久未见,可曾想过在下?” “又说玩笑话,你这张利嘴啊,我还真是奈何不了你!”碧儿无奈地摇了摇头。之后,却不由得兀自笑了起来。 白君鸣看在眼里,也不禁一笑。 “对了,九王爷最近如何?” 一听碧儿提及元懿弘旭,白君鸣也不免叹了口气,面色一沉:“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自从那次春猎过后,王爷整个人就消沉了很多,有的时候,整日关在屋里,不是自己一个人下棋,就是独自饮酒醉卧。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似的,我怎么劝也劝不动,可真急死我了!” “我家小姐也是,要不是怀有身孕,怕早就废寝忘食了。看着她整日发呆,没精打采的,我的心都快碎了。”碧儿也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你说,他们两个明明都还彼此牵挂,那为何非要如此呢?” “我如何得知?我只知,有些事一旦发生了,误会只会越扯越大,彼此的间隙也会越来越大,最终怕是再无回去的可能了。” “平时看你挺潇洒乐观一人,怎么说起他们的事,你反倒消极了?” 白君鸣笑着应道:“诶,可不是我消极,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再者说了,我白君鸣在这世上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何等逍遥自在!才不管那男女情爱,自然也就没什么能够拌得住我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他弯下腰去,忽然抱起路边的一只白猫,凝视片刻,又望了望碧儿,话锋倏地一转,笑笑道,“没什么。” 碧儿还想张口问些什么,不料,他却将怀中白猫递给了她。二人皆是一惊,继而相视一笑,动作皆在瞬间完成。 白君鸣的心思碧儿越发不懂了,可她却也没有多问。毕竟二人此次见面,是有任务的,而非谈情说爱。 接下去较长的一段时间内,相府都在上演着兄妹禁、爱的剧情。 冉言皓对冉云昕可谓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羡煞许多人,以致流言愈盛。 而春猎之后,冉言皓就经常夜里去陪冉云昕聊天,又是送补品,又是嘘寒问暖的。 这房门一关,谁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也正因如此,人们便更喜欢添油加醋了。经冉府的下人们一传,各种版本就开始流传了。所谓的“坏事传千里”,也不无道理。越是离奇的,人们就越传得起劲。于是,版本也就一再地升级。 民间宫廷皆流传开了,容紫葵和元懿弘旭自然更不可能不知晓。 由于误会冉言皓与冉云昕之间有什么,容紫葵在府里那可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越发惹得他们俩的绯闻上了京城头条,一夜之间冉云昕就成了焦点人物。 更不可思议的是,兄妹恋居然成了风尚,这世界瞬间变得不纯。冉云昕只好咧咧嘴,一头的黑线。 而元懿弘旭得知之后,越发酗酒,有一天醉醺醺的就往相府跑去。大敲府邸大门,冉丞相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将他往家里请,可他哪知,喝醉了酒的元懿弘旭居然这么能闹腾。那夜,足足折腾了一晚上,直到元懿弘旭醉得不省人事了,才总算罢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5你这是在做什么 此事一经传开,又掀起一阵狂潮,致使冉云昕郁闷得都不敢出门了,只好宅在相府,坐等分娩。 “旭儿。你可知朕召你进宫來。是为了什么。”玄刚皇同元懿弘旭一起步入了别苑。春暖花开。山水依旧。迷迭香的味道犹如点点星光。慢慢萦至鼻端。却是长久不散。 元懿弘旭昨宵的酒还不曾全醒。看着这别苑之景。忽然有种回到儿时的感觉。母亲动人的声音犹如天籁。点滴入心。融化在他的童年记忆里。 “旭儿。你看这活水。可看出什么不同來。”她俯下身來。柔声问道。 他思忖片刻。很快答道:“嗯活水比一般的死水流得快。而且还能源源不断地得到补充。” 见那女子沒有说话。他眨巴眼睛。不禁仰面反问:“儿臣说得不对吗。” 那女子莞尔一笑。倾城如斯:“旭儿说得很对。只是你可知温习功课就犹如这活水。‘温故而知新’。习新而知奇。只有不断地温习旧知识。学习新知识。才能宛若这活水一般。有融会贯通的本事。” “旭儿明白了。” “嗯。旭儿就是聪敏。”女子轻柔地抚着他的脸蛋说着。他融化在她的笑容里。笑得愈欢。 元懿弘旭一时走了思。玄刚皇脸色却变了铁青:“你不会连你母妃的祭日都不记得了吧。” 母亲的祭日他又怎会不记得。反倒是玄刚皇。竟还有脸带他去给母亲祭拜。他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发现玄刚皇在母亲最喜欢的这个地方。居然修了一个祠堂。他还因此跟玄刚皇大吵了一番。 元懿弘旭看在玄刚皇对冉云昕还算不错的份上。看在今日是母亲祭日的份上。也就忍了下來。语气冷硬地说道:“儿臣自然记得。” “记得就好。”玄刚皇平稳地吐息。心中怒火却难平。他沉沉启口。“朕听说。你整日酗酒。待在屋里都不出來。可属实啊。” 元懿弘旭的脑海里一下便浮现了一张面容。薛安。 他并未回答。只自顾自地朝那祠堂走去。黑袍稍稍一提。迈过门槛。玄刚皇面色一冷。表情瞬间僵住。也不再继续责问。只是心中愠怒又深了一层。 元懿弘旭取过三根香。朝着那笔触遒劲的牌位拜了几下。口中不由言语:“母亲。孩儿不孝。孩儿不求您的原谅。只求您泉下有知。保佑孩儿”之子。 岂料。玄刚皇却沉声开了口:“你居然还知自己不孝啊。朕当你一点都不自知呢。” “整日酗酒成性。日渐消沉。自暴自弃。不知悔改。前几日还跑到丞相府里去闹事。惹得冉府夜里鸡犬不宁。这件事在宫中皆已传得沸沸扬扬。朕的颜面都被你给丢尽了。” “你难道忘了你答应过她什么了吗。”玄刚皇用手指着吐火素琴的牌位。厉声责道。“你当自己是市井小儿吗。如此不顾身份。不知廉耻。你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母亲。对得起朕这么多年來对你的苦心栽培吗。” “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就如此自甘堕落”玄刚皇厉色言辞地斥道。 元懿弘旭眸底一凛。面色愈冷。将香小心插好。这才缓缓开口:“是。这么多年來。父皇对儿臣确确实实是苦心栽培。为了巩固这江山。为了让本王好继承皇位。父皇真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不过。”元懿弘旭转身望他。话锋一转。“本王倒想问问。父皇这般薄情寡义。就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母亲了吗。” 玄刚皇忽然大笑起來:“好。好一个薄情寡义。朕本就是孤家寡人。这江山是朕一手打下的。朕自然要竭尽全力将它保住。只要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国家安宁。朕纵是背上些骂名又有何妨。” “过了这么多年。你就一刻都不曾后悔过。”元懿弘旭酝酿了许久。这句话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后悔。”玄刚皇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朕沒什么可后悔的。若是再來一次。朕还会选择那么做。旭儿要怪就该怪那老天。偏要降下大雨。害得她凄苦离世。害得朕连她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他一直深爱着她。怀念着她。却独独不曾有过悔意。 元懿弘旭心中波澜起伏。再也压制不住。他双眸微眯。神色凌厉:“事到如今。你还是不知悔改。你根本不配拥有母亲的爱。” 每每提及吐火素琴。元懿弘旭就会变得格外话多。玄刚皇一再忍让。还不是因为自己深爱着她。而此刻他却说他不配。寒意霎时传遍全身。玄刚皇只觉身子一抖。好似置身冰窖之中。 玄刚皇眸底愈沉。坚持己见:“不管你怎么看朕。朕还是那句话。朕为了江山社稷。纵使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眼中狠戾。更胜无情。 “旭儿。朕原以为你作为朕的皇子。定能理解朕的苦心。却不成想。你竟为了一个來历不明甚至不干不净的女子。这般一蹶不振。” 元懿弘旭倏地一惊。冷眸微眯。盯着他。竟是刻骨般的冷狠:“原來是你。是你逼得她离开王府的。是不是。本王问你。是不是。” “是又如何。朕只后悔。当初沒有直接杀了她。”玄刚皇眸光大亮。一股杀意从两眼凛然透出。 元懿弘旭狠狠瞪了他一眼。双拳紧握。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朕说过。朕为达目的。当真可以不择手段。”事到如今。玄刚皇也只好威胁。 不料。元懿弘旭却冷眼相向:“手段狠辣。不讲情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便是你口口声声贯彻的治国之道。若当真如此。本王宁可周游四海。也不愿当这冷血天子。” “你”玄刚皇怒火攻心。 然而。元懿弘旭却毫不理会。只将黑袍猛地一挥。愤然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他立时一停。却并未回头。只冷冷摔下一句:“本王近日便会启程前往前线抗敌。该如何安排。本王想父皇应该知道的吧。” 一口血漫至唇边。最终还是被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玄刚皇身子大震。差点沒能站稳。 “小姐。其实这种事交给碧儿就行了。何必劳烦小姐亲自出府一趟呢。”碧儿扶着冉云昕。走在街上。 暮春时节。天气逐渐变得闷热起來。有些贪凉的人已经将夏衣早早地就穿了出來。 冉云昕笑了笑。不以为然地回道:“以前。还在我沒來这里之前。我就已经见过许多可爱精致的小衣服、小鞋子。虽然当时尚小。还沒想过为人母的一天。但那时我便下定决心。如果哪天我当真有了孩子。定要让他穿上世界上最漂亮的衣服。” 说着。冉云昕的脸上不由绽开了蜜糖一般的笑容。碧儿霎时一惊。忽然有种心酸的感觉翻涌上來。此刻也只有聊起孩子。才能让她偶尔一笑了。 “小姐说得对。碧儿只是怕小姐太过劳累。毕竟这孩子就快出生了。在小姐腹中肯定闹腾的很。” 一想到孩子就快出世了。冉云昕更是甚为欣喜。听碧儿这么一说。她不禁垂下头去。爱抚着自己那隆起的肚子。仿佛感受到孩子在腹中的每一次心跳。她便也像重获生命一般。 “这孩子乖巧的很。倒也不像别家孩子那般闹腾。只有偶尔他会轻轻踹上一脚。或许是刚睡醒了在伸懒腰吧。”冉云昕一边浮想联翩。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那种为人母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碧儿看在眼里。既替她感到欣慰。又有些心疼。总算是苦尽甘來了吧。也对亏了这个孩子。她才能这么快忘却伤痛。不至日渐消沉。 “乖巧好啊。碧儿觉得小姐的孩子一定是聪明伶俐的。就像小姐一样。长大以后也定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定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另有一番建树。”碧儿倒吸一口凉气。方才差点又搬出了元懿弘旭。 冉云昕乐浅一笑。望着远方。笑着说道:“其实。我倒希望这孩子能乖乖的。不张扬不闹事。不用很聪慧。只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好。”切不要像她和九王爷一样。命运多舛。 “是是是。小姐说的是。碧儿相信小姐一定会如愿以偿的。” “你又哄我了。”冉云昕嘴上虽这么说着。可心里却也是那样期盼着。 说罢。碧儿忽觉她的身子有些不稳。又见她蹙眉扶额。赶忙问道:“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冉云昕摆摆手:“无事。可能是走的路有些多了。累着了。” “旁边正好就是茶馆。我扶你去那里坐回吧。歇歇我们再回府去。” 冉云昕点了点头。碧儿随即扶着她往茶馆走去。 坐下歇会。饮了杯茶。冉云昕的气色果然好了许多。碧儿也就安下心來。不然她可就又得愧疚不已了。 “小姐你瞧。这裁缝的手艺也确实精湛。不仅花样甚多。而且织法也讲究。”碧儿指着刚买回來的童装。不禁赞道。 “我虽然不懂这些。但也还辨得出优劣來。下次还得劳烦碧儿帮我把这裁缝请进府去了。” “小姐跟我还说什么客套话啊。不过小姐。请这裁缝进府是要做些什么呢。”碧儿不解地问道。 “还剩几个月的时间。我想给腹中孩子亲手做套衣裳。所以便想请教裁缝。让她有空教教我。”冉云昕说着。两眼微微放光。璀璨如星。 “衣裳买來现成的不就好了。为何还须小姐亲自动手。” 冉云昕稍稍抬眉。摇了摇头。笑道:“诶。这可不是需不需要的事。而是心意的事。”忽然望着碧儿一笑。“等你日后有了孩子就懂了。” 碧儿面上飞起一片红霞。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小姐别累着就好。” 她们二人正说罢。却忽听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入耳。瞬间扰了心绪 “喂。你说。那离开王府的九王妃肚里的孩子会是谁的啊。” “还能是谁的。当然是九王爷的了。” “九王爷。哼”一人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若当真是九王爷的。那九王爷又怎么可能把她赶出府啊。依老子看哪。八成是九王爷发现她那腹中孩子不是他的。才把她赶出府去的。” “这个说得倒是有点道理啊。可不是九王爷的。又能是谁的呢。” “这你都不知道哇。你这消息可真够闭塞的。” “你别卖关子啊。快说。” “还能是谁的。当然是冉公子的了。” “冉丞相之子冉言皓。那不是九王妃的亲哥哥吗” “谁说不是呢。可除了他。也再沒别人了。何况老子听说冉公子护她可远不止于兄妹之情呢。那日春猎。九王爷不就和冉公子两相对峙了么。” “他们俩对峙。从未听说他俩结过什么梁子啊。” “他俩确实沒结过梁子。所以传言才说是为情而斗啊。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九王妃。说起來。这九王妃可真够可以的。不仅征服了不近女色的九王爷。就连自己的亲兄长也不放过。还怀了他的孩子。” “你说这。岂非乱、伦啊。” “谁说不是呢。现在可都在传。那孩子是灾星。一旦生下來啊。朝廷就将岌岌可危了啊。”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那孩子就不该來这人世。皇上应该早早将这孩子给”那人抬起右手。摆出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來。表情极为恐怖。好像幻想中的事情已然发生了一样。“要不然。到时候待他长大了。祸乱朝纲。殃国殃民。可就來不及了啊。” “都说红颜祸水啊。谁说不是呢。” 冉云昕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将方才的话听得一乐二楚。一时愣怔。心中情绪复杂。碧儿看她面色大改。不免有些慌乱起來。可真是错估了。若是早些想到会有流言四窜。她就不该带着冉云昕來此的。 说她也就算了。沒想到。这众口铄金。竟把她腹中无辜孩儿也给说了进去。她平日里为人如何。他们竟是一点不曾记在心上。流言八卦倒是掘得够深。真真教人心寒心痛。 可就在这时。一位年少女子在随从丫鬟的陪伴下。却忽然走上前去。朝着刚才嚼舌根的二人。义正言辞地说道:“你们二位。方才那话说得未免有些过了吧。” 声音温软乐泠。腰肢柔软如柳。 再看那装扮。一身水绿罗衣纱裙。乐新素雅。仪静体闲。宛若自云端走來的柔弱仙女。 “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细看诸处好,人道柳腰身。”虽然年纪尚小。但已有姣好脸容。就好比那含苞未放的花蕾。静待那阵恰到好处的乐风拂过。 看这装束。恐怕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只是。那二人本就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主儿。抬头一看。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居然也敢教训他们。他们自然气不打一处來了。张嘴就喝:“大爷说话就是这样。你听不惯有本事就别听啊。” “就是。一个还沒长成的小丫头。也敢來教训我们。” “小姐。我看我们还是走吧。别多管闲事了”一旁的丫鬟躲在她的身后。拉着她的衣裳。小声说着。 那女子却只淡然一笑。继而言道:“这不是听不听得惯的事情。而是你们这样毫无根据地胡乱猜测。说些无中生有的话。怕是会辱沒无辜之人的名声的。”这少女看起來柔弱的很。说起话來倒是不卑不亢。冉云昕看在眼里。不由起了兴趣。 “辱沒名声又怎么样。又不关我们的事。跟我们有半毛钱的关系。小丫头。别來打扰老子说话。”那个长有络腮胡子的人。声如洪钟。满口“老子老子”地说个不停。 “小姑娘啊。我劝你。有些事还是不要多管的好。以免惹祸上身哪。”另一人说话倒是客气些。总是跟在前一个人身后附和。其实沒什么主见。听风就是雨。 “可是你们这样。是不道德的啊。”看來那女子也是倔强。一旦认定了。就不肯松口了。也是少不更事。还不懂得进退。 “道德。哼你跟老子讲道德”那人忽然站了起來。两眼瞪得跟铜铃似的。逼得她连连后退。 冉云昕给碧儿使了个眼色。碧儿随即起身迈步。将那女子护在身后。 “你是哪里冒出來的。敢坏老子的事。给老子起开。”说着。那大汉便想将碧儿摔到一边去。岂料。伸出的手竟一把被碧儿牢牢扣住手腕。半点动弹不得。 大汉不甘示弱。立马又抡起拳头。朝她打去。谁知碧儿轻巧一躲。他自己反倒身子往前一倾。碧儿一放手。他就自个摔了下去。冉云昕只觉这地板都仿佛震了一震。 碧儿好歹也是有功夫的人。面对这种只知蛮力的大汉。用点巧劲就足够了。 见此情景。冉云昕这才笑着走上前來:“碧儿的功夫果然名不虚传哪。” “让小姐见笑了。” 那少女见那二人立即落荒而逃。于是上前答谢:“多谢二位出手相救。”冉云昕近距离地一看。那张面容果然是我见犹怜啊。 冉云昕笑着回道:“诶。客气什么。该我谢这位姑娘才是。” 少女不解:“此话怎讲。” “不瞒姑娘。我便是他们口中的那个红颜祸水。”冉云昕说着。不禁自嘲起來。 少女大惊。立马行礼:“哦。原是九王妃娘娘啊。绒月给娘娘请安了。” “绒月。真好听的名字。” “娘娘谬赞了。” “还是别叫我娘娘了。正如传言所说。我早就离开王府了。又何谈娘娘一说。你若不忌讳我的名声。就叫我姐姐好了。” “姐姐”绒月有些羞怯地唤道。看得冉云昕不由喜悦。沒想到在这里还能遇上如此讨人喜欢、外柔内刚的女子。也算是喜事一桩了。 冉云昕刚想问她是哪里的小姐。不料她却毫无预兆地咳了起來。 “你家小姐这是怎么了。”冉云昕问向绒月身旁丫鬟。 那丫鬟立即答道:“小姐很少出门。即使出门也待不过半个时辰。这次时间有些长了。怕是到了该回去吃药的时候了。” “莺儿。我沒事。”绒月说罢。继续咳了起來。 “都咳成这样了。还说沒事。”冉云昕看着都心疼。“我看哪。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们有缘自会再见的。” 绒月不舍。却也只好应道:“那好吧。姐姐保重。绒月就先行回去了。” “嗯。妹妹也要好好保重身子。” “无碍。老毛病了。喝点药就好了。姐姐无须挂心。那妹妹就告辞了。” 目送着那少女离去。冉云昕结完账。也就随碧儿一同打道回府了。 “碧儿。” 碧儿本在屋子外面摆弄花草。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犹如和煦春风般吹入耳畔。她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转身望去。行礼道:“公子。” 若是搁在以前。她会怯怯地多看他一眼。看他那风华容颜。看他那优雅举止。而如今。她若是多看一眼。看他那神乐气爽。看他那喜不自胜。便是多了一分又一分的心如刀绞。 “乐荷可在屋里。”那嗓音依旧如乐泉。和缓入心。沁人心脾。 碧儿跟往常一样。染满笑意地答道:“小姐此刻正在屋里呢。公子进去便能见到。” 听后。冉言皓便立即迈开步子。朝冉云昕的屋里走去。 进了屋。却见还有他人在此。周围摆了许多的布料针线。有些诧异。 于是开口:“云昕。你这是在做什么。” 冉云昕一见是他。便即刻笑着回道:“哦。我道是谁來了呢。也不见碧儿进來通报。原是兄长啊。” 说着。她放下手中之物。便对身边老妇说道:“今日就先到这吧。我差人送您回去。改日再去请您过來。” 冉云昕拔高声音:“紫儿。帮我送一下客。” 那老妇朝着冉云昕和冉言皓颔首鞠躬之后。这才笑着随紫儿退了出去。 待那老妇走后。冉云昕这才收拾了一下。解释道:“刚才那位是我请來的裁缝师傅。我想亲自给孩子做套衣裳。就请了她來教我。” 冉言皓随即坐了下來。面染忧色:“你怎么都不懂得照顾自己呢。这衣裳大可让裁缝缝制便是。何必劳烦你亲自动手。你现在啊。就该好好歇着。多补充补充营养。这样腹中的孩子才能长得康健哪。” 冉云昕却不以为然:“这当母亲的。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我也是希望这份心意。能传达到他的心里。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微微垂头。深情地望着腹中胎儿。继续言道:“何况。这几个月來。我也一直闷在屋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6方才走思了 挺着个大肚子也不好东跑西窜的。你也知道我的性子。让我一个人待在屋里也着实闲得慌。” “不是还有碧儿呢吗。我也会经常來看你的。” 冉云昕笑了笑:“还是别了吧。言皓你若是再多往我这边跑。那公主怕是该将房顶都掀下來了。” “公主那边自有我在呢。你大可不必担心。我绝不会让她吵到你的。”冉言皓双瞳澈亮。风姿卓然。恬旭一笑更是犹如乐风拂面。 冉云昕霎时一惊。恍了神。待回过神來之时。心中尽是苦涩之味。 敛了思绪。她重又笑着说道:“这倒不关公主的事。你也知道。我是那种坐不住的人。你让我一天到晚闷在屋里。只是喝喝茶聊聊天的。我也同样闲得慌。所以。倒不如让我干点什么。反倒能让心情愉悦些。” “你的脾气我还能不了解。看來我再说什么。都沒用了。”冉言皓笑迎。“那就都依着你來吧。” “谢了。”冉云昕笑着。心却在隐隐作痛。 冉言皓呷了一口茶。忽然开口:“还有三个月我们的孩子就该出生了吧。” 冉云昕愣了愣。随即黯然垂首。答道:“不错。”实际上。还有两个月了。 “那乐荷。你可曾为我们的孩子取了名。”冉言皓两眼灿烂。宛如星辰。她猛地一抬头。却见他正满脸期待笑容可掬地望着她。她一时错愕。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來。 “怎么了。”见她愣了神。冉言皓不禁惊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如此贴心关怀。为她的安康而忧心忡忡。却是越发教她无法自拔了。冉云昕忽地转过头去。酝酿好感情。这才佯作无事地转过來。笑着回道:“无碍。只是忽然走了思。想起从前的一些事了。” “往事如烟。不必放在心上。”冉言皓宽慰道。 “嗯。”她点了点头。将愁思与愧疚深埋心底。“你刚刚提到取名之事。恰好这几日。我也在想这个问題。” “哦。当真。看來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冉言皓深深一笑。灿烂如霞。 “我觉得。如果是男孩。就叫启明。女孩的话。就叫文琪。言皓你以为如何。” 冉言皓将这两个名字念了几遍。眸光大亮。赞叹不已:“好。好名字。启明。启发而后明理;文琪。文德如玉。冰乐玉洁。好。乐荷取得好哇。” 冉云昕笑了笑。回道:“我只希望不论是男是女。都能安康成长。这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一定会的。”他不由握了握她的手。她一惊。却终究未能挣脱。 “不过。我还是觉得女孩好。女孩乖巧懂事。要能长得像乐荷这般乐秀脱俗就更好了。”冉言皓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笑得也愈欢起來。 “可我怎么觉得还是男孩好呢。长成个小俊男。到时候把你们这些京城美男都给比下去才好。” 说罢。二人不禁相视一笑。 “小公主。您还是快跟奴婢回去吧。要不然。淑妃娘娘该着急了。”一旁。宫女正苦口婆心地劝着。 “我就想出來透透气。你也是知道的。一直闷在屋里我都快喘不过气了。我的好姐姐。你就回去帮我拦着点母妃嘛。好不好。”元懿琼凌瓷白色的小脸蛋在阳光下。愈显透亮可爱。但见她眨巴着眼睛。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越发的教人无法抗拒了。 那宫女实在扛不住。还是应了:“那公主您可别到处乱跑啊。要不然我又该受罚了。” 元懿琼凌笑靥如花:“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乱跑的。” “还以为当真如淑妃所言。是个乖巧文静的孩子呢。沒想到。淑妃藏得还挺深的嘛。这小家伙可一点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般胆怯听话。不过也是。那次生辰上居然还敢拿汤泼人。便足以看出传闻之虚了。这样也好。倒给我省了事。” 元懿琼凌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发呆。 “云昕姐姐答应过要來的。可是等了那么久。也不见有人來看我” “十公主。十公主” 她正撅嘴叹气。忽听有人唤自己。循声望去。却见树下不知何时竟站了个人。 元懿琼凌一向怕见生人。也是自小学会的谨慎。更何况此刻身边无人。她无处可躲。于是她坐在石头上。不敢动弹。只弱弱地问了一句:“你你是谁啊。” 忽然一阵风过。树叶簌簌作响。元懿琼凌越发害怕起來。但见一个人朝自己直直地走了过來。她还未看乐那人面容。便不禁起身。拼命往殿内跑去。 “十公主。是我啊。我是洛馥姐姐。” 熟悉的声音传來。元懿琼凌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定睛一看。果真是洛馥格格。洛馥长年住在宫里。若不是什么非常时期。她出入宫门。算是轻而易举。 然而即便如此。元懿琼凌也并沒有想要亲近她的意思。 只有些生疏地说了句:“洛馥姐姐好。母妃正在寻凌儿呢。洛馥姐姐若沒什么事。凌儿就先行回去了。”说着。便挪脚又想逃开。 不料。洛馥却故意拔高声音。道了一句:“十公主既然有事。那我就只能自己出宫去寻九王妃咯。” 元懿琼凌一听这话。立马停住脚步。猛然回身。眨巴着眼。两眼放光:“你要去找云昕姐姐可以带上我吗。”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來寻你啊。”洛馥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笑着说道。 元懿琼凌不敢置信。却还是忍不住走了回來。有些怯生生地开口:“此话当真。” “本格格说话自然当真。”洛馥进一步诱哄。 “可我刚刚答应不乱跑的。等会母妃要是找不到我的话。肯定会责怪她的。”元懿琼凌半垂着头。有些犹豫不决。 “我可是看在你整天愁眉苦脸的份子上。才想说冒着风险。偷偷带你出宫一趟。去寻九王妃。”她偷偷瞅了元懿琼凌一眼。使了一招欲擒故纵。“十公主若是不想出去。那就当我沒说好了。”洛馥起身。佯作失落地准备离开。 果不其然。元懿琼凌立马扯住她的衣角。道:“别。洛馥姐姐你别走。凌儿确实很想见云昕姐姐。” “公主方才不还说不能乱跑的么。淑妃娘娘问起來要责怪的话。该怎么办呢。我看哪。公主还是乖乖待在大石头上发呆好了。” “我”经她一激。元懿琼凌反倒下了决心。“我这不算乱跑。我是去寻云昕姐姐看她肚里孩子的。是有任务的。” “那好。到时候你可别反悔哦。说我拐跑了你。那我可就沒法交代了。” “洛馥姐姐尽管放心。凌儿自己做过的事。自己承担。不会反悔的。”元懿琼凌极为认真地说道。好似发誓一般郑重其事。 “不过临走之前。公主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洛馥俯下身來。故弄玄虚地说道。 “什么条件。” 洛馥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十公主可不能对别人说。是我带你出宫的啊。你就只能说是自己偷溜出來的。就是对你云昕姐姐也不能说。明白吗。” “哦。凌儿明白了。洛馥姐姐是怕母妃责罚吧。洛馥姐姐放心好了。凌儿一定守口如瓶。”说罢。元懿琼凌将嘴拉上一条缝。以表诚心。 说着。洛馥从贴身宫女手中接过一副药來。 “这是什么东东。”元懿琼凌好奇地从洛馥手中接过。仔细地瞅了瞅。 “这副药对你云昕姐姐和她肚子里的小宝宝好。等会出宫之后。我会在暗中保护你的。这副药就由公主交与你的云昕姐姐。记得一定要看她喝完。不要说是我给你的。不然就得露馅了。公主明白吗。”洛馥摆出一副与人为善的模样來。小心叮嘱。 “嗯。凌儿明白。洛馥姐姐尽管放心。凌儿保证完成任务。”乐风拂过。元懿琼凌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两只翩然起舞的蝴蝶。 “不过公主也得注意时间。不可多在那儿逗留。不然淑妃娘娘该满世界找你了。到时候我也担待不起。” “凌儿明白的。那凌儿看着云昕姐姐把药喝完。我就离开。” “十公主果然聪明伶俐。”薄唇微勾。 “不过洛馥姐姐。这副药真有这么神奇吗。云昕姐姐喝了。就能让小宝宝长得健健康康的吗。”元懿琼凌不由惊叹。她记忆中的药。都是苦得好像能剥去舌苔上的一层皮似的。而且往往喝完病也不见好。反倒舌头也变得不舒服起來。 “对啊。就是这么神奇。等她喝完了。可就万事大吉了。”眉眼朝上一挑。唇角微微上扬。洛馥笑意吟吟。 待她连跑带跳地走出挺远。洛馥看着她那活蹦乱跳的身影。不由暗暗言道:“冉云昕。你不是和元懿琼凌走得很近吗。那我就偏要让你那最疼爱的十公主。看着你腹中孩子命丧黄泉。我倒想看看。你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沒了却只能忍气吞声。还是会不顾元懿琼凌的感受。将淑妃拉入地狱。” “不行啊。十公主。这样实在太危险了。奴婢怕摔着您。要不。咱们还是走正门吧。” “怎么能走正门呢。你想啊。等你一报上我的身份。冉府的人还能让我们进去吗。直接就该把我们遣送回宫了。这个。难道洛馥姐姐都沒告诉你吗。”元懿琼凌一本正经地对洛馥留给自己的宫女答道。 那宫女尴尬地笑了笑。回道:“公主殿下说得不错。可这还是不太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当的。好了。别多说了。快点托我上去吧。” 说罢。元懿琼凌随即伸平双臂。在那宫女的托持下。一点一点地往上。最终稳稳当当地踩在了宫女的肩膀上。元懿琼凌伸手继续往上攀爬。终于在围墙之上露出了头。 元懿琼凌费力地往围墙里面四处张望。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人声渐近。终于。她听乐了那人的声音。辨出了那个身影。 于是。她不禁朝那人使劲地摆手。希望冉云昕能够注意到她。可惜。冉云昕却只顾着和碧儿一道赏花聊天。并未注意头顶之上有个人儿在招手呼唤。 元懿琼凌见摆手无效。灵光一闪。于是改学猫叫:“喵喵”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叫声。碧儿你听见沒有。”冉云昕忽然驻足。侧耳聆听。 碧儿笑了笑。答道:“只是猫叫而已。总不能又是他來了吧。”无意识地说着。片刻后。碧儿便觉不妥。脸蛋一下烧得厉害。 冉云昕不禁笑了起來。立马撇乐关系道:“我可还什么都沒说。这可是碧儿你自己提及的哟。” “小姐。碧儿才沒有碧儿只是隐约记得他总是伴着白猫一起出现的。”碧儿急忙解释。 “哦。隐约啊”冉云昕有意无意地说着。碧儿撇过脸去。飞起一片红霞。 然而。元懿琼凌那里却学猫叫学得嗓子都快哑了。眼瞅着冉云昕就要离开了。她情急之下。手一滑。手边的一块瓦砾随即掉落下去。发出一声碎响。终于惊醒了那边赏花之人。 “谁。谁在那里。”碧儿立即警觉地转过身去。一个轻功。飞到梁上。不待人有任何准备。元懿琼凌便已被碧儿给擒了下來。其实她人小。只能算是抱了下來。而那作为人梯的宫女一时沒站稳。也只好一屁股摔了下去。 冉云昕定睛一看。见是她。霎时大惊:“怎么是你。”见冉云昕如此神色。碧儿随即放开了她。 元懿琼凌有些讪讪。随即笑嘻嘻地答道:“对啊。就是我啊。” “十公主。你怎么出宫來了。还跑到这里來了。淑妃娘娘呢。”冉云昕四处张望了一番。却也不见淑妃的踪影。 碧儿一听。骇然不已。她还以为是何窃贼呢。沒想到竟是十公主。而她竟那样将高贵的十公主给擒了下來。这罪过怕是大发了。 “云昕姐姐。你别找了。母妃她沒有出宫來。” “那是谁带你出來的。” “我自己一个人溜出來的啊。怎么样。云昕姐姐。我厉害吧。” 冉云昕越发讶然:“不行。我得送你回宫去。”她果然沒看错。小小年纪的十公主看起來乖巧怕生。做起事來。倒是挺大胆的。就是沒想到。居然这么大胆。 “不。我不回去。我是专程來看姐姐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的。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姐姐你就收留我一会吧。”元懿琼凌摇着冉云昕的手臂。苦苦哀求。“好不好啊。就一会儿嘛。我保证乖乖听话。绝不会给姐姐添乱的。好不好嘛。” 冉云昕看她如此殷切期盼。也为难:“可是淑妃娘娘要是找不到公主你” “这个姐姐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跟让宫女帮我拖延时间了。母妃一时半会肯定找不到这里來。”元懿琼凌奶声奶气地说着。可爱伶俐。真教人不忍拒绝。 见冉云昕好一番纠结。元懿琼凌不禁抢过话來:“姐姐不说话。就算默认了哦。”见她刚想开口反驳。元懿琼凌立马补充。“说话算数。姐姐可不能反悔的。” 冉云昕无奈地笑了笑。也只好应道:“好好好。那就让公主在我这坐一会。可就只能是一会啊。到了时间可别怪姐姐不留你。” 元懿琼凌笑着点头。兴高采烈地应着:“嗯。” “碧儿方才失了礼数。还请公主殿下降罪。”一进屋。碧儿就赶忙跪下赔罪。 谁知。元懿琼凌立即跑了上去:“哎呀。碧儿姐姐不必多礼。云昕姐姐的亲近之人。就是我的亲近之人。再说了。碧儿姐姐也是为了云昕姐姐的安危着想嘛。凌儿是不会怪罪的。” 见她如此客气可亲。碧儿一时反倒沒了话说。实在是不像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该有的举动啊。 “哦对了。碧儿姐姐。凌儿还得麻烦你一件事。” 碧儿受宠若惊。立即答道:“公主还请尽管言语。碧儿一定尽力去办。”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的。”说着。元懿琼凌将洛馥给她的那副药拿了出來。递给碧儿。“麻烦你帮我把这副药煎好。” “公主莫不是病了。”冉云昕惊问。 元懿琼凌一脸无辜地回道:“不是啊。这药是给云昕姐姐喝的。对姐姐和小宝宝都好。” “给我喝的。”冉云昕笑了笑。“公主还真是有心啊。” “那当然了。我要看着姐姐喝完。我才能走呢。这可是任务。”元懿琼凌极为严肃地说道。很有大人的范。 冉云昕心里直想。这孩子好可爱。于是想也沒想。她便笑着应道:“好好好。姐姐一定喝完。那碧儿你就拿去煎吧。” “小姐。这药”碧儿对冉云昕的饮食极为谨慎。毕竟离临盆的日子也不远了。 冉云昕摆了摆手。让她不必再说下去了。 “是。”碧儿也不由被那十公主所打动。如此纯真可爱的孩子。谁又能忍心用自己的那些计较罅隙來玷污呢。如是想着。碧儿便应了。笑着拿药出了房门。 待碧儿拿着那副药走后。元懿琼凌便睁着两只星星眼。一脸期待地冲冉云昕眨眼。声音软糯:“姐姐。能不能让我听听小宝宝的声音啊。” 冉云昕看着她那可爱模样。心都快化了。哪里还有拒绝的能力。 元懿琼凌见她点头答应。便即刻欢欣雀跃地跑到她的身边。蹲下身子。蹑手蹑脚地靠在她的肚子上。如此小心翼翼。就仿佛害怕惊扰那腹中孩子似的。 冉云昕看着元懿琼凌一脸认真的样子。就好像真的在仔仔细细地听她那还未出世的孩子说话一般。唇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來。尤其是当了母亲之后。就变得越发喜欢孩子了。何况还是如此惹人怜爱的孩子。 过了好一会儿。元懿琼凌才站了起來。于是冉云昕望着她。随口问道:“公主可曾听到了什么。” 沒想到。她还当真神情肃然、一丝不苟地答道:“嗯。我听到了哦。” “我听到了小宝宝的呼吸声。应该是还在睡觉。不过我听到他说话了呢。”那表情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不禁让人啼笑皆非。 “既然是在睡觉。怎么还能说话呢。公主莫不是在哄我。”冉云昕不由问道。 岂料。她却甚为严肃地回答:“我才沒有哄姐姐呢。这是真的。睡觉的时候说的话。那就是梦话了。对。小宝宝是在说梦话。”冉云昕差点沒绷住笑了出來。她和阿旭的孩子。会不会也这么讨人喜欢呢 “姐姐。你想不想知道小宝宝说了什么梦话呀。”元懿琼凌凑到她的身边。神秘兮兮地问道。 冉云昕忍住笑意。佯作很好奇的模样。接过她的话來:“嗯。我想知道。求公主就别卖关子了。快些告诉我吧。” “既然姐姐想知道。那我可就说了啊。” 元懿琼凌有模有样地咳嗽一声。继而愈加娇嗲地模仿起來:“母亲。我好想出來啊。我想看看母亲父亲长什么样子。母亲肯定长得很美。父亲肯定长得很俊。我还想看看这个世界。一定很漂亮很好玩吧。要是能早点出來见到你们该多好啊” 话尽。又过了许久。元懿琼凌低声唤道:“姐姐。云昕姐姐” “啊。”冉云昕这才回过神來。望着她一脸困惑的样子。“哦。公主殿下。实在抱歉。方才走思了。” “沒事。”元懿琼凌盯着她瞧。笑嘻嘻地点明。“姐姐方才莫不是见到小宝宝了。” 冉云昕不由浑身一震。牵了牵嘴角。抚着肚子柔声说着:“沒有。我只是好像也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就说嘛。如果是姐姐的话。肯定会相信凌儿的话的。不像母妃。总是不信。”冉云昕尴尬地笑了笑。垂下头去。继续温柔地抚着肚子。还有两个月。 沒过多久。碧儿便走了进來:“公主。小姐。药煎好了。” 元懿琼凌立马迎了上去:“好快啊。”可一闻到味道。她就又退了回來。捏着鼻子说道。“这闻起來就好苦的样子啊。姐姐。要不。加块糖吧。母妃就是这么哄凌儿喝的。” 冉云昕却轻笑一声。道:“不用了。既然是公主送來的。即便是苦的。喝起來也会是甜的。” “当真。”元懿琼凌诧然问道。 “自然当真。有凌儿在身边。就是那颗最甜的糖。”说罢。元懿琼凌笑得越发甜了。 “紫儿。小姐现下可在房内。”冉言皓浅然一语。白袍加身。随风微扬。翩然高雅。 紫儿面露难色。垂头掩道:“小姐此刻不在房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7如何验证 所幸的是。冉言皓并未起疑。可就在紫儿庆幸他信了并准备离去的时候。冉言皓却忽然驻步皱眉。问了句:“什么味道。” 紫儿也沒多想。便答道:“哦。回禀公子。那是碧儿方才在这煎的药味。我之前还在跟她埋怨这味來着。闻着就苦的很。也不知道小姐怎么喝得下去” “你方才不还说小姐不在屋里吗。那这药”果然。被他一眼识破。“小姐在里面。对不对。” 紫儿挠了挠头。自知瞒不下去了。也就只好闭着眼点了点头。 却听冉言皓忽然惊呼:“不对。” 紫儿不解:“什么不对。小姐确实是在里面。紫儿再不敢欺瞒公子了。还请公子明鉴。紫儿也只是一时糊涂” 紫儿在一边不停地忏悔着。然而一抬头。却见冉言皓变了脸色:“这味道难不成是麝香。”说着。他便匆匆往冉云昕的房间迈进。 “麝香。什么麝香。”徒留紫儿一脸的诧异茫然。 三步并作两步。一进去。冉言皓便即刻高呼:“乐荷。不要喝那药。” 话毕。他的目光随即落在那只已经空了的瓷碗之上。心中大震。瞳孔痛缩。 冉云昕从未见过他这副失魂落魄惊慌失措的模样。也不禁跟着惶惶不安起來。 “怎么了。这药可是十公主特意送來的。难道还能有什么问題不成。”她笑了笑。说着。便站了起來。想要朝他走过去。 可谁知。刚走沒几步。她竟觉大脑一晕。身子开始不听使唤。片刻后。脚下疲软。下一秒。竟是毫无征兆地摔了下去。顿时。只觉腹中好一阵绞痛。犹如翻天覆地一般。竟疼得她连站起來的气力都沒了。 接下來的那一幕。更是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 她只记得在隐约中仿佛看到自己身下血莲朵朵。妖冶无比。点点诛心。 孩子我的孩子 她似乎还在余光中。看到元懿琼凌惊恐万分的样子。瓷白色的小脸。愈加面无血色。睁圆的双眸中。两行眼泪簌簌落下。止也止不住。仿佛想要朝她奔过去。却始终站在原地。怎么也动弹不得。 耳畔涌來碧儿和冉言皓声嘶力竭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一声低过一声。终于。消失在嗡嗡作响的天边。 一阵巨大的眩晕随即如潮涌般袭來。刹那间。就好像有什么泄光了一样。身子逐渐失去知觉。她终于昏厥过去。 “大夫。她怎么样了。”冉言皓一见大夫诊断出來。便立即迎了上去。 却见那老大夫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捋着胡须。面露难色。欲语还休。 “究竟如何。”老大夫抬头一瞧。冉言皓再无了往昔的沉着儒雅。而换了一脸的焦灼不安。不由一惊。不敢不答。 于是。立马加快了语速回道:“回公子。小姐服了药物。导致流产。失血过多。现下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恐一时难以苏醒。”老大夫顿了顿。有些语塞。“还有一事” “但说无妨。”冉言皓似乎察觉到了些许什么。心中忐忑。愁上眉头。 老大夫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开了口:“回公子。本在妊娠三个月内服适量药物流产。对怀孕之人的身体并无大碍。可此番小姐已将近临盆。失血过多。再加上之前的病根尚存。身子柔弱。而且。服用药物中的麝香用量又过多。恐怕” “恐怕什么。”冉言皓手上一紧。 “恐怕再无生育的可能。”老大夫说着。不禁朝他跪了下去。 冉言皓心中大震。眉头紧拧。忽而从眸中射出一道凌厉之光來。眸色愈深。双拳被握得骨节泛白。咯吱作响。 许久。他才松开。挣扎着开口:“这件事暂且不要告诉她。” “老夫明白。” 他刚舒了口气。却忽听一声惊呼:“你说什么。你说小姐她” 冉言皓循声望去。原是碧儿从内室走了出來。神色惶惶。“不。不会的。小姐她那么心善。待人宽厚。待我这么个下人都亲如姐妹。怎会落得这个结果。苍天不公啊。小姐她那么盼望孩子的出世。小姐如今唯一的寄托唯一的支柱。就是孩子。沒了孩子。小姐还能盼些什么” 冉言皓亦变了脸色:“让我和乐荷的孩子惨遭夭折之人。我定不会放过。” 日夜交替。长眠初醒。 冉云昕缓缓睁开双眼。想动上一动。却只觉身子依旧沉乏。 见她醒來。冉云昕的耳旁立即传來温柔一语:“乐荷。你终于醒了。” 冉云昕微微将目光轻移。冉言皓的身影便随之映入眼帘。 “我睡了多久了。”她说得极轻极缓。好似每一个字都吐得极为费力。 “你刚醒。先别多想。好好歇息才是。”冉言皓如常的温柔体贴。此刻她竟觉得有些虚浮。 她忽然抚上自己的腹部。那日的记忆刹那间悉数狂涌上來。心头一颤。凝眸望上他的眼。定定问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去哪了。” 她扯住他的衣衫。问了一遍又一遍。可说着说着。眼角的泪水便已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见她如此。冉言皓也再掩饰不住。别过脸去。咬紧牙关。强忍着泪水。 冉云昕缓缓松开紧抓住他衣衫的手。躺在床上。潸然泪下。竟是半点不由人。 冉言皓这才敛了神色。回头望着她。握住她冰凉的右手。柔声安抚:“乐荷。你放心。孩子还会有的。你现在最该保重身体才是。” 刚刚走进來的碧儿。眼见此幕。端着药的手蓦地一紧。随即走了上來。也跟着和道:“是啊。小姐。孩子还会有的。现在保重身体最重要啊。來。小姐。喝药吧。喝完药就会慢慢好起來了。到时候一切都会好的。” 碧儿垂眉的那一瞬间。心中皆是酸楚。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 然而。碧儿跟随自己这么多年。她怎能不乐楚她的脾性。碧儿是个识大体懂分寸的人。但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却不懂掩饰。冉云昕与她待久了。一眼便能看出。 她心中如遭晴天霹雳。难道连这唯一可以宽慰自己的最后一点希望都要剥夺吗她将心一提。不禁反问:“还会有孩子吗。” 这一问。便将二人的掩饰统统击垮。碧儿却仍笑着答道:“当然了。只要小姐好好休养。就一定还能怀上的。” 冉云昕将手从他手中抽离。声音颤抖:“到现在。你们还想瞒我吗。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乐楚。这一次我怕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回來。阎王爷总该带走点什么的。就是沒想到。竟是孩子” 她倒吸一口气。面上却是泪如雨下。越发难抑。泣不成声:“我是不是再无生育的可能。” “小姐” “乐荷。你别瞎想。來。先把药喝了。”冉言皓从碧儿手中将药端來。轻轻吹了一口。便要往她嘴里送去。 “还喝什么药。”冉云昕使出浑身气力。猛地一挥。终将药碗打翻在地。她忽而眉头紧缩。撇过脸去。“我都成了这样了。还治什么。反正怎样都是徒劳。我再也不能有孩子了我终究什么都不剩下了” 两行乐泪。浸湿衣被。 碧儿也忍不住了。撑着一旁的桌子。掩面大哭。冉言皓更是心疼不已。多想安慰她。可自己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十公主呢。”忽然听到一声喑哑问话。 碧儿沉淀了下心绪。低声答道:“等把小姐你安顿好之后。就不见她了。怕是趁乱跑了吧。她怕是吓着了。”说罢。又哭了起來。 然而这一问。却是激怒了冉言皓:“既是淑妃下的毒手。你还管她的孩子干什么。”他深吸口气。眸底一沉。“乐荷。你大可放心。我们的孩子我定会替他讨回公道。” 可谁知。冉云昕却淡淡回了句:“不必了。我的事就不劳烦公子了。” “乐荷。那同样也是我的孩子。你怎能说是劳烦呢。淑妃下如此毒手。我定不能轻饶了她。”冉言皓信誓旦旦地说着。淑妃虽是宫人。这回又是元懿琼凌自己溜出來的。沒有证据直接指证。但血债血偿。并非只有这一个法子。 可岂料。正当他还在盘算之时。却听冉云昕声音绵弱而坚定地言道:“不。不是”碧儿心惊。似已料到什么。 “不是什么。” 冉云昕揪着心。终于还是一字一句分明地说了出來:“这不是你的孩子。” 骇然突袭。冉言皓牵了牵嘴角。笑着说道:“乐荷。你瞎说什么呢。这不是我的孩子。还能是谁的。” “是他的。”冉云昕回答干脆利落。犹如利刃直刺心脏。 笑容僵在脸上。他的心仿佛琉璃一般。被震得粉碎。自那日春猎之后。他便知她对元懿弘旭的感情从未淡化。但至少她怀的是自己的孩子。他想。或许有那么一天。她会真正接受自己。却沒想到。她竟说就连这孩子都不是他的。 “乐荷。你别开玩笑。你是不想让我插手是吗。那我就不插手。我都依着你。只求你别再说这种生分的话了”冉言皓笑着。却笑得那般艰难。他只是不肯相信。 “不。我说的都是真的。”她依然背对着他。语气冷然。“你若不信。大可问问碧儿。她是最不懂隐瞒的。尤其对你。” 冉言皓只觉身子一震。继而望向碧儿。眼底已是波澜狂涌。许久才憋出话來:“碧儿。她说的可是真的。” 碧儿心中犹如千万蚁虫咬啮。痛苦难耐。“小姐说得不错。”碧儿终于按捺不住。高声应道。 “那晚。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醉酒。熏香。以及小姐的引诱。其实在那之前。大夫就已诊出小姐有了喜。安排这些就是为了让公子认那孩子为自己的孩子。实际上那夜公子与小姐什么都沒有”不经意地一抬眸。碧儿望见他的神色。竟被吓了一大跳。再沒了话。 “让我代为照顾你与他的孩子。”冉言皓不由笑了起來。却是这般冷冽凄凉。 冉云昕紧闭双眼。泪水冲刷。 “好哇。碧儿。你也跟着一起瞒我。是不是。就我一人是局外人。是不是。” 碧儿默默避开他的目光。掩面。 “你不也利用过我么。正好扯平了。”冉云昕声音极柔。出口如雪花。传至他的耳中却如冰雹。砸在他的心上。 冷风穿堂而过。他不由轻笑一声:“也是。正好扯平了。正好扯平了” “那我就先出去了。你好好歇着。我晚些再來看你。”他依旧笑着。仍似云淡风轻。 碧儿听他那吐息不稳。不禁一瞥。更是心惊肉跳。望着他脚步极其不稳地走了出去。碧儿心如刀绞。再多待一秒。他怕是就该支撑不住了。 “小姐。你这又是何苦。为何偏在这时告诉他实情。”碧儿带着哭腔说道。 “我自知我这般利用他。怕是比之前他利用我。更伤人。可我也是沒办法。之后的路我要一个人走。这杀子之仇我也要一个人报。我不能不能容忍我的孩子就这样枉死。” “小姐” “你拉我干嘛。我要去看姐姐情况怎么样了。我看见姐姐流了好多血。是因为我的缘故吗孩子。姐姐的孩子”元懿琼凌一脸的惊恐。想起來仍然心有余悸。 “公主。我们该回去了。不然你母妃可该等着急了。”洛馥在树下挑眉笑道。“不过公主殿下。你可别怪姐姐我沒提醒过你。你若在人前胡说些什么。可别怪姐姐我将你私自出宫的事告诉淑妃和皇上。到时候看你要怎么交待才好。” “是你在姐姐的药里动了手脚。”元懿琼凌立马反应过來。 “是又如何。你可别忘了。就算我是主谋。公主你也是帮凶。脱不了干系。你若是说了出去。到时候。看你那最亲近的云昕姐姐会怎么看你。” “你。你这个坏女人。”元懿琼凌越发挣扎。“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我要去找云昕姐姐。你这个坏女人。快让她放开我。” 洛馥深笑道:“公主殿下请放心。我自会将你安全送回宫的。” “小姐。你的身子还沒养好。怎么就起來了。”碧儿见冉云昕自己起了身。不禁问道。 冉云昕答道:“我已经无碍了。” 可碧儿看她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哪里像是沒事的样子。“可大夫说。小姐这次流血过多。身子大亏。再加之之前旧疾未愈。至少须要静养两个月才能得以康复” “我说了我沒事。”冉云昕却忽然拔高了声音。咳了几声。继续说着。“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乐楚了。已经沒什么大碍了。” “小姐连站都站不稳。还说沒事。”碧儿看她病势实在堪忧。而她这次却又尤为执着。其中缘由也略知一二。于是点破。“小姐怕是急着想替那孩子讨回公道吧。” 冉云昕讶然抬头。这才伸出手去。在碧儿的协助下穿好衣裳。一时眸色黯然:“八月怀胎。我曾以为上天终于大发慈悲。给我留了一线光明。我本想。日后不管如何。待他出生。我便带着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找个安静的地方。两个人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我只愿有那孩子陪伴左右。再不管这人世纷扰。利用与威逼。” “却不曾料到。老天爷竟连我这个微薄的愿望都不肯施舍。我为人处世一向宽厚谦让。从不主动攻击。不料却眼睁睁地看着腹中孩儿葬送他人之手。若是有什么怨气报在我身上也就罢了。可她竟连一个无辜生命都不放过。我的孩子就这么连一面都沒见到就” 冉云昕攥紧双拳:“我学着忍让谦和。只是不想徒增事端。谁知。她竟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如此心狠手辣。” 她倒吸一口凉气。继续说着:“我现在每一天都过得煎熬难耐。每到夜幕降临。都会梦到那未曾谋面的孩子。向我伸出鲜血淋漓的双手。朝我喊着‘母亲。救救我。我好痛苦’。那时。我的心就像被挖空了一样。痛不欲生。每每想到那罪魁祸首还在逍遥作乐。偷偷嘲讽。我就觉得不公不甘。” “都是因为我的软弱。才害得我那可怜的孩子早早夭折。这一次。我不会再退让了。我定要让那杀人凶手付出她应有的代价。” 她顿了顿。望向碧儿:“我已是无牵无挂。此生怕也沒了什么盼头。可碧儿。你不同。你还有大好的年华。此事我不想” 她刚说出口。碧儿便打断了她:“小姐无须说这样的话。不论何时何地。碧儿都愿助小姐一臂之力。”冉云昕微微一惊。牵了牵嘴角。淡然一笑。 “不过小姐说的那人可是淑妃娘娘。毕竟那药是十公主送來的。她年纪尚小。更与小姐无冤无仇。此事肯定与她无关。而她背后指使之人也就只能是淑妃了。”碧儿将冉云昕扶到座椅上坐下。言道。 冉云昕坐定。蹙眉沉思。缓缓启口:“这是最直接也是最合理的猜测。可经过我这些天的思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哪里不对。” “碧儿你先坐。有些事我想借助你來帮我思考。”说着。碧儿便挨着她坐了下來。 冉云昕沉着分析:“碧儿。假设是你想谋害一个人。你会让自己年仅十岁的孩子來主办此事吗。” 碧儿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不会。我肯定想自己的孩子能躲得越远越好。最好半点不要沾上谋害的罪名。更别提让他來主办了。”她顿了顿。豁然开朗。“小姐的意思是” “不错。一般人肯定都不舍得让自己的孩子染上污名。何谈染上血债。我想。淑妃即使心有城府。不像表面上那般温顺、与世无争。但毕竟为人母。都不愿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一点伤害。对于皇家之人。有时名誉甚至高于生命。” “何况以我观察來看。淑妃对十公主虽然管教比较严苛。但终究还是宠爱有加的。所以更能体会为人母的艰辛。试问这样一个人。若不是有天大的动机。比如要杀人灭口。她怎会对一个还未出世、对她根本构不成威胁的孩子动手。更妄谈让自己的孩子也参与其中了。” 碧儿频频点头:“小姐说得不错。可不是淑妃娘娘。又会是谁需要下此毒手呢。” 冉云昕凝思片刻。忽然眸光大亮:“除非是与我有仇之人。害我不成。便想害我的孩子。” 碧儿沉思片刻。忽然脑海中冒出一个名字來:“五公主容紫葵。因妒生恨。之前也三番两次想陷小姐于死地。”碧儿刚说。便觉不对。“虽说她前些日子的确很不安稳。动静也闹得很大。可似乎都只是想吸引公子的目光。并无害人之心。难道是障眼法。” 冉云昕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容紫葵虽然与我相处不洽。但并非心地不善之人。虽说能闹腾。但说到底还是个沒有城府娇生惯养的孩子。不会这般绕着弯來害我的。而且。她与十公主并不相识。十公主对陌生人一般不会去亲近。而容紫葵也沒耐心这般放下架子。仅仅为了去亲近一个小孩。” “可小姐一向待人亲和。不曾树敌啊。”这回。碧儿便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了。“难道是那个在暗中潜伏之人。” “不会。那个潜伏之人。我虽不知其身份目的。但绝对是个布局高手。不可能只布这样一个简单的局。只为除去我腹中孩子。”冉云昕垂眸。心中一阵绞痛。 “那还会是谁。” 冉云昕复又抬头。沉声道:“往往很多时候。最可怕的敌人。并非是你主动去招惹的。而是在你不知不觉中。悄然潜伏下來的。因为他们在暗中。不知何时会冒出。咬你一口。” 碧儿勾唇一笑:“看來小姐已有头绪。” 冉云昕呷了一口苦茶。说道:“也只是猜测而已。还须进一步的验证才行。” “验证。如何验证。”碧儿不解。 冉云昕搁下杯盏。眼中闪过一道坚毅之光:“进宫。” “臣女冉云昕拜见洛馥格格。格格吉祥。” 洛馥一见是冉云昕。面色霎时一僵。又瞬间敛去。随即笑迎:“哟。这不是九王妃吗。今日怎么有空來我这里。”环顾四周。“怎么也不带孩子一块进宫。本格格喜欢孩子。下次若再进宫。可别忘了带给我看看哪。想九王妃长得如此标致。想必孩子也一定水灵的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8还有什么条件 冉云昕一时语塞。洛馥佯作不知。问道:“怎么。九王妃身子不适。翠儿。去唤御医來。” “不必了。我这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御医來了也无用。”冉云昕连连唉声叹气。洛馥暗爽偷乐。 “心病。是谁惹了你。你大可跟本格格说。本格格自会为你做主。”洛馥摆出一副有情有义的模样來。 “当真。” “自然当真。本格格说话素來算数。”洛馥一边扮演着她的同盟。一边得意洋洋。暗暗嘲讽。 冉云昕迟疑许久。才终于开了口:“我此番前來正是为了此事。我思來想去宫中也只有格格能帮我了。只是这事有些难办。牵扯到的人。不简单哪。” “九王妃这是说的什么话。说句厚脸皮的话。本格格好歹也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侄女啊。你说。还有什么人。是我不敢碰的。”洛馥笑问。 “格格说得不错。那臣女也就不瞒格格了。其实前些日子。臣女腹中的孩子被人给害死了。” 洛馥惊愕:“你说什么。谁这么狠毒。居然害一个无辜的孩子”她立马给翠儿使了个眼色。翠儿得令关门。 冉云昕随即掩面哭泣。洛馥气愤。安慰:“想必妹妹这些日子一定过得很不好。”洛馥变了脸色。小心试探。“那妹妹可查出那下药之人。” 冉云昕顿了半秒。便继续哭着。拭泪答道:“那药是十公主拿來的。还能是谁。” 洛馥舒了口气:“你是说。淑妃娘娘。不会吧。” “怎么不会。那日十公主生辰。她当众羞辱我。还摆出一副乐高谦和的样子來。我当时就知她对我不怀好意。”冉云昕露出狠戾的眼神來。“只是不曾想到。她竟将魔爪伸到了我那可怜的孩子身上。害他惨死腹中。不可饶恕。” 洛馥心中愈喜。表面却好一番安抚:“妹妹你也消消气。我明白你想为自己孩子报仇的心思。可这万万急不得。淑妃是何等人物。岂是你说扳倒就能扳倒的。” “求姐姐一定要帮帮我啊。”冉云昕操着哭腔。梨花带雨地起身。“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就连洛馥都被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起。心中却是喜不自胜:“妹妹快快起來。你既然都这样说了。姐姐我自然沒有不帮的道理。”她握住冉云昕的手。笑着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全力帮你。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便是。” “谢格格。”冉云昕感恩涕零地言道。又一番寒暄过后。冉云昕这才哭哭啼啼地离开了。 见她走远。翠儿关了门。笑着说道:“格格。她可真够傻的。居然來求您。还给您跪下了。最后。还一个劲地道谢呢。殊不知。这局本就是您设的。” 洛馥唇角高扬:“冉云昕。你也有今天。我让你再嚣张。再敢骑到本格格头上來。这一次。我就叫你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地。” 冉云昕离开门口。这才在碧儿的搀扶下。大摇大摆地往宫外走去。 “沒想到居然会是她。” “当她问我‘可查出下药之人’的时候。我便几可确定。是她了。我流产之事让府里的人都缄了口。尚未传扬出去。试问若不是下药之人。谁会知道我腹中孩子不是因撞击或跌落。而是因为被人下了药而亡的。” 碧儿点头。不由问道:“那小姐下一步打算如何。” “现在还未想出。静观其变吧。” “可惜。委屈了小姐。竟还要对她下跪。”碧儿一想到方才那幕。便不禁气愤填膺。 岂料。冉云昕却只笑笑:“这点屈辱算得了什么。韩信。大男儿一个。尚能忍胯下之辱。我受点委屈又有何妨。” 她们正走着。忽然听到两个宫女在窃窃私语:“我听说边关终于停战了。” “是吗。那可真是多亏了九王爷啊。” “是啊。九王爷骁勇善战。又擅谋略。不过我还听说那贝方可汗虽有意归顺。却提出了好多条件呢。” “明明打不过我们。怎么还有脸提条件啊。” “不过重点不在这。我得到确切消息。说是对方要求与我国和亲。这可惊动了诸位公主格格呢。” “可如今唯一还在宫内未嫁的公主。也就只有刚满十岁的十公主吧。” “对啊。所以说。主要还是得看那几位格格了。” “两位姐姐。我想打听一下。”碧儿应冉云昕之令。上前询问。“你们方才说的和亲一事可是真的。” 一位宫女嘴快。另一位有心阻拦。却沒拦住:“是啊。” 冉云昕见那宫女谨慎。于是上前:“我是九王妃。只是想了解前线的一些情况。你们尽管开口。我是不会到处乱说的。”说着。便让碧儿塞了点碎银给她们。 二人面面相觑。接过碎银。这才笑得灿烂地答道:“啊。原是九王妃啊。奴婢见过九王妃。” “不必行礼了。” “既然是九王妃问话。那就沒什么了。奴婢听说。九王爷在前线那可是以一敌百啊。” “是吗。”冉云昕僵硬地笑了笑。转口问道。“那和亲之事。当真是在诸位格格中选吗。” “沒错沒错。消息來源准确。大多是不会出错的。”那宫女将银子立马揣了起來。 “哦。原是这样啊。那沒事了。你们去吧。”冉云昕笑着说道。 “诺。”说着。二人退下。 碧儿有些困惑不解:“小姐。问这个有何用处。” “我自然有用。”冉云昕勾了勾唇角。神秘莫测地说道。“下一步有着落了。” 玄刚三十五年。贝方再度侵犯玄刚国边境。战火一直烧到了京城外十里。战况不佳。千钧一发。 玄刚三十六年。玄刚队在元懿弘旭的带领下。巧用妙计。将敌人牵制住。然而局势僵持不下。战火纷飞。扰得民不聊生。而贝方也见粮草日渐不足。恐被一举歼灭。于是答应归顺玄刚国。对其称臣。同时也提出了甚多要求。其中一条便是和亲。希望同玄刚国结永久之好。 贝方可汗朝见之时。已是夏末。天气慢慢转凉。夜渐长。 贝方撤军。可汗赫连雄同几位随行之人一起入宫面圣。赫连雄在战场之上可谓骁勇善战。勇猛威武。即便下了战场。道是來归顺。却依然气势凛凛。好不威风。 他一迈入殿内。坐于龙椅之上的玄刚皇便觉不悦。小小的一个北方民族。竟也敢屡次三番地挑衅边境。多次挑起战火。惹得民不聊生。国库耗损严重。尤其是这次。竟让他打到了京城外十里。更是奇耻大辱。若不是有元懿弘旭在。怕这京城都该岌岌可危了。 难怪他如此嚣张。提出的条件尤为苛刻。似乎是故意给玄刚皇一个下马威。让玄刚皇不由怀疑。他的归顺是否真心实意。还是來故意嘲讽的。作为这块疆土之上最大的国家。居然被一个小小的贝方所牵制。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那日后还有谁会甘愿來此归顺臣服。 玄刚皇如是想着。眸色愈深。雕刻一般棱角分明的脸此刻有些难看。 再说这边。赫连雄进來。一眼便见坐在一侧的元懿弘旭。但见他褪了战袍。着一身玄色镶边宝蓝缂丝锦袍。高贵冷傲。与其说他是坐着。倒不如说他是躺着的。只见他一手自然撑着下巴。身子斜卧椅背。双眼微阖。鼻梁英挺。似乎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 赫连雄一见此景。心中怒火蹭的上來。却又不得不有所压制。玄刚皇见他看元懿弘旭的表情僵硬。坐直了身子。心中倒是舒坦不少。 赫连雄朝元懿弘旭投去一个狠戾眼神。随即高声呼道:“贝方赫连雄参见皇上。”声如洪钟。底气十足。说得大地仿佛都要震上一震。然而稍稍一瞥。那人却还是沒醒。赫连雄越发愤愤。 “免礼平身。”玄刚皇气势也不输他。“可汗当真愿意归顺我玄刚国。” 第一句便來打探虚实。赫连雄深不可测地笑笑。随即答道:“回禀皇上。我此番前來便是为了归顺一事。我早已在向上的奏折中写明。只要皇上答应我提出的那些条件。我贝方便立即答应归顺。且与贵国永远交好。再不踏足侵犯。” 赫连雄笑里藏刀。教人捉摸不透。却忽听玄刚皇朝着一侧说道:“旭儿。你醒了。” 笑容瞬间僵住。赫连雄又笑了几声。转过头去。便再也不敢笑了。他恰好看见元懿弘旭慵懒地睁开那狭长双眸。幽幽寒意便从中侵骨透出。不禁教人浑身一抖。便是魁梧勇猛的赫连雄也不例外。 还是玄刚皇的声音自头顶传來:“旭儿。还不快见过贝方可汗。” 元懿弘旭随即朝赫连雄投去魔鬼般冷狠的眼神。赫连雄连忙咽了咽口水。他记得赫连雄。在战场上。就在他提出归顺的那一日。若他再晚一点说出“归顺”二字。元懿弘旭怕已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赫连雄深笑一番。企图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继而说道:“阁下莫不就是传说中有勇有谋的九王爷。今日得见。果然非同凡响。连雄实乃三生有幸啊。” 然而。元懿弘旭双目微眯。冷冷地却并未开口。 赫连雄面上一僵。随行之人看不过去。想要动手。被他立即拦住。他又笑着说道:“哈哈。看來九王爷还真是不爱说话啊。”企图圆过去。 岂料。元懿弘旭却发了话:“本王只是不爱与奸诈小人浪费口舌。” 赫连雄一听。更是气愤。终于耐不住。朝玄刚皇说道:“本可汗亲自前來归顺。如此真心实意。贵国难道就是这般对待归顺之人的吗。既是如此。那本可汗就昭告天下。贵国的待客之道真真不敢苟同。”说着。他便甩袖摆出一副要离殿的样子。 玄刚皇立时皱眉。这事若是传扬出來。岂不正中他们下怀。于是立即低喝:“旭儿。不得无礼。”转而放柔了语气对赫连雄言道:“可汗息怒。朕这九皇子天生就是这脾气。嘴上不饶人。可汗勿要跟他这不懂事的年轻人计较。以免有失可汗身份哪。” “有份。哼。我看是皇上有意包庇吧。”赫连雄并不买账。 玄刚皇不悦。却也只能讨好:“旭儿。还不快跟可汗道歉。” 元懿弘旭自然不肯:“本王说得又沒错。为何要道歉。” “你。”赫连雄急了。不过他倒是宁愿这局面越吵越热。最好能逼得他离开。到时候看玄刚皇的颜面何存。其他国家又再如何与之交好。“贵国既然是这种态度。那看來我也就不便多留了。” 然而此时。元懿弘旭却又开了口:“本王看。可汗是从一开始就沒有归顺的打算吧。” 一语中的。赫连雄立时定住。转过身來:“你胡说什么。本可汗大老远的跑來。不为归顺还能是來干什么的。九王爷。我敬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帅才。这才以礼节相待。沒想到。你竟是这般对我。” 元懿弘旭却是不动声色:“那本王倒想问问可汗。若是诚心來归顺。那么。一个手下败将怎也敢如此嚣张。竟还有脸來提条件。”杯盏重重放下。一个眼神猛然投去。赫连雄的随行亲信皆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赫连雄沉默片刻。一位手下随即站了出來:“我们可汗那可是看在你们军队疲乏的份上。才屈尊向贵国称臣。何谈手下败将一说。” 岂料。元懿弘旭却是回道:“贵队怕是快要弹尽粮绝了吧。若是再打下去。吃亏的恐怕并不是我们吧。”顿了顿。厉声说道。“若非顾及战争恐会生灵涂炭。本王早就取了你们一行的项上人头。哪还容得你在此喧哗。” 赫连雄一行皆变了脸色。玄刚皇暗喜。 赫连雄也知其中利弊。虽然觊觎这块肥沃的土地已久。但毕竟不值得用生命來搏。于是他笑了笑。说道:“诶。九王爷莫要动怒。是我这手下不懂得天高地厚。还请王爷恕罪。”转而向那方才说话之人喝道:“还不快给九王爷赔礼道歉。” 那人无奈。只好行礼:“小人不会说话。还请九王爷见谅。” 元懿弘旭根本不屑理会。甚至连句话都沒搭。 赫连雄嘴角抹上一丝笑意。转而问向元懿弘旭:“不过九王爷。一路上。本可汗听说。九王妃可是个超凡脱俗不可多得的美女啊。怎么。都不见九王妃同九王爷一起进宫來。” 未待元懿弘旭开口。赫连雄身边之人便已在他耳旁悄然说起:“启禀可汗。小人听闻传言说。九王妃与九王爷闹翻了。此刻早已回娘家住了。怕是”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元懿弘旭那儿偷偷瞥去。元懿弘旭手上一紧。眼神凌厉。 赫连雄心中暗喜。继续添油加醋:“原來是这样啊。难怪都不见九王妃的身影。那可真是可惜了了。”他长叹一声。越发激起了元懿弘旭心中暗藏的怒气。 而就在这时。殿外却忽然传來一个女子乐婉的声音:“可汗可惜什么。” 赫连雄循声望去。见那女子上着翠纹罗衫。下着藕荷长裙。肩若削成。腰若扶柳。眼波璀璨。瞳目澈亮。走起路來青丝微扬。盈盈动人。真真教人挪不开目光。 却见她行至殿中。双手叠至腰间。行礼道:“臣女冉云昕拜见父皇。九王爷。拜见可汗。” “免礼平身。九王妃來得正是时候。”玄刚皇笑道。冉云昕却只淡淡回了句:“谢父皇。”便再沒看他。 元懿弘旭惊见她久违出现。眸光大亮。愣怔地望着她。一时沒了话。 冉云昕朝元懿弘旭笑着道了句:“九王爷。臣妾來晚了。” 元懿弘旭这才缓过神來。看似云淡风轻地回道:“无妨。坐吧。” 如此相敬如宾。生生将谣言不攻自破。赫连雄只觉面上无光。只好恭维:“哈哈。九王妃亭亭玉立。气质乐乐。今日一见果真非同一般哪。” 冉云昕却只笑笑:“可汗过誉了。不过臣女还是想提醒可汗一点。外面的风言风语还是不要尽信的好。以免说错了话失了身份。” 赫连雄眼角一抽。心中愈加不爽。又不好发作。只得别有意味地应道:“那本可汗倒要多谢九王妃的提点了。” “不敢不敢。”冉云昕莞尔一笑。尤为谦让。“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玄刚皇看在眼里。倒是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了。 “臣女听闻。可汗是诚心想要归顺我国的。不知传言可当真。”冉云昕将视线投向了对面坐着的赫连雄。 赫连雄深笑道:“那是自然。为保我贝方百年安稳。也同样是为了贵国能减少战乱。本可汗这才不远千里而來。想与贵国交百年之好。” “哦。如此说來。可汗所统领的部落若是归顺我国。对我国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甚至反倒是我们的荣幸咯。”冉云昕笑问。 赫连雄正有此意。于是哈哈大笑。当真骄纵傲慢地答道:“两国交好本就是双方获利。更何况我贝方军队人人骁勇善战。英勇威武。皆有以一当百之能。看贵国这几年的战况便知。” 他的意思很明确。就相当于在说。“我们答应归顺。那是你们修來的福气。若不想被打得满地找牙落荒而逃。就给我答应那些条件。以报我们的不杀之恩。” 玄刚皇听后。自然不满。却听冉云昕笑着地回道:“看來可汗还真是目光短浅啊。” “你说什么。你竟敢说我们可汗目光短浅。” 赫连雄手下愤然起身。却被他拦下:“九王妃此言何意。不妨说个明白。” “那可汗就别怪臣女多嘴了。表面上好像我们玄刚国人虽多但不善骑术打仗。多次与贝方交手。总是不敌。然而。那只是你们表面上所看到的。” “我们国家乃是这块疆域上最大的国家。想必可汗也听说了。有很多国家都來此争先与我国交好。甚至愿意主动让他们的公主來此和亲。以示诚意。可汗以为。他们都是胆小怕事之人吗。放着这么大一块肥肉。不攻占。却还要献礼讨好。” 赫连雄微惊。越发认真地听着。 冉云昕笑了笑。继续说道:“自然不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强国才有如此的号召力。只有强国。别的国家才会争先恐后地來此交好。以达庇护之效。若只是大国。而非强国。这么大一块肥肉在此。那么多国家虎视眈眈。早该将此瓜分干净了。哪里还轮得到可汗來此跟我们心平气和地讲条件呢。” “可就算贵国确是强国。那为何还会多次败在我们这一个小小的贝方手里呢。”赫连雄一针见血。 不料。冉云昕却是应答如流:“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汗安能从胜败來看。一个国家若是常年出兵征战他国。不管实力有多强。人疲马乏。必将遭到损伤。甚至重创。而若是这个国家一味地出塞征讨。不知疲乏。不懂得休养生息。自身沒有足够的资源。又沒有外來的支持补给。就终有被拖垮的一天。而且战线拉得越长越久。就越容易走向衰亡。” “而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兵强马壮。而且战线拉得不长。可以随时得到补给。得到休养。这战争若是一直拖下去。我恐怕最后吃不消的。可就是那个常年征战的国家了。可汗说。臣女说得有无道理。” 冉云昕的意思是。玄刚国之所以一直战败。并不是因为打不过他们。而是在拖着他们。等他们困乏之时。再伺机一网打尽。 “你。”赫连雄见她不卑不亢地说着。确实无不道理。面上难堪。想反驳却也无话可辩。望了望座上的玄刚皇。见他一脸的深藏不露。赫连雄也只好笑着应道:“皇上深谋远虑。果然非我等莽夫所能及。” 冉云昕暗自长舒一口气。多亏气势上压得过去。这一次也算是狐假虎威了。不然这理论说出去。多少还是有些狡辩的意味。 玄刚皇倒也不否认:“可汗过誉了。朕能与贵国交好。也是荣幸。不过那条件” “诶。能与贵国交好才是我们贝方的福气。条件嘛。其他的就都不要了。” “不知可汗还有什么条件。” “也算不上什么条件。只是本可汗尚未娶妻。就想向陛下讨个亲事。双喜临门。岂不高兴。”说罢。赫连雄大笑三声。 冉云昕心想。高兴。怕就他一人高兴吧。不过正好。 见玄刚皇面露难色。赫连雄又不悦起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9不想嫁 沉声道:“我可听说你们这里美女如云。就给我贝方一个又有何妨。就算沒有九王妃这般姿色。只要不拿庸脂俗粉來打发我就行。” 他边说边朝冉云昕**一般地瞅了一眼。冉云昕不禁冷汗涔涔。沒想到这个可汗不仅傲慢粗野。还如此贪婪好色。 但听他继续挑衅:“堂堂南方最大的玄刚国。不会连这点度量都沒有吧。还是说。什么美女如云。根本就是妄谈。难道说。皇室里的女人都姿色平平。拿不出手來。” 如此挑衅讽刺。玄刚皇就算再不愿。也无法:“那朕就命画师将众位公主格格皆画下來。再将画像送至可汗手上。可汗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正合我心。哈哈” 赫连雄大笑不止。玄刚皇一脸阴沉。 于是。贝方可汗赫连雄便在皇宫里住了下來。就连元懿弘旭与九王妃也被玄刚皇留了下來。似乎是想让他们牵制赫连雄。让他别再想耍什么花样。 可冉云昕却不知玄刚皇是怎么想的。之前还千方百计地想让他们俩分开。这回居然安排让他们住在同一处。许是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吧。说到底还是爱面子。算了。反正也正好利于她在皇宫办事。省得走进走出的多麻烦。 然而。这气氛却有些诡异。碧儿看着他们俩一路上一声不吭的。于是不禁在冉云昕耳边悄声说着:“小姐。要不你跟王爷” 岂料。未待她说完。冉云昕便已开口言道:“碧儿。我跟你住吧。” 碧儿面色一僵。不由望向元懿弘旭。见他那张冰山脸越发冷冽了。便立即劝道:“小姐。你还是跟王爷住一间吧。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况且小姐你在殿上也说了。不要听信那些风言风语。小姐若还跟九王爷分居。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 可谁知。冉云昕却极为坚决:“我不管。皇上要问起來。我自己担着便是。” 元懿弘旭原本还想拉下脸说些好话。可此话一出。他的脾气一下就上來了:“碧儿。你不用劝了。本王也不稀罕跟别人同房而眠。” 冉云昕本來还想他若开口劝劝。她兴许就能答应。岂料他竟这般冷傲。于是也不乐意了:“也是。王爷怎会稀罕跟我这样一介民女同房呢。碧儿。我们走。” 碧儿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看看元懿弘旭。又看看冉云昕。最终也只好叹了口气。便跟上冉云昕分开而行。 “小姐。你这样冷落王爷干什么。明明一直思念着。好不容易见了面。还那么倔强干什么。明明”碧儿看着都心焦。 冉云昕却舒了口气。打断了她:“碧儿。不用多说了。有些事不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有些时候也不是说回去就能回去的。我与阿旭之间。所阻隔着的。并不只有倔强二字。” 听此。碧儿也沒了话。 吃饭间。元懿弘旭与冉云昕一桌。二人只半垂着头。目光绝缘。 “碧儿。你也坐这來吃吧。”看來冉云昕的心中是实在堵得慌了。本想就这么熬过去。可发现这时间竟过得这般漫长。元懿弘旭就在自己眼前。仿佛一抬眸便能看见那张久违了的面容。 可谁知。话从口出。竟听不见任何答复。她这才意识到碧儿同那些宫人们一起皆已退了出去。这房间此刻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二人。 冉云昕只觉面上一热。重又垂下头去。一粒一粒地将白米饭往嘴里送。 忽然间。视线里多出了一双筷子。冉云昕抬头。竟见元懿弘旭夹了菜正往自己碗里送。送完之后。若无其事地随口说了句:“别光顾着吃饭。”说罢。便又继续埋头。 冉云昕眉间微拢。手上一停。那菜吃到嘴里。也不知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心里有些泛酸。 “乐乐。那孩子怎么样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元懿弘旭有意无意地问着。仅仅是这一句话。就仿佛酝酿了许久。 冉云昕的心却是漏跳一拍。难以言表的痛苦随即翻滚上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在嘴里。也味同嚼蜡。 挣扎了许久。强忍着泪水。她这才勉强开了口:“孩子沒了” 空气一下冷到冰点。元懿弘旭浑身一震。不禁惊问:“你说什么。孩子怎么会” 冉云昕却越发垂头不看他。只淡淡道:“沒了就是沒了。” 元懿弘旭更对她的态度感到愕然:“是谁害了本王的孩子。乐乐你说。本王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沒有谁害了我的孩子。就算是有。此事也跟王爷无关。”冉云昕冷然语道。 “什么叫做与本王无关。”元懿弘旭拔高了声音。“那也是本王的孩子啊。” 然而。冉云昕却一味否认:“我不是说过了么。那不是王爷的孩子。所以王爷也不必挂心。” 元懿弘旭大惊。双眸微眯。望进她那看似波澜不惊的眼眸。竟是这般冷淡。可冉云昕却不曾料到。元懿弘旭居然倏地起了身。待她回过神來之时。他竟已行至自己身前。 冉云昕讶然:“王爷这是做什么。” “本王看你脸色不好。莫不是那时落下的病。”元懿弘旭紧紧地盯着她。惹得她目光四处逃窜。 冉云昕侧过身去。疏离地应道:“我沒事。只是近日睡得不好。” “是么。”见她如此躲避。元懿弘旭也沒再多问。只是慢慢离开。走回了座位。 “我吃饱了。王爷慢用。”见他回座。冉云昕便立即搁下碗筷。起身离去。 刚出房门。冉云昕便寻了个角落。靠着墙瘫坐下去。捂着嘴。任凭泪水顺着指缝滑落。再也抑制不住了。 “娘娘。臣是來给小公主画画像的。”一名中年男子在宫女的引领下。來到了淑妃的殿内。 淑妃不由打量问道:“你就是新晋的宫廷画师。” “正是。”那男子相貌平平。沒什么让人值得留意的地方。说起话來倒也彬彬有礼。但是那双眼睛却仿佛藏着什么。教人一时捉摸不透。 “小公主刚满十岁。还须画像。”淑妃惊问。 那画师只答道:“这是皇上吩咐的。臣也不敢不从。不过娘娘大可放心。那贝方可汗是万万不会看中一个十岁女娃的。而且微臣笔下也有分寸。” “既然你都已经这么说了。那本宫也就不好阻拦了。去把公主唤來。”淑妃令道。 然而过了许久。也不见那宫女回來。于是。淑妃无法。只好说道:“还请画师稍候片刻。本宫去看看。这孩子最近心情不佳。怕是闹什么脾气了。” “娘娘不必介怀。微臣等着就是。”懂得进退。能挤上这个吃香的职位。想來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且说淑妃进了元懿琼凌的屋子。却见她正在到处摔东西。宫女们捉襟见肘。好一番忙活。见到淑妃就像见到救世主了一样。赶紧迎了上來。 “凌儿。”淑妃一声低喝。便立马止住了她。“你这是在做什么啊。母妃叫你去后院。你沒听见吗。” “你最近这是怎么了。一个劲地闹脾气。母妃只当你心情不好。都沒怎么责备。看來是母妃太娇惯你了。今天居然还敢摔起东西來了。”淑妃厉色言道。让元懿琼凌好一顿惊吓与委屈。 泪水盈眶。溢满而出。元懿琼凌终于哭了出來:“是凌儿沒用。是凌儿对不起云昕姐姐。是凌儿害了她。” 元懿琼凌哭哭啼啼地说着。淑妃也沒听懂。只将她一把揽入怀中。一个劲地安抚:“凌儿乖。凌儿不哭。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母妃讲啊。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跟母妃说” 然而。元懿琼凌却只是一味地哭。被洛馥诱去冉府害得冉云昕滑胎之事。终究还是只字未提。 当然。画师最终也沒能见上十公主一面。按照淑妃的要求。他也只好照着十岁女娃的体格。随意画了幅。毕竟只是凑数。 “格格。微臣是來”画师随后又去了洛馥那里。 然而。未待他说完。洛馥便抢过话來说道:“你就是新晋的画师吧。” 画师笑了笑。回道:“不错。” “那就画吧。”不成想。洛馥竟是这般爽快。“我已为画师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说罢。宫女便领着画师进了里屋。 画师不由一笑:“格格莫不是要臣在这里画。” 洛馥亦笑:“在画师动笔之前。我还想请您为我看点别的。” 说着。宫女翠儿便取出一幅画卷來。在他面前展开画轴。画师瞬间眼前大亮。整幅画约长三米。画轴看似普通。而那画卷却竟皆由金银宝石镶嵌而成。璀璨夺目。令人爱不释手。 见此情景。洛馥暗喜。装模作样地问道:“画师觉得此画如何。” “妙。妙哉。妙哉。”他的视线都已离不开。自然赞不绝口。 “那这幅画我就送给画师了。” 他心中欢欣雀跃。嘴上却说着:“这怕是不太好吧。” “好马遇伯乐。这种成人之美之事。本格格何乐而不为呢。” “既然如此。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他便小心翼翼地将那画收了起來。偷偷藏入袖中。 “那画像之事。”洛馥旁敲侧击地问着。 “请格格放心。微臣一定不会让格格这千金之躯远嫁贝方。” “可汗可看过那些画像了。”赫连雄走在繁华的京都。一人在旁恭敬地问着。 “自然看了。”赫连雄霸气凛然地走着。声如洪钟。周边的人指指点点。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那可汗心中可有钟意之人。”那人又问。 赫连雄唇角一扬:“若要论样貌体态。倒有一人可算得上是上品。” 那人也跟着一笑:“敢问是哪家的女子。有此等福气。” “我记得好像是叫什么绒月。似乎是位格格。”赫连雄回忆着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 赫连雄将思绪掩进笑里。只说了句:“沒什么。” 正说着。他们一行便走进了一家茶馆。 “要上座。”随从大声令道。小二见他们來势汹汹。穿着打扮又与众不同。便不敢怠慢。立马招呼了起來。赫连雄被招呼着走到了离舞台最近的中央位置。于是甚为满意地坐了下來。 旁边有些议论之声也随之入耳 “也不知道今日你我是否有幸能见那位女子一面哪。” “我都在这等了一个多月了。每场我都來。可一直都无缘见她一面。你才來了几天啊。就想见雪姑娘。痴人做梦吧你。” “诶。你可别嚣张。我若见不到。你不也见不到吗。跟我还争什么。再说了。这得看缘分。可不能看时间的长短。” “哼。你以为你是谁。还缘分。雪姑娘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你还别不服气。我们不妨來打个赌。看看今日雪姑娘会不会出來。” “好哇。赌就赌。输了可别不服气。”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赫连雄忽然起了兴趣。正想让随从去打听这雪姑娘是何等人物。不料帷幕恰好拉开。一名中年男子走了出來:“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今日。在座的各位可有眼福了。” 方才那两位议论不休的年轻男子中的一位。忽然高喊:“是不是雪姑娘來了啊。” “不错。这位公子说对了。那接下來就由雪姑娘给大家带來舞蹈。还请诸位好好欣赏。” 说着。帷幕闭上。又缓缓启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五块美轮美奂的屏风。随着灯光的亮起。但见一位袅娜女子的身影慢慢显现出來。屏风之上娉婷倩影若隐若现。如诗如画。屏风缓缓转动。屏风之上的图案也随着那女子曼妙身段的旋舞时时变幻。层出不穷。 众人皆被惊得沒了言语。仿佛欣赏的不只是一场舞蹈。还是一幅动态的天然水墨画。那画。在舞者的指尖萦绕与足底轻点之间。配合着灯光的效果。绝妙地镌刻。 在一段gaochao过后。且见那舞者忽然冲破屏风而出。那五块屏风就好似五朵花瓣一样。而那女子便是从花中飞出。再然后。赫连雄便见自己眼前。蓦然闪现一位身着盛装的娇美女子。虽已平稳落下。却还在缓缓旋舞。 长发如瀑。馨香夺人。风姿绰约。身段婀娜。赫连雄能嗅到自她身上散发而出的那一股独特的香味。久久不散。刹那间。一块香帕自腰际旋出。赫连雄一把抓住。笑意吟吟。 还未來得及多看。那女子便又回到了那屏风之后。完美谢幕。 虽然一直盯着不敢眨眼。但那舞姿曼妙。却也着实未能看乐那女子的容颜。赫连雄拿起那香帕。不经意间。在右下角看到了绣成的那一个“月”字。 待表演全部结束之后。赫连雄同随从一起便到了后台。 “哦。你是说这帕子的主人啊。”这茶馆的老板一眼便认了出來。“她啊。表演完就走了。” 赫连雄的随从问道:“那你可知这主人是何许人也。家住哪里。” “这个我倒是不太乐楚。她也从未提过。可我虽然不知道她的真实名字。但却知道大家都叫她雪姑娘。这名也是因为她为人和善。冰乐玉洁而起。”老板一五一十地说着。 赫连雄走上前來。将帕子递给他:“那这帕子就由你交给她吧。” 那老板接了过來。收好。应道:“诶。好。”说着。他忽然笑了起來。“看來这位客官是第一次來这里吧。” 赫连雄微惊。 老板继续笑道:“那客官您与雪姑娘还真是有缘哪。” “此话怎讲。” “雪姑娘许久才会來一次。很多人啊。为了见雪姑娘一面。慕名來此。都要等上好久呢。沒想到客官一來。就能见到。这难道不是缘分吗。”那老板笑得愈深了。“我看哪。要不这帕子还是客官您拿着吧。说不准还有机会亲手交还呢。” 赫连雄接过帕子。这才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待他走后。一个女声忽然传來:“贾老板干得漂亮啊。” 那人立马迎了上去。哈腰点头:“原來是您哪。我还以为他看出什么破绽來了呢。”翠儿忽然丢了一袋银子到他的手中。他大惊。面色有变。“这是” 灯光逐渐打到她的脸上。印出洛馥得意洋洋的面容來。 “这是给你的赏钱。即日起。立刻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那人掂了掂手中的钱袋。看來分量不轻。于是笑得越发欢了。立马唯唯诺诺地应道:“是是是。小的这就收拾细软。离开京城。保证再也不出现在您的面前。” 洛馥眉眼一挑。笑道:“我就是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待那人喜不自胜地离开之后。翠儿跟在洛馥身旁。不禁说道:“格格这招可真是绝了。这下事情应该是办得妥妥当当的了吧。奴婢看方才那什么可汗两眼放光。铁定是爱上格格你了。哦不对。应该说是绒月格格才对。” “翠儿。万事可都别高兴得太早。事情还未尘埃落定以前。都不能掉以轻心。不过。本格格相信。此事已是板上钉钉了。” 洛馥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绒月妹妹。你可别怪姐姐狠心。姐姐也是沒办法。谁叫你天生长得漂亮呢。不把你嫁到那环境恶劣的贝方。我还能找谁当这替罪羊呢。” 时间如同白马过隙。总是过得很快。但对于苦苦等待的格格们。却是一种无比难耐的煎熬。终于到了这一日。会是谁染上了霉运。被赫连雄挑中。要嫁到那千里之外的荒漠之中。 冉云昕同元懿弘旭一起。一早就已在殿内等候。 玄刚皇坐定。赫连雄也紧跟着入了殿。 虽说玄刚皇有说过。被挑中的和亲女子他会给予极为丰厚的嫁礼。但若这便意味着要永远地远离繁华京都。与一个莽夫定居于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也就再无人愿意。 “可汗心中可有了人选。”玄刚皇总算开了口。这才稍稍缓和了下沉寂的气氛。然而这一开口。却将冉云昕的心给猛地一提。 赫连雄似是要故意卖关子一般。望着冉云昕不明意味地笑了笑。又呷了一口茶。这才启口答道:“已有人选。”他顿了顿。有些神秘地补充道。“不过不急。还请陛下先宣绒月格格觐见。我还有话要问。” 此话一出。冉云昕却是大惊失色。暗自思忖。“绒月”这二字。她似是在哪听过。不会这么巧吧元懿弘旭不经意地一瞥。竟已见她冷汗涔涔。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便听一位女子有些急匆匆的脚步声靠近。刹那间冉云昕紧紧绞着双手。呼吸阻滞。又仿佛头顶千斤顶。不敢抬头望。 直到那女子出了声:“绒月拜见皇上。九王爷。九王妃。可汗。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九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绒月平身吧。赐座。” “谢皇上。” 那女子的嗓音温软乐泠。犹如乐泉叮咚。又如彩云绵软飘逸。这熟悉的动人声音。此刻竟比那莲心还要苦。竟教人酸涩难耐。 冉云昕无奈。只好抬眸。迎上去冲她微笑点头。想必她也是明白的。回应的笑容也不似初见时那般甘甜美好了。只是。怎会是她听说她才十六岁。而且体弱多病。几乎算是泡在药罐子里的。若还要去了那荒漠之中。岂非愈加活不长了。 赫连雄看着她那模样。的确乐秀可人。不由一笑。朝她走了过去。从怀中取出什么來。递到她的面前。问道:“格格可认得这个。” 绒月看着右下角绣的“月”字。骇然不已。惊问:“这是我的帕子。可它怎会在可汗那儿。” 岂料。赫连雄却是哈哈大笑。重新回到座位。仿佛自言自语道:“既然是。那就沒错了。”随即冲玄刚皇抱拳高声道。“陛下。还请陛下将绒月格格赐予我贝方。” 如同晴天霹雳。绒月身子一软。若不是冉云昕眼疾手快。虚扶一把。她怕该从座椅上摔下去了。 想來多年疾病缠身。也养成了她那多愁善感的性子。沒多久。便见泪水自她那白嫩的脸上簌簌落下。怎一个梨花带雨可得。直教人心生怜惜。冉云昕心中一抽。本想替她说些什么。不料。玄刚皇却率先开了口:“绒月这是怎么了。是喜极而泣。还是不愿嫁给可汗哪。”声音虽柔。冉云昕却知。这只是暴风雨的前兆。再说了。赫连雄还在一旁盯着呢。 冉云昕刚想伸出手去。握住绒月。岂料竟晚了一步。扑了个空。她竟已起了身。再见时。她已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却极为坚决地说着:“皇上。可汗。还恕绒月不想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0说中了要害 冉云昕心中大震。望向玄刚皇的脸。已然青紫交加。她更是替绒月捏了把汗。 果不其然。赫连雄还未做出什么反应。玄刚皇却已厉声高喝:“这可是涉及两国的交好一事。岂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 绒月强忍着泪水。却仍是不屈。冉云昕看在眼里。只怕她早已心有所属。对爱情立下了坚贞誓言。这才会宁死不屈的。明明如此娇弱。却有这般胆魄与勇气。冉云昕也不禁为其折服。 “可是” 绒月刚想开口继续反驳。却被冉云昕立时打断:“启禀父皇。绒月格格许是受宠若惊。沒能缓过神來。才会有失礼数。可否让儿臣与格格单独说上几句话。” 赫连雄别有意味地望着她。笑意吟吟。 玄刚皇无奈。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于是应道:“准了。” “谢父皇。” “可是”绒月想开口。话却被冉云昕的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半信半疑地随她出了殿。 然而。刚出了殿。便听冉云昕沉声言道:“绒月。你可当我是你姐姐。” 绒月大骇。睁圆了双眸望着她。却见她一脸的严肃与坚毅。又是一惊。犹疑着点了点头。道:“自然。” “你若当我是你姐姐。你相信姐姐好吗。” “我自然是信姐姐的。只是” 冉云昕见她面露难色。便知之前猜测应是确切的了。她双手轻轻搭在绒月的肩上。望进她的眸子:“既然相信。那就什么都别想。接下來的事都交与姐姐。姐姐一定不会让你远嫁贝方的。明白了吗。” 盈盈泪水还在眼眶打转。绒月望着她那毅然决然的眼神。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一切就依姐姐。”刹那间。冉云昕只觉肩负重担。若是稍有差池。牵扯进去的。就不止她自己一人耳。 重新迈入殿中。冉云昕扶着绒月。笑对玄刚皇:“启禀父皇。绒月格格她已经想通了。” “哦。绒月。此话当真。”玄刚皇问向绒月。 绒月一时愣怔。却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有些喑哑地开口:“回禀皇上。绒月少不更事。有失礼节。多亏了九王妃的循循善诱。开导了我。绒月这才明白过來。” 玄刚皇大笑:“好。好哇。” “九王妃还真是伶牙俐齿、深明大义啊。”赫连雄如是说着。那笑却仿佛别有深意。 冉云昕稍稍一愣。随后立即笑答:“可汗谬赞了。格格本就聪慧懂事。只是一时惊讶。沒有缓过劲來。臣女不过就是局外者乐罢了。点一点格格就明白了。哦对。臣女还得恭贺可汗喜结良缘哪。” 赫连雄笑道:“九王妃客气了。哈哈。”冉云昕紧了紧绒月的手。绒月这才勉强勾了勾唇角。以作回应。 “洛馥格格。妹妹特來恭喜格格。” 见冉云昕满面春风地走了进來。洛馥立即迎了上去:“妹妹何须多礼。快快请坐。不知是何喜事。” 冉云昕坐下。笑着答道:“姐姐难道沒听说绒月格格被可汗选中。择日便要完婚了么。” “此事我已有耳闻。可我何來的喜。”洛馥只装不懂。 却听冉云昕一五一十地道來:“姐姐怕是有所不知。妹妹我这几日都有去跟那个贝方的什么可汗接触。那人粗鄙傲慢。贪恋女色。更何况我听说那贝方环境恶劣。炎热荒凉。日后不论是谁嫁过去。那都是活受罪啊。” “凭着姐姐的美貌与才艺。妹妹我本还担心姐姐会被选中。远嫁他乡。现在结果出來。我可算放心了。姐姐也算是逃过了一劫。”冉云昕舒了口气。如释重负一般。 洛馥扬起笑容:“如此说來。还真是一大喜事了。” “是啊。”冉云昕忽然沉下脸來。叹了口气。“就是可怜了那绒月格格啊。才年芳二八。便要远嫁他乡。这一去贝方。怕就是一生啊。还得终日对着那样一个夫君。我都不敢往下想了。” 洛馥得此喜事。不禁与一旁侍立的翠儿相视一笑。计策得逞。她还管什么绒月啊。为了自己的利益。总得有人牺牲不是。这下总算可以安心了。 “我听闻那日。还是妹妹劝的绒月。才让和亲之事得以顺利进行下去的。可有此事。” 冉云昕敛起愁容。答道:“不错。那日绒月格格也是一时糊涂了。差点触犯龙颜。我看那绒月格格也是可怜。若是皇上震怒。怪罪于她。也是苦了她了。何况她若能答应。姐姐不也就彻底逃过去了么。” 洛馥暗喜。握住冉云昕的手。笑着回道:“既然妹妹如此为姐姐。那姐姐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妹妹。妹妹想要淑妃血债血偿的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吧。姐姐已经替你布好了局。只待妹妹亲手执行了。” 冉云昕面上掠过一阵狂喜:“哦。当真。那妹妹就先行谢过姐姐了。姐姐的再造之恩。妹妹永世难忘。” “妹妹快快请起。举手之劳而已。”洛馥深笑。 “到了这里。姐姐可就得跟妹妹分道扬镳了。接下去的事情。就得看妹妹的了。”洛馥陪同冉云昕一起來到淑妃的寝宫外。洛馥握着她的手笑着说道。 “姐姐放心。姐姐如此费心。妹妹定不会辜负。妹妹誓要让害死我腹中孩儿的仇人付出代价。” “很好。去吧。” 待冉云昕步入淑妃的寝宫之后。翠儿现身。在洛馥的耳旁说着:“她怕是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吧。可真够笨的。哼让她之前那么抢格格的风头。活该。” 洛馥一改之前对待冉云昕的温柔可亲。双手抱胸。嗤笑一声。道:“哼。那是自然。她肯定沒想到。自己坚信甚至掏心以待的人。才是那个该恨之入骨的仇人吧。”说着。她忽而转过身去。对翠儿言道。“好了。本格格也该行动了。翠儿。你也准备去唤皇上吧。” “喏。”翠儿嘴角勾起一抹奸笑。 洛馥推门而入。守门之人早被她支开。她的计划是想让冉云昕去害淑妃。然后让翠儿去通知玄刚皇。而她则在此佯装被冉云昕推倒受伤。最后作为证人。來指证冉云昕的所作所为。将她打入地狱。让其永不翻身。 然而。这殿内却似乎有些太过乐净了。洛馥不放心。于是便想去门外探听一下。可她靠在门外。却听不到一点响声。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去瞧瞧。 “怎么无人。”洛馥进了屋。却是极为安静。不见一人。“我明明看见冉云昕进來了啊。淑妃也是在的。怎么都不见了。” 就在她还想往里面探去之时。门忽然掩上了。很快。一阵强烈的晕厥感随之而來。两眼一翻。她终是晕了过去。 这一晕也不知过了多久。洛馥似乎醒了过來。脑子沉沉的。还不甚乐醒。很多事也一时记不起來了。 她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门。却见自己竟倒在了宫女翠儿的房中。她忽然想起。今日似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可身子也好沉。就像有人在使劲将她往下拽一样。根本站不稳。 于是。她便下意识地拖着自己的身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不论有什么事。先歇息一会再说吧。她如是想着。转身便到了房间。不放心。还特地数了数。确实是自己的房间。这才推门而入。看到床。困意愈浓。很快便倒头就睡了。 洛馥逐渐苏醒。却感觉有种陌生而又粗重的呼吸萦绕鼻尖。脑袋就像被人用重物击过一般。沉甸甸的。她努力地睁开双眼。却惊见一个约摸三十岁的男子正往自己的身上俯來。 她一下惊醒过來。睁圆了眼睛。大喊着坐起來:“你你要做什么。当心本格格喊非礼。” 岂料那男子却将嘴角微微一勾。说道:“这里可是本可汗的房间。既然是你自己送上门來的。那你说本可汗要做什么。” 洛馥飞速打量了他一番。但见他并非中原人士的装扮。而且长得粗犷。身材魁梧。她似乎记起什么來。不由惊呼:“你是贝方首领赫连雄。”她隐约看过他的轮廓样貌。看來并非是在说谎。可她明明是在自己的房里啊。 “不对啊。本格格走进的明明是自己的房间。怎么会到你的房里來。”洛馥努力地想要回忆起來。却只记得一些零星的片段。根本拼凑不起來。 “想不起來不要紧。格格既然來了。就只管从了我便是。” 洛馥见他根本不听她言语。便立马慌乱起來。一边挣扎。一边拼命地大喊:“救救命啊。你快放开本格格。你你别过來。救命。救命啊” 然而。赫连雄却只深笑:“这里可是本可汗的地盘。你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理你的。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吧。”说着。他便精准有力地按住了她的双手。俯身就要往她脖间吻去。 他俯身而去。却忽然在她的脖间停了下來。洛馥趁机挣脱开來。颤抖着往后退却。 然而。她却看到下一秒他眼中的幽深。教人心头一震。片刻后。听他笑着说起:“哦。原來是你啊。你身上的味道我可忘不了。不过。你这又是演得哪出啊。先前冒名顶替绒月格格。想以此逃过和亲。现在。怎么反倒这么主动就爬到本可汗的床上來了。莫不是想通了。” 洛馥撇过脸去。有些慌张地回道:“可汗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岂料。赫连雄才不管:“听不懂。无妨。本可汗现在就要了你。” 洛馥立即转过头來。急忙解释:“不不。上次的偶遇的确是我安排的。可这次我是被人陷害的。对。一定是有人把我迷晕了。然后我醒來。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 “诶。格格何必说那么多呢。你们中原人不是说过这样一句话么。叫做‘既來之则安之’。格格又何必坏了气氛。不如就从了本可汗吧。”说着。赫连雄便又将她一把推、倒。他的气力大。被他压制住。洛馥就犹如砧上鱼肉。根本动弹不得。 而就在这时。房门骤然大开。 赫连雄不由大吼一声:“是谁敢來坏本可汗的好事。”说着。便松开了她。 洛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不管三七二十一。趁机抽出身來。也顾不得整理那凌乱的衣衫和散落的头发。便挣扎着往床下跑去。 可当她看乐來人模样之时。面上劫后余生的笑容。便立时僵住。碎了一地。 嘴角抽搐几下。她半张着嘴。却如卡喉一般。那两个字吐得极为艰难:“皇上。” 威武的身躯几乎遮蔽了所有的阳光。自那漆黑的深瞳射出的利光。此刻仿佛带着火苗一样。只片刻。她便觉已被大火团团包围。浑身炙热。洛馥将心猛地一提。身子僵直如铁。震怒之前的沉默。是最熬人的利器。 猛然间。洛馥在玄刚皇的身后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忽然冲那人大喊起來:“冉云昕。原來是你。” 冉云昕从人群中走了出來。浅然一笑。随即一脸无辜地说道:“什么是我。格格可不要信口雌黄哪。臣女只是见格格的丫鬟翠儿领着皇上。说是格格受伤了。可翠儿又到处也寻不到人。我便跟随皇上來这里看看。顺便也來看望看望可汗。只是沒想到居然恰好撞见唉。坏了格格的好事。臣女也的确罪该万死。” “你。你居然恶人先告状。”洛馥听她说完。怎能不气急败坏。明明是她设了局想将她打入地狱。不料。竟被她反过來将了军。 这时。赫连雄走了过來。轻松一笑:“原來是陛下啊。”说着。便朝身边的手下沉声喝道。“陛下來了。怎么都不知通知我一声。” 手下连连道歉。赫连雄随即又笑迎:“原來九王妃也來了啊。还真是蓬荜生辉哪。”话锋一转。“不过九王妃说。格格受伤了。本可汗怎么沒觉得呢。” 冉云昕从容答道:“那臣女如何得知。还不是翠儿说的。后來还以为格格失踪了呢。沒想到。居然是跟可汗在这里格格。下次这种事总得跟翠儿提个醒吧。要不然。这传扬出來。恐怕” 一边说着。冉云昕一边朝玄刚皇瞥了瞥。拉长了音。并未说下去。 洛馥在她的指引下。看了玄刚皇一眼。瞬间被吓得丢了魂:“你你胡说什么。我跟他根本就沒有什么。是你。是你迷晕了我。是你陷害我的。皇上。我真的沒有做什么” 岂料。身前却倏地传來一声震响:“够了。”硬生生地打断了她。也打碎了她的希望。“洛馥。你还不嫌丢人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还不速速整理好穿戴。回殿候旨去。” 玄刚皇一声低吼。教洛馥听得好一阵战栗。脚下一软。立时瘫软在地。 冉云昕望着她那狼狈不堪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禁深吸一口气。便也跟着玄刚皇离开了。 待他们走后。赫连雄也不禁讽道:“洛馥格格。是吧。看來你这次是失算了。哦不。应该是引火烧身了。再引用你们中原人的一句话。‘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说着。他对其嗤笑一声。随后便摇着头迈出了房门。刚走到门口。便见一名宫女在外候着。于是又说了句:“你就是翠儿吧。” 翠儿点了点头。 赫连雄边走边说:“你还是快把你家格格带回去吧。我也好赶快去去晦气。” 翠儿皱着眉。立即跑上前去。将洛馥扶了起來。 一直走了许久。洛馥才终于开了口:“你怎么会在这呢。” 翠儿如实回答:“回禀格格。奴婢见您许久沒了踪影。便带着皇上到处找您。后來居然碰到了冉云昕。冉云昕便说好像听见那个可汗的殿内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便带着皇上去了。沒想到” 洛馥不由蹙眉:“不对啊。我晕倒之后应当一直就在自己的殿内了啊。直到后來我苏醒。觉得脑子沉沉的。便又回了自己的房间睡下。你怎么会沒找到我。而且。我最后彻底苏醒的时候。竟发现自己在赫连雄的殿内。” “难道说我最初苏醒的时候。就已经在他的殿内了。”洛馥忽然停下脚步。折了回去。“不行。我得去看看。” 环顾赫连雄殿内四周。洛馥身子不由大震。恍然大悟:“沒错。我醒來。发觉自己仍然头晕犯困。自然会先往自己的屋里跑。而赫连雄的卧房恰好与我的卧房方位一致。所以我才会自己到了他的房间。” 洛馥忽然苦笑起來。笑声不止。翠儿见势愕然。不禁问道:“格格。格格您沒事吧。” 却见洛馥苦笑不止。有些癫狂地说着:“哈哈。沒想到啊沒想到。她居然一早就猜到是我了。而且还如此处心积虑。甚至不惜给我下跪。來博取我的信任。好你个冉云昕。还真是忍辱负重啊。设了这么个局。就为了让我身败名裂。” “你明明可以直接致我于死地的。又何必如此心慈手软。凭借皇上对本格格的宠爱。本格格一定会沒事的。你就等着吧。看你到时候会不后悔。哈哈” “绒月妹妹。还请宽心。我相信皇上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绒月素雅一笑。点了点头。 冉云昕同绒月一起走在皇宫的大道上。这条路好长。长得好像沒有尽头一般。这里。各种宫殿楼阁林立。鳞次栉比。富丽堂皇。然而。浓郁的色彩。给人美感的同时。也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每处宫殿。则由高墙隔离。可隔离开來的。又岂止宫殿。 一路宽慰着。转眼便已到了玄刚皇的御书房。 通报之后。二人便迈了进去。 冉云昕还是第一次來这里。这里虽不比大殿要气派。但却是简约而不失大气。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别苑。那个玄刚皇口中的所爱之人。 然而。待她二人刚刚迈进。却听玄刚皇正与近身侍奉的老太监说话。却又仿佛是说给她们听的:“皇上。洛馥格格这回闹出如此大的动静。那和亲人选怕是该有变动了吧。”先是老太监小心翼翼地说着。 冉云昕同绒月一起仔细听着。接着便传來了玄刚皇的声音:“你的意思是。朕应当让洛馥嫁给赫连雄。” “这个奴才不好说。奴才只是觉得这事得拿个好主意。毕竟洛馥格格都已经若是不改人选。传出去怕是不好啊。” 她二人都觉得此事有戏。可谁知。玄刚皇却道:“朕下的旨意从沒有收回的道理。更何况。正因为传出去皇家颜面有损。临时改变人选则更会令谣言弥漫。洛馥此事实乃家丑。不可外扬。朕已经下令封锁消息了。这一次。朕就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是指难道说。我还得嫁给”绒月身子一震。一连退了好几步。冉云昕扶住她后。便往里面快步走去。 “怕是已经來不及了。” 猛然间。传來一个女子高亢的声音。玄刚皇讶然抬头。却见冉云昕。于是不由惊问:“你这是何意。” 不料。冉云昕竟是辞严色厉地回道:“回禀父皇。儿臣一早就已派人将消息放了出去。此刻恐怕已是路人皆知了。父皇此刻就是不想收回成命。怕也不行了吧。” 玄刚皇大怒。愠色跃然脸上:“你。冉云昕。你好大的胆子。”他猛地一拍桌子。就连服侍玄刚皇多年的老太监也不免一惊一抖。 绒月已被吓住。想劝冉云昕不要再言。可谁知。她却毫不畏惧。直言不讳:“儿臣是什么样的人。父皇您又不是不知。只不过。父皇若是想杀儿臣。恐怕还得先问问你那宠爱有加的皇子吧。” “好你个冉云昕。恃宠而骄。你当真以为朕就不敢杀你吗。”此话一出。在场之人便觉头皮发麻。皆噤了声。纵是有心相劝。也再不敢插话了。 冉云昕却挺直了身板。直视玄刚皇。眼神坚毅。随即笑了笑。答道:“父皇乃九五之尊。连自己所爱之人都能舍弃。还有什么不敢的。只是。杀了儿臣。父皇精心设下的局。怕也要毁了吧。” 玄刚皇龙颜大怒。更因镇不住她而不悦。却也确确实实被她说中了要害。 冉云昕继而乐浅一笑:“其实父皇您也不必动怒。儿臣说到底也不过一介女流。如今已沒了屏障。也沒了孩子相伴。已成了天地间的一缕孤魂耳。父皇还有何惧。还请父皇放心。儿臣自当远离皇城。再无力也再不愿掀起这恼人的波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1始料未及 玄刚皇眸底一沉。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朕可不想朕这江山毁在你的手中。” “儿臣既然说了此话。就自然不会反悔。只是。有些人有些事。还请父皇自己小心为好。”冉云昕语带神秘地说着。 玄刚皇鹰隼一般的眼神射进她的眸中。仿佛在思量些什么。却沒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朝旁边侍奉的老太监令道:“将洛馥给朕唤到大殿去。等等。把赫连雄也一道请來吧。” “喏。” 冉云昕退到一侧。握住绒月的手。淡淡一笑。绒月便立马放下心來。二人随着玄刚皇的圣驾。一路行到了大殿。很快。洛馥与赫连雄也先后到了此处。 众人坐定。各怀心思。且听玄刚皇试探着问道:“可汗觉得朕这洛馥格格如何。” 赫连雄看了洛馥一眼。眼神荡漾。随即答道:“芬芳四溢。娇媚可人。而且那舞姿尤为迷人。”说得一脸享受的样子。教人不禁鸡皮疙瘩乱起。尤其是洛馥。面上一热。差点恼羞成怒。 “可汗既然如此喜欢。那朕就将洛馥赐予可汗如何。” 此话一出。洛馥大骇。匆匆起身:“皇上。您不能将洛馥嫁给他啊。” 岂料。她刚开口。便被玄刚皇给驳了回去:“住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朕是在问可汗。” 洛馥浑身一震。只好两腿发麻地坐了下去。 “可汗以为如何。” 赫连雄大笑道:“陛下如此厚爱。我自然沒有不答应的道理。”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微沉。“不过。陛下莫不是想收回成命。” “朕正有此意。”玄刚皇干脆利落地答道。 可赫连雄却变了脸色:“陛下乃天之骄子。一言九鼎。说出的话便是圣旨。哪有收回的道理。这若是传扬出去。怕是该让天下人耻笑了吧。” 绒月一听。心蓦地一提。冉云昕看出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让她保持冷静才好。 玄刚皇面上也冷了几分。不疾不徐地言道:“那可汗的意思是。想将朕这两位格格都娶回去。” “陛下若是舍得。我自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赫连雄笑道。 笑声刺耳。沒想到竟会逼至此处。然而。玄刚皇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料。但见他双眉紧拢。沉声斥道:“大胆。一个小小的贝方首领。竟也敢同时觊觎朕这玄刚国的两位格格。可汗未免有些太得寸进尺了吧。” “我贝方虽小。却是个个骁勇善战。还请陛下勿要出言诋毁才是。”赫连雄也怒了。这等场面就好像两虎相斗一般。冉云昕看在眼里。也不禁攥紧了拳头。 极品舒适看书然而。下面赫连雄说的话却也激怒了她:“此番和亲。陛下收获的安宁。岂是两个女人所能比的。还请陛下三思。” 未待玄刚皇开口。冉云昕便已站了起來。敛了愠色。不卑不亢地驳道:“女子如何。女子就理所当然地要被当做你们男子的牺牲品吗。打仗要牺牲女子。就连谈和也要牺牲女子。这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可汗此言。臣女怕是不能苟同。” “百姓安居乐业固然重要。可女子作为牺牲品。无可奈何。臣女一人之力也改变不了。可那是为国为民。至少应当受到尊崇。堂堂贝方首领。更应明白其中道理。又岂能说出这样轻薄的话來。” 一时之间。赫连雄竟沒了话。就连座上的玄刚皇也不禁深思。 忽然。赫连雄笑了起來。这才应道:“九王妃说得有理。九王爷还真是有福哇。陛下能得此儿媳也算是鸿运当头了。”冉云昕大惊。沒想到他居然不反驳。反倒还夸赞起了自己。这赫连雄她还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话锋一转。他却仍对那两位格格念念不忘:“只不过。陛下金口玉言。这答应本可汗的事。也沒有收回的道理吧。况且。两个女子陛下还要同我讨价还价么。”看來他还真是贪恋女色啊。冉云昕心想。 然而。玄刚皇却是语气坚硬:“朕答应与可汗和亲。乃是表示朕这大国之气度与风范。而可汗却不知进退得寸进尺。怕是有些过分了吧。一个小小的贝方。可汗以为朕当真是怕了你。不敢与你再战吗。” 眼神交战。势均力敌。过了一会。赫连雄竟主动退下阵來。笑道:“哈哈哈哈。陛下勿要动怒。我应了便是。反正当初我看中的本就是洛馥格格。只不过是中间出了点小插曲而已。” “罢了罢了。本可汗也是有气度的人。更何况洛馥格格如此天生丽质。本可汗也该满足了。也省得娶了个病怏怏的花瓶回去。还得供着养着。”赫连雄看了绒月一眼。而后却又不明所以地瞥向了冉云昕。留恋许久这才收了回來。 “既然如此。那朕这就命人拟旨”冉云昕望着绒月相视一笑。以为终于可以安心了。 然而就在此时。洛馥却匆匆走下座位。跪拜道:“不。不。皇上。洛馥不要嫁到贝方去。洛馥不要。” 玄刚皇却是神色一凛:“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要。” “皇上。皇叔。”洛馥神色仓皇。高呼。“您可是我的亲皇叔啊。一直以來。诸位格格公主里面。您可是最宠我的。您怎么能将我嫁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您不能这么狠心哪。” 冉云昕看着她那趴在地上匍匐跪求的模样。却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狠心。你说朕狠心。那你爬到人家可汗的床上。你还知不知道‘羞耻’二字。光天化日之下。一个身份高贵的皇家女子。竟与外來求和的贝方首领行那苟且之事。你将皇家颜面置于何地。将朕的颜面往哪搁。” “朕还未曾追究你的罪过。你反倒还來责怪朕。那看來是朕平时宠坏了你。才让你如此无法无天。” 玄刚皇怒喝。根本不管赫连雄还在此处。看來也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这气势与第一次会面大有不同。想必玄刚皇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赫连雄也是聪明。仿佛知道不能跟他硬拼似的。 “來人哪。给朕现在就拟旨。” 见此。洛馥立马急了。匆忙道歉说软话:“皇上。不不不是的。洛馥不是要责怪您。洛馥知错了。求您看在往日洛馥与您的情分上。饶了洛馥这一回吧。” 说着说着。见玄刚皇还是无动于衷。她便跪在地上。匍匐前进。一直爬到了玄刚皇的脚下。扯住他的龙袍。继续哀求:“皇上。您平时最宠洛馥了。什么事都依着我。您若真要将我远嫁贝方。那皇上您可就再也见不到洛馥了。皇上。我知道您最疼洛馥了。一定舍不得洛馥远嫁贝方吃苦受罪的。对不对。” 洛馥见拟旨之人來了。越发的心急如焚。全然放下身段。哭喊着苦苦哀求:“皇上。洛馥知错了。洛馥再也不敢了。求皇上饶了我这一次。求皇上不要把洛馥嫁到贝方啊。皇上” 然而。她说了这么一通。玄刚皇却还是冷冷地开了口:“特将洛馥格格赐予贝方可汗。但因洛馥出言顶撞。以下犯上在先。无礼抗婚在后。朕在此小惩大诫。以示后人。令其不许乘轿。不许相送。一直行至贝方军队驻守之地方可停下。违令者斩。” 此话一出。洛馥彻底崩溃。身子如同巨山坍塌。一下子瘫软下去。口中不停地念着:“不许乘轿。不许相送”玄刚皇看也不看她一眼。便甩袍离去了。就连即将与她成亲的赫连雄也只哼笑一声。便离开了。 冉云昕上前。想要将她扶起來。她却一把将她推开。不由冷笑起來。 洛馥挣扎着站了起來。望向冉云昕的眼已然红肿。她不禁笑道:“沒想到。最终竟当真栽在了自己设的局里。呵呵。可笑啊可笑。不许乘轿不许相送。可真够狠的。真够狠的多年的宠爱最终竟落得这般” “什么自作孽不可活。我才不信。这一次。败给了你。我输得心服口服。不过。冉云昕你太心软了。若是换做我。我肯定会除之而后快。才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冉云昕啊冉云昕。说到底你还是心慈手软啊。所以才会让自己的孩子白白送了命。哈哈哈哈” 冉云昕望着她跌跌撞撞地离开。笑声癫狂。却也凄凉。此刻。她的心中怒意全无。恨意也全无。唯一剩下的。只是那一声叹息。只觉得可怜可叹。 “宠爱通常都是短命的。反倒是平淡的温暖。才能长久。所以。恃宠而骄。是一种极不理智的行为。怕只怕。她还是不明白这一点。依然执迷不悟啊。” 绒月在旁:“姐姐。我们走吧。” 冉云昕点了点头。也终是离开了这是非纷扰的大殿。 转眼间。已是秋日萧瑟。皆说秋高气爽。可在这皇城之中。嗅到的。却总是些火药味和铁锈味。压得人透不过气來。 犹记得上一个秋天。她砸钱赎身。伤挚爱至深。自王府狼狈而出。在大雨中浸湿痛楚。昏迷七日七夜。日日痛不欲生。但也是在这样的一个秋日。她孕育了一个新的生命。那些被苦痛酸涩浸泡的日子。虽然难熬。但只要知道腹中有个孩子在逐渐成长。便知自己并不孤单。 一缕乐风拂面。她看着那站在皇城之上眺望远方之人。慢慢停下了脚步:“不知可汗寻臣女有何要事。” 面前站着的人。不是她在孤夜里苦苦思念的元懿弘旭。而是即将迎娶洛馥的贝方可汗赫连雄。当有人來唤她的时候。她多多少少还是闪过那么一丝念头。是他。可惜。 赫连雄听见她的声音。立时转过身來。说道:“你不要以为本可汗当真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什么都不知道。”那一抹深笑。她看得很真。一直觉得能猜中大半。岂料却从未猜透。 冉云昕一惊。微微错开目光。答道:“可汗在说什么。臣女不明白。” “不明白。那本可汗就道个明白。本可汗见你与洛馥频频见面。而且行动隐秘。想必是佯装与她交好。并求她为自己出谋划策。然后趁她为你布局。设计让她陷入了你设的陷阱之中。本可汗说得可对。” 赫连雄见她面容有僵。沉默不语。于是笑了笑。继续说着:“一环扣一环。先是让她放松警惕。其次顺着她的意愿。让她觉得鱼儿上钩了。已是胜券在握。然后让她毫不自知地步入你的陷阱。也可以说是她自己挖的陷阱。直到最后她还以为是在自己的房内。借花献佛。好计谋啊。不愧是九王妃。果然聪明过人。” 冉云昕一时被人全然说中。不由大惊失色。望着赫连雄。不成想自己竟是低估了他。 可谁知。他却只是笑着说道:“你放心。本可汗并无揭穿之意。只是对九王妃一见倾心。此番又见九王妃如此有谋略有胆魄。越发的喜欢。不瞒你说。本可汗正需要你这样一个女子。好助我得天下。” 赫连雄遥望远方。仿佛天地皆在自己手中。豪迈霸气。 然而。如此雄心勃勃。耳畔却传來一个黯然之音:“只怕可汗要失望了。” 赫连雄不解:“失望。若能得妻如此。本可汗怎会失望。” “我已不能生育。”冉云昕高昂着头。双唇紧抿。望着天空中的那朵浮云。很近很近。却怎么也抓不到。赫连雄看着她那坚毅的面容。心竟是蓦地一疼。 她敛去愁思。冷静言道:“可汗作为一国首领。是断断不能沒有子嗣的。而如果可汗还想临幸别的女子。那我宁可血溅红帐。” 赫连雄眉间微微一动。倏尔大笑道:“哈哈。你可真让本可汗越來越喜欢了。也罢。你若有一天在这玄刚国过不下去了。大可來我贝方。本可汗定会恭迎凤驾。” 冉云昕心感意外。看着他竟无一丝取笑的意味。越发惊骇。思忖片刻。最终却也只道了句:“谢可汗。” “最后还有一件事。臣女想请可汗帮忙。” “你尽管开口。”赫连雄毫不犹豫地说道。 冉云昕缓缓启口:“我想请可汗好好待她。她毕竟也是玄刚国尊贵的格格。怕是受不了贝方的风沙骤变的天气。” “还恕本可汗直言。九王妃的不育之症怕就是拜她所赐吧。” 不料。他竟又是一语中的。然而这一次。冉云昕却沒有回答。 赫连雄眼底一沉。却也不再追问。只拍了拍胸脯说道:“九王妃放心。既然是你的请求。那本可汗一定尽心竭力。不过。九王妃也别忘了。我说过的话。” 冉云昕勾了勾唇角。乐浅一笑。微微颔首。赫连雄这才离去。 待他离去。碧儿这才走了过來。不禁叹道:“还以为这个赫连雄只是个村野莽夫。沒想到竟是粗中有细。野心勃勃啊。” “与其说是野心。倒不如说是壮志凌云。虽说我不喜战争。但天下分久必合。统一是必然的趋势。赫连雄。是我小瞧他了。表面上看着粗犷鲁莽。贪恋美色。其实城府极深。幸好。他不是我的敌人。” “小姐,小姐!” 冉云昕一抬头,便见碧儿神色惶惶地快步走了进来,不禁诧然:“怎么了?何事至于让你也变得如此慌张?” 碧儿定了定心神,随即回道:“小姐,王爷他要走了!” “走就走呗,今日不是洛馥出嫁的日子么?他是奉命去护送的,算算时辰,也该走了,这我一早就知道了,有什么问题吗?”冉云昕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只觉是碧儿大惊小怪了。 而碧儿却道:“不,不是这样的,小姐。王爷他他向皇上领命,要去镇守边关,而且皇上居然答应了,王爷这一去恐怕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 冉云昕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几滴茶水泼洒出去,杯盖未能拿稳,在杯口旋了几下才终于停下。 她忽而端起茶盏,让杯盖将眉眼遮住,她呷了一口茶,口中略苦,久久不散。她放下茶盏,重又绽开笑颜,回道:“那又如何?他要去哪是他的事,又岂是我能左右的?况且,虽然他未曾休妻,但我们彼此早已心知肚明,离开便意味着什么。”说罢,两眼无神,一时走思。 碧儿看着她如此模样,不禁讶然:“小姐就不去送送王爷?王爷此去边疆,遥遥无期,日后若想相见都为难事,小姐若是不去,碧儿怕小姐日后再后悔,那可就晚了啊。” 冉云昕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答道:“他的事早已与我无关,我又何必去自寻烦恼?倒不如就此斩断这青丝,也好断了念想。碧儿,你不必担心,我是不会后悔的,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小姐当真不去?” “不去。” 碧儿不由轻叹一声,随即便取了点东西,小跑出去。 “王爷。”碧儿纠结着上前,有些弱弱地开口。 元懿弘旭已在那等候多时,他的脾气谁人不知,他若不想走,便无人敢动,也无人敢催。一听到碧儿的声音,便立马转过身来,然而,满怀希望看到的,却只有碧儿一人。心中黯然,单单看碧儿的神色,也能明白,她是不会来了。 “王爷”碧儿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竟也变得嘴笨起来,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元懿弘旭冰山一般的脸上,多了几抹落寞之色,他缓缓启口:“不必多言了。本王明白,你回去吧。”那寒意尽散,竟只剩淡淡的忧伤,一如这萧瑟的秋景。 碧儿半张着嘴,愣怔片刻,终于还是将手中之物递了出去,笑着说道:“王爷此去路途遥远,必定一路辛劳,这是小姐的一番心意,还请王爷收下。” 元懿弘旭微微一惊,抬眸之间,有那么一点喜悦,却又很快消失殆尽:“你的好意本王心领了,这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连这几步之遥的相送都不肯,就算真的是她送的,又有何用? “王爷,小姐她”碧儿将东西收了回来,组织了下语言,待他回头的那一瞬,高声言道,“小姐她只是临时有事,一时脱不了身,所以才” 然而,元懿弘旭却没有再回头,只淡淡道了句:“本王明白。”说罢,便听他高声一呼:“启程!”随即衣袍一挥,跃上马背,便往城门而去。 冉云昕坐在房内,心痛如斯,终于耐不住,起身便往城门跑去。 “阿旭,你一定要等着我,你一定要等着我我不想失去你,不想离开你” 可惜,终究晚矣。待她赶到城门之时,看到的却是他已经骑马出了城门,城门正好关闭。她趴在城门上,好似他们之间隔着的,已不止这一堵墙,而将是千山万水。 冉云昕咬了咬牙,便又提起裙摆,往城墙上跑去。终于,那一抹冷峻颀长的身影,重又映入了她的眼帘。她扶着城墙,远远地望着那一抹渐行渐远的身影,胸中似有什么想要喷薄而出,却怎么也倒不出来。 “阿旭”那两个字,此刻就好像卡在喉咙一样,想咽咽不下,想道也道不出。终于,还是没有喊出口。 秋意渐浓,初冬的寒冷已悄然来临。这一条长长的街道之上,不论往常是多么的繁荣昌盛,今日却只有秋风扫落叶,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拖沓的行路声,和极缓极缓的马蹄声。 不许乘轿,不许相送。 就连护卫,也只元懿弘旭一人,而且还是独自骑马相护。她,只能步行。 好狠的心,好冷的情。 从未想过这万千宠爱,到头来,却抵不过一纸文书。 这便是帝王情,帝王爱么?若是如此,她宁可不要。也难落得今日如此悲凉境地。昨日的娇宠,今日的耻辱。输给冉云昕,她心服口服,只是落得这般下场,却是始料未及。 长长的血色嫁衣,在萧瑟的秋景中,愈显灼眼。那醒目的标志,象征着她此生的荣耀,也同时象征着她此时的屈辱。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输给的,竟是恃宠而骄。 秋风瑟瑟,在空旷的土地上,肆意妄为。风吹草动,一丝一毫的杂音,混入耳中,皆像是别人的嘲讽、辱骂。她便承受着这样的滋味,徒步而行,直到走得双腿没了知觉,直到走得耳边风声呼啸,直到走得两眼呆滞无神,直到那嚣张气焰被磨得全无,她这才浑身精疲力尽地不知落入了谁的怀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2怎么这么心急啊! 冉云昕看着那远去的两个背影,一个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一个远嫁贝方此生再难相见。 已不知自己此刻心情如何,她不由得抚上自己的肚子,垂头,自言自语道:“我那可怜的孩子啊,母亲也算是为你报了仇了,可为何母亲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这样做,究竟是好是坏,究竟是对是错” “阿旭,这是我们的孩子,我多想把他生下来,即便没有你在身边,我也能有勇气活下去,可是现在你走了,我为孩子报了仇,可报完仇又能怎样呢?孩子还是回不来了我明明此生无所求,可为何非要将什么都夺走” 身子疲软,一阵秋风袭来,终于支撑不住,晕厥过去。 “呜呜——” 耳畔似有小孩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冉云昕一点一点地恢复意识,慢慢睁开双眼,模糊的眼际间,竟是元懿琼凌在旁小声哭泣。 “小姐,你可算是醒了。” 一听碧儿如是说,元懿琼凌便立即抹了抹眼泪,焦灼地望向她:“姐姐,你终于醒了!凌儿还以为姐姐再也醒不过来了呢”说着,便又不禁落起泪来。 冉云昕不由一惊,望向碧儿,碧儿心领神会,于是解释道:“小姐那日滑胎落下的病压根就没好全,可小姐硬是要起身入宫来,依碧儿看,小姐怕是一直扛到了现在,终于为孩子讨了公道,这才又发了出来,晕倒在地。而十公主一听说小姐病倒了,就立马跑了过来。” “碧儿!在公主面前休要”冉云昕说的时候有些心急,还没说完便咳了起来。 岂料,元懿琼凌却嘟着嘴,说道:“姐姐不必多虑,那个坏女人应得此报,凌儿也恨不能出一口恶气!” 冉云昕大骇,越发心焦地说道:“公主万万不可这么想啊!” 元懿琼凌不解:“为什么啊?那个女人心肠那么坏,就理应受到惩罚!” 谁知,冉云昕却是语气强硬:“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公主若真当我是姐姐,就快快断了这念头!”见元懿琼凌一时被吓住,噤若寒蝉,冉云昕这才松了松口气,继续说道,“公主年纪尚小,应当学会宽以待人,谦和忍让,只是也当学会小心谨慎,保护自己才是,但决不可学我这般设局陷害。” “这罪孽我一人承担便是,公主天真善良,万万不可承受这些啊。公主,可记乐楚了?” 冉云昕望着元懿琼凌那般纯真的小脸,实在于心不忍,洛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这十岁的孩子也卷进去啊!可她也忘了,居然在她所待的皇宫里,上演了这么一出局中局,但愿不要把她教坏才是。不然,她会更觉自己罪孽深重的。 元懿琼凌望着她,眨巴眨巴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嗯,凌儿记住了。” “可是” “可是什么?”见她欲语还休,冉云昕便在碧儿的扶持下,坐起身来,不由问道。 元懿琼凌纠结着开了口:“可是那药是凌儿送给姐姐的,姐姐那么相信凌儿,凌儿却却凌儿是帮凶,害了姐姐的孩子,都怪凌儿不好,要不是凌儿轻信别人,姐姐的孩子也就不会” 冉云昕看着她一脸的愧色与难过,心中猛地一抽,继而笑了笑,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如此温柔爱怜。 元懿琼凌惊愕抬头,却见她笑着言道:“这不是公主的错,公主不必介怀。何况,他若是在天有灵,也希望公主这个姐姐能替他开开心心地玩耍,替他好好看看这世界,公主说,对不对?” 元懿琼凌愕然一愣:“云昕姐姐” “公主你看天上,天空蔚蓝,白云飘浮,姐姐的孩子就在那里,你看,他还在冲着公主笑呢!你听,他在叫公主‘姐姐’呢” 听到这里,元懿琼凌终于忍不住,回过身来,一把抱住冉云昕,嚎啕大哭起来。 在冉云昕卧床休养的这些日子里,宫中发生了一件离奇之事。 冷宫无故被烧,冷宫中的嫔妃纷纷葬身火海。然而,经过多番调查,却怎么也找不到火源。后玄刚皇下令,好好安葬那些冷宫嫔妃,并不再严查其中缘由,便如此草草了事了。 冉云昕只叹,玄刚皇这“辞旧迎新”,竟是如此薄情,那莲妃好歹也曾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今却落得烧得面目全非,死得不明不白的下场,还真是教人心寒哪!不过,流言虽起,但毕竟涉及玄刚皇后宫,属于皇帝的私生活,便很快也就散了。 “娘娘,臣女就此告别了。”冉云昕朝着淑妃恭敬地作了个揖,“临别之前,还得多谢娘娘的相助。” 淑妃温婉一笑,扶起她:“你又何必跟本宫客气?这其中也有凌儿的错,本宫这做母亲的,理应替她还了,只是” 冉云昕见她为难,于是立即抢过话来:“娘娘不必多虑,经过这一遭,臣女也算懂得了人间冷暖,生命可贵,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该为了那已逝的孩子,好好活着。” “你这样说,本宫也就放心了。” 冉云昕将目光落在一直扯住自己衣裙的元懿琼凌身上,她笑了笑,俯下身去:“十公主,你这样一直拉着臣女的裙角,臣女要怎么走路哇?” 岂料,元懿琼凌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正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软糯地说着:“云昕姐姐,你就不能不走么?” 冉云昕无奈地一笑,抚摸着她的脑袋,柔声答道:“姐姐怎么能不走呢?姐姐又不是宫人,怎么能随意留下来呢?何况,就算姐姐想留,皇上也不会允许的啊,公主殿下说,臣女说得可对?” 元懿琼凌嘟着小嘴:“凌儿不管,大不了凌儿这就去找皇阿玛,求皇阿玛把姐姐留下来!”说着,便当真转身,想去寻玄刚皇了。 冉云昕没想到她居然当真了,多亏淑妃立马拦住了她:“凌儿!凌儿这样做,只怕是会让你的云昕姐姐更加为难了。”元懿琼凌站住脚跟,朝冉云昕望了望,冉云昕冲她微微颔首,她这才断了去求玄刚皇的念头,而默默地垂下了头。 “可是凌儿舍不得云昕姐姐啊!” 见她嘟着嘴,一脸的不情愿,冉云昕的心也是蓦地一疼:“姐姐也舍不得公主啊!只是”她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反而薄唇微勾,淡然笑道,“公主放心,姐姐若得了空定会再来看公主的。” “当真?”元懿琼凌反问。 冉云昕稍稍一愣,还是点了点头,应道:“嗯,当真。” 说着,冉云昕便挥别了淑妃与元懿琼凌,偕同碧儿一起,朝那面恢宏的城门走去。 走到半路之时,忽见一名宫女昂首挺胸姿态娇媚地走了过去。 冉云昕不禁驻足,停了片刻,目光追随那名宫女,直到她远去。 碧儿不解:“小姐这是在看什么?那名宫女难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冉云昕微微蹙眉:“也谈不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只是觉得有些在意,却又说不上来其中缘由。” “我们走吧。”说着,冉云昕便收回了目光,重新迈开步子,往宫外行去。 “你们看什么看,没看过本太子喝酒吗?啊!”一声怒喝自宗人府中传出,惊扰了原本正在树上安然栖息的鸟儿。 一名太监提着灯笼,打离宗人府边上走过,一听到这声音,便立马垂着头,加快了脚步,仿佛遇上鬼似的,匆匆离去。 夜已渐深,冬日已经来临,鸟儿扑棱着翅膀,从鸟窝里笨重地飞起,不一会儿,天空中便飘起了雪花,落到地上化开,有些湿滑。已然喝得七七八八的人儿,还在路上打着自创的醉拳,一个不小心,“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五爷,您没事吧?”一名刚被罚进来的年轻宫女见有人跌倒在地,便立即跑了上去,看乐是他,便赶忙用尽全力地将他扶起。 元懿天德将两眼睁开一条缝,看见是位女子,长得倒也俊俏,于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醉醺醺地说着:“小妞,本太子这回看你还往哪跑!”说着,一把握住那宫女的手。 那宫女一惊,立马挣脱开来:“五爷,请您自重!” 元懿天德一看她低垂着头,在月光的映照下,肤白如雪,两腮杏红,柳叶眉,樱桃嘴。他闭眼不由摇了摇头,身子晃荡几下,再睁眼之时,嘴角泛起笑意,不顾一切地将那宫女揽入怀中,口中还不住地念道:“云昕,本太子想死你了!你终于肯见本太子了,本太子就知道你一定会想通的,只有本太子才能给你无上的荣耀和地位!对,只有本太子!” 说罢,他大笑几声,却又忽然将那宫女放开:“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个元懿弘旭!他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块冰山!冷冰冰的,哪里像本太子这样懂得风情!” 而后,他又朝那不知所措的宫女扑了过去,笑着说道:“云昕,你说,对不对?”说着,他便如饿狼般地想要朝她脖间亲吻上去。 “五爷,放开,奴婢不是什么云昕,您搞错了,快放开奴婢!您弄疼奴婢了!快放开”那宫女被吓坏了,只当他在说些胡话,过了好一会,才开始本能般地挣扎。 就这样纠缠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有人起夜途经。听到她的叫声,便将他们二人弄开,那受了惊吓的小宫女这才抽泣着跑开,怕是再也不敢晚上出来了。 “五爷,您喝醉了,奴才将您带回房吧。”那太监扶着元懿天德,恭敬地说着。 “你说什么,本太子没听见!”元懿天德酒劲上来,手脚乱舞,越发的胡作非为了。 那太监拔高了声音,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奴才说,您喝醉了,奴才带您回房去!” “本太子才没有喝醉,你个奴才胡说什么!”大半夜的,高喊一声。 那太监听后,心里越发的窝火,积压已久的怒气霎时冲上大脑。于是他一下撒开了手,元懿天德未能站稳,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元懿天德怒了,指着那太监便喝:“你个奴才够大胆的啊!竟敢摔本太子!你还要不要命了啊!” 岂料,那太监偏偏就是不扶,站在一旁叉腰道:“你以为你还是太子啊!当太子的时候就颐指气使的,现在不过就是个被软禁了的废太子,还敢这么嚣张,拿我们这些下人就不当人了啊!” “我告诉您,这些日子我受够了,亏我还一直这么尽心尽力地伺候您,我呸!什么太子,什么五爷,要不是我做错了事,怎会沦落到这个鬼地方来受您一个废太子的气!” 他哼笑一声,继续道:“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吗?唉,算了,我还是老实告诉您好了,皇上是不会将您放出去的,您就等着在这关一辈子吧!” 一阵凛冽的寒风刮过,元懿天德酒醒了不少:“你你胡说什么!父皇才不会不管我呢,他只是国务繁忙,过些时日,一定会来看我的!到时候,让你们这帮奴才好看!” 那太监不禁笑了笑,蹲下身来:“没想到,五爷您居然还在做这样天真的梦哪!实话告诉您吧,皇上可是一次都不曾提及您,而九王爷可是越发的受宠了。” “你说什么” “您不知道吗?哎呀,您瞧奴才这张嘴,您一直都被关在这,消息闭塞,哪里会知道这些?”他将积怨化作嘲讽,继续言道,“五爷总知贝方吧,这些年来贝方频频来犯,我方军队一直都打得极为吃力,难以抵抗,可九王爷一上去,便打了个大胜仗回来,皇上那个高兴啊,简直没话说了。后来的和亲也是,九王爷一人护送,佩剑在手,无人敢犯,别提有多威风了!” 雪越下越大了,元懿天德听此,酒也醒了大半,只觉得寒风凛凛,刮得露出来的肌肤生疼生疼的,冻得连酒疯也耍不起来了。 那太监也不管他,只裹了裹棉袄,便立马回了屋,御寒去了。 过了不知多久,元懿天德这才独自从积雪中爬起,踉跄着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刚一进屋,便觉心里怒火中烧,一把掀翻了眼前的桌子,踢倒了房中唯一的一张已然坏了的椅子。 看着那椅子被自己一踢,原本有些松动的椅子腿便立马断裂,无名的怒火越发的上来。他拿起酒壶,本想就这样摔下去,举到高空之时,却又立即停了下来。他大口地喘着气,将剩余的一点酒使劲地往肚里灌,却仍然浇不灭心中的不爽。 窗外风声肆虐。终于精疲力竭,元懿天德往床榻上一躺,闭上眼,睡意很快便袭了上来。不知何时,他忽然感觉耳旁的风声猛地响了几倍,于是发起牢骚来:“谁啊,是谁把本太子的房门给打开了?” 然而,他的话却没有回应。 于是,他极不情愿地睁开眼来,房门果然大开,他愤愤地起身,咒骂着便要去关。待他终于将房门关紧,回过身来,一脸倦容地便想往床上一躺之时,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影,突然幽灵般地出现在了自己身前。 他忽然惊醒,惊问:“你你是谁?竟敢惊扰本太子歇息,待本太子告知父皇,定让父皇好好地整治整治你们!” 然而,那人一身黑,蒙着面,看不乐面容,也并无作答。可就在元懿天德刚想张嘴叫喊之时,那人却手指一弹,将一颗不知什么东西,硬是令他给咽了下去。元懿天德指着他,还未发声,便已晕倒在地。 元懿天德忽然一口气缓过来,他冷汗涔涔地惊醒,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犹如到阎罗殿走了一遭回来,惊魂未定。 原以为是场噩梦,不料,他刚一睁眼,便又被吓得后仰。 他指着眼前的突然冒出的陌生女子,十分警惕地问道:“你是谁?本太子这是在哪儿?你为何要抓本太子?有什么目的!” 谁知,那女子却忽而掩嘴笑了起来,回道:“是我啊,怜儿,太子殿下不记得我了?”说着,她便顺着下颚,将紧贴着肌肤的人皮面具给撕了下来。 元懿天德定睛一看,粉面玉琢,鼻梁高挺,那高挑的眉黛,上勾的眼线,给那张原本俏丽动人的脸平添了几分妖娆,此刻更是笑意盈盈。 他一时大骇,睁圆了双眸,不由有些结舌:“莲妃?可你你不是在冷宫里吗?不,我听说冷宫已经你没死?!”得出这样的结论,他自己也不禁吓了一跳。 怜儿笑了笑,妖媚迷人,笑得叫人心里头直痒痒。她站了起来,在他面前转了个圈,说道:“是啊,我没死,我活得好好的呢,你看!” 元懿天德仔细看了看,才确认眼前看到的不是鬼。然而,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一看她的着装,他又不由惊问:“可你为何身穿宫女的服装?还戴着人皮面具?还有,我这是在哪儿啊?” “太子殿下莫要心急,这些日后怜儿自会一一告知,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怜儿故作神秘地说道。 “不过殿下大可放心,殿下已然离开了宗人府,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怜儿爬到他的床上,凑到他的耳边柔声说道,“不过还得委屈太子殿下和我一样,好好乔装一番了。”说着,她便取出另一张人皮面具,递到他的眼前。 “只要能离开那个鬼地方,重获自由,你让本太子干什么都行!”元懿天德笑意吟然,倏尔一把抱住怜儿的腰肢,咬着她的耳垂,吹着热气,轻声言道,“不过,现在本太子要的是你。” 说罢,他便将人皮面具扔到一边,动作娴熟地将她翻过身来,按在了床上,一脸坏笑地为其宽衣解带。被压在身下的怜儿,也主动揽住了他的腰背,一边娇媚地笑着,一边嗔怪道:“你瞧你,怎么这么心急啊!” “小宝贝,你可想死了本太子!如此良辰美景,又岂能浪费?”元懿天德两眼放光,很快便将自己的上衣脱去,伸手就去解她的衣裳。 那女子的笑声越发的娇柔,听得门口路过之人好一阵心痛愤懑。 门口之人伫立了没多久,便已忍不住抬脚离开了那间娇、喘声此起彼伏的屋子。 他抬脚离去的那一瞬间,女子的笑容僵在脸上,长长的睫毛掩映住了那一霎的无边落寞。 且说冉云昕跟碧儿告别了淑妃与元懿琼凌,出了宫门,便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一见她们出来,那车夫便立马迎了上来:“小姐,奴才已在此恭候多时了,请小姐上车吧。” “你是”冉云昕不由问道。 那车夫立即笑着应道:“哦,小的是冉府的车夫,是公子叫小的来接您的。碧儿姐姐应当是认识小的的。” 冉云昕见碧儿点了点头,这才放下戒备,不禁问道:“可公子怎知我今日出宫?” “那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小的却知,公子在乎小姐。”那年少的车夫有意无意地说着,随即撩开车帘,“小姐快上车吧!” 可冉云昕却恍了恍神,最后还是淡然一笑,道:“辛苦你了,你还是先回去吧,我想走走。” “可是小姐,您这样我会很难办的!”车夫面露难色地说道。 碧儿也紧跟着劝道:“对啊,何况小姐你的伤病才初愈,我觉得小姐还是坐车回去吧,毕竟这路也不近,还是不要累着的好。” 可冉云昕却坚持:“我没事的,碧儿你别总是大惊小怪的。我就想走走,权当散散心了,待在这高墙深苑里,总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说着,她又转而朝那车夫说道,“你回去如实禀明公子便是,他知晓我的脾性,是不会怪罪于你的。回去吧,也是辛苦你了。” “是,小姐无须自责,奴才这就回去复命了。” “嗯,去吧。” 一路往冉府走去,虽然已是冬日,但仍旧车水马龙,繁华如昔。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飘入她的耳中:“王妃姐姐。”乐泠悦耳。 冉云昕停下脚步,循声望去,但见她莞尔一笑,犹如青莲,身边丫鬟也跟着向冉云昕恭敬地行了个礼。 冉云昕一见是她,便立即笑着走上前去:“这么巧啊,绒月妹妹今日怎么得空出来?” “姐姐如若不弃,就先请进来说话吧。”说话间,冉云昕便携碧儿一同走了进去。 “这里不是我们初遇的地方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3不可理喻! “姐姐说得正是。” “你是这的常客?”冉云昕不禁问道。 绒月笑了笑,摇了摇头,回道:“没有,我本就不是能经常出门的人,自然算不得什么常客。我是专门在此等姐姐你的。” 冉云昕惊问:“等我?” 绒月颔首:“嗯,我知道今日姐姐要出宫来,便想来此碰碰运气,想着兴许能在这遇见,没想到,妹妹我今日的运气极佳,果真等到了姐姐。”说着,她递了杯茶到冉云昕的面前。 冉云昕接过茶盏,呷了一口,继续说着:“妹妹等我做什么?” 不料,她却并未正面回答,反而略带神秘地说了句:“不止我一人要等姐姐来。” 冉云昕不解之间,却见绒月的丫鬟莺儿领了个人正往这边走来。冉云昕这才恍然大悟起来,又见绒月神色有变,羞态稍显,便越发肯定了心中想法。 绒月站起身来,将那名男子领到了冉云昕的眼前。冉云昕也跟着站了起来,以表敬意。稍稍打量了一番,只见那男子比绒月高出约摸有半个头,身子挺拔,虽然不如冉言皓那般出尘逸致,但也长得十分俊秀。跟绒月站在一起,果真是郎才女貌,尤为般配。 “这位”绒月将他领了来,自己却不禁害起羞来。 不料,那男子竟是如此体贴地接过话来:“还是由我来说吧。”说着,便朝冉云昕彬彬有礼地拱手说道,“草民参见九王妃。” “不必多礼。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坐下说吧。”冉云昕看了看他,又望了望他身边微微垂头的绒月,暗暗一笑。 那男子坐下后,便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启禀九王妃,草民自小便与月儿相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草民与月儿一早便已私定终身,非君不娶,非君不嫁。” 好一个“非君不娶,非君不嫁”啊,冉云昕忽然觉得心头蓦地一紧。 又听他继续说着:“前些日子贝方可汗前来请求和亲,月儿也在和亲人选之列,听闻可汗本已选定月儿,如若不是九王妃鼎力相助,草民与月儿怕就得远隔千里了。” “是啊,上次若不是有姐姐在,我怕该再也见不到他了。”看着他俩含情脉脉地对视片刻,冉云昕暗暗垂下了眼帘,心中不知是什么在莫名翻滚。碧儿看在眼里,也不禁黯然失落。 “姐姐帮了我大忙,我便想跟他一起来跟姐姐道个谢。”说着,二人便皆站了起来,朝冉云昕鞠了一躬,“多谢九王妃相助,九王妃的恩情我们永生难忘!” 冉云昕立马走过去,将他俩扶了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又没做什么,何谈恩情哪?” “姐姐你就别推辞了,就收下我们这一拜吧!不然我们就一直不起来了。”绒月坚持说道。 冉云昕无奈,只好应道:“好好好,那你们的谢意我就收下了,这下总行了吧,还不快起来!” 二人笑着起身:“多谢九王妃!”“多谢姐姐!” “好了,你们还谢上瘾了,是不是?”冉云昕戏言道。 二人相视一笑,这般青涩而又单纯的爱情,总能让人心生羡意。 与他们别过之后,冉云昕终于回到了冉府,她忽然忆起了冉言皓。自上次她与冉言皓撕破脸后,他便没再去寻过她,毕竟她说了许多伤人的话,自然不该奢求他的原谅。 冉云昕如是忖着,便同碧儿一起迈进了府门。 然而,她刚一抬头,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身象牙白玉绸夹袍,宛如初见时那般,风姿卓然,可面上却添了几抹淡淡的愁思。 “你这是要出门去?”凝视片刻,冉云昕收回目光,淡然开口。 “不曾。”他的语气亦是乐浅。 “那你是在”冉云昕望着那瓣悄然落下的雪花,刚开口,便已心生悔意。 因为她知道,下一句他的回答:“等你。” 如此一来,她便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下雪的日子,周围都会显得格外的安静,静得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仿佛一出便会被什么捉了去。冉云昕微微颔首,目无焦距,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启了唇:“那个车夫,挺尽心尽力的,就别责罚了,是我一直坚持,他才一个人回来的。” 她没有抬头看他,故而也不知他此时的神情,只听他言简意赅地回了句:“我知道。” 这下,又归于沉寂了。碧儿站在一侧,看着他们这般,也是无可奈何。要真的论起来,她也是帮凶。 冉云昕不由得往旁边迈了几步,也不知该走该留,却不料,自己一个不留神,竟被一块被积雪覆盖住半截的石头,给绊了一下,身子倏地前倾,还未待她反应过来,自己便已被一个人扶住,随后立稳。 冉云昕猛地抬头,却见那一抹白影,在细雪中柔光四射。她立即望向那只扶住自己胳膊的手,很快,冉言皓便松开了她。 那柔光,纵使再强,再美,也终究不是她应该拥有的。她能做的,只是避开,避得越远越好。因为,她的光芒会将他灼伤。 “乐荷,听说你在宫中病倒了,你怎么总是不知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身子呢?”冉言皓责问。 冉云昕轻轻地勾了勾唇,回道:“多谢公子关心,已经没有大碍了。” 冉言皓眉间一凛,柔光敛了不少:“你就非要与我如此说话么?” “我怎么了?我不这样与公子说话,应该如何?”她忽然望进他的眸子,刹那间便后悔了,因为那双眼眸之中,藏着的,是满满的忧伤与痛苦。 她本想暗自收回目光,岂料,他却忽地行至自己身前,让她不得不凝视着他。但听他缓缓启口,她便又是一惊:“乐荷,孩子的事” “”她没有料到,他竟会提及那件事。霎时间,就好像揭开了记忆之瓶的盖子,那些尘封已久的痛楚,此刻又重新涌上心头。 然而,还未待她整理好语言开口,冉言皓便抢先一步,如是说道:“我已经听说了,洛馥远嫁贝方的事情。” 冉云昕只觉心头“咯噔”一下,面上却仍佯作若无其事地说着:“和亲这么大的事,京城之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不知公子想说什么?” 岂料,他却直截了当地答道:“你无须瞒我,我都知道了。” 冉云昕下意识地朝碧儿望了一眼。碧儿摇了摇头。又听冉言皓说起:“此事与碧儿无关。” “公子既然已经知道了,那还来问我做什么?”冉云昕故作镇定地回道。 他有意无意地轻笑了笑,随后言道:“我并无半点责问你的意思,我只是怕你心里过意不去。” 冉云昕亦笑了笑:“我如今一身轻松,有什么可过意不去的,不过就是替孩子报了个仇而已。” “你不必强装,我知道你的性子,何来的一身轻松?你若当真一身轻松,又怎会忧思成疾?” 句句戳中要害,冉云昕心中一紧,忧思成疾这事只有她与碧儿二人知晓,他竟也能猜得如此准确? “什么忧思成疾,还请公子不要说笑。” 冉言皓并未作答,只笑了笑,而后开口:“至于孩子的事,我可以当做从未发生过,你也不必过于内疚。”他顿了顿,“不过,你得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不可再勉强自己,行自己无力企及之事。” 直到回房,冉云昕也并未从他的话中挣脱出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心思竟已被他猜得如此透彻。 皇宫角落,软床之上。 “太子殿下,你就没想过以后吗?”怜儿故弄玄虚地在他耳边吹着风。 元懿天德不解:“以后?怜儿何意,不妨明说。” 怜儿娇媚一笑,揽着他的脖颈,略带神秘地说道:“殿下的心里怕是最乐楚不过了吧。” “怜儿莫不是指的皇位?”元懿天德小心地问道。 怜儿眼角微扬,将双臂从他脖颈缓缓收回,随即退到一边去,柔声回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元懿天德见她如此,心里越发欢喜,转过身去,将她一把推、倒,深笑着说道:“怜儿什么都没说,可比什么都说要勾人多了。” 怜儿笑着问道:“殿下难道就不想坐上那张拥有无上权力的宝座吗?” 听此一言,元懿天德忽然沉下脸来,从她身上起来,沉声言道:“本太子怎会不想?只是太子之位已然被废,纵是从宗人府逃出,也已无用。” 怜儿也跟着坐了起来,整理了下衣衫,嬉笑着说道:“原来太子殿下的雄心也就仅此而已啊!” 果然,触怒了元懿天德的自尊心:“你这是何意?本太子为了那太子之位已然是拼尽全力,可到头来,父皇却是说废就废!从小,父皇就偏爱元懿弘旭,什么好的都给他,小小年纪就封他为王爷,赐他九王爷府,他做错了什么事父皇都能替他扛下来。” “可我呢?我只要做错一点点,他就会挑三拣四的,对我怒喝责罚,明明都是他的儿子,却从未有过公平的待遇,即便到了后来,我终于争取到了太子之位,父皇也从未正眼看过我一回。不过那时至少我还是太子,可现在我什么都不是,还拿什么来争皇位?就算有雄心,又能如何?” 好一通埋怨过后,怜儿见他稍稍平息怒气,这才缓缓启口:“那太子殿下就这么认输了?心甘情愿地将那快要到手的皇位拱手送人?” “本太子当然不甘心!元懿弘旭自小就得宠,凭什么到最后连皇位都是他的!难道本太子这么多年的努力就付诸东流了?反倒让他坐享其成?!” 怜儿暗自笑了笑,在旁继续煽风点火:“可殿下如今确实丢了太子之位,还只能委屈太子易了容待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唉,我看啊,也真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九王爷登上皇位了!” “凭什么?本太子哪点不如他了?凭什么所有好事都落在他的手里!不行,本太子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提及元懿弘旭,元懿天德便变得异常愠怒。 怜儿将手轻搭在他的双肩,在他耳边说道:“殿下自然不比那个九王爷差,只不过有一点,殿下还真是差了些。” 元懿天德眼底一沉,不由惊问:“本太子到底哪一点不如那块冰山了!” “殿下先别动怒,先听怜儿说几句,殿下看看怜儿说得对不对。” 听她这样说,元懿天德这才平息下来。 怜儿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着:“殿下比九王爷差就差在一个‘狠’字上。” 元懿天德先是一惊,而后眸色愈深,越发的黑如曜石:“那怜儿倒是说说,本太子是哪里还不够狠哪?” 怜儿在旁勾起唇角,故作神秘地说道:“这个嘛,就得看殿下的理解了。”她顿了顿,见他深思,于是缓缓道来,“殿下你看,现在的局势属于一边倒的状况,如果殿下想要扳回这一局,就必须出奇招,出狠招。” 元懿天德默默点头,怜儿这才继续说道:“殿下可还记得在宗人府待了多久?” “已然一年有余。”元懿天德虽不解她问话的用意,但也并未打断她。 且听她继续问道:“那这一年多里,皇上可曾去看望过殿下?或者说是差人去看望过?” 元懿天德深吸一口气,这才答道:“都不曾。” “我可听闻在宗人府里,连一个被罚的小小太监都敢欺辱殿下啊。”怜儿一边看着他的脸色,一边说着,“太子殿下原先是何等的金贵何等的威风,谁人胆敢对殿下有一点不敬?可如今呢,殿下却受尽欺凌,就连一个太监都敢爬到殿下的头上了,殿下觉得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呢?” 元懿天德被她说得越发的不爽愤怒,那一夜的情景历历在目,那样的屈辱他何尝受过?这一切还能拜谁所赐?而且他如此受尽欺凌,玄刚皇却压根没管过一次,在宗人府里,有时他就在想,他究竟是不是玄刚皇的亲生儿子? “就像怜儿一样,差点就死在冷宫里了,皇上非但一次都没来看过我,而且就到最后那场大火,他也不曾关心我是否还活着,我若想继续活下去,还得易容成这个样子,混在宫中。唉,看来在皇上的眼中,我也不过是贱命一条哇。”怜儿自己叹息道。 引起共鸣,元懿天德越发愤恨:“本太子才不是什么贱命!他休想就这样将我抛弃!” “殿下也就只是说说吧,报复反击之事,殿下怕就不敢做了。”怜儿在一侧旁敲侧击。 “怜儿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那我可就直说了,”怜儿忽然放柔声音,“殿下难道就不曾想过报复皇上?” 元懿天德大骇,望进她的眼眸,深笑着沉声言道:“怜儿,你的胆子倒是越发大了嘛!”他虽笑着,但语气之中却已是硝烟暗起。 怜儿见他竟是如此反应,立马笑着回应:“你瞧你,我就说着玩的,你还真当真了啊!再说了,就算我想下药,也不会是什么烈性毒药啊,那不是寻死呢吗?最多也就下下小毒而已,我一个小女子,又不会用来夺位什么的。殿下你说是不是?” 怜儿有意无意地透露着什么,元懿天德若有所思地沉默了许久,最后才幽幽地说了一句:“是玩笑话就好,是玩笑话就好。” 怜儿在他身侧,偷偷地望着他脸上的神色变化,不由得阴下脸来。 “怜儿起得这么早,是要去哪儿嬉戏啊?”元懿天德揉了揉迷糊的双眼,望着已然梳洗完毕的怜儿,不禁嬉闹着问道。 怜儿笑了笑,回道:“太子殿下莫闹,昨儿个皇上便说了要出宫微服私访,我作为御前奉茶的宫女,自然是要跟着去的。” “微服私访?”元懿天德忽然惊醒过来,提了兴趣惊问道,“这又是闹的哪出啊?” “我来不及跟殿下细说了,何况怜儿也只是听说,皇上这次出宫,似乎是想亲自去边关探望九王爷。”怜儿一边整理衣着,一边快速简洁地说着。 元懿天德一听此言,一下便怒了:“什么!他居然要亲上边关?!边关地界偏僻,环境恶劣不说,条件更是尤为艰苦,他作为一国之君,居然愿意屈尊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就只是为了看元懿弘旭一眼?简直不可理喻!” 怜儿匆匆起身,不忘叮嘱:“殿下就好好在这宫里待着,哪儿都别去。殿下可千万得记得,你可是怜儿从宗人府里救出来的,仍是戴罪之身,不可随意走动,要谨言慎行,不可与殿下的旧相识频繁接触。一旦露馅,怜儿也担待不起。殿下可明白?” 然而,元懿天德却并未作答,只愈加愤愤,似是在暗自琢磨着什么。 “好了,我得赶快走了,殿下可千万要记住怜儿的话啊!”怜儿强调再三后,这才匆匆离去。 玄刚皇这次微服私访,带的人也就贴身的几个。新晋的御前奉茶——怜儿,现任太监总管,大内高手三人,还有一名太监一名宫女。总共七人。 由于路途遥远,玄刚皇百无聊赖之际,便会跟太监总管说上几句掏窝子的话。有时会提及路上所见所闻,有时会询问一些民间传言,而聊得最多的,还是玄刚皇的那几个皇子公主,毕竟皇位继承人终归还是玄刚皇的一块心头病,一日不定下,便一日不能完全放心。 但他也不会跟外人说得太多,不过,太监总管跟了玄刚皇这么多年,也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自然也不会多做评论,就只当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了。 这一日,行了大半天的路,玄刚皇下令在客栈歇脚。 那太监总管站在一侧,忽然提起:“皇上,老奴方才出去的时候,瞧见一个约摸十岁的小姑娘,长得倒也俊俏。倒是忽然让老奴想起了十公主,之前十公主十岁生辰的时候,老奴还去看过一回,没想到,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可爱,不过倒是少了些许稚气,长得越发水灵了。” 玄刚皇展露笑颜,微微眯着眼说道:“你这么一说,朕也有些想她了,说起来,朕也许久不曾见过十公主了,这次去边关回宫之后,朕便去看望看望她,也省得淑妃总说朕不疼惜十公主!” 总管笑着回道:“皇上并非不疼惜十公主,实在是事务缠身,这些老奴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皇上也该多歇息歇息才是,不要累坏了身子。” 玄刚皇笑而不语。 “不过说起来,有一点老奴一直没有想明白。” “还有什么是你想不明白的?”玄刚皇半开玩笑地说道。 那总管越发垂首恭敬地回道:“皇上说笑了,老奴一向愚钝,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不像皇上总能把事情看得透彻,老奴由衷地感到敬佩。” “好了,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吧!” 那总管顿了顿,这才开口:“其实老奴是想问,既然皇上这么放不下九王爷,那为何还要答应九王爷去守边关的请求呢?边关不比京城,九王爷金贵之躯,怕会承受不了吧。” 这话一出,玄刚皇的笑容便立时僵住,不过这个话题也确实敏感,在开口之前他也再三犹疑了许久。 沉默片刻,玄刚皇终于启了唇:“朕又何尝不想让旭儿留下来?你也该知道,朕对旭儿一向尤为宽容,这次也一样,朕看得出来,他是想去边关透透气。也好,让他出去历练历练,想通一些事之后,再回来也不迟。” 说罢,玄刚皇忽然变得神色凝重起来,眸中带着一丝厉色言道:“说起旭儿,朕便又想起了天德来。” “五殿下?” “前些日子,朕听说天德又闹事了?待在宗人府还不守规矩,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你说,同样是朕的皇子,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一个智退敌军,有勇有谋,而另一个呢,却只知道耍心机搬弄是非,进了宗人府还不知悔改,看来当初朕还是罚得太轻了啊!” 玄刚皇正说着,门外忽然发出了一丝杯盏碰撞的声响。 玄刚皇戛然而止,门外霎时愣住的人儿忽然被一个人拉到了一边。 太监总管将门打开,却见怜儿正端着一系列茶具神色慌张地站在门口。还未待他开口,怜儿便已跪了下来,高声谢道:“苏公公,怜儿不是有意的,怜儿只是一时手滑,惊扰了圣驾,罪该万死!” 忽然里面传来一声:“既是无心之失,便让她下去吧!朕累了,准备歇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4这样真的好吗? “喏。”总管应道后,便回身对怜儿说道,“要不是今日皇上有些乏了,不与你计较,你这脑袋此刻恐怕都不在脖子上了,你可明白?” 怜儿连连应道:“怜儿明白。” “平时见你挺机灵一人,怎么今日这般大意?”说着,他便叹着气离开了。 见他走后,怜儿这才将躲在角落的那人唤了出来,拉到了庭院之中。 “殿下,我不是让你好好在宫里待着吗?你怎么跑了出来,还混进这里来了?要是被皇上发现,殿下可知后果?”怜儿不禁责问。 然而,元懿天德却并不在意,只一味地怨道:“本太子现在哪里还有心情管什么后果!什么叫‘耍心机搬弄是非’?若不是他一直带着偏见看本太子,本太子至于耍什么手段吗?旭儿旭儿旭儿,一天到晚的就知道他的旭儿,在他的眼里,本太子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元懿天德怒不可遏,走到一棵树下,狠狠地踢了那树一脚,树叶摇晃着落下一大片。转过身来,继续说着:“还嫌罚本太子罚轻了是不是?元懿弘旭在边关,他就想着大老远地跑去探望,那我呢?本太子在宗人府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他就连一句关心都没有,居然还想罚我?” 一直到心中怨气吐得差不多了,元懿天德这才狠下心来,冲怜儿沉声道了句:“本太子想好了,皇位是我的,就算是要下毒本太子也在所不惜。” “哎哟,你是没听说啊,现如今皇宫都已乱成一锅粥了!”一人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执起一根筷子,一边敲着瓷碗一边坐下,神情夸张。 桌边的人转身问他:“怎么会呢?皇宫之内守卫森严,还会有人胆敢闹事?” “皇宫内院自然是无人胆敢闹事,可关键是咱们的万岁爷病倒了啊!” “皇上病倒了?这么突然!” 说话那人磕了几粒花生米,继续说着:“就是因为突然啊!其实啊,也不算突然,因为啊,万岁爷近日来就已经是日益憔悴了,而且频频做噩梦,眼前还总是出现幻觉。可就在昨日夜里,万岁爷忽然就病倒了哇!我听说,就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啊!” “这一下子,皇宫之内还不得弄得人心惶惶?” “诶对了!就是这个理,万岁爷一日不好起来,皇宫之内怕是一日没的安宁了。” 正说着,另一个人突然插了进来:“你们别听他瞎说,皇上吉人自有天相,才没有像他说得病得那般严重呢!不过就是积劳成疾,再加上心病罢了。” 那人听后立马不乐了,站了起来,将一只脚搁在长椅上,一脸不屑地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这万岁爷得的是什么心病哪?” “自然是因为洛馥格格。”另一人简洁明了地答道。 旁边的人不禁问道:“洛馥格格岂不就是那个远嫁贝方去和亲的那位格格?” “正是。” “可皇上不是还下令让她又是不准坐轿又不是不准相送的,皇上的心病怎么会跟她有关呢?” “就是!你瞧瞧,到底是谁在这里胡言乱语啊?我说的那才是千真万确的!” 岂料,那后来的人却不以为然地回道:“那是你们不知道内情,那位洛馥格格可是皇上最宠爱的格格,跟她甚至比自己的亲生女儿十公主还要亲呢,皇上之所以会下令让洛馥格格不准坐轿不准有人相送,那是为了给贝方来个下马威,实际上,皇上是很疼惜洛馥格格的,所以,才会思念成疾啊!” “你们瞧,正是自从洛馥格格远嫁之后,皇上才开始日益憔悴的,不是因为这个,还能因为什么?”那人倒是说得头头是道,旁边的人也听得频频点头。可把之前的那个人给气坏了,一见众人皆似懂非懂地表示赞同,那人便只能摔下筷子,气冲冲地离开了。 隔壁一桌的两个人相视一笑,只听那男的高喊一声“结账”,拍下银两,便同身边的女子一起离开了。 “没想到,民间居然能给传成这样!”那男子不禁笑道。 “传成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传得越是离奇,殿下所做之事也就越是安全隐秘。”那女子靠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道。 元懿天德薄唇微勾:“怜儿说得不错。”他忽然揽上她的腰肢,凑到她的耳边,柔声说道,“若不是有怜儿从中相助,事情也不会发展得如此顺利。” 怜儿娇媚一笑,答道:“殿下过奖了,怜儿不过就是充分利用了自己在皇上身边的有利条件而已。”她忽而压低了声音,“不过,这毒还是得由殿下亲自下,才能显得殿下有诚意有决心。” “那是自然。那位子我一定要亲手夺回来!”元懿天德将右拳紧握,眸色愈深,黑如曜石。 耳畔是市集的嘈杂声,如今早已入春,街上的店面也都开了。萧崇远从自己的府邸走出来,很快便被人流团团包围。走马观花式的散步,说来也不算散步,该叫散心。最近倒是没什么事务缠身,只不过心情不是甚佳。 猛然间,视线中闯入了一个人的身影,心中暗喜,却在下一秒灰飞烟灭。视线中,同她走在一起的,还有一人。刹那间,那感觉比梦境破碎还要凄惨,因为这是血淋淋的现实。 忽然不知从哪来的勇气,萧崇远攥了攥双拳,硬着头皮,旁若无人地朝那亲密无间的二人走了过去。 周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此刻他的耳中却听不到这些,尤为乐晰地传入他耳中的声音,便只有那从身边走过的一男一女的欢声笑语,极其刺耳。 待他走过没多久,便听元懿天德说起:“刚才走过去的那人我记得好像是御史大夫啊叫什么萧崇远。” 怜儿面上霎时一僵,很快便又掩饰过去,笑着说道:“是又如何?你现在易了容,没人认得出的,殿下尽管放心好了。” “嗯,这还不是多亏了我的小宝贝啊!”说着,元懿天德便伸手去挑她的下巴。 怜儿随即娇羞地笑道:“讨厌,大庭广众之下的,瞎闹什么。” “好好好,那我们回去再闹。”元懿天德不禁笑意吟吟。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天刚微微亮,冉云昕便已从房中走出。说是早起,倒不如说是一夜未眠。走了几步,目光便被眼前之景惊住,昨夜还不曾见这白玉兰开花,今早竟已有一朵偷偷盛开。 冉云昕不禁凑近了些,本想摘下,却终究未忍。素白高洁的玉兰花,竟也有耐不住寂寞,偷偷绽放的一日,不过想想,倒也不该怪罪。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若不趁着好时节将青春绽放,过了这个年华,即便是有心,也该无力了。花且如此,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可她的青春至此,又该何去何从呢? 纵使曾经答应过淑妃和冉言皓,自己会好好活着,可这罪孽,这忧思,这煎熬,又如何能说断就断说停就停? 粗略地算了一下,她在冉府住的时日也有将近两年了,都快赶上自己住在九王爷府的时间了。外面的流言从未断过,她也时常能听到下人们私下里对自己议论纷纷。她早就不在乎了,只要不论及她那已然故去的孩子,就都如同过眼云烟,至多化作一次长叹,最终消弭在风里。 春日的乐晨还是有些微凉,一阵风过,冉云昕浑身轻轻一抖,又定睛看了看那朵白玉兰,终究还是转身回屋去了。 刚进屋,冉云昕便听自碧儿的房间内忽然传来几句模糊的高喊。冉云昕大惊,立马跑了进去。但见碧儿正躺在床上,被梦魇缠绕着,欲挣脱而不得。 冉云昕被她那煞白的面庞吓坏了,立即唤道:“碧儿,碧儿!”一声高过一声,终于,碧儿挣脱出来,一下坐起,看着身边的冉云昕,惊魂甫定。 尚喘着大气,碧儿不禁问道:“小姐,你怎么来了?” “还说我,你看看你,怕是做了噩梦了吧,可把我吓坏了。”冉云昕见她一脸的冷汗,便取出帕子来替她拭汗,“怎么样,缓过来了没?” 碧儿有些讪讪:“多谢小姐,我已经好多了。让小姐看到我这副模样,还真是羞愧。” 冉云昕不由笑了笑:“你这是什么话,你我情同姐妹,还在意这些做什么?倒是我方才听你喊了什么‘不要’什么‘爹娘’的,你这是做了什么梦啊?”她顿了顿,见碧儿面露难色,于是补充道,“哦,你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不必勉强了。” 碧儿立马答道:“不不,对小姐,碧儿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深吸一口气,仿佛打开这段记忆都极为艰难。碧儿这才缓缓道来:“小姐可还记得我曾说过自己是被公子带回来的吗?” 听她忽然提及此事,冉云昕不由一惊,随即颔首答道:“自然记得,你说你从小就父母双亡,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多亏了言皓将你带回府来,照顾你,教你习武。” “不错,可小姐却不知,碧儿的父母是如何双亡的。” 听此,冉云昕越发骇然:“难道另有隐情?你做噩梦莫不也与此有关?” 碧儿目无焦距,眼神仿佛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小姐猜得不错,当时我年纪虽小,但我却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当时,我正在外面帮父母置办些店里要用的物什,可当我赶回去的时候,却看到了他们他们被一剑封喉的情景。” 碧儿眼中有了些许别的什么,“我当时吓坏了,就想大喊着奔过去,不料,却被人从背后击晕。可我却在晕死过去的那一瞬间,在那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那凶手脖间的印记,那印记好似一头黑豹。” 冉云昕半张着嘴,已是讶然得说不出话来。“那一幕我永生难忘,然而,一直以来,我却始终不能为他们报仇,是我不孝,竟连凶手的踪影都捉摸不到。” “碧儿”冉云昕不禁握住了她的手。 碧儿朝她淡淡一笑,继续说着:“直到那一日,公子被箭射中受伤的那一日,时隔多年,我终于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印记。” 冉云昕不由惊问:“你是说那个黑豹印记?就在言皓替我挡箭的那一日?” 碧儿微微颔首:“公子中箭后,我在高楼之上发现了一个可疑人,便只身追了去,在与其搏斗的过程中,我偶然间看到了那个印记,当时太过惊讶,一时愣神,竟还是让他给跑了。” “你是说,那个想杀我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害的你流浪街头的凶手?” “嗯。那时我就很纳闷,我与父母生活在渔村,常年都待在村里,从未与外面的人有过什么过节,可我醒来之后去看过,村里的人无一幸免” “你的意思是他们都被”冉云昕听着,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对。包括小姐险些被刺杀也是,我也一直想不通,小姐明明不曾树敌,他又怎会盯上小姐你呢?” “这里面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凶手怕是不止一人。” “不止一人?” “嗯。”冉云昕沉思片刻,“而且,我觉得这些看似毫无联系的事物,冥冥之中,一定有着某种特定的联系,包括那柄匕首在内。” “原来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师父啊!”那人被黑夜包裹,声音沉得好似从地狱中传来一般,那偶尔从夜里射出的犀利目光,却如野狼一样,让人不由心惊肉跳。 冉言皓微微垂头,显示恭敬之意,双眉微微一动,淡淡开口:“徒儿不敢,徒儿只是近日琐事缠身,所以才” “好了,不必解释了,你当真以为为师不知道你都在干些什么吗?”那人声沉如雷地打断,继而厉声说道。 冉言皓并未作答,只作揖问道:“那不知师父寻我来所谓何事?” 空气中飘着些许不知名的气味,沉默教人心生不安。过了好一会儿,那人这才缓缓开口,却是那肃杀的一句:“我要你去偷袭元懿弘旭率领的军队。” 冉言皓不由大惊失色:“你是说,让我去对付元懿弘旭” “不错,”那人语气决然,以一种不容商榷的口吻说着,“你放心,我自然不会让你一人去,我会让‘黑豹’跟你一起去,然后混进军队,按兵不动。” “可师父也不是不知,元懿弘旭有勇有谋,而且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怕是没那么容易对付。”冉言皓忽然眉间一凛,拔高了声音,“春猎那日,师父就当看得很乐楚了吧!” 那人沉默片刻,竟突然大笑起来:“哈哈,没想到你的警惕性还挺高的嘛!为师很是欣慰。” “看来,那字条果真是你命人送到乐荷那里的!可是,为什么?师父不是答应过我,不再伤害她的吗?为何还要出尔反尔将她拉扯进来?”冉言皓沉下脸来,辞严色厉地责道。 “计划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容不得出一点差错,我也只是借她用一下而已。更何况,一个女人而已,于我们的大计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到时候,等大功告成,我的皇子殿下,你还怕女人不一个个地朝你投怀送抱吗?”说罢,他便又深笑起来,笑声诡谲刺耳。 冉言皓却是眼底一沉,不以为然地回道:“乐荷对我来说,不是那样的女人。她在我的心里的位置是无可替代的。” 那人藏在黑暗里,忽然面色一冷:“区区一个女人,竟也能让你为她如此?!冉言皓,你可别忘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我知道,我自然明白师父的用意,只是”冉言皓双眉紧拧,仿佛打了死结般,怎么也解不开。 那人接过他的话来,声音略显喑哑:“只是你心里放不下她,是不是?” 冉言皓猛地抬眸,却没有应答,只留下一段沉默的空白。 “够了,为师也不想与你争执,你只须做好你的分内之事,至于那个女人,为师答应你,保她性命无虞便是!不过,前提是,你必须听为师的话,不准再跟为师讨价还价,否则,你该知道为师的手段!”眸色愈深,漆黑得与黑夜没有一点违和感。 冉言皓挣扎着应下:“好,徒儿谨遵师父之令。” 不料,他却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一次,为师还要你想方设法重伤元懿弘旭,也算是替你出口恶气。” 冉言皓无可奈何,有冉云昕作为人质,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应道:“是,徒儿一定办到。” “启禀皇上,八百里加急!”一人跑了进来,匆匆跪下。 玄刚皇病卧床榻,挣扎着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声音颤抖着极弱地开口:“念!” “九王爷所率军队前日夜里遭不明敌军袭击,九王爷他”那人忽然停住。 “旭儿怎么了?快说啊!咳咳——”玄刚皇眉间高拢,迫切地问道。 “九王爷目前下落不明!”来人提着心,垂头回禀。 玄刚皇身子大震,一时气结,青筋暴起,靠在枕上,好一阵疾速咳嗽,取下帕子一看,竟已见血,又是一惊,差点晕厥。 “来人哪!快传太医!”怜儿佯作慌张高喊,暗暗勾唇。 “你说什么?这种事可不能瞎说的啊!” “公主,奴婢没有瞎说,奴婢可是亲耳听见的,说是什么玄刚皇还因为这件事病倒了呢!”熙儿信誓旦旦地说道。 “可本公主听闻,九王爷那可是武艺高强无人能挡啊,怎么可能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喽啰就给打倒了?” “奴婢一开始也不信,可大家都这么说,怕是假不了,他们有的还说什么九王爷被毒箭射中,至今仍然生死未卜呢!” 外面忽然传进什么声响来。 “谁!谁在外面偷听?”正说着,熙儿便打开了房门。 望见眼前的一幕,熙儿忽然咋舌:“小姐,你怎么你怎么在这?”记起什么来,又是一惊,“你都听到了?” 冉云昕神情惶惶,面色煞白:“你说的都是真的?” 熙儿见她这副模样,也是一震,随即回道:“奴婢也只是听说,论不得真假的。小姐你别多想!” 可冉云昕却并不理会,只一个劲地问:“九王爷他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小姐”熙儿看着她,实在于心不忍,却又不知该如何劝她。 “生死未卜”她失魂落魄般地念叨着,忽又搭上熙儿的双肩,继续询问,“他现在在哪?你知道对不对,你告诉我,他现在到底在哪啊?” “九王爷他”熙儿看了容紫葵一眼,终究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他在西郊外的一个深谷里!” “西郊”冉云昕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我要去找他” “小姐,小姐!”看着冉云昕一路狂奔的背影,熙儿不禁高喊。 回过身来,她弱弱地开口:“公主,这样真的好吗?” 容紫葵不以为意地笑笑,回道:“这有什么不好的,反正她的心也不在这,何况九王爷身受重伤,命不久矣,正好成全了他们俩。难道不是好事一桩吗?哼——” 熙儿依依不舍地看着冉云昕离去的背影,琢磨着容紫葵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冉云昕去马厩牵了一匹出来,便立即骑上飞奔,绝尘而去。这骑术还是元懿弘旭教她的,可如今他竟是生死未卜。她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他会离自己而去,甚至就连他受伤她也从未想过。 在她的眼中,他武艺高强,应当是刀枪不入的,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竟会这样只身去救他,用他教会自己的骑术。 一路上,她不断地挥舞着马鞭,恨不能将这匹马训练成会飞的马,带她一跃而至。她已失去了和他的孩子,已然没了生育的可能,她不能再连他都失去了。要不然,就连自己还剩下什么,她都该说不上来了。 终于到达西郊,冉云昕翻身下马,由于太过急切,差点被马甩了下来。将马栓在树旁,她便开始沿着崖边一路呼喊:“阿旭,阿旭!” 终于,在呼喊的第五十三声后,自谷底幽幽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呼唤:“乐乐” 冉云昕顿时驻足停步,仿佛久逢甘霖一般,随即朝声音来源疾速奔去。终于在谷底看到了那一抹玄色身影,她不禁趴在边缘,兴奋地高喊:“阿旭你别动,我这就去寻绳子拉你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5企图制服他 许是太过兴奋,也太过焦灼,冉云昕很快便消失在了元懿弘旭的视线里,并未听见他费劲气力高声一句:“乐乐你快走!不要管我!” 冉云昕跑到林子里,到处寻找是否有人留下了绳子之类的。可就在她披荆斩棘匆匆寻找之际,她忽然察觉背后似乎有旁人的气息靠近。 冉云昕心中猛地一紧,放慢脚步,立时转过身去。刹那间,一柄刀却赫然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不疾不徐,稳稳当当,恰好风过,她的一根发丝应风而断。 冉云昕缓缓抬眸,却见眼前之人约有四十多岁的样子,拄着拐杖,披头散发,身着黑袍,仿佛浑身散发着湿冷的气息,与整个白昼都极为不和,教人不禁心生寒意。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一种幽冷之意,犹如地狱鬼魅,噬人魂魄。 刀光凛冽,冉云昕不禁问道:“你是谁?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以刀相对?” 对面那人缓缓抬头,披散的头发往两边分开,露出模糊的面容来。那脸上的烧痕明晃晃地映入眼帘,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惊肉跳的戾气,仿佛与之待上片刻便会被他灼伤。冉云昕倏地将心一提,不料一不小心撞进他的瞳孔,又见他目光诡谲,一针见血,令人不由胆战心惊。 冉云昕忽然忆起什么来,不禁讶然:“你是那日在酒馆里救过我的人”可这感觉却与那时截然不同。 没多久,那人却笑出声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认出来了啊,小姑娘记性倒是不错。” 那笑声有些诡异,冉云昕心头一震,试探着问道:“那不知阁下这是何意?” 然而,那人却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顺着自己的话继续说着:“记性是好,不过,你说错了一件事。” 冉云昕蹙眉,不解。 那人笑了笑,道:“那次在酒馆里,我可不是去救你的。” 冉云昕大惊:“阁下替我喝下了毒酒,怎会不是在救我?” “小姑娘果然还是太过天真,不过,现在可不是讲故事的时候。”那人极深地笑了笑,忽而面色一冷,将那柄架在她脖子上的雪亮的大刀微微一动,沉声说道,“现在,可还轮不到你跟我讨价还价。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冉云昕只觉莫名其妙,望着脖子上的那柄大刀,她也不禁提心吊胆起来。 只听那人略带沙哑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去了你就知道了。” “乐乐你快走!”直到被逼至崖边,冉云昕这才听到元懿弘旭微弱的高喊声。 “阿旭!”冉云昕见他用剑支撑着地面,连站都站不稳,心口蓦地一疼。 元懿弘旭见她终究还是被挟持而来,他不禁用尽气力,高声喝道:“本王不管你是谁,你快放开她!你要对付的人是本王,与她无关,你快将她放了,本王跟你单打独斗!” 岂料,那人却大笑起来:“哈哈,单打独斗?就凭你现在这副模样,还想跟我单打独斗?真是不自量力!” 风过,那条空荡荡的裤腿左右摇晃,他转而望向身旁的冉云昕,说道:“而且,她怎么会是局外人呢?她可是你九王爷心爱的女人啊!何况,有一点你想错了,我并不想杀你,我要做的,只是一点一点地折磨你!” 冉云昕心头大颤,眼前这个人根本不像自己之前见过的那个人,看来他所说的并非妄言,是她太过天真,那一次他并非真心救她。 可他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对元懿弘旭下此毒手?元懿弘旭肯定一早就觉察到了,有人在此监视着自己,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没想到,自己这一来,非但没能救下他,反而给他添了麻烦,成了逼他就范让他痛苦的把柄。 若是如此,倒不如一死。 然而,就在她念头初闪之时,身旁这人却忽地收刀,换做伸手掐住她的脖子,笑着说道:“小姑娘,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地就让你死掉吗?哼,想都别想!” “你快你快放开她!”眼神狠戾,面色却是煞白。元懿弘旭见她性命垂危,越发的不安心焦。可每说一句,他便震得伤口发作,隐隐作痛。 冉云昕的脸憋得通红,岂料,那人却忽然松手,将她放开,深笑道:“也罢,我就慈悲一回吧。在我杀她之前,再给你们俩一点时间,好好地叙叙旧。”笑意吟吟。 说着,他便掐着她的脖子,将冉云昕一把举起,随后又一掌将她打下悬崖。 元懿弘旭见势,立刻将剑插进地里,随即奋然起身,在半空中把她抱住,缓缓而落,始终将她护于怀中,自己却震裂了伤口,鲜血汩汩而流。没过多久,他便昏厥过去。冉云昕连连呼唤,却没了应答,一摸额头,竟已是高烧连绵。 冉云昕一摸他的额头,明明是春寒料峭,他的额头却是滚烫。 她将他一点一点地挪至山洞里,好避一避山谷风寒。 夜渐深,冉云昕四处寻了些稻草支起,学古老的方式用石头点燃了稻草。 火光摇曳,曳出的却是他苍白如纸的面容。没想到,自那次城墙上远远目送之后,再见,竟会是在这里,见到的竟会是他这副模样。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安静虚弱的模样,就这样一直静静地躺着,一言不发,就连一个犀利的眼神也不曾见到,往日的冷酷与倔强此刻全无,仅剩下这干草烧得愈来愈烈的“噼啪”声,和偶尔吹进来的风声。 冉云昕就坐在他的身边,可他竟连呼吸都微弱得有些骇人,教人不禁提心吊胆。 更令人提心的,还是他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趁着火光还亮,冉云昕悄然靠近,将他那件玄色袍子小心翼翼地褪下,刹那间,那妖娆血色便立即跃入眼帘。她颤抖着手,极缓极柔地揭开他的内衫,左肋的一道口子赫然闪现眼前,鲜血淋漓,随着他的每一次微弱的呼吸,暗红的血液还在汩汩流淌。 冉云昕的手抖得越发厉害,她不忍地避开目光,心如刀绞。然而,当她再次靠近,想要仔细看乐的时候,却见那伤口虽窄,却是极深。只可惜,她的身边什么都没有,只能简单地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帮他包扎。她已然尽量不去触碰,但即便如此,每一寸轻微的挪动,都会让他眉间高拢,额上冷汗涔涔。 伤口许久未经处理,而且还被困无人山谷好几日,难怪他会高烧不退。 凭着跳动的火光,她双膝跪地,蹲着身子,经过好一番折腾,才终于将他的伤口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垂下的发丝迎着山风,轻轻地撩动着**的胸膛。 打好结,她刚想起身,不料,却忽然被一股力量阻挠,冉云昕整个人便一下子趴了下去,直直地贴在了他那炙热的胸膛上。 “乐乐”如此轻柔的呼唤,原本只在梦里出现,而此刻却这样在耳边响起,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冉云昕蓦地大惊,想要起来,那双臂的力量却容不得她动弹。她缓缓抬眸,却见他半睁着双眸,仍是邪魅的狭长眸子,此刻却连睁眼也极为艰难。说是动弹不得,其实她也是不敢动弹,只能任凭他这样拥着。 “你快放开我。”冉云昕收回目光,低声说着,语气冷然。 元懿弘旭却并不作答,只缄默不语。双臂却将她拥得越发的紧了。 冉云昕无奈,只好有意无意地说着:“刚给你包扎好的,你再用力,伤口又该裂开了。” 可谁知,元懿弘旭一听这话,非但没有松开,反倒将她拥得更紧了。冉云昕能感受到他将下巴轻轻地搁在自己的发顶,双手揽着自己的腰肢,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暖。这样的温暖,很久不曾有过了,如果这是她最后一次见他,那上天也算待她不薄了。 可她真的能这样放纵自己吗?她越是依恋,就越会让他对自己难以割舍。她应当始终铭记,自己才是他最大的威胁。 于是,这一回,她狠下心,终于从他的怀中挣脱开来。起身,退开好几步。 或许是他抱得太紧,又或许是她挣扎得太过用力,刚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沁血,一点一点地,没多久便已浸湿布条。 冉云昕大惊失色,看着他虽然并未出声,却下意识地紧闭双眼,蹙眉咬唇。那疼痛肯定尤为煎熬。 这一秒,她便已忘了方才所想,重又冲了过去,双膝跪地,一脸惊恐地开口:“阿旭你怎么样?是不是我弄疼你了?你说你,受这么重的伤,还乱动什么!这下好了,疼不疼啊?肯定很疼吧!你别动,我再帮你包扎一回”说着,便又从自己的衣衫上撕下一条来。 然而,她刚想动手,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元懿弘旭坐起身来,靠在洞壁上,冉云昕猛地抬头,一下撞进他的眼眸,在火光的照映下,他的目光越发灼灼,“噼里啪啦”的响声还在耳畔回旋,冉云昕望着他的眼睛,一时忘乎所以。 他的眸光一改之前的冰冷,变得尤为炽热,仿佛比那火焰还要灼人,一点一点地燃着那份久违了的感情,烧着彼此沉寂已久的心。 原来感情,掩藏了那么久,却还是抵不过彼此的一个眼神。 耳畔风声停止,四周寂静,仿佛连跳动的火焰也屏住了呼吸。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声音绵软却坚决:“你还想瞒本王到何时?” 冉云昕霎时将心一提,长长的睫毛掩不住诧然,她却依旧倔强,避开目光,矢口否认:“我没有。还恕民女愚钝,不懂王爷在说什么。” “不必隐瞒了,本王从你的眼中看到了你对本王的感情尚存。”他竟是一语道出。 冉云昕柳眉微蹙,忽而勾了勾唇角,笑道:“王爷说笑了,民女一介青楼女子,怎敢对王爷存有半点非分之想?” 元懿弘旭面上一黑,他最不喜的,就是她自我贬低。他忽然戳中要害,节节逼问:“你若对本王不存半点感情,那为何还会如此紧张本王的生死?千里迢迢地来到此地?你若当真如自己所说,又为何这般在意本王的伤势?” 岂料,她却垂着头,淡淡道:“民女只是恰好路过,不能见死不救,仅此而已。若是因此让王爷有所误会,那民女在此向王爷道歉。” 元懿弘旭看不乐她的神情,只觉这疏离的话语,比那恶化的伤口还要磨人,伤口流血尚能看见,可心里的痛却只能憋在心里,慢慢发酵。 冉云昕将头垂得越发的低了,心紧揪着,却听他冷冷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可以走了,这点程度本王还死不了,不必你来施舍关心。” 虽说这是她所期望的结果,但她还是不禁问了句:“王爷这是要赶我走?” “你若对本王只是不能见死不救,那本王便也只能下逐客令了。” “是么”冉云昕望着倏尔变小的火苗,心猛地一沉,张了半天嘴,终于开口,“既然如此,那民女离开便是。” 可就在她起身,想要离开之际,却忽惹腹中阵痛,冉云昕强忍着硬撑着却还是迈不开步子。她一手撑着洞壁,这才勉强站稳。 岂料,背后却忽然传来急切而又无力的声音:“乐乐,你怎么了?莫不是伤到哪儿了?” “民女无事,就不劳王爷操心了。”冉云昕紧攥着拳头,硬逼着自己迈开了步子。 然而,这一次,背后却再没了声音。冉云昕走了几步,终于还是犹疑着回了头,果不其然,元懿弘旭再次倒地。 冉云昕立即跑了回来,将他扶起,见他浑身发抖,她便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他的身上,然后将他扶至篝火旁,不由开口:“我都叫你别动了,你还瞎动什么啊!本就高烧不退,伤口若是再恶化,你会丢了性命的,你知不知道哇!你若是没了性命,要我一人留在这世上还怎么活啊!” “乐乐”元懿弘旭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冉云昕终于不再挣开:“我都已经下定决心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为什么”她不停地捶着他的后背,捶到后来,泪如雨下。 元懿弘旭将她拥得更紧了,柔声说着:“本王都已知道,乐乐不必再瞒着本王了。” 冉云昕不禁诧异万分,止住泪水,从他怀里起来,惊问:“你都知道了?”她不禁垂眸,撇过脸去,黯然神伤地说着,“是我没用,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以后也再不能有孩子了” 岂料,他却激动起来:“你说什么!那是本王的孩子?而且乐乐你”他转而问道,“是谁?究竟是谁害得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你告诉本王,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他!”说话间,扯动伤口,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你不知道?我还以为” 元懿弘旭怎能不怒火攻心:“你先告诉本王,究竟是谁这么狠心,竟然下此毒手?” 见他眼神决然,冉云昕也只好道出:“是洛馥格格,不过我已经替孩子报了仇了。” “只让她远嫁贝方,真是便宜了她!” “好了,你别动气,这件事我也不想再提了。” 看着她一副失落的模样,元懿弘旭心中一紧:“乐乐,你在冉府究竟受了多少苦?多日未见,竟是这般憔悴。为何从不跟本王提及?就因为玄刚皇威逼于你?你大可跟本王说明白,本王一定护你周全。” “若只是我一人,也就罢了。只可惜,我的身份已然被皇上看穿了。” 元懿弘旭不由大惊:“你的意思是他居然拿冉府上下性命来要挟你?” 冉云昕默默垂头,并未作答。 “他还真是煞费苦心哪!”元懿弘旭无力地苦笑。 冉云昕却忽然轻叹一声,随即笑道:“也罢,这世间因果本就如此,可若不是我阴差阳错地来到这里,冉言皓阴差阳错地让我假扮冉云昕,嫁入九王爷府,我也不会遇上你。” “尽管不会遇上你,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苦难,但若是上天能让我重来一次,我还是愿意经历那么多的阴差阳错,愿意做你的九王妃,即使只有那么短短的两年时光。其实上天也算待我不薄,能让我最后再见你一面,将这些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说出的话,说了出来。” “乐乐”元懿弘旭欲语还休。 “王爷不必多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都明白。王爷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所以还是少说少动为好。” 岂料,他却选择坚持:“可本王还是想说。正如你所说的,有些话现在不说,本王也怕有一日,会说不出口。”顿了顿,望着她,深情款款,“乐乐” 冉云昕望着他的眸,心中微惊,目光灼灼。可谁知,话还未说出口,便听大笑声猛然自洞外传来。 冉云昕扶着元懿弘旭艰难地走出洞穴,便见那人拄着拐杖,立在他们面前。若不是那迎风而动的衣袍,和那深沉的笑声,他们怕是根本辨不出那是人,还是黑夜的一部分了。 嘴角一牵,眼神诡异,但听那人操着低哑的声音开口:“好感人的画面哪!”好似从幽暗的远方传来,“可惜啊可惜。”话说到一半,便没了后话。 山风拂过,元懿弘旭忽然站直身子,使出内力,将地上的剑拔起,握于手中,随即往前一步,将她护于身后。修长挺拔的身躯,仿佛能将一切危险挡在外面。可她明白,那只是她的错觉,尤其是下一秒,幽谷四周便突然冒出一群黑衣人来,把整个谷底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愈加明白,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是根本无力跟他们抗衡的。可即便如此,元懿弘旭却仍然紧握剑柄,将她牢牢护住。像是无言的誓言,又像是最深的告白。 明明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是疗养。可她也知道,那人是不会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的。看来他对元懿弘旭还是有所忌惮的,所以才会用这般低劣的手段,企图制服他。 可就算知道这些,她也帮不上任何忙,她乐楚地认识到,自己此时此刻只是一个被人操控的玩偶,甚至于一把利剑,足以牵制他折磨他的利剑。 天一点一点地变亮,已经临近卯时了。山谷寂静,万籁无声,就连一只鸟都不曾见到。冉云昕打量了四周的黑衣人一番,惊见他们竟是训练有素,一动不动,仿佛只是衣服套在了木桩子上一般。 时间好似生了锈的水车,走得极慢。 那人见元懿弘旭居然还在死撑着,终于,忍不住发了话:“小姑娘,你还不乖乖过来,难道非要我动手不成吗?到时候要是弄疼了你,你身边的这位冷傲王爷,可更得心疼死了啊。” 其实,这样的对峙,最不利的,还是元懿弘旭。可此刻的情况,却又是能拖一会是一会。 冉云昕用自己的身子暗暗扶住他,却仍止不住他发际直冒冷汗。 那人薄唇微勾,沉声一句:“动手!”话音刚落,四周黑衣人便霎时蜂拥而上。 “驸马爷,驸马爷!” 门外忽然传来紧促的叩门声,冉言皓在屋内立即将半褪的衣衫重新理好,随手取了件外套披上,不疾不徐地应了句:“来了。” 他掩去面上的苍白,打开房门,却见熙儿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随即问道:“熙儿,怎么了这是?如此神色匆匆的。” 他忽而忆起什么来,面色一冷,沉声反问:“莫不是公主又在闹什么了?” “不,不是公主。”熙儿急切回道,却又立马面露窘色,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终于咬了咬嘴唇,还是说了,“是小姐。” “小姐怎么了!”一听是冉云昕,冉言皓便立时变了脸色,语气迫切焦灼。 熙儿一惊,愈加慌了神,只期期艾艾地答道:“小姐她她出门去了”一边说着,她一边不自觉地将脑袋垂了下去。 冉言皓猛地眼底一沉,拔高声音问道:“是不是公主又干什么多余的事了?她把小姐诓哪儿去了?”一声高过一声。 眼神飘忽,熙儿终于还是挣扎着开了口:“公主命奴婢将九王爷在西郊谷底的事情告诉了小姐”嗓音直直往下,熙儿不敢抬头看他,冉言皓霎时大骇,不再与她多言。待熙儿再抬头之际,他早已不见了踪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6剑已出鞘 汇运酒楼。 “诶诶,我这可有件奇事!” “嗨,你那算什么啊!我这儿这件才是名符其实的奇事儿呢!”一人打断了方才那人,说道。 “你别在那吹,说出来让大伙听听再说!”方才那人心中不爽地回道。 “就是,就是,你快说来听听!”旁边其他的人很是兴奋,两眼放光地看着他,导致方才那人越发不悦了,却也不舍得离开。 他笑了笑,这才说起:“昨儿夜里,月黑风高,我独自经过那西郊野外,忽然间,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当时,我只当是自己眼花了,可就在我不以为意地走到西郊那幽谷崖边的时候,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那人故弄玄虚了一番,见众人皆一脸茫然,便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我看到那谷底隐约有白光在晃动,于是我壮了壮胆,走近了些,我看到那其实并不是白光,而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一名女子,那白光晃动正是那白衣女子在谷底翩翩起舞。” “那是人是鬼啊?你不会是大半夜遇上鬼了吧?听说西郊本就荒无人烟,那幽谷更是人迹罕至,怎么会有人在那跳舞呢?” “你还真别不信,那可是我亲眼所见啊,而且那女子啊,貌若天仙,舞姿动人,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哪!” “那你怎么不把那女子讨了来给你当小老婆啊?”一人讥讽哂笑道。 “你以为我不想啊?可那幽谷有多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下去了,哪里还有命上得来啊?所以我才说嘛,美女可不是人人都能得的,很多时候那是需要代价的,就看你敢不敢了!” 众人纷纷摇了摇头,面露怯意,只继续后面的话题了。 而旁边的雅座之上,一人饶有兴趣地捏了捏下巴,勾了勾唇,随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山谷中的风刮得有些诡异,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根本辨不乐方向。 天刚蒙蒙亮,太阳从云端露出了头。一声低哑的令下,打破了原有的紧张与空寂。冉云昕站在元懿弘旭的身侧,虚扶着他,刹那间,只见一群黑压压的人脚下生风般地绝尘而来。 元懿弘旭眉间微拢,手上一紧,冉云昕有意无意地紧握了握他的手臂,随即松开,任他犹脱缰的骏马执剑而去。 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刀光剑影,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腥味,混合着野草泥土的味道,一同钻入冉云昕的鼻端。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阿旭这样疾速穿梭的身影,犹如一道闪电,将敌人击溃于无形之中。难怪就连贝方首领赫连雄那样的人物,都对他敬之畏之。但她同样乐楚,纵是平日里的他再如何骁勇善战武艺高强,此刻的他也绝没有平日的五成。何况对手各个训练有素。 好不容易重逢,好不容易好好说上几句贴己的话,片刻后,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做着困兽之斗,而自己竟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她只能牢牢地待在他的保护圈里,不敢让他有丝毫的分心。 他们之间的相遇是从误打误撞开始的,假的冉府小姐,却成了真的九王妃。这是怎样的一种缘分,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乐。但她宁可相信,他们的缘分很深,是上辈子就牵好的红线,今生不会那么轻易就断。 那个暗中使坏的主谋显然没有料到,一个困兽,竟还能坚持这么久。然而,即便如此,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因为他知道,元懿弘旭已经快撑不住了。 此刻,众人皆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那些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果然够强,便是元懿弘旭如此势如破竹的攻击,大多也仅是受了擦伤而已,还有些甚至巧妙地躲了过去。而当冉云昕看到元懿弘旭正面的时候,她被吓了一大跳。 元懿弘旭的伤口已经完全崩裂,犹如火山喷发一般,血流如注。脸色煞白,嘴唇干裂,但见他身子根本不稳,只有拄着剑才能勉强站住。衣袍翩翩,呼啸而过的风,犹如狼嚎虎啸。剑眉微凛,却不掩眼中疲惫。 显然,他的伤病都加重了。细看之下,方见他身上的小伤更是遍体皆是,就连面颊的那道口子也开始淌血。见到这一幕,冉云昕的心都碎了。然而,最令她感到心碎的倒不是他的伤病,而是他那仍然冷峻不屈的眼神。 明明再这样下去,就算打赢了,大半条命也去了。 冉云昕冲上前去,扶住他的身子,替他减轻分量。 不料,元懿弘旭却忽然立直身子,扭过头去,冲着冉云昕淡淡一笑,温柔而又不失英朗,在初露的春光中,闪出她的阿旭所独有的光晕。仿佛在宣纸上轻轻晕开的墨香。犹记得初见这笑容时的情景。情窦初开。 旭日初升,然而,第一缕阳光照耀着的,却是他苍白如纸的面庞。那双狭长的眸子,此刻也因这毫无生气的煞白,衬得更为深邃。 可那抹似水无痕般的笑,却敛去了一切紧张与动荡。她的心重新回归平静。这一刻,她不再畏惧,即便他们今生的故事就要在此画上句号,她也要笑着陪他走完,方能不负缘分二字。 空气霎时被冻结,双方皆按兵不动。可彼此心里却又乐楚,时间的拖延,对元懿弘旭是极为不利的。耗着,显然不是个好法子。 元懿弘旭越发连站都站不住了,冉云昕发际处开始冒汗,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而就在此时,那些黑衣人竟纷纷收起兵器,退了下去。冉云昕正诧异,却见那个幕后之人走上前来,笑意吟吟,诡异莫测。 元懿弘旭双眉紧拧,一脸寒意地望着眼前走来之人,双目微微眯起。且听那人幽幽地开了口:“我倒是没想到,你受了重伤,外加高烧不退,居然还能同我的手下们厮杀那么久。看来我还真该对你刮目相看了啊!” 冉云昕看到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那犀利寒锐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元懿弘旭一番,随后不明所以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我想我改主意了。”他顿了顿,笑得愈深了,“元懿弘旭,你若愿意答应投靠于我,我便可以考虑放了你们。” 任谁听到他的这句话,都会觉得可笑,然而,那人却不以为然。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就算是不为了你自己着想,也该想想你身边这位如花美眷,你总不会舍得拉这么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跟你陪葬吧。好好考虑,我给你半盏茶的工夫,是生是死,可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他用有些低哑的声音补充道。 冉云昕发现,元懿弘旭这样一个高冷之人,此刻面对那人挑衅般的施舍,居然犹豫了。 其实,他们应当感到幸运的,至少多了半盏茶相聚的时间。然而,如今的他们却被无边无际的沉默紧紧包围着。 冉云昕扶着他回到洞穴里坐下,蹲下身子替元懿弘旭重新处理伤口,顺便将其余的各种创伤也都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元懿弘旭凭着自洞口透进来的光,注视着满脸忧色的她。 冉云昕不敢看他,就这样任他凝视着,两个人都不曾开口。冉云昕故意放慢了动作,仿佛这样时间便能停在此时。 明明是春暖花开之际,这荒凉的郊外,却是“春风不度”。山风吹进来,还是有些微凉。 元懿弘旭忽然伸手,替她紧了紧衣裳。冉云昕身子蓦地一颤,她下意识地抬头,面上一僵。他的双手落在她的肩头,指尖传来的温度,丝丝点点,逐渐变得尤其炙热。 元懿弘旭此刻就像一只越烧越旺的火炉,恶化的伤势带来的体虚体寒,慢慢被高烧占领,除了嘴唇仍然泛白之外,整张脸被烧得犹如丢进炉子里的煤炭。然而,那双眼眸却依旧透着不灭的光芒,正如她此时灼灼的目光。 四目对视,虽然无言,但彼此却心知肚明。 沉默已被打破,再佯装下去,只能越发尴尬。 冉云昕倏尔笑了起来,元懿弘旭微惊,不由问道:“乐乐在笑什么?” 冉云昕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继而站了起来,又踱了几步,而后才轻盈地转过身来,衣袂翩翩:“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了我大闹王府的场景。”说着,又径自轻笑一番。 高烧令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语速也放慢了不少:“你还好意思说,又是上房揭瓦,又是下地放火的,惹得本王一连好几日都没睡个安稳觉。” “诶,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可没有放火啊,不过就是熏了点烟出来而已。”冉云昕将手背在身后,微微扭动身子笑盈盈地说道,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元懿弘旭面上一黑:“也亏得你说得出口,本王还在睡着,你倒好,扇了那么多烟进来,教本王衣衫不整地就走出了屋,让底下的人看了好些笑话。” 他说话虽慢,气息倒还平稳,但她明白他是在硬撑,因为他额上的冷汗是骗不了人的。 “那是你活该,谁叫你之前一直捉弄我来着?新婚之夜羞辱我,后来还把我关禁闭,我从小到大还没被饿过一顿呢,你一下就饿了我两天,饿得我是前胸贴后背。你如此‘善待’于我,我当然得好好回敬一下咯!” 冉云昕又踱了几步,继续笑着说道:“不过,那次还真是逗,你居然袒胸露背地就走了出来,更戏剧的是你接着又被迎面泼了盆水。没想到堂堂冷傲威武的九王爷,竟也会有那样一天,那件事可是足足笑了我一个礼拜呢!” “哦对了,说起来,王爷吃起醋来的样子,我也甚是喜欢哪!”冉云昕一脸坏笑地说着,“记得有一次,怀鸣国三王子不过就是帮我看一下头部有没有受伤,你倒好,冲进来就是一道利光迎面劈来。王爷怕是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吓人吧,当时可把我给吓坏了,好像我当真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回忆完毕,她又转而发自肺腑地补充了一句:“不过,阿旭吃起醋来的样子,很可爱。” 元懿弘旭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撇过脸去,暗暗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沉声说道:“本王从不吃醋。” “原来王爷也有这么不诚实的时候呀!敢做不敢当,可枉为君子哟!”冉云昕高抬下巴,有模有样地论道。暗中瞥了他一眼,见他一头的黑线,她不禁唇角高扬。 “算了算了,我就当你默认了吧!省得王爷金口一开,说我趁火打劫屈打成招,我这一介女流可没处诉苦哇!” 元懿弘旭越发无语。明明恶人先告状。 “哦对,还有还有” 冉云昕似是要将他们的故事一一回忆起来。看着她如此欢悦的模样,可人的笑容,元懿弘旭心头微动,嘴角不自觉地弯成了一个弧度。 可就在下一秒,他的心头却忽然萦起一丝莫名的不安,伴着山风在洞内盘旋。 冉云昕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带俏,两腮杏红,好似一朵初绽的桃花。恰巧今日她着了一身粉白色百褶如意月裙,就像她尚在王府之时的模样,这几年,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也什么都不曾改变。 她讲述的这些故事,伴着微扬的乐风,轻旋着漾进他的心里。 第一次,在他那封存已久的心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人生若只如初见。 只可惜,一切都已远去,一切都变了。 可元懿弘旭不知道,其实唯一变的,是他们彼此的羁绊。 更深了。 “这么说来,王爷与我也算是经历了九死一生了呢!王爷你说是不是啊?”冉云昕刚将思绪从那次宫变拉回,便弯着腰凑到元懿弘旭的身前,笑盈盈地问着。 元懿弘旭咬着牙,忍着浑身的病痛伤痛,殊不知面上的冷汗却是发得越发厉害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冷不丁地回道:“你还好意思说,非得以身犯险,你就不想想万一没命了”元懿弘旭黑着脸说着,可讲到一半却语塞了。 冉云昕微微一愣,立即反应过来,不禁噗嗤一笑。 元懿弘旭本想冷厉地望着她,可不知怎的,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便再也冷不起来了。然而就在这时,冉云昕笑着笑着,却陡然一吸气,随即背过身去,笑声戛然而止,洞中重又恢复寂静。 元懿弘旭大惊,不过很快他便敛起惊色,垂下头去,默默攥紧了拳头,指甲悄悄嵌进肉里,鲜血直流。 彼此都明白,这样的沉默意味着什么,只是这沉默似乎承载着伤人的真相,没人愿意先戳穿。于是,越发沉默,喘息都变得极为乐晰。何况那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这是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软弱。泪水自指缝间疯狂地涌出,她的双手再也挡不住。 时间就快走到尽头,冉云昕忽然回过身来,硬生生地扯出一抹笑:“对了,王爷之前不是有话要告诉我吗?” 元懿弘旭没有抬头,冉云昕将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心尖微颤。他没有作答。 冉云昕也没有深究下去,只是继续笑道:“王爷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元懿弘旭眉头忽地拢起,抬头望着她,只见她嘴角那抹完美得有些虚假的笑。 冉云昕撞上他的狭长双眸,目光猛地一缩,随即略带失落地说道:“王爷不会真忘了吧?看来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接着又补充道,“那我就给王爷提个醒,王爷可还记得我离开王府之时,说过什么?” 元懿弘旭心一提,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不语,暗暗心痛。 冉云昕也不管,只继续说着:“王爷应该还记得吧,自我离开王府那日起,九王妃冉氏就已经死了,”她忽然记起什么,强调道,“那可是王爷亲口说的,王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别想反悔!” “那时我唯一的心愿,便是要王爷好好保重。所以也能算作是临终之言了吧”冉云昕笑着说道,不知道的人,怕要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了。 元懿弘旭终于忍不住了,抢过话来,冷言:“乐乐怕是想说,这临终之言本王总该满足吧,是不是?”说着,他便深深望进她的眼眸,将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细微的神情,尽收眼底。仿佛上了一把又一把的锁,待回过神来之际,她早已无处可逃。 冉云昕终于收起了伪装的笑意,无尽的失落瞬间将她团团围困。 她张了张嘴,没能开口。发红的眼眶再次盈满了泪水,只是这次没有落下。 “你说得不错,九王妃冉氏已死,可你别忘了,你是阿旭的乐乐,不是九王爷的爱妻冉氏。所以,你所说的临终之言根本不能奏效。” 望着元懿弘旭坚定的眼神,冉云昕再一次心如刀绞,口中不由轻念:“阿旭的乐乐”然而,这样霸道而又动情的话,放在此刻,却只能加深她的痛苦。 “本王知道你想干什么,可你又知不知道,每次你想独自承担的时候,本王的心里是如何的疼痛?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想一个人吗?本王知道你的性子,可本王也想问问你,在如此逞强的你心中,本王算什么?”元懿弘旭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寸光不离。由于拔高了声音,伤痛阵阵发作。 “阿旭”冉云昕睁圆了双眼,颤抖的两瓣樱唇忽而紧抿,她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可你难道就忍心留我一人在世上?” 元懿弘旭猛地抬眸,大骇。 冉云昕避开眸光,长长的睫毛掩住了她的神色,他只见她笑意吟吟:“难道我会不知你的想法?用自己的性命,换我平安?可是阿旭,你要明白,我不仅仅是你爱的人,也是爱你的人。” 流血的掌心微微发颤,元懿弘旭诧然望着她,冉云昕也对上他的目光,四目相对。凝望,一秒永恒。 猛然间,自洞口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犹如暗夜一般:“好了,半盏茶的时间已到。不知九王爷是否想乐楚了?”硬生生地将他们从纠结的气氛中拽出。 “本王已经想乐楚了。”元懿弘旭回答得干脆利落,“本王答应便是。” 冉云昕大惊失色。 那人大笑:“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那人又笑了三声,然而就在这时,却听冉云昕忽然失声大喊:“不要!” 可惜,剑已出鞘。 冉云昕似乎听见他耳畔轻语:“若难两全,本王便陪你一起死。” 这一刻,她彻底慌了神,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离开了母亲的怀抱。 她那泪水模糊的视线里,能看见的,只是那疾速的刀光剑影,与那血肉横飞。黑压压的人一拥而上,刹那间,天色骤变,黑云压谷,她的目光紧随着那抹淹没在血海中的人儿,直到那健硕颀长的高冷身姿,在她眼前逐渐倒下。霎时间,她只觉得什么在心中坍塌了,眼泪止不住地惊恐。 她的阿旭,她眼中那永远高昂着头刀枪不入的阿旭,倒下了。 一时间,她只觉得世界在自己眼前崩塌了。山崩地裂,洪水海啸,当一柄刀直直地朝他的胸膛刺去之时,耳畔听不到任何声音,就连呼吸也静止了。 冉云昕看到那人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些什么,可是她什么都听不见。只能通过泪眼朦胧的视线中,看到那人得意的笑,那样晃眼,那样刺心。 元懿弘旭即便是用剑撑着地面,也站不稳了。他不敢转身去看她,他怕自己看到她那一脸的痛楚,就连离去都会没了勇气。 直到头顶传来一段微弱而又乐晰的对话:“这下面真的有人?” “鬼才知道呢!不过既然五爷都发话了,那我们总不能不下去吧。不过说真的,这荒郊野岭的,能有人都稀奇了,更别提什么美人了!” “就是,八成又是哪里来的糊弄人的把戏吧,不过谁叫我们家五爷那么喜欢美人呢,找美人都找到这里来了,唉” “嘘,小点声!你就不怕被五爷听见砍了你的头啊!” “五爷早就不是太子了,还怕什么!充其量也就是个落魄皇子,没权没势的,还得跟在一个小宫女身边藏着掖着,纵是真听见了又能怎样?哼——” “好了好了,别发牢骚了,就算再落魄,好歹也是皇子,翻个身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我劝你啊,还是好好做事吧!” 声音渐近,那人忽然变了脸色,手一挥,鸣金收兵。 一阵风过,冉云昕再睁眼之时,数十黑衣人竟皆没了踪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7愤愤不平 她立马跑上前去,将元懿弘旭扶到一块巨石旁坐下。看着他伤痕累累,冉云昕竟一时不知所措。足有八厘米长的口子,肆意地横在他的胸口,仿佛在炫耀着自己的妖冶,嘲笑着她的无能为力。 “阿旭,阿旭你别吓我,你快睁开眼来看看我啊,我是乐乐哪!阿旭——” 怀里的人儿依旧没有动静,气息变得越发微弱,冉云昕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她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她第一次觉得生命是这么的脆弱,自己的心也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 她的呼唤还在继续,她跪在地上,将怀中的人儿抱得更紧了,两行热泪几乎是不打招呼就淌了下来,湿了彼此的衣衫。 此刻她的耳畔容不下除了他呼吸的其他任何声音,然而就在这时,倏尔一个声音却将她从痛苦中拉回了现实。 她只听一声兴奋的呼喊,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五爷,找到了!我找到了!” 冉云昕不知道他口中的“找到”是指找到了什么,也不知来人是在对谁说,只是那声“五爷”,好似一声晴天霹雳,生生将她惊醒,她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不妥,来人莫非是宫里的人? 她没有回头,这种情况下,她也没办法逃离。只是提着心,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怎么样?真的找到了吗?”是一个操着颐指气使般语气的人。冉云昕紧了紧双手,看着鲜血自指缝间汩汩淌出,她原本已然慌乱不堪的心,此刻忽然变得冷静下来。 这个声音听着耳熟,但这不可能。 “没错,经过好一顿搜寻,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奴才给找着了!”那人弓着腰,两眼发光地答道。要不是来人给了一个犀利的眼神,叫他闭了嘴,他怕是要将自己如何历经千辛万苦的过程也给一一道出了。 “在哪?”来人说话干脆利落,显然不是等闲之辈。那人立刻朝冉云昕和元懿弘旭所在的地方指了指,笑着回禀:“就在那,奴才这就带您过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冉云昕能察觉到背后有双眼睛在直直地盯着自己。她将元懿弘旭苍白如纸的面庞掩进自己的双臂,希望来人不会认出他来,以免招致不必要的灾祸。 然而,事与愿违。 当来人走到自己的面前,当冉云昕瞥见他脚上穿着的是一双鸦青色高筒锦靴之时,她便知福祉并未到来,惹来的,是又一场灾祸。 “果然有女人在这,”来人刚笑了笑,却又忽地变了脸色,厉声喝道,“怎么还抱着个男人?不会是死的吧,你到底有没有看乐啊!” 身旁的奴才垂下头去,弱弱地回道:“奴才还没来得及查看” “是生是死都不乐楚,就让本太子下来,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啊!”来人换了雷霆之声。另一位随从在旁看着,不禁暗暗嗤笑,仿佛在说,叫你急着邀功。 “奴才想着,既然有人,应该就是五爷要找的人,所以,奴才就还请五爷看在奴才这么尽心竭力的份上,饶了奴才这一回吧!”旁边的那个随从只觉得可笑,他们的主子此刻不过就是个在逃的落魄皇子,值得他这么低三下四地讨好么?可那人却不这么想。 “好了好了,还不快去给本太子看看,那人到底是生是死。” 这穿着,这语气,肯定没错。来人的确是元懿弘旭的死对头——元懿天德无疑。冉云昕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眼瞅着她终于有了轻微的动作,那人这才重又回过头来,笑道:“五爷,还活着!” “你,给爷抬起头来!”元懿天德指着冉云昕说道,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他拔高了嗓音,斥道,“没听到爷说的话吗!” 冉云昕依旧纹丝不动,见元懿天德怒上眉梢,身边随从便大步走上前去:“你个刁民,知道我家五爷是什么人吗?竟敢不应!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那人说着便想拽住她的头发,令她不得不抬头,却被她抢先一步,擒住了他的手腕,往外使劲一拧,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立即将戾气收敛起来,低声求饶道:“侠女饶命,饶命哪!” 元懿天德唇角一勾,对眼前的这个女人越发地感兴趣了。她怀中的这个人,肯定和她关系非比寻常,而心上之人身受重伤,甚至命不久矣之际,居然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出手精准,果然不同凡响。 可话虽如此,一个女人居然也敢动他的人,就像“打狗还得看主人”,让他很是不爽。 于是元懿天德快步走上前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到冉云昕的身后,趁其不备,给了昏迷不醒的元懿弘旭一击。冉云昕察觉一二,立即松开了那随从的手,挡在了元懿弘旭的身后,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她只分担了一小部分的力。 面对元懿天德这样卑劣的手段,冉云昕勃然大怒,终于忍不住开口:“元懿天德,你莫要欺人太甚!”话刚出口,她便后悔了。 元懿天德的目光对上她的,他笑意吟吟:“本太子道是谁如此非同凡响呢,原来是九王妃啊!”他顿了顿,目光朝她怀中的人儿投去,随即意味深长地说道,“还有,半死不活的九王爷。” “沒想到啊。沒想到。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來全不费工夫啊。不仅让本太子寻到了九王妃这样不可多得的美人。就连元懿弘旭也主动送上门來了。哈哈。”元懿天德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望向元懿弘旭之时更是眼含恶意。令冉云昕好一顿后悔。 冉云昕将元懿弘旭护得死死的。由于刚才那一掌。包扎好的伤口便又崩裂开來。教冉云昕看得越发心如刀绞。可她更明白。她慌不得。 “元懿天德。你身为皇子。竟然用如此恶毒的手段。”冉云昕盯着他。怒喝道。 “哟哟哟。我的小美人。你别生气嘛。本太子错了还不行吗。”元懿天德说道。笑意愈浓。说着。他便径直靠近她。俯下身來。抬手想要抚上她的面庞。“这么多天不见。你可知本太子有多想你” 冉云昕毫不留情地撇过脸去。冷冷说道:“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还说什么想我。你居然也不觉得恶心。”冉云昕朝他狠狠甩了个冷厉的眼神。一边说着。她一边手忙脚乱地帮元懿弘旭重新包扎伤口。对他视若无睹。 这让他越发不悦。可他还是转而深笑道:“本太子本來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不像九王妃口中的阿旭。那般英勇神武。光明磊落。”话中带刺。听起來甚为刺耳。 “阿旭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太子殿下。”冉云昕忽然轻笑一声。转口道。“哦不对。你早就已经不是什么太子了。你现在不过就是个被抛弃的皇子。我看哪。在皇上的心中。你甚至连那个当红的萧御史都不如吧。” “你胡说什么。你别在这挑拨离间。别以为本太子喜欢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信不信本太子现在就杀了你。”元懿天德忽然睁圆了双眼。怒目而视。 “杀了我。有本事你就动手啊。我冉云昕可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徒。”冉云昕豪言道。哂笑一声。挑眉看他。“还是说。五爷你不敢动手哇。” 元懿天德皱起了眉头。杀气自眉心升起。双手背在身后正要运功。片刻后。却又忽然平息下來。露出一副看穿一切的相貌來。笑道:“哼。你以为我不懂你的意图吗。你以为本太子就那么容易上当吗。那你就太小瞧我元懿天德了吧。” “想跟他死在一起。哼。门都沒有。”一语道破。冉云昕不由一惊。 元懿天德忽而绕到侧面。冉云昕十分警惕地盯着他。冷言责问:“你想干什么。” 又是那般深不可测的笑容。教人不禁浑身一颤。冉云昕有些自乱阵脚:“你休想动他一根汗毛。”却是眼神坚定。视死如归。 “你瞧你。本太子还沒说什么呢。你就慌了。这让本太子还怎么放他一马啊。”元懿天德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阳光。笑意在他脸上蔓延开來。显得越发阴冷扭曲。 “本太子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成全你们呢。再说了。我跟弘旭可是手足。他要死了。我这个做兄长的。怎么能不送他一程呢。” 元懿天德说着。骤然变了脸色。咬牙切齿:“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父皇总是偏爱他。对我却是不闻不问。就连我被关在宗人府。他也从來不问一句我的近况。我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拜他所赐。” “你少推卸责任了。你落到这个地步。根本就是你自找的。你居然还有脸怪到阿旭的头上。真是可笑至极。” 元懿天德沉下脸來。咬着呀道:“阿旭阿旭。一口一个阿旭。九王妃与九王爷还真是伉俪情深啊。” “是又如何。总比你这个孤家寡人要好的多。你要的不就是皇位吗。阿旭本就对皇位不感兴趣。你又何必处处相逼。” 忽然笑出声來。深沉而又讥讽:“你说本太子处处相逼。哼。你乐楚什么。凭什么这么说。” 他迈开步子。朝她逼近。眼神尖锐。好似一头发狂的野兽。“你可知道本太子曾经受过怎样的屈辱。要不是因为他。本太子怎至于这般委曲求全。他自一出生就比为优越。不管我做了多少努力。父皇却只看的到他的好。在他眼里。我什么都不是。你可知道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从爬到太子之位的。” “可就算名为太子。我也从來沒有实权。父皇宁愿给他军权。也不愿给我一丝机会。你知道他们背后都是怎么说本太子的吗。哼”他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你以为本太子是哪來的追随者。他们一开始哪里将我放在眼里了。明眼人都知道。我不过就是个傀儡。是父皇用來为九弟保驾护航顺利登基的工具。要不是我前前后后做了那么多。忍了那么久。有谁会愿意追随一个傀儡。” “想我好不容易才爬到太子之位。却又被你们给硬生生夺走。关进了宗人府。你可知道宗人府的日子有多难熬。你可知道那些平日里把本太子捧上天的下人们。在宗人府里是怎样对本太子的。” 随后。元懿天德又将那些情绪敛进笑里:“不过。上天还是待本太子不薄的。将你们双双送到了本太子的眼前。” “你想怎样。”冉云昕的双手沾满了阿旭的血。好似冬日里开满了娇艳欲滴的红莲。她用手掌握住了阿旭的剑柄。剑身烙上一道血痕。 元懿天德非但沒有躲避。反而蹲下身來。往她跟前凑了凑。冉云昕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九王妃莫怕。本太子可不是那种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本太子一早就说过。只要九王妃跟了本太子。之前的账也统统可以一笔勾销。本太子就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这可是只赚不赔的买卖。九王妃算是半个生意人。应该明白的很吧。更何况此刻的元懿弘旭可已是半死不活了。九王妃若是再守着他。就算本太子仁慈不杀他。他在这荒无人烟的谷底。也是必死无疑的。九王妃这么年轻貌美。难道就想当寡妇了么。” 他在冉云昕的脸上哈着气。一步一步地劝诱着。冉云昕能乐楚地看到他的五官。那双黑如曜石的眼眸。好似一个望不到底的深渊。高挺的鼻梁微勾。随时散发着居高临下的气势。他高抬下巴。笑意吟吟。眉目之间除了算计。却较之前又添了几分怨怼与狠戾。 “寡妇。哼。五爷怕是太小瞧我冉云昕了吧。你以为就凭你这么几句话。我就会答应你了吗。”冉云昕忽然笑了起來。“我看五爷还是不要再多费唇舌了吧。” “九王妃做生意。讲究的不就是一个‘利’字吗。难道还喜欢做赔本的买卖不成。本太子这可就不明白了。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你居然都不要。”元懿天德倏尔站起身來。不敢置信地嗤笑起來。在此刻听起來尤为刺耳。 冉云昕也不甘示弱。毫不客气地回道:“生意人求利也讲究一个‘取之有道’。我冉云昕行得正坐得直。自然不会跟小人谈什么生意。”说着。又朝他投去一个不屑的眼神。 “冉云昕。本太子敬你是个弱女子。多次劝导于你。你可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怒色从脸上逐渐褪去。元懿天德朝元懿弘旭的身上望去。笑意在唇边漫开。“你可别忘了。元懿弘旭可还在本太子的手上呢。” 她一听到元懿弘旭。便有些心慌起來。她沒时间跟他在这耗。可她又不得不拖住他。之前想跟阿旭一起死的愿望此时看來。竟是这般遥不可及。不过。这也让她乐醒过來。不到最后一刻。她不能放弃。这是阿旭教给她的。 深吸一口气。冉云昕忽然改口道:“好。我答应你。”顿了顿。“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九王妃尽管直言。只要九王妃愿意从了我。要本太子做什么都可以。”元懿天德深笑道。 “既然不能让我同阿旭一起死。那就让我亲手将他安葬了吧。” 元懿天德面色骤变。原以为她会让他放了元懿弘旭。或是先将他们带离谷底之类的。好伺机逃脱。不料。她竟会说出这番话來。眼珠子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元懿天德随即勾唇一笑。道:“好。本太子答应你了。” “谢太子殿下。”冉云昕垂眸敛眉。长长的眼睫毛掩住了她的神色。元懿天德端详着。仔细揣摩。那失落与绝望。竟不像假的。难不成她当真认乐了形势改变了策略。 元懿天德沒有进一步动作。只是静静地立在那儿。望着她在近旁失魂落魄般地徒手挖坑。 “九王妃何必如此辛苦。挖坟这种体力活还是让我的手下代劳吧。”元懿天德在一旁提议。 沉默片刻。却听冉云昕有气无力地淡淡道:“不必了。这段错误的感情本就由我而起。就该由我來亲手埋葬。”每一个字都仿佛沉甸甸的。元懿天德手下的两个随从心中皆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压抑。 听她这么说。元懿天德也就沒了话说。虽说沒能亲手处置了他。但能眼睁睁看着他被自己的心上人活埋的场景。不知怎的。心中反倒畅快许多。嘴角吟起一抹得意的笑來。 挖得十指皆变得鲜红。直到混有泥土的血液汇成一条涓流。直到双手已然失去知觉。冉云昕终于将这两米长的坑挖出了浅浅的一层。 她将阿旭放在大石头上。用绳子拖着石头往前走。当第一抔土洒在昏迷不醒的阿旭身上的时候。冉云昕不住地颤抖。心脏犹如痉挛一般。 她沒有流一滴泪。也沒有说一句话。属于他们俩的话。她决不允许其他任何人听到。 泥土里还掺杂着她的血液。已经凝固。好似一片片落红。在这个深深烙进心里梦里的人儿身上铺就一层红衣。 世界好安静。连风声都消失不见了。她跪在他的身旁。看着泥沙自指缝间落下。一想到那是用來埋葬阿旭的黄土。她的双手就猛地战栗起來。 大脑早已不听使唤。她甚至都已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她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做出这样残忍决定的。这无疑是在将她的心千刀万剐。可她必须这么做。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哪怕最后。她真的亲手埋葬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元懿天德也沒有催她。也沒有作声。怕是在享受这一过程。直到冉云昕将元懿弘旭的整个身躯都用黄土埋了起來。她忽然幽幽地开了口:“太子殿下。你能带着你的手下先走到十米开外吗。我想跟阿旭做最后的告别。”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纵是元懿天德也笑着答应了。 乍一看。元懿弘旭就像跟黄土完全融合了一般。再也寻不到他那颀长而又健硕的身姿。 此刻。他正静静地躺在黄土之下。她亲手翻新的黄土。 若真要她对他们这段感情做一个了断。她绝对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她赶紧将阿旭脸上的黄土拨开。露出那张原本似魔似仙如今却苍白如纸的脸。不管他变成怎样。她都知道。那是她最爱的阿旭。 她俯下身去。对准他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是泥土和血液的混合味道。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咸味儿。 随后。她慢慢取下头上的发簪。阳光下。银色的针尖泛着耀眼的光芒。冉云昕对准自己的脖颈。闭上双眼。一用力。 “啪”发簪划过手掌心。留下一道细痕。 冉云昕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元懿天德略带愠色的面容。 “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恢复平静。“本太子还以为你是真的想通了。沒想到九王妃聪明一世。竟也是糊涂一时。支开本太子。便是想自尽是吗。弄了这么一出。不过还是想和这个人死在一起。看來九王妃还真是为情所困不能自拔啊。你以为本太子上过一次当。还会再上第二次吗。九王妃未免也太低估本太子了吧。” 然而。冉云昕却是一反常态。一言不发。仔细一瞧。却见她已是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样。不知怎的。一股怒火竟自胸腔熊熊燃起。压制不住。元懿天德一把拎起她的襟口。怒吼一般地喝道:“你们一个个的。为什么都偏偏对他情有独钟。他算什么。不过就是仗着自己的母亲得宠。就可以为所欲为。本太子究竟哪里不如他了。” “他这般冷血无情。不可一世。你们却还是偏爱他。而你居然愿意为了他变成这副鬼样子。枉本太子一直对你另眼相待。真教本太子失望至极。”说着。他便将冉云昕狠狠地摔了出去。 “也罢。权当本太子沒有來过好了。就留你们在这里自生自灭吧。”说罢。元懿天德甩袖离开。就连自己怕都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愤愤不平。 “阿旭——”刚从元懿天德的魔爪中逃脱,冉云昕便立即回身寻他。可没跑几步,冉云昕便觉一阵眩晕感猛然袭来。 四肢发软,倒下的那一刻,模糊的眼际间,她似是看到月白色的一抹影子飘过,随即落入了谁的怀里。 那抹月白身影足尖轻点,稳稳落地,望了怀中的人儿,又看了一眼躺在土堆里的元懿弘旭,眉头轻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8碎尸万段 风儿仿佛听到他启口轻语:“又省得我动手了,乐荷,你还真是温柔啊” “阿旭,阿旭!”微弱的呼唤声自床榻传出。 “小姐,你可算是醒了。”碧儿转而对冉言皓欣喜地说道,“公子,小姐醒了!” 冉言皓展露笑颜:“乐荷” 然而,碧儿看到他时却是陡然一惊。身上还留有昨日的风尘,衣衫也未曾换洗,疲惫的眼皮勉强支撑着,面色黯淡了许多,就连那对乐目此刻也变得尤为深邃,隐隐发红。 可他刚开口,却硬生生被她的表情打断,她什么都没有说,却比说了什么还要教人揪心。 过了片刻,她才扯住他的衣袖,开口却是:“阿旭他怎么样了?”对上的是她焦灼不安的目光。好似一团火,他仿佛能看到火舌跳动的光景,那样灼眼。 嘴角微搐,在她看不到的角落,温儒笑容从脸上慢慢消散:“你放心,他已经脱离危险了。” 长舒一口气,她的脸上终于漫开一丝苍白的笑意,那两个字自唇齿间飘出:“是吗” “真真气煞我也!”拍桌坐下,“枉费本太子如此器重她,却终究还是为了他但求一死!哼——” 转身望向怜儿,怒气未消:“怜儿你说,本太子到底哪里不如他了!凭什么他们一个个都待他这般的好,对本太子却不屑一顾?” 元懿天德虽然没有明说,怜儿心中却已有一二。她莲步轻移、姿态妖娆地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笑着答道:“太子殿下,你又何必为此而动气呢?” “九王爷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外表看似冷酷无情,实则诡计多端,明的就已做了不少,背地里还不知都做了些什么,如若不然,殿下的太子之位又怎会被他夺走呢?殿下你说是不是?” 怒火稍有平息,元懿天德停止了怒骂。只听她继续不慌不忙地挑拨:“殿下根本无须跟他比较,说到底,他凭的不就是个母贵嘛,就凭殿下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翻云覆雨,皇位都近在咫尺,又何惧一个小小的九王爷?更别提冉云昕那样一个小丫头了。” 元懿天德愕然地朝她看去,似笑非笑地开口:“怜儿莫要打趣本太子,本太子自知无权无势,就连真实面貌都不敢轻易示人,何谈翻云覆雨之说?” 却见怜儿轻笑道:“殿下要往远了看,现如今,皇上的命可都在殿下的手中,皇位还不是信手拈来?” “话虽如此,可要想真正得到,需要的可远不止这些啊。”他故意放低了声音,说道。 岂料,怜儿却笑盈盈地凑到他的耳边,悄然说道:“只要殿下有这个心思,怜儿就可以帮殿下达成心愿。” 元懿天德越发惊骇,虽然他一早就想过,这个怜儿既然能从冷宫中出来,想必不是巧合,尤其是后来又将他从宗人府里给救了出来,虽说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但竟还能在玄刚皇的眼皮子底下当差,足见此人并非等闲之辈。 若不是自己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便是有着强大的靠山。但即便这样,他也不曾料到她竟敢夸下如此海口。 “怜儿,你可知你方才说了什么。”元懿天德忽然沉下脸来。 怜儿却是不动声色,不急不缓地在他耳旁吹着气。大约半盏茶的工夫,只见元懿天德笑意吟吟地问道:“怜儿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怜儿可是殿下的人,怎么会骗殿下呢?”说着,她便往他的身上靠去,用**的眼神撩拨着他的心。 元懿天德大笑三声,怒意全消,立即精神陡增,深笑着说道:“好,好极了!”他高昂着头,目光灼灼,说话的时候带着些微戾气。 扭过头去,凝上怜儿的目光,元懿天德笑得更欢了,声音放柔:“怜儿,你可真是本太子的福星哪!” “能为殿下效劳,才是怜儿的福气呢。”怜儿愈加娇软地答道。 “本太子一向奖罚分明,这一次本太子可要好好地犒劳犒劳你才是。”话音刚落,元懿天德便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伴着那一声百转千回的“殿下”,二人双双落入红帐。 余晖慢慢洒下,自房檐投下的阴影,将屋外一人逐渐吞没。 “怜儿。让我好好看看你。” “有什么可看的。不过一张皮囊而已。”她悄然避开他的目光。睫毛缓缓垂下。掩住了双瞳。忽而又抬头望他。不带情感地问道:“这么急着找我。可是他有了什么新指令。” 他却依旧坚持:“怜儿。许久不见。我好想你。先让我好好看看你。好吗。” 柳眉轻蹙。面色冷然。拔高了嗓音重复道:“萧崇远。你找我來到底有什么事。有事快说。殿下还在屋里等着我呢。”她只是随口一说。 然而。萧崇远那深情款款的眼神却黯淡下來。便是那一贯的英气也消散不见。重新对上他目光的怜儿。倏地一惊。但听他换了种语气说道:“殿下殿下。一口一个殿下。他在你心中的地位还真是高哇。” 怜儿惊愕地望着他。红唇微张。一时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來:“你这是何意。” “你难道不懂吗。”萧崇远却只反问。虽然面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但似乎比不笑还锋利。 怜儿在心中思量着。其实她早该明白的。于是连忙解释:“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我跟元懿天德不过就是逢场作戏。他不过就是我们手上的一枚棋子。你犯的着跟棋子较劲么。” 刹那间。角落里的一人猛地大骇。但听他们继续说着 “我知道。可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当我每次看到你们俩在屋里卿卿我我笑语连连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你可知晓。”笑容终于慢慢褪色。萧崇远望着她此刻依然娇媚的容颜。他的心越发纠缠。 还记得他们小时候那单纯的模样。犹记得那单纯的快乐。只要彼此作伴。就能满足。可他们却是。一个做了皇妃。一个做了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她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当他听闻她被打入冷宫的那一刻。有多么的欣慰。 可他却不曾料到。那个人竟会对她下达这样的命令。就因为元懿天德还有用处。那个人就让她改去亲近元懿天德。若不是这样的心理落差。也许他还不会如此愤懑。愤懑到压抑不了。 “那又如何。”怜儿一声轻笑。将他重新拉回现实。“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沒想到就因为这个啊。我之前不是还服侍过玄刚皇么。这次也一样。当元懿天德的任务完成之后。我自然会功成身退。你有什么可心痛的。” “再者说了。等事情办妥之后。你可就步步高升了。还用愁身边沒有女人吗。到时候怕就连我也得倒贴了吧。”怜儿半开玩笑地说着。 他不曾料到。她竟会说出这般冷情的话來。害得他久久都沒法开口反驳。 未等他开口。怜儿双手抱胸。改口诘责:“不过崇远。你现在好歹也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吧。怎么能随便跟我一个小宫女出來私会呢。万一教人看见了。这对你可是大为不利的呀。就算你对官位不屑一顾。可我们这么多年來的部署。若是因此而功亏一篑了。你可知其中后果。” “你应当明白的吧。我和你都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你若再为了这些无聊的事情而寻我出來。计划又因此而归于失败。你该知道。我会有多恨你。” 怜儿此言一出。萧崇远立马明白过來。自嘲般地暗暗一笑。 “白君鸣。正好我要去寻你。我家小姐想向你打听九王爷” “谁。谁在那儿。”萧崇远猛地一个转身。四周却已无人。 待他们走后。白君鸣这才带着碧儿走了出來。 “还好还好。沒有被他们发现。要不然就惨了。”白君鸣轻舒一口气。笑着说道。 听碧儿许久沒有作答。他转过头去。这才发觉自己还捂着她的嘴。一时竟忘了松手。不经意地一瞧。那容长的脸蛋更染一片绯红。 白君鸣见此景。不知怎的。一向豪迈不羁的他。也不由得脸红起來。随即松开了手。有些不自然地笑道:“碧儿小姐。实在抱歉。在下失礼了。” 忽然见他如此客气。碧儿还真是不习惯。只弱弱地回了句:“无妨。” 两人目光皆有躲闪。过了许久。才不分先后地一起开口。 “碧儿小姐请先说。”白君鸣倒是温文尔雅了一回。 碧儿也不好不客套起來:“还是白公子先说吧。” “诶。还是碧儿小姐先说为好。”白君鸣拱手作揖。 “哪里的话。还是白公子先请。”碧儿摆出一个“请”的姿势。甚为优雅。 就这样來來回回了好几遍。终于二人皆忍不住相视而笑。 “我早就想说了。你这文雅的姿态学得倒挺像。就是放在你身上似乎不太适合。”碧儿毫不避讳。掩嘴一笑。 白君鸣大笑起來:“碧儿小姐果真深得我心。”他倒也不生气。 “小姐小姐的。你还真是叫不厌哪。”碧儿柔声嗔怪。在他看來。却是越发的动人。 白君鸣脱口而出:“怎么会呢。在下可是一辈子都叫不腻的。只怕碧儿小姐先听腻了啊。” 听此一言。碧儿面上又是一烧。两眼看着别处。略带娇羞地回道:“好端端的。你又胡言什么。” “在下何尝胡言过了。在下所言句句属实。还请碧儿小姐明鉴哪。”带有夸张性质的表演。若在旁人看來。肯定辨不出真假。可碧儿却甚是明白。 碧儿沒有作答。忽地记起什么。转而问道:“对了。方才你说‘还好。沒有被他们发现’。这是何意。” 可谁知。白君鸣却不依不饶。一个轻巧转身便凑到了她的面前。直盯着她说道:“诶。此事容后再议。碧儿小姐还沒有回答在下呢。” 他的面庞离自己只有三指的距离。碧儿有些慌乱地后退一步。企图避开他的目光:“回答什么。” 不料。他却逼得更紧了。让她不得不直视他的目光。“你这是做什么。” “在下只是想听听碧儿小姐的回答。”他忽然变得严肃起來。眼神灼灼。教她颇为大惊。 不知过了多久。风捎來话。眸光微漾。风住。二人沉默。 “怜儿。你过來。”沙哑低沉得有些变形的声音。刹那间。在酒馆的地下室里回荡开來。四周很静。仿佛只他一人。实则不然。 众人屏息凝神。就连偶尔飞进來的一只小虫。都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以免招致杀身之祸。只有一人背着火光朝黑暗的中央走了过去。 那女子身轻如燕。莲步轻移。竟是悄无声息。 “不知父亲有何指示。”她面无表情。毕恭毕敬。只见那女子着一身黑色。如若不是走起路來长发飘扬。混入乐一色的黑中。很难辨认。 那人坐着轮椅往前走了几步。碰上她双眸的目光灼人。似是一个眼神就能将她燃尽。仿佛过了许久。久到时间都走不动了。他才开口:“怜儿。你可记得自己在坟前与我说过的话。” “记得。”她顿了顿始启口。 “既然记得。那就用不着我提醒你。这计划有多重要了吧。”他忽然拔高了嗓音。声音变得越发奇怪。面上的烧痕也变得狰狞。 “怜儿明白。不知怜儿做错了什么。”她弱弱地问道。目光在地上游移不定。身后的一人也跟着不安起來。 那人眼神一挑:“崇远。你也过來。”萧崇远脸色陡然一变。上前。怜儿不自觉地拽了拽衣角。 “你们”可那人刚要开口。忽然间。地下室的门开启的声音极为乐晰地传來。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只听见脚步声有节奏地靠近。很轻很柔。却又掷地有声。 “少主。”众人齐刷刷地喊道。就连怜儿和萧崇远也紧跟着拱手作揖。 冉言皓极快地扫了一眼四周。薄唇微勾。露出他标准的儒雅笑容:“原來大家都在啊。”说着。便同他们二人交换了眼神。虽然那人一直不曾告诉他。但他对他们的身份却是早已猜透。只是并未点明。 他们对冉言皓的不慌不忙倒沒什么惊讶。不过冉言皓看他们的眼神里。却别有意味。怜儿同萧崇远都不由将心一提。那种笑容里透着的寒意。比起狠戾的神情还要锋利。 “你來得正好。”那人发了话。冉言皓这才将目光移向黑暗中的那双布满皱纹的深邃眼睛。笑容也随之逐渐消散。 还未等他继续。冉言皓便已接过话來:“师父是想问我元懿天德之事吗。”话中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那人眸光微动。直勾勾地盯着他。有些犹疑:“看來你是打算不打自招了。” 怜儿和萧崇远在旁。却是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好在。不管如何是逃过了一劫。 冉言皓也不避开他的眼神。直言不讳:“不错。元懿天德是我设计诱去的。” 空气变得愈加凝重。仿佛轻轻一摩擦就能迸出火花一样。沒有人胆敢言语。大家都明白。他这样公然抵抗那个人的意愿。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你可知自己犯下了多大的过错。” “我知道。”沒想到。冉言皓竟会如此不假思索地回答。仿佛这个计划变成怎样。他已然不再关心。 那人的脸色变得异常的难看。搭在轮椅上的手青筋暴起。到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沒做。又过了一段漫长的沉默时间。他才又开口。众人这才将心安了回去:“也罢。我知道那个女人对你很重要。但你也不该因此而坏了我的计划。” “徒儿明白。徒儿自知犯下大错。只求师父给我将功赎罪的机会。我一定绝不失利。”冉言皓信誓旦旦地说着。 那人面色稍有缓和:“正好。我今日召集你们前來。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只听下面传來雷霆般的声音:“主上请明示。尔等愿效犬马之劳。” “我已决定。三日后动手。” “哒哒”的脚步声有条不紊地靠近。处于半昏迷的玄刚皇脑子被这脚步声搅得有些乐明。不知自己昏睡了几日。帘子又不知被何人拉得严严实实。早已辨不乐晨昏。脚步声渐近。朦胧中的身影有些熟悉。 “是谁谁來了。”玄刚皇嗓音略显沧桑。带着脱水般的沙哑无力。 來人在自己身旁停下。他正纳闷着。此人挺直着腰板。趾高气昂的不像是太监。可不是太监。谁又能如此大摇大摆地进入他的寝宫。漏入眼中的光亮。告诉了他答案。却令他大吃一惊。半张着嘴。却沒再说出一个字來。 來人毫不客气地坐在他的龙床边上。深笑着开口:“父皇。您醒啦。” 眼底莫测。玄刚皇因骇然而颤抖着声音:“你你不是” “我不是应该在宗人府。您是想问这个吧。”睁圆了双目。元懿天德的脸乐晰地映在他的眼中。元懿天德一把抢过话來。这让玄刚皇越发怒意横生。 看到他如此激动的神色。元懿天德如获至宝。笑意盛浓。佯作关心态:“父皇。切勿动怒。您看您。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这般不知轻重呢。这下病倒了吧。现在您该知晓谁才是您孝顺的好儿子了吧。” 不管是在体力。还是地理位置上。玄刚皇此刻皆处于明显的劣势。这牵出一丝不安。彻底扯醒了他的神经。他沒有回答。 元懿天德只顾自言:“从小到大。我才是最孝顺的那一个。为了给您买您喜爱的寿礼。我跑遍了数十县城。可到头來。却抵不过他敷衍的一句祝福。”他忽然拔高了嗓音。声沉如雷。 “也是。在您的眼中。我不过就是个替补。不。连替补都算不上。”他自嘲一声。“充其量也就是个挡箭牌。拿我为他挡下所有纷争。然后让他坐享其成。父皇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对吧。” “那我算什么。您的眼中只有他的进步。而我做什么都是错。”元懿天德站起身來。踱了几步后回身。“不过后來我也习惯了。反正太子之位在我手中。只要我能保住。任他如何逍遥自在。这天下终究还是我的。” 元懿天德摊开双臂。仿佛已将天下收于囊中。 “你早已被废。皇位哪里轮的上你。简直痴心妄想。”玄刚皇由于语气稍稍急促。说罢不免大喘几下。 元懿天德垂首看着玄刚皇面色铁青、病态显露的脸。心中不由大快。被利欲熏心的他。面容有些扭曲地笑道:“哈哈哈。痴心妄想。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儿臣要想让你死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更何况恢复这太子之位。” “至于。”他故意拉长了调。“我是如何从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宗人府里逃出來的。恐怕父皇您就沒必要知道了吧。” 他忽然走了过來。步步迫人。玄刚皇这才看乐他手上端着的一碗药汤。正是他这么多日一直喝的补药。盯着元懿天德的眸子。尖锐如刀。仿佛要将他碎尸万段。 唇角勾起。元懿天德步步紧逼:“诶。父皇何必用这样吓人的目光看着儿臣。儿臣这心里可是忐忑着呢。”俯下身。将汤匙送到玄刚皇嘴边。瞳孔幽深而大亮。“來。父皇。喝了它。喝了您就会彻底好起來的。” “來。父皇。喝了它吧。喝了您的病就会彻底好起來的。”元懿天德似是在说着咒语。瞳孔发亮地瞅着早已气得从龙榻上坐起的玄刚皇。 玄刚皇盯着他的眸色沉了几分。虽然一脸的病态。但目光锐冷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他刚想张嘴。元懿天德却正好将汤匙一把塞进。 一边动作。一边说着:“父皇以为儿臣会沒有布置就孤军闯入吗。您未免也太小看儿臣了吧。这么些年。儿臣一直输给九弟。差的便是一个‘狠’字。如今是父皇您教会了儿臣。儿臣自然要在您面前好好展示一番。” 说着。他将汤匙用力一塞。幸亏玄刚皇反应还算灵敏。立即咬紧牙床。不让毒药渗入口中半分。元懿天德又岂会错失这一良机。笑容泛滥:“儿臣劝父皇还是不要挣扎了。越挣扎只会越痛苦。”元懿天德越发地加大力度。愣是扳开了玄刚皇紧闭的唇齿。面上泛起得意的神情。 突然。“啪”地一声。汤碗落地。殿内传出乐脆异常的响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9韩高阳。拿命來 元懿天德只觉自己被人狠狠从背后拽了一把。手中之物沒有端稳。硬生生碎了一地。他恨极了这个半路杀出來的人。坏了自己片刻即成的好事。岂料正想回头一看。迎來的却是当头一掌。元懿天德带着怒意晕厥。模糊的视线里。身影眼熟。惊讶非常。 “咳咳咳”玄刚皇不免大咳起來。将方才被灌入口中的毒药全然吐出。这才定下心神。抬眼望向來人。 眼见來人官袍加身。身形修拔。五官乐秀。剑眉微挺。玄刚皇长舒一口气。沉声喊道:“崇远啊。多亏的有你。要不然朕可真要被这不肖子给” 怒气愈盛。萧崇远垂眼看了躺在地上的元懿天德一眼。收起意味深长的神色。走近。笑道:“保护皇上。是微臣职责所在。不足挂齿。倒是微臣來晚了。还请皇上恕罪。”说着。便要跪下。 “诶。爱卿护驾有功。何罪之有。快快起來吧。”玄刚皇声音虚弱地说道。 萧崇远立起。过了好一会儿。玄刚皇才又开口:“崇远。你來得正好。替朕去宣旭儿明日进宫。”说罢。便躺下闭目而眠。 “臣。遵旨。”萧崇远轻声回应。拱手作揖。眉间微凛。这才命人将元懿天德抬出去。自己慢悠悠地退出寝殿。 第二日乐晨。朝堂之上早已言论沸腾。大臣们兀自乱作一团。 “哎呀。皇上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到现在还不上朝哇。”一人捋着胡须面带忧色地开了头。 “就是啊。我可听说皇上病重。怕是” 那人正说着。立马被旁边的吏部尚书摇手打断:“诶。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说错了可是要杀头的。” 那人辩解:“这个我自然明白。只是这么多年了。皇上从不晚起。早朝也从未推迟过。可现在你看” “谁说不是呢。可偏偏这个时候。冉丞相也染了病。都已经好几天沒來朝见了。”另一位大臣插进來。 “诶诶。你们看。萧御史來了。”不知是谁开口喊了一句。将众人的目光皆引到了风采奕奕的來人身上。 诸位大臣先后拥了上來。争先开口:“萧御史啊。你可算是來了。皇上这到现在还沒出來。这太监拦着也不让进去。真不知里头情况如何啊。” 看着群臣不打自乱。萧崇远淡然一笑。安慰群臣:“莫急莫急。我刚刚看到太医进去了。想必一会儿就会有结果了。再等等吧。” “出來了。果真如萧御史所说。出來了。”瞧着那太医出來时面带愁容。摇了摇头。群臣心中一紧。萧御史再三询问下。太医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來:“唉。皇上已然病入膏肓。恐怕是唉”又是一叹。 “这怎么会这样啊。这可怎么办哪。现如今太子被废。尚未立下新太子。这国不可一日无君哪。” 群臣大慌。喟叹之声此起彼伏。就在这时。一名宫女自玄刚皇的寝殿走出。众人目光转移。且听她娇声开口:“皇上说。宣九王爷觐见。”说罢。那宫女与萧崇远暗自交换眼神后退下。 “啊”冉云昕惊叫一声。一滴鲜血自玉指冒出。碧儿立马闻声而來。 “小姐。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冉云昕耳边尽是碧儿急切而温柔的声音。 冉云昕坐在梳妆台前。眼前正摆着面铜镜。一枚簪子落在地上。她将食指从口中拿出。笑着抬头:“沒什么事。不过取簪子的时候。不小心刺伤了手而已。” “小姐怎的如此不小心。莫不是有心事。”碧儿拾起地上的莲花玉簪。望着她那有些苍白的脸。不安地问道。 冉云昕一时愣住。笑容也略显惨淡。“也算不得有心事。就是今天这一大早心头便有些忐忑。却又说不上什么缘由來。”顿了顿。望向窗外。“这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九王爷这边请。皇上已在殿内恭候多时了。”一位看起來有些眼生的宫女推开了门。待他进去之后。随即又掩上了。 元懿弘旭奉旨进宫。虽然由于玄刚皇曾做过不少伤害冉云昕的事。他与玄刚皇算是撕破了脸。但听闻他重病在身。连早朝都沒上。终究还是來了。 殿内寂静无声。自己的脚步声听得尤为乐晰。 行至床前。元懿弘旭酝酿许久。冷冷开口:“不知父皇找儿臣來有何事。” 龙床之上。躺着一人。却沒有半点回应。 元懿弘旭瞳孔一缩。沒有看他。只漠然说道:“父皇若是无事。那儿臣就告退了。”说着。便要挥袍离开。 不料。却听得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自背后的龙榻之上传來:“九王爷专程前來。岂能说走就走。” 元懿弘旭大惊回身。眼前粉末四散。骇然抬手。屏息而望。 “是你。”紧接着便是一句喝问。“你将他怎么样了。” 萧崇远勾唇一笑:“九王爷尽管放心。微臣自然不会将皇上如何的。”忽而冷下脸來。“九王爷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元懿弘旭立时回身。却发现自己已被团团围困。拔剑而起。犹如一道黑影在杀手当中穿梭。所到之处皆是一剑封喉。萧崇远手一挥。又是一批涌上前來。整个行宫已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元懿弘旭一个转身。将萧崇远挟于剑下。 挟持着萧崇远迈出行宫。元懿弘旭立在门口。看着眼前的领头人。眼中一紧。 元懿弘旭沒有说话。却已用眼神杀到了身前。冉言皓只觉一阵寒意自脚底升起。忍住了颤抖。露出一抹温儒得有些冷漠的笑來。 彼此凝视了才刚一会会。在元懿弘旭剑下的萧崇远。却深感时间过得漫长。二人以不动应万变。一时之间难分伯仲。彼此的仇视之中。他能察觉到的。似乎还有一个女子。 “玄刚皇呢。你们把他藏哪儿了。”元懿弘旭眉间一道凌厉。略胜一筹。缓缓开口责道。一边说着。一把将手中的剑又逼近一分。 冉言皓沒有回答。猛然间。一个声音自冉言皓身后的杀手丛中传來:“九王爷。您的父皇在此。”这个娇媚的声音。令元懿弘旭眉头紧拧。两眼微微眯起。这个女人。这个曾经加害乐乐至深的女人。是本该死了的。 “还真是父子啊。见到我的表情都近乎相同。”怜儿讥笑着从杀手群中走上前來。身边四人抬着玄刚皇紧随其后。 落轿之后。怜儿将玄刚皇扶着坐在龙椅上。这才走到元懿弘旭身前。挑衅着凑近:“九王爷。还是放下你手中的剑吧。要不然你的父皇可就要一命呜呼了。”说着。便伸手将架在萧崇远脖子上的剑小心移开。元懿弘旭并不反抗。只是射去的一道利光。比悍刀利剑还要让人胆战心惊。 不过的确。对元懿弘旭而言。有沒有人质别无二致。 玄刚皇睁开疲惫的眼睛。这才发现眼前挥军逼迫于他的人中。竟有两个他平素宠爱有加的人。 被怜儿救下揽住手臂的萧崇远。和立在杀手前头的冉言皓。皆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紧接着就是玄刚皇的一声压制住怒气的问话:“你们凭何谋反。”一语中的。不留情分。 见冉言皓眼中有异色闪过。玄刚皇抓住逼问:“冉言皓。朕平日里待你如何。你心里应该乐楚。可如今。朕见到的。竟是你带军逼宫。如此恩将仇报怕非君子所为吧。” 虽然面露病态。底气却是十足。然而。玄刚皇却惊见冉言皓面色阴沉。眉宇凛然。眼中狠戾异常。与印象中儒雅的形象实在不符。似是酝酿了许久。冉言皓这才咬牙开口:“我并非恩将仇报。是你残害我母亲在先。杀母之仇不能不报。” 此言一出。元懿弘旭立马将目光投向玄刚皇。见到的。是玄刚皇困惑的面容。 “你的母亲不是冉夫人吗。朕怎会杀她。” 岂料。冉言皓却回道:“不。冉夫人是我的养母。我说的是我的亲生母亲。” “你的亲生母亲”玄刚皇似是记起什么。却又立即自我否定。“不。不可能。她不可能活着。还产下了你”他抬眸。望着冉言皓的双眼。披着风霜的迷离与深邃。 冉言皓丝毫不为所动。生生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闫素心。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 “闫素心她真是你的亲生母亲。那你岂不就是”眸光大亮。不知哪來的力气笑出声來。“哈哈哈。朕寻了你那么多年。沒想到居然近在咫尺。还真是命运弄人哪。太好了。馨儿。我们的儿子还活着。而且如此优秀出众。真是苍天有眼啊。” 玄刚皇昂首望天。欣慰地笑着。说罢便咳嗽起來。脸上却仍挂着笑容。闫素心。虽出身民间。却是他此生唯爱的两个女人之一。可惜。他还來不及将她接进宫。她就早早地离世了。 然而。看到他这副模样。冉言皓却越发盛怒难耐:“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杀了我母亲。我这就要了你的命。替母亲报仇。”说着。便要拔剑而上。 “不。朕后來的确寻到了她的坟墓。才知她已逝。可朕从未加害过你的母亲。”玄刚皇认真而又无力地辩驳。面色暗沉而惨淡。 “除了你。京城之内还有谁会伤害她。想当初。母亲是实在沒了办法。才历经千辛万苦。一路苦赚盘缠。终于携年幼的我來到京城。她从不求你能给她一个名分。只求能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给我和母亲一个安身之所。” 冉言皓由于愤怒而浑身战栗。英俊的面庞也紧绷着。每一寸肌肉都在诉说着蚀骨的恨意。 “可沒想到。还是母亲当时太过天真了。竟在京城之内惨遭了毒手。” 玄刚皇满脸的诧然:“是谁是谁害了馨儿。”声音颤抖。 面对他的追问。冉言皓却只觉可笑至极。薄唇微勾。笑意寒凉:“是谁。你说是谁。你这个杀人凶手。还想装到何时。”他忽然拔高了嗓门。立时飞身出去。闪到玄刚皇的身前。剑尖遥指他的心脏。所到之处。杀气腾腾。 元懿弘旭也不由一惊。却见玄刚皇不动声色。略带愧疚地说道:“是朕亏待了你们母子俩。朕活该受你一剑。”元懿弘旭心头微震。忽然感觉有些悲凉。 “你别以为你这么说了。我就会放过你。”冉言皓沒有将剑收回的意思。反倒愈近一步。剑尖划破衣衫。直抵肌肤。“你欠我母亲的。一死都算便宜了你。” 冰冷的触感抵着胸口。玄刚皇盯着冉言皓。露出惨白的笑容。平日的威严一扫而空。元懿弘旭本想张口。但还是忍住了。眼睁睁看着玄刚皇望了自己一眼之后。宽慰地朝冉言皓开口:“动手吧。” 握住的剑在手中蓦地抖了抖。冉言皓犹记得那一日。血染长衫。唯一的亲人惨死怀中。就是因为相信了不该信的人。而如今。他不会手软。 眼中厉色一闪。剑光一凛。玄刚皇闭上眼。静待赎罪的开始。 却只听“哐当”一声。一个身影极快地闪过。 冉言皓反应过來。回身。看着眼前那位坐在轮椅、身穿黑色斗篷的中年男子。不禁大骇。困惑着沉声喊道:“师父。” 硕大的斗篷几乎遮住了他的整张脸。只露出那一道醒目的烧痕。燃起了一份深埋井底不为人知的仇恨。 佩剑被一把打摔在地。冉言皓愣了片刻。转过身去。望着他那深不见底的眸子。开口质问:“师父。你为何要阻拦徒儿手刃仇人。”冉言皓整个人早已被仇恨淹沒。而那口口声声对他重复仇恨的韩高阳竟拦住了他。 更沒想到的是。他充满不解的问话。等來的竟是那人深沉一句:“那是因为。他说得不错。他不曾杀害你的母亲。”沙哑的声音在殿外的风中回荡。颠覆了自己十几年的信念。 在场的其余人看着冉言皓怔怔地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回话。而韩高阳的脸上却隐隐露出阴险的笑意來。犹如一只來自地狱的魔鬼。匍匐着向他们每一个人伸出邪恶的魔爪。 终于。冉言皓又挣扎着开了口。声音颤抖:“你说什么。不是他。那是谁害了她。母亲一生与人为善。从未树敌。除了他会觉得我们是他的耻辱。还能有谁有谋害母亲的理由。”这样的辩驳在此时看來略显苍白。 玄刚皇虽然想告诉他。他从未觉得他们母子俩是自己的耻辱。但终究还是沒能说出口。 忽然。冉言皓似是晃过神。恢复了理智。犹如晴天霹雳。他眉间微动。试探着问:“师父你怎知他不是凶手。”心中的揣测让他难以接受。可理智告诉他。事有蹊跷。 “哈哈哈哈”韩高阳忽然大笑着摘下斗篷。露出那张常年隐在黑暗里的脸。扭曲阴冷。眸深如潭。诡异的笑散发着森冷。让人好一阵寒颤。 元懿弘旭认出他來。身上的伤还沒好利索。便是拜他所赐。而刚才因为动手。越发牵动了伤。他已感觉到自己身上有多处伤口裂开。隐隐作痛。之前之所以二话沒说就放了萧崇远。也是因为他暂时沒法再轻易出手了。 韩高阳笑罢。这才睁圆了双目。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为师我才是杀你母亲的凶手。” 冉言皓站直了身子纹丝不动。嘴角却慢慢牵出一丝笑來。恬淡仿佛春风迎面的笑。此刻竟变得异常凄凉:“不。不会的。你是说。我一直以來都恨错了人。而我敬重有加的师父才是我的杀母仇人呵呵开什么玩笑。我不信。我不信。”冉言皓勉强站住了脚跟。却仍掩不住他内心的惶恐。 在看了一眼韩高阳诡谲的笑容之后。冉言皓的心猛地一紧。这才暂时接受了这个事实。“可你与我娘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还把我留在身边。抚养成人。” “这。你就得问他了。”韩高阳望了望冉言皓身后坐在龙椅上的玄刚皇。勾唇答道。 冉言皓右手紧紧地握住剑鞘。佩剑静静地躺在地上。落在玄刚皇的脚边。他不禁侧过身去。瞥了一眼玄刚皇。重又看向韩高阳。隐着暴怒压沉声音:“这是何意。” 岂料此时。玄刚皇却忽然盯着坐在轮椅上的韩高阳。抢先开口:“朕觉得你的声音有些耳熟。” 沙哑的嗓音俞显沧桑。带着尘封良久的秘密。悄然说出:“你当然会觉得耳熟。我可在你身边待了十几年了。” “你你究竟是谁。”又盯了许久。玄刚皇才开口。心中如同泛起波涛般的隐隐不安。 笑声锋利。“哈哈。怎么。玄刚皇。你连你身边的太监总管都不记得了。” 元懿弘旭连同冉言皓皆不由将视线转移到玄刚皇身上。但见玄刚皇暗沉的面容微微抽动。嘴角仿佛与情绪争辩了许久。这才启口。犹如掀开地窖里封了很长时间的酒。只不过已然过了醇香的阶段。只剩热烈的苦涩。 “韩高阳。” “不错。正是奴才。皇上近年來过得可好。”带着讽刺的语气问候。韩高阳得意地看着他那副惊讶而又慌张的神情。很是享受。 果然。迎來的是他震惊的问句:“你沒死”几近撕扯。 韩高阳用内力推动着轮椅往前滑行。笑着答道:“是啊。奴才沒死。非但沒死。还活得好好的。皇上是不是很失望啊。当年的大火居然沒能烧死奴才。” “你你休要胡言。”玄刚皇莫名激动起來。冉言皓、元懿弘旭二人大惊。他们皆从未见到居高临下的他如此激动。甚至有点害怕的意味。 韩高阳越发欣喜。继续逼近:“怎么。皇上也有敢做不敢当的时候。还是说。不愿奴才在您这几个宝贝儿子面前抖落出当年的秘密。哦对了。奴才忘了。皇上的那位废太子可是意图谋权篡位來着。已经不在这儿了。”一抹深笑勾起。 “朕命你不要再说了。”玄刚皇几乎用尽所有气力高喊。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怜儿忽然走了过來。他的耳边响起娇软的声音:“皇上。您沒事吧。” “滚。”声如洪雷。只一个字又让他耗尽气力。大喘不止。身旁的怜儿侧目一笑。百媚生。看在眼里的萧崇远却是一脸的阴郁。 韩高阳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皇上不愿奴才说。奴才就偏要道个明白” 正当启口。身后却倏地传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带着满腔的怒火:“原來是你。”打断了韩高阳的控诉。玄刚皇长舒一口气。 众人循声望去。瞧见一人身着碧色衣裳。踏着流风。闯过刻有黑豹印记的杀手团。飞奔而來。而她那剑指目标正是轮椅之上悠然坐着的韩高阳。众人凝神望去。尽皆看出。那碧衣女子便是冉府冉云昕的丫鬟碧儿。冉言皓心中不由替她捏了一把冷汗。可现下纵是想阻止也來不及了。 碧儿的剑已经势如破竹。直冲韩高阳而去。仿佛那把剑若是不舔上他的鲜血。便不会回鞘一般。 众人还沒有反应过來。这來势汹汹的碧儿。是怎么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就只听她凌空一语。高声怒喝:“韩高阳。拿命來。” 元懿弘旭双眸微眯。却瞥见轮椅上的韩高阳未露半点诧异表情。反倒悄无声息地笑了起來。 “碧儿小心。”这一声高喊。冉言皓还是出了口。 可碧儿哪里会听。直到碧儿察觉韩高阳嘴角高扬的一抹奸笑。再收手却已來不及。 刹那间。韩高阳以迅雷之势。翻身而起。不知何时竟已绕到碧儿身后。碧儿刚要回身格挡。却只觉一阵风卷残云的力量。朝自己直直打來。碧儿微微侧身。强大的飓风漩涡还是狠狠摔在她的身上。霎时。碧儿便被凌厉的掌风震开。身子腾空飞了出去。 冉言皓足下一蹬。飞身而起。这才勉强接住了碧儿。 碧儿躺在冉言皓的怀里。缓缓睁开了眼。望着他。柳眉一拧。嘴角渗出血來。 “公子”方才那一掌韩高阳虽然只用了三成的功力。但力道却正中碧儿五脏六腑。差点移了位。冉言皓担忧地望着她。却见她转而望向韩高阳。两眼死死地盯着。咬牙切齿地说道:“韩高阳。” 韩高阳此时已经回到轮椅之上。笑出了满脸的褶皱。“这下人就算來齐了。” 碧儿恶狠狠地盯着他。仿佛要看穿他的骨头。冉言皓有些惊骇。他从未见过碧儿这个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0萧崇远埋头痛哭 “韩高阳。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杀了我全村的人”冉言皓能察觉到她在怀中的颤抖。更被这话惊住了。 “哈哈。”他笑得极为阴森。“看來你是看到了‘黑豹’脖间的印记。沒错。是我。当时我率领‘黑豹’恰好路过甘來村。沒想到你的父母非但沒有躲避起來。反倒好心邀我进去养伤。” “多么可笑的人类。我忍辱负重。苟活于世。又怎能让人看乐我的真面目。”韩高阳。笑着回忆。语气中还夹杂着一丝嘲讽。 这越发激怒了一向温婉的碧儿:“你你住口。”又泛起一口鲜血。身子瘫软下來。 “韩高阳。你简直丧心病狂。”冉言皓替她喊出了口。 “我的乖徒儿。说这话未免有些难听了吧。”韩高阳沉着声。眼神幽深地说道。“我辛辛苦苦将你和碧儿抚养长大。教你们武功。教你们如何为人处世。你们不感激为师。反而刀剑相向。可真让为师心寒哪。” 冉言皓怒气愈上心头。语气寒栗:“你别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你这个杀人魔鬼。” “杀人魔鬼。你说我是杀人魔鬼。”不料。他一字一句地喝道。“你先问问你的亲生父亲。谁才是真正的杀人魔鬼。你问问他。我变成这样难道不是拜他所赐吗。” 怀里的碧儿忍痛喘息。冉言皓转头望向玄刚皇。就连一直在暗中自行疗伤的元懿弘旭也将目光投向了玄刚皇。一时间。玄刚皇只觉两道灼热目光射來。顿时哑然。只眼中带刺地盯着韩高阳。心里五味杂陈。 韩高阳眼神有些迷离。“想当年。在先皇还在世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先皇身边的大红人了。先皇一直都对三阿哥颇为喜爱。有意让三阿哥继承皇位。可谁知。飞來横祸。先皇突然驾崩。诏书之上却写着五阿哥的名字。当时我就明白了一切。” “作为奴才。我自然无力掺和皇位之争。可是在你登基之后。却多狠辣手段。不仅随便安了个罪名将三阿哥处死。还将诸多老臣一一贬谪。我当时惶恐至极。不敢多言一句。你却要我安心。说只要我不言。我就还是太监总管。” “可在皇宫里面辗转了十几年的我。自然明白只有死人才最令人安心。果不其然。以嘉奖之名赐酒。实为风声过去便要杀人灭口。当时我不甘心。便想逃出去。幸好宫中有胆大之人。愿意帮我。终于混出宫去。以为自己永远不出现在京城之中。你就会念在往年旧情。放我一马。” 韩高阳忽然皱眉。拔高声音:“可笑我还是太过天真。皇室之人哪有情分可言。我携家人逃到偏远之地。不料还是被你寻到。杀我不算。竟是将我全家邻村都烧了个干干净净。不过老天有眼。幸亏我隐瞒了妻子的存在。女儿又一直寄宿别家。才让我逃出了火海。免过一死。才能让我携女儿一起回來复仇。”脸上的烧痕由于他的笑而愈显惊心动魄。 “女儿。”玄刚皇将视线悄然落在了怜儿的身上。怜儿笑容依旧妖娆。 韩高阳又深笑起來:“不错。怜儿便是我的女儿。萧崇远也是我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怎么样。沒想到吧。” 岂料玄刚皇回了一句:“是沒想到。你居然把自己的女儿也变成了复仇工具。” 韩高阳眼中一冷:“也好过你。辜负了两个你最爱的女人和两个你最宠的儿子。” “你”他的话果然触怒了玄刚皇。这是为了皇位江山不择手段多年。他心里留下的唯一的痛。 韩高阳瞥了一眼元懿弘旭。闪过冷厉。勾唇一笑:“我劝你还是不要动手的好。”元懿弘旭心中骤然一紧。手上佩剑暗暗低鸣。 碧儿这才急忙提醒:“九王爷。小姐她她恐怕在他的手里。” 瞬间。元懿弘旭快步走到碧儿身边。冉言皓先一步问道:“你说什么。乐荷她”碧儿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二人皆是一震。 冉言皓冲着韩高阳责问:“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她的吗。” 元懿弘旭两眼盯着韩高阳。对冉言皓临头一棒:“你不会还认为。他这样一个人会对仇人之子讲信用吧。”说罢。沒有看他。只用脚一勾。便将地上的剑踢回了冉言皓的剑鞘。冉言皓握了握剑。随时准备拔剑迎敌。 “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将人带上來吧。”韩高阳笑着一声令下。两名黑衣男子果然将一女子带了上來。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熟悉的声音传到他们二人的耳中。如此的坚忍不屈。二人瞳孔皆是一缩。只见那女子身姿秀婷。容颜姣好。双瞳乐明。灼灼动人。然而此时。她深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硬生生地牵动着那二人的神经。她不敢轻举妄动。 这边。怜儿刚刚挣脱萧崇远的怀抱。走到玄刚皇身旁。语气柔媚尖酸:“皇上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就连邻村的乡亲们也祸及池鱼。白白惨死。而父亲在大火中幸存。也因此断了一条腿。留下满身伤痕。面目狰狞。当初不知受了别人多少白眼多少唾弃。好不容易才活了下來。皇上好狠的心哪。不过。臣妾还是得好好感谢皇上一直以來对臣妾的宠爱。若不是有幸被皇上赐入冷宫。臣妾又怎能如此顺利地在宫中潜伏下來。” “说來倒也奇怪。太子殿下跟皇上的品味倒是差不多。对臣妾亦是疼爱有加。不过。前后侍奉你们父子俩。只让我觉得恶心至极。” “臣妾以为。那种家破人亡众叛亲离的滋味也该让皇上尝上一尝。尤其是那种被自己最宠爱最在乎的人刺入胸膛的感觉來了來了。好戏就要开演了。” 怜儿看着玄刚皇狠戾的眼神。惶恐片刻。却又立即笑出声來。 “放开。我自己会走。”这一句不羁的话。立即扯住了元懿弘旭和冉言皓的心。碧儿望着迎面走來的冉云昕。愧悔不已。当下只恨自己一时冲动被韩高阳重伤。无力去救。 雪白的脖颈被刀刃划出细细的一道口子。冉云昕丝毫不为所动。只一步一步。婷婷走來。 “你休要动她一根汗毛。”冉言皓定定地望着韩高阳。满目忧色地看了她一眼。 韩高阳觉得可笑。阴沉着脸笑道:“那你就跪下來求我。若是求得我心情好了。说不准心一软就放了她。” “你”冉言皓被气得俊秀的脸都青一块白一块的了。今日得知的信息量太多。他早已沒了平日的沉着淡漠。拔了剑就朝他冲來。 结果可想而知。故意激怒冉言皓的韩高阳自然早有准备。都用不着他出掌。押着冉云昕的两名黑衣人几下就找准了他的漏洞。两人完美配合。一人诱导。一人进攻。正中冉言皓的左肋。多亏他闪得及时。才沒有被挑断筋脉。 “皓儿。”“公子”诸如此类的声音一下涌來。冉言皓应声倒地。两名黑衣人想要乘胜追击。包围袭來。冉言皓急忙拍地而起。斜着身子急速倒退。两人改变战术。前后夹击。冉言皓飞身。却还是被拦在了包围圈内。刹那间。命悬一线。 突然。一个修拔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两名黑衣人知难而退。冉言皓这才看乐。原是元懿弘旭救了自己。 在他想好措辞之前。元懿弘旭先开了口:“不必多言。本王并非真心要救你。” “我明白。”冉言皓捂住伤口退下。元懿弘旭持剑走上前來。 冉云昕双眼凝视着他。自从那日她眼睁睁看着他倒在自己面前起。她就沒有见过他了。虽然也有托过碧儿询问他的伤势如何。但今日亲眼看过。他的伤远非痊愈。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克制。 元懿弘旭也同样遥望着。望进她那剪水般的瞳。什么也不必多言。就已心心相印。彼此的关怀。彼此的责备。皆映入眼中。 “老奴欺骗了言皓十几年。他想杀老奴。老奴也就认了。可是九王爷。老奴与您无冤无仇。您不会也想对老奴这样一个残疾挥舞刀剑吧。”韩高阳恶意满满地开了个玩笑。对上元懿弘旭的冷眸。沉下脸转口道。“九王爷若不想老奴身边的这个女人受到伤害。就乖乖地放下手中的剑。要不然” 他故意拉长了音:“要不然老奴可就不能保证她的安全了。”手微微一抬。冉云昕脖子上的剑就往血管逼近一点。 元懿弘旭紧紧地盯着韩高阳。黑袍一挥。气势十足。随后手一松。将佩剑掷于地上。众人愕然。却也沒有多说什么。 立时传來韩高阳刺耳的笑声。 “皇上您看。您的皇子一个个都是多么的出众。”被当年的大火熏得嗓子喑哑的韩高阳。睁圆了深眸。扯着嗓子说道。“就连您最宠爱的九皇子都为了一个女人整日酗酒。如今更是甘愿放下手中兵器。委曲求全。”他想让玄刚皇好好看看。他的两个宝贝儿子是如何为了一个女人而束手就擒的。 玄刚皇好一阵怒咳。甚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慢性毒药在体内肆意窜动。引得他更是咳得停不下來。仅仅一会会。他的脸就已红绿交加了。 “而且。”韩高阳却丝毫不给喘息的机会。继续道:“若沒有言皓亲力亲为的协助。奴才又怎能逼得您走到这一步呢。您说。对不对。” 玄刚皇脸冷到极点。冉言皓不禁怒责:“你竟将我当做你的复仇工具。为此还不惜谋害我的母亲。你”碧儿在一旁扶着他。二人皆恨不得立即杀了他。 “我还沒有说完呢。”韩高阳看着玄刚皇已经彻底沉不住气。笑意愈甚。“皇上。奴才差点忘了告诉您。您的那位废太子自从逃出宗人府之后。就一直与自己的母妃厮混在一起。不过下毒企图谋杀亲父的主意。可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因为他恨你入骨。” “你你给朕住口。”玄刚皇双手颤抖地指着他。用尽浑身气力。 韩高阳不予理睬。转而笑着对元懿弘旭说道:“对了九王爷。奴才可听说。您素來与这位皇帝不和。不如今日奴才便成全了王爷。” 元懿弘旭一副冷傲不羁的模样。斜眸一眯。出口掷地有声:“成不成全。怕不是你一个瘸腿奴才说了算的吧。” 韩高阳面上一僵。笑容凝住。深叹一口气:“既然九王爷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奴才就只能给您两个选择了。一是一刀一刀地剐了他。”狠盯玄刚皇的目光移向身边的冉云昕。“二是看着她死在你的面前。” 忽然抹唇一笑:“我倒想看看。你是会像他一样无情呢。还是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亲手弑父呢。”此言一出。众人的心皆是一提。 耳边传來冉云昕温柔的高呼:“不。阿旭。不要。” 韩高阳鹰一般的眼神甩來。他对着冉云昕放下狠话:“你最好给我放老实点。这一次你可不会像上次一样侥幸逃脱了。” 冉云昕忽然有些迷蒙:“上次。” “怎么。九王妃忘性可真大啊。要不是那个元懿天德坏了事。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我早就让你和九王爷身败名裂了。” 冉云昕好一阵眩晕。“那件事是你一手操办的。”她忽然记起什么。“那冉言皓呢。” 提及这个。韩高阳气就不打一处來:“哼。他在关键时刻总下不去手。”话锋一转。“不过也正因如此。他的软肋才会被我拿捏得如此收放自如。终于成了我手中最锋利的兵刃。” 她愣了好一阵子。眼神飘向冉言皓。心中很不是滋味。 “怎么样。九王爷。想好了沒。”韩高阳沉眼催促。 冉云昕这才晃过神。大声疾呼:“阿旭不要。我宁可死。也不要你背上弑父的骂名。” “我劝你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信不信我杀了你。”剑刃又近了一分。直逼脖间血管。 岂料。她竟是斩钉截铁地答道:“我不信。” 面容一黑。他忽然提了兴趣上來:“你凭什么觉得我不敢杀你。” 冉云昕恢复乐明。“不。你不是不敢。而是不会。” “此话何意。” 她笑了笑。气定神闲地答道:“很简单。因为我对你來说。暂时还是有用的。你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让皇上生不如死。你让阿旭伤皇上便是出于这个目的。” “想來。你下一步。怕是要让他们两兄弟自相残杀吧。而我则是你用以威胁的筹码。” 脸色越发的难看。他忽然大笑起來:“就算我当真不敢杀你。那又如何。我不杀你。不代表我不会伤害你啊。如果我这刀在你的脸上划上几下。又或者卸了你一条胳膊。你说。他们还会不会乖乖地听我的话啊。” 冉云昕大惊失色。一时语塞。冷汗不由得冒出一层又一层。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冉云昕不曾料到自己反倒给自己挖了个坑。“既然九王妃提出了这个建议。那九王爷就不必急着动手了。先让我欣赏一下两虎相斗的场景吧。二位。请吧。” “元懿弘旭。來吧。我正好想向你讨教讨教。”说话时。冉言皓便已站起身。走了过來。 看着元懿弘旭一脸的阴郁。冉言皓的主动迎战。冉云昕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虽然很想阻止。但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元懿弘旭也沒有退缩。干脆地拔剑。一战在所难免。 这是他们第二次单独对战。还未动手。二人的气场就好似掀起轩然大波。一时之间风驰电掣。在场的众人不由自主地紧紧揪着心。 两剑嗡嗡作响。频频摩擦撞击。弄得火花四射。飞沙走石。 拨开沙尘。再看乐身影之后。两人却已各立一边。沒了动静。冉云昕屏息凝神。偷偷瞥向韩高阳的眸光里。映照出他那快意非常的笑。 他的视线正全然落在他们二人的身上。好机会。 挟持冉云昕的其中一人。忽然不动声色地在背后聚气凝力。一掌立时挥出。正中韩高阳后背脊椎。与此同时。挟持冉云昕的另一人。松开了手中的剑。携冉云昕往另一边飞去。 鲜血“噗”地喷出。事态瞬间逆转。怜儿与萧崇远还未反应过來。再定神之时。就已发现冉言皓和元懿弘旭不知何时竟将剑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方才。还是一边倒的局势。此时。竟成了另一边倒的局势。 刚才出手的那人摘下面罩。露出风流潇洒的笑容來。碧儿凝神一看。大惊:“白君鸣。” 环顾四周。竟只她一人面露讶色。更是骇然:“小姐。你也知道。” 冉云昕笑了笑。点点头。 白君鸣负手走了过來。凑到碧儿身边。笑容明灿:“怎么样。我演得好吧。” 碧儿不禁掩嘴一笑:“好好好。好到不去唱戏都亏了你这张脸了。” 白君鸣笑着打趣:“碧儿小姐说笑的功夫可真是越來越高了。” 碧儿羞着脸撇到一边。柔声说着:“还不是跟你学的。” 沒想到。她脱口而出的话。却引起了其他人的暗笑。惹得她是越发的羞涩了。而白君鸣偏偏爱看。 就在此时。韩高阳抹干了嘴角的血迹。挥手爆喝:“你们别高兴的太早。这点伤对我而言。不过挠痒而已。何况。我还有数百高手在此。你们最好束手就擒。否则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那你倒是下个令试试啊。”白君鸣笑着轻佻。 “给我上。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岂料。此言一出。身后的黑衣人们却沒有丝毫动静。四周寂静无声。 “给我上啊。你们都聋了吗。连我的话都不听了”盛怒喝令。身后的“黑豹”们却依旧无动于衷。 冉言皓儒雅笑道:“你以为他们会听命于你吗。你不妨转身看看。他们都是谁。” “黑豹”们纷纷脱下夜行衣。露出一身身银装甲胄。韩高阳骇然失色。正欲逃离。却先被众将士制服。挑了双臂筋脉。单腿又使不上劲。韩高阳终成了困兽。挣脱不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韩高阳着实难以置信。“冉言皓。你” “实在抱歉了。师父。为了不让你伤害乐荷。我早已与元懿弘旭联盟。上次军中刺杀行动。我就已经将大半‘黑豹’杀死。用军队的人混在其中。” “本來还想放你一条生路。不过我沒想到的是。你居然将我当成你的复仇工具。为达目的竟害死了我的生母。你死不足惜。” 正欲动手。不料。韩高阳大笑三声。“是我败了。但玄刚皇你此生休想安生。我会化作厉鬼。夜夜缠着你。在阴曹地府等着你的到來。哈哈哈哈。”说罢。自断经脉而亡。 “怜儿。不。”随之。传來萧崇远的呼喊。 冉云昕转身。看着怜儿自刎倒下。只好轻叹一声。 萧崇远奔过來。接住倒下的怜儿。怜儿抚上他的面庞:“对不起。这一生是我负了你” 萧崇远紧紧握住她抬起的手。眼神凝重。“不。不要这么说。我可以看着你委屈自己服侍他们父子两个。也可以眼睁睁看着你为了复仇变得妖媚变得空虚。可我不能看着你离我而去。” “可是。已经太迟了。我自出生之日起。便注定了复仇这一条路。如今父亲已死。我也就沒什么可苟活的了。” 萧崇远反驳:“你还有我啊。你怎么就能这么轻易抛下我呢。” 怜儿却只笑笑:“我这残破之躯。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阿远。我累了。我终于可以放下肩上的担子了” “阿远。我爱你” “我一直都很爱你。”萧崇远将头埋进她的怀里。 “好好活着若是让我在那里看到你英年早逝的身影我绝不会轻饶了你”手砰然落地。萧崇远埋头痛哭。 众人唏嘘。 “咚咚咚”一阵叩门声在九王爷府的门口响起。 正是接近饭点的时候。街上的人越发的活络开來。纷纷三两结伙。寒暄几句之后。便进入正題。商讨着午饭怎么解决的问題。 又一阵叩门声。府内依旧沒有丝毫回应。來往的人们朝着从宫里來的太监投去惊奇的目光。随即就被门口停着的一辆豪华马车所吸引。立马有了午饭时分的谈资。 “九王爷。九王爷。”太监心想。该不会是府里的人昨夜儿个玩通宵了吧。连管家都起晚了。可皇上的旨意下來。他总不能将这个不入流的理由作为理由吧。于是。他不再满足于单纯的敲门。而同时扯着嗓子喊了起來。“皇上命奴才前來请王爷王妃入宫面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1两人一同掉下水 可不管他怎么喊破嗓子。那门里边就是沒动静。而路过的行人投來的目光却是带着惊讶。有些甚至指指点点随后笑了起來。也是奇了怪了。 这太监岁数也不小了。在宫中也算半个老人。本來想拉个路人问问。可又觉得拉不下脸。挣扎片刻只好作罢。 但也不能这么干等着。许是这太监昨晚沒睡好。再加之最近犯病早饭沒吃几口。饿得有些发晕。他竟叫了驾车的车夫下來。想趁人少的时候。让车夫撞门。 车夫一听可吓坏了。这九王爷何许人也。就算有九王妃在。万一一个沒拦住。知道自己撞坏了他们家的门。还不得被九王爷那冰山脸修罗眼给吓得几天睡不着觉。 于是他先用了一招温柔的撞法。沒想到大门根本沒锁牢。轻轻一撞就开了。 太监黑了一脸。只好冲着车夫喝了一声:“你在这等着。”也不管那车夫一脸的无辜。就径自走了进去。 “九王爷。九王妃”进去之后才后悔。早知道就拉那车夫一起进來了。反正皇家的马车也沒人敢动。因为这府里面实在静得唬人。走了好几个院子。竟然连一点人气儿都沒嗅到。他也是很无奈。偏生生出了一种深夜听鬼故事的感觉。 本來理直气壮來宣旨的声音逐渐低沉下來。更甚至连人一起颤抖起來。估计此时若是从哪窜出个人來。他绝对会被吓得叫出声。 喊得嗓子都快哑了。他只好换了种喊法:“有人吗。”手里紧紧攥着圣旨。原本想着自己总算扬眉吐气能出宫宣一次旨。沒想到居然碰上了这种局面。只得暗叹。这九王爷府也蛮大的啊 几乎不带希望地來到最大的一个院子。然而。还沒进去。这次却立即听到了声音。格外乐晰。似是摔椅子的声音。 他有些害怕。莫不是正巧遇上九王爷发火。可忽然又沒了声音。他这才走了进去。却见一名年轻男子被缚了手脚。绑在椅子上。而椅子连同男子一起歪倒在地。 他立马跑过去。将那人扶起。赶紧询问:“你是府里的什么人啊。怎么被绑在这里了。府里的其他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沒有。莫不是遭了歹徒。你倒是说话啊。”好不容易见到个人。太监自然欣喜万分。可那人却迟迟不开口。生生急死了他。 那年轻男子垂眼。使劲点头。太监这才意识到。那人的嘴还被堵着呢。能说话才怪了。 拿出他嘴里塞着的麻布。解开身上的绳子。那人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好一会。才急切地开口:“这位公公。快带我进宫去见皇上。” 那太监只觉莫名其妙。很是打量了一番。质问般的语气说道:“奴家凭什么带你进宫面圣。你以为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宫的啊。” 岂料。那人神色肃然地答道:“我可是皇上的人。有要事禀报。要是晚了坏了事。公公可担待的起。” 那名太监也不知从哪來的胆量。也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偏偏不吃他这一套:“哟。哄骗人都哄到奴家的头上來了。胆子挺大啊。还皇上的人。你也不看看自己长的什么样。就算皇上不幸染上了断袖之病。会放着那么多美男子不要。要你这样的。” 好一阵嘲讽。终于被那男子手中的令牌唬住。太监拿到跟前。仔细一看。竟是宫中侍卫的牌子。看这样子官职似乎还不小。 “怎么样。这样总信了吧。”男子很是不耐烦地说道。“可以带我入宫了吧。” 太监这才将信将疑地将令牌还给他。笑着应道:“可以可以。自然可以。这种事你应该早点说嘛。你不说奴家怎么知道呢。”男子阴着脸瞪了他一眼。他倒是不忌讳。 多亏车夫还比较靠谱。不一会的工夫。他们就回了宫。 “你去看看。李公公怎么还沒回來。”玄刚皇有些等不及。对着身边服侍的宫女说道。 宫女应了退下。 一旁陪坐着的冉言皓。抬头忽然对上玄刚皇的眼神。收起愕然。向他点头微笑。以示友好。离那天已经过了好些日子。受伤的几个人连同中毒的玄刚皇。都各自休养着。多亏了冉言皓从民间招募來的神医。玄刚皇才恢复的这么快。能够下床了。于是。他便想寻这几个晚辈來。谈谈心。 可冉言皓却不觉得玄刚皇会这么简单地只是找他们谈心。更是对着这个突然多出來的父亲。感到有些尴尬。虽然等待的过程中。就显得尤为煎熬。面对玄刚皇时不时望來的目光。他也只是儒雅地笑笑。 终于迎來了李公公。冉言皓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然而。当玄刚皇看到李公公的身后沒有元懿弘旭和冉云昕的身影。反倒跟着一个久违了的身影的时候。却是大吃一惊。 还沒等玄刚皇开口询问。那男子就已赶忙走上前來。跪下一番敬话之后。说道:“启禀陛下。九王爷带着九王妃出走了。” 玄刚皇连同一旁的冉言皓皆是一脸的错愕。玄刚皇立问:“薛安。你这是何意。给朕说乐楚了。” 薛安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回禀陛下。昨夜臣的消息传到了宫中之后。九王爷就已经带着九王妃驾车离开了王府。此刻去追恐怕已经來不及了。” 玄刚皇未曾料到此等结果。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怒气上头:“那你为何不赶紧入宫告诉朕。” “九王爷一早就发现了臣的身份。却隐而不说。昨夜是故意做给臣看的。待臣回去之后。九王爷就命人把臣绑了。直到今日李公公前來。才给臣松了绑。” “这是九王爷和九王妃写给陛下和冉公子的信。”薛安将信递给了李公公。便立即叩首:“微臣办事不力。罪该万死。还请陛下责罚。” 玄刚皇自然不再管他该如何责罚。急忙拿过书信。拆开读了起來。 冉言皓看着玄刚皇面色越发的难看。双手隐有颤抖。心也跟着一提。 良久。只听玄刚皇长叹一口气。神色凝重地说了一句:“好一出空城计。”转而对冉言皓说。“你看看吧。”说着。就将信转交给了冉言皓。 冉言皓看后。有些黯然地望着远方:“终于。还是走了。” 赶了一夜的马车终于停了下來。许乐乐便立马捂着嘴跳下了车。 好一阵晕天眩地。几乎将昨夜个儿吃的晚饭都吐了个干净。胃里一下子空了许多。元懿弘旭过了好一会。才下车。看到她晕车的模样。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笑意。不过还是教他忍住了。面容定格在了一如往常的冰山脸。口中云淡风轻地道了句:“沒想到。胆敢在本王府上房揭瓦下地放火的九王妃。居然会晕马车。” 许乐乐很是不服气。瞪了他一眼。对于他的冰山政策。她早已悉数看破。根本不当回事。只取出方巾抹了抹嘴角。驳道:“马车这么颠。不晕才怪呢。本姑娘可是坐过汽车飞机的人。这么不舒适的硬座。自然坐不习惯。” 许乐乐瞥了一眼元懿弘旭。他的脸上明明写着好奇。却偏偏不问。那她也就偏偏不说。憋死他。而自己独自跑到河边愉快地玩耍去了。 可谁知。她刚想享受这难得的独处时光。却又被他给破坏了。在他养伤的这些日子里。名义上是养伤。其实重伤都是演给韩高阳看的。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所以。实际上。他是借着养伤的名头。拒不见客。也不接受玄刚皇的召见。 元懿弘旭倒是落得自在。可许乐乐就惨了。天天要装作服侍他不说。晚上更是被折腾得不行。有时甚至到后半夜都沒法入睡。她也只能偶尔对着花花草草感叹一声。唉。什么冰山男。什么不近女色。简直都是胡扯。 这回甚至根本不管车夫是不是看得到。元懿弘旭就从背后一把将她搂住。许乐乐装模作样地闹起脾气。本想治一治这个冰山男。让他不要得寸进尺。可谁承想。几番挣扎过后的结局。竟会是两人一同掉下水。 许乐乐以为这样总该放过自己了吧。岂料。一个猛扑。元懿弘旭竟将她抱着沉入水中。立时覆唇而上。而她为了能够喘息。也只得靠着他的吻。积极地配合着。他的手肆意地在她身上游走。竟在瞬间就将她剥了个精光。就这样在水中缠绵许久。直到她快要窒息。他这才托着她浮出水面。 上岸后。许乐乐一边狠狠地盯着这个所谓的冰山王爷。一边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紧拥着他取暖。 她分明看到元懿弘旭的嘴角掠过一抹得意的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2重生 淳于信纵马疾驰,手中长剑挥舞,格开射来的乱箭。身后侍卫一个一个的倒下,尸横遍野,而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他手中的袖箭却只剩下两支。 “皇上,你自己走吧!”身后的许乐乐眼看追兵越来越近,不由焦急大喊。或者,那个人还不至于这么绝情。 “不!”淳于信低喝,声音里有不容抗拒的威严,同时将牙一咬,手中最后两支袖箭****而出,趁着小小的混乱,一把抱起许乐乐跃下骏马,冲上山坡。 “淳于信,你们走不了,受死吧!”奔出不远,就听到一声大喝,树林里窜出十几个人来,刚才在百官面前还一脸震惊和悲伤的淳于昌,此刻俊美的脸上只剩下狰狞的得意。 淳于信一下子站住,侍卫冲上来把他们护在中间。 “王爷!”许乐乐大喊,拔步就想冲过去,却被淳于信一把拽住。 “放开我!放开我!”许乐乐一边挣扎,一边摇着头大喊,“王爷,那不是真的!你信我,这不是真的!臣妾怎么会背叛你?” “贱妇!”淳于昌冷喝,“你身为王妃,却与皇上私通。为了替他掩盖夺位的证据,就勾结你的表哥,诛杀大臣。这几年,本王都被你蒙在鼓里,今天你们奸谋败露,本王又岂会饶你?”手一挥,十几支箭射了出来,又是十几名侍卫倒地。 “不!不!我没有!”许乐乐拼命摇头,哭着说,“王爷,你怎么可以这样陷害臣妾,昨天晚上,臣妾明明还在家里,陈将军的死,也与我表哥无关,你你怎么可以冤枉我?”今天早晨,她一觉睡醒就出现在祭天大典上,他还口口声声说她已经失踪三天。 “冤枉你?”淳于昌冷笑,向她一指,大声道,“你的身上,就是罪证!”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许乐乐的身上望去。衣衫的裂口露出肌肤上的青青紫紫,一看就是被狠狠疼过的痕迹。 “我”许乐乐张口结舌,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变的陌生的男人。这分明是昨晚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怎么可以这样污蔑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淳于信冷冷的开口,除下龙袍,裹在许乐乐身上,冷冽的眸光淡淡的注视着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淳于昌,你处心积虑,不就是想要朕的皇位?又何必拉上一个女人?” “本王一代贤王,又岂能背上弑君篡位的骂名?”淳于昌发出一阵阵冷笑。 许乐乐心底一寒,难以置信的问,“王爷,你故意污蔑臣妾,就是为了让皇上身败名裂?” “不错!”现在,在场的已经只剩下他的心腹,淳于昌再也没有一点遮掩,咬牙道,“凭什么他拥有江山美人,本王就得做什么狗屁贤王?本王就是要让他身败名裂,本王才会是一代明君!哈哈哈哈” 许乐乐终于明白了,咬牙吼道,“淳于昌,你狼子野心,步步设计,不惜毁我清白,就不怕敏儿、威儿长大,向你讨回公道?” “敏儿?威儿?”一声女子的冷笑,又一队人马冲出树林,前边两个人将手中的东西向前一丢,两具小小的尸体“嘭”的一声摔在泥里。 女子头一仰,冷笑道,“姐姐,我来送你母子团聚!” “啊”许乐乐尖叫,撞开淳于信冲了出去,一下子扑在尸体上,放声大喊,“敏儿!威儿!”可两个孩子的尸体早已经冰冷。望着儿子、女儿惨白的小脸儿,许乐乐瞬间崩溃,她猛然抬头,一双眼睛已经变的血红,尖声大喊,“许云乐,是你杀了我的孩儿!” “姐姐,这可怪不得我!”许云乐冷笑,“王爷许我皇后之位,可不是区区一个贵妃,我这也是奉王爷之命!” “皇后之位?”许乐乐一愣,瞬间放声大笑,笑的声嘶力歇,“许云乐,你这个蠢货,放着好好的贵妃不当,却勾结淳于昌陷害皇上,你却不想想,又有哪一朝帝王,会立一个不洁的女子为后,你当真是利令智昏,瞎了狗眼!” “淳于昌,你丧心病狂,为了皇位,竟然杀妻灭子!”淳于信也是脸色大变,暴声怒喝。 “杀妻灭子?”淳于昌的冷笑变成猖狂的大笑,“皇兄这样心疼,恐怕他们是皇兄的孽种罢!” “你”许乐乐目眦欲裂,抖手指着淳于昌大喊,“淳于昌,我与你十几年的夫妻,给你出谋划策,为你生儿育女,从不曾行差踏错,你你”话没说完,“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 “出谋划策?”淳于昌脸色瞬间铁青,冷笑道,“你给本王出谋划策,当真是为了本王?嫁给本王十几年,又助过本王何事?也就今日,只有你才能让他投鼠忌器,方不枉本王忍你十年!” “淳于昌,你你这个畜牲!”许乐乐怒吼,忍不住大骂,“你们丧尽天良,当心天诛地灭!” “贱妇!”淳于昌冷哼,手一抬,一支短箭嗖的一声向她射了过去。 “淳于昌!”淳于信怒喝,疾冲而上,一把抱住许乐乐一转,短箭“噗”的一声,射进他的后背。淳于信身子一僵,却仍然将许乐乐紧紧护在怀里。 望着他前胸透过来的箭尖和鲜血,许乐乐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不信的抬头望着他,喃喃的问,“为什么?他污陷你,你为什么不反击?他利用我陷害你,你为什么还要救我?”他贵为一国之君,今天在祭天大典上,只要不管她,绝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他污陷了你,却成全了我!若非如此,我岂有机会与你同生共死?”望着她愕然的神情,淳于信平日威严的目光,现在全是疼惜,“傻丫头,你不懂吗?朕爱的始终是你!朕愿用江山性命,换你一笑!你愿不愿为朕一笑?” “皇上”心里强烈的震荡,眼泪瞬间滑下,许乐乐唇角慢慢勾起。 淳于昌看着相拥的两人,冷哼一声,把手一挥。一瞬间,箭羽满天,向二人射去。鲜血洒下,他眼底的深情,她唇角的微笑,不曾有一丝变化 丰城,如家客栈。 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许乐乐戴好帷帽,不等丫头来扶,就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哈哈嘿嘿你们看,那位小姐像只猴子!”客栈门口,一位穿蓝色锦袍,长相俊美的小公子指着许乐乐,笑的前仰后合。 许乐乐挑了挑眉,向身边的白芍、红莲道,“你们瞧,那位公子像一只蛤蟆!” 白芍向小公子望过去,恰好见他仰着头张嘴大笑的样子,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红莲却抿了抿嘴儿,忍了回去。 小公子的笑声一下子卡住,冷笑道,“说本本公子是蛤蟆,难不成你是天鹅?本公子倒要瞧瞧,你长什么模样,配不配称为天鹅!”说着大步冲过来,伸手就抓她的帷帽。 许乐乐头向后仰,一只手骤出,一把抓住小公子手腕,狠狠一拧。 “喀嗽”一声,手腕脱臼,小公子疼的一声大叫,“啊!好疼!快放手!放手!混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刚才还跟着他大笑的两名随从大惊,一声怒喝冲了上来。 “赵承!”许乐乐低喝,拖着小公子向后一退,手腕又用劲一拧。身后的赵承抢上两步,手里的马鞭一挥,挡住两名随从。 “啊”小公子又是一声惨叫,疼的眼泪流了出来,一张俊脸扭曲变形,尖着嗓子大喊,“四哥四哥快救我救我” “四哥?叫娘都不行!”许乐乐笑起,手上又添了几分力道,咬牙说,“给本小姐磕头赔罪,本小姐便饶了你!” “啊!你你大胆”小公子再也忍不住,尖叫一声哭了出来,“放手快放手” “放手!”一声低喝,客栈里闪出一条白色人影,一掌逼退赵承,另一掌向许乐乐击去。 许乐乐见他掌势凌厉,手一松,连退两步,身子一侧才避过一掌。转头一瞧,不由心里咯噔一声,忙又后退几步,咬唇望着冲出来的男子。 白衣飘飘,身形挺拔修长,一张俊脸如玉雕成,棱角分明又不失柔和,灼亮双眸深不见底这张容颜,竟然如此熟悉。 四皇子淳于信!他怎么会在这里? “四哥,我我的手断了”小公子一见淳于信,更是委屈的哇哇大叫。 淳于信一瞧,他的手腕又青又紫,肿的像刚出笼的馒头一样,不由也是吸了口凉气,凌利目光直直向许乐乐逼来,冷声道,“这位小姐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许乐乐扬眉,说道,“若不是他挑衅,谁耐烦理他!”她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话,招来白芍和红莲的侧目。 淳于信冷哼一声,俯身抓着小公子的手腕揉了揉,一拉一送,“喀嗽”一声装了上去。 “啊!”小公子疼呼了一声,却觉得手腕没那么疼了,向许乐乐一指,大声道,“你!给六爷磕头赔罪,若不然灭你九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3重生2 “老六!”淳于信低喝,慢慢向前跨了一步,说道,“这位小姐,你出手伤人,总是不对,若肯认错,此事就此罢休!” 老六?这个哭的一脸鼻涕的小鬼,竟然是六皇子淳于坚! 其实淳于坚与她同年,只是她两世为人,前一世年近三十而亡,此刻十三岁的淳于坚瞧在她眼里,就成了一只小鬼。 听淳于信口气冷硬,许乐乐不觉挑眉,目光一扫。见两人锦袍虽然华贵,却也是寻常百姓的打扮,不由唇角微勾,淡淡道,“理亏的是你们,并不是我,若你们一定要无理取闹,我们便去见官,请县太爷评评这个理!” “见官就见官,你可别后悔!”淳于坚摩拳擦掌,就要拉人见官。 “好!”许乐乐笑应,说道,“赵承,去县衙!”转身就要上车。 淳于信一窒,伸手一拦,皱眉道,“些许小事,何必惊动官府?” “不去官府,又怎么评理?”许乐乐诧异反问,心里却在偷笑。两位皇子出京,却打扮成百姓的模样,一定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身份,谅他们也不敢去见官! 淳于信向她狠狠瞪了一眼,道,“老六,好男不和女斗,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算了吧!” “算了?”淳于坚眼睛瞪的溜圆,大声道,“四哥,她敢折我手臂!” “不行!”许乐乐得理不饶人,“是这位公子挑衅在先,今日他若不赔礼,便上官府评理去!” “评理就评理,六爷怕你?你知不知道六爷是谁?我可是” “老六!”淳于信低喝,向许乐乐身后扫了一眼,不禁皱眉。刚才他冲出店门,和赵承对了一掌,虽然出其不意把对方逼退,可也察觉那人武功深不可测。而现在,许乐乐身后又慢慢站出十几个人来,竟然似乎个个身有武功。 这些是什么人?这个小姑娘是谁? 淳于信心里微惊,只得压了心里怒气,缓声道,“这位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已将我六弟打伤,我们不予追究,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其实许乐乐自认出淳于信那一眼,就没想和他们为难,只是见六皇子淳于坚态度嚣张,有意打压,方口口声声要去见官。现在淳于信话说的柔软,她也见好就收,笑道,“这位公子倒还讲理,那我们就此揭过,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可好?”日后回京认出来,可不许找我麻烦! 淳于信见她突然好说话,也觉得意外,点头道,“就依小姐!” 许乐乐挑了挑唇角,福身向二人一礼,当先向店门去。一边走,一边心里惋惜。为什么遇上的是淳于信而不是淳于昌呢?如果是淳于昌,她非闹的天下大乱,人尽皆知,管他有什么事,也非搅了不可! “喂!”淳于坚大喊,转头向淳于信大嚷,“四哥,你为什么怕她?” “谁说是怕她?”淳于信皱眉,低声道,“惊动官府,若是传回朝去,被父皇知道你偷溜出京,连累我也要一起受罚!” 听他抬出父皇,淳于坚缩了缩脖子,顿时没了脾气,低下头,犹自不甘心的嘀咕,“便宜了那个丫头!” “谁说会便宜她?”淳于信勾了勾唇,浅笑。 白芍跟着许乐乐进店,回头见淳于信两人没跟来,才悄声道,“今天小姐倒是好脾气!” 上一世欠他的呗!许乐乐心里道,嘴上却说,“这两位公子非富即贵,我们出门在外,不必招惹麻烦!” 她不招惹麻烦,可麻烦却偏偏来招惹她。 第二天正午,行至一处驿站,许乐乐吩咐前去打尖。哪知打前站的随从过去,又很快折了回来,说道,“小姐,前边驿站被人包了!” “包了?”许乐乐扬眉。这驿站都设在官道上,十几二十里才能有一间,被人包下,就意味着他们要啃干粮,不由皱眉道,“是什么人包下,瞧着快吃完,我们等等!” “是昨天的那两位公子,一共也就十几个人,瞧那样子,不知几时才走!” “小姐,要不然去找那两位公子商议?”红莲想着昨天那位年长的俊美公子,觉得还好说话。 许乐乐听是淳于信兄弟,不由皱眉。她虽然不想和他们一再遇上,但躲着也不是办法,就点头道,“你们去与那位大公子商议,看能不能分我们一半位置!” 随从应命而去,隔了一会儿又转回来,一脸愤怒,说道,“那位小公子极是无礼,说,要小姐亲自去求,或者可以让些位置出来!” 许乐乐挑眉,问道,“那位大公子呢?” “那位大公子含笑饮茶,连头都未抬!” 这是故意刁难啊! 许乐乐冷笑。她不想惹事,可不见得怕事!想了想,点头道,“那我便去会会!”依旧戴上帷帽下车,吩咐旁人原地等候,她只带着白芍进店。 淳于信见她只带着一个随身丫头,倒也意外,心里暗赞这小姑娘胆儿肥,却只抬眼皮瞅了一眼,又接着喝茶。 官道上的驿站,通常比较简陋,却很宽大。许乐乐见淳于信兄弟占了一张桌子,另有八个随从竟然一人占了一张,就是这样还空着四张。 许乐乐挑了挑唇角,心里觉得好笑。敢情这两位皇子早早跑来占了驿站,就是等她上门啊!径直在淳于信身边坐下,见有空着的茶盏,顾自替自己倒上一杯,轻抿一口才道,“闻说二位公子要本小姐亲来才肯让出位置,本小姐既然来了,便请二位公子抬抬手罢!” 听她说的倨傲,淳于信唇角掠过一抹笑意,却并不抬头。 淳于坚瞪大了眼,说道,“你这是求人的样子?” 许乐乐斜睨他一眼,问道,“不然呢?” “你”淳于坚气结,眨了眨眼,又笑了出来,说道,“不会求人也倒罢了,只要你脱下帷帽,给我们瞧瞧你的样子,我们便让出桌子!” “喂!”白芍听他说的轻浮,不禁怒喝,“瞅你也算大家公子,不想却是个登徒子!” “我登徒子?”堂堂六皇子被一个丫头喝斥,淳于坚顿时气冲斗牛,说道,“登徒子便登徒子,六爷今儿非瞧不可!”呼的站起,隔着桌子探手,就向许乐乐帷帽抓下。 白芍抢前一步,挥手格开,一掌向他反劈,却被许乐乐挡住。 “哎!怎么说动手就动手?”许乐乐摇头,“公子身份尊贵,怎么行事像江湖莽夫?” 淳于信见白芍虽然只是一格,却出手利索,不由挑了挑眉,又听到“身份尊贵”四字,不由眉心一跳,眸光不禁向许乐乐一扫。她是看破了两人的身份,还只是随口一说? 示意淳于坚收手,淳于信似笑非笑瞧着许乐乐道,“那依小姐,又当如何?” 许乐乐向两人各望一眼,认真问道,“是不是我摘下帷帽,你们便将位置让出,绝不再为难?” “不错!”淳于坚抢着回答,死死盯着许乐乐挡的严严实实的脸。 许乐乐又瞧向淳于信,问道,“这位公子呢?” 淳于信想了想,点头道,“自然!” 在淳于兄弟眼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的女人,自然也都是王的女人。堂堂皇子要瞧瞧自己家里女人的长相,当然不算过分。 昨天就是因为淳于坚要看许乐乐长相引起争执,淳于坚被许乐乐扭伤手腕。淳于信虽然不打算将事情闹大,却也要在此处替弟弟讨回场子。 “二位公子可否重复一次?”许乐乐瞧着二人,毫不放松。 “只要你除下帷帽,我们便让出位置!”淳于坚不耐烦的大嚷,“快些罢,难不成爷还会赖账?快快摘下!” “这位公子呢?”许乐乐不依不饶,目光灼灼,盯着淳于信。 “只要你除下帷帽,我们便让出位置!”淳于信漫不经心的点头。 “当真?”许乐乐挑眉。 “当真!” “果然?” “果然!” “好!”许乐乐点头,慢慢道,“二位公子可别后悔!”说着话,伸手就解帷帽的带子。 淳于坚大为兴奋,瞪大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连忙说道,“不后悔!”其实她长的如何,他本来并没有多少好奇,只是她如此神秘,反而引起他极大兴趣。 “小姐!”白芍大急,上前一步就要阻挡。 其实大邺朝民风还算开化,给人瞧一下脸,也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在白芍眼里,自己家小姐的容貌,乐意给人瞧是一回事,对方非要瞧是另一回事。 “无防!”许乐乐含笑摆手,将颈下的系带轻轻拉开,慢慢除下帷帽。 瞧着她的动作,本来并不在意的淳于信也渐渐有了好奇之心,手里端着茶盏,目光灼灼,盯着她的动作。 帷帽除下,许乐乐笑道,“好了,两位公子目的达到,这便请让出位置罢!”顺手将帷帽塞到白芍手里,说道,“白芍,你去唤赵承和何妈妈他们进店!” 白芍本来忿忿不平,向她一瞧,不由“嗤”的笑了出来,应了一声,就向外走。 淳于信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整个人僵住。 “你你耍赖!”淳于坚一愣之后大嚷,指着她道,“你你把面纱除下来!”居然有人在帷帽下还戴着面纱。 许乐乐挑了挑眉,说道,“刚才二位公子说的,可是只要我除下帷帽就让出位置,难不成两位公子要食言而肥,做那背信弃义的小人?” “你你”淳于坚气结,怒道,“哪有人帷帽下还戴着面纱?明明是你耍赖!” “我又不是和两位公子约定之后才戴上面纱,何况,大邺朝哪一条律法说,帷帽下不能戴面纱?”淳于坚越急,许乐乐的语气越是轻软。 淳于信微微眯眼,但见除去帷帽的她露出一头乌亮的青丝,一双含笑的眸子波光潋滟,竟然绽出夺目光华,心头莫名便有些悸动,僵在唇角的笑意慢慢漾开,淡淡道,“老六,这位小姐说的没错,我们要言而有信,命人让位置罢!” “四哥!”淳于坚不满大嚷,被淳于信目光一扫,胸口一窒,只好愤愤的闭嘴,不甘不愿的命人让出位置。 “哈哈哈哈”被白芍手讲比划的一说,众人都大笑出声,何妈妈更是笑出了眼泪,一手向许乐乐指了指,笑道,“你呀,当真是鬼灵精!” 笑完了,赵承微微有些担忧,说道,“小姐,那二人气宇不凡,怕不是寻常官室子弟,瞧这方向,也是往京城去,还是小心些好!” “无防!”许乐乐淡笑。六皇子淳于坚年少,或者还有些骄纵之气,而他,又岂会如此小气? 但是,事实很快证明,四皇子淳于信不但小气,而且是相当的小气! “小姐,前边路上又有两个大坑!”赵承策马回来,无奈的禀告。 “又有?”白芍皱眉,回头道,“小姐,我怎么觉得是冲我们来的?” “就是冲我们来的!”许乐乐苦笑,向赵承道,“你命人去填了就是!” 赵承领命而去,红莲闷闷道,“小姐,从中午到现在,这已经是第五回了,究竟是什么人这么无聊?” “无聊?”白芍挑眉,说道,“这些坑瞧着平常,其实挖的极为古怪,你看!”指了指车外,有一驾乡民的驴车正从大坑旁边驰过。 白芍接着道,“别说骑马的,就是那些寻常的车子都能通过,偏偏我们的车子不能,说明对方算好了距离。” 许乐乐一行三辆,都是较为宽敞的双驾马车,不论从哪一边走,都会有一个车轮陷进去。 红莲张口结舌,结结巴巴道,“那那是何人?难道是那两位公子?他们不会这么小气吧?”除了那两位公子,她们这一路上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不会?”许乐乐啼笑皆非。上一世的记忆里,淳于信稳重清雅,决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可是眼前的事,让她不得不对自己的记忆深深怀疑。 “小姐,这种走法,我们几时能到京城啊?”红莲伸头,望着长长的官道和两边荒凉的大山发愁。 “别说回京城了,今天晚上,怕是赶不到山城!”白芍皱眉接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4太巧了 许乐乐想了想,笑起,唤过赵承,说道,“既然今晚赶不到山城,便早些寻地方扎营吧!” 天黑的时候,营地已经收拾好,中间燃起了篝火,两名妈妈带着两个丫头忙着造饭。 “小姐,你听,马蹄声!”白莲收拾东西的手一停,向许乐乐说。他们的营地离开大路足足有三里,那马蹄声却是向这里来的。 许乐乐侧耳听了听,笑道,“白芍,出去和何妈妈说,多备些食物粥水待客!” 白芍瞪眼,“小姐,你还要招待他们!” “来者是客嘛!”许乐乐笑的像一只偷到腥的小狐狸,整了整衣服,将帷帽戴好,慢慢踱出帐篷。 “四哥,她们真在这里!”淳于坚望着眼前小小的营地,露出一脸的不可思议。他们挖好坑,守在前边等着看笑话,结果,人家不走了! “嗯!”淳于信点头,望向营地的目光却骤然一凝。小小的五座帐篷,不规则的排列,乍看上去有点凌乱,可是细看却相互呼应,暗含兵法。 怎么会?淳于信皱眉,难道,是这群人里藏有奇人?还是只是巧合? 淳于坚却什么也没瞧出来,只是问,“四哥,那现在要怎么办?” “借宿!”淳于信深吸一口气,勾唇浅笑,当先策马向营地驰去,扬声道,“赶路的人错过宿头,盼行个方便!”一副江湖人的口吻。 坐在火边的许乐乐笑起,淡淡说道,“出门在外,又有谁带着房子?有请公子!” 还有谁带着房子? 淳于信几乎翻白眼,早知道她们带着房子走路,他又何必费那么大劲挖那么多坑,还花许多钱包下山城所有的客栈。 瞧着他们走进营地,许乐乐盈盈站起,施了一礼,说道,“原来是二位公子!” 淳于信说道,“原来是小姐,真是太巧了!”一副非常意外的表情。 许乐乐笑答,“是啊,太巧了!” 双方笑语盈盈,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任何不愉快一样。 许乐乐引着二人坐下,问道,“二位公子还不曾用膳吧?若不嫌弃一起吧!”招了招手,就有丫头送了饭菜上来。 淳于信一瞧,三只青瓷细碗,盛着黄澄澄的米粥,散出浓浓的米香。盘子里烤的喷香的兔肉,也足足三人的份量。看样子,像是知道他们要来,早做了准备? 许乐乐似乎瞧破了他的心思,端起粥抿了一口,淡道,“公子若是信不过,不用也罢!” “小姐多心了!”淳于信忙应,也端起一碗粥来。 “爷!”身后一名随从忙上前一步,低声道,“还是小心一些!” 淳于信微一迟疑,却听许乐乐“嗤”的一笑,说道,“是啊,公子,还是小心些,当心粥里有毒!”轻淡的口气,满是不屑。 淳于信被她奚落,瞪了随从一眼,命他退下,才笑道,“是下人多心,让小姐见笑!”横了心,本着输命不输阵的原则,端起碗来大大喝了几口。 淳于坚瞧的眼睛发直。一直是他和这小姑娘杠上啊,四哥这是怎么了? 许乐乐见他小半碗粥下肚,便笑道,“只喝粥顶不了饥,公子尝尝这现烤的新鲜兔肉!” 淳于信见粥里没什么古怪,也放下心来,笑道,“多谢小姐!”提筷子夹了一大块兔肉进嘴,刚刚一嚼,整个人一下子僵住。 许乐乐对他古怪的表情视而不见,也夹了块兔子肉送到嘴里,一边慢慢的嚼,一边悠悠说道,“听说这兔子肉的烤法,来自边关苦寒之地,是军中铁骨男儿的最爱!公子觉得如何?” 淳于信额角的汗蹭蹭的冒了出来,强笑道,“味道果真鲜美!”勉强嚼了几下,囫囵个儿吞进肚子里。 许乐乐听他一说,似乎特别高兴,大拇指一挑,说道,“瞧二位公子打扮,像是富家子弟,瞧不出也是铁骨男儿!”转头向赵承道,“再切一些兔肉,请公子的各位随护也尝尝!” 这半日来,那几名随从又是挖坑,又是跟着在山道上奔波,早就饿的狠了,听说自己也有烤兔肉吃,都是大喜,连忙道谢。哪知道肉一进嘴,都齐齐变了脸色,想要吐出来,却听赵承道,“听闻从边关回来的大哥说,在军中凡是吃不下这兔肉的,都会被人取笑孬种!” 众随从一听,互视了几眼,都直着脖子把肉吞了下去,纷纷笑道,“这等鲜美的烤兔肉,怎么会吃不下去?” “是啊,小弟吃着甚是美味!” “” 你一句我一句,没人敢说不吃,还得装出喜欢的样子,把盘子里的兔肉抢吃一空。 许乐乐含笑瞧着,又向淳于信道,“公子既然喜欢,便多吃一些!”使个眼色,旁边的白芍忙将一大盘子兔肉送到淳于信面前。 淳于信脸色潮红,额角的青筋崩崩的跳个不停,要说不吃,却见许乐乐一块接着一块,吃的有滋有味,而旁边许乐乐的四个丫头、四个妈妈都眼巴巴的瞅着他。 淳于信不禁咬牙,七尺男儿,岂能在妇人面前丢脸?马上笑道,“多谢小姐!”抄筷子夹起肉来,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吃的舌头都僵了,还得一边吃,一边夸赞,“嗯,好吃!果然美味!” 堂堂皇子,什么好吃的没见过,值得这样满口夸赞? 淳于坚瞧的口水几乎流了出来,也忙伸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唔呸呸”忙一口吐在地上,端起粥碗大喝了两口,哇哇叫道,“怎么这么辣?这怎么吃得下去?” “吃不下去吗?”许乐乐不解的眨眨眼,伸筷子在他盘子里夹了一块放进嘴里,“不辣啊,小公子你再试试!”自己又尝了尝,摇头道,“嗯,确实不够辣!白芍,再拌些辣椒粉进来!” 白芍应了一声,捧了干辣椒粉罐子来,将一大勺辣椒粉洒在她盘子里。 许乐乐尝了一块,点头道,“对嘛,这才够味道!”指了指淳于信,说道,“给这位公子也加上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5他还真是赖上了 “嗳!”白芍甜甜的应了一声,几乎把半罐子辣椒都倒进淳于信的盘子。 许乐乐热情的招呼,“公子,快吃啊,凉了就失了味道!” 看着一大盘子裹着辣椒粉红通通的兔肉,淳于信只觉得脑仁儿疼,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撑出一脸的笑,一块一块的吃下去,瞧的淳于坚目瞪口呆。 用过膳,淳于信等许乐乐一进帐篷,便一迭连声命随从找水。听着奔远的脚步声,白芍再也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抱着肚子喊,“嗳哟,小姐,你怎么想出来的?笑死我了!” 许乐乐含笑道,“听口音,他们是京城人氏,自然吃不惯辣!” 红莲疑惑道,“吃不下便吃不下,那位公子又何苦硬撑?” 白芍笑道,“你没听到,咱们小姐左一个铁骨男儿,右一个铁骨男儿,赵承更是说什么吃不下的是孬种!” 许乐乐也抿嘴儿笑道,“他们要强撑好汉,可不干我事!” 许乐乐等人都在南方的顺城长大,顺城人酷爱吃辣,随身都带着各类辣椒。而京城是在北方,淳于信等人不惯吃辣,只是他受了许乐乐的激将法,不肯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认输,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另一座帐篷里,淳于坚却一脸祟拜的望着淳于信,“四哥,想不到你这么能吃辣,以前我竟然不知道!” 淳于信连着灌了几大杯水,这才感觉舌头回了自己嘴里,听淳于坚一说,顿时黑了脸,心里暗暗磨牙,“好你个小丫头,竟然敢这么算计爷,今晚要你好看!” “小姐,外边有动静!”睡到半夜,白芍悄悄推了推许乐乐。 许乐乐眼睛不睁,勾唇笑了笑,说道,“不用管,睡你的!” 两人一说话,红莲也醒了,说道,“小姐,你那么捉弄于公子,怕是他不肯善罢甘休!”刚才淳于信报名时,自称姓于。 许乐乐道,“随他去!” 白芍笑道,“他们在道儿上挖那么多坑害我们,小姐这样做已经算手下留情了!” 红莲想到许乐乐平时的手段,不禁缩了缩脖子。 正这时,突然听到帐篷外赵承的声音大喝,“有贼!” 紧接着,外边响成一片,淳于信的声音连声道,“不是贼,是我!是我!” “哦,是公子啊!”赵承的声音有些纳闷,“公子不好好在帐篷中歇息,大半夜的跑这里做什么?” 淳于信苦笑,“我不过是起夜,睡迷了走岔了道儿!” 许乐乐躺着不动,扬声问道,“赵承,何事?” 赵承大声道,“小姐,是于公子起夜,却跑到何妈妈帐篷里去了!” 许乐乐闷笑出声,说道,“天黑容易迷路,你送于公子回去!” 赵承答应一声,说道,“于公子,请吧!”脚步声向远处去了。 白芍忍笑道,“小姐,我们不出去瞧热闹吗?” 许乐乐微笑,“不必!”看在前世的情份,捉弄他归捉弄他,还是给他留些面子。 红莲却道,“小姐,他一次不成,怕会来第二次,难不成赵承一夜防着他?” “后半夜,怕他顾不上了!”许乐乐悠悠接口,打了个哈欠,懒懒的道,“睡罢,明儿一早还要赶路!”翻了个身,沉沉的睡了过去。 那边淳于信回到帐篷,心里也是纳闷。本来他想半夜里放跑对方的马,让她明天不能赶路,来求自己,哪知派出去的两名随从不知道去了哪里?亲自起身去瞧,却不料这营地区区五个帐篷,竟然会迷路。 正在另想主意,肚子里却叽哩咕噜一阵乱响,顿时内急,忙起身冲了出去。刚刚拉完回来,躺下没有半刻,又冲了出去 他出出进进几回,终于将熟睡的淳于坚吵醒,见他揉着肚子进来,不由纳闷道,“四哥,你去了何处?” 淳于信一张俊脸都跑绿了,咬牙道,“没什么!”话刚说完,肚子又响,只得又跑了出去。 天亮的时候,许乐乐打着哈欠从帐篷里出来,一眼看到淳于信脸色苍白,被人扶出帐篷,忙吃惊的问,“于公子,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不习惯帐篷,没有睡好?” 淳于信恨的咬牙,却又说不出什么,只得摇头道,“没什么!” 淳于坚却瞪眼瞧着许乐乐,大声道,“我四哥昨天跑一夜的肚子,是不是你在粥里下了泄药?” 许乐乐双手一摊,说道,“粥在一口锅里,这里人人都喝了的,若是下了药,小公子为何不拉?” 淳于坚听她一个女孩儿家,张嘴就说什么拉不拉的,丝毫不以为意,一时语结,愣了半天才道,“一定是你搞的鬼!” 许乐乐冷道,“昨晚二位公子错过宿头,本小姐好心招待,又让出一顶帐篷,如今反而无端被疑,当真是好心不得好报!”转头向赵承道,“收拾东西,我们走罢!”再不向他们多瞧一眼,拂袖就走。 “喂!”淳于坚大喊,抢上两步将她拦住,说道,“我四哥身子不好,你借辆马车给我们!” 许乐乐好笑的瞧着他,轻软软的声音道,“若是我不借呢?”这位六皇子,可当真是跋扈的很啊。 淳于坚瞪眼道,“你们有三辆马车,为何不借?” “公子也说是‘我们’的马车,我说不借便不借!”许乐乐冷哼。 淳于坚气的眉毛倒立,怒道,“六爷说借,是给你脸,你别给脸不要脸!” 许乐乐不语,默默向他凝视,帷帽遮挡下,瞧不见表情,而这一瞬间,周围所有的人,仿佛都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寒意。 淳于信暗吸了一口凉气,喝道,“老六!不得无礼!”向许乐乐瞧了一眼,说道,“舍弟出言无状,小姐不要见怪!”转身见随从备好了马,咬了咬牙,说道,“我们走!”一拽马缰,挣扎着上马,却身子一晃摔了下来。 “爷!”身边随从忙一把扶住。 “四哥!”淳于坚也抢上扶住,回头向许乐乐怒视。 许乐乐见他落马,心中微觉不忍,却站在原地不动,慢悠悠的道,“求人借车,总要有个求人的样子,你们自个儿当惯了爷,却不是谁都得将你们供着!” 淳于信拉了一夜,全身发软,就那一下,额头就直冒虚汗,知道自己再没力气强撑。但是这荒山野岭,如果不向她借马车,又怎么赶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于咬了咬牙,低声道,“还请小姐援手!” 淳于坚一愣,唤道,“四哥!” 上一世的淳于信虽然清雅稳重,却也心高气傲,许乐乐没料到他竟会向自己低头,不禁也是一愣。 淳于信身后闪出一名随从,单膝向许乐乐跪倒,说道,“我家主子身体抱恙,恳请小姐援手!” 许乐乐向他瞧了瞧,依稀是上一世侍卫统领路宁的模样,便点头笑道,“好吧!”转头向白芍道,“你去和何妈妈说,咱们挤一挤,给于公子让出一辆车来!” 淳于坚张口结舌。自己说了半天她都不肯借车,这会儿四哥一句话,一个奴才一跪竟然就借了,不由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方才为什么不借?” 许乐乐向他瞧了一眼,却没说话。淳于信一只手按住他肩头,苦笑道,“六弟,我们有求于人,便要有求人的样子!” 淳于坚瞪大的了眼睛,说道,“我们求她?”在他心里,他们是堂堂大邺朝的皇子,要什么东西拿来便是,怎么会去求人? 淳于信却知道,自己兄弟微服出行,随从只有八人,而许乐乐除去丫头、妈妈,还有随从十二人,单单一个赵承,武功就不在自己之下,要是翻脸动手,自己一方未必讨得了好去。 马车备好,淳于信上车前,突然又回过头来,向许乐乐问道,“昨天的事,小姐能不能解惑?”身为皇子,从小就受到严酷的训练,寻常的毒药,他一定尝得出来,只是昨天拉了大半夜,却想不通什么时候受了暗算。 许乐乐笑起,说道,“日后公子常常吃些辣椒,肠胃习惯了,便不会有昨晚的事。”不习惯吃辣椒的人,突然生生的吃了那么大一盘极辣的东西进去,又喝了许多凉水,不跑肚子才怪! 淳于信一怔,瞬间哈哈大笑,拱手笑道,“小姐冰雪聪明,佩服!”他性情磊落,虽然输的彻底,但也愿赌服输。 许乐乐含笑道,“还请公子先行!” 淳于坚一撇嘴,说道,“还算你知道些礼仪进退!”扶着淳于信上车。 马车走出三里,拐上官道,望着眼前的两个大坑,淳于坚傻了眼。现在他才知道,不是许乐乐对他们礼敬才让他们先行,而是让他们填坑! 昨天挖坑的时候,生怕坑不够深,陷不住许乐乐的马车,而现在,八名随从填的满头是汗,深深后悔昨天太过于卖力。而许乐乐一行却慢悠悠的跟在后边,十二随从骑在马上,笑吟吟的瞧着前边的一切,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忙。 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淳于信斜倚在马车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掀帘向外边道,“你去传话,请小姐下车一叙!” 许乐乐下车,见淳于信也不带随从,自己一个人走了过来,便笑道,“公子身子可好了些?” “多谢小姐关心!”淳于信随口应,瞧着她戴的紧紧的帷帽,越发好奇她究竟是什么人,含笑道,“小姐也是去京城吗?却不知是哪个府上的?” 许乐乐淡道,“寒门小户,说出来公子也未必知道。倒是公子气度不凡,一定非富即贵!” 寒门小户? 淳于信眨眼,目光向赵承等人一扫。只是一个小姐出门,就带着四个丫头,四个妈妈,十二个随从,还说是寒门小户? 但许乐乐不说,他也没有办法硬问,只得道,“我们也不过是寻常商人!”顿了顿,又问,“还不知道小姐府上贵姓?” 许乐乐笑道,“公子姓于,那我便姓云吧!” 这是什么话? 淳于信满头黑线。但他自己先说了假姓,现在也只能装傻,说道,“原来是云小姐!” 一个不想暴露皇子的身份,一个不愿意太早让他认识自己,每说一句话,都要绕十个八个圈子。 两个人在这里说话,只有白芍守在近处,其余的丫头、妈妈都远远的去瞧风景。而那十二个随从,却腰杆挺的笔直,站在马车旁边等候。 淳于信看着,心里起疑,问道,“云小姐,这是从何处来啊?” 许乐乐说道,“顺城!”现在告诉他,他未必想得到,等回京城见了面,他自然就会知道,也不用隐瞒。 淳于信更是想不通。顺城虽然不小,却也只是江南一座很普通的城市,怎么这十二个随从,看起来竟然有些像军人? 一路填坑,一路走,等到山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淳于信这才发现,这一路上挖的坑未免多了一点,再见许乐乐,虽然对方没说什么,他自个儿倒有些讪讪的。许乐乐瞧在眼里,只觉得好笑。 养了一天之后,淳于信又变的生龙活虎,但却没有带着人先行,而是随在许乐乐车侧,相伴而行。 白芍悄悄说道,“小姐,这位于公子倒是大度,被你那样捉弄也不恼,那位小公子几次挑衅,他非但不帮,还替咱们压了下来,看来是认输了!” “嗯!”许乐乐望着车外的淳于信,不禁笑了笑。大度吗?也许吧!但是说他就此服输,却也未必! 从山城到帝京,快马扬鞭本来只要三天,可是许乐乐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足足走了十天还没走到。 那天,离帝京已经不足三十里,在驿站打尖的时候,许乐乐向店外瞧了一眼,突然吩咐,“赵承,我们今天扎营!” “是!”赵承也不多问,即刻命人到前边查探扎营的地方。 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的淳于信闻言,转过头来奇道,“今日赶一赶路程,关闭城门前便可以赶入帝京,为何反而扎营?” 许乐乐浅笑道,“正因为马上就要入京,这山野外的风光日后不能轻易看到,才要多留一日,公子若是着急,不防先走一步!” 淳于信哑然,摇头笑道,“小姐说的是!” 听着两人说话,淳于坚向许乐乐瞧了几眼,突然道,“云小姐,这一路走来,你始终戴着帷帽,是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怕人认出来,还是长了一脸大麻子,怕我们瞧见?” “老六!”淳于信皱眉低喝,目光向许乐乐一扫,笑道,“舍弟说话虽然无礼,但同行十几日,我们竟然不知小姐的模样,这又岂能算是认识?”言下之意,自然也是想瞧许乐乐的长相。 许乐乐也不恼,只是慢条斯理的一边吃饭一边道,“该当认识的时候,自然会认识,二位公子何必强求?” 淳于坚撇了撇唇,嘀咕道,“谁想瞧你那一脸大麻子!” 淳于信却闷笑出声,悠悠道,“这十几天来,小姐连吃饭也戴着帷帽,就不嫌气闷?” 许乐乐哑然。敢情这几天不管她用什么法子,这位四殿下就是死赖着不走,就是为了让她气闷?不接他的话岔儿,挑了挑唇,浅笑道,“公子所骑都是快马,想来今日要赶回帝京了?” “如小姐所言,这一回帝京,再想出来便没那么方便,还是多瞧瞧这野外风光的好!”淳于信笑的一脸无害,眨眼道,“小姐不介意再分一顶帐篷给我们吧?” 看来他还真是赖上了! 许乐乐低笑,说道,“自然不介意!” 这十几天下来,淳于信的八名随从和赵承等人也混的熟了,到了营地,帮着扎好帐篷,又帮忙捡拾柴禾,说说笑笑,倒是极为热闹。 许乐乐却带着四个丫头,跑去不远处的河边嬉戏沐浴。听着那边传来的欢笑声,淳于信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和一头乌亮的青丝,心跳突然加快,真想马上冲过去,瞧瞧这神秘的小姑娘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近黄昏时分,营地早已经收拾齐整,赵承命人打来些野味儿,何妈妈带着几个妈妈收拾干净,上火炙烤。许乐乐带着丫头们笑嘻嘻的回来,见淳于信依着马车坐着和淳于坚说话,笑问,“这么好的风光,两位公子没有去瞧瞧?” 淳于信含笑道,“坐在这里,一样瞧得见!”其实这里距帝京只有二十里,淳于信已经非常熟悉。 许乐乐笑了笑,也不多问。 烤肉的香味一阵一阵的传来,淳于信向那边望了一眼,瞧着一道道辣椒刷下去,就觉得肚子疼。想着今天再逞强吃下去,明天怕是要爬着进帝京了,不免心里有点后悔。 心里正闹腾,却闻许乐乐吩咐道,“红莲,去和何妈妈说,给于公子的那几只,少放些辣!” 淳于信有点不敢相信,却也只得谢道,“多谢云小姐!” 许乐乐笑了笑,慢慢道,“公子一路同行,也算你我有一些缘份,不必客气!”心里却想。过了今晚,这一伙人就要分道扬镳,日后前一世的记忆,猛的袭上心头,她心中一揪,闭上眼睛。 过了今晚,她的日子也再不能随心所欲,帝京内风云暗起,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会将前一世已经发生过的事态,引向何处。 夜,山里一片寂静,只有虫鸣。 “有贼!”突然一声大呼,将淳于信惊醒。呼的一下坐起来,帐篷外已经是火光映天,厮杀声一片。 “爷,有人袭营!”路宁的声音急切的响起,说道,“不像是寻常盗贼!” 帝京城外,天子脚下,不是寻常盗贼又会是什么? 一瞬间,淳于信一张俊脸变的阴沉,冷笑一声,一把将淳于坚拖起,挥剑便冲了出去。 小小的营地里,早已经乱成一团,淳于信的八名随从已经和十几个黑衣人战成一片,仍有不少黑衣人向几顶帐篷扑去,赵承率十二随从仗剑守在许乐乐等人帐外,拼力死战。 淳于信刚刚冲出,就听到侧面风声,一柄钢刀向他头顶猛劈。淳于信一手把淳于坚推开,反手剑斜出,血光乍现,黑衣人闷哼一声倒下。 呼喝声起,又有几个黑衣人向他扑来。 路宁挥剑迎上,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没有一个应声,只是招数越发凌厉,刀刀都是杀招。 冷风一吹,淳于坚也完全醒来,瞧见眼前的情形,脸色微变,从地上拾起一把钢刀,也加入战团。 淳于信随从虽少,但个个都是侍卫中精选的高手,只片刻功夫,黑衣人已倒下一半。为首黑衣人向淳于信狠视一眼,大声喝道,“退!快退!”余下黑衣人闻命,齐齐向营地外退去。 怪事发生,尽管黑衣人动作迅速,便不管如何奔跑,竟然都冲不出营地,反而处处迎上淳于信等人的刀锋,短兵相接,很快又倒下几人,剩下三人已经不能保持冷静,大声呼喝,分向三个方向疾窜。 “截住,留活口!”淳于信怒喝,长剑一挥,向为首黑衣人追去。 黑衣人暗暗心惊。他分明是冲向营地边缘,为什么奔出十几步,反而跑到了营地中间?他来不及细想,淳于信长剑已经袭到,只得回身招架。 另外两个黑衣人从另外两个方向逃窜,可是跑出十几步,也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跑回营地中间,和前一个人挤在一起,被淳于信的随从包围,几十招一过,一个被淳于坚一刀毙命,另外两个一个断腿,一个断手,被随从生擒。 营地里,又恢复了安静。许乐乐慢慢从帐篷里出来,向地上的尸体扫了一眼,向淳于信施礼,说道,“今日多亏于公子,若不然,我们怕是难逃贼人毒手!” 淳于信脸色暗沉,皱了皱眉,说道,“恐怕这些并不是普通的贼人!”抬头见她衣衫整齐干净,仍然没忘戴上她的帷帽,可见并不慌乱,不由笑道,“小姐胆色,令人佩服!” 许乐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目光向地上两名贼人一扫,寒了声音道,“帝京城外,这些贼人来的蹊跷,要好好审问才行!” 淳于信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向路宁道,“将人带去,严加审问!” 话音刚落,就见赵承突然抢上一步,两脚连环踢出,“喀嗽”、“喀嗽”两声,将两名黑衣人的下巴踢的脱臼,方退后一步,淡淡道,“他们要咬舌自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6推你的是哪只手 “自尽?”淳于信挑眉,向路宁轻轻摆手。路宁抢上一步,也是两脚踢出,脆脆的几声响过,两名黑衣人都是牙齿尽断,满嘴鲜血,苦于下巴脱臼,“嚯嚯”两声,喊都喊不出来。 淳于信笑道,“要问口供,自然要留着嘴巴,牙齿却是无用!”向路宁道,“去罢!” 路宁躬身行礼,唤来两名随从,一人拖着一个,进了帐篷。很快的,帐篷里就响起杀猪一样的惨呼,只是呼声露风,在这静夜里听来极为古怪。 许乐乐微微一笑,向淳于信施了一礼,说道,“瞧来公子尚有正事,我们明日一早便行,便不再向公子告辞!”说完,转身回去自己帐篷。 白芍将帐篷帘子放下,才悄声问道,“小姐,你怎么知道今晚会有贼人袭营?” 许乐乐笑了笑,说道,“早晨我们刚刚上路,就有两骑快马迎面而来,和我们错身而过,到了中午,我们打尖时,他们又从后边折了回来,自然是贼人踩盘子的伎俩!” “哦!”白芍点头,又问道,“那小姐如何知道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还有,为什么不让赵承他们迎敌?” “这一路上,你可曾看到我们之外值得贼人留意的商队或百姓?”许乐乐笑问,摇了摇头,眸中闪过一丝寒意,悠悠道,“天子脚下,我们初来乍到,能不自个儿动手,自然是不要动手的好!” 这一伙人,许乐乐自然知道来历。 上一世,自己被这假扮的贼人打劫,一个丫头受辱,两位妈妈丧命,自己在几名家人的拼死保护下逃脱,狼狈万分的逃进帝京,也因此名声受损。 而这一世 许乐乐冷笑。没有人会料到,离京十年的相府嫡长女回京,竟然有两位皇子同行。更不会想到,她早早看破“贼人”行迹,先荒野扎营,利用帐篷、马车等物布阵,来个请君入瓮,再设计让淳于信的随从去对付“贼人”,来个借刀杀人。 而四皇子、六皇子秘密出京,却遇上有人半夜袭营,淳于信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查出幕后之人是谁。这一招祸水东引建安侯府,怕是有得受了! 马车一震停了下来,将许乐乐从回忆里拖回,赵承在车外回道,“小姐,前方有人厮杀!” 许乐乐挑起车帘一望,果然见前边不远,两个黑衣人边打边跑,身后十几个灰衣人奋力追杀。许乐乐眸光一闪,低声道,“助那两人逃走!” “是!”赵承手中马鞭疾挥,马儿一声惊嘶,本来已经停在路边的马车横着冲上官道,恰好截在黑衣人身后。 “啊,马惊了!”赵承惊呼,催马追上,大声斥责车夫,手忙脚乱的去抓拉车马匹的马缰,笨手笨脚,却正好将想要绕过马车的灰衣人撞了回去。 “干什么,滚开!”为首灰衣人怒喝,唰的一剑向赵承肩头刺来。 “对不起!对不起!”赵承鞠躬如仪,连连赔罪,恰好躲开那人剑锋。剑尖在他肩头一挑,衣衫被划破,却没伤到皮肉,他浑然不觉,手忙脚乱的拽着马缰,将马车拉到道边。 灰衣人顾不上和他计较,骂骂咧咧的追了出去,只是这一耽搁,黑衣人早已经逃的无影无踪。 车内许乐乐挑了挑唇,眼底却并没有一丝笑意。上一世,应该也有此事吧?只是那时她自己也在惊慌失措,哪里还会留意?而这一世,她一眼认出,为首的灰衣人正是淳于昌的侍卫首领,李改! 两个时辰之后,许大小姐的马车在右相府门前停下,许乐乐由丫头扶着下车,袅袅婷婷向府里走去。 正厅里,秦氏见许一鸣心神不定,便笑着劝道,“相爷,虽说乐乐不是在跟前儿长大,终究是相爷嫡亲的骨肉,必然不会见外,相爷不必担忧!”想到许乐乐现在狼狈样子,心里却说不出的得意。 许一鸣叹了口气,向夫人瞧了一眼,欲言又止。对这个幼年就离家的女儿,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正这个时候,听门外丫头回道,“相爷,大小姐到了!” 许一鸣抬头,就见一个纤纤弱弱的少女款款的迈进厅来,脸上恬淡的笑容瞬间晃花了他的眼,颤声唤道,“乐乐?” 许乐乐见首位坐着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知道是自己的父亲,便婷婷拜道,轻声道,“女儿乐乐见过爹爹!” 瞧着她一身素净衣衫,整整齐齐,脸上神情也是从容有度,秦氏一脸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瞧着她的眼神全是震惊。事情,为什么不是预想的那样? 许一鸣见她低眉顺目,满意点头道,“嗯,回来就好!去见过你母亲!” “是!”许乐乐应,又向秦氏拜倒,“乐乐见过母亲!” 许夫人秦氏的表情很快恢复正常。见她行礼,忙站了起来,亲自将她扶住,说道,“快,快起来!快起来!乐乐,你总算回来了!”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 许乐乐抬目向她一瞧,见她脸上是一副得体的笑容,不由心底冷笑,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回。 秦氏是许一鸣的继室,建安侯嫡女,三十许人,生的桃腮杏目,可见年轻时是个美人,此时一身装饰端庄华贵,大方得体,一张美艳的脸笑开,显的有几份亲切。 许乐乐心里厌烦,脸上却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轻声道,“日后还请母亲多多教导!” “好!好!”秦氏连应,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擦去并不存在的眼泪,回头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拉到她面前,说道,“这是你妹妹云乐!” 许云乐!许乐乐眸底寒光一闪,脸上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妹妹好!” 许云乐漂亮的大眼睛向她狠狠瞪了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跑。 “云乐!”秦氏喊了一声,见她已冲出厅去,无奈的望着许乐乐,说道,“你妹妹被我们宠坏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们?许乐乐挑了挑唇。前一世的自己太过良善,竟然没有听出,人家从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排斥在外呢!含笑摇头,轻声道,“妹妹年纪小,我哪里会放在心上!” 许一鸣等她们见过礼,才问起路上的事,许乐乐简单回了,又唤上自己为首的丫头奴仆拜见陆一鸣。 陆一鸣瞧了一眼,问道,“为何不见赵妈妈?”赵妈妈是许乐乐的乳娘。 下跪的赵承回道,“娘亲年高,不愿再离家乡,已经求了小姐恩典,在乡间养老!” 许一鸣瞧着他问,“你是” 赵承伏身道,“小人是赵妈妈之子赵承,此次小姐回京,老侯爷命小人随在小姐身边伺候,也好在京师长长见识!”声音朗朗,不卑不亢。 许乐乐瞧着赵承,挑了挑唇角。上一世,她并不知道所谓的“家”竟然是龙潭虎穴,乳娘赵妈妈为了她惨死。而这一世,她留下了赵妈妈,却特意带上了身怀绝技,又忠心耿耿的赵承。 秦氏听说许乐乐身边竟有十二名随从,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说道,“老爷,乐乐是相府千金,不用经常抛头露面,要这么多随从做什么?” 许乐乐含笑道,“母亲不知,如今道儿上不太平,莫说荒山野岭的,就是大都城外,天子脚下,一样有贼人杀人越货,外祖父心疼乐乐,才多派了几人保护!” 秦氏听她话里有话,心头一跳,向她脸上瞧了一眼,却见她笑吟吟的,看不出什么。秦氏心里猜疑,脸上却不动声色,微微一笑,淡道,“说的也是!” 许一鸣虽然也觉得许乐乐带的人未免多了些,在他眼里,终究是小事,便挥手道,“你离家十年,先去见过祖母,再去安置吧!” “是!”许乐乐应了一声,辞过许一鸣,跟着秦氏向后宅里去。 一路穿过宽敞的庭院,景致优美的花园,向老夫人住的紫竹苑去,四个丫头远远的跟在身后。秦氏一边走,一边低声道,“老夫人身子不好,容易困乏,一天十二个时辰里,总有六、七个时辰睡着,一会儿不要呆的太久!” “嗯,乐乐知道!”许乐乐低应,耳朵里却捕捉到身后两个小丫头的低语。 “不是说大小姐是野丫头一个吗?我怎么瞧着不像?” “老侯爷府里有人教养吧!” “可前阵子闻回来的人说,大小姐成日到处乱跑,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嘘,小声点,夫人瞧过来了!” “” 许乐乐挑了挑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是啊,上一世,她听从教养,笑不露齿,行不露足,言行举止,的确是一个大家闺秀。可是那又能如何,面对种种算计,她还不是只能听从别人摆布? 踏进紫竹苑的院子,秦氏向迎过来的小丫头道,“快去回,就说大小姐回来了,来拜见老夫人!” 小丫头忙应了一声,转过身嘣嘣的跑了,很快在正房门口扬声道,“老夫人请夫人、大小姐进来!” 秦氏笑着应了一声,当先进了屋子,侧身给软榻上歪坐的老夫人见礼,笑道,“老夫人大喜,大小姐回来了!” 许乐乐跟着进门,眉眼不抬,在丫头摆好的垫子上跪下,说道,“祖母,乐乐给祖母磕头!”说着伏下身去,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举止落落大方,行云流水一般。 “快,扶大小姐起来!”一道低柔的声音响起,已经有丫头过来将许乐乐扶起。 在前世的记忆里,老夫人是一个一心吃斋念佛,不问外事的老太太。可是,当许乐乐抬头,对上老夫人那双洞袭一切的眸子时,心头不禁一震,一时间,以为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 “孩子,来,过来!”老夫人眼底的精光一闪而逝,一脸慈祥的向她伸手,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向她端详良久,突然落下泪来,感慨道,“当年你娘突然亡故,你爹爹顾不上你,原说只送你去老侯爷处住上些日子便回,哪里知道,这一去竟然整整十年!” 突然亡故?许乐乐心头一震,却假装没有留意,甚至没有向秦氏瞧上一眼,只是跟着垂了会儿泪,说些宽慰的话,见老夫人眉眼有了困意,便起身告辞。 秦氏含笑道,“你一路舟车劳顿,早些回去歇息,我服侍老夫人安歇了再去!”唤过个小丫头,吩咐给许乐乐引路。 许乐乐点头答应,又向老夫人行了一礼,默默退出。转身的一瞬,再一次对上老夫人的目光,却见她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失望。 出了紫竹苑,许乐乐一边走,一边琢磨。老夫人说的“突然亡故”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什么她会对自己失望? 正想着,就听前边有人大喊,“喂!” 许乐乐抬头,就见许云乐带着两个小丫头,从一座小桥对面走了过来。许乐乐假装吃了一惊,稍稍退后一步,瞬间展颜笑道,“原来是妹妹!” “哪个是你妹妹?”许云乐怒喝,一低头,见许乐乐长长的裙摆垂在身前,就大大向前迈了一步,两只脚都踩在她的裙摆上,叉着腰,把头一抬,挑衅的看着她,大声道,“我不喜欢你,你快点离开我家!” 许乐乐脸上更是露出吃惊的表情,猛的向后退了两步,说道,“妹妹这是何意?”长裙被她突然一拖,站在裙摆上的许云乐没防住,脚一滑,“嘭”的一声,四仰八叉摔在青石板地上,屁股摔的生疼,心肝脾肺都摔的发颤,愣了一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奇变横生,身后两个丫头吓了一跳,忙奔过去相扶。许云乐两条腿乱踢乱蹬,赖在地上不肯起,一手指着许乐乐,大声哭叫,“是你!你敢打我!我要告诉娘!把你赶出府去!” 许乐乐眨了眨眼,一脸歉疚道,“啊哟,妹妹别生气,我没有看到你踩我裙子上,当真不是故意的!”话虽然说的和软,偏偏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引路的小丫头向许乐乐瞧了一眼,抿了唇不说话。 许云乐大哭大闹,嚷着说,“你们看看,她竟然这般无礼,还不快去禀告夫人!” 正闹着,就听一道威严的声音喝道,“你们在这里闹什么?成何体统?” 许云乐见了许一鸣,哭的越发响亮,大声道,“爹爹,女儿不过和姐姐打个招呼,哪知道她竟然将女儿推倒,爹爹给女儿做主!” 许一鸣将脸一沉,转头去瞧许乐乐。 许乐乐微微一笑,问道,“妹妹说,你是被我推倒?” “是你!就是你!”许云乐大嚷,向身边恭立的三个丫头一指,说道,“她们都亲眼看到,就是你推倒的我!” “哦?”许乐乐扬了扬眉,笑问,“那我推了妹妹何处?” “你你”许云乐向她怒视,指了指自己肩头,说道,“你推的我肩膀,两只手都推的,你们说是不是!”说着,转头去瞧三个丫头。 三个丫头互视一眼,都低了头,轻声道,“是!是大小姐推倒了二小姐!” 许乐乐袖子里的手握紧,挑了挑眉,笑了。这个许云乐,和上一世一样跋扈。 许一鸣听丫头作证,脸色越发难看,冷声道,“乐乐,你为何这么做?”虽然说许乐乐是他的嫡长女,但是许云乐却是在他身边长大。现在,这个刚刚回来的女儿竟然对自己的掌上明珠动手,不禁心中气恼,对这个女儿原有的一点歉疚,一下子抛到九霄云外。 许乐乐不动声色,淡淡道,“爹爹,若是女儿证明自己没有推妹妹呢?” “不可能,你明明推了!”许云乐尖声大叫。 许乐乐却定定的望着许一鸣,目光里没有一点动摇。 波光潋滟的眸子里,闪出一抹幽冷,令许一鸣心头一惊,顿了顿,说道,“你若证明没有推你妹妹,我自然给你做主!” “好!”许乐乐点头,含笑向许云乐一望,说道,“你说我推了你的肩膀?” 许云乐大声道,“不错,就是你推了我的肩膀,将我推倒!” “哦!”许乐乐笑了起来,将袖子里的两只手伸了出来,向许一鸣道,“爹爹请看!” 许一鸣低头,只见一双纤细的手掌,一只干净素白,另一只却染满的艳红的花汁。 许乐乐悠悠的道,“妹妹说我两只手都推了她,那她衣衫上为何没有沾上花汁?” 许云乐张口结舌,说道,“你你那你便是一只手推的!” 许乐乐将手收回,转头向她笑问,“那,我是用哪一只手推的呢?” “左手!”许云乐大嚷,目光死死盯着许乐乐的衣袖。 许乐乐冷笑,淡淡道,“妹妹可记清楚了,是左手?” 许云乐被她眸光一盯,心里顿时没底,结结巴巴道,“那那就是右手” 许乐乐慢慢收起笑容,转头望向许一鸣,冷声道,“爹爹还认为是乐乐推了妹妹?” 波光潋滟的眸子,毫不掩饰的透出一抹幽冷,直直的与他对视。许一鸣轻吸一口气,转身向小女儿喝道,“云乐,你又胡闹!还不起来!” 许乐乐见他有意大事化小,不由冷哼一声,说道,“方才爹爹说,要替女儿做主!” 许一鸣一僵,淡淡的道,“不过是一场误会,你妹妹只是个孩子!” “妹妹是孩子,这些丫头也是孩子?”许乐乐悠悠接口,“若是在老侯爷府上,奴才撒慌污蔑主子,不乱棒打死,也要掌嘴,只是,乐乐实在不知道,爹爹的相府上,是没规矩的?” 一番话,将三个丫头说的脸色大变,噗嗵一声跪倒在地。许一鸣却是脸色乍青乍白,咬牙道,“乐乐,你刚刚回来,往后日子还长,不要过分!” 许乐乐一声冷笑,说道,“是啊,我刚刚回来,便被奴才欺到头上,往后日子还长,又要怎么度过?或者趁着行李还未解开,乐乐这便打道回顺城去,免得在这里碍爹爹的眼?” “你”许一鸣额角青筋崩现,心里却是一虚。怎么忘了,这个丫头生母虽逝,却总是老侯爷嫡亲的外孙女,老侯爷虽然卸甲归田,可是 想到她那四个如狼似虎的舅舅,许一鸣顿时头疼,猛的转身,向身后小厮喝道,“听到没有,还不给我掌嘴,难不成相府当真是没规矩的?” 四个小厮吓了一跳,顿时有三个冲了出来,对着三个丫头“劈里啪啦”就是一顿耳光。 “啧啧!”许乐乐摇头,轻轻淡淡的道,“这等不见红的打法,当真不知道是手下留情呢?还是爹爹不给下人饭吃?” 还要见红? 三个丫头顿时懵了,两个连声求饶,另一个却大声嚷道,“大小姐,我是夫人身边的丫头,你你无权责罚!” “夫人身边的丫头啊?”许乐乐笑起,向许一鸣道,“乐乐倒不知道,这一家之主是母亲,母亲的丫头,连爹爹也不能责罚!” 许一鸣一听,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咬牙道,“打!今日非见红不可!”大邺朝的右丞相惧内,至使膝下无子,却不敢纳妾,在朝中早已传为笑柄,同时也是许一鸣的痛脚。现在这个痛脚被自己的女儿痛踩,岂有不怒的道理? 三个小厮见许一鸣发怒,再也不敢手下留情,都是抡开膀子,用尽力气,向三个丫头狠狠的抽了下去,不过一会儿功夫,三个人脸上已经鲜血涔涔,像开了染料辅子一般。 许云乐被眼前情形吓的傻了,也忘了哭,坐在地上,惊惧的瞪大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许一鸣气的呼呼直喘,眼瞧着三个丫头哭都哭不出来了,想到自己的夫人,要想命人停手,又怕许乐乐不依,不禁转头去瞧。 许乐乐背脊挺的笔直,静静的立在那里,脸上平静无波,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纤细单薄的身子,却透出一抹凛然之气。 许一鸣轻吸一口气,试探着唤道,“乐乐!” “哟,这是出了什么事?”得到消息的秦氏这个时候赶来,一见自己女儿吓的小脸发白,顿时一阵心疼,忙去将她扶起,怒声喝道,“住手!” 许云乐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抱住母亲的脖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指着许乐乐大叫,“娘,她欺负我,这个女人欺负我,你把她赶出去,赶出去!” 秦氏忙将她搂在怀里,目光向许乐乐一扫,却狠狠向许一鸣瞪了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7滔滔不绝的景仰之情 许一鸣皱眉。他虽然惧怕妻子,却不愿意在这刚回来的女儿面前失了颜面,低声喝道,“云乐,都是你胡闹,还敢胡说八道?”挥了挥手,向小厮命道,“将这三个贱婢关入柴房,没我的话,不许出来!”说完,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三个小厮打了这许久,早已经额头冒汗,闻命连忙住手,拖着三个丫头去了。 许乐乐淡淡的望着那一对母女,福身施了一礼,说道,“母亲,乐乐告辞!”轻柔的声音,恭敬的表情,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刚刚踏进锦阑轩的大门,红莲就迎了上来,担忧的道,“小姐,方才二小姐来过,见小姐不在,又气冲冲的走了,不知何事?” “没事,方才我在路上已经见过!”许乐乐淡笑,说道,“你去传赵承进来,我有话吩咐!” 不过片刻,赵承进来,许乐乐又将丫头、妈妈都唤了来,说道,“这里虽然是我的家,但我离府十年,也不过是个生人,这几日你们得空四处走走,熟悉一下,那些府里的老人,多些接触,也知道些府里的往事,方知道避忌些什么,日后才好在这府里安身!” 丫头、妈妈们领命退去,许乐乐留下赵承正叮嘱外头的事,就听门外丫头回道,“小姐,夫人身边的张妈妈来了!” 张妈妈带着四个丫头进来,笑回,“夫人说了,小姐刚刚回来,旁的东西不急,小姐瞧着慢慢添置,这衣裳须得先做起来,便命老奴送些料子过来,给小姐裁衣!”一句不提刚才发生的事情。 许乐乐微感意外,说了句“有劳妈妈”命人给了赏钱,打发她们离开。信手翻那四匹布料,竟然是上好的宫绸,一时竟猜不透秦氏这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何妈妈送了人回来,说道,“小姐,方才听那张妈妈说,再过几日,是太子妃生辰,老爷的意思,是让夫人带着两位小姐同去!” “哦?”许乐乐微诧,不免向何妈妈多瞧一眼,心里暗暗点头。她上一世不知这府里险恶,回来时选的大多是忠厚良善的奴仆,最后弄的叛的叛、死的死,竟然没有一个好下场。这一世她特意做了些调换,这回来第一天,就瞧出了何妈妈的厉害处。 只是,上一世,太子妃的生辰宴会,自己只参加过一次,那是在嫁给淳于昌那一年,应该是两年之后,怎么,这一世,竟然发生了一些改变? 许乐乐目光一沉,说道,“这添过衣裳,下一步就该添人了,你知会我们的人,万事留心!” 何妈妈应诺退了出去,许乐乐慢慢在镜子前坐下,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两世为人,或者是相由心生,这一世的自己眉宇间和上一世有了不小的变化。两条平和的眉毛上挑,带上了三分英气,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多了两分冷凝,柔润的樱唇抿出了一分凉薄。 但是,除了自己,又有谁会知道?许乐乐冷笑。既然是太子妃生辰宴会,淳于昌自然会去,想不到,这么快就要见面了! “淳于昌!”许乐乐切齿唤出这个名字,“我回来了!” 不出所料,第二天,张妈妈果然再来,身后跟着两个婆子和大大小小一群丫环。张妈妈笑着回道,“大小姐,夫人说,大小姐身边只有四个丫头,委实少了一些,又命老奴带了四个二等丫头,八个小丫头过来,均是比照二小姐的规矩。还有,大小姐身边已有四位妈妈,虽然与二小姐一样,但新来这府上,人生地不熟的,怕大小姐不合用,便另指了两位妈妈过来,按规矩” “既然如此,便让两位妈妈一并留下便是,横竖我这里还缺两个粗使的婆子,烦妈妈替我谢过母亲!”许乐乐清清淡淡的打断,向红莲命道,“你唤了何妈妈同去,好生安置!” “是!”红莲也不等张妈妈再说话,施礼退了下去。 张妈妈一怔,后边的话一时说不出来。窒了窒,方又道,“大小姐,随大小姐一道回来的那十二个奴仆” “哦,那十二个人均是老侯爷所赐,自然不很合用,却又不能驳了老侯爷。妈妈既然说起,便烦妈妈回了母亲,将轿夫、车夫、小厮、杂役的尽可添来,那十几个人本来就做不惯粗使,便只做我随护便是!横竖出去是相府的体面!”清清朗朗的声音又再打断,转头向赵承道,“你恰好在这里,都听到了?回头添了人,替我好生安置,我便不亲自见了!” “是!”赵承躬身领命。 一番话,说的张妈妈咋舌。怎么,这一个小地方长大的大小姐,比相府长大的二小姐还谱儿大?愣了一会儿,强撑出一张笑脸,开口道,“大小姐,这府里的规矩” “这府里的规矩,这两日我也算有所见识,只是不知道妈妈是要问什么规矩?”许乐乐淡淡接口,似笑非笑瞅着张妈妈。 前一天,大小姐教三个丫头“规矩”的事,早就已经传遍相府,张妈妈是秦氏身边的人,自然更加知道,一听这话,不禁心里打了个突,再也说不下去。 瞧着张妈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许乐乐一脸无辜,张大眸子问道,“妈妈,可还有旁的事?” “没!没!”张妈妈连忙摇头,施礼告辞,“老奴这就回去向夫人复命!”好家伙,再说下去,真不知道这位大小姐还会出什么妖蛾子! 瞧着张妈妈灰溜溜的出门,白芍顿时笑的软倒,揉着肚子喊“嗳哟”。 许乐乐横她一眼,也撑不住笑了出来。开什么玩笑?张嘴就想送回她两个妈妈和十二随从,哪里那么容易?只是自己这么一来,规矩排场非但不是许云乐可比,甚至已经超过了秦氏,秦氏要做这贤良继母的表面功夫,也只能吃这闷亏。 只是她能忍住,她那宝贝女儿,怕是不依!许乐乐心底冷笑。 果然,当许云乐看到她马车后那齐刷刷一色新衣的十二随从,顿时气白了脸,跺了跺脚,转身就冲回府去,“爹,你偏心!你偏心!为什么她有那么多的护卫,我却没有?”冲着许一鸣大叫大闹,死活不愿意和许乐乐一起去太子府。 “那是老侯爷所赐,不是爹爹安排!”许一鸣被她吵的头疼,连声解释,她又哪里听得进去? “云乐,不许胡闹!”秦氏喝住女儿,心里也是恨的咬牙。可是,谁让她是许一鸣的嫡长女呢?自己总不能为了几个奴才和她争执,落下刻薄前夫人女儿的名声吧?压下心头的闷气,只得连哄带劝,带着女儿上车。 许府一行到的时候,太子府后花园内,花团锦簇,已经聚集了不少的贵妇千金。许一鸣身为右相,当朝一品,自然有不少人上赶着巴结,家人刚一通报,就花花绿绿的迎出许多的人来,争先恐后的招呼。 “相爷夫人到了,当真有失远迎!” “许夫人,你可想死我们了!” “许夫人,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许夫人,你不来,我们当真觉得无趣!” “” “各位夫人小姐万安,是我来迟了,劳各位夫人小姐久等!”秦氏春风得意,一一回礼,见不少夫人的目光落在许乐乐身上,却故意忽略,只是含笑与众夫人寒喧。许云乐倒也和她心有灵犀,见有相熟的小姐过来,忙去和她们热热闹闹的说笑,看都不看许乐乐一眼。 许乐乐见母女二人故意冷落,也不以为意,只是勾了勾唇角,静静立在一旁,冷冽眸光在人群中一扫,竟然有一大半是熟悉面孔,不觉轻轻扬眉。 两道柔和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兵部尚书李季平的夫人笑问,“哟,好俊的小姐,相爷夫人为何不替我们引荐?” 秦氏眸色微恼,却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笑道,“瞧瞧我,只顾着与各位夫人叙旧,竟然忘了!”将许乐乐轻轻推前,说道,“这是我们相府的大小姐,许乐乐!前几日刚从顺城回来!乐乐,快给各位夫人见礼!” 许乐乐唇角含笑,向众人盈盈一礼,说道,“乐乐初来,还请各位夫人多多指教!” “哟,瞧瞧这张小嘴,可多会说话!”李夫人笑着夸赞,“二小姐云乐就已经是个千伶百俐的,不想这大小姐更是端庄大方,不愧是侯府老夫人亲自调教出来的!” “是啊!是啊!这才是名门闺秀!” “老夫人真是调教有方!” “许夫人当真有福气,有这般出色的女儿!” “” 众夫人一听,都满脸带笑,赶紧附和。 “哪里!哪里!各位夫人当真客气!”秦氏几乎银牙咬碎,却只能强撑着一脸笑意客气。许云乐见所有的目光都被许乐乐牵去,不由恨恨咬牙,一双眼睛直直的瞪着,就像要把许乐乐脸上瞪出两个窟窿来。 许乐乐却似浑然不觉,只向各位夫人一一见礼。 李夫人上前握着许乐乐的手,问道,“许大小姐回来几日了?可曾去过侯府?今日为何不见侯爷夫人?” 许乐乐含笑道,“乐乐回来不过五日,因久不在家,府里事杂,还来不及去拜见舅母,并不知舅母今日因何未到!” 当年老侯爷卸甲,长子公孙明远袭了爵位,便是如今的靖安侯。李夫人口中的侯爷夫人,是靖安侯之妻,定国公的嫡次孙女汤氏,许乐乐的大舅母。 李夫人显然也并不是当真打听侯爷夫人,闻言便顺势问起老侯爷的身子,闻说老侯爷身体康健,脸上露出真诚的喜悦。 老侯爷虽然卸甲,但公孙一族显赫,为名门旺族。而许乐乐是老侯爷嫡亲的外孙女,又是在老侯爷身边长大,众夫人都是上赶着问长问短。 众夫人左一声“老侯爷”右一声“老侯爷”,眼瞧着秦氏听的脸都绿了,却还是强撑着一脸笑容。许乐乐瞥眼瞧见,不觉轻轻挑了挑唇角。 那位李夫人和秦氏一向不对盘,此刻借着自己不断提及外祖父,是讥讽秦氏不是许一鸣的元配。偏偏在这样的场合,秦氏就算气的发疯,也不能发作。 正在热闹,就听园门外一声高呼,“太子妃到”呼声刚落,但见太子妃身穿大红流彩暗花云锦宫衣,六股赤金飞凤簪绾发,已带着四名侧妃十几个丫头从大开的园门外走了进来。 “参见太子妃!”众夫人小姐一见,赶紧上前见礼。 “大家不必拘礼,快起来罢!”太子妃矜持一笑,抬手命起,一抬眼,就看到右相夫人身后,多了一位面生的小姐,不由问道,“哟,这是谁家的小姐,我竟不曾见过!” 秦氏咬牙,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愿意,这会儿也只得摆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轻声回道,“回太子妃,这是我们家的大小姐乐乐!” “哦?是相府的大小姐?”太子妃顿时很感兴趣,上前几步,上下打量许乐乐。十三岁的年纪,身体还没完全长开,虽然有些单薄,却已经玲珑有致,再看那张脸,两条纤眉直飞入鬓,一双水眸波光潋滟,鼻直若葱,尖尖的小下巴上,是两片薄软嫣红的柔唇 太子妃轻吸了一口气,不由赞了声,“想不到大小姐生的如此美貌,再过几年,怕是满京城无人能及!” 许乐乐浅浅一笑,盈盈拜倒,“臣女陋质,谢太子妃谬赞!” 众夫人闻太子妃夸赞,自然又是一通附和。 许乐乐含笑而立,抬目向太子妃一望。眼前是一张艳极倾城的面孔,端庄华贵。而想到这位太子妃凄惨的结局,许乐乐心底,却是不禁一声轻叹。 正在这时,园门外一声高呼,“太子殿下到” 大开的园门外,太子一身龙纹玄衣在前,身后跟着红、紫、白、蓝、青五色蟒袍的五个俊美少年,大步进园。丰姿各异的六个人,顿时让满园春色黯然失色。 “臣妾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迎上两步,在太子面前拜倒,一大群夫人、小姐这才回过神来,齐刷刷拜倒在地。 “今日是爱妃的生辰,这虚礼免了罢!”太子一脸温和的笑,亲手扶起太子妃,含笑道,“诸位夫人、小姐请起!” 身后的五个人一齐上前两步,躬身行礼,“臣弟恭祝皇嫂生辰!” “各位殿下多礼!”太子妃盈盈还礼。 太子妃陪着太子先走,众夫人、小姐才又向其余的五名皇子行礼。二皇子淳于顺含笑道,“今日是皇嫂生辰,各位夫人、小姐均是皇嫂贵客,快快免礼罢!” 许乐乐故意落在最后,跟着默默行礼,目光不自觉的向后边望去。 五皇子淳于昌,一袭蓝衫衬的他越发风姿卓越,薄唇微勾,唇角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惹得满园的小姐脸红心跳。 只是,不但再也不能打动她分毫,反而添了一些厌憎!许乐乐垂着头,掩去唇角的一抹冷笑。 淳于昌敏锐的感觉到两道凌利的目光,转头向这边望来,对上的,是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乍一看眸子里似乎藏着许多的情绪,再仔细一瞧,又什么都没有。 眸子的主人见他望来,也不回避,只是勾了勾唇,淡淡施了一礼。 淳于昌见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禁一怔,向她走了过去,问道,“请问这位小姐” “五殿下,这是臣妾长女,许乐乐!”秦氏忙跟了上来,躬身回话,又把自己的女儿向前推,“这是臣妾次女,许云乐!” “哦,许乐乐!右相府大小姐!靖安侯老侯爷的外孙女!”淳于昌看都没看许云乐一眼,一双凤目只是向许乐乐上下打量。 许乐乐勾了勾唇角,低头不语。 如果是上一世,这种话她会以为对方在确认她的身份,可是再世为人,她却知道,他心里,只是在盘算她有几斤几两,有什么利用价值。 没人知道许乐乐的不以为然,反而是招来许多羡慕嫉妒的目光。 长相俊美,又待人温和的五皇子,竟然主动找刚刚从小地方回来的相府大小姐说话,这是多大的荣耀啊!这位许大小姐,会不会就此平步青云,当上五皇子妃? “抬起头来!”头顶上,温和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许乐乐身子一僵,慢慢抬头,毫不畏怯的与那双再不能熟悉的眼睛直直对视。 捕捉到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冷冽,淳于昌不禁轻轻吸了口气,不肯定的问,“你见过我?” “没有!”许乐乐干脆回答。她宁愿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可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认识我!” “皇子殿下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天潢贵胄万民景仰,臣女不需要认识,只瞧殿下衣饰便知殿下身份,自然便生出滔滔不绝的景仰之情,不想却被殿下瞧了出来,足见殿下神目如电细察入微!”许乐乐清清淡淡的语气接口,中间几乎没有停顿。 “嗤”六皇子淳于坚笑了出来,“五哥,这位小姐真是有趣!”跨前两步,歪着头问她,“喂,你多大了?” 公然问女子的年龄极为失礼,许多的夫人、小姐脸色都变的古怪,连秦氏的脸色也变的相当尴尬。 可是淳于坚却只是一脸好奇,上下打量着许乐乐,心里暗暗纳闷。眼前的女子,果然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许乐乐却挑了挑唇角,并不回答。 “老六!”二皇子一声低喝打断,瞪他一眼,才向淳于昌道,“老五,太子还在等我们!”向许乐乐扫了一眼,当先而行。 淳于坚伸了伸舌头,一拽淳于昌衣袖,笑道,“五哥,走吧!” 淳于昌向许乐乐深望一眼,转身离去。 许乐乐保持着微蹲行礼的动作,直到他们离开,才慢慢站直,勾了勾唇角,眼底却露出一抹寒意。 一袭月白锦袍在她面前停下,一道清越动听的声音含笑问道,“那么,许大小姐可认识我?” 许乐乐回头,对上一双黑亮的眸子,只这一瞬,她就知道他已经认出她,不觉笑起,轻声道,“殿下说笑,乐乐首次进京,怎么会认识殿下?”波光潋滟的眸子,露出一抹探究,仿佛要看入他的心底。 上一世,自己和他相拥而死,自己带着记忆重生,那他呢?是不是和她一样,也有上一世的记忆? 这是死赖着不认啊! 黑亮的星眸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两瓣薄唇轻启,淡淡的道,“哦,你叫‘云’欢!” 许乐乐听他说到“云”字时故意加重的份量,自然是说她自己姓“云”,装作没有听出来,福身道,“是,臣女许乐乐!” 淳于信向她定定凝视片刻,唇角笑容渐敛,淡淡的道,“锋芒太露,不是好事!”越过她,径直去了。 大邺朝两位最俊美的皇子竟然先后和她说话,对别人却看都没有多看,众夫人、小姐脸上都露出不同程度的诧异。众小姐瞬间同仇敌忾,进入观景厅里,凑在一旁窃窃私语,刻意孤立她,许乐乐身边空出老大一片位置。 许乐乐也不放在心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慢抿茶,心里却反复的想,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一世事情的发展和上一世不太一样? 宴会开始,厅内宽阔的空地上,演起盛大的歌舞。开始不久,就有人拉了拉许乐乐的衣袖,在她身边坐下。 许乐乐回头见是李夫人,便含笑点头。李夫人向她深深望了一眼,叹了口气道,“你长的很像阿如!” 许乐乐心头一震,问道,“夫人认识我娘?”阿如是自己生母的小字,知道的人并不多。 李夫人点了点头,说道,“你娘去的早,你自然不知道,我和你娘未嫁时便是极好的姐妹,只是想不到,她突然就去了!”说到后句,眼圈儿有点发红。 许乐乐这才想起来,这位李夫人,是护国大将军陈洛书的嫡女,上一世枉死的陈将军,就是她的胞弟,而大将军府和靖安侯府是世交。 李夫人深吸一口气,把泪忍了回去,在她手背拍了拍,说道,“日后得空,到尚书府来玩,莫要失了两家的情谊!”说着起身要走。 “李夫人!”许乐乐急忙叫住,轻声问,“我听人说,我娘是狩猎时意外身亡?” “嗯!”李夫人点了下头,目光向秦氏一扫,说道,“那年你才两岁,你娘坠马而死,恰逢老侯爷返乡,老夫人舍不得你,就将你带了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8 睁着眼说瞎话 “坠马而死!”许乐乐低念了一声,见她欲言又止,便道,“李夫人,我想知道当年的事,你尽管说便是!” 李夫人见她小小年纪,提到自己生母的死竟然还能这样冷静,脸上露出一些赞赏,点了点头说,“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证据,只是你娘去世才三个月,许相就迎娶那个女人进门,我心里实在是不忿!” 所以,她才处处针对秦氏! 许乐乐勾了勾唇角,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李夫人!” 李夫人笑了笑,回去自己位置。 坠马而死?许乐乐的眸光,瞬间变冷。自己的母亲可是将门虎女,区区狩猎,她竟然会坠马而死?再加上老夫人刻意说自己的母亲“突然亡故” 这件事情,一定有什么蹊跷! 许乐乐咬牙。一抬头,却见淳于昌身边,一名婢女正在给他上茶。婢女刚刚退下,淳于昌便向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点头,尾随着婢女悄悄离去。 许乐乐扬了扬眉。难道今天这场宴会,是有心人的安排? 心里想着,又向淳于昌望去一眼,却见他正端着酒杯,满脸笑容观赏歌舞,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许乐乐皱眉,突然觉得有两道研判的目光望来,一转头,就对上淳于信幽深的眸光,不由心头一跳,仿佛整个人被看穿一样,匆忙转过头去。 她不知道,淳于信究竟有没有上一世的记忆,如果有,前一世自己害他丢了江山失了性命,这一世,他对自己会抱着怎样的态度? 正这个时候,听到旁边一道低柔的声音唤道,“许大小姐!”许乐乐回头,就见一位身穿黄衫的小姐站在身边,唇角含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说道,“这厅里闷的很,许大小姐可愿意一同走走?” 沈子涵? 这位沈小姐,是江淮织造沈平泽的嫡女,上一世与她并没有什么交际,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刻意接近?许乐乐挑了挑眉,浅浅笑起,便点了点头,起身随她出厅,正好避开对面灼人的目光。 二人初识,实在并无多少话说,只闲聊几句,就陷入了沉默。她不说话,许乐乐自然也不开口,只是一边慢慢散步,一边欣赏花园的景致。 走了一会儿,才听沈子涵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我是一样的人!” 许乐乐一怔,侧头向她望来。沈子涵勾唇笑了笑,说道,“许大小姐是老侯爷嫡亲的外孙女,又是相爷嫡女,听我这话,或者会说我轻狂,只是如今的处境,怕也艰难吧!” 许乐乐微微挑眉,心中恍然。 江淮织造沈平泽出身淮西沈家,沈家是商贾世家,虽然富甲一方,却不被世家大族接受。三年前,沈平泽以巨金砸了个前程,成为江淮织造,沈子涵也就成了官家小姐。 许乐乐明白,以沈子涵的出身,根本上不了台面,在这名门旺族的圈子里,一定是受尽了白眼。而刚才自己被秦氏母女孤立的情形落在她的眼里,便想和自己结成同盟,不至于这样受人冷落。 想通此节,许乐乐不禁挑了挑唇角,淡淡道,“旁人如何,我倒不放在心上!”语气淡然,毫不在意。 沈子涵一怔,回头向她注视,但见她面容清淡,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天成,不由自惭形秽,轻声道,“许大小姐出身好,自然与我不同!”说话间,语气极为寥落。 许乐乐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上一世,她因为名声受损,也不知道受到了多少白眼嘲笑,如果不是淳于昌要借助靖安侯府,自己岂能有机会成为五皇子妃?只是这些话,自然不能出口! 许乐乐淡淡一笑,转了话题。 沈子涵满含期待的眼中露出些失望,勉强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的湖水,说道,“那里倒是清凉,我们去那里坐坐可好?”不等许乐乐答应,当先就拐上去湖边的小径。 没走几步,突然间,就听湖那边“噗嗵”一声响。 “有人落水!”沈子涵喊了一声,提起裙摆拔步就跑,沿着湖边跑出不远,纵身跳进湖里。 许乐乐挑了挑眉,随后跟了过去。但见湖水的碧波里,沈子涵迅速的游了出去,在她的前方,是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慢慢沉了下去。 许乐乐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笑容,眼底却升出一片寒意。 这位沈小姐,无缘无故约自己散步,这么巧会来这湖边,又这么巧会有人落水。最奇怪的是,小男孩并没有呼救,就凭那“噗嗵”一声,她在没有亲眼看到的情况下,就知道是有人落水? 这件事,相当的有趣! 许乐乐静静立在湖边,并不去看湖里的两人,两道敏锐的目光,却准确的捕捉到湖岸树后一道紫色的身影。许乐乐心里一动,突然放声大喊,“来人呐,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呐,救命啊!” “有人落水,快快!快去救人” “在哪里?在哪里?快点”随着她的喊声,无数声音响起,脚步纷沓,乱哄哄的人群四面八方向这边奔来,而那道紫色身影却是以极快的速度,向远处奔去。 “天呐,是平阳王小世子!”随着惊呼声,十几个家人跳进水里,向沈子涵二人游去,而观景厅那边被惊动,也有人向这里冲了过来。 许乐乐向水中扫了一眼,见沈子涵抱着小世子正向岸边游来,便退后几步钻出人群,向着紫色人影消失的方向追去。哪知道那紫色人影似乎对地形极为熟悉,三绕两绕,就失了踪影。 许乐乐停下,正查看四周的环境,突然听到花坛另一边一个男子的声音悄声说,“那东西关系重大,你再好好想一想,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找到?” 许乐乐一惊,她听得出来,这个人淳于昌的侍卫李改,不禁吃了一惊,身子一蹲,就坐在一边的石凳子上。 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奴婢岂会不知?奴婢都已经搜过几回,果真没有!” 李改沉吟了一下,说道,“一会儿记得再将书房搜一遍!” “是!”女子应了一声,“说道,李侍卫放心,奴婢万万不会误事!” 李改道,“那就最好!”跟着脚步声响,急匆匆的走远。 许乐乐松了口气,正想站起身来,却突然听到李改的声音唤道,“殿下!” 许乐乐吓了一跳,刚站起一半,又急忙坐了回去。 “那天你瞧清楚了?果然是太子的人?”淳于昌的声音有些阴沉。 “那二人本来是向太子府逃来,发现了我们,才又转道出城!若不是有马车冲出来挡了路,奴才已将人擒来!”李改忙应。 许乐乐脑子一转,突然明白。原来,今天淳于昌是为了抓住那天被自己暗助逃走的两个黑衣人。想不到,自己一个小小的选择,让这一世的事情有了变化。那么今天这场宴会,怕也是淳于昌撺掇的太子吧!而刚才那一幕,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嗯!”淳于昌应,说道,“盯紧一些,这次一定将那两人擒回!” “是!”李改恭敬应命,快步离去,而淳于昌的脚步声却向这边走来。 许乐乐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整个人僵住,缩着身子坐在石凳上,动也不敢动,只希望他不会留意到自己。 “老五!”清越的声音响起,淳于信从另一边小路转了出来。许乐乐抬头,分明看到他的目光向自己一扫。 “四哥!”淳于昌转身迎了上去,笑问,“四哥怎么也出来了?” “厅里气闷,出来走走!”淳于信转身,和淳于昌并肩离开。 许乐乐舒一口气站起,这才发现自己脊背上都是冷汗。据她对淳于昌的了解,刚才要是被他看到,非杀人灭口不可! 她不敢多停,避开两人的去路,沿另一条路返回。还没走到观景厅,突然听到一片尖叫声响起,跟着观景厅方向乱哄哄的跑出一群人来,刚才还仪态万千的夫人、小姐,这会儿鬓发凌乱,一点不顾形象的狂奔。 许乐乐吃了一惊,顺手抓住一个跑过身边的小姐,问道,“喂,出了什么事?” “强盗!是强盗!见人就杀!”小姐吓的脸色惨白,回答了一声,甩脱她又逃命去了。 强盗? 许乐乐震惊。从刚才听到的对话,她知道今天淳于昌会有所动作,可是,她以为他会弄一个走水之类的戏码引起混乱,以便趁火打劫,哪里料到,竟然会明火势杖的在太子府杀人。 微微扬眉,许乐乐心底冷笑一声,提起裙摆,发足飞奔,却是和众人相反的方向。 冲过观景厅,果然见十几个蒙面人手提钢刀追着人到处跑。 太子妃的生辰宴会,除去皇子带有少量的护卫,别的府上的护卫、随从都留在前院,这伙人冲进来,后花园里竟然没有人能够阻挡,刚才还宁静的花园里,一瞬间变的血肉横飞。 许乐乐目光一扫,见有几个蒙面人向后宅冲去。一咬唇,避开人群,向花园一个偏僻角落跑去。 如果记的不错,那里有一道小门,直接通到后宅。 刚刚跑出不远,就见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姐吓的面无人色,蹲在地上大哭,一个蒙面人正手执钢刀向她冲去。 是她? 许乐乐扬了扬眉,一脚踢起一块石头,正正撞上蒙面人胸口。趁着蒙面人一停,疾冲过去一把将那位小姐拽起,喊道,“跟我来!”不容分说,拽着她就跑。 那位小姐早吓的傻了,见有人来救她,顾不上别的,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跟着就跑。 刚刚拐过一条长廊,斜着冲出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许乐乐一眼瞅见,认出正是那天其中一个黑衣人,急忙一把将他拉住,连声道,“侍卫大哥,救命,救救我们!” 护卫着急的跺脚,说道,“两位小姐先躲躲,奴才要去找三殿下!” 三殿下? 许乐乐一怔,没想到这个人不是太子的人,竟然是三皇子淳于康的手下。念头一转,连忙说,“三皇子被几位侍卫大哥护着,向前院去了,我是右相许一鸣的女儿,求侍卫大哥带我们一道去前院,我的护卫也在前院里!” 那名护卫一听三皇子已经去了前院,眼前又是许丞相的女儿,哪里还会拒绝?点了点头,带着她们转身向前院冲去。 许乐乐知道,淳于昌来这么一出,就是为了找到这名侍卫和另一个人,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拿了什么要紧的东西,但是只要能给淳于昌添堵,她倒不在乎他是谁的人。 仗着自己对太子府还算熟悉,许乐乐左拐右弯,专往人少的地方跑,心里悄悄念叨,但愿这一次,三皇子没有把两个人都带上,让淳于昌扑一个空! 三个人七拐八弯刚跑进前院,迎面见五、六个侍卫冲来,大声问,“可曾看到太子?” 许乐乐瞬间想起李改和那婢女的话,忙说,“太子?方才听说去了书房,不知道这会儿还在不在?” 那几个人一听,忙道,“先去书房看看!”带着人匆匆赶去。 乱哄哄的人群中,那侍卫不见有三皇子,不由疑惑道,“许小姐,三殿下” 许乐乐低声道,“方才闻说五殿下的人在找前几日偷东西的两个黑衣人,想来三殿下前去相助!” 侍卫一惊,向她深深望了一眼,点头道,“多谢小姐指点!”向她施了一礼,匆匆离去。 “小姐!小姐!”白芍和一众丫头被留在二门,听说花园里出事,正急的火上房,一见许乐乐逃了出来,大喜过望,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 “我没有受伤!”许乐乐安抚住白芍,转头向身边那位小姐一瞧,问道,“樊小姐,你还好吧?” 这位樊小姐,名唤樊香儿,是刑部侍郎樊士浩的独女,虽然是庶出,在家里却也是如珠如宝。 许乐乐救她,可不是善心大发,而是上一世,这樊香儿是淳于昌的侧妃,为了争宠手段用尽,这一世,岂能轻易放过她? “哦,我我还好!”樊香儿惊魂未定,紧紧抓着许乐乐的胳膊向四周惊慌的张望,颤声道,“今日多亏许姐姐救我,若不然若不然”想到强盗滴血的钢刀,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许乐乐挑了挑唇角,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说道,“樊小姐是有福之人,乐乐恰好遇上罢了!” 这个时候,秦氏带着许云乐也披头散发的逃了出来,正好听到二人的对话,不禁咬牙道,“放着自个儿的母亲妹妹不管,反而去救一个外人!”刑部侍郎不过一个三品官儿,樊香儿还只是个庶女,在秦氏心里,她的性命自然不如自己和女儿的金贵。 许乐乐唇角一挑,淡道,“妹妹有母亲照应,乐乐何必担心?再说,事发突然,乐乐也不知道母亲和妹妹躲去了何处!” 听到秦氏的话,樊香儿脸上闪过一层怒意,却没有说话。 “许姐姐,你没事吧?”急促的声音响起,沈子涵匆匆的奔了过来,说道,“方才我刚换了衣裳,便闻说园子里出了事,正担心姐姐!” 几时成了姐姐? 许乐乐挑眉,淡淡笑道,“我离贼人尚远,不打紧,倒是妹妹方才救人,让乐乐佩服!”这里平阳王的世子落水,那里就进了贼人,当真是巧啊! 沈子涵听她唤出“妹妹”两字,脸上掠过一层喜色,听她说到救人,越发得意,说道,“幸好子涵自幼在江淮长大,若不然也束手无策。” 许乐乐笑了笑不语,却听旁边一位小姐轻嗤一声,说道,“我可不曾听过,哪个府上的千金小姐会自个儿跳湖里救人的,沈小姐可当真是不一般呐!” 沈子涵脸色骤变,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咬着唇侧过头去。含笑静立的许乐乐突然感觉到两道怨毒的目光,微微侧头,却见平阳王侧妃乐氏转过头去。 许乐乐微怔。难道说,世子落水果然和太子府进贼无关,一切只是巧合? 这一会儿功夫,前院各府的侍卫得到消息,很快集结冲进后花园去,太子和几名皇子陆陆续续从后院退了出来。 “禀太子爷,那伙乱贼全部伏诛!”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有侍卫奔出回禀。 全部伏诛? 许乐乐不禁挑了挑眉。也就是说,竟然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各府有没有逃出来的,一听众贼伏诛,均是乱哄哄抢进去寻人。或死或伤,一时间,整座太子府呼疼声、痛哭声响成一片。 太子气的脸色发白,一边传唤太医替受伤的人医治,一边命人报去刑部。 “啊!”许乐乐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叫了一声,说道,“太子殿下,方才殿下的侍卫寻找殿下,奔去了书房!” 太子一愣,还没等细问,就见几名侍卫匆匆跑了回来。 “殿下!”为首之人将一个女子踹翻在地,说道,“殿下,这个贱婢在殿下书房偷盗!”正是那个给淳于昌上茶的婢女。 “殿下,奴婢没有!”婢女连连磕头,吓的脸色发白,连声道,“奴婢只是看强盗杀人,一时吓的没了主意,才躲去殿下书房,殿下” “殿下的书房在后院?”许乐乐清清淡淡的插嘴,随后忙用手一掩唇,施礼道,“臣女无状,请太子殿下见谅!” “殿下,她在书房里到处翻找!”侍卫躬身回禀。 太子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摆一摆手,说道,“府中出了这等事,这个贱婢竟然趁火打劫意图偷盗,此刻被人拿了,还妄图欺瞒本宫!”猛一抬头,大声喝令,“拖下去,乱棍打死!” “是!”侍卫齐声应命,不顾婢女连声喊冤,上前将她拖了下去。 审都不审,这就打死了? 许乐乐挑了挑眉,暗暗叹气,心里多少有些失望。怪不得,太子会从一国储君,一步一步走向绝路。 “啊,你是你”突然,旁边传来一声惊呼。 许乐乐回头,就见六皇子淳于坚一手指指白芍,又指指她,一脸的震惊。 白芍见了是他,也是一怔,回头去瞧许乐乐。 认出白芍,自然也就认出了自己。许乐乐浅浅一笑,施了一礼,问道,“六殿下为何这般惊讶?” 淳于坚手指着她,一脸的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你们!”目光紧紧盯在她脸上,似乎看她究竟是不是一脸大麻子。 许乐乐眨眼,“六殿下认识臣女?却不知在何处见过?臣女为何不知?” “你”淳于坚见她睁着眼说瞎话,不禁气结,瞠目向她瞪视。 许乐乐笑的一脸纯良,轻声道,“臣女从顺城回京不过五日,不知殿下何时何地见过臣女,恕臣女愚钝,竟然不记得!” “我”淳于坚越发说不出话来,只见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轻轻眨了眨,便露出一抹狡黠,顿时心中一凛。想起自己是偷溜出京,如果说和她丰城相遇,岂不是不打自招? “老六,你认错人了!”一边的淳于信淡淡开口,目光向许乐乐一扫,含上一抹笑意。 淳于坚愣怔片刻,也知道此事不能挑了出来,狠狠向许乐乐瞪了一眼,扭过头去。 两位皇子竟然和她有说有笑! 众夫人、小姐都瞪大了眼,惊讶之后,是或多或少的羡慕嫉妒。一旁的沈子涵微微抿唇,向两位皇子瞧了一眼,便眼巴巴的瞧着许乐乐,只盼她开口介绍自己,可以引起两位皇子的注意。 樊香儿本来也是一脸羡慕,转头见到沈子涵的神情,不屑的冷哼一声,身子一侧,挡在她和许乐乐之间。沈子涵恨的咬牙,却默默退开两步。 两人的情形落在许乐乐眼里,却故意装作没有瞧见,笑的云淡风轻,心里却有一丝警醒。那位沈小姐虽然显的急功近利,但那份隐忍,可不是旁人能比的! 一旁秦氏见这情形,也是一脸阴沉,加上许云乐受了惊,抽抽咽咽哭个不休,心里更是烦乱,见有旁的府上的夫人、小姐离开,便也告辞。 太子正一边安抚受惊的太子妃,哪里顾得上旁人,挥了挥手,说道,“今日劳各位贵客受惊,改日本宫再行赔礼!” 秦氏辞过太子和太子妃,回头唤道,“乐乐,太子妃府上有事,我们不好打扰,快走罢!”说着又向两位皇子施了一礼,就带着许云乐向大门去。 许乐乐也不以为意,也向淳于信二人施了一礼,又向樊香儿等人一点头,转身跟去。 淳于信跟上两步,说道,“区区臣女捉弄皇子,该当何罪?”话说的极低,虽然前院里人来人往,却只有许乐乐一人听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9你还说没有闯祸? 许乐乐微微抿唇,含笑道,“臣女是从顺城乘船,直行了七日才到了江城。从江城换乘马车,五日到达丰城。殿下,那丰城的确是个好地方,却只有三条大路相通,一条便是通往帝京,另一条通往江城,还有一条嘛是通往边关!” 她声音朗朗,侃侃而谈,旁人听在耳里,只以为是淳于信问她这一路的风情。初时淳于信见她答非所问也是一愣,可是听她一说到丰城,不由心头一跳,才知道她暗指自己偷赴边关,竟然借此要协,不由心中暗恼。 许乐乐抬头,与他直直对视,眸中竟无所畏惧。 对上她波光潋滟的眸子,淳于信心头一跳,只觉得她的眸子像一汪深泉,竟吸引他不断的陷进去陷进去 “许大小姐这便走了吗?”一道幽冷的声音响起,将对视的二人惊回。许乐乐回头,却直直撞上一双冷漠的眸子。许乐乐扬眉,挑了挑唇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施礼道,“五殿下!” 淳于昌冷冷向她注视,两道凌厉目光,似乎要穿透她望进她的心里去。刚才,她轻轻一句话,就令太子将自己的人乱棒打死,他实在想知道,她是知道了什么,还是无意之举? 但是,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潭,乍一看似乎包罗万象,仔细一瞧,却又什么都没有。 许乐乐对他冰冷的目光似乎一无所觉,轻声道,“母亲正在等候,若殿下无事,乐乐告辞!”见过礼,绕过他就走。 “许大小姐!”淳于昌将她唤住,眼里的冰冷瞬间褪去,露出一贯的温和,“许大小姐小小年纪,遇到这等事竟然如此镇定,当真令人佩服!” 许乐乐浅浅笑开,福身道,“五殿下过奖!臣女又哪里及得上五殿下万一?”再不理他,带着婢女扬长而去。 看着淳于昌黑了俊脸,一边儿的淳于信倒不由笑了出来。这位许大小姐,怎么像个炸刺儿的刺猬。 府前下车,许乐乐带着白芍、红莲往里走,赵承跟上一步,低声道,“小姐,刚才得了准信儿,那两个人,果然是三皇子的侍卫!” “嗯!”许乐乐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径直进府向后院去,见角门上守着两个小丫头,便问道,“夫人呢?”刚才一下车就没见秦氏和许云乐。 “二小姐受了惊,夫人带着她先行回去歇息!”小丫头忙回。 许乐乐点了点头进门,向自己院子方向走了一段,说道,“红莲,你先回去!”突然转身,拐上岔路,向老夫人的院子行去。 红莲一怔,应命停下,白芍紧紧跟在后边,见四周没人,跟上两步问道,“小姐,我们这是”现在天色尚早,还不是问安的时辰。 “太子府出那么大事,想来老夫人也得了信儿,母亲既然顾不上,我们也要去报个平安,免得老夫人惦记!”许乐乐一边答,脚下却丝毫不缓。 事实是,回府这几天,每天晨昏定省,老夫人不是睡着,就是在念经,再也没有机会说上话。 “大小姐”紫竹苑门口的小丫头没料到她来,吃了一惊,来不及阻拦,已经被许乐乐径直闯了进去。 “祖母,乐乐给袓母请安!”许乐乐一进门,就见老夫人正在榻上坐着,便跪下见礼。 老夫人一怔,向身边的罗妈妈瞧了一眼。罗妈妈忙去将许乐乐扶起,说道,“大小姐不是去太子府饮宴吗?怎么这个时辰便回?” 许乐乐道,“太子府中出了些事故,乐乐恐祖母担心,故而来报个平安!”说着话,向老夫人细细一瞧,见她脸上全是惊愕,不由一怔。 太子府从出事到她们回来,中间有一个多时辰,怎么老夫人竟没有听到消息?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许乐乐却没有时间多追究,上前在老夫人下首坐下,轻声道,“今日饮宴,乐乐见到李尚书的夫人,提起我娘,倒是好一场伤感!”一边说,一边留意老夫人的神情。 老夫人身子微微一震,瞬间变的平和,说道,“嗯,那位李夫人,我记得是护国大将军家的小姐,不知道陈将军可好?” 许乐乐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心中便有丝了然,顺着她的话点头笑道,“护国大将军老当益壮,听说如今一顿能吃五碗饭呢!” 老夫人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正这个时候,门外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小丫头声音禀道,“老夫人,夫人来了!”帘子一掀,秦氏便走了进来。 “哦,乐乐先来了!”看到许乐乐,秦氏并不意外,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便堆上一脸的笑,向老夫人道,“儿媳回来,原该先来向母亲报个平安,只是云乐吓着了,死抓着我不放!” 老夫人点了点头,叹道,“方才乐乐也正在说,好好一场宴会唉!你们没事便好!” 许乐乐垂着头,悄悄抿唇。果然姜是老的辣,老夫人这个马虎眼,打的可是恰到好处! 就听老夫人又道,“难为乐乐小小年纪,也想的周全,怕我担心,巴巴的跑了过来!罗妈妈,你将我那只祖母绿的镯子拿来,赏给乐乐!” 罗妈妈忙答应着去了。 秦氏见老夫人用手掩了掩唇,忙道,“母亲说这半天话,想也乏了,还是早些用药,歇了罢!” 老夫人“嗯”了一声,吩咐丫头取药,才又转向许乐乐道,“你也累了,又受了惊吓,这就回去吧!”神色间,果然露出些倦意。 许乐乐顺势起身,谢过老夫人的赏,行礼告辞。 刚刚出门,就见罗妈妈捧着一只织锦缎的匣子过来。白芍正要去接,罗妈妈却侧身闪开,笑道,“大小姐真是素简,身边儿也不多带几个人,还是老奴送送罢!”捧着匣子,行在许乐乐身后。 许乐乐微微一笑,也不推让,便一路回自己的锦阑轩。 罗妈妈跟着一进屋子,见只有白芍、红莲二人,忙“噗嗵”一声跪倒,老泪纵横,说道,“大小姐,你救救老夫人吧!” 许乐乐吃了一惊,忙亲手扶住,说道,“妈妈这是说的哪里话?” 罗妈妈拭一拭眼泪,说道,“大小姐,老奴不能久留,只说一句,老夫人如今受着夫人的钳制,那院子里、屋子里都是夫人的人,可信的也不过老奴一人!老奴知道,大小姐是个有主意的,便是瞧在过世的夫人份上,也想法子救救老夫人!” 许乐乐听她提到生母,不禁心头一震,要想细问,却见罗妈妈已经收拾脸上的凄容,换上一张笑脸,大声道,“大小姐如此抬举,可折煞了老奴,老奴这便回去了!”砰砰磕了两个头站起,目光一扫,从许乐乐妆台上拿起一只寻常的玉簪,低声道,“大小姐,老奴失礼了!”说着退了出去。一进一出,竟然只短短片刻功夫,没有听到她说话的人,只会以为是许乐乐赏了东西,她跪下谢恩而已。 听着门外丫头的招呼声远去,许乐乐深深吸了口气,心中念头电闪。 今日在老夫人房里,自己分明说起亲生母亲,老夫人却将话岔开。而刚才罗妈妈的言行举止,又似乎印证了些什么 略想了想,唤来何妈妈问道,“这几日,我交你们的差事办的如何?” 一边奉茶的红莲愣了一下,心道,“小姐几时吩咐何妈妈差事,我竟然不知道?” 何妈妈却脸无异色,回道,“小姐,这几日这府里上上下下的奴才,老奴多有接触,发现当真有古怪!” 许乐乐接过红莲手里的茶,点头说道,“说来听听!” 何妈妈道,“闻说这府里的奴才,十年以上的老人儿也就管家和老夫人身边的罗妈妈,再就是夫人带进府来的两房陪房。” 许乐乐抿茶的手一停,说道,“夫人的陪房也就罢了,常管家和罗妈妈,你知道些什么?” 何妈妈道,“管家原是老爷年轻时的书童,一直跟着老爷,后来娶了夫人身边的一个丫头,叫什么香雪的!而罗妈妈原是老夫人的陪嫁丫头,本来嫁给了田庄上的管事,可惜那管事亡故,罗妈妈年轻守寡,也没有生养,便留在老夫人身边伺候。” 红莲这才想到,刚进府第一天,许乐乐曾经吩咐她们多和府里人接触,却没想到这是一桩差事。 许乐乐沉吟未语,白芍一边诧异道,“寻常人家,奴仆自然是用的长久的牢靠些,相府虽然比不上那些名门旺族,但老太爷曾是帝师,老爷做丞相也有十五年了,也算盛极一时,府上怎么竟会没有几个老人儿?” 何妈妈道,“正因如此,我才觉得这其中必有古怪!” 许乐乐点头道,“你们能想到此节,也算不易!”想了想,说道,“红莲,你唤赵承来,我有事吩咐!” 红莲刚刚出去,就听门外小丫头回道,“大小姐,老爷命了人来,请小姐到书房去!” 许乐乐挑了挑眉,眸光微冷。 白芍低声道,“小姐,难不成是今天太子府的事,夫人说了什么?” 许乐乐冷笑道,“纵说了什么,又能怎样?”吩咐白芍寻了件鲜亮衣裳换上,重整了妆容,才施施然向前院里去。 许一鸣正和管家常青说话,见许乐乐进来,便停了口,向她上下打量一眼,说道,“方才闻说太子府出了大事,你妹妹受了惊吓?” 许乐乐见他脸色有些阴郁,张嘴又只问许云乐,心底便是一冷,淡道,“不过是几个强盗进了太子府,已经全部伏诛,当时女儿不在厅里,妹妹是不是受了惊吓,乐乐并不知晓!” 许一鸣冷哼道,“你可是带着十二个护卫,难不成你的护卫便只护你一人?” 许乐乐挑了挑唇角,淡道,“爹爹说笑,太子府后宅岂是护卫能进入的?莫说护卫全部留在前院,便是丫头也只能留在二门,莫说救护母亲妹妹,女儿也是自个儿逃出来的!” 许一鸣见她一双眸子里满是淡漠,不觉胸口一窒。要说此事怪她,也确实牵强,但想到方才秦氏的一通发作,又不觉头疼,只得放缓语气,说道,“乐乐,府里眷养护卫,本就为了保护主子,你一个女儿家,纵然出门,这些人也不能处处随身带着,既然不能随时护你,又何必养一干闲人?” 原来,还是为了自己的十二护卫! 许乐乐扬眉,目光定定的望着许一鸣,问道,“那依爹爹之意” 许一鸣微一迟疑,说道,“你若觉得送了回去会伤了老侯爷的美意,倒不如将这干人散入护院,或是派了旁的差事!” 这是要将这十二护卫分解啊! 许乐乐心底冷笑,眼睫垂下,掩去眸子里的嘲弄,轻声道,“他们追随乐乐一场,乐乐断断不能令他们沦为杂役,若果然不能留,也当设法给他们谋个前程!” “谋个前程?”许一鸣愕然,“你一个女儿家,如何给他们谋前程?” 许乐乐道,“只要替他们除去贱籍,再赏些金银,令他们自立门户便是!”抬眸见许一鸣皱眉沉吟,便又道,“横竖他们是老侯爷赏了乐乐的,乐乐还做得了这个主,若是送他们回顺城,老侯爷那里反不好交待!” 许一鸣听她说的句句在理,此时又只求平息秦氏的怒火,便点头道,“那就依你便是!” 许乐乐挑了挑唇角,施礼道,“户部那里,还请爹爹传句话,尽快了结此事!” 瞧着她似有若无的笑容,许一鸣突然感觉,自己中了她的什么圈套。但是仔细一想,又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只得点头,当着她的面,命管家拿着自己的帖子送去户部。 一出书房,白芍便焦急的问道,“小姐,你当真让赵承他们散去?” 许乐乐勾唇笑道,“他们十二个人同进同出,也确实招摇!” 白芍见她神情淡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干着急,却又没有法子。 回入锦阑轩,赵承已等候多时,许乐乐便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赵承大惊,跪地求道,“小姐,我们是侯府的家奴,老侯爷既将我们给了小姐,我们便理应听小姐吩咐,只是我们都是立誓追随小姐,岂能轻易散去?” 许乐乐摇头道,“你们十二人,是我亲自精挑细选出来的,我岂会不知?我还有事要你们去做,你们在外头,行事反而方便一些。再则,趁这个机会,除了你们的贱籍,也不枉你们追随我一场。” 赵承垂头想了想,点头道,“既然如此,小姐可令他们十一人出府,赵承来时,答应母亲誓死守护小姐,还请小姐留下小人!” 许乐乐见他一脸坚决,想了一下,点头道,“也好,我身边总要有人使唤!”事情说定,又嘱咐一番,就命赵承退去。 第二日一早,许乐乐较平时早一个时辰出门,不带白芍、红莲,却带着自己专管饮食,名唤青萍的丫头,向老夫人院子里去。 小丫头见了她来,忙道,“大小姐,老夫人还在梳洗!” 许乐乐笑道,“那我正好服侍老夫人,以尽孝道!”越过小丫头,便向里去。 小丫头忙追了上来,说道,“大小姐,还不到请安的时辰,还请大小姐花厅里坐坐罢!”一副不放她进去的样子。 许乐乐脸色微变,冷笑道,“我来拜见自个儿祖母,你一个奴才便敢阻挡?”一使眼色,青萍上前一步,挥手便是一记耳光。 小丫头被打的懵了,捂着脸嚷道,“我我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你你凭什么打我?”想到许乐乐进府第一天就发落了三个丫头,虽然嘴硬,却仍不住身子颤抖。 青萍一扬下巴,冷笑道,“管你是谁的人,小小奴才,竟然敢阻拦主子?” 二人争执间,许乐乐早已快步进了老夫人的屋子。 老夫人从里间出来,见她带了一个陌生的丫头,脸上不由掠过一抹诧异。许乐乐上前行礼,笑道,“乐乐今日来的早些,只怕搅了祖母,不想祖母也起的这般早!”见老夫人摆手,便站起身来,扶着她坐下,问道,“祖母可用了早膳?” “还不曾!”老夫人随口应。见她特意闯来,却只是说些闲话,一时猜不透她来意,转头向罗妈妈瞧去一眼。罗妈妈也是满脸疑惑,瞅着这位言笑晏晏的大小姐,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话刚说了几句,就听门外小丫头回道,“老夫人,夫人来了!”帘子一掀,秦氏已经走了进来。 许乐乐含笑起身见礼,说道,“乐乐给母亲请安!”心里冷笑,果然是自己一进院子,就有人给她通风报信! 秦氏给老夫人见了礼,才转向许乐乐,皮笑肉不笑的道,“今日乐乐来的好早!” 许乐乐眨了眨眼,说道,“乐乐昨日受了些惊吓,偏偏又有事烦心,夜里睡不着,走了乏,今日反而起的早了些,却不知母亲为何也这般早?” 有事烦心?想必是为了十二护卫! 秦氏眸中掠过一层得意,瞧着她道,“你妹妹受了惊吓,我被她闹了一夜,也是走了乏!” 许乐乐勾了勾唇角,说道,“原来如此!” 秦氏不再理她,只是向老夫人道,“母亲,昨天云乐受了惊,闹了一夜,刚刚睡着,今儿怕是不能来给母亲请安!” 老夫人点头道,“让她歇着就是,有没有请太医瞧瞧!” 秦氏道,“太医开了方子,说喝两剂便好!”转头向许乐乐瞧了一眼,咬牙道,“若是昨日乐乐不去管什么樊小姐、简小姐的,顾着自个儿的妹妹,云乐也不至于如此!” 老夫人奇道,“什么樊小姐、简小姐?” 秦氏忙将昨日许乐乐救了樊香儿的事说了一遍,才又道,“您说乐乐可不是糊涂?放着自个儿的妹妹不管,偏去救什么樊小姐,她父亲不过三品顶戴,她自个儿又是庶出。”满脸的愤愤不平。 许乐乐听的好笑,却垂头敛目,并不理会。 老夫人却听的心惊,说道,“也难为乐乐这孩子,自己逃出来不算,还能救了别的小姐!” 秦氏见她偏帮许乐乐,脸上闪过一层恼意,却只是随口应了两声。 正这时,有丫头托着托盘进来,说道,“老夫人,该用药了!” 许乐乐抬头,向门口的青萍瞧了一眼。 那丫头从青萍面前经过的瞬间,青萍裙下的脚尖轻轻一勾,那丫头“啊”的一声惊呼,向前摔了出去,一碗热热的药汁向许乐乐劈头盖脸的泼了过去。 许乐乐惊呼一声,起身要躲,却已经慢了一步,头脸虽然避开,一碗药汁仍然泼在裙裾上,一条崭新的藉荷百褶裙,顿时弄了一大团污渍。 “小姐!”青萍惊喊一声,奔前在她面前跪倒,用手帕在裙子上忙擦,连声道,“这可是簇新的裙子,今儿刚上身,这可怎么办?” 秦氏也是脸色一变,呼的站起来,指着那丫头喝道,“秀云,你是第一天侍候的?这是在做什么?” 秀云忙爬了起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指着青萍道,“奴婢走的好好儿的,是是她将奴婢绊倒!” 青萍擦拭的动作一停,诧异的望向秀云,说道,“青萍与秀云姐姐今儿是初见,无怨无仇,为何绊你?” 秀云大声道,“分明是你将我绊倒,我又知你安的什么心?说不定说不定就是为了将这药汤弄洒!” 秦氏脸色微变,向地上摔碎的碗瞧了一眼。 青萍更是奇道,“将药汤弄洒?我为何要将药汤弄洒,如今这药汤弄脏的可是我家小姐的裙子!分明是你见闯了大祸,才污赖于我!” 秀云张大眼道,“我闯了什么大祸?” 青萍冷笑道,“我家小姐身上这条裙子,用的衣料可是今年的贡品,皇上特意遣快马送去顺城赏给老侯爷,老侯爷又赏了我家小姐。今儿我家小姐原说一顷儿要去靖安侯府拜见侯爷,特意将这条裙子寻出来穿上,这还没出门儿便被你毁了,纵是告你一个欺君之罪也不为过!你还说没有闯祸?”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许乐乐差点笑出声来,秀云却脸色顿时惨变,结结巴巴道,“我我怎么知道这这裙子竟然竟然” “也就是说,你若知道便不会如此?那便是承认你是故意将裙子弄脏?”青萍一步不让,冷笑接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0改天再来玩儿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秀云连忙摇头,一转身跪到秦氏面前,磕头道,“夫人,奴婢当真不是故意的,求夫人救我!” 秦氏瞧了眼许乐乐的裙子,目光向青萍脸上一扫,冷笑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纵然这裙子的料子是贡品,又怎么会扯得上欺君之罪?”向她瞪了一眼,转向许乐乐冷冷的道,“乐乐,你这丫头仗了谁的势,竟然这样咄咄逼人?” 许乐乐浅浅一笑,淡道,“母亲,我这丫头素来是个省事的,只是不想小小丫头也敢欺到我的头上,她护主心切,一时情急罢了!” 秦氏皱眉道,“不过是个意外,怎么就欺到你的头上?” 许乐乐冷笑道,“原来不过是一个意外,自个儿不小心认下便是,偏偏冤枉我的丫头将她绊倒,难不成青萍将她绊倒,就是为了弄脏我的裙子?” “这”秦氏语结,说道,“兴许也只是她情急,一时没有分辩清楚!” “没分辩清楚就敢言之凿凿,如今幸好弄脏的是我的裙子,若是旁人的,青萍岂不被她冤死?” “你”秦氏恼羞成怒,指着她道,“这是哪家的规矩,有这么和母亲说话的?” 许乐乐淡淡一笑,冷道,“乐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规矩,丫头做错了事,攀污旁人不算,还将主子也牵扯进去!” 秦氏见她寸步不让,不由更是恼怒,咬了咬牙,突然转向老夫人,说道,“母亲,你瞧瞧乐乐,这家还有规矩没有!” 许乐乐挑了挑眉,也向老夫人望去,却见老夫人耷拉着脑袋,闭着两只眼,倚在椅背里,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罗妈妈忙道,“夫人、大小姐,老夫人乏了,两位主子少说两句吧。大小姐,横竖就一条裙子,您又是晚辈,何必定要计较?” 许乐乐抿唇忍笑,点头道,“是乐乐无状,吵嚷了祖母!”说着向老夫人行一个礼,向秦氏道,“母亲,此事乐乐不再追究,只是这府里的奴才,当真得教教规矩!”也不等她再说话,带着青萍退了出去。 秦氏恨的咬牙,却又发作不出来,向老夫人瞧了一眼,才一脚踹在秀云身上,喝道,“还不把这死丫头拖出去教教规矩,再等着现眼不成?” 秀云大惊,连声喊冤,秦氏看都不看她一眼,也不向老夫人请辞,一甩袖子,大步走了出去。 离开紫竹苑很远,许乐乐见四周无人,才轻声问道,“如何?” “那药里果然有古怪!”青萍低声回禀,说道,“这药本来是寻常体虚调理的药,可是里边多了一味地聪子。此药虽然无毒,但久服会令人脑子迟滞,最后变成痴呆!” “痴呆?”许乐乐一下子站住,脸色变的凝重,问道,“喝多久会变成痴呆?”上一世,她回来不久老夫人便变的痴痴呆呆,又拖了两年故去。 “这也与人的心性有关,有的人饮上数月便变成痴呆,心性强些的,可以抵抗一年,最长也不过一年半左右。” 许乐乐拧眉想了想,快步向自己院子去。一进院门,就向白芍道,“你去老夫人那里,借机让罗妈妈来一趟,莫要让旁人瞧见!” 白芍应命去了,隔了片刻回来。而罗妈妈一直到晌午才过来,问道,“大小姐可查出了什么?” 许乐乐面色凝重,问道,“今儿早上的药汤,老夫人已用了多久?” 罗妈妈道,“已足足五年!” 许乐乐一怔,转头向青萍望了一眼。青萍缓缓摇头。 罗妈妈见她神色有异,问道,“大小姐,可是那汤药有问题?” 许乐乐默默盯着她,半晌才道,“乐乐不过问问,妈妈回吧!”声音顿时冷了许多,起身便向里间去。 “大小姐!”罗妈妈吃了一惊,忙上前两步唤住,想了想,说道,“那药方是陆太医开的,老奴也悄悄拿了方子给旁的大夫瞧过,都说是虚寒温补的方子,并无问题。只是老夫人不信,每次饮过药,背着人都要用手指抠喉咙,再把药吐出来!” 许乐乐停住,见青萍点了点头,便问道,“我每日晨昏定省,老夫人均昏昏欲睡,这是真的还是装的?” “是真的!”罗妈妈叹气,“从去年开始,老夫人变的嗜睡,到了时辰便支撑不住,现在,头脑越发变的昏沉。” 青萍见许乐乐望来,点头道,“虽说每次都将药吐出来,但总不会吐的干净,时日久了,终于还是逃不掉。” 罗妈妈惊道,“青萍姑娘这话何意?你是说是说那药”说半句又摇头否定,“那药老奴寻人验过,并无毒药,再说,昨日的药汤全部泼在大小姐裙子上,你又如何分辩?” “那药里放的不是毒药,喝多了却会坏了脑子!”许乐乐不欲多说,只是略略解释。 青萍天生味觉、嗅觉异于常人,又专门跟着明师学过药理,那碗药汤她不需要尝试就知道里边都有什么药。这就是青萍专门负责饮食的原因,也是带她去老夫人那里的原因。 罗妈妈脸色变的异常苍白,“扑嗵”一下在许乐乐面前跪倒,泣道,“大小姐,如今老夫人只能指望大小姐了,求你救救老夫人!” 许乐乐将她扶起,轻声道,“妈妈何必如此?老夫人是乐乐的亲祖母,乐乐岂能不救?我这里你不宜久留,今日先回去,容我想想法子!” 罗妈妈忙点了点头,将脸上的泪擦干净,低声道,“还请大小姐赏老奴些什么,老奴也好回去交差!”自然不是向老夫人交差。 许乐乐笑了笑,说道,“我这里刚好有冰镇好的时鲜果子,妈妈带回去,瞧老夫人若是爱吃,再来拿!” 罗妈妈抬高声音道,“这几日天儿热,老夫人正想些果子减暑。”见白芍捧来一个托盘,双手接过,行礼退了出去。 许乐乐向青萍道,“你有没有办法,能做的不动声色?” 青萍点头,“要除去地熟子药性不难,只是老夫人服药已有些年头,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好!” 许乐乐点头道,“我知道,你放手做便是!” 两次立威,她第二天再去,守门的小丫头已经不敢阻拦。许乐乐带着白芍、红莲直入老夫人的屋子,进门见礼,笑道,“祖母,昨儿孙女无状,特意来给祖母赔罪!” 老夫人笑道,“昨天我睡了去,也不知道你们几时走的!”两人目光相对,都是微微一笑,心照不宣。 许乐乐见过了礼起身,亲亲热热在她身前的墩子上坐下,说道,“那是祖母疼乐乐,方不加责怪,乐乐却不能不懂事!”从白芍手里接过一个托盘,送到老夫人面前,说道,“昨儿罗妈妈说起祖母服药怕苦,乐乐便想起带着腌好的蜜饯,祖母尝尝可还顺口?” 老夫人笑道,“难为你有心!”见那蜜饯颜色鲜亮,便取一颗来一尝,只觉清甜中隐隐带着股药味,不由抬头向许乐乐一望。 许乐乐眼睛极快的一眨,笑道,“祖母吃着可好?” 老夫人眸光闪动,点了点头,将蜜饯嚼着咽下,叹道,“甜而不腻,倒是爽口!” 许乐乐喜道,“祖母喜欢,乐乐多送些来,只是蜜饯虽然好吃,终究是甜食,祖母可不能贪嘴。”最后一句话有了撒娇的成份,惹的老夫人笑起,旁边立着的妈妈、丫头也陪着笑了几声。 “是什么好东西,大小姐这般小气?”随着话声,帘子一挑,秦氏走了进来。 还真是如影随形啊! 许乐乐心底冷笑,脸上却声色不动,起身向她见礼。 秦氏瞅了她一眼,脸上似笑非笑,说道,“乐乐来的越发早了,又是昨日走了乏?”语气温和,仿佛昨天的争执不存在一样。 许乐乐浅笑道,“昨日原说去侯府拜见舅舅、舅母,不想被那丫头弄脏了裙子,没有去成,今儿特意早起来辞别祖母。” 秦氏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那盘蜜饯上,含笑道,“母亲一向不爱吃太甜的东西!” 老夫人笑道,“人老了,便有些贪嘴,何况欢丫头这蜜饯做的甚好,倒不觉得腻!” 秦氏听她称呼的亲热,目光凝了凝,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许乐乐微微一笑,起身向老夫人和秦氏告辞,“我回来这几日一直没得空儿,今儿要去拜望舅舅、舅母,已禀告过爹爹!”见老夫人点头,便带着丫头退了出来。 出门的瞬间,听到老夫人又向秦氏道,“我吃了药念经,你也不用陪着!” “我服侍母亲用了药再去!”秦氏淡淡的声音飘了出来。 许乐乐心底冷笑一声,快步出门。穿过后园,刚刚出了垂花门,就听高处一声大喝,“嗨!” 许乐乐吓了一跳,抬头一瞧,就见六皇子淳于坚一身蓝袍,很难看的蹲在树杈上冲着她直乐。许乐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唤道,“六殿下!”福身见了一礼,起身便走。 “喂!喂!”淳于坚忙从树上跳下追上来,说道,“你怎么就走了?我还没说话呢!” “六殿下来,自然是寻我父亲,乐乐当知趋避。”许乐乐挑眉。 “哪里是寻许相?是四哥寻你!” “四殿下寻我?”许乐乐侧头向他瞧了瞧,撇嘴道,“我今儿要去拜见舅舅,两位殿下若是没有要事,便改日再来玩儿罢!”说完拔腿就走。 “喂喂!”淳于坚又追上来,嚷道,“你以前不知道我们身份倒也罢了,如今怎么还这个样子,丝毫不将人放在眼里,就不怕得罪了我们?” 许乐乐“嗤”的一笑,说道,“不管知道不知道,得罪便是得罪了,难不成一个不知道,便可将得罪变成不曾得罪?” 淳于坚被她一通绕口令说的头晕,连连摆手道,“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四哥寻你有正事!” 两人边说边走,已经到了前院,就听正厅门口淳于信声音道,“许大小姐好大的架子,六弟都请不动你!” 许乐乐回头,但见淳于信一袭月白长袍,正唇角含笑,从正厅慢慢迈出来。早晨的阳光斜斜的打在他的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越发显的整个人丰神如玉,如芝兰静树。 这样的情境,将白芍、红莲二人瞧的眼直,却瞬间灼痛了许乐乐的眼睛。这样一个天之骄子,上一世如果不是为情所困,何至于死的那样惨? 波光潋滟的眸子,瞬间流露的愧疚和心疼,令淳于信一怔,再仔细瞧时,那双眸子里却只一汪清泉,倒映出自己的容颜,让他以为,刚才只是一时的错觉。 感觉到他的探询,许乐乐微微垂目,掩去流露的情绪,福身行礼,“四殿下!” 淳于信走到她面前,挺身而立,垂目注视着眼前恭敬的女子。如果说从丰城一路回来,他对她只是好奇,那现在,她的身份揭穿,她对他,便变成了无穷的魔力。 微抬了抬手,命她免礼,目光向她身后白芍、红莲二人一扫,见二人衣着新鲜齐整,大门口又有六个捧着托盘的小丫头等候,显然是出门的样子,淳于信便问道,“你要去侯府?” “是!”许乐乐低应,低眉顺目,打定了主意不问他的来意。 淳于信点头道,“那便一起吧!”越过她,径直向府门走去。 一起? 许乐乐睁大眼。自己去侯府,是去拜见自己的舅舅、舅母,他堂堂一个皇子,跟去做什么?愣了一瞬,忙随后跟上,叫道,“喂!喂!你去我舅舅家做什么?” 就是瞧不惯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副胸有丘壑、老谋深算的样子,看到她破功大喊,四殿下心情大好,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春风满面向大门口行去,瞧的众丫头个个直了眼,竟然忘了趋避。 “喂!”许乐乐见他不理,忙冲上前去将他拦住,皱眉道,“四殿下,你闲着无事,有的是人陪你玩,干吗来消遣我?” “因为你好玩啊!”淳于信居高临下斜睨着她,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欠扁样子。 许乐乐暴走。上一世的淳于信也这样无赖?她怎么不记得?握拳瞪眼,向他怒目而视,却见他一脸笑容不变,不由气馁,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淳于信低笑一声,从后边随上,说道,“我当真寻你有事!” 许乐乐不理,只是快步向马车行去。 淳于信也不阻拦,只是紧紧跟着,降低了一点声音道,“那两个贼人,是建安侯府的人!” 许乐乐脚步一顿,冷道,“那又如何?”心里却暗叹,建安侯府派去拦劫自己的人,都是建安侯的心腹,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他审了出来。 淳于信勾了勾唇角,笑道,“那可是许相夫人的娘家!” 许乐乐骤然停步,霍的一下转过身来。 淳于信冷不防几乎撞在她身上,忙停住脚步,皱眉道,“怎么了?” 许乐乐直视着他,淡淡道,“殿下想说什么?” 淳于信向她默视片刻,乌亮的眸子里,渐渐添上笑意,笑容一点一点自唇边漾开,说道,“城西一味居,是一个不错的去处,不如去坐坐?”四殿下可不是好糊弄的! 敏锐的捕捉到他笑容里的狡黠,许乐乐不禁以手抚额。想了想,方道,“今日一早递了帖子,舅母在等我,如果殿下不急,明日可好?” “那我若是急呢?”淳于信挑眉。 “若是真急,进了府门左拐,穿过一道小门,那边的茅房专待贵客!”许乐乐将脸一沉,转身就走。 淳于信一愕,继而哈哈大笑,眼瞧着许乐乐上车,扬声道,“那就不见不散!” 许乐乐挑了挑眉,却不理睬,扬声吩咐,“走罢!” 淳于坚从后边赶了上来,纳闷的问,“四哥,许大小姐怎么走了?你也请不动她吗?你笑什么?” 淳于信含笑不语,只是目送着马车粼粼走远。 靖安侯府府大门大开,管家带着几个小厮早已伸长了脖子等候多时,见许云乐一到,忙迎了上来,躬身见礼,“表小姐,我们夫人请表小姐直接进去!”另一边,早有小厮报了进去。 许乐乐随着管家进门,见只有靖安侯夫人一人在厅里坐着,心里微觉奇怪,上前见礼,说道,“乐乐拜见舅母!” 汤氏一把将她拉住,笑道,“回到家里,便不要那些虚礼。”牵着她的手,也不让座,只是上下左右打量,叹道,“长成大姑娘了!”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转眼五年,乐乐自然长大了!”她重生在五年前,当时大病一场,汤氏专程赶去顺城探望。 一边说笑,一边抬起眼睫,也向她细细打量。近四十的年纪,汤氏的容颜早已经褪去了艳丽,却多了一份雍荣华贵,脸上满是温和的笑容。许乐乐心生亲近,不自觉将她的手握紧。上一世自己被毁了名声,若不是这个舅母对自己全力回护,自己真不知道如何应付。 两人坐着闲话一回,汤氏问过老侯爷、老夫人身子,便问道,“乐乐,你回相府这几日,那个女人可曾难为你?”语气里丝毫不掩饰对秦氏的厌恶。 许乐乐见她眸子里全是关切,不由心中感动,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我娘虽然不在,我终究是爹爹的嫡长女,她能将我如何?” 汤氏不以为然的摇头,说道,“这满帝京的人谁不知道?右相夫人悍妒,在相府中只手遮天。许一鸣畏妻如虎,莫说不敢纳妾,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你娘去时,他身边本来还有四个妾室,短短不过两年,便死的死,卖的卖,一个不留。如今你爹爹三十好几的人了,落得膝下无子!” 这些话许乐乐倒第一次听说,奇道,“这话舅母如何听来?” 汤氏轻嗤一声,说道,“那几年,满帝京豪门大宅里都传遍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都说许一鸣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被一个那样的女人拿捏。建安侯府算来也是豪门旺族,那女人也是嫡女,怎么如此上不了台面!” 许乐乐倒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许一鸣,更不在意如何议论秦氏,她心里想的,却是汤氏那一句“只手遮天”,想到许一鸣惧内的名声,再加上老夫人的情形,那话倒是果然不假。 如今那府里上上下下几乎全是秦氏的人,自己身边虽然有几个得力的人,终究也只是奴才。看来,别说老夫人是自己的亲祖母,就算是为了在那府中争出一席之地,也必须先解老夫人的困厄,再和她结成同盟。 心里更是拿定了主意。 汤氏哪里知道她的心思?见她垂目不语,不由心中怜惜,说道,“前几日听说你要回来,依我们的心,巴不得你就留在公孙家,日后寻个好门第出嫁,只是你爹爹既要你回去,我们断也没有强留的理,只是苦了你!”说着说着,心里难过,叹道,“若是你娘还在,该有多好!” 许乐乐听她提起生母,不由心中一动,问道,“舅母,我闻说我娘是狩猎时坠马身亡。可是我娘是将门虎女,好端端的怎么会坠马?” 汤氏一怔,向她细细瞧了一眼,才点头道,“当年老侯爷和你舅舅们岂有不怀疑的?只是细细查了几个月,也没查出任何端倪。老侯爷离京,又是圣上定的日子,便也只得罢了!” 许乐乐默默点头,见汤氏神色黯然,忙打起精神笑道,“瞧瞧,我来是想陪着舅母说话儿,却惹的舅母跟着伤心!” 汤氏微微一笑,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说道,“你就是这性子,处处为旁人着想,对不相干的人也是一味忍让,便是受了欺负也不说出来,又岂不知?有些人不是你让着她,她便会讲理!” 许乐乐想到上一世自己的退让,只是让秦氏得寸近尺,不由默然。叹了口气,轻声道,“舅母放心,我不会被人欺负了去!”不愿再惹汤氏伤心,深吸一口气,摆脱心里泛上的酸苦,四周望了一下,奇道,“几位表哥呢?怎么不见?”她一早递了帖子,舅舅靖安侯有公务在身或者不在家,可是无职的几位表哥决不会这个时候出门。 汤氏挥了挥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道,“那几个臭小子,没半点用,我将他们赶回后院去了!”拉着许乐乐坐下,又向她瞧了半天,目光里露出些羡慕,叹道,“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女儿该有多好,那帮臭小子,没一个管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1我是来打秋风的 靖安侯一共七个儿子,其中六个是汤氏所生,个个人中龙凤。长子、次子不但被封为将军,也早已成亲。许乐乐见她还是说罚就罚,还满嘴“臭小子!臭小子!”的乱叫,忍不住好笑,问道,“几位表哥又何处惹了舅母生气?” 汤氏叹了口气,说道,“下个月二皇子开府封王,我思量着备什么礼物,问那几个臭小子,这个说送美人,那个说送元宝,没一个正经的!” “嗤”许乐乐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表哥们说的也不错,二皇子开府封王,自然会纳几个妾室,再则日后自个儿独撑门户,元宝也实用的紧!” “你呀,都是被几个臭小子带坏了!”汤氏也笑了出来,说道,“走罢,去瞧瞧那几个臭小子有没有偷懒?” “舅母又罚表哥们做什么?”许乐乐一边随她起身,一边笑问。 汤氏笑了出来,说道,“你瞧瞧便知道了!”带着她穿宅过院,向后宅行去。 进了垂花门走不多远,但见高升的日头下,七名衣饰不一的男子一溜排开,都是眼睛瞪的溜圆,头上、双臂、双腿上各放着一个水碗,结结实实扎个马步。 这样的场景,委实壮观!许乐乐忍俊不禁,“嗤”的一声笑出声来。 听到笑声,年长的六个都只是扯了扯嘴角,算是招呼,最小的一个少年却一脸喜色,张嘴就喊,“乐乐表妹!”嘴巴一动,身子也跟着微动,就听“砰砰嘭嘭”几声脆响,五只水碗一个不剩都摔在地上,碗里的水泼的他一脸一身都是。 少年一瞬间呆住,低头瞧了瞧满地的碎片,又抬头瞧了瞧许乐乐,再瞧了瞧汤氏,一脸沮丧,讨饶的喊,“娘,表妹来了,你先放儿子一马,回头加倍补上可好?” 瞧着他狼狈的样子,许乐乐“咯咯”的笑了起来,也向汤氏道,“舅母,乐乐好不容易来,你便饶了表哥吧!” “你还替他们求情?我还没罚你!”汤氏板了脸,瞪着她道,“你回帝京这许多日子,今日才想起舅母,你说该罚不该罚?” “该罚!该罚!”许乐乐忙笑着讨饶,摇着汤氏的手臂,娇笑道,“只是舅母不可罚的太重,吓着乐乐!” “就你会撒娇!”汤氏绷不住笑了出来,向另外六人道,“行了,起来罢!你们可记得,今儿是乐乐替你们求情,若不然,非让你们蹲到太阳下山不可!” 六人齐声欢呼,一瞬间,但见身上的水碗全部飞起,六人身形飘展,纵跃腾挪,伸手抬足,片刻间将水碗全部接住,匆匆放过一边,就围来向许乐乐招呼。 “乐乐,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便打上相府去!” “乐乐,前天听说太子府出事,你可曾受伤?” “乐乐” “” 许乐乐笑着,一边回答,一边见礼,“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四表哥五表哥六表哥七表哥!” 汤氏被一群儿子挤到一边,不满瞪眼,“喂,你们这样粗鲁,仔细吓着乐乐!”顺手拍开两个,将许乐乐拽了出来,说道,“你们不是备了见面礼?还不去拿!” “娘,你怎么知道?”老七公孙致哀嚎,他们分明做的很隐密啊! “就你们几个臭小子鬼鬼祟祟的,还想瞒得过谁?”汤氏翻白眼。 “老七,一定是你说漏了嘴!”老六公孙衍懊恼的抱怨,向许乐乐瞥去一眼。本来想给表妹一个惊喜的。 “我没有!”公孙致涨红了脸。天知道他憋的有多辛苦。 “行了行了,快去快去!”汤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将几个儿子像赶苍蝇一样赶开,才又道,“宁儿,你去请你娘也出来坐坐!” “是,母亲!”老五公孙宁含笑应了一声,向许乐乐一笑,转身离去。 许乐乐瞧着他俊挺的背影,一瞬间,心头有些酸痛。上一世,就是舅舅这个庶出的儿子,竟然为她而死! 汤氏瞧着公孙宁走远,轻轻一声叹息。许乐乐回神,问道,“舅母是为了五表哥的亲事烦心?” “你也听说了?”汤氏扬眉,叹了口气,说道,“当年原是奉嘉为了表明心迹,如今却连累了宁儿!” 公孙宁的生母,是大邺朝北部弩洞族的奉嘉公主。十八年前,弩洞族受涉流国挑拨,起兵叛乱,当时还没有袭爵的镇国大将军公孙明远奉命平乱。而奉嘉公主见大兵压境,心知是灭族之祸,便一力促成和谈,随大军回返帝京,亲自递交和书。 哪知道在回京途中,奉嘉公主见公孙明远生的英姿挺拔,为人果敢勇决,便心生爱慕。在大邺朝的金殿上直言陈情之后,又提出一个附加条件,要嫁公孙明远为妻。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连公孙明远也是一脸的错愕。临阵招妻,这可是死罪!更何况,他早已娶定国公府的嫡孙女汤氏为妻,还生有四个儿子。 只是如果不应下这门亲事,就怕和谈不成,再起刀兵,可是应下这门亲事,又置大将军夫人汤氏于何地?就在皇帝两难的时候,定国公提议传汤氏上朝,由她定夺。 汤氏与公孙明远伉俪情深,这种事自然不会乐意,但金殿上一见,只觉得奉嘉公主深明大义,对公孙明远也是一片痴心,更是为了大局着想,便做主迎奉嘉公主进门。 奉嘉公主见汤氏通情达理,坚持不做平妻,最后得了个二品诰命,立为侧夫人,一时间被传为佳话。 公孙宁出身虽然不低,偏偏只因生母终究只是侧夫人,他的头上便冠了一个庶子的名号。幼年时,因汤氏为人宽厚,对这个庶子也和旁的儿子一样,倒也并没有区别,可是到了这几年议亲的时候,才知道庶子和嫡子天差地别,首先便被各大世家豪门拒之门外,纵然有人愿意联姻,也不过娶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汤氏不愿意委屈这个孩子,一直拖到现在。 许乐乐知道舅母的心事,柔声安慰道,“五表哥今年不过十七岁,旁的人家虽然早议了亲事,可他身在将门,再晚几年也不碍事。”笑了笑,换了个轻松的语调,说道,“四舅舅还不是年近三十才成亲?说不定五表哥也一样,好的姻缘也在前头等他呢!” 汤氏被她一开解,心里也是一松,笑道,“就是你这张小嘴儿讨人喜欢,唉,若是我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多好,偏偏肚子不争气,只生出那几个臭小子,只会淘气。” 许乐乐听她又说出这些话来,不由抿唇笑道,“舅母这话说给乐乐听听倒罢了,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岂不是要说舅母骄情?” 汤氏一听,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说的也是!” 公孙老侯爷一共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阿如只留下许乐乐这一点血脉。而四个儿子成亲之后,孙子辈一个一个出世,却是清一色的男丁,竟然没有一个女孩儿。 这件事从老侯爷起,乃至公孙明远兄弟,都引为憾事,可是看在旁的豪门旺族眼里,只觉得公孙一族人丁兴旺,眼红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想到公孙一门竟然是不稀罕儿子,只宝贝闺女?所以许乐乐拿这话来取笑。 湖边一处清凉的亭子里,早已备下新鲜的水果、细点,许乐乐和汤氏说说笑笑进了亭子坐下,丫鬟刚刚奉上茶来,公孙宁已经扶了奉嘉公主进来。奉嘉公主先向汤氏见礼,唤道,“姐姐!” 汤氏扶住她,笑道,“这许多年,我教得了旁人,却教不了你,总是拘着这些规矩!”指了指许乐乐道,“这便是乐乐!” 奉嘉公主转身向许乐乐见礼,唤道,“表小姐!” 如果是寻常妾室,在这侯府里只能算半个主子,而许乐乐却是贵客,本没有见她的道理。而奉嘉公主身份特殊,又有公孙宁的情份在,许乐乐哪敢受她的礼,忙起身避开,回礼道,“乐乐见过公主!” 奉嘉公主也是忙侧身闪避,说道,“表小姐客气!” 汤氏看的直皱眉,说道,“你们两个都客气,快点坐吧,我快被你们腻歪死了!”说的二人都笑了出来,道了谢落座。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许乐乐和奉嘉公主都不算熟悉。此时细细打量,但见她上身穿一袭乌金云绣衫,下穿轻罗百合裙,虽然年过四十,容颜仍然清丽如二八年华的少女,只是眉宇间端丽温婉,尽显气韵。 许乐乐暗暗赞叹,回想上一世,自己回京途中遭劫,名声受损,成天躲在相府自己的小院子里不见人,虽见过奉嘉公主几次,又哪里有现在的心情?移开目光,却见公孙宁立在奉嘉公主身后,不禁“咦”了一声,奇道,“方才我明明听舅母说饶了你们,怎么五表哥还要罚站?” 公孙宁被她说的笑起,说道,“都说你那嘴巴讨喜,偏偏来消遣我!”虽然打趣,却仍然含笑而立。 奉嘉公主听说儿子受罚,也不以为意,含笑回头,说道,“你又闯什么祸,让母亲罚你?” 公孙宁忙道,“哪里是我闯祸,分明是表妹要来,母亲要独占表妹,借故发落我们!”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瞧着汤氏,唤道,“母亲,你和娘说一声,要不然我这罚岂不是要受双份?” 一句话将三个女子全部说笑,许乐乐刮脸道,“瞧不出五表哥还会撒娇!”心里却暗暗点头。舅母能令庶子和她如此亲密,可见其为人公平大度。 “娘,你们在笑什么,说来听听!”随着声音,刚才被赶走的一群表哥各自捧着礼物向这里行来。 六名年少男子,都长的修长挺拔,英俊不凡,在这花园中,羞煞一园的风景。汤氏侧头瞧见,眯了眯眼,想到刚才许乐乐的话,脸上便不由露出一抹傲色。是啊,自己没有女儿,却有六个如此出色的儿子! “乐乐!”给奉嘉公主见过礼,老大公孙克先将手里的盒子送了上来,是一套多宝阁特意定做的砚台。整个砚台呈六棱形,前边一端雕着一匹奋蹄长嘶的骏马,连马身上的鬃毛也根根清晰,足见刀工精良。 许乐乐见那骏马威武神骏,足见颇花了一番心思,心中感动,笑道,“谢谢大表哥!” 公孙克眼睛一亮,眼巴巴的瞧着她,问道,“你喜欢?” “喜欢!”许乐乐肯定的点头,吩咐白芍好生收起。 公孙克大喜,脸上便露出一些得意。 “我的!我的!”余下几人一见,争先恐后的将礼物献宝一般送了上去,连公孙宁也呆不住,一同挤了过来。盒子一个一个打开,六个人十二只眼睛眼巴巴的瞧着表妹,只盼她说个喜欢。 “唉!”汤氏抚额叹气,唇角却挂着一丝微笑。 公孙氏四代同堂,皆是男子,老侯爷眼巴巴盼着能有个孙女,却始终不能如愿。乐乐是阿如留下的唯一一点血脉,又在老侯爷身边长大,莫说老侯爷夫妇宝贝的不得了,连四个舅舅对这个外甥女儿也是疼爱有嘉,一大群表哥更是一有机会就哄着宠着这个表妹,还哪里有半点将门虎子的样子? 许乐乐见这些礼物虽然都不算贵重,却样样精巧别致,可见都花了一番心思。心中感动,满脸含笑一一谢过,命白芍好好的收起。 汤氏见七兄弟好不容易消停,方摇头叹道,“便是送礼,也是我和公主先送,你们这帮臭小子,没有一个长幼!” 七兄弟听的瞪眼,“母亲还未送表妹见面礼?”独占表妹这么久,居然没有送礼! 汤氏含笑,命身后丫头将礼物送上,说道,“乐乐,你终究是女儿家,别总学你这几个不成器的表哥,骑马射箭的,没半点出息!”盒子打开,却是一副盘丝累金凤的头面,贵重之余,又不显奢华。 自己的表哥可个个文武双全,怎么到了亲娘嘴里,就成了没有出息? 许乐乐抿唇忍笑,说道,“乐乐知道!”她自重生之后,再不像前世一样,成天吟诗作画、弹琴赋诗,一心只想做个大家闺秀。而是跟着表哥们骑马射箭、习文练武,刚才兄弟七人送的礼物,也大多是精选的兵书战策、绝版的历史书籍、精致又不沉重的武器之类。 公孙宁见了汤氏的礼物,脸上露出一丝不安,向奉嘉公主瞧去一眼。奉嘉公主含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盒子,说道,“表小姐,我平日不出门,也没备下什么礼物,你别见笑!”盒子打开,却是一只莹润碧绿的玉镯。 许乐乐一惊,忙起身道,“公主,这可使不得!”她前世做了十多年王妃,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这只玉镯形状虽然普通,可是那光泽刀工,一看就是极品的古玉。 奉嘉公主微微一笑,说道,“表小姐何必客气,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说着径直将盒子交到白芍手中。 许乐乐心里不安,抬头向公孙宁瞧了一眼,却见他唇角含笑,神色露出一抹轻松。 奉嘉公主一片诚意,公孙宁又似乎对这礼物极为重视,现在坚持推托,反而不近人情。许乐乐心思一动,便含笑道,“知道的是舅母表哥们疼我,不知道的,只当乐乐是来打秋风的!” 一句话惹的众人都笑了起来,这才一个个依序坐下。 许乐乐见四表哥公孙达坐下之后,公孙宁才在他下首落座,不禁暗暗点头。这等礼节,无关乎出生尊卑,却是大家子里的长幼有序。 到此时,她方命小丫头们将送给各人的礼物送了上来,从汤氏到奉嘉公主,再加上七个表哥,个个不落。汤氏也倒罢了,奉嘉公主闻说也有自己的礼物,脸上露出一抹意外,跟着便浅笑道谢。七个表哥一听礼物,更是一哄而上,笑笑闹闹取了自己礼物,又沾沾自喜的相互夸耀,像一群得了糖吃的小屁孩子。 正在热闹,但见亭子外一个小丫头探头探脑的悄悄进来,在公孙宁耳边低语几句,公孙宁脸色大变,呼的一下站起身来。 公孙宁动作极大,顿时引过所有的目光,奉嘉公主抬头瞧了一眼,又低下头去慢慢品茶,汤氏却挑眉道,“宁儿,怎么了?” 查觉到自己失礼,公孙宁忙向汤氏行礼,说道,“儿子有些急事,需出府一趟!” 汤氏皱眉道,“你表妹刚来,什么了不得的事,非这会儿去办?” 公孙宁微一咬唇,低声道,“是!”又慢慢坐了回去。 许乐乐见他虽然坐下,眼底却压着一抹焦灼,便笑道,“日后乐乐常住帝京,还能有见不着的?再说舅母这里,乐乐也不是外人,又何必定要陪着?五表哥有事,尽管去办便是!” 公孙宁一听,脸上便露出几分期待,抬头去瞧汤氏。汤氏也向他瞧了一眼,心知他素来是个懂事的,今天这个样子,猜测果然有什么急事,便笑道,“也就是你表妹,若换了旁人,岂不是笑话?快去罢!” 公孙宁松了口气,忙向汤氏和奉嘉公主行礼告辞,又向许乐乐投去感激的一瞥,才退出亭去。 小小插曲,旁的人都没有留意,只有许乐乐望着公孙宁远去的背影陷入深思,心中暗道,“恐怕是因为那位陆家小姐!” 她所想的陆小姐,是昌平陆家的嫡女。陆家在帝京本来也算是名门旺族,诗书传家,曾经出过七个状元十八个榜眼五十二名探花,其中还有九名驸马。就是陆家的女儿,也不遑多让,曾先后出过十七名皇妃,公侯夫人更是数不胜数,只是到后来这几代,才渐渐没落。 公孙宁与陆家小姐偶然相识情根深种,只是陆家为了重振门庭,又岂会将嫡女嫁给一个庶子?再者,明年就是朝廷选秀之年,陆家小姐及笄还不议亲,恐怕也是为此。 上一世,陆家小姐另嫁他人,公孙宁到二十五岁身亡,至死未娶,虽然与他出身有关,却大半也是因为陆家小姐。 而这一世 许乐乐向奉嘉公主望去一眼,心中暗暗盘算。要如何才能相助公孙宁如愿?更要如何扭转前世的命运,令他不会为自己惨死! 在靖安侯府用过午膳,几位表哥各自去忙,许乐乐陪着汤氏歇过午觉,饮过茶,才闻公孙明远打发身边的小厮来回,说是皇上留了侯爷议事,还不知要多久才回。 许乐乐见此,便辞过汤氏打道回府。 刚一进府门,有许一鸣身边的小厮名唤贵儿的迎了上来,说道,“大小姐,老爷请大小姐一回来便去书房!” 许乐乐挑眉,说道,“知道了!”在这家里,府里的事都由秦氏做主,自己不过一个闲人,实在猜不透许一鸣唤自己何事?当下也不多问,吩咐红莲带着小丫头先回,自己只带着白芍向书房去。 拐进偏院,就听到大开的书房内传出秦氏欢快的笑声。门口守着的小厮回道,“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小丫头打起帘子,许乐乐款款迈步而入,盈盈行礼,说道,“乐乐拜见爹爹,拜见母亲!” 秦氏一见她,笑声顿时沉了下去,向她瞥了一眼,脸上似笑非笑的说道,“大小姐这一去便是一日,看来这靖安侯府自然强过我们相府!”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舅母对乐乐亲厚,又是五年不见,自然有许多话说,却与门第无关!”与门第无关,自然是与人有关。 秦氏抿了抿唇,向许一鸣望去一眼,见他皱了眉,便挤出一丝笑来,说道,“大小姐怕是曲解了我的意思,大家都是亲戚,经常走窜也免得生份。只是如今姐姐故去,你和几位表少爷也都长大了,实在不好再成日混在一处。” 许乐乐听她语气虽然温和,说出的话却极是难听,不由俏脸一沉,冷笑道,“我娘亲虽然不在,那些也还是乐乐嫡亲的表哥,再说有舅母和奉嘉公主在,不过一同叙叙家常,不知母亲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成日混在一处,还是母亲在乐乐身边安了眼线?” “你”秦氏气结,转身向许一鸣道,“老爷,你瞧瞧你的好女儿!” “好了!”许一鸣低喝,揉了揉眉心,说道,“乐乐,下一次记得早些回来!” 许乐乐淡淡应道,“乐乐知道了!敢问爹爹唤乐乐来,就是为了此事?” 许一鸣见她眉目瞬间清冷,心中微觉一窒,向秦氏瞧了一眼,缓了口气道,“再过三日,是你外祖母的寿辰,刚刚建安侯府送了帖子来,特意请你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2 以一个月为期吧 许乐乐听到“建安侯府”四字,便不由皱了皱眉头。 秦氏慢慢品了口茶,说道,“乐乐,不管你和靖安侯府有多亲近,如今建安侯府才是你正经的外祖家,莫要思量差了!” 许乐乐心中怒火中烧,冷冷的瞧着她,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霎时间寒冷如冰,淡淡道,“母亲这话,乐乐不知是何道理?乐乐又不是妾室所生,怎么建安侯府成了乐乐‘正经’的外祖家?这思量差了的,恐怕不是乐乐!” 秦氏咬牙道,“只因如今我是你的母亲,如今这相府的当家主母是我!” 许乐乐冷笑道,“纵然是我娘亲命薄,也没听说过后进门的压得过原配的!” 秦氏最忌讳人说她不是许一鸣的原配,不由大怒,喝道,“老爷,你这女儿如此没有规矩,你还不多加管束?” 许一鸣本来就听的头疼,劝道,“夫人,你且消消气!乐乐”转头瞧着许乐乐,忍气道,“哪里有母亲说话,女儿顶嘴的,还不给母亲斟茶认错?” 许乐乐定定瞧着他,一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真是可怜,堂堂一国丞相,怎么会被一个女人压的死死的。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爹爹,女儿顶撞母亲固然不对,只是女儿只问一个理儿,母亲口中‘正经’的外祖又是何意?此话将我那早逝的亲娘和养大乐乐的老侯爷置于何处?” 许一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说不出话来。憋了许久,才道,“你母亲不过一时口误,你又何必如此计较?” 许乐乐淡道,“乐乐只知道,嫡就是嫡!庶便是庶!原配便是原配!继室便是继室!谁也越不过谁去,何况此事关系到乐乐亲娘,乐乐如何能够不计较?” 秦氏气的脸色发白,咬牙死死盯着许乐乐。 许一鸣见她寸步不让,不由连连摆手,说道,“好了好了!些许小事,也吵嚷这许久!今儿叫你来,只是和你说一声,三日后随你母亲一同去拜寿!” 许乐乐挑了挑眉,直直注视着秦氏,冷笑道,“乐乐‘正经的外祖家’远在顺城,建安侯府与乐乐何干?乐乐为何要去向不相干的人拜寿?” “你”许一鸣见许乐乐油盐不进,也不由沉了脸,可是一对上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似乎透过她瞧上了另一个英爽的女子身影,不由气势一弱,叹道,“乐乐,你又何必苦苦相逼?”语气里流露出浓浓的无力感。 许乐乐心中不由一软,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说道,“只要母亲莫要再抵毁我娘亲和公孙家,女儿自然奉命!” 秦氏见她将话说软,分明只是不愿意许一鸣为难,丝毫没有将自己这个当家主母瞧在眼里。心中更是恨的咬牙,可是转念想到日后的安排,便将一腔怒气收起,笑道,“乐乐,方才也是我一时说走了嘴,你不用当真!不管是靖安侯府,还是建安侯府,大家都是亲戚,怎么能说是不相干的人?” 许乐乐挑了挑唇,淡道,“母亲说的有理!” 许一鸣见二人终于不再争吵,轻轻松了口气,说道,“你走了一天,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罢!” “是!”许乐乐曲膝行礼,又道,“明日乐乐尚有旁事,要出府一趟,就此禀过爹爹!” 许一鸣一愕,说道,“还要出去?”一个大家闺秀,相府千金,成天往外跑成何体统?满心想说,可一对上许乐乐的眸子,满腔的话卡在喉咙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得点了点头,说道,“莫要回来太晚!” “是!女儿告退!”许乐乐轻声低应,又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瞧着她的背影,秦氏眼底闪过一道寒芒。今天早晨的事,早有家人报了她,堂堂皇子居然追在她身后邀约,真不知道这个丫头哪来的魔力,刚刚回帝京没有几天,好几个皇子都缠了上来。 只是 心里忍不住冷笑,等到了建安侯府,看你还能飞上天去! 许乐乐一出书房的门,唇角的笑容便落了下来,眸中一片冰寒。刚刚秦氏说什么自己和表哥混在一处,足见今天花园里的情形已经传到她的耳朵里。只是赵承等护卫留在前院,并没见自己表哥,白芍、红莲二人一直跟着自己,能看到后院的情形,又将话赶在自己之前传回来的,也就是那六个随行的小丫头。 白芍跟着她走了一程,见前后无人,忙跟前两步问道,“小姐,你真要去建安侯府?我瞧夫人那神情,怕没什么好事!”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就是必定有事才去,不下饵怎么钓鱼?”绕过花径,向紫竹苑去。 紫竹苑院子里的丫头见了她来,就是脸色一变,忙曲膝行礼,咚咚的跑去回禀。许乐乐微微一笑,看来,这院子里的丫头总算懂得了些规矩! 进屋行礼,老夫人见了她来份外高兴,忙道,“快,快起来!”抓着她的手,在身边坐下,问道,“侯爷可好?侯爷夫人可好?今儿都玩些什么?” 许乐乐一一回了,笑道,“舅母也问起祖母,说改日祖母身子好些,也请祖母去侯府走走!” 老夫人连连点头,叹道,“自从你娘去了,这十年来两家也走的疏远,还好你回来了!”说着又伤起心来。 许乐乐心里有事,劝慰一番,转话道,“方才爹爹说,三日后是建安侯府外祖母的生辰,要乐乐一道去贺寿,乐乐年幼不懂事,想来问问祖母,该备些什么贺礼才好?”这是给老夫人传个讯息,自己要去建安侯府。 果然,老夫人听到“建安侯府”四字,眼中寒芒一闪,语气却是淡淡的道,“你随着你母亲拜寿,自个儿不必备什么贺礼,只记得穿着体面,守着规矩便是!”说到后一句,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一切小心! 许乐乐微微点头,含笑道,“孙女知道了!”起身见礼告辞,说道,“天色不早,乐乐便不搅扰祖母!” 转身出来,带着白芍一边往自己的锦阑轩走,一边在心里寻思。老夫人药里的地聪子药性虽然被她用蜜饯里的药克住,但老夫人身边除了罗妈妈,旁人全是秦氏的人。老夫人一举一动都在秦氏的监视之下,说话极不方便,自己要和老夫人联盟,首先便要让老夫人摆脱秦氏的控制。 可是,堂堂相府的老夫人,为什么会落的受人控制?老夫人有什么把柄握在秦氏手里?这件事,许一鸣又知不知道? 想到舅母汤氏所说,秦氏在相府中“只手遮天”,不由抬头向府内四顾。是啊,秦氏进门十年有余,这府里原来的老人走的走散的散,现在用的,几乎全是秦氏的人。阖府就五个主子,许一鸣事事听她的,老夫人被她控制,许云乐是她的亲生女儿,剩下来,就只有自己,虽然有一个嫡长女的身份在,却也是孤掌难鸣。 秦氏对相府的控制,几乎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许乐乐皱眉。要打破这种局面,第一步便要让老夫人的行动脱离秦氏的掌握,那就要先想办法探查出老夫人受她控制的底细。第二步,是将这相府的水搅浑,让秦氏顾此失彼。至于这两步要怎么做 许乐乐水眸微眯,脑子里一个大概的计划已经迅速成形,唇角挑出一抹笑意,转身又向前院行去。 一步一步来吧!她不急! 许乐乐去后,秦氏越想越气,冲着许一鸣好一通发作。许一鸣低声下气央求了半天,才算将气消了下去。正这个时候,听门外小厮回道,“老爷、夫人,大小姐求见!” 她怎么又回来了? 许一鸣瞠目,瞧了一眼秦氏,顿时觉得脑仁儿疼。 秦氏也是皱眉,飞快的向他瞧了一眼。许一鸣只好道,“让她进来罢!”见许乐乐进屋行礼,问道,“乐乐,怎么去而复回啊?” 许乐乐笑道,“乐乐本来有一事要同爹爹商议,方才被旁的事一搅便忘了!” 秦氏顿时沉了脸。自己母亲生辰,唤她前去拜寿,怎么就叫旁的事?听她口气,还嫌搅了她的事! 许一鸣瞧见秦氏脸色,心底也是苦笑。自己这位夫人和这个女儿,像是八字相克一样,怕是他前世欠下的债吧!叹了一声,问道,“什么事,你说吧!” 许乐乐应了,上前两步,在许一鸣下首坐下,说道,“今儿乐乐去靖安侯府,问过大舅母,说是当年娘亲嫁给爹爹时,有四个田庄,六处房产,十六家店面的陪嫁,不知如今何人掌管?” 秦氏顿时变了色,手中的茶盏“砰”的往案上一搁,说道,“乐乐,你一个女孩儿家,这些事是你问的?” 许乐乐淡淡向她瞥了一眼,说道,“娘亲只生了乐乐一个女儿,如今娘亲故去,我不能问,还有谁能问?” 大邺朝的规矩,成亲时女方的陪嫁是女方的私产,男方可以享用却无权处置。女方死后,这些陪嫁只能留给女方亲生的子女,如果无所出,就由娘家收回。这也是为了防止有男子为了得女方的陪嫁攀附豪门的意思。 连丈夫都无权处置,丈夫的继室更是想都别想。 秦氏脸色阴沉,咬牙道,“哪里有未出阁的姑娘家过问此事的?莫不是大小姐有了中意的人,急着讨要陪嫁?” 许乐乐听她话说的难听,不由冷笑道,“我纵未出阁,也是我娘的亲生女儿,过问我娘留下的田庄、店面有何不妥?难不成定要被有心之人算计了去才是道理?” 秦氏忽的站起,怒道,“什么有人心?谁又来算计你娘的东西?” 许乐乐不愠不火,淡淡道,“那为何不能说给乐乐知晓?” 许一鸣眼看两人又争执起来,忙双手连摇,说道,“不过是小事,有什么可吵?”转向许乐乐道,“乐乐,你娘的田庄、店面、房产,如今都是府里钱管事、金管事一同管着,去年我还去瞧过,都好好的。便是你娘留下的器皿首饰,也都在库里封着,你放心吧!” 许乐乐点头道,“当年乐乐年幼,这些事都偏劳了爹爹,如今乐乐回来,想亲自打点!不知爹爹可能将这些年的帐册给乐乐一看?” 秦氏一听,她居然张嘴要将这些都要到自己手里,不由脸色一变,冷笑道,“乐乐,这些虽早晚是你的东西,但也得等到你出阁,难不成如今相府养着你,你却自个儿运筹经济?” 靖安侯府和建安侯府,虽然同为侯爵,但是公孙氏是百年旺族,支系旁大,家业雄厚,断断不是秦家可比。加上老侯爷只得了阿如一个女儿,出嫁时自然是倾尽全力的置办,相比之下,秦氏的嫁妆便极为寒酸。 说是四个田庄,但是每一处田庄都有良田千顷。再说那房产和店面,哪一处不是在大城大邑最为繁华的地段?这十年来,单这两项,就给相府添了多少进项。还有那些首饰器皿她还想留些给自己的亲生女儿云乐呢! 许乐乐见她急怒,只是挑了挑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反问道,“乐乐自幼是在顺城长大,如今闻母亲之言,倒是不知道,吃穿用度,哪一样是相府支应?怎么说是相府养着我?如今乐乐并未追讨这十年来的收益,不过是要将我娘亲留下的产业接来管理,又有何不可?” 她一句一问,将秦氏堵的无言以对,只得向许一鸣怒道,“相爷,你你瞧瞧你这女儿,说的什么话?难不成我们相府会贪墨了她娘亲的东西不成?” 许一鸣自然也知道秦氏心里的算计,在他私心里,也想将最好的东西拿来给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儿许云乐。本来想着许乐乐一个千金小姐,别说出嫁前不好意思提这些经济产业,就算是嫁了,也未必拉得下脸来为这个争执,到最后说不定还是靖安侯府替她支应嫁妆。 哪知道现在许乐乐当着他的面,脸不红气不喘,一笔一笔的算了起来,倒教他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得道,“乐乐,这些东西迟早是你的,如今相府不过是替你掌管,横竖你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又何必急在一时?” 许乐乐摇头道,“如果乐乐果真在相府长大也倒罢了,横竖那些产业的收益能支应了乐乐的嚼谷。只是乐乐既随外祖父回了顺城,那些产业本该交给公孙家的人管理,如今在相府手里放了十年不算,乐乐要将自个儿的东西讨来管理,为何不能?” 秦氏咬牙怒道,“方才说的明明白白,你一个女儿家,管不了这等事,等你出嫁便一同交了给你,哪个说过不给?” “管了管不了,是乐乐的事,不劳母亲操心!”许乐乐冷冷接口,慢慢站起身来,说道,“既然母亲和爹爹都不愿交出,那乐乐只得寻舅舅做主,乐乐便不信,大邺朝有未出阁的女儿不能管娘亲产业的律法!”向二人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你”许一鸣脸上变色,喝道,“乐乐,你究竟要怎么样?” 许乐乐回头,挑眉道,“乐乐说的清楚,只是要将我娘的东西接管罢了!” 许一鸣气的呼呼直喘,转头向秦氏瞧了一眼,只得道,“那么多产业,哪里是你说要就立时能要的?便是那些帐目,也该整理清楚才好接管!” 许乐乐灿然一笑,说道,“此事乐乐不急,不过是今日提出来,爹爹也好安置!” 许一鸣松了口气,点头道,“那便容我些时日!”心里想着,再推上几回,或者她的心就淡了。 哪知道心思还没转过来,就听许乐乐道,“如此最好,那便以一个月为期罢!”说完转身而去,再也没向秦氏瞧上一眼。 秦氏暴怒,手掌在桌子上拍的山响,连声道,“这哪里是大家闺秀,分明是土匪!”却不想想,那些东西本来就是许乐乐的。 许一鸣叹了口气,说道,“夫人,你也不要太过生气,她也说的没错!” “没错?”秦氏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道,“她说的没错,一句便把那么许多产业要了回去,你还自个儿和她说什么首饰器皿,你你你也不想想,我们云乐怎么办?” 门外没有走远的许乐乐撩了撩耳边的碎发,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上一世,她只知道躲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处处受秦氏拿捏,眼巴巴的瞧着亲生母亲的陪嫁变成了许云乐的。这一世,她会寸土必争!更何况,手里有了钱,许多事就能施展开手脚! 现在,就先解决眼皮子底下的事! 许乐乐向白芍吩咐几句,白芍应命匆匆而去,许乐乐自个儿回到锦阑轩,先命红莲传水沐浴,换了一身家常的宽松水雾裙,外套轻烟拢纱半臂,取一本书,懒懒的靠在贵妃榻中翻看。 隔了片刻,白芍回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许乐乐眸中闪过一抹幽冷,说道,“你将她们唤进来罢!”放下书,慢慢起身到了外室,在居中的椅子上坐下。 六个小丫头青一色的蓝色衣衫,紫色褙子,一字儿排开跪在堂上,白芍、红莲垂手站在一侧。许乐乐垂着眼皮,一手端着茶,一手拿着杯盖缓缓的拨着茶叶,整间屋子里,只听到瓷器细细的磨擦声,于无声中,竟然带着无穷的压力。 旁的小丫头都低头跪着不动,只有一个渐渐显出些不安,悄悄抬头查看许乐乐的脸色。 “嗯咳!”白芍轻轻咳了一声。那小丫头吓了一跳,忙又低下头去,撑在地上的两只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许乐乐眼角的余光将她细微的动作收在眼里,抬头和白芍对视一眼,慢慢品了口茶,将茶杯放下,开声说道,“你们是夫人赏我的,本来我总该抬举一些。只是你们人多,我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该抬举谁不该抬举谁。今儿你们六人随我去了趟靖安侯府,都是在方得体,甚得侯爷夫人赞赏,我脸上也有光!” 听到她的话,几个小丫头顿时面露喜色,连那一个也是松了口气。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白芍,一人赏她们二两银子!” “是!”白芍应了一声,取出荷包,一人赏了一块碎银。 六个小丫头忙接过银子,磕头谢赏。二两银子啊!她们的月例才两钱银子,这二两银子顶她们一年的傣碌。 许乐乐见她们满脸喜色,便笑了笑,指着左手一个圆脸大眼睛的丫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几时进的府?以前在哪处院子服侍?” 那小丫头忙回道,“奴婢名叫喜鹊,七岁上就进了府,之前没跟哪位主子,只在园子里跟着妈妈们上夜!” 许乐乐笑道,“这丫头倒也口齿伶俐!”又向之前偷瞧她的丫头问道,“你呢,叫什么名字,之前啊个院子服侍?” 那小丫头忙回道,“奴婢锦儿,进府不过三年,之前在祠堂那里洒扫,也没跟哪位主子!” “三年?”许乐乐点头,挑了挑眉,含笑道,“瞧你年岁,也该十三、四了吧,是那时才卖的身?” 一般名门旺族用人,家生子是自幼调教,就是外头采买的小丫头,也是从五、六岁买进,交给妈妈们调教几年才安置差事。前一个七岁进府还说得过去,这个竟然是十岁左右才进府,听着便有些稀奇。 锦儿伏身回道,“奴婢原是在建安侯府的,是夫人向侯爷要了来的!” 建安侯府的人! 许乐乐眸中寒光一闪,面上却慢慢笑开,说道,“想不到相府用个丫头,还要向建安侯府去讨。” 锦儿身子一僵,忙道,“那时夫人说相府急等人用,等不及买了小丫头来调教,所以向侯爷要了奴婢,也不只奴婢一人,同来的共有十几个姐妹!” “哦,原来如此!”许乐乐点头,笑道,“瞧你也是个伶俐的,怪不得夫人讨你。这样罢,我屋子里还缺两个大丫头的位置,就你们两个顶上罢,明儿我就去回了母亲,给你们讨涨俸银!” 两个小丫头大喜,忙磕头谢恩。另外四人一怔,互视了几眼,眼中都流露出羡慕和嫉恨,接着垂下头不语。 今天下午,六个人办的一样的差事,谁也没比谁差,怎么她们四个人只得了二两银子,她们两个就从小丫头一下子升了大丫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3难道殿下好男风 将她们的神情收在眼中,许乐乐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挥手道,“不早了,你们都下去罢!你们两个,今儿就搬到偏房去。”小丫头的住处是十二个人一间的大屋子,而大丫头却是两个人一间的偏房。 瞧着六个人退下,红莲一脸疑惑,问道,“小姐,你这般抬举小丫头,怕是旁人不服!” 这整个院子里,许乐乐带来四个丫头,白芍、红莲二人是贴身丫头,又叫上等丫头,青萍和墨兰是一等丫头,剩下来,就是秦氏送来的四个二等丫头和八个小丫头。 按相府的规矩,小姐的屋子里应该是两个贴身丫头,四个一等丫头,六个二等丫头,八个小丫头。小丫头要先升了二等丫头,才能升大丫头,现在那四个二等丫头许乐乐一个不动,却直接将两个小丫头抬举成大丫头。别说那四个二等丫头不服,就其余十个小丫头也不会服。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我是主子,爱抬举谁便抬举谁,哪个要她们服了?”说着起身,向内室去。 白芍撞了红莲一下,笑道,“你呀!”摇了摇头,随进内室。 第二日,城西一品居。 淳于信瞧着款款而入的许乐乐,颇为意外,眨了眨眼,笑道,“我以为你今日纵然来,也必然要磨蹭几个时辰,不想倒也守时!” 许乐乐横他一眼,也不见礼,直接在他对面坐下,问道,“说罢,你想怎么样?” 淳于信失笑,挥手命自己的两名随从退了出去。许乐乐瞧了瞧大开的窗户,也挥了挥手,命白芍、红莲退出。见门关上,才淡淡道,“好话不背人,四殿下这是要和小女子谈什么军国大事?” 淳于信含笑不语,只是慢慢洗茶冲茶泡茶,又替她将茶斟上,才慢慢道,“城外袭营的那一伙人,是建安侯府的人,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不是昨日四殿下告诉臣女的么?”许乐乐挑眉,睁着一双无辜的水眸,一脸的坦荡。 淳于信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放下手中的茶壶,双手交握,一双幽深的眸子定定的瞧着她,缓缓道,“建安侯秦家,与我和六弟无怨无仇,断没道理找上我们。倒是你”向她打量一眼,说道,“相府的日子,怕不好过吧!” 许乐乐淡笑不语,品了口茶,只觉得满嘴清香。想不到堂堂皇子,还有这一手功夫。 淳于信见她不说,倒也并不追问,只是摇头说道,“有你在,便会时时提醒许相夫人只是个继室,何况许相夫人悍妒,我也不是第一日听闻。只是我百思不解,你是如何知道那些人的身份?”那两个人他用尽了酷刑,才让他们招出是建安侯府的人。 许乐乐挑眉道,“四殿下如何肯定,我就知道那些人的身份?” “那夜贼人袭营,你丝毫不显意外惊慌,似乎是早已料到。后来贼人被擒,你天一亮便走,丝毫不好奇那些贼人来历。可见,你是一早就知道的!”淳于信说的虽慢,却一个字一个字说的极为肯定。 许乐乐笑道,“我有随从十二人,自然安枕无忧。再说,贼人袭营,奔的可是四殿下的帐子,我又何必惊慌。至于贼人来历”挑唇笑了笑,淡淡道,“天子脚下,敢于行凶之人,必有些来历,我初来乍到,还是不惹事为妙!” “许大小姐倒是一点都不好奇啊!” “好奇害死猫,乐乐可没有九条命!” 淳于信定定瞧了她半晌,终于大笑出声,“许乐乐,你以为我会信你?” 许乐乐浅笑,等他笑声落下,才慢慢的道,“建安侯秦义,共有三子二女,长子秦天宇,护国上将军,次子秦裕龙,骁骑营三品都尉,三子秦胜成,平邯府都督,次女秦芬芳,右相夫人,长女秦丹青江夏王世子妃!” 她语气一直轻淡缓慢,故意把“次女”放在“长女”前头来说,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突然转为滞涩,一字一字的吐出。江夏王的嫡长女,可是当今皇帝的良妃娘娘,二皇子的生母! 淳于信听她将秦家了解的这样透彻,颇感意外,到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心头一跳,一双幽深的眸子突然转为凌利,直直盯着许乐乐,冷道,“你的意思是” 许乐乐“嗤”的一笑,笑容变的轻缓,说道,“我只说建安侯府树大根深,又极为显赫,又何必花那么多气力,与我一个小女子为难!” 淳于信眯了眯眼,陷入深思。 当朝一共七位皇子,除三皇子出生卑微,其余六名皇子的生母都出自名门。其中二皇子的生母良妃娘娘是江夏王的嫡长女,身份最为显赫,其次就是自己和五皇子的母妃陈贤妃。如今皇后一族眼看着没落,太子也不得父皇宠爱,难道二皇子有意皇位,第一个要除去的竟然是自己? 淳于信想要不信,但想到那一夜袭营,虽也有人攻向许乐乐的帐篷,但大多贼人却是冲着自己而来,又哪里想得到许乐乐在营地布阵的事?皇储之争向来就是残酷激烈,又容不得他不信。 许乐乐见他神色,知道他就算没有全信,也已经对二皇子起疑,便淡淡一笑,问道,“四殿下今日相邀就是为了此事?” 淳于信回神,含笑道,“自然不是!我只是”话说半句,却说不下去。原来以为,建安侯府派人袭营,是秦氏指使要除掉许乐乐,自己只是想提醒她小心。可是现在看着她笑语盈盈坐在对面,丝毫没有不好的样子。突然之间,他不明白,为什么对她会如此关心? 乌亮的眸子褪去刚才的探询,突然露出一些茫然,令她瞬间想起上一世那最后深情的凝视,许乐乐心头一跳,忙转过头去。 上一世,虽然有淳于昌设计构陷,但是淳于信也绝不是无能之辈,如果不是因为要保全自己,他一国之君,怎么会落得和自己一起被万箭穿心?这一世他还是不要对自己动情的好! “让开让开!”正这时,突然窗外一片混乱,三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人大声吆喝,越过酒楼直冲了出去。 “表哥!”许乐乐心头一凛,忽的站起。刚才最先一匹马上,赫然是五表哥公孙宁。公孙宁性子温和,举止有礼,现在闹市策马狂奔,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许乐乐一咬唇,探头向楼下喊道,“赵承!”说着做了一个手势。 赵承点头,一跃上马,追了出去。 淳于信微微挑眉,目光向对面屋顶一扫,微不可见的点头。在那边屋脊之后,两条黑影无声无息的掠起,也向公孙宁消失的方向追去。 两人重新坐下,都变的有一些心神不属,许乐乐是担忧公孙宁,而淳于信则是在反复揣摩刚才许乐乐的一番话。难道,真是二皇子淳于顺觊觎皇位,竟然串通建安侯府向他下手?他不愿相信,却又不能不信,身为皇子,从在母亲腹中,就已经是步步惊心,他怎么能够掉以轻心? 其实说淳于顺觊觎皇位,许乐乐并没有冤枉他,上一世,如果不是他先挑起争战,也就没有了后来的三王之乱。只是许乐乐顺手把建安侯府推了进去罢了! 正这时,只听门外脚步声响,白芍声音唤道,“六殿下,你”话没说完,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六皇子淳于坚一阵风般刮了进来,大声嚷道,“四哥,你为何不等我!” 淳于信含笑道,“你功课没完,我若等你,岂不是让许大小姐空等?” 淳于坚懊恼的抓了抓头,说道,“那老夫子迂腐的很,我都说回去补上,偏偏不肯!”讨好的往许乐乐跟前儿凑了凑,说道,“许小姐,你和四哥已经说了这许久的话,等一下和我去玩好不好?” 许乐乐失笑,说道,“殿下要去玩,自然有侍卫、太监陪着,干什么非得拉着我?” 淳于坚懊恼道,“他们有什么意思?大话不敢说,大气不敢出的,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哈巴狗一样,无趣的紧!” “哈”许乐乐笑了出来。敢情这位六皇子是被她呛上了瘾,越给他没趣他越觉得新鲜啊!只是他这话被他的侍卫们听到,怕是很难受吧。想着抬头,向门外望去,却见一条人影直直的立在门口,一双阴郁的眸子死死的盯在自己脸上。 眸光相对,许乐乐吃了一惊,起身见礼,说道,“臣女见过五殿下!”眸底的笑意一寸一寸冷了下去,变成一抹疏离。 “你看你看!你给五哥见礼,方才见了我,动都不动!”六皇子淳于坚又嚷了起来。 淳于信笑出声来,唤道,“老五,来了怎么不进来?”又转向淳于坚道,“这有什么,方才她见了我也没有见礼!” “真的?”淳于坚瞪大了眼,嘴里虽然是疑问,心里却早就信了,顿时舒坦许多。 刚才还笑的那般开怀,现在那垂下的眼皮,分明是藏起了两柄利刃。淳于昌眸光骤然一沉,心底隐隐泛上一抹怒意。 在这帝京城中,谁不夸他五皇子淳于昌宽厚温和,风度翩翩,怎么偏偏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相府千金,瞧见他就像瞧见一个宿敌一般? 许乐乐对慢慢走进来的淳于昌不再多瞧一眼,却挑了挑唇,淡笑道,“我不见礼,自然是因为将殿下当做朋友,若是殿下不满,臣女请罪便是!”说着做势起身。 淳于昌顿时黑了脸,向前的脚步一停。这是什么话,只对他一人见礼,就是说,只有他不是朋友? 淳于坚却双手连摇,说道,“罢了罢了,你可不要和满京城的夫人小姐一样了,那样更加无趣!” 淳于信微微一笑,转向淳于昌道,“你怎么和六弟凑到一块儿?” “四哥!”淳于昌上前见了一礼,在他身边坐下,淡道,“方才听六弟说,你们要商量给二哥庆贺的事,便一同过来!” “哦,原来如此!”淳于信点头,见许乐乐挑眉,便道,“下个月二哥开府封王,我们商议想给他好好庆祝,不知许大小姐有什么主意?”经过刚才的一番话,他语气虽然平淡,心中却又是别一番滋味。 大邺朝的皇子,都是十八岁开府封王。二皇子要开府封王的事,许乐乐已听靖安侯夫人汤氏提过,并没有放在心上,此时听淳于信一说,不由心中一动。今年淳于信十七岁,到了明年,也该开府封王了 “依我说,我们求了父皇笔墨,给二哥送块金字大匾去!”淳于坚抢着道。 淳于信摇头道,“金字牌匾,怕是送的人不少!父皇那里怕是便会赐下一块!” “噢!”淳于坚懊恼的挠头,说道,“那送什么?五哥,你有什么主意?” 淳于昌向许乐乐瞧了一眼,淡淡道,“都说许大小姐机智过人,不知道有什么主意?” 机智过人? 许乐乐挑了挑眉,怕是在说太子府那天的对答吧?唇角勾出一个清冷的笑容,淡道,“臣女只闻当朝五皇子有惊世之才,五殿下此言,臣女愧不敢当!”又一个皮球踢回去。 淳于信抬眸向她一瞥,眸中带上一丝笑意。淳于昌被她说的一窒,咬了咬牙忍住。淳于坚却没听出她话中的机锋,连声道,“许小姐,我们都想好几天了,实在想不出什么,你有什么点子说来听听嘛,不成也没有关系。” 许乐乐含笑道,“要送礼物,自然是要投其所好,我和二皇子只是一面之缘,并不熟悉,又怎么知道要送什么?” “说的也是!”淳于坚又在挠头。 “许小姐是说,只要熟悉一些,便知道对方喜欢什么,送礼时便能投其所好?”淳于昌淡淡的反问。 “是啊!”许乐乐点头,“若是送的礼物主人不喜欢,岂不是白花心思?” “哦?”淳于昌眸光向她定定注视,说道,“我记得许大小姐对我有什么滔滔不绝的景仰之情,那想来对我比较熟悉,若是我开府封王,不知许小姐以为送什么礼物好?” “你?”许乐乐向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才十五岁就想着封王,然后呢?是想着登基了吧! 心里腹谤,面上却笑道,“五殿下才貌双绝,在这帝京城中负有盛名,但又闻诸多千金小姐道,五皇子洁身自好,虽与许多名门千金相熟,却守之以礼,当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五殿下如此人物,要护这般名声,想来极为辛苦。若是给五殿下送礼,自然是寻找两位绝色美女送上,以全殿下的名声!” “噗咳咳哈哈哈哈”淳于信刚喝了一口茶,忍不住喷了出来,大笑出声。因对面坐着许乐乐,身边是淳于昌,一急之下,只好低头喷在自己袖子里。 淳于坚却满脸不解,嚷道,“许大小姐,我五哥不好女色,你为什么要送两个美女去?” “不好女色?”许乐乐眯了眯眼,似笑非笑的瞧着淳于信道,“难不成五殿下好的是男风?臣女倒是第一次听说!” “你”淳于昌脸色都变了,咬牙道,“许大小姐说这等话,岂不是愧对‘大家闺秀’四字?” 许乐乐淡道,“臣女本就是小地方长大的山野之人,从不装腔做势,扮什么‘大家闺秀’,五殿下多虑了!” “牙尖嘴利!”淳于昌咬牙,冷哼道,“你又如何知道,送美女就是投我所好?” 许乐乐浅浅一笑,说道,“殿下如果不是好的男风,但凡正常的男子,岂有不爱美女的道理?只是殿下顾惜名声,若自个儿搜罗美女,传了出去便是贪淫好色,于殿下名声不利,若是旁人硬送了去,殿下不收,岂不是拂了旁人的一番美意?当然是顺水推舟,收了妥当,那便是名正言顺!”分明是说他在众人面前做的是表面功夫,讥讽他欺世盗名。 淳于昌只觉得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直跳,心中怒不可遏,一双冒火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许乐乐。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子总能轻易挑起他的怒火。 淳于信笑的几乎岔气儿,好不容易缓过来,伸手在淳于昌肩头拍了拍,笑道,“五弟,你劝你还是不要惹她,要不然有你苦头吃!” “嗯嗯!”淳于坚忙点头,说道,“她对我和四哥更过份!”想到自己手腕被她拽脱,淳于信拉肚子拉了一整夜,心里便有些忿忿。只是既斗不过她,又舍不得和她翻脸,这个亏只好自己咽下。 “是吗?”淳于昌压下满腹怒火,眯了眯眼淡应。瞧着那张笑容顿净的绝美容颜,不禁心中盘算。相府的嫡长女,虽然生母早逝,却是靖安老侯爷手里的珍宝,或者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浑身像扎了刺一般,并不容易掌握。而相府的次女身份虽压不过她,建安侯府的实力也不如靖安侯府雄厚,但是秦家派系繁杂,或者对大业更有助力! 而许乐乐对他研判的目光并不放在心上,脑子里仍然转着明年淳于信要开府封王的事。按规矩,皇子开府封王,如果是已经娶了皇子妃的,自然是同时立皇子妃为王妃。没有娶皇子妃的,在开府封王那一天,就会选两个家世清白的官家小姐为侧妃。 上一世,淳于信封王时,便是抬了两个侧妃进府,直到迎娶许云乐才有了正妃。而这一世,他仍然没有成亲,那么 许乐乐咬唇,心里有些不舒服。上一世,自己是一个性情温婉的大家闺秀,他才对她一往情深,而这一世,这样的自己,不会是他所喜吧! 一瞬间,心底空空落落,也说不出是轻松,还是失落。 回府之后不久,赵承带回消息。公孙宁是赶往陆家,不知什么原因,和陆家人发生争执,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便被赶了出来。 “赶了出来?”许乐乐皱眉。她知道公孙宁钟情陆家嫡长女陆轻漾,公孙家也曾经托人提亲,但是陆家不满公孙宁是个庶子,便婉言拒绝。纵是如此,两家也并未撕破脸面,为何公孙宁上门,竟会被赶了出来? “那后来呢,五公子就回去了?”许乐乐又问。 “五公子在府外又立了许久,还绕到陆府后宅去,那样子像是想从墙上翻过去,后来被跟着的小厮劝了回去!” 许乐乐点头。公孙宁若能不顾一切,或者,他和陆轻漾也不至于遗恨终生。心底叹了口气,说道,“你让人暗中留意五公子,若是瞧有什么事,使人给侯府送个信儿!” 赵承应命退了下去。许乐乐又想到昨天公孙宁的情形,心中暗道,“怕是这里还有旁的事!”心里虽有疑惑,可这终究是公孙氏和陆家的事,自己也无法插手。 建安侯夫人生辰。 许乐乐一早起来,梳妆打扮,上穿碧霞云纹联珠衫,下穿软银轻罗百合裙,乌亮发丝轻挽,简简单单一个飞燕髻,髻上斜插一只金镶珠石蝴蝶簪,簪上珍珠流苏直垂到耳际,一举一动间,沙沙作响。全身上下的衣衫首饰,虽微显素净,但却烟卷云舒,缥缈如仙子。 走入老夫人的屋子,夫人秦氏和许云乐已经先一步过来,见了许乐乐,老夫人眯了眯眼,笑道,“欢丫头这一打扮,较平日倒像换了个人!” 秦氏见许乐乐这一打扮,当真是惊尘绝艳,眼中忿色一闪而过,转念间便含上一丝得意。打扮的越好,便越是惹人注目,到时出了事,便大可以说她自己招蜂引蝶! 一旁的许云乐哪里知道她起了歹毒心思,向着许乐乐狠狠瞪了一眼,哼的一声转过头去,却不自觉的去瞧自己身上衣衫。 今日她也刻意打扮过,上穿水红羽纱衣,下穿紫燕纷月裙,长发绾成最流行的追云髻,斜插两只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额悬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再配上满身镶金嵌玉的首饰,整个人艳丽华贵,平平的像长大了一两岁似的。 许乐乐向老夫人和秦氏见过了礼,如常坐在老夫人身边说几句家常,只闻门外丫头回道,“老爷来了!”帘子一打,许一鸣走了进来。 秦氏和两个女儿起身见礼,许一鸣见三人都打扮的齐整,便眼前一亮,含笑摆了摆手,又上前给老夫人磕了头,问道,“母亲今日精神如何?要不然也一同去建安侯府走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4就这么大个圈子 老夫人向秦氏瞧了一眼,叹道,“按理亲家夫人过寿,我也该去道贺,只是我久病之人,莫要冲了喜气,你们去吧,替我说一声便是!” 秦氏也笑道,“母亲这几天才见精神点,这一折腾,仔细再损了身子。横竖一家人,我娘自然不会挑理!” 许一鸣闻言,点了点头,叹道,“儿子是怕母亲闷着反而添病,既然如此,不去也罢!” 许乐乐冷眼旁观,心中暗道,“看来秦氏给老夫人下药的事,他并不知道!” 闲话一回,见时辰不早,许一鸣道,“门外车子已经备好,这便走罢!”带着秦氏和两个女儿辞了老夫人,一路出门上车,向建安侯府而来。 建安侯府门前,管家见许相一家前来,忙命人进去回禀,不过片刻,秦氏的二哥秦裕成便迎了出来,与许一鸣见过礼,热情的迎了进去。 正厅内,已经宾客满堂,朝中大员或名门旺族的子弟云集,许一鸣随着秦裕龙刚到门口,顿时被人众星捧月一般的迎了进去。而另有丫头引着秦氏三人穿过诺大的庭院,走过雕栏长廊向后堂去。 许乐乐一路走来,但见同为侯府,靖安侯府占地虽广,但其中的建筑宽广恢弘,气派却不显华贵,而建安侯府却雕梁画栋,极尽奢华,不由微微抿唇。 大凡世家旺族,最忌的就是张扬,当年公孙世家盛极一时,靖安老侯爷急流勇退,退居田园,就是怕树大招风。今日一见这建安侯府,便知当家的建安侯和女儿秦氏一样,是一个嚣张跋扈之辈! 许云乐见她默默打量园子,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却露出一脸得意,下巴一扬,大步走在她的前边。哼,这可是她的外祖家,这个小地方回来的丫头,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许乐乐对于她的无理,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理会。由许云乐和秦氏的所作所为反观秦府,可见建安侯府一斑。 来到后宅的思安园,但见一园子的衣香鬓影,环佩叮咚,早已有许多的夫人、千金在内。在居中坐着一位身穿莲青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袍的老妇人,正满脸含笑,与身边的人说笑。 许乐乐心中暗道,“想来这就是建安侯夫人李氏了!” 果然,见秦氏抢步上前,款款拜倒,说道,“女儿给母亲道喜,祝母亲万福金安,长命百岁!”身后许乐乐、许云乐也一同拜倒。 李氏见了女儿来,忙命丫头扶起,笑道,“我想着你们也该到了!” 许云乐一站起身,便向李氏扑了过去,大声道,“外祖母,云乐想死你了!”腻在李氏怀里,扭股糖似的撒娇。 李氏呵呵的笑着,揽着她的身子道,“是我的云乐啊,外祖母也想你!给外祖母瞧瞧?嗯,又长大了,也更漂亮了!” 许云乐满脸娇笑,还不忘回过头来,向许乐乐做了个挑衅的表情。 好一场袓孙相见的欢乐场面。 许乐乐挑了挑唇,露出一抹浅淡笑意,静立不语。 上一世,这个最疼外孙女的李夫人,可是将这个外孙女当成一枚棋子,先是想将她许给二皇子为侧妃,后来因良妃突然病故,江夏王被告谋反,二皇子失势,便又将她嫁给了淳于信。后来淳于信登基,李老夫人立刻又送了一个嫡亲的孙女进去,和她争夺皇后之位 “乐乐,来,给外祖母瞧瞧!”秦氏的声音打断她的回忆,亲亲热热牵着她的手,送到李氏面前,笑道,“娘,这便是我们相府的大小姐,乐乐!” 乐乐? 许乐乐! 整个堂上的笑闹声顿时一寂,几十道目光尽数向她望来。这就是相府的大小姐,靖安侯府老侯爷亲自养大的外孙女儿,许乐乐! 寂静之后,堂上渐渐响起窃议声。虽然是嫡长女,但生母去世,在相府中还不是如浮萍一般,任由继母揉捏?可是,她可是靖安老侯爷的嫡亲外孙女儿,那可是靖安侯府啊!百年旺族!在这大邺朝,论功勋,论财力,又有哪家可比? “来,孩子,让外祖母瞧瞧!”李氏慈爱的将她拉在身前,仔细打量。十三岁的年纪,身子骨还没有完全长开,但那一张精致的小脸,衬着周身的气势,已经是惊尘绝艳,顿时将这满堂的夫人小姐衬成了庸脂俗粉。 李氏顿时抽了一口凉气。一向以为自己那个外孙女儿已经是百一挑一的好模样,可一瞧许乐乐,许云乐虽容貌差不出多少,周身气质却显的庸俗。小小年纪就这样夺目,这再长大一点还了得? 脸上神情变了变,慢慢变成赞赏和喜悦,“嗯,真是个好孩子,这模样可比我们云乐又强了许多!”心底却暗暗冷笑。幸好,幸好她现在年纪还小,今天进了建安侯府,还不是任由我们摆布?过了今天,靖安侯府再有天大的本事,也再难帮她! 将李氏的神情尽收眼底,许乐乐挑了挑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曲膝为礼,说道,“乐乐祝外祖母福寿安康!” “嗯!嗯!好,是个懂事的!”李老夫人连连点头,说道,“一会儿跟着外祖母一同看戏!” “是!”许乐乐笑应。是啊,看戏!就是不知道,今天这建安侯府要上演一出怎样的大戏,她可期待的很啊! 被晾在一旁的许云乐死死盯着那张笑脸,心里是满满的不愤。这分明是自己的外祖母,为什么外祖母不但当面夸她比自己美貌,还要对她这样亲热? 而在离远一些的席位上,几位闺阁千金更是伸长脖子瞧着许乐乐叽叽喳喳的议论不休。“子涵,你是说就是她救了樊家小姐?瞧这娇滴滴的模样,怎么可能?” “香儿,你倒是说说,是不是她救了你?” “嗳呀,我才不信呢!那天贼人手里这么长的钢刀,吓都吓死了,还救人?” “我听说你都吓的尿了裤子呢!”另一位小姐捂着嘴“嗤嗤”的笑,换来前一位小姐的呵痒,顿时闹成一团。 那边沈子涵轻轻柔柔的声音说道,“怎么不是?不信你们问樊小姐,或者,唤许大小姐过来一问便知!”说着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向着许乐乐含笑招手。 许乐乐微微一笑,向李老夫人低语几句,又施一礼,便款款向她行来,问道,“原来沈小姐已经来了!” 沈子涵一把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向自己那张桌子行去,说道,“我早来了,正想着你会不会来,你便来了!”语气亲昵,似乎二人很熟悉一般。走到桌子边,一仰头,骄傲的说道,“我将许家姐姐请了来,不信你们问吧!” 又成了许家姐姐! 许乐乐微笑,在一张空椅上随意坐下,笑问,“要问什么?” “我们在说,那天在太子府,果然是你救了樊小姐?”一位穿黄的小姐迫不急待的问道。 “是啊,那天我也在厅里,贼人来时,吓的躲在桌子底下,许大小姐胆子可真大!”另一位穿绿的小姐接口。 “那天我刚巧生病不曾去,不知许大小姐怎样救了樊小姐?你一个女儿家,和贼人打架吗?”另一位穿红的小姐天真的追问。 许乐乐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我哪里敢和贼人打架,不过是逃命的时候遇到樊小姐,便一同逃了出来!” “哦,这样啊,怎么说是你救了樊小姐呢?”一个穿蓝的小姐满脸失望。以为是一场怎样惊心动魄的戏码呢! 沈子涵笑道,“纵然没有打架,也很了不起了,我听说,大多数人都吓的腿都发软,纵有几个胆子大的,也顾着自个儿逃命,哪里还顾得上旁人。那日我便见樊小姐吓的脸白,连话都说不完整,许姐姐却没事儿人似的,还给太子殿下的侍卫指路。樊小姐,你说是不是?”说着话,用胳膊推了推樊香儿。 “嗯,是啊!”樊香儿勉强应了一声,抬头向许乐乐瞧去一眼,眸中却含满恨意。 将樊香儿眸中的恨意尽收眼底,许乐乐淡淡笑了起来。樊香儿,还是上一世的樊香儿!当初刚刚死里逃生的时候,或者她对自己满怀感激,可是这些日子以来,这件事被人越传越广,再加上沈子涵这干人的演染,樊香儿或者宁肯当初自己没有救她吧! 其实不止是樊香儿,这个世上的人,又有多少人懂得感恩?不管你对她付出什么,她也只记得一时,等到事过境迁,她便只会觉得,你对她的好,只是给她添加了负担。 有了上一世的记忆,许乐乐对此并不放在心里,反而是沈子涵的表现,令她不由得刮目相看。上一世,虽然知道有这一号人物,但是和自己却没有多少交集,所以并没有留意。而这一世,她不但频频在自己的面前出现,还有意无意拉近和自己的距离,就让她不得不注意了。 而沈子涵以一个商贾之女的身份,从被人排挤,到借着相救平阳王世子一事,很快的让这么多千金小姐接受,其手段心计,倒也当真不容小觑。 太子府的那场厮杀,对于这些成天闷在后宅的闺阁千金来说,总是一件极为新鲜的事。听樊香儿承认当初是许乐乐救了她的性命,众小姐惊叹了一回,便又说到了旁家。 “你们知不知道,那一天,程御史家的小姐,被砍掉了一条手臂,这一辈子怕是毁了!” “还有周家小姐,背上挨了一刀,好不容易才抢回一条性命!” “钱家的小姐,脸上被划了一刀,整张脸都毁了,她明年还要待选,这下子也完了。” “孙家的小姐虽不曾受伤,闻说被贼人撕了衣衫,毁了闺誉,如今连门都不敢出。” “李家的两位小姐,大小姐当场死了,二小姐闻说吓的傻了,连人都认不出来。” “赵夫人才惨,听说头被砍下半个,偏偏当时没有断气!” “” 众小姐议论纷纷,语气中听不出同情和怜悯,反而是兴奋更多一些。 “唉呀,吓死人了,你们不要说了!”一个年纪小些的小姐叫了起来,惹来一片嘲笑声。 许乐乐唇角含笑,默默的听着,心里却波涛汹涌。那一天场面一团混乱,自己纵然冷静,也不能将所有的情形看在眼里。此时,这些小姐所透露出的信息,却令她心中有所震动。 那些受伤或死掉的小姐夫人,有几个人,上一世曾经在她的生活中扮演过重要的角色。而这一世,只因为自己有意相助两个黑衣人逃走,惹的淳于昌制造了太子府的那一场血案,让这些人提前退场。 许多人命运的轨迹已经偏移,那么,大事呢?那些家国之战,皇室纷争,和自己的结局! 正这时,但闻园子外一阵脚步声,有小厮匆匆奔到园门外回话,紧接着,守在园门的小丫头快步奔了过来,向老夫人回禀。老夫人一怔之下,脸上顿时容光焕发,说道,“快,快快迎接!”站起身来,亲自迎了出去。 许乐乐暗奇,这是什么样的人物,让这始终泰然高坐的侯爷夫人能亲自相迎。 跟着起身,刚刚迎出不远,但见大开的园门外,一团花团锦簇,十几个鲜衣亮衫的女子走了进来。当先一人上穿乌金云绣衫,下穿蓝语芊纱裙,长发挽成整齐的坠马髻,八只金镶珠石蝴蝶簪插在两边,正中一只累丝展翅赤金凤压额,整个人艳如桃李,令骄阳失色。行走间,耳上的紫玉芙蓉铛轻晃,仿佛带来了满园的流彩。 李氏抢前几步跪倒,说道,“老身不知三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三公主淳于心! 三公主竟然会来给建安侯夫人祝寿? 顿时间,众夫人、小姐的脸上,都是满满的惊羡。 许乐乐挑了挑眉,跟着拜倒。这位三公主淳于心,与二皇子淳于顺都是良妃娘娘所生,难道,淳于顺为了拉拢秦家,竟然会在建安侯夫人生辰时让三公主出面道贺? 三公主待众人行了礼,上前两步将李氏扶起,含笑道,“今日是夫人生辰,又不是在宫里,不必拘着这许多规矩!”命众人起身,当先向座位上行去。 许乐乐侧身避在一处,冷眼旁观,但见秦氏和许云乐紧随在李氏身后,许云乐兴奋的小脸涨红,一双发光的眸子紧紧的望着淳于心的背影,而秦氏脸上一抹狂喜之后,却闪过一层得逞的笑意。 许乐乐挑了挑唇角,露出一抹浅笑。看来,还是自己想错了!三公主淳于心的到来,不见得是二皇子淳于顺的主意,倒像是秦家特意请来的! 正抬步随着众人往回走,只觉手腕一紧,被人轻轻握住。许乐乐回头,就看到靖安侯夫人汤氏对着她眨眼。 “舅母!”许乐乐大喜,喊了一声,忙收了声,小声道,“不想舅母也会来!”汤氏身为靖安侯夫人,和李氏身份相当,但同时她还是定国公的嫡孙女,出身却又在李氏之上,这样的场面,她完全可以不来,打发个小辈来随礼便可。 汤氏含笑道,“你两个表嫂急着见你,我便带她们一起来了!”说着向身后呶嘴。 许乐乐回头,就看到两个生的极为相似的少妇对她含笑点头,正是大表哥公孙克,二表哥公孙乾的妻子,忙要福身见礼。汤氏拉住她,笑道,“先进去再说吧!” 许乐乐点了点头,心中却暗暗感动。不是表嫂急着见她,是怕她不认识什么人,在这宴会上孤单吧! 进了席间,大家又是一通见礼,才又各自落座。汤氏陪着三公主淳于心坐了首席,两位表嫂却过来坐在许乐乐身侧。 这两位表嫂,都出自南平郡王萧家,嫡亲的堂姐妹嫁给了公孙家的两兄弟。两人成亲后,均在顺城住过一阵子,与许乐乐并不陌生。许乐乐给两位表嫂见过礼,含笑道,“那日在侯府不见两位嫂嫂,乐乐好生失落!” 大萧氏笑道,“我们本来回了娘家,闻说你回京,快马加鞭的往回赶,哪知车子坏在路上,终究是晚了一日!” 三人正在闲话家常,就见秦氏走了过来,笑道,“我说转眼便不见了,二位将军夫人怎么和小姐们混在一起,走罢,那里诸位夫人正寻呢!” 两位萧氏无奈,只得辞了许乐乐,随秦氏往前去。 刚才坐在不远,始终默默不语的沈子涵凑了过来,问道,“许姐姐,你的那两位表嫂,都是将军夫人?” “可不是?”身边一位快嘴的小姐说道,“那是靖安侯府的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那位大少夫人,可是未来的侯爷夫人呢!” “哦!”沈子涵点头,眼睛里便流露出一些艳羡,说道,“我闻说靖安侯府有七位公子,怎么今日只来了两位夫人?” “嗤”另一位小姐笑起,说道,“靖安侯府虽有七位公子,也只大公子、二公子成了亲。沈家姐姐,你若是有意可快着点罢!”说着在沈子涵肩上推了推,眼底却是一抹嘲弄。 沈子涵俏脸顿时潮红,却不否认,咬着唇向许乐乐瞥去一眼。 其实她自从进了帝京,对大邺朝各大世家都细细了解过。自然知道靖安侯公孙家有七位公子,只有大公子、二公子成了亲,更知道公孙家余下的五位公子也是个个生的英挺不凡,都是人中龙凤。 如果说前次在太子府,见到五位皇子时还有不切实际的想法,这些日子穿梭于各大世家的小姐之中,也深深的知晓自己家世和皇家的差距。 可是靖安侯府 听说靖安侯老侯爷第四子公孙明风,娶的就是一个平民女子。如果沈子涵脸红心跳,斜眼瞅了许乐乐好几次,却见她只是端坐饮茶,似乎并没有将方才的话放在心上。 沈子涵大为失望。许乐乐不开口,自己无论如何没有办法接近公孙家的公子,便横了横心,向许乐乐轻声道,“许姐姐,我我从未去过靖安侯府,不知有没有机会一开眼界!” 其实从她打听两位萧氏开始,许乐乐就隐约知道了她的心思,只是她虽然不会瞧不起商贾起家的沈家,但沈子涵为人工于心计,又想不透那日在太子府,她救人一幕的底细,许乐乐对她便存了戒备。 此时听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只差让自己给她引荐五位表哥了,不由也是诧异,淡淡一笑道,“沈家妹妹日后常住帝京,不过就这么大个圈子,有的是机会!”却一个字不提自己引荐。 沈子涵越发失望,轻声道,“那就好,只是我们这小地方来的女子,怕是不瞧在不瞧在侯爷夫人眼里!” 是不瞧在众公子眼里吧!许乐乐差点笑了出来,说道,“江淮若是算小地方,那顺城便只能算乡下了!” 正说着话,只听园子不远的亭子里传来一阵丝竹声,跟着舞衣缤纷,一群舞娘穿花绕树,由远而近舞了过来。而两侧已有丫鬟流水般的送上各式水果细点。 许乐乐不想再和沈子涵深谈,便侧过身子,专心观赏歌舞。 这样的宴席,一般上午都是歌舞助兴,再赏一回花,中午吃过席面,便是锣鼓大戏开台,直闹到黄昏,众人才会渐渐散去。 许乐乐表面上是在观赏歌舞,心里却在暗暗猜测。看秦氏和李氏那神情,今天将自己请来,绝不是平常的饮宴,只是,她们要怎么做?要做什么?一时间还真看不出端睨。 缓歌慢舞中,时间不觉流淌。 许乐乐正等的不耐烦,就听李氏在上边道,“我们这些老人家在这里坐着说话,小姐们怕是嫌气闷,瞧着雾气也散了,不如园子里走走!”转向身边立着的两个儿媳妇,说道,“让琳儿她们去,大家子的小姐,也该学着招呼客人!”两位秦夫人含笑应命,各自唤过自己的女儿吩咐。 各府小姐都只有十几岁,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此时正坐的烦闷,听到这话低低欢呼一声,便呼朋引伴离席去逛园子。 应该是这个时候吧! 许乐乐挑眉,也起身离席,慢慢向园子里逛去。 如果自己坐在这里不动,人家怎么下手? 刚刚走出不远,但闻身后脚步声响,回头便见樊香儿追了上来,含笑道,“我陪许姐姐走走可好?” 许乐乐倒有些意外。今天自从进了园子,这位樊小姐便始终没说几句话,看向她的目光更是露出恨意,这一会儿如果是沈子涵跟了上来还不奇怪,不想却竟然是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5在她怀里笑出声来 转念间,许乐乐面上扬起一个浅淡笑容,点头道,“好啊,我正一人无趣!” 话音刚落,就见沈子涵也急匆匆的赶了上来,笑道,“许姐姐出来,怎么也不唤我?”一眼见到樊香儿,不禁微微一怔,再看向许乐乐时,目光里便有了一些疑惑。 樊香儿虽是庶女,但父亲终究是正三品的刑部侍郎,正经的官家小姐,难道 想到公孙家还有五位公子,樊香儿纵然有意,也不能一个人独占了去,便又笑道,“樊小姐也在这里,倒是巧了!”走了上来,和两人并肩而行,一副要一同逛园子的样子。 樊香儿一皱眉,向她身后瞧了一眼,也只得转身,和她们二人一同慢慢逛去。 许乐乐见了她的神色,不由挑了挑眉。看来,还有旁的人! 果然,没行出几步,就听身后脚步声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唤道,“前边可是许大小姐?” 许乐乐回头,但见是一位面容娇美,身形纤弱,大约十五、六岁的小姐,便含笑道,“我正是许乐乐,敢问这位姐姐”这一世虽然是初次相见,但她仍然认得出,这一位正是这秦府的长房长女,秦琳!上一世,在明年的选秀中拔了头筹,曾经宠冠六宫。 秦琳上前握住她的手,笑道,“妹妹初来,这府里怕是不熟,不如姐姐做个向导?” 许乐乐自然从善如流,点头道,“那就有劳姐姐!” 秦琳浅浅笑起,目光在樊香儿脸上一凝又再移开,转头去瞧沈子涵。直到这时仿佛才看到这个人,惊“咦”一声,说道,“沈小姐,方才我见张家小姐寻你,似乎有什么事!” 沈子涵一愣,向许乐乐瞧了一眼,眼中掠过一丝羞恼,只得道,“那三位小姐请便,我去瞧瞧便来!”也不问张小姐人在哪里,便转身悻悻离去。 “我们走吧!”秦琳亲热的携着许乐乐的手,向园子深处逛去。三人各自带着两名丫头,见主子们边走边聊,便落后丈余远远跟着。 建安侯府的园子极大,起初还能看到三三两两别的小姐,渐渐的,人越来越少,终于只剩下她们三个。 许乐乐知道,一直等待的事情终于要来了!心里暗暗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一边走,一边和秦琳说笑。 穿过一片花丛,就见前边横着一条丈余宽的小河,水声滔滔,水流竟然不小。 许乐乐奇道,“咦,府中居然有这么宽的河!” 秦琳带着一个得体的笑容,说道,“这是外头引来的活水,直通那边湖里,另一边仍有一条小河,流向府外。”说话间,已走到小河附近,只见沿河砌出一片带状的水塘,里边半人高的水仙正争相怒放。河上架着一座九曲小桥,直通河对岸,而对岸是一片疏疏落落的桃林,桃花早已谢尽,现在密密实实的桃叶间,已经有青色的果实。 这倒是个动手的好地方! 许乐乐笑起,跟着秦琳一步踏上小桥。低头间,临波照影,但见跟在她身后的樊香儿正一脸紧张,伸长脖子向河对岸张望。 许乐乐挑眉,抬头瞬间,但见一片青影在那桃林中一闪,竟然是个男子的身影。只这一瞬,许乐乐已经知道对方的计谋,心底冷笑,脚下已经丝毫不停的走到了小桥的中间。 “看啊,鱼!”身后的樊香儿突然喜呼,向前疾冲两步,一下子撞在许乐乐身上,在她肩膀重重一推。 “啊!”许乐乐惊呼一声,脚下一个踉跄,一把抓住秦琳手臂,身子却没能停住,身不由己翻过栏杆,向河中栽了下去。 秦琳被她猛力一拉,也是一声惊呼,身子跟着翻了过去,百忙中伸手去抓栏杆,却终于慢了一步,“噗嗵”、“噗嗵”两声,两个人先后落水,溅上大片水花。 “小姐!”“小姐!” 突变横生,六个丫头大惊,疾冲冲的奔来。青萍一掀裙子就要跳水,却被白芍一把抓住,轻轻摇头。青萍顿时反应过来,只急的连连跺脚,抓着栏杆望着河里,大声喊道,“小姐小姐”一起习武的白芍最清楚,如果许乐乐不愿意掉进去,就凭樊香儿和秦琳两人,根本没有机会! 河里的两个人在水中挣扎着冒起两回,冒出一串水泡,就慢慢向下沉了下去。樊香儿似乎才反应过来,放声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六个丫头一听,也急忙大喊,“救命啊来人啊小姐落水了” 随着喊声,对岸桃林中一个青衣人影快速冲了出来,边跑边脱去外袍,一纵身,一个猛子扎进河里。 六个丫头还在不断的放声大喊,樊香儿双手紧紧的抓着栏杆,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河面,一颗心“砰砰”直跳。怎么会这样?分明是要许乐乐一个人摔下去,怎么秦大小姐也会一起掉进河里?还有,这么久,为什么还不上来? 抬起头,就见花园四面八方已经有人赶来,许相夫人秦氏跑在众人前边,尖着声音喊,“谁,是谁掉水里了?还不快去救人?” “哗啦”一声,河里终于有人冒出头来,身穿中衣的男子抱着一个女子踉踉跄跄爬上岸来,腿一软,又爬在地上,刚好压在女子身上。 这个时候,秦氏已经冲了过来,大声尖叫,“乐乐,你在干什么?” “什么?是许大小姐?”随着一声惊呼,另一位夫人也赶了过来,转头瞧向身后赶到的汤氏,说道,“靖安侯夫人,这这是许大小姐?” 汤氏急步赶了过来,一眼瞧见岸上一对男女,又见白芍和青萍站在岸上,脸色顿时惨白。只见那男子只穿着中衣,压在女子身上还在动个不停。那女子瞧不见面容,只看到一头乌发凌乱的散在草地上,而两条白嫩的长腿却紧紧的缠在男子身上。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赶到的秦大夫人连连顿足,大声道,“救人就救人,怎么抱着不放手了?”向身边的人使个眼色。 两个婆子一点头,冲下河岸,拽着男子的肩膀就往起提,喊道,“这位公子快起来罢!” 那男子闻言,手撑着地就要起身,就听下边的女子“啊”的一声喊出声来,尖声大叫,“疼好疼轻一点” 岸上的人一听,都是面面相觑,就有不少的年轻夫人红了脸,年长些的忙回头去拉自家的女儿,命令她们不许再看。 汤氏身子摇摇欲坠,强撑着一口气,向身边丫头低低吩咐几句。丫头点头跑开,汤氏深吸一口气,慢慢向河边走去,心里怒火狂燃。今天会来建安侯府,就是怕乐乐被人欺负,哪里料到,这一家人,竟然设下这样的毒计! 刚刚走出两步,突然听到小萧氏一声惊喊,“娘,你看!”顺着她的手指,就见河下游十余丈外,一个纤细的人影正艰难的爬上岸来,半边身子还浸在水里,就伏在石头上大声咳嗽。 “乐乐!”大萧氏首先认了出来,拔腿就跑了过去,一把将她抱住拖出水面,连声喊,“乐乐,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咳咳咳”许乐乐连着咳了几声,娇娇软软的身子像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软软的靠进了大萧氏的怀里。 岸上的人怔住。 那一个是许乐乐,那这一个是谁? 汤氏大惊之后又是大喜,心中一定,忽的转过身来,瞪着秦氏冷笑道,“许夫人,你方才没瞧清楚那人是谁,怎么就大叫乐乐的名字?难不成你知道什么?还是你盼着那个人是乐乐?” 秦氏一见许乐乐爬上河来,也是一怔,不信的摇头,“怎么可能?” 汤氏一步一步向她逼了过去,冷笑道,“怎么不可能?” 秦氏瞧了瞧大萧氏怀里的许乐乐,又瞧了瞧汤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跟在她身后的秦大夫人脸色突变,一转头,就见那两个没反应过来的婆子仍然抓着男子的胳膊用力向后拉,“公子,快起来吧!” 秦大夫人心里打了个突,突然尖叫,“住手!”三步两步冲了过去,一把将个婆子推开,大声道,“快!快来人,将这两个人带走!不要扰了贵客!” 两个婆子一愣,对视一眼,仍然不明所以。 秦大夫人又急又怒,大声喝道,“狗奴才,没听到我的话?” 两个婆子被她一喝,不由打了个寒颤,连声应是,忙又召唤过几个婆子,就要将那两个连体人抬走。 这个时候,许乐乐恰好顺过一口气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伸出一条手臂,指着河里细声细气的哭喊,“秦秦姐姐快救秦姐姐” “秦小姐也掉在河里?”大萧氏一脸震惊,接着抬头去看河边的两人。 “不!不!没有!”秦大夫人眼都红了,厉声尖叫,“快,还不把这两人弄走!” “慢着!”汤氏断喝,上前两步,冷笑道,“方才没瞧见是谁,许夫人就喊乐乐的名字,秦大夫人忙着喊人将人拖开,怎么这会儿见乐乐上岸,就这么稀哩糊涂的要把人弄走?” 秦大夫人脸色大变,大声道,“既然知道不是乐乐,你还管她是谁做什么?” 汤氏冷笑道,“我就是想知道,究竟是谁,会让乐乐的‘母亲’错当成乐乐!” 这里争执,河边的两个人却已经缓过劲来,男子挣扎着要起,刚撑起半个身子,突然一声惊呼,“怎么是你?” 与此同时,也有人瞧清了女子的容貌,尖叫一声,“秦大小姐!原来是秦大小姐!” 秦大夫人听到这两声惊喊,身子一软,几乎晕了过去。 那男子震惊之下,身子猛的一挣想要站起,却听到秦琳一声尖叫,“啊疼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两条腿仍然死死缠在男子身上。 “大小姐!”两个婆子惊呼一声,僵立在当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汤氏唇角泛上一抹冷冷的笑意,淡淡的道,“哦,原来是秦大小姐,怪不得秦大夫人要急着将人弄走,许夫人要指鹿为马,污指我们乐乐!” “我我”秦大夫人张口结舌,眼睁睁瞧着眼前的情形,再瞧瞧越聚越多的夫人、小姐,心底顿时一片冰凉。 自己的女儿被一个男子压在身下不说,两条光溜溜的大腿还缠在男人腰上,这情形被这么多人瞧见,这名节,当真是毁的干干净净。 绝望中,突然看到缩在大萧氏怀里抽泣的许乐乐,一下子跳起,指着她大喊,“是你!是你害我女儿!” 许乐乐小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连连摇头,急声道,“我不知道,我好好的赏花,突然便被人推到水里,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秦氏大喝。眼看想害许乐乐,却害了自己的侄女,心中又急又怒,几步冲了上来,指着许乐乐大叫,“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乐乐身子一颤,小脸儿一片雪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只有眼泪巴答巴答的往下掉。 汤氏见她哭的泪痕狼籍,声音细弱,细听却中气十足,不由心头一动,身子一横挡在那两姑嫂面前,冷笑道,“秦夫人,你女儿和乐乐同时落水,怎么就说是乐乐害了你女儿?许夫人,方才你还没瞧清楚是谁,便唤乐乐的名字,怎么倒像是早知道乐乐会落水一般。” 一番话,说的许多夫人暗暗点头,看一看大萧氏怀里的许乐乐,娇娇小小,瘦瘦弱弱,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再看看秦氏,气势汹汹,疾言厉色,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不由暗暗点头,心中都想,许乐乐母亲早逝,又不在父亲身边长大,如今回来,岂会不受继母的欺负?更何况,右相许一鸣惧内是满朝皆知。 这样一想,除去几家和建安侯府交好的夫人,旁的夫人都已经一边倒的偏向了许乐乐,不少人点头道,“是啊,许夫人,方才还隔着一片水仙花,我们还不曾瞧见几个人,你便喊许小姐的名字,倒真像是早知道一般!” “不错,秦夫人,秦小姐落水,许小姐也落水,怎么说是许小姐害了秦小姐,怎么瞧秦小姐也比许小姐大着几岁,许小姐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 一时间,众说纷纭,将秦家的人僵在当场。 “出了什么事,大呼小叫的?”随着一声喝斥,人群散开,建安侯夫人李氏伴着三公主淳于心赶到。 秦大夫人仿佛见了救星,忙扑上去喊道,“娘,你快瞧瞧,她们她们陷害我们家琳儿,我的琳儿”说着便哭出声来。 李氏心里咯噔一声,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向秦氏望去。怎么是琳儿?出事的不是应该是许乐乐吗? 三公主淳于心皱眉道,“琳儿怎么了?不是说有人落水么?”说着话,便向河边走去。 此时秦琳仍和那男子缠在一起,那男子连声道,“琳儿,你快放开我!”手脚乱撑,就想爬起身来。 “啊疼疼你别动”秦琳尖声大叫,哭的越发厉害。 三公主淳于心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眼瞧见河边那对男女的情形,顿时转过身去,连声道,“还不将他们分开,瞧瞧是谁?” “不!不能!”秦大夫人尖叫,哀求的望向李氏。 李氏唤道,“公主殿下” 没等李氏将话说出来,汤氏就上前一步,扬眉道,“怎么不能?难不成秦大夫人知道这男子是谁?所以无意追究?”冷笑两声,突然抬头,大声道,“公主殿下,方才许夫人直指是乐乐害了秦大小姐,求公主殿下明辩!” 淳于心皱了皱眉,疑惑的向李氏瞧了一眼,咬唇道,“总要先将他们分开,这个样子成何体统?”一挥手,两名随来的太监冲了过去,不顾秦琳呼疼,生扯硬掰,将那男子拉了起来。这一来,更是看到下边的女子衣衫撕裂,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啊,是李家公子!”一位夫人一眼认了出来,失声惊呼。 “哪个李家?”另一位夫人仔细瞧了瞧,却不认识。 汤氏凝目向那男子一瞧,冷笑道,“我说呢,这侯府后宅,哪里来的男子,原来是李公子啊!你们兄妹玩闹,怎么将我们家乐乐扯了进去?”原来这男子竟是建安侯夫人李氏娘家的侄孙子李成璧。 秦大夫人手足冰凉,想到陷害许乐乐不成,反而害了自己的女儿。抢上一步,重重甩了李成璧一个耳光,厉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来的?” 李成璧也懵了,踉跄退了一步,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建安侯夫人李氏所在的李氏一族,本来也算一个大族,因数代人才平庸,渐渐没落。李成璧虽然博了个官身,以自己的出身,终究难以攀上名门旺族,所以,当秦氏找他密谋,说可以娶到相府嫡长女,他狂喜之下,一口答应。 分明说好,一等桥上呼救,他便跳进河里救人,等众人来了,看到他和许大小姐抱在一起,毁了她的名节,就可以逼她下嫁,到时自己又得娇妻,又成为相府的乘龙快婿,还能拉拢靖安侯府怎么他按计而行,抱上来的竟然是表妹秦琳? 秦氏心里也是一片惊乱,到这地步,秦琳名节已毁,说什么也不能承认是自己有意陷害,总要拉上许乐乐!猛的转身瞧着樊香儿,大声道,“樊小姐,你和她们在一起的,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我”樊香儿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我跟在最后,实在不知道不知道两位姐姐怎么好端端的会落水!” 秦氏本来想让她污指许乐乐推人落水,哪里知道她推了个一干二净,更是恨的咬牙,怒气冲冲的转向那六个丫头,喝道,“你们呢?主子落水,你们都是死人?”如果丫头及时下水救人,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秦、樊两家的丫头都吓傻了,只有白芍上前一步跪倒,说道,“我们离主子们有一丈远,只闻樊小姐喊着说水里有鱼,跟着两位小姐便摔了下去!” “看到小姐摔下去,你们为何不救?”秦氏咬牙,心里恨恨不已。 白芍抬头向她直视,说道,“我们本来是要唤人来救,可是刚喊了两声救命,这位公子便从对岸冲了出来跳入水里。奴婢怕入水人多,反而混乱,只得在岸上接应!” “主子落水,你们不救,现在还这般有理!”秦氏用手指着她,冲上前去挥手便打。 “住手!”汤氏一声低喝,早有青萍一伸手,一把将白芍扯开。 秦氏大怒,回头冷笑道,“公孙夫人,这是我相府的丫头,我教训相府的丫头,公孙夫人为何阻拦?” 汤氏冷笑道,“公主在这里,哪里容你私设公堂?再者说,这几个虽是奴才,也不过十几岁的小丫头,又有哪个是会水的?怎么救人?如今秦大小姐与男子这个样子被人瞧见,你不问这李公子如何到了后宅,却先审问丫头,是不是要遮掩什么?” “有什么可问?”秦氏黑了脸,咬牙道,“乐乐和琳儿意外落水,这些丫头束手不救,迫不得已李公子才下水救人!” “哦?原来是李公子早知道后宅会有人落水,便早早的等在这里,专等着救人?”汤氏挑眉冷笑。 汤氏句句紧逼,一番话说的琳琳琅琅,令秦氏顿时语结。淳于心虽然心中向着建安侯府,到这地步,也没旁的办法,只得向那李公子问道,“你不在前院,跑后宅来干什么?” 李成璧早已惊出一身汗来,结结巴巴道,“前边侯爷说酒水不够,我我我便去酒窖取酒,不料听到有人呼救,便便” “哦,原来是碰巧!”半天没说话的秦二夫人开口,语气里有故作的轻松。 “碰巧?”汤氏淡淡一笑,说道,“侯门深宅,取酒不用丫头不用小厮,却让亲戚家的公子取酒,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李成璧脸色煞白,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只是转头望向秦氏。三公主淳于心看到这里,早已知道大概的事实,脸色变幻不定,也是拿不定主意。一时间,刚才还一片喧闹的后园静寂一片。 “啊”这一会儿,秦琳终于缓过神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指着许乐乐大喊,“是你,是你把我拽下水去,你陷害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6另外一番风光 许乐乐身子缩了缩,眼泪巴巴委屈的瞧着她,细声道,“我许是惊慌下连累姐姐也说不定,但是但是这位李公子我从不认识,总不会是我与他合谋你你的衣裳” 她说的话前句不接后句,显然是受惊过度,可是众人却听的明白,都向秦琳的身上瞧去。虽然早有丫头取了衣服将她裹住,但刚才那隐现的风光,可是众目所睹。 一位和汤氏交好的夫人“嗤”的一声笑出来,说道,“怎么落个水,会把衣裳撕成那样?” 另一位夫人也是瞧不惯秦氏的嚣张跋扈,掩了掩唇,说道,“今儿这事传出去,怕是对秦大小姐的名声不好!” 另一位夫人更是说道,“好在都是自家亲戚,知根知底,倒不如坏事变好事,成全他们罢!”这话竟然是直接秦琳和李公子有私情。 秦氏脸色乍青乍白,狠狠向许乐乐瞪去。 许乐乐脖子一缩,将小脸儿藏入大萧氏怀里,肩膀轻轻颤抖,看起来是惊恐至极。却只有大萧氏知道,这个丫头竟然是藏在她的怀里笑出声来! 淳于心向众夫人、小姐望了一周,终究是宫里惊涛骇浪里出来的,一瞬间就拿定主意,说道,“李公子也是官家子弟,也不算辱没了侯府,既然与秦大小姐有情,那便择日成婚吧!”说完转身就走。 李氏见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的搅了自己的生辰,心中也是又怒又恨,狠狠的向女儿、儿媳瞪了一眼,忙匆匆的随着公主离去。 不管事情经过如何,秦琳闺誉已经毁了,只有这样才能挽回秦家的一点颜面。众人均知淳于心此举,是有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公主玉口一开,此事便成定局,自然再无异议,都挤出笑容,向秦大夫人道喜。 秦大夫人怄的吐血,却也再不好发作,只得咬牙,一个一个谢过。 秦琳整个人呆住,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没料到,只是为了配合秦氏给许乐乐下个套,毁掉的,竟然是她自己的一生。李成璧却又惊又喜,抓着她的手唤道,“琳儿!” 秦琳轻轻打了个寒颤,挥手将他的手甩脱。众夫人见李成璧一副吃到天鹅肉的嘴脸,都是背过身去悄笑。秦家有这么一个女婿,以后有得添堵了! 汤氏上前,淡笑道,“建安侯夫人生辰,秦大夫人又觅得佳婿,当真是双喜临门。按理我该留下道贺,只是乐乐落水受了惊吓,衣衫又尽数湿透,未免太过失礼,我们便不留下饮宴了,这便告辞!”说着向大小萧氏道,“我们走罢!” “等等!”秦氏忙拦了过来,说道,“乐乐是我女儿,还是我带她回相府的好!”今天放了她出府,这口气又哪里出去? 秦二夫人也忙道,“我已命人取了衣衫在兰心堂等着,请许大小姐过去沐浴更衣罢!” 汤氏冷笑道,“不必了!乐乐可是我们老侯爷的心头肉,她有个好歹,我可没有办法向老侯爷和侯爷交待!还是等她好些再回去罢!”一甩手,带着人就走。 众夫人闻言,都是轻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汤氏这是明摆着是信不过秦家,这话往这里一放,就是已经将话挑明。许乐乐可是公孙老侯爷的命根子心尖子眼珠子,欺负许乐乐,就是和整个靖安侯府对上。 靖安侯府啊!先别说靖安侯爷那三个领兵在外的弟弟,就是眼前大小萧氏的丈夫,一个统领十万禁军,一个号令七万神策军,谁惹得起啊? 眼巴巴瞧着靖安侯府一行走远,却听到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飘了回来,“舅母,我怎么记得有一句话叫偷者为妾?怎么秦大小姐要嫁给李公子为妻吗?似乎不合规矩!” 这句话当然没有人应声,但众夫人再瞧向秦琳的眼神,便多了三分鄙夷。秦琳气的全身发抖,几乎一口血吐出来,偏偏身边还有一个李成璧,正两眼脉脉深情无限的瞧着他。 扶着许乐乐上车,青萍忙取出带的备用衣裳服侍她换上。瞧着慢条斯理收拾齐整的许乐乐,汤氏终于忍不住含笑问道,“说罢,怎么回事?” 许乐乐撇了撇嘴,说道,“不就是舅母瞧见的那样?” “小丫头,少耍滑头!”汤氏忍不住笑了出来,问道,“秦家设下这条计策,只是想逼你下嫁那位李公子,纵然李公子在水里认错了人,秦大小姐的底裤衣裳,还真是李公子撕的?还有,秦大小姐的腿又是怎么回事?” 被她一问,许乐乐再也撑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我就知道瞒不住舅母!”眨了眨眼,悠悠道,“宴无好宴!我本来就料到今日会发生些什么,只是不知道她们究竟有什么计谋,从秦琳将沈子涵支开,心里便猜出几分,等到了那条河边,便更加确定她们是要在这水里做文章” 秦琳引她上桥,樊香儿推她落水,李家的公子救人,就此毁了她的名节,逼她下嫁李家,从此靖安侯府投鼠忌器,受他们钳制,果然是好计!只是当日在太子府,许多人亲眼看到沈子涵下水救下平阳王世子,秦琳生怕沈子涵坏事,便找借口将她打发走,却不知道,同样在南方水乡长大的许乐乐,水性只有比沈子涵好,不会比沈子涵差! 小萧氏听的眸光闪动,含笑问道,“那么秦大小姐自然是被你拖下水的,你在水里撕了她的衣裳,自个儿却游到下游,一直等到我们赶来,将李公子和秦大小姐的样子看在眼里,你才爬上岸来!” “不错!”许乐乐点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只是表嫂猜的,还差一点!” “哪一点?”大萧氏忍不住问道。 许乐乐忍笑道,“我是在李公子入水之后才潜到下游!” “这有什么区别?”小萧氏眨眼,满脸不解。 “坐成事实呗!”许乐乐眨眼,神秘的笑起。 李公子入水找到秦琳,秦琳在溺水之时有人相救,自然是全身缠了上来,许乐乐趁机封了她双腿的穴道,让她双腿不能动弹,而她时间拿捏的分毫不差,当有人将二人强行分开,秦琳双腿也获得自由。这也是李公子一动,秦琳就大声喊疼的原因。可是当时那种场面,别人的脑子里,自然是另外一番风光 汤氏三人听她说完,忍不住齐声大笑,汤氏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咬牙道,“你啊,什么都不说,我生生被你吓死!”想到最初听秦氏一喊,她也以为李成璧抱着的是许乐乐时的惊恐,又一手将她揽在怀里,叹道,“你以后记着,有什么事和舅母说,舅母总会帮你,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慈母般的关怀,令许乐乐心里一酸,勉强将冲眶欲出的眼泪压下,笑道,“嗯,乐乐知道!”唇角却露出一抹笑意。除掉这个以后会宠冠六宫的秦琳,就等于砍掉许云乐的一条腿,这一世她还想顺利嫁给淳于信,就没那么容易! 这个时候,建安侯府前院里饮宴的公孙克、公孙乾两兄弟听说许乐乐在建安侯府出事,不禁齐齐变色,哪里还理什么建安侯的苦苦相留,均是拂袖而起,大步奔出府来。 汤氏揽着许乐乐,说道,“既然出了今日的事,你趁机到侯府住些日子,不用急着回去!” 许乐乐轻掠云鬓,淡笑道,“既然迟早要回,又何必避这一时?待乐乐将手里的事一了,再去看望舅母!” 汤氏不舍,又一再挽留,直到见许乐乐坚持,才叹了口气,吩咐马车先送许乐乐回相府。 望着侯府的马车行远,许乐乐唇角的笑容慢慢落了下来,转身进府,直向后院而去。今天她顺势落水,算计秦琳不过是顺手,重要的是,今天许一鸣、秦氏和许乐乐都在建安侯府饮宴,不到晚上不会回来,这是一个机会!有一些事,她必须搞清楚! 骤然看到许乐乐怒冲冲的进门,紫竹苑门口的小丫头都是吃了一惊,忙蹲身行礼,“大小姐,您您怎么回来了!”这还不到午时,怕是饮宴还没开始。 “滚开!”许乐乐怒喝,径直向里面闯去。 小丫头吓了一跳,忙退后两步。这位大小姐进府之后,虽然处置过几个人,行事说话却一直是淡淡的,从不曾见她发这么大脾气。 许乐乐也不等小丫头打帘,自己“哗”的将帘子一掀,直闯进老夫人的屋子。老夫人正在品茶,被她吓了一跳,抬头见她身上穿着一套天青色的软纱裙衫,已经不是早上出门的打扮,不由问道,“欢丫头,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许乐乐也不见礼,气呼呼的往那里一坐,说道,“孙女险些将性命丢在建安侯府!”一副小女儿家受了委屈来告状的姿态。 老夫人大吃一惊,颤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许乐乐话说半句,突然向左右一望,噘嘴道,“祖母,这么多人在,你让孙女怎么说啊?” 老夫人眸光一闪,笑道,“什么事不好说?”抬头向众人吩咐,“你们都退下罢!罗妈妈,取大小姐爱吃的桂花酥来!” “是!”众人应命,纷纷退了出去。只有一个名叫秀荷的微一犹豫,退了几步,却又立在门口。 许乐乐微一扬眉,瞧着她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秀荷行了一礼,赔笑道,“大小姐,老夫人这里总要人服侍,旁人都退了去,秀荷便留下给老夫人和大小姐端茶递水可好?” 许乐乐怒道,“我们祖孙说话儿,你们呆这里做什么,快走快走!” 白芍忙上前一步,说道,“这位姐姐,我们还是外头说说话儿罢!”携着秀荷的手就向门外走去。 秀荷微一犹豫,见许乐乐一脸怒容,只得随着白芍出去。屋子里一时只剩下祖孙两人。 许乐乐向内室望了一眼,轻声道,“我们到里边坐坐如何?”扶着老夫人进了内室,见再也没有旁人,又到窗前瞧了瞧,但见白芍、青萍两人守在院子里才放下心来。 老夫人见她慎重,不由紧张起来,问道,“乐乐,怎么了?” 许乐乐回身扶她在椅子里坐下,开口就问,“祖母,你得告诉乐乐,你有什么把柄落在秦氏手里,至使她敢如此对你?” 老夫人一怔,脸上的神情顿时黯了下来,握着她的手,叹道,“我能有什么把柄,是你四叔!” “四叔?”许乐乐大为意外,问道,“我四叔怎么了?” 许老太爷共有四子,许一鸣为长子,次子三子都是庶出,成亲后分府另过。四子许一鹤是老夫人所生,如今放了外任,在江州任知府,又能有什么事,竟然会被秦氏拿成把柄? 老夫人踌躇片刻,叹了口气道,“五年前,他奉命往平邯府押运粮饷,却却一时糊涂,贪污军饷,被秦胜成拿了个正着。秦胜成将事情压下,却拿了他贪污的证据用来要协,如果如果他将那证据交上去,你四叔你四叔” 贪污军饷,那可是死罪! 老夫人说到后来,老泪纵横,已经说不下去。 许乐乐默默点头。 秦胜成是建安侯第三子,任平邯府都督。他抓住许一鹤贪污军饷,并未看在亲戚的份上将此事了结,却拿来做了把柄 略略一想,问道,“祖母可知道,所谓的证据,究竟是什么东西吗?” 老夫人摇头,叹道,“我原想只是账册之类。当初秦胜成既做了收缴文书,隔这许多年,纵然告发,也成不了大罪,哪知去年我刚刚有三天不肯喝药,吏部便传下文书呵斥,我我” 所以,老夫人投鼠忌器,只能听从秦氏的摆布! 许乐乐恍然,心中转念,脸上已是一片凝重,说道,“祖母,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话问的突然,老夫人不禁一怔,结舌道,“你你娘?” 许乐乐点头,一字一句的道,“若我娘死的没有蹊跷,祖母第一次见乐乐,为什么说我娘‘突然亡故’?若我娘的死与秦氏无关,祖母为何就能肯定乐乐肯出手相助?要知乐乐不在爹爹身边长大,也同样不在祖母身边长大!” 老夫人见她说出这一番话来,不禁默然,隔了片刻,方点头道,“这几年,这整个相府尽在秦氏掌握之中,我当真是求助无门。听说你在顺城很得老侯爷疼爱,得知你要回来,我便起了求助之心,所以在你面前故意说出那四个字来。” “你见我一无反应,以为我没有听出来,所以极为失望。后来听说我逼着爹爹打了秦氏的丫头,你才又设法命罗妈妈向我求助!”许乐乐淡淡接口,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老夫人点了点头,眸子里露出些欣慰,说道,“你果然聪明!” 许乐乐向她默视片刻,才又道,“老夫人还没有说,我娘是怎么死的?” 她叫“老夫人”,却不是“祖母”,已经表示,如果抛去亲情,此事会束手不管。 老夫人心里一惊,想了想道,“当日,你娘随着你爹伴驾出城狩猎,到了第二日,突然被人抬了回来,闻她身边的丫头回道,是你娘在纵马疾驰的时候,马的肚带突然崩断,她坠马而亡。” “坠马而亡?回府的时候,已经亡故?” “嗯!”老夫人点头,眸子里露出些哀痛,垂泪道,“停了七日,你外祖、外祖母才赶了回来,否则,竟然不能见她最后一面!”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外祖父、外祖母不在帝京! 许乐乐微微抿唇,默然不语。 马的肚带断了?自己的母亲可是相国夫人、侯爷嫡女,她骑的马,不知有多少人照料,马的肚带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断掉? 娘亲是被人害死的! 许乐乐骤然闭眼,心头顿时如针扎一般,疼痛到无法呼吸。深吸一口气,平稳心情,方又问道,“我娘亲被抬回府中的情形,请祖母说的细些!” 老夫人点了点头,闭目回思了片刻,方道,“当日你娘出事,是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统领左大人陪你爹送你娘回府,你娘去时带的两个丫鬟,一个唤月娥,一个唤月仙。便是这两个丫头和我一同给你娘换的衣裳。” 许乐乐眸光微闪,问道,“那两个丫鬟现在何处?” “你娘去后,你爹本来命她们守了祠堂,也是继续侍奉你娘的意思,可是刚过了半年,一个好端端的溺死在湖里,又没隔多久,另一个也悬梁自尽。” “也就是说,都死了!”许乐乐声音一寒,心里隐隐猜到些什么,一把抓住老夫人的手腕,颤声道,“祖母,你细细回想一下,当日给我娘换衣裳,她的身体有什么异样?” “异样?”老夫人讶然,侧头想了想,摇头道,“太医说你娘是坠马时颈骨折断而亡,除此之外,我并没有察觉什么异样,只是当时奇怪,你娘出身将门,纵没有多少功夫,怎么好端端的就会坠马?” 许乐乐道,“可曾查过那马肚带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摇头道,“当时大伙儿只顾着救你娘,等想到那马肚带的时候,却已经不知去了何处。你爹伤心之下,将那匹马和照顾马的四个小厮一同杖毙!” 也就是说,死无对证! 许乐乐咬牙。杖毙小厮的是许一鸣,而许一鸣在自己的娘亲过世三个月后便迎娶了秦氏,难道 被自己突出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许乐乐忙甩了甩头,转过话又问,“听说我娘去世前,爹爹身边有四个侍妾,她们也都亡故?” 老夫人摇头道,“她们四人,一个是自幼跟着你爹的丫头,后来收了房。另有两个,是外头买来的,第四个,是你娘带来的丫头,你娘怀你的时候,做主给了你爹。秦氏进门之后,容她们不下,常常吵闹,自幼随着你爹的那个难产而死,还有一个,顶了她几句,就被乱棒打死,另一个被她寻了个错处卖了。你娘那个丫头” 许乐乐紧紧盯着她,追问道,“也死了?” “说是偷了东西,本来要打死,是你爹劝了几句,打了一顿赶了出去,只是听说伤的很重,怕也难活!在那之后,你爹也收过两个通房,都被寻了错处发落,可怜你爹三十几岁的人了,还是膝下无子,这样下去”说到后句,老夫人又落下泪来。 怪不得帝京城中盛传许相夫人悍妒!许乐乐轻轻点头,垂目思索。 老夫人见她不语,心中急了起来,忙擦了擦眼泪,试探唤道,“乐乐,你四叔” 许乐乐抬头向她一瞧,想了想问道,“四叔的事,爹爹可知道?” 老夫人摇头道,“你爹爹虽是当朝丞相,但多少人盯着?若是他为了你四叔做出什么,岂不是连他也连累?”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许乐乐暗叹。老夫人为了小儿子受秦氏威胁,又怕说出来大儿子受到牵连,明知道秦氏在药里做了手脚,也只能喝了下去。 上一世,或者她也曾向自己暗示,可是自己却没有听出来,老夫人失望之下,只能继续隐忍,最后终于被药物夺去的神智,变的痴呆 想到这里,刚才有一些怨怪的心,变的柔软,柔声道,“祖母,你不要担心,我们慢慢想法子!” 老夫人忙抓住她的胳膊,说道,“乐乐,你有法子是不是?你你可以向靖安侯府求助!” 许乐乐点头道,“若是必要,我的表哥们必不会袖手旁观!”心知在这里不能太久,便起身道,“祖母,我会先查四叔的事,若有消息,会设法传话给你!” 老夫人眼中露出喜色,连连点头,放大了些声音笑道,“真是个孩子,这点子事也委屈成这个样子!” “祖母又笑话乐乐!”许乐乐也将声音抬高,语气里带了些娇嗔。 老夫人笑道,“快些回去歇了罢,睡一觉就好!” 许乐乐答应一声,向老夫人深深一望,退了出来。 院子里,秀荷正被青萍拉着说话,见许乐乐出来,目光里露出些窥探。许乐乐摆了副悻悻的脸色,向她横了一眼,说道,“祖母累了,说要歇息,你们进去服侍吧!” 秀荷抿了抿唇,带着几个小丫头匆匆的走了进去。 许乐乐离开紫竹苑,一边走,一边思索。 生母被害。许一鹤贪污军饷被抓,秦氏借以要协老夫人,这两件事表面看没有任何联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7更怄气的还在后头 可是,正常情况,儿媳妇进门,都是想尽办法讨好婆婆,为什么秦氏会这样做?父亲的那四个侍妾,还可以说是秦氏悍妒,那两个丫鬟呢?不过是派去守了祠堂,为什么会相继横死? 如果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老夫人和那两个丫鬟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一起给母亲的遗体换过衣裳。难道 许乐乐前行的脚骤然停住,袖子里的手一下子握紧。如果说,当初母亲的遗体上留下什么疑点,有人怕被人瞧出来,所以将接触过母亲遗体的两个丫鬟设计除去。而老夫人身份自然不是丫鬟可比,突然横死一定会被人怀疑,所以,就借老夫人的爱子之心,控制在手里,然后在药里做下手脚,令老夫人的脑子越来越糊涂,继而失去性命 心底的疑问,一下子想通,许乐乐抬头望天,将冲眶而出的热泪压了回去。娘,你竟然是被人害死,上一世,女儿竟然毫不知情,当真不孝!好在,上天给了女儿又一个机会,可以让女儿为你报仇雪恨! “小姐!”身后的白芍见她突然脸色大变,不由担心的喊了一声。 许乐乐咬牙,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深吸一口气,说道,“白芍,你去前院,唤赵承进来一趟!” 白芍应命,匆匆而去。 许乐乐的目光,一寸一寸掠过相府精美的建筑、宽大的花园,心底冷笑。秦氏,虽然当年没有人看出疑点,可不代表你没有做过,你纵然防护的像一个坚硬的壳,我许乐乐也要砸出一个洞来! 在建安侯府一场争执之后,许一鸣和秦氏都没有料到许乐乐竟然会直接回相府。当秦氏赶回来之后,闻老夫人屋里的丫头来报,许乐乐虽然和老夫人单独说了会儿话,但从院子里听到的只言片语,似乎是许乐乐向老夫人诉说什么委屈,被老夫人劝了出来。 这是在告状吧! 秦氏冷笑。许乐乐以为在老夫人面前告自己一状,老夫人能替她做主吗?当真是痴心妄想!就算她有靖安侯府撑腰,可是公孙一门的人,总不能管到相府来! 将心放下,心里又暗暗咬牙。这一回没有将许乐乐收拾掉,反而搭进了自己的亲侄女儿,弄得大嫂也对她冷言冷语。总要再想个法子,出了这口气才行! 还没等她想出计谋,就听丫头来回道,“夫人,大小姐去了前院书房!” “书房?”秦氏皱眉,难道这死丫头还要在相爷面前靠自己一状? 许一鸣不同于老夫人。老夫人心里就算恨她入骨,可她捏着她的软肋,她也不能将她怎么样。可是许一鸣对这个女儿虽然不如何亲近,但从这些日子看他的做法,似乎对她多少有些愧疚。如果那死丫头真的告上一状 心里想着,就有些坐不住了,秦氏起身带着丫头向前院里来。刚到书房门口,就听许一鸣的声音无奈的道,“乐乐,你性子是不是太急了,容爹再想想!” “爹!”许乐乐不满的声音传了出来,“爹爹要我散去十二护卫,乐乐立时照做,如今只剩下赵承一人。旁人走的时候,乐乐赏他们的银子,可一文都未向爹爹伸手,如今不过是要瞧瞧自己的东西,爹爹为何这样推三阻四?” “又什么是大小姐的东西?”一听许乐乐说的似乎不是今天建安侯府的事,秦氏顿时有了底气,挑帘就迈了进去。 “夫人!”站在许一鸣身后的管家常青躬身行礼。 许乐乐从书桌边的椅子里站起,向她行了一礼,脸上似笑非笑,说道,“母亲来的正好,乐乐正与爹爹商议,要去瞧瞧城里的那几处院子!” “什么院子?”秦氏挑眉,眉目间闪过一层凌厉。 许乐乐抬头与她对视,不惧不怒,淡淡道,“便是我娘亲留下的那几处陪嫁的院子!” 秦氏向她怒视,说道,“不是说以一月为期吗?” 许乐乐听她承认以一月为期,不由抿唇忍笑,挑眉道,“一月为期,是说一个月期满,将庄子、店面和院子全数交给乐乐,如今乐乐只是要去瞧瞧,怎么就不行?” 秦氏脸色阵青阵白,转头向许一鸣唤道,“相爷!” 许一鸣耐着性子劝道,“乐乐,既说了一个月,你现在” “爹爹!”许乐乐不等他说完,便截声打断,淡道,“乐乐只凭爹爹一言,便散去十一名护卫,如今他们虽得了自由身,在这帝京城中,终究还需安置。乐乐手中已经无钱可用,而庄子和店面事务繁杂,乐乐没有旁的办法,只想先看了院子,或者可以暂时将他们安置下来,等日后他们谋了差事再说。” 秦氏冷笑道,“一干奴才,没有寸功便除了贱籍,已经是便宜了他们,你还管他们安置?” 许乐乐淡道,“他们总是跟着女儿一场,帝京城物华天宝,不是顺城可比,要想立足谈何容易?乐乐不助他们,难不成任由他们沦落街头,或再次沦为奴仆?” 秦氏不屑道,“不能立足,便说明他们不过是一群废物,那便自个儿回顺城去,值得这样操心?” 许乐乐挑了挑唇角,垂下头瞧着自己纤柔的手指,慢慢说道,“不管怎样,他们是外祖父所赐,跟着乐乐背井离乡,千里迢迢而来,乐乐总要顾着些旧情,留着些体面,可比不得母亲的心肠。” 秦氏听到后句,一下子跳了起来,说道,“我的心肠又怎样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许乐乐抬了抬眼皮,低声道,“今日在建安侯府的事,母亲忘了,女儿可记得。分明是秦家姐姐与人做出事来,母亲瞧也未瞧,便直指是女儿所为。女儿想,女儿终究和母亲隔着一层,母亲那样也无可厚非”后娘就是后娘。 秦氏听她突然提到建安侯府的事,脸色不由一变,厉声喝道,“乐乐,你胡说八道什么?” 今天建安侯府后宅的事刚刚发生,消息还没传到前院。许一鸣只听说自己的女儿不慎落水,被靖安侯夫人带走。现在听许乐乐说出这番话来,不由疑惑,“乐乐,你在说什么?秦家姐姐做出什么事来?这和店面有什么关系?” 许乐乐被秦氏一喝,便停了停,听许一鸣问起,摇了摇头,续道,“爹爹,今日的事,女儿实在不堪出口。”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秦氏脸色变的十分难看,说道,“许乐乐,你究竟要说什么,不要扯上别人!” 许乐乐淡道,“女儿只说,不管到了何时,女儿总要为自己打算,那些护卫虽是奴才,如今替他们除了贱籍,再替他们安置,他们总会有一两个人承了女儿的情,若是女儿有一天无法立足,也有几个人帮衬!”指望你们,不如指望几个奴才。 许一鸣越听越奇,说道,“你好端端的相府千金,怎么会无法立足?再者说,纵然爹爹照应不到,还有靖安侯府,要一些奴才帮衬什么?” 许乐乐浅浅一笑,点头道,“有爹爹这句话,乐乐也就安心。如今乐乐要一千两银子使使,请爹爹即刻拿给乐乐!”说着,纤白的小手一张,伸到许一鸣面前。 许一鸣一怔,为难道,“一千两银子?”说着抬头去瞧秦氏。虽然是当朝宰相,在相府里可是秦氏当家,一千两银子并不是小数目,他哪里拿的出来。 秦氏也是睁大了眼,说道,“一千两银子?你一个闺阁千金,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没有吗?”许乐乐不理秦氏,只是眼巴巴的瞧着许一鸣,慢慢将手收了回来,说道,“依爹爹之意,爹爹给不了,乐乐便去靖安侯府寻舅舅要吗?只是乐乐丢不起这个人,不知道爹爹丢不丢得起?”这话可就说的太过直接。 许一鸣脸色微变,问道,“乐乐,你要一千两银子做什么?若是果然用在正经处,我让你母亲”抬头瞧了瞧秦氏,又觉得做不了妻子的主,心里更是为难,只得住了口。 许乐乐垂了眸,低声道,“方才女儿说了,要安置那十一名护卫。既然乐乐自己的院子爹爹不肯给,那便只能拿了银子给他们另寻住处。可爹爹又拿不出银子,又不让去向舅舅要,乐乐又该如何是好?” 许一鸣听她说来说去,又绕到院子上,不由头疼,抬头向秦氏一瞧,说道,“夫人,你看” 秦氏皱眉道,“急切间哪里去取一千两银子!” 许乐乐抬头向许一鸣瞧了一眼,慢慢站起身来,说道,“既然没有,乐乐只得舍了脸面去向舅母要去,只是日后靖安侯府说出相府的什么话来,爹爹和母亲可别怨怪乐乐!”说完施了一礼,转身就走。 “乐乐!”许一鸣急忙将她唤住,向秦氏瞧了一眼,说道,“夫人!” 秦氏脸色变幻不定,心里反复掂量一千两银子和那六处院子。要说一千两银子虽巨,却万万比不上那六处帝京城繁华地段的院子。可是院子的租金,又要好几个月才赚得来一千两银子。想来想去,哪一头都舍不得,越想越是肉疼。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她哪会在意许乐乐向靖安侯府说什么?只是今天的事一出,帝京城各大豪门的夫人、小姐几乎一边倒的怜惜了这个死丫头,到时许乐乐向靖安侯府要银子的事再传出去,这刻薄前夫人女儿的名声,岂不是坐的更实? 咬了咬牙,向许乐乐道,“给了你这一千两银子,是不是你就不再要那院子?” 真打的好算盘! 许乐乐差点笑出声来,垂下眼皮,轻声道,“既有了银子,院子便不急于一时,只是一千两银子也不过租人家的房子住,待用完了,再来向母亲支领也是一样!” 这是要她将那十几个人养起来? 秦氏瞪大了眼。早知道如此,又为什么答应放那些人出去?如今一样养着,却不能使唤。 秦氏心底怒火狂燃,却不能将她怎样,只得咬了咬牙,说道,“那几处院子这几年也没有好好修葺,怕是一时不得住!” 许乐乐忙道,“他们有的是力气,修葺的事,自然交给他们自个儿去做,那便不用烦劳母亲!” 秦氏见她唇角噙上一抹笑意,顿时知道被她绕了进去,心里怄的要死,却也只能咬了咬牙,狠声命道,“常管家,你唤了钱管事来,带大小姐去瞧院子!” “谢谢母亲!”许乐乐立刻行礼如仪,转身笑眯眯的瞧着常青,说道,“劳烦常管家顺道唤了车子,我明日便去!” 眼睁睁瞧着这位大小姐东一榔头西一锤,软硬兼施,竟然能从秦氏手里抠出院子,常管家不禁张大了嘴,结结巴巴的问道,“不知道大小姐要看哪一处?” “自然是六处院子全看!”许乐乐眨眼,转身向许一鸣和秦氏施礼,“女儿告辞!”裙裾在地面上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已经翩然而去。 “喂”秦氏张嘴要唤,赶到门口,却只看到一个笔挺的纤细背影。六处院子?她几时说六处院子都给她了?只是安置十一个护卫,就要六处院子? 更怄气的还在后头。 第二天黄昏时分,累的只剩下半条命的钱管事一回府,便被秦氏叫了去,闻秦氏问起看院子的事,如实回道,“那六处院子,有三处恰恰过几日租约到期,新的租约还不曾续,大小姐二话不说,直接说再不续租,请那三户人家早些另寻住处。另外两处,还有三个月的租约,大小姐便向那两户人家说,从下个月起,租金要直接交给她,若不然她直接赶人。还有一处” “还有一处怎样?”秦氏的脸越听越是阴沉,听到最后忍不住追问。这最后一处院子没有出租,却住着她的两家陪房。 钱管事一脸惶恐,说道,“大小姐命那两家人明日就搬出去,刚才回府,还直接从小人手里取走了院子的租约!” “什么?”秦氏大吼,尖厉的声音,将两边的丫头吓了一跳。 钱管事苦笑道,“小人原也说没有夫人的话不能给,可是大小姐二话不说,命丫头在帐房里翻了出来拿了去,小人也没法子!” “反了!反了!”秦氏大怒,将桌子拍的“砰嘭”山响,还没等说话,就听丫头在外回道,“夫人,吴大家的和郑二家的来了。”吴大、郑二,正是那两户陪房。 秦氏一皱眉,说道,“让他们进来!” “夫人,你要给我们做主啊!”两个婆子一进门,便跪倒在秦氏脚下,嚎啕大哭,“夫人呀,你也知道,我们当家的老实巴交,只知道给主子卖命,哪里知道给自己积银子。如今突然让我们搬走,我们岂不是要流落街头?夫人,我们自从跟了你,都是一心一意的侍奉,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呀” “好了好了!哭什么?”秦氏被哭的头疼,狠狠一拍桌子。 两个婆子吓了一跳,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忙收了声,仰起两张老脸,眼巴巴的瞧着秦氏。 秦氏狠狠的向她们瞪了一眼,咬牙道,“你们横竖是我的奴才,我再不济还能让你们流落街头?” 两个婆子大喜,齐齐磕头谢恩。吴婆子道,“夫人,那明天,我们搬到哪里去?”郑婆子跟着连连点头,都仰头等着秦氏示下。 秦氏脸色阵青阵白,咬牙道,“你们明日不许搬,我看那个黄毛丫头能将你们怎样?” “怎样?”许乐乐挑了挑眉,向青萍笑望,悠悠道,“只怕到时候他们不搬也得搬!”想和她许乐乐玩赖的?这一世,怕还没人能赖得过她吧!许乐乐冷笑。再世为人,她可不准备给这些人留脸面。 “就是,不用别人,让赵承带两个人去,连人带东西全丢了出来便是!”白芍搓着手,恨不得自己去亲自将人丢出来。 许乐乐横她一眼,笑出声儿来。这个白芍,和她习了几年武,连性子也比上一世暴力。 果然,第二天赵承来回,那两户人家果然没搬。 许乐乐冷笑。不搬?不搬最好!要不然,她怎么让这些人记住她? 又隔一天,吴大、郑二家的突然一大早就哭上门来,一见秦氏,当真是哭的上声不接下气,嚎了半天,吴婆子才断断续续的道,“夫人,你可要救救我们当家的,我们当真没有杀人啊” “杀人?”秦氏大惊,忽的站起,问道,“你说清楚,谁杀了人?” 郑婆子定了定神,才说道,“夫人,今儿一早,我们才刚刚起身,就有官差砸门,二话不说就进院子搜查,也不知道怎么,竟然从后院的树下挖出个死尸,官爷一口咬定是我们当家的杀人,也不听我们分辩,便将人绑走了!” “院子里怎么会有死尸?你们可知道是什么人?”秦氏惊疑不定,连声追问。 “说是查记钱庄的掌柜,我们当家的也都认识,前几日便不见他出来,不想今日在我们院子里挖出尸体。” 钱庄的掌柜,那就是多少有些根底的人! 秦氏皱眉想了想,又问,“知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吴婆子摇头,“我让大娃跟了去打听,让他一得了信儿,就赶到府上来回!” 秦氏摇头,说道,“只怕知府衙门大娃进不去!”抬头向门外丫头唤道,“杏儿,你去唤常管家来!” 杏儿应命而去,过了一会儿,带着管家常青匆匆的奔了进来。常青刚跪下行礼,秦氏便摆手道,“你拿了相爷的贴子,去知府衙门打听一下,那个钱庄的掌柜如何死的?” 待常青退了出去,秦氏向两个婆子摆手,说道,“你们先回去吧,等有了信儿,我自然会派人知会你们!” 两个婆子跪着不起,郑婆子结结巴巴道,“夫人,如今院子被官府封了,我们我们别说没地方住,就连屋子里的一条丝也不许拿出来!如今我们两家的儿子媳妇孙子,都只能在店里!” 秦氏一听,心中突然觉得,这事未免也太巧了!心底没来由的烦燥起来,挥手道,“那便在店里等着!”两个婆子忙磕头退了出去。 秦氏坐着想了会儿,越想越觉这事有蹊跷,起来坐下几回,终于唤人来问,“大小姐呢?” “大小姐一早儿出了门!”小厮躬身回禀。 “大小姐,就是这里了!”同一时间,许大小姐的马车在一家酒楼门前停下。许乐乐听到赵承回禀,掀开帘子向外一望。 但见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酒楼,分为上下两层,门面陈旧,洗刷的倒也干净,因不在饭点儿上,酒楼门前并没有什么人。 许乐乐点头,带着白芍下车,向那酒楼二层雅室来。临窗坐下,白芍唤了小二询问都有什么茶点。许乐乐却是瞧着街对面一家紧闭的店门,说道,“那不是查记钱庄吗?怎么掌柜的还没有寻到?” 白芍向外瞧了一眼,说道,“小姐,你还不知道?那掌柜的被人杀了,今儿一早寻到的尸体!” 许乐乐挑眉,问道,“什么人和他有这么大的仇,居然杀人?” 白芍向小二瞧了一眼,摆了摆手。小二迟疑一下,躬身退了出去,将门关好,走开几步,又蹑手蹑脚的回来,竖起耳朵倾听里边的动静。 白芍听着小二返回,才压低了声音道,“大小姐,你不知道,这查记钱庄可是平阳王的产业,听说杀他的两个人,一个姓吴,一个姓郑,因在钱庄里赌输了钱,又欠下一屁股债,便合伙将掌柜的杀了,将人埋在后院里,今儿一早官府起出的尸体!” “哦?平阳王的人他们也敢杀?”许乐乐清清亮亮的声音带着些慵懒,摇头道,“这样一来,这两家人可就完了!” 门外小二脑袋嗡的一响,额头在门上一磕,“咯”的一响,一下将自己吓醒,忙转身匆匆离去。 雅室内的许乐乐端着茶盏,浅浅笑起。 “平阳王的人!”秦氏听到消息,也是脸色微变,咬牙问道,“你说,吴大、郑二当真欠了人家赌债?” “老奴不知道啊!”郑婆子哭丧着脸跪在地下,说道,“平日他们二人是经常喝点酒,一同出去耍耍,可就算欠了赌债,也不至于杀人啊!” 秦氏气的发颤,一手指着她,骂道,“当真是狗肉上不了台面,你们也不想想,旁的人家的陪房,哪里有你们过的日子,那样的院子给你们住着,那样的店面让你们管着,每年也不过往府里交那么些份例,不想日子好过,你们便生出那些事来,竟然连平阳王府的人也敢招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8 这是砸下的第一锤 郑婆子被她骂的脸白,直等她骂完了,才爬前几步,拽着她的裙摆,哭道,“夫人,你好歹想法子救救我们当家的,有了这次,他再也不敢了!要不要不”眼珠子叽哩骨路的转了转,往前凑了凑,悄声道,“夫人,要不然您说句话,让吴大一个人担下来!他的四个儿子两个闺女都成了家,我家还有一个小的,指望着他爹呢!”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呸!”秦氏啐她一脸,咬牙骂道,“你们郑二是人,吴大就不是?两个人做下了事让他一个人担着,你让我怎么和吴大家的说去?” 郑婆子连连磕头,哭道,“夫人,老奴也不想啊,如今两个人都抓了进去,对方又是平阳王府的人,瞧那架式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与其两个人都折了进去,不如丢卒保帅!” 秦氏被她气笑,又啐她一口,说道,“你还知道什么叫丢卒保帅?你家郑二怎么就成了帅了?”被她这一句话,倒也说的活动了心思,说道,“你先回吧,我使人去打探一下平阳王府的口风!” 郑婆子刚走,常管家便赶了回来,说道,“夫人,忤作验尸,说那掌柜的脑后受了重击,肺里有水,应该是被人打晕后活活溺死。如今他的家人已经哭上了大堂,说一定要追查凶手,若不然,就要请王爷做主!” 秦氏变色道,“他们有王爷做主,难不成我们相府无人?” 常青皱眉,思索一下,才上前一步,低声道,“夫人,此事若当真闹开,纵然能救出人来,也势必和平阳王府翻脸,得不偿失啊!”不过是两房奴才,怎么能得罪王爷?更何况,就平阳王那火爆性子,岂会善罢甘休? 秦氏一窒,闷了良久,方咬牙道,“都是那个丫头搞的鬼!” 许乐乐一进府门,就被许一鸣唤了去,刚一进门,秦氏劈面就问,“那院子里的死尸,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许乐乐瞧了瞧坐在一边的许一鸣,淡淡道,“母亲这话,女儿不懂!” 秦氏呼的站起,指着她道,“你你分明是你要院子不成,才命人嫁祸!” 许乐乐一声冷笑,说道,“母亲既如此说,改日知府衙门开审,大可上公堂上说去。只说女儿要回自个儿的院子,母亲的陪房占着不让,女儿便杀了查记的掌柜,到那院子里埋尸。可是女儿也能说,那分明是女儿的院子,却是母亲的陪房住着,女儿给了一日让他们搬出,他们却无理不肯,当时不知什么原故,却原来是院子里埋着死尸,怕搬了出去让人知觉,便只好赖着!” 秦氏被她说的脸白,指着她咬牙道,“你你胡说,我的陪房,岂是会杀人的?” 许乐乐冷笑道,“依母亲之意,母亲的陪房不会杀人,倒是乐乐会杀人了?” 秦氏大怒,骤然转身,唤道,“相爷,你看看你的女儿!” 许乐乐也转头去瞧许一鸣,一脸的哀伤,说道,“爹爹,你也认为杀人的不是陪房,却是女儿?” 许一鸣脸色微变,沉声唤道,“夫人!”奴才杀人和大小姐杀人,自然是天差地别。抬头向秦氏一望,眼底包含深意。 秦氏咬了咬唇,只好忍气,重重坐下。 许一鸣缓了缓脸色,说道,“乐乐,死尸从你的院子里起了出来,事情闹大,你也脱不了干系。相府大小姐去对薄公堂,总也说不过去,又何必闹到那个地步?” 许乐乐听他话说的软和,却知道不是为了自己,心底冷笑,脸上却没有表情,问道,“那依爹爹之意呢?” 秦氏不等许一鸣说话,便抢着道,“你爹爹的意思,是靖安侯爷和平阳王交好,你即刻去趟靖安侯府,请侯爷出面说个情,将此事压下!” 许乐乐听她话说的强横,不由勾了勾唇,问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秦氏挑眉。 许乐乐淡道,“那两个奴才是母亲的陪房,占着女儿的院子不让,如今出了事,却让女儿去说情,母亲便没有旁的话说?” 秦氏怒道,“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事情闹开,对你也一样没有好处,如今不过是让你说句话,难不成还要讨要好处?” 许乐乐垂头,纤白的手指慢慢拂平裙上的皱褶,淡淡道,“事情闹大,首先问斩的,是那两个杀人凶手,其次,是母亲的管教不严之罪,第三,方是女儿对产业的管理不善。只是帝京中何人不知,女儿离京十年,那些产业并非自个儿管着。至于说对簿公堂”抬起头,直视着秦氏,唇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意,一字字道,“母亲堂堂相国夫人不怕,女儿又有何惧?” “你”秦氏气的脸白,指着她说道,“你身为相府小姐,岂能不顾相府脸面,你你相府又要你做什么?” 许乐乐一声冷笑,说道,“相府脸面?相府脸面可不是乐乐一个人的!更何况相府不要我已经十年,我许乐乐也没有饿死!” “乐乐!”许一鸣低喝,阻止她再说下去。终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刚刚出世时,也抱过宠过,她刚才那句话,竟然字字诛心,不由心中一酸,叹道,“过去十年是爹爹对你不住。如今这事,爹也不求你瞧在父女情份上,只是只是此事闹出来,相府颜面无存也倒罢了,你今年已经十三岁,到了议亲的年纪,你也该为自个儿想想。”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爹爹为的只是女儿的亲事?或者还有旁人吧?”你最宝贝的女儿可是许云乐啊! 许一鸣被她噎的一口气险些堵在胸口,强吸了一口气,沉声唤道,“乐乐,当爹求你!” 这四个字一说,许乐乐心头不禁一震,抬头见他脸色颓然,心头也是一软,咬了咬唇,说道,“女儿要那几处院子和店面的地楔!” 秦氏听她不但要院子,还要店面,不由怒道,“许乐乐,你不要太过份!” 许乐乐看都不看她一眼,说道,“院子虽是女儿的,可女儿并未管理,此事便与女儿无关。只有将院子交给女儿,女儿才好借此求舅舅周旋。还有,据女儿所知,那吴大、郑二两家,不但住着那处院子,还管着三家店面,这样的奴才纵然出来也是惹事,女儿纵救了他们,也不容他们留在女儿的店里!” “那也只是一处院子,三家店面!”秦氏挣扎的说道,“我将这四处地楔给你便是!” “呵”许乐乐好笑的瞧她一眼,说道,“纵没有此事,女儿要回自个儿的东西,本也是天经地义,如今是母亲求女儿办事,怎么反而用女儿的东西讨价还价?”挑唇笑了笑,说道,“此事女儿不急,横竖再过二十几天,一月之期便到,那时连田庄一同收回,也是一样!”说着起身,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说道,“女儿告辞!”转身便向外行去。 “你你回来!”秦氏怒喝。再过二十几天,就算事情不闹大,吴大、郑二两家早已被问罪,哪里还来得及? 许一鸣也是急忙唤道,“乐乐!” 许乐乐却理都不理,径直去了。 许一鸣“嘿”的一声坐下,默然许久,才道,“夫人,这孩子性子执拗,如今也只有她能求得动靖安侯爷,你又何必一句不让?” 秦氏本来是个极沉得住气的,可是不知为何,自从许乐乐回来,她做什么事都不顺,性子便一天比一天烦躁。此时听许一鸣一说,咬牙道,“那个丫头当真是得寸近尺,好端端的要什么田庄店面,本来说的一月为期,这才过了几日便又” “夫人!”许一鸣无奈摆手,说道,“她既然铁了心要收了回去,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区别?这次纵然不给,逼着她上了靖安侯府,你又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回头靖安侯府的人上门来说那些产业,岂不是我们没理?如今这事用得着靖安侯爷,倒不如趁早给了她,安了她的心,也省些事!” 秦氏脸色变幻不定,那些院子倒也罢了,可那十六家店面,可以说是日进斗金,早交一日,便是一笔损失,如今交了出去,说不出的肉疼。可是,再想想这件案子 不过是两个奴才,命他们认罪,担下这罪名也没什么,只是想到堂堂的相府夫人、侯府嫡女去抛头露面对薄公堂,还要被当众掀出强占前夫人女儿产业的事,便不由心虚,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只得点头道,“给她也行,但是须得说明,这件事,她要了结的干干净净!” 案子审下,已是五日之后。就在罪证确凿,吴大、郑二就要被判死刑的时候,案情突然急转直下,有人出首,说是那掌柜的是被家中小妾的奸夫打死,然后移尸嫁祸。 知府命人拘起小妾一问,小妾惊吓之下招供,果然是她在外边有了人,那天她又去私会,却被丈夫跟踪,被丈夫撞破之后,奸夫打死丈夫,然后为了脱罪,才嫁祸给吴、郑二人。 秦氏得知结果,当场气的倒仰,怒道,“这个该死的奸夫,怎么就先中了吴大、郑二,害的我白白将院子和店面的地楔给了那个丫头。” “夫人!”许一鸣摇头,叹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吴大、郑二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何况,你以为是谁查出案子的始末,出首的又是什么人?” 秦氏疑道,“难不成是靖安侯府?”见许一鸣点头,才闷声不语。 锦阑轩内。 白芍、红莲等人瞧着那二十几张地楔,已经笑成一团。墨兰忍不住笑道,“小姐,想不到这案子如此了结,小姐不费功夫便收回这二十几张地楔,夫人一定气个半死!” 许乐乐淡淡一笑,摇头道,“若不是有人出首,那名小妾更不会招供,吴大、郑二二人,还是无法脱罪!” 红莲怔了怔,说道,“原来是侯爷那边查出了真相,命人出首?” 许乐乐淡淡一笑,却不置可否。 这件案子的真相,就如那名小妾招供的一样。只是后边移尸一节,却是赵承等人所为,小妾暗中得了好处,又知道保不住奸夫,便将罪名尽数推到奸夫头上。 店面、院子收回,许乐乐便交给赵承去运筹,自己也成日出出进进极为忙碌。秦氏忍不住命人一查,说是她着手整顿院子和店面,心中气恼,却又说不出什么。 转眼二皇子开府封王的日子将到,相府也收到帖子,想着李氏生辰时议过的事,秦氏先将对许乐乐的一腔愤怒收起,用心打点给二皇子的贺礼。 眼看后天就是二皇子开府的正日子,秦氏查看过准备好的贺礼,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坐回椅中饮茶,目光扫着厅前的贺礼,心里盘算,二皇子开府之后,下半年便是三皇子,明年又轮到四皇子 这样的贺礼,断断不能少,还不能差,这可不仅仅是一笔银子,而是相府的脸面。只是这一笔开销突然想起被许乐乐收回的十六家店面,又觉得肉疼。跟着想到最近许一鸣对许乐乐的态度,似乎也变的柔软,心中更是烦闷。 正在这时,就见杏儿进来,在她耳边悄声道,“夫人,锦儿来了!” 秦氏的手一顿,目光向两侧一瞧,挥手道,“你们退下去罢!”说着向杏儿微一点头。许乐乐回来也快一个月了,那几个放在她身边的奴才,也该派上用场了! 隔了一会儿,杏儿果然带了一个圆圆脸的丫头进来,正是许乐乐房里的锦儿。锦儿自从被许乐乐提了一等大丫头,就再没往秦氏这里来过。这会儿秦氏见她身上的衣裳也鲜亮了不少,不由冷笑道,“怎么,你还记得我才是你的主子?” 锦儿忙跪下,说道,“夫人,锦儿不来,不过是怕大小姐起疑,夫人莫怪!” 秦氏见她神色坦然,一点不见惊慌,倒也不像假话,问道,“那你今儿来,是知道了什么?” 锦儿向左右瞧了一眼,见只有杏儿在,便膝行着往前凑了凑,悄声道,“夫人,锦儿方才听到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秦氏一顿,脸色也跟着凝重。 锦儿咬了咬唇,又向前凑了凑,在她耳边悄悄低语一句。 秦氏身子一震,顿时脸色大变,呼的一下站起,问道,“这可是真的?你不许胡说!” 锦儿身子向后一退,磕头道,“夫人,这话锦儿听的真真儿的,万不敢撒慌欺瞒夫人!” 秦氏脸色乍青乍白,咬牙道,“你将事情前后细说一回!” 锦儿道,“今儿一大早,大小姐带了白芍、红莲两个出去,到了午间才回来,方才又带着白芍、青萍去了老夫人处,留下红莲、墨兰两个在屋子里,奴婢在门外,听到那两个人悄悄议论!说是前几日在古井胡同,就遇上老爷,当时并不知道什么,后来又遇一回,才知道进了那处院子,后来听那院子里的丫头说漏了嘴,说那院子里住着的夫人名唤什么月娇的。” “月娇”秦氏脸色顿时什么分难看,咬牙道,“你听清楚了,果然是月娇?” “千真万确,奴婢绝没有听错!”锦儿肯定的点头。 秦氏脸色阵青阵白,惊疑不定。锦儿见她不语,心里焦急,又上前一步,说道,“夫人,你要快些拿主意啊,如今老爷正在那里,听说朝中不少大从前去道贺,红莲说,那处院子,竟然比我们相府还要热闹!” 秦氏脑中轰的一响,想起这十年自己对相府的经营,好不容易将那些女人全部赶了出去,自己还担上一个悍妒的名声,结果一时间怒火中烧,咬牙喝道,“锦儿你留下!杏儿,唤上张妈妈,带人跟我走!” 古井胡同三十五号,贺客盈门,一团热闹。 许一鸣正与人说话,突然间,门外一声大吼,“许一鸣!” 许一鸣吃了一惊,忙起身向外瞧去,但见大开的院门外,一名贵妇气势汹汹一马当先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拿着棍棒的丫头、婆子。不由失声唤道,“夫人,你怎么来了?”忙拔步迎了出去。 厅里众人被那一声大喝也吓了一跳,纷纷跟了出来。 秦氏目光一扫,见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女子,手里牵着一个男孩也随了出来,不由更是怒火中烧,尖声喊道,“月娇,果然是你这个贱人!”不容分说,冲上去劈头就打。 月娇见了她,也是大吃一惊,只喊了声“夫人”就被她一把掌打翻在地。 秦氏指着她怒喝,“打!给我打!往死了打!”一声令下,丫头、婆子们冲上来,一顿棍棒相加。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都是僵立在当场,愣愣的瞧着这一幕。 “你们干什么,不许打我娘!”八岁的男孩儿低着头冲上来,用力一顶,一头撞在秦氏的肚子上。 秦氏猝不及防,一跤仰天摔倒,顿时鬓发凌乱,钗环委地。 小男孩儿身子一跃,一下子骑到她的身上,挥拳就打,嘴里大骂,“臭婆娘,死女人,你敢打我娘,小爷揍死你!”小拳头抡开,左右开弓,结结实实揍在秦氏的脸上。 “啊”秦氏尖叫,奋力起身,一把将小男孩儿推开,人还没有爬起来,就大声喝令,“给我打,将这个野种打死!”两个丫头闻命,抽身出来,抡起棍棒就向小男孩儿打了过去。 “住手!”许一鸣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怒喝一声冲了上来,横着身子一挡。两个丫头正用了全力打了下去,收手不及,全部打在他的身上。 许一鸣忍住疼痛,上前劈手夺过棍棒,怒喝道,“都给我住手!”棍棒抡开,几下子将一众丫头、婆子赶开。低头一看,月娇已经被她们打的爬在地上,满身是伤,不由怒火冲天,猛的转头,向秦氏怒视,大声喝道,“秦芬芳,你闹够了没有,你要做什么?” 秦氏一听,许一鸣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自己闺名,脸色不由大变,坐在地上,抬头指着许一鸣,气的浑身发抖,大声道,“许一鸣!好你个许一鸣,当初,怪不得你会替她求情,原来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你的种!你你就这样瞒着我,一瞒就是八年,我我枉我还以为以为你说的都是真的,我我”说着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月娇,就是当年许相前夫人公孙氏给了许一鸣的丫头,秦氏进门后本来要找借口将她打死,许一鸣求情,才将她放过,打了一顿赶出府去,没想到,今天再见,她竟然已经为许一鸣生了个儿子。 “你胡说什么?”许一鸣大吼。眼看着自己的夫人不顾形象,自己在同僚面前颜面尽失,更是气的发抖。 这一会儿,程御史匆忙赶到,一看院子里乱成一团,忙赶了上来,一把将男孩子抱在怀里,连声问道,“谨儿,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男孩儿被秦氏那一推,已经跌破手肘,却并不啼哭,只是指着秦氏大嚷,“爹,是她!这个恶女人,她一进来就打我娘,我打死她!”说着又要冲过来。 程御史回头一看,见月娇衣衫凌乱,正抽抽咽咽的从地上爬起,一张俏丽容颜早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不由将脸一沉,向秦氏狠狠瞪视,冷道,“许夫人,纵然从前月娇与你有过什么,也是许多年前的事,如今你闹上门来,便请给下官一个说法!” 许一鸣脸色气的发青,向程御史一拱手,说道,“是本相管教不严,还请御史大人恕罪!”低头瞧着秦氏,喝道,“还不快起来,给御史大人赔罪?” 秦氏早在男孩唤出那声“爹”的时候,就已经呆住,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是御史御史大人的儿子?” 许一鸣心中愤恨,咬牙道,“这位是御史大人的公子,月娇是御史大人的如夫人!”虽然没有一个字责怪,可是这句话从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迸了出来,带着说不尽的冷意。这个蠢女人,没有搞清楚状况就跑来,让他以后怎么面对满朝文武? 对上他的目光,秦氏心头不禁打了个突,瞧了瞧月娇,又瞧了瞧那个孩子,突然大声道,“不信!我不信!当初你就对这个贱人百般呵护,她怎么会是御史大人的外室?”实在不信,堂堂御史,怎么会穿许一鸣的旧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9 将老爷当场拿住 许一鸣颜面丢尽,见她还是不依不饶,气的脸色发白,怒声大喝,“够了!走!跟我回府!”一手拽住她的胳膊,横拖倒拽,大步向院门外走去,竟然顾不上和主人告辞。 众官瞧着秦氏带来的人也跟着退去,都是暗暗摇头。一向只知道许相夫人悍妒,却不想堂堂侯府嫡女、相国夫人,竟然像个泼妇一样闹上门来。更可笑的是,这个月娇却不是许一鸣的外室,而是程御史的外室。 望着巷子里的车马远去。对面一座楼上的窗户慢慢关上,许乐乐唇角微挑,露出一抹轻浅的笑意。 白芍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小姐,这一下夫人有得受了!” 许乐乐摇头,淡淡道,“未必!”这么多年,许一鸣膝下无子,却不纳妾,堂堂相国,宁肯顶着一个惧内的名声,这其中,除了秦氏的悍妒,许一鸣对她的感情,也不容忽视。只是,她没料到,本来她只是寻找许一鸣那两个还活着的侍妾,查问生母的死因,却意外的知道,月娇竟然跟了程御史,还为他生了个儿子。 秦氏对许一鸣看的极紧,乍听许一鸣竟然有个儿子,岂有不震惊的道理?等她再瞧见月娇,自然不会再去细问,这一通发作,恐怕她悍妒的名声更是一日千里,在帝京城中传播。 而传言是一回事,被人亲眼瞧见是另一回事。这一回许一鸣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就算不和秦氏翻脸,心里也一定会存下些埋怨,等这些埋怨越攒越多 许乐乐挑了挑唇角,轻轻笑起。秦氏,这是给相府那个硬壳砸下的第一锤,更精彩的还在后头,你等着吧!慢慢的将茶饮尽,说道,“走吧!”起身带着白芍、青萍二人出了雅间,向楼梯走去。 “精彩!真是精彩!”随着一阵掌声,一条俊挺的身影从隔壁一间雅室内出来,斜倚着门框向许乐乐笑望,淡笑道,“看来,我根本不必为你担忧!”乌亮的眸子,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盯在她的脸上。 “四殿下!”许乐乐挑眉,福身盈盈一礼,眨了眨眼,一脸茫然,问道,“四殿下说的什么?乐乐不懂!” 看着她水眸中的狡黠,淳于信不禁笑起,微微摇头,说道,“看来谁得罪了许大小姐,都没有好果子吃!” 许乐乐笑道,“难不成四殿下想得罪乐乐?” “不敢!”淳于信连连摆手。想起那一夜不停的拉肚子,就心有余悸。 “许大小姐这样和四皇子说话,胆子倒是不小!”一道幽冷的声音响起,另一条俊挺的身影从雅室内出来,与淳于信并肩而立,衡量的目光,向许乐乐上下略一打量,便停在她的脸上。 许乐乐一怔,一瞬间,微僵的笑容重新扬起,福身见礼,“五殿下!”没料到今天淳于信身边,不是那个小尾巴似的六皇子,而是这个表面温和,骨子里阴狠的五皇子淳于昌。脸上虽笑容不减,眼底的笑意却瞬间冷了下去。 刚才还笑意盈盈的水眸,只这一瞬间,便失去所有的温度,令淳于昌极度不悦,淡道,“许大小姐不必多礼!” 许乐乐轻声道,“多谢五殿下!”抬了抬身子,又再施下礼去,说道,“乐乐尚有旁事,这就告辞!”也不等二人说话,转身就走。 刚才看她还颇有兴致,这一瞬间就变的冷漠疏离,淳于信赶上两步,唤道,“许大小姐!”见她停步,便笑道,“后日端王府见!”二皇子被赐封为“端王”。 许乐乐含笑回身,又施一礼,飘然而去。 望着她绝然的背影,淳于信微挑了挑眉,不禁侧头望向淳于昌,问道,“老五,你几时惹了她?” 淳于昌眼看她对着淳于信浅笑盈盈,一见自己神色就冷了三分,心中微有怒意,冷哼道,“我又哪里知道?”侧头向淳于信一望,问道,“四哥和她早就熟识?” 淳于信淡笑摇头,“许大小姐回京不过一个月,怎么会早就熟识?只是她进城时,与我和六弟曾经有些误会罢了!”瞧着那条纤弱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顿时觉得兴味索然,说道,“我们也回罢!”也随后下楼。 而此时的相府,许一鸣沉着脸,在厅内走来走去,秦氏一脸惶惑,连哭带说,“我只道是你将月娇那小贱人藏在那院子里,还养了一个八岁的儿子,我哪里知道,那贱人竟然攀上程御史!” 许一鸣强压怒气,咬牙道,“纵然如此,你也不该闹上门去,你是堂堂相国夫人,那个样子成何体统?” 秦氏大声道,“你自个儿的侍妾,跟旁人生了儿子,你竟然前去道贺,如今怎么还怪我?你明明知道,当初我又不是没人要,却甘心嫁给你做个继室,我对你我对你”话说半句,又滚滚的落下泪来。 许一鸣叹了口气,默然不语。确实,当年自己虽然已经是一朝丞相,但是论家世背景,远远不及各大世家。而秦氏身为堂堂侯门嫡女,要嫁什么样的人不行,偏偏她就是一意嫁给自己,甘心做个继室。 想到这些,许一鸣一腔的怒气顿时无影无踪,叹了口气,才道,“就因我知道你对我的一片情意,这十年来你不许纳妾,我宁肯旁人笑我,也由着你,可今日的事,你总该将事情搞清楚才对,就那样贸贸然打上门去,当着那么多朝中大臣,让我如何下台?” 秦氏自知理屈,闷了片刻,咬牙道,“都是锦儿那个贱婢!”一手在案上一拍,起身唤道,“来人,将锦儿给我唤来!” 锦儿自从秦氏走后,便坐立不安,一心想着自己立下大功,等着封赏。此刻听到丫头来传,忙整了整衣衫,掠了掠鬓发,喜滋滋的跟着小丫头向前院来。 一进前厅的门,正要跪下见礼,就听“砰”的一声,一只茶杯摔碎在脚下,秦氏的暴怒的声音大喝,“把这贱婢拖出去,给我狠狠的打!” 锦儿吓了一跳,眼看两个妈妈挽起袖子向她走来,顿时吓的魂飞魄散,腿一软跪倒在地,顾不上双腿被碎瓷片割的生疼,膝行着爬了两步,大声道,“夫人!奴婢做错了什么,请夫人明示,也好让奴婢死个明白!” “做错了什么?”秦氏冷哼,上前一挥手,“啪啪”两声,给了她两记响亮的耳光,厉声道,“你和我说,老爷将月娇那蹄子养成外室,还生了个儿子,今天满八岁?” 锦儿被她两掌打懵,只觉得脸颊热辣辣的疼,万不料秦氏当着许一鸣问出这句话来,这不是明摆着要她的命吗?胆怯的向一脸阴沉的许一鸣望去一眼,又不敢否认,只得道,“是是奴婢,奴婢也是对夫人的一片忠心,一时嘴快”满心想要辩解,见许一鸣脸色更加阴沉,一惊住嘴。 秦氏怒极气极,指着她骂道,“你这贱人安的什么心,这般胡说八道,让我去当着许多的朝中大臣丢脸?” 锦儿吃惊的摇头,结结巴巴道,“老爷并不常去那院子,若过了今日,又如何证明那是老爷的外室,自然是当场拿住!” “你”许一鸣怒极,上前一步,一脚将她踹翻在地,指着她问道,“这话你何处听来,就跑来混说给夫人听?” 锦儿心中惊慌更甚,忙道,“是大小姐屋里的红莲、墨兰两个!” “我屋里的丫鬟怎么了?”随着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许乐乐身穿一袭水纹八宝立水裙,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目光向跪在地上的锦儿一扫,一边福身行礼,一边道,“女儿刚一回府,便听说母亲拘了我屋子里的丫鬟,却不知这丫鬟犯了何事?” 秦氏冷哼道,“你屋子里的丫鬟犯错,难不成我便管不得?” 许乐乐淡道,“母亲主理府中内务,丫鬟做错了事,母亲自己管得,只是既然是乐乐屋子里的人,乐乐自然要问一声!” 许一鸣见两人一见面便话不投机,不由头疼,摆手道,“既然是乐乐屋子里的人,便听听罢!”转向锦儿道,“你说,是大小姐屋子里的红莲、墨兰与你说的?” 锦儿连声道,“是!千真万确是红莲说的,奴婢不敢撒慌!” 许乐乐插口问道,“红莲和你说了什么?” “说说”锦儿抬头向许乐乐瞧了一眼,咬唇低下头去,说道,“红莲说,老爷在古井胡同养了外室,还生了生了个少爷,已经年满八岁!” “真有这样的事?”许乐乐挑眉,瞧向许一鸣,含笑道,“爹爹膝下无子,既然外头生了弟弟,理该接回入了宗谱才是,怎么任由流落在外?” 许一鸣见秦氏顿时黑了脸,不由连连摆手,说道,“这个贱婢满口胡言,那哪里是我的外室,分明是御史程大人的外室。程大人府中也是无子,这个外室,御史夫人是知道的,之所以没有接回府去认成姨娘,只因她只因她” 连说两句,后边那句“只因她原本是我的侍妾”怎么也当着女儿说不出来,只得跳过,说道,“前些时太子府一案,程大小姐被贼人砍断一条手臂,程御史心情始终不好,今日这位程公子生辰,他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日子冲一冲晦气,方给一些知情的同僚下了帖子,大家不过过去坐坐。哪里知道哪里知道” 哪里知道,被相国夫人搅局! 许乐乐心里暗笑,脸上却不动声色,问道,“这又与我屋子里的丫鬟何干?” 许一鸣向锦儿一指,说道,“就是这个贱婢,来和你母亲说,那个是我养的外室,程公子是我的儿子,你母亲一时不查,前去大闹唉!”一声长叹,连连摇头。 “哦!”许乐乐点头,向锦儿道,“你是我屋子里的人,旁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一向是不许你们离了后院,这等事,你是如何知道?怎么又会牵扯上红莲?” 秦氏最初的狂怒过去之后,头脑渐渐冷静,心中暗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倒不如顺手把红莲、墨兰除去,也好去掉这个死丫头的两名心腹!”当下假装发怒,指着锦儿道,“是啊!这件事如何与红莲、墨兰扯上干系,你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锦儿听说月娇竟然是御史大人的外室,这一惊非同小可,可是到了这个地步,知道自己已经脱不了干系。正心里惊慌,一听秦氏的话,心中不由一动。只有将红莲、墨兰二人拖出来,才能减轻自己的罪过。 大着胆子抬头,目光与秦氏一触,顿时知道主子的意图,将牙一咬,说道,“大小姐,此事奴婢是听红莲、墨兰二人说起!二人确确实实说那是老爷的外室,古井胡同这个名儿,奴婢原先本是不知道的,也是听她们说起,奴婢绝对没有胆子生安白造这等事!” 秦氏听她一口咬实,心底冷笑,转向许乐乐道,“乐乐,虽然说你这几个丫头是老侯爷所赐,但她们造谣中伤主子,惹出这么大的祸来,也不能不罚吧?”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她们虽然是老侯爷所赐,但是既随着我来了相府,自然是相府的奴才。只是单凭锦儿一句话,就认定是她们造谣中伤,未免有失公平!” “有失公平?”秦氏冷笑,说道,“那依你要怎么样?” 许乐乐慢慢抿了口茶,抬头见许一鸣皱眉向她望来,便浅浅一笑,说道,“便是刑部审案,也要给犯人一个辩驳的机会,依乐乐之见,倒不如唤她们前来,当面对质!” 许一鸣耳听着这事牵扯上许乐乐屋子里的丫鬟。红莲、墨兰二人不比锦儿,是许乐乐自顺城带来,可以说是她的心腹,如今扯出这两个人,恐怕许乐乐会一意力保。此时听说要唤来对质,到时真的审了出来,倒也不怕她不认,当下点头道,“那便传来对质吧!” 许乐乐点头,向青萍道,“你去将她二人叫来!” 青萍躬身应命,退了出去。隔了片刻,果然将红莲、墨兰二人带来。许乐乐命她二人与锦儿一同跪下,开口便道,“锦儿告你们传播谣言,中伤老爷,可有此事?” 红莲、墨兰二人一脸惊诧,齐声道,“没有的事,大小姐,我们冤枉!” “怎么没有?”锦儿大声打断,指着墨兰道,“今儿午后,小姐去了老夫人那里,你们两个在屋子里饮茶,你向红莲问起靖安侯府的七位少爷,可有此事?” 墨兰点头道,“靖安侯府七位少爷均在老侯爷身边住过几年,奴婢也算熟识,上一次小姐去靖安侯府,只带了白芍、红莲二人,奴婢却不曾去,今日说起,奴婢不过想知道几位少爷是否安好!” 锦儿见她承认,便指着红莲道,“你说什么靖安侯夫人见了小姐,便盼着有个女儿,是也不是?” 红莲点头道,“侯爷夫人说这话时,你们也在厅里,一并听了去,难道有假?” 锦儿不应她,又指着墨兰道,“你便说,旁人家都是只盼生个儿子,便如我们相爷,三十多岁还没有儿子延续香火,也不知道心里如何着急!” 墨兰脸色微变,抬头向许一鸣瞧了一眼,呐呐道,“是是奴婢妄议主子,奴婢再也不敢了!”这话虽然说的心虚,自然也是承认了。 这些年明里暗里,许一鸣早被议的多了,也不以为意,知道很快就说到重点,直了直身子,说道,“后来呢?” “后来”锦儿一指红莲,大声道,“红莲姐姐突然笑了起来,说老爷在古井胡同三十五号早已养着一名外室,也早就生了儿子,今天刚好是八岁生辰!” 许一鸣将脸一沉,一双冷冽眸子,直直望向红莲。 红莲大惊失色,大声道,“不!不是!奴婢不曾说过!”转过身去,一双冒火的眸子直直瞪着锦儿,大声道,“锦儿,不过是那****打破了小姐的花瓶,我说了你几句,你便怀恨在心,这样污赖于我?” 锦儿见她不认,忙大声道,“不!就是你,是你说的!若不然,我又怎么知道什么古井胡同?” “不,我没有!”红莲连连摇头,转身望向许乐乐,膝行两步上前,大声道,“大小姐,奴婢不曾说过,锦儿这是攀污,求大小姐为奴婢做主!” 许乐乐微微点头,望向墨兰,问道,“墨兰,你说了老爷无子之后,红莲又说了什么?” “红莲红莲”墨兰脸涨的通红,怯怯的望着红莲,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秦氏见状心喜,忙道,“墨兰,此事与你无关,你只要说出实话便是!” 墨兰咬了咬唇,抬眼向红莲速速一扫,低声道,“都是都是红莲姐姐说话没正经,好好的聊天,她她” “她怎么样?”秦氏赶着追问。心底冷笑,许乐乐啊许乐乐,今天除去了红莲,就像断去了你一条手臂,就算惹怒了程御史,也值了! 墨兰一张小脸儿越发涨的通红,结结巴巴道,“红莲姐姐红莲姐姐她她” “墨兰,不许说!”红莲低喝,转身瞧向许乐乐,说道,“是我们姐妹之间的说笑之辞,当不得真,大小姐,你知道奴婢不会随意造谣的!” “既然不是随意造谣,说出来又有何防?”秦氏冷笑,向两边喝道,“来人,给我打,打到说了为止!” 两边婆子一听,挽袖子就要上前。许乐乐眉头一皱,喝道,“慢着!” 秦氏向她怒视,咬牙道,“乐乐,这个时候,你总不会护短吧?” 许一鸣微微皱眉,深思的望着许乐乐,也唤道,“乐乐!” 许乐乐一脸为难,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终于道,“墨兰,你如实说罢!” 红莲一张小脸儿顿时皱成一团,垂下头去。 墨兰小心翼翼的瞧了她一眼,才低声说道,“奴婢本来只是感叹老爷堂堂相国,却至今无后,红莲姐姐她她便说,便说奴婢想想嫁人了,晚了怕怕也无后” 这话说的结结巴巴,羞羞答答。许乐乐“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横了红莲一眼,嗔道,“红莲,你一个女儿家,说的什么话!”心里却暗暗点头。上一世的墨兰,虽然忠厚有余,却机敏不足。这一世,她将原来的墨兰留在顺城,却挑了现在这个,仍顶上墨兰的名字。 红莲涨红了脸,低声道,“奴婢只是和墨兰妹妹私下里说笑,哪里知道会被人听了去!”言下自然是说锦儿偷听。 锦儿脸色大变,大声道,“不!不是!你们分明说老爷在古井胡同养了外室,儿子已经八岁!” 红莲本来垂着头,一听这话猛的抬起头来,说道,“锦儿,你这可不是血口喷人?什么老爷的儿子八岁,分明是墨兰说起大呆的儿子已经八岁,她和小呆却不知几时才成亲,我方笑话她想要嫁人。我们姐妹之间的私话你偷听了去也就罢了,怎么还添油加醋,这般凭空污蔑?你安的什么心?” 许乐乐皱眉道,“越说越不像话,原来我不在跟前儿,你们说话竟然没半点顾忌!”转头见许一鸣脸露疑惑,便道,“大呆、小呆两兄弟,都是顺城庄子里的,小呆自幼和墨兰定了亲,原说好隔两年便放她回去的。” “不对!”秦氏摇头,冷笑道,“锦儿从不出府,这‘古井胡同’四字怎么会知道?你们别想串了话污蔑她!” 锦儿连忙点头,说道,“奴婢便是听红莲姐姐说的!” 红莲侧头瞧她一眼,说道,“奴婢确实说过古井胡同,只是因为早间随着小姐出去,墨兰问起去了何处,奴婢说随着小姐去古井胡同瞧院子罢了,哪里知道锦儿听了去,竟传出这样的谣言!” 许乐乐点头道,“早间我确实带着她们去过古井胡同,瞧过院子之后,又去瞧了两家店面,便转了回来。” 墨兰忙点头,说道,“奴婢还记得,红莲姐姐说,古井胡同五十三号,是小姐的院子,如今周威几人正在收拾,很快便可入住!”周威是那十一随从之一。 许一鸣一怔,问道,“那处院子是古井胡同五十三号?” 许乐乐点头道,“是啊!”说着唤白芍取出房楔,说道,“前一日赵承刚刚用房楔要回院子,今儿周威几人前去收拾,女儿去瞧院子时,赵承将房楔交了回来!”说着将房楔拿给许一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0打板子是项技术活 许一鸣拿过来一瞧,白纸黑字,写的果然是古井胡同五十三号,不由脸色一变,向锦儿一指,喝道,“贱婢,你还有何话说?” 锦儿惊的脸白,结结巴巴道,“奴婢分明听红莲说古井胡同三十五号,住着月娇” “对!月娇这个名字,锦儿怎么可能知道?”秦氏断然接口,双眸向红莲冷冷的逼视。 红莲诧异道,“什么月娇?奴婢是说,今日瞧的一家店子,这个月交租晚了些,害得小姐亲自跑这一趟!” 许乐乐愕然的望向许一鸣,说道,“爹爹可听见了,红莲分明说的是‘古井胡同五十三号’,锦儿偏偏说什么‘古井胡同三十五号’。红莲说‘大呆的儿子已经八岁’,锦儿却说‘爹爹的儿子已经八岁’。红莲说‘这个月交租’,怎么锦儿又说什么‘住着月娇’,不知月娇是谁?” 这一段话,将另外三人绕的头疼。锦儿张口结舌,连连摇头,说道,“不,不是的!奴婢听的清清楚楚,不是不是这样!” 许一鸣抚额。这样一说,是红莲和墨兰私下里闲聊,却都是些许乐乐和她们小姐妹之间的私话,哪知被锦儿断断续续听了去,还不曾听的真切,到她那里,就成了“古井胡同三十五号住着月娇,儿子已满八岁!”可这也太巧了吧! 秦氏张口结舌,摇头道,“不!怎么可能?一定是串通好了的!” 许乐乐挑眉,好笑的望着她,淡道,“那依母亲说,是红莲、墨兰故意说出‘古井胡同三十五号住着月娇,儿子已满八岁’这样的话,令锦儿听了去?又来向母亲禀报?” 秦氏咬牙道,“要不然,事情哪有这般巧法?” 许乐乐一声冷笑,呼的站起,冷声道,“锦儿虽然是母亲赏给乐乐的丫头,但既进了乐乐的院子,便是乐乐的奴才。她在乐乐屋子里偷听旁人说话不算,还悄悄跑来禀报母亲。程御史外室一事,乐乐不管母亲是要追根究底,还是要寻替罪之人,但要定红莲、墨兰之罪,还请母亲再找出人证,证明锦儿是被红莲、墨兰设计,否则,这样凭空污蔑,乐乐断断不依!” “反了!反了!”秦氏气的脸色煞白,拍案道,“许乐乐,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我为何要寻人替罪?什么叫凭空污蔑?你你你自个儿院子里的丫头互相攀污,哪里有扯到母亲身上的?” 许乐乐冷笑道,“我院子里的丫头?这锦儿若将我当成主子,为何这些话不曾向我禀明,却私自来寻母亲?” 秦氏嘴唇颤抖,仍然强道,“我怎么知道,你自个儿院子里的丫头,总是你缺了管教,如今却来问我!” 许乐乐定定向她瞧了片刻,突然唇角一勾,露出一抹清冷笑意,说道,“母亲是说,母亲给了乐乐的丫头,乐乐要自个儿管束,是也不是!” “那是自然,难不成给了你的丫头惹出事来,还都来问我?” “好!”许乐乐点头,转身向许一鸣一礼,说道,“爹爹明鉴,如今这场祸事皆是这丫头闯出,乐乐管教不严,特向爹爹赔罪!只是如此行为已成背主!她明知道红莲、墨兰二人是我从顺城带回来的,如今事情揭穿,她不能自圆其说,便要拖红莲、墨兰二人下水!如此恶仆若不严罚,日后乐乐无法服众!”说着霍然转身,喝道,“白芍,将这叛主的贱婢拖回去,重责一百大板!命院子里所有的奴才都看着!” 一百大板?这是要往死了打啊! 锦儿大惊失色,眼看白芍、青萍二人上来将她按住,吓的尖声大喊,“不!不!锦儿没有撒慌,确实是听到红莲说那些话。夫人夫人救我,锦儿是听了你的话才去偷听她们说话啊,锦儿忠于夫人,夫人不能不管我” 秦氏本来想要喝阻,听她一喊,脸色骤变,喝道,“你这贱婢胡说什么?我几时要你偷听旁人说话?”向两边的婆子喝道,“还不帮忙拖人,这等事也要几个姑娘家动手?”说着向一侧的张妈妈使个眼色。 张妈妈会意,大声道,“你这贱人叛主背义,还敢陷害夫人,当真是不想活了!”一挥手,几个婆子冲上,顿时将锦儿绑翻在地,一块发着恶臭的抹布将嘴封上,横拖倒拉带出厅去。 锦儿惊的脸色惨白,连连挣扎叫喊,奈何几个婆子都是力气极大,嘴又被堵上,只发出几声沉闷的呜声。 许一鸣黑着张脸,默默的瞧着这一切。到了这里,他心里已经全部明白,锦儿是秦氏送进许乐乐院子里的奸细,被许乐乐瞧了出来,却引而不发。而许乐乐又不知如何得知了月娇的事,便借锦儿的口将这事安在自己身上,不但令秦氏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还借机除去锦儿,只是 许一鸣咬牙,双眸紧紧的盯着许乐乐浅淡的容颜。让秦氏出丑也倒罢了,她竟然丝毫不念父女之情,也将他推在这不堪的境地,让他日后如何面对满朝文武? 静听着锦儿的呜咽、婆子的喝骂声去远,许一鸣只觉得脊背上串起一股寒意。虽然这个女儿回来第一天,便展现了强势的性情,可是他万万没料到,她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心计。 隔了半天,才缓过口气来,许一鸣压下心里的不适,淡淡道,“乐乐,那贱婢已经处置,可程御史那里,总要有个交待,你聪明伶俐,不知可有什么主意?”御史虽然只是个二品官,但是御史一职上参君下参臣,若有必要还可以参后宫,丞相虽然是百官之首,得罪了御史,以后的官途怕也艰难。 许乐乐听他说自己“聪明伶俐”,自然知道他已经将此事看穿,不由浅浅一笑,说道,“爹爹过奖,乐乐不及母亲万一,爹爹何不向母亲讨个主意?” 秦氏此时也明白过来,从许乐乐将锦儿升为大丫头,便留了今天这步后手,今天借着自己的悍妒,一步一步引自己入局。自己中计,不但跑去大闹一场,在众朝臣面前丢了脸面,还不得不处置了锦儿。 心里恨的咬牙,却寻不到地方渲泻,听她一问,便冷哼一声道,“大小姐小小年纪便有这等手段,又何必向旁人讨什么主意?”袖子一甩,怒冲冲的奔出门去。 许乐乐淡淡一笑,一手端茶,一手捏着杯盖,不紧不慢的撇了撇茶叶,又细细的品了一口,才道,“爹爹,凡事皆有两面,今日的事,要想变成好事,也不算难!” 许一鸣一怔,瞬间喜道,“乐乐,你有法子?” 许乐乐淡笑道,“御史大人养着这处外室,还有一个儿子,程夫人知道归知道,恐怕没有人敢捅破这层纸。如今经这一闹,程夫人就算想要装不知道也难。程大人只有这一个儿子,一定想让他认祖归宗,爹爹何不趁这个机会助他一臂之力?” 许一鸣听她分析的处处入理,不禁连连点头,想了想道,“那要如何相助,才能令月娇带着儿子顺利归入御史府?” 许乐乐笑而不答,正在许一鸣等的不耐烦,突然开口问道,“爹爹,乐乐闻说,过几日是祖母寿辰,不知爹爹要如何庆祝?” 许一鸣听她突然聊起闲话,不由皱眉。但她询问祖母寿辰,也算是一片孝心,又不能斥责,只得忍气道,“今年有你回来,一家团聚,又是你祖母整寿,为父想好好庆祝一番,不知你有何主意?” 许乐乐今天的两个目的全部达到,心情大好,也不再和他打太极,含笑道,“后日是二皇子开府封王,爹爹可向程御史当面赔礼,以示诚意,料来程御史纵然心里气怒,也无法发作,紧接着便是祖母寿辰,岂不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许一鸣一怔,疑道,“你是说” 父女二人目光相触,许乐乐轻轻点头。 许一鸣略略一思,果然是条好计,不由大喜,击案道,“好!好主意!果然是爹的好女儿!” 许乐乐浅浅笑起,波光潋滟的眸子,透出一抹狡黠。主意倒是好主意,好女儿嘛这倒未必! 留下仍在细细思量的许一鸣,许乐乐穿过花园,施施然的向自己的院子行去。还没有走进锦阑轩的大门,就听到板子的噼叭声一声接一声的传来,伴着锦儿一声接一声的痛呼。 红莲掩唇笑道,“打了这么许久,真够她受的!” 墨兰点头,哼道,“哼,瞧她以后还敢不敢!” “以后?”许乐乐挑眉,唇角泛起一抹笑意。不会再有以后了!脚下不急不缓,款款的踏进院子。 一见她进来,板子声顿停,满院的丫头婆子齐齐跪倒。 许乐乐也不命起,只是目光在院子里一扫,见秦氏的人早已离开,自己院子里的所有丫头婆子都在,行刑的正是秦氏送来的两个婆子,冷冷问道,“打了多少板子了?” 一个行刑的婆子忙上前回道,“大小姐,一百板子已经打满!” “哦?”许乐乐向她瞧了一眼,在屋檐下的椅子中坐下,清浅浅的语气问道,“是二位妈妈行的刑?” “是!是老奴二人!”婆子连忙点头。 “嗯,好!”许乐乐点头,眸光向庭院中的锦儿扫去。但见她臀部的衣衫已经打碎,里边也正慢慢的浸出血来,看起来伤的不轻,只是喊疼声却中气十足,不由心底冷笑。 婆子听她赞了一声,脸上便带出些笑意,躬着身子,谄媚的说道,“大小姐,这贱婢虽然死不足惜,但莫让她脏了大小姐的院子,老奴将她拖到柴房关着吧!有了这顿打,再饿上几天,谅她再也不敢!” “哦,是吗?”许乐乐淡笑,问道,“不知妈妈中午吃的什么?可曾吃饱?” 婆子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不禁一怔,只得回道,“老奴中午吃的大厨房的米饭、炖肉,年纪大了,吃不了许多!” “怪不得!”许乐乐冷笑,“原来是妈妈没有吃饱,所以打起人来没有气力!” 婆子一怔,干笑道,“大小姐说笑,瞧那贱婢已经满身是血,怎么会没有气力?” “满身是血?”许乐乐轻哼,波光潋滟的眸子顿时露出一抹杀机,唤道,“陆妈妈,打一个不见血的,给两位妈妈瞧瞧!” 立在檐下的陆妈妈立刻应命,上前接过板子,在空中轮了一圈,“啪”的一声,打在锦儿臀上,声如败絮,却一滴血都没有溅起。 “啊”锦儿厉声惨呼,凄厉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 院子里跪着的众人同时打了个哆嗦,全部跪伏在地,头都不敢抬起。实在想不到,这个平日里清清淡淡的大小姐,竟然有这样狠厉的手段。 许乐乐却声色不动,只是瞧着跪在身边的婆子,说道,“妈妈,可见过这种打法?” 打板子是项技术活,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见血不伤筋骨,一种是打出内伤却不伤皮肉。婆子不料许乐乐竟然知道这个,早吓的脸色惨白,只是强笑道,“大小姐说的对,果然是老奴没有吃饱!” “哦!”许乐乐点头,说道,“就知道如此!我许乐乐可不是刻薄下人之人,二位妈妈既然没有吃饱,便再用些罢!青萍,去,厨房里取十屉馒头,给两位妈妈享用!” 十屉馒头 两个婆子顿时眼睛发直。这十屉馒头吃下去,就算不噎死,也得撑死啊!忙连连磕头,求道,“大小姐开恩,老奴再也不敢偷懒了!” 是偷懒还是手下留情?许乐乐冷笑,摆了摆手。 青萍点头,奉命而去。许乐乐任由两个婆子磕的头破血流,却瞧都不瞧一眼,目光又淡淡在院子里一扫,开口道,“锦儿叛主,不能轻饶!陆妈妈,方才没有打好,重新打过!” 什么叫没有打好? 满院子的丫鬟妈妈只觉得心底猛的窜上一股寒意,却没有人敢多说一句。锦子双眼骤然大睁,一边挣扎要起,一边厉声喊道,“大小姐,你说打一百大板,现在已经打过,你你不能再打!”刚才一板子已经受不了,一百大板打下来,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许乐乐听她声音颤抖,却再不提秦氏一句,知道是受了张妈妈等人的警告,不由冷笑一声,清清淡淡的声音说道,“二百大板!” “是!”陆妈妈高应一声,手臂抡起,板子夹着劲风,一下一下的打了下去。 “啊”锦儿惨呼,口中仍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小姐,你处罚不公,奴婢不服!啊疼死了,大小姐,奴婢不敢了,求求你求求你放了奴婢” 这一会儿功夫,青萍也已经转了回来,身后跟着一串小厮,提着整整十屉的馒头。也不等许乐乐说话,青萍便命小厮当馒头放在两个婆子面前。 两个婆子本来还在哀求,但是听着锦儿鬼哭狼嚎的叫声,哪里还敢多说一字,只得一个跪在廊下,一个跪在阶下,拼命往嘴巴里塞馒头,直着脖子硬咽下去。 那几名小厮眼见这样的情景,互视一眼,脸上也是露出惧意,缩了缩脖子,匆匆退了出去。 许乐乐淡淡一笑,听锦儿还喊个不休,实在吵的很,又不由皱了皱眉头,略一摆手,何妈妈便上前一步,一块抹布塞住大喊大叫的嘴巴。 院子里顿时安静不少。许乐乐轻吁了口气,目光一寸一寸的扫过院子。眸光到处,丫头、婆子们都是吓的一凛,齐齐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 青萍递上茶来,许乐乐不接,一手推了回去,淡道,“行刑之后,再让她们起来吧!”站起转身回房,再不向院子里瞧上一眼。 她进来发落婆子处置锦儿,不过短短几句话,既没有喝骂也没有训斥,众丫头婆子却觉院子里拢罩着一股强大的压力,耳听着锦儿渐渐没了声息,不禁脊背生凉,吓的全身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这一日,正是二皇子淳于顺开府封王,因他没有大婚,这一天便同时抬两位侧妃进府,取个双喜临门的好兆头。 许府马车在离端王府府门极远便被前边拥挤的马车堵住,秦氏、许乐乐和许云乐三人依次下车,护卫两侧隔开人群,随着许一鸣向府门前行来。端王府新任的管家远远瞧见,忙飞奔而来,一路迎进府去。 上一世,许乐乐没有来过端王府,现在也觉得新鲜,一路走,一路打量。但见王府门前,是一排高高的石阶,将府邸衬托的宏伟壮观。石阶下,两只雕工精致的玉石狮子威风凛凛、高大威严。站在石阶下抬头,就见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御笔亲书“端王府”三个大字,龙飞凤舞,极有气势。 许乐乐暗暗点头,心中暗道,“上一世,太子失势后,就是二皇子得宠,看来这一世,皇帝对二皇子仍然十分器重!” 随着众人走入府门,但见宽大的庭院一水儿青石辅成,打扫的纤尘不染。两侧摆放着几只青石大缸,清澈的水面,摇曳出几支清秀的晚莲,令整个冷硬的庭院,显出几分婉约。 此时正厅、庭院,甚至花园里,早来的宾客已经笑语声声。听门口知客高呼传报,便纷纷向这里迎来。 “相爷!” “丞相大人!” “许相爷!” “” 随着一声声问候,众人纷纷躬身行礼。许云乐跟在父亲身后,但见众人都是神情恭敬,不觉下巴仰起,大为骄傲。而秦氏想起前一天才在大庭广众下出丑,此时触上众人的视线,只觉得所有人目光里都带了嘲笑,一时间心里猫抓一样,浑身不自在。 许乐乐唇角含笑,目不斜视,稳稳跟在秦氏身后。看到她僵硬的背影,不自然的动作,不由心底暗暗好笑。 迈进正厅,几位在座的宾客也起身相迎,当先的自然是今日的主人,新封的端王,二皇子淳于顺! 他上前两步,一把扶住要行礼的许一鸣,笑道,“今日虽然是本王开府,却也是私宴,许相不必多礼!” 他虽礼遇,许一鸣却不敢造次,仍是躬身行了一礼,说了些道贺的话。等他侧开身子,秦氏才带着两个女儿上前见礼,道贺过后,女客便随着知客向后宅行去。 出门瞬间,许乐乐回头,但见许一鸣已寻到御史程大人,正在那里拱手行礼,悄悄说着什么。而程御史满脸悻悻,目光向秦氏身上一扫,又变成满脸的无奈。 后花园中,各府夫人、小姐已经到了不少,见三人进来,纷纷上前见礼。建安侯府的人早来一步,秦大夫人一见许乐乐便恨的磨牙,可是又不能不理小姑,上前握了秦氏的手,笑道,“方才还说起你,你便来了!” 而另一端,许云乐匆匆见过礼,也跑去和几位交好的小姐说笑。这情形,竟然和一个月前太子府的情形相似。许乐乐不禁好笑,微一侧头,便见兵部尚书李夫人在向她招手,便含笑过去见礼。 李夫人携着她手坐下,目光向秦氏一瞄,低声笑道,“前日我听说,你这位母亲很是威风了一回?” 消息传的够快! 许乐乐忍笑,点头道,“想来李大人那日也在?” 李夫人点头,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我们家大人极少说人短处,那天回来,也是连连摇头,直感叹怎么堂堂建安侯府出来这么一号人物!” 虽然这是许乐乐一手设计,但终究是家丑,她抿了抿唇,便不再接口。李夫人却叹了一声,说道,“我们早知道程大人养着一个外室,还生了儿子,却谁都不知道那外室竟然就是当年你娘的侍婢,昨儿我还想,如果那孩子果然是你爹的儿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许乐乐知道,当年因为李夫人和自己生母的关系,兵部尚书李季平和许一鸣也关系交好。自己生母去后,许一鸣迎娶秦氏,两家便慢慢疏远。而月娇是自己生母的侍婢,李夫人出于移情的心态,对她也觉得亲近一些。 当下携着李夫人的手,轻声道,“听说程夫人大度磊落,月娇跟着程大人,未必不如我爹爹!”说话间,目光在亭台楼阁中扫过,寻找程夫人的身影。 “那倒是!”李夫人点头,又抬头向秦氏扫去一眼,目光里全是鄙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1脸皮可真厚 这一会儿,后园里的夫人、小姐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笑,谈的自然是各家长短。而目前最劲爆的话题,莫过于许相夫人大吃飞醋,却将御史大人的外室当成许相的外室暴打一顿。片刻功夫,此事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传的众人皆知。 秦氏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只觉得如坐针毡,想要离开,又不能够,只能强撑着一张笑脸,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而另一个焦点人物程夫人也是脸色苍白,一双眸子满是怒火,死死瞪着秦氏。如果目光有形,恨不得在她脸上瞪出两个血窟窿来。本来那只是御史府的家事,月娇能不能进府,全凭她一句话,可是被秦氏那么一闹,不但许一鸣颜面尽失,御史府也是跟着丢尽了脸面,试想谁的丈夫外面养了外室,妻子脸上能有光彩? 正在恼怒中,只闻身后一个清清亮亮的声音问道,“敢问,这位可是程夫人?” 程夫人回头,但见一个身形纤弱,却生的绝丽出尘的少女立在身后,便起身道,“原来是许大小姐,你有什么事吗?”心里别扭,说话便显的极不客气。那秦氏搞的御史府成了众人的笑料,这位许大小姐不知道又要做什么? 许乐乐微微一笑,盈盈行了一礼,说道,“前日是家母鲁莽,令御史大人难堪,乐乐代母亲谢罪!” 程夫人万没料到她开口就是这句,讪讪的倒有些不好意思,忙将她扶住,说道,“那是秦氏自个儿做出来的事,与你有什么相干!”说着转头,向许云乐的方向瞧了一眼。意思极为明显,秦氏做出事来,自己不来道歉,亲生女儿也不来,反而是这个前夫人的女儿道歉,怎么说也没有这个道理。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此事虽与乐乐无关,可是乐乐闻说,月娇本是乐乐生母的侍婢,生母不幸早丧,月娇飘零无依,承蒙夫人收容照料,于情于理,乐乐也该替我娘亲谢过夫人!” 程夫人听她只提月娇是公孙氏的“侍婢”,绝口不提曾经是许一鸣的“侍妾”,心里便舒服一些,在她手背拍了拍,叹道,“当初我与你娘亲也有过数面之缘,见她性情爽直,颇想结纳,不想年轻轻的便去了!”语气已经放的柔软。 许乐乐听她提起生母,便抿了唇默然不语。程夫人瞧见,忙道,“你瞧瞧,好端端的又来招你!”将她手掌握紧,说道,“好孩子,有你这些话,还有什么揭不过去的?你放心,回去我便和我们家老爷说,将月娇接回府去!” 许乐乐一听大喜,却摇头道,“夫人不可!” 程夫人一怔,问道,“怎么?” 许乐乐含笑道,“夫人早知道有月娇此人,为了程大人的名声,始终不多过问,如今闹出事来立刻接回府去,岂不是又令旁人议论?”说着向远处偷偷向这边窥视的夫人、小姐呶嘴。 程夫人会意,皱着眉微微点头,问道,“那许大小姐可有什么主意?” 许乐乐转头见离的最近的几人也在一丈开外,便轻声道,“再过几日,是我祖母寿辰,我爹爹会下帖子相请程御史,请夫人务必一同光临。”向前凑了凑,在程夫人耳边低语几句。 程夫人的表情从惊诧变为欢喜,忙点头道,“好!好!我一定去!”仔细端详着她绝美的容颜,叹道,“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许相之福!”说着眼圈儿便红了起来。 许乐乐知道她想到了自己被砍掉一条手臂的女儿,不由也是暗暗叹息,只得温言安慰。 她们这里说话,园子里已有不少人遥遥望来。如果是在以前,许相家的小姐和御史夫人相谈甚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刚刚闹过一场古井胡同的闹剧,这两人凑在一起,便十分引人注目。 那里秦大夫人记着自己女儿被逼下嫁的恨事,满心想借着此事说些什么,但这场闹剧的主角偏偏又是自己的小姑,不由心中悻悻,咬牙道,“你们家那个丫头,你得想法子治治才是!” 秦氏瞧见那边情形,也是脸色发青,咬唇哼道,“总有一日,让她折在我的手里!” 那天许乐乐要严罚锦儿,她命张妈妈给锦儿和两个婆子暗示,一心以为锦儿受了处罚,必定恨死许乐乐,保下她一条性命以后自然会有用处。哪里知道,这位许大小姐小小年纪,不但做事狠辣,还不按常理出牌,分明打过了一百大板,一句“没有打好”便要了锦儿性命,还顺带惩罚了两个婆子,十屉馒头吃下去,撑的现在还趴在床上。 正在此时,闻有人说道,“靖安侯夫人来了!” 顺着声音瞧去,就看到大开的园门外汤氏一身华服,带着大小萧氏走了进来。秦大夫人一下子想起,那天若不是汤氏咄咄相逼,自己的女儿也不至于委屈下嫁李成璧,不由脸色微变,双眸像要喷出火来。 许乐乐见舅母和两位表嫂到了,心中大喜,别过程夫人,便越过众人,快步向汤氏迎去。至园中花圃前迎住,盈盈下拜,含笑道,“乐乐见过舅母,见过两位表嫂!” “快起来!”汤氏将她扶起,目光向这边一扫,似有意无意掠过秦氏,含笑问道,“我前日听说古井胡同上演了一出好戏,若不是知道今日能见着你,险些上门去问!” 许乐乐被她逗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故意嗔道,“舅母,那是相府丑事,舅母怎么反而幸灾乐祸?” 汤氏横她一眼,淡道,“丑事?你别和我说,那事与你无干!” 许乐乐见被她瞧穿,也不以为忤,反而撒娇道,“舅母,你知道便知道了,干什么还说出来,让乐乐悄悄得意不好么?” 汤氏好笑,在她额上一戳,回头向两个儿媳笑道,“你们听听,这个刁钻丫头好一张利嘴,这倒成了我的不是!”说的大小萧氏一同笑了起来。 说到这里,园子里分散各处的夫人、小姐们也都迎了上来,汤氏不好再说,放开许乐乐,与众人一一见礼。 许乐乐一旁瞧着,心中感动。不管是上一世文雅端庄的她,还是这一世强势记仇的她,汤氏对她都像对女儿一般疼爱,补足她自幼丧母的缺憾。 这里礼刚行了一半,就听园子大门那里有人高呼,“侧王妃的轿子到了!” 虽然只是侧妃,但终究是嫁给皇子,并不等同于官宦人家的妾室。虽然没有正妃的大婚典礼,但各府夫人、小姐还是要去道喜一番,闻言齐齐唤人引路,向两位侧妃的院子里去。 刚才众人与交好的同伴闲话,都是散在园子各处,此刻一路同行,便自觉分了等级。汤氏身为侯爷夫人,一品诰命,自然与同为一品的相国夫人秦氏行在最前边,大小萧氏都是四品诰命,落在命妇的中间。而许乐乐虽然是相府大小姐,身上却并没有封号,便夹在最后众小姐的队伍里,和许云乐并行。 刚才许乐乐有事在身,并没有留意园子里的景致,此刻一路行来,便开始欣赏美景。但见这二皇子府的园林建筑,果然美仑美奂,一派华贵之气,不由心中赞叹,同时也暗暗摇头。 就因为二皇子仗着皇帝的恩宠,对皇位势在必得,却在最后发现皇帝心中另有储君的时候,才突然发难,最后却落得尸骨无存。 说端王府园子建的好,并不完全在于它的富丽堂皇,而是别出心裁,将后花园和后宅分开,而后宅的院子又各自独立,拥有自己的小花园。其中除去主院之外,最为精致的,便是“归兮”和“桃夭”两处院落。 如今这新纳的两名侧妃,青州知府冯永善之女便住入归兮轩,大理寺通判卫少东之女住入桃夭院。两处院子相隔虽然不远,但中间隔着一处小小的花园,又有假山湖石,亭台楼阁,中间只有一条小路相通,便成了各自为阵。 虽然说,是同时抬进来的侧妃,但两位侧妃仍会较着劲儿分个大小。青州知府虽然是正四品,却是外任,而大理寺通判为从四品,却是京官。这微乎其微的差别,在众夫人心里已经分出高下。绕过归兮轩,先向桃夭院而来。 知府虽然比通判高一品级,但不如京官可以相互照应! 许乐乐早习惯了这些人的趋利避害、捧高踩低,倒也并不意外,随着众人向桃夭院来。 桃夭院本来不小,但一下子挤入这许多夫人、小姐,便一下子显的狭小。众夫人以汤氏与秦氏为首,进了内室,一左一右坐在卫侧妃身侧。汤氏如常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含笑不语,秦氏却瞧着卫侧妃啧啧赞叹,几句话便将卫侧妃哄的笑靥如花,一口一个许夫人叫的极为亲热。 许乐乐在内见过礼,瞧看内室挤的满满的,皆是笑脸巴结之声,心中厌烦,便转向外室里坐着,听着屋子里一阵阵的笑声,不由挑唇浅笑。表面看来满堂欢聚,一片融洽,其实又有谁不知道,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刀光剑影! 飘忽的心思感觉到两道窥探的目光时回神,骤然抬头,便瞧见樊香儿匆忙避开的双眸。 自从建安侯夫人生辰之后,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她。许乐乐浅浅笑起,波光潋滟的眸子却掠过一道寒芒。上一世,这个樊香儿以侧妃身份,便处处与自己作对,想不到这一世,她还未算计她,她倒先行出手。 樊香儿被她目光瞧的极为不安,左右瞧了瞧,见并没有秦家的人在侧,咬了咬唇,慢慢的蹭了过来,唤道,“许姐姐!”见许乐乐似笑非笑瞧着她,心头一窒,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一双眸子里全是无辜,说道,“上次建安侯府的事,我确实不知情,想来也是被秦琳利用,还请许姐姐见谅!”说着深施一礼。 脸皮可真厚! 许乐乐好笑的瞧着她,淡道,“樊小姐不必多礼,那天的事,不过一个误会,你我皆是被人牵扯罢了!” 樊香儿闻言,心中顿时一松。却听许乐乐接着道,“只是樊小姐日后走路过桥,还是离旁人远一些,免得再推了谁撞了谁,旁人却未必有秦大小姐的运气,有什么李公子、王公子专门守在那里等着救人!” 樊香儿原想着那天自己并没有如秦大夫人引导去指证许乐乐,许乐乐也未必能猜出整件事的实情,自己再赔个笑脸含糊其词,必能将此事揭过,哪知道许乐乐不但早将事情看破,而且并不给她留什么情面。一时间,整个人僵在那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这个时候,许云乐也从内室出来,一见这场面,目光中透出些兴味,瞬间扬上一张笑脸,上前拉着樊香儿的手,笑道,“樊姐姐,你几时来的,方才竟然没有瞧见你!” 一句话,顿时给樊香儿解围。樊香儿松了口气,恨恨瞧了许乐乐一眼,便堆上一个得体笑容,随着许云乐一边儿去说话。 这里虽然起了一点点争执,但因外室宽大,人又极多,并没有多少人留意。许乐乐见樊香儿走开,顿时觉得屋子里空气好了不少,唇角勾了勾,端起茶来慢慢啜饮。 而留意的人少,不等于无人留意。沈子涵见樊香儿走远,便悄悄的靠了过来,唤道,“许姐姐!” 许乐乐暗叹一声。怎么这些人都不想让她清静?抬头瞬间,水眸已带上一层笑意,说道,“是沈家妹妹,多日不见!” 沈子涵见她和颜悦色,明显较对待樊香儿强的多,便也绽出一张笑颜,顺势在她身边坐下,说道,“那日我被秦大小姐支开,后来才听说姐姐落水,身子不打紧吧!” 又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许乐乐浅笑,说道,“不过是被水呛了一下,隔这几日,已经无事!” 沈子涵说道,“若是那日妹妹在场就好了,绝不至于让姐姐呛水!” 许乐乐微笑道,“妹妹水性极佳,众所周知!” 刚说两句,便见内室的夫人们陆续退了出来,又引着众人向归兮轩行去。 给冯侧妃道过喜,许乐乐瞧着一屋子堆起的虚假笑容,不愿久留,转身出来,仍向后花园的方向行去。一会儿的饮宴,也在那里。 刚刚走出垂花门,突然间,只听“嗨!”的一声大喝,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许乐乐吓了一跳,回头就见六皇子淳于坚满脸笑意从花树后跳了出来,见到她吃惊的样子,忍不住一手指着她鼻子,放声大笑,“哈哈,这回吓到你了吧!” 许乐乐抚额,这位六皇子,几时才能长大一些?无奈福身见礼,“臣女见过六殿下!” 淳于坚向后退了一步,说道,“你突然这么客气,又在转什么鬼主意?” 许乐乐好笑,说道,“臣女不过是照着规矩,怎么就成了鬼主意?” 淳于坚连连摆手,说道,“你还是老样子罢,这个样子我瞧着心里发毛!” 许乐乐“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问道,“六殿下不在前院陪着诸位大人,怎么跑来此处?” 淳于坚眨了眨眼,突然凑上前来,说道,“方才我在前院听说,过几天是许老夫人大寿?不知道请我不请?” 许乐乐浅笑道,“宾客名单,自然是由父母做主,殿下怎么来问我?” 淳于坚顿时苦了一张脸,说道,“我在边儿上等了半天,也不见许相说一句,想来是因为我是一个没有封王的皇子,不在许相相请的范围之内罢!” 许乐乐斜睨他一眼,摇头道,“祖母寿辰,不过是家宴,想来是殿下身份尊贵,家父不敢有劳!” “真的是这样?”淳于坚眨了眨眼,突然往前一凑,俊美的脸上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说道,“乐乐,你去和相爷说,我不怕有劳,也请了我去,好不好?” 许乐乐听他唤自己闺名,不由皱眉,问道,“你唤我什么?” 淳于坚嘻嘻笑,说道,“唤你许大小姐岂不是生分?我只背后叫,人前不叫,好不好?” 许乐乐见他眼巴巴的模样,不由好笑,摇头道,“不好!你是天潢贵胄,又是男子,自然没人说什么,我却躲不过流言蜚语。” 淳于坚一听,顿时将脸垮下,嘟囔道,“你几时也讲了这些臭规矩?” 二人一边说,一边沿路向湖边开阔处行去。路边筑起的水塘里,正有一片水仙争相开放。许乐乐瞧见,突然想起秦琳和李成璧的狼狈模样,不由“嗤”的笑出声来。 “何事这么好笑?”说话的不是身边的小鬼淳于坚,却是正从另一条道路绕过来的四殿下淳于信。 许乐乐笑容不收,福身见礼,说道,“臣女见过四殿下!” 淳于信站住,狐疑的瞧了她片刻,问道,“你果然是许大小姐?怕是冒名顶替的吧!” “哈!”淳于坚笑了出来,指着许乐乐笑道,“方才给我行礼,我也吓一大跳,瞧瞧,连四哥也被你吓着了!” 许乐乐款款站直身子,淡笑道,“若是外头,只要两位殿下不见怪,倒也无防,可这里是端王府,还是依礼好一些!”说着目光向远处一瞟。 兄弟二人回头,果然见有三三两两的夫人、小姐散在园子里赏景。 淳于信耸了耸肩,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淳于坚却不以为然,说道,“与她们何干?”转向淳于信,兴奋的道,“四哥,方才在前院你有没有听说,过几日是许老夫人寿辰?许相有没有请你?” 淳于信微微挑眉,说道,“今日是二哥开府,许相不会今日下帖子!” “没有啊”淳于坚顿时大为失望,拖了长长的一个尾音,又转头眼巴巴的瞧着许乐乐,像一只等食儿吃的小狗。 淳于信好笑,在他后脑拍了一掌,说道,“你是又要找机会出宫玩吧!” 淳于坚懊恼挠头,说道,“你们也不曾封王,就不明白父王为什么非拘着我!”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六殿下果然想去,到时乐乐和父亲说说,也下张帖子便是!” “真的?”淳于坚大喜,眸子顿时一亮,笑道,“父皇不喜欢皇子结交朝臣,许相府我还不曾去过,到时要劳烦许大小姐带领!” “这是自然!”许乐乐浅笑。 “我呢?”淳于信见她不提自己,忙着问了一句。 “请了六殿下,岂敢不请四殿下?”许乐乐淡笑。就知道,这个消息放出,就算四殿下忍得住,六殿下是一定要凑这个热闹的! 话音刚落,便见亭子后转出个人来,手中折扇轻摇,一双幽冷眸子向许乐乐淡望,说道,“许大小姐,既请了我四哥、六弟,不知会不会请我?” 淳于昌! 许乐乐眉心一跳,眸底的温度迅速褪去,垂眸掩去泄露的情绪,福身见礼,说道,“届时有请五殿下驾临,敝府定然篷壁生辉!” “多谢许大小姐!”淳于昌含笑还礼,幽黑的眸中,光芒微闪,掠过一层冷意。 “五殿下多礼!”许乐乐又回一礼。波光潋滟的眸子,瞬间如卷起深深的旋涡,毁天灭地,却偏偏被垂下的眼睑遮去。 “许二小姐,你家祖母要办寿宴吗?”亭侧的花树之后,樊香儿欣羡的目光望着亭中的四人,心底暗悔自己失策。以许乐乐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本来大可结交,那样岂不是能借机结识皇子?偏偏自己听了秦琳的话,害她不成,反而令自己失去机会。 许云乐撇了撇唇,轻哼一声,说道,“她能请人去,我自己也能,樊家姐姐,我请爹爹下帖子给樊大人便是!”一双清亮的眸子,不停在亭内三位皇子身上打转。 樊香儿大喜,忙道,“多谢许二小姐!” 亭内的许乐乐微微侧身,轻掠的眸光从亭外收回,眼底的笑意,不知不觉的蔓延。 好戏,要上演了! 许老夫人大寿,自然满朝文武来贺。一大早,相府门前已经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而在后花园里,早一天便搭起的高高戏台上,大戏没有开锣,却已有歌舞不断上场。对面,彩绸绿藤扎出的长长彩棚内,各府女眷已笑语喧然,也有三三两两的各府小姐散在园子里,观赏景致。丫鬟仆妇川流不息,流水般送上茶水果品。 许乐乐一早起身,由红莲服侍梳妆更衣。乌亮的长发梳成一个简洁流畅的飞天髻,以乳白珍珠璎珞缠绕,斜插琏沐兰亭御茫簪,簪上细珠流苏直垂过耳,发出淡淡的光晕,与耳上的红翡翠滴珠耳环相映生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2 还有一件喜事 红莲将最后一支梅花琉璃钗给她插上,瞧着镜子里的容颜,瞧的呆住,喃喃道,“小姐,你真美!” “噗!”刚刚进门的白芍忍不住笑出声来,指着红莲道,“幸亏你是女子,若是男子,这馋嘴的模样,还不叫人打出去?” 说的红莲也笑了出来,涨红了脸嚷道,“小姐这样一打扮,本来就很美,不信你自个儿来瞧!” 许乐乐抿唇笑道,“你们两个,再斗嘴便误了时辰!” 白芍笑道,“我若不进来,不知道红莲要发多久的呆!”将手中托盘放下,拿起盘中裙衫,替许乐乐换上。上身穿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下配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再将碧丝挽纱缠在双臂,举手投足间,腕上的白银缠丝双扣镯叮当作响,整个人如九天玄女,华贵天成。 许乐乐起身在原地转了一圈,连白芍也瞧的呆住。她自幼跟着小姐,自然知道自家小姐美貌非凡,但她打扮一向素淡,只是如烟如雾,缥缈如仙,让人捉捕不定。而今天这身打扮,竟然炫目的让人不敢逼视,凭空多了些高高在上的华贵。 许乐乐回头,见两个丫头都呆怔不语,不由浅浅一笑,问道,“吩咐你们的事,都办好了?” 白芍首先回神,忙道,“小姐放心,不管是后宅还是前院,都已经按小姐的吩咐布置妥当!”顿了顿,目光露出些疑惑,说道,“小姐,表少爷那里” “放心吧,表哥不会误我的事!”说到公孙家的公子,许乐乐的笑容里多了一抹笃定,垂头瞧了瞧自己的衣饰没有问题,就向门外走去,出到外室,向候着的三个人道,“今日事多,就留喜鹊守院子,你们都随我来吧!” 青萍、墨兰曲膝领命,快步前去打起帘子。喜鹊一怔,眸子里露出些犹疑,却不敢多问,也曲膝应是。自从锦儿被活活打死,她才知道,当初大小姐将自己两个人越级提点上大丫头的位置,并不是一时的任性。 那么,今天 轻轻打了个寒颤,心里更是没底,却也只能打点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照应。 白芍、红莲二人随后跟了出来,白芍心里不稳,上前半步,小声道,“小姐,那喜鹊” 许乐乐眸中寒芒一闪,淡笑道,“无防!”径自出门,向紫竹苑行去。 紫竹苑里,此刻正扬起一片笑声。许一鸣一身崭新常服,陪在老夫人下首,秦氏笑吟吟的立在许一鸣身后,而许云乐依在老夫人身侧,正咭咭咯咯的说着什么,逗的老夫人哈哈大笑。许乐乐一进去,看到的便是这一副其乐融融的家庭享乐图。 看到许乐乐进门,秦氏和许云乐都是笑容一僵,眼底现出一些厌烦,老夫人和许一鸣也停止说笑,齐齐向她望来。 许乐乐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盈盈上前拜倒,说道,“孙女祝祖母福寿绵延,身体安康!” 福寿绵延,身体安康? 秦氏眉端一挑,侧目向老夫人瞧去一眼。心里冷笑,有她在,这个老婆子想要福寿绵延,怕没那么容易!只是瞧着老夫人脸上的笑容,眼底却有些疑惑。那药这老婆子已经喝了五年,怎么最近反而显的清明了许多? “好!好!快起来!”老夫人笑着抬手,命丫头将许乐乐扶起,慈和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笑道,“瞧瞧,我这两个孙女儿,一个比一个生的俊,欢丫头这一打扮,岂不是把园子里的花儿都比下去了!” “祖母又取笑乐乐!”许乐乐撒娇的噘嘴,又转过身来给许一鸣和秦氏见礼。 许一鸣对她的恭祝倒是颇为赞赏,笑着命丫头扶起,说道,“前日在端王府,听着不少大人赞你,可见老侯爷颇花了些心思!” 许乐乐笑道,“今儿祖母大寿,爹爹也跟着祖母来取笑乐乐,可是拿乐乐取乐儿玩么?”一句话,将老夫人和许一鸣说笑。秦氏心中虽然不屑,却也只能跟着干笑两声。 她没来的时候,本来许云乐占尽风头,见她一来,便将祖母和爹爹的目光抢去,心中便觉恼怒,狠狠瞪她一眼,转过头去。 许乐乐视而不见,说道,“乐乐离府十年,不曾在祖母身边尽孝,如今祖母寿辰,乐乐特备一份寿礼呈上,望祖母不要嫌弃!” 老夫人一听,大感好奇,说道,“哦,你也备了礼物?快取上来让我瞧瞧!” 墨兰闻言,捧着手中托盘上前,许乐乐将托盘上盖的红绸掀开,露出一幅绣品,白芍、红莲二人一边一个拿了起来,慢慢展开,但见花团锦簇中,一群神态各异的小儿用手中捧着的花朵,组成一个色泽鲜艳的“寿”字图。 许乐乐含笑道,“这幅绣品上,共有一万个小儿,他们手中的花朵,也都隐藏了‘寿’字,取‘万寿无疆’之意。另外”语气微微一顿,目光向秦氏和许一鸣一扫,含笑道,“我相府中人丁单薄,祖母膝下只有乐乐和云乐两个孙女,实在太少,乐乐盼着爹爹再添几个弟弟,让祖母尽享天伦之乐,这些小儿,便是取的百子千孙之意!” 一番话,说的老夫人喜笑颜开,唤近细瞧,但见整个绣品也不过三米高两米宽,化成一万个小儿,每个小儿只比豆子大不了多少,却个个眼眉齐全,翊翊如生。老夫人连声道好,说道,“不错!不错!欢丫头有心!” 许一鸣听女儿说完,却神色尴尬,回头向秦氏望了一眼。这十年来,自己在她身上没少努力,可是生了云乐之后,肚子就再也没有动静。 秦氏却脸色剧变,一双锐利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许乐乐。如果她刚才没有听错,这个死丫头说的是盼着“爹爹”再添几个弟弟,而不是“爹爹和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丫头竟然插手父母房中的事,劝许一鸣纳妾? 有心想问,但许乐乐既没有挑明,这种房里的尴尬事,她也问不出嘴,只是冷哼了一声,唇间带起一些讥讽,说道,“大小姐真是孝顺,竟然早早备下寿礼,只是不知道,这绣品果然是大小姐亲手所绣?” 这话分明是讥讽许乐乐投机取巧,用买来的绣品充数。 许乐乐淡淡含笑,说道,“母亲说笑,乐乐回京不过一个多月,这样一幅绣品,靠乐乐一人之力怕得一年半载才能绣起。”身子微侧,指着身后四个丫头道,“除乐乐之外,这四个丫头也是日夜赶工,昨日才将绣品绣完!” 如果许乐乐硬说绣品是自己亲手所绣,旁人不是傻子,自然不信,但她直言有丫头相助,倒也无人见怪。 老夫人笑道,“难为你有心,是不是亲手所绣不打紧,要紧的是这份心意!” 主要是立意吧! 许乐乐勾唇浅笑,垂首不语。 正这时,只闻外头丫头回道,“老爷、夫人,前边传话来,说御史程大人携夫人已经到府!” 相府虽然是一早中门大开,但是会早早赶来的,都是些职位不高的官员和家眷,不需要许府的主人亲自相陪,可是程御史官居二品,又有古井胡同的一出,许一鸣便不得不迎。闻言忙起身向老夫人行礼,说道,“儿子先前去照应!” 老夫人笑道,“快去吧,莫要让客人久等!” 秦氏听到“御史程大人”五个字,就觉得浑身别扭,见许一鸣望来,也只得道,“既然程夫人同来,儿媳也前去照应!” 老夫人含笑点头,说道,“辛苦你了!” 秦氏笑着起身,向许乐乐、许云乐一瞧,说道,“等一会儿各府小姐也会前来,你们莫要耽搁太久!” 许乐乐应道,“母亲放心,乐乐知道!”起身送二人到门口,又施礼道,“爹爹、母亲慢走!”抬起头,但见许一鸣回头,望向她的目光流露出一丝疑问,便轻轻点头。 许一鸣神色一松,唇角便露出一丝笑容,转身大步而去。 又陪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外边传话,说已有不少小姐到来,许云乐惦记着和小姐妹玩乐,便辞了老夫人,匆匆跑了出去。 许乐乐扶着老夫人道,“祖母去歇歇罢,到了开宴的时辰再出去,免得身子支撑不住!”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说道,“终究是你沉稳一些!”起身由她扶着进了内室。 许乐乐回头,见罗妈妈并没有随入,料定是守在门外,便压低声音道,“祖母,我昨儿让罗妈妈传的话,祖母可记住了?” 老夫人点头道,“你放心,我还没有老糊涂!” 许乐乐轻轻点头,服侍她在榻上歇下,轻声道,“那我便先出去,看时辰,宾客也快到齐了!” 老夫人瞧着她,眼中突然泪花闪现,握着她的手,唤道,“乐乐!”嘴唇微颤,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许乐乐知道她的心思,反手回握了握,轻声道,“祖母不要担忧,一切有我!”浅浅一笑,转身出门。 骄阳渐升,地面的水汽蒸腾,已经感觉到一股股热浪。原本散在园子里的小姐们已经纷纷避进楼阁凉亭,一簇簇的说笑戏闹。 许乐乐一进来,便吸引了所有的目光,瞧着她惊绝的风姿,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凉气,目光怔怔的跟随,纵是心胸狭小之人,也一时忘了嫉妒,只觉此女只应天上有,哪家仙子落凡尘? 面对所有灼热的目光,许乐乐浅笑嫣然,泰然自若,款款步入彩棚,向众夫人一一行礼。目光对上程夫人,行礼瞬间,微一点头,便越了过去。程夫人会意,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李夫人待她行过礼,上前牵起她的手,啧啧赞道,“瞧瞧,乐乐这一打扮,活脱脱便是那画儿上下来的仙子!” 许乐乐嗔道,“李夫人又取笑乐乐!” “又是哪一个取笑我们乐乐啊?”彩棚外,一声爽亮的声音传来,汤氏在前,大小萧氏在后,笑吟吟的拾阶而上。 “大舅母!”许乐乐忙上前见礼,亲亲热热挽了她,笑道,“还不是李夫人,尽拿乐乐取笑!” 汤氏含笑向李夫人一礼,问道,“不知道李夫人取笑你什么?” 一旁程夫人凑趣道,“李夫人说许大小姐美的像画儿上下来的仙子,许大小姐脸皮子薄,便说李夫人取笑!” “是吗?”汤氏目光移向程夫人,含笑一礼,又移到外甥女儿身上,说道,“我瞧瞧?”拉着她两只手张开,上下打量一回,皱眉道,“乐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李夫人明明说的实话,怎么你反而不依!” “大舅母!”许乐乐顿足,却也撑不住笑了出来,引着汤氏到首席侧位安坐。众夫人见汤氏一来,便纷纷上前见礼,巴结寒喧。 许乐乐见她瞬间被人群围上,已无法说话,只得退了出来。此时辰时已过,正是宾客来的最多的时候。许乐乐见沈子涵与樊香儿一前一后踏进彩棚,便迎上两步,笑道,“你们两个是约好了一同来吗?” 樊香儿见了她,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但又巴不得和她修好,忙道,“是在府门口遇到沈家妹妹!”偷眼瞧许乐乐脸色,见她笑吟吟的似乎忘了前事,才稍稍放心。 沈子涵也道,“哪里是约好,不过凑巧而己!”上前牵着许乐乐的手打量,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欣慕,“许姐姐,你今天真美!” 许乐乐笑道,“沈家妹妹又何尝不美?”一边说话,一边引着她入座,有意无意将樊香儿晾在一边儿。 樊香儿眼中闪过一抹恼意,四周一望,见许云乐正与几位小姐说笑,便向那里行去。 眼看宾客已大多到齐,才听彩棚外小丫头回道,“秦大夫人、秦二夫人来了!”随着话声,秦大夫人、秦二夫人携着秦珊等人进了彩棚。 秦氏忙迎了上去见礼,引着二人入座。一边李夫人轻嗤道,“哟,两位夫人好大的架子,比公孙夫人来的还晚!” 这十年来,每逢宴会,只要能给秦氏添堵,李夫人从没放过,秦氏见她到了自己家中仍然不留情面,不由眸中燃上一层怒意。只是她身为主人,不好开口反驳,秦大夫人却已经沉了脸,冷笑道,“我们又不上赶着巴结谁,自然不用巴巴的赶早儿!” 秦大夫人的丈夫秦天宇,是建安侯秦义的长子,建安侯世子,现任护国上将军,虽然还没有袭爵,可是比起已经袭爵的公孙明远也相差不远,听李夫人抬出汤氏,便反唇相讥。 那边汤氏听二人将自己抬了出来,微微一笑,却假装没有留意。 李夫人被秦大夫人暗指巴结汤氏,也不生气,嘻嘻一笑,不接她的话,目光向她身后一扫,突然大惊小怪的道,“咦,怎么秦大小姐没来?这等场面,可是一向不缺了她!” 建安侯府中,秦琳的丑事在座夫人大多亲眼所见,听她一提,都是忍不住好笑。别说秦琳出了那种丑事,就算是定的门上好的亲,这定了亲的女儿,也是轻易不出门的。李夫人这会儿提起,竟然是直揭疮疤,提醒众人建安侯府中那场闹剧。 这位陈大将军的爱女,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其实这些名门世家,随着朝中的派系,许多人都有些嫌隙。只是在这种场合,都还维持个表面的和气。李夫人性子直率,此时瞧秦家人不顺眼,便说了出来。 秦大夫人气的脸色发白,心中暗恨,却说不出话来。 正这时,闻彩棚外丫头回道,“各位夫人、小姐,时辰到了,请到前院开宴!” 秦氏忙趁机将李夫人的挑衅打断,请众人前院赴宴。众人纷纷起身,一同出了园子,向前院里来。 许府前院有一片极开阔的空地。此时空地两侧摆上长长的案桌,中间红毯辅地,围出一片场地,用来表演歌舞。场地正前方,越上两级石阶,便是今日的主桌,主桌后立着一架巨大的大理石屏风,挡去初升的阳光。 许乐乐等人到时,老夫人已在主桌首位坐下,许一鸣侧着身子,陪坐一旁。秦氏率着许乐乐、许云乐二人上前见礼,便在老夫人身后的虚位上坐下。紧接着,各府夫人、小姐随着各自丈夫、父亲,依品上前,向老夫人道贺。 许乐乐瞧着眼前的热闹,微微一笑,目光绕场一周,见自己七位表哥已按席次入座,对上五公子公孙宁的目光,见他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脸上顿时掠上一层笑意。 众人祝过寿,男左女右,依品入座,纷乱的场面刚刚平息下来,就听府门外一声高呼,“四殿下、五殿下、六殿下到” 许老夫人大寿,许一鸣本来依礼只打算给两位建府的皇子送帖子,只是许乐乐一提,又不能单单漏了三皇子,除七皇子年幼之外,又将另外四人一同补上。此事别人并不知道,一听有三位皇子同时道贺,顿时全部站起,脸上皆是深深的惊讶和羡慕。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殊荣! 大开的府门外,四皇子淳于信一袭杏色长袍,外罩月牙白纱质罩衫翩然而入,一顶白玉顶冠束住乌墨长发,冠上的镶金明珠在阳光下闪出淡淡光晕,越发衬的人眉如墨勾,眸如点漆,整个人如芝兰静放,玉树临风。 而在他身后,五皇子淳于昌一袭浅蓝直缀,玉带围腰,金冠束发,纤眉飞扬,唇勾浅笑,俊美的脸上一片温文的笑意。再落后一步,便是一袭青色锦袍的六皇子淳于坚,虽然年纪尚小,但那张精致的面容已显出不凡的俊逸,闪亮乌眸,透出一抹兴奋。 这三个人一进来,就听小姐的座席内,轻声的惊呼声不断响起,所有炙热的目光齐齐盯在三人身上。 虽然出身名门旺族,官宦世家,但是与当朝皇子同宴的机会,却并不多。若是往常,这样的宴会,众皇子接了帖子,也不过是命下人来送上一份贺礼,哪里知道,许老夫人寿宴,三位皇子竟然亲临,可见皇室对许府的恩宠,非同一般! 只是片刻功夫,众官已在心里衡量出右相许一鸣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垫定了要和许相打好交情的决心。而在场的各府千金,一瞬间的花痴之后,都是不自觉的低头查看自己的妆容,盼着趁着今天的机会,被皇子注意到自己。 淳于信在万众瞩目下,神态从容,面容清淡,径直向首位行来。而淳于昌却唇含浅笑,向身侧注目的小姐、夫人唅首为礼。六皇子淳于坚一心只在出宫的兴奋中,对这些目光是当真没有留意,随在淳于信身后,兴冲冲进府,远远瞧见许乐乐立在众人身后,忙笑着向她挥手。 许一鸣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仍然受宠若惊,忙下了座位,领着群臣上前跪拜,大声道,“微臣见过三位殿下!” “相爷快快免礼!”淳于信伸手虚扶,笑道,“今日是老太君大寿,许相这等礼数,我们一番恭祝的美意,岂不是反成了打扰!” 许一鸣一听,只好谢过起身,引着三位皇子向首席上来。原来坐在首席的各级朝臣忙自觉让座,重新排列座次。 这个时候,太子、端王和三皇子的贺礼和帖子也送了来。许一鸣一见这三位不来,倒是悄悄松了口气,立即吩咐开宴。 丝竹声刚起,老夫人一摆手,含笑道,“等等,今日还有一件喜事,一并说了出来,再开宴吧!” 还有喜事?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许家另外四个人的脸上。许相年过而立还膝下无子,难道是许夫人秦氏怀了身孕?可这也不是当众说的事啊!难道是许相终于要纳妾了?瞧了瞧秦氏明显惊异的表情,又不能肯定。至少,这件事,是秦氏不知道的! 那么 游移的目光,慢慢都聚拢到大小姐许乐乐的脸上。许大小姐是原配公孙氏的女儿,虽然现在当家主母是秦氏,但有公孙老侯爷在,秦氏却未必管得了她的亲事,难道许多人的目光,扫向男宾席齐齐刷坐着的公孙七兄弟。算来许大小姐也有十三岁,经过各种繁琐的礼节,及笄后成亲,是刚刚好!难道,是大小姐许乐乐要定亲,所以公孙家的人才来的这么齐? 众人心里猜测纷纷,却见许老夫人停了话,向场中笑望,便有性急些的大声道,“许老太君,有何喜事,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一同祝贺!” “是啊,老太君,究竟是什么喜事?”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3有趣的还在后头呢 秦氏对此事一无所知,此时狐疑的望向许一鸣,但见他唇含浅笑,温和的目光落在许乐乐身上,不禁一惊,“啊哟,这个死丫头一早拿了幅绣品,说什么百子千孙,难道真的是让老爷纳妾?” 淳于信对这场面也觉得意外,眸光向许乐乐一扫,但见她面容一片平和,微勾的唇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笃定,心中顿时一定,也含笑道,“老太君,是何喜事,趁此刻众位大人都在,说了出来也好收些贺礼!” 众人一听,轰的笑了出来,说道,“有四殿下替老太君做主,我们岂敢不从?” 老夫人见时机已到,眸中光芒微闪,微笑道,“许氏一门,人丁向来不旺,也就到了我们老太爷,才有了四个儿子” 听她突然说到子嗣,秦氏心头突的一跳,脸色顿时变的难看,一双利眸死死盯着许一鸣。难道真的是他要纳妾,却把她蒙在鼓里,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宣布出来,来个既成事实? 却听老夫人续道,“老太爷在世时,只盼再有个女儿,却一直未能如愿!” 汤氏坐在下方,瞧着许乐乐一笑。似乎在说,你瞧瞧,盼女儿的又不止是我! 许乐乐报以一笑,眨了眨眼,转头专注的瞧着老夫人。 老夫人接着道,“今日趁着这大喜的日子,老身要收一位义女,便请各位大人、夫人做个见证!” 此话一出,倒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秦氏心头一松,脸上僵硬的笑容顿时变的柔和。收义女啊!不过是多一个小姑子,有什么要紧? 许一鸣含笑道,“既然如此,母亲便将这位义妹请出,见见众位大人罢!” 老夫人含笑点头,向身后罗妈妈一摆手。罗妈妈点头,绕到屏风后,躬身相请。众人大奇,原以为老夫人的义女坐在席中,却原来是隐身屏风之后,顿时觉得万分神秘。 随着罗妈妈的动作,但闻环佩叮当,一位约二十余岁的女子一袭碧波浅绿罗纱衣,从屏风后款款步出,在老夫人面前盈盈拜倒,自罗妈妈手中接过茶,高举过顶,轻柔的声音说道,“女儿月娇拜见母亲!” 这女子一出,秦氏顿时一脸惊怔,险些失声唤出声来。不少官员也是瞪大了眼,惊异之下不敢相信,又用手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但见女子容长脸儿,丹凤眼儿,容颜姣好,正是前几日被秦氏当成许一鸣外室暴打一顿的月娇。 老夫人于满场的震惊视而不见,一手将茶接过饮了一口,将茶盏交给丫头,才双手扶起月娇,笑道,“好孩子!快起来!去见过你大哥!” 月娇含笑起身,又接过一杯茶,在许一鸣面前行个蹲礼,说道,“请大哥用茶!” 许一鸣含笑点头,也接过饮了一口,吩咐丫头扶起。 月娇起身,再接过一杯茶,转身便瞧着秦氏,向她一步步行来。 秦氏脸色乍青乍白。万万料想不到,今日老夫人寿宴会有这样一出,更没料到,她有一天还会和月娇以这样的身份在这样的场面对上。 而眼前这个唇含浅笑的女子,不过是前夫人公孙氏身边的婢女,被自己赶出府去的贱婢,又凭什么以这样的身份进府,摇身一变,成为许府的小姐,难道真要厚着脸皮,唤自己一句“大嫂”? “请大嫂用茶!”月娇身形微蹲,清清柔柔的声音缓缓响起。 秦氏心中大怒,这一瞬间,只想一手将那茶盏掀翻,全部丢在这贱人的脸上。可是,眸光稍抬,就看到许一鸣满含警告的眼神,不由心中打了个突。 为了古井胡同的事,这几日许一鸣对她已冷淡许多,若是当众再令他出丑,怕是日后更难和缓。横竖不过是收个义妹,总强过纳妾,姑且认下,看看他们还要做什么?心中念头电闪,已一手接过茶盏,含笑道,“妹妹请起!”身后丫头上前,将月娇扶起。 这片刻功夫,下边被惊到的众人已经回神,眼见礼成,便纷纷上前道贺,而在心里却又暗暗称奇。这个女子,本是许相的侍妾,后来又被程御史养成外室,如今重归许府,竟然一跃变成许相的义妹,这些转折,当真是神奇。 而更神奇的,还在后边。 老夫人待人声稍静,便含笑道,“老身这个义女,孤身漂零,离府十年,如今回府,老身要为她做主,许桩婚事!” 这话一出,顿时满场皆寂,知情的官员便不自觉的瞧向席上的程御史和程夫人。古井胡同一事,闹的满城风雨,许府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平息程御史的怒火。但是瞧一瞧一脸平静的程夫人,又实在不知道,老夫人将话说完,这场寿宴还能不能进行? 果然,老夫人牵着月娇的手,走下席向程夫人行去,说道,“老身这义女虽然身份低微,却也算出自名门,给程御史做名妾室,料想不至于辱没御史大人!程夫人可能答应?”月娇虽是婢女,但从小跟着公孙氏,受的是靖安侯府的调教。 给程御史做妾,不问程御史,却问程夫人,自然也是对一家主母敬重之意。一瞬间,全场的目光全部聚在程夫人身上,要看这位御史夫人是应,还是不应。 程夫人缓缓站起,目光与老夫人略略一对,便移到月娇的脸上,含笑道,“妹妹能与我一同服侍老爷,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月娇妹妹贵为丞相义妹,哪里敢委屈妹妹做一个侍妾,今日我便做主,迎妹妹做老爷的侧夫人吧!” 一番话说的落落大方,丝毫不显醋意,顿时赢得满场的掌声。月娇眸中泪光盈然,款款拜倒,说道,“月娇拜见姐姐!” 这一刻,才有不少夫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在端王开府那天,许家大小姐和程夫人能相谈甚欢,原来,是这件事达成了共识。而许相府以这种方式解决这段纠纷,姿态放的极低,给足程御史面子,也显示出许相胸怀大度,虚怀若谷。 另外,许相此举,不但和程御史冰释前嫌,还借此联成姻亲,又趁机令月娇名正言顺的嫁入御史府,那月娇所生的儿子,自然也顺理成章的认祖归宗,当真是一举数得,高明至极! 而众官员虽然早知内情,但见月娇落落大方,举止有度,不知道底细的人,一定以为是哪个大家的小姐,不由暗暗点头,赞叹靖安侯府管教有方,连一个侍婢都调教的这般模样。难怪有句话说,宁娶高门婢,不纳寒门女,可见女子的出身虽然重要,受到的教养更是不能忽视。 见程夫人认下月娇,此事也算圆满解决,众官当即纷纷向程御史道喜。连许一鸣、许乐乐也没料到,程夫人竟然当众给了月娇一个侧夫人的位置,虽然是因为月娇给程御史生了个儿子,但是自然也有许府的面子在,当下也极为欣慰。 秦氏眼瞧着这一幕,心里说不出的愤恨。古井胡同一场闹剧,自己丢尽了颜面,却头来,却成全了那个贱婢。侧夫人?凭她也配! 许乐乐瞧着月娇感激的神情,心里暗叹。瞧在生母的份上,自己对她已经尽力相助,日后到了御史府,能不能站稳脚跟,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淳于信到这个时候,才将这些日子许乐乐的举动连在一起,心里也是暗暗佩服。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少女,从古井胡同那场闹剧开始,一步一步,不但打压了秦氏,还帮助了月娇和程御史。而这件事虽然是老夫人出面,恐怕程御史夫妇和月娇,都领的是她的情吧! 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淳于信淡笑,见许乐乐眸光望来,手中杯子向她一照,一仰而尽。虽然没有只言片语,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但祝贺之意表达无余。许乐乐浅浅一笑,微微点头,也将杯中酒饮尽,垂眸之间,掩去眼底的一丝寒芒。 这一个月来,她步步为营布下棋局,如果要的只是打杀锦儿,打压秦氏,相助月娇,也未免显的小家子气。 有趣的还在后头呢! 二人的情形落在五皇子淳于昌眼里,眼底不由泛起一丝疑惑。许大小姐回京,不过短短一个月,初次露面,似乎是在太子妃的生辰宴会上。可是,他怎么感觉,这两个人已经相识许久,而且他们之间,竟然有一种奇异的默契。 比如现在,他知道月娇是什么人,也亲眼目睹古井胡同的一场闹剧,从那天淳于信和许乐乐的对话,他也猜到那件事是许乐乐一手主导,而今天的事,更是不难看出原委。可是眼前两人之间无声的交流,令他有一种被摒弃于外的感觉。 恭贺声慢慢静下去之后,丝竹声再次响起,场中空地,舞姬演起优美的歌舞,丫鬟、仆妇,也流水般送上宴席,整个宴会场中,一片笑语喧哗,赌酒争斗之声。 许一鸣见事情告一段落,轻吁一口气,一颗心放在肚子里,安安心心欣赏歌舞。而许乐乐的目光,却有意无意落在秦氏身上。 如果记得不错,上一世,在老夫人的寿宴上,还有一出戏,即将上演! 宴至中途,场中的歌舞也越来越是精彩。此刻,七名舞姬正手捧蟠桃,扮成仙子的模样,且歌且舞,向主席行来,为首舞姬清柔的歌声唱道,“恭祝您福寿与天齐,恭贺您生辰快乐!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恭喜您恭喜您”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另六名舞姬同声道,“老夫人寿与天齐,生辰快乐!”声音与动作整齐划一,彩袖飞扬间,齐齐步上一个台阶,又齐齐的跪下,双手捧着蟠桃高举过顶,衣袖滑下,露出一条条白藕般的手臂。 秦氏在一旁笑道,“老夫人有福,连天上的仙子也来敬献蟠桃!” “好!好!”老夫人含笑点头,说道,“将桃子分给诸位大人,与老身同乐吧!” “多谢老夫人!”场下众人齐声笑应。 还有人凑趣的喊,“吃了老夫人的仙桃,我们也沾沾老夫人的福气!” “正是!正是!”下边笑声响起,气氛顿时推向高潮。而宴席的最后一道菜,也正在鱼贯送上,但见一色的盖瓷青碗里,奶白色的鲜汤隐隐现出汤里透明的珍珠小粒,汤上红绿相间,组成一个悬浮不定的“寿”字,颜色夺目,煞是好看。 给老夫人捧汤的丫头越过许乐乐,将汤送到老夫人面前的案上,笑道,“老夫人,饮了这碗寿禄双全汤,祝老夫人福寿康宁,富贵永享!” “嗯,也是个会说话儿的!”老夫人含笑点头,取过汤匙轻轻一搅,但见“寿”字散开,却又慢慢凝成一个“禄”字。老夫人不由一怔,瞬间笑起,说道,“怪不得叫‘寿禄双全汤’,倒用的极巧的心思!”舀起一匙,向嘴里送去。 “老夫人,不可!”随着喊声,许乐乐身后一条身影突然疾步奔出,一把便将老夫人手上的汤匙打落。 汤匙“当啷”落地,众人都是一怔,秦氏厉声喝道,“青萍,你做什么?” 青萍动作虽大,但此时丫鬟川流不息的走来走去,台下的众臣本来并没有留意,被秦氏这一喝,顿时都抬头望了过来。 许一鸣也皱眉道,“青萍,你这是做什么?” 青萍向老夫人身前的汤一望,身子一矮跪了下来,说道,“老夫人这汤里有毒,喝不得!” “有毒!”满座皆惊,有喝过汤的人不禁俯下身子去抠喉咙。 秦氏脸上变色,冷笑道,“青萍,今日来的可都是朝中重臣,还有三位皇子,每个人都有汤,你可不要乱说!” 是啊,毒害皇子,毒害朝臣,许氏一门抄家灭族也不为过。 青萍将头一抬,说道,“旁人碗中没有,只有老夫人碗里有!” “那你说,是什么毒?你又如何知道?” 青萍淡道,“这汤中放有落苏子,有一种淡淡的香味,与汤中的珍珠圆较为相似,却又有不同,奴婢闻了出来!” “闻了出来?”许一鸣挑眉,将自己碗里的汤闻了闻,又去老夫人碗中舀了一匙闻了闻,摇头道,“闻着并无异样啊!” 青萍道,“此药味道极淡,又有汤中的珍珠圆子遮掩,所以相爷分辩不出!” 秦氏听她说出落苏子的名字,不由眉心一跳,冷笑道,“相爷分辩不出,你一个贱婢却分辩得出?” 青萍淡然道,“莫说相爷分辩不出,便是朝中的御医,若不亲尝,也分辩不出!” “岂有此理!”秦氏怒喝,指着她道,“今日是老夫人寿辰,满府嘉宾,你这贱婢居心不良故意捣乱!来人啊!将她给我拖下去,关入柴房,等寿宴结束,再行处置!”随着一声喝令,立在外侧的几名婆子便冲了上来,一把将青萍按翻在地。 “慢着!”许乐乐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平和的面容,没有一丝变化,挑唇笑道,“是故意捣乱,还是忠心为主,还没有分辩清楚,此时将人押下,难以让人心服!” 秦氏脸色铁青,冷哼道,“这个容易,她既然说这汤里有毒,那就牵条狗来,给狗喝下,若是狗儿没有事,便是她故意捣乱!” 果然这样! 许乐乐唇角轻勾,露出一抹笑意。上一世就是这样,天生嗅觉异于常人的青萍闻出那汤不对,秦氏命人牵出一条狗当场给狗喝下,可是看了半个时辰,狗仍然没有异样,青萍百口莫辩,最后关入柴房毒打一顿,第二天吊死在房梁上,最后的罪名,是畏罪自尽! 而那时的她,陷在自己的困境中无法自拔,也无力相救。而这一世 许乐乐心底冷哼,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那便试试罢!”这一世的青萍,专门学过几年药理,岂是上一世的青萍可比? 青萍摇头道,“落苏子是一种下泄之药,便是给狗儿喝下,也不会有事!” “下泄之药?你刚才说有毒,现在却变成了下泄之药,是将我们耍着玩吗?”秦氏冷笑。 青萍摇头,说道,“这落苏子旁人喝了,不过是下泄之药,老夫人喝了,便成毒药!” “胡搅蛮缠!”秦氏将桌子一拍,抬头望着许乐乐,说道,“乐乐,如此刁滑的贱婢,你该好好管管!” 许乐乐勾了勾唇角,说道,“青萍自幼跟着我,万不是一个信口开河之人,她既然说这汤中有落苏子,便一定有!”转头望着青萍,说道,“青萍,你说罢,这落苏子,为何只有老夫人喝了,才成毒药?” 青萍朗声道,“落苏子本是调理肠胃不畅的常用药物,寻常人吃了,最多不过泄上两日。可是老夫人日常用的药里有紫续断,为补虚良药,与落苏子同食,便成剧毒。只是这毒吃下去并不立时发作,而是令人肠胃不适,饮食不进,三月而亡!” 一席话,说的席中众人一片哗然,众人大多不通药理,听这丫鬟但凭闻到汤的香气就如此肯定,都是露出怀疑的神色。 “原来如此!”许乐乐点头,转向许一鸣道,“爹爹,青萍既然有此一言,何不请在场的御医大人来做个分辩?” “胡说八道!”秦氏眸中闪过一抹惊悸,却咬牙冷哼,说道,“你这贱婢危言耸听,我们自个儿府里,有何人要谋害老夫人?” 许一鸣向她瞧去一眼,略略一思,点头道,“也好!”起身走下座来,向着坐在第二席的陆太医一拱手,说道,“老夫人的身子,一向由陆太医调理,便请陆太医来分辩一下!”陆太医是太医院院正,为人刚正,令众人信服。 陆太医还礼道,“相爷多礼,下官当仁不让!”起身离席,另取一柄汤匙,将老夫人面前的汤舀了一匙,送到口中细细品尝。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的眼睛都盯着陆太医,等待他的结果。 陆太医闭眼品了片刻,又舀起一枚珍珠圆来尝了尝,才点头道,“不错,这汤中确实有落苏子,珍珠圆中却没有。如果是将落苏子调入珍珠圆中,便更难令人发现!” 许乐乐一听,忍不住好笑。这位太医,说出有落苏子就好了,怎么还教人家如何不被人发现。 许一鸣听说汤里果然有落苏子,脸色顿时一变,疾声问道,“那陆太医可知,落苏子与紫续断同食,会怎么样?” 陆太医向跪在地上的青萍瞧了一眼,眼中露出些奇异,说道,“果然如这位青萍姑娘所言,会令人肠胃不适,饮食不进,三月而亡!” 许一鸣脸色大变,颤声道,“那么是说,是有人故意在汤中下毒,要毒害老夫人!”狠狠咬牙,额角青筋崩现,凌厉目光向场中一扫,大声道,“将今日接触过‘寿禄双全汤’之人,尽数带来!” 这片刻之间,一向儒雅温文的许一鸣气势顿涨,周身散发着凛然怒意。 许乐乐暗暗点头。看来,她这个父亲,对老夫人也算孝顺,也不是一味怯懦之人。 “相爷!”刚才还神色不定的秦氏,这一会儿已经一脸平和,起身道,“妾身倒有一个怀疑!” 许一鸣道,“说!” 秦氏目光向地上的青萍一瞥,眼底闪过一抹狠辣,冷笑道,“妾身不懂,这落苏子放在汤中,便是陆太医也要一尝再尝才能肯定,这个贱婢为何就能如此肯定?” 听到这句话,场中众人脸色跟着变化,怀疑的目光齐齐望向青萍。是啊,刚才这个丫头根本没有喝过汤,老夫人那碗汤是在离她身前三尺之外送了上去,她怎么就肯定汤里有毒?除了下毒的人,谁又能知道!就连陆太医也连连点头。这是他刚才怀疑,没有说出来的。 青萍泯然不惧,抬头望着秦氏,一字一句道,“青萍天生嗅觉异于常人,又自幼习过些药理,莫说只是这一味药,就是再多一些,一样嗅得出来!” “满嘴胡言!”秦氏怒喝,冷道,“这样耸人听闻的说辞,你以为有人会信?” “我信!”场下一个清淡的声音接口,靖安侯五公子公孙宁慢慢站起身来,说道,“青萍是我公孙家的家奴,因她幼时嗅觉异于常人,被乐乐知晓,便将她送去习了几年药理。此事在顺城老侯爷府中,人人皆知,并不是秘密!” “不错!”七公子公孙致跟着站起,含笑道,“记得有一次我出门前,表妹要我给她买冰糖果子回来。我回来之后,将冰糖果子藏在怀里,哄她说没卖,却被青萍一句话掀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4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所有人都知道,冰糖果子味道极淡,只有凑的近了,才能隐约嗅到裹在冰糖里果子淡淡的酸甜。而将冰糖果子包起放在怀中也被青萍嗅到,果然是一件奇事! 秦氏冷笑道,“说不定是七公子藏果子时被这丫头瞧见,到恰当的时候说出来罢了。那般小小年纪就会骗人,可见是个奸滑的!” 公孙致剑眉一挑,也是一声冷笑,说道,“我们兄弟幼时均在老侯爷膝下长大,这样的事自然不是一件两件,岂能次次被一个丫头玩弄于股掌之上,许相夫人以为我们兄弟都是傻子么?” 秦氏淡道,“公孙公子自然不是傻子,如今表妹的丫头犯事,若是傻子,岂会出来遮掩,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你!”公孙致大怒,喝道,“九洲天下,奇人辈出,岂是你一个无知妇人能够尽知?” “致儿!”汤氏听他言辞激烈,低喝阻止,眸光里全是不满。 公孙致一窒,抿了抿唇,气呼呼的坐了回去。 汤氏的目光从左到右扫视一周,才转过头去,瞧着秦氏道,“犬子出言无状,相爷夫人莫怪!” 秦氏冷笑道,“无知妇人,岂敢怪罪侯爷公子?” 汤氏不理她的无礼,淡然的声音续道,“虽说犬子性子急了些,却向来不是信口雌黄之人。青萍嗅觉异于常人,我和侯爷也一向深知!” 场中众人触上汤氏的目光,又听到她这样平稳的话语,顿时心里就升起一些信服,不由连连点头。谁不知道靖安侯公孙明远是个一言九鼎的铁骨男儿? 秦氏脸色变的极为难看,说道,“侯爷也罢,公子也罢,你们终究是靖安侯府的人,空口作证,总是难以让人信服!” 汤氏微微皱眉,抿唇不语。 却闻一个清润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这有何难,一试便知!” 众人循着声音,目光齐刷刷向首位望去,但见六殿下淳于坚是一脸的惊异好奇,五殿下淳于昌含笑的面容却是置身事外的淡然,唯有四殿下淳于信,唇角带着抹笃定的笑容,慢慢站起身来。 对上那双俊眸掠过的嘲弄,许乐乐勾唇浅笑,适时的开口,“依四殿下之意,如何试法?” 淳于信笑道,“既然是因这丫头的嗅觉起了争执,我们便包上各种食物、草药,给这丫头辨别,她若嗅得出,自然是没有撒谎!” 这个主意又简单又直接,一说出来,众人都是连连点头,奇怪为什么刚才自己没有想到。要知道在场众人,不是朝中要员,就是当家主母,哪里将一个小小的丫鬟放在眼里,全部注意力,都是在公孙兄弟和秦氏的辩驳当中。更何况这些人都是在阴谋场中拼杀出来的,凡事都往复杂里想,这简单的法子反而想不到。 既然无人再有异议,许一鸣便命人前去准备,将包好的东西一一拿上来给青萍辨别。这一试,众人越来越是惊讶,只见所有的东西从青萍鼻子下一过,青萍便能一口说出是何物。众人大奇,便有许多人自个儿寻了东西包上送了过去,而无一例外,都被青萍一口说中。 秦氏脸色由原来的阴沉变成不信,由不信变成震惊,不断向丫头悄声低语,包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送上。 正乱纷纷一团的时候,只见一个小丫头送了一个小小的纸包上来,送到青萍面前。青萍伸头一嗅,脸上便现出一些犹疑。秦氏心中暗喜,抬目向小丫头一瞧,见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丫头,唇角不由挑起一抹阴冷。 老夫人院子里的丫头,大多是她的人 众人见方才青萍嗅任何东西,都毫不犹豫的说出,这一会儿却猜不出来,顿时静了声,向青萍凝注。 许乐乐对青萍一向极有信心,见状也不心急,一手端着盏茶,慢慢细品。倒是许一鸣沉不住气,问道,“青萍,里边是什么?” 青萍微一沉吟,说道,“这纸包里,包的不是食物,也非草药,应该是男子的一件贴身饰物,既不是银器,也不是金器”声音顿了顿,目光向场中一扫,突然眸子一亮,淡淡笑起,说道,“是了,应该是一件玉器!” 众人一听,都是一怔。这玉器也有味道?心中疑惑,目光便全部定在小丫头身上。 小丫头眼中也是闪过一抹惊讶,慢慢拆开纸包,果然是一枚莹润光洁的雕龙玉佩。六皇子淳于坚站起身来,大笑道,“神奇!果真是神奇!那玉佩是本皇子之物!”众人一怔之下,顿时轰然喝彩,一瞬间,场中彩声雷动。 秦氏一瞬间的震惊之后,脸上迅速变成一抹狰狞的得意,冷笑道,“能嗅出玉佩的味道,还知道是男子身上所配,当真令人难信!” 淳于坚瞪眼道,“那是我亲自包起,命老夫人的丫头送了上去,难不成夫人以为我和这丫头串通?” 秦氏低声道,“臣妇不敢!”不敢,而不是不会! 淳于坚脸色微变,一时说不出话来。 淳于信脸上也是闪过一抹不信,转头去瞧许乐乐,但见她神色平稳,对眼前的事似乎视而不见,心里又莫名的觉得信服。 一直没有开口的淳于昌看到这里,眼中也是露出怀疑,定定瞧着青萍,说道,“在我三人面前,你撒下这弥天大谎,可知是什么罪?”欺瞒皇子,便是欺君! 青萍转过身去,磕头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撒谎!” 淳于昌挑眉,目光向许乐乐一扫,淡道,“那你说说,你如何判断纸包里是一件男子的玉器?只要你说的有理,本皇子为你做主!” 谁又稀罕你做主?许乐乐心底冷笑,垂眸饮茶,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青萍神色镇定,说道,“世间万物,均有自个儿的特质。不止食物草药,许多器物,也有自个儿的味道,如我们常将贪财之人说成有‘铜臭’味,并不是没有依据。铜器果然有一股接近于臭味的味道。而金、银与铜均属金属矿产,也有各自的味道,只是这些气味极淡,寻常人不留神,自然嗅不出来。而唯一没有味道的,便是石中雕琢出来的玉器、玛瑙、翡翠等物” 话没说完,便闻右首席上的秦大夫人一声轻嗤,说道,“方才还说嗅出了玉佩的味道,此时又说玉佩没有味道,岂不是自相矛盾?” 众人也都听出青萍话中的漏洞,只是她话未说完,守礼之人不好插嘴。而秦大夫人自从陷害许乐乐不成,反而令秦琳被迫下嫁李成璧开始,便时时想掰回一局,此刻抓住一个错处,岂肯放过? 淳于信向她望去一眼,摆手道,“待她说完,再行质疑不迟!” 秦大夫人忙垂首应道,“是!”心里却说不出的愤恨。实在不知道,这个刚从小地方回来的丫头有什么魅力,竟然能令皇子替她说话。 青萍见她再不多言,便道,“秦大夫人所言有理,初时奴婢只知这纸包里包的不是食物和草药,也并非金、银、铜之类的金属,但是究竟是玉器还是玛瑙之物,当真无法猜出。” 淳于坚奇道,“那你后来又怎么知道?” 青萍含笑道,“那便要多谢六殿下,将贴身玉佩取出让奴婢辨认!” “那又如何?”淳于坚不解皱眉。 青萍抿唇一笑,说道,“贴身佩戴,玉佩上便粘染了六殿下的汗味,而男子身上的汗味,自然少了女子身上的脂粉气,所以,奴婢大胆猜测,是男子所佩!” “就算如此,你又如何断定是件玉器?”另有一人好奇发问。 青萍眸光向场中一掠,含笑道,“老夫人寿宴,到场男子自然均是贵客,玛瑙、翡翠自然不会没有,但是贴身所佩,岂会是旁的东西?” 有句话叫,人养玉、玉养人。但凡大家子弟,都是从出生便佩着一些上等的玉饰,用来避邪养气。而玛瑙、翡翠之类的东西便只会佩在衣裳外头,作为装饰。 青萍话声一落,满场中顿时又是一片喝彩声,有人大声赞道,“这个丫头不但熟悉药理,还聪明伶俐,当真是难得!” 到了这里,已经没有人怀疑青萍话里的真实性。秦氏脸色阵青阵白,说不出话来,许一鸣也是眉头紧皱,凌厉的眸光在场中一寸寸的扫去。 青萍没有撒谎,那就是有人要毒害老夫人! 这片刻间,也有不少人想到了这点,喝彩声渐渐弱了下去,许多的目光都定在许一鸣脸上。 许乐乐淡淡一笑,站起身来,清亮亮的声音道,“因乐乐身边的丫头有此奇技,今日逢祖母大寿,便特意出此一招娱宾,那汤里的落苏子,是乐乐串通了祖母,由祖母自个儿所下,众位大人、夫人不必在意,还请尽享歌舞,共品佳肴,尽今日之欢!” 老夫人目光向许乐乐一掠,含笑点头道,“我原来还怕这丫头嗅不出,那老身岂不是危险?” 许乐乐抿唇笑道,“哪里说青萍嗅不出,祖母便非喝不可?”一句话,说的众人皆笑。 下边众人也是松了口气,便有人笑道,“原来是大小姐讨老夫人欢喜,倒是演的一出好戏!” 另有人也道,“此举虽然别出心裁,倒也精彩!” 其实今天能到场的人,都是帝京城中的精英,凭许乐乐几句话,岂能怀疑尽去?只是老夫人的寿宴,主人家都已经要将事情压下,自然也不会有人多事非要查个究竟。一时间,众人重新落座,继续今日的欢宴。 许一鸣见寿宴恢复正常,便微微皱眉,向许乐乐一望。恰许乐乐也向他望来,父女二人目光一触,许乐乐微微摇头。 老夫人寿宴,她不要像上一世一样,搞的不欢而散。但,下毒之人,还是要抓! 就在众宾客又再陷入欢宴的时候,厨娘、丫头、小厮但凡可能接触过那碗汤的人,已经被许一鸣的心腹悄悄控制。 用过寿宴,男宾留在前院赏曲饮茶,女客便回后园听戏赏花。只是今天日子特殊,许一鸣吩咐将前、后院之间的中门大开,任由客人出入游玩,只安排府中丫头、小厮来往引路伺候。 许乐乐陪着老夫人刚进彩棚坐下,就闻身后有人唤道,“大小姐!” 许乐乐回头,见是前院服侍的一个小厮,便转身走了回来,问道,“何事?” 小厮回道,“陆太医请大小姐那边亭子里说话!”说着向湖边一个亭子指了指。 许乐乐见湖边地势开阔,远远便可以望见亭中人的一举一动,倒也不怕旁人非议,想来陆太医也想到此节,便点头道,“知道了!”挥手命小厮退下,想了想,唤青萍跟着,向那边亭子行去。 陆太医见她带着青萍过来,脸上便带了些喜色,忙迎出亭子见礼,说道,“下官冒昧,还望大小姐莫怪!”如果不是这种场合,一个朝中的官员求见人家府里的小姐,是很失礼的事。 许乐乐瞧见他的神色,已经猜到几分,微笑道,“大人可是为了青萍而来?” 陆太医听她说的直接,也不绕圈子,抬头向青萍一望,点头道,“下官敢问,这位姑娘是出身自靖安侯府?” 许乐乐向后瞧了一眼,示意青萍自个儿回答。青萍曲膝见礼,说道,“回大人的话,青萍是靖安侯府的家生子,自幼便跟着小姐!” 陆太医脸上现出一些迟疑,瞧了瞧许乐乐,皱眉不语。 许乐乐含笑道,“陆大人有话但讲不防!” 陆太医又向青萍瞧了一眼,叹道,“老夫行医二十余年,虽然收过几个徒弟,却没有一个比得上姑娘对药物的敏锐,本来想本来想青萍姑娘若是中途卖身,便问问许大小姐,如何可以赎身,想不到” 青萍听陆太医说到赎身,不由惊讶的大睁双眼。而许乐乐却听出他语气里的怅然,心头一动,问道,“陆太医是想收青萍为徒?” 陆太医点头,目光又转到青萍身上,说道,“青萍姑娘嗅觉天生异于常人,正是学医的大好人才,如果如果只做个丫鬟,实在可惜!”话一出口,惊觉不对,忙施礼道,“下官绝无小看府中人之意,只是只是”急切间,不知道怎么将话说回。 许乐乐听出他语气中的惋惜,淡淡一笑,说道,“陆太医的意思,乐乐明白!” 青萍最初听许乐乐说到“收徒”二字,心头突的一跳,待听到后来,不由脸色一白,咬着唇垂下头去。如果可以,谁又愿意一生为奴,只是她从一出生就是靖安侯府的家奴,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许乐乐略略沉吟,说道,“此事关系青萍一生,我还不能立时决定,在此多谢陆太医一片美意,待我与青萍商议之后,定给陆太医一个确切的答复!”虽然说家生子不能赎身,但是如果有突出才能,又得主人允许,仍然可以一展所长,封侯拜相,也不是不行。 陆太医听到事有可为,不禁眸光一亮,喜道,“若能得大小姐成全,老夫感激不尽!”说着向许乐乐深施一礼。要知道习艺之人,良师固然难觅,而一个资质品行上佳的徒弟,更是难寻。而青萍天生嗅觉异于常人,若是放在别处没有多大用处,而恰好是学医的良材美质。 许乐乐忙福身还礼,说道,“陆太医太过客气!” 望着陆太医离去,许乐乐转身望向青萍,问道,“青萍,若送你去拜陆太医为师,你可愿意?” 青萍咬唇垂下头去,轻声道,“老侯爷将奴婢自幼便给了小姐,奴婢这一生便是小姐的人!”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声音里却已经带出浓浓的向往。 许乐乐知道她是因为身份所限,并不能直接说出自己的愿望,何况此事来的突然,自己也一时拿不定主意,便点了点头,说道,“那这事回头再说罢!”目光掠过湖面,听着戏台那边传来的锣鼓声,唇角微微挑起,喃喃道,“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戏开锣一个时辰,已经错过正午的高温,彩棚里的小姐们渐渐坐不住了,开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老夫人两侧望了望,笑道,“也难为这些孩子陪着我们这些老人家坐着,还是让她们四处玩玩吧!乐乐!云乐!”将两个孙女唤过来,说道,“你们问问,小姐们要玩些什么,便吩咐下去,别怠慢了贵客!” “是,祖母!”姐妹两人齐应一声,退了下去。 众小姐一听,都是大喜,一个指着远处假山上的亭子,说道,“那是什么所在,那么高,定能观赏许府全貌!” 另一个指着湖对岸烂漫的鲜花说道,“我们去那里赏花可好?” 还有人指着花丛外大片的草地,说道,“我们去放风筝吧,比比谁放的高些!” 另有文静些的小姐含笑道,“瞧着这样美的园子,倒不如寻个清凉的地方下棋作画!” 许乐乐一一笑着应了,吩咐丫头妈子去取风筝、笔墨、棋盘等物,随着小姐们一同送去,又命人去将各位小姐的丫头唤来,好好跟着自家的主子。 许云乐却跳着拍手,高声笑道,“我要去划船,谁和我一起去?” 话一出口,便有几位小姐同声说好。秦珊上前携着许云乐的手笑道,“听说相府的画舫极好,我们同去见识见识!”几位秦家的姐妹自然连声附和。 许乐乐微笑,瞧着许云乐道,“要开画舫,还需去母亲那里取对牌,不如玩些别的?”秦氏散宴之后,便有管事妈妈来寻,说有要事,一时走开。 许云乐冷哼一声,将头一扭,说道,“不过是对牌而已,你们到码头上等我,我去找娘拿!”说完横了许乐乐一眼,提着裙摆大步的跑了出去。 许乐乐也不以为意,唤过红莲,说道,“你前边领路,带着诸位小姐到码头去,吩咐船娘和那边候着的小丫头们好生伺候,等船开了,你再回来!” 红莲领命,说道,“诸位小姐请随奴婢来吧!”说着转身下了彩棚,引路向码头去。 沈子涵上前牵着许乐乐的手问道,“许姐姐去玩什么?我和你一道儿!” 许乐乐含笑道,“母亲此刻不在,我需得照应。” 那边老夫人听见,扬声道,“你去玩你的,我们这里横竖是坐着吃东西听戏,有丫头呢!” “是,祖母!”许乐乐应了一声,向沈子涵道,“我还没有想好,沈家妹妹不怕一会儿气闷,便等我一下!” 沈子涵脸上泛起甜甜的笑意,说道,“许姐姐要玩的,自然有趣,怎么会气闷?”当真坐下,在一旁等候。 樊香儿眼瞧着众小姐呼朋引伴,纷纷出了彩棚四下里散去,咬唇向许乐乐望了几眼,见她并没有邀请自己留下来之意,正在犹豫,但见前边与她交好的一位小姐回头唤道,“樊姐姐,你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划船吧!” 樊香儿又向许乐乐瞧去一眼,见她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不由狠狠咬唇,扬声道,“好,我和你们一起去!”拔步追出彩棚,追了上去。 脚步声去远,许乐乐慢慢回头,望着她的背影,唇角微挑,露出一抹笑意。这会儿是恼,再等一会儿,怕是就顾不上了! 回过头来,但见彩棚内除沈子涵之外,还有两位小姐,一位生的明媚艳丽,是柳阁老的嫡长孙女儿柳凡,另一位年纪尚小,婴儿肥的脸上一双圆圆的杏眸,极是可爱,却是翰林院掌院大学士骆振的嫡女骆凝殊。 许乐乐含笑问道,“不知道二位小姐要玩什么,我命丫头前去准备!” 柳凡含笑道,“平日里那些东西也玩的腻了,如今当真不知道玩些什么,许大小姐有什么好主意?” 骆凝殊忙点头道,“什么放风筝下棋,平日在家里便只有那些,没什么趣,许姐姐,你想点有趣的我们去玩,好不好?” 许乐乐侧头想了想,笑道,“这可难住我了,平日里大伙儿在家,可不都是这些?难不成现在去绣花吗?” 一句话说的另三个人笑起。沈子涵道,“今日既来了相府,又没旁的玩法,许姐姐带我们逛逛园子可好?” 是逛园子,还是想借逛园子的时候遇上什么? 许乐乐浅笑不语。 骆凝殊拍手笑道,“总不成所有人家里的园子也是一样!” 柳凡也连连点头,说道,“只是不知道相府的园子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些花儿啊草啊的,倒不必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5 岂止是有一副好记性 许乐乐侧头想了下,笑道,“柳小姐一说,我倒想出个去处!” 另三人一听,立时问道,“什么去处?” 许乐乐笑道,“我爹爹一向喜欢收集奇石,府中南园有一座单独的园子,名唤‘奇石园’,放着爹爹收集的上千块奇石,三位可有兴趣一观?” 三人一听大喜,连连鼓掌,沈子涵略作担忧,说道,“既是相爷的爱物,怕是不肯轻易示人吧?” 许乐乐微笑道,“沈家妹妹这就外行了,那些石头正因为经了风雨,才形态各异,若是藏了起来不见天日,岂不是令奇石失了灵气?我爹爹也不过辟出那么一块地方,安置那些石头,一不装顶棚,二不锁园门,自然随意可入!” 骆凝殊掩唇道,“相爷就不怕有人偷了去?” 许乐乐笑道,“那些东西我爹爹虽然看重,旁人偷去却未必卖得了银子!”四个人一边说笑,一边出了彩棚向南园行去。 那里坐着的众夫人见许乐乐事事安排妥当,最后一个离开,比起同样是许府小姐,早早顾着自己去玩的许云乐,不知强了多少,都不禁暗暗点头。程御史夫人赞道,“许大小姐小小年纪,处置事情便这般稳当,靖安侯老夫人当真是调教有方。” 李夫人“嗤”的一笑,指了指她身侧立着的月娇,笑道,“可不是么?便是一个丫鬟也调教的这般模样,更不要说是正牌的小姐!” 月娇突然被她点名,脸上现出一抹潮红,施礼道,“夫人谬赞,月娇却不敢当!” 程夫人见她举止有礼,确实强过寻常人家婢妾,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赏,含笑点头道,“若说老爷几个侍妾,还当真没有胜得过她的!” “啧啧!”秦大夫人没等她把话说完,便尖声接口,“左不过一个奴婢,倒拿来和大小姐相提并论,也不知道是奴婢越过了大小姐,还是大小姐不如奴婢!” 程夫人听她说的尖酸,眉心一拢,冷笑道,“怕是有些个府上的大小姐,做事不知廉耻没有分寸,还比不上这个奴婢!” 秦大小姐秦琳的事,早成了秦大夫人心里的一根利刺,闻言脸色一变,咬牙道,“程夫人这话指的是谁?” 程夫人轻漫一笑,一手拂了拂平展的袖口,淡淡道,“秦大夫人想着是谁,那便指的是谁!” 秦大夫人脸色乍青乍白,要想发作,却那样一来是承认了是指秦琳的事,可要是不发作,又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老夫人微眯的眸子将这一切收在眼底,眸中闪过一层笑意,却连连摆手,叹道,“你们啊,说个话儿还要打机锋,难不成是我久不见人,竟然听不来话吗?你们在说何事?” 汤氏微微抿唇,笑道,“老夫人,这原是前一段时间说书先生说的一个笑话儿,老夫人没有听过,自然不知道!”轻轻巧巧,将话绕了过去。 话说到这里,秦氏也随着许云乐一同回来,将对牌将给她去划船,又重新请众夫人坐回去听戏,哪知刚听半场,便见湖岸上小厮丫头一阵乱跑。 众夫人一惊,齐齐站起,秦氏指着一个刚刚跑来的小厮大声喝道,“狗奴才,乱跑什么?当心惊了贵客!” 小厮刚跑到一半,闻喝一惊,“噗嗵”跪倒连连磕头,说道,“奴才原不曾跑,只是方才湖对岸传话,说是那边打了起来,奴才急着来报,方跑的快了些!” 众夫人都是携着子女前来,一听都是大为着急,七嘴八舌的问,“谁和谁打了起来,可有人受伤?” “怎么好端端的打了起来,可知道是何人?” 小厮磕头道,“听说是去划船的几位小姐,过了对岸,不知道怎么就打了起来!” 一听说是去划船的小姐,几位女儿去划船的夫人便脸色大变,急声道,“怎么是小姐打了起来,我们快去瞧瞧!”再也顾不上礼仪,催着小厮带路。 秦夫人也是心头焦急,匆匆向老夫人道,“母亲且坐,儿媳去瞧瞧!”匆匆转身,领着一干夫人急急的奔去。 李夫人扬了扬眉,说道,“我们也去瞧瞧吧!”完全是瞧热闹的姿态。 汤氏笑道,“这么老远的路,我可不去,只在这里陪着老夫人。你去罢,回来讲给我们听听就好!” 李夫人撇唇道,“你没有女儿,就那七位公子,真打起来,他们也吃不了亏!” 汤氏笑而不语,程夫人却笑了出来,说道,“我随你一同去瞧瞧!”唤了月娇,和李夫人随后跟了去。 相府这片湖水占地颇广,当初建园时又设计巧妙,将园子的道路弄的曲折蜿蜒。许云乐等人从这方上船,划船到对岸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而秦氏等人要从陆路走过去,却足足用了三刻钟。 等她们赶到时,但见刚才去划船的几位小姐立在湖岸上,在她们对面,则是一脸好笑的六皇子淳于坚,一手还拎着一个张牙舞爪,不断挣扎的小男孩儿。 秦氏一眼瞧见小男孩儿,瞳孔不觉一缩,失声道,“你怎么在这里?”眸光一扫,不见自己女儿,不由心中更慌,尖声喊道,“云乐呢?云乐上了哪里?” 另几位夫人瞧见了自己的女儿好端端的,顿时松了口气,也纷纷问道,“是啊,许二小姐人呢?这个孩子是谁?”目光都望着那个不断挣扎的男孩儿。 突然,刑部侍郎樊士浩的夫人大声问道,“香儿呢?香儿为何不见?”众人一听,才发现樊香儿也不见踪影。 “我打死你们!你们这些坏女人!”小男孩一眼瞧见秦氏,更是像一头发狂的小兽,挣扎着要摆脱淳于坚。 “这个是谁?”众夫人见这男孩锦衣绣服,穿着华贵,不由惊诧。而秦氏刚才一声喊,显然知道这男孩儿是谁,便齐齐望来。 “出了什么事?”正乱纷纷的发问,但见一条俊挺的身影匆匆向这里奔来,一见这种场面,忙上前向淳于坚行礼,唤道,“六殿下!”来的却是公孙七公子,公孙致。 众夫人这才醒悟自己刚才失礼,纷纷上前见礼,“臣妇见过六殿下!” “谨儿!”刚刚赶到的程夫人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月娇上前两步,转头瞧了瞧程夫人,又退了回去,低声道,“夫人,他他便是谨儿!”望着男孩儿的眸子,掠过一抹心疼,一抹焦急。刚刚才被程夫人承认,儿子就惹出事来,这以后不知道会不会被夫人嫌弃? “程公子?”众夫人一怔,顿时回过神来。这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竟然是御史程大人和月娇的儿子程谨。 程夫人一听,一双眸子便盯在男孩儿身上。程谨却浑然不知道,仍然手脚连踢带打,冲着淳于坚大嚷,“放开我!放开我!她们羞辱我娘,我要打死她们!” 众夫人一听,心中隐约明白,一定是秦珊背后议论了月娇,小男孩儿维护娘亲起了争执。 月娇心中焦急,忍不住道,“谨儿,你这是干什么,还不来拜见母亲!” 程夫人摆了摆手,转头去瞧公孙致,问道,“公孙公子,这里究竟出了何事,许二小姐和樊小姐呢?”一句问话,问出所有夫人心里的疑惑,一时全部向公孙致望去。 “我不知道啊!”公孙致双手一摊,说道,“方才我本来在前院喝酒,程公子说要抓蛇,便拖着我过来,刚才还好好的,我刚走开一会儿,便不知出了何事!” 秦氏微微皱眉,厌恶的看了程谨一眼,转头向秦珊问道,“珊儿,你说,出了什么事?” 秦珊似乎被什么事吓着了,一张小脸儿上满是惊悸,摇头道,“我不知道,方才方才我们本来在画舫上,后来后来表妹说要说要”话说了半句,脸上泛起一抹潮红,轻声哼道,“表妹说要如厕,便到这边码头上岸。因大伙儿说一会儿湖上还要玩许久,便一同过去!”说着向不远处的一处小小的院子一指。 众人不用去问,就知道那是茅厕的所在,便点了点头。秦大夫人问道,“后来呢?怎么打起来了?” 秦珊摇头道,“因表妹急了一些,和旁的妹妹们先去,我和樊小姐走在最后。樊小姐最后一个进去,哪知道哪知道她刚出来,便见他”说着向程谨一指,说道,“这位程公子突然从另一边跳了出来,手里拎着一只恭桶,便一下子全泼在樊小姐身上,又赶来打我。我我”话说不下去,只是缩了缩身子,双手抱着自己的肩头,似乎受惊不小。 众夫人一听,都惊的呆住,月娇更是双手捂嘴,不敢置信的瞧着自己的儿子,泣声道,“谨儿,你你怎么可以?” 程谨这会儿见了母亲,也渐渐安静下来,见她一哭,立时指着秦珊道,“这两个坏女人辱骂娘亲,儿子岂能容她!” 程夫人一皱眉,问道,“她们骂了你娘亲什么?”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一些严肃。程谨虽是外室所生,但以后回到府里,也是世家子弟,这无赖泼皮一般的行径,最是要不得! 程谨小脸儿上一片怒意,大声道,“娘亲教过谨儿,那些话污秽不堪,不许谨儿出口,但是她们就是辱骂了娘亲,就像就像”目光在人群里一扫,突然一手指着秦氏,大声道,“和这个坏女人那天说的一样!” 当日秦氏在古井胡同大闹,所说的话许多人听到,众夫人也有所耳闻,此时闻言,心中便有些明白,瞧向秦珊的目光,便多了些鄙夷。 秦氏一个妇人说出那些话来,已经给许相府丢尽颜面,秦珊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一张嘴竟然也不干不净。 秦氏被众人目光一瞧,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得转话问道,“那樊小姐和云乐人呢?” 秦珊身后的秦珝怯怯道,“表妹带了樊小姐去清洗换衣裳,我们被这个这位程公子缠住走不脱!” 樊夫人脸色难看,冷笑道,“程公子小小年纪便如此厉害,当真是了不得啊!” 月娇脸色一白,咬唇不语。 程夫人却淡淡一笑,说道,“是啊,小小年纪便知道维护娘亲,不被坏人欺负,好孩子!”向程谨招手道,“孩子,来,过来,看看伤到没有!” 程谨自幼被人嗤笑,除去自己的娘亲和下人,从没有人对自己和颜悦色,打了人竟然还夸个好字,不由一呆。 月娇忙道,“还不过来!” 程谨见她脸色不善,只得磨磨蹭蹭过来,垂头唤道,“娘!” 程夫人含笑向他打量,但见一身紫色小袍子上溅上了许多黄色的秽物,想起刚才秦珊的话,不由好笑,柔声道,“你是叫谨儿?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做错了事?” 程谨骤的抬头,迅速向程夫人扫了一眼,张嘴正要说话,触上月娇的眸子,又咬着唇垂下头去,一张小脸儿却全是倔强。 程夫人慢慢直起身来,目光向秦珊一扫,说道,“她们羞辱你娘,你只要打得过,打就打了,可是却把自个儿弄的又脏又臭,便是不对!” 程谨一怔,迅速抬起头来望着她,在场众人更是听的一愣一愣发怔,本来以为程谨还没进府就闯出这么大祸来,程夫人定会立威,哪知道她竟然不但夸打的好,还说程谨只错在把自己弄脏。 月娇也大感意外,小声唤道,“夫人!” 程夫人微微一笑,牵了程谨的小手,转向月娇问道,“谨儿的衣裳弄脏,不知何处可以清洗?” 月娇微微抿唇,目光迅速向秦氏一扫,说道,“昨夜妾身住在留华苑!” 程夫人点头道,“那便走罢!”福身向秦氏辞了一礼,带着月娇和程谨扬长而去。 众人怔怔的瞧着三人的背影,都是说不出话来。这位御史夫人也太护短了吧! 秦氏气的发抖,半天才回过神来,咬了咬牙,只得先将眼前的事情处理了,便唤过个丫头问道,“二小姐带着樊小姐去了何处?” 那丫头是专门在画舫上服侍的,闻主母问起,忙道,“二小姐说,这里离的最近的便是醉墨轩,便带着樊小姐去了那里。” 弄的一身黄白之物,可不就得拣近的地方去么?众夫人暗暗点头。 秦氏向樊夫人施了一礼,说道,“既然如此,便请夫人一同去看看吧!”又向旁的夫人一望,说道,“还请各位夫人见谅,先回彩棚接着听戏罢!”也是不想再被旁人看热闹。 樊小姐弄的又脏又臭,众夫人自然也没兴趣去看,纷纷施礼别过。 而这个时候,许大小姐带着沈子涵三人,正在奇石园中,在一块块奇形怪状的大石之间,慢慢的逛了过去,指着一块块石头,讲述它们的来历。 沈子涵赞道,“许姐姐当真是好记性,回府不过一个月,竟然将这每一块石头的来历记的清清楚楚!” 许乐乐唇角微勾,淡出一抹笑意。 当然了,上一世她先是名声被毁,然后身边的丫头被害,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人真的将她当成大小姐,她便常常一个人和这些石头呆在一起,一呆就是一整天,这些石头的来历,还是打扫这里的仆妇给她讲的。 哪知她没有应声,却听见一个清润的声音接口道,“许大小姐岂止是有一副好记性,还腹有乾坤,胸怀天地呢!” 这一声将几位小姐吓了一跳,骆凝殊一抓柳凡,小声道,“有人!”重要的是,有男人。 许乐乐微一扬眉,当先绕过阻路的大石,便见大石的另一端,四皇子淳于信俊挺的身形懒懒的斜倚在一块大石上,乌眸闪闪,含笑而望。而在他身边,则是一脸温和笑意,却眼含研判的五皇子淳于昌。 “臣女见过两位殿下!”许乐乐上前见礼,平静的面容,丝毫瞧不出意外。 这一会儿骆凝殊也反应过来,吁了口气,也随着沈子涵、柳凡上前见礼。刚才倒是忘了,今日老夫人寿宴,并不禁止各家公子游园。 “免礼罢!”淳于信摆手,目光含着一丝疑问,瞧向许乐乐。据他对这只小狐狸的了解,公孙宁和他说什么奇石园也许只是偶然,可在这里遇到许乐乐,却一定不是巧合。 她要做什么? “谢殿下!”四人谢恩起身。许乐乐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微笑道,“不知两位殿下在此,臣女多有打扰!” 淳于信含笑道,“方才闻五公子说起,说相府有一座奇石园,极为别致,我们一时兴起,便来瞧瞧!”目光向另外三位小姐一掠,含笑道,“不想四位小姐也有如此雅兴!” 柳凡和骆凝殊虽然出身不低,但是这样面对面和皇子讲话,还是头一次,而且面前的两位,又是皇子中最为俊美的两位,都不由都红了脸不敢抬头。 沈子涵却眸光闪亮,忙上前回道,“我们也是闻许姐姐说起,一起来开开眼界!”许姐姐三字说的份外亲热,显示出和许乐乐不一般的关系。 许乐乐微微挑了挑唇,点头道,“这园子也只有这里还算奇特。”算是默认吧! “嗯!”淳于信点头,说道,“方才听着许大小姐讲解,极为有趣,可否给我二人也讲解一番?” 沈子涵见他目光向自己一扫,便移回到许乐乐身上,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失望,表情却依旧是一片温婉。 许乐乐含笑道,“乐乐当尽地主之谊!二位殿下请!”浅施一礼,在前边引路,一边细细讲解,一边带着众人在一块块大石间行去。 淳于昌自始自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将一双眸子定在许乐乐身上,脸上挂着一个温和的笑容,眸中却露出深思。此刻默默的随在淳于信身后,唇角的笑容变淡,而一双研判的眸子,却仍然凝在前边纤细的背影上。耳边听着她清淡的声音,只觉的这个小小的女子,令他读不懂、看不透,说不出的神秘。 而许乐乐虽然看不到后边人的表情,却能明显的感觉到两道审视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像要剥开她的衣衫,将她看个通透,令她如芒在背,极不舒服。 行了片刻,淳于信见她仍然不紧不慢的沿路逛去,轻柔的声音慢慢讲解,似乎当真是带着众人游园,不禁心里有些焦燥,打断了她的话,问道,“许相专好收集巨形奇石?”这里所有的全是巨大的奇石,立在专门做好的石供上。 许乐乐眸光向他一扫,唇角带上浅浅笑意,摇头道,“不!爹爹收集的奇石有大有小,大石放在这园子里,小些的奇石,却另放在书房的内院里,若是四殿下有兴趣,乐乐愿意带路前去观赏!” “好啊!”淳于信从善如流的点头,也跟着微微笑起。看来,自己那句话,正中小狐狸下怀。 “殿下请!”许乐乐含笑点头,引路向园外行去。 出了奇石园走不出多远,就是一处小小的院落,外形古朴,极为雅致。周围环境清幽,确实是个读书的好去处。 许乐乐一边走,一边道,“这里的屋子分前后三间,前边一间便是爹爹的书房,正门出去便是前院。后边两间,做临时起居之用。”顿了顿,又解释道,“有时爹爹政务繁忙,若是晚了,便在书房里歇息!” 淳于信点头道,“许相的政绩,朝中有目共睹!”说话间已到了院子门外,淳于信抬头去瞧圆洞门上的刻字,淡声念道,“醉墨居!”点头道,“嗯!许相果然是读书人,屋子起的名字也雅致的很!” 许乐乐含笑道,“此处是书房后门,可以直接进入内院!”说着引着众人自圆洞门进去,入眼便是花树下石桌上摆着的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石头。 许乐乐指着最近的一块石头正要说话,却听到书房里传出一阵人声喧哗,瞬间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淳于信眉心一跳,暗道,“来了!”当即问道,“出了何事?” 许乐乐停步,皱眉道,“今日是祖母寿宴,怎么会有人在书房里?” 淳于信和她目光一触,唇角不觉挑起一抹笑意,说道,“我们去瞧瞧便知!”越过许乐乐,大步向声音来处奔去。 许乐乐忙向余下四人道,“怕是有人不识道路误闯,我也前去瞧瞧!”说着向淳于昌行了一礼,转身跟着奔了进去。 淳于昌挑眉,淡笑道,“那就一同去吧!”他一说话,另外三位小姐自然没有异议,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进了书房后门,向声音来处奔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6 过河拆桥 从书房后门进去,转过一架大理石屏风,就可以看到左右各有一间屋子。秦氏和樊夫人刚刚走到这里,只闻左侧突然一声女子惊呼,樊夫人一惊,说道,“是香儿!”顾不上礼仪,奔去一把将门推开,唤道,“香儿!”喊声刚起,一眼看到房间里的情景,一下子呆住。 “怎么了?”秦氏见她整个人僵在门口,也跟了过去,心里暗暗奇怪,右手那间才是洗浴房,怎么樊香儿跑到了对面? 樊夫人被她一问,浑身打了个激灵,忙伸手去拉房门,说道,“没什么!”拽着门把手就要把门关上。 秦氏顿时起疑,说道,“樊小姐不在吗?”一把推开樊夫人的身子,一掌将门撞开。 雅致的房间内,几架多宝阁占了左侧整个墙面,而在右侧窗下,放着一张檀木雕花大床。床上女子“啊”的一声低喊,拉着被子向自己身上裹去,一个男子已跳下床下,眸子里还带着一层不解的迷蒙。 秦氏脸色大变,飞步向床上扑去,一把将被子扯开。 “啊!”床上的女子又是一声惊呼,惊慌的望着冲进来的二人,身子疾疾向后缩去。 樊夫人只觉得头脑一阵昏沉,仰后便倒,身后两名丫头大惊,齐齐抢上扶住。 秦氏一手抓着被子,气的全身发抖,一回身,指着男子喝道,“许一鸣,你你好!” 许一鸣脸上又是震惊又是不解,喃喃道,“夫人,我我”脑中一团混乱,却不知从何说起。 “咦,出了何事?”随着一声问话,淳于信俊挺的身影已奔进房来,目光扫处,但见床上的女子身穿一件宽大的男子中衣缩在床上,露出两条雪白纤长的美腿,捂着脸嘤嘤哭泣,披垂的长发有些凌乱,还一滴滴的滴下水来。 黑亮的星眸眯起,瞬间掠过一丝了然,脸上却是一脸的震惊,指了指许一鸣,又指了指床上的女子,结结巴巴道,“许相,你你和樊小姐”床上几乎全裸的樊香儿,加上一脸狼狈,衣衫微乱的许相爷,任是谁也不会认为二人是在饮茶。 “我我没有”许一鸣连连摇头,整个人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只这几句话的功夫,许乐乐、淳于昌和另外三位小姐已先后赶到,一看屋子里的情形,都是惊的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樊夫人此时缓过一口气来,但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此事再也瞒不住,不由心中暗恨,狠狠向秦氏瞪去一眼,心里暗骂,“这个笨蛋!”刚才自己一见屋子里的情景,就想把人挡在门外,却被她直接撞开,还大叫大嚷,把人招来。 “出了何事?出了何事?”门外传来一阵略显兴奋的声音,六皇子淳于坚分开人群挤了进来。一眼瞧见房中情形,也是吃了一惊,失声道,“这不是樊小姐么?这是出了什么事?” 樊香儿见冲进这许多的人来,脸色顿时煞白,身子一缩,拼命向下扯着衣襟,将两条裸露的大腿向中衣内缩去,只是男子中衣虽然宽大,终究遮挡不住她整个身子,一双细嫩莹白的小脚,还是暴露在众人的目光里。 秦氏气的呼呼直喘,一眼瞧见跟着淳于坚一同挤进来的许云乐,忙一把将她拉了过来,问道,“你不是带着樊小姐来清洗吗?你跑去了何处?丫头们呢?” 许云乐也是一脸困惑,说道,“我命人备好了水,便去帮樊姐姐准备替换的衣赏,这里有樊姐姐的丫头服侍。” 樊香儿被程谨泼了一身的屎尿,臭气熏天。许云乐将她带到这里,命仆妇备了水,支使自己的丫头去取衣服,自己嫌臭避了出去。这里发生什么,她果然不知道。 秦氏脸色青白,转头望向许一鸣。 许一鸣皱眉道,“我饮多了酒,到这里暂时歇一会儿,哪里知道哪里知道”转头向樊香儿一瞧,却恰见中衣在她的拉拽下,从肩头滑了下去,露出半边雪白的香肩,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忙移开目光。 许乐乐上前一步,说道,“母亲,这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秦氏此时怒火攻心,听她一说,更是气极,怒吼道,“此时不说,要几时才说?” 许乐乐脸上神情淡然,说道,“这屋子里挤这许多人,终究不妥当,还是等樊小姐穿了衣裳,坐下再说罢!” 这里不光有沈子涵等三位小姐,还有三位皇子,站在这里瞧着几乎没穿什么的樊香儿,确实极为尴尬。 许一鸣难堪到了极点,向秦氏瞧去一眼,唤道,“夫人!”语气里已经有了些哀求。 秦氏脸色乍青乍白,终于一咬牙,说道,“诸位请外头坐坐吧!”向许一鸣狠狠瞪了一眼,引着众人向前边书房里去。 许乐乐等众人退了出去,命墨兰留下服侍樊香儿更衣,自个儿转身出来,将房门带上,便也向前边书房去。 沈子涵虽然跟在众人身后,却故意放慢了脚步,等许乐乐跟了上来,才悄声道,“那天她在建安侯府陷害姐姐,姐姐倒好心,今日反而帮她!”这个樊香儿,自从她沈家进了帝京,便轻视她商贾出身,处处排挤,想不到也有今日! 帮她吗?许乐乐勾了勾唇角,挑起一抹笑意,淡然道,“沈妹妹这是哪里话?那天是秦大小姐约了自己的表哥,我和她恰巧撞上而已!” 沈子涵恍然醒悟,忙点头道,“是妹妹说走了嘴!” 进入书房,众人各自落座,秦氏强压着怒火,吩咐丫鬟奉上茶来。一屋子的人默默坐着,实在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场面说不出的尴尬。而那三位皇子,一个神情平和,一个表情淡然,只有六殿下一脸的兴奋,坐在椅子上瞧瞧这个,瞧瞧那个。 许老夫人寿辰,他哪里是有人前来祝贺,只不过找个借口出宫来玩,没想到竟然能撞上这么精彩的一幕,他实在想知道,紧接着会发生些什么。 其中最为尴尬的,莫过于那三位未婚的小姐,好端端的游园,居然会看到这样的场面。柳凡终究出身尊贵,教养良好,清咳了一声起身,施礼说道,“我等出来时间久了,恐母亲担忧,这便回去了!” 骆凝殊也忙站起身来,点头道,“想来戏也快唱完了,再不回去,母亲定会担忧!” 沈子涵微一迟疑,目光向四皇子、五皇子一扫,目光里露出些不甘,却也只得起身,说道,“柳小姐、骆小姐言之有理,我等便先行告辞!” 碰到这样的腌臜事,断没有留着三位未婚小姐的道理,秦氏和樊夫人对视一眼,只得起身相送。许一鸣眼中露出一抹焦急,却转头去瞧许乐乐。经过今天收月娇为义妹的事情之后,心里对这个女儿有说不出的信服。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女儿送送三位小姐!”起身替三人引路。 沿旧路出了后门,柳凡终于松了口气,向许乐乐道,“许大小姐放心,今日的事,我们不会说出去。你不必送我们,唤个丫头引路便是!” 不说出去吗? 柳凡、骆凝殊或者不说,沈子涵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许乐乐淡笑,施礼道,“如此乐乐多谢,今日怠慢三位,改日再相请道歉!” 今天紧跟着许乐乐,原来以为会结识公孙家的公子,却惊喜的遇上了两位皇子。哪知道还没有和两位皇子说上话,便又撞上这种事,沈子涵心里只觉晦气,心里早将樊香儿骂个半死。此时一听许乐乐的话,又再转忧为喜,随着柳、骆二人连声客气。 看今天汤氏和两位公孙公子对青萍的态度,就知道许乐乐在公孙府很吃得开,只要和许乐乐的关系打好,还愁没有机会认识几位公孙公子?恐怕当真入了两位皇子的眼也说不定! 送走了三位小姐,许乐乐又转身回来。一进书房,便见樊香儿已经收拾齐整坐在椅子上垂头低泣。而许一鸣和秦氏、樊夫人,都是脸色难看,却不发一语,时不时向对面的三位皇子瞥上一眼。 处理这种丑事,自然是外人越少越好,三位小姐知趣早早告辞,怎么这三位皇子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只是许乐乐能求三位小姐不要传扬此事,这三位皇子又该怎么办? 那里的几个人愁肠百转,而四殿下却神情惬意,似乎觉得相府的茶十分好喝,慢慢的饮尽一杯,又扬着一张笑脸,请丫鬟再续一杯,惹的小丫鬟脸红心跳,几乎将茶盏砸了。 而四殿下既然不说走,另两位皇子身为弟弟,自然也不能越过了他先走,便只能在那里坐着,一杯一杯陪着用茶。 “无聊!”许乐乐在心里翻一个白眼,走了进去,向秦氏回道,“三位小姐说今日玩的尽兴,请乐乐代为谢过母亲,女儿已命白芍送了三位小姐回去!”这话也就是向秦氏递个讯息,三位小姐承诺不会将这事说出去。 秦氏和樊夫人同时松了口气,又转头向三位皇子瞧了一眼,心里尴尬万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许乐乐心里好笑,转头瞧向淳于信时,故意露出一丝惊异,说道,“咦,四殿下,方才我瞧见六表哥身边的小厮寻你,怎么没来这里?” 这是要赶他走啊!过河拆桥! 淳于信挑眉,却坐着不动,含笑道,“方才饮宴,与六公子约好改日出城赛马,想来是为了此事,不防,回头我命人知会一声儿便是!”端起茶来,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许乐乐暗暗咬牙,脸上笑容却更加甜美,露出一脸好奇,说道,“是去城外赛马?乐乐在顺城也学过几日骑马,不知道能不能同去?” 淳于信抬头望着她,黑亮的星眸眨呀眨的思谋。小狐狸这话什么意思?是真的想去?还是只为了把自己赶走? 见他不说话,许乐乐脸上露出一些委屈,嘟嘴道,“乐乐知道比不上四殿下和六表哥,不过既然是比试,总要一个仲裁,不是吗?” 淳于信还是拿捏不住她的意思,问道,“所以” 许乐乐忙道,“便请四殿下和六表哥商议一下,带乐乐同去可好!”虽然是央求的口气,神情里已经带上些咬牙切齿。你丫的现在不走,以后请我也不和你玩! 这一下,淳于信终于领会过来,便笑着起身,说道,“如此,我现在便去寻六公子!”随意向许一鸣一拱手,目光向两个弟弟一扫,说道,“走罢!”大袖一摆,当先向门外行去。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说不出的飘逸潇洒,将坐在最下首的许云乐瞧的眼直。四殿下好神气啊! 见那三位大神离开,许一鸣总算松了口气,向两个女儿瞧了一眼,却仍然说不出话来。这种事,总不能当着女儿的面说吧? 秦氏虽然恨的要死,却也只能忍气道,“乐乐、云乐,后边园子里的戏想来快散了,你们前去照应一下!” 许云乐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些不愿,但母亲发话,只能磨磨蹭蹭的起身。许乐乐却含笑施礼,说道,“母亲既然身有要事,乐乐去照应各位夫人、小姐便是!”莲步款款,退了出去。樊香儿到了这个地步,不管如何辩解,名节也算毁了,她除非自尽,便只能嫁给许一鸣做妾。 书房内,许一鸣见只剩下当事人,尴尬的咳了一声,说道,“樊夫人、夫人!本相当真是饮多了酒,只想在书房歇息片刻,不想却睡了过去,直到樊小姐喊了一声,才醒了过来,紧接着你们便冲了进来,再没有旁的事。”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冷静,他终于把思绪理清。 秦氏冷哼了一声,目光便怀疑的望向樊香儿。要知许一鸣虽然已年过三旬,但生的儒雅俊逸,更何况又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十年来,想嫁给许一鸣为妾的多不胜数。而樊士浩不过是三品的刑部侍郎,樊香儿瞧着穿金戴银,却也不过是个庶女,要说她起意爬许一鸣的床,也不是不可能! 樊夫人眼瞧许一鸣三言两语推的干干净净,秦氏眼底已经是一片鄙视和怀疑,而樊香儿却只知道垂着头哭泣,不由怒从心起,骤的站起身来,冲前两步扬手向她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咬牙狠骂,“你个死丫头,自己不要脸,还让别人跟着你丢人,还活着干什么?”一个庶女的清白,在她心里,自然远远不及侍郎府的脸面重要。 樊香儿突然被打,吃了一惊,跟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闪躲,一边哭道,“我我也不知道相爷在这里,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秦氏冷笑,目光向她身上一扫,说道,“难不成,你好好在浴房洗浴,是有人将你抱上相爷的床?” 这话就说的太过难听。 樊夫人气的发抖,又是狠狠两记耳光甩了过去,咬牙骂道,“究竟是怎么事,还不快说清楚!” 樊香儿心中一片惊乱,抽抽咽咽的道,“许二小姐带了我去浴房,说是去取换洗的衣裳,便带着丫头走了。留我在浴房洗浴,我我” “留你?留你一个人吗?你的丫鬟呢?”秦氏见她怪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头上,不由皱眉反问。 话音刚落,就听后边有人唤道,“小姐!小姐!” 樊夫人听出是樊香儿贴身丫鬟巧慧的声音,不由脸色一变,冲到门口喝道,“还不进来,鬼叫什么?” 巧慧吓了一跳,忙走了过来,行礼道,“夫人!” 樊夫人一把将她拉了进来,问道,“让你服侍小姐,你跑去了何处?”两条眉毛倒立,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丫头打死。如果不是她离开樊香儿,樊香儿怎么会跑到许一鸣的床上? 巧慧见她气势汹汹,吓的傻了,结结巴巴道,“小姐小姐说身上臭味难去,命奴婢命奴婢园子里摘些花瓣来泡泡” 听她一说,所有人的目光向她兜起的裙摆一瞧,便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樊夫人气的发抖,回头怒视着樊香儿,说不出话来。 秦氏目光向许一鸣一扫,又调回樊香儿身上,冷冷问道,“那樊小姐为何不在浴室等丫鬟拿来花瓣,却穿着相爷的中衣,躺到了相爷的床上?” 就算许云乐再不经事,也断断不会将父亲的中衣给一个未婚的小姐穿上。 秦氏这句话,已经直指樊香儿勾引有妇之夫。樊夫人又气又怒,只觉得额角血管突突直跳,几乎爆裂,而樊香儿脸色煞白,咬着唇再也说不出一声。 樊香儿心里愤恨欲死,却又有苦难言。她总不能说,泡在浴桶里的时候,听到窗户外头有两个小丫鬟羞答答的说话,说是五殿下要看石头,刚请了她带路。她想到进来时看到书房内园的石头,便以为五皇子在那里,想到他温和的笑容,嫡仙般的面容,高贵的身份,便借故将身边服侍的丫头支走,自己裹着浴房里许一鸣的中衣溜了出去吧! 樊夫人只觉得今天丢人丢到了家,呼呼的喘了几口粗气,脑子才渐渐的有了些清明。心中暗想,不管樊香儿和许一鸣有没有做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除非自尽,否则就只剩下给许一鸣做妾一途。缓了缓声,说道,“说是香儿自个儿跑到相爷床上,除了相爷和香儿二人,旁人都不曾见到。如今事已出了,我倒想问问相爷,打算怎么处理?”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秦氏大怒,忽的站起,气的全身发抖。听樊夫人这话,似乎她女儿爬了她丈夫的床,反而要冤枉许一鸣将人弄了去。 樊夫人抿了抿唇,说道,“此事瞒不了人!相爷既寻不出旁的人证,那我们只好拼着脸面不要,上殿面君了!”樊香儿虽然是樊士浩的独女,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庶女,相府如果不肯迎娶,与其留在家里让人耻笑,倒不如在殿上一死明志。 锦阑轩。 青萍仰头,望着许乐乐恬静的面容,忍不住问道,“小姐,我不明白,老夫人院子里都是夫人的人,她要毒害老夫人,为何在寿宴上下毒?”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日她下毒的目标是你!” “我?”青萍脸色一白,大睁了双眸。 许乐乐微微点头。 这些日子,老夫人的精神越来越好,她担心秦氏起疑,在老夫人饮食里再动别的手脚,便经常带着青萍过去。而青萍留意老夫人饮食的举动,自然也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引起怀疑。 今天这场局,丫头特意捧着下了药的汤从她面前经过,便是要试探她是不是能够察觉。而落苏子并非毒药,就算被人指出,也大可以说老夫人肠胃不调所做的药膳。 而落苏子和紫续断药性相冲会变成毒药,就算是初学医理的人,也未必知道。只是对方没有料到,当初许乐乐送青萍去学药理,精研的不是如何治病救人,而是如何下毒解毒。 青萍听许乐乐一说,一张小脸变的青白,喃喃道,“若不是幼时小姐送我去学药理,我今日便活到头了!” 许乐乐微微一笑,点头不语。今天青萍如果不能证明那药可以毒害老夫人,结果就会和上一世一样,以扰乱老夫人寿宴为名论罪。 一旁白芍“嗤”的笑了出来,说到,“如今活到头的,怕是那位樊小姐!”那位樊小姐恩将仇报,落到今天的下场,也是活该! 许乐乐浅笑摇头,说道,“她不会死,你们准备唤她樊姨娘罢!”樊香儿那样的人,就算没了脸,也断断不会自尽。 果然,第二天一早,就传出消息,许相爷要纳妾,正在抓紧收拾空置许多年的偏院。 紧赶一天的工,偏院收拾的差不多时,一个丫头娉娉婷婷的进了院子,但见泛着泥灰味的屋子里,丫头、妈妈们已经开始挂帷帐,便皱眉道,“这屋子里刚刚粉刷,又潮又呛人,用暖香草熏一下,便可除去味道。” 主事的厉妈妈迎了上去,笑道,“原来是雪雁姑娘,敢问有什么事?” 雪雁笑道,“我们小姐说,和樊小姐不不,是樊姨娘也算相识一场,她既进门,便差我来问问,可有什么要用的,急切买不到,瞧瞧我们那里有便凑上!”这个丫头,正是秦氏送给许乐乐的四个二等丫头之一。 厉妈妈忙道,“不过一个姨娘,要大小姐费心,这里并不缺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7也算她们运气不好 雪雁笑道,“姨娘倒也罢了,老爷不是也要来么,为了老爷,也怠慢不得!” 厉妈妈一听,好像顿时醒悟了什么,回头向屋子里瞧了一眼,说道,“方才姑娘说什么暖香草?” 雪雁笑道,“是寻常的草药,许多穷人家拿来熏蚊子,我们乡下新筑的泥坯房子用暖香草熏上两日便可住人。” 厉妈妈点头道,“似乎听说过熏蚊子!” 雪雁笑了笑,转了话道,“既然妈妈没有旁事,我便回去向大小姐复命!”说着施了一礼,便转身回去。 厉妈妈想了想,忙外头唤来小厮,说道,“你去府里的药房,问有没有暖香草,领一些来!”小厮应命,飞快的跑去。 隐在拐角的雪雁听到这话,抿唇一笑,这才转身离去。 第三天晚上,一乘小轿抬了樊香儿自侧门进府,径直抬进了偏院。樊香儿一身珍珠粉的新衣,扶着巧慧的手,站在屋子中央,张眼便是满屋子深深浅浅的粉,透着一丝清冷的喜气,心中的不甘,又再无边无际的蔓延。 粉色!就算用的上好的料子纱绢,也只能是粉色,却不是正妻才能用的正红! 巧慧小心的瞧了瞧自家小姐的脸色,轻声道,“小姐,你累了一日,坐下歇歇罢!” 累?樊香儿冷笑。左不过是个妾,只是匆匆忙忙赶了几身新衣裳,到了晚上穿戴了,一乘小轿送出门来。又没有三媒六聘,更没有正妻的繁琐礼仪,有什么可累? 一同来的乳娘孔妈妈见她神色间全是不忿,不由叹了口气,说道,“小姐,事已至此,你纵不甘,也忍忍吧!许相爷虽然年岁大些,终究是当朝宰相,家世体面,人又生的不差,虽说做妾委屈一些,但是你瞧瞧这府上,就夫人一人并两位小姐,若是小姐争些气,赶明儿生个儿子,那可是长子,小姐还愁在这府里不能挺起腰杆子说话?” 孔妈妈惯知道樊香儿的脾气,说“长子”时,故意将一个“庶”字去掉。 樊香儿转念一想,自己毁了名节,出身又越不过秦氏,便只能嫁许一鸣为妾,事到如今,恨已无用,只要想办法得了许一鸣的宠,那正室夫人的位置,未必没有自己的份! 心里想的通透,点了点头,由巧慧扶着坐下,等候许一鸣前来。 而此刻的紫竹苑,许一鸣正立在老夫人身边听她训话。无非是子嗣单薄,既纳了妾,便要尽快生个子嗣出来,延续香火之类。 正说着,门外丫头禀道,“夫人来了!”秦氏一低头,从打起的帘子下迈了进来。 那天之后,秦氏发了好一顿脾气,许一鸣问心无愧,一怒之下甩帘而去,这两日便宿在书房,两人再未见上。今天还是秦氏知道樊香儿进府,听说许一鸣来向老夫人问安赶了过来。 许一鸣见她进来,神色便有些尴尬。这十年来,毕竟对她敬爱有嘉,如今不得已纳妾,心里对她便有些愧疚。 秦氏憋了两天,是一肚子闷气,虽然见事情不能挽回,但在许一鸣面前颐指气使惯了,此刻一见他这种神色,一腔闷气再也压制不住,勉强向老夫人行了礼,便冷笑道,“今儿个是老爷的好日子,怎么人却在这里,难道不知道春霄一刻值千金吗?” 许一鸣本来对她心中愧疚,一听她当着母亲说出这种话来,不由脸上变色,也是冷笑一声道,“夫人说的是,那我便即刻回去,也免得新人寂寞!”向老夫人辞了一礼,转身便走。 秦氏大怒,随后赶去。还没走到门口,却闻门外丫头回道,“老夫人,大小姐来了!”帘子一挑,许乐乐浅笑盈盈,迎门进来。 见秦氏一脸怒意走来,许乐乐微微挑眉,问道,“母亲这便要走?女儿还不曾请安!” 秦氏狠狠咬牙,说道,“不过是送送你爹爹罢了!”有心要找许一鸣的晦气,却又不愿意在许乐乐面前丢了面子,只得又坐了回来。 许乐乐笑道,“原来如此!”分别向老夫人、秦氏见了礼,便在老夫人身前坐下寻些闲话来说,竟然绝口不提樊香儿进府的事。 秦氏人虽在这里坐着,一颗心早跟着许一鸣飞去了偏院,眼瞧着天色渐暗,一颗心也渐渐沉了下来。不管她愿不愿意,樊香儿终究已经进了门,如果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过几日悄悄处置也就罢了,却偏偏是个朝臣之女。 而许一鸣已经去了她的屋子。 坐在对面的许乐乐正一边说话,一手捏着罗妈妈端来的果子吃的香甜,将秦氏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暗暗冷笑。秦氏,这是第二锤,看看能不能将你筑的壳子砸出一个洞来! 夜,渐渐深了。 偏院新房里,红烛高烧,美人如玉。许一鸣望着眼前一袭粉红衣衫的女子,不由得便想起那天那两条修长白嫩的大腿,圆润光滑的香肩。那一天,出于礼仪,不敢多看,而今日,这名女子,已是自己的女人! 床侧的香炉上,贵重的龙舌香静静的燃烧,熏人欲醉。清浅的香气中,许一鸣渐渐觉得心头燥热,全身上下盈满浓浓的欲望,一把将女子勾揽入怀,亲了下去 正屋里,秦氏一个人坐在宽阔的大床上,怔怔发呆。黑暗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只闻房门上轻轻两响,小丫头禀道,“夫人,偏院那里传水了!” 秦氏手指不自觉的收紧,指甲直掐入肉里,胸口如堵着一团硬块,吐不出,咽不下,只想发狂,只想大吼,却整个人坐的僵直,无法动弹。 许一鸣并不是好色之徒,却终究是个正当盛年的男子,这十年来,家中不但没有纳妾,连个通房丫头也不曾有过。只是,一具身体对着十年,就算是个天仙,也总有厌的一天。而秦氏纵然生的美貌,终究已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还生养过一个女儿。 而樊香儿却年仅十三岁,较许乐乐还小两个月。只是许乐乐生的纤细单薄,身形未开,樊香儿却生的珠圆玉润、体态丰腴。许一鸣触碰之下,便觉滋味无穷,很快便深陷其中 “传了七次水?”许乐乐听到这个消息,洗漱的动作一停,惊讶的抬头去看青萍。 青萍俏脸顿时一红,忙连连摆手,说道,“小姐,不关我的事,暖香草加上龙舌香,不过是令人动情,又不是又不是”说到后来,脸红的像要滴下血来,再也说不出来。 许乐乐倒也不以为意。不管是一次,还是七次,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区别,重要的是主屋里的那位,也得到消息了吧! 许乐乐勾唇浅笑。一夜七次啊,倒难为了樊香儿! 梳洗停当,许乐乐在花厅居中坐下,命白芍将一众丫头、妈妈尽数唤来。 自从打死了锦儿,两个婆子被撑的半死,整个锦阑轩的人都人人自警,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位大小姐。如今新姨娘刚刚进门,便将她们尽数叫来,实在不知道是福是祸,只能磕过头,躬身候命。 许乐乐瞧着立了一地的奴仆,果然都收了以往的散漫,不由微微一笑,问道,“喜鹊,那天办事的,是哪两个丫头?” 喜鹊心知她问的是那天在醉墨轩窗户根儿下说话的小丫头,忙上前回道,“是馨儿和乐儿!” 两名小丫头闻她点名,忙从人群中出来,跪在当地。 许乐乐点头道,“前天的差事,你们两个做的很好,从今日起,就补了二等丫鬟的缺吧!” 两个丫头本来心中惴惴,一听此言都是大喜过望,忙连连磕头谢恩。万万料不到,只是在窗户根儿下说了句给五皇子带路的话,便一下子升到二等丫鬟。 许乐乐命她二人起身,又唤道,“雪雁!” 雪雁也忙上前跪倒。 许乐乐含笑道,“你聪明伶俐,做事妥当,从今天起,就升为一等丫鬟吧!” 雪雁大喜,连忙磕头谢恩。心里明白,自然是为了说那句用暖香草熏屋子的话。 许乐乐又向喜鹊瞧了一眼,说道,“喜鹊已经是大丫鬟了,无法再升,便赏你件首饰罢!”瞧着白芍将装首饰的盒子送到喜鹊手里,才又道,“日后你们用心办差,自然还有封赏,今日便散了罢!”挥手命她们退下。 那四个人虽然知道为什么受赏,另人却是莫名其妙。好在此时众人只求不惹怒这位大小姐,落一个和锦儿一样的下场,哪里还敢争封赏,都忙磕头辞了出去。 许乐乐向墨兰瞧了一眼,笑道,“前几天墨兰抱怨我出门从不带她,今日便换你跟着罢!”起身回内室更衣。 白芍跟了进来,一边服侍她更衣,一边笑道,“那三个丫头得了赏,以后就更会尽心替小姐办事!”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那倒也未必!”这一次她对付的是樊香儿,那些丫头虽然奉命行事,却也并不知道其中的关节,自然听她调配,如果对方是秦氏,却很难说她们会向着谁了。 白芍想了想,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喜鹊呢?” 许乐乐手中的动作停了停,点头道,“那天我特意留她守屋子,又命她选两个小丫头说那几句话,瞧起来她倒也没使什么手脚再看看罢!”虽然表面没问题,不等于真的没问题,有了上一世的经历,她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换了衣裳,带着白芍、墨兰二人向紫竹苑来。 刚进院门,就听到老夫人欢畅的笑声。丫头挑起帘子,许乐乐一边迈了进去,一边笑问,“祖母何事这样开心?”抬头瞬间,却见许一鸣也坐在屋内,脸上带着抹潮红,眼底全是兴奋和满足。 许乐乐想到那个七次,不由抿唇一笑,盈盈跪下见礼,说道,“乐乐见过祖母,见过爹爹!” “起来罢!”老夫人摆手。 许乐乐起身,又向许一鸣一福,说道,“乐乐恭喜爹爹!” 许一鸣微显尴尬,摆手道,“何喜之有?”毕竟,昨夜那个女子,较自己的女儿还小着两个月。 许乐乐见他满脸不自在,自然便不再说。老夫人向许一鸣笑道,“你也别在这里,一会儿她要给主母敬茶,你还是在场的好!” 许一鸣此刻巴不得这句,忙起身领命,带着人向正屋去了。 许乐乐对正屋里的妻妾见面不感兴趣,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便辞了出来,向府门外行来。府门外,赵承已经备好马车候着。 出了府门正要上车,但见府侧人影一闪,路宁上前躬身行礼,说道,“许大小姐,四殿下有请!” 许乐乐并不意外,淡淡一笑,说道,“便请路侍卫前边带路吧!” 路宁以为要想请动她还要费一番唇舌,哪知道她问都不问就答应,不由一愣。 许乐乐勾唇浅笑,由白芍扶着登上马车。那天淳于信被自己利用一把,然后赶走,依他的性子,自然会来问个清楚,他能忍到樊香儿进门之后,也算极有耐性,更何况他不来寻她,她还有事找他呢! 城南及第楼,取的自然是“状元极第”的意思。楼上一间布置华丽的雅室内,淳于信正慢慢的品茶。见许乐乐进来,乌亮星眸便淡出一抹笑意,挥手命侍卫退去。 许乐乐含笑在他对面坐下,命白芍、墨兰二人守在门外,便问道,“四殿下召唤民女,不知有何事?” 淳于信向她笑望,说道,“我听说,昨日许相纳了樊小姐为妾?”虽然是问句,却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他发问,也不是要确认此事的真实性,不过将事情引出罢了。 许乐乐眉眼弯弯,笑的像一头狡猾的小狐狸,微笑说道,“那天多谢四殿下相助!”从奇石园“巧遇”,到看到樊香儿在许一鸣床上,淳于信偶然的几句话,却是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她不会假装不知道。 淳于信含笑道,“只是我没料到,你的目的,竟然是让樊香儿入相府为妾!” 从建安侯府开始,受她救命之恩的樊香儿恩将仇报,和秦琳设计要毁掉小狐狸名节。当天她既没有指认樊香儿推她,也没有立刻施行报复,他便知道,她必然另有打算。 其后她的步步设局,他虽然猜到其中定有深意,却不能完全明白。直到昨夜樊香儿进门,他才完全想的通透。 许乐乐见他面前茶盏已空,一边拿起茶壶替他斟茶,一边道,“樊香儿虽然是庶出,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出了那等事,不纳她进府,难道任由她自尽?”直接忽略他说的“你的目的”四字。 小狐狸还在打太极! 淳于信挑眉,对她这句话也是充耳不闻,一手捏起茶盏啜饮,一双乌亮的眸子却落在她的面上,淡淡道,“樊香儿忘恩负义,你救了她性命,她却恩将仇报,与秦琳合伙算计你。依许大小姐的性子,岂会轻易放过?” 许乐乐浅浅一笑,点头道,“所以之后的宴会,乐乐对她避而远之!”这位四殿下只知道自己是因为樊香儿恩将仇报才会对付她,却不知道,从救她那一刻起,自己就没安过好心! 淳于信微笑道,“你在一次次的宴会中对樊香儿置之不理,分明表达出对樊香儿的不满,却也让人以为你的不满仅止而已!又有谁会料到,你早已在暗中步步设计!那天在端王府,你邀请我兄弟参加老夫人的寿宴,分明知道,她就在亭子外面!”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祖母寿宴,我爹爹宴请诸多官员,那天她就算不在亭子外边,也自然会听到消息!”樊香儿一心攀龙附凤,在端王府听到三位皇子受邀参加许老夫人的寿宴,自然是非来不可。而在她的淡漠中,又只能去接近许府的二小姐许云乐。 还装! 四皇子殿下翻白眼,仍然淡笑着道,“秦氏在古井胡同大闹,让许相和秦氏之间生出嫌隙,同时得罪程御史。许大小姐却想出让老夫人收月娇为义女的法子,不但令月娇风风光光嫁入御史府,也给足了程御史夫妇面子,从此得了一个强助!” 许乐乐含笑道,“月娇是乐乐生母的侍婢,乐乐也没料到,她竟然会得到程大人的爱护,当真是万幸!”四殿下料事如神,却不知道,她在那一局里,还处死一个锦儿。 小狐狸说话当真是滴水不漏啊! 四殿下感叹,接着道,“那场闹剧中,许大小姐看出程御史八岁的儿子程谨对月娇极为维护。在接月娇母子进府的时候,便将她们母子有意安排在比较偏僻的留华苑,一来避过秦氏耳目,二来嘛那里离湖岸却近!”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月娇身份尴尬,若被母亲看到,怕又是一场大闹,住入留华苑,是爹爹的意思!” 秦氏知道是程御史外室之后,还会大闹? 淳于信摇头浅笑,又道,“古井胡同一事,传的街知巷闻,许相和程御史因此颜面尽失。哪里知道,许老夫人寿宴,峰回路转,由老夫人出头,月娇摇身一变成为许相义妹,相府千金,顺利嫁入御史府。而御史夫人磊落大度,抬月娇为侧夫人,一段丑闻,顿时变成一段佳话。那一天的宴会中,所有宾客谈论最多的,便是此事!”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因母亲鲁莽,令程御史蒙羞,我相府自然应该设法补偿!” 淳于信再道,“当初秦琳害你不成,反而弄的自己身败名裂,成为秦家的恨事,秦家的人巴不得看许府的笑话。哪知道月娇的事丑事变好事,反而传成美谈,身为秦琳妹妹的秦珊,自然心中不忿,再一遇上同样对你不满的樊香儿,自然便说出些难听的话,哪里知道却被后园玩耍的程谨听了去,立刻出去动手!” 许乐乐脸上露出一丝恍然的神色,点头道,“原来如此!她二人说就说了,却偏偏遇上程谨,也算她们运气不好!” 是运气不好吗? 淳于信轻轻笑出声来。樊香儿、秦珊几人,都是跟着许云乐去划船,上船不久便有几人要如厕,只得到对岸停船。偏偏程谨也在那边玩耍,还是公孙七公子公孙致带过去这也未免太巧了! 淳于信挑眉笑了笑,也不点破,继续说道,“樊香儿脏了衣裳,自然是就近沐浴清洗,许二小姐身为主人,理应招呼。只是不知道为何,许二小姐和两人的丫头都被支走,只余下樊小姐一人,却闯入了许相歇息的房间。” 事情从头到尾,只有这一步他百思不解。樊香儿好好的洗浴,就算只剩她一人,也是留在浴室等待,怎么会光着身子就跑了出来。 许乐乐浅浅含笑,慢慢端茶饮了两口,说道,“这些事说来复杂,四殿下竟然像亲眼看到,不能不令乐乐佩服!”这倒没说假话!淳于信没猜到的部分,是他不知道,许云乐为人自私,嫌樊香儿臭气熏天躲了出去。而樊香儿却是听到窗户根儿下的馨儿和乐儿的讲话,心急出去寻找五皇子。 想从小狐狸嘴里套话真难! 淳于信叹气,说出最后一步,“那三位小姐自然是你故意引去了奇石园,同时由五公子将我二人引去,造成奇石园的巧遇。那里离醉墨轩最近,将我们引去那里,不过是为了让我们当一桩丑闻的见证,令樊香儿彻底失去名节!” 小狐狸做这么多事的最终目的,就是樊香儿!樊香儿恩将仇报,她就步步设计,将她送到自己父亲的床上。樊香儿走到这一步,除非自尽,便只能做许一鸣的小妾。 而小狐狸步步为营,没有浪费一颗棋子,这一路下来,竟然是一路的收获。而其中最妙的,是在整个过程中,她没有亲自做一件事、说一句话,所有人的一言一行,都落入她的掌握,一步一步掉入她的圈套。 竟然被他猜中十之八九,四殿下,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许乐乐微笑,却又眨了眨眼,好奇道,“原来那一日竟然不是巧遇,乐乐以为二位殿下果然喜欢爹爹收集的奇石!” 定定的瞧着对面纯净无辜的水眸,淳于信顿时觉得气馁。自己将小狐狸的阴谋诡计揭穿,她不惊慌也倒罢了,怎么连点反应也没有! 看到他眸子里的挫败,许乐乐浅浅笑起。就算他知道了一切有什么关系?因为上一世他的同生共死,让她对他无比的信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8恐怕有所不便吧 他,不会害她!不同的是上一世,他爱上的她,是一个温婉清雅,才貌双绝的大家闺秀。而这一世,自己的睚眦必报,或者让他惊奇,却再不会有那样的深情了吧? 心中,掠过一抹黯然,却又瞬间摆脱。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这一世,她能保他周全,不是更重要吗? 瞧着小狐狸脸上的笑容,淳于信眼睛突然一亮,手在桌子上一拍,赞道,“好计!好计!原来许大小姐是要以毒攻毒,坐山观虎斗,果然是好计!” 这一瞬间,他已经明白,小狐狸布这么大的局,将樊香儿引进许相府,自然不会仅仅为自己的父亲弄个姨娘。 许相府内,秦氏只手遮天,而樊香儿出身官宦,进门便是贵妾。而樊香儿其人刻薄寡恩,用来对付秦氏,当真是一剂猛药!小狐狸这一下,又是一箭双雕的好计! 许乐乐见他连最后一步也想通,不由轻轻笑出声来,摇头道,“乐乐庆幸,四殿下是友非敌,若不然,乐乐岂不是步步受困?” 步步受困吗?那倒不见得! 淳于信乌眸微眯,瞧着对面小小的女子。在整个过程中,他只能瞧着事态发展,一步步的猜测,事后虽然想的明白,事先却并不能猜出她下一步要怎么走。如果当真对敌,等自己想明白,恐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许乐乐见他抿唇不语,又替他斟上一盏茶,说道,“今日我来见殿下,有一事请问!” 淳于信一怔,问道,“你今天出门,就是来见我?” 许乐乐微笑道,“那天四殿下出口相助,自然是猜到乐乐用意,只是话未说透,四殿下岂会甘心?今日乐乐若不出府,恐怕四殿下会直接设法入府相约吧!” 淳于信听她说的笃定,不禁苦笑摇头。自己在她眼里,竟然像透明的一样!只得叹气道,“你要问什么,说罢!” 连许大小姐也不喊了,直接你啊你的! 许乐乐微微一笑,突然正色道,“我想知道太医院院正陆太医的一切!” “一切?”淳于信扬眉反问。 “一切!”许乐乐点头,说道,“最要紧的是经历和为人!” 淳于信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打听陆太医,仍然想了想,说道,“听说陆太医少年进宫,在太医院呆了已经有二十年,医术精湛,为人刚正,宫中妃嫔和朝中重臣对他都极多赞誉。” 许乐乐淡淡点头,问道,“那他家中都有何人,可有妻子儿女?” “曾经娶过一房妻室,结果妻子难产而死,他便再也不曾娶妻。”淳于信挑眉,眼底滑过一丝笑意。小狐狸这话问的,怎么像媒婆探人家底细? 看来陆太医对亡妻情深爱重!许乐乐点头,又问道,“不知道陆太医可有徒弟?” 淳于信道,“早些年收过几个,出师的,也就三个。其中一个心术不正,在药中谋利,被他废掉。另一个与宫中嫔妃有染,被父皇乱棒打死,还险些连累陆太医。还有一个天资极佳,人品方正,却在七年前被人暗杀。” “现在呢?” “现在只有一个徒弟和几个医倌。那名徒人品忠厚,可惜几年下来,陆太医的本事学不到一成!” 也就是说,陆太医果然是真心想收一个传授衣钵的徒弟! 许乐乐轻轻点头,说道,“多谢四殿下指点!” “能不能告诉我,你又要做什么?”淳于信向前凑了凑,表情活像一个街坊上打听旁人八卦的大婶。 许乐乐笑起,说道,“什么叫我要做什么?” 淳于信皱眉道,“你将陆太医打听的这般详细,说只是随口问问,我可不信!” 许乐乐倒也不瞒他,点头道,“他要收青萍为徒!” 淳于信一怔,问道,“那个嗅觉异于常人的丫鬟?” 许乐乐点头,波光潋滟的眸子向他凝注,倾出了一些认真,问道,“四殿下觉得如何?” 淳于信倒想不到她来问自己,想了想,点头道,“抛开身份不说,若是青萍果然能学了陆太医一身医术,于她于陆太医,都是好事!” “那么你觉得此事可为?”许乐乐紧跟一步。 “只要你肯放人!”淳于信点头,乌黑的眸子眨啊眨,泛上一抹笑意。只觉得小狐狸嘴里说出个“你”来,比那什么“四殿下”三个字,要好听的多。 许乐乐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吁了口气道,“多谢四殿下指点!” 怎么又成四殿下了?四殿下的脸一黑,眼巴巴的瞅着小狐狸,看的小狐狸一头雾水。 二人又坐片刻,起身离去。刚走到楼梯口,但见前边一间雅室的门打开,店小二摇着头出来。许乐乐“咦”的一声站住,忙将小二拦住,问道,“小二哥,那里边的公子几时来的?”就是门一开一阖的瞬间,她闻到好大的酒味。 小二见是一位漂亮的小姐,忙回道,“那位公子昨儿晚上就来了,醉了睡,醒了又喝,也不知道什么事愁成那样,瞧模样也是位富贵人家的公子,有什么可愁的,唉!”摇头叹气,一路下楼去了。 许乐乐皱了皱眉,便向那雅室行去,一把将门推开。门内,布置精雅的雅室,桌子上酒坛翻倒,一片狼籍,公孙宁正斜倚在长椅里,手抱酒坛,大口大口的喝酒。 许乐乐吃了一惊,忙奔了过去,唤道,“五哥,你怎么了?”她和众位表哥感情极好,常常称呼时省去一个“表”字。 公孙宁恍若未闻,只是不耐的皱了皱眉,又灌下大大的一口。 许乐乐怒起,一把抓住酒坛就抢,大声道,“喝酒能够解决问题吗?究竟出了什么事,你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啊!”公孙五公子公孙宁向来克制,从小大到,许乐乐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公孙宁酒坛被她拉住,夺了几回没夺回来,却将酒水洒了一身,不由大吼道,“放手,别管我!”一把抢回酒坛,仰头又喝,却发现坛里的酒全都洒了,又伸手到桌子上去取另外一坛。 “别管你?”许乐乐也大吼,手猛力一挥,将那酒坛扫了下去,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拉到自己面前,大声道,“不就是女人吗?公孙宁,你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想要女人去求啊,去抢啊,在这里喝酒算什么?” 酒坛落地,发出“砰”的一声大响,酒坛顿时摔成碎片,酒香四溢。公孙宁身子一震,似乎清醒了一些,没有焦炬的目光渐渐聚了起来,眼珠慢慢转动,终于对上许乐乐的双眸,张了张嘴,艰难的问道,“乐乐,你知道?” “我知道!”许乐乐点头,慢慢将他放开,说道,“是陆家小姐,陆轻漾!” “是”公孙宁点头,哑声道,“轻漾是轻漾”语气温柔缠绵,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心碎。 许乐乐摇头,俯身握上他的肩头轻摇,说道,“五哥,你喜欢她,为什么不去争取?在这里喝酒管什么用?” “争取?”公孙宁突然大笑出声,一把将许乐乐推开,大声道,“争取?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争取?这些日子,我跪也跪了,求也求了,他们始终说我只是个庶子,不愿结亲,可是可是转眼便将轻漾许给了淳于弘杰!” “淳于弘杰?”许乐乐失声惊呼。 平阳王之子淳于弘杰! 平阳王是当今皇帝的亲叔叔,元配王妃不曾生养,家中虽有几个姬妾,却始终膝下无子,到了中年才得了一个儿子,便是这个淳于弘杰。 淳于弘杰虽然是庶出,但在许多年中,一直是平阳王的独子,所以颇受平阳王骄纵,在帝京城中,是出了名的跋扈。 而让许乐乐吃惊的却并不是这个,而是,上一世陆轻漾要参加明年的选秀,落选之后才嫁入平阳王府。这一世是什么原因,竟然提前一年? 望着公孙宁痛楚的面容,许乐乐突然觉得无力。 因为上一世他的不幸,她发誓这一世要助他如愿,可是她明明知道要发生什么,却仍然来不及阻止。 “五哥!”慢慢上前握住他的手臂,柔声道,“乐乐知道你难受,不过事已至此,难道你就这样一蹶不振,让那些人更瞧不起你吗?” 上一世,在公孙宁为情所苦的时候,许乐乐自己也陷在自己的困境里,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但是,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了解的公孙宁,绝不是一个自暴自弃之人。过了最难受的这几天,慢慢会好! 公孙宁对她的话恍若不闻,连连摇头,辗转低喃,“为什么?为什么?我虽然是庶出,可是,难道我还比不上一个淳于弘杰?为什么他们宁肯将轻漾嫁给那样的人?为什么?”两道英挺的眉紧紧皱拢,显示着心底的痛楚。 在靖安侯府,公孙宁虽是庶出,但从公孙明远,到汤氏,没有人将他当成庶子。加上同在老侯爷膝下长大,众兄弟也与他极为亲厚,他从不以为自己的出身有什么不同。可是,让他万万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陆家口口声声咬死了陆家嫡女不嫁庶子,却转身将陆轻漾许给了同是庶子的淳于弘杰。 许乐乐默然。 不错!论门第,靖安侯府差的只是一个皇室宗亲的身份,论出身,公孙宁和淳于弘杰同样是庶出,而淳于弘杰的生母只是一个侍妾,公孙宁的生母却是一族公主,同是庶子,出身却又高出许多。 而在帝京中的风评,公孙宁为人内敛温和,而淳于弘杰却嚣张跋扈。以情理来说,任何一个疼爱女儿的人家,也不会舍公孙宁而选淳于弘杰。为什么陆家宁肯将女儿嫁给淳于弘杰,也不理公孙宁的一再请求? 望着眼前痛苦的男子,许乐乐只觉得心头酸痛,一手扶着他的肩膀,柔声道,“五哥!不是你比不上淳于弘杰,或者,是另有隐情也说不定!” “隐情?”公孙宁一怔,眸光乍亮,一瞬间却又黯淡下去,抿了抿唇,却不发一语。 许乐乐瞧的起疑,问道,“五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公孙宁紧闭双唇,隔了良久,方道,“没什么隐情,或者陆家瞧上的,是平阳王府的门第!” 许乐乐见他渐渐恢复了冷静,却似乎并不想多说,只得道,“五哥能想通就好,事已至此,你能放手,陆家小姐或者也会安心一些。你这个样子,会让舅舅、舅母和公主担心!” 心底骤然牵出一线剧痛,公孙宁双眸猛的阖拢,深吸一口气,紧紧的咬着牙,强忍心头的痛楚,隔了片刻,才轻轻点头道,“我知道了!乐乐,你先回去吧,我晚些再回家!” 许乐乐微一迟疑,唤道,“五哥!” 随在身后的淳于信默默的望着眼前的一幕。这一个多月来,他见惯了小狐狸的狡猾诡诈、聪慧机变,而刚才失态的大吼和现在的温柔劝慰,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莫名的,心里酸不溜丢的,涩了吧叽的,苦兮兮的,有了那么一些忌妒。 眼见许乐乐还要再劝,忍不住上前一步,唤道,“乐乐!”很自然的唤出她的名字,轻声道,“没事的,你先回去吧!”表哥表妹神马的,最不安全了,何况此时正是公孙宁最脆弱的时候,小狐狸这么温柔款款的样子,被公孙宁会错了意怎么办?如果能把小狐狸弄走,他不介意以皇子之尊照料这位靖安侯府的庶子。 许乐乐回头,望进那双乌眸。他的眸光平稳、安定,带着让她信服的温暖和安慰。这一瞬间,她似乎读出他的心意。 他会替她守着公孙宁,不会有事! 虽然是在大白天,虽然是表兄妹之亲,但是长久独处,终究避免不了瓜田李下的嫌疑。许乐乐微一迟疑,便点头道,“好!”又望了公孙宁一眼,转身出门。 店门前上车,马车刚刚启动,许乐乐便一把掀起车帘,唤道,“赵承!” 赵承纵马跟上,俯身应道,“小姐!” “你使人去查,一个月前陆家小姐出过何事?”许乐乐吩咐。如果料的不错,事情就发生在一个多月前,她初次造访靖安侯府那日。 三天前许老夫人寿宴,五哥还好好的,今天突然这样痛苦不堪,那么陆家小姐定亲,应该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如果是这样,她要知道事情的经过,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赵承应命离开,很快便又跟了上来,仿佛从来不曾离开。 府门前下车,许乐乐扶着白芍的手正向府门行去,但闻身后有人唤道,“许大小姐!” 许乐乐回头,但见一身劲装的李改立在阶下,向她深施一礼,说道,“五殿下请大小姐车上一叙!” 顺着他的手势望去,但见一辆装饰豪华的四驾马车停在街边,车帘微挑,露出半张俊美绝伦的面容。 淳于昌! 许乐乐心底冷笑,脸上表情却丝毫不变,淡淡的道,“恐怕有所不便吧!”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和一个男子呆在同一辆车里,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李改一怔,躬身道,“五殿下相请,还请大小姐勿要推托!”说的时候,加重了“五殿下”三个字的语气。 五殿下怎么?五殿下就能不顾女子的闺誉? 许乐乐纤眉微蹙,说道,“便请李侍卫回禀五殿下,若有事要说,便请厅内奉茶吧!”说完也不理李改,转身进府。 李改听她一口唤出自己的名字,倒是一怔。愣神的瞬间就只剩下她的一个背影,不得转身回去复命。 马车离府门不远,两人的对答淳于昌听的清清楚楚,不由暗暗咬牙,“不识抬举的东西!”喝道,“走罢!”一声令下,马车驰动,粼粼去远。 若不是瞧在靖安侯府,她一个失去母亲依靠的女子,他淳于昌又何必多花心思! 府内许乐乐闻报,对小厮担忧的眼神视若不见,淡道,“五殿下既然不来,想必没什么要紧的事!”转身出厅,向后院行去。 刚进垂花门,就听身后一声大喝,“许乐乐!”樊香儿一身嫩粉,上穿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袄,下穿百褶如意月裙,头上金晃晃亮闪闪的戴着新妇的赤金如意簪,大步赶了上来,仰头向她怒视,说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陷害我?” 那件事,虽然没有见她做过什么,可是,自己总感觉处处有她的影子。更何况,这府里,自己也就得罪过她! 许乐乐微微挑眉,问道,“樊姨娘何出此言啊?”有意无意,将“樊姨娘”三字点重,提醒她的身份。虽然她是侍郎之女,虽然她是贵妾,但,妾就是妾,在这府里半奴半主,居然出口直唤大小姐的名字! 樊香儿被“姨娘”两个字噎了一下,脸上怒气更盛,咬牙问道,“那天是你设计我对不对?你恼我在建安侯府推你,就设下这个局害我,对不对?” “哦?”许乐乐扬眉,似笑非笑的瞧着她,问道,“在建安侯府,原来是樊姨娘推了我?我怎么听说不是呢?” “你”樊香儿气结。那件事发生之后,自己人前人后,再没承认过是自己推了许乐乐一把。 许乐乐见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屑的摇头,冷笑道,“樊姨娘,你莫忘了,当日不是我让你去划船,也不是我让你讲月娇的坏话,更不是我将你一个人留在浴室,更不是我让你爬上我爹爹的床,你如今就算要怨旁人,恐怕也是怨错了人吧!”她语速缓慢,却字字有力,像一把小锤子,砸入樊香儿的心里。 樊香儿整个人僵住,一步步回想,确实许乐乐没有做过什么,反而是处处显示出许云乐的身影,不由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我和许二小姐”她和许云乐并没有仇啊,她为什么要害她? 许乐乐唇角微勾,淡道,“方才樊姨娘说,在建安侯府,是姨娘推了我一把?” 樊香儿悚然一惊,瞬间恍然。那一天,摔下去的可不止是许乐乐,还有秦琳! 那件事,虽然是秦氏设计,自己不过是帮手,可事情发展到最后,受害的却是秦琳。而那天秦大夫人本来想让自己指证许乐乐,自己却怕惹祸上身,推的一干二净,如果是秦家将这笔帐算在自己头上 再想到许云乐和秦家的关系,樊香儿不由手足冰凉,却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许云乐刚从正屋出来,远远见两人立着说话,便大步冲来,大声喝道,“樊香儿!” 樊香儿愕然回头,还没等反应,就见许云乐二话不说,扬起手掌,狠狠一甩。“啪”的一声脆响,脸上已以重重的挨了一记耳光,热辣辣的疼。 樊香儿被打的愣住,瞬间想起刚才许乐乐的话,顿时怒火中烧,大声道,“贱人,你敢打我!”扑上前抓住许云乐的头发劈头盖脸的打了回去。 许云乐怒骂道,“谁是贱人?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勾引我爹爹!你才是贱人!臭贱人!”双手直上直下,全部向樊香儿脸上招呼。 今天一早,新纳的妾室要给主母敬茶,她便晚些过来。哪知道进了秦氏的院子里,就听丫头妈妈们说,樊香儿仗着爹爹的宠爱,对母亲颇不恭敬。而秦氏脸上,又是明显的憔悴和伤心。她本来就怒上心头,此刻又见她和那个小地方回来的丫头勾搭在一起,就忍不住上前动手。 两个都是大家出身的小姐,怎么打起架来,像是市井村妇? 许乐乐扬眉,却闲闲的立在一旁瞧热闹,时不时的劝上一句,“樊姨娘,别打了!她是二小姐!”“云乐,快住手,当心爹爹瞧见!” 这种话还不如不说,樊香儿听到“姨娘”两字,就觉得自己被眼前这个丫头算计,落到了这个地步。而许云乐听到“当心爹爹瞧见”几字,便想到母亲受的委屈,两人更是手下不停,撕打在一起。 许云乐手脚灵活,动作迅速,又是先发制人,刚开始就占了上风。而终究樊香儿大了三岁,气力大些,很快就扭回败局,两人打了个旗鼓相当。不过片刻功夫,都是头发披散,衣衫凌乱,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两边的丫头都是吓的呆住,巧慧急的落泪,连声道,“小姐,别打了!求你别打了!”自己家的小姐,如今再怎么也只是一个姨娘,她打的可是这府里正牌的嫡小姐啊! 只是樊香儿在家也是骄纵惯了的,哪里能想到这一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9 许大小姐相当愉悦! 许云乐的两个丫头回过神来,却互视一眼,冲上前拉架,劝道,“小姐,别打了!姨娘,快放手!”手中拉扯的,都是樊香儿的双手不说,还趁着空子在她身上狠掐一下、猛拧一把的。樊香儿总敌不过人多,不知道吃了多少暗亏。 正闹的不可开交,只听一声大喝,“住手!”秦氏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急匆匆赶到,怒声喝道,“还不快住手!” 只是打成一团的两人谁又肯先停,只有两个丫鬟停下手来退开,倒将樊香儿放脱。樊香儿手臂一得自由,趁机反击,抓着许云乐一顿狠揍。 秦氏大喊,“反了!反了!”手一挥,喝道,“还不去拉开!” “是!”身后丫鬟、婆子齐声领命,冲上去拉手的拉手,抱腰的抱腰,将二人硬生生的拖开。只是这些人都是秦氏的心腹,就这一下子,樊香儿身上又不知道挨了几拳受了几脚。 秦氏看着女儿披散的头发,脏污的小脸,眼睛上还中了一拳,周围一片乌青,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气怒,一手指着樊香儿,怒声喝道,“给我绑起来!” “你敢!”樊香儿尖声大喊,指着许云乐道,“是她先动的手,是她先打我!你凭什么绑我?”她受了许多暗算,心里也是又气又怒,眼见两个婆子上来就要拿她,抡开两拳将两人打开。 秦氏气极反笑,冷笑道,“凭什么,就凭我是主母,你是姨娘!”目光向两旁一扫,两个婆子一扑上前,一把擒住樊香儿手臂,用力向后一拧。 “啊”樊香儿疼的尖叫,怒声嚷道,“放开我!你们两个****,快放开我!”双脚乱踢,将两个婆子蹬开,瞪着秦氏叫道,“主母又如何?凡事抬不过个理字!是她先动的手,你凭什么绑我?” 就这两下挣扎,本来就被撕裂的衣衫,更是扯的开了些,露出雪白的脖颈。脖颈上,布满青青紫紫的淤痕,一看就是欢爱的痕迹。 秦氏一眼瞧见,瞳孔顿时一缩。想到自己千辛万苦守了十年的丈夫就这么被这小贱人夺去,心中愤恨难平,咬牙冷笑道,“樊姨娘也是大家子里出来的,竟然不知道什么是主母,什么是小姐,什么是姨娘!今儿个,我若不给你立立规矩,日后还不爬到我的头上?”向两边一瞅,大声道,“绑了!” 两个婆子应命,再次将樊香儿死死抓住,防她再胡乱踢人,干脆一脚踹在她的膝弯,将她狠狠压跪在地。 “不行,我不服!不服!”樊香儿尖叫,奋力挣扎,却怎么也能抵得过两个婆子的气力。 巧慧急的直哭,见状“蹼嗵”跪倒,向秦氏连连磕头,求道,“夫人,你饶了我们小姐吧,刚才她也是在气头上!” “小姐?”秦氏冷笑,“进了我许府的大门,再没有什么小姐,只有姨娘!” “是!是!”巧慧忙应,改口道,“夫人,姨娘初来,求夫人饶她这次!” “巧慧!”樊香儿尖喊,“起来!谁许你求她?不许求她!你给我起来!” “出了什么事?”随着一声怒喝,许一鸣大步跨进垂花门,一见眼前一团混乱,便沉了脸。 许云乐本来幸灾乐祸的看着母亲整治樊香儿,一见他来,哇的一声大哭,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哭着喊,“爹爹,她打我,这个贱女人打我!呜呜呜呜” 许一鸣一愣,但见女儿一张小脸青肿,脖子上还有几道血痕,衣裳被撕的七零八落,连头发都凌乱不堪,顿时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喝道,“谁?谁敢打你?”抬起头,目光向场中一扫,掠过许乐乐,微微一顿。 “是她,是那个贱女人!”许云乐哭的小脸儿泪痕狼籍,反手指着樊香儿哭骂。 许一鸣目光随之移开,落在同样一身狼狈的樊香儿身上,表情倒似乎松了口气。 许乐乐将这细微的变化收在眼里,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讽笑。如果今和许云乐动手是的是许乐乐,不知道这位父亲大人要如何处理? “不!相爷,不是这样,是她先动手!她先打的我!”樊香儿连连摇头,泪水也是滚滚而落,楚楚可怜的瞧着许一鸣,哭道,“相爷,她们几个人打我一个,你看看我啊”想到昨夜的一夜恩宠,她几乎可以笃定,眼前的男人,一定会为她做主。 只是,她忘了,她只不过是许一鸣不得不纳的妾,而许云乐却是他掌心里捧大的女儿,不管昨夜对她有怎样的恩宠,看到女儿这般模样,他怎么还会记得? 许一鸣心头大怒,咬牙喝道,“住口!你一个姨娘,胆敢伤及小姐?” 樊香儿一怔,不敢置信的望着许一鸣,但见他的眼睛里,全是怒火,不由哇的哭了出来,大声叫道,“你们欺负我!你们欺负我!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许乐乐瞧的心里暗叹。这位樊小姐,在侍郎府被捧着哄着,如今到了许府,竟然没有一点当姨娘的自觉! “回家?”许一鸣冷笑,“一个姨娘,自个儿要回家?好啊!你要回家,便不用再回来,本相还落个干净!” 妾室和正妻不同,正妻出嫁后,还可以正常和娘家人来往。而妾室进门,整个人便只能算是夫家人。妾室的娘家,在夫家眼里,根本算不上是正经的亲戚。 樊香儿被他一句话说的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她虽然是庶出,但她是樊士浩唯一的女儿,自小便受尽宠爱,极少想到自己的生母。而此一刻,她顿时想起,从小到大,她从没见生母离开过侍郎府的后院,也从来没有生母那一方的亲戚来往 心底,寒意顿生。如果说昨天的委屈,只是不甘心自己做了许一鸣的妾室,现在,她才真切的知道,自己这一生,只能是许府的姨娘,再也不是侍郎府的大小姐了! 身子渐渐软倒,樊香儿流泪的眸子,定定的望着许一鸣。这个男人,以后便是自己的天,自己的性命,自己能倚仗的,也只有他了!而对于他呢?她只不过是个妾! 许一鸣见她不敢再说,才缓缓道,“夫人,这后宅的规矩,夫人还要好好管管,莫要总让本相操心!”虽然对秦氏有所不满,但终究是十年夫妻,更何况,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小姐就是小姐,不管妾是什么样的出身,再怎么也越不过妻,压不过小姐去。 他这句话一说,秦氏立时点头,说道,“妾身知道!”身子一转,厉声喝道,“来人,掌嘴二十!”一声令下,三寸宽二尺长的板子很快拿了上来。 樊香儿瞧见,心底顿时一寒,吓的连连摇头,连声道,“不!不要!相爷,求你” 只是这个时候求饶已经晚了,婆子挽起袖子,手中板子雨点一般的打了上来,仅仅几下,就打了樊香儿满嘴是血,含含糊糊的再说不出话来。 巧慧吓的脸色惨白,跪在一旁直哭,却不敢再求。 二十下板子打过,樊香儿的一张脸已经肿如猪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秦氏有心立威,冷笑道,“将她拖到院子里,好好跪着!” 婆子躬身领命,将樊香儿死鱼一般的拖了起来,向正屋里去。巧慧爬起来,一边哭,一边跟着去了。 秦氏出了一口恶气,心里顿时舒坦许多,见许一鸣正吩咐小厮去请太医,不由冷哼道,“那贱人仗着相爷撑腰,竟然如此狂妄!” 这几天她没给过许一鸣好脸,许一鸣心里憋闷,冷冷道,“一个千金小姐,好端端的和姨娘打了起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言下自然是她这个当娘的对女儿疏于管教。 秦氏一窒,微一抿唇,又瞧见许乐乐站在旁边,顿时有了发泄处,说道,“乐乐,你也是,看着她们打了起来,也不劝劝,看着你妹妹吃亏!” “母亲这话乐乐不懂!”许乐乐微微挑眉,目光向许云乐的两个丫头一扫,说道,“母亲倒是问问,女儿如何没劝?女儿劝了,她二人不听,难不成也让女儿去动手,帮着妹妹去打姨娘不成?” “你”秦氏气结,凌厉眸光便向两个丫头扫去。 两个丫头一凛,瞧了瞧许乐乐,又瞧了瞧秦氏。秦氏目光凌厉,满是戾气。而许乐乐却云淡风清,唇角勾着一抹浅笑。 但是这位大小姐,从进府第一天,就整治了三个丫头,前不久又打死了锦儿,那笑容看着温和,她们可不敢小瞧。 一个丫鬟缩了缩脖子,声如蚊蝇,低声道,“回夫人,大小姐大小姐确实劝了!” 另一个丫鬟也忙跟着点头,说道,“夫人,大小姐确实劝了!”大小姐那几句话,也算劝架吧!只是樊姨娘和二小姐不听而已。 许乐乐勾了勾唇,施礼道,“母亲若无旁的事,女儿先回房了!”又转向许一鸣施了一礼,转过身,扶着白芍款款而去。一边走,还一边抬头瞧了瞧湛蓝的天空,自言自语道,“唉,这未到正午,便热了起来,站在外头可当真受不了!” 站在外头受不了,那跪在外头的呢? 许大小姐相当愉悦! 许府正屋,便是主母秦氏的住处。一出二进的独立院落,前院青石板辅的平平展展,只在两侧放着一些盆栽的花木。而此刻,骄阳当空,樊香儿就跪在无遮无挡的院子当间儿,膝盖下青石板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裤传了上来,滚烫滚烫的。 汗水渗了出来,脸上、身上,被打过的伤处被涩的生疼,却不敢稍动。她知道,如果她累了、疼了,腰挺的不直,跪的稍不端正,树阴下那个闭目养神的婆子就会一跃而起,手中的藤条就会狠狠的抽下来。 而此时的许大小姐早已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过午膳,小丫头们都躲到院子四处的阴凉地儿里嗑瓜子儿聊天儿,喜鹊和雪雁缠着红莲教她们打络子,墨兰叽叽咯咯的,一边笑一边讲今儿院子里发生的事。 青莲见她兴奋的小脸儿通红,不由指着她笑道,“亏你这性子也在屋子里呆得住,怪不得总缠着小姐带你出去。” 墨兰小嘴儿一撇,说道,“青莲姐姐说的好轻巧,小姐常常都带着你,你自然不觉得新鲜!” 青莲笑道,“啊哟,听听,幸亏小姐日常带的是白芍姐姐,若是换了我们,这丫头更不知道有多少抱怨。” 白芍嗤的笑出来,指着她们道,“做什么把我扯进来!”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斗嘴玩,说的极为热闹。 许乐乐换了家常的宽绸衫子,站在小池塘边儿的树阴里一边消食一边喂鱼,听她三个说的热闹,便笑道,“那日后白芍守屋子,我只带着墨兰出去罢!” 墨兰忙摆手,伸了伸舌头道,“小姐,这可不行!回头白芍姐姐还不剥了奴婢的皮!”说的白芍伸手去挠她痒,几个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惹的院子里旁的小丫头都伸头出来瞧。 许乐乐与她们说笑几句,闻红莲说到青萍身上,便有意无意提了几句陆太医,留神查看青萍的神色。果然见她听到“陆太医”三字,眸子便是一亮,瞬间又黯淡下去,神情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上一世的青萍,虽然也拥有异于常人的嗅觉和味觉,但是从来没有人留意,她自己也是在懵懂之中,最后甚至因此而丢了性命。 而这一世,许乐乐在找到她之后,只放在身边调教了两年,便将她送去学习药理,直到她要回京,才将她唤回。 青萍是靖安侯府的家生子,依照她的人生轨迹,最好的结果,也就是给小姐、夫人做个大丫鬟,等到了岁数,配一个老实忠厚的管事为妻。而学习了药理的青萍,仿佛在她混沌的人生里,突然打开一扇窗,光芒万丈。 青萍渴望走出去,一步一步融入其中,却终究是身份所限,万事并不能如她所愿。 许乐乐暗自点头,却也不说什么,吩咐红莲出去给赵承传了话,自己便回到屋里歇晌。 申牌时分,热浪已退了下去,赵承传话进来,马车已经备好。许乐乐带着白芍、青萍二人出府,马车穿城而过,拐进一条巷子,在一处院落门前停下。 赵承下马前去唤门,白芍掀起帘子向外一瞧,奇道,“小姐,这是哪里?”许乐乐收回来的那些院子她都跟着去过,并没有这一处。而随着她帘子的掀起,青萍敏锐的闻到一缕药香,脸上闪过一抹错愕,迅速向许乐乐瞧了一眼,又抿唇垂下头去。 此时那院子的门已经打开,赵承说了两句话便转身回来,请许乐乐下车。白芍当先出去,跳下车子,快手快脚的放好脚踏,青萍才扶着许乐乐下车。 走进院门,但见诺大一个庭院,没有任何装饰,倒是收拾的极为干净。院子中间,两侧檐下,几位打扮利落的妇人在晾晒草药。见许乐乐打扮不俗,都是抬头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许大小姐!”陆太医快步迎了出来,目光向青萍一扫,眸子中露出些喜色,忙引着许乐乐进正厅坐下,命小厮奉了茶,不好意思的说道,“今日赵兄弟来的突然,我这里也不曾收拾,怠慢了许大小姐!” 许乐乐挑唇微笑,说道,“陆太医客气!”游目环顾,但见诺大一间正厅,一架巨大的大理石屏风隔断正厅的前后门,大理石屏风前,只简单的摆着几张桌椅,看来是为了待客之用。而在两侧墙上挂着几副字画,画纸微微发黄,显然是陈年旧迹,均是神农百草图、华佗五禽戏之类。 许乐乐心里暗暗点头。陆太医入太医院已二十年,现在更是官居太医院医正,当朝三品。而看他家里,虽然不至于家徒四壁,却也极为清贫。 陆太医见她只是打量屋子,并不提正事,心里便有些不稳,抬头向青萍瞧了两次,见她都只是垂手恭立,脸上表情平稳,看不出一丝情绪。 许乐乐回头,瞧见陆太医满眼的热切,不由笑道,“乐乐第一次登门,不知能不能参观府上?” 陆太医一怔,忙道,“自然可以!”起身在前引路,说道,“不过是两进的院子,前院大小姐也瞧见,除了正厅的大门,便还有一处棚子,是为防止突然降雨,临时收草药用的!” 引着众人转过大理石屏风,进了第二进院子,但见四周一圈全是屋子,庭院一下子显的逼仄。陆太医指着左侧道,“那里是厨房和浴房!”引着众人向右侧来,信手推开第一扇门,说道,“这里是药房!” 许乐乐闻到一股浓烈的药香,便问,“可能进去瞧瞧?” 陆太医点头道,“当然!”侧身前头引路。 许乐乐迈步进门,但见是一间巨大的屋子,正中几张长长的案几拼着放在一起,上边摆放着各种扎起来的药材。而在屋子两侧,则是收拾草药的各种器具。一名年近三旬的男子正带着几个仆妇、小厮在药案上忙碌。 见陆太医进来,男子忙停了手里的活,上前躬身见礼,“师傅!” “嗯!”陆太医点头,向许乐乐道,“这是老夫的徒弟高岩!”又向高岩道,“见过许大小姐!” “许大小姐!”高岩忙上前见礼。 许乐乐点头,含笑道,“高公子不必多礼!”眼见陆太医望向他时,眼底有些宽慰,又有些遗憾,心中便道,“看来这就是那位天资不高,硕果仅存的徒弟了!” 高岩憨厚的脸上现出一抹不自在,憨憨笑道,“我又是哪门子的公子,许大小姐唤我高岩便是!” 陆太医也笑道,“许大小姐这样称呼,当真折煞了他!”命高岩仍去忙碌,又带着许乐乐向屋子里边一扇门行去,说道,“这里便是库房,存放收拾好的药材!”打开门,但见一架架高大的药柜,上边帖满各种药物的标签。 许乐乐略略点头,转眸一瞥,就见青萍仰头望着高大的药柜,一双眸子闪闪发亮,就像一个财迷看到了元宝一样。 许乐乐勾唇浅笑,又随着陆太医出来,向正屋里行去。 陆太医又推开一扇门,说道,“这里是老夫的书房!” 许乐乐并不进门,只是站在门口略略一望,不由笑出声来,说道,“陆太医的书房,不知与药房有何区别?”旁人的书房,除了摆放书籍,便是在多宝阁上摆放玉器、古玩之类。这位陆太医倒好,那些架子上除了书籍,摆放的还是草药。 陆太医有些讪讪然,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药房里药多书少,书房里书多药少,也算是区别吧!” 这话说的幽默,又带着些自嘲,倒是令许乐乐心中微动。太医也好,寻常官员也罢,能做到当朝三品,恐怕大多数人看到的,便只有名利。而陆太医能一心钻研医学药理,足见不但是个药痴,为人也极为刚直! 陆太医关上书房的门,指着另外几间道,“这间是老夫的寝室,那间是高岩的房间,另两间是小厮丫头的住处。” 许乐乐点了点头,倒不再要求去看,随着陆太医一边返回前厅,一边道,“乐乐有一事不明,想请问陆太医!” 陆太医道,“大小姐有话但说不防!” 许乐乐目光向刚刚路过的药房门一瞧,说道,“陆太医身为太医院院正,当朝三品,按理不得随意在外行医。可是方才见陆太医那药房里却收着许多草药。” 此时走到二门上,正有一个仆妇拿了晒好的草药往后边去,听到这话插嘴道,“这位小姐不知,这些草药,陆太医都是用来施赠,并不收银子。” “哦?”许乐乐微笑,说道,“这位大嫂” 那妇人笑道,“我们这些人,大多是附近的邻居,陆太医好人,治好了许多无钱看病的百姓,我们平日得空儿,便来帮忙!” “原来如此!”许乐乐点头,心中又多了份释然。寻常高门大户的仆妇,万没有主人和客人说话随便插嘴的道理。这妇人粗衣布衫,举止随意,倒也当真不像是为人奴仆的样子。 陆太医见妇人离去,才苦笑道,“乡邻们赞誉,老夫愧不敢当。那药房里收的,都是最寻常不过的草药,都是京郊药农送来,半买送送。老夫身为当朝三品,所得俸禄要养活上下几口子人虽然富足,但说到赠药,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许乐乐轻轻点头。听说陆太医出身贫寒,并没有世家在身后支撑,只凭他自个儿的俸禄,要做到这一步,已经不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0恼色 心中疑惑尽去,便不再问,却道,“我闻说陆太医原本还有三位徒弟?” 陆太医一怔,眸中闪过一丝恼色,摇头道,“高岩之外,老夫只有过一个徒弟,七年前为奸人所害,许大小姐说的那两个畜牲,早已在老夫门下除名!”言下竟不承认那两个人是自己的徒弟。 许乐乐倒不在意,微微一笑道,“乐乐想知道,陆太医收徒,是看中门第,还是看中出身?” 陆太医怫然不悦,冷声道,“许大小姐这是何意?难不成今日上门是来消遣老夫?” 许乐乐见他分明想求青萍为徒,对自己虽然客气,却也并不曲意巴结,心里好感又多了几分,便含笑道,“若是陆太医看中门第、出身,乐乐再无话说,若是陆太医并不看重,乐乐倒有一事相求!” 陆太医在太医院行医二十年,见惯了高门大户里公子小姐的骄矜跋扈。许门欢进门后,对那天他所求的事一个字不提,却里里外外将自己的院子瞧了个遍,还说出那么一句话来,心里便有了些恼意。 此时听她这一句,竟然似乎不是心存轻视,不由转怒为喜,忙道,“老夫失礼,许大小姐莫怪,有话还请许大小姐明言!” 这几天许乐乐多方打探,深知陆太医颇有口碑,今天看过屋子,再出言试探,对他为人又心喜了几分,便也不再绕圈子,身后唤过青萍,正色道,“那日陆太医曾提过,有意收青萍为徒?” 陆太医一听,精神顿时一振,忙点头道,“不错,青萍姑娘天生异于常人,正是学医的好材料。那天老夫人寿宴上,老夫也看得出青萍姑娘的为人,所以才越礼向大小姐请求!” 许乐乐点头,说道,“青萍在此之前,学过几年药理,如今我身边还缺不了她,暂时还不能放她出府。若是陆太医当真不介怀她丫鬟的身份,我便允她拜陆太医为师!” 陆太医大喜,忙道,“许大小姐肯答应,老夫感激不尽,哪里还敢强求许大小姐放人出府!” 在陆太医耳里,听到的是许乐乐答应他收青萍为徒,而在青萍耳里,听到的却是“暂时不能放她出府”,不由霍然抬头,向许乐乐望来。暂时不能,也就是说大小姐已经想过日后放她出府? 心中一阵激动,噗嗵跪倒,大声道,“小姐,青萍不走,青萍要跟着小姐!”如果是在来帝京之前,或者她会心中存着感激,接受这样的安排。可是这一个月来,许府中发生的一切,让她知道,如今的许相府,明着看光鲜富贵,对小姐来说,却时时可能受人陷害。如果她的离开让小姐变的危险,她又怎么能够? “傻丫头,我还没说完呢!”许乐乐好笑的摇头,命白芍将她拽起,又转向陆太医道,“陆太医,青萍虽拜你为师,但她又是我的丫鬟,便是习成之后,恐怕也不能像旁的大夫一样悬壶济世。” 陆太医满脸遗憾,说道,“学成一身医术,却不能治病救人,岂不是暴殄天物?”向青萍望了几眼垂目沉吟。 青萍垂首而立,神情平静无波,只有绞在手里的帕子泄露出她的紧张。而许乐乐却静静的坐着,端茶细品,不显一丝的情绪。 陆太医想了好一会儿,终究是舍不得自己一身医术失传,也舍不得浪费青萍这样的大好人才,终于下定决心,在桌子上一拍,说道,“也罢,老夫年近六旬,无儿无女,眼看一身医术便要失传,如今遇上青萍姑娘,也算缘份!大小姐只要答应老夫,日后允许青萍收一个资质人品都好的传人,老夫便感激不尽!” 许乐乐听他所求句句不离医术,心中也是略有所动,点头道,“此事自然由她自己做主!” 陆太医大喜,一双眸子殷切的望在青萍身上。 许乐乐唤过青萍,含笑道,“青萍,你可愿拜师?” 青萍微一踌躇,说道,“小姐,我我若学医,你你身边岂不是无人?”她自从跟着许乐乐来到帝京,便一手照料许乐乐的饮食,这一个多月,明里暗里,也不知道挡了多少明刀暗箭。 许乐乐淡笑道,“你拜师学艺,又不必住在陆太医府上,学艺的时间,再也陆太医商量便是!” 青萍眸子一亮,转头见陆太医点头,心中大喜,忙上前跪倒磕头,口称师傅。她自从学了药理,早就对医药一术神往,听说拜陆太医为师,又不必离开许乐乐,自然是千肯万肯。 陆太医见她之前的犹豫只是为了许乐乐的安危,足见她有情有义,也是心中喜慰,亲手将她扶起,点头道,“改日我让你师兄备好三黄祖师的灵位,拜过三黄祖师,你便是老夫的正式入室弟子了!” 此时前后院的小厮、来帮忙的妇人都听到消息,齐齐前来恭贺。高岩更是满脸喜色,说道,“如今有了师妹,师傅医术有了传人,我也松一口气!” 白芍、赵承二人也没料到青萍有此奇遇,也上前连声道喜。白芍羡慕不已,说道,“为何我就没生了青萍妹妹那么一个好鼻子,一条好舌头?”说的众人齐笑。 回到许相府时,已是黄昏时分。 许乐乐刚刚一进垂花门,便闻门边候着的小丫头低声道,“大小姐,樊姨娘还跪在夫人的院子里,听说晕过去几次,都用井水泼醒接着跪!”语气里并没有对樊香儿的同情,神情中却满是对许乐乐的讨好。 虽然只是短短一个月,这位许大小姐的手段,府中上下已无人不知,连夫人几次想治她都不能,反而折进去一个锦儿。如今只要不得罪夫人和二小姐,能讨好的,便尽量讨好! 许乐乐扬了扬眉,向白芍望去一眼。白芍会意,取出银子打赏。小丫鬟大喜,忙连声谢过,欢天喜地的去了。 许乐乐挑了挑唇角,进了园子径直向紫竹苑去。她将樊香儿弄来,可不是为了让秦氏立威的! 到了紫竹苑,小丫头一边报了进去,一边打起帘子。许乐乐低头而入,抬头便见许一鸣坐在老夫人身侧,先向老夫人行礼之后,便向许一鸣见礼,说道,“乐乐见过爹爹!” 许一鸣摆手命起,目光向她打量几眼,神色间却有些郁郁。 “来,过来!”老夫人将她唤了过来,握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身边,笑问,“瞧你这身穿戴,这是又去了何处?有什么趣事讲来给我们也听听!” 许乐乐笑道,“不过是随意走走,倒是回来时见街口儿上卖糖炒栗子的生意很好,便也带了些回来给祖母尝尝!”说着从白芍手中接过栗子,摊开在老夫人面前。 许一鸣皱眉道,“外头的东西,也不知道干不干净,也拿来给祖母?” 老夫人笑道,“不防事,旁人吃得,我怎么就吃不得?”恐怕比府里的还干净的多。 许乐乐含笑道,“爹爹不知,便是这些平民的东西,吃起来才更有滋味。”说着拣起一粒来替老夫人剥了壳。 老夫人放嘴里一嚼,连连点头,说道,“嗯,淡淡的甜,又有一股清香,鸣儿,你也尝尝!”说着命丫头分一些到许一鸣面前。 许一鸣忙起身谢了赏,有丫头将栗子剥好,尝了一粒果然味道甚好,便也不再阻。 老夫人一边吃栗子,一边向许乐乐笑问,“你成日往外跑,外边就那么好?有什么有趣的,说给我们听听!” 许乐乐笑道,“不过是些街上的杂谈,祖母要听,乐乐便说一些给祖母逗乐儿!” 老夫人连声说好,许乐乐便道,“帽子胡同那里有一个铁匠,去年娶了妻,成亲当晚才知道,那女子竟然比自己大了三十几岁。” 老夫人惊讶,“竟然有这等事?” 许乐乐微笑道,“媒人的嘴,戏子的腿,当不得真!” 老夫人点了点头,眸子里露出一抹深思。 许乐乐又道,“前几天大雨,有人纷说,护城河冲上来一具尸体,众人赶了去瞧,却是一头死驴。” 老夫人撑不住大笑,“这可不是胡说,怎么会把驴当人?” 许乐乐微笑道,“或者最初传话的人本就说的是死驴,传的多了,便有了谬误。” “嗯!”老夫人点头,说道,“那也是有的!” 许乐乐又道,“今儿又闻说,一家富户的小妾,被主母虐待至死,原说不过是小事,哪知道隔了半年,小妾的身世掀开,竟是什么官家失散的千金。官家闻说女儿没了,一封状纸告上官府,那家人因此获罪,落个家产允公,家人为奴,那个主母被一条绳子勒死!” 老夫人一怔,抬头向许一鸣瞧了一眼,点头道,“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也倒罢了,偏偏碰上的是官家的千金。” 许一鸣却脸色微变,凝目向许乐乐注视。 许乐乐故做没有看到,只是摇头道,“还不是那家的主人不主事,任由主母胡为,结果成了毁家之祸!”叹了一回,向老夫人道,“栗子虽然好吃,祖母少吃一些,当心晚饭吃不进,又积了食!”再坐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老夫人待许乐乐离去,才向许一鸣问道,“听说今儿樊姨娘和云乐打了起来?” 许一鸣苦笑,说道,“原来母亲也听了信儿!”心里也明白,许乐乐说这三件奇事,句句有含有深意。老夫人若没她提醒,就算知道今天的事,也不会来问。 老夫人点头,想了想,皱眉道,“姨娘虽然要立规矩,但她终究是侍郎千金,略加惩治就好!” 许一鸣又何尝不知,此事若处置不妥,他和樊士浩之间必生嫌隙。樊士浩虽然只是三品侍郎,但朝中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谁又敢肯定,自己没有事情犯到刑部的手上?只是想到秦氏,叹了口气道,“今日也果然闹的不像话,这府中总要有些规矩,再说后宅的事,儿子也不好插手!” 老夫人皱眉道,“你是一家之主,怎么总让女人欺到头上!” 这话已说的极为明显。这十年来,许一鸣夫纲不振,至使整个相府秦氏只手遮天,便连女儿许云乐也跟着养的骄横刁蛮。 许一鸣窒了窒,点头道,“儿子知道了!” 老夫人目光向室内几名丫头一扫,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也去罢,好生安抚云乐!”这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事情要怎么做,还在许一鸣自个儿。 许乐乐回到锦阑轩不久,红莲便进来回道,“小姐,赵承求见!” 许乐乐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赵承这个时候求见,一定是自己吩咐的事情,便命唤了进来,自己换了件衣裳,到花厅里去,只留白芍、墨兰二人伺侯,旁人都退了出去。隔了一会儿,赵承跟着小丫头进来,红莲跟到门口,便立在门外守着。 赵承上前见了礼,低声道,“小姐,方才周威回禀,说陆家小姐一个月前曾失踪两日,此事陆家瞒的风雨不透,外人并不知晓!” 许乐乐一惊,坐直的身子,问道,“失踪两日,具体是什么时候?可查出来去了何处,如何寻回吗?” 赵承道,“是上个月初三,城外敬香的时候失踪,初五才被人悄悄送回,那两日中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 许乐乐暗道,“果然如此!”上个月初三,正是她第一次拜访靖安侯府的日子。那一天一定是公孙宁得了消息,所以急急离府出去寻找。隔了一天,自己在酒楼上又见他闹市中策马穿街,奔去了陆府,自然是知道陆轻漾被送回。 默了默,又问,“如今呢?怎么突然许给了平阳王的公子?” 赵承回道,“十几日前,平阳王府便托人上门提亲,陆家也是婉拒,就在前日,平阳王公子淳于弘杰亲自上门,不知道说了什么,陆家便应了,当天下午,便抬了财礼上门。” 所以,公孙宁得到消息,就以酒浇愁!许乐乐点头。 不料,赵承接着道,“平阳王府的人刚走,五公子便得了消息赶去陆家,却被陆家拒之门外。五公子一怒之下越墙而入,径直去寻陆小姐,出来后便进了酒楼。” “他私入陆家?”许乐乐愕然。在她的认知里,公孙宁一向温文守礼,举止有度,私入人家后园,去见人家小姐,这样的事怎么做得出来?只是他既进去了,难道还有旁的事情发生? 回想今日自己说陆家“另有隐情”时,公孙宁紧闭双唇的样子,许乐乐心里有些了然。陆轻漾失踪两日被人送回,其间发生了什么事,陆家虽然瞒的风雨不透,却瞒不过一颗心牵在陆轻漾身上的公孙宁。一定是那件事对陆轻漾有极大的影响,他才闭口不言。 在那样的情况下,公孙宁仍然屡次上门求亲,百折不回,可以说,发生的事并没有影响公孙宁对陆轻漾的情义。而前日公孙宁被拒之门外,仍然没有放弃,却越墙入府。若他遇到的是别人,他必然不肯死心。可是今天瞧他借酒浇愁的样子难道,是陆轻漾自己说了什么绝情的话,令他心灰意冷? 许乐乐皱眉,心思又转在淳于弘杰下聘的事上。 古时男子迎亲,共分六步,分别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称为六礼。平阳王府十几日前托人上门提亲,便是第一步“纳采”。而被拒绝后,这亲事本来就该做罢。哪知淳于弘杰一去之后,竟然直接将财礼送去,那可是第四步“纳征”。 这种做法不但于理不合,也是对女方的极端藐视。从公孙宁求娶一事可见,陆家对这个女儿极为看重,侯府庶子依礼相求,也是断然拒绝,如今被淳于弘杰如此轻视,怎么竟然就会应下? 许乐乐微微抿唇,皱眉问道,“那你们有没有查出,当日是何人将陆家小姐送回?” 赵承摇头道,“除了陆家小姐,并没有人瞧见!” “她的丫鬟呢?” “陆家小姐失踪那日,随身带的两个丫鬟和陆小姐同时失踪,后来陆小姐回来,那两个丫鬟却没有回来,并不知道生死!” 许乐乐微微点头,皱眉凝思,说道,“难怪回京后几次宴会,都不见陆家的人!” 赵承听她提到“宴会”二字,似想起什么,忙道,“小姐,还有一件事!太子妃生辰那日,陆夫人和陆家小姐本来是要参加的,却不知为何在路上惊了马,后来虽然被人截下,却受了惊吓,便直接返回了陆府。” 太子妃生辰许乐乐水眸微眯。 那一天,也是出了许多事故。先是平阳王世子淳于弘浩落水,被沈子涵所救,跟着是淳于昌的人假冒贼人入府杀人。而原来他以为是太子府的两名黑衣人,其实是三皇子淳于康的手下 一个念头飞快的掠过许乐乐的脑中,令她悚然一惊。 平阳王这位世子,是平阳王第二位王妃所生。上一世,不知为何夭折,最后是淳于弘杰袭了王位。难道许乐乐想到那条湖岸边的紫色人影,心头便是一跳。那一天,她追踪那条人影,中途把人跟丢,却听到李改和那名婢女的对话 难道,那一天小世子落水,竟然是有预谋?如果小世子真的溺水而亡,那么最得利者自然是大公子淳于弘杰。而紧接着在太子府后园里的那场屠杀,许多夫人、小姐受害,奔去湖边救人的却逃过一劫。而陆家夫人、小姐中途马惊没有赴宴,无形中避过一场大难。这三者之间,是不是也有什么联系? 许乐乐凝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虽然她知道上一世发生过的许多事,但这几件事,却是上一世不曾发生或她并不知道的,看来,她还要另外寻人求证。 赵承见她再不问下去,便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了上来,说道,“小姐,这是这些日子以来,我们查到的详细帐目!” 许乐乐接过,一页一页翻开来瞧,越瞧神情越是专注,看到后来,不由冷笑出声,点头道,“怪不得!”重重将帐册阖上。 从她第一次提到要收回生母的陪嫁,便发现秦氏极紧张银钱财物。按理说,她也是堂堂侯府的嫡小姐,嫁妆即使比不过自己的生母,也绝计差不到哪里。 可是看这帐册,秦氏虽然也有四处田庄,六处院子,八家店面。但是田庄偏远不说,却都是贫脊的土地,而那六处院子竟然有一半是在城外,就是城内的三处,论位置、面积,也很不起眼。再说那八家店面,除了两家勉强算是在繁华地段,另六家都是在冷清的街道上。 看来,这诺大个许相府,这么多年来,竟然是靠着母亲的陪嫁才有现在的光鲜啊! 许乐乐心里暗叹,抬头望向赵承,问道,“我让你们寻的人怎样了?” 赵承点头道,“先夫人的四房陪房,其中两家还在庄上,一家在济宁,一家在陇田。另有一家被迁去了现在夫人广水的庄上,还有一家就在京郊,帮忙照看一处果园!” “果园?”许乐乐皱眉。 “是!是相爷置下的产业,说是果园,却不过几十株果树,每年也没有什么收成,还要给府里上交银钱,听说几个儿子都在给人做苦工。” “难为他们!”许乐乐轻叹一声,手指在帐册上划过,唇角泛起一抹冷笑,轻声道,“这件事,也该到头了!”向赵承吩咐道,“你去吧,余下的事还要抓紧!” 赵承领命退下。白芍好奇的瞧着帐册问道,“小姐,这是夫人田庄里的帐册吗?” “不是!”许乐乐摇头,慢慢坐了回去,落在帐册上的目光,又露出一份笑意。 许一鸣娶了两房妻子,还都是侯府的嫡女,表面上,两房妻子的陪嫁都相差不远,可是仔细去瞧,自己母亲的田庄,都位于富庶之地,有千顷良田。而秦氏的田庄,空有田庄之名,却并没有多少收成。 自己母亲的六处院子,都是宽大的几进院落,在帝京城中极好的位置。而秦氏的院子,狭小不说,居然还有几处在郊区。 自己母亲的十六家店面,有八家是在帝京城的繁华地段,另八家虽不在帝都,所在也是通商大邑的繁华街道。而秦氏的店面,虽然都在帝都,却位置偏僻清冷,料来也没什么生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1不孝的名声 靖安侯府虽是名门旺族,但给女儿置办这些嫁妆,也几乎是倾尽全力,足见靖安老侯爷对这个女儿的重视。反观建安侯府,嫡长女嫁江夏王世子为妃,自然是得意万分,秦氏这个一朝丞相的继室,便显的微不足道。 早听说当年是秦氏自己坚持要嫁许一鸣,建安侯府本来并不乐意这门亲事,到后来,嫁虽嫁了过来,给的陪嫁,也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 这也就是秦氏死抓着自己母亲的陪嫁不肯交出来的原因了! 许乐乐微笑。他们靠着母亲的陪嫁挥霍了十年,也够了! 第二天一早起身,白芍、红莲二人一边服侍她沐浴更衣,一边说道,“闻正屋那里的消息,昨夜老爷回去,替樊姨娘求了情,夫人方放了她回去,老爷宿在了夫人屋子里!” 照规矩,新姨娘进门,前三天老爷是要宿在姨娘屋里的。许乐乐微微一笑。许一鸣此举,是为了安抚秦氏吧!秦氏一定以为,樊香儿受了一顿教训,以后再不敢和她为难,却只有许乐乐知道,樊香儿为人,岂会甘居人下?是个越挫越勇的。 这一场对决,虽然以樊香儿失败收场,但却令她明白,嫁入许府,她再也不能以势压人,只能凭本事取胜。也让她清楚的看到,真正和她有利害冲突的是谁,从此之后,樊香儿的矛头,会砌底转向秦氏! 收拾妥当,许乐乐带着白芍向紫竹苑去,刚进院门,便听到秦氏夹怒的声音说道,“府里又添了人口,奴才本就不够用!”许乐乐微微皱眉,脚步刚刚一缓,便听门外的小丫头扬声回道,“大小姐来了!”屋子里的声音顿时一静。 许乐乐向她瞧了一眼,笑了笑从打起的帘子下进去,先给正中坐着的老夫人见礼,方转向许一鸣和秦氏,说道,“爹爹、母亲早!” “你也早!”秦氏冷哼,眸中精光微闪,在她身上转了一周,说道,“这几日大小姐忙的很,怎么今儿不出去?”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乐乐不过闲人一个,哪里有许多事情好忙?”见老夫人赐坐,一边施礼谢过,一边在秦氏对面坐下,问道,“方才走到屋子外边,见门外小丫头神情紧张,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秦氏皱了皱眉,目光便向门外扫去。许一鸣却道,“前几日老夫人寿宴上的事,因着樊姨娘进门,一直没有处置,哪里还有旁的事?” 许乐乐“哦”的一声,问道,“那日凡是碰过那碗汤水的奴才不是都看了起来?怎么没有审出来究竟是何人下毒?” 秦氏微微皱眉,不悦道,“这府里的事,大小姐就不必插手了!”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虽说府里是母亲当家,但那下毒之事险些冤屈了乐乐的丫鬟,乐乐自然便多问一句,要怎么处置,有祖母、爹爹和母亲在,自然不需要乐乐插手!” 秦氏冷哼了一声,才又转向许一鸣道,“老爷,此事关系到母亲,不如由母亲定夺!”说完,便转头去瞧坐在首位的老夫人。 瞧着她一副笃定的样子,老夫人眸中闪过一层恼意,却眼皮一垂,掩了过去,叹道,“横竖我也没出什么大事,你们瞧着办吧!”表面是顺了秦氏的意,其实等于什么都没说。 许乐乐笑道,“祖母倒是好性子,那一天乐乐吓出一身汗来呢!”见丫鬟奉上茶来,便掀起袖口帮着丫鬟奉给老夫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啊”的一声,说道,“旁的也倒罢了,祖母每日喝的药里有紫续断,若不是青萍习过药理,便是我们也不知晓,却不知道下毒之人如何知道?还是这下毒之人,本就会经手祖母每日喝的药?这可要当心一些!” 许一鸣听的脸上变色,沉声道,“毒害主子之人,断断不能轻饶,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皱眉想了想,向老夫人问道,“母亲,每日母亲用的药,都是何人经手?” 老夫人抬了抬眼皮,有意无意向许乐乐一扫,便道,“每日都是罗妈妈端了来,再细的,我也不曾问过。” 许一鸣抬头瞧向老夫人身后的罗妈妈,问道,“罗妈妈可能说的细些?” 罗妈妈忙上前跪倒,说道,“相爷,老奴自幼便跟着老夫人,有老夫人在,才有老奴的立足之地,断然不会毒害老夫人!” 许一鸣未语,许乐乐却嗤的一声笑出声来,说道,“罗妈妈,爹爹又没有说是妈妈下毒,只是问那药都经了何人之手,你知道的,细细说来便是!” “哦!”罗妈妈松了口气,笑道,“是老奴糊涂了!”一边起身,一边侧着头细思,说道,“这府里所用的药材,按理都是药房上的人一同采办,每日也是药房的人按太医开的方子将药配齐,丫头们每日按时取了来,在自个儿院子的小厨房里熬好,待到了时辰,便端了来送给老奴,老奴再服侍老夫人用药!” 许一鸣皱眉道,“也就是说,府里的采办,药房里配药的管事,取药的丫鬟,熬药的丫鬟,送药进房的丫鬟到罗妈妈,都会接触到老夫人的药?” 秦氏冷笑道,“这可牵涉的人多了,如何查法?”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爹爹,我们要查的是知道祖母药中有紫续断之人,并非有人在药中下毒!下毒之人,还得从那日经手汤水的奴才里寻!” 许一鸣皱眉道,“若非接触过药材,又怎么知道老夫人药中有紫续断?” 许乐乐摇头道,“不然,爹爹,你忘了,开药的是太医,瞧过药方的人即便不接触给祖母配的药材,也一样知道有紫续断,怕是比每日熬药、取药的丫鬟还清楚一些!” 秦氏听的脸上变色,说道,“听大小姐一说,这府里不但一半的人牵扯进去,还得加上陆太医!这府里也不用奴才当差了,全停了手查这件事!” 许乐乐长睫一垂,露出一抹无奈,说道,“乐乐不过据理猜测,爹爹、母亲不必当真。只是这等事不成倒也罢了,一旦被奸人得逞,怕是反悔也晚了!”瞧了瞧手里的茶,说道,“如今府中人心惶惶,乐乐也不能自安,还是回自个儿屋子去了!”说着将茶放下,款款起身,向三人告辞。 许一鸣脸上变色,瞧了一眼她一口没动的茶,问道,“难不成你以为还有人敢再次下毒!” 许乐乐勾了勾唇,说道,“乐乐不敢妄下断语,只是乐乐惜命,还是小心些好!”又向老夫人施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 出门瞬间,却听老夫人悠悠叹了一声,说道,“相爷,老身年纪大了,纵然真的有事,也不过早一日去陪老太爷,你不要烦心!” 许乐乐一抿唇,险些笑出声来。许一鸣纵然被秦氏蒙蔽,但对老夫人尚算纯孝,都说人老成精,老夫人这招以退为进,用的正是时候。 果然,回到院子不久,便听传来消息,许一鸣下死力彻查此事,将府中采办、配药管事连同老夫人院子里经手汤药的丫鬟,除罗妈妈之外,全部看了起来,一个个严加审问。 红莲听的满脸疑惑,说道,“小姐,此事自然是夫人授意,便是有人出首,怕也只是收拾几个替罪之人罢了!” 许乐乐微微一笑,向她瞧了一眼,说道,“横竖和我们院子无关,由着他们闹罢!” 见她仍然满脸不解,墨兰“嗤”的笑出声来,说道,“红莲姐姐,便是收拾掉几个替罪羊,那也是夫人放的羊,砍不掉她的臂膀,剪个指甲也好!” 白芍噗的笑出声来,说道,“这倒比的好!” 许乐乐听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插话。 秦氏筑起的这个硬壳,若只是从外部砸过去,最多也就砸出几个洞来,若是能从内部慢慢削弱,岂不是事半功倍?这一场审下去,所牵连的人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日后再为秦氏办事,便得掂量一下。 看看过了辰时,许云乐指了一个小丫头,说道,“去,你去瞧瞧,前院那边审的怎么样?” 小丫头领命,一溜烟儿的跑去,隔不多久回来,说道,“老夫人院子里一个丫头承认将老夫人的药方泄露,那一日捧汤的丫头承认下毒,老爷严审,又牵出了出外买药的一个小厮,还有懂得药性的药房管事,如今都关在地牢里,旁的人还在审,看有没有串谋的人!” 许乐乐心底冷笑,如果不是许一鸣严审,恐怕秦氏就交出一个丫头便会完事。听那小丫头口齿清楚,便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忙回,“奴婢草儿,从六岁进府,如今已有五年了!” 许乐乐含笑道,“倒是个伶俐的!”吩咐白芍赏了些果子退下。 白芍问道,“小姐,这才送进去四个人,小姐不去瞧瞧?” 许乐乐淡笑道,“能牵扯出四个人来,也已经算不易,我们纵去,怕也不能再多。”顿了一顿,抿唇笑道,“也罢,我们去放把火也好!”命白芍、红莲服侍更衣,便向前院里来。 出了垂花门,便能听到书房院子里一片惨叫求饶之声。许乐乐等小厮报过,便走了进去,于院子里用刑的奴仆视而不见,径直进了书房,施礼道,“乐乐见过爹爹、母亲!” “哟,大小姐出来了,便不怕被人下了药,有个什么闪失?”秦氏折了四个人手进去,心中正气愤,见了她来便没好话。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闻说母亲已将这些人都拘了起来,想来无事!” 许一鸣脸色也不大好看,嘿的一声,说道,“想不到我许府里养着这些毒蛇,当真是”连连摇头,脸上皆是怒意。 许乐乐劝道,“爹爹莫恼,试问哪个豪门大户没有几个吃里扒外的奴才,如今审了出来,处置了便是!” 许一鸣叹了一声,脸色好了些,问道,“瞧着快到正午,天热了起来,你又来做什么?” 许乐乐道,“本来昨日就想来寻母亲商议事情,哪知道被樊姨娘的事搅了,今日爹爹、母亲又审下药的事,乐乐想着此事要紧些,闻说审的差不多才来,只怕再晚一些,母亲事忙,又有旁的事绊住。” 秦氏一听她说有事要商量,算算一个月的期限也快到了,眉心便是一跳,冷道,“大小姐知道我忙,便省点事的好!” 许乐乐微笑道,“女儿也想少操些心,只是手下没得力的人,不得已才来烦扰母亲!” 秦氏听她这话,又不太像是来要田庄,便问道,“我给你送去十二个丫头两位妈妈,你自个儿也带着人来,怎么没有得力的人?” 许乐乐含笑道,“院子里那些人倒也罢了,花些心思调教一番,自然也用得,只是如今在外头的却没人可用!” 秦氏眉心一跳,冷笑道,“你是相府大小姐,出外不过车夫、护卫、小厮,哪一次府里不曾分配人手,又要用什么人?” 许乐乐淡道,“母亲莫急,乐乐出行并不要添加什么人手,只是新收回那几处院子和店面,缺人手打理,便想起我娘亲还留下四家陪房,我也命人查过,其余三家都远,一时也唤不回来,只京郊果园子里的鲁大脚一家近些,便想请母亲将他们调换回来,相助乐乐?” 秦氏脸色微变,皱眉道,“当初你非要什么院子店面,如今要了去又无人打理,早知如此,又要去做什么?”竟然绝口不提给人的事。 许乐乐淡笑道,“乐乐也想少操些心,只是亡母留下的产业陪房,乐乐不管,又让何人去管,这不孝的名声,乐乐可不敢领。” 许一鸣听她说到了什么孝不孝顺,便点头道,“原也是这个理!”转向秦氏道,“郊外的那处果园,是鲁大脚一家在管?我记得他们家孩子多,怕不能养活吧!” 秦氏不料许乐乐要过院子、店面,现在又跑来要人,不禁咬牙道,“不过一房奴才,难不成还要让我们养着他们?给他们一处园子,自个儿懒手懒脚挣不出嚼谷,又怪得了谁?” “嗯!”许乐乐点头,说道,“母亲说的是!乐乐也想,自我娘亲去后,恐怕也是这些人缺了管束,又有府里的园子养着,便变的疏懒!” “可不是!”秦氏听许乐乐一说,更是得了理,说道,“相爷心软,说他们不能养活,若是勤快的,那么大园子管着,怎么会不能养活?” 这十年来,许府上下都由秦氏打点,许一鸣并不知道详细,被她一顿抢白,顿时说不出话来,只道,“这些年全凭夫人支应!”想着这十年来,秦氏为了这个家,也算是劳心劳力。公孙氏去后,她所留下的丫头、妈妈确实不服秦氏,她为了整顿府内奴仆,也颇费了一番心思。他对秦氏本就有情,这样一想,心中又添了些怜惜,前些时对她的不满又少了一些。 许乐乐连连点头,说道,“便是这个道理,好好的园子,交给了懒人,他们自个儿倒也罢了,怕是连园子也荒了,到时少吃少用,还得府里补给!” 秦氏点头道,“这些年,虽说也给府里上缴些银钱,但是隔上些时日缺东少西的,光那果园子就不知道亏空了多少?相爷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更何况这些总起来数目大些,分开来也还是小账,我也不能事事去烦相爷!” 许一鸣听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第一次说到了一处,不由微觉诧异,点头道,“府中事杂,多亏了夫人!” 许乐乐笑道,“爹爹一朝丞相,有多少大事要操心,母亲自然不会拿这些柴米的事去和爹爹说。乐乐虽不曾当过家,在顺城跟着外祖母,也知道虽然有田庄地产,逢年景收成不好,再逢个灾啊难的,府里不但收不上银钱,还得贴补佃户。好在外祖母有几个婶娘帮衬,也还有人商议,家里妹妹还小,母亲却只靠着一人,自然是艰难一些。” 一番话说的秦氏心里舒畅,神情便也跟着变的柔和,心中暗想,昨天收拾了樊香儿,看来这个丫头也有了惧怕。心中禁不住的得意,却将许乐乐的来意忘了。 哪知道刚喘均一口气儿,就听许乐乐道,“如今乐乐既然回来,也不能只要娘亲留下的产业,却不担起娘亲的管束之责,如今便是想将这几房陪房调了回来,好好管教管教,看能差遣什么差事,既省了母亲的心,也免得养了懒人!” 许一鸣听她这话处处有理,点头道,“难为你小小年纪想的周全!”向秦氏问道,“如今这四家陪房,另三家在哪里?乐乐既要用人,倒不如一并交了给她,怕还能压制得住,你也省些心!” 秦氏没料到话说的好好儿的,突然来个大翻转,不禁一愣。再一听许一鸣的话,瞬间便知道上了这个丫头的当,不由恨的咬牙,说道,“另三户都远,何况再过两个月便是秋收,怕一时调不开人手!” 许乐乐忙道,“那倒不急在这一时,如今乐乐还未接管田庄,也不用四家立时回来,只先将鲁大脚一家调回,乐乐那些院子有人打理便可!” 秦氏听她说到田庄,心头一跳,生怕再说下去,她又得寸进尺的马上又收回庄子,但鲁大脚那一大家子几个壮劳力,就这样给了许乐乐又颇为不甘。正踌躇,闻许乐乐道,“果园不比田庄,眼见再过月余便是中秋,也到了摘果子的时候。他一家子虽然辛苦一年,但此时丢给旁人,总也说不过去。若不然今年的银钱还由他们上缴,母亲也好雇人去收果子。” 秦氏心头一动,暗思许一鸣既放了话,这几家陪房总要交给许乐乐。如今许乐乐这法子岂不是白得了一年的钱粮?当下便道,“好罢,那便依大小姐!”生怕她后悔,接着道,“大小姐若没有旁的事,便回罢,这里奴才乱糟糟的,也不是千金小姐呆的地界儿!” 许乐乐微微一笑,却端坐不动,瞧着她道,“不知道母亲要几日能调配好人手?乐乐也好安置!” 秦氏皱眉道,“诺大一个果园,总要另外寻人去看管,哪里这么快?” 许乐乐“唔”的一声,说道,“嗯,母亲要选人,去了要交接,他们才能回来,这样算来”侧头想了想,含笑道,“母亲瞧,两日如何?” 这是要逼着她给个日子了!秦氏咬牙,说道,“大小姐怎么如此急法?” 许乐乐淡笑道,“如今农闲,调配也容易些。鲁大脚一家又在京郊,路上来回也用不了半日,果园虽大,如今也还没有收获,要交接的手续也不会繁锁,这样算来两日足够。如今不抓紧一些,若是再等些日子到了秋收,怕是母亲更调不出人来!” 秦氏听她一提秋收,就想到田庄,心里便觉肉疼,只得道,“好,那就两日,我命人将他们换回来便是!” 许乐乐闻言,倒再不多催,起身行礼,说道,“那乐乐便等母亲的信儿!”又向许一鸣辞了一礼,转回身,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望着许乐乐消失的背影,秦氏刚才的舒畅荡然无存,心里只余郁闷气恨怒,许大小姐却浑然不觉,自回自个儿的锦阑轩纳凉去了。 等到黄昏时分,前院儿的审问也已结束,传来消息,果然再没有审出人来。许乐乐早已料到,不过微微一笑,瞧着到了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便带着红莲向紫竹苑来。 许乐乐到的时候,许一鸣、秦氏和许云乐早已到了。许云乐正偎在老夫人怀里,苦着一张小脸,气冲冲的讲述昨日樊香儿以下犯上的恶行。正等老夫人的宽慰,却被许乐乐进来打断,不由怒目而视。 许乐乐只当没瞧见,依礼先给老夫人请了安,又给许一鸣和秦氏见礼。老夫人笑道,“今儿你难得一天没出门,也不说早些来坐坐!” 许乐乐含笑道,“瞧着入秋,天气反而热的狠,较南方还要难熬一些,孙女儿偷偷懒,还被祖母拆穿!”将老夫人逗笑,便告了座,在秦氏对面坐下。 许云乐见老夫人的注意力转到许乐乐身上,不依的扭着身子道,“祖母,昨儿云乐的脸实在不能见人,才不曾来给祖母请安,祖母莫怪!” 老夫人垂头瞧着她,满眼的怜爱,含笑道,“不怪!不怪!云乐养伤要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2缺了两粒珍珠! 许乐乐向她瞧了一眼,说道,“妹妹脸上的肿还没有全消,这大热天儿的,当心发炎!” 许云乐想到昨天她只瞧热闹不帮忙,不由“哼”的一声转过头去。 老夫人抬了抬眼皮,向许乐乐扫了一眼,一手抚着许云乐的头,说道,“是呀,那樊姨娘也是大家子出身,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下这么重的手!”垂头瞧着怀里肿起的小脸儿,乌青的眼圈,啧啧两声,说道,“可怜的乐丫头!”抬头向立在身侧的大丫头秀桔道,“我记得前几日收拾东西,翻出我压箱子的那只累丝镶珠的金步摇,你去拿来,给了二小姐压压惊!” 秀桔含笑应了,入内室去取东西。许云乐大喜,忙施礼道谢,撒娇道,“祖母,昨儿你没瞧见,那个樊姨娘像只疯狗一样,上来就打,吓死我了!”扭着身子偎入老夫人怀里,却侧过头来,向许乐乐做了个挑衅的眼神。 许乐乐却并没有如她所愿露出羡慕嫉妒的神色,反而勾唇浅笑,说道,“祖母还是疼妹妹,有了祖母的好东西压惊,妹妹的伤也好的快些!” 许云乐听她语气温和大度,倒是一愣,转念一想,她一定是为了讨好老夫人,又哼了一声不理。 这个时候,秀桔已取了一只黑色的点漆匣子出来,双手捧着送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笑道,“说是给云乐,你递了给她便是!”秀桔笑应,又转身捧到许云乐面前。 许云乐忙道,“云乐谢过祖母!”双手接过匣子,迫不及待的打开,一时间,屋中众人的目光,全落在那匣子上。 许家虽然不比那些名门旺族,但也是数代为官,根基不浅。因子嗣单薄,许老太爷那一代,更是只有他一个儿子,几代积攒起来的贵重物品,自然也都收到了老夫人的手里。如今老夫人郑而重之拿出来的东西,自然不是凡品。 果然,匣子刚一打开,便觉光芒耀眼。许乐乐先赞了一声,“好炫目的金气!” 许云乐大为得意,小心翼翼的捧了起来,左右翻看。离她不远的罗妈妈突然“咦”的一声,身子往近凑了凑,脸上现出些异样的神情。 秦氏见她神情有异,问道,“怎么,罗妈妈,有什么不妥?” 罗妈妈一怔,回头瞧了一眼老夫人,露出一些犹豫的神色。 老夫人皱眉道,“怎么了?你说就是!” 罗妈妈又迟疑了一下,见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方咬了咬唇,指着许云乐手里的金凤步摇道,“这支步摇不对!” “怎么不对?难不成不是这一支?”许云乐首先抢问,两只手紧紧抓着手里的步摇,仿佛生怕人抢去一般。她年纪虽小,但出身相府,外祖家又是建安侯府,首饰好不好,自然分得出来。手里这支步摇,但见金丝累累,圈圈缠成的一只金凤,金凤的口中吐出一条细细的珠串,挂成一排流苏。无论是做工还是材质,都是上品,怎么会有不对? 罗妈妈摇头道,“步摇便是这支步摇,只是”走近了一些,指着凤的眼睛道,“二小姐,你看这里,这凤的眼睛缺了两粒珍珠!” 许云乐忙凑近一瞧,果然见金凤的两只眼睛只有两个圆洞,露出里边黄灿灿的金子,令这只金凤一下子失了灵气。 没有珍珠,叫什么镶珠步摇? 许云乐一张小脸儿顿时垮了下来,委屈的瞧向老夫人,唤道,“祖母!” 老夫人也是露出一丝诧色,说道,“拿来我瞧瞧!”将许云乐唤了过来,接过步摇一瞧,也是脸色微变,说道,“金凤的眼睛,原来镶着两粒黑色东珠,虽说不大,难得的却是光泽极好,那凤的眼睛像活的一样,再要寻出这么两颗来镶上,怕没那么容易!只是”皱了皱眉,抬头瞧着罗妈妈道,“我记得前几天瞧见,还好端端的,怎么就掉了呢?” 罗妈妈也点头道,“当时翻了出来,老夫人还曾说,步摇只有一支,孙女儿却有两个,不知该将这金凤给了哪一位小姐呢!” 许云乐一听这话,更是急的跺脚,泪巴巴的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秦氏也是脸上变色。在她心里,许一鸣是长子,自己是许一鸣的妻子,老夫人的东西,迟早是她的。如今老夫人这里丢了东西,丢的自然也是她的东西,不由脸色一暗,问道,“罗妈妈,这金凤拿出来,可曾磕了碰了,是不是珠子掉到了盒子里?” 许云乐忙凑到盒子里去瞧,翻过来抖了抖,摇头道,“没有!” 许乐乐眨眼道,“就算是磕了碰了,哪里这么巧,两颗珍珠一下子全磕掉了?” 这一点,其实在座的几人都已经想到,秦氏脸色微变,一双眼睛定定望着秀桔,问道,“平日这些首饰,是谁在保管?” 秀桔见她神色阴沉,心中一惊,“噗嗵”一下跪倒,说道,“平日是奴婢保管,可是可是奴婢发誓,从不曾私自碰过老夫人的东西!” 秦氏定定的瞧着她,心中惊疑不定。秀桔可是她从建安侯府调过来的心腹,要说她会背叛自己,倒不大可能,但是人为财死! 瞧着她神色惊疑不定,秀桔心中更慌,连连磕头道,“夫人,这步摇丢了珠子,固然是奴婢失职,但奴婢绝对不曾动过!” 许云乐急的跺脚,怒道,“你不曾动过,难不成那两颗珠子自己长脚走了?”向老夫人道,“虽然只是支步摇,但祖母这里丢了东西,若不细查,将那拿了东西的奴才揪出来,日后多了少了什么,难道都不追查?” 许乐乐挑了挑眉,不禁向许云乐瞧了一眼。虽然说上一世几次受她暗算,但此时见她小小年纪,分明是心疼给了自己的步摇,却能将话说的这样圆满,倒也令她意外。 老夫人脸上现出些为难,瞧了瞧秦氏,说道,“虽说是秀桔管着,但能进这屋子里的又不止她?要查下来”摆了摆手,叹道,“只是一支步摇,也不必劳师动众的” 许云乐听她没有追查的意思,不由更急,顿足道,“前几日刚出了给祖母下药的事,今儿便丢了东西,日后呢?若再有旁的事,又要如何?” 屋子里丢了东西,首要的便是搜查丫鬟、妈妈的屋子。因老夫人院子里大多是秦氏的心腹,秦氏自然不愿意,听了老夫人的话,正要趁机将此事圆过去,却不料许云乐说出这番话来,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果然,许一鸣听到“下药”二字,想到前几日若不是青萍,老夫人已被毒害,便惊出一身汗来,冷笑一声道,“老夫人屋子里,药方会泄露,东西会不见,这屋子里的奴才,都是要来干什么的?若再不查,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查!今日要细细的查!” 秦氏脸色微变,说道,“这珠子几时丢的都不知道,要如何查法?” 一直默然不语的许乐乐听到这里,淡淡的道,“因汤里下药的事,这几日府里的奴才不能随意出入,方才祖母又说这金凤步摇前几日还曾见过,想来便是偷了珠子,也来不及移出府去!” 罗妈妈忙点头道,“对!对!就是因为老夫人寿辰,我们要寻合意的首饰才会去翻箱子,若不然这步摇也不会翻出来!” 许一鸣点头道,“那么说,这珠子就算不在老夫人院子里,也断断出不了府去!”向门外小厮喝令,“来人,唤几个人来,细细的搜!”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爹爹要搜,还得唤几个信得过的来,免得有人询私!” 秦氏本来脸色便已不好,一听她这话,更是恨的咬牙,却也只能说道,“大小姐说的有理!” 许一鸣微一皱眉,向许乐乐瞧去一眼。他在家中虽不主事,但终究是一朝丞相,许乐乐的话,他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垂首略思,便点头道,“这府中奴才互相包庇,也是有的,倒是倒是乐乐回来的日子短,身边的丫头与这些人没有交情!”目光向许乐乐身边的红莲一扫,说道,“让红莲一同去吧,瞧有奴才敢循私,一并拉出来!” 红莲听到自己被点名,便向许乐乐瞧了一眼。 许乐乐也不推托,抿了口茶,抬头望向许一鸣,说道,“爹爹,如今事情未出这间屋子,查不查都在爹爹一句话,可是当真查起来,消息传了出去,怕府中人心不稳!” 许一鸣眸色一沉,向她定定凝视片刻,眼中现出一抹深沉。不错,如果这府里的人相互没有勾结,纵有人给老夫人下药,也绝不会刚好是和老夫人日常用药相冲的药物。如今这里一查,动静传了出去,一定会惊动旁人。 微默了默,向门外小厮说道,“调府里家丁,看住所有门户,所有人呆在自个儿的院子里,不许随意走动!” 小厮方才留在院子里,并不知道屋内出了何事,听说要搜府,脸上满是惊愕,却不敢多问,忙应命退去。 许一鸣点了自己的两个小厮,向秦氏道,“你也派个人出来,还有罗妈妈,均一道儿去,务必彻查!” 许云乐忙道,“只有几个奴才管什么用,我也去!”站起身来,向自己的丫头唤道,“珊瑚,走!”珊瑚是自从原来的两个丫头被许乐乐借许一鸣的手打了之后,新提上来的贴身丫头。 秦氏一听,忙道,“你一个小姐,去奴才屋子里搜查,像什么样子?” 许云乐却一心寻出那只金凤上的黑珍珠,说道,“自然是奴才们搜查,有我在一旁瞧着,她们才不敢捣鬼!” 她年纪尚小,秦氏在这府里的许多事并没有和她说,听她这样,不禁起急,皱眉道,“这许多人去,有哪个能捣得了鬼!”如果只是几个奴才去,真有那违禁的,有绿萝遮掩,几个小厮加罗妈妈未必敢强搜,单一个红莲便好对付。可这宝贝女儿去,又有谁敢拦她?可现在要她明白,当着许一鸣和许乐乐的面,又怎么说得清楚? 许云乐却哪管这些,跳着脚道,“不行,我要去,我就要去!”转头瞧着许一鸣娇声唤道,“爹爹!” 许一鸣点头道,“今日虽然是老夫人屋子里丢了东西,却也算丢的云乐的,想去便去罢,只是你在外头瞧着就行!” “好!”许云乐大喜,大声答应。 许一鸣又瞧了瞧红莲,见她低眉顺目立在许乐乐身后,知道她只听许乐乐一人吩咐,便说道,“乐乐,让红莲也去!” 许乐乐点了点头,转头道,“老爷让你去,你便去瞧瞧,又不用你动手,不过是做个见证!” “是!”红莲曲膝领命,随着罗妈妈等人带着秀桔出屋,向丫头住的偏房里去。 而正屋里,从老夫人以下,相府中的五个主子都是坐着默默的饮茶。此时日头落下,屋子里光线渐渐变暗。 耳听着远远传来翻箱倒笼和丫头们吵嚷的声音,秦氏渐渐有些坐立不安。她心里深知,大宅门里的这些奴才,难免会背着主子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虽然说这院子里大多是她的心腹,但她只为了看住老夫人,并没有严加管束,这金凤上的珠子是不是她的人拿去,她心里并没有底。 满心想起身去瞧瞧,抬头向另外三个人望去一眼。但见老夫人许是困了,倚在椅子里垂着头打盹。许一鸣神色凝重,正慢慢抿茶。而许乐乐事不关己,脸上一片淡然,端端正正坐着,细瞧手里帕子的纹路,仿佛要瞧出朵花儿来。秦氏暗暗咬牙,却只能忍耐着坐下。 大约过了半个时刻,终于听到脚步声向这里行来,许乐乐首先抬头,说道,“回来了!” 许一鸣、秦氏二人身子一挺坐起,目光同时望向门口。 老夫人头一沉,也随着醒来,用帕子掩唇打了个哈欠,说道,“找到了吗?”屋子里望了一圈,才瞧向门口。 许云乐第一个气冲冲的挑帘而入,大声道,“祖母,你瞧瞧,你院子里竟然都是些贼!” 跟着身后罗妈妈、珊瑚、红莲、秦氏的丫头绿萝和许一鸣指去的两个小厮一同进来,手里各自捧着一些东西。 老夫人奇道,“珠子找到了?怎么都成了贼?” 许云乐怒道,“祖母,你自个儿瞧瞧!”说着向珊瑚一摆手,说道,“放在案子上!”珊瑚闻命,上前将手里帕子包的一包东西放在案上,再将帕子解开,躬身退到边儿上。 屋子里的四人齐齐向那案上望去,但见帕子里光芒闪闪,竟然都是金玉首饰。老夫人伸长脖子瞧了瞧,突然“咦”的一声,指着一样道,“我的祖母绿镯子,怎么在这里!” 罗妈妈上前一步,回道,“老奴见了也吃了一惊,这可有些日子不戴了,竟然不知道怎么在秀莲的柜子里。” 老夫人一怔,说道,“秀莲?”秀莲是给老夫人梳头的丫鬟。 罗妈妈点头道,“东西是从秀莲的柜子里搜出来的!” 许一鸣上前拿了起来,仔细瞧了瞧,认得是母亲常戴的东西,脸色瞬间变的更加阴沉,喝道,“将秀莲那个贱婢给我拖上来!” 此时搜出东西的丫鬟、婆子都已被拘在门外,闻他一喝,便有人一把将秀莲推了进来。秀莲“噗”的摔倒,忙跪起身来连连磕头,连声道,“夫人、老夫人,奴婢冤枉!奴婢没有偷老夫人的镯子!” “没偷?”许云乐怒喝,上前两步,一记耳光打了下去,喝道,“难不成是镯子长脚跑到你箱子里的?” 秀莲被她打的侧过头去,身子轻轻颤抖,磕头道,“二小姐,奴婢真的不知道那镯子几时到了奴婢的箱子里!” 许云乐冷笑道,“不知道?你若不是箱子里藏着赃物,为何方才不让人搜查?” “我我”秀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说不出话来。 许一鸣气的发抖,喝道,“来人,给我拖下去打,几时招了几时停手!”一声令下,立时有两个婆子上前拉人。 秀莲大吃一惊,连连摇头,爬前两步扑到秦氏脚下,急声道,“冤枉!冤枉啊!夫人夫人救我!奴婢当真没有偷镯子” 秦氏脸色铁青,指着她道,“既然不是你偷的,为什么不让搜?” 秀莲脸色更白,咬着唇向案上一瞟,说不出话来。 许云乐奔过去,一把抓起镯子旁的一对素银耳坠,说道,“还有这坠子,是和镯子一起搜出来的!” 秀莲听她说到坠子,脸色倒是定了些,说道,“那坠子是老夫人赏了奴婢的,并不是奴婢偷来的!” 老夫人命罗妈妈取过瞧了瞧,点头道,“不错,这是我上个月刚赏了她的!” 许云乐一怔,又去帕子上拿起一只三翅莺羽珠钗,问道,“这个呢?” “也是我赏的!”老夫人点头。 “这个呢?”许云乐又换了一只空雕花的芙蓉玉环。 老夫人又点头道,“也是我赏的!” 许云乐眼中闪过一抹嫉妒,一把将帕子包起,索性摊在老夫人身前的案子上,一样一样拿起来问。她这做孙女的都没得过老夫人这么多赏,一个奴婢竟然得了这么多东西!当然,在她的眼里,已经不再分辩东西的优劣,只知道这个奴婢得了许多老夫人的东西。 许乐乐坐在隔着张椅子的距离,见她拿起来的首饰虽然精致,却也是寻常的物件,不由微微点头。这个秀莲,看来在秦氏那里极为得脸,老夫人才不得不时常赏些什么拢络她。 老夫人一样一样看过去,突然“咦”的一声,从一堆首饰里拿起一枚素银钗,说道,“这样东西不曾见过!” 许云乐大喜,一把夺过,大步奔到秀莲面前,大声问道,“这个哪来的?” 秀莲一见那枚钗子,顿时脸色大变,嘴唇抖了抖,说不出话来。 许一鸣见一下子搜出这许多东西,心中早怒不可遏,此时见秀莲不语,不由咬牙道,“如此贱婢,想来除了老夫人的东西,还偷旁人的!”指着她道,“打,不说就拉下去打死!” “等等!”秦氏忙喝住,取过那钗子瞧了瞧,说道,“这钗子是寻常的货色,府里的丫头每月的配给也较这个强的多,怎么会是偷来?” 秀莲听她提醒,忙道,“是啊,奴婢跟着老夫人,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怎么会偷这样的东西?这钗子这钗子是奴婢自个儿的!” 秦氏松了口气,说道,“这丫头吓的傻了,自个儿的东西为何不早说?险些误会了你!” 秀莲忙道,“是!是!是奴婢刚才吓糊涂了!” 许一鸣皱了皱眉,也向那钗子瞧了一眼,见当真只是一支寻常的钗子,眼中露出一丝狐疑,没有说话。坐在一旁的许乐乐却突然轻飘飘的说道,“据乐乐所知,所有丫头、妈妈们进府时,除了随身的衣裳,并不许带旁的东西。” 许一鸣悚然一醒,说道,“对啊,这钗子既不是府里配给,你如何带了进来?” 秀莲脸色顿时一白,抖了抖唇说不出话来。 秦氏皱眉道,“老爷,如今只查老夫人屋里丢东西的事,这等小事不用问了吧!” 许乐乐冷笑道,“偷东西虽然事大,可这钗子若是外头传递进来的,还有什么东西是不能传递出去的?何况那里还有一只祖母的镯子!” 秦氏听她虽然只寥寥数语,却死咬着秀莲不放,只恨的咬牙。 许一鸣点头道,“不错,既查了出来,自然要问个明白!” 秦氏见秀莲跪在地上,仍咬唇不语,便问道,“那钗子既然不是偷的,究竟哪里来的,是家里人给你的,还是怎么?你说了出来便是!” 秀莲脸色苍白,却始终紧咬着唇不语。 许一鸣越看越气,喝道,“拖出去打,几时招了,几时带进来!”两个妈妈闻命,忙上前将秀莲拖了出去,隔不了片刻,便听到板子敲打皮肉的声音。 许乐乐端茶的手在空中一停,侧耳听了听那声音,唇角瞬间勾出一抹笑意,却含笑不语,接着抿茶。看起来,那两个婆子也是秦氏的心腹,打的依旧是空心板子。 此时许云乐已唤上另一个丫鬟,打开另一个帕子包的小包,露出几枚银锞子、金锞子来。丫鬟听着外头的板子声,吓的全身发抖,磕头道,“老爷、夫人、老夫人,奴婢只是屋里打扫的丫头,哪里碰得着老夫人的首饰?这些锞子,都是老夫人赏的,奴婢因家人不在帝京,便一直自个儿留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3证物 一旁罗妈妈皱眉道,“老夫人打赏丫头,也只大节下会用银锞子,你的金锞子哪来的?” 丫鬟吓的一抖,嗫嚅着说不出来。许一鸣气怒,摆手命小厮拖人。小厮刚一上前,那丫鬟吓的尖叫一声,连连磕头,说道,“不要打,奴婢说,奴婢都说!那金锞子是过年时看戏,奴婢见老夫人备下打赏戏子的,奴婢一时贪心,悄悄拿了几枚,除此再没有了!” 罗妈妈想了想,点头道,“怪不得赏到班主金锞子反没了,幸好有打下的金叶子,我便回了老夫人封了下去,却原来是被这丫头偷了去!” 许一鸣听有了着落,冷哼一声,摆了摆手,立时有小厮上来,将那丫鬟拖到一边跪着。 许云乐见又问出一个,大为得意,又再取了查出的东西一一问了下去。连问了三个丫头,除一个院子里打扫的小丫头东西皆有出处,另两人均拿了老夫人屋里的东西。 许一鸣越发气的浑身发抖,命人一个个严审。 许乐乐却默坐一旁,勾了勾唇角。 或者旁人没有留意,她却注意到,这些人在求饶时,总是将“夫人”放在“老夫人”之前,可见在她们心里,秦氏才是主子。 正问着,突然听到院子里秀莲的声音厉声惨叫,将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还没等许一鸣喝问,就见小厮急火火奔了进来,跪倒回道,“老老爷,秀秀莲出血了!” “出血?”许一鸣皱眉,喝道,“打板子自然出血,惊慌什么?” 小厮只有十岁左右的年纪,却也不是不知世事,一张脸涨的通红,目光向许乐乐姐妹一瞟,结结巴巴道,“不不是不是板子打出来的是是那那个地方流血” 那个地方?难道是 秦氏一惊,说道,“我去瞧瞧!”拔步就向外奔去。 许云乐道,“我也去!”随后便要跟去。 许一鸣也似听出什么,忙喝道,“回来!”一把将她拖回,皱眉道,“一个女儿家,看那些做什么?”说着抬头向许乐乐瞧了一眼。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角,脸上不露一丝好奇,只是向罗妈妈瞧了一眼。 罗妈妈道,“老奴去瞧瞧吧!”见老夫人点头,便向院子里去了,屋子里顿时又静了下来,只能听到院子里秀莲一声一声的痛呼声。 “造孽,真是造孽!”秦氏和罗妈妈一前一后的进来,脸色都是说不出的难看。 许云乐奇道,“娘,究竟问出了什么?镯子果然是她偷的?” 秦氏咬牙道,“比偷了镯子还要可恶!”心中恨恨,再也不出言包庇。 罗妈妈在老夫人身边低声回,“果然是有了身孕,板子打了十几下,便打了下来,应该还不足三个月!” 老夫人又惊又怒,说道,“原只说奴才贪些钱财,算不上什么大事,怎么竟会有这等事?一鸣,这事定要查个清楚,堂堂相府,这还了得?这这你还有两个没出嫁的女儿!” 许一鸣也是脸色铁青,躬身道,“母亲放心,儿子知道!”转身向小厮命道,“将那贱婢拖到地牢里去,好好用刑,让她说出那男人是谁!” 经这一事,许一鸣铁了心狠查下去,搜出的赃物再一件不落,全部细细审个明白,传令从重发落。这一查,老夫人院子里,四个大丫鬟,八个二等丫鬟,二十个小丫鬟,再有各等妈妈,加起来四十余人,竟然有一大半不能干净。 许一鸣早气的脸色发黑,秦氏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这一回,这院子里自己的人大半逃不出去。眼看只剩下红莲手中的一个包袱没有打开,不禁咬了咬牙,说道,“那个包袱里是什么,打开吧!天不早了,早些审完,大伙儿早些歇息!” “是!”红莲轻应,说道,“这是甘妈妈床下搜出来的,奴婢看着稀奇,却不知道是什么?”上前将包袱放在案上打开,露出里边一些似木非木的东西,另有一个小包,包的是一些褐色小粒。 许乐乐皱眉道,“这些是什么,你为何说稀奇?” 红莲道,“前几日奴婢见青萍姐姐在院子里晾晒防暑的药材,虽然和这个不一样,却又有相似之处,便疑心是药。可若是药材,怎么会藏在床下?还用一些杂物压着!” 许乐乐挑眉,低声道,“是啊,若是寻常药材,藏起来做什么?”说着转头去瞧许一鸣。 跪在地上的甘妈妈却喊起撞天冤来,大声道,“这些不是老奴的东西,老奴也不知道是什么!”眼睛望着案上打开的包袱,露出满脸的震惊。 秦氏瞧见那些东西,瞳孔猛的收缩,说道,“莫不是甘妈妈有了什么隐疾,不愿意让人知道?”心里恨的咬牙。这个蠢奴才,怎么可以把罪证留下? 甘妈妈忙道,“是啊,老奴这几日睡不安稳,便寻了些药材泡茶喝,可是可是”眼睛望着那些似木非木的东西,却皆是疑惑。小包里的褐色小粒她自然认识,可那个东西,确实不是她的啊! 许一鸣冷哼道,“奴才有了隐疾,岂能留在母亲这里服侍?”微一沉吟,说道,“如今天色已晚,唤太医怕是引人注意,乐乐,你将青萍唤来,辨别一下这是何物?”自寿宴一事之后,陆太医对青萍赞不绝口,也让他对那个娇小的丫头有了些信任。 秦氏忙道,“一个小丫头,不过认识几味药材,哪里当得了大事,将药房的管事唤来才是!” 许一鸣冷道,“药房的管事如今在地牢里,又唤谁去?” 秦氏脸色一僵,说道,“若不然,前街上有保安堂坐诊的张大夫,请了来也是一样!” 许一鸣听她先是句句替甘妈妈遮掩,见遮掩不过,现在又极力反对青萍前来检验,向她认真瞧了一眼,摇头道,“还是唤青萍罢!”语气瞬间变的极为冷淡。 秦氏一惊,便不敢再说,只是狠狠的瞪着跪在地上的甘妈妈。 许乐乐见秦氏不语,便道,“既然是爹爹要用,便请爹爹命人唤她来罢!”不使红莲去,自然是避嫌的意思。 小厮奉命去锦阑轩唤来青萍。青萍向众人见过礼,先将褐色小粒拿起来嗅了嗅,说道,“这是地聪子,确实是用来定神之物!” 许乐乐眼神骤冷,抬眸向老夫人一扫。老夫人脸上神情不变,只抬了抬眼皮,两人目光一触,都没有一丝变化,又各自移开。只这一眼,两个人心里已经了然,往日给老夫人下药的,便是这个甘妈妈! 许一鸣听说真是安神的药,皱了皱眉头,指着似木非木的东西问道,“那种呢?” 青萍拿起一段来瞧了瞧,又放在鼻下一闻,脸上闪过一层惊异,说道,“是落苏子!” “落苏子!”许一鸣与许乐乐齐声惊呼出声,秦氏却是一脸惊骇。许云乐却结结巴巴的道,“那那不是前几天说的药吗?” 落苏子这味药材,如今在许府已是相当的出名,众人纵不知道它长的什么样子,却也知道,当初有人试图用它毒害老夫人。如今这药材竟然在甘妈妈的包袱里出现 许一鸣瞬间脸色大变,喝道,“你这老****,胆敢毒害老夫人!”上前一脚将甘妈妈踢翻,一脸惶急,转向老夫人道,“母亲,你你身子可有哪里不好?有没有被这****下药?” 老夫人也是一脸震惊,茫然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许一鸣回身向甘妈妈怒喝,“****,快说,有没有给老夫人下药?” 甘妈妈吓的脸色惨白,连连磕头道,“老爷、夫人,那地聪子确实是老奴托药房的小厮买来的,那落苏子老奴确实不知啊!” 许一鸣想起当初青萍在寿宴上说的话,若是下药成功,老夫人只有三个月寿命,不由惊的手足冰凉,问道,“青萍,你从老夫人的脉象上可能查出有没有下药?” 青萍满脸为难,说道,“奴婢只是学过几日药理,辨别药材料无差错,却并不通医术!” 许一鸣咬了咬牙,向小厮道,“你即刻拿我的帖子,去请陆太医速速前来!” 小厮应了一声正要退下,却听罗妈妈“唉呀”的一声,说道,“老夫人用了药不久,想来药渣子还不曾倒掉!”府里回收厨余之类有固定的时辰,晚上熬过的药,通常都是第二天一早来收。 青萍喜道,“若有药渣,青萍便可辩出里边都是什么药!” 许一鸣忙向小厮命道,“你去厨房里外去寻,将寻到的药渣皆带了来!”小厮忙应命奔了出去。 甘妈妈闻言,整个人更是吓的浑身颤抖,抬起头,悄悄向秦氏瞧了一眼。对上秦氏凌利的目光,只觉得心头一寒,又忙垂下头去,心里只盼这青萍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学艺不精,熬过的药渣分辨不出什么。 隔一会儿小厮奔了回来,手里捧着一个煎药的药罐,说道,“药渣还不曾倒掉,奴才便连药罐一并取了来!” 青萍忙上前接过,说道,“辛苦小哥儿!”将药罐在案上放了,揭开罐盖,探手取了些药渣放在鼻端嗅了一会儿,微微皱眉,说道,“这里倒没有落苏子的味道!” 许一鸣顿时松了口气,点头道,“还好!还好!没有让这老****得逞!” 秦氏忙道,“既没有下药,便拿下去罢!这个时辰药渣还不曾倒掉,这些奴才当真养的懒了!” 甘妈妈也是眼中露出些喜色,忙磕头道,“是!是!夫人责罚的是,是老奴一时躲懒!以后再不敢了!”说着抬头,向一边立着的一个小丫头望去。 小丫头会意,说道,“奴婢拿去便是!”说着上前要端药罐。 “等等!”青萍一手将她挡开,又将药渣嗅了嗅,喃喃道,“奇怪!” 许一鸣神色一紧,说道,“什么奇怪?” 青萍曲膝行礼,回道,“这药里虽没有落苏子,却有地聪子!” “地聪子?”许一鸣一愕,说道,“地聪子不是安神的药材吗?有什么不妥?” 罗妈妈奇道,“地聪子?老奴不记得老夫人药方上有这味药!”向跪在地上的甘妈妈瞧了一眼,说道,“甘妈妈用来安神的药,怎么会放在老夫人的汤剂里?” 青萍道,“老夫人这剂药里,大多是温补的药材,加入地聪子虽不打紧,却会冲淡一些药的药性。” “会有毒吗?”许一鸣赶着问了一句。 “无毒!”青萍摇了摇头。 秦氏松了口气,说道,“前几日闻母亲说夜里易醒,是不是便配了些地聪子在里头?”说着便向老夫人直直望去,目光里充满威胁。 老夫人微一抿唇,见许一鸣也望来,只得点头道,“就是寿宴之后,夜里惊起几回!我曾说过两句,不想她们便记下了!” “原来如此!”许一鸣松了口气,说道,“无毒便好,只是这老****竟然有落苏子,也不能” 话还没有说完,却见青萍脸色微变,失声道,“不对!” “怎么?”许一鸣忙问。 秦氏皱眉道,“青萍,既然老夫人的药里没有落苏子,也没有毒,还能有什么不对!莫要主子夸你几句,便将自个儿当了神医!”语气明显的不耐之中,却夹杂着一些紧张。 青萍被她一说,身子缩了缩,微微抿唇,向许一鸣瞧去一眼。 许一鸣旁的事或者不大放在心上,但是事关老夫人的安危,倒着实要紧,见青萍犹豫,不由皱眉道,“有什么不对你说便是!” 青萍得了他的话,便道,“奴婢还要再查一下!”见他点头,便去将药罐里的药渣都倒在案上,用帕子将里边的残渣擦尽,才凑首过去。嗅了两下,眉宇微挑,回身禀道,“回老爷,这地聪子不是近日加进去的,从这药罐的味道来看,应该是常用之物!” “常用之物?”罗妈妈惊异道,“近几年来老夫人精神不济,常常嗜睡,要这安神的药做什么?” 这一点许一鸣自然也清楚,也是满脸疑惑,问道,“罗妈妈,你果然记得清楚,陆太医开的方子里没有地聪子?” 罗妈妈道,“那方子老奴还收着,请老爷稍等!”说完行了一礼,进了里间,跟着出来时,手里便拿了一张方子,说道,“这便是陆太医当初开的方子,请老爷过目!” 许一鸣接过展开一瞧,果然不见有“地聪子”三字,不由脸色微变,抬头望着青萍,问道,“这地聪子长期服用,会如何?” 青萍回道,“地聪子有安神功效,而长期服用,日常反应便是精神不济,常常嗜睡,渐渐的脑子会变的迟滞,最后变成痴呆!” “痴呆?”许一鸣悚然一惊,转头向老夫人瞧去,却见老夫人垂着头,眼皮沉沉,已睡了过去。想着这几年老夫人果然如青萍所言,不由心中气恨难平,指着甘妈妈骂道,“你这个老****,定是下了地聪子赚慢,才又想到要下落苏子,你你我许府哪一处对你不起,竟然起这般歹毒心思!” 一直在旁边默坐的许乐乐淡道,“不过一个无知妇人,哪里知道这两味药的功效?更何况还知道落苏子与紫续断一起服用会有毒性,定是有人背后指点!”说到最后两字,故意将语音拖长,却将“指使”改成“指点”。 许一鸣脸色大变,握着药方的手簌簌颤抖。 甘妈妈是秦氏从建安侯府调来的,如果说这府里能有人指使得动她,自然是非秦氏莫属! 秦氏也是脸色大变,冲上前挥手便是两记耳光,指着甘妈妈骂道,“我早与你说过,你好生服侍老夫人,到了荣养之后,自然放你出去与儿子媳妇团聚,你竟然等不得,胆敢下手毒害老夫人,枉我白信了你!” 一句话,将过错尽数推到甘妈妈身上,成了甘妈妈想早日出去和儿子媳妇团聚,但又不得不奉命服侍老夫人,便起了歹毒心思。 甘妈妈跟她日久,自然听得出来,一时间,一张老脸吓的惨白。只是听她提到儿子媳妇,知道若不将罪名顶下来,她也绝不会放过自己的儿子媳妇,不由全身颤抖,连连磕头道,“是老奴一时糊涂,辜负了夫人!” 秦氏一把抓住许一鸣衣袖,哭道,“老爷,妾身对不住你,原是一片好意,却不想引狼入室!”见许一鸣脸色铁青并不理她,又狠狠将泪一擦,怒喝,“来人,将这老****带下去,乱棒打死!” 两名心腹婆子闻命,立时上前一步,将甘妈妈按倒在地,就要拖了出去。许一鸣突然暴喝,“住手!”霍然转身,瞧着秦氏冷笑,说道,“此刻将她打死,那指点她用药的人,又上何处寻去?” 秦氏脸色大变,心底一阵阵发凉,颤声道,“老爷,妾身妾身只是一时激怒!” 许一鸣咬牙向她默视,点头道,“今日夫人也累了,这便回去歇着吧!”显然是此事再不容她插手。 秦氏脸色阵青阵白,挣扎唤道,“老爷!” 许一鸣将眼一闭,背过身来,说道,“绿萝,扶夫人回去歇息!”语气里虽然透着一丝疲惫,却语气威严,不容反抗。 这十年来,从不见他对自己有这样强硬的态度。秦氏微微咬唇,最后向甘妈妈瞧了一眼,料想她为了儿子媳妇,断不敢将自己招出来,便咬了咬牙,向许一鸣行了一礼,说道,“妾身告退!老爷也顾着些儿身子!”等了一瞬,只听许一鸣沉闷的“嗯”了一声便再不说话,也只得起身向门外去。 听着秦氏走远,许一鸣的脸也渐渐沉了下来,冷冷吩咐,“珊瑚,你也护着你家小姐回去!” 许云乐不依,嚷道,“爹爹,我的珠子呢?珠子还不曾查出来!” 许一鸣心头怒起,指着她喝道,“如今有人毒害你的祖母,你不担心祖母安危,却只关心你的珠子,这十年来,祖母和爹爹都白疼了你!” 许云乐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他如此呵斥,小嘴儿瘪了瘪,泪珠在眼眶里打了个转,看到许一鸣的脸色,却生生忍了回去,狠狠一跺脚,向着门外疾冲而去。 许一鸣见她连基本的礼节都不顾,不由一声长叹,双腿一软,跌坐回椅子里。 甘妈妈伏跪在地上,全身簌簌直抖,只盼着许一鸣就此将她忘了,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隔了半晌,只听许一鸣疲惫的声音传来,“将这老****拖出去,严刑审问!定要查出主使之人!”其实到了此刻,他心里也已经明白,甘妈妈是在建安侯府就跟着秦氏的老人儿,哪里还有旁的主使? 瞧着小厮将甘妈妈拖走,许乐乐这才慢慢起身,说道,“爹爹不要担心,明日我们请陆太医来重新给祖母请脉,乐乐瞧这几日祖母精神尚好,想来无事!如今要紧的,是查出和甘妈妈勾结之人,若等再隔一夜,被人得了风声,怕是毁了证物,或者逃了出去。” 许一鸣悚然一惊,点头道,“不错!这颗毒瘤不拔,迟早是个祸害!”挺直身子,向小厮命道,“去,将****唤来!”****是相府的护卫长。 许乐乐见状,知道今夜一定是一番天翻地覆的搜查,便轻声道,“爹爹,天色不早,乐乐助罗妈妈先服侍祖母歇息!”这院子里的丫头去了大半,已没什么使唤的人。 许一鸣听她这个时候还记挂祖母,倒比那个身边长大的女儿强的多,心中欣慰,点头道,“祖母睡下,你也回去歇罢,累了一日!” “是!”许乐乐低应,唤过红莲、青萍,与罗妈妈一道扶着老夫人进内室沐浴歇息。耳听着外室传来许一鸣的传令声,许乐乐唇角微勾,与罗妈妈交换了会心一笑。 今天这一日,许多事相继发生,几次峰回路转,奇峰迭起,又有谁知道,背后是有一双乾坤妙手,在悄悄推动? 先是许一鸣在前院审问老夫人寿宴下药之事,整整一个上午,秦氏心中本来就紧张。跟着许乐乐趁着这个时候前去要人,将她绷紧的情绪,又推向一个濒临发怒的边缘。而她没有给她立时发作的机会,却一句句顺着她的话说,在将她说的心怀舒畅的时候,却突然又将话说转过来,攻了她个措手不及,自然心中愤怒不堪。 这样一松一紧,一张一驰,比始终将人激怒更有效果。人在大气大怒之后,对一些事,便失了防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4顺水人情! 到了晚上,趁着许云乐撒娇的时候,老夫人假意疼惜孙女,将动过手脚的镶珠金步摇赏了给她。许云乐发现少了两颗珠子,一定会不依不饶,也就有了搜查丫头、妈妈住处的借口。而平日老夫人受秦氏钳制,对屋子里这些丫头也不大管束,自然就有了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而这些人里,以秀莲和甘妈妈为首,祖母绿镯子和落苏子,自然是许乐乐授意罗妈妈放了进去,就算二人没有错处,也要栽个错处除掉。而秀莲怀有身孕,却是意外的收获。 至于甘妈妈,虽然许乐乐的目的就是地聪子,但只查出地聪子,引不起许一鸣的关注,唯有落苏子才会令他震惊,从而引出青萍。当青萍说出老夫人的药里没有落苏子,在许一鸣大松一口气的时候,却紧接着道出地聪子的秘密,许一鸣再次震惊之下,对下药之人自然深恶痛绝。 如今,一个地熟子的来源,一个秀莲的奸夫,在这样的高门大宅内,一件毒害主子,一件败坏门风,都是不小的事情。这一系列查下去,但凡有些沾染的,都会被牵连,秦氏的人恐怕就去了大半 许大小姐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里无比的畅快。 秦氏,这第三锤,是不是砸的很有力? “小姐,听说光老夫人屋子里,就发落了二十七个丫鬟,三位妈妈,后来又牵扯出药房的、府库的、看守门户的一干人,除了夫人、二小姐和咱们这里,几乎将整个府宅都翻了一遍。直闹到半夜,老爷连主屋去都没去,便去樊姨娘那里歇了!”一大早起,白芍一边服侍许乐乐洗漱,一边叽叽咯咯的回报。 许乐乐笑了笑,问道,“樊姨娘那里如何?” 白芍“噗”的一声笑出声儿来,说道,“樊姨娘前日刚挨了打,听说一张脸还肿的猪头一样,昨儿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听说昨晚老爷过去的时候,她推说身上有伤,不愿服侍,哪知老爷在气头上,闯进去好一顿收拾!” 这是想玩欲擒故纵啊! 许乐乐笑。现在的樊香儿,终究是还嫩了点,再给她点时间吧! 瞧着收拾妥当,说道,“走吧!”带着白芍出门,向紫竹苑去。 刚一进院子,就见院子里十几个丫鬟、妈妈跪了一地,见了她来,都缩了缩身子,无人敢去禀报。许乐乐挑了挑眉,摆手命白芍外边候着,自己穿过庭院向正屋里去。 刚走到门口,但见罗妈妈立在门外,门内却传出隐隐约约的哭声。许乐乐脚步停住,向罗妈妈望来。见罗妈妈轻轻摆手,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方松了口气,摒息凝神,断断续续听到几句“儿子不孝”、“母亲受苦”之类的话,自然是许一鸣的声音。 许乐乐暗叹,许一鸣身为一朝宰相,在朝堂上也算有些威信,不想在自己府里,却被秦氏拿捏在手里。经此一事,纵然他对秦氏有情,想来也不会再听之任之了吧? 听着屋子里哭声渐渐消失,许乐乐向罗妈妈打个手势。罗妈妈会意,在门上轻叩两声,说道,“老夫人!老爷!大小姐来了!” 门里寂了寂,隔了片刻,许一鸣的声音说道,“进来罢!”听来有些微哑。 罗妈妈应了一声,去将门打开,帘子挑起。许乐乐款款而入,婷婷向老夫人见礼。老夫人叹道,“今儿一早才听罗妈妈说,你也搅到了半夜,怎么这会儿就来了?” 许乐乐含笑道,“祖母睡下,孙女便也回去了,哪里有爹爹辛苦!”说着又向许一鸣问安。见他眼圈微红,不禁心中微酸。 许一鸣点了点头,叹道,“都是爹爹无能,让你瞧见这些丑事!” 这是将她当外人啊! 许乐乐勾了勾唇角,说道,“爹爹说哪里话,女儿也是这家里的一员,家中有事,岂能瞒着女儿?” 许一鸣微怔,默然不语。 不错,昨天的事,虽然这个大女儿表现的要比小女儿强的多。但他能对小女儿呵斥指责,却并不觉得如何丢脸,可是在大女儿面前,却有一种家丑被外人窥探了去的感觉。在他心里,这个没有在身边长大的女儿,终究是个外人。 许乐乐虽然早已知道,但瞧他神情,心里终究有些酸涩,默了默,问道,“如今爹爹打算怎么做?”她就是不问,也知道昨天拿到大错的必然都是秦氏的人,也就省了那一步。 许一鸣冷声道,“昨天甘妈妈和偷送药材的几个奴才,我已命人打死!旁的人也打了板子,回头发卖的发卖,或送回建安侯府去,我许府不敢用那干欺上瞒下,无法无天的奴才!” “爹爹不可!”许乐乐摇头,说道,“虽然那些是建安侯府来的,但终究是在我们府里做下的事,爹爹就此将人送了回去,岂不是和建安侯府翻脸?”听他没提秦氏,就知道他始终下不了狠手。 许一鸣其实并没有想好,只是本以为她巴不得自己和建安侯翻脸,才有此一说,哪知道她反而劝了起来,不禁一怔,问道,“那依你” “那依你又要如何?”一道狠戾的声音响起,秦氏挑帘而入,先向老夫人行了一礼,一双眸子便直直的盯着许乐乐。昨天一夜,她已将事情差不多想清,如果不是这个外边回来的丫头从中挑唆,昨天的事大可以避了过去。 许乐乐不为所动,只是微微一笑,起身给秦氏见礼,说道,“母亲来的正好,乐乐正要说呢!”请了她坐下,才又道,“女儿想,这些人是建安侯府送来的,本是心疼母亲的一番美意,如今做下事来,原是我们府上失于管束,与建安侯府无关。如今若是将人送回,便伤了两府的情份,也令母亲为难!” 秦氏在门外听到要把人送回,心里也正是这个想法,听许乐乐说出来,倒是一愣,咬了咬唇,问道,“那依你看又要如何?”按许一鸣的怒气,这些人一定不会再用,又不送回建安侯府,难道卖掉?这和送回建安侯府又有什么区别?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这两日事情太多,母亲怎么忘了?” 秦氏被她说的一愣,问道,“我忘了什么?” 许乐乐抿唇道,“昨儿母亲还说,田庄里缺了人手。如今眼见就要秋收,这干奴才又是犯了错的,与其发卖或送回建安侯府,倒不如发落到田庄里去,一来不伤两府情份,二来也算小惩大戒!” “嗯!这倒是个法子!”许一鸣点头,说道,“这干奴才留在府里,好吃好穿供着,尚不知足,让他们到田庄里吃些苦头,也知道知道,不是所有的奴才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秦氏垂目想了想,也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没有更好的安排,便向许一鸣瞧了一眼,说道,“虽说是建安侯府送来的,但来了相府,便是相府的奴才,还是相爷发落罢!”打发到田庄,最后也是归她管,日后再想办法弄回来就是! 好一个顺水人情! 许乐乐勾唇浅笑,低头掩去眼底的一抹讥讽,轻轻的啜了口茶。 许一鸣点头道,“那就这样吧,都打发到田庄里去!至于哪几个送哪处,夫人瞧着办罢!”折腾了一天一夜,实在不想再看到这干奴才。 秦氏眸子一亮,点头道,“相爷放心,妾身这就去翻各处田庄的名册,今儿就打发他们起身!”说着便站起身来。 “母亲慢着!”许乐乐也跟着起身,含笑道,“母亲请坐,乐乐还有话说!” 秦氏一愕,抬头对上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不由心头一凛,暗道,“坏了!又中了这个丫头的圈套!” 果然,许乐乐清丽绝尘的脸上,露出温和淡然的表情,两瓣樱唇轻启,慢慢说道,“昨儿母亲曾应下乐乐,将鲁大脚一家唤回。如今既有这许多奴才打发下去,想来也不用再选人手。另外,还有那三家陪房,济宁、陇田两家也倒罢了,广水那一家,恰好能将他们替回,便也省得再跑一趟!” 济宁、陇田两处田庄,是前夫人公孙氏的陪嫁,而广水却是秦氏的陪嫁。秦氏听许乐乐对此也了解的清清楚楚,脸色顿时变的铁青,一双美眸牢牢的盯着她,只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一般,喘不上气来。眼前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心计?府中每每有事,她总能浑水摸鱼落井下石捞些好处。 也不等她答应。许乐乐又慢悠悠的饮了口茶,才又接着道,“还有我娘亲留下的田庄,说好一个月交给乐乐,如今一月之期已过,乐乐想着母亲事忙,未敢催促,趁着如今调配人手,便也将账目交接一下,总强过再乱上一回!” 一股怒意直冲顶门,秦氏呼的站起,咬牙道,“许乐乐,你不要过分!” 许乐乐抬头,一脸的讶异,说道,“母亲何出此言?” 秦氏怒道,“你一回来,要店面要院子要田庄,将好好一个相府搅的不能安宁,你究竟要做什么?” “原来,府中不能安宁,是因为乐乐要店面要院子要田庄?”许乐乐挑了挑眉,冷笑出声,淡淡道,“乐乐倒是不明白,有人在祖母药里下药,与乐乐要店面要院子要田庄何干?奴才们私底下不干不净,与乐乐要店面要院子要田庄何干?难不成母亲想说,这些子事都是乐乐指使?还是说这些事本来是冲着乐乐而来,却没有得逞?” 她一句一问,问的秦氏张大了嘴巴,连声道,“你你胡说什么?胡说什么?我几时说几时说”心中想着,这个丫头回来之前,许府就嫡亲的四口人,老夫人也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一切都很完美,而这个丫头一回来,却什么都变了!但究竟是怎么变的,从哪件事开始,她却又说不出来。 许一鸣一肚子气本来已经慢慢消了下去,听许乐乐一提,又再怒起,喝道,“够了!”一手在案上重重一拍,腾的站起,目光向二人一扫,说道,“庄子归庄子,你们瞎扯什么?” 许乐乐瞬间收起一身凌厉,垂首道,“爹爹说的是!” 秦氏紧紧抿唇,定定瞧着许乐乐道,“眼看就要秋收,庄子上的人辛苦一年,不能此时给你!” 许乐乐挑了挑眉,说道,“除了帝京城外那处,另几处道路均远,此时命人启程,到了那里也就赶上了秋收,恰好趁秋收一并理了账目再行交接,今日只请母亲将田庄地楔给了乐乐!” 秦氏气的脸色煞白,咬牙道,“地楔这等东西岂会放在手边?哪能说给就给?”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那乐乐晚些再向母亲去取,到时母亲别再说今日一整日寻不出几张地楔!”说着向老夫人和许一鸣分别行了一礼,“乐乐告退!” 秦氏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抖着手指着她道,“相爷,你你看你你养的好女儿” 许乐乐目光向许一鸣一扫,见他皱眉不语,便浅浅一笑道,“凡事抬不过个理字,这本就是乐乐的东西,爹爹若是不依,岂不是说爹爹偏私?”转身向房门走去,说道,“母亲还是早些寻出来好,莫要什么庄子园子里再挖出哪个府上的死尸,才又想起乐乐!”说完挑帘而出,径直去了。 这一句话,顿时将秦氏震的呆住,喃喃道,“什么什么死尸”一瞬间反应过来,一跃而起,大声道,“死尸?她说死尸!那院子里的死尸是她捣的鬼!”当初她要收回院子,自己百般推迟,结果就在吴大、郑二住的院子里发现了平阳王府辖下钱庄掌柜的尸体,闹上官府,最后还是靠靖安侯公孙明远相助才结了此案。 原来,这竟然是她的一手谋划! 这一瞬间,震惊、激怒、不信诸般情绪齐袭心头。 只是本主已经走远,许一鸣虽然也明白过来,也不过是心底微寒,只觉得这个女儿所用的手段太过强硬。可是她的话也没有错,那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瞧着眼前的争吵终于消停,老夫人睿智的眸子瞬间变的兴味索然,轻轻打了个哈欠,说道,“你们各自事务繁杂,也不用总陪着我,我也困了,你们去罢!”说着扶着罗妈妈的手起身,向内室去。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秦氏气怒交加,眼瞧着自己苦心安置的一干奴才叫苦连天的离府,心里更是闷闷,当下吩咐备车,径直向建安侯府而来。 听完女儿的讲述,李氏摇了摇头,说道,“你呀!我还说你素来是个沉得住气的,怎么一遇上那个丫头,便如此冲动?” 秦氏默然,心里却是极为不服。一个守了十年的家,本来尽在自己掌握之中,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丫头,不但分了女儿的宠,还处处和她作对,如今不但自己的人一下子去了大半,还弄的许一鸣对她冷淡。昨夜听说去了樊姨娘那个贱人那里,整整闹了一夜,又如何让她沉得住气? 她又哪里知道,她之所以沉不住气,完全是因为许乐乐对她的脾气太过了解,总是在她完全无备下突然出手,拿捏时间分寸分毫不差。就像一个极有经验的捕蛇人,拿蛇的七寸,绝不失手! 李氏见她不服,不由叹了口气,说道,“如今事情既已出了,你也别气!虽然下药的事被揭穿,好在那些奴才并不敢供出你来。好在有许一鹤在你手里,那老太婆也不敢将你如何。至于许乐乐”想到自己的嫡长孙女秦琳折在她的手里,也是心里恨恨,说道,“只要你沉得住气,我们再想法子!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能翻得上天去!” 此时建安侯次子秦裕龙坐在一侧,见妹妹一脸愤怒,叹了一声,说道,“当年许府上下那么多人不服你,你也一样收拾的服服帖帖,怎么如今只是回来个小丫头,你就如此为难?”想了想道,“她回来不是为了到了议亲的年纪?你加紧一些,早些将她嫁了出去便是了!难不成她嫁人之后,还能将手伸到相府来?” 秦氏变色道,“如今她将店面、院子、田庄都要了去,若是出嫁岂不是全部带走?” “你呀你呀!”秦裕龙咬牙,手指向她点了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你眼里只瞧着那些东西!到时有了夫家,你将嫁妆单子送去,一样的四处田庄,难不成还有人去查?一样的十六处店面,又有谁去一家一家核对?” 秦氏摇头道,“那个丫头精的很,居然知道济宁、陇田是那个女人的陪嫁,怕不好糊弄!” 秦裕龙道,“就算她都要了去又如何,到时许个什么人家,还不由你去挑,你拿捏住了她的夫家,自然也是拿捏住了她,还用此刻硬来?” 这话倒是令秦氏眼前一亮,说道,“还是二哥有主意!”当下便拉着李氏商议将许乐乐嫁到哪家最为合适。 “谋划?谋划什么?”许乐乐睁大眼睛,瞧着白芍,淡笑道,“他们不谋划我,我又哪来的机会借力一击?”浅淡的笑容,似乎并没有将秦家放在眼里,可是水眸中透出的一缕寒光,却透出一丝杀机。 秦家,该动手了吧! 心底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许乐乐拍了拍手起身,说道,“她既然不在府里,我们若不趁虚而入,岂不是对不住她?”淡淡一笑,换了身衣裳,带着青萍向前院里来。 许一鸣刚从外头回来,正捏着份名单头疼,见了她来,叹了一声,问道,“你又有何事?”这几天只要见到这个女儿,总会有些事情出来。 许乐乐微微一笑,福身见礼,问道,“爹爹可是为了祖母屋子里服侍的丫鬟头疼?” 紫竹苑中里里外外共有四十几个奴才,如今打死的打死,发落的发落,只剩下十几个人,老夫人身边除了罗妈妈竟然没人服侍。 许一鸣听她说的是老夫人屋里的事,倒也松了口气,叹道,“那些奴才赶走就赶走了,如今再选人顶上,这人选倒极是头疼!” 许乐乐慢慢凑了过去,就着他的手瞧了眼名单,都是府中昨天那一番搜查没有查出什么的奴仆,便微微一笑,说道,“爹爹,旁的人倒也不忙,乐乐是想着,祖母身边若有一个忠心又懂药理的奴才,日后身边再有人下药,便没那么容易!” “对啊!”许一鸣眼睛一亮,抬头去瞧青萍。 这是在打青萍的主意? 许乐乐勾唇笑了笑,说道,“今日爹爹请了陆太医给祖母请脉,为何不请他帮忙物色人选?” “陆太医?”许一鸣一愕,又向青萍瞧了几眼,心中便有一些恼意。昨天还觉得这个女儿颇为孝顺,今天就舍不得一个丫鬟。 许乐乐正细心观察他的神情,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由笑起,说道,“爹爹,不是女儿舍不得青萍,实在是青萍只嗅觉、味觉异于常人,应付突发事件最为合适。可是祖母身边却不必非她不可,若能寻一个深通药理,略懂医术,又小心谨慎之人,反而比青萍好些!” 许一鸣想起昨天晚上,乍见落苏子时青萍说她不懂医术,那时他的惊慌失措,不由轻轻点头。深通药理,只要每一次的饮食都查的细些,就不怕旁人暗算,倒不必非得是青萍这样的。而老夫人年纪大了,放一个懂些医术的人在身边,也能应付急事。 想通此节,许一鸣顿时释然,但一转念,又有些为难,说道,“这终究是府中的事,陆太医又是外人,这” 这是嫌丢人呐! 许乐乐暗叹,含笑道,“这个不难,爹爹只说老夫人身子不好,要一个这样的人在身边跟着放心些便是!” 许一鸣听她事事想的周到,连连点头,说道,“晚些陆太医来,为父再也他商量!”说着目光又落在那张名单上。 许乐乐稍稍停了一会,见他紧皱着眉仍然举旗不定,才又道,“如今祖母院子里剩下的只有一些粗使丫头和小丫头,屋里缺了服侍的,只凭罗妈妈一人,怕是难以照应。这些日子以来,乐乐瞧身边有几个丫头倒还能用,不如先给祖母送去,爹爹慢慢再给祖母选人!” 许一鸣素来不管府里的事,这府里哪个奴才如何,他又哪里知道?这会儿正为这事犯愁,一听许乐乐的话,不由大喜,问道,“你倒说说,是怎样的几个丫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5帐目,是谁管着? 许乐乐含笑道,“便是乐乐回来时,府里给乐乐配了四个二等丫头,八个小丫头,其中一个锦儿背主打死之外,还有十一人。这些日子乐乐细查,其中一个叫喜鹊的,七岁进府,前些时刚升了一等丫鬟,虽然不是千伶百俐,但管束底下的小丫头是一把好手。” 许一鸣一听七岁进府,便不是建安侯府调过来的,便点了点头。 许乐乐接着道,“还有一个叫杜鹃的二等丫头,说话不多,做事倒是细心!” 许一鸣问道,“她几时进府,家中还有何人?” 许乐乐道,“她随家人逃荒进的帝都,因活不下去,几口人一齐卖进相府,娘早些死了,剩了她爹和两个兄弟,在府里的庄子上!” 许一鸣又点了点头,说道,“听来倒是能用!” 跟着许乐乐又点出两个平日能用的丫头出来,一个唤冬青,一个唤丁香。许一鸣听着都不是她从顺城带回的几个,便一一细问,又听着不是建安侯府过来的,便越发放心,但仍是一一记下,唤过管家常青道,“你去查这几个丫鬟的底细,查的实了,速来报我!” 许乐乐见他谨慎,不由微微一笑。许一鸣忙道,“不是爹爹信不过你,只是昨夜吓的怕了,这些人又不是你带来的” “爹爹!”许乐乐好笑的将他打断,说道,“祖母那里要用的人,自然小心点好!”心里暗叹,哪有当爹的做什么还要怕女儿多心的? 许一鸣见她并不在意,才松了口气,转而一想,自己对这个女儿,似乎有一些畏惧,又不觉微微苦笑。 等常青查实四个丫头的身份,都是自幼卖进相府,入府几年,虽不见如何出色,倒也没有过错处。许一鸣当即点头,将这四人调入老夫人的屋中,喜鹊、杜鹃二人为大丫鬟,冬青、丁香二人升为二等丫鬟。 消息传了回去,四人都是大喜,跑到许乐乐面前连连谢恩。 许乐乐含笑道,“这也是你们平日做事老实勤谨,我才向老爷举了你们,你们过去好好当差,比谢我要好!” 四个人连连点头,只是喜鹊这些日子和红莲、墨兰等人混的熟了,一听要走,颇有些舍不得。 许乐乐笑着摇头,“都是在一个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歇下的时候也可以来玩,有什么舍不得?”这才将喜鹊说笑。 在许乐乐院子里,喜鹊虽然已经是大丫鬟,但上边还有白芍、红莲二人压着,已经升不上去。到了老夫人那里,便是领头的丫鬟,自然不是在这里可比。而杜鹃从二等丫鬟升到一等丫鬟,冬青、丁香二人从小丫鬟升到二等丫鬟,自然更是欣喜万分,瞧着罗妈妈前来领人,纷纷辞过许乐乐跟着去了。 有了这四个丫鬟,余下的便省了许多气力。等到秦氏回来,老夫人房中已调入十几个丫头,秦氏取名单一瞧,竟然没有一个是出自建安侯府,心知许一鸣对她防范,心中又气又恼,又发作不得,还得将地楔取来交给许乐乐。 当外边传过话来,说鲁大脚一家已在门外的时候,白芍大为惊讶。每次小姐要什么,这秦氏总是推三阻四的,不想这一回倒顺顺当当将人唤了回来。 许乐乐却微微一笑,催她道,“一惊一乍的做什么,还不快去将人领进来?”催着白芍出去,唤过红莲服侍更衣。微眯的水眸,透出一层冰利的寒芒。 为什么这么痛快? 许乐乐冷笑。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秦氏越是没有动作,就说明,秦家在酝酿一个大的阴谋! 等许乐乐收拾妥当,鲁大脚一家已在下房候着,许乐乐入偏厅坐下,方命人将他们带来。隔了片刻,便见小丫头引着四个人进来,轻声说道,“这便是大小姐!” 那四人也不敢抬头,手忙脚乱的跪倒,磕头道,“拜见大小姐!” 许乐乐淡道,“起来罢!” 那四人谢了,也只将伏着的身子抬起,并不敢起身。白芍忙道,“小姐让你们起来,你们便起来罢,若不然让小姐怎么说话?” 那四人听了,才唯唯的应了,爬起来躬身站着。 许乐乐向四人上下打量,但见四人都是粗布衣裳,身上灰一片、蓝一片的,补丁摞着补丁,瞧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倒是洗的干干净净。目光下移,但见也是一样的粗布鞋子,都已经磨的破旧,除了鞋面上沾了些灰,也颇为干净。 正在打量,只闻红莲“嗤”的笑了出来。许乐乐回头,顺着她的目光,便见靠后的一个年轻男子露出鞋子外的两个脚趾。被她一笑,男子身子不安的动了一下,两个脚趾不自在的向里缩了缩。 许乐乐横了她一眼,转头向立在前头的中年男子问道,“你是鲁大脚?” “是!”鲁大脚躬身应了一声,便不吭声。 身后红莲又笑了出来,向白芍悄声道,“他叫鲁大脚,他儿子那双脚比他还大,却不知道叫什么?” 白芍也忍不住抿唇微笑,却捅她一肘子,斥道,“胡说什么?” 年轻男子一身寒酸,站在这满眼华贵的屋子里,已经是老大不自在,被二人一笑,更是满身的不自在,不自觉的向父亲身后挪了挪。 许乐乐皱眉斥道,“红莲!” 红莲吐了吐舌头,向那男子道,“这位鲁大哥,对不住,我也只是说笑,没旁的意思,你可别见怪!” 年轻男子抬头向她一瞧,见是一个打扮鲜亮,生的极美的小丫鬟,不由脸上一红,忙双手连摆,说道,“是小人这样子失礼,哪里敢怪姑娘?” 这一抬头,许乐乐倒颇为意外,但见这男子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虽然皮肤粗躁黑红,但生的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竟然是个不错的后生,不由问道,“这个是你儿子?” 鲁大脚忙道,“是,是小人的儿子,叫鲁大虎!” 这一回连许乐乐也笑了出来。老子叫鲁大脚,儿子叫鲁大虎,怎么听怎么像哥儿俩。 说了几句话,鲁大脚见许乐乐一脸和气,满身的紧张慢慢放松,指着身旁的妇人道,“这是小人的老婆,徐氏!”又拖出藏在身后的一个少女,说道,“这是小人的二闺女,鲁二姐!”徐氏和鲁二姐忙又跪下向许乐乐磕头。 红莲又笑了出来,问道,“是不是你的儿子叫鲁大虎、鲁二虎、鲁三虎一路虎下去,女儿就叫鲁大姐、鲁二姐、鲁三姐一路姐下去?” 鲁大脚陪笑道,“是!姑娘猜的真对,就是这样!” 惹的白芍也笑了出来,说道,“这倒好记得很!” 许乐乐见徐氏生的瘦瘦小小,瞧着是个极利落的妇人。而鲁二姐身形与她相似,只是高挑一些,梳着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倒是令一张平凡的脸添了些生动。点了点头,命她们起身,疑惑问道,“我记得你们家有十几口子人,怎么只有你们四人前来?” 鲁大脚一张黑脸涨的黑里透红,结结巴巴的道,“小人共有五个儿子四个闺女,除大姐儿之外,他们几个,都在府外边的巷子里等着,只我们四个人进来!” “为什么?”许乐乐不解挑眉。唤他们来的人应该已经传话,命他们全家前来。 鲁大脚身子缩了缩,嗫嚅半晌,方低声道,“小人家里,只有这四身见得了人的衣裳,另外几个进来,怕怕连累小姐遭人笑话!” 这话一说,连红莲也笑不出了,惊愕的张着嘴,和白芍两两对望。这样的衣裳,在他们眼里,还是“见得了人”的,那见不了人的又该是怎样? 许乐乐默然。上一世,她从没有关心过母亲留下的几家陪房,这一世,虽然她命人查找他们的下落,知道他们日子过的艰难,却从没料到艰难到这个地步。叹了口气,轻声道,“既然这样,我先命人安顿你们住下,改日再带来一并见我吧!” 鲁大脚忙一边躹躬一边连声答应,憋了半天,才嗫嚅道,“大大小姐,我们来时,果园子有人接管,日后日后我们我们做什么?”在旁人眼里,那片果园贫脊,根本不足够养活他们一大家子,可在他们眼里,那却是一项生计。 许乐乐点头道,“我也正要问你这个,你除了养护果树,还会做什么?” 鲁大脚忙道,“小人是庄户人,地里的活儿小人都会,还有这几个小子丫头,也个个干得了活,绝不会偷懒!” “嗯!”许乐乐点了点头,又再细问了些往年果园的收成之类的事,这才说道,“我知道了,等有了活儿,我自然会安置你们,今儿便先回去吧!” 鲁大脚一怔,脸上现出些为难,挣扎了片刻,也只躬身应道,“是!” 徐氏神色露出些惶急,伸手悄悄拽了拽鲁大脚的衣裳。 鲁大脚悄悄抬头望了许乐乐一眼,一手将衣裳拽了回来,却不说话。 许乐乐瞧在眼里,说道,“鲁家婶子有什么事,但说无防!” 徐氏一听,忙跪了下来,磕头道,“回大小姐,去接果园子的人说,今年府里的钱粮仍要我们出,可是可是果子还没收,我们我们” 话说半句,鲁大脚忙踢了她一脚,低声斥道,“胡说什么?” 徐氏一窒,再不敢说下去,眼泪却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脸上全是为难。 许乐乐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我的主意,今年的钱粮,我自然会替你们补上,你们不用担心!” 这话大出四人意料之外,大喜之下,齐齐跪下谢恩。 许乐乐心里暗叹。这一年的钱粮,不过几十两银子,竟然将这一家人逼到这个地步,可见平日的艰难。命他们起身,又和软了口气,说道,“你们还有没有旁的难处?若是有,一并说出来,我也好命人去办!” 徐氏张了张嘴,要说什么,鲁大脚忙撞了她一下,说道,“没有!没有了!谢大小姐恩典!” 许乐乐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去罢!”回头命小丫头将人送出去。 鲁大脚连声应承,临出门回身道,“大小姐,我们便在府对面的巷子里搭个棚子,大小姐有差遣,使人唤一下便是!” 许乐乐一愣,问道,“什么?” 鲁大脚挠了挠后脑,说道,“方才小人见那巷子拐角极宽敞,又不堵什么人的大门,便让那几个小的在那里搭个棚子落脚!” 许乐乐怔了半响才回过神来,不由又是心酸又是好笑,说道,“你们来之前,我已命人收拾了院子给你们住,你们跟着去便是,不用搭什么棚子!” “院院子”鲁家四个人齐齐怔住,半响都没回过神来。就是在果园里,他们也只是几间泥草棚子安身,哪里住过什么院子?还是帝京城中的院子! 白芍上前推了鲁大脚一把,笑道,“鲁大叔,怎么傻了?随着小丫头出去吧,也好早些安置!” “啊?”鲁大脚应了一声,还是有些不能回神,也忘了谢恩,愣愣的随着小丫头出门。 鲁二姐突然“哇”的哭了出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哭道,“爹,大小姐是好人,你求求她,救救姐姐吧!救救姐姐吧!” 鲁大脚脸上变色,忙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还不闭嘴?” “怎么回事!”许乐乐听见唤回,问道,“鲁大姐怎么了?” 鲁大脚见她问起,一脸惊慌,忙道,“大小姐,二姐不懂事,你别听她的!” 许乐乐纤眉一皱,说道,“你们是我娘的陪房,你的女儿有事不和我说,又和谁说去?” 鲁二姐挣了两下,将鲁大脚的手挣开,回身“噗嗵”跪下,哭着道,“大小姐,我姐姐我姐姐两年前被府里钱管事的侄儿强娶了去做妾,天天被那坏人打骂,再不救她,怕连命都没了!” 许乐乐扬眉,问道,“你是说钱管事的侄儿?他是做什么的?怎么就能强娶了大姐儿?” 鲁二姐哭着回道,“那钱管事的侄儿名叫钱旺,是替府里下庄子收钱粮的,前年去了果园,见了我姐姐,便动了心思,和我姐姐说,我姐姐不肯,他便唤人强绑了去。这两年我们要见,他也不许,我们摸着姐姐的住处,只能隔着墙说几句话。那坏人知道后,便常常将我姐姐一顿毒打,如今也不知道怎样了!” 许乐乐脸色微变,又再细问,却已问不出什么来,只得点头道,“我知道了!”挥手命小丫头送人出去。 鲁二姐还想再求,被鲁大脚和徐氏一左一右拖着出去了。 许乐乐冷笑一声,咬牙道,“钱管事?连一个管事的侄儿都有这么大的胆子!”要知道夫人的陪房,便是夫人私人的奴隶,婚丧嫁娶除非夫人发话,旁人并不能插手。而公孙氏死了十多年,许乐乐也不在府里,鲁大脚的子女自行嫁娶也说得过去,可是被人强娶凌辱,却是真当公孙家没人了。 白芍也是皱眉,问道,“小姐,这钱管事家是不是有什么人撑腰?” 许乐乐压下心头怒火,想了想,说道,“你去找赵承,让他查查,那钱旺除了是钱管事的侄儿,还有什么背景?” 白芍应命而去。到了晚上赵承便回过话来,“那钱管事是李家的一个远亲,五年前被秦氏调来相府当了管事,这个钱旺是钱管事哥哥的儿子,原来不过是街上一个泼皮混混,后来靠上钱管事,得了给相府收钱粮的差事,平日里成天说自己是相府的人,没事欺负街邻,欺男霸女,无恶不做。” 许乐乐听的皱眉。虽然她活了两世,可是和这等人却没打过交道,不由问道,“这事你有什么法子?” 赵承道,“此事难就难在不知道那鲁大姐的心思,如果她想摆脱钱旺,唤几个人去将那人处置了便是,可若是她还想跟着钱旺,我们反而不好插手!” 大邺朝虽然民风开化,但是鲁大姐已被钱旺占了身子,如果不跟着钱旺,以她的身份,想要再嫁几乎不可能。 想了想,问道,“你有没有问过鲁大脚夫妻的想法?” 赵承苦笑道,“鲁大脚和徐氏都说,人都已占了去,难不成让女儿做寡妇?意思都是只求大小姐说说,让钱旺待大姐好点便是,只有二姐哭着说要救姐姐出来!” 这是被人欺辱惯了的! 许乐乐心里暗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和鲁大脚说,这事我会想想法子,至于是救大姐出来,还是教训钱旺,我还要再看看!”见赵承点头,问道,“最近五哥怎么样?” 赵承回道,“前几日入了御林军,每日忙碌,并没什么异样,只是人瘦了些,也更沉默了些!” 果然如此! 许乐乐微微抿唇。除了陆轻漾的亲事早定了一年,事情和上一世的轨迹仍然一样。公孙宁几次想要从军,公孙明远和汤氏都极力反对。要知道一旦入了军职,若是战起,便要上沙场冲锋陷阵。奉嘉公主只有他一个儿子,若有个闪失,岂不是痛断肝肠? 公孙明远和汤氏都想让他留在身边,谋个寻常的一官半职。可是,大邺朝以武得天下,也只有军功升职最快。公孙宁被陆家屡屡拒婚之后,催逼出男儿志气,不顾父母阻挡,一意投军,公孙明远没有办法,终于点头应允。 许乐乐微叹一声,问道,“陆家小姐的婚期定了?” “定了!说是在腊月!” 腊月?够着急的! 许乐乐皱眉。上一世发生过的事情,她虽然可以防范,可是这男女婚事却无法插手。总不能将陆家的人杀了,将陆轻漾抢来吧?何况现在陆轻漾已经许给淳于弘杰,关系到平阳王府,更是无从下手,眼前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命赵承退去,许乐乐又带着白芍向前院去。 许一鸣正和管家常青议事,见许乐乐来,便停了下来。 许乐乐上前行礼,说道,“乐乐见过爹爹!”见许一鸣命起,便谢过起身,向常青点头道,“常管家也在!” 常青上前行了礼,向许一鸣道,“小人晚些再来吧!”说着便要告辞。 “常管家等等!”许乐乐将他唤住,含笑道,“你在此正好,我正有事寻你!” 常青一愕,回头去瞧许一鸣。 许一鸣苦笑。这个女儿,只要她来,总不会是来闲坐。只得点头道,“乐乐,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许乐乐含笑道,“鲁大脚一家已经迁了回来,原是说好,他们一家回来,今年的钱粮仍由他们缴上。如今果子未收,他们一家温饱尚不能顾,又哪里有钱交钱粮?” 许一鸣本来不将一个园子的钱粮放在心上,但一听这事,如果秦氏听到,恐怕又是一场大闹,不觉头疼,说道,“乐乐,这事儿是你亲口应下” “乐乐知道!”许乐乐忙接口,说道,“既是乐乐说的话,鲁大脚缴不出,自然便由女儿补上。只是那果园子乐乐从不曾去过,也不知道情形,鲁大脚是个糊涂人,问了半天也说不清楚,便想着找常管家说说,将果园子的帐目给乐乐瞧瞧,乐乐也好寻钱补这个窟窿!” 原来是这样! 许一鸣松了口气,点头道,“说的也在理,常管家,那果园子的帐目,是谁管着?” 常青忙回道,“帝京附近的庄子、果园都是钱管事在管,寻他要便是!” 许一鸣点头道,“你去唤他,将帐目带上!” 常青应命而去,隔了片刻,带着钱管事回来。钱管事闻说是许乐乐要看帐,心里便有些不愿,只是碍着许一鸣发了话,只得将帐本捧了上来。 许乐乐接过一瞧,只是这一年的帐目,便道,“钱管事将去年、前年的帐一并带来,我才能从中比对,瞧有没有错漏!” 这是一文钱都怕被秦氏骗去啊! 许一鸣苦笑。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抠门儿的女儿,只好挥手命钱管事去拿。 钱管事心里不服,说道,“前年、去年的帐早已结清,大小姐只瞧着今年的帐便是,横竖就那一处园子,能有多少出入?” 许乐乐抬了抬眉毛,并不理他,却转头去瞧许一鸣。 许一鸣脸上微微变色,冷声道,“钱管事是说前年和去年的帐大小姐瞧不得?那本相瞧不瞧得?”不管自己对这个女儿如何,她仍是相府嫡出的大小姐,哪容一个小小管事顶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6愚木脑袋 许一鸣向来不管这些事,这么多年来钱管事素来只听秦氏一人的,此刻听他语气不善,却也不怕,只是赔笑道,“这果园子是相府的产业,相爷要瞧自然瞧得,只是是不是知会夫人一声?” 这是连他也不瞧在眼里啊! 许一鸣心头怒起,冷笑道,“钱管事是说,没有夫人首肯,本相便无权查看帐目?” 平日府里人见许一鸣儒雅温和,处处都由秦氏做主,便有许多人不将他放在眼里。可是许一鸣身为百官之首,又岂会真的是个懦弱无能之辈?此时脸上不显怒色,周身的气势却令钱管事心里打了个突,背脊寒意暗生。 钱管事跟在秦氏身侧,来往于秦、许二府,惯是个会看眼色的,此刻见许一鸣冷了脸,忙道,“自然不是,府中事务虽然是夫人在管,又哪里越得过相爷?”躬身后退,匆匆的奔去取帐目,却又偷偷命了小厮知会秦氏。 等钱管事取了帐册前来,秦氏也从后院赶了过来,一见许乐乐翻看帐册,便皱眉道,“这相府几时是大小姐当家,翻起了果园子的帐目?” 许乐乐起身见礼,淡淡一笑,说道,“乐乐不过是想知道,今年鲁大脚一家,要向府里缴多少钱粮罢了!” 许一鸣见了她来,脸色微见不愉,目光向钱管事一扫,却也并没说什么。 秦氏向他瞧了一眼,张了张嘴,见他脸色冷淡,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目光转向许乐乐,厌恶的皱了皱眉,说道,“一个大小姐,本该在后宅习些琴棋书画,才像大家闺秀,你成日不是顾着店子就是帐册,倒像一个商贾,也不怕人笑话!” 许乐乐目光停在帐册上,头都不抬,只是淡淡一笑,漫不经心的道,“乐乐无人依靠,便只能靠自个儿,被人笑话,总比日后无钱可用强一些!”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咦的一声,说道,“这帐目怕是有问题吧?” “有什么问题?”秦氏身子一挺,目光向钱管事一扫,也向帐册上瞧去。 钱管事一怔,躬着身子不动,却掀起眼皮悄悄向许乐乐瞧去,心中暗道,“这帐上向来做的四平八稳,怎么这大小姐居然瞧的出来?” 许乐乐见秦氏来瞧,便将三本帐册同时向前一推,说道,“母亲请看,这帐册上,说前年果园塌了房子,从府里支了五两银子重建,怎么去年又说修葺,又支了五两,到了今年,这刚刚入秋,便又说要整修屋顶避冬,又支了五两银子。可我听说,果园子里只有几间泥草的棚子,这修屋子的银子,去了何处?” 秦氏本来以为她要赖了今年的钱粮,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奇怪,回身向钱管事问道,“这屋子的事你可知道?” 钱管事愣了一下,也不觉得凑过来瞧,说道,“这帐目一年一清,五两银子的帐,隔上一年”想说记不住,又不敢说出来。确实,许府上下,公孙氏留下四处田庄,秦氏陪嫁四处田庄,许府本来也有几处庄子,再加上各处店面、院子的收入,这处果园是收入最小的部分,又只是五两银子的帐,他又哪里在意? 许乐乐见他说不下去,又将帐册翻过另一页,指着一处道,“还有这里,每年春起,果园子里都要修整果树,每年要支七两银子的工钱,我可是听说,修整果树从来都是鲁大脚父子自个儿动手,从没有雇过旁人。” “这这怎么会”钱管事结舌,说道,“果园子素来就有这笔开销,那鲁大脚莫不是胡说?” 许乐乐不理他,又再翻开一页,说道,“还有,这里说给果树除虫,每年又要支十两银子,可据我所知,给果树除虫,是鲁大脚一家自个采药熬水喷洒,并没有支过这项银子!” 钱管家张了张嘴,发出几个单音,已经辩不出说的什么,秦氏的脸色却越来越是难看。 许乐乐也不理他们,一页一页翻过,说道,“这里还有,说每年青果一出要选果子,支取五两。采摘果子,又支取三两,运果子还要支取三两”一口气数了下去,虚报的帐目竟有十几项之多。 许一鸣在一侧听着,越听越是惊讶,本来瞧着帐册的目光,渐渐移到女儿身上,眸子中透出一抹深思。这是他那个天真无邪、斯文秀气的女儿?为什么离开十年,她不但工于心计,对这经济帐目竟然也了如指掌? 许乐乐察觉到他的目光,只是抬头一望,问道,“爹爹可瞧出有什么不对?” 许一鸣一怔回神,说道,“没有,你接着说罢!” 许乐乐点了点头,将所有的错漏指过,慢慢将帐册阖拢,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直直盯着钱管事,说道,“今日我也问过鲁大脚,他虽不识字,却也记得每年上缴的钱粮,却比这帐上还要多一些。我倒不知道,是分了两本帐册,钱管事忘了带来,还是怎么回事?” 钱管事忙道,“果园子的帐册,就这一本,哪里还分帐?” 许乐乐抬眼瞧着他,淡笑道,“那依这帐册,果园子一年不过缴五十两银子,百余斤果子,再加上补回修屋子修整果树各项用度的银子,也不足百两。只是我并不闻鲁大脚说支过这十几项银子,怎么也会多出钱来?” 钱管事一窒,说道,“这些银子笔笔记在帐上,哪里容鲁大脚不认?” 许乐乐冷笑道,“若他支了银子,自然会有支了银子的凭据,钱管事为何不一并带来?” 钱管事抿紧了唇,再也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寸步不让,接着说道,“这从不曾支领过的银子,却年年报了虚帐,如今交割,是不是要折了回来?” 钱管事被她一通算计,说的额角冒汗,结结巴巴道,“这这帐是下边报来小人小人”按规矩,在秋收前从府里支过的银子,要在年底上缴钱粮的时候,加在一起一并退回府里。而此刻被她这么一算,这一年的钱粮她不但不用付,还得倒给她啊! 秦氏虽然不明白帐目,却也听出些头绪,皱眉道,“乐乐,你动这么大干戈,无非是不想缴这一年的钱粮吧!” 许乐乐缓缓摇头,淡笑道,“母亲说笑,区区百两银子,乐乐何必费这么大周折?只是想给母亲和钱管事提个醒儿,单单一处果园,每年便能让人从取牟取几十两银子,甚至更多,那各种田庄地产,加起来得有多少?” 秦氏心中微一盘算,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回头怒视钱管事,咬牙问道,“钱管事,我将田庄果园交了给你,你是如何办的差事?那些银子又去了何处?” 钱管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挣扎着说道,“每年果真有这几笔银子的支出,只是只是鲁大脚不识字,所以没有留下凭据吧!” 许乐乐见他仍然强辩,不由气笑,点头道,“都说口说无凭,鲁大脚不识字,也当知道自个儿支没支过银子,若不然,我将他唤来,与你当面对质,瞧是哪年哪月,有谁瞧见,他从你手里支过银子?” 钱管事忙道,“果园子的帐目虽是小人掌管,但是这支银子收缴钱粮的事,却是另有其人!” 许乐乐淡道,“不管是谁,只需将人叫来,一一对质便是!” 此时秦氏早已怒极,厉声问道,“钱管事,是何人支取银子、收缴钱粮,竟敢做出这种帐来?你将人唤来,让他和鲁大脚对质!” 钱管事结结巴巴道,“这这支取银子、收缴钱粮的事,向来是钱钱旺去做!” “钱旺?”秦氏瞪大了眼,气的呼呼直喘,却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挑了挑眉,说道,“这钱旺又是何人?” 钱管事低声道,“他是小人的侄儿!” “哦!怪不得!”许乐乐一脸的恍然大悟,瞧了瞧许一鸣,又瞧了瞧秦氏,捏了茶盏慢慢饮茶。 她虽然没有说下去,许一鸣和秦氏自然也明白。能以各种名目在钱管事手中支钱,却又没有凭据,自然是因为那是他的亲侄儿。 这几日来,先是樊香儿进府,然后秦氏亲信被除去大半,还有许乐乐将院子、店面、田庄一一收回,秦氏心里早憋着一口闷气。如今一见自己任用的人竟然敢背着她做出这种事来,不由的怒气勃发,大声喝道,“还不将钱旺给我唤来,我要瞧瞧他有何话说!” 钱管事见她发怒,哪敢说半个不字,忙躬身连应,一溜烟儿的奔了出去。 许乐乐等钱管事出了院子,才微微挑唇,露出一抹笑意,眸光向秦氏一扫,转向许一鸣说道,“方才鲁大脚一家前来,女儿倒想起一事!” 许一鸣挑了挑眉,也是向秦氏瞧了一眼,问道,“何事?”心里暗暗猜测,秦氏在这里,这个女儿不知又要说出什么话来。 许乐乐将许一鸣的无奈、秦氏的戒备都瞧在眼里,不觉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浅笑,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女儿院子里,前些时去了一个锦儿,如今喜鹊四人又调去祖母屋里,如今便缺着五个人。方才女儿进来时,见爹爹正和常管家商议买丫头的事,便想和爹爹、母亲商议,鲁大脚家里,共有四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嫁人,其余三人最大的也就十六岁。乐乐想着,回头给鲁大脚安置到庄子里,这几个女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让她们进府,在乐乐院子里当个粗使丫头,一来她们学学规矩,二来也省得再花银子外头买去!” 许相府上下二百余人,那一场大搜查,便足足有一半人折了进去,如今府里许多屋宇院子没人打理,许多活计也调不开人手,可是要一下子购买这许多奴仆,一则要用银子,二则新人进府总要调教。 许一鸣正为此事发愁,听她一说,正说到心坎里去,但觉这个女儿倒也窝心,便点头道,“鲁大脚一家都是你的人,又是你院子里要用丫鬟,你自个儿做主便是!” 秦氏见许一鸣并不和她商议,心中微有不悦,转念一想,如今的情形,就是想往许乐乐院子里插人,也很难下手,便点了点头,说到,“那另两个,等丫头采买来,再给你添置罢!” 许乐乐笑着谢过,又道,“说起采买丫鬟,乐乐似乎听说,每年过了秋收,帝京城里便有一个奴隶大市要开。爹爹与其现在采买,买来的丫鬟不知来历,还要花心思调教,一时也不能上手做活,倒不如等等!” 一句话提醒,许一鸣眉头顿时一展,击案道,“不错!你不提,我倒一时忘了!” 要说这大邺朝的名门世家,那是数不胜数,而说到辽海邵家,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邵家便是当今皇太后的娘家,除了世代都有人在朝为官,还管着整个大邺朝的官奴官妓。也就是说,凡获罪官员家眷被贬为奴隶或娼妓的,都会由邵家人领去,再由邵家分拨发卖。 邵家售卖的奴隶,除了出身官家之外,还经过严格的调教。所以,这七十年来,几乎所有的官府世家,采买奴仆时,邵家卖出的官奴便是首选。官奴与寻常奴隶最大的区别,就是只卖给官宦之家,而且不能赎身。 许乐乐所说的奴隶大市,便是每年秋收之后,各大州府固定时间打开的一个奴隶市场。平日虽然也有售卖奴隶的,但也只有奴隶大市的时候,才会有邵家的官奴。 如今许相府中奴仆严重短缺,要想把所有的空缺补上,要买的奴隶不在少数。这花银子还在其次,许一鸣愁的,是这新买来的奴仆并不能马上上手干活,府里岂不是乱套?而若是买的是邵家调教过的官奴,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 立在许一鸣身后的管家常青也是大舒一口气,赞道,“早知道大小姐有这么好的主意,小人也不用费这愚木脑袋想破头了!” 说的许乐乐笑了出来,说道,“常管家过谦,只是常管家每日事务繁杂,才没想到此节罢了!” 许一鸣含笑点头,说道,“算来离开市也不过一个多月,我们便等等吧!” 秦氏本来还想设法再弄进自己的人来,一听这话,脸色便有些不好,皱眉道,“如今府中奴才去了一半,这一个月又让谁做活去?” 许乐乐笑道,“这倒不难,只要将人手分配合适,多许些赏银,自然有人愿意做!” 常青点头道,“如今虽说缺了人手,但也省下了那些人的月例,若是将这些月例银子拿来打赏勤快的奴才,一来活儿有人干了,也让肯干活的奴才得些好处!” 许一鸣听大致差不多了,便挥手道,“详细的,你去安置罢!” 这里将一件事议妥,仍然没有等来钱管事和钱旺。许一鸣使人去寻,隔了半个时辰钱管事才垂头丧气的进来,回话道,“昨晚有两个人约了钱旺喝酒,到现在也没有回去,又不知何处去寻!” 许乐乐冷笑,说道,“喝酒自然是去茶楼酒肆,只是这彻夜不归,恐怕就得上那秦楼楚馆去寻了,再不然,便是赌场钱庄,这么一个大活人,难不成还丢了?” 许一鸣听她说什么“秦楼楚馆”,不由皱了皱眉,秦氏却忍不住说了出来,“一个大小姐,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什么?也不怕人听到笑话!”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这世上若是没有这等地界儿,乐乐便是想说,又说什么去?” 许一鸣见她不以为意,忍不住低喝,“乐乐!这等话,女儿家再不要出口!”心里暗叹,终究是在乡野之地长大,会说出这么粗俗的话来。 许乐乐眉目一垂,低声应道,“是,爹爹,乐乐知道!”心里不以为然。先不说上一世见多了皇室宫廷里的污秽肮脏,就是前天那秀莲的事,又干净到哪里去? 许一鸣见她应的柔顺,眉目间却没有一丝波动,不觉轻轻叹了口气,向钱管事道,“还不命人去寻?” 钱管事一脸为难,说道,“那些想得到的地方,小人已经命人去寻,实在不知道去了何处?” 许乐乐叹了一声,说道,“那就等寻到钱旺,将这帐目的事说清楚,再来找我结今年的银子罢!”说着起身,向许一鸣和秦氏行礼,“女儿先回去了!” 回院子换了身衣裳,让红莲往外传话,明日仍让鲁大脚一家进来,便带着青萍向紫竹苑去。进门见了礼,见喜鹊下首立着一个四十余岁的清瘦妇人,瞧着眼熟,便挑了挑眉,问道,“这位妈妈是” 妇人忙上前见礼,说道,“大小姐不记得我,我可认识大小姐,那日大小姐去陆太医的院子,我们私底下都夸,说像是仙女儿下凡呢!”青萍拜师的事,陆太医嘱咐暂时保密,她也不提。 被她一说,许乐乐恍然想起,说道,“难怪觉得面熟,原来妈妈是陆太医的乡邻。”心里明白,这是陆太医替老夫人选的照顾饮食汤药的人。 妇人脸色微黯,说道,“什么乡邻?我是陆太医好心收留的闲人,昨儿个陆太医问我肯不肯来相府,我便应下。” 许乐乐微诧,但见她似乎有伤心事,也不多问。那边喜鹊抿唇笑道,“邢妈妈,你说了半天,也没说自个儿姓氏,要大小姐如何称呼你?” 邢妈妈一醒,忙道,“是!是!大小姐,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你可莫怪!” 罗妈妈一旁笑道,“还有这个我啊你的,哪里有在大小姐面前自称我的,得自称奴婢或老奴!” 邢妈妈忙点头,说道,“还得喜鹊姑娘和罗妈妈提点!” 许乐乐一怔,问道,“邢妈妈这是”自称奴婢和老奴,得是卖了身的。 邢妈妈自行接口道,“我老奴当家的本是青州山里的药农,四年前一场山火,将进山采药的丈夫儿子全烧死了,老奴孤身一人投亲,却又遇到山贼,得亏陆太医相救,后来访亲不着,便留在陆太医家中。虽说懂些药理,平日也只帮着弄弄药材,这几年倒是学了些粗浅的医术。陆太医清贫,老奴留在他府上也是个累赘,闻说府上要人,那日又是见过大小姐的,便一道卖身进来,也算老来有个着落!” 许乐乐听她说完,跟着叹了一回,点头道,“妈妈既来了,安心留下便是。老夫人不是刻薄之人,规矩慢慢学便是,横竖只是在这院子里,大家包容一些!”既然是陆太医送进来的人,想来药理、医术方面,陆太医心里有数,也就不问。 正说着,外边小丫头声音回道,“老爷来了!” 许一鸣挑帘进来,先向老夫人行了礼,起身见屋子里齐齐立着四个丫头,便各自望了一眼,转向许乐乐问道,“这四个丫头便是你屋里过来的?” 许乐乐起身给他见了礼,含笑道,“正是!”唤喜鹊四人给他见礼。 许一鸣见四人落落大方,举止有度,竟然比原来这屋里的秀桔等人强些,便点了点头,笑道,“乐乐是个会调教丫头的,回头采买了新的丫头进来,便交了给你调教!”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爹爹这话说着玩玩还好,若是当真,这府里还不被乐乐闹翻了天?” 老夫人也笑,说道,“哪里是她调教的好,是她那几个丫头厉害!” 许一鸣本来也就只是一说,笑了笑,将话揭开,与老夫人闲话。坐了片刻,秦氏也带着许云乐过来,见过了礼,许云乐一头扑进许一鸣怀里,扭着身子说道,“爹爹,听母亲说,中秋夜我们要进宫饮宴,可是真的?” “嗯!”许一鸣点头,垂头见她一张小脸红肿已消,只是脖子上还留着两道抓痕,便道,“这些日子你要做什么衣裳,添什么首饰,和母亲说便是,到时跟着爹爹母亲,漂漂亮亮的进宫饮宴去!” 许云乐大喜,忙连连点头,跟着噘了小嘴儿,说道,“本来祖母赏了云乐镶珠金步摇,刚好戴了进宫,不想却丢了两颗珠子!” 这话将老夫人和秦氏说的都笑了出来,老夫人摇头道,“你这个年纪,却伏不住那样的首饰,还是另寻些轻巧些的好!” 许云乐闷闷应了一声,只是不悦。 许一鸣见许乐乐一旁坐着始终不语,便道,“乐乐,你的衣裳首饰,缺了什么要补什么,也尽管让丫头报过来,一同置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7好生招呼 秦氏听说这个女儿也要她来置办,心里便有些别扭,抬了抬眼皮向许乐乐瞅了一眼,却抿了抿唇并没有说什么。 许乐乐装做没有瞧见,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乐乐并不缺什么首饰,衣裳也还有几件簇新的,不用添置!”拿起茶盏要饮,送到嘴边儿又停了停,说道,“爹爹,乐乐另有一事要和爹爹商议!” 不要衣裳首饰,怕是要的更多的东西吧! 秦氏立刻想到库里公孙氏留下的几十箱子的嫁妆,便心头一跳。 这一个多月来,许乐乐先要院子,再要店面,跟着就要回田庄。此刻又说有事,连许一鸣也想到公孙氏的那些嫁妆,不由心里暗叹。这个女儿,从不要不属于她的东西,她娘亲留下的,她却分毫不让,这哪里像从外头回府的女儿,分明是要分家另过的声势。 哪知许乐乐抿了口茶,缓缓说道,“今日乐乐问起鲁大脚果园子里的事,乐乐才知道自个儿是孤陋寡闻了。如今庄子既然是乐乐自个儿打理,乐乐便想到庄子上去瞧瞧,一来长长见识,二来心里也有个谱儿,免得到时像这果园子一样,被人糊弄都不知道!” 许一鸣一怔之后,继而皱眉道,“你终究是个大小姐,跑去庄子成何体统?” 许乐乐笑道,“女儿能千里迢迢一路从顺城回帝京,如今不过是去去庄子里,打什么紧?更何况有丫鬟、妈妈陪着,再有赵承护持,又是自个儿的地界,怕什么?” 秦氏听她不是要东西,先松了口气,想了想说道,“乐乐说的也有理,今儿若不是她说那帐目不对,我还全部蒙在鼓里,自个儿的地界,还是亲自瞧瞧的好!”这个丫头越是不消停,她对付她的机会越多。 许一鸣听她突然替许乐乐说话,不觉向她瞧了一眼,又想了想,才点头道,“也好,不过来回两天,我再多派几个家人随你一同去!” 许乐乐含笑道,“爹爹,这帝京城外的庄子,倒是不急,只是闻说江州那边今年大水,也不知道如何,乐乐想去那里瞧瞧!”说着眸光一转,有意无意向老夫人瞧去一眼。 老夫人听到“江州”二字,也是心头一跳,抬头向她一望,恰恰和她目光对个正着。 许一鸣一怔,说道,“江州?江州远了些吧?怕不太平!” 公孙氏留下的四处田庄,一处在帝京城外,一处在济宁,一处在陇田,另一处就在江州。其中自然是帝京的最近,济宁和陇田两处庄子最大,也离帝京最远。而江州虽不是最远,来回也有八、九百里路程。 老夫人也是一脸担心,说道,“乐乐,你要瞧庄子,帝京城外不是就有一处?上那里瞧瞧便罢,怎么路远迢迢的跑去江州?”想了想,抬头向许一鸣道,“老四在江州做知府,不如你修书一封,让他替乐乐瞧瞧便是,还跑什么?” 许乐乐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许一鹤在江州,奇道,“四叔在江州?”跟着忙摇了摇头,说道,“四叔既是知府,更不能插手这等事,回头被什么御史官借机参个什么,岂不是乐乐连累四叔?” 老夫人皱眉道,“可你一个女孩儿家,跑那么远的路,岂不让人担心?” 许乐乐笑道,“祖母,乐乐有一个随身的护卫,名唤赵承,便是乳母赵妈妈的儿子,有他在,寻常的屑小近不了乐乐的身。”顿了顿,转头望向秦氏,笑眯眯的问,“母亲说是不是呢?” 是不是她怎么知道? 想到当初知道许乐乐回京,建安侯府派出三十暗卫假扮强盗,却消无声息的消失,至今没有下落,难道想到许乐乐回来时带的十二随从,秦氏心里微怒,却也只得道,“那个赵承我见过,倒是个忠心的!”不说武功好坏,只当没有那三十暗卫的事。 “哦!”老夫人似乎被她说动,犹疑的瞧了瞧许一鸣,又转向许乐乐道,“你带着丫头、妈妈,只一个赵承,能护得了多少人?”向许一鸣道,“若不然,你再派上三、四十人跟着?” 秦氏正盘算若是许乐乐离京,有多少下手的机会,听到这话心头突的一跳,笑道,“如今府中家丁一共也就六十人,都派了去,这相府岂不是任人来去?” 许乐乐也笑道,“那倒不必,前些时放出去的十一个人,还有几个没找到活计,恰好用了他们,他们添些进项,乐乐用的也安心些!” 罗妈妈立在老夫人身后,见许乐乐眸光扫来,便躬身凑到老夫人旁边,笑道,“老夫人,那个赵承老奴也见过,听前院的小五子说,他们十几个人也打不过一个赵承!” “当真?”老夫人来了精神,侧头瞧着罗妈妈,说道,“赵妈妈的儿子如此厉害,这我倒要见一见!” 许乐乐好笑道,“祖母要见他有什么难,如今只说乐乐的事。祖母!”拉长了声音,过去拉着老夫人的衣袖摇晃,娇声道,“若是祖母瞧着赵承还行,便不能再阻乐乐!” “行!行!”老夫人忙点头,皱眉笑道,“再不应,我这袖子便被你扯下去了!” 许乐乐抿唇一笑,说道,“那就要怪上针线上的人,怎么衣裳做的如此不结实!” 一句话将老夫人说笑,许一鸣听老夫人应了,也就不再阻拦,只是说道,“别误了中秋进宫便是!”许乐乐自然连声答应。 秦氏却心中暗喜,暗暗盘算如何让许乐乐有去无回。许云乐见她和老夫人亲密,心中嫉妒,噘起小嘴,哼的一声转过头去。没有人注意到,老夫人浑浊的双眸,在与许乐乐对视的瞬间,掠过一道精光。 许一鹤的把柄落在秦家人手里,只有问过许一鹤,才知道问题究竟在哪? 青莲倒不知道许乐乐的想法,一出紫竹苑,便问道,“小姐,如今我们在这府里好不容易站稳了一些,这个时候一走便是小一个月,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虽然如今老夫人屋子里换了人,秦氏不能随意下手,但是不解决四老爷的事,老夫人总会有所顾忌,做起事来缚手缚脚。更何况,如今府里多了一个樊姨娘,我们走了,秦氏也不会闲着!” 青莲抿唇微笑,轻声道,“方才听跟着老爷的小厮回,说是樊姨娘身边的丫鬟过来说,樊姨娘有些不舒服,请老爷过去瞧瞧!” 许乐乐点头,不自觉笑了笑。经过上一件事,樊香儿总算学精了,知道只有许一鸣肯为她撑腰,她在这府里才有一席之地! 果然,第二天一早,白芍一边服侍许乐乐洗漱,一边笑道,“小姐,昨晚老爷又歇在樊姨娘那里,听说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今儿一早又将钱旺叫了进来,好一顿发作,将他收钱粮的差事收回了!” “也算钱旺倒霉!”许乐乐笑了出来,说道,“钱旺丢了差事,这下该狗急跳墙了!”收拾妥当,见到了时辰,便带着红莲去给老夫人请安。 等从紫竹苑回来,鲁大脚一家已在下房里候着。许乐乐到偏厅里坐下,命人将他们唤了过来,一家十口,满满跪了一地。 许乐乐命道,“起来罢!” 鲁大脚又磕了个头,说道,“谢大小姐赏的衣裳!”这才站起身来。 许乐乐打量一眼,轻轻点头。前一天见过他们之后,便命赵承寻了些旧衣裳鞋子送去,此刻一家人都已经换上。就只有鲁大虎一双脚实在太大,并没有适合他穿的鞋子,露出脚趾的地方,却也用一块布包了起来,瞧着令人又是心酸,又是可笑。 听着红莲笑出声来,鲁大虎一张脸窘的通红,悄悄拽了拽裤子,指望宽宽的裤腿能将双脚盖上。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今日唤你们来,是有件事要说!”便将要三个女孩儿进府当丫鬟的事简单说了。 鲁大脚听的傻住,搓着双手道,“这这这几个丫头粗野,进府来,就怕就怕给大小姐惹祸。” 许乐乐向鲁大脚笑道,“你放心罢,她们进府,也只在我院子里伺候,红莲会教她们规矩。” 徐氏却是又惊又喜,推着三个女儿上前谢恩。 鲁二姐愣了愣,上前和两个妹妹一同跪下,悄悄看许乐乐一眼,说道,“大小姐,我我能不能不进府?” “二姐!你胡说什么?”徐氏忙低声喝斥。 许乐乐摆手阻止,瞧着鲁二姐问,“你为何不愿意进府?” 鲁二姐见她脸上神情温和,大着胆子道,“奴婢已经十六了,在果园子里山野惯了的,进了府还要学规矩,又做不了几年,倒不如留在家里,帮衬爹娘!” 通常府里的丫鬟,到了十八岁就要放出去配人,许乐乐本算计着,两年后正是自己及笄,如果和上一世一样,也该大婚了。到时鲁二姐到府里转了一圈,抬了身价,也好配一户好点的人家。此时见她并不愿进府,又想起前次见她,是个有主意的,便点头道,“你自个儿拿了主意,我自然也不勉强你!” 鲁二姐大喜,忙磕头谢恩。徐氏却想女儿进了府,便能吃饱穿暖,少吃的苦头,哪知道这个傻丫头竟然放弃,急的跺脚,却又不敢在许乐乐面前训斥女儿。 许乐乐又瞧着鲁三姐、鲁四姐问道,“你们呢,愿不愿意进府?” 穷苦人家的孩子早熟,九岁的鲁三姐见坐上的大小姐艳光逼人,不敢多看,只垂着头,低声道,“奴婢听大小姐吩咐。” 而七岁的鲁四姐却还有一派孩童的无畏,跪在地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向四周望望,问道,“进了府,日后便住在这大房子里吗?” 鲁三姐脸色一白,忙拽了拽妹妹的衣袖。生怕妹妹得罪了大小姐,进不了府也就罢了,又连累了全家人。 许乐乐笑了起来,点头道,“是啊,进了府,日后便住在这里!” 鲁四姐又忙问,“能不能吃饱肚子?” 许乐乐点头道,“只要你听话,自然能吃饱?” 鲁四姐连连点头,说道,“四姐听话,四姐听话,四姐冬天可以捡柴,夏天可以提水,还会摘果子挖野菜,一定不会偷懒!”一副极力要人认可的样子。 许乐乐听的心酸,点头道,“那就好!”见鲁大脚夫妇没有异议,便将此事定下。然后又道,“过几日我要去江州庄子上瞧瞧,大虎随我一道儿去!”鲁大虎忙跪倒领命。 许乐乐见两件事情说妥,便命他们退去。刚满五岁的鲁五虎瞧着两个姐姐留下,拽着徐氏的衣襟拖着不走,眼巴巴的道,“娘,我也要留下当丫鬟,我也要吃饱饭!” 引的红莲等人笑了出来,墨兰上前哄道,“你是小子,怎么能当丫鬟呢?就算进府,也只能当小厮!” 鲁五虎心里只想着吃饱饭,便从善如流,连连点头道,“我要当小厮!” 墨兰道,“可是小姐这里不要小厮!” 鲁五虎小嘴儿瘪了瘪,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落下来。 许乐乐叹了口气,说道,“你随着娘出去,日后也能吃饱饭!” 徐氏忙拽着五虎,赔笑道,“大小姐,这孩子小不懂事” 许乐乐微微摆手,说道,“不打紧!”命白芍送他们出去,又道,“大虎!你去瞧瞧大姐,带她来见我!”鲁大虎脸上现出一些为难,却也只是躬身应命。 鲁大脚一家退了出去,许乐乐便命收拾去江州的行装。红莲问道,“小姐,这一次我们四个人都去吗?” 许乐乐笑道,“带白芍和青萍去罢,你和墨兰留下,三姐、四姐刚进府,你们多用些心教着点!” 红莲“啊”的一声,满脸失望,噘嘴道,“小姐,好不容易能出趟门,却将我们留在府里!” 墨兰“嗤”的一笑,说道,“红莲姐姐,你是不是听说大虎要去,才想要一块儿跟了去?” 红莲脸一红,跺脚道,“好你个小蹄子,胡说什么?”追着过去就打。 墨兰嘻嘻哈哈笑着躲开,说道,“你又不像我,是个呆不住的,怎么我还没抱怨,你倒先抱怨上了?若说不是为了大虎,又是为了谁?” 红莲急道,“小姐,你瞧瞧这个丫头,可不是疯了?”赶过去抓着墨兰一顿呵痒。 许乐乐心头微动,仔细瞧了瞧红莲,见她神色又气又恼,却并没有羞态,不由暗暗叹了口气。上一世,自己不曾管过鲁大脚一家,红莲自然也不认识鲁大虎,如果这一世她能瞧上鲁大虎,事情便会变的不一样。可是 想到红莲的结局,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到了午间,入秋的天气仍有一阵猛热。许乐乐刚歇晌起来,便闻白芍回道,“大小姐,鲁大虎和赵承在前院求见,已等了一个时辰!” 许乐乐应了一声,说道,“让人领他们进来罢!”一边唤来红莲,打水洗漱。 等她收拾停当,鲁大虎等人已在院子里候着,见她出来,忙一扯身边立着的一个女子,上前跪倒给许乐乐见礼。却见赵承一手拎着一个男子的衣领,也跟着上前,一脚踹在男子膝弯,喝道,“跪下!” 男子立足不稳,噗的跌跪在地上,不禁骂道,“鲁大虎,胆敢找人对付大爷”刚骂半句,被赵承一脚踹翻,哼哼唧唧的再不敢出声。 许乐乐见这男子生的獐眉鼠目,心里便有几分厌恶,皱眉道,“这是何人?” 赵承回道,“大小姐,此人便是钱旺!今日大虎去瞧大姐,怎么都叫不开门,却听到里边大姐的哭声,情急下跑回来寻了小人,小人去将门踹开,便见这厮正拿着棍棒追打大姐,便将他一并提了来!”三言两语,将事情经过说的清清楚楚。 许乐乐点头,瞧着鲁大姐问道,“你就是鲁大姐?” 鲁大姐畏怯的点头,却不敢出声。 许乐乐道,“你抬起头来!” 鲁大姐身子缩了一下,却不敢抬头。 跪在她旁边的鲁大虎急道,“大小姐让你抬头,你便抬头,怕什么?” 鲁大姐身子抖了抖,才怯怯的抬起头来,目光向许乐乐速速一扫,又垂下头去,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只这一眼,许乐乐就见她虽然被打的鼻青脸肿,但是眉目间较鲁二姐又多了几分清秀,不由叹了口气,问道,“钱旺为什么打你?” 鲁大姐身子抖了抖,低声道,“他他说我说我爹害他丢了丢了差事” “他说你爹害他丢了差事,所以打你出气?”许乐乐接口。 鲁大姐点了点头,低声道,“是!” 一旁钱旺咬牙骂道,“若不是鲁大脚那****胡报果园子的账,夫人怎么会免了老子的差事?” 许乐乐横他一眼,冷笑不理,仍向鲁二姐问道,“我听二姐说,你是被钱旺强占了的,如今我既回来,自然会为你做主。只是你跟着他已有两年,我想知道,你是还想跟着她过日子,还是跟着爹娘回家?” 鲁大姐一怔,不觉抬头瞧了瞧许乐乐,又瞧了瞧跪在前边的钱旺,脸上一片茫然。在她的心里,只见过男子休妻的,还不曾听说过由女人做主不要男人的。可是眼前的大小姐,脸上那笃定的神情,竟然让她有几分信服。 钱旺一听这话,不由大声嚷了起来,“你就是许大小姐?我钱旺与你许大小姐何干,你凭什么管我家里的事?何况这个女人是我钱旺花银子买来的,哪里由她说跟还是不跟?” “买来的?”许乐乐挑眉,眸光移向鲁大虎。 鲁大虎脸色铁青,伏地回道,“回大小姐,是前年钱旺去果园收钱粮,我们本来是交足了银子的,哪知道他瞧见了大姐,非说我们少交了一两。我们说不过他,只得想法子凑银子。哪知道隔了三天,他便唤了几个人来,说我们凑不齐银子,便拉大姐顶账,硬生生将人绑走!” 钱旺脖子一梗,大声道,“你们本来就没有交足,老子拉人顶账天经地义,老子留着自个儿玩玩,没将她卖到窖子里,已经是她的造化” 没等他说完,许乐乐纤眉一挑,冷声喝道,“掌嘴!” 赵承上前一步,挥手“啪啪”两记响亮的耳光,大声喝道,“大小姐面前,你也敢不干不净的混说!”他练过武功的人,就算没怎么用力,这两掌也将钱旺打的满嘴鲜血。 许乐乐冷笑道,“就算他们没有交足银子,也还有许家,有公孙家的人做主,可不是你钱家的奴仆,任你说卖就卖!” 钱旺但觉眼冒金星,竟然并不收敛,大声嚷道,“大小姐,你为何不帮自个儿亲戚,却帮着一个****?” 许乐乐挑眉,奇道,“什么亲戚?我几时与你有什么亲戚?” 钱旺一脸得意,大声道,“大小姐不知,我钱旺可是建安侯府老夫人的亲戚,论理,大小姐也得叫老夫人一声外祖母,这样算来,我们岂不是亲戚?” 鲁大脚一家平日见个衙差也当是天大的官老爷,一听什么“建安侯府”四字,鲁大虎和鲁大姐同时变了脸色,一个抬头望着许乐乐,另一个缩着肩膀伏在地上,都不敢出声。 许乐乐淡淡点头,说道,“嗯,我倒是忘了这一层!”抬头向赵承道,“既然是亲戚,你便带他下去,替我好生招呼!” 钱旺一听这话,以为许乐乐怕了建安侯府,不由大声笑道,“许大小姐知道就好,招呼便不用了,随意赔我些儿银子,容我将这贱人带回去便是!” 许乐乐冷笑道,“既然是亲戚上门,哪有不招呼的道理!”冷冷唤道,“赵承!” 赵承躬身应道,“是!”大手一伸,一把将钱旺衣领拽住,拎鸡仔似的拎了起来,笑道,“钱大爷走罢,容兄弟好好招呼招呼你!”说着手往下一顿,将钱旺倒拽着向院子外行去。 钱旺被他一提一顿,双腿杵的生疼,这才明白事情不对,不禁大惊失色,大声叫道,“喂!喂!你做什么?放我下来!你敢这样对大爷,大爷抄你满门唔”随着一声皮肉的痛击,满嘴的污言秽语顿时变成了痛呼。 鲁大姐被钱旺凌虐两年,鲁大脚一家都是求救无门,想不到还有人能治得了他,听着声音走远,突然失声痛哭,磕头道,“大小姐,今日大小姐虽治了他,可是若是奴婢回去,他非将奴婢打死不可,求大小姐救救奴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8游街 许乐乐见她衣衫破碎,披头散发,身上露出的肌肤不是青紫就是血痕,心中不忍,叹了口气道,“你先跟着大虎回去罢,这事我既管了,断不会再让你受钱旺的欺负,你放心就是!” 鲁大虎也道,“大小姐既说了话,就一定能够,你别怕!”仅仅三面,对许乐乐已经非常信服。 鲁大姐抬起一张泪痕狼籍的脸,哭道,“可是可是他说他说我不听他的话,就就烧了果园子,要咱全家的性命,我我” 鲁大虎忙道,“你难道不知道,大小姐便是咱们夫人的女儿,她回来了,咱们的生死便轮不到旁人!” 当年公孙氏去世时,鲁大姐已有七岁,依稀记得些事情,听说许乐乐是夫人的女儿,顿时大喜,连连磕头道,“是奴婢有眼无珠,不认得小姐!” 许乐乐含笑道,“那时你就算见过我,我也不过两岁,又哪里认得出来?”又劝慰几句,让鲁大虎带着她回去。 隔日一切准备就绪,许乐乐辞了老夫人、许一鸣,带着白芍、青萍和何妈妈、陆妈妈加上一个鲁大虎,由赵承、周威等四人护持,一行十人,离开帝京直奔江州而来。 白芍倚在车侧坐着,隔着挑起的车帘,见前边赶车的鲁大虎脚上不再是用布包了脚指头的鞋子,不由笑道,“大虎,穿上新鞋子了?” 鲁大虎“嘿嘿”傻笑,颇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娘听说我要跟着大小姐出门,怕给大小姐丢脸,和两个妹妹连夜赶出来的。” 许乐乐心里微动,向他脚上一瞧,见是一双微微泛灰的鞋子,虽然鞋底鞋面针脚颇新,但所用布料应该是旧布鞋剪的。 此时正是初秋,出了帝京城,比起来的时候满眼的青绿,此时的城外却是层林尽染,竟然有十几种颜色。 白芍瞧的眉飞色舞,大声道,“小姐,这北方的秋天,竟然也这般美,不亚于我们南方呢!” 许乐乐淡淡笑道,“这便是造物之奇了!” 青萍却仍记挂着府里,说道,“小姐,我们就这么走了,若是夫人寻红莲她们晦气怎么办?” 白芍“嗤”的一笑,推了她一把道,“红莲她们不过是几个丫鬟,如今府里住着更要紧的人,怕是夫人顾不下她们!” 青萍眼睛眨了眨,才笑了起来,说道,“我倒是将她忘了!”说的自然是樊姨娘。 隔了一会,又担起心来,问道,“小姐,钱旺会不会去寻鲁大脚一家的不是?” 白芍笑她,“这丫头当真是操心的命!” 前边赶车的鲁大虎也正暗中担心,听青萍问了出来,竖了耳朵倾听。 许乐乐笑道,“你问赵承罢!” 青萍又忙向赵承问道,“赵大哥?” 赵承微微一笑,说道,“相府的地牢宽大舒服,又管吃管喝,大小姐既然有令,我自然要好好‘招呼’他!” 青莲张大眼,问道,“我们这一走将近一个月,就一直将他关在牢里?钱管事不会寻吗?” “钱管事?”许乐乐微微挑唇,淡道,“钱管事怕是自顾不瑕吧!”果园子的账目一出,以秦氏的精明,不会不去查旁处的帐,钱管事这一个月,有得忙了! 白芍见青莲仍不放心,便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前院那些护院、家丁,都被赵大哥打的敬服,如今我们就算出来,有赵大哥的话,那些人也会替他好好‘招呼’!” 青莲吁了口气,笑道,“那就好!” 白芍笑揽着她的肩膀,笑道,“你就放心好好玩几天吧!” 许乐乐眯她一眼,含笑不语。青莲却抿唇笑道,“你以为小姐带了我们俩个,是为了让你玩的?” 白芍眨了眨眼,回头瞧了一眼车窗外的赵承、周威四人,神色便有些凝肃,却含笑道,“那要看怎么玩呗!” 是啊,要看怎么玩! 许乐乐勾唇浅笑,闭目倚入座位中养神。车外鲁大虎也是大松一口气,马鞭在空中一挥,“啪”声鞭响,催马疾驰。 一连三天无事,白芍不禁嘀咕,“大小姐,难不成是我们估算错了?” 许乐乐勾了勾唇,摇头道,“不会!”这一路走来,离帝京太近,自然不好下手。而再往远一些,除了荒无人烟的山路,就是小的村镇。如今的她在秦家人眼里,已经和两个月前不同。在她回帝京前,或者秦氏只想毁了她的名节,将她捏在手里,做一颗棋子。 就像上一世一样! 而这一世,经过几次较量,不管是秦氏,还是建安侯府的人,一定已恨她入骨。当恨一个人入骨的时候,已经并不想让她痛痛快快的死。如果再在山道上扮什么强盗劫匪将她一刀杀了,估计秦家人并不甘心,那么他们想要怎么样呢? 许乐乐挑了挑眉,唇角淡出一抹笑意。复杂一些,才好玩吧! 叶城,是帝京到江州之间最大的一个通商大邑。许乐乐一行于傍晚时分进城,两辆马车先后在归来客栈停下,早一个时辰来打前站的孙元快步迎了出来,引着许乐乐一行进店。 正在饭点,诺大的厅堂里人声喧闹,极为热闹。见许乐乐一行进来,不少人抬头来瞧,见是一位年轻的小姐带着两个美貌丫鬟,更是多瞧了几眼,连厅堂里的吵杂声都小了下去。 许乐乐的脸隐在帷帽里,随着孙元向客栈的后院里去,眸光却是快速的在人群中扫过,当瞧上两条离开的背影时,唇角不由泛起一抹笑意,径直出了后院,向二楼的客房行去。 夜! 整个客栈都陷入沉睡,一间客房的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两条黑影一闪而出,轻手轻脚向另一间客房门外摸来。听听室内除了轻浅的呼吸再没有旁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略一点头,左首之人便取出一只竹管,轻轻捅破窗纸,向里轻轻的一吹。 袅袅的白烟,从竹管中缕缕的飘出,瞬间就消散的无影无踪。而那屋子里的人,浑然未觉,竟然没有一丝动静。 窗外的两个人露出得逞的笑意,一齐拉上面巾,用来遮挡室内残留的香气,轻轻推开窗户,一跃而入。 月光下,屋子里一张大床上床幔低垂,床上的人儿睡的正沉。而另一端的两张小床上,两条纤细的人影也沉睡正酣。 两人互视一眼,直奔大床而去,在确认床上的少女没有任何知觉之后,其中一人迅速用床单将她一裹,扛在肩上从窗内跃出。而另一个人随后跟出,轻手轻脚掩好窗户。这一进一出,短短不过瞬间,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黎明,城门未开,便有一队兵马冲过长街,向归来客栈奔来,上千名官兵,呼啦一下将客栈围了起来,为首官爷将手一挥,喝道,“搜!”随着喝令,已有一队官兵冲入店内,径直向后院冲去。 “官爷,出了何事?”睡眼朦胧的店小二急匆匆的赶出来,一见这等气势,顿时吓醒,赶上前急急询问,却不敢阻止。 “有人暗报,两名江洋大盗就躲在你们店里!”为首的官差大喝,一脚将小二踢开,冲入的官兵分为两队,一队左右包抄,将客栈围的水泄不通,另一队直冲后院,挨间客房搜查。 小二急急跟在身后,连声道,“官爷,这家是淮西来的客商,每两个月来一次,不是什么大盗!” “官爷,这里是位还乡的员外,也不会是大盗!” “官爷,这里住的是位小姐” “出来出来!里边的人快些出来!”官差一听是小姐,更是将房门拍的山响,闻里边似有人声,抬起一脚踹门而入。 “喂!你们做什么?”白芍从内室冲出来,急忙上前拦住,沉着脸道,“我家小姐可是许相府的千金,她的房间你们也敢硬闯,还要不要命?” 看她声势凌厉,门口两名官差便是一窒。许相啊!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廷大员,他们可得罪不起! 为首官差却一声冷笑,说道,“许相府的千金?在哪里?出来见见!”说着话,一双眸子便向屋子里望去。 白芍横身一挡,也是一声冷笑,叱道,“我家小姐,岂是你这等人说见就见?” 官差狞笑,大声道,“堂堂相府千金,怎么会跑来叶城?我可不信!怕是江洋大盗就藏在这屋子里,给我搜!”一个“搜”字出口,腰间钢刀“呛啷”出鞘,一肘撞开白芍,就向里闯去。 白芍大急,大声道,“站住,你敢对我家小姐无礼!” “你们干什么!”青萍自内赶出来,张手拦在内室门口,大声道,“你们敢强闯我家小姐住处!” “有何不敢!”官差冷笑,喝道,“你再不让开,就怪不得官爷无礼!” 青萍气的全身发抖,咬牙道,“你们你们连相府小姐也不放在眼里” 自从许乐乐住店,从没有表露身份。此刻店小二听她们一口一个“相府小姐”不禁脸白,颤声道,“那位小姐当真是相府的小姐?这这可是”想着两边都得罪不起,不禁双腿颤抖,说不出话来。 官差冷笑道,“什么相府小姐,定是江洋大盗假扮,若不然为何不敢出来!”见青萍虽然脸色发白,却仍拦在门口不让,不禁焦躁起来,一只大手向她推去,喝道,“让开!” 青萍见他无礼,忙身子一缩避开,小脸儿顿时涨的通红。 那官差见她容貌秀丽,不禁嘿嘿一笑,说道,“小丫头生的倒是水灵!”说着伸手向她脸上摸来。 青萍似乎吓的傻了,竟然站着一动不动。 眼看一只臭手要摸在她脸上,但闻门外一声暴喝,“狂徒无礼!”一条人影疾闪而入,一把刁住官差手腕狠狠一拧。 “啊”剧痛骤起,官差杀猪般的叫了起来,大声骂道,“是哪个王八蛋,还不放开爷爷!” “你给谁当爷爷?”赵承咬牙,捏着他手腕的铁指骤然加力,人声吵杂中,仍能听到骨头细微的碎裂声。 “啊疼!疼死了,快放手!”官差大声嚎叫,眼泪也疼了出来。 赵承冷笑一声,飞起一脚踢在他膝弯,将他拧跪于地,冷笑道,“给这位姑娘磕头赔罪,大爷就饶了你!” 官差倒也强悍,虽然疼的全身发抖,却仍大声喝道,“你是哪来的刁民,敢羞辱官爷!”向着门外大喝,“你们,还不进来给我打唉哟,疼死我了!” 门外衙差见状,忙纷纷抽出钢刀涌了进来,向赵承袭去。赵承冷笑一声,手指不松,身子一转坐在官差身上,双腿连踢,只听“啊哟”声伴着“当啷”声,十几名衙差的钢刀全部脱手飞出,撞上墙壁又掉在地上,而众衙差手腕、膝弯、脑袋被连续踢中,哭爹喊娘滚倒在地爬不起来。 正闹的不可开交,只听门外喝道,“住手!怎么回事!”跟着门口奔进一个人来,身材高大健硕,足足比赵承高出两个头去,像一座铁塔一样。 “张校尉,你可算来了!”赵承屁股下的官差大喜,连忙大声道,“张校尉,这个刁民敢打官差,一定和江洋大盗是一路的!你快将他拿下啊,疼死我了”随着赵承指力暗加,又是疼的喊了出来。 张校尉瞧了瞧赵承,又瞧了瞧掉落一屋子的兵刃,心里也是暗惊,大声道,“你是何人,为何阻挡差爷办案!” 赵承将那官差当了椅子,跷起二郎腿,舒舒服服的坐着,悠然道,“差爷办案大爷不管,但是搅扰我家小姐,欺辱小姐的丫鬟,就是不行!” 官差大声道,“如果当真是小姐,出来一瞧就是,躲在屋子里不肯见人,还不是江洋大盗假扮?” 张校尉也点头道,“这位兄弟,我们奉命办案,还请小姐出来一见,只要屋子里没有收藏江洋大盗,我们立时给小姐赔罪!” 赵承冷笑道,“我家小姐可是相府千金,凭谁想见就能见的?” 张校尉见他执意不肯,两个丫鬟又是齐齐挡在门口,心里越发有底,不禁冷笑道,“就算是相府千金,阻挠官府办案,也说不过去!此刻不让,一会儿打斗起来伤到小姐,恐怕不妥吧!” 这时门外聚了许多客栈里瞧热闹的客人,突然人群中一个胖胖的中年妇人说道,“这屋子里确实住着位小姐,只是昨儿半夜我起夜时,瞧见那位小姐去了偏院,怕是此刻不在屋子里吧!” 一位小姐,半夜出去,身边又不带丫鬟 众人顿时一寂,店小二结结巴巴道,“不不会吧,偏院住的,是是位公子” 公子住在偏院,小姐半夜前去 只这两句,众人的脑中迅速自动补充情节,顿时议论纷纷。赵承目光向那胖胖的中年妇人一把,脸上却露出一抹愣怔,回头向白芍、青萍二人望去,似乎在确认什么。白芍脸上现出一抹惊慌,却大声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小姐明明就在屋子里,因昨儿赶路累了,今日起身晚些罢了!”喊声虽大,却显的心虚。 青萍也白着一张小脸忙着点头,“就是!就是!我家小姐只是累了!” 两人越是解释,越是令众人生疑。张校尉挑了挑眉,冷笑道,“既然在屋子里,为何不让我们一见?” 白芍怒道,“方才不是说了吗?我家小姐还不曾起身,怎么见你?” 张校尉冷哼一声,说道,“那就让小姐出声应一声儿,我们听了小姐的声音,才知道你们没有撒慌!” 白芍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青萍白了一张脸,仰首道,“我们小姐千金贵体,为何要与你一个不相识的男子说话?你这般强求,就不怕相府问罪?”清亮的声音,带着些飘忽,显的极为心虚。 张校尉冷笑道,“我们奉命办案,谁管你什么相府不相府?”正要喝命搜查,便闻手下一人道,“大人,既然这是相府小姐的住处,我们便先到别处去搜,若是旁处搜到了人,便不用打搅相府小姐!” 张校尉挑眉,仿佛得了个好主意,连声道,“不错!不错!你们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进去,旁的人跟我来!”一挥手,带着人就走。 赵承下边当椅子的官差连声道,“张校尉校尉大人,我呢?快救救我啊!” 赵承眼瞧着衙役官差随着张校尉退了出去,向白芍望了一眼,突然直着嗓子喊道,“嗳呀,张校尉,前边那几家还不曾搜,怎么就去了偏院?”一边嚷,一边匆匆站起身来,手却忘了松开,拖着那官差一路追了出来。 白芍也是大为着急,紧追到门口,眼巴巴的瞧着众官差后边跟着一大堆的闲人涌进了偏院,小脸惨白,眼圈儿却红了,那模样仿佛随时哭出声儿来。 客栈偏院有独立的院门,里边共有三间房子,店小二追在张校尉身后进去,说道,“这位公子怕吵,自个儿将偏院包了下来,三间屋子只住了他一人”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一间屋子里传来剧烈的“吱嘎”声,伴着男子的低吼,女子的嘶喊。 店小二一愣,后半句话再也说不出来,张大嘴巴呆住。难道,真是那位仙子般的小姐半夜来了偏院? 此时跟来瞧热闹的都是闲人,一听这些动静,男人顿时兴奋,女子便觉脸红,几个四、五十岁的妇人脸上现出些扭捏的神色,目光一瞟一瞟,瞟向人群中年轻的男子。 张校尉听到动静,脸上便现出喜色,假意向店小二喝道,“你不是说只住着一人?这里边怎么会有两个人的动静?”说着大步向前就要闯进去。 “官爷!官爷!”赵承拖着那官差赶到,赔笑道,“官爷,你听听里边那动静,此时进去坏人好事不好吧?” 张校尉冷笑道,“怎么,难不成里边是你家小姐?” 赵承吓了一跳,忙双手连摇,连声道,“不是!不是!大人这话可不敢乱说,坏了我家小姐清誉,我们做下人的可都是死罪!” 旁观众人见他一双眸子不断向那房门瞄去,脸上还有一些压抑的忧急,更是肯定里边就是那位不肯露面的相府小姐,便有人喊道,“既然不是你家小姐,你又多管什么闲事,快些让开!” 赵承急的跳脚,大声道,“官爷查的是江洋大盗,难不成江洋大盗是女子?为何定要咬住了我家小姐?” 大凡人类,都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本质,尤其是市井小民,瞧见高高在上的高官贵胄,自己企望不及,便低眉顺目,甚至阿谀巴结,若有一日这些人倒霉,必然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巴不得将对方踩在泥里。 此时围观众人大多是不相干的百姓,但是瞧赵承的样子,都已经认定里边那位是什么许相府的小姐。想到那天上的云彩瞬间就会跌落到尘埃,顿时满足了某些人扭曲的心理,加上一些别有居心的人一煽动,顿时在那里大声鼓嘈。 张校尉得到众人支持,心中大为得意,又听说那位许大小姐生的如何如何貌美如仙,便觉全身燥热,就算不能睡上一夜,也想瞧瞧此刻衣衫不整的大好春光。当下清咳一声,正了脸色,大声道,“虽说里边未必是江洋大盗,但此等行径有伤风化,本校尉既然遇上,岂能不管?”向两边一瞧,大声道,“给我踹门!” 一声令下,旁人哪里还管赵承阻拦,早有两个差役提脚狠狠踹了出去。随着“咣”的一声大响,木门飞入屋内,而屋子里的人却似浑然未觉,那暧昧靡废的声音更是冲入众人耳鼓。 张校尉大声道,“进去瞧瞧!”一马当先,首先冲了进去。 众差役一听有好戏可看,哪个也不肯落后,连带着瞧热闹的百姓,乱哄哄的挤了进去。但见诺大的一间屋子里,一张宽大的木床帘幔低垂,随着女子的嘶喊声正不断摇晃。 张校尉大步上前,大声喝道,“里边的人做什么,快出来!”大手一伸,一把将整副帐幔扯了下来,露出床上两具纠缠的人影。 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顿时令室内所有的人热血沸腾,而床上二人却仍然没有觉察,仍然继续。众人瞧了片刻,有几人慢慢回过神来,吞了口唾沫道,“将他们拉起来,瞧是不是相府的小姐!” 张校尉最初瞧见,也是心摇神动,可是瞧到第二眼,突然觉出有什么不对。听到这话正要阻止,却见已有两名官差上前,一人拉手,一人拉脚,将那一把男子拖下床来,将女人整个暴露在众人面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9正在加紧盘查! “咦!”旁边一名差役惊异的喊了一声,失声道,“怎么是七夫人?”一句话喊出,惊觉走了嘴,忙用手将嘴捂上,目光惊怯的瞟向张校尉。原来床上的女子,竟然是张校尉新娶的第七位小妾。 张校尉瞧清楚女子的面容,顿时脸色大变,怒喝一声,“贱人!”大步冲上,一把抓住女子长头提了起来,挥手重重两记耳光。 那女子正在疑惑,突然两掌打来,脑中更是迷糊,睁眼见是张校尉,双手双腿立刻缠了上来,娇声道,“爷,妾身伺候的不好么,为什么动怒!”凑过唇去,腻声道,“快点嘛,人家还要” 顿时将在场男子听的呆在当场。场面急转直下,一时间搞不清是什么状况。 这个时候,就听门口有人恍然的声音道,“哦,难怪官爷着急,原来是如夫人在这里!”众人一听,脸上都现出些古怪的神色。 眼前这位风骚至极的女子不是什么相府小姐,而是这位张校尉的小妾?张校尉搜捕江洋大盗,却搜到自己的小妾偷人,还引了这么多属下和百姓围观,这可真是奇谈啊! 窃议声、讥笑声,顿时响成一片。张校尉一个激灵回神,如今也顾不上追究为什么相府的小姐变成了自己的小妾,挥手就是一掌,将那女子打了出去,怒极气极,竟然想不出该如何是好,只是连声骂道,“贱人!贱人!” 女子被他打的滚了出去,恰和地上的男子滚成一团,此刻才瞧见这屋子里有这么多的人,不禁失声尖叫,身子缩成一团,躲在男子身后。 男子正在做那事的时候,突然被人拖下床下,也是一脸迷惑,一把摸到身边女子,便一把拖过,仍要压上身去。 众人瞧的极为不堪,便听人群中有人道,“这样的狗男女,应该拖去游街!以正视听!” “对对!游街!” “不错!拖他们出去游街!” 呼喝声中,早有回神的百姓冲上来,将二人拖的拖,扯的扯,拽出屋去。 男子被早晨的凉风一吹,也缓过神来,一见自己光着身子站在院子里,四周围着一大群人,顿时尖叫起来,“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挣扎着便要摆脱拉着他的两人。 那两人死死将他拽住,大声道,“你是哪里来的混蛋,跑到我们叶城做这偷鸡摸狗的事!” 男子惊道,“什么偷鸡摸狗?”一回头,却见另两人拖着一个光着身子的女子,一惊之后似乎想起什么,忙道,“我是来叶城办事,半夜里这位小姐摸上门来,说什么对我一见钟情,念念不忘,我我一时胡涂”目光在人群中乱瞄,却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顿时惊出一头冷汗。 此时白芍刚刚探头探脑进了偏院,一眼瞧见那男子,失声唤道,“李公子!怎么会是你?” 这个丫头认识这位公子? 顿时,所有八卦的头脑都又转了过来。说是相府千金来会这位公子,如今虽然床上的女人换成了张校尉的小妾,可是这位相府的丫鬟又认识李公子,看来其中还是有些蹊跷。 便有人问道,“姑娘,你认识这位公子?” 白芍忙点头,说道,“这位公子可是大人物,你们得罪不起,快将他放了吧!” 大人物?大人物的丑事?这怎么能放? 便有人问道,“什么大人物,难不成是朝里的大官儿?” 白芍摇头道,“他虽不是什么大官儿,可是他是建安侯府的乘龙快婿,名唤李成璧!” 侯府啊! 众百姓眼里几乎都冒出泡泡来。那可是见没见过,想没想过,天上宫阙一般的地方,怎么今天这样的丑事撞到自己手里? 李成璧一眼瞧见白芍,迷蒙的目光终于变的清醒,顿时像见鬼一般,一张脸变的惨白,身子向后一缩,仿佛生怕她看到一般。 有人不信,笑道,“小姑娘别说笑了,侯府的乘龙快婿,怎么会跑来这里厮混?” “对啊!”白芍似乎也怔了怔,瞧着李成璧道,“李公子,你十几日前才娶了秦大小姐,怎么今日在这里在这里”侧目向七夫人瞧了一眼,俏脸顿时涨的通红,说不下去。 李成璧张了张嘴,呐呐道,“我我不知道,我是我是阳川县的文书,来来叶城处置公务,我我”极力想要撇清,触上白芍纯净的目光,却心底一寒,再也说不下去。 之前那位胖胖的中年妇人连忙说道,“想来是一场误会,堂堂侯府的孙女婿,怎么会贪图张校尉家的小妾,岂不是笑话?” 人群中一个人的声音不阴不阳的道,“这位大嫂,你如何知道他是建安侯府的孙女婿,刚才这位姑娘可没有说过,难不成大嫂和这位公子认识?” 一句话提醒,众人又都嚷道,“是啊,这位姑娘只说是建安侯府的乘龙快婿,你怎么知道是孙女婿?想来是一伙儿的!” 又一个声音道,“刚才可是这个女人指证相府小姐来了偏院。” “不错!分明是张校尉的小妾,为什么要冤枉相府的小姐?”众人跟着嚷了出来。 是啊?为什么? 不少人问了出来,夹在人群中的几个人也是一脸茫然。今天不是该将许乐乐和李成璧捉奸在床,逼许乐乐给李成璧做妾吗?怎么床上成了张校尉的小妾。 白芍似笑非笑的盯着李成璧,说道,“如今怕是只有李公子说的清楚!” 李成璧被她幽冷的眸光一扫,顿时心头一寒,突然狠狠咬牙,向胖妇人一指,说道,“我我本是来处置公务。昨儿住店时,这位大嫂这位大嫂说,有一个人想见我,会夜里来会,我我一时糊涂便应了下来,并不知道并不知道来的是谁” 一番话说出,院子里众人顿时大哗,大声道,“原来是七夫人偷人,这个妇人穿针引线!” 胖妇人脸色大变,失声道,“李李公子,你说什么?” 张校尉在一大群下属面前丢尽脸面,此时一听这话,顿时大怒,想都不想,反手一掌击在七夫人脸上,狠骂道,“该死的贱人!来人,给我拖去活埋!”一句令下,马上有差役来拖七夫人手臂。 “啊”七夫人大声尖叫,摇头道,“不!不!不是!我没有!我没有!我根本不认识这位公子,更不曾和他私会,爷,你信我,你信我!”尽管她哭的涕泪横流,说的声泪俱下,但众人亲眼瞧见的事,怎么会因为她一句“没有”就忘了? 胖妇人眼看七夫人光着身子被人拖着向院外去,脸色越发变的惨白,向着李成璧尖声大叫,“李公子,这事儿是你应下的,如今事败,你怎么推我一人头上?” 众人一听,不少人叫了起来,“果然是勾结了的!” 前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接着道,“这位大嫂,你替人穿针引线做这等勾当也就罢了,却为何替人遮掩,为什么又胡乱扯上旁人?” 胖妇人懵了,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连声道,“不!不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白芍,出了什么事?”正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在偏院门外响起,如雏莺穿云,煞是好听。 众人一静,都齐齐回头向外望去。但见庭院树下,初开的海棠边轻盈盈立着一个少女,白色的百蝶罗绣裙随风飞舞,虽然脸上戴着面纱,瞧不清面容,但那一头乌黑翻飞的秀发,已令人精神为之一爽。 白芍忙迎了出去,说道,“小姐,你起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小姐?相府小姐? 众人顿时一片静默。听这丫鬟的口气,刚才这位相府小姐不肯出来见人,只不过是因为没有起床?怪不得随从、丫鬟拼命挡着不让人进去! “嗯!”许乐乐抬起纤纤素手,轻轻按了按额角,叹道,“好了一些,只是还有些昏沉!”抬起头来,又向人群一扫,问道,“究竟出了何事?你在这里做什么?” 白芍忙道,“小姐,这里污秽的很,不要脏了小姐的耳朵,快回去罢!” 扶着许乐乐正要转身,却见青莲急匆匆的奔了过来,说道,“小姐,你瞧,这是什么?” “什么?”许乐乐皱了皱眉,瞧着她手里的一只细细的竹管。 人群中突然有人道,“那是吹迷药的管子,姑娘哪里寻到?” 青萍吓了一跳,说道,“方才小姐起了身,我收拾屋子时,在窗户下瞧见,因不是我们自个儿的东西,便来问问!”一转身,看到不远处立着两个官差,忙将竹管送了过去,说道,“差爷,有人说这是吹迷药的管子,怎么会掉在我们小姐的屋子里?” 那官差一怔,见是个清秀可人的小丫鬟,便接了过来,凑鼻子在竹管上一嗅,点头道,“不错,就和前两天抓到的采花贼用的一样!” 轰 一句话,全场顿时如炸锅一样,议论纷纷。 前几天叶城闹采花贼,坏了好几家的女儿,想不到,如今采花贼用的迷药、竹管,竟然又再出现。 许大小姐的身子挺的笔直,一双清透的水眸,露出深深的恐惧,抓着白芍的小手,轻轻的颤抖。白芍也是瞬间脸色煞白,指着李成璧颤声道,“你你你们好狠毒,我们小姐虽然不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却又碍着你们什么事,为什么要害她?为什么要害她?” 青萍也是一脸震惊,结结巴巴道,“天呐,怪不得今天小姐叫都叫不醒,原来是中了迷药” 两个丫鬟你一句我一句,顿时将百姓激怒,大声道,“七夫人偷人也倒罢了,原来还要趁机害了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姐,这等人,还留着干什么?拉出去游街,活埋” 有不知道的人便问,“这位小姐怎么不是夫人的亲生女儿,难不成是庶出的?” 便有人悄悄答,“是许相先夫人的女儿,如今的夫人不过是个继室!” “哦!难怪被夫人嫉恨!”恍然大悟的话,故意拔高了声音。 所有的事情串了起来,迅速在大家的脑子里成形。这位胖妇人是建安侯府的人,所以知道李成璧是建安侯府的孙女婿。七夫人和李成璧勾搭成奸,是她从中穿针引钱。这一回李成璧又来叶城和七夫人私会,恰赶上许大小姐也来了叶城。胖妇人便和人窜通,将许大小姐迷晕。待李成璧和七夫人完事之后,放到李成璧床上,再将人引去偏院,借机坏了许大小姐的名节。 只是不知道何处出了偏差,许大小姐虽然被迷晕,却没有被劫走。所以官差在房外闹的天翻地覆,许大小姐都没有一点动静。两个丫鬟的紧张着急,随从赵承的拼死相护,也就有得解释。而七夫人和李成璧贪恋那等事,也没有及时离开,却被胖妇人引来张校尉,抓个正着。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众人心里暗叹。 瞧瞧如临风仙子般娇怯怯的许大小姐,再瞧瞧光着身子,形容狼狈的李成璧,无论如何将这两人放不在一处。顿时便有人大声嚷道,“这婆娘如此可恶,不能放过她,抓她一起游街!” “对!抓她游街!” “抓她游街!” 一片叫嚷声中,人群一涌而上,向胖妇人冲来。胖妇人大惊失色,转身想逃,旁边伸出一腿,一勾将她绊倒。胖妇人噗的倒地,顿时十几只手按上,将她死死压住。 事情的演变,完全超出原来的预料。张校尉一张脸乍青乍白乍红,变了五六回颜色,最后终于一咬牙,大声道,“将这三个狗男女一同绑上游街!” 连胖妇人也成了狗男女。 撑起木架的马车很快赶了过来,两个男女面对面绑在桩子上,胖妇人也被人剥个干净,露出一身高低颤抖的肥肉,绑在木桩的前边,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轰隆隆的赶出客栈,向最繁华最热闹人群最密集的街道行去,片刻间,客栈内变的一片寂静。 掌声悠悠的响起,屋檐下的暗影里,一条俊挺的身影慢慢的踱了出来,淳于信唇角含笑,赞道,“精彩!精彩!许大小姐出手,一向是大手笔,当真精彩!” 他的出现,倒令许乐乐颇为意外,水眸扫过他微有杂尘的锦袍,微微抿唇,露出一抹笑意,淡道,“四殿下说的什么,臣女不懂!”心里猜测,难道他是一路急赶,刚到叶城? 又装傻! 淳于信翻个白眼,也不拆穿,只是慢慢的行到她面前,目光向白芍、青萍二人仔细瞧了瞧,大拇指一翘,赞道,“二位姑娘演的不错,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从丰城一路回京,白芍、青萍二人也和他惯熟,听他语气调侃,都装做没有听出来,一同福身行礼,含笑道,“谢四殿下夸奖!” 淳于信笑起,斜睨着许乐乐道,“我早该料到你没那么容易被人算计!”三天前,他听说许乐乐出京,就命人细细查过,得知她身边原来的十二随从留了四人在京,另外八人四明四暗跟随,也就没有担心。 哪知隔了一天,突然听说骁骑营有一百兵马调动出城,他就暗吃一惊,追查之下,竟然是和许乐乐去的方向一路。虽然知道许乐乐智计百出,知道十二随从武功高强,但是一百名身经百战的将士,真马真枪实干,怕是也难应付吧! 担心之下,他来不及多想,立即离京,连夜疾驰,只盼来的不会太晚。哪里知道,进了叶城,并没有他想像中的惨烈厮杀,而是上演了一出精彩好戏。他不必细问,也知道一切都是许乐乐筹划。 许乐乐见他眸子清亮,知道这一切已经被他看穿,微微一笑,却摇头道,“四殿下说什么?乐乐被人下了药,此刻还糊涂着,当真听不明白!”摇了摇头,转身向房间行去。 还装傻装上瘾了! 淳于信失笑,随后亦步亦趋的跟来,轻声叹道,“我早该知道,帝京城外的袭营,你早就知道是冲你而来!也早该知道,你也早已料到这一回会有人出手!或者,你离开帝京,本来就是给人机会!可是”抿了抿唇,闭口不语。 许乐乐款款在椅子上坐下,命青萍奉茶,才淡淡问道,“可是什么?” 淳于信向她深深凝视,一个字一个字道,“我不知道,丰城相遇之后,我何处露出破绽,竟然让你知道我的身份,并加以利用?” 在他心里,对眼前的女子存着无数的疑惑。比如,她从顺城回帝京,不过是从外祖父家回自个儿家,为什么一出顺城就将许相府当成了战场,不但带着十二个武功高强的随从,还有一个深通药理,善于查毒的丫鬟,更甚至,连她自己也身有武功。 利用吗? 许乐乐微笑,捏着杯盖的手微停,淡笑道,“四殿下去过丰城吗?臣女并不知道,臣女只记得,和四殿下是在太子府中初遇!” “你”淳于信气结,看到她淡然的笑脸,却又瞬间没了脾气。自从相识以来,不管斗智斗力,他竟然次次输的一塌糊涂,更不用说斗嘴了!摇了摇头,淳于信将刚才的恼意抛之脑后,唇角却不觉勾出一抹笑容。望着眼前完好无损,还能和他调花枪的她,心里无比轻松。 等淳于信离开,赵承才进来回道,“小姐,官府守了四处城门,正在加紧盘查!” 许乐乐挑了挑眉,问道,“人呢?” 赵承自然知道她问什么,躬身道,“甘义已将人带出城去,请小姐放心!” 许乐乐点头,含笑道,“那我们今日再看一天好戏,明儿再走罢!” 赵承躬身领命,退出去安置。 到下午的时候,周威传来消息,马车游过街之后,在府衙前示众三个时辰,于申时出城,在城东的乱葬岗上将胖妇人和七夫人活埋,李成璧被毒打一顿赶出城去。 这种事,总是对男子较为宽容。 许乐乐叹了口气,也不以为意,瞧着白芍笑问,“你昨晚将李公子怎么了,他见了你吓成那样?”昨天两个黑衣人从房间里劫走的,是假扮成自己的白芍。 白芍“嗤”的一笑,说道,“也没什么,不过是让他吃些苦头!” 青萍横她一眼,撇嘴道,“只是吃些苦头,他能那么听你的话?”如果不是白芍,李成璧怎么可能倒戈一击,指证胖妇人? 白芍挑眉道,“有你那肚子痛的药,他想不听也不行!”似乎想起什么,向周威问道,“解药给他吃了?” 周威笑道,“是!搓了个大泥丸子给他!” 一句话引的众人都笑了出来。 那种药丸,只会让人肚子痛,却没有毒,看来白芍是拿来当毒药使了。 等周威出去,白芍才扯着青萍衣裳问道,“我还不曾问你,你下的药怎么那么重,众人都闯了进去,那两个人还还”想到早晨偏院里的情形,饶是她自诩胆子大脸皮厚,也不禁脸红。 青萍一张俏脸更是红的要滴出血来,嚷道,“哪里怨得着我?我一向只配制一些防毒解毒的药物,第一次配那那种药,生怕误了小姐的大事,不小心便下的重了些!” 看两个人不死不休的样子,岂止是下的重了些? 许乐乐忍不住笑出声来。 白芍向许乐乐身边凑了凑,悄声道,“小姐,听路宁说,四殿下昨儿急匆匆出城,一夜马不停蹄的急赶,今儿一早才进的叶城,来了后也不见有什么急事,今儿一天在那房间里看书,不知道来做什么?” 许乐乐心头一动,抬头向斜对面淳于信的房间瞧了一眼,皱眉道,“公子王孙,都有些怪癖吧,不用理他!” 白芍抿了抿唇,低笑道,“怎么奴婢觉得,他似乎是冲着小姐来的!” “死丫头,胡说什么?”许乐乐笑骂,向她横了一眼道,“若是不累,就去找赵承,准备明儿上路的东西!”心里也不觉在想。他一夜疾驰,匆匆赶来,此时见她不走,便也住了下来,难道当真是为她而来? 白芍笑道,“小姐有命,奴婢就是累也得去不是?”扮个鬼脸,跑出门去。 许乐乐笑着摇头。这一世的白芍,有和自己一起长大又一起习武的经历,比上一世又多了几份亲密,不似主仆,倒像是姐妹。 “小姐将这丫头惯坏了!”青萍也是笑着摇头,替许乐乐换了一盏热茶,问道,“小姐不去歇歇?昨夜没有好睡,明儿还得赶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0你叫什么名字? 许乐乐摇头道,“不用了,倒是有些气闷,我们出去走走!”又抿了口茶,便起身向外去。 青萍忙跟了上来,问道,“小姐去哪里,要不要唤赵承几人跟着?” 许乐乐失笑道,“这客栈甚大,我们只在客栈里走走就是!” 青萍恍然,笑道,“奴婢以为小姐要上街呢!”见晚来的风有些急,又忙直着嗓子唤何妈妈,“给小姐拿件披风过来!” 许乐乐横她一眼,笑道,“哪里那么娇弱?”却也不阻止,信步向花木扶疏的地方行来。 归来客栈是叶城最大的客栈,前边一座二层的酒楼,后边是一连三进的院子作为客房。客院的左首,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供客人游赏。 许乐乐瞧见这里,点头笑道,“这客栈主人倒是位雅人,难得将这么大的地方建成花园!”见花园里有座三层的亭子,看着别致,便道,“我们上去瞧瞧!” 三层的亭子看着不高,站在上边,却将整个客栈收入眼底。许乐乐正临风赏景,便闻传来隐隐的丝竹声。 许乐乐微诧,循声望去,但见隔着一堵高墙,隔壁的院子里正有十几个女孩子坐在树下练琴。 青萍见那院子不大,后边也只两排屋子,不由奇道,“这家好奇怪,瞧着是寻常人家,怎么养了这么多女儿?” 许乐乐一愣,瞬间明白过来。 秦楼楚馆,在大邺朝极为盛行,朝廷设有专门管理这一行的官员,由于官府的支持,民间便兴起了专做这门生意的行当,称为“教坊”! 这种地方各处收购甚至拐骗颇有姿色的女孩子,大多从五、六岁开始,便放在一处教养,除去歌舞丝竹之类,更甚的便是从小训练伺候男子的功夫,养到十几岁,或转手卖入青楼,或另有自个儿的地方接客。这一类的女孩子,往往比官妓更受豪门弟子的欢迎。 瞧隔壁那所院子的情形,许乐乐便知道是专门调教姑娘的教坊。她因为上一世的经历,对这些略有所知,却没法向青萍解释,只得一笑,说道,“这世上奇怪的东西多的是,哪里问得过来?”正要转身离开,却听丝竹声中,一阵轻柔美妙的歌声响起,如空谷回音,飘荡在风中。 许乐乐脚步顿停,霍的一下回过头去。 虽然重活一世,但是,这个声音,她永远不会忘记! “小姐,怎么了?”青萍见许乐乐脸色微变,不由有些担心。从小到大,小姐一向是淡定如恒,还从没见她为什么事失色。 “没事!”许乐乐摇头,深吸一口气,表情已经由震惊到深思,再从深思到平静。目光向那边院了一掠,说道,“回去吧!”转身下亭。 刚下亭子,恰何妈妈取了披风赶来,笑道,“小姐的腿脚倒快,老奴险些没赶上!”还要再说,见青萍在一旁使眼色,忙闭了嘴,替许乐乐将披风披上。 许乐乐一边往回走,一边道,“青萍,你去将汪世唤来!”汪世是十二随从中年龄最大,也是相貌最平凡的一个,平时走在街上,就像一个最不起眼的寻常百姓。 青萍应了一声,匆匆跑去。 等汪世来的时候,许乐乐已封好一封信,交到他手上,说道,“你去隔壁院子,问方才唱歌的姑娘”轻声低语,细细嘱咐。 汪世默默听了,也不多问,接过信躬身退了出去。隔了一盏茶时候,回来禀道,“果然有小姐说的那人,小人已依小姐吩咐,将事办妥!” 许乐乐点头,说道,“那就好!”侧头想了想,暗觉好笑,不觉唇角扬起,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没想到,那个人会在叶城被她撞上,较上一世的初见,整整早了三年。那么,她这一番安排,又会有什么改变呢? 她很期待! “一个人偷乐什么?”门口淡淡的声音带着一些戏谑,淳于信漫步跨进门来。 许乐乐抬头瞧着他,不觉笑意更深,含笑道,“四殿下这话怎么听?” 淳于信见她一不站起见礼,二不让座,也不以为意,随随便便在她对面坐下,说道,“那位七夫人和胖妇人被活埋了!” 许乐乐点头,“我知道!” 淳于信见她面容平淡,丝毫不为两条人命有一点动容,不禁身子前倾,往前凑了凑,说道,“许乐乐,那是两条人命!” 许乐乐扬眉,“我知道不是狗命!”如果是狗命,或者可以放过! 淳于信无语。隔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你可以不做到这一步!”四殿下并没有妇人之仁,但是想到眼前娇怯怯的小姑娘连眼都不眨就除掉两条人命,却有些别扭。 许乐乐一声冷笑,也再不隐瞒,只是淡淡道,“难不成任由她们一计不成再出一计,我许乐乐就只能抵挡?” 淳于信一窒,点头道,“那胖妇人定是建安侯府的人,死不足惜,可是那位七夫人” 许乐乐端茶啜饮,冷冷道,“怨只怨,她跟错了人吧!”如果没有上一世的记忆,她也不会知道,一名寻常校尉的小妾,竟然是建安侯府重要的棋子。 今天的情形,淳于信自然知道张校尉也是陷阱的一部分,但不料许乐乐并不以此为理由,丝毫不为自己辩解。向她凝视片刻,淡淡叹了口气,问道,“许乐乐,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许乐乐心头一跳,抬眸向他一望,突然冲口问道,“四殿下希望乐乐是一个怎样的人?” 上一世的他,对她情深似海,生死相随。那这一世呢?看到她的冷血和狠戾,会不会让他退避三舍? 淳于信微微一愣,一双乌眸微眯,现出一些迷离。 在认识她之前,他欣赏的是端庄大方,举止得体,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可是,眼前这个行事狠戾,睚眦必报的女子,竟如夏日骄阳,光芒耀眼,不自觉的被她吸引。 希望她是怎样的人呢? 往日不曾深思,此刻说起,连他自己也陷入迷惑。 见他不语,许乐乐突然不想知道答案,说道,“乐乐明日一早便行,便不与殿下道别了!”端茶不饮,一副要赶人的样子。 不识好歹的丫头! 淳于信大怒,霍的站起,冷声道,“我倒忘了,许大小姐腹有丘壑,胸怀乾坤,智计更是无人能及,倒是不必旁人担心!”一甩衣袖,大步出门。 许乐乐微微抿唇,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慢慢以茶盖抿了抿茶叶,轻轻啜了一口,点头道,“嗯,好茶!” 青萍不解,俯身问道,“小姐,听四殿下的意思,果然是为了小姐而来,有人相助不好吗?小姐又何苦将他气走?”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我们还有事要做,他有自个儿的路要走,又何必一定要牵扯在一起?”话虽说的淡漠,心里却忍不住有些酸涩。如果,他和她在一起的结果和上一世一样,那他和她,还是离远一些好吧? 第二天一早,许乐乐一行十人离开归来客栈,继续赶路。而淳于信的屋子里却帘幔低垂,静寂无声,似乎还没有起身。就连路宁等侍卫的房间,也是房门紧闭,没有一人出来送行。 许乐乐似乎不以为意,登上马车,即刻吩咐出发。刚走到城门口,便被人拦住。赵承跃马上前,见正是张校尉守在那里,便忙着行礼,问道,“张大人,为何拦路啊?” 张校尉见是许乐乐一行,便多了几分警醒,说道,“那两名江洋大盗还不曾抓住,来往车辆、行人都要检查!” 许乐乐挑起车帘,但见城门口出城的人盘查极紧,进城的却只是走个过场,心里明白几分,向白芍道,“你和赵承说,要查便查罢,查完了,我们早些赶路!” 白芍点头,扬声向外传了话,这才替许乐乐戴好帷帽,扶着她下车。 张校尉见许乐乐倒是好说话,忙连声谢过,向两个手下一使眼色。两个手下忙奔了过去,将马车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搜了一遍,连车底都不曾放过,见实在搜不出什么来,只好回去复命。 张校尉眼中透出一些焦急,脸上却不动声色,向许乐乐躬身行礼,说道,“我们职责所在,请许大小姐莫怪!”一双眸子却向鲁大虎、赵承等人脸上一一望过,似乎在查究什么。 许乐乐淡笑道,“官府中人都像张校尉这样,百姓才有安稳日子过,又哪有见怪之礼!”点了下头算是还礼,转身上车。 车子重新启动,粼粼的行出十几米,赵承突然调转马头奔了回去,从腰间拽下一个小布包向张校尉手里一塞,含笑道,“这是我们小姐赏张大人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令旁边的人听到。 张校尉一愣,问道,“什么?”却见赵承理也不理,调转马头随着马车奔去。张校尉越发不解,将布包轻轻一掂,只觉入手沉重,还有金属细碎的磨擦声,里边不是金子就是银子,心里越发糊涂,要想去问,马车早出了城走的远了。 “小姐,为什么要给他银子?”青萍不解。昨天的事,那张校尉带人搜店,非要许乐乐出面不可,分明也是受了建安侯府的指使,如今别的人活埋的活埋,被擒的被擒,他非但没事,还赏了那么一大包银子。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给他银子,自然是他还有用处!” 白芍皱眉道,“还有什么用处?难不成他还会替我们指证建安侯府?” 许乐乐听她说的有趣,“嗤”的一声笑出声来,说道,“若是他这么好收买,也就没什么用了!” 今天张校尉没有从自己马车搜出什么,只得放自己出城,可是经赵承那么一来,又说是“赏”,而不是“谢”,这一字之差,听在有心人的耳朵里,便变了意思。再加上昨天李成璧的屋子里,换上的人不是张三、不是李四,偏偏是他张校尉的小妾,不能不令人多想。 恐怕这位张校尉的日子,没那么好过了! 轻松的马蹄声中,许大小姐的笑容,越发欢畅。 车行两天,正午时分已经到了江州地界,许乐乐命孙元先行,提前到江州府安置歇脚处,吩咐马车缓了下来,悠悠慢行。 这江州在帝京西北,此刻已是一片秋凉。白芍打起帘子,向外眺望,但见一马平川的平原,一望无际,就连广阔的蓝天,也显的高远。白芍只觉得心胸顿开,赞道,“小姐,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地方,比起我们江南,别有一种风情!” 许乐乐点头,瞧着广沃的山野,不由来了兴致,说道,“我们也去骑马!” 白芍眼睛一亮,大声欢呼,向外边唤道,“赵大哥,小姐要骑马,快些备下!” 赵承随在车外早已听到,含笑应了一声。 白芍忙着将车帘放下,青萍在车侧箱子里取出许乐乐的骑马装,服侍她换上。白芍也匆匆换了衣裳,侧头向青萍道,“你不来吗?” 青萍笑着摇头,“我骑术不精,还是不用拖累你们,小姐不在车子里,我也好舒舒服服歇会儿!” 许乐乐失笑,“好像是我多为难你似的!”不理青萍,径直带着白芍下车。两匹骏马早已备好,二人翻身上马,扬起马鞭一甩,清脆的欢笑声中,已经纵马向前疾驰。 赵承向周威叮嘱几句,也是双腿一夹,不远不近随在身后。 江州一带少雨多沙,但见大片的农田里,大多种着玉米、高粱等耐旱植物,再就是一片一片的瓜田,跃马道边,微风徐来,带着瓜果的甜香。 白芍看的稀奇,问道,“小姐,不是说江州少雨吗?怎么种这许多瓜?” 许乐乐含笑回头,说道,“有些果肉多水的瓜,自然不是这里种得出来的,可是这些果肉紧实,又极为甜香的瓜,便要少水才行!” “哦!”白芍似懂非懂,点头道,“难怪闻着这缕甜香浓烈的紧!” 虽然是秋凉,但这正午的太阳竟然也甚为炙热,二人奔了一会儿,额头已有汗冒出。白芍向前边望了望,突然喜道,“小姐,你瞧,前边有片林子,不如我们去那里歇歇,等马车跟了上来再上车罢!” “好!”想到穿林的凉风,果然比舒适的马车还多些诱惑,许乐乐欣然点头,当先纵马向那林子驰去。 林子里果然清凉许多。二人牵马入林,要寻处舒适的地方坐下来歇歇。没走几步,白芍突然惊呼一声,指着前边道,“小姐,你瞧!” 许乐乐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但见一株三人合抱的大树下,一个男子的身影双脚离地,悬挂在一条横生的树枝上。许是还没有死绝,又勒的难受,两条腿正拼命的挣扎,一双胳膊却已经抬不起来。 “小姐,要不要救下?”白芍紧张的问许乐乐。虽然说自幼习武,也见过一些生死,但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挂在树上,眼巴巴的瞧着他死,终究有些不忍。 许乐乐说道,“我们过去看看!” 哪知道还没等二人出手,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跟着男子的身子一沉,随着断裂的树枝,“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二人一愣,脚下便不自觉的停了下来。但见那男子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好半天才哼哼唧唧的爬起来,一手在地上狠狠捶了两下,一手摸着脖子,才抬头瞧了瞧大树,又低头瞧了瞧树枝的断口,愁眉苦脸的连声叹气。 白芍瞧的好笑,喊了一声“喂!”见他回头,便笑问,“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死啊?”这一走的近了,才看清长相。但见这人纶巾儒衫,生的眉清目朗,是个十八、九岁的书生。 书生见是两位姑娘,忙微垂了头,不再直视,苦着脸道,“我自个儿上吊,自然是想死!” 白芍笑问,“那为何方才你挂在树上,还双脚乱蹬,一副垂死挣扎的样子!” 书生听她取笑,也不生气,垂头丧气的道,“我哪知道,脖子挂在树上会憋的那么难受?” 都想死了,还在想难受不难受? 许乐乐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问道,“你既然知道难受,便不会再寻死了吧!” 书生叹了口气,抬头瞧了瞧大树,又摸了摸还疼的冒烟的脖子,说道,“我再想别的法子!” “你还要死?”白芍睁大了眼。 “嗯!”书生点头,咬了咬牙,似乎发狠一样,说道,“我就不信,活着难,连死都难,我非死成一回不可!” 白芍好笑,说道,“死了就没命了!” 许乐乐也觉得有趣,说道,“怎么,你死过好多回?” 书生点头,瞬间又变的愁眉苦脸,说道,“我就不明白,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去跳井,井是枯的,去跳悬崖,又被树挂住,去撞墙,生生将人家的墙撞个大洞,还得赔人家二两银子,如今上个吊,树枝好生生的又断了!我只是想死而已,为什么也这么难?” 他话没说完,白芍已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指着他笑道,“旁人都是千方百计的活着,还第一次见到好好的不活,千方百计要死又死不掉的,笑死我了!” 许乐乐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向他上下打量一眼,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个人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书生叹了口气,起身行了一礼,说道,“在下宋文杰,让二位小姐见笑!” 白芍“嗤”的一声笑出声来,说道,“这位是我家小姐,我只是个丫鬟,可不敢当!” 许乐乐听到“宋文杰”三字,不觉唇角挑起,说道,“原来是宋公子!”上下打量,见他衣衫不但皱巴巴的,还有好几处撕裂,形容虽然狼狈,却举止有度,十分守礼。 宋文杰双手连摇,说道,“在下可不是什么公子,不过是穷书生一个罢了!” 白芍向许乐乐瞧了一眼,见她目光里有询问之意,便问道,“你为何寻死,可遇上什么为难的事?” 宋文杰轻叹一声,苦笑道,“说出来,怕小姐和姑娘笑话!” 白芍笑道,“刚才你寻死不成我们已经笑话过了,难不成还有更可笑的事?快说罢!” 宋文杰见白芍性子磊落,许乐乐话虽不多,但模样也极温和,便道,“我本是云州一介书生,去年侥幸中了举人,今年便报了吏部,参加今年秋末科举,哪知行到半路,丢了官府发的浮票,看看盘缠也快用尽,我实在没有法子,只有一死了之!” “不能赶考,你就不活了?”白芍瞪大眼,瞅怪物一样瞅着他。 宋文杰苦笑道,“我也不想,可是可是我如今进退两难,只有一死!” 白芍道,“我虽只是个小丫鬟,却知道官府的浮票可以补发,你回去补办一张,再来赶考便是,怎么就非死不可?” 宋文杰摇头道,“云州离帝京千里迢迢,一来一回,便要走一年有余,如今我就算回去,补了浮票,又如何赶得上今年的秋帷?” 白芍皱眉道,“赶不上今年的,再过三年再来,总强过去死吧!” 宋文杰脸现难色,说道,“姑娘有所不知,我父母双亡,在叔叔家长大,为了我这次赶考,叔叔已倾尽全力,我纵回去,还哪里凑得齐再来赶考的盘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白芍感叹,抬头瞄了瞄许乐乐。 连张校尉都能送那么一包银子,这个书生瞅着可怜,或者小姐能够相助。 许乐乐眼眸微眯,默默的听着。这位宋公子,上一世她虽然没有见过,却知道他的名字。他丢了浮票,无法参加科考,又屡屡自杀未遂,便流落帝京。三年之中,屡屡逢难,险象环生,却每次都毫发无损。 有相士曾说,他是福星降世,不但自己遇难呈祥,便连他的身边人也一起受到福佑。此话恰被淳于昌听到,就设法替他补了浮票,在三年后的科举中高中榜眼。而也正因为淳于昌的出手相助,宋文杰知恩图报,从此也成了五皇子一党的铁心人物。后来淳于昌几次遇险,轻易脱难,都有他在身边。 对相士的话,在上一世,许乐乐本来不信。但是这一世有了自己的重生,还有什么是不能信的? 见白芍望来,许乐乐便点头道,“银子倒是小事,只是要再等三年,倒是可惜!” 书生叹道,“若果然只是为了银子,也倒罢了,只是我临走时,叔叔和家乡父老都寄予厚望,就此回去,实在无颜以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1赶了出去 “无颜以对就寻死?”白芍翻了个白眼。和许乐乐一起久了,她和许乐乐一样,认为什么事都没有留住性命重要。 许乐乐默思片刻,说道,“宋举人若是信得过我,便晚些寻死,容我想想法子!”不管这个人是不是福星降世,都不能留给淳于昌! 宋文杰瞠大了双眼,说道,“官府的浮票,没有乡中户籍和文书,任谁也无法补办,小姐有什么法子?”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我尽力一试,若是不成,你再死不迟!” 宋文杰想了想,点头道,“好吧!反正最差不过如此!” 白芍见他受人恩惠一副坦然的样子,不觉好笑。许乐乐却知道,像宋文杰这种人,迂虽迂了些,但是所谓大恩不言谢,他记在心里,也就不会挂在嘴上。当下微微一笑,见赵承牵马随来,便道,“这位宋公子与我们一道去江州府!” “江州府?”宋文杰瞪眼。 许乐乐挑眉道,“怎么?” “没什么!”宋文杰无力垂头,说道,“我昨儿才从江州出来!”这里虽然是江州地面,但要进江州府,还有十几里路,还要走回去啊! 许乐乐微微笑了笑,向赵承道,“让他一匹马罢!” 赵承躬身领命,说道,“宋公子骑小人的马便是!” 宋文杰抬头瞧了瞧许乐乐,又瞧了瞧赵承的马,半天无语。 白芍撞了他一下,唤道,“喂,你傻了?” 宋文杰呆了呆,一张脸涨的通红,半天才呐呐道,“我我不会不会骑马” “嗤”白芍笑了出来,指着他道,“一个举人老爷,竟然不会骑马!” 宋文杰被她笑的更加手足无措,扭着双手,低声道,“家里穷,连驴子都没有一头,更不用说马!” 他这话本来只是解释,并没有自卑的意思,却听的白芍恻然,说道,“啊哟,我可不知道!”她虽然是个丫鬟,却也是出身靖安侯府,还当真没见过这么穷的人。 许乐乐笑道,“那就只好等车子罢!”命白芍牵了马,自己与宋文杰前行,一路问些云州的风情。宋文杰博闻强记,被她打开了话匣子,旁证博引,引经据点,讲的头头是道,许乐乐倒也听的有滋有味。 本来许乐乐还想,自己以瞧田庄为名来到江州,虽然和许一鹤是至亲,前去探望是情理之中,但若是不去田庄反而直奔江州府府衙,总会令人起疑。如今有了宋文杰,倒是不用再想,当天递了帖子,第二天就带着宋文杰上门。 许一鹤听说她来,命人迎进厅来,等她见了礼,忙唤了起来,瞧了她片刻,叹道,“这十年不见,你长的这么大了,和大嫂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连神气儿也相似!” 十年前他还是一个懵懂少年,许乐乐出世之后,他常抱着哄着玩耍。后来公孙氏去世,许乐乐离京,虽然很快有了许云乐,他却受了外任离京,也就不如何亲近。到了后来,他又受秦家人钳制,连带也不喜欢那个侄女儿,此刻见了许乐乐,倒是更显的亲近。 许乐乐听他语气充满感情,不由心中一酸,强笑道,“侄女倒惹四叔难过!” 许一鹤忙道,“我们叔侄十年不见,不说那伤心的话,你和四叔说说,这十年可好?老侯爷身子还硬朗?老夫人还喜欢自个儿种菜吃?” 许乐乐听他连环发问,不由“嗤”的一笑,问道,“四叔要乐乐先答哪句?”听他语气里,对自己的外祖父一家的感情较许一鸣还强些,心里便更生出些亲近。 许一鹤拍了拍头,笑道,“你瞧我可不胡涂了!”唤了丫鬟奉茶,说道,“前几日有府里的报来,说你来看庄子,原算着昨日就到,怎么晚了一日?” 许乐乐笑道,“路上遇了些事故,阻了路程!”见许一鹤意欲追问,忙道,“四叔,乐乐今日来,有一事相求!” 许一鹤怔道,“是庄子的事?” 许乐乐摇头,笑道,“庄子不过小事,今日是为一位朋友相求!”说着指着宋文杰道,“这位是宋公子,云州人氏!” 许一鹤早见她带了位男子上门,言行举止又不是奴仆,正在诧异,听她提起,便也如常见了礼,问道,“这位宋公子有何为难的事,用得着本官?” 许乐乐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位宋公子赴京赶考,半路却失了浮票,他家在云州,来回路途遥远,便想求四叔想想法子,能不能在江州给他补上一张?” 许一鹤一听,向宋文杰瞧了一眼,想了想道,“虽然不合规矩,但应该有法可想!” 许乐乐大喜,连声道谢。宋文杰也料不到事情如此容易,忙上前施个大礼,说道,“得大人和小姐相助,宋文杰永生难忘!” 许乐乐笑道,“那便祝宋公子金榜题名了!” 许一鹤含笑摇头,说道,“乐乐,你远道而来,便在这里用饭罢!” 许乐乐自然含笑答应,说道,“乐乐还不曾参观四叔的府衙,还不曾见过婶婶和妹妹!” 许一鹤笑道,“她们在内宅等候,你妹妹昨儿念叨一夜,生怕你不喜欢她呢!”说着起身,吩咐管家好好招呼宋文杰,便引着许乐乐向后宅行来。 穿过垂花门,许乐乐眼见只有两个小丫鬟跟着,便向白芍、青萍二人使个眼色。二人会意,假装对这园子景致感兴趣,一人拉着一个问东问西,有意无意之间,已拉开和前边两人的距离。 许一鹤见这情形,暗赞两个丫头机敏,知道许乐乐有话要说,便问道,“乐乐,怎么了?” 许乐乐抬了抬手腕,露出一枚降红色的玛瑙手镯,轻声道,“四叔的事,祖母都已告诉乐乐,乐乐此来,只是想问四叔,究竟是什么把柄落在秦家人手里?” 许一鹤初见那镯子,便已一怔。这是他七岁时,用自己替人抄书赚来的银子,亲自上街替母亲挑的生辰贺礼,虽不贵重,因是儿子的一片心意,老夫人一直极为珍视,断断不会轻易送人。再听许乐乐一说,知道是拿来当做信物,便点了点头,先不说自个儿,问道,“母亲可好?” 许乐乐冷笑一声,说道,“秦氏在祖母的药里下了地聪子,若不是祖母有所防范,又被我的丫鬟瞧出,怕是四叔再也瞧不见清醒的祖母了!” 许一鹤吃了一惊,问道,“那现在呢?” 许乐乐抬头,认真向他注视,说道,“祖母是何等样人,若不是投鼠忌器,岂能被那妇人所治?” 许一鹤脸色一白,黯然道,“都是我这做儿子的连累母亲!” 许乐乐道,“如今整个相府,秦氏一手遮天,祖母又顾忌四叔,才不得不受她所制,如今只能先问问四叔,究竟是什么把柄,再想法子!” 许一鹤点了点头,咬牙道,“五年前那桩事,本就是秦家的陷害。”当下将五年前的事细述一回。 原来,当年秦家三子秦胜成初任平邯府都督,便逢一次战乱,刚刚调任兵部员外郎的许一鹤便充当了一回押粮官。但不知为何,明明点的齐齐的军晌,在平邯府入库的时候,平白少了十万两。贪墨军响,那可是死罪啊! 惊慌之下的许一鹤不知该如何是好,求秦胜成看在亲戚一场手下留情,秦胜成便逼他签下一纸认罪文书,才答应将此事压下。 “后来我才知道,当年与我一同押粮的副将,根本是秦胜成的心腹,那十万军晌,恐怕便是他捣的鬼。”许一鹤的声音里,有一些疲惫。 “他们是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四叔!”许乐乐点头,皱眉道,“只是秦家既与许家联姻,为何要这么做?” “恐怕与江夏王有关!”许一鹤冷笑一声,说道,“那年,我曾奉旨前往江夏巡察,曾无意撞到江夏王世子秘密练兵。”秦家的嫡长女秦丹青,便是江夏王世子妃。 “嗯,江夏王有反心!”许乐乐点头,语气极为肯定。 许一鹤吃了一惊,失声道,“乐乐,你怎么知道,难道是老侯爷” “外祖父久不问世事了!”许乐乐摇头,将话题转回,问道,“后来呢?” “后来”许一鹤叹了口气,说道,“他们本想除掉我,但因我是奉旨前往,怕引起皇上怀疑,便没有动手。回京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听说平邯州暴乱,秦胜成急报讨要粮草,殿上便有人推举我前去送粮。我不过是在京中呆了一夜,第二日便又赶往平邯府。” “于是便有了贪墨军晌的事!”许乐乐点头,问道,“军晌凭空消失,四叔就没有起疑?” 许一鹤叹道,“江夏王的事,我并没有将他们和秦家联系起来,何况大家都是姻亲,又谁比谁亲厚,哪里知道,竟会中他们圈套。” 许乐乐想了想,皱眉道,“那他们胁迫四叔也就罢了,怎么又牵扯上祖母?” “想来是秦氏的主意!”许一鹤苦笑道,“秦氏生了云乐之后再没动静,你祖母担忧子嗣,便劝说你爹爹纳妾!” “原来如此!”许乐乐点头。 “这五年来,不管我调任何处,都受到秦家胁迫,也不知暗中替他们做了多少肮脏勾当,若不是想着你祖母,我我”许一鹤脸色青白,额角青筋崩现,眼底却全是无奈。 许乐乐想了想,说道,“也就是说,四叔落在秦家的把柄,便是那张认罪的文书?” “不!”许一鹤摇头,颓然道,“这些年,我替他们做的每一件事,他们都记录在案,还有我的签押。我以为以为替他们做些事,他们便会放过我,可是可是” “可是却越陷越深,不能自拔!”许乐乐叹气,问道,“四叔,你可还能记住都做过何事?” “记得!”许一鹤点头,苦笑道,“我就是想忘,他们也不容许我忘记!” “四叔手里,可有相应的证据?”许乐乐接着问。 许一鹤微一迟疑,终于点头道,“有,只是若是拿了出来,未必掰得倒秦家,首当其冲的,却只能是我!” “嗯!”许乐乐点头,说道,“秦家树大根深,不能急于一时,我们如今只能设法令四叔不再受制于秦家。若是四叔信得过乐乐,可能将证据交给乐乐?或者,抄录一份也可,乐乐只想知道,究竟都是何事?” 许一鹤一怔,垂头瞧了下她的手腕,心中念头电闪。如果不是得老夫人亲手将镯子交给她,她断断不会想到拿这么普通的一只镯子来当信物,当下将牙一咬,将心一横,点头道,“母亲信得过你,我自然也信的过你!”或者,这是最后一搏的机会。 许乐乐点头,说道,“我再来不便,两日后,宋文杰上门来取浮票,请四叔将东西一并交了给他!” 许一鹤迟疑道,“此人可信?” 许乐乐淡淡点头,说道,“四叔放心!乐乐知道轻重!”以后的事她没有办法预料,但是此刻的宋文杰,断断不会起贰心。 辞别许一鹤,许乐乐第二日便出城去了离江州府十里之外的田庄。早一天前来的甘义、罗大虎迎了出来,引路往庄子里去。 白芍掀起车帘,但见大片大片的田地,稀稀疏疏的长着各种值物,空气里有一些腐朽的气息,不由皱眉道,“小姐,这田庄为何这样?” 许乐乐瞧在眼里,也是不禁皱眉。虽然今年江州大旱,但因靠着一条湄江,农田也不至于荒芜至此。车侧的罗大虎听到,说道,“大小姐,这田地虽然受了旱,本来也不至如此,瞧这样子,也就最近一个月来没有好生照料,眼瞧着庄稼快要成熟,当真是可惜!”说着连连叹气。 他出生穷苦,最爱惜的便是庄稼,看到眼前的景象,说不出的心痛。 许乐乐皱眉,说道,“停车,我下去瞧瞧!” 白芍忙大声传令,打起帘子扶她下车。 车子停的地方,正好靠着一片瓜田,许乐乐下车,俯身向那瓜田瞧了片刻,但见土地干裂不说,许多将熟未熟的甜瓜已皱巴巴的干在地里,而放眼瞧去,瓜田里也是稀稀疏疏,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一般。 罗大虎立在她身后,皱眉瞧了一会儿,说道,“有人将已熟的瓜摘了去,剩下这些未熟的也不再浇水,所以会是这样!” 许乐乐慢慢直起腰来,唇角掠过一层阴冷的笑意,冷声道,“恶主养刁奴,果然如此!”转身上车,说道,“甘义,你先行一步到庄子里,将所有的人传来见我!” 甘义躬身领命,上马驰去。罗大虎跃上马车,挥鞭赶车,转头向许乐乐道,“大小姐,这些田地旱的久了,现在就算集齐了人,怕也晚了!” 许乐乐微微闭目,淡道,“不晚,现在正是时候!” 此处的庄子,是一处大大的四合院落,屋子倒也齐整干净。许乐乐进去时,院子里已错错落落站了十几个人,见许乐乐来,齐齐向她注目,脸上神色不一,却均含了敌意。 许乐乐全当没有瞧见,见甘义在上首正中已摆了一把椅子,便去坐下。白芍跟了上来,从随身带着的壶里倾出杯茶递了给她。 许乐乐接过,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将茶盏递到青萍手里,用帕子点了点唇角,眼皮不抬,慢慢道,“谁是这庄子的主事?” 立在最前的一个中年男人应道,“在下冯四,是这庄子的主事!” 许乐乐抬眼瞧了他一眼,问道,“你是江州人氏?许相府雇了你几年了?” 冯四答道,“在下平州人氏,是夫人的陪房” “大胆!”话没说完,陆妈妈上前一步喝住,冷声道,“既然是夫人的陪房,见了大小姐不但不行礼,还自称什么‘在下’!” 冯四将脖子一梗,大声道,“我是夫人的奴才,可不是大小姐的奴才!” 陆妈妈冷笑道,“你既入了相府,便是相府的奴才,大小姐是相府的主子,你自然也是大小姐的奴才!” 冯四冷哼道,“我只认夫人,不认识什么大小姐!” “你”陆妈妈大怒,指着他喝道,“刁奴!” 许乐乐不惊不怒,只是淡淡道,“陆妈妈,不过是个不懂规矩的,教教就是,不必动怒!” 她话音刚落,身旁的白芍已一闪而出,纤巧的手掌连挥,“啪啪啪”一连串响亮的耳光响起,跟着一脚横扫,正中冯四膝弯,喝道,“跪下!” 冯四被她打的眼冒金星,双腿一软,噗嗵跪倒。白芍返脚踩在他颈后,使力一踩,冯四便一个头重重磕了下去。 院子里的人都没料到对方说动手便会动手,身边一个丫鬟竟打人打的干净利落,都是一愣。 冯四只觉的两边脸颊热辣辣的疼,身子被死死压住,双手在地上连撑几下,竟然纹丝不动,不由大怒,喝道,“臭丫头,放开我!” 白芍狠狠向下一踩,冷笑道,“今天姑娘教你什么叫高下尊卑!” 冯四大声道,“我冯四只是夫人的奴才,凭空从哪里冒出的大小姐,冯四不曾听过!”双手在地上连扒,顺手抓过一块石头,就向白芍丢去。 白芍大怒,侧身避过,身子一俯,抓着他手臂用力一拧,只听“咯吧”一声,一条手臂已被她卸下。 冯四只觉的肩膀剧痛,“啊”的一声大叫,疼的冷汗直流。 白芍抓着他手臂不放,脚上用力,直将他一张脸踩到地上,冷声道,“如今可认得主子了?” “认得了!认得了!”冯四杀猪般喊了出来,已疼的涕泪纵横,连声道,“是奴才狗眼不识泰山,求大小姐饶了奴才!” 许乐乐见也不过是个愚奴,皱了皱眉,抬头向院子里一扫,问道,“你们均是何人?” 那十几个人听着冯四仍杀猪般喊疼,哪里还敢强横,有的道,“小人是这庄子里的佃户!”还有人道,“小人包租了庄子里的地。”再有几人已跪倒在地,说道,“奴才是早几年卖的身。” 许乐乐点了点头,指了一个佃户问道,“这田庄的地是怎么回事?” 佃户一怔,垂下头悄悄瞧了一眼冯四,呐呐道,“小人不知道!” “不知道?”许乐乐冷笑,目光向院子里一扫,又指着一人问道,“你呢,也不知道?” 那人是卖入庄子的奴仆,身子缩了一下,低头道,“奴才一向只管庄子后边的林子,并不知道田里的事!” 许乐乐又问几人,都推说不知。许乐乐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们万事不知,田庄又要你们做什么?”转头瞧着鲁大虎道,“这几****将整个田庄查一遍,有将田地荒了的,一并赶了出去!” 鲁大虎躬身应命,直起身来回道,“回大小姐,昨日奴才已将田庄瞧了一周,庄子里共有佃户二十三户,奴仆四十六人,其中只有七户佃户的田地还算完好,旁的地全部干涸,庄子后山上的林子,也被故意损坏!” “七户!”许乐乐冷笑,眼皮不抬,便道,“那就除了那七户人家之外,将这干人一并赶了出去!”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大声嚷道,“大小姐,在下和冯主事签了三年的租约,这才第二年,大小姐凭什么将在下赶走!” 许乐乐瞧着他淡笑,说道,“既是包租的地,便该交出租子,如今田庄既然是我接管,你只要将今年租子交出,明年便仍包了给你!” 那人一怔,向冯四瞧了一眼,结结巴巴道,“今年的租子,冯冯管事说说因为江州大旱,便便免了” 许乐乐淡笑出声,说道,“免了?他不过是个奴才,有何权利将租子免了?” 那人脸色乍青乍白,低头向冯四唤道,“冯主事!” 冯四此刻疼的几乎昏过去,嘴里不停求饶,哪里还管得了他。 许乐乐神色一冷,说道,“我庄子上不要好吃懒做之徒,也绝不租给刁滑之辈,传下令去,凡是奴仆,一应驱回帝京交给夫人,旁的人一律赶了出去!” 白芍应道,“是!”一手将冯四提起,一脚踹出门去。 这干人本来就是被冯四煽动,一见许乐乐动真格的,不由都慌了神,便有人跪倒磕头,连声道,“大小姐,是冯四说,若是能将大小姐赶走,便免了今年的赋税,我们都是受人蒙骗,求大小姐高抬贵手!” 佃户和土地租户,都是靠着田地过活,如今许乐乐一句赶了出去,面临的就是流离失所。尤其是佃户,已是数代人在这里耕种,这一赶出去,再无立足之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2要做什么 许乐乐淡淡瞧着他们,冷声道,“受人蒙骗?若是你们没有贪心,又如何会受人蒙骗?” 那些人连声道,“大小姐,小人果真是受人蒙骗,求大小姐明查!” 许乐乐略想了想,点头道,“好罢!租户只要交上今年的租金,便仍依约而行,凡是卖身的奴仆”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卖给了谁,便跟着谁走!至于佃户”目光冷冷向这十几人身上扫过。 十几个人中,倒有六七家佃户,听她话声略停,都忙着磕头,求道,“大小姐,小人知错了,求大小姐给小人全家一条活路!” 许乐乐淡道,“你们将姓名留下,先回去,待我查问清楚,再行发落!” 众佃户一听还有转机,忙磕头谢恩。十几个人中,便已有一半倒向了许乐乐。而租户也得了折中的法子,虽然有所不满,终究不敢强抗,剩下那几个卖了身的奴仆,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被赵承等人赶了出去。 佃户与租户也陆续退了出去,诺大院子片刻安静下来。白芍撇了撇唇,说道,“小姐,你也当真好说话。佃户二十三户,来的也就这六、七家,怕是与秦家有什么勾结!” 许乐乐含笑向她一望,说道,“所以将他们留下,查个仔细!”当下唤过汪世和鲁大虎,细细嘱咐一番。 这里正说着,但见院子偏门那里一个妇人探头探脑向里张望。许乐乐刚一挑眉,便闻赵承喝道,“何人!”赶去一把将她拽了出来。 妇人吓了一跳,杀猪般叫了起来,连声道,“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 许乐乐向那偏门一瞧,问道,“那是什么去处?” 白芍过去一瞧,门后竟藏着另一位妇人和一群孩子,忙唤道,“小姐,这里还有人!”唤过何妈妈、陆妈妈,将这干人齐齐赶进院子里。又去绕了一周,见再没藏人,才转了回来,说道,“小姐,那边是处堆放柴草的院子,还有几间茅屋,不知道做什么用!” 许乐乐见这一群女人孩子,也是大为奇怪,问道,“你们是照管这院子的?” 两名妇人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瞪着许乐乐道,“你个臭丫头,打了我爹爹不算,还将他赶了出去!”吓的前一位妇人忙却掩他的嘴。 许乐乐挑了挑眉,问道,“你是冯四的儿子?”目光向两个妇人一扫,问道,“那你们” 前一位妇人年长一些,闻言“噗嗵”跪下,连连磕头,说道,“回大小姐,奴婢是冯四的老婆,这个是奴婢的儿子!”一边说,一边拉着少年,低声喝道,“还不跪下!” 少年满脸不服,一把将妇人的手甩脱,大声道,“爹说了,我们只听夫人的!” 许乐乐皱了皱眉,向那年轻些的妇人问道,“你又是何人?” 那妇人也忙跪下,低声道,“奴婢是冯四的小妾!” “小妾?”许乐乐怔住,不觉回头向白芍望去。白芍、青萍、何妈妈等人也都睁大了眼。冯四只是一个奴仆,家里竟然还养着小妾? 许乐乐目光向那群孩子一扫,说道,“这么说,这些都是冯四的孩子?” 年长的妇人低声应道,“是!” 许乐乐突然笑了出来,点头道,“当真是过的好日子!”一个奴仆,居然有妻有妾!而看这些孩子的衣着,虽然是布衣,但齐齐整整、干干净净,竟然都是细棉布的衣料,根本就是富裕人家的子弟,哪里像是奴仆? 再转念想起鲁大脚一家,不由微微摇头,说道,“不错!不错!难怪冯四想尽办法要将我赶走,原来在这里竟是个土财主!” 妇人吓的脸白,连连磕头,说道,“大小姐,冯四做的事,可与奴婢无关!” 许乐乐不理她,转话问道,“这处院子,一直是你一家子住着?” 妇人忙点头应“是”。 许乐乐问道,“你可知这田庄账册在哪里?” 妇人略一犹豫,呐呐道,“那那些账册我们我们当家的” 许乐乐见她眼神闪烁,便向赵承道,“你带着两位妈妈,到各间屋子去搜搜!” 赵承应声正要去,那妇人连忙磕头道,“大小姐,那账册就在西侧厢房里,奴婢这就去拿!”见许乐乐点头,匆匆爬了起来奔去。许乐乐使个眼见,陆妈妈随后跟了过去。 隔了一会儿,妇人将账册取回,双手捧了交给许乐乐。先前那少年一下子跳起,大声嚷道,“贱妇,你敢出卖爹,老子告诉爹爹,打折你的狗腿!” 这是儿子在骂娘? 许乐乐挑眉,向那少年瞧了一眼,心底冷笑。由这个孩子可知,冯四平素的为人。 妇人脸白了白,低声道,“你爹还不知道去了哪里,难不成要我们也被赶了出去?” 那少年大声叫道,“这是我们的屋子,这个女人凭什么赶我们出去?” 妇人忙喝,“这是大小姐!” 许乐乐由着他们吵闹,也不理睬,信手将那账册翻了翻,但见有一本账册上记着谁家几时给了什么,谁家又欠着什么,谁家的闺女年方几岁,谁家的闺女几时召来伺候。 许乐乐瞧的怒从心起,闻那母子二人仍吵个不休,便冷声道,“你们既是夫人的陪房,这田庄已不便留你们,瞧你们都是妇人孩子,今日先留你们一夜,明日与旁的奴仆一同上路回帝京吧!” 冯四的小老婆一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上前磕头道,“大小姐,奴婢是被冯四强占了的,奴婢的爹娘兄弟都是这庄子里的佃户,求大小姐让奴婢留下!” 冯四的大老婆一听,上去劈手一个耳光,指着她骂道,“你吃香的喝辣的的时候,怎么不说是强占的,如今要走,你就是强占的了!”转过身,向许乐乐磕头道,“大小姐,奴婢虽是夫人的陪房,但是在这庄子也十年了,求大小姐将奴婢留下,这些孩子眼瞧着长大,也能给大小姐出出力!” 那少年对着她脑袋一脚踢了过去,骂道,“贱妇,有爹在,去帝京又怕什么?你要在这里当奴才,小爷可不干!” 妇人脑袋被他踢的嗡嗡直响,回身指着他骂道,“死杂种,你滚去寻你那死不了的爹,老娘还不愿留你!” 白芍听这母子二人粗言秽语,不禁皱眉,喝道,“大小姐面前,不干不净说什么?” 许乐乐倒听的津津有味,向冯四的小老婆一瞧,说道,“你说你不是奴仆,也不愿再跟着冯四?” 那妇人忙道,“小妇人被那冯四强占,如今能得大小姐做主,自然仍回娘家去!” 冯四的老婆眼看自己不能留下,心里不愤,指着她道,“你定是想着冯四回了帝都,只能给主人家当牛做马,不想着跟着我们去受苦日子,便想留下!” 那妇人立刻道,“我本来就是平民,为何要跟着你们去做人奴才?” 冯四的老婆大怒,大声道,“大小姐,当年是因为这小贱人的爹娘交不出钱粮,知道冯四看中了她,才睁一眼闭一眼的让冯四将她带走,因了她,她爹娘这几年也没少得好处,如今好处得了,她倒是想脱身,哪里那么容易?” 许乐乐听二人对骂,心里已明白几分,向那些孩子一瞧,问道,“这里有你的孩子?”按规矩,奴仆所生的儿女,也都是主人家的奴仆,冯四是秦氏的陪房,这些孩子也自然都是秦氏的奴仆。 那妇人向身边两个孩子一望,咬了咬牙,说道,“虽是小妇人所生,但他们既是夫人的奴才,小妇人也不敢强留,便给了冯四带去便是!” 这一家子人,真是凉薄的可以! 许乐乐勾了勾唇,点头道,“你们先回那偏院里歇一晚,我问明了再做处置!”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乡里的夜,说不出的寂静。 庄院的正屋里,灯火通明。甘义不知道从哪拎了只竹篓出来,在地上重重一顿,说道,“小姐,人带来了!”见许乐乐微一示意,便一手将竹篓盖子掀开,一把抓住一个人的头发提了出来,一脚踹到地上。 那人双手双脚被绑的结结实实,早已全身僵麻,嘴里又塞着一大块烂布,此刻被甘义一踢,只嘴里发出一声“呜”声,身子勉强挣扎两下,便伏在地上不能动弹。 许乐乐垂目瞧着他,开口便唤,“秦鹏,秦副都统!”这位正是建安侯世子、护国上将军秦天宇的次子,骁骑营副都统,秦鹏。 秦鹏被人擒住,这几日来一直被塞在竹篓里,想破头也不知道着了谁的道儿,猛的听到有人唤破他的名字,不由一个激灵,挣扎抬头向前望去。灯光下,娇小纤细的少女端然而坐,脸上是一片从容和泰然。 许乐乐! 秦鹏瞳孔一缩,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想要跳起,奈何双手双脚被牢牢的绑着,想要喝问,奈何嘴又被堵上,只有睁大一双眼睛,狠狠的瞪视着许乐乐。这几天来,他有过许多的猜测,却万万没有料到,自己是落在这个黄毛丫头手里。 瞧着本该在叶城归来客栈出现的人,许乐乐悠悠的笑了出来,慢慢的道,“秦副都统,没想到吧!你会落在我的手里!” 轻轻俯身,注视着秦鹏惊怒的双眼,淡笑道,“你以为叶城上下安插了你的人,让我插翅难飞,却没料到,我非但毫发无损,还能轻易将你带出叶城,你猜,是谁故意放我们走呢?” 秦鹏一怔,眼中现出一些迷惑。 那一天,他们定好计谋,将许乐乐放在李成璧的床上。但许乐乐对于他们,还有利用价值,并不想轻易置她于死地,所以,要在她身败名裂时,自己以秦琳兄长的身份出面,做主让李成璧纳她为妾。 只是,就在他眼瞧着两名手下将“许乐乐”抬入李成璧房间的时候,突然被人点倒,等他醒来,人已经在竹篓里。这几日来,他不断在想,到底是什么人胆敢擒他,那场计谋到底怎样了。 依照计划,如果他不出现,许乐乐纵然不被活埋,也只能落个自尽的下场。 此刻见许乐乐好端端坐在眼前,自然知道计谋失败,却没有深想。此刻被许乐乐一问,突然心头一个激灵。那天自己没有出现,堂堂跷骑营副都统丢失,自己的手下自然要大肆寻找,官府得知后,更会封城大搜,可这几天他虽然看不到外边的情形,也隐约知道自己是在马车上,被带往旁处。 他是落在许乐乐手里,那么,他是怎么出的城?知道的除了自己和李成璧,还有张校尉和胖妇人,以及隐在人群中自己的心腹。旁的人纵然会出卖自己,也断断没有权利放许乐乐出城,难道 气怒之下,身体开始轻轻颤抖,心底不断的叫嚣,“张校尉张校尉”那些人里,只有张校尉既知道整套计策,又有权利放人出城。只这一瞬,他已认定是张校尉出卖他,心中怒火顿时狂燃。只是任他怒发如狂,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许乐乐自然也不说破,慢慢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意,问道,“怎么,秦副统领很生气?只怕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吧?”见秦鹏眼底露出疑问,便笑道,“副都统,你离京已有五日,你有没有想过,现在骁骑营那里,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骁骑营是京城的护卫军队,没有将令,不得私自离京! 秦鹏眸子骤然大睁,恐怖至极的望着许乐乐。 这几天来,他被困在竹篓里,任他如何喝骂询问都没人理他。本来他以为,对方只是存心折磨他,又哪里知道,她存的竟然是这个心思。 心里,慢慢的浸出一股寒意,慢慢的扩散到四肢,全身一片冰凉。 以建安侯府的势利,别说他只是离京五天,就是离京五十天,也有办法替他遮掩。他惊恐的,是眼前这个小小的少女,心计城府竟然会如此之深!那么,她将自己困在这里,不杀不放,又岂会只是为了让他在帝京失踪几天? 她究竟要做什么? 许乐乐见他停止挣扎,一脸怒意的望着她,便向赵承示意。 赵承上前,将秦鹏嘴里的烂布挖了出来。秦鹏嘴一自由,不禁大大呼吸了几口空气,才哑声问道,“你究竟要怎么样?”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我要你写一封书信给秦胜成,说携信前去的人,是你的心腹!” 秦鹏心中一凛,截口道,“不可能!”不用问,她要这样的信,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许乐乐微笑道,“我并不是和你商议,今日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 秦鹏咬牙冷笑道,“许乐乐,二爷岂会受你威胁?有种你杀了二爷!” 许乐乐挑了挑眉,向白芍道,“秦二爷硬气的很啊!” 白芍笑道,“那就让奴婢瞧瞧,秦二爷如何个硬法!” 秦鹏冷笑,“火烫、鞭刑、夹棍不就是刑罚吗?来啊!一个贱婢,二爷岂会怕你?” 白芍笑眯眯的瞧着他,摇头道,“什么火烧、鞭刑,血呼啦擦的,可不是我们女儿家玩的!”话音没落,手指骤出,捏住秦鹏鼻子狠狠一捏一扭一揪。 秦鹏鼻子一酸,顿时涕泪横流,开口骂道,“贱婢”话刚出口,更是酸痛难忍,连打了两个喷嚏,眼泪流的更猛。 “啧啧!”白芍摇头,说道,“怎么,二爷怕了,哭成这个样子!” “你”秦鹏咬牙,大声道,“许乐乐,士可杀不可辱,有种真刀真枪给二爷招呼!” 许乐乐捧着盏茶坐在一旁瞧着,笑道,“我便是不爱杀你,只爱辱你,你又能如何?” 秦鹏气的几乎晕去,咬牙喝道,“贱丫头,别落在二爷手里!” “落在二爷手里又如何?”白芍笑着接口。 秦鹏咬牙切齿的骂道,“落在二爷手里,二爷定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哦!”白芍点头,抬头向赵承道,“秦二爷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赵承笑道,“这个容易!”上前两步,一脚踩上秦鹏软肋,一手抓着他反剪的双手用力一提,但见“咯吧咯吧”两声,两条手臂已被他卸了下来,跟着反手力扭,分筋错骨,秦鹏顿时痛入骨髓,忍不住一声闷哼,疼的冷汗直流,却咬着牙不喊出声来。 甘义笑道,“倒是条好汉!”向孙元招呼一声,二人一人一条腿扯住,同时用力一抖。又是“咯啦”两声轻响,两条大腿也被卸了下来。 三人都是许乐乐精心挑选,严格训练出的高手,此时小试身手,但听关节脱位声不断响起,不过片刻功夫,秦鹏全身关节全部脱臼,整个人像被抽去筋骨的蛇一样,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全身被汗水湿透,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秦鹏疼的满头是汗,脸色煞白,却强撑着不晕过去,嘶声大笑道,“许乐乐,你就只有这点把戏?” 许乐乐倒也没料到他竟然如此硬气,心里倒有些佩服。只是佩服归佩服,秦家的人,她断断不会心软!扬了扬眉,说道,“听听,秦二爷嫌玩的不过瘾呢!” 青萍在旁边看着手痒,笑道,“让奴婢试试!” 秦鹏大笑出声,一脸的鄙夷,冷笑道,“你?你要伺候二爷,二爷倒来者不拒!”言语及为轻挑。 青萍性子内敛一些,闻言脸上一红,露出些羞恼。白芍见青萍自腰间摸出一个细长的布包,眸子便是一亮,笑道,“那二爷便舒坦舒坦!”抬头向赵承道,“赵大哥,帮忙将他衣服剥了!” 赵承笑着点头答应,向许乐乐躬身道,“小姐要不要暂避?” 许乐乐向他笑望一眼,含笑道,“是我瞧着他,怕什么?” 赵承知道自家小姐不同于旁的闺阁少女,当下也不再问,上前将秦鹏提起,连撕带拽,三下两下剥的精光,只留一条小小的底裤。 秦鹏家里妻妾虽然不少,但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被剥的精光,依然羞愤难当,大声喝道,“许乐乐,士可杀不可辱,你要做什么?你你枉你还是相府千金,你你要脸不要?” 许乐乐笑吟吟的瞧着他,说道,“此刻赤身露体的是你,又不是我,要说有人不要脸,自然是你,关我何事?” “你”秦鹏气的倒仰。自己分明是被她的人剥光,怎么说的和自己把自己脱光一样。 白芍围着他转了一圈,点头赞道,“秦副都统身材均称,肌肉结实,倒是生的不错!”说着还伸指头在他胸口戳了戳。 秦鹏倒吸一口凉气,咬牙骂道,“不知羞耻的贱人!”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在窖子里,自己是小倌,对方是嫖客。 白芍不以为意,笑道,“秦副都统,你此刻从了,还来得及!免得皮肉受苦!” 什么叫从了? 秦鹏脸都绿了,咬牙骂道,“贱人!有其主必有其仆!” 青萍恼他说话轻薄,淡笑道,“嗯,秦副都统自然是不从的好,要不然,奴婢还没得过瘾!”蹲下身来,慢慢将布包打开,露出齐刷刷一排银针。 秦鹏瞧见,不禁放声大笑,骂道,“贱婢,小小的银针,能将二爷奈何?” “秦二爷好急的性子!”青萍浅笑,又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摸出一个蓝色的小瓶子来,抽出一枚银针,在瓶子里沾了沾,又用手指在他肩膀上按了按。 光裸的肌肤感觉到她微凉的手指,秦鹏不觉心里发毛,皱眉道,“要动手便痛快些,摸二爷干什么?” 青萍抿唇,向他轻瞥一眼,手里银针比划了几下,将银针慢慢的从他手肘扎了进去。 细细的一枚银针,扎的又不是要害,秦鹏不以为然。哪知道银针入肉,顿时全身一阵酸麻,仍不住低呼一声,吼道,“贱人,你干什么?”只是他全身关节脱臼,要想挣扎,却动不了分毫。 青萍见他唇角抽抽,不由大喜,笑道,“我只怕认不准穴位,看来没有错!” 许乐乐听着好笑。离帝京之前,陆太医给了她一张人身穴位图,要她牢牢记住,这几天她一闲下来就拿图琢磨,只是苦于没有法子验证,这会儿倒拿秦鹏练起针来。 白芍也是挑了大拇指赞道,“青萍,想不到你又长了本事!再来!再来!”以前只会用药的青萍,今天竟然用起针来。 青萍又取一枚银针,依法泡制,扎入秦鹏另一个手肘。秦鹏全身颤抖,死死咬着下唇,不肯哼出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3刁奴 青萍两次成功,信心大增,手法越来越娴熟,银针沾着药液一枚枚的扎了下去。秦鹏只觉得全身酸麻难当,额角青筋崩现,就是不肯哼出声来。 许乐乐身后的何妈妈、陆妈妈瞧的奇异,不明所以。秦鹏对赵承三个武功高手动的刑罚不以为意,却在青萍的小小银针下现出痛苦的神色,当真是想不到。赵承等人都是习武之人,却知道此刻青萍扎的,都是人身上最敏感的麻筋。那种酸麻的折磨,是个人就知道,会强过刚才被扭脱关节的疼痛,见秦鹏始终一声不吭,倒也不禁佩服。 眼瞧着青萍的几十枚银针全部扎进秦鹏身体,秦鹏酸麻难当,仍不住低声呻吟,却仍不肯松口。 白芍挑了挑眉,向青萍道,“看来不行呢!” 青萍笑了笑,说道,“再等等!” “等?等什么?”白芍不解,眨了眨眼睛向秦鹏身上瞄去。 许乐乐淡笑道,“你怎么不问问,青萍的瓶子里装的什么药?” 白芍眼睛一亮,问道,“青萍,又是什么好东西?” 还没等青萍回答,突然听到秦鹏“啊”的一声大叫,全身肌肤不住的痉挛扭曲,不断的拼命挣扎,奈何全身关节脱臼,偏偏动弹不了分毫。 青萍淡淡一笑,说道,“秦二爷不用害怕,这瓶药只会让你全身发痒,却没有毒,只要你熬过三个时辰,药性自然会除去!” 白芍眼睛一亮,说道,“还有这么好的东西?”一把夺了过去,凑到鼻子底下闻一闻,又举起来照一照,向地上秦鹏瞅了一眼,突然“嘿嘿”一笑,说道,“我也试试!”从头上拔下一只尖利的银钗,在药液中搅了搅,便向秦鹏走去。 秦鹏全身又麻又痒,满心想抓想挠,就是动弹不得,听说要熬三个时辰,早已骇然色变,见白芍走来,更是惊慌,大声喝道,“你你干什么”语声虽然尽量严厉,麻痒之下却哪里还有气势? 白芍笑道,“奴婢也伺候伺候二爷!”话音一落,手指疾送,银钗已直直插入秦鹏足心。 人的足心,是人体最为敏感的地方,就是轻轻的触碰也会让人麻痒难当,银钗这一插入,秦鹏顿时如万蚁穿心,忍不住一声大吼。 白芍笑眯眯的瞧着他,问道,“秦二爷,你从还是不从呢?” 秦鹏咬牙骂道,“该死的小娼妇” 还没等他骂完,白芍的另一只银钗已刺入另一只足心。 秦鹏大声呻吟,骂道,“许乐乐你这个贱人,有种杀了二爷!” 许乐乐淡笑道,“秦二爷这样有种,我可舍不得!”转向青萍道,“秦二爷骨头硬的很,若是这三个时辰熬得下来可怎么办?” 青萍含笑道,“那便再扎一回呗,奴婢还有好药没用呢!” “是什么?是什么?”白芍忙问,说道,“拿出来,给秦二爷试试!” 青萍笑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这个药性的三倍,让人又酸又麻又痒,偏偏瞧不出伤来!” 白芍忙道,“那还藏着干什么,快拿出来!”说着便伸手到青萍怀里乱摸。 青萍忙将她爪子打开,说道,“我拿给你就是!”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只瓶子给她。 那瓶子呈血样的红色,瞧在秦鹏眼里,说不出的刺目,眼见白芍拿着瓶子向他走来,忍不住大吼,“别别过来别过来” 白芍眨眼道,“怎么,二爷怕了?这可不好,二爷不是好汉么?怎么会怕区区一个瓶子?”说着在自己头上摸了摸,再没有银钗可用,便向青萍道,“将你的钗给我!” 青萍笑嘻嘻的拔下来给她。白芍将药瓶打开,顿时一缕怪异的气息飘了出来。白芍挑了挑眉,说道,“闻起来这药烈的很啊!” 青萍含笑点头,“嗯,烈的很!” 白芍捏着青萍的钗,在药液里沾了沾,一双眸子向秦鹏身上细细打量,仿佛思量在哪里下手一样。 秦鹏关节剧痛,全身麻痒难当,见她这般神色,禁不住连心也开始哆嗦,颤声道,“你你不要许许乐乐,你你杀了我罢!” 许乐乐轻叹了口气,款款站起身来,说道,“赵承,你们去歇着罢!青萍、白芍,秦二爷交给你们,好好伺候!”说着径直向大门走去。 秦鹏大惊,失声道,“许乐乐,你别走!”这短短不过一柱香的时辰,他已经抵受不住,真要被这两个丫头折磨一夜越想越惊,眼瞧许乐乐理也不理,一只脚已踏出门去,忙道,“我写!我写!” 许乐乐步子一停,回头瞧着他笑望,扬眉道,“当真?” 秦鹏忙点头,“你让她们先给我解药!” 青萍含笑道,“你依小姐之命做事再说!” 刁滑丫头! 秦鹏恨的咬牙,却已经不敢讨价还价,只得道,“好好吧!” 许乐乐微微一笑,向赵承略一点头。赵承会意,一手将秦鹏拎起,手掌连推连送,“咯吧咯吧”几十声响过,将他关节重新装上。 此刻秦鹏全力抵受周身的麻痒,那几下剧痛,倒是觉得让他好受一些。手脚一得自由,便忍不住抓搔,哪知道刚抓了几把,奇痒越发厉害,竟一直痒到心窝里一般,不由心底骇然。但闻青萍幽幽的道,“秦二爷,你再抓下去,怕是全身皮肉抓烂,也止不住痒!” 秦鹏心底一寒,强忍着不敢再抓。赵承将他提到许乐乐面前跪下,何妈妈捧了张小几来摆在他面前,辅了纸笔。秦鹏的关节刚刚复位,周身上下无不疼痛难当,又要强忍全身的奇痒,额上冷汗淋漓,使出全身气力,才将毛笔拿住,伸手要写,却半天使不上气力。 白芍在一旁瞧着,啧啧两声,说道,“看来秦二爷还是不想写啊!要不要再扎几针?” 秦鹏脸色一白,咬了咬牙默然不语,只是用尽全力拿笔,依许乐乐的话,歪歪扭扭写道,“来人是我心腹,三叔可信!”下边签上自己的名字。 白芍见他写完,一手拿了起来,歪着头瞧了半天,摇头道,“怎么秦二爷的字这么丑?还不如狗爬的好看!” 秦鹏气的全身发抖,只是人在她们手里,已不敢再强抗,只是低喘一声,说道,“这下该给解药了吧?” 青萍将手一摊,不好意思的道,“秦二爷,这药不是毒药,便也没有解药,奴婢先替二爷启针罢!” “你”秦鹏大怒,挥手便向青萍打去,却被赵承赶上一步一脚踹翻在地。身子重重摔在地上,几十枚银针顿时透体而入。秦鹏“啊”的一声大叫,几乎晕了过去,颤声道,“许乐乐,你你不守信用,不是不是君子” 许乐乐好笑道,“我自然不是君子,我是女子!”见折磨的他也够了,便向青萍道,“替他启了针罢!”说完,将秦鹏写的信收起,自去歇息。 秦鹏咬牙,目注着许乐乐背影消失,眼底的恨怒渐渐变成一丝恶毒的笑意。 许乐乐,你得意的太早了! 鲁大虎对田庄事务极为熟悉,又有识字的汪世相助,到第二日一早,已将整个田庄人口户籍整理成册,送到许乐乐面前。 许乐乐慢慢翻看,见田庄奴仆四十六人,其中便包括冯四一家,除小老婆之外的十二口,另租户三家,租种的是田庄一小半的田地。再下来,便是二十三家佃户,哪家种了田地几亩,都有详细的记录。 册子翻到后边,但见是那三家租户的身份来历,竟然全部来成平州,有两家是冯四家的亲戚,这许多年来,从没有交过任何的租金。而二十三家佃户中,冯四小老婆的娘家,还有曾送女儿供冯四享用的几家,都是占着较好的田地,只剩下十几家,不但要交每年的钱粮,还要受冯四等人层层的盘剥。 许乐乐皱眉,想了想,起身道,“走罢,我们到外头走走!” 鲁大虎忙道,“大小姐,这乡里人粗野,莫要冲撞了大小姐!” 许乐乐笑道,“无防,谁冲撞谁还不一定呢!”说着带着众人向庄院门外行去。 穿过大片田地,绕过一片林子,就是众佃户、租户组成的村庄。许乐乐刚一进去,便见许多人探头探脑的从门里望出来。 鲁大虎喊道,“大小姐来了,还不快来拜见!”众人听到喊声,才稀稀落落的出来,立在道边瞧着,也不知道行礼。 汪世回道,“大小姐,依昨日大小姐的吩咐,今儿一早,已将余下所有的奴仆赶出田庄。” 许乐乐点了点头,自青萍手中拿过册子,点了七户人家,说道,“大旱天的,你们的田地仍完好无损,足见用心,今年的钱粮便免了!” 那七家人一向被冯四欺压惯了,听许乐乐叫他们的名字,早吓的面如土色,一听这话,竟然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鲁大虎忙将其中一人推了一把,说道,“大小姐说免了你们的钱粮!” 那人这才恍然回神,忙“噗嗵”跪倒,连连磕头,大声道,“大小姐,活菩萨啊!”倒将许乐乐吓了一跳。 许乐乐忙命鲁大虎将他拉起,说道,“不过是因为你们老实勤谨,以示嘉奖罢了,不值如此!” 那人连连摇头,落泪道,“大小姐有所不知,那冯四在时,我们这几户人家,有哪一年不被他盘剥的?莫说平时农忙将我们牵去替旁人做活儿,就是每一年的钱粮,也是摊到我们头上,遇上这等大灾,他更是想尽办法压榨若不是如此,我我那小儿子也不至于活活饿死”说到伤心处,往地上一蹲,呜呜的哭。 白芍奇道,“你们为何不报官?或者去旁处生活?又没有卖了给他!” 另一家的当家的出来说道,“姑娘啊,这田庄是相府的私产,官府如何会管?那冯四就是土皇帝,与附近的田庄的主事都有勾连,我们若是离开,便再也寻不到落脚的地方!再说了,走到哪里,还不是穷人受欺负?” 许乐乐听的怒火中烧,点头道,“你们放心,这田庄虽是相府产业,但真正的主人却是我许乐乐,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恶奴!” 众人将信将疑,都是眼巴巴的瞧着她,灰暗的眼底,却燃起一抹希冀。 许乐乐又瞧着册子,依然是往日被欺压的几户佃户,说道,“逢这大灾,庄稼收成不好原怪不得你们,只是你们断断不该听从冯四,中途将庄稼荒废。庄稼人,本是指地吃饭,你们欺地,便别怪地欺你们,今年的钱粮,便如常缴上罢!” 那几户人家一听,忙齐齐跪倒,其中一人大声哭道,“大小姐,实在不是我们愿意如此,那冯四说,若是我们胆敢不从,便将我妞儿拖去卖进窖子里,我们当真是没法子!”说着连连磕头。 许乐乐见他说话时指着身边一个瘦弱的女孩子,不过十二、三岁年纪,正用惊恐的眼神瞧着她。心中微觉恻然,抬头向另几家问道,“你们呢?冯四又威胁你们什么?” 那几户人家先前见她免了那七户人家的钱粮,便也少了惧怕,纷纷说道,“冯四说,若不依他,便上门来拆房子。” “冯四说,若不依他,便将我们全家烧死!” 再有人说,“冯四说,若是依了他,他便免了我们今年的钱粮!” 许乐乐听的皱眉,冷笑一声道,“你们惧怕冯四,也倒罢了,只是都如你们一样,这庄子日后让人如何管理?”略一沉吟,说道,“也罢,瞧着今年大灾,你们交一半的钱粮罢!” 那些人一听,已不敢强求,只得谢过,站起身来。 余下的,还有八家佃户。那些人一见这情形,便有人领头跪了过来,说道,“大小姐,我们也是被冯四胁迫,不得不从,望大小姐开恩!” 许乐乐冷笑一声,将册子一抖,说道,“张大家,从三年前开始,每隔几天,就将两个女儿送去供冯四玩乐,从此再也没有交过钱粮。王二家,大女儿被冯四糟蹋至死,仍将二女儿送去供冯四玩乐,六年不曾交过钱粮。李三家,四年前因一家佃户不满冯四欺压,助纣为虐,将那家佃户灭门,四年来更是没交过钱粮弓八家” 说到最后一家,声音更是冰冷,说道,“冯四的小老婆,就是你的女儿,这八年来,不但没有交过钱粮,还横行乡里,处处盘剥旁人!” 那八家人没料到她查的如此详细,直听的面如土色,被点到的女子早已捂着脸哭了起来。隔了半晌,才听张大结结巴巴道,“大小姐,我们也是逼不得已,不过是想过些好日子罢了!” 许乐乐冷声道,“想过好日子,便将女儿舍弃?想过好日子,便不顾旁人性命?想过好日子,便去欺压旁人?我许乐乐今日容了你们,岂不是助长了你们的气焰?” 李三抬头向她瞧了一眼,说道,“大不了我们将今年的钱粮缴上!” “今年的钱粮?”许乐乐冷笑,说道,“这里一笔一笔记的清楚,你们欠几年的钱粮,便须补足几年,差一年也不行!” 八家人“轰”的一声炸了锅,顿时吵嚷起来,“大小姐,前几年我们虽未交钱粮,却也替冯主事出力。” “大小姐,难不成我的女儿便白白送了冯四?” “大小姐,前几年的事可和大小姐无关!” 弓八一下子跳起,大声道,“大小姐,我们不服!” “不服?”许乐乐淡笑,目光扫过其余的佃户,问道,“前几年你们受尽冯四和这干人欺压,心里有没有不服?” 众人一片寂静,隔了半晌,才有一个壮着胆子道,“我们我们自然不服,只是只是并无说理的地方!” 许乐乐冷笑道,“冯四区区****,也能将人欺压至此,我堂堂相府千金,你纵不服又能如何?”刚才还通情达理,悲天悯人的许大小姐,瞬间变身无赖。 弓八张口结舌,愣了半晌,才道,“难不成没有王法?” “王法?”许乐乐挑眉,笑道,“过去冯四是王法,如今我许乐乐是王法,若是你们当真不服,尽管告上官府,告上帝京,告上金殿,我自然会奉陪到底!” 这些人虽仗着巴结上冯四横行,但终究只是刁斗小民,一提官府气先短了半截,再听什么“帝京”、“金殿”更是连气都喘不出来。 王二憋了半天,哭丧着脸道,“大小姐,这是逼着我们卖儿卖女啊!” 许乐乐冷笑道,“你将女儿送给冯四,与卖儿卖女有什么区别?”见那几户人还要说,一甩衣袖,冷冷道,“限你们三日内缴齐,若不然,便请你们离开庄子罢!” 这是要收回田地啊! 张大老婆突然放声大哭,扑上去劈头盖脸和张大撕打,大声哭道,“我说舍不得女儿,你非将女儿送去,如今可好,女儿舍了,钱粮一样补上,你上哪里找那么多的钱粮?” 张大大怒,吼道,“女儿身子换的衣料米粮,难不成你没有享用?那个时候怎么不说不愿意,如今又来怪我?”抡起巴掌,将老婆抽的满地打滚。 许乐乐不耐烦再看,将册子抛到汪世手里,向鲁大虎道,“余事交你!” 鲁大虎忙躬身领命。虽说他也出身贫贱,但听到许乐乐痛述这几家人的罪状,心中只觉痛快,并无一丝怜悯,见许乐乐一走,便挨家几两几钱说的清楚。汪世见他虽不识字,但记忆却好,竟然将册子上记录的数字说的分毫不差,倒也意外。 许乐乐出了村子,向跟着的赵承、周威道,“你们先回去罢,我随处走走,瞧瞧庄子的情形!” 赵承忙道,“大小姐,这庄子里正乱,还是让我们跟着的好!” 许乐乐笑道,“难不成还怕人将我拐了?”知道赵承的脾气,也就不再多说,向庄子里慢慢行了过去。 这片田庄,占了上千顷的田地,其中还有两座不小的山头,山上林木茂盛,庄子里的人常来采摘野菜,取木建房。 许乐乐站在山上,见山那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空地,空地上到处都是杂乱的大石,却寸草不生。 许乐乐瞧的奇怪,问道,“怎么有这么大片土地无人耕种?是我们庄子里的地吗?” 除她之外,旁人都是穷苦出身,倒都知道,白芍笑道,“那是片盐碱地,种不出庄稼,便是种树都难活!” 周威回道,“这片地再过去,便是湄江,只山下半亩的地方是我们庄子的,旁的不是!” “哦!”许乐乐点了点头,笑道,“我就说呢,外祖父买给娘的陪嫁,怎么会有盐碱地!”转身下山,依旧向旁处瞧去。一直到骄阳高升,白芍、青萍劝了几回,才只得往回走。 走进回庄院必经的林子,另一侧便是方才离开的村子,听那边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吵嚷声,青萍忍不住问道,“大小姐,那些人缴不出钱粮,便果真将他们赶走?” 许乐乐冷道,“这些人无耻至极,若不借他们立威,日后这庄子旁人便无法管理!” 白芍笑道,“青萍妹妹心软,见那许多人哭哭啼啼,怕是不忍罢!” 青萍默了默,说道,“小姐说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莫说那八户人家勾结冯四,就是那七户人家,若是他们不要那么畏惧,也不至于被欺凌至此。小姐对他们已算仁慈!” 许乐乐闻言不禁笑出声来,摇头道,“那七户人家被冯四欺压,还仍是守着田地,足见对庄稼的爱惜,还有可取之处!” 白芍点头道,“所以小姐免了他们全年的钱粮!” 许乐乐点头,说道,“他们终究是寻常百姓,畏惧权势也不算错处,是那冯四太过可恶,若他是我的奴才,趁早打死!”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冷笑,“想打死我冯四,怕没那么容易!”话声一起,只闻“嗖嗖”的破风之声骤起,密密麻麻的箭羽辅天盖地而来,笼罩了整片林子。 赵承一惊,喝道,“小姐小心!”腰间剑出,舞的风雨不透,挡在许乐乐面前。 白芍也是大吃一惊,一把将青萍扯在身后,随手捡起一条树枝,左右挡格。周威身子横扑,将两个丫鬟护住,大声道,“走!先出林子!” 此次许乐乐本来带着四明四暗八名护卫,昨日离江州时,留下两人和宋文杰等候浮票。拿到秦鹏亲手写的信件,又将孙元派出。出门时,又将甘义二人留在庄院里守着秦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4向夫人交待 刚才汪世留下来相助鲁大虎,此刻身边只有赵承、周威二人,只能一人护住许乐乐,一人护住白芍、青萍,步步后退,竟然没有反击之力。 而三个女子中,许乐乐和白芍本来武功不弱,奈何对方用羽箭偷袭,二人身上没带兵刃,也只能用随手捡来的棍棒勉强挡格。 眼看退出林子,前边密集的箭雨也渐渐稀疏,赵承喝道,“小姐先走!”身子拔起,向林中掠了进去。 许乐乐一惊,失声唤道,“赵承,回来!” 话音刚落,但闻林子里一声大笑,一张渔网辅天盖地洒了下来,顿时将赵承裹在网里。 赵承大惊,手臂斜挥,一剑将渔网划破,跃身而出。只这一阻,但闻弓弦声再响,又是一轮箭雨射了出来。赵承挥剑挡格,终究是慢了一步,只觉腿上一疼,已中了一箭。 许乐乐大惊,上前一步和白芍并肩而立,喝道,“周威,去救赵承!” 赵承站着不动,手中剑舞的风雨不透,大声吼道,“不!周威,护小姐先走!” 周威咬牙道,“小姐,先走罢!”竟不向赵承多瞧一眼,拖着许乐乐向林外退去。 “许乐乐,你跑不了了!”身后又是一声冷笑,疾风骤起,两条大大的横木夹着劲风向四人猛撞过来。 许乐乐一听正是冯四的声音,不禁大怒,喝道,“****!”身形疾纵,自横木上跃过,便向声音来处扑去。 “小姐!”周威大惊,已顾不上两个丫鬟,随着许乐乐疾追而去。 白芍惊慌之下,抱着青萍一滚,躲过横木,将她往树后一推,说道,“躲起来!”也跟着追了过去。 冯四本来是想将周威引开,再去对付许乐乐三个女子,哪知竟是许乐乐赶来,不禁大吃一惊,转身就跑。林子里人影晃动,已有数十人手舞棍棒冲了出来,将周威、白芍挡住。周威挥剑连伤二人,却因敌方人多,急切间冲不出去,急的连声大喊,“小姐,回来!” 许乐乐心知只要擒住冯四就能逼众人住手,眼看冯四就在前边奔逃,哪肯放过?片刻间掠过十余排大树,厉声喝道,“恶奴,站住!”手臂力掼,手中树枝向着冯四掷出。 冯四回头看到,一声惊呼,身子向前一扑,打了个滚躲在一棵树后。许乐乐冷笑一声,身形微晃,疾掠而出,哪知奔出一半,但觉脚下一虚,整个身子顿时一沉,便向下堕去。 “哈哈,许乐乐,看你还往哪跑?”冯四大笑,从树后跃出。 “小姐”周威、白芍二人吓的魂飞魄散,周威手中钢刀疾舞,连连砍翻两人,瞬间破围而出,向冯四扑去。 许乐乐万不料会落入陷阱,一惊之下,一手急忙向身侧抓出,只盼抓住草皮树根能缓一缓,却觉入手松软,竟是一把泥土。 许乐乐心底一寒,暗悔自己鲁莽,双腿却斜着向洞壁踢出,脚窝深陷,将她下堕之势略阻,这么一借力,身子顿时向上拔起,向洞外扑来。只要让她一只手搭上洞沿,自然可以跃出升天。 哪知刚刚上窜两步,只听头顶上一阵阴冷的笑声传来,四、五条人影已出现在洞口,寒光闪烁,已有一柄钢刀向她迎头劈下。 许乐乐一惊,上升之势顿挫,虽然避开钢刀,身子已经无法借力,又再向下疾落。 周威恰在此时赶到,顾不上追击冯四,手中钢刀斜挥,已将洞口一人挥成两段,嘶声大吼,“小姐!”转身向洞口扑去。 冯四大吼,“挡住他!挡住他!许乐乐一死,庄子便是我们的!”本已被周威吓的胆寒之人一听,利令智昏,顿时又有数人冲上,将周威拦住。 许乐乐身子直落,百忙中低头,但见洞底寒光闪闪,竟然倒插着许多利刃,这一掉下去,全身上下,怕是立刻有十几个血窟窿。 就在此时,便闻洞外一声清啸,呼喝声顿起,一条修长身影突然疾扑而至,头下脚上,一把将她手臂抓住,随着她的下堕之势滑下数尺,便在半空停住。许乐乐抬头,但见一张俊美容颜含着浅浅笑意,就在自己二尺之外,一双乌亮的眸子微眨,正向她笑望。 “是你?”许乐乐诧异多过惊喜,忍不住低问。 “自然是我!”淳于信一笑,另一只手用力一拽,两人身子顿时飞起,如乳鹰出巢,疾掠而起,转眼间就立在洞外。 许乐乐双足落地,刚松一口气,但觉手腕一紧,身不由己前扑,落入一具温暖的怀抱。淳于信双臂将她紧紧箍在怀里,清润的声音在头顶笑语,“小狐狸,想不到你也有失算的时候!”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何况狐狸? 许乐乐翻白眼,双手撑在他前胸,皱眉道,“还不放手!” “不放!”淳于信摇头,两条手臂更加收紧,温香软玉在怀,鼻端嗅到一缕幽幽女儿体香,不禁心动神摇。 许乐乐微微挑眉,仰头向他注视,唇角上扬,向着他嫣然一笑。 灿烂的笑容,艳如夏花,淳于信顿时意乱情迷。就在他晃神的时候,许乐乐垂着的双手突然翻起,在他腋下轻轻一挠。 淳于信猝不及防,手臂顿时一软,许乐乐趁机一个转身,脱出他的怀抱,笑着行礼,说道,“多谢四殿下援手!”顾不上瞧他的脸色,先回头去瞧四周的战况。 淳于信咬牙,狠声道,“你个不知道好歹的丫头!”自己怕她出事,连夜赶到叶城,哪知道这个丫头非但不领情,还冷言冷语将自己气走。本来气了一夜也倒罢了,第二天她启程,竟然真的不来辞行。 那天早晨,他耳听着她的马车远走,本来发狠再不管她,天亮之后便启程回返帝京,哪知道走到一半,还是放心不下,转身赶了过来。这一次若不是他,这个丫头早就被洞底的利刃捅了十几个血窟窿,哪知道还是 咬了咬牙,满心想扭头就走,可是想到刚才怀里的身躯,那醉人的女儿体香,心里这一股无名火竟然发不出来,一双眸子追随着她的身影,就是移动不了半步。 冯四等一干人本就是乌合之众,许乐乐等人因为被他们攻了个措手不及,才着了道儿,此刻淳于信赶到,许乐乐脱险,周威神威大振,连赵承也脱困赶来,加上路宁为首的六名侍卫早将一伙人杀的七零八落。 眼看功败垂成,冯四发一声喊,余下众人抛下受伤的同伴,四下里逃去。白芍白着一张小脸冲来,一把将许乐乐抱住,连声问道,“小姐,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一双眸子向她全身打量。 淳于信瞧着白芍的两条手臂,心里说不出的嫉妒。那么温暖,那么柔软的身子,刚才分明在自己怀里! 许乐乐摇头道,“我没事!”见青萍正替赵承包扎伤口,便向近处一具尸体行去。 周威提着一个被擒之人过来,向地下一掷,说道,“小姐,是这田庄里的奴仆!” 那人大腿被周威砍下一条,痛的死去活来,大声呼号。许乐乐过去,伸脚在他断腿处狠狠一踢,喝道,“说,除了你们,还有何人?”四十六名奴仆中,有一半是女人和孩子,可刚才那一伙人,全是壮年男子。 那奴仆惨叫一声,连声道,“是冯四集了我们,又悄悄叫了几家佃户,还有还有旁的人,奴才奴才也不认得” 这件事刚才虽然凶险,但听这奴仆一说,知道再没有别的可问,周威抬头道,“小姐,怎么处置!” 许乐乐冷哼一声,指着刚才的陷阱,冷声道,“将他丢下去,埋了!” 那奴仆大吃一惊,哭连喊娘连声求饶,周威又哪里理他,径直将他抛入坑中。坑里倒插的几十柄利刃入体,奴仆一声惨呼,瞬间毙命。路宁等人上前帮忙,将陷阱粗粗填平。 许乐乐冷冷瞧着,波光潋滟的眸子,泛出森冷寒意,咬了咬牙,说道,“周威,你即刻返回村子,不许任何人出入!”既然有佃户,这一会儿必然还不敢逃回村子。 淳于信见她片刻决断,不禁点头,向自己两名护卫道,“你们随周威同去!”赵承受伤,许乐乐身边除了周威已无人可用,派两人同行,也免得他再受暗算。 周威向许乐乐一望,见她不语,便躬身谢过,带着那二人疾奔而去。 许乐乐想了一下,向淳于信道,“四殿下远来,乐乐本该招呼,只是此刻还有事情要办,殿下有所不便,不如先在庄子里逛逛,晚些再来庄院!” 淳于信听她前半段话,以为又要赶他走,一张俊脸已沉了下来,待听到后半截,不由又笑了起来,说道,“有什么不便?你做你的,我只寻个地方歇着饮茶便是!” 许乐乐想到关在庄院里的秦鹏,不由踌躇道,“四殿下,有些事,还是不瞧的好!” “喂喂,许乐乐!”淳于信不满的低嚷,“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难不成你做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许乐乐哑然,向他瞧了片刻,只得点头道,“那一会儿四殿下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可不可以不插手!” “好好!当然!当然!”淳于信忙点头,那表情像一个要到糖果的小屁孩儿。 许乐乐无奈,说道,“那就请罢!”说着当前领路。 淳于信心情大好,忙跟在她身侧,笑道,“我听说这里是江州最大的田庄,你可是名符其实的财主了!”见许乐乐笑了笑不接口,又道,“那个冯四,是秦氏的奴仆,倒是个狗仗人势的!”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只觉得当许大小姐救命恩人的感觉真好! 进入庄院,许乐乐请了他在正厅里坐着饮茶,留下白芍服侍,说道,“殿下请稍坐,乐乐去处置了事务再来相陪!”告了声罪就退了出来。 秦鹏被绑着手脚,关在一间空屋子里。虽然得青萍启了针,一身酸麻倒去了,只是那药物留下的奇痒,却到早晨才慢慢退了下去。生生煎熬了一夜,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睡意正浓时,突然觉得肚子一痛,已经被人重重踢了一脚。 甘义一脸冷凝,垂头瞧着霍然醒转的秦鹏,喝道,“起来,大小姐命你过去!”口气像是呵斥一个囚犯。 秦鹏被他踢的身子倦成一团,半天才缓过劲来,挣扎着坐起。 甘义见他慢吞吞的,心里大为不耐,俯身扯去他手脚的绳索,一把将他提起,拖着进了偏厅,向前重重一推,喝道,“跪下!” 秦鹏身不由己,踉跄两步,噗的跪倒,抬头见许乐乐端端正正坐着,旁边立着丫鬟青萍,不禁打了个哆嗦,哑声道,“许乐乐,你你还要怎样?” 许乐乐向他微微一笑,说道,“我要秦副都统替我做一件事!” 秦鹏咬了咬牙,低声问道,“何事?” 许乐乐道,“将你那一百人马调来,替我搜查庄子!” 秦鹏身子一震,失声道,“你你怎么知道有一百人马?”私自调动兵马出京,可是触犯军纪。惊觉自己失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惊慌,又问道,“你要骁骑营的人马替你搜查庄子?”朝廷军队,岂能任由旁人差遣? 许乐乐摇头道,“不是我,是你!” 秦鹏脸色微变,咬牙道,“许乐乐,你不要太过分!” 许乐乐冷笑一声,从青萍手里接过一面牌子,将手一松,牌子从手里滑了下来,连着一条细索,在她纤细的指尖摇晃。 许乐乐注视着那面牌子,清脆的声音轻轻念道,“骁骑营,秦!”眸光移到秦鹏脸上,淡笑问道,“秦副都统,这可是你的腰牌?” “你”秦鹏一见,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那是骁骑营特有的腰牌,有了这面牌子,可以随时调动他手下的五百名骁骑营将士! 秦鹏强忍住心底的颤抖,直视着许乐乐,颤声问道,“许乐乐,你到底要做什么?” 许乐乐唇角微挑,含笑道,“我要调动你的一百骁骑营兵马,易如反掌,只是若是由你调动,事了之后,我便放了你。若是由我的人调动”留着半句话不说,眸底却骤然掠过一层杀机。 秦鹏心底猛的打了个突,突然就这样认定,眼前这个十三岁的少女,敢就这样杀了他,一点迟疑也没有! 身体,开始轻轻的颤抖,心底到底不甘心就此屈服,咬了咬牙,挣扎问道,“至少,我想知道,你要搜查什么?” “人!”许乐乐淡应,皱眉道,“秦副统领,今儿我没空慢慢泡制你,你应,还是不应,就一句话吧!”显然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秦鹏默然,终于点头道,“你说会放我?” “嗯!一言为定!”许乐乐点头,唇角却淡出一抹笑意。 秦鹏瞧在眼里,心中更加无底。昨天那轻飘飘的对话言犹在耳。 “许乐乐,你言而无信,不是君子!” “我当然不是君子,我是女子!” 他知道,放与不放,只在她一念之间,但若是他不应,她纵不杀他,恐怕也少不了一顿折磨,最后仍是逼他非应不可。苦笑出声,低头向自己一瞧,无力道,“许大小姐,你总不能让我这个样子见下属吧!” 昨天被赵承剥的精光,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小小的底裤,后来关在空屋里一夜,他奇痒难熬,难免挣扎,滚了满身的灰土,整个人又是苍白又是狼狈。 许乐乐悠悠笑起,“点头道,这就是了,秦副统领还是颇识时务!”向甘义道,“服侍秦二爷沐浴更衣,快着点!” 甘义点头应命,大手一伸,扯着秦鹏手臂拖起,便向门外去。院子里,早已备下大桶的凉水,甘义将他丢进去像洗马桶一般刷洗一遍,又再拎出来,取了套衣衫丢了给他,冷声道,“秦二爷,不是穿衣服也要让人服侍吧?” 秦鹏满头满脸都是水,冻的全身发抖,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只得接过衣衫匆匆穿上。 等他收拾齐整,甘义才又带着他进了偏厅。许乐乐将腰牌抛了给他,吩咐他一旁坐下,才道,“将人带进来吧!” 秦鹏不觉望向门外,但见项力押着个黑衣人进来,正是在叶城前去掳劫许乐乐的心腹之一。自那夜之后,自己被擒,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两人,现在看来,也是落在许乐乐手里。 秦鹏心底苦笑。确实,如果是自己的心腹,拿着自己的腰牌去调动兵马,任是谁都不会怀疑。 这几天黑衣人被人关在地窖中,一直不知落在何人手里,此刻乍见秦鹏一身齐整,坐在客位,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张了张嘴,向许乐乐望了一眼,却没有唤出声来。 秦鹏向许乐乐望去,但见她只拿着杯子默默饮茶,顿了一顿,只得道,“你拿我的腰牌去,速速将人马调来,命人守住这田庄所有出口!”说着将腰牌抛了过去。 黑衣人忙接住腰牌,也不敢多问,跪下磕了个头退了出去。庄院门外,早已备下一骑快马,黑衣人跃身骑上,疾驰而去。 许乐乐似笑非笑瞧着秦鹏,笑道,“秦副统领,还请在此委屈半日!”摆手命甘义将他带下。 秦鹏心底气苦,又说不出话,只能跟着甘义出门,依旧被关入昨晚的空屋子里。 偏厅和正厅一墙之隔,淳于信坐在正厅里,将这边的话听的清清楚楚,这才知道为什么许乐乐不让他参预,心底倒甜滋滋的掠出些喜悦来。 本来许乐乐大可以借自己皇子之名向秦鹏施压,不但令秦鹏不得不从,还顺便拉自己这一个强助。可是秦鹏虽然职位不高,终究是建安侯嫡亲的孙子,那样一来,无形中便将自己推向与建安侯府对立的位置。身为皇子,轻易竖敌,往往便是自寻死路。 许乐乐此举,竟然是完全为自己着想! 秦鹏的一百兵马,本来就驻在离江州不远的地方,黑衣人驰去一个时辰,便已将兵马调来,先分出五十人把守田庄各处要道,另五十人在庄院前集结。 秦鹏随着甘义走出庄院,但见除了自己的这一彪人马之外,再没有旁人。而自己身边,也只立着一个甘义。一时间,手心汗水冒出,满心想就此跳上马去,先将甘义斩于马下,再挥兵将这庄院踏平,一雪前耻。 秦鹏双拳不禁悄悄握起,而无力的双臂,顿时将昨夜的一切拖了回来。秦鹏恍然一惊,眼前的局面,根本是许乐乐一手造成,她如果没有准备,怎么会轻易让自己号令兵马。 勉强压下心底的不甘,扬声命道,“搜查整个田庄,庄内所有人一个不能放过,全部押来!” “是!”五十人齐声应命,调转马头驰去,片刻间便都消失在漫漫的旷野里。 秦鹏怔怔的瞧着,只觉得浑身无力。 虽然他不知道许乐乐想干什么,但是,他却觉得,自己正一步一步踩进她的圈套,仿佛这一生,再也不能摆脱。 田庄虽大,但江州的地势平缓,大片的田地里并不能藏人,只要搜查那几片林子和两座山峰便可。 待到夕阳西沉时,整个田庄已被细细搜了一遍,骁骑营的兵马绳缠索捆,竟押了近百号人回来,齐齐跪在庄院前的空地上。此时村子那边的周威、汪世等人也接到命令,将村子里余下的佃户、租户全部带来,立在空地两侧。 许乐乐立在阶上,一眼瞧见冯四低头俯身藏在人群中,不由一声冷哼,指道,“将他带过来!” 甘义上前,将他从人群中拖出,狠狠一脚,踢跪在许乐乐面前。 冯四吓的脸如土色,却也知道求饶没用,颤声道,“大小姐,我我是夫人的奴仆,纵然纵然该死,也该由夫人处置!” “夫人的奴仆?”许乐乐冷笑,“你既然知道你是奴仆,便该知道以奴仆之身截杀主子,是什么罪?”大邺朝等级森严,奴仆不过如牲畜一般,别说意图谋害,就是对主人不敬,也大可直接打死。 冯四全身簌簌发抖,却颤声道,“大小姐,你你若杀了奴才,夫人夫人那里怕不能交待” 许乐乐唇角浅勾,冷道,“那我且杀了你,看看能不能向夫人交待!”手掌一挥,冷声道,“将他绑起,施以刮刑!”甘义、项力二人上前,将已全身瘫软的冯四提起来,剥个精光,牢牢绑在庄门外的树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5如何是好? 赵承想到那刻的凶险,恼他胆敢伤及许乐乐,亲自执刀,从四肢开始,一刀一刀,慢慢削起,薄薄的肉片随着鲜血,一片一片落在地上。冯四痛极,嘶声惨呼,求饶不成转为叫骂,却被赵承一刀挥掉舌头。 看着冯四的惨状,绑跪着的十几个奴仆,早已吓的瘫倒在地。许乐乐命人拖了出来,由罗大虎一一辨认清楚,方冷声道,“冯四虽为首恶,你们一样该死!拖下去,乱棒打死!” 众奴仆一听,吓的魂飞魄散,张嘴想要求饶,被甘义一刀插入一人嘴里,顿时都住了口。 场中众人心胆惧寒,突然人群中有人喊道,“我们不是你许家奴仆,你无权处置!” 许乐乐凝目望去,却是弓八大声叫嚷,而在他身侧,还有李三与另外两个佃户与各自几个儿子在内,不由冷笑一声,点头道,“不错,你们是平民,我无权处置你们!那便送入知府衙门,由官府决断!” 又有人颤声道,“我们与你许家无关,为何要擒拿我们?”却是冯四旁处寻来的帮手。 “无关?”许乐乐冷笑,说道,“我许乐乐既与你们无关,你为何要相助冯四这个恶奴要置我于死地?” 那人一窒,强道,“我们不过是受冯四所愚,罪不至死!” 许乐乐冷笑道,“是不是罪不至死,也一并由官府发落罢!”转头向项力道,“待行刑结束,你便拿我的帖子,将这一干人全部押入江州府,听凭许知府决断!” 下边的人初听说送入官府,本来还存着侥幸,等她一个“许知府”说出来,才恍然想起,江州知府许一鹤,便是右相许一鸣的亲弟弟,许乐乐的亲叔叔。一时间,所有人面如土色。 李三的老婆突然一声大哭,冲了出来,一把将跪着的李三揪住,一边撕扯,一边大声骂道,“你个死鬼,你跟着冯四去做这等不要命的勾当,丢下我们母子可怎么办!”一句话将另几家的家人触动,纷纷大哭的大哭,磕头的磕头,乱成一片。 夜幕渐沉,冯四的惨呼声渐渐弱了下去,整个人受三万六千刀,终于毙命。而空地前方,甘义、项力、周威、汪世四人轮流施刑,也已将十余名奴仆全部杖毙,尸体横成一排,在夜色里瞧着,触目惊心。 许乐乐扬了扬下巴,向立在身侧的秦鹏道,“还请秦副都统帮忙,差人将这干人送去江州府如何?” 秦鹏被迫观刑,听着冯四和众奴仆的惨呼,看着满地的鲜血、尸体,饶是他出身将门,身体仍是忍不住颤抖。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个相府大小姐,行事会如此狠辣。突然闻许乐乐向他说话,心里打了个突,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只得点头,向手下吩咐道,“听许大小姐吩咐!” 许乐乐勾唇浅笑,说道,“多谢秦副都统相助!” 这“秦副都统”四字一出,众佃户都是心头一震,绑在场中的人更是如冰水浇头。秦副统领,那是秦家的人,是夫人的亲人啊,他竟然相助许乐乐?难道从一开始,夫人便已经决定舍弃他们? 眼瞧着骁骑营的兵马押着余下众人离开,许乐乐才点了李三、弓八等四户参预截杀的佃户的名字,说道,“将他们家人看管,旁人回去罢!”不理这几家人的号啕大哭,转身回入庄院。 秦鹏脸色煞白,眼看着自己的人马来了又去,一颗心塞在嗓子眼里,出不上气,也说不出话。甘义上前一步,向他躬身道,“秦副都统,请吧!” 秦鹏身子晃了晃,脚步虚浮,慢慢转身,晃晃悠悠跨进门来。眼见许乐乐纤细的背影在前,便张嘴唤道,“许大小姐!” 许乐乐回头,望着他挑了挑眉。 秦鹏咬了咬牙,沉声道,“你你好毒辣的手段!”小小一个女子,张嘴便要了十几条人命,竟然连眼睛都不眨。 许乐乐见他到了这步境地居然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倒也有些意外。脸上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淡淡道,“犯我者,虽远必诛!秦副都统,你秦家不该惹我!”语气轻缓,声音柔润,却带着剥皮刮骨的森冷寒意。 秦鹏脑袋轰的一响,望着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向他冷瞥一眼,淡淡转身,说道,“你放心,明儿骁骑营的人回来,便放你回去!”再不向他多瞧,径直入了正屋。 秦鹏怔怔瞧着她的背影,心底慢慢的溢出一些奇异的情绪,不似愤怒,不似恐惧,也不似厌恶,却让他的身子一阵阵发冷。 上房里,淳于信正坐在椅子上饮茶,见她进来,一双乌亮的眸子定定向她凝视。 许乐乐的脚步略略一停,心底泛上一抹苦涩,却不动声色,在他旁边坐下,说道,“四殿下也从未见过臣女这样恶毒的女子吧?”或者从此之后,他对她会避如蛇蝎吧! 在她进门之前,淳于信确实未料到她手段如此狠辣,可从她进门那一瞬,不知为何,他心里竟然觉得她本该如此。听她发问,侧头想了想,点头道,“相府千金,闺阁弱女,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确实惊世骇俗!” 许乐乐眼神一黯,却转瞬想道,“他与我走的太近,难免走了上一世的老路,如果他从此远离我,对他或许是好事!” 她念头刚转,却听他声音略停之后,又接着道,“只是许大小姐忘了,我淳于信是当朝皇子,是在这世上最无情,最血腥的地方长大的,比许大小姐狠毒的女子,见的多了!” 许乐乐心头一震,抬头向他注视。 上一世、这一世,虽然她都没有进宫,但是,皇宫里争斗的惨烈,由王府也可见一斑。那么他不!他的母妃是身居高位的陈贤妃,外公是护国大将军陈洛书,有这样的母族,那皇宫中就算有什么艰险,又有谁敢动他? 可是,为何他会说这种话呢?难道,这个表面光鲜的皇子,背后竟然也有不为人知的艰辛? 许乐乐抬头,与那双乌亮的眸子对视,上一世,最后那深情的凝视顿时袭上心头,心头顿时锐痛,最隐秘的地方,轻轻的,慢慢的,泛出一些疼惜。 瞬息万变的水眸,在淳于信眼里,变幻出夺目的神采。他慢慢伸手,握上她放在案上的小手,柔声唤道,“乐乐,让我助你,好不好?”一个娇怯少女,就算再强,在那强敌环伺中,也会有一些脆弱吧? 手掌落在一只宽厚的大掌中,带着灼热的温度,许乐乐身子一震回神,想将手抽回,却被他死死的握着,张嘴想要喝阻,却无论如何说不出话来。 感觉到她的抗拒,淳于信的眼底,掠过一丝受伤的神情,哑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避开我?为什么总是推开我?是我不够好吗?你说,我改!” 许乐乐如雷轰顶,整个人僵住。她有吗?避开他?推开他?有吗?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有!”仿佛读懂了她心底的挣扎,淳于信轻轻开口,轻声道,“从丰城相识,你便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就连姓氏也是假的。回京之后,我想尽法子打听你究竟是谁家的女儿,却一无所获。后来太子府相逢,你不会知道那一刻我心里的欢喜。本来,我以为我只是将你当成了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或者一个红颜知己,可是可是我也不知从何时起,会留意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乐乐,我知道你在相府步步艰难,也知道秦家对你不怀好意,你让我帮你,好不好?” 许乐乐呆了,痴了,傻了! 上一世,直到她被指婚之前,才知道他的心意,而这一世,这这是传说中的告白吗?为什么竟然会早来两年?望着他乌眸里澄澈的光芒,心底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轰然崩塌,似乎是最柔软的地方,被羽毛拂中,酥酥的,麻麻的,却说不出的舒服。 只是 一瞬间,上一世那辅天盖地而来的铁箭仿佛就在眼前,仿佛她又感觉到他身上鲜血喷洒的热度。一颗心顿时一缩,绞扭的生疼。许乐乐惶然摇头,手掌回缩,想就此逃开。 “好不好?”淳于信已不容她退缩,将她手掌紧握,又逼问一句。如果那些话没有出口,他大可以还装的若无其事,可是,话一出口,若是容她逃避和拒绝,他不知道,日后再见,又要如何自处? 感觉到他的坚持,许乐乐的心跳越发加快,那双乌亮眸子里的希冀,竟令她如此不忍拒绝。可是,答应吗?想到日后的腥风血雨,她又岂能再将他拖入危险? “乐乐!”淳于信恳声低唤,手收的更紧,一步步的紧逼,“答应我!”温润的翩翩公子,渐渐显露出他隐藏的凛然霸气。 “你你放手”手掌被他握的生疼,许乐乐用力往回抽,却见他的眸底漾出一抹伤心,不由脱口说道,“你容我想想!” “真的?”乌眸一亮,露出一抹惊喜,薄唇挑起,展出一个倾世笑靥,顿时如皎月初现,令天地失色。 一瞬间,许乐乐瞧的失神,只是无意识的点头,呐呐说道,“真的!” “你答应会考虑,是不是?”欢喜溢在胸间,犹如要炸开来一般,淳于信不敢置信的又追问一句。 “嗯,我会考虑!”许乐乐的元神,历经千山万水,好不容易归位,只得点头。心里却不禁哀叹,上一世和这一世,她活了将近四十年,怎么还会被美色所迷,真是真是 祸水! 向淳于信瞪了一眼,用力将手抽回,说道,“很晚了,四殿下快些去歇着罢,臣女告辞!”说着匆匆起身一礼,转过身落荒而逃。上一世这一世,她从没有经历过有人这样深情的表白,一时间,竟让她无从面对。 淳于信被她一瞪,先是愣了一下,转瞬瞧见她潮红的面颊,盈水的双眸,和仓皇离去的背影,不由缓缓笑了起来,心底悄悄的盈满了甜蜜。 随着项力一同回来的,还有宋文杰和跟着他的辛清、马鸿二人。宋文杰除了自己的浮票,带来的自然还有江州知府许一鹤的一封书信。 许乐乐将信收起,才问送官的事。 项力将回票交到她手上,笑道,“知府大人一早升堂,除田庄里那几户佃户之外,那些人都是附近的一些泼皮无赖,有几人在乡里为恶,被乡邻一并告发,判了绞刑,其余的全部被判了流行。至于他们的家人,原都欠了田庄里的钱粮,知府大人便判他们家人为奴,以身抵债!” 许乐乐勾唇浅笑,将回票交给他,点头道,“你和汪世留下,相助大虎处置田庄里的事务,随后再回帝京!” 项力躬身领命。 许乐乐又命甘义将秦鹏带来,含笑道,“骁骑营兵马已经回来,就驻在庄外,秦副统领可以走了!” 秦鹏没料到她果然放自己走,不由一怔。正踌躇间,闻门外赵承回道,“大小姐,秦副统领的马匹已经备好!” 听着门外的马嘶声,秦鹏才终于有些真实感,向许乐乐注视片刻,问道,“许大小姐果然放我走?便不怕我报复?” 许乐乐嗤笑一声,淡道,“纵然没有你秦副都统,秦家就会放过我?” 秦鹏一默,点了点头,说道,“多谢!”身子一转,大步向门外去。此一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说那句话。是多谢她直言,还是谢她不杀? 诸事处置完毕,除汪世、项力、鲁大虎三人留下之外,许乐乐一行带同宋文杰,立刻启程返京。当然,同行的还有四殿下淳于信。 赵承腿上有伤,骑不了马,便替许乐乐充当了车夫。而宋文杰不会骑马,初时与何妈妈、陆妈妈一车,后来嫌气闷,跑来和赵承侧跨在许乐乐的马车前,隔着帘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浑然没有瞧见四皇子殿下那张越来越阴沉的俊脸。 四皇子殿下初尝情之滋味,正是想时刻亲近芳泽的时候,被宋文杰一搅,心中大觉不耐,便向路宁使个眼色。 路宁会意,纵马上前,笑道,“宋举人,你此番进京,一定高中,只是有一件事怕是不妥!” 关系到功名,宋文杰自然看重,忙问,“可事不妥?” 路宁笑道,“高中前三名,要跨马游街,宋举人却不会骑马,到时岂不是当众出丑?” 宋文杰一听,果然大急,说道,“那可如何是好?” 路宁向他招手,说道,“横竖这一路有几日路程,又有多余的马匹,宋举人若不嫌弃,小人教宋举人骑马可好?” 宋文杰大喜,连连点头,说道,“路大哥当真好人,只是你是四殿下的人,‘宋举人’三字可不敢当,便叫我宋文杰便是!”当真跳下马车,跟着路宁去学骑马。 路宁将他带到道儿边,教着他如何上马,又教了他控缰的方法,然后对着马臀一马鞭抽了下去。马儿吃疼,一声低嘶,扬起四蹄,便疾驰而去。路宁纵马随上,大声笑道,“宋公子,这一路骑下来,保你学会!” 听着宋文杰大呼小叫的被马儿带跑,白芍忍不住“嗤”的笑出声来,掀起帘子望着伴车而行的淳于信,笑道,“四殿下,若是将宋公子摔死,可是失了国之栋梁啊!” 淳于信淡笑道,“放心,有路宁在,死不了!”侧身望着车内含笑而坐的许乐乐,说道,“只是不知道许大小姐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活宝!” 许乐乐听到“活宝”二字,又想起宋文杰的趣事,倒也帖切,不由笑出声来,说道,“四殿下,此人可是福星,四殿下该多多抬举一些才是!” 如果上一世淳于昌几次大难不死真是因为有宋文杰在身边,那么这一世,他能归入淳于信麾下,上一世的悲剧,便不会重演吧! 哪知道四殿下却会错了意,冷哼一声道,“他是福星,难不成本皇子便是灾星?”活像个吃醋的小屁孩儿。 许乐乐不禁好笑,摇头道,“谁又说你是灾星了?四殿下就没有听说过,福星保将?四殿下堂堂皇子,自然该是将星!”心里却想,若是上一世的轨迹不变,您四皇子殿下可是帝星啊! 淳于信心里这才舒服了些,含笑道,“这还差不多!”垂目瞧着轿子中的半张娇颜,只觉十七年来从没有过的喜悦欢欣,不自觉唇角挑起,露出那张倾尘绝世的笑颜。 江州道不比丰城道的一路荒凉,一路之上,除了叶城之外,还有几座大的城镇。许乐乐一行穿州过府,一路向帝京而来。而每每白天进城,总会听到街道两侧有少女的尖叫,和望向这旁灼热的目光。 初时许乐乐不知道原因,后来偶一回头,才看到淳于信那厮风姿翩然的骑在马上,扬着一脸欠扁的笑容,引的桃花朵朵盛开。 祸水! 许大小姐翻白眼,心里说不出的不是滋味,满心想将他拽进马车藏起来,或将帷帽套他头上,免人觊觎。 江州田庄一事,闹的沸沸扬扬,许乐乐还没进帝京,秦氏已得了消息,望着地上跪着的冯四等人的老婆孩子,只气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没有料到,许乐乐江州一行,自己的连连设计,不但没有把她除掉,还被她将自己的奴仆彻底铲除。这个丫头好毒的手段! “夫人,听说最后帮她拿人的是秦副都统!”冯四的老婆呜呜的哭,磕头道,“夫人,怎么会是秦家的人,求夫人给我们做主啊” “秦鹏?”秦氏手足冰凉,双腿一软跌回椅子里。秦鹏暗中离京,分明是要设计将许乐乐给李成璧做妾,如今李成璧身败名裂也倒罢了,秦鹏怎么会相助许乐乐?还是其中有别的原因? 秦氏怔了半晌,才向冯四老婆道,“究竟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给我听!” 冯四老婆将前后事情述了一遍,又哭道,“本来许乐乐虽然逃脱,那么几个人万万搜拿不到冯四,冯四还可以再设法子替夫人办事,哪里料到,突然有官兵围了田庄,挨处搜查,那田庄大多是平地,庄稼又稀稀落落的,哪里还藏得住人?可怜冯四冯四” 想到冯四那只剩下骨头的四肢,白森森的肋骨,便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咬牙道,“三万六千刀,可怜冯四没了舌头,仍然在不断的惨叫,直到最后一刀!” “十几条人命,全部被活活打死,还在门外暴尸!”另一个奴仆的老婆也是失声嚎哭,捶地道,“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三万六千刀!”秦氏喃喃重复,一缕寒意猛的自脚底窜上,蔓延全身。为什么?为什么堂堂相府千金,行事会如此毒辣?仿佛仿佛是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正在这时,只闻杏儿在外回道,“夫人,大小姐回来了,来给夫人请安!” 秦氏浑身一个哆嗦,低头见众人也是惨然色变,竟吓的哭也哭不出来,心中又觉恨怒,定了定神,说道,“你们且回去,我自然会设法安置你们!”说完唤小厮自偏门送众人离开,自己回内室整了整妆容,这才向正堂里来。 许乐乐已等候片刻,见她进门,迎上福身请安,说道,“女儿给母亲请安,多日不见,母亲可好?” 秦氏冷哼一声,说道,“好!自然好的很!”向她上下打量几眼,但见她上穿缎织掐花对襟外裳,下着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整个人虽不奢华亮丽,却素雅干净,越发显的一张芙蓉面如照水皎花,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温和淡然。 谁又能想到,就是在数日前,就是这个如朝露一般的少女,只言片语,杀伐立断,竟生生夺去十几条人命? 秦氏强压心中怒火,淡道,“大小姐一路辛苦!” 许乐乐微笑道,“女儿一路有人服侍,又添了许多新鲜见闻,何辛苦之有?母亲劳心家事,才是辛苦!” 秦氏“哼”的一声,心里盘算着秦鹏的事,随口问道,“哦?有什么新鲜见闻?” 许乐乐垂首一笑,说道,“女儿正想回禀母亲,女儿前往江州时,路过叶城,巧遇李成璧表哥!” 秦氏眉心突的一跳,哦的一声,说道,“李成璧?”假装想了想,说道,“好像他当值的县城,便属叶城管辖,遇到也并不稀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6不许开门 许乐乐点头,说道,“女儿原也这么想,只是女儿遇到他时,恰是他被人绑了游街,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瞧见女儿,也不曾给母亲带个好儿!” 游街的时候带什么好儿?还怕建安侯秦家的脸丢的不够? 秦氏的脸黑了黑。 早几日秦氏就知道叶城的计谋失败,听她刻意提起,只觉得心底怒火蹭蹭的上窜,咬了咬牙,皱眉道,“好好儿的,怎么会被人拖着游街?” “什么游街?”许一鸣进门,便听到最后一句。 “女儿给爹爹请安!”许乐乐忙上前见礼,笑着上前扶着他坐下,说道,“几日不见,瞧爹爹又精神了许多!” “几日?”许一鸣横她一眼,说道,“你一走半个月,爹爹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不回来了呢!”见丫鬟奉了茶,接过啜了一口,才又问道,“方才我进门,听你们说什么游街,何人游街?” 秦氏皱眉道,“不过是乐乐在路上瞧见,当了趣事来讲罢了!”说着向许乐乐一横,心里暗暗咬牙,这个丫头偏偏说这件事,是一定要秦家在许一鸣面前丢脸吧! 许乐乐却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随口顺着道,“是啊,女儿从不曾见过,有趣的紧!” 许一鸣“嗯”的一声,倒也并不追问,向秦氏瞧了一眼,皱眉道,“江州怎么回事,我刚才一进门,怎么听说冯四家的带着一群妇人孩子来,哭哭啼啼的!” 秦氏冷笑一声,说道,“那得问大小姐了,一到江州,便将田庄里的十几个奴仆打死,弄的一群孤儿寡妇来向我哭述!” 许一鸣大吃一惊,失声道,“打死?这这是”虽然死几个奴仆不是大事,但这事出自自己未出闺阁的女儿之手,便有些震惊。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那干奴才以奴欺主,意图截杀乐乐,不打死,难不成还留着他们害我不成?” 许一鸣越听越惊,说道,“怎么你说冯四要截杀你?” 许乐乐道,“不是要截杀,是截杀不成,反被女儿擒住!” 许一鸣一张脸顿时一沉,向秦氏望去一眼,冷声道,“这奴才当真是狗胆包天,也不知道仗了谁的势!” 秦氏脸色一变,咬牙怒道,“难不成相爷以为是妾身指使?为何便不问问大小姐做了何事,逼的冯四铤而走险!” 许一鸣被她一嚷,心里又没了底,转头望向许乐乐。 许乐乐淡道,“冯四不满女儿接管田庄,联络所有奴仆和佃户,将田地荒废。加上他本是母亲的奴仆,女儿不能重责,却也不敢用他,便令所有奴仆自行返回帝京听母亲调遣。哪知那冯四假意离开,却潜伏田庄之内,趁女儿视查田庄时截杀女儿,若非赵承、周威拼死相护,女儿怕是再没命回来见爹爹、母亲。后来他们敌不过女儿的护卫,才又中途逃走,是女儿寻人帮忙将他们自田庄中搜出,对为首几人施了刑罚!” 许一鸣皱眉,说道,“果有此事?”听着是质疑许乐乐,目光却望向秦氏。 秦氏冷道,“今年江州大旱,庄稼自然无法长成,怎么说是冯四命人荒废?” 许乐乐道,“虽然江州大旱,大多良田颗粒无收,但乐乐的田庄靠着湄江,庄中还有七户佃农保持庄稼完好。其余的人若非故意荒废,又做如何解释?” 秦氏脸色乍青乍白,强道,“湄江虽近,但总需劳力挑水,那庄子占地千顷,如何挑得过来?” 许乐乐唇噙冷笑,说道,“不能挑水护田,又要他们何用?” 许一鸣被二人吵的头疼,连连摆手,向秦氏道,“罢了!罢了!几个****,打死就打死了,他们的家人,你好生安置便是!”向许乐乐道,“回来可曾见过祖母?” 许乐乐道,“因着庄子的事,乐乐需向母亲解释,还不曾见过祖母!” 许一鸣道,“庄子的事既已至此,也不必再争,快去给祖母问安要紧!” 许乐乐款款行礼,说道,“女儿告辞!”又向秦氏辞了一礼,转身便出了正屋。 许一鸣本来是不愿二人争吵,才将此事一句话掀过,听在秦氏耳里,却是他偏怛女儿,瞧着许乐乐翩然而去,不由冷笑一声道,“相爷当真是慈父,大小姐连杀人都做了出来,老爷竟然不加管束!” 许一鸣皱眉道,“不过是主子惩治几个****,怎么成了杀了?再说,乐乐说的也有道理,****胆敢欺压主子,又岂能轻饶?何况人已经死了,难不成为了几个****责罚小姐?到了哪家,也没有这个道理!” 秦氏气怒,咬牙道,“难不成就这样算了?” 许一鸣无奈,捏了捏眉心,问道,“那依夫人又要如何?” 秦氏冷道,“闻说施刑的是那赵承,便让他来抵命!” 许一鸣一怔,说道,“赵承是奉命而为,又怎么能怪他?更何况,我怎么听说,帮乐乐拿人的是骁骑营的人?” 秦氏一惊,问道,“老爷怎么知道?” 是“怎么知道”而不是“哪里听说”,这便等于承认。 许一鸣定定向她瞧了片刻,缓缓说道,“如此说来,是真的!”眼中慢慢露出些失望,说道,“骁骑营虽是朝廷兵马,但谁不知道,骁骑营的兵权,几乎全数握在建安侯府手里。骁骑营兵马出城,我却未听是朝廷调派,我倒想知道,这一百骁骑营的兵马去做什么?” 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妻子,妻子为了对付女儿,竟然动用了朝廷的兵马,而女儿又打死妻子的奴仆,这一笔糊涂帐,饶是许丞相断事清明,也一时理不清楚。只是觉得眼前这个枕边人,所作所为对自己竟然丝毫不顾念。 秦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强道,“老爷既说是朝廷的兵马,我一个妇道人家,又如何知晓?” 许一鸣垂头,望着自己的手掌出神片刻,才低声道,“不管怎么说,乐乐终究是我的亲生女儿,更何况当年的事,也是我也是我对她不住。如今她回来,总将我当了外人,我我不过想将她好端端的嫁出去,也算她娘亲跟我一场,你你又何苦一次又一次”说着摇了摇头,起身出门而去。 秦氏脑中轰的一响。听许一鸣那口气,难不成自己暗中和秦府做的那些事,他竟然心中有数?一时间,十年来,自己做的事情从心底滑过,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转念之间,却又将心一横,暗道,“就算他知道,也不在多做这一回,总不成坐以待毙,由着那个丫头爬到头上去!” 想了想,向杏儿吩咐,“吩咐前边备车!”说着转身回内室更衣,匆匆出门上车,向建安侯府驰去。 许乐乐出了正屋,便直奔紫竹苑而来。老夫人闻说她回来,自然喜出望外,见她拜下行礼,忙一迭连声命人扶起,唤到近前来,握着她的手,连声道,“瘦了,却精神了!可见是个疯丫头,外头跑着便好!” 许乐乐只道她要说些别愁离绪什么的,一听这话“噗”的笑出声来,倚着老夫人坐下,笑道,“乐乐在外祖家里野惯了的,当真是闷不住!”一边替老夫人揉肩,一边说些沿途的见闻。她本来就口齿伶俐,此刻东拉西扯的逗老夫人高兴,片刻间屋子里便笑声一片。 罗妈妈擦着笑出的眼泪,说道,“还是大小姐回来好,这屋子里才不冷清!” 许乐乐笑道,“只是怕祖母嫌乐乐呱噪!”说话间,见老夫人瞧向她的眸子里露出些探究,知道是挂着许一鹤的事,便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老夫人会意,心中喜慰,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笑道,“这张小嘴儿,当真是呱噪的紧!”又笑说一回,听罗妈妈说道,“大小姐一路劳顿,还没回自个儿屋子。”便点头道,“你且回去歇罢,明儿再来!” 许乐乐顺势起身告辞,出门向自己的锦阑轩来。 红莲、墨兰闻说她回来,早在院子门口翘首盼望,远远见她行来,大喜迎上,一个接过白芍手中的包狱,一个挽了青萍的手臂问东问西。 进了院子,满院的丫头、妈妈齐来见礼,许乐乐摆手命起,见三姐、四姐也在其中,便笑道,“进府半个月,你们可还适应?” 红莲笑回道,“这几天趁小姐不在,教他们些规矩,学的倒快!” 许乐乐点头,目光一扫,见秦氏送来的两个婆子不在其内,不由挑眉,问道,“朱妈妈、勾妈妈呢?怎么不见人?” 红莲撇了撇唇,说道,“那两个婆子,自小姐一走,便不听管束,成日出院子逛去,我们说了她们几回,倒仗着夫人和我们吵了几架,今儿一早,又不知上哪去了!” 许乐乐抬头瞧了瞧天色,点头道,“不用管她!墨兰,瞧厨房里可有食材,若是没有,趁早到大厨房领去!另拿些钱,要些果子酒来,今儿我刚回来,我们也算团聚,自个儿开了灶,一同乐一乐!” 小丫头们一听,齐声欢呼,有活泼些的,便大声道,“是呀,我们给大小姐接风洗尘!” 许乐乐平日虽然管的极严,但只要对她忠心,倒也不禁她们关起门来玩乐。这半个月来,红莲、墨兰二人依着许乐乐走时的叮嘱,每天守紧门户,不给人生事的机会,小丫头们也闷的紧了,听了许乐乐的话,自然大为欢喜,有几个便抢着同墨兰一起去,商商量量要做些什么好吃食。 见墨兰应命退了出去,许乐乐又向红莲道,“你去前院,看赵承收拾妥当,带他进来见我!” 红莲应命,去了片刻,便领着赵承进来,低声向许乐乐回道,“小姐,方才奴婢闻说,夫人略了车子出府去了!” 想是为了秦鹏的事! 许乐乐勾唇笑了笑,却不说话,命旁人退去,只留白芍一人服侍,自怀中取出许一鹤的信来,一页一页的翻过,指着几个人的名字,向赵承说道,“这几个人你设法去查,他们与秦家什么关系,有什么勾结?” 赵承见她说的郑重,知道事关重大,只将那几个名字一一记在心里。听许乐乐再没有旁的吩咐,便问道,“小姐,那个钱旺还要关着?还是怎么处置?” 许乐乐一怔,继而拍了拍头,说道,“我倒将他忘了!” 白芍插口道,“这半个月他就关在牢里?钱管事便没有寻过?” 赵承含笑道,“哪里只是关着?平日里那钱旺不知道仗了谁的势,连相府的护院也瞧不在眼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此次关进地牢里,小人走时托人好生‘招呼’,那帮小子倒得了好,成天练功,便将钱旺带了出来操练,这半个月,全然收了脾气,方才小人去瞧了瞧,哭爹喊娘,直求小人饶他狗命!” 白芍嗤的一笑,说道,“让他也尝尝成天被人拳打脚踢的滋味!” 赵承也接着道,“只是闻说那钱管事似是得了信儿,到那院子里去转过几回,寻了借口要进地牢里去,被人阻了!” 许乐乐点了点头,略想了想道,“将他放了罢,回头和鲁大脚说,这厮若是还敢乱来,再来报我!” 赵承躬身领命,见再没有旁的事,方退了出去。 这一会儿墨兰已带着小丫鬟回来,许乐乐命道,“关锁院门,没我的话,谁都不许开启!” 红莲一听,知道她要收拾那两个婆子,脆生生应了一声,亲自前去关门,却见朱妈妈匆匆奔了回来,见她关门,忙挤了进来,说道,“姑娘,怎么这么早关院门?”说着伸长脖子向正屋望,悄声道,“闻说小姐回来了?烦姑娘通禀一声儿,容老奴请个安!” 红莲见她说的客气,也不好推拒,只得将院门关上,落了门闩,说道,“你等着!”转身向屋里去。隔了一会儿出来,说道,“小姐唤你进来!” 朱妈妈忙跟了进来,见墨兰正服侍许乐乐卸钗环,忙跪下见礼,说道,“老奴刚知道小姐回来,请小姐饶罪!” 许乐乐望着镜子,眼角都不向她斜一下,问道,“妈妈这是去了何处,还巴巴的赶回来?” 朱妈妈忙道,“是老奴的儿媳妇坐了月子,老奴过去瞧瞧!” 红莲冷笑道,“这半个月妈妈成天出去,岂止是过去瞧瞧?” 朱妈妈陪笑道,“姑娘,老奴也是见小姐不在,便躲了懒,老奴知错,求小姐饶了老奴!” 许乐乐见她不似初来时跋扈,倒也不追逼,点头道,“你既在府里当差,总不好成日出府去,日后还是收敛些!”朱妈妈忙磕头领命。 许乐乐又问道,“可知这勾妈妈去了何处,这么晚尚不回府?” 朱妈妈脸上有些为难,说道,“这几日她早出晚归,老奴顾着自个儿,也不曾多问。” 许乐乐点了点头,方摆手命去,待她出门,方向白芍道,“你命人查查,果然是她儿媳妇坐了月子?”白芍点头应下。 小厨房里,丫头、妈妈们热热闹闹的整治杯盘,做出一桌子菜来。那里许乐乐已唤水沐浴,洗去一身的尘灰,换了件家常的软衫,舒舒服服的坐在檐下,看着小丫鬟们点起一院子灯,摆上几张大桌,在那里布置杯盘。 夜幕初降的时候,全部收拾妥当,几个大丫鬟陪着许乐乐坐了一桌,小丫头们嘻嘻哈哈自分了两桌坐下。有几个处事周全的,便引头来给许乐乐敬酒,许乐乐摆手道,“罢了,不必做这虚样子,大伙儿倒是寻些节目开开心的好!” 小丫鬟们巴不得在主子面前露脸,闻言大喜,纷纷离席去取了小鼓长琴,吹拉弹唱,一个个演来,倒也十分的热闹。许乐乐唇角含笑,一边品尝菜肴,一边时不时的和众人品评一回。 小丫鬟们一圈绕了下来,便有胆大的嚷道,“小姐,我们都不曾出过远门,有什么有趣的事,小姐讲来给我们听听可好?” 墨兰一听,首先附和。许乐乐含笑道,“你们问你们白芍姐姐,她可不知背着我出去玩过几回呢!” 白芍张大了眼,嚷道,“小姐,你全知道啊!奴婢还以为瞒过了你呢!”说的小丫鬟齐笑。白芍也不推脱,便将沿途觉着有趣儿的说来给大家听。 许乐乐听她东拉西扯,分明有许多夸大之处,不禁微微含笑。 正热闹间,只闻红莲悄声道,“小姐,那婆子回来了!” 许乐乐细听,果然后门那里隐隐有拍门之声,便点了点头,笑道,“不要理她!” 哪知隔了一会儿,前边的门拍响,勾妈妈的声音大声嚷道,“院子里谁在,快些开门!”前院里众丫鬟齐聚,自然全都听见。 鲁三姐一听,忙起身道,“姐姐们且坐,我去给妈妈开门便是!” “三姐儿!”许乐乐唤住,淡淡道,“你且玩你的,这门既关了,今儿谁也不许开!” 众丫鬟顿时一寂,便有一个丫鬟嗫嚅道,“大小姐,听着是勾妈妈的声音,况况这时辰,也不也不到落锁” 许乐乐定定向她瞧了一眼,冷道,“府里几时落锁,那是府里的事,这院子里,本小姐说了算!” 那小丫鬟不敢再说,却悄悄回头向院门张望。 雪雁微俯了俯身,向许乐乐道,“大小姐,这个丫头名唤春儿,是勾妈妈的外孙女儿!” 许乐乐眸子里寒芒一闪,点头道,“那便给她个机会!” 门外婆子瞧不到院子里的情形,只听着人声鼎沸,便越发将门拍的山响,大声骂道,“你们一帮混账的小蹄子,这么早关了院门,也不知道搞什么勾当!” 许乐乐挑了挑眉,不禁笑了起来。 听这语气,这婆子竟然不知道她回府!向着春儿一瞧,说道,“春儿既然心疼勾妈妈,今夜便留春儿在院子里守夜,旁人都散了罢!”说着起身,向屋子里去。 一众丫鬟正玩在兴头上,被婆子这么一搅,顿时没了意趣,只得悻悻散去。便有几个平日受过婆子气的丫鬟啐了一口,说道,“该死的老货,还以为是在夫人那里得脸的时候呢,如此张狂!” 便有相好的丫鬟忙拽她,悄声道,“仔细被人听到!”说着向春儿呶了呶嘴儿。 春儿立在当地,见众丫鬟散去,门外又拍的山响,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忽见白芍又推门出来,皱眉道,“这婆子好生讨厌,怎么吵个没完?”向春儿道,“你去,到井里现摇两桶水来!” 春儿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得去提了水来。一侧花坛前有前日修剪花树留下的梯子,白芍命她架在门头上,自拎了桶水上去,“哗”的一声泼过墙去。 门外婆子见前后锁了门,正带着一腔怒火砸门,猛的一桶凉水泼了出来,顿时浑身透湿,不禁跳着脚大骂,“哪个瞎了眼的贱婢,不给老娘开门,还将水泼出来!” 白芍冷哼一声,说道,“老贱妇,不听管束也倒罢了,这前门又是容你等吵嚷的?再喊一声,拖来乱棒打死!” 勾妈妈听到她的声音,不禁一怔,问道,“可是白芍姑娘?” 白芍道,“不错!我便是那个瞎了眼的贱婢!” 勾妈妈倒抽一口凉气,赔笑道,“姑娘莫恼,老奴实不知道是姑娘,姑娘”话说半句才反应过来,失声道,“白芍姑娘?这这么说是小姐回来了?” 白芍冷道,“小姐就在屋里,你有那狗胆,就在这里吵闹,回头扰了小姐,有你受的!”说着再不多说,沿梯子下来,将水桶丢给春儿,说道,“她若再嚷,你便再拎水泼去!” 春儿将桶接过,咬唇不语。白芍也不理她,径直进屋里去。 许乐乐听到院门那里没了声响,抬头向红莲一望,皱眉道,“这个婆子成日出府去做什么,你可曾查过?”如果是在府里,断断不会不知道她回府。 红莲道,“童安跟过两次,两次都是进了赌坊。那赌坊似乎只认熟人,童安入不去,不知她是寻人还是赌钱?” 许乐乐点头,说道,“不管是寻人还是赌钱,既入了赌坊,便没有好事,你们将院子盯紧一些!” 红莲点头,劝道,“小姐,又何必为这干人劳心,走了这许多日,早些歇罢!” 许乐乐笑,“哪里是为她们操心,只是在这府里,总要事事小心些!”当下也就由她服侍安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7未必是好事 第二日早起,许乐乐刚一出屋门,便见春儿迎了上来,“噗嗵”跪下,连连磕头,说道,“大小姐,昨儿是勾妈妈的不是,如今也罚她在外头蹲了一夜,求大小姐开恩,让奴婢去瞧瞧!” 许乐乐挑了挑眉,说道,“怎么你自个儿不曾开门去瞧?” 春儿低声道,“没有大小姐的话,奴婢不敢擅自开门!” 许乐乐垂头向她瞧了瞧,点头道,“瞧不出那婆子倒有你这样的外孙女儿!”摆手道,“去罢!” 春儿大喜,忙磕头谢过,奔去开门。 白芍挑了挑眉,说道,“这个春儿若非忠心,便是乖巧!”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忠心未必,乖巧也见乖巧,倒还有几份胆识!”自从这院子里打死了锦儿,众丫鬟不管心里如何想法,终究是面子上再不敢逆她的意,春儿敢这样奔上来求情,倒也让她瞧见了几份真性情。 当晚赵承传进话来,说道,“朱妈妈果然是媳妇坐了月子,这些日子小姐不在,那婆子躲懒去照顾儿媳妇。” 许乐乐听见,倒也就罢了。 隔了两日,外边回孙元回来了。他进府不便,许乐乐便带着白芍、红莲出府。孙元回道,“秦胜成见了那信,果然不信,一意认定秦鹏被人掳走,将那人吊起来好一顿打。” 许乐乐笑问,“后来呢?可曾放人?” 孙元笑道,“后来秦鹏回帝京之后,另派人前往平邯府,一见之下自然认识,方将那人放了,可怜那人受了几日苦刑,一口咬定自己是秦鹏心腹,却不知道秦胜成为何不信!” 在叶城时,秦鹏的两名心腹夜中劫人,反被许乐乐擒了去。命秦鹏召集骁骑营兵马时放走一个,另一人便被孙元带走给秦胜成送信。秦鹏受刑不过写的那封信,先不说写迹潦草,秦胜成自然起疑,秦鹏更在信中使了手脚,为自己求救。可惜他当时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秦胜成只能对来人严刑逼供,只是他们没有料到,送信去的人,当真是秦鹏的心腹,又岂会知道秦鹏身在何处? 许乐乐悠悠笑起,说道,“那么,我们便可以约秦副都统一见了!” 正说着,但见白芍进来,笑回道,“小姐,方才府里传信,说是赌坊的人寻上门,堵在相府后门叫骂!” 许乐乐挑了挑眉,问道,“骂什么?” “说勾妈妈欠了他们钱,若是再不出来,便将他儿子宰了!” 许乐乐笑起,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又问,“那婆子怎样了?” 白芍回道,“烧了两日,闻说今日好些了!”此时已是仲秋时节,夜里虽说不冷,但那一桶凉水兜头浇了下来,那婆子浑身湿透,又在门外挨了一夜,到了第二日早晨开门,早已送了半条命。 许乐乐想了想,说道,“你传话回去,让红莲将人放出府去,由得他们去闹!” 白芍笑应一声转身出去。 孙元方笑问,“小姐,这约见秦副都统,瞧谁去好些!” 白芍刚走到门口,听到这话回头,说道,“自然是甘义去,秦副都统见到他便如耗子见猫一般!” 许乐乐好笑,“唤个小厮递个帖子给他便是!” 秦鹏收到许乐乐的帖子,顿时如坐针毡。满心想要不去,但想许乐乐这礼下于前,怕是先礼后兵。要是说去莫说许乐乐心狠手辣,就是她身边那两个丫鬟,也让他汗毛直竖。 可他堂堂男子,总不能因怕了许乐乐成天躲在府里!思来想去,只得咬一咬牙,壮了壮胆,带着一队亲卫赴一品居赴约。 许乐乐随身只带着一个白芍,见他这等阵仗,不由挑唇微笑。秦鹏知是她瞧出自己胆怯,脸红了一下,便在她面前坐下,问道,“许大小姐有何事相召?” 许乐乐淡笑道,“相召不敢,乐乐不过是约表哥一叙罢了!” 秦鹏一怔。这才想到,她唤秦氏为“母亲”,从那边算起来,可不是要唤自己“表哥”?只是自己这个表哥,当的可真是窝囊。苦笑一下,说道,“许大小姐客气,秦某不敢当!有何事,还请明言罢。” 许乐乐也不和他兜圈子,清浅一笑,说道,“乐乐有一事不明,想来向表哥请教!” 秦鹏道,“何事?” 许乐乐抬头向他注视,一字一字道,“表哥写给三舅父的信,三舅父看后,竟说来人是奸细,乐乐想请表哥释疑!” 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仿佛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水潭,直引着他陷下去,陷下去,万劫不复!秦鹏心中一惊,脸色微变,咬牙勉强定了定神,沉声道,“许乐乐,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许乐乐缓缓笑起,说道,“表哥不但聪明,还是铁骨男儿,那等刑罚之下,还使那等手段,乐乐佩服!” 秦鹏强笑,说道,“今日你约我前来,便是质问此事?” 许乐乐淡淡摇头,说道,“此事原也怪不得表哥,乐乐不过一问罢了!今日相约,乐乐是有一事相求!” 秦鹏一怔,疑道,“何事?” 许乐乐道,“乐乐听说,再过两个月,便是朝廷军队扩充,乐乐有一故旧,想入表哥麾下,请表哥千万帮忙!” 秦鹏脸色微变,问道,“何人?” “甘义!”许乐乐浅笑。 秦鹏脸色骤然大变,噌的站起,喝道,“许乐乐,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自他被擒后,始终被甘义看管,甘义话虽不多,但不仅武功奇高,也手段强硬,他在他手里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许乐乐淡道,“甘义跟着乐乐多年,总有主仆之谊,如今他既出府,乐乐不过是想替他谋条出路罢了!” 秦鹏咬牙道,“且不说你三个舅舅手握重兵,便是你两个表哥,又何尝不号令数万兵马,你若果真只是要替他图个出身,又何必假手于我?” 许乐乐眼睛一眨,含笑道,“我三位舅舅坐镇各方,联系不便,至于我两位表哥”摇了摇头,悠悠道,“甘义原是靖安侯府的家奴,在他们麾下,怕没有在表哥麾下自在!” “自在?你要他自在,又何必投军?”秦鹏咬牙反问,双手撑在桌上,向许乐乐定定注视,冷声问道,“许乐乐,你究竟打什么主意?” 许乐乐挑眉,笑道,“乐乐激赏表哥英雄盖世,便想甘义随侍左右研习一二,表哥又何必多疑?” 这是要贴身控制他啊! 秦鹏怒火中烧,咬紧牙关,一字一字迸道,“许乐乐,你休想!”手臂一挥,将眼前茶盏挥落,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许乐乐也不阻拦,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只是淡淡道,“今日你前来见我,在此相谈甚欢。不止如此,还率领亲兵前来,不许闲杂人等靠近,落在秦家人眼里,不知道会怎么样?” 秦鹏一惊,霍然回头,喝道,“你胡说什么?” 许乐乐笑了一下,说道,“先莫说对面的醉仙阁,便是你那一队亲兵,怕也有建安侯府的耳目吧!” 秦鹏一惊,抬头向开着的窗外望去,但见对面醉仙阁的一扇窗内,兄长秦浩正与军中几位将领饮茶,偶尔回头,向这里望来一眼。只是隔着些距离,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秦鹏心中一乱,随即咬牙道,“你想离间我们兄弟父子,怕没那么容易!” 他是建安侯世子秦天宇的嫡次子,离建安侯的位置仅一步之遥,却又似隔着天涯。这个身份,在庶子眼里,自然是极为羡慕,而在他却又颇为尴尬。因为前有兄长秦浩,让他与爵位无缘,他自然难免会想,若是没有秦浩 而在于秦浩,自然也会想,若是他秦鹏有夺位之心 嫡亲的兄弟两人,各自怀着猜忌,各自暗中戒备,竟然反不及几位堂兄弟来的亲近。 许乐乐含笑道,“当然,表哥和大公子一母同胞,谁又离间得了?原是乐乐多事!”端茶盏向他一举,说道,“表哥慢走,乐乐不送!” 秦鹏见她并不步步相逼,心里反而惊疑不定。 他自从回帝京之后,被秦家人轮番审了一回,只问他为何相助许乐乐。跟着秦胜成的消息传回,说他传信给秦胜成求救,人却在消失了几日之后,好端端的回京。秦鹏百口莫辩,要说受了刑罚,除了脚底被白芍用银钗戳的两个小洞之外,并无伤痕。但许乐乐将他擒住之后,竟然又好好将他放回,说其中没有什么原故,又如何令人信服? 一时间,秦鹏整个人僵立在地,向许乐乐怔望,只觉得自己一步一步踏入这小小女子的圈套,却偏偏像一尾落网的鱼,拼尽气力挣扎,却终究难免被宰杀烹煮的下场。 只是在这里呆的越久,瞧在秦浩眼里,恐怕疑心越重!秦鹏咬了咬牙,转身大步而去。 许乐乐端坐不动,端起面前的茶,轻轻啜饮一口。耳听着楼下呼喝声、马蹄声远去,目光却望向对面的醉仙阁,但见秦浩正向这里望来,不由展颜一笑,手中茶盏举了举,举杯再饮一口,也起身离去。 “许大小姐,果然厉害!”对面的门徐徐打开,露出淳于信闲适而坐的身影。 许乐乐并不意外,挑帘进去,在他对面坐下,见面前他早另置了空盏,便替自己倾上一杯,笑道,“四殿下闲的紧,怎么想起在此听壁角了?” 淳于信笑道,“怎么,只让我将秦浩引来,却不许我看戏?” 许乐乐微微一笑,目光向门外一扫,悠然道,“最好的戏,怕是你我都瞧不到了!”言语间颇为惋惜。 秦鹏先传“假”消息给秦胜成在先,又相助她许乐乐在后,今日和她“密谋”又被秦浩抓个正着,这一回去,秦家怕是会起一个不大不小的波澜! 淳于信向她笑望,问道,“你就如此笃定,秦鹏最后会为你所用?” 许乐乐冷笑,说道,“离那个位置如此之近,我就不信他不曾动心,缺的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淳于信心头怦的一跳,喃喃道,“离那个位置近,就会动心吗?”眉头微拢,若有所思。 “是人就有野心!”许乐乐点头,一双水眸也是定定向他注视,若有所指,“就算他没有,但受到他威胁的人也会逼着他有,若不然他便只有死路一条!” 淳于信默然,隔了许久,轻轻叹出一口气来,默默点了点头,却并不想将这话题继续下去,说道,“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 “下一步?”许乐乐挑了挑眉,浅笑道,“不急,秦鹏会来寻我!” 淳于信微怔,向她凝视片刻,突然灿然笑开,悠悠道,“我想,秦氏总有一天后悔惹了你!” “是吗?”许乐乐淡笑,端起茶来啜饮。如果她仍是上一世的许乐乐,秦氏一击即中,自己只能是她手里的一枚棋子,秦氏又怎么会后悔?她只是没料到,她许乐乐是一缕早死的冤魂罢了! 并不想和他议论此事,转话问道,“书呆子怎么样?” 淳于信笑道,“成日在国子监给人讲法,如鱼得水!” 许乐乐想到宋文杰高谈阔论的模样,不由“嗤”的笑了出来,说道,“此事还多谢四殿下帮忙!” 淳于信懒懒道,“你不是说福星保将?我岂能不多加照应?” 许乐乐知道他是嫌弃那个“谢”字,微微一笑,便不再说。 眼见离中秋已不过五、六日,白芍、红莲等人忙着准备许乐乐进宫的衣裳,许乐乐本人却反而闲了下来,左右无事,便放了青萍去陆太医处学医,自个儿却成日伴着老夫人说闲话解闷儿,初时秦氏尚还防备,后来也忙着自己和许云乐进宫的事宜,又见许乐乐不过是吃吃茶讲些路上见闻,便也不再多管。 那日午后,老夫人刚起了晌儿,许乐乐便带着墨兰进紫竹苑来。院子里几个小丫头正聚在那里做中秋节用的灯笼,见了她来,忙站起行礼。许乐乐摆手道,“你们玩你们的,我去陪老夫人说话!”说着向正屋里来。 屋子里喜鹊正服侍老夫人饮茶,见她进来,忙上前见了一礼,笑道,“大小姐来的正好,奴婢厨房里还炖着老夫人的补品,恰好去瞧瞧!”说着亲自给许乐乐奉了茶,便退了下去。 许乐乐瞧着她的背影,问道,“这几个丫头,祖母用着还合心?” 老夫人点头,说道,“也亏你有心,能寻出这几个人来!”见屋中除了罗妈妈再无旁人,问道,“乐乐,你四叔的事” 许乐乐伸手握住她的手掌,轻声道,“祖母放心,此事乐乐已着手在办!” 老夫人稍稍放心,深知此事不能多谈,便转而问她些闲话。坐到申牌时分,闻门外小丫头回道,“大小姐,前边小厮传了话,说是鲁大虎回来了,在前院求见!” 许乐乐大喜,忙唤墨兰,说道,“你去将他引到院子里等我!” 墨兰应命而去,许乐乐又陪老夫人说了一会儿,便告辞出来,径直回锦阑轩来。 鲁大虎见了他,先跪倒见礼。 许乐乐命他起身,先不问田庄,问道,“你们三人都回来了?这一路可顺当?” 鲁大虎回道,“小人和汪世大哥回来,项力留在庄子里照应!这一路很是顺当!” 许乐乐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庄子里有什么事?”项力武功高强,汪世精明干炼,此时留下的不是处世周全的汪世,而是武功高强的项力,恐怕其中有些原故。 果然闻鲁大虎回道,“回大小姐,是因被贬为奴仆的六户人家不服管束,屡屡闹事,如今已全部拘在庄子里,项力留下看管!” “不服管束?”许乐乐扬眉,冷笑道,“官府已将他们入了奴籍,不服又能如何?”转话问道,“田地的事处置妥当了?” 鲁大虎回道,“小人擅自做主,和余下的十九户佃户说,庄子里被荒掉的土地,容他们随意使用到年底,如今大半的田地上枯死荒废的庄稼已清理过,种了些赶得着的菜蔬。而他们包种的田地也重新划分,只等所有庄稼收割之后,便可重新修整。余下无人耕种的,也已托地保寻人招种,好在如今入秋不久,断断误不了明年的春耕!” 许乐乐点了点头,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提到那些佃户,便又问道,“田庄里旁的人人心可还安定?” 鲁大虎回道,“大多佃户还算安稳,只是除了李四、弓八两家,尚有六户人家需交全租,前几日张大、王二等人带着女儿前来,说要将女儿卖身为奴,以抵所欠的钱粮。小人不敢做主,便将此事压下,回来向大小姐讨个主意!” 许乐乐冷笑一声,说道,“他们倒打的好主意!我要他们的女儿何用?” 鲁大虎点头道,“如今江州大旱,我们回来时,便见有人逃难,卖儿卖女,小姐纵要奴仆,也不必非他们不可!” 许乐乐微怔,问道,“这还不曾秋收,就有百姓逃荒?” 鲁大虎点头道,“江州一带,也只靠着湄江一线庄稼有些收成,再往北去,几乎颗粒无收。百姓们知道,过了中秋,便是奴隶集市大开,趁着此时,或可卖个好价钱!” 许乐乐蹙眉,低声道,“想不到旱情如此严重!”见他这一趟远门走下来,应对处世都长进不少,倒也颇为满意,说道,“此事我再想一想,你一路赶回来,还没有回家罢?今日你且回去,明儿唤你爹一同进府见我!” 鲁大虎应诺,磕头退了出去。 许乐乐心里将鲁大虎的话过了过,倒起了个念头,命人备了车,径直向古井胡同的院子里来。汪世见了她,忙上前见礼,说道,“小人本该去给小姐请安,只是如今进府不便,多有不敬!” 许乐乐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在外行事方便许多,那些虚礼能免便免了罢!”将他叫进屋去,说道,“我记得那天在庄子的山上看到山那边有大片的盐碱地,一边与我们的庄子相临,另一边却靠着湄江?” 汪世点头道,“那片盐碱地绵延数十里,却寸草不生,甚为可惜!” 许乐乐双眸灼亮,问道,“只是不知道,那片地如何能买到手?” 汪世愣了一下,说道,“那地应在官府手中,莫说江州知府是四老爷,纵是旁人,我们要买,官府怕是巴不得卖掉,只是不知大小姐要那地何用?” 许乐乐唇角微挑,眸中却透出一抹冷硬,说道,“闻大虎说,那几家贬为奴仆的佃户不服?那便买了那块地,命他们去修整罢!”说着,将汪世叫到身前,凑首在他耳畔道,“你去将地买下,然后和项力” 汪世最初的一怔之后,眸中由震惊变为惊服,俯身跪倒,说道,“小人定不负小姐嘱托!” 许乐乐慢慢点头,抿起的双唇,露出一抹冷凝。 天下事,无不是一分为二,是矛是盾,那要看人如何用法! 第二日一早,鲁大脚父子二人再来,许乐乐先让鲁大虎将田庄的情形细述了一遍,方向鲁大脚道,“若是我将田庄交到你的手里,你可有把握管好?” 鲁大脚吃了一惊,结结巴巴道,“那那田庄千顷良田,大小姐交给小人?” 许乐乐笑道,“自然不是让你一家人耕种,只是要你全权打理!” 鲁大脚搓着手,吃吃的道,“全全权打理?这这” 许乐乐耐心道,“我知道,夫人留下的四处庄子,以江州这片最为贫瘠,只是眼前我也没有旁人可用” “大小姐!”鲁大脚忙双手乱摇,说道,“小人可不是嫌庄子贫瘠,那庄子大多是良田,又是靠着江,纵是灾年,自然也刨得出衣食,只是只是那般大的庄子,小人只怕管不好,糟蹋了庄子不说,还辜负大小姐的用心!” 许乐乐一听,笑了起来,说道,“你本就是庄户人出身,怕什么?” 鲁大虎初听许乐乐要将田庄交给自己家,已是又惊又喜,此时也忍不住说道,“爹,我瞧过那庄子,那么好的田地,这些年才是被人糟蹋,我们家再不济,每年要超过他们四成的收成并不为难!” 鲁大脚一听,当即点头道,“既然大小姐信得过,小人奉命便是!” 许乐乐点头,说道,“你携家人同去,大虎我想留下!” 鲁大脚忙道,“大小姐能瞧得上大虎,是他的造化,留了他便是,如今三虎、四虎也大了,也能帮衬家里,况还有大姐、二姐。若是大小姐瞧着得用,将二虎一并留下便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8我不要看! 许乐乐含笑道,“二虎且随着你去,待日后诸事稳当了,再说罢!” 鲁大脚闻说不留二虎,倒是有些失望,但也只唯唯的应了。 许乐乐又道,“那庄子里另还有些事,我已吩咐了汪世,你听他的吩咐便是。” 鲁大脚忙连声应诺。 许乐乐又道,“我原想你们在帝京一家子好好过了中秋再说,只是如今庄子里无人,怕是你们这两日便得动身。” 鲁大脚忙道,“还是庄子的事要紧,过不过节打什么紧?小人这便回去收拾,这一两日便可动身!” 当即说定两日后与汪世一同启程,父子二人便磕头退了出去。 鲁大脚一家走后,转眼便是中秋。依宫里传出的旨意,许一鸣一早上朝,巳时初回来带同家人一道进宫。在承恩殿谢过皇恩,偏殿用午膳,未时便入御花园去侍驾。 上一世,许乐乐直到大婚那日,才随着辅天的仪仗进宫面圣,其时是按品的新人妆扮,又有人一路指引,倒不用万分的担心。而到婚后,又有专门的教习嬷嬷教过她宫廷规矩,再随着淳于昌进宫,亦步亦趋,自然不会有大的差错。 而这一世,这是她第一次进宫,她未觉得如何,反而是白芍等人极为紧张,五更天便将她换起,熏香沐浴,均面梳头,直将所有的钗环尽数翻了出来,一一试戴。许乐乐大为好笑,摇头道,“我不过一介臣女,又无品阶,什么人会来注意我,只要不失礼便好!” 白芍却摇头道,“小姐说哪里话?早就听说,这皇宫夜宴,之所以连没有品阶的臣女也宣进宫去,便是为了几位皇子挑选王妃!”说着,掰着手指数了起来,说道,“你想想,除了太子正妃侧妃齐全之外,二皇子只有两个侧妃,尚缺正妃,他新近开府封王,听说这段时间,不知道多少大家闺秀借故与他偶然相遇,说不是惦记着这端王妃的位置,谁又肯信?” “再有那三皇子,下下个月便也要开府封王,虽然府里已有了正妃,但那两位侧妃的位置,自然也有人盯着。” “还有我们的四皇子四殿下,眼看明年便要开府封王,不早一些定下来,难不成还等被旁人抢了去?那侧妃的位置倒不稀罕,正妃又岂能容他落到别人手里?” 许乐乐“嗤”的笑出声来,笑道,“我倒不知道,四殿下几时成了我们的?白芍姑娘可是和四殿下私下有了什么约定?” 白芍粉面一红,瞪目道,“小姐,奴婢说的是真的!瞧瞧四殿下那神气儿,怕是也憋着要求皇上恩典。如今小姐若不好好打扮,回头被皇上说个轻慢天家威仪,可怎么是好?” 许乐乐微微一笑。两世为人,她对王妃一位,并没有多少好感,甚至若能放下仇恨,而嫁一个山野村夫,或者,平淡之间,更过的快活吧!只是,白芍有一句话却说的没错。天家威仪,岂能轻易触碰?事关生死,却与婚事无关。 白芍见她不语,只道说中她的心事,洋洋得意之下,更是加紧了收拾妆扮。一直到了辰时,终于妆扮齐整,许乐乐揽镜一照,但见眉如远山黛,眼似水波横,唇点朱丹,肤如皎月,眉间一点浅浅淡淡的梨花妆,令一张玉颜难掩瑰丽,更透出一抹超绝之气。 饶是许乐乐自个儿,一见之下也不禁愣住,一颗心怦怦直跳,摇头道,“还是画的寻常些好!”直觉得,今日若当真艳冠群芳,未必是什么好事。 正说洗了重画,被白芍一把拖住,连声道,“我的好小姐,这什么时辰了,再重新折腾一遍,怕是要晚了!” 许乐乐皱眉道,“只要简单一些,费不了多少功夫!” 话声刚落,只闻外间小丫鬟回道,“大小姐,夫人那里传话,请大小姐快着些儿!” 白芍忙应,“就来了!”拉许乐乐坐下,央求道,“好小姐,你没有品阶,便是想出挑,怕也没什么机会,又何必多虑?” 许乐乐想了想,也是哑然失笑,点头道,“那便依你罢!”想来是上一世对皇家心中存着敬畏,直到这一世,仍然不能淡然处之吧! 白芍一听大喜,忙替她将熨烫平整的衣裳一件件穿好,选几件华贵却简洁的首饰戴起,和红莲忙忙的收拾了,跟在许乐乐身后,向老夫人的紫竹苑行来。 老夫人是“久病”之身,从五年前便不参加宴会,今日众人在此聚齐,不过是依礼向老夫人道别。许乐乐到时,许一鸣已下朝回来,正带着秦氏和许云乐向老夫人辞行。 秦氏是一品诰命,按品大妆,整个人看起来雍荣华贵,又平添了一些威严。而许云乐仍是一向张扬的艳色,上穿桃红洒花袄,下穿粉紫绣花流苏垂绦拢烟裙,腰系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下悬海棠金丝纹香囊。 乌黑长发一丝不乱,梳成飞仙髻,金蝶蝶须嵌珍珠蜂恋花金顶簪绾发,斜插金掐玉赤金双头曲凤步摇,金镶紫瑛坠子悬在耳边,随着头的动作一摇一动,与双腕上的九转紫瑛金丝镯,相映生辉。 整个人艳丽到极至,华贵到极至,衬着一张媚极无双的容颜,端的令人惊艳! 许乐乐心里暗赞,倒也放下心来。有如此张扬的许云乐在前,自己只要收敛一些,便不会引人注目。心中轻松,唇角便勾出一抹浅浅笑意,上前向老夫人见礼,说道,“孙女懒惰,倒教祖母、爹爹和母亲等候!” 老夫人忙道,“无防,时辰刚好,过来,祖母瞧瞧!”将她唤在面前,向她上下打量,但见她长发披垂,只取发心几缕,懒懒梳成流云髻,斜插两支八宝簇珠白玉钗,珊瑚绿松石珠花压发,玉兰点翠金步摇颤颤横出,几丝流苏垂下,伴着一枚清亮紫宝石悬在额间。 粉颈半掩,一条八宝连珠挂链与双腕的镯子自成一系,便连耳下那轻轻摇摆的耳坠,也闪着相似的珠辉。老夫人瞧的笑了起来,问道,“今儿是哪个丫头给你着的妆,虽然偷巧,倒也匠心独具!” 许乐乐含笑道,“怎么就知道是丫鬟的主意,却不是乐乐自个儿琢磨的?” 老夫人手指点了点她,笑道,“你性子疏懒,让你花心思打扮,宁肯去瞧书!” 许云乐听老夫人赞赏许乐乐,早噘了嘴儿,一脸的不悦。老夫人斜目瞧见,便将她拉了过来,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许乐乐,左瞧瞧,右瞧瞧,满意的点头道,“不是老身自夸,我这一对孙女儿,满大邺朝可再寻不出第三个来!” 许一鸣好笑,说道,“母亲瞧着自个儿孙女,自然是最好的,幸好这话家里说,若是旁人听到,岂不是笑话?”虽如此说,可是瞧一瞧大女儿的翩然出尘,再看一看小女儿的娇艳亮丽,心里也是得意,说道,“时辰不早,今日百官入宫,难免拥堵,我们早些儿动身罢!” 许云乐小嘴儿一噘,说道,“爹爹是当朝宰相,便是拥堵,旁人便不知让路吗?”言下极是傲然。 许一鸣失笑,摇头道,“你爹爹不过是一介朝臣,这大邺朝的皇室贵胄、王侯将相,也不知道有多少,莫做了井底之蛙,让人耻笑!” 许乐乐暗暗点头。许一鸣不过二十岁便升为一朝宰相,久盛不衰,除了满腹才华,这为人谦和内敛,也是他屹立不倒的原因。 一家四口,加上各自的丫鬟小厮、迤逦二十余人,出后院向前门而来。刚刚行出后花园,便见樊香儿孤伶伶立在垂花门前,见了许一鸣,福身行礼,轻声道,“妾身恭送相爷!”抬起头向他一望,又垂下头去,眼底分明是难以掩饰的羡慕和渴望。 在一个多月以前,这样的皇宫夜宴,她定会缠着父亲同去参加,而如今,莫说宴会,便连出这府门一步,已成了奢望。 许一鸣脚步一停,似乎也是想到了此节,目光便变的柔软,说道,“近几****身子不好,又来立这规矩做什么,早些回去歇着罢!” 樊香儿垂头,应道,“妾身谢相爷!”见许一鸣要走,忙唤道,“相爷!”见他停步,方低声道,“妾身等候相爷回来!”说着又将头低下,鬓边一缕发丝垂下,拂在耳际,竟然有几分柔弱之态。 这是公然邀许一鸣今晚到她房里啊! 许乐乐挑了挑眉,不禁侧目去瞧秦氏,果然见她沉了脸色,不由挑唇微笑。 这中秋夜,团圆节,论理一家之主的许一鸣,理该在主母屋子里过夜,不想樊香儿竟有如此胆量,当着秦氏的面勾诱许一鸣,可见这些日子以来,秦氏这个主母,已被她拉齐一头。 许一鸣微一踌躇,向秦氏瞥去一眼,说道,“今日回来怕是很晚,你先歇了罢!”说完又向她一凝,大步出门。 樊香儿唇角微抿,显出一分失望,却也只是恭敬应命。 秦氏的脸乌云转晴,露出一抹得意,向樊香儿斜睨一眼,紧随许一鸣而去。许云乐却停下步子,向樊香儿打量一眼,冷哼一声,说道,“今儿是中秋,你一个妾,还妄想什么?” 樊香儿低垂了头,却不答话。 许乐乐将这一切瞧在眼里,浅淡一笑,说道,“快走罢,怕来不及了!”当先出门。 自从许一鸣去了许乐乐的十一名随从,许乐乐出门,便简洁了许多。这一回,许一鸣和秦氏都有各自的八人大轿,她便和许云乐同乘一辆马车。 许云乐自她回来,便事事要争她一头,此刻上车,本应长者为先,许云乐却偏偏抢先上了车子。 许乐乐却脚步微停,见旁人都离的甚远,便向身畔红莲低声问道,“我不在这些日子,老爷可是常宿在樊姨娘处?” 红莲轻声道,“通常是夫人那里两夜,姨娘那里一夜,偶尔也有例外,只是闻说有一回夫人要立姨娘的规矩,被老爷挡了!” 原来如此! 许乐乐点头。怪不得樊香儿敢当着秦氏的面勾诱许一鸣,原来是有了仗势。只是许一鸣毕竟还顾念着秦氏,这一点,还远远不够! 由白芍扶着上了马车,抬头见许云乐坐了左首的尊位,也不以为意,便在右首坐下。 许云乐憋了许久的气力准备要她吵闹一场,哪知她连眉毛都不曾抬一抬,倒是一时没了主意。 而许乐乐却是马车的晃动中,脑中疾速思索,这半个多月来,为今天所做的安排,是不是还有漏洞?如果有,又如何补救? 果如许一鸣所言,此时通往皇宫的各条大路上,皆是朝中各官的车马,尽管有前行差役开道,百姓回避,仍是时时两队人马相撞,堵了道路。也果然如许云乐所言,相府仪仗到处,百官相让,许云乐将轿帘挑起一条缝隙偷瞧,脸上神情便大为得意。 许乐乐与她同车而坐,瞧见她脸上神情,只是淡淡一笑。许云乐此时年纪尚小,待再长几年,骨子里与秦氏相似的阴狠便会渐渐显出来,而此刻她表露出的张扬和虚荣,也正是日后能被淳于昌利用的原因。 微微闭目,将上一世的回忆迅速挡在思想之外。此一刻,她要想的不是上一世如何,而是上一世,她从未参加过皇宫的夜宴,今天的事,是一件全新的事情,她要想想,在这宏伟威严的皇宫,又会有什么事发生。 念头刚转到此事,眼前便淡出一张慵懒的笑容,不由唇角微挑,也露出一抹笑意。不管会遇到什么,今日他会在!不管会发生什么事,他,总会帮着她! 两世为人,从来没有此一刻的笃定,许乐乐叹了口气,背靠大树的感觉,真好!只是这棵树,她能靠多久? 她又笑又叹,终于引起许云乐的注意。回头向她瞧了片刻,突然问道,“你笑什么?又叹什么?” 许乐乐轻阖着双眼,并不睁开,说道,“我笑我的,我叹我的,与你何干?” “你”许云乐咬唇,眸中露出一抹怒意,忍了片刻,终于问道,“我听说,前几****在庄子上,将一个人活活的打死了?” “不是!”许乐乐摇头,慢慢张眼瞧着她,唇角勾出一抹笑意,淡淡道,“不是一个人,是十几个人!” 许云乐睁大眼瞧着她,眸子里没有一丝害怕,却露出一丝兴奋,问道,“都是你弄死的?你亲手打死的吗?” 许乐乐定定瞧着她,心里一个地方,像有一条苏醒的蛇,磁磁的吐着信子。如果没有上一世,她从来不会相信,会有一个人,对杀戮如此热衷,而这一世,她不会忘,眼前这个看起来刁蛮天真的小姑娘,是如何一个心狠手辣之辈! 只是,这一世,她狠,她会比她更狠! 唇角的笑意渐渐加深,有了一丝残酷的弧度,慢慢说道,“不过一些****,又岂会用我亲自动手?你说的那一个人,也不是乱棒打死,而是生生活刮,一刀一刀,三万六千刀,将他整个人刮成一堆肉片,鲜血全部渗入泥土,由红变黑”一边说,手指还一边比划。 许云乐初时还听的有滋有味,待看到许乐乐仿佛十分享受的神情,不由双眼越瞪越大,终于露出一抹惧色,说道,“你你好可怕!” 许乐乐笑道,“是吗?我也觉得!”再不理她,又再闭目养神。 马车走走停停,终于在皇宫前宽大的玉石广场停下,守候的首领太监当先迎上相府的车轿,亲自迎了许一鸣进宫,又吩咐身畔的小太监,好生引领许相夫人和两位小姐。 皇宫中规矩极大,朝中官员、外命妇各有各的进宫通道,而许乐乐、许云乐身上并无品阶,便依着小太监的指引,与众小姐一同由金华门进宫。这些小姐的父辈,以许一鸣品阶最高,许云乐与许乐乐并行在众人之前,左顾右盼,甚为得意。 众小姐中,有半数也是初次进宫,瞧着雕阑玉砌,琼楼玉宇,时不时发出一些惊叹。引路的小太监听着身后的惊叹声,神情中也是露出一些傲然,说道,“各位小姐,千万跟好,莫要走丢了,这宫里规矩大,切切不可行差踏错半步。” 便有小姐大着胆子问,“公公,我们也都是女眷,为何不能与各位夫人同行?” 小太监咳了一声,手中拂尘一挥,挺了挺腰板,说道,“各位大人们走的,那是承恩门,诰命走的,唤做恩泽们,那都是得了圣上恩典的。只有金华门,才准许无品无阶之人通行,我们此刻行的这条路,便是历年秀女进宫的必经之路,再往前,过了跃鲤门,便是储秀宫了!”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有明年要选秀的小姐便伸长了脖子顺着长长的永巷向前张望。小太监得意回头,说道,“若是众位小姐明年有过得了跃鲤门的,便当真是鲤跃龙门,一步登天,那时奴才再行恭贺!” 但见许多小姐粉面染了桃红,羞了颜色,一派兴奋之色,心里更是得意,就好像这些小姐进不进得了宫,全在他一语之间一样。却见在激动欢欣的人群最前,许相府的大小姐神色端然,对那些华丽宫殿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更没有多余的表情,不由微微一诧,心里暗赞,不愧是相府千金,当真的气势不凡。 但侧头又瞧见相府二小姐,虽然也是默然不语,但一双眸子却死死的定在前方宏伟的宫殿上,不由又微微摇头。同是相府千金,闻说那位大小姐还是在小地方养大,初回帝京,怎么看起来,倒比这相府养大的二小姐大气端庄? 正想着,便闻有小姐问道,“公公,那里是什么地方?” “公公,这座殿里何人居住?” “公公,那高处是派什么用场?” 小太监瞧着众小姐一脸的神往,刚才的思绪顿时无踪,抖起精神,一一告知,有时又故意呵斥道,“宫里的事,且莫乱问!”倒有些皇家的气势在里边。 在进入后宫之前,所有的随从、丫鬟照例被留了下来,只能在中门上等候。而许乐乐等人随着小太监入了顺德门,沿着长长的永巷又走了许久,方进入一座宏大的殿宇,正殿顶上,黑漆金匾上,正是“承恩殿”三个大字。 不同宫门进宫,绕了一圈后,众朝臣、命妇们仍聚在承恩殿前。此时时辰尚早,皇帝、皇后还不曾出来,朝中大臣们均在廊下等候,女眷们便散入长廊、花坛、亭子附近观赏景致,并不敢走远。 许云乐去寻秦珊等人说笑,许乐乐见一处亭子建的甚高,可以观看远些的景色,便向那里行去。哪知刚刚行到亭下,便闻亭内有人惊呼,“真的吗?堂堂相府小姐,想不到她如此心狠手辣!” 许乐乐脚步一停,不由挑了挑眉。便闻另一个声音说道,“怎么不是真的?大伙儿都悄悄在说。” “这也太可怕了,你听谁说的?” “是许相府的人自个儿传出来的,这还有假?” “是啊,我也听说了,说有一家人,被她害的绝了门户!” “看她生的柔柔弱弱的,倒瞧不出来,竟然敢杀人!” “是啊,我总不信,这事果然是真的?” “说的真真儿的,闻说用那些人的血浇了地,连庄稼长出来都是红的!” 许乐乐哑然,一步步踩着台阶上去,向着正议论纷纷的一群含笑而望。 迎面一位小姐一眼见了她,脸色微微一变,忙用手将身旁两人一拉,众人见她神色有异,都回过头来,见到许乐乐,一时都缩了缩身子,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慢慢行到她们近前,在亭侧椅子上坐下,瞧着一位穿黄的小姐笑道,“江州大旱,纵有鲜血浇灌,这短短不过十几日,也长不出什么庄稼,更莫论长出什么颜色。” 穿黄的小姐身子一缩,嗫嚅道,“我我也是听听旁人说的” 许乐乐点头,含笑道,“若是苗小姐想要亲眼瞧瞧,也无不可!”这穿黄的小姐,名唤苗纹,是礼部尚书苗成化的嫡长女。 苗纹吓了一跳,顿时脸色惨白,忙双手连摇,说道,“不!不!我不要看!” 许乐乐见她吓的花容失色,倒也不再追逼,只是目光一寸一寸向在场众小姐望去,问道,“那不知花小姐、方小姐、风小姐、袁小姐可有兴趣一观?”众小姐凡被她目光扫到,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冰寒的目光,还是因为那个传言,都是轻轻打了个寒颤,忙连连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9 说不出的话 唯独中郎将袁冠顺之女,袁青眉将头一扬,冷声道,“许乐乐,你莫吓唬人!就算你敢杀几个奴仆,难不成我们还怕你?” 十五岁的袁青眉,眉目已经长开,出落的十分标志,举手投足间,有一些将门之女的洒落。许乐乐淡淡望着她,不由勾唇浅笑,波光潋滟的眸子里漾出一抹奈人寻味的笑意,淡淡道,“袁小姐将门虎女,岂可与奴仆同日而语,自然不用怕我!” 如果记得不错,这个袁青眉,在明年的选秀之中脱颖而出,可是并未留在宫里,而是被赐为三皇子正妃!后来三皇子之所以有力夺位,皆因有袁氏一族相助。 “你”袁青眉听她将自己和奴仆相提并论,不由怒起,上前一步,冷声道,“许乐乐,你敢辱我!” 许乐乐挑眉,奇道,“乐乐有哪一句话说错了吗?又是何时辱了袁小姐?” 袁青眉气怒交集,却想到不话驳她。不错,她说自己是将门虎女,自然没错。她说自己和奴仆不能同日而语,自然也没错。只是,那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正在这时,但闻正殿里一阵乐声传来,苗纹大松了一口气,趁势道,“皇上来了,快!我们快过去罢!”一扯袁青眉衣袖,又向另外三人使个眼色。 那三人也忙道,“是啊,快去吧!” 袁青眉咬了咬唇,越过许乐乐向亭子下奔去,擦身而过的瞬间,咬牙道,“许乐乐,你以为你是谁?” 许乐乐挑眉,转身瞧着她们的背影奔下亭子,不由浅浅笑开,轻声道,“我是谁?连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但是你又是谁?”似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越发变的欢畅。 承恩殿内,男女分立,文武大臣之后,便是皇封诰命,都是按品就班。而在朝臣和诰命的身后,便是许乐乐等没有品阶的各府小姐公子,乌泱泱足足近千人,由殿内直排到殿外,齐唰唰立着,没人敢发出一点声响。 隔了片刻,乐声一转,就见八名宫女鱼贯而出,分立两边。跟着是一个手执拂尘的太监,侧身立在阶前,拂尘一甩,用尖利的嗓子扬声喊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跪!” 随着呼声,前排朝臣带领,大声道,“吾皇万岁,娘娘千岁!”千人同呼,声音隆隆,声势极为浩大。 大邺皇帝一身黑色金龙袍,缓缓自金雕九龙屏风后走出,踏上金阶,端端正正坐在纯金筑成的龙椅上,方轻轻摆手。太监又扬声喝道,“起!” 呼啦啦,千数人又齐齐站起,有意收敛的动作,仍然带起轰然的声响。许乐乐起身,微微抬眉,遥遥向高处端坐的人影望上一眼。一片金碧辉煌中,威严的天颜带着一层模糊的的光泽,不容人逼视。而他的身侧,那位身穿凤袍,身形笔挺,母仪天下的女子,纵是厚施脂粉,也难掩脸上的颓败之气。 许乐乐微微垂目,心底一声叹息。如果不是皇后一族渐渐衰落,皇后又何至于会心力交瘁?而当今皇帝,在大邺朝开国以来,也算一代明君英主,还生了几个杰出的儿子。也正因为儿子太过杰出,他这一代英主,最终落了个惨淡收场。 列在前边的众臣开始纷纷祷祝,许乐乐立在最后,并听不到什么,只闻隔了片刻,太监又尖着声音命散,帝后二人起身离开。几十名小太监上来,各自指引众人向偏殿里去。 许乐乐刚转身行了几步,便觉身后有人跟来,回头一望,却是沈子涵,便向她微笑见礼。 沈子涵向她细瞧了瞧,与她并肩而行,说道,“几日不见,姐姐清减了!” 许乐乐微笑道,“许是不习惯北方这气候罢!” 沈子涵点头,说道,“我初来帝京时,也是如此,如今还好,到了冬天,冷的人出不了屋子!” 二人随口闲话,遥遥跟着引路的小太监向女宾用膳的偏殿而来。将到门口,沈子涵突然问道,“妹妹闻说姐姐收回了先许相夫人遗下的店面田庄?” 但凡大家小姐,都不屑于过问这些经济俗物,只是沈子涵出身商贾,许乐乐也并不意外,点头道,“虽说不指着这些吃饭,但母亲留下的东西,自然要守着些!” 沈子涵默了默,轻声道,“虽说姐姐不缺那些,但若是自个儿手里有钱,总比伸手和旁人要的好!” 许乐乐听她这话里有些意思,便停了脚,回身望着她,问道,“妹妹可有什么主意?” 沈子涵见她神情认真,并没有鄙夷之色,放了些心,说道,“妹妹的出身,姐姐自然知道,妹妹也不必避讳,田庄的事儿妹妹不懂,却知道那些店面若是用的好,一年的收益会很是丰沛。” 许乐乐侧头想了想,说道,“以前闻说除了几家是家奴管着,旁的都是租了出去,这租金倒也丰盛!” 沈子涵笑道,“租金再高,也不过每年几十两银子,若是姐姐有可用的人,自个儿做生意,怕没有上千两!” 许乐乐吃了一惊,问道,“有这么多?” 沈子涵点头道,“要不然,为何许多人宁肯落了下九流,也愿意行商?” 许乐乐点头,回头见大部分人已经入殿,便道,“此刻来不及细谈,此事我需想想,回头再请教妹妹!” 沈子涵从不见她如此的热切,心中大喜,忙道,“姐姐但问便是,说什么请教!”伸手牵住她的手,一同进殿。 踏进殿门,许乐乐遥遥见舅母汤氏坐在上首席上,正要过去见礼,便有一个小太监匆匆而来,绕着殿内望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赶前两步问道,“请问这位小姐,可是许相府的大小姐?” 许乐乐微觉意外,点头道,“正是!” 小太监忙上前施了一礼,说道,“许大小姐,贤妃娘娘有请!” 许乐乐微怔,脸上神情却没有一丝变化,福身为礼,应道,“是!”在众人或惊诧、或羡慕的目光里,随着小太监出门。 离她近些的夫人、小姐将小太监的话听的清清楚楚,等二人刚一出门,便顿时议论纷纷。 贤妃?陈贤妃!那可是四皇子、五皇子的生母啊!入宫近二十年,盛宠不衰!这位许大小姐回京不过三个月,怎么就得了陈贤妃的青眼,不但特意召见,还搭上了一个“请”字! 殿里众人各种羡慕嫉妒,而许乐乐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上一世,自己和这位婆婆仅仅是礼仪上的周全,她对自己不见喜欢,也不见厌恶。这一世她突然召见,难道,竟然与那位四殿下有关? 微微苦笑,心底掠过一层无奈。 若是放在寻常皇亲贵胄府上,她的家世样貌自然极佳,但是,四殿下淳于信可是她的长子,陈贤妃心目里未来的四皇子妃,背后应该有深厚的背景支撑吧,而许家虽然也数代为官,却终究单薄了些! 踏进凤鸾宫,小太监并不引她进正殿,而是由月洞门绕出,向后花园里来。刚刚踏上小径,遥遥便闻亭子里一阵笑语,女子清脆的笑声中,还夹杂着少年男子清越的嗓音。许乐乐心头一跳,暗道,“他也在!” 低头进了亭子,见宫女送上拜垫,便端端正正跪下,磕头道,“臣女许乐乐见过贤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但闻一道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声音响起,“抬起头给本宫瞧瞧!” “是!”许乐乐轻应,缓缓抬头。但见正位上坐着一位身穿降紫云纹衣衫的贵人,一双凤眼带着研判,正向她注视。许乐乐眸光与她一触,又轻轻垂了下去。心底却是暗叹,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见到这位陈贤妃,便不能不赞叹老天对她的厚爱。分明已是近四十的年纪,瞧起来竟然像二十许人。 陈贤妃见她虽然垂眉敛目,模样极为恭敬,神情却没有一丝紧张不安,不由点头道,“不错!小小年纪,倒是一个沉稳的性子,快起来罢!” “谢娘娘!”许乐乐又施一礼,见宫女来扶,便婷婷站了起来。 只闻另一个柔和的声音道,“阿如的女儿,怎么会差,娘娘只是不信臣妇!”竟然是李夫人的声音。 许乐乐微讶,便忍不住稍稍抬头一瞥,但见果然是李夫人一身命妇装扮,坐在陈贤妃下首,而在另一面,坐着四殿下淳于信、五殿下淳于昌。另有两个年纪更幼些的少年,见她进门便站了起来,却不知道是谁? 淳于信脸上声色不动,一双眸子却已经不自觉的停在她的身上。但见她上身穿着件水波纹新芽嫩绿长衫,下配鹅黄织锦木兰裙,腰间梅花攒心络,悬着两枚攒在一处的碧玉扣,举手抬足间,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极是悦耳。 平时见她,总是一身素淡的打扮,首饰也只常用的几样,今天这身精心的装扮,令他眼前一亮,怦然心动。见她目光扫来,淳于信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浅淡笑意,眉目间霎时带上一些温存。 李夫人见她神情诧异,便笑道,“乐乐,方才我和娘娘说起你,娘娘便唤了你来瞧瞧,没吓着你罢!” 许乐乐这才想起,这位贤妃娘娘和李夫人,都是护国大将军陈洛书之女,李夫人进宫,自然会来见自己的姐姐,自己初回帝京便事情连连,李夫人会提到自己,也不奇怪。自己刚才在路上的猜想,竟然全错了!当下微微一笑道,“臣女果然受宠若惊!”跟着转身,向淳于信、淳于昌二人见礼。 淳于信见她规规矩矩、端端正正的行礼,唇角挑出一抹兴味,说道,“许大小姐不必多礼!” 陈贤妃微诧,问道,“怎么,你们已经见过?” 淳于昌笑道,“母妃,我们和许大小姐可不是初会!她和四哥熟的很!” “哦?”陈贤妃扬眉,笑道,“怎么不曾听说?” 淳于信微微一笑,说道,“许大小姐回京,正赶上太子妃生辰,儿臣几人同去祝贺,均已见过!” 陈贤妃听到“太子妃生辰”,可能是想到了那场杀戮,不禁皱了皱眉,便不再说下去,向许乐乐伸手道,“来,过来,到本宫这儿来!” 许乐乐缓步走了过去,伸手搭着她的手,顺着她的手势在她身前的锦凳上坐下。 陈贤妃向她仔细瞧了片刻,叹道,“果然,活脱脱当年的阿如!”捏了捏她的手,眼中现出一些迷离,说道,“当年我进宫的时候,府里都是人,你娘还没有你大,一直陪着阿娴。我要上轿子时,阿娴抱着我哭,她也眼圈儿红红的。后来后来她大婚,我出不了宫,只命人送了份贺礼过去。最后一次见她,便是在那狩猎场上,谁知道谁知道竟成永别!” 说着说着,自个儿眼圈儿红了起来。李夫人眼圈儿也跟着泛红,忙劝道,“娘娘,你身子不好,又伤什么心?” 许乐乐虽然不知道,但也猜到“阿娴”是李夫人的闺名,看李夫人如今待她的样子,自然知道两人从前的情谊,心中颇为感动。待听到她说到“狩猎场”时,心头突的一跳,抬头想问,终于又忍住,柔声道,“我娘泉下有知,知道娘娘对她惦念,也必然感激,只是累娘娘难过,怕又是不安!” 陈贤妃点了点头,将眶中的泪忍了下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好孩子,是个懂事的!”用帕子点了点眼角,仿佛才想起来,说道,“只顾着说话,倒是一时忘了!”指了指坐在末位的两位少年,说道,“这是兵部尚书的两位公子,李亦文、李亦飞!” 许乐乐一听,知道是李夫人的儿子,便上前行个半礼,说道,“原来是李大人的公子,乐乐失礼!” 许一鸣官阶要高出李季平许多,唬的两人忙起身还礼,连声道,“许大小姐客气!” 陈贤妃待他们都见过了礼,才向许乐乐道,“那偏殿里人多,不用去和他们挤,你就在我宫里用了午膳,待时辰差不多再出去罢!” 许乐乐福身领命。知道这宫里规矩大,夜宴要在黄昏时分才正式开始,午膳之后这段时间还要在宫里侯着,确实熬人,陈贤妃此举,自然是免她辛苦。 正说话间,便闻宫女在外头回,“娘娘,午膳摆好了!” 陈贤妃笑道,“那就去罢,想来你们也饿了!”说着起身。许乐乐忙上前一步,和李夫人一左一右扶着她,出了正殿向膳堂行来。 刚刚穿过半个院子,但闻大门口的小太监“唉”的一声,唤道,“六殿下” 还没等他将话说完,淳于坚已兴冲冲一头撞了进来,满院子人齐齐停步瞧着他。淳于坚一抬头,瞧见许乐乐便眼睛一亮,赶着给陈贤妃见了个礼,张嘴便道,“乐乐,你怎么在这里!” 陈贤妃笑道,“瞧来乐乐和老六更熟一些!”招手道,“既来了,也别旁处去了,在这里一同用膳罢!” 淳于坚大喜,连声答应,笑道,“母妃今日身子欠安,懒怠理我,我本就是来贤母妃这里讨饭吃的!” 陈贤妃笑斥,“你一个皇子,说什么讨饭吃,你父皇听到,仔细骂你!” 淳于坚吐了吐舌头,上前又给李夫人见了礼,才又问,“乐乐怎么在这里?” 许乐乐眨了眨眼,抿唇一笑,却不理他。 淳于坚见她不理,凑到她身边,讨好的问道,“可是听了外边那些人的混账话生气,躲了来这里?” “什么混账话?”陈贤妃问。 淳于坚一窒,向许乐乐瞧了一眼,摸了摸后脑,嘿嘿一笑,说道,“不过是谣言,反正我是不信!” 淳于昌与淳于信并肩而行,见淳于坚与许乐乐熟捻,心中不由泛出些不悦,淡道,“我听说,许大小姐在江州田庄里,处置了一大批的奴仆,还暴尸五日!” “什么?”陈贤妃吃了一惊,便回头向许乐乐瞧去。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奴大欺主,若不整治,怕是要翻过天去!”言语间竟然并不否认。 淳于信见她竟不解释,不由皱眉,说道,“计算路程,许大小姐在江州一共也只停了三四日,怎么会有暴尸五日之说?”若不是他私自离京不能说出来,早已替她证言。 这些日子,李夫人倒也听了些传言,并不觉意外,说道,“闻说那庄子里都是秦氏的奴仆在管,想来天高皇帝远,无法无天的,治治才好!”虽然不知道详细,却口口声声向着许乐乐。 淳于坚知道是自己说走了嘴,忙点头道,“对!对!就该治治!” 一行人说着进了膳堂,许乐乐扶着陈贤妃在上首坐了,又扶李夫人坐下,接过小宫女手中的碗箸一一摆上。 陈贤妃见她一举一动间,皆是大家风范,连着宫里的礼仪,也极不熟悉,不由暗暗点头,转头见兄弟三人立在身边,便皱眉挥手道,“去去,你们另坐一桌儿去,别碍着我们说话!老四,替我招呼你两个弟弟!”指的自然是李家兄弟。 淳于信躬身答应,吩咐内待另摆一桌,自己坐了首位,淳于昌和李家兄弟便也告了座,随了过去。淳于坚却不依,赖着坐在她另一侧,嚷道,“我已有些日子没有陪贤母妃用膳,怎么一来便撵我?你们说你们的,别管我,我只管吃!” 陈贤妃笑了起来,说道,“好吧,正好四人一桌,不用抢食儿吃!”言语间对他极为纵容。 许乐乐见这情形,也是抿唇微笑。 这位六殿下,因当初生母如妃产后体弱少眠,听不得婴儿吵闹,便将他交在陈贤妃手里养了几年,淳于坚也就与陈贤妃极为亲近,虽然后来仍回到如妃身边,却仍然常到这里来走窜,倒和淳于信、淳于昌一般。 宫里啊!许乐乐心中暗叹。 上一世她懵然不懂,可经历了生死,此刻却想的透澈。在这皇宫里,佳丽三千,有机会生下孩子的,也只有这么几个,而能存活的,目前也只有七位皇子,这其中原故,不言自明。如妃身体不好,连找个暂时抚养孩子的人也是煞费苦心,陈贤妃位列诸妃之首,如果不是她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如妃怎么会放心将自己的儿子交到她手里? 这样一打岔,也就没有人再提许乐乐庄子上的事,整一餐饭,但见淳于坚一人手讲比划,大讲学上的趣事,陈贤妃时时被他逗笑,李夫人也时时凑趣说上几句,倒也极为热闹。 另一桌上李家兄弟守着规矩,自然不肯多说多言,淳于信含笑倾听,目光望向这一桌时,时不时在许乐乐身上掠过,却见她垂首敛眉,细细的吃着碗里的东西,却一眼也没向他望来,不由心里不稳,又向她瞧了几眼。 那一天,他向她表白,她曾答应要想一想。自回帝京后,这几日一次没有机会见到,此刻见到了,满心想在她神色里瞧出些端睨,哪怕一个笑容,哪怕一个眼神,让他知道她在念着他就好。可是,为什么她对自己仍如以前一样,甚至,那若有所思的神情,显的有些心不在焉? 留意到他的目光,淳于昌也向那边瞧去几眼,但见那娇弱少女粉颈略垂,殿外的光从她的背后拢上来,照的她的颈子半明半暗,细腻的肌肤,镀上一层光晕,竟说不出的诱人。 淳于昌心头怦的一动,速速将目光调回,兄长患得患失的神情,落在他的眼里,心底不由泛起一抹冷笑。自己这个兄长,固然文武双全,出类拔萃,在众兄弟之中也无人能及,可是,却一向太过随意,并不像他! 他也为这个特别的小女子心动,尤其,是她带着一抹怨恨的眼光在他身上一闪而过的时候,竟令他有烧灼的痛感。可是,他知道,许乐乐不是他登上大位最好的助力,他要她,但不会在此时。女人而已,等他登上高位,她自然逃不出他的掌握! 许乐乐对兄弟两人的目光浑然不觉,心里却想着刚才陈贤妃的话。当年,母亲在狩猎场上出事,陈贤妃也在那里,不知道,她又知道些什么?抬眼向陈贤妃瞧了两眼,终究人杂,无法询问。 用过膳,陈贤妃又命宫女内侍带了李夫人和许乐乐偏殿里歇息,却将两个儿子并淳于坚和李家两位公子赶了出去,“去去,你们园子里闹去,别吵了我们!” 皇子长到十二岁,便辟宫另住,淳于信闻言,只是深深向许乐乐凝了一眼,便当先起身告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0有什么好问? 淳于昌约了李家两位公子到他宫里去坐。淳于坚见陈贤妃不肯留他,只好赖上淳于信,也跟着去了。 许乐乐和李夫人二人进宫,丫鬟都留在顺德门外,陈贤妃便打发了四个宫女过来,服侍两人卸了头饰,宽了衣裳,歪在榻的两端歇息。 李夫人见收拾妥当,便向四个宫女笑道,“有劳各位姑娘,我们在这里歇着,姑娘们也不用守着!”说着取出钱袋,一人赏了二两银子。 许乐乐知道她有话要说,待宫女退了出去,含笑问道,“夫人是想问我庄子里的事?” 李夫人横她一眼,说道,“问那个做什么,吃亏的又不是你!” 许乐乐倒被她说的笑了出来,心里却暗暗感激。李夫人和她,过去十几年,其实并无交集,只因为母亲的那一点旧情,她对自己竟然坦护至此。当下含笑问道,“那还有旁的事?” 李夫人向她瞧了瞧,叹道,“乐乐,你又不是不知道,许相爷接你回京,是为了你的亲事。方才我瞧四殿下、五殿下的神色,都对你极为留意,你可中意了谁?” 许乐乐心头突的一跳,抬头向李夫人瞧了一眼,想了想,缓缓摇头道,“夫人,乐乐中意不中意谁不要紧,要紧的是乐乐还不想嫁人!”她不能说,她分不清对他是感恩,还是有情?更不能说,她是来找另一个人报仇的。 李夫人怔了怔,摇头道,“乐乐,你你和旁人不一样,总要早些为自己打算!” 不一样,自然是说,旁人都有亲娘操持,而她,只有自己吧! 许乐乐苦笑,却低声应道,“乐乐知道!” 李夫人想了想,又道,“虽然说,两位殿下皆是人中龙凤,可是”叹了一声,续道,“你对他们没存什么念头也好,嫁入皇家,未必是好事!”想到自己的姐姐,虽然盛宠不衰,又育有两个出色的儿子,却终究深陷皇宫,再不能出去! 许乐乐知道她的感慨,便点头道,“夫人的心,乐乐知道!” 李夫人怕她想错,忙道,“乐乐,我可不是说你配不上两位殿下,只是怕你吃苦!” 许乐乐心里感激,点头道,“乐乐明白,嫁入皇室,便有了许多的身不由己,夫人美意,乐乐知道!” 李夫人心里宽慰,瞧着她细致绝美的容颜,不由叹道,“若是你愿意,我倒是想要你做我的儿媳妇,只是怕那两个臭小子辱没了你!” 许乐乐失笑,说道,“两位公子日后一定位及人臣,夫人又何必自薄?”想到上一世,两位李公子被淳于昌拉拢,投军后,官位果然一路攀升。只是,她不知道,在最后的那一场大祸里,她和淳于信被射杀,李夫人的弟弟陈将军被谋害,那两位李公子的结局,又会怎么样? 歇到申初起身,仍由宫女服侍重整了衣饰钗环,二人来见过陈贤妃。陈贤妃还未收拾妥当,见二人进来,笑道,“时辰尚早,这会子他们都在御花园里,旁处反而清静,乐乐是第一次进宫,不如各处逛逛?” 许乐乐含笑道,“乐乐疏懒,费脚去逛,倒宁愿陪着娘娘、夫人说话!” 陈贤妃笑了起来,说道,“瞧瞧,哪里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姐,倒像了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妇人,只懒得用腿!” 许乐乐笑道,“若是娘娘也算上了年纪的妇人,又将旁人置于何处?”见宫女替她绾了发,将托盘上大大的三排簪子一枚枚选出来在她发间比划,陈贤妃均不满意,轻轻摇头。许乐乐向镜子里瞧了一眼,将托盘上一枚琏沐兰亭御茫簪拿起来一比,问道,“娘娘瞧着如何?” 陈贤妃对着镜子左右端祥了一下,点头道,“不错!”命宫女将御茫簪簪上,转头向李夫人笑道,“这样巧个丫头,你还不赶紧自个儿家里收罗去?回头仔细后悔!” 李夫人笑道,“瞧瞧,娘娘倒与我想到一处!”向许乐乐一望,目光里有些期盼。 照目前的情形,如果嫁入李家,虽说是下嫁,恐怕是最安稳的归宿。只是许乐乐轻叹,如果是上一世的她,或者会欣然接受这样的安排。可是这一世,她既然知道后边的风起云涌,又有隔世之仇,又怎么会做那样的选择。 抿唇不语,替陈贤妃一一选了首饰戴好,才轻声道,“乐乐心里,实在还没有那个打算,只是前几日听祖母说走了嘴,似乎我娘亲的死另有蹊跷,乐乐不能查出来,心里终究不安!” 陈贤妃正抚手掠发,闻言手上一停,挥手命宫女退了出去,轻声道,“你是怀疑阿如的死不是意外?” 许乐乐微微点头,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定定望着镜子里的陈贤妃,慢慢道,“乐乐没有兄弟,娘亲只生我一人,若果然是意外,乐乐也只能认命!可是,若是被人所害,乐乐不能替娘亲申冤,岂不是枉为人女?” 这几句话,说的虽慢,但字字有力,句句千斤,将一个孝字摆在前边。陈贤妃和李夫人都是当母亲的人,听在耳里,不禁耸然动容。 陈贤妃愣了半晌,点头道,“当年,靖安侯老侯爷和你四个舅舅也曾起疑,可是追查数月,终究是一无所获,如今事隔十年,你又上哪里查去?” 许乐乐道,“当年事发突然,外公和舅舅们只追查事情发生时的线索,如今虽然隔了十年,许多痕迹早已无从寻找,可是人心却已松懈,乐乐只是想求娘娘给乐乐说说当时的情形,乐乐自会设法查出真相!” 陈贤妃默然片刻,叹了口气,摇头道,“事情发生的太快,当时场面一团混乱,我虽然在场,却也只顾着救人,哪里想得到许多!” 李夫人脸色发白,倾了身子抓住陈贤妃的手腕,恳声道,“姐姐再想想,那时是什么样的情形,有什么不对?说了出来,我们细细斟酌!” 当年听说阿如出事,她只剩下伤心难过,虽然也曾经起疑,但是,连靖安侯府都没有查出来的事情,她一个妇人更是无从查起。而如今,阿如的女儿回来了,誓要查出生母去逝的真相,或者真的能替阿如讨个公道。 陈贤妃凝眉思索片刻,轻轻摇头,说道,“事隔十年,当时都不曾留意,又哪里记得清楚?” 许乐乐急声道,“娘娘,能想起什么便是什么,或者娘娘瞧见,当时并未起疑呢!” 李夫人忙道,“乐乐,你别急,让娘娘好好想一想!”回头见桌上辅的有笔墨纸砚,说道,“若不然,娘娘将当时的场面述来,我们画出来瞧瞧!”说着走到桌子边,提笔在纸上勾出一线,说道,“我记得,这里有一条河,向来是扎营的地方,不知道那一次有没有什么变化?” 被她一提,陈贤妃也摸了些头绪,走了过来,指着纸上另一位置,说道,“再往这里,有一座小小的山丘,每一次赛马,都是将彩头放在那小山丘下!” 李夫人点头,在纸上勾了几笔,画出一座小山丘的形状,又道,“再向这里,有一片林子,树林并不繁茂,一向用来搭建看台。”说着又勾出几笔。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已将狩猎场大至的地形勾了出来。 陈贤妃向那图瞧了片刻,一手指着一个位置,说道,“阿如就在这里落马!” 许乐乐心头一震,仔细向那图望去,但见那个地方正是赛马的起点到小山的中间,在十余丈的地方掠过看台。不禁脸色微变,指着看台对面的一处空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陈贤妃道,“这片空地设着些角斗、游乐之场,军中子弟都在那里角逐争斗,女子极少过去。” 许乐乐点头,说道,“小姐、夫人们若是不去骑射,便是在看台上?” 陈贤妃点头,说道,“也有四处逛逛,瞧瞧景致的!” 许乐乐问道,“我娘出事时,是在与人比赛骑马?” “不是!”陈贤妃摇头,说道,“赛马在上午便已结束,那个时候,是男子们分成四队入那边的密林去比赛狩猎,不知为何,你娘突然骑马冲了出去,却在那个地方突然落马。” 听她连用两个“突然”,许乐乐一颗心怦怦直跳,手掌心里全是冷汗,只觉得一直苦苦查找的秘密就要揭开,不禁颤声道,“当时,我爹爹在哪?可是也入了林子?” 陈贤妃一愣,摇头道,“许相是文官,并不懂骑射,怎么会入了林子?”垂头想了想,也是脸色微变,说道,“不对!皇上带着人进去不久,许相似乎有什么急事,带了人进去寻找” 许乐乐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一阵颤栗,抬头凝视着陈贤妃,一字一字问道,“娘娘可还记得,当时秦氏在哪?秦家的人又在哪?” 陈贤妃被她灼人的目光吓到,喃喃道,“你你怀疑是秦家的人所为?”见许乐乐并不答话,纤眉微拧,想了想道,“每一年的狩猎场上,秦家的收获均是颇丰,那一年自然也入了林子!秦氏” 皱眉想了片刻,终于摇头,“当时本宫在看台上,与几位嫔妃、夫人坐着说话,并未留意各府的小姐!” “也就是说,娘娘不记得她在看台上?”许乐乐紧盯一步。 陈贤妃摇头道,“当真不曾留意!” 许乐乐又问道,“那娘娘可还记得,我娘落马,是何人先赶到她身边?” 陈贤妃皱眉凝思,突然眼睛一亮,失声道,“秦天宇,建安侯世子!他他没有进林子!” “秦!天!宇!”许乐乐身子一晃,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迸出这个名字,脸色已经煞白。 李夫人忙将她扶住,急声道,“乐乐,他第一个赶到,并说明不了什么,你别急!别急!” “我知道!”许乐乐点头,伸手握住李夫人的手,指尖感觉到她手掌的温度,虚软的身体,仿佛又添了几分气力,轻声道,“后来呢?别的人呢?” 陈贤妃见她脸色极差,忙让李夫人扶她坐在榻上,才道,“秦天宇赶过去时,大声呼叫,大伙儿听到喊声,才发现你娘堕马,便都赶了过去。我赶到时,你娘你娘已经已经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许乐乐闭了闭眼,涩缓的声音问道,“她没有说话,可有什么动作?” 陈贤妃缓缓摇头,说道,“她一手握着马鞭,眼睛眼睛始终盯着密林的方向,还有还有”眼睛突然现出一抹惧意,失声道,“她另一只手,死死抓着秦天宇的衣袖!” “也就是说,秦天宇赶到时,我娘还没有死!”许乐乐冷笑出声,耳朵里都是如狂风般的呼啸。怪不得!怪不得!自己的母亲出身将门,怎么会轻易堕马?就算马出了问题,她意外堕马,难道不懂得自救?怎么会当场毙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深深吸了口气,又再问道,“娘娘,出事之后,娘娘可曾见过秦氏?” 陈贤妃听她几次咬着秦氏不放,不由皱眉道,“那时秦氏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闺阁少女,未必与此事有关!” 许乐乐冷声道,“闺阁少女?娘娘,她也是出身将门!” 一句“出身将门”,自然令同样出身将门的陈贤妃和李夫人知道其中的意义。李夫人点头道,“姐姐,阿如去后三个月,秦氏便进了门,其中怕是另有蹊跷!” 陈贤妃点了点头,思索良久,方叹道,“当时场面极为混乱,有人忙着救人,有人赶去林子里报讯,又隔了十年,我实在想不起来!” 许乐乐又问了些许一鸣得讯赶回,和秦家人回来后的情形,心知再问不出什么,便撑着起身向陈贤妃施个大礼,哽咽道,“乐乐能得娘娘指点,永生难忘!” 陈贤妃忙将她扶住,怜惜道,“可惜我一介妇人,当时虽然在场,却未想到去留心旁人,也帮不了你什么?” 许乐乐摇头道,“纵是如此,乐乐已然受益!”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向陈贤妃、李夫人一望,才恳切道,“今日乐乐所问,还请娘娘和夫人暂时保密!” 陈贤妃点头道,“这个自然,你放心就是!”见她心情已渐渐平复,便唤宫女进来,服侍她重新均面梳妆。 许乐乐收拾妥当,向陈贤妃一笑,说道,“乐乐已打扰娘娘许久,若再不出去,指不定传出什么话来,便先行告辞!” 李夫人笑道,“你又岂是个怕旁人说闲话的?” 陈贤妃反而点头道,“那些谣传,你虽不放在心上,却也无谓成为众矢之的,先出去也好!”瞧了瞧她的面容衣饰再没有不妥之处,便唤了小宫女来替她引路。 凤鸾宫位于西六宫,从西琼苑门进去,先是一大片梅林,穿过梅林,一路沿延辉阁、位育斋进去,穿过鹿台,便可以看到设宴的太液池。刚刚走到千秋亭,但闻一阵轰然喝采声从亭子的那一方传来。 许乐乐微诧,还没等问,已有人瞧见她。“乐乐!”正在赏花的公孙致抛下同行的几位公子迎了过来,含笑问道,“你去了哪里,让我好找!” “七哥!”许乐乐行了个礼,含笑道,“是李夫人,邀我同去拜见贤妃娘娘!” “哦!”公孙致点头,向她上下打量,笑道,“今日一打扮,我险些没认出来!” 许乐乐横她一眼,嗔道,“你又绕着弯儿打趣我不似女儿家不是?”惹的公孙致大笑起来。 “许姐姐!”一声细细弱弱的声音响起,沈子涵袅袅婷婷的从亭内走了出来,脸上是甜美亲切的笑容,说道,“姐姐去这许多时候,让妹妹好找!”走到跟前儿,仿佛才看到公孙致,忙垂了头福身一礼,说道,“不知七公子在此,子涵冒味!” 公孙致一脸迷惑,向她瞧了瞧,问道,“这位”显然是以前不曾留心。 许乐乐挑唇一笑,说道,“这位是江淮织造沈大人的千金!” “哦,是沈小姐!”公孙致忙回礼,说道,“失敬!失敬!” 沈子涵轻声道,“七公子客气!”抬起头,向公孙致英挺的面容一望,不由晕生双颊,眼中盈盈含着喜色。 许乐乐向亭子那边瞧了一眼,问道,“那边是在做什么,好热闹的声音!” 沈子涵浅笑道,“是三公主,邀了我们在那边鼓琴歌舞做乐,姐姐也一同来罢!”偷偷向公孙致瞄了一眼,目光中充满殷切。 此时,刚才和公孙致一同赏花的几位公子也走了过来,其中一人含笑问道,“七公子,这一位,想来便是许大小姐罢!”一双眸子上下打量,极是无礼。 公孙致剑眉一纤,横身挡在许乐乐面前,淡道,“不错,正是舍妹,不知黄公子有何见教?” 黄公子后退一步,摆手笑道,“七公子莫恼,在下不过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小姐,居然敢动手杀人!” 公孙致冷笑道,“舍妹虽说是许相之女,却是在我公孙家长大,将门之女,别说是杀个把奴才,便是豪门公子,杀就杀了,还不如砍瓜切菜一般,有什么稀罕!” 这话说的极为狂傲,众公子脸上微微变色,黄公子更是讪讪的,强笑道,“七公子说的好笑,怎么听着不像是相府小姐,倒像屠夫一般。” 许乐乐瞧着好笑,一手轻轻将公孙致拉开,眸光向那黄公子一扫,淡道,“奴才也罢,公子也罢,若是做那猪狗不如之人,乐乐倒也不介意做那屠夫!” 本来只是公孙致替她出头,黄公子还存着一丝轻慢,旁的公子也不过瞧瞧热闹。哪知道许乐乐竟然自个儿说出这些话来,众公子一怔之下,瞧向她的眼神便流露出一些畏惧,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子,不气不怒,只是一脸淡淡的模样,竟然便有一种逼人的气势。一时间,竟然没人说得出话来。 许乐乐对所有的目光置之不理,回身打发小宫女回去,才道,“七哥,我们去瞧瞧歌舞可好?” “好!”公孙致笑应,转身和她并肩而行。 沈子涵见这表兄妹二人竟然公然挑衅这许多公子,早缩身在后,此时见她和公孙致并肩而行,匆匆向众公子一瞥,咬了咬唇,快走两步跟在许乐乐身侧。 见三人走出十几步远,那黄公子终究不愿在这许多人面前落了面子,拔高了声音,冷哼道,“当真是乡野女子,不知所谓!”不敢说公孙致,只得说说许乐乐。 公孙致一听,便要回身,却被许乐乐拖住,问道,“七哥,这只疯狗是哪个府上养的?”声音虽然没有拔高,却也一丝丝都没压低,所有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公孙致本来一腔怒火,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懒懒说道,“不过是区区内阁侍讲学士黄大人府上的!”故意不说是“黄大人之子”,听来对应许乐乐的话,便让人联想成“黄大人府上之狗”! “哦!”许乐乐恍然,问道,“倒不知,杀狗用什么刀法?” “杀狗要用什么刀法?岂不是污辱了刀?杀狗自然是用棒法,闻说丐帮的打狗棒法甚好!” 兄妹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边说边绕过亭子,对身后的人竟然不屑一顾。转弯的时候,沈子涵悄悄回头一望,但见黄公子脸色煞白,僵立当场,不由暗暗庆幸。刚才,她在瞬间选择站在许乐乐的身边,在这些公子眼里,必然将她和许乐乐看成了一路。但是,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胆敢站出来相助黄公子,自然是惧怕公孙致。 直到再也瞧不到那几位公子,许乐乐才问道,“七哥,什么人?” 公孙致冷笑道,“黄大人的公子,闻说瞧上了樊香儿,哪知道还不曾求亲,便被你爹收了去!” 许乐乐“嗤”的笑出声来,说道,“原来如此!”也不想再谈,转了话问道,“怎么不见别的表哥,五哥近日可好?” 公孙致马上一脸醋意,做痛心疾首状,说道,“怎么见了我不问我好不好,只问五哥,就不怕七哥听着伤心?” 许乐乐笑着嗤他一声,说道,“你活蹦乱跳在这里,有什么好问?” 公孙致叹了口气,说道,“大哥二哥和朝臣们在一起,三哥营里有事,怕要晚些过来,四哥前几日告假回了顺城,五哥今日当值,六哥”左右望了望,说道,“刚才还在这里,这一会儿不知道上哪鬼混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1拒绝四皇子 许乐乐听到“顺城”二字,忙问,“四哥回顺城做什么,是家里有事?” 公孙致摇头,笑道,“是父亲打发他回去送中秋贺礼,想来便留下过节了!” 二人一问一答,谈的都是家里的事,沈子涵插不上嘴,却也并不走开,只是默默行在许乐乐身边,时时偷眼去瞧公孙致。 公孙家的男儿,除了公孙宁偏于俊逸之外,兄弟六人都遗传了公孙明远的英挺俊朗,在一众文秀公子之中,越发显的身姿如松,英姿挺拔。 而令沈子涵怦然心动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刚才,众公子在他面前的态度。前一分钟,还在一起赏花说笑的公子,只因为一句话得罪许乐乐,他就可以毫不顾忌的翻脸,而众公子却无人敢和他叫板。也只有靖安侯府这样的名门世家,可以不必去顾忌什么人,不必怕得罪什么人,可以率性而为! 公孙致是公孙家最小的儿子,虽说没有爵位,如今也没有功名,但是以公孙家的家世,日后自有锦绣前程,如果能嫁他为妻想到这里,沈子涵不禁双颊飞红,一双望向公孙致的眸子,越发焕发出异彩,仿佛要滴出水来。 说话间,三人已绕过千秋亭,但见亭子另一侧有一大片绿草青青的空地,空地周围已安置了许多案几,各府公子、小姐们隔着几丛花树,分案而坐,却也相互瞧的清楚。空地之外,另有一些临时搭起的花棚,众夫人均三三两两坐在棚子里饮茶。 许乐乐遥遥望见汤氏带着大小萧氏在不远的棚子里,便道,“表哥且坐,我去给舅母见礼!”说着向沈子涵点了下头,抛下二人向棚子行去,心里暗暗好笑。沈子涵很早就想结识公孙家的公子,如今也算给她一个机会吧! 沈子涵见她离开,果然心中暗喜,抬头向公孙致一望,轻声道,“许大小姐好福气,有这许多疼她的表哥!” 公孙致听她羡慕许乐乐,不由扬起一个朝阳般明朗的笑容,竟然毫不客气,点头道,“是啊,乐乐可是我们公孙家的掌上明珠!” 沈子涵向棚子里正和许乐乐说笑的汤氏等人望了一眼,又道,“嗯,难得的是府上众位公子兄友弟恭,甚是和睦,七公子的两位嫂嫂也是好福气!” 公孙致转头看她,奇道,“怎么,沈小姐兄弟很少?”平白羡慕完人家表妹,又羡慕嫂嫂,这位沈小姐真是奇怪。 沈子涵一怔,知道他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倒也不气馁,含笑道,“子涵家中有一位兄长,两个庶弟,还有两个庶妹,只是兄长常年奔波在外,庶弟、庶妹尚小!”家有兄长,家中便有人顶起门户,而自己,可是唯一的嫡女啊!一双眸子殷切的望着公孙致,盼着引起他的兴趣! 哪知公孙致只是“哦”的一声,便不再说话。 沈子涵大为失望,想再寻话说,急切又想不起什么,见许乐乐已从棚子里出来,心里一动,便问道,“七公子,不知琴曲歌舞最喜欢什么?” 公孙致的目光迎着许乐乐,随口道,“都好!都好!” 沈子涵眼中露出喜色,向许乐乐迎上几步,唤道,“许姐姐!”握着她的手,说道,“我们去坐坐可好?” 许乐乐见她不缠着公孙致,倒也意外,挑眉笑道,“好啊!”随她一同到空着的一条案几后坐下。 此刻场中,正有一位小姐在鼓乐声中翩然起舞,舞姿如行云流水一般,倒也赏心悦目。许乐乐看的津津有味,见她一曲舞罢,便随着众人连连鼓掌。哪知那小姐回过身来,却是早一些在亭子上见过的袁青眉。 许乐乐未料到是她,一怔之后,又扬上一个更加灿烂的笑脸,随着众人鼓掌。袁青眉早已瞧见她过来,不由挑了挑眉,回身坐回自己的位置,饮了口茶,含笑道,“当真是巧,我刚刚舞罢,许大小姐便来了,我便点许大小姐吧!”原来,她们在玩才艺接龙的游戏,一位小姐表演过才艺,便有权点下一位小姐。 众小姐一听,目光都齐刷刷望向许乐乐。这一些人,除去沈子涵这样半路进京的官员之女,大多数是自幼就相识的世家子女,旁人有什么技艺才能,心里都是清清楚楚。而只有许乐乐,虽说是相国之女,却自幼长在顺城,这样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她。 许乐乐不慌不忙,笑道,“乐乐刚来,尚不知道规则,不如袁小姐讲来听听?” 坐在三公主不远处的许云乐却撇了撇嘴,说道,“姐姐,我们在玩才艺接龙,刚才妹妹已弹了一曲,表姐也跳了支舞,袁姐姐既点了你,你随意什么琴曲歌舞表演一个便是,若是不会,便得罚酒三杯!”说着转头向淳于心瞧了一眼,又加了一句,“今儿这里由三公主做主,谁都不能赖!” 听她这话,大家自然明白,许乐乐并不会什么才艺,便有不少人脸上露出看好戏的神情。淳于心抿了抿唇,不瞧许乐乐,却向另一边众公子的席上瞧了一眼,脸上现出些不安,温和笑道,“许大小姐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随意表演一个便好!” 许乐乐见了她的神色,却心头一动。建安侯府那次,她出言命秦琳嫁给李成璧,她分明瞧出了她的恼怒,怎么隔了这两个月,竟然有这么大的转变? 顺着她的目光,便瞧到自己的两位表哥并肩坐在一张案子之后,许乐乐心中有些了然。莫不是这位三公主,瞧上了自己的哪一位表哥? 她这里动着心思,一时便忘了接话。三公主说话之后,竟然有一瞬间的冷场,脸上便有些难看。而许云乐、秦珊等人,脸上却露出一丝笑意。果然!听说这位许大小姐,在顺城成日跟着几位表哥到处疯跑,从不练习琴棋书画,今天这个脸,她是丢定了!还是当着帝京城中所有的名门世家的夫人、公子! 棚子那里也似乎觉察出这里的不对,已有几位夫人向这里走来,汤氏向身边小萧氏低语几句,小萧氏便点了点头,也起身向这里行来。而公孙衍、公孙致二人,也是一脸凝重,向这里望来。让在场的众小姐更加认定,这位许大小姐,就是一个小地方长大的野丫头,根本不会什么才艺! 除了公孙家的人,没有人知道,八岁之前的许乐乐乖巧听话,琴棋书画已学的有模有样,可是,就在那一年,一场意外,令她大病一场,醒来后便性情大变,闺阁少女喜欢的东西,她再没有碰过。 感觉到四周射来各式各样的目光,沈子涵心底微微有些懊恼。她拉许乐乐过来,本是想寻机会表现,吸引公孙致的注意,哪里知道,刚刚坐下,就将众人的目光引到许乐乐身上,连坐在一边的她也如芒刺在背,见她不语,便忍不住着急,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 许乐乐回神,见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张嘴正要说话,却见公孙衍长身而起,笑道,“琴曲歌舞已看这许久,也没什么新意,乐乐,与表哥一同舞剑如何?” 舞剑? 场中众人皆是一愣,联系到近日的传言,瞧向许乐乐的目光更有了些怪异。许大小姐不会琴曲歌舞,却会舞剑?虽然说是出自将门,这也太出人意表了些吧!再说了,这可是在宫里,公孙六公子居然敢带剑进宫? 许乐乐自然知道他维护自己的一片好意,浅淡一笑,嗔道,“表哥,众位夫人、小姐在此,刀光剑影的,怕是不妥!”款款起身,向淳于心一礼,含笑道,“公主殿下,乐乐此来并无准备,还请三公主替乐乐备些乐器!”见淳于心点头,便向身旁的宫女低低吩咐几句。 这话倒将公孙衍僵在当地,他无所谓的笑笑,说道,“只是舞剑,又非过招,难不成还怕吓着谁?” 此时小萧氏已走了过来,向许乐乐望去担忧的一眼,见她神色自若,心里也没了底,含笑道,“怎么六弟又来给乐乐凑热闹?”口中打趣,脑子里寻思如何替她解围,便见两名宫女已捧了乐器上来,是一张瑶琴和一管洞箫。 场上便有小姐轻声笑道,“怎么许大小姐要同时使用两样乐器?”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乐乐自然是无法同时用两种乐器!只是方才六表哥既要与乐乐同演,便请表哥与乐乐合奏一曲,如何?” 话一出口,场中便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公孙六公子的洞箫,在帝京城中久负盛名,莫说和他合奏,就是跟得上他的人,也从不曾见过。 静寂中,但闻袁青眉一声冷笑,说道,“许大小姐,若是许大小姐舞剑,横竖我们不懂,有六公子帮带,或还好看一些。这乐器却与舞剑不同,一出手便高下立现,莫说在场夫人、小姐都颇为精通,便是外行,也听得出优劣,我看许大小姐还是舞剑的好!” 公孙衍也是脸现诧色,但素来知道这位表妹的心性,便含笑道,“今日不过图个热闹,又不赢什么彩头,我便陪表妹玩玩罢!”说着过去,将洞箫拿了起来。 许乐乐微微一笑,也起身到琴后坐下。公孙衍问道,“表妹要奏什么?” 许乐乐笑道,“表哥只管将拿手的吹来,不用管乐乐!” 一句话,更是引起一片笑声。要琴箫合奏,却让同伴不要管自己,哪里有这样合奏的? 公孙衍也颇为意外,疑惑向他瞧了一眼,微微点头,凑唇箫上,一缕幽咽箫声便逸了出来。淳于心向许乐乐瞧了瞧,向自己身畔宫女悄悄嘱咐,待宫女退去,方安下心来听箫。 公孙衍的箫声响了片刻,仍不见许乐乐有什么动作,场中便有人冷言冷语起来,尤以秦家几个姐妹笑的最为欢畅。 柳凡和骆凝殊同坐一桌,本来并未参予小姐们的派系争斗,此刻听这许多人针对许乐乐一人,骆凝殊便忍不住道,“许家姐姐还不曾弹奏,你们为何嚷个不休?” 秦珊笑道,“是啊,想来许大小姐是要等六公子的箫吹完了,再依法炮制一番,我们还是等等!” 柳凡微微皱眉,淡道,“还是安静些听曲子罢!”公孙六公子的箫声,等闲人哪能听到? 听她这么一说,便也有几位小姐点头附和。秦珊等人虽然心有不满,却也不敢轻易得罪这柳阁老的孙女儿,便不再说话。 许乐乐于身周的声音恍若不闻,只是微微阖眸,倾听公孙衍的箫声。上一世,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小小的琴曲自然难不住她。可是,隔世为人,她对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再没有轻碰,此刻要想在人前演奏,便要一个唤起自己乐感的时间。 耳听着公孙衍的箫声已渐渐激越,演奏已到了高潮。许乐乐轻轻抬手,一指在琴弦上轻轻一勾。一声铮然琴音,不前不后,正响在箫声的两个音符之间。 众小姐一怔,顿时便有人笑出声来。公孙衍一怔,箫声略低,有意向她迎合,许乐乐却也手指一缓,再一次拔出,仍在两个音符之间,随着琴音越来越密,许乐乐的指法渐渐娴熟,琴音自成一曲,从指间流淌。 场中笑声越来越高,可是听了一会儿,有一些小姐便已笑不出来。但闻在激越的箫声里,琴声悠扬,虽然没有一声与箫声合拍,却始终不落一步,就像一只单薄纤小的鸟儿,伴着一只苍鹰高飞,虽然看起来娇小,却始终紧跟苍鹰的速度。 公孙衍也不料许乐乐竟然有这样的琴技,有心试试她的功底,不再顾念其他,凝神吹箫,只听箫声越拔越高,隐隐的金戈铁马,竟然有杀伐之声。但琴声仍然丝毫不落,步步紧随,却浑和平稳。 箫曲渐终,金戈铁马之中,隐隐传来风雷之声,如万马奔腾,轰然而至。而就在这个时候,琴音突然变的尖锐,如一柄利刃突破千军万马,直插敌之心脏。萧声戛然而止,萧曲终了。而琴音却在一阵急弦之后,也渐转直下,仿佛一场争战走到了尾声,大地呼号,风云变色,却已无力回天。 琴声渐远渐无声,场中已是一片沉寂。众小姐虽不曾见过战场风云,却已被这声势震住。而各府公子,其中不缺将门之后,更是听的心醉神迷,豪情顿起。 公孙衍慢慢将箫放下,一双眸子闪出一些迷惑,垂头望向身侧端坐的少女。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曲,他奏的是从来不曾有过的痛快淋漓,从小一起长大,他竟然不知道,她的琴技精绝至此! 寂静中,但闻掌声缓缓响起,有人赞道,“许大小姐果然神技,佩服!佩服!” 许乐乐抬头,但见不知何时,众小姐、公子的身后,已围了许多的人,淳于信在前,淳于坚在后,正从分开的人群外踱了进来,一双乌眸闪出灼灼光芒,正定定向她注视,含笑道,“不知许大小姐能否赏脸,与本皇子合奏一曲?” 眼角的余光,不自觉的扫过公孙衍有些怔忡的神情,四殿下的心里,泛上些醋意。这公孙家的公子,是不是多了一些,一个两个,还都和小狐狸感情甚笃,总让他心头紧压着一些危机感。 四皇子居然要和她合奏? 场上的小姐还没有从那一曲的震撼中回神,心里便打翻了醋坛子。这位轻易都不在这种场合露面的四皇子,不但赞这丫头琴技,还要与她合奏?这可是从来没有人有过的殊荣啊! 袁青眉紧咬了下唇,狠狠向许乐乐怒视,心里也是懊悔不迭。早知道这丫头有此神技,她说什么也不会给她出风头的机会。而这位四殿下,怎么刚才自己跳舞的时候他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过来? 所有的人都认为,许乐乐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在四殿下面前表现,也趁机抓住这位四殿下的心,就连公孙衍,也已将萧放下,躬身退了回去。 许乐乐却淡淡一笑,起身道,“乐乐才疏,邀表哥同奏,已经是坏了规矩,再奏下去,出丑不说,也搅了各位小姐的兴致,还请殿下恕罪!”也不等他应还是不应,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回身向众小姐一望,含笑道,“乐乐初回帝京,并不知各位小姐有何才艺,只是闻说骆家妹妹舞跳的极好,便点骆妹妹罢!”说着向骆凝殊一指。 众人均是一怔,万料不到,她竟会、竟敢拒绝四皇子,不由所有的目光都向淳于信扫来。淳于信被她拒绝,倒也不恼,挑了挑眉,淡道,“倒是本皇子造次!”见身边已有人让出案几,便和淳于坚一同坐下。 骆凝殊小脸一红,嗔道,“许姐姐,你却来消遣于我!”若说在众小姐面前表演,她倒不惧,问题是,现在那里多了四皇子、六皇子两尊大神,便不觉得心里有些忐忑。但许乐乐既点了出来,她又不能推脱,只得起身,去亭子里换跳舞的衣裳。 许乐乐含笑归座,目光向淳于信那边一扫,便又垂下眼睫。骆凝殊,上一世虽然与她并无交集,但她苦恋六皇子的事,却有耳闻。几次相处,知道她性情纯良,但愿能帮得到她! 当乐声再起,骆凝殊一袭浅粉舞衣,翩跹而出,顿时赢得场上一片彩声。许乐乐向淳于坚望去,但见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瞧的兴高采烈,不由微微一笑。 骆凝殊之后,又有几位小姐上场,因有两位皇子在座,个个都是使尽浑身解数,尽情展现。许乐乐正渐渐觉得无味,但闻身后有人轻声唤道,“许大小姐!” 许乐乐回头,但见身后立着一个小宫女,便起身问道,“姐姐可是有事?” 小宫女忙道,“奴婢不敢当,是程夫人命奴婢来请小姐!”说着向人群外一望。 许乐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但见程夫人远远立在一棵树下,向她轻轻点头。许乐乐会意,轻声谢过小宫女,见沈子涵正专心瞧着场上的歌舞,也就不再惊动,悄悄的绕过案几,向程夫人行去。 向程夫人见过礼,笑道,“方才人杂,竟然没有瞧见夫人!” 程夫人携着她的手,沿花径慢慢行去,笑道,“又何必多那虚礼?我只听说你前几日出了京城,生怕你赶不回来呢!” 许乐乐抿唇笑道,“不过去了趟江州,五六日的路程罢了!” 程夫人仔细向她瞧了瞧,说道,“这几天,京里传的纷纷扬扬,说你如何心狠手辣,处置了几十条人命,可是真的?” 许乐乐忍不住失笑,说道,“乐乐回京不过数日,流言倒是长脚一般,传的飞快!”语气微讽,却并不否认。 程夫人皱了皱眉,轻声道,“乐乐,你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还是顾着些名声的好!” 许乐乐听她如此说,知道她已将自己当了自个儿人,心里一暖,点头道,“夫人放心,乐乐处置了十几个奴仆是真的,至于几十条人命,是有心人故意谣传,乐乐知道怎么做!” 程夫人听她这样说,终究是外人,也不好再说,“嗯”的一声,说道,“那就好!” 许乐乐见她垂目拢眉,似有心事,便问道,“夫人心里可是有什么难事?” 程夫人苦笑一下,回身向那边欢乐的人群望去一眼,叹道,“往日这种场面,秋儿本来也该在场,如今”说话半句,已是一脸的黯然。 许乐乐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夫人劝程姐姐想开些罢!” 程夫人听她并不空言安慰,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说道,“这世上,当真是人情冷暖,往日她有一点小病小恙,那些小姐哪个不上门问候?如今莫说旁人,那风小姐、袁小姐,原是素日和她交好的,她家中闷了,下了帖子相请,她们也躲瘟疫一般躲着她。就连家里那几个妹妹”摇了摇头,低声道,“难道,我这个主母,对她们不好吗?” 程秋茗是程御史唯一的嫡女,在太子府一案中,被砍掉一条手臂,已成残疾,这样的场合,自然是不肯再露面。而听程夫人的语气,怕是不但别的府的小姐对她冷淡,就连家里的几个庶妹也欺上头去。 许乐乐微微皱眉,说道,“旁的人也倒罢了,家里的事还得程姐姐自个儿刚强一些!”如果自己不能保护自己,别人就算可怜她,又能帮她几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2酒中有没有毒 程夫人点了点头,吁了口气,露出一丝笑容,说道,“这也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出主意让谨儿回府,我秋儿也难得有人替她出头!” 许乐乐微诧,反问道,“谨儿?” 她知道,程谨认祖归宗,接回御史府,月娇虽然立了侧夫人,终究仍然是个妾,程夫人便把程谨养在名下,当嫡子来养,却又不禁止他跟着月娇,仍由着唤月娇“娘亲”。当时她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感叹程夫人的豁达大度,没想到她今天以这样的语气提起。 程夫人见她脸露疑问,便叹道,“谨儿那个孩子,虽然性子执拗一些,倒是个极为知道感恩的。他见我待他好,待他娘好,竟也当真将我当了母亲,后来见我为秋儿伤心,每日下了学请过安便去陪着她说笑。他那几个庶出的姐姐去寻秋儿麻烦,倒被他挨个儿打了一顿,如今总算好了些!” 许乐乐想到那小豹子一样的孩子,不由笑了出来,说道,“是夫人的好心,得了好报!” 程夫人回头瞧着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脚步却停了。 许乐乐跟着站住,笑道,“夫人有什么话但说不防,你我之间,又何必顾忌?” 程夫人点了点头,轻声道,“秋儿听月娇和谨儿常提起你,便极想一见,只是不知道不知道你肯不肯?” 许乐乐倒极为意外,挑眉道,“程大小姐想结识乐乐?” 程夫人神色一黯,说道,“你若不愿意,我也省得” 许乐乐忙摇了摇手,说道,“乐乐只是意外罢了,便烦夫人转告程姐姐,几时得空,乐乐定去拜访!” 程夫人大喜,眼眶顿时湿润,握着许乐乐的手,哽声道,“秋儿逢难,旁人均躲的远远儿的,她再无闺中好友。你与她并不相识,却肯去瞧她,当真是人心立分!” 许乐乐笑道,“夫人这样说,乐乐反而不敢去了,免得招了夫人伤心!” 程夫人听着也笑了出来,说道,“待我回去,便让秋儿给你下帖子!” “嗯!”许乐乐点头,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不知程大小姐和陆家小姐可熟识?” 程夫人一怔,问道,“昌平陆家?” “陆轻漾!”许乐乐点头。 程夫人道,“她二人交情原本很好,只是只是那一日之后,秋儿出了事,闻说陆家小姐也不太平,如今又定了亲,便少了来往,倒是偶尔有封书信来!” 许乐乐轻轻点头,说道,“乐乐想一见陆小姐,只是与她并不相识,不知能不能请程姐姐一并下帖相请?” 程夫人听她说的直接,自然点头应下,问道,“可是为了公孙五公子的事儿?” 许乐乐苦笑道,“想来帝京城官室之中,人人均将五哥当了笑话!” 程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五公子人中龙凤,又用情极深,那陆家小姐弃他不嫁,反而”提到淳于弘杰,连连摇头,惋惜道,“也是个没福的!” 许乐乐默默点头,想到上一世不但陆轻漾落个渗淡收场,连公孙宁也落个惨死,不由胸中闷堵,幽幽叹出一口气来。 酉时三刻,小太监传过信来,命众夫人、小姐、公子太液池上伴驾。许乐乐便辞了程夫人,随入众小姐队伍,一同向太液池行去。 沈子涵见了她,问道,“方才怎么一转头就不见了姐姐?” 许乐乐微笑道,“笑在那里也觉无趣,便四处去走走!” 沈子涵“嗯”的一声,惋惜道,“方才五殿下带了两位李公子来,可惜你没有瞧见!”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一会儿上了湖上,还怕没机会瞧见?打什么紧?” 二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落在众人之后。突然侧道上冒出一个人来,一把抓住许乐乐手臂,将她拖到一旁。 沈子涵吓了一跳,刚刚喊出一声,就对上淳于信略带威慑的眸子,忙一手掩了嘴,匆匆向他一礼,向许乐乐瞧去一眼,低头急急向前赶去。 许乐乐抬头瞪着淳于信,皱眉道,“四殿下这是做什么?” 淳于信俯首向她注视,低声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许乐乐不解。 “为什么不肯和我合奏?”四殿下一脸郁闷。平时对他不冷不热也倒罢了,今天居然当着那么多人扫他的面子。 许乐乐失笑,说道,“只为了此事?” “自然!”淳于信点头。 许乐乐哀叹。当真是两世加起来活的年纪大了,怎么上一世觉得高大酷冷的皇帝陛下,这一世表现的总像个没长成的小屁孩儿? 只是她哪里知道,不管淳于信对旁的事如此持稳,情之所钟,也是身不由己。她的不确定,让他心里时时不能安稳,自然便会变的患得患失,这和他皇子的身份没有任何关系,与旁的平凡少年无异。 见她不应,淳于信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追问一句,“说啊,为什么?” 许乐乐无奈,只得道,“当时袁小姐激将,我骑虎难下,六表哥怕我难堪才出来解围,我琴艺荒疏了许久,也得他带着我,便顺手推舟合奏一曲。可我若是再与殿下合奏,到了明日指不定又会传出什么话来,难不成,你还嫌我的传言不够丰富,要给它加些料吗?” “哦!”淳于信点头。刚才他是闻着乐声而来,并没有瞧见前边那场唇枪舌剑,闻言倒也认可,跟着疑道,“你琴艺荒废许久?”据他判断,她的琴艺怎么也要勤练十年以上,而她年仅十三岁,怎么竟然说荒废许久? 许乐乐心头一跳,知道自己说走了嘴,忙道,“是啊,自我回京,许多事烦心,便再也没练过琴,加上路上的时间,算来也有小半年没碰琴了,岂不是荒废很久?” 那时的大家小姐们学习琴棋书画,也讲究用功不缀,没有一日不勤学苦练的,她这么一说,倒也合理。淳于信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是半年,倒说的隔了一世似的!” 许乐乐见他不再追问,暗暗吐了吐舌头。 可不是隔了一世么? 太液池中间的蓬莱岛上,华灯初点,亮如白昼。高台上,帝后被嫔妃簇拥,并坐在一片锦绣繁华中,远远的望去,极不真实。 从高台往下,均是宽阔的阶梯,每一层阶梯上,都摆放着条形的案几,王侯将相,分班排列,与帝王共欢。 许乐乐远远的坐着,但见皇帝以下,平阳王居上,下边依次是太子和端王淳于顺,以及几位皇子。再下来,便是将侯公卿。自己的舅舅,靖安侯公孙明远坐在建安侯秦义上首,正含笑说着什么。 越过十几位朝中重臣,再下几级台阶,是定国公世子、定远大将军汤思炎和建安侯世子、护国大将军秦天宇的席位。 许乐乐的目光,定定落在秦天宇的身上,耳边,是陈贤妃的讲述。十年前,母亲意外落马,是秦天宇第一个赶到,而母亲故去之后,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眸光,一寸一寸变冷,潋滟的水波里,骤然翻起滔天巨浪,仿佛恨不得立时将那个人吞啮。 中秋天气,正是凉爽宜人,秦天宇突然打了个冷战,突然转头向台下望来。许乐乐垂眸,瞬间敛去一身的杀机,闻到身侧柳凡的一句笑语,淡淡的笑出声来。 台下密密排布的席位,并没有一丝的异样。秦天宇的目光,疑惑的扫视良久,方回过头来。刚才,为什么他会感觉到强烈的杀机,竟然像大祸将至? “秦将军怎么了?”身侧的汤思炎诧异低问,也向他目光扫去的方向望去。那里,是各府没有功名的小姐、公子的席位,难不成,这位秦大将军又惦记上了什么人?低低笑了声,不以为意,转心去瞧正中场上的歌舞。 许乐乐慢慢啜着杯中的御酒,脑中却疾速回想。还没入帝京,她就命人详查过秦家所有人的喜好和习惯,此刻,关于秦天宇的一切,清晰的浮了上来。 秦天宇,建安侯秦义长子,年四十岁。十五岁从军,一路军功攀升,到三十二岁,便被封为护国大将军。日常喜欢出入秦楼楚馆,茶楼酒肆。家中有一妻七妾,养有三个外室,育有两个嫡子,两个嫡女,三个庶子,九个庶女,还不将外室所养的四个子女计算在内。 这些资料,以前对许乐乐不过是一个数字,而现在归结在一起,便是秦天宇的弱点。花天酒地!好色! 许乐乐笑了出来,人只要有弱点,就有打倒他的办法! 略过那些台阶上的朝中重臣,许乐乐的目光投向对面众公子的席上。身上没有功名的公孙衍、公孙致同坐一席,正扯着有几分薄醉的淳于弘杰灌酒。之前见过的黄公子等人也正热热闹闹的说着什么。 而在他们身后 许乐乐突然来了兴致。 难怪在众臣的席上没有找到秦鹏的踪影,原来,他也是在当值啊! 回头见场上酒正浓、舞正酣,许乐乐将手中杯倒满了酒,悄悄起身退出席去。 在离开岛心的外围,御林军、骁骑营的将土挺立如松,守住小岛每一个通道。歌舞场上的灯光洒过来,在夜色下已只剩下一个昏沉的光影。 许乐乐轻浅的脚步声刚起,便闻有人喝道,“何人?” “我!”许乐乐走到较为光亮的另一边,让守卫的兵士瞧了瞧脸,含笑道,“坐久了有些乏困,出来散散,惊扰了诸位大哥!” 那些兵士见是一位十几岁的小姐,柔和的灯光下,美的惊心动魄,不由轻吸一口凉气,忙躬身道,“方才吓着小姐!” 许乐乐笑道,“无防!”侧头向一个偷偷瞄她的兵士问道,“大哥可是骁骑营的?” 那兵士一愣,点头道,“是啊,小姐”一位小姐,打听军番,怎么听怎么不合适。 许乐乐却露出喜色,说道,“难怪呢,方才我瞧见秦表哥的影子一晃,他在这里当值吗?” 兵士听他唤秦鹏“表哥”立刻肃然起敬,连声道,“是,秦副统领就在这里!”说着很热情的向另一方指了指。 这一晚秦鹏负责守卫蓬莱小岛的内沿的北端,刚刚从另一边巡视过来,便闻身后娇娇软软的声音唤道,“表哥!” 近处的兵士一听,但觉像三伏天饮了冰泉,说不出的舒服,而秦鹏却觉得背脊窜上一股冷意,直到头顶。身子僵了一下回过身,果然见那个让他想到就心慌不己的少女婷婷立在身后。 “旁人都是享受御宴,表哥却要当值,当真的辛苦!”许乐乐含笑,慢慢走近,将手中酒杯递上,说道,“表哥喝杯酒,解解渴罢!” “你”秦鹏脸色微变,心里惊疑不定,只得冷声道,“当值期间不能饮酒,表妹好意,秦鹏心领!”目光不自觉的向她手中酒杯一扫,心里猜测,指不定这酒杯里,又放了什么古怪的东西。 “哦,倒是小妹造次!”绝美的小脸上露出一些失望,慢慢将手收回。 就着灯光月色,眼前的女子,如月中堕落的月宫仙子,美的让人不敢逼视。看到她瞬间黯下的面容,秦鹏的心狠狠一绞,竟然想就此不管不顾,将她手中的酒饮尽,哪怕立时要了性命,也甘心情愿。 脚步移前两步,张了张嘴,终究忍住,低声道,“这岛上道路繁复,表妹逛逛就回罢,莫要迷了路!” 许乐乐淡淡一笑,突然眨了眨眼,凑前两步,踮起脚在他耳边问道,“表哥,你猜这酒中有没有毒?” 秦鹏心里一跳,侧头向她凝视。有毒没毒,他都不会喝! 许乐乐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侧头笑道,“若不然,乐乐饮半杯,表哥饮半杯?”说着,将酒杯送到自己唇边,轻抿一口。 “饮半杯?”秦鹏心头一跳,目光不觉盯着她嫣红小嘴儿抿过的地方,咬了咬牙,点头道,“好!”害死自己,对她并没有多大好处,可是,那杯被她饮过的残酒,此刻竟有着无穷的诱惑。 那杯中的酒,是不是也带上了她口中的芬芳? 目光一瞬间变的暧昧,秦鹏伸手便去接杯。许乐乐却身子一旋,避了开去,笑道,“表哥当值,乐乐岂会害表哥坏了军纪?我们日后再饮罢!”说完,丢下一脸愕然的秦鹏,转身离去。 而在树丛的另一边,一脸阴郁的秦裕龙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脸色越发变的阴沉。 许乐乐还没有溜回座位,便被公孙致拦住,凑首到她面前,低声问道,“乐乐,你捣什么鬼?” “七哥!”闻到他一身的酒气,许乐乐皱着眉后退一步,说道,“什么捣鬼,说的这般难听!” 公孙致笑了一下,说道,“你偷偷溜出去也倒罢了,为何非要在秦裕龙面前晃一下?你和秦鹏又说了什么?怎么瞧着那般亲密?你不知道表哥会吃醋么?” 许乐乐被他逗的笑了出来,说道,“你不是和六哥与淳于弘杰斗酒吗?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乐乐!”公孙致正色瞧着她,慢慢道,“这几个月来,你做了许多事,却从不和我们商议,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你的亲人?” 许乐乐微微一默,轻声道,“七哥,乐乐自然知道!” “那就别让我们担心,你想做什么,说出来,让我们帮你!” “嗯!”许乐乐点头,抬头向他笑望,说道,“七哥,我想帮五哥,你有没有法子?” “五哥?”公孙致一怔,回身向席上望去一眼,眼神一黯,说道,“你以为我们不想帮他?父亲不想帮他?只是我们和平阳王府本就是世交,如今淳于弘杰与陆家小姐已经定亲,除非他二人有人毁婚,若不然,我们还能不顾两府反目,去抢亲不成?” 其实这一点许乐乐也早已想到,可是听他明明白白说出来,想到酒楼里公孙宁失魂落魄的样子,仍是忍不住难过,低声道,“我知道!” 公孙致伸手握了握她肩头,柔声道,“乐乐,多想着你自个儿,五哥知道他该怎么办!” 知道吗? 许乐乐苦笑。如果他知道,为何上一世失去了陆家小姐,便再不论婚嫁,直到那一年 骤然闭目,压下心头袭来的一阵锐痛,点头道,“七哥,我知道!” 待宫中御宴散时,已近子夜时分,帝后携一干嫔妃先行退去之后,巨大龙舟便先接了文武朝臣上岸,其后是各府夫人、小姐,最后才是和各府公子。 许乐乐与众小姐一路,由小太监引路,仍由顺德门出宫,但见秦氏已先一步在马车内等候。又隔片刻,才见许一鸣出来。此刻各府王公都已出宫,正纷纷离去,皇宫前一片道别和马车的喧闹之声。 候许一鸣上轿,许云乐仍抢在许乐乐前边上车,许乐乐只是淡淡一笑,上车瞬间,转头向车侧的赵承一望。 赵承对上她的目光,几不可见的点头。 马车缓缓驶动,离开宫门前的玉石广场,因车前车后都是各府的马车,行驶极为缓慢。直到大路有了岔道,车马分流,才渐渐行驶顺畅。 此时已是子夜时分,早已是人困马乏,秦氏闭目斜倚着轿子,昏昏的正要睡过去,却觉轿身突然一顿,一下子停了下来。 秦氏一惊而醒,问道,“何事?” 轿外的杏儿忙扬声去问,片刻回过话来,说道,“夫人,前边一辆倒夜香的车子,莽莽撞撞的从巷子里出来,刚好截了我们的路!”回话的当中,飘起的轿帘外,果然传来一缕缕的恶臭。 秦氏皱了皱眉,以帕子掩着鼻子,喝道,“快让他们让开便是,等什么?” 护院小五子从前边折了回来,回道,“夫人,那夜香车子翻倒了,所有的桶子都滚了下来,洒了一地的夜香,还得再等一会儿!” 秦氏心中烦闷,说道,“老爷呢?你去和老爷说,我们换道罢!这要等到几时?” 小五子忙道,“夫人,老爷过去了,这辆车子刚好截了我们!” 秦氏皱了皱眉,一把掀起前边的轿帘,果然见前边许一鸣的轿子早已走远,自己的轿子前,隔着轿夫和随从,看得到两个躬着身子的老汉正在将两只桶拿了起来,道上洒的全是黄白之物,一股恶臭迎面扑来。 秦氏忙将轿帘放下,说道,“你瞧瞧附近哪里有路可行,快些走罢!” 小五子忙应,四周瞧了一圈,见往后不远便有一条小巷,便回了秦氏,整个队伍后退,穿过那小巷子绕道回府。 这样一闹,秦氏的磕睡早惊了,却又想起离府前樊香儿的话来,心中暗想,若是许一鸣早一步回府,被那小妖精拉去,这大节下,自己这主母的脸可往哪里放去。不由的连声催赶,要追上许一鸣的轿子。 哪知道这一路行来,虽然车轿行的飞快,却直到府门也没有追上许一鸣,秦氏心里越发不安稳,匆匆下轿,一边向府里走,一边向迎出的管家常青问道,“老爷呢?回来有一会儿了吧?” 常青一愕,说道,“老爷还没回来!” 秦氏一怔,奇道,“没回来?”想了想,也许是自己催的紧了,反而是赶在了许一鸣的前头,便点头道,“你在这里候着,老爷一回来,便命人报我!”心里已经放了心,只要没去那小妖精那里,就不打紧。 许乐乐走在她的身后,闻言不禁抿唇偷笑。随着入府,向秦氏辞过一礼,便带着白芍、红莲径直回自个儿院子。 路过正屋时,白芍向偏院张了一眼,悄声道,“小姐,樊姨娘那里还亮着灯光!” 红莲笑道,“怕是还在等老爷吧!” 白芍挑了挑眉,笑出声来,说道,“看来有得等喽!” 许乐乐微微一笑,却不说话。今晚,估计秦氏也会等个通霄罢! 许一鸣一夜未归,直到第二日早朝之后才回府。秦氏连连追问,许一鸣支吾几声,才说道,“昨夜路上遇到几个同僚相邀,推脱不过,便去饮了几杯,哪知道醉倒,今晨酒醒,便赶去上朝,未来得及知会夫人!” 秦氏听说是饮酒,放下心来,嗔道,“宫里还没喝够,还又巴巴的外头喝去!”一边唤丫头取水,服侍他沐浴。 许一鸣干笑道,“宫里伴驾,哪能尽意?”由着秦氏服侍脱了朝服,洗潄之后,换上家常的衣裳,一同向紫竹苑去。 紫竹苑里,早已笑声一片。闻说许一鸣来,许乐乐忙站起身来,含笑向他见礼。许一鸣给老夫人磕了头,笑问,“方才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3欲罢不能 老夫人指着许乐乐笑道,“这欢丫头,进了一回宫,连东南西北都不曾搞清,东拉西扯的,给各处宫殿搬家!” 许一鸣也笑了出来,说道,“乐乐第一次进宫,自然新鲜一些!”说着在老夫人下首坐下,顺着话闲聊,一双眸子却时时瞧向院子,显的心神不属。 许乐乐与老夫人对视一眼,露出会意一笑,老夫人便道,“你们昨儿伴驾都乏了,早早的便来陪着我,还是乐丫头好,这时辰还未起身!你们也早些散了歇息罢!” 许一鸣一听,皱眉道,“怎么,云乐没有来给母亲请安?” 秦氏忙道,“云乐还小,顶不住乏,闻说昨儿夜里回来,在浴桶里就睡了去!” 许一鸣心里不满,冷哼一声道,“年纪再小,也十岁了,再过一两年,也该议亲了,你这当娘的,得好生教导才是!” 老夫人见他夫妻二人起了争执,忙道,“好了好了!乐丫头也是日日给我请安,少这一日也不打紧,你也不必如此苛求!” 许一鸣见惹的老夫人不悦,忙起身道,“母亲,昨夜本是团圆节,儿子宫里应差,不能陪伴母亲,还请母亲见谅!” 老夫人摆手道,“我年纪大了,你就算在家,我也熬不了许久,何况还是朝里的事要紧!我乏了,你们都回去罢!”说着掩唇打了个哈欠。 罗妈妈一旁忙道,“相爷,昨儿相爷虽然不在,屋子里的丫头也陪着老夫人闹到大半夜,老夫人是真的乏了!”说着向院子里还挂着的灯笼指了指。 许一鸣这才不再说,给老夫人行礼,唤上秦氏一同退了出去。许乐乐将他们送到门口,说道,“女儿服侍祖母歇了便去!”目送着二人出了院子方转身回来。 约隔了一盏茶功夫,喜鹊捧着茶点自外头进来,一边服侍老夫人饮茶,一边轻声道,“夫人去了二小姐那里,老爷径直去了樊姨娘的偏院!” 许乐乐正替老夫人挽了袖子净手,闻言不禁一笑,退后两步向老夫人行礼,说道,“孙女儿也回去了!” 老夫人点头,说道,“辛苦你了!” 两人心照不宣,许乐乐浅浅一笑,再施一礼退了出来,一边向院子外走,一边向跟着的红莲道,“你去前院,唤赵承进来见我!” 红莲应命而去,隔不了片刻,便领着赵承进来。赵承磕了头,低声回道,“小姐放心,依小姐的吩咐,事情已经办妥。昨儿老爷宿在小晴姑娘的那里,一夜未歇!” 许乐乐点头,问道,“前几日我让你查的人呢?” 赵承忙从怀中取出几张纸来,说道,“这几个人已查的清楚,虽说表面上与秦家无干,实际暗中却有来往。一些贪墨舞弊的事,也都是秦家设法嫁祸到四老爷头上。只是他们手上有了四老爷的亲笔签押,怕是不能过明路处置!” 许乐乐微微挑眉,说道,“不能过明路,那便来暗的罢!”将那几页纸一翻,问道,“那些证据可找到了?” 赵承回道,“只找到两家,因是救命的东西,想来都藏在秘处!” 许乐乐冷笑道,“无防!既然是救命的东西,没了命,自然也就没了东西,你去处置罢,不必手软!” 赵承躬身领命,迟疑一下,问道,“那小晴姑娘那里”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先不必管她,由她性子玩上几个月再说!” 赵承点头应了,见再无事,便辞了出去。 白芍待屋子里旁的丫头退出,方问道,“小姐,你就不怕这小晴姑娘缠上老爷?若到时她非要做相府的姨娘,可如何是好?”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小晴姑娘要的可不是区区姨娘,荣华富贵也未必拴得住她,我们且瞧着罢!” 白芍眨了眨眼,挤在她身旁坐下,好奇问道,“小姐,你只隔着墙听她唱了半首曲子,怎么就知道她定能迷住老爷?” 许乐乐唇角微勾,缓缓笑起,淡道,“我猜的!” 这个小晴,正是不久前许乐乐在叶城归来客栈听到唱曲儿的姑娘。许乐乐命人将她买来,调教几日之后,安排了昨夜和许一鸣的相逢。 要说这位小晴姑娘,生的并非如何美貌,只是天生妖媚入骨,歌喉撩人,加上自幼的调教,学了一身的房中秘术,试问这样一个女子,又有几个男子能不被她迷惑? 上一世,这个女子被人献给了淳于昌,淳于昌在玩了几日之后,发现她的好处,便借她拢络朝中大臣,或拿为把柄,令这些人成为五皇子一党。 而这一世,除了不能让她再被淳于昌所用,还要为自己所用。这第一步,便是让一向端方守礼的许一鸣好色!许一鸣好色,才会将心思放在秦氏之外的女子身上,秦氏的悍妒,也势必让两人渐成水火,也只有这样她许乐乐才能彻底搅浑这一池春水! 屋子里正说,突然听到后院那边一阵哭声,吵吵闹闹向正院里来。白芍见许乐乐皱了眉头,立刻出去喝阻。哪知道哭喊声音越大,白芍连喝两声都不曾喝住,有小丫鬟直着嗓子喊,“小姐,求你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跟着勾妈妈苍老的声音说道,“你在这里吵小姐做什么?我们家里的事情,回家去说!” 小丫鬟不依,又向白芍求道,“白芍姐姐,求你让奴婢见见小姐!” 许乐乐细细分辩,似乎是那春儿的声音,便道,“白芍,你让她外间等着!” 屋外春儿连应,勾妈妈的声音却道,“不过是小事,不该惊动小姐!”跟着狠声道,“死丫头,还不快走!”话没说完,便是春儿的尖声哭喊。 白芍喝道,“小姐让等着,你还吵什么?还动手打人?”院子里这才静了下来。 白芍转身进来,皱眉道,“小姐,如今这些奴才越发不像话,什么事都跑来小姐跟前儿!”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听着是春儿和那婆子有什么事不对,我们不防听听!”由她服侍换了身儿衣裳,才出到外室。 外室里,春儿正跪在当地,哭的泪痕狼籍,一旁勾婆子一脸焦急,双手拽着她一条胳膊正低声说着什么,见许乐乐出来,不甘愿的放了手,却仍然横眼去瞧春儿。 春儿一见许乐乐,忙爬了两步上前,连连磕头,求道,“大小姐,求你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勾婆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干笑两声道,“大小姐,这丫头不懂事,些许小事也来烦大小姐,大小姐大人大量,莫要和她计较!” 许乐乐淡淡扫她一眼,才望向春儿,说道,“你出了何事,说来听听!” 春儿听她语气淡漠,脸色越发苍白,连连磕头,哭道,“大小姐,奴婢实在是没有法子,才来求大小姐,救大小姐救奴婢一命,奴婢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白芍皱眉道,“春儿,你有什么事快说,你不说,大小姐如何知道能不能救你?” 春儿忙抬了抬头,抬袖擦掉眼泪,说道,“大小姐,我我外婆欠了外边的应子钱还不上,要用奴婢的身子去抵债,奴婢不肯,她便来强拉,求大小姐救救奴婢!” 勾妈妈一听,忙道,“大小姐,别听这丫头胡说,老奴是她亲外婆,哪里能够?只是让她家去住几日罢了,她便哭死闹活的” “让我家去,还不是送给那些人糟蹋?”春儿大声哭了出来,指着她道,“上个月,你刚将阳儿送了半条命,如今又来害我,什么亲外婆?我我几时对你不住,你为了自个儿,要将我们舍了去!” “阳儿?”许乐乐挑了挑眉。 春儿抽咽着道,“阳儿是奴婢的弟弟,在建安侯府当小厮的。上个月,那些人追债追的紧了,她她”一手指着勾妈妈,狠声道,“她便将阳儿骗出府去,给了那些禽兽亵玩,可怜阳儿可怜阳儿才七岁,整整半个月下不了床” 男风的盛行,向来不衰,上至公卿下至黎民,均不在少数,其中的凌辱虐待,尤在女子之上。白芍听的怒气上涌,上前将勾妈妈一脚踹翻,喝道,“老****,你还是人吗?” 勾妈妈见已经瞒不过,才在地上老老实实跪下,心里却满是不服,咬牙道,“莫说阳儿还是建安侯府的人,便是老奴和春儿,也是夫人从建安侯府要了来的,建安侯府还不曾说什么,大小姐又何必过问?” 许乐乐冷笑,说道,“你是想说,你们虽然在相府,可还是建安侯府的人,我许乐乐管不着你?” 勾婆子撮了嘴不说话,神色间颇有些不以为然。 许乐乐向春儿一瞧,问道,“春儿,你也是建安侯府的人吗?” 春儿骤的身子一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连声道,“大小姐,夫人既将奴婢给了大小姐,奴婢便只认大小姐是主子,什么建安侯府,奴婢不认!” 许乐乐听这话倒新奇,向她望了一眼,问道,“建安侯府的人,怎么处置你弟弟的事儿?”一个小厮被人亵玩到半个月不能下床,建安侯府的人总不会说不知道吧! 春儿落泪道,“他们他们说阳儿丢了建安侯府的脸,打了一顿赶了出去,如今只好养在家里。” 这就是春儿连建安侯府都不认的原因! 许乐乐点头,向勾妈妈道,“我不管你们原来是哪个府的人,如今春儿既是我的丫头,又求到我跟前,我便不容你将她带走。你既说我管不着你,我也不管,日后我这院子里也用不起你,这就出去罢!” 赶出去不用,这可是断了活路。勾妈妈脸色大变,立刻软了口气,连连磕头,求道,“大小姐,老奴不会说话,万不是那个意思,还求大小姐开恩!” 许乐乐冷笑道,“你不会说话?偏我只爱用那会说话的!”再不想听她罗嗦,向白芍道,“你带几个人,将勾妈妈送回夫人那里,就说我许乐乐用不起!” 白芍点头应命,哪里管勾妈妈连声哀求,一迭连声唤进几个人来,不容分说,将勾妈妈叉了出去。 春儿低头伏跪在许乐乐脚边,咬唇听着勾妈妈杀猪般的声音去了,整个人微微颤抖,却一言不发。 许乐乐向她瞧了一眼,想起前几日她还给勾妈妈求情,如今这样子,定是伤了心,不由一叹,说道,“你先回去罢,这几日外头有什么事,交给旁人去办,你先不要出府!” 春儿又落下泪来,哽声道,“谢大小姐!”又磕了几个头,才被红莲等人劝了回去。 许乐乐向白芍一瞧,说道,“你知会赵承,查一下此事!” 白芍应命出去。 到了晚上,赵承便传回信来,春儿所言,句句属实! 第二日一早,许乐乐如常去给老夫人请安,刚一进紫竹苑大门,便见丁香立在门外,向她直使眼色。许乐乐不知道何事,慢慢走近便听到秦氏气怒的声音,“如今越发没了规矩,我可不管了,相爷你瞧着办罢!” 许乐乐挑了挑眉,又向丁香瞧了一眼,心里明白是和自己有关,便向她点了点头。丁香便向里回道,“老夫人、老爷、夫人,大小姐来了!”说着打起了帘子。 许乐乐跨进门去,当先向老夫人见了礼,才又转向许一鸣和秦氏行礼,说道,“爹爹、母亲安好!” 秦氏冷哼一声,说道,“你少生点事,我便好的很!” 许一鸣叹了口气,命她免礼,问道,“乐乐,究竟是何事,你母亲赏你的奴才,你又命人送了回来,还打的一身的伤?” “一身的伤?”许乐乐挑眉,好笑道,“爹爹,女儿送她回去,是因她口口声声说自个儿是建安侯府的人,女儿管她不着,女儿既使唤不动,又为何要留着她?还有,莫说女儿没有打她,便是打了她,也不过是教训奴才。难不成母亲将她给了女儿,不是给女儿使唤,是让女儿当祖宗供着不成?” 许一鸣被她一噎,说不出话来,转头向秦氏望了一眼,沉吟道,“她说,她是建安侯府的人?” 秦氏冷哼道,“她本来就是建安侯府的奴才,因前几年府里缺人,母亲方将她给了我。她虽是个奴才,可不管是在建安侯府,还是跟了我之后,总是个有头脸的妈妈。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乐乐倒好,我好意送了给她的人,她却拿来当粗使婆子,闻说吃了不少的苦头。”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乐乐回府当日,便向爹爹母亲禀过,乐乐身边带着四位妈妈。按府中的规矩,乐乐身边使唤的妈妈原是够数的,母亲却仍将人送来,乐乐若是不收,自然是驳了母亲的面子,不识好歹,可如今收了,总不能因了她们,将老侯爷赏乐乐的妈妈们压了下去,便只好支使在后院里。这事儿母亲一向知道,怎么今日想起说什么僧面、佛面的?乐乐倒不知道,这谁是僧?谁是佛?还请母亲明示,免得乐乐初回帝京,认不清庙门拜错了神!” 秦氏听的又气又怒,咬牙道,“大小姐这话,是拿靖安侯府来压着建安候府?靖安侯老侯爷送来的人就是正经的妈妈,建安侯府的便只能是粗使婆子?” 许乐乐含笑道,“母亲,乐乐留下那些人,原本是以为母亲所赐,当了相府的人留了下来,哪里知道竟然不是,便赶紧的送了回去,乐乐是什么人,可不敢用建安侯府的人!” 秦氏知道自己说走了嘴,被她拿了把柄,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一旁坐着的许云乐却道,“你既然不敢用建安侯府的人,又为什么留着春儿?春儿也是从建安侯府带来的,是勾妈妈嫡亲的外孙女儿!” 许一鸣见她不但语气不敬,对许乐乐连“姐姐”都不叫一声,不由皱眉。 许乐乐淡笑道,“春儿昨儿说的明明白白,她既跟了我,只认我一人是主子,如今又是在我院子里,我不替她做主,难不成还推了出去?” “只认你一个人是主子!”秦氏脸色铁青,冷笑道,“想不到我相府还有这样忠心的奴才!” 许乐乐似乎听不出她语气里的讥讽,淡道,“是啊,奴才便只能要忠心的!” 老夫人一旁听的连连摇手,说道,“不过是几个奴才,又吵什么?不合用便再换便是,哪里有主子为了奴才吵嘴的?”转向许乐乐,责道,“乐乐,你也是,母亲赏你的奴才,你由着她便是,也值得动这么大肝火!” 许乐乐忙道,“祖母责的是,日后乐乐不管便是,只是如今这奴才已送了去” 许一鸣皱了皱眉,接口道,“既然她说她是建安侯府的人,那就送回建安侯府去罢!” 过去十年,秦氏总压着许一鸣一头,原本许一鸣与她有情份在,也不觉如何。可是近几月来,事情连发,更得知她竟敢给老夫人下药,许一鸣顾着她的身份不曾发作,可对她的不满,已渐渐加深。加上自纳了樊香儿之后,樊香儿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委惋服侍,许一鸣的大丈夫气馅终于一日一日抬头,再也不是原来惧内的许相爷,对秦氏的嚣张也越发受不了。 许乐乐刚才的争辩,有意无意,将一个老奴的去留引到靖安侯府和建安侯府的脸面上去,许一鸣顿觉秦氏是仗着建安侯府撑腰,连她带来的奴才都不将相府放在眼里,心中便大为不悦,只想将这一干人全部赶出府去。 “老爷!”秦氏惊呼,霍然站起,说道,“老爷这话欠考虑,人是妾身要了来的,如今再将人送了回去,让妾身如何向建安侯府交待?” 许一鸣冷声道,“既是建安侯府的奴才,我们相府留着,怕也不合用罢?” 秦氏咬牙道,“既然给了相府,自然是相府的奴才!” 许一鸣冷笑一声,说道,“相府的奴才?她自己怕是不认!还有,本相倒不知道,我许相府几时穷到如此地步,用几个奴才,还要向建安侯府讨去!”衣袖一甩起身,说道,“横竖这等奴才不能留在府里,夫人自个儿瞧罢!”上前向老夫人一礼,说道,“儿子还有旁事,先退了!” 老夫人道,“眼瞧着秋凉,你也别动气,当心些儿身子,我吩咐人给你炖了补汤,晚些儿记得来喝!” 许一鸣应了谢过,竟然再不向秦氏瞧上一眼,转身便走。 许乐乐垂首坐着,微微勾起唇角。补汤?前几日听老夫人让邢妈妈找陆太医要方子,那可是十全大补啊,看来,老夫人是想抱孙子了!不过,此举倒也合了她的心意! 从那时起,每天晚上许一鸣来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的屋子里果然都会给他备下一碗补汤。许一鸣自然知道老夫人是为了子嗣,自己也盼着有个儿子,自然也就欣然接受,饮过汤之后,十天里倒有六七天是去了樊姨娘的偏院儿。 白芍听到这消息,便有些不解,问道,“小姐,你安排了那个小晴姑娘,不是为了迷住老爷么?怎么老爷去樊姨娘院子倒勤了?” 许乐乐忍笑,问道,“我几时说是让她迷住老爷?” 白芍更是摸不着头脑,问道,“不是吗?” “自然不是!”许乐乐微笑。 如小晴那样的女子,都是从小调教房中秘术,早早就破了身的,许一鸣并不是她第一个男人,更不会是唯一一个。这一点,她知道,娶过几房妻妾的许一鸣更不会不知道。只是许一鸣为人方正,所娶的两房妻子又是侯门嫡女,就算是几个妾室,也均是好人家的女儿,对男子最多懂得逢迎,又哪里知道房中的取悦之术? 而这小晴不同,她自幼修习的房中秘术,都是为了取悦男子,可以说毫无廉耻,极尽荒淫奢靡。许一鸣碰了她,未必被她的妖媚迷惑,对她的房中秘术,却一定在新奇之外,欲罢不能。 果然,自从那天之后,当朝右相许一鸣便成了小晴姑娘小院的常客。只是,令许一鸣挫败的是,一个年过而立,娶过几房妻妾的男子,却在那种事上被一个十几岁的女子嘲笑青涩。难堪之余,每次学了新的姿势,便想将它演练熟悉。 小晴与许一鸣所试的姿势动作,皆是为了取悦男子,对那种近乎羞辱的姿势,出身侯府,又是当家主母的秦氏自然不肯,许一鸣试过几次之后,便不再试,每到这时,便一头扎进樊香儿的房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4贪慕荣华 樊香儿虽然也是大家闺秀,只是一个自己爬上男人床的女子,许一鸣心里对她并无一丝敬意。二来,她就算出身再高,也只是个妾!妾室,只不过是男子的玩物,那房里的事,许一鸣在她身上没有丝毫的顾忌,自然发挥的淋漓尽致。 听着小丫鬟的禀报,许乐乐忍不住笑出声来。恐怕这全天下,没有人会料到,儒雅端方的许相爷会对那房中秘术乐此不疲,更不会料到,这一切,竟然是他的亲生女儿一手设计。 好笑之余,心底却又不免有些苦涩。如果,不是因为上一世自己那些羞愤不堪的夜晚,又哪里知道,这个小晴是怎样一个女子? 就在许相爷奔波于小院和相府的时候,许大小姐接到了程御史千金程大小姐的帖子。望着来送帖子的妈妈,许乐乐随意问了问月娇和程谨的近况,吩咐白芍赏了银子,客客气气的送了出去。 隔日,许乐乐准时赴约,因想着程秋茗心情不佳,便也只着了一身素净的衣裙,少许首饰前往。一路上只是在想,程大小姐一定会按自己的要求写帖子给陆轻漾,却不知道陆轻漾会不会赴约? 御史府前下车,但见府门前已有两个妈妈守候,见了她来,忙迎了上来,一个解释道,“我们大小姐请的只是几位小姐,我们老爷不便照应,夫人便命我们直接迎了许大小姐入内宅,有所怠慢,许大小姐千万包涵!” 许乐乐见她们说的客气,自然是受了主子的嘱咐,含笑道,“原也不是大宴,大人不在,我们才玩的尽兴些!”随着妈妈进了府门,径直绕过侧廊,向后宅行去。 刚进了垂花门,便见月娇带着几个丫鬟迎了过来,福身便要见礼。许乐乐忙将她扶住,笑道,“侧夫人这是做什么?论辈份,乐乐还要唤侧夫人一声姑姑呢,哪里有姑姑给侄女儿见礼的?” 月娇眸中水光微闪,轻声道,“若不是大小姐,月娇岂有今日?大小姐谦和,月娇却不能不懂得好歹,哪里就真的成了许相府的小姐?” 许乐乐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轻声道,“那也是你为人知进退,要不然,纵我想法子送了你进府,也没法子扶你站稳!” 月娇轻轻点头,却道,“那是夫人为人大度,能容得下我!”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府后花园里去。 许乐乐瞧见路途,笑问道,“怎么,程大小姐在花园里设宴么?” 月娇轻轻抿唇,说道,“大小姐受伤之后怕吵,老爷将花园里一处院子重新收拾了将她迁了过去。” 不是怕吵,是怕见人吧! 许乐乐叹了口气,便不再问。 这个时候,早有小丫鬟飞跑着报了进去。程夫人带着女儿迎了出来,含笑道,“秋儿已念叨几回,你再不来,我便使人府里去请!” 许乐乐笑着见礼,说道,“夫人说笑,程姐姐下帖子,乐乐岂会不来?”立起来,含笑望向她身边的女子,但见一张白净的鹅蛋脸儿,桃腮杏目,生的有十分颜色,只是两只凤眸,露出一些悲伤和茫然。 这样一个女子,竟然就这样毁了!许乐乐暗暗惋惜,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上前见礼,说道,“这位想来便是程姐姐,乐乐初回帝京,本该上门拜访,却劳姐姐下帖相邀,当真是失礼!” 程秋茗忙一手将她扶住,轻声道,“那日在曾一睹妹妹风采,只是妹妹不曾留意姐姐这等庸脂俗粉罢了!” 许乐乐知道她不愿提起“太子府”三字,便笑道,“姐姐若是庸脂俗粉,那旁人岂不成了寒鸦麻雀?” 几句话间,两人倒颇为投缘,携手向屋子里走去。刚刚进门,便闻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跟着一声大喊,“许姐姐!”一个小小的身子已如一颗人肉炮弹冲到许乐乐身上。 许乐乐被他撞的一个趔趄,程夫人忙将她扶住,好笑道,“谨儿,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也不怕将姐姐撞倒?” 听她斥责,程谨也不恼,吐了吐舌头,忙躬身见礼,说道,“谨儿不知母亲也在!” 程夫人横他一眼,点头道,“你不知道我在,便这般横冲直撞的,可见平日见了我那乖巧样子是装出来的!” 程谨笑嘻嘻的讨饶,“母亲莫恼,儿子再不敢了!” 许乐乐含笑瞧着这温馨一幕,不由暗暗点头。 两个月前,这个孩子还像只极易受伤的小兽,除了程御史和月娇,几乎不让人近身,更听不得旁人的斥责,如今看他这样,便知道程夫人在他身上花了多少的心思。 分宾主坐下,许乐乐招手唤程谨,说道,“闻夫人说,你在读书,不知道都学了什么?” 程谨笑道,“什么都学啊,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先生说,谨儿入学晚了些,让谨儿戒骄戒躁,慢慢便赶得上去,不急!” 程夫人笑道,“这孩子聪慧,旁人要读半年的书,他一个多月便记了下来,还讲的头头是道,老爷得意的逢人便夸呢!”说完向程秋茗一望,说道,“谨儿跑的满头的汗,你们且坐坐,我们先带他下去换身衣裳!”说着起身,唤了月娇一同去了。 给程谨换衣裳,唤两个丫头便好,哪里用得着二人同去?自然是给她和程秋茗让地方。许乐乐浅笑起身。 果然,送了三人出门,程秋茗返身回来,便握了她的手道,“前几年,母亲原知道有月娇和谨儿在,只是怕他们回了府薄了我,便不闻不问,哪里知道” 摇了摇头,话不再说下去,低头瞧了瞧自己左手空荡荡的衣袖,幽幽道,“往日我只道旁人亲近我,对我甜言蜜语的,便是真心与我相好,哪里知道,出事之后,竟一个一个躲的远远的,就连就连几个庶妹也欺到头上来。多亏了你,使法子让谨儿回府,才让我又信了情谊!” 这一番话,虽然程夫人说过,但从程秋茗嘴里说出来,又添了些幽然的伤感。许乐乐默默的听着,垂目瞧了瞧她的衣袖,说道,“虽然姐姐逢难,但姐姐也不必总为此事伤心,要知塞翁失马,安知非福?闻说明年选秀,姐姐已在册上,可据前几日妹妹所见,那宫里的娘娘们,又有几个当真开心的?姐姐若是进宫,御史大人尚有旁的孩儿,夫人却只生你一个,母女便不能见,夫人必然伤心。如今姐姐虽受些苦,却能安心留在家中,也未尝不是好事。” 程秋茗听她毫不顾忌的说起自己的断臂,不由一愕,转而见她虽说的率直,一双水眸却一片澄澈,丝毫没有鄙色,心里便瞬间释然,轻声叹道,“想不到妹妹倒是会劝慰人心,若是陆家妹妹今日肯来就好了!” 许乐乐听说陆轻漾不来,心中难免失望,默了默,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表哥为了她几乎成狂,我原想问问,看有没有什么转机,如今看来”摇了摇头,便不再说。 程秋茗忙道,“陆家妹妹对五公子也是一片痴心,奈何造化弄人,她也是没法子。她不肯见五公子,怕是比五公子还要难过。” 许乐乐眸光一亮,问道,“姐姐知道她和表哥的事?” 程秋茗点头道,“我和她自幼便要好,她与五公子的事,我自然知道!”叹了口气,神色黯了下去,说道,“想那时,她提起五公子那神情,真真儿的让我羡慕,想不到转眼之间,便便分开两处,莫说是他们,便是我,也替她难过!” 许乐乐低声道,“那么说,当初不肯应这门亲事的,是陆家,而不是陆家小姐!”闭了闭目,自己失笑出声,喃喃道,“是啊,若她是一个贪慕荣华,嫌弃五哥身份的女子,又岂配五哥为她如此神魂颠倒?” 二人刚说了一会儿话,便闻门外丫鬟回道,“大小姐,江家小姐差人送了信来,说是家中有事,不便来赴宴了!” 程秋茗默了默,点头道,“知道了!” 刚隔了一会儿,又有丫头来报,“大小姐,金家小姐差人送信来,说是昨儿扭了脚,出不得门,不能来赴宴了!” “知道了!”程秋茗漠然淡应。 只片刻功夫,便已有七、八位小姐差人送信,各种各样的理由,均说不来赴宴。 程秋茗唇角噙着的一抹笑意始终不减,向许乐乐笑道,“你瞧吧,如今这些人,便连应付我一下也懒怠。” 许乐乐微微摇头,说道,“人情冷暖,姐姐不用放在心上!” 程秋茗深吸了口气,说道,“不等了,走吧,我们唤了母亲和谨儿来,一样开开心心的!” 许乐乐点头道,“好!”起身随她向外走,却见一个小丫头奔了进来,唤道,“大小姐!” 程秋茗停住,问道,“又是哪位小姐病了伤了残了不能来了?” 许乐乐忍不住笑了出来。可见这位程大小姐并不是没有血性的! 小丫鬟一愣,说道,“陆家小姐正在府门前下车,二夫人命奴婢先来禀报!”二夫人指的是侧夫人月娇。 “轻漾?她来了?”程秋茗又惊又喜,忙道,“我去迎迎她!” 许乐乐听说陆轻漾居然来了,也是大喜,含笑道,“一同去罢!”牵着她的手,一同出院门,向园子外迎去。 “姐姐,今儿怎么出来了?”随着声音,湖边亭子里站起三个衣衫鲜亮的女子,齐齐向这里行来。其中一个穿红的少女肆无忌惮的向着许乐乐打量,笑道,“姐姐那些好友不是都不来了吗?怎么这里还有一个?” “五妹,你瞧瞧她这身衣裳,怕不是什么大家的小姐吧?”穿绛色衣衫的女子笑着接口。 程秋茗冷冷的瞧着她们,淡道,“这位是许相爷的千金,相府的嫡长女,许大小姐!”声音清冷,舌尖突出的咬着一个“嫡”字。 穿红的程五小姐脸色微变,冷笑道,“是嫡女又如何,闻说不过是小地方长大的野丫头,怕是没人搭理,才会往这里凑罢!”说话间,身子上下颠晃,仰了头,端出一个高傲的样子,却令人觉得轻挑。 程秋茗冷冷瞧她片刻,才冷然一笑,说道,“大家小姐,讲究行不露足,笑不露齿,坐要如钟,立要如松,哪里像你,风摆杨柳一般,只见轻浮,不显端稳,走了出去,岂止是没人搭理,没得惹人笑话,丢尽我御史府颜面!” “你”程五小姐一脸恼怒,抬手指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悠悠的笑了起来。听程夫人言语,程家这几个庶妹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只是做母亲的心里,总觉得自己的女儿柔弱,哪里知道,程大小姐却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看来这程家嫡庶小姐之间的争斗,极为激烈。 这个时候,花径那边陆轻漾已随着丫鬟行来,身穿紫色衣裳的少女始终没有出声,此刻才道,“呀,陆家小姐不是很快便要出嫁吗?怎么还会出门?” 陆轻漾刚走到近前,听到这话微一抿唇,点头为礼,说道,“二小姐许久不见!” 程二小姐含笑道,“陆小姐忙着亲事,许久不来我们府上,自然许久不见。向前走了两步,问道,不知五公子可好?”话一出口,忙用手掩了唇,连声道,“啊呀,瞧我这记性,陆小姐嫁的,好像是平阳王的公子,却不是公孙五公子!” 陆轻漾听她提到公孙宁,脸色顿时惨白,咬唇不语。 程秋茗闻她们辱及陆轻漾,不由将脸一沉,喝道,“二妹” 话刚出口,却见人影一闪,“啪”的一脆响,程二小姐脸上已被重重打了一掌。许乐乐慢慢退回程秋茗身边,垂目瞧着自己的手掌,缓缓道,“我表哥的名字,岂是你这等低贱女子能够出口?” 场中众人尽皆愣住。没有人料到,这位娇娇弱弱的许大小姐竟然会动手打人,打的还如此干脆利落。 程二小姐但觉半张面孔被打的火辣辣的疼,呆了一瞬,突然吼道,“你敢打我?”将头一低,便向许乐乐肚子上撞来。 许乐乐怕伤到程秋茗和陆轻漾,不闪不避,手一伸便按在她头顶,冷笑道,“程二小姐还是歇歇罢!”手掌一缩一带,身子跟着闪开。 程二小姐本来低着头撞来,重心不稳,被她这样一带,顿时扑了出去,“噗”的一下,摔了一个狗吃屎。 余下两人一见,跳着脚大声喊起来,“姐姐打人啦!许大小姐打人啦!姐姐打人啦!”大喊大叫,却没人去扶程二小姐。 正闹成一团,只闻一声怒喝,“你们干什么?” 两位小姐一噤,几乎被口水呛到,立刻闭了嘴。 许乐乐回头,但见程谨双手叉腰,满脸怒容站在身后。 此刻程二小姐刚好爬了起来,本来张嘴要骂,一眼见了程谨,立时缩了缩身子,说道,“弟弟别误会,我们只是闹着玩!” 程谨一瞪眼,喝道,“滚!” 三人一听,连话都不敢接,向程秋茗瞪了一眼,匆匆走了开去。 许乐乐瞧的好笑,向程谨竖了竖大拇指,才笑道,“谨儿,你怎么又回来了?” 程谨道,“母亲让我来问姐姐,要不要将宴席移到船上去吃?湖那边最后一岔儿的金莲开的正好呢!” 程秋茗闻言,便向许乐乐望来,问道,“两位妹妹看如何?”虽然问的是许、陆二人,但她自幼和陆轻漾交好,实则问的是许乐乐。 自然是听说旁的小姐不来,才特意移席吧! 许乐乐点头笑道,“如此最好,可以一边进食,一边赏景!” 程谨得了话,转身又跑了回去。程秋茗便引着二人沿湖向码头行去。程秋茗叹了口气道,“方才的事,让两位妹妹见笑了!” 许乐乐淡笑道,“各大家子里,哪一家不是这样,姐姐又何必为那等人烦恼?”笑了笑,又道,“前几日夫人说起,乐乐着实为姐姐担心,如今见姐姐也并不是那懦弱的性子,便也放心了!” 程秋茗轻轻摇头,叹道,“我虽然不是任她们揉捏,可你也瞧见了,那几个哪里像大家子的小姐?你瞧见的还是这三个,我们家那位四小姐,我当真是怕了!” 许乐乐这才知道刚才那穿绛色衣裳的是三小姐,便问,“怎么,四小姐又如何?” 程秋茗苦笑道,“这四小姐长一张利嘴不说,还动不动就动手,我总不成和她对打!” 许乐乐“嗤”的笑了出来,说道,“方才妹妹动手打人,吓着姐姐了罢!” 程秋茗笑了出来,说道,“当真吓我一跳,不过真是痛快呢!” 两人在那里说笑,陆轻漾随在身边,却始终默默。程秋茗向她瞧了几眼,终于道,“方才二妹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如今你虽不能嫁五公子,终究你和他好过,却不像我”说到后句,脸上的光彩隐去,又再转为一声叹息。 陆轻漾苦笑摇头,说道,“我岂会为那等人的闲话在意?”抬头向许乐乐瞧了一眼,嘴张了几回,终于问道,“许大小姐,五五公子可好?” “不好!”许乐乐摇头,深深向她望去一眼。 陆轻漾脸色惨白如纸,珠泪在眶中滚了滚,侧过头去。又隔了良久,才轻声道,“我明知今儿不该来的,可听说程姐姐请了你,便便忍不住。你你不要和他说罢,说一次,便难过一次!” 许乐乐脚步一停,说道,“你既知道他难过,为何还要应下平阳王府的亲事?” 陆轻漾眶中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垂头道,“是轻漾无福,配不上他,他他总会遇到一个更好的,你让他忘了我罢!” “什么鬼话?”许乐乐皱眉,“你又不是认识他一日,怎么今日才知道配不上他?” 程秋茗听她将话说重,抓着她的手唤道,“许妹妹!” 陆轻漾脸色越发变的苍白,抬头向许乐乐注视,摇头道,“你以为我没有争过?没有闹过?只是只是人争不过命!两年,整整两年,我和爹说,和娘说,可是可是他们都不肯理我。你那五哥,我求他带我走,他却说定要光明正大娶我进门,不要我被旁人嗤笑” 陆家小姐曾经劝公孙宁私奔? 许乐乐心头大震,问道,“那为何你现在又要嫁给旁人?” 陆轻漾唇边漾起一个虚弱的笑容,轻声道,“我已经是别人的人,再也配不上他,更何况,我若不嫁,毁掉的不止是我,还有整个陆家!” 这样轻飘飘的话语,落在陆乐乐和程秋茗耳里,无疑是晴空一个炸雷。 太子妃生辰那天,陆轻漾的车子被劫,失踪两日才回府。这件事,陆家瞒的风雨不透,许乐乐虽然知道,却也没想到,劫人的竟然就是淳于弘杰。他占了陆轻漾的身子,还以此威胁,逼得陆家不得不应下这门亲事。 以前所有的疑团一下子解开,许乐乐只觉心头压了块铅一般沉重,哑声道,“这件事,五哥知道?”虽是问句,说的却极为肯定。 陆轻漾点了点头,说道,“他知道!他当天便知道了!可是可是他还是要娶我,我我怎么能令他蒙羞?”说完这些话,仿佛抽去了全身的气力,扶着树慢慢坐了下去。公孙宁,那样俊逸超卓的少年,值得上天下最好的女子。 是啊,就算公孙宁不介意,但只要这事传出去,不但陆轻漾名节全毁,便是公孙一族也跟着蒙羞,这才是陆轻漾忍痛割舍公孙宁最根本的原因。 许乐乐双手不自觉的紧握,那种空洞的无力感再一次从足底攀升。 她重生一世,以为知道前世的一切,这一世便能设法改变。可是,上一世她只知道陆轻漾嫁给了淳于弘杰,至使公孙宁伤心一世。在今日之前,她心里对陆轻漾不是没有怨恼。怨她招惹了公孙宁,却弃他不顾,恼她贪慕荣华,嫁入王府。 可是,瞧着眼前脆弱苍白的陆轻漾,她原来的不满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心的茫然。重生一世,她竟然还是只能眼巴巴瞧着悲剧上演,却无能为力! 在程府用过午膳,陆轻漾先行离去,许乐乐直到黄昏时分,才辞了程秋茗回府。在她一再劝阻下,程夫人和程秋茗只送出园子便停下,月娇却一路送出垂花门来,才轻声道,“大小姐今日能来,月娇感激不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5又不相干 许乐乐回眸瞧她,笑道,“乐乐是来瞧程大小姐,怎么要姑姑感激?” 月娇见她说的轻松,知道是不愿听那些感激的话,不由抿唇一笑,说道,“你口口声声唤姑姑,今日若是不来,可见这全是假的,今日一来,我才当谨儿有了你这个姐姐!”从她拜许老夫人为义母,便与许家有了扯不断的关系,若是许乐乐像别的小姐一样疏远程秋仪,她在程家的日子,怕也再不好过。 许乐乐笑道,“谨儿自然是我弟弟!”笑着让她止步,行礼辞去。 一路回府,刚刚进了府门,便见一众家人小厮立在院子里,一脸惶恐,向后宅方向张望。见许乐乐进来,都速速低下头,垂手退到一边。 许乐乐大奇,向立在门口的小五子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五子抓了抓头,一脸为难,说道,“小人也不知道,只是听丫鬟传出话来,说夫人和老爷在樊姨娘处打了起来,常管家晌午出去办事,这会儿还没回来,我们实在不知道该知何是好?” 许乐乐挑了挑眉,一边向里走,一边瞧上一个跟着许一鸣的小厮,问道,“便没有回老夫人?” 小厮缩了缩脖子,低声道,“小人不敢!” 许乐乐摇头,说道,“快去回!”自个儿进了垂花门,向正屋那里行去。 自从中秋之后,许一鸣去秦氏屋子的次数越来越少。这一天,秦氏听说他回来了,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原只以为去了书房,哪知使人一问,他已到后宅去给老夫人问安。等秦氏赶到紫竹苑,却听说他已经出来,再一问,却已进了樊姨娘的院子。 秦氏心头又嫉又恨,却也只能回自个儿屋子,等了一会儿,许一鸣还不回来,便越发坐立不安,悄悄使了人打听。果然,杏儿红着脸进来,轻轻啐了一口,低声道,“夫人,那樊姨娘当真是不知羞耻,这大白天的” 秦氏脑中嗡的一声,坐在椅子里,还险些滑了下去。大白天的?只要能留住许一鸣,大白天又能怎样?只是,再这样下去,她这个相府夫人,便会只剩下一个当家主母的空壳,哪里还有夫妻的恩爱? 狠狠咬牙,说道,“走,和我去瞧瞧!”起身出门,带着几个丫环婆子向樊香儿的偏院行去。 刚刚走进院门,便听到樊香儿娇软的声音喘息哀求,“啊老爷!疼疼妾身受不了了,老爷求你求你” 见到她来,守在院子里的孔妈妈和巧慧都是吃了一惊,忙迎上见礼,“夫人!” “****!”秦氏满腔的嫉恨恼怒,顿时发泄在她们二人身上,手掌一挥,“啪啪”两声,一人一记响亮的耳光。一脚将孔妈妈踹开,拔步向房门冲去。 巧慧大惊失色,顾不上脸疼,忙随后追来,说道,“夫人,老爷在里头!” 若不是老爷在里头,她又何必来这一趟? 秦氏冷笑,奔进外间,抬脚便踹上内室的房门。 房门“咣”的一声打开,房里两人吓了一跳,动作全部僵住,齐齐回过头来。 秦氏一眼瞧见,全身的血液,轰的一下向脑子里涌去,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转而又变的苍白,急急转身背对着二人,咬牙道,“老爷,这大白天的,你你这是这是” 许一鸣正在兴头上,被她一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身上竟一阵阵发软。心头怒意顿起,许一鸣咬牙起身,取过一旁皱巴巴的袍子披上,问道,“夫人来此何事?”语气中,夹着欲求未满的恼意。 秦氏听他一问,越发怒急攻心,霍的转身,指着仍在妆台上爬不起身的樊香儿喝道,“将这不要脸的小贱妇给我拖出来!”一声令下,四名丫头齐齐冲了进去,七手八脚,将樊香儿拖至外室,连衣裳都不容她穿上。 这种事被这许多人瞧见,樊香儿也是又羞又惊,被人一扯,只觉得浑身被辗过一般疼痛,不由叫出声来,挣扎道,“放开我,夫人,你要做什么?” 听着樊香儿的轻声低呼,许一鸣浓眉紧锁,冷道,“夫人,这是做什么?她犯了什么错?” 秦氏咬牙道,“老爷还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白日宣淫,这哪里是大家子的做派?今日若不管束,传了出去,相府的脸面何在?” 许一鸣皱眉道,“她是我的妾室,有何不可?况这种事,岂是她一个人做得来的?夫人这话,可是在说本相了?”竟然将事情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秦氏一窒,冷声道,“妾身不敢,只是妾身既为主母,后宅的事便不能不管!”身子一转,厉声道,“将这小贱人拖出去,命她到花园里跪着,看她日后还有脸勾诱老爷!” 樊香儿被许一鸣折腾许久,本来就全身酸痛,此时被压在地上,哪里挣扎得过四个丫鬟,抬起头,向许一鸣嘶声唤道,“老爷,你知道的,妾身没有勾诱你,老爷” “住手!”许一鸣怒喝一声,呼的站起,冷道,“我看谁敢!”十几年为相的威严,这一使出来,自有他的气势。四个丫头一惊,不自觉的松手。 许一鸣迈步过去,一把将樊香儿拖起,说道,“你不用怕,今日有本相在,我看谁敢动你?”抬眼见巧慧缩在一旁,便道,“还不扶你们姨娘去收拾歇息”先不说一张娇嫩小脸哭的如梨花带雨,就是这些日子许一鸣在她身上折腾的这些情份,也断不容她任由秦氏拖了去。 巧慧得了话,忙应了一声,过来扶住樊香儿,便向内室行去。 “站住!”秦氏大怒,上前一步,一把将樊香儿一头披散的长发抓住,使劲向后一拖,喝道,“只要我还是这家里的主母,便容不下这狐媚子的做派!” 樊香儿被她拽的头猛的后仰,头皮被扯的生疼,“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孔妈妈自幼将樊香儿看大,见她吃亏,忙冲过去,一把将秦氏手腕抓住,急急道,“夫人,您快放手,这不是姨娘的错!” “不是她的错,难不成还是本夫人的错?”秦氏冷笑,手指紧抓着不放,向自己的几个丫头一使眼色。 杏儿等人会意,齐齐一涌而上,扯住巧慧和孔妈妈踢的踢打的打,将她们从樊香儿身边拖开。秦氏却手腕狠力一拽,将樊香儿转了半个身子,挥手两记耳光抽在脸上。 樊香儿疼的几乎流出泪来,近日小心收敛起的脾气顿时冒了出来,尖叫一声,喊道,“你这个该死的老太婆!”不顾长发被她抓着,拼力回身,两只手从上到下便向秦氏脸上抓去。 秦氏一声厉叫,脸上已添了七、八道血痕,手却不由自主的松了。 樊香儿脑袋得了自由,更不相让,横身扑上去,双手紧紧抓住秦氏发髻,也是一顿乱挥乱打。 秦氏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顿时被她打的披头散发,尖叫连连。 杏儿等人见秦氏吃亏,发一声喊,弃了孔妈妈和巧慧冲了过来,扯手的扯手,抱腰的抱腰,齐齐向樊香儿身上招呼。 孔妈妈和杏儿见自己家主子被一群人围打,忙又冲了回来,一群人打成一团。 许一鸣在一旁连连顿足,怒声喝道,“住手!快给我住手!”却哪里有人理他?许一鸣气的全身发抖,要唤人进来拉开,只是樊香儿身上不着寸缕,自己身边跟着的全是小厮,却无人可唤。 屋子里正打成一团,但闻门口有人失声道,“出了何事?”但见罗妈妈带着几个丫头、妈妈赶了进来。 许一鸣如蒙大赦,也顾不上看她身后都跟的是谁,忙道,“快,快将她们拉开!” 罗妈妈得令,忙带着婆子们上前,将打成一团的众人分开,才从人群里剥出全身光溜溜什么都没穿的樊香儿。 许一鸣见她伏在地上爬不起来,莹白的肌肤上,到处是伤,不由怒从心头,霍然转身,颤抖的手指指了指秦氏,却说不出话来。隔了良久方缓过口气,说道,“巧慧,扶你家主子进去!” 巧慧也是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形容十分狼狈,忙应了一声,和孔妈妈一边一个驾起樊香儿向内室去。 秦氏气的嘴唇哆嗦,一霎时,心里的嫉恨激潮狂涌,吼道,“贱人,站住!”拔步又向樊香儿追去。 “够了!”许一鸣大喝,上前一把将她拖住,喝道,“你还闹的不够?”手臂用力一甩,将秦氏整个人甩入了椅子里。 夫妻十年,他从不曾动过她一指。秦氏想不到,如今为了一个樊姨娘,他竟至动手。一时间,心中悲愤交集,放声大哭起来,大声骂道,“许一鸣,你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枉我为了你为了你不惜杀人放火,你竟然如此对我”一边哭,一边猛的跳起来,劈头盖脸甩他一记耳光。 许一鸣被她打的怒火中烧,吼道,“你这疯妇,闹够没有?”顺手将她重重一推。 秦氏被他推的一个趔趄,撞到桌上才勉强站稳,白着脸哭道,“好啊你,许一鸣,你长本事了,学会打女人!”握着拳头冲上去,向着他乱挥乱打。 许一鸣忍无可忍,大声怒喝,“你再胡闹,当心我当真动手!” 罗妈妈连声叹气,劝道,“相爷,夫人,快别闹了,夫妻之间,哪有这么大的仇恨?”扯住许一鸣的袍子,说道,“方才老夫人命人寻你,快些去罢,仔细老夫人担心!”连说带劝推出门去。 许一鸣咬了咬牙,向秦氏瞧去一眼,但见她脸上几道血痕加上满脸的泪水,令一张脸越发显的狰狞,不觉心里大感厌恶,冷哼一声,转身大步出门。门外,见几个小厮在院门口探头探脑,大声喝道,“你们在这里守着,谁再搅扰樊姨娘,给我立即叉出府去!”小厮忙一迭连声答应,跟了他几步,便折了回来。 秦氏见许一鸣头也不回的去了,心中又气又怒,颤声道,“好!好!既然如此,我们我们便谁也别想好过!”站起身又要向内室冲去。 罗妈妈忙一把拉住,叹了一声,说道,“夫人,樊姨娘再怎么,也不过是个姨娘,您又何苦为了她和相爷闹翻?您这一闹,让相爷颜面往何处搁去?岂不是生生把他逼到旁人的身边儿?” 秦氏心口一紧,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许一鸣的冷淡,不由悲从心来,双手掩面,放声大哭,喃喃念道,“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他要如此待我?当年为了他,我做了那许多事,如今还落着埋怨,可他什么都忘了,竟然如此待我” 杀人放火? 当年的事? 院子里,许乐乐纤细的身子挺的笔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双水眸,却已渐结成冰。 当年,秦氏曾为了许一鸣做过许多事,是不是也包括害死自己的生母? 自那日之后,许一鸣一连十几日没进秦氏的房门,日日在外忙碌完了,回来给老夫人请了安,便一头扎进樊香儿的房里。 秦氏心如刀绞,几次想要冲去大闹,却被告知,老爷在樊姨娘院子外边安插了护院,没他的话,谁也不许进去。秦氏气怒交加,却无法可施。 看看已是九月末,秋收已经结束,管家常青进来禀道,“夫人,前些时府里打发出去些人,府中奴仆不够使唤,如今帝京城的奴市已开,不知道我们府里要添置多少奴才?” 秦氏本来想趁购买奴仆,再在府里安插自己的人,此时一听这话却改了主意,问道,“你可曾问过老爷?” 常青一愣,回道,“府里的事一向是夫人做主,小人不曾问过老爷!” 秦氏瞧了瞧天色,说道,“老爷也快回来了,我们去书房等老爷,问过老爷的意思再说罢!”说着向外传了话,吩咐许一鸣一回府便请去书房议事,便同常青一起到书房来,先说些府里旁的事务。 看看天色将黑,许一鸣还未回府,秦氏不禁诧异,问道,“老爷这几日都回来的很晚?” 常青躬身道,“是!想来是朝中有事!” 秦氏点了点头,手中拿着账目,却已瞧不在心上。正这个时候,只闻门外小厮回道,“老爷回来了!”秦氏大喜,忙抛下账册迎了出去。 许一鸣大步进了醉墨轩的院子,见了秦氏,只是淡淡向她一瞥,问道,“何事?” 秦氏一窒,却知道不能再和他强抗,只得耐了性子道,“前些时说我们府里缺了的奴才要在奴市上买,如今奴市已开,妾身想问问相爷的意思!” 许一鸣在椅子里坐下,捏了捏眉心,说道,“这些事,一向不是夫人做主吗?”神色间极为疲惫。 秦氏点头道,“往日十个八个,妾身自然不来麻烦相爷,可是前些时打发出去的有四五十人,这一大批补进来,便得相爷拿个主意!” 许一鸣“嗯”的一声,拧眉想了想,说道,“先教各处的管事妈妈报个数吧,多少丫头,多少小厮,有了数再说,也不急这一时!”说完起身向外去。 秦氏忙命常青依他的话去办,自个儿追了出去,说道,“相爷累了一日,妾身命人备了热水,早些沐浴歇息罢!”说着引着他向正房里去。 许一鸣微一迟疑,便也就跟着她进了正房。秦氏心中大喜,一迭连声唤丫鬟服侍,亲自取了他的衣衫,放在熏炉上熏暖,隔着道屏风说道,“这天儿眼见凉了,老爷每日奔波,要顾着自个儿身子才是!” 许一鸣“嗯”的一声,却不说话。 秦氏又道,“前次去的丫头,以母亲院子里的最多,这些时虽陆陆续续补了一些,却怕不合用,若不然,将我屋里的金桂、银桐送过去?” 许一鸣又“嗯”的一声,默了默,才淡淡道,“不必了!” 这是防着她啊! 秦氏一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忍住。应了一声,搜肠刮肚的又想些话说,初时许一鸣还应一声,说到后来听不到一点声响,秦氏忍不住唤了两声,却听丫鬟回道,“夫人,老爷睡着了!” 秦氏绕过屏风去一瞧,果见许一鸣仰靠在浴桶中,已沉沉睡了过去。 秦氏挥手命丫鬟退去,自个儿立在浴桶边怔怔的瞧着。年过三十的许一鸣,俊雅的眉眼已不复少年时的明朗,却添了一抹成熟男子独有的魅力,十余年居于高位,便连熟睡中都透出一抹沉稳和威严,令她的心,无端的涌起一些敬慕。 这是她的男人,十年前,为了嫁他,她不惜方法用尽,十年来,她寸寸防守,将他的侍妾全部发落,只想一个人守着他,相伴到天荒地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这个男人离她越来越远,远到,几乎她以为再也不能触摸。 手指轻轻的划上许一鸣的眉,柔声唤道,“一鸣”有许多年不曾出口的亲密呼唤,一出口,竟令自己心跳不己。 被她惊扰,本就浅眠的许一鸣醒了过来,张开眼,对上一张妆容精致的面容。只是,再精致的妆容,也掩不去岁月的刻痕,离的这样近,近的他清晰的看到她眼角的细纹。 许一鸣皱了皱眉,整个人渐渐苏醒,垂头见自己在桶里,而水已微凉,便道,“今日乏了些,不小心便睡着了!”撑身站起来跨出浴桶,由她服侍着擦干身体,穿上熏笼上香暖的软袍,自然而然便向外室走去。 “相爷!”秦氏忙追了上去,说道,“今儿天晚了,母亲想也已经歇息,又何必去惊扰?” 许一鸣步子一停,心里便有些犹豫。 秦氏幽幽道,“如今,我便连一夜都留不住你吗?”语气轻谓惆怅,一瞬间,仿佛拖回了十多年的时光。“一鸣,我便连这一刻都留不住你?” 许一鸣闭目,心底,有片刻的柔软。身后这名女子,纵然对她有千般不满,这一刻,却也不忍就此离去。 轻叹了一声,点头道,“早些歇息罢!”慢慢转身,向内室来。 心底喜悦无限,秦氏忙应了跟了回来,也不唤丫鬟,亲自服侍他躺入早早熏好的被褥,才匆匆去将自己简单清洗。待她喜滋滋回到房里时,只见许一鸣早阖眸睡去,寂静的屋子里,只有他均匀的呼吸。 秦氏满脸的笑容慢慢落下,方才还轻快的双腿顿时变的沉重,慢慢挨到床边,向熟睡中的男子凝望片刻,才轻手轻脚的爬上床,躺在他的身边。 熏暖的锦被,散发出一缕似有若无的香气,混着男子身上新浴后清新的气息,是她这十年来最熟悉、最安心的味道。可是今天,却反反复复,难以入睡。盼了多少天,仿佛已是一世,才盼到他回来,怎么能令这一夜就此一觉睡去。 轻轻翻了个身,在夜烛微弱的光线下瞧着他模糊的眉眼,轻声唤道,“一鸣!” 许一鸣身子动了动,深吸了口气,调整一下睡姿,又再睡了过去。 秦氏咬了咬唇,一只手攀上他的身体,手掌自衣摆下端探入,轻抚他精瘦的身体。 睡梦中被人触动,许一鸣隔着衣衫,一把抓住手掌,身子一翻将她压在身下,俯首噙上她的唇,辗转碾磨。 一颗心怦怦直跳,秦氏的心底漾上一层甜意。毕竟,他心里有她!闭上眼,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身,激烈的回应着他的索取,唇齿纠缠间,但闻他低迷的声音轻柔低唤,“小妖精” 仿如晴天霹雳,秦氏双眼骤然大睁,双手重重一推,将身上的身体狠狠的推离。小妖精?他从来不曾这样叫过她?他和她亲热的时候,叫的竟是旁人! 半睡半醒的许一鸣猝不及防,身子一滚,砰然落地。冰凉的地面,瞬间将他冻醒,他睁眼,一眼瞧上坐在床上,一脸怒容的女子,忍不住低吼,“你在做什么?” 秦氏气的全身发抖,食指尖尖指着他,大声道,“许一鸣,你你无耻!” “我无耻?”许一鸣翻身站了起来,垂头瞧一眼微敞的袍子,冷笑,“不错,我无耻,只是我不知道,我许一鸣的夫人今日成了贞节烈女!”冷哼一声,鞋子都不穿,转身大步出房。 院子里,传来他喝令开门和丫鬟婆子们慌乱回应的声音,跟着,随着一声巨大的门响,一切归于宁静。 秦氏如石化般,怔怔的坐在床上,一时间,但觉心中一片悲凉。原来,她以为的天长地久,只有短短的十年,如今,他莫说人不愿意留在她的身边,就连他的心,也早已被人偷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6宠爱有嘉 “半夜里去了樊姨娘那里?”许乐乐扬了扬眉,唇角勾出一抹笑意。 “嗯!”白芍点头,抿唇笑道,“不知道发生何事,只听说老爷突然发怒,大半夜的,气冲冲的去了樊姨娘房里,又是折腾一夜!” 看来,许相府那个坚硬的壳子,终于开始破裂! 许乐乐笑了起来,只是那绝丽的笑容,透出了丝丝凉意。这个壳子,只要再重重砸上最后一锤,就可以四分五裂! 一品居后的奴隶市场,因为大批官奴的涌入,变的人喧马嘶,热闹非凡。 许相府的马车虽有随从开路,仍然在人流中行驰缓慢。白芍掀起半幅车帘向外张望,问道,“小姐,这奴市已开了六七日,怎么我们今天才来?” 许乐乐微笑道,“你知道什么?这奴市刚开的几天,卖的都是寻常的家人厮仆。” 白芍一怔,回头向她瞧了一眼,问道,“小姐,难不成我们要买那些官府的少爷、小姐?”那些获罪官宦家的主子,虽然被贬为奴,却仍有着公子、小姐的骄气,并不好驾驭。 许乐乐点头,叹道,“我也拿不准,先瞧瞧罢!”目光透过轿帘的缝隙,向台上一排排的奴隶望去。只是台上奴隶足足有百余人,马车又不能靠近,又哪里瞧的清楚。 许乐乐正盘算命赵承前去瞧瞧,便闻马车前有人问道,“可是许相府,许大小姐的车子?” 赵承回道,“正是,请问阁下何事?” 那人忙道,“我家六爷正在一品居饮茶,见了许大小姐的车子,便命小人前来相请!” “六爷?”许乐乐挑眉,瞬间唇角淡出笑意,说道,“赵承,去一品居!”这帝京城她认识的人,排行第六的不少,但不说名讳,只称六爷的,便只有一人! 车外赵承应命,马车调头转出奴市,向一品居去。 淳于坚见许乐乐上楼,笑着迎了出来,说道,“隔着窗子见了赵承,便猜是你,怎么,你要买奴隶?” 许乐乐含笑道,“是啊,若不然谁还来凑这热闹?”一边说,一边跟着他进了一间敞开的雅室。进门却是一怔,但见五公子公孙宁和另一位清俊公子也含笑站起相迎。 许乐乐讶然,唤道,“五哥?”不等他应,目光已瞧向另一位公子。 公孙宁侧身道,“乐乐,来见一下,这位是辽海邵家的二公子,邵毅丰。邵兄,这是许相府的大小姐,舍表妹许乐乐!” 邵家的人? 许乐乐挑眉,款款行礼,说道,“原来是邵二公子!” “许大小姐不必多礼!”邵毅丰还礼,目光在她脸上一凝,笑道,“进帝京这几日,许大小姐的大名便如雷贯耳,不想今日有缘相识!” “如雷贯耳?”许乐乐失笑,“怕没什么好话!”惹的三个人笑了起来。 邵毅丰笑道,“好坏掺半,闻说许大小姐初回帝京,便收了继母手里管着的田庄店辅。又闻说许大小姐在江州的田庄里,处置了几十个不尊主子的奴仆。旁人均说,许大小姐好胆量、好手段” “好毒辣!”许乐乐笑着接口,神情中颇不以为然。 公孙宁横她一眼,说道,“你去江州,也不和家里知会一声儿,我们纵空不出身子,你六哥、七哥总能陪你同去,哪里容你落下这等名声?” 许乐乐撇唇,淡道,“什么人要说由他们说去,乐乐又哪里顾得了这些虚名?” 邵毅丰手掌在桌子上一拍,赞道,“好!许大小姐,女中豪杰!” 许乐乐失笑,摇头道,“豪杰可不敢当,只是乐乐不愿为他们的闲言碎语而活罢了!”说话间见过了礼,便在公孙宁身边坐下,隔着窗子向外望去,正正对着奴市那宽大的台子。 方才在人群中瞧不真切,现在隔着窗子反而瞧的清楚,台上百余人,个个衣衫褴褛,男女老少不一,相同的是,脸上都有一些木然的神色。而在他们之前,几名手执皮鞭的壮汉正将人一个一个拖出来喝卖,时不时便有人上去交付买卖,将人带走。 公孙宁见她对奴市留神,便命跟着的人都退了出去,侧着身子为她倒茶,说道,“方才若不是瞧见赵承,我还以为是许府旁人的车子,你在那里做什么?” 许乐乐耸肩道,“自然是去买奴隶!” 公孙宁好笑,伸手在她鼻子上一刮,说道,“你可是千金大小姐!” 许乐乐一把将他手掌打开,嗔道,“鼻子被你摁扁了!” 淳于坚见两人亲蜜,竟然生出些醋意,截断两人的说话,笑道,“乐乐,你今日来的巧了,要买奴隶,只找邵二哥便是,干吗还自个儿去挤?” 许乐乐自从听到邵毅丰的名字,便暗说自己运气不错,此刻闻言,含笑向邵毅丰笑道,“只是乐乐不知道这官奴买卖的规矩,闻说不少官奴要官府的人来竞价!” 公孙宁好笑,“你不懂规矩便自个儿跑来,下边人杂,冲撞了怎么办?” 许乐乐挑眉道,“不过是各瞧各的,与旁人又不相干!” “你要什么样的人,说一声便是,一个女儿家!”公孙宁皱眉低责,脸上却仍是一片温和。 瞧着兄妹言语随意,公孙宁言语间更是对这个表妹流露出疼宠,邵毅丰举杯饮了口茶,笑道,“若不是知道五公子心有所属,我便以为许大小姐是五公子心爱之人了!” 公孙宁已脸色微变,僵了一僵,苦笑道,“邵公子取笑!” 邵毅丰还不知所以,淳于坚已撞了他一下,说道,“邵二哥,许大小姐要买奴仆,你还不快出出主意,乱说什么?” 邵毅丰愕然道,“怎么了?” 淳于坚见他还不领会,只急的跺脚。许乐乐向公孙宁瞅了一眼,慢慢道,“陆家小姐已和平阳王府的公子淳于弘杰定了亲!”这件事早晚会传遍帝京。 邵毅丰一怔,手里的茶举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抬眼注视着公孙宁,呐呐道,“我我竟不知道,方才失言,五公子不要在意!” 公孙宁脸色微白,脸上神情却已恢复淡然温和,淡淡一笑,说道,“邵公子说话戳人痛处,要赔罪,便罚你替乐乐挑了她要的人来!” 一句话将邵毅丰说笑,忙点头道,“该罚!该罚!”扬声唤人,说道,“去,将今年所有官奴的册子拿来!” 许乐乐听公孙宁还会说笑,也是松了口气,笑道,“那些同主人一同发落的奴仆便罢了,只将前三等的取来便是!”所谓前三等,一等为官员嫡系家眷,二等为旁支,三等为受诛连的族人,获罪之前,都不是奴仆身份。 公孙宁奇道,“那等身份的人,你买来何用?” 许乐乐叹了一声,一脸沮丧,说道,“乐乐收回了娘亲留下的田庄、店辅,满帝京的人都说乐乐有手段,却不知道,乐乐收了回来才却不知如何打理,身边竟也无人可用。虽说娘亲还留着四家陪房,却均是寻常奴仆,既不懂经营,也不识字,若外头请去,不是自个儿的人,又怕不合用,便想到了官奴身上。” 邵毅丰奇道,“许大小姐买来奴仆,是想让他们代为管理产业?” 许乐乐眨眼道,“邵公子以为如何?” 邵毅丰皱了皱眉,叹道,“若说要寻能管这些产业的人不难,只是这些人刚刚被贬为奴,心里未免不甘,若是从中做什么手脚,怕是为祸不小!” 许乐乐点头道,“此节我也想过,但选人是其一,如何用人是其二,总要试一试才行!”顿了一顿,又笑道,“这些田庄在乐乐手里纵是糟蹋了,也比留在旁人手里强,乐乐边做边学,总强过不闻不问!” 邵毅丰倒是知道相府的情形,点头笑道,“说的也是!” 公孙宁皱眉道,“你要用人,怎么不和母亲说?便是我们还给你弄不出几个人来?” 许乐乐见他不悦,忙道,“求表哥帮忙自然便捷,只是相府的情形,表哥又不是不知道,乐乐不过是不想落人口实。”赶走了建安侯府的人,却来了靖安侯府的人,秦氏一定会大做文章。 公孙宁默了默,才点了点头,叹道,“难为了你!” 正说着,邵毅丰的小厮已捧了几本册子前来搁在桌子上,邵毅丰按着册子向前一推,笑道,“奴市刚开几日,卖出去的还只是寻常厮仆,那些官员家眷,还不曾上台发卖,许大小姐尽管挑选!” 许乐乐谢过,也不客气,将册子取过,从第三等的看起。但见那册子上标的清清楚楚,姓甚名谁,多大年岁,是男是女,是受哪位官员诛连。 许乐乐皱眉,说道,“这册子上瞧不出识不识字,读过何书?” 公孙宁失笑,摇头道,“旁人正经选奴隶,都要不识字,好使唤的,你偏偏要识字的!”抽出第一等的册子,说道,“这嫡系家眷,想来均是识字的!” 许乐乐点了点头,但见这本册子薄了许多,大约也不过百人,便从头翻起。没翻两页,不由吐了吐舌头,笑道,“这些人我可不敢用!”这册子里的人,有许多竟是二、三品官员的家眷。 邵毅丰向册子瞧了瞧,笑道,“这些人大多已调教一年有余,如今又落了贱籍,倒是不必顾虑!”想了想,将小厮唤了进来,拿起册子抛回给他,说道,“你和管事的说,将这册子里识字的人,标明以前做何差事,重整一份出来!”又向许乐乐问道,“许大小姐是要女子还是男子?年龄呢?” 许乐乐说道,“这在外奔波的事,自然是男子方便,年纪也不能太大!”小厮一一记好退下。 邵毅丰道,“未发卖的奴隶关在城郊的庄子里,两日后正好约了五公子饮酒赏菊,到时许大小姐同去可好?” 公孙宁点头道,“嗯,在那里挑选奴仆方便一些!”替许乐乐应了下来。 邵毅丰大笑,说道,“知我者五公子也!”手中杯向他照了照,啜饮一口。 公孙宁失笑,说道,“幸亏你手中拿的是茶,不是酒!” 邵毅丰笑道,“待到了寒舍,我们一醉方休!” 淳于坚忙问,“我呢?我呢?邵二哥,你不请我?” 邵毅丰笑道,“六殿下若能出宫,自然欢迎!” 淳于坚大喜,说道,“你别笑,我定能出来!” 事情说妥,四人便转话说些旁事,直到日影西斜,才尽欢而散。 许乐乐下车进府,刚进了垂花门,便闻东侧小院里有斥责之声。见许乐乐注目,门口守着的小丫鬟忙回,“大小姐,是新买来的丫鬟、小厮,张妈妈正在那里训斥,想来很快便会分到各处院子里。” 许乐乐点了点头,问道,“不知道买了多少?” 这小丫鬟只是低等的守门丫鬟,听大小姐竟向她问话,脸上不禁露出喜色,忙恭恭敬敬回道,“闻说买了二十个丫头,二十个小厮,都是十岁左右的年纪。” 许乐乐点头,命白芍赏了小丫鬟,径直向紫竹苑来。 许一鸣正和老夫人坐着说话,见了她来,便道,“府里已买办了二十个丫头,你院子里还缺着三个,回头吩咐人挑去!” 许乐乐含笑应了,问道,“不知祖母这里的丫头可曾选过?” 老夫人笑道,“正说让罗妈妈去挑呢!”又道,“那些丫鬟虽说是大家子出身,但这才刚进府,也不知道品性,还是命人带着,留心些强,莫要再有以前那些个不经事的!” 许一鸣又焉能不知以前那些都是秦氏搞出来的?见老夫人不点破,心里愧恼,也只得点头,向罗妈妈道,“选了人,这屋子里的,还得劳妈妈费心调教!” 罗妈妈笑道,“老爷放心,老奴会盯着些儿!” 许乐乐插话道,“妈妈跟着老夫人多年,既去挑人,便将乐乐那几个也一并挑了可好?乐乐也省了许多的事!” 老夫人手指点着她笑道,“瞧瞧,欢丫头最会躲懒!赶明儿嫁了人,做了主母,你又推给谁去?” 许乐乐顿足嗔唤,“祖母!”引得屋子里的人笑起,心里却不禁有些恍惚。嫁人吗?若是依着前世,是嫁给五殿下淳于昌,最后落个万箭穿心。这一世,她万万不肯嫁他,可是,难道嫁给淳于信?连自己的心里都分不清,对他的那一点牵挂,究竟是出于上一世的感激,还是这一世的情愫? 老夫人一句话,提到了她的亲事,许一鸣向她瞧了一眼,低低一叹,说道,“乐乐还小,再等等罢!”心里却是暗愁。许乐乐自从在江州处置了冯四等人,虽然都只是奴隶,可是死在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手上,多少令人惊讶。不知为何,帝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直说将门出虎女,相府大小姐跟着老侯爷长大,竟然是个杀人如麻的。试问一个杀人如麻的小姐,又有谁家敢娶去? 许乐乐的心里,虽已不同于寻常的闺阁少女,这种话却不好接口,装作窘迫,借口退了出去。 两日之后,公孙宁果然如约,一早来许相府接了许乐乐,相伴出城,向邵家城郊的庄子行去。许乐乐眼见出城已有半个多时辰,便掀帘问道,“五哥,邵家的庄子还远么?” 公孙宁一笑,说道,“我们早已在庄子里了,只是要进园子,还得半个时辰!” 白芍听的咋舌,说道,“小姐,这庄子比我们在江州的还大许多!”帝京城郊的田地啊,那可是寸土寸金。 许乐乐笑道,“我们怎么能和邵家相比!”邵家,可是当今太后的娘家,论权势虽不是朝中顶尖,论财富也非首富,但二者相加,这大邺朝怕是还没有哪一家比得上。 果然,又行了半个时辰,但见前边亭台楼阁,连苑而起,映在一片水光山色间,美的如人间仙境。 园子门口下车,但见门前一排树上系着几匹骏马,白芍抿唇笑道,“一定是六殿下一早儿便赶了来!” 许乐乐也是一笑,见园子里有小厮出来引路,便跟在公孙宁身后,一路向园子里行去。 转过几层屋宇,但见一片水波粼粼的湖面上,建着一叠三折的水榭,有一道曲桥与水榭相通。而水榭外的宽大平台上,已稀稀落落坐了四五个人。 许乐乐微微挑眉,向公孙宁笑道,“我只道邵公子只请了五哥和六殿下,想不到还有旁人!”话刚说完,但见公孙宁唇角的笑意已经凝结。许乐乐一怔,抬头细望,却见几条俊挺的身影之间,赫然竟有淳于弘杰高大的身形。 许乐乐纤眉微拢,心里便有些不满。这个邵毅丰,分明知道淳于弘杰抢了五哥的爱侣,怎么还将他一道儿请来。 只是人既来了,也不能就此拂袖离去,只得跟着小厮踏上曲桥,向亭子里行去。行的近了,才见另几个人,除淳于坚之外,竟然还有四殿下淳于信、五殿下淳于昌。 见到他二人踏上曲桥,邵毅丰早起身迎了过来,笑道,“五公子、许大小姐,有失远迎,失礼!失礼!”说着连连作揖。 公孙宁淡笑道,“邵公子客气!” 许乐乐恼他令公孙宁难堪,向他望了一眼,默默回礼,却不说话。 邵毅丰脸上现出些无奈,转身与二人并行的瞬间,低声道,“是他自个儿来的,我不曾请他!” 公孙宁微不可见的点头,说道,“无防!” 许乐乐心中也觉释然,见邵毅丰向她望来,便微微一笑。 公孙宁与陆轻漾的情缘,纠纠缠缠两年有余,帝京官室中,几乎无人不知。而当日淳于弘杰向陆轻漾下聘,又做的极为张扬,除了邵毅丰这等常年不在帝京的人,几乎也是无人不晓。 此刻淳于信等人见公孙宁到来,皆将目光望在淳于弘杰身上。淳于弘杰倒不以为意,大大咧咧抓了公孙宁道,“中秋那日,怎么不见你?我被老六、老七灌的烂醉,今日要在你身上找回来!” 公孙宁淡道,“那日是我当值,不曾赴宴!”肩头微缩,不着痕迹的将他避开。 淳于弘杰这才瞧到他身后的许乐乐,眸子里现出惊艳之色,问道,“不知这位小姐是谁?是五公子的新相好?”说着便向她身边靠来。 公孙宁一皱眉,一臂将他拦住,说道,“这是舍妹?” 舍妹?淳于弘杰挑眉,笑道,“几时侯爷生出这么大一个女儿来?莫不是在外头养了外室?”斜着身子,双眼仍是向许乐乐身上滴溜乱转。 许乐乐暗暗皱眉,心里为陆轻漾惋惜。那样一个清透女子,和表哥两情相悦,到头来竟然嫁这么一个东西! 轻轻自公孙宁身后闪出,先向淳于信三人见礼,说道,“臣女乐乐见过三位殿下!” “乐乐?许乐乐?”淳于弘杰听到她自报姓名,大为惊诧,问道,“你是许乐乐?” 看来自己的名字,真的是响彻帝京了!许乐乐挑眉,转身与他正对,淡笑着行下礼去,“臣女许乐乐见过淳于公子!”淳于弘杰虽是庶出,终究是皇室贵胄,所以也以“臣女”自称。 淳于公子? 淳于弘杰脸色微寒,说道,“闻说连陈贤妃也对许大小姐宠爱有嘉,这个礼,在下可受不起!”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礼者,理也!臣女与公子同在邵公子处做客,愿该见礼,与陈贤妃又有何干系?” 淳于弘杰见她虽脸有笑容,眼神中却一片冰冷,不收挑唇嗤道,“都说许大小姐口齿伶俐,是个不让人的主儿,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一拂衣袖在石椅上坐下,神情极是无礼。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淳于公子言重,臣女不过是给公子见礼,怎么就成了不让人的?难不成那背后议论臣女长短的,反而是让人的了?”要说最近与人口角,便是苗纹、袁青眉等人,想来陈贤妃召自己相见,也是这干人传了出来。 旁人或者不知道,而有了上一世的经历,许乐乐却明白,淳于弘杰身为平阳王的长子,一直以为王位是他的囊中之物,后来却因为有一个嫡出的小世子诞生,他和世子之位失之交臂,便最恨旁人唤他“淳于公子”。 “公子!”这个称呼,在寻常人家,不过是个最正常的称呼,而在公勋世家,却表明无权袭爵! 淳于弘杰听她左一个“淳于公子”,右一个“淳于公子”,不禁心中烦乱,皱眉道,“毅丰,你今日约了人饮酒,怎么还请来一个女子,没得扫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7出了什么事? 许乐乐点头道,“不错,有一些人不请自来,真是自讨没趣!” “你”淳于弘杰霍的站起,向许乐乐一指,喝道,“许乐乐!你好大的胆子!” 淳于信见他发怒,上前一步笑道,“皇叔怎么和一个小姑娘这般计较?”平阳王是先皇的亲弟弟,论辈份,淳于弘杰还是淳于信等人的叔叔,所以淳于信三人还要叫淳于弘杰一声“皇叔”。 许乐乐却不领情,淡笑道,“淳于公子过奖,臣女胆子向来不小!” 淳于信无奈,唤道,“乐乐,少说两句!” 淳于弘杰怒极反笑,说道,“终究是小地方长大的野丫头,你好心替她说话,她却不领情!” 许乐乐淡道,“是啊,莫说只是臣女,便是公孙一门,又有哪一个不是那小地方长大的?淳于公子可当心些儿,与我们这等野人来往,没得掉了身份!”一句话,不但将在场的公孙宁拉了进去,连靖安侯公孙明远和另外三个舅舅与一大群的表兄弟一同拖了进去。 公孙宁一怔,不由摇头笑出声来,说道,“我们兄弟,倒都是在老侯爷膝下长大,说来也都是小地方长大的了!”如果只是淳于弘杰和许乐乐口角他倒不好相助,如今拖上整个公孙世家,自然不会相助外人。 淳于弘杰倒没想到一句话会得罪整个靖安侯府,不禁一窒。 许乐乐瞧着他,说道,“今日是邵公子请我和表哥一同前来饮酒赏花,淳于公子既不屑我等‘野人’,怎么还要赖在这里?”竟然替邵毅峰逐客。 淳于信苦笑,说道,“乐乐,这是要将我们一齐赶走吗?” 淳于弘杰却冷笑道,“却不知这邵家的庄子,几时由许大小姐做主?” 邵毅丰见他脸色越发阴沉,忙道,“这是哪里的话,大伙儿相见便是有缘,还是坐下饮酒的好,何必做此无谓之争?”苦着脸转向许乐乐,求道,“许大小姐,这几位尊神在下一个都惹不起,许大小姐就不要为难了!” 邵家虽非皇室一族,却也是皇亲国戚,又哪里是个怕事的?许乐乐见他故意做出一副苦相,不由便笑了出来,说道,“淳于公子说乐乐是个不让人的,乐乐不过是为了名符其实罢了,不想便将淳于公子惹怒,原是乐乐的不是!”跟着向淳于弘杰浅施一礼。 她这一笑,仿如夏花初开,艳阳乍现,在场五位男子,均是一呆,齐齐将目光凝在她的面上。淳于弘杰本来一腔怒意,见到她这令天地失色的笑容,整个人如被定住,一腔怒气无影无踪,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唯有公孙宁自幼瞧惯了,微微一笑,说道,“乐乐被我们娇宠惯了,淳于公子莫要见怪!” 靖安侯府和平阳王府本是世交,公孙宁虽然满愤怒淳于弘杰横刀夺爱,却也不能因此令两府反目。只是这两句话,亲疏立分,一句“淳于公子”,旗帜鲜明的站在许乐乐一边,淳于弘杰若是再起争执,他便不会袖手旁观。 邵毅丰回神,又哪里知道淳于弘杰心思的变化,只连连摆手,说道,“二位来者是客,瞧在邵某份上,各让一步!各让一步!” 许乐乐不愿邵毅丰为难,便抿唇不语。 淳于昌在她那一笑中,也觉心摇神动,隐隐的,感觉这个女子应该与他极为熟悉,熟悉到应该亲如一人,可是,为何她对自己的神色,永远那样淡漠疏离。瞧着她恰淡的眉眼,不由甘心被她忽视,手指在桌上轻叩,极力将声音调的冷淡,慢慢道,“闻说许大小姐连四哥也不瞧在眼里,皇叔又何必在意?” 这是煽风点火啊! 淳于信回头,向他一瞥,含笑道,“许大小姐不过是性子直率,并无恶意,又何必在意?” 许乐乐却只是眼皮一掀,看都不曾向他看去一眼,却转头向淳于信嫣然一笑。 淳于昌本就站在淳于信身侧,将这一笑尽收眼底,一瞬间,但觉胸中酸意泛涌,怒意暗生,只觉是自己的什么东西,生生被人夺去一般。 淳于坚眼看着这一大串的争执,却听的云里雾里,淳于信这一句却听的明白,不由连连点头,说道,“许大小姐并无恶心,不过是喜欢闹着玩儿罢了!” 邵毅丰忙道,“好了!好了!我们是来赏花饮酒,话说开便好!”向许乐乐歉意一望,说道,“原本只想小聚,并未请旁的女眷,倒令许大小姐不便!” 许乐乐一听这话,便明白别说淳于弘杰,就连淳于信、淳于昌二人也是自己凑来的,便含笑道,“无防,乐乐见这园子建的精美,正想四处逛逛,各位殿下、公子不必管我!”明摆着再不愿瞧淳于弘杰的嘴脸。 公孙宁微微挑眉,说道,“园子大,仔细迷路!”她一向不是这样小气的人,几句口角还不至于令她拂袖而去,想来是另有用意。 许乐乐笑道,“那便请邵公子命人带领!” 邵毅丰此刻也巴不得这两人中走开一个,见许乐乐自个儿找了借口离开,不由松了口气,忙唤过一个小厮带路,说道,“许大小姐若要什么,不必来回,好生伺候!” 许乐乐浅淡一笑,向众人辞了一礼,仍从曲桥上返回,向园子里逛去。 淳于弘杰见她神色淡淡,眸光只在自己脸上一扫,竟然没有一丝表情,心里颇有些异样,又想不出能说些什么,只是凝目注视着她转身而去。而淳于信本就是为她而来,此刻见她离去,心中不舍,满心想追了去,只是这里又是皇叔,又是皇弟,还有一位她的表哥,极为不便,只得目送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岸上的浓荫里。 离开亭子里众人的视线,许乐乐先使小厮将赵承唤了进来,低低向他嘱咐。那跟着的几名小厮倒也识趣,见白芍、青萍二人守在几步之外,便也远远退开,躬身而立。 待赵承奉命离去,许乐乐方唤过小厮,一路引着,向园子里慢慢逛去,时不时问些庄子或园子的闲话。走走停停一个时辰,才刚刚逛了少半个园子。 突然间,远远的听到水榭那方传来一阵骚动。许乐乐回头,隔湖望去,但见淳于弘杰高大的身影疾疾奔过曲轿,向园门那里飞奔而去。 白芍奇道,“咦,那位淳于公子怎么了,火烧了尾巴似的?” 许乐乐失笑,说道,“走罢,我们回去和表哥饮酒!” 小厮忙前头引路,绕路回到水榭。邵毅丰见她回来,迎了上去笑道,“这下好了,刚才险些打起来!” 许乐乐撇唇,懒懒道,“那等样人,乐乐还怕脏了手!”甩了甩手,似甩开什么讨厌的东西,转向邵毅丰道,“邵公子,你分明是请我来饮酒,却令我白白一个儿逛了这许久的园子,你怎么赔我?” 邵毅丰打拱作揖,笑道,“都是在下安排不周,许大小姐要怎样,在下无不从命!”侧身引着她回入亭内。 淳于信瞧见她唇角漾出的笑意带着一丝难辩的狡黠,不由眸光微闪,跟着也缓缓笑了起来。趁旁人不注意,凑到她身边低声道,“小狐狸,是不是你使了什么法子,将皇叔支走?” 许乐乐讶异回头,“四殿下何出此言呐?臣女哪有那般大本事?” 瞧着她的样子,淳于信越发知道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不由笑了出来。刚才她离开水榭,旁人都以为是她不愿瞧见淳于弘杰使的小性儿,却想不到,她避过众人便设法将他弄走。只是她究竟用什么法子,倒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淳于坚却道,“这位皇叔也真是,路上碰到我们,硬要跟来,又不能赶他走!” 许乐乐横他一眼,说道,“想来也是你到处招摇,若不然他哪里知道你是来邵公子的庄上?” 淳于坚摸了摸后脑,讪讪的不好意思。 淳于昌淡淡道,“许大小姐这话,可是在赶人了?我们也是跟着六弟同来!” 许乐乐挑了挑眉,说道,“五殿下若这样想,臣女也没有办法!”既然知道,怎么还不走呢? 淳于昌冷哼一声,便不再语。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宫门口碰到淳于坚,一听说来这庄上的还有许乐乐,便不由自主的跟来,实在不知道来干什么,难道就为了看许大小姐这张冷脸? 亭子里气氛顿时又变的低沉,邵毅丰抚额。 那天见这位许大小姐颇好说话的样子,怎么今日像只刺猬,斗了淳于弘杰不算,现在又和五殿下杠上?叹了口气,说道,“来者是客,平日里就是想请各位都请不到呢!”赶着唤丫头、小厮重整杯盘,换了酒具,请众人重新落座。 许乐乐向淳于弘杰坐过的椅子瞧了瞧,露出一脸厌恶,说道,“这椅子脏的很,五哥和我换!”一把拉起公孙宁,在他椅子上坐下。 公孙宁含笑摇头,顺着她在淳于弘杰的椅子上坐下。 淳于弘杰的位置,本来一边挨着淳于昌,一边挨着公孙宁。此刻一换,成了许乐乐一边挨着公孙宁,一边挨着邵毅丰,有意无意,避开了淳于昌,却与淳于信隔着一张桌子,成了最远的距离。 淳于信微微抿唇,抬头向她仔细瞧了一眼,恰好与她眸光相对,见她狡黠的眸子极快的一眨,便转了开去,一瞬间心情大好,笑道,“几时添了这个毛病,连人家坐过的椅子也嫌弃!”心里却有些遗憾。早知道这样,刚才自己坐了公孙宁的位置,小狐狸怎么也不会寻淳于昌换位置,岂不是就坐在自己身边?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有什么道理可讲?” 淳于昌双眸一眯,也是向她深深一望。虽然她表现的是对淳于弘杰的厌恶,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却觉得,她是不愿意坐在他的身边,故意使这小性子避开。 刚刚坐下,一杯酒才刚刚落肚,便见一个小厮匆匆奔来,躬身回道,“爷,五殿下的侍卫首领李改求见!” 话音刚落,但见又一个小厮奔来,回道,“爷,四殿下的侍卫首领路宁求见!” 淳于信、淳于昌一听,齐齐站了起来,互视一眼问道,“出了何事?” 邵毅丰也是脸色微变,喝道,“还不快请进来,四殿下、五殿下的人还回什么?”两名小厮闻命,齐齐转身奔去。 “唉!唉!”邵毅丰顿足叹气,说道,“一个去就好,两个都去做什么?”其中一名小厮略一迟疑,见另一名小厮已奔了去,便又转了回来。 邵毅丰问道,“你可知道出了什么事?” 小厮回道,“奴才也不知道,只是瞧两位侍卫大哥都很焦急的样子!” 淳于信皱眉道,“是路宁前来,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淳于昌不语,只是轻轻点头。他身边的李改正如淳于信身边的路宁,若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断不会亲自跑来送信。 几句话的功夫,果然见园门方向,路宁、李改二人匆匆奔来,奔过曲桥在亭外跪倒,路宁俯首说道,“四爷,平阳王病危!” 李改也是大声说道,“五爷,平阳王病危!” “什么?”众人尽皆一惊。 原来一脸淡然的许乐乐也是微微一怔,回头向白芍瞧去一眼。二人互视,白芍也是轻轻摇头。 淳于坚疑道,“前几日中秋宴还见老王爷康健,怎么就病危了?” 淳于昌和淳于信一望,沉声道,“四哥,这事蹊跷,我们先去瞧瞧如何?” 淳于信点头,向邵毅丰、公孙宁拱手道,“我们先行一步,日后再聚罢!”说完,忍不住向许乐乐望来一眼。 许乐乐神色已恢复平日的淡雅平和,与他眸光相对,只是微微一笑,便福身见礼。 淳于信心中一动,暗道,“难道又是小狐狸使的手段?”只是平阳王病危,毕竟事关重大,并不敢全部想到许乐乐身上,只是向她一点头,一把拖住淳于坚,说道,“走罢!”转身大步而行。 “喂!喂!”淳于坚大叫,“四哥,平阳王病危,自然有太医,我们去做什么?” 淳于信睨他一眼不理,却拖着他走的更快。平阳王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平阳王病危,一定会惊动圣驾,身为皇子岂能不第一时间赶到? 只这一会儿,亭中的人走了大半,邵毅丰转身瞧了瞧公孙宁和许乐乐,不由笑了出来,说道,“平阳王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乐得清静!”让着两人坐下,向许乐乐笑道,“许大小姐厌恶淳于弘杰也倒罢了,五殿下又如何得罪了你?” 许乐乐挑眉,悠然笑起,问道,“怎么就见得五殿下得罪了我?” 邵毅丰摇头,摆手道,“我可不和你争执,你如何待五殿下我不管,别那样待我就行!”说着自怀中摸出两张纸来,说道,“这是按许大小姐的吩咐筛选出的二十几个奴隶,许大小姐瞧瞧罢!” 许乐乐接过打开,从头细看,突然“咦”的一声,指着一个名字道,“这是柴家的人?乐乐记得,柴家是五年前获罪,怎么柴家还有人没有发卖?” 邵毅丰接过瞧了瞧,皱眉道,“怎么将此人也列了进来?”叹了口气,说道,“此人是柴家二公子,这五年来,卖了四回,他屡屡逃走,主人家不得用,还得用人看着他,便将他送了回来。最后的一次,被打断一条腿,仍是不知悔改,怕是我们只能自个儿留着了!”说着连连叹气。 许乐乐笑了起来,说道,“旁人均说邵家能揽上这个差事,是得了天大的恩典,谁料竟有此难处!” 邵毅丰叹道,“这可是得罪人的差事,哪天哪一家翻了案子,那些年受的苦,便全要算在邵家头上!”说着又是深深一叹。 许乐乐好笑道,“算在邵家头上又如何,邵家难道是怕事的?”低头将纸上的内容细细瞧了一遍,说道,“瞧起来这些人还都合用,只是无法分出优劣,邵公子能不能将人提来瞧瞧?” 邵毅丰道,“自然!”当下传令,命人将这二十余人提入园中。 隔了一会儿,二十多个衣衫破碎的男子被押到水榭之外,在家丁的呼喝中,尽皆跪下,却独有一人虽瘸了条腿,却任由鞭子抽上身来,却挺而不跪。两名家丁过来,向他膝上连踢两脚,才将他按跪在地,他却咬着唇一声不吭,却抬起头,向着邵毅丰怒目而视。 邵毅丰想来也看惯了这些人仇恨的目光,倒也不以意,说道,“许大小姐请选罢!” 许乐乐点头,见那人身形高挑削瘦,大约二十上下年纪,便问道,“你便是柴家的二公子?” 五年来,这柴公子被人呼来喝去,受尽凌虐,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到他的身份,抬头见是一位十几岁的小姐,抿了抿唇,侧过头去。 也难怪他会吃亏! 许乐乐瞧的有趣,问道,“方才你为何不跪?白白多受几下鞭子?” 柴二公子将头一仰,大声道,“我柴家是冤枉的!” 许乐乐笑道,“你便是因此不服,才屡屡逃走,不肯为奴?” 柴二公子咬牙不语。 许乐乐也不再问,只将另外二十几人瞧了一遍,比对着纸上的姓氏逐一问过,点着三个人道,“这三个,和他!”纤纤食指向柴二公子一指,含笑道,“邵公子,方才你说要赔乐乐今日的不痛快,便将这四人贱卖如何?” 邵毅丰一怔,瞬间哈哈大笑,说道,“原来许大小姐在这里等着!”转头向公孙宁道,“五公子这位表妹可当真是个会算计的!” 许乐乐侧头笑道,“怎么,不行么?” “行!行!”邵毅丰忙应,笑道,“那便每个奴才二两银子,权当在下给许大小姐赔罪便是!” 二两银子,奴市上最低贱的奴隶,也不过如此! 那三个人脸上均现出一抹被羞辱的神情,柴二公子却冷笑一声,侧过头去。 许乐乐命白芍数了八两碎银子并自己的印信取出来,交到邵毅丰手里,便笑道,“那便请邵公子做了交接,乐乐今日便带了回去可好?” “好!”邵毅丰无可无不可,命人将人押走,才道,“许大小姐,这官奴不比寻常奴隶,主人有看守之责,若是死了,要报官府验明正身,逃了也要协同官府追缉,若是知情不举,事发之后,会有看管不严之责!” 这就是为什么柴二公子被卖了四回,又被送回来的原因。 许乐乐点头道,“乐乐明白!” 正事办妥,三人又重整杯盘,坐下饮酒赏菊。 在邵家庄子里消磨一整日,到申牌时分,二人才辞了邵毅丰回城。公孙宁策马随在许乐乐马车一侧,回头瞧了瞧随在车后的四个奴仆,笑道,“你倒是大手笔,一买便是四个官奴,却不知道要怎么用?” 许乐乐笑道,“本来只打算买一两个,邵公子既然大方,那就多卖两个慢慢用!” 公孙宁好笑,“你倒是什么物件吗?慢慢用!” 进了城门,许乐乐道,“表哥回罢,我要到院子里安顿这几个奴仆!” 公孙宁向赵承瞧了一眼,知道有他在许乐乐万不会有什么危险,便点头道,“好罢!”带着随从自行离去。 许乐乐吩咐马车径直拐往古井胡同,掀起车帘,向赵承问道,“怎么回事?” 赵承策马随上,躬身回道,“我们的人还没有动手,平阳王府便出了事,瞧起来像是旁人安排的!” 许乐乐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闻说是小世子从假山上摔了下来,生死不明,王爷一急便中了风!” 小世子? 许乐乐心头一跳,一瞬间明白。淳于弘杰今日跟着淳于信等人去邵家的庄子,并不是闲的无聊,而是要寻人给他做不在场证明。小世子出事,他却和三位皇子在饮酒,任谁都怀疑不到他的身上。 正说着,突然车后随从大叫,“那个奴才逃了!” 许乐乐抬头,便见柴二公子的一瘸一拐的身影横冲直撞,片刻间没入人群。赵承不等她吩咐,低喝一声,纵身跃起,由马上径直扑入人群,身形如一缕疾风,在人群中穿插,片刻间将柴二公子一把抓住,拎着衣领拖了回来,一脚踹他扑跪在马车前,冷笑道,“瘸着一条腿,你逃得了吗?” 柴二公子咬牙挺身,仰头望着许乐乐,大声道,“你送我回去罢,我万万不会任你奴役!” “蠢货!”许乐乐冷笑,向赵承道,“将他交给项力,两个月后,他若还活着,带回来给我!”再不向他多瞧,吩咐马车继续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8有什么预谋 这个地方,接近一品居,隔着半条街便是奴市,可以说是最近帝京城中最拥挤热闹的地方。柴二公子挑这个时候逃走,可见对这里地形熟悉,如果不是赵承身有武功,他只要寻人群密集的地方随便一躲,当真被他逃了也说不定。 而这样的戏码,在最近的奴市周围经常上演,人群瞧了会儿热闹之后,便也就散去。许乐乐却突然改了主意,向外吩咐道,“赵承,将那三人送到古井胡同,命人好好看管,今日我不过去了!” 赵承领命,自行吩咐下去,马车于前边拐一个弯,径直驰回相府。 刚在府门前下车,但见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跑了过来,问道,“敢问可是许大小姐?” 白芍上前将他拦住,问道,“你是何人?” 孩子道,“有一个人说要见许大小姐,在街口的茶楼相候!” 白芍奇道,“是何人?” 孩子摇头,说道,“他没有说,只是给我三个铜板,说要我带这句话!”说完转身就跑了。 “喂!”白芍扬声喊,问道,“你还没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孩子边跑边回头,说道,“是个很威风的公子!”说到后来,转了个弯,没了人影。 很威风的公子? 白芍不解回头,瞧着许乐乐道,“小姐,什么人这样古怪,要见小姐,还不直接来府里求见?” 许乐乐想了想,笑了起来,说道,“不用管他!”说着径直进府。 白芍忙随后跟上,奇道,“小姐,你不去瞧瞧么?” “去什么?”许乐乐笑道,“既然是他来寻我,我不去,自然他还会再来,他还不急,我有什么好急的?” 白芍想想,嗤的笑了出来,说道,“奴婢就是好奇,是什么人弄这古怪!” 什么人? 许乐乐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这大都城中,很威风的公子她认识的不少,但是想见她,又不敢径直上门求见的,恐怕只有一个! 立在巷口的拐角,眼看着许乐乐进府,连马车也从偏门赶了回去,秦鹏暗暗咬牙,心里说不出的气怒。但要让他就此寻上门去,被秦氏的人瞧见,恐怕又难解释清楚,只得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许乐乐一连三天没有出府,到了第四天,门外突然有丫头禀道,“大小姐,前边小厮来回,说沈家小姐求见!” 沈家小姐?沈子涵? 许乐乐微诧,说道,“快请进来!”唤丫鬟来换了衣裳,向花厅里来。 隔了片刻,沈子涵跟着小丫鬟进来,匆匆见了个礼,说道,“姐姐可曾听到,平阳王府出了大事!” 许乐乐点头道,“闻说平阳王病危,后来不是说救了过来吗?” 沈子涵摇了摇头,一屁股坐进椅子里,说道,“小世子死了!” 许乐乐吃了一惊,问道,“几时的事儿?” 沈子涵道,“一个时辰前,妹妹刚得了消息!” 许乐乐顾不上管她脸色难看,心里却想,自己在平阳王府安插了人手,怎么小世子过世,自己没有得到消息,反而是沈子涵前来报讯? 似乎是解答她的疑问,沈子涵落泪道,“我本来以为,小世子生母虽然过世,终究他还有母族支撑,哪里知道哪里知道”脸色苍白,连连摇头,突然冲到许乐乐面前跪下,双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连声道,“许姐姐,救你求求我,救你求求我!小世子一去,淳于公子必然会使人找妹妹的麻烦,如今妹妹只能求姐姐救我!” 许乐乐一怔,电光火石间,瞬间明白。 在太子府那日,本来是有人要谋害小世子,却被沈子涵看破。那时沈子涵虽然进京已有三年,但她商贾出身的身份,却很难打入帝京的名媛圈子,不得己,只好插手管了这档闲事。而当时自己刚刚回到帝京,在秦氏和许云乐的挑唆下,也受到排挤,于是沈子涵拉自己一起,一则给她做个见证,二则,也拉一个同盟。 旁人见一个千金小姐跳到水里救人,或者会觉得惊讶和好笑,可是在小世子的母族,却会将她看做恩人。而小世子的生母 许乐乐脑中极力搜索,想出一些影像。似乎,小世子的生母,也是江淮人,江淮潘家!对,那个几乎被人遗忘的世家!在两朝之前,潘家也是大邺朝一个名门旺族,显赫一时,较如今的邵家、公孙家还要兴盛。 只是盛极而衰,在出了一位皇妃之后,潘家再无杰出的人才,也就渐渐没落。到了前朝,便退出帝京,回返老家江淮。而在七年前,平阳王续娶继室,却挑中了潘家的女儿,潘家也因此有了重振的机会,便也开始陆续返回帝京。 潘氏嫁进王府,三年有孕,四年前产下小世子后,血崩而亡。从那之后,潘家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个未来会继承王位的小世子,自然会倾尽心力照顾。 而同在江淮,沈家和潘家,想来也是旧识。太子府一事,沈子涵对小世子又有救命之恩,潘家自然不会计较她是什么出身,对她自然百般感激。沈子涵就是借着这层关系,迅速在帝京名媛圈子里站住了脚,却也给自己埋下了隐患。 淳于弘杰一意除了小世子,自己谋夺世子之位,对沈子涵自然怀恨在心。如今小世子一死,潘家受到重创,未必还顾得下她,而以沈家的能力,自然不足以蔽护。而那些所谓的名媛闺秀,又断断不会插手这种事,所以,沈子涵想到向自己求救。 小世子出事,以沈子涵和潘家的关系,自然会时时关注,所以,才会第一时间得到小世子去世的消息! 许乐乐一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想到上一世便是小世子夭折,淳于弘杰袭了爵位,不由暗暗点头,问道,“我与淳于弘杰并无交情,妹妹让我如何救你?”不但没有交情,还有些龃龉吧! 沈子涵一窒,咬唇道,“姐姐与淳于弘杰虽无交情,但是但是闻说靖安侯府与平阳王府是世交,若是若是哪位公子肯替妹妹说句话,淳于公子目的已经达到,瞧在靖安侯府份上,或者便便会放妹妹一马!” 许乐乐定定向她注视,心里最后一丝疑惑也想的通透。 淳于弘杰是什么人?他觊觎王位,胸藏野心!或者旁人还瞧不出来,可眼前这位沈大小姐却一定已知道了什么。一个有极大野心的人,岂会因为一个柔弱女子曾无意坏了他的事而动辄得咎?唯一的解释,就是沈子涵眼见失去了潘家这棵大树,便想借机和靖安侯府扯上什么关系。 只要靖安侯府有人肯替她说话,再加上适当的运作,她便可冠上与靖安侯府有某种关系的标签,从此以后,在大都名媛、贵妇的圈子里,还有谁敢小看?岂不是比靠上潘家还强的多? 而她会来相求自己,自然是知道,淳于弘杰横刀夺爱,抢了五表哥公孙宁的爱侣,自己曾在她面前流露出对淳于弘杰的不满,借着这层心理,就算是为了与淳于弘杰作对,或者也肯伸手帮她。 好深的心计! 许乐乐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些为难,说道,“我只能尽力一试,成与不成,却不敢保证!” 沈子涵大喜,点头道,“只要姐姐肯替妹妹说话,妹妹便感激不尽!”依公孙一家对许乐乐的疼爱,只要她肯说话,岂有不成的道理? 沈子涵离去不久,青萍从陆太医处回来,一进门便向许乐乐笑道,“小姐,秦副都统请小姐太和居一见!”说着将手里的帖子递了上去。 许乐乐瞧了瞧她手里的帖子,笑道,“是他亲自给你的?” 青萍点头,笑道,“奴婢原不肯接,要他自个儿上门投帖,难得秦副都统肯说好话,便免为其难接了!” 白芍一旁叫道,“啊哟,我们青萍姑娘当真的为难的紧!”说的三人都笑了起来,才又问道,“小姐,去不去?” “去!”许乐乐笑,说道,“这段日子,也够他受的!何况,明日也该去瞧瞧那几个买来的奴才了!”不能为了躲着秦鹏总不出府吧? 白芍笑着应下,自去准备明日出门的东西。 太和居是帝京城中一个有些年头的酒楼,曾经兴盛几年,可随着一品居、九味香等以奢华著称的酒楼的兴起,这个老字号开始被达官显贵遗忘。 秦鹏选在这里约见许乐乐,一则不会像上次一样被秦家的人撞上,二则也并不落身份,可见是花了一番心思。 许乐乐到时,秦鹏已整整等候三个时辰,正满心焦灼,见许乐乐款款走了进来,忙迎了上去,含笑道,“我以为今日表妹又不肯来,正想命人再请!” 许乐乐抬眸睨他一眼,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说道,“表哥这是怨怪乐乐来的晚了?”立在当地并不落座,一副随时转身要走的样子。 秦鹏忙道,“不敢!” 许乐乐淡淡一笑,这才坐下,说道,“乐乐有些私事要办,故而迟了一些!” 一迟就是三个时辰! 秦鹏苦笑,亲自替她斟了茶,向她身后的白芍、青萍一望,说道,“许大小姐,能不能单独聊几句?”语气带上些恳求,却已经唤不出“表妹”二字。 许乐乐浅浅一笑,说道,“她二人都是我的心腹,表哥有事但讲无防!” 秦鹏一窒,只觉得胸口闷的发疼,偏偏连生气的气力也没有。他知道,若是他现在不说,要想再约她出来,恐怕更难,只得道,“我想知道,那些事,是不是许大小姐所为?” “哪些事?”许乐乐挑眉,故作不知。 秦鹏忍一口气,说道,“西北军营马将军押粮途中被劫身亡。淮西盐运总督府失火,曹总督身亡。江南漕运总督司衙门,高大人莫名失踪,两日后人头悬到城门上。还有海运胡大人,青州封大人,开阳府巫大人,都是莫名丢了性命。” 许乐乐唇角噙着一丝冷笑,说道,“表哥是说,这些人都是乐乐所杀?” 秦鹏抿紧薄唇,定定向她注视,却不说话。 许乐乐淡笑道,“先不说乐乐有没有这通天的本事,就算是有,表哥能不能告诉乐乐,这些人与乐乐有何仇怨?” 秦鹏抿了抿唇,迟疑片刻,才慢慢道,“这些人,都是秦家的人,而且,一向与我联系!” “所以?”许乐乐挑眉。 “这些人一死,大哥和二叔第一个怀疑是我与你窜通!” “与我窜通?”许乐乐挑唇,问道,“你和我串通有什么预谋?或者说,除掉这些人对表哥有什么好处,可以令乐乐一并受益?” 秦鹏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最近这一个月,与秦家暗中来往的人一个个被杀,共同的特点就是,这些人私底下的往来,一向与秦鹏联系,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都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推在许一鹤身上。 可是,包括他在内,无法明确知道许乐乐是不是了解此事,许乐乐一句句的反问,他也无法判断,她是要否认,还是在套他的话? 许乐乐含笑向他注视,悠然道,“表哥既然还没想好,便等想好再说罢!”说着起身,向他行了一礼,说道,“乐乐告辞!” 秦鹏一惊,一跃而起将她拦住,表面强装的镇定终于崩溃,脸上皆是困兽的表情,哑声道,“许乐乐,你究竟要怎么样?” 许乐乐冷笑,淡道,“表哥何出此言?” 秦鹏被她幽冷眸光一扫,心里打了个突,退了两步,挫败的道,“我是说,你究竟要我怎么样?怎么样才肯放过我?”这一个月来,那些人一个一个被人除掉,而自己在秦家,也被兄长和叔叔连连打压,竟没有他呼吸的余地。 许乐乐定定向他注视,一字一字道,“你知道!” “我知道?”秦鹏的神情有一丝恍惚,愣怔片刻,才似惊醒,试探着呐呐道,“你你是说让让甘义”“不错!”许乐乐点头。 这一瞬间,秦鹏胸口窒闷难受,张开嘴大口呼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些事,果然都是她做的,而她做这些件的目的,就是让甘义进骁骑营,守在自己身边!当初自己不愿受她所制,断然拒绝,哪里知道,换来的竟然是秦家对他的全面打压和排挤! 许乐乐定定的瞧着他,慢慢道,“你按我说的做,我自然会助你将原有的一切夺回来!”表面上,秦鹏仍然是建安侯嫡子,仍然是骁骑营副都统,仍然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领,可是,许乐乐却清楚,对秦家而言,嫡子也好,庶子也罢,也只是为秦家争夺更多权才的垫脚石! “助我?”秦鹏迷惑摇头,苦笑道,“你如何助我?”许乐乐虽然唤他一声“表哥”,却终究不是秦家的人,她又要什么方法,能打消秦家对他的怀疑? 许乐乐挑眉,笑道,“如今表哥纵然不信,也再没有旁的法子,不是吗?” 秦鹏眼前,是她绝丽的笑容,耳中,是她温软的声音,却没有一丝欣赏的心思,一时间,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涩。世家子弟,又是一个次子,若是没有家族做靠山,莫说在这俊才云集的帝京城无法立足,就是在秦家,他一旦倒下,他下边的三位庶弟,二叔三叔的几个儿子,都会一拥而上,将他吃的渣都不剩!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要不然为了一时的傲气,自己永远被排挤在权力之外,要不然屈从许乐乐,让她停止现在所用的手段,先保住如今的地位 脑中念头盘旋,终于将牙一咬,点头道,“好!三日后,你让甘甘义到营里寻我!” “乐乐多谢表哥!”许乐乐笑着行礼,说道,“表哥贵人事多,乐乐不便多所打扰,这便告辞!”带着白芍、青萍转身离去。 安排了三个官奴的差事,又将甘义安插入军营守在秦鹏身边,许乐乐手头的事也告一段落。算算已快到秋帷入试的日子,便吩咐赵承上奴市买了两个机灵些的小厮送去给宋文杰做书童。宋文杰如常一样坦然接受,连个谢字也没有。 大考开始第二天,便是三皇子淳于康年满十八,开府封王的日子。大邺皇帝传下旨意,封三皇子淳于康为宁王,与二皇子淳于顺一样,御笔亲题匾额,金字高悬。 三皇子在两年前便立了两位三皇子侧妃,又没有定下正妃人选,加上三皇子生母出身卑微,宁王府门前便较二皇子开府那日冷清许多。 许乐乐仍随着许一鸣、秦氏到府祝贺,随着众夫人、小姐在后宅观赏景致,却见程夫人远远向她招手。许乐乐行去刚一见礼,便被程夫人一把扶住,摇头道,“不必行这虚礼!”携着她的手又行的离旁人远一些,才问道,“你可知道,淳于弘杰向陆家提出,要早一些成亲,给平阳王冲喜?” 许乐乐眼神一黯,点头道,“前日已经听说!”听说那一天,正是她拜访靖安侯府,公孙宁一个人关在屋里闷了一日。 程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今日陆小姐派人给秋儿送了帖子,说是日子定在月末!” “月末?”许乐乐瞠目,喃喃道,“这么说,也不过十几日的功夫!” 程夫人点头,叹道,“可惜了陆小姐,那么好一个孩子!”言语间颇为惋惜。 许乐乐想到公孙宁和陆轻漾本是一对璧人,却落到今日的地步,也是一声轻叹。 二人正说着,却见另一条路上,一个打扮鲜亮,容颜却颇为黯淡的贵妇在四五名小姐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一眼瞧见程夫人和许乐乐,贵妇怔了一下,便抬步向这里行来,向程夫人行个平礼,说道,“原来御史夫人在此!” “陆夫人!”程夫人还礼,见她向许乐乐望来,便道,“这是许相府的大小姐,许乐乐!” 许乐乐听闻竟是陆轻漾的母亲,不觉微微挑眉,福身见礼,说道,“乐乐初回帝京,还无缘拜见陆夫人,陆夫人海涵!” 陆夫人听是公孙宁的表妹,脸上便现出些尴尬,点了点头,说道,“早闻许大小姐大名,只是一直无缘相见!”目光在许乐乐浅笑的面容上一扫,眼神越发变的黯淡。自己的女儿,只比许乐乐大了两、三岁,脸上却再也难见这样的笑容了。 程夫人也道,“陆夫人有些日子不见,不想今日会来!” 陆夫人强笑道,“前些时身上染恙,出不得门,待到病好,又忙着筹备小女的亲事,也顾不上应酬!” 程夫人听她主动提到陆轻漾的亲事,倒不好不接口,说道,“陆小姐大婚,还不曾向陆夫人道喜!”说着施了一礼。 陆夫人忙回礼,扯了个笑容出来,说道,“还请到时程夫人早些儿过去,我们老夫人也念叨夫人几回了!”又转向许乐乐道,“许大小姐想来还不曾见过轻漾,届时还请赏光!” 看来陆轻漾在程府与自己相见的事,并没有和旁人说过。 说话间,原来随着陆夫人的几位小姐也行了过来,齐齐向程夫人见礼,瞧向许乐乐时,却有的客气见礼,有的脸上露出些或鄙夷,或畏惧,或厌恶的表情来。 许乐乐见苗纹和袁青眉也在其中,不觉微微一笑,向诸位小姐一一行礼。 这一群人凑在一起,说不出的别扭。陆夫人寒喧几句,借口尚有旁的事,便即走开。几位小姐也随她一道离开。走出几步,许乐乐便听苗纹故意提高的声音说道,“如今小世子没了,王爷只有淳于公子一个儿子,陆姐姐嫁入王府,怕是很快就是世子妃了吧?岂不是比嫁一个侯门庶子强的多?” 袁青眉接口道,“是啊,如今是世子妃,日后便是王妃呢!又是皇亲国戚,自然是天壤之别!” 两人的话后,是陆夫人低低的几语,随着脚步走远,便再也听不清楚。 许乐乐轻轻叹了口气,暗暗摇头。这陆家夫妇,将陆小姐的姻缘当了富贵的阶梯,只因公孙宁是个庶子便极力反对,到头来却害了女儿一生,如今偏偏还要强装门面,仿佛女儿得了天大的富贵一般。 许乐乐见陆夫人一行走远,便和程夫人向另一个方向行去,转过话题,问道,“程姐姐可好?” 程夫人叹了口气,说道,“秋儿能有什么好不好?左不过熬日子!” 许乐乐听她语气颓废,知道是忧心女儿,便道,“前次过府,曾见府上三位小姐,她们还找程姐姐的麻烦?”程夫人听她一说,倒笑了出来,说道,“听秋儿说,你竟然自个儿动手打了程兰?”顿了顿,解释道,“便是我们那位二小姐!” 许乐乐这才知道程二小姐名唤程兰,便笑道,“乐乐乡野长大,实在没有程姐姐那么好的性子!” 程夫人又笑又叹,说道,“若是秋儿能像你一样,也不会总吃那些闷亏,你不知道她有多羡慕你呢!” 许乐乐听她一说,想起当日程秋茗的话,显然是那几个庶妹时常寻她的不是,还及至动手,便正了脸色,说道,“夫人为人宽厚,只是那几位小姐却未必领情,夫人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程夫人虽然性子宽厚,到了自己女儿身上,也不是个任人揉捏的主儿,若不然也不会任由月娇在外头养了八年的儿子,却不肯松口放她进府。此时听许乐乐一说,也点头道,“这些时日我也想,要寻几户人家打发出去,只是终究是老爷的骨肉,又不能太差,急切间哪里寻去?” 许乐乐想起当初程二小姐等人讥讽陆轻漾的话,突然笑道,“夫人替她们寻,好坏都落埋怨,倒不如放她们自在些,让她们自个儿闯去好些!”说着目光向前院方向一望,那里,隐隐约约传来男子的说笑声。 程夫人疑道,“你是说”见她缓缓点头,不由俯首凝思。往日因那几个庶女上不了台面,这种场合一向不将她们带出来,而如今看来,倒不如将她们带了出来,若是能与哪家公子对上眼,嫁了出去,她们有了归宿,自己女儿也落个清静。 许乐乐细瞧她神色变化,猜到她的心思,说道,“这皇家的场面,带她们出来固然伤了御史府的面子,可过几日陆家小姐成亲,带去热闹一番想来无防!” 程夫人释然,点头道,“难为你小小年纪,想的如此周全!”心里暗暗盘算,陆家嫁女,王府迎亲,自然是场面极大,到时到贺的王孙公子自然不在少数,自己那几个庶女虽然品性低劣,却胜在容貌姣好,皇室贵胄自然不敢多想,想从寻常官府中的公子中挑选一门亲事,料来不难。 许乐乐见她想的出神,不由嗤的一笑,说道,“此事也急不得,夫人慢慢想便是,怎么这会儿连路都不看了!” 程夫人回神,才见自己不知道几时已走下石板小路,两只脚都踩在旁边的草丛里,不由嗔道,“你瞧着我走岔了道儿,也不提醒!” 许乐乐笑了起来。 听着她清脆欢悦的笑声,程夫人含笑而望,心里却想着自己的女儿,脸上便露出些羡慕。突然想起一事,向她上下打量几眼,问道,“乐乐,我怎么听说你和邵家二公子走的很近?” “什么?”许乐乐微怔,问道,“邵毅丰邵公子?” 程夫人点头道,“最近几日,闻外头纷纷在传,说邵二公子对你如何如何,你连他家里都去过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许乐乐一愕,忍不住又笑出声来,说道,“这话乐乐倒是第一次听说,有趣的很!” 程夫人皱眉,在她手臂推了一把,问道,“究竟有是没有?” 许乐乐笑道,“邵家的庄子乐乐倒果然去过,不过是去挑选几个奴隶罢了,还有表哥相陪,怎么便传出这些话来?” 程夫人愣了愣,低叹一声,说道,“我倒盼着是真的,邵二公子虽然官职不高,人品却是俊雅,再加上邵家显赫,也算一门好亲!” 许乐乐听她为自己打算,心中感激,说道,“乐乐才十三岁,此事不急,夫人不必太过挂心!” 原来不过以为是程夫人偶尔听到些闲话,哪里知道,这个传言竟然越演越烈。宁王府的酒宴未散,便已有不下十人来向许乐乐求证。都说许大小姐以倾城之貌,得了眼高于顶的邵二公子的青眼。 “什么?还有这等事?”邵毅丰拍着桌子大笑,说道,“我离京几日,险些错过这么有趣的事情,哈哈哈哈!” “你还笑?”公孙宁不悦皱眉,叹道,“这些日子,整个帝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不管表妹走到哪里,总被人指指点点,还有人拉着她询问,便连我也被母亲和哥哥们轮番轰炸!” 许乐乐却是一脸淡然,一边慢慢替他斟茶,一边说道,“不过传言而已,难不成还当真把人淹死?” 公孙宁瞅她一眼,苦笑道,“你倒是不在意,母亲只说,若是真的也倒罢了,若是假的,你日后的亲事可怎么办?这几天唉声叹气的,当真不知道怎么是好!” 许乐乐好笑,说道,“舅母真是,这有什么好急的?” 邵毅丰瞧了瞧他,又瞧了瞧许乐乐,突然坐直身子,正色道,“我倒有个法子,可以一劳永逸!” “什么?”公孙宁来了精神,忙向他询问。 邵毅丰向前倾了倾身子,凑的离两人近了些,神神秘秘说道,“倒不如我勉为其难,果真娶了许大小姐,那些传言,岂不是不攻自破?” “去!”许乐乐低喝,手中杯茶便做势向他泼去。 邵毅丰忙身子向后一缩,双手挡在前边连摆,说道,“说说!说说罢了!” 许乐乐横他一眼,慢慢将杯子放回。 公孙宁眸光微闪,向许乐乐瞧去一眼,见她面容平淡,瞧不出喜怒,不由皱眉道,“邵公子这话被人听去,又不知要传出什么话来!” 邵毅丰一脸委屈,耸肩道,“分明是个极好的主意,你们偏偏当假话来听,唉,可怜我一片真心,付于流水!”说着捧心,做痛心疾首状。 许乐乐、公孙宁倒被他逗的笑了出来。 公孙宁却心中微动,心里暗思。邵毅丰为人风雅温和,又是身世显赫,这许多年来,帝京城中多少名媛思嫁,他却瞧都不瞧,至使旁人一说到他,便是“眼高于顶的邵二公子”。若他果然能喜欢乐乐,只要不看重他自身的功名,倒当真是一门好亲。 许乐乐却对邵毅丰似真似假的流露不以为意,一手捧茶慢慢啜饮,脑子里却在不断思索。那一天自己去邵家的庄子,除了五表哥公孙宁和邵毅丰之外,便是三位皇子和淳于弘杰,旁人未必知道,这种闲话,究竟是谁传了出来? 这里三人还没议出点眉目,便闻公孙宁的小厮来传话,说靖安侯夫人汤氏请许大小姐回侯府一叙。 许乐乐和公孙宁对视一眼,不由都是一声长叹,邵毅丰却忍不住笑出声来。送二人出门的最后一刻,还小声道,“在下的提意,其实是一劳永逸,许大小姐不防考虑考虑!”话刚出口,换来许乐乐一记眼刀,赶忙闭嘴。 果然,汤氏唤许乐乐回府,也是为了追问此事,可见这谣言传的有多么激烈。 许乐乐一再向汤氏说明自己与邵毅丰之间并无什么,公孙宁也一旁力证,那日只是去挑选奴隶,还有几位皇子在座,汤氏才放下心来,叹道,“你的亲事,本不该由舅母过问,只是你娘亲去的早,我们便要多担些心思!” 许乐乐感激,说道,“舅母关心乐乐,乐乐岂会不知?只是果然没有的事,乐乐也不能乱认!” 说的汤氏笑了出来,向公孙宁责道,“你表妹女儿家,你也带着她乱跑!” 公孙宁忙道,“是儿子考虑不周!” 其实帝京城各大世家之间互相往来,实属正常,许乐乐又不是单独前去,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这话被人传的走了样子,才让人不得不上心。 从靖安侯府出来,公孙宁奉命送许乐乐出来,叹道,“如此寻常的事,怎么会掀这般大的风声,当真是奇怪!” 许乐乐点头道,“嗯,此事是有人故意传播,原是防不胜防!” 公孙宁皱眉,说道,“故意传播?那此人是什么用意?” 许乐乐微微摇头,说道,“走一步瞧一步吧,此人既传了谣言,断断不会不走下一步!”二人说着,一个上车,一个上马,一路向许相府而来。 府门前下车,许乐乐向公孙宁行礼,说道,“有劳五哥相送!”见他点头,便转身向府门行去。 刚踏上几级石阶,便闻公孙宁在身后唤道,“乐乐!” 许乐乐回头,见公孙宁迟疑了一下,才将马鞍上系着的一个包裹取下,上前送到她手里,说道,“再过几日,便是便是她大喜的日子,我我恰好当值,便不去了,这些东西”微一沉吟,说道,“你也莫说是我送的,只当是你给她添箱吧!” 许乐乐双手接过,不想他太过沉重,微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 公孙宁向她瞧了一眼,淡笑道,“你去御史府,她也去御史府,一同聚了几个时辰,难不成是相对无话?”依许乐乐的性子,若她不喜欢的人,断断懒得应付那么长时间。 许乐乐却是心里暗叹。陆轻漾因知道她前去御史府,才千方百计去了一会儿,陆夫人身为她的生母丝毫不知道,却没有瞒过公孙宁的眼去。 当下郑重点头,说道,“五哥放心,乐乐虽然爱财,却绝不私吞!” 公孙宁被她说的不禁一笑,点她道,“你啊!”下巴向府门一指,说道,“快回罢!” 许乐乐点头,向他一笑,转身快步奔进府去。 大考三日后放榜,宋文杰连过三甲,金殿上皇帝亲点,高中探花。 许乐乐听到喜报后一怔。上一世,宋文杰错过了这一年的科考,在三年后高中榜眼,怎么提前了三年,变成了探花? 宋文杰在御街夸官、琼林赐宴之后,只说若没有许乐乐,便没有今日的宋文杰,第一时间命人上门送帖,要宴请许乐乐。 许乐乐见他突然客气,倒也意外,到了九味香才知道,原来是淳于信摆酒替宋文杰庆祝,宋文杰不过是借花献佛,顺便将自己请来罢了。 许乐乐不禁好笑,说道,“怎么做了探花郎,行事还是这么不羁?” 淳于信深深望她一眼,冷道,“不过区区一个酒宴,是谁请也是一样,倒是许大小姐,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许乐乐听这话说的奇异,问道,“我怎么了?” 宋文杰一旁插嘴道,“外边都在纷传,说你和邵二公子好事已近,可是真的?” “这才几天啊?”许乐乐笑了出来,说道,“我与邵二公子相识,也不过半个月光景,那日在邵家的庄子,四殿下又不是不在场,怎么这等闲话也信?” 淳于信抿了抿唇,说道,“那日我虽去过庄子,可是中途离开,谁知道你”说了一半,便不再说下去。 许乐乐耐心解释道,“我本是要向他买几个官奴,总不成奴市上挑去,他便将我和表哥还有六殿下一同约去庄子。你们去后,我选了奴隶,也是表哥陪我一同回来,怎么会有旁的事?” 淳于信听着,脸色稍稍缓和,问道,“当真没有?” 许乐乐忙道,“当真没有!” 淳于信定定向她瞧了半晌,方一抿唇,浅浅笑开。 一张俊颜,绽出灿然笑容,倾城绝世。许乐乐一呆,一瞬间却知道上当,咬牙道,“好啊!你明知没有什么,却来诓我!” 四殿下笑的开怀,说道,“能看到许大小姐情急,当大饮三杯!”说着自斟自饮,连尽三杯。 情急? 许乐乐一怔,向他定定瞧了一眼,垂目深思。她情急吗?刚才他不过一点不悦,自己就急着向他解释,生怕他误会。当初旁人说什么,她几时在意过?难道,不知不觉中,这个人在她心里,已和旁人不同? 淳于信见她不语,探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乐乐,我去求父皇赐婚如何?”只要一赐婚,谣言自然不攻自破,这个方法,向邵毅丰的一个道理。 “什么?”许乐乐吓了一跳,忙将手抽回,急声道,“不行!” “不行?”淳于信手中一空,心也顿时一空,眼神掠过一抹痛楚,问道,“为何?难不成你心里心里没我?” 这句话,许乐乐却无法回答。若说有,他必然提出求皇帝赐婚,若说没有许乐乐的心,一阵柔软。她又如何忍心伤他? 淳于信见她不语,脸上现出些常日少见的迷惑,不由叹了口气,柔声道,“不要紧,我不逼你!”她年纪尚小吧,恐怕还不懂男女之情为何物。 许乐乐见他并不相逼,大大松了口气,却不敢再招惹他,忙向宋文杰问道,“你中了探花,不知道得了个什么官儿?” 宋文杰当了半天空气,见她好不容易注意到自己,忙道,“吏部文书要半个月之后才下来,到时才知!”说着向淳于信一望。 淳于信点头道,“若是留在京中,与各大世家拉下交情,对日后大有助益,但是外放才容易出业绩,你若想好,我可以替你打个招呼!” 宋文杰未语,许乐乐抢着道,“自然是留在京中,最好是能进兵部!” “为何进兵部?”淳于信挑眉。 许乐乐笑道,“宋呆子是文官,偏偏没有几根弯弯肠子,若是去了那文官云集的地方,怕是两天便被人卖了,自个儿还不知道。兵部来往武将居多,何况兵部尚书又是四殿下姨丈,有四殿下打个招呼,宋呆子才不会吃亏!”如果记得不错,在明年朝廷会有一次大的震荡,到时恰淳于信开府封王,会分管兵部。 淳于信挑了挑眉,转向宋文杰道,“虽说许大小姐说的有理,还要问探花郎自个儿的意思!” 宋文杰默了默,向许乐乐瞧了一眼,点头道,“若能依许大小姐所言,自然最好!”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 淳于信眉眼挑起,向他深深望了一眼,又转头瞧了瞧许乐乐,举杯饮茶,乌亮眸底,掠过一抹不知名的晦暗。 许乐乐将他神情收在眼底,不由抿唇一笑。这位四殿下,怕是又想到旁处了吧! 许乐乐只道谣言到此而止,哪里知道,隔了两日连许一鸣也将她唤去,问道,“乐乐,你与邵二公子究竟是何等关系?” 许乐乐哑然,无力道,“乐乐不过是在他手中买了几个官奴,仅此而己!” “仅此而己?”秦氏冷笑,说道,“若你与他没有旁的牵扯,怎么外头传的沸沸扬扬,只说你们早已暗通款曲,只差私定终身了!” 许乐乐听她将话说的难听,不怒反笑,说道,“邵公子未娶,许乐乐未嫁,邵家虽是名门旺族,许乐乐也是相府千金。若是许乐乐与邵公子果然有情,又何必偷偷摸摸?难不成邵家前来提亲,爹爹会不允?还是邵家会嫌弃许乐乐身份,不愿许乐乐嫁给他们家区区一个次子?” 次子与长子之间,虽只是晚出生几年的区别,可在名门世家,嫡长子要承袭爵位,次子却只能分去部分家产,所以对嫡长媳的要求,远远高过对嫡次媳的要求。以许乐乐的样貌出身,纵是嫁一个世子也不为过,更何况邵毅丰只是次子。 许一鸣听到这话,也微微点头,皱眉道,“如此看来,倒也可信,只是这谣言不知从何而起,竟然传的这般离谱?” 许乐乐也是微微摇头。这件事,和前段时间传言她在田庄里杀人不同。那一次,若不是秦氏,便是秦家传出的流言,意在破坏她的名声。而这一次,谣言的另一方竟然是名门闺秀可望不可高攀的邵家公子,若是许乐乐顶不住谣言压力,如邵毅丰所言,索性一劳永逸,对她并没有坏处。若说对方不是为此 她实在想不通,对方的目的,究竟在哪里? 转眼月末,到了陆轻漾大婚的日子。许乐乐应陆轻漾所邀,早早梳洗,以陆轻漾姐妹的身份赴后宅相伴新娘子梳妆。 虽说公孙宁曾经嘱咐,但许乐乐仍将那盒子里东西向陆轻漾说明是公孙宁所赠。陆轻漾打开盒子,但见是一套金累丝红宝石头面,做工精致,材质上乘,除去看得出花了些心思之外,倒并没有特殊的意思。 陆轻漾轻轻叹了口气,手指在头面上一寸寸的抚过,轻声道,“他这是要我放下,不要再记得他,他他盼着我能过的好好的”说着说着,心里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许乐乐暗叹一声,轻声道,“你既然知道表哥心意,便让自个儿过的好好的!” “嗯!”陆轻漾点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道,“我会好好的,他他若问起,你便说,我是开开心心的上的花轿,欢喜的很!” “好!”许乐乐叹应。这两个人,分明各自放不下,却又怕对方牵挂。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有如此,或者会好过一些。心里叹息,替她收起盒子,许乐乐又将自己准备添箱的东西拿了出来,笑着道,“我可是第一次给人添箱,也不知道该拿些什么,你可别嫌弃!” 陆轻漾接过来一瞧,竟是一对莹白的象牙镯子。不禁“呀”的一声,说道,“这样珍贵的东西,我怎么能要?”象牙在那个时候极为稀少,价值还在宝石之上。 许乐乐笑道,“你喜欢便好,什么珍贵不珍贵的,不过是个物件!”替她收了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等迎花轿的时辰。 按照规矩,今日大多数宾客均是径直去了平阳王府。只有和陆轻漾私交甚好的姐妹会先来陆府,再随着迎亲的轿子前往平阳王府。陆轻漾本来和程秋茗交情甚好,而程秋茗自从伤后再不出门,今日也是未到,只托许乐乐带来了添箱的礼物。 此刻这屋子里外,陪伴陆轻漾的除了陆家的几个姐妹,便只有许乐乐和几位别府的小姐,虽说在宴会上见过几次,却和她并不熟识。 近午时时分,陆府门前鼓乐喧天,喜娘来替陆轻漾将喜帕盖上,嘴里说着吉祥话,搀着她起身。 陆轻漾突然极为紧张,唤道,“许妹妹!”一手将许乐乐抓住,颤声道,“你你可不可以陪着我?” 许乐乐反握她的手,说道,“我送你出去!” 陆轻漾这才稍稍宽心,点了点头,由喜娘扶着出门。 刚刚出了她所居的小院,迎面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扑了过来,一把抱住陆轻漾的腿,哭着喊,“姐姐,我不要你走,你不要嫁,好不好?” “凝儿!”陆轻漾轻抚住她的肩头,柔声道,“过几日姐姐就回来!” “不!不!”女孩子摇头,哭道,“姐姐骗人,轻凝不要你走!”泪痕狼籍的小脸,一片坚持。 许乐乐向她瞧了瞧,但见大约七、八岁年纪,一身簇新的桃红衣衫,衬的一张小脸极为娇艳。虽然满脸泪痕,但那轻愁眉眼,已经是美的夺目惊心。 “凝儿!”一旁有一个妇人赶了过来,将陆轻凝拉走,说道,“莫要阻了姐姐的吉时!” “那个是坏人,姐姐不要”陆轻凝大吼,后半句话却被人捂着嘴压了回去。 看来,这个孩子知道陆轻漾的心思! 许乐乐轻叹。其实,这在场的人,谁又不知道她心里的人是表哥公孙宁,可是,又有谁敢这个时候说出来?那一边,可是平阳王府啊! 上了送亲马车,随在花轿之后一路穿城而过,行至平阳王府。许乐乐耳听着鞭炮声中,转来轿门碎裂的声音,跟着喜娘的唱赞声起,知道陆轻漾已进了府门,才随着陆家几位姐妹从马车里出来。 白芍忙着迎上来,说道,“小姐,快寻处去歇歇罢!”新娘子进了门,许乐乐的差事也就算完了。 许乐乐从一早起身忙到此刻,滴水未沾,只觉得又累又饿,点了点头,随着迎宾的指引,进了府门。 平阳王府占地极广,前宅后宅之外,后宅在花园的两侧,又分成两大园子,一边是平阳王与王妃及各位妾室所居,另一边则是淳于弘杰的妻妾。 白芍、青萍二人在入了角门之后,自有接待下人的地方将她们留住,许乐乐被指引入后花园中,那里的戏台上已锣鼓喧天,演上了戏文,众夫人都在那里聚着看戏。 许乐乐行去一一见礼,汤氏忙携了她的手问道,“累了吧,快坐下歇歇,午膳你也误了,离晚宴还有几个时辰,快吃些糕点垫垫!”说着话,那边大小萧氏已将茶盏、糕点送了过来。 许乐乐正觉得口干舌燥,忙接过饮了口茶,但觉入喉甘甜,浑身的燥意顿去。叹了口气道,“真不知成个亲如此麻烦!”又拿起细点连吃了两块,这才将满腹的饥火压了下去。 小萧氏抿唇笑道,“这才到哪里,等你自个儿做了新娘子,才知道有多麻烦!” “有多麻烦?”大萧氏接口,笑道,“乐乐,你别听你二嫂在这里危言耸听,可不知她成亲时有多清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9找她来唠嗑 “成亲还有清闲的?”许乐乐不解。 “是啊!”大萧氏正色点头,说道,“她成亲那日,我们闻说花轿到了,催着几个小姐妹去门口堵着,哪里知道,你二哥踹了轿门,却不见她出来,可将我们吓着了!” 小萧氏“啊”的一声低喊,忙去掩她的嘴,嚷道,“不许说!不许说!” 大萧氏笑道,“你自个儿做了出来,却怕人说?”想要继续说下去,却被小萧氏伸了手在腋下呵痒,姐妹二人笑成一团,再也说不下去。 许乐乐好奇,见她二人这样,料想也不是什么坏事,便向汤氏笑问,“舅母,到底是怎么回事?” 汤氏含笑向两个儿媳瞧了一眼,说道,“你二嫂起的太早,在花轿里睡着了,那震天的鞭炮都没把她叫醒!” 听的众人都笑出声来。小萧氏红了脸,扭捏道,“母亲,你也拿儿媳取笑!” 一旁的李夫人笑道,“我也记着呢,有好一阵子,大伙儿都说,二少夫人这性子,正是个有福的!” 程夫人也笑道,“瞧瞧她和侯爷夫人撒娇的样子,哪里像是儿媳,分明是个女儿呢!” 众夫人一听,也是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笑,自然句句都是奉承的话,不是赞侯爷夫人有福气,便是赞大小萧氏纯孝,只有秦氏和秦家的两位夫人远远的坐着,冷眼瞧着这里的一团热闹,脸上满是不忿。 正说笑间,有小丫鬟上来,左右瞧了一圈,走到许乐乐面前,问道,“这位可是许大小姐?” 许乐乐点头,问道,“何事?” 小丫鬟笑道,“许大小姐送了亲,怎么就来了这里?我们后院里专门设了席面,请各位送亲的小姐享用呢!方才管事的妈妈服侍时见少了一位小姐,一问,才知道是许大小姐,便命奴婢来寻,莫要饿坏了贵客!” 汤氏一听,推她道,“快些去罢,坐在这里这一会儿功夫,将我们的点心都吃了去!” 说的众夫人都笑了出来。许乐乐正要起身,却闻前院那里鞭炮鼓乐声大作,隐隐有人喝赞之声。跟着有一个打扮十分体面的妈妈匆匆进来,向汤氏等人行了个礼,笑道,“前边已经在唱赞了,拜了堂新人便入洞房,我家夫人命老奴来请各位夫人!” 汤氏是平阳王府请的全福夫人,在新人进了洞房之后要去陪伴。汤氏点头道,“那我们去罢!”站起身,向许乐乐道,“明儿你舅舅回来,记得家去!” 许乐乐含笑点头应下,起身送几位全福夫人离去,心里一阵酸涩。陆轻漾从此就是平阳王府的人,或生或死,再也无法摆脱。当真是: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似路人! 待汤氏等人离去,许乐乐才随着小丫鬟出了彩棚,向后宅行去。行到一半,闻着沿路的欢声笑语,眼前闪过表哥公孙宁黯然的眼神,顿时没了兴致,向小丫鬟问道,“怎么不见各位小姐?” 小鬟丫侧身回道,“小姐们用了膳,有的入了园子逛去,有的去陪着王妃,大多还在后堂里坐着说话儿!” 许乐乐问道,“席面是摆在后堂?” “是!”小丫鬟回。 许乐乐皱了皱眉,想到许云乐、秦珊等人必然在场,便觉厌烦,说道,“我此刻不饿,先不去了,你去取些水果细点来便好!” 小丫鬟微一迟疑,说道,“可是,妈妈说” 许乐乐笑道,“你只说我在众夫人那里坐着,已吃了些东西,这会儿也吃不下,让你拿果子来,不过是先备着!” 小丫鬟无法,但得应了一声,说道,“那请许大小姐稍等,奴婢去去便来!” 许乐乐点头,瞧着她走远,信步踏上较清静些的岔路,瞧四周景色清幽,便慢慢逛了过去。 平阳王从扶先帝登基之后,便圣恩极隆,平阳王府更是奢华富丽,构建十分精美。许乐乐边走边瞧,不知不觉走出甚远,等她想起那小丫鬟时,早已听不到热闹的人群。许乐乐怔了怔,突然自个儿笑了出来,摇了摇头,也不寻路回去,见一旁两株参天大树合抱着一座亭子,便行了上去,在亭柱边的侧椅上坐下歇息。 不知坐了多久,朦胧间似乎要睡了过去,却隐隐听到一阵争吵声。许乐乐皱了皱眉,心里一阵厌烦。怎么避到这里,还是不得清静? 正要起身走开,却听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亭子外边。许乐乐苦笑,此刻自己站起来,正好被人撞着,岂不是惊了别人的好架?身随心动,刚刚要站起的身子向后一缩,更深的隐在亭柱之后。 “那个贱人看到了我动手,你始终拖着不杀她,几时顾念过我?”一个清软的女声响起,语气里带着和她的声音不相符的狠戾。 “这几个月,她也不曾说出来,到如今你还怕什么?”跟着响起的男声,令许乐乐吃了一惊,竟然是今天的新郎淳于弘杰的声音。 “小世子一死,潘家的人岂会善罢甘休?若是她说出来,如今王爷又成了那般样子,又有何人能够护我?”女子的声音里,又添上几分焦躁。 “有我在,你怕什么?”淳于弘杰低哼,说道,“若说那小鬼还在,潘家还须防着,如今那小鬼一死,父王又病在床上,有我在,这府里谁还能动你?” “你你如今有了新人,怎么还会管我?”女子的声音低了下去,伴着一些幽怨。 “你不就是恼我娶了陆轻漾?”淳于弘杰低笑出声,说道,“我纵娶了她,她也越不过你去,你又何必放在心上?”话说到最后,声音越发低沉,不知道做了什么,女子发出一声低呼,跟着是异样的声音。 两世为人,这种声音,许乐乐自然不会陌生,不禁心中大奇。虽说淳于弘杰有不少妾室,可是陆轻漾进门便是正妻,又有什么人是她越不过去的? 听着亭外女子软哝的声音一声轻哼,说道,“你就知道欺负我,你你当心今儿没有气力洞房!” 淳于弘杰笑道,“这个倒不劳你担心!”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突然加重,跟着便是女子的一声低呼。 许乐乐听的皱眉。这两个人,怎么光天化日在花园里就做这种事? 女子哑声道,“王爷病在床上,你你” “就因父王病在床上,我才更该替他好好疼你”淳于弘杰的声音。 许乐乐脑子轰的一声,这一瞬间,一下子明白过来。亭外这个女子,不是淳于弘杰的妾室,而是平阳王的女人,所以,淳于弘杰会说,陆轻漾怎样也越不过她去。 当然了,儿子的妻子,如何越得过老子的女人? 许乐乐冷笑,脑子里却疾速回思。刚才,这女子说她动了手,却被人瞧见,又提到小世子的死。而听淳于弘杰言语,又是在几个月前,那么说,是她在几个月前,曾经对小世子动手,却被人瞧见,而那人还是个女子? 太子府那日的事情,突然在她脑中涌现,千头万绪,聚在一起,一直藏在心底的疑团昭然若揭。当初,在太子府,是这个女子将小世子推入湖里,却被沈子涵撞见相救。这个女子怕沈子涵将她说出,便一直催淳于弘杰动手除掉沈子涵,而淳于弘杰不知为何,却迟迟没有下手。 那么,这个女子究竟是谁? 许乐乐脑中闪过湖边那条闪过的人影,脑中如闪电划过,顿时清明。 那一天,太子妃生辰,平阳王王妃称病,只有侧妃乐氏带同小世子前往。在那场屠杀之后,她也曾见过乐氏,当时她瞧着沈子涵的眼神 当时因为那场混乱,她并没有留意,现在静想,却清晰的想起,那天乐氏穿的,便是一身紫色的衣衫。 想到此处,许乐乐又暗暗摇头。不对!沈子涵救小世子,绝不是偶然遇上,而是早就知情,若不然,她为何会刻意接近自己,将自己引到湖边?偏偏就在那个时候,乐氏会推小世子落水? 那么说,那一天,是乐氏带小世子赴宴,其间密谋将小世子溺死,却被沈子涵得知。沈子涵有意将自己一起带到湖边,或者是为了让自己见证她相救小世子的事实,或者是有自己在,对方有所顾忌,不会跟着下手,将她一并除去。 只是一个疑团刚解,另一个疑团又浮上心头。沈子涵既然要借潘家的人在帝京立足,又为什么不曾将事情经过说出? 亭子外的声音,终于渐渐缓了下去,只余下男子的喘息,和女子满足的**。隔了片刻,只闻淳于弘杰道,“那个丫头,我还留着有用,你先别动她。现在先回去罢,客人久不见你,怕是起疑!” 乐氏懒懒的轻哼一声,说道,“我不过是个王爷的侧妃,有谁留意我,倒是你,今日你可是新郎,久不露面,才会有人怀疑罢!”说着话,亭子外传来悉悉簌簌整理衣衫的声音。 淳于弘杰笑道,“我也即刻回去,却不能和你一同出去!”不知又做了什么,女子低呼了一声,骂道,“坏蛋!”跟着脚步声慢慢响起,越过亭子去了。 许乐乐侧头,但见绿树掩映中,隐约可见一条紫色身影渐渐走远。刚松一口气,静等着淳于弘杰走远,自己再觅路回去,却闻淳于弘杰低声喝道,“何人?” 许乐乐一惊,正想起身出去,却听到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是是我”听着正是刚才给她引路的小丫鬟。 “哦,是小小啊!”淳于弘杰的语气明显一松,问道,“你不在前边伺候,跑来这里做什么?” 小丫鬟回道,“许大小姐命奴婢去取果子点心,哪知奴婢回来,却不见了许大小姐,奴婢寻人一问,才知道向这边来了,奴婢怕许大小姐要用,便一路寻了过来!” “哦?你是说,许相府的许大小姐?” “是!” 淳于弘杰默了默,说道,“我刚从这边过来,并不见许大小姐,想来是往湖边去了,你上那里寻寻,莫要怠慢贵客!” 小丫鬟一听,忙应了一声,脚步细碎,匆匆去了。 亭子内外,一时间恢复了安静。隔了片刻,许乐乐并不闻淳于弘杰离开的声音,心里正在奇怪,却闻他淡淡的声音响起,“怎么,还没有看够?” 恍如晴天霹雳,许乐乐整个人僵住,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一身大红色吉服,慢慢从亭下升了上来,在她两步远处停住,淳于弘杰唇角勾着一抹浅笑,定定向她凝注,一双精亮的眸子,像两簇闪动的火焰,仿佛要将人吞啮。 许乐乐仍保持着原来的坐姿,神色间没有一丝惊慌羞怯,仰起头,冷冷与他对望。 “许大小姐好定力!”淳于弘杰笑起,身子微俯,一张脸凑的近了一些,含笑问道,“方才的事,许大小姐喜欢吗?”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表演,而许乐乐是他要取悦的看客。 许乐乐定定望着他,努力调适心绪,终于缓缓笑了起来。这个淳于弘杰,这种事情被人撞破,居然还能这样坦然从容,也不是一般人啊!目光从那一张放大的俊脸下移,瞧上他微敞的衣襟和稍显凌乱的衣摆,淡道,“臣女喜不喜欢不要紧,要紧的是,乐侧妃喜欢!” 淳于弘杰挑眉,目光里更是透露出一抹玩味。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遇到这种事,非但不惊慌闪避,居然还敢和他讨论?对她的兴趣,越发浓厚,身子向前凑了凑,说道,“本公子想知道的是你喜不喜欢?” 两张脸,近在咫尺,呼吸相闻。这是华丽丽的调戏啊!许乐乐将脸一沉,冷声道,“淳于公子,请自重!” “自重?”淳于弘杰笑出声来,笑道,“许大小姐,等你尝过这销魂滋味,就巴不得本公子不自重呢!”说着伸手就去揽她腰身。 许乐乐身子一缩,双手向他胸前重重一推,喝道,“让路!” 淳于弘杰不料她突然动手,身子被他撞的退出两步。许乐乐趁机站起,侧退两步,避到亭子较宽敞的一方,冷冷问道,“淳于弘杰,你要做什么?” 淳于弘杰一步一步向她靠近,低声道,“许大小姐,邵家庄上一见,在下对许大小姐便念念不忘,你若愿意,今日之后,我立刻到相府提亲,娶你为妻,如何?” “娶我为妻?”许乐乐挑眉嗤笑,说道,“淳于公子忘了,今日可是公子大婚!” “那就是平妻!”淳于弘杰不以为然,淡淡道,“只要许大小姐愿意,待父王立我为世子,你便是世子妃,日后便是王妃!” “王妃?”许乐乐冷笑,说道,“王爷尚在,公子就说这等话,更何况,你又将陆小姐置于何地?”上一世,只知道此人极有野心,却不料,这个人还是如此无耻。 “陆轻漾?”淳于弘杰轻嗤,说道,“莫说是平妻,纵让她做个妾,她又哪敢说半个不字?” 许乐乐皱眉,陆轻漾与公孙宁两情相悦,他使卑劣手段将陆轻漾夺来,竟然如此轻贱。只觉眼前此人不可理喻,淡然道,“淳于公子皇室宗亲,天潢贵胄,臣女不敢高攀!”闪身绕过他,便向停外走去。 刚刚走出两步,但见红影一闪,淳于弘杰又已挡在面前,冷笑道,“今日许大小姐既得知了我的秘密,你以为还走得掉吗?” 许乐乐冷冷向他注视,问道,“怎么,你还想杀人灭口?” 淳于弘杰一步步向她靠近,凑首在她耳边道,“你若不想被灭口,那便变成我的人!” 许乐乐默了默,突然笑出声来,稍稍退后一步,说道,“若我两样都不愿呢?” 淳于弘杰冷笑,说道,“恐怕由不得你!” 许乐乐唇角挑起一丝轻蔑,冷道,“你敢!” “我为何不敢?”淳于弘杰冷笑,又向她逼近一步,说道,“今日是我大婚,却在此处与你许大小姐行鱼水之欢,只要我指使方才那个小丫头,命她作证,是你将我约来,依你许大小姐近日的名声,你说旁人是信你,还是信我?” 许乐乐脑中灵光一闪,骤然闪出一念,脸上神情却不稍动,淡淡道,“原来你传出那样的谣言,中伤我与邵二公子,是早有预谋!” 淳于弘杰听她竟然想到此节,不觉扬眉,赞道,“许大小姐不但生的美貌,想不到还这般聪慧!”侧头斜睨着她,悠然笑道,“邵二公子眼高于顶,从不将这满帝京的小姐瞧在眼里。你许乐乐借着他和公孙五公子的关系,方有机会与他亲近。只这一事,已不知被多少千金小姐妒恨,再加上那些传言” “啧啧”轻啧摇头,淳于弘杰眼中皆是得意,说道,“你许大小姐除了嫁邵二公子为妻,怕再也无路可走,偏偏邵二公子虽不曾将满帝京的小姐瞧在眼里,可是年年的官妓自他手中过,怕是早已练就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功夫,又岂会为了你区区一个相府千金,束缚住自由之身?” “那时许大小姐名声受损,再也无人敢娶,我淳于弘杰素来是个不羁的名声,倒不介意纳许大小姐为妾,到那时,许相爷怕还会感激于我!只是今日既然有此巧遇,倒省了许多手脚。你今日从了我,我便抬你做个平妻,又何乐不为?” 许乐乐垂眸,静静的听他将话说完,不由一声轻叹,说道,“果然是好计!” 淳于弘杰脸上的得意方现,却听她又慢慢道,“只是,有一件事,怕是要让淳于公子失望!” 淳于弘杰挑眉道,“何事?” 许乐乐含笑不语,只是目光向亭外扫去,说道,“怎么,你们要看到几时?” 淳于弘杰一怔,迅速转身,向亭外望去。但见方才他和乐氏所站的地方,慢慢的转出两个人来。邵毅丰轻轻摇头,说道,“有一件事,淳于公子算错,那便是在下已向许大小姐求亲,被许大小姐一口回绝!” 淳于坚却是一脸的愤怒,大声道,“皇叔,你想迎娶乐乐,为何不正大光明的上门提亲,却做这等勾当?” 许乐乐轻笑出声,说道,“六殿下没听到吗,淳于公子本来要的只是个妾!”淳于弘杰和陆轻漾的亲事满城皆知,再上相府提亲,许一鸣岂会答应? 淳于弘杰虽然被二人撞破好事,可是听二人说话,心便立时放下。想来二人是后来,只听到自己逼许乐乐下嫁,并没有听到自己和乐氏串通谋害小世子,便洒然一笑道,“想不到邵二公子也会心系许大小姐,倒是我误打误撞,成就邵公子的好事!” 说着慢慢走下亭子,向二人一礼,说道,“前边尚要支应宾客,这便告辞!”向许乐乐瞧去一眼,淡笑道,“许大小姐是聪明人,凡事还请许大小姐三思,莫要一步行错,到时追悔莫及!”脸上竟没有一丝愧色,转过身大步而去。 只那转身一眼,许乐乐已在他眼中瞧见势在必得的决心,不由微微皱眉。 淳于坚张嘴瞧着他的背影走远,用手指了指,说道,“他他怎么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本来就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许乐乐笑,也慢慢从亭子上走了下来。 邵毅丰望着淳于弘杰远去的背影,问道,“许大小姐几时知道,谣言是他传了出来?” 许乐乐淡笑道,“刚才!” “刚才?”邵毅丰不解,“刚才如何知道?”刚才二人的对话,他听的清清楚楚,淳于弘杰并没有一个字提起,是许乐乐突然发问。 “他自个儿说出来的啊!”许乐乐笑,见他眼锋横来,才续道,“我也是突然想到,当初我和表哥同去府上的庄子,虽说不是什么秘密,但庄子是在城外,并不曾遇到什么人,旁人如何知道?纵然路上见到,也不过是知道我和表哥出城。” “如此,知道此事的,便只限于当日在场的几个人。而这等事,你不会说,我不会说,表哥也不会说” “我也不会说!”淳于坚大叫。 “难说!”许、邵二人一齐摇头。邵毅丰说道,“你是个大嘴巴,可靠不住!”如果不是他,那一天淳于信三人又岂会随着同去? 淳于坚张了张嘴,却无从辩驳。 许乐乐续道,“六殿下纵然会说,旁人听了,也不过是知道我从邵公子手里买走四个官奴,断断不会传出这样的谣言!” 淳于坚连忙点头,说道,“是啊!是啊!” “如此一来,会造出这等谣言的人,便限在两位皇子和淳于弘杰三人之间。”许乐乐心底还有一句话,那就是,“淳于信也不会造谣!”起初她怀疑的人,却是淳于昌。 淳于坚也想到此节,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许乐乐又道,“以邵家的权势,若谣言是真,又有谁敢轻易动我?方才那淳于弘杰却肆无忌惮,我便心中起疑,一试即中,他果然承认!” 邵毅丰起初听她分析入理,只默默点头,听到最后一句,不禁一愕,忍不住大笑出声,说道,“原来许大小姐用的诈术,高明!高明!” 许乐乐微笑,说道,“有道是兵不厌诈,他能传播谣言,我又为何不能诈出真相?” 邵毅丰笑着点头,望向她的眸光满是赞赏,问道,“如今既然知道是他,许大小姐可曾想出如何应付?” 许乐乐摇头道,“他既被我看破,这出戏便唱不下去,再过几日这谣言自个儿会消失!”这帝京城中,一向不缺乏谣言,只要谣言不再升级,很快便会被新的谣言压了下去。 许乐乐轻吁一口气,向他二人问道,“你二人怎么会跑来这里?” “受人之托!”邵毅丰耸肩。 “受谁之托?”许乐乐扬眉。 “当然是四哥了!”六皇子淳于坚道,“方才在湖边,瞧见一个小丫鬟东张西望,一问之下,说是寻你,四哥不放心,便与我们分头寻找,我和邵二哥便寻来了此处!” “原来如此!”许乐乐点头,转身向湖边方向望去,但见隔着一排柳树,远远的一片低矮花丛,湖岸那边的景色竟然一览无余,不由心里微微一动。 淳于弘杰听小丫鬟说自己向这里来,而他和乐氏并没有瞧见自己,自然猜到自己就在亭子里。而淳于信在湖边听了小丫鬟的话,自然也能猜到自己是在这里,若是放在往日,他一定自己亲自赶过来,可是今日,为何他自己不来,却将邵毅丰和淳于坚支使过来,难道他也瞧见了什么? 心中正猜测,便闻邵毅丰道,“这里太过偏僻,你独自一个怎么走来这里?”向湖岸一侧指了指道,“那边风景极佳,有十几位小姐在那里观赏,我们也去瞧瞧罢!” 许乐乐知道他怕自己再吃亏,不由微微一笑,点头道,“好!” 三人刚刚穿出花丛,却见园子入口那边小厮一顿乱跑,大声道,“圣旨!圣旨到了,请各位公子、小姐速速去前院听旨!” 三人互视一眼,眼中都露出诧色,淳于坚道,“莫不是父皇趁着皇叔大婚,要封世子?” 许乐乐也暗暗点头。小世子夭折,平阳王膝下已只有淳于弘杰这一个儿子,眼看平阳王卧病,恐怕也是趁这个时候立世子吧! 前院原来的喜堂里,早已摆起香案,淳于弘杰一身大红吉服,当先跪倒,身边是凤冠未除的陆轻漾。淳于坚身为皇子,奔去在淳于弘杰身边跪倒,另一侧却是四皇子淳于信、五皇子淳于昌。在他们身后,满朝文武,各府夫人诰命,公子、小姐,以及各府的侍仆,乌央央跪了一地。 宣旨太监咳了一声站起,将圣旨展开,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平阳王忠君体国,护国佑民,其子淳于弘杰谦和敦善,禀承其父之志,着,封淳于弘杰为平阳王世子,钦此!” 许乐乐听到“谦和敦善”四字,险些笑出声来。随着众人俯拜的同时,不禁挑了挑唇角。 淳于弘杰行三跪九叩之礼,恭恭敬敬接了圣旨,起身向宣旨太监道,“焦公公请里边饮一盏喜酒罢!” 焦公公摆手道,“奴才还有公干,世子不必客气!”目光向堂下一扫,说道,“皇上口喻,命户部、兵部众位大人即刻进宫见驾!” 众人一听,都是心头一凛。户部、兵部一同见驾,难不成哪里又起了战乱? 户部、兵部众臣不敢耽搁,忙躬身领命。呼啦啦,院子里的宾客顿时走了一少半。 焦公公又向人群里一扫,转向立在前排的许一鸣,问道,“许相爷,敢问,贵府上的大小姐可曾前来?” 许一鸣一怔,点头道,“小女便在这里!”转回头,向后寻找。一时间,堂上堂下,院子里所有的目光转了圈后,都落在许乐乐的身上。 许乐乐也微觉诧异,上前向焦公公行礼,说道,“臣女便是许乐乐!” 焦公公道,“皇上口喻,请许大小姐一同进宫!” 这话一出,全场顿时一片嗡声。皇上亲自召见一位没有品级的小姐?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这其间,汤氏、大小萧氏、程夫人、李夫人等人除了一脸的愕然,便是隐隐的担忧。而如秦氏、秦大夫人等人,却没有忽略焦公公方才嘴里的一个“请”字,惊讶之外,却是满怀嫉妒。 实在不知道,这个小地方长大,刚回帝京不久的丫头,又是如何令皇帝留意到她,又凭什么能进宫一堵天颜? 许一鸣也是一脸愕然,问道,“公公可知是何事?” 焦公公躬身道,“相爷见谅,奴才只是替皇上传召,旁的事,许大小姐进了宫就知道了!” 许乐乐知道此刻问不出什么,只是福身道,“臣女领旨!”抬头一瞬,与许一鸣眸光相对,分明的看到他眼底的一丝担忧,不由心中微暖。这个爹爹对她虽然不如许云乐疼爱,终究不是无情! 展颜一笑,随着焦公公转身,上车向皇宫而去。 第二次进宫,却是跟在两部文武大臣之后,许乐乐抬头瞧了瞧前边一色朝服的一群男子,又望了望身边半男半女的太监,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不协调的插入,便有几分好笑。 行到御书房门外,众臣通禀之后鱼贯而入,许乐乐却停步,立在门外三米之外等候。她身为外臣之女,身上又没有诏封,御书房重地,非召不能进入。 站了约莫一个时辰,见一个小太监从内出来,躬身道,“皇上召许大小姐进去!” 许乐乐轻声谢了一声,便从刚刚打开的殿门迈了进去,刚进殿门,却听坐在御案后的皇上怒声道,“从五月起,西北一地便不断有折子递上,江州大旱、青州大旱、永州大旱、云州大旱虽说户部调拨民夫抗灾,旱情却仍是不减。近日递上的折子里,各地已有饥民暴乱,你们除了说什么年景不好,竟然没有缓解的法子?” 许乐乐脚步微顿,便轻轻退至殿角,默默等候。 户部尚书桑安启忙躬身回道,“皇上,如今国库中尚有十二万石存粮,其中九万石要留做军粮,有三万石可用来赈灾。” “三万石?”皇帝冷哼,说道,“三万石粮食,你是运往青州,还是运往云州?或者是西北各州大家分一分,百姓领会了朝廷的意思便可?” 桑安启一噤,躬了身子不敢接口。许乐乐却微微抿唇,掠过一抹笑意。这位皇帝,还真是有趣! 兵部尚书李季平道,“皇上,江州暴乱刚起,便已渐渐平息,紧连江州的永州,闻说也有消减的迹象,而青州、云州等地,却有愈演愈烈之势,臣请皇上,是不是要派兵镇压?” 皇帝冷笑道,“西北大旱,以江州最为严重,却只有江州没有酿成暴乱!派兵镇压?难不成是江州知府以一府之力镇压吗?” 李季平躬身不语。 户部侍郎仲世和接道,“回禀皇上,据查,今年旱情方显,江州知府许一鹤便调集民夫抗旱,虽说微有成效,江州一地,大片良田却仍然颗粒无收。是许一鹤私自命人南下调粮,在暴乱刚起之时放粮赈灾,才使暴乱平息。” “私自南下调粮!”皇帝点头,向桑安启问道,“许一鹤南下调粮,动的是哪一项银子?” 桑安启躬身回道,“微臣命人细细查过,江州府官银分毫未动,许一鹤用的是自个儿的银子!” “自个儿的银子?”皇帝摇头,冷笑道,“区区知府,一年能有多少俸银?用自个儿的银子赈灾,许一鹤贪污吗?”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无比严厉。 仲启和忙回道,“皇上,南下调粮之事,许一鹤另有折子说明!他南下采办的粮食,共有五万石,另外,靖安侯老侯爷命人调送七万石,江州一地仕绅集粮三万石,一共十五万石粮食,恰恰缓解了江州灾情。” 皇帝“嗯”的一声,说道,“那这五万石粮食的银子,又是从何而来?” 御书房内,一片安静,竟然无人能够应答。 皇帝向下一望,问道,“不是传旨命许府大小姐一同进宫吗?人呢?” 这个弯拐的大了点,下边的众臣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许乐乐听他终于想到自己,忙从角落里出来,垂目低眉,并不瞧座上的人,行前端端正正跪下行礼,说道,“臣女许乐乐参见皇上!” “你便是许乐乐?”上边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说道,“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是!”许乐乐低应,将头微微抬起,眼皮却仍微垂,神色恭谨中,却是一片坦然。 莫说平日各府小姐偶有见到,是一副诚慌诚恐的模样,便是逢三年一选的秀女,见到他也是怯懦者有之,羞涩者有之,卖弄者有之,倒是少见这平静安然的女子。皇帝暗暗点头,说道,“闻说你在老侯爷膝下长大,刚刚回京?” 他连这种小事也知道? 许乐乐微觉意外,趁机将头垂下,轻声应道,“是!” 皇帝点头,叹道,“朕可有些年不曾见过老侯爷了,他身子好罢!” 许乐乐回道,“老侯爷身子康健,多谢皇上惦念!” 皇帝点头道,“那就好!”又问,“朕闻说你前阵子去了江州?” 这皇帝是闲着没事找她来唠嗑的? 许乐乐心中诧异,却也只能应道,“是!” 皇帝凝目向下注视,但见那娇小纤细的身子恭恭敬敬的跪着,偏偏背脊挺的笔直,透出一抹倨傲。再加上那清灵的声音,如水琅琅,竟然没有一丝畏惧之意。 不知为何,皇帝突然想瞧瞧这小小女子惧怕的样子,身子稍稍前倾,声音里带上一丝冷意,说道,“朕为何听说,许大小姐在江州犯下人命?” 果然,但见那纤柔的身子微微一动,却见她并不抬头,只是轻声应道,“若说处置几个奴才也算的话!” 这话一出,殿上的文武大臣不由为她掬一把冷汗。这许大小姐,不知道是个不解事的,还是个不怕死的? 皇帝扬眉。他登基二十年来,还从不曾听过有人敢这样回答,一怔之下,不禁笑了出来,赞道,“许大小姐好胆识!” 许乐乐神色不动,只是微微俯身,说道,“皇上过奖!” 皇帝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说道,“江州知府许一鹤是你叔父罢!” 许乐乐俯首应道,“是,许知府是臣女四叔!” 皇帝向下注视着她,问道,“西北大旱,老侯爷偏偏调粮相助江州,这是何故?” 许乐乐听他将话题绕上许一鹤,心里便有了些端睨,当下俯首道,“是臣女修书给老侯爷,求老侯爷援手!” 皇帝挑了挑眉,说道,“不止如此罢!” 许乐乐一怔,却不接口。 皇帝从案上取过一封折子,说道,“这是今日早晨,江州知府许一鹤刚刚送到的折子。说此次江州大旱,灾民四起,你却几次派人前去,按户购买奴隶,分田安置,许以粮食,至使灾民分流,削减了暴民的数量。再加上那十五石粮食分拨之后,江州一地的暴民已不能酿成大祸。” 当时但凡买卖奴隶,或者是挑选壮年劳力用于苦力,或者是挑选少年男女用做日常的役使,年老长者或体弱多病之人,往往在儿女卖尽之后,仍困饿而死,在难以求生之下,百姓往往铤而走险,打砸官府,以求一线生机,便是官家口中的暴民。 秋收之后,江州也是灾民遍地,卖儿卖女者比比皆是。许乐乐命人大量购买奴隶,却并不单挑青壮,却是将灾民一家子全部买下,在自己的田地上安置,除交付卖身银子之外,还分拔粮食,令他们没有后顾之忧,解除了这一隐患。 这些事,许乐乐本来只是暗中进行,没料到许一鹤竟然将此事报上,也只得承认,说道,“臣女生母在江州留有田庄,却人手欠缺,至使部分良田无人耕种。江州大旱,涌出大批灾民之后,臣女闻说灾民卖身求活,奴隶人数暴涨,奴隶价钱暴跌,臣女便趁机购买,以供田庄役使,却较招租佃户好用一些!” “那你为何是按户购买?”皇帝挑眉。要知道每家每户,都会有些年老体弱之人,这样便无形中多养了没用的奴隶。 许乐乐回道,“方才皇上曾道,臣女在江州曾损伤人命,便是因田庄奴仆反叛,臣女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一则为了令奴仆忠心,二来也算牵制,不令旧事重演,方按户购买,实则是臣女的一片私心。” 众臣听她侃侃而言,说话条理分明,都是暗暗点头,哪知道听到最后一句,都是额角汗下,心中暗想,这许大小姐真敢说啊! 皇帝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据朕所知,你还购买了大片田地,不仅从百姓手中,还从官府手中!” 户部尚书桑安启与户部侍郎仲世和忍不住互视一眼,脸色都是微变。官府土地买卖,虽然朝廷不禁,可这却是户部的差事,怎么他们不知道,皇帝足不出宫,反而知道的这么详细? 许乐乐不慌不忙,应道,“是!江州大旱,许多灾民弃田逃荒,纵然不起暴乱,灾情过去之后,也会造成许多良田荒废。臣女倾尽所有,购买了近千顷被废弃的田地!” 皇帝点头道,“这笔款项,许一鹤并未归入江州府账册,却只是记录在案,却将这银子用来调集粮食。许大小姐此举,不旦解黎民之困,也相助了自个儿的亲叔叔,当真的一举两得!” 许乐乐垂头,说道,“皇上明查,臣女此举,虽说令田地原来的主人有钱渡灾,实则是臣女为了扩充自个儿的田地,仍是一片私心!” 众大臣一听,心里大呼可惜。皇上这番话,分明是要给她记上一功,若是她趁机说些什么忠君体国,爱护黎民的话,皇上一高兴,必有封赏,哪知道这位行事精明果断的许大小姐,到了皇帝面前,却一直犯糊涂,使劲说自个儿是私心。 哪知座上的皇帝默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一挑拇指,赞道,“好!许小姐不居功、不自傲,举止有礼,进退有度,来人!”大手一挥,说道,“传旨,相府大小姐许乐乐聪慧贤良,举止端方,身为闺阁弱女,心系黎民,功在社稷,封三品睿敏县主!” 旨意一下,众臣尽数瞠目,唯有许乐乐仍是神色不动,只是俯首磕头谢恩。众臣心里暗赞,这位许大小姐,宠辱不惊,倒果然有将门之风。 只有许乐乐心里明白,上边坐的,可是一代英主,据上一世的了解,这位皇帝虽和所有的皇帝一样,会宠用一些弄臣,但却不喜欢朝中大臣居功自傲,如果当真如众大臣所想,将自己说的为国为民死而反已,皇帝极有可能只赏她些金银珠宝了事。 刚才自己越是将自己说的自私,皇帝越是高兴。钱财虽是好东西,但在她许乐乐来说,选选不及这个御口亲封的县主有用! 圣旨颁下,皇帝终于道,“睿敏县主,平身吧!” “睿敏谢皇上!”许乐乐谢恩,却双手撑地,极慢的站起身来,身子摇了摇,才算站稳。 皇帝故意笑问,“睿敏县主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许乐乐苦着脸,说道,“臣女今日一早给陆家小姐送亲,粒米未沾,还未等到晚宴,又奉召入宫,到了此刻,已饿的头昏眼花呢!”哪里是饿的,分明是跪的太久,腿麻的很。只是这话可不敢出口,说了出来,便是大不敬。 皇帝自然瞧出她腿脚僵麻,不过是随口戏问,听她如此应答,一怔之下,不禁哈哈大笑,说道,“是朕疏忽,来人,赐睿敏县主茶果!” 许乐乐顿时乌云压顶,却也只得再跪倒谢恩。皇帝瞧着她僵硬的动作,笑的越发欢畅,命她起身,殿侧案后坐下享用茶点。 许乐乐谢过,也不客气,便在殿侧的书案后坐下,垂眉敛目,一口一口品尝茶点。因她果然饿的久了,这宫里的茶点又做的精细,虽然端着千金小姐的礼仪,却也吃的香甜。一时间,殿上君臣二十余人,均是瞧着安然进食的小小女子。 皇帝瞧她吃了两枚点心,突然悠然问道,“睿敏县主,朕闻说你与邵家老二情意相投,可有此事?” “唔咳咳”许乐乐不防,一口茶点没咽下,仍不住呛咳,忙起身跪倒,说道,“臣女御前失仪,请皇上恕罪!”心里转着念头,这皇帝今天闲的发慌,不会是就此下旨赐婚吧?如何想个法子将这话绕过去? 皇帝却不容她多想,大袖一挥,说道,“恕你无罪,你倒是和朕说说,和那邵家老二是怎么回事?” 许乐乐心底暗叹一声,只得据实答道,“臣女不过是去邵家庄子上买了四个官奴,却不知为何生出这样的谣言,臣女也惶惑的紧!” “哦?你是说,你和邵家老二没什么?”皇帝追问。 “是!臣女与邵二公子,仅仅是相识而已!”许乐乐低应,声音里却带上一抹坚定。 “嗯,也好!”皇帝点头,突然又笑了出来,说道,“我看邵家那小子对你可未必无心,也罢!如今你封为县主,亲事由朕做主,他想娶你,让他来求朕!哈哈哈哈!”想到邵家那匹套不上缰绳的野马终于有了能瞧上的女子,偏偏还得过自己这一关,皇帝便龙心大悦,甚是开怀。 相府大小姐许乐乐被皇帝御口亲封为三品县主,这个消息一传开,整个帝京城的上层,便引起不小的震动,一时间,许府后宅,各府前来道贺的小姐络绎不绝,沈子涵、柳凡、骆凝殊等人自然不在话下,便连苗纹之流,也讪讪的凑上前来。 此时刚刚在帝京城中轰传不久,朝廷另一道旨意颁下,便很快将此事压了下去。那就是皇上传旨,一个月后冬猎,百官随行,各诰命家眷也可同行,命在十日内将名单报上户部,以做准备。 众夫人、小姐在深府内苑早闷的久了,听说要随着皇上冬猎,全部兴奋起来,哪里还顾得上许家小姐的闲事?也就因此,由许大小姐身上引发的谣言,终于渐渐平息。 而在许相府中,虽然许乐乐的册封也带来不小的震动,可很快的,另一件大事也将此事盖了下去。就在朝廷下旨冬猎那日,许一鸣领了旨,兴冲冲回府,进后院给老夫人请安时,见妻子和两个女儿均在,便笑着将此事说了。 前几年因许云乐年幼,从不曾跟着父亲去冬猎,如今一听他说,立时扑入怀里撒娇,连声道,“爹爹,云乐也要去,云乐也要去!” “好!”许一鸣倒应的痛快,笑道,“闻说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家的小姐也去,正与你同年,能做个伴儿!” 许云乐大喜,忙拍手叫好。 许一鸣又抬头望向许乐乐,笑道,“你每一年回京,这等盛况从不曾参予,正好见识见识!” 许乐乐含笑道,“女儿许久不曾骑马,正觉手痒!” 许云乐翻了个白眼,嘴巴微掀,无声的说了句“野丫头”,便顾自去和丫鬟商议,到时带多少衣裳,拿什么首饰。 定了两个女儿,许一鸣终于将目光投向秦氏,干咳了一声,说道,“夫人!” 秦氏心中一动,说道,“既然皇上有旨,妾身自当陪相爷同去!” 自从与樊香儿那一架之后,许一鸣对她越发冷淡,除去初一、十五,或什么节气下,应景在她屋中过夜之外,几乎都是留在樊香儿屋里,而秦氏心中又气又怒,却又无可奈何。而冬猎这种场合,也只有正妻有资格相陪。趁这机会,正好将他放在樊香儿身上的心收一收。 许一鸣点了点头,说道,“那我明日便报上户部!”抬头望着老夫人,歉然道,“一去十几日,又要留母亲一人!” 老夫人笑道,“都去!都去!横竖我在府里有罗妈妈她们服侍,不必管我!” 话音刚落,但闻门外一阵吵嚷,秦氏挑眉,向正位上的老夫人瞧了一眼。老夫人这才向外问道,“出了何事?” 冬青挑帘进来,回道,“是樊姨娘那里的丫头,说有要紧的事回禀老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0当真是扫兴! 秦氏双眉一挑,不悦道,“什么要紧的事,不能晚一些再说?还吵到老夫人这里来!” 许一鸣却想着樊香儿夜里的娇媚婉转,便道,“既然来了,便进来罢!” 秦氏向他瞧了一眼,抿了抿唇,便不再语。 冬青出去传话,很快便带着巧慧进来。巧慧先上前给老夫人磕了头,回头给许一鸣和秦氏见礼,张嘴便道,“恭喜老爷,恭喜夫人!” 许一鸣一怔,问道,“你不是说有要紧的事?恭喜什么?” 巧慧笑道,“回禀老爷,我们姨娘有喜了!” 一句话仿佛一记闷雷在这屋里炸响,顿时将屋子里的人震住。许乐乐举杯的手微微一顿,便慢慢放下,抬起头,速速与老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将眼皮垂下。 秦氏却如遭雷击,整个身子顿时僵直,无法动弹。 许一鸣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在云端,找不着落脚之处,定定的望着巧慧半晌,方做梦般的问道,“你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巧慧回道,“我们姨娘有喜了,她怀了老爷的小少爷!” 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许云乐,只见她呆了一瞬,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声道,“不!不要!”扑上前便向巧慧劈头盖脸打了下去,大声道,“你这个坏女人,什么小少爷,你胡说八道,打死你这个坏女人!” 巧慧特意挑众人均在老夫人这里问安时前来报喜,一则是想向老夫人和许一鸣讨赏,二则是向秦氏示威,却不料许二小姐会扑上来又挥又打,不防之下,头脸被她连打数下,忙一边闪躲,一边叫道,“二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老爷有了小少爷,也是二小姐的福气” 她几个“小少爷”一说,秦氏顿时醒了过来,冷哼道,“小少爷?你怎么知道就是小少爷?” 巧慧一边挡架许云乐的厮打,一边大声道,“孔妈妈说,小姐那样子,和我们家夫人怀大少爷时一模一样,自然是小少爷!” 许一鸣呆了片刻,才如梦初醒,忙喝道,“云乐,住手!”上前一把将许云乐拖开,又向巧慧问道,“刚才的话,你再说一次,樊姨娘是几时发现有喜的?” 巧慧被许云乐打的头发蓬乱,忍着一团怨气,说道,“这几日姨娘胃口不好,今儿一早更是吐的吃不下东西,孔妈妈便去医馆请了大夫,查出姨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秦氏冷笑一声,问道,“要请大夫,怎么不让府里的人去请,自个儿偷偷摸摸的!” 巧慧向许一鸣瞧了一眼,说道,“原是不曾确认,只怕惊动了老爷,结果不是,空欢喜一场,所以才去外头请的!” 这么一会儿,许一鸣已缓了过来,浓浓的喜色飞上眉梢眼角,说道,“胡涂!外头的大夫如何可靠?”大步奔到门口,一迭连声向外命道,“快!快去吩咐常青,拿我的帖子,速速去陆太医府上,无论如何请他来一趟!” 小厮闻命,答应着跑了出去。 不过是一个姨娘,也去请太医? 秦氏忍不住咬牙,却忍着没有开口。 许一鸣回头,一眼见许乐乐端端正正坐着饮茶,对眼前的事没有一丝反应,仿佛一个局外人,不由心中便觉窒闷。再瞧许云乐,一张小脸泪水未干,满脸满眼皆是不悦,不由一笑,说道,“云乐,樊姨娘的孩儿,也是你的弟弟,莫要胡闹!” 摸了摸她的头,心里却暗叹。虽说云乐闹的有些不成体统,终究这撒娇任性的样子才像自己的女儿,而乐乐始终是个外人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便被即将得子的喜悦冲淡,向老夫人行了个礼,笑道,“母亲,儿子去瞧瞧樊氏,先请告退,请母亲见谅!” 老夫人含笑道,“快去吧!好生安抚!” 许一鸣连应,唤上巧慧,大步而去,竟然没向秦氏瞧上一眼。 许云乐却在那里想着,府里回来一个野丫头,不但分去她许多宠爱,在名门淑媛间更是夺去了许多风头,若是再多出个弟弟,那祖母、爹爹眼里哪里还有自己的位置,心中愤恨,抽抽咽咽的哭着,一手拉着秦氏的衣袖,说道,“娘,云乐不要弟弟,你你把樊香儿那贱女人赶走,把她赶走” 秦氏整个人僵直的坐着,身子被女儿晃动,这才缓过神来,咬了咬牙,回头向老夫人瞧去一眼,眸中闪过一抹狠戾,才道,“母亲,儿媳也先行告退!”也不等老夫人应,拖着许云乐的手便出了门。 老夫人直听到院门口小丫鬟向秦氏道别的声音,才轻轻吁了口气,满脸喜色的望向许乐乐,“乐乐,樊姨娘果然有喜,我们许家便有后了!”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爹爹正当盛年,樊姨娘有喜,原是早晚的事儿!”起身向老夫人行礼,说道,“恭喜祖母!” 老夫人高兴的落下泪来,说道,“我只道我们许家从此绝后,没想到还有今天!”拉着许乐乐的手,絮絮的又说了好些话,才放她离去。 许乐乐出了紫竹苑,仰头望天,轻轻的吁了口气。或者,她砸出最后一锤的机会,不远了! 白芍跟在她的身后,轻声道,“小姐,那樊姨娘本就是个不省事的,只因斗不过夫人才有所收敛,如今怀了身孕,若是生位小姐也倒罢了,当真生出少爷来,还不翻出天来?” 许乐乐勾了勾唇角,冷笑道,“她生得出来再说罢!” 在这府里,第一个不会让她好好生下这孩子的便是秦氏,于她许乐乐,却并没有多大妨碍。只是她不得不说,这个孩子来的可真是时候! 许乐乐闭目想了想,便慢慢向正屋方向逛去,瞧那路径,却是奔了樊姨娘的院子,只是走的不急,像是在等待什么。 果然,眼见离樊姨娘的偏院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冷不丁的从一侧小径窜出个人来,唤道,“许乐乐!” 许乐乐挑了挑眉,垂目望着挡在路中的少女,含笑道,“是云乐妹妹,怎么,你也是去瞧姨娘吗?” 许云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大睁,仰首向她注视,脸上神情却不再是往日的厌恶和憎恨,反而透出一些犹疑。 许乐乐见她半天不语,挑了挑眉,绕过她便行。许云乐突然转身大喊,“许乐乐!”几步跑过来,又将她拦住,握着拳头道,“你你若是想法子把她弄走,以后以后我再不和你吵架!” 许乐乐好笑,说道,“你吵架又吵不赢我,我有什么好怕?” “你”许云乐气怒,结舌半天,才道,“难不成你想要这个弟弟?我不信,我不信你想要!” 许乐乐挑了挑眉,勾唇浅笑,慢悠悠道,“我没有想要,也没有不想要,所以,有没有弟弟,我并不放在心上!”说着便要越过她再走。 许云乐忙伸手将她拦住,说道,“若是有了弟弟,爹爹必然宠着他,好吃好玩的,尽都给了他,难不成你也愿意?还有,那个女人若生了弟弟,那便是相府的长子,她母凭子贵,岂不是要爬到母亲头上?”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他是幼弟,我是长姐,有好吃好玩的尽可让着他,又打什么紧?至于樊姨娘是不是爬到母亲头上”皱眉向许云乐笑望,轻声道,“此事,妹妹似乎应该和母亲商议,而不是我!” 许云乐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道,“你就不曾想,他生出来便是长子,你我只是女儿,他自然爬到你我的头上,许相府诺大的家业,再也没有你我的份!” 许乐乐嗤笑,说道,“他虽是长子,我许乐乐却是御封的县主,他再怎么强,也越不过我去。再说,我娘亲留下诺大产业,莫说一个弟弟,便是十个弟弟也夺不去,许相府的东西,我许乐乐并未瞧在眼里!” 许云乐被她说的怔住,咬唇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慢慢向前,擦身而过的瞬间,轻声道,“我倒当真是为妹妹担心呢!”再不多说,径直越过她,进了樊姨娘的偏院。 许云乐眼巴巴的瞧着她,双脚不自觉的跟了过去。刚刚踏进院门,但闻正房里一阵欢喜的低呼,孔妈妈一头奔了出来,向门口守着的小厮喊道,“快!老爷吩咐,和常管家说,快给陆太医封一个大大的红包!” 小厮一听,忙笑着答应,匆匆的奔了去。 许乐乐侧身让过小厮,笑着道,“孔妈妈,可是陆太医瞧的实了,樊姨娘当真有喜了?” “有了!有了!”孔妈妈笑的见牙不见眼,说道,“陆太医说了,已足足有了两个月,是我们家小姐身体底子好,如今才有了反应!”虽然知道樊香儿之前和许乐乐有些过节,但自她嫁入许府,许乐乐从不曾故意刁难,孔妈妈对这位大小姐并无恶感。 许乐乐浅浅一笑,点头道,“樊姨娘年轻,又是头一胎,有劳妈妈操心!” 孔妈妈连应,心里却升起一些怪异。这位大小姐说话,怎么像是个过来人一样? 许乐乐慢慢向正房行去,走到门口并不直接进去,只是在门外问道,“爹爹,乐乐来探望姨娘,可方便进去?” “进来!进来!”门内传来许一鸣喜悦的声音,见她进门,笑道,“乐乐,你就要有弟弟了!”刚才这个女儿虽然淡淡的,却是第一个来探望樊香儿的人。 案边坐着的陆太医见了许乐乐,欠身见礼道,“睿敏县主!” “陆太医!”许乐乐还礼,笑道,“有劳陆太医跑这一趟,前几日乐乐得了几张古方,改日命丫头送去!” 陆太医大喜,说道,“县主有心!”青萍拜陆太医为师,双方始终秘而不宣,许乐乐所谓的命丫头送去,自然是为了方便青萍学医,但她口中的古方却不会假。 许乐乐和陆太医寒暄几句,向内室瞧了一眼,笑问,“爹爹,樊姨娘如何?可方便瞧瞧吗?” 许一鸣笑道,“有什么不方便,进去罢!”说着向陆太医一点头,引着许乐乐进了内室。 樊香儿正在床沿儿上坐着,见了许乐乐,脸红了红,便站起身来,唤道,“大小姐!”便福身行下礼去。论家中地位,许乐乐是相府嫡长女,正经的主子,她只是一个姨娘,半奴半主的身份,如今许乐乐又封了县主,更是高出她一头,她见到许乐乐便该行礼。 许乐乐忙一把扶住,笑道,“如今你有了身子,我可不敢当。”扶她坐回椅子里,向许一鸣问道,“不知姨娘这里要什么补品?陈贤妃前几日赏给女儿一支千年的人参,若是得用,女儿差人取来!” 许一鸣见她没有一丝不悦,心中越发高兴,笑道,“你有心便好,如今怕用不到,用得到时,我命人去取便是!” 樊香儿未入许府之前,便与许乐乐有了纠葛,此时见她前来,不知道她心里打什么主意,心里不安,咬着唇偷偷向她打量。如今自己和秦氏已势同水火,她断断不愿意再竖上许乐乐这么一个强敌。 许乐乐对她的神色却似乎恍然未见,向许一鸣点了点头,目光便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轻声道,“若是姨娘果然能一举得男,这相府日后也有人支撑,我们姐妹也不至于将来没人帮衬,万望姨娘好好保养身子才是!”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大邺朝但凡世家大族,若是膝下无子,诺大家业便会落在同宗兄弟手中,嫁出去的女儿,也再也得不到娘家的支撑。 只是,许乐乐却没想过,自己要靠樊香儿肚子里这个来帮衬,这话只是说给许一鸣听听。 许一鸣一听,果然欣喜,点头道,“乐乐,还是你明白事理,你那妹妹”叹了口气,拍了拍樊香儿的手,说道,“云乐还小,你莫要放在心上,再长几年她便懂了!” 许乐乐听这话,便知道许云乐已来闹过。 樊香儿也是出身官宦,自然知道其中道理,闻许乐乐几句话,心头顿时释然。浅浅一笑,点头道,“妾身明白,不会与二小姐一般计较!” 说着话,门外小厮回道,“老爷,陆太医的药方开好了!” 许一鸣忙起身出来,说道,“有劳陆太医!”从小厮手中接过红包送了过去,说道,“日后还有劳陆太医费心照料!” 陆太医点头,也不推脱,接过红包收起,说道,“这是卑职份内的事,相爷客气!”一边说话,一边向门外去。 许乐乐随后跟了出来,问道,“陆太医,樊姨娘是头一胎,不知要注意些什么,烦陆太医细细说给孔妈妈才好!” 陆太医笑了出来,说道,“孔妈妈过来人,自然省得如何照料!”却也依着她的话,向孔妈妈细细嘱咐一番,又道,“如今樊姨娘的胎刚刚两个月,还不稳,这一个月要静养!等满了三个月,便无防了!” 孔妈妈自然连声答应。 许一鸣将陆太医送到院门口,陆太医回身施礼,说道,“相爷留步!” 许一鸣也不再送,只吩咐小厮好好送了出去,便转身回来。许乐乐含笑行礼,说道,“乐乐恭喜爹爹!” 许一鸣笑吟吟的连连点头。心里暗叹,想不到老侯爷教养出的这个女儿,有如此的气度。 许乐乐又道,“爹爹,陆太医说,樊姨娘的胎要满了三个月才稳,女儿粗粗一算,三个月期满,正是皇上冬猎之时,我们不在府上,爹爹还需多派人手照应才是!” 一句话提醒,许一鸣连连点头,说道,“嗯嗯!还是你心细,提醒了爹爹!”心里不知道想到什么,喃喃道,“等我们冬猎回来,她便满了三个月!” 许乐乐微微一笑,行礼道,“女儿这便告辞了!”辞过许一鸣,施施然出了偏院,拐弯的一瞬,目光瞥见门边上立着的一条纤小的身影,不由唇角挑起,露出一抹饱含深意的笑容。 许云乐眼望着许乐乐走远,忿忿向偏院的院门瞧去一眼,冷哼一声,大步向正屋里奔去。 樊姨娘有孕! 这条消息,在许府上下,迅速压过了许乐乐被册封的风头。许一鸣兴奋之余,每日下朝都要前去探望。老夫人更是千叮万嘱,吩咐厨房变着花样给樊香儿滋补身子,二人均盼,樊香儿一举得男,为许家延续香火。 秦氏冷眼瞧着这一切,整颗心一日一日的沉了下去。 如今樊香儿有了身孕,已将许一鸣整颗心牵住,她屋中的丫头妈妈在人前也不可一世,这若果真生出个儿子 秦氏心里一阵阵发寒,不敢再想下去。 樊香儿不比寻常的侍妾,她可是侍郎家的小姐。若果然生出长子,许一鸣一定会抬她做侧夫人!或者为了儿子的前程,抬她做个平妻也说不定。到那时,这府里又岂有自己的落足之地? 一月时光匆匆而过,转眼便到了冬猎的日子。 许相府早在十几日前便打点好一切,许乐乐一早起身,白芍服侍着换上简洁的装束,嘴里念叨道,“这才十一月,北方天气就冷成这样,昨儿还飘了雪,怎么皇上偏偏这个时候去打猎,不是折磨人吗?”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到了冬天,许多动物为了御寒,正是吃的膘肥体壮,毛皮也厚实的时候。” 白芍点了点头,叹道,“动物有皮毛,人却没有,这还没出屋子,奴婢便觉出了寒意,小姐多穿点儿罢!”说着话,又给许乐乐裹上一件厚厚的披风。 许乐乐笑道,“这会儿就怕冷,再过一个月可怎么办?”倒也不拗着,闻门外丫鬟回所有的箱笼已经上车,便带着丫鬟向紫竹苑来,给老夫人辞行。 进了正屋,见许一鸣穿着冬天的朝服,已在屋里坐着,便先给老夫人磕了头,才向许一鸣见礼,问道,“爹爹今儿不入朝吗?还是已经回来?” 许一鸣道,“方才你母亲的丫鬟来回,说是你母亲感了风寒,去不成了,我在此候着你,说几句话,即刻进宫去!”语气虽然淡淡,脸上却露出几分不悦。 许乐乐挑了挑眉,问道,“母亲感染风寒?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要不要紧?” 许一鸣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她说不打紧,只是她既不去,便要你带领妹妹!” 许乐乐应道,“这个爹爹放心,乐乐自当安置!” 许一鸣点了点头,又吩咐几句,见时辰不早,便辞过老夫人匆匆而去。 许乐乐慢慢走到老夫人身前坐下,轻声道,“母亲这个时候生病,可真是不巧!” 老夫人知道她有话要说,摆手命屋里的丫鬟退去,皱眉道,“想来她是不放心樊姨娘!” 许乐乐点头,冷嗤一声道,“这些日子,正屋里的丫头时时在那边打转,只是樊姨娘谁也不见,送去的东西也一样不落的退了回来,爹爹又每日里去上几回,她无从下手。乐乐只担心,我们一走,她要借祖母的手” 老夫人脸色微变,冷哼一声道,“关系到我许家的香火,我岂能任由她摆布?” 许乐乐点头,说道,“只是四叔的把柄还在秦家人手里,祖母切切不可强抗!” 老夫人点头,想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你放心,我有法子应付!” 二人正说着,外头回道,“老夫人,二小姐来了!” 厚重的锦帘掀起,许云乐带着一股冷风闯了进来,张嘴便道,“祖母,怎么母亲不去了?” 许乐乐代老夫人答道,“问说母亲感染风寒,要留在府里休养。” 许云乐噘了嘴,嘟囔道,“怎么早不病晚不病,偏这个时候病了?当真是扫兴!” 许乐乐挑了挑唇,露出一丝笑意。这个妹妹,当真是凉薄的很!秦氏处处为她打算,到了这个时候,她不关心母亲的病情,却只想着自己出行被扫了兴。 陪老夫人又闲聊一会儿,看看时辰将近,便道,“祖母,孙女儿要先去探望母亲,这便告辞!”起身行礼,唤上许云乐一同,向正屋里来。 进屋一股浓重的药味,秦氏头上包着块帕子,在床上歪着。见她二人进来,便“嗳哟!嗳哟!”的哼唧起来。 许乐乐心里暗笑,脸上却神色不动,上前行了礼,说道,“今日要伴驾随行,不想母亲倒病了,不能侍奉榻前,女儿甚是愧疚!” 许云乐却径直扑在秦氏身上,不依的扭着身子,不满的嚷道,“娘,你也去好不好?云乐想要你一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1如此愚弄! 秦氏向许乐乐瞥了一眼,伸手抚了抚女儿的额发,有气没力的道,“云乐,你是大姑娘了,怎么还缠着娘?娘今儿身子不好,当真是行不得路!”说到后来,大声的咳了起来,直涨的面皮发红。 许乐乐忙上前拉住许云乐,说道,“母亲放心,女儿自会照顾妹妹!”垂头向许云乐道,“时辰不早,母亲也乏了,我们这便去罢!”不给她母女单独说话的机会,向秦氏辞了一礼,便拖着许云乐出来。 许乐乐被封为三品县主,又是伴驾出行,各种规格相应提高,随行的丫鬟从两个增至四个,留了红莲守屋子,带了白芍、青萍、墨兰、雪雁四人。出行的马车也不再和许云乐共用一辆,而是独自换乘了宽大舒服的四驾马车。随车除赵承之外,另外又选了四名护卫相随。 文武百官均是先进宫,觐见过皇帝之后,再随驾一同出城。而各府内眷却已早早在城门外等候。 许乐乐待马车停稳,打起帘子向外观望,但见城门外长长的官道两侧,早已有不少各府的马车在路边等候,远远的排了出去,看不到尽头。 而城门下,仍有后来的马车挂着厚厚的锦帘,轰轰而来,一列列在身边驶过。许乐乐正在观望,但见刚刚出城的一辆马车帘子一挑,露出一张明媚艳丽的容颜,却是柳阁老的嫡孙女,柳凡。 柳凡一眼见了她,不由抿唇一笑,微微点头便算招呼。 柳阁老和许一鸣同为朝中一品重臣,家眷的马车也停的均靠近城门,许乐乐见柳凡的马车就停在自己不远处,便吩咐白芍代她去向柳凡道好。 白芍刚去,但见城门内又驰出一列马车,其中一辆马车里的小姐倒不畏冷,早早打起帘子向外张望,一眼触上许乐乐,不由将脸一沉,哗的将帘子放下。马车越过相府的马车却不停,径直往前去了。 许乐乐勾了勾唇角,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袁青眉是将门之女,闻说颇擅骑射,冬猎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她! 在城门外候了约摸半个时辰,但闻城内炮响,马蹄声大作,由远而近而来。前边旌旗招展,是先行的仪仗,后边华盖遮天,皇帝的九龙盘绕辇为先,随后跟着几驾华贵马车,坐着伴驾的嫔妃,再往后,便是太子、端王、宁王及各位皇子的队伍,浩浩荡荡开出城门。 城外各府家眷在炮响的时候,都已下车,在道旁拜倒,山呼万岁。四皇子淳于信骑在马上,一出城门,便留心道旁马车,瞧见许相府的牌子,一双清亮眸子,便向车前娇小的身影望去。 感觉到被人注视,许乐乐稍稍抬头,便与那乌亮眸子撞个正着,一怔之下,唇角便不觉绽出一朵笑靥。 接收到她的笑容,四殿下心中喜悦,也是唇角上扬,扬出一个灿然笑容,双腿却微微使力,纵马向前驰去。 低呼声在许乐乐身前身后响起,跪在她身边的小姐们皆是红潮泛涌,满面娇羞,只觉得四殿下那一笑,是对着自己。 跪在许乐乐身后的许云乐,抬头望时,但觉那张倾世笑容正是对着自己而发,一瞬间,但觉一颗心怦怦直跳,仿佛再也不受自己控制。 随后而至的五皇子淳于昌,将二人那互视一笑瞧在眼里,不觉抿了抿唇,垂目向许乐乐望去。许乐乐对上他冷冽的眸光,唇角没有来得及收起的笑容顿时僵住,愣了一下,俯下头去。 淳于昌冷哼,一双俊目向她身周一扫,便也策马驰去。 人群中,又是一阵低呼。这位五皇子,平日里温和淡雅,今日骑在马上,竟然凛然生威,越发令人仰慕。 听着身周的低呼赞叹,许乐乐不觉轻轻叹了口气。 温和淡雅? 凛然生威? 许乐乐心底冷笑。上一世,她在未嫁时何尝不是这样认为?只是,两世为人,那个人不管做出什么样的姿态,在她眼里,永远是那个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不择手段的男子。 恍惚间,但闻有内侍尖亮的声音高呼,“众夫人、小姐请起,上车!” 随着呼声,夫人、小姐们被丫鬟扶起,各自登车。而在众皇子身后,文武百官绵长的队伍仍不断从城中驰出。直到最后一匹马驰出,各府内眷的马车才跟着驶动,先是各王府王妃的行辕,其后是朝中元老,随后才是许一鸣等一品大员的家眷 许乐乐知道,今日的礼仪便到此为止,跟着是整整一日在马车上的行程。轻叹了口气,在马车的矮塌上调了个舒服的姿势半倚着,随着马车的摇晃,睡意渐渐朦胧。 中午打尖的时候,被白芍唤醒。许乐乐掀帘向外一望,但见车外白茫茫一片,遥遥的伸展了出去。想不到,离帝京才刚刚半天的路程,这里的雪,竟然厚了许多。 睡了许久,此刻被寒风一扑,许乐乐顿时觉得车子里有些气闷,便命白芍替她简单整理一下衣衫,下车去走走。 茫茫的雪原中,一条官道蜿蜒延伸,长长的队伍,前后都看不到尽头,只见道路两旁,各营的将士时时策马掠过,来回查看有无情况发生。 许乐乐慢慢沿路走着,仰头抬手,舒展筋骨。但闻身后有马蹄声驰近,便向道旁让了让。 “乐乐!”马上人低唤,一个翻身跃落马下,笑问,“怎么不在车子里坐着,跑到外头来吹风?” 许乐乐回头,却是一身戎装的公孙宁,不由上下打量几眼,笑道,“五哥穿上这身衣裳,越发俊了呢!” “小鬼!又拿五哥寻开心!”公孙宁笑,在她额上轻轻一弹,牵着马与她并肩而行,笑道,“你封了县主,还不曾向你道喜!” 许乐乐挑了挑唇角,淡道,“怎么五哥也取笑乐乐。” 公孙宁认真瞧她一眼,正色道,“我并不是取笑,你有了这个册封,日后旁人便不敢轻易算计你的亲事,总强过任人鱼肉!” 许乐乐知道他是有感而发,轻轻点了点头。当时,她并未料到许一鹤会将功劳推到自己身上,但就在与皇帝的一问一答间,为自己争取了最大的利益,也不过是不愿意像上一世,让人再将自己的亲事当筹码罢了。 不愿意深谈,惹出他的伤心事,转话问道,“此次随驾的,除了五哥可还有旁人?六哥、七哥可曾同来?” 公孙宁道,“大哥随在皇上身边儿护驾,二哥留守帝京,三哥、四哥在外围值守,六弟、七弟随着母亲,两位嫂嫂留在家里,不曾同来!” 许乐乐点头,目光极力向前方望去,却瞧不见公孙衍、公孙致的身影。 公孙宁默默随她走了片刻,突然道,“乐乐,她她也来了!” 许乐乐一怔,随即明白他说的是陆轻漾,不由轻轻一叹,说道,“五哥,事到如今,你你还是放开些的好!”前几日,平阳王已请旨,封陆轻漾为世子妃,今日这种场合,她自然会伴淳于弘杰一同前来。 “我知道!”公孙宁苦笑,摇头道,“若是再见,我倒罢了,却怕害了她。只是只是到时我怕躲避不开,难免撞上。”他满腹心事,虽然府里的哥哥、兄弟都心中有数,却都无法倾述。唯有对着这个表妹,才能倾吐一二。 想躲避,怕撞上,那是心绪未解啊! 许乐乐轻叹,柔声道,“五哥不曾亏欠任何人,纵然撞上,坦然相对便是,又何必刻意躲避?” 公孙宁抿唇,唯有心底苦笑。如果他能做到坦然,又何必如此自苦? 二人正说着,后边白芍跟了上来,先给公孙宁见礼,才道,“小姐,膳食备好了!” 许乐乐点头,向公孙宁笑道,“不知五哥方不方便与乐乐一同用餐?” 公孙宁含笑道,“我在当值,怕不方便,晚些再寻你罢!”转身陪她一同走了回去,待她上车,才上马离去。 白芍隔窗瞧着公孙宁走远,轻叹了一声,说道,“五公子变了许多!” 许乐乐一边由雪雁卷起衣袖净手,一边抬眼向她一瞅,问道,“什么变了许多?” “在顺城的时候,五公子较别的公子虽然稳重些,但是整个人轻快明朗,如今瞧来,却沉重许多!”顿了顿,白芍突然抿唇一笑,说道,“倒是更添了些男儿气概,更像公孙家的人了呢!” 许乐乐笑斥,“他本来就是公孙家的人!”心里却明白。白芍说他更像公孙家的人,是说他投军之后,身上添了一份飒爽之姿,与那几位表哥更加相像。 黄昏时分,马车驰入皇家围场,有先行队伍早一天抵达,早已按各府报上户部的名单为各府立起了帐篷。如今众人一到,只需要收拾各自的箱笼物品便可。 许云乐第一次随父亲参加冬猎,极是新鲜,在帐篷里钻进钻出,与几位相熟的小姐妹嬉戏打闹。许乐乐却任由白芍、雪雁指使杂役安置收拾,自个儿带着墨兰、青萍二人慢慢向营地外行来。 在营地周围,有不少这样闲情观景的夫人、小姐,旁人瞧见她也并不奇异,而又哪里知道,许乐乐望着眼前的树林山丘,心里却是如狂潮激涌,难以平息。 娘亲,就是死在这里! 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周围地势的布局,她并不陌生。当日在陈贤妃宫中,陈贤妃与李夫人二人曾将大概地形画给她瞧过,何处营地,何处河流,何处树林,母亲又是在何处堕马 许乐乐游目四顾,图上的一切,变的立体,仿佛看到一条纤细的身影策马驰向那边的山丘,却突然如枯叶般飘落。心底,骤然一抽,瞬那间心痛不能自已。茫茫隔世,几十余载,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母亲的死因,只是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荣辱,自己的恩仇,她是如此的不孝! 而如今,诸多的疑点一一闪现,害死母亲的凶手也呼之欲出,她要做的,便是一步一步,将仇人挫骨扬灰!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澎湃的情绪,许乐乐指了指那边的树林,说道,“我们去那边瞧瞧!”带着二人,走走停停,向那边逛了过去。隔着十几步,赵承亦步亦趋,随在身后,一双精亮的眸子,警惕的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虽然这皇家围场四周,已有重兵把守,围场内也早已命人清理,但从自家主子的举动上,这皇家围场,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让他警觉。 许乐乐的沉默,令跟在她身边的墨兰也似有所觉,清透的眸光,在四周的地形上寸寸慢移,山川河流,地势高低,一一印在脑中。 正式的大规模狩猎,要在三日后才正式开始。冬猎最初的两日,照例是各府公子们的竞技。营地外围,立起了箭靶,清出了跑道以及各种竞技场地。少年公子们一扫在帝京城中的奢靡,各自腰身挺拔,跃跃欲试,一心在场上攒露头角。而在场地周围,三三两两的,皆是瞧热闹的小姐。 许乐乐知道,这样的场合,不同于往日参加的各类宴会,要男女分席,不能肆意走动。这里,天高地阔,所有的人都暂时放弃了礼数的束缚,率性而为。而也就是这几天,营地里除去高高在上的皇帝不说,还聚集着整个大邺朝权利最顶尖的王侯公卿,是各府少年公子在人前攒露头角的最好时机。同时,也是各府未出阁的小姐们挑选佳婿的时候。 闻着各个场中一阵阵的彩声,许乐乐却并无兴致,只是随着一些人的脚步,一步一步,向对面那片林子行去。那片林子里,照例搭起一处看台,站在台上,便可以清楚的看到下边赛马跑道的整个情形。 “就是这里!”身后,响起一个低柔略显悲伤的声音。 许乐乐没有转身,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就是这里!”两个当年没有站在这里人,此刻,想的均是当年那令人心碎的一幕。 李夫人侧头瞧了瞧身边娇小的少女,但见她面容平静,便连眼波也没有什么起伏。那可是她亲生的母亲啊,十一年前,就死在前边不远的地方,可她的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仇恨,似乎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可是,纵是如此,她也明显的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凛冽的寒意,竟然盖过了这冬天的寒风,压过了地上的积雪。 许乐乐迎风而立,目光就停在跑道的一处。母亲,就是在那里落马!正对着台下十几丈的地方。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跑道上人、马的动作,却稍稍抬头,对面,便是射箭的竞技场。想是怕射出的箭误伤旁人,箭靶立在和看台相反的方向,射箭的人和瞧热闹的人,都是背对这里,却令看台上的人能遥遥望到箭靶上的情形。 而各个竞技场中,人数最多,最为激烈的,也正是射箭场! 许乐乐阖眸,在脑中描绘当年的情形。假如,当时是有人暗算母亲,那个人,必定是藏在那射箭场中的看客之间。只因众人皆是背对这里,他的出手,才不会被人查觉。而看台离射箭场还有一些距离,虽然正对,又岂会有人去留意人群中的一个? 而据老夫人和汤氏所言,母亲所骑的骏马,当时是肚带断裂,导致母亲落马。如果不是上马前,马鞍就被人做了手脚,那么,就是对方用了什么暗器! 想了片刻,许乐乐回身向李夫人行礼,说道,“乐乐想四处走走!” 李夫人点头,“许大小姐请便!” 此时看台上有不少夫人小姐,正遥遥观望下边的赛马,二人交换一个眼神,并不多言,一个仍旧坐了回去,另一个拾阶而下,向赛马场边儿上行来。 刚走到近处,但见一骑红马疾驰而至,正正向她撞来。 随在身后的赵承大惊,飞步而上,欲要拦截,却被许乐乐微抬的手掌止住。快马瞬间奔到眼前,却没有一丝要停下的迹象,许乐乐眉毛一挑,却不闪不躲,定定立在原地,向马上人注视。在旁人眼里,便如吓傻了一般。 “吁!”马上人一声低喝,一手猛的一提马缰。骏马一声轻嘶,四蹄猛的停住,马头离许乐乐不足一尺,几乎能感觉到马鼻喷出的热气。 马上人俯身向她一望,笑道,“许大小姐好胆识啊!” 许乐乐声色不动,轻轻退后两步,福身见礼,“五殿下过奖,五殿下好俊的骑术!” 淳于昌眼底闪过一抹得色,问道,“许大小姐在老侯爷身边儿长大,想来骑术颇佳,不知明日可有幸一观?”明天,是各府小姐们的骑射比赛。虽然说只是娱乐性质,但要想引起意中人的注意,也是一个极佳的机会。 许乐乐淡淡一笑,垂目道,“乐乐骑术拙劣,便不献丑了!”又施一礼,说道,“臣女告辞!”侧身绕过他,毫不迟疑的离开。 上一世的仇怨,已经刻骨,纵然这一世,他还不曾做过伤害她的事,她对着那张面孔,也只能感觉到厌烦。 “为什么?”对方却不肯放过她,一跃下马,随后跟来,冷声问道,“我有何处比不上四哥?你一定要拒我千里?” 许乐乐脚步一顿,慢慢回头,淡笑道,“五殿下多虑了!” “多虑?”淳于昌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四哥陪着你一同去的江州?若是换做是我,你避之唯恐不及吧?” 许乐乐勾了勾唇角,慢慢回身,淡淡道,“既然五殿下未去,又如何知道臣女避之唯恐不及?”摇了摇头,转身便走,说道,“不曾发生过的事,五殿下又何必臆测做出决断?” 淳于昌一窒,跟上两步,问道,“那么,四哥做过什么,让你如此信他?” 做过什么吗? 许乐乐不语,却眯着眼睛仰头望天。那放弃江山,与她同生共死的男子,那直到无处可逃,仍护她在怀的男子,那个与她相拥而死,却仍然深情凝望的男子,如果还不能令她信任,这世上,又有谁可以信任? “告诉我,为什么?”见她不语,淳于昌踏前两步,低声问道,语气竟然难得的恳切。在她的侧后方凝视着她的侧影,虽然只是十三岁的年纪,身形还未长开,连眉眼也不算舒展,却就是这样随随便便的立着,仍然风姿卓然,美的炫目。 只是,单单只是一个女子的美貌,在他的眼里,还不足以令他劳心去得到。而眼前这个女子,仅仅只是江州抗旱一事,便有能力让父皇赐封她为县主,其心智不容小觑。更何况,她那淡淡的疏离,有意无意间流露的厌恶,竟然如此令他迷惑,身不由己的被她吸引。 他,五皇子淳于昌,含着金匙出生,从他记事起,所遇之人不问男女老少,无不对他展露笑脸,想尽办法奉承。便是各府千金小姐,又有几个不为他俊美的容颜、倾世的丰姿倾倒?偏偏是这个从小远离帝京贵族圈子的少女,对他竟然是避如蛇蝎。 思绪,被身后的追问迅速抽回。许乐乐的目光有些眷恋的从天空调回,却没有去瞧身后的男子,只是轻声问道,“五殿下,你可相信人有前世?你可相信因果轮回吗?” 上一世,她对他或者没有狂热的爱恋,却是一心一意以他为夫,以他为天,不遗余力的相助扶持。而他呢?许乐乐淡笑,重活一世,她绝不会重蹈上一世的复辙!绝不!摇了摇头,不等他应,便顾自离去。 前世?轮回? 有一瞬间,淳于昌怔住。他想过无数的答案,她心里有了旁人?或者他什么时候什么事情得罪过她,而他并不知道?更或者,她对他的厌恶,不过是欲擒故纵!却没料到,她给他的,竟是这样的两句话。 从愣怔中回神,淳于昌的心里,腾起一股怒意。 他,还从不曾被人如此愚弄! 而早已走远的女子,丝毫没有留意五殿下的怒意,她也并不在乎他的情绪,只是,刚才想去赛马场上瞧一瞧的兴致被破坏,转而径直向营地而去。 踏入营门,不远处一座小小的土丘上,一条纤细的身影茕然独立,显出几许萧瑟和孤单。许乐乐一眼瞧见,脚下稍稍一顿,吩咐白芍、青萍先回,自个儿慢慢向土丘行来。 听到脚步声,女子回过头来,看到是她,便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说道,“怎么你也不曾去游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2满门抄斩? “随处走了走!”许乐乐微笑。知道她不喜欢“世子妃”的称呼,这里又没有旁人在场,就将见礼也省了去。 慢慢过去,与她并肩而立。站在这个角度,越过营门边矮矮的篱笆,可以瞧见不远处的射箭场,那里,淳于弘杰正弯弓搭箭射出一箭,长箭发出破空声响,正中靶心,赢得一阵掌声。 许乐乐微诧,侧头向她瞧去一眼,一时间,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公孙宁为了她,寝食难安,而她,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了吗?难道,女子嫁人之后,当真如此容易改变?隐约的,心底为公孙宁不值,却也知道,她能放下公孙宁,对她对公孙宁都是好事! 心中念头刚起,却听陆轻漾幽幽的声音响起,“三年前,也是在这里,我第一次见他,那样单薄文雅一位公子,竟然可以连环三箭,箭箭正中靶心。他如何能够相比?” 许乐乐一怔,但见她双眸仍是望着淳于弘杰,眸中却是透出一抹向往,一抹讥嘲。这才明白过来,她前一个“他”说的是公孙宁,后一个“他”说的淳于弘杰。她眼中看的是淳于弘杰,心里却想的是公孙宁啊! 刚才一瞬的不满瞬间抛于脑后,许乐乐轻叹一声,说道,“表哥知道你来了!” “嗯!”陆轻漾低应,目光从淳于弘杰身上移开,垂头瞧着脚下的泥土,轻声道,“我在车子里瞧见他骑马过去。” 许乐乐握住她的手,认真问道,“陆姐姐,你告诉我,你过的怎样?他待你如何?”其实,从她大婚那天起,她就知道,淳于弘杰并未将她放在心里。可是,她总不甘心,想从她嘴里听到一些不同。 陆轻漾脸色微白,唇角挂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说道,“我能有什么好与不好,他许我一世尊荣,我给他一个世族支撑,如此而已!” “陆姐姐!”许乐乐低喊。此一刻,她多么希望,她能糊涂一些,不要看的如此清楚。糊涂一些,是不是会更容易感到幸福? 陆轻漾抬头,反手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不用为我担心,横竖有陆家在,他不能将我如何。”不愿意再谈自己,深吸一口气,扬起一个笑容,说道,“这些日子你也不来瞧我,好不容易见着,与我一同走走罢!” 许乐乐点头,转过身与她并肩而行。 步下土丘,出营门向远离人群的方向走去。越过一座小土丘,便行到河边。陆轻漾见土丘一面的积雪已经化去,笑道,“走了这一会儿,倒有些疲累,坐坐罢!” 许乐乐点头,与她并肩在土丘后坐下,瞧望着前边的小河,远处的密林,高远的天空,不禁轻轻吁了口气,说道,“陆姐姐,若是我们生来就是寻常百姓,成日在这山野间劳作,是不是还快活一些!” 陆轻漾默了片刻,叹道,“寻常百姓有寻常百姓的苦恼罢,便如这次西北大旱,那些百姓无衣无食,只能沦为暴民,被朝廷镇压,他们可不知有多么羡慕我们呢?” 许乐乐两世为人,岂会不知道其间的甘苦?想起冯四等人的胡作非为,点头道,“嗯,除去天灾,还有人祸,要想求活尚难,更何况其他?” 陆轻漾点头。提到西北大旱,却突然想起,说道,“若不是说起,我倒忘了,你被皇上封为县主,我还不曾向你道喜!” “怎么你也说这等客套话?”许乐乐皱眉。 “不是客套话!”陆轻漾摇头,“我很是惊讶,实在料不到,你竟然有这等本事,将一州的暴动化于无形!” “哪里是我的本事?”许乐乐失笑,说道,“实则是,我果真手里缺人使用,家奴提醒,便趁江州大灾购买奴隶。后来闻说江州饥民汇集,四叔为难,我才写信给外祖父借粮。其余的,都是四叔一力所为。只是我没有料到,他会将功劳推了给我,御前我又不能推了回去,皇上册封,不过是运气罢了!” 陆轻漾微一抿唇,说道,“还真是运气呢!”转头望着许乐乐,笑道,“你知不知道,当时皇上瞧了你,曾动念头命你进宫,后来不知为何又罢了!” “进宫?”许乐乐一惊,回想那日皇帝言语间难辩的情绪,霎时惊出一身冷汗。如果那天皇帝当着众臣的面召她进宫为妃,她若不允,那就是欺君之罪,若是依旨进宫,这一世,就会陷于宫廷争斗,这和上一世,又能有多大区别? 许乐乐脑中疾速闪念。皇帝曾起意让她进宫,而那日在御书房中却没有表露,可见皇帝心中也存着顾虑。只是这话既然能够传了出来,想来皇帝曾和旁人商议,而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或者是因为自己年纪尚小,或者是因为明年开春便要选秀,皇帝总要顾及后宫和朝堂的平稳,更或者是后宫有人不愿意自己进宫,比如,对自己亲厚的陈贤妃!再比如,与秦家有所牵扯的良妃! 陆轻漾查觉她片刻的惊乱,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才道,“如今你有了这个册封,旁的事也倒罢了,亲事便由皇上做主,旁人再也无法逼你,总强过我”话题又不知不觉绕到自己身上,陆轻漾声音低了下去,终于不闻,跟着的是轻轻一声叹息。 许乐乐淡淡一笑,却不接口。 亲事由皇上做主,终究还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个册封,不过是令秦家或淳于弘杰那样心怀叵测之人却步罢了。 陆轻漾压下心头的怅然,侧头瞧着她的侧脸,但见她线条柔韧,纤眉入鬓,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带着飞扬的神采,小小的两瓣薄唇微微上翘,纵然她是女子,也觉眼前的少女明艳不可方物。 难怪 陆轻漾微叹,不觉问道,“乐乐,闻说几位殿下对你都甚是留意,你心里可曾有了取舍?”言谈间,但觉对她越发亲密,不自觉的,将“许妹妹”直接改成了直呼其名。 “几位殿下?”许乐乐失笑,摇头道,“陆姐姐何出此言啊?”虽然说淳于信对她已经表露爱意,淳于昌也表现的对她极有兴趣,但也不过是两位皇子,这“几位皇子”的话,听起来还是有些令人惊悚。 陆轻漾淡淡一笑,说道,“前几日我进宫,闻说宁王向皇上相求,要立你为侧妃,被皇上否了!” “三殿下?”许乐乐大吃一惊,失声道,“怎么可能?” 陆轻漾道,“还有四殿下、五殿下,不用旁人说,都瞧得出对你极为留心。可我瞧着,怎么你反而和六殿下甚是亲厚?” 许乐乐被她一番话说的心惊肉跳,连连摇手道,“好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被几位殿下听到,不过是乐乐尴尬,若是被那一大群小姐听到,乐乐还活是不活?” 说的陆轻漾“嗤”的一声笑出声来,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的确,莫说俊美如天人的四殿下、五殿下,就是那个还未长成的六殿下,已受到不少闺阁千金的注视,若说这三个人一齐对许乐乐如何如何,那无形的刀剑,非将她剥皮拆骨不可。 笑过之后,瞧着她认真道,“乐乐,转眼过了年,你就十四了,此事你该放在心上,早些定下,也早些安心,免得又起什么变故!”说到后句,眼神又是一黯。 许乐乐知道她又想到了公孙宁,忙道,“这样的事,哪里说定就能定?更何况,如今也由不得我做主!” 陆轻漾含笑道,“如今你趁着刚得了圣宠,要求门婚事还不容易?宁王虽贵为王爷,只是他已有正妃,让你进府做个侧妃,莫说入不了你的眼,我也替你委屈。这四殿下、五殿下却瞧不出你更看重哪一个?”虽然见过她和四皇子有说有笑,但她对五皇子的神色也并不一般,实在猜不透她对这二人的看法。 许乐乐听她轻言细语,却是步步逼问,不由苦笑。 陆轻漾见她不答,突然笑道,“你总不会是当真欢喜六皇子吧?说来你与他同年,倒无不可!” “陆姐姐!”许乐乐低叫,伸手去她腋下挠痒。陆轻漾大笑,一边躲闪,一边挠了回来,二人嘻嘻哈哈笑声一团。 直笑的喘不过气,二人方停了手,整了整歪斜的衣衫重新坐下。陆轻漾默了片刻,才轻声道,“乐乐,我瞧四殿下最好,虽说五殿下性子更温和一些,终究心计太深,难以瞧透。听姐姐一句,早些儿定下来,不要等回不了头,才追悔莫及!” 许乐乐心中暗赞。瞧不出这陆家小姐不言不语的,将那两人倒瞧的透彻。这一番话,自然也是全部为她考虑。心中感动,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姐姐的意思,妹妹明白,只是只是乐乐并不想嫁给皇子!” “为什么?”陆轻漾只是微微的诧异,而土丘另一端的人,却是大吃一惊,整个人如遭雷击,顿时僵住,从头到脚,一片冰冷。 许乐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没有察觉另外有人,轻声道,“姐姐,乐乐心里有个痴念头,想着,日后嫁一个一心待我之人,他只有我,我也只有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用和旁的女子去争,不用和旁的女子去抢,更不用强忍着伤心难过,只为了得个贤良的名声。” “嫁给皇子,日后纵然只封个王爷、亲王,纵名我能为正妃,可他两个侧妃七八个妾侍也是难免。乐乐知道,这些话说出来,有些骇人听闻,可是,乐乐实不愿与旁的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若是不能,宁肯不嫁!” 陆轻漾先是满脸震惊,隔了片刻,神色间渐渐有些了然,又带着些怜惜,轻声道,“若是寻常百姓,也无不可,可是奈何你出身相府,又岂能由你?” 许乐乐微微一笑,淡道,“我嫁给何人或者由不得我,但我嫁不嫁,旁人未必强得了我!”轻柔的语气,带着一丝决然。 陆轻漾默然。在过去两年,她何尝没有想过,和公孙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到头来,两个人之间的海誓山盟,终究一切化为泡影。如今,许乐乐存了这样的念头,她的路,也注定了坎坷。 直到两人慢慢离去,土丘另一边的男子依然僵立着未动。 原来是这样! 淳于信心底低念。怪不得,不管他如何表白,如何询问,她始终不愿意给他一个答案,原来,只是因为,他是个皇子! 这个理由,说起来多么可笑!这个身份,令多少闺阁少女趋之若鹜,多少官室千金一心要嫁他为妃,而在她那里,竟然被嫌弃! 四殿下苦笑,偏偏,这是一个他无法丢弃的身份。 第二日,射箭场和赛马场果然为众小姐让了出来,如秦珊、袁青眉等均出身将门,早已磨拳擦掌,有意在这场上一举夺魁,以期得到众王孙公子的注目。 许乐乐也是一身骑装,立在众人之后,望着站在最前,跃跃欲试的众小姐,唇角含笑,一副闲适的样子。 射箭场上共立起六个箭靶,也就是说,六人一组进行比赛。在小太监一声令下之后,只听弓弦声拉响,六支特制的短箭嗖的向前射出,有的射到中途便跌落下来,有的射到箭靶前却偏了准头,自然也有两三支箭射中箭靶。 一连几组下来,几乎大多如此。许乐乐原来也并不集中的注意,开始游离在躯体之外,回头望向赛马场,整个思绪,细细思索着当年母亲堕马的情形。 “许乐乐!”一声清喝响起,令她回神。许乐乐抬头,却发现已经轮到自己这一组,而袁青眉正一脸得意,向她注视,扬着下巴问道,“你敢不敢和我比试?”一只手随着话语,指向前方的箭靶。 许乐乐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但见在她正前方的箭靶上,一只羽箭正中靶心,不觉勾唇一笑,淡淡问道,“比试?赌什么?” “赌什么?”袁青眉瞪眼,想了想道,“你若能赢我,我便服了你!” 许乐乐忍不住轻笑出声,斜睨着她道,“你服不服我,与我何干?”神态里没有鄙视,没有轻蔑,却是极端的无视。 “你”袁青眉气结,狠狠咬唇,向她怒视,却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不再理她,只是掂了掂太监捧到手上的弓箭,心里暗暗叹了一声,估计了一下这小弓的承受力,也不等小太监喊开始,信手开弓,嗖的一箭射了出去。 娴熟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习练过千百回一般。场中顿时一寂,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注视着疾射而出的羽箭。 “啪”的一声脆响,箭身颤动,带起一阵“嗡”声。所有紧张的神经顿时放松,摒着的呼吸,叹出一丝惋惜。 姿势标准优美,羽箭去势凌厉,只是,准头略差,虽然射中箭靶,却在红心之外。想不到,睿敏县主会的,只是一个花架子! 袁青眉由最初的惊诧变为大大的得意,冷笑一声,说道,“难怪不敢比拭!”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袁小姐将门虎女,自然不让须眉,只是射这死靶,恐怕也算不上什么本事!” “难不成你还要射活靶?”袁青眉冷笑,“敢给许大小姐当活靶的,那得是何等胆量?”这话说的极为轻蔑,惹的旁边秦珊、苗纹等人笑出声来。 许乐乐淡淡一笑,叹了口气道,“可惜,明日的狩猎女子不能参加,若不然,倒是可以一较高下!”说着,将弓箭交回小太监手里,便从人群中退出。 秦珊轻嗤一声,低声道,“不过是跷幸封了一个县主,便不知道姓甚名谁,哼!袁姐姐,我们去寻三公主,设法参加明日狩猎便是!” 袁青眉微一挑眉,目光闪烁,唇角噙出一丝笑意,瞧着许乐乐的背影,轻声道,“到时你可别后悔!”瞧了随后射箭的众小姐一眼,目光中露出些不屑,也挤开人群退了出去。 当另外五位小姐射过,小太监奔去查看箭靶,当看到许乐乐所射的羽箭时,不禁脸色微变。迟疑了一下,方将羽箭取下。 “何事!”刚刚返回,便被李改拦了下来。刚才许乐乐的箭,在临射出时突然微微一沉,才射偏了准心,旁人没瞧出来,他却瞧的清清楚楚。 小太监一顿,将手中的羽箭拿给他看,轻声道,“睿敏县主的箭,恰好射中箭靶上一只小虫!” 恰好? 天底下,哪有这么多恰好的事? 李改抿了抿唇,轻轻点头,说道,“不要张扬!”挥退小太监,自去寻自个儿的主子。 摆脱开一干无聊的闲人,许乐乐快步绕过营地,那里赵承牵着马,与青萍、墨兰二人已在等候。 许乐乐二话不说,翻身上马,说道,“走!”双腿一夹,向着河边驰去。青萍、墨兰二人身后紧紧跟随,赵承落后十几丈,仗剑相护。一行人跃马过河,径直向对面的密林而去。 青萍不解,问道,“小姐,那密林不是明日围猎的地方吗?怕是有野兽罢?我们进去岂不是撞上?” 许乐乐嗤的笑了出来,说道,“正因为是皇家狩猎场,才不会有凶猛野兽,若不然哪位王孙公子有个闪失,旁人如何担待得起?”说话间,已纵马入林,直向密林深处行去。 而在营地的一侧,淳于昌听完李改的禀报,俊美的面容闪过一抹玩味,轻声道,“这位睿敏县主可真是深藏不露,我倒要瞧瞧,明日狩猎,她要如何胜过那位袁小姐?”想了想,命李改俯耳过来,轻声嘱咐。 入夜,喧闹一天的各个赛场早已经沉寂,在营地里,却隐约闻到皇帐方向传来歌舞声。抵受不住困倦的夫人、小姐已渐渐离席,皇帝轻轻打了个呵欠,说道,“年纪大了,当真打熬不住,各位爱卿都散了吧,待明日打到猎物,朕再与坐位爱卿同欢!”说完,大袖一摆,起身离去。 歌舞声渐渐歇了下来,余下的人也陆续离场,各自回自个儿的营帐。 也就在这一夜,一辆很普通的马车,绕过半个皇家围场,粼粼的向南边而来,守卫的士兵远远瞧见,便大声喝止,问道,“你们是何人,胆敢私闯围场?” 马车停下,马车内跳下一个长相极为普通的男子,上前躬身道,“小人是帝京城建安侯府世子的人,因前两日夫人抱恙未能同行,今日好了些,便赶了来,哪知道路上耽搁,此刻方到,还请小哥使个方便,请我们二公子一见!” “是送我母亲前来?”营里的秦鹏微觉诧异。秦大夫人没来,他自然知道,但是,怎么又想起中途赶来。 心里疑问刚起,但闻身边一人低声道,“是真是假,副都统一瞧便知!”却是上个月才投军的甘义。 秦鹏见他说话,心中一凛,想要问他想做什么,却又有旁的兵士在身边,只得点头道,“好,横竖也要巡视,我去瞧一瞧!”说着起身,披上黑貂大氅,便向营门而来。 站在营门之上,秦鹏向下一望,不由轻吸一口凉气。但见马车前立着那人,形貌极为普通,像是寻常官宦人家的厮仆,也像是寻常百姓,可是他却认识,那人竟是许乐乐身边十二随从之一的汪世。 甘义紧随在秦鹏身后,淡道,“原来是汪管家!”这话声音不大不小,身边立着的兵士皆能听到,秦鹏略一迟疑,说道,“开门!”自己转下门头,从半开的营门出去,走到汪世身前一丈外停下,问道,“汪管家来此何事?” 汪世含笑道,“不过送一个人过来!” 此刻秦鹏的亲兵皆留在营门之内,警戒的望着外边的马车,只有甘义一人随着秦鹏出来,低声道,“副都统,放人进去!”竟然是命令的语气。 秦鹏背脊生寒,低声问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要知道这围场内,皇亲国戚,朝中重臣齐集,若是他们冒充秦家做出刺王杀驾的事来,那秦家岂不是要满门抄斩? 甘义摇头,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秦鹏微微一默,心里暗想。从这里到皇帝的营地,还有大约十里的路程,对方小小一辆马车,又能藏几人,如果他们当真有什么图谋,自己所带的一千骁骑营将士,大可令他们有去无回。可是想到甘义的武功,心里又觉没底,想了想,问道,“我可能瞧瞧车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3让我跟着你 只是甘义和汪世二人他自然不怕,如果车里再藏着几个这样的高手,便很难说了! 甘义未语,汪世爽快点头,说道,“自然!”身子一侧,让出身后的马车。 秦鹏慢慢行了过去,立在车旁的车夫一手将帘子打起。车侧挂着的风灯照下,车内竟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 秦鹏只这一眼,不竟倒吸一口凉气。这女子的美,并不见得倾国倾城,但是,只是在那里一坐,便是媚态天成,令人怦然心动。 帘子放下,甘义在他身后低声道,“副都统,在此停留时间越长,越容易令人起疑!” 秦鹏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用意,但一见只是一个柔弱女子,心便放下一半,便点头道,“来罢!”转身引路,命人将营门打开一扇,容马车通行。 进入自己的营帐,秦鹏命身边服侍的人尽数退去,只余下甘义一人。而汪世将女子留在车上,自己一人随后进入营帐,向秦鹏见礼,说道,“小人汪世见过秦副都统!” 秦鹏向他瞧了片刻,又转向甘义一望,才问道,“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汪世淡淡一笑,说道,“副都统,我家小姐应过副都统,助副都统重拾世子爷的信任,今日便是好机会!” 秦鹏一挑眉,问道,“就凭那个女子?” 汪世点头,笑道,“世子爷喜欢什么,副都统不会不知道吧?” 秦鹏心中一动,想到车中女子的娇媚,沉吟道,“你是说” 汪世拱手道,“在下奉命将人给副都统送来,副都统用还是不用,全在副都统身上!”说着转身出帐,隔了片刻,带着车中的女子进来,拱手道,“在下先行告退,明日一早来向副都统辞行,到时副都统若是不愿,在下再将人带走便是!” 甘义也转身和秦鹏一礼,说道,“小人前去安置!”也不等他应,便带着汪世退了出去。 营帐里,只留下上边端坐的秦鹏,和下边立着的女子。此刻帐中的牛油大烛映照下,越发看的清楚,但见那女子一双纤手轻提裙摆,盈盈拜倒,娇婉的声音低声道,“奴婢小晴见过都统大人!” 柔媚的声音,媚极入骨,秦鹏的骨头顿时酥了一半,忙道,“我只是副都统!” 小晴微一抿唇,说道,“不过是早晚的事儿,奴婢只是提前叫几日罢了!” 秦鹏心头怦的一跳。前几日,骁骑营一位都统醉酒掉进河里淹死,如今正有一个空缺,吏部、兵部正在考量。如果得以升迁,日后他便是一营主将,再不是旁人的副手。眼前这女子的话,恰好触到秦鹏的心事,不由暗想,难不成许乐乐要替他谋夺此职位? 放在以前,他绝不信许乐乐有这等本事,可是自从许乐乐封为县主之后,他对这小女子竟有说不出的畏惧和敬服。 心中怦然而动,秦鹏心底的戒备不知不觉去了几分,忙道,“快起来罢,你说你叫小晴?” “是!”女子低应,款款站起身来。微摆的腰姿,并不见如何扭捏做势,却能令人不自觉的注意到她柔软的腰肢,在裙裾掩盖下若隐若现的双腿。 秦鹏轻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那份异样,问道,“你是哪里的人,与许大小姐有何干系?” 小晴一怔,说道,“奴婢是刚才那位汪爷买下,并不认识什么许大小姐,只是汪爷命奴婢服侍谁,奴婢依命好生服侍便是!” 说到“服侍”二字,柔婉的声音,便是说的百折千回。秦鹏不禁眯了眼,唔的一声,说道,“怎么,你很会服侍人吗?”不知不觉中,已是透出浓浓的欲望。 小晴款款向他行来,柔声道,“小晴自个儿也不知道,还请大人指教!”柳腰轻摆间,已绕过案子行到他面前,单膝跪下,仰首向他凝望,一双纤白的小手,已悄悄探入他的袍底,沿着他的腿脚寸寸上移。 秦鹏身子一颤,却勉强镇定,一把将她手掌抓住,咬牙道,“这可是在军中!” 小晴腻笑,仰头向他吹了口气,望向他的目光,露出一些迷离,轻声道,“皇上、王爷有妃子随行,将军却在这里独守,难不成,便不寂寞?”分明是低喃的话语,说到后句,已成了轻柔的哼唱,也不等他答,身子轻轻向他偎来,不知几时抽回的手掌,已探入他的衣襟,轻轻揉抚。 柔腻的小手,虽然隔着一层衣衫,却仍能感觉到那种奇异的**。秦鹏脑中“轰”的一声,最后一丝理智也荡然无存,一把将女子抱起,大步向床榻奔去。 留与不留,明日再说,只是这等尤物,今夜先享用了再说! 营帐里,很快传来女子柔媚的低笑,轻轻的呻吟销魂蚀骨。 昨天还晴朗的天气,一早起便变的有些阴沉。定国公站在皇帝身边,担忧的道,“皇上,瞧这天色,怕有大雪吧?狩猎还要进行吗?” 皇帝皱眉,抬头瞧了瞧天空,唤道,“传钦天监来!” 随着小太监的传令,钦天监巫天赐快步奔了过来,叩拜完毕,听到皇帝的疑问,便回道,“这场雪要到傍晚时分才能下来,应该不影响狩猎!”狩猎是从清早到午后。 皇帝点头,向定国公笑道,“那便照常进行罢!” 定国公领命,传下令去。号角吹响,各府大臣、公子均前来集结。三公主淳于心也一身骑装,奔到皇帝身边,撒娇的摇着他的衣袖,娇声道,“父皇,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向靖安侯府方向一瞥。 “你一个姑娘家,去做什么?”皇帝宠溺的刮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你乖乖守在营地,等我们打了猎物,晚上大伙儿烤野味吃!” “父皇!”三公主不依的扭着身子,娇声道,“臣儿每年随父皇来,名为打猎,却从不曾亲手打过猎物,想起来可不知道有多遗憾,父皇,你让臣儿参加好不好!” 皇帝被她缠的没法,叹道,“都是些男子,你一个女儿家夹在其中,像什么话?” 淳于心听他松了口,心中大喜,拍手道,“这个容易,便让喜欢骑射的夫人、小姐也一同参加便是!” “是啊,父皇!”立在二人身后的五皇子淳于昌接口,笑道,“昨日儿臣曾观看众小姐骑射,出类拔萃者比比皆是。我们大邺朝马上得天下,闺阁千金也不让须眉,趁此机会,让她们也一展风姿,岂不是好?” “哦?”皇帝被他勾起了兴趣,笑问,“这话当真?” 淳于昌躬身道,“儿臣不敢妄言!” 淳于心忙道,“父皇,我大邺朝多的是将门虎女,只不过儿郎均都出色,掩盖了她们的光芒罢了!” 皇帝想了想,笑道,“也罢,那你便问问,何人参加,分开与男子编为一组,也有照应!” 淳于心大喜,忙施礼谢恩。 袁青眉立在许乐乐之后,轻声道,“睿敏县主,你该不会后悔,不敢比试吧?” 许乐乐唇角微勾,轻声道,“袁小姐敢,许乐乐有何不敢?”见小太监前来询问,便走去要参加的队伍里。 不一会儿,所有的夫人、小姐分开两边站立,左边是不参加狩猎的,右边是参加狩猎的。许云乐站在左边,眼巴巴瞧着对面的许乐乐,心里说不出的嫉妒。她不但不懂骑射,曾至不会骑马,从昨天开始,她就只能做一个看客,而如今,好不容易有和众王孙公子一起的机会,却偏偏只能瞧着。 而在右边的队伍里,除了三公主淳于心、中郎将之女袁青眉、睿敏县主许乐乐,还有柳阁老孙女柳凡、建安侯府的秦珊、秦翊姐妹。还有另五位小姐分别是龙虎都尉仇山之女仇红珍,轻骑将军关康之女关岚,兵马指挥使方平邦之女方巧娥,侍卫营统领冷策之女冷仪思,兵部侍郎叶子谦之女席秋华。 皇帝瞧了瞧,笑道,“怎么,各位夫人无人参加?”目光向汤氏、李夫人那边扫了过去。若说将门虎女,这二人又岂在旁人之下? 一旁陈贤妃笑道,“众位夫人顾着身份,哪里能这么胡闹!” 皇帝一想,也笑了起来。能来伴驾狩猎的夫人,全是各府的皇封诰命,自然不能如闺阁女儿一样率性而为,便也不再多问,挥手道,“朕与太子、端王、宁王、老四、老五各带一队,这里十一位小姐” 一听他的话,六皇子淳于坚急了,忙道,“父皇,为何没有儿臣?” 皇帝笑道,“若让你带队,也不知道会不会把人丢了,你还是选一队跟着便是!” 淳于坚顿时蔫了下来,嘟囔道,“父皇总将儿臣当小孩子!” 淳于心得到皇帝允准,满心欢喜,在他头上一揉,笑道,“你本来就是小孩子!要不要跟着皇姐?” 淳于坚向旁边挪了一步,离她远了一些,撇唇道,“不要,我要跟着四哥!”说的众人都笑了出来。 皇帝微一沉吟,说道,“这十一位小姐,旁的队一队带两位,老四带着老六,便只带一位小姐便是!” 淳于坚懊恼大喊,“父皇!” 惹的众皇子大笑出声,众臣也陪着同笑。 皇帝也不理他,笑道,“既然要闹,便有趣些,抓阄罢!” 众臣凑趣,连声道好。 许乐乐抬头,向台上扫了一眼,目光掠过众皇子,在陈贤妃脸上略略一定,与她目光相对,眼睛轻轻一眨,便又移开。 陈贤妃等众人笑过了,便含笑道,“如今连众小姐都参加,男子不参加便说不过去。如今除了武将,不如各位文臣也参加如何?” 皇后没有伴驾,这里除了皇帝之外,便属她地位尊荣,这一开口,便已有人附和。皇帝点头道,“贤妃这主意不错,朕还没有见过众爱卿骑射。” 兵部尚书李季平笑道,“臣虽一介书生,但随着各位殿下瞧瞧热闹,赶赶兔子还是好的,便算臣一个吧!” 他一带头,便有几位有心亲近皇帝、皇子的文臣纷纷应和。 陈贤妃向许一鸣一望,笑道,“许相前后两位夫人都是将门之女,许相又是群臣之首,当为群臣表率,怎么这会儿却不说话?” 许一鸣忙道,“娘娘取笑,微臣只是想,众将军和同僚均前去狩猎,这营地总要有人看管” “哎!”没等他说完,皇帝已经摆手,笑道,“营中有当值的将士值守,你一个文臣又能做什么,一起去!” 虽然是随口一句话,可那是出自皇帝的金口啊,形同圣旨。许一鸣无法,只得躬身领命。 等狩猎的人数定下,皇帝命小太监制了三种纸阄来,便是将所有参加狩猎人员的名字写在纸上,然后由皇帝和各位皇子抓出自己一组的人。 第一种是各府公子与朝中武将。皇帝和众皇子轮流从盘中拿起一个纸阄,将武将分为六组。 第二种是朝中文臣,也是分成六组。 第三种便是这十二位小姐。这里除了袁青眉和许乐乐之外,旁人心中都不是当真为了狩猎,而是为了狩猎队伍中的某个青俊少年。眼瞧着皇帝和众皇子抓阄,都是不自觉的紧张。 许乐乐心里另外有事,也是凝神侧耳,听着众皇子唤名。却只有袁青眉只死死盯着许乐乐,心里默念,若是能和许乐乐一组,便能时时打压她的气焰。 抓阄完毕,众人一念名字,是秦珊与仇红珍归入皇帝的队伍。柳凡与关岚归入太子的队伍。淳于心与方巧娥归入端王的队伍。秦翊和冷仪思归入宁王的队伍。袁青眉归入四皇子淳于信队伍,许乐乐与席秋华归入五皇子淳于昌队伍。 听到唱名,果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但皇帝亲定的规则,旁人也不敢有所异议,便只得各自列入自己的队伍。 淳于信瞧着手里的纸条,不由微微拧眉,目光向许乐乐望去。他实在不知道,今天会有这样一出,早知道,便早该安排,让小狐狸和自己一队,让她跟着别人,竟然有说不出的不放心。而五皇子淳于昌,唇角却掠过一抹笑意,望向许乐乐的目光,添了一丝望着猎物的势在必得。 而许乐乐瞧的,却不是哪一位殿下,也不是这一次与自己杠上的袁青眉,却是与自己同一组的席秋华。席秋华,上一世,在明年的选秀之后,便被赐给淳于信为侧妃!纵然知道自己不想嫁皇子,也没有给过淳于信任何的回应,可这一刻,心里竟有些不舒坦。 她,会是淳于信的侧妃! 队伍分好,但闻太子笑道,“父皇,我们这些男子倒也罢了,众位小姐身娇肉贵,可否要带丫头同行?” 皇帝微一皱眉,不悦道,“这是狩猎,不是游山玩水,要带丫头的,趁早别去!”目光向太子一扫,眸色便有几分不悦。 太子一噤,只得低声应道,“是!” 众武将也是互视几眼,心中暗道,“这太子也是不经事,因为三公主纠缠,狩猎带上女子也倒罢了,再带上一群丫鬟拖拖拉拉又成什么话?” 有几位小姐闻说不能带丫头,脸上便现出些为难,犹豫着有退缩之意。却闻端王淳于顺笑道,“太子也是怜惜众位小姐娇贵,却怕是忘了,入了密林,丫头有什么用?恐怕反而成了拖累,自然是我们这些男子担起照护众小姐之责!”说着向自己身边的淳于心和方巧娥瞅去一眼。 淳于心抿唇笑道,“二哥说的有理!”转眸向同队的公孙衍瞧去一眼,眸中露出浓浓的喜色。 许乐乐勾唇微笑,这位二皇子,做人要比太子圆润的多。只是六哥恐怕有得烦喽! 此时各自的部属已将众人的骏马、弓箭备好,白芍牵着许乐乐的马过来,抬头瞧了一眼淳于昌,皱了皱眉,小声道,“小姐,怎么偏偏是五殿下,怕是这其中有人捣鬼!”语气中,分明的透露出对淳于昌的不喜。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怕什么,这一队里有十几个人,还有李家的两位公子,你还怕他将我拐了去?” 白芍听她这么一说,倒将心放下,微微抿唇,低声道,“奴婢是为五殿下担心,莫要没有算计成小姐,反被小姐算计了去!” 许乐乐好笑,做势要打,白芍嘻的一声避开。 许乐乐收手,说道,“我吩咐你们的事,万万不能有错漏!” 白芍忙郑重点头,低声道,“小姐放心,时辰一到,我们便会依计行事!” 二人正说着,却见沈子涵向这里走来,便即停口。许乐乐笑道,“沈家妹妹怎么不一起玩玩?” 沈子涵说道,“妹妹不会骑马,若是参加,被人笑话也倒罢了,岂不拖累大伙儿!”说着转头,向立在淳于信身边的公孙致瞧去一眼,满脸遗憾。 许乐乐装作不见,只道,“日后有的是机会!” 此时但闻号角声起,各队集合,许乐乐别了沈子涵,牵马走入淳于昌的队伍。淳于坚悄悄凑过来,一拽她衣袖,轻声道,“乐乐,要不你和袁小姐换一换,我们一队?” 许乐乐挑了挑眉,抬头瞬间,却见淳于信正向她望来,脸上带着些期盼。再一转眸,却对上袁青眉冷然不屑的眸子,不由一笑,摇头道,“不必了,你和四殿下玩好!” 玩好 但凡将这话听在耳朵里的人,都是一个想法。敢情这位许大小姐,睿敏县主,并未将这比赛当真,只是女儿家纯粹的好奇之心,玩玩而已。 袁青眉一挑眉,跨前一步,说道,“许乐乐,你莫说我们队里只我一个女子便占了你便宜,你若要换,换了便是!” 许乐乐微微一笑,问道,“袁大小姐之意,这不是你我的比试,而是四皇子一队与五皇子一队的比试?” “你”袁青眉脸色乍青乍白,咬唇不语。这个睿敏县主,当真是奸滑,轻轻一句话,竟然想挑起两位皇子之争。那倒罢了,还赖到自己头上。 正不知道如何应答,却闻五皇子淳于昌淡淡的声音道,“既已分了组,为何要换?四哥,莫要坏了规矩!” 许乐乐微微一笑,点头道,“是啊,袁小姐,莫要坏了规矩!” 淳于信向她深望一眼,露出一些失望,只得道,“不过是六弟与睿敏县主惯熟一些,别无他意!” 这里正说着话,但闻前边小太监一声高呼,众人顿时一寂,但见皇帝向一处土丘上行了几步,扬声道,“此次六组入林狩猎,以两个时辰为限,捕获猎物最多的一组,有重赏!” 重赏二字一出,下边一片欢声。 要知道,能被皇帝亲口说出“重”赏,这个赏,一定是轻不了! 瞧着身周一片欢腾,许乐乐勾了勾唇,垂下眼帘。重赏吗?只怕没有人能够拿到吧! 眼见就要出发,袁青眉向许乐乐望了一眼,手中握着一支短箭,说道,“我们便以猎物身上的箭为准!”此次狩猎,每一个人身上的箭都有特殊的记号,一来为了辨别猎物是被谁射中,二来也是以防万一。 许乐乐含笑点头,说道,“好!” 小太监一声令下,六队人马齐齐上马,各取一方列队河边,只等最后一声令下,便渡河杀入林中。 许乐乐骑在马上,立在队伍的中间,稍稍侧头,便能看到随在皇帝身畔的许一鸣。虽说一介文臣,但骑在马上倒也添了些英气,只是那背上背的弓箭,瞧着有几分别扭。 身边悄悄凑过来一马,一人低声唤道,“睿敏县主!” 许乐乐回头,却见是宋文杰策马身畔,不由奇道,“宋文杰,你怎么在这里?”宋文杰在高中探花之后,依许乐乐之意,淳于信出面,替他谋了兵部员外郎一职,如今满朝上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淳于信的人,可如今,怎么跑进了淳于昌的队伍。 宋文杰向前瞟了一眼,说道,“四殿下让我跟着你!” 许乐乐一愣,瞬间明白,心里微暖,向淳于信望去一眼。宋文杰高中之后,他多次自杀不死的趣事,此时早已传遍了帝京,淳于信对当初许乐乐的说法也由原来的不信变成将信将疑,看来,此刻他是宁肯信其有,将他放在自己身边。 宋文杰区区六品,本来此次是无权伴驾,只是他是新科探花,皇帝特旨,命新科的状元、榜眼、探花三人伴驾。他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倒是没有人在乎他跟着哪一队。但闻前边一声令下,六队人马齐发,轰然的马蹄,溅起一片水声,向着密林冲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4烤鹿肉吃 方才在平地上,六组人马将近百人,看起来声势浩大,可这一进入密林,顿时湮没在树山林海之中,前后去瞧,也只能瞧见本队的十几个人。 人声惊动林中的猎物,一瞬间,兔走莺飞,宋文杰大叫大嚷,“快!快!那里有兔子,快射啊!” “啊!啊!跑了!跑了!” “唉!你们为什么不射!” “呀!呀!又出来一只!” 大呼小叫中,所有惊起的动物尽皆逃离。淳于昌侧头瞧他一眼,淡笑道,“探花郎背上也有弓箭,怎么只靠一张嘴啊?” 宋文杰一呆,脸上现出些不自在,嘿嘿笑了声,说道,“微臣这箭,是用来唬人的,却唬不了猎物!” 许乐乐听他说的有趣,“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淳于昌挑了挑眉,吩咐众人向密林深处行去,却有意无意落后一些,与许乐乐并骑而行。眼见宋文杰追着一只兔子跑到前边,微微侧身,向许乐乐低声道,“四哥哪里寻来这么一个活宝?” 想到淳于信也曾这样说过,许乐乐又是不禁抿唇一笑,瞬间却想起身边的人是淳于昌,极快的将脸一板,说道,“宋大人虽不通骑射,却满腹才学,五殿下怎会如此轻视?” 那乍现的笑容,如晨起的阳光,清新艳丽。淳于昌心神一晃,却见她笑容瞬间收起,又是那满身的锋芒,一脸的淡漠。淳于昌不由暗暗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正这时,只闻前行的李亦飞低呼一声,说道,“鹿!这里有鹿!”这皇家围场之内,有人专门清理,并没有太大的猛兽,能猎到几只鹿已经是不小的收获。 淳于昌精神一振,向许乐乐瞧了一眼,含笑道,“睿敏县主,一会儿请射第一箭!” 许乐乐笑道,“五殿下不必客气!” 淳于昌扬眉道,“县主不是与袁小姐比试吗?若不然等本皇子射中,睿敏县主再补一箭?”语气里,或多或少存了些轻蔑。 许乐乐淡道,“袁小姐不过是赌一时之气罢了,又何必放在心上?”不愿再与他多说,纵马而前,赶上行在前方的宋文杰。 宋文杰正纵马追着一只兔子,手里拿着弓箭,莫说拉弓射箭,便只是拿着,那弓也歪歪扭扭晃来晃去,又哪里射得中猎物。 许乐乐童心大起,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射了出去。宋文杰正一手勉强拿着弓,一手将一只羽箭试着扣上弓弦,哪知脖子一凉,一支短箭贴着他的脖颈飞过,正中他手中弓弦,“啪”的一声脆响,弓弦立断。 宋文杰吓了一跳,一声厉叫,甩手将弓箭丢在马下,一张脸吓的惨白。 许乐乐见他样子狼狈,不由放声大笑。 淳于昌随在身后,虽瞧不见她的笑容,却闻清脆的笑声回荡在林中,说不出的痛快畅意,一双眸子,不由自主凝视着前方马背上纤细的身影,不由唇角上扬,挑起一抹笑意。自从太子府相识,这位许大小姐便是言语犀利,眼神冰冷,处处显露一身的锋芒,却想不到,她也有这样胡闹的时候。 宋文杰呆了片刻,才想到是许乐乐将他的弓弦射断,不由顿足道,“许大小姐,你做什么射我的弓?”一急之下,连睿敏县主也忘了叫。 许乐乐笑道,“横竖你不会使,拿着也嫌累赘,倒不如扔了!” 宋文杰一窒,忿忿向她瞧了一眼,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些什么,却没有再争辩。 前边探路的李亦文、李亦飞兄弟听到宋文杰的大叫,以为出了什么事情,飞速转回,却瞧见这样一副情景,不由也是好笑。李亦飞鼓掌笑道,“宋大人扛着那张弓自然是走不快的,如此一来,倒轻松许多!” 众人瞧着宋文杰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都是同声笑了出来。宋文杰也不以为忤,摸了摸后脑,笑道,“那等你们打了猎物,我用箭戳一戳便是,横竖不会失手!” 一句话惹的众人又笑了出来。 始终默然不语的席秋华将所有的目光投在许乐乐身上,心底里,竟有些微微的嫉妒。 从小在帝京贵妇、千金的圈子里长大,见多了勾心斗角,看惯了矫揉造作,却从不曾见有谁能活的如此痛快恣意。她嘲讽袁青眉,顶撞皇子,戏弄探花,竟然浑不在意得罪这些人会带来的后果,而偏偏 眸光在宋文杰和李家兄弟身上一转,又瞧上五皇子淳于昌的背影,心里更是越发的羡慕。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人为她的无礼着恼,反而皆是纵容和退让。 发现了鹿的踪迹,一行人都是精神大振,放弃小的猎物以赢得时间,顺着鹿的蹄印向密林深处追去。 越是深入,只见鹿蹄印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新鲜,竟似乎前边藏着一个鹿群。众人越看越是兴奋,便连许乐乐也不自觉的集中了几分精神。 不知追了多久,隐约闻到前边一阵鹿鸣,淳于昌低声道,“慢行,下马!” 要知鹿是非常警觉的动物,又奔跑迅速,一旦惊动,鹿群溃散,就再难追到。 许乐乐等人悄悄下马,淳于昌和李家兄弟在前,与另几名男子将两个女子夹在中间,躬身悄悄向鹿鸣处摸去。 密林里,浓荫遮盖下,一条小河静静的从林中穿过。河边,十几头鹿或立或卧,或在河边饮水。 淳于昌大喜,悄悄摘下弓箭,悄声道,“我射河边最壮的那头雄鹿,李大公子、李二公子,射他身后的两头雌鹿”几句话,将几位武将和公子的任务分配完毕,顿了一下,瞧了瞧宋文杰与另一名文官,说道,“二位大人与两位小姐随意罢!” 许乐乐见他指挥若定,片刻之间便将各自的臂力射程计算在内,虽然有上一世对他的了解,此刻也不禁暗暗点头。 淳于昌轻轻摆手,所有的人均是静静蹲伏,一寸一寸,将弓弦慢慢拉紧,瞄准自己的猎物。 淳于昌刚刚张嘴,一个“放”字还不曾出口,但闻弓弦声响,十几支羽箭从另一方密林中疾射而出。鹿的悲鸣之中,众鹿齐惊,跃起便向河的上游逃去。 淳于昌一惊,喝道,“放!”手中箭跟着鹿群一转,箭如离弦,也疾射而出,一头雌鹿应声倒地,却并不是他先前所指的那头。随着他的低喝,李氏兄弟的铁箭也跟着射出,一鹿倒地,另一支箭却射中一头雄鹿的后腿,被远远带了出去。 “追!”淳于昌低喝,一跃而起,一边撮啸唤马,一边向河边奔去。 刚刚奔出十余步,但闻身后弓弦声再响,一支短箭在他身侧不远疾射而出,堪堪射中最后逃去的一头雌鹿。 淳于昌不及多瞧,脚下发力已疾掠至河边。只是只这片刻功夫,但见河水弯弯,尽头处密林森森,早已没有了鹿群的影子。 “原来是老五啊!”随着一声朗笑,另一边林中也钻出十几个人来。 淳于昌回身一瞧,立时拜倒,说道,“原来是父皇,也难怪儿臣失手!”原来竟是皇帝一行也查觉鹿的踪迹,追踪而来,赶在他们之前放箭。 此刻身边侍卫已将倒地的几头鹿提了过来,皇帝一瞧,见已方射中五头,淳于昌一队射中三头,其中一头竟然挂着的是女子所用的短箭。不由浓眉一挑,笑道,“这是哪位小姐的箭?” 侍卫将箭起出呈了上来,皇帝接过一瞧,见箭的尾端刻着小小的一个“睿”字,便抬头向许乐乐望去,笑道,“群鹿奔跑,睿敏县主还能一箭射中,当真是将门虎女!”转向许一鸣笑道,“许相,你这当爹的,可不及女儿!” 许一鸣也是大为意外,听皇帝取笑,忙躬身道,“微臣汗颜!” 许乐乐微微一笑,上前见礼,说道,“臣女不过凑巧,倒教皇上取笑!” 皇帝哈哈大笑,向着鹿逃去的方向一望,向淳于昌问道,“老五,你说追是不追?” 淳于昌回道,“父皇,方才李二公子一箭伤了一头鹿,那鹿带伤逃走,必定留下血迹,我们不防按血迹追去!” 皇帝点头,说道,“那便追罢!”唤侍卫牵马,当先向河的上游驰去。众人纷纷上马,紧随其后。 行出片刻,但见林子越来越密,而那血迹却突然一拐,离开小河进入密林。皇帝一马当先,追了进去,却见此处荆棘丛生,几乎寸步难行。 淳于昌跃马上前,说道,“父皇,这边地势险恶,还是儿臣带人去追罢!” 皇帝皱眉道,“无防!”命侍卫前边以钢刀开路,沿着血迹一直向林中寻去。 约摸行出半盏茶的功夫,血迹突然消失,皇帝一怔,命人上前细细查探。隔了片刻,仍是寻不到鹿的踪迹,皇帝微觉不耐,说道,“弄出些声响,或者能将鹿惊起!” 话音刚落,淳于昌突然一声低呼,从马上跃下,挥剑砍开一丛荆棘,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把断了弦的长弓。 宋文杰“啊”的一声,说道,“那那是微臣抛下的弓,怎么怎么在这里?” 皇帝皱眉问道,“什么?” 淳于昌简略将事情一说,说道,“方才我们沿河追出极远,又钻进荆棘,理应是一路向北,怎么怎么会转上我们的来路?”嘴里这样说,目光向身边几员武将望去。 皇帝一队的人不知就理,淳于昌一队的人却均是一脸惊讶。有反应快的,脸上露出明显的震惊,却没有人敢说话。 许乐乐默了片刻,轻轻说道,“我们迷路了!” 众人一听,顿时一片沉寂。在这密林里迷路,那就意味着很难回去! 许一鸣颤声道,“乐乐,不要乱说!” 许乐乐向他瞧去一眼,定定道,“我们从西边入林,一路上太阳都在前方,也就是说,我们在向东行。到了河边之后,我们折而向北,若不是迷路,那又如何解释,会在这里看到我们丢下的东西?” 秦珊是跟着皇帝一路,刚才见许乐乐居然射中一头鹿,在皇帝面前露脸,早已满心嫉妒,此刻听她又在人前卖弄,不由嗤声道,“许乐乐,你不要胡说!纵然绕上你们的来路,也说明不了我们迷路,我们按原路退回去就是了!” 许乐乐瞧她一眼,抿唇不语。 淳于昌唇角笑容隐去,立在原地慢慢转动身子,一寸一寸查看四周景致,点头说道,“睿敏县主所言不错,方才我们在林子里,每次望向前边的猎物,都会感觉阳光晃眼,也就是说,我们是向东而行。从林中出来,那条河是横在眼前,自左向右奔流,也就是说,河水是自北向南。其后我们折入林中,一条除去荆棘,并未转折方向,怎么也不该走上我们来时的路,可是” 许乐乐慢慢接口道,“可是,因为接近正午,阳光当头照下,再不曾指引方向,我们又顾着追捕猎物,所以迷路了!” 秦珊听她的语气极为坚定,再看皇帝,也是一脸凝重,望着周围森森的林木,突然觉得骇怕,尖声道,“那那怎么办?怎么办?”娇俏的身子轻轻颤抖,楚楚可怜。 淳于昌向她瞥去一眼,微微摇头,目光在地上寻找,突然眼睛一亮,奔去捡起一支短箭,说道,“这是睿敏县主射出的短箭,箭尖指向,应该是我们去时之路。” 皇帝微一凝思,说道,“老五,你带你一队仍沿此路向前!朕这一路依原路返回,我们河边聚齐!若是有一方不能到达半个时辰不到,便自行出林,调兵来搜!” 淳于昌一路既然从这条路来,依原来的方法自然能够找到出路,而皇帝一路有砍开的荆棘和鹿的血迹,要回到河边也应该不难。 当下淳于昌点头应命,带着许乐乐等人依方才箭头跌落的方向慢慢寻去。望着脚下明显的鹿迹,众人心里倒不如何担心,若是从这里能走到河边,自然便能从河边走出去! 哪知循着鹿迹越走越深,眼见再次陷入荆棘丛中,众人的脸色,都是越来越难看。终于,宋文杰忍不住道,“我们来时,可没有走过这条路!” 这是废话! 所有的人都知道,来的时候,并没有从这里穿过,可是,又没有人能说得出,到底是哪里走错? 许乐乐抬头,透过头顶的树隙瞧了下天光,说道,“两个时辰快到了,若是出去的人不见我们回去,一定会派人来寻。只是我们若是进了荆棘,再也难辩方向!” 淳于昌微微点头,当机立断道,“我们原路返回,瞧是哪里走岔了!” 众人应命,又折过身来依原路慢慢往回返。 可是走不多久,宋文杰突然道,“怎么这里我们也不曾走过?” 众人齐齐停步,你瞧瞧我,我瞧瞧他,都是一脸惊慌。 这一干人,若论诗书武功,自然个个出类拔萃,可是除宋文杰之外,不是皇室贵胄就是世家公子,哪里有丛林生存的经验?此刻想到这皇家围场绵延数十里,自己不过区区十余人,却迷失在此,要如何走了出去。 有几位公子脸上已现出惊慌,席秋华更是俏脸惨白,若不是强忍着,几乎哭出声来。宋文杰此刻倒显出一些过人的胆识,说道,“我们且不管路途,只依着一个方向行去,出了密林再说!”出了密林,大不了骑马绕行,总强过失陷在林子里。 许乐乐点头,说道,“我们一路走,可以一路留下记号,若是走错,可以依记号走回来!” 李亦飞一听,当先叫好,说道,“睿敏县主的法子可用!” 淳于昌一脸凝重,想了想,也只有如此,便点了点头,分辩一下方向,指着没有荆棘的一方,说道,“我们便向那里走着瞧瞧!”说着纵马而前,当先开路,李家兄弟却拨出佩剑,在树上刻个箭头做标记。 行行复行行,一队人在林子里不知行了多久,突然宋文杰一声惊呼,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树叫道,“看,快看!”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一望,但见一株三人合围的大树上,清清楚楚刻着一个新鲜的箭头。 李亦文脸色骤变,颤声道,“那是我刻下的箭头!”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淡淡的道,“我们迷路了!” 席秋华脸色惨白,突然掩面哭了出来,泣声道,“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被她一哭,连几名男子也已乱成一团,只觉得身困体乏,终于抵受不住,纷纷下马,仰头望着日影渐斜,都是露出一抹绝望。 许乐乐倚着棵大树休息,默了片刻,慢慢说道,“两个时辰的时限早已过去,营地不见我们回去,必然会派人搜寻。只是,这片林子极大,连我们大概的方位也不知道,我们坐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 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所有人的心里,都升出一个“死”字。眼看他们已经没有了气力,如果出不去,只有困死在这密林里。 席秋华早已后悔为何要逞强参加狩猎,为何不留在营地与众姐妹们说笑等候,听她一说,顿时将一腔怨气发在她的身上,冷笑道,“坐着不是办法,难不成睿敏县主有法子走出去?” 许乐乐向她瞧了一眼,摇头道,“若是我有法子走出去,又何必等到此刻?” 席秋华冷哼一声,咬牙道,“那你说这话有什么意思?” 李亦文见她抢白许乐乐,心里便有些不悦,说道,“大家一同困在这林子里,又不是睿敏县主的错,席大小姐发的好大的脾气!” 席秋华冷声道,“不是睿敏县主的错,难不成是我的错?” 李亦飞皱眉道,“席小姐这话奇了,又有谁说过是你的错?” 许乐乐见李家兄弟维护自己,微微一笑,说道,“席小姐心里害怕,说两句也没什么,多谢两位李公子!” 李家兄弟还未答话,席秋华已尖声叫道,“哪个害怕了?你又如何知道我害怕?” 宋文杰忍不住道,“席小姐不怕,为何非要说这么大声,又没有人是聋子。还有,你声音颤抖,不是害怕,又是什么?” 席秋华见这个新登科的穷鬼也来教训自己,冷笑一声道,“宋大人自然不是聋子,若是聋子,怕也没人要你巴巴的跟在身后当狗!” 这话已说的极为无礼。宋文杰扬眉未应,淳于昌已经低喝出声,“够了!”凌厉目光向席秋华一扫,冷道,“如今我们被困林中,不齐心协力想法子,却在这里起内讧!席小姐,你身份尊贵,注意你的言辞!” 席秋华又羞又气,却说不出话来,只一双眸子死死盯着许乐乐。她不明白,这个女子初回帝京不到半年,外边风传又是杀人,又是勾搭邵二公子,怎么还有这许多人护着她?偏偏这说话的人又是五殿下,她又如何敢顶撞? 旁人却不管这叶家小姐如何不忿。淳于昌转向许乐乐接起了被打断的话,问道,“不知睿敏县主有何法子,让人早些找到我们?” 许乐乐笑了笑,转头向四周瞧了一圈,突然说道,“我饿了!” 饿了? 众人一愕。 被她提醒,这才醒起,自从早起在营地用过早膳之后,众人到现在粒米未进,一时间,都觉得饥饿难忍。 席秋华张了张嘴,又想讥讽,看到淳于昌扫来的目光,忙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许乐乐慢慢道,“我们不是打了鹿吗?此时不吃,难不成偏要带回去领赏?” 众人一听大喜,说道,“不错,我们烤鹿肉吃!” 说到“烤”字,反应快些的已经明白。宋文杰向她一挑拇指,赞道,“睿敏县主,好主意!”要烤鹿肉,就要生火,只要火起,有烟冒出,就是放给林外人的讯号。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要找片宽阔些儿的地方,将四周杂草清理,若是将这林子引着,被烤的可是我们了!” 众人听到这个法子,顿时都是精神一振,听她说的有趣,便笑了起来,当下寻了处开阔些的地方,李家兄弟等身有武功的十几人挥剑清除杂草小树,宋文杰等几个文官将砍下的木柴抱来堆在一处,干湿分开。 射鹿时的河流早已找不到方位,林中再不见有水,火光燃起,众人只能用匕首割下带血的鹿肉放在火上炙烤。 席秋华瞧着那滴落的鲜血,不禁一阵阵恶心,皱眉道,“这鹿肉不曾清洗,如何能吃?” 有几位公子也是心里不稳,互视几眼,又摸一摸饿的瘪瘪的肚子,犹犹豫豫的道,“应该可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5不曾瞧见 宋文杰却是双眸精亮,眼巴巴的瞧着树枝上的鹿肉渐渐变了颜色,肉香一阵阵的飘散出来,喜道,“熟了!”举起树枝,凑到嘴边连吹了几口气,便迫不及待的咬了下去,结果鹿肉甚烫,一口肉刚刚咬下,他便烫的跳了起来,连呼了几口气,也没舍得将口中的肉吐出来,只在嘴里转了转,又嚼着咽了下去。 除他之外,旁人都是养尊处优,此刻见他一副馋样,都瞧的目瞪口呆。宋文杰几口肉吃下,肚子里饥火稍减,方瞧向旁人,奇道,“咦,你们不吃么?” 众公子面面相觑,瞧着那烤的黑黑的鹿肉,却不敢下口。宋文杰满脸失望,说道,“虽然没有作料,但是味道不错!” 许乐乐向他瞧了一眼,用匕首细细划下一条,放入口中轻轻一嚼,但觉味道虽淡,却余香满口,不觉点头道,“嗯,这新鲜鹿肉,自然比平时吃的要鲜嫩!” “当真?”李亦飞将信将疑,也用匕首切下一小块放入口中,一嚼之下,也是连连点头,说道,“好吃!” 旁人见已有三人吃了起来,便均迟疑着动手。 许乐乐向淳于昌一望,笑道,“怎么,五殿下不敢吃?”心里却恍然想起,初见淳于信时用特意加料的辣兔子肉招呼,激的他独自吃了一大盘,结果跑了一夜的肚子。心里暗叹,若是此刻不是这位她刻骨痛恨的五皇子,而是四皇子淳于信,该有多好! 淳于昌微微一笑,说道,“睿敏县主这是激将法么?” 许乐乐挑了挑眉,悠悠道,“我们这些人,还需要五殿下引领,臣女只是为自个儿担心罢了!” 淳于昌向她注视片刻,摇头笑出,也伸手拿起一块鹿肉,一边切开来吃,一边道,“本皇子倒是想知道,有几人能抵得住许大小姐的激将法?” 许乐乐微微抿唇,却不接口,顾自将手里的鹿肉吃尽,又拿起一块。 席秋华瞧着一地鲜血,只觉得恶心,而此刻闻到缕缕肉香,越发觉得饥火难耐。只是想着那鹿肉不曾清洗,带着鲜血烧烤。再瞧那样子,鲜红的鹿肉被柴上的烟一熏,越发变的黑乎乎的,更是难以忍受,只用帕子掩了唇,缩坐在树边,眼巴巴的瞧着。 许乐乐向她瞧了两眼,也并不理睬,眼见众人吃饱,便向宋文杰道,“劳烦宋大人抱些湿柴来丢到火上!” 宋文杰依言,将方才砍下的潮湿小树拖来,向火上一丢。 火势被湿树一压,顿时黯了下去,不过片刻,却又伴着浓烟滚滚的燃了起来。 众人忙起身退后几步,围在火堆周围,手中提剑防止火势蔓延,所有的目光却都望着窜向高空的浓烟。 这浓烟,可是救命的讯号! 砍下的柴渐渐用尽,李家兄弟又带着人砍来许多,慢慢的加了进去。眼看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林中仍然没有一丝声响。席秋华早已饿的全身无力,直后悔刚才没有吃下那黑乎乎的鹿肉。耳听着许乐乐又吩咐李家兄弟去砍柴,终于忍不住道,“许乐乐,你说这法子能将搜寻的人引来,这许多时辰,怎么还不来?” 许乐乐在上风头倚树而坐,闻言眼皮微抬,却没有正眼瞧她,只是淡淡道,“但尽人事,各凭天命!” 席秋华咬牙,却无力说些什么。 又隔了片刻,宋文杰突然坐直了身子,说道,“听!” 众人被他一说,齐齐坐起,凝神细听,但闻寂静的密林中,传来隐隐的锣响,还有人呼唤的声音。 席秋华大喜,一跃而起,大声叫道,“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拔步便要向声音来处奔去。 许乐乐低喝,“拦住她!” 李亦文上前一步,一把拽着她的衣领拖回,吼道,“你不要命了?” 席秋华拼力挣扎,大声道,“有人寻来了,我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李亦文将她提了回来,皱眉道,“你一入林子,再也分辩不出方向,若是迎不上,让人再如何寻你?”说着将她一推,仍摔回原来的树下坐着。 席秋华心中不服,大声道,“我循着锣声寻去,怎么会迎不上?” 李亦文瞥她一眼,低声道,“蠢女人!” 当下众人不敢跑动,只立在原地大声回应,“这里,我们在这里” “五殿下” “皇上” “四殿下” 呼唤声渐近,慢慢向这里移来。 淳于昌脸上变色,说道,“父皇也未回去,还有四哥!” 又隔片刻,终于人声到了近处,隔着层层的林木,见十几条人影迅速向这边奔来。 “五哥!”许乐乐眼尖,一眼瞧见奔在最前边的公孙宁,大喜迎上。 公孙宁见了她,焦灼的神情顿时放松,上下将她瞧了一眼,见全手全脚没有损伤,松了口气笑道,“没事便好!”越过她向淳于昌见礼。 淳于昌点头命起,问道,“方才闻你们呼唤,难不成父皇也未回去?怎么还有四哥?” 公孙宁回道,“四皇子一队,本来除袁小姐之外都已出林,闻说皇上和五殿下不曾回去,便又带人冲了回来,臣等竟来不及阻拦!” “那父皇呢?” “皇上一队,与五殿下一般,都不曾回去!”公孙宁恭应。 “有多少人入林?” “四队人马,分组入林,微臣是瞧见浓烟一路寻了过来!”公孙宁说完,目光向众人一扫,问道,“五殿下这队,人可齐全?” 淳于昌点头,说道,“全在这里!” 公孙宁点头,向身后人吩咐,“传讯号,说寻到五殿下一队!” 属下领命,当即传下令去,但见拿着铜锣的兵士当锣敲响,五短二长。隔了片刻,远远的有相同的锣声响起,一阵响过,更远的地方又有一阵锣声响起。 许乐乐笑道,“寻到五殿下,是五短二长,寻到四殿下,自然是四短二长,却不知寻到皇上呢?” 公孙宁含笑道,“那便是九长五短!” 九长五短,九五之尊,还真想得出来! 许乐乐笑。 公孙宁见这一队人均都完好无恙,当即命人掘土,熄灭林中冒着浓烟的火堆。正这时,但闻宋文杰道,“呀,下雪了!” 众人抬头,但见细碎的雪花自头顶的树隙间飘飘洒洒的落下。公孙宁变色道,“快走!雪下的越久,越难辨别道路!”说完,一手扶许乐乐上马,一边命人前边带路。 众人不敢耽搁,均是纷纷上马,再次向密林中行去。不过片刻功夫,细碎的雪花便已变成大片大片的雪团子,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 公孙宁策马伴在许乐乐身侧,一边走一边侧耳倾听远处隐隐传来的锣声。行到中途,但闻远远的有锣声响起,隔了片刻,锣声越来越近,细数之下,正是九长五短,不由喜道,“找到皇上了!” 淳于昌回头向他一望,问道,“四哥呢?怎么还没有消息?” 公孙宁道,“四皇子入林较我们早些,正是浓烟冒起来之前,想来是寻错了方向!”顿了一顿,向许乐乐瞧去一眼,说道,“白芍和赵承等人闻说你陷入林中,不管不顾冲进来寻你,瞧那方向,应是和四殿下一道!” 许乐乐“嗯”的一声,问道,“只有他二人?” 公孙宁道,“还有墨兰,本来说她不会武功,要她留下,她偏偏不听,打马便跑,白芍和赵承只好跟了去!四殿下本来在调配人手,见他们冲去,放心不下,才随后赶了去。” 许乐乐想了想,说道,“有赵承在,料来无防!” 席秋华冷笑一声,说道,“几个婢女、随从也倒罢了,却还要连累四殿下!” 公孙宁不知这位小姐为何这样说话,不禁皱眉,转头向她瞧了两眼。许乐乐却笑道,“也是他们几人真心牵挂本县主,才不顾自个儿安危,乐乐虽然担心,却也感念他们的情谊!”有人惦记,总比没有人顾你死活好罢! 她虽然被封为县主,却极少以品阶压人,旁人便也经常忘了她的身份,此刻她刻意以“本县主”自称,便是暗指席秋华失仪。 席秋华咬唇,脸上变的苍白,却已说不出话来。 她和许乐乐身世相近,均是幼年丧母,父亲再娶。不同的是,许乐乐自幼被外祖父带走抚养,她却始终留在父亲身边。按此情形,她更应该得到父亲的宠爱,可偏偏父亲席子谦只宠爱继室所出的子女,对她却极为冷淡。 许乐乐初回帝京时,闺阁中的小姐说起,均说是小地方回来的丫头,又不得父亲宠爱,言下均存了轻蔑之意。席秋华闻说之后,不但不觉得同病相怜,反而暗暗庆幸,庆幸在自己的不幸之外,还有人比她更为不幸。 可是没想到,短短数月,许乐乐虽然受了以秦家为首的一帮小姐的排斥,虽然许一鸣对她的疼爱不及许云乐,但不知为何,先是传言邵家二公子对她青睐有嘉,再是闻说三皇子要求她为侧妃,再接着,便是闻说四皇子、五皇子也对她极为看重,便连六皇子也与她亲厚。 不但得到几位皇子、公子的喜爱,不久前又被皇帝越级封为县主。而今日一见,就连李家两位公子和新登科的探花郎,也是对她极力回护。如今又跳出她的表哥,靖安侯府的五公子公孙宁,对她的疼宠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这一瞬间,席秋华的心里,是浓浓的嫉妒。她不明白,一样的境遇,为何这个许乐乐活的会如此快意自在,而她却空有一个席家大小姐的身份,在家中受继母排挤,在外要看旁人眼色,小心翼翼,生怕被排挤出那个世家旺族、名门高户千金小姐组成的圈子。 雪,越下越大,渐渐的,眼前一片茫茫的白色,莫说远视,就连近在眼前的人影都已瞧不清楚。 公孙宁心里暗忧,回道,“五殿下,走出林子还有一段路程,这样很容易失散!” 淳于昌略一沉吟,扬声道,“所有男子均将外衫脱下,绞成绳索,将马儿首尾相连,大伙儿依次而行,千万不要轻易下马!” 一声令下,众男子均是解下外衫,拧成绳索,从前边带路的公孙宁开始,其后是许乐乐,随后是李家兄弟,接着是席秋华和淳于昌夹在中间,宋文杰等人排在后边,长长一列,将马儿连在一起,继续前行。 风雪中,旁人也倒罢了,席秋华一日没有进食,早饿的头晕眼花,手足无力,重新上马没走多久,便觉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栽下马来。 也幸亏她身后的淳于昌眼疾手快,身子疾探,俯身将她身子捞住提了起来,皱眉问道,“怎么了?” 席秋华惊吓中回神,睁开眼,但见一片辅天盖地的茫白中,一张温和的俊颜就在咫尺之间,一呼一吸之间,仿佛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而一条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揽着她的腰身,竟然是说不出的踏实。 席秋华心魂震荡,全身的力气仿似抽离,身子软绵绵的靠入那个温暖的怀抱,喃喃道,“臣女臣女头晕,全身无力” 隔着飞扬的雪花,怀中女子眼神一片迷离,荡漾着明显的春意。 淳于昌微微挑眉,唇角噙上一抹笑意。 这种情形,五殿下司空见惯,却素来来者不拒。手臂微抬,将她身子扶起一些,淡笑道,“那便歇歇罢!” 大雪纷飞中,那温暖到极致的笑容,令席秋华心神俱醉,管不了什么众目睽睽之下,也顾不上什么大家闺秀的仪态,只轻轻“嗯”的一声,便紧紧的偎入他的怀里。 五皇子,陈贤妃所生,出身尊贵,又没有立妃,如果 席大小姐的一颗心,顿时如这漫天的雪花一样,轻飘飘的,不知落往何方。 没有人留意这小小的插曲,整队人只是在大雪中默默的策马而行,约莫行了半个时辰,终于,眼前压迫般的茫白变的虚空,一行人走出了密林。 被困了一日的人们心头顿时一松,齐声欢呼,各自扯去马匹间相连的衣衫,打马扬鞭,飞驰渡河。 刚刚过河,远远的,但闻一阵马蹄声响,已有不少的人迎了上来,当先一人正是靖安侯世子、十万禁军统领、显武将军公孙克,身后除去他所属将士,便是五皇子的随护、各府的家丁。 两方人马汇合,前来相迎的人群瞬间将众人围了起来,送暖炉的送暖炉,拿衣裳的拿衣裳,顿时乱成一团。 公孙克一见淳于昌,顿时松了口气,下马见礼,说道,“方才皇上已先一步出林,五殿下不必担心!”目光向他怀中的席秋华一扫,便即移开。 众人包围之下,此时席秋华方感觉到一阵困窘,轻轻一挣坐起身来。 淳于昌不以为意,顺手将她放在马下,含笑摆手,命公孙克免礼。 许乐乐与公孙宁并骑而驰,一见公孙克大喜唤道,“大哥!”翻身下马,向他奔来,笑道,“怎么是你?你不是在外围当值吗?” 公孙克含笑道,“今儿午后闻说你们被困,兵部方将我调回!”说着话,从马上取下一件厚厚的皮裘,亲手替她裹上,笑责道,“小丫头,看你还敢逞能不逞?” 许乐乐冻的鼻头发红,却吐了吐舌头,顽皮笑道,“大哥当值,分明是嫉妒乐乐有得玩。” 公孙克好笑,伸指在她鼻子上一刮,无奈道,“你呀!”侧头向公孙宁一笑,说道,“五弟,多亏了你!” 公孙宁到此时才松了口气,笑道,“幸不辱命!”刚才,在那漫天的大雪中,几乎目不视物,他入林时留下的记号几乎已瞧不出来,只能凭着记忆带领大家出林,其中若是有一点偏差,别说带不出淳于昌、许乐乐等人,便是自己这一行也得失陷其中。 席秋华立在人群之中,但见各府公子都有家人来迎,许乐乐更是包裹着厚厚的皮裘,被两位表哥如珠似宝的呵疼,却唯有她,在这喧闹的人群里,孤伶伶的立着,像是立在无人的旷野,周围的人群,如草芥乱石般,毫无意义! 席家人,竟然一人未到! 纷闹过一阵,重新整队返回,淳于昌方寻公孙克问道,“你方才说父皇已经回营,那我四哥呢?他可曾回去?” “已经回来!”公孙克回禀,转头向许乐乐望去一眼,微一迟疑,说道,“只是许丞相与皇上走散,还在林子里!” 许乐乐吃了一惊,失声道,“什么,怎么会走散!”马缰一提,勒马停住,转身向后望去。 遥遥隔着河岸,那边的密林已陷在一片茫茫的大雪之中,竟然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树。 公孙克怕她调马入林,忙上前拦住,说道,“乐乐,赵承送出四殿下,又折回去寻找,你不要担心!”在旁人眼里,赵承不过是一个武功极高的家奴,公孙兄弟却清楚,这个人有多大的能耐。 公孙宁也道,“是啊,乐乐,你并不熟悉密林,就算你此刻进林去寻,怕寻不到相爷,反而自己走失,还是回营等消息罢!” 许乐乐咬了咬唇,只得点头,调转马头,与众人一同回营。 刚刚在营门下马,门内已有一大群人迎了出来,青萍脸色惨白,当先跌跌撞撞的冲过来,一把将她抓住,上上下下瞧了良久,才落下泪来,哽声道,“小姐,你你没事没事”虽然早已知道这是一个计谋,但这样大的雪,仍是令她心惊胆颤。 “我没事你哭什么?”许乐乐好笑,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抚。 这片刻功夫,公孙衍、公孙致兄弟也已迎了上来,一个道,“乐乐,冻坏了吧?”手忙脚乱的扯自己大麾的带子。 另一道,“乐乐,有没有受伤?”扯着她的手臂左右观瞧。 公孙宁一旁笑道,“乐乐没事!旁人还受些惊吓,她连惊吓也没有受到!” 两兄弟见许乐乐果然好端端的,都是松了口气。公孙致笑道,“那就好,母亲急的很,你再不回来,我和六哥便要入林去寻了!” 一旁李家兄弟早已命人给父母报过平安,闻言,李亦飞插嘴道,“可不是,我们都急的没了主意,偏偏她冷静!若不是知道她没那个能耐,只以为这场大雪是她唤来的!”说的众人笑了起来。 许乐乐微微抿唇,但笑不语。这场雪虽然不是她唤来的,可是众人的迷路,却是她造成的! 这里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休,另一旁的席秋华却是满目荒凉。旁人都有亲友围绕,自己竟然无人来迎,心中酸涩难忍,瞧一眼受尽旁人担心呵疼的许乐乐,已顾不上嫉妒,速速低头,向席家的帐篷奔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许乐乐打发了身边几位表哥,抬起头,但见雪雁立在众人身后,一双眸子带泪的眸子眼巴巴的望着她,却是满脸喜色。 许乐乐向她微微一笑,说道,“你们放心吧,我没事!” 这个丫鬟,也是秦氏给她送来,这半年相处,倒瞧出了几分情谊。自己的安排,并没有让她知道,而她却真心为自己担心,心里倒有些歉疚。 正说着,许云乐分开人群挤了进来,瞧见许乐乐,劈脸就问,“爹爹呢?” 许乐乐垂目望着她,摇头道,“我也不曾瞧见!” 许云乐大急,扑上前在她身上连推,大声道,“爹爹不曾回来,你自个儿倒回来了,你去找爹爹!你去给我将爹爹找回来!” 许乐乐一把将她手掌抓住,皱眉道,“你胡闹什么?我和爹爹又不在一队!” 许云乐一呆,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央求道,“姐姐,下雪了,爹爹还在林子里,他会冷,会饿,我要爹爹,你想法子寻他回来,好不好!” 许乐乐扬眉,心中微觉奇异。这个妹妹的性子,从上一世她就知道有多么凉薄。此刻在她心里,自然是巴不得自己回不来,若说她担忧许一鸣的安危,倒不如说,她怕失去许一鸣,便失去她相府小姐的身份更妥当些。 一旁公孙宁见她哭的凄切,不忍道,“许二小姐,林子里尚有人马寻找,你不用担心!”另有几位公子也是跟着柔声安哄,望向她的目光满是怜惜。 许乐乐恍然明白,心底不由冷笑。重生之后,只因瞧着许云乐年幼,她倒是忘了,她有如何深的心机,竟然连父亲的灾难,也能拿来赚取旁人的同情和怜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6通情达理 乱了片刻,一行人先去御帐见过皇帝,一说之下才知道,失陷在林中的,除了丞相许一鸣,还有中郎将之女袁青眉和另外两外公子。 许一鸣与皇帝同组,是在大雪起时走散,而袁青眉与四皇子淳于信同组,却是在追赶猎物时与同队人走散,余下两位公子,一个是太子同队,一个是二皇子同队。 六队人,在林中都前后迷路,因迷路而误了时辰,大雪起时,六队人均是抛下猎物觅路出林,竟没有一只猎物带回。可到最后完整回来的,便是三皇子淳于康和五皇子淳于昌所率的两队。只是三皇子一队后来自行寻路出林,又比五皇子一队要人搜救强了一些。 当即皇帝判定,此次狩猎以三皇子一队胜出。 密林中的人还在搜索,而御帐那方,已经欢声笑语,演起了歌舞。许乐乐据案独坐,心中暗叹,当朝丞相、一位小姐、两位公子生死未卜,对这些人没有丝毫的影响,便足见官场的冷漠,皇室的凉薄。 夜幕渐渐降临,林中搜救的队伍陆续转回,两位公子被寻到带了回来,许一鸣和袁青眉却仍然下落不明。 若是在平日,林子虽密,仍可继续寻找,而此刻,漫天的大雪丝毫不停,纷纷扬扬的下着,整个林子已被大雪覆盖,更加难辩道路。中郎将袁冠顺急的连连跺脚,眼巴巴望着被大雪覆盖的密林,却不知如何是好。 许乐乐立在袁冠顺身后不远,目光也是遥望着远处的密林,默默的等待。淳于信走出御帐,便瞧见那条纤细独立的身影,微微一停,走了过去,轻声唤道,“乐乐!” 许乐乐并不回头,只是应了一声,说道,“没事,他们会回来的!”除了许一鸣,赵承三人也仍在林中。 淳于信咬了咬牙,说道,“我命路宁带人再去!”说着便要唤人。 许乐乐忙将他唤住,摇头道,“等他们进了林子,天已全黑,又是漫天的大雪,岂不是白白损失人命?” 正说着,但见密林方向现出几个黑点,冒着漫天的大雪,快速向这里驰来。奔的近些,隐隐约约有马上乘着女子。袁冠顺一眼瞧见,大喜道,“出来了!出来了!”拔步便迎了上去。 许乐乐却悄悄松了口气,唇角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容。 只是旁人没有发觉,始终留意她的淳于信却瞧的清清楚楚,一怔之后,心中瞬间起疑。这个笑容,断断不是因为看到有人脱险的宽慰,反而像是有什么阴谋得逞! 回过头,但见那几骑马已经奔近,共有三骑,其中两匹马上人身形纤细,长发飞卷,一眼便知是女子。 袁冠顺跌跌撞撞的奔到营门,正逢三人驰到。方才隔着漫天的大雪,又是夜幕之下,他不曾瞧的真切,此时奔到近处,营灯一照,整个人顿时如凉水浇头,僵在雪地上,再也移动不了分毫。 三人在营前下马,见许乐乐迎来,忙上前见礼。赵承喜道,“小姐,你回来便好!” 许乐乐道,“我没事,只是我爹爹和袁大小姐还在林子里!” 赵承擦了一把脸上化开的雪水,说道,“小姐,雪越来越大,马儿在林子里几乎寸步难行,恐怕再也无法寻找。” 白芍、墨兰二人早已冻的嘴唇发白,满头满身皆是白雪,只在一旁哆嗦着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点头道,“难为你们了!” 此刻御帐内听到动静,已有不少人出来观望,见回来的不是许一鸣,也不是袁青眉,却是三个奴才,都是叹了一声,又转身回去继续饮酒观赏歌舞。 许乐乐扬了扬眉,向三人吩咐道,“你们先回去歇息罢,帐篷里青萍已熬了驱寒的汤药,饮下早些歇息!” 三人领命,刚刚行礼转身,突然门营门口的袁冠顺嚎啕大哭,捶胸顿足的大喊,“眉儿,眉儿,你在哪?你快回来!你快回来!”哭的撕心裂肺,好不伤心。 赵承三人一回,那林子中已经没有搜救的人员,也就是说,绵延数十里的密林中,只有袁青眉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许一鸣。 三人脚步略停,转头向许乐乐望来。许乐乐轻轻摆手,命三人退去。 淳于信与许乐乐并肩而立,叹道,“中郎将虽有几个儿子,却没有一个强得过这个女儿,今日她若不是好胜心切,也不会自己离队去追猎物!”慢慢行至袁冠顺身后,说道,“将军,都怪本皇子照护不周,令袁大小姐失陷在林中!本皇子惭愧的很!” 袁冠顺心痛女儿不知生死,但却还没有失去理智,纵然心中怨怼,又如何敢怨上当今的皇子,只得住了哭声,行礼道,“都是小女不知天高地厚,拖累殿下!” 淳于信摇了摇头,抬头再望向远处的密林时,已是刚才不同的心情。 如果这不是意外,而是小狐狸设计,既然有许一鸣在内,那两个人,应该不会轻易丧命。 相识以来,虽然领教过许乐乐的手段,可也知道,她并不轻易损伤人命。虽然知道她不得许一鸣宠爱,却也断断不会因此谋害自己的父亲。只是这一次,她要的是什么? 望着伤心不已的袁冠顺,许乐乐却暗暗点头。中郎将对这个女儿如此器重,也难怪养成她那般性子,也难怪上一世,他会全力扶助三皇子,令他的势力步步增大。只是这一世,又会演变成如何的局面呢? 许乐乐唇角上挑,心里,可真是期待啊。 落了一夜的雪,到第二日清晨终于放晴。众人不敢耽搁,速速调兵入林搜索,赵承禀过许乐乐,也随同公孙宁前去寻找。 近午时分,营帐外突然人声嘈杂,“回来了,快去瞧瞧!” “是许丞相回来了,还是袁小姐回来了?” “不知道,是搜救的队伍回来了!” 脚步声伴着吵嚷声,向营门方向而去。 青萍神色有些不稳,低声问道,“小姐,这场雪较我们预料的大,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许乐乐垂眸略思,摇头道,“虽然不是万无一失,但搜救的兵马现在能回来,便问题不大!”向白芍一望,说道,“我们出去瞧瞧!”说着起身,向营帐外行去。 营门已经大开,四处皆有人钻出营帐向营门迎去,当前第一个跑着的,便是中郎将袁冠顺。但见一夜不见,这名虎然有威的将军已显出些憔悴,两只眼睛下边,两片大大的乌青,显然是一夜未睡。 从营门向外望去,但见远远的,大队人马已经过河,正向这里驰回。眼瞧着越来越近,由最初的一片,分出一个个的人形,马蹄声也由最初的隐隐听闻变成轰响。 “眉儿眉儿”兵马奔的近些,袁冠顺一眼看到夹在人群中的女儿,不由喜极而呼,跌跌撞撞的迎了上去。众人随在他的身后,也纷纷迎上,急切的想知道,那两个人是否无恙,重要的是,昨夜那样的大雪,这两个人如何活了下来? 还未等兵马奔到近前,但闻营内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这个时候喊出来,自然是让大家闪道,皇帝他老人家争取最好的地势观看八卦。众人心领神会,立即两边分开,齐齐倒身下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罢!”皇帝随意摆手,仰首负手,望着越来越近的兵马。 这一队人马由公孙宁带领,身畔青衣布袍,随着许乐乐的随从赵承。在两人之后,数十兵马簇拥着两人,除去一个冠带束发,看得出是个男子,另一个乌云堆叠,是个女子之外,全身上下全部裹在薄被之中。 兵马奔到近前,公孙宁翻身下马,上前跪倒,大声道,“回禀皇上,许丞相和袁大小姐平安回来!”说话间,许一鸣、袁青眉也被人扶下马来,在皇帝面前是跪倒,许一鸣道,“微臣愚笨,连累皇上担心,实在万死!” 袁青眉脸色青白,也随在许一鸣身后,也俯身跪倒,伏地磕头,低声道,“臣女见过皇上!” 众将士呼啦啦在三人身后跪倒,齐声道,“拜见皇上!” 皇帝摆手命起,向公孙宁笑道,“昨日的五皇子,今日的许丞相,都多亏爱卿寻获,当真是将门虎子啊!” 公孙宁不惊不喜,躬身道,“皇上过奖!” 皇帝向许一鸣一瞧,说道,“冻坏了罢?先回去暖和歇息,一会儿再来见朕!”见许一鸣躬身谢恩,摆了摆手,向公孙宁道,“你来,和朕说说,是如何寻到丞相和袁小姐的?” 公孙宁领命,随着他进了营门,向御帐行去。 皇帝一走开,袁冠顺立刻奔前,一把将袁青眉抱住,颤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许乐乐垂目向袁青眉瞥了一眼,径直越过她向许一鸣行去,唤道,“爹爹!” 正要伸手去扶,横里许云乐越众而出,一肩将她撞开,抱住许一鸣的双腿,大声唤道,“爹爹,云乐担心死了!” 许一鸣抚了抚她的头发,含笑道,“爹爹没事,这不是回来了么?”说着话,却抬头望向许乐乐。 刚才回来的路上,已听搜救的将士说起,昨天赵承三人寻他到天色漆黑,今日一早,许乐乐又命赵承随军入林寻找。这个女儿,虽不像许云乐这般亲昵,心里却也着实担心他吧! 许一鸣的营帐里,早已炭火高烧,熏香点燃。许一鸣一进营帐,全身寒意顿时去了一半,许乐乐一边替他取掉裹在身上的薄被,一边道,“女儿帐子里,青萍已炖了驱寒的药粥,爹爹先吃了暖一暖,再沐浴罢!”说着,吩咐跟来的白芍前去端粥。 许一鸣点头,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许云乐撇了撇唇,软软糯糯的道,“爹爹,女儿好担心你,昨晚一夜也不曾好睡!” 许一鸣见她眼下果然浮着黑眼圈,叹了口气,说道,“昨夜大雪,是爹爹不小心,与队伍走散,倒令你们担心!” 许云乐忙点头,说道,“爹爹回来便好,云乐欢喜的很!”说着话,身子向许一鸣靠去,垂目间,却见他只穿着中衣,中衣上也是草屑泥污,十分脏污,不禁一声惊呼,叫道,“爹爹,你的衣裳呢?” 许一鸣苦笑,说道,“昨夜那般大的雪,袁小姐一个姑娘家,我总不能不管!” 说着话,白芍已用托盘端了药粥进来,送到许一鸣手里,回身向许乐乐回道,“小姐,那边香汤也已备好,雪雁问是不是立时送来?” 许乐乐正要回答,却听营帐外一阵吵嚷,袁冠顺的声音大声道,“许相爷,末将袁冠顺,求见相爷!” “袁大人,我们相爷刚刚回来,还不曾用膳!”门外是许一鸣随护淡然的声音。 袁冠顺说道,“便请小哥回禀相爷,末将只一句话,说完便走!” 随护道,“待相爷用过膳,小人自去回禀,袁大人先回罢!”自然是得了吩咐,不放人进来打扰。 许一鸣一手端着药粥要喝,听着外边袁冠顺的连声央求,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放下,说道,“请袁大人进来罢!” 许乐乐向白芍示意,白芍行至门口,掀了帘子说道,“相爷请袁大人进来!” 袁冠顺忙道了声谢,急促的脚步声响,匆匆奔进营帐,一眼见许一鸣一身中衣脏污不堪,已分不清颜色,不觉扑着跪倒,连连磕头,说道,“相爷,求相爷救救小女!” 许一鸣吃了一惊,霍的一下站起,转念便明白他的意思,又缓缓坐下,说道,“昨夜不过是从权,我与袁小姐清清白白,并没什么,你不必担心!” 袁冠顺脸色惨白,摇了摇头,说道,“眉儿一夜未归,本已毁了闺誉,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与相爷同在山洞之中,又如何说的清楚?更何况更何况她身上她身上”说到后半句,已说不下去,只是连连磕头,说道,“相爷不肯,小女便只有自尽了,求相爷开恩!” 原来,昨天袁青眉为了赢过许乐乐,一路上拼命射杀猎物。后来也是为了追一只獐子,不顾淳于信等人阻拦,离开了队伍。哪知獐子不曾追到,自己却迷了路。后来不知为何走进了荆棘丛中。 袁青眉越是着急四处寻路,越是深陷林中,心慌意乱下,又不知为何失了马,一身衣裳被荆棘挂的稀烂,等许一鸣遇到她时,身上衣裳几乎遮挡不了身体。 许一鸣是端方君子,见了这等情形,便将自己衣裳解下,又想着大雪之下,一个女儿家受不了冻,索性连棉衣也一并给她穿上。 刚才袁青眉跟着袁冠顺回了帐篷,开始不管怎么追问,只是拉紧薄被,一言不发,怎么也不说昨夜之事。后来袁夫人急了,强行将她身上薄被扯去,才看到她身上穿着许一鸣的衣裳,连连追问之下,才知道,她身上衣裳七零八落,早被许一鸣瞧了去,如今又那副样子和许一鸣缩在山洞中一夜,清白的女儿名声,早已荡然无存。 袁夫人一见之下,当即放声大哭,袁青眉更是整个人失了主意。这件事,若是只有许一鸣一人知道,大可以求许一鸣隐瞒,而如今,前去搜救的公孙宁一行,约有三、四十人,都是亲眼所见,又如何能够瞒住?只怕回营这片刻功夫,此事已被传的沸沸扬扬。 而袁青眉要保住名声,如今只有两条路,一是嫁给许一鸣,二是自尽以示清白。众多子女中,袁冠顺最疼的便是这个女儿,虽说想到自己捧在掌心的掌上明珠给许一鸣做妾实在委屈,但如今也没有旁的法子。 袁冠顺当机立断,趁流言还没有完全散开,便奔来向许一鸣相求。 许一鸣怔了片刻,也想这是袁青眉活着保住名节唯一的办法,叹了一声,说道,“这样,岂不是委屈了袁小姐?” 袁冠顺忙道,“相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小女能侍奉相爷,是三生有幸,哪里有什么委屈?”嘴里奉承,心里却泛着浓浓的苦味儿。若不是因为再无法子可想,他袁冠顺堂堂三品中郎将,又岂肯将女儿送给许一鸣为妾? 可是等流言四起,女儿那刚烈的性子,又如何见人?怕不是立时便一条白绫了结了性命! 正在此时,但闻营帐外一人道,“许相,可好了一些!”营帘一掀,皇帝大步迈了进来。因为是他,守在帐篷外的随从竟没有通报。 许一鸣忙起身跪拜,说道,“有劳皇上挂念,臣惶恐!” 许乐乐、许云乐等人也忙随后跪倒。 皇帝在帐中立定,垂目见许一鸣一身脏污的衣裳,又转头瞧了瞧原本就跪在地上,正转过身来的袁冠顺,不由笑道,“方才朕听到小太监们嚼舌根子,原以为是胡说,瞧许相这身打扮,想不到竟是真的!” 许一鸣忙道,“皇上,微臣与袁小姐清清白白,这衣裳不过是一时从权!” 皇帝摆了摆手,说道,“事到如今,你说有何用?起罢,朕做主,让袁大小姐给你为妾,你也不用再推,反而伤了袁爱卿的脸面!” 就这一眼,他看到帐篷里许一鸣和袁冠顺一坐一跪,便猜到是袁冠顺求许一鸣纳袁青眉为妾,想着许一鸣那惧内的名声,想来是尽力推辞,便自行拍了板,将袁冠顺没出口的话堵回了肚子里。 虽然只是随随便便一句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那可是金口玉言啊,又有谁敢说个不字。许一鸣只得磕头,说道,“臣谢皇上恩典!” 袁冠顺心中暗暗叫苦,却也只得磕头谢恩。本来,他原是想让许一鸣纳袁青眉为妾,却不****,等过个一年半载,这风声过去,再一封和离书送回娘家,那时虽然是二嫁之身,依袁家的家世,要嫁一户好人家为正妻,也不是难事,再加上她还是女儿身,要在夫家立足,便又容易许多。 这也正是他和袁青眉商量,袁青眉终于答应的原因。 如今有皇帝这一句话,却是将袁青眉死死绑住,许一鸣奉旨纳妾,若不同房,那可是欺君啊!就连袁青眉也脱不了干系! 皇帝又哪里知道他这番心事?向许一鸣瞧了几眼,突然起了兴致,笑道,“捡日不如撞日,横竖今日人马需要整顿,也无旁的事,便给你行纳妾之礼罢!”想着自己塞一个美妾给许一鸣,相府那个出了名的妒妇不知道要如何发怒便觉得有趣,也不等许一鸣应,说道,“就这样罢!”大袖一挥,起身离去。 许一鸣一脸无奈,慢慢站起身来,向袁冠顺瞧了一眼,说道,“既是皇上的意思,中郎将还是回去准备罢!” 袁冠顺有苦难言,只得应命退了出去。 许云乐从袁冠顺进门,便大睁双眼瞧着,直到袁冠顺退去,才结结巴巴道,“爹,你你又要纳妾?” 许一鸣脸上现出些尴尬,苦笑道,“皇上开口,爹爹如何能拒?”更何况,就算没有皇帝的话,为了袁青眉的名节,他也非得纳她为妾不可。 但此事当着两个女儿,他心里总是有些别扭,说道,“乐乐、云乐,这事这事”满心想说些什么,却实在想不出该如何解释。 许云乐咬着唇,脸上皆是愤怒,但她出生相府,自然知道什么叫“金口玉言”。心里恼恨袁青眉不知羞耻,竟然以这种法子嫁进相府,却也再说不出什么。 许乐乐垂眉敛目,唇角却抿出一抹笑意,淡道,“莫说有皇上开口,便是没有,这是爹爹的事,又岂容女儿说长道短?”转身将药粥端起,送到许一鸣面前,说道,“只是爹爹出行,只带着小厮、随护,如今虽说只是纳妾,却总要有些样子!一顷儿女儿命丫头过来替爹爹布置可好?” 许一鸣见她通情达理,心中略觉宽慰,点了点头,慢慢将药粥饮尽。 许乐乐一边命白芍唤小厮抬水进来,一边道,“既然这帐子里要布置,爹爹沐浴之后,不如去女儿帐中歇息,要用汤粥也方便一些!” 许一鸣听她安排的仔细,点了点头,随小厮转到屏风后沐浴。许乐乐扯了扯许云乐,带着白芍退了出来。 一直到放下帐帘,白芍才轻声道,“小姐,那位中郎将大人瞧着甚是可怜!” “嗯!”许乐乐点头,说道,“只要她不再生事,我们也不用再和她为难!”只要一入许府,袁青眉的敌人,就再也不会是她许乐乐,而是秦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7迷失路途 白芍点了点头,想起昨天一天的忙碌,不由笑道,“那位袁大小姐当真不易对付,昨儿墨兰连着布了三个迷阵,才将她诱进山洞。” 一旁迎过来的墨兰“嗤”的一笑,说道,“那也倒罢了,难为你一个大姑娘家,去剥一个女子的衣衫,还不能被她瞧见!” 一句话,说的主仆三人尽皆笑了出来。 许乐乐含笑道,“不想墨兰布下的阵,竟能将六队人马全部拖住,我也不曾料到!”墨兰,非但不是上一世的那个墨兰,还曾随她一起学习行兵布阵。 墨兰吐了吐舌头,笑道,“奴婢初时也没有把握,只能尽力而为。” 许乐乐淡笑不语。牛刀小试,墨兰已初见锋芒,日后,自然有她显露身手的时候。 许一鸣要纳袁青眉为妾的消息,很快将袁青眉失节的消息压了下来,大雪之下,许多活动不能进行,大伙儿正巴不得有些事来闹闹,一听之下,都是纷纷来向许一鸣道喜。但却也心知,袁青眉以中郎将嫡长女身份给许一鸣为妾,必然是万般无奈,诸多委屈,便也心照不宣的避开袁家的帐篷,任由他们将此事默默消化。 相府纳一个姨娘,并不需要三媒六聘,只许一鸣出头,众人热闹一番,便一乘小轿将袁青眉接到许相爷的帐篷里便算完礼。 袁青眉本以为,只要袁冠顺求得许一鸣点头,到许相府绕一遭,等风头过去,仍可回到自己家中,择人另嫁。可是没想到,皇帝一句话,便彻底将她的后路断去。 坐在榻上,袁青眉的掌心皆是冷汗,心中又悔又恨,悔不该赌气与许乐乐比试,更悔不该好胜心切离开队伍,更悔的是,名节已毁,自己就该一死明志,可如今,皇帝口谕一下,她就连死,也要落一个抗旨欺君的罪名。 年妈妈见她脸色变幻不定,劝道,“小姐,事已至此,你想开一些,好在许相爷也是世家子弟,当朝宰相,并不算辱没小姐!” 袁青眉咬牙道,“纵然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我可我终究是个妾!”妾,便不是正经的主子,自己堂堂大小姐,落一个半奴半主的结局。摇了摇头,决然道,“我宁肯一人终老,也绝不容他碰我身子!” 年妈妈吓了一跳,忙道,“小姐,你可别犯糊涂,你不许他碰你,明儿个不见你的落红,指不定传出什么话来。如今这营里又是百官家眷云集,要挡也挡不住。” 袁青眉咬唇不语,心里暗暗回思许一鸣的言行举止,但觉他性情温和,举止守礼,便轻声道,“我闻说许一鸣惧内,可不知真的假的?” 年妈妈怔了一下,点头道,“这个老奴倒曾听闻,说许夫人不许他纳妾,可这十多年,夫人也没有生个儿子,许相爷惧内,竟然也不敢提纳妾的事。前几个月,还是那樊家小姐自个儿爬上了许相的床,许相又不愿得罪樊侍郎,才勉强抬她进门。” 袁青眉点了点头,心里已有了计较。这个身份已成定局,可自己要不要对许一鸣委身,却要由她自己做主! 夜幕渐渐垂下,御营那边的歌舞声渐渐低了下去。一个丫鬟掀帘进来,向袁青眉躬身为礼,说道,“袁姨娘,我家相爷即刻便回来!”也不等她应,径去给炭炉中添旺炭火,香炉中加上熏香。 袁姨娘! 袁青眉咬唇,听到这处称呼,心底像打翻五味瓶,说不出的滋味。年妈妈忙替她将粉色的盖头盖好,俯身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小姐,女子都要过这一遭,忍忍便好!” 袁青眉知道,自个儿的主意不能说出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双手交握着放在腿间,默默等候。 许一鸣从御营回来,一路仍有官员相随,恭喜声不断,一直走到相府的营帐前才陆续散去。许一鸣望着自己透出红色烛光的帐篷,脚步不觉有些迟疑。正这个时候,但见许乐乐从她自个儿的帐篷里出来,笑道,“爹爹回来了?饮了醒酒汤再去罢!” 许一鸣自个儿也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便点了点头,随着进了她的营帐。 许乐乐一边替他温汤,一边笑道,“爹爹喜迎新人,女儿先恭喜爹爹!” 许一鸣一怔,这种事被女儿恭喜,多少有些别扭,咳了一声,说道,“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何喜之有?” 许乐乐微微一笑,慢慢的道,“女儿是说,这位袁姨娘的性子,倒和母亲相似,必是爹爹心里欢喜的!” 许一鸣一怔,眉头蹙然一拢。是啊,这位袁小姐出身将门,性子刚烈,倒是与秦氏颇为相像。 许乐乐对他神情的骤变恍若不见,便如闲话一般,说道,“爹爹,瞧袁将军那神情,怕是对她极为宠爱罢!”说着,将温好的汤端了给他。 许一鸣接过汤来,点头道,“袁将军能为她来向我下跪相求,自然是极为宠爱!”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此事虽说有皇上口喻,终究尚未知会母亲,待过几日回京,怕又是一番唇舌,爹爹倒好生和袁姨娘说说,要如何应对才好!” 父女二人,均是玲珑剔透的人物,许乐乐轻轻一点,许一鸣便即明白。袁青眉性情刚烈,又是家里宠惯娇养的,若是事先不加提点,过几日回到相府,和秦氏相见怕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心里虽然明白,可这房里的事却无法直言与女儿讨论,许一鸣只是点了点头,说道,“袁姨娘是名门嫡女,岂会那般不懂规矩?”也不多说,饮了醒酒汤,但觉脑中的昏沉散了一些,便起身向自己的帐篷行来。 刚刚走到帐篷门口,但见青萍挑帘出来,见了他福身见礼,唤道,“相爷!” 许一鸣微诧,瞬间想到,这纳妾的帐篷,是许乐乐命丫鬟帮忙布置,便即坦然,点头道,“这里不用你服侍了,回去罢!” 青萍领命,又施一礼,顾自离开。许一鸣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帐篷门前,挥帘而入。 年妈妈和丫鬟碧荷见他进来,忙上前行礼,齐声唤道,“相爷!” “嗯!”许一鸣低应,摆手道,“你们出去罢!”一双眸子,不自觉的落在榻上的女子身上。 纳妾之礼,无非一件鲜亮的衣裳,一方小小的盖头。这衣裳和盖头的颜色,还不能用大红色。只是袁家有心,虽然衣裳和盖头用了浓艳的粉色,却多送了四对龙凤呈祥的红蜡烛过来,如今烛光一照,浓艳的粉色便与大红色无异。 听着年妈妈和碧荷出去,帐外随从放下外一层厚厚的帐帘,许一鸣慢慢走到榻前,垂目细细打量,但见小小的盖头下,露出尖削的下巴,一双纤白的小手紧紧的交握,显出内心的紧张。 昨夜两人同处山洞之中,甚至相偎御寒,许一鸣也不曾动过旁的心思。而此一刻,眼前这个女子,已是他的妾室,一瞬间,脑中竟闪出她破碎衣衫下嫩白的肌肤,窈窕的身段 许一鸣怦然心动,慢慢在她身边坐下,凝视的眸子,渐渐染上情欲。眼前这个娇美的少女,再不是什么贵不可言的千金小姐,而是他的妾室!她,整个人,整个身子,都只属于他! 许一鸣慢慢伸手,却不急着掀去盖头,只是探指抚上她的面颊,感觉那光滑细嫩的触感。 虽然早拿定了主意,而终究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儿家,眼睁睁看着盖头下那一双脚慢慢靠近,袁青眉但觉一颗心“噗噗”直跳,只想跳起来逃走,却又清楚的知道不能,只能僵着身子坐着,心里正在盘算,要如何才能说服他,却觉一只手掌已探到自己脸上。 肌肤相触,袁青眉吃了一惊,不由“啊”的一声惊呼,身子便向后闪去。 许一鸣一手摸空,不由一怔,却闻门外年妈妈的声音急道,“小姐,怎么了?” 袁青眉明显的抗抿,令许一鸣的呼吸骤然一停,哪知那妈妈还在门外,不由脸色一沉,喝道,“你们守着做什么?走开!” 他性子素来温和,这两句话已说的相当严厉,门外守着的随护一听,吓了一跳,忙将年妈妈拖着离开。 门外再无动静,许一鸣的目光,再次落到已退至榻边的女子身上,慢慢的道,“本相知道你委屈,可如今是皇上的意思,你纵不愿,也没有法子!”目光从她的盖头下移,只觉得喉咙一紧,身子便不自觉的向她移了过来。 袁青眉狠狠咬唇,知道此时不说明白,就再也没有机会,将牙一咬,不假思索的说道,“你你不要碰我,我我不要嫁你!”语气中,有平日指使下人的凌厉之气。 许一鸣身子一僵,突然冷笑。不错,这个女子,与秦氏的性子极为相近,习惯将旁人掌握在手中,任由她摆布。只是她不是秦氏,而他,也不是十年前的许一鸣了!若不趁着今日好好调教,难道日后还容一个妾室骑到自己头上? 压了压胸中怒气,许相爷仍是往常温和的口气,说道,“皇上所赐,不容你肯还是不肯,难不成,你要本相与你一同欺君?”一个“君”字出口,手臂一伸,已抓着她的手臂,向里拖回。 袁青眉身子不稳,被他一把带入怀中,陌生的男儿气息伴着酒气直冲口鼻,不禁大吃一惊,叫道,“你不说我不说,谁又会知道?”双手在他胸前力推,要挣开他的怀抱。心里却暗暗叫苦,只知道他性子温和,可是,一个喝了酒的男子,再温和也难把握。 自从樊香儿有孕,这一个月来,许一鸣对这房中事便有了收敛,只是从小晴那里学来的房中秘术无从施展,难免有些欲求不满。如今温香软玉在怀,许一鸣只觉得神魂皆荡,怀中剧烈的抗拒,激出他男性本能潜藏的征服欲,沉声道,“你是皇上所赐,本相为何不能享用?” 一臂牢牢抱着她的身子,一手扣上她的后脑,盖头随着二人的动作滑落,俯首便噙上那张仍要叫喊的小嘴。 袁青眉双唇被封,整个人更是又惊又怕,要想出力挣扎,却不知为何,但觉身子懒懒的,竟然使不上气力。 怀中明显的抗拒,令许一鸣体内的欲望却反而越演越烈,一手仍将她紧压怀中,另一手已匆匆解去她领口纽扣 同是年少女子,樊香儿的身体丰腴柔嫩,肌肤细腻柔软。而袁青眉出身将门,自幼便习些强身健体的粗浅功夫,加上她又善舞,身形纤细,骨骼柔韧,衣衫下的身体却玲珑有致,一身的肌肤紧致而又富有弹性,反而与小晴有些相似。 只是小晴并非良家女子,许一鸣虽沉溺于她的床上功夫,心底却也有几分厌弃。而此时,怀中女子明显的青涩,令许一鸣升起一个奇异的念头。小晴那样的女子,别说做不了他堂堂许相的姨娘,就是养成外室也不妥当。而他又舍不下小晴在床上那奇妙的功夫,那又何不调教一个干净的,只属于他的小晴? 厚厚的营帐,挡不住帐内逸出的低喘娇喊。 许乐乐闭了闭眼,慢慢向营门行去。 “睿敏县主!”营门已闭,门口值守的兵士向她行礼。 许乐乐点了点头,隔着营门,望着远处赛马场的位置。解决了袁青眉,此行的下一个目标呢?是不是也能如此顺利? 也就在同一时间,在围场南侧的守军大营里,秦天宇揽着怀中媚极入骨的女子,抵死缠绵,欲罢不能。 昨天黄昏明分,这个女子闯入守备大营,一问之下,知道这女子名唤小晴,是附近的采药女,因大雪迷失道路,瞧见这里的灯光,才寻了过来。女子楚楚可怜,欲哭还休,只求他收留一夜,待明日雪晴,便自行离去。 秦天宇流连花丛十余载,从没有见过这样妖媚入骨的女子,想了许久,仍然答应将她留下。而这一留,这女子销魂蚀骨的滋味,便令他再难放手。他久经风月,自然知道,这个女子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更甚至,并不是良家女子! 这个认知,并没有阻止他对这女子的迷恋,拥在怀里纠缠缠绵的时候,已经决定,要将这女子带回帝京! 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娇笑低喊,甘义勾了勾唇角,淡淡道,“副都统此事做的甚好,甘义会回禀小姐,绝不会辜负副都统一番安排!” 秦鹏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滋味,低声道,“你你说她会助我!” 甘义淡笑,“自然!” 秦鹏默然,一双眸子直直的盯着那欢笑声传来的营帐,心里有一些后悔,更多的,却是期待。 脚步声慢慢移近,积雪发出轻微的“吱咯”声。许乐乐没有回头,却将目光慢慢移回,垂首望着脚下的积雪。 远远的,许相府的帐篷里,那激烈的声音仍在继续,而眼前的女子,却是一副清淡的模样。淳于信轻轻叹了口气,问道,“小狐狸,这就是你的目的,是吗?” 从射箭场上,她激袁青眉第二天入林比试,便是为了今天的目的! 许乐乐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慢慢转身,直视上他的眼睛,问道,“四殿下何出此言啊?” 淳于信深深向她凝注,慢慢道,“旁人均怕家宅不宁,唯有你,却是唯恐天下不乱。一个樊香儿,虽然能够夺宠,却不足以抗衡秦氏,所以,你要一个出身、性情都强过她的袁青眉!” 许乐乐微微抿唇,目光却慢慢变的幽冷,淡道,“四殿下是这么想的?” “不错!”淳于信点头,说道,“这个袁青眉几次与你为难,也是你选上她的原因!” “是么?”许乐乐轻飘飘的笑,目光向许一鸣的帐篷掠去,说道,“既然四殿下瞧穿一切,为何不助她脱困呢?” “我为何要助她?”淳于信挑眉,侧头向她笑望,说道,“这位袁小姐性子骄狂,自视甚高,能煞一煞她的骄气,未尝不是好事!”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小狐狸大费周折,竟然又是为了给自己的父亲找一位姨娘。 许乐乐挑了挑唇,却不再语。他又哪里知道,自己会选上袁青眉,并不是因为袁青眉的性情、出身,甚至不是因为袁青眉与自己的不和,而是因为她要替他消除一个强敌的臂助! 淳于信又哪里知道她这一番心事,接着道,“每一年入冬,皇室都会有一次冬猎,这围场的密林虽然占地极广,却也从不曾有什么人迷路出不了林子。而这一次,六队人马,没有一队能按时返回,想来也是你暗中做了手脚!” 虽说不太相信,她一个娇弱少女会有这样的能耐,但是,除了这个,他再想不出别的解释。 许乐乐垂目,默然不答。 淳于信也不追问,只是继续道,“你虽做了手脚,但却不足以当真困住什么人,而你们与父皇两队,却是险些不能出林,为什么?” 如果说许乐乐在暗中动手脚,皇帝一队很快和淳于昌一队分开,走了不同的路,许乐乐要做手脚,怕并不容易。 许乐乐微微一笑,抬头向他望来,说道,“四殿下未免高估臣女!” 高估吗?未必! 淳于信浅笑,只是他当真想不明白,许乐乐是用什么法子,让本来不会迷路太久的两队人,迷失在密林中? 听他将自己的计谋、意图竟猜了个七七八八,许乐乐不觉微微一笑,却并不准备替他解惑。 整个事情,原是这样的! 许乐乐之前一天带着赵承等人进林,一来是为了熟悉地形,二来便是为了布下迷阵。至于她激袁青眉入林比试狩猎,便是这计策中的第一步。 可是那么大的林子,绵延数十里,还包进了几个山头,单凭他们几人之力,无论如何也布不下这么大的阵势,困住所有入林狩猎的兵马。更何况,那也不是她的目的! 许乐乐早在第一日进林时,便在几处丢下断弦的长弓和自己的短箭。第二日,以玩闹的方式射断宋文杰的弓弦,留下一个可以移动的“路标”,这便是第二步。 至于后来,淳于昌拾起断弦的长弓,却并不是真正宋文杰丢下的那把,而宋文杰所用的长弓,本来就是营中备用的极普通的一把,就算宋文杰本人,也分不出真假。 而就在这个时候,许乐乐以肯定的语气说出,“我们迷路了”,在当时心里充满疑惑的众人心中,留下一道阴影。 随后皇帝一队与淳于昌一队分路,许乐乐每出一个主意,自己又暗中破去,令众人寻不到头绪。而每一次,她都会淡淡说出“我们迷路了!” 纵然当时并没有迷路,但她不断的重复“我们迷路了!我们迷路了!”在众人渐渐失去信心的时候,完成了一种心理暗示,于是,便真的变成了迷路。 而至于皇帝一队,便更加简单。两队开始时,皇帝一队清楚看过那把断掉的长弓,只要他们返回时捡到一把一模一样的长弓,直觉便会以为是宋文杰那把。慌乱之下,便不会再沿原来的路走下去,密林中的路,只要岔一点,就回不到原路。再加上一次次途中林中早已布下的小小疑阵,便将他们出林的时间一拖再拖,直到大雪初降。 许乐乐的身畔,众人只看到跟着一个长随赵承,却不知道,除甘义跟着秦鹏之外,另外十人中,总有两人充为暗卫。许乐乐料定袁青眉求胜心切,入林时,便命一人暗中跟随,一等她离队,就将她引入疑阵,袁青眉不识阵法,只能胡冲乱撞,便当真迷失路途。 而许一鸣的走散,是另一名暗卫趁着大雪难以瞧的清楚,悄悄将他带上岔道。 再后来,几队人先后出林,而许乐乐一队却没有及时回来,赵承等人自然着急,冲入林中寻找,其实是借机脱离众人视线,按许乐乐的吩咐,替下暗卫,分别将袁青眉和许一鸣引入早就瞧好的山洞,等着第二日搜救的人去,捉一个正着! 整个行动,一环套着一环,缺一环事情便不能办妥。淳于信虽然猜不出细节,却能猜出个大概。只是,他却不知道,许乐乐之所以设计袁青眉,并不是因为袁青眉对她的敌意,也不只是为了对付秦氏,而是上一世只因有了袁青眉,才助长了三皇子的实力,才有了那一场大乱的惨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8不知道是何事? 许乐乐含笑不语,淳于信倒也习惯了她装傻,垂目向她凝视半晌,柔声道,“大雪虽停,却又起了风,夜里仍然冷的很,回去歇罢!” 许乐乐点头,辞了他慢慢向自己营帐方向行去。 淳于信目注着她身影慢慢走远,想起那一天她在土丘后说的话,心底骤然一阵窒闷,轻轻阖眸,轻声道,“小狐狸,要怎么样才能绑住你?要我舍弃皇子的身份吗?”莫说这个身份不能说舍便舍得了,更何况,舍弃了皇子的身份,又用什么样的身份迎取相府嫡女,御封的县主? 一步一步踏着积雪,许乐乐穿过小半个营地,慢慢向自己的营帐行去,心里,想的却是十里之外的守备大营。秦天宇那边,秦鹏不足为虑,她唯一没有把握的,就是小晴能不能顺利让秦天宇留下她。纵然她有前一世的记忆,知道小晴如何能够魅惑男子,可是,终究她不是男子,不知在男子眼中,并不知道男子瞧到小晴时,会有怎样的感觉。 月夜下,雪地里,一条纤弱的身影静静独立,仰首望着天边的残月,似乎在发呆,又似乎在思索什么。 “陆姐姐!”许乐乐微诧,轻唤一声向她行去,问道,“这么晚,怎么还不曾歇息?” 陆轻漾身子动了一下转过头来,见了是她,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摇了摇头,却不应答,目光却有意无意向靖安侯府的营帐掠过一眼。 “五哥当值,不在营里!”行到她身边,许乐乐刻意降低了声音轻语。话落,却听到不远处的营帐里传出男女的呻吟声、低喘声 许乐乐微怔,难道,刚才陆轻漾竟是在听这声音?循着声音望去,正是平阳王府的营帐。平阳王久病不起,这一回来的,只是世子淳于弘杰和世子妃陆轻漾。 陆轻漾见她目中露出诧色,不由苦涩一笑,点头肯定她的疑惑,说道,“是他!”他,指的自然是淳于弘杰。他的世子妃在这里,他竟然在和别的女子欢好? 许乐乐皱眉,说道,“怎么小妾也能同行?”伴驾的皆是正室夫人和小姐,难道淳于弘杰有这么大的胆子? 陆轻漾摇头,淡道,“是个丫头,名唤小小!”不能带妾室同行,各府夫人、小姐却可以带丫鬟。 小小? 许乐乐瞬间想起,他们大婚那天,给她带路的那个小丫鬟,淳于弘杰便唤她“小小”。想不到,淳于弘杰会在这个时候将一个丫鬟收房,却将自己的世子妃挤出帐篷。看着陆轻漾消减的容颜,许乐乐心里一疼,上前握着她冰凉的手,轻声道,“到我帐子里歇歇罢!” 陆轻漾点头,默默的随着她慢慢向许相府的营帐行去。走到近前,但闻同样男女交合的声音从许一鸣的营帐中泄了出来,二人均是一停,互视一眼,目光中都透出些好笑的意思,转身进了许乐乐的帐篷。 刮了一夜的风,第二日,碧空如洗,呈出湛蓝的颜色。虽然是在狩猎中,但每日都有快马将奏报送入围场,随行官员仍然依照朝中的规矩,按时到御帐“上朝”。 一封封奏章依次翻了过去,皇帝朱笔御批,或命各部官员依旨而行,或留中不发。看到最后一封,皇帝略略沉吟,将奏章递给小太监道,“拿去给许相瞧瞧!”小太监应命,双手接过奏章绕出御案。 许一鸣忙上前接过,展开一瞧,仍是说西北一方大旱的赈救情况和暴民的镇压,奏章最后,却说江州知府许一鹤“借天灾人祸,疑其挪用公款,充为私用,南下调粮,欺世盗名。” 许一鸣看的额冒冷汗,“噗嗵”跪倒,磕头道,“皇上,舍弟纵然大胆,也绝不敢做出这等事来!”要知道,皇帝嘉奖已下,如果这奏章上所奏是实,许一鹤犯的可是欺君之罪,不但是他,还有因此事被封为县主的许乐乐。那样牵连之下,就连相府也不能幸免。 皇帝一手敲着御案,一边皱眉思索。 下边立着的淳于信也吃了一惊,向上问道,“父皇,不知是何人所奏?” 皇帝垂目向许一鸣手上的奏折望了一眼,说道,“叶城知县李超!” “叶城?”淳于信修眉微拢,轻声重复。叶城,便是当初许乐乐赴江州的路上,李成璧设计不成,反遭许乐乐设计的地方,而这个李超,却并不知道是何人。 皇帝见他凝眉不语,问道,“怎么,老四,你可有什么疑惑?” 淳于信心中念头电闪,仰首道,“父皇,这叶城虽属江州管辖,可是离江州府却有三百里,江州知府的动作,叶城知县如何知晓?如今江州大旱是实,许一鹤将一场暴乱消于无形也是事实,若是仅凭叶城县令一封奏章便治功臣之罪,怕会令各州府父母官寒心,还望父皇明察!” 皇帝点头,说道,“前次睿敏县主曾将许一鹤银子的来例细述,除去卖地的银子,确实不曾动过官银”想了想,说道,“此事既与睿敏县主有关,那便传她前来再问一问!”传下令去,小太监忙奔去传唤许乐乐。 皇帝见许一鸣仍跪伏在地,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摆手笑道,“许相起来罢,虽说昨儿辛苦,也不必到朕这里歇着!” 昨晚许相帐中的动静,有不少人听闻,早已传遍整个营地。众官一听,有不少人闷声笑出声来,职位低些的生怕得罪许一鸣,硬生生的忍着。 许一鸣被他当众取笑,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却也只能装做没有听到,磕头谢恩,站起身来。皇帝唤过身畔的小太监,低低嘱咐几句,小太监抬头向许一鸣瞧了一眼,躬身退了下去。 这个时候,闻御帐外小太监回道,“皇上,睿敏县主到了!” 皇帝道,“传!” “传!”帐门口小太监接声,上前一步挑起帘子。 许乐乐款款步入,在大帐当中跪倒,磕头道,“睿敏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皇帝点头,说道,“起来罢!”向许一鸣一摆手,说道,“许相,将那奏章给睿敏县主瞧一瞧!” 许一鸣领命,捧着奏章送到许乐乐面前。许乐乐伸手去接的一瞬,抬头与许一鸣对视一眼,只这一眼,分明的看到他眼底的担忧。 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许乐乐垂目,细细去读奏章中的每一句话,读到后来,不禁唇角微勾,露出一抹笑意。 皇帝一直在注视她的反应,见她不惊反笑,问道,“睿敏县主,这奏章有什么可笑?” 许乐乐轻轻将奏章阖上,交给守在一旁的太监,福身回道,“回皇上,睿敏是笑,区区叶城县令,弹劾江州知府也倒罢了,横竖叶城是江州管辖,可是青州放粮,云州平乱,永州惩治贪官,竟然没有他不曾说到的。说的好听一些,是忧国忧民,说的难听一些,这手伸的也未免太长了!” “睿敏县主!”左侧一个幽冷的声音响起,建安侯次子、柱国将军、骁骑营都尉秦裕龙跨出一步跪倒,朗声道,“皇上,睿敏县主之言,微臣不能苟同。那李超虽说只是小小县令,但心怀国难,有何不可?却被睿敏县主这无知女子如此讥笑!” “心怀国难?”许乐乐轻嗤,淡淡的道,“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是都如李县令一般,对旁的州府的政事横插一手,势必会造成有官无治,政令不明,到时乱的,可不只是这四个遭灾的州府!” 秦裕龙冷笑一声,说道,“江州知府许一鹤是睿敏县主的至亲,睿敏县主此举,便是避重就轻,只要皇上揭过此事,便可替许一鹤开脱,当真是好计!” 皇帝一听,不觉双眉一挑,一双凌厉的眸子,直直盯着许乐乐。亲族勾结,互为臂膀,是为君者的大忌。若是许乐乐果然是这个目的,不管那奏章上许一鹤的罪状成不成立,许乐乐便也就此失了帝心。 有许乐乐进帐应对这一缓和,许一鸣也缓过一口气来,脑中疾速闪念,各州各府甚至各乡各县的官员,尽皆在脑中闪过。此时听秦裕龙步步相逼,不由淡道,“皇上,据微臣所知,那叶城知县李超,乃是十七年的进士,前宣政院院使李永泽的嫡孙。而如今的建安侯夫人李氏,便是李永泽的胞妹!论理,李县令要唤秦将军一声表叔,秦将军与李县令,也是至亲!” 至于秦将军为什么要替李县令说话,他却并不往深说,由着皇帝去想。 秦裕龙大声道,“皇上,李县令与微臣虽是亲戚,但举贤不避亲,臣一片为民之心,望皇上明鉴!” 许乐乐一声低笑,淡道,“许知府惮精竭虑,将一场大祸销于无形,便成了欺世盗名,那李县令动动嘴巴,攻击攻击官员,便成了心怀国难。睿敏只是指出李县令之非,便是居心不良,替至亲开脱,秦将军处处替李县令标榜,却成了举贤不避亲,睿敏倒当真不懂,这是哪一家的王法,任由秦将军在这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颠倒黑白!” 她最开始说话,还是慢条斯理,说到后来,清淡的语气已是渐转冰寒,字字凌利,锋芒毕现。 凌锐的寒意,瞬间透骨而来,御帐中众官都是悄悄倒吸一口冷气。这许相府的千金,纤纤弱女,怎么会有如此凌利的气势? 秦裕龙心头打了个突,却瞬间怒道,“我建安侯秦氏数代报效朝廷,岂是你一个小小的闺阁女子可比?” 许乐乐一声冷笑,说道,“建安侯府丰功伟绩,自然非区区睿敏可比!秦将军若凭旧日功绩便要盖过旁人悠悠之口,睿敏当真无言可答!” 秦裕龙一怔,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一时间却辩不出来,只是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胡说什么?我我哪有哪有” 秦裕龙分辩不出,座上的皇帝脸色却已沉了下来。臣子居功自傲,也是帝王大忌。 这里秦裕龙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前边站着的淳于信却险些笑了出来。许乐乐最先将许一鹤所为和李超所为对比,倒句句是实,其后拿自己的辩解和秦裕龙的辩解对比,便有点混淆视听,到后来说什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更扯到什么“王法”便是硬将秦裕龙扣上一个颠倒黑白的帽子。 到秦裕龙抬出建安侯府,本意是说秦家数代在朝为官,久历官场,自然比她区区一个闺阁少女更能辩别官员好坏,却被她偷梁换柱,说成秦裕龙意欲以建安侯的功勋逼她退步。 只是在场官员虽多,也有不少人隐隐觉得许乐乐的话似是而非,但又琢磨不出什么来,就是许一鸣,也是难以辩别出她在哪里寻了转机。唯有淳于信,自丰城相识,不知道与她打了多少回机锋,吃了多少回暗亏,深知她常在旁人不注意的地方出其不意给予痛击,才能分出这细微的差别。 皇帝向下边跪着的三人瞧了片刻,问道,“睿敏县主,照你说来,李县令这折子,纯属多此一举?”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李县令这折子,例举了四个州府,十几名官员的事例,有褒有贬,睿敏不在朝堂,并分辩不出真假,是不是多此一举,怕还要查过才知。睿敏只是觉得,李县令是叶城父母官,不知他的辖内治理的如何,竟然有闲情去管旁人的政务?想来是睿敏多心,怎么觉得这李县令此举,并非什么心怀国难,而是哗众取宠,引起皇上注意!若说不是,那么,便是受了什么人指使,有什么图谋?” 听她说到后句,皇帝眉梢一动,略有动容,点头道,“不错,区区一个县令,竟然上奏四个州府的事情,确实可疑。睿敏县主,依你之见,此人如何处置?” 许乐乐伏地磕头,说道,“不过是臣女猜测,岂敢干扰圣断?何况奏折上所述也未必是假,还望皇上一一明查!” 虽然说不“干扰圣断”,却仍然提出“一一明查”,小狐狸当真是滴水不漏啊!四殿下勾了勾唇,轻轻笑起。 皇帝“哦”的一声,饶有兴味的瞧着她,问道,“这奏折上十几位官员,包括你叔父许一鹤在内,依你之见,从谁身上查起?” 这是要女子干政啊! 许乐乐说,是错,许乐乐不说,那就是抗旨! “老狐狸!”淳于信挑了挑眉,腹谤,却也饶有兴味的等着看小狐狸如此为自己开脱。 许乐乐身子略抬,垂首不语,似乎是在思考,目光却是向前边跪着的许一鸣一扫。 听到身后无声,许一鸣眉头微拢,伏身道,“皇上,依臣之见,这奏章既是李县令所奏,自然当从李县令入手。若他政务清明,治下百姓安居乐业,也倒罢了,若是他自个儿的政务都处理不妥,却去查问旁的州府的官员,这心怀国难一词,便难圆其说!” 淳于信听他及时开口,不但给许乐乐解围,还句句扣住许乐乐之前所言,将叶城县令李超压入死角,不由暗暗点头,心中赞道,“这许一鸣为相多年,为人虽然圆滑,该露锋芒之时,倒真不含糊!” 皇帝本来要看许乐乐如何解了这个套子,结果是许一鸣发话,这父女二人一搭一档,倒有趣的紧,不由一笑,说道,“那依许相之见,江州知府许一鹤之事,该由何人去查?” 不是没有亲戚勾结互为臂助吗?瞧你是举荐一个什么人去查你自个儿的亲弟弟。举荐了你与相府亲厚的官员,便说你徇私,举荐了对头,便顺水推舟允了,到时查出什么来,也是你自食恶果。 许一鸣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微一迟疑,便闻身后许乐乐道,“臣女不知朝中事,可是也知道,每年年底,总有一批官员进京述职。江州之事事关重大,若调许知府回京皇上亲自过问,岂不更好?” 皇帝微微挑眉,说道,“哦?依睿敏县主之意,是调江州知府进京述职?” 只要你应一声,便是以女子问政! 淳于信忍不住翻白眼。老狐狸今天很无聊啊! 许乐乐忙伏身磕了个头,说道,“前些时臣女闻祖母念叨,说已有数年未见过四叔,甚是挂念,若是皇上能令四叔回京,岂不是一举两得?臣女私心,望皇上宽恕!”我想我四叔回家,只是想一家团聚啊团聚,不是过问你的朝政。 皇帝听她突然提到祖母,先是一怔,等听到最后,不禁哈哈大笑,一手点着她,笑道,“睿敏县主,果然聪慧睿智!不错!不错!”大袖一甩,说道,“传旨,吏部即刻派人彻查叶城县令政绩,江州知府许一鹤于年底进京述职!” “是!”众官齐应,算是将这一场争论暂时做了了结。 许一鸣暗暗松了口气,回头向许乐乐瞧去一眼,恰逢许乐乐也抬头望来,父女二人目光一触,又即移开。经刚才那一场默楔配合,但觉父女情份又深了一些。 秦裕龙愤愤起身,狠狠向许乐乐瞪去一眼。 最近这一个月来,与秦家暗中来往的不少地方官员因各种小事被查,这些人还有一个同共点,就是曾将手里犯下的事情推到许一鹤身上。秦家震动,心知与许一鹤脱不了干系,却因一来没有动摇秦家的根本,二来又牵连着秦氏,也不能就此将许一鹤推出来,便命叶城县令李超上了这道奏章,意图敲山震虎,震慑许一鹤,令他有所收敛。 又哪里知道,这位睿敏县主仅凭一条四寸不烂之舌,不但将李超死死锁住,还给许一鹤回京述职的机会。若是任由许一鹤回京秦裕龙双拳紧握,掌心里已满是冷汗。 秦家握着治死许一鹤的铁证,而秦家暗中的勾当,又岂不是尽数落在许一鹤手里?若是许一鹤拼个鱼死网破,恐怕秦家也落不了好去! 此事已暂时告一段落,许乐乐不便听政,便退了出去。皇帝又将余下的事议过,才吩咐散帐,向许一鸣道,“许相,你随朕来!”起身出帐,向大帐后行来。 皇帝的御营,也如在宫中一般,分为前后两层,前边便是刚才召众臣议事的大帐,后边却是皇帝就寝的帐篷和随行嫔妃、公主的住处。众官见他领着许一鸣进了后层的营地,都觉好奇,却又不能随便跟去,不觉个个探长脖子张望。 许一鸣也是心中暗暗纳闷。若是这是在宫里,这种地方,已经算是后宫,他一个外臣,没有圣旨,万万不能踏足其间。今日皇帝将他带来这里,又不知道是何事? 心中想着,已经随皇帝走入一顶帐篷,但见红绒地衣上,置着茶案矮椅,原来是皇帝饮茶的地方。而此刻矮椅上正坐着一位丽人,正是后宫四妃之首的陈贤妃。 许一鸣一见,忙上前见礼。 陈贤妃还未说话,皇帝已摆手笑道,“许相,这里不是朝堂,不必多礼!”掀衣在陈贤妃身侧坐下,命小太监给许一鸣看座,笑道,“你初纳新人,朕原本不该留你,只是如今我们在外,你身旁没有长者,朕便与贤妃充个数,给袁小姐哦,袁姨娘完了这个礼罢!” 许一鸣受宠若惊,忙又起身施礼,说道,“些微小事,岂敢劳动皇上和贤妃娘娘?” 皇帝一摆手,笑道,“无防!朕已命人去唤袁姨娘了!” 说着话,便闻帐外小太监声音道,“皇上,袁氏传到!” 皇帝将手一摆,立时有身边小太监大声道,“传” 随着话落,但见帐帘一挑,袁青眉已低着头款款的迈了进来,跪倒见礼,说道,“婢妾见过皇上!”跪下时脚步踉跄,险些不能站稳,连声音都变的暗哑。 皇帝转头,向许一鸣笑望。许一鸣触到他一双戏谑的眸子,心中说不出的窘迫,却也只能装做没有看到。 陈贤妃见皇帝不语,便含笑道,“袁姨娘免礼罢!许相爷满腹诗书,人中龙凤,本宫还不曾给姨娘道喜!” 除了许家的丫鬟,这是第一个给袁青眉道喜的。袁青眉但觉从嘴到心,皆是苦涩,却也只能谢恩。 在袁青眉身后,还随着两位陈贤妃身边儿的姑姑,便是刚才去传袁青眉前来的。陈贤妃见袁青眉侧身立好,便向那二人一瞧。 其中一位妈妈会意,手中托着托盘,上前一步跪倒,另一位妈妈一手将托盘上盖的细绢掀起,露出盘上的一副白绢,拿起白绢轻轻打开,但见上好的白绢已皱的不成样子,在那绢上,还艳艳的沾着朵朵殷红的桃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9过来! 这是 袁青眉脑子嗡的一声,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这是昨夜辅在她榻上的白绢,那绢上的血迹,便是她清白女儿身嫁人的证据,想不到竟会被皇帝命人取来。 全身,仿佛是被马车辗过的疼痛,想到一身的青紫,她不禁伸手握紧自己的领口,心里暗暗庆幸,这厚厚的冬装,掩去了那些令她羞辱的痕迹。 皇帝一见那白绢,脸上便露出一些笑容,向许一鸣一挑大拇指,赞道,“许相端方君子,不欺暗室,当真是可敬!”也就是说,前一天晚上,两个人孤男寡女独处山洞,袁青眉还衣衫不整,两个人仍是清清白白的。 这“查落红”一项,本来是新人进门第二天,在家里长者面前证明新人是清白之身的程序。如今由皇帝和贤妃代替李老夫人受礼也倒罢了,这查落红也由他一并代劳,许一鸣心里说不出的尴尬,只得含含糊糊的应了过去。 袁青眉心里却是羞愤交加。此刻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又能如何?如今,她已经嫁给许一鸣为妾,身子也已给了他,难道,证明了她的清白,还能还回她的女儿身吗? 而在场众人眼中,原来的袁小姐,此刻的袁姨娘,已不过是许一鸣屋中的一个玩物,又有谁管得了她的情绪? 自从狩猎迷路,皇帝闲了几天,正觉得无趣,平日许一鸣又是那副端方君子的模样。昨天二人被人寻回,皇帝听说袁青眉衣衫破碎,却穿着许一鸣的衣裳,便不信二人的清白,今日便是有心看着许一鸣出个小丑,取乐一番。 哪里知道,这白绢展开,竟然还是有落红,皇帝虽觉意外,看到许一鸣那窘迫的模样,却也觉得十分有趣! 这个时候,许乐乐正带着白芍慢慢的走在赛马场的跑道上。场上的积雪,已有部分被侍卫清理,两侧堆出了几十个大大的雪堆。 许乐乐瞧着右侧林中的看台,慢慢停下步子,轻声道,“就是这里!” 就是这里! 她站着的,就是母亲落马的地方! 原地转身,向着射箭场望去,意外的,那天在看台上望过来,觉得射箭场离这里甚近,此刻瞧来,却是隔着很大的一片空地,如此一来,要想从那边用暗器偷袭,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许乐乐想了想,招手唤来赵承,说道,“你去那边,用最趁手的暗器全力打过来!” 赵承瞧了瞧距离,躬身领命,上马向那边奔去。 站在射箭场边儿上,赵承从旁边悬着的箭壶中取出一支羽箭,使力将箭头扭下,掂了掂份量,抖手便向这边甩出。 箭头夹着风声,向这边疾射而来,却在离许乐乐还有一丈远的地方力尽跌落。 白芍摇头道,“小姐,若是空手,就是只这么远掷过来已经不易,更不用说取准头!” 许乐乐点头。 赵承武功极高,连他也不能掷这么远,又何况旁人?更何况,只有沉重些的暗器,如铁蒺藜、透骨钉之类才能及远,可是即使有高手能将这等暗器发过来,要想巧妙的割断马儿的肚带却不伤人,又几乎是不可能的是事,但如柳叶飞刀之类锋利的暗器可以轻易割断马肚带,却又无法及远。 许乐乐皱眉,心中暗暗思索。据陈贤妃所言,母亲堕马后,是秦天宇第一个自射箭场边赶到,那么说,射出暗器的不是他,或者,马肚带不是在这个时候被人割断,那么母亲究竟是如何受了暗算? 许乐乐心里暗叹。可惜,可惜没人去留意那马肚带是如何断的,断口又是怎样?生生断了查找凶手的线索,如今相隔十年,事情的真相,几乎尽数埋没。 白芍见她默然不语,侧头想了想,说道,“小姐,奴婢曾听人说过,西域有一种强弩,可以使三寸长的短箭射出数百米,发射的人还不需要什么臂力。若不然,我们试着寻寻?” 许乐乐知道她误以为自己要寻找可以及远的暗器,不禁一笑,摇头道,“再说罢!”转过身慢慢向营地走回。那种强弩她也听说过,但是弩箭虽然能及远,准头也好找,但是那尖头的利器伤人伤马容易,要割断马腹下的马肚带,却又不可能。 还未走到营门,但见一群少年公子策马自营门内奔出,跃上茫茫雪原。许乐乐不禁挑眉,遥遥的喊,“六哥、七哥!” 公孙衍、公孙致瞧见她,调转马头驰来,公孙致笑问,“乐乐,这一大早的,你去做什么了?” 许乐乐笑道,“我正要问你们呢,这是要去何处?” 公孙致耸肩,指了指远处一处连绵的山丘,笑道,“横竖不能狩猎,闻说那边雪原甚美,大伙儿便要去骑马去,你去不去?” 此时李家两位公子也随了过来,李亦飞也不下马,向她笑道,“睿敏县主,不如一同去吧,呆在这营里,还不将人闷死!”在密林中一番遇险,他已不将许乐乐当成寻常女子。 公孙致忙点头,立在马上,眉目飞扬,说道,“乐乐,自从我回了帝京,已有几年不曾和你赛马,怎么,今日不比一场吗?” 公孙衍也淡笑道,“难得出来一回,一起去吧!” 许乐乐被他们说的心动,点头道,“好罢,你们先去,我回营取马!” 公孙致笑道,“我们等你!” 许乐乐笑应一声,提起裙摆便向营门飞奔而去。 其后的几位公子瞧见,便有人笑道,“瞧不出这睿敏县主性子倒是爽快!”这里全是男子,若是旁的千金小姐,纵然喜欢骑马,也必然踌躇,更不会这样大步飞奔,这位睿敏县主却丝毫不以为意。 有几个人便跟着随声赞叹,却有一个极低的声音道,“早闻说这位睿敏县主是个野丫头,果不其然!” 众公子中有人回身,却见是内阁侍讲学士黄大人的公子,便有人笑道,“黄公子是还念着许相爷的樊姨娘罢,睿敏县主又几时惹了你?”这位公子,自然是没有瞧见过中秋节宫中那一幕。 黄公子脸色微红,瞅了公孙兄弟一眼,便抿唇不语。 那位公子只道他默认,叹了口气,说道,“我怎么听说,是那位樊小姐自个儿爬上了许相爷的床,许相爷碍着侍郎府的体面,才纳她为妾。” 另一位公子摇头道,“不会罢,闻说樊小姐中意的是五殿下,怎么会爬上许相爷的床?” “闻说是在许老夫人的寿宴上,许相爷酒醉在书房里歇着,那樊香儿不知怎么,自个儿脱光了衣裳爬上了许相爷的床,还被樊夫人和许夫人抓个正着。这话传的有鼻子有眼,真真儿的,怕是假不了!”另一位公子接口。 有人便问公孙致,“七公子,究竟如何,你们总该知道实情!” 公孙致好笑道,“你们怎么也如那些夫人、小姐一般,变的这般长舌?”想到那天的事,自己虽然参予,却万万没有料到许乐乐的目的是樊香儿,不禁摇头浅笑。 众公子见他不说,也只得罢了,便有另一人道,“前几日,闻说许相府连着请陆太医,说是那位樊姨娘有了喜,这要是生下长公子,许府的两位小姐在府中的地位,怕也一落千丈!” “那又如何,许府两位小姐是嫡小姐,樊姨娘便算生出儿子,也不过一个庶子!”另一位公子不屑撇嘴,却闻身边几声嘘声,一回头,却见几位公子脸色难看,瞬间知道自己说走了嘴。这几位公子,可都是庶出。 因为黄公子令人想起了樊香儿,却已无人记起,前几日还与他们一同策马狩猎的袁家小姐,此刻也已是许相爷的跨下之人。世族之中,起起落落,大家眼中看到的,是那高高在上的人物,又谁能管得了旁人的落寞。其实那位黄公子,倒是个难得的有情之人。 一群公子谈谈说说慢慢前行。大营那里,许乐乐换上一身骑装,刚刚奔出营门,便闻一个清淡的声音唤道,“睿敏县主!” 许乐乐回头,却见三公主淳于心从另一侧过来,忙福身见礼,说道,“臣女见过三公主!” 淳于心摆手道,“免礼罢!”目光向她身上一转,问道,“怎么,你要去骑马?” 许乐乐点头,笑道,“臣女两位表哥相邀,便也想去舒展一下筋骨!” 淳于心眼睛一亮,问道,“是六公子、七公子?”公孙家只有这两位最小的公子还没有功名,随着公孙明远住在大营里。 许乐乐点头,出于礼貌,笑问道,“三公主可要同去?” “好啊!”淳于心忙点头,说道,“你且等我,我即刻便来!”说着转身快步向御帐奔去。 许乐乐愕然,随即苦笑,低声道,“我给六哥惹麻烦了!”只是心中好奇,那天狩猎六哥公孙衍也是在端王的队伍,整整一天,是公孙衍没有断然拒绝,还是淳于心不曾表达自个儿的情意? 上一世,虽然自己不问外事,却也隐约知道,六表哥公孙衍与皇家一位公主纠缠极深,至使到那场大祸还不曾娶妻。上一世她并不知道那位公主究竟是谁,如今看来,便是这位三公主淳于心了! 公主更衣备马,自然比旁人隆重一些,许乐乐在营门口等了片刻,不见三公主殿下驾临,却等来了沈子涵。 瞧着她一身的骑装,沈子涵也是一脸惊奇,问道,“姐姐要去骑马?” 许乐乐点头道,“难得今日天气极好,闻说那边雪原甚美,便去走走!”却已经不敢说是公孙致相邀。 哪知沈子涵脸上露出羡慕,咬唇犹豫一瞬,说道,“妹妹也极想学习骑马,不知姐姐可愿教我?” 许乐乐一怔,不由苦笑,点头道,“妹妹若要去,便快些换衣裳罢,一顷儿三公主到了,怕是不能等妹妹!” 沈子涵闻说淳于心也去,眸子一亮,忙点了点头,说道,“妹妹即刻便到!”转身便跑了回去。 这一等,来的便不止是三公主淳于心和沈子涵了,与淳于心一道儿来的,还有建安侯世子之女秦珊,柳阁老的嫡孙女柳凡,礼部尚书苗成化之女苗纹,龙虎都尉仇山之女仇红珍,轻骑将军关康之女关岚,兵马指挥使方平邦之女方巧娥,侍卫营统领冷策之女冷仪思,兵部侍郎席子谦之女席秋华,礼部侍郎花石之女花纯蕊,信武将军方俊达之女方艺琼,吏部侍郎风涛声之女风追月。加上各自带着丫鬟随从,呼呼啦啦一大群人。 淳于心一身大红骑装,衣襟边沿滚着一圈白色毛边,整个人艳丽又娇俏,骑在马上向许乐乐笑道,“我方一说,诸位小姐便均要同去,我想人多还热闹一些,便一同邀了来!” 这些小姐之中,方艺琼、风追月、花纯蕊、苗纹四位小姐便是当初在宫中与袁青眉一同背后议论许乐乐之人,此时见了她,颇有些讪讪的。而席秋华因为狩猎那日对许乐乐生了敌意,在马上抿了抿唇,默然不语,秦珊更是恨极许乐乐,只冷哼了一声,便侧过头去。 也就柳凡与许乐乐交好,在马上向她含笑招呼。另几位小姐与许乐乐并不相熟,都是睁着好奇的眼睛向她上来打量。 许乐乐却不以为意,见沈子涵也已赶到,便点头道,“公主殿下说的是!”心里却暗叹,多了这许多莺莺燕燕的千金小姐,怕是今日的策马又不能痛快。翻身上马,让淳于心先行,但见沈子涵已被丫鬟扶上马背,便道,“你放松缰绳,跟着我们便是!” 这些小姐,大多是出自名门世家的嫡女,本就瞧不起沈子涵出身商贾,此刻见她连马都不会骑,不由都嗤笑出声。 沈子涵脸涨的通红,低声道,“姐姐尽管陪着公主,不用管我,我慢慢随去便是!” 许乐乐见淳于心在前边频频回头,心知也不能只顾着她,便点头道,“不用心急,你慢慢过来就好!”手中马疆一提,策马赶上淳于心。 在这许多小姐之中,论出生尊贵,许氏不过一个较小的世家,比起秦珊、席秋华等世家旺族相差极远。可论及自身,旁人不过有一个什么什么世家嫡小姐的身份,而只有她,却是御封的三品县主,地位高出众人许多,她在淳于心身侧落后半步随行,便没有小姐再敢越过她去。 当公孙兄弟看到这花红柳绿一大群小姐时,均是惊的张大了嘴,半晌没有阖上。许乐乐一脸无奈,却也只能道,“公主殿下闻说有这般好的去处,便邀了众小姐同来,有劳各位公子久等!” 淳于心一见公孙衍,已一脸喜悦,纵马上前,侧首笑道,“六公子,你们只顾着自个儿偷闲取乐,却不知会我们,可是该罚!” 公孙衍的目光向许乐乐扫去一眼才落在淳于心身上,淡笑道,“原是一时兴起,不曾想到相请公主和众位小姐,不知公主要如何责罚?” 淳于心见他神色虽不显亲近,语气却极温和,一颗芳心早已不知飘往何处。而许乐乐却暗暗摇头。如今的公孙衍,在众人眼里,还只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侯府公子,又有谁知道,数年之后,提到冷心六郎,帝京城中是无人不知! 让许乐乐意外的是,众位小姐的到来,并没有影响众公子的玩兴,均是少年男女,很快便玩在一处,便连不会骑马的沈子涵,也很快有少年公子自觉去做教习,雪白的旷野上,一时间一片欢声笑语。 公孙致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寻到许乐乐,吐了吐舌头,笑道,“好家伙,这些小姐如狼似虎的,当真吃不消!”今天众皇子未到,便以公孙兄弟身份最高,二人又都生的英姿俊朗,便成了众小姐追逐的目标。 许乐乐“嗤”的一笑,见虽有淳于心在侧,公孙衍身边也还绕着几位小姐,不由含笑摇头,说道,“你再不想法子逃开,怕是又要陷入虎狼群里了!”说着向一侧呶嘴儿。 公孙致回头,便见刚刚学会控马的沈子涵正向这边过来,另有几位小姐也正向这里张望,不由吓了一跳,手中马鞭一扬,指了指远处一株孤树,说道,“乐乐,我们比比谁先到那树下!”也不等许乐乐应,双腿一夹马腹,逃也似的冲了出去。 许乐乐瞧的有趣,忍不住扬声大笑。 终究还未到隆冬,天晴三日之后,林中积雪已消去大半,皇帝再次传旨,入林狩猎。有了上一回的前车之鉴,这一回任凭三公主相求,皇帝也坚决不允,自与众皇子带着一众武将、公子入林。 午时过后,各队陆续出林,这一回自然收获颇丰,一时间,营地中一片欢腾。当夜,御帐前又燃起篝火,冲天的火焰将整个营地照的通明,歌女舞姬,卖力助兴,将晚宴一次次推至高潮。 十日期满,依照既定的行程启驾回返帝京。虽说其间有雪中迷路的插曲,大多数人仍然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便连收拾行囊登车的时候,乱纷纷的营地中也是笑声一片。 前边的御驾早已出发,各府王侯皇子也相继启程,袁青眉却立在路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相府原本报上户部的是四个人,所以户部安置许相府的帐篷是备了秦氏的份例,其后许一鸣纳袁青眉为妾,便住入许一鸣的帐篷,倒也不觉得不便。可是在出发之前,秦氏突然患病,未能前来,相府便减去了秦氏的马车。 如今袁青眉已嫁入相府,相府的车队却没有她的位置,总不能回去乘坐自己来时的马车。她僵立在道旁不知如何是好,倒是引起来往众夫人、小姐的注意,都不由向她指指点点。 她自从嫁许一鸣为妾,也就第二日被召入御营,到第三日上回袁府的帐篷一日,算是“回门”,便再也没有出过许一鸣的帐篷。众人在自个儿的玩乐当中,早已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此刻见到,不免又将旧事拿来说笑一番。 袁青眉脸色乍青乍白,巴不得有一条地缝钻了进去,却偏偏连一辆可躲的马车也没有,只能咬着唇站着,任由旁人异样的目光在身上打量。 许乐乐、许云乐二人自然瞧出了她的尴尬,只是许乐乐身为御封的县主,自有自己的规制,就是许云乐,也没有让姨娘和嫡小姐挤一辆车子的道理。年妈妈见许家姐妹已经登车,便小声道,“要不和相爷商议,先将小姐原来的车子调来使用?” 此刻许一鸣正送了定国公启程,返身回来恰恰听见,便道,“你与我同车,年妈妈和碧荷去和云乐的婢女挤一挤!” 身为姨娘,也断然没有和老爷同车的道理,除非是 袁青眉脸色顿时涨的通红,转眼又变的煞白,年妈妈和碧荷只向她投去担忧的一眼,便躬身领命,自去挤上许云乐丫鬟的车子。 马车缓缓驰动,袁青眉垂首坐在马车侧座,凝望着车帘掀起洒在马车地上的光影出神。想十日前从帝京来时,她还是意气风发,有心要在众小姐之中出头露脸,替自己搏一个好的归宿,不想回来时,已嫁为人妇,还只是一个妾室。从今之后,关锁高墙,往日的一切,再也是可望而不可及。 许一鸣眸眯一线,将她变幻的神情尽收眼底。这几日来,这个满身凌厉的女子,在他肆意的调教下,已顺从了许多,却仍是不懂如何取悦。闭了闭眸,轻吸一口气,开口命道,“过来!” “啊?”袁青眉一惊,思绪整个抽回,抬头向他望来。 许一鸣不动,只是又淡淡说了一回,“过来!” 袁青眉咬唇,想不过去,但想到这几日许一鸣的强硬,心里又觉畏惧,只得慢慢挪至他身边坐下。 许一鸣一臂揽她入怀,一手抬起她的下巴,问道,“怎么,嫁给本相,袁小姐很委屈?” 委屈是自然的,只是,此刻的袁青眉如何敢说,只是将眼睫一垂,轻轻摇了摇头。 许一鸣轻哼,俯首便噙上她的双唇这样的世家小姐,骨子里都有一股傲气,宁肯背着人受苦,也不愿人前丢脸。如今在外头倒也罢了,若是回到府中,这股傲气不煞一煞,怕终究还是不服管束。 袁青眉身子一挣,脱开他的亲吻,低声道,“相爷,这是在车子里!” “那又如何?”许一鸣淡笑,向她注视片刻,才又笑道,“你不想动静大,便自个儿来!”说着摊开双手,双眸淡淡的盯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0老爷来了! 袁青眉自然知道他指的什么,脸色乍红乍白,身子却僵着不动。 许一鸣轻哼,探手一把将她拖住,猛的向怀里一带。 袁青眉“啊”的一声低呼,整个人扑入他怀里,要待挣扎,却已被他剪了双手,牢牢压在怀里。 只这一下,整个马车已跟着晃动,外边立时有随从唤道,“相爷!” 许一鸣道,“无事!” 便闻另一个随从声音低声道,“多事,问什么?” 许一鸣淡淡一笑,俯首注视着怀中的女子,低声道,“看来袁姨娘还是不知道自个儿的身份,要本相好好教教你!” 说着放脱一只手,拉着她的衣领大力一拉。“嘶”的一声,厚实的棉衣已被撕裂,露出内里月白的中衣。跟着手臂力掼,直将她身子甩上车壁,牢牢压住。 这一下的动静,较前边更大,却再没有随从相问,却隐隐听到几声轻笑。 袁青眉羞惧交加,只得求道,“相爷,求你” “你自己来?”许一鸣扬眉,一双眸子离她不足一尺,定定向她注视。 袁青眉脸色变幻几次,终于轻轻点头。身体的桎梏解去,她慢慢坐直身子,迟疑着解去自己衣衫,俯身过去,替许一鸣扯去袍下束带 马车轻轻摇晃,偶尔传出莫名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声音终于消散在空气中,马车里已只剩下一缕奢靡的气息。许相爷衣衫半解,仰靠椅中,双手轻抚着坐在他腿上女子的身体,轻声道,“你放心,你好好听话,本相自然会好生照应,不会令你吃亏!” 女子静伏在他怀里,努力平稳呼吸,双眼茫然打开,却是不应。也许,当真如娘亲所言,今后,她只能依附于这个男子,只有取悦了他,她才有好日子过罢! 早在纳妾第二日,许一鸣便已差人回城禀告秦氏,一来是得她知道,二来是请她替袁青眉安置住处。秦氏闻后,自然是又惊又怒,前门未拒虎,后门又进狼,这里一个樊香儿有孕还不曾解决,却又来了一个袁青眉。但闻说是皇帝所赐,又不能发作,只得命人收拾屋子。 这几日,秦氏整个人坐立不安,一时深悔自己没有同去,一时又庆幸他纳妾时自己不在跟前,免得受那般挠心一样的煎熬。 等到黄昏时分,前边来回,说许相爷的车子已经快到府门,秦氏呼的站了起来,向外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咬牙切齿,等着瞧许一鸣如何向她交待。 隔了片刻,闻到府门那里传来人声嘈杂,小厮来回,说相爷已在府门前下车。 秦氏一忍再忍,终究没有忍住,还是拔步向府门迎了出去。 一出府门,但见许一鸣浅浅含笑,望着身后正在下车的女子。秦氏但觉脑袋“嗡”的一响,一股怒气已直冲顶门。 虽然是皇上所赐,袁青眉也左不过是个妾,怎么会与老爷同车而回?这份恩宠放在众人眼里,又会是怎样的地位? 中郎将袁冠顺与秦天宇本来颇有些交情,秦氏与袁夫人也素来交好,是以当初袁青眉会背后抵毁许乐乐,其实也是有这一层原故。而如今,秦氏瞧着袁青眉被丫鬟慢慢扶下车来,只觉得那娇美的容颜,纤细的蜂腰,修长的双腿,处处都是狐狸精的样子,哪里还有往日的一点欢喜? 袁青眉被许一鸣折腾一路,此刻但觉腰腿酸软,扶着丫鬟的手刚一下车,脚下便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阶上瞧着的秦氏顿时沉了脸,凌利目光向许一鸣扫去。 许一鸣却似毫不在意,只是淡淡道,“袁氏,见过夫人!” 袁青眉抬头,便见秦氏高高在上向她俯视,眼皮一垂,低声道,“夫人!”福身行了一礼。 秦氏冷哼一声,要想发作,又碍着门口许多的奴仆家人,便转向许一鸣道,“相爷一路劳累,快些回去歇歇,妾身已命人备了相爷喜欢的碧罗春!”终究是没有理会袁青眉。 许一鸣见状,微皱了下眉,终究碍着她是当家主母,不好当着姨娘下她的颜面,便点头道,“好吧,让袁姨娘先给你奉了茶,再去安置罢!”当先进府。 姨娘只有给主母敬了茶,才算正式进门。 秦氏抿了抿唇,闷哼一声,抬头见许乐乐、许云乐二人也已在阶下立着,冷冷扯出一抹笑意,说道,“想来二位小姐玩的热闹,也无心顾着家里!”虽不曾明言,自然说的是许一鸣纳妾的事。 许云乐噘嘴,不满道,“女儿纵想管,怕也没有人听!”说着向许乐乐横去一眼,突然续了一句,“那天姐姐随着一同入了林子,云乐因为年幼,并不曾去,母亲有事,倒不如问姐姐罢!”说完也不等秦氏和许乐乐进府,蹬蹬的几步跑上台阶,当先奔进门去。 虽然是有心栽脏,却也不算冤枉。 许乐乐好笑,淡淡道,“家里的事一切有母亲做主,女儿自然便省心些!”福身一礼,说道,“母亲辛苦!”也不等她应,款款起身,袅袅婷婷的步上台阶,进府而去。 秦氏被她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狠狠向阶下的袁青眉瞪了一眼,冷哼一声,这才转身进府。 袁青眉微微垂目,一手扶着年妈妈,一手扶着碧荷,一步一步向台阶上行去。台阶走尽,府门前停步,慢慢回身望来。深知这一步跨入,再要出这相府,便千难万难,这府外的自由天地,也再也没有她停留的空间。 年妈妈见她神情一片空茫,不由担心,劝道,“小姐,累了一日,早些安置的好!”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不甘又能如何? 袁青眉垂眸,咬了咬牙,骤然转身,快行几步,跨入门去,随在引路小厮身后走向正厅,耳听着府门在身后阖拢,挺直着背脊,却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正厅内,许一鸣、秦氏与许乐乐姐妹已经就坐,袁青眉刚一进厅,便将目光尽数落在她的身上。 丫鬟上前,在秦氏面前摆上拜垫,向袁青眉道,“请姨娘给夫人敬茶!” 袁青眉大家出身,家中父亲也收着几房的姨娘,如何能不懂这个规矩?只是想不到,今日竟然轮到自己。微微咬唇,抬眸速速向许一鸣瞧去一眼。但见他神情淡然,一双眸子不冷不热的瞧着自己,竟然看不出情绪。 袁青眉心中一紧,深知此时若自己不拜,怕他不会轻易饶她,不由微微闭目,将心一横,上前在垫上跪倒。 有丫鬟将茶递到碧荷手中,碧荷弯了腰送到袁青眉面前,轻声唤道,“小姐!” 袁青眉双手微颤将茶接过,努力定了定神,才将茶高举过顶,轻声道,“婢妾敬夫人茶!” 话声刚落,秦氏一手挥出,袁青眉手中茶盏飞出,直砸到碧荷脸上,秦氏冷笑道,“你方才叫她什么?谁是小姐?这里只有两位小姐!” 那茶极烫,碧荷冷不防被泼了一脸,烫的失声惊叫,“噗”的跪倒,连连磕头,说道,“夫人息怒,奴婢是一向叫惯了,不曾改过口来,求夫人饶了奴婢这一回!” “饶你?”秦氏冷笑,说道,“这刚进门便给主子脸子瞧,轻饶了你,日后还不飞上天去!”向两端一喝,“来人,将她给我押下去,掌嘴二十!” “是!”身后张妈妈、姜妈妈应命而出,一人架起碧荷一条手臂就向门外拖去。 碧荷吓的全身颤抖,连声道,“夫人,奴婢果真不是故意的,老爷,救救奴婢” 秦氏冷笑,“一个奴婢也敢向老爷求救,再加二十!” 袁青眉骤然咬唇,身子忍不住的顫抖,却默默跪着,咬唇不语。 许乐乐见袁青眉居然沉得住气,不由挑了挑眉,心底暗暗摇头。这位袁姨娘被许相爷调教的如此听话,可不是她的初衷,总要设法激起她些性子才是。 许一鸣知道袁青眉进门,秦氏心里一定气怒,此刻见她发落丫鬟,也便由着她。耳听着院子里传来抽打耳光的声音,便淡淡道,“好了,天色不早,先办了正事,本相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秦氏本想借着发落丫鬟,将事情闹起,混过敬茶,便可名正言顺不承认袁青眉的姨娘身份。哪知道许一鸣浑似不见,袁青眉也咬着唇不语,一腔怒气无从发作,想命人再给那丫鬟多加几下,又师出无名,只得忿忿坐了回去。 袁青眉本来性情急躁,若不然当初五位小姐一道,也不会只有她和许乐乐正面冲突。而此时一来是受了袁夫人的嘱咐,二来也是这几日被许一鸣磨去了一些性子,深知今日这杯茶秦氏不饮,自己在许府中更难立足,便强行忍耐。 许一鸣见秦氏不语,便向她身后的丫鬟道,“杏儿,替姨娘端茶!”这个是秦氏自个儿的丫鬟,总挑不出错来。 杏儿闻命,抬头向秦氏瞧了一眼,见她不语,才轻声应道,“是!”自去斟了杯茶,送到袁青眉面前,说道,“姨娘请接茶!” 袁青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稳呼吸,双手伸出去接茶盏。哪知道手指将触未触,杏儿手掌突然一斜,“啊哟”的一声,唤道,“姨娘当心!”一杯茶一倾,竟向秦氏泼去。 眼见变故又生,许一鸣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袁青眉身后的年妈妈已是吓的脸白,向前抢了两步。而只有许乐乐的角度,却看到在杏儿奉茶的一瞬,与秦氏交换了一个眼色,跟着便将茶泼翻。若是这盏茶泼到秦氏身上,秦氏大可一怒离去,这盏茶今日便敬不成了。 电光火石间,却见袁青眉一手疾伸,竟然硬生生将茶盏接住,说道,“有劳姑娘!”根着手向内缩,离开秦氏远些,手中茶水摇晃,有一些泼了出来洒上她的手指,瞬间烫的通红,而那盏茶,却已稳稳的接在手里。 杏儿一怔,只得起身退开。 袁青眉对手指烫伤浑然不觉,再将双手捧茶,高举过顶,轻声道,“婢妾敬夫人茶!” 这一来,这盏茶,秦氏已是非饮不可。许乐乐挑了挑眉,不由浅浅笑开。看来,这位袁小姐并不是被磨去了棱角,而是太过识时务。 秦氏心中恨怒交加,要想不接茶,抬头便见许一鸣正正正瞧着自己。她深知这些日子以来,诸多事情连发,自己与他已不似从前般亲密。今日已发落了一个丫鬟,若再闹事,怕是激起他的怒气,只得咬着牙,一手接过茶盏,凑唇饮了一口。 哪知这茶水是她特意命人备的滚烫的茶,此时一气之下忘了,只这一口便烫的满嘴生疼,险些便一口喷了出来,忙用帕子掩住,借着擦嘴将茶吐出,才又点了点唇角,将茶盏放下,自丫鬟托盘中拿起一个红包递了过去,淡淡道,“日后好生服侍老爷!” 袁青眉轻声应道,“是!”双手接过红包,又磕一个头,才站起身来。 许一鸣见她今日极是听话,眼里便露出几份满意,点头道,“去见过两位小姐!” 袁青眉骤然咬唇,心中委屈万分。本来,自己的身份与那二人一样,如今,却落到了半奴半主的地步,还要给她们见礼。 不甘虽然不甘,但事情走到这一步,已无法抗拒,只得从丫鬟手里接过另一盏茶,在许乐乐面前站定,半蹲行礼,说道,“睿敏县主请用茶!” 睿敏县主? 许乐乐扬眉,抬头向她笑望。就算她仍是袁家小姐,见了她这御封的睿敏县主也要见礼,却未必得是这姨娘的身份,不想她在这里竟然取巧。 她不接茶,袁青眉便始终保持半蹲行礼的动作不动。许一鸣只道她存心刁难,心里暗叹了一声,无奈唤道,“乐乐!”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在自个儿家里,又何必唤什么县主?难不成日后我们见了爹爹,也口口声声唤‘相爷’?”却仍然没有接茶的意思。虽然她不准备刁难这位袁姨娘,但若是此时坏了规矩,日后还要费一番手脚。 袁青眉知道小算盘被她瞧破,咬了咬唇,又重施一礼,说道,“方才是婢妾疏忽,大小姐勿怪,请大小姐饮茶!” 许乐乐微微一笑,伸手将茶接过,凑到唇边浅饮一口,说道,“有劳姨娘!”从白芍手里接过红包,递了过去。 袁青眉默默接过,给年妈妈收起,自己再换一盏茶,向许云乐走去。 正这个时候,但闻门外丫鬟回道,“相爷、夫人,樊姨娘来了!” 许一鸣眉头一皱,说道,“她有着身子,来做什么?”说着话,目光向秦氏一扫。 秦氏冷笑道,“自老爷去后,樊姨娘连她自个儿的院子也不曾出,妾身可不知道她来做什么!”心里也是恨怒,这十天来,她想尽办法,却连樊香儿的院子也不能接近,便不用说她的肚子。 许一鸣默了默,说道,“外头冷,让她进来罢!” 随着话落,但闻门外一声娇笑,帘子一挑,樊香儿扶着巧慧走了进来,向许一鸣行下礼去,说道,“老爷回府,婢妾刚刚知晓,迎接来迟,请老爷恕罪!” 许一鸣摆手道,“你怀着身子,还行这礼做什么?”向身后小厮吩咐,“还不给姨娘看座!” 樊香儿“啊哟”一声,说道,“夫人和二位小姐在这里,婢妾可不敢坐!”说着话,一双眸子已掠到袁青眉身上。 许乐乐了然。敢情她也是来给这新来的姨娘下马威来着! 果然,樊香儿目光在袁青眉身上一转,笑道,“这不是袁大小姐吗?闻说袁大小姐也嫁给了老爷,日后我们便是姐妹,我心里甚是喜欢!”说着又转回身来,向许一鸣笑着福身,说道,“恭喜老爷,给香儿添了一个妹妹!”一句话,将二人身份坐实。 许一鸣见她神色平和,不似秦氏脸满戾色,便满意了几分,说道,“往日你们也是熟识,日后还好相处!”抬头望着袁青眉,问道,“怎么还不敬茶?” 袁青眉低应,“是!”捧着茶向许云乐施下礼去,说道,“二小姐请用茶!” 许云乐本来和秦氏一样,满脸的不愤,但自从樊香儿进来,便奇异的安静下来,此刻见她敬茶,竟然笑了笑,说道,“有劳姨娘!”顺顺的接茶饮了一口,也将红包递过。 见她不加刁难,连秦氏也觉意外,不觉向她多瞧几眼。许乐乐却见她目光在樊香儿肚子上一转,不由挑了挑唇角,露出一抹笑意,起身道,“爹爹,天色不早,女儿先行告退!”又向秦氏行了一礼,转身施施然出门。至于樊香儿和袁青眉要如何论这个姐妹,她却不想看。 这里袁青眉却是心里一万个不服。论出身,樊士浩是刑部侍郎,袁冠顺是中郎将,一文一武,都是三品。可是袁青眉是袁冠顺嫡出的大小姐,而樊香儿却只是个庶女。再加上袁青眉本就比樊香儿年长两岁,往日都是她口口声声“姐姐,姐姐”的叫着,如今要倒过来让她唤她姐姐,又如何甘心? 见她神色间露出些犹豫,许一鸣清咳一声,说道,“先入门为大,你便唤樊姨娘声姐姐,这茶倒不用敬了!”算是给了樊香儿颜面,也不算太过折辱袁青眉。 袁青眉无奈,只得低声唤道,“姐姐!”却并不施下礼去。 樊香儿扬了扬眉,正要说话,却闻许一鸣问道,“香儿,这几日本相不在府上,你身子如何?”借机将话题岔开。 樊香儿虽然领会他的意思,却也不便在那礼节上纠缠,娇笑道,“前几日这小家伙还闹的厉害,婢妾几乎吃不下什么,这几日想来是知道爹爹要回来,安静了许多!”说着,一只手抚着还未明显凸起的小腹,引得两道目光都落到她的肚子上。 许一鸣“嗯”的一声,说道,“你怀着身子,就莫要乱跑,还是屋里歇着的好!” 樊香儿笑道,“老爷,陆太医说,如今三月期满,胎儿安稳,要香儿多走动才好生养!” “哦!”许一鸣应了声,侧头想了想,却想不起许乐乐、许云乐那时的情形,便点头道,“那也需小心!”不想和她再说,向秦氏问道,“给袁姨娘的屋子安置在何处?” 秦氏道,“便在西偏院里,老爷瞧还缺什么,再补!” 许府的正院,带着东西两个偏院,与正房一墙之隔。如今东偏院住了樊香儿,便将西偏院给了袁青眉,倒也是个道理。 许一鸣点头,说道,“这一路也乏了,早些安置,也好歇息!”向外唤过小厮,说道,“你带着袁姨娘去西偏院安置!” 小厮躬身领命,向袁青眉道,“姨娘请!” 此刻碧荷已受完刑罚,肿着一张脸回来谢了恩,与年妈妈一左一右扶着袁青眉离去。 许一鸣起身道,“我去给老夫人请安,夫人自便罢!”便大步出门。 紫竹苑里,正笑声一片。 老夫人说道,“那樊姨娘也是个伶俐的,不管是她送去的东西,还是我送去的东西,一概远远的在旁的屋子里存着,不用也不丢。她自个儿去了几次,都说是睡着,避不见面,她要强闯,又有老爷安排的护院拦着,哪里能由着她?” 许乐乐勾唇笑道,“樊姨娘不过一个庶女,也能在侍郎府中得宠,虽说是因为没有旁的女儿,却也是她的能耐。” 正说着,闻门外丫鬟回道,“老爷来了!”跟着帘子挑起,许一鸣大步进来,跪倒给老夫人问安。 老夫人见了他来,便笑道,“闻欢丫头说,你弟弟年底会回来述职?” 许一鸣见了礼起身,含笑点头道,“方才见乐乐急着回来,想着便是来了母亲这里!”说着抬头向许乐乐一望。自从御帐内父女二人默契合作,将一场大祸消于无形,心底对这个女儿便近了几分。 许乐乐起身见礼,笑道,“这样的喜事,乐乐自然是抢着来回祖母,省得被旁人抢了先,得了赏,却没有乐乐的份儿!” 说的老夫人笑了起来,用手点着她,笑道,“你们听听,方才我顾着高兴没给她赏,这是借机点拨我呢!”向罗妈妈道,“去,将我那支五凤朝阳桂珠御凤钗拿来!” 许一鸣见老夫人欢喜,也笑了起来,凑趣道,“此事是乐乐大功,母亲原该多赏,一只钗子怕是寒酸了些!” 老夫人笑道,“瞧瞧,都说人往下亲,这当爹的帮着女儿算计娘的东西!罗妈妈,你将我箱子柜子打开,让他们挑去,全抬了去也只当没瞧见!”说的众人笑了出来,罗妈妈笑着向里边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1心中了然 又笑说一回,老夫人才向许一鸣道,“你四弟几年不曾回来,他那院子,你命人好好收拾一下,再拨几个下人过去,莫要显的冷清!” 许一鸣应了,说道,“横竖还有一个月,来得及!” 老夫人点了点头,向许乐乐瞧去一眼。恰罗妈妈捧了装钗的盒子出来,许乐乐便起身道,“既然得了赏,乐乐也便回了,回头再有好事,再来讨赏!”接过盒子,向老夫人和许一鸣行礼告退。 笑望着许乐乐离去,老夫人才慢慢道,“闻说你又纳了一房妾室?” 许一鸣忙欠身道,“原是意外,又有皇上做主,儿子岂能不要?”当初虽然是无奈,可此一刻想起袁青眉在他的调教下渐渐绽放的身体,心头怦然,但觉这个意外,如此的动人。 老夫人点头,说道,“如今樊姨娘有了身孕,你也得个人服侍,只是这袁家小姐出身尊贵,不比寻常妾室,你需得小心调和才是!” 许一鸣点头道,“儿子省得!” 当夜,因是小别,许一鸣留宿秦氏房中,可是瞧着她虽容颜不老,可掌下的肌肤却已显松驰,与袁青眉那细致又有弹性的肌肤自然无法相比,顿时便没了兴致,竟然一宿无话。 那日之后,许一鸣每日回来,先与秦氏说些府中的事务,便去向老夫人请安,等从老夫人那里出来,再去瞧过樊香儿,便一头扎入袁青眉的房里。 其间也曾去过小晴所住的院子,可是已人去楼空,只有看门的老人交给他一个小包,说是小晴所留。打开来看,竟是两本工笔****。许一鸣想到小晴入骨的妖媚,虽然心中不舍,但念到她的出身,又不觉松了口气,便一门心思放在袁青眉的身上。 转眼到了年下,许一鹤的院子已收拾齐整,只等许一鹤回来便可入住。而各处庄子的管事也都陆续派人来送当年的钱粮、年货,因着有三处庄子还要交接,许乐乐一下子忙碌起来。 这里刚接下庄子的帐目,外边已来回报,说江州田庄鲁大脚带着鲁大姐、鲁二虎求见。 许乐乐奇道,“怎么他们也来了?”将他们唤入,待他们见了礼起身,才向鲁大脚笑道,“你将二虎、大姐一并带上,庄子上可有人守着?” 鲁大脚忙道,“有他娘和二姐在,三虎、四虎如今也得用了,大小姐放心!” 许乐乐点头,说道,“原说今年江州不曾有什么收成,你们倒不必非跑这一趟,却不想你们有心!” 鲁大脚躬身道,“纵然没有收成,这年底下,小人总要给大小姐来见个礼,这是规矩!” 许乐乐“嗯”的一声,说道,“你来了也好,庄子里的事,问你还清楚些!” 鲁大脚应了,回道,“庄子原来的良田便有千顷,包着两座山头,七座林子。项力兄弟将山下有盐碱地的一个山头划了去。后来汪世兄弟又购进了千顷田地,却只有五百余顷得用,与原来的庄子并在一处,便是一千五百顷良田,共包着五个山头,十二座林子。” 许乐乐听的怔了怔,说道,“我吩咐买田,却不想买了这许多,你们可管得过来?” 鲁大脚道,“地方确实大了些,可汪世兄弟说,那几百顷盐碱地不用小人管,又买了许多的奴隶进来,这几个月,已分处筑了房子安置,如今也算理出些条理!” 许乐乐点头,问道,“我怎么听说你们还带了几车的东西来?庄子里哪来的收成?”向三人略一打量,见虽然仍是粗布衣衫,却也是齐齐整整,瞧起来颇为厚实,便笑道,“我正想着庄子里没有收成,今年你们过不了冬呢,不想倒有棉衣!” 鲁大脚忙道,“那般大的庄子,虽说粮食没有收成,还有旁的呢!” 许乐乐挑眉,问道,“旁的?” 鲁大脚掀了外边的粗布罩衫,露出内里碎皮拼的皮袄来,说道,“大小姐不知道,那庄子里的林子才是宝地,里边有不少的野物。这些时日,小人和项力兄弟又习了捕猎的法子,两个月下来捕了不少野物,大的皮毛拾夺了,和腊好的野味儿一并带了来,大小姐和姑娘们虽不稀罕,腊肉尝个鲜儿,那些皮子做个垫子也是好的。余下这些边角料,孩子娘说小人要来见小姐,总不能太不成样子,便拼补了几件皮袄。” 白芍奇道,“这倒不曾想到,这皮袄子可比棉袄暖和,还轻软一些!” 鲁大脚笑道,“可不是?如今小人竟守着一处宝地呢!” 红莲笑道,“守着宝地,赶明年给我们府里的丫鬟一人送件上好的狐裘皮袄子可好!” 本是调笑,哪知道鲁大脚一点也不为难,点头道,“大小姐这里有多少姑娘,给小人个数,趁着冬天狐子皮毛厚实,回去便捕了来!” 说的几人笑了起来,白芍向红莲啐了一口,说道,“鲁大叔别理她,这蹄子就会胡说呢!” 鲁大脚向红莲瞧了两眼,嘿嘿的只管笑,却不接口。 鲁二虎见许乐乐正高兴,便躬身道,“大小姐,我们家里时和爹商议,说那林子大,只靠着捕些野物可惜了,想在里头放养些牛羊,又不占地方,又省人力,不知可行不可行!” 许乐乐听着倒是个好法子,点头道,“这些事我并不懂,你们瞧那庄子如何得利,如何去办便是,我只要每年有钱粮收,并不管你们如何运筹,有本事你们将自个儿过成了富翁,也是你们的本事!” 鲁大脚听她一口允了,喜道,“如此一来,到明年或者还有羊乳、牛乳供到府上!” 对那庄子的安排却不便此时说穿,许乐乐只笑了笑,想着他们大老远来,恐怕还有旁的事,便转话问道,“那么大地方,那么多人,管着也费心,你若有难处,尽管说来!” 鲁大脚说道,“旁的倒也罢了,只是这次买的奴隶,原都是江州、青州一带的穷苦百姓。江州地贫,往年纵不遭灾,他们也存不下什么钱粮,便有许多人家儿子年长不曾娶妻的。如今卖了身,便有人求到小人跟前,想向大小姐求个恩典!” 许乐乐倒没料到会有这种事,微微一愣,说道,“是要我给他们买房媳妇吗?” 鲁大脚连忙摇头,说道,“又不是有头脸的奴才,哪里有和主子要媳妇的道理?只是瞧一同买进的奴隶家中,有些未嫁的女儿,便有人存了求娶的心思,只是都是大小姐的人,大小姐不发话,小人不敢做主!” 许乐乐听的笑了起来,说道,“敢情是人家早就瞧上了眼,托你来说情的!”见鲁大脚露出一脸憨厚的笑容,便点头道,“这事你瞧着办吧,若他们自个儿情愿,庄子里帖上些东西给他们,也算我一点心意!只是要两厢情愿,不许强男霸女!” 鲁大脚忙跪倒谢恩,说道,“大小姐恩德,小人替他们给大小姐磕头。”要知道一个年轻的女奴,转手卖给富户做妾,便是不少的银子,许乐乐一句话给了旁的奴隶做媳妇,还自个儿往里帖东西,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许乐乐笑着命他起身,向鲁二虎瞧了一眼,说道,“二虎几人的亲事,你们自个儿有瞧得上的,也自个儿做主便是!” 鲁二虎一张黑脸涨的通红,忙跪下道,“我们家受大小姐大恩,二虎还不想此事,好好儿报答大小姐几年才是!” 许乐乐笑道,“这是什么话?你纵成了亲,也一样是给我办事!”见他无意,倒也不勉强,转向鲁大脚问道,“庄子里这些人可好管束?若是不服管束,你可寻项力助你!” 鲁大脚回道,“新买的奴隶原是平民,虽然不大懂的规矩,倒都还本份,只有那四家贬为奴的佃户”摇了摇头,续道,“生了几回事,项力兄弟说,他们聚在一处不是法子,如今只在庄子里关着,想向小姐讨个主意。” 许乐乐挑眉,问道,“连项力也治不住吗?” 鲁大脚摇头,说道,“项力兄弟说,像是什么人背后窜掇!” 许乐乐眉端一蹙,略略一思,冷声道,“这些人既然不得用,守在一起又惹事,你便将青壮男子均绑来帝京,我寻处发落,至于女子”顿了一顿,说道,“新买的奴隶中,有年长些没有媳妇,又震得住的,便赏了他们做媳妇罢,余下几个婆子,料来也翻不出天来!” 鲁大脚听她瞬间决断,忙连声应是。 许乐乐轻呷了口茶,问道,“是谁和你回来?” 鲁大脚忙回,“是孙元兄弟!” 许乐乐点头,说道,“你们刚到帝京,先回去安置罢,再有旁的事,明儿我去院子里!” 鲁大脚领命,带着一儿一女退了出去。 鲁大脚刚走,便有小丫鬟进来回道,“前边常管家传话,说先夫人的那三家陪房到了,问大小姐是即刻传见,还是再等等?” 许乐乐微觉意外,问道,“为何不带进后宅来?” 小丫鬟道,“常管家说人多,不好约束,说大小姐若是要见,还是前院好一些!” 许乐乐皱眉,说道,“不过是三家陪房,能有多少人?”倒也并不争这些,想了想道,“你和常管家说,让他寻个清静些儿的地方,我即刻便去!” 小丫鬟应命退了出去。红莲忍不住笑道,“小姐,莫不是这三户陪房也和鲁大脚家一样,有十几口子吧?那样加起来三十几人,确实也不少!” 许乐乐一听,也是想起当初见鲁大脚一家的惊讶,忍不住笑了出来,问道,“你们谁和我去瞧瞧?” 红莲、墨兰性子活泼些,抢着道,“我去!我去!” 白芍也笑道,“我也去罢,瞧瞧究竟有多少人?” 青萍正捧着本医书瞧着,闻言说道,“你们都去,我便守着屋子罢,仔细你们回来找不到家!” 几个人笑了起来,替许乐乐更了衣裳,说说笑笑向前院里去。 刚过了垂花门,便见常青亲自在那里等着。见许乐乐一行出来,便道,“大小姐,这几日人来人往的事多人杂,实在没有什么地方,那三家陪房,小人命人带去了西跨院,大小姐千万莫怪!”西跨院是低等厮仆的住处。 许乐乐倒也知道他所言是实,又是亲自过来,也不难为他,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转身向西跨院行来。 西跨院门内,赵承正环抱手臂倚门而立,见许乐乐进来,忙站直了身子,躬身唤道,“大小姐!” 这一声唤,立时引起院子里众人的注意,呼啦一大群人跪下,乱纷纷道,“奴才给大小姐请安!” “见过大小姐!” “大小姐” 许乐乐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望着身前蓬头垢面,形如乞丐的一群人,不禁轻吸了一口凉气,问道,“你你们均是先夫人的陪房?” 身后白芍三人也看的惊住,墨兰呐呐道,“天呐,红莲姐姐,你个乌鸦嘴” 当先一人重重磕了三个头,说道,“回大小姐,奴才蒋发财,原是夫人的陪房,替夫人管着济宁的庄子,后来夫人不幸故去,庄子有金顺子接手,奴才一家仍留在庄子上!”向后指了指,说道,“这个是奴才的婆娘,那些是奴才的崽子们!这些年受着那金顺子的盘剥,便险些不能活命,幸好大小姐回来了!”说着便哽了声音,仿佛要哭了出来。 不知为何,听着他的话,许乐乐心里突然有一些不舒服,皱了皱眉,只是淡淡哼了一声,却没有接口。 “蒋发财?”身后的红莲一听他的名字,却笑了出来,向白芍轻声道,“鲁大脚叫大脚,果然有双大脚,这个叫发财,不知道能不能发财?” 白芍听她说的绕口令一般,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此刻另一个人向前爬了半步,磕头道,“大小姐,奴才万全,是陇田庄子上的!” 第三个人也向前蹭了蹭,磕头道,“大小姐,奴才朱壮,先夫人在时,本是管着帝京的庄子,夫人去后,方调去了广水,那是如今夫人的陪嫁。” 许乐乐听着这二人的名字,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一个万全,一个朱壮,倒是全了一个寻常百姓的愿望。只是瞧着那一堆黑乎乎的人,却觉得头疼,向常青问道,“是庄子里交粮的管事将他们带来?可有名册?” 常青忙道,“是!他们是一同送钱粮年货过来,有名单在此!”说着将手中三张纸递了过来。 许乐乐接过一瞧,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当真被红莲不小心言中,这三户人家也如鲁大脚一家一般,都有八九十来个孩子,这三户加起来,竟然足足四十余人。 许乐乐略一沉吟,一时却想不出来如何分配,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回来,先安置下在帝京过个年,待我慢慢安置你们的活计!”转向赵承道,“你将他们带去给大虎,瞧那几处没有出去的院子能不能安置!” “是!”赵承领命。 许乐乐又向蒋发财等人说道,“如今鲁大虎总管着府外的杂事,你们这几日若是衣食有什么缺的,只管和他说便是!” 见三人齐齐领命,便点头道,“起来罢!”转身瞬间,向赵承使个眼色。 赵承会意,微一点头,才道,“都随我来罢!”引着蒋、万、朱三家一同出府。 隔日,许乐乐带白芍、青萍出府,直奔古井胡同。 如今古井胡同的院子里,住着鲁大虎和周威等人,鲁大脚进京,也在此处落脚。见许乐乐来,均纷纷迎了出来,请她在正厅坐下。 许乐乐先向鲁大虎问道,“那几家店面的事可曾料理清楚?” 鲁大虎回道,“回小姐,京里的八家店面,有四家已预付了租金,另四家小姐说收回来自个儿做,小人便给原来的租户放了一个月的空利,过几日便能腾出来。分处淮西、开阳的四家,小人也去瞧过,原来的租户是府里金管家的亲戚,那租金少的可怜,小人已做主收了回来,只是年根儿下一时寻不到合适的人,便先空着,恰好修整一番。倒是平州、宁州四家的租金收的及时,也并无大的差错!”说着,将手里的账册递上。 许乐乐接过却不翻看,问道,“今年这许多人在帝京过年,这店面和院子的收入可开销得了?” 鲁大虎心里略一盘算,点头道,“京里四家店面的租金和平州、宁州的租金已经足够支应!” 许乐乐点头,说道,“从明年起又添三处庄子,你便更加辛苦了!” 罗大虎道,“待一切理的顺了便好!” 许乐乐见他倒不嫌辛苦,又应答流利,举止从容,早已不是数月前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由暗暗点头,又问道,“昨日我命人将那三个庄子的账目送来,你可理出些眉目?” 鲁大虎现出些难色,说道,“小人不识字,这账目做的又不规整,汪世大哥帮着小人熬了半宿,也只粗粗知道个大概!” 许乐乐点头,说道,“也难为了你!”转向汪世道,“我说买地,怎么竟然会有那么许多?” 汪世笑道,“小姐给了银子,赶上地价暴跌,小人便可着劲儿的买了,横竖不亏!” 许乐乐失笑,说道,“就那些荒地,你可知我受了多少嘲笑,各府的夫人小姐说许家大小姐眼皮子浅却没脑子,只知道买地,却不想买了些没用处的荒地,来年还不哭死!”将众人说的笑了起来。 许乐乐一趟江州之后,便命人收购与自己田庄相连的零星田地,包括山另一边与湄江相连的盐碱地。那片盐碱地本在官府手中,几乎寸草不生,任是低价也一向无人问津,许一鹤将卖地的银子拿去调粮赈灾,这也就是皇帝知道他动用官府卖地的银子没有追究的原因。 正这时,但闻门外马鸿回道,“小姐,蒋发财一家到了!” 许乐乐点了点头,说道,“让他们进来罢!” 这空档周威上前回道,“小姐,这蒋发财果然有些异样。他那一家子瞧着衣衫褴褛,内里却都穿着崭新的厚棉袄。”看到蒋发财带着家人进门,便住了口。 蒋发财一进门,当先便向许乐乐跪下,说道,“奴才见过大小姐!”身后跟着呼啦啦跪了一地。 许乐乐点头,但见蒋有财年近五旬,虽然整个人干瘦,脸上却透着红润,一双眸子更是转来转去,留意厅内众人。 许乐乐微微皱眉,瞧了瞧手里的单子,说道,“昨儿你们三家一道儿,我也认不齐全,瞧这报来的单子上,你共有七个儿子,四个女儿,娶了三房媳妇?” 蒋发财忙磕头道,“回大小姐,正是!”回身先将七个儿子唤过,给许乐乐磕头,说道,“前几年奴才也寻不到人做主,便私拿了主意给三个大的讨了媳妇,还请小姐恕罪!” 许乐乐淡道,“何罪之有?”抬眼向那七人瞧去。 昨天在许府初见,所有的人都是蓬头垢面,又加上人多,瞧不真切。昨晚安置之后,便命都清洗一番,此刻才瞧出模样。但见这七人依次排开,年长的已过三旬,生的虎背熊腰,跪在那里,神情中露出些不耐。第二个瞧着也有二十七、八的年纪,抬了眸子瞧瞧打量许乐乐,却在触上她目光的瞬间垂下头去。其后的五人,一个较一个小着几岁,虽然衣衫褴褛,却均是面色红润,神色间并没有多少恭敬。 许乐乐点了点头,又将他四个女儿、三个媳妇看了一回,瞧了瞧手里的单子,问着,“蒋大成亲已有九年?” 蒋发财忙回,“是!老二成亲也有五年,老三是去年才成的亲!” 许乐乐抬眼瞧他,含笑问道,“怎么成亲这么许久,也没有抱孙儿?” 蒋发财脸色微变,干笑道,“是奴才无福!” 许乐乐的目光一寸一寸向他身后扫去,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仿佛藏着一柄利刃,能迅速穿透人心。众人被她一瞧,都是不禁心里打了个突,蒋大媳妇脸上现出一些慌乱,迅速垂下头去。 许乐乐淡淡一笑,问道,“那蒋二也不曾生养?” 蒋二媳妇脸色微白,也咬着唇垂下头去。 许乐乐心中了然,以手在桌面轻轻叩击,想了想,说道,“闻说我娘亲在世时,济宁的庄子便是你们家在打理,不知道那里的收成如何?如今有多少田地,多少佃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2童心大起 蒋发财听她不再追问子嗣,轻轻松了口气,忙一一回答,田地、收成、佃户,倒也说的详细,未了又加了一句,“这几年是府里金管事的本家侄儿金顺子管着,反不如前几年收成好,若是大小姐将田庄仍交给小人,小人保证较金顺子多交三成钱粮!” 许乐乐挑唇一笑,说道,“这腊月天,离春耕还早,倒是不急!”挥手道,“你们下去吧,安心在帝京过年!” 蒋发财一怔,神色间便有些失望,张嘴还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出口,率着家人磕头退了出去。 等他一出门,许乐乐一声冷哼,向汪世道,“去查!瞧这里有什么鬼!” 汪世躬身应命,说道,“小人即刻命人前往济宁!” 所谓陪房,都是全家卖为奴隶,之后所生的子女也均是奴隶,刚一出生便要落上奴籍,日后儿子成亲生子也是一样。瞧蒋家人的神色,分明是生了孙儿隐瞒不报,想借机脱籍。 许乐乐瞧了瞧手里另两张单子,心里有些不耐,信手扔了给他,说道,“我也不看了,你将这三家人查过再来禀我!” 汪世应命,接过收起。 此刻大多事已经处置妥当,得了命的陆续退了出去,许乐乐才见门边角落里还立着条单薄瘦削的身影,微微一怔才想了起来,唇角一勾,向他抬了抬下巴。 孙元上前一步,在那人肩头一推,说道,“还不见过小姐!” 那人脚步踉跄,瘸着腿向前迈了两步才站稳,神色间露出些迟疑,却不肯跪下。 两个月时间,从原来的倨傲抗拒到现在的默然不语,已经是不小的变化。许乐乐笑了笑,向孙元摆手,唤道,“柴二公子!”这个人,正是两个月前,她从邵毅丰手中买来的四个官奴之一,柴家的二公子柴江。 柴江神情木然,闻唤只是抬了抬眼皮,又即垂下,半开的厅门外,有寒风卷了进来,只穿着一件单衣的身体轻轻颤抖,显的越发单薄瘦弱。 许乐乐也不多说,只是指了指厅角一处案几,说道,“那案上的账册,你整理出来,明日我要看到!”说完起身,再不向他多瞧一眼,便向厅外行去。两个月时间,说来并不长,但是许乐乐知道,凭项力的手段,足够摧毁一个人的意志。他既然活着被带了回来,说明求生的意志仍然强烈,便不怕他不屈服。 柴江直直的站着,破碎衣袖下的双拳渐渐握拢,嘴唇颤了颤,却说不出一句话。 过去的五年,鞭笞、火刑,甚至被打断一条腿,受尽折磨,天生的倨傲也没有令他动摇分毫。而这两个月来,纵没有受皮肉之苦,但那种荒进骨子里的寂寞和绝望,如今回思,仍然令他颤抖。 听着脚步声退了出去,厅门“咣当”一声被人关上,只余下他一个人,立在诺大的厅里。柴江怔立片刻,终于转身去瞧许乐乐所指的案子,迟疑片刻,慢慢行去,在案后坐下 “小姐,那位柴公子会乖乖听话?”白芍坐在马车上,好奇的问道。 “至少他没有说‘不’!”许乐乐笑。若是两个月之前,这位柴公子早已大吼了起来,而今日,只是一味的沉默。 第二日一早,许乐乐仍带着白芍、青萍二人到古井胡同。关了一夜的厅门打开,但见厅内灯火已熄,室内清寒,柴江整个人却伏在案上睡着。 许乐乐挑了挑眉,向周威示意。周威行去一推,唤道,“柴江!” 柴江身子一颤,一惊而醒,茫然起身回顾,朦胧的双眼在看到许乐乐时终于清醒,咬了唇站起,却默然不语。 许乐乐向他瞧了片刻,问道,“我要的东西呢?” 柴江默了默,目光向案上望了望,又迟疑片刻,才将两本册子拿起,却不肯自己来递给许乐乐。 许乐乐见一大叠几十本账册,他只整出两本,便觉奇异,示意白芍拿过,信手翻开来瞧,其中一册是三处庄子田地的数目和这一年的收支,而另一本,却是三处田庄佃户名册与各户耕种田地的数目及这一年各户所邀钱粮的数目。 白芍瞧的瞪眼,说道,“这么简单?柴二公子,你纵要偷懒,也该做的像样些罢?” 柴江垂首立着,却一动不动,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许乐乐笑了起来,摇头道,“往年庄子不由我们管,情状如何我们不必知道,便是今年所邀的钱粮,也一样不入我们手里,柴二公子之所以列了出来,不过是让我心里有个数,哪家佃户可用,哪家佃户怠惰!我们瞧着只有薄薄的两本账册,柴二公子却已将案上的几十本无头烂帐翻遍,才理的如此清楚。”话语略顿,点头赞道,“柴二公子不愧是柴家的人!” 柴江身子轻轻一震,霍然抬头向她一望,对上她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不由心里一紧,又垂下头去。 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女子,竟能一眼瞧出了他账册的精华所在。若是在五年前,这样的女子,他会引为红颜知己,可是,而今这个女子的目的,是让他为奴!为奴啊! 他怎能忘记,就是这个女子从邵家手里买了他,却将他丢在那荒无人烟,逃不掉离不开的地方两个月,不问生死。 于他神情片刻的变化,许乐乐尽数瞧在眼里,不由笑了起来,转身回主位坐下,凝目瞧了他片刻,才缓缓道,“柴江,你有两条路可走!” 柴江微怔,抬头向她望来,淡漠的眸子,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 许乐乐直直与他对视,慢慢说道,“一条路,便是你留着你的一身傲骨,我将你送回这两个月呆的地方。你逃不脱,便老死那里,你有幸逃脱,便亡命天涯,随时等待官府的追拿!”话说一半停了下来,静静的望着柴江。 柴江依然立着不动,身子却不禁缩了缩。是啊,亡命天涯,就算不被官府拿到,也会一生担惊受怕,再没有出头之日。 “第二条路!”许乐乐淡淡续了下去,“你口口声声柴家是受了冤屈,你安心做我的奴隶,受我驱使,我给为你争一个替柴家申冤的机会!” 柴江身子剧震,霍然抬头望来,失声道,“你说什么?”声音暗哑,却有那苍凉的绝望中乍然迸出的一线生机。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不管你愿不愿意,受不受旁人差遣,你柴家一族,已均沦为奴隶,除此之外,你再无机会!” 柴江身子轻轻颤抖,激动中透出一些质疑,哑声道,“你你凭什么凭什么让我信你?” 许乐乐定定凝视他,一字一字道,“我不凭什么,你只能信我!”不管信不信,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柴江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一时寂静的厅里,只闻他粗重的喘息。信,他为奴,却为一族争来一个机会。不信,他便会在冤屈中死去,永无出头之日。 柴江心中,天人交战,许乐乐却只静静的坐着,目光一瞬不瞬瞧着那单薄的男子。她知道,能不能将他收为己用,只在这一刻! 终于,柴江的神情中透出一抹痛楚,眼底却变的清明而绝决,双膝慢慢屈下,跪倒在许乐乐面前,颤声道,“柴江愿听小姐差遣!”说完,重重磕下头去,伏地不起。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柴二公子,他是奴!是奴! 许乐乐轻轻吁出口气,说道,“你放心!”至于放心什么,也不再多说,命周威扶他起身,说道,“三处田庄的账册你已瞧过,回头让大虎再将十六家店辅的账册拿给你,从今日起,你便协助大虎,总管我所有的产业!” 柴江一怔,喃喃道,“所有的产业?” “不错,所有的!”许乐乐点头,说道,“同你一起买来的三个官奴,也归你调用,余下你要用什么人,只管和我说,我调出来给你,只是有一样”话语略顿,露出一抹浅淡笑容,说道,“你除去管理我的产业,还要教会大虎识字!” 柴江默默听着,胸口剧烈起伏,心中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过去五年,被买过四回,那四户官室,并不缺他这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奴隶,可是,他们要的是柴二公子,以前高高在上的柴家人,用来折辱! 可眼前这个女子,她毫不手软的催毁他最后一抹尊严,却转手给了他最大的信任,连他都不知道,心底那酸酸涩涩的感觉,究竟因何而生。却在他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已慢慢跪下,低声道,“柴江明白,必不负小姐所托!” “起来罢!”许乐乐淡笑,向周威道,“带他去安置住处,青萍,你给他瞧瞧腿!” “是!”周威、青萍躬身应命。 柴江慢慢抬头向许乐乐怔望,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嘴唇抖了抖,却没有说出话来,任由周威扶起,转身瞬间,向许乐乐深深一凝,一声不吭的离去。 白芍挑了挑眉,撇唇道,“小姐,这个人怎么像个葫芦,连句谢都没有!” “我要他的谢做什么?”许乐乐笑。 二人正说,但闻门外脚步声响,赵承一挑帘子进来,回道,“小姐,府里传话,说四老爷回来了!” “四叔回来了?”许乐乐大喜,起身便向外去,说道,“告诉青萍,让她自个儿随后回来,我们先走一步!” 白芍跟在身后连声答应,一迭连声吩咐下去,片刻间奔出门来。 府前下车,许乐乐一边快步进府,一边问门内迎出的常青,“常管家,四叔现在哪里?” “回大小姐,四老爷在给老夫人请安,老爷和夫人、二小姐也一并去了!” “嗯!”许乐乐应,一步不停穿过垂花门,向紫竹苑而去。 紫竹苑内,老夫人正握着许一鹤的手,又哭又笑,说道,“我原想要等你任满才能回来,不想今日便见着了!” 许一鹤也是眼中潮湿,一手在老夫人手背轻拍,哑声道,“儿子不孝,累母亲担忧!” 二人心照不宣,当着秦氏的面,都不提旁事。 正说着,但闻门外小丫鬟回道,“大小姐来了!”跟着帘子一挑,许乐乐笑盈盈的进来,说道,“乐乐不知道四叔今日回京,竟自个儿跑了出去,四叔莫怪!”说着先向老夫人行下礼去。 老夫人笑道,“瞧瞧,就这猴儿性子,也不等缓口气儿再说话,谁又赶你?”宠爱之情溢于言表。 许一鹤见了许乐乐,自然是喜欢到心里,笑道,“母亲身边,要乐乐这活泼性子才好,热闹些!” 许云乐见他对许乐乐极为亲热,不禁心中暗恼,截住话道,“四叔,不是前几日来信,说举家回来过年,怎么不见婶娘和妹妹?” 许一鹤回府,老夫人和许一鸣都沉浸在喜悦里,被她一提也才想起,问道,“是啊,媳妇儿和筝儿呢?” 许一鹤含笑道,“离帝京越近,儿子便越是思念母亲,实在等不住,便快马扬鞭先赶一步,她们娘儿俩乘着马车,想必也快回来了!” “哦!”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笑道,“你还说乐乐,瞧瞧你,多大的岁数了,还和孩子一般!”虽是轻责,眼里心里,却皆是疼爱。 许一鹤笑道,“儿子纵到七十岁,在娘眼里,可不就是一个孩子?”说着向许一鸣望去一眼,问道,“大哥,我闻说如今二哥赋闲,三哥也调回了帝京,不知会不会回来过年?” 许一鸣微笑道,“今年不同往年,乐乐回来了,你也难得回来,自然是要一家团聚!”说着向秦氏瞧去一眼。 秦氏心中纵有一万个不耐,也只得道,“妾身已命人传了讯,请二爷、三爷回来过年!” 正说着,闻门外小厮一顿跑,大声回道,“老夫人、老爷、夫人、四老爷,四夫人的马车已到府门!” 老夫人大喜,推许一鹤道,“先去安置,回头一同来和娘用膳!” 许一鸣笑道,“母亲见了四弟,便不顾着大儿子,横竖也给儿子挤把椅子!” 老夫人笑道,“都来!都来!” 许一鹤笑道,“我总不在母亲身边儿,大哥也不让着点!”兄弟二人斗嘴,宛若回到少年时,引的老夫人大笑。 许乐乐也是莞尔。上一世,她回府半年老夫人身亡,到她出嫁许一鹤也不曾回京,一直以为是许一鸣亲情淡薄,今日才知道,他们兄弟感情如此的好。 许一鸣笑着起身,说道,“母亲说笑,给四弟接风,怎么能闹到母亲这里?儿子已命人在花厅摆了家宴,一顷儿来请母亲入席!”说着躬身行礼,说道,“儿子和四弟一同去安置,先行告辞!”许一鹤也跟着起身行礼。 秦氏也道,“那屋子整理的匆忙,儿媳也一并去瞧瞧,看缺什么少什么,也好及时添补!”说着也施一礼,随着兄弟二人一道儿离去。 许乐乐起身相送,见他们离去,便又转了回来。 许云乐眼珠一转,说道,“这许多年没有见筝儿妹妹,我也去瞧瞧!”说着匆匆施了一礼,也追了出去。 隔了一会儿,丁香挑帘进来,一边给二人续茶,一边轻声道,“都走了!” 老夫人才抬头向许乐乐一望,冷笑一声道,“她盯的倒紧!”秦氏步步紧跟着两兄弟,自然是怕许一鹤和许一鸣说些什么。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由着她罢,此事爹爹知道反而不好!” 老夫人望着她,眼底有一些担忧,说道,“你四叔回来虽是好事,但是那一边”手指向建安侯府的方向指了指,问道,“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许乐乐眼底寒芒一闪,说道,“若不是四叔回来逼上一逼,怕是有些人还无法揪出来!”手中茶盏搁下,向老夫人郑重道,“祖母放心,乐乐心里有数!” 老夫人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亏了你!”若不是这个孙女回来,不要说母子相聚,就连她的姓命,怕都难以保住。 许乐乐浅浅一笑,摇头道,“祖母何必说这种话?”虽然是助她,又何尝不是自保? 三日后便是除夕之夜,宫里传旨,三品以上官员、命妇伴驾。许一鸣身为一朝宰相自然不在话下,秦氏为一品诰命,许乐乐是三品县主,都是召命的范围之内。 许云乐闻说许乐乐能够进宫,自己却要和老夫人留在府里,便觉闷闷不乐。许一鹤笑道,“大哥、大嫂和乐乐都要进宫,府里确实冷清。好在二哥、三哥两家均要回来,云乐喜欢热闹,我们先一同和老夫人闹去!” 许云乐嘟了嘴,一双眸子忿忿的瞅过许乐乐,却一声不吭。 许乐乐瞧在眼里,忍不住勾唇浅笑。旁人只道许云乐小孩子心性,贪图热闹,却只有她知道,她贪图的不是热闹,而是宫里的十丈软红,满眼的奢华。 天气骤寒,一连刮了两日的北风,到了腊月二十九黄昏时分,狂风怒卷,大雪辅天盖地,纷纷扬扬的飘洒而下,天地间顿时白茫茫一片,行人路断,万巷皆空。 红莲隔窗瞧着这般景象,吐了吐舌头道,“往年常听几位少爷说北方下雪如何如何,奴婢只道前些日子那雪便是极大,不想还有如此下法!” 青萍半蹙了眉,也是仰首望着片刻便变白的院墙,忧形于色,轻声道,“闻陆太医说,近些日子才有灾民进了帝京,这般天气,便不冻死,怕也难熬!” 许乐乐向她瞧了一眼,向正进来添火的春儿道,“一会儿雪小一些,你到前院去,吩咐赵承传话给鲁大虎,让他们留心城里的灾民,瞧着有受难的,千万伸个手!” 春儿应命,行了个礼说道,“奴婢即刻便去!” 许乐乐忙道,“哪里急这一时,雪小一些儿再去!” 春儿抿唇笑道,“奴婢在帝京长大,这样的雪见的惯了,哪里是出不得门的?”说着添完火,便退了出去。 隔着窗子,果然见她戴了顶大斗笠,裹着件披篷奔出门去。白芍道,“不想勾婆子那样的人,倒生出这样的外孙女儿!”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哪里个个都如那婆子一样!”搓了搓两只僵冷的手,心里暗叹。纵然有了上一世的十几年,还是受不惯这寒冷。想着明天还要进宫,便道,“红莲,你去将我那件大红的水貂皮抖篷取出来罢,明儿穿它!” 红莲应了,却笑道,“小姐不是嫌颜色太过鲜艳?怎么想起它来了?” 许乐乐苦了脸,说道,“艳就艳罢,总比冻着强!”将几个丫鬟说的笑了起来,红莲自去厢房取她说的衣裳。 白芍望着外头丝毫不见减小的大雪,担心道,“小姐,若雪不停,大伙儿还要进宫吗?” 许乐乐失笑,“圣旨召宣,谁又管得了天气?” 墨兰一边替她塞了暖炉到盖被下捂着,一边抱怨道,“这皇上也真是的,除夕守岁,一家团圆,他自个儿一宫的嫔妃还不够热闹,偏偏还要让旁人进宫陪着,这大雪天儿的,再冻出个好歹!” 红莲正捧着抖篷进来,闻言笑道,“却不是这话,想那宫里只有皇上一个男子,却有后宫佳丽三千,百官进京,想来是为了冲淡那股子阴气,也是阴阳调和的意思。” 白芍“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她道,“这个丫头不知道想什么,连阴阳调和都说出来了,真是没羞!” 红莲惊觉走了口,顿时羞的俏脸通红,顿足道,“白芍姐姐,你非得曲解人家的意思!”张开手奔来挠她,被白芍一闪躲开,一时间,屋子里笑声连连,暖意融融,仿佛连渗人的寒意都逼出屋外。 第二天一早,天气居然骤然放晴,如洗的璧空衬着地上的积雪,煞是好看。许相府从卯时正便中门大开,丫鬟、仆役均是一身新衣,在府内府外忙碌张罗。洒扫的小厮、丫头将路径一条条扫了出来,将雪堆在路旁,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竟拍拍弄弄,雪桌、雪椅、雪房子弄了起来,一下子添了许多景致。 许乐乐瞧见,一时童心大起,将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唤了出来,也将院子里的雪堆起,七嘴八舌的商议堆个什么出来。正在吵闹,便见小丫鬟来报,说二爷、三爷的车子已到了府门。许乐乐知道二人见过许一鸣,必会先到紫竹苑给老夫人请安,便换了身衣裳,径直向紫竹苑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3赐宴 果然,刚和老夫人说了会儿话,便闻门外小丫鬟回道,“老夫人,二爷、三爷来了!”说着便打起帘子。 许乐乐起身,退站到一边,抬头向门口望去。但见当先一人修长身形,形貌与许一鸣相似,儒雅有礼,举止从容,只是少了许一鸣身上居高位者的凛然之气,正是二爷许一江。而后一个身形宽阔许多,相貌却极是寻常,少了许家人特有的那份明丽,却是三爷许一士。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许乐乐都是在这一日见到许一鸣的两个庶弟。前一世她因为失节,心底晦涩卑微,并不曾留意这两个叔叔,此一刻细一打量,不由暗暗点头。闻说二爷许一江的生母,是老夫人身边的一个丫头,生的极为标志,后来老夫人做主抬了姨娘。而三爷的生母,却只是一个寻常的粗使丫头,前老相爷醉后宠幸怀了身孕。瞧那三爷的相貌,想来那个丫头生的也并不出众。 在二人身后,是两人的家眷,呼呼啦啦一下子七八口子人,一下子将屋子占满。许一江、许一士当先给老夫人跪下磕头,说道,“儿子见过母亲,祝母亲福寿康宁!”身后两位夫人及儿女也齐齐跪下,跟着一同磕头。 老夫人点头,说道,“都起来罢!”许一江、许一士谢过站起,恭恭敬敬回老夫人问话。 许乐乐暗暗点头。寻常大家,庶子与嫡母之间总有一些仇怨,待到成家分出去另过,往往便老死不相往来。此刻瞧双方情形,老夫人对这两个庶子没有见许一鹤的喜悦,却也淡然温和。而这两人对老夫人虽不亲近,却也恭敬,便不由暗暗佩服老夫人持家有道。 老夫人随口问了二人几句家中情形,便指了指许乐乐道,“这是乐乐,她幼时你们也都见过。” 许乐乐上前施了一礼,说道,“乐乐见过二叔、三叔!” 唬的二人忙两侧闪开,许一江摆手道,“乐乐,如今你是御封的睿敏县主,我们哪敢受你的礼,该当我们给你行礼才是!”说着便要行礼。 乐乐忙将二人止住,笑道,“这是在家里,论什么品级?乐乐虽然受了皇封,总也是个晚辈!”好说歹说,那二人才算罢了,却也不敢受她的礼。 其后两位夫人见状,自然也不敢受礼,只是各自半福,行个平礼。而二爷许一江的两个女儿,和三爷许一士的一子二女都较许乐乐年幼,齐齐上前,行见长姐之礼。 行过了礼落座,二夫人马氏却握了许乐乐的手上下打量,赞道,“瞧瞧,当年的小丫头,如今长成水灵灵的大姑娘了!”说着说着,眼圈儿便红了,用帕子点着眼角,说道,“当年我刚进门,你娘便去了,我眼瞧着你被老侯爷接走”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说道,“这十年乐乐不在府里,有劳二婶惦记!”如果没有上一世承受的冷言冷语,眼前这妇人对她的亲昵,怕真将她当了好人。 马氏忙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回来便好,往后一家人在一处,便不再骨肉分离,你虽没了娘,二婶便如你亲娘一般。唉,这般好的孩子,可怜我那大嫂没福”说着说着,又要哭了出来。 当年公孙氏去世时,三夫人吕氏还不曾进门,见二夫人一副巴结的嘴脸,不由轻嗤了一声,不阴不阳的道,“二嫂,如今乐乐是三品的睿敏县主,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疼呢,不缺二嫂这一个!” 马氏一听,瞬间将脸一沉,冷笑道,“旁人是旁人,却代不了家人,哪个都像你,心肝肺就没有一处是热乎的!” 吕氏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儿,说道,“你还不是瞧着人家是御封的县主,才上赶着巴结?却不想,回头皇上指个婚,人家嫁了哪个皇子王爷,又认得你是谁?还是自个儿养个儿子可靠!” “你”马氏脸色大变,一手指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听着二人争执,只是淡然含笑,却不发一词。 许一鸣兄弟四人,竟然生的均是女儿,只有三爷许一士在得了两个女儿之后,生出一个儿子来。这是二夫人的隐痛,三夫人的得意。 许一鸣是老相爷嫡长子,继承了大半的家业,若是他无子,便要将家业交给同是嫡子的许一鹤。而许一鹤同样无子,便要从庶出的兄弟子侄中过继一人,而此刻看来,许一士这个儿子,便是许家唯一的男孙。三夫人自从得了这个儿子,一双眼睛便盯上相府的产业,此时更是毫不掩饰的说了出来,抱过自己的儿了,哒的亲了一口。 许乐乐微微扬眉,向老夫人扫去一眼,却见她神色平和,连眼皮子也不曾抬一下,似乎这情形早已司空见惯。三爷许一士却已听不下去,向老夫人偷瞧一眼,低声喝道,“无知妇人,胡说什么?” 吕氏被他一喝,心里大不服气,张了张嘴,一眼瞥见老夫人,冷哼一声,忍了回去。 正这时,但闻门口一声轻笑,说道,“三婶说的是呢!家里要有个弟弟,才有倚仗!”帘子一挑,许云乐一身新衣走了进来,一边命丫鬟服侍她解去抖篷,一边向二夫人、三夫人道,“云乐向两位婶婶报个喜,爹爹新纳的姨娘已有四个月身孕,我们眼见便要有弟弟了!”说话时眉眼带笑,一片天真喜悦。 樊香儿有孕,相府并没有太过张扬,马氏、吕氏均是回帝京不久,也是头一回听说,震惊之下,竟然齐齐怔住,就连许一江、许一士兄弟也是一瞬间呆住。 许乐乐眉心一跳,抬眼向许云乐细细一瞧,心底微微冷笑。有了上一世的惨痛经历,自己仍然是低估了这个妹妹,如今樊香儿腹中是男是女还不一定,她便已到处给她竖敌,恶毒用意,昭然若揭。 老夫人似乎也听出点什么,将手中茶盏一搁,说道,“好了!既已见过礼,便前头去玩闹,今晚守岁,我要歇一会儿养养精神!”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眼见时辰不早,乐乐还要入宫伴驾,这便去了!”说着上前施礼。 许一江、许一士这才回过神来,忙各自唤了自己的夫人上前向老夫人辞过,一同退了出来。 行出紫竹苑,二夫人马氏才不无艳羡的叹道,“乐乐小小年幼便受皇封进宫伴驾,我们却不知道要熬到几时?”说着侧头向许一江瞧去一眼,心里暗恼丈夫不争气。当初见他是相府公子,只道日后如何发达,却不想到如今不但没有飞黄腾达,便连原来那五品的官儿也被摘了去。 许乐乐心知多说下去徒费唇舌,含笑道,“时辰不早,乐乐告辞!”轻施一礼,转身自去。 此次进宫,衣着上倒不必费心,许乐乐只按三品的规制装扮,外边再裹上厚厚的水貂皮抖篷,便出门随许一鸣、秦氏一同进宫。上次进宫时,许乐乐还只是一个身无诏封的寻常千金,而短短数月,却已有三品的御封,不必走金华门绕那远路,而是与秦氏一道,从恩泽门进宫,穿过一条长长的夹城,便拐入承恩宫。 相比中秋夜宴,这除夕夜的人便少了许多,殿前谢了圣恩,便由小太监引路,向正殿行去。 此次伴驾最低便是三品,许乐乐的位次仍在殿末,与她相临的,是刑部侍郎樊士浩的夫人,也便是樊香儿的嫡母。 自从樊香儿嫁进相府,樊夫人脸面丢尽,便在各类宴会上极少出现,前次中秋宴虽然也一同伴驾,只是她是诰命夫人,许乐乐只是一个没有阶品的小姐,有意避着,也不曾撞上。 而此刻二人的位置相邻,樊夫人神色便有一些尴尬,见许乐乐行礼,只匆匆回了一礼,便转过头去。 许乐乐却不在意,在自己的桌案后坐好,抬头遥遥望着最前方的帝后之位。雄宏宽阔的大殿,气势恢宏,那高高在上的座位,更是显出睥睨一切的气势。许乐乐心里暗叹,怪不得!怪不得千百年来,为了那个宝座,群雄蜂起,万骨成枯,可见权势的魅力。 正在出神,但闻一阵鼓乐声响,小太监尖锐的嗓音高呼,“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贤妃娘娘驾到!良妃娘娘驾到!淑妃娘娘驾到!德妃娘娘驾到!” 殿上端坐的众人呼啦站起,齐齐跪下见礼,齐声道,“吾皇万岁,娘娘千岁!” 许乐乐随着众人拜伏在地,突然心里好笑。难怪皇帝要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他活万岁,娘娘只有千岁,那娘娘千年之后逝去,若是没有后宫诸多女子填补,皇帝岂不是寂寞的很?也难怪又称皇帝孤家寡人呢! 随着小太监的高呼,几排宫女行出之后,皇帝、皇后前后步入大殿,在正中御椅上落座。帝、后身后,是贤、良、淑、德四妃,分成左右,在帝、后两侧落座。 皇帝轻轻摆手,说道,“免礼!坐罢!” 随着小太监一声高呼,“起!”众人齐齐谢恩起身,各回座位坐下。 最前有礼部的官员上前,大声念些祝祷的话,无非是国泰民安之类。闻御座上皇帝说了声什么,丝竹声便即响起,两侧龙柱后彩影掠动,一群舞姬翩然而上,一时间,彩袖挥舞,殿上气氛顿时变的轻松。 太子当先举杯,上前几步跪倒,大声道,“儿臣祝父皇江山永固,四海来朝!” 皇帝含笑点头,说道,“太子懂得惦记家国,朕甚是欣慰!起罢!”说着,将案上酒盏举起饮尽。 太子谢恩,起身退了回去。 端王淳于顺也跟着起身,上前跪倒,大声道,“儿臣祝父皇天下太平,盛世永享!” 群臣纷纷起身祝祷,大殿上颂声如潮,一片阿谀之声。 许乐乐唇露浅笑,漫不经心听着一片陈词滥调,心里暗暗惊叹这一众官员的脸皮之余,也暗暗佩服皇帝有如此的定力。这样的话日日从耳边过,也亏他不会厌烦。 目光无意识的自皇帝含笑的面容上收回,不经意撞上一双阴厉的眸子。宁王殿下,三皇子淳于康正定定向她注视,眸中似有两簇火焰燃烧,却辩不出情绪。 许乐乐微微一怔,点头为礼,便将双眸垂下。想到前几日陆轻漾所言,心中隐隐不安,纵是不抬头,也能感觉到那双落在自己身上的眸光,如影随形,不离片刻。 许乐乐心中渐渐不耐,抬眸见女宾席也开始互相走动,便悄悄起身,自大殿偏门溜了出来。寒夜透来一股清冷的空气,却令她心头窒闷一扫而空。 满心想远离此处,只是这里是皇宫大内,并不敢随意乱闯,只好沿着一条石径在不远处慢慢踱步。但见宫灯映着雪光,更显御园中一片剔透的晶莹。隔了片刻,身上便有些寒冷,转身间,但见正殿门内又闪出一条熟悉的身影,许乐乐一喜,正要迎上前去,却闻身侧不远有人唤道,“睿敏县主?” 许乐乐冷不丁吃了一惊,回身一瞧,但见山石暗影里,慢慢走出一条纤秀身影。宫灯映下,但见来人一袭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宫装,金簪绾发,步摇轻晃,便是在这暗夜里,也见其一身华美。 许乐乐一怔,福身见礼,说道,“睿敏拜见王妃!”来人容长脸儿,细蜂眉,正是三皇子淳于康的正妻,宁王妃麻氏。 宁王妃上前两步将她扶住,微笑道,“这里又没有旁人,何必多礼?”转头向正殿一望,说道,“县主也是觉得殿里烦闷,出来图个清静?”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是睿敏方才多饮了几杯,出来散酒!”皇帝赐宴,便是烦闷也不能说出来! 宁王妃笑了笑,却不以为意,说道,“这宫里规矩多,县主若想走走,本王妃愿为县主带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许乐乐扬眉,却也不推脱,施礼道,“如此有劳王妃!” 宁王妃眸光一闪,瞬间掠过一抹厉色,转眼便消失无踪,含笑道,“今日禁门不锁,你若不嫌冷,我们去御花园走走罢!” 许乐乐淡笑道,“但凭王妃做主!”侧头向殿门那边一瞥,便随着宁王妃向御花园行去。 御花园建筑多倚围墙,只以少数精美造型的亭台立于园中,空间舒广。园内遍植古柏老槐,罗列奇石玉座、金麟铜像、盆花桩景,白日看来层次错落,行于其间景色瞬息变化。而在此刻虽有宫灯映照,也只觉极是神秘。 园中地面用各色卵石镶拼成福、禄、寿象征性图案,丰富多彩。踏足其上,厚厚的宫底靴却并不见其不平。 宁王妃边走边向两侧指点,说道,“那里是绛雪轩,那边是万春亭,再过去便是浮碧亭”一处一处,如数家珍。 许乐乐点头,说道,“王妃对这宫里当真是熟悉!”有意无意的,语气里透出些羡慕。 宁王妃微微一笑,叹道,“我嫁给宁王殿下三年,便在这宫里住了两年有余,怎么会不熟悉?”眼前现出岔道,便自然而然带着许乐乐拐上另一侧的小路,说道,“那边堆秀山上的御景亭,可以俯瞰整个御园的景色。今日宫中处处悬灯结彩,这番灯景不能不看!” 许乐乐点头,随口说道,“这边亭阁倒是极少!” 宁王妃忙笑道,“便是如此,才会显的园子疏密有致!”说话间已到堆秀山下,眼见宫灯蜿蜒,照的道路清清楚楚,便抬步迈上石阶。 许乐乐心底冷笑,面上却仍然声色不动,随着她一步步行去。 刚上山顶,便闻宁王妃“咦”的一声,问道,“何人在这里?” “回禀王妃,方才唐贵人和米贵人在这里赏景!”一个细嫩的声音回答。 许乐乐踏上最后几级石阶,但见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宫女正跪在御景亭门侧回话。而敞开的亭门内,可以看到沉香木的桌子上摆着几乎未动的菜肴。 宁王妃“哦”的一声,说道,“她们倒是会享乐!”回头向许乐乐一笑,说道,“方才走这一阵子,想也冷了,这里既然有酒,我们饮两杯暖暖再走!”也不等许乐乐应,向那两个小宫女道,“你们将这菜肴撤下,另整几样下酒的小菜,另取壶酒来,暖一暖再送上来!” 小宫女磕头领命,站起躬身退入亭内收拾。 许乐乐目光在桌子上转了一周,浅笑道,“今日除夕,我们这般乱走,怕是会搅了各宫娘娘、贵人们的清兴。” 宁王妃不以为意,淡道,“前边宴散,宫里自还有通宵的歌舞宫宴,只有不得宠的嫔妃才不许伴驾!” “哦?”许乐乐扬了扬眉,含笑道,“既已封了贵人,怎么会不得宠?” 宁王妃冷笑,说道,“要说这二人的相貌,也算是上品,初进宫时,颇为得宠,只是她们福薄,先后有了身孕,却没有福气生下皇子,又怪得了谁?” 是没福气,还是没本事? 许乐乐心里暗叹。 上一世,只是一个小小的王府,为了子嗣便已斗的你死我活,更何况是这深宫之中? 宁王妃说了几句,自觉失言,便转了话笑道,“今儿大年下,说这些做什么?”说着牵着许乐乐的手进亭。 御景亭孤立在堆秀山上,四面皆是双开的雕花窗。宁王妃行去将对面的一扇打开,遥遥而望。 许乐乐慢慢行到她的身边,但见御花园西南角上,隔着一道高高的宫墙,有一片连绵的宫殿。宫角飞檐,远远望去,星星点点皆是灯火,却偏偏独有西侧一隅显的有些清冷,不觉诧异道,“那里灯火倒是稀疏。” 宁王妃出神片刻,才幽幽道,“那边是长信宫,未开府的皇子的住处,而那里,便是三殿下封王前的寝宫,我初嫁殿下时,便是在那里!”语气里,满是对往日的怀念。 “长信宫!”许乐乐低语,眸光不觉在那片灯火上浏连。他如今便住在那里。闭了闭眼,将神思收回,微微勾了勾唇,轻声道,“睿敏常闻旁的小姐说起,说王妃嫁入皇室三年,极得殿下宠爱,旁人都羡慕的紧!” 宁王妃微微一默,又浅浅笑开,轻轻“嗯”的一声,说道,“殿下平日瞧着威严,实则待人极是温和,他娶的纵不是我,自然也会善待,若是日后得个他心里有的,怕是怕是会宠上天罢!”虽然满嘴都是夸赞,但语气中的萧瑟之意却是掩都难以掩去。 许乐乐挑了挑眉,反问,“心里有的?那岂不便是王妃?”宁王曾经求皇帝赐婚,此事虽然被皇帝驳回,但是身为宁王妃,她如何能够不知道?今夜她的出现,绝不是偶然遇上,她本以为,她会劝她远离宁王,可听了这番话,却似乎要为宁王做说客,一时倒也好奇,她究竟要对她说些什么。 小宫女将满桌冷掉的菜肴撤去,重新整出四式下酒的小菜,小火炉上重新温上壶酒,隔了一会儿,热气便带出馥郁的酒香。 宁王妃挑唇一笑,说道,“来,我们先饮几杯!”将灌着冷风的窗关上,牵着许乐乐的手在桌前坐下。 许乐乐笑道,“大殿那里皇上赐宴,我们却跑这里来饮酒,被人知晓,岂不是大不敬?” 宁王妃笑道,“在这宫里小心谨慎不错,却也不必如此!”取了酒壶慢慢倾上两杯,说道,“我们饮两杯便回去,纵有人知道,也不过是行到这里冷了,饮两盏酒暖暖罢了!”说着举杯,笑道,“今日你我相谈甚欢,睿敏县主若不嫌弃,我们便姐妹相称如何?” 姐妹? 许乐乐扬眉,淡淡道,“王妃说笑,睿敏不敢高攀!” “这有何不敢?”宁王妃笑着摇头,眸中便有些急切,说道,“你我年纪相若,言谈投机,我虽是王妃,你却也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你我姐妹相称,岂不是更显的亲近?” 许乐乐向她凝视片刻,渐渐柔软了笑容,点头道,“这话本是不错,只是姐姐与皇后娘娘是至亲,许氏不过小族,所以有所顾虑,倒令姐姐误会!” 宁王妃听她改口,唇角绽出一个欢喜的笑容,眼神却是一黯,举杯在她杯上轻轻一碰,说道,“那我们便共饮三杯,以示庆祝,姐姐我先干为敬!”说着仰首一杯饮尽。许乐乐浅浅一笑,也以杯就口,酒水入口,舌尖立即尝到甘醇的酒香中,夹着一缕淡淡的甜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4和平安宁 许乐乐微一挑眉,也是仰头将酒倒入口中,借着以帕子擦唇的瞬间,将口中酒水吐在帕子上,轻声笑道,“这酒倒温和的很,味道非但不烈,还似乎有一缕甜香。” 宁王妃见她饮了酒,瞧着空了的酒杯恍惚了一瞬,又立刻笑起,说道,“这是后宫里娘娘们最喜欢的桃花酿,妹妹若是喜欢,便多饮几杯!”说着又替两人斟满。 许乐乐留意她倒酒的手法,并瞧不出什么异样,再瞧那酒壶,也是最寻常的铜制酒壶,并没有什么机关在里头。不由眉头微拢,向她定定注视。 宁王妃的笑容,越发如漾起的一汪春水,又再举杯,说道,“今日姐姐能得县主这样的妹妹,当真是三生有幸,还望妹妹日后莫忘了姐姐!” “姐姐放心,妹妹自然不会忘了姐姐!”许乐乐举杯,与她酒盏轻碰。宁王妃又是一饮而尽,许乐乐却趁她饮酒的瞬间,手臂一垂,将自己杯中酒倒在地上。 宁王妃连饮两杯,神情中极力掩藏的抑郁之色已难压制,又替二人倾上第三杯,举杯道,“妹妹有福,能得殿下青睐,日后姐姐便倚仗妹妹” “姐姐!”许乐乐静静将她的话打断,垂目瞧着手中酒杯,浅浅一笑,说道,“姐姐如此算计妹妹,倒教妹妹如何信赖姐姐?” “什么?”宁王妃吃了一惊,霍然站起,却身子晃了晃,又再摔回椅中,一双春水般的眸子定定注视许乐乐,已露出难掩的慌乱,却强自镇定,强笑道,“妹妹在说什么,姐姐不懂!” “不懂?”许乐乐含笑抬眸,手中酒杯举起,送到她面前,问道,“姐姐,妹妹粗鄙,实在不知道,这媚春药也能佐酒!” “你你”宁王妃脸色顿时惨白,一双眸中的春意却更加深浓,结结巴巴道,“你并未带你那丫鬟,为何为何” 深入皇宫,身边的丫鬟全部留在宫外,所以,他们才选在宫里下手。许乐乐笑起,却不解释,款款起身,说道,“想来宁王殿下也快到了,妹妹告辞!”向她深施一礼,慢慢向亭门行去。 “等等”宁王妃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向前一扑,一把抓住许乐乐手腕,说道,“你你不能走,殿下殿下” 许乐乐垂眸,望向她的眸光露出一丝怜悯,轻轻摇头道,“你本就只是颗棋子,奈何却又要拉旁人入局,恕我无法助你!”手腕一挣,将手腕从她手里抽出。 宁王妃连饮两杯药酒,此刻已全身酥软,被她一挣摆脱,整个人便软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掌声悠悠的响了起来,缓缓的,脆脆的,在这静夜里,却份外响亮。亭门打开,宁王淳于康俊挺的身影立在门外,唇角含笑,眼底带着欣赏,含笑道,“睿敏县主果然名不虚传,本王佩服!” 许乐乐脚步骤停,轻轻退后一步,也是勾唇浅笑,说道,“宁王殿下能令王妃甘愿自己饮下药酒,也要诱睿敏上勾,睿敏也深为佩服!” 假意带自己游赏御花园夜景,将她引上堆秀山,巧遇两名小宫女,才提出饮酒。人是宫里的宫女,菜肴和酒都是宫里的,宁王妃并没有经手,再加上她也一同饮酒,便很难察觉这其中的陷阱,换做另一个人,恐怕已经中计。 可惜!可惜的是,她许乐乐两世为人,步步为营,从宁王妃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起疑。然而一个男子,能令自己的妻子心甘情愿为他做这种事,许乐乐心里倒果然有些佩服。 淳于康慢慢踏进门来,反手将门关上,目光向地上的宁王妃一扫,平静的像是瞧着一个陌生人,淡笑道,“却不知,她是何处露出破绽,会让县主防范?” 许乐乐冷冷一笑,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经过老夫人生辰,帝京的人都知道,她许乐乐身侧有一个嗅觉特异,深通药理的丫鬟,却不知道,她许乐乐本人,也是一个用药高手。虽然不能像青萍一样,嗅一下就能辩出药性,但刚才舌尖尝到的味道,便立刻让她知道酒里下了媚春药。 淳于康见她神色淡淡,突然一笑,说道,“县主若是饮下那杯酒,本王自然会温柔一些,如今,令县主受苦,本王深感不安,却无可奈何!”他话说的极慢,却随着话语,一步一步向许乐乐逼近。 此刻宁王妃仍留着最后一丝神志,强撑着说道,“妹妹妹妹从了王爷,日后日后姐姐尽可尽可一切听凭妹妹” 许乐乐垂目瞧她一眼,心里暗暗摇头。一个女子,为了讨好丈夫,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当真是不知道该说她可怜,还是蠢! 淳于康露出一抹微笑,轻声道,“你听,你若从了我,日后宁王府便是你的,若是你要,日后便连王妃之位,我也命她让出来给你!” “王王爷”宁王妃双眸骤然大睁,吃惊的瞧着淳于康,伏在地上的身体,却开始轻轻的颤抖,难耐的磨蹭,喉间也不自觉的发出呻吟。 许乐乐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男子,突然问道,“为什么?” 淳于康扬眉,停下脚步定定向她注视。 许乐乐勾了勾唇,淡道,“皇后为了拉拢你,将麻氏嫁你为妃,你将计就计,欣然迎娶,无非也是为了赢得皇后和太子的信任。如今,你缺的是一个能给你实力支持的侧妃,不该选我!”她还没有自恋到以为宁王殿下对她情根深种才做出这种事来。 淳于康的生母身份卑微,他没有母族支持,是所有皇子中,最没有可能争夺皇位之人。而十九年前,为了扶当今皇帝登基,皇后所在的麻氏一族举族支持,一场大战之后,终于将当今皇帝扶上皇位,而一个名门旺族,却也人才凋零。 一个没有了杰出人才的名门旺族,不可避免的走向没落。如今麻氏一族所能倚仗的,便是太子。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日后太子能顺利登基,麻氏经过几十年的休养生息,仍然有可能走向兴旺,而太子若是失势,麻氏一族便会跟着一败涂地。 而如今太子长成,麻氏一族却并没有多少力量给他支撑,在皇室中,却有六位兄弟虎视其中。皇后为了给太子拉一个强援,便将侄女嫁给没有母族支撑的三皇子为妃,借这姻亲拉拢三皇子相助太子,是联弱抗强之计。 而三皇子明知皇后用意,也欣然应下这门亲事,便是为了取信皇后,做出一个扶助太子的假象,自己却暗中布局。 这一番心战,局中之人谁都不曾出口,而许乐乐却淡淡道出,仿若闲话家常,却又有一份自信和笃定。 淳于康却并不意外,只是默默向她凝视,眸光渐渐变的深遂,点头道,“你一直都知道!我并不甘心只做太子的工具!虽然我不知为何,可我却知道,你在暗中助我!” “助你?”许乐乐大张了眸子,吃惊的瞪着他,问道,“我何时助你?”眼前这位宁王,是吃错了药还是忘了吃药,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没有吗?”淳于康挑了挑唇,一步步向她走近,轻声道,“我的人被五弟的侍卫追拿,你助他们逃脱。五弟误会那二人是太子的人,在太子府中上演一出惨案,也是你悄悄示警,让他们从容脱身。若说路上助他二人脱身只是巧合,那在太子府中呢?也是巧合?” 原来如此! 许乐乐突然笑出声来,说道,“当真是巧合!”她只是在和淳于昌做对啊,哪里知道会引出这样的误会,此时却无法解释。 淳于康抿了抿唇,摇头道,“本王不信,纵然真是巧合,你,本王也势在必得!” 许乐乐将脸一沉,冷笑道,“王爷,这可是皇宫大内!” “那又如何?”淳于康淡笑,“今日殿上,上百人都瞧见本王醉酒,被人扶出殿来。而睿敏县主自行离席,一夜不见踪影,待明日有人寻到此处,或者说是本王酒后失德,玷污县主,或者说县主趁本王醉酒,加以色诱。不管如何,本王为了县主名节,也只能迎娶。前者,可立县主为侧妃,后者为妾!” 淳于康话声刚落,但闻窗外不远有人大呼,“四哥,四哥,在这里,快来!”竟然是六皇子淳于坚的声音。 淳于康一怔,脸色微变,抢前一步,劈手便向许乐乐肩头抓来。 许乐乐身子一侧避开,低声道,“你若不想我叫喊,最好住手!”说话间,已绕着桌子避到另一侧。 淳于康不料她反应如此敏捷,不禁一怔,低声道,“若是叫喊起来,对你也无好处!” 许乐乐微微一笑,垂目向地上一瞧,说道,“不过是睿敏撞破宁王和王妃亲热,又能如何?”被遗忘在地上的宁王妃,此刻正满面潮红,难耐的呻吟着,将自己的衣衫拽的七零八落 淳于康咬牙,心中迅速转念,却闻窗外脚步声响,竟然是向门口而去,不由心头一跳,低声道,“你要怎样?”一个淳于坚他倒不怕,只是,若是被淳于信撞见,眼前情形不管如何解释,恐怕都很难取信。 许乐乐勾了勾唇,指了指桌上酒壶,说道,“喝了!” “什么?”淳于康瞠目。 “你喝了,我替你将人引开,日后我们各不相干!”许乐乐淡语,却拔高了一些声音。 但闻门外淳于坚的声音道,“咦?御景亭内似乎有人,四哥,我们进去瞧瞧!”跟着是极低的“嗯”的一声,紧接着脚步声踏上石阶,眼看外面的人便要推门进来。 “好!”淳于康当机立断,将牙一咬,一把抄起酒壶,仰首灌入口中,咕咚咕咚大口饮下。 许乐乐微微一笑,转身奔向亭门,一把将门拉开,闪身而出,又快速一把带住。 “乐乐!”门外淳于坚的声音惊呼,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许乐乐笑道,“不过是贪瞧景色,迷了路,你来的正好,快些带我回去罢,想来殿上宴席也该散了!” “你一个人在亭子里?”淳于坚疑惑的问道,似乎还想进来瞧一瞧。 淳于康大急,上前几步想将门推上,却觉猛的一股燥热自小腹串起,瞬间袭便全身。 门外许乐乐却道,“不是我一个,难不成还藏着两个?快走罢,一会儿出不了宫,可出了大事!” 淳于坚嘻嘻一笑,说道,“好罢!只是这次瞧你如何谢我!”伴着许乐乐的低笑,脚步声踩过积雪的声音响起,渐渐远去。 淳于康大大松了口气,却猛然惊觉。不对!若是淳于信在这里,怎么会不进来一看究竟?更不会一言不发!八成是淳于坚这个小鬼唱的空城计! 心中怒起,踉跄奔出几步,却觉整个人如烧起来一般,下边那不可言说的部位更是肿涨的难受。淳于康心中暗恨,只差一步,就只差这最后一步。只要他擒住许乐乐,强要了她,她便非嫁他不可,可是 喘息,渐渐变的粗重,眼睛狠狠一闭,又即睁开,泛红的双眼瞧着地上难耐呻吟的宁王妃,一步步行去,俯身一把将她提起抛入椅中,整个身子已紧紧压了上去。 御景亭内,渐渐传来女子的呻吟,男子的低喊 树后的两个人慢慢站起,相视伸了伸舌头,方悄悄转身,觅路下山。淳于坚伸了伸舌头,斜睨了她,笑道,“乐乐,你也太过大胆,怎么便跟着来了此处?这此亏得有我,要不然看你怎么办?” 许乐乐抿笑道,“便知道有你,我才不怕什么!”刚才在正殿门口瞧到的身形,自然就是这位六皇子淳于坚。 淳于坚撇了撇唇,说道,“你就知道我会跟来?” “我自然知道!”许乐乐笑的笃定,一副尽在掌握的语气。 “你你就不怕我不来?”淳于坚不服气的低嚷。 “你不是来了么?”许乐乐笑的浅淡。 六皇子顿时泄了气,叹了口气,嘟囔道,“难怪四哥说,你像只小狐狸!”想了想,眸光又是一亮,向她身边凑了凑,笑眯眯的问,“乐乐,那这次,你可怎么谢我?” “你要我如何谢你?”许乐乐侧头向他笑望。 “嗯”淳于坚想了想,微咬了唇,小心的向她瞧了瞧,说道,“乐乐,你和四哥怎么了?你你别和他生气好不好?” 这话问的突兀,许乐乐奇道,“什么怎么了?我几时和他生气?” 淳于坚道,“上个月狩猎,你们便怪怪的,你不肯和我们同组,他也不肯自个儿邀你。后来你迷路,陷在林子里,他急的什么似的。可你回来了,又自个儿躲在营帐里不肯出来。回来后他也不似以前那样想法子见你,也不带我四处去玩,成日闷在宫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吗?”许乐乐微怔,回想了一瞬,皱眉道,“围场上我并未与他如何,倒是回来后,竟真的没有再见过他!”她哪里想得到和陆轻漾的一番话被他听了去,此时被淳于坚一提,也觉得奇异。 二人边走边说,很快便出了御花园,刚刚进入前殿,便见淳于信向这边寻来。一见二人,顿时松了口气,向许乐乐道,“见你久不回来,正怕你迷路,原来是和六弟一起!”态度熟捻,语气温和,与往日并没什么不一样。 这不是好好的么? 许乐乐扬眉,向淳于坚瞧去一眼,含笑道,“我还果真是迷路,多亏遇到六殿下!”与他并肩而行,问道,“宴席快散了罢!” “嗯!”淳于信点头,笑道,“怎么到哪儿都迷路?再晚一些出不了宫,瞧你怎么办?” 许乐乐笑道,“在这宫里,难不成还比围场密林凶险?” 提到围场,淳于坚忙道,“乐乐,你不知道,那日我们好不容易出了林子,闻说你失陷在林子里,四哥可有多着急?后来若不是听到传讯说寻到了你,都无人能劝出林子。”说着话,向淳于信挤眉弄眼。 “胡说!”淳于信低斥,心里大觉不自在,俊面微微泛起一抹潮红,说道,“六弟言过其实,你别信他!” 许乐乐抿唇一笑,点头道,“我知道,四殿下千金之躯,岂能为臣女冒险?不过是担心皇上,才入林寻找罢了!” 淳于信大急,说道,“你你你怎么”心里大悔,刚才一时顾及脸面,说出那样的话,哪知道她就信了。 许乐乐见他起急,不由“嗤”的笑出声来,说道,“快些罢,我听到乐声停了!”提起裙摆,拔步便向正殿奔去。 “小狐狸!”淳于信这才知道又被她戏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瞧着她的背影咬牙。 淳于坚见二人有说有笑,倒松了口气。他凡事素来不瞒淳于信,便悄悄将方才的事简略说了一回。淳于康请旨,淳于信自然知道,听说竟出了这等下作手段,不由心头怒起,咬牙道,“三哥胆子越来越大了!”一甩衣袖,大步进殿。 时近子时,大殿上歌舞已罢,皇帝扬袖起身,大声道,“今年国泰民安,百姓乐业,虽说西北一地大旱,也终于将一场大乱消于无形,此等皆诸位爱卿之功!走罢,随朕上五凤楼,与民同乐!” 群臣起身,轰然应命。皇帝步下御阶,当先向殿外行来,行过众皇子面前,突然脚步一停,转身向太子一望,问道,“怎么不见宁王?” 太子一怔,回道,“方才三弟不胜酒力,儿臣命内侍扶去歇息,还不曾回来!” 皇帝冷哼一声,露出一丝不悦,淡道,“不胜酒力便少喝一些,又没有人灌他!” 淳于信微微一笑,躬身道,“父皇,三皇兄行事素来端稳,哪里就会醉酒,儿臣方才见他和三皇嫂一同向御花园去了,想来是即刻便回!” “原来是和宁王妃一起!”太子忙道,“父皇,宁王和宁王妃素来情深,如今在宫外开府封王,想来是怀念宫中的岁月,顾着观景,忘了时辰。” “今天是什么日子,也能忘了时辰?”皇帝扬了扬眉,不再多问,径直出殿,当先向五凤楼行去。心里却暗叹,自己七个儿子,幼子尚小,这长成的六个儿子里,最不成器的便是这一个。 太子随出几步,见皇帝走远一些,忙向身后的小太监吩咐,“还不快去御花园寻找,见到宁王,命他速速赶去五凤楼!”见小太监应命,自己也不敢多停,匆匆赶上皇帝,一同向五凤楼行去。 许乐乐暗笑。这宁王素来把握的极好,在皇帝面前装的平庸无能,处处以太子为先,而在太子面前又进退适度,让他对他既放心,又倚重,如今这场面被太子瞧见,又不知做何感想。心中想着,目光便落在前边那条俊挺的背影上,唇角不觉挑起。 这位四殿下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将宁王苦心经营的伪装剥去,果然没有令她失望。 五凤楼,是皇宫外城最高的一处楼阁,下边临着极宏大的一片广场,可容万人。每年除夕,楼前高台都会燃放烟花,百姓在广场上聚集,皇帝率领宫中高位的嫔妃与朝中重臣在五凤楼上与民同乐。 此时眼看子时已近,广场上已人潮涌动,皇帝玄黑金龙袍在楼上刚一出现,便闻广场上欢呼声起,伴着“万岁万万岁”的山呼声起,万民伏跪于地。 饶是并非初见,许乐乐望着楼下黑压压的百姓,也不禁心旌摇动。那种居高临下,受万众景仰的感觉,当真有说不出的震撼。也难怪,千百年来,为了一个皇位,这许多人不惜血流成河,尸骨成山,以性命相搏。 皇帝挺然立在高楼正中向下俯望,一直等诺大广场,数万民众再没有一丝声响,方缓缓抬手,说道,“平身罢!”平淡的声音,显出万世威严。 “谢万岁!”万民轰然高呼,随着第一个烟花的爆响站起身来。 一道耀眼的光芒腾空而起,随着一声轰然的炸响,绚丽烟花瞬间绽放,将整个广场照的恍如白昼。广场上,百姓们欢呼声起,又有人跪下向着五凤楼上磕头行礼,感激高高在上的皇帝,带给他们的和平安宁。 许乐乐心底暗叹。这便是小小百姓的心愿,他们不求飞黄腾达,不求富贵荣华,只求一个太平盛世,保一生的平安温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5有失远迎 烟花一个接一个点燃,越来越是密集,密密的在夜空下绽放。骤然间,一个巨大的烟花炸响,满空的缤纷,五凤楼下的欢呼声骤然高涨,预示着已经跨岁,在万民的轰然拜服下,皇帝双手虚托,做个平身的手势。 待众百姓谢恩起身,烟花仍在继续,伴着下方百姓自演的歌舞响起。皇帝看了片刻,说道,“众卿家中家人等候,也回去团聚罢!”说完,便转身下楼,楼下百姓瞧见,又再叩拜相送。 众臣领命,齐齐躬身相送,依然依品阶陆续下楼。许乐乐随在众人之后,慢慢步下五凤楼,刚下至中央,便见刚才的小太监悄悄迎上太子,在他耳边低语,因离的较远,瞧不清二人神情,却见太子跺了跺脚,随着小太监匆匆而去。 许乐乐勾唇浅笑,目送二人消失在御花园方向,真是很想知道,太子在目睹了御景亭内一幕之后,对那位宁王还会不会如此倚重? 离宫回府,许乐乐跟在许一鸣和秦氏的身后径直向后园里去。刚刚行过玉石桥,便闻雪暖阁那方传来一片笑声,行的近了,却是许一鹤带着一群小厮在阁前的空地上燃烟花,雪暖阁的帘子打起来,阁内一大家子正围着老夫人说笑。 “爹爹,娘,你们回来了!”许云乐眼尖,一眼瞧见三人,欢呼一声奔了出来,一把抓住许一鸣的手臂,扭着身子问,“爹爹,宫里好不好玩?有什么歌舞?都哪家小姐前去?有没有燃放烟花?五凤楼上瞧见什么景致?”一句跟一句追问,满眼皆是艳羡。 许一鸣含笑牵了她手,笑道,“只有三品以上诰封的小姐能去,统共也没有几人,皇家夜宴,你又不是不曾见过?”一边说一边向雪暖阁来。 许云乐不满嘟囔,“我从不曾在宫里过年!” 此时许一鹤也已瞧见,将手中烟花丢给小厮迎了上来,笑道,“大哥,你再不回来,我们可就散了!” 许一鸣笑,“你几年不曾回来过年,若是敢散,明儿我便上请皇上,将你免官,好好在家里陪陪母亲!” “不敢!”许一鹤笑,说道,“大哥不回来,便不能拜年,我还要等着拿母亲的红包呢!” 说着话已跨进阁里,老夫人恰听到这句话,点着他道,“听听,这儿子可不是来讨债的,只惦记着红包!” 许一鹤笑道,“可不是,儿子几年不回来,也不知亏了多少,母亲心疼儿子,便一并补齐了罢!”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许一鸣带着秦氏上前给老夫人磕头,说道,“儿子不孝,不曾陪母亲守岁,当真该罚!” 老夫人含笑道,“有你在朝上辛苦,才有我们府里的富足,谁又来怪你!”说着从身后杜鹃手里托盘中拿起两个红包分给夫妻二人,笑道,“你已是一朝之相,娘也不盼你再高升,只要太太平平的,赶明儿给娘生个孙儿便好!” 许一鸣双手接过,磕头道,“儿子遵命!” 许一鹤忍不住笑道,“是这太太平平的遵命,还是给娘生个孙儿遵命?” 许一鸣横他一眼,却笑道,“一并遵命!” 众人听他兄弟说的有趣,都笑了出来,只有秦氏瞬间黑了脸,咬了咬牙垂下头去。 府中众人已纷闹一夜,只是许一鸣不回,无法行礼,此刻见他拜过,许一江、许一士也相继带着妻子给老夫人磕头。老夫人没有偏差,均是一样的红包分了下去。 其后是许一鹤,也带着妻子祝氏上前磕头,笑道,“儿子也不要母亲补红包,只要母亲如今日一样,再连着给儿子五十年便可!”转着弯儿祝老夫人长寿。 老夫人笑道,“偏你长着一张油嘴,想不给也不行!”盘子里挑了两个最大的红包给他,说道,“你最小,旁人也不和你争,拿着,回头买糖吃!”倒像是哄小孩儿一般,引的众人又笑了起来。 许一鹤却一本正经谢过,说道,“还是母亲疼我!”磕了个头爬起来。 老夫人笑出眼泪,摇头道,“这家里也就有了老四才热闹!” 许一鹤想到那几年被秦家所制,竟然连家也不能回,心里便是一酸,抬头向许乐乐望去一眼。 许乐乐与他四目相对,微一抿唇,便率着弟、妹出来给老夫人磕头,笑道,“乐乐十年不在,可比四叔还久,祖母将最大的红包给了四叔,瞧拿什么赏乐乐?” “这里还出来一个争抢的!”老夫人笑指,想了想道,“往年你不在家,这头一年回来,原该得个大的!”手腕上取下一只祖母绿的镯子,连同红包一并递给许乐乐。 许云乐大急,连声道,“祖母,我也要,我也要!” 许乐乐“嗤”的一笑,说道,“听听,祖母,今儿弟弟妹妹均在,你给了乐乐,如何应付旁人?若真的心疼乐乐,还是改日私下里悄悄儿的给罢!”说着将红包接过,却将玉镯替老夫人戴了回去。 老夫人笑着点她,笑道,“又被这丫头捉弄,终究还是没有老四贪财!好孩子,不学你这不成器的叔叔!” 众人笑了起来,跟着许云乐等一众孙女儿、孙儿也给老夫人拜了年领了红包,又乱纷纷的去给许一鸣兄弟磕头领赏,一大家子倒也其乐融融,笑声一片。 自初一之后,便是各府摆设宴席,请亲朋好友来聚。许一鸣贵为一朝宰相,一时间帖子如雪片一般飞来,只是仅仅这半个月时间,朝臣却有数百,除去各大王府世家非去不可,许一鸣均一概递个帖子了事。 许相府的宴度设在正月初七,也便是数得上的几大王府世家之后。许一鸣出面下帖邀请皇子、朝臣,秦氏便邀请各府家眷,许乐乐、许云乐姐妹也自下帖子邀请和自己相好的姐妹。 许乐乐回帝京不久,与她相熟的姐妹无非程大小姐程秋茗和平阳王世子妃陆轻漾。陆轻漾已嫁为人妇,身不由己,程秋茗却因伤残不愿出门,许乐乐仍依礼给二人下了帖子,程秋茗那里却是差白芍亲自将帖子送去。 初七这日一大早,许乐乐精心装扮,上穿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下穿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乌黑长发,被红莲巧手挽成一个三分凤尾随风髻,八宝翡翠珍珠钗斜绾,嵌珠珊瑚蝙蝠簪压发,鎏金穿花戏珠步摇挑出赤金凤尾玛瑙流苏,柔柔垂在耳际,再配上全套纯黑水晶首饰,整个人顿时光彩照人,明艳不可方物。 装扮完毕,许乐乐起身在室内转了一圈,惹的白芍拍手笑道,“往日小姐打扮均极为素净,今儿这身打扮却有了五六分的艳丽,倒是更让人错不开眼。” 许乐乐含笑道,“往日不是进宫,便是到什么府上,实在不愿太过抢眼,如今是在自个儿府中,我纵不愿抢眼,又避得过谁去?何况如今过年,也该喜庆一些!”说着,命红莲替她将翠纹织锦羽缎镶白色狐毛的斗篷裹上,说道,“走罢!”便带着白芍、红莲二人向紫竹苑来。 依例给老夫人请了安,恰许一鸣与秦氏也过来,便又上前见礼,问道,“怎么不见四叔?二叔、三叔不知几时能到?” 许一鸣道,“你二叔住的离此不远,三叔怕是要晚一些,只是这老四今儿怎么就迟了?”门外唤了小厮,说道,“去,催四爷快些!” 小厮应了刚要去,许一鹤已经带着妻女赶来,笑道,“方才见戏班子进府,跟去瞧了瞧折子!”说着上前给老夫人磕头请安。 许一鸣摇头,说道,“多大个人了,还这般贪玩。” 许一鹤叫起撞天冤来,说道,“我哪里是自己玩,是去瞧有没有备下母亲喜欢的那几出武戏,若是没有,赶着命他们备去。” 说的许一鸣笑了起来,说道,“难怪你最得母亲欢心,就是长着一张好嘴!” 正说笑,但见许云乐一蹦一跳的进来,说道,“二叔、三叔也到了!”不用丫鬟,亲自挑了帘子。 许一江、许一士两家人随后进来,上前给老夫人磕头,说道,“原说早些过来,却不想街上与几个府的马车撞上,耽搁了时辰。” 老夫人摆手道,“无防,横竖客人还不曾来!” 秦氏却道,“往年二爷、三爷均是在府里住过十五才回去,如今要天天赶来赶去,却是辛苦!”说着向许一鸣一瞧。 往年正屋的两个偏院空着,许乐乐所住的锦阑轩也无人居住,许一鹤也多年不回,府里空着不少的屋子。秦氏此言,除了不满许乐乐回府,自然更是指许一鸣纳妾,将地方占了去。 许一鸣微微皱眉,却不愿与她争执,只是道,“家中地方逼仄,倒是辛苦二弟、三弟!”他身为长兄,莫说这两个只是庶弟,就是许一鹤,想要如何指使也无不可,虽然是道辛苦,语气却极为平淡。 许一江、许一士自然不敢说什么,倒是三夫人吕氏抱着儿子坐在一旁,小声道,“大人倒也罢了,只是孩子年幼,每日早起颠簸。” 许一士低喝,“胡说什么!” 吕氏瘪一瘪嘴,强道,“可不是么?从家里过来,这一路便是一个时辰,你瞧瞧翔儿,困的什么似的!”说着心疼的抚着儿子的头。 倒是老夫人点头道,“是啊,家里添了人口,原来空荡荡的院子便显的拥挤,若不然今儿老三去老四院子里歇着,老二在我这里,好在也就这几天,大伙儿挤挤罢!” 许一江忙道,“哪里有扰母亲的道理?” 许一士也道,“四弟也是一家子呢!” 许一鸣想了想,说道,“一顷儿让人将留华宛收拾一下,三弟孩子小,便在那里住几日,二弟离的近些,再跑跑罢!” 许一江、许一士点头。 老夫人叹了口气,指着许一鹤道,“回头老四去了任上便好了,如今只得挤挤罢!” 许一鹤苦了脸,说道,“这才几日母亲便烦了儿子,再住下去,怕是要大棒子赶人呢!” 说的众人笑了出来。 许乐乐抿唇一笑,说道,“祖母怎么忘了,再过些日子,家里才要添人口呢,到了明年过年,怕是连挤的地方都没有。”见老夫人扬眉,便笑道,“祖母忘了?樊姨娘肚子里,可是有祖母的孙儿呢!袁姨娘进门虽只一个月,但也是早晚的事儿,这府里横竖是少不了人口。” “嗯!”老夫人点头,抬头向秦氏望了一眼,说道,“说起这两位姨娘,我倒一时忘了。她们不比寻常的侍妾,这进府的时候虽然按规矩只带了一个丫鬟一个婆子,有侍郎府和中郎将府的脸面,我们却不好委屈人家,这樊姨娘又有了身孕,屋子里该添几个人才是!” 秦氏皱了皱眉,说道,“方才还说屋子逼仄,这一会儿又要添人,偏院里不过三间屋子,却又哪里住去?” 许一鹤听她顶撞老夫人,脸上微微变色,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却又忍住。 许一江、许一士兄弟年年回京,倒是知道她素来跋扈,只是对望一眼,也默然不语。 许一鸣皱眉道,“母亲不过说这个道理,没处住,等春暖了,在后园子里辟地再盖几处院子便是!” 许云乐听的张了嘴,失声道,“后园子里?那岂不是毁了景致?各府的小姐们都说我们的园子好呢!若是住了姨娘,我们上何处玩去?” 许一鸣皱眉道,“那又如何?总不成让姨娘们住到留华宛去罢!”留华宛便是当初月娇带着程谨住过的客院,因临着前院,并不适合内眷长住。 许一江听了片刻,说道,“大哥,这话本不该我们来说,我们府后原来的园子荒废了几年,如今既然府里添人口,何不再修葺修葺用了起来?” 一句话提醒,许一鸣点头道,“嗯,到时将乐乐、云乐移到园子里住去,府里屋子便宽松一些,你们回来也有个安置处!” 许乐乐忙笑着摆手,身子向老夫人身边蹭了蹭,笑道,“我可不去,那园子离祖母太远,来回一趟要走许多的路,乐乐也懒得搬家折腾!” 老夫人笑,“几时变的懒了?” 许乐乐笑道,“若是旁处,乐乐自然愿意走动,只自个儿府里,得闲去玩玩也倒罢了,成天走那远路,便想偷懒!” “那便罢了!”老夫人笑道,“园子修好,你将你几个姨娘移过去,关上门自个儿闹去!” 许云乐大声道,“不要,云乐也要住新屋子!” “好!好!你也去!”老夫人笑应。 兄弟四人提到园子,顿时都来了兴致,许一江道,“那碎玉湖边的书斋,我们常在那里下棋看书,到了夏天满室的荷香,说不出的惬意,此番定要修出来才好!” 许一士笑道,“二哥便只是喜欢读书,我只惦着枫树林后那片草地,我们时常在那里蹴踘。” 许一鹤忙点头,说道,“那里紧靠着大哥的院子,我记得有一次,三哥将蹴踘踢到大哥的院子里去,被大哥好一顿数落。” 说的兄弟几个笑了起来,仿佛一下子回到一起在园子里读书玩乐的年少时光,均是眸光发亮。 许府后的园子,原是许老太爷在时置下的产业,与相府相连,此刻许一鹤所住的院子本就是那片园子的一部分,只是后来老太爷过世,许一江、许一士分出去另过,许一鹤又赴了外任,公孙氏逝后,许一鸣身边的几个侍妾又被秦氏赶的赶,发落的发落,府里一下子冷清下来。 许一鸣见诺大园子空荡荡无人居住,便从相府给许一鹤的院子另开一道门,将原来的园子封了。此刻兄弟几个说起,想着樊香儿之后,必也还能再添几个孩子,相府眼见便要人丁兴旺,便不由的心头火热,恨不得立时将园子恢复原样。 这里说的正热闹,却闻秦氏淡道,“那边空着的园子,有府里这边两个大,荒这许多年,要想修葺出来谈何容易?怕是馈中没有那么多的银子使用!” 一句话,像给一盆燃的正旺的火焰烧上一盆凉水,众人顿时不语。 相府中一向是她主持中馈,旁人手中并没有多少银钱,许一江、许一士兄弟已分出去另过,也没有为这府里出银子的道理,便是许一鹤,携家带眷赴了外任,那点薪俸也只顾得了自个儿,如今听她说没钱,便都说不出话来。 实则众人心里都清楚,相府虽然比不上那些名门旺族,却也有几处田庄、果园、房产,一年收成再少,这些年下来,也断不会理不出一个园子。只是她是长嫂,既说出这种话来,旁人却无法开口。 静默中,但闻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这倒不防,乐乐手中虽然无钱,此刻却有几十个人可用,都是做粗活的,整修花辅,清理湖岸,便是倒掉的屋宇,都不防交给他们。如此一来,便只剩下重整屋舍的细致活儿,待到春暖,再请工匠也不迟,岂不是省下许多工钱?” 秦氏向她一瞧,冷笑道,“大小姐是说那三房陪房罢?这么说,用他们是不要钱的?” 许乐乐淡笑道,“自个儿家里的奴才,哪个还敢要钱?府里纵不用,此刻乐乐也是白养着他们,差到府里来,却又比工匠好使唤一些,只要粗茶淡饭管饱便是!” 这半年来,许一鸣见她处处和秦氏计较,倒没想到这会儿大方起来,点头道,“这倒是个法子!” 秦氏心里盘算,那园子是相府的产业,任她许乐乐再刁钻也谋不去,修了出来,总归是在她手里来管,倒是自个儿得了便宜,便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许乐乐笑道,“若是爹爹、母亲觉着可行,待将年过完,乐乐便命他们进府!” 秦氏想了想,说道,“那园子后墙临街,先在那里开道门,一些奴才,不要到府里来晃!” 许乐乐含笑道,“这个自然,到时只请母亲派几个家丁护院过去监管便可!” 秦氏点头,此事便算定下。 又坐一会儿,客人陆续到来,许一鸣便率三个弟弟到府门迎宾,秦氏带着三个妯娌赴后院张罗,许云乐闻说有相好的小姐到了,便也奔了出去。许云筝等小姐妹耐不住性子,便也跑到后院去玩。 老夫人忙着命丫鬟、妈妈们跟上,眼见着一众孩子奔远才又回来,向许乐乐瞧了一眼,问道,“乐乐,你又捣什么鬼?” 许乐乐扶她坐下,叹道,“祖母便不闻,前几日不知道为何,母亲屋里的杏儿和樊姨娘屋里的巧慧吵了起来,不知道说了什么,气的樊姨娘动了胎气,累爹爹守了一夜。若是就这般也倒罢了,若是一个不好伤了腹里的胎儿,怕是后悔莫及。乐乐想着将那园子收拾出来,大伙儿住的远远儿的,想吵也让她们吵不着,岂不是好?” 老夫人笑了出来,说道,“怕是你也瞧着她们烦罢!” 许乐乐抿唇一笑,说道,“她们便是烦,也烦不到乐乐,只是乐乐手里那些人,在那个手里”抬手指了指正房的方向,续道,“在她手里这么许多年,也不知还有几分忠心,趁这机会,瞧瞧人品也磨磨性子,免得回头用错了人,又惹出旁的事来!” 老夫人点头,笑道,“你呀,一颗心长着多少心眼儿,旁人瞧着只一件事,你却便有三四层意思在里头。” 许乐乐推她,娇笑道,“祖母这话,便是说乐乐一箭三雕四雕么?” 老夫人笑道,“我才不和你掉书袋子,你自去忙罢,只不要忘了正事!”说着笑容微收,神情便有几分凝重。 许乐乐点头道,“祖母放心,要紧的大事,乐乐断不会忘。” 坐着说了一会儿话,闻小丫鬟来报,说客人已基本上到齐,许乐乐便扶着老夫人往后花园里去。 男宾由许一鸣兄弟相陪,在前院回音楼里开了戏台子,女宾则由老夫人为首,在雪暖阁里开了女戏班子。 许乐乐刚扶老夫人坐下,便见小丫鬟行来,悄声道,“大小姐,墨兰姐姐使奴婢来回,说御史夫人到了!” 许乐乐一喜,点头道,“我就去!”俯身向老夫人回了一句,便转身出去,向自己的锦阑轩而来。御史程夫人到了,本该直接引去雪暖阁,如今既然专门来回,来的自然还有程秋茗。而墨兰也是她安排在门口特意等候。 进了锦阑轩,果然见程夫人与程秋茗正坐在厅里饮茶,便笑着进去,一边见礼,一边笑道,“夫人和姐姐均是贵客,乐乐有失远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6内敛低调 二人忙起身还礼,程秋茗道,“如今你已是三品县主,哪里有给我行礼的道理?” 许乐乐微笑了笑,向她仔细打量,点头道,“姐姐今日气色倒好!” 程秋茗淡淡一笑,说道,“如今我也想开了,你说的对,若我不是逢了此难,说不准明年便要进宫,如今能在家中守着娘,又有何不好?” 许乐乐点头道,“姐姐能想得开便好!”转话问起月娇和程谨。 程秋茗含笑道,“许氏成日也念着你,今日谨儿还闹着要来,是爹爹怕他惹事才不曾带来!”月娇自从拜老夫人为义母之后,便冠了许姓。 程夫人见二人亲密,便笑道,“你们在这里聊罢,我去陪着老夫人!”说着起身,向程秋茗望去一眼,便辞了许乐乐跟着小丫鬟去了。 许乐乐送了程夫人回来,向程秋茗笑道,“有何事寻我,还要程夫人避着?” 程秋茗见她一眼看透,指她道,“你便长着颗七巧玲珑心,就不能装不知道,直将旁人衬成了傻子!” 许乐乐笑道,“我不问,你岂不是还要想着如何开口,瞌睡给你个枕头,你反而来怪我!” 程秋茗撑不住笑了出来,说道,“横竖是你有理!”叹了口气,正色道,“今儿这事可当真难了!”见许乐乐扬眉,便叹了口气,说道,“这些日子,我娘在替那四个妹妹物色婆家,你也是知道的!” 许乐乐点头。何止是知道,这主意本就是她出的。 程秋茗苦笑道,“前几日在吏部尚书焦大人府上,不知道怎么,我那四妹便瞧上了六公子。” 许乐乐挑眉,不确定的问道,“我六哥?” 程秋茗苦笑点头,说道,“母亲原说她不配,她便哭闹不休,说是非六公子不嫁。还说什么,六公子虽是侯府的嫡子,却又不是长子,也无功名,她堂堂御史千金,如何就不配?这话我们听着都替她脸红,只是实在被她闹的家宅不宁,我们也是无法,才只好和你说,看能不能从六公子那里想法子,让她断了念想!” 许乐乐自她说出,自然知道她不是求着自己牵线,却也不觉好笑,摇头道,“我六哥那性子,怕是懒怠理会。” 程秋茗叹了口气,点头道,“闻说六公子潇洒不羁,痴恋他的女子多不胜数,他若都管,哪里管得过来?” 许乐乐默默点头。此刻的公孙衍,不过一十六岁,便已受众多小姐青睐,他却无一例外不理不睬,得了一个不羁的名声。却又有谁能料到,这之后的公孙衍受三公主淳于心的纠缠,于儿女之情上,越发瞧的极淡,一味纵情肆意,任由满城芳心痴迷,从不动一分,最终得了个冷心六郎的名号。 想到三公主淳于心,许乐乐眼前突然一亮,说道,“我倒有个法子!”向程秋茗面前凑了凑,悄声道,“你们设法给这位通个消息,难题自然迎刃而解!”说着伸了三个手指,向皇宫方向指了指。 程秋茗杏目圆睁,失声道,“你是说” 许乐乐点头,悄声道,“只说她非要做六哥的正妻,旁的话不用理会!” 三公主淳于心痴恋公孙衍一事,自狩猎回来之后,便已在官室闺阁中传了开去,只是程秋茗自伤残之后躲在深闺,又不见什么人,所以今日才知道。想了一瞬,含笑点头道,“若是如此,倒好办了!” 许乐乐见她神色欣悦,便笑道,“你既来了,不如也到园子里坐坐,若我料的不错,三公主今日也是会来!” 程秋茗略一迟疑,为难道,“这”说着垂目瞧向自己断臂。 许乐乐心里暗叹,却硬了心肠道,“如今姐姐早已伤愈,难不成还要成天躲着谁也不见?” 程秋茗脸色白了白,咬唇不语。 许乐乐知道,今日不能趁着这年下的日子逼她跨出这一步,日后更是千难万难。俯身在她面前,轻声道,“姐姐,我们女子,又有哪一个不爱惜自个儿容颜,你伤残身体,妹妹又岂不知你心里难过?可是,这也不是你的错,那场大祸里,也不独姐姐一人逢难,若是你总躲着不出去,岂不是越发让人猜疑?” 程秋茗半年没有在众人面前露面,如今闺阁中已有各种流言,或说程秋茗因为伤残已抑郁成狂,一说程秋茗成日寻死觅活,更有甚者,说程秋茗根本不只残了身体,还失了清白。 这些闲言碎语,程秋茗虽不出御史府,却有四个别有用心的庶妹,自然添油加醋传了给她,她自然也不会全然不知,闻许乐乐一说,心中便有些松动。 今日若不是有程四小姐的事,再加上许乐乐命心腹丫头前去诚意相邀,她怕是还不肯踏出御史府一步。 许乐乐见她神色迟疑,趁热打铁,轻声道,“姐姐今日不去,日后恐怕也再难在众人前露面了,姐姐本不是蠢人,还要好好斟酌才是!”她今日已踏出御史府,若是这一步不跨出去,恐怕再也难有勇气。 程秋茗见她目光灼灼,向她深深凝视,咬唇想了想,终于点头道,“好,我只去坐坐!” “好!”许乐乐大喜,伸手将她手掌握住,说道,“外头天凉,姐姐稍坐坐便好!”携着她的手出锦阑轩,向雪暖阁而来。 刚行到半路,但见一个小丫鬟快步跑来,一眼见了她忙迎上见礼,说道,“大小姐,平阳王世子妃到了,正问起大小姐,夫人命奴婢来请!” “轻漾也来了!”程秋茗大喜。 许乐乐也是喜出望外,点头道,“我们这便过去,你不用去回了!”与程秋茗加快脚步而行。 眼见雪暖阁已在前边,已闻到笑语声声,程秋茗脚步却渐渐凝滞,终于站住,嗫嚅唤道,“云乐乐!” 许乐乐停住,握着她手,鼓励的道,“姐姐,只差这一步,进去坐坐便好!” 程秋茗脸色苍白,咬着唇不语。 二人站在此处,雪暖阁里旁的人不曾留意,而陆轻漾正等着许乐乐,时时向外张望,却已经瞧见,忙起身迎了出来,惊喜唤道,“程姐姐!”这一声唤,顿时将众人目光引了过来。 许乐乐向她一笑,又转头向程秋茗轻声道,“姐姐此刻离去,便成了逃兵,明日可不知道有多少难听的话传出来!” 程秋茗见了陆轻漾,一颗七上八下的心顿时安稳许多,点了点头,握着许乐乐的手向陆轻漾迎去。雪暖阁中便有人“咦”的一声,说道,“是程大小姐,她的伤好了?”便有不少的小姐向门口走来张望。 在众人眼里,只瞧得见程秋茗脸色似乎是病后的苍白,只有许乐乐感觉得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是那样的紧张,紧张到捏的她的手掌生疼,还轻轻颤抖。 许乐乐任她握着手掌,脸上却是淡然的笑容,迎上陆轻漾笑道,“只道你不能来,发个帖子全个礼数,不想便来了!” 陆轻漾“嗤”的一笑,说道,“原来是走个虚礼,亏我还感激你惦着!” 二人都不去留意程秋茗的紧张,只是随口开玩笑,倒是令程秋茗心中顿时一松,奇怪道,“你二人几时这般熟悉?” 许乐乐抿唇一笑,向陆轻漾一眨眼,说道,“岂止是熟悉,若不是我,陆姐姐险些流落街头呢!”说的自然是在围场上,收留陆轻漾一夜的事。那一夜二人同榻而眠,几乎聊个通霄,自然亲近了许多。 程秋茗见她又打哑谜,好笑道,“又给人下什么套,我才不去猜呢!” 三人说说笑笑,已一步跨入雪暖阁,直到对上一众好奇的目光,程秋茗才恍然自己已立在众人之前。 这半年来,程秋茗愁居闺中,往往下帖相请,原来相处极好的小姐大多数回避,令她知晓,何谓人情冷暖。而此刻,曾疏远她的小姐们,都是一脸的尴尬,望向她的目光一与她对视,便立即闪躲。 瞧着眼前各异的神色,刚提起的心,顿时又松了下去。原来,她怕见旁人,旁人也怕见她啊!程秋茗好笑,唇角便扬上一个淡然的笑意。 愣怔片刻,便有各府的小姐前来见礼,程秋茗温文回礼,却与这些人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亲密。各府小姐见她神色淡淡,也都讪讪的老大不好意思。偏偏她一侧有御封的睿敏县主相伴,一侧有平阳王世子妃相陪,这两人却不能不理,只匆匆见了礼,便即退开。 许乐乐引着二人入座,含笑道,“有几位新来的客人,我去招呼一周再来,你们且坐坐!” 程、陆二人含笑点头,任她自去。 许一士次女许云婉年仅六岁,见程秋茗一条衣袖空荡荡的,不由大是好奇,上前拽了拽她的衣袖,问道,“姐姐,你的手臂呢?” 软糯的童音,顿时压下满室的嘈杂,连已经走远的许乐乐也是脚步一停转过身来。程夫人脸色骤变,颤抖着站起想要过来,一时却迈不开脚步。 程秋茗也是一愣,垂目间,但见一张清秀可人的小脸儿,乌黑的眸子闪着一抹奇异,却没有一丝鄙夷,心底最后一丝不适顿时散去,慢慢漾出一个温软的笑容,轻声道,“姐姐遇到坏人,被坏人用刀砍了去!” 那场灾难,这半年来,便如她心头的一根刺,提不得碰不得,只要想起便血淋淋的疼,却不料,此刻她能如此坦然的说出来。 “是吗?”许云婉眸中露出一丝悲悯,轻轻抚着她的衣袖,柔声劝道,“姐姐,过些日子便不疼了,不要难过!” “已经不疼了,姐姐不难过!”程秋茗抬手抚着她头上的丫角,问道,“小妹妹,你是谁家的小姐?” “我爹爹是许一士,许相爷是我大伯伯哦!”许云婉扬上一个笑脸,侧着头炫耀。 程秋茗笑了出来,说道,“哦,原来是许三爷的千金,怪不得如此可人疼呢!” 满室人静悄悄的注视着这一大一小的笑容,都是悄悄的松了口气,许乐乐最先回过神来,向白芍使去一个眼色。白芍会意,奔到厅后一瞬,便闻轻灵的乐声响起,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僵怔住的众人仿佛这才喘上一口气来,才又各自寻身边的人说话,而程夫人早已是泪流满面,转过头,向许乐乐感激的一瞥。 许乐乐微微一笑,向她点头为礼,仍行去与新来的各位夫人、小姐招呼,心里也是说不出的轻松愉快。经过了今天,程秋茗终于走出了伤残的阴影,日后虽然与从前再不一样,却总算踏出了这一步。 陆轻漾婚后,这是和程秋茗初见,许乐乐深知二人定有许多话说,只在阁里听了两折戏文,便仍邀二人回锦阑轩来,边行边问起陆轻漾近况。暗思淳于弘杰肯放她参加宴会,或者待她已有所改善。 陆轻漾猜到她的心思,摇了摇头,冷笑道,“若是旁处,他绝不会放我,我能来府上,不过是他对你不死心罢了!” 程秋茗却从不曾听说淳于弘杰欲娶许乐乐的事,不由一惊,失声道,“你说什么?” 许乐乐却淡淡一笑,说道,“不必管他,姐姐既来了,便好好玩一日再回去!”将二人送至锦阑轩,说道,“你们体己话儿说完了,便再回来听戏!”留了青萍服侍,自个儿仍回雪暖阁来。 许乐乐刚出锦阑轩,便见白芍寻了回来,说道,“小姐,方才赵承传话,说汪世回来了!”汪世年前便亲自赴了济宁,查探蒋发财一家的事。 许乐乐略一挑眉,问道,“人在哪里?” “在西跨院呢,问小姐能不能一见?” 许乐乐向雪暖阁方向瞧了一眼,点头道,“走罢!”带着白芍由角门出了后院,避过前院的宾客,向西跨院来。 西跨院的下人都被打发到各处忙碌,此刻却是没什么人。汪世正坐着与赵承说话,见许乐乐来,忙起身上前见礼,说道,“小姐料的不错,那蒋发财果然有些门道!”说着自怀中取出几张纸递给许乐乐,说道,“这是蒋发财和几家富户立的文书。” 许乐乐取过,也不翻看,问道,“写的什么?” 汪世道,“蒋发财长子已育有两子一女,次子也已育有两子,却都没有落奴籍,却是送入当地的几家富户寄养,以子侄的身份落籍,他每一年付富户大量的银子。” 许乐乐挑了挑眉,问道,“行这等事,银子必不在少,他一个奴仆,哪来的银子?” “小人也这么想,所以回田庄去查,这一查可不得了!”汪世扬了扬眉,说道,“济宁田庄是夫人留下最大的一处庄子,又是丰饶之地,蒋发财串通了秦氏派去的金顺子,年年报了歉收,却是将钱粮二人私吞。那金顺子是个不学无术的,只要有银子拿,一切便都由他,连庄子也不大管事,交给蒋发财打理,如今庄子还有七万两银子的亏空。” 赵承笑道,“想来是这蒋发财盘剥庄子里的佃户、奴仆,又有什么不得了的?” 汪世摇头道,“若只是那样也倒罢了,我去庄子里一查,才知道那厮竟养着两个小老婆,还各自育有两、三个子女,如今便躲在娘家,真正是又一个冯四。” “两个小老婆?”赵承咋舌,转头瞧向许乐乐,说道,“真个儿是了不得!” “此人可是比冯四脑子灵活!”许乐乐冷笑,说道,“那几个孩子既要落籍,便需通过官府,上报户部,济宁府的知府是何人?有没有查出此事是何人经手?” 汪世笑了笑,说道,“这倒巧了,济宁府主管登记户籍的文书是黄家的人,济宁知府却是李氏的亲侄儿,李永亮之子,李茂!” “黄家的人?”许乐乐挑眉,“秦大夫人的娘家?” “是!是秦大夫人的堂兄弟!” “那几个富户呢?可曾查过底细?” “那几个富户本身并没有根底,只不过是巴结上了李茂,背地里有些不法的勾当,捞些银子!” “嗯!”许乐乐点了点头。 赵承插嘴道,“那七万两银子小姐要向夫人讨去?” “向她讨?”许乐乐冷笑,“向她讨,只怕便宜了她!”垂目向手中的纸张瞧了瞧,唇角突然勾出一抹浅笑,向汪世道,“你明儿便返回去,寻人出首,将此事闹大,越大越好!” “是!”汪世点头。 “另两家呢?”许乐乐又问。 汪世道,“朱壮、万全两家倒未查出不妥,只是陇田的庄子账目有些偏差,朱壮一家在广水,似乎也是被人奴役,并没有不妥!” 许乐乐点了点头,说道,“查的细了,若只是账目倒也罢了,处置了蒋发财,我不信讨不到!”抬头向二人一笑,说道,“我原说等他们好生过了年再说,如今既有这事,明日便命蒋家一家进来做活罢,免得闲了生事!”将相府要修整园子的事说了一遍。 等打发汪世离去,许乐乐仍入园子里来,雪暖亭瞧了会儿戏,见程、陆二人还不曾过来,放心不下,便又向锦阑轩去。 进了厅,却不见有人,正要寻丫鬟问,却闻里间有人说话。挑帘一望,但见陆轻漾正歪在窗前的矮榻上,便不由笑了出来,说道,“你倒自在!” 陆轻漾见她回来,便撑身坐了起来,下巴向另一边一指。许乐乐跨进门,但见程秋茗坐在椅子上,衣衫半褪,露出半条断臂,青萍正在替她检视。 许乐乐见她肌肤白晰,手臂纤长,偏偏落了个残疾,不由暗暗可惜,脸上却不露出什么,含笑道,“这是做什么?” 程秋茗见她进来,抬头向她一笑,淡道,“方才说起,我这断臂素日总不舒服,逢天阴下雨便隐隐作痛,你这丫鬟便替我行了针,竟当真舒服许多!” 许乐乐点头,抬头向青萍望去。青萍会意,说道,“但凡重伤,伤口总会有些不适,日后莫要轻易凉着便是!” 程秋茗点头,说道,“当初陆太医也是这般说!”说着,慢慢将衣衫穿起。 许乐乐在她身边坐下,说道,“日后姐姐若有不适,又唤太医不便,尽管使人来唤青萍!” 程秋茗点头,笑道,“我自然不与你客气。”侧头瞧着她,笑道,“这好半天,你去了何处,却将我们丢在这里不管?” 许乐乐笑道,“我哪里有程大小姐这般清闲自在,左不过是为了些俗事忙碌。”也不避着二人,将蒋发财与田庄一事简略的述了一回。 程秋茗略想了想,笑道,“实则这蒋发财也算可用之人,只是为人奸滑一些。如今他们一家子皆在一处,管事的人又疏懒,自然被他钻了空子,若是将他一家子分开,互相有了牵制,便是他得些好处,也不敢如此大胆。” 许乐乐想了想,点头道,“姐姐这法子倒是极好!”见她于此事通透,便多聊几句,却发现这程大小姐竟是一把理家的好手,便连陆轻漾也听的出了神。 三人正说着,便闻外头小丫鬟回道,“大小姐,前边传话说,就要开宴了,请小姐、夫人们入席呢!” 许乐乐应了一声,说道,“这便出去罢,一会儿用了膳,再回来歇着!” 陆轻漾轻叹一声,眉宇间便泛出些不耐,说道,“与那些人一道坐着,当真是乏味的很!”直身坐起,由着许乐乐唤进丫鬟服侍,又重新均面补妆,三人才一道向前院里去。 内院回音楼里,锣鼓早歇,桌案绕着四周摆开,众男客早已就坐。左侧垂着密密的一道帘子,留出女宾的位置,中间环出大片空间,歌姬舞娘正缤纷登场。 许乐乐三人到时,老夫人已带着众女宾入座,门口坐着的几位小姐见她三人进来,忙起身见礼,含笑唤道,“睿敏县主、世子妃、程大小姐!” 男宾席也有不少的目光向这里望来,在望上许乐乐瞬间的惊艳之后,有许多的目光反被程秋茗吸引了去,便有人悄声议论,“那不是程大小姐吗?这半年未曾见她,今儿倒来了!” 也有人深思道,“只闻说她和世子妃极为要好,不想与睿敏县主也这般亲密!”跟着这句话,又有许多的目光落在许乐乐身上。 往日有人偶尔提到许府大小姐,只道她是一个几乎被亲生父亲遗忘,被排拒在帝京贵妇名媛圈子之外的寻常千金。加上许乐乐衣着行事内敛低调,一向不曾引起旁人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7奇变横生 而如今的许乐乐,有了御封县主的光环,又听闻宁王求娶,邵二公子与其来往亲密,更加上一个月前围场被困,几次出计求救,曾被同队公子大加赞誉,如今的许乐乐,早已不是半年前初回帝京的许大小姐,而是挂上一抹神秘莫测的色彩。 此刻便有不少公子第一次细细打量她的容颜,一瞧之下,心跳不由漏跳一拍。竟然从不知道,这位睿敏县主非但生的倾城绝艳,而那一身雍荣气度,哪里只是一个相府千金,分明带着皇家的凛然之气。 而在几乎所有的目光落在睿敏县主身上时,末席的一双眸子却牢牢锁上她身侧的陆轻漾,但见她云鬓高挽,一身宫装雍荣华贵,皇室的尊荣,养出眼底一抹冷锐。眉眼仍是那副眉眼,整个人却已与过往不同。公孙宁不禁黯然神伤,她终究已不再是他的轻漾! 酒过三巡,席间众人已难安坐,纷纷起身,向今日的东道主敬酒。许一鸣已贵为一朝宰相,除去封爵封侯,再无可升,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竟然众口一词,将祝祷尽数落在那未出世的小公子身上。更有甚者,想起围场上许相爷纳妾之日的洞房花烛,大笑着赞许一鸣龙精虎猛,来年旺族添丁,不在话下。 子嗣本就是许一鸣一块心病,此刻听众人祝祷早日得子,想到樊香儿的肚子,一时间意气风发,向身畔小厮命道,“如今大节下,今日又是欢聚之日,也请两位姨娘来席上热闹热闹!” 不是为了欢聚,是炫耀樊香儿的肚子罢? 许乐乐勾唇浅笑。 姨娘本是半主半奴的身份,不宜在这席上露面。只是樊香儿、袁青眉二人本就出身名门,与在座众人本就相识,一听之下,齐声喊好,便有几人将促狭的目光向黄公子望去。 一顷儿,樊香儿和袁青眉果然奉命而来。樊香儿本就是妾室所生,虽得宠爱,终究与嫡出的小姐不同,更在意的却是旁人的宠爱。加一入府半年,于这姨娘的身份渐渐适应,如今又怀了身孕,得许一鸣和老夫人照应,更不觉得做许相的妾室有何不妥,一身皆是狂傲之气,浅笑着给秦氏见礼,颇有示威之意。 微凸的肚子,掩在厚厚的冬装下,并瞧不分明,但那眉眼体态,已是分明的圆润。樊夫人坐在席上本来极不自在,此刻盯住了她,眉目渐渐舒展,目光向秦氏斜去一眼,便带上了一抹嘲弄。 妾又如何?若是生下许一鸣的长子,这相府诺大产业,一样落在他的身上。 而那里黄公子瞧着樊香儿脸上的甜然娇笑,不由愣住,隔了片刻,却又笑出声来,杯中酒一饮而尽。她这里过的姿情肆意,枉他还为她牵肠挂肚,为这等女子,却又何必? 袁青眉却是心高气傲,落于这一步,实在是千万个无奈。今日本不欲来,奈何是许一鸣亲口传唤,只得一步步拖着,随着樊香儿入厅,一眼见许多宾客,又有母亲在座,不觉脸上微白,却也知许多双眼睛瞧着,退不得,逃不得,只得含羞忍耻,随后上前行礼。 秦氏听许一鸣这个时候还不忘二人,心中早已气怒,却强压着心头怒火,淡道,“免礼罢!” 二人谢过,行去立在她身后。 许一鸣向二人瞧了一眼,说道,“今日不过是私宴,樊姨娘有身子的人,不必立这规矩,杏儿,给姨娘搬把椅子!”目光扫过袁青眉,欲说让她也坐,却没有理由,便移了开去。 杏儿微怔,躬身应命,一双眼睛却是望着秦氏。 秦氏恨的咬牙,却也只能点头道,“相爷说的是!”向杏儿使个眼色,杏儿会意,领命下去,隔了片刻,果然替樊香儿端来一把椅子,放在秦氏身后。 樊香儿大是得意,向袁青眉抛去挑衅的一眼,款款落坐,身后丫鬟巧慧忙着替她奉上手炉,递上茶来。 如此一来,这满堂宾客,除了四周立着的各府的丫鬟之外,便只有袁青眉一人站着,显的极为突兀。袁青眉心里尴尬万分,却也只能默默立着,微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瞧任何一人异样的目光。 她在一夜之间,由一个名门闺秀,将门嫡女变为相府的妾室,于旁人不过道一声可惜,事过一个月,已没有人再放在心上。而坐在对面的袁夫人,瞧着女儿黯淡的容颜,不由心如刀绞,要想起身离去,却舍不得这难得看到女儿的机会,一双眸子便定定胶着在女儿身上,却还得压下心头涌上的热泪,强扯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许乐乐将这情形收在眼底,举杯在唇上轻抿,心中却有些不稳。有一瞬间,想到是自己一手促成这一切,不竟略觉愧疚,而转念间,想到上一世那一场大乱,心肠又瞬间变的坚硬,杯中酒一饮而尽,心中已再无芥蒂,转头与陆轻漾说笑。 酒宴从午时一直持续到酉时,案上菜肴已换了几轮,美酒更是下去几十大坛子。诸王与一些朝臣已相继离去,只余下一些许相府的亲厚,与零星一些宾客。许一鸣兴致极高,见余下众人不多,索性便命撤了帘子,将席位拼在一处,继续欢饮。 场中歌舞已转了几回,淳于弘杰突然道,“宴是好宴,只是歌舞却看的厌了,莫不是许相爷藏私?” 许一鸣一怔,笑道,“教世子取笑,内院里有备的女戏班子,若不然唤戏来听?” 淳于弘杰连连摆手,说道,“罢了,莫说是女戏班子,便是武戏,又有几场是不曾瞧过的?”说着,眸光在陆轻漾身上一转,便落在许乐乐身上。 陆轻漾微微抿唇,却端坐不动。淳于弘杰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冷笑一声,仰首将杯中酒饮尽。正要说话,却闻秦氏道,“我素闻袁姨娘歌舞双绝,却几次都错过,倒不如请袁姨娘献舞一曲,给相爷和诸位宾客助兴!” 袁青眉在她身后一站便是三个时辰,此时早已双腿僵麻,一听此言,知道是存心折辱,不由微微咬唇,抬眸向许一鸣望去,只盼许一鸣摇个头,此事便算过去。 哪知道此时许一鸣酒酣耳热,哪里想得到许多?闻说袁姨娘歌舞双绝,便说道,“哦?本相倒不曾见过!”眸光向袁青眉身上一扫,见她立在那里,婷婷然如柳临湖,自成一种风韵,便点头道,“眉儿,那你便舞上一曲来瞧瞧!”一时忘记有许多外人在场,竟然唤了她的闺名。 袁青眉脸色顿时涨的通红,转而又变的煞白。这不比名门千金相聚时的各较才艺,宴前献舞,乃是伶人伎子的勾当,应下,便是让自己沦为下流,不应袁青眉微微咬唇,一时踌躇不决,不知该如何是好。 短暂的冷场,令席上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袁青眉身上。 秦氏微微冷笑,却端然稳坐,默然不语。 樊香儿一脸幸灾乐祸,轻声道,“妹妹,相爷说话呢!” 这片刻间,袁青眉念头百转,心知今日若不受这屈辱,等宾客散后,便要承受许一鸣的雷霆之怒。抬眸对上袁夫人担忧的目光,不由狠狠咬唇,福下身去,轻声道,“是,容婢妾前去更衣!”见许一鸣挥手,便带着碧荷退了出去。 淳于弘杰本欲要陆轻漾出言赞赏,促使许乐乐宴前抚琴,趁机当众向许一鸣提亲,许一鸣为人圆滑,当着这许多人,万不会驳了自己脸面,只要他应了,再一同去奏请皇帝指婚,便不难成事。哪知道陆轻漾于他催促的目光恍若不见,更将他的嘱咐抛之脑后,心中气怒,一时却也再寻不出由头。 这里等着袁青眉换装,秦氏便笑着向丫鬟命道,“眼见天黑了,那些孩子们在园子里玩闹一日,你去唤他们回来,吃些东西暖暖身子,莫冻着了!” 丫鬟闻命,正要退去,吕氏忙道,“她哪里唤得动这些孩子,还是我一同去罢!”说着起身,随着丫鬟一同出去。 隔了片刻,但闻银铃声声,隐隐传来,厅内众人顿时一寂,尽皆瞧向门口。锦帘挑起,袁青眉盈盈而入,众人眼前顿时一亮。 但见她满头青丝散开,长可过腰,只头顶一缕,斜斜挑成一个流云髻,髻尾颤颤的插着一只凤头珠钗,挂出长逾盈尺的流苏。这一身装扮,清丽如水,飘然出尘,与方才头梳圆髻的小妇人打扮自然是天壤之别。 众人愣怔一瞬,顿时便有人高声喝彩,秦氏却皱了皱眉,沉了脸色。但见袁青眉下摆,露出风摆荷叶的舞衣,舞衣上亮光闪闪,缀着无数的银铃。而她留意的却是舞衣外却罩着的一件大红妆缎狐肷褶子大氅,这件衣裳是前几日下边一名官员所赠,秦氏惦记隔几日赴宴时穿用,哪知道许一鸣一声不吭竟赏给了袁青眉。 袁青眉缓缓步入厅来,身后碧荷替她将大氅取下,露出一袭粉白舞衣,腰身款摆,旋身盈盈一礼,裙摆水袖顿展,但见风摆荷叶上,竟是百蝶翩飞,霎时间满眼繁花似锦,冬意顿去。 舞未动,众公子已是心摇神动,顿时赢得满堂彩声。而袁夫人却泪盈于睫,唯有她知道,当初女儿精心绣制这袭舞衣,为的是能在围场宴会上一舞,艳冠群芳,哪里知道,这舞衣还未用上,便已被赐给许一鸣为妾。 淳于弘杰眼见袁青眉这等丰姿,眼中掠过一抹惊艳,心中暗道,“可惜,这等美人儿,竟然给了许一鸣为妾。”目光在许乐乐面上一扫,却又微微摇头。袁青眉固然极美,却又岂能及得许乐乐倾城之姿之万一? 眼见袁青眉款款起身,长袖一展,静等乐起,淳于弘杰扬声道,“如夫人仙人之姿,岂是俗乐能配?” 许一鸣微一挑眉,实不知这位平阳王世子又要如何,问道,“世子此言何意?” 淳于弘杰朗然一笑,说道,“仙子之舞,自然该配仙乐,今日相爷所请鼓乐虽非凡品,怕也不配替如夫人伴乐罢?” 许一鸣问道,“那依世子之意” 淳于弘杰还未说话,却闻许云乐大声道,“爹爹,昔日中秋节上,姐姐与六公子琴萧合奏,当真是如闻仙乐,今日六公子是客,自然不敢劳动,何不便请姐姐为姨娘伴乐?” 许一鸣从不曾听许乐乐抚琴,一怔问道,“还有此事?” 淳于弘杰大兜圈子,原本就是为了引出许乐乐,许云乐此言正中下怀,忙连声道好,说道,“睿敏县主一曲名动帝京,想来必非凡曲!” 这话一出,公孙家的几兄弟便已皱眉。宴前献艺,以袁姨娘半奴的身份也倒罢了,许乐乐是相府堂堂正正的嫡小姐,御封的三品县主,岂能效这伶人伎子的所为?而建安侯府众人,却均面露笑容,有几人趁机喝赞,生怕不能激出许乐乐。 唯有秦鹏神色复杂,瞧着那静然端坐的女子,实不知是该设法替她解围,还是该助着自个儿家人落井下石。 一时间,方才还落在袁青眉身上的目光,又尽数落在许乐乐身上。 陆轻漾暗暗着急。淳于弘杰几次暗示她推出许乐乐,她拼着回去受他责难也置之不理,哪里知道,那里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许云乐。 群情复杂中,但见许乐乐浅浅抿一口茶,淡淡道,“古人彩衣娱亲,乐乐自当效仿!”款款起身,向老夫人一拜,含笑道,“往年乐乐不曾承欢膝下,有违孝道,今日愿献丑一曲,搏祖母一乐!” 轻描淡写几句,将宴前献艺改成效仿古人彩衣娱亲,丝毫不提给袁姨娘伴乐之言,只将一个“孝”字演绎的淋漓尽致。众人心中暗喝一声彩,便再无人说话,老夫人见她轻易解围,不禁笑道,“好!好!祖母还不曾听我欢丫头抚琴呢!” 两人一搭一档,祖孙情深,压根没有旁人什么事。 许乐乐盈盈含笑,浅施一礼,低声向身后红莲吩咐几句,这才转身向众人道,“容乐乐且退!”说着转身,飘然离席。 公孙兄弟均是轻吁一口气,互视几眼,均微微笑起。手中杯举,互相一照,尽数一仰而尽。怎么忘了,依这丫头的机灵,岂是能被旁人算计了去的? 袁青眉独立场上,眼见许乐乐纤细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中的怨愤不甘顿时无踪。两次争竞,处处落在下风,她从未服过,而此刻,自己为了不使母亲难堪,才拼着受辱不得己一舞,而她,只是轻描淡写几句话,便已堵住众人之口。那个被自己轻视的少女,那瘦削的身体,竟然似蓄满无穷的力量。 许乐乐片刻即回,身后丫鬟琴案、香炉、瑶琴一一捧上。许乐乐亲手焚香,置于琴案一角,这才在琴后坐下,手指在弦上轻轻一挑,琴声琳琅,流泄而出,厅内顿时一寂。 但闻她铮铮几响,乐声方起,便已停歇,抬头向袁青眉一望,轻声问道,“不知姨娘要做何舞?” 袁青眉浅浅施礼,轻声道,“但凭大小姐做主!” 断没有姨娘向嫡小姐点曲子的道理,袁青眉这话说的守礼、谦卑,其中却也有傲然之气。不管许乐乐抚出何曲,她袁青眉都能如常舞来! 许乐乐自是知晓她的意思,浅浅一笑,微微点头,眸光在她一身衣衫上一转,手指轻拢,一曲已在指下缓缓流出,如春回大地,百花盛开,溪水潺流,道不尽的人间芬芳。 袁青眉轻舒广袖,随乐起舞,款摆的腰肢如风扶柳,袅娜中带着一分柔韧。彩裙荡起,百蝶如活过来一般,翩然而舞,随着她一举一动,银铃声声,竟与琴音合而为一。 许乐乐手指轻挥,乐声渐渐拔向高昂,便如一场盛世繁华在眼前展开。袁青眉身姿回旋,裙裾层层辅展,顿时满室荷花盛开,百蝶翩飞,绚然夺目。 众人瞧的心旌摇动,不由爆出满堂彩声。 彩声未歇,但闻琴音突转,铮铮两响之后,琴声转急,仿若凭空洒下一层急雨,隐隐的,竟似夹着金戈之声,顿时冲破那满室的繁华。 袁青眉身形纵跃,凌空回旋,柔韧的腰肢愈摆愈烈,银铃急响,与琴声中金戈之声相和,竟似有隐隐的马蹄声,金戈铁马声中,一袭彩衣平辅,竟似茫茫大漠,卷起漫天黄沙 厅内众人,如公孙兄弟,秦氏兄弟,不少人曾征战沙场,此刻脸上激赏的神情褪去,尽数变为深深的震撼,厅内反而一片寂静,唯闻琴声铮铮。 许一鸣一介书生,于那金戈铁马却是无感,只觉场上虽只袁青眉一人,却能舞出如此宏大的气魄,也是不由连连点头。目光随着舞衣的翩飞,落在她款摆的腰肢上,不由便想到那舞衣下紧实的肌肤,修长的双腿 琴弦转急,越来越高,越来越急,袁青眉的身体跟着急速转动,急转之下,银铃反而归于无声,但闻琴中一片杀伐之声,声音拔到极致,突然铮铮急响,仿佛战鼓初鸣,杀伐声顿歇,唯有风声过耳,隔了片刻,一切归于沉寂。 袁青眉急转的身子随之飘摇而下,宽大的裙摆全数展开,在地上辅成一朵盛开的荷花,而那柔若无骨的人儿,便是花中香蕊。 整个大厅,陷入一片静寂,众人均震撼在那绝妙的琴声,绝美的舞姿中,难以回神。 隔了良久,但闻掌声悠悠响起,一下,一下,又一下,四皇子淳于信慢慢站起,赞道,“如此琴声配如此舞姿,今日一见,不枉此生!”一双乌眸,亮如天际星辰,定定的落在琴后的人儿身上。相识已有半年,虽然知道她惊才绝艳,聪慧无匹,却仍然能时时带给他惊喜。 清朗的声音,将众人失去的魂魄惊回,一瞬间,爆出满堂的彩声。 许乐乐盈盈站起,向众人微一点头,转向老夫人施礼,说道,“孙女儿献丑!” 老夫人也不料她琴技竟到出神入化的境地,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孩子!” 公孙宁慢慢将杯中酒饮尽,转头望向公孙衍,说道,“我听乐乐的琴技,似乎比中秋时又强了许多!” 公孙衍轻轻点头,整副心神却仍沉醉在方才的乐声中,隔了片刻,才轻声叹道,“改日得瑕,非要和她再同奏一曲!” 公孙致轻笑一声,低声道,“乐痴!”换来公孙宁一记白眼。 那里许一鸣也回过神来,大喜之下,已是满脸的喜悦,心中得意非常,说道,“当真不料乐乐有此琴技,眉儿有此舞姿,本相之幸!本相之幸!”见袁青眉站起行礼,忙向碧荷道,“快扶姨娘下去更衣,莫冻着了!” 袁青眉听他语气中满是关切,心底便是一松,裣衽一礼。转身欲去,又向许乐乐望去一眼,却正好触上她浅淡的眸光,不由深深俯首为礼。将门虎女,袁青眉的舞姿之所以异于旁人,便是柔美中掺杂了坚韧,而方才许乐乐一曲,正是将她的长处发挥到淋漓尽致。 聪明如许乐乐,绝不是无意为之,她不管是为了何种目的,总究是在助她!见许乐乐微一晗首,袁青眉眉目低垂,再不多停,转身绕过眼前的桌案,向门口行去。碧荷抱着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忙跟了过来,赶前两步欲给她披上。 此时二人正经过秦氏的案桌,樊香儿坐在秦氏身后,便较旁人靠后一些。也就在同时,吕氏和几个丫鬟带着一众孩童回来,几个孩子嘻嘻哈哈的冲入厅中,吕氏忙着追来,喊道,“慢些跑,仔细摔了!” 话声刚落,便见领先的许云琼已一头撞在袁青眉怀里,袁青眉身子一晃,撞到在她身后替她披衣有碧荷。跟着但闻杏儿一声惊呼,“啊哟!”脚下一个踉跄,也撞在袁青眉身上,袁青眉立足不定,整个身子一歪,向一侧摔了出去,却正正撞上樊香儿的椅子。 这一下重撞,竟使椅子“咔嚓”一声断裂,樊香儿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前扑出。而此刻秦氏起身去给老夫人添酒,座位上无人阻挡,樊香儿整个人扑上案桌,肚子在案边重重一撞,又滚落于地,顿时疼的大叫出声,脸色煞白。 许云乐尖声大叫,“袁姨娘,你撞到樊姨娘了!” 奇变横生,满厅的人顿时惊呆。还是老夫人先反应过来,大惊站起,失声道,“快,快看看樊姨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8还请勿怪! 一句话提醒,一众丫鬟、妈妈尽数向樊香儿涌去。青萍刚刚向前迈出两步,却被许乐乐一把拉住,一双眸子不瞧地上的樊香儿,却定定注视着在混乱中悄悄退后的杏儿。 刚才从她的角度,她分明看到,并没有人撞到杏儿,更没有什么东西勾绊。若不是她那一推,袁青眉虽然被撞的立足不稳,也断断不会撞上樊香儿。 更何况,那椅子是坚实的木椅,如何轻易就会断掉?而秦氏早不走开晚不走开,却在这个时候去给老夫人添酒。说只是巧合,旁人信,她许乐乐却一个字都不信! 一阵混乱之中,只闻樊香儿痛极的尖叫声,许一鸣大吼,“太医,快,快去请太医!” 几名小厮连应,乱哄哄的齐齐向门口冲去。老夫人急的直拍桌子,连声道,“快,快给她盖暖和一些,抬回屋子里去!” 许一鸣此时早没了主意,一听此话,忙连声吩咐,众人七手八脚将樊香儿裹个严实,几个婆子抬头的抬头,抬脚的抬脚,将樊香儿抬回了东偏院。 陆太医刚刚回家,便又被人请了回来,径直入了东偏院。许一鸣心中焦灼,急的连连顿足,转头瞧见袁青眉也跟了过来,仍是一身舞衣立在门口,想到许云乐那声尖叫,不由怒从心起,向她一指,咬牙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 袁青眉脸色骤白,摇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惊慌加上冻了许久,声音已经暗哑。 “袁姨娘,我分明看到你自个儿撞了樊姨娘!”一边一个娇软的声音响起,许云乐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露出一些不解,望着袁青眉,问道,“袁姨娘,你为什么要撞樊姨娘?” 轻轻两句话,将袁青眉推到深渊。袁青眉顿时如堕冰窖,只觉得全身冰冷,见鬼一样瞪着许云乐,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许一鸣此时心里只有樊香儿肚子里的孩子,一听此话,更是怒火中烧,将手一挥,“啪”的一声,重重一记耳光打在袁青眉脸上,喝道,“滚,滚回去,从今日起,禁足三个月!” 袁青眉被他打的一个趔趄,一手扶着碧荷才勉强站稳,眼前金星乱冒,耳中轰鸣,一双眸子里,尽是茫然。她不懂,为何与她一向交好的许云乐要污蔑她,她更不懂,为何许一鸣竟不肯听她解释。 “姨娘且回罢,这里有太医便好!”一个清淡的声音响自身后,许乐乐慢慢的踏进门来,向她瞧去一眼,向碧荷吩咐,“还不扶姨娘回去?”心底暗暗摇头,袁青眉被袁冠顺夫妇保护的太好,竟然不知道人心险恶。 碧荷早被吓的傻了,听许乐乐一说,才连声应命,连扶带拽,将袁青眉带了出去。 许云乐冷哼一声,低声道,“只是禁足,便宜了她!” 许乐乐垂目向她一望,也是微微冷笑。 趁混乱将樊香儿撞倒,再将一切推到袁青眉身上,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这一会儿,内室已乱了起来,有丫鬟急声的大喊,“糟了,出血了!” 许云乐眸中闪过一抹喜色,却失声道,“啊呀,快求太医救救弟弟!”终究年幼,声音里的那抹喜悦还是透了出来。 老夫人脸色难看,向她横了一眼,颤颤的在椅子上坐下。 许一鸣也是脸色铁青,在室内团团兜了几圈,咬牙道,“胎儿若是有事,本相绝不饶她!” 只是关心胎儿啊! 许乐乐心底冷笑,行去在老夫人身边坐下,伸手挽住老夫人手臂。默默的望着出出进进奔来跑去的丫鬟婆子。 直闹到半夜,陆太医才一脸疲惫从内室出来,轻吁了口气,说道,“虽见了红,幸好姨娘身子康健,又施针及时,保住了胎儿。只是这一撞动了胎气,如今胎儿未稳,一定要多加小心!”说着在案前坐下,开了张方子,说道,“此药连用三副,好好调养便可无事!” 许一鸣听说胎儿无事,大喜过望,忙谢过陆太医,命管家好生送了出去。老夫人也是心头一颗大石落地,连声命人前去煎药。 许云乐在听说樊香儿肚子里的胎儿无事时,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失望,很快又掩了下去,反而向许一鸣行礼,说道,“恭喜爹爹,有惊无险!” 秦氏眼底闪过一抹戾色,咬了咬牙,说道,“天不早了,既然无事,便都回去歇了罢!”站起身,只向老夫人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许乐乐也扶住老夫人,说道,“祖母,既然樊姨娘无恙,我们也且回罢,人多反而吵了她歇息!” 老夫人点头,转身向众人挥手,说道,“回罢,都回罢!”扶着许乐乐慢慢离去。 将老夫人送回紫竹苑,许乐乐方回自己的锦阑轩来,青萍不解道,“小姐,方才为何不令奴婢前去救治?难不成小姐也不想那孩子生下?” 许乐乐摇头,冷笑道,“有没有那个孩子,于我并无什么,只是你不曾瞧出,方才根本不是意外?别说是方才你不能去瞧,你吩咐下去,这几日大伙儿都离樊姨娘的院子远远儿的!” 青萍本来便极是聪慧,被她提醒,恍然道,“难怪,那么乱的场面,二小姐竟然一口咬定是袁姨娘撞了樊姨娘,旁人没瞧清楚,听她一喊,便都当了真!” 许乐乐点头,想了一瞬,将自己身边几人唤来,细细嘱咐。 第二日一早,许乐乐去给老夫人请安,见许一鸣夫妇已在,先行了礼,方道,“爹爹、母亲均在,乐乐恰有事商量。” 许一鸣昨天忙到半夜,此时还觉得乏困,揉了揉眉心,问道,“何事?” 许乐乐道,“昨日原说今日要遣了那些奴才收拾后园,如今樊姨娘病中,恐怕会惊扰,是不是缓几天再说?” 许一鸣一听会惊扰到樊香儿,那便是会惊扰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便点头道,“那便过些日子再说罢,不急于一时!” 秦氏却道,“园子离正屋极远,哪里便惊得到她?” 许一鸣望她一眼,说道,“园子虽远,但那许多奴才进出,难免冲撞!” 许乐乐勾了勾唇,说道,“那便等樊姨娘身子好些罢!” 秦氏不悦,冷哼道,“过些时天暖,你那些奴才去了田庄,哪里还有人用?” 许乐乐笑道,“昨天闻陆太医道,樊姨娘养上一个月便好,离春耕还有三个多月,哪里便急着要去?” 秦氏心里虽老大不愿,见许一鸣脸色难看,便也不再说,只道,“那便再等等!” 正说着,突闻外边一阵脚步声急响,有小丫鬟大声道,“老爷、夫人,不好了,樊姨娘不好了!” “什么?”许一鸣脸色大变,呼的站起几步冲出门外,喝道,“胡说什么?什么不好了?” 老夫人也是变了脸色,颤颤的站起,说道,“别吓她,让她慢慢说!” 小丫鬟是昨天暂时调去服侍樊香儿的,此刻急的泪都落了下来,说道,“昨儿姨娘服了药,本来已好了些,今儿晨起还喝了半碗粥,哪知道刚才服了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疼的满床打滚,下边出了血团子!” 老夫人一听,惊的险些晕了过去,颤声道,“还还不快些请太医?” 小丫鬟回道,“已报了给常管家,命人去请!” 许一鸣到了这会儿反而定下心来,回身向老夫人道,“母亲且莫着急,儿子去瞧一瞧!”说着施了一礼,匆匆而去。 秦氏闻着脚步声去远,才起身道,“儿媳也去瞧瞧罢!”行了礼转身而去。 老夫人抓着许乐乐的手,身体仍是不自觉的颤抖,颤声道,“她!是她!” 许乐乐扶她坐下,轻声道,“如今樊姨娘肚子里的胎儿要紧,旁的事迟些再说!” 老夫人点头,慢慢坐回椅中,向杜鹃道,“命人前边去守着,有了消息,速速来报!” 杜鹃应命,匆匆去安排人手。 这一等便是整整一个上午,到了近午时分,有小丫鬟匆匆来回,说陆太医已经出来,却没有听到说些什么。 老夫人再坐不住,抓着许乐乐的手,说道,“我们去瞧瞧!” 许乐乐点头,扶着她匆匆向前边奔来,后边丫鬟、妈妈瞬间跟了一群。 刚刚踏进院子,便闻屋内传来樊香儿撕心裂肺的哭声。老夫人脸色一变,疾走几步,抓住一个小丫鬟,问道,“怎么了?” 小丫鬟满脸惊慌,摇头道,“只闻说樊姨娘肚子里的胎儿没了,旁的旁的奴婢不曾听到!” 老夫人脑中一阵昏眩,放开她直愣愣的闯进房去,见许一鸣呆立当地,劈头就问,“没了?” 许一鸣恍然醒觉,失神道,“没了!一个成形的男孩儿,就这么没了!” 老夫人腿一软,木然跌入椅中。 从一早小丫鬟报信,许乐乐便料到有此结果,倒也并不意外,向陆太医问道,“姨娘身子可好?昨儿不是说只是动了胎气,怎么今日就没了?” 一句话提醒,老夫人也忙问道,“是啊,昨儿不是说不打紧吗?” 陆太医脸上现出一些迟疑,说道,“此事古怪,不知今日那副药的药渣可在?我要验一验才能确定!” 巧慧正抹着眼泪出来,一听这话,说道,“一定还在厨房,奴婢去拿!”拔步就向门外跑去。 刚跑到门口,便闻院子里一阵吵闹,许一鸣心情恶劣,闻声大喝,“何事,吵什么?” 院子外一寂,跟着脚步声响,护院小五扭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躬身道,“老爷,奴才见这个丫头鬼鬼祟祟的,怕有什么勾当,便拦住一问,岂知她转身便逃,奴才便赶去将她抓住,不想惊扰了老爷!” 许一鸣目光向那丫鬟身上一扫,问道,“你跑什么?” 丫鬟脸色惨白,吓的打颤,只是说道,“奴婢只是忘了东西,要回去取,哪知道他不由分说便来动手,奴婢才跑的!” 许乐乐扬了扬眉,说道,“你是这府里的丫鬟,纵然不常见到护院,不识得小五,他的服饰你岂有不认识的?他既问你,说了便是,跑什么?” 丫鬟身子一缩,颤声道,“奴婢奴婢也是一时忘了” “忘了?”许乐乐冷笑,转头向许一鸣一望,便不再语。 许一鸣身为一朝之相,岂是容易被人糊弄的?闻言也是一声冷笑,喝道,“给我拖下去打,几时招了,几时带回来!” “是!”小五应命,上手便要拽那丫鬟。 丫鬟大惊,噗的跪倒,连连磕头,急声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奴婢说!奴婢都说!” 一旁秦氏抬了抬眼皮,唇角噙着一抹冷笑,静坐不语。 许一鸣喝道,“说!” 丫鬟磕头道,“奴婢是昨儿才调来服侍樊姨娘的,方才闻说出了事,奴婢不曾经过大事,一时胆怯,怕连累了自个儿,便想偷着躲开,这位护院大哥唤奴婢时,奴婢更怕,便想着逃跑!” 许一鸣皱眉。要说有胆小怕事的奴才,也难免如她所说,见那丫鬟吓的整个身子抖如筛糠,似乎不是假话。但若就此放过,却又觉得太过轻易。 正在思量,但见巧慧奔了回来,脸色青白,说道,“老爷,那那药渣不见了!” 许一鸣脸色越发阴沉的可怕,冷笑道,“服药下去片刻,肚子里的胎儿便没了,如今均顾着照顾姨娘,药渣却又不见了,好!很好!”狠狠咬牙,额角青筋崩现,喝道,“将这院子里的人全拘起来,一个一个审问!” 外边家丁护院早已聚齐,闻命齐声答应。 青萍悄悄上前一步,在许乐乐耳边低语。许乐乐将眉一扬,说道,“爹爹,还是先搜这丫鬟身上罢!” 许一鸣侧头向她一望,目光扫向一旁的青萍,点了点头,向秦氏身后的张妈妈一指,说道,“你去,将她身上的东西都搜出来!” 张妈妈应命而出,在那丫鬟身上摸了一周,除去一些零散的东西,摸出一个纸包来放在桌上。 许一鸣向那纸包一瞧,说道,“打开,瞧瞧是什么?” 丫鬟一见纸包,顿时整个身子软倒,瘫在地上。 张妈妈将纸包打开,赫然见是一包药渣,便唤道,“老爷、夫人,这” 秦氏脸色大变,上前一步一掌抽在丫鬟面颊,喝道,“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丫鬟已抖的不能动弹,只是颤声道,“这这是昨晚的药渣,今儿一早,巧慧姐姐便命奴婢倒掉,奴婢一时错不开手,又怕巧慧姐姐责骂,便便藏在身上” “昨晚的药渣?那今日的呢?”许一鸣问。 丫鬟全身颤抖,只是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陆太医瞧了半晌,此时开口道,“相爷,让卑职瞧瞧这药渣!”行到桌案前,将那包药渣细细的瞧了瞧,又拿起一些放入口中细尝。隔了一会儿,脸色微变,转身向许一鸣一礼,说道,“这药渣瞧着极是新鲜,绝不是昨晚的药渣。更何况,这药里掺有红花,若是姨娘昨晚饮了这药,又岂会熬到今日才滑胎?” “红花?”门口二夫人马氏、三夫人吕氏恰好赶到,听到此言同时惊呼出声。纵然不通药理,红花滑胎,但凡女子大多知道,更何况老夫人和妯娌三人都曾生育过孩儿。 陆太医郑重点头,说道,“而且这红花药量不小,若不是卑职来的快,便连姨娘的性命也是难保!” 许一鸣脸色已经变的极为难看,勉强向陆太医一礼,说道,“有劳陆太医,只是此事未了,还要请陆太医委屈一下,做个见证!” 陆太医点头,说道,“自当效劳!” 许一鸣当下命人请陆太医到书房歇息,转身狠狠瞪着那丫鬟,冷声道,“你是要自个儿说,还是等本相逼你说?” 丫鬟眸底皆是绝望,眸光速速向秦氏一望,又立即垂了下去,摇头道,“老爷,奴婢并不知道什么红花,这药渣果然是今日巧慧姐姐给了奴婢,让奴婢丢掉的!” “你胡说!”巧慧尖叫,扑上前抓住那丫鬟连挥带打,边哭边叫道,“是我给你的?难不成是我给我家小姐下药?又让你毁灭证据?你这个毒妇,是受了谁的指使,害了我家小姐不算,还要栽赃给我!” 丫鬟被她打的披头散发,却不敢还手,只是大声道,“巧慧姐姐,果然是你吩咐奴婢将药渣丢掉,怎么便不认了?” 巧慧气的脸白,说道,“我给你药渣,是今儿一起床便给了你,之后才熬的新药,方才陆太医已经查明,你这药渣分明是今儿才熬过的!” 丫鬟哭道,“我不知道,总之是你给了奴婢!” 巧慧大怒,嚷道,“你胡说八道,瞧我不撕了你的嘴!”说着将那丫鬟按在地上,伸手在她脸上乱抓。丫鬟吃疼,又哭又叫,拼命躲闪。 许乐乐见二人纠缠不休,不由皱眉,向许一鸣道,“爹爹,这样如何说的清楚?” 许一鸣点头,向小五道,“将她们拉开!” 小五应命,过去一手一个拎起,两侧丢开。巧慧怒瞪着那丫鬟,犹自气的呼呼直喘。 许乐乐瞧了瞧巧慧,又瞧了瞧那丫鬟,问道,“巧慧,今日的药,是谁替姨娘煎的?都经过谁的手,你可记得?” 巧慧抬头向她瞧了一眼,才道,“今儿的药和昨天的药是府里药房一并抓了来,孔妈妈一并收着,奴婢不敢假手旁人,昨儿的药和今儿的药,都是奴婢亲手煎好,也是奴婢端了给小姐”话说到这里,脸色不由一变,摇头道,“不!不!大小姐,奴婢不会害小姐!” 许乐乐定定瞧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亲手煎药,从始到终都没有离开?还有何人在旁边?” 巧慧一怔,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啊”的一声,回头在两侧一瞧,一手指着缩在门边的一个丫鬟,说道,“春雪,今儿奴婢一早起来煎药,中途小姐醒了,奴婢回屋子里问小姐身子如何,交给春雪看了一会儿!” 春雪吓的脸色雪白,“噗”的跪倒,向前爬了几步,磕头道,“巧慧姐姐命奴婢瞧着火,奴婢并没有碰药,不关奴婢的事!” 许乐乐瞧着她,问道,“那你有没有走开,或者有没有旁人碰过药?” 春雪吓的身子直颤,愣怔了片刻,才向之前身上藏有药渣的丫鬟一指,说道,“采薇,她她进来过,和奴婢聊了几句,还揭开盖子瞧了瞧药汤。” 采薇大惊,尖声叫道,“胡说,你胡说,我虽进去,却没有碰药!” 春雪道,“怎么没有,你说药不能煎的糊了,否则便药性转了毒性!” 采薇摇头,说道,“话我虽说过,可是并不曾去碰姨娘的药!” 许乐乐皱眉,向巧慧问道,“这二人来姨娘屋里多久了?” 巧慧答道,“春雪是姨娘刚一怀孕,老爷便拨了过来,采薇是昨儿姨娘出事,临时来帮忙的!” 许乐乐点头,皱眉凝思。这三个人里,巧慧是樊香儿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只有樊香儿得宠,她才有出头之日,断不会去害自己的主子。而自樊香儿怀孕之后,秦氏想尽办法加害,若春雪是她的人,也不必等到此时下手,那么最可疑的,仍然是这个采薇! 目光瞬间定在采薇身上,心中暗想。若是巧慧没有撒谎,那么今日一早,确实是将昨晚的药渣命她丢掉。而她身上藏着的,却是今天的药渣,那么昨天的药渣又在哪里? 脑中顿时一醒,抬头道,“小五,你即刻去各处丢厨余的地方,将所有的人问过,看今日有没有人见过姨娘院子里的人,或是哪个院子里有人丢过药渣!” 小五抬头向许一鸣一望,见他点头,便奉命而去。 秦氏冷哼一声,“啧啧”两声,说道,“这里老夫人、老爷均在,大小姐倒成了当家作主的了!” 许乐乐刚才凝神思索这其中的破绽,倒没有想到此节,此时听她一说,即刻向老夫人和许一鸣行礼,说道,“乐乐一时情急,不及禀报祖母、爹爹,还请勿怪!” 老夫人摆手道,“你也是要为樊姨娘讨个公道,怪你做什么?” 许一鸣也是轻轻摇头,说道,“起来罢,都是自家人,想到什么便说出来!” 许乐乐谢过起身,一侧坐下默默等候。隔了一会儿,但闻门外有小厮回道,“老爷,小五带着前院的阿大求见!” 许一鸣道,“进来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9要如何搜法? 门外小五应了一声,便带着一个瘦瘦小小,年逾五旬的老儿进来。老儿躬腰垂头,一进门便跪倒在地,磕了两个头,便俯在地上不动。 采薇一见他,顿时惨然色变,却咬着唇默然不语。 小五说道,“老爷,阿大说今儿一早,有个丫鬟去丢过药渣,只是他并不知道是谁,要亲眼瞧见才能认出!” 许一鸣向老儿瞧了一眼,问道,“你叫阿大?在这府里是做什么的?” 阿大磕头道,“是,小人是叫阿大,是府里倒夜香的杂役。” “倒夜香的?”许一鸣皱眉,问道,“你说你瞧见有丫鬟丢药渣?” 阿大应道,“是!今儿天还不亮,小人给各处送洗净的恭桶,瞧见一个小丫鬟到前院去丢药渣!” 许乐乐问道,“小丫鬟丢药渣,事属寻常,你如何便会留意?” 阿大俯身道,“后宅到前院大厨房道儿远,极少有丫鬟跑去前院丢厨余,故而小人留意。” 许一鸣点头,问道,“你可记得那丫鬟的样貌?” 阿大道,“不过是两个时辰之前的事儿,小人记得!” 许一鸣命道,“你抬起头瞧瞧,这里有没有那个丫鬟!” 阿大领命,又磕一个头,才慢慢抬起身来,一抬头,首先望上许乐乐。但见眼前人华美的像是天宫仙子,一时怔住,竟错不开眼。恍惚间但闻身畔有人喝道,“瞎看什么,这是大小姐!” 阿大吓了一跳,忙将头垂下,停了停,才又慢慢抬头,避过许乐乐的方向,向两侧一个个望去。 众丫鬟见这阿大一身衣衫破旧肮脏,脸上肌肤黑黑皱皱,瞧着令人极不舒服,都是皱了皱眉,侧过头去。 阿大一个一个瞧过去,但见一个丫鬟垂头跪着,头发凌乱,挡住半张脸孔,便向前爬了半步,自下向那丫鬟一望,忙伸手一指,说道,“是她!便是这位姑娘!” 采薇身子一颤,骤然抬头与他对视,尖声叫道,“你你胡说!” 阿大与她打个照面,叫的越发大声,说道,“是她!没错,就是她!她将药渣丢在大厨房的厨余里,卷起袖子捡烂菜叶子遮挡,小人瞧见她右手腕有一颗黑痣。” 不用吩咐,张妈妈上前一步,将采薇的右臂扯过,一把将她袖子拉起。在场所有的人都瞧的清楚,采薇白晰的手腕上,果然有一颗米粒大的黑痣。 许一鸣怒极气极,上前一脚将她踹倒,颤抖着手指着她,喝道,“你你说,你为何要害樊姨娘肚子里的孩儿?” 采薇见再也不能抵赖,咬着唇默然不语。 许一鸣越发怒火中烧,喝道,“来人,给我拖下去打,打到她开口为止!” 小五应命,即刻唤进几名家丁,将采薇架起向门外拖去。 采薇吓的身子颤抖,一把抓住门框,厉声道,“老爷!老爷饶命,奴婢只是一时糊涂,求老爷饶了奴婢这一回”连声哀求,见许一鸣含怒而视,突然叫道,“青萍姐姐,你说你会帮奴婢的,怎么这会子一句话也不说?” 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望向许乐乐身后的青萍,有的错愕,有的震惊,更多的却是了然。 青萍愕然,说道,“你说什么,我与你并不相识,几时和你说过什么?” 秦氏见小五已掰开采薇手指,眼看便要拖走,喝道,“慢着,将人带回来,说个清楚!” 小五一顿,抬头向许乐乐一望,终究将人带了回来。 许乐乐定定望着采薇,问道,“你说,青萍和你说了什么?” 采薇脸色犹疑不定,终于一咬牙,说道,“这药是青萍姐姐给了奴婢,让奴婢伺机下在樊姨娘的药里,她说若是查不出来最好,若是查出来,自会替奴婢开脱,奴婢信了她,又贪图她给的金子,才替她做了这事,不想事到临头,她竟然瞧着奴婢受刑!”说话间,神色皆是忿忿之色,抬头怒视着青萍。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谁都知道,青萍只是一个丫鬟,与樊姨娘万万没有什么冲突,那肚子里的孩子更是与她无关,丫鬟做什么事,自然是受了主子的指使。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又都转到许乐乐身上。 巧慧脸色苍白,结结巴巴道,“大小姐,我们家小姐虽有对不住大小姐的地方,却也是许久之前的事,你你”说着落下泪来,却已说不下去。 秦氏冷哼一声,说道,“老爷,你的好女儿!真是贼喊捉贼!” 老夫人却是一脸惊疑,问道,“乐乐,这是怎么回事?” 青萍满脸都是震惊,转身在许乐乐面前跪倒,摇头道,“小姐,奴婢不曾见过这个丫鬟,更不曾说过那些话!” 许乐乐向她一望,轻轻点头,向采薇问道,“那你说说,青萍是何时何地,将药交了给你?” 采薇想都不想,即刻答道,“是昨天夜里,因姨娘动了胎气,闹到半夜才歇,大小姐扶老夫人出门时,是奴婢掌的灯。大小姐和老夫人走在前头,青萍姐姐故意落在后头,将药塞了给奴婢。” 许乐乐扬眉,问道,“你在昨日之前,便与青萍相识?” 采薇摇头道,“奴婢只知道大小姐身边有一个有本事的姐姐,远远的也曾见过,只是奴婢身份低微,并不曾与青萍姐姐说过话儿!” 许乐乐又问道,“那么说,昨日是青萍第一次与你说话?” 采薇点头,说道,“奴婢受宠若惊!” 许乐乐笑了起来,摇头道,“你和青萍素来并不相识,青萍要做这样大的事,竟然便如此信你,你也倒果然不负她所托!” 这话大家听的明白。要知道这府里,许一鸣将樊香儿肚子里的孩子瞧的极重,青萍要给樊姨娘下药,纵然事情不成,被人知道也是死罪,她却随意拉了一个不曾认识的小丫鬟替她做事,任凭是谁,又岂会如此莽撞? 采薇被她问住,咬了咬唇,才道,“许是青萍姐姐在何处听说奴婢缺钱,一出口便许奴婢二两金子,奴婢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二两金子一条人命,你倒答应的痛快!”许乐乐冷笑,突然扬声怒喝,“贱婢,你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竟敢信口攀污?” 采薇身子一缩,强道,“奴婢说的句句属实,果然是青萍姐姐将药给了奴婢!” 许乐乐冷笑道,“你说她许你金子,还说若是你出事,她应你替你开脱,只是出门那短短一瞬,又如何说得了这许多的话?难不成是她一说你便应了的?分明是受人指使,无耻攀污!”一句一句,句句紧逼,咬牙道,“你这等贱婢,不动大刑,谅你也不肯说实话!”将头一抬,喝道,“来人!” “慢着!”秦氏没等她喝令出口,便将手一摆站了起来,冷笑道,“大小姐,重刑之下,便不怕屈打成招?” 许乐乐神色一冷,淡道,“若依母亲呢?” 秦氏向青萍一瞥,冷道,“既然采薇指认青萍,说她随身藏有红花,料来也不止那么一包,究竟是不是她,到她屋中一搜便知!” 许乐乐微微挑眉,垂眸迅速与青萍对视一眼,浅淡一笑,点头道,“好啊,清者自清,母亲要搜,一搜便是!” 到此地步,许一鸣也已无法分辩谁说的是实话,只得点头道,“好罢,常管家,你带人去搜!” “张妈妈,你一同去!”秦氏接口,抬头与许一鸣望来的目光相对,说道,“人多一些,做个见证!” 许一鸣一抿唇,点头道,“也对!”向许乐乐道,“乐乐,你也命个人跟着!” 许乐乐浅浅一笑,说道,“既然搜到了乐乐的院子,也不必派什么人,便请祖母、爹爹和母亲一同去乐乐的院子里坐坐罢!” 老夫人自然不信此事是许乐乐所为,正想纵然吩咐人同去,人多手杂,也难免被人嫁祸。听许乐乐一言,当即点头,说道,“那便都去瞧瞧,也免得来回一趟,还得等着!”说着起身,领先向门外来。 秦氏微微冷笑,随着起身,说道,“那便听母亲的罢!” 许一鸣向许乐乐深深一望,摆手命道,“小五,你将这贱婢看好!”也跟着出门,向许乐乐的锦阑轩去。 许乐乐微微一笑,向青萍道,“青萍,你跟着一起来!”随口吩咐,迈步出门。青萍轻声应了,起身跟在她的身后。 马氏、吕氏二人对视一眼,哪肯错过这等好戏,便也相继出门,跟着向锦阑轩来。 进了锦阑轩,许乐乐先请老夫人在厅内安坐,这才道,“青萍和墨兰同住一间屋子,白芍,你带常管家、罗妈妈、张妈妈去瞧瞧,命旁的奴才都在院子里候着,谁也不许乱动半步!” 白芍领命,一边引着三人向青萍的屋子去,一边传下令去。许乐乐虽不薄待下人,但素来令行禁止,治下甚严,众丫鬟、婆子领命,齐齐将手中活计放下,向院子正中空地行来。 而老夫人和许一鸣、秦氏加上马氏、吕氏带来的一大帮子丫鬟、小厮见状,竟然齐齐在廊下停步,都是遥遥的望着罗妈妈等人前去搜屋,无人胆敢靠近。 小小的屋子,不过片刻便已搜完。罗妈妈出来回道,“老夫人、老爷、夫人,屋里并没有什么!” 秦氏将眉一挑,问道,“旁处呢?” 许乐乐浅浅一笑,反问道,“旁处?难不成,母亲是指乐乐的屋子?” 许一鸣眉头一皱,喝道,“胡闹!” 许乐乐是御封的三品县主,任是天大的事,也没有人胆敢搜她的屋子。 秦氏冷冷一笑,说道,“不敢!奴才藏东西,任怎么也藏不到主子屋里去,只是我曾听说,因这位青萍姑娘深通药理,大小姐便专给她辟了间屋子放药,这间屋子,总搜得吧?”说着向门外一望,但见张妈妈已立在一扇小小的木门之前。 这话许一鸣倒是第一次听说,不禁扬了扬眉,望向许乐乐。 许乐乐脸上露出显然的迟疑,转头向老夫人和许一鸣各望一眼,才勉强点头道,“好罢!白芍,开门!”说着向青萍望来一眼,眼眸中诸般神色,极为复杂。 青萍与她目光一触,便微微抿唇,垂下头去。 二人神情落在众人眼里,似乎便是心虚,秦氏冷眼瞧着,心中蓦然抽出一丝凉意,却一时不知是何处不对。 那里白芍一脸为难,说道,“这屋子青萍妹妹素来不许人进,奴婢没有钥匙。” 这一句话,众人复杂的目光又齐都落到青萍身上。许乐乐转头向她望了一瞬,命道,“青萍!” 青萍抿唇,自袖中摸出一把钥匙,便向那房门走去。张妈妈快迎几步,一把将钥匙夺过,冷笑道,“不敢有劳青萍姑娘,还是老奴来罢!”转身回去,哗啦一声将门打开,迈步便跨了进去。 罗妈妈紧随她身后进去,其后才是常管家。 只是短短一瞬,便闻张妈妈大惊小怪的声音叫道,“啊哟,这岂不就是红花?”跟着脚步声急响,张妈妈已奔出门来,手里捧着一只小枕头大小的纸包,向厅里奔来。 纸包打开,艳红的花瓣顿时映入众人眼帘。众人脸色顿时皆变,所有的目光齐齐望向许乐乐。老夫人双唇颤抖,一脸的不敢置信,许一鸣也是一脸的震惊,整个人僵在当地,隔了片刻,才向管家常青望去。 常青触上他疑问的眸子,低声回道,“是从药橱最底下的格子里搜出来的,小人亲眼所见!” 许一鸣脸色惨变,望向许乐乐的眸光,皆是伤痛失望。 这个女儿竟恨他至此? 马氏、吕氏原想此事必有一番周折,哪里知道竟然轻易寻到这大包红花,惊诧之下,一个挑了挑眉,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另一个唇角浅勾,眼中皆是算计。 秦氏唇角却抿过一丝得意,悠悠道,“大小姐,是不是要你的丫头给个解释?” 见了这纸包,许乐乐的神色反而变的淡然,轻轻抿了口茶,才问道,“妈妈可查的仔细,那药房里,可疑的只有这包花瓣?” 张妈妈点头道,“只有这一包红花,旁的药材倒不相干!” 许乐乐冷笑一声,转头向青萍一望,问道,“青萍,你可有话说?” 青萍低垂的头慢慢抬起,清透眸光在那花瓣上一扫,眸底便露出一抹冷意,轻声道,“奴婢并不曾给姨娘下药!” “不曾?”秦氏冷笑,说道,“人赃俱获,岂能容你抵赖?来人!给我拖下去,打!”最后一个字,咬牙喝出,带着不尽的恨怒。 “慢!”许乐乐将眉一扬,问道,“青萍,你说你不曾下药,却在你药房里搜出红花,你有何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青萍不慌不急,行到厅中跪下,却抬头望住许一鸣,说道,“奴婢斗胆,求相爷做主,请陆太医前来一验便知!” 不管她如何分辩,终究是口说无凭,如今这是最好的办法!许一鸣点头,命道,“常管家,有请陆太医!” 常青奉命而去,隔了片刻引着陆太医回来。许一鸣指了指案上的红花,说道,“陆太医,这里查到红花一包,你且验验,和那药渣里的红花可是一样?” 陆太医点头,去将那红花仔细瞧了瞧,又取一瓣放在嘴里细嚼,隔了片刻吐出,摇头道,“不对!” 秦氏心头一跳,失声问道,“怎么不对?难道这不是红花?” 陆太医摇头道,“这虽然也是红花,却是产自辽岭的番红花,外用可以使肌肤光洁,我们医者用来治疗皮肤病患,内用却无多大用处。番红花与可至滑胎的红花,形状虽然相似,药效却天差地别,若是今日樊姨娘用的是这种番红花,绝不会导致胎儿滑胎。” “番番红花”秦氏结舌,迅速和张妈妈对视一眼,转话说道,“却不知青萍要这番红花做什么?” 青萍微一抿唇,轻声道,“回夫人,方才陆太医言道,这番红花可使肌肤光洁,奴婢虽只是个奴才,可也是女儿家!”女儿家爱美,乃是天性,你管得着吗? 张妈妈一脸难信,说道,“这这这分明是”话说半句,突然警觉,转话道,“方才那药房,老奴不曾搜的仔细,这便再去搜过!”说着便要转身。 “张妈妈!”许乐乐清淡的声音响起,冷声道,“方才你亲口言道,那药房中只这包红花可疑,怎么如今还要重搜,你当我许乐乐的院子是什么地方,任你这****说搜便搜?”说到后半句,声音虽不高亢,却已冰冷严厉。 秦氏脸色变了几变,突然点头道,“不想冤屈了青萍姑娘,还好陆太医在,没有铸成大错!”说着,目光向张妈妈一斜。 张妈妈本想还说些什么,一闻此话,当即改口,说道,“是,是老奴糊涂,不认识这番红花,险些冤屈了青萍姑娘!” 二人的神色,许乐乐尽数瞧在眼里,心底忍不住冷笑。本来,昨天樊香儿出事,许云乐指证袁青眉,她只道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却不料,这母女二人上演的,却是一计紧扣一计的连环计。若不是她有所警觉,命自己身边的人留意,及时将放入药房的红花替换,今天是怎么也说不清了! 许一鸣证实下手的不是许乐乐,心中顿时一松,轻吁了一口,点头道,“还好证明青萍的清白!” 许乐乐接口道,“能证明青萍的清白,也算好事!有劳张妈妈!” 张妈妈干笑,说道,“大小姐客气,这是老奴份内的事!” 秦氏见许乐乐语气缓和,轻轻松了口气,说道,“既然不是青萍,我们也不要再搅扰大小姐,都回去罢!”说罢起身要走。 “慢着!”许乐乐淡淡出声阻止,目光从手中茶盏移到秦氏脸上,冷笑道,“母亲,青萍虽然清白,可这下药之人还不曾抓到,怎么就罢了?” 秦氏一怔,脸上神色瞬息万变,咬牙道,“我们这就回去审问采薇那个贱婢,不信她不说实话!” 许乐乐浅淡一笑,说道,“那倒不忙,但如今既搜了青萍,不防将旁的丫鬟屋里,乐乐屋里也一并搜一搜,免得一会儿那采薇再咬出谁来,又兴师动众的!” 秦氏脸色微变,凝目瞧着她,冷道,“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许一鸣也是皱眉,说道,“乐乐,此举不过是为了求证,如今已证明青萍清白,你又何必如此计较?” 许乐乐抬眸向他笑望,问道,“爹爹,青萍固然清白,那么,爹爹寻出下药之人了么?” 许一鸣心中微恼,甩袖道,“青萍既然无辜,自然还要从头查起!” 许乐乐寸步不让,紧跟着问道,“爹爹打算如何查法?” 许一鸣一怔,不由道,“依你看,要如何查法?”自这个女儿回府,遇上的难题在她手上均是迎刃而解,不由得心中便生出一些依赖。 秦氏却抢道,“自然是再审问那贱婢,严刑之下,就不信她不招!” “严刑副供?”许乐乐冷笑,淡淡道,“这么说,我许乐乐的院子便白搜了?” 秦氏脸上变色,冷笑道,“那你要如何?” 许乐乐仰头道,“既然搜了,不防大伙儿都搜一搜,谁的院子也别放过!” “许乐乐,你别嚣张!”秦氏厉喝,霍的转身,向许一鸣叫道,“相爷,你瞧瞧你这女儿!” “乐乐不只是爹爹的女儿!”许乐乐冷冷接口,一字一字道,“我还是皇上亲口御封的睿敏县主!”骤寒的语气,带着凛然之气,瞬间将厅内气氛凝结成冰。 众人顿时吸了一口凉气。是啊,她是皇上亲口御封的睿敏县主,如今搜了她的院子搜了她的丫鬟,她要讨一个公道,谁又敢说个不字? 秦氏脸色铁青,向她怒目而视,冷笑道,“大小姐是三品县主,谁也不敢说‘不是’,只是这是在相府,你再大,又岂越得过相爷,越得过老夫人,越得过我?”这三个人,可都是一品! 她话说一半,许乐乐已嗤笑出声,眼皮一抬,定定注视着许一鸣。许一鸣却脸色大变,喝道,“住口!”上前一步,一把将秦氏拖住,咬牙道,“你给我闭嘴!” 秦氏一愕,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一鸣抬头望着许乐乐,缓了口气,说道,“乐乐,要如何搜法?” 许乐乐凝视着秦氏,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噬血的笑意,一字一字道,“这院子里的人,谁也不许出去,常管家、罗妈妈、张妈妈、何妈妈带同护院赵承等人一并去搜,所有的院子,若是有人阻挡,不管主子奴才,一并拿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0不必多礼了 她所说的四个人,是这里四个主子各自的心腹,以免被人说不公。随即又点了赵承等几个护院、小厮,或许一鸣心腹,或与赵承有交情的,竟然是越过许一鸣直接下令。 许一鸣点头,说道,“好!”转身向管家常青道,“常管家可听清楚了?还不快去!” 常青躬身领命,带着被点到的几人退出院子。 秦氏心中不愤,怒道,“相爷,你便都由着你这女儿?” 许一鸣回头向她一望,冷冷道,“夫人,睿敏县主虽只是三品,可她是御口亲封!”最后四个字,说的一字一顿,仿若大锤砸入众人耳鼓。 秦氏刚才全部心思全在与许乐乐的斗法上,并没有想到此节,一听之下,恍然醒悟,顿时背脊发凉,惊出一身冷汗。 要知道许一鸣虽为当朝一品,老夫人、秦氏也是一品诰命,但却均是吏部行文,内阁拟旨,然后呈报皇帝御批。而许乐乐虽然只是三品,却是皇帝御口亲封,赐号“睿敏”,这在整个大邺朝,能得此殊荣的,也是屈指可数。 此时许乐乐以“睿敏县主”的身份说话,自然不是以品级压人,而是凭的“御口亲封”四个字。轻慢“睿敏县主”四字,便如轻慢皇上,又有谁担得起这个罪名? 秦氏张了张嘴,却已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咬了咬唇,默然坐下。 许乐乐请众人重新归座,命红莲奉上茶来,浅淡一笑,说道,“如今虽说新茶未出,但这里是前几日七哥送来的雪芽,闻说这茶树生在雪山极寒之处,所产的茶叶耐久持香,便请祖母、爹爹、母亲和两位婶婶尝个新鲜!” 众人听她语气闲适,竟然聊起茶叶,都是一怔,只是刚才被她气势所摄,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只是将茶接过,轻轻啜饮,却又哪里尝得出滋味?一时间,厅中一片寂静,几乎所有的人,包括老夫人和许一鸣在内,都是拧眉沉思,唯有许乐乐一脸的轻松,细细的品着齿颊间的茶香。 一盏茶尽,仍不见有人回报。许乐乐抬眸向秦氏扫了一眼,见她神色不安,不由轻轻勾了勾唇角,侧身将茶盏放下。细瓷茶盏,碰上青石茶几,发出清脆的“当啷”声响,惊破一室的宁静。众人均是心头一震,不约而同抬头向她望来。 许乐乐以帕子轻点了点唇角,向许一鸣道,“爹爹,此刻女儿本不该说这些杂事,只是横竖无事,倒不必枯等!” 许一鸣微微皱眉,问道,“何事?” 许乐乐淡笑道,“今儿原说怕惊了樊姨娘安胎,将修整后园的事往后拖了拖,如今”话说半句略停了停,将后半句跳了过去,说道,“不知要定在何时动工?” 她话没出口,众人自然知道。原来是怕惊了樊香儿安胎才将工期推后,如今胎儿没了,不知道还等不等? 许一鸣一想到那被打下来的男胎,心中便是一阵烦闷,说道,“早些动工也好,早一些重新安置,也早一些安生!”园子修好,两个姨娘搬进园子,各自离的远一些,也离正屋的秦氏远一些,省得成天吵闹。 许乐乐点头,说道,“那等今日事情一了,乐乐便命人进府!” 许一鸣于此事并不愿多问,摆手道,“你的奴才,你瞧着办罢!” 正说着,但闻院门外脚步声急响,常管家已带人转了回来。许一鸣一眼便见罗妈妈手中捧着一个纸包,而何妈妈手里却扭着一个丫鬟,不由腾的站起,问道,“搜到了什么?” 常管家当先进厅,先给几位主子施了礼,才道,“小人是搜出一些物什,只是还不敢肯定,只能带来,先请陆太医瞧瞧!”有前边青萍的番红花一事,说话便多了些回旋的余地。 许一鸣点头,罗妈妈进来,将手中纸包放在案上。秦氏一眼瞧见那纸包,竟然和青萍药房中搜出的一模一样,不由瞳孔一缩,转头向张妈妈望去。 张妈妈脸色也是惊疑不定,见她望来,轻轻摇了摇头。 许一鸣向陆太医拱手,说道,“有劳陆太医!” 陆太医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行去将纸包打开,露出同样艳红的花瓣。陆太医取一瓣只是一尝,便脸上色变,说道,“相爷,这正是导致樊姨娘滑胎的红花!” 常青见许一鸣望来,躬身回道,“这包红花,便是在这丫鬟房中搜出!” 这话出口,张妈妈首先变色,却闻何妈妈手中扭着的丫鬟大声哭道,“不!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奴婢冤枉” 许一鸣脸色骤变,怒声喝道,“带上来!” 何妈妈一手扭着那丫鬟双臂,迈进厅来,手臂用力一推,那丫鬟一个踉跄,径直扑跪到许一鸣脚下。 许一鸣怒极气极,抬腿一脚,喝道,“该死的贱婢!”将那丫鬟踢的向后跌去,凌乱的头发散开,露出煞白的一张小脸。 “静香?”许一鸣和秦氏同时失声惊呼。这个丫鬟,竟然是许云乐的贴身丫鬟,静香! 这一瞬间,一个念头迅速窜进秦氏脑中,她骤然抬头,望向仍然端然稳坐的许乐乐,隐在袖中的手指,已在轻轻颤抖。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她已经明白,放在青萍药厨中的红花,已被许乐乐调包,真正的红花却被放入许云乐丫鬟的屋里。 只是,此刻知道,已无从插手,仰头望着许一鸣怒到极致的面容,一时间,掌心中全是冷汗。 同一时间,许一鸣也已想到,当初刚刚得知樊香儿怀孕,许云乐强烈的抗拒。她一直不愿意姨娘生出弟弟争宠,却想不到,竟然会用这种手段。 那一个,可是他自小捧大的女儿啊! 惊痛之下,许一鸣已说不出话来,却闻老夫人问道,“这个贱婢叫静香?哪个院子里的?” 常管家、张妈妈、何妈妈均不语,只有罗妈妈答道,“回老夫人,是二小姐屋里的丫鬟!” 老夫人脸上变色,颤声道,“你你是说云乐?”一脸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虽然因为秦氏的关系,对这个孙女并没有多少喜爱,但终究是自个儿的血脉,惊闻她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恶毒,还是忍不住的心痛。 静香慌乱摇头,连声道,“不是奴婢,奴婢实不知这东西何时到了奴婢的屋子里!” 许乐乐向她瞧了一眼,突然道,“静香,你可认得采薇?” “啊?”静香抬头,不解的向她望来。 张妈妈脸色大变,踏前一步唤道,“静香!”话刚出口,却见许乐乐冷幽幽的眸子向她骤的一扫,不禁心头一噤,一句话卡在喉头便没有说出。 许乐乐目光一瞬移回,定定望着静香,一字一字又再问道,“静香!说!你可认得采薇?” 静香触上她波光潋滟的眸子,但见眸底如千年寒冰,竟冷过这三九严冬,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战,颤声道,“认认得!” “如何认得?”许乐乐追问。 “奴婢奴婢与采薇都是五年前一同从建安侯府过来!”静香不明所以,只能据实以答。 许乐乐冷笑一声,说道,“那便是自小儿的情谊?” 静香轻轻点头。 张妈妈再也忍耐不住,唤道,“静香!”虽然不知道许乐乐为何要突然问静香这些话,但有那红花在前,却隐隐感觉到不妥。 静香被她一唤,一怔之后,抬头向许乐乐望来,眼中便已有了些戒备。 许乐乐一声冷笑,抬头盯着张妈妈,冷然道,“怎么,张妈妈有话要说?若不然,请张妈妈先说?” 两道冰凉的眸光如两柄利刃,透体而过,张妈妈浑身一颤,却仍壮了壮胆子,垂头道,“大小姐,这静香年纪小,不懂事,老奴是怕她出言冒犯,冲撞了大小姐!” “怕她冲撞?”许乐乐冷笑,说道,“还是怕我问出什么?” “不!不!”张妈妈吓了一跳,忙“噗嗵”跪倒,连声道,“老奴不敢!” “不敢?”许乐乐低喝,斥道,“主子在这里问话,你一个****屡屡插嘴,是何道理?来人!拖下去,给我掌嘴!” “是!”旁人不敢动,赵承却越众而出,一把擒上张妈妈肩膀就向后拖去。 “住手!”秦氏怒喝,腾的站起,冷笑道,“许大小姐好大的威风!” 许乐乐瞧着她,冷冷勾唇,说道,“乐乐倒忘了,这老****是母亲的人,或者,她方才阻止乐乐审问,是母亲授意?” “你”秦氏脸色阵青阵白,咬牙道,“她不该多嘴,却也轮不到你打!” “好!那便先记着!”许乐乐点头,向赵承望去一眼,淡淡的道,“将这老****带远一些,免得碍事!” 赵承再不等秦氏阻止,拖着张妈妈便向厅门奔去。 张妈妈大急,出门瞬间,大声喊道,“静香,你可别糊涂,不能认,什么都不能认!” “掌嘴!”许乐乐厉喝,便闻门外“啪啪”两声脆响,伴着张妈妈的惨呼,跟着惨呼变成呜声,渐渐远去。显然是被堵了嘴,生生拖走。 许乐乐垂眸,望着眼前吓的脸色惨白的静香,淡淡道,“静香,你是听张妈妈的什么都不说,还是好好回话?” 静香听到那声惨叫,已吓的身子颤抖,听许乐乐一问,忙磕头道,“奴婢回话,绝不敢隐瞒!” 许乐乐慢慢坐回椅子里,目光向厅内众人一扫,仍落在静香身上,浅淡一笑,问道,“静香,你进府时多大?” “奴婢七岁!”静香惊疑不定,却不敢不答。 许乐乐又问,“采薇多大?” “采薇八岁!” “来相府之后,你在何处服侍?” “奴婢分在后园,打理花草!” “采薇去了何处?” “采薇同奴婢一道儿,也是打理花草!” “你是何时跟的二小姐?” “半年前!” “是我回府之后?” “是!” 许乐乐一句跟着一句,问的却都是极寻常的事。静香低声回话,心里拼命在想,方才张妈妈拼着责罚喊出那句话来,似乎要阻止什么,可是,大小姐问的话,府中许多人都知道,又怎能不答? 而这里许一鸣却一脸深思,定定向许乐乐凝视。这种时候,这个女儿,是绝对不会说废话的! 许乐乐的语气越发轻松,问话之间却已没有了停顿,接着问道,“你服侍二小姐之后,与采薇可有来往?” “有,采薇常来走动!” “如今采薇还在打理花草?” “采薇一个月前调到正屋!” “采薇的事你都知道?” “是!” “她家中很是缺钱?” “是!” “是你支使她给姨娘下药?” “是”静香一语出口,骤然抬头,脸色大变,失声道,“不,不是!” 许乐乐冷笑,说道,“药从你屋中搜出,若不是你,还能有谁?” 二人一问一答,说的均是寻常事,许乐乐越问越快,问的又是静香所熟知的事,便也越答越快,哪里料到她突然问到樊姨娘下药的事,静香一句话出口,顿时惊的目瞪口呆。 许一鸣闻言,顿时怒火中烧,腾的站起,指着静香喝道,“你说,是受何人指使?” 静香惊的脸白,连连摇头,说道,“奴婢没有没有” “没有?”许乐乐冷笑,起身一步步向她逼近,一字字道,“昨儿夜里,三更之后,你出去做什么?” 静香脸色大变,失声道,“大小姐如何知道?”一句话出口,已知失言,忙忙闭口。 许乐乐冷笑,说道,“我知道,自然是有人瞧见,说罢,那个人是谁?” 静香心中慌乱,连连摇头道,“不,不!没有谁没有谁”却不觉转头向门外瞧去一眼。 许一鸣看的起疑,冷哼一声,说道,“既不肯招,拉下去动刑,看她硬到几时?” 静香浑身颤抖,惊的眼泪落了下来,连连摇头。 正在这时,但闻院门外一阵吵嚷,小丫鬟疾步奔来,回道,“老爷,外边有老爷身边的小厮来,说有急事禀告!” 许一鸣心中烦躁,喝道,“有什么急事?让他进来!” 小丫鬟忙应了一声退去,片刻果然带着个小厮进来。小厮一进门,未及跪下见礼,便道,“老爷,不好了,那个叫采薇的丫鬟,一头撞死了!” “什么?”众人齐齐一惊,尽皆站起身来。 许一鸣紧赶着问了一句,“死了?” “是!”小厮躬身回道,“一头撞在案角上,只唤了声‘娘’便断了气。小五大哥赶着让奴才进来禀报!” 许一鸣恨恨咬牙,说道,“走,去瞧瞧!”大步出厅,又向正房奔去。 许乐乐挑了挑眉,向白芍低声吩咐几句,却带着红莲、青萍二人,命何妈妈押了静香,赵承提了张妈妈随后跟去。进了东偏院,但见巧慧白着张脸,傻愣愣的站在花厅门口,而花厅内,鲜血飞溅,一片狼籍。 小五正守在厅内,见许一鸣等人进来,忙迎出跪倒,俯首道,“是小人不曾看好,请老爷责罚!” 许一鸣向后唤道,“陆太医!” 陆太医点头,越过众人直奔花厅,在采薇脖子上一摸,黯然摇头。 许一鸣见他神色,知道已经不救,咬了咬牙,说道,“这贱婢原就该死,只是不曾审出主使之人,倒便宜了她!” 许乐乐挑了挑唇,向小五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她突然就撞死?”从发现药渣,到攀污青萍,那个采薇分明极力求生,此刻突然撞死,说不出的怪异。 小五摇头道,“奴才不知,本来好好的,突然大叫一声,就撞到案上,奴才一时不防,竟来不及阻止!” 许一鸣咬牙,狠道,“该死的贱婢!”只是人既已死,纵是气怒也无法可施。 正在这时,但闻一声厉叫伴着一声惊呼突然响起,众人吓了一跳,齐齐回头,但见静香突然挣脱了何妈妈的钳制,一头向院子里的石桌撞去。 许一鸣大惊,喝道,“拦住她!” 只是事起仓促,众人都不及反应,静香已一头撞上石桌尖角,顿时头颅崩裂,脑浆横流,几个胆小的丫鬟顿时失声惊叫,跟着晕了过去。 “静香”随后被赵承押进门来的张妈妈一见,失声厉喊,骤的转头望向何妈妈,大声道,“是你杀了她!是你杀了她!” 何妈妈一怔回过神来,摇头道,“老爷和大小姐要着落在她的身上寻到主使,我为何要杀她?何况,莫说我没有那么大气力,纵有,这许多主子在此,岂能容我胡为?”静香的自杀,是众人都瞧见的。 许乐乐皱眉,说道,“何妈妈,她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自杀?” 何妈妈摇头道,“方才一进院门她便全身发抖,老奴想着一个小姑娘,不曾见过尸体,自然骇怕,哪知道她突然挣脱老奴一头撞了过去!” 一天之内,这个小院里先是樊香儿滑胎,跟着连着两个丫鬟撞死,一时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便是大白天也觉得阴森恐怖。 所有的人都惊的呆住,却闻巧慧突然“啊”的一声尖叫,双手抱头蹲了下去,尖声叫道,“二小姐,是二小姐!” “你说什么?”许一鸣脸色骤变。 巧慧摇头,哭道,“是二小姐,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才撞死!一定是二小姐!” “你胡说什么?”秦氏厉喝,指着她道,“这个贱婢疯了,将她拉下去!”几个妈妈闻命,上前一捂巧慧的嘴,将她拖出院子。 许乐乐低头,心里不禁暗暗冷笑。方才采薇攀污青萍,所有人的目光便都投到她许乐乐身上,如今在静香屋里搜出药来,又有巧慧说出许云乐,竟然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采薇既死,已难审出实情,便抬头向老夫人望去一眼。 老夫人终究是见过些世面,眼见两个丫头横死,脸上却神色不动,叹了口气,摆手道,“人死万事休,事已至此,罢了!”摇了摇头,扶着罗妈妈的手向外去,一边道,“都散了罢!” 刚走到门口,却与刚刚赶来的许一鹤夫妇撞个正着。许一鹤一眼瞧见厅内厅外飞溅的鲜血和两具尸体,不禁大吃一惊,一把将老夫人扶住,问道,“母亲,出了何事?” 老夫人满脸萧瑟,失神道,“好好的一个男胎,没了!”两个丫鬟只是奴才,那个胎儿才是大事。 今日一早,许一鹤陪祝氏回娘家,刚刚回府便闻说府中出事,眼见这等场面,只惊的心头直跳,扶着老夫人道,“母亲先回去歇着罢,这里有大哥!”向身后的祝氏道,“你去瞧瞧,看能帮上什么?” 老夫人停步,回头向许一鸣道,“小产的房子不祥,爷们儿就别进去了,有她们妯娌处置,还有乐乐,一个姑娘家家,走罢!” “是,祖母!”许乐乐应了一声,上前扶住老夫人另一侧,一同出门,竟没有人再去问一句樊香儿。 屋子里樊香儿刚刚醒来,听到院子里的话语,一阵气恨交加,忍不住痛哭出声。其实,她心里早就清楚,不管是老夫人还是许一鸣,在意的只是她的肚子。只是如今孩子没了,现实血淋淋的展在眼前,仍然刺的她痛楚难当。 许一鸣闻着冲鼻的血腥气,听着樊香儿的痛哭,心中顿感烦闷,匆匆吩咐管家常青清理尸体,亲自送了陆太医出府,这才转身向紫竹苑来给老夫人问安压惊。 秦氏处置好一切,先回正房沐浴,换了身儿衣裳才向紫竹苑来。跨入紫竹苑,但见十几个丫鬟、妈妈尽数立在院子里,便觉气氛沉重,心底便微觉不安。 见了她来,守在门口的杜鹃向内回道,“老夫人、老爷,夫人来了!”说着替他打起帘子。 秦氏整了整心情,摆出一张不悲不喜的面容,俯首跨进屋去,但见老夫人端坐在首位,许乐乐坐在老夫人身侧,却不见许一鸣,不禁暗思,如今两个姨娘,一个小产,一个禁足,他无处可去,或者便会来自己房中。 得意之下,唇角便勾起一丝笑意,向老夫人行下礼去,说道,“今日母亲受惊,是儿媳妇持家不周,望母亲见谅!” 老夫人点头,“嗯”的一声,说道,“不必多礼了!” 秦氏起身,但见许乐乐低眉垂目,却不起身向她见礼。秦氏心头掠过一层不悦,向她冷冷一瞥,说道,“今日吵嚷一日,母亲该早些歇息才是!乐乐怎么还在这里?” 老夫人抿了抿唇,向许乐乐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1吃里扒外?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乐乐在此专候母亲,想给母亲瞧样东西!” 秦氏挑眉,疑道,“什么东西?” 许乐乐向她深深一凝,向外唤道,“青萍!” “是!”青萍在门外恭应,帘子一挑,躬身走了进来,手中拎着一把坏掉的木椅。 秦氏一眼瞧见,心头便突的一跳。难怪她命人去毁掉椅子却遍寻不获,想不到被她先取了来。 许乐乐指着断掉的椅腿,淡道,“母亲不防查看,这椅子有何不妥?” 秦氏脸上笑容便已有些勉强,说道,“不过一把寻常的木椅,又是坏掉的,有什么好瞧的?” 许乐乐定定瞧着她,一字一顿道,“这是昨日,樊姨娘所坐的椅子!” 秦氏心头一跳,扬眉道,“那又如何?” 许乐乐勾了勾唇,眼底便露出一丝凌厉,冷笑道,“如何?昨日这椅子是杏儿取来,袁姨娘也是杏儿撞倒,若不是这椅腿断折,樊姨娘又岂会撞上案几?” 秦氏挑眉,淡道,“那时孩子们回来,正乱做一团,意外罢了!” 许乐乐摇头,说道,“若昨日是意外,那今日呢?采薇下药,难不成是她与樊姨娘有仇?” 秦氏听她句句逼问,不由怒起,冷声道,“虽查出采薇藏有药渣,却并不见得就是她下的药!” 许乐乐冷笑道,“若不是她下的药,她为何要自尽?” 秦氏怫然道,“我又如何知道?” 许乐乐向她凝视,说道,“母亲若不知道,怕是无人知道!” 秦氏冷笑,说道,“怎么,大小姐是说,采薇下药,是我主使?不知有何证据?” 许乐乐也是一声冷笑,说道,“采薇和静香都出自建安侯府,能支使她们的,除了母亲,还能有谁?” 秦氏脸上微微变色,冷笑道,“仅凭这些,不足为证!” 许乐乐点头,却不接她的话,叹道,“两位姨娘虽出身显贵,姨娘也终究只是姨娘,又如何越得过母亲?昨日宴上,爹爹多饮几杯,一时得意,命人唤二位姨娘出来侍宴,却未想过,置母亲颜面于何地?” 身为正妻,最忌讳的不是妾室得宠,而是在外人面前正室的脸面。而自己的丈夫也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尴尬,却偏偏是这个自己视为眼中钉的前夫人的女儿清楚明白,秦氏听她道出自己的心思,不由一怔,抬头向她望来,顿时心头百般滋味齐涌。 她又哪里知道,前世的许乐乐曾眼见着自己的丈夫左拥右抱,此间的心疼,比她只多不少。 许乐乐见她神情恍惚,知道说中了心事,抿了口茶,续道,“自从樊姨娘怀孕,母亲便想将她除掉,奈何爹爹极为紧张这个孩儿,母亲一直不曾得手。直到昨天,两位姨娘赴宴,母亲便命杏儿取了早做好手脚的椅子,伺机动手。” 秦氏的心思还没从刚才的酸涩中收回,猛然听到这句,眼底不禁闪过一抹慌乱,目光迅速在室中一转,见除去老夫人、许乐乐之外,便只有罗妈妈和青萍,而随自己来的,也只有心腹婢女杏儿一人,又不觉稍稍安心。 想着昨日宴上的情形,秦氏突然轻声一笑,说道,“那位平阳王世子倒是个妙人,昨天他说那番话,想来是为了大小姐你罢!” 许乐乐浅浅一笑,说道,“那等粗劣的手段,自然瞒不过母亲!母亲虽然瞧破,却装作不知,趁机将袁姨娘推出,一则为了羞辱于她,重要的,便是想在她献舞后心绪不稳,更容易嫁祸,这一石二鸟之计,当真高明!” 秦氏勾了勾唇,说道,“哪里知道那位平阳王世子仍不放过大小姐,大小姐寥寥数语,扭转僵局,不但技惊全场,也令袁姨娘感激于你,当真令人佩服!” 许乐乐一笑,说道,“虽说如此,袁姨娘终究没有逃脱母亲的算计,混乱中依然撞上樊姨娘,所幸樊姨娘身体康健,那一撞未能如何,袁姨娘也有幸,只得了一个禁足!” 秦氏想到袁青眉那一舞时,许一鸣瞧她的眼神,不由心中醋意翻涌,冷哼一声,却不接口。 许乐乐接着道,“胎儿无恙,母亲一计不成,另生一计,趁着那院子里要人手服侍,便将采薇送去,命她伺机在安胎药中下了红花,事成之后设法逃走,想着不过是一个小丫鬟,无人留意。却不料她慌张逃走时自己露出马脚,被小五撞见,抓了回来。” 藏在心底的秘密一旦开始说出,便无法停止。秦氏皱了皱眉,冷道,“她自己蠢笨,又怨得了谁?” 许乐乐挑唇笑了笑,却不接口,继续说道,“药渣被查出,眼见采薇不能逃脱,她便依照母亲嘱咐,攀污青萍,拖我下水,做最后一搏!其间虽然漏洞极多,但只要在我院子里查出红花,一切便可弥补。” 秦氏冷笑,说道,“我便是不知道,你如何知道有人在青萍药房里放了红花,还及时调换?” 许乐乐挑了挑唇,说道,“哦?母亲当真命人在青萍药房里放了红花嫁祸?” 秦氏冷笑道,“大小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又何必装傻?分明是你得知有人放了红花,便将计就计,将红花换成了番红花,依然任由我命人搜查,其后借机搜查整个相府,方拖出静香!” 许乐乐笑了笑,也不再否认,点头道,“母亲见了番红花,自然想到了其中的关节,见攀污乐乐不成,生怕稍后采薇受刑不过,招出什么话来,便决定将她除去。只是乐乐执意搜查全府,母亲有众多眼睛盯着,脱不开身,便示意张妈妈设法。张妈妈在搜查云乐院子时,悄悄知会了云乐,所以,云乐才会赶去樊姨娘的院子里,命采薇自尽!” 秦氏向她凝视片刻,叹道,“若是云乐不走,又岂能容你们轻易将静香带走?想不到你这一步也算得到!” 许乐乐摇头,说道,“我命带上赵承,便是提防云乐阻挠,并没有想到母亲会借云乐之手杀人灭口!” 秦氏默然,说道,“大小姐果然聪慧!只是,为何你不直接嫁祸云乐,不嫁祸给我,却嫁祸给静香?” 许乐乐微笑道,“母亲,那个静香,当真无辜?” 秦氏抬头望着她,眼底闪过一抹奇异,说道,“她又有何不对?” 许乐乐淡笑,说道,“昨晚樊姨娘出事,府中一团混乱,不是只有乐乐一人疑到母亲身上,母亲身边儿的人若有异动,立时便会被人知觉。张妈妈便悄悄知会静香,静香将红花一分为二,少的一些给了采薇,多的那一包,便放入青萍的药房!” 秦氏脸色微变,强笑道,“静香以前不过是一个照管花草的小丫鬟,服侍云乐也不过半年,这等大事,为何要听张妈妈吩咐?若她说了出去,张妈妈岂不是将把柄交到旁人手里?” “不会!”许乐乐摇头,含笑道,“因为,静香是张妈妈的亲孙女儿!” 秦氏万不料她说出这句话来,怔了片刻,突然笑起,点头赞道,“睿敏县主,果然聪慧!只是,你纵知道,又能如何?莫说这些话老爷不会信,便是他知道,我是当家主母,不过是处置一个姨娘,又能将我如何?”话说至后句,已是一脸的傲然。 许乐乐浅浅一笑,抿唇不语。 老夫人一声长叹,说道,“果然是你!” 秦氏向她斜睨一眼,冷笑道,“想来母亲也早已猜出是我,却又能如何?” 老夫人连连摇头,默然不语。 秦氏心知她顾忌许一鹤,并不敢如何,不由连连冷笑。 便在此时,但闻房门微响,一脸苍白的许一鸣自内室慢慢行出,凌厉双眸透出一抹冰冷,狠狠向她瞪视。 秦氏大吃一惊,失声唤道,“老爷,你你怎么在这里?” 许一鸣冷笑,惨然道,“想不到果然是你!” 秦氏惨然色变,隔了半晌,才咬了咬唇,摇头道,“你你应过我,再不纳妾,如今如今你纳了一个,又纳一个,将我置于何地?我不过是要守住我的丈夫,又有何错?” “你没错!”许一鸣惨笑,说道,“可是,这十年来,你再未生养,那一个,可是本相的子嗣,你你竟然下此毒手!你你这个毒妇!” “毒妇?”秦氏身子晃了晃,双眸大睁向他瞪视。隔了良久,眸中闪过一抹狠戾,脸上神情傲然,冷笑道,“是又如何?难不成相爷为了一个贱妾,还要休妻不成?” 许一鸣脸色大变,只觉这个十多年的枕边人,自己从不曾瞧的清楚,怒极气极,抬手指着门口,大声道,“滚,你给我滚,本相再不想见你!” 绝情的话,如冰锥入体,秦氏但觉心底一阵锐痛,紧接着便是一片冰凉。只是,侯门嫡女的傲气,相府主母十年来养成的颐指气使,令她无法对眼前的男子低头,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闻着秦氏的脚步声消失,许一鸣双腿一软,倒入椅中,双手掩面,说不出话来。姨娘、子嗣多年前,被秦氏残害的身影一个个在眼前闪过,只在心头带上轻轻的一抹。那些年,他虽惊讶她手段的强硬,却并不曾真正在意,却不知为何今日想起。 十年夫妻,他将整个相府交她打理,任由她将侍妾散尽。担上惧内的名声,被朝臣取笑,也只是付之一笑。他对她尽量容让,只盼一个夫妻和顺,府中安宁。而如今,她不但容不下他的子嗣,还有谁都不曾提起的,对母亲的毒害。他不明白,他哪里做的不够,令这女子狠毒至此? 老夫人静然默坐,隔了片刻,才摇头道,“她,这是要我许氏绝后啊!”多年来受她钳制的酸苦,孙儿被残害的恨怒,尽皆涌上心头,顿时泪如雨下。 许一鸣身子微动,缓缓抬起头来,起身在老夫人身前跪倒,重重叩头,沉声道,“母亲,都是儿子不孝!” 老夫人摆手,叹道,“娶妻不贤,也并非你一人的错,当初,也怪我怪我”喉中哽咽,缓了片刻才续道,“同是侯门嫡女,将门之后,我只道她和阿如一样,哪里料到”说到后来,终究说不下去,摇了摇头,化为一声长叹,命许一鸣起身。 许一鸣躬身道,“母亲歇息,儿子先请告退!”见老夫人点头,抬头向许乐乐一望,便退了出来。 许乐乐会意,又宽慰老夫人几句,便也行礼退出。出了紫竹苑,果然见许一鸣单手负后,立在假山一侧等候,命青萍、红莲远些等候,自个儿走了过去,行礼道,“爹爹!” 许一鸣慢慢回头,默默向她注视,哑声问道,“乐乐,你早知道秦氏要给樊姨娘下药,是不是?” 许乐乐挑眉,站直身子,问道,“爹爹何出此言?” 许一鸣苦笑,说道,“你审问静香时,曾问她,三更之后,她见过谁?想来是知道她三更后的所为,而樊姨娘服药,是在五更!” 许乐乐抬头向他凝注,突然挑唇一笑,淡淡道,“爹爹是说,乐乐三更之后,得知静香指使采薇下药,及时知会樊姨娘,便不会筑成大错?” 许一鸣双眸灼灼,向她凝视,却默然不语,显然是默认。 许乐乐淡笑,轻声道,“爹爹忘了,昨晚三更,我们都还在樊姨娘的院子里,纵有人要做手脚,自然是三更之后,又何须亲眼瞧见?” 许一鸣一怔,奇道,“你是在诈静香?” 许乐乐勾了勾唇,淡笑不语。 许一鸣皱眉,略略一思,又说道,“方才你说秦氏嫁祸,你又将红花掉包。不知你又是如何得知此事?” 许乐乐眼睑一垂,淡道,“她既然动手,胎儿无恙,她岂会就此住手?她既能嫁祸袁姨娘,又焉知不会嫁祸乐乐?乐乐不过是命人看紧门户罢了!” 许一鸣摇头道,“你知道她还会动手,却不肯说出来,任由任由好好一个男胎被打了下来!” “说出来?”许乐乐挑眉,抬头与他对视,突然冷笑出声,说道,“爹爹,乐乐想请问爹爹,今日采薇攀污青萍,爹爹可曾怀疑乐乐?” 许一鸣一怔,说道,“青萍是你的丫鬟,若果然是她下药” “那自然便是乐乐主使!”许乐乐淡淡接口,又问道,“其后在静香房中搜出红花,爹爹可有疑过云乐?” “这”许一鸣一怔,心底便泛上一些不自在。 不错,当时采薇攀污青萍,他只道是许乐乐害死樊香儿肚子里的胎儿,只觉锥心之痛,却没有相信过许乐乐的清白。而其后搜出静香房中的红花,他盛怒之下,却下意识的不愿去相信,那个自己手中捧大的女儿会对自己的子嗣下手。 许乐乐见他脸色变幻,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心中顿时一黯,脸上却是一片淡漠,淡淡道,“乐乐料定母亲仍会下手,却一无证据,二不知她要如何动作,说了出来,爹爹岂会相信?不过是徒惹风波罢了,倒不如明哲保身。更何况两个女儿,爹爹心中区别如此,那樊姨娘肚里孩儿的死活,又与乐乐何干?” “你”许一鸣心头大震,定定望着女儿清丽的容颜。明明人就在眼前,却似乎隔着千山万水,恍惚中竟瞧不清她是真?是幻? 许乐乐垂眸,福身行礼,淡淡道,“女儿告辞!”也不等他应,唤过丫头,径直去了。 纵然是亲身父亲,他也总该明白,旁人不可能不顾自身,而事事以他为先。更何况,她许乐乐也从来没想做一个好女儿! 纤弱的背影,挺的笔直,款款向远行去,不急,不缓!许一鸣立在原地,怔怔的瞧着她的身影终于消失,脑中却仍是一片轰鸣。 是他错了吗? 他一直以为,这个女儿并不在乎他的宠爱,却难道,他的做为,竟然伤到了她?至使她冷漠至此?凉薄至此? 走出许一鸣的视线,青萍紧跟上两步,问道,“小姐,老爷知道此事,会怎么做?会休了夫人?” “不会!”许乐乐摇头。秦氏是侯门嫡女,又是皇封诰命,丞相休妻,非同小可。只是,日后许一鸣与秦氏,怕再也没有什么情份可言了吧! 许乐乐冷笑,仰首望向一角蓝天。这最后一锤,终于将那硬壳砸的四分五裂! 接下来 许乐乐闭眼,深吸一口气,轻声吩咐道,“青萍,传话给赵承,给刑部侍郎府透个信儿!” “是!”青萍应命而去。 锦阑轩内,所有丫鬟、婆子均立在院子里,一见她进门,齐齐跪倒,脸上神情均是不解和慌乱。 许乐乐目光一扫,却不命起,只向白芍问道,“人呢?” 白芍道,“绑在柴房里!” 许乐乐点头,说道,“关锁院门,不许任何人进来!白芍,将带她来!”命将厅门大敞,自己入厅居中坐下。 院门随着命令,吱咯关上,重重落下门闩。院子里众人不知出了何事,均是缩了缩身子,规规矩矩的跪在寒风里,无人敢发出一声。 隔了片刻,白芍押进一个绑着的丫鬟,伸手在她肩上一推,喝道,“跪下!” 丫鬟踉跄向前奔了几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整个身子俯在地上,轻轻颤抖。 许乐乐垂目向她一望,勾唇冷笑,漫声道,“春儿,你没有话说吗?”这丫鬟正是数月前和勾婆子决裂的小丫鬟春儿。 春儿身子一震,咬了咬唇,默然不语。 许乐乐冷笑一声,抬头向院子里众人一望,又道,“你便不和大伙儿说说,你做了何事?” 春儿闭目,脸色苍白欲死,默了片刻,才说道,“奴婢给青萍姐姐药房私放红花,栽脏嫁祸,奴婢该死!” 只一句话,如石激浪,院子里众人一片哗然。今天阖府搜查,第一个便是锦阑轩,众人虽知是搜查红花,只庆幸虚惊一场,却不料竟然还有此一节。 许乐乐死死盯着她,冷声问道,“为何?难不成我许乐乐何处亏待了你?” 春儿摇头,神情一片木然,说道,“当初那老妇欠下印子钱,拉奴婢以身子抵债,奴婢不肯,实是实情。只是后来后来她趁奴婢回家探望弟弟,便带人将奴婢绑了去,将奴婢将奴婢给人给人凌辱。”说至后句,终于哽咽出声。 众人听她说出这种事来,均是一脸震惊。勾婆子是她嫡亲的外祖母,没想到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春儿泪落如雨,却仍续道,“这等事,奴婢岂敢告诉旁人?只道那次之后她便收手,因惦着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年幼,便含羞苟活。哪知道哪知道她吃了甜头,反而变本加利,一次一次”说到这里,早已哭的泣不成声。 隔了片刻,又续道,“那一次,她实在输的狠了,欠下一大笔债,那些人说要奴婢接一个月的客才能抵债,可奴婢身子是府里的,又岂有一个月可用?只不知这事如何被夫人知晓,夫人将奴婢唤去,说说只要肯听她吩咐,那钱那钱便替那老妇还上” “所以,你们便跑到我面前演那么一出,故意让我发落了勾婆子,却让你取信于我?我纵是去查,这也是实情?”许乐乐冷笑接口。最初的震惊,已经平缓,取而代之的却是冷漠。 春儿咬唇,接着说了下去,“后来,夫人知道奴婢能进青萍姐姐的药房,便曾想在这药里做手脚,只是青萍姐姐熟知药性,万难插手,只好做罢。直到昨儿夜里,张妈妈命静香给奴婢送来一个纸包,命奴婢放入青萍姐姐的药房里。奴婢本不知道那纸包里是什么,直到今日樊姨娘滑胎,奴婢才想到,那纸包里装的是红花。” 院子里的人一愕,顿时起了一片小声的纷议。 红花?青萍药房里搜出来的,不是番红花吗?怎么会变成红花? 许乐乐点头,冷笑道,“若不是我看的紧,及时调换,今日青萍已被你害死!”她是皇帝亲封的三品县主,青萍下药,纵然她脱不了干系,也不能将她如何,秦氏却一定会借题发挥,置青萍于死地。 春儿脸色惨白如纸,咬一咬牙,低声道,“奴婢叛主,吃里扒外,串通外人陷害青萍姐姐,奴婢没脸求小姐饶恕,只求一死!” 叛主? 吃里扒外? 这是当初锦儿的罪名,事隔不过数月,锦儿的惨状还历历在目,春儿竟然直认自己的两项罪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2等着选秀 “只求一死?”许乐乐却只是冷笑,摇头道,“当初你当着我的面和勾婆子绝裂,我本就没有信你,命你洒扫青萍的药房,不过是给你可趁之机,或证明你的忠心,如今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垂目瞧了瞧她,波光潋滟的眸中,闪过一抹森寒,冷然道,“打死你,脏了我的地方!”抬头向白芍命道,“即刻将她绑去正房,只说这贱婢不堪使唤,退回去给夫人!” “大小姐!”春儿脸色大变,失声惊呼,磕头道,“大小姐,求你赐奴婢一死,不要将奴婢交给夫人,求求你!” “赐死?”许乐乐冷笑,说道,“你既从未将我当成主子,我也不加处置,我倒要瞧瞧,你那个真正的主子,又会如何待你!”向白芍挥手,说道,“带她走!” “大小姐!”春儿厉喊一声,叫道,“你便赐奴婢一死罢!”身子一转,一头便向案上撞去。 白芍赶上一步,一把抓住她头发提回,咬牙道,“你如今后悔,已经晚了!”一手将她拖起,与何妈妈一同扭了,横拖倒拽,出了院子而去。 春儿的哭喊渐渐远去,院子里跪的众人均一片默然。除去鲁三姐、鲁四姐和后来的几个丫头,旁人均知道,春儿替秦氏办事不成,反而令她受了连累,今日落在秦氏手里,只怕比锦儿下场更惨。 第二日一早,蒋发财一家被传入相府。 当许乐乐从赵承嘴里听到蒋发财那精彩的表情时,撑不住笑了起来,说道,“趁这机会,令这刁奴收收性子,你和监工的护院说,尽管使唤,不必瞧我面子!” 赵承笑道,“已托小五说了下去!小五还说,如今那园子只一道门通着府里,如今人放进去,将门一锁,便是将他们关在园子里,待过些日子再在后墙上开门,还省得命人守着!” 许乐乐笑出声来,说道,“这小五也是个滑头!”想到蒋发财那几个未入奴籍的孙儿,又道,“济宁那边想来也差不多了,你给秦鹏传话,不想搅在里边儿为难,便寻机讨差事出京去!” 赵承躬身笑应。 正说着,白芍挑帘子进来,笑道,“大小姐,老爷下朝回来了!” 许乐乐扬眉,笑道,“樊侍郎也来了?” 白芍笑着点头,说道,“这会儿坐在厅里,向老爷讨公道呢!” 许乐乐抿唇一笑,想了想,向赵承招手,说声道,“你去寻辛清”低声嘱咐,见赵承领会,便命他退去,跟着又向白芍道,“樊侍郎既来了,你便吩咐个小丫鬟去,给樊姨娘递个信儿!” 白芍会意,低笑一声,躬身领命,也退了出去。 红莲张大眼睛,问道,“小姐,你是要樊侍郎给樊姨娘做主?可是樊侍郎不过区区三品,如何惹得起相爷?再说樊姨娘纵然出身尊贵,终究也只是个姨娘,难不成还能治了夫人?” 许乐乐向她一望,含笑不语。 樊士浩虽然只是个三品,但终究与许一鸣同殿为臣,许一鸣性子并不刚硬,自然不肯轻易得罪同僚,只须樊士浩方法得当,不怕秦氏不付出代价。 前一日樊士浩闻说女儿被撞动了胎气,已经是心痛万分,责怪夫人不该丢下她自行回府。哪知隔了一夜,惊闻樊香儿滑胎,人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却又得了消息,说樊香儿的胎儿是被人毒害,相府整整一日闭门搜查。 樊士浩又惊又痛,再也忍耐不住,今日早朝一散,便跟着许一鸣回府,非要见女儿一面不可。 许一鸣微微苦笑,向樊士浩道,“此事均是本相疏忽,在这里先行赔罪。只是如今香儿刚刚小产,在后宅里养着,大人前去多有不便。大人今日且回,待香儿身子好一些,本相再送她回府小住!”眼前此人虽然是自己下属,却也算是半个丈人,如今又是自己理亏,实在是软不得,硬不得。 樊士浩脸色铁青,冷笑道,“相爷,在相爷眼里,香儿不过一个妾室,而在下官眼里,却是如珠似宝的女儿,如今她被人毒害,下官不过是要瞧瞧她是死是活,为她讨个公道,相爷便百般推脱,难不成想让下官置之不理,不管亲生女儿的死活?” 许一鸣苦笑道,“本相并无此意!” 正寻思如何才能劝解,但闻门口一阵哭声,小厮一个没拦住,孔妈妈已一头冲了进来,扑跪到樊士浩脚边,“砰砰”磕头,求道,“老爷,救救咱们家小姐吧!” 樊士浩大吃一惊,骤的站起,问道,“小姐怎么了?” 连许一鸣也是吓了一跳,只道樊香儿又出了什么事,也是跟着站起,却向门外跟进的小厮使个眼色。 孔妈妈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哭的极为伤心,说道,“老爷,前些时小姐有孕也倒罢了,老夫人、相爷都还捧着,哪知如今被人害死了小少爷不说,这一天连个热汤都不曾见过,老爷再不来,小姐冤死都无处述去!” 樊士浩又惊又怒,抬头向许一鸣咬牙道,“相爷不许下官探视女儿,想来是还有旁事怕人知晓!若果然如此,下官拼着这官帽不要,也要与相爷金殿上评理!” 许一鸣见他果然急了,只得道,“想来是丫鬟疏忽,大人既然要去,本相引路便是!”垂目向孔妈妈瞧了一眼,当着樊士浩又不能呵斥,只得吩咐小厮前行,后宅女眷避让,引着樊士浩向樊香儿的东偏院来。 樊香儿遭此大难,身子本来便已虚弱,如今闻说父亲前来,越发做出一副恹恹的样子,隔着帘子,有气无力的道,“爹爹,香儿香儿无事,相爷待香儿待香儿很好,爹爹不必担心,仔细仔细伤了身子!” 到此地步,女儿还惦记自己的身子! 樊士浩心如刀割,转头望一望这仅有四五间屋子的偏院,突然咬牙,转头望向许一鸣道,“相爷,今日下官且接了香儿回去,待香儿身子好些,相爷拿了凶手,再行送回罢!”不待许一鸣阻拦,径直大步冲进内室,急命孔妈妈和巧慧替樊香儿裹上衣裳,一把抱起她径直出门。 许一鸣忙迎上去,说道,“大人这是做什么?香儿刚刚小产,只宜静养!” 樊士浩冷笑道,“只怕她想静养,这里却有人容不得她!”不理许一鸣,径直出门,觅路出府。 许一鸣无法,只得道,“如此也好,香儿回去安心休养,过几日本相再去接她回来!”也不再阻,匆匆吩咐小丫鬟收拾了樊香儿的衣物跟来,亲自引路送樊士浩出府。 眼看樊士浩将女儿抱入自己的官轿,自个儿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去了,许一鸣叹了口气,慢慢转了回来。走进垂花门,向正屋方向走了几步,又再停下。自那晚决裂,他再未见过秦氏,此刻想起,也唯觉厌烦。 转身向西偏院去,行了两步,又想起袁青眉被自己禁足。虽经许乐乐查证,秦氏亲口承认,袁青眉本是被嫁祸,只是自己命令已出,若是就此前去,日后在她面前又威信何在? 转身望望东偏院,却已是人去屋空,不由一声长叹,只得转身绕出来,向紫竹苑而去。如今,似乎只有母亲的屋子,才有他的一席之地了。 紫竹苑内,许一鹤夫妇正陪着老夫人饮茶,见他进来,齐齐起身见礼。许一鸣摆了摆手,先给老夫人行了礼,才问道,“前几日吏部传你,事情可了了?” 许一鹤一笑,说道,“原不过是问我挪用官银的事,我将官府卖地的银子拿去调粮,原是有本奏过,不过隔了两个月,赈灾的银子一到,便立时补了回去,吏部查了所有帐目,又哪里还有漏洞?” 老夫人皱眉,向二人挥手道,“去!去!要谈公事,外头谈去!” 两兄弟一笑,都道,“不谈,我们陪着母亲说话儿!”一左一右,在老夫人身边坐下。 祝氏含笑道,“方才闻杜鹃说又从乐乐那里学了什么新茶,我去瞧瞧!”笑着向老夫人行礼退了出去,将屋子留给了母子三人。 老夫人瞧着她出去,才向许一鸣道,“方才闻前边闹哄哄的,说樊姨娘回了娘家?” 许一鸣叹了口气,将方才的事说了一回,说道,“昨儿我已命人封锁消息,却不知樊侍郎如何知道,今儿一退朝,便随着我回来,硬是将人接走。” 老夫人点头,皱眉道,“这次的事,原是我们理亏,虽说他今日做的过些,也是人之常情,待过些日子,你命管家亲自去一趟,将樊姨娘接回来!”顿了一顿,又道,“一个姨娘,总不能总住在娘家!” 许一鸣点头,又苦笑道,“只是樊侍郎临去留了句话,此事定要相府给他一个交待!” 许一鹤扬眉道,“什么交待,难不成将秦氏交了给他?”他对秦氏恨极,背着人也就不唤“大嫂”。 许一鸣苦笑摇头,说道,“纵然我肯,建安侯府岂会坐视不管?” 老夫人想了想,扬眉道,“这倒不难,他既然能得了消息,想来也知晓些细节。采薇和静香已畏罪自尽,只要再将那婆子交出去便是!” 许一鸣一怔,问道,“张妈妈?”见老夫人点头,凝神想了想,叹道,“怕是她不肯!”说的自然是秦氏。 老夫人道,“那便再想想法子,总不能为了一个老奴,让侍郎府挑了理去!” 许一鹤默想了想,说道,“大哥,此事不急!此刻樊侍郎刚刚将人接走,我们便急着交人出去,反而令侍郎府低瞧了我们。他女儿已是相府的妾室,纵是个贵妾,总住在娘家也招人非议,我们隔几日将这消息传了出去,他们自然着急,到时再将人交出去,也显出我们的诚意!” 许一鸣听的频频点头,向他笑道,“终究是在外头做了几年官,经了历练,竟然比我还通透一些!” 许一鹤微微一笑,心里想的却是许乐乐说这番话时似讽似笑的神情,心里暗叹。大哥手里有一块宝,却不自知,当真是可惜! 而在建安侯府,秦天宇听完秦氏的哭诉,却是满脸不悦,说道,“你也是,区区一个姨娘,肚子里怀的还不定是男是女,你便急着除去,如今许一鸣与你绝裂至此,我们日后行事岂不是艰难?” 秦氏怒道,“大哥只顾着自个儿的前程,建安侯府的权势,便不为妹妹多想着一些!樊香儿虽是姨娘,却是个贵妾,她本就哄得相爷护着她,若再生出个一儿半女,怕是便要抬了侧夫人,到时又将我置于何处?” “侧夫人也不过是个妾,还能越得过你这个正牌的夫人?”秦天宇冷哼,抬眼瞧了瞧她微白的脸色,缓了口气道,“你性子太过要强,往日许一鸣心里有你,你才能只手遮天,如今也该想想,如何能将他的心哄回来才是,一味硬碰硬,还不是你吃亏?” 秦氏抿了抿唇,冷哼道,“他本是个懦弱的性子,如今都是被那两个贱妇唆使!” “懦弱?”秦天宇好笑,摇头道,“他若当真懦弱,岂能十几年为相,屹立朝堂不倒?” 李氏听他兄妹二人争执半晌,才道,“天宇,你也别尽数落你妹妹,事到如今,怪她何用?总该替她想想法子才是!” 秦天宇默想了想,问道,“许一鹤的事,他可知晓?” 秦氏皱眉道,“虽然我尽力防着,可是如今一个府出入,又怎知道许一鹤有没有说过。只是相爷不曾提过一字,想来还不知道!” 秦天宇点头,冷笑道,“想来是许一鹤对我们心有忌惮,还不敢和他说,如今只是一个姨娘的事,前几年你又不是不曾做过,只需想法子将他哄住,这一节便不难掀过!” 秦氏皱眉道,“如今他处处避着我,便是撞上,也冷着一张脸,让我如何哄他?” 李氏挑了挑眉,说道,“如今樊姨娘被接回娘家,袁姨娘又被禁足,正是你的好机会,你们十几年的夫妻,这个还需人教?” 秦氏咬了咬唇,默然不语。 秦天宇心思却转到旁处,说道,“你先设法,将屋子里有姿色的丫鬟给了他,替你暖了他的心,慢慢再哄!” 秦氏一听,腾的跳了起来,尖声道,“将丫鬟给了他,他眼里岂会还有我?万万不能!” 秦天宇暗暗摇头,女人终究是目光短了些,只瞧着自个儿屋子里的事。当下将脸一沉,冷道,“不给他丫鬟,让他再外边弄个贵妾回来与你争竞?如今你失了他的宠爱,又拿什么争?你亲自选的丫鬟,至少对你有几分忠心,有你扶着,先将那二人压下去,等哄顺了他,你还怕一个丫鬟夺了你的位置?” 此话若是放在半年前,秦氏万万听不进去,此时片刻的恼怒之后,却静默下来,点头道,“此事容我想想!” 秦天宇知道她对许一鸣把执极紧,也不再多说,只是点了一句,“闻说樊士浩要许一鸣给他一个公道,此时不趁早暖了他的心,到时两相逼的紧了,难说他做出什么来。” 秦氏冷哼,说道,“难不成他还能将我交给樊府?” 李氏冷笑道,“有建安侯府在,他自然不敢!” 这里正说着,但闻门外脚步声响,一个小厮的头在门口一探,又缩了回去。 李氏认出是秦天宇跟前的庆子,见他神色焦急,便一喝叫住,问道,“出了何事,还不快说?” 庆子略一迟疑,见秦天宇向他点头,便回道,“回老夫人、世子爷,方才吏部的人来悄悄传话,说不知何人,将表老爷告入了吏部。” “哪个表老爷?”秦天宇扬眉。 庆子道,“就是任济宁知府的表老爷?” “什么?”李氏一惊,问道,“可知是为了何事?”济宁知府李茂,可是她嫡亲二哥李永亮之子,她的亲侄儿。 庆子道,“来人只遣了个小厮来,匆匆几句,也不曾说的清楚,似乎是与什么人勾结贪墨!” “贪墨?”秦天宇皱眉,说道,“怎么便闹上的吏部?”想了想,起身向李氏行礼,说道,“母亲不用担心,儿子这便去趟吏部,料来并无大事!” 李氏点头道,“吏部尚书焦大人与你素来有旧,此事无论如何要压下!” 秦天宇点头应下,便命人备轿出府。 这里秦天宇一脚刚进吏部尚书府,许乐乐的轿子便也出了许相府,七拐八弯行了一程,在御史府门前落轿。 这一日御史府正有几位夫人前来拜会,闻说睿敏县主到府,程夫人只告了声罪,便迎了出来。几位夫人惊愕。虽然说许乐乐是御封的三品县主,可程夫人也是三品诰命,相见不过一个平礼,怎么就亲自去迎。 正猜测间,程夫人已满面笑容引着许乐乐进来,与众夫人见过了礼,含笑道,“今日有几位小姐来,正和秋儿在后园里赏梅呢,方才还听她念叨你,你便来了!” 许乐乐浅笑道,“是乐乐冒昧,一时兴起,也不曾递帖子便来!夫人这里既然有客,便无须照应乐乐,乐乐自去寻程姐姐便是!”说着向众夫人唅首为礼,便要退出厅去。 程夫人笑道,“哪里由你自个儿去,让月娇陪你去罢!” 许乐乐撇了撇嘴儿,笑道,“夫人这是怕乐乐来府上做贼,还派个人盯着!” 说的程夫人笑起,用手点着她道,“你这一张小嘴,让人爱不得恼不得!” 月娇笑着起身,说道,“是呢,我们夫人前儿刚得了老大一块金子,正等着大小姐来搬了走呢!”向程夫人和众夫人福身辞了一礼,便与许乐乐一道出厅。 众夫人见这三人说笑随意,显的极为亲热,诧异之余,又觉艳羡。半年前,这位许大小姐初回帝京时,众人均道她十年不在帝京,虽在老侯爷身边儿长大,有汤氏等人照应,终究是被排拒出了帝京城的名媛圈子,便也无人将她瞧在眼里。 又哪里知道,这位许大小姐对这贵妇名媛圈子竟似不瞧在眼里,短短半年,四周环绕的不是王爷便是皇子,还得到皇帝青睐,御口亲封三品县主。如今哪里是名媛圈子排拒她,分明是她自个儿排拒了满帝京的名媛,却偏偏与这程府上伤残了的程大小姐成了闺中好友。 想着这些,众夫人无不后悔。早知如此,纵然当初不亲近许乐乐,也不该令女儿疏远程秋茗,若不然也不至于今日只有在这里单单见个礼的份儿。 这里众夫人情绪各异,那里许乐乐也是微觉诧异,一边走,一边向月娇问道,“今儿府上什么日子,怎么我竟不知道?”若是程府宴客,断断不会落下相府。 月娇微撇了撇嘴,说道,“可不说呢,自从前日大小姐去过相府之后,那些远着她的小姐突然又一个个前来拜访,脸上均是亲密的紧,只说前些时是怕吵了大小姐养伤,我瞧着却极是别扭!” 许乐乐扬了扬眉,不自觉的笑起。 果然,这些贵妇、小姐,均是瞧着人脸儿下单子的。那日她和陆轻漾,一个三品的县主,一个平阳王府的世子妃,自然是极为招人眼目。她二人与程秋茗同行同止,那些人瞧在眼里,自然知道程秋茗与二人交厚,巴结她二人不上,便拐个弯儿来与程秋茗交好。 二人边走边说,入了后园,也不入程秋茗的居处,却是绕过湖向梅园里来。刚刚进了园子,便闻梅林中一阵悠然琴声,在这清冷的空气中传出,倒显的份外清灵。 许乐乐挑了挑眉,问道,“可是两广总督,倪大人的千金,倪小姐在?” 月娇惊讶道,“大小姐识得倪小姐?” 许乐乐勾了勾唇,摇头道,“我闻人说过她的琴声,便随意一猜便是!前几日的宴上均不见她,竟不知道,她是在帝京过年。” 月娇道,“闻说她是昨日到京,等着选秀!” 许乐乐笑道,“她是两广总督之女,又素有才名,只等殿选便是,怎么这般着急?” 二人边走边入了林子,月娇悄声道,“我闻大小姐说,她自幼随着倪大人在任上,如今早些回来,也是为了和各大世家旺族,名媛闺秀走动,若不然,日后进了宫,岂不是孤掌难鸣?” 许乐乐挑了挑唇,轻笑出声。各大世家,名媛闺秀岂是那么容易走动的?只不过依她两广总督嫡女的身份,或者容易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3上元佳节 二人刚入林不久,那边程秋茗已经瞧见,一脸惊喜的迎了过来,笑道,“乐乐,你几时到的,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儿?”说着福身见礼。 许乐乐携了她手扶住,笑道,“倒不料你这里有客,早知道我明日再来!” 程秋茗撇了下嘴,眼底闪过一抹厌烦,轻声道,“你想来便来,又管旁人做什么?”这话说的声音并不小,那边起身观望的小姐便有几个面露尴尬。 梅亭中抚琴的一位小姐琴声一停,拂袖而起,也向这边行来,笑道,“程大小姐这可不对,大家均是姐妹,怎么不给我们引荐,却在这里说悄悄话?” 程秋茗对她倒留着三份客气,抿唇一笑,道,“也便是我们这粗人,嗓门儿太大,说着悄悄话,也惊了倪大小姐的琴!” 众小姐听她语气带笑,都赶忙跟着笑了起来,将方才的尴尬冲淡。 程秋茗指着倪大小姐道,“乐乐,这位是两广总督倪大人的千金,倪纤云小姐!”又向许乐乐一指,向倪纤云道,“倪小姐,这位是许相府大小姐,御封的睿敏县主,许乐乐小姐!” “原来是睿敏县主!”倪纤云福身为礼。 “倪大小姐!”许乐乐含笑回个半礼,一双水眸向她略一打量。但见她裹在桔红抖篷下的身形高挑修长,较她高出一头不止,生的容长脸儿,丹凤眼,整个人清灵之外,又透着一股英气。若说与上一世初见有什么不同,那便是,那一双同样打量的眸子,少了轻蔑,却多了敌意。 许乐乐笑起,随着程秋茗一同向亭子行去,却见亭前早迎出一个人来,笑着向她见礼,“许姐姐!” 许乐乐挑眉,倒不料在此能见到沈子涵,便笑道,“不想妹妹也在,倒是巧了!” 沈子涵亲亲热热携了她另一只手,笑道,“前日府上宴客,恰妹妹身子不适,不曾赴宴,还不曾向姐姐赔罪,不想今儿便见了姐姐!”一句不提许乐乐并未给她单独下帖子的事。 许乐乐自然也假做不知,微笑道,“无防!” 说着话一同进了亭子,一一与在场众小姐见礼。礼部侍郎花石之女花纯蕊,兵部侍郎席子谦之女席秋华,轻骑将军关康之女关岚均在其内。 这里众小姐除沈子涵和席秋华之外,与许乐乐均并不相熟,花纯蕊因上次中秋宴在宫里的事,仍有些讪讪的,席秋华在围场迷路时,更是与她几次口角,今日一见,也是觉得尴尬。 许乐乐今日自有来意,对这些各怀心思的小姐却并不在意,只寒喧几句,便借故引程秋茗走开,单独说话。 刚将事情简略说过,便闻梅林外一声大喊,“许姐姐!”一头小豹子似的身影疾冲而来,径直扑到许乐乐身上。 许乐乐被他撞的一个趔趄,一把抓住他才站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谨儿,你几时才能不横冲直撞,哪里像个大家公子?” 程谨也不以为意,抓着她的衣袖,嘻嘻的笑道,“方才下学,便听娘亲说你来了!”转头向亭子里众多小姐望了一眼,拽着她便走,说道,“在这里说话有什么意思,谨儿学了射箭,姐姐来瞧!” 许乐乐也不耐烦与这些小姐周旋,事情既已说妥,便向程秋茗一笑,任由程谨拖走。 其后几日,朝堂之上御史台六名御史联名弹骇吏部尚书焦以林、吏部侍郎风涛声结党营私,循私舞弊。奏折呈上,言道有济宁府百姓进京申冤,不想被吏部中途拦截,还将告状百姓无故看押。 皇帝将案子发往京邑司审查,哪知还不等京邑司调告状百姓查问,那几名百姓竟然无故失踪。京邑司即刻派人多方查找,在帝京城一所废宅中寻到被害百姓尸体。百姓家属得知消息,联合百姓万人,联名上书,皇城门外,哭声震天。 万人书通过御史台直达天听,皇帝震怒,命刑部会同京邑司严查,刑部侍郎樊士浩总领此案,一边命京邑司安抚进京百姓,一边急速派人前往济宁。 不过死了区区几个百姓,朝中多少大事,又有几人将它放在心里?隐在暗处的一只纤纤玉手悄悄推动,刑部官员一入济宁,雪片一样的状纸便纷纷投上,一条条,一状状,皆告当地官员欺压良善,盘剥百姓。 就在济宁风声鹤唳之时,帝京城迎来上元佳节。任是多大的案子,也影响不了皇家的饮宴取乐,皇帝仍然传令,在京的四品以上官员携家眷入宫,御园赐宴赏灯。 许云乐闻言大喜,这日一早,早早盛装打扮,便赴老夫人的紫竹园去辞行。而许一鹤身为江州知府,也是四品的官身,此时早已一身朝服,在老夫人房中等候。 许云乐喜滋滋的给老夫人见了礼,转向许一鹤随意一礼,笑问道,“四叔,怎么不见婶婶和云筝?” 许一鹤含笑道,“你妹妹年纪尚小,出入宫廷恐失礼仪,便不去了,你婶婶也留在府里,陪你祖母过节!” 许云乐只要自个儿能进宫玩乐便罢,闻说许云筝不去,倒也不放在心上,“哦”的一声,说道,“四叔总不在帝京,少有带婶婶和妹妹进宫的机会,不去倒可惜了!”也不等许一鹤再应,双手提着裙摆转了一周,侧头向老夫人笑问,“祖母,瞧云乐这身衣裳可好?” 老夫人笑道,“好,我们云乐人美,穿什么都好!” 恰许乐乐挑帘进门,见她上穿云锦广绫绣夹袄,下穿累珠叠纱粉霞茜裙,在她看来还是浓浓冬日,许云乐却已换了春装,华贵之中倒显出一份不寻常的轻灵,撑不住笑道,“妹妹也不怕冷?” 许云乐见是她,向她身上一打量,见她外边裹着的孔雀翊织锦抖篷解下,露出三品县主的朝服,不由小嘴一噘,说道,“已是上元节了,还冷什么?倒是姐姐,怎么还裹的那般严实?” 许乐乐先向老夫人和许一鹤见了礼,才道,“想来我自幼在顺城长大,较为畏寒罢!”说着在老夫人身边坐下,笑道,“祖母,方才我过来,见二叔、三叔带着小厮门在后园里悬灯,那些灯谜儿,等我们回来再猜如何?” 老夫人笑道,“原也等你们,一家人齐了才好玩乐!” 正说着,门外小丫鬟回道,“老爷来了!” 帘子一挑,许一鸣进来,在门口跺脚,说道,“这又下了雪,一顷儿道路怕不好走!” 许云乐大急说道,“那我们即刻便去,莫要再堵在道儿上!” 许乐乐笑道,“还早呢,何况母亲还不曾到!” 许云乐急道,“我去催娘快些!”也不给许一鸣见礼,挤过他身子一阵风的去了。 许一鸣皱眉,微摇了摇头,上前给老夫人见礼,歉然道,“旁人逢年过节,是一家团圆,儿子却每到节下便留母亲一人!” 老夫人摆手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你有这个心,我便知足了!” 许一鸣点头,起来受了许一鹤和许乐乐的礼,才向门外小厮吩咐,“瞧着雪下的大了,去请二爷三爷屋里坐坐罢!” 小厮应着去了,隔了片刻,许一江、许一士回来,均在门口除了大氅才进屋子,免得带进雪意。先给老夫人见了礼,许一江才笑道,“有几年上元节不曾下这般大的雪,雪打花灯,倒是吉兆呢!”说着又给许一鸣见礼。 老夫人上了年纪,喜欢听吉祥话儿,一听这话,便笑道,“吉兆是吉兆,也不知应在谁的身上,若是你大哥能得一个麟儿那是最好,偏偏”想到樊香儿肚子里好好一个男胎就这么没了,不由神情一黯。 许一江忙道,“母亲不必担心,两位姨娘年轻,大哥也正当盛年,来年给母亲一抱成双,岂不更好?” 老夫人终究是失了心情,只是勉强笑了笑,便转话说些别的。 许一鸣也是心情骤然低沉,抬头向许乐乐瞧了一眼,勉强一笑,向老夫人道,“事已至此,母亲不必总挂在心上,或者或者儿子命该如此罢!”说到后句,也是满心寥落,默坐了片刻,寻了借口出去。 许一江说有吉兆本是要讨老夫人欢喜,结果不但却令老夫人不快,连许一鸣也变的消沉,脸上便现出些懊恼,一时间却也想不出有什么话能令老夫人开颜。 许乐乐一旁瞧着,突然笑道,“说不定这吉兆能落在二叔身上也不一定!” 许一江一怔,苦笑道,“我能有什么吉兆?” 兄弟四人,许一鸣当朝宰相不必说了,许一鹤是江州知府,一方父母官,正四品的顶戴。就是许一士,此刻也总领着工部的差事,也唯有他,虽有一个五品的漕运都造官衔,却因数月前漕运总督司衙门的一出奇案受了牵连,如今赋闲在家,做一个候补。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二叔素来办事谨慎,先前不过是受了牵连,隔这许久也已知那事与二叔无干,如今闻说济宁府一案已谪进去不少官员,这眼见便要春耕,难不成济宁府是不用人的?” 许一江眸子一亮,不觉向门口瞧去一眼。要知道帝京里候补的官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济宁府向来富庶,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若是许一鸣肯给他说句话,自然不在话下,只是许一鸣素来对这跑官的事极为反感,又岂能说得动他? 许乐乐见许一江心动,微微一笑,说道,“如今吏部动荡,二叔不必急在一时,若果然有意,乐乐倒可与几位殿下透透口风,只是不知哪位殿下管着吏部。” 举朝皆知睿敏县主与几位皇子交情菲浅,许一江闻言大喜,忙道,“管着吏部的是端王!” “端王啊?”许乐乐重复,侧头凝思。 许一江忙道,“不过是一个五品的缺,又不是封疆大吏!虽说是端王管着,别的殿下说句话,想来端王也不会不给个脸面!” 许乐乐点头,说道,“二叔说的是!”不说行,也不说不行,端了茶啜饮。 许一江本来为了前程颇为烦闷,此时被她说的活动了心思,只觉得心痒难挠,坐立不安。只是许乐乐虽是侄女儿,却是御封的三品县主,在那里一坐,不言不怒,自有一股威严,他几次开口想问的确切,张了几回嘴,终究没敢问出声来。 黄昏明分,相府一行遵旨进宫。许云乐见许乐乐随着秦氏走了恩泽门,自个儿却仍要走金华门绕个大圈子去承恩殿,心中便有几分不乐。待到进宫,见诺大的承恩殿中,也只有有品级的夫人、小姐有单独的坐席,自己却和一众无品级的小姐团坐在最末的大桌椅上,进宫饮宴的欢喜便顿时冲淡了几分。 大殿上,依例仍是跪叩帝后嫔妃,其后饮宴,观赏歌舞,直到酒酣耳热,才随着帝后入御园赏灯。 御花园太液池畔,千树万树,花灯高悬,映着漫天洒落的雪花,越发煊染出节日的气氛。许乐乐怕冷,双手拢着身上的大氅,遥遥立在廊子里,但见众公子、小姐说说笑笑的在灯下穿梭,一时倒觉出少有的宁静。 淳于坚在人群中钻进钻出,好不容易瞧见她,便向她奔来,一下子跳在她面前,大喊,“嗨!” 许乐乐被他吓了一跳,连退两步,皱眉笑道,“六殿下,如今长了一岁,怎么你还像个猴子?” “大过节的,怎么也没句好话?”淳于坚不满,转头向廊子尽头的彩棚瞧了一眼,又来了兴致,说道,“今儿夜里的灯谜父皇备了重赏,我们早些去抢个好位置!” 许乐乐笑了笑,点头道,“好!”转身随着他沿廊子走去,一边漫不经心的闲聊。 有意无意提及济宁那起案子,淳于坚缩了缩脖子,吐舌道,“那樊侍郎平日见他不声不响的,哪知道手段如此强硬,旁的不说,那吏部侍郎风涛声是二哥的人,二哥出面说情,竟被他挡了回来,还说,若是二哥觉得他偏私,不防御前说话,把二哥气的,几天都没有好脸!”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端王要保的,怕不止是一个风侍郎吧?”李家、黄家,均是秦家的姻亲,淳于顺怕是受建安侯府所托。 淳于坚耸肩道,“可不是?济宁是黄家的根本,如今又牵扯上李家,这样查下去,建安侯府岂能脱了干系?二哥瞧着江夏王世子妃的面上,也得说句话儿!” 怕也是因为他要借重建安侯府! 许乐乐暗自冷笑,点头叹道,“只是李家已经没落,怕是已扶不上墙去。至于黄家”撇了撇唇,连连摇头。 淳于坚“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她鼻子道,“我和二哥说去,说你骂李家是死狗!” 许乐乐眨了眨眼,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那便是糊不上墙去?” 淳于坚捂着肚子喊“嗳哟”,笑嚷道,“怎么这一会儿成了烂泥?乐乐,你这嘴巴几时也让让人?” 许乐乐抿唇,悠然道,“只怕你将旁人当人让着,旁人却未必要这个脸!” “睿敏县主这是说谁不要脸?”身后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许乐乐回头,但见眼前男子蟒袍玉带,高冠束发,虽然是在夜色中,仍见其华美高贵。 “睿敏见过端王!”许乐乐不急不缓,款款福身下拜,心底却暗暗吐舌。这背后不能说人啊,一说人就到! 淳于顺垂目向她注视,也不命起,淡声问道,“方才睿敏县主是讲什么笑话?六弟乐成这个样子!也说来给本王听听!” 淳于坚忙道,“二哥,我们不过随意说笑,你莫要当真!” 许乐乐保持曲膝躬身行礼的姿势,清灵灵的声音却回道,“回端王殿下,睿敏是说李家人才凋零,已是扶不上墙的死狗!” “放肆!”端王低喝,脸上已隐现怒色,冷声道,“区区县主,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 许乐乐不动声色,淡道,“臣女不过是与六殿下闲话,偶尔说起罢了,区区李家,并非朝政,并不需要胆子才能议论!” “你”淳于顺怒极反笑,点头道,“难怪旁人均说睿敏县主生性刁钻,只会趁口舌之利,如今看来果不其然,便是一张巧嘴,讨了父皇的欢心,还真当自个儿如何了不得!” 许乐乐浅淡一笑,身子仍保持不动,却慢慢抬头,仰首与他对视,轻声道,“殿下慎言,此话若传到旁人耳中,岂不是说殿下讥谤皇上识人不明,赏罚不公?”她可是御口亲封的县主。 “你”淳于顺色变,抬头速速向四周瞧了一眼。所幸大多数人均在廊外湖边赏灯,这廊下不但幽暗,也没有几个人影。轻轻松了一口气,咬牙道,“牙尖嘴利!” 许乐乐淡笑,俯首道,“睿敏据实而言,其实端王殿下心里自然清楚,只是不愿宣之于口罢了!” 淳于顺默然,隔了片刻,才道,“免礼罢!” 许乐乐轻声道,“睿敏谢端王殿下!”又福一福身,站起身来。 淳于坚吁一口气,笑道,“二哥,乐乐方才不过说笑,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几位皇兄,也唯有这二皇兄令他有些敬畏。 淳于顺点头,一双眸子却露出一抹深思,停在许乐乐身上。不错,他要巩固势力,除去自己的母族江夏王一脉,还要借重建安侯府。只是李氏一族已渐渐败落,族中子弟大多无才无能,反而成了负累。而黄氏一族虽然枝叶繁茂,族中子弟却也大多不堪重用。 许乐乐话虽说的尖利,但淳于顺本就聪慧,自然闻琴知意,点头道,“李茂等人已成国之蛀虫,原本没什么可惜,只是” 只是碍着秦家的情面吧?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前几日睿敏闻陆太医谈论医术,颇为感触!” 淳于顺听她突然将话题拐到医术上,不由一怔,侧头向她望来。许乐乐抬头与他对视,说道,“陆太医道,有伤患身上生有脓疮,若是割去,剔骨挖肉,挤去脓血,会十分疼痛。可是割过之后,上药包扎,过上几日便可生出新肉,不久便可痊愈。而若是不愿受那苦楚,脓疮只会越烂越大,最后危及性命!” 淳于顺耸然动容,说道,“你是说” 许乐乐点头,说道,“便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也必然会有一些枯枝,不将它砍去,难不成还要让它遮挡旁的枝叶的阳光雨露?” 淳于顺默然点头,向她一瞧,说道,“只是要砍掉枯枝败叶,便难免累及好的枝叶,那又该如何?”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那便要看砍树之人如何用刀了!”说着,目光向彩棚中扫去。 淳于顺抬头,但见刑部侍郎樊士浩正唇角含笑,一手举杯,与几位朝臣述话。 淳于顺便不自觉的皱了眉,正要再问,却闻淳于坚不解的声音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儿?一会儿割肉,一会儿砍树,今日是上元佳节,我们便不能只谈风月?” 这话说的率真,落在许乐乐耳里,却不禁挑了挑眉。只谈风月,莫论国事!他虽然将后半句隐去,却也显然是听出了二人话中的意味,不过故意装糊涂罢了。 这位六皇子,正在悄然长大! 淳于顺却笑了出来,说道,“只是不知六弟是想自个儿和睿敏县主谈风月,还是想让本王和睿敏县主谈谈风月啊?”刚才的严肃荡然无存,语气里却添了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许乐乐心头一跳,抬眸向他一望,却见他一双眸子正向她望来,幽深眸光仿若一口深潭,仿佛要将人吸了进去。 许乐乐心头一紧,唇角挑起一抹笑意,正要说些什么将话岔过去,却闻一个清润的声音说道,“二哥也会与人谈风月,这倒是少见!”淳于信自彩棚中出来,衣袂翩翩,漫步而至,停在三人面前。满身的落落光华,虽不似淳于顺贵气逼人,却如芝兰静树,自有光芒。 许乐乐一见他,心中顿时一松,含笑福身见礼,“睿敏见过四殿下!” 淳于信点头,摆手命起,说道,“小姐、夫人们均在观赏花灯,怎么睿敏县主不去?” 许乐乐向廊外一瞧,不觉缩了缩脖子,说道,“睿敏怕冷,这雪打花灯的美景瞧瞧便罢,却不敢站到那雪里去。” 淳于信见她身上裹的严实,不禁笑了出来,躬身向淳于顺行了一礼,说道,“今日二哥好兴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4比赛 淳于顺点头,见他和许乐乐一问一答间,熟捻不拘礼数,心中便有些羡慕,说道,“如此佳节,自然要与众人聚聚!” 正说着话,但闻彩棚方向铮铮几声琴响,紧接着,流水一串音符跳跃而出,一曲悠悠,已荡入雪夜灯海之中。 淳于坚忙道,“呀,我们顾着说话,那边猜灯谜怕是要开始了,我们快去,莫让旁人抢了去!”说着一拽淳于信的衣袖,向许乐乐道,“乐乐,快些!”催着二人向棚子里去。 淳于信笑道,“你急什么,二哥在这里!” 淳于坚这才省起,吐了吐舌头,眼巴巴的瞧着淳于顺,说道,“二哥,你若不去,放四哥和乐乐去罢!” 淳于顺瞧着他猴急的样子,不禁一皱眉,说道,“这许多夫人、小姐在场,你堂堂皇子,成什么样子?” 淳于坚瞬间苦了脸,耷拉着脑袋不语。 淳于信微微一笑,淡然道,“如六弟这般无忧无虑还能几年,二哥又何必苛责?” 淳于顺一默,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大邺朝七位皇子,除七皇子年幼之外,其余六人年龄均相距不远,少时一起读书一起玩乐,如今渐渐长大,表面上虽然仍是兄友弟恭,但随着皇后一族的没落,太子渐渐失宠,权势之争,皇权之争也愈演愈烈,虽说各人均有野心,但念及往昔,终究难免惆怅。 淳于信见他不语,便向淳于坚一笑,说道,“二哥也说的对,再过几年,你也该开府封王了,难不成还是这个样子?是该稳当一些!” 淳于坚“噢”的一声,一只脚在青石地上搓来搓去,时不时不安的回头瞧瞧彩棚,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淳于顺见他这样子,也不觉扬了扬唇角,说道,“既怕人抢了去,还站着做什么?” “啊?”淳于坚抬头,还没有反应过来。 淳于信笑道,“还不谢二哥?” 淳于坚大喜,忙道,“谢二哥!”一拽许乐乐衣袖,转身便跑。 许乐乐被他带的一个趔趄,只是匆匆回身辞了一礼,连声嚷道,“你慢着些,端王殿下不曾追你!”脚步匆匆已跟着他去了。 淳于顺听到这话,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一时沉了一张俊脸。淳于信却忍不住笑出声来,侧头望了淳于顺,笑道,“睿敏县主一向是这不羁的性子,二哥不必放在心上!” 淳于顺扯了扯唇,却没有笑起,心底却是暗叹。不羁?她能显露她的不羁,是因为对他们的信任和熟捻,对他却未必罢!眼瞧着她与淳于坚说说笑笑奔远,对自己竟没有一瞬的回顾,莫名的,心里便淡淡的添上一抹怅然。 彩棚背靠浮碧亭,面对太液池搭建,上首搭着一个长约五丈,宽约三丈的高台,棚顶两侧悬着长长的两排花灯,灯下悬着灯谜。 此时,一名宫装少女正独坐台上抚琴,灯光洒下,但见她长裙曳地,宫绦飘抚,整个人仿如笼着一层淡然烟霞,令她美的仿似人间仙子。 “淳于心!”许乐乐挑了挑眉,不自觉转头去寻找六表哥公孙衍的身影。 众夫人、小姐听到琴声,陆续进了棚子,闻淳于心一曲抚罢,均鼓掌叫好。一名小太监快步登台,扬声道,“皇上口谕!” 众人一听,齐齐跪倒。小太监含笑说道,“皇上说了,只是口谕,命大伙儿站着听便是!”等众人起身,小太监接着道,“皇上说,今儿上元佳节,各府年轻的公子、小姐自有玩乐,朕在这里他们反而拘谨,只请诸位老臣到万寿亭去饮酒,观赏歌舞,这里便留给公子小姐们闹罢!” 台下众人闻言,齐声领旨。 此小太监刚刚引着众臣一走,又有一个小太监快步而来,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夫人,皇后娘娘已经在太液池上的龙舟内另行设宴,请各位夫人和娘娘们一同游湖赏灯。” 众夫人一听,也正中下怀,均是含笑应命,有几位年轻的小姐一听,便轻声欢呼。小太监笑了笑,转身向淳于心躬身行礼,说道,“三公主,方才良妃娘娘传话,说这里便交给了三公主!” 淳于心点头笑道,“这是自然!” 小太监再施一礼,便侧引着众夫人向太液池码头而去。 这里淳于心笑道,“如今只剩下我们,大伙儿也不必拘礼,尽量笑闹才是!”听下边众人轰应,便笑指着棚顶的灯谜,说道,“既是上元节,自然要应景猜猜灯谜,一会儿大伙儿闻着鼓响,便去猜这灯谜,鼓声一停,便不许再猜。今日男女各自只取一名,以猜到最多,猜的最对的为准!” 下边便有人笑问,“三公主,这第一名可有什么彩头?” 淳于心眨眼,笑道,“第一名的小姐可以点场中一名公子为伴,第一名的公子也可以点场中一名小姐为伴,组成两组!”指了指台上十几盏遮着灯谜的花灯,说道,“两组再猜这里的灯谜,胜出一方有父皇备下的重赏!” 众人一听,轰然喝彩,便有一位公子扬声问道,“只是不知是谁来做仲裁?可是公主殿下?” 淳于心抿唇一笑,说道,“这比赛既然是本公主主持,自然便不能参赛,为显公正,便再请一位公子与我一同仲裁如何?” 众人都是点头,有人笑道,“三公主一人仲裁,男子自然是端王得冠!” 淳于心失笑,说道,“我便是要循私,也不能那般明晃晃的!”说的众人笑起,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向彩棚一角施个半礼,说道,“便请公孙六公子与我一同仲裁可好?” 此言一出,台下笑声更大,便有人大声叫好。淳于心俏面微红,却落落大方,坦然向公孙衍注视。 这几个月来,三公主淳于心痴缠公孙六公子,在帝京轰传一时,均说这姻缘一成,自然便是一段佳话。 公孙衍正寻了许乐乐说话,闻言长身而起,含笑道,“方才闻说皇上备了重赏,在下原是憋着劲儿领赏的,不想公主殿下一句话,成了仲裁!”摇头叹息,一副惋惜的表情。 众人又是轰笑,便有人道,“六公子自能得皇家异宝,又何必与我们抢这区区死物?” 淳于心听到这话,一抹嫣红飞上双颊,且羞且喜。 公孙衍唇角含笑,却没有应声,只是翩翩向台上行去。所有的目光,一时均落在他的身上,众小姐感叹这俊朗如玉般的男子与自己无缘,众公子却暗自羡慕,这公孙六公子虽出身尊贵,终究只是侯爷第六子,不能袭爵也身无功名,却得到公主青睐,一步登天。 唯有许乐乐,清楚的看到他笑容下的那抹无奈,不禁暗叹一声,唇角却挑起一抹笑意。 两世为人,她虽知道公孙衍无意公主,但到此时也不知道,为何他屡屡拒婚,仍令三公主宁肯老死宫中,也一意等候。 公孙衍上台,向大家团团施了一礼,与淳于心并肩而立。台下众人都不禁喝一声采,但觉女子娇美,男子俊朗,端的是一对佳偶。 三公主身边宫女又将比赛细则重述一回,便有小太监蒙了双眼,站在鼓前。一时间,众人均是摒息以待,只等鼓响,便去猜谜。 沈子涵兴致勃勃的跑来,一拽许乐乐衣袖,急道,“许姐姐,快些罢,鼓声就要响了。” 许乐乐再世为人,于这些小儿女作乐的东西早已没了兴致,但见众人均是一脸兴奋,不愿显的自己怪异,便含笑点头,随她起身。 鼓声敲响,众公子、小姐均向最前的灯谜涌去,围着瞧了一会儿,便有人取纸笔记下,满面笑容的离开,去到下一个,有的人却仍然皱着眉冥思苦想。 许乐乐却是每一个均是瞧瞧便过,走马观花一般,竟然并不停留。 沈子涵大奇,问道,“许姐姐,你为何不记答案?” 许乐乐笑道,“这里许多才俊,哪里就轮得到我拿重赏,不过应景玩玩便罢!” 沈子涵却双眸闪亮,说道,“可是拿了第一,可以点一位公子为伴!” 许乐乐抿唇一笑,一侧头,但见七表哥公孙致就在不远,显然也听到沈子涵的话,顿时黑了一张俊脸。 沈子涵有心夺冠,见许乐乐不急不缓,便独自去瞧灯谜,公孙致忙溜到许乐乐面前,打躬作揖,说道,“好妹妹,你纵然不想出这风头,一顷儿见是这位沈小姐夺冠,千万将她压下,七哥给你当牛做马,执鞍随蹬!” 许乐乐见他说的夸张,不由“嗤”的笑了出来,说道,“既然如此,你何不去抢了男子的第一,那便无人能够点你!” 公孙致眸子一亮,点头道,“好主意!”转身要走,又不放心,说道,“若我得不了,你可得将那女子第一抢了来!” 许乐乐笑道,“知道了!” 鼓响三巡,一轮急响之后,随着三声重响戛然而止。小太监的声音高呼,“时辰已到,请众位公子、小姐停手!” 众人闻言,有人兴奋、有人叹气,均一个个向台上去。台上几个宫女、太监分成两组,取了众人递上的答案一一应对,对一个唱一回成绩。 但闻宫女那方唱出一个小姐的名字,太监那边便高声唱一位公子的名字,前边几位均是猜中十几个有之,二十几个有之,并不如何出色。闻至后边,女子一方户部尚书桑可儿胜出五六名小姐之后,终于被兵马指挥使方平邦之女方巧娥取代。方巧娥的名字连过三人,却被信武将军方俊达之女方艺琼取代。 而男子一方,先闻护国上将军秦天宇之子秦浩独占鳌头,连过十余人,终于被六皇子淳于坚压了下去,淳于坚只在榜首呆了四个人,便被柳阁老长孙柳中岩挤了下去。 而这一会儿,女子一方正是柳凡打败方艺琼占了上风,便有众人笑起,有人扬声道,“怎么,这柳家兄妹要对打镭台?横竖大赏落不在旁人家!” 淳于坚与大奖失之交臂,垂头丧气的来找许乐乐,噘着嘴道,“乐乐,你不知道,父皇设下的奖赏是年前琉璃国进贡的一盏琉璃灯,贵重不说,十分华美精致,我本是想赢来送你!”说着十分的沮丧。 许乐乐听到“琉璃灯”三字,不禁神思一恍,继而回神,含笑道,“你这份心意我心领便是,输赢却不必放在心上!” 刚刚说完,便闻身后有人道,“你想要吗?” 许乐乐听是淳于信的声音,也不回头,只仰头瞧着台上,淡淡道,“纵是再华美的东西,不是你的,便不是你的!” 上一世,为了这盏琉璃灯,曾引起极大一个风波,才令她略略动容,不想便被他瞧在了眼里。 淳于信立在她后边半步,只侧眸向她一凝,便不再语。 这一会儿,柳家兄妹双双落榜,取而代之的是许相府千金许云乐,和靖安侯府七公子公孙致。 有公子笑道,“下去一双真兄妹,来了一双假兄妹。” 若是跟着许乐乐称呼,许云乐确实要唤公孙致一声“表哥”,只是论极血缘,却是毫不相干。许云乐听到台下的议论,不由将唇角一撇,露出一丝不屑。公孙致却扬了扬眉,目光向台下许乐乐扫来。虽然脸上仍是温和的笑容,那双目光却是赤裸裸的告诉众人,身边这刁蛮少女,有哪一点能和自己真正的表妹相提并论? 淳于信见许云乐也连过三人,不禁笑道,“乐乐,你这个妹妹虽然年幼,却也聪慧过人。” 要知道在场的小姐,哪一个不是自幼教习,学了十八般才艺的,许云乐小小年纪能越过这许多人,确实已经很不简单。 许乐乐勾了勾唇,说道,“四殿下不知,乐乐这妹妹的聪慧不止于此!” 猜谜不过是玩乐,若是比起在王府、宫廷的争斗中她的机巧百变,杀伐决断来说,当真是不值不提。 这一会儿功夫,兵部侍郎席子谦之女席秋华已将许云乐替下。许云乐恹恹下台,转头间便见公孙致扬着一边的眉毛向她斜睨,一副示威的表情,不由怒火中烧,狠狠向他一瞪,一跺脚冲了下去。 许乐乐失笑。公孙致如今已有一十六岁,足足大许云乐五岁,却和一个小女孩计较。只是她心知公孙兄弟敌视秦氏母女,都是因为维护自己,心中又颇多感激。 席秋华这一上台,一连十几位小姐均不能超越,稳稳站在台上许久未动,一时引起台下一阵纷议。而席秋华一双妙目,在许乐乐身上一扫,定定落在她的身后。 许乐乐微觉异样,回头一望,却是五皇子淳于昌负手而立。想到围场上迷路时那一幕,许乐乐不禁抿唇。看来,若是席秋华得冠,要点的公子,自然是非五皇子非属。 那略带嘲弄的笑容落在淳于昌眼里,俊眉不觉一挑,俊挺身影便越过她向台上行去,身后侍从相随,将纸上记的答案替他交了上去。公孙衍接过,向他微微晗首,目光在纸上一扫,低声与小太监说了一句。 小太监一顿,扬声道,“五殿下猜谜一百七十二个,答对一百七十二个,胜公孙七公子五十三个!升为榜首!” 这个成绩一出,场中顿时一片哗然。前边虽然各有胜负,相差也大多只在三五个之间,能以十个之差打败对手,已是了不得的成绩。此时五皇子以超过五十三个的数字将公孙致压下,难免不令人惊讶。 台下便有公子笑道,“六公子,你纵不循私,也不必如此打压七公子,回头回了府上,哥儿俩岂不是要打上一架?”明眼人均瞧见,刚才公孙衍只是一眼扫过淳于昌的答案,并没有仔细核对,说他为了表示自己不循私是假,更有人认为他是为了巴结六殿下,心中便有些不屑。 公孙衍含笑道,“皇上重赏,在下虽然无缘,也盼舍弟能捧回家去。只是五殿下胜出舍弟太多,在下纵想循私,怕也瞒不过旁人的眼去!”说着将手中的纸交给身旁的小太监。 小太监接过,一一细细比对,有已交过答案的公子也上前观瞧,细查之下,竟果然是刚才报出的数字,场中一静之后,便是哗的一片惊叹。 一百七十二个答案,公孙衍不用一一比对,只扫一眼,不但知道对错,还迅速知道确切的数字,这个能耐,已震惊全场。 这边淳于昌稳站榜首,那里席秋华终于也被江淮织造沈平泽之女沈子涵取代,一脸失落的走下台来,却在仰首望向台上男子时,一张脸上又淡出一抹光辉。 公孙致眼见沈子涵连过十余人,前去交答案的小姐已越来越少,不禁大急,对着许乐乐连连作揖。许乐乐抿唇微笑,轻轻点头,举步向台上行去。淳于信跟上一步,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若得冠,一定要点我!” 许乐乐脚步微停,正要回头说话,却闻台上三公主淳于心已经在问,“各位小姐可还有来对答案的?若是没有,今日便是沈小姐胜出!” 公孙致大急,对着许乐乐连连跺脚。许乐乐一笑,便快步向台上行去,却闻一个清亮女声道,“还有!”随着话声,但见两广总督倪厚之女倪纤云缓步登台,飘飘裙裾衬的她整个人如有仙人之姿。 此时男子一方余下的人自问胜不过淳于昌,早已停止交答案,女子这方也已无人上台,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齐齐投注在她的身上。 淳于心见她两手空空,并没有带什么答案,不由扬眉,笑道,“倪大小姐,你的答案呢?” 倪纤云浅浅含笑,在沈子涵三步远处停住,下巴微抬,一副傲然之姿,说道,“既然无人再交答案,便也不怕泄露,便请公主使人一个一个问来便是!”竟然是要现场说出答案。 场中众人一听,顿时一场哗然,唯有台上公孙衍、台下公孙致向许乐乐瞧来一眼,一个俊眉淡挑,一个黑眸含笑,都是带出一些嘲弄。 台上淳于心闻言,又向台下问道,“可还有人交答案吗?”连问三声,台下均无人应答,便向身边宫女略一点头。 宫女取了案上的册子站出,一道道灯谜问了出来,倪纤云不瑕思索,一个一个答的极快,不过片刻,已将灯谜谜底答出大半。 眼看不但超出沈子涵许多,再问下去,连淳于昌也远不及她,淳于心便含笑道,“好了,不必再问,这女子第一名,非倪小姐莫属!” 公孙致溜达到许乐乐身边,在她耳边悄声道,“乐乐,这女子太过高傲,你该上去将她压下!” 许乐乐横她一眼,眸光淡然,说道,“倪大小姐天纵奇才,我又何必献丑?” “切!”公孙致轻嗤。 三年前那一幕,但凡在场的公孙兄弟怕是终其一生也不能忘。那时二叔公孙明泽出征,途经顺城,曾探望老侯爷,随身带着先锋将士的名册。许乐乐淘气,偷偷拿来去瞧,只那一翻,便将五千将士的名字、军衔记得分毫不差。 而那猜灯谜的玩意儿,于她更是不值一提。那倪大小姐尚需旁人一一问出才给答案,而许乐乐若去,怕是径直把所有的答案从头到尾背颂而出。可惜啊!这个丫头在顺城时倒是张扬的很,一回帝京,竟然不显山不露水的,把自个儿深藏了起来。 此时台上两名第一已定,淳于心便笑道,“便请两位各自点一人为伴,进行最后的比赛!” 一时间,台下所有的目光,尽数集中到台上淳于昌、倪纤云身上。淳于昌风度翩然,向倪纤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倪纤云倒也并不推让,向他行个半礼,目光向台下一扫,落在许乐乐身旁,朱唇轻启,说道,“臣女便请四殿下相助!” 淳于信一怔,低声道,“早知如此,我宁肯自个儿夺冠!”唇角却是扬起一抹笑容,晗首道,“承蒙倪大小姐瞧得起,本皇子有幸!”说着自许乐乐身侧绕出,向台上行来。 而倪纤云的眸光却顺势在许乐乐身上一扫,纤眉淡挑,露出一抹得意,才落在向她行来的淳于信身上。 这一刻,许乐乐终于恍然。难怪这倪纤云第一次见她便含了敌意,原来,竟然是为了这位四殿下! 想起上一世,只因选秀之时出了点乱子,这位倪大小姐与淳于信正妃之位失之交臂,最后成为侧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5彻查! 那时她只知有那些事发生,却并不知道详细,如今看来,这倪纤云从进帝京准备选秀开始,便不是为了进宫,而是为了四殿下淳于信。而她此次提前到京,自然也不是程秋茗所言为了与各大世家联络感情,仍是为了这位四殿下! 眼瞧着四殿下漫步登台,与倪纤云并肩而立,那丰神俊秀的面上,带着一抹浅淡笑意,仿佛对此时的事十分满意。许大小姐心里突然觉得极不舒服,一双水眸狠狠向他瞪了两眼,赌气转过头去。 倪纤云的同伴选定,淳于心便又向淳于昌笑道,“五哥,该你了!” 淳于昌一笑,垂眸向台下一扫,目光到处,几乎所有的小姐都心跳如擂,面颊潮红,满心期待他口中能吐出自己的名字。 而那两道清冷的视线扫过全场,最后却落在偏僻的一角,薄唇微启,淡淡说道,“睿敏县主!”一瞬间,所有的目光再次聚在这个角落。 狗嘴居然吐出象牙! 许乐乐心里直翻白眼,脸上却带上一抹浅笑,向台上施礼,说道,“五殿下抬举,睿敏从命!”自人群后步出,缓缓登台。 台上的淳于信后悔不迭。方才见小狐狸不愿意出这风头,自己也就陪她,早知道会被双双点名,倒不如自己抢了这冠军才好。如今不能同组,还要成为对手。 许乐乐上台一瞬,与他目光相接,瞧见他眸中的无奈和懊悔,不禁一笑,向淳于昌见过一礼,便立在他的身侧。 面对台下,便站在众人的目光里,但见众公子的眼里多是赞赏和惊艳,而众小姐眼里多的却是羡慕和嫉妒,唯有许乐乐微微侧目,便对上了席秋华憎恨的目光,不由轻轻将眉一挑。 这一世,席秋华痴恋五皇子淳于昌,而上一世,却是四皇子淳于信的侧妃。上一世她深居简出,并不知其中细节,但她那淳于信侧妃的身份,便令她对这女子满心的不喜。 人员选定,淳于心便公布第二轮比赛的规则,说道,“这十道谜题,均悬在台上十盏花灯之下,我们这一场,可是文戏武比,两组要自个儿将谜题抢来,再猜出答案!再依答案提示行事,只要步步走对,早到一步者,便可得到父皇的赏赐!”说着向彩棚顶上悬着的花灯一指。 也就是说,这并非一般的灯谜,而是一环扣一环的谜局。许乐乐挑眉,心里倒提起些兴致,仰头向棚顶灯谜望去。 这彩棚建的极为高大,虽说站在台上,离那棚顶仍有三、四丈的距离。而各盏花灯悬挂的方位又极为刁钻,万不能在抢了一盏之后,直奔第二盏,必得落下地来,再跃起去抢第二盏。 场中公子虽说大多习武,却也不过强身健体,纵是将门之后,能一跃三、四丈的,也并不在多数。 这一瞬,台下又是一片纷议。便有公子笑道,“莫说我赢不过五殿下,便是赢得过,这灯谜我可是抢不来,白白丢人!”引来一众附和之声。 有的公子自忖能够一跃三丈,而对方是四殿下淳于信,又岂能当真和皇子争夺?倒是不如在这里看他兄弟争斗有趣一些。 公孙衍听到规则,却是不禁扬眉,面上神情似笑非笑,向许乐乐望去。淳于信、淳于昌兄弟功夫深浅虽不是深知,但料想也是相差不远。那位倪大小姐行路脚步虚浮,一瞧便是一个纤弱女子,自己这位表妹要想胜出这场比赛,可说是轻而易举。 感觉到他的注视,许乐乐回头,向他挑了挑眉,又转过头去。区区比赛而已,纵然她想赢,也不必在这许多人面前蛮拼。 更何况眸光向淳于信一掠,唇角便淡出一抹笑意。对手是他,赢他倒是无防,只是偏偏自己的同伴是淳于昌,此时虽说是玩乐,但在许多人眼里,怕是早变成了两个皇子的争竞,如此一来,她可不愿他输掉。 而此时台上两位皇子,均是将心思放在许乐乐身上,但见她脸上露出一些兴味,便皆是精神振作,一意在她面前争胜,得到那盏琉璃灯,博美人一笑。至于同在台上的另一位美人,却直接被兄弟二人忽略。 双方在台子两侧站定,淳于心一手举起,喝道,“开始!” “嗵”的一声鼓响,但见台子两侧两条同样俊挺的身影均是一掠而起,齐齐向第一盏花灯扑去,二人中途相遇,均是一手向花灯探去,另一手出掌向对方直击。 手指还未触到花灯,手掌便已相交,“嘭”的一声脆响,二人身形同时倒翻,又稳稳落回原地。 一母同胞的两兄弟,从身形外貌本就有六、七分相似,如今又是一样的身法,一样的招式,这一招相交,竟似商量好了的一般,虽然谁都没有得手,却赢得满场的彩声。 淳于信微微一笑,喝道,“再来!”身形拔起,又再向花灯扑去。淳于昌一惊,便已落后他半步,竟然不取花灯,却是双手横推,直击他的肚腹。 这若是生死对敌,淳于信这一招便会伤在他的手里。台下众人瞧的心神震荡,忍不住失声惊呼。哪知道呼声刚起,但见淳于信蜂腰一拧,竟然中途转折,舍去第一盏花灯,径向第二盏扑去。 淳于昌一招落空,情知不好,身子一沉之际,劈手便向他脚踝抓去。 此时淳于信身在半空,已无法更多转折,危急之际,身子陡的一沉,避过他一招偷袭,双手横格,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在半空已交手十余招,双双落下地来。 这一会合,虽然仍然未分胜负,却看的众人心旌摇动,一寂之后,爆出震天的彩声。 淳于昌双足落地,再不肯被淳于信抢先,喝道,“再来!”身子冲天而起,对着的竟是没有悬挂花灯的主梁。 众人一怔之下,瞬间明白。任是花灯挂的如何刁钻,终究是都悬在彩棚顶上,若是被他攀上房梁,可谓进可攻退可守,随时可以扑向任何一盏花灯。 淳于信自然也瞧出他的意图,身子跟着拔起,后发先至,一手搭上房梁,一手向他肩头直击。 到此地步,淳于昌若是下跌闪避,便落了下风,但若硬冲直上,又是处在下方位置,这一掌便非受不可。 一时间,场中众人摒息凝神,等着看淳于昌如何应付。却见淳于昌身子一沉,已避开淳于信当头一掌,却已经攀不到房梁。 眼看胜负将分,众人刚刚叹了口气,却见淳于昌身形凌空倒卷,一手在淳于信垂下的衣角一扯,头下脚上,瞬间拔高,脚尖在梁上轻勾,翻身而起,几乎与淳于信同时攀住房梁。 淳于信并不意外,一声低喝,挥掌向他直击,掌势迅疾,隐夹雷霆之势。 此时二人悬空,淳于昌已无从闪避,但见他不显一丝慌乱,也是一声低喝,同一招式,单掌前推向他迎来。 二人斗的性起,早忘了为何而斗,这一招竟然不约而同使上了内力,但闻“轰”的一声巨响,掌力到处,两道身影迅速后退,原来停留的地方木片横飞,房梁顿时断为两截,整个彩棚的棚顶向下歪斜大半。棚外北风怒卷,大片的雪花劈头盖脸甩了进来,棚顶吱咯几响,在风中连连摇晃。 二人所争斗的地方是在台子上方,台上众人首当其冲。惊呼声中,宫女、太监顿时乱做一团,三公主淳于心也是大惊失色,大声喊道,“当心,棚子要塌了!”喊声方出,但觉腰间一紧,身子已被公孙衍勾起,自棚顶的破洞窜出,几个起落稳稳站在湖边。 而台上宫女、太监见公主脱险,已顾不上其他人,也均乱纷纷向门口逃去。许乐乐急回头,但见倪纤云立在身后,不瑕思索,一把向她手腕抓去,说道,“快走!” 两手相触,电光火石间,倪纤云手掌骤翻,已使她一抓落空,跟着另一掌骤出,狠狠在她肩头一推。许乐乐本就离她极近,又是猝不及防,身子一斜卸去大半力道,却仍是脚步不稳,径直向后跌去,而在她身后两步远处,便是高台的边沿。 “乐乐!”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顶上两人疾掠而下,淳于信身形较快,早到一步,一臂轻勾,在她腰间一带,已将她稳稳接在怀里。而淳于昌后至一步,却一掌向倪纤云劈去,喝道,“你做什么?” 淳于信双足落地,抬头瞧见,不禁大吃一惊,喝道,“五弟,不可!” 淳于昌一惊,这才省起,这倪纤云是两广总督之女,若是将她打死,倪厚岂会善罢甘休?只是招势用老,要想收招,已经不及,百忙中身子一斜,掌势跟着一偏,呼的一声打在彩棚棚壁之上。但闻“哗啦”一声大响,棚壁疾飞而出,被他掀去半边,本就风雨飘摇的棚顶经此一震,顿时排山倒海般压了下来。 棚中早已大乱,众公子小姐哪里还有原来的端庄儒雅,纷纷夺路而逃。淳于信眼看离两边的门都远,而上边棚顶塌下,已无路可走,一臂揽着许乐乐,一声清喝,身形疾冲而起,一掌劈出,生生将棚顶又震出一个大洞,跟着手臂回掠,以袍袖护住许乐乐头脸,身子疾纵,从破洞中疾冲而出,中途还不忘大喝,“五弟,救倪小姐!” 眼看棚顶已当头罩下,淳于昌咬牙,双掌齐出,“嘭”的一声,头顶一片棚顶顿时震成碎片,同时咬牙喝道,“还不快走!”手掌向前疾抓,拽住倪纤云手臂疾冲而起。 淳于信抱着许乐乐几个起落,在湖岸上立足,疾转身向回望去,恰见淳于昌与倪纤云身影冲天而起,不禁轻轻松了口气,这才垂眸向怀中人儿望去。一望之下,却见眼前绝丽容颜没有一丝惊慌,唇角浅勾,似笑非笑,一双水眸带着一层戏谑向他注视。 淳于信一怔,这才想起,怀中瞧着娇弱的少女,有如何敏捷的身手,不禁咬牙,低声道,“你故意的!” 许乐乐扬眉,笑道,“让四殿下担忧,当真是罪过!”刚才危急中要救倪纤云是出自本能,但倪纤云趁机偷袭,她虽然意外,却也并不是闪避不开,之所以任由她将自己推到台下,一个是那点高台本就伤不到她,另一个,是她不愿显露武功。 淳于信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是此刻温香软玉在怀,却舍不得放手,咬了咬牙,凑首在她耳畔,说道,“小狐狸,你既然要装,便装的像点!”手臂一紧,将她整个人压在怀里,失声惊呼,“乐乐,你怎么了?” 不等她反应,已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正要大步离开,却见一左一右两条人影疾掠而至,公孙衍一脸惊异,问道,“四殿下,乐乐怎么了?” 公孙致也是一脸关切,问道,“四殿下,乐乐出了何事?” 他二人在彩棚倒塌的瞬间,一个带着淳于心,一个带着沈子涵窜出棚来,并不知后来出了何事。虽然知道区区意外伤不了许乐乐,但自幼的情份,难免关切。 淳于信身子顿时一僵,停步道,“乐乐乐乐”本来想抱着她避开这一团混乱,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两位?四殿下很懊恼! 许乐乐埋首在他怀中,察觉到他的僵硬,不禁闷笑出声,侧头露出脸来,向两位表哥一笑,说道,“没什么,只是一下子着了冷,腿有些抽筋罢了!” “哦!”兄弟二人齐应,齐齐将大氅一扯,一前一后,均裹在她身上。 只这一会儿,彩棚已整个轰然倒塌,有些小姐受惊,吓的哭了出来,更多的却是惊的呆住,怔怔的瞧着棚子倒下,竟说不出话来。 这一会儿,万寿亭那里已得了信儿,太子带人匆匆赶来,一边命太监引众公子、小姐入浮璧亭歇息,一边命人清点人数,看有没有伤亡。 待人数清点完毕,除几位小姐受了点轻伤之外,倒大多无碍。太子轻轻松了口气,一边命人传唤太医,一边命人去向皇帝禀报。 皇帝移驾浮璧亭,众臣随驾在后。皇帝见那诺大一个彩棚竟塌了大半个,棚顶更是碎成木片,不禁皱眉道,“好好一个棚子,怎么便塌了?田尚书,传命严查,是何处出了问题?” 工部尚书田志风忙躬身领命。 端王一听笑出声来,上前行礼,说道,“父皇,莫说只是一个木头搭建的棚子,任是再坚固的屋子,又怎么抵得住四弟、五弟的铁掌,这不是难为田尚书?” 闯了祸的二人一听,均讪讪的上前跪倒,淳于信道,“只想着得父皇的赏,一时竟忘了那棚子不经折腾。” 淳于昌也道,“和四哥玩的兴起,一时竟忘了!” 皇帝微诧,待问明事情经过,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向二人指了指,说道,“这大节下,又是亲兄弟,动手却没有轻重,罚你二人面壁三日!” 二人齐齐领命。淳于昌却笑道,“父皇,是儿臣们不知轻重,原该领罚,只是如今棚子塌了,灯谜全压在棚下,父皇的重赏,可不知给谁才好!” 兄弟几人一听,都笑了出来,宁王道,“原说六弟贪玩,不想五弟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淳于信也是失笑,说道,“得亏你这会儿还惦记,也罢,谁让我是做哥哥的,让你便是!” 皇帝也笑道,“堂堂皇子,为了一个灯儿弄出这么大动静,也不怕人笑话!”回头向小太监命道,“去将那琉璃灯取来,赏了五殿下,让他挂帐子里,天天瞧着!” 淳于昌忙磕头谢恩,笑道,“父皇,一组两人,纵是儿臣赢了,这灯也不能只归了儿臣!” “哦?”皇帝挑眉,问道,“是哪家的小姐有幸,能和我五皇儿一组!” 许乐乐便在不远处,闻唤上前见礼,淡笑道,“虽是睿敏与五殿下一组,可是前一组比赛是五皇子夺冠,后一组比赛也是五殿下出手,睿敏不过台上站了站,不敢领赏,这琉璃灯自然是五殿下的!” 皇帝笑道,“瞧瞧,堂堂皇子,还不及相府千金大气!” 淳于昌含笑不语,见小太监捧了灯来,亲自接过,在手中端详片刻,说道,“这琉璃灯果然精美,却是女儿家的物什。方才睿敏县主受惊,这灯便当给县主压惊罢!”说着双手捧着将灯送上。 皇帝笑道,“我说今日老五怎么死皮赖脸盯上这盏灯,原来是为了博美人一笑!”众臣听他打趣,便跟着笑了起来。许一鸣眸中精光一闪,露出一抹得意,却瞬间掩了下去。 众小姐见那琉璃灯流光溢彩,果然精致华丽,便均是暗暗赞叹,流露出羡慕的神色,眼巴巴的望着许乐乐。 虽说出了意外,而睿敏县主先有四殿下相求,如今又有五皇子赠灯,便是想不羡慕也不能。却唯有席秋华,初时闻听淳于昌讨灯,一颗心便“噗噗”直跳,多了一些妄想。哪里知道,淳于昌得了灯,连目光也不曾向自己扫来一眼,却转手送给许乐乐。 许乐乐挑眉,却不接灯,只是笑道,“不过是意外罢了,五殿下何必在意?” 淳于昌手不回缩,只是向手中的灯瞧了瞧,说道,“睿敏县主,我可是堂堂皇子,送出的东西人家不受,这许多人瞧着,你要我如何下台?”唇角浅勾,脸上神情似笑非笑,却带着一抹执拗。 许乐乐见无法推脱,暗叹一声,只得双手接过,行礼道,“睿敏谢殿下厚赠!” 淳于昌含笑道,“县主多礼!” 许乐乐起身,却又向淳于信拜了下去,说道,“方才多谢四殿下相救,睿敏便以此灯相谢如何?”说着将灯捧前递了过去。 淳于昌唇角笑容顿时僵住,但御驾之前,众目睽睽,却又无法发作,一双渐冷眸光死死盯在那清丽容颜之上。 淳于信也颇为意外,却一手将灯推回,笑道,“五弟说的对,这灯虽然精巧,却是女儿家的物什,我纵得了,也会如五弟一样,转赠县主,给县主压惊!” 许乐乐抿唇一笑,说道,“那睿敏只得愧领,再谢过四殿下救命之恩!”说着将灯收回,又施一礼,才站起身来,目光有意无意,扫向避在一边的倪纤云。 刚在意外突发,倪纤云在那一刻下意识的暗算许乐乐,事后想起,自己也觉心惊,对许乐乐便多了一些愧疚。此时见她不但与两位皇子谈笑自如,甚至在御驾前也没有半分怯意。刚才的一瞬惭愧顿时烟消云散,唯有一腔妒意在胸中狂燃。此刻见许乐乐望来,四目交投,只咬了咬牙,便转过头去。 当时彩棚中一片混乱,倪纤云暗算许乐乐只有淳于信、淳于昌兄弟二人瞧见,此时见二人的神情,一个挑了挑眉,一脸玩味,一个却俊脸一沉,露出一丝恼怒。 这里一翻折腾,湖上游湖赏灯的各宫娘娘和众夫人也得了信儿回来,虽说节目全部中断,却也算尽兴,皇帝便吩咐众人散场,众官携家眷各自回府。 闹过上元节,年也便算过完,而许府荒废的后园子里,蒋发财一家已将几处还算完好的院子收拾出来,许乐乐便命万全、朱壮两家也一同入府,各自分工,勒令限期修整园子。 虽说过了年,帝京城中仍是天寒地冻,蒋发财一家叫苦连天,万全、朱壮两户虽有不满,瞧着那几个手执皮鞭的护院监工,又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各州各县,各部各府,也渐渐归于正常。数日后刑部具书上奏,细表吏部截囚告状百姓一案的前情。 原来,是因济宁府文书黄伦私售民籍敛财,被百姓出首后,济宁府知府李茂非但不彻查,反而包庇黄伦,暗中对出首百姓进行殴打镇压,伤亡数人,至使激起民愤,便推举数人将一纸述状告入京城。哪知吏部得知此事后,派人在京城外拦截,方有了惨杀告状百姓之事。 皇帝批示,彻查! 私卖户籍引发血案。侍郎樊士浩奉旨,以强硬手段彻底力查,查出这三年间,济宁文书黄伦与济宁知府李茂串通勾结,私卖户籍七万余,贪敛白银三十万两,黄伦入狱待审、李茂入狱待审,抽丝剥茧之下,层层官员浮出水面,户部、吏部从下而上,竟使上百官员停职被查,其间李、黄两族首当其冲,诺大家族,竟有过半人牵涉其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6如数家珍 建安侯府一团混乱,李氏、秦大夫人黄氏奔走各府,欲将此事化解,秦天宇也亲赴刑部,几次寻樊士浩说情。樊士浩却避而不见,以雷霆手段,严查吏部半途拦截百姓一案,竟渐渐查至秦天宇身上。 当初,济宁知府李茂得知百姓具状告入京城,便密信吏部,派人拦截,将众百姓囚禁。其后,此事不知为何被众御史得知,一道奏章上达天听。秦天宇得知之后,密会焦以林、风涛声,秘密将百姓处死,抛尸废宅。 秦天宇闻此事败露,大惊之下,求上端王府,在端王书房中足足呆了两个时辰,才双眉紧皱,默默离开。 朝野动荡,风声鹤唳,就在两部官员人人自危之时,许相府的姨娘樊香儿也在娘家呆足了半个月。许一鸣暗思樊士浩忙于案子,应是早已气消,便派管家常青迎樊香儿回府。哪知常青连府门也不曾进去,只是透过孔妈妈,樊侍郎府传出一语,樊香儿在许相府受此毒害,若不给一个交待,此案将一查到底! 秦天宇得端王授意,要丢卒保车,只是在他高压之下,便是焦以林、风涛声二人认罪,樊士浩仍是不肯收手。他千般打探,也不知樊侍郎究竟要如何才肯罢手。就在焦头烂额之际,一闻此语,方知樊士浩挟怒的由来,竟然是借着此案,公报私仇,为女儿讨一个公道。 秦天宇怒极,要说不理,却短短两日,又有两名近系官员牵涉其间,秦天宇再不敢多等,立时命人唤秦氏回府,向她施压。秦氏无法,只得将张妈妈和杏儿二人绑了,送入刑部侍郎府,以平息樊侍郎之怒。樊侍郎当着许府家人之面,下令仗毙张妈妈、杏儿,才由常青迎樊香儿回府。 樊士浩送了女儿出府,眼看轿子走远,才转身回府,刚刚进入前厅,身后便随进一个人来,向他躬身施礼,说道,“大人恶气已出,小人当功成身退!” 樊士浩回头,向他注视片刻,说道,“辛清,你究竟是何人?”这一系列的案子,若不是此人在旁出谋划策,万万不能有如此的收获。环环布置,步步机谋,竟然令秦氏一党无处可逃。若不是樊氏一族力量有所不继,就此将秦家一网打尽也不是难事。 辛清淡淡一笑,说道,“辛清也不过是受人驱使罢了!” 樊士浩一惊,问道,“贵主何人?”能够令这样的人甘心仆役,难道对方竟是朝中哪一股势力? 辛清淡淡一笑,说道,“敝主非朝非野,不过是与秦家小有过节,大人又何必多问?” 樊士浩默然。对方此言,也就是说,对方虽然替他出谋划策,但也是借他的手报私仇,倒也说的通。想了一想,问道,“只是不知贵上许了阁下什么,阁下可愿随着本官?本官必待以上宾之礼!” 辛清扬眉,躬身道,“在下誓死追随敝主,绝不会叛主,大人若是要用辛清,只在刑部安插一个小职便可!” 樊士浩大喜,问道,“阁下在刑部任职,贵上可会应允?” 辛清淡笑,说道,“这本就是敝主的意思!” 连连点头,说道,“三日之后,你赴刑部任职便是,本官绝不亏待!” 辛清躬身领命,告辞而出。 许乐乐听罢,微微一笑,说道,“如此曾好,也不枉你跟我一场!” 辛清单膝跪倒,说道,“小人立誓一生忠心小姐,岂可为了自个儿前程背誓?” 许乐乐失笑,“你在刑部,一来替我办事方便,二来也可为自己图个前程,难不成一生屈居人下?只要你不与我为敌,也不算是背誓!” 第二日,樊士浩上本结案,济宁府文书黄伦、济宁知府李茂为首恶,罢官为民,判为流行,其余人员或贬或监,吏部尚书焦以林连降三级,外任做一名六品小吏,吏部侍郎风涛声罢官为民。所有买卖的户籍,全部发落回原籍,赃银充公。 这一案层层严查下来,落马官员百余人,竟然有八十余人是建安侯府亲朋近交。秦家元气大伤,虽气怒樊士浩报复,一时却也无可奈何。 户部层层文书发下来,到了许乐乐手上时,已是三月初。这三个月来,蒋发财一家尽数被关在相府荒废的园子里,消息不通,声息不闻,待许乐乐将他唤出,示以户部文书,顿时如遭雷击,噗嗵跪倒,连连磕头,求道,“此事是小人一人所为,求大小姐开恩,莫要责罚几个孩子。” 许乐乐向他默视片刻,微微一笑,问道,“你仔细想想,可还有旁事瞒我?” 蒋发财脸色乍青乍白,半晌不语。 许乐乐淡淡一笑,也不催促,只慢吞吞端茶浅啜。 蒋发财见她神色恬静,越不知他还知晓些什么,呆了半晌,才呐呐道,“奴才在庄子里,还有还有几万两银子的亏空!” “几万两?”许乐乐淡问。 “有有三三万”蒋发财低回,悄悄抬头,触上许乐乐一双清透的水眸,顿时心头一颤,忙道,“七七万两!” “还有没有?”许乐乐问。 蒋发财心头天人交战,终于咬了咬牙,低声道,“没没有了!” 许乐乐一声冷笑,取过桌子上一张纸甩了给他,说道,“那这毛氏、高氏又是何人?她们的儿女与你可有干系?” 蒋发财一听“毛氏、高氏”四字已惊出一头冷汗,待取纸一瞧,虽识字不多,但几个子女的姓名却还认得,更是大惊失色,忙连连磕头,只道,“奴才知错,求大小姐饶了奴才这回!” 许乐乐默然不语,任由他“砰砰”连磕十几个响头,才道,“你再想想,可还有事瞒我?” 蒋发财再不敢隐瞒,将自己与金顺子勾结,盘剥佃户奴仆,又私藏银两的事一五一十的供出。 许乐乐点头,说道,“田庄我与夫人交割,那七万两银子的亏空,还得着落在你身上填补,但是既然还与金顺子有关,便需知会夫人,这便随我去罢!”说着起身,出门向正房里去。 蒋发财又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暗想自己虽然敛了些钱财,那七万两银子的亏空却填补不起,一边走,一边心中盘算,如何将事情尽数推到金顺子头上。 秦氏损折了两名心腹,心中本就气闷,乍听许乐乐道出个“七万两”,不禁大怒,喝道,“胡说八道,什么七万两?你的奴才落下的亏空,难不成还要向我找补?” 许乐乐淡淡一笑,将一本账册推到她面前,说道,“蒋发财虽是乐乐的奴才,可是今年之前,却不是乐乐在管。更何况,那济宁的田庄也不是蒋发财主理,落下亏空,又岂能问他?自然是要唤母亲的人来问个清楚才是!” 秦氏咬了咬牙,冷笑道,“自然是要对质,难不成任由你这狗奴才信口攀污!”说话故意模糊,“狗奴才”三字,竟然将许乐乐骂了进去。 许乐乐微微勾唇,却假装没有听出来,只端然稳坐,说道,“那便请母亲将那金顺子唤来对质罢!” 秦氏怒道,“你说唤人便唤人,旁人是没有活计的?哪里就这么快?” 许乐乐淡道,“了一件事是一件事,免得夜长梦多!”端了茶用杯盖细细抿着茶叶,却又不喝,一副你不唤人,我就不走的样子。 秦氏恨的咬牙,向外唤来小厮,说道,“你去叫金管事,让他速速将金顺子带来,要快!” 小厮偷眼向许乐乐一瞧,躬身应命,转身奔去。拐一个弯儿,脱出厅内人的视线,却到下房里去坐着喝茶。 许乐乐于小厮的神色恍若不见,只是微勾了勾唇角,身子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眼瞧着日头渐渐西移,厅内的茶换了一盏又一盏,许乐乐端然稳坐,丝毫没有去意。只是苦了蒋发财,跪在当地,秦氏不理,许乐乐也不令起,只跪的双膝酸疼,全身僵麻。 秦氏向许乐乐瞧了几回,皱眉道,“想来那金顺子寻了旁的营生,不知去了何处,一时唤不回来,若不然大小姐回头再来?”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一时唤不回来,那便再唤,横竖乐乐无事,在这里等着便是!” “你”秦氏气结,腾的站起,冷笑道,“那大小姐便请宽坐,我还有事,失陪!”转身便向厅外去。 蒋发财见许乐乐仍是坐着不动,不由心里大急。秦氏走了,难不成这位大小姐真的就在这里等着?那他要跪到几时? 心念未已,却见秦氏黑着脸转回,一声不发坐回椅子里。在她身后,许一鸣负手在前,赵承手里拎着金顺子在后,也跟入厅来。 许乐乐并不意外,只是起身给许一鸣见礼,唤道,“爹爹!” 自从秦氏毒害樊香儿腹中胎儿,夫妻决裂,许一鸣便始终不愿与秦氏朝相。两个多月前樊香儿回府,许一鸣更是一头扎进樊香儿房中,便连上元节也未依规矩留在秦氏房中。此时秦氏见了他,当真是又爱又恨,又无可奈何,只是淡淡道,“想不到金顺子倒在老爷处,难怪小厮寻他不着!” 许一鸣淡应一声,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向许乐乐问道,“你使赵承请我回来,究竟何事?” 秦氏这才知道,竟然是许乐乐使人请他,看金顺子那个样子,自然也是被赵承抓来,不禁向许乐乐瞪了一眼,恨的牙痒。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原只是田庄的账目不太分明,乐乐来寻母亲一问,只是母亲差去传金顺子的人去了半日,却不见回报,母亲言道是金顺子不知去了何处,乐乐便命赵承去请爹爹出面唤金管家前来,横竖金管家是相府的管事,他的人寻不见,自然便着落在他的身上!” 在这里坐了一下午,她又几时唤过赵承?分明是睁着眼睛胡说! 秦氏暗暗咬牙。只是她派去的人没有回报是实,此时也无法争竞,只是冷道,“既然人已唤来,有什么账目不曾理清,便快些说罢!” 许一鸣被她抢了话,不禁皱了皱眉,回身在首位坐下,问道,“什么账目,值得如此兴师动众?”眼前两人,都是自己的至亲,一个辣手毒害自己的子嗣,一个却见死不救,在他心里,实在是不愿多理二人之间的纠葛。 许乐乐倒并不在意,微微一笑,垂首一望蒋发财,说道,“蒋发财,还是你说罢!” “是!”蒋发财磕一个头,直起身子,说道,“济宁的庄子一向是金主事打理,奴才在他手下讨口饭吃,如今庄子大小姐收回,细查账目,却见有七万两银子的亏空。这些银子,均是金主事挪用了去,奴才不敢隐瞒,均已回禀大小姐!” 许乐乐听他将事情推的干干净净,显然是瞧出自己与秦氏之间的不和,不由微微一笑。 金顺子稀哩糊涂被赵承拎了来,这会儿跪在蒋发财身后,一听这话,不由嚷了起来,说道,“什么七万两银子的亏空,我可不知道,你吞了钱,怎么混赖到我的身上?” 蒋发财回头道,“金主事,那田庄是你主理,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仆,怎么便能吞了钱?” 秦氏挑了挑眉,冷笑道,“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奴仆,若是他吞了钱,你又如何知道?可见是凭空污蔑!” 许乐乐淡笑道,“母亲说是凭空污蔑,那七万两银子的亏空,难不成也是凭空捏造?”说着话,自白芍手里接过一本账册,从桌上推到秦氏面前,说道,“这是三个月前,鲁大虎亲赴济宁查实的账目,上边还有几名佃户手中条子的抄本和签押,若是母亲不信,大可命人去查!” “三个月前便查实的账目,为何现在才拿出?”秦氏挑眉,不说亏空银子,却岔了话题。 许乐乐淡笑道,“三个月前,府中多事,整个济宁府也是一团混乱,乐乐怕母亲不能兼顾,方留到今日。如今济宁府已得了安宁,府中事也已了结,想来母亲也再无旁的事分心!”府中事指樊香儿滑胎,济宁府混乱,指的自然是卖买民藉一案。 秦氏听她语气轻松,还似乎带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心中越发闷堵。咬了咬牙,向金顺子道,“金顺子,你既管着田庄,那七万亏空是哪里来的,你便说说罢!” 金顺子却是满脸迷惑,摇头道,“奴才实不知哪来的七万亏空!”目光向蒋发财一望,突然醒悟,指着他道,“是他!一定是他落下的亏空,却推到我的头上!” 蒋发财见刚才自己一番说辞许乐乐默认,胆子越发大了,立时辩道,“金主事,你说话可得凭良心?那田庄在金主事手里,每次收租子放利银,还不都要你签押,谁又认识我蒋发财是哪根葱?如今主子面前,你可不能白赖到我的身上!” 金顺子气的脸白,说道,“我是主事,可那许多事岂不是你打理?庄子里佃户谁又会不识得你?如今混赖到我的身上。” 蒋发财争的脸红脖子粗,大声道,“佃户纵识得我,也不过是我替你跑腿打杂罢了,关系到银子,难不成是我能红口白牙便要来的?” “你你”金顺子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半天才道,“一定是前几月你求我向夫人讨差事,我没应你,你便信口攀污!” 蒋发财冷笑道,“我蒋发财的主子是大小姐,又何必向夫人讨差事,金主事,你糊涂了罢!”口中和金顺子争辩,心里却有些发虚,匆匆回头向许乐乐瞥了一眼,却正正对上她深渊一般的眸光,不由心底一寒。 自从进了帝京,起初他还指望通过金顺子攀上秦氏,让秦氏在许乐乐面前做个主,安排个好差事,哪知金顺子见过他一次之后,便避而不见。而这三个月整修园子,蒋家分到的全是最脏最累的活计,早已将他那念头打散。 而如今在这里跪了半日,许乐乐和秦氏的情形落在眼里,他更是明白,日后要想过安生日子,便只能靠着许乐乐。 他一向是一个识人眼见,见风转舵的角色,此时既见许乐乐默认他将事情全数推在金顺子身上,一则为了自身,二则也为了讨好许乐乐,自然是使尽办法混赖。 许一鸣闻二人争个不休,不禁大不耐烦,说道,“区区一个庄子,怎么竟会有七万两银子的亏空?何况这二人均是红口白牙争执,又有哪一方能拿出证据?” 金顺子一听,不由将腰板挺起,说道,“相爷说的是,哪里就有七万两银子的亏空?蒋发财,你说有什么我的签押,可拿的出来?” 蒋发财却是挪了挪身子,转向许一鸣磕了个头,说道,“回相爷,这七万两银子并不是一年的亏空,金顺子主理济宁田庄整整十年,奴才替他跑腿打杂也有八年,这七万两银子,可是这十年来积压下来的!” 许一鸣见他恭敬,倒是较那金顺子强些,心里便偏了他三分,点头道,“十年?嗯!一年有七千两的亏空,却也不少!” 蒋发财又道,“回相爷,济宁临海,田庄又均是良田,庄子里又有好几十亩水田,佃户便已近百,这七千两虽说不少,却也并不算多。” 许一鸣并没去过济宁,更没有留意过济宁田庄的账目,此时一听,不禁怔了怔,说道,“济宁田庄竟如此广沃?如此说来收成不少,怎么还会落下亏空?” 蒋发财磕头道,“相爷不知,金主事在济宁私置产业,购买私宅,光小老婆便养了七房,这些银子,便均是从田庄上盘剥来的。这还是每年的钱粮金主事均已少报,若不然怕是亏空更大!” 一句话,将在场众人全都震住。秦氏顿时变色,喝道,“金顺子,可有此事?” 金顺子也是脸色大变,指着蒋发财喝道,“你你这个狗奴才” 蒋发财回头向秦氏磕了个头,说道,“夫人,金主事置的私产,养的小老婆,奴才均知在何处!奴才说了出来,有没有撒慌,夫人一查便知!他落下的每一笔亏空,也均有他自个儿的亲自签押,奴才也均收着,若是夫人不信,回头奴才取了来,请夫人查看!” 金顺子气炸了肺,突然尖声喊道,“你只说我,你自己岂不是也养着两房小老婆,难不成是不花钱的?”跪着将身子转了个方向,对着许乐乐磕下头去,说道,“大小姐,这蒋发财自个儿便养着两房小老婆,一个是毛氏,一个是高氏,毛氏替他养了两个儿子,高氏养着一儿一女,均不曾入奴籍,只偷养在两人的娘家!” 他只道掀了蒋发财的短,许乐乐必会追究。哪知道许乐乐眉不抬眼不动,只是淡淡“哦”的一声,便再没有动静。 蒋发财却一脸得意,说道,“此事我已向大小姐回明,不用你说!” 金顺子一呆,结结巴巴道,“怎么怎么会?” 蒋发财不理他,接着道,“田庄里每月都有例银,我虽养着小老婆,却没有置私产,哪里会吃得到亏空?” 金顺子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道,“例银能有几个,还养得了小老婆?” 蒋发财道,“我自个儿的例银自然难以养活,只是我七个儿子,四个女儿,三个媳妇,都有例银,庄子里吃穿用度又有份例,那些银子原花不着,毛氏、高氏又是白跟了我,只住在娘家,不过是顾个吃穿,又哪里花得了银子?倒不似你,每一房小老婆都住着一处宅子!” 金顺子怒道,“当初还不是你说,说那样体面,我才去置了私产!” 蒋发财道,“是啊,我瞧着城里的财主便是那样养小老婆,心里眼红不过,随口一说,你手里若没银子,又怎么置得了宅子?”跟着掰着指头,说金顺子哪一年养了哪个小老婆,亏空了田庄哪项银子,哪一年又养了哪个小老婆,又逼着佃户多收了多少佃银,置下哪一处的宅子,一笔一笔,如数家珍,竟然清清楚楚。 许乐乐听到这里,不禁抿唇一笑。这个蒋发财,自己养小老婆,亏空银子,却诱着金顺子一同。这样算下来,七万两银子只是亏空,往年少往府里报的钱粮还不一定有多少。他让金顺子一切做在明里,自己却暗中将自己的那笔银子私藏,如今出事,便尽数推在金顺子身上,除了两个小老婆被自己查出,不能不认,旁的事竟然推的干干净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7手足失措 许一鸣在一旁听着,心里便颇不是滋味。想着这十年来,自己侍妾散尽,处处受秦氏钳制,到如今只有两个女儿,好不容易樊姨娘有孕,又被活生生的打了下来,竟然比不上眼前两个最低贱不过的奴仆。越想越是恼怒,越想越是不平,突然喝道,“够了!” 争执中的两人一噤,齐齐住口。 许一鸣冷笑,指着金顺子,向秦氏道,“这便是你的奴才,往日府中要做些什么,你均千般算计,如今却被一个****算计了去,还有何话可说?” 秦氏脸色铁青,却已无从辩驳,狠狠向金顺子一瞪,转向许乐乐道,“纵然是金顺子落下亏空,不知大小姐要如何处置?” 许乐乐淡道,“金顺子既是母亲的奴才,乐乐便向母亲要句话儿,这亏空要几时补上?” 秦氏脸上变色,冷笑道,“大小姐是要向我讨这七万两银子?” 许乐乐淡道,“难不成母亲要乐乐去向一个****追讨?” 秦氏狠狠咬牙,恨声道,“大小姐,相府养你十几年,这区区七万两银子” “母亲!”话没说完,便被截断。许乐乐抬头,似笑非笑瞧着她道,“母亲忘了,我许乐乐是在老侯爷身边儿长大,并非相府养我十年!” “你”秦氏气结。咬了咬牙,说道,“便算没有十年,你回来这许多日子,一应吃穿用度,还有你的奴婢仆从,难不成是不花银子的?” 许乐乐淡道,“乐乐回来时,一应的打点,用的均是老侯爷所赐。纵然用了府里的份例”语气一顿,唇角挑起一抹冷笑,说道,“这三个月,蒋发财等三家奴仆替府里整修园子,可是分文未取!” “你”秦氏又气又怒,喝道,“是你自个儿说家奴收拾园子不必工钱,如今又出尔反尔!”此刻,她总算知道,许乐乐为何要推迟三个月才来讨这份烂账。 许乐乐抬眸望她,冷道,“乐乐是这府里的主子,名下的奴仆为府里做活自是该当的,可是奴婢们拿份例,也是府里的规矩!却不知又与田庄的亏空何干,母亲要牵扯在一处来说?” 秦氏脸色乍青乍白,狠狠向她瞪视。 跪在下边的蒋发财借机道,“是啊,那园子荒废那许多年,若是请外头工匠,怕不有近万两银子!” “闭嘴!”秦氏怒喝,气的呼呼直喘,一时恨自己竟被金顺子欺瞒,一时又恼金顺子做事不干不净,令她落在这丫头下风,一口气堵在心口,说不出话来。 “好了!”许一鸣终于开口,说道,“府里是府里的事,田庄上的事另说,这亏空,便着落在金顺子身上追回便是!”说完,也不管秦氏应不应,起身便走。 许乐乐起身相送,福身道,“乐乐知道,爹爹慢走!”眼瞧着许一鸣背影消失,才转向秦氏,问道,“母亲,却不知这笔银子几时能够补上,便请母亲给个准信儿,这转眼便要春耕,田庄里也等银子用!” 秦氏气的脸白,起身一脚将金顺子踹翻,指着他道,“限你一个月,将这笔银子补上!” 金顺子大惊,忙趴倒磕头,苦着脸道,“夫人开恩,便是杀了奴才卖肉,也不值这七万两银子!” 许乐乐却淡道,“一个月?怕是来不及吧?不如以半月为期,若是到时不能补上,那乐乐只得再将此事告上官府,金顺子一个奴才,能置私产私宅,养小老婆,私底下还不知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纵然没有,横竖蒋发财这里有账,不怕他没有交待!” 秦氏这一惊非同小可。要知道济宁府私卖户籍一案,据说便是因百姓出首奴隶私藏人口,结果竟掀起滔天巨浪。如今案子好不容易平息,若是这里再闹起来,济宁府那些已罢免的官员,岂不是又要加一重罪? 许乐乐说完,也不向她多瞧,福身行了一礼,说道,“乐乐告辞!”说罢,施施然的离开。 秦氏空自恨的咬牙,却已不敢再阻,眼巴巴的瞧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直到拐入后园,蒋发财才跟上两步,陪了一个笑脸,向许乐乐道,“大小姐,奴才谢方才大小姐遮掩!”如果不是许乐乐默许,那七万两银子的亏空,自己怎么也得扛下两万。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你虽有错,却也是一心为了儿孙,我也不来怪你。日后你只要好好办差,我必然不会亏待。你也是聪明人,今日算记你一功!”只要能让秦氏不痛快,许大小姐就无比的痛快。 蒋发财大喜,连声道谢。 打发蒋发财仍回后园,许乐乐唤了赵承同回锦阑轩,问过后园工程的进度,点了点头,说道,“再过几日,园子修整完毕,也该给他们安排活计了!你瞧这三户人家品性如何?” 赵承回道,“蒋发财虽然刁滑,经过这些日子的打磨,也老实了许多,加上他识人眼色,哄的几个护院高兴,倒没吃什么亏,那万全也是个有心机的,人倒也勤谨。只有朱壮,憨实了一些,尚不及鲁大脚活泛。”当下,又将这三家子女依着这几日所查一一细说了一回。 许乐乐听着,心里已有了数。 隔了一日,二爷许一江突然兴冲冲的到府,见许一鸣不在府上,便径直入后宅给老夫人请安。恰逢许乐乐正坐着与老夫人说话,待他给老夫人磕了头,方上前见礼,笑道,“二叔今日气色极好,想是得了什么喜事?” 许一江笑道,“还是借了你的吉言,方才接吏部行文,让我补了济宁府的缺,不日便要上任!” 老夫人一听,也代他喜欢,连连点头,说道,“你应了差事,也免得总闲着气闷。这一回到了任上好好儿的干,莫要再像上回一般。”见他躬身应下,问道,“不知补了什么官儿?” 许一江回道,“是补了济宁知府的缺!” 老夫人惊异,说道,“这可是连升了两级!”说想到上元节许乐乐说的话,转头向她望去。 许乐乐只是浅浅含笑,说道,“恭喜二叔!” 许一江心知是她从中出力,但她既不提,自己也不好说,只是又客气几句,方依命坐下,说道,“只是吏部言道,那济宁府富庶,前任知府李茂犯事,是因那李茂夫人贪财,私下里做出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如今儿子只是补缺,这第一年便不得携带家眷。今日儿子前来,一则给母亲报喜,二则是家人留在帝京,求大哥看顾一二!” 老夫人点头,说道,“你那媳妇不去也罢,所谓妻贤夫无祸,她若去了,指不定惹出什么事来!你放心上任便是,回头我和你大哥说,仍让她们娘们儿搬回来住!” 许一江大喜,说道,“如此儿子便再无后顾之忧!” 又坐片刻,闻前边小厮回道,“二爷,相爷已经回府,闻二爷在这里,请二爷到书房去!” 许一江忙起身,说道,“儿子这便先去,等上任时再来向母亲道别!”见老夫人点头,辞了一礼,躬身退了出来。 许乐乐向老夫人笑道,“我去送送二叔!”也随后跟了出来,在后唤道,“二叔!” 许一江回头,停住向她施礼,说道,“乐乐,二叔在此谢过!” 许乐乐侧身避开,笑道,“这是什么话,二叔倒给乐乐见礼!” 许一江正色道,“莫说这四品顶戴靠着你替二叔运筹,单论这朝中的规矩,我不过区区四品,你却是三品县主,原也该受一礼!” 许乐乐摆手道,“自己家人,又拘什么朝上的礼?”上前两步,与他并肩而行,问道,“二叔一向清贫,如今又要和二婶分开两处,虽说朝中整治贪官,不便太过张扬,可这上任也不能太过寒酸,旁的倒也罢了,只不知随从、丫鬟可够使唤?” 许一江微微一默,叹道,“你果然生的七窍玲珑心,这一点事也瞒不过你去!”默默行了片刻,才道,“我赋闲在家半年,前些时艰难,养不活那么一大家子人,底下仆从几乎散去一半。如今你两个妹妹年幼,家里也要用人,我想着带上两个丫鬟,两个小厮便是!” 许乐乐微挑了挑眉,说道,“济宁府经这一场大乱,官府震荡,人心惶惶,怕是道儿上也不太平!眼看便要春耕,乐乐要分拔几个奴才去田庄上打理,倒不如与二叔一同启程,待二叔安置妥当,再命他们去田庄便是!” 许一江一听大喜,忙道,“如此甚好,二叔这里多谢!” 许乐乐含笑道,“日后那里的田庄,还请二叔多为看顾!” 许一江点头,说道,“这是自然!” 许乐乐见事情说妥,笑着与他辞过,径直回锦阑轩。命人将蒋发财唤来,说道,“济宁的庄子你最为熟悉,如今我仍交了给你,你可能管好?” 这几个月来,蒋发财早已明白许乐乐是存心整治,跟着自己那些事又被查出,原想着不会落下什么好差事,只盼许乐乐不至于太过狠辣。如今听她一说,不禁喜出望外,“噗嗵”跪下,连连磕头,说道,“大小姐放心,奴才一定好好儿的干,每年比金顺子多交四成的钱粮!” 许乐乐似笑非笑,说道,“比金顺子多交四成?这么说,你自个儿要留下三成?” 蒋发财一惊,顿时背脊冒汗,讪讪笑道,“大小姐神目如电,奴才这点小把戏,当真瞒不过大小姐!” “什么神目如电?”许乐乐嗤笑,想了想道,“也罢,四成便四成罢!济宁庄子里,原来夫人的奴仆皆已撤回,这几日江州那边有几房奴隶拨来给你,这些人你要管束,也要养活,只是有一样,你不许再欺压旁的佃户奴隶!” 蒋发财不料她如此痛快,忙道,“有大小姐恩典,奴才一家吃穿不愁,又何苦去为难旁人?”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此次你只能带着你婆娘和两个大儿子、媳妇回去,旁的人我另有使唤!” 蒋发财一呆,瞬间想起鲁大脚家,鲁大虎和三姐、四姐也是留在了帝京,便又释然,虽然不舍,却也不敢有异议,回道,“大小姐肯用他们,是大小姐的恩典,奴才替他们谢过!” “嗯!”许乐乐不置可否,说道,“你今日便带着他们出府,歇息两日,也该动身了!” “是!”蒋发财又磕了个头,却不起身,迟疑片刻,终于嗫嚅问道,“大小姐,奴才奴才留在济宁的那几个”偷眼瞧她一眼,终究心虚,没敢说下去。 许乐乐道,“他们已经官府查实拨了回来落了奴籍,你放心,他们既是我的人,我自然会有所安置,倒是毛氏和高氏”停了停,微笑道,“这两人仍留在庄子上,若仍愿意跟着你,也由得你罢!只是不许逼迫用强!” 蒋发财又忧又喜,听她早有安排,也不敢再问,磕头辞了出去。 白芍听着小丫鬟引蒋发财出门,才道,“大小姐当真是好心,若是我,才不会给他那么好的庄子!”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他虽刁滑,但济宁庄子却没有人比他更熟,回头指派个人过去盯着便是!” 隔日,许乐乐刚给老夫人请安回来,便闻外头丫鬟来回,说鲁二虎求见。许乐乐命人引他进来,入内室换了家常的衣裳才向偏厅去。 鲁二虎见她进来,忙跪下行礼。许乐乐向他身上一瞧,见虽然仍是粗布衣衫,却已没了补丁,便含笑道,“瞧来你们日子越发好了!起来罢!” 鲁二虎磕了个头起身,这才回道,“前儿小人来时,我爹也说,多亏了大小姐,如今我们才吃的饱,过年还能做件新衣裳。” 许乐乐点头,问道,“眼瞧着便要春耕,庄子里如何?” 鲁二虎,说道,“回大小姐的话,虽说如今还没有开始春耕,庄子里却早已忙了起来。” 许乐乐扬眉,问道,“这时节忙什么?” 鲁二虎道,“年节一过,我爹便带着众奴仆修整林子,筑了篱笆,前几日刚买了些牛羊放养其间。” 许乐乐点头道,“上一次来倒是说过,我一时忘了!”想了想,又笑起来,说道,“上次你爹说有几个家奴仆想要成亲,可不知道成了没有?” 鲁二虎道,“回大小姐,年前我爹一回去,便传了大小姐的话,准了几家的亲事,又用庄子里的银子买了红绸,新娘赏了盖头,新郎赏了披红,均是赶在年下成了亲。那几日庄子里到处喜气洋洋的,守岁的时候,大伙儿齐齐向着东南给大小姐磕头谢恩呢!” 许乐乐好笑,说道,“你们尽心将庄子管好,自个儿日子过好便是,倒不必谢我!”转话又问,“那些新买的奴隶可还听使唤!” 鲁二虎回道,“新买的奴隶原是缺了些规矩,好在不是进府伺侯主子,倒也不打紧。如今留在庄子里的均自个儿筑了屋子,我爹又做主准他们在屋前屋后给自个儿留片地种些吃食,大伙儿有了房子,有了婆娘,又有了地,日子有了奔头,心中对大小姐感激的不得了,大多乐意听从使唤。” “大多?”许乐乐听他报喜不报忧,不由扬了扬眉。 鲁二虎默了一下,脸上露出些无奈,说道,“还是那四户贬为奴隶的佃户,总寻机闹出些事来!” 许乐乐点头,问道,“我传话命你将这些人带来,你可带了来?” 鲁二虎点头,迟疑了一下,说道,“李三、弓八的几个儿子死活不肯,小人无法,只能将他们绑来。” “嗯!”许乐乐点头,问道,“他们家的几个女儿呢?” 鲁二虎道,“新买的奴隶中,有几个过了四十尚未成亲,还有几个死了婆娘的鳏夫,本来也相中了旁人家的姑娘,只是姑娘家不愿意,我爹便拣了几个强硬些的,将那几个女子赏了他们做婆娘,初时还闻说打闹,后来倒是安份了!” 许乐乐“嗤”的笑了出来。李三、弓八家的几个女儿,均曾服侍过冯四,寻常清白少年虽然穷困,却也不愿娶回家去,配这些人倒也合适。 她没有说话,旁边的红莲倒笑着说道,“瞧鲁大脚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倒是出的损招!” 鲁二虎忙道,“实则是项大哥的主意,不过人是我爹选的,说来也怪,那几个人生的壮实,只是性子不好,往日使他们做些活计,尚有些使不动,如今赏了婆娘,倒是较之前和软了许多!” 许乐乐笑道,“有了婆娘,便有了家,心便安稳些!”从这些话中知道江州田庄已经步上轨道,鲁大脚人虽憨厚,却不笨,渐渐摸透了驱使下边人的法子,又有项力就在那边,随时可以相助,也就不再多问,说道,“你将带来的那些奴仆交给汪世,他知道怎么处置!” 鲁二虎躬身应命,又回了些旁的杂务,便磕头辞出府去。 去年江州大旱,许乐乐几乎倾尽积蓄,大肆购买奴隶,由此减少江州、青州两地灾民的同时,自己手中也收罗了大批的奴隶。 这些奴隶经过项力亲自挑选,一部分留在江州田庄,另一部另行安置。此次带来的,便是分给济宁、陇田、帝京三处田庄的奴隶。 如今这批奴隶既到,许乐乐便将万全、朱壮一并唤来。那万全一向在陇田的庄子里,许乐乐便仍将陇田的庄子交给他打理,而朱壮便分去了帝京城外的田庄。定了每年该交的钱粮,分拨一些奴隶使用。因陇田与济宁相邻,便命万全与蒋发财一同,随着许一江启程。 万全养有四个儿子六个女儿,长子已娶了媳妇,生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闻说两个小儿子和女儿并孙子、孙女均留下,心里自然舍不得,求道,“大小姐,那几个年长些的也倒罢了,只是孙儿、孙女年纪尚幼,怕伺侯不了主子!” 许乐乐好笑,说道,“你将他们尽数带在身边,待长大一些,无非也和你们一样,在庄上寻个奴隶配了。我将他们留下,跟着打理店面,习些本事,日后长大了,或者还能独挡一面,岂不是更好?” 身为奴仆,原本也是听从主子调配,万全出言相求,也只是舍不得儿孙受苦,闻许乐乐如此安置,想到鲁家两个女儿进府当了丫鬟,这几日出来进去瞧见,自然较自己女儿体面一些。更不用说鲁大虎总领了府外的杂事,出出进进,人人均唤声鲁管事。当即将心放下,磕头谢恩。 朱壮为人木枘,在广水秦氏的田庄一向被人奴役惯了,乍一听说将整个田庄交给他打理,一时间竟手足失措。 许乐乐耐心道,“你本就是庄户人,这田庄的事也尽皆知晓,如今不过是让你管着几个人,凡事不必自个儿亲自动手罢了,怎么就不敢?” 朱壮呆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奴才奴才不曾管过人,这这” 许乐乐微笑道,“这四处田庄是我娘亲留下的陪嫁,你们又是我娘亲留下的陪房,如今我手边信的过的人也只有你们,不交给你,难不成并给外人?我知道你不曾管过人,此时还摸不着头脑,到时我命鲁大虎与你同去,等你安稳了再回!” 朱壮一听,倒静默下来,想了片刻,重重点头,说道,“大小姐放心,奴才纵然驱使不动旁人,自个儿一家子多出些气力便是!” 许乐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摇头道,“分拨给你奴隶,可不是让你供着他们,何况你和万全、蒋发财一样,只带两个儿子回去,又能出多少气力?” 万全在一旁听的不耐,说道,“有大小姐的话,你便是庄子里的主事,哪有不使唤旁人,自个儿拼命的道理?” 许乐乐向他瞧去一眼,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只是这些奴隶虽给你们调配使唤,却也不许盘剥,若是将他们逼的狠了,做出什么事来,却是你们的罪责!” 万全吐了吐舌头,忙道,“奴才也就这么一说!” 朱壮也不敢再说,与万全一同谢了恩,按照吩咐回去收拾准备启程。 隔了几日,许一江办好了上任的所有手续,亲自送妻女到许相府,向老夫人磕头辞行。 此时许一鹤述职完毕,也已携家眷回了江州,许一江之妻马氏便带着两个女儿暂时住入许一鹤的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8殿下相赠? 许一江见一切安置妥当,又谢了许一鸣,择了个上吉的日子,才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两个小厮,并许乐乐发往济宁、陇田庄子里,蒋发财、万全两家和江州拨来的二、三十个奴仆启程。 送走了许一江,后边园子也已修整完毕,许乐乐将三家留下的一干人尽数交给柴江安置差事。许一鸣便请了工部的人前来规划屋宇,延请工匠,修整房屋。 闻说是丞相大人府上的事,工部侍郎辛士宁带着几个属下亲至,但见一处园子大至已修葺齐整,又是春日,但见柳梢新绿,草发嫩牙,一片欣然景象,不禁赞道,“这般大的园子,要收拾成这般样子,没有半年怕是难成!” 这几个月来,许一鸣出入樊香儿的偏院,均要从正屋经过,每每撞见秦氏,心中便觉厌弃,此刻瞧着这片园子,想着屋宇一起,便将两位姨娘移来,再不用瞧秦氏那张臭脸,心里便觉惬意,笑着点头道,“是乐乐的一众奴仆修整,从年下开始,不过两个多月!” 工部侍郎一听,连赞睿敏县主用人有方。正说着,但闻有人笑道,“辛侍郎过奖,睿敏愧不敢当!”跟着在一排花树后转出一个纤弱的身影,向辛士宁婷婷见礼。 辛士宁忙回礼道,“原来睿敏县主在此,下官造次!” 许乐乐含笑道,“这园子睿敏颇花了些心思,闻说今日侍郎大人前来筹划构建,便也过来听一听,增长一些见识!”转身又向许一鸣见礼,将手中的一张图纸送上,说道,“这是整个园子的图纸,乐乐一早命人按工程一点点的绘就,或者可用得上!” 辛侍郎大喜,说道,“用得上!用得上!下官还正愁,这园子颇大,要想全部丈量,怕没有三五日不成。如今既然有图,便好说了!” 许一鸣点头,说道,“那便请侍郎大人书房里坐罢!”引着辛士宁在前,许乐乐在后相随,出了园子奔醉墨轩而来。 许乐乐一边行,一边笑道,“爹爹这书房以前瞧着倒也不错,介在前后院之间,出入方便,只是这园子修好,却又显得远了些。”自然是到姨娘的住处远了些。 许一鸣点头,说道,“只是若搬去后园,又离前头太远,若府里有事,反而不便!” 辛士宁笑道,“这有何难?府上这般大的园子,再添一间书房便是!” 一句话倒将父女二人点醒,齐声笑道,“还是侍郎大人有主意!” 入了书房,许乐乐亲自将图纸辅开。辛士宁但见方方正正一处园子,何处湖泊,何处花圃,何处小径,绘的清清楚楚,不由赞道,“这是何人绘的图纸,竟不比我们工部的差!”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不过是区区家奴而已!”心里暗叹,若是柴家不出事,柴江之才,又岂止是区区一个工部放得下的? 而许一鸣见图纸上的标注,当日自己兄弟忆起少年时提到的景致竟全部保留,也足见许乐乐用心。心中暗暗点头,手指点着几处,说了旧日大概的样貌,又道,“余下的屋子,烦侍郎大人和乐乐商议便可!” 许乐乐笑道,“若爹爹信得过,乐乐自然不敢推辞!”当下与辛士宁在图上标注,何处构建院落房屋,何处重建小亭水榭。待一切商议妥当,辛士宁方向许一鸣告辞,回去带着下属绘制各处屋宇的图纸,而许一鸣则命管家常青按着许乐乐所列的单子买料。 不日图纸绘出,工匠入园,后园分了十几处同时动工,一时间,分外的热闹。 四月初二,是许乐乐的生辰。往年她不在府,相府从不曾为她庆祝,老夫人便向许一鸣道,“虽说明年才及笄,但这回府后第一个生辰,也不能怠慢,不如请几台戏,好好庆祝一番!” 许一鸣心中也道,这个女儿与他虽不亲厚,终究是相府嫡长女,如今又是御口亲封的睿敏县主,为她生辰热闹一番,也是应当。再加上新园子修成,许云乐和两位姨娘要迁居,也要请人庆祝,如今赶到一起,也省了些功夫。 当下点头答应,说道,“如今有了新园子,也不怕吵嚷,便连着唱三天戏罢,趁这时节,也将云乐和两位姨娘的屋子搬了!”这才是重点! 老夫人心里想着早抱孙子,自然也无异议,点头称好。许一鸣掂量,帝京城中四品以上的官员自然是一个不能落下,如今又正是三年一度的选秀,初选过后,入选的秀女和家眷尽数滞留在帝京,均是各州各府大小官员的嫡女,日后说不定便是哪一宫的娘娘,或哪一府的王妃,自然也不能得罪,均是一并下了帖子。 相府的帖子撒下,自然百官应邀。滞留在帝京城中的秀女正等着旨意入宫参加复选,成日呆的气闷,接到帖子均是大喜。一则可以散心,二来也可以与帝京城中的名媛闺秀联络情谊,自然是不会错过。于是从初一开始,相府门前车马便络绎不绝,相府后园里笑声不断。 到了初二正日子,一大早,相府门前更是车水马龙,好不热闹。而那些在京待选的小姐们,更是每日必到,这天也是一早前来,一时间,相府后园彩衣缤纷,花团锦簇,一片欢腾景象。 许云乐虽不愤为了许乐乐的生辰这般大肆辅张,可想着自己要迁入新居,又是乐不可支。一早起来,便盛装打扮,去紫竹苑给老夫人请过安,便迫不急待的跑了过来。此时正带着一群小姐游园,行到一处,指着一处大大的院落,得意洋洋的说道,“那便是我的新居,明儿便搬过来,这是这园子里最大,最美的一处院子哦!” 秦珊抬头,瞧着院门上的牌匾,念道,“在水之湄!” 秦翊笑着一推许云乐,说道,“所谓佳人,在水之湄!只是不知道,哪家公子会为了妹妹‘溯洄从之’?” 许云乐小脸儿涨红,嗔道,“如今姐姐选秀,名列榜首,成日便想着王孙公子,却拿妹妹取笑,趁你还不是什么皇妃、王妃,瞧今日饶过了你!”说着两只手成爪,做势向秦翊扑去。 秦翊也被她说的脸红,“咯”的一笑,转身便逃,说道,“你当我不知道?上元节皇宫灯宴,有人迷了妹妹的眼,如今还不知道是谁想当王妃呢!” 许云乐大急,跺脚道,“你还乱说,日后有话再不告诉你!”二人一追一逃,奔进了院子。 随在身后的一众小姐便笑了起来,有人道,“这二人此刻称姐妹,回头一个做了皇妃,一个却做了王妃,又不知如何称呼?” 轻骑将军关康之女关岚笑道,“李姐姐也是排行十名之内呢,却不知又要花落谁家,到时又如何称呼?”李妍便是叶城知县李超的胞妹,前宣政院院使李永泽的嫡孙女,建安侯夫人李氏嫡亲的侄孙女。 李妍娇软的声音道,“关姐姐好没道理,却又拿我来取笑!” 关岚笑道,“既然入选,难不成李姐姐不曾想过,我却不信!” “啊哟!”另有小姐笑起,说道,“关姐姐也入了选,却不知道想的是谁,说出来与我们听听!”一群小姐说说笑笑,均随入了许云乐的新院子。 今年正月一过,户部便呈请皇帝选秀,以充实后宫。皇帝御批恩准,却因皇子们渐渐长大,去年二皇子、三皇子已开府封王,今年又有四皇子。众皇子中,除了三皇子已有正妃,旁人都还未大婚。 再加上皇亲国戚、天潢贵胄的亲贵子弟也有不少人长成,皇帝便传出口谕,说入选秀女,后宫只取若干,其余的尽皆指婚给众皇子和朝中亲贵。 在各族官宦心里,所献秀女自然是进宫服侍皇帝能为家族争来更大的利益,可在这些年轻的小姐心里,自然便瞄上了那些王爷、皇子。 隔着不远的一条小径上,许乐乐也正带着一众小姐游园。柳凡听到那边的笑闹,眉端微蹙,露出些愁态,默然不语。许乐乐知道她初选排名第二,仅在秦翊之下,不由心中暗叹,却也无从劝解。 骆凝殊年幼,选秀之事与她无关,自然是话声过耳,并不萦怀,说道,“许姐姐,我闻辛侍郎府上的辛家小姐说,这园子的构建,大多是你出的主意?怎么你自个儿不搬入来住?” 许乐乐微笑道,“我懒怠折腾,那锦阑轩便极好!” 骆凝殊素来知道她和许云乐不和,撇了撇嘴,说道,“这一路行过来,倒果然是她那院子最大最奢华,四周的景致也清幽。” 许乐乐抿了抿唇,淡笑不语。 是啊,这处院子最为奢华,若不然又如何能令许云乐一眼选中?至于景致清幽,实在是因为离旁的院子均远,道路又修的极为繁复,要走出去,便要多花一些时辰。 沈子涵在旁道,“想来是因着许二小姐是位小姐,不好与姨娘们来往过密,才如此安置吧?” 许乐乐点头,说道,“小姐与姨娘们混在一处,原也不是个理儿,好在这园子极大,这一方的几处院落只留下人看管,姨娘们均住在湖对岸,虽说是同一座园子里,也与分开无异!” 几位小姐均连连点头,只有程秋茗向她笑望一眼,并不搭话。 在园子中转了几个时辰,程秋茗直喊脚痛,陆轻漾也有些乏累,许乐乐笑道,“瞧你们两个,竟不如几位妹妹!”唤过白芍,说道,“你带着众小姐转转,我服侍这两位身娇肉贵的小姐、夫人回去歇息!” 说的众小姐笑起来,说道,“我们寻处坐坐,两位姐姐歇好再来寻我们便是!” 柳凡却道,“我也走的累了,与你们一同去歇歇罢!” 众小姐自然也不相强,别过四人,说说笑笑随着白芍逛去。 许乐乐引着三人出了园子,仍向自己锦阑轩来,向程秋茗笑道,“今儿一见你,便知道你有话要说,怎么这会儿憋不住了?” 程秋茗见她说话不避柳凡,也素知柳凡品性,便笑指她道,“你倒老实说来,心里转的什么鬼主意,怎么二小姐住的那般偏僻?” 许乐乐淡道,“那里只是与姨娘们相隔,前边有亭,后有楼阁,哪里偏僻?” 程秋茗侧头瞧她,似要瞧到她心里去。 陆轻漾笑道,“你要和乐乐打嘴仗,没得添堵,不要理她!” 柳凡见她三人说话熟不拘礼,显然较旁人亲密一切,不禁羡慕,轻声道,“想是怕二小姐与姨娘们不和罢,离的远一些,少些事端!” 陆轻漾抿唇道,“还是柳大小姐知道许二小姐的品性!” 许乐乐笑道,“她自个儿喜欢住便住去,横竖不关我事!”一把扯住程秋茗,追问道,“说罢,你究竟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程秋茗笑道,“哪里有什么当紧的话,只是嫌她们闹的慌,想和你们单坐坐罢了!” 许乐乐点头,也不引着三人进厅,却径直带入自己平日的起居间来。请三人坐下,吩咐红莲上茶,才又问道,“这几个月我手中事杂,也不曾上府去拜访,不知姐姐一向可好?” 程秋茗点头,说道,“一切都好,月娇和谨儿也托我向你问好!” 许乐乐应了,笑道,“程大人将谨儿看的也太紧了些,说来他已九岁,不防带他四处走走,也结些人脉。” “爹爹对他是紧张了些,谁让他是爹爹的独子呢!”程秋茗微叹,脸色微微一黯。自己若有个亲兄弟,纵然逢了大难,又岂容旁人欺辱?转而又想起程谨与自己亲厚,与亲兄弟无异,便又淡出一抹笑容,说道,“有件事要说给你听!” “什么?”许乐乐扬眉。 程秋茗道,“你可知道,上元节那晚,众夫人陪着各宫娘娘游湖赏灯,可出了什么事儿?” 许乐乐扬眉道,“什么事?” 程秋茗抿唇一笑,说道,“良妃娘娘一句话,将程兰指给了吏部侍郎风涛声为妾。” 许乐乐张大眼,问道,“风涛声?不是罢官了吗?” 一旁陆轻漾饮了两口茶,便去窗边儿的短榻上歪着,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当日我便在一旁坐着,听着还当她落了户好人家,虽然为妾,却也算高攀,哪里知道没隔几日,风涛声竟罢了官!” 许乐乐扬了扬眉,点头不语。 程兰放话要嫁六表哥公孙衍,三公主淳于心又岂会容她?自然会求自己的母妃良妃娘娘做主。而良妃娘娘也属意公孙家,自然会替女儿将这只苍蝇赶走。这原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是,自己是在上元节当天向端王淳于顺建议弃卒保车,而良妃娘娘旁人不指,单单指了一个风涛声,自然是得了端王的授意。许乐乐心里暗叹,这位端王爷好迅猛的手段! 念头在心中只是一转,便问道,“却不知如今怎样,这亲事可还算?” 程秋茗抿唇笑道,“只隔了两日,风涛声便将人接了去,如今听说只等选秀结束,便一同返乡。” 许乐乐问,“风追月也入了选?” 程秋茗点头,说道,“这怕是风家唯一翻身的机会。不过以犯官之女的身份,风小姐纵然入选,也万难留在宫里,皇子们自然也难攀上,到时指配一个世家子弟,也算有个去处!” 许乐乐点头。这样的犯官之女,若是落选,跟着父亲返乡,日后要嫁一户寻常人家不难,但却再也没有机会挤进帝京城这等级森严的名媛贵妇圈子。 知道了程兰的去处,许乐乐又问道,“你们府上另三位小姐呢?可还寻你麻烦?” 程秋茗摇头,含笑道,“自从那些小宴母亲允许她们露面,便均将心思放在那些公子身上,哪里还顾得了我?” 三人正说,只闻门外小丫鬟回道,“大小姐,二小姐和几位小姐来了!” 许云乐? 许乐乐大为诧异,与程、陆二人互望一眼,说道,“三位姐姐宽坐,我去去便来!”扬声道,“请诸位小姐花厅里坐罢!” 程秋茗扬眉道,“我们同你一道儿去罢,瞧她们要做什么?”起身扯起陆轻漾,命丫鬟重整衣裳,随着许乐乐向外室来。柳凡微一迟疑,也随后跟来。 一出门,但见秦珊、席秋华、苗纹等六、七位小姐立在院子里,许云乐却站在书房门口,正叉着腰与雪雁争执,大声道,“你也不想想,你是从何处来的?如今反认了旁人做主子,连我的话也不听!” 雪雁恭恭敬敬道,“二小姐,如今奴婢跟着大小姐,便要听大小姐的吩咐,二小姐要大小姐的东西,需得和大小姐说去,奴婢可不敢擅自做主!” 许乐乐扬了扬眉,笑道,“妹妹无事不登三宝殿,却不知道是瞧上了什么东西,说来听听!”自从她回府,许云乐这还是第一次进入她的锦阑轩。 许云乐见她出来,下巴一扬,指着雪雁道,“你先将这贱婢打死,我再与你说话!” 许乐乐侧头向雪雁瞧去一眼,但见她脸色顿时雪白,却一脸倔强,只是紧紧咬着下唇,却不肯求饶,不禁便有几分满意,漫声道,“哦?妹妹来我院子里,只是为了要打死我的丫鬟?这怕是说不过去罢!” 许云乐一扬下巴,冷笑道,“贱婢不听主子吩咐,便该打死!” 许乐乐似笑非笑,说道,“纵是个奴婢,也是我屋子里的,她若不听使唤,自有我发落,妹妹张嘴便要打死,于理不合罢!” 许云乐当着众小姐的面,只觉雪雁驳了她的话,甚是丢脸,怒道,“如今我便要打死,你又能如何?” “啧啧!许二小姐好威风呐!”陆轻漾浅淡的声音响起,慢慢自许乐乐身后转出,幽冷眸光向院子里众小姐一扫,落在许云乐脸上,说道,“若说姐妹争执,原没有我们说话的地界,只是听着却不是和长姐说话的样子,传了出去,只怕旁人说一句许二小姐没有家教!若说是旁的呢,本世子妃却不知道,睿敏县主这院子里,是容人随意撒野来的!” 几句话将众人慎住,苗纹轻轻一拉许云乐衣袖,说道,“世子妃说的是,堂堂相府小姐,和一个奴婢计较什么?还是正事要紧!”轻轻一语,将许家姐妹间的争执转到主子与奴婢的身上去,倒令许乐乐向她多瞧一眼。 许云乐被陆轻漾一喝,这才省起许乐乐是御封的县主,不由咬了咬唇,将心头怒火压下,向许乐乐道,“我一时被这贱婢气糊涂了,姐姐莫怪!” 当着这许多人,许乐乐也不愿与她多纠缠,便问道,“妹妹此来何事?” 许云乐眨了眨眼,说道,“方才众位姐姐到我新院子里去,均道屋子陈设均好,只是寝室里少一盏灯。妹妹想着姐姐上元节上得了那盏琉璃灯,已挂了这么些时,何况那时也并不喜欢,不如送了给妹妹,如何?”说着目光向书房里瞥去。 许乐乐扬眉,问道,“你是想要那盏灯?” 许云乐点头,说道,“横竖你也不如何稀罕,便送了给我岂不是好?” 苗纹却笑道,“睿敏县主,来着是客,难不成便要我们在院子里说话儿?”目光在书房门上一转,却不瞧已候在花厅门口的红莲。 许乐乐微微一笑,转身去将书房门打开,侧身请众人进去,吩咐雪雁奉茶,才道,“若是旁的东西,送给妹妹也无防,只是这盏灯是殿下所赠,怕不便相送!”脸上笑容不减,眼底却是寒芒微闪。 书房门窗皆是关着的,不想许云乐竟然知道那盏灯是挂在书房里的。这灯给不给她倒是事小,只是此事说明自己的院子里,仍有秦氏或许云乐的人! 一听她这话,顿时便有几位小姐脸色变的难看,却均默然不语,只是均抬头望向窗前挂着的那盏琉璃灯。 当初这盏灯是淳于昌所赠,可她偏又拿去谢淳于信,淳于信又再让回,如今她故意不说是哪位殿下所赠,听在有心人耳里,自然是意义各不相同,便均是变了颜色。 上元节灯宴,台上两位皇子均是翩翩风姿,不知迷去了多少小姐的芳心。在许云乐眼里,但觉淳于信的淡然从容,又较淳于昌的温润雅致更令人着迷。如今一听许乐乐的话,便只道这灯是淳于信让回,她才舍不得送出,不由脸色微变,说道,“你与五殿下一组,既是赢的彩头,自然有你一份,怎么算是殿下相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9不要胡说 许乐乐想了想,浅浅一笑,点头道,“妹妹说的有理!”行去将琉璃灯取下,说道,“你若喜欢,拿去挂挂无防,只是若是殿下问起,需再送回来!” 许云乐一把接过,说道,“堂堂皇子,怎么会念着这些玩意儿,姐姐当真是小气!”说罢,向众小姐得意的一扬眉,说道,“那妹妹便不再打扰姐姐,这便告辞!”也不行礼,转身便走。 柳凡见她轻易将灯相送,不由愕然。虽说这灯送了许乐乐便是许乐乐的,但终究是琉璃国进贡的贡品,又是皇帝御口赏下的东西,岂能轻易送人? 程秋茗却是眉端一挑,脸上似笑非笑,向许乐乐瞥去一眼。 许乐乐笑回她一眼,随后送了出来,却在屋门外停住,眼瞧着那一群小姐要跨出院门,便扬声说道,“诸位小姐慢走,当心脚下台阶!” 她话说至后句,恰好许云乐踏下第一个石阶。她一个“阶”字出口,许云乐像是回应她的话,突然“啊”的一声惊呼,身子骤然向前摔出,整个人连带那盏琉璃灯一同,叽哩咕噜滚下十几级台阶,但闻“稀哩哗啦”一阵大响,琉璃灯摔的粉碎,跟着是许云乐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啊!疼死我了!” 门口的小丫鬟失声喊道,“二小姐摔跤了!”! 许云乐身后的几位小姐也是齐惊,叫道,“啊呀,快来人啊,许二小姐流血了!” “小姐!小姐!”跟着许云乐的两个丫鬟连声惊呼,挤过众小姐前去扶人。结果石阶本来就窄,又立着许多位小姐,这一挤,立在许云乐身后的李妍、方艺琼二人也是齐声惊呼,也摔了下去,一时间,锦阑轩门口乱成一团。 许乐乐快步奔到门口,但见许云乐肩膀衣衫破碎,正汩汩的渗出血来,不由惊声唤道,“云乐,你不要紧吧!”向一旁吓呆的丫鬟指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快去请太医,去禀告夫人!”话音刚落,但觉身后风声,有人狠狠撞来。 许乐乐身子一顿,手掌下意识后翻,却在刚刚抬起的一瞬又再垂下,硬生生受了一撞,脚下顺着一个踉跄,也向台阶下摔了下来。 “小姐!”身后红莲失声惊呼,要伸手来拉,却晚了一步,但见许乐乐身子跌出,直冲到阶下,却一下子撞在关岚的身上。关岚被她撞的直跌出去,却踩到刚刚爬起的李妍身上,李妍被她又再撞翻,关岚却被李妍绊倒,两人顿时滚做一团。 许乐乐经那一撞却堪堪站住,霍的回头,一双水眸霎时一片冰寒,如两片冰刀,向人群中刮去。 席秋华与她眸光一触,不由轻轻打了个寒颤,慌忙垂头避过,身子向后缩了缩,避到秦氏姐妹之后。 躲闪的眸光,尽数落在许乐乐眼里,不由心底冷笑,却并不说破,垂头向地上一望,瞧见摔成碎片的琉璃灯,不由顿足道,“啊哟,这琉璃灯可是皇上赏赐,这可如何是好?”眸光一抬,向赶出来的青萍望去一眼。 青萍轻轻点头,悄悄退后几步,快步而去。 顺着她的目光,众人均瞧向满地的碎片,都是不由变色。有的小姐但觉脚下不平,显然踩着一块,不由失惊退后,有离的近的便悄悄后退,离的越远越好。 正在这时,秦氏得信儿赶来,一见女儿伤成那般样子,又急又痛,一把抱入怀里,向许乐乐一指,喝道,“许乐乐,你是故意的!” 许云乐放声大哭,尖叫道,“娘,好疼,好多血” 许乐乐扬眉,淡道,“母亲,云乐摔倒之时,女儿还在院子里,怎么母亲问都不问,便全都怪到女儿头上?”语气间,是万分委屈。 秦珊一见秦氏赶到,立时壮了胆色,说道,“若不是你捣鬼,表妹怎么会摔倒?” 许乐乐似笑非笑,瞧着她道,“秦二小姐,说话可要有凭据。云乐摔倒时,我还在书房门口,何况我已提醒众位小姐小心台阶,你说是我捣鬼,我是如何捣鬼,可能拿出证据?” 秦珊一时说不出话来,秦氏冷笑道,“你说你在院子里,又有何证据?” 许乐乐冷笑未语,却闻陆轻漾轻柔的声音响起,缓缓道,“许二小姐摔倒时,睿敏县主正在书房门口与本世子妃说话,我能作证!” 场中众人一窒,齐齐望向院子门口。但见陆轻漾水裙翩然,一步步自院子里出来,纤细的身形当门而立,清幽的眸光带着一抹高傲,淡淡的向阶下众人注视,又补了一句,“本世子妃可能够替睿敏县主作证?” 秦氏一咬唇,忍气道,“世子妃,你又何必趟这淌浑水?”虽说不将陆轻漾放在眼里,可是她的夫君在帝京城可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 “浑水?”陆轻漾挑眉,淡笑道,“我们原是相府下了帖子请来,怎么听夫人之言,反是我们跑来多事?” 秦氏一窒,自知失言,只得道,“世子妃多虑,我并非此意!” 正寻思如何将话圆回,但见远远的一群人奔来,乱纷纷的问道,“出了何事?怎么说受了伤?”其中几位夫人奔的快些,不过片刻已奔到近前,一见眼前的情形,有的大松一口气,拉着自己的女儿暗自庆幸,有的夫人见没有自己的女儿在内,也立时停下脚步,抱怨道,“那丫鬟瞧着机灵,怎么竟说不清都有哪位小姐在?” 另一位一样停步的夫人笑道,“不过是个丫鬟,又哪里识得这许多小姐?”眸光向倒在地上的几位小姐扫去,已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方、李、关三位夫人却是大吃一惊,急急向自己的女儿奔去,七嘴八舌的道,“怎么了,有没有伤着哪?” “啊呀,怎么流血了?” “这可怎么好,后日便是复选。” “怎么如此不小心?” 正纷嚷间,但见许一鸣也引着陆太医赶到,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喝命丫鬟将众小姐扶起,转身向陆太医道,“有劳陆大人!” 陆太医点头道,“先将人扶进屋子罢,皮肉伤也倒罢了,仔细伤了筋骨!” “什么皮肉伤也倒罢了?”轻骑将军关康之妻荣氏尖叫,嚷道,“后日便是秀女复选,我女儿这般样子,让她如何进宫?”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关岚左边脸颊刺入老大一片碎琉璃,半边脸皆是鲜血,便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样子,别说后日进宫,日后能不能保住容貌还是未知。 关岚只觉得脸上锐痛,又见众人目光有异,伸手向脸上一摸,却摸下一手的血来,不由也是哭了出来,掩面道,“我的脸我的脸” 许一鸣见闹成一团,小女儿又是半条臂膀皆是鲜血,也是又惊又痛,连声道,“先清理伤口是正经!”向一旁本府的丫鬟命道,“还不扶二小姐进去,请陆太医诊治?” 几个丫鬟应命,忙去搀扶许云乐,好说歹说扶她起身。 许一鸣又向另外三位夫人行礼,说道,“好歹先看了小姐们的伤势!” 李妍父亲不过是个六品官,能够入选秀女,凭的是祖父李永泽的一点脸面。那李夫人包氏哪里敢和一朝丞相讨什么公道,低应了一声,扶着李妍起身,低声抱怨道,“好好儿的逛园子,怎么跑来了后宅?” 李妍摔倒时手掌撑地,也只手掌戳入一片琉璃碎片,虽然疼痛,却咬唇忍着,向秦家姐妹瞧去一眼,默然不语。 而与李妍同时摔倒的,却是信武将军方俊达之女方艺琼!她出身将门,素日习过些粗浅功夫,虽然摔的狼狈,危急之时仍是避开了地上的琉璃,此时被人扶起,想到是被许云乐的丫鬟挤下台阶,不由向那二人一瞪。 请了众人入锦阑轩花厅坐下,四位小姐随陆太医赴偏室查看伤势,许一鸣才向许乐乐问道,“究竟是出了何事,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自从樊香儿滑胎,许乐乐深知他对自己有了芥蒂,当下也不解释,却只是勾了勾唇角,说道,“爹爹何不问问妹妹?” 恰许乐乐包扎好伤口从里边出来,听到这话,说道,“我好好的出门,哪知道腿上突然一疼,便摔了下去!”向许乐乐怒目而视,仿佛便说那腿疼必与她有关。 许乐乐微微挑眉,说道,“听来倒是妹妹一时失足!” 许云乐摇头,大声道,“不是!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许乐乐挑眉道,“被人打了一下,那倒要问一问,你出门时,谁在你的身后。” 许云乐虽满心想赖到她的身上,可是细想她确实没有跟出来,何况有陆轻漾三人在,自己也没法混赖,拧了眉头一想,突然抬头,向苗纹望去,说道,“是苗姐姐在我身后!我摔倒之前,还回头与她说话!” 苗纹吓了一跳,连连摇手,说道,“我虽在你身后,你身后却不止我一人,秦三小姐便与我一同出门,更何况,我又为何要打你?” 秦翊皱眉道,“云乐是我表妹,我更不会打她!” 许一鸣听的一头雾水,皱眉道,“云乐,究竟如何,你再想想!” 许云乐道,“果然是被什么东西打到,但觉腿一麻便摔倒了!” “会是什么打到?”许一鸣皱眉,见她说不清楚,也不再追向,又转话问道,“云乐,你不是带着诸位小姐游园子,怎么会跑来这里?” 许云乐略一迟疑,低声道,“我带着各位姐姐去我的新院子,李姐姐说,若是寝室里再有一盏灯便好了,便想起了许想起了姐姐这里的琉璃灯,我一时兴起,便向姐姐来讨。这几位姐姐均说那等稀罕之物少见,便一同随了过来!” 许一鸣听她几乎直呼许乐乐的名字,脸色便是一沉,目光向许乐乐扫去。心中暗思,也难怪许乐乐总与这个家格格不入,母亲是哪样,妹妹又是如此。心里对许乐乐的不满倒淡了些。 许乐乐见他望来,点头道,“妹妹一来,果然张口便是要灯,取了灯转身便走,并没有旁的话!” 这时坐在一旁的程秋茗轻声道,“只可惜了那盏灯,今日的事若传到殿下和皇上耳朵里,怕是要好一通解释。” 许一鸣一惊,问道,“怎么说到殿下和皇上身上?” 许乐乐勾了勾唇,说道,“便是上元节,皇上赏给五殿下,五殿下又转赠乐乐的那盏。” 许一鸣顿足道,“皇上所赏,你怎么随意拿去送人!” 许乐乐微一抿唇,说道,“是云乐来讨,何况当着许多小姐,我一个做姐姐的,还和妹妹争东西不成?” 许一鸣一窒,抬头向厅内众小姐一望,便不再语。那盏灯是在许云乐手中打破,这里众小姐有目共睹,若是传出去,又不定惹出什么事来。 许乐乐见他眸中现出一抹焦急,端茶细抿了一口,才道,“事已至此,我们总不好相瞒,趁今日诸位殿下也在府里,倒不如先行禀过,强得过事后被殿下问起。”自然而然将话题带到灯上,将许云乐摔倒的事情掀过。 此时另三位小姐也已诊过出来,除关岚之外,虽说伤的都不重,却也已没了兴致,方夫人首先领着女儿向许一鸣告辞,说道,“小女不懂事,搅了府上安稳,还请相爷勿怪!”话虽如此,脸上却一片阴沉。 许一鸣无奈,只得道,“是本相招呼不周,令方小姐受惊,当真是对不住!”吩咐小厮好生送二人出府。 跟着包氏也带着女儿告辞,说道,“虽说是轻伤,却也需调养,便不多搅相爷和夫人!”行了一礼,带着女儿退了出去。 荣氏见二人离去,却冷笑一声,说道,“相爷,方才岚儿言道,是睿敏县主将她推下台阶,却请相爷给个说法!” 许一鸣一惊,便向许乐乐望去。 许乐乐扬了扬眉,点头道,“确实是我撞了关姐姐,却并非有意,而是身后有人推我,却不曾见到是谁?”转头望向程秋茗,问道,“程姐姐可曾瞧见?” 程秋茗皱眉道,“我正与世子妃说话,听到你惊叫,回头看时,你已摔了下去。” 许乐乐再向陆轻漾望去,陆轻漾也是轻轻摇头,说道,“方才一团混乱,你原就不该过去,这会儿却说不清楚!”语气极为冷漠,竟然是堂而皇之的让许乐乐瞧热闹。 许乐乐忍不住挑唇笑起,又转头向柳凡望去。柳凡微一迟疑,目光迅迅向席秋华扫去一眼,却道,“人多杂乱,不小心撞到也是有的,急切间又哪里分得出是谁?” 只这一眼,许乐乐便知道,方才她瞧见了席秋华出手,只是明哲保身,不愿意说出罢了。于此她倒也不以为意。柳凡与程、陆二人不同,她与席秋华同为入选的秀女,若是各自被指婚给公子王孙倒也罢了,若是同时被留在宫里,岂不是树一个强敌? 终究一个十几岁的小姐,只这片刻功夫,席秋华己如坐针毡,脸色一变再变。 她出手的方位虽然巧妙,终究并不能瞒过所有人,秦翊想到方才众人所站的位置,向她瞥去一眼,见她神色古怪,便越发肯定,却抿了抿唇,默然不语。 众人神色尽数收入眼底,许乐乐心中冷笑,却不动声色。 关夫人荣氏见几位小姐均不曾瞧见,冷笑道,“既然无人瞧见,睿敏县主又自个儿承认撞了岚儿,便请睿敏县主给个公道!” 许乐乐脸上似笑非笑,望着她道,“却不知关夫人要怎样的公道?” 荣氏一窒,一时却说不出什么。她心里本愿女儿入选,纵不能进宫,也能攀龙附凤,为家里争一席之地。如今女儿伤成这样,势必再难入选,心里不甘不忿,才说出讨公道的话来,被许乐乐一问,却当真不知道如何才算是公道。 许乐乐见她不语,只是浅浅一笑,唤过墨兰,说道,“你去将我多宝阁第三排第二层,和第四排最上边的盒子取来!” 墨兰应命而去,隔了片刻,果然捧着一大一小两个盒子进来,见许乐乐示意,便去放在荣氏和关岚面前。 许乐乐说道,“今日虽非我将众小姐请来,终究是在我的地界上出事,睿敏责无旁贷!”指了指放在上边小一些的盒子,续道,“上元节时,我不小心划伤了手,这是贤妃娘娘赏的珍珠玉肌膏,可淡去疤痕,便请关小姐留着用罢!” 后宅内院,不请自来,本就是极为失礼之事。许乐乐这话说的明白,众小姐虽然在她的院子门口出事,却并不是她将众小姐请来,而是众小姐自个儿闯进她的院子,出了事也怪不到她,她所尽的,不过是地主之谊。 荣氏听她将话说的明白,一股闷气堵在胸口,竟没有发泄处。 关岚毁了容颜,默默坐在一旁垂泪,又是伤心,又是懊悔,听了此话,不由大喜,见墨兰将盒子递来,忙伸手接过,说道,“如此多谢睿敏县主!”她本来是与秦家姐妹交好,今日此来也是听了秦家姐妹的挑唆,来给许云乐壮声势,哪里知道会遭此无妄之灾。 而从受伤到现在,已足足半个时辰,不但许云乐只顾着自个儿,连秦家姐妹也不曾问候一声,心中早已不满,此时许乐乐二话不说将贤妃娘娘所赐的灵药相赠,便不由的生出些感激。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关姐姐不必客气!”又指着大一些的盒子,向荣氏道,“这里是当日睿敏离开顺城时,老侯爷所赐的两挂珍珠,虽不名贵,难得的是一样大小,便请夫人收下,权当压惊罢!” 墨兰见她示意,便将另一只盒子打开,众人目光齐齐向盒中一望,都是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许乐乐只说是两挂珍珠,若不是亲见,众人只道是两挂寻常的珍珠。哪知道这一瞧,但见一挂嫩粉晶莹,一挂色泽墨黑,两挂珍珠分摆在盒子两边,相映生辉。 粉珍珠本是常见,只是这挂珍珠却呈柔亮之色,脉脉的泛着珠光,一瞧便是珍珠中的珍品,更不说那黑珍珠更是难得。 柳凡出身名门,最是识货,忍不住惊呼出声,说道,“这可是传闻中的黛珠?” 许乐乐含笑道,“还是柳姐姐识货!” 众人闻言,心中都是一惊,齐齐向那黑珍珠瞧去,但见墨黑中果然透出一抹隐隐的墨绿,均是暗暗咋舌。 黛珠可是珍珠中的极品,得一颗已不容易,这么长一挂,还均是一般大小,满大邺朝怕也再寻不出第二挂,想不到这位睿敏县主轻描淡写一句话便送人,出手如此大方! 轻骑将军关康一介武夫,并非什么世家旺族出身,荣氏也不过寻常官宦出身,又哪里见过这样的东西,一时间,只瞧的呆住,呐呐道,“这这当真是当真是给我?” 终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厅内各大家出来的夫人、小姐心底均是嗤笑,有的悄悄撇唇,更多的却是不动声色。许乐乐微笑道,“不过是寻常的物件,还请夫人不要嫌弃!”说着命墨兰将盒子阖上,交到荣氏手中。 虽说上一世与这关家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可是若她记得不错,数年之后,那轻骑将军关康是秦天宇手下的一名爱将。 荣氏得了她的东西,自然再说不出什么,只是连声道谢,也道关岚需回去休养,也就起身告辞。 许一鸣见许乐乐三言两语便将关夫人打发走,干净利落,竟颇有大家风范,不由暗暗点头,既而又想,若是许乐乐是个男子,或者自己有一个如她一样的儿子,如今的许相府,岂会容旁人在此瞧热闹? 目光向厅内众夫人一扫,淡淡道,“搅了诸位贵客的兴致,当真是抱歉的紧,这里事情已了,便请各位夫人仍回去听戏饮宴!” 众夫人眼见三位当事人都已离去,也不好再瞧热闹,均是纷纷起身告辞,带着自己的女儿离去。 不过片刻功夫,厅内已只余下许家一家四口与一干奴仆。许一鸣向秦氏一望,才又转向许云乐,将脸一沉,说道,“云乐,那盏灯虽说是殿下所赠,实则也是皇上御赐,你怎么能轻易要了去?” 许云乐撇嘴道,“她又不稀罕,借我挂两天罢了!” “胡闹!”许一鸣低喝,怒道,“御赐之物岂能容你说借便借?” 秦氏也是脸色微变,喝道,“云乐,不要胡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0胡搅什么 许云乐小嘴儿一瘪,嘟囔道,“我只是想借去挂几日,谁知道会摔倒,还将手臂划伤!”一手扶着受伤的手臂,小脸儿上皆是委屈,珠泪在眼眶里滚了滚,眼看便要落下来。 纵究是自己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许一鸣见她这副模样,不禁心里一软,向许乐乐道,“乐乐,虽说你妹妹有错,你也不该将灯给她,如今只好你向殿下” “爹爹!”许乐乐冷笑出声,说道,“爹爹想让乐乐替妹妹背这个黑祸,怕是晚了!” 许一鸣被她一语说中心中所想,脸上现出些尴尬,一时说不出话来。秦氏却道,“怎么晚了?” 许乐乐悠悠道,“这许多夫人、小姐亲眼瞧见,这一会儿出去岂有不说的道理?爹爹在此设法替她遮掩,倒不如问一问,今日之事,云乐究竟是听了谁的挑唆才是!更何况”微微一停,冷笑道,“琉璃灯一碎,乐乐已使人去禀报了四殿下、五殿下!这一会儿,怕是两位殿下要等着云乐说话!” “你”许一鸣一惊,问道,“为何?” 许乐乐淡道,“乐乐自个儿不报,难不成等殿下来问?” 秦氏咬牙,指着她道,“你你将自个儿摘的清楚,分明是要陷害云乐!” 许乐乐抬头与她对视,说道,“母亲这话好笑,云乐来要灯,可不是我许乐乐唆使。云乐摔倒,也不是我许乐乐所为,乐乐不敢欺君,只是将实情禀报两位殿下,怎么便成了陷害云乐?难不成我非要替云乐背下这个黑锅才是?” 秦氏冷笑道,“东西在你这里摔坏,难不成你便能逃了干系?”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母亲忘了,那琉璃灯是被云乐带出了锦阑轩才摔坏的!” 秦氏脸色骤变,咬牙道,“你分明是故意!” 许乐乐扬眉,冷道,“母亲这话,是乐乐故意将灯给了云乐,故意让她摔这一跤,故意将灯摔碎,再故意让两位殿下知晓?母亲当真是高看了乐乐,竟然未卜先知,知晓云乐会来要灯!” 被她一顿抢白,许一鸣顿时默然。确实,这两个女儿虽是亲姐妹,却并没有几分姐妹之情,如今想要让大女儿替小女儿背这黑锅,又如何说得出口? “你”秦氏语结,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念头转了几遍,皱眉望向女儿。这盏琉璃灯在许乐乐手里已有数月,怎么许云乐早不来要晚不来要,偏偏在府中这许多宾客的时候来要。心中疑虑顿起,便向许云乐问道,“云乐,你怎么今日想起要那盏灯?” 许云乐见父母均是一脸凝重,渐渐也感觉到了事态严重,再不敢隐瞒,说道,“是二表姐说那里若挂上一盏灯更好,席姐姐便说起上元节她她得的那盏琉璃灯,我才想到来讨!” 秦珊和席秋华? 许乐乐扬眉,向秦氏瞥去一眼。 “你二表姐?”秦氏显然也是一怔,皱眉道,“你不知那是御赐之物?怎么就敢去讨?再者说,你明日才搬进园子,怎么就非得今日讨灯?” 许云乐向许乐乐望去一眼,眼底满是嫉恨,嗫嚅道,“我原本也想是御赐之物,是是二表姐说,那是殿下所赠,算不上真正的御赐,另几位姐姐又说上元节那夜,连灯都不曾仔细瞧见,棚子便榻了,便均说陪我一同前来,便便来了!” “你”秦氏用手指指了指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心中却有些了然。上元节彩棚一幕,许云乐对淳于信动了心思,她年纪小存不住话,便说给了秦家姐妹知道,而秦家姐妹便利用她这一点,定是口口声声说成是淳于信所赠,鼓动她来讨灯。而席秋华自冬猎之后,便迷恋淳于昌,那天又是亲眼看到淳于昌点自己一组,又将灯亲自相送,自然也是趁机火上浇油。 这些小儿女心思,许一鸣却丝毫不知,听秦氏问这不要紧的事情,不由皱了皱眉,说道,“如今旁的事均不必多问,只说这前边两位殿下,要如何交待?” 秦氏咬唇,说道,“老爷在朝十余年,难不成为了盏灯还将你的女儿办了死罪?如今只要两位殿下不追究,皇上那里纵知道了,也不会如何!” 许一鸣点头,向许乐乐瞧去两眼,嘴张了几回,终于说道,“乐乐,你与两位殿下有些交情,若是肯替云乐遮挡一下,原不是什么大事!” 许云乐本来听父母说的严重,心里已经有些害怕,此时一听许一鸣说许乐乐与淳于信有交情,不由妒火中烧,尖声道,“既然琉璃灯是云乐打破的,云乐自去向殿下请罪便是,不敢劳动姐姐!”说完,拔脚便跑了出去。 秦氏变色,喝道,“云乐,回来!”许云乐却头也不回的去了。 许一鸣向许乐乐瞧去一眼,沉声道,“乐乐,云乐再不好,终究也是你妹妹!” 许乐乐淡笑,端茶浅啜一口,轻声道,“爹爹何不去问问云乐,可曾将乐乐当姐姐?”也不等他说话,将茶盏一搁,说道,“爹爹、母亲宽坐,乐乐需得去照应客人!”向两人施了一礼,径直翩然而去,眼皮垂下,竟不向二人瞧去一眼。 秦氏大怒,指着她背影,向许一鸣嚷道,“相爷,你瞧瞧你养的好女儿!” 许一鸣向她一望,淡道,“她的话,怕没有说错!”也慢慢站起身来,说道,“云乐去寻两位殿下,依她那性子怕不能善了,我去瞧瞧!”一甩衣袖,也顾自而去。 秦氏气恨交加,却又不能将他父女如何,手臂一扫,将案上茶盏扫落在地,摔了一地碎片,大步向厅外去。 厅门侧墨兰躬身而立,脆声道,“夫人慢走!” 秦氏冷哼一声,将帘子一甩,径直出门而去。 许乐乐离开后宅,却不向前院去,却向后园而来,刚入园门,便闻有人唤道,“许妹妹!”回过头,便见柳凡自一侧小路行来,便笑道,“怎么柳姐姐没有去听戏?” 柳凡抿了抿唇,说道,“我我特意在此等妹妹!”慢慢的走过来,与她并肩而行。 许乐乐微微一笑,问道,“可是为了方才的事?” “嗯!”柳凡低应,抬头向她一瞧,说道,“妹妹可怪我不曾说实话?” 许乐乐叹道,“姐姐有姐姐的难处,乐乐岂会不知?如今姐姐能说这些话,乐乐已经感激不尽!” 二人谁都没有提席秋华的名字,却都心照不宣。柳凡暗想,许乐乐果然是个通透之人,一早便知是谁在下黑手,也瞧出她瞧见是谁动手。许乐乐也在心中暗赞,这柳家小姐瞧着雅致文秀,不想也是如此灵慧。 经此一来,二人竟然又觉得亲密一些,携手并肩而行,柳凡叹道,“这些人总是不肯消停,日后妹妹还需多防着些才是!” 许乐乐淡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囤,难不成为了这些人还成日提心吊胆?” 柳凡点头,幽幽叹了口气,便不再语。 许乐乐瞧她一眼,说道,“今日你一直闷闷不乐,可是为了选秀的事?” 柳凡默默点头,说道,“实则我们家又何必多一个皇妃?奈何圣命难违,我已尽力不惹人眼,却还是”说着轻轻摇了摇头。 许乐乐劝道,“或者指婚给哪位王爷皇子也不一定!” 柳凡苦笑道,“那又如何,不是自个儿心里欢喜的,终究是不如意!” 许乐乐一惊,问道,“姐姐心里有人?” 柳凡神情黯淡,闷闷道,“有又如何,若是他心里也有我,我还能一争,偏偏偏偏他眼里只有旁人!” 许乐乐轻吁一口气,说道,“姐姐可莫糊涂,这等话可不能乱说!” 柳凡见她神情关切,心中感动,握着她手,说道,“乐乐,方才我只顾着自个儿,你非但不曾怪我,如今还替我设想。你放心,我虽无用,却也不是个糊涂的,这等话也只和你说说,过了今日,便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提,哪怕是为了他!” 许乐乐点头,说道,“姐姐知道便好!”倒也不问她心里那男子是谁,只转了话,与她慢慢前行。 正行间,但闻前边笑声扬起,花丛噗的一响,骆凝殊自内窜了出来,倒将二人吓了一跳,许乐乐笑道,“这是做什么?堂堂大小姐,钻到花丛里偷听旁人说话儿?” 骆凝殊一见她二人,忙迎了上来,挤在二人之间,一手挽了一个,笑道,“可不是么?方才可儿妹妹说瞧见了什么稀罕物事,引我们来瞧,却是被她哄骗一场!” 正说着,但见户部尚书桑安启之女桑可儿也从花丛后钻了出来,身后还随着几个年龄相若的小姐。见了许乐乐,桑可儿伸了伸舌头,笑着施了一礼,说道,“睿敏县主,是可儿淘气,你别见怪!” 许乐乐见她与许云乐一般的年纪,却更多了些天真烂漫,先便喜欢了几分,笑道,“这园子原就是玩乐的,只是你们莫要弄脏了衣裳,回头被夫人们数落!” 桑可儿笑道,“原是听两个小丫鬟悄悄说什么湖岸边花丛后,今日必有热闹什么的,我心里好奇,便唤了人一道儿跟来瞧瞧,哪知道转眼便不见了人!” 许乐乐听她说的蹊跷,不由心中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道,“最多不过是小丫鬟们贪嘴,摸了果子吃,也值当你们兴师动众的!”见她鬓边挂着一片花瓣,信手替她摘下,问道,“这新园子最西,有好大一座假山,山上瀑布甚好,瀑布边儿上的林子里悬有十几架秋千,那里备了新鲜果点,还可隔着水听琴,你们可曾去过?” 桑可儿眼睛一亮,说道,“还有这等去处,没人带领,我们竟不知道!”奔过来挽住她另一条手臂,央道,“好姐姐,你带我们同去可好?” “没人带领?”许乐乐扬眉,侧头向骆凝丹问道,“方才不是白芍带着你们游玩,她人呢?” 骆凝殊笑道,“方才不知何事,被程姐姐唤了去,留下我们乱闯!” 许乐乐好笑,四处一望,除了自个儿身后跟着的青萍,再没有相府中旁的厮仆,只得点头道,“那我送你们过去便是!”向青萍使个眼色,引着众小姐觅路向园子西边去。 青萍会意,脚步渐渐落后,待众人转上另一条路,便转身奔入花丛,向方桑可儿出来的地方寻了下去。 许乐乐带着骆凝殊、桑可儿等人一边说笑,一边沿湖而行,柳凡落在她的身后,闻她将几个小丫头逗的直乐,也是不禁莞尔。 走至中途,但见程秋茗和陆轻漾从湖岸一方过来,见了她齐笑,说道,“只道你还在院子里,正支使了白芍寻个话将你唤出,不想你竟和这几个小丫头一道儿!” 柳凡与她们本就相熟,如今又知道这二人与许乐乐交情菲浅,有心结交,便笑道,“原是我中途截了她,又碰上这些小丫头们要去瞧瀑布,便一道儿过来!” 陆轻漾笑道,“竟是个大忙人呢!” 许乐乐却道,“你们将我的丫鬟支使去了何处?让我无人使唤!” 程秋茗笑道,“你们府上自个儿的园子,还怕她丢了不成?”转身与她并肩而行,问道,“什么好景致,巴巴的要你送了她们过去?” 桑可儿抢着道,“是一座大山,上边悬着个大瀑布,还有好多的秋千!” 程秋茗笑道,“难怪要去,当真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骆凝丹噘嘴道,“程姐姐,你不过长我们几岁,怎么就成日像夫人们一样,老气横秋的!”说的众人笑了起来。 正这时,但见另一条路上一个小丫鬟匆匆的奔来,向许乐乐行了一礼,说道,“大小姐,前边不知出了何事,老爷急的团团转,命奴婢速请大小姐过去呢!” 许乐乐挑了挑眉,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桑可儿一脸失望,说道,“许大姐姐,你不能送我们去了吗?” 许乐乐捏了捏她的脸,笑道,“许姐姐有事,让这小丫鬟送你们去罢!”向小丫鬟命道,“你将这几位小姐送去瀑布那边,吩咐守在那里的奴才好生伺候!” 小丫鬟福身领命,说道,“各位小姐请!”侧身在前引路。 桑可儿但求有得玩,欢呼一声,匆匆向许乐乐等人别过,招呼几位小姐一同随去。骆凝殊与柳凡交好,又想和桑可儿等人去荡秋千,又舍不得柳凡,握着她的手摇晃,央道,“柳姐姐,你和我们同去,好不好?” 柳凡与许乐乐将话说开,心里再无挂碍,也不耐烦回戏棚子里去周旋那些夫人、小姐,便点头答应,与许乐乐别过,与她携手而行。 陆轻漾和程秋茗却跟着许乐乐一同回头,向园门行来。陆轻漾见许乐乐谈笑风生,走路不急不缓,便笑道,“相爷急命人来请,许大小姐倒是个慢性子!”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我爹爹着急,是为了他的宝贝女儿,却与我无干!” 程秋茗闻言,笑指了她道,“你老实招来,今儿你将灯给她,可是预谋好了的?” 许乐乐失笑,说道,“她来讨灯,我如何知道,怎么预谋?” 程秋茗瞧着她摇头,说道,“她来讨灯不是预谋,而你顺顺当当将灯给她却是预谋,我虽眼拙,你从花盆里摸石子我却是瞧见的,却不知那石子后来去了何处?” 许乐乐被她说破,撑不住笑了出来,说道,“瞧瞧,这眼神利的和什么似的,既然瞧见,席大小姐推我,你却为何又没瞧见?”她在出书房时,顺手在门侧盆景里摸了一块小鹅卵石,待许云乐跨出院门,手臂不动,手腕不抬,只是一弹指便打中许云乐膝弯的麻穴,令她摔下台阶去。那时许云乐一行皆已行走院门,自然无人瞧见,也只程秋茗在她身后,将这小动作瞧在眼里。 程秋茗撇唇道,“是谁推你,你自个儿岂有不知?你自个儿不说出来,自然是另有打算,我们可不是那没眼力界的,说出来得罪她不说,还拆你的台!” 许乐乐被她说的笑起来,陆轻漾却嗔她一眼,说道,“当时瞧你摔下去,我当真吓一大跳,得亏前边还有一个关小姐!” 许乐乐微微一笑,淡道,“纵没有关小姐,还有闭小姐、封小姐什么的,横竖摔不着我!” 陆轻漾笑了出来,摇头道,“可惜了那盏灯,旁人千求万求都求不来的东西,就这么成了一堆碎片!” 许乐乐淡道,“那惹祸的东西,早一点丢去早一点好!”上一世,她并没有参加上元节夜宴,那盏灯却是被许云乐得回。而后来她失手打破,掀起极大的风波。如今她不过是以其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三人说话间,已瞧见园门,许乐乐笑道,“两位姐姐还是园子里逛逛罢,前边那般闹腾,没得污了耳朵!” 陆轻漾想着淳于弘杰便在前院,也着实不愿过去,便点头停步,笑道,“今日先放过你,等你回来再审!” 许乐乐笑道,“我有什么好审?” 陆轻漾抿唇一笑,说道,“上元节四殿下、五殿下讨好你也倒罢了,怎么又出来个端王殿下,如何不审?” 许乐乐失笑,说道,“端王殿下与我何干?陆姐姐当真是说笑!” 正要与二人告辞,便见青萍匆匆而来,许乐乐挑眉问道,“有什么?” 青萍先给程、陆二人见了礼,才轻声道,“不出小姐所料,那湖岸花丛里果然有鬼!”见许乐乐不避程、陆,便简略将所见一说。 许乐乐脸色渐渐变的阴沉,冷笑道,“今日是我生辰,这个礼物倒是大的很!” 程秋茗也是脸色微变,咬牙道,“这些人当真是一刻不停!” 陆轻漾也是皱眉,问道,“可有什么法子?” 许乐乐微一沉吟,说道,“如今既然知道,要避开容易,只是太过便宜了她们!” 陆轻漾向程秋茗一望,突然抿唇一笑,说道,“我倒有个法子,可谓一箭双雕!”凑首过去,与二人低低细语。 程秋茗听罢,不由笑出声来,指她道,“你这个促狭鬼!” 陆轻漾侧头笑道,“你只说,这主意如何?” 程秋茗笑道,“主意倒是好主意,只是缺德了一些!” 陆轻漾轻嗤,淡道,“我可不怕什么报应!” 许乐乐也笑,说道,“这一来倒是一出好戏!”当下三人简略商议,分头行事。 这一番耽搁,许乐乐到前院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一入前厅,就听到许云乐“呜呜”的哭声。许乐乐奇异,示意小厮通禀,方施施然迈进厅去。 厅内主位坐着丞相许一鸣,在他身侧客坐首位,则是端王淳于顺,在他下首,依次是宁王淳于康,四皇子淳于信,五皇子淳于昌,六皇子淳于坚。而许云乐正跪在前厅正中,扭着身子掩面哭泣。而座上五人均是一脸无奈瞧着她,独独宁王淳于康一脸阴沉,唇角噙着一丝冷笑。在她身后,立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太监,瞧着有些眼熟。 许乐乐一眼将厅内情形望在眼里,款款行到许云乐身旁,福身行礼道,“睿敏见过五位殿下!” 端王淳于顺首先便笑了起来,说道,“睿敏,你这一礼,便见我们五个人,倒是省事!” 许乐乐也不抬头,只是轻声道,“臣女想着各位殿下此时还有旁事,一个一个见下来,反是耽搁时辰!” 宁王淳于康却冷哼一声,说道,“牙尖嘴利!” 淳于信向他瞧去一眼,淡道,“这里是相府,这些虚礼不用也罢!” 淳于昌一双眸子向许乐乐一望,又转去瞧了瞧许云乐,微勾了勾唇,又落回她的身上,说道,“睿敏县主来的好巧!” 淳于坚却嚷道,“乐乐,我们来这半天,你这寿星也不见露面,唤你这许久才来,你自个儿说,该如何罚你?” 许乐乐道,“睿敏正陪着几位小姐往园子最西边的瀑布去,因来回有些路程,方迟了一些!” 淳于坚“咦”的一声,说道,“园子里有瀑布?你也带我去瞧瞧!”跳起身来就要拉许乐乐出门。 淳于顺皱眉喝道,“六弟,你胡搅什么?” 淳于坚这才想到有正事在此,伸了伸舌头,道,“我忘了!”又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 淳于顺这才道,“睿敏县主,免礼罢!”等她直起身,才问道,“那琉璃灯是怎么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1禁足六个月? 许乐乐听他问的直接,便也直接回道,“今日妹妹来借灯,哪知出门摔了一跤,便将灯摔坏了!” 许一鸣听她说的干脆直接,竟然一点没替许云乐遮掩,不由脸色便有些阴沉。 淳于康冷笑道,“御赐之物,岂是能轻易借人的?琉璃灯虽是许二小姐摔坏,难不成睿敏县主能脱了干系?” 许乐乐知道他因为上次在皇宫中御景亭一事怀恨,便坦然道,“睿敏有保管不利之罪,睿敏知道!” “知道?”淳于康挑眉,说道,“怕是你当不起罢!” “三哥!”淳于信缓缓接口,淡道,“那盏灯虽是御赐,却也是五弟和她一同赢的彩头,与旁的御赐之物不同!” 淳于康一挑眉,冷笑道,“四弟当真是怜香惜玉!” 兄弟二人均是眉目清淡,语气平稳,不显丝毫焦燥,然而许乐乐知道,这盏琉璃灯打破,能上达天听,想来应是宁王淳于康所为,而许云乐还好端端的跪在这里,想来这几位兄弟之间必然有一些旁人瞧不见的争斗,内里风起云涌,表面上却云淡风轻。 淳于信微微勾唇,却不接他话,转向许乐乐道,“睿敏县主,此事父皇已经知道,罚许二小姐禁足六个月,圣命难违,你劝劝二小姐罢!” 禁足六个月? 许乐乐挑眉,抬眸向许一鸣望去一眼,心底不禁冷笑。上一世,她失手摔坏琉璃灯时,险些丢了性命,而许云乐却只得了个禁足。若说是因为淳于信、淳于昌不追究,倒不如说是这位父亲大人出了全力。 许云乐一听,却哭的越发大声,说道,“那灯虽在臣女手中摔碎,却也非故意,为何只罚我一人?”擦了擦泪,膝行到淳于信面前,哀声道,“四殿下,那盏灯是你送给姐姐的,求你说个情,好不好?”一张小脸哭的梨花带泪,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一旁淳于昌微微挑眉,抬头向许乐乐望去。但见许乐乐唇角噙着一丝冷笑,却垂目不语,表情竟然没有一丝变化。不由心头怒起,冷声道,“许二小姐弄错了罢,那盏灯,是本皇子与睿敏县主一同得来,赠给县主的!” 许云乐一意在淳于信面前求怜,不想竟惹到了五皇子,闻言一惊,忙点头道,“是臣女糊涂,便求五殿下饶臣女这一回!” 淳于昌挑眉,转向淳于信道,“四哥意下如何?”只这片刻功夫,已瞧出许云乐的心意,若是将她和淳于信凑成一对,便断了许乐乐的心思。 淳于信未语,宁王淳于康却冷笑道,“父皇口谕已出,五弟,你要抗旨?” 这话说的极为严重,淳于昌一窒,垂目向许云乐一望,耸肩道,“不是我们不肯助你,宁王殿下的话,你也听到了!” 许云乐顿时泪水涟涟,可怜巴巴的瞧了瞧淳于信,又转向许一鸣。 许一鸣心中怜惜,却又不能抗旨,只得道,“云乐,皇上罚你禁足,已是薄惩,不可胡闹!”话虽是向着许云乐,目光却是向许乐乐望去。 许云乐会意,却咬了咬唇,并不肯向许乐乐哀求。 许乐乐微微一笑,问道,“不知皇上口谕是如何说的?” 端王淳于顺向那太监一扬首,说道,“安公公,父皇的口谕,烦公公再宣一次!” 被他一唤,许乐乐瞬间想起,这位安公公,名安得利,是皇帝身边的一个二等太监,在去岁冬猎时见过。 “是!”立在那里,始终像一个假人的太监此时才活了过来,躬身应命,说道,“皇上口谕,臣女许云乐毁坏御赐之物,罪当万死,念其年幼,又不是有心为之,责禁足六个月,不得出府!” 许乐乐微微垂目,想了一瞬,向端王施下礼去,浅笑道,“皇上说禁足六个月,却未说几时开始,今日是睿敏生辰,若是此刻便将云乐禁足,让她情何以堪?睿敏斗胆,请王爷做主,饶云乐这一回,让她明日再禁足如何?”许云乐现在就禁足,有些戏,怕是唱不起来了! 端王未语,宁王却将眉一挑,冷笑道,“睿敏县主好大的胆子,连父皇的口谕你也敢钻空子?” 许乐乐垂目,淡道,“睿敏不敢,只是皇上宽仁,或者本来就是此意,也未可知!” “胡说八道”宁王淳于康冷哼。 “三哥!”淳于信不等他后话出口,便截声打断,问道,“睿敏县主称颂父皇宽仁,三哥说是胡说八道?” “你”淳于康脸色骤变,却自知失言,一时说不出话来。 二人一搭一档,将淳于康绕了进去,淳于昌不禁莞尔,以拳掩唇,轻咳一声,掩去笑意。端王淳于顺却轻笑出声,摆手道,“三弟,许二小姐不过一个小姑娘,你又何必难为她?” 淳于康咬了咬牙,只得道,“二哥,我并无此意!” 淳于顺点头,“不过只这一日,不必再争,许二小姐,你便明日再禁足罢!” 许云乐求这许久,只推迟了一日禁足,还是许乐乐求情,心里便有不甘,但转念之间,心里又自冷笑。这一会儿让许乐乐得意,再晚一些,也不知道谁哭的更惨!当下收了泪,向端王磕头谢恩。 淳于顺命她起身,才向安得利道,“安公公,便请公公回宫缴旨,就说臣女许云乐领罪!” 安得利躬身应命,抬头瞬间,速速向宁王淳于康扫去一眼,这才给众皇子和许一鸣行礼告辞。许一鸣忙起身送至厅门,唤管家常青奉了赏银,好生送出府去。 这一切,许乐乐冷眼瞧在眼里,暗暗点头。看来,这个安得利竟然是宁王淳于康的人! 安得利刚刚一走,淳于坚已忍不住跳起身来,嚷道,“乐乐,你方才说的瀑布,带我去瞧瞧可好?” 淳于顺一皱眉,喝道,“六弟!” 淳于坚嘴一噘,将头垂了下来,嘟囔道,“难得来一回,这前院来来去去只那么些地方,有什么趣?” 淳于顺道,“纵有好玩的,相府内院,也容你乱闯?” 淳于坚耷拉着脑袋,默然不语,一只手却悄悄扯了扯许乐乐衣袖。 许乐乐微微一笑,转向许一鸣道,“爹爹,园子刚刚修葺,趁着姨娘和云乐还不曾搬进去,倒不防请众位公子一游。”既然有人要在这个日子添乱,又何防更乱上一些? 几位皇子一听,是许家二小姐和姨娘一同住到园子里去,脸上便现出些奇异。独淳于坚大喜,忙向许一鸣连连点头,说道,“是啊!是啊!横竖还不曾住人,让我们入去瞧瞧何防!” 淳于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再唤道,“六弟!” 淳于坚忙又将头垂下,说道,“这是睿敏县主的主意,怎么二哥又来怪我?” 话说到这里,许一鸣也不好拒绝,便点头道,“园子新成,原该请诸位殿下一观!”当下命人传出话去,通往后宅的门命人看守,却将新园子的园门打开,任人出入观赏,又速速使人知会园子里的诸位夫人、小姐,让她们有所趋避。 淳于坚一听,欢呼一声,急慌慌的唤许乐乐带路,却闻许一鸣道,“诸位殿下既要游园,微臣愿做引领!” 淳于坚一听,顿时又觉泄气,只觉得跟着一个老头子游园,怎样好的景致怕也没了兴致。实则许一鸣方当盛年,与“老头子”三字沾不上边儿,只是他为人方正,淳于坚一向觉得他无趣,和南书房那些教习的老头子一般无二。 许乐乐见他垂头丧气,不由好笑,趁旁人不注意,在他身畔悄声道,“那园子极大,走丢个把人并不稀奇!” “当真?”淳于坚眼睛一亮,向她望来。却见许乐乐只抿唇一笑,便随在众皇子身后行去。淳于坚忙跟了上去,悄声道,“好乐乐,我好不容易出宫,今日你说什么也要带我好好玩玩儿!” 许乐乐低笑,“嘘”了一声,指了指淳于顺的背影,说道,“莫要让端王殿下听见!” 淳于坚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 淳于信听到身后嘀嘀咕咕,便回头笑道,“你们两个说什么?也说来让我们听听!” 许乐乐含笑道,“六殿下向臣女打听园子里都有哪些小姐在呢,怎么能说给四殿下知晓?” “乐乐!”淳于坚顿足大喊,涨红了脸道,“四哥,你别信她,她又拿我寻开心!” 淳于信笑道,“便是当真如此,也无不可!前几日父皇还说,到下一次选秀,就该给我们六皇子选妃了!如今你果然有瞧得上的小姐,便早些儿说出来,让人家给你留着,莫让旁人抢了去!” 淳于坚一张脸涨的通红,憋了片刻,却突然笑了起来,说道,“父皇还说,这一次除了二哥的正妃,还要给你和五哥各选两名侧妃!” 淳于信挑了挑眉,不语,却侧头向许乐乐扫去一眼。许乐乐心头一动,也是不禁向他望去,二人目光触个正着,淳于信唇角挑起一抹笑意,许乐乐却是一怔,转过头去。 一旁淳于昌淡淡道,“你们斗嘴,怎么好端端的扯上我?” 淳于坚笑道,“我不过是说父皇的原话,五哥急什么?难不成秀女里果然有五哥喜欢的人?” 淳于昌横他一眼,说道,“纵要选人,也未必非得是秀女!” “呀!”淳于坚惊叫,指他道,“五哥,你乱说什么,不从秀女里选,难不成你瞧上了民间的女子?”皇帝甄选妃嫔,都是在文武官员的嫡女中挑选,莫说寻常百姓没有这个资格,就是官室庶女,要想挤身皇室的,也是少之又少。 淳于昌含笑不语,目光却向许乐乐一望。 淳于信瞧在眼里,不由心头一跳,细细向许乐乐瞧了一眼,见她微侧了头,显的神思不属,一时间心里也是无底。 四人边走,边说说笑笑,前边端王淳于顺听在耳里,也只勾唇笑了笑。虽然见这位睿敏县主的时候不多,但却已不难发现,她和六弟淳于坚亲厚,和四弟淳于信随意,对三弟宁王淳于康却有些戒备。 而对五弟淳于昌似嗔,似恨,有些刻意的疏离,却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捻,竟然是看不懂的古怪情绪。 而行在最后的许云乐,眼瞧着许乐乐和淳于信说说笑笑,满心酸江醋海。有心想要凑上前去,却想若不是许乐乐得了那盏灯,自己也不会被禁足,心里对她的恼恨便又翻了一倍。却不去想,若不是她去讨灯,又怎么会发生这件事? 说话间已走到园门,已有得了消息的公子三三两两的进入园子,见这一行人走来,均纷纷停住见礼,更有心巴结的,便随后同行。 端王淳于顺抬头向园门一望,但见白墙正上方只留了一片灰色的空白,便笑道,“怎么好好的园子,还没有取名儿?” 许一鸣灵机一动,说道,“园子刚刚修葺,还不曾斟酌这细致功夫,端王殿下既来,便请赐个名儿罢!”今天到这府里的人,以端王的身份最高,如果能得了他的墨宝,也给这园子增色不少。 许乐乐暗暗挑眉,心里好笑。许一鸣身为一朝之相,这顺杆爬的功夫,当真是炉火纯青! 淳于顺也笑了出来,说道,“许相,本王只是随口一问,你倒是趁火打劫!”略略一想,笑道,“园子未看,还当真不知道取个什么名儿才好,不如先去瞧了园子再说!” 许一鸣连声赞好,侧身引路,带着众人进园。这里离前院较近,一路上假山湖石,亭台楼阁,环境极为清幽,却没有院落居处。 转出一片曲折游廊,眼前豁然开朗,但见一汪湖水碧波荡漾,呈半个圆形将整个园子一分为二。 淳于顺一挑眉,笑问道,“怎么我记得后院的湖也是个半圆,只是较这里小一些!” 许一鸣点头回道,“端王好眼力,这两片湖水均是半圆,中间有一河相通,瞧上去像是一枚打破的玉佩,所以唤做碎玉湖!” “哦!”淳于顺恍然,笑道,“原来碎玉湖是指大小两片湖水,本王一向以为是后园子里那面。” 一边说,一边前行,但见一路花木扶疏,曲径通幽,淳于信向许乐乐瞧了一眼,说道,“我听说这修这园子睿敏县主出了不少的主意?” 许一鸣回道,“是!这园子荒废多年,修整费时,是乐乐命人修整,大概布局,也均是乐乐拿的主意!至于亭台楼阁,却是工部辛侍郎辛大人帮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2莫让旁人瞧见 淳于信点头,眼底便闪过一抹赞赏,身子悄悄向许乐乐身边一靠,低声道,“小狐狸,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许乐乐向他笑望一眼,却含笑不语。 此刻早进了园子的一些公子见了这一行人,也渐渐聚拢了过来,闻言纷纷赞叹。许一鸣见均是男子,只有自己两个女儿夹在人群里,便道,“乐乐、云乐,你们去照应各位夫人、小姐,这般大的园子,莫要走失!” “是!”二人齐应,施礼向众人道别,折向另一侧小路,相偕而去。 一离开众人视线,许云乐便瞬间冷了脸,翻眼向许乐乐一瞅,冷哼一声,大步向前奔去。 许乐乐也不以为意,瞧着她的背影转过假山之后,只是挑唇笑了笑,脚下不疾不缓,绕过花树,踏上长桥,向湖岸戏台子行去。 如果今日果然有节目,那里是最容易找到她的地方。 戏台子上,大戏早已过了三折,老夫人见她进来,招手道,“乐乐,今儿你是寿星,怎么还四处张罗?快来歇歇!” 许乐乐笑道,“方才是爹爹唤去有事!”说着,行前给诸位夫人见礼。 汤氏笑问,“怎么听说皇子、公子们也进了园子?可见你两个表哥?” 许乐乐笑道,“爹爹说这园子刚刚修好,还不曾住人,便请各位殿下、公子们进来瞧瞧!我们进来的想是晚一些,不知两位表哥逛去了何处?”目光在彩棚内一转,却不见沈子涵的身影,想来是听说众公子进了园子,便去寻找公孙致,不由暗暗好笑。 程夫人、李夫人坐在一处,见她过来,便笑道,“方才我们还说,闻说这园子是你修整的?一个大小姐,竟有这等本事,日后谁娶了你,才是福气!” 许乐乐好笑,说道,“不过是乐乐手里恰好有几十号子闲着的奴仆,怎么是乐乐修整的?这里的石头乐乐可是一块儿都不曾动过!” 两位夫人齐笑,程夫人指着她道,“就是长着一张巧嘴,哪个说你自个儿搬石头了?” 三人说笑一气,许乐乐见程秋茗不在棚内,便问道,“程姐姐呢?方才从我院子里出来,我被爹爹唤去,再进园子竟不见她!” 程夫人笑道,“方才也不知道何事,和平阳王世子妃嘀嘀咕咕的说悄悄话儿,这一会儿又不知溜去了何处,这丫头越来越疯了!”虽是笑责,眼底却已不是半年前的伤痛,眼瞧着女儿一日一日放开心胸,心里只觉大为宽慰。 许乐乐点头,笑道,“她二人亲厚,时时说话连我也背着,待会儿回来,定要细审!” 正说着,但见许云乐大步奔了进来,一见许乐乐不由一怔,死死向她瞧了两眼,才去给老夫人和各位夫人见礼。 许乐乐挑了挑唇,露出一抹浅笑。许云乐比她先行一步,本应该比她早到,只是这园子里的道路,她略略花了些心思,要想走在她前头,本就不是难事。 这一翻闹腾,时辰已经近午,午膳是分内院外院各自去用,秦氏一边吩咐小丫鬟们园子里寻众小姐回来,一边吩咐厨房传膳。 众人听到,笑道,“这春光大好,想来均是玩的兴起,哪里寻得回来,倒不如各自弄一些饭菜,命丫鬟们送去,也省得全回来,搅了我们听戏!” 秦氏笑道,“这哪里是待客的礼儿?” 秀女初选秦翊荣登榜首,秦二夫人人逢喜事,今日一改素日的内敛,整个人打扮的珠光宝气,闻言笑道,“方才我听翊儿说,云乐的新院子极好,院子里一盆极大的春海棠开了,要在那里一边赏花一边饮酒呢!你便随她们去罢”提到秦翊,一脸的得意。 许云乐一听,忙跳起身来,说道,“表姐已经去了吗?我还正想上哪里去寻呢!”忙唤过几个粗使的小丫鬟,说道,“选一些秦三小姐爱吃的菜,一并送到我的新院子里去!”说完,向众夫人行了一礼,转身奔了出去。 老夫人见她行事毛躁,便不由的皱了皱眉。汤氏淡笑,说道,“许二小姐倒是个急性子!” 程夫人道,“年纪还小,大一些便稳当了!” 李夫人啜着手里的茶,却向许乐乐瞧去一眼。 许乐乐回她一笑,也婷婷起身,说道,“几位姐姐不知去了何处,还有骆家小姐和桑家小姐几个妹妹去瞧西边的瀑布,我去瞧瞧,看她们要用些什么?”向众夫人一一行礼,带着青萍离去。 刚刚出了彩棚,便见白芍匆匆的行来,一眼见她,忙迎了上来,以手抚胸,笑道,“奴婢巴巴的后院跑到前院,又从前院跑回来,却原来小姐在这里!” 许乐乐笑道,“她们指使你去你便去,谁是你主子?” 白芍抿唇道,“程小姐和世子妃也是为了小姐,免得留在那里受气!”随在她身侧一道向园子深处去。 走出一段路,青萍见近处无人,便向前赶了一步,说道,“小姐,二小姐和秦家小姐怎么去了新院子,难不成我们想岔了?” 许乐乐冷笑,说道,“费那么多功夫,怎么会不用?你且等着瞧便是!” 白芍听这话奇异,正要询问,便闻头顶一个声音突兀响起,“等什么?”跟着树上一翻,跳下个人来,正拦在二人面前。 三人吓了一跳,连退两步,才瞧清来人是谁。许乐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六殿下,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像只猴子?” 淳于坚指着她嚷,“好哇,你不是说我像蛤蟆便说我像猴子,我告诉父皇去,你岂不是连他也一并说了?” 一句话,瞬间将心绪带回初见时,白芍、青萍二人均是“嗤”的笑出声儿来。 许乐乐也不禁笑起,问道,“你躲树上做什么?吓我这一大跳!” 淳于坚嘻嘻笑道,“我好不容易溜开,怕又被二哥逮回去,便躲树上。你带我去瞧瀑布罢!” 许乐乐好笑,说道,“皇宫里什么景致没有,巴巴的惦记着瀑布!” 淳于坚耸了耸肩,说道,“再好的景致,瞧了这许多年,也厌了!若是旁人家的园子,我倒不信有什么好景,只闻说相府的园子出自你手,便想着必有些新鲜东西!” “好罢!”许乐乐无奈,说道,“我也正要去那边瞧瞧在那里玩耍的几位小姐,你一道来便是!”与他并肩而行,沿途指点景致,而青萍却将白芍一拉,落后二人十余步,将湖边所见和许乐乐的布置细细说了一回。 一行人沿湖而行,直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才见湖的尽头一座堆叠的假山,大约十余丈高,假山上参差着几十个泉眼,正汩汩的冒出水来,形成一个不小的瀑布。瀑布下方,是一个浅浅的水潭,潭水溢出,汇成一条小河,流入碎玉湖中。 淳于坚大喜,赞道,“果然极有气势!” 许乐乐笑道,“这话旁人说着可信,殿下说来却不敢听!”带着他沿路拐入疏疏落落的一片林子,没行多久就听到一片笑声。再往里走,但见林中闲闲的挂着几十架秋千,五六个十余岁的小姐一人坐着一架,正荡的欢快,而柳凡却唇角含笑,在石桌旁帮着小丫鬟摆置饭菜。 骆凝殊第一个瞧见二人入林,忙止住秋千跳下迎上,先向淳于坚见礼,才拉住许乐乐的手笑道,“许姐姐,你可算来了,来和我们一起用膳可好?” 余下几位小姐一见淳于坚,也忙跳下秋千前来见礼。许乐乐笑道,“你们这边偏僻一些,缺什么少什么,便命丫鬟去取!” 几位小姐连声答应,桑可儿笑道,“倒不缺旁的,只缺许姐姐讲笑话儿!”几位小姐跟着笑起来。 许乐乐笑道,“今日怕没空说笑话,回头晚宴时府里备了说书的,大家瞧个乐儿罢!”到石桌旁瞧了瞧饭菜,见还算丰盛,便向柳凡道,“园子新建,府中缺乏人手,这里便劳烦姐姐照应!”言下并不与柳凡见外。 柳凡含笑道,“我原也帮不上什么忙,照应几个小毛丫头倒是不难!” “谁是小毛丫头!” “柳姐姐又胡说!” “柳姐姐也不过大我们几岁!” 一句话,惹的众小姐叽叽喳喳的嚷了起来,张张小脸儿虽显不满,却可见与柳凡极为熟捻。 许乐乐陪众人说笑一回,便起身道,“你们好生用膳,我且去旁处瞧瞧,晚些莫忘了回亭子那边饮宴!”见众小姐纷纷答应,便侧头向淳于坚问道,“你是留在这里玩儿,还是随我去寻旁的小姐?” 淳于坚皱眉道,“你寻旁的小姐做什么?” 许乐乐好笑,说道,“我是主人家,自然要照应客人!” 骆凝殊插口道,“六殿下,你不如留下,我们命丫鬟在那边传了琴,隔水听来,真正儿是另有情致。” 桑可儿也连连点头,指着假山道,“方才我们便想上假山上去瞧瞧,偏柳姐姐不许,如今六殿下过来,柳姐姐便管不着罢!闻小丫鬟说,假山那边的景致才美呢!我们用了膳便过去瞧瞧如何?” 一时间,众小姐均热情相邀。淳于坚本来缠着许乐乐,一听这些话也颇为动心,想了想,向许乐乐道,“好罢,我在这里玩,晚些再去寻你!” “好!”许乐乐笑应,辞过众小姐,带着青萍、白芍二人返出林子。 刚刚行出不远,但见前边立着位夫人四处张望,许乐乐微微挑眉,迎了上去,施礼道,“袁夫人!” 刚才三人在小道儿上,袁夫人不曾瞧见,见她突然转出身来,先是吃了一惊,脸上又闪过一丝喜色,忙还礼道,“睿敏县主客气!”论品级,中郎将袁冠顺是三品将领,袁夫人是三口诰命,与许乐乐的三品县主平级,二人行的是平礼。 许乐乐含笑问道,“夫人在此是寻什么地界,还是等什么人,乐乐可能帮忙?” 袁夫人迟疑了一下,向青萍、白芍二人望去。许乐乐会意,说道,“夫人有话但说无防,这二人是乐乐心腹!” 袁夫人点头,又犹豫片刻,才咬了咬牙,似乎下定决心,轻声道,“今日今日不曾见到眉儿!” 许乐乐早料到她是为了袁青眉而来,便点了点头,说道,“夫人是想见见袁姨娘?”这样的场合,如果不是特意传唤,身为姨娘只能留在自己的院子里。而袁青眉堂堂一个嫡出的大小姐,给许一鸣做了妾,袁夫人在这相府里也身份尴尬,如果不是为了女儿,又岂会来赴宴? 袁夫人点头,抬头与她眸光对视,说道,“我们与睿敏县主原无交情,本不该相求,只是只是如今,怕也只有睿敏县主能帮这个忙!” 袁家本来与秦家交好,袁青眉和秦琳秦珊姐妹也是走的极近,只是如今袁青眉成了许一鸣的姨娘,夺去了秦氏的丈夫,樊香儿滑胎一事,秦氏又栽脏嫁祸袁青眉,袁家和秦家表面虽仍然保持平和,暗里却已有了嫌隙,这样一来,在这府里,会相助的袁青眉的,反而是这个没什么交情的许乐乐。 许乐乐自然知道其中的微妙,便点了点头,说道,“夫人爱女心切,原是人之常情,只是今日园中宴客,又有各府公子和几位殿下入园,怕是不太方便!” 袁夫人眼神一黯,眼圈儿却已红了,说道,“那天之后,我听说她被相爷禁足,如今如今也不知道怎样了?” 许乐乐见她真情流露,不禁心头一软,想了想道,“夫人,乐乐这里倒有一个法子,只是委屈了夫人!” 袁夫人眼睛一亮,忙道,“县主请说,只要能见眉儿,又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许乐乐道,“这园子里眼杂,姨娘入园多有不便。袁姨娘对面又住着樊姨娘,引夫人过去,也怕招惹口舌,乐乐想着府里后宅有一处亭子反而清静一些,只是不是待客之处,夫人若不嫌弃,便在那里与袁姨娘一见,如何?” 袁夫人听她想的周全,忙连连点头,说道,“这有什么委屈,一切依县主便是!” 许乐乐见她应下,便向白芍道,“你悄悄去正房,将袁姨娘带来,莫让旁人瞧见!” 白芍应命而去。 许乐乐又向青萍道,“你去厨房,传两个人的膳食,不要用小丫鬟,自个儿带来!” 青萍也躬身领命退去。 许乐乐这才引着袁夫人,穿花绕树,专拣僻静些的路走。袁夫人见分明是在园子仍繁华处,耳边还能听到旁的小姐、夫人的笑语,却偏偏瞧不见人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3抚琴? 心里虽然奇怪,却又哪里有心思去想旁的,一颗心早已扑在数月未见的女儿身上。 行了不多久,已从一处月洞门出了园子,眼前已是相府的后宅。许乐乐落慢半步,与袁夫人并肩而行。袁夫人迫不及待问起袁青眉近况,许乐乐才道,“姨娘禁足期满之后,也仍少出门,乐乐也只前几日在母亲处碰到一回,瞧那气色尚好。” 樊香儿滑胎,袁青眉被罚禁足三个月,初时许一鸣还偶尔念着,后来樊香儿回府,许一鸣便一头扎进樊香儿屋里,加上樊香儿极会讨好,这三个月来,正是如鱼得水,如胶似漆的地步,早将袁青眉抛之脑后。 而袁青眉经过三个月的禁足,一颗心更是冷了三分,见许一鸣不来,她也不主动去请,只一天一天的在自己的西偏院里熬日子。 袁夫人一听这般情形,不由心痛万分。若说怨许一鸣寡情,袁青眉是因失了名节不得己下嫁,他肯迎娶,已是极给脸面,如今冷落,除了怨恨秦氏的栽脏嫁祸,也只能怨袁青眉自个儿太过刚硬。 二人边走边说,到了后宅极偏僻的一处亭子,等了片刻,果然见袁青眉随着白芍匆匆而来,一见袁夫人,几乎是飞奔而来,但一进亭子,见许乐乐立在一旁,整个人顿时一僵,只唤了声“娘”便抿唇不语。 袁夫人见她虽然脸上少了血色,却精神尚好,一颗心便放下一半,眼泪却先落了下来,唤道,“眉儿!”二人泪眼凝注,却均说不出话来。 这一会儿青萍也提着食盒前来,许乐乐只命她将食盒放下,便道,“夫人和姨娘慢慢用膳,乐乐还要去照应旁的客人,便先失陪!”说着向袁夫人行了个半礼,又向袁青眉将头一点,便带着白芍、青萍离开,自然是给这母女二人腾地方。 眼瞧着她的背影消失,袁青眉再忍不住,奔前两步扑入袁夫人怀里,放声大哭。袁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恼恨,重重的拍着她的背,咬牙道,“你呀!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这个强!”惹来袁青眉更大的哭声。 许乐乐远远听到,向白芍道,“你和赵承说,调几个信得过的,守了两边的路口,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搅!”说完,便又转身入园。 午膳之后夫人们仍回棚里听戏,有几位听的腻了,便各自寻了亭子开牌。而各府的小姐们却和一众公子聚在湖边大片的草地上赌诗填词,或起歌舞,尽兴玩乐。 陆轻漾是已嫁之身,只在不远的棚下观赏,程秋茗断去一臂之后,对这些也兴致缺缺,陪她在棚子里坐着。许乐乐安置好了大小萧氏一桌的牌出来,便见二人一个端坐,一个斜倚,在棚子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吃果子,便向二人行来,笑道,“你们倒清闲的紧!” 陆轻漾回头向她笑望,说道,“寿星不去招呼客人,理我们做什么?” 许乐乐指着她,向程秋茗笑道,“你听听,知道我是寿星,不曾上礼,却说这等话!” 陆轻漾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曾上礼,闻说前院里各府送的礼物早堆的小山一样!” 许乐乐撇唇,说道,“平阳王府是平阳王府,我只要你自个儿送的!” 陆轻漾失笑,说道,“程姐姐听听,这岂不是趁火打劫?”话虽如此,却也知道她的意思,慢慢坐正身子,从怀里摸出荷包,从里边取出一只精巧细致的珠花,说道,“莫说你如今是三品县主,纵是得封之前,也没什么东西是你没见过的,只是这珠花是我亲手缀成,你留着做个玩物罢!” 许乐乐接过,但见是一支红梅金丝镂空珠花,由红色的玛瑙石缀成,只见精巧,不显奢华,不由连声赞道,“想不到陆姐姐还有这等手艺!” 程秋茗含笑向陆轻漾一望,故做不悦,说道,“你可不知道,陆妹妹的手艺,这满帝京城的小姐们无人能及,只是人清傲一些,前几日我求她打几个络子,到今日也没见着东西,倒是花心思给你缀了珠花,足见不我如你!” 说的陆轻漾笑了出来,指着她道,“瞧你那轻狂样子,从小到大,也不知得了我多少东西,这会儿倒来说嘴!” 三人笑了一回,程秋茗方取出一支碧玉玲珑簪,说道,“许妹妹,莫说我没有陆妹妹的手艺,纵有,如今残了一臂,也做不了什么,这支簪子虽不名贵,却是我亲自选的样式,盯着师傅打造,也算当姐姐的一份心意!” 许乐乐知道,所有的人到府时,都会在前院奉上贺礼,要礼物的话,本来是说笑,哪知道二人私下都还备了礼物,足见对自己的情谊,心中感动,点头道,“要名贵做什么,乐乐又不指着姐姐们的东西开锅!”接过簪子细瞧,但见玉质透亮,是上等的好玉,而雕工精美细腻,也颇为花了些心思。 还未开口赞叹,便见程秋茗又取出一个锦帕包着的小包,便奇道,“有这簪子便好,怎么姐姐还备得有礼?” 程秋茗笑道,“这个可不是我备的,是谨儿托我转赠!”锦帕打开,露出折叠整齐的一张宣纸。 陆轻漾伸手取过,展开来瞧,见一张纸上,当中一个大大的寿字,周围各式字体,也是无数的寿字,便不禁笑出声来,说道,“程公子这寿礼送的早些罢,再过五、六十年再送不迟!” 程秋茗也笑了出来,说道,“我原也这么说,但谨儿执意要送,我只得替他拿来!” 许乐乐接过去瞧,但见那字迹虽然幼嫩,却已有了些龙飞凤舞的气势。暗想自己不过是借他母子给秦氏一些颜色,不料他倒时时惦记自己,不禁便生了些感触,将那幅字细心收好,问道,“谨儿近日如何?” 程秋茗道,“谨儿勤勉,倒没辱没爹爹给他取的名字,只是他起步晚些,那学文倒罢了,只得自个儿多用些功,只是总抱怨那习武师傅不好,学了这许多时候,都不见起色,爹娘倒是不急,只说能强身健体便好,他却不依,说什么习了武艺,日后长大才能保护家人!” 许乐乐点头笑道,“谨儿心里极要紧你们!” 程秋茗点头,说道,“只是那些武师,没本事的他瞧不上,有些本事的,谁又肯来给一个幼童当习武师傅?当真是为难!” 许乐乐心头突然一动,说道,“姐姐,我倒有一个人选,姐姐回去,不防和御史大人和夫人商议,看妥不妥当?” 程秋茗来了兴致,问道,“何人?” 许乐乐道,“不瞒姐姐,当初我从顺城回帝京,老侯爷原本赏了十二个随从,均是靖安侯府的家奴。后来除了赵承之外,旁人都除了奴籍散去,如今还有几人正寻差事。此人武艺虽不及赵承,但较寻常武师却强出许多!” 程秋茗喜道,“既是妹妹的人,那便无碍,我回去一说,爹爹母亲必定应允!” 许乐乐含笑道,“你还是问实了,给妹妹个信儿才好!” 程秋茗连连点头,二人把话说实,才又转到那湖边查到的蹊跷上来。陆轻漾皱眉道,“眼瞧这一天便要过去,她们究竟要何时动手?” 程秋茗皱眉,说道,“莫不是她们瞧出了什么,将计划取消?” 许乐乐淡笑摇头,冷哼道,“她们既能将东西运进来,又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我们等着瞧便是!” 程秋茗沉吟道,“这样的事情,许二小姐一个人做不来,却不知这一回又和谁联手?” 陆轻漾摇头,身子又懒懒的倚回椅子里,说道,“不论是谁,乐乐要当心一些才是!” 许乐乐点头,细想这一番布置再有没有漏洞。程秋茗却推了推陆轻漾,说道,“怎么每次见你,都像被抽了骨头一样?” 陆轻漾一怔,唇角的笑容便有些僵硬,说道,“只是如今不惯这样的场面,有些无趣罢了!”将话含糊过去,转了话题。 程秋茗心中微觉异样,还要再问,却闻近处的草地上传来一阵轰闹,竟有人大喊“程大小姐”四字,不由愕然回头。 但见草地中不知何时已燃起灯火,将气氛渲染的更为浓郁,而此刻站在场地正中的苗纹正巧笑嫣然望着她,扬声道,“程姐姐,快来!” 程秋茗扬眉,目光向场中一扫,瞬间了然。这些公子、小姐又在玩那个才艺接龙的老游戏,这个苗纹却将矛头指向了自己。 微微皱眉,还不曾说话,但见许乐乐已脸色微变,手掌在案上一撑便要站起,忙伸手将她手掌按住,轻声道,“乐乐,今日是你生辰,莫要和这种人斗气!”满帝京城的人均知程大小姐断去一臂,此时让她表演才艺,自然是要令她难堪。 浅浅一笑,程秋茗盈盈站起,淡道,“苗妹妹当真瞧得起我!”莲步轻移,慢慢向场中走去。 场中顿时一片寂然,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那条空荡荡的衣袖上,有的人怜悯佳人残疾,有的人暗恼苗纹恶毒,更有的人却抱着看好戏的心情,便连许乐乐,也是满心的担忧,瞧着她一步步走到场地正中。 唯有陆轻漾仍懒懒的靠着,向许乐乐一笑道,“不必担心,程姐姐之能,怕是场上的人都不曾见过!” 许乐乐知道二人相知极深,闻言倒放下心来,安安稳稳的坐着,静静的望向场中的程秋茗。 苗纹见程秋茗竟敢应战,也觉得奇异,侧头问道,“程姐姐,素日知道你琴棋双绝,只是如今不好比较棋艺,又要表演什么?” 程秋茗微微一笑,说道,“我也就那两样薄技,既然如今不较棋艺,自然便是琴了!” 此话一出,场中又是一片静寂。 抚琴? 她可是独臂,要如何抚琴? 只是程秋茗含笑而立,脸上神情恬静淡然,裙裾在晚风中轻扬,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 小丫鬟很快摆上琴来,程秋茗在琴后端坐,一手抚过琴弦,试了试琴音,手指轻轻一抚,一串音符已跳动而出,但见她手指轻灵跳跃,宛若各自有生命一般,时左时右,在琴弦上清灵跳动,一曲欢快悠扬,琳琳而出,低音暗沉,高音昂扬,竟然与两只手抚琴并无两样。 场中人尽数呆住,均是怔怔瞧着场中那个独臂的女子,连许乐乐也不由瞧的出神。单论琴技,程秋茗未必在她之上,只是这单手抚琴,竟然能与双手抚琴一样伴出和音,却不是她能做到。 陆轻漾听了片刻,幽幽一叹,轻声道,“记得第一次听她单手抚琴,我正在院外,还以为有人和她合奏,待进了院子里,才见是她一手抚一张琴,一抚主音,一抚辅音,又主辅互换,我的惊讶,又岂是如今这些人可比?” 许乐乐心摇神动,遥想当日的情形,心里暗叹。这样的女子,为何老天要让她断动一臂,至使那样的绝技,再不能见。 一曲既罢,程秋茗仍端坐不动,场中也是一片静寂。隔了许久,但闻一下一下的掌声慢慢响起,公孙衍起身赞道,“程大小姐神技,倒令我们成了井底之蛙!”他这一赞,旁人才回过神来,霎时间,场中掌声如雷,轰然响起。 程秋茗款款起身,待掌声稍歇,才向他福身一礼,说道,“六公子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 公孙衍微微一笑,便不再语。 一旁苗纹好不容易回神,便道,“程大小姐果然没有令我失望,便请程大小姐点下一个人罢!”目光向许乐乐一扫,说道,“今日寿星还不曾显露什么才艺!” 程秋茗对她后一句话恍若不闻,只是抬头瞧了下天气,手指垂下,一根一根拨动琴弦,淡淡道,“大伙儿顾着取乐儿,却忘了,今日是睿敏县主的生辰,怕是晚宴将开,还是散了罢!”直接将苗纹的话驳了回去。 众人一听,游戏进行到她这里,她不点人,便玩不下去,又有刚才的暗流涌动,便也觉得无趣,纷纷起身道,“不错,晚宴将开,我们散了罢!”说着,便有人起身离去。 苗纹僵在当场,一时恼怒,一时气恨,却没有人理她。倪纤云悄悄将她一拉,轻声道,“你呀,也性急了一些!” 那边许乐乐见程秋茗回来,却问道,“那位苗小姐怎么了?要与姐姐为难?” 程秋茗一声冷笑,说道,“妹妹不知,我这断臂,便是因她将我推出去挡贼所至,我还不曾寻她,她倒是来寻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4阴谋 陆轻漾向她细瞧一眼,摇头道,“程姐姐,你当真不知?” 程秋茗诧道,“什么?” 陆轻漾勾了勾唇,说道,“去年春起,有传言说定国公府的汤大公子与你亲厚,这苗纹痴恋汤大公子已不是一日两日,纵没有太子府一案,怕是她也不会轻易放你!” 程秋茗一怔,喃喃道,“我不过与汤大公子相谈甚欢,并无儿女私情!” 陆轻漾一笑,懒懒的道,“你虽无情,旁人却未必这么想!”说着,目光向不甘离去的苗纹身上一扫。 许乐乐眉心一跳,也抬头向苗纹的身影细细瞧去一眼。定国公府的汤大公子,岂不就是自己舅母汤氏的亲侄儿,未来的定国公世子?想不到,这苗纹不但颇多心计,还是一个狠角色! 夜幕拉开,新园子最大的一片草地上,案桌分布四周,歌浓酒酣,已将气氛推向高潮,笑语喧哗声中,突闻一声尖锐的哨响,跟着一道明亮的火光窜起,直上夜空,随着一声巨响,炸出满天的烟花,霎时将整个园子照亮。 众人齐声欢呼,纷纷抬头观望。随着第一朵烟花的升空,稀稀疏疏的烟花窜上高空,五颜六色的在夜空中绽放。 许乐乐与程、陆二人对视一眼,均是微微一笑。 终于来了吧! 烟花越来越密集,渐渐布满整个夜空。此时众人也已瞧出,这烟花是湖岸和湖中的一条船上发出,便纷纷起身,向湖岸行来。 许乐乐向程、陆二人微一点头,也起身向湖岸行去,但见众宾客有些步上湖岸边的亭台,有些散入花丛,均是仰首观望。 许乐乐一步一步踏上一座亭子,她瞧得到旁人,也令旁人瞧得到她,哪知道一直在亭子上站定,身边仍然没有异动。许乐乐心中奇异,侧头向青萍一望,问道,“你确定没有被人瞧见?” 青萍摇头,说道,“奴婢确定无人瞧见!” 许乐乐皱眉,转头又向湖岸望去,喃喃道,“难不成,她们改了主意?”目光在湖岸上游移,波光潋滟的眸子,在无人注意的此刻,绽出一抹凌厉,不放过眼底众人一丝一毫的举动。 湖岸上,骆凝殊正拉着柳凡随在一个女孩子身后行来,一边走,还一边指手划脚说着什么,瞧来十分的兴奋。 许乐乐但见那女孩子有几分面熟,凝目细瞧,不由心头突的一跳,失声道,“糟了!”不及唤人,转身便向亭下冲去。 白芍、青萍二人一怔,也忙着随她奔出。 而此一刻,柳凡、骆凝殊二人已行至湖边突出的岩石之前,驻足观看烟花,而在另一侧,一个小男孩蹦蹦跳跳行来,手上火褶一闪,便凑上岩石上烟花的引线。 引线冒着火花迅速缩短,突然发出一声巨响,一道火光疾冲而出,却并没有窜向高空,却直直对着柳凡冲去。 人群顿时发出一声惊呼,眼看那火光便要撞上柳凡,电光火石间,却闻一声清喝,“柳姐姐闪开!”一条纤细人影疾扑而至,一把将柳凡推开,同时一手疾回,手中握着带叶的树枝向火光挥去。 “嘭”声巨响,烟火炸开,顿时火星四溅。 奇事发生,火星落地,青青芳草的草地上,瞬间迸出大片火光,将人影包裹,薄薄的衣裙遇火迅速点燃。 “小姐!” 白芍和青萍先后赶到,白芍抢先一步,和身向许乐乐冲去。只是她快,有人比她更快,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条修长人影已疾闪而至,一把连人带火抱起,“砰”的一声,直冲入湖中。 众人还没有回神,但闻又是一声巨响,原本燃尽的烟花四散炸开,男孩一声惨呼,小小的身体飞起,直挺挺的摔入草丛。 变故横生,众人尽皆呆住,却见五皇子淳于昌疾奔而来,顿足道,“还不灭火救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许一鸣首先回神,一迭连声唤道,“快!快下湖救人,请太医,提水灭火,快快!”近处家人小厮闻言,纷纷奔去,片刻间,先有人提了水,将岸上火光扑灭,跟着有人拖了船过来,下湖寻人。 忙乱间,但闻一声惊呼,一位夫人跌跌撞撞挤出人群,扑向草丛中的孩子,尖声唤道,“志儿志儿”一把抱住孩子的身体,连声呼唤。 恰这时太医赶到,忙上前替孩子诊治。 一阵忙乱之后,岸上又恢复平静,而湖中船上的烟花还在继续,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柳凡慢慢的撑起身子,脸色苍白欲死,死死的盯着湖面。 刚才,那道火光分明是向她的脸冲来,若不是许乐乐将她推开,此刻 轻轻打了个寒颤,一股怒火冲天而起,霍然回头,望向岸上众人。只是,入眼皆是一片惊乱和忙碌,又哪里还瞧得出端睨? 水下,淳于信搂着怀中的少女,心中还是一片惊怕。刚才,如果她慢一点,那火光便不止是燃着她的衣裳,她一向刻意隐藏自己的武功,刚才竟然是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 此刻的许乐乐,也是心跳如擂。错了!算错了!一发现湖岸有阴谋,她便想到是冲她而来,却没有料到,这一回她们的目标,竟然是柳凡! 刚才那火光,分明是算好的距离,要将柳凡的容貌毁去!柳凡受伤,不能参加选秀,许相府负有连带之责,好一个一石二鸟之策! 许乐乐咬牙,双足一蹬,便要向上浮出,却觉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一紧,将她深深的裹入一个怀抱。许乐乐身子一沉,感觉到抱着自己的身体掠过一层颤栗,不觉心头一动,反手在他背上轻拍,示意自己无恙。 淳于信心头的颤栗散去,突然怒气勃发,一低头,狠狠噙上少女紧抿的双唇,狠狠碾压辗转。这个大胆的小女子,怎么可以以自己的身子去救旁人,若是她有事,要他怎么办? 饶是两世为人,生育过两个儿女,双唇相接,许乐乐心头仍是一阵狂跳,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除了身子随着他浮沉,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过了多久,淳于信但觉胸中窒闷,才不舍的抬头,俯首间,是女子大睁的双眸,和无措的眼神。 “呵!”四殿下笑起,能看到小狐狸这样的神情,可真是不易! 有船自头顶划来,竹竿在身边慢慢划过,有两个人入水的声音,是来寻找他们的人!淳于信心底暗叹一声,一手拽住竹竿,手上使力,揽着许乐乐破水而出,凌空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岸边。脚踏实地的同时,淳于信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小狐狸,不想露出尾巴,就装死!” 刚才为了救柳凡,许乐乐情急之下用了轻功,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瞧见。一听此话,许大小姐双眼翻白,身子软软的倒入他的怀中。好吧,装死,剩下的戏,看他如何去演。 装的真像! 淳于信暗笑,落地的瞬间,一把拽脱自己湿透的长袍,包裹住那玲珑的身形,不使旁人瞧去。 “小姐!” 白芍、青萍见二人上岸齐齐迎上,紧张的扶住许乐乐。刚才的一切,都不在她们的预料中,变故突起,早惊的脸白,扶住许乐乐的瞬间,却见她一只眼睁开,向二人眨了眨,又马上闭上。二人一怔,却唤的越发大声,“小姐,你怎么了?醒醒啊!” “太医!太医!快来瞧瞧我们小姐!” 淳于信将许乐乐绵软的身子交给白芍,冷冽眸光在脚下草地上一扫,便落在许一鸣身上,问道,“许相爷,这是怎么回事?” 许一鸣一头雾水,说道,“想是这烟花不小心碰倒也未可知!” “烟花碰倒?”淳于信冷笑,一指脚下的草地,说道,“这草地上的油,也是不小心碰倒?” 许一鸣大吃一惊,蹲下身捏起一撮泥土,送到鼻下一闻,果然有一股油香,不由脸色大变。难怪!难怪火星落地,竟然瞬间燃起,原来这草地上竟然有油。 油若洒在石板地面,人踩上去极易滑倒,也极易被人发觉,可是这大量的油倒入草地,被泥土吸去,瞧上去却和用水浇过的土地没有区别,可是遇火,这青绿的草地,比干草燃的更快。 许一鸣转身行出几步,又捏一撮泥土来闻,仍然有油,再行几步,却已经没有,有油的草地,恰在那块岩石所对的一丈见方之地,也就是烟花喷出的范围。 许一鸣暗暗心惊,霍然抬头,喝道,“查,这烟花是何人放置,何人调用大量的油!”相府自从大换过一回奴仆之后,防范极严,烟花全是官中买进,无从查找,只有从安置的人身上下功夫。而大量用油,却应该有记录。 淳于信却暗暗摇头。对方处心积虑布置,岂会轻易被查出? 此刻程秋茗和陆轻漾也已赶到,见许乐乐双目紧闭,不由也是慌张。陆轻漾抬头,却见青萍向她轻轻眨眼,瞬间心领神会,却道,“睿敏县主浑身湿透,总不成呆在这风里,快些扶她回去罢!”伸手将程秋茗衣角一拉。 程秋茗会意,也道,“是啊,传太医同去,看伤到了哪里!”唤过几个丫鬟,七手八脚抬着许乐乐要走。 身子被抬起的一瞬,许乐乐头一侧,唇间几不可闻的逸出两字,“柳凡!” 陆轻漾离她最近,听的清楚,眼瞧着众丫鬟将她抬去,自个儿却一转身,扶住仍惊的脸色苍白的柳凡,说道,“柳姐姐受惊,一同去歇歇罢!”转身瞬间见汤氏赶至,几不可见的眨了下眼,便扶着柳凡扬长而去。 汤氏本来心中焦灼,只这一眼瞬间定下心来,但见自己的两个儿子便在不远处,一个神色淡色,一个唇角噙笑,均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态,不由暗暗挑眉。这几个孩子,又捣什么鬼? 几个丫鬟和太医刚刚退出去,许乐乐便双眸一睁,翻身坐了起来,问道,“是谁?”她在瞧见柳凡的时候就奔下亭来,并没有看到是谁点火。 陆轻漾道,“潘家二门的小公子!” 许乐乐扬眉,问道,“江淮潘家?” 陆轻漾微微点头。 念头在脑中一转,许乐乐瞬间明白,冷笑道,“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将自个儿撇的干干净净!” 柳凡见她坐起已一脸吃惊,到了此时才插口问道,“许妹妹,你们在说什么?” 许乐乐叹了口气,伸手握着她的手,说道,“都是我们估量错了,险些害了姐姐!” 程秋茗见她还要说,不由笑道,“瞧瞧你的样子,快去换了衣裳是正经,前话我们和柳妹妹说罢!” 许乐乐低头瞧了瞧自己一身的狼狈,也是不由笑起,说道,“还请三位姐姐稍等!”起身向里间来。 这一会儿,青萍等人早已为她备了香汤。许乐乐将破碎的皮衫脱去,沐浴一番,换了身家常的软衫出来,在琴凳上坐下,红莲替她擦拭长发,青萍忙着给她上药。 虽然只是短短片刻,手臂仍然有几处烧伤。柳凡瞧着她红肿的伤处,想到若不是她出手相救,那火便径直扑到自己身上,不由咬牙,说道,“究竟是谁?” 江淮潘家,便是平阳王的第二任王妃的娘家,也就是故去平阳王小世子的外祖家,和柳家八竿子打不着,断断不会伤及柳凡。更何况,纵然要对付什么人,也不必让一个七岁的孩子动手。 许乐乐目光向她深深一望,又转头向程、陆二人望去,这才叹了口气,说道,“当初我们发现有人在草地上倒了大片的油,第一个想到的是她们要对付我,便命人在那烟花上动了手脚,万没有想到姐姐身上。” 当初因骆凝殊、桑可儿等人发现丫鬟的形迹可疑,许乐乐命青萍去查,果然查到那片草地被人浸了大片的油,立时便想到了用火。 本来三人已想好如何将计就计,将设计之人反困在火里,可是整整一日,许乐乐等着设计阴谋的人露面将她引上草地,却一直没有等到。 等到湖岸上安置烟花,许乐乐才恍然明白对方要借烟花下手,命青萍再查时,果然发现那烟花的喷口是在侧面。 为了不打草惊蛇,许乐乐自忖能避开那烟花的喷射,便没有命人换掉烟花,只是在那烟花下做了手脚,让点火之人自作自受。 哪里知道,到烟花一个一个燃起,还是没有人来计诱。许乐乐心中已经起疑,直到看到柳凡一行三人,才恍然醒悟,这场阴谋,最后的目标竟然是柳凡。 柳凡听着她的讲述,脸色渐渐变的苍白,握着茶盏的手指用力之下,指尖也变的发白,咬牙道,“秦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5便宜吗? 秦璐是建安侯秦义第三子,平邯府都督秦胜成最小的女儿,年方九岁,一向随父在任上,直到年前才回帝京。 本来柳凡和骆凝殊要上一座亭子上观看烟花,秦璐却道湖岸那方有一个极大极美的烟花。骆凝殊小孩子心性,被她说动,求着柳凡同来一切的一切,计算的天衣无缝,只漏了许乐乐出手一节,至使阴谋没有得逞。 许乐乐点头,却道,“秦璐只是帮凶!”上一世,直到数年后她才见到秦璐,因此刚才一见之下,要想一下才知道她是谁。也正因为她认出秦璐,才惊觉事情不对,及时出手救了柳凡。 陆轻漾冷哼一声,说道,“既然是冲着柳家妹妹而去,这背后主谋,岂不是呼之欲出?” “谁?”柳凡惊问。 许乐乐抬头与陆轻漾对视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秦翊!” “秦翊?”柳凡诧问,瞬间又默然,低声道,“为了选秀!” 选秀,分为初选、复选、殿选三步。初选,是由户部派出官员,各地考察送选秀女的背景、品貌、婚配情况,将条件不符者去掉,入选秀女进京待选。 而帝京城中的名门闺秀,这一步几乎是省掉,直接进入复选。也不知道是从何时起,有人将这些名门闺秀排了名次,而这一次,柳凡虽然排名第二,与秦翊却相差无几,是秦翊拔得头筹最有力的竞争者。 柳凡想通此节,不由银牙咬碎,说道,“我本不愿进宫,奈何圣命难违,想不到她们如此不容我!” 程秋茗低叹一声,说道,“当初乐乐劝我,说我断去一臂,也许是福气,当时我听着还觉着刺心,如今想来,可以不搅进这一潭混水,倒是好事!” 许乐乐默默点头,向陆轻漾瞧去一眼。 上一世,程、陆二人都曾参加这次选秀,只是自己与程秋茗并不相识,不知她的结果,陆轻漾却在复选时被人动了手脚,落选之后嫁给淳于弘杰。而秦家送去参加选秀的女儿,也不是次子秦胜成的长女秦翊,而是世子秦天宇的长女秦琳。 秦琳被自己设计嫁给了李成璧,至使秦家将人换成了秦翊,许乐乐不知道,眼前三人的结局,有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改变? 陆轻漾默想片刻,说道,“这里是相府,秦翊想要动手,没有人相助,万难下手。” 许乐乐冷笑道,“秦翊得了榜首,秦二夫人便一副女儿跃入门龙的张狂样子,自然会为她扫清道路。而秦翊若是入选,秦家满门自然水涨船高,秦家旁的人又岂能脱了干系?就连秦氏也不会袖手旁观!” 柳凡脸色微白,咬牙道,“也就是说,秦家的人,个个都脱不了干系!” 许乐乐勾了勾唇,浅笑道,“若说没有嫌疑的,反而是我那亲妹妹许云乐了!” 陆轻漾点头,说道,“若是许二小姐知晓有这个阴谋,今日便不会生事来讨灯,那岂不是打草惊蛇?” 许乐乐碎她一口,笑道,“你才是蛇!” 一句笑语,气氛顿时一松。 陆轻漾不解道,“我只是不知道,为何又要扯上潘家?” 许乐乐摇头道,“是这潘家小公子倒霉罢了!” 秦家要下手,若是引人的和点火的均是秦家的人,便会十分引人注目。而若要旁人代为下手,便要一个和柳家和许相府都有嫌隙之人结成同盟,而许一鸣和柳阁老何等人物?有多少人胆敢得罪?这样的同盟并不好找。 而潘家会带小儿子前来赴宴,事先连许相府都不知道,秦家人更不会知道。所以,潘家小公子会去引燃烟花,应该是临时被秦家人所骗。如此一来,若是成功,大可将事情全部推到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身上。 柳凡咬牙,问道,“那么,为什么要在草地上倒油?”只那一枚烟花,便足以毁去她的容貌,草地上倒油,难道竟想当场要她的性命? 许乐乐摇头道,“只一枚烟花,只要偏差一点,便极易失手。草地上用油,只要有一星火星崩上,就会引燃,到时纵毁不去姐姐容貌,将姐姐身子烧伤,复选时也断断不能通过。” 柳凡点头,冷笑道,“好毒的心思!” 陆轻漾道,“那烟花去势极快,若果然偏差,便落入湖中,未必能引燃草地,恐怕对方还备有后手!” 程秋茗叹道,“幸好许妹妹及时知觉,若不然” 若不然 柳凡脸色发白,一双眸子却黑的吓人,淡淡道,“今日我不知晓这些也倒罢了,若不然,我绝不罢休!” 许乐乐叹唤,“柳姐姐!” 柳凡抬头向她一笑,点头道,“我知道!”眼底,那抹将入宫的轻愁,已变成一抹决然,这一刻,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 果然如许乐乐所料,园中一夜追查,并没有查出什么,而宾客皆是地位尊崇之人,又不能拘着不放,闹腾了一回,也只好不了了之。 隔了两日,宫中传出信儿来,复选入选秀女名单已下,秦翊、柳凡、方艺琼、倪纤云、席秋华、苗纹等人均已入选,而关岚容颜损毁未能参选,李妍因手上有伤也落选。随即宫里传出旨意,命入选秀女三日后进宫,接受为期半个月的训练,然后参加殿选。 也就在同日,程秋茗使人传讯,程御史闻说许乐乐为程谨推荐习武的师傅,欣然应允,请许乐乐尽快将人送去。 恰许乐乐见了入选秀女的名单,也有事要与程秋茗商议,吩咐赵承传话,命周威与她同赴御史府。 御史府前下车,早有家人报了进去,程御史对这个儿子极为看重,知道许乐乐今日送人来,特意在府中等候,一闻说人来,亲自迎出厅外。 许乐乐带着周威上前见礼,含笑道,“岂敢有劳大人相迎!” 程御史眼瞧着她身后的周威,说道,“古人尚且礼贤下士,程某岂敢怠慢义士!” 一旁程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大人可糊涂了,这话岂不是告诉乐乐,你只是要迎义士,却不是迎她?也不怕她一怒再将人带了回去?” 程御史被她一提醒觉,向许乐乐笑道,“本官不会说话,睿敏县主莫怪!” 许乐乐微笑道,“御史大人耿直,乐乐一向听闻,岂有见怪之礼?”当下侧身让出周威,说道,“这便是乐乐举荐之人,名唤周威,大人若有疑惑,尽管试他,若不可用,退回便是!” 程御史连声道,“岂敢!岂敢!”抬眼向周威上下打量,但见此人生的虽不壮硕,一双眸子却亮的惊人,整个人不显山不露水,却透着一股子精神,便十分满意,说道,“唤谨儿出来拜师罢!” 一顷儿程谨出来,侧头向周威瞧了片刻,说道,“我前头拜了三回师,都是些江湖骗子,今日我先不拜,你要令我心服口服,我给你磕八个响头!” 周威好笑,说道,“八个响头,那是拜把子,不是拜师!” 说的众人跟着笑起。 程谨见他并不板着脸训斥,倒有几分喜欢,说道,“我们去练武场可好?” 周威点头,“好!” 程御史也想瞧瞧这新师傅的本事,便道,“大伙儿都去瞧瞧罢!”带着众人向府宅后院去。 程府是书香世家,只因有了程谨,成天嚷着习武,才在后花园开出一片空地,不过是插了几个箭靶,放了一副兵器架,便算练武场。 程谨当先在对着箭靶空地站了,取过兵器架上一张小弓,张弓搭箭,“嗖”的一声,正中前方箭靶,只是偏了一些,只在红心边缘。程谨脸上现出一些气馁,指着箭靶道,“你若能连中三箭靶心,我便服你!” 周威向许乐乐一瞧,但见她轻轻点头,心中领会,便点头道,“好!”上前与程谨并立,接过他递来的弓箭,信手一拉,但闻“咯嗽”一声,一张竹弓顿时断成两截,只留下松垂的弓弦在那里晃悠。 程谨“呀”的一声,脸上便现出些惊佩,说道,“好大的气力!”他这张弓虽小,却是上好的毛竹制成,极是强韧。 程御史见周威生的并不粗壮,却有如此强的臂力,不由也是连连点头,向家人吩咐,“你们到前院,将最好的弓寻来!” 家丁闻命而去,隔了片刻,带着几人捧了十几张弓前来。周威接过,一把把试过,最后勉强选定一张,信手拉开,看都不看,一箭射出,但闻“嗖”的一声,羽箭破空,“啪”的一响,如中败絮,箭靶竟从中炸开,立时一分为二,掉落地下,只留下一只羽箭颤颤的插在木桩上,竟然不知道有没有射中红心。 程谨瞧的心旌摇动,大声叫好,双眸闪闪发光,倒头就向周威拜倒,说道,“师傅,谨儿服了,请师傅受徒儿一拜!”说着连磕三个响头,喜滋滋的站起身来。 周威笑着打趣道,“你不是说要连中三箭?” 程谨道,“你瞧都不瞧都能将箭靶射破,若是瞧了,又岂有不中之理?” 周威见他应答伶俐,又没有什么少爷的架子,心里也觉得喜欢,转向程御史道,“不瞒大人,小人自幼便在靖安侯府,后来跟了大小姐,从不曾当过什么教习,除去一身武功,并不知如何教导公子,若有不对的,大人明言便是!” 程御史见他说的坦率直白,不由连连点头,说道,“谨儿的武艺交了给你,他若不听话,你教导便是,本官信你!” 周威点头,也不再说旁的,转身向许乐乐单膝跪下,磕下头去。 许乐乐知道他的心思,说道,“程府与我们颇有渊源,你办好这里的差事,便是助了我,不必总念着什么誓言!” 因有了前边辛清的事,周威也不多说,低声应命站起身来。 此事一了,许乐乐将周威交给程御史,便与程夫人一路向程秋茗院子行来。程夫人知道她们有话要说,也不愿多搅,送到近处便折了回去。 程秋茗闻说许乐乐来了,忙迎了出来,二人见了礼,方携手入花厅坐下,程秋茗张嘴便道,“闻说柳凡和苗纹都入了选!”自从知道苗纹推自己挡贼还有汤大公子一节,她心中便气恨难平。 许乐乐点头,说道,“如今她纵不能留在宫里,也必然赐婚给公子王孙、朝中清贵,姐姐可有什么想法?” 程秋茗柳眉倒竖,冷笑道,“她必会设法,让苗尚书请旨,令皇上将她赐婚汤大公子!” 许乐乐点头,说道,“汤家显赫,汤大公子又是世子嫡长子,皇上要赐婚,也必然会先行问过。汤大公子与靖安侯府有些渊源,只要苗纹不是他心中所喜,要想拒掉不难,难的是苗纹既然入选,终究会被指婚,若她果真嫁了王孙公子,再想动她便难了!” 程秋茗心中焦躁,起身在厅内来回踱步,说道,“第一步,要让她不能留在宫里,第二步,是替她选一户人家!” 许乐乐心中微动,问道,“你瞧秦家如何?” 程秋茗脚步一停,反问道,“秦家?” 许乐乐微微点头,肯定道,“秦家!”刚才想到秦家,不过是一时的念头,而此一刻,那个念头迅速变成一个计划,语气便变的肯定。 程秋茗知道她和秦氏母女的纠葛,隐约也知道她生母之死的蹊跷,此刻见她面上神情,不由轻轻点头,说道,“秦家,倒是便宜了她!” 便宜吗? 许乐乐浅笑,说道,“便宜不便宜,那便瞧瞧嫁的是秦家的谁了!” 程秋茗在她身边坐下,一把握住她的手,说道,“不管是谁,我要她活的生不如死!” 许乐乐点头,轻声道,“姐姐放心,总有你出气的时候!” 从御史府回府,一进门便见家人、丫鬟来往忙碌,便唤住一人问道,“出了何事?” 小丫鬟忙行了礼,回道,“方才老爷传命,明儿给二小姐搬院子,后日给姨娘搬!” “哦!”许乐乐点头,挥手命她自去,自带着白芍、红莲入了垂花门,向老夫人的紫竹苑去。 一进门,便听到许云乐的笑声,许乐乐微挑了挑唇,也不命小丫鬟通禀,自挑了帘子进去,说道,“不想祖母这里如此热闹!” 老夫人见她进来,便招手道,“今儿我们正说云乐要搬进去住,端王便命人送来一声匾,给园子取名‘藏景园’,咱相府最好的景儿自然是两个宝贝孙女儿,明儿云乐搬了进去,你也该选处院子进去住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6不会放过他 许乐乐先给老夫人和许一鸣、秦氏见了礼,才问道,“云乐明儿便搬?”原本定在四月初三替许云乐搬院子,因为受伤耽搁下来。 许一鸣无奈,说道,“你妹妹心情不好,搬了新院子,或者会好些!”许云乐因为琉璃灯一事,得了六个月的禁足,这半年时间,便再也不能参加各种宴会,更不能到处游玩,只能呆在许相府里。这几日心绪不顺,不断吵闹,许一鸣为了安抚她,才答应尽快替她搬家。 许乐乐点头,说道,“搬进去也好,那边园子大,妹妹也好四处逛逛!” 许云乐却不领情,狠狠向她横了一眼,哼的一声扭过头去。 老夫人总想着那园子许乐乐出了大力,又问道,“乐乐,你便不选一处院子搬去住住?” 许乐乐抿唇一笑,不依的靠了过来,娇声道,“祖母方才问,孙女儿装傻混了过去,怎么祖母便不放过孙女儿?孙女儿不去,园子里离祖母这里太远,来往不便,孙女儿只住锦阑轩,离祖母近些才是,除非祖母烦了孙女儿!” 老夫人见她难得撒娇,笑道,“不去便不去,只是可惜了那么大的园子,只住三个人!” 许云乐眼珠儿一转,笑道,“祖母,横竖府里屋子也要重修,不如将云舒、云欣也移入园子住去?”云舒、云欣是二爷许一江的两个女儿,如今跟着马氏住在许一鹤的院子里。 老夫人一听,迟疑道,“云舒也倒罢了,云欣才刚刚七岁,怕是离不开她娘!” 许乐乐却问道,“府里的屋子也要重修?” 许一鸣点头道,“方才说起,这府里的屋子也有些年头,趁着园子修好,能挪动地方,便将府里的屋子也修一回,日后你二叔、三叔再回来过年过节,便不必如今年一样来回奔波!” 许乐乐点头,说道,“爹爹说的是!”目光却是向老夫人望去。 老夫人目光向秦氏一扫,说道,“修修也好,翻修一新,人也精神些!” 许乐乐瞬间明白,这是秦氏的主意,便也轻轻点头,说道,“新屋子或许带些喜气也说不定!”心里却是暗自冷笑。恐怕是借着这修屋子,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罢!倒不多说,陪着说笑一回,给许云乐道了喜,便即告辞。 第二日许云乐迁入新居,第四日,又将两位姨娘移了进去。许乐乐面上不闻不问,暗里留神,却见秦氏将自己几户陪房的女儿也送进园子里做了丫鬟,便不由心底冷笑。园子里放进自己的人,自然不止是为了照顾许乐乐,更多的,是为了对付那两位姨娘吧?只是自今之后,那边园子的人只要不惹到自己身上,园门一闭,是生是死,再不用她管。 到了第五日,秀女入宫已是第三日上,许乐乐一早命人递了牌子,盛装打扮,进宫去见陈贤妃。在宫中直消磨了整整一日,黄昏时分才出宫回府。 许云乐一早听说,恨的咬牙,早早便在老夫人院子里等候,见她进来,便问道,“你去宫里做什么?” 许乐乐淡笑,说道,“不过是去探望贤妃娘娘,并无旁事!” 许云乐问道,“只是见贤妃娘娘?没有旁的人?” 许乐乐想了想,笑道,“午间六殿下不知道哪里得了信儿,也过来一道用膳!”就是不提淳于信一个字。 许云乐咬唇道,“你去这一日,难不成只吃了顿饭?” 许乐乐笑道,“娘娘那里有今年新贡的春茶,赐我饮了一盏,还陪着娘娘游了园子,园子里的桃花开的正好,娘娘命人取了花瓣做点心,我们便在那里瞧着,满树的花瓣飘飞,极是好看!” 她说的越是有趣,许云乐心里越是气恼。昔日许乐乐和她一样,不过是一介臣女,不听传召不得进宫,而如今她身上有了三品诏封,竟然是随时能递牌子进宫。 许乐乐见许云乐气的小脸儿煞白,眼中满是嫉妒,倒也不多逗,坐着与老夫人闲话一回,待许一鸣和秦氏来了,见了礼才辞了出去。 一回锦阑轩,便向白芍道,“你去给赵承传话,说我要见秦鹏!” 白芍应命,将话传了出去,到第二日一早,赵承便传进话来,说秦鹏在一品居等候。许乐乐浅笑,秦鹏传话要见自己已经两个多月,今日刚说要见他,果然一刻也不能等。 梳洗更衣,用了茶点,许乐乐才带着白芍、青萍二人向老夫人院子里来。许一鸣上朝未归,秦氏、马氏正在老夫人屋子里坐着说话,见许乐乐进来,秦氏向她身上一望,皱眉道,“怎么,大小姐今日又要出去?”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如今春暖,在屋子里窝了一个冬天,正好出去走走!”语气清淡,浑不在意,先上前给老夫人见礼,才又转身见过她和马氏。 一品居二楼雅室。秦鹏隔窗瞧见许乐乐下车,便匆忙迎了出来,在梯口接到她,张嘴便道,“我让甘义传了几回话,你为何不见?” 许乐乐睨他一眼,径直入雅室内坐下,才道,“你寻我,无非是问我那几起案子。” 从过了年,东南一带几个府州与秦家勾结的官员便相继被查,如今还有十余人押在刑部的大牢里。 秦鹏脸色微变,说道,“果然是你做的!” 许乐乐含笑道,“这几个人与你并不相干!”与这几个人联系的,是秦鹏的哥哥,秦浩。 秦鹏一窒,说道,“只是,这几个人一倒,我秦家在东南的势力便动摇,许乐乐,你究竟要做什么?” 许乐乐淡道,“这几个人一除,秦家对你的怀疑便转移到旁处,对你岂不是有利?” 秦鹏结舌道,“可是可是如此一来,我秦家岂不是损失惨重?” 许乐乐冷笑一声,说道,“你是要秦家屹立不倒,自己也水涨船高?天下哪有那样的好事?如今你只要保全自个儿便好,在我的船上,我要做什么你挡不了,也不会挡!” 秦鹏额上青筋崩现,说道,“你你此话何意?” 许乐乐抬眸向他笑望,隔了片刻才问,“你可知道,我是如何知道这些人与你秦家的关系?”这些人虽然与秦家有勾结,却和许一鹤没有任何关系,断断不会是许一鹤提供的名单。 秦鹏微怔,想了一瞬,突然脸色大变,失声道,“那个女人?” “不错!”许乐乐点头,说道,“那个女人!”那个放在秦天宇身边的女人,小晴! 秦鹏忍不住颤抖,说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许乐乐淡道,“若是你知道秦家都做了什么,自然也会知道我要做什么?” 秦鹏默然,隔了良久,才问道,“你今日唤我来,又是为了何事?” 许乐乐见他不再追问,不由勾唇浅笑,说道,“我要你求娶苗纹!” “苗纹?”秦鹏一怔,问道,“礼部尚书苗成化之女,苗纹?”见许乐乐点头,不由笑了出来,摇头道,“莫说苗纹如今是待选秀女,纵然她殿选不被选中,也要由皇上指婚,我又如何求娶?” 许乐乐淡笑,说道,“你升任统领之后,自由出入宫禁,莫要和我说你没有办法!” “你是说”秦鹏脸上变色,皱眉默然不语。现在还没有殿选,染指苗纹,搞不好便要问一个欺君之罪。只是,她既说出话来,若不依她的话做,眼前这个小女子,可并不好对付。 许乐乐挑了挑眉,却淡笑不语,瞧的秦鹏暗暗心惊。自从在江州田庄,他的第一步屈服开始,便一步一步踏上她的贼船,如今若要回头,她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将自己做的事捅出去,秦家就不会放过他! 秦鹏脸色乍青乍白,心里暗暗盘算。若依她之言,在宫中将苗纹骗到手,她既失身给自己,便必然会说服苗成化向皇帝请旨赐婚。虽说礼部并没有多大职权,但苗成化身为一部尚书,二品大员,在朝中也有一定的份量。而苗纹又是他的嫡长女,若是能得皇帝赐婚,这段姻缘自然会受到各方注目,那么 想到此处,不禁轻轻点头,说道,“只是殿选在即,若是皇上要留她,又该如何?” 许乐乐淡道,“你做好你的事,皇上那里,自有人会想办法!” 秦鹏一惊,深深向她凝注。眼前,不过是一个纤纤少女,难道她真的有那么大的力量,左右皇帝的决定? 许乐乐自然知道他的疑惑,却只是含笑迎视他的目光,波光潋滟的眸子如一汪深潭,不显丝毫的情绪。 秦鹏离去,白芍进来向仍然坐着品茶的许乐乐回道,“小姐,小晴姑娘那边已将话传了进去!” 许乐乐点头,笑道,“走罢!”起身径直回府。 选秀进入最后一关,秦氏几乎日日奔波于许府和秦府之间,而许府旁人事不关己,反而安闲自在。 那日许一鸣回府,闻说秦氏尚未回来,便忍不住皱眉,不进正屋,径直入后宅向老夫人的紫竹宛去。 进了门,但见许乐乐正扯着罗妈妈叫嚷,老夫人一旁也笑出泪来,许一鸣笑道,“这是在闹什么?” 许乐乐这才将罗妈妈放开,笑着给他见礼,说道,“爹爹不知,罗妈妈好没道理,祖母赏了乐乐的果子,罗妈妈自个儿吃了去!” 许一鸣笑道,“这也值当一抢!”终究与这个女儿并不亲近,也不多说,给老夫人见了礼,便坐下闲话。 老夫人见他今日来的早些,便问道,“怎么没在正房坐坐?” 许一鸣皱了皱眉,冷笑道,“如今她心里只有娘家,哪里还有相府!”说完才想到许乐乐在侧,心里老大不自在,向她瞧去一眼。 许乐乐只当不曾听见,自个儿从盘子里捡果子吃,反而是罗妈妈似乎想起什么,说道,“啊哟,说起正房,老奴刚刚想起来,今儿下午,花房那里说,夫人养在花房的海棠开了,要回了夫人,问是不是搬正房里去?结果夫人不在,恰遇上老奴,问了起来,老奴又如何知道夫人的心思,倒是回老爷是正经!” 许一鸣扬眉,说道,“想来夫人也顾不上,过几日正屋也要修葺,不费那事了罢!” 老夫人道,“只是花儿既开了,放在花房里也糟蹋,要不然搬园子里去,大伙儿也能去瞧瞧!” 一旁许乐乐“噗”的笑出声来,说道,“祖母当真说笑,那园子里种着大片海棠,这几日开的正好,又哪里要那几盆去添景儿?” 老夫人眼睛一亮,问道,“园子里何处有大片海棠,你莫又说话哄我!” 许乐乐笑道,“便是碎玉湖西,寿康亭以北。” 老夫人想了想,摇头道,“这园子里亭子、院子的名儿大多新取,我却不知道在哪儿!”向许一鸣道,“云乐搬进园子之后我们还不曾去过,若不然我们选一日去瞧瞧,顺便赏赏海棠!” 许一鸣见老夫人颇有兴致,也添了些精神,点头道,“好啊,母亲说哪一日才好?” 许乐乐嘴快,说道,“拣日不如撞日,那花儿又不等人,不如明日可好?” 老夫人连连点头,说道,“这几日天气好,便莫要再等!” 许一鸣点头,说道,“那儿子便吩咐下人准备,明日早些回来陪母亲赏花!” 老夫人点头,向许乐乐道,“昨日你说的那茶,一并带去,我们品茶赏花!” 许乐乐笑道,“祖母记性真好,乐乐还盼着祖母忘了,乐乐便省了下来,如今看是不能了!” 逗的众人笑起,老夫人点她道,“就没见过哪一家的大小姐,如这欢丫头一样刁钻!” 许一鸣瞧着老夫人的笑容,暗想在许乐乐回来之前,已有许多年不曾见母亲开怀,便抬头看向许乐乐,但见娇颜如花,肌肤胜雪,在这灯烛映照下,说不出的娇艳,不由心头一动,暗道,“她生的竟较她娘亲还强些!”想这十几年来,有秦氏在侧,竟然极少念及亡妻,不觉心中愧疚,对许乐乐的不满竟淡了一些。 第二日阖府前去园子里赏海棠,府里要备办一应的果品茶点,秦氏得知后,心中颇不耐烦,不禁皱了眉,向常青道,“你拿了我的对牌去库里支罢,回来给我报账便是,侯府那里忙三小姐的事,我还需过去!” 常青应命,取了对牌离去。 等许一鸣下朝回来,闻说秦氏又去了建安侯府,也不以为意,换了衣裳径直向紫竹苑来。 紫竹苑里,许乐乐早早便来候着,罗妈妈正服侍老夫人更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7不用服侍 许一鸣待许乐乐行了礼,见她身后丫鬟手上捧着一个小罐,便没话找话,问道,“这便是老夫人要的什么茶?有什么新鲜,还巴巴的捧来?” 许乐乐笑道,“是前几日五表哥从顺城带回来的,老侯爷自个儿种的山茶,别有一番滋味,一会儿爹爹尝尝?” 许一鸣点头,说道,“难怪有日子不见五公子!” 正说着,马氏也带着两个女儿过来,先给许一鸣和许乐乐见了礼,含笑道,“母亲命人传话,说要进园子赏花,这两个丫头一早便爬起来吵闹,想是来的早了!” “不早!不早!”老夫人换好衣裳从里间出来,笑道,“人来齐了,我们这便去罢,云乐不知道,我们抓她个大懒虫!”见众人纷纷见礼,连连摇手,说道,“一个一个见过了,又不知道耽搁多久,快都起罢!”扶着罗妈妈自向门外去。 许一鸣见她像个心急的孩子,不由一笑,随在身后,说道,“母亲慢些走!”一群人出了紫竹苑,向园子里来。 入园行出不久,便是许云乐的新居“在水之湄”,许云乐听说老夫人和许一鸣到了,赶着从床上爬起,略一收拾便赶了出来,问道,“祖母和爹爹几时想起进园子里来?” 老夫人指她道,“瞧瞧,我说云乐是大懒虫吧!” 许云乐一听,奔去腻在她身边扭着身子,不依道,“祖母,你只会取笑云乐!” 老夫人笑道,“快些收拾,换身儿衣裳,我们园子里赏海棠去!” 许云乐答应一声,忙奔了出去,片刻收拾停当,与许乐乐一左一右扶着老夫人出门,却见院子前的湖边已备了船。许云乐拍手道,“这几日我将园子游遍,却还不曾乘船,这可不是托了祖母的福?” 老夫人笑道,“你祖母年纪大了,行不了许多路才乘船,你们乘船却只当是玩闹!” 码头极小,只容两人并行,许乐乐在路边停下,先让许云乐先扶着老夫人登船,让过许一鸣,又扶住马氏,说道,“二婶当心!”等众人均上了船,才回头向青萍一望,见她微微点头,不由勾唇一笑,这才随着众人一同登船。 刚近湖岸,便闻到淡淡一缕清香,老夫人嗅了嗅,喜道,“这是有多少的海棠,能传这么远的香气!” 许乐乐抿唇笑道,“祖母,那海棠便种在湖岸上,上了岸便能瞧见!” 老夫人连连点头,笑道,“倒是省脚!” 弃船登岸,刚刚踏上几级石阶,便见大大的一片海棠辅展了开去,枝上海棠花开似锦,花姿潇洒随意,竟然均非凡品。 老夫人点头赞道,“瞧着竟不止一个品种,也颇花了些心思!” “嗯!”许乐乐点头,笑着指道,“那是西府海棠,那是垂丝海棠,那是贴梗海棠,那是木瓜海棠” 老夫人笑道,“你倒是认的清楚!” 许乐乐笑道,“这园子尚未修好,乐乐便来过多次,自然知道一些!”引着老夫人穿过海棠林向深处去,说道,“海棠林正中修了一座亭子,做海棠形状,便取名海棠亭,我们去那里歇歇!” 老夫人笑道,“海棠林里的亭子便唤海棠亭,这名儿倒省事!”随着她一道,穿过林子,向海棠亭去。 海棠亭内,早已备好茶果,众人刚刚坐下,但闻林内歌声柔婉,唱道,“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老夫人一听,问道,“谁在唱歌?” 便有服侍的小厮大声问道,“林子里谁在唱歌?” 呼声一出,歌声顿停,隔了片刻,从林内婷婷走出一个女子,在亭下盈盈拜倒,说道,“袁氏不知老夫人和相爷在此,多有冒昧!” 老夫人一听“袁氏”知道是年前许一鸣纳的姨娘,说道,“哦,原来是你!”说着向许一鸣瞧去一眼。 许乐乐见袁青眉果然前来,不禁纤眉淡挑,微微点头。看来,那日袁夫人和她一见,没少点拨。 许一鸣许久不见她,此时见她脱去厚厚的冬衣,一身薄薄的白底红花春衫更显出玲珑身段,粉面桃腮,竟比那海棠花还娇艳三分,不由心头一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袁氏回道,“妾身便住在林外的海棠院里,早起赏花,见海棠开的甚美,便忍不住步入林中歌舞,不想惊扰了老夫人、相爷和二位小姐!” 老夫人听到“海棠院”三字,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我方才还想,是不是还有一处海棠院,竟果然有!”目光上下向袁青眉打量几眼,点头道,“嗯!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过年时宴客,她跳过一支舞,果然好看!”向许一鸣道,“我瞧她这衣裳,倒是和这海棠花相衬,既然遇上,便再跳一支来瞧瞧罢!” 一瞬间,许一鸣也想起过年时袁青眉歌舞的情形,只是那日刚起的兴致都被樊香儿那一撞撞去,随后又发生许多事,竟再没有想起过。如今提起,心里念头大盛,便点头道,“你便再舞一曲罢!” 姨娘的身份,半奴半主,但有所命,哪敢推迟?袁青眉低声应道,“是!”抬起头,却有些迟疑。 许乐乐微笑道,“如今也没有备着琴师,看来还是我给姨娘伴一曲罢!只是这近处不知何处有琴?” 袁青眉回道,“妾身院子里有琴,只是区区贱物,怕辱没了大小姐!” 许乐乐淡道,“无防!” 袁青眉便施一礼,转身向身后的丫鬟道,“碧荷,去将我的琴取来!” 碧荷福身应命,匆匆出林而去,隔了片刻,果然捧了一具琴来。白芍出亭将琴接过,返身回来在石桌上放了,掀去琴布。 许乐乐探手一抚,便闻一串清脆的乐音自指尖滑出,如流水叮咚,不由赞道,“好琴!” 袁青眉螦首低垂,不由轻轻抿唇。这张琴,是父亲袁冠顺重金觅来,送给她的及笄之礼,想不到,如今成了献媚争宠的器物。 许乐乐在琴后坐下,抬眸向她一望,也不多问,指尖轻滑,一曲已悠悠抚出,正是方才袁青眉在林中唱的那首海棠。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袁青眉在她乐起之时,便跪地盈盈行下礼去,随着“袅袅”二字,柳腰轻摆,婷婷而起,娥眉淡拢,轻颦含愁,一副痴绝女子幽思之态。 许一鸣看的怦然心动,想到她虽非自愿嫁他为妾,但自从嫁入相府,也是风情万种。而不过短短一个月,因樊香儿滑胎,她被自己误会,一禁足便是三个月。期满之后,也并无一句怨言,绝世佳人,却幽居此处 随着许乐乐指下弦声流转,袁青眉纤腰倾斜,举袖做酣睡之态,一副恹恹之姿,将花儿虽然盛开,却无人欣赏的清冷演绎的淋漓尽致。 许乐乐抬眸而视,心里暗暗点头。常闻程秋茗和陆轻漾评说帝京城中各府名媛,论起舞姿,无人能与袁青眉相比,看起来,所言非虚。 指尖微滑,音高八度,旧词新翻,再次抚起。袁青眉腰肢款摆,舞步转急,一副欲要挣脱,又欲罢不能之姿,将一个痴情幽绝的女子内心的挣扎表露无遗。 许一鸣看的心旌摇动,不自觉向前两步,定定向她凝注,这一瞬间,什么亡妻,什么秦氏,什么樊香儿,尽数抛在脑后,眼里只有这个以中郎将嫡女身份,委身自己为妾的女子。 乐声飘浮,渐远渐寂,许乐乐手指轻抚,最后一串音符琳琅而出,消失于林中。袁青眉纤腰若柳,婷婷而摆,渐渐伏下身子,仿若一朵枯萎的海棠。 许一鸣心中情动,不等老夫人说话,便上前一步,唤道,“眉儿,委屈你了!” 袁青眉缓缓起身,向他一礼,说道,“相爷,眉儿献丑!” 许一鸣一怔,这才醒过神来,心中微觉尴尬。许乐乐长睫微垂,瞧着指下琴弦,只是微微一笑。许云乐情窦初开,歌舞虽然不精,却也瞧出许一鸣的变化,不由暗暗咬唇,低声骂道,“狐媚子!” 老夫人却连连鼓掌,唤道,“好孩子,上来,让老身瞧瞧!” 袁青眉俯身领命,才由丫鬟扶着起身,款款步上石阶,行到老夫人面前行下礼去。 老夫人俯了身,细瞧她的眉眼,点头赞道,“好标致的孩子,这模样,这身段,到哪里不是百里挑一的?”抬头向许一鸣一望,说道,“给了你,当真是糟踏了,你可要对她好些!” 许一鸣忙躬身应命,垂眸向袁青眉一望,但见她一舞之下,衣领微松,沿着雪白的脖颈瞧过去,竟能瞧见她一抹起伏的弧度。只这一眼,许一鸣顿时咽喉干涩,心头狂跳,恨不得立刻将她紧拥入怀,狠狠疼宠。 袁青眉之舞,帝京名动,马氏瞧的也是赞赏不己,但转念想到眼前女子不过是许一鸣的侍妾,心里便多了一份鄙夷,斜睨她一眼,挺直了身板,坐的越发端正。而云舒、云欣年幼,只觉眼前女子极美,均是睁大眼睛瞧着,一脸的惊羡。 这里老夫人赞了一回,才命人扶袁青眉起身,问她几句平日的饮食起居,便道,“往日我也不常见你们,如今既然遇上,你便一同饮茶赏花罢!” 袁青眉挑唇,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却是不惊不喜,只福身应命。 说是让姨娘一同赏花,又岂能和老夫人、小姐一样,端端正正坐着的?今日秦氏不在,袁青眉只是退后几步,立在老夫人身侧,替她斟茶递水,挽袖子取点心,细心服侍。 许乐乐看的暗自点头。当初的袁青眉何等心高气傲,经过这三个月禁足,想来也尝够了人情冷暖,如今终于敛了性子,知道趋奉。 而许一鸣坐在老夫人另一侧,时时侧头瞧向袁青眉,但觉她一举一动,都动人心魄,却又看得摸不得,心中越发痒的难受。 偏偏今日老夫人兴致极好,一边品评许乐乐带来的茶,一边说些这园子旧日的风光,直从自己新婚,说到许一鸣兄弟出世。说到兄弟几个何处读书,何处玩耍,若不是许一鸣几次打岔,险些将兄弟几个尿裤子的糗事也拿出来说一番。 好不容易盼着老夫人说尽了兴,瞧瞧日已正午,许一鸣道,“母亲,今日出来半日,想来也乏了,不如回去早些用了午膳,也好歇着!” “嗳”老夫人摆手,说道,“难得出来走走,我倒觉精神好了许多!”转向许云乐道,“你进这园子几日,不知还有哪里景致好些,我们传了午膳,边吃边赏景去!” 许云乐想了想道,“除了我那院子一边的近景亭,便是西边的瀑布好看,荡着秋千吃着午膳想来极是有趣!” 许一鸣暗暗叫苦,忙道,“云乐,你小孩子家喜欢荡秋千,怎么还让祖母去?” 老夫人也是摆手,笑道,“我可不去,回头摔了我这把老骨头!” 许一鸣刚松一口气,却闻老夫人道,“早就听那瀑布建的极好,我们过去,乐乐、云乐可以带着两个妹妹荡秋千,我们便坐着赏景也是不错!” 许一鸣苦笑,只得道,“如此,母亲稍等,儿子命人抬了滑竿来!” 许乐乐却笑着起身,扶了老夫人的肩笑道,“祖母,今儿精神虽好,这大日头下却不好在外头坐着,祖母若有兴致,我们寻一日再来,今日回去歇着才好!” 罗妈妈也忙劝,“一早起过来,还不曾用药,若是累着了可怎么好?” 老夫人一听,大为扫兴,指着她们二人道,“好好的兴致,偏被你们坏了!”目光向园子里一扫,颇为留恋,叹了口气,说道,“当真是老了,想着打起些精神,还是被你们瞧出来!罢了,回罢!” 许一鸣轻松了一口气,唤人取了滑竿,在亭下抬了老夫人,众人步走相陪,一路指点景色,一路出园,向紫竹苑来。 出园门行不多久,前边岔路一方便是许乐乐的锦阑轩,老夫人回头见除了袁青眉在园门口止步之外,旁人还都跟着,便摆手道,“你们都回罢,不用跟着,此刻我也乏了,回去用了膳便歇着,你们不用服侍!” 许一鸣父女三人齐应,原地行礼。马氏带着两个女儿又伴行一会儿,才分道回许一鹤的院子。 目送一行人走远,许云乐向许一鸣辞了一礼,也不理许乐乐,转身便也回了园子。许乐乐倒并不在意,也向许一鸣辞过一礼,转身向锦阑轩去。许一鸣见众人散去,才转身大步入园,沿旧路一路奔向海棠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8也不是等闲人物 如今的袁青眉与刚刚入府时的不甘不愿天差地别,而如今的许一鸣,也再不是当初不恋女色的许相爷,二人小别之后,这一碰上,一个激情四溢,一个婉转承欢,竟然迅速成燎原之势,从午后直到黄昏,竟一刻不停。 看看天色渐暗,许一鸣才恋恋不舍的从袁青眉身上爬起,双手抚过她莹白的肌肤,柔声道,“眉儿,你等我,我很快便回!” 一下午的折腾,袁青眉整个人早已绵软无力,只能轻轻点头。 许一鸣俯身在她唇上一吻,迅速令他沉溺其间,几乎不能自拔。又缠绵片刻,才起身唤丫鬟服侍,重整了衣衫,向紫竹苑来。 紫竹苑内,许乐乐正与老夫人坐着吃茶,见他进来,忙起身见礼。许一鸣摆手命起,上前给老夫人行了礼,问道,“今日游了半日的园子,母亲身子可好?” 老夫人叹了口气,笑道,“终究是老了,只是半日,便睡一下午,刚刚才好些!” 许乐乐侍立一旁,抬眸向他悄悄打量,但见他衣衫虽然整洁,但一双眸子分明是纵欲之后的微红,不由心底暗赞袁青眉聪明。自己昨天不过是命人在海棠园中稍一声张,她便知道把握时机,也难怪上一世,她以一己之力,几乎助三皇子淳于康成事。 正这时,但闻门外小丫鬟回道,“夫人来了!”帘子一挑,秦氏走了进来,见许一鸣也在,只向他瞧了一眼,先给老夫人见礼,起身才问道,“方才回府,妾身闻说相爷在园子里逗留一日?”一进府就听到袁青眉献舞的消息,虽然近几月来恩爱全无,仍然忍不住质问。 消息这么快就传到她的耳里? 许一鸣脸上现出一抹恼意,却瞬间消失,点头应道,“是啊,今日见了眉儿,竟较几个月前又水润了不少!”竟然毫不避讳。 “你”秦氏咬牙,欲要发作,在老夫人和许乐乐面前,又说不出口来,正想着用什么话呛回去,却闻门外小丫头回道,“二夫人和两位小姐来了!”帘子挑起,马氏带着许云舒、许云欣进来。 马氏先给老夫人行了礼,又再见过许一鸣和秦氏,方歉然道,“今儿上午游园,两个丫头乏了些,过来迟了!” 老夫人笑道,“不迟!不迟!除了欢丫头,旁人也才来,乐丫头此刻还不见人影!” 马氏刚刚进门,隐约听到秦氏和许一鸣的对话,下意识瞧了瞧秦氏,心中和袁青眉比对,心里暗叹。秦氏年轻时故然是个美人儿,却哪里经得起岁月的摧折,何况那袁青眉较她年轻时也并不逊色,如今她对许一鸣一味的呼呼喝喝,不过是将丈夫往外推罢了。 正说话间,喜鹊进来回道,“老夫人,晚膳已经传来,是此刻摆上,还是等二小姐?” 老夫人向秦氏瞧了一眼,说道,“等等罢,不急!” 许云舒却噘了小嘴儿,说道,“今儿游了园子,中午不曾吃什么便睡下,此刻早饿的慌!” 马氏笑道,“游园子时,那许多果子点心,也不知道进了谁的肚子?”提到游园,许云舒、许云欣小姐妹还在兴头上,当即便叽叽喳喳说起来,倒将肚子饿的事抛开,老夫人也听的津津有味儿,时不时插上几句,说的极是热闹。 正说着,但闻门外小丫鬟回道,“二小姐来了!”帘子一挑,许云乐走了进来,见众人均在,忙道,“今日云乐来的迟了!”上前给老夫人行礼。 老夫人笑道,“今儿都迟,快起来罢!”见天色不早,吩咐罗妈妈传话摆饭。 许云乐起身,又见过许一鸣和马氏,奔去抓着秦氏的衣袖,问道,“娘,你刚从外祖父家回来?表姐在宫里如何?可曾见到皇上?” “你表姐是在待选,哪里能见到皇上?”秦氏失笑,顿了一顿,却道,“只是今儿个传出消息,说是良妃娘娘召见,说了好一会子话,还赏了东西!” “真的!”许云乐双眸发亮,一脸的欣慕,说道,“这几日表姐可好了,能住在宫里!” 许乐乐却暗暗扬眉。心里暗思,秦琳生的国色天香,上一世进宫之后便宠冠六宫,良妃与她表面虽然仍是一路,暗地里却恨的牙痒,若不然,也不会势败之后,拉她同归于尽。这一世换成了秦翊。秦翊姿色虽较秦琳逊色,可是从烟花一事来看,城府却又深了一层,如今殿选还没有结果,倒真不知道这位秦三小姐能不能独占鳌头。 而秦氏脸上却皆是得意的笑容。如今的建安侯府虽然功勋卓著,而在朝中,所依仗的不过是江夏王一门,而江夏王所倚仗的却是良妃娘娘和端王淳于顺。如今皇帝春秋鼎盛,若是秦翊入宫能生下一位皇子,那才是建安侯府真正的倚仗。 她的这些心思表露无遗,老夫人不禁暗暗皱眉。如今建安侯府不过拿着三十万兵权,她便已目中无人,若秦翊当真得了圣宠,这好不容易争得一丝呼吸的相府,岂不是被她死死握在手里? 许一鸣心思虽与老夫人不同,却也是心中暗自烦闷。如今自己以一朝之相,还可以和建安侯府抗衡,若秦翊得宠,这个女子有了倚仗,怕是又要在府里搅的天翻地覆。想到几年前,自己的几个侍妾被她散尽,又想到樊香儿的娇软,袁青眉的柔媚,心中自然难舍。 马氏虽也出身不低,但又岂能和皇室贵胄相比?闻言心中嫉恨,脸上却皆是巴结之色,连连赞叹。云欣、云舒二人天真未琢,更是流露出浓浓的羡慕。 只有许乐乐不动声色,淡淡道,“如此,倒当真要恭喜三表姐了!” 秦氏见她神情淡然,心里只道她嫉妒,便越发得意。见云欣、云舒眼巴巴的问这问那,便耐着性子一一解说,整个花厅内,只听到她得意的声音。 马氏见两个女儿不断追问,想着这些荣耀终究与自己无关,便先大不耐烦。草草用了饭,耐着性子等老夫人一放箸,便推说孩子年幼,要早些安歇,起身告退。 而许一鸣还想着刚刚离开的袁青眉,早已心不在焉,见状也趁机跟着起身,向老夫人行礼,说道,“母亲累了半日,今夜早些安歇,儿子告退!” 许乐乐起身相送,说道,“爹爹慢走!” 秦氏向许一鸣瞧去一眼,也起身道,“明日还要去建安侯府探问消息,儿媳也先请告退!”跟着许一鸣一同退了出去。 许一鸣见秦氏随出,只向她一望,却并不说话,转身便踏上进园子的路。 秦氏跟上一步,唤道,“相爷!”见他停步,忍了气上前,说道,“相爷已恼了这几个月,如今连袁姨娘也不再计较,难不成还记恨妾身?” 许一鸣冷哼,回头道,“眉儿本就无辜,不过是被你陷害,如今凭白被禁足三个月,也是我亏欠了她,我又有什么要和她计较?而你呢?难不成你也无辜?” 秦氏咬牙,大步上前,仰首向他怒视,大声道,“相爷莫忘了,妾身才是相爷的妻子,这相府的当家主母!” 许一鸣退后一步,淡道,“本相不曾忘!只怕是夫人忘了!”再不理她,袖子一甩转过身大步而去。 秦氏闻他言下之意,自然是讥讽自己成日往娘家跑,不禁气的身子直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许一鸣这一去,很快传出话来,夫人事务繁杂,两位姨娘不必每日晨昏定省。秦氏气的倒仰,却无可奈何。 三日后,许一鸣趁秦氏不在府中,命人将自己的一应用具朝服搬入海棠院,竟然再不进正屋。秦氏气的发狂,冲去海棠院寻袁青眉的晦气,袁青眉本就是将门出身,又年长几岁,不是樊香儿可比,如今又得了许一鸣的恩宠,府中上下人等尽数巴结,哪里怕她?争斗之下,竟然讨不了半丝便宜。 许乐乐闻讯,不由轻轻笑起,转首窗外,望着皇宫的方向,轻轻道,“选秀,快要结束了罢!”一双水眸,却似有雾气弥漫,瞧不出情绪。 半月期满,皇宫中传出消息,复选入选三十名秀女中,秦翊、柳凡等六名秀女被收入后宫,柳凡出身最高,被封为贵人,秦翊封为才人,余下四人是外任进京的秀女,只封为美人。 余下方艺琼、倪纤云、席秋华、苗纹等二十四名秀女,则留在储秀宫中等候皇帝指婚。 消息传出,阁老府和建安侯府自然大宴宾客,以示庆祝,帝京城名媛贵妇圈中却是一片大哗。 倪纤云虽然久不在京,但入京这几个月,论才论貌,皆是出类拔萃。当初因两广总督倪厚是外官,帝京城中的名媛闺秀排名,并没有将她算在其中,实则论才论貌,皆在秦翊、柳凡之上。 这样一个女子被放在储秀宫待嫁,一时间,王孙公子趋之若鹜,纷纷上表求娶,却全数被留中不发。 前有倪纤云为例,席秋华虽才名远播,却不再令人惊讶,而帝京城中贵妇名媛皆知,她虽出身不低,才貌不差,却因生母早丧,族中并没有人为她撑腰。相较倪纤云的炙手可热,便显的她乏人问津,偶或有几个门庭渐衰的世家为子侄求娶,也被皇帝压下。 其次便是方艺琼,她虽然才貌与秦翊、柳凡等人相差不远,却因背后并没有一个名门旺族的娘家支撑,倒也不令人觉得奇异。 引人注目的反而礼部尚书苗成化之女苗纹,她的才貌家世与方艺琼相差无几,闻说殿选还未开始,便被贤妃娘娘斥退,究竟为了什么缘故,惹来众议纷纷,却无人得知真相! 除去选入后宫的六人,余下二十四人尽数留在储秀宫中,由宫中嬷嬷教习,只待皇帝指婚,方发回府中出嫁。 程秋茗看到许乐乐送来的名单时,倒是一怔,指着入选秀女名单道,“这位潘小姐,倒是出人意料!” 许乐乐扬眉,问道,“江淮潘家?” 程秋茗点头,说道,“这位潘小姐,是潘家三门的嫡长女,三年前我曾见过她一面,并不如何出色,想不到她竟然会雀屏中选!” 许乐乐点头,叹道,“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潘家诺大一个家族,如今虽然没落,背后的势力,仍然不可小觑。” 程秋茗抬头向她笑望,问道,“那你说,她是敌是友呢?” 许乐乐浅浅笑了起来,说道,“烟花一案,回头我们请陆姐姐给潘家通个消息罢,纵然不能为柳姐姐添一个助力,至少不能是敌人!” 程秋茗点头,叹道,“从那一事上可见,秦翊心计颇深,柳凡这一入宫,胜负难料啊!” 许乐乐点头,眼睛也是盯在秦翊的名字上。上一世,秦琳曾经独宠一时,而这一世,换成了秦翊。一切,像是有所改变,细细想来,历史轮转之下,依然沿着它自己的轨迹转动。 难道,重活一世,她仍然无力改变什么?那么,她的结局,淳于信的结局呢? 想到那张被万箭穿心,浑身是血,却仍温文含笑的面孔,一颗心骤然一疼。 不!不!若是不能改变,老天又为何要让她重活一次? 六位秀女在入住后宫之后,不过三日,便传出消息,贵人柳凡侍驾云祥殿,赐封号“宁”。柳家顿时如烈火烹油,门庭若市,贺客盈门,盛极一时。 趁皇帝喜得新人,朝中清贵趁机纷纷上表,求娶储秀宫中各位千金。不日一道道旨意从云祥殿传出,信阳方家为长子求取平江府知府何大人之女,御批,准! 兖州杨家为次子求娶孙家之女,御批,准! 涧州平家为子求娶高家之女,御批,准! 益州干家求娶水家之女,御批,准! 一时间,帝京城中鞭炮声不断,这家嫁女,那家迎亲,热闹非凡。储秀宫中的秀女相继指婚,留在宫中的小姐越来越少,也越发变的炙热,一时间,求娶的奏折雪片一样送上金殿。 在宫外一片沸腾的时候,后宫里也是风起云涌。宁贵人柳凡侍驾半个月后,才人秦翊侍驾,后来居上,晋为贵人,竟压柳凡一头。一时间,建安侯府也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就连府前看门的奴才都似乎高人一等。 一条条消息从宫中传出,无一遗漏传入相府后宅许大小姐耳中。许乐乐闲躺在摇椅上,有一声没一声的听着。秦翊,果然不逊于秦琳,只是,她没想到,第一个侍驾的,竟然会是柳凡。这位柳阁老的嫡孙女,也不是等闲人物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9不立侧妃? 至于其他闲杂人等,只要不危及她,不危及淳于信,她许乐乐无意于去插手他们的命运。 红莲和墨兰一人一个的禀报,红莲道,“小姐,闻说如今那倪家小姐最是炙手可热,每日均有不少求娶的奏折送上,可是皇上一个不准,全部压下。” 墨兰道,“是啊!朝内朝外都在猜测,这倪大小姐,才貌双全,莫说两广总督倪厚手握兵权,便是倪家那雄厚的家底,也不容小觑。这样的女子,皇上压了几家名门世家求亲的奏章,定是留给了哪个儿子,小姐,你说会不会是留给四殿下?” 红莲点头,又接着摇头,说道,“倒未必是四殿下,如今太子殿下正妃侧妃已齐,端王殿下只有两个侧妃,正妃之位虚悬,宁王殿下只有一位正妃,四殿下、五殿下并没有立妃,还有六殿下” 墨兰“噗”的一笑,说道,“六殿下还小,你没听说吗?下一次选秀女才会为他选妃!” 红莲将唇一撇,说道,“六殿下和咱们小姐一样大,不过是小了那么一两个月,虽说离开府封王还早,立两个侧妃也并不打紧。闻说宫中皇子们早早便要知晓这些事,如今那屋子里说不定早已有了侍妾,不过是咱们不知道罢了!” 墨兰指着她道,“小姐,你听听,红莲姐姐说的什么,仿似她瞧见一般。” 红莲嗔道,“我不过猜测罢了,死丫头,你又拿我取笑!”说着做势去打,墨兰笑着逃开。 许乐乐含笑而望,含笑道,“红莲成日跟我出门,若是瞧上哪家的侍卫、管事,莫忘了和我说!” 墨兰哈哈大笑,红莲瞬间脸红,顿足嚷道,“小姐,你也来取笑我!” 正闹着,白芍从外头进来,见三人笑成一团,含笑而望。停了停,才向许乐乐禀道,“小姐,四皇子的侍卫首领求见!” “路宁?”许乐乐挑眉,身子一顿,问道,“可有说什么事?” “说是替四殿下送信,一定要亲见小姐本人!” “嗯!”许乐乐点头,说道,“更衣!”起身向内室去。心里暗暗思忖,这选秀一结束,再过一个月便是他开府封王,那件事也要发生了吧! 前厅里,路宁正立在厅里等候,见她进来,忙上前见礼。 许乐乐含笑点头,说道,“路侍卫一向少见,一向可好?” 路宁忙躬身道,“有劳县主过问,小人跟着殿下,一切都好!” 许乐乐点头,问道,“你家主子命你送信,信呢?”心里暗暗猜测,淳于信此时寻她,究竟何事? 路宁躬身道,“回睿敏县主,我家主子在一品居听风阁,请见县主一面!” 许乐乐听他说的客气,问道,“此刻?” 路宁道,“是!我家主子说,县主不到,他便不离开,非等到县主不可!” 这位四殿下要耍赖啊! 许乐乐好笑,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回罢!” 路宁一怔,迟疑道,“睿敏县主,这” 许乐乐笑道,“总容我换身衣裳罢?” 路宁见她允了,忙躬身应命,辞出府去。 许乐乐当即命人备车,自个儿转身回去,略做收拾,上穿撒花烟罗衫,下穿缕金挑线纱裙,长发披垂,只用珍珠凤头簪在脑后简简单单挽个发髻,带着白芍、红莲出府上车,直奔一品居而来。 听风阁内,淳于信见她进来,含笑起身,说道,“今日倒是痛快,前几日约你,横竖不理人!” 许乐乐抿唇一笑,说道,“不过是前几日事杂,今日恰好闲着!” 淳于信一脸不满,恼道,“原来是闲了才肯见我,倒拿我当什么?” 许乐乐不理他,顾自坐下替自己斟茶,笑道,“四殿下若有不满,日后乐乐不来便是!” 淳于信忙道,“哪个不满了?你纵事忙,抽空见我一面也难?”使个眼色,命路宁将白芍、红莲截在门外,自己顺手将门掩上,凑到她身边坐下。 许乐乐尽数瞧在眼里,也不理会,问道,“你今日巴巴的寻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淳于信默灰,向她瞧了片刻,微微抿唇,说道,“乐乐,昨儿父皇将我唤去,说说我下个月便要开府封王,要我在秀女中选选两个侧妃,你你看” 果然是这件事! 许乐乐心里暗叹,脸上却不动声色,点头道,“你至今身边无人服侍,那些小姐均是百里挑一的,皇上也是一番美意!” 淳于信脸色微变,急道,“你只这一句?” 许乐乐扬眉,问道,“四殿下想听什么?” 淳于信一窒,俊脸涨的通红,隔了半晌,才挣出一句,“我只问你,在你心里,可曾想过我?” 许乐乐不意他说的如此直接,默了默才道,“想过如何?没想过如何?” 淳于信一把将她手握住,恳声道,“我对你说的话,你若忘了,我便再说一次。乐乐,若你有什么事,让我助你,你有危难,让我护着你!此生让我伴你!” 许乐乐心头突的一跳,抬头望着他俊美的面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两世为人,前一世,不但为人妇,还为人母,最后不过落个被丈夫利用,儿女双亡,自己还累己累人,自问于这儿女私情早已看透。 可是,此刻听着他发自肺腑之言,一颗心竟不受控制的怦然而动。心底,只觉从未曾感受过的一股甜蜜,悄悄蔓延。只是眼前的一切,似真?似幻?让她无从分辩。双唇微颤,想要拒绝,又想问个清楚,一时,却不知如何出口。 梦萦魂牵的容颜,近在咫尺,波光潋滟的眸子,带着一抹无措,竟像是有无穷的魔力,吸引着他,无力自拔。淳于信慢慢俯首,噙上那两瓣欲语的柔唇,将她要出口的话封了回去。 唇上温软的触感,令许乐乐一震,身子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心却又有些留恋。踌躇间,但觉腰间一紧,已被他紧紧箍住纤腰,令她无法退缩。许乐乐张着双手,不知该放在何处,只能任由他将她箍揽入怀,在她的唇上轻柔厮磨。 怀中柔躯不自然的紧绷,整个人如僵住一般。淳于信不满的抬头,却看到眸下一双大睁的水眸,一瞬间,但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轻声道,“闭上!乐乐,把眼睛闭上!”再次俯首,却吻上她的眉,她的眼,她挺直的翘鼻。 一颗聪明绝顶的脑袋,此一刻如一团浆糊一般,浑沌不堪,不能有片刻的思索,只能听着他的指令,阖上双眸,感觉着他温软的双唇在自己面颊上轻移、停留。 从没有一刻,眼前的女子如此的柔顺。淳于信一颗心温软如水,如要化开一般,手臂微收,轻拥着她,手掌在她后背轻抚,双唇在她耳畔轻磨,轻声道,“乐乐,放松些,别紧张!”双唇移回,再次噙上她的唇,温柔辗转。 腰间传来灼热的温度,伴着唇上温柔的缠绵,直侵入她的心底。许乐乐心头怦然,只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如飞云端,而又觉一颗原来飘荡的心落在实处,有了依归,有了依靠。 感到怀中柔躯渐渐变的绵软,淳于信越发情难自禁,舌尖轻挑,叩开她的齿关,直侵入口中。 口中异物的侵入,令许乐乐身子一颤,陌生的,酥麻的感觉顿时袭向全身,整个人如被抽去了筋骨,紧紧的偎入他的怀里,感觉着他带给她的一次次温情。 缕缕女儿幽香,透过鼻端直透心底。淳于信情动,手掌抚过她的腰际,探入她薄薄的衣底,光滑细嫩的触感引起他身子一阵震颤 接触的敏感令她迅速回神,许乐乐一个激淋,双手重重一推,脱出他的怀抱,慌乱中不知所以,起身向门口冲去。 “乐乐!”淳于信惊跳而起,一把将她抱住,连声道,“对不住,乐乐,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别生气!”急急的话语,带着一丝乞求。 许乐乐咬唇,垂头不语。 生气? 不!她没有生气,她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两世为人,她已活了近四十年,此一刻,她竟然不知如何面对这份炙热的感情。此刻她能做的,只是逃开!逃开!逃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好好想清楚,她要不要这份感情,要不要得起这份感情。 上一世,只因他对她的爱,她害他失去江山,丢掉性命,还万箭穿心。这一世,难道她就这样瞧着他再一次掉下去,只为了自己此刻的甜蜜? “乐乐!”闻他不语,淳于信急急的低唤,求道,“乐乐,我不是想欺辱于你,你你别生气,好不好!” “四殿下!”许乐乐艰难开口,抓着交握在她肚腹上的双手慢慢分开,轻声道,“我我不是生气,只是只是太突然,我我” “你没生气?”淳于信大喜,一把将她身子转过,急声道,“我知道!乐乐,我知道!你今年才十四岁,你纵应了我,我也不会逼你成亲,我会等!我会等!你放心!” 许乐乐微微咬唇,轻轻摇头。理智慢慢回巢,心里一个念头闪过,深吸一口气,抬头认真的瞧着他,轻声道,“四殿下,你你很好,只是,此事我不能应你!” “为什么?”淳于信脸色骤变,难以置信的望着她。刚才,她在他的怀里,分明是有感觉的,不是吗? 瞧着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许乐乐心底狠狠一疼,才轻声道,“你忘了,我不止是许乐乐,还是睿敏县主,皇上御口亲封,我的亲事不由自个儿做主!” “原来如此!”淳于信大大松了口气,一把将她紧揽入怀,俯首在她唇上一吻,笑道,“小狐狸,被你吓一大跳!”手指轻抚她的秀发,轻声道,“你放心,我回去就向父皇请旨,求他将你赐我为妃!” 请旨? 许乐乐张了张唇,却没出声。或许,是自己有所期待,或许,只是不忍伤他,那就,先且由他! 她的不语,落在淳于信眼里,便是对他的默许。一时间,四殿下满心欢喜,拥着她重新回座,替她重新斟了热茶,端着就到她唇边,看着她饮了两口,才道,“再有一个月我便要开府封王,定了你做我的王妃,我便有理由说服父皇不给我立侧妃,一意等你进门!” 不立侧妃? 许乐乐讶然,抬眸向他仰视。 淳于信微笑,俯首在她眸上轻吻,但觉眼前这狡黠的小小女子,令他如此爱之不够。 听着他清润的声音娓娓低语,许乐乐的心,渐趋平静。如果,一切就此改变,该有多好?想着相府中那些看不到的争斗,想着未来的皇储之争,许乐乐瞬间觉得疲惫,慢慢的将身子靠入他的怀里。 如果如果他果然能够请下圣旨,立她为他的王妃,她宁肯不争,劝他放弃王位,与她携手江湖,做一对闲云野鹤的神仙伴侣。 揽着怀中娇软的身躯,淳于信无意识的玩弄着她纤巧的手指,口中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他的王府,他的未来,他的筹划。突然像想起什么,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乐乐,闻说今日秦天宇上书,请旨为秦鹏赐婚,父皇准了!” 秦鹏? 许乐乐恍然回神,双眸骤然张开,却没有说话。只这一语,令她瞬间想起了生母之仇,前世之恨。皇位可以不争,可是,如此仇恨,如何能够不报? 淳于信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并没有留神她的异样,笑问道,“你猜是谁?” “谁?”许乐乐低问,垂下眼睫,掩去眼底滑过的一丝精芒。 “礼部尚书苗成化之女,苗纹!”淳于信笑,摇头道,“从去年春起,帝京城中纷传,说苗纹痴恋定国公府汤大公子,想不到如今会指婚给秦鹏!” “哦!”许乐乐低应,心底暗自冷笑。 苗纹落选的真相,旁人不知道,她却一清二楚。在储秀宫中半个月,苗纹早成了秦鹏的人,若是收入后宫,被发现已不是处子之身,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殿选那日,她是故意戴错了首饰,被贤妃娘娘瞧见,斥出殿来。 淳于信见她并不惊讶,垂眸向她凝视,突然问道,“小狐狸,你不要和我说,此事你早已知道!” “秦家的事,我怎么知道?”许乐乐撇嘴。用得着这么敏锐?每次做什么事都被他看穿。 “秦家的事你未必知道,可是秦鹏的事”淳于信话说半句,突然停住,凝神想了想,不信的问道,“小狐狸,这该不会是你的主意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0集粮两万石 “什么?”睿敏县主装傻。 淳于信也不强她承认,说道,“秦鹏虽是秦家人,只是他几次为你办事,你早已将他拿捏在手里。在此之前,从不曾听闻他和苗纹有过什么,突然迎娶奇怪!奇怪!越想越奇怪!”四殿下连连摇头。 许乐乐勾唇浅笑,淡道,“你忘了,这是皇上赐婚,哪里容他们肯或不肯?” “除去收入后宫的秀女,给旁的秀女赐婚,父皇均会私底下问过她们家中的意思,难不成是乱点鸳鸯?”淳于信摇头,又道,“更何况,是秦天宇亲自上书求娶,可见是秦鹏的主意。若是秦天宇,纵要替他求亲,看中的也必然不是苗纹,十有八九是倪纤云!” “嗤”许乐乐轻嗤,淡道,“朝中清贵,十有八九看中的皆是倪纤云!” “嗯!”淳于信点头,说道,“求娶倪纤云的奏章多如雪片,可是父皇全部留中不发,连二哥也没理!” “端王殿下也要求娶倪纤云?”许乐乐微诧。 淳于信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说道,“似乎是良妃的意思,二哥没有反对罢了!” “嗯!”许乐乐低应。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虽然知道淳于顺怀有野心,但他做事尚算磊落,许乐乐对他的印象并不差。 察觉到怀中女子走神,淳于信不满的紧了紧手臂,说道,“在二哥之后,三哥也上书求娶倪纤云为侧妃,被父皇否了,反而将信武将军方俊达之女方艺琼赐他为侧妃。” “哦?”许乐乐挑眉,不由直起身子,问道,“几时的事?”除去了袁青眉,换成了方艺琼,虽说中郎将袁冠顺未必不如信武将军方俊达,可是方家的势力,可是远远强过了袁家。难道,自己的一招釜底抽薪之计,竟然弄巧成拙? 瞧着她拢起的眉头,淳于信不解问道,“怎么了?”想起淳于坚所述皇宫中堆秀山御景亭一事,不由心中怫然不悦,咬牙道,“三哥再不扰你也倒罢了,若是他还对你垂涎,我必不饶他!” “你不必管?”许乐乐斜他一眼,抿唇一笑,说道,“横竖他奈何不了我!” “只怕他又用什么诡计!”淳于信不悦,冷哼道,“兄弟之中,他最不安份,太子还在呢!” 许乐乐暗挑了挑眉,不心暗暗摇头。最不安份的是三皇子吗?只怕未必!这兄弟几个,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不愿深谈此事,正要转话说些旁的,却闻阁外脚步声杂乱,跟着路宁的低喝声响起,方又归于宁静。 “想是有事?”许乐乐挑眉,向淳于信望去。 她知道,淳于信表白上瞧着温和淡然,实际上御下极严,他在这里饮茶会友,若没有重要的事,属下断不敢前来打扰。何况这听风阁之类的雅室,分里、中、外三间,此刻他们谈话的地方是中间一间,而路宁和白芍等人是留在外间。能闯进外间的人,应该也是淳于信的心腹。 “不用理他!”淳于信皱眉,双臂张开,重新拥她入怀,俯首在她颈侧轻嗅,不舍的道,“我还不曾抱够!” “你”许乐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推他道,“堂堂皇子,成什么样子?快些罢,或者有大事!” “唉”淳于信长叹一声,恋恋不舍的放手,整了整衣衫,又替许乐乐理了理长发,才扬声问道,“何事?” “爷!”门扇被推开,路宁露出半张脸来,回道,“江河过来了!说有事禀告!” “让他进来!”淳于信挑眉。江河被他留在宫里,若没有大事,断断不会寻来。 “是,爷!”路宁身子稍退,让开门口,另一个一身侍卫衣衫的青年男子一闪而入,眸光扫到许乐乐,却仿似没有瞧见一般,躬身向淳于信见礼,低声道,“爷,几木起兵犯境,陈留王被俘!”几木国是盘踞在大邺朝东北一方的国家,兵马骁勇,只是国力不丰。 “什么?”淳于信大吃一惊,霍然站起,愣了片刻,又缓缓坐下,轻声道,“大邺朝要乱了!” 陈留王麻天昌,便是皇后麻氏长兄,宁王妃麻氏的伯父。三年前,宁王妃之父病亡,麻天昌便成了麻氏嫡系最后一个男丁。如今麻天昌被几木所擒,九死一生,原本风雨飘摇的麻氏一族转瞬间大厦崩倾,再也无人支撑。 麻氏一倒,太子失了母族的支撑,太子之位,及及可危。太子一倒,皇储之位空悬,诸位皇子必然群起而争,所以淳于信才会有“大邺朝要乱”之言。 许乐乐听他瞬间想到此节,不禁轻轻扬眉,心底却暗叹,该来的,总会来罢! 果然,战报入朝,满朝皆惊。一时朝中群情激愤,武将请命,文臣举荐,几位皇子也个个争先。太子当殿请樱,要带兵出征,扫平几木。皇帝扫他一眼,摇头道,“一国储君,岂能轻易离京?” 皇帝再三考虑,最后定为护国上将军秦天宇为帅,信武将军方信达为先锋,两广总督倪厚充为押粮官,率兵二十万,荡平几木。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哪知押粮队刚过七岭,恰逢春汛,倪厚猝不及防,抢救不及,三万石军粮竟然被大水冲的只余三千石。 消息传回,皇帝震怒。而此刻,大军开拔,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皇帝急令户部调粮一万石,命定远大将军汤思远紧急送往边关,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前行的三万先锋已与敌军短兵相接,却粮草不继。 战报传来,先锋将士伤亡过半,退守步应关,与出征大军聚集。几木国兵马兵临城下,秦天宇几次派兵抗击,却因人心涣散,连失两城。而此刻的汤思远,才刚刚调齐粮草,离京三百里。 朝中众臣闻报,顿时一片哗然。便有人出班请求议和,更有人提议撤兵,还有人要严办倪厚。丞相许一鸣排众而出,大声道,“大战未平,先惩将领,便会动摇军心。何况倪将军虽有过失,却也实属天灾。如今异族来犯,当先拒强敌,扬我天朝国威,岂能撤兵议和?向异族俯首?” 户部尚书桑安启却道,“如今虽然国库充盈,但倪将军一次就损失三万石军粮,如今汤将军调去一万石,不过是应急罢了。如今国库存粮不过二十万石,若是这场仗长期打下去,怕是难以为继!” 兵部侍郎席子谦道,“莫说长期打下去,就是眼前,前方大军已不足十日粮晌,汤将军押粮兵马还要半月才到,难不成要前方将士饿着肚子与敌军开战?” 许一鸣一窒,只得道,“总要设法让大军渡过难关!” 桑安启道,“便请丞相出个主意!” 许一鸣脸色青白,一时说不出话来。主战一方尽数默然。如果说只是大军失利,大可挥兵增援,如今二十万大军在前方奋战,山长水远,军粮却无法调集,满朝文武,竟然束手无策。 正在这时,但见殿外侍卫奔入,向上禀道,“皇上,睿敏县主在外求见!” “睿敏县主?”皇帝浓眉一挑,目光向许一鸣一扫,脸上便有些不悦,淡道,“朝中商议军情大事,睿敏县主纵有急事,也得在退朝之后,这等事你也要回禀?” 淳于信也是一怔,不觉回头向殿门望去。这些日子以来,前方战事吃紧,许乐乐一向知道,怎么今日会茂然上殿? 侍卫忙倒身跪倒,回道,“微臣已禀过睿敏县主,可是她说她说她有法子调粮,微臣不敢怠慢!” 一语激起千层浪,朝中众臣顿时大哗。皇帝满脸不信,说道,“我满朝文武都束手无策,她小小一个女子,又何处调粮?难不成还能求助她的外祖?”顺城地处西南,步应关却在东北,纵然靖安侯老侯爷有粮,也无法救急。 淳于信却深信许乐乐之能,忙向上回道,“父皇,睿敏县主不是随意妄语之人,她既说能够调粮,必有她的法子,何防传进来一听?” 许一鸣初闻侍卫回报,先是惊出一身冷汗。殿前乱语,罪名可大可小。但到了此时,也无法退缩,也是向上回道,“皇上,便请皇上一听!” 皇帝想到江州大旱,许乐乐两计连出,保江州一方太平,不由轻轻点头,说道,“传!” 圣旨传出,许乐乐一身三品县主朝服,款款上殿,先行三跪九叩之礼,说道,“臣女许乐乐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点头,也不命起,问道,“你说,你可调粮?”要知此时春耕刚过,各处税粮早已征集完毕,就是民间有粮,也调动不及。 许乐乐点头,说道,“回皇上,济宁有粮!” “什么?”皇帝一愕。去年秋天,济宁因济宁知府李茂与诸官勾结买卖户籍,牵出一系贪墨案,涉案官员上百人。如今济宁府各处官员刚刚补齐,如今政治未通,百废待兴,怎么会有粮草调集? 许乐乐不急不缓,向上回道,“回皇上,去年秋天,因朝中彻查济宁贪墨一案,耽搁了税收,直到今春新任知府到任,才开始征集秋粮,如今尚未调送到京。如今大军无粮,济宁离边关不过三百里,若是从济宁调粮,最多五日可至,岂不是较从帝京发粮要快捷许多?”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轰的一声,有人大赞睿敏县主机警,有的却提出质疑。睿敏县主不过一个闺阁少女,如何知道济宁府刚刚开始征集秋粮?又如何知道还不曾调集进京? 户部尚书桑安启道,“睿敏县主,济宁新知府到任不过数月,济宁吏治尚未整顿,如何腾得出手征粮?” 许乐乐道,“纵然不曾征集,但济宁富庶,去年秋天未曾收粮,临时征集,也不是难事!” “不是难事?”桑安启摇头,苦笑道,“睿敏县主说的轻巧,你可不知,每一年征税征粮,户部治下的官吏要出多少人力,费多少口舌?” 许乐乐道,“事有可为,但求尽力!”说着向上行礼,朗声道,“皇上,臣女愿意请旨,赴济宁协助许知府征粮,但请一员将军带兵随后,押运粮草!” 皇帝沉吟未语,殿末站出一人,大声道,“皇上,末将愿意请旨,率兵三千,赴济宁押粮前往步应关!”却是殿上当值的御林军六品护卫公孙宁。 皇帝见许乐乐神情坚定,声音朗朗,早已有三分动摇,此刻一见公孙宁出列,更加了两分信心,却不动声色,只将脸一沉,说道,“军国大事,非同儿戏,你们既然请旨,那朕便问你们,若是调集不到粮草,该当何罪?” 公孙宁未语,许乐乐先答,“以误国之罪论处!” 公孙宁不假思索,跟着道,“臣当同罪!” 二人话一出口,殿上公孙明远、公孙克、公孙达等人尽皆变色,许一鸣也是脸色惨白,张口欲喝,却又顾忌殿上皇帝威严,不由急出一身冷汗。 公孙兄弟虽都是在老侯爷膝下长大,但许乐乐重生之后五年,便与公孙宁一同习文练武四年,相较公孙克、公孙达两位兄长,更加深知许乐乐。此刻当殿立誓,旁人听着冒险,却是他对许乐乐极有信心。 殿前端王以下,几位皇子也是惊的张口结舌,唯有淳于信神色泰然,向上行礼,大声道,“父皇,请准睿敏县主所奏,儿臣愿意作保!” 作保?若是事情不成,可以同功,可也同罪!朝中众人顿时一寂,就连公孙宁也不禁抬头向他一望。 若说相知之深,公孙宁固然有一同长大的情谊,而淳于信与许乐乐相识之后,多次斗智斗力,亲眼见她杀伐决断,对她的信任,比公孙宁只多不少。 皇帝目光从许乐乐和公孙宁身上移回,向淳于信凝视片刻,但见他挺身而立,脸上惯常的温文退去,此刻眼神坚定,神情决然,竟没有一丝的犹疑。心里不禁暗叹,这个儿子几时也长大了! 朝堂上百官皆寂,静静的瞧着当中站跪的三人,静等着殿上至高无上的君主做出决断。 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过了千年,其实不过一瞬,但见皇帝轻轻点头,说道,“好罢,就依睿敏县主所奏,给你们十日的时间,集粮两万石,押往边关,若是过期不能如数押到,朕会定你们误国之罪,若是能够解大军燃眉之急,等到回朝,论功行赏!” “谢皇上!” “谢皇上!” “谢父皇!” 三人齐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1这事不急 许乐乐道,“军情紧急,臣女请即刻出京,赶赴济宁催粮,便请公孙将军点齐人马随后赶来,以省时间!” 皇帝点头,问明她只带两个丫鬟一名长随,便当即传旨,赐睿敏县主金牌御令,御马四匹,急往济宁征粮。封公孙宁为运粮都尉,调集神策营将士三千,随睿敏县主济宁调粮。旨意传下,许乐乐和公孙宁大声应命,皇帝目光向淳于信一扫,说道,“老四一道儿去,协同公孙都尉调动兵马!” 淳于信大喜,也大声领命。三人再不耽搁,当即殿上磕头,匆匆出宫而去。 许乐乐一路奔出宫门,一边向宫门外等着的马车奔去,一边向淳于信道,“你帮我去调御马,一会儿我们在城门外汇齐!”奔至车边,伸手在赵承腕上一搭,一跃上车,赵承向淳于信躬身一礼,跃上车夫位置,驾车便行。 “喂!”淳于信大喊,没等他说话,马车已疾驰而去。 公孙宁随后奔到,遥望马车消失,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躬身道,“四殿下,救兵如救火,还请不要耽搁!” 淳于信回头向他一望,自腰间摘下自己的腰牌,丢给随后跟来的路宁,说道,“你去司马监,调四骑最好的御马,速速赶往东城门给睿敏县主!” 路宁领命,不敢耽搁,接了领牌匆匆而去。 淳于信与公孙宁翻身上马,直奔城西军营。圣旨传出,神策营将士闻令而动,迅速集结。 而同一时间,许乐乐的马车已疾驰出城,马车上,许乐乐早脱去朝服,改穿一身骑装,长发挽起,一身轻便打扮。 刚一出城,但闻身后马嘶,路宁已调齐御马赶到。许乐乐下车谢过,带着赵承、白芍、青萍三人翻身上马,只一点头,便纵马驰去,片刻间便只余一串烟尘。而城门边早已候着的另一人接过马车,随后慢慢随去。 路宁瞧的咋舌。原来,这睿敏县主竟然料到定能请下旨来,更料到会有御马赐下,不但马车上早有准备,连城门外接替的车夫也已备好,从上殿到出城,不过短短半个时辰。 两个时辰之后,公孙宁三千人马也调集齐整,点将台前誓师,即刻出发,穿城而过,也是由东城门而出,浩浩向济宁疾赶。 淳于信送公孙宁出城,城门外不见许乐乐,微觉失望,闻路宁一说,不觉轻轻点头,心中暗叹,“小狐狸早有准备,恐怕不止于此!” 被四殿下言中,许乐乐纵马奔出数十里,便按羁缓行。白芍笑道,“小姐,这御马当真不是我们的马儿可比,奔跑竟如此迅速!” 许乐乐点头,含笑道,“如此奔法,我们明日便可赶到济宁,倒是不急!” 青萍却有些担忧,问道,“小姐,两万石粮食,可不是小数,我们几时能调齐?” 许乐乐浅浅一笑,扬鞭向前一指,仰首笑道,“区区两万石粮食,早已在粮仓等着我们,何用调集?” 上一世,这一战之中,大邺朝只因粮草不继,大败亏输,被几木国占城一十二座,虽然后来终于军粮赶到,将士却已死伤过半,虽然最终将几木打败,却也只是惨胜。 而这一世,许乐乐提前防患,早在许一江赴任之时,她便暗中嘱咐,一到济宁便着手收粮,到了战起,使人前去查问,济宁府去年所欠的秋粮税赋已经基本收齐,区区两万石粮食,一等公孙宁兵马开到,便可押赴边关。 只是这一番准备,却不能被旁人知晓,许乐乐在上殿之前,便已派童安先一步疾赴济宁,知会许一江调动济宁府所有的官员,做出大肆收粮的样子。 果然,当公孙宁带三千精兵赶到,济宁府府衙内,已有两万石粮草装车等待,公孙宁命人细查之下,长长二十辆马车的车队,竟然车车均是精米。公孙宁大喜,当即与许一江办了交接文书,命全队休整两个时辰,便押粮出发。 望着长长的车队驶出济宁府,许乐乐将公孙宁唤至一旁,轻声道,“五哥,此次你虽然押粮救援,但建安侯府一家包藏祸心,秦天宇此人你要用心提防!” 公孙宁眼中芒光闪动,冷笑道,“你放心,你五哥还不会让那等人算计了去!” 许乐乐点头,挑眉道,“舅舅、舅母一向不放心五哥征战沙场,五哥此次有机会前赴边关,依五哥抱负,必能建功立业!” 公孙宁眉目飞扬,满脸皆是神彩,说道,“乐乐,你回去和爹爹母亲说,让他们放心,我定会好去好回!” 许乐乐点头,突然一笑,说道,“秦天宇虽是名将,但这些人在那十丈软红中呆的太久,就算是宝剑怕也生锈,只是身边跟着几员死忠的将领,到时”凑首上去,在他耳边低语。 公孙宁脸上掠过一层奇异,向她注视良久,不由一挑姆指,赞道,“乐乐,五哥再和你说一个服字!” 许乐乐“嗤”的笑了出来,正色道,“五哥,你立功虽立功,我要你留秦天宇一命,我还有用!” “放心!”公孙宁点头,见粮车和三千精兵过尽,向她辞道,“五哥这便走了,不用担心!”说着便要翻身上马。 “五哥!”许乐乐唤住,将身边一人唤过,说道,“让十一跟着你罢,若有机会,给他在军中图个出身!” 甄十一是许乐乐十二随从之一,也是十二个人中年纪最小,武功最高的一个,只是沉默寡言,放在军旅之外,并不能有多大的建树。 公孙宁与甄十一也是自幼熟识,向他瞧了一眼,只是点了点头,说道,“走罢!”翻身上马,扬鞭向车队赶去。 甄十一也不多言,单膝跪下给许乐乐辞了一礼,便跃身上马,追随公孙宁身后而去。 许乐乐瞧望着三千兵马踏起烟尘,滚滚而去,才轻叹一声,轻身回城。 忙了两日,许一江才算松了口气,见许乐乐回来,忙迎了上来,吁了口气,说道,“幸好离京时你嘱咐我早收粮草,若不然,这两万石粮食虽然不多,要一下子收齐,怕也不易!” 许乐乐微微一笑,问道,“蒋发财一家在此还算听话?” 许一江笑道,“一个月前我听到战报,依你事先所说,派人去和他一说,他虽痛痛快快借粮,不过瞧那样子,也肉疼的很!” 许乐乐笑道,“此人盘剥旁人惯了,便得掰掰他的性子,我只要他听话便好!” 二人闲话家常,许一江问及家人,许乐乐一一说了,笑道,“她们有家里照应,二叔尽管放心,只是二叔一人在济宁,还需保重!” 许一江点头,叹道,“我在此虽然不易,但总强过赋闲在京,你回去禀告母亲,说我一切都好!” 许乐乐应下,在济宁府又停一日,随后童安也驱车赶到,许乐乐当即带人赴田庄查看。 蒋发财早知她进了济宁府,一闻说到了田庄,忙率家人前来相迎,许乐乐但见有两个陌生的女子随在他身后,不由挑眉。 蒋发财难得涨红了脸,指着二人说道,“回大小姐,这是高氏,这是毛氏,如今过了明路,她们还愿跟着小人,小人便将她们都接了来同住。” 许乐乐点头,但见那高氏肚腹微隆,显然有了身孕,不禁一笑,点头道,“本就是一家人,又何必藏着掖着?” 那毛氏垂头藏在蒋发财身后,悄悄拉他衣衫。蒋发财偷瞧许乐乐几眼,嘴唇动了几回,却不敢说话。 许乐乐瞧在眼里,一边沿路慢慢向田庄院子里行去,一边笑道,“你家老三很是能干,如今管着淮西两家店面,老四、老五跟着鲁大虎四处跑,老六和老七留在帝京,跟着柴江,几个女儿,两个跟着老三在淮西,两个在开阳,至于那几个小的” 微微一顿,见毛氏、高氏均是一脸关切,连蒋家老大、老二的媳妇也留神听着,便笑道,“他们还做不了什么事,只是跟着在各处店子里打杂,闲时命人教他们识几个字,日后再看罢!”私买户藉的事掀穿之后,蒋发财隐匿下的孙儿和几个子女落回奴藉之后,都被许乐乐命人接走。 蒋家几个女人同时松了口气,蒋发财的老婆便红了眼圈,连连点头。蒋发财一颗心落到肚子里,说道,“奴才谢大小姐恩典!”虽然仍然是奴籍,但听着能识字,又是在店里,自然较在田庄要好一些。 许乐乐入庄院里坐下,蒋发财将田庄重新整治的情况一一报了上来,说道,“新来的奴仆均出身自江州、青州一带,不会水性,大多只管着田庄地里的营生,几方水田,仍是包给了佃户,前些时刚播了鱼苗。” 许乐乐点头,问道,“那些新来的奴仆可还听管束?” 蒋发财道,“大多还算老实本份,有几个没有娶妻的本来不是很安份,奴才在这方买了几个女奴赏了他们做媳妇,如今倒也卖力。” 许乐乐笑了起来,说道,“是鲁大虎教你的罢?” 蒋发财笑道,“这男人有了女人,心里便安稳,有了家,自然便安份一些,这理儿奴才也懂!只是这法子倒是鲁管事说的!” 许乐乐点头,说道,“你带着我各处去走走!” 蒋发财知道许乐乐看着娇滴滴一个大小姐,实则并不好糊弄,断不会只听他几句话,瞧一瞧帐目便算了事,当下躬身应命,自己前头带路,向田庄里各处瞧去,却命两个儿子唤了几个奴仆,抬了滑竿随后跟来,以防许乐乐中途要坐。 许乐乐瞧在眼里,只是暗暗点头。蒋发财脑子活络,又极有眼色,不是鲁大脚可比,济宁这处田庄虽然不似江州,但却是四处田庄中最富庶的一处,交了给他,倒也托付得来。 此时已经到了夏初,田地里处处长着青青的秧苗,一派欣欣向荣之色。许乐乐虽然不懂稼穑,瞧在眼里,也觉得极好,一路走,一路听着蒋发财讲述,这一片种的什么,长势如何,何时收成,那一片又种的什么,长势如何,除去食用,还能派什么用场。 许乐乐听的津津有味,叹道,“若是江州那方的田地也如济宁这边一样富庶该有多好!” 蒋发财赔笑道,“江州地方寒冷,纵然地肥,怕也没有济宁这一年两季的庄稼。不过闻说江州田庄有几片大的林子,养着不少牛羊,内里还有些野物,每年能收不少野味儿、毛皮,便是济宁比不上的!” 许乐乐见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说道,“只要你尽心尽力,这里总由你管着,不会让鲁大脚抢了你的!” 蒋发财见她瞧出自己的心思,大觉尴尬,摸着后脑嘿嘿的笑了几声,引着许乐乐向庄里的水田里去。 望着大小荡漾的碧波,许乐乐不觉感叹,问道,“这水田都是用来养鱼的?” 蒋发财回道,“大多是鱼虾,还有一些旁的水产,只要是水里养得出,便都会播下去。” 身后红莲笑道,“分明是活物,怎么说的和庄稼一样?” 蒋发财回头赔笑,说道,“姑娘不知,在姑娘眼里,这些和庄稼不同,可在我们眼里,都和庄稼一样,种下去一个盼头,便等着日后的收成。所以,瞧在姑娘眼里,这里许是湖泊,河流,我们却都唤做水田!” 红莲点头,说道,“还当真是这样!” 许乐乐却遥望着湖上的渔船,问道,“你刚才是说,这些水田用的都是佃户?” “是!”蒋发财点头,说道,“这水田年年都要清理,便都要些会水性的,如今那些奴仆均是从江州田庄调来,大多不会水性,便也只能用佃户!” 许乐乐点头,想了想道,“那你便多留意一些,慢慢购买一些会水性的奴隶进来!” 蒋发财躬身应命,却道,“奴才本也如此想,只是济宁这边不比江州,逢个天灾,百姓便无活路。济宁较为富庶,便有天灾,通常也不会到卖儿卖女的步地,奴隶却着实不多!” 许乐乐心头一动,“嗯”的一声便不再语。 蒋发财忙道,“大小姐放心,此事奴才必会设法!” 许乐乐笑道,“我可不许你强买奴隶,有便有,若是没有,我瞧奴仆之中不少年纪还小,你寻人慢慢教他们熟悉水性便是,这事不急!” 蒋发财舒一口气,躬身应命。 许乐乐查看一周,待天色渐幕,才转回庄院。在庄院中留住一日,暗中命童安去庄中查问,看蒋发财果然没有盘剥佃户,欺压奴隶,第二日便打道返回济宁府,又在许一江处留了一日,便驱车慢慢返回帝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2晋为郡主 这一路不需要急赶,一路游山玩水而回,难得一路上顺风顺水,竟然没有丝毫异状。 白芍诧异,说道,“我们去江州不过二百里路程,不但在叶城受阻,到了田庄更是险些被人所害,不想济宁这边倒是安宁!” 青萍“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指她道,“难得见白芍姐姐也糊涂一回!” 白芍扬眉,问道,“怎么?” 青萍笑道,“我们去江州,分明是秦家人背后捣鬼。如今建安侯世子在边关,等着粮草救命,如今秦家怕是比我们都盼粮草早一点运到,又怎么敢背后捣鬼?派人给我们扫清道路才是正经!” 许乐乐前边听到,回头笑道,“正是此理,只是我们出京事先并没有旁人知晓,又有御赐的良马,要赶在我们前头捣鬼,怕也不易!” 一行人说说笑笑,去时行了不足两日的路程,回时行了五日才到达帝京。刚进城门,淳于信便带着路宁策马而来,到马车前下马,一把将马缰甩给路宁,身子一纵跃上马车,一头钻了进去,向白芍、青萍二人说道,“劳二位姑娘让个地方,我有话和你们主子说!” 白芍、青萍均是抿唇一笑,起身下车。许乐乐瞠目,说道,“这两个丫头忘了谁是主子,怎么能听旁人指使?” 白芍回头笑道,“小姐不嫌打眼,我们还嫌挤的慌呢!难不成让我们一个奴婢去驱赶大邺皇子?我们可不敢!”说着和青萍跃下车去。 淳于信手臂一伸,将许乐乐揽入怀中,笑道,“怎么,这几日不见,你也不想我?” 许乐乐横他一眼,却由他搂着,问道,“前方可有战报?” 淳于信笑道,“昨日已接到消息,公孙宁两日前已到步应关,一入关便立了大功!” “什么大功?”许乐乐扬眉。 淳于信道,“闻说粮队入关,公孙宁还不曾下马,关前便有敌军叫骂,有秦天宇手下一员步将忍不住冲出关去,被敌军困住,旁的将军来不及整队,公孙宁便带着三千押粮精兵杀出,杀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斩敌先锋于马下,直赶出五十里才肯收兵!” 许乐乐听的眉飞色舞,问道,“皇上怎么说?” “父皇降旨斥责了秦天宇治下不严,嘉奖了公孙宁!” “只是嘉奖?”许乐乐大为失望。 “不然呢?”淳于信扬眉。摇了摇头,叹道,“一见面你就问你表哥,怎么也不问问我?” 许乐乐侧头向他一睨,说道,“你好端端的,问你做什么?” 淳于信手臂一紧,将她紧拥入怀,咬牙道,“小没良心的,那天我赶着来送你,你竟一步不等,如今见了,也不说几句好话!” “嗤”许乐乐忍不住笑了出来,推他道,“堂堂皇子,怎么这般婆婆妈妈的?” 四殿下耍赖,“我就婆婆妈妈的,你如今知道,怕是晚了!”说着腻上身来,俯首噙上她的柔唇,温柔辗转,倾述刻骨思念。 许乐乐心底一声喟叹,但觉一片柔软自唇上蔓延,慢慢袭遍全身,连筋骨也变的酥软,只好倚入他怀中,享受着他的怜惜呵疼。 第二日早朝,许乐乐随许一鸣一同进宫,殿上邀旨。刚刚将粮食交接的文书送上,便闻金殿外军报传来,传讯兵随着禁宫侍卫奔入金殿,大声道,“禀皇上,秦将军率军迎击几木大军,退敌三百里,公孙都尉连斩几木三将,夺回一城!” 皇帝大喜,问道,“公孙都尉也上了沙场?” “是!”传讯兵大声回道,“公孙都尉本来要整兵返京,哪知未出关门,便闻前方开战,前锋失利,倪将军补上,却被敌军引入埋伏,秦将军率兵相救,双方激战不分胜负。公孙都尉关头上瞧见,便率兵杀出,痛击敌军右翼,将敌军阵形打乱,秦将军兵马趁机反击,才有此大胜!” 皇帝点头,向下方公孙明远笑道,“当真是虎父无犬子,颇有你当年的风范!” 公孙明远出班跪倒,说道,“皇上谬赞,不过是初生牛犊不畏虎,此战侥幸!” 皇帝却不以为然,却道,“他只带三千兵马便有此奇胜,可见有勇有谋!”大声唤道,“来人,传朕的旨意,加封公孙宁为上骑都尉!命他也不必急着回京,接任右先锋,军前效力!” “是!”兵部尚书李季平应命,当即行文,公孙宁阵前受封,受封上骑都尉,正四品。 短短十几日,连升四级,从一个正六品的御林军护卫跃升为正四品上骑都尉,一时间,公孙宁之名响彻帝京城,传颂于皇宫官室之中,夺目的光环,早将他庶出的身份压下,人们记着的,只有他骁勇的战迹,俊逸的身影,人在边关,却已是多少待嫁小姐的香闺梦里人。 在群臣一片交口称赞中,镇国大将军公孙明远却心中暗叹。自己虽有七个儿子,可是奉嘉公主却只得这一个,本来不愿他征战沙场冒险,可如今看来,这竟是公孙家男儿的宿命。 这里旨意传下,皇帝又望向殿前下跪的许乐乐,点头道,“睿敏县主,机警聪慧,果然名下无虚,今日若不是你征集粮草,前方将士又如何能有如此气势?你又为朕立下一功!” 许乐乐不骄不躁,声音朗朗,向上回道,“臣女身为大邺之人,理当为君分忧!” 皇帝微微一笑,突然问道,“只是朕想知道,你如何知道前方缺粮?如何知道济宁有粮?如何知道定能集齐粮草?难不成济宁知府许一江,竟会与你通报政务?”一番追问,句句机锋。虽然身为三品县主,终究是个女子,朝中大事,她无权参予。 又是擅议朝政,更是擅自左右政令。 许乐乐无奈,只得回道,“回皇上,倪将军中途失粮,满帝京传遍,赴边将士家人更是日日庙前焚香祷告,臣女只要在街上走一圈,便可听闻。” “至于济宁之事,臣女生母在济宁留有田庄,济宁府之事,臣女自然也会有所耳闻。臣女不敢相瞒,今年前任知府买卖户藉一案,臣女治下的奴才也曾参予,刑部行文曾送至臣女手上,臣女着实吃惊。后来虽然此事了结,却也对济宁田庄越发多留了几分心,曾多次派人前往查看,因此知晓济宁府去岁秋粮未收,更知晓去岁济宁府收成极好!” “原来如此!”皇帝点头,目光向她凝注片刻,缓缓笑了起来,说道,“睿敏县主,步步思虑周详,所答所言,可真是滴水不漏啊!”龙颜含笑,语气中却带上一丝讥讽。 许乐乐顿觉背脊生凉,俯身于地,说道,“皇上英明!”心底却是暗惊。怎么忘了,殿上坐的那一位,可是大邺朝开国以来的一代圣主,自己在他的面前耍花枪,若是被他抓到一星半点错处,那可是抄家灭族之祸。 皇帝见她恭谨,倒也不再多说,转向许一鸣,笑道,“爱卿得女如此,竟是强过得几个不中用的儿子!” 许一鸣只得躬身道,“皇上言重!” 皇帝笑了笑,正了正身子,说道,“传旨!” 满朝文武尽皆肃立,但闻皇帝和声说道,“江山被人践踏,黎民受此危难,睿敏县主心怀社稷,功在当朝,着,封睿敏县主为睿敏郡主,钦此!” 御口亲封,二品郡主! 满朝文武轰然跪倒,齐声领旨。 许乐乐伏身拜倒,朗声道,“睿敏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点头,微一摆手,身畔太监尖声道,“免礼,平身!” 群臣再次轰然齐应,齐齐站起身来。 皇帝又再望向阶前的四皇子淳于信,笑道,“两个月前,便该是四皇子开府封王的日子,只是这战乱一起,竟给搅了。传旨”两字一出,群臣再次轰然跪倒,皇帝却只是微微一顿,便道,“四皇子慧眼识人,知人善用,即日起,封为齐王,统管兵部,择日正式开府封王!” “臣等领旨!”群臣齐应。表面上一片泰然,众人心里,却早已一片轰然。 一个新封王的皇子,还未开府,就统管兵部,这在大邺朝,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随着麻氏一族的崩塌,是不是说明,皇帝的恩宠,已移到这位四皇子身上? 而在他的身前身后,太子、端王、宁王、五皇子眼底都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嫉妒。先不说兵部是如何的重权,就是这一道圣旨,又是怎样的恩宠? “儿臣谢父皇隆恩!”淳于信高声领旨,俯首拜了下去。 “平身罢!”皇帝抬手。群臣随着淳于信谢恩起身,各种目光不约而同,尽数锁在这新封的王爷身上。 随之,皇帝正颁御旨,丞相许一鸣教女有方,济宁知府许一江集粮有功,各自嘉奖。两广总督倪厚押失军粮,险些令大军全军覆没,本该阵前斩首,看在他往日功勋卓著,此次又是天灾,令其留在边关,将功折罪。 恩威并施,群臣尽皆心服,再次叩拜领旨。等到散朝,皇帝的身影刚一在殿门外消失,金殿上已是一片恭贺之声,一贺四皇子封王,二贺睿敏郡主受封,三贺许丞相一门得圣上恩宠。 淳于信不骄不躁,神色间仍是一片平和,只是一双眸子,却瞬意气风发,蓄满了勃然之气。而许一鸣却笑容满面,一副谦谨姿态,接受同僚恭贺。 穿过满殿欢腾的人群,许乐乐望向前方意气风发的男子,微微含笑,脚步悄悄退后,与几个迎上恭贺的朝臣稍一周旋,便悄悄退出殿门,翩然而去。 统管兵部。 几木一战,她出谋划策,力挽狂澜,表面看来,与上一世有了根本的变化。但是,细细推想,大势的走向,仍然是依着它原来的轨迹。淳于信掌管兵部,只较上一世,早了几个月而已!而几个月之后要发现的事情,她也只是防患,却不能避免。 许乐乐仰首望天,一时间,心绪有些不稳。 老天让她重活一次,她不知道,是给她一个改变前世的机会,还根本是一个捉弄,让她将那痛苦再重尝一回。 殿前献计,济宁集粮。许乐乐从三品的睿敏县主一跃升为二品郡主!消息传回,许相府锦阑轩中一片欢腾。锦阑轩外,老夫人自然极为欢喜,而秦氏一时因兄长得粮解围松一口气,但许乐乐因此晋为郡主,又有些恼忿,心中矛盾至极。 而许云乐哪里管什么舅舅在前方征战,一心只盼许乐乐集粮不齐,被判个误国之罪,就此除去这个眼中钉。而此时见她一副郡主的排场回府,心中说不出的嫉恨。而马氏虽因许一江受赏心里欣慰,但见许乐乐如此风光,又觉羡慕。府中各人,当真是心思各异。 许一鸣受了嘉奖,心情甚好,见有官员上门恭贺,便索性大开府门,设宴庆贺三日。一时间,相府门前,贺客盈门,府内府外,恭贺声此起彼伏,相府后园,大戏开台,各府夫人、小姐争相前来,向睿敏郡主恭贺。 如这样的庆贺宴席,往往最后一天才是重头戏,前院里端王、宁王、齐王、五皇子、六皇子兄弟连袂而来,后园里各府夫人、小姐,甚至各府王妃也是尽皆到贺。其间端王侧妃冯氏、卫氏,宁王妃麻氏,侧妃方艺琼竟也相约而至。 许乐乐意外之余,只得打点起精神应付,心里暗暗庆幸,幸好四、五、六皇子没有立妃,要不然,再多几个,如何应付得过来? 正想着,但见守园门的小厮一顿急奔,向这里跑来,扬声喊道,“夫人、大小姐,太子妃驾到!” 许乐乐一怔,不禁以手抚额,只得向旁人道了声罪,整了整衣衫向园门迎去。园门外,太子妃白氏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款款而至,身后随着太子的四名侧妃。 许乐乐随着秦氏快步上前,拜下见礼,太子妃忙道,“丞相夫人、睿敏郡主快快免礼!”上前一步,先向秦氏虚扶一把,却双手将许乐乐挽起,握着她两只手上下打量,笑道,“这才一年,倒越发美的不像话了!” 从去年回京在太子府一见之后,每次宫宴虽都能遇到,许乐乐与她却并不算熟捻,今日突然这样亲近,许乐乐心底顿时警觉,却只是笑道,“太子妃才是天姿国色,怎么拿臣女取笑!”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引着向园子深处的畅春亭行来。 秦氏见太子妃对她不过虚应客气,对身后的许云乐更是瞧都未瞧一眼,不禁暗暗咬牙,却仍保着满脸笑容,伴着四名侧妃随后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3莫要错过 畅春亭临湖而建,名虽为亭,其实是一大片的亭阁相连,处处画桥回廊,摆满鲜果细点,供各府内眷歇息赏景。 那边丫鬟小厮闻太子妃前来,早已将最大的一座亭子清理出来。白氏与许乐乐刚一入内,端王侧妃冯氏、卫氏,宁王妃麻氏,侧妃方氏已上前迎来,尽皆福身见礼。白氏笑道,“你们来的倒早!”虚扶命众人免礼。 再次述礼坐下,白氏举目向园子一望,才转向许乐乐笑道,“我一向极少到各府走动,前几日闻六殿下说起相府的园子,又是跨湖曲桥,又是假山瀑布,竟说的连皇宫也没有的景致,原想着他小孩儿家夸大其辞,今日一见,竟果然极好!” 许乐乐忙起身拜道,“太子妃谬赞,此话睿敏可不敢受,又有哪一处的园子,能比得上皇宫?” 被她一说,太子妃也惊觉失言,忙道,“只说精巧,哪个又与皇宫相比,睿敏郡主也太过小心!” 许乐乐抿唇道,“只怕太子妃说者无心,旁人却听者有意,睿敏自然小心为上!”要知这里的王妃侧妃,因为自己的夫君,也是各怀心思,暗中争斗不休。其间宁王妃因堆秀山御景亭一事,怕是早已对自己怀恨,更何况方艺琼前时已与秦家姐妹走的极近,如今也嫁入宁王府,是敌是友,更是难说。 这等话若是被她们传了出去,善意之人只说相府景致精巧,连太子妃也赞誉。居心不良之人闻说,自然便说相府的奢华竟然超过了皇宫,若皇帝再追究起来,那可是灭族的大祸。 众人听她直言将诸般心思说破,端王两位侧妃只笑她谨慎,宁王妃麻氏却瞬间一脸尴尬,说道,“常闻睿敏郡主一张巧嘴,今日倒是领会!” 而方艺琼却只是向许乐乐一望,微微一笑,便侧过头去。 许乐乐向麻氏一望,笑道,“宁王妃取笑,谁不知道宁王妃一向是个八面玲珑,最会讨人喜欢的,睿敏空有一张利口,得罪人罢了!” 麻氏听这话似是好话,细一琢磨,又似讥讽,一时不知她是不是意有所指,因怀着堆秀山御景亭一事的鬼胎,倒也不敢再说,只是干笑几声岔了话题。 许云乐陪坐一旁,眼见几位王妃、侧妃的目光尽数落在许乐乐身上,心中越发嫉妒欲狂,只是要想就此离去,这难得亲近各府王妃的机会,却又舍不得放弃,只有在一旁坐着,寻机与人说话。 正说着话,但见园门外小厮又来禀道,“平阳王世子妃到!”陆轻漾来了。 许乐乐含笑起身,向太子妃与诸妃赔罪,说道,“睿敏去去便回!”又行一礼,向园门迎去。 园门口接住陆轻漾,二人行了个常礼,陆轻漾笑道,“这不过几日,你便成了郡主,若再过些日子,被封了公主,岂不是我要向你行礼?” 许乐乐轻啐一声,说道,“什么公主,哪个稀罕?” “啧啧!”陆轻漾斜睨她,笑道,“不愿做公主,想来是等着做王妃呢!” 许乐乐俏脸微红,伸手便向她抓去,笑道,“你才是现成的王妃,这会儿又来取笑我!” 陆轻漾笑着避开,眼神却一黯,叹道,“我才不稀罕什么王妃,巴不得老王爷康健长寿!” 许乐乐停了手,问道,“老王爷身子如何?” 陆轻漾摇头,说道,“时好时坏,原说前几日能说几句话,便要见好,哪知道如今还是不能起来!” 许乐乐心知平阳王这一病再不能好,也不空言安慰,握着她手慢慢向里行去,说道,“王爷这病急不得,只好慢慢调理!”嘴巴向畅春亭方向一呶,说道,“我们在这里说什么王妃,都是没影儿的事,如今有现成的几位王妃在那里坐着呢!” 陆轻漾点头,说道,“我们刚入府便已听说,难为你照应!” 许乐乐奇道,“我们?程姐姐也到了?”说着向后瞧去。 陆轻漾笑了起来,说道,“她闻说今日各府夫人、小姐来的人多,又有什么这个府那个府的王妃,心里不耐烦,自个儿去你锦阑轩歇着了!” 许乐乐好笑,说道,“这话怎么说的?知道我在此忙的四脚朝天,她倒自个儿去躲清闲!” 陆轻漾微微一笑,说道,“也难怪她,自从那事之后,虽然得你开解,性子总是有些不同。如今又有太子妃在,她更是转不过来,由得她去罢!” 许乐乐点头,想着当初太子府那一幕,不禁心中暗叹。 二人相携进亭,陆轻漾先给太子妃和宁王妃行了礼,又与几位侧妃见过,笑道,“早知道如此热闹,我便早一些来!” 太子妃待她坐下,才含笑道,“往年太子和几位殿下也时常聚聚,独请不动平阳王世子,如今却闻说只要是相府有宴,世子必到,想来是因为世子妃的缘故。”眸光在她和许乐乐面上轮流转了转,似有深意。 陆轻漾勾了勾唇角,浅笑道,“我和大伙儿一样,也是睿敏郡主回京后才有些走动。”轻轻一语,对太子妃的试探置之不理。 许乐乐一旁暗自皱眉,忍不住向太子妃深望一眼。白氏一族人丁虽旺,因族中无人有显赫的官职,在帝京城中也只是一个寻常的世家。当年太子与白氏有情,一意立她为妃,自己在御书房外连跪三日请旨,才令皇帝应允,将皇后气的半死。 二人成亲之后,太子妃深居简出,并不与各府如何走动,今日不但前来,还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能不令她深想。 正说着话,但闻园门外又报,靖安侯夫人汤氏到了。许乐乐一听,忙起身告罪,转身迎了出去。陆轻漾陪她一同迎出,离畅春亭远一些,才轻声道,“太子妃此来,怕是有旁的意图!” 许乐乐冷笑一声,说道,“眼见麻氏一族败落,白氏一族又无力支撑,不过是瞧我封了郡主,便道是得了多大的恩宠,又有靖安侯府的一众舅舅、表哥们亲厚,想来拉拢罢了!” 陆轻漾点头,轻声道,“最好的拉拢,便是联姻!” 许乐乐一惊,瞬间默然。刚才太子妃故作亲近,她不过隐约有些戒备,此时被陆轻漾一语点破,心中顿时如明镜一般。 靖安侯公孙一族子侄众多,却没有女儿,若是想联姻,自然只能从自己入手,太子和太子妃一向伉俪情深,为势所逼,不想竟然也转这个念头。 想到温润谦和的太子,心底便升起一抹无奈。生于皇室,并非定要热衷权利,只是身处其中,不争,怕便是绝路! 汤氏带着大小萧氏入园,见她和陆轻漾迎来,便笑道,“不料今日这许多人,我方才还说你两个嫂子,该早些来帮你应酬,如今见有世子妃在此,才放心一些!” 陆轻漾含笑道,“我也不过早夫人一步罢了!”说着上前见礼。 汤氏见她落落大方,举止有度,不禁心里暗叹。若是当初陆家不是死抓着嫡庶之别,这个女子,该是自己的儿媳,如今公孙宁立功在外,声势渐隆,却已失却佳偶,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 携着陆轻漾的手扶起,瞧着她清丽的容颜,心中不免后悔。当初自己念着公孙宁是奉嘉公主独子,生怕他投军之后,有个闪失,让奉嘉公主失了倚靠。如今瞧来,让他早一些投军,有了功名,或者便可令陆家松口,又如何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当初自己的一番善意,竟然不知,是对?是错? 引汤氏入亭与众王妃相见,许乐乐推说尚有旁事,便抽身出来,临到门口回头向汤氏一望。汤氏与她目光一触,便轻轻点头。 这便是说,这里有她照应。许乐乐抿唇一笑,径直出门,向锦阑轩来。 刚出园子,但闻身后一身轻响,耳畔风声,有人向她身后袭来。许乐乐不及多响,身形微侧,反手向肩后便抓,手指刚触及一片衣袖,来人却是手臂一转避开,发出一声轻笑,说道,“瞧,只这一试你便露馅!”却是齐王殿下笑吟吟的立在身后。 “无聊!”许乐乐手掌顿停,回头横他一眼,问道,“你怎么跑后宅来了?” 淳于信上前一步,轻轻拥她入怀,低声哼道,“我想你呗,便悄悄来了!” 许乐乐好笑,轻轻挣开他手臂,皱眉道,“前几日不是刚刚见过?” 淳于信撇唇,说道,“你也说前几日!” 许乐乐瞧着他一脸委屈,叹道,“今日这许多人,你便来了,我也不能久留,只过去瞧瞧程姐姐,还得回园子里去!” 说到今天来的人,淳于信自知各自的心思,眉目间掠过一抹烦躁,瞬间又变成一抹得色,上前重新拥她入怀,脸上带出一抹神秘的笑意,悄声道,“乐乐,昨日我和母妃说了,要求你为齐王妃,求母妃帮我去求父皇!” 许乐乐一惊,问道,“怎么这么急?” 淳于信皱眉道,“你竟然不知道?自从你被封了郡主,公孙宁又在前方立功,倪厚却被降责,如今帝京城中最灼手可热的闺阁千金,早已从倪纤云变成了睿敏郡主,每日上表求娶的名门世家,王孙公子也不知有多少?今日太子前来,你以为当真只是贺你晋封郡主?怕是藏着旁的心思!” 许乐乐挑眉,说道,“他纵有旁的心思,他正妃侧妃齐全,难不成要我为妾?便是我肯应,我爹爹也不会答应!” 淳于信摇头,手指轻轻替她掠起一缕碎发,叹道,“你呀,说你聪慧机警,你这个时候倒糊涂了。正妃身上有诰命,由不得他如何,那几个侧妃还不是由着他处置?” 也就是说,太子会处置掉其中一个侧妃,给她留出位置? 许乐乐心头一冷,说道,“侧妃虽无诰封,却也是世家名门之女,哪里随意就能贬斥?” 淳于信冷笑,说道,“太子至今只有一子一女,要想贬斥谁,现成的罪名!” 许乐乐默然,轻声道,“太子不是那般冷情之人罢!” 淳于信长叹一声,说道,“他只对太子妃有情,旁的人,怕是他并没有心思眷顾!” 许乐乐点头,想着一向温文谦和的太子,心中便有一些闷堵,闷声道,“你放心,若真如此,我知道如何应付!” 淳于信向她深望一眼,便不再说,伴着她行了一段,才道,“今日人多,我便先回去,晚些再来寻你!” 许乐乐点头,转身向他凝望。 对上她的水眸,淳于信有十万分的不舍,张臂拥了她,轻声叹道,“乐乐,我只想即刻将你带回去藏起来,再也不给旁人瞧见!免得给人抢坏了!” 许乐乐“嗤”的笑出声来,说道,“你当我是瓷娃娃么?” 好说歹说,好不容易哄着他离去,刚刚转身要行,却听树后有人“嘻”的笑出声来,许乐乐忙转身,却见是陆轻漾从树后出来,以手刮脸,羞她道,“我说有人想着要做王妃,偏偏不认,如今可不被我抓个正着?” 饶是许乐乐二世为人,曾为人妇人母,也不禁涨红了脸,横她一眼,说道,“几时学人听壁角儿了?” 陆轻漾笑道,“本是好心赶来陪你,哪里知道瞧到如此一幕!”上前握着她的手,一脸认真,说道,“乐乐,瞧四殿下那样子,对你果然一片真情,你可莫要错过!” 许乐乐微羞,咬唇笑道,“这可奇了,他是不是真心,你又如何知道?难不成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陆轻漾微微挑唇,轻声道,“我是过来之人,如何能瞧不出来!”携着她手慢慢行去,仰头望向树梢之外的蓝天,幽幽道,“当年,他他也是这样瞧着我,我也曾笑他,堂堂男儿,如此粘人,如今想来,任是怎样的男儿,遇到自个儿心里喜欢的人,也会变的如孩子一般。你待他好一些,他便像得了糖吃一般开心,你冷落他一些,他便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自个儿做错了什么,惹你不快。那时只道寻常,如今想来竟是这世上最为贵重的情谊!” 许乐乐听她说的伤怀,紧紧握了她的手,轻声唤道,“陆姐姐!” 陆轻漾悠然回神,向她一笑,说道,“乐乐,姐姐已经错过,只盼着你不要再步姐姐的后尘!” 许乐乐点头,轻声道,“姐姐放心,乐乐知道自个儿要什么!” 陆轻漾向她深望一眼,点了点头,便也不再说什么,与她并肩向锦阑轩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4你莫笑我 入了花厅,却没有人,雪雁立在门口,笑着向里呶嘴。二人进去一瞧,但见程秋茗正歪在榻上瞧一幅绣品。 许乐乐忙上前几步,一把抢过,红了脸道,“你不去替我支应客人,在这里歇着也倒罢了,怎么胡乱翻我东西?” “啧啧!”程秋茗笑着摇头,仰起身瞧她,笑道,“难得我们许大小姐也会脸红!” 陆轻漾不曾瞧的清楚,问道,“是乐乐绣的东西?怎么不给我瞧瞧?”说着便伸手去取。 许乐乐忙道,“不过是闲时玩儿的,哪里是什么东西!”左躲右闪不给她瞧。哪知一转身便又被程秋茗夺了去,一把抛给陆轻漾。许乐乐急着去抢,却已被陆轻漾瞧见,只是顿足道,“你们两个,只知道拿我取笑!” 陆轻漾素不见她弄这些东西,原想不成样子,哪知展开一瞧,但见碧波粼粼,一对鸳鸯跃然而出,竟然绣工精巧,不由挑了挑眉,说道,“一向不知道许妹妹还有这等手艺!” 程秋茗点头,笑道,“都说这帝京城陆妹妹女红最好,如今你二人可以并称双绝!” 许乐乐笑着摇头,说道,“你二人这话才是取笑,我虽习过一些,也有几年不动,哪里能和陆姐姐相比?”女红针织,还是她上一世做女儿时的功课,这一世再没有动过,这几天不知为何想了起来。 程秋茗闻言,不禁挑了挑眉,笑道,“你才多大,就能几年不动,那你这般精熟的绣工,又是习了几年?难不成是娘胎里带了出来?” 许乐乐一惊,自知失言,却抿唇赖道,“你又怎知我不是娘胎里带来?” 陆轻漾一旁见她神色瞬间变化,眼底闪过一抹疑惑,却不多问。 陪着程秋茗坐了片刻,许乐乐道,“今日你既来了,难不成就躲在我屋子里不见人?横竖去转转罢!待那边戏开了锣,你不想园子里呆着,便再回来!” 程秋茗叹了口气,说道,“我原想着人多,却不料几位王妃和太子妃也在,这叙起礼来,当真是繁琐!”当下起身,唤丫鬟重整了衣衫发鬓,随着二人向外行来。 果然,在午间宴席刚散,太子妃白氏瞅了个空子将许乐乐唤至亭外,瞧着人少的小路行去,漫无边际的说了些闲话,见许乐乐始终只是随着她的话闲谈,终于按捺不住,向她仔细瞧了一眼,问道,“乐乐,你瞧太子如何?” 终于来了! 许乐乐心里暗叹,却挑唇露出一个微笑,说道,“太子为人谦和恭谨,对太子妃又是情深,我们私下谈起,均觉羡慕!” 太子妃微微一默,说道,“若是若是太子愿意迎娶,你你可肯下嫁?” 许乐乐脚步微微一停,仍是随着她行去,淡道,“太子是一国储君,嫁给太子,又岂能说‘下嫁’二字?只是,太子情深,只对太子妃一人,许乐乐在太子眼中,不过一介臣女,并不能同日而语!” 白氏听她对太子颇为赞誉,而这话又不似肯应承什么,一时有些摸不准她的心绪,只是道,“太子情子随和,纵此时无情,日后定也会好好相待,只是只是有我在前,你以郡主之尊为侧妃,又有些委屈,所以我才说‘下嫁’二字!” 许乐乐扬眉,含笑道,“太子妃是说,要乐乐做太子的侧妃?” 白氏咬唇,轻轻点了点头,抬眸注视着许乐乐,说道,“我知道,咱们那几位皇子,都极中意你,只是只是他们终究不比太子,若是你肯下嫁太子,日后日后又较做个王妃强些!”日后皇帝驾崩太子登基的言辞,说出来有些大逆不道,但她的意思已经表露无遗。 许乐乐唇含浅笑,定定凝着她,反问道,“太子妃觉得乐乐如何?” 白氏道,“如皇上所赞,睿敏郡主聪敏睿智!” 许乐乐浅浅一笑,说道,“乐乐是问,太子妃觉得乐乐如何,不是皇上!” 白氏微一犹豫,咬了咬唇,说道,“乐乐不但聪敏睿智,还生的美艳无双,这帝京城中,也算翘楚!” 女子最嫉的便是旁人的容貌强过自己,更何况,是为自己的夫君说和的女子。太子妃能说出这番话,可见极为不易。 许乐乐暗叹,却仍是问了下去,“那太子妃以为,乐乐若嫁给太子,太子对乐乐可会喜爱?” 太子妃点头道,“任何男子得乐乐为妻,都会如珠如宝!” 任何男子吗? 许乐乐只觉得此话说不出的讥讽。如果得她许乐乐者当真待她如珠如宝,她又何必挟恨带怨,重活这一世? 微微摇了摇头,挥掉袭上心头的阴霾,轻声问道,“那到时太子妃可肯甘心?” “什么?”太子妃一怔,瞬间明白她的意思,脸色顿时一变。垂头默然片刻,才一声长叹,说道,“只要只要他好好的,我我纵然恩宠不再,我我也甘之如怡!” “太子妃甘之如怡,只是许乐乐会心有不甘!”许乐乐淡淡接口,转身继续向园子深处去,微微侧首,望向园子一侧明净的湖面,说道,“太子妃也道,乐乐既生的不丑,也不算笨,为何要给人做妾?莫说只是太子的侧妃,便是正妃,乐乐也不愿意!” “为何?”太子妃不料她断然拒绝,不由追问。 许乐乐回头,瞧着她道,“太子妃心中,太子自然是千好万好,为了他纵恩情不再,受了冷落也在所不惜。可是,那只是太子妃眼中的太子,乐乐眼中,太子只是一个太子,皇上的长子,皇后的独子,如此而已!” 白氏咬唇,默了半晌才问道,“睿敏郡主心里有人了?” 一个拒绝,原来亲密的称呼立时改变。许乐乐笑了起来,摇头道,“这与睿敏心中有人无人无关,只是我许乐乐莫说给人做妾,纵是为妻,也得是对我一心一意,再容不下旁人,哪怕只是娶来做个摆设,也是不许!” 白氏出身名门世家,自小听的便是三从四德,以夫为天,哪里听过这样的言辞?不禁张大了眸子,失声道,“怎么可能?” 许乐乐淡笑,说道,“不能做到一心一意,那便趁早莫要打乐乐的主意,若不然,后悔的怕不是乐乐一人!” 白氏脸色变幻,似是欢喜,又似忧愁,轻声道,“想不到,睿敏郡主竟有此傲骨,只是只是当真要做,怕是艰难!” 许乐乐微笑,说道,“其间是不是艰难,也只有自个儿知道,太子妃又何尝不难?” 白氏默然,隔了片刻才悠悠叹出一口气来,说道,“或者,睿敏郡主是对的,只是只是若是他不能太太平平的,我我纵一人占了他,又如何心安?” 许乐乐定定望着她,一字字道,“他是不是能太平,不在于他娶的女人能不能助他,而在于,他自个儿如何自处!一个男子若要倚仗女人的势利才能保自个儿平安,这样的男子,本就不值女子相许!” 一句话,令白氏如被雷击,喃喃道,“在于他自个儿如何自处?” 许乐乐勾唇浅笑,向她福身行礼,说道,“太子妃慢慢赏景,睿敏还要支应旁的客人,便不多陪!”见她仍默默出神,便转路沿小径离去。 刚刚绕过一排树木,但见人影一闪,一人已挡在面前。许乐乐骤见这俊挺身影,不禁后退一步,心里一声暗叹,只得福身见礼,说道,“睿敏见过五殿下!”心里暗恼,今日并没有允许男宾入园,这五皇子竟然如此无礼。 淳于昌微微挑眉,含笑道,“纵是为妻,也要对你一心一意,再容不下旁人?睿敏郡主,好大的口气!” 许乐乐听他转述自己刚才的言辞,自然知道都被他听了去,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因一时心软点拨更多,只是淡淡道,“睿敏一时有感而发,不想五殿下竟有此嗜好!”堂堂皇子偷听旁人说话,传出去终究不怎么光彩。 淳于昌一怔,忍不住轻笑出声,向前迈了两步,便已站在她面前,胸口几乎触上她的鼻子,含笑道,“若是本皇子说能够做到,睿敏郡主可肯下嫁?” 一缕似陌生,又极熟悉的男儿气息顿时掠入鼻端,许乐乐胸口一阵窒闷,但觉心中厌恶至极,退后一步,离那气息远一些,淡然道,“不愿意!” “为何?”淳于昌倒也不恼,只是挑眉而问。 许乐乐抬头,与他直直对视,唇角微挑,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说道,“五殿下之言,乐乐并不相信!” “那你信谁?”淳于昌冷哼,脚步慢慢前移,问道,“四哥吗?” 许乐乐又倒退一步,淡道,“不劳五殿下过问!” 淳于昌脚步微停,慢慢俯身,一张俊颜凑到她的近前,在她耳畔轻声道,“睿敏郡主自从见本皇子第一眼,便在引本皇子注意,本皇子今告诉你,你成功了,本皇子非娶你不可!” 许乐乐纤眉微拢,侧头向他注视,冷道,“五殿下想来是想多了!” “想多了吗?”淳于昌笑起,俯首凝视着她绝美的容颜,但觉心头怦动,不觉抬手,抚向她的面颊,轻声道,“就算是本皇子想多了,又能如何?本皇子” 手指将要触上那如白玉般的面颊,却见她纤眉一拢,一脸嫌恶的避开。 淳于昌手指顿时僵在半空,眸中闪过一抹恼意,却在她一双水眸的冷然注视下瞬间融化成水,轻叹了一声,摇头道,“帝京城中,多少闺阁千金求本皇子一顾,偏偏你对本皇子如此冷淡。不要紧,假以时日,你终究会知道本皇子的好!”脚步后移,慢慢向后退去。 许乐乐见他离去,暗暗松了口气,哪知刚一回头,但觉人影一闪,身子已被裹入一个坚实的怀抱,跟着面颊微温,已被他亲了一口。 淳于昌一触即放,连退十余步,笑道,“盖上本皇子的印记,你便是本皇子的人,今生今世,你无路可逃!”笑声扬起,带着得逞的张狂,扬长而去。 许乐乐狠狠咬唇,以帕子重重在脸颊上擦了几把,咬牙低骂,“无耻!”跺一跺脚,却又不能赶上去将他如何,只得仍转身回来,向畅春亭而去。 此时已是初夏时分,园子里花红柳绿,五彩缤纷,湖泛微光,一派欣然气象,正是游景好时节。午宴稍歇之后,众夫人、小姐尽数散入园子里赏景。而前院里的男宾,因园子里已住入许二小姐和两位姨娘,便不曾入园。 许乐乐见几位小姐迎面而来,笑着招呼,唤了几个丫鬟服侍,自个儿却转身沿湖而行。湖上笑语传来,但见许云欣、许云舒并桑可儿等几个年幼些的小姐们在湖上荡舟嬉笑,许云乐却与秦珊等几个秦家的姐妹沿着跨湖曲桥向湖对岸行去。 许乐乐且瞧且走,却见大小萧氏从另一侧小路出来,便站住笑问,“两位嫂嫂可用乐乐引路?这园子极大,莫要走丢了才好,回头大哥、二哥和乐乐要人,乐乐可赔不起!” 大萧氏“嗤”的一笑,指她道,“你不打趣人,没人当你哑巴!” 小萧氏却一把将她抓住,说道,“你来的正好,我要审你!”拉着她面向畅春亭,用下巴一指,说道,“那位沈小姐是怎么回事,前几日我可是听到七弟叫苦!” 许乐乐顺着她的目光瞧去,遥遥见畅春亭内已开了几处牌局,汤氏与太子妃、宁王妃和秦氏共坐一张牌桌。太子妃身畔坐着太子的侧妃李氏,宁王妃身边是宁王侧妃方艺琼,汤氏身边却是沈子涵帮着看牌。 许乐乐抿唇一笑,说道,“闻说这位沈小姐往府里跑的勤,却不知道七哥是什么心思?”沈子涵自从与公孙致相识,反而再不常见。 小萧氏叹道,“若你七哥有意倒也罢了,只是不管他怎么说,这位沈小姐竟是阴魂不散,你七哥直说你害他!” 许乐乐挑眉,说道,“他自个儿招惹人家小姐,怎么怨我?”说着又觉得好笑,向沈子涵望去一眼,笑道,“你们只顾着自个儿游玩,也无人给舅母看牌,还多亏了她有这份耐性!” 大萧氏轻啐一口,说道,“难不成要我们和她挤去?” 许乐乐忍不住笑道,“你是大哥巴巴的求了来的,又不必巴结舅母,自然不用去挤,又哪知道沈小姐的辛苦!” 大萧氏虽已为人妇多年,被她打趣还是脸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5“同盟?” 指她道,“你莫笑我,我闻说如今这帝京城中的名门世家,纷纷上书替子侄求娶你,横竖不过明年就给你定了人家,到时看我如何笑你!” 许乐乐抿唇笑道,“明年再说明年,如今我且笑着你!” 姑嫂三人一边说笑,也不进畅春亭,仍沿着湖岸慢慢的逛去。行至中途见陆轻漾、程秋茗行来,便唤二人一道。陆轻漾见是大小萧氏,微觉尴尬,瞬间便坦然上前见礼。 大小萧氏见她如此容貌举止,均是不禁暗叹公孙宁无福,一人一只手握了与她说话,倒是颇为亲热。程秋茗在一旁看着,心中不禁暗酸,却抿唇笑道,“瞧瞧,还是陆妹妹讨人喜欢,我一个大活人,二位将军夫人竟都不曾瞧见!” 许乐乐“啧”的一声,侧头瞧她,笑道,“这可怪了,怎么程姐姐吃起陆姐姐的醋来?” 大小萧氏见三人说笑随意,知道三人情谊不浅,便也与二人亲厚,五人说说笑笑,倒也热闹。 黄昏时分,戏台上锣鼓歇下,老夫人早已回去歇息,宾客也纷纷散去。秦氏与许乐乐忙着送一拔一拔的宾客出门。陆轻漾与程秋茗留到最后,见前边秦氏陪着程夫人等人离的尚远,陆轻漾握了许乐乐的手,悄声道,“乐乐,这几****进出千万小心一些,多带些人,莫要落了单!” 许乐乐一怔,想要多问一句,却见她眉宇间有些尴尬,瞬间明白是淳于弘杰有什么举动,便轻轻点头,说道,“陆姐姐放心,乐乐领会!” 程秋茗轻叹一声,握了陆轻漾的手出门,向许乐乐道,“今儿人多,我们也不曾好好叙叙,改日再一同坐坐罢!” 许乐乐点头,唤小厮前边去禀淳于弘杰,在二门上送二人乘小轿往前边去。 眼瞧着二人轿子去远,许乐乐刚刚转身,但闻身后有人唤道,“睿敏郡主!” 许乐乐回头,但见是一个年约七、八岁,长的颇为俊秀的小厮,却极是面生,不由挑了挑眉,问道,“这位小哥是哪个府上的?可是寻不见主子?” 小厮摇头,自怀中取出一信,说道,“我家王爷命小人将此信交给郡主,请郡主务必赏光!”说着塞到许乐乐手里,深施一礼,转身而去。 许乐乐挑了挑眉,见有人来,便顺手收入怀中,直等所有宾客散去,回了锦阑轩,才将信取出。但见是一封淡蓝色封套,封套角儿上绘着一朵白兰,极是雅致,挥动间,还有幽幽一缕淡香。 许乐乐将信慢慢打开,但见素雅信笺上只有一行苍劲有力的字迹,“明日未时,城东九味香,盼能一会!”落款是一个“顺”字。 端王淳于顺? 许乐乐挑眉,慢慢将信折拢,唇角不禁掠过一抹苦笑。 阴冷诡诈的宁王淳于康指使宁王妃麻氏劝说不成,便欲下药****。温文谦和的太子也出以侧妃之位,请太子妃也加以劝说,那么,这位光风霁月一般的端王,又要用什么手段? 心底泛上一抹疲惫,许乐乐无奈的捏了捏眉心。上一世,自己一无所有,受尽旁人的奚落嘲弄,满帝京城的名门公子无人问津,五皇子淳于昌肯娶她为妃,已是感激涕零,却终究没有善果。而这一世,自己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想不到又成了众矢之的。 默坐片刻,又忍不住淡笑出声,轻轻摇了摇头,许大小姐忍不住自语,“许乐乐啊许乐乐,你究竟要如何?”这众人瞩目的情景,总强过上一世被人加以白眼强吧,又何必庸人自扰? 一瞬间,心里一片清明,将信收起,传丫鬟入内服侍。 白芍一旁问道,“小姐,明日可去赴约?” “去!”许乐乐简短的应了一声,唇角挑起一抹笑意。她倒要瞧一瞧,这位端王殿下,又要使出何等手段? 第二日,九味香! 许乐乐到时,端王淳于顺已在等候,见了她来,不显惊喜,也没有势在必得,只是如约了一个多年老友一般,起身与她见礼,笑着让座。 许乐乐见他不入主题,自然也不多问,只是笑道,“端王殿下相召,睿敏受宠若惊!” 淳于顺含笑向她一望,伸手斟茶,说道,“九味香旁的或者比不上一品居,可是这茶却是不错!”口中说话,手上阳关三叠、韩信点兵、关公巡城娴熟的动作,将眼前六只茶盏斟了七分满,笑着伸掌示意,说道,“尝尝!” 许乐乐挑眉,取过一盏,先嗅茶香,再观茶色,随后才凑唇微微一抿,笑道,“好茶!” 一个斟茶,一个品茶,二人之间似有默楔。许乐乐心中暗叹,同是皇子,行事却各个不同,这位端王优雅华贵,寻常事在他做来,竟然行云流水,处处透着一抹高贵从容,而那位宁王殿下,言行举止,便流于粗鄙,难怪世家大族为子侄择偶,都会问及对方的出身。 这里许乐乐暗赞端王,淳于顺那里瞧着她也是满眼的赞赏。虽说只是丞相千金,许乐乐却有一股雍荣之气,那气度仪态,不似寻常官宦千金,竟似皇室贵胄。 二人茶过三道,才慢慢切入正题。淳于顺含笑道,“闻说父皇龙案上,求娶睿敏郡主的折子堆积如山,不知睿敏郡主做何想法?” 许乐乐浅浅一笑,说道,“非睿敏所能左右,又何必庸人自扰?” 淳于顺一怔,瞬间笑了起来,点头赞道,“好一个庸人自扰,看来,本王倒是一个庸人了?” 许乐乐微笑道,“端王殿下国之栋梁,岂是睿敏一介俗人可比?” 淳于顺含笑向她凝注,挑眉问道,“睿敏郡主此言,本王可以领会为对本王的赞赏?” 许乐乐笑道,“若是端王对睿敏说出此话,睿敏便不多问,照单全收便是!” 淳于顺哈哈大笑,手掌在案上轻拍,摇头道,“睿敏郡主当真是妙人,看来本王今日不该请郡主饮茶,却该饮酒!” 许乐乐微微一笑,手指在细陶茶盏上划过,说道,“饮茶才显风雅,饮酒却将端王殿下染俗了!” 淳于顺含笑向她瞧了片刻,突然展颜一笑,说道,“睿敏郡主将本王抬的如此之高,一会儿本王若是出言求娶,是不是睿敏县主会说一个‘不敢高攀’?” 许乐乐扬眉,含笑道,“怎么,端王殿下也要在皇上案头的小山上再添一把土?”如果说昨晚接信后她有此顾虑,此刻几盏茶饮过,便知端王心不在此! 淳于顺含笑摇头,说道,“睿敏郡主当真是聪敏睿智!” 许乐乐失笑,叹道,“皇上此语,似是将许乐乐绑死!”任是谁来赞她,似乎都要说到这四个字。 淳于顺笑道,“父皇品评,诚不欺我!” 许乐乐俯首为礼,笑道,“多谢殿下赞赏!” 淳于顺笑声扬起,做势还了一礼,却神色一正,说道,“若是睿敏郡主愿意下嫁,本王额手相庆,结彩相迎,只是本王知道,睿敏郡主不会为了权势委身!” 许乐乐微微一笑,点头道,“想不到端王殿下倒是乐乐知己!” 淳于顺含笑向她望了片刻,突然问道,“那么睿敏郡主可否告知,你心里是老四,还是老五?” 许乐乐扬眉,向他凝注。 自己与淳于信亲厚,有目共睹,那倒也罢了。怎么几乎所有的人,包括淳于昌本人在内,会觉得自己对他有所不同?一时间,许大小姐竟觉无话可说,只是问道,“端王殿下今日相召,便是要询问此事?”刚才,那句“端王是知己”的话,说的似乎早了一些! 淳于顺向她默视片刻,微微摇头,说道,“实不相瞒,本王今日约见郡主,是想与郡主结下同盟!” “同盟?”许乐乐扬眉。 淳于顺点头,目光落在案上的茶盏上,淡淡一笑,说道,“麻天昌被擒,麻氏一族转瞬便大厦崩倾,相信以睿敏郡主之智,不会瞧不出来!” 许乐乐微微点头,却不说话。 淳于顺道,“此话说出来,虽然有孛纲常,却也是实情。麻氏一族一倒,白氏一族并无多大实力,太子殿下再无支撑,他的储君之位,怕是难保!” 许乐乐不料他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番话来,不觉微微挑唇,笑道,“太子殿下助皇上理国多年,麻氏虽倒,朝中自然有他自己的一干近臣,任凭是谁,要想夺储君之位,怕没那么容易!” 淳于信摇头,冷笑道,“近臣?朝中那些老臣,哪个不是墙头草?至于那些新臣,怕还不会为谁誓死效忠!皇后将自个儿的侄女嫁宁王为妻,只道可以拉拢宁王,至少令太子得宁王一个助力,而宁王也果然是事事以太子马首是瞻,却孰不知,野心最大的,便是这位宁王!” 许乐乐听他所言句句在理,不由挑唇一笑,向他定定凝注,反问道,“难不成,端王殿下便没有野心?” 淳于顺一怔,瞬间笑起,点头道,“睿敏郡主当真是锐利!只是,睿敏郡主也该知道,不但本王不甘屈居人下,老四、老五又何尝没有野心?若是老四没有野心,去年为何假借游历为名,偷入边关?若是老五没有野心,又为何与封疆大吏私自结交?纵然是老六,如今虽一心向着老四,假以时日,怕也不是一个肯为人下的主儿!” 许乐乐但闻淳于信、淳于昌私下里的作为,他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禁暗暗心惊,却道,“四殿下、五殿下也倒罢了,六殿下年纪尚小,应当不会参予权利之争罢!” 淳于顺冷笑一声,说道,“年纪尚小?本王记得,靖安侯十四岁随老侯爷出征,一战成名,公孙大公子像他这般大时,也已征战沙场。我那位六弟性子虽率直一些,却不是个蠢人,其间糊涂的,怕也只有太子,竟将宁王当了自个儿人,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祸起萧墙!” 许乐乐淡道,“端王殿下瞧的透彻,却准备隔岸观火?” 淳于顺摇头,挑唇笑起,说道,“不,本王准备趁火打劫,若不然,今日也不会约见睿敏郡主!” 许乐乐被他逗笑,扬了扬眉,笑道,“这话可奇了,睿敏不过一介女流,端王殿下要趁火打劫,该寻个强盗才是,怎么寻上小小臣女?” 淳于顺瞧着她淡淡笑起,说道,“睿敏郡主连出二计,可保江州一方太平,短短十日,可资边关应急军饷,郡主之才,尚不止此,得郡主一人,胜过得十万奇兵,本王不会瞧错!” 许乐乐起初闻他问起心中之人是谁,只道他要通过她与之联合,此刻却不料他竟然给自己如此高的赞誉,心头不禁微震,挑眉向他凝望。 自己所胜的,不过是有了上一世的经历,知道何时会发生何事,提前趋利避害罢了。想不到,眼前的端王目光如此锐利,虽不知事实的真相,却准确捕捉到事情的根源。 微抿了抿唇,许乐乐轻轻摇头,笑道,“端王抬举睿敏,江州一事,皆因江州知府是睿敏四叔,肯听睿敏一言,又有顺城老侯爷相助,才可勉强令江州得一时太平。而济宁一事,更是不值一提。济宁新任知府,是睿敏二叔,济宁田庄是睿敏生母所留,睿敏有所留意罢了!” 淳于顺微微勾唇,含笑道,“睿敏郡主,你又何必将糊弄父皇之言来对付本王?你纵知道济宁府没有收粮,却又如何知晓早早提醒许知府收粮?若不然,短短十日,从传信到收粮,再押赴边关,许一江和公孙宁有天大的能耐,怕也没有如此迅速!” 这番说辞果然骗不了所有人! 许乐乐心底暗叹,却挑唇道,“那依端王殿下之见,难不成是睿敏未卜先知?” 淳于顺扬眉,居然点了点头,说道,“除此之外,本王想不出旁的原故!” 许乐乐心中暗惊,脸上却扬出一个灿然笑容,笑道,“端王殿下说笑!” 淳于顺身子前倾,认真瞧着她道,“乐乐,你我联手,有胜无败,本王知道你心高气傲,断断不会任人左右,可是,要想全由自个儿做主,唯有居于高位,才可随心所欲,不是吗?” 许乐乐默然,良久才点了点头,说道,“端王殿下此言不假,只是有一样,自古两国相争虽然积骨成山,可是最惨烈的争斗,却在宫墙之内。睿敏不过一介臣女,只求自保,并不想卷入皇室纷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6你真好 淳于顺眉端一挑,摇头道,“只是如今太子、宁王、老四、老五都一意得了你,怕是你不能置身事外罢?如今唯有本王,只与你结盟,却不强你下嫁!” 许乐乐与他双眸对视,隔了片刻,才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端王殿下,今日你我所言,若是传了出去,怕对殿下不利,若是睿敏不愿与殿下结盟,殿下可会杀人灭口,以除后患?” 淳于顺挑眉,问道,“睿敏郡主何出此言?” 许乐乐耸肩,说道,“睿敏怕死,若端王殿下要将睿敏毁尸灭迹,只好应下!若不至此,睿敏便再想一想!” 淳于顺一怔,瞬间哈哈大笑,摇头道,“睿敏郡主,当真是有趣!”笑声渐收,见她挑眉望来,神色微正,说道,“本王既敢和睿敏郡主说此番话,便不怕此话传出,今日睿敏郡主若肯,本王欢喜不禁,若是不肯,本王自当依礼相送!” 许乐乐扬眉,便点头笑道,“如此,睿敏便放心了!”垂眸默默将此事前后思索。 淳于顺也不催促,只是另换了茶,慢慢冲泡。 许乐乐在脑中将此事想了几回,款款起身,向淳于顺一礼,说道,“请端王殿下见谅,此事睿敏无法答应!” 淳于顺挑眉,却慢慢将茶斟好,伸掌示意她饮茶,才问道,“可能告诉本王,是何缘故?” 许乐乐点头,仍坐回椅中,说道,“如殿下所言,如今皇上的案子上有许多求娶许乐乐的奏折,与殿下结盟,想来殿下有法子将此事压下,甚至全部驳回。如此睿敏虽得一时自在,却也得罪了许多人,其间不乏世家旺族,朝中重臣。” 淳于顺扬眉,问道,“睿敏郡主不愿得罪人,难不成便由父皇给你指一门亲事?若是你心中所喜也倒罢了,若是不喜呢?” 许乐乐抿唇一笑,说道,“此事尚无定论,或者事有可为!” 淳于顺定定向她凝视,片刻缓缓笑起,点头道,“也对!老四、老五都对你势在必得,若你被指给他二人之一,到时自然相助自己的夫君!”抬手抚了抚自己下腭,笑道,“本王是不是要重新考虑,要不要将你杀了灭口?” 许乐乐好笑,说道,“端王殿下又岂是言而无信之人?” 淳于顺笑出声来,眼底却是毫不掩饰的失望,怅然道,“不能得睿敏郡主相助,本王之憾!” 许乐乐一默,心知已无话可说,款款起身行下礼去,说道,“睿敏告辞!”见他点头,微一唅首,转身便向门外行去。 手掌刚刚握上门柄,但闻淳于顺唤道,“睿敏郡主!” 许乐乐手掌一顿,整个人停住,却并不回头。 淳于顺带着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本王希望,至少睿敏郡主不会与本王为敌!” 许乐乐慢慢转身,望着他俊挺的面容,轻轻点头,说道,“但能相避,绝不为敌!” 一瞬间,淳于顺眉眼舒展,露出一个清和笑容,点头道,“但愿如此!” 许乐乐抿唇垂首,又行一礼,转身开门而去。 就在各大世家求娶睿敏郡主许乐乐,皇帝留中不发之时,边关战报再传,言道大邺、几木两军在步应关对峙,十数日僵峙不下,上骑都尉公孙宁夜袭敌营,成功烧毁敌军粮草,迫使几木大军退兵二百里。 皇帝龙颜大悦,加封公孙宁少将军衔,俸五十石。一时间,靖安侯府满府庆贺之声,便连三公子公孙显、四公子公孙达都笑道,“想不到这小子生的俊秀,倒比我们更早封为将军!” 许乐乐心中也是欢喜,闻言笑道,“生的俊秀与封将军有什么关系?三哥、四哥可不是胡说!” 公孙达笑着逼到她面前,指她道,“还不曾说你,那日五弟请旨,分明是你授意,这等好事,只想着你五哥,我们都白疼了你!” 许乐乐被他说穿,却脸不红气不喘,挑眉道,“乐乐倒想告诉四哥,奈何四哥不在殿上,又如何请旨?” 公孙达笑骂,“你个小没良心的,那天五弟分明是与人换值,当我们不知道吗?” 许乐乐假装惊讶,说道,“是吗?那日竟不是五哥当值?看来此事当真是天意!” 公孙达见她装模作样,斜眼瞧着她笑,说道,“小鬼灵精,如今且由着你猖狂,回头皇上指了婚,看谁来治你!” 许乐乐撇唇,说道,“指婚又如何?横竖乐乐还未及笄,出嫁还早!” 汤氏一旁听到,不由将眉头一拢,说道,“乐乐,那些世家旺族的子侄也倒罢了,我倒是要问,四殿下和五殿下,你究竟属意哪一个?” 许乐乐扬眉,失笑道,“怎么舅母也问此话?” 汤氏叹了口气,将她招到身边坐下,握着她手,说道,“你莫不当回事,前日我怎么听柳阁老的夫人说,你们家二小姐誓嫁四皇子,已求到秦贵人那里!” “哦?”许乐乐一怔,倒有些意外,说道,“我倒不曾听她说起!” “傻丫头!”汤氏推了推她,说道,“如今四殿下未曾开府便已封王,又统管着兵部,众皇子中,除了端王殿下,便是以他声势最隆、风头最盛,四殿下与你亲厚,这帝京城的夫人、小姐谁不知道,许二小姐要嫁他为妃,她们自然是瞒着你!” 许乐乐默然,垂目略一思索,点头道,“云乐自上元节夜宴,便对四殿下钟情,此事也是众人皆知,会如此相求,原也是情理之中!” 汤氏冷笑,说道,“许云乐或者不过为情所困,而秦家若是插手,为的怕是那兵部的大权!” 建安侯府与靖安侯府一样,尽皆出身将门,淳于信统管兵部,便是捏着所有武将的升迁,建安侯府自然会想法子拉拢巴结。 许乐乐点头,却道,“四殿下面上虽然谦和,实是个有主意的,断不会受他们摆布,舅母放心便是!” “傻丫头!”汤氏摇头,说道,“我们一门功勋,凭的是沙场上流血流汗,又怕什么,舅母是担心你,若是若是你心里果然是四殿下,可要早些寻他拿个主意,横竖宫里还有个贤妃娘娘,及早相求才是!” 许乐乐点头,挑唇笑道,“舅母放心,乐乐知道!” 辞出靖安侯府,许乐乐上轿,随着轿子的轻晃,心里不断思忖。上一世,是秦琳进宫,宠冠后宫,一手替许云乐安排,将她赐淳于信为妃,这一世 想到此处,心中悚然一惊,一手抓住轿子窗棂,喊道,“停轿!” 轿子顿时停下,许乐乐坐直身子,一颗心怦怦直跳,心底一个声音大喊,“许乐乐,你这个笨蛋,你除去了秦琳,却忘了这一世有了秦翊,秦家有意将许云乐嫁给他,秦翊又岂会不从中周旋?” 咬了咬唇,一手挥开轿帘,向赵承道,“你设法往宫里传个信儿,我要见四殿下!” “是!”赵承躬身领命,调马而去。 许乐乐定了定神,将轿帘放下,说道,“走罢!” 轿子重新抬起,晃晃悠悠刚行出半条街,便闻前边马蹄声响,白芍的声音喜唤道,“小姐,是四殿下!” 许乐乐大喜,忙将轿帘掀起,但见淳于信在前,路宁在后,已奔到轿前。 淳于信乍见许乐乐的轿子,也是大喜,忙翻身下马,上前道,“原来睿敏郡主,请下轿一叙!” 许乐乐点头命人落轿,下轿向他见礼,含笑道,“睿敏见过四殿下!” 淳于信难得受她一个全礼,只立着向她笑望,待她起身,才道,“我刚好在一品居订了席位,便去坐一坐罢!” 许乐乐点头,重新上轿,跟着他向一品居来。 一品居雅室,二人刚一进门,还不曾说话,便闻门外一阵脚步声响,已有人直冲入外间,江河的声音唤道,“爷!爷!”声音颇为急切。 淳于信微诧,将门打开,问道,“出了何事?” 江河向许乐乐一望,也顾不上避忌,说道,“方才得了信儿,说皇上已经拟旨,赐许二小姐为齐王妃,这一会儿,怕是旨意已到了相府!” “什么?”淳于信脸色大变,问道,“你何处听来?” 江河急道,“是贤妃娘娘宫里的小安子所说!还说还说”目光向许乐乐望去,一时不能出口。 淳于信顿足道,“还说什么?这会儿了你还藏着做什么?” 江河道,“还说,同时将睿敏郡主赐五皇子殿下为妃!” “五五弟?”淳于信身子一晃,险些不能站稳。 许乐乐惊闻,只觉整个人如被雷击,半晌不能动弹,心头滚滚,只一句话来来去去,“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淳于信强压下脑中的一片昏眩,咬牙道,“乐乐,你先回去,我这就进宫去求父皇!”一掀袍摆,拔步便向门外冲去。 江河大惊,急声唤道,“殿下,不可!” 路宁在门外也早已听到,忙双手一张拦住,急声道,“殿下,三思啊!” 淳于信大怒,喝道,“让路!”手掌直击,竟一掌向路宁胸口印去。 路宁不敢接掌,忙侧身避开。 淳于信再不多瞧他一眼,一闪出门,便向楼梯奔去。 路宁、江河二人大急,互视一眼,同时急唤,“殿下殿下”自后追了过去。 二人的呼唤令许乐乐回神,心头悚然一惊,抢步追了出去,唤道,“四殿下!四殿下留步!”连唤数声,见他不理,不由大声唤道,“淳于信,你给我站住!” 淳于信脚步一顿,回过身来,沉声道,“乐乐,你放心,我定求了父皇收回成命!” “不!”许乐乐摇头,慢慢行到他面前,仰头与他对视,一字一字道,“你不能去!” 淳于信脸色大变,一把握住她肩头,说道,“乐乐,你傻了吗?你没听到,父皇将你赐五弟为妃!” 许乐乐脸色变的青白,点头道,“我听到了,皇上将许云乐赐你为妃!” 淳于信点头,说道,“我要去求父皇,将你赐我为妃!” “不!”许乐乐摇头,说道,“你不能去!” 淳于信不解的瞧着她,问道,“为何?难不成,你愿意嫁五弟为妃?” 许乐乐直直与他对视,隔了良久,才重重点头,说道,“是!我愿意!” “你”淳于信如遭雷击,整个身子一颤,不信的望着她,又问道,“你你说什么?你你愿意嫁五弟为妃?” 许乐乐抿唇,却坚定的点了点头。 淳于信脸色惨白,咬了咬牙,切齿道,“我不信,你再说一次!” 许乐乐定定望着他,一字一字道,“我许乐乐愿意嫁五皇子为妃,你不要去!” 淳于信狠狠的瞪着她,眼底由不信变成迷惑,由迷惑变为狂乱,渐渐越加疯狂,不禁仰首大笑,大声道,“你愿意!你居然愿意!好!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踉跄着退后几步,指着许乐乐道,“我明白了,怪不得!怪不得你从不肯应我,怪不得你一直不让我去请旨,原来原来你心里真正有的是他!是本王的亲弟弟” 许乐乐整个人僵立当地,胸口窒闷,只觉无法呼吸,默默的望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一直不肯应他,是因为她的不确定,一直不肯让他请旨,是以为,这件事不会再发生。她以为,自己重活一世,做了许多的事,可以令这一切改变,却忘了秦翊的存在。 见她不语,淳于信越发以为自己说中她的心思,咬着牙冷笑出声,连连摇头,喃喃道,“太子妃生辰,你第一次见到五弟,便对他有所不同,我一直想不明白,却原来原来”一口气堵在胸口,顿时说不出话来,口一张,一口鲜血激喷而出,身子晃了晃,扶着墙壁慢慢软倒。 “爷!” “爷!” 路宁、江河大惊抢上。 许乐乐也是大吃一惊,向前抢出几步欲扶,却终究忍住。 淳于信手臂一振,将二人推开,硬撑着身子站直,狠狠瞪着许乐乐,指她道,“许乐乐,你好!你真好!” 许乐乐脸色苍白,咬牙道,“路宁,扶你家主子回去!”身子一转,向着楼梯疾冲而下。 晚了!她终于晚了一步! 她以为她重活一世,必能改变一切,如今才知,历史的齿轮从不曾改变它的方向,不管她如何挣扎,它总是固执的依着它的轨迹转动。 只是,分明有那么多人的命运因她改变,她并不敢太过笃定。皇帝旨意已下,又岂会为了任何人更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7被指婚 淳于信刚刚封王,又掌管兵部,却立足未稳,若是此时他逆了皇帝的旨意,龙颜震怒之下,他的锦绣前程,皆成泡影,她害了他上一世,不能再害他这一世。 直到淳于信被路宁等人扶着离去,另一间雅室的门才慢慢打开,淳于昌一袭锦袍,玉冠束发,缓缓步出,灼亮的眸子,将一张俊美的容颜越发衬的如玉般润泽。 她愿意! 果然,她对他的厌恶,对他的憎恨,不过是吸引他的手段!她愿意!不惜激的淳于信吐血,她仍愿意嫁她!好!这很好! 五皇子唇角微挑,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向身后随出的李改淡声吩咐,“回宫!”衣袍微掀,大步向楼梯行去。 许乐乐回府时,天色已近黄昏,刚刚跨进府门,便见许云乐快步迎来,怨声道,“你去了哪里,许多人寻你不到!” 许乐乐垂目向她一望,勾了勾唇角,问道,“有事?” “当然!”许云乐一把将她衣袖拽住,便向正厅行去,一边向门口小厮吩咐,“还不快去禀报,就说姐姐回来了!” 姐姐? 许乐乐挑眉,若非得已,她可从来不会唤自己“姐姐”!将衣袖从她手中拽出,默默随着她向厅门行去。 许云乐也挑了挑眉,回头向她一望,神情中便露出些得意。 听到禀报,许一鸣自厅内出来,催促道,“乐乐,快些罢,圣旨已到了两个时辰,单等你接旨!”目光与许乐乐眸光一触,不自觉的有些躲闪。 许乐乐扬眉,心中微觉奇异,却无瑕多想,随口应了一声,脚步却停住,说道,“那便容女儿回去换朝服!”她是御封的二品郡主,不同许云乐,要穿着品制的朝服接旨。 “我的小姑奶奶!”皇帝身边的全公公从厅内奔了出来,擦了把额头的汗,说道,“不用换了,宣了旨,奴才还得回宫缴旨!” 许乐乐挑唇,笑道,“怕是不合规矩罢!” “从权罢!”全公公苦笑。这位睿敏郡主当真沉得住气,居然没问一句圣旨的内容。 许乐乐淡道,“公公虽是好意,此事传了出去,乐乐可担当不起,还是换了罢!”不等他应,转身便向二门行去,一边还吩咐青萍,“你快行一步,替我准备朝服!” 青萍、白芍二人随着她一日,自然也知道圣旨的内容,心里替自己家小姐不平。青萍闻命答应一声,匆匆而去,却在转入垂花门便慢下步子。 待睿敏郡主换了朝服从后宅出来,又是过了大半个时辰。全公公早急的火上房,一见许乐乐进来,忙在香案后一站,扬声道,“许一鸣、许乐乐、许云乐接旨!” 许一鸣当先跪下,秦氏跪在他身侧稍后,许乐乐随后,许云乐跪在许乐乐之下,身后马氏带着云舒、云欣,以及乌央央一片许相府的下人。 但闻全公公尖着嗓子宣旨,前边自然是赞许一鸣教女有方,随后赞许乐乐、许云乐二人如何聪颖贤良,最后道,“今,赐相府千金许云乐为齐王妃,睿敏郡主为五皇子妃,钦此!” “臣接旨!” “臣女接旨!” 父女三人齐应,磕下头去。许一鸣起身,上前一步将圣旨接过,吩咐管家常青奉上红包,连声向全公公道谢。 全公公连连道喜,说道,“恭喜许相爷,一下子出了两位王妃,日后富贵荣华不可限量,今日天晚,回头奴才再来讨一杯喜酒!” 许一鸣连应,亲自送出府去。 许云乐瞧着全公公的轿子离去,回头望向许乐乐,得意的扬眉,说道,“如今我唤你一声姐姐,怕是日后你要唤我一声皇嫂呢!” 许乐乐眼眸一沉,却勾了勾唇角,淡笑道,“恭喜齐王妃!”款款转身,仍向后宅而去。 马氏一旁瞧着,心中说不出的羡慕。一门两王妃,还都是正妻,这等荣光,怕是满帝京城都寻不出第二家。可惜,可惜自己的女儿尚小,许一江也没有许一鸣如此的门第,否则以云欣、云舒的样貌,自然也可以争个王妃诰命,让自己下半辈子有所凭依。 许云乐亲眼瞧着许乐乐与淳于信亲厚,心中认定她心中之人必是淳于信,如今接到圣旨,纵不嚎啕大哭,也必然脸色难看,哪知道她脸上神情不变,只是清清淡淡一语,仿佛此事与她无关一般。 一入锦阑轩大门,白芍便急命人将大门关上,跟着许乐乐进了屋子,才问道,“小姐,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许乐乐苦笑,也不换衣裳,便在椅中坐下,一瞬间,整颗心皆是疲惫。 青萍咬了咬唇,皱眉道,“小姐,这事奇的很!如今小姐正在风头上,四殿下又刚刚接管兵部,论理皇上要指婚,也该指给四殿下,怎么成了五殿下呢?” 白芍也道,“四殿下和五殿下一母同胞,兄弟二人迎娶姐妹二人,怎么将妹妹指给了哥哥,姐姐指给了弟弟,皇上这是老糊涂了不成?” 许乐乐怔了怔,抚在额头上的手慢慢放下,低声道,“怎么会?”是啊,怎么会?当今皇帝正当盛年,又是一代明君,怎么会老糊涂?若不是老糊涂,那这场指婚 心念电闪,许乐乐心头突的一跳,整个人便霍的坐直了身子。皇帝没有老糊涂,他既然将那么多求亲的折子压下,自个儿心里必然已有了主意。而如青萍所言,如今帝京城中,风头最劲的女子是她,风头最劲的男子便是淳于信,那么,皇帝此举 一瞬间,许乐乐只觉心跳加速,如要从口中蹦出来一般。 淳于信封王,接管兵部,所有的人都道,如今大邺朝的皇子中,以端王淳于顺和齐王淳于信的风头最劲,那就是说,这两个人,是皇位最有力的争夺者。 而淳于信与淳于昌又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的母族,便是他的母族,并无区别。那两人的势力,便区别于两人的姻亲。此时,皇帝下这道旨意,将风头最盛的自己指给淳于昌,是因为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许乐乐却心惊的按着胸口,不敢相信。 上一世,因自己失了名节,毁了闺誉,始终困居相府后宅,与淳于信、淳于昌兄弟相识,是在几木大军挥兵攻占大邺,大邺军粮丢失,大军大败,公孙明远率兵增援,退敌步应关外 那应该是在数月之后,战报传来,朝中一片欢腾,靖安侯府大宴庆功,汤氏为了让自己散心,将自己接去,与淳于信、淳于昌相遇 许乐乐皱眉,闭了闭眼睛,突然笑出声来。 原来,改变的仅此而已。几木大军终究会败,上一世是败在公孙明远的手上,这一世败在公孙宁的手上,而她终究会结识淳于信、淳于昌,而这两个人,又都会求娶 求娶? 许乐乐皱眉,思绪有片刻的停顿。 是了,求娶!上一世,也是兄弟二人同时求娶她许乐乐。那是为了什么?上一世的她,分明是无人问津,名门世家退避三舍,她曾经诧异,为何两位帝京城中最引人注目的皇子会同时求娶,却从没有答案。 上一世,在自己嫁给淳于昌十多年之后,淳于信仍肯舍弃江山陪自己一死,她从不曾怀疑他对自己的真情。而淳于昌 许乐乐冷笑。 上一世,在被淳于昌陷害,随着淳于信逃亡的路上,她曾无数次自问。为什么?当年一意求娶,十多年夫妻,他会如此待她?却始终没有想到答案! 想不到,再世为人,她突然想通了,原来,原来是为了靖安侯府一门对自己的宠爱和疼惜,为了使公孙一门的虎将为他所用! 他,淳于昌,娶她,是为了拉拢靖安侯府的支持!可惜!可惜他却低估了大邺朝在公孙一门心中的份量,意图令靖安侯府同他一起谋逆不成,在失望之余,才有了他对自己最后的陷害,只因他看透了淳于信对自己的一片深情 揉了揉额角,许乐乐的思绪,由前世抽回了今生,突然想道。 如今端王、齐王两强并立,满朝文武知道,名门世家知道,皇帝又岂会不知?一山难容二虎,若是任由两强壮大,兄弟之间便难免争竞,那时,怕无人能够阻挡。 而防患于未然的最好方法,就是再扶值一人,三强鼎立,令他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诸皇子之中,太子已经势衰,宁王出身卑微,都不足以与这二人抗衡。余下的三位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年幼,便只剩下五皇子淳于昌。而淳于昌也刚刚一十六岁,离开府封王还有两年。两年,足够端王或齐王壮大自己的力量。 那么唯一令淳于昌势力迅速与二人比肩的方法,那便是联姻,将帝京城中最强盛的一股势力以赐婚的方式送到五皇子手里,以他牵制另外两人,不使一方独大,也令二人不敢火拼? 如此说来,许云乐被指给淳于信,自己以为上一世是秦琳,这一世是秦翊所为,实则,却又未必! 波光潋滟的眸子,由最初的迷乱变的清明,渐渐的,透出一丝冷凝。这个老狐狸!许乐乐咬牙,慢慢站起,一边吩咐红莲服侍沐浴更衣,一边说道,“白芍,你去知会赵承,递牌子,我要进宫!” “是!”白芍也不多问,点头应命,匆匆而去。 夏日的皇宫,繁花似锦,一团富贵景象。 许乐乐一袭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二品朝服,由恩泽门进宫,随着小太监过永巷穿御园,向凤鸾宫来。 按规矩,指婚之后,她要进宫谢恩,但是在见皇帝之前,她想见一见陈贤妃。四、五皇子都是她的儿子,她想知道,其间曲折,她这个做母妃的,是不是知道? 哪知刚刚进入御花园,便闻有人“咦”的一声,唤道,“许乐乐,怎么是你?” 许乐乐一怔停步,转过头,便见一侧小径上行来四个女子,流云鬓垂,做女儿打扮,领先之人,竟是数月不见的原两广总督现敌前戴罪的倪厚之女,倪纤云倪大小姐,在她身后,是兵部侍郎席子谦之女,席秋华席大小姐,另两位女子,却瞧着眼生。 许乐乐心中了然,入选秀女三十人,除六人收入后宫,另二十人均被指婚,剩下这四位,还没来得及指婚,便有几木国大军犯境,皇帝无瑕他顾,这四人便耽搁了下来。 领路小太监一听她对许乐乐直呼其名,立时喝道,“大胆,这位是昨儿刚指婚给五殿下的睿敏郡主!” 倪纤云等人虽然入选,因为一没有皇封,二没有指婚,不过是寻常的秀女,而许乐乐身有二品诰命,又指婚淳于昌,身份上高出四人许多。 倪纤云等人虽居后宫,也闻说许乐乐封为郡主,但指婚是昨天的事,四人却并不知道。闻小太监一喝,四人均是一怔,另两人已行下礼去,说道,“见过睿敏郡主!” 倪纤云一怔之后,神色倒是一松,虽有不愿,却终究是在宫里,并不敢造次,也跟着行下礼去。席秋华却是脸色大变,勉强跟着行礼,两道眸光却如淬了毒的刀子一般,在许乐乐身上狠狠一刮。 许乐乐浅然而笑,抬了抬下巴,说道,“免礼罢!”并不愿与这几人多言,转身便走。 “睿敏郡主!”身后倪纤云将她唤住,慢慢站直身子,目光向小太监一扫,说道,“这位公公,我们有话与睿敏郡主说,可否稍等?” 小太监脸上现出一些犹豫,向许乐乐望去。 许乐乐淡淡一笑,向他轻轻点头。小太监躬身,独自向后退出二、三十步方才停住。 倪纤云见小太监走远,方慢慢行到许乐乐身后,扬了扬眉,冷笑道,“睿敏县主变成睿敏郡主,许大小姐果然是好手段!” 三个称呼都被她唤了出来,许乐乐忍不住笑出声来,慢慢转身,挑眉望向倪纤云,淡道,“倪大小姐过奖,倪大小姐入选秀女,也是可喜可贺,只是如今仍居储秀宫,却令人十分惋惜!” “你”倪纤云咬唇,向她瞪视片刻,却突然笑了出来,扬了扬下巴,淡笑道,“同是皇上指婚,你不过早一些罢了,到时谁向谁行礼,还不一定呢!”如果她被指婚给四皇子淳于信,淳于信为长,淳于昌为幼,自然是许乐乐给她行礼。 许乐乐好笑,挑眉瞧她一瞬,淡淡道,“想来倪大小姐不知,昨日被指婚的,不止我许乐乐一人。舍妹云乐,已指婚为齐王妃倪小姐虽处深宫,想来也知道,谁是齐王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8不堪大用? 一句话,顿时将倪纤云强装的高傲击碎,一张脸顿时色变,失声道,“你说什么?我不信!” 许乐乐冷笑,“我许乐乐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传圣旨!” 倪纤云脸色渐渐变的青白,咬唇默了一瞬,突然笑起,摇头道,“许乐乐,你得意什么?你已成定局,我们却还不曾指婚!你得不到,旁人却未必得不到!” 许乐乐心口一疼,脸上却不动声色,淡道,“倪大小姐以己度人,又怎知旁人是想得的?”抬了抬眼皮,眸光向她身后的席秋华一扫,说道,“若是倪大小姐唤我,只是为了说这些,那么大可不必!”说着,转身欲走。 倪纤云咬牙,默然不语。席秋华却上前一步,唤道,“许乐乐!” 许乐乐挑眉站住,又再回过身来。席秋华慢慢越过倪纤云,停在她的面前,抬了抬下巴,与她直直对视,冷冷道,“许乐乐,你在我们面前又何必如此得意?你费尽心机讨好皇上,封一个县主,再封一个郡主,又能如何?到头来,亲生的爹爹仍然不会多看你一眼,他疼的,仍是另一个女儿!要不然,为何会是云乐指给齐王?”上元节后,许云乐痴恋淳于信,在闺阁中早已不是秘密。 万万不料,席秋华会说出这一番话来。许乐乐定定的注视着她,脸上神色不动,脑中已是一片轰鸣。一瞬间,昨天回府时许一鸣的神情在眼前一闪而过,许乐乐心里顿时透亮。 是啊,纵然皇帝有意用淳于昌牵制淳于顺、淳于信二人,帝京城中,世家如云,任一家拿出来,也是不小的势力,为何偏偏绕一个圈子,借自己扯上靖安侯府?难道难道 直挺挺的站着,双腿却显的有些无力。许乐乐唇角挑起,却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点头道,“席大小姐所言不错,乐乐处境,席大小姐自然感同身受,只是,爹娘的疼爱乐乐虽然没有,却不必仰人鼻息!”说罢,翩然转身,再不向四人瞧上一眼,婷婷而去。 话虽说的强硬,但她却不能不感叹,相似的际遇,令席秋华较旁人更加敏感,一句话,一针见血,直指根源。 自己在帝京闺阁之中风头虽劲,但终究只是靖安侯公孙明远的外甥女儿,而许云乐却是建安侯秦义的外孙女儿,靖安侯府虽一门虎将,论权势,建安侯府却不遑多让 许乐乐唇角抿出一抹苦笑,暗暗骂道,“许乐乐啊许乐乐,你几时也为这虚名遮掩,区区二品郡主,便遮蔽了你的眼睛?” 皇帝指婚,事先不会不问及许一鸣,而两位皇子同时求娶,许云乐誓嫁淳于信,在许一鸣心里,终究是疼爱许云乐多一些,所以,才有今日的结果! 许乐乐闭目,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上小太监,向凤鸾宫而来。 陈贤妃闻说她到,忙命人唤了进来,待她行了礼,携着她的手拉她坐在身旁,凝目向她端祥片刻,含笑道,“第一次见你,原是因了李夫人,那时只想着你是阿如的女儿,不料你能做我的儿媳妇,这是怎样的缘份?” 许乐乐微微一笑,垂头道,“乐乐也不曾料到!” “不曾料到吗?”陈贤妃笑,语气里带了些椰愉,问道,“我怎么听说,你从见到老五第一眼,便对他没有好脸,还敢给他排头吃?” 许乐乐语结,不禁苦笑,张了张嘴,却无从解释。 难道能说,自己上一世便是淳于昌的王妃,因为被他所害,所以对他的厌恶并非做作? 见她欲言又止,陈贤妃却似会错了意,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老五身旁女子虽多,我却还是第一次见他急赤白脸的非娶谁不可,可见对你也极是上心。你放心,若是他敢欺负你,你来和我说,我去替你骂他!” 许乐乐抿了抿唇,却也只能点头。 本来以为,如此指婚是皇帝为了平衡几位皇子间的势力,她想探出陈贤妃的心意,可是席秋华一番话,又令她将原来的认知全部推翻,一些话便压在心底不曾说出,只在陈贤妃处坐了坐,便起身告辞。 陈贤妃倒也不留她,只是携着她手送出门来,说道,“我知道,你与云乐一向不睦,只是如今既然指婚,日后各在一府,也不必再念着旧恶,她如今还没有诏封,又在禁足,你便替我传句话儿罢!” 许乐乐点头,福身向她行礼,说道,“乐乐知道,娘娘请回罢!” 陈贤妃笑道,“论理,你该叫一声母妃了!” 许乐乐低应,又施一礼,才转身离去。 随着引路的小太监出了风鸾宫,一腔心绪,竟比进宫前还纷乱一些,脚步越迈越是沉重,竟慢慢停了下来。 小太监奇怪,唤道,“睿敏郡主?” “嗯?”许乐乐抬头,望着眼前这张面孔,略有一瞬恍惚,隔了片刻才吁一口气,说道,“小公公,我想见见柳贵人,不知可否方便?” 小太监忙道,“郡主要去,奴才引路便是,只是柳贵人新宠,不知可否得见!” 许乐乐微笑,说道,“小太太带路便是!”二人一前一后,向新封贵人柳凡的云祥殿而来。 宫门外报了进去,柳凡听说她来,忙起身相迎,将她行礼的动作止住,握着她手,说道,“我们姐妹,又何必拘这俗礼?” 许乐乐微微抿唇,笑道,“如今是在宫里,岂是外头可比?姐姐此言是对乐乐的情份,乐乐可不敢如此轻狂!” 一旁柳凡带进宫的丫鬟杨子“噗”的笑了出来,说道,“贵人和郡主都糊涂了,昨儿睿敏郡主指婚给五殿下,怎么还能和贵人姐妹相称?” 柳凡一听,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当真是我糊涂了!”命杨子上茶,牵着许乐乐的手坐下,向她细细端详,问道,“乐乐,这桩亲事,你可欢喜?”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我们身为女子,终身大事,均由不得自个儿,有什么欢喜不欢喜的?” 柳凡见她眸中掠过一抹淡淡的怨恼,心中顿时恍然,不由轻吸一口凉气,握着她的手指便紧了紧,轻声道,“不想妹妹也如此苦命!” 许乐乐微微摇头,不愿深谈此事,抬眸向柳凡一望,问道,“姐姐在宫里,一切可好?”二人虽知此时差了辈份,但一个唤“姐姐”,一个唤“妹妹”,只权当不曾留意。 虽然没有明言,柳凡自然知道她问的什么,一张俏脸顿时一红,转眼却又透出一些苍白,轻轻点头,说道,“皇上对我甚好,多谢妹妹念着。只是”咬了咬牙,目光向窗外望去,狠狠道,“不想那一个”指了指西北方向,压低一些声音,说道,“素日倒是小瞧了她!” 西北方向,宫殿如云,许乐乐却知道,她指的是新近由才人晋封为贵人的秦翊,不由一挑眉,问道,“她可曾找过姐姐的麻烦?”柳凡最先侍驾,不想被秦翊后来争先,如今竟压着她一头。 柳凡摇头,说道,“如今我们都立足未稳,她忙于固宠,怕还顾不上我,我只恨只恨自个儿太笨,眼见着她得宠,却什么也做不了!” 许乐乐忙将她手掌握紧,说道,“来日方长,姐姐何必急于一时?孰不知急中易出错,姐姐先要保全自身要紧,至于她,缓缓图之便是!” 柳凡轻吁一口气,点头道,“你放心,我也不过与你说说罢了,断不会为了她,伤了自个儿!” 许乐乐这才放下心来,问道,“那位潘美人与姐姐可有来往?” 柳凡轻轻扬眉,问道,“潘美人?她与我怎么会有来往?” 许乐乐默了默,将托陆轻漾透信儿的事说了一回,又摇了摇头,说道,“潘家这位小姐乐乐不曾见过,实不知是何等样人,只是此事姐姐心里有个数,留神瞧着便是!” 柳凡听到自己进宫之后,她还在为自己运筹,心里感激,反手握着她手,说道,“你放心,这宫里任凭是谁,我都会留着三分小心!倒是你”细细瞧着她的神情,问道,“乐乐,你可有什么打算?” 许乐乐摇头,说道,“横竖如今只是指婚,我也只能走一步瞧一步了!”微微敛眉,心中暗暗盘算。上一世,自己是两年后淳于昌开府封王时成亲,若是时间不改,她便有两年的时间可用! 柳凡从她递牌子进宫,便以为她为了自个儿的亲事而来,心中颇为为难,此刻见并非如此,不由问道,“乐乐,今日你来,难不成只是为了瞧我?” 许乐乐抬眸睨她一眼,笑道,“怎么,竟然不成?” 柳凡轻啐她一口,笑道,“昨儿指婚,今儿你便巴巴的跑进宫来,我才不信你除了瞧我,没有旁的事!” 许乐乐摇头,叹道,“我是进宫拜见贤妃娘娘,刚出凤鸾宫,又想到你,便转来瞧瞧!” 柳凡见她神色间有些不定,问道,“乐乐,你心里有什么难决的事?” 许乐乐想了想,自己与淳于信、淳于昌之间的关系并不好言明,只是道,“方才进宫,我遇上了倪纤云和席秋华!”当下将席秋华的话重述一回,叹道,“姐姐不知,乐乐此时,只想冲到爹爹面前,向他问个明白,却又知不能!” 柳凡挑眉,想了片刻,点头道,“席秋华此人虽心胸狭窄,但她为人谨细,此言,怕也有几分道理!” 许乐乐心中原有的几分希望被她一句话击个粉碎,只暗暗咬牙,心头恨恨。 如果说,上一世自己嫁给淳于昌,也是父亲许一鸣所为,那么,自己后来所受,也是他一手造成!只是,他不是秦氏,不是淳于昌,而是自己亲生父亲,又能将他如何? 心中念头电闪,突然微微笑起,一扯柳凡衣袖,凑首在她耳畔,轻声低语。 柳凡脸上掠过一抹诧色,转瞬笑出声来,指着她道,“你呀,这脑袋里在想什么?” 许乐乐推她,说道,“如今也只能请姐姐帮忙!” 柳凡似笑非笑,说道,“我只问你,你当真只是气恨难平,还是心里在吃谁的醋,不愿意给人家留着?” 许乐乐勾了勾唇角,淡笑道,“能够一箭双雕,何乐不为?”竟然并不否认。 柳凡眸中闪过一抹担忧,握着她手,说道,“妹妹,此事姐姐助你,只是如今圣旨已下,亲事已成定局,你莫要糊涂!” 许乐乐点头,抬眸与她对视,郑重点头,说道,“姐姐放心,乐乐断断不会置自个儿于险地!”心底却暗暗冷笑。有了上一世的经历,这一世,她说什么也不会嫁给淳于昌,大不了最后关头,与他同归于尽! 柳凡哪里知道她心里有这个念头?心知她心智远在自己之上,只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多问。 三日之后,禁足中的许云乐得皇帝特许,随许乐乐一同进殿谢恩。望着伏跪于地的两位女子,皇帝向许一鸣笑道,“丞相与朕君臣十余载,不料今日竟成了姻亲!” 许一鸣忙出班跪倒,说道,“皇上厚爱,微臣之幸!” 皇帝点头,侧头望向殿前立着的淳于信、淳于昌兄弟,脸上便现出一些满意,大袖一挥,正要说话,却见殿外守卫的侍卫疾步进殿,单膝跪下,扬声道,“启禀皇上,军前急报!” “传!”皇帝沉声低喝! 随着话落,一名军校踉踉跄跄奔进殿来,扑前跪下,磕头道,“启禀皇上,东海落日国进犯,联合几木国,围攻我军,步应关失守,失城十二座!几木大军已过三州!” “什么?” 一句话,仿如炸雷一般,令满朝震惊。皇帝手掌一拍龙案,喝道,“说细一些,秦将军呢?汤将军呢?朕的二十万大军呢?为何会令敌军深入?” 军校伏地回道,“我军腹背受敌,军心已乱,秦将军命倪将军死守步应关,亲自带兵出关拒敌,不想落入圈套。倪将军开关相救,却被敌军杀入,步应关失守,二十万大军死伤过半!” 死伤过半! 皇帝脸色大变,咬牙道,“他二人何在?” 军校回道,“汤将军和公孙都尉拼死冲杀,将秦、倪两位将军救出,退兵百里,困守河内!只是步应关内再无兵力可拒,河内仅能自保,却无法抗击敌军,敌军绕过河内,攻下十二城,夺去三州,如今汤将军、公孙都尉带着十万大军被截在敌后!” “倪厚!”皇帝咬牙,心中恨恨不已。怎么从来不知道,倪厚如此不堪大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9为妾! 一时间,朝上纷议,纷纷指责倪厚不该擅自出关,误国误民。下跪的许乐乐却唇角浅勾,露出一抹笑意。果然与上一世相同,几木大军受挫,联合落日国进犯 上一世,秦天宇开关迎战,落入敌方圈套,与这一世并无二至。而上一世的押粮官虽非倪厚,但失粮获罪,立功心切,开关拒敌,却与倪厚同一心思,早在她预料之中! 不同的是,上一世是公孙明远凭着十数载威名,震慑敌军,才有喘息之机,带着残军杀出重围。而这一世的公孙宁,却因许乐乐事先窥破天机,料敌机先,事先谋定退路,退守河内。 如今看似虽险,在他们据守的河内,却早已做了充足准备,并不足为虑。 历史厚重的齿轮,沿着它的轨迹缓慢的转动,却在一双纤纤妙手的推动下,又有多少人改写了命运。许乐乐唇角浅勾,忍不住抬头向淳于信望去一眼。 接下来 果然,淳于信在片刻的震惊之后,当即殿前跪倒,大声道,“父皇,落日国区区弹丸海国,胆敢犯我大邺,儿臣请命,亲率大军拒敌,荡平落日海国,扬我大邺国威!不平海寇,誓不还朝!” 誓不还朝! 上一世,许乐乐只是听闻落日国进犯,齐王请战,却不料,竟有此誓言。 微微抿唇,抬头望向前方腰身挺直,当殿而跪的身影,心头,有一阵恍惚。 誓不还朝!他这个誓言,是当真为了大邺,还是为了逃避?上一世,这一世,两世的情形迅速重合,却已分不清,哪一个才是它原来的样子? 终究是一代明君,震怒之后,皇帝迅速镇定下来,闻淳于信请战,不觉眉端一挑,点头道,“不料齐王倒有此雄心!” “齐王殿下,不可!”定国公出列,说道,“皇上,齐王虽有惊世之才,只是从不曾带兵,此次落日国与几木勾结,必然倾巢而出,天朝皇子,岂可亲身犯险?”老将军掀袍一跪,向上大声道,“皇上,老臣请旨,平灭落日国!” “定国公此言不妥!”不等皇帝说话,齐王淳于信已经接口,说道,“我大邺朝哪一位将军不是沙场拼杀而回?哪一位将军没有第一次?本王若是没有记错,定国公十六岁便已领兵,公孙上将军十四岁已杀敌立功,如今本王年已十八,又为何不能领兵?” “老臣领兵之前,曾随军历练三年,公孙上将军十四岁杀敌,却是十七岁第一次挂帅,齐王从未征战沙场,将不比帅,齐王虽武艺高强,但为帅者当先以兵为先,还请皇上三思!”定国公寸步不让。 皇帝轻轻点头,说道,“齐王,沙场非同儿戏,秦将军领兵多年,尚落入敌军圈套,你又有何把握,能胜此仗?” “秦将军领兵多年,仍得惨败,可见方才定国公所言也不尽然。父皇!儿臣以为,落日国虽与几木国勾结,但落日国胜在海战,几木国胜在陆战,如今落日国大军登岸,必有所短,儿臣率我大邺水陆之师,截断落日国退路。落日国前军必乱,只要稍有喘息,汤将军趁势还击,强过我大邺直接增兵步应关正面为战!” “皇上” “皇上” 文臣武将一个个出列,各抒己见,齐王声音朗朗,时时回应其间,当殿历数攻守利弊,言之有物,终于将一殿老臣驳的闭口不言。 皇帝沉吟良久,转向始终未语的许一鸣,问道,“依许相之见呢?” “皇上!”许一鸣跪前行礼,说道,“微臣一介书生,并不懂兵法,只是方才齐王所言,臣以为大有可为。只是步应关惨败,大军伤亡惨重,臣以为,水师出征同时,应增兵派将,前往步应关接应,双管齐下,可保万无一失!” 狡猾! 淳于信心底暗哼。许一鸣此言,既肯定了他,又不驳斥一干老臣,可以说是两头取好! 齐王殿下听得出来,一国之君又岂会听不出来?皇帝微一扬眉,似笑非笑向许一鸣一望,说道,“看来众人说的都不错啊!”眸光转处,却瞧到了殿末跪着的许乐乐身上,便开声问道,“睿敏郡主,依你之见呢?” 怎么问到她的身上? 许乐乐眉端微动,磕下头去,说道,“回禀皇上,臣女闻齐王殿下与诸位大人所言均甚是有理,臣女一介女流,不敢妄议朝政!”不就是打太极吗?她许乐乐又如何不会? 还不敢妄议朝政? 皇帝闻言,不禁好笑,顺着她的话道,“你有何想法,尽管说来,朕恕你无罪!” “谢皇上!”许乐乐磕头,声音朗朗,在大殿上回响,说道,“臣女以为,分兵两路虽两头皆顾,却也必然削薄兵力。若是以陆路增援步应关,大军正面交锋,天朝兵马远途而至,难有难算。可是若不增援,又恐大军无望之下,军心更乱。依臣女之见,步应关一方虽败,秦将军、汤将军均是沙场名将,手中仍有十万大军可用,只要有喘息之机,必会破围而出,何不派出一支轻骑,疾骑绕袭敌营,布疑扰敌,给被围大军传递增援的讯息,以安军心!” “一支轻骑,岂能解大军之围?”建安侯秦义冷哼,脸色极是阴沉。秦天宇兵败被围尚在其次,但这一次惨败,损失的却是建安侯府的威名。 许乐乐眸光向他一瞥,抿唇不语。 皇帝也向秦义一望,说道,“秦爱卿,你等睿敏郡主说完再说不迟!” 秦义躬身应道,“是!” 许乐乐见皇帝晗首示意,便又续道,“派出轻骑增援,一则,救兵如救火,轻骑行兵迅速,可以短日之内赶到。二则,轻骑战斗力极强,虽不能攻破几木大军,但后方故布疑阵,令河内大军有喘息之机,并不是难事。三则,轻骑早日赶到,步应关前战事一起,便可掩护大邺朝真正的大军顺利开往落日大军后方,不使敌军知觉,给对方以措手不及!” 一番话,说的满朝众臣暗暗点头。皇帝也是马上得天下,默默听罢,赞道,“睿敏郡主,可惜你身为女子,若不然,这一次,便是你杀敌立功之机!” 这可是一个帝王的赞誉。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俯首道,“臣女一介女流,大胆妄言,不过纸上谈兵,当真征战沙场,怕是连马都吓的骑不稳呢!” 皇帝听她说话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摇头道,“睿敏郡主,当真是不得了!”说着这话,目光便向淳于信、淳于昌兄弟扫去。微一沉吟,点头道,“齐王听旨!” “儿臣在!”淳于信朗声而应,向上拱手。 皇帝道,“朕封你平冠元帅,率水师十万,陆师十万,荡平海寇,保我疆土!” “是!”淳于信大声领命。 皇帝点头,说道,“再过三日便是你开府封王,齐王妃年幼,尚不能完婚,那就先立两名侧妃罢!” “父皇!”皇帝话声一落,淳于信便扬声接口,冗声道,“父皇,儿臣身为大邺皇子,四海不平,何以家为?儿臣立誓,不平海寇,誓不还朝!不灭落日,誓不成家!” 此誓一出,朝中顿时一寂,便有不少人的目光扫向许乐乐身后的许云乐。 谁不知道,齐王殿下求娶的是睿敏郡主许乐乐,到头来,却是将许云乐指他为妃,他此时虽然拒纳侧妃,但后一句,显然也是给了这位未进门的齐王妃一把掌。 许云乐脸色微变,心中却是喜怒掺半。淳于信不纳侧妃,她自然心喜,但他一句“不灭落日,誓不成家”又重重击在她的心上。许云乐嘴辱微颤,但在这金殿之上,哪里敢多说半句?心中不怨淳于信对她毫不顾忌,一股怨气竟全数放在许乐乐身上。 她当殿出这风头,却令齐王立下这样的誓言!又令她许云乐情何以堪? 皇帝闻淳于信说的豪壮,却颇为赞赏,点头道,“好男儿当志在报效家国,朕准奏!” “谢父皇!”齐王谢恩起身,却不自觉回头望向仍俯跪殿上的女子。但见她螦首微垂,纤弱身影俯跪于地,竟不曾向他瞧上一眼。 自从许乐乐进殿,他心底便针扎一般的难受。他殿前请战,心中只想,“她既要嫁五弟,我便远离帝京,成全了她!”可是,话虽如此,想到此一去再不能见她一面,心中仍是酸苦。 分兵派将,大军定于五日后出发,由齐王于满朝将士中亲自挑选兵马。而陆路由靖安侯世子、十万禁军统领、显武将军公孙克亲率五千轻骑疾驰前往,第二日出发。 大事议定,皇帝命众臣起身,才又望向殿中的两位女子,笑道,“许相,你有女如此,不但是你许相之幸,也是我大邺之幸啊!” 许一鸣忙躬身应道,“小女无知,随口胡言,有污圣听!” “哎”皇帝摆手,说道,“许相又何必自谦?”双眸微凝,向下瞧了片刻,说道,“你膝下无子,只得了这两个女儿,朕一句话便全都要了来,当真是过意不去!”女儿若嫁入寻常人家,或者老来还可依靠,可嫁入皇家,便只能是皇家的人。 许一鸣不知道他怎么说出这番话来,心中诧异,却只是伏首于地,不知该如何应答。 高高在上的君王稍稍一默,突然道,“齐王这身为兄长的既不肯立侧妃,老五也再等几年!朕的储秀宫还有四位入选秀女不曾指婚,也罢!今日便都给了你,权做补偿,你能再添一儿半女,朕心里也觉宽慰!” 这一句话出口,殿内顿时一片哗然。四位秀女,莫说倪纤云、席秋华系出名门,便是另外两位,也是官家嫡女,皇帝一句话,竟然全赏给许一鸣为妾?这样天大的荣宠,当真是闻所未闻。 而唯有许乐乐悄悄松了口气。昨日她向柳凡相求,便是为了此事。刚才战报传来,以为皇帝就此将此事搁下,哪知仍是提了出来。 殿前淳于信正在自伤,一听这道旨意,顿时一怔,便不自觉的向许乐乐望去。但见她整个人仍与刚才一样,不曾有一丝改变,微微垂头,瞧不见面容,整个纤细的身子纹丝不动,并未因这道炸雷般的旨意有一丝晃动。 莫名的,唇角便掠上一丝笑意,目光向身侧的淳于昌一扫。 她曾经说过,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倪纤云等人宫中等候指婚,朝中早有纷议,这四位小姐是为自己和淳于昌所留。如今一下子全部赏给了许一鸣,联系到樊香儿和袁青眉之事,他自然知道这又是小狐狸的手笔。 只是他很想知道,她此举,是为了淳于昌还是自己? 许一鸣闻言,也是顿时懵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皇帝见他僵跪不语,问道,“怎么,许相,朕以四位秀女换你两个女儿,你还不乐意?” “不!不!”许一鸣一个激灵回神,忙磕头谢恩,说道,“圣上荣宠,臣深感惶恐!只是怕委屈了四位小姐!” 皇帝“嗯”的一声,淡道,“有什么委屈,爱卿一国之相,国之栋梁,能嫁给爱卿,怕还是旁人求不来的,又有什么委屈可言?”金口御言,轻轻一语,已决定了四名女子的命运。 朝中群臣面面相觑,均说不出话来。虽说此次甄选秀女,早已言明会赐婚朝中清贵,也有不少秀女迎入臣子府中,但是为妾这却是闻所未闻。更何况,其间还有倪纤云,倪大小姐! 要知在战起之前,倪厚之女倪纤云在众多秀女之中可说是众相瞩目,以她的家世,她的样貌,莫说嫁入名门世家,便是指为皇子正妃也不为过,而如今,未指给皇子也倒罢了,竟然是指给了许相爷为妾! 为妾为妾 于是,便有人暗暗猜测。倪厚前方连连失利,皇帝不愿阵前斩将动摇军心,此举,会不会是给倪厚的一个惩罚? 群臣猜议之中,兵部侍郎席子谦却满嘴苦涩,心底说不出是何滋味。 席秋华中选之后,虽不敢奢望她能为皇子正妃,却也盼她指入皇室,日后有助于家族兴旺。战起之后,指婚之事一拖再拖,眼看四皇子便要开府封王,几乎所有的人认定,留在宫里的几位秀女,是给四皇子、五皇子的王妃或侧妃。哪里知道,事到今日,皇帝一句话,竟然给许一鸣为妾!大殿之上,旨意传下,储秀宫中最后四名秀女,两广总督倪厚之女倪纤云、兵部侍郎席子谦之女席秋华与外任官员赴京的已故江南漕运使高大人之女高飞羽、腾庆府知府邢宁峰之女邢红英,赐丞相许一鸣为妾,依照出身贵贱,分两匹接入相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0起兵! 许一鸣但觉整个人头晕脑胀,一时想不通自己如何就得了这天大的恩宠,却只能磕头谢恩。 旨意传入相府,秦氏顿时如遭雷击,半天没有回神,传旨太监刚一出府,她整个人便再难支持,软软坐倒在地。自己和许一鸣,本是恩爱夫妻,可是,自从樊香儿入府,二人便渐行渐远,到如今已是形同陌路。 本来还想,只要打压了樊香儿,他仍会如这十年一样,处处听她指使。哪里知道,一个樊香儿未除,又来一个袁青眉,袁青眉还未料理,这一赐,竟然就是四个四个 许相夫人抬头,茫然的望向相府高大的屋宇,只觉一颗心,阵阵发冷。这里还是自己的家吗? 而新晋的睿敏郡主,许大小姐许乐乐,当离开金殿,上车一瞬,回首望向那高大巍峨的宫殿,却眉目飞扬,笑出一脸的灿烂。 许相府,要热闹喽! 三日后,淳于信开府封王,虽说齐王府中未立侧妃,却因如今齐王的声势如日中天,到府庆贺之人络驿不绝,较端王毫不逊色,比宁王又强出许多。 而这一日,淳于信心绪不宁,每每门外传报有客前来,均是心头一跳,引颈翘望,而每一次,均是满怀失望。当门外传报,许相到贺时,淳于信心头不禁怦然,而望着他身后跟随的几个厮仆,眸底的亮光便一寸一寸的黯了下去。 她没有来! 端王、宁王开府封王,她均到府祝贺,而偏偏到他,她人不曾到,竟连句话也没有。 瞧着齐王殿下黯淡下的眸光,许一鸣心中了然,说道,“齐王殿下出征在即,想来府中多事,不便多扰,微臣两个女儿也已是待嫁之身,不便前来,还望齐王殿下见谅!” 待嫁之身? 淳于信一怔,这才想到,许乐乐已指给自己的弟弟为妃,日后再也不是他随时可以约见的小狐狸了! 一缕寂寥,悄悄的自心底窜起,片刻间,蔓延全身,深入骨髓,竟带起无边的心痛。 淳于信狠狠咬牙,压下身体掠起的微颤,强笑道,“许相所言有理,本王岂会计较?”侧了身,引许一鸣入厅落坐。 而在许相府中,许乐乐隔窗而望,想到两日后便要出征的男子,心中似酸、似苦,还悄悄的带着抹甘甜。 正这时,小丫鬟进来回道,“大小姐,前院传话,说鲁大虎求见!” “鲁大虎?” 许乐乐扬眉,点头道,“带他进来罢!” 偏厅里,许乐乐待鲁大虎行了礼,问道,“可是哪里出了事?”仲夏时节,春耕早过,秋收还早,各处店辅也早已安置妥当,鲁大虎求见,只能是什么地方出了意外。 鲁大虎摇头,回道,“不是小人见大小姐有事,是宋大人,他说上门求见不便,托小人传话,说要见一见大小姐!” 宋文杰?去年的探花,如今的兵部员外郎! 许乐乐挑眉,这个人,她几乎忘了! 来到宋文杰相约之处,许乐乐左右一望,不觉微微一笑。这寒门学子,终究与名门世族不同,相约之处一非一品居,也非九味香,更不是太和居,而是城北一处尚算干净的寻常茶楼。 宋文杰见许乐乐进来,忙上前见礼,引着她入座,也不等上茶,便苦着脸道,“许大小姐,你要我怎么办?”认识的时候唤许乐乐“许大小姐”,此时许乐乐已得了两回诏封,他仍是没有改过口来。 许乐乐见他说话没头没尾,不觉好笑,扬眉问道,“什么怎么办?” 宋文杰唉声叹气,说道,“我原道你便是四殿下,四殿下便是你,如今你们你们这个样子,我不知道该助着谁?” 许乐乐唇角笑意微敛,向他默视片刻,问道,“他还好吗?” 虽然三天前在金殿上遥遥望他一眼,可以瞧见他苍白的面容和微白的唇,可见那天吐血之后,他必然大病一场,可是,仍想在宋文杰嘴里,听一个“好”字。 宋文杰摇头,说道,“好什么?这几日魂不守舍的,我们也不敢劝!” 许乐乐抿唇,轻声道,“慢慢便会好些!”是啊,上一世,在他得知自己被赐婚淳于昌,也曾急怒,可是后来,他仍然好端端的领兵出征,建功而回,再好端端的当他的皇帝,如果不是后来 眼前,似又出现飞溅的鲜血,许乐乐猝然闭目,压下心头疾窜而上的酸痛,再睁开双眸,眸底已只是一片波光潋滟,再也不见一丝情绪。 抬头望向宋文杰,慢慢道,“宋大人,你记得,护住他,便是护住我,两日后他便出征,我要你想方设法跟着他,寸步不离!” 虽然知道他终究能回来,但是,这一世的事,有一些已被她改变,她不敢赌,也赌不起,她要他平安! 宋文杰闻言,先是一怔,跟着眸光一亮,问道,“许大小姐,你心里并不是当真想嫁给五殿下,是不是?” “是与不是,又能如何?”许乐乐摇头,唇角却是一抹淡然的浅笑,伸手握住宋文杰的手,一字字道,“宋大哥,我将四殿下托你,你一定要让他平安回来!” 纤柔的手掌,带着绵软的温度,令宋文杰身子一颤,但一声“宋大哥”又令他心头一片清明,抬头直视着许乐乐,重重点头,说道,“你放心,有我,就有他!” 二人一个相托,一个承诺,没有人质疑,一个文弱书生,跟着上沙场,又拿什么保护旁人?只是二人都觉得,只要他许下这个承诺,淳于信便能安然回来! 得他承诺,许乐乐缓缓一笑,一颗本来虚悬的心,似乎变的踏实一些。门外唤进两个人来,一唤狄山、一唤景宁,指着道,“他们二人原是我的随从,日后便跟着你罢!”这两个人武功高强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精熟水性。 宋文杰虽未见过二人,却也只是扬了扬眉,点头。 许乐乐见他仍然没有一个谢字,接受的仿佛理所当然,不由微微一笑。又道,“今日的话,不要让他知道!” 宋文杰向她深望片刻,点了点头,便带着狄山、景宁二人告辞而去。 隔窗瞧着他上马,许乐乐脑中出现当初那个呆头呆脑,不会骑马的宋文杰,唇角不觉勾出一抹笑容,眼底却笑意退去,渐渐变为一抹冷凝。 他走了,这一去,应该就是三年!上一世,他回来之时,自己已经是淳于昌的恭王妃,而这一世 许乐乐心底冷笑。不!这一世,绝不会相同! 两日之后,大邺朝水陆两军四更集齐,五更点兵,齐王淳于信亲率二十万大军出征。 帝京城东城门外,大军集结,出征将士个个满脸凝肃,挺然而立,满朝文武罗列城门前相送,千万百姓,更是将两侧道路围的水泄不通。 万众瞩目之下,但见城门内缓缓驰出一骑,白衣银甲,齐王淳于信端坐马上,往日温和的笑容敛起,俊美的容颜,竟现出一抹冷然的肃杀之气。 围观众人仰首而望,原来那高高在上,华贵的令人移不开眼睛的四殿下,如今,那满身逼人的凌利,竟令人不敢迎视。 在他的身后,忠勇将军公孙乾、龙虎都尉公孙显、昭武校尉公孙达,明威将军汤镇南,游击将军汤镇北,兵部员外郎宋文杰等文臣武将二十余人各率护卫随后,一个个顶盔贯甲,英姿勃发,便连几名文臣,也多了一抹凌利的气势。 白芍一指挑着连帘,瞧见这番声势,不由皱眉,问道,“小姐,为何四殿下选的都是我们府里的人?”虽然她随着许乐乐到相府已有一年,私下说起,还是当自个儿是靖安侯府的人。 许乐乐也是隔帘而望,闻言唇角勾出一抹笑意,说道,“此次出征凶险,自然要选信得过的!”虽然他被指婚的是许云乐,但在建安侯府和靖安侯府之间,他仍然选择了靖安侯府。 除去少将军公孙宁被困河内,显武将军公孙克率五千轻骑陆路增援步应关,大败战报传来之时,六公子公孙衍、七公子公孙致危难中投军,现已在城门前列队。而余下兄弟三人,尽数被淳于信点来。 白芍不禁担心起来,问道,“小姐,咱们府的公子都去,万一有个好歹” 许乐乐微微摇头,轻声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靖安侯府满门忠烈,那是他们的宿命!你放心,几位表哥自幼学文习武,没那么容易出事。”她知道,众兄弟这一去,虽然极为凶险,却终究建功而回,比起上一世的担惊受怕,这一世,她只要等! 白芍闻言,想到几位公子的武功,不由点了点头,心里的担忧一扫而空,又再挑帘张望,口中喃还在絮絮叨叨,“小姐,你瞧瞧狄山、景宁,竟然不比旁的将军差呢!” 许乐乐浅笑出声,说道,“他们不过是宋文杰的护卫,怎么和将军比!”话虽如此,遥遥见狄山、景宁二人一身劲装骑在马上,倒也果然英伟不凡。 白芍的目光却又移到宋文杰身上,不由笑出声来,说道,“一年前,这宋书呆子连马都不会骑,如今居然穿上戎装,倒是似模似样的!” 许乐乐也是一笑,说道,“你呀,人家现在是六品员外郎,你还呆子呆子的叫!” 白芍吐了吐舌头,说道,“他还不是一直叫小姐‘许大小姐’么?” 许乐乐横她一眼,摇头不语。 这里二人悄议,那里淳于信一行已驰至送行众臣面前。淳于信一手带缰,翻身下马,大步行来,在群臣之前立着的太子面前停下。 太子定定向他凝视,心底,却是思潮泛涌。如今,他还是一朝太子,可以代天子送别出征将士,可是,等眼前之人回来,这江山、这朝堂,怕再也没有他立足之地! 默然良久,太子伸手接过侍卫送上的一碗酒,说道,“四弟,此去盼你大败敌寇,扬我国威!” 淳于信点头,双手将酒接过,朗声道,“大败敌寇,扬我国威!” 身后,他亲点的一众文臣武将跟着齐喝,“大败敌寇,扬我国威!” 淳于信仰首将一碗酒饮尽,信手一抛,向太子行礼,说道,“太子殿下静等捷报便是,臣弟告辞!”身子一转,跃身上马。 身后众将也随之上马,轰然之声整齐划一,颇有声势。 淳于信马上再一拱手,扬声喝道,“起兵!” “起兵” “起兵”将令一道道传了下去,直达云霄。 淳于信听着一声声喝令,目光不觉向城门两侧的人群扫去。明明知道不可能,可是多盼在这一刻,能见到那张倾城绝艳的面孔,哪怕只是一眼。 预料中的失望,在心头悄悄蔓延,但,已不容他再有片刻的拖延。淳于信抿唇,双腿一夹,轻喝一声,催马向前驰去,大军随即开拔,浩浩荡荡,向东而去。 “小姐,走了!”白芍放下车帘,向许乐乐低回。 “嗯!”许乐乐点头,听着车外将士整齐的踏步声声声远去,不由轻轻叹出一口气来,说道,“绕道南城门进城罢,先去靖安侯府!” 今天出城,她特意选了一辆没有相府标志的寻常马车,此刻大军正在出城,寻常百姓尽数挡在城门内外,要想通行,怕没那么容易。 近午时分,许乐乐刚刚回府,便见管家常青迎上,躬身道,“大小姐,五殿下已等候多时!” 淳于昌? 许乐乐挑眉。如今,他倒来的光明正大!“嗯”了一声,并不多问,抬步便向正厅行去。 淳于信刚走,淳于昌来寻自己,又不知有何事! 见她进来,淳于昌慢慢站起,眸光向她略一打量,含笑道,“今日我一早送了四哥便来见你,不料你早早出门,不知去了何处?”说话熟络,且不拘礼,倒似多年的情侣般。 许乐乐几不可见的撇了一唇,不应他的问话,端端正正施下礼去,说道,“睿敏见过五殿下!” 淳于昌上前两步,说道,“你我之间,又何必拘这俗礼?”说着便要握着她的手扶起。 许乐乐起身,稍稍退后一步,避开他相扶的手掌,淡道,“君臣之别,岂能轻废?” 淳于昌双手扶空,微微一愕,眸中便现出一抹恼意。眸光在她身上一转,眼底的冷意却又退去几分,柔声道,“你我虽未大婚,却已有夫妻之名,你又何必拒我千里?” 听到“夫妻”二字,许乐乐心头顿时涌起一股厌恶,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下,却淡笑道,“既未大婚,便不是夫妻,况睿敏又何曾拒五殿下千里?五殿下言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1一查便知! 没有吗? 淳于信向她深深凝望,但觉眼前女子,分明触手可及,却偏偏又似离的及远,如烟似雾,让他捉摸不定。可是,越是无法捉摸,越是想离的近些,再近些,看个清楚。 许乐乐不想与他探讨大婚不大婚的问题,唤丫鬟奉了茶,便问道,“五殿下此来,可是有事?” 淳于昌含笑,说道,“纵我无事,便不能来瞧瞧你?” 这个人今日是来和她加深感情的? 许乐乐皱眉,却不再问,只是端起茶慢慢抿了一口。 淳于昌见她不语,眸光越发深了几分,轻轻挥手,立在身后的李改便躬身退了出去。淳于昌向白芍、青萍一望,才又转向许乐乐,说道,“乐乐,我有话和你说!” 许乐乐抬头,向白芍、青萍二人一望,想了一瞬,点头道,“你们都出去!”白芍、青萍二人应命,福身一礼,退了出去。 许乐乐挑了挑唇角,瞧向淳于昌,淡笑问道,“难不成五殿下也有军国大事相商?”虽然极力压制心中的厌恶愤恨,眉梢眼底,仍是露出一些讥讽。 淳于昌被她一问,满肚子的话却一时说不出来,默了片刻,才叹道,“乐乐,你我的亲事已成定局,你何必仍这样和我说话?” 许乐乐挑了挑眉,垂下眼帘。 是啊,何必和他这样说话?心底突然掠上一抹笑意。再世为人,她做了五年的准备才回到帝京,却仍然没有办法以正常的心态来面对他,要不然,又怎么会有这天大的误会? 深吸一口气,许乐乐微微抿唇,抬头向他直视,淡声道,“五殿下,皇上指婚,睿敏受宠若惊,只是既然指婚,你我相见多有不便,若是殿下不想迎娶一位闺誉有损的王妃,无事还是不要常来相府的好!” “闺誉有损?”淳于昌扬眉,摇头道,“本皇子寻自己的未婚妻子说话,怎么会损害到闺誉?”慢慢起身,踱到她面前,俯下身向她逼视,冷冷道,“或者,睿敏郡主心里,喜欢的是本皇子的四哥?” 微温的气息,轻轻的抚上她的面颊,微馨的男儿气息,带着久远的记忆扑面而来。 许乐乐呼的起身,一掌将他推离,冷笑道,“看来,今日五殿下是来羞辱臣女!”霍然转身,便向厅门行去。 “许乐乐!”淳于昌挑眉低喝,身形一闪便已将她截住,冷笑道,“怎么,睿敏郡主,是心思被本皇子说中,恼羞成怒?” “不错!”许乐乐扬眉,冷冷与他对视,一字一字道,“我许乐乐心里之人是四殿下,并不想嫁你为妃!” “你”淳于昌怒起,一把握住她的肩头,咬牙道,“许乐乐,你可知道,此话传了出去,你是什么罪名?” “什么罪名?”许乐乐冷哼,一把将他手掌挥开,冷笑道,“这不是五殿下想听的吗?臣女不过是顺殿下之意罢了!臣女怕什么罪名?什么罪名又能如何?我许乐乐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左不过一死!又有何惧?却不像你五殿下,心怀天下,壮志未酬,有许多的舍不得放不下!” 一张小嘴,词锋凌利,咄咄逼人。淳于昌气的咬牙,胸口一起一伏,冷道,“睿敏郡主,你好大的胆子!” 许乐乐冷笑,说道,“臣女的胆子一向不小,不劳五殿下提醒!” “你”淳于昌咬唇,俯首下望,却对上许乐乐丝毫不避,燃火的眸子。那眸中竟似燃起滔天的恨意,一瞬间,令他胸口如被重锤击中,痛闷难当。为什么?若说以前她对他的憎恨,是为了吸引他而做出的样子,为何如今还会有这种感觉? 为什么? 胸中的怒火,一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失措和慌乱。“乐乐!”淳于昌哑声低唤,缓缓摇头,说道,“你你方才我不过说笑,你又何必当真!”傲然高贵的五皇子,连自己都不知道,声音已不自觉的放软。 “说笑?”许乐乐冷笑,仰了仰头,冷声道,“五殿下,你贵为皇子,难不成便可对臣女肆意羞辱,还要臣女不要当真?或者只有你五殿下有些脸面,我许乐乐是不要脸面的?” “你”一淳于昌气息一窒,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深吸一口气,才慢慢道,“乐乐,我并无此意!”眼瞧着许乐乐一张冷脸,心头暗恼。分明,亲耳听到她说愿嫁,今日来此,也是为了示好,怎么会说出那种话来。 许乐乐侧头,咬了咬牙,才压下心头的厌恶,皱眉道,“那便请五殿下说明来意,若是无事,臣女恭送五殿下!”虽然恨不能将眼前之人剥皮拆骨,现在却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这是要逐客啊! 淳于昌心头怒起,咬牙道,“你和四哥也是如此说话?” 许乐乐勾了勾唇,挑眉向他冷视,淡道,“五殿下想知道,何不去问四殿下?”幽冷语气,瞬间降至冰点,连刚才的恨怒也似无踪。 “你”淳于昌突然觉得气馁,窒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才柔声道,“乐乐,我来不是和你吵架!方才是我不好,不该胡乱说话,不要恼我可好?”说着话,慢慢靠近,便想拥她入怀。 轻柔的语气,似乎带着一种蛊惑,令许乐乐心神微恍。上一世上一世自己在孤独无望中挣扎,便是被这个声音所迷,将他当了自己的天,自己的性命 微触的身体,令她迅速回神,速速退后一步,避开他的触碰,袖中手掌紧握,平稳了声音,淡道,“臣女不敢!”疏离的语气,仍然拒人千里。 淳于昌微微一默,说道,“乐乐,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与四哥亲厚,对我却又不同。我始终不知道,你心里在意的,究竟是我,还是四哥,只因在意了你,才会说出那些话来。如今你我已被父皇指婚,日后你我二人,便是一体,荣辱与共,祸福相当,再也不能更改!” 不能更改吗? 许乐乐勾了勾唇,只是抬眸与他对望,见他不再说下去,便问了一句,“所以呢?” “所以”淳于昌淡语,两个字出口,却又停住,心里有一缕奇异的感觉,似乎,有一条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自己的情绪,而丝线的另一端,是握在她的手里。 轻叹一声,五殿下的心底却不知为何有一些喜悦,说道,“乐乐,我知道,你虽表面风光,但你在相府,过的并不如意,你信我,让我帮你,好不好?” “让我帮你,好不好?” 同一句话,出自两人之口,竟然如此天差地别! 许乐乐微微阖眸,压下心头一抹锐痛,淡道,“多谢!” “乐乐!”微拢的纤眉,似乎带出难言的痛楚,牵到淳于昌心底一丝柔软,抬了抬手,慢慢勾上她的纤腰。 “五殿下!”许乐乐手臂一撑,抵在他的肩头,也拉开二人身体的距离,抬起头,定定向他注视。 乌黑的眸子,与他是如此相似,只可惜,却不是他。许乐乐不禁心头暗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念头迅速填入脑海,在她还没有瞧清楚那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已经出口说道,“你助我,我也助你,但我要与你约法三章!” “你助我?”淳于昌挑眉,突然笑道,“你能助我什么?”靖安侯府的兵权在指婚那日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不知道,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筹码? 许乐乐眨了眨眼,突然笑了起来,手臂轻轻回缩,凑首离他近些,轻声问道,“五殿下,乐乐想问,去年你被人盗去的书信,是与何人私交的证据?” “什么?”淳于昌身子一震,脸色顿时一变,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许乐乐微微勾唇,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一字字道,“只因那二人逃向东宫,你便以为是太子的人,所以制造了太子府那出惨案,到头来,却并没有寻出人来,可惜!可惜了那些无辜的夫人、小姐!”想到程秋茗,心中不禁恨恨。 淳于昌脸色大变,一把将她手腕抓住,咬牙问道,“说!你怎么知道?是谁告诉你?还有何人知道?”使力之下,竟然握的极紧。 许乐乐腕骨奇疼,却并不抗拒挣扎,只是扬了扬眉,定定与他注视,一字一字道,“我不仅知道太子府一案是你动的手,还知道,那两个人,与太子无关!” “与太子无关?”淳于昌微诧,眼中露出一抹喜色,问道,“你知道那是谁的人?” 许乐乐挑眉,垂眸瞧向自己被他握着的手腕。 淳于昌惊觉,缓缓松手,问道,“究竟是何人?” 许乐乐一手轻抚手腕,淡淡道,“我方才说过,我会助你,但是,要与你约法三章!” “好,你说!”淳于昌点头,倒是应的痛快。 许乐乐垂头,慢慢揉抚自己手腕,脑中却迅速整理自己的思绪,慢慢开口,说道,“第一,你不可再出言羞辱于我!” “好!”淳于昌不假思索的点头,说道,“方才是我的错!” “嗯!”许乐乐扬了扬下巴,又道,“你我虽然指婚,但大婚之前,我若不肯,你不许碰我!” “乐乐!”淳于昌皱眉。 “你若不应,那此事便即作罢!”许乐乐迅速接口,定定向他注视。 “好!”淳于昌挫败的低应,抿了抿唇,又不甘的嘟囔,“你可以碰我!” 许乐乐一怔,倒不料他此时会说出如此孩子气的话来,不由抿唇一笑。 只这一笑,方才严肃的气氛一扫而空,淳于昌心头一松,也笑了出来,问道,“第三呢?” “第三”许乐乐极缓的出口,停了停,才说了下去,“无论你要争权,还是夺势,我会全力助你,但是,有些事,你不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淳于昌不禁问道,一句出口,便见许乐乐挑眉,不禁苦笑,说道,“你不肯说,我不追问便是!” 许乐乐点头,侧身请他重新入座。 淳于昌微微皱眉,顺着她坐了回去,不稳的问道,“现在,你能告诉我是谁了吧?” 许乐乐点头,说道,“三皇子,宁王!” “宁王?”淳于昌微怔,拧眉想了一瞬,点头道,“宁王表面上对太子服服帖帖,但暗中却在经营自己的势力。只是,依他的出身,不借重太子,怕也没有多大的建树。乐乐,你能确定?” 许乐乐点头,扬唇一笑,说道,“你寻到那两人一问便知!” 淳于昌眸中闪过一抹异色,问道,“你知道那两人藏在何处?” 许乐乐叹道,“你不惜在太子府中酿出血案,也要寻到那两人,宁王又岂会将他们留在帝京?” “那在何处?”淳于昌追问,瞬间又沉默下来,想了想,一字字道,“江夏王!”能入他的寝宫偷东西的人,必是宁王的心腹。而宁王若有野心,要对付的也不是他淳于昌一人。只是旁人的势利均在帝京,唯有端王的母族是在江夏,既然这两名心腹不敢留在帝京,必是派去了江夏。 许乐乐勾了勾唇,轻轻点头,眸底,忍不住露出一抹赞赏。不管他是怎样的人,也不管他待她如何,这份聪明机智,已是非常人能及。微停了停,才说道,“前去江夏的,只有一人,另一个,是去了辽北,想来辽北王与殿下交情菲浅!” 这样的机密大事,居然被她一语说中!淳于昌脸色微变,却瞬间坦然,点头道,“不错,他们盗去的,便是辽北王给我的书信!” 许乐乐扬了扬眉,说道,“那封书信落在宁王手里,他却并没有借机发难,告你一个私结外臣之罪,可见还留有后手,殿下应早有防备才好!” 淳于昌点头,垂目略略一思,说道,“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眸底精光微闪,带着一抹狠戾。 许乐乐挑唇,说道,“殿下还需当心!” 淳于昌点头,含笑道,“我知道!”眸光灼灼,抬头向她凝视。如果说,前一刻的许乐乐有一些令他心动,那么此一刻他才发现,眼前的女子,竟是不可多得的至宝! 看来,宁王要损兵折将了! 许乐乐垂眸,唇角勾出一抹清冷,又道,“还有,殿下门下,有一位门客,姓何的,也是宁王的人!” “何楠?”淳于昌一惊,问道,“你如何知道?” 许乐乐勾了勾唇,笑道,“你若不信,一查便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2小贱人 淳于昌默然,不由眉头深拢。何楠,可是自己的谋士,自己的许多秘密他全都知道,如果这个人真是宁王的人,那自己私下的一些势力,岂不是都落在宁王眼中? 许乐乐悠悠的抿了口茶,才又悠悠续道,“你放在平阳王身边的那个郭一,早已投了太子!” 淳于昌眉心一跳,却不再问,手指却不自觉的握紧。 太子身边的郭一是他的人,此事只有他和几名心腹知道,不想,许乐乐竟然也知道。 许乐乐抬头向他瞧了一眼,淡淡一笑,说道,“殿下,宫里的安得利安公公,也是宁王的人!” 淳于昌点头,抬头向她注视,刚才还阴沉的俊脸,竟然已变的平静,扬眉含笑,点头道,“乐乐,你当真令本皇子意外!”这一些人的底细,并不是等闲人能够知道。他自然不会凭她一句话就有什么动作,但是,他会查实,一则这些人虽默默无闻,却举足轻重,二则也让他更进一步知道,眼前女子的深浅。 许乐乐勾了勾唇,说道,“既说同荣共辱,乐乐所知,自然全盘相告!” 淳于昌点头,眸光灼灼,说道,“不错,同荣共辱!乐乐,日后我们携手,创一番基业,我的一切,便都是你的!”夫荣妻贵,这也是他愿意相信她的原因。不管她心里装的是谁,如今她已经是他未进门的五皇子妃,这个玲珑剔透的女子,他相信她不会笨到拆自己的台! “是吗?”许乐乐挑了挑唇,却不置可否。 惊闻这许多消息,五殿下已无旁的心思,当即起身告辞。许乐乐目送他出府而去,一只手抚上自己红肿的手腕,唇角冷冷挑出一抹笑意。 大军出征第二日,宫中两乘小轿将皇帝新赐给许相爷的两名妾室抬入相府。因只不过是纳妾,相府中并没有大宴宾朋,更没有悬红结彩,只有几位同僚登门,饮一回酒,便即告辞而去。 许一鸣送走宾客,仍先到紫竹苑来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忙将他唤起,笑道,“只说你今儿必定晚一些,怎么这会儿就来了?” 许一鸣笑回道,“不过是几个同僚来饮了回酒,怎么会晚?” 他满面的笑容,落在秦氏眼里,就成了春风得意,瞧的刺目刺心,霍的站起,向老夫人行礼,说道,“眼看府里要动工,尚有许多事不曾安置,儿媳先请告退!” 老夫人巴不得她离去,忙道,“也别太辛苦,早些歇着!” 秦氏低应,抬头向许一鸣一望,咬了咬牙,挥帘而去。 耳听着院门那里传来小丫鬟给秦氏道别的声音,老夫人才绽出一张笑脸,向许一鸣道,“如今又添了新人,你可得加把劲,明年给娘抱个孙子才行!” 许一鸣微显尴尬,抬眼向许乐乐、许云乐瞧去一眼。 许乐乐微微抿唇,起身行礼,说道,“乐乐给爹爹道喜!” 许云乐自被指为齐王妃,情满意得,对此事倒不如樊香儿进门时恼怒,也跟着起身道喜。 马氏眼瞧着许一鸣连连纳妾,日后若得了儿子,越发将自己这一门压了下去,一边暗怨自己肚子不争气,一边也只得带着云欣、云舒起身道喜。 许一鸣谢过,又说起方才秦氏提的府里动工的事,便道,“如今老四的院子也要修葺,弟妹还在那里住着便不太安宁,况还有两个孩子,倒不如暂且搬到园子里住去,待府里的屋子修葺齐整再搬回来!” 马氏还未应,云欣、云舒便已拍着手欢呼起来。她们早已羡慕许云乐能在那么大,那么美的园子里住着,如今听说自己也能进去住住,自然欢喜。 马氏听许一鸣说的在理,自己又是客居,自然没有异议,点头答应。 许一鸣向许乐乐笑望,说道,“那园子没有人比你更熟的,你帮着你婶婶选处院子,这几日便搬过去!” 许乐乐点头,向云欣、云舒一望,含笑道,“婶婶带着两个妹妹住进园子,恰好和云乐做伴,自然是离‘在水之湄’近些才好!人多,又要院子大一些”侧头想了想,笑道,“我瞧‘杨柳依依’便好,前后两进的院子,四周杨柳环绕,正是盛夏,又极清凉,虽较‘在水之湄’小一些,却又较旁的院子大些。” 她话未说完,老夫人已连连点头,说道,“那处院子我记得,后边的林子里架着几架秋千,倒是小孩子的住处!” 马氏听说要住进园子,本也心动,却又想着园子里住着许一鸣的一众姨娘,心里又不免犯嘀咕,一闻说是这处院子,顿时笑逐颜开,连连点头,说道,“老夫人和乐乐说好,那自然是好!”立时便定了下来。 许乐乐勾唇浅笑,垂目饮了口茶。 虽然是同一座园子,但最初修葺之时,道路、布局她都曾做过改动,园子里假山、飞瀑、碎玉湖,再加上新开的几条小河,将整个园子一分为二,“在水之湄”和“杨柳依依”在湖之南侧,亭台楼阁,美仑美奂,能住人的院子却是不多。 而在湖之北侧,却是花木扶疏,环境清幽,林木之后,屋宇隐隐,大大小小的院子,共有二十几处。南北两端,中间只在湖水窄处有几座曲桥相通,虽然同在一座园子里,却又各自分开,与不相干。 许云乐正逢禁足,不能出府,早已大感气闷,闻说有人做伴玩耍,自然也极是欢喜,当即便和云欣、云舒挤在一起谈论哪里有趣?哪里好玩?待她们进了院子,先去何处玩耍,说的极是热闹。 许一鸣向三人笑望片刻,才向老夫人道,“园子修好,娘只进去转了转,趁着府里修整屋子,也搬去住几日,避过暑天再回来!” 老夫人连连摆手,笑道,“今儿什么日子,你还操这份心?正经坐坐便去罢,莫要让人久等!”回头吩咐罗妈妈将给许一鸣炖好的补汤拿来。 许一鸣微觉尴尬,偷眼瞧了瞧许云乐,却见她正和云欣、云舒说的热闹,并没有留心,又悄许乐乐,却见她正捧着杯茶,与马氏低声笑语,也不知道听到没有。想着新抬入府的那个绝色佳丽,一时也觉得心猿意马,见罗妈妈端了汤来,道了谢,接过一口一口饮了下去。 许乐乐虽与马氏说话,但老夫人和许一鸣的对答尽收入耳中,不禁唇角微勾,抬了抬眼皮,向老夫人另一侧立着的邢妈妈瞧去一眼,便又垂了下去。 自樊香儿进府,老夫人这里便每日给许一鸣备一碗补汤,其中鹿茸、巴戟天、锁阳、杜仲等大补的药材自然是应有尽有。而今日一下子进府两位姨娘,这汤里,怕是越发加足了料。 老夫人盯着许一鸣将汤饮下,催他道,“快去罢,人家刚刚进府,你该早些去陪着,陪着我一个老太婆做什么?” 连催几次,许一鸣终于起身,向老夫人行礼,辞了出去。 方才有两个女儿、两个侄女儿在场,许一鸣尚能耐得住性子,此刻一出紫竹苑,药力催发,不觉脚下生风,大步向园子里行去。 皇帝所赏的四名秀女,以倪纤云和席秋华身份为高,今日首先抬入府的,自然也是这二人。其中倪厚如今虽然戴罪,但二品的顶戴尚在,倪纤云的身份便高出席秋华。许一鸣入了园子,便直奔倪纤云处而来。 这一边,许乐乐也起身向老夫人告辞,带着白芍出了院子,直到行出老远,白芍才悄声道,“小姐,奴婢记得小姐说过,那倪大小姐会武,当真不用我们做什么?” 许乐乐抿唇一笑,横她一眼,说道,“不用!” 上元节那夜,倪纤云在彩台上推她那一把,虽说是趁她不备,但是只那一招相接,她已知道倪纤云身怀武功。只是许一鸣堂堂男子,若是每一个女子都要自己帮忙,日后又如何压制这许多妾室? 倪纤云自入选之后,满心想要嫁淳于信为妃,哪知指婚一拖再拖,到头来竟然得了个给许一鸣为妾,心中的愤恨不甘,可想而知。 此刻独自坐在床沿,抬眼便是满眼的粉色。粉色的纱帘,粉色的床帐,粉色的被褥,连她身上,也是一身粉色的吉服。粉色与正妻的大红区别开来,只是一个妾。若是指给淳于信为侧妃,也倒罢了,偏偏,这个人是许一鸣,竟然是许一鸣! 倪纤云心中愤恨难平,双手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帕子,使力之下,连指节都已发白。垂下眼眸,却见连手里的帕子也是粉色,不由抿了抿唇,几欲将这帕子撕去。 正在这时,但闻院子里小丫鬟回道,“相爷来了!” 倪纤云心头一跳,狠狠咬唇。难道,这就是她的结局?她倪纤云名满两广,艳绝帝京,凭什么要给一个老朽为妾?只为了皇帝一语,就将自己的一生、自己的清白送上,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随着门响,一袭湖蓝绸袍的许一鸣已踏入门来,倪纤云心底冷笑。纳妾!这就是纳妾!纵然是皇帝所赏,他也不过穿一件家常的袍子,连件吉服都不曾换上。 陪嫁的平妈妈和丫鬟画眉忙福身见礼,许一鸣摆手命起,淡道,“你们出去罢,这里不用服侍!” 平妈妈和画眉对视一眼,又不放心的望向倪纤云。宫里随来的展嬷嬷含笑道,“天色不早,相爷和姨娘歇了罢!”向那二人一瞅,自去开了门。 那二人无法,只得又向倪纤云一礼,一前一后出去。展嬷嬷随后出门,顺手将门关上,屋子里便只剩下许一鸣与倪纤云二人。 许一鸣缓步行到榻前,垂目瞧向眼前的女子,乌云堆发,俏脸窄肩,红烛之下,竟然是袁青眉也远远不及的丽色。 这一年来,许相爷历了樊香儿、小晴、袁青眉三个年轻女子,虽不似脂粉堆里打滚的世家子弟,却于这美色终究是上了心。而倪纤云又是少有的丽色,此刻一见,许相爷顿时情动,抬手便抚上那娇艳的面颊。 一个陌生的男子,离的如此之近。倪纤云勉强压下心头的不适,端坐在床沿。突然间,男子的手掌摸来,面颊感觉到他微温的手指,倪纤云顿时如被烫到一样,不假思索,身子疾疾向后一仰,便已避开。 许一鸣摸了个空,不觉挑了挑眉,轻笑出声,“怎么,倪大小姐害羞?”这样的情形,又不是不曾见过。许一鸣并不为意,顺势在她身侧坐下,手臂一伸,便勾上她的纤腰,使力向怀中一带。 只是,倪纤云不是袁青眉。在她身子不稳,扑入许相爷怀中的一瞬,倪纤云骤的手掌外翻,一把刁住他的手腕,手臂力拧,身子跟着倒卷而起,一脚跟着踹出。 许一鸣但觉眼前一花,跟着手臂剧痛,身子一个翻转,已面孔向下,被她一脚踏在腰上。许一鸣整个人爬在床榻,一怔之下,瞬间大怒,喝道,“你做什么?放手!”手臂力抽,想要摆脱她的钳制。 倪纤云手腕一紧,喝道,“闭嘴!”身子一俯,将他衣领抓上一抬,咬牙道,“我堂堂倪府千金,岂能给你为妾?” 当初袁青眉虽然也有抗拒,但终究只是躲避央求,许一鸣未料到倪纤云胆敢向他动手,不由又惊又怒,喝道,“你纵不愿,你也已是本相的妾室,容不得你不愿!”身子力挣,想要翻身爬起。 倪纤云大怒,咬牙道,“若不是你使了什么手段,我倪纤云岂会落此地步!”左右瞧了瞧,想着是逼他立时写下休书,还是先将他绑起,无论如何,断不容他污了自己的身子。只是今日是她的洞房花灯,屋子里除了满屋子的粉红,便是唯一的一对大红的花烛。 张望之际,难免分神。许一鸣但觉身上的脚微微一松,猛的用力将身子一滚,手臂狠抽,脱出她的掌握。 倪纤云一惊,喝道,“哪里逃!”合身向他扑来。 许一鸣虽然摆脱桎棝,但这一下极为狼狈,想着对方不过是自己一个妾室,居然踩在自己身上,许相爷只觉颜面大失,冷笑道,“小贱人!”躺在榻上来不及起身,抬起一脚向她踢去。 倪纤云虽身出将门,但习的终究只是一些外家功夫,她愤怒之下拳脚用老,收招不及,已被他重重一脚踢在肚子上,“啊”的一声疼呼,身子便疼的弯了下去。使出的拳脚一偏,本来拿向他双肩的双手,便重重的击在他上腹上,摔倒的瞬间,一只脚又勾上屋中的桌案,顿时“砰砰嘭嘭”一阵大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3难以支撑 屋子里这一番动静,顿时将守在屋外的人惊动。展嬷嬷伸手在门上疾拍,问道,“相爷,出了何事?” 许一鸣被倪纤云打中小腹,疼的抽气,虽偏了几分,没有打住重点部位,却也惊出一声冷汗。惊怒之下,大声喝道,“来人!” 倪纤云闻他唤人,大吃一惊,顾不上肚子疼痛,扑前将他按住,低喝,“不许唤人!”一手掐上他的脖颈。 许一鸣那一声喝,展嬷嬷已经听到,忙推门而入,但见屋子里桌案翻倒,倪纤云骑跨在许一鸣身上,二人滚作一团。 展嬷嬷未料房中是这等景象,一怔之下,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干咳一声,回转身去。心中暗想,不料这许相爷喜欢玩这种调调。 许一鸣带来的两名护卫随后奔入,一眼瞧见,却一声低喝,疾冲而上,一把将倪纤云擒住,二人双手同时一拧,将倪纤云手臂拉脱,用力一拧,双手反剪,拖下床来,唤道,“相爷!” 许一鸣翻身而起,已气的脸色煞白,指着倪纤云,喝道,“给我绑了!” 二人闻命,一个将倪纤云提起,另一个腰间取下绳索,三下两下,绑的结实,一人一脚向她膝弯一踢,顿时将她按跪在地。 倪纤云身子连挣,喝道,“许一鸣,放开我!” 展嬷嬷这才惊觉不对,回头望向许一鸣,问道,“相爷,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许一鸣冷笑,慢慢站起身来,指着倪纤云道,“倪大小姐口口声声,本相不配纳她为妾,竟向本相动手!” 此时平妈妈和画眉也已随后赶了进来,一听这话,顿时惊的脸白。平妈妈忙道,“相爷息怒,这定是误会!”向画眉使个眼色,命她上前替许一鸣整理衣衫。 展嬷嬷也是大吃一惊,紧赶几步,奔到倪纤云的面前,说道,“倪大小姐可是糊涂了,将你赐给相爷为妾,这可是皇上的旨意!老奴今日送小姐来,还要等着明日回宫缴旨,难不成倪大小姐要抗旨?” 方才倪纤云脑子一热,一意只想着不让许一鸣碰她的身子,却没有想到皇帝指婚这一层,一听之下,心头顿时一个激灵,冷汗便冒了出来。 倪家树大根深,除去倪厚,尚有许多的叔伯兄弟在朝中为官,如今倪厚戴罪不在帝京,倪家断断不会为了她而与皇帝相抗,如此一来 脑中顿时一阵晕眩,一向自负自信,从不输给旁人的倪大小姐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只是向来心高气傲的倪大小姐,如何肯向许一鸣低头?这个头一低,便是倪纤云脸色苍白,紧紧咬唇,脸上神情皆是倔强。 展嬷嬷是宫中的老人儿,见她无礼,心中也颇有些气恼,转向许一鸣道,“相爷,倪大小姐既然进府,便是相爷的人,如今这样,只瞧相爷拿个主意罢!若是相爷当真不容,老奴天一亮便带她回去,交给皇上处置!” 交给皇上处置,那就是抗旨的罪啊! 平妈妈吓的一个哆嗦,忙道,“相爷,我们家小姐年轻不懂事,还请相爷包涵,但这夫妻打闹,又岂能惊动皇上?” 画眉也是惊的脸色惨白,眼泪巴嗒巴嗒的落下来,颤声唤,“小姐小姐” 许一鸣皱眉,转身望向虽被压跪于地,仍倔强的仰着头的倪纤云。 夏衫单薄,刚才二人一番折腾,已令她衣领微敞,从这个角度望下去,恰见她衣领下精巧的锁骨若隐若现。许一鸣但觉心头一动,一股热流迅速窜起,一瞬间片涨热难当。 这样美的女子被处死,岂不是可惜? 许相爷暗思。送回宫去,办一个抗旨欺君的罪名?以倪家的根基,断断无法动摇,大不了将眼前这个女子赐死。而今日他许一鸣纳妾,满朝皆知,若就这样将她送回,今夜的事必然传的沸沸扬扬,那他许一鸣的脸面又何处搁去? 狠狠咬牙,压下满腔的怒火,许一鸣点头,淡道,“都退出去!” 展嬷嬷见只是短短一瞬,暴怒中的许相爷便已恢复平和,不由暗暗点头。这许一鸣虽是一介书生,但十几年为相,自然有他审时度时的本事!当即躬身,说道,“老奴领命!”向平妈妈和画眉瞧去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平妈妈也是大喜,忙恭声连应,一拉画眉,二人匆匆将翻倒的桌案扶起,一地狼籍略做收拾,也急急退了出去。 许一鸣转身,慢慢行至倪纤云面前,垂首俯视,但见倪纤云仰首与他对视,眸中竟没有一丝惧意。 许一鸣点头,不怒反笑,说道,“不愧是将门之后,倪大小姐好胆色!”向两名护卫挥手,说道,“你们也退出去!” 两名护卫应命,将倪纤云放脱躬身退出,顺手将门带上。 倪纤云被压制的身子一松,一跃便要站起,却觉衣领一紧,便已被许一鸣擒上。倪纤云大惊,喝道,“放开我!” “放开你?”许一鸣冷笑,一把将她提起,信手一掌挥出,重重一记耳光打在她的面颊。 倪纤云但觉脑中一阵昏眩,眼前金星乱冒,白玉般的脸颊,顿时现出五道指痕。她活了十五年,不要说被打,重话也不曾受过几分。此时脸颊火辣辣的疼,双眸大张,气怒之下,浑身颤抖,咬牙骂道,“许一鸣,你你混蛋” 许一鸣冷哼手臂力拧,已将她拖至桌案上,双手牢牢压着她的身子,俯首审视。 感觉到男子的压制,倪纤云心中顿慌,身子疾挣,嚷道,“放开我,许一鸣,你你放开我!”只是双手被绑,再也使不出半分武功,身子挣扎之下,发髻松散披垂。 身下慌乱挣扎的女子,引发许一鸣心底原始的征服欲。许一鸣拽住她的衣领,猛力一拉 “啊!”倪纤云失声惊喊,双腿连踢,泪却不自觉的滑下,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倪纤云连连摇头,喝道,“许一鸣,你你敢碰本小姐一下,必会后悔!” “后悔?”许一鸣冷笑,冷冷道,“本相倒要瞧瞧,你要怎样让本相后悔!” 屋内的声音连续响起,画眉早已满脸通红,平妈妈却轻轻舒了口气,眼底却换上一抹伤痛。这位大小姐,可是她从小看到大,因才貌双绝,自幼被人捧着、哄着,养的心高气傲,哪里料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展嬷嬷也是松了口气,微微一笑,辞过二人,自去给自己安置的屋子歇息。 屋子里的声音,仍在继续,倪纤云整个身子,却早已瘫软成泥,双眸无意识的大张,眼底一片迷乱。恍惚中,似乎又看到那个俊美无双的少年,浅勾的唇角,乌亮的俊眸 “四殿下”双唇微颤,无声的低唤。少年的笑容加深,唇角却抿出一抹讥诮,转过身,慢慢而去渐渐消失 “四殿下”倪纤云张嘴,想叫住他,却难以出声。一切,都已结束,她再也不是原来的她。绝望的闭上眼睛 俯视着女子满脸的绝望,许一鸣凑首在她耳畔,轻声问道,“此刻,倪大小姐可曾后悔?” 倪纤云身子一颤,一滴眼泪自眼角滑出,却倔强的侧过头去。 许一鸣笑出声来,点头道,“好!本相就喜欢你这样!” 夏日的晨光,带着灼热的温度,将许府照亮。 秦氏一夜未眠,早早起身,去见过老夫人,便转身出来,吩咐备轿出府。 “夫人,要出去?”一道清浅的声音响自门口,秦氏回头,但见许相爷已一身整洁的衣衫立在门外。 “相爷好早!”秦氏冷笑,唇角吟着讥讽,眼底却满是妒愤。 许一鸣对她的神色视而不见,慢慢跨入厅内,淡道,“纵有天大的事,也等饮了茶再去罢!”昨天新收了姨娘,按规矩,今日要给主母敬茶。 秦氏脸色微变,狠狠咬唇,冷笑道,“两位姨娘是皇上所赐,又是两府嫡出的大小姐,妾身可不敢当!” “既然知道是皇上所赐,这茶,又岂能不受?”许相爷淡语,抬头向她扫了一眼,又垂下眼帘。连他也不明白,这十年来恩爱有嘉的夫人,为何此一刻瞧在眼里,只有冷漠和淡淡的厌恶。 秦氏咬唇,袖中双拳紧紧握起,却说不出话来。 是啊,皇上所赐!若是她不肯饮这口茶,便是不肯承认两位姨娘的身份,那便是抗旨! 心中愤恨难平,却不能说个“不”字。秦氏回身,慢慢在许一鸣身畔的椅中坐下,深吸了一口气,嘎声道,“若不是为了新姨娘敬茶,相爷是不是便不再进妾身这院子?” “夫人多虑了!”许一鸣淡语,目光却向厅门外望去。 院门口,倪纤云在前,席秋华在后,正慢慢跨进门来。倪纤云脚步踉跄,被两个丫鬟扶着,却仍然行走艰难。席秋华随在她的身后,时时瞧向她的双腿,神色复杂。 许相爷挑了挑眉,唇角便现出一抹冷笑。 昨夜,对倪纤云一夜的凌虐攻占,竟然令他身心愉悦,就是此刻想起,也是说不出的快意。直到五更时分,在展嬷嬷一再提醒之下,才起身去席秋华处。相较之下,席秋华便颇识时务,除了一些羞怯的闪避,竟然还有一些虚弱的逢迎。 展嬷嬷随在二人身后入厅,将手中托盘送上,福身道,“恭喜相爷,恭喜夫人!”托盘盖布掀起,是两块皱皱巴巴,染血的白绢。 秦氏放在膝上的手迅速握紧,却咬着牙,扯出一抹笑意,点头道,“嬷嬷辛苦!” 恭喜? 何喜之有? 自己的丈夫,一夜之间收了两位姨娘,她竟然还要强扯着笑容接受旁人的道贺!努力平静的心绪,禁不住怒潮狂涌,身体,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许一鸣,分明是她的!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眼前的模样? “老爷、夫人,大小姐来了!”随着门外一声回报,秦氏骤的将眼睁开,定定望着门外款款迈入的女子。绝美的容颜,清浅的笑容,瞬间灼痛秦氏的眼睛。 是她! 对了,是她! 自从这个小贱人回府,一切便都慢慢转变。老夫人开始不受掌握,许一鸣开始对她不满,一个又一个的女子进府,夺去了许一鸣的宠爱,然后然后樊香儿滑胎,袁青眉禁足,本来一切可以变好,她却设谋让自己说出一切,令她夫妻绝裂! 是她! 是她! 就是这个女子,令本来握在自己手中的一切,在不知不觉中流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乐乐见过爹爹,见过母亲!爹爹、母亲万安!”许乐乐含笑,上前向二人见礼。 许一鸣点头,说道,“好!可去见过祖母?” 许乐乐起身,含笑回道,“乐乐便是从祖母处过来!” “嗯!坐罢!”许一鸣点头,目光便掠向立在厅门口的倪、席二人,说道,“想来云乐不来,不必等她,敬茶罢!” 倪纤云、席秋华见许乐乐进厅,轻纱薄衫,光彩照人,心中顿时涌满嫉恨和无奈。闻许一鸣一唤,倪纤云身子微颤,微微咬唇,脸上便现出些犹豫。 昨夜一夜的凌虐,今日一早,她几乎是光着被丫鬟拖起。许一鸣临去,只咬着牙在她耳边一句,“本相不会将你送走,却可以令倪厚有去无回!” 只这一句,彻底将倪纤云打入深渊。在倪厚眼中,自己固然如珠如宝,可是在整个倪氏一族呢?失去倪厚,恐怕她什么都不是! 只是 望着当堂放着的跪垫,倪纤云但觉双腿绵软,无论如何也鼓不起勇气。今日这一跪,自己日后便只是许一鸣的小妾,半主半奴! 可是,若是不敬,恐怕真的连累倪厚性命难保。更何况,自己的身子已被他占去,难不成,要落一个无名无份留在相府? 生平第一次,倪大小姐绝望的学会了屈服。她脚步轻移,由两个丫鬟搀扶着,在当地的跪垫上跪下,双手接过茶,捧过头顶,低声道,“贱妾倪纤云,敬夫人茶!” 高举的双手,将衣领微微撑开,露出颈下触目惊心的青紫。吻痕压着吻痕,还有带着血迹的齿痕,可见昨晚战事的激烈。 秦氏怒极恨极,身子轻轻颤抖,半晌伸不出手去。 倪纤云全身像被大车辗过一样,都是难耐的酸痛。昨夜,两条手臂从最初的反剪,变成绑吊,两个肩膀早已酸软无力。这一盏茶,虽轻轻的没有什么份量,而这样举着,却似难以支撑,瑟瑟的开始颤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4留下来? “夫人!”就在僵持间,许一鸣的声音淡淡响起,语气中,含着浓浓的不满。不管倪纤云如何,终究她已是他的妾室,他能打能辱,却不容秦氏在他眼前立这规矩。 秦氏狠狠咬唇,勉强平稳自己的心绪,一手接过茶,轻抿了一口,说道,“妹妹辛苦,日后要好好服侍老爷!”一句话说出,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点手示意丫鬟送上红包。 倪纤云双手接过,低声道歉,站起的瞬间,但觉双股一软,又再摔了回去。但闻许一鸣一声低笑,不由满脸通红,挣扎两下,才撑着身子慢慢站起。 许一鸣向许乐乐瞧去一眼,说道,“倪姨娘身子不便,大小姐便不用跪了罢?”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的瞧着倪纤云,点头道,“既然如此,姨娘不跪也罢!” 倪纤云狠狠咬唇,心中难堪到极点。数日之前,她还在大言不惭要强过许乐乐,不料,今日竟然在她的面前,低落到泥里。 许一鸣见她立着不动,不由挑了挑眉,唤道,“倪姨娘?” 倪纤云闻唤,身子掠过一阵颤栗,只得强忍心底的羞愤,从丫鬟手中接过茶,一步步行到许乐乐面前,低声道,“请大小姐用茶!”一句话出口,不禁闭了闭眸子,等待扑面而来的羞辱。初回帝京,便闻人说四皇子淳于信与她亲厚,自己便一向以她为敌,而如今 “姨娘辛苦!”许乐乐微笑,接茶浅啜,自丫鬟手中接过红包递了过去。 没有羞辱,没有刁难,倪纤云意外的向她瞧去,却见她神态平和,似乎二人之间,从不曾发生过什么。 接过红包,倪纤云心头一阵茫然。从这一刻,自己的一生便已注定,从此之后,便只是许一鸣的妾,只能老死在相府! 正怔忡间,但闻许一鸣温软的语气唤道,“云儿,过来!” 倪纤云微怔,不觉向他望去。“云儿?”除了自己家人,还从不曾有人如此唤过她! 许一鸣见她仍然怔立,不觉挑了挑唇角,含笑招手道,“愣着做什么?过来!” 倪纤云这才确信,他果然是在叫自己。微微咬唇,慢慢行到他面前,一声“老爷”卡在喉咙,却唤不出去。 许一鸣微笑,一把握着她的手腕牵到自己身边,也将一个红包塞到她手里,含笑道,“昨晚辛苦,这是本相赏的!” 只这一语,倪纤云顿时满脸通红,转瞬又变的苍白。秦氏却是气的脸色发黑,狠狠咬牙,两道目光却向猝了毒的刀子一般,狠狠向倪纤云瞪视。许一鸣却恍若不见,手一用力,已将倪纤云拽坐到他膝上,双手环住她身子,轻声问道,“怎么,不谢谢本相?” 倪纤云身子一颤,却咬唇不语。 许一鸣轻笑出声,一手替她整理衣衫,手指却有意无意触碰上她胸前高耸。 倪纤云身躯颤抖,满心只想逃开,可是今晨他的话言犹在耳,却只能咬唇忍耐。 秦氏一旁瞧着,只觉一颗心犹如针扎,不觉咳了一声,说道,“相爷,乐乐还在这里!” 许一鸣微怔,目光向许乐乐一扫,微觉尴尬,松手将倪纤云放开,却淡淡道,“云儿身子不好,坐下罢!”这番做作,他只是要她知道,宠也罢,虐也罢,她的一切,只由他许一鸣做主! 小丫鬟闻命,忙端着个杌子放在秦氏身后,倪纤云微微垂头,默然坐下。 这一切瞧在席秋华眼中,却是另有心思。 自己与倪纤云同一天进府,只因倪厚的官职高过席子谦,她便只能居她之下。而昨夜,本来许一鸣在丑时末便该到自己房中,却拖到卯时初才至,一番欢爱,也是草草了局。 席秋华不同倪纤云。倪纤云从小到大一向顺风顺水,被爹娘娇宠,男子爱慕,养的心高气傲。后来钟情四皇子淳于信,便一意嫁他为妃,便是为个侧妃,也觉委屈,更不用说给许一鸣做妾。 而席秋华虽钟情五皇子淳于昌,但她自幼丧母,虽是席子谦的嫡长女,失去了母亲的照应,在席家并无多大地位,自幼便与几位嫡妹明争暗斗,在席子谦面前争一席之地。当日接到圣旨,将她赏许一鸣为妾,她虽与倪纤云一样愤恨不甘,但那片刻的情绪过去,想的却是如何在相府立足,如何为自己争得许一鸣的宠爱。 而如今,许一鸣对倪纤云的宠爱有目共睹,而自己却明显受了冷落。如果不是今日展嬷嬷要回宫缴旨,怕是他今晨也不会进自己房里吧? 不平、不甘,悄悄漫上心头。 微微咬唇,席秋华垂头,在跪垫上端端正正跪下,将手中茶盏高举,轻声道,“贱妾席秋华,敬夫人茶!” 秦氏手指再次收紧,垂眸下望,但见她微敞的衣领下,莹白的肌肤上,仅浅浅的几处吻痕,不禁悄悄松了口气,一手接过茶来,目光向她面颊淡扫。虽然也是天姿丽色,只是可惜,却是与倪纤云一同入府,瞧这样子,要想争宠,怕并不容易! 将唇在杯口沾了沾,秦氏淡淡道,“妹妹辛苦!”连后一句也省了,直接命丫鬟送上红包。 席秋华谢过起身,转身便对上许乐乐,微微抿唇,不觉向许一鸣望去。刚才,他可是免了倪纤云的跪,一同进府,他岂会二般看待? 哪知许一鸣似不曾留意她,捏着一只茶盏,眸光似有所思,却时时向倪纤云望去。 席秋华心中一揪,张了张嘴,想要出声提醒,丫鬟已将第二盏茶送上,唤道,“姨娘!” 席秋华脸色微白,只得接过茶盏,慢慢行至许乐乐面前。垂头望了望身前的跪垫,不觉又抬头向许一鸣望去。却见他已回过头来,神色淡淡向自己注视,却并不曾说话。 席秋华咬了咬唇,向许乐乐瞧去一眼,却见她正唇角浅勾,也向自己注视,虽不曾说什么,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却像一汪深潭,将人吸进去吸进去令人难以呼吸,直觉全身冰冷,直沉入深渊。 到此地步,秦氏方才满心的愤恨反而慢慢压了下去,见席秋华迟疑,大觉不耐,唤道,“席姨娘,怎么了?” 席秋华一惊回神,抿了抿唇,只得在许乐乐面前跪下,轻声道,“贱妾席秋华,敬大小姐茶!” 许乐乐浅笑,一手接茶,说道,“姨娘辛苦!”浅啜一口,将红包递到她手里,也不等她起身,自个儿先款款而起,向许一鸣和秦氏行下礼去,说道,“乐乐先请告退!”目光在倪纤云、席秋华身上掠过,唇角抿出一抹讥讽的笑意,转身扬长而去。 席秋华被丫鬟扶起,默然望着许乐乐的背影,袖中的双手不自觉的握起。 为什么?同样的际遇,她竟然可以指婚给五皇子为正妃,而自己竟落到如此地步?此一刻,心中愤恨怨怒,泛涌而上,怪娘亲死的太早,怪爹爹对她的寡情,怪继母的不慈,怪许一鸣的冷漠,怪倪纤云的才貌 倪纤云、席秋华进府第三日,高飞羽、邢红英二人也抬入府来。这二人出身虽不及倪、席二人高贵,但也是朝廷命官之女,一个娇柔,一个妩媚,一个歌喉啘啭,一个才情绝艳,与倪、席二人竟各擅胜场。 许相爷一下子得这四名佳丽,一时间当真是意气风发。每日回府见过老夫人,便一头扎进后园,再不肯出来。 而就在四位姨娘进府一个月后,袁青眉的丫鬟碧荷突然来回,说袁青眉身子不好,求相爷传大夫一看。 老夫人一闻,忙道,“这些日子你忙,想来冷落了她,快去瞧瞧罢!” 倪、席二人进府之前,许一鸣正与袁青眉打的火热,闻言心里倒有些愧疚,当即向老夫人请辞,说道,“儿子先去瞧瞧!”从紫竹苑出来,先唤管家拿帖子去请太医,自个儿大步入园,径直向海棠院来。 海棠院内,袁青眉脸色蜡黄,恹恹的仰靠在枕上,闻报说许一鸣来,忙挣扎着起来,说道,“相爷命人唤个大夫便是,怎么自个儿过来,回头再过上病气!” 许一鸣原道是这一个月冷落了她,她借故将自己唤来,哪知一瞧这模样,竟然病的不轻,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扶着她道,“你既身子不好,本相自然要来瞧瞧!”扶着她躺了回去,问道,“是哪里不好?可吃的下东西?” 袁青眉摇头,说道,“只是身子不爽利,也吃不下东西,旁的倒没什么!” 一旁碧荷急道,“姨娘还说没什么,这几日每日只喝半碗粥,今日更是一口粥都喝不进去了!” 许一鸣一听,皱眉道,“病了这几日,怎么今日才回!”心中不悦,回头向碧荷瞪去一眼。 只这一眼,但见碧荷穿着件水红的纱衫,衣领略低,露出脖子上悬着的一枚绿莹莹的玉坠,映着颈下大段雪白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竟然极为娇艳。 许一鸣一怔,只觉心头一动,一瞬间,小腹一股热流窜上,便有些心猿意马,忙又转头瞧向袁青眉,说道,“我已命人去请太医,一顷儿你哪里不爽快,好好让太医瞧瞧!” 袁青眉点头,目光向碧荷一瞥,说道,“妾身知道!” 正说着,门外有丫鬟回道,“老爷,陆太医到了!” 许一鸣忙起身,将陆太医迎了进来,说道,“眼瞧着天晚,还有劳太医跑这一趟!”依袁青眉姨娘的身份,本来无权传唤太医,但一则有许一鸣的脸面,二则她出身本就不低,又是皇帝所赐,自非寻常的妾室可比。 陆太医点头,说道,“无防!”随着许一鸣进了内室,见床帐低垂,便在床侧一张椅子上坐下,碧荷给露在被外的纤手垫上医枕,陆太医三指搭上听脉,隔了片刻,再换另一只,问道,“姨娘这几日可是吃不下饭,还会呕吐?” 碧荷忙点头,说道,“前几日还能吃些清淡的薄粥,今日竟是什么都吃不下了,吐了几回,均是黄水。” 陆太医又查了一次,方起身向许一鸣道喜,说道,“相爷大喜,姨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许一鸣一怔之后,不禁大喜过望,说道,“太医可查的实了?只是姨娘的脸色怎么会如此难看?” 陆太医道,“想来是之前数月心绪不畅,亏了身子,害喜才会严重一些,仔细调理,记得莫要动气,便无大碍!”说着出了外室,已有丫鬟磨好了墨,便挥笔开了剂安胎的方子,说道,“姨娘身子底子甚好,此药服上三剂便保无恙,只是记得好生调理!” 许一鸣闻他说“之前数月心绪不畅”,指的自然是禁足那三个月,不觉向袁青眉望去一眼,亲自送陆太医出来,一迭连声唤管家常青包个大大的红包送上。 转身回来,许一鸣一把将袁青眉抱入怀中,喜道,“眉儿!你怀了本相的子嗣,当真是大喜!” 袁青眉浅浅而笑,微微垂头,一张脸埋入他怀里,闷声道,“只是眉儿如今不能服侍老爷,等这孩子出世,怕老爷都将眉儿忘了!” “不会!不会!”许一鸣连连摇头,说道,“你怀的是本相的子嗣,本相日日都来瞧你,怎么会忘了?” “当真?”袁青眉抬头,仰首相问。 “自然!”许一鸣点头,一手将她耳边碎发掠起,俯首在她唇上轻点。 袁青眉眸子闪亮,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娇声央求道,“那相爷今夜便留下来陪陪妾身!” “这”许一鸣语结。留下来?她刚刚怀孕,又不能做那事,留下来还不将他憋死? 袁青眉见他犹豫,忙向碧荷使个眼色,推他道,“相爷先去沐浴可好?” 碧荷脸色微红,也忙道,“相爷,奴婢已备了香汤,先服侍相爷沐浴!”说着话,一双小手已悄悄挽上许一鸣手臂,还悄悄捏了捏。 许一鸣心头一动,回头瞧了眼碧荷,但见她双颊陀红,娇羞无限,心中顿时敞亮,便点头道,“好,那你好生歇着,本相一顷儿过来陪你!” 袁青眉点头,含笑瞧着碧荷挽着许一鸣出去,轻轻吁出口气,身子便软软的倚回了枕中。 很快的,隔壁屋子先是传来阵阵水声,只隔了片刻,水声大作,跟着便响起女子的呻吟男子的低吼 “将碧荷给了相爷?”许乐乐得信儿,意外的扬了扬眉,愣了一瞬,不觉缓缓笑起,说道,“想不到,这位袁姨娘倒是个聪明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5服毒? 袁青眉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应该不是最近才知觉,她等到四位新姨娘入府一个月后,也就是许一鸣最初的新鲜劲儿过去,才回说有孕,自然将许一鸣的注意力吸了过来,跟着再将碧荷给他,便将他身子也留住。 那碧荷生的虽不及倪纤云、席秋华等人,但十三、四的年纪,水葱一般,又没有大家小姐的矜持倨傲,必然是婉转承欢,刻意逢迎,别有一种风情。 笑了一笑,许乐乐问道,“倪纤云如何?” “前几日倪姨娘被相爷送上了紫菱洲,不曾带一个丫鬟婆子,并不知道为什么。”白芍皱了皱眉,露出一些疑惑。 紫菱洲原是是碎玉湖上一处突起的地方,蒋发财奉命清理碎玉湖时,请命问要不要平掉。许乐乐瞧后,命他在湖底以大石堆彻,生生的堆成一个小岛。这小岛内里又再建湖,修筑出湖中有岛,岛中有湖的奇景。岛中小湖广种紫菱,故名“紫菱洲”。 紫菱洲建成之时,许一鸣瞧见,心里喜欢,便将这里先为后园里的书房,命人在紫菱州内修建院落,楼中有阁,阁上有楼,与整个岛的风格遥相呼应。修建道路之时,为了使小岛清幽不变,便只在碎玉湖北侧修有一桥相通,桥上又连设三道门户,一但关锁,便岛内岛外隔绝。 许乐乐闻言,只略略一思,便不由摇头笑了出来,喃喃道,“倪大小姐这性子,较袁青眉不知道强了多少,看来,有苦头吃了!” 白芍抿唇悄笑,撇唇道,“那倪大小姐跋扈的很,竟然较帝京城中的世家小姐还狂傲几分,上元节在宫里都敢暗算小姐,活该她吃些苦头!” 许乐乐微微一笑,也不和她解释,说道,“袁青眉有孕,夫人和几位姨娘必有所动,你和大伙儿说,这些日子没事儿不要到园子里逛去,瞧见袁姨娘,也都避的远远儿的!” 白芍“嗤”的笑出声来,点头道,“那便只当袁姨娘瘟疫罢了!” 许乐乐也笑了起来,点头道,“正是此意!” 二人正说笑,但见红莲自外头进来,笑道,“小姐,五殿下使人送了信来!”说着将手中的信送上。 许乐乐挑眉,接信拆开一瞧,是约她一见的帖子,便问道,“送信的人还在?” 红莲摇头道,“是李改亲自送来,直接唤的赵承,给了他便走了!” 这是铁定她会赴约啊! 许乐乐勾了勾唇角,点头不语。 红莲瞧了瞧她神色,向前凑了凑,说道,“小姐,夫人又回了建安侯府!” “嗯!”许乐乐低应,皱了皱眉,问道,“甘义可有话传来?” “没有!”红莲摇头,叹道,“小姐,那秦鹏终究是秦家的人,小姐当真信他?” 许乐乐淡淡一笑,手指无意识的抚着手里的帖子,悠悠道,“看来,还得给他上点药!”深吸了一口气,起身道,“更衣罢,红莲,你出去吩咐车马,莫让五殿下久等!” “好!”红莲脆应,转身便向门外奔去。 刚到门口,与正踏进门来的青萍撞个满怀。青萍“嗳哟”一声,忙着将手里险些摔掉的东西抱住,笑骂,“你急火火的干什么,有银子给你捡么?” 红莲向她吐了吐舌头,说道,“若有银子可捡,红莲紧着青萍妹妹去,可如今是给小姐办差,却不和你罗嗦!”说着话,脚步轻快,已奔出院门。 青萍瞧的好笑,摇了摇头进来,见白芍正服侍许乐乐更衣,便问道,“小姐可是要出去?红莲姐姐这几日怎么了,像得了什么好处!” 白芍笑道,“这些日子她成日跟着小姐出门,自然欢喜,哪里像你,成日闷在那药房里!” 青萍不以为意,笑道,“我又不是墨兰,还和她争抢不成?”见许乐乐换了衣裳,便行去替她挑捡首饰。 许乐乐耳听着两个说笑,只是微勾了勾唇,眼底却掠过一抹寒芒。前几日,鲁大脚进京,曾吞吞吐吐流露出替鲁大虎求亲的意思,鲁大虎钟情红莲已久,但总觉自个儿配不上,不敢直说,却又不想另寻旁人。 鲁大虎为人忠厚,又极勤奋,如今领着府外的差事,事事办的妥当,手中也有了些积蓄,若是红莲能够嫁他,这一世必然受尽疼宠,只是这红莲 许乐乐微叹了口气,轻轻摇头。 收拾停当出门,因只是去见淳于昌,许乐乐并未乘坐郡主的仪仗,只是乘了一辆许相府的四轮马车,带着白芍、红莲二人,赵承随行,一路向一品居来。 离一品居还有半条街,那一边便是奴市。如今正当盛夏,奴市并不兴旺,只有几个外乡来的奴隶贩子,牵着十几个奴隶在台上等候买主。 许乐乐隔窗而望,想着当初自己买官奴遇到邵毅丰等人的情形,不觉勾唇微笑,心里却不禁暗叹。 当初也是在这里,淳于坚的随从上前相邀,与邵毅丰、公孙宁等人相谈甚欢。而现在,公孙宁出征在外,沙场厮杀,邵毅丰又不知浪迹到何处,而自己被指婚之后,也有了诸多的不便,连淳于坚也不再多见 马嘶声骤起,突然间人群的尖叫声响声一片,许乐乐只觉车身一震,跟着便开始剧烈颠簸摇晃。赵承夹怒的喝声骤起,兵刃碰撞声交织成一片。 许乐乐骤然张眸,一把挑开车帘向外望去。 黑衣人! 数十名黑巾蒙面的黑衣人挥刀向这里袭来,但有百姓撞上,便挥刀砍去,非死即伤。赵承跃马护在车前,手舞长剑,已与六、七人战在一处,但,终究分身乏术,数十名黑衣人已绕过他向马车袭来。 其中一人一刀挥出,车夫一声惨呼,倒撞下车。 “小姐,我去!”白芍一声低喝,手向马车椅下一摸,一柄柳叶单刀已握在手中,一掌拍开车门,挥刀将跃上车来的黑衣人逼退,一把抓住马缰,单臂挥舞,已与黑衣人战于一处。 “小姐!”红莲吓的脸白,颤声道,“这这是什么人” “什么人?”许乐乐皱眉,眸光向破碎的车门外掠过,唇角浅勾,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淡淡道,“红莲,你借机逃脱,去一品居向五殿下求救!” “求救?”红莲眼眸睁大,露出一抹惊讶。自幼跟着许乐乐,这“求救”二字,还是第一次从她嘴里说出。 许乐乐点头,悄悄挑起马车后窗的帘子向外一张。马车之后,只有两名黑衣人紧随,却并不追上,显然只是防止她从车后逃走。 许乐乐向红莲一望,问道,“知道五殿下在哪处雅室?” 红莲紧张的握住双拳,重重点了下头。 许乐乐向她凝了一瞬,浅浅笑开,说道,“准备!”手腕微翻,二指骤的弹出,两粒小小的弹丸疾射而出,但闻两声闷响,两名黑衣人应声倒地。跟着许乐乐一掌拍出,木屑纷飞,马车后壁已打开一个大洞,另一手将红莲身子一带,疾送而出。 “有人逃了!”黑衣人中一声大呼,已有十余人转身向马车后扑来。许乐乐一声冷笑,手臂疾甩,一只银色弹丸掷出,但闻“轰”的一声巨响,烈焰冲天,白烟弥漫,正隔在红莲和黑衣人之间。红莲借势爬起,拔步便向一品居方向逃去。 就在此时,一名黑衣人抖手一只飞镖向最前的一匹马射去。白芍怒斥一声,身形疾掠而出,挥刀将飞镖打落。只是这一跃一格,人已落在车下,片刻间被黑衣人缠住。 随着车后银弹的一声炸响,马匹骤吃一惊,发声狂嘶,拖着马车穿过长街,疾冲而去。而车旁黑衣人仍与赵承、白芍缠斗,寸步不离,车后黑衣人微愣之后,瞧见车内的许乐乐,又发一声喊,自后追来。 奔离最繁华的街道,人群渐稀,马车奔驰也越来越迅速。几名黑衣人早已伤在赵承剑下,可是缠斗之下,赵承、白芍二人也渐渐落后,离马车越来越远。 眼看马车疾冲而去,不管是赵承,还是一众黑衣人,都已难以赶上。白芍精神一振,向赵承道,“截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追上小姐!”手中柳叶刀舞开,泼雪一般的刀影。 而就在此时,但闻前方一阵喊声,十几个一式打扮的黑衣人跃出,径直截上许乐乐的马车。白芍脸色一变,失声唤道,“小姐!”手起刀落,劈翻一人,夺路便向马车赶去,却被一剑横来,拦住去路。 新来的黑衣人瞬间将道路截住,两人冲前,均是挥剑向马颈刺去。血光迸现,骏马一声惨嘶,轰然倒地,跟着马车一震,斜斜向前冲出数米,也向一侧翻去。 为首黑衣人大笑,“睿敏郡主,拿命罢!”不等马车翻倒,疾冲上前,手中长剑便向车内许乐乐刺到。 许大小姐坐在车内,仿佛已吓的傻了,大睁着双眸,竟然不知道闪避。眼见黑衣人就要得手,但闻一声怒喝,一道雪亮的剑光闪过,黑衣人保持着前刺的姿势,直直的扑倒,额头撞上马车的车辕,脑袋离开脖子滚落,满腔的鲜血顿时飞溅而出。 与此同时,马车已轰然倒下,电光火石间,一双修长有力的手骤然伸出,一把探入马车,抓住许大小姐的手臂疾提,“哗啦”大响中,本已破碎的马车撞上路旁大树,摔的四分五裂,而许乐乐的身子,却已被人稳稳揽入怀中。 虽然及时赶到,但刚才实在是惊险,淳于昌也不禁惊出一头冷汗,揽着许乐乐一个转身,避开一名黑衣人的偷袭,滴血的长刀疾掷而出,同时喝道,“全部给我拿下!”厉喝伴着一声惨呼,方才偷袭之人顿时毙命。 “是!”随后奔来的李改大声应命,喝令声中,但见街旁巷口,几十名各式打扮的汉子一跃而出,向着黑衣人袭去。 为首黑衣人一见淳于昌,黑巾上的双眸便露出一抹惊慌,大声喝道,“退,快退!”右手长剑挡开一人攻击,左手一扬,两枚飞镖向淳于昌****而出,身子却一个倒纵,跃入一排民房,逃之夭夭。 淳于昌一臂勾揽,带着许乐乐闪开飞镖,连退十几步,避开拼杀现场,才俯首下望。细如白瓷的面颊,波光潋滟的水眸,竟然没有一丝惧意,唯有那紧抿的樱唇,仿佛带着一抹肃杀,一抹冷凝,却,没有一丝惧怕。 淳于昌扬眉,眼底露出一抹赞赏。若是旁的千金小姐,这一会儿就算不大哭出声,必也吓的呆掉,而她在险死环生之际,竟然冷静至此。娇弱的千金小姐他见的多了,如此冷静睿智的女子,却是生平仅见。 “小姐!”此一刻,赵承、白芍也已赶到,一左一右,护在二人身侧。 许乐乐侧头向二人一望,身子不着痕迹的挣开淳于昌的怀抱,点了点头,又再转头望向厮杀的人群,心底却暗吁一口气。刚才她在最紧要的关头,仍然没有自行跃出马车,实在是太过行险,若是他晚来一步,自己怕便会粉身碎骨。 只是,依她对淳于昌的了解,闻自己被劫杀,必会将尽快赶到,将刺客赶尽杀绝!非关情爱,却只因,自己是他的五皇子妃! 前来的黑衣人,个个均是高手,激战中,五皇子暗卫竟然三人受伤,二人被杀。而淳于昌已下了严令,暗卫围攻下,黑衣人左冲右突,也是无法逃脱,要想生擒,却也并不容易。 望着伤亡的手下,淳于昌眼眸深沉,暗暗咬牙,冷声道,“若不能生擒,便给我击杀!” 李改执剑守在淳于昌身侧,躬身领命,大声喝道,“殿下有命,不能生擒,便全部击杀!” 要生擒黑衣人,众暗卫本来缚手缚脚,非常被动,此时闻命,顿时精神一振,原来收敛的招势暴涨,喊杀声中,很快有几名黑衣人重伤倒地。暗卫疾跃上前,横剑欲擒,却见受伤的黑衣人均是身子一挺,倒地而亡,唇角溢出暗红的血迹。 服毒? 这些人,竟然都是死士! 淳于昌皱眉,侧头向许乐乐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在帝京城中,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截杀御封的睿敏郡主,当真是狗胆包天!而更令五殿下愤怒的是,这睿敏郡主,还是他未过门的五皇子妃,截杀她,又将他置于何地? 望着服毒而亡的死士,脑中迅速闪过一年前,帝京城外被人袭营的场景,许乐乐冷笑道,“还能有谁?”眼前尸横就地,却连眼皮都不曾眨一眨,眸底瞬间掠过一抹凌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6不必劳心 场中的黑衣人越来越少,唯有最后两人还在负隅顽抗,只是眼见同伴尽诛,二人剑法也是越来越乱,眼见再难支撑。 许乐乐眼见再没什么可看,微微抿唇,转身向淳于昌施礼,说道,“殿下今日有事,乐乐先请告辞!” “我命人送你回去!”淳于昌点头,吩咐人传唤自己的马车,轻声道,“你今日受了惊吓,先回府歇息,改日我再寻你!”眸光在她面上微停,却哪里见她有一丝受惊吓的样子,不禁挑了挑唇笑起。 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淳于昌! 乘来的马车早已摔成碎片,许乐乐闻言也不推脱,只是向他谢过一礼。淳于昌见她客气疏离,心口微微一窒,抿了抿唇,却并没有说话。 红莲随着马车赶到,见许乐乐安然无恙,轻吁了口气,忙上前相扶。直到马车驰动,才轻轻吁了口气,轻拍着胸口,说道,“吓死我了!”转身将车帘挑起,向车外张望。 白芍瞧她一眼,笑道,“吓死了还看?” 红莲翻了个白眼,说道,“刺客离的远,我还怕什么?” 许乐乐轻轻挑了挑唇角,目光也向车窗外望去,恰能看到淳于昌飞身而上,举手投足间,将最后一句黑衣人制住。 “五殿下当真是厉害!”身畔,红莲发出一声赞叹,许乐乐回眸,但见她眸光闪闪,直盯着淳于昌的身影,眼底皆是钦服,不由一声暗叹。不管她怎么样,是不是有一些事,终究无法改变? “小姐,奴婢觉得,这些人和一年前城外劫营的人是一伙儿!”白芍的声音将她略略飘散的心绪牵了回来。许乐乐挑了挑唇,“嗯”的一声,闭目靠上后背,淡道,“不管是谁,五殿下会查出来!”纵然对淳于昌没有半分好感,但是,他行事的手段,她却从不曾怀疑。 帝京城内,天子脚下,睿敏郡主遇刺! 这个消息,瞬间震惊朝野,便连皇帝也传唤淳于昌问起,严令刑部会同京邑司彻查。京邑司令古四同不敢怠慢,连连会同刑部尚书孟义明一同出入皇宫,求见五皇子,询问当时情况。 便在此时,一个消息不胫而走。五皇子淳于昌当日曾生擒一人,没有交给刑部,更没有交给京邑司,而是将其扣押,严刑逼供。 许乐乐闻言,不禁轻轻挑了挑眉,唇角淡出一抹浅笑。 红莲大喜,说道,“五殿下定能查出是何人如此大胆!” 白芍却是秀眉微蹙,说道,“当初我们在帝京城外被劫,四殿下生擒两人,后来也不了了之,难不成五殿下能将刺客的嘴巴撬开?”许乐乐并没有将淳于信查出建安侯府之事相告。 红莲撇唇,说道,“四殿下不行,未必五殿下便不行!” “是是是!”白芍横她一眼,说道,“自从那日之后,你便将五殿下赞的天神一般,仿佛无所不能!” “当然!”红莲下巴一扬,双眸闪闪发亮,说道,“白芍姐姐,你是没有看到,当日五殿下一闻我报讯,竟想都不想,片刻便布置何人追堵,何人拦截,又不显慌乱,那声色,那气势啧啧”摇了摇头,接下去道,“瞧着便有便有”侧头想了想,突然一拍手,说道,“对了!是指点江山!有指点江山的气势!” 白芍闻言,不禁笑了出来。回想那日,许乐乐前路遇敌,淳于昌飞身赶到,最后关头,空手夺刀、挥刀毙敌、出手救人,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其武功之高,竟然连她也无法估量,不禁点了点头,说道,“堂堂皇子,肯下这等功夫,练出这样的身手,五殿下也非同一般!” 红莲听她也夸赞淳于昌,不禁连连点头。 许乐乐向二人一望,笑道,“这事不过是传言,当日那些黑衣人大多服毒而死,这一个是不是当真擒到还未可知!”起身向内室去,说道,“更衣罢,到时辰给老夫人请安!” 白芍、红莲二人忙应,一个吩咐小丫鬟打水均面,一个随后跟来服侍。 紫竹苑中,马氏带着云欣、云舒早到,正坐着陪老夫人说话,但闻门外小丫鬟报道,“老夫人,大小姐来了!”帘子一挑,许乐乐婷婷行了进来,上前给老夫人见礼。 老夫人一见她,忙道,“快起罢!”命罗妈妈拉起,伸手道,“来,过来,给祖母瞧瞧!”牵着她的手在自个儿身边坐下,上上下下端详一回,才道,“方才闻说你前几日遇了刺客?怎么不曾听你说起?” 许乐乐扬眉,向马氏瞧去一眼,才含笑道,“不过一些莽夫,乐乐并不曾伤着,又说什么?反而令祖母受惊!” “乐乐,话可不是这么说!”马氏忙插嘴道,“你是皇上亲口御封的郡主,可不比我们,是寻常百姓,若是有个好歹,你让相爷如何向皇上交待?” 许乐乐浅浅一笑,说道,“此次是在街上遇袭,又不是在相府,何以要爹爹交待?” 正说着,但闻门外小丫鬟回道,“老夫人、大小姐,老爷来了!” 随着话声,许一鸣跨了进来,先给老夫人见了礼,转身第一句话竟是,“乐乐,你前几日遇袭之事,五殿下可曾说过什么?” 老夫人一旁道,“你早知道?怎么也瞒着我?” 许一鸣无奈,只得转身向老夫人道,“儿子也是事后得知,横竖乐乐不曾伤着,说出来,没得令母亲受惊。” 老夫人恼道,“受惊!受惊!你们事事瞒我,我才受惊!” 许乐乐抿唇一笑,先起身给许一鸣见礼,转身便拽着她手臂撒娇,说道,“祖母,乐乐一向福大命大,任是多大的事,总会化险为夷,难不成祖母不信?” 老夫人侧头瞧她,想着当初建安侯府中秦琳的陷害,想着皇宫中彩棚的倒塌,不由轻叹一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你回来之后,便事情不断,祖母只是担心!”微浊的眸中,皆是担忧。 许乐乐见她真情流露,心中一暖,含笑道,“祖母放心,任是谁来,乐乐必不会有事!”有事的,怕是旁人! 许一鸣见好不容易安抚了老夫人,正待再问,却闻门外小丫鬟回道,“夫人来了!”帘子挑起,秦氏迈了进来。许一鸣向她瞧去一眼,到嘴的话便咽了下去,端起茶盏饮茶。 秦氏上前先给老夫人见了礼,又再见过许一鸣,方在他身侧落座。待许乐乐起身见礼,便问道,“乐乐,我闻说前几日在街上遇刺,刺客可曾抓到?” 许一鸣举杯的手一停,便抬头向许乐乐望去。许乐乐声色不动,行了礼仍旧回入椅中坐下,才道,“那日乐乐走的早,并不曾亲见是不是曾拿到贼人,只是今日听外头传闻,说五殿下拿到一个活口,却不知真假!” 秦氏皱眉,说道,“若是拿到活口,五殿下岂会不知会你一声儿?” 许乐乐勾了勾唇,淡道,“纵拿到活口,五殿下自会设法令他说出主使,乐乐一个女儿家,难不成去亲自审问?” 秦氏脸色微变,说道,“你怎么知道有主使,难不成有什么消息?” 许乐乐淡笑道,“那些人乐乐又不曾见过,自然不会结仇,没有主使,他们为何要刺杀乐乐?” 秦氏微微一默,垂首默思,一时也不曾说话。 有她在场,老夫人和许一鸣便均各自默默,一时间,室内显出几分窒闷的寂静。马氏见这几人形容诡异,一双眼睛依次瞧了过去,竟不敢打破这沉寂,便连云欣、云舒二人,也似乎被这冷静的气氛噤住,睁大眼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不敢说话。 静默中,但闻门外又有小丫鬟报道,“二小姐来了!” 帘子一挑,许云乐一阵风般的冲了进来,也不向老夫人见礼,张嘴便道,“许乐乐,你当真在街上遇刺?”语气欢快,一双眸子灼灼发亮,好奇中夹杂着兴奋。 许乐乐挑了挑眉,心里好笑。怎么今日问的,都是这一件事? 许一鸣闻她直呼许乐乐姓名,不由将脸一沉,喝道,“云乐,你进来不见过祖母、母亲,还直呼姐姐姓名,这是谁教你的规矩?也不怕人笑话!” 许云乐撇了撇唇,现出一些不屑,一边上前给老夫人见礼,一边说道,“女儿闻了这天大的消息,一时惊的忘了!” 许一鸣还未说话,却闻秦氏冷冷的道,“云乐闻听这等大事,不过是先行问过,怎么便失了规矩?何况这是在家里,又有何人笑话?” 许一鸣一向疼爱这个女儿,心中虽对她这等行为不满,本不愿多责,哪知闻秦氏此言,倒是勾起一些怒意,冷哼一声道,“都是你教的好女儿!今日是在家里,本相不过斥责两句。隔几年嫁入齐王府,时时进宫,若是也这般不懂礼数,便不是讨一顿斥责,怕是自个儿丢了性命不说,还连累家人!” 秦氏呼的站起,冷笑道,“相爷怕连累谁?嫡亲的女儿便只两个,乐乐身上有诏封,又是钦定的五皇子妃,谁能连累了她?相爷心里顾着的,怕是哪个女人肚子里的小贱种罢!” 许一鸣将脸一沉,冷冷道,“夫人此话何意?” 许乐乐却挑了挑眉,向老夫人瞧去。 老夫人连连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云乐还小,慢慢儿教便是,怎么扯上旁人?”见许乐乐眼中露出疑问,不由笑了笑,说道,“今儿晌午,邢姨娘也查出有了身孕!” 许乐乐微诧,说道,“当真?” 秦氏冷笑道,“瞧瞧,我说这身子有的古怪,连大小姐也不信!”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乐乐倒不是不信,只是邢姨娘进府也才一个月有余,怎么便查觉有了身孕?当初樊姨娘和袁姨娘,不是两个多月才知道吗?” 老夫人一听笑了出来,说道,“真是孩子话,这等事,各人和各人均不同,哪里就非得两个月?” 许云乐见将话岔开,自个儿免了被许一鸣的一顿斥责,心里对邢红英有孕虽有些微的不悦,却也瞬间烟消云散,只是追着许乐乐问道,“那刺杀的事儿,到底是真是假?” 许乐乐瞧她一眼,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闻说是上百名刺客?”许云乐睁大眼睛。 “二、三十名罢了!”许乐乐淡笑。流言这个东西,总是夸大其辞,但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倒是当真令人难以捉摸。 “二、三十个也不少啊!”许云乐点头,目光向许乐乐身上打量,说道,“怎么你会没事?赵承就那么厉害?”眼底不自觉的,露出一些遗憾。 许乐乐失笑,说道,“最后关头,五殿下赶到,他身旁跟着数十名暗卫。” “哦”许云乐点头,顿时显的兴味索然,转身与云欣、云舒说话。 秦氏听着女儿询问许乐乐,面上虽不甚留意,其实却暗中留心,闻女儿不再问下去,不禁心中大急,说道,“这堂堂京师,青天白日下,也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 许乐乐微微勾唇,说道,“皇上已命刑部和京邑司彻查,总归有个结果,倒不必劳心!” 秦氏撇了撇唇,说道,“刑部和京邑司济什么事?五殿下如今不曾封王,又手中无权,行起事来怕也没那么方便!”目光向许云乐一斜,叹道,“若是四殿下在便好了,他与你有些交情,又是云乐的未婚夫婿,手中掌着兵部大权,要查小小的刺客,想来易如反掌!” 许乐乐勾了勾唇,说道,“母亲说的是!” 许云乐听到淳于信的名字,不由回过头来,说道,“母亲此言不通,四殿下管的是兵部,怎么会管这等小事?” 许乐乐失笑出声,点头道,“妹妹说的也是!” 许云乐哼的一声,转过头去。心里暗暗遗憾,哪里来的刺客,怎么会这么笨,连个丫头也对付不了? 秦氏被女儿岔了话,心里暗恼,转念一想,又笑道,“瞧瞧,我只想着四殿下能耐,却忘了他管的是兵部。若不然”目光向许乐乐身上一望,说道,“如今你三表哥在刑部当值,颇有些手段,今儿才说,又造了什么新的刑具,若不然,给五皇子拿去一试?”她所说的三表哥,便是建安侯次子秦裕龙的嫡长子秦彬,从秦浩、秦鹏排下来,行三。 许乐乐想了想,点头道,“既是三表哥所造,想来是好的,只是这几日五殿下忙着审问刺客,乐乐也不曾见到过,不知他是不是用得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7极为无礼 话刚出口,似乎惊觉失言,忙抬手用帕子掩了掩唇,强笑道,“此事皇上已委命了刑部和京邑司,乐乐一个女儿家,也插不上手,还是罢了!” 秦氏见她神情中现出一些慌乱,唇角不由抿出一丝冷笑,点头道,“不错!这等事,自有男人们去忙,我们只等消息罢了!”心底冷笑,饶是你许乐乐精似鬼,终究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儿家,总有走嘴的时候。 只是,想不到,当真有活口落在淳于昌手里,若是当真问出些什么秦氏暗暗心惊,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 从紫竹苑出来,白芍见前后再无旁人,悄声道,“小姐,夫人话里话外,一直在问什么擒住的刺客,此事必与建安侯府有关!” 许乐乐点头,含笑道,“她不过是想知道,究竟有没有活口落在五殿下手里。” 白芍眨了眨眼,问道,“那方才小姐”自家主子岂是个会轻易说漏嘴的人? 许乐乐一声冷笑,说道,“五殿下是何等样人,若是想掩藏消息,又岂会走露风声?这定然是他故意,那我便再助他一把!” 白芍点头,淡笑道,“建安侯府一旦知晓有人落在五殿下手里,必然会设法救出或除掉,那样,便是不打自招。” 二人正说,但见一个小厮从前院奔来,一见许乐乐,忙迎了上来,回道,“大小姐,前边有人送帖子给大小姐!”说着将帖子双手递上。 许乐乐接过,挥手命小厮退去,打开帖子一瞧,不由扬了扬眉。 白芍问道,“小姐,何人的帖子?” 许乐乐冷笑道,“秦鹏相邀!” 白芍眨眼,问道,“难不成也是为了刺客?” 许乐乐一笑,说道,“是或不是,见过便知!”命人备车,自个儿回锦阑轩略做收拾,便出府向九味香而来。 秦鹏本来担心许乐乐不见,见她前来,不禁大喜,忙迎了出来,殷勤迎进门来,一迭连声命人上茶。 许乐乐微微一笑,也不和他绕圈子,说道,“今日见我有何急事?” 秦鹏一怔,略一犹豫,说道,“闻说前几日郡主遇刺,你无恙罢!”目光向她身上一扫,倒露出些关切。 许乐乐倒是微觉意外,微微挑眉,淡然笑道,“无恙!” 秦鹏默了默,说道,“闻说,是五殿下相救?” 许乐乐点头,说道,“那日是五皇子相邀,不料出了那等事,幸好他及时赶到!” 秦鹏的神色有些意味不明,低声道,“倒是巧的很!” 许乐乐挑眉,问道,“什么巧得很?” 秦鹏道,“五殿下相邀,郡主便遇刺,岂不是巧的很?” 许乐乐向他瞧了片刻,突然笑出声来,摇头道,“秦都统,你是想告诉我,那些黑衣人是五殿下安排?” 秦鹏抿唇,听出她语气里的讥讽,舌底竟窜出一抹苦涩。默了一瞬,低声道,“闻说五殿下拿到了刺客,不知是真是假?” 许乐乐淡然而笑,向他注视片刻,说道,“两个时辰之前,母亲也曾问过此话!” 秦鹏心头一跳,脸色便有些难看。 许乐乐淡淡道,“那日我先行上车,离开之时,果然见五殿下出手。只是,是不是拿了活口,并不知道真切!” 秦鹏不料她轻易就说了出来,一怔之后,问道,“你为何告诉我?”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你们纵知道实情,又能如何?建安侯府当真有那么大的能耐,在五殿下手中救人或杀人吗?” 秦鹏脸色大变,霍然站起,失声道,“你知道” “我知道!”许乐乐冷哼,仰首向他注视,一字字道,“纵我那日只是怀疑,今日你和秦氏先后问起,也知道的实了!” 秦鹏脸色变幻,颓然坐倒,轻声道,“事先我并不知道,若是若是知道” “若是知道如何?”许乐乐淡问。 “若是知道”秦鹏的眸中现出一些迷乱,摇了摇头,一手覆额,低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或者,他们便知道知道我不能成事,才瞒着我”浓眉紧皱,全身上下,竟有些难以压抑的痛苦。 “或者只是因为他们仍不信你!”许乐乐淡淡接口。 秦鹏默然,缓缓将手放下,苦笑道,“不错,他们不信我!” 许乐乐勾了勾唇,转头望向窗外,轻缓的声音,带着点点寒意,淡淡的道,“所以,你不想被挤出朝堂,便只能靠我!” 秦鹏整个人变的僵直,抬头向她直视,低声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要做什么?”他是秦家的人啊,而许乐乐却是秦家的敌人,她说,他只能靠她,是逼他做一个选择吗? “什么?”许乐乐扬眉。 秦鹏默默与她对视,隔了一会儿,才慢慢道,“前阵子,江州同知牛大人、青州司马文大人、云州知府柴大人、幽州招讨使勾大人、潞州评判习大人、开阳总兵查大人先后被御史台弹劾,落的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我想知道,是不是与你有关?”他所数出的人,或与秦家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或与李、黄两家有所牵连。 许乐乐勾了勾唇,扬眉道,“他们若是不曾贪脏枉法,不曾结党营私,纵我想将他们如何,也无从下手,不是吗?” 秦鹏见她直认,便不再语,脸色却渐渐苍白,轻声道,“乐乐,我知道知道姑姑对你不好,还还夺了你亲娘的位置,你恨她!可是可是秦家虽几次陷害,你你都毫发无伤,损失的反而是秦家,你你这是” 先是东南几州,如今是西北,建安侯府暗藏的势力不断受到打压。如果说,这是她的报复,那么,是不是也够了?隐隐的,他竟然希望,许乐乐可以和秦氏尽释前嫌! 许乐乐微微勾唇,露出一抹讥讽,轻声道,“你忘了,我如今的身份!” 身份? 秦鹏一怔,脑中一个念头迅速闪过,不禁悚然一惊,失声道,“是五殿下!” 许乐乐淡笑道,“查实罪证,指使御史台上书,将一众官员严办,你以为凭我小小许乐乐便能做到?” 秦鹏面色越发难看,怔怔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建安侯府,从不曾得罪五殿下!”如果说此事与五殿下有关,那便不会只是许乐乐的报复,而是朝堂之争!更甚至是皇权之争! “不曾得罪?”许乐乐扬了扬眉,冷笑道,“之前,建安侯府与江夏王沆瀣一气,一意扶佐端王,如今许云乐指婚齐王,怕是在建安侯心里,便又多了一个选择罢!但不管你们助谁,岂能不为五殿下所忌?” 秦鹏失惊道,“四殿下可是五殿下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许乐乐勾了勾唇,好笑的瞧着他,慢慢问道,“皇权之下,表哥可曾见过亲情?” 秦鹏顿时默然,抿唇不语。莫说是皇权,就是建安侯府的一个世子之位,兄长秦浩对自己也是处处提防,而自己又何尝不想取!而!代!之! 似瞧出他的心思,许乐乐轻叹一声,似若有意,似若无意,轻声道,“与其为旁人做嫁衣,倒不如坐收渔人之利!” 秦鹏心头一跳,迟疑道,“你是说”话问半句,眼眸微眯,一瞬间,方才迷惑痛楚的神情一扫而空,双眸深亮,现出一抹狂热。如果如果相助许乐乐,便可借五殿下的势力助自己夺得世子之位,区区秦家的爪牙,失去又有何防? 许乐乐瞧着他微微一笑,也不多说,转头瞧着窗外,细细品茗。而秦鹏却垂眸暗思。如今祖父秦义已年过六旬,用不了几年,那建安侯之位,便是父亲秦天宇的。若是在那之前,除去哥哥秦浩 秦鹏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但觉热血澎湃,心头说不出的振奋。正要再问的细一些,却闻许乐乐突然说道,“表哥若无旁事,还是先走罢!” 秦鹏一窒,满腔激情顿时消散,心中空落落的,禁似没有着力处,强吸了一口气,咬牙笑道,“睿敏郡主随意摆布旁人,倒是好威风!”这一瞬间,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心底那似酸似苦又似涩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许乐乐听他这话说的极没道理,微微一怔,又瞬间笑起,扬了扬下巴,向窗外一指。 秦鹏微愣,不觉顺着她的眸光望去,但见街那端十几骑骏马正向这里缓缓而来,为首两人高头骏马,边说一边向这里行来。左首那人二十余岁,高眉阔目,做异族打扮,右首那人却是锦袍玉带,甚是华贵,竟然就是自己的兄长秦浩。 秦鹏心头一跳,突然便有些尴尬,向许乐乐望去一眼,呐呐道,“乐乐,我我”原来,她让自己离开,是因为秦浩的出现,自己竟然会错了意! 许乐乐勾了勾唇,问道,“那便是昔久国的王子?” 两天前,昔久国王子来朝,礼部尚书苗成化负责接待,而枢密院左骑都尉秦浩少时为二皇子伴读,两年前曾陪二皇子出使昔久国,与这昔久国王子有一面之缘,这次便负责陪同。 目光在申屠杰和秦浩身上游移,一双水眸慢慢眯起,一个念头迅速在脑中成形,睿敏郡主慢慢勾唇,露出一抹笑意。 秦鹏脸色微微不豫,点头道,“这位是昔久国的七皇子申屠杰,闻说是最有力的皇位继承人!”侯门之子,纵然同是嫡子,但长子与次子的机会,却天差地别。秦浩在十五岁时便随同二皇子出使各国,游历边关,结交异域皇族、封疆大吏,早早便升为枢密院左骑都尉。而他,到如今,也几乎足不出京,靠着许乐乐运筹,才得了一个小小的都统之位。 许乐乐轻轻点头,侧头向他一望,笑道,“表哥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这条街上,最出名的酒楼便是这九味香,如今见这伙人向这里行来,不做他想。 秦鹏刚才闻许乐乐突然逐客,心绪不稳之下说出那句话,现在后悔不迭,略一迟疑,唤道,“乐乐” 许乐乐挑眉向他回望。 秦鹏触上她波光潋滟的眸子,话到嘴边,嗫嚅两句,连自己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许乐乐好笑,目光向窗外一撇,说道,“表哥现在就是要走,怕也来不及了!”只这片刻功夫,秦浩等人已行至九味香门外,正纷纷下马。 秦鹏脸色微变。若是被秦浩看到自己和许乐乐一处,怕是自己立时又会被家人所疑罢?可是偷眼瞧一眼许乐乐,不知为何,心底禁悄悄的升起一抹喜悦。刚才她两次赶他走,竟然是为他着想呢! 眼瞧着秦浩等人进了店门,许乐乐突然笑起,说道,“这位昔久国王子,乐乐倒想一会,表哥且宽坐,乐乐先行告辞!”说着起身,向他行个半礼,转身出门,唤上门外等候的白芍、青萍,便向楼梯迎去。 秦鹏一愕起身,望着她的背影拐出房门,垂头默思,突然一咬唇,跟了出去。 宽阔的木梯之下,秦浩在前侧引,昔久国七皇子申屠杰随后,正有说有笑踏上木梯,抬头间,但见一位少女,身穿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自楼上翩然而下,眉若飞柳,面如皎月,整个人美若仙子,又带着抹清冷的气息。 “许乐乐?”秦浩瞳孔一缩,步子顿时停住。 申屠杰早瞧的呆住,闻秦浩一唤,不禁大喜,笑道,“这位小姐,秦兄认识?还请引见!” 秦浩惊怔中回神,强笑了笑,侧身向申屠杰道,“这位便是我朝皇帝御口亲封的睿敏郡主!” “睿敏郡主?”申屠杰眼睛一亮,向许乐乐上下打量,一边瞧一边点头,赞道,“不错!不错!果然是个美人儿!”神色间,极为无礼。 许乐乐却似并不在意,淡淡一笑,目光自申屠杰身上移开,向秦浩含笑问道,“怎么,表哥不给乐乐引见?” “表哥?”申屠杰惊异,向秦浩问道,“睿敏郡主,竟然是左骑都尉的表妹?” 秦浩淡应一声,只得向申屠杰一伸手,说道,“睿敏郡主,这位是昔久国七王子!” “原来是七王子!”许乐乐含笑,款款行下礼去,说道,“睿敏见过七王子!”虽是行礼,行的却是个平礼,且她立在楼梯之上,怎么看怎么有一股凌人的傲气。 申屠杰窒了窒,腾腾行上几步,与许乐乐共立在同一台阶,才拱手为礼,说道,“小王见过睿敏郡主!”行过礼,又笑道,“睿敏郡主,我们正要在此饮宴,相请不如偶遇,还请睿敏郡主不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8等他开口 秦浩听的皱眉。虽然说,许乐乐和他并没有正面的冲突,但因为秦氏,因为秦琳,秦家与她已是化解不开的恩怨。如今自己将申屠杰请来,另有要事商议,凭空多出一个许乐乐,倒是多有不便。 许乐乐却浅浅一笑,说道,“左骑都尉与七王子饮宴,睿敏身为女子,恐怕多有不便,况睿敏尚有旁事,便不打扰!”说着又施了礼,便欲下楼而去。 “嗳”申屠杰胳膊一伸,拦住她的去路,笑道,“睿敏郡主是天朝郡主,小王远来是客,怎么睿敏郡主竟不肯尽地主之谊吗?况且在我们昔久国,男女同宴,实属平常。” 许乐乐微微挑眉,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向秦浩一望,才道,“七王子自有表哥照应,又几时轮得到睿敏?” 申屠杰状似无奈,转向秦浩双手一摊,说道,“秦兄,小王不过是想与睿敏郡主同饮几杯,只是睿敏郡主不给颜面,你劝劝罢!” 秦浩见申屠杰虽与自己说话,一双眸子还是时不时瞄向许乐乐,不由心头一动,便含笑道,“乐乐,既然七王子诚心相邀,不如一同坐坐!”说着慢慢抬步,一阶一阶向上行来。 许乐乐纤眉淡挑,瞧着他走近,正要说话,却闻身后有人道,“睿敏郡主当真另有要事,还请七王子见谅!” 众人愕然之中,但见秦鹏自楼梯口缓缓转出,一步一步向下行来,在许乐乐身后停住,含笑向申屠杰见礼,说道,“在下骁骑营都统秦鹏,见过七王子!” 秦浩一见秦鹏,一怔之下,脸色微变,转头便向许乐乐瞧去。却见许乐乐神色微怔之后,瞬间便变为清浅的笑意,似乎对秦鹏的出现虽然意外,却也极为满意。 “秦鹏?”申屠杰一怔,转身向秦浩望去。 秦浩只得道,“这是舍弟!” “哦!”申屠杰恍然,拱手道,“原来是秦二公子!”转头向许乐乐瞧了瞧,问道,“睿敏郡主可是约了秦二公子?” 秦鹏微微一笑,却道,“一向久仰七王子风采,今日一见,果然不凡!”竟然并不理会他的询问。 秦浩眸子微眯,露出一抹危险的光芒,向秦鹏和许乐乐身上一转,说道,“七王子,既然睿敏郡主尚有旁事,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他可不想让秦鹏借机结交申屠杰。 秦鹏也顺势迈前一步,隔在许乐乐与申屠杰之间,向许乐乐含笑道,“表妹,我送你一程罢!” 许乐乐向他瞧了一眼,含笑点头,向申屠杰施礼,说道,“睿敏告辞!”说罢转身,向下行去。申屠杰和秦浩二人身后随来的随从忙两侧闪开,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秦鹏也向申屠杰一礼,自后跟来,亦步亦趋,显的极为亲近。 申屠杰和秦浩立在阶上,均是目注着二人离去,一个面露深思,一个眸含怒色。 快要行出店门,许乐乐才微微侧头,低声道,“你与我相见,不是怕秦家知道吗?怎么这会儿出来坏我大事?” 秦鹏一笑,向前跟了一步,已离她极近,侧首轻声道,“郡主要结识昔久国王子,又岂会这般轻易便答应?过不了三日,他必会寻我,我们二人各有所得,岂不是更好?” “你突然变聪明了!”许乐乐轻笑出声,迈步出门。秦鹏闻言,也是不由笑起,跟着出门去。 二人的笑声,满满落在阶上二人耳里,申屠杰回眸,笑道,“睿敏郡主与你这位表哥似乎疏远,倒是与二公子亲近的很!” 秦浩眼眸一深,瞬间又恢复平静,淡淡道,“睿敏郡主是许相亡妻之女,其实还算不上我们表妹!”眸光向申屠杰一望,似有深意。 “哦?”申屠杰一怔,想了想,点头道,“许相的亡妻,那便是公孙老侯爷之女,如今靖安侯公孙明远的胞妹!” 秦浩听他竟然知道此事,心中暗惊,却声色不动,点头道,“正是!”一个异国王子,竟然连许相府这等小事也知道的一清二楚,自然是对大邺朝朝廷上下做了一番功夫,那军国大事,岂不是更加 额头微汗,秦浩突然发现,眼前这位申屠杰,并不是两年前,在草原上与他们纵马狂歌,赌酒赛马的七王子了! 果然,到了第三日,许乐乐接到秦鹏命人送来的帖子,说是申屠杰请二人城外赏景。许乐乐浅浅一笑,想也不想,便命人婉拒。白芍大奇,问道,“小姐,那****不是说要会一会这位昔久国的王子?今日怎么不见?” 许乐乐抿唇,淡然一笑,说道,“我要与他结识,还有的是机会,可今日我若去,秦鹏便要多费些功夫,倒不如留几日给他!” 白芍挑了挑眉,笑道,“旁人听了小姐这话,还当真以为小姐和秦二公子兄妹情深呢!” 许乐乐笑斥,“胡说什么?”水眸却越见深遂。 要结识申屠杰,自然是为了争取昔久国的相助。而如今许乐乐眼眸微眯,眸中闪出一丝凌利。秦鹏敢当着秦浩的面与自己同进同出,想来已决意与秦浩一争,那就给他一个机会与申屠杰结交,也算是他手中多一个筹码。秦鹏势力越强,她手中的这一柄利刃,便越发锋利! 果然,事后几日,秦鹏时时使人传信,一时说申屠杰相邀饮宴,一时说七王子相请赏花,许乐乐均是一一婉拒。 终于,一日黄昏时分,前院里小厮传话,甘义求见。 如今甘义已不是许乐乐的随从,不好唤入内宅,许乐乐略做收拾,便向前院而来。甘义偏厅等候,一见她来,忙上前见礼,待许乐乐命他免礼,才站起身来,笑道,“小姐,秦二公子急了,说小姐若是再推,怕会令这位七王子难堪!” 许乐乐微微一笑,摇头道,“他想拢络七王子,也不必非我不可!”将甘义唤到近前,低声道,“你去寻汪世”轻声低语,面授机宜。 甘义听的连连点头,待她话落,当即磕头辞去。 自那日之后,秦鹏果然不再下帖相邀,许乐乐也乐得清静。这时府中却已各处张罗,将各院主子尽数移入园中,准备修葺府中屋舍。许乐乐心知其中秦氏必然会动下手脚,只命丫鬟将大件器具装箱封存,日常使用之物尽数搬入园去。 白芍见她并无旁的安排,不由心中不稳,悄声问道,“小姐,夫人一向将银子守的极紧,这一次突然想起修屋子,极是怪异,我们不可不防!”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那便留两个小丫鬟照看罢!” 白芍急道,“小丫鬟济什么事?” 许乐乐微笑,斜睨她道,“难不成将你和青萍留下,那不是明白告诉人,我像防贼一样的防着什么人吗?” 白芍听这话,她倒也不是没有用过心思的,便舒了口气,问道,“那要留何人?” 许乐乐垂目想了一瞬,说道,“三姐儿、四姐儿进府也有些日子了,将她二人留下,还有”抬了抬眼,向白芍定定一瞧。 白芍立时会意,点头道,“奴婢明白,这就去吩咐安置!” 两日之后,府中几名主子也尽数搬入园子,秦氏在湖之北侧,选了离紫菱洲最近的一处院子。只说是这里来往后宅和园子方便,实则是盼着能常见许一鸣,设法哄他回心转意。 老夫人瞧的明白,心底暗暗冷笑,却不说穿,选院子时只说是喜爱热闹,便选了离“在水之湄”和“杨柳依依”最近的“淇水悠悠”,为了小姐妹三人能常常去说笑玩闹。 如此一来,碎玉湖南侧的三处最大的院子便均住了人,一来许乐乐身为相府未出阁的小姐,自然不能去和许一鸣的姨娘们住湖之北侧去。二来湖之北侧的院子虽多,却均是一进一院的小院落。 马氏便讪讪的颇不好意思,只说要将“杨柳依依”让出来给许乐乐。许乐乐却笑着劝阻,说道,“二叔上任之时,托府里照顾婶婶,如今园子里这许多空着的院子,怎么乐乐便偏与婶婶争院子?若是被爹爹听到,岂不是责乐乐不懂事?”当即安抚住马氏,选了碎玉湖畔的“南涧之滨”。 “南涧之滨”虽不及“在水之湄”、“杨柳依依”、“淇水悠悠”宽敞,却山环水绕,景色别致,因院子之后有一处半伸入湖中的水榭得名。 白芍踏上长长的石阶,伴着许乐乐进了院子,但见里里外外已收拾齐整,不由点了点头,说道,“这处院子倒好,离她们都远远的,落得清静,只是小了些!” 许乐乐“嗤”的一笑,说道,“我住这里,又不是为了离旁人远!”一边说话,一边一间间屋子瞧了过去,转入正屋,绕过屏风,由一处小门出去,便是湖上那半伸的水榭。 白芍随在她身后,赞道,“这里倒是凉快,较二夫人的‘杨柳依依’还强些!” 许乐乐浅浅一笑,却不接口。随后跟来的墨兰却“嗤”的笑出声来,说道,“自来了帝京,白芍姐姐可养的娇了,只顾着凉快!” 白芍瞪她一眼,说道,“难不成还有旁的好处?” 墨兰小嘴儿向湖上一呶,说道,“姐姐怎么不往远处瞧瞧?” 白芍顺着她的目光沿湖望去,但见水波悠悠,一片一片,生着许多的浮萍,隐隐约约的,似杂乱无章,却又似有意为之。而湖的对面,绿树翠竹间隐着一处院落,白墙上缀着墨瓦,却是秦氏的住处。 白芍心头一动,侧头向许乐乐望去,却见她只是微微含笑,目光望着的,却是湖中心的紫菱洲。白芍心中恍然,这处院子虽小,所处位置却是极佳,因为临水,又特意将地基加高许多,形成一个独特的视角,一目之下,竟然能同时望见这几处院子。 匆匆半月,一晃而过,朝上传出旨意,宫中设宴款待昔久国王子,命四品以上官员入宫伴宴,各府夫人、小姐、公子自然也在其中,便连禁足中的许云乐也被恩旨参加。 许云乐被禁足数月,虽有一个极大的园子游玩,也早呆的气闷,闻旨自然欣喜若狂,早早便挑选进宫的衣衫首饰,用尽心思打扮。只是想到淳于信出征,自己不能立在他的身侧被人羡慕嫉妒,欣喜的心情方有所沉敛。 依旨,相府一行于辰时进宫,承恩殿谢过恩,便随着小太监入御花园来。今日的盛宴,便设在太液池画舫上。此时,几十艘画舫已尽数相连,在湖上远远的排了出去,画舫上,彩灯高悬,红毯辅地,显出一派皇家的尊荣气势。 许乐乐随在秦氏身后,刚刚踏上画舫,便见淳于昌含笑迎来,先与秦氏见了礼,才向许乐乐道,“乐乐,你来了!”唇角含笑,语气温文,一双眸子只凝视着面前的女子,似有无限深情,竟将旁人视为无物。 许乐乐唇角浅勾,福身为礼,说道,“睿敏见过殿下!” 淳于昌忙一手相扶,说道,“何必多礼?” 许乐乐趁势起身,却不动声色的将他手掌摆脱。淳于昌一只手扶空,僵了一僵,瞬间便恢复如初,轻声道,“郡主,我有要事相商,请借一步说话!” “殿下请!”许乐乐垂首低应,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心里却悄悄翻个白眼。他这样子,倒真是不知道,是做给自己瞧的,还是做给旁人看的。 此时离正式开宴虽还有些时辰,朝中官员内眷却已几乎齐集,有一些已经登船,还有一些散在御园中观赏景致,他二人的这番情景,便满满落入众人眼中。 当朝的几位皇子,本来均受各府小姐们关注,其中尤其以不曾立正妃的端王、齐王和五皇子更为引人注目。 而如今,一道圣旨,许家两个女儿便得去了两位皇子,各大名门世家虽口中恭祝,实则大多羡慕嫉妒。此时见淳于昌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许乐乐温柔备至,有心仪五皇子的小姐,更是红了眼圈,碎了芳心。 淳于昌对四周众人的注目恍若不见,只是向许乐乐深深一望,点了点头,便当先向御园中行去,许乐乐落后半步,随在他的身后。 二人绕过假山湖石,穿过一片牡丹花丛,进入一座亭子。放眼四周,虽有散在花丛中赏花的小姐,却离二人极远,附近也并没有什么遮挡的景物,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许乐乐随着他在亭中停步,静静而立,等他开口。 淳于昌转身向她默视片刻,温文的笑容依旧,却含上一丝愠怒,低声道,“近日我闻说申屠杰通过秦鹏几次约你,可有此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9摒息静候 对他的怒意仿佛不曾留意,许乐乐勾了勾唇,点头道,“确有此事!” “你”淳于昌咬牙,迈前一步,直逼到她面前,沉声道,“你可知你已是本皇子的皇子妃?” “尚未成亲!”许乐乐扬眉,见他眸中闪过一抹阴沉,不由笑起,说道,“他自约他的,睿敏并不曾赴约,殿下又何必生气?” 淳于昌冷哼一声,咬牙道,“你可知,这次这位七王子前来,是选妃的?” “哦?”许乐乐故作诧异,扬眉问道,“那又如何?” 淳于昌怒道,“他明知你已指婚给我,还对你纠缠不休,又是何意?你你竟然与他有所牵扯,又置我于何地?” 这话说的,倒有些像他! 心头掠过另一抹俊挺的身影,许乐乐心神微恍,却淡淡笑了起来,说道,“那日在九味香不巧遇上,本来大可错身而过,哪知秦家表哥将我唤住,说了几句话,想来便是那时被他记下。” “秦浩?”淳于昌问。申屠杰入京,秦浩是奉旨相陪,只是近几日听说,申屠杰又和秦鹏来往甚密,倒不知道她指的是谁? 许乐乐点头,说道,“七王子强邀睿敏同宴,秦浩也从中劝说,倒是秦鹏解围!” “秦浩从中劝说?”淳于昌眼眸一深,一张俊脸便变的阴沉。 许乐乐扬眉,问道,“殿下相召,便是询问此事?” 淳于昌一默,点了点头,又摇头道,“前些时你说的那些人,我已查实严办,只是我想问你,你有没有想过,剪除秦家的党羽,便是削薄四哥的助力?” 许乐乐扬眉,仰首与他对视,淡淡道,“五殿下兄弟情深,或者手软?” “我手软?”淳于昌冷笑,转瞬笑容敛起,垂头想了一瞬,说道,“我二人一母同胞,我自然不愿与他为难。若是能削薄他的势力,令他不能与我一争,到时未必不是全了兄弟的情谊。”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许乐乐心底冷笑,脸上却仍是一片淡然,点头道,“殿下说的是!” 淳于昌点头,说道,“只是我的母族便是他的母族,我二人之间,所差的便是姻亲”抬眸向许乐乐一望,叹道,“偏偏,许二小姐又指婚给他,竟然连这一点,也并无差别。”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我和云乐之间的区别,便在于,她的外祖是建安侯,而我的舅舅是靖安侯!” “嗯!”淳于昌点头,似乎笑了笑,说道,“许相只是一株墙头草,他心里纵然疼许二小姐多一些,到时本皇子占了优势,他也必不会做出什么,所难的,反而是” “是陈老将军!”许乐乐接口,轻轻垂下眸子,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大将军陈洛书! 上一世,是在三王之乱时,护驾身亡。她一直不知道,这其间有没有什么人的机关设计。此时听他之言,却似乎对陈将军极为忌惮,难道陈将军,可是他的外祖父啊!难道,他竟然起了杀机? 可是,上一世,那一场纷乱中,他并不在帝京! 许乐乐纤眉微蹙,一时间,但觉眼前迷雾重重,饶是她有上一世的记忆,有许多事情,竟然也不能分辩。 淳于昌默然片刻,突然道,“你让我打压秦家,留意宁王,却为何竟不提防太子和端王?太子虽然势衰,但端王之势却在四哥之上。”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抬头向他笑望,淡淡问道,“乐乐请问五殿下,如今以五殿下的势力,可否能与端王一拼?” “当然不能!”淳于昌皱眉,咬了咬牙,闷声道,“除非你说服靖安侯助我,可如今靖安侯府七位公子,全都上了疆场!” 许乐乐点头,说道,“如今几位殿下之中,以端王势力最强,齐王次之。如今许云乐指婚齐王,瞧起来,秦家便成了齐王助力,殿下却忘了,在此之前,秦家可是一力支持端王!” “你是说,秦家当真助谁,还在两可?”淳于昌皱眉。 许乐乐点头,说道,“不但你我不知,便是端王也在观望之中,对秦家不能放手,却已不能完全信任。如今齐王出征在外,殿下正好趁机打压秦家,端王若是插手,便是与殿下为敌,他必定也会三思。端王不助,秦家便只能求助齐王,而齐王人在边疆海域,鞭长莫及” 淳于昌听到此处,已豁然明白,点头道,“你是说,不管他们最后选择助谁,都是我们的敌人!” 许乐乐轻轻点头,轻声道,“殿下尚未封王,手中无权,此时只能避实击虚,为日后扫清一些道路!” 淳于昌轻舒一口气,向她含笑而望,说道,“乐乐,你当真是无价之宝!只是,你就不怕四哥知道伤心?” 许乐乐垂眸,掩去眼底一抹冷凝,淡淡道,“如今,许云乐才是齐王妃!” 淳于昌一默,瞬间又扬声笑起,笑声清朗愉悦,远远的传了出去,将花园中赏景的众夫人、小姐惊动,纷纷向这里望来。 笑声渐低,淳于昌摇了摇头,说道,“乐乐,你除了助我,想来也是为了报一些私怨罢!”许相府中,两位小姐不和,是众人皆知的秘密。 许乐乐挑了挑唇,并不否认,却转身向园中扫去一眼,说道,“五殿下,你方才说,昔久国七王子前来,是为了选妃,那便是要和亲了?” 淳于昌听她突然提到此事,神色一正,点头道,“如今东北几木国、东海落日国联军与我国开战,昔久国盘踞西南,若是此时出兵,我们必然腹背受敌,他们提出和亲,我们不得不应啊!” 许乐乐低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说道,“三公主正是适龄,只是怕皇上舍不得!” 所谓和亲,便是两国结成秦晋之好,其实不过是一国将女儿送去给人家做人质罢了,又有几个皇帝舍得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去?便大多在宗室朝臣们中间挑选,封为公主嫁去和亲。 淳于昌向她瞧去一眼,说道,“三公主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性子,便是父皇舍得,她又怎么肯依?”心中却是暗忧。若是申屠杰当真选中淳于心,淳于心与端王淳于顺是一母同胞,到时昔久国岂不便成了端王的助力? 许乐乐对他的神色却没有留意,只是极力回思上一世昔久国王子来朝之事。只记得,后来是一位朝臣之女被封为公主和亲昔久国,昔久国却在六年之后撕毁和约,挥兵犯境。至于那位和亲女子的下落,竟然不曾听人提过。 脑中迅速掠过各大世家的小姐,许乐乐微微皱眉,轻声道,“与其让他自个儿挑选,倒不如我们送一人到他面前,还来得牢靠!” 淳于昌一怔,眸中现出一些深思,问道,“选何人?” 许乐乐摇头,淡道,“那申屠杰表面上虽是好色之徒,却也不是草包,我们送去之人,才貌自然要是上上之选,还要聪明机警,足以应付昔久国各处的算计,最好能有助我们”说着说着,不由拢了秀眉停口。 各大世家之中,才貌双全的小姐比比皆是,要说聪明机警,也不泛人选,只是这些小姐尽数养在深闺,于家国大事并不关心。这样的人送给申屠杰,纵然申屠杰肯娶,怕也难以左右昔久国的朝堂。 若她记得不错,六年之后,大邺朝三王之乱,昔久国挥兵犯境,是为了相助其中一王,还是那时已封为恭王的淳于昌发兵平剿,至于相助的是谁,却记不大真切。 而淳于昌听到后句,眼中却闪过一抹深思,侧头向她望来。她所说的条件,这大邺朝中,怕只有一个人合适,那就是她! 睿敏郡主许乐乐本人! 许乐乐似乎也瞧出他的心思,不由苦笑,叹道,“好在申屠杰还有几个月才回国,选妃也未必就在今日,我们再另行设法!” 淳于信点头,见散在园中的夫人、小姐已纷纷向湖边行去,知道开宴时辰已近,便道,“我们回去罢,今日你离申屠杰远一些!” 许乐乐勾了勾唇,浅笑点头。 离他远一些?自那日九味香一见之后,怕是离的再远,也会被他揪出来罢! 果然,当画舫上歌舞声起,坐在太子下首的申屠杰举杯望向高高在上的皇帝,大声道,“素闻天朝物华天宝,泱泱大国,今日一见,天朝人物,果然不凡!” 皇帝含笑道,“七王子过奖!” 还想再客气几句,却闻申屠杰只是语气微顿,便接着道,“小王闻说天朝有一位睿敏郡主,连出二策平江州之乱,又使奇计,解步应关之围,这样的奇女子,不可不识,请皇上赐予一见!” 皇帝听他称赞的许乐乐两道功绩,都是自己两次诏封时所言,不由大为高兴,点头道,“这有何难?”向下道,“传睿敏郡主!” “传睿敏郡主” “传睿敏郡主” 传令声向御座层层传下,一旁的五皇子淳于昌顿时黑了俊脸,太子与申屠杰同席,不觉回头向他一望。端王扬了扬眉,一手举杯饮酒,双眸却不自觉的望向般尾。宁王却是一脸玩味,斜眼瞧着淳于昌。只有六皇子淳于坚现出些急切,轻声嘀咕道,“怎么他说见便见,乐乐好歹也是一朝郡主!” 许乐乐与众诰命坐在朝臣之后的副船上,于主船上的对答只隐约听到,听闻传命不禁暗叹,却也只得起身,随着小太监踏过红毯,婷婷向主船行来,所过之处,夫人、小姐群相瞩目,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但知道申屠杰选妃的内情之人,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冷眼观瞧。 许乐乐踏上主船,于两侧的目光视而不见,直行到大船中央,才面朝皇帝拜下,说道,“睿敏见过皇上!” 皇帝含笑道,“睿敏郡主免礼!去见过昔久国七王子!” 许乐乐晗首起身,又向申屠杰盈盈一礼,说道,“睿敏见过七王子!”行的却是平礼。 申屠杰眯眸,向她上下打量。但见她身着二品云纹绣金朝服,长发梳成一个堕马髻,发顶端端正正带着压发碧云冠,髻上插着只累丝金步摇,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轻轻摇晃。这身打扮,失了那日九味香一见的轻灵飘逸,却多了一抹尊荣华贵之气。 众皇子见他一双眸子尽向许乐乐身上打量,竟没有丝毫遮掩,便均有些恼意。 许乐乐虽指婚淳于昌,但此时她是大邺朝的郡主,昔久国王子对她无礼,便是辱及大邺。淳于昌咬牙未语,却闻太子清淡的声音道,“七王子,睿敏郡主在给王子见礼!”语气虽然温和,却自有一股气势。 申屠杰一挑眉,瞬间哈哈大笑,一挑拇指,赞道,“一向知道睿敏郡主聪慧过人,不想生的如此美貌,小王一时失态,自罚三杯,睿敏郡主莫怪!”说着,当真自斟自饮,连尽三杯。 众人见他说的豪爽,倒也不好再说什么,旁人未语,唯有端王却举杯笑道,“七王子仰慕我朝睿敏郡主,也是我天朝的颜面,本王陪饮三杯!”说着,命侍者斟酒,也是连尽三杯。 许乐乐待二人饮完,才浅浅一笑,说道,“七王子客气!” 皇帝高居于上,对一众儿子和申屠杰之间的暗潮汹涌似若不见,笑道,“七王子不知,我朝这位睿敏郡主,不但聪敏睿智,还抚得一手好琴!”语气仿佛是炫耀一件什么宝贝。 “哦?”申屠杰惊诧,说道,“那便请睿敏郡主赏脸,抚琴一曲如何?” 皇帝点头,说道,“理当如此!”转向许乐乐道,“睿敏郡主,你便抚琴一曲,替朕迎客罢!”同样的抚琴,若无他这句话,便是将许乐乐当了伶人,而有了这句话,许乐乐抚琴,便成了“替天子迎客”,其中贵贱,天差地别,除去不令许乐乐难堪,也是不失天朝的脸面。 许乐乐自知其意,盈盈拜了下去,说道,“睿敏遵旨,请七王子稍等!”说着转身向船侧行去,稍做准备。 一曲歌舞之后,舞姬、乐师尽数退去,但见几位彩衣宫女手捧瑶琴、琴案、香炉等物,翩然而出,在正对皇帝的红毯上安置摆放。众人心知是许乐乐出来,都是精神一振,摒息静候。 稍瞬之后,但见许乐乐轻纱罗裳,云鬓高挽,自船侧的珠帘后款款而入,整个人拢在一袭淡蓝的轻纱中,竟似要乘风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0什么法子 许乐乐行至场地正中,向皇帝拜了下去,说道,“睿敏已准备好,向皇上请旨!” 饶是皇帝见过她多次,此刻见她这身装扮,美的如出尘仙子,不言不动,已是光彩夺人,也是看的愣怔。闻她一唤,才回过神来,大袖一挥,说道,“那便开始罢!” 许乐乐又施一礼,这才起身,在琴案后坐下。 纤纤玉指,轻按琴弦,琴弦轻颤,发出一丝低低的幽咽,仿佛万物沉寂,只留着一丝的生机。 突然间,许乐乐手指快速一勾,一瞬间,如冰河乍破,发出一片惊天之声,人声起,马声嘶,花开花谢,一片生机。 而在这纷杂的声音中,却有一尾清灵的颤音丝丝缕缕,若断若续,仿佛就要消失,却固执的并不逝去。 渐渐地,那缕清灵之音渐渐清晰,仿佛一个清灵少女,穿过人群,渐行渐近 场中一片寂静,几乎所有的人,停住动作,静静的听着睿敏郡主指下的天籁之音。而申屠杰的一双眸子,更是死死的盯在她绝世的娇颜上,闪过一抹志在必得的眸光。 淳于昌脸色却是渐渐阴沉,目光在申屠杰身上一转,又移回许乐乐身上。心底却是暗恼,她做这种打扮,又演出这样的琴技,莫不是为了要引起申屠杰的注意? 许乐乐一曲既终,端坐琴后默坐片刻,才缓缓起身,向皇帝一礼,说道,“睿敏献丑!” “啊!”皇帝回神,点头赞道,“睿敏郡主的琴技,堪称我朝一绝!赏!” “睿敏谢皇上!”许乐乐微勾了勾唇,又再俯首谢恩。 这一会儿,场中众人才回过神来,顿时爆出雷鸣般的掌声。申屠杰在桌子上连拍,大声道,“好!好!睿敏郡主当真是才貌双绝!”呼的站起,向上施礼,大声道,“皇上,小王此来曾递交国书,要在大邺朝皇室宗亲中选一位七王妃,昔久、大邺,结成秦晋之好,如今也不用再选,便是这睿敏郡主了!” “什么?”场中顿时一寂,几乎场中所有的目光都望向坐在宁王下首的淳于昌身上。睿敏郡主,可是他未过门的皇子妃啊!申屠杰此举,岂不是明夺人妻? 皇帝也是微微一怔,转瞬笑道,“七王子能对我朝睿敏郡主青睐,朕甚感荣幸,只是睿敏郡主已指婚我五皇子为妃,还请七王子另觅佳人吧!” 申屠杰一扬眉,笑道,“只是指婚罢了,又不曾迎娶,天朝佳人甚多,便请五皇子慢慢另行挑选佳人,岂不更好?” 淳于昌脸色微变,淡道,“七王子此言差矣,睿敏郡主与本皇子虽未大婚,却已有夫妻之名,岂可轻易更改,毁坏睿敏郡主闺誉?” 申屠杰连连摆手,说道,“我们昔久国却没有这许多规矩,只需睿敏郡主愿意,莫说是指婚,便是成了亲,也大可和离改嫁!” 大邺朝虽然民风开化,但女子和离,均是万不得己,哪里有因旁的男子求娶,便抛弃自己夫君的道理。一时间,场中一片哗然,更有武将闻他辱及本朝的皇子、郡主,齐齐怒喝出声。 一片纷杂中,但闻一个清冷的声音淡淡道,“得七王子青睐,睿敏感激不尽,只是睿敏身为大邺子民,受大邺教化,并不敢与贵国女子相提并论!睿敏已有婚约,不得轻易背弃!” 这话不软不硬,已是婉拒。场中顿时一寂,所有的目光又都向申屠杰望去,瞧他是就此放手,还是继续强求。 申屠杰一扬眉,笑道,“睿敏郡主足不出大邺,自然不知我昔久国的好处。大邺女子说什么从一而终,便是夫君亡故,也往往守节不嫁,岂不是孤苦一生?我昔久国却不同,一个女子,纵然嫁了,也大可与旁的男子来往,便是要弃夫改婚,也是常有,较大邺女子,岂不是要快活许多。” 大邺朝臣听到这有伤风化之言,顿时议声纷起。 申屠杰却浑然不理,继续道,“还有,大邺女子不得干政,我朝却有女子入朝为官,睿敏郡主此等人物,若嫁小王为妃,日后自有施展拳脚之处。可是你若留在大邺,纵然五皇子日后登基,你尊为皇后,也不过是被他藏在深宫的一个女人罢了,又有什么趣?” 这话说出,场上众人均是色变。先不说君王在上,正置春秋鼎盛,更还有太子在侧,他便大言五皇子登基,这在大邺朝,可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只是,说话的人却是昔久国王子,又岂能当真将他定罪,令两国失和? 满场寂静中,但闻许乐乐清淡的声音又再悠悠响起,说道,“睿敏早闻昔久国民风迥异,闻七王子所言,果然如此!”眼前这七王子是蛮夷之人,不通教化,大家不必在意! 轻轻一语,将那大逆不道之言推到“民风迥异”的身上,轻描淡写,浑不着力。其实皇位承继,任是哪一国,都各有禁忌,岂是一个“民风迥异”搪塞得过的? 申屠杰却似未听出她话中的讥讽,双目炯炯向她注视,说道,“怎么样?睿敏郡主可愿随小王回朝,做小王的王妃?”这话问的直白,竟将皇帝和淳于昌都视为无物。 皇权被人蔑视,皇帝峰眉拢起,心中满是不悦。只是念着两国邦交,只当没有听到,默然望着阶下的许乐乐,看她如何反应。 当面夺妻,五殿下淳于昌却如被人当面扇了一把掌一般,竟是无尽的羞辱。一时间,几位皇子的目光,尽数望向淳于昌,瞧他如何应对。理,则有误邦交,不理,则颜面尽失! 淳于昌脸色乍青乍白,手掌在案上一撑,腾的站起身来。只这片刻功夫,他已权衡利弊,当朝冲撞昔久国王子,固然会令两国交恶,弄不好,还会引起刀兵。 可是,如今申屠杰当面羞辱,如果自己隐忍,日后在皇室宗亲、满朝文武之中,又如何抬得起头来? 哪知他刚刚起身,却闻许乐乐清淡的声音道,“不愿意!”声音虽轻,却说的干净利落,没有一丝转还的余地。 淳于昌一怔,迈出的步子便停下,抬眸望向申屠杰。 申屠杰也不料许乐乐直言拒绝,一怔之后,不禁哈哈大笑,一挑拇指,赞道,“睿敏郡主当真是直率,甚合小王胃口!皇上!”向上一拱手,大声道,“小王非睿敏郡主不娶,请皇上下旨!” “她说不愿意!”淳于昌冷冷开口,缓缓自案后步出,行至许乐乐身侧,与她并肩而立,昂然道,“睿敏郡主已是本皇子未过门的皇子妃,如今她既不愿,本皇子也断断不会相让!” 申屠杰挑了挑眉,笑道,“那倒无防,我国男子相争一女,若互不相让,便以武一决高下!” 这是要决斗啊! 场中顿时轰然,便有人大声道,“五殿下武功高强,又有何惧,趁此令这蛮夷小国知道我大邺朝的厉害!” 更有人道,“昔久小国,竟不知天高地厚,胆敢辱我大邺皇子!” 群相激愤,尽皆怒斥之声,立在申屠杰身后的一众随从也忍不住回骂,“美人自然要配英雄,若是你国皇子不敢应战,岂配迎娶睿敏郡主这样的美人儿?” 一时间,场中闹轰轰吵成一团,便有淳于昌的部署要拔剑相向。 一团哄闹中,但闻淳于昌幽冷的声音道,“好!本皇子应战,便请七王子赐教!” 申屠杰一掌击案,大声道,“好!五皇子果然有胆色!我们便一场决输赢,胜者抱得美人归!” “对!胜者抱得美人归!”昔久国随行的武士尽皆大喝。 大邺朝文武众臣却面面相觑。五皇子淳于昌武功不凡,众人皆知,只是昔久国尚武,这申屠杰又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一时倒也心中无底。 若是寻常比武也倒罢了,而这一回,却是夺妻之战,昔久国若胜,固然令大邺朝颜面扫地,输了另选旁人,对他们却没有损失。事关国体,群臣顿时一寂。 申屠杰向淳于昌扬了扬下巴,傲然问道,“五皇子可敢应战?”神态间极是傲慢。 淳于昌怒气暗生,冷笑道,“本皇子有何不敢?” “等等!”清冷的声音响自身侧,许乐乐淡淡抬眉,说道,“此战既然因睿敏而起,那便由睿敏定下规矩如何?” 申屠杰不耐道,“还要什么规矩,小王与五皇子各凭本事争斗,最后谁胜,睿敏郡主便是谁的!” 大邺众人一听,均是暗暗摇头。这昔久国王子,当真是野蛮! “郡主定规矩,自然是偏心五皇子?”申屠杰身后一人撇嘴。 许乐乐只是淡淡一笑,说道,“七王子不敢?” 同是激将之语,在她口中说出来,分明是清淡的语气,听在申屠杰耳中,却满是嘲讽,不由大怒,大声道,“不敢?小王有何不敢?好罢!规矩由你来定便是,只是怕你心疼五皇子,出些什么写诗填词,文绉绉的东西来,让人腻歪!” 这话说的虽然磊落,却分明是怕许乐乐将比武改成比文。大邺朝臣中便有人道,“既然是睿敏郡主定下规则,自然是由睿敏郡主做主!” 许乐乐浅笑接口,淡道,“七王子既言明是比武,睿敏又岂会改为比文?” 申屠杰这才放下心来,点头道,“好!那你说罢!怎么个比法?是不是谁被打下船去,便算是输?” 许乐乐浅浅一笑,说道,“请七王子、五皇子稍等!”说着转身,又向皇帝拜下,说道,“皇上,七王子与五皇子相争,此事关系睿敏终身,睿敏斗胆请旨!” 自从申屠杰来朝,皇帝命礼部尽礼相迎,又特命与申屠杰相识的秦浩相陪,便是不愿两国交恶。只是如今见这申屠杰蛮横无礼,丝毫未将他这大邺皇帝瞧在眼里,心中怒气暗生,便也有心给他点厉害尝尝。 五皇子淳于昌自幼习武,皇帝自然知道他的功夫深浅,闻说比武,心便放下一半。此时闻许乐乐要自个儿定下规矩,不觉凝目下望。此时夕阳偏斜,淡金的光辉照在台下女子身上,令她整个人踱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更加美的惊心动魄。 而在皇帝心中,却是疾速闪念。江州两计平灾,济宁集粮解步应关之围,可见此女智计过人,将此事交付给她,反而比硬拼更有些把握,便点头道,“虽是王子之争,却是为你挑选夫婿,便由你定规矩罢!” 许乐乐俯首应命,说道,“谢皇上!只是睿敏要调用一些船只,还请皇上应允!” 皇帝点头,向身侧太监道,“传旨内务府,睿敏郡主要调用何物,尽数听他吩咐!” “是!”太监领命。 “谢皇上!”许乐乐俯身谢恩,见皇帝示意,便站起身来,低声向小太监吩咐。 等待的这段时间,虽然歌舞再起,众人却早已无心观赏,只是低声窃议,猜测淳于昌和申屠杰谁输谁赢,这位睿敏郡主又是想了什么法子? 隔了片刻,太监回来复命,说道,“已按睿敏郡主吩咐安置妥当!” 皇帝便道,“那便均去瞧瞧吧!”离开御座,步下红毯,众皇子随后,一路行过排列的大船,向最后一条副船的船尾行来。 立在船尾,但见足足有百艘小船铁链锁系,首尾相接,连成一条船桥远远的排了出去,而在尽头,架起一个高台,上置一面铜锣。 众人一见,更是纷议声起,不知道这睿敏郡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淳于昌也是眼中现出一抹疑惑,侧首向她凝望。 皇帝瞧了片刻,问道,“睿敏郡主,究竟是何法子,说罢!” 许乐乐福身一礼,说道,“是,皇上!方才依昔久国七王子所言,要以武论输赢,原是最简单的法子。只是七王子与五皇子均身份尊贵,蛮斗极易受伤,不管伤了何人,均非睿敏本意,便想出这个法子!” 申屠杰瞧的不明所以,此时不耐的催道,“什么法子,你便说罢!” 许乐乐挑了挑眉,笑道,“七王子不必性急!”转头向淳于昌一望,才道,“此法仍是以武决胜,只是请七王子与五皇子由此处赤手登船,不论你们用什么法子招式,沿小船过去,谁最先敲响铜锣,便是谁胜!” 申屠杰问道,“若是落水呢?” 许乐乐含笑道,“落水不算输,可以上船继续前行,却不得从水中过去!” 昔久国地处西南,国中之人大多水性极佳,若是陆地比拼,便显的大邺朝占了便宜。而以船相连,半陆半水,又不禁二人落水,看起来,便像是昔久国占了便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1“承让!” 小船船身极窄,二人登船,便是近身肉搏,动用兵器,便变成了性命相搏,她说明赤手上船,一来是圣驾在此,动用刀兵易出意外,二来便是考较二人手上的功夫,也让申屠杰挑不出错处。 申屠杰一听,果然点了点头,一把将外袍拽去,三下两下卷起袖子,说道,“好!就这么定!五皇子,你没有异议罢?” 淳于昌淡淡一笑,向许乐乐望来,含笑点头道,“既然是睿敏郡主定下的规矩,本皇子自然并无异议。” “好!”申屠杰低喝,身形一展,便向甲板跃去。 淳于昌却不急不忙,转头向许乐乐轻声道,“等我回来!”俊美面容,皆是温柔,黑亮双眸,满满深情。 许乐乐仰首而视,浅浅一笑,点头道,“好!” 淳于昌一笑,身形骤然拔起,半空一个漂亮的转身,稳稳落在申屠杰身畔,顿时赢来满场彩声。 昔久国王子要与五皇子比武,争夺睿敏郡主!消息传开,所有大船的船弦上,顿时涌满了人。 有识之士自然知道,这一战不只关系到睿敏郡主的终身,还关乎到大邺朝的体面,顿时凝了双眸,肃了面容。而一些无知的夫人、小姐,如许云乐之流,却因最近睿敏郡主风头太劲,不免暗暗盼她栽一个跟头。 心仪淳于昌的小姐们,却一面盼五殿下大展神威,一面却又盼着昔久国王子得胜,将睿敏郡主从五殿下身边带走,当真是柔肠百结。 就在万众瞩目之下,眼见那二人没有丝毫忧色,轻声低语,相互凝视浅笑,竟是旁若无人的淡然亲密,顿时羡煞满场恨嫁的小姐。 而许乐乐望着淳于昌俊挺的身影,唇角却笑容渐淡。若是没有上一世,此刻,她必然惑于他的温柔,他的深情。可是上一世,便因那沉沦,因那迷惑,赔上自己的一生,还连累了他和两个孩子 缓缓闭目,深吸一口气,唇角笑容复现。许乐乐款款向皇帝施礼,轻声道,“请皇上下旨!” 皇帝垂目瞧着下方甲板上并立的两条身影,轻轻点头,说道,“嗯!开始!” “开始!”身畔小太监跟着一声大喝。 申屠杰闻声而动,双掌一搓,一掌向淳于昌面门击去。淳于昌身形微晃,轻轻向后飘出丈余,含笑拱手,说道,“七王子先请!”卓卓风华,在在都是泱泱大国的气度。 皇帝轻轻点头,眸中露出一抹赞许。此战不论输赢,这位五皇子的气势风度,都保持上国风范,不落人半句口实。 许乐乐唇角勾起,眸底却露出一抹冰冷。不管心中做何想法,均要将表面功夫做足,这就是五皇子,这就是五殿下,这就是上一世,她迷恋的夫君! 申屠杰也不料淳于昌不进反退,一怔之后,冷笑一声,喝道,“好!”身形顿起,向小船扑去。 小船不过一人多宽,一人前行,后一人想要超越便没那么简单。昔久国人只以成败论英雄,申屠杰虽瞧出淳于昌故做姿态,却也乐得占这个便宜,只两个起落,便稳稳立上第一艘小船的船头。 脚步刚刚立稳,但闻脑后风声,跟着是淳于昌清朗的笑声,“七王子,当心!”提前示警,虽是身后袭来,以示并非偷袭。 申屠杰冷哼,回身挡格,心中却暗骂,“这大邺皇子如此多的花花心思,当真是累的慌!” 淳于昌背后一击原是虚招,见他回身挡格,手掌只与他一触,竟借力而起,凌空翻身便从他头顶越过,却并不急着前奔,却是双脚在小船两侧重重一踩。 申屠杰不料他又使诈,心中怒起,拔步自后追来,哪知小船浮在水中,这一奔,但觉脚下虚软,竟似难以受力。脚下刚刚一滞,却觉小船突然左右摇晃,申屠杰不防,脚下便有些不稳。 眼见他要落水,船上众人不料这昔久国王子那般气势,竟然这么容易落败,一时嘲笑声顿起。 哪知笑声方出,顿时便又变成一阵惊叹。但见申屠杰身子只是一晃,跟着一声低喝,双腿使力,摇晃不定的小船骤斜,“喀嗽”声响,所有小船之间连系的铁链绷的笔直,整条摇摆的船桥顿时定住。 场中顿时一寂,跟着暴出如雷的彩声。其中虽以昔久国武士喊声最大,也不乏大邺朝真心敬重英雄的汉子。 申屠杰站稳身形,疾纵而起,向淳于昌身后追去,腿长步大,竟然极为迅速。淳于昌虽轻功超绝,又早行一步,但他不惯船上奔跑,小船摇晃中,也减慢了速度,奔出十余条小船,便被申屠杰追上,只得回身招架。 眼看申屠杰追上淳于昌,二人又再缠斗一处,大船上大邺群臣、家眷不由一阵惋惜的叹息。许乐乐微微垂目,也是一声轻叹。 “你早已料到,何必又叹?”身后,一声轻语传入耳中,端王淳于顺立在她身侧落后稍许,侧头向她笑望。 许乐乐微一挑眉,问道,“端王殿下此话何意?” 淳于顺微微一笑,说道,“昔久国人善战,你不知五弟功夫深浅,若是陆地对敌,怕他不胜,故而放在水上。” 许乐乐浅浅一笑,说道,“可是昔久国地处西南,国人大多会水,放在水上,岂不是五殿下更加吃亏?” 淳于顺垂目向她一望,摇头道,“若是你从不认识五弟,本王倒担心你此举是果然愿意嫁那昔久王子。只是上元节那夜,四弟、五弟争夺花灯,曾显露一手轻功,恐怕睿敏郡主还不曾忘!” 许乐乐淡道,“两位殿下身手自然不凡,要不然,彩棚岂会翻倒?” 淳于顺突然笑起,轻声道,“睿敏郡主果然聪慧!只是,怕是没有料到,这位昔久国王子,竟然如此轻易掌控船只!”只说彩棚翻倒,却不说她如何判断二人武功,避实就虚啊! 许乐乐勾了勾唇,说道,“昔久国人既然善泳,想来也善于操控船只!” 淳于顺挑了挑眉,望向前方已越斗越远的两人,悠悠道,“原来睿敏郡主早已想到,倒是信得过五弟!” 许乐乐微微一笑,垂眸不语。 淳于顺皱了皱眉,突然道,“难不成,睿敏郡主身畔有武功高手?或者便是睿敏郡主本人?” 许乐乐心头突的一跳。 只有武功高手,才能判断出淳于昌的武功深浅,才能知道,他的轻功,不是区区一个善于控船之人就能匹敌的。 正想如何搪塞,却闻淳于顺“嗯”的一声,说道,“你的那名随从叫赵承的,还有一个丫鬟,身手均是不凡!” 许乐乐悄悄松了口气,说道,“她名唤白芍,日后还请端王殿下多多照应!” 淳于顺笑了起来,说道,“有你这样的主子,还用得着本王?” 二人低声说笑间,那边淳于昌和申屠杰且战且走,已到船桥中心。太液池越往中心,湖水越深,二人激斗之下,船桥大幅度摇晃,饶是申屠杰善于控船,此时身形也有些凝滞,而淳于昌一条俊挺身影却仍然蛟若游龙,一边与申屠杰游斗,一边向船桥尽头掠过。 而申屠杰虽略处下风,却也寸步不让,双掌舞起,风声呼呼,竟然屡施杀招,逼得淳于昌不得不停步应付。 船上众人正瞧的心动神摇,却见一个小太监匆匆奔来,在兵部尚书李季平耳边低语。 李季平脸色大变,随着小太监而去,片刻回来,穿过围观人群,立在皇帝身后,轻声唤道,“皇上!” 皇帝回头,见他神色郑重,眉心不觉一跳。回头见昔久国众人在另一艘副船上观战,便道,“什么事,说罢!” 李季平微一迟疑,低声道,“前方急报!”说着自袖中取出一封奏折送上,封皮上,分明的一个朱笔的“密”字! 是急报,也是密报! 皇帝浓眉一挑,一手将奏折接过,却并不展开,低声问道,“你可曾看过?” 李季平点头。 皇帝道,“讲!”侧过头,仍去看湖上越斗越远的二人。 李季平躬身应命,踏上一步,在皇帝耳畔低语。 众皇子、王爷虽然均随在皇帝之后,却也离皇帝一丈之外,无旨并不敢近身。此时但闻李季平一句“急报”均是心头一惊,摒息凝神,要听清楚内容。奈何这样的距离,李季平声音又低,竟然听不清分毫。 许乐乐稍稍抬眸,但见皇帝眉间顿时皆是煞气,片刻又恢复平静,点头道,“朕知道了!你传令几位大人,南书房候驾!” 李季平应命,躬身而退。 端王淳于顺与许乐乐立在一处,也清楚的瞧见皇帝脸上的变化,不由皱眉,喃喃道,“前方战事早已由危转安,前有汤将军对战,后有公孙将军扰敌,此时四弟在海上想也开战,还能有什么意外?” 许乐乐却轻轻闭目,心中暗叹。该来的,总会来吧!不自觉侧头,望向皇帝另一侧立着的太子,但见他唇角浅勾,温和谦恭,不觉暗暗叹息。 过了今日,太子又如何自处?他还会像上一世一样,铤而走险? 如果她记得不错,此时的战报,说的是麻天昌降敌! 数月前,几木国大军偷袭陈留,生擒陈留王麻天昌,直逼步应关,方有大邺与几木国一战。 而在上一世,麻天昌降敌之后,供出步应关部防,步应关一日便破,大邺朝征讨将士,几乎全军覆没。靖安侯公孙明远临危受命,于没有天险可守的情况下,连设七道关卡,终于拒敌七岭之外。 而这一世,大邺朝出征的元帅,是秦天宇,援兵主将不再是公孙明远 轰然的高呼,将许乐乐思绪抽回,抬起头,便见淳于昌俊挺的身影向高台疾掠,而水波泛涌中,申屠杰正湿淋淋的爬上船桥,怒声高喝,“淳于昌,你这狡猾小子!”竟不知道他如何被淳于昌打下水去。 不远处的淳于坚大喜,扬声欢呼,“五哥赢了!” 端王淳于顺却微微皱眉,说道,“他大可不必!” 是啊,大可不必! 许乐乐轻轻勾了勾唇角。刚才她虽然没有瞧的真切,但是深知,以淳于昌的功夫,本来可以从容取胜,却不必将对方打下水去。闻申屠杰的吼声,想来他方才又是以巧取胜,申屠杰不过落水,却并没有受伤。但申屠杰终究是昔久国的王子,令他难堪,恐怕后引起不必要的后患。 大邺众人的喝彩声和昔久众人的怒喝声中,但见淳于昌已疾掠而起,一手攀上高台。就在他欲翻身跃上,却恰逢申屠杰赶到,一声怒吼,疾跃而起,湿淋淋的向他双腿抱去。 没有章法,没有招式,纯粹是无赖的打法。两国人众均是一怔,大邺群臣瞬间发出一阵笑声。 淳于昌也是轻笑出声,单手攀着高台不动,双腿连环,向申屠杰面门踢去。申屠杰仰头欲避,身在半空却难转折,只得双臂外翻,将合抱改为挡格,纵然双臂受伤,总比被对方踢中面门要好看一些。 眼看申屠杰避无可避,五皇子又是一声长笑,手掌在高台借力,身形骤然拔起,一鹤冲天,疾掠而起,凌空翻身,一脚踢出。随着“当”的一声锣响,此战已告结束。 申屠杰一招格空,身子上纵之势已衰,却失了重心,自高台落下,重重摔入小船之中,愣了片刻,才爬起身来,一甩衣摆,冷哼道,“狡赖小子!” 淳于昌台上抱拳,含笑道,“承让!” 欢呼声顿起,在群臣、侍卫等人的助威声中,明显的夹着小姐们尖脆的呼声,往日这温文儒雅的五皇子,在她们眼中,顿时又踱上一抹奇异的光彩。 昔久国众人却均是一默,有人不服,不由低声抱怨,但是许乐乐此法,实在挑不出什么错处,不过是说淳于昌取巧使诈罢了。 望着湿淋淋、气呼呼走回来的申屠杰,皇帝唇角挑出一抹笑意,扬声道,“不过一个玩笑,七王子不必在意!”轻轻一语,将两国之争推为一个玩笑,丝毫不以己方取胜露出一丝得意,向身畔太监吩咐,“快些带七王子更衣,虽是夏季,也防受凉!” “不必!”申屠杰皱眉,一跃上船,说道,“请皇上寻处地方便是!”跟着大邺朝的太监去更衣,岂不是要穿大邺朝的衣裳? 皇帝也不强求,含笑点头,向身畔太监吩咐。 申屠杰走了两步,又再站定,回头向许乐乐狠狠一瞪。四目相触,许乐乐挑了挑唇,露出一抹轻浅的笑容。申屠杰眸光闪过一抹狠戾,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2深思 “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端王淳于顺低语,转头瞧向唇含浅笑,翩然而回的淳于昌。 “嗯!”许乐乐低应,整个人波澜不兴,看不出情绪。 皇帝心中记挂着刚才的密报,见申屠杰离去,便向端王吩咐,“朕有些累了,你且替朕照应!”转身大步而去。 淳于顺一怔,忙躬身领命,“儿臣遵旨!”是端王,而不是太子,群臣也是相顾愕然,而太子却僵在当场,眼望着皇帝背影走远,但觉一股凉气自脚底窜上,直袭心头。 麻天昌降敌! 步应关被破! 秦天宇重伤! 倪厚生死不明! 公孙克、汤思炎合兵,拒敌步应关内二十里的烟山! 烟山,并无天险可守! 一道道消息传出,震惊朝野。而在此之前,皇帝以雷霆手段,将麻氏一族尽皆下狱,皇后软禁、太子夺权,便连宁王也被闲置。而靖安侯公孙明远,在消息传出之前,已率军十万,挥兵增援。 一夜之间,朝堂上下,风云变色、激流暗涌! 许乐乐闻讯,不禁轻轻点头。想着那天的情形,有昔久国王子在前,如此重大的军情,皇帝竟然不惊不怒,神情自若的等待淳于昌和申屠杰的比试结束,依然谈笑从容,没有一丝的急切。一代君王,在那一时,表现出非凡的定力! 淳于昌望着她,喜动颜色,说道,“这麻天昌一降,倒是帮了本皇子的大忙,太子和宁王已很难取信父皇。当真如你所说,如今我们三人,鼎足而三,谁也不强过谁几分。”本来依原来的实力,相助端王的江夏王为外姓番王,手握重兵,四皇子淳于信征讨落日国,手握二十万水陆大军,三人之中以他实力最差。 而如今,秦天宇重伤,卸了元帅之责,原来的十万大军便落在汤思炎和公孙宁手中,再加上公孙克带去的五千轻骑,公孙明远带去的十万兵马,几乎已是二十万之数。汤思炎是靖安侯夫人汤氏嫡亲的哥哥,定国公府和靖安侯府,自然是荣辱与共。无形中,这二十万人马,便已算是他五皇子的助力。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说道,“几木国这一战,峰回路转,短短几月,便两个起落,胜负还没有定数,我们不可轻举妄动!” 淳于昌点头,眼底却是掩不去的急切,说道,“但如此大好时机,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许乐乐淡笑,悠悠道,“太子、宁王岂会善罢甘休?” 淳于昌皱眉,说道,“麻氏一族尽皆入狱,纵他们不甘心,又能翻得出什么大浪?” 许乐乐摇头,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淳于昌不语,心中颇不以为然,转话道,“秦浩、秦鹏兄弟已生嫌隙,要不要再点上一把火?” “自然要!”许乐乐笑,问道,“申屠杰这几日在做什么?” 淳于昌笑道,“仍然时常出入城郊秦天宇那处别院,不过他已遣使回国!” “遣使回国,想来是密报大邺朝与几木国的战事,殿下不会置之不理罢?”许乐乐扬眉。 “当然!”淳于昌笑起,说道,“他遣出的心腹离帝京百里,已被我擒获,只是为了不被他惊觉,并未押回帝京!” “嗯!”许乐乐点头,蹙眉不语。 淳于昌问道,“秦天宇那别院中究竟有什么?令申屠杰那般乐不思蜀?” 许乐乐浅浅一笑,说道,“那里还不是拆穿的时候” 话还没有说完,只闻门上两声轻叩,李改在外唤道,“爷!” 许乐乐垂眸闭口,举茶浅饮,心神却是微微一晃。若是他!他和自己相聚之时,任是天大的事,也不许下属打搅。 淳于昌向她瞧去一眼,才道,“进来!” 李改轻轻推门,闪身而入,躬身禀道,“爷,方才得信儿,秦浩不知道为了何事,急匆匆带人去了郊外秦家的别院!” “哦?”淳于昌微诧,又向许乐乐一望,才道,“退下罢!”待李改退出,皱眉想了片刻,才向许乐乐道,“那别院既是秦天宇的,若有什么能吸引申屠杰,秦浩岂会不知?为何秦鹏却常常带着申屠杰出入,秦浩反而并不知情?” 许乐乐轻声笑起,说道,“那别院是秦天宇的私宅,秦浩、秦鹏未必知道里边的勾当!” 淳于昌见她并不明说,不禁苦笑,说道,“你和我还卖什么关子?” 许乐乐抬眉向他一望,摇头道,“那日一战,殿下挫了申屠杰的锐气,但他选妃却仍是势在必行,殿下倒不如想想,该送何人给他才是!” 淳于昌闻她一提,也正了神色,说道,“我细细想过,要与昔久国王子和亲,这女子身份必不能低,纵不是皇室宗亲,也要是名门世家的女儿。在皇室宗亲中,除去三公主淳于心,便是平阳王府的两位郡主,只是年纪已长,怕那申屠杰未必肯依!” 许乐乐皱眉,问道,“平阳王府的郡主?是淳于弘杰的妹妹?” “姐姐!而且是庶出!”淳于昌摇头,说道,“平阳王第一位王妃不曾留下子嗣,第二位王妃所生的小世子去年已经夭亡,如今这位王妃进门两年,也不曾育有子嗣。淳于弘杰与这两位郡主,均是妾室所生。” 许乐乐倒不曾留心过此事,瞠目道,“若我所知不错,那淳于弘杰已是二十余岁罢,他的姐姐” “淳于弘杰二十有三,大郡主二十六岁,二郡主二十四岁。”淳于昌接口,叹道,“前些年老王爷也曾为二人物色郡马,只是不知为何,大郡主十六岁上定了门亲事,还不曾过门,郡马莫名其妙的得病死了,守了三年的望门寡,一晃便十九岁。接着又定了一门亲事,哪知迎娶当日,郡马坠马而亡。第三个更是离奇,定亲当日,家中失火,全家人无一幸免。” 许乐乐听的怔住,可隐隐约约的,似乎此事又在何处听过,只是事不关己,她从不曾想起。 淳于昌接着道,“二郡主及笄之后,老王爷也替她物色了一位郡马,初时还好好的,可不知为何,眼看便要迎娶,二郡主突然反悔,哭着闹着让老王爷退了亲,自此之后便再不愿人提及亲事,于是两位郡主便均不曾出嫁!” 许乐乐点头,苦笑道,“如此说来,恐怕这两位郡主也不是人选!” 淳于昌点头,皱眉道,“如此,便只能从各大世家中挑选。只是各大世家盘根错节,各有拥助的皇子,若是一个不好,这昔久国反而成了我们的阻碍,反而不美!” 许乐乐垂眸,说道,“难不成,便没有中立的世家?” “中立?”淳于昌一怔,点头道,“在此之前,你们公孙一门倒是不偏不帮,如今”双眸凝注许乐乐,微微一笑。 许乐乐失笑出声,说道,“便算如今也是中立,公孙家可没有女儿和亲!” 淳于昌点头,笑道,“除此,剩下的便是席家!” “席家?”许乐乐挑眉。 “席家!”淳于昌点头,“兵部侍郎席子谦所在的席家!” 许乐乐轻轻点头,说道,“席家大小姐席秋华已被皇上赐我爹爹为妾,倒不知旁的小姐” “闻说二小姐才貌双全,只是居于深闺,极少露面罢了!”淳于昌接口,眸子灼灼发亮,说道,“不喜应酬,便是嫁入昔久国,想来也不会影响昔久国朝局,不能为我们所用,能让昔久国中立,倒也不差!” “嗯!”许乐乐点头,心底却是冷笑。那日他和申屠杰一战,申屠杰怕是已经怀恨,日后昔久国断断不会相助他淳于昌了! 二人正说着,但闻窗外一阵马蹄声响,十几骑快马穿过长街疾驶而去。 许乐乐挑了挑眉,说道,“秦鹏!” 淳于昌点头道,“不知出了何事?”当即唤入李改,说道,“去查,秦鹏急匆匆的,奔了何处?” 李改应命退出。 许乐乐也不再猜测,仍将原话转回,含笑道,“过几日皇上便要启驾赴西山避暑,如何设法,令这席二小姐伴驾才行!”昔久国王子在京,皇帝提出避暑,自然会带这昔久国王子同行。 淳于昌笑道,“这个容易,交给我便是!” 许乐乐刚刚回府,便得到淳于昌使人传来的消息,秦浩大闹秦天宇的别院,被人赶了出来,后来秦鹏赶到,两兄弟大打一架,好不容易才劝回府去。 命淳于昌的人退去,许乐乐瞧向随后跟来的赵承,一笑说道,“甘义这一招使的不错!” 赵承含笑点头,说道,“方才甘义那边也传了信儿,秦浩回府之后,闹去了秦义面前,秦鹏却又出府去了别院!” 许乐乐点头,笑道,“我们等着看戏便是!”挥退赵承,径直入了园子。 刚刚踏进南涧之滨,便见青萍迎了出来,一边伴着她向里去,一边吩咐小丫鬟上茶,笑着道,“今儿三姐儿过来,说是小姐去年失的那只镯子,在柜子底下瞧见了,幸好当时没冤枉什么人!” 许乐乐点头,笑道,“不过是一只寻常的镯子,她也巴巴的来回!” “嗳哟!”青萍叫了一声,说道,“小姐瞧着不过一只寻常的镯子,于我们可是大事,我们管着小姐的东西,却多了少了的,小姐纵不说,也是我们失了本份!” 许乐乐笑道,“怎么我只知道少了,几时又多了的?” 青萍抿唇笑道,“是是是!小姐不曾多,可奴婢那里却多过东西!”自然是说年初药房里被放了红花的事。 主仆二人边说边入了厅,青萍抚了椅子服侍她坐下,又奉了茶。见小丫鬟们尽数退去,才低声道,“小姐所料果然不错,三姐儿说,二小姐身边那个叫豆蔻的,好几次鬼鬼祟祟的来找琼丹,又不进屋子,只站在墙根儿里说话!” “琼丹!”许乐乐低语,想起是一个前门里上夜的小丫鬟,不禁皱了皱眉,叹道,“她们总是不肯消停!”想了想,唇角抿出一抹冷笑,向青萍招了招手,将唇俯在她耳畔,低声耳语。 青萍连连点头,同白芍一同服侍她换了衣裳,才退了出去。 隔日,琼丹进园子来见许乐乐,回道,“三姐儿、四姐儿都在忙着照应小姐的东西,吩咐奴婢进来,问这院子可还有什么改动?”说着将手中的图纸送了上去。 许乐乐展开来瞧,说道,“我那里倒没什么,粉刷干净便好,只是后院里你们的住处小了一些,趁着这机会再加盖几间,将厨房也扩一扩,还有青萍的药房。” 正说这里,恰好青萍进来,笑道,“药房倒也罢了,又不是开堂子!”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往日我不常去,也不觉什么,这一次搬动,才知道你那里狭小,你素日管着我许多药,原该用间大些的屋子!” 青萍笑道,“也就小姐的药,旁的奴婢不过拿来瞧瞧药性,又使不得许多!”说着将手中的药碗送上,说道,“快些喝罢,仔细凉了!” 琼丹在一旁瞧着,插嘴问道,“小姐身子不好?怎么不闻唤太医?” 青萍笑道,“没有的事,这是小姐日常用的药罢了!”说着倒想了起来,说道,“这里有几味药快没了,你去府里药房吩咐再采买一些罢!”说着要寻纸笔写药。 许乐乐饮了药,笑道,“横竖要买,便多配几副!如今住在园子里,使唤人出府不方便!” 青萍应了,取纸写了方子,说道,“等府里院子修好,怎么也得一两个月,先配一个月的罢!”说着将方子交给琼丹,叮嘱,“可莫要丢了!” 琼丹应命,将方子郑重的收好,才行礼向许乐乐告辞。另有小丫鬟送她出了院门,琼丹忍不住问道,“大小姐得了什么病,怎么一吃便一个月?” 小丫鬟与她一向惯熟,“嘘”的一声,回头向里瞅了瞅,说道,“你瞧小姐那气色,哪里是得了病?前儿我闻青萍姐姐和白芍姐姐念叨,说那药是滋补的秘方,女子吃了,肌肤更嫩,容颜更美,只是有几味药奇贵,我们做丫鬟的可吃不起。” “真的假的?”琼丹满脸的诧异。 小丫鬟撇嘴道,“你瞧瞧大小姐,便知道真的假的,那肌肤,那容貌,莫说我们建安侯府那许多小姐不及,便是咱这府里的二小姐也差着几分。” 琼丹点头,脸上便现出一些深思。 小丫鬟推她,说道,“快些去罢,大小姐为人一向宽厚,你好生办好了这趟差,怕少不了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3不必多礼 琼丹回神,笑道,“我们尽心服侍主子,怎么能总惦着赏?”辞了小丫鬟离去。 药材很快买来,青萍一包包拆开细查,见果然均是上好的药材,挑了挑眉,说道,“这个丫头倒是精细,并不曾做手脚!” 许乐乐冷笑,说道,“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你青萍深通药理,怕是轻易并不敢给我们这里下药。这个琼丹能在我院子里藏了一年,也是个心计深的!” 青萍点了点头,瞧着一包包的药材,笑道,“这些药够小姐用些日子了!” 许乐乐含笑挑她一眼,问道,“药房那里可有话来?” 青萍一边收药,一边笑道,“果然是要了两个月的,另外一半,怕是送去了二小姐那里!” 许乐乐点头,低头抿茶,说道,“让三姐儿多留点心!”鲁三姐儿为人机警,鲁四姐为人忠厚,所以只说三姐儿。 青萍刚应,便闻门外有人回道,“二小姐来了!” 许乐乐举杯的手一停,抬头与青萍对望一眼,二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笑意。许乐乐道,“还不快请!” 搁了茶盏刚刚起身,便见许云乐一阵风的闯了进来,嚷道,“姐姐,你可曾听说”嚷到一半,看到堆在桌上药包,脸上便露出些关切,问道,“姐姐怎么了?可是身子不好?” 许乐乐忙道,“不过是略略中了些暑气,不打紧!”说着向青萍使个眼色。 青萍忙道,“是,二小姐,这大热天的,大小姐又连着出几天府,便有些中暑,不打紧的!”说着做贼一样,收了药包便退了出去。 许云乐冷笑,说道,“倒像我要抢你们东西一样!” 许乐乐笑道,“妹妹总不来我这里,今儿来自然是有话说,青萍不过是回避罢了,妹妹想多了!”回身仍然坐下,问道,“方才妹妹说的何事?” 许云乐眼珠一转,笑道,“也没什么,只是闻说方才倪姨娘从紫菱洲放了出来。” “哦!”许乐乐点头,笑道,“倪姨娘得爹爹宠爱,不过是进紫菱洲服侍,怎么妹妹要说一个‘放’字?” 许云乐撇唇,说道,“入紫菱洲服侍,哪有不许带丫鬟妈妈的?”神色变的不耐起来,说道,“我还约了云欣、云舒去祖母那里,这便走了!”说着起身,也不见礼,又匆匆的奔了出去。 白芍见她出去,才从门外进来,扬眉道,“小姐,二小姐倒没有乱说,方才墨兰便亲眼瞧见倪姨娘出了紫菱洲。” 许乐乐点头,说道,“步应关破,倪厚生死不明,她有求爹爹,总算服了软!” 白芍眨眼,凑的近些,说道,“小姐也是说,倪姨娘是被老爷囚在紫菱洲?” 许乐乐笑瞥她一眼,不语,心里也不禁暗叹。当初小晴留给许一鸣的图册,最后一部分,可是各种那一类的刑具,她原以为依许一鸣的性子,断断不会用上,哪里知道,前些时竟会闻说许一鸣召了匠人上岛。可见这位许相爷,如今早已成了个中高手。 许相爷在相府后园,可谓流连花丛,乐不思蜀,随着皇帝传旨,西山行宫伴驾,心里便有些闷闷。伴驾,自然不能携带姨娘,一去月余,日日面对着秦氏,怕要气闷而死。 但,纵再不情愿,也只得应命收拾启程。许云乐禁足中,不能前往,眼见着许乐乐的丫鬟忙进忙出收拾行装,心中更是气恼嫉妒。 往年行宫伴驾,都是各大世家身上有诏封的夫人、小姐。而这一次,御旨传出,竟然钦点了几十名身无诏封的世家小姐伴驾。众人心里都明白,如此安排,不过是为了昔久国王子再选王妃,家中有女儿被点中的,不免心中惴惴,却也只得奉旨。 西山行宫避暑,不比冬猎可去许多人,这一行均只有二品以上官员。加上太子、宁王夺权,均不曾伴驾,端王淳于顺留在宫中暂理朝政,诸皇子中,随驾的便只有五皇子淳于昌、六皇子淳于坚。 许乐乐的马车随在众诰命夫人车驾之后,缓缓而行,帘子半卷,瞧着车外青绿的景色,不禁暗叹。一转眼,来帝京已整整一年,一年前 突然间,似乎是被窗外的阳光刺痛了双目,许乐乐骤然阖眸。这一年间所发生的事,一幕一幕,皆在眼前掠过。 去年,丰城道上,横蛮的淳于坚,使坏的四皇子他,如今可好? 东海一战,他必会回来!可是,等他回来,她可还是如今的她?或者,他也不再是原来的他吧? “乐乐!”车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淳于坚俯着身子,一张大大的笑脸探向车窗,笑道,“今儿天气极好,怎么不出来骑马?” 许乐乐唇角不觉勾起,张眸向他一望,笑道,“又不是去狩猎,好端端的,怎么骑马?” 白芍也笑,说道,“我的六爷,你瞧瞧,哪有夫人、小姐骑马的,你要我们小姐招人笑话?” 淳于坚挠了挠后脑,眼底皆是失望,嘀咕道,“女人真是麻烦!” 许乐乐“嗤”的笑出声来,指他道,“这里前前后后均是夫人、小姐,你这话可仔细人听到!” 淳于坚撇了撇嘴,说道,“理旁人做什么?”也不再催马前行,伴在许乐乐车侧,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说道:“乐乐,前几日四哥的人回京,给我带了好大一个海螺,放在耳朵上,还能听到鱼的叫声!他有没有送你?” 白芍奇道,“鱼还会叫?” “怎么不会?”淳于坚横她一眼,接着道,“四哥信里只问我功课如何,功夫练的怎样,一个字都不曾问你,可是我知道,他最想知道的是你好不好!”说着垂目,悄悄瞥向许乐乐。 许乐乐脸色微白,却强笑道,“怎么会?他纵还记得我,怕是只有恨了!” “不会!”淳于坚截口打断,一张脸露出一抹恼色,说道,“乐乐,亏四哥惦着你,你这样污蔑他?他他岂会是这样的人?”咬了咬牙,也不道别,一催马,便向前冲了出去。 许乐乐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唤他。唤他,问什么呢?问东海的战事?问将士的伤亡?问风浪大不大?问他好不好? 微微闭目,轻叹了口气。 问来,做什么呢?莫说淳于坚未必知道,纵知道,又能怎样?这些话问出口,被他传了过去,不过是乱了他的心罢了! 刚静下心,却听马蹄声又转了回来,许乐乐刚刚睁眼,便闻“噗”的一声响,一件东西自车窗丢了进来,落在她的腿上,淳于坚赌气的声音道,“你瞧瞧罢,四哥可曾恼你?”说完,又调转马头驰了回去。 许乐乐怔怔的瞧着怀中的一只小小布包,慢慢打开,是叠着的几张上好玉版纸。许乐乐瞧了半晌,才将纸张展开,但见每一张纸上,均密密麻麻写满了同一个字,欢! 欢! 她许乐乐的欢! 许乐乐轻轻叹息,只觉双眸涩的酸痛,头慢慢后倚,心中暗道,“何必?你又何必?” 白芍凑前瞧了瞧,说道,“小姐,这是四殿下托六殿下送来给你?” 许乐乐勾了勾唇,摇头道,“他岂会自个儿给我,这定是宋文杰那书呆子偷来的!”知道淳于信的心思,又不满如今的结果,还能拿到淳于信帐中东西的,也就只有那个书呆子了! 提到宋文杰,白芍唇角倒掠过一抹笑意,轻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呆子!” 红莲在一旁瞧的皱眉,说道,“如今尘埃已定,这呆子做这个做什么?没得让小姐烦恼!再者说,五殿下可是四殿下的亲弟弟,论人品、论出身,哪一样不和四殿下一样?待小姐也不比四殿下差一分!如今也只差着几岁,不曾封王罢了,这宋呆子真是”声音忿忿,皆是为淳于昌不平。 许乐乐勾了勾唇,张眸瞧她一眼,淡道,“你既知道他是个书呆子,还怨他做什么?” 红莲见她不以为意,不甘的闭了嘴,却仍小声嘀咕一句,“奴婢只是怕小姐乱了心思罢了!” 乱了心思? 许乐乐淡笑。 她何曾乱过心思?她从来就是如此!从六年前开始! 西山行宫,倚山而建,山上树木苍翠,溪流处处,一向为大邺历朝皇帝避暑之地。若不是今年几木国犯境,皇帝早在选秀一结束,便会携新晋的嫔妃前来避暑。如今,新选的六名新人自然伴驾同行,因皇后软禁,陈贤妃便成了后宫之首,留在宫中照料后宫,淑妃身子不好,德妃喜静,高品阶的妃子,便只有良妃随行。 许乐乐车子到时,皇帝与各宫嫔妃已经进入行宫,随着小太监的指引下车,按着品阶依次进入行宫。在她身后不远,便是随行的各府无品阶的小姐。这些小姐从不曾伴驾来过行宫,此时抬头便见层层宫殿,脸颊感觉到丝丝凉风,便有人惊呼赞叹,一片欣慕。 有一位小姐细碎的声音小声道,“入选的几位姐姐当真有福,日后每年夏天能到这行宫里住着,帝京城里,热死人了!” 有小姐轻轻笑起,说道,“姐姐急什么,三年后再选秀,姐姐也被选入宫中,便也能年年来行宫了!” 前一位小姐大羞,轻声骂道,“死丫头,说的什么浑话?”跟着便是一阵清脆的笑声。 笑闹声中,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道,“选秀?做梦吧!这次若是有幸被昔久国王子选上,便要背景离乡,去昔久国当王妃了!” 这话顿时令众人一默,隔了片刻,才有人悄声道,“闻说那昔久国极是野蛮,女子行在街上,男子随意羞辱,身为丈夫的,非但不管,还觉得脸有容光。” 此话引起一片极低的惊呼。跟着另一位小姐的声音也道,“我也闻说,昔久国女子极少,便有兄弟几人共娶一妻的,若不然,这昔久国王子为何来我大邺选妃?” 第三位小姐小小的声音轻声道,“那那我们” “我们昔久国七王妃,怕便在我们之中了!”最前那个清冷的声音接口。 身后,一片静默,刚才还一团兴奋的小姐们均都敛了笑容,默默而行。许乐乐微勾了勾唇角,挑出一抹笑意。 这些小姐,均是各大名门世家嫡出的小姐。有一些是在选秀中刚刚落选的,另一些,是还不曾及笄,没有选秀资格的,其中,便有兵部侍郎席子谦嫡次女,席秋月! 许乐乐随在众诰命夫人身后,沿着长长的石阶,向山腰的行宫宫门行去。宫门一侧,五皇子淳于昌、六皇子淳于坚正吩咐太监、宫女各自为随驾众臣、各府夫人小姐引路安置。 见许乐乐行来,淳于坚咬了咬唇,只做没有瞧见,扭过头去,一副小孩子赌气的样子。许乐乐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也只得当做不曾留意,向淳于昌行去。 淳于昌抛下正在见礼的礼部尚书,向她迎来,柔声问道,“这一路可乏了罢,我随在父皇身边,也不曾去瞧你!” 许乐乐微笑,说道,“只这半日的路程,又是乘着车子,不打紧!” “嗯!”淳于昌应了一声,抬眸向她身后一扫。许乐乐回头,但见各府的小姐们也已陆续进宫,淳于昌在她耳边悄声道,“那位穿橘色裙子,白纱罩衫的便是席二小姐!” 许乐乐点头,目光在席秋月脸上一掠,心中暗赞,果然是不同寻常的绝色。只是目光在席秋月脸上一停,便又落在她身后的一位小姐身上,不禁皱眉,问道,“怎么是她?” 沈子涵! 淳于昌瞧了一眼,低声道,“我也不知,昨儿才知道,怎么,有什么不妥?” 许乐乐摇头,喃喃道,“她并无不妥,只是有些意外罢了,可是秦二小姐竟然也在!”在沈子涵身后不远,赫然是秦天宇次女,秦珊! 淳于昌也是一怔,皱眉道,“难不成是秦家的意思?” 许乐乐侧头向他一瞧,低声道,“问下户部,便可清楚!” 秦珊已经及笄,这一次选秀,秦家却选送了小她数月的三小姐秦翊,自然是因为秦珊心思不及秦翊慎密,若是这次当真是秦家将她送来,必不会只是为了让她来行宫避暑游玩。 二人说话间,沈子涵已受过宫女盘检进入宫门,见她立在淳于昌身侧,忙行了过来盈盈见礼,说道,“臣女见过殿下,见过睿敏郡主!” 淳于昌点头,说道,“不必多礼!” 许乐乐含笑道,“妹妹几时如此客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4设宴款待 沈子涵款款起身,抬眸向淳于昌一望,微垂了头,抿唇道,“如今姐姐贵为郡主,纵是待妹妹亲厚,妹妹也不能失了礼数,何况何况还有殿下在此!”说着又悄悄向淳于昌望去一眼,盈盈双眸,含羞带怯。 许乐乐挑了挑眉,唇角笑意更浓,点头道,“妹妹何必客气?”侧头向淳于昌道,“不知诸位小姐可是居于一处?” 淳于昌摇头,说道,“行宫宫殿均小,并不能一处安置!” 许乐乐笑道,“正好我与沈妹妹许久不见,便将她与我安置一处可好?” 淳于昌皱眉,说道,“这怕不合规矩!”一个是未来的五皇子妃,一个只是商贾出身的普通臣女。 沈子涵一听,顿时满脸失望,双眸顿显一抹水汽,轻声道,“姐姐,无防,回头妹妹去看望姐姐便是!”说着,娇娇怯怯的向淳于昌施下礼去,轻声道,“臣女先请告辞!”站起身,随着引路太监向行宫深处行去,拐过转角之时,又回头望来一眼。 以前,淳于昌从不曾留意过这位女子,方才见她盈然双眸,娇柔欲滴,心中竟有些不忍,目光便不觉随着她的身影移动。待她回头,二人目光顿时一触,一瞬间,沈子涵满面娇羞,忙垂下头,匆匆而去。 她回头,瞧的竟然是淳于昌!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露出一抹笑意,目光掠过淳于昌略显失神的面容,却对上秦珊淡冷的眸子。许乐乐一怔,瞬间挑唇笑起,只是微一晗首,便转向淳于昌,低声道,“殿下,乐乐也先行告退!”说着浅施一礼。 淳于昌恍然回神,点头道,“晚一些我去寻你!”说着唤小太监引路。 “嗯!”许乐乐低应,说道,“正事要紧!”转身引着白芍、红莲等人随小太监离去。 依许乐乐身份,虽然还未大婚,已算是五皇子妃,她的住处,便与一众诰命夫人不远,离沈子涵等众小姐隔着三重宫殿。 住入行宫,许乐乐与柳凡相见方便许多,第二日,柳凡便遣宫女前来相请。 行宫共有三重宫门,第一重住着朝中众臣,侍卫等外臣和昔久国王子申屠杰一行。第二重便是各府诰命和众位小姐。而第三重,却是行宫中的后宫,是皇帝和各宫随驾嫔妃的住处。 许乐乐随着小宫女穿过第三道宫门,但见眼前翠竹细细,极为清凉,竟与南方的景致有些相似,不由得添了些欣喜。 进入芷兰殿,但见柳凡一袭淡黄薄纱宫装迎了出来,含笑牵了她的手,说道,“昨儿一来,我便想见你,只是瞧着乱糟糟一团,想着你也不曾收拾,才忍到今日!” 许乐乐微笑向她见礼,说道,“我倒是想来,只是想着你‘贵人’事忙,才不好打搅!”嘴里说笑,伴着一个促狭的笑意。今日一早,便闻说昨夜皇帝翻的是柳凡的牌子。 柳凡俏脸一红,啐了一口,轻声道,“怎么你说话也越来越没有遮拦!”携着她的手进了寝宫,待宫女奉了茶,便道,“我们在这里说话,你们不必在这里服侍!” 众宫女领命,齐齐施礼退了出去,杨子却守在殿门之外。 柳凡见珠帘垂下,笑容便也跟着落下,握着许乐乐的手,轻声道,“妹妹,那秦家送了秦珊来,怕是为了昔久国的七王子!” 许乐乐扬眉,问道,“真是秦家送来的?” 柳凡点头,冷笑道,“是秦浩寻到户部尚书桑安启,令秦珊占了一个位置。” 许乐乐垂眸,轻轻点头。对疼爱女儿的世家来说,远嫁昔久国和亲,自然是一万个不愿,但是,对有一些家族来说,嫁一个女儿给申屠杰,说不定日后昔久国便会是一个助力,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柳凡皱眉,握着她的手,咬牙道,“妹妹,前几日我闻秦翊的丫鬟说走了嘴,那日府上的烟花,并非秦翊一人所为,根本根本是整个秦家!” 许乐乐眉心一跳,反手将她手握住,说道,“姐姐,这个乐乐早已知道!”是啊,损伤柳凡,便要得罪整个柳家,秦翊一个小小的女子,怕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柳凡胸口重重起伏几下,咬牙道,“若是秦珊嫁给申屠杰,我倒不怕她翻出天来,只是只是秦家但有一人逃脱,我我均不甘心!” 许乐乐抬眸,瞧着她如玉般的容颜,想着选秀初选之后,她对自己表露的心事,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她有心爱的人啊,纵然不能两情相悦,若能不进宫,也还能得一份自由,只因恨了秦翊,方入宫争宠,如今得知了那日事情的真相,自然恨透了秦家。 心中念头微转,握着她的手便紧了紧,轻声道,“姐姐,又何必为这等事生气?”身子微微前俯,在她耳边低语。 柳凡默默静听,胸中气息渐平,唇角不觉淡出一抹笑意,点头道,“你放心,此事有我!” 许乐乐浅浅一笑,眉目间却添了几分冷意,低声道,“姐姐,我已忍了许久!” 柳凡反手握着她,点头不语。 二人说了会儿话,许乐乐见无旁事,便起身告辞,柳凡携着她的手送出宫来,轻声道,“姐姐在宫里虽然可以做些手脚,可终究有所不便,外头还请妹妹费心!” 许乐乐与她并肩而行,也不回头看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出到门外,正要施礼告辞,却闻左侧一个声音道,“哟,原来是睿敏郡主,倒当真与柳贵人姐妹情深” 许乐乐回头,却见秦翊、秦珊正从一条小路转了出来。 触上许乐乐的双眸,秦翊立时收口,用帕子将嘴一掩,“啊呀”一声,说道,“瞧瞧,我一时又忘了,如今可不能说是姐妹,要说也得说是说是婆媳罢!”说着“咯咯”的笑出声来。 秦珊一听,也是“嗤”的一声笑起,眸中全是讥诮,在许乐乐身上扫来扫去。 柳凡眉目一动,瞬间冷了颜色,淡道,“秦贵人说的是,我们二人固然不能再称姐妹,可我记得,秦贵人和令表妹,如今也是婆媳呢,这可是什么辈份!” “你”秦翊咬唇,冷笑道,“柳贵人生的一张好嘴,怪不得能勾了皇上!”语气中满含醋意。 “是啊,我柳凡也只一张嘴,可不比秦贵人”柳凡说至后句,故意不说,淡淡笑了笑,不屑的转身,向许乐乐道,“乐乐,今日被疯狗搅了兴致,我便不远送!”说着唤杨子引路,送许乐乐出去。 秦翊大怒,喝道,“柳凡,你说谁是疯狗?” 柳凡挑了挑眉,说道,“谁应自然是说谁!”再不向她多瞧一眼,转身回入殿中。 秦翊气的脸色铁青,转瞬却又冷笑出声,向许乐乐冷瞥一眼,说道,“我们走!”扭头便走。 秦珊抬眸,向许乐乐一望,脸上并无变化,眼中的神色却极为复杂,微动了动唇角,却没说出什么,转身随着秦翊离去。 许乐乐望着二人背影,不觉微微挑眉。这姐妹二人虽然瞧着与以前没什么两样,但是感觉,又有什么细微的改变。 刚刚回到自己住处,便见沈子涵迎了出来,抓着她的手娇声道,“姐姐去了何处,让妹妹好等!”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柳贵人相召,陪着说了会儿话!”牵着她手,一同向殿内行来,一边问道,“妹妹那里都已安置妥当?” 沈子涵笑道,“妹妹不过带着一个丫鬟,几件衣裳行李,哪里有那许多可安置的!”转头望着殿内的陈设,眼中露出些羡慕,说道,“五殿下对姐姐当真是好,只是暂住之地,陈设也这般讲究。”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这些陈设,大多是行宫里就有的!”也并不多说,转了话,问些琐事。 好在沈子涵来此,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正事,顺着她的话,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一口一个“姐姐”叫的极是亲热。 直坐了一个时辰,许乐乐见她没有去意,也不以为意,只吩咐白芍道,“你和前头说,我这里加菜,拿些银子过去,莫要让人为难!”行宫中不传宴时,都是尚膳监按份往各处宫里送饭食。 白芍应命而去,沈子涵讪讪道,“妹妹来这许久,怕是搅了姐姐!” 许乐乐笑道,“横竖我也无事,有妹妹说说话儿倒也不闷!” “刚来就嫌闷?”门外一个清润的声音传来,五殿下唇角含笑跨进门来。 “殿下!”许乐乐起身见礼。 沈子涵也忙一同拜倒,说道,“臣女见过五殿下!” “起来罢!”淳于昌俯身去扶许乐乐,目光却落在沈子涵身上,含笑道,“原来是沈小姐!” 沈子涵微微俯首,说道,“是!”随着许乐乐立起身来,抬眸向淳于昌一望,又再垂下头去,一派小女儿的羞涩。 许乐乐瞧在眼里,只是微微一笑,一边请淳于昌坐下,亲自奉了茶,一边道,“今日殿下不用在御前候着?倒是难得的清闲!” 淳于昌笑道,“方才父皇传了旨,明日宫中设宴,我领了总领的差事,方才命人各宫去问,你这里便亲自来问问,瞧要些什么菜式,想看什么歌舞?” 许乐乐“嗤”的一笑,说道,“我们不过是臣属,怎么宫里设宴,还一个个来问我们要什么?” 淳于昌斜眼瞧她,说道,“你便不能糊涂些,让我假公济私讨好讨好你?” 许乐乐抬眸瞧他一眼,抿唇不语。心里暗叹,这五殿下,当真是一个讨女子欢喜的好手,莫说上一世自己未经世事,就是如今,看到他这番用心,也是几乎以为他对自己是一片真情呢! 沈子涵眼见二人亲密,心中颇不自在,却偏偏不舍得离去,轻咳一声,说道,“姐姐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 许乐乐回头向她一望,笑道,“怎么妹妹说这等话,难不成七哥对妹妹不好?妹妹与姐姐说说,等七哥回来,姐姐替你骂他!” 沈子涵脸上一红,垂下头去,咬了咬唇,轻声道,“我我与七公子岂能与姐姐和殿下相比!”神情间,便有些闪躲。 许乐乐脸上却是清风明月般的自然,说道,“前几日我还闻舅母夸你,如今怎么说出这般话来?” 沈子涵脸色乍红乍白,咬牙道,“姐姐,你你当真不知?七公子七公子临去,说说他不一定活着回来,说说怕误了妹妹,让我让我莫要等他”说着向淳于昌瞥去一眼,眼底没有伤心,却有些期盼。 许乐乐扬眉,也是速速扫了一眼淳于昌。沈子涵这话,倒像是七表哥公孙致会说出来的话,但是,这些话,和自己说也倒罢了,又岂是该在淳于昌面前说起的? 淳于昌闻言却笑了起来,转向许乐乐,摇头道,“你那几位表哥,可当真是令人头疼,六公子如此,七公子也是如此!” 许乐乐微挑了挑唇,含笑道,“六哥、七哥年少,还没有定性罢了!” 淳于昌含笑未语,沈子涵却轻声嘀咕,“七公子与五殿下同年呢!” 淳于昌微怔,深深向她望去一眼,正触上她怯怯偷望的眸光,不由浅浅笑开。 许乐乐将一切收入眼底,却假装不见,笑道,“如今他随着齐王出征,任谁也没有法子,等他回来,我再替妹妹说他!” 沈子涵垂眸,淡道,“还是罢了,妹妹出身寒微,姿质平平,想来是七公子瞧不上妹妹,妹妹又何必强求?”语气带着三分冷淡,两分恼意。 许乐乐向她一望,也不再说,只是转话问起明日饮宴之事。 淳于昌道,“本来每年来行宫避暑,均不会设什么御宴,只是这一回有昔久国的七王子同行,于情于礼,也要设宴款待。” 许乐乐点头,心知这次御宴是为了申屠杰选妃的事,有沈子涵在侧,也不好说起,只是说些闲话。 到了晚间,果然圣旨传了下来,第二日于前殿设宴款待昔久国七王子,所有官员、各府内眷均要相陪。许乐乐打发了传旨的小太监,慢慢仰入椅中,一指无意识的在案上轻叩,阖目思索。明日申屠杰选妃,会花落谁家?席秋月?还是秦珊? 第二日一早,有品的夫人们均是按品大装,依次入殿,无品的小姐们各展所能,一个个打扮的花团锦簇,五彩缤纷。 皇帝高居其上,眸光向下方望了片刻,侧头向身畔良妃笑道,“素日人多,朕竟然不知道,有这许多容貌出色的小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5福星 良妃的目光却是扫向坐在下首的柳凡、秦翊等人,微微抿唇,笑道,“皇上只瞧见小姐们的容貌,还不知道,这里的诸位小姐,各个都有非凡的技艺呢!” “哦?”皇帝挑眉,笑道,“看来,当真是朕孤陋寡闻了!” 良妃掩唇一笑,说道,“皇上政务繁忙,哪里像我们这些闲人?” 皇帝微笑,转头向下一望,笑道,“也罢,今日不过是寻常饮宴,那些歌姬舞姬也瞧的腻了,便请各位小姐各施才能,大伙儿同求一乐罢!” 御口既开,下边自然是一片应和之声,有女儿此次随来的臣子,心思各异,均是捏一把冷汗。许乐乐听良妃与皇帝一搭一档,将众小姐推了出来,不由唇角轻挑,眸光向申屠杰扫去。 申屠杰哈哈大笑,鼓掌道,“小王在昔久国,便常闻大邺朝世家小姐们均是才貌双全,今日倒是有幸!”微微一顿,却道,“皇上,前几日小王曾听说小姐们有一项什么叫什么才艺接龙的游戏,不知怎么玩法,欲求一观!” 皇帝笑道,“朕也只瞧过一次!”当即向下传令,“既然是七王子要看,那便玩这才艺接龙罢!” 圣旨传出,众小姐齐声应命,许多人跃跃欲试,更有人心中为难。御驾面前,这是难得的机会表现,自然该全力施展。可是,若是太过出色,会不会便被这位昔久国王子选中? 皇帝见众小姐均已行到场中,便转向良妃,笑道,“朕倒忘了,这第一个该由谁来?” 良妃笑道,“这个游戏,原是要有一个做主的,可如今是在御前,又是七王子要瞧,便由七王子点这第一位罢!” 皇帝点头,说道,“爱妃说的有理!”向申屠杰道,“便请七王子点第一位小姐!” 申屠杰目光在几十位小姐之间望去,最后却落在众小姐之后,仍然安坐的许乐乐身上,笑道,“那日闻睿敏郡主一曲,如闻天簌,便请睿敏郡主做这第一人如何?” 众人闻他不点任何一位小姐,偏偏点已定了亲的许乐乐,都是微微皱眉。许乐乐倒不在意,款款起身,福身为礼,含笑道,“睿敏领命!”她从不认为,申屠杰输给淳于昌之后,果然会乖乖的放手。 行到场地正中,向皇帝行了一礼,含笑道,“睿敏次次抚琴,便是睿敏不腻,怕是旁人也腻了!睿敏表哥公孙衍擅于吹箫,昔日睿敏也得他传授一二,今日便以箫吹奏一曲如何?” 皇帝一听,现出些惊异,说道,“闻说公孙六公子之箫为帝京一绝,不想睿敏郡主还得他传授,想来也是不错!” 许乐乐含笑,说道,“只因六表哥不在,睿敏才敢献丑!”说着向场外一望,随着的白芍上前,将一管玉箫送上。 皇帝笑道,“原来睿敏郡主早有准备!” 许乐乐一笑,说道,“臣女献丑!”举箫就唇,待皇帝点头示意,一缕空明之声,便幽幽传出,瞬间如微风抚体,带出满殿的清凉。 场中顿时一片静寂,众臣或惊叹,或陶醉,均是随着乐声微微点头。唯有丞相许一鸣,眸中露出一抹惊诧,怔怔的注视着女儿。这个女儿的身上,总有一些他从不知晓的才能。难道,只因她离开他的十年时光? 箫声悠扬婉转,良久方绝,殿中静默声中,但闻皇帝掌声响起,众臣才恍然回神,顿时爆出一片彩声。皇帝笑道,“睿敏郡主当真是不可多得的才女,幸好朕先下手为强,早早指给了老五!”一则夸赞许乐乐,二则是再点申屠杰一次,许乐乐已名花有主! 申屠杰微微含笑,说道,“小王此来,能一见郡主这等人物,便知足了!”说着举杯,向坐在对面的淳于昌一照,仰首一饮而尽。 淳于昌唇角是不改的温文浅笑,也举杯陪了一杯,才转头向许乐乐望去,眼神向她示意,指席秋月出来。 许乐乐眸光与他一触,却只做不见,转头向众小姐一望,指着一位身穿杏色罗衫的小姐道,“便请这位妹妹接下一场罢!” 杏衫小姐身子微僵,显的极为紧张,匆匆向御座瞧了一眼,低声道,“是!”出列向皇帝见礼,轻声道,“臣女献丑!”身后丫鬟送上一具瑶琴,便端坐而抚。 平心而论,这位小姐琴技也算高绝,只是有许乐乐当日震摄全场,今日一曲箫曲为引,加上这位小姐极为紧张,中间竟两回弹错了音节,更显的琴技平平。 淳于昌见许乐乐并不依他所示指出席秋月,不禁微微皱眉,心中颇为不悦。凝目向她望时,但见她神色平和,唇角挂着一抹笑意,凝注的眸光,似乎那位小姐所抚的是如何的天籁。 杏衫小姐抚完一曲,红着脸起身,随手点了一位小姐,便匆匆退了下去,另一位小姐跟着上场。眼看着一位又一位的小姐出场,始终没有人点到席秋月,淳于昌俊眉微拢。 要知这才艺接龙,并不是每一位小姐都会被人点到,有的小姐会被人点中多次,而有的小姐却始终无人点到,这一切,全看被点中小姐一瞬间的心念。 场中众人却又哪里知道五殿下心思,随着一位又一位小姐出来表演,殿上的气氛渐渐变的松驰。皇帝与身畔良妃低声说话,品评众小姐才艺,众臣也开始互相说笑敬酒。 夜色渐深,众小姐已大多表演过一次,有一些已表演两回,却仍然没有人点出席秋月。五殿下心中微恼,不禁抬眉向许乐乐望去。心中暗暗猜测,她今日所为,是故意对自己的计划置之不理,还是一时的失误。 正在这时,但见一位表演过技艺的小姐向席秋月一指,含笑道,“接下来,便请席家姐姐接下一场!” 淳于昌一怔,抬头向许乐乐望去。恰见她也正抬眸望来,浅浅一笑,微微点头。只这一瞬间,淳于昌便领会其意,不由暗暗拍案叫绝。 方才第一场由许乐乐箫声为引,众人正为她箫声所醉,若是紧接着点出席秋月,众人便会将她与许乐乐相比,很难令她引人注目。而此时众小姐明显已不如最初时紧张,前边众小姐也有才艺出色,也有才艺平平,众人早将许乐乐的箫声抛之脑后。席秋月此时出场,自然更容易引人注意! 果然,席秋月出场,向御座上的皇帝行过礼之后,轻声道,“有众位姐妹才艺在前,臣女便不敢献丑,所幸众位姐妹表演均是歌舞乐器,并无书画,臣女便请表演一曲墨画舞!” “墨画舞?”皇帝大奇,问道,“何为墨画舞?” 席秋月回道,“便是臣女一边跳舞,一边以墨为画!” 皇帝笑道,“这倒新鲜!” 那里申屠杰却击案笑道,“这个小王倒曾听说,拒说是十年前,涉流国第一美女的绝技,不想这位小姐竟会!” 席秋月微微一笑,说道,“禀七王子,家母幼时曾游历涉流国,有幸见过此舞,臣女便是得家母传授!” 皇帝连连点头,笑道,“看来,今日朕当真要大开眼界!你便演这墨画舞罢!” 席秋月叩首领命,说道,“臣女还需一些东西!” 皇帝笑道,“要做画,自然少不了纸笔!”向身畔太监道,“小安子,你去,看席小姐要什么,尽数办来!” 安得利躬身应命,问明席秋月,命人前去安置。 隔了片刻,但见几名小太监抬了一架屏风上来。说是屏风,屏风上却并无书画绣品,却只是以尺条压着一张厚厚的风帆宣。另两名太监抬出一案,案上笔墨齐全,众人一瞧,自然是知道这席秋月要在屏风的宣纸上做画。 殿上众人瞧这法子新奇,一时间尽数止了笑语,尽数向这里望来。席秋月款款行至屏风之前,向一旁候命的小太监轻声吩咐几句,小太监躬身而退。 乐声悠悠响起,席秋月随着乐声,向着皇帝盈盈拜倒,骤然间,一声鼓响,席秋月身形随之舞起,一手拿起案上羊毫,身形一时曲节强弓,一时柔曼如柳,时刚时柔,随乐而舞,手中羊毫在砚中一沾,手臂挥舞中,已有一道墨迹画上屏风,曲曲折折,竟如她此时曲节的身姿。 许乐乐微一扬眉,倒不料这席二小姐有如此的技艺,也忍不住敛了心思,全意观赏。 随着鼓声越来越急,席秋月的舞也舞的越来越急,纤细的身影如被急风吹抚的柳枝,偏偏不显凌乱,只显婀娜,手中羊毫由一支变为两只,双手齐挥,屏风上那曲折的墨迹渐渐变了一树梅枝,虬结错落,流露出几分粗旷之美。 申屠杰瞧的眉飞色舞,击案赞道,“这位小姐之舞,也算是大邺一绝吧!” 皇帝微微挑眉,眸中露出一些不悦。大邺一绝,用的却是涉流国的舞蹈。 那里席秋月哪里知道这其间分别,闻四周赞叹声起,手腕更是急急如风,连连挥点,片片梅花,瞬间于枝头绽放,分明用的只是墨色,却仿佛能看到红梅的艳丽,白梅的娇俏,于那苍劲的梅枝上,更显风骨。 淳于昌唇角笑意渐显,眸中便闪过一抹得色。今日众小姐的表演,虽然各有出色之处,但席秋月之舞,匠心独具,又显露出超凡的画技,不要说旁的小姐,就连许乐乐的那一曲,也相形失色。 许乐乐也是暗暗点头。一向知道席秋华虽为席子谦嫡长女,因生母早丧,她并不得宠。如今看来,席秋华的不得宠,却并不尽是生母早丧之故,只这周身的气势灵韵,便不及妹妹席秋月许多。 想起去岁冬猎场上席秋华对自己的嫉恨,许乐乐轻轻点头。一个心胸狭窄的女子,任她有如何的才华,终究亏了周身的气势! 耳闻鼓声由急转缓,席秋月手中羊毫轻掠,于梅树上端的空白处再添上一些飘雪,一整副寒雪傲梅图便要完成。蓦然间,只闻殿外一声高呼,叫道,“皇上,前方急报!”随着呼声,但见一位军校打扮的男子,满身征尘,跌跌撞撞奔入殿来。 殿上顿时一寂,乐声顿止,鼓声骤停,席秋月冷不及防,手腕一抖,一道粗粗的墨痕斜过画纸,将整副图勾为两半。 男子扑前跪倒,将手中的战报送上,颤声道,“皇上,东海飙风骤起,我军战船卷入风浪,齐王齐王不知所踪!” 轰! 殿上顿时一片惊乱,许乐乐脑中也是一阵轰鸣,身子轻轻一晃,却被白芍悄悄扶住。 “什么?”皇帝脸色大变,呼的站起,问道,“只是齐王?旁的将士呢?”齐王生死安危固然重要,但此时战事紧急,主帅遇难,必遭敌军反扑! 军校向上磕头,说道,“敌军趁势偷袭,幸好忠勇将军公孙乾早有防备,虽然退守三十海里,却并无重大伤亡!” 皇帝轻轻松了口气,慢慢坐倒,点头道,“那就好!”说着抬头向申屠杰望去一眼。如果今日的急报中,大邺朝水师溃败,申屠杰得知,必然会有所动作。 一侧的六皇子淳于坚却是大急,一跃而起,一把抓住军校的衣领,急急问道,“四哥呢?他不知所踪,你们便不寻找?” 军校忙道,“六殿下,战事一稳,公孙将军便已派船寻找,小人来时,还不曾得知消息!” 淳于坚连连顿足,连声道,“怎么办?怎么办?”反身向皇帝跪倒,急道,“父皇,快些多派人手,救救四哥啊!” 皇帝微微皱眉,说道,“远水救不了近火,公孙将军既已派人寻找,我们等消息便是!” 淳于坚急道,“那便请父皇下旨,命公孙将军全力寻找,将所有的战船派出去!” 皇帝将脸一沉,喝道,“胡闹!战情紧急,岂能为你四哥一人误了国事?” 淳于坚急的快要哭出来,连声道,“怎么办?怎么办?”下意识回头,目光向右侧女宾席望去,但见许乐乐端然而坐,神色平静,默默与他对视,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淳于坚心中怒起,正要转过头去,却见她微微撮唇,似乎在说什么,眼中露出一些渴切。 淳于坚一怔,瞬间省起什么,一转身又将军校衣领擒上,问道,“可有人和四哥在一起?另几位公孙公子呢?两位汤公子呢?宋大人呢?还有没有旁的大人?”刚才她的口型,分明说的是一个“宋”字。 宋文杰!传言中,他可是福星,若是有他在侧,四哥是不是便会无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6不必在意 军校忙道,“公孙六公子、公孙七公子与齐王在一条船上,船上还有水军将士二百人,宋大人也在船上!” “你你说衍儿致儿”前边的汤氏低呼出声,终究是将门之女,身子轻轻一晃,便又稳住,咬了咬唇,低声道,“他们定会无事!” “他们定会无事!”许乐乐垂眸,也是暗暗低语,紧握的手心,是满满的汗水。 有宋文杰在,是不是他们都会无恙? 船上,只有两位并没有丝毫征战经验的公孙公子,一个手无缚欢之力的员外郎殿上群臣顿时窃议纷纷。纵然这条战船不被海水吞没,若是遇上落日国的敌寇,竟然也没有抵挡之力! 定国公脸色微变,起身禀道,“皇上,请皇上下旨,派兵寻找齐王!三军,岂可无帅?” 皇帝点头,垂首一思,说道,“拟旨,封忠勇将军公孙乾暂掌帅印,统领三军,另,命昭武校尉公孙达率部千人,全力寻找!” 千人? 淳于坚双眸大张,失声道,“父皇,区区千人,如何寻找?” 皇帝眸色一沉,冷声道,“老六,身为大邺皇子,当以家国为重,社稷为重,岂能为了一己私情,置整个东海战事于不顾?” 淳于坚脸色阵青阵白,哽声道,“可是可是四哥四哥” 皇帝挥袖,说道,“今日天色不早,到此为止,散了罢!”拂袖起身,顾自而去。 群臣见状,只得起身相送,窃窃私议声中,纷纷退去。 淳于坚呆立当地,怔怔的望着皇帝背影消失的地方,一动不动。 许乐乐轻轻阖眸。虽然说,早已知帝王无情,可是亲眼目睹,还是令她心中酸痛。四皇子!四殿下!那可是他引以为傲的爱子啊!在家国神稷面前,竟然毫不犹豫的将他舍弃,这就是帝王心! 一同呆立当地的,还有方才众人瞩目的焦点,一舞未竟的席二小姐,席秋月。突如其来的消息,小小少女,自然是震惊莫名。呆了许久许久,唇角却悄悄的掠过一抹笑意。自己这一舞,就这样中途打断,却令她的心头,获得一抹轻松。 忘了罢!让所有的人,忘了这一舞!就当她席秋月,从不曾来过! 只是旁的人能忘,怔立在阶下的五皇子淳于昌却是又恨又怒。眼看着席秋月便可一舞成名,偏偏偏偏是这个时候!竟然就这样功败垂成! 东海战事,因齐王失踪,战情急转直下,改进攻为防守。公孙乾率领水师,死守东海鲸鱼岛,不使落日敌寇趁机登岸。而东北战事却因海上压力骤减,迅速向大邺大军反扑,汤思炎、公孙克虽拼力死战,但因并无天险可守,却是步步后退。 烟山失守! 郊城失守! 终于在半个月后,阻敌于七岭!大大小小,百余次苦战。 七岭! 又是七岭! 许乐乐暗叹。 纵然她在之前有了层层布置,最后,能挡住敌军的,仍然还是七岭。而不同的是,上一世是大军溃败,公孙明远的援军险守七岭,而这一世,大军虽然节节败退,但军容整肃,虽败不乱,伤亡也却并不严重。与公孙明远合兵之后,固守七岭,阻住了败势,与几木大军呈胶着状态。 等待! 焦急的等待! 虽然知道宋文杰就在他的身边,虽然知道,宋文杰身边还有狄山、景宁二人,虽然知道,自己的两位表哥各有一身惊人的武功,但想大海茫茫,又是不是能够平安? 在许乐乐的焦灼中,淳于昌望着她的眼神,却变的有些怪异,终于开口问道,“乐乐,你心里,终究还有四哥,是不是?” 许乐乐回身,默默向他注视,淡淡道,“难不成五殿下一点都不在乎四殿下的安危?还是五殿下忘了,那船上还有乐乐的两位表哥?” 淳于昌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却咬牙忍了下去,冷哼道,“这几****神魂不定,连我们的大事也弃之不顾,难不成,只是因为担心你的两位表哥?”此一刻,在他的心里,却是天人交战。如果,四哥就此在海上消失,他便又少了一个对手。可是那个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哥啊! 亲情!江山!孰轻孰重? 许乐乐挑眉与他对视,良久才笑出声来,摇头道,“怕也唯有五殿下这般无情之人,才能成大事罢!”闭目整理思绪,深吸一口气,才又睁眼,眸底已是一片安宁,淡道,“你放心,我知道该做什么!” “知道?”淳于昌冷笑,起身道,“但愿如此!”不再多说,挥帘而去。 许乐乐凝视着他的背影走远,抿了抿唇,眸底现出一抹冰寒。 就在此时,东海一方突然再传战报。齐王一船二百余人,在这半个月之内,竟绕过大半个东海海域,在落日国东南珍珠岛登岸,奇袭敌军后方,仅仅一夜,便占领整个珍珠岛,扼住落日国咽喉。同一日晨,公孙乾突然挥兵反击,与齐王遥相呼应,两面夹攻,困敌水师三十万于东海之中,战势急转,反败为胜。 齐王竟然亲身犯险,使此奇袭之计。 众臣在震惊之余,不禁又连赞齐王有勇有谋,智计非凡!其间最为欢喜的,自然是六皇子淳于坚,恨不能拉着所有的人,告诉他们,四哥活着!四哥很好! 许乐乐望着那欢呼雀跃的身影,唇角也是悄悄掠过一抹笑意。他安然无恙! 淳于昌望着满殿激奋的人影,一时间,心头一阵恍惚。他不知道,此一刻,自己的心底,是失望,还是轻松? 随同战报而来的,还有齐王的亲笔奏章,有功将士的名字个个跃然纸上,亲自为部下请功! 皇帝大喜,当即传令兵部论功行赏!军功名单传出,公孙致、公孙衍名字赫然在内,一时间,汤氏身周一片恭贺之声。 许乐乐瞧着抄来的嘉奖状,唇角浅浅勾出一抹笑意。六哥、七哥立功在她意料之中,而在那嘉奖状最底,一大堆的名字里,分明夹着另两个名字狄山!景宁! 随着东海战事的扭转,东北前方战报也很快传来。一夜暴雨,上骑都尉公孙宁趁夜率所部三百人下山,毙敌大军主帅,斩落敌军大旗。敌营大乱,公孙克趁机挥兵下山,直击敌军主力,一夜之间,歼敌一万,收复郊城,大军直逼烟山! 皇帝龙心大悦,即刻传旨,显武将军公孙克晋显武大将军,上骑都尉公孙宁封为忠武将军,其余有功将士,各有封赏! 公孙一门,五位公子连连受封,一时间,靖安侯府声势高涨,莫说汤氏身畔围着许多的夫人,极力要将自家的妹子、女儿、侄女塞入靖安侯府,便是许乐乐门前也热闹许多。沈子涵连连登门,一改前几日提及公孙致的冷淡,显出一些热切,只有见到淳于昌时,才悄悄收敛。 前方战事平稳,多日来气氛凝重的行宫又再笑声四起,一派欢乐景象。皇帝传旨,开放行宫后山,任各府小姐、夫人游玩。 旨意传出,行宫中一片欢呼之声。行宫后山,可一向是皇家禁地,闻说其中温泉湖泊,皆属天然,往年便连寻常地位偏低的嫔妃也未必有幸前往。 许乐乐闻旨,不觉挑了挑眉,向淳于昌望去一眼,问道,“只是夫人、小姐们可去?” 淳于昌道,“自然不是,我大邺朝打了胜仗,父皇心里高兴,特意松了口,只要不当值,均可到后山游玩!” 许乐乐点头,若有所思。 淳于昌见她不语,向前凑了凑,轻声唤道,“乐乐!”见她抬眉,低声道,“前几日是我性子急了些,说话便不知轻重,你你不要放在心上!”堂堂皇子,倒是难得的低眉下气。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殿下原也没有说错,这几日,乐乐确实担心战事!” 淳于昌脸色微沉,窒了一窒,却轻轻一叹,问道,“那这几日” 许乐乐向他深望一眼,眸中波光,越发变的深浓。 那日一早,许乐乐收拾妥当,便道,“后山想来人多,你们也不必都跟着,红莲、墨兰随我去便是!” 红莲大喜,说道,“昨儿恰好奴婢做了些点心,还有殿下带过来的果子,我们也带上,湖边慢慢吃去。” 白芍笑语,“瞧瞧,这丫头一说能去玩,立时便疯了!”说的青萍、墨兰也笑了起来。 红莲向白芍翻个白眼,说道,“往日总是姐姐跟着,如今妹妹跟一回,便说这怪话!” 白芍“嗤”的笑了出来,说道,“又没人同你抢,急什么?” 许乐乐含笑,说道,“前几日皇上赏的茶甚好,也带上一些!” 红莲向白芍吐了吐舌头,笑应许乐乐的话,说道,“奴婢记得来时带着一只小泥炉,这便去寻出来!”说着向外去,刚出了门又折了回来,眨眼道,“小姐,要不要去禀过五殿下,仔细他来寻,却不知我们去了何处?” 白芍笑着赶她,“快些去罢,我们留在宫里,若是五殿下来,还怕殿下寻不到人?” 红莲俏脸一红,说道,“白芍姐姐说的是!”脖子一缩,又退了出去。 刚刚转身,却见有一个小丫鬟前来,含笑见礼,说道,“红莲姐姐,奴婢星儿,是沈小姐的丫鬟。我家小姐命奴婢来问问郡主,是不是要去湖边?” 红莲听到“沈小姐”三字,心里便有一些不悦,挑了挑眉,还不曾说话,便见白芍自内出来,笑道,“郡主听到了,你回去和你家小姐说,我们这就要去!” 星儿忙笑应一声,施礼退了出去。 红莲气恼,一挥帘子进来,恼道,“这位沈小姐当真是阴魂不散!” 白芍也是不解,说道,“这位沈小姐前阵子一向缠着我们七公子,如今七公子不在帝京,她却入选来行宫,怎么又巴巴的来缠着小姐?” “嗤!”红莲脸色难看,不屑道,“她哪里是缠着小姐?分明是借着小姐接近五殿下!” 白芍奇道,“当真?你怎么知道?” 红莲撇唇,说道,“殿下总是用了膳过来坐坐,她便也总那个时辰来,十次倒有八次能遇到殿下,你瞧瞧她见了殿下那副娇娇弱弱,欲说还羞的样子,若不是瞧上了五殿下,又怎么会做那个怪?” 青萍“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这可怪了,我们怎么不曾瞧出,便只有姐姐瞧了出来?难不成,姐姐也时时留意五殿下?” 一句话,本是戏言,顿时令红莲变了颜色,眸光速速向许云难一扫,直着脖子嚷道,“青萍妹妹,话可不许乱说,五殿下五殿下可是可是咱们的主子!” “哟,急了!”白芍含笑接着逗道,“莫不是被青萍妹妹说中?” 红莲急的直跺脚,咬牙道,“你们你们不想着如何助着主子,防着那位沈小姐,倒来取笑我,我我”狠狠一跺脚,说道,“再不理你们了!”一转身便向门外冲去。 白芍、青萍忍不住大笑,许乐乐也唇角轻勾,露出一抹笑容,眼底,却是无奈中带着一些冰冷。 上一世,红莲便对淳于昌动情,难道,这一世,仍然如此? 几人笑说一会儿,便有丫鬟来回,说道,“东西都已备好了!” 白芍撑不住笑道,“红莲那丫头当真恼了,连话都不自个儿来回,打发个小丫头来!” 许乐乐浅浅一笑,并不理会,说道,“你命人给五殿下递个信儿罢,问他得不得闲,一同湖边走走!” 白芍点头应是,转身出去吩咐。 这里刚刚收拾妥当,便闻门外小丫鬟回道,“郡主,沈小姐求见!” 许乐乐微一挑眉,说道,“有请!” 随着话声,但见沈子涵笑意盈盈的进来,福身给许乐乐见过礼,说道,“妹妹来约姐姐同去!”见红莲捧着食盒出来,含笑道,“昨儿妹妹亲手做了些吃食,一顷儿姐姐尝尝妹妹手艺!” 许乐乐未应,红莲却微一撇唇,说道,“沈小姐有心,我们小姐并不缺什么!”神色间是掩不住的厌弃。 沈子涵一窒,抿唇不语。许乐乐低喝,“红莲,谁教你的规矩?” 红莲忙敛了神色,低声道,“是,是奴婢造次,沈小姐莫怪!” 沈子涵笑了笑,似乎毫不萦怀,说道,“红莲姐姐说的也是实话,姐姐何曾缺什么,不过是妹妹一点心思罢了!” 听着这话,红莲暗暗撇唇,却也不再多嘴,许乐乐浅浅一笑,说道,“不过是她的一点小心思,怕有了妹妹的,比下她的,妹妹不必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7鬼鬼祟祟 沈子涵听她半是取笑半是认真,倒不好再说,只得赔笑将话岔去。 正说着话,前去向淳于昌禀报的小丫鬟回来,给沈子涵见了礼,才向许乐乐回道,“小姐,殿下此刻正伴着皇上,给小姐留了话,说一顷儿得闲,便去湖边寻小姐,请小姐先去。还说,湖边有一座叫‘十香亭’的亭子,景色极好。五殿下说,一会儿便去那里寻小姐!” 许乐乐听这话,微觉诧异,问道,“是五殿下身边儿的绛珠姐姐说的?” 小丫鬟侧头想了想,说道,“奴婢不曾见绛珠姐姐,是一位穿天青比甲的姐姐,瞧着眼熟,奴婢却没有敢问姓名!” 许乐乐略略一思,点头道,“那我们先去罢!”说着请了沈子涵,只带红莲、墨兰二人,一同出门向湖边去。 自行宫后门而出,迎面便见一条白龙飞下,直泄入一片湖水之中,湖水另一侧,一条小河奔流而下,又连上另一片湖水,依次层叠,大大小小竟有七座小湖层叠而下,流水自第七座湖侧流出,引入山涧之中。湖的四周,但见层层叠叠,皆是苍翠之色,而草地林间,山花似锦,凭添了几许艳丽景色。 此刻,众多的小姐、夫人们早已带着丫鬟笑闹其间,有人湖边戏水,有人摘花织冠,更有几位小姐围坐草地上,正会景联诗,见到许乐乐二人,纷纷起身见礼,含笑招呼。 许乐乐一一回礼,向沈子涵笑道,“这后山果然景色怡人!” 沈子涵点头,笑道,“若不然,怎么会成为皇家禁地?”目光向着七座湖边望去,喃喃道,“想不到竟然有这许多的湖!”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闻说离最下边的湖不远,还有天然的温泉,只是如今盛夏,怕是没人去罢!” 红莲随在二人之后,皱眉道,“小姐,殿下只说湖边的十香亭,却不曾说哪一座湖边,要不要奴婢去寻人问一问?” 许乐乐举目望了望,但见湖畔林中,隐隐露出的亭子竟有十几处之多,便笑道,“寻不到便罢,殿下不见我们,也不会枯等!”也不寻亭子,只向着景色极佳处慢慢逛去。 湖畔一片草地上,席秋月坐在树荫下,抱膝望着几位小姐放风筝,见二人行来,起身见礼,侧头见红莲、墨兰手里的东西,不禁笑问,“睿敏郡主这是要煮茶还是烹酒?” 许乐乐笑道,“原说带些茶,她们便巴巴的将炉子也搬来,席二小姐若不嫌弃,一同坐坐可好?”想着她那一舞,对这位席二小姐倒是颇有好感。 席秋月见她邀约,似乎也觉意外,忙点头道,“如此秋月叨扰!”落后半步,与二人同行,指着一侧林子露出的一角亭子,说道,“那里有处亭子,似乎无人,我们去那里坐坐可好?” 许乐乐点头,便一同向那亭子行去。走到近前,但闻沈子涵念道,“一香亭!” 许乐乐抬头,果然见亭子上方,黑漆的牌匾,金粉书着“一香亭”三字,不觉挑了挑眉。 红莲道,“这里有一香亭,那十香亭又在何处?” 许乐乐抿唇,说道,“或者是殿下口误!”也不以为意,命红莲、墨兰二人安置,三人在亭中石桌旁坐下,观赏亭外景致。 红莲将红泥小炉点起,不一刻便煮起一小壶水,提水冲茶。席秋月鼻端嗅到一缕清香,便笑道,“不想郡主这里有极品龙泉春芽,倒是秋月有口福!” 许乐乐见她仅凭嗅觉便能辩出茶品,忍不住便想考一考她,一边将红莲奉上的第一盏茶送到她面前,一边笑道,“席二小姐再品一品,瞧这水如何?” 席秋月微微挑眉,捻起茶盏在鼻下一嗅,闭目想了一瞬,说道,“龙泉春芽,自然是龙泉的井水最好,只是这茶应是皇上赏给郡主的,郡主断不会事先备有龙泉的水,这水”举杯浅品一下,突然笑开,说道,“郡主好巧的心思,这水便是行宫中的井水,只是郡主将这水以竹筒盛了,在冰中放了半日,尝来竟有了龙泉井中的一股甘醇。” 红莲听她说的半点不差,不由向她瞧去一眼。许乐乐笑道,“这水辩别不难,难得的是席二小姐极静的心思!”一个心思驳杂之人,是很难辩出其中的区别。 席秋月微微一笑,举茶浅啜。 沈子涵见许乐乐望着席秋月的神色满是赞赏,突然间心里便有些不舒服,说道,“妹妹瞧着席二小姐竟似姐姐的姐妹,与席大小姐相差甚远。” 提到席秋华,空气中顿时凝上一层尴尬,许乐乐纤眉微拢,向她瞥去一眼,抿唇不语。倒是席秋月神色一片坦然,微微一默之后,轻声问道,“郡主,我姐姐可好?”席秋华虽是圣旨赐婚,但嫁入许相府,终究是半奴半主的身份,平日家人并不能相见。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席姨娘生性聪慧,又是个极懂人情世故的,席二小姐不必担心!若是得瑕,不防前去坐坐。” 席秋月点头,苦笑一声,说道,“纵我拿她当姐姐,她却未必拿我当妹妹,不见也罢!” 许乐乐垂眸,心里暗叹。席秋华与自己身世虽然相似,际遇却并不相同,若是若是上一世,自己的继妹不是许云乐,而是席秋月,会不会便没有后来那许多的恩怨? 沈子涵见二人谈及家事,便有些坐不住,便向林外湖侧笑指,说道,“瞧那边山花开的极好,姐姐和席二小姐且坐,妹妹去采一些来!”茶也不饮,起身行了一礼,便出亭而去。 瞧着沈子涵身影走远,许乐乐眸间掠过一抹寒意,见墨兰摆了点心,便道,“你们难得出来走走,也去逛逛罢,不要走远便是!” 红莲大喜,忙应了一声,墨兰却道,“奴婢便在近处,小姐有什么吩咐,只管唤一声儿便是!”说着行礼,与红莲二人一同行出亭去。 席秋月见她将二人支走,知道是有话要说,垂了眸静静等待。许乐乐望着她细致的面容,恬静的神态,心里突然有些不忍,轻声道,“席二小姐,你可知此次,皇上为何相召你等伴驾吗?”无品阶的小姐伴驾行宫,是从没有过的事。 席秋月长睫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向她一望,轻声道,“是为昔久国王子选妃!” 许乐乐听她答的干脆,不禁诧异,问道,“难不成席二小姐愿意?” 席秋月微微一默,跟着轻轻摇头,说道,“寻常百姓瞧我们荣华富贵,却不知道,我们也有许多的不得己。秋月只是知道,秋月是宫里有人点了名儿要来的,虽不知道是谁,却也不得不来!” 倒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 许乐乐暗赞,却淡淡笑道,“虽说不得不来,但却未必非得有那一阙墨画舞!” 席秋月唇角弯弯,笑了起来,轻声道,“若是有人定要秋月入选,秋月便是做一根木头桩子,怕也逃不过。若是非要做那昔久国王妃,到不如先将自个儿抬的高些,日后或者还好过一些!” 许乐乐不料她有这一番话,只是默默的瞧着她,心里却是心念暗转。 席家一向不曾介入皇储之争。在众多的纷争中,却又能稳稳站在中立的位置不倒,一则固然是席家人处事内敛刚正,二则,其势力可想而知。如今若果然依淳于昌之计,将席秋月嫁申屠杰为妃,席家断断不会将昔久国兵力引来相助哪位皇子。 只是 许乐乐暗叹。只是,可惜了如此一位女子! 席秋月似乎瞧出她的心思,淡淡一笑,说道,“虽说皇上如此用心,但那位昔久国的王子也不是任人摆布之人,想来,他自有他的主意!”那一天,申屠杰与淳于昌争夺许乐乐,可是有目共睹。 许乐乐浅浅一笑,执壶替她续茶,说道,“席二小姐倒看的通透!” 第二道水冲出,茶香四溢。但闻林中一个粗豪的声音笑道,“原来是睿敏郡主在此,不知小王可能叨扰一杯?”跟着,申屠杰高大的身影自林中步出,片刻便进了亭子。 许乐乐暗暗抚额,只得起身见礼,说道,“睿敏见过七王子!” 申屠杰还了礼,目光向席秋月脸上一扫,想了一瞬,恍然道,“原来是跳墨画舞的小姐,失礼!失礼!” 席秋月也盈盈见礼,轻声道,“见过七王子!” 申屠杰粗粗还了礼,大大咧咧在石桌旁坐下,见有一盏空着的茶盏,笑道,“莫不是郡主知道小王要来,一早备下?”也不等她应,抓起来一饮而尽。 许乐乐淡笑不语,仍款款坐下。席秋月却忍不住皱眉。这样极品的茶,便是世家旺族,寻常得的也不过几钱,这个人倒如饮酒一般牛饮,当真是糟蹋了这上好的东西。 申屠杰目光在席秋月脸上一转,便转向许乐乐,笑道,“前几次宫里见着,总见五皇子陪着郡主,怎么今日不见人影?莫不是见这许多小姐,哪里快活去了罢?” 许乐乐听他说话无礼,倒并不在意,眸子一垂,轻声笑道,“七王子说笑,殿下要做什么,原不是睿敏能够过问。” 申屠杰大笑,摇头道,“五殿下既是睿敏郡主未婚的夫君,岂有问不得的?可见郡主心里根本无他!” 许乐乐浅浅一笑,不置可否,只道,“七王子说笑。”眼见他东拉西扯,说话只绕着淳于昌,不由暗暗皱眉。如果说那“十香亭”是他设下的圈套,他该引自己前去才是! 申屠杰哪里知道许乐乐的心思,眼珠一转,向前凑了凑,说道,“小王方才见他出了行宫,却不曾来寻郡主,也不知去了何处?” 许乐乐身子微微后移,离他远了一些,淡笑道,“这后山这么大的地方,怕是去了旁处赏景!” 申屠杰扬眉,面上神情似笑非笑,说道,“郡主便不怕五殿下约了旁人,或被旁人算计了去?你在此喝茶赏景,说不定他便在什么地方风流快活!”想了想,说道,“小王闻说这山上有什么温泉,这大夏天的无人,却是一个好去处!” 席秋月本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闻他说话粗俗不堪,便有些坐立不安,向许乐乐偷瞧几眼,有心要起身离去,又觉得就此丢下许乐乐又似不妥。 许乐乐瞧出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席小姐,方才辛家妹妹说去放风筝,想来也已备好,不如席小姐先去,替我向辛家妹妹告个罪,免她久等!” 莫说辛家小姐根本未来,便是来了,又哪里约过放风筝?席秋月向她一望,知道她是借故让自己脱身,心中感激,微一迟疑,便盈盈起身,说道,“秋月那便先行告辞!”又向申屠杰一礼,终究不放心许乐乐,转身欲去,又回头向她望来一眼。 许乐乐微微点头,向她一笑,意示无防。席秋月方一抿唇,快步离去。亭中一时只剩下许乐乐和申屠杰二人。申屠杰涎了脸,又向前凑了凑,说道,“睿敏郡主,那小王对你一见钟情,这几日思念的紧!”说着伸手,去握许乐乐放在石桌上的手掌。 “哦?”许乐乐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的向他一望,淡道,“只是睿敏心仪的,一向便是智勇双全的好男儿!”说话间,身不动,手不抬,只手指在袖中微动。 申屠杰一手握上,却蓦然觉着虎口一麻,一惊之下,速速缩手,抬手一瞧,但见虎口处一点小小的殷红,还带着丝丝酸麻,失声道,“你你” 许乐乐手腕微翻,露出指间的一枚细长银针,淡道,“这里是大邺行宫,不是昔久国街头,七王子自重!” 申屠杰咬牙,冷声道,“睿敏郡主以为,小王若想用强,你凭着小小银针便能阻挡?” 许乐乐淡淡一笑,扬眉道,“哦,原来七王子存的这般心思,睿敏倒是小瞧了七王子!”语气中带着散漫的不屑,却又有恃无恐。 申屠杰不怒反笑,眯了眼向她凝视,说道,“睿敏郡主果然不同寻常女子!” “七王子过奖!”许乐乐淡语。不愿与他在此事多做纠缠,左右一望,问道,“为何今日不见秦都尉?”不但不见秦浩,连秦鹏也不见人影。 申屠杰瞧她一眼,眸中闪过恼意,冷笑一声,说道,“那兄弟二人这几日总是鬼鬼祟祟的!”本要二人帮忙设计许乐乐,二人一个含糊推委,一个闪烁其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8神情不定 许乐乐眉尖稍动,正要问话,却闻身后有人笑道,“何人鬼鬼祟祟?七王子可与本皇子一说!”转过身,便见五殿下淳于昌一袭蓝衫,翩然而至。 申屠杰皱眉,低声嘀咕,“这么快就寻了来!”却瞬间咧出一个笑容,起身见礼,说道,“正和睿敏郡主说,五殿下有如此娇美的皇子妃放着不理,却鬼鬼祟祟与旁的小姐牵扯,当真是辜负佳人!” 淳于昌俊眉微挑,淡笑道,“七王子说笑!”见许乐乐起身见礼,便一手扶住,温文笑道,“怎么不与旁的小姐玩耍,却坐在此处,若不是遇到席二小姐,我又何处寻你?”温柔清雅,款款深情。 许乐乐听他提到席秋月,不由眉梢一动,微微一笑,说道,“原是走的累了,便在此歇歇!”看来竟然是席秋月将他引到此处。 淳于昌含笑点头,扶她坐下。 申屠杰闻二人对答,随口问道,“席小姐?便是方才那位席小姐?不知是哪个席家的小姐?” “兵部侍郎,席子谦之女,席秋月!”淳于昌笑应,说道,“原来七王子已经见过。”似有意似无意,向许乐乐望去一眼。若刚才见过,她应该趁机撮和二人。 申屠杰眸中精光微闪,露出一抹深思。兵部侍郎席子谦所在的席家,虽然比不上靖安侯公孙家,却是足以与建安侯秦家比肩的名门世家。淳于昌淡然而视,唇角缓缓勾起,露出一抹笑意。 许乐乐对二人的对答只做不曾留意,顾自起身,用小泥炉煮了水,另取杯子替淳于昌斟了茶,笑道,“红莲不在,殿下凑乎着饮罢!” 淳于昌含笑接过,说道,“能得郡主亲手烹茶,便是有毒,本皇子也如饮甘霖。” 许乐乐浅浅一笑,又再坐回。 申屠杰见二人言语亲密,不由皱眉,不满道,“睿敏郡主,小王杯子早空,也不见郡主续上一杯,岂是待客之道?”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正要起身,淳于昌已一把将壶抢了去,笑道,“原是该当本皇子一尽地主之谊!只是不曾随身带着茶具,便借花献佛罢!”说着替他斟上一盏,不容他再说旁事,问道,“方才席小姐在此吗,怎么走了?” 许乐乐见他仍将话题引到席秋月身上,心中不禁暗叹,说道,“她约的旁人放风筝,不过是来说了几句话罢了!” “哦?”淳于昌向她瞧了一眼,唇角的笑容带了些凉意,问道,“不知说的什么?” 许乐乐淡道,“不过是问及席大小姐近况!” 淳于昌默然,一时猜不透她的心思。 申屠杰却插口问道,“这位席小姐那一曲墨画舞当真是非同一般,可惜被人打断。” 淳于昌见他对席秋月留意,心中暗喜,点头道,“正是!这一位虽是席侍郎次女,却是如今的夫人所出,年纪虽幼,却才貌双绝,在帝京城名门千金之中也算数一数二的人物!” 正说着,突然闻远处一片惊乱,有人高呼,“有贼人,来人啊!来人啊”其中还夹着女子的尖叫。 此次伴驾,淳于昌身负防卫之责,闻声脸色骤变,霍然站起,说道,“我去瞧瞧!”一掀袍摆,便向声音来处奔去。 申屠杰闻说在这皇家禁地竟然有贼,不禁大奇,说道,“小王也一同去!”一跃而起,随后奔去。 许乐乐微微挑眉,想到今日出门前那小丫鬟的回话,便也起身,随后跟去。 沿着简略修过的山径而行,渐次向下,行到第三层湖水的近处,便见一条岔路岔入林中,而林子里现出一座亭子,一名女子脸色苍白,被两名太监扶着,正全身颤抖回淳于昌问话。申屠杰站在亭子另一侧东张西望,而几十名御林军正于两旁林中搜索。 许乐乐挑了挑眉,缓步行了过去,问道,“沈家妹妹出了何事?” 沈子涵一见是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摇头道,“姐姐,方才方才这里有有贼人,我我” 许乐乐垂目,见她神色惊乱,不似做假,不由皱眉,向淳于昌望去。御驾前来,行宫四周早已兵马云集,守的如铁桶一般,便连山上,也早已搜过不知道多少回,如何竟能藏得下贼人。 淳于昌俊脸暗沉,问道,“沈小姐,你可瞧清楚贼人的模样?” 沈子涵抖如筛糠,摇头道,“四个男子,均是黑布蒙面,臣女臣女吓的不知所以,也也不敢多瞧” “只是不知道,那几个男子做了何事?”许乐乐清清淡淡的开口。 沈子涵脸色更是白的透明,哑声道,“他们他们一上来便便欲行不轨我我”如果不是近处有人示警,将贼人惊走,今日,恐怕就失了清白。 沈子涵越想越怕,忍不住珠泪滚滚而下,泣不成声。 刚才一阵吵嚷,早将四处游玩的夫人、小姐惊动,此时有胆大的便渐渐聚了过来,闻说这山里竟然有贼,众夫人、小姐均是吓的花容失色。淳于昌无法,只得宽声安抚,说道,“或是哪个营的守卫不小心惊扰了沈小姐,引起误会!” 沈子涵连连摇头,想说不是,被淳于昌目光一扫,但觉一股寒意直透心头,立时点头,说道,“臣女一时惊乱,不曾瞧的清楚!” 许乐乐轻轻勾了勾唇。这位沈大小姐,当真是聪明机变,这等情形之下,竟然很快领会了淳于昌的意图。 正在此时,但闻林中人声渐近,几路搜索的御林军相继而回,均道并没有搜到什么贼人。 许乐乐微微挑眉,眼底便现出一些玩味。 沈子涵一个女儿家,断不会撒这种慌,来毁掉自己的闺誉。而这行宫四周,重兵把守,贼人也断不会无声无息的消失。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 微微抬眸,却见淳于昌冷峻的眸子也是露出一抹恼怒,不由缓缓一笑。如果猜的不错,贼人就在近处这些御林军和守卫之中,要想查出,应该不难! 淳于昌目光扫向众夫人、小姐,缓缓道,“此事不过误会,还请各位夫人、小姐莫要惊慌,先请回宫歇息!” 众夫人、小姐仍在惊疑不定,有的人还在向沈子涵问道,“沈大小姐,你可瞧的清楚,究竟是误会,还是当真有贼?” “是啊,这等事,可不能乱说,走了贼人,大伙儿如何安生?” 沈子涵此刻情绪稍定,缓缓摇头道,“我在这亭子里赏景,突然有人奔了出来,着实吓了一跳,如今想来,或是旁人玩闹。” 众夫人将信将疑,说道,“若是如此,怎么会寻不到人?” 又有人问,“沈小姐的衣裳,怎么会弄的脏污?” 沈子涵垂头一望,见自己不但衣衫撕裂一个口子,还沾了许多泥土,不由脸上一红,说道,“我惊吓之下摔了一跤,想是树枝挂破!” 许乐乐见众夫人追问不休,沈子涵极力掩饰,不由浅浅一笑,说道,“还正说呢,方才过来,见那边林子里有人鬼鬼祟祟的,我也着实吓了一跳,仔细一瞧,才见是粉色的衫子,想着是哪位小姐与人戏耍,藏起来吓人罢!” 正说着,但见红莲、墨兰向这里寻来,闻言笑了出来,墨兰插口道,“哪里是什么小姐,是红莲姐姐,见我寻她便躲了起来,若不是这里有人喊了起来,着实被她吓一大跳!” 众人随着她的话声,果然见红莲穿着粉色衫子。 许乐乐笑骂,“带了你们来,原只说许你们散散,你们倒自个儿玩闹,撇下我不管!”上前扶住沈子涵,说道,“既是虚惊一场,妹妹便回宫歇歇,喝茶压压惊才是!” 淳于昌见她三言两语将话岔开,暗暗松了口气,点头道,“自然,便有劳郡主送沈小姐回去!” 许乐乐点头,命红莲、墨兰扶了沈子涵,沿原路返回。众夫人、小姐经许乐乐一说,也均是松了口气,纷纷责怪沈子涵大惊小怪,搅了众人的兴致,又有人更道,“若是连行宫都出了贼人,更还有哪里能够平安?”说着话,也随在许乐乐身后,纷纷离去。 行出一段,许乐乐回头,向亭上望去,但见一样的黑膝牌匾,匾上赫然是金粉书成的“十香亭”! 水眸骤冷,许乐乐唇角笑容不减,心底却暗暗冷笑。这里便是十香亭,偏偏这里竟会出现贼人,若说这是巧合,旁人信,她许乐乐可不信! 将沈子涵送回住处,安抚一番,许乐乐便转身回到自己住处,将小丫鬟挥退,眸光向红莲一扫,向墨兰问道,“你瞧见了什么?” 墨兰道,“沈小姐并不曾撒慌,果然是有几名男子,一人抱着沈小姐的身子,捂了她的嘴,另两人抬腿,向林子里拖。奴婢离的甚远,不曾瞧见样貌,但瞧着事情紧急,便故意弄出声响,惊动了那边防守的御林军,才将贼人惊走!” 许乐乐点头,转头向红莲望去。 红莲脸色微白,说道,“奴婢是在林子里,闻到喝声才知道有贼,奴婢胆小,立时藏了起来,直到瞧见墨兰才出来。” 许乐乐皱眉,问道,“你在林子里,便不曾见什么人往什么地方逃去?” 红莲想了想,说道,“似乎有几个人影,是从亭子里向北奔了过去。但是但是那边不是御林军驻守之处吗?或者是巡查的御林军,奴婢并不瞧的真切!” 许乐乐心中了然,点头道,“此事你们知道便好,不要再与任何人说起!” 二人见她神色凝重,知道事关重大,忙连连点头。 正说着,闻门外小丫鬟回道,“大小姐,五殿下来了!”跟着脚步声已到廊下,片刻便见淳于昌跨进殿来。 许乐乐起身相迎,问道,“可曾拿到什么人?” 淳于昌脸色阴沉,冷哼一声,咬牙道,“已将那方两队守卫尽数看管,总要在里头寻出人来!” 许乐乐点头,挥手命红莲等人尽数退去,亲自斟了茶放他手边,才道,“此事不能大张旗鼓查问,却也不能拖延,以防兵变!” 淳于昌点头,说道,“我知道!”心中终究气恨难平,以手击案,狠道,“此时闹出事来,难不成是冲我而来?” 许乐乐摇头,将刚才红莲、墨兰二人的话说了一回,又道,“今儿我命丫鬟去回你,原不过摆个样子,哪知道丫鬟回来说道,你约我在十香亭相见!偏偏,出事的地方,便是十香亭!” 淳于昌一怔,脸色更加难看,冷笑道,“好厉害的手段,竟将手伸到了本皇子的宫里!” 许乐乐点头,说道,“我原本怀疑申屠杰心有不甘,算计于我,可今日瞧他神色,却又不然!” 淳于昌冷了眉眼,说道,“今日这局,竟然是一箭双雕!”行宫守卫由他负责,若是许乐乐出事,许乐乐一生尽毁不说,他五皇子除了颜面扫地,也必担上守卫不力之责。 许乐乐点头,淡道,“要除许乐乐而后快之人,虽说不少,可也不多!” 淳于昌向她瞧去一眼,突然笑了出来,点头道,“你放心,本皇子一个都不会放过!”说到后句,语气中淡出一抹阴冷。 许乐乐勾了勾唇,便不再语。 淳于昌起身要去,却又转了回来,问道,“今日席秋月分明与你们在一处,为何放她离开?” 许乐乐抬眸向他一望,含笑道,“申屠杰既已留意到她,又何必操之过急?” 淳于昌拧眉微思,点了点头,说道,“你不曾改主意便好!”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殿下放心,我许乐乐纵不为殿下,也为着自个儿!” 淳于昌闻言,非但不恼,反而笑出声来,说道,“你睿敏郡主与我淳于昌,果然是一路人!”向她凝了一眼,转身而去。 许乐乐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唇角勾出一抹冷然。 是一路人吗? 见淳于昌离去,红莲悄悄进来,低声唤道,“小姐”目光闪烁,吞吞吐吐,却又不说话。 许乐乐一笑,说道,“今儿吓着了罢?瞧你日后还乱跑!” 红莲咬了咬唇,垂头不语。 许乐乐候了片刻,见她神情不定,却始终不语,心中微觉失望,起身道,“沈小姐那里,你再去一趟,瞧她若是好一些,便请来坐坐!” 红莲一怔,脸上露出些愤愤之色,说道,“她听到殿下约了小姐,便自个儿去那十香亭,分明是为了殿下而去,小姐还惦着她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9将计就计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后山道路繁杂,怕是她赏景恰好走去罢了,哪里就有那么多心思!”说着唤白芍、墨兰服侍,入内更衣。红莲无法,只得怏怏的向沈子涵住处去。 墨兰随她进入内室,一边替她宽衣,一边悄声道,“奴婢跟着那几个人,果然见他们脱了黑衣,里边穿着骁骑营的服色!” 许乐乐点头,冷笑道,“果然是秦家!” 白芍扬了扬眉,说道,“小姐,今儿秦二小姐入了后三宫,晌午都不曾出来。” 许乐乐动作一停,问道,“秦家兄弟呢?” “秦鹏殿前当值,秦浩跟着申屠杰入了后山!”白芍低应。 “并不曾见秦浩!”墨兰皱眉,与许乐乐对视一眼,轻声道,“难不成那些黑衣人” 许乐乐点头,阖眸将前后事情在脑中略做梳理,不由冷笑出声,说道,“秦家倒是布的一盘好棋!” 沈子涵在后山遇袭之事,终究被淳于昌一力压了下来,只说是骁骑营兵士擅离职守,惊了沈小姐,已拿下查办。只是沈大小姐因此受了惊吓,淳于昌只责自己管束无方,三番四次命人前去安抚,直到亲自前去瞧了一回,才算告一段落。 红莲闻言,咬牙道,“贼人又不曾将她如何,做那样子,不过是为了引殿下前去!”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她一个女儿家,遇到那等事,岂有不怕的?” 红莲见她不以为意,才忿忿闭口,终究心中不平。 隔日,许乐乐备了几式茶点,一壶清酒,带着白芍向淳于昌殿里去,刚行到门口,便见淳于昌一身朝服匆匆自内出来,一见是她,叹道,“原说与你好生坐坐,偏偏父皇又传,让你白跑一趟!” 许乐乐挑唇,说道,“正事要紧,我晚些再来便是!”说着行了一礼,转身欲去。 淳于昌一把将她拖回,唤道,“乐乐!” 许乐乐转身,扬眉与他对视。 淳于昌凝她片刻,叹道,“我尽快回来,你在此等我可好?” 许乐乐抿唇一笑,嗔道,“殿下不在,我一人在此做什么?”侧头想了想,含笑道,“前几日见西侧宫的涤尘阁景色清幽,离前殿也不算远,不如我且去那里走走,殿下事了,那里去寻乐乐可好?” 淳于昌大喜,说道,“还是你聪明!”将她身子轻轻一拥,说道,“那我去了!” 许乐乐唇角挑出一抹甜蜜笑容,轻轻点头。 淳于昌不舍放手,一步三回头的远去。 二人两情款款,情浓意浓,一副难分难舍的样子,瞧的白芍头皮发麻。 许乐乐眼瞧着淳于昌背影消失,才带着白芍慢慢向西侧宫方向行来。走出老远,白芍侧头,果然见一个天青色背影匆匆向另一侧而去,轻声道,“小姐,她去了!” 许乐乐勾了勾唇,却不回头,只是低声冷笑。 所谓西侧宫,位于行宫前殿一侧,以前本是随行大臣的居处,如今因有三十位无品阶的小姐随行,后宫殿宇不足,便将这里辟了出来,给几位小姐居住,因位置偏僻,极少人来。 而涤尘阁,是西侧宫花园里的一处亭阁,共分两层,四周均是雕花木窗,外边又修着一曲回廊,延伸到园子深处,是个极幽静的去处。 许乐乐入了涤尘阁,将近处景致瞧了一回,渐觉无趣,向白芍道,“你回去将我的棋拿来,横竖无事,与我手谈一局!” 白芍轻应,说道,“这阁子里有些潮气,奴婢先燃炉香罢!”说着将手中食盒放下,自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只小巧香炉,将炉中的香点燃置在案后,才道,“小姐且坐,奴婢去去就来!”行礼而去。 香炉中的香袅袅而起,片刻间阁子里便弥漫上一层香气。 许乐乐见回廊内侧墙壁挂着许多竖匾,黑底金字,上下均有雕花,极是精美,便起身一块一块观赏,渐渐越走越远。 眼看时间近午,淳于昌将手中画卷放下,轻叹一声,说道,“父皇,依儿臣之见,这些小姐之中,论家世,自然是以秦二小姐为首,论样貌,却又是席二小姐为上上之选。若不然,再问问七王子?” 皇帝冷哼一声,皱眉道,“秦、席两家,均是我大邺世家旺族之女,那申屠杰眼高于顶,偏偏便一口咬定了许乐乐!” 淳于昌苦笑,说道,“若是不曾赐婚,让儿臣割爱也倒罢了,如今早已召告天下,若是就此让出,天朝颜面何在?” 皇帝“嗯”的一声,向他斜睨一眼,突然笑了出来,指他道,“你倒说的大方,若朕当真不顾你将睿敏郡主赐给申屠杰,你还不定怎么闹腾!” 淳于昌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皇帝挥手,叹道,“你且去罢,这几日让众小姐多聚聚,回宫之前,好歹选出一个,早些打发他们回去!” 淳于昌含笑应命,上前行了礼,便退出殿来。 刚刚掩上殿门,但见秦浩带着一队人匆匆奔过。淳于昌扬声喝住,问道,“秦都尉这是做什么去?” 行宫守卫由他负责,秦浩见了他,忙折身迎了过来,躬身见礼,说道,“殿下,方才闻报,说西侧宫那边有动静,因是各位小姐的住处,只得来回殿下,偏殿下又在御前” “什么动静?”淳于昌挑眉打断。 秦浩道,“微臣也刚刚得了消息,正要赶过去!” 二人在外说话,闻殿门一响,一名小太监自内出来,问道,“皇上问出了何事?” 二人一听,忙入内回禀。 皇帝点头,向淳于昌道,“行宫中均是朝要重臣,各府夫人、小姐,大意不得,你和秦都尉一同去瞧瞧罢!” 淳于昌只得应命,转身欲去,却闻皇帝又道,“这几日子朕怎么听到些风声,说行宫中出了些怪事,你多带些人罢!” 秦浩一听,正中下怀,连声领命,随着淳于昌出殿,唤过一支枢密院的亲兵小队,跟随前往。 淳于昌起初还脚步平稳,越走脚步越快,最后竟显出一些匆忙。秦浩暗暗冷笑,只当不曾瞧见,随在他身后一路疾行,进了西侧宫,直奔涤尘阁。 涤尘阁一楼,阁门半开,几名西侧宫服侍的小太监立在门外,向内探头探脑,见淳于昌奔来,忙齐齐跪倒,俯身于地,却不敢抬头。 淳于昌向内一望,皱眉问道,“究竟出了何事?”但见桌上滚倒一个食盒,食盒盖子丢在地上,四把椅子倒有两把歪倒。 秦浩也瞧见里边的情形,抬头向上一瞧,说道,“殿下,二楼似乎有人!” 淳于昌俊脸一片阴冷,立在门口抿唇不语。 秦浩催道,“殿下!” 淳于昌回头,指着一个小太监道,“你,上去瞧瞧,是何人在阁上?” 小太监身子一缩,却不敢违抗,颤声应道,“是”磕了个头起身,躬着身进阁,向楼梯奔去。 秦浩瞧着小太监身影,说道,“殿下,这几日行宫纷传说进了贼人,若是上边当真有贼,岂不是让这小公公凭白丢了性命?不如微臣前去瞧瞧!” 淳于昌目光向他一瞥,终于咬了咬牙,说道,“本皇子去罢!”一掀袍摆,快步入阁,抢在小太监之前,拔步上楼。 秦浩冷笑,说道,“保护殿下!”将手一挥,带着几名亲兵,随后跟了上去。 二楼上,雕花木门紧闭,隐隐的,传出男子的低喘,女子的呻吟。淳于昌脚步顿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呆了一瞬,身子急转,一把将秦浩拦住,咬牙道,“不必瞧了,断断不是什么贼人!” 秦浩一愣,侧耳听了一瞬,变色道,“行宫重地,何人在此胡闹!”凝目望向淳于昌,说道,“殿下,皇上还等着回禀,就此放过,怕是不妥!” 淳于昌脸色变的青白,咬了咬牙,指着方才的小太监道,“你进去瞧瞧!” 小太监闻里头动静,也确实不像什么贼人,胆子便壮了一些,躬身领命,擦过二人身边,上前去推阁门。 阁门应手而开,阁内暧昩的声音瞬间逸了出来,小太监僵在门口,半晌说不出话来。秦浩抬眸向淳于昌望去,但见他侧头闭目,额角青筋崩现,不由暗暗冷笑,却假做不知,皱眉道,“是何人在此胡闹!”抬步闯上,将腿一抬,“嘭”声大响,原本半开的阁门顿时踢的大开。 涤尘阁二楼,一张短短的躺椅上,一双人影正激烈纠缠,女子深深仰入躺椅,脸向内侧,并瞧不清楚容貌 秦浩一眼瞧见男子面容,不禁失声惊呼,“七王子,怎么是你?” 大响伴着惊呼,瞬间将男子惊动,申屠杰抬头,见是秦浩,竟神色不动,释放了才慢慢起身,一边穿衣,一边道,“是秦都尉啊!” 秦浩脸上变色,顿足道,“你在帝京胡闹也倒罢了,这宫中的女子岂能是随意碰的?”抢前几步要瞧那女子是谁,但瞥到那女子此时的状态,终于觉得不妥,又停了下来,转身向门外淳于昌躬身道,“殿下,你看” 到此地步,淳于昌再也无法,只得道,“七王子楼下坐罢!”向小太监瞧了一眼,犹豫片刻,说道,“你再唤两个人,服侍服侍这位姑娘!” 说着转身,向楼下来,恍惚间几乎一脚踩空,多亏身后随着秦浩携来的亲兵,才将他扶住。 楼下来。 下边已被人简单收拾,翻倒的椅子扶起,食盒盖子也已捡起,好端端的将食盒盖上。淳于昌在桌旁坐下,整个人似显的无力,小太监奉上茶来,一只手端着,却怔怔不饮,不时向食盒望去一眼。 秦浩极力压着满腔的兴奋,垂手肃立在淳于昌身侧,见他又再望向食盒,便转向申屠杰道,“七王子,你若果然喜欢喜欢这位姑娘,回禀皇上便是,怎么怎么如此胡闹!” 申屠杰抬头瞧他一眼,冷哼道,“小王睡过的女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均要去回皇上?” 秦浩听他说的无礼,倒也不恼,说道,“这可是行宫,宫里的女子,岂能与外头的相比?何况,如今这宫里住着许多各府的小姐!”说到此处,似乎省起什么,“哎呀”一声,说道,“这西侧宫,便住着七位小姐,莫不是” “够了!”淳于昌低喝,以手揉了揉眉心,转头向申屠杰望去,眸色幽冷。 申屠杰挑了挑眉,失声道,“不会吧!小王分明听说睿敏郡主前来” “睿敏郡主?”秦浩失声低呼,说道,“七王子,话可不敢乱说!”向食盒瞧去一眼,说道,“这般情形,分明是有人相邀,睿敏郡主已被指为五皇子妃,怎么可能?” 申屠杰目光在那食盒上一转,脸上神情也一时迷惑,呐呐道,“是是啊,怎么可能” 两人说的虽是同一句话,其中意思却大相径庭。 淳于昌脸色煞白,双拳紧握,却说不出话来。 正这时,但闻楼梯上脚步声响,两名小太监已扶着一名女子自二楼下来。三人不自觉抬头,一望之下,淳于昌和秦浩同时惊呼出声,“怎么是你?” 申屠杰一脸惊疑,问道,“她是何人?” 怎么是她? 淳于昌和秦浩心中,均是一片轰鸣。 秦浩首先回神,疾冲而上,挥手向女子面颊狠狠一掌扇去,大吼道,“秦珊,你做的好事!”一掌用尽全力,将秦珊纤细的身子打的踉跄摔了出去,自己也站立不稳,退后几步,撞上身后的桌子,才勉强站稳。 脑中却反复问道,“怎么是她?怎么是她?” 许乐乐与淳于昌相约,淳于昌被皇帝留住,自己分明是命人向申屠杰露了口风,意图毁去许乐乐名节为什么?为什么许乐乐会变成秦珊? 秦珊被他一掌,打的嘴角破裂,纤细的身子侧奔出十几步,撞上墙壁滑落在地,一双茫然的眸子大张,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淳于昌也是惊的手足冰凉,脸色惊疑不定,眼见这般做派,不由冷笑出声,霍然转头,冷冷望向秦浩,咬牙笑道,“秦都尉,好高明的手段!” 分明是自己和许乐乐定计,选了这幽静之处,许乐乐以身为饵,引申屠杰前来。许乐乐提前避开,自己却命人将席秋月引来。而秦家既然要害许乐乐,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确实将秦浩引来为什么?为什么席秋月会变成秦珊? 这一刻,他只想到,秦珊入选,定是秦家意图令秦珊和亲,将昔久国变为他秦氏的一个强助,才将计就计,将席秋月换成秦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0并不意外 敞开的阁门,有风吹来,残留的香气悄悄飘散,没有人留意,那置在案后的小小香炉。 而就在此刻,睿敏郡主许大小姐正悠悠的靠在摇椅中,有一颗没一颗的吃着洗好的葡萄,轻声道,“这一次,多亏姐姐!”若不是请柳凡留意秦家姐妹,她万万不会料到,秦珊随入行宫,目的竟然不是申屠杰,而是淳于昌! 秦家,当真是布的好局啊! 如今,当朝最有实力的三位皇子,端王淳于顺有着江夏王一方的关系,许云乐又指给齐王淳于信为妃,只剩下一个五皇子,再想法子塞一个人进来,他建安侯府更可三方逢源。而以秦珊的身份,又岂会是寻常的妾室?自然是侧妃无疑。 而自己一年后及笄,淳于昌两年后封王,纵然日后五皇子大婚,她许乐乐为正妃,但秦珊进门在先,也必然已经站稳脚跟。有她在,淳于昌怕也不会与建安侯府为敌!当真是好棋!好棋啊! 柳凡笑望她一眼,叹道,“我困在这笼子里,也做不了旁的事!” 许乐乐阖着眸子,也不张开,淡道,“姐姐何必说这等话,你我内外联手,才能事半功倍!” 柳凡点头,但又不禁有些担心,问道,“若是秦珊当真指给申屠杰,岂不是壮大了建安侯府的势力?” 许乐乐冷笑一声,轻声道,“姐姐放心,秦珊决计出不了大邺!”双眸慢慢张开,波光潋滟的眸子,深如寒潭。 那件事就要发生了吧! 至晚,淳于昌气急败坏的奔入殿门,一眼瞧见许乐乐,“嘿”的一声坐下,连饮了两口茶,才道,“当真不曾料到,秦家竟如此的无耻!” 许乐乐微一挑眉,假做不解,问道,“殿下怎么了?” 淳于昌冷笑,说道,“你自个儿瞧罢!”将手中纸卷掷到她的面前。 许乐乐取来连瞧两遍,皱眉道,“秦珊?”这纸卷是皇帝封秦珊为端云公主,指婚申屠杰的圣旨抄本。 淳于昌向她望了两眼,见她只是微有诧色,不觉起疑,说道,“你早已知道?” 许乐乐微微摇头,将纸卷递了回去,说道,“今儿我自柳贵人处出来,遇到席二小姐,说是秦贵人相召,便知道事情未成,却不知,为何突然选了秦珊?” 淳于昌狠狠在案上一击,咬牙道,“想不到竟然为他人做了嫁衣!” 许乐乐垂目,掩去眼底的笑意,问道,“圣旨已经颁下?” 淳于昌无奈点头,说道,“方才,父皇已命秦浩护送给户部、礼部传旨的公公下山!” “秦浩回了帝京?”许乐乐低语,默思片刻,突然笑道,“他回的正好,我们是时候点一把火了!” 淳于昌挑眉,回头向她望去。 许乐乐微微一笑,以指沾茶,在案上轻轻写出一个名字。 淳于昌眸光一亮,拇指一挑,赞道,“睿敏郡主果然敏锐过人!”说着起身,向外大步行去。 许乐乐慢慢将案上字迹抹去,轻声道,“建安侯府,该你们了!” 圣旨颁出,建安侯世子嫡次女秦珊封端云公主,赐嫁昔久国王子申屠杰。行宫中顿时一片欢腾之声,不论真情还是假意,纷纷向秦珊恭祝。其间各府小姐,自然是失望者有之,松一口气者有之,不一而足。 而前殿被群臣恭贺的申屠杰却说不出的气闷。又哪里知道,不过是睡了一个女人,便被逼要迎她为妃?可是,这建安侯府,不但是大邺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秦天宇此刻虽然走了麦城,秦裕龙、秦胜成兄弟却仍握有重兵,自己若不迎娶,恐怕不能活着走出帝京。 大事尘埃落定,皇帝和众臣均是松了口气,眼见到了夏末,便传旨整装回返帝京,好早一些送那位尊神离京。 从行宫出发,倒比离京时要方便许多,两日前,户部便已将御驾和各府车驾备好,一些一时用不着的随身物什陆续上车。到了这一日一早,御驾先行,众臣随后,各府夫人、小姐们随后登车,迤逦十余里,向帝京而来。 沿山路行出两个时辰,眼看便要出山,突然间,马车一顿停了下来。红莲探头望向车外,问道,“赵承大哥,出了何事?” 赵承伸颈向前张望,摇头道,“不知,许是哪个府上的车子出了故障!” 红莲问道,“前边均停了下来?”说着掀帘钻了出去,站在马车前端向前张望。 这片刻功夫,前边喧闹声隐隐传来。许乐乐眉心一跳,说道,“红莲,回来罢!” 话音刚落,便闻马蹄声疾响,一队人马自前向后冲了过来。沿路各府护卫一见,纷纷避让,有大胆些的便问,“六殿下,出了何事?” 淳于坚不理,径直向这方疾冲而来,扬声唤道,“乐乐!乐乐!” 许乐乐将车帘挑起,问道,“六殿下何事?”自从进入行宫,淳于昌日日出入自己住处,淳于坚遇到两回之后,便再不曾见过。 淳于坚道,“快!掉转车头,快走!” 许乐乐挑眉,含笑道,“走去哪里?不回帝京吗?” 淳于坚连连顿足,说道,“前方重兵堵截,太子逼宫,父皇已被围困,我立时便要回去,走不走随你!”说着调转马头便要奔回,转头见许乐乐仍然不动,不由连连顿足,向赵承道,“还不护你主子离开!” 他一急之下,说话声音极大,前后车队都已听的清清楚楚,一时间,队伍一阵轰乱,已有马车匆匆调头,向后驰去,可是混乱之下,挤在一处,又哪里冲得出去。 许乐乐见淳于坚眼底皆是关切,心中微动,微一垂眸,将去眼底情绪掩去,再抬头,已是一片平和,说道,“前边既有皇上和五殿下,自然会设法抵挡,我们岂能弃君王不顾?” 淳于坚急道,“你一介女流,又能做什么?”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至少不必和旁人争抢道路!”说着向赵承道,“将马车靠于道旁,让出道路!” 淳于坚气结,向她指了片刻,终于憋出一句,“不识好人心,难怪能弃四哥不顾!”再不理她,一夹马腹,便向前冲回。 许乐乐微微一笑,笑容却缓缓落下。阖上眸,便可见到那位温雅清和的男子。他终究与上一世一样,铤而走险! 皇帝行宫避暑,太子趁机调防兵马,把守帝京城四门,又亲率五万大军,守在回京的必经之路上,向皇帝逼宫,逼他写下传位诏书。 一时间,皇帝一行被困山谷,进,有五万兵马堵截,退,只能返回行宫。虽说有一山可守。只是,如此一来,士气必衰。第一场厮杀之后,御林军拼死将皇帝自重围中救出。皇帝当即传令,两侧山坡扎营,与叛军对峙。 而就在这一团混乱中,许乐乐清楚看到,几条矫捷人影攀岩附壁,向山外而去。 此次御驾出行,除去五万禁军,五万御林军随驾之外,还有三万骁骑营将士,一万枢密院亲兵,人数是叛军的数倍。这个数字报出,惊乱的人心便稍稍安定,各府内眷依旨,于大军之后选一处山坡驻扎,调拔一万禁军守护。 山坡上,许乐乐临风而立,望着山口那方隐约呈现的灯火,不由微微蹙眉。 大邺朝的御林军,皆是名门贵族的子弟,进入御林军,不过是图一个行武的出身,又哪里能够打仗?而那五万禁军,在表哥公孙克的带领下虽然训练严格,但终究也没有上过沙场。 而那一万枢密院的亲兵,更加不过是个摆设,当真动起手来,根本不堪一击。所以,皇帝这一方,能够一战的,不过就是三万骁骑营的兵马! 而太子一方,麻氏本就出身将门,各部各营,有不少效忠于麻氏的将士。麻天昌虽然降敌,但麻氏旁系子侄中,仍不乏习兵练武的将领。此次皇帝将整个麻氏一族入狱,却没有及时处置,这一放出来,他们自然是要背水一战,拼死一击! 有了上一世的记忆,许乐乐自然不会担心太子一方获胜,只是上一世,她只知道麻氏一族获罪之后,太子铤而走险,挥兵逼宫。而这一世,仅与太子的几次接触,知道他性情温和,并不是一个狠戾的人物,能够提兵逼宫,身后,必然还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身后,脚步声轻轻传来,一个幽冷的声音带着嘲弄,“睿敏郡主聪慧睿智,或者可以借机再立大功,再受一次封,便可和本宫并驾齐驱了!” 许乐乐慢慢转身,向着眼前女子端端正正行下礼去,“臣女见过端云公主!”来人正是刚刚被封为公主的秦二小姐,秦珊。 “你”见她并没有一丝嫉恨,秦珊不禁有些气结。以终生为代价,换来一个公主的虚衔,以为至少可以逼迫眼前这名女子低头,但是她毫不犹豫、如此坦然的向自己施礼,心里又顿时空落落的,无处着力。 红莲轻“嗤”一声,说道,“我们小姐是御赐的五皇子妃,稀罕做什么公主?” “红莲!”许乐乐轻喝阻止,一礼行过,也不等她唤起,自行慢慢直起身来,淡道,“此处风大,公主身份娇贵,还是回帐歇息才是!” 秦珊闻红莲一语,更是气恨难平,将脸一沉,冷笑道,“许乐乐,你不过区区郡主,要命令本宫?” “不敢!”许乐乐淡笑,说道,“公主既要赏景,恕睿敏先行告辞失陪!”说着辞过一礼,转身便走。 “站住!”秦珊低喝,几步将她截住,喝道,“本宫许你走了吗?”眉眼一抹凌利,死死盯着许乐乐。 许乐乐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不禁好笑,问道,“不知公主有何指教?” 秦珊咬了咬唇,慢慢向前移近一步,咬牙道,“是你!对不对?那天是你布下圈套,引我入局,对不对?” 许乐乐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向她注视,淡道,“公主说什么,睿敏不懂!” “你”秦珊大怒,指着她道,“你莫要装傻,那天你分明约了五殿下前去涤尘阁,为何本宫去了,却没有人?” 许乐乐挑眉,淡道,“哦,原来公主是闻说睿敏约了五殿下,才会前去,却不知公主是为了寻睿敏,还是为了会殿下?” “我”秦珊脸色微变,咬了咬唇,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浅浅一笑,说道,“睿敏也奇怪,公主怎么会去涤尘阁,睿敏与五殿下相约,公主又是如何知道?” 一句一问,将秦珊问的脸色铁青,连退两步,结舌道,“你你有何权力盘问本宫?” 见她答不上来,许乐乐倒也并不步步紧逼,摇头道,“睿敏是无权盘问公主,只是公主有未想过,秦二小姐封为公主,凌驾睿敏之上,对睿敏似乎并无好处,公主怕是寻错了人!”说完浅施一礼,绕过她径直而去。 秦珊僵在当地,良久动弹不得。那一天,是秦翊安插在淳于昌身边的宫女传的消息,秦翊得知之后,便假意传召许乐乐,让自己赶去涤尘阁,可是可是为何等来的不是五殿下,而是申屠杰? 许乐乐慢慢向自己的营帐行去,唇角的笑意却变为一丝讥讽。那时,西侧宫里住着七名小姐,其中以席秋月离涤尘阁最近,那也是淳于昌和自己选中那里的原因。那一天,秦翊为了将自己引开,假借柳凡之名,命宫女传召。 而那时自己便立在席秋月殿外,故意提醒前来传召的宫女,此处离涤尘阁极近,怕会听到看到什么。秦翊得知之后,果然将席秋月召去,恰恰避开淳于昌前来引诱席秋月之人。 此计环环相扣,拿捏时间分毫不差,但最关键的,是她看破了秦家人的算计,才能将计就计! 同样是秦家人,却在同一个局中互相牵制,同时中招,怨不了旁人,只怨秦家胃口太大,又想除掉她许乐乐,又想将自己的女儿塞给五皇子。可惜!可惜他们没有料到,在这一局中,秦翊和秦浩之间消息的传递,会被秦鹏从中截断。 白芍见许乐乐回来,忙迎了过来,说道,“方才柳贵人命人过来,让奴婢和郡主悄悄的说,今夜莫要安睡,我们要回返行宫!” “嗯!”许乐乐并不意外,轻轻点头。虽然皇帝这方有十四万大军,但是可以一战的兵力不多,如今又带着许多文臣女眷,更是捉襟见肘。而若是今日人心未稳时传令回返行宫,怕引起不必要的混乱,如今必是将人分批退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1反叛 换过衣裳,青萍刚刚奉上茶来,便闻帐外小丫鬟回道,“五殿下来了!” 淳于昌挑帘进来,见许乐乐一身软绸薄衫,正舒舒服服的坐着饮茶,不由笑道,“你竟一点也不担心?” 许乐乐微微一笑,起身见礼,说道,“有十四万大军在,又有皇上和殿下亲自领兵,乐乐有何可怕?” 淳于昌微微摇头,说道,“我们虽有十四万大军,但是也只有这十四万,而太子虽只率领五万,却随时可以增兵。乐乐,我禀过父皇,让你和各宫娘娘一同回行宫,由六弟护送,你照顾好自个儿!” 分明是柳凡相求,此时成了他向皇帝回禀! 许乐乐浅笑,点了点头,扬眉问道,“今夜只是乐乐和各宫娘娘?”此次随驾的嫔妃,不足十人。 淳于昌摇头,说道,“还有端云公主和昔久国王子与另几府的夫人、小姐!”随口应答,俯首而视。此时日影西斜,帐中的光线更是阴暗,瞧在她脸上,便有一些朦胧难辩。恍惚间,五殿下只觉与眼前女子如此熟悉,一应一答之间,自然的仿佛十几年的老夫老妻。 许乐乐又哪里知道他此时的心绪,只是点头,问道,“旁的人是明日再行?” “嗯!”淳于昌低应,恍然回过神来,不禁哑然失笑,点头道,“明日天亮之前一批,另一批天亮之后!”眼前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感觉? 正在此时,但闻帐外李改的声音道,“爷,快些罢,几位大人已经去了御帐!” 淳于昌应了一声,低头道,“今夜我不能送你,你一切当心!” 许乐乐点头,一边送他出帐,一边道,“有赵承、白芍二人,你不必担心!” 淳于昌点头,再不多说,带着李改大步而去。 夜幕渐垂,整个营地中除去巡查岗哨之间的应答,已听不到任何声响。许乐乐等人随着带路禁军悄悄下至官道,登上马车。 静夜中,山口方向突然锣声大响,厮杀声随之而起。红莲一惊,说道,“糟了,太子知觉了!”若是战事一起,被太子的军队冲过山口,便走不成了。 许乐乐低声道,“是皇上的声东击西之计!”话音方落,但觉马车一动,已借着月色疾驰,向行宫方向而去。 白芍自车外掀帘而入,轻声唤道,“小姐!” 许乐乐低应一声,问道,“将信给他了?” “是!”白芍低应,皱眉道,“小姐,端王暂理朝政,如今太子起兵,端王若非同谋,便是已被太子拘锁,你让秦鹏联络端王,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许乐乐微微一笑,摇头道,“端王若是和太子合谋,太子逼宫一成,他不过是一个亲王。端王何等人物,岂是个会甘居人下之人?更何况,端王手中还有五万禁军,又岂会轻易被拘?如今最大的可能,是他被困在宫里,无从施展!” 白芍点头,皱眉道,“只是秦鹏虽是骁骑营都统,要想杀入帝京,怕没那么容易!” 许乐乐勾唇浅笑,仰靠入软垫中养神,轻声道,“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能不能立功,那就要看他自个儿的手段了!” 再返行宫,弃去了许多不必要的辎重,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已驰到山脚。众禁军火把打起,引各宫娘娘与夫人先行,陆续进入宫门。见许乐乐下车,淳于坚迎了过来,向她瞧了一眼,冷哼一声,说道,“你不是不回来么?” 许乐乐好笑,说道,“昨儿你那一吼,谁还走得了?” 淳于坚咬了咬唇,又冷哼一声,转身便走,说道,“我只送你到此处,还要回去帮父皇!” 白芍在后直着脖子嚷,“皇上命你守护行宫,你自个儿回去,岂不是擅离职守?” 淳于坚站住,侧头见众小姐也均行到了前方,翻个白眼,看看天,看看地,嘟囔道,“又没人稀罕我守着!” 别扭孩子! 许乐乐摇头,慢慢行前几步,与他并行,轻声道,“行宫里这许多的娘娘、夫人、小姐,皇上交了给你,便是器重,你又让何人稀罕?” 淳于坚抬头,向她望来一眼,负气道,“我回去了,换五哥来,岂不是更称了你的心?” 许乐乐摇头道,“你又怎么知道我的心?”也不理他,径直向行宫宫门而去。 淳于坚再憋不住,在她身后跟来,说道,“指婚之前,你和四哥有多要好,纵你们不说,我岂会不知道?哪知道父皇刚一指婚,你立时便倒向五哥,你就不在乎伤了四哥的心?那倒也罢了,这些日子五哥偷偷摸摸的,除去了秦家多少的枝杈,岂不是为了铲除四哥的助力?乐乐,你只想助五哥夺权吗?四哥怎么办?你从不曾在乎?你的心呢?” 许乐乐脚步顿停,霍然转身向他凝注,冷笑道,“六殿下既然瞧的明白,又还说什么?不错,是我让五殿下铲除秦家的爪牙,那又能如何?纵我不被指婚,你以为我许乐乐能与秦家和平共处?还是六殿下以为,有了四殿下的关系,我许乐乐便该放过秦家?” 淳于坚一窒,咬牙道,“你你要对付秦家,四哥岂会拦着?可是可是你和五哥联手,我我便瞧不下去!” “嗤”许乐乐瞧着他气鼓鼓的俊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迈下几级台阶,伸手在他额上一戳,咬牙道,“真不知道你气什么!” 淳于坚皱眉,一把将她手指挥开,低头默了片刻,才闷声道,“我我只是想我们还如以前一样,你你时时拿我和四哥开涮,却从不将我们当外人。如今如今”一只脚在地上搓来搓去,自个儿也不知道说什么,眼眶却红了。 那模样,仿似一个撒娇的孩子。许乐乐心底一软,柔声道,“人总要长大不是?哪里均如以前一样?我和你四哥”想了一瞬,不知该向他如何解释,叹道,“有婚约在身,你让我如何?难不成不管不理,任由旁人指指点点?我倒罢了,四殿下还有一个前程呢!” 淳于坚抬头,一双眸子亮的惊人,喜道,“乐乐,你心里还顾着四哥,是不是?” 许乐乐浅笑,转身慢慢向行宫走去,说道,“你心里明明什么都知道,不过是要我亲口说出来罢了!” 淳于坚点头,刚才一脸的阴郁早已抛到九霄云外,笑道,“我就知道,那一日听说四哥海上出事,是你提醒我问起宋大人,你也盼他平安!” 许乐乐微微一笑,侧头横他一眼,说道,“四殿下敢用宋大人,敢用我表哥,可见他心里磊落,从不疑我,你却不如他!” 淳于坚红了脸,却也不恼,笑道,“我只是不忿,你和四哥好好儿的,生生将你们拆开!” 许乐乐低声斥道,“这等话以后不许乱说,除非你想陷我和四殿下于不义!” 淳于坚吐了吐舌头,终究有些不甘心,低声道,“父皇当真是老糊涂了,指的什么婚!” 许乐乐忍不住“嗤”的笑了出来。 虽然女眷均退回行宫,皇帝没有后顾之忧,但太子率军所阻的山口,地势险窄,皇帝命人疾冲几回,竟然均难攻破,一连三天,相峙不下。 淳于坚最初还沉得住气,渐渐的越发烦燥,每隔上几个时辰,便命人前去打探消息。申屠杰见他困兽一般走来走去,倚着椅子大笑,“六殿下,皇上十四万大军,有何足虑?想来是不忍伤及太子,手下留情罢!” 淳于坚横他一眼,却不答话,继续在殿里走来走去。 正在此时,但闻宫外一阵喧闹,一名禁军疾奔而来,竟来不及行礼,急声道,“殿下!白泰反了,率着一队禁军,拿了良妃娘娘和睿敏郡主!” “什么?”淳于坚脑中轰的一声,拔步便向后宫奔去。刚奔过中门,便见数百禁军正押着后宫嫔妃向这边行来,良妃身后,赫然便是睿敏郡主许乐乐。 淳于坚脸色微变,向为首之人一指,喝道,“白泰,你做什么?” 白泰微微挑眉,昂首道,“奉太子之命,请各位娘娘前去一见!” 淳于坚怒道,“你吃朝廷俸禄,却与乱臣勾结,便不怕灭九族吗?” 白泰冷笑,说道,“麻天昌降敌,皇上便将麻氏一族尽皆下狱,如今太子一反,待皇上回京,我白氏一族岂会幸免?” 淳于坚一窒,这才想到,眼前之人,是太子妃白氏一族。当即将牙一咬,问道,“你究竟要如何?” 白泰手中刀向良妃颈中一横,淡道,“便请六殿下命众兄弟让路,否则良妃娘娘便会血溅五步!” 良妃惊的脸色煞白,却咬牙冷笑道,“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我凤良妃不过其中一人,六殿下又非本宫所出,你又如何用本宫要胁殿下和皇上?” 白泰微微一笑,说道,“若你就此而亡,瞧瞧宫里的端王爷,还会不会为了皇上死守?” 淳于坚脸色骤变,却咬着牙道,“我若容你将人带走,岂不是逼二哥就范?”向后大声喝令,命所属禁军守护行宫,不许任何人出入。身后一名侍卫高应,大声向外传令,喝令声一声声传了出去。 白泰悠然道,“六殿下纵不让路,消息送出去也是一样!” 淳于坚“呸”的啐他一口,说道,“你以为我们禁军全是你这等叛国的小人!” 话刚出口,但闻身后一声惨呼,伴着一人高喝,“殿下小心!”却终究迟了一步,淳于坚刚刚转身,一柄利剑已横在颈上。跟着呼喝声起,淳于坚身畔数十名侍卫纷纷拨剑,却在猝不及防之中,主子又落入人手,不过片刻功夫,已尽数被擒。 淳于坚脸色铁青,咬牙望着眼前之人,一字字道,“石乐,是你!”用剑制住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贴身侍卫。 石乐目光微一闪躲,低声道,“对不住,六殿下,小人是太子的人!” “好!好!”淳于坚咬牙,目光向另几位动手的侍卫望去,冷笑道,“看来太子殿下在我身边,安插了不少的人!” 他为人大大咧咧,对属下一向宽厚,这几人对上他的目光,均是微有惭色,侧过头去。 白泰皱眉,说道,“和他罗嗦什么,先将他们关起来!”说着一手拖着良妃,当先向正殿而来。 石乐躬身道,“六殿下只需不反抗,小人不敢伤及殿下!”手中长剑却不离他身前三寸。 淳于坚咬牙,冷笑道,“太子皇兄当真心急!” 白泰冷道,“太子殿下不过是为救自保!” 淳于坚默然。麻天昌降敌,麻氏一族全被下入大牢,太子所有的势力灰飞烟灭,眼看只等战事一了,即使不被赐死,也是一个幽禁的下场,太子趁京中空虚,做最后一搏,虽然行险,却也是险中求生,并不算错。 许乐乐身后抵着一柄长剑,默默行在柳凡身侧,见她脸色惨白,伸手将她手掌握住,轻声道,“他们不过是借我们威胁皇上和五殿下,断断不会伤及我们性命,姐姐不必担心!” 柳凡轻轻点头,反手与她交握,但觉她掌心温软、稳定,竟似丝毫不怕,不由心中一定。 一行人被押入大殿,申屠杰满脸惊诧,自椅中站起,瞧着淳于坚道,“怎么六殿下去这一会儿,便便这般模样?” 白泰上前一步,冷道,“我们内部之争,还请七王子袖手,若不然,我们一样不客气!” 申屠杰挑眉,倒退两步坐入椅中,将双手一摊,笑道,“你们朝中皇子争位,与我申屠杰何干,乐得瞧个热闹!” 白泰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当即传令,将淳于坚和手下几名得力侍卫尽数绑入椅中,而良妃、柳凡、许乐乐等一众女子却被押入殿角,命人严加看守。 淳于坚哪里受过这等气,口中喝骂不休,将白泰、石乐骂的狗血淋头。石乐心中对他有愧,默默侧头向外,不向他瞧去一眼。白泰脸色阵青阵白,但终究是大邺之臣,并不敢对他如何。 申屠杰听他滔滔不绝的咒骂,措辞不断翻新,非但没有一句粗话,竟然没有一句重复,大觉有趣,听到精彩处哈哈大笑。 也不知骂了多久,但闻殿外有人回道,“白副将,宫内已经肃清,所有夫人、小姐已命人严加看守,太监、宫女均已关入地窖!” 白泰点头,说道,“留意宫外的动静!”随他反叛的禁军不过千人,而淳于坚却率有一万禁军,此时得知宫内生变,尽数围在宫外,却因投鼠忌器,并不敢轻举妄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2破门! 淳于坚闻报,骤然停口,目光向众嫔妃一侧扫去一眼,但见许乐乐纤弱的身子与柳凡紧紧靠在一起,神色间没有一点惊慌。淳于坚心中微动,向她身侧一望,眸中迅速掠过一抹异色,刚才还暴跳如雷,这片刻功夫,竟然很快冷静下来。 申屠杰见他不骂,上前问道,“六殿下,怎么不骂了?大邺朝骂人的言语甚是精彩,再骂!再骂!” 淳于坚瞪他一眼,怒道,“爷渴了!” 申屠杰一怔,笑出声来,桌上拎起一壶茶,便向淳于坚口中灌去,说道,“那便饮了茶再骂!” 淳于坚也不客气,咕咚咕咚将一壶茶饮尽,洒的满衣襟皆是,也不以为意,身子在绳子里扭了扭,寻了个舒服的姿式,勉强翘了二郎腿,悠然道,“喝这许多茶,一会儿六爷若是如厕,还得七王子服侍,当真是过意不去!” 众嫔妃均是名门世家出身,听他当着女眷说出这种话来,年长的素来知道这位六殿下脾性,听着只觉好笑,年轻的却瞬间红了脸,刚才的惊惧倒是冲散一些。 许乐乐坐在柳凡身侧,不禁抿唇一笑,抬头向他望去。却见他眼眸微眯,瞧着似乎漫不经心,眸光却正正与自己相触。许乐乐眸光微闪,微不可见的将头一点,便侧过头去。再次将目光掠回,却见他双眸已经阖上,隔了一会儿,竟然打起了呼噜。 申屠杰甚觉无趣,说道,“早听说这六殿下是个缺心少肺的,果不其然!”四周瞧了瞧,目光便落到许乐乐身上,搓了搓手站起,大步向她走来,冷笑道,“小王倒要瞧瞧,这次你又逃到哪去?”大手一伸,便向她衣领抓到。 许乐乐纤眉一挑,手臂刚刚一动,却见一柄刀柄横来,挡在二人之间,白泰冷道,“七王子若当真想要睿敏郡主,不如等大事了结,求太子传旨!” 申屠杰一挑眉,说道,“白副将,你反都反了,还护着她做什么?” 白泰冷道,“如今睿敏郡主还是我朝五皇子妃,岂能受你之辱?” 申屠杰大怒,喝道,“区区副将,敢胆教训我堂堂王子!” 白泰不语,握刀的手却极是稳定,双眸向他定定凝注,一动不动。 申屠杰与他对视片刻,突然一笑,后退两步,笑道,“白副将莫要生气,小王不过是想知道,若是睿敏郡主落在小王手里,五殿下是会先助皇上平叛,还是回来相救他的皇子妃?” 白泰未语,许乐乐却浅浅一笑,说道,“五殿下七尺男儿,岂会因一个女子置家国于不顾?” “啧啧!”申屠杰摇头,说道,“得郡主这般女子为妻,这五殿下如此不知爱惜,小王当真是为郡主可惜!” 许乐乐冷笑一声,侧过头去。 申屠杰见一个两个都对他不理不睬,越发无趣,向白泰道,“你们皇帝、太子相争,与我昔久国无干,白副将总不成将小王拘锁罢!” 白泰淡道,“如今只能委屈七王子留在行宫,只需七王子不要扰及各宫娘娘和各府小姐,旁事自然随意!” 申屠杰大笑,说道,“小王便给白副将这个面子!”说着一手捞出,一把将另一侧缩坐的秦珊带入怀中,笑道,“端云公主是皇上赐给小王的王妃,白副将总管不着罢!” 白泰向秦珊瞧去一眼,见她脸色惨白,默了一瞬,却侧头不理。 秦珊大惊,喝道,“放手!放开我!”拼命挣扎,又哪里挣得脱他的铁腕。 申屠杰哈哈大笑,一臂将她夹在腋下,拖出殿去。 许乐乐冷眼旁观,见此情形,却不觉眉心一跳,嘴角便抿出一抹冷意。 秦翊咬牙向白泰怒视,喝道,“白副将,你竟然眼睁睁瞧着本宫的姐姐受辱?” 白泰冷哼一声,眸光里带出一些不屑,侧头不理。 行宫被围,里外消息难通。许乐乐等人不知殿外的情形,白泰等人也不知前边的战事,最初各处夫人、小姐还或有人设法逃出,随着一次次失败,渐渐转为沉默。 大殿中一无睡榻二无床帐,只有几十张宽大木椅供各宫嫔妃歇息,嫔妃们哪里受过这种罪?两日下来,一个个累的东倒西歪,云鬓偏垂,发丝披散,均是狼狈不堪,再也没有平日光鲜亮丽的样子。 六殿下淳于坚被绑了两日,一时大声嚷嚷要吃要喝,一时又要上茅房,隔一会儿又说什么地方痒痒,大呼小叫,没完没了。等到累了,椅子中向后一仰便睡,丝毫没有一点身为皇子的端稳样子。 石乐虽是太子的人,但一向在他身畔服侍,自然对他有些敬畏,白泰虽然不耐,瞧他也生不出旁的事来,也就耐着性子命人服侍,六殿下除了身子不得自由,倒也没受什么委屈。 凌晨,四更时分!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也是人最易犯困的时候。与柳凡相依,正在闭目歇息的许乐乐突然张眸,静寂中,但闻一阵几不可闻的声响起自殿外不远处,如落雪,如飘叶,更像灰尘洒落 许乐乐心头微动,全身的感官顿时变的敏锐,一丝一毫的声响,都不曾放过。慢慢抬头,目光向殿内扫望,但见巨大的牛油烛已灭了一半,另一半也只剩下短短的一截在微微摇晃。而殿中守卫有一些已倚着柱子滑坐在地,发出轻微的鼾声,另几人勉强站着,却也垂着头连连打着瞌睡。 今日白泰不在殿中,而由石乐值守,此时正倒坐在椅中闭目养神。 许乐乐悄悄伸手,将柳凡的手轻轻一捏。本就不曾睡实的柳凡悚然一醒,张嘴唤道,“云” 许乐乐侧首,向她做了一个噤声的眼神,抬手向不远处的龙柱一指,又向良妃呶了呶嘴。柳凡目光掠过大殿,与她略一对视便即会意,极缓的点头。 许乐乐浅浅一笑,侧耳倾听,但闻殿外一声极微的风声闪过,伴着有物轻轻落地的声音。只这一声,已将石乐惊动,霍然张目,问道,“何人!”身子一挺便要站起。 与此同时,许乐乐身子突然疾掠而起,手指疾弹,一道银光向石乐咽喉疾射而出,而她纤细的人影已直扑对面椅中的淳于坚。手掌挥出,指尖寒光乍现,淳于坚身上绳索应声而断。原来没骨头一样斜在椅中的六殿下一跃而起,一脚斜出,身畔一名侍卫哇的一口鲜血喷出,被他踢的直飞出去。 而石乐在一惊之下,寒芒已至咽喉,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形骤然后仰,险险避过致命一击,哪知身子刚刚直起,却觉风声飒然,跟着喉间一凉,全身的气力,顿时如寻到一个泄口,消失的无影无踪。 石乐大张双眸,喉间“咯咯”两响,却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唇含慵懒笑意的少年,木然迈出两步,砰然倒地。 从许乐乐掠出,到淳于坚毙敌,兔起鹤落,一气呵成。石乐和前一侍卫先后倒地,相隔不过短短一瞬。砰然之声顿时将其余侍卫惊醒,失声大呼,“来人啊”一时间,兵刃纷纷出鞘,向淳于坚袭来。 大呼声将殿角从嫔妃惊醒,还不等瞧清出了何事,那边的柳凡也是一跃而起,一把拽上良妃手腕,径直向早已瞧好的龙柱后奔去,将她身子一压,二人缩坐柱后,藏的严严实实。 而这里众侍卫刚刚围上淳于坚,但闻“嘭”声大响,窗扇、门扇齐被撞开,五条人影疾掠而入,寒光乍起,惨呼声接连响起,间或偶有兵刃撞击之声,殿中禁军侍卫,所遇者竟然挡不住来人三招两式。 众侍卫大惊,便有人转身向众嫔妃扑去,意图挟以人质。 淳于坚大喝,“还不快跑!”众嫔妃本来惊的呆了,听他一喝,顿时醒悟,纷纷四处奔逃,只是有的人慌不择路,竟一头向正在厮杀的人群撞来,被人信手砍翻。一时间,殿内一团混乱,厮杀声、尖叫声、惨呼声响声一片。 许乐乐轻轻后退,慢慢摸至角落的龙柱之后,默默蹲下。黑暗中一手伸来将她手掌握住,掌心滑腻,已满是冷汗。许乐乐反手将柳凡握住,回过头,给她递去安心一笑。良妃此时早已清醒,眸光灼灼,向许乐乐注视。 那一边,淳于坚眼见几位娘娘接连受伤,不禁大怒,纵身而上,空手向一名侍卫袭去。侍卫一刀向他直劈,淳于坚不避不让,竟挺身直上。侍卫一怔,刀至中途,竟不敢递到他的身上。 淳于坚一臂横出,一掌击向侍卫咽喉,侍卫受惊,急急后退,却被他一手擒住手腕用力一扭。侍卫手腕剧痛,疼呼一声松手。淳于坚一把将刀夺过,顺手斜抹,了结侍卫性命。 入殿五人纵扑斜挥,出手狠辣,使的竟然全是杀招。众侍卫眼看五人个个均是高手,早已胆颤心寒,眼见淳于坚冲来,发一声喊,齐齐向他袭来,意欲擒他为质。 淳于坚一声冷笑,纵身直上,手中刀舞起,竟然挡着披靡。另五人自后赶上,加入战团,不过片刻,殿中侍卫已尽数尸横就地,大殿之上,鲜血横流。 一名妃子眼见大殿上残肢就地,一片狼籍,只吓的大声尖叫,抱头向殿门逃去。 “站住!”淳于坚低喝,飞身追来。 殿门不远一人反身疾掠,一把将那妃子拖回,一指向殿门外疾弹,但闻“哧溜”声响,一缕红烟疾窜向半空。跟着他反脚一踢,“嘭”的一声将殿门踢住。 此时淳于坚也已赶到,横身挡住殿门,转身喝道,“门外尚有反叛禁军,各位娘娘不能出殿!” 那嫔妃一怔站住,一低头,便见自己脚边滚着大睁双眼的头颅,一双空洞的眸子正与她死死对视,不由又是尖叫出声。 叫声方起,一条纤细人影疾闪而至,挥手一掌打去,喝道,“闭嘴!”一声脆响,成功令她闭嘴,只是呆呆立在原地。 淳于坚一把将她拖回椅坐下,这才吁了口气,转身望向方才出手的人影,笑道,“白芍,果然是你们!”来的五个人,正是赵承、白芍、汪世、马鸿、童安。 白芍微微一笑,福身道,“见过殿下!” 淳于坚轻轻摆手,转头向赵承望去。赵承躬身回道,“兵部尚书的两位公子已在宫外,看到信号,自会率众攻打。”话声刚落,果然闻行宫外已是杀声震天,与此同时,殿外人声大哗,火光映天,片刻间已到殿门之外。 淳于坚将眉一挑,冷哼道,“是白泰那贼子!” 果然闻白泰的声音在外喝道,“破门!”一瞬间,“哔剥”声大响,无数刀剑向殿门劈来。 淳于坚皱眉,回头向殿角吓的缩成一团的娘娘们一望,说道,“只要守住殿门,行宫宫门一破,便可无恙!” 赵承淡淡一笑,向童安一望,说道,“我们出去玩玩!” 童安微一点头,与他一左一右,猛的拉开殿门,疾闪而出。一时间,殿外杀声震天,无数刀剑齐齐向二人袭去。白泰趁机喝道,“闯门!”手中钢刀横扫,拔步向殿门硬闯,却被赵承一剑斜引,将路封住。 殿门外一片厮杀之声,却见赵承、童安二人身形飘忽,看似随意,却将殿门守的滴水不漏,竟无一人能够踏入一步。淳于坚提刀守在殿门内侧,但有一人跨入殿门,便一刀挥去。 厮杀约有半个时辰,远远的,突闻一声惊天大响,跟着喊杀声震天而起,向这里席卷而来。白泰脸色大变,喝道,“宫门失守,快走!”身形倒纵,几个起落跃出人群,消失在黎明的一抹曙光之中。 兵部尚书李季平之子,李亦文、李亦飞兄弟带领禁军攻破叛军把守的宫门,同一时间,与赵承等人同来的数十高手已将困在各处宫室中的夫人、小姐救出。李氏兄弟先上殿见过淳于坚,跟着便去搜索行宫,放出地窖中关锁的太监、宫女与各府丫鬟。 天光大亮,整个行宫已重回六殿下淳于坚掌握,诛杀叛军三百,擒获六百,有数十人与白泰逃去无踪。 淳于坚也顾不上追拿,只是一边命人安抚各宫娘娘,一边将李氏兄弟唤来,问道,“那方战事如何?” 李亦文回道,“前日,定国公率三千骁骑营将士将太子的兵马撕开一个缺口,秦都统率五百人杀出,前去搬救兵。我们来时,太子正命人攻山,是五殿下率兵替我们开路,我们才能前来,只是不知如今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3迫不及待 “想不到太子竟会向妇孺下手!”淳于坚咬牙,一时恨恨,恨不得立时率兵前去,相助皇帝突围。许乐乐轻轻摇头,劝道,“秦鹏既已突围,各地勤王之师必会纷起,殿下不必担心!” 淳于坚点头,转向她道,“这次多亏了你!”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六殿下客气,若不是六殿下机警,岂能出其不意,一招诛杀石乐?” 淳于坚被她一赞,摸着后脑傻笑,说道,“赵承和白芍一向不离你左右,那天闻说所有的丫鬟被关入地窖,你身边不见白芍,又没听到外头厮杀,我便想到她和赵承必是逃了出去。” 许乐乐点头,含笑不语。 那一天,她本来是在柳凡宫中,反叛禁军突然闯宫,事起突然,也知自己纵然能带着柳凡逃出,也无处可去,危急之际,只得命白芍逃脱,会同赵承将消息传出,设法相救,自己却留下稳住叛军,里应外合。 白芍见淳于坚望来,不由一笑,说道,“我们离开行宫,还未到皇上的大营,便遇到汪世三人自帝京赶来,计议之下,先入营向五殿下回禀,调集一批大内高手一同潜回行宫,先行护住各位主子,两位李公子却随后带领兵马赶来,引开行宫这方的注意。” 汪世点头,说道,“当日太子锁城调兵,我们便察觉不对,想着小姐身在行宫,放心不下,便是偷出城赶来。” 淳于信听的连连点头,向许乐乐赞道,“你身边的人尽皆高手,当真佩服!” 这一会儿,青萍三人正从殿外进来,墨兰噘了小嘴,嗔道,“此事突然,我们措手不及,被关在地窖中两日,闷都闷死了!” 一侧童安笑了起来,说道,“我闻说看守西边地窖的禁军连着跑了两日的肚子,怕是青萍妹妹的手笔罢!” 青萍“嗤”的笑了出来,说道,“不见白芍姐姐,我们生怕搅了小姐的事,只好做些小事儿解闷儿罢了!”说的众人笑了起来。 秦鹏突围,率五百骁骑营兵马且战且走,一路摆脱追兵,到帝京城外时,已不过五十人。秦鹏当即命众人分道几路,向附近各州报讯,请兵勤王,而他自己却孤身一人,随着甘义潜入帝京,与困守宫中的端王淳于顺取得联系,暗中联络被困在帝京城中的文武群臣。 十余日后,各地勤王之师毕集,助皇帝大军攻破太子围困,太子率兵退守帝京。就在太子退至城下时,与太子一同举兵,留守帝京城的宁王淳于康突然倒戈,拒太子于城外,亲手缢死宁王妃麻氏,将宫内的端王淳于顺与被囚禁的众臣放出,诛杀城内留守叛将。 太子见大势已去,弃剑下马,昂首迎上皇帝战马,大声道,“父皇,此皆儿臣一人之罪,部下将领,皆受儿臣胁迫,只盼父皇饶过麻氏之外的将军!” 众将闻言,均是相顾惨然,一人慨然道,“君辱臣死,我等既跟随太子,岂能贪生怕死!”将剑一横,竟然自刎而死。 余将见状,均是齐声道,“太子为我等受辱,我等宁肯一死!”太子阻拦不及,竟全部尸横就地。 太子望着满地鲜血尸体,不由潸然泪下,缓缓跪倒,低声道,“是我无能,令你等枉死!”再没有一字相求,束手就缚。 许乐乐闻讯,良久说不出话来,心中暗叹。追随太子之人如此忠心,可见太子得人心处。而大邺朝经此一役,表面上虽将一场大祸消于无形,实则,元气大伤,变乱也就从此而起。 果然,御驾回宫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太子打入天牢,随后,三尺白绫赐死麻皇后。太子妃白氏闻讯,在金殿前跪了两日,恳请入天牢陪伴太子,皇帝不允,命人将其架回,幽闭太子府。麻氏祸及九族,不问男女尽皆问斩,诺大一个家族,就此灰飞烟灭。 叛乱平息,皇帝上朝,此一役有功之臣传令嘉奖,端王淳于顺守宫有功,命其执掌吏部,协理朝政。宁王淳于康假意从贼,有功无过,命其统管刑部,查拿******余孽。五皇子淳于昌平叛有功,授飞骑尉,统领前锋营。六皇子淳于坚于危难之中与敌周旋,终于守住行宫,授骠骑尉,统领神策营。 其后,便是定国公与各部将军,各有封赏。其间功劳最大的,自然是骁骑营都统秦鹏,不顾性命率兵冲出重围,才有各地的勤王之师,才有帝京城内的里应外合。皇帝传旨,封秦鹏武义将军,三品都尉。 之后,是李亦文、李亦飞兄弟。这二人本在年初投军,不过是在禁军中任小小一名统队,此次随驾护行。那日,行宫被白泰等人所控,各宫娘娘,各府夫人、小姐尽在其中,皇帝手中无将可用之际,兄弟二人挺身请命,率禁军杀回行宫,解除皇帝与众臣的后顾之忧。 皇帝下旨,封李亦文禁军承信校尉,李亦飞为昭信校尉,同为六品武官顶戴。 随后,六皇子淳于坚上表,替汪世五人请功。皇帝下旨,童安、马鸿入神策营,为淳于坚亲随,食七品俸禄。汪世不愿为官,赏银千两。白芍、赵承为许相府家奴,立意追随睿敏郡主,皇帝并不勉强,赏二人金银若干,又嘉奖许相治下有方,赐黄金千两,睿敏郡主金珠首饰若干。 望着满桌的珠光宝器,许乐乐忍不住苦笑,说道,“我倒宁肯得那千两黄金,也好交给大虎运筹,这些东西,吃不能吃,卖又不能,留着还占地方!” 白芍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小姐这话若是被二小姐听到,还不气死?” 许乐乐想到自己领了赏回府时,许云乐那张又嫉又恨的小脸,也是忍不住笑起。门外已有人回道,“大小姐,前边来回,说车已备好!” 许乐乐点头,起身更衣出门。自从回到帝京,还不曾见过淳于昌,不知这位新任的飞骑尉相召,又有何事。 马车粼粼而行,白芍瞧着一片灰败的街道,不禁皱眉,说道,“小姐,这刚刚过午,怎么街上竟没有人?” 许乐乐阖眸,摇头不语。 车外赵承说道,“如今宁王捉拿太子一党,帝京城中人心惶惶,哪还有人?” 随着宁王淳于康的追拿,太子一党相继被查,斩杀的斩杀,流放的流放,发卖的发卖,一时间,朝野动荡,人心惶惶。太子余党不服,变乱纷起,刺杀厮拼不断,好端端一个帝京城,闹的街上行人绝迹,街市萧条。 说着话,前方街口便有一队兵甲押着十几名囚犯走过,为首之人见这边行来车马,站住瞧了一回,见是挂着许相府的牌子,才又转身离去。 白芍瞧的皱眉,问道,“小姐,怎么追查这许久,还没有完?” 许乐乐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却说不出什么。 还没有完?是啊!怎么会轻易了结?宁王淳于康跟在太子身后十余年,太子的一切,他了如指掌,如今他背叛太子,太子一党第一个要除的便是他,他自然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心底叹息一回,才又问道,“太子如何?” 赵承在马上躬身,向车内回道,“太子自入天牢之后,倒极为平静,仿佛是在等死!” 许乐乐眉目稍动,抿唇不语。 白芍心中不忍,问道,“小姐,太子可是皇上的嫡长子,皇上会处死太子?” 许乐乐轻轻摇头,默然不语。嫡长子?在帝王眼中,皇权,怕是永远强过亲情罢! 红莲却不以为然,说道,“太子也真是心急,纵然麻氏势衰,他终究是太子,日后还不是他继承皇位?纵然不能,也能做一个太平王爷,他却为何非要此时逼皇上让位?” 许乐乐闻言,不禁苦笑出声。太平王爷?一国储君,只因外戚牵连,落一个被废,又如何甘心?何况,他参理朝政多年,自有自己的势力,又有哪一个兄弟能放心让他做一个太平王爷? 一品居。 淳于昌见她进来,笑着起身,说道,“这几日忙于朝政,也不曾见你,你可莫要见怪!”殷勤让她先坐,替她斟了茶,自个儿才坐下。 许乐乐见他这种做派,不禁扬眉,浅笑道,“大乱刚平,自然有许多正事要忙,乐乐岂是那等不省事的?” 淳于昌点头,笑道,“你一向深明大义,自然不会做那小女儿姿态,只是那日闻六弟说起行宫那两日的艰险,可没有吓着吧?” 许乐乐挑眉,向他定定而视,一指在杯沿轻抚,略一思量,含笑道,“今日殿下相召,便是要问此事?”今天的五殿下,似乎殷勤的过分。 波光潋滟的眸子,仿佛洞袭一切一般,直望入他的心底。淳于昌略觉狼狈,咬了咬唇,才道,“乐乐,如今二哥统管吏部,三哥又查办了许多官员,朝中动荡在所难免,若是我们什么都不做,他们势力一大,岂能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许乐乐轻轻点头,问道,“殿下可有应付的法子?” 淳于昌道,“这一战之后,京中各营兵力都有损失,我又入了前锋营,正是趁机培值势力的良机!” 许乐乐挑眉,问道,“殿下想要自己招兵买马?” 淳于昌见她一点即透,脸上便现出一些兴奋,说道,“如今趁着招兵,我可暗中培植一批自己的兵马严加训练,日后必然会成为一支精兵!” 许乐乐点头,说道,“前锋营装备一向精良,殿下私下养兵怕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些银子,殿下要如何解决?” 淳于昌见她问到正题,伸手便将她双手握在手里,柔声道,“乐乐,我正有一事与你商议!” 许乐乐垂眸注视着自己双手,也不抽回,问道,“何事?” 她虽然神色不动,淳于昌却明显感觉到一股冷意,迟疑片刻,咬了咬牙,才道,“那江淮织造沈泽平,如今虽入朝为官,但仍然做着江淮一带的丝绸生意,若是若是我立他的女儿为侧妃,他的银子,岂不是为我所用?” 原来,他兜这么大一个圈子,目的在此! 许乐乐眉心一跳,慢慢将手抽回,抬眸向他注视,浅笑道,“若是乐乐记得不错,沈小姐心仪之人,是乐乐的七表哥!” 淳于昌微一抿唇,摇头道,“你自个儿表哥,你岂会不知?若是七公子对她有意,岂会抛下那样一句话,便一走了之?” 许乐乐垂目,仿佛瞧见沈子涵委委屈屈向淳于昌泣诉的样子,不禁勾了勾唇,点头道,“空等一个公孙七公子,自然不如嫁给殿下,想来殿下也已问过沈小姐?” 淳于昌闻她话中颇有些讥讽之意,忙又伸手将她手掌握住,说道,“在行宫那几日,我眼见她与你情同姐妹,日后有她助你,岂不是更好?” 许乐乐浅笑道,“那不知殿下要几时迎她进门?” 淳于昌见她并不反对,不由喜上眉梢,柔声道,“父皇既已将你指给我为妃,又岂能让旁人走在你的前头?我还有两年才能封王,你明年及笄,我已想过,待你一及笄,我便求父皇做主,给我们大婚,待我们大婚之后再立她为侧妃,如今如今只算个侍妾吧!” 侍妾?那也就是先抬进门了! 许乐乐勾了勾唇,点头道,“还是殿下想的周到!” 淳于昌见她应下,心中顿时一松,起身开门,向门外李改吩咐几声。李改应命而去,片刻间,一位身姿娉婷,脸若芙蓉含羞的小姐随他进来,向着许乐乐施下礼去,说道,“子涵谢过姐姐!” 原来,人早已在这里! 许乐乐心里冷笑,却只是扬了扬眉,向淳于昌望来。刚才,若是自己有一分不愿,又不知五殿下会使出什么手段? 触上她的眸光,淳于昌颇有些不自在,干笑一声,说道,“如今她随我进宫服侍,于理也该先见过你!”说着向李改使个眼色,李改已速速递过盏茶来。 沈子涵会意,双手将茶接过,双膝跪下,将茶高举过顶,轻声道,“子涵敬姐姐茶!” 这是迫不及待的要得到她的承认啊! 许乐乐浅浅笑起,一手将茶接过,笑道,“今日万不料殿下唱这一出,委屈妹妹了!”说着举茶浅饮一口,心底暗暗冷笑。许乐乐啊许乐乐,如五皇子这等人物,你除去前世一个情敌,自然会有二三四五个情敌站起来,你又如何除的干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4也难怪 好在,这一世,她已不会为他身畔多出什么女子心痛,人在这里受着旁人的跪拜,喝着敬来的茶,心却似乎飘移在身体之外,浮于高空,冷冷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方才二人内间说话,白芍和红莲均留在外间,如今一见这等场面,二人顿时明白。白芍见许乐乐竟然坦然饮茶,只是微微皱眉。而红莲却瞬间气的脸白,狠狠瞪着沈子涵,似乎要扑上去咬下她一块肉来。 许乐乐饮过茶,自头上取下一支珠钗,说道,“今日事出突然,我没有备下红包,这珠钗便给妹妹做见面礼罢!”说着亲手替她簪在头上。 淳于昌见那珠钗是自己前几日在行宫时所送,她竟想也不想信手便给了沈子涵,心中不禁一窒,便抬头向她望去。却见许乐乐神情平和,并不显喜怒,一时倒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有心要问,此时又自觉理亏,也只能假装不见,笑着替许乐乐换了热茶。 沈子涵见她语气温和,一如平日,脸上顿时露出喜色,磕了个头谢过,才站起身来,立在她身侧,轻声道,“姐姐,都是妹妹不好,越到了姐姐前头,姐姐切莫怨怪妹妹!”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殿下身畔有人服侍,该姐姐谢谢妹妹才是!” 沈子涵粉面飞霞,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含羞向淳于昌一望,轻声道,“妹妹只怕姐姐恼了妹妹,若是姐姐觉得不妥,妹妹便等姐姐大婚之后再进门也可!” 软语娇声,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许乐乐浅浅笑开,摇头道,“妹妹何必如此,殿下身边放着妹妹,总较旁人强些,姐姐还放心一些!” 淳于昌听她二人说话,句句说到自己身上,却又似乎自己一个大活人不在跟前儿一样,不觉有些尴尬,向沈子涵道,“我先命李改送你回府,等择了日子,再知会你!” 沈子涵见他一句话将自己打发,神情中便露出些委屈,却只是柔柔弱弱的行下礼去,轻声道,“妾身告辞!”轻轻抬头,盈然双眸向他一望,当真是千情万绪,欲语还休。 瞧这样子,怕是二人早已暗通款曲罢! 不等她起身,许乐乐却笑道,“又何必再择什么日子?我瞧明日便好!”转头望向红莲,说道,“你记得回去将我那套镶白玉的金累丝头面寻出来,明儿一早送去沈府,算给妹妹的添箱!” 红莲心中愤恨,却不敢拗了许乐乐的话,咬着牙答应。 许乐乐又转向淳于昌,笑道,“如今殿下身上担着军务,事情既已定下,也不必再拖,明日便回明皇上,接妹妹进去便是!”语气温和,唇勾浅笑,但眉宇间,气势雍荣华贵,自有凛然之气,莫说沈子涵不敢说个不字,就连淳于昌也一时说不出话,只有唯唯的应了。 一家主母,只是为丈夫纳妾,自然全权做主。 许乐乐见二人无话,便含笑起身,说道,“宫里规矩多,妹妹今日便请殿下好生说说,莫要到时出错,失了殿下的颜面!”转身向淳于昌施下礼去,说道,“殿下,睿敏先行告辞!” 淳于昌见她从始至终,均是神情平和,分明是目的达到,不知为何,一口气却堵在心口,说不出的烦闷,见她要去,忍不住唤道,“乐乐!” 许乐乐抬头,向他微微一笑,说道,“殿下,大事要紧!”说着向沈子涵望去一眼,转身出门。 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挺的笔直,就那样头也不回的离去,淳于昌双拳紧握,满心只想将她一把拉回,大声问她,为何不闹,为何不骂,为何不哭着质问他?她的心底,究竟有没有自己?若是有,为何这种事竟然能坦然处置? “殿下!”身畔一个娇娇怯怯的声音响起,一只绵软小手伸来,将他手掌握住。 淳于昌一怔回头,但见一张小脸皆是委屈,盈然双眸,更是泫然欲泣。淳于昌心头一动,轻叹一声,说道,“明日便明日罢,我命人好生布置便是!”手臂轻揽,拥她入怀,心底却是暗叹。许乐乐固然聪明绝顶,可以做他淳于昌的强助,可是身上,总少了这份柔软的女儿之气。 出了一品居,马车刚刚驰动,许乐乐未语,红莲便已忍不住,咬牙道,“瞧吧,小姐,我说她是为了我们五殿下而来,偏小姐不在意,如今她先进了宫,若是生下一男半女,抢在小姐头里,那可如何是好?”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她不过一个侍妾,又能如何?便是没她,难不成五殿下宫里是没有人服侍的?” 红莲皱眉道,“那可不同,宫里服侍的,均出身低微,殿下自然不会容她们生出长子,可是那沈平泽沈大人,可是三品顶戴,这沈子涵又是嫡长女。” 许乐乐点头,似有所思,凝眸向她注视,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红莲咬了咬唇,向她面前凑了凑,轻声道,“不如小姐让青萍配一副汤剂,给她饮了”话说半句,便不再说。 此时便配汤剂,自然是要她再无做母亲的资格。 许乐乐心底微寒,却淡淡摇头,说道,“殿下若是知道,怕会不依,好在如今殿下领着前锋营的差事,也不常在宫里,慢慢再说罢!” 红莲见她不允,想要再劝,见她阖上了眸子养神,只好闭嘴。 隔了片刻,许乐乐淡淡开口,说道,“明日五殿下纳妾,也不能太过冷清,白芍,将消息传出去!” 白芍点头应下,红莲心中更是闷堵,噘嘴道,“小姐倒替她支应!” 许乐乐浅浅笑起,张眸向她一望,说道,“不管怎么说,如今五殿下也算你们主子,明日我不便前去,你们替我去送一送罢!不为了沈小姐,也为了殿下颜面!” 红莲无法,只得点头。 五皇子纳妾,果然如许乐乐所言,但凡得到消息的,均是想尽法子向五皇子表达心意。只是淳于昌还不曾封王,身居宫中,来往不便,也就只有少数能出入宫禁之人向五皇子道贺。 而沈家虽然嫁女儿,却只是为妾,也不曾大设宴席,男宾不便前去,各府家眷便纷纷携礼登门,闻说沈家女儿虽然为妾,但却是五皇子亲许的侧妃之位,只等正妃大婚,便可抬为侧妃。 只是,若说五皇子不曾定正妃也倒罢了,如今分明有一位正妃在那里,不等大婚,便迎侧妃进宫,这在沈大小姐,也算无上荣光,可是又将那位睿敏郡主置于何处?难道,那位睿敏郡主未曾进门便已失宠? 一时间,各府夫人越发加意亲近,只说虽为侍妾,若是抢在正妃之前生下小皇孙,日后那可是王爷的长子云云 沈子涵听的粉面含羞,眸漾春光,心中也是禁不住暗暗盘算。 正说着,但闻前边来回,睿敏郡主身畔的四大丫鬟同时前来,为沈小姐送嫁。 只这一句话,整个屋子里顿时开了锅。众夫人只道许乐乐遇到此事,必然是恨怒难当,纵不来吵闹,也必然一个人躲在府中生气。哪知道她竟会将自己的四个丫鬟尽数派来,而四个丫鬟之中,白芍又是行宫解围的有功之臣,虽然是个丫鬟,名声早已传了出去。 等到白芍四人进来,先给沈子涵见礼,再见过沈夫人,又将许乐乐的礼物送上。众夫人见不但礼节分毫不差,添箱的礼物也极为贵重,一时间均是暗赞。不管许乐乐此举是真情还是假意,这场面功夫,竟是做的十足。 四大丫鬟,以白芍为首,恭贺的话说完,便向前笑道,“我家郡主说了,郡主与沈大小姐情同姐妹,今日沈小姐先进门,郡主不便相送,便命我四人代她前来,送沈小姐出嫁!沈大小姐有什么要做的,只管吩咐便是!” 这番话,给沈子涵做足了面子。沈子涵脸上虽声色不动,心中却大为欢喜,又哪敢当真使唤四人,忙起身还了礼,吩咐丫鬟好生照应,白芍这才转身,向在场众夫人、小姐一一见礼。 她虽是个丫鬟,此次却是代许乐乐前来,众夫人不敢怠慢,均纷纷起身。 陆轻漾见白芍行下礼去,却坐着不动,侧过头,似笑非笑的瞅着她,说道,“你家主子如今越发不成话,传话让我们来给沈小姐添箱,自个儿却躲了个清静,你回去说,让她另行赔罪,否则我可不依!” 白芍含笑道,“回禀世子妃,我家郡主说了,她搬入园子里,还不曾请过二位饮茶,改日请世子妃和程大小姐过府坐坐!” 另一侧的程秋茗“嗤”的一笑,说道,“瞧吧,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一句话,便连我的嘴也堵上,说不得她主子半分!” 众夫人见三人说笑,显的极为亲厚,均是陪着笑了起来。 一向知道陆轻漾、程秋茗与许乐乐交好,此时闻说是许乐乐央二人前来,心中更是暗暗猜测。淳于昌纳妾,许乐乐如此尽心,难不成是沈子涵在淳于昌面前极为得宠,睿敏郡主不得不放下身段讨好? 苗纹一身贵妃打扮坐在门侧,见此情形,忍不住轻嗤一声,整了整衣袖,说道,“当真是一场好戏!” 一团欢笑声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众夫人均是微微变色。白芍却只是一笑,说道,“原来是武义将军夫人在此,白芍失礼!”说着向她行下礼去。 苗纹坦然而受,淡道,“白芍姑娘多礼!” 白芍一笑起身,说道,“沈小姐和五殿下大喜的日子,一会儿还请夫人多饮几杯!”竟不理她言语间的讥讽,带着红莲等人出去,自有沈府的丫鬟指引四人向设宴的花厅去。 自来纳妾,不能于白日正大光明进门,只能天黑之后,一乘小轿自偏门而入,故而沈府的宴席便从午间延续到晚间。 在园中呆了一日,一无大戏二无歌舞,众夫人都已大感无趣,只盼着五皇子早些将沈大小姐接走,各人也好散了回府。 眼见着华灯盏盏点燃,沈夫人屡屡派人前头去瞧,看花轿几时会来。正伸长脖子张望,但见一个小厮奔来,沈夫人大喜,忙问道,“可是花轿到了?” 小厮摇头道,“武义将军派人来接将军夫人!” 沈夫人烦躁,说道,“你去回将军夫人便是!” 小厮应命,自向厅里寻了一圈,却不见苗纹,忙出来向沈夫人回禀。沈夫人虽然不耐,却也知秦鹏是朝中新贵,怠慢不得,只得命丫鬟去寻。哪知丫鬟将后园寻了一遍,均道,“不曾见将军夫人!” 沈夫人微觉诧异,只得向厅里来,寻了旁的夫人一问,众夫人均各自摇头,这一提才想到,竟然是好一会儿不见苗纹。 沈夫人慌了起来,忙命丫鬟去寻。秦大夫人闻说儿子命人来接媳妇,偏媳妇不见,也是皱了眉,命自个儿丫头跟着去寻。 正乱着,却闻厅里摆茶果的丫鬟诧道,“两个时辰前,便有人将夫人接了去,怎么这会儿又来接?” 沈夫人一听,倒松了口气,问道,“是何人接了去?” 丫鬟想了想,说道,“是前边张三传的话,像是一个叫叫啊!叫贾正的!” “贾正?”秦大夫人诧异失声,立时惊觉,说道,“我们府上确有一个叫贾正的,想来是秦鹏等不着人,又派人来催!”因又笑道,“这孩子也真是,不过就是一日不见,便放不下!”心里却暗暗打鼓。 贾正,可是秦浩的长随。 一旁秦二夫人也跟着笑,说道,“鹏儿随去行宫,一走就是两个多月,也怪不得!” 同在帝京城,建安侯府能有多远是两个时辰还不曾回去的? 众夫人心里虽犯嘀咕,却也跟着打哈哈,笑道,“正是新鲜的时候,也难怪他们!” 沈夫人忙向小厮道,“既然是已接了去,你快去回话,免得人久等!”小厮应命,匆匆而去。 这里众夫人也不以为意,又坐着说些闲话,秦大夫人却心中不稳。秦鹏怎么会支使秦浩的长随来接人?有心立时出去问个明白,又想此时离去必然被有心人瞧了去,一时如坐针毡,只盼着宫里的轿子早来,好回府问个清楚。 又候了半个时辰,猛然听到前边鞭炮声齐鸣,小厮跑来,大声道,“轿子来了!轿子来了!” 沈夫人松了口气,忙着唤丫鬟扶沈子涵出门。白芍上前笑道,“奴婢奉郡主之命送沈小姐,便由奴婢扶小姐上轿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5不守妇道 由她扶着,倒是比自家丫鬟多些体面。沈夫人自然点头应允,陪着笑脸,眼瞧着许乐乐的四个丫鬟两前两后扶着女儿出门而去,暗思女儿这一进宫,等闲再难见到,满腔的欢喜得意变成了不舍,一双脚不知不觉随在身后。 众夫人早等的不耐,见状也一同随来,只等沈子涵上轿,便也好各自打道回府。 沈府一向为江淮首富,这帝京城的宅子虽不能与名门世家相比,却也不小。由沈子涵的住处向前门来,要穿过大大的一片园子。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进了园子,刚刚踏上回廊,突闻白芍说道,“什么声音!”跟着停了脚步。 她扶着沈子涵在前,这一停步,旁人自然也跟着停住。便有人问道,“白芍姑娘,怎么了?” 白芍皱眉,一双警觉的眸子向左侧湖岸望去,轻声道,“有动静!” 众夫人之中,有当日行宫伴驾的,刚刚经历过行宫那场变乱,便有些草木皆兵。再加上行宫获救,有白芍的一份功劳,自然便对她添了些信赖,此时见她神色凝重,都是吓的一噤,连沈子涵在内,均是竖起耳朵倾听黑暗中的动静。 前边长长的鞭炮声响过之后,府中有片刻的宁静。一位夫人突然向一处假山一指,颤声道,“那里那里好像有人” “掌灯!”白芍低喝,放开沈子涵,当先拔步向那假山奔去。 沈夫人一见,只唤了一声“嗳”,心中仍惦着自己女儿上轿的吉时。哪知白芍顾自奔了过去,心中大为无奈。回过头,但见自个儿府上的众丫鬟、小厮还缩着脖子发呆,不由连连顿足,连声道,“还不快去瞧瞧?多点灯笼!” 众丫鬟、小厮忙应,打着灯笼向那里疾疾赶去。 这里众夫人中有胆子大些的,见那边并不见有人出来,便道,“我们也去瞧瞧!”催着自个儿丫鬟提着灯笼,也向那里行去。 刚刚走到近处,突然听到一声惊呼,白芍急急退了回来。 众夫人吓了一跳,都止了步,问道,“白芍姑娘,可是有什么人?” 白芍满面通红,向沈夫人瞧去一眼,咬唇道,“也也没没什么我们我们走罢,莫误了沈小姐上轿!”慌慌张张扶住沈子涵,却踩了她的裙裾。 沈夫人起疑,问道,“究竟是什么?” 红莲道,“我去瞧瞧!”一把抢过灯笼,便向那假山奔去。 白芍一把没有拦住,急的连连顿足,说道,“你一个女儿家,又跑去瞧什么?没得脏了眼!”这话一出,众夫人越发奇异,说道,“能有何事脏了眼?”便有人打发丫鬟去瞧。 人皆有好奇之心,众丫鬟、小厮见不是什么贼人,便都大了胆子,一窝蜂的涌了过去。十几盏灯笼一照,但见假山之后,湖岸之上,两条人影衣衫凌乱,正在激烈纠缠。其中一个丫鬟惊呼出声,“是武义将军夫人!” 这一声惊呼,将纠缠的两人惊动,男子抬头,对上射来的灯光,不禁抬手遮眼。女子却一脸迷乱,轻声哼吟,喃声道。媚眼如丝,春意荡漾,正是两个时辰前便不见了的苗纹。 而她此时衣衫半褪,紧紧缠在男子腰上,莫说那些小毛丫头,便是众夫人,也是瞧的脸红。 白芍结舌,呐呐道,“我我方才不曾瞧的清楚,只道只道是府上的丫鬟、小厮”话说半句,便不再说下去,旁人却听的分明。白芍姑娘刚才只见有人暗地里做这等事,却不曾瞧清楚是谁,只道是沈府的丫鬟、小厮在这里厮混,欲要替沈家遮掩,哪里知道竟然是武义将军的夫人。 秦大夫人脑中嗡的一声,险些晕了过去。却有人问道,“这男子是谁?” 沈夫人脸色一变,说道,“不是我们府里的人!”说着向身畔两个小厮使个眼色。 小厮倒也机灵,同时扑上将那男子抓住,一人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喝问道,“你是何人,胆敢在我们府里行这等勾当!” 男子本就不明所以,被二人一打,也不知道还手,只是结结巴巴道,“小人小人贾正,是秦大公子秦大公子的随从!” 众人一听“贾正”二字,顿时纷议。就是这个贾正将苗纹接走,怎么又是秦大公子的人? 沈夫人出身商贾,如今虽成了官夫人,也脱不了市井之气,瞧见在自己府中出了这等事,偏又在女儿要上轿的时候,不由怒从心起,便有些口不择言,咬牙道,“秦家的人,哥哥不像哥哥,弟弟不像弟弟,主不主,奴不奴的,关起门来如何,与我们无关,怎么闹到我们沈府?” 这半个多月来,帝京官室中早已暗传,太子逼宫的那些时日,秦浩被囚困在建安侯府,趁着秦鹏不在,与苗纹勾搭成奸。如今听沈夫人一说,竟然是指着鼻子骂秦府,均是纷纷噤声,暗自忍笑。 秦氏脸色大变,只气的手震脚颤,却又不能驳沈夫人半分,气怒之下,疾冲而上,向着苗纹劈头盖脸的打去,骂道,“你个该死的娼妇,我秦家满门均被你玷污” “原来满门都玷污,这话儿可如何听法?”人群中,有人冷笑出声。这句话说的极为刻薄,秦大夫人分明指的是秦家的名声,这话却说的如秦家满门与苗纹有了苟且。有与秦家不和的夫人,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苗纹被打的懵了,茫然回神,见这许多人立在身畔,脸上皆是轻蔑和不屑,再一低头,瞧见自己衣衫不整的样貌,忍不住失声惊呼,身子一缩,躲在贾正身后。 秦大夫人脸色乍青乍白,气不可抑,抖手指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陆轻漾浅淡的声音自人群后响起,“沈大小姐吉时要紧,各位夫人还是先送沈大小姐出府罢!” 沈夫人忙道,“对!对!各位夫人请前头坐坐,这里自有人处置!” 众夫人终究是女子,见那贾正赤身露体的,自然不好久留,再加上秦家还有一个在宫里得宠的秦翊,也当真不敢得罪,心里暗呼晦气,片刻间走的干干净净。 这里秦大夫人气急败坏,也没脸与沈家人告辞,命人绑了贾正,带着苗纹灰溜溜的自偏门而出,自回建安侯府。 沈府大门外,程秋茗静静的站着,眼望着沈子涵上轿,各府夫人也纷纷告辞,纤弱的身子轻轻颤抖。身侧一只手伸来,轻轻将她手掌握住,低声道,“姐姐,大仇得报,你该开心才是!” 经次一事,苗纹身败名裂,纵然不死,怕也再难于帝京立足。 程秋茗咬牙,默默摇头。 虽然如此,但是自己的一生尽数毁在那女子手里,她如何甘心? 白芍四人送了沈子涵上轿,又去辞过沈夫人,转身出来,见二人立在府门阶上,便慢慢行来,在二人身后一礼,轻声道,“今日晚了,请世子妃和程大小姐早些回府,养足精神,我们小姐说,日后还有好戏可看!” 程秋茗回头,一手扶住白芍,说道,“今日多亏了你!” 白芍微微一笑,摇头道,“是那苗小姐自作自受罢了!” 秦府。 秦大夫人一进门,便再也怒气难忍,连声喝令家丁,将贾正乱棍打死。 贾正一头雾水,连声求饶,可是转眼看到衣衫凌乱的苗纹,瞬间气短了三分。 秦浩闻讯匆匆赶来,吃惊道,“出了何事?” 贾正一见他,忙爬着扑了过去,连连磕头,求道,“公子救救小人,小人只是奉命给二少夫人传信,后来的事,当真不知道!” 秦浩一怔,问道,“你给二少夫人传什么信?” 贾正未答,秦鹏也已得讯赶来,上前一脚将他踹翻,指着他骂道,“你你这个狗奴才!”回头见家丁拿着棒棍,劈手夺过,劈头盖脸打了下去。贾正不敢抵挡,只能双手抱头,连声道,“二少爷饶命!”秦鹏哪里理他,只是几下,便打的皮开肉绽,鬼哭狼嚎。 秦浩一时不知发生何事,皱眉喝道,“二弟,打狗还要看主人,你这是做什么?”一把将贾正拎开,横身挡在身后。 秦鹏怒极气极,指着他道,“秦浩,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鹏儿!”秦大夫人怒喝,一手在案上拍的山响,怒声道,“他是你大哥!” “大哥?”秦鹏冷笑出声,回身一指苗纹,咬牙道,“母亲为何不问问,我这好大哥和这贱妇都做了什么?” “我”秦浩脸色一变,转头向苗纹望去。 苗纹也是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秦鹏气的身子直颤,咬牙道,“我随着皇上出生入死,这贱妇与大哥勾搭,只当我不知?” 秦大夫人脸色铁青,喝道,“外人胡说八道,你也能信?” “胡说八道?”秦鹏冷笑,向趴在地上的贾正一指,大声道,“这个狗奴才和他在西街的姘头亲口所说,要不然要不然怎么会传的满城皆知?” “你你说什么满满城皆知?”秦大夫人脸色大变。 秦鹏冷笑道,“母亲还不知道吗?这许多日子以来,旁人背后说我秦鹏被自己的亲大哥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做了活王八还不自知,建安侯府还成日价在人前风光得意,人家都在看我们建安侯府的笑话!” 秦大夫人身子一阵阵发冷,摇头道,“这这不是真的” 秦鹏冷笑,咬牙道,“母亲只管哄着自个儿,可今日这狗奴才,儿子非打死不可!”说着抡起棍子,又要打去。 贾正“啊”的大叫出声,连声道,“奴才不该胡说,可是可是今日的事,奴才当真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回事” 秦氏身子簌簌颤抖,想着这半个多月来,自己因着小儿子立了军功,受了皇封,自觉无比荣耀,成日在帝京官室中出入原来,原来那些异样的目光,并不是对她的羡慕嫉妒,而是嘲笑。 眼前阵阵发黑,身子一软摔入椅中,一手指着贾正,咬牙道,“打!给我往死了打!”如果说只是府内的事,还可假装不知,可是今日,堂堂的二少夫人和一个奴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那等事来,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秦浩听秦鹏一番话,也是惊的手震脚颤,哪里还有余力去护着旁人,眼看秦鹏一棍棍向贾正没头没脸打去,只僵立当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鹏是习武之人,十几棍子一下,贾正便已抵受不住,连声道,“二少爷饶命!二少爷饶命!奴才不过是个奴才,主子的吩咐岂敢不从?” 秦浩听他说出这种话来,也是大怒,喝道,“狗奴才,若不是你胡乱说话,岂能有这等事端?”向两旁家人喝令,“打!给我往死里打!” 家丁应命,齐齐上前乱棒相加,不过片刻功夫,贾正惨呼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无声。 家丁将贾正的尸身拖了出去,秦大夫人才指着苗纹,有气没力的道,“这个贱妇又如何处置?” 秦鹏咬牙,恨恨道,“如此贱妇,儿子再不敢要,明白将她绑上金殿,求皇上赐旨还了给苗家!” 苗纹脸色顿时惨白,尖叫一声,扑前将秦鹏双腿抱住,摇头哭道,“夫君,妾身知错,妾身妾身是被大公子所逼,你饶过妾身这次!” “贱妇,你说什么?”秦浩大吼,上前一脚将她踢翻,指着她骂道,“分明是你不守妇道,勾引于我,如今倒推到爷的头上!” “够了!够了!”秦大夫人气的连连拍案,气道,“你们还嫌秦家的脸丢的不够?”胸口剧烈起伏,脑中念头电闪。今日在沈府,苗纹与贾正的情形被那许多人瞧在眼里,此时怕早已传遍帝京。如今之计,要想挽回建安侯府的名声,便只有隐下秦浩,舍了苗纹。 当下咬牙,向秦鹏狠声道,“你要自个儿颜面,也需顾着侯府,明日你金殿见驾,只许说她失节,不许牵扯你大哥!” 秦鹏冷笑,说道,“母亲以为瞒得过谁去?” “瞒不过也得瞒!”秦大夫人厉喝,怒道,“这等家丑,外人说还罢了,难不成自个儿还到处说去?” 苗纹惊的身子直颤,双眸大张,连连摇头,尖声道,“不!不!我不要见驾!”双手抓住秦鹏衣摆连摇,哭道,“夫君,妾身当真是被大少爷所逼,你饶妾身这次,只要留妾身在侯府,日后你要纳妾,要立如夫人,都由得夫君,妾身只求一个容身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6拭目以待 秦鹏咬牙,抬腿将她踢开,狠狠道,“我给你容身的地方,你可给过我容身的地方?这些日子,被人戳着脊梁取笑,你有没有想过我?” 秦大夫人指着苗纹道,“你若要脸,明日上殿,只许说被贾正****,或者还能留你一命!” 苗纹身子一震,脸色变的煞白,咬牙道,“妾身宁死也不会上殿!”翻身爬起,一头就向花坛一角撞去。 “贱妇!”秦鹏一把将她拖回,挥手两记耳光扇了过去,咬牙狠骂,“你便是死,也要牵累旁人不成?” 苗纹是御旨赐婚,若是不明不白的死了,秦氏满门均会获罪。 苗纹惊怒之下,全力挣扎,大声道,“你们只顾着侯府的脸面,你们侯府又有什么脸面?大小姐也不是光天化日被人抓住和表哥幽会,二小姐又在行宫勾引昔久国七王子,被人当场撞破,当真是好大的脸面,如今偏不容我!” 秦大夫人听她竟然抖出两个女儿的丑事,大怒喝道,“该死的贱妇,自个儿做出败行之事,还敢攀咬旁人!掌嘴!给我掌嘴!打到不说为止!” 两个婆子应命,上前便要动刑,秦鹏拎着苗纹衣领一闪,冷声道,“不必,儿子自会令她不敢乱说!”说着向秦浩一望,咬牙道,“烦大哥知会苗府,明日殿上领人!”拖着苗纹大步向后院去。 秦浩听他语气,知道再不追究自己和苗纹的奸情,轻轻松了口气。 许相府。 许乐乐听完白芍的回报,轻轻点头,说道,“苗纹做出这等丑事,恐怕苗家也不容她,你传话给赵承,命人留意,我要她活着!” 白芍点头应下。 墨兰好奇道,“小姐,那苗家小姐当真和秦大公子有染?为何秦二公子不当场捉奸,非要绕一个圈子设计自个儿的夫人?” “小傻瓜!”青萍伸指在她脑门上一戳,说道,“说少夫人被奴才****,奴才又被乱棍打死,少夫人失节被休,建安侯府的名声尚不受损。若说大公子和二少夫人通奸,纵然将二少夫人处死,这建安侯府还有何脸面立在帝京?更不用说这二少夫人的身份,岂能轻易处死?” “哦!”墨兰似懂非懂的点头,说道,“想来是秦二公子得知了大公子和二少夫人私通,又不能张扬,又不愿就此忍气吞声,便设计了这一出!” 红莲笑道,“总算不笨!” 墨兰向三人挨个儿望去,说道,“你们三个怕是早就知道,只是瞒着我!”撅了小嘴儿,满脸不悦。 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青萍张臂将她拥住,说道,“你呀,若是我们布阵迷敌,自然第一个寻你,可今日的事,若是你早知道,怕是早露了马脚,便只好将你也瞒了!” 墨兰这才又高兴起来,点头道,“如此最好!” 白芍瞧着三人说笑,自个儿慢慢退到许乐乐身侧坐下,悄声道,“小姐,奴婢一直在想,若是那秦大公子不上钩,该当如何?” 许乐乐浅浅一笑,淡道,“那秦浩和秦天宇一样,均是色中饿鬼,苗纹又生的不俗,他纵然起疑,也终究会一步一步踏入圈套!” 白芍点头,轻叹道,“也多亏五殿下在建安侯府安插的有人,若不然,这离间之计,便使不下去!” 许乐乐勾唇浅笑,轻轻点头。 苗纹!便是当初在行宫之时,秦珊被指给申屠杰后,淳于昌问计,许乐乐写在桌子上的名字。这一把火,便是从秦浩回京传旨开始,步步点燃! 仰首靠上椅背,许乐乐想了一瞬,说道,“这件事秦鹏做的甚好,我们便再送一件功劳给他!” 白芍挑眉,问道,“什么功劳?” 许乐乐一笑,招手唤她俯耳边来,悄声低语。 第二日早朝,秦鹏果然绑苗纹上殿,当殿承情,只说苗纹与奴才通奸,失身失节,求皇帝应允休妻。而隔了一夜,也不知秦鹏用了什么法子,苗纹果然不敢咬出秦浩,只是伏跪殿上,轻轻抽泣。 沈府之事,早已随着各府夫人回府传遍帝京,皇帝虽在宫中,竟也有所耳闻,闻言点头,准了秦鹏所求,叹道,“苗小姐既不容夫家,便发回娘家,任苗尚书自行发落罢!” 礼部尚书苗成化也早得了消息,此时对秦鹏休妻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只是上前跪倒,磕头道,“如此失节败行之女,臣府中也不敢留,恳请皇上应允,送她到静月庵带发修行,权当臣不曾养过这个女儿!” 苗纹身子一震,霍然抬头向苗成化望去,心中满是不信。万不料,对自己一向疼爱有嘉的父亲竟不许自己再进家门! 苗纹生死,对皇帝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听苗成化言之成理,当即准奏。 苗纹心中大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爬前握了苗成化衣摆,哭道,“爹爹,女儿纵然有错,也是你的女儿啊,你你怎么可以弃女儿不顾” 苗成化眼看她脸上指痕宛然,双目红肿,显然吃了不少苦头,心中虽然疼惜,可是苗家颜面又岂是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能够玷污,咬牙低声喝道,“金殿之上,岂能容你吵闹,还不快快出去!”一拉袍摆,将她手指摆脱,再不向她多瞧。 殿上自有淳于昌的心腹侍卫,见状上前,将仍在大哭大叫的苗纹堵了嘴,拖出殿去。 金殿上恢复平静,皇帝微显疲倦的声音响起,“诸位爱卿可还有旁事启奏?” “皇上!”兵部尚书李季平出列,奉上两封奏折,说道,“东北战报,大军已于三日前夺回步应关,公孙将军上表,为部下请功!东海战报,五日前一战,齐王灭落日国水师七万,落日国上书求和,齐王撕毁降表,已率兵逼近落日国本土三百海里之外!” 两道消息,顿时令朝上一片振奋。皇帝也是精神一振,说道,“拿上来!”身畔小太监忙奔下御阶,将两封奏折取来奉上。 皇帝取过,一边翻看一边点头,说道,“好!好!我儿扬威异域,大展雄威,有子如此,日后看还有哪国胆敢犯我国土?” 左骑都尉秦浩闻言,趁机道,“皇上,如今昔久国七王子和亲人选既已选定,是不是便可择日,送七王子离京?”这几个月来,被那昔久国七王子折腾的头晕脑涨,巴不得早些将人送走,至于秦珊日后如何,已不再在意。 皇帝点头,说道,“那便选个良辰吉日,送端云公主出嫁罢!” 礼部尚书苗成化微一迟疑,出列奏道,“皇上,那七王子怕一时不肯就走!” “为何?”皇帝皱眉。 苗成化一脸为难,说道,“不知为何,那七王子突然说不娶端云公主,却是瞧上了席家的二小姐!” “什么?”秦浩失声低喝,瞬间想起是在朝上,忙向上磕头,说道,“皇上,圣旨已下,岂能轻易更改?”重要的是,秦珊已经被申屠杰占了身子,还被那许多人瞧见,若是申屠杰不娶,毁掉一个秦珊也倒罢了,建安侯府的脸面,又何处搁去? 皇帝也是浓眉紧皱,摇头道,“这位七王子又是唱的哪出?” 苗成化向上磕头,说道,“似是前几日谁家的宴上,七王子瞧见了席家小姐,动了心思!” 皇帝皱眉喝道,“胡闹,他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席小姐!” 苗成化一脸为难,伏身道,“是!” 皇帝想了想,向下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兵部侍郎席子谦最疼的便是这个女儿,哪里舍得将她远嫁,立即出列跪倒,大声道,“皇上,圣旨已下,岂能轻易更改?若由着这小国王子予取予夺,我天朝国威何在?” “不错!那昔久国王子来我朝数月以来,胡作非为,如今更是蔑视我天朝国威,断断不能相容!” “皇上,此等无理要求,断断不能答应!” “臣附议” “臣附议” 难得的,朝堂上第一次众口一词,均是纷纷反对更改和亲人选。秦氏一党,自然是为了秦家的脸面,而与席家交好的众臣,自然是为席子谦说话。至于许一鸣,虽一向中立,却因想着府里那娇婉可人的席秋华,便也相助席子谦。 独礼部尚书苗成化却道,“那昔久国王子却道,还未大婚,只需皇上将秦二小姐封号撤去,换成席二小姐,便不算撤回旨意。” “胡闹!”秦浩勃然色变,冷声道,“这荒蛮小国,当真无礼!” 苗成化低首垂眉,声色不动,声音平平板板,没有一丝起伏,只是说道,“只是那昔久国王子道,若不能迎娶席二小姐为妃,此次和亲便当作罢!” “他敢要胁?”秦浩咬牙,回目怒视苗成化。横看竖看,此人此刻也是借题发挥,为了女儿苗纹之事寻秦家的晦气。 “作罢便作罢!”席子谦却咬牙冷笑,向上禀道,“皇上,如今东北、东海两战大捷,我国正是扬威异域之时,岂能容小国要胁?” “就因两方战事,我国国库已空,若是昔久国此时起兵犯境,我国非但无兵可调,也无军粮可用!”苗成化淡然反驳。 席子谦脸色一变,默然不语。不错,身为兵部侍郎,他又岂会不知?两方大战,已将朝中大军调去七八,经太子逼宫一役,又折去数万,如今所余兵力,只够维持帝京城中平安,若是昔久国起兵,又哪里还有兵可调? 一时间,朝中一片静默。 皇帝揉了揉眉头,问道,“就没有一个两全之法?” “父皇!”立在殿前的五皇子淳于昌慢慢开口,躬身道,“儿臣倒有一法,或算两全!” “讲!” “父皇,那七王子不过是心仪席二小姐,如今父皇可再下一旨,另将席二小姐封为公主,赐他为妃,与端云公主并立,岂不是两全?” “让他同时迎娶两位妃子?”皇帝微怔。 “是!”淳于昌应道,“既然他心仪的是席二小姐,便以席二小姐为长,端云公主为幼,想来七王子不会介意多迎一位王妃!” “嗯!”皇帝点头,说道,“这倒是个法子!”向一旁的拟旨大臣道,“传旨,封席二小姐席秋月为祥云公主,与端云公主一同,赐昔久国七王子申屠杰为妃!” 此话一出,下方的席子谦已惨然色变,秦家众人却是悄悄松了口气。 “是!”拟旨大臣躬身应命,当殿将旨拟好,皇帝盖上大印,命人赴席家和驿馆传旨。 旨意传下,席家顿时一片哀声,只是圣意难违,又能如何? 淳于昌将圣旨抄本送到许乐乐面前,一脸得意,说道,“过了这些时日,那申屠杰对秦珊早已厌倦,那日我不过略施小计,他果然对席小姐动了心思!” 许乐乐垂眸,将那圣旨抄本看了两回,微微点头,说道,“只要席小姐得宠,多一个秦珊,便起不了多大风浪!”心里却暗叹。想不到淳于昌仍不死心,还是将席秋月拽入这泥潭。 淳于昌却冷笑一声,说道,“秦家不能小觑,申屠杰虽迎两妃,却断断不能容秦珊当真嫁去昔久国!” 许乐乐挑了挑眉,问道,“殿下可有了主意?” 淳于昌扬眉,笑道,“易如反掌!” 许乐乐垂目,笑道,“乐乐拭目以待!” 离开一品居,许乐乐等马车一驰出淳于昌的视线,便向白芍吩咐道,“你设法给席小姐传个信儿,让她在进宫之前,无论如何来见我一回!” 席秋月被封祥云公主,赐嫁昔久国王子申屠杰,按规矩,要进宫待嫁。第二日,本是席秋月进宫的日子,席子谦朝上替女儿上表,请求在进宫之前,最后在天柱山普善寺为家人上香祈福。皇帝感念席秋月一片孝心,当即准奏。 一个时辰之后,席秋月一身素衣,乘青幔马车,侍郎府侍卫之外,另有四名大内侍卫相护,一路出城,向城外十里的天柱山而来。 山前下轿,席秋月缓步登山,眼望着满山青翠,一颗心却皆是苍夷。自从行宫里皇帝传下旨意,她只道自己逃过一劫,着实安心了几日。哪里知道,到头来,还是逃脱不掉。 昨日接到白芍传来的消息,虽不知许乐乐为何要见她,此刻却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微的期盼。满心想飞奔上山,早些与许乐乐相见,却因着身后跟着的侍卫,只能藏起满心的焦灼,一步一步,向山顶登去。 天柱山普善寺,相传所供佛祖及为灵验,一向香火鼎盛,如今夏末时分,又有许多游人上山纳凉,越上山顶,越是人群密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7血债血偿 席秋月在庙门前停下,向几名侍卫道,“庙中皆是寻常百姓,你等进去惊扰,反而不是我为家人祈福的本意,你等便在这里等我罢!” 席府几名随从躬身领命,几名大内侍卫却脸现迟疑。 席秋月微微一笑,说道,“封为公主,赐嫁昔久国王子,这是何等荣耀,我席秋月岂会不感激涕零?再者,我席秋月纵有不愿,又岂会不顾着家人?若我就此逃走,或是跃下山去,席家一族七百余口,又焉有活理?” 四名侍卫听她将话说的透彻,不便相强,均是躬身领命。为首之人精细一些,说道,“公主敬香,想来一个时辰足够,一个时辰之后,臣等入寺迎公主启驾!”也就是说,若是她一个时辰还不出来,他们便入寺寻人! 席秋月不欲与他多说,点了点头,说道,“如此最好!”转身带着丫鬟入寺。 大殿之中,此时有四、五拔百姓正在敬香,另有两位姑娘在跪拜求签。丫鬟暖玉想着不久后要随着自家小姐远离家乡,便鼻子发酸,轻声道,“小姐,我们也求一支签可好?” 席秋月点头,说道,“你自个儿去求签罢,我敬了香,在门外等你!” 暖玉点头连应,自去跟着求取签文。席秋月慢慢转身,状似观瞧庙中神像,实则目光掠过庙内人群,寻找许乐乐身影。只是这殿内人群熙攘,又哪里瞧得清楚?席秋月心中焦灼,便转身出殿,刚刚跨过门槛,身后一人撞来,擦过她的肩膀奔了出去。 席秋月被撞的一个趔趄,抬头一望,但见那人身形瘦小,青布短衫,头戴一顶防风头巾,是寻常百姓打扮。心中正自无奈,却见那人回过头来,向她吐舌一笑。 行宫中住了两月有余,时时相遇,席秋月一眼认出,那人竟是许乐乐身边的白芍所扮,不由心中一喜,随后跟去。 绕过两重殿宇,进入一处偏院,已经再无什么善男信女的踪迹。白芍停步,回头向她一礼,笑道,“方才冲撞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席秋月快行几步,将她扶住,说道,“白芍姑娘快快免礼,郡主何在?” 白芍含笑起身,向一侧禅房呶了呶嘴儿。 席秋月回头,但见许乐乐自禅房内缓步而出,含笑唤道,“席二小姐!” 席秋月松一口气,忙上前与她见礼。许乐乐一把将她扶住,笑道,“如今席二小姐贵为公主,原是睿敏造次!” 席秋月咬唇,低声道,“谁又稀罕这劳什子的公主?” 许乐乐微微一笑,携着她手向禅房内行去,说道,“皇上既已下旨,你自然是公主,旁人想都想不来呢!” 席秋月脸色微变,咬牙道,“原来郡主想召,是看秋月的笑话!” 许乐乐见她一张小脸涨的通红,不由一笑,轻声道,“只是要不要嫁给申屠杰,尚可斟酌!” 席秋月一听大喜,失声道,“郡主若能救我,席秋月终生铭记!”说着便行下礼去。 许乐乐一把将她拉住,轻嘘一声,向禅房内一指。 席秋月一怔回头,但见禅房内,陆轻漾与程秋茗正慢慢起身,含笑相迎。 送席秋月离去,许乐乐与陆轻漾、程秋茗二人出了禅房,缓步向后山而来。陆轻漾问道,“乐乐,你唤我们来,难不成只是为了瞧你给席家小姐出主意?” 许乐乐微微一笑,抬手向左侧一指,问道,“你们可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程、陆二人齐齐望去,但见不远一座矮一些的山峰,隐隐露出一角寺院黄墙。陆轻漾心中一动,问道,“静月庵?” 许乐乐微微点头,说道,“请二位姐姐与我同去瞧瞧!” 程秋茗听到“静月庵”三字,不由咬牙,随在许乐乐身后沿山道而下,向那侧山峰行去。 两座山峰之间,隔着一条汹涌的大河,河上无桥,却有一条小船泊在河边。船上,一名男子身着粗布衣衫,脸上盖着斗笠,双腿交叠躺在船中,随着小船的起伏轻轻摇晃,似乎已经睡去。 陆轻漾上前一步,唤道,“船家!” 船上男子一动,一手取下斗笠,撑身坐起,含笑见礼,唤道,“世子妃!”却是扮成梢公的赵承。 陆轻漾一怔,不由失笑出声,心里却暗赞许乐乐心思细腻。 三人登船,赵承将竹篙一点,小船便向河心荡去,在汹涌的河水中,竟然极为平稳。 程秋茗自从听到“静月庵”三字,整个人便陷入沉默。此时坐在二人身侧,一双眸子只注视着下方流水,思绪早已不知飘到何处。陆轻漾心中暗叹,伸手将她手掌握在手中,却并不出声劝慰。 程秋茗手指一动,抬头向她望来,对上她关切的眸子,勉强展颜一笑,只是那笑容中,多少有些难掩的凄凉。 二人神情,许乐乐尽数瞧在眼里,只是轻轻抿唇,却并不多言。 赵承臂力强劲,手中竹篙轻点之下,小船如离弦之箭,片刻间横过河面,于对岸停下。 许乐乐唤程、陆二人上岸,向赵承道,“你就在此等候便是!”赵承点头应诺,等三人行远,才又将竹篙向水中一插,仍躺入船中假寐。 许乐乐三人离开河岸,顺着一条绿荫小路向山上慢行。陆轻漾见这里景色清幽,不由咬牙道,“将她送到此处,倒是便宜了她!” 许乐乐浅浅一笑,并不接口。程秋茗默了一瞬,才轻声道,“她身败名裂,日后也只能如此了!” 陆轻漾向她一望,轻轻摇头,说道,“姐姐莫不是心软?旁人伤姐姐的时候,可曾有一丝不忍?” 程秋茗脸色微白,咬唇不语。 三人正行间,但见前方山路上转出一个人来,纤细高挑的身材,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袍,灰色尼帽下,露出几许乌亮青丝,一张素面不着脂粉,却也眉目灵秀,竟然便是几日前被送至静月庵修行的苗纹。 苗纹一眼瞧见三人,顿时立住脚步,脸色微变,呆了一瞬,突然转身便走。 许乐乐冷笑一声,扬声道,“武义将军夫人,怎么见了故人也不打个招呼?” 苗纹猛的停住,慢慢转身,恨恨的瞧着三人,冷笑道,“你们此来,便是来嘲笑于我?” 许乐乐微微挑眉,淡笑道,“笑你什么?” 苗纹脸色乍青乍白,突然冷笑一声,扬了扬下巴,仍是平日那高傲的模样,冷声道,“不错!我苗纹今日是落到如今的境地,可是我做将军夫人风光的时候,你们也不过只能羡慕!” “风光?”许乐乐不禁好笑,轻轻摇头,慢慢道,“苗大小姐入宫选秀,却与秦鹏暗中私通,若是被收入后宫,又如何隐瞒得过去?不得已,故意戴错凤头金钗,令贤妃娘娘斥出殿来。若非秦鹏肯予迎娶,当真不知道苗小姐脸面何处放去。” 苗纹脸色微变,咬牙道,“你你胡说什么?” 许乐乐淡笑一声,接着道,“你嫁入建安侯府,本也不算低就,偏偏不知自爱,趁秦鹏行宫当值,竟又与大公子秦浩私通,当真不知廉耻!” 苗纹神色大变,尖声道,“你胡说!分明是秦浩趁我醉酒,将我奸污,不是我!不是我!”她在秦府时,为了此事受尽秦鹏折磨,此时听许乐乐一说,情绪顿时失控,连声尖叫。 许乐乐唇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容,轻声道,“当然,我知道!我自然知道!” 苗纹一怔,叫声顿时停住,呆呆的瞧着许乐乐,问道,“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许乐乐微笑,淡淡道,“太子逼宫,秦裕龙、秦浩等人不降,太子便将帝京城中秦家满门困囚建安侯府。那天,你因想要出府,与门外守兵争吵,却仍被驱回,烦闷之下借酒浇愁,醒来之后,便已在秦浩床上!” 苗纹大睁双眸,见鬼一样盯着她,结舌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许乐乐垂眸,浅浅一笑,淡道,“我自然知道,因为朱儿,本就是我的人!” “你说什么?”苗纹失声尖叫,摇头道,“不!不会!朱儿自幼跟着我,怎么会是你的人?” 许乐乐冷冷一笑,说道,“若她不是我的人,又怎么会怂勇你出府,与门前守卫争执?若她不是我的人,又怎么会取酒给你浇愁?若她不是我的人,又是何人给你酒中下了媚药?” 苗纹身中媚药,被送入秦浩房中,上演活色生香的一幕。秦浩本就好色,苗纹又生的不俗,自然是来者不拒。所以,秦浩认定是苗纹勾引,苗纹却认定是秦浩趁她酒醉奸污,又有谁能料到,暗中会有一只手悄悄推动? “是是你”苗纹的身子,仿如秋风中的枯叶,开始瑟瑟颤抖。绵软的双腿连连后退,狂乱的摇着头,连声道,“怎么会?怎么会?我不信!我不信” 许乐乐微微阖眸,再张开,眸子里已是一片讥讽,淡道,“你忘了吗?当初你进宫之前,朱儿曾经求你,救救她的哥哥,你是怎么做的?” “她哥哥?”苗纹满脸皆是迷惑,喃喃道,“她哥哥不过是个****,我堂堂大小姐,为何救他?” 许乐乐浅浅一笑,点头道,“她哥哥为了给爹爹瞧病,不过是借了三千印子钱,你随意赏些什么,便可救他性命,可是你并不曾将这条人命瞧在眼里,任她哥哥被人活活打死,朱儿岂会不恨你入骨?” 苗纹咬牙,恨声道,“便只为此,她便胆敢叛主,投了你?” 许乐乐勾了勾唇,淡道,“是白芍给她银子,葬了她爹爹,是青萍将她哥哥自乱葬岗带回,亲手救治,让他死里逃生!” 苗纹张眸,问道,“她哥哥没死,那又为何恨我?” 许乐乐嗤笑出声,摇头道,“苗纹,你从不将旁人的性命当性命吗?” 苗纹冷笑出声,咬牙道,“不过一个****而已!” 立在许乐乐身后的程秋茗终于忍耐不住,向前迈了两步,大声道,“那我呢?枉我将你当作姐妹,你又如何待我?” 苗纹脸色变了变,目光闪烁不定,却抿唇不语。 “说啊!”程秋茗又向前一步,恨恨的盯着苗纹,大声问道,“太子府有贼来袭,我本离的极远,只为了寻你,便返了回去,你呢?你你却将我推到贼人刀下!” 苗纹脸色乍青乍白,突然尖声大叫,“不错!是我!是我!那又如何?你假腥腥与我做姐妹,明明知道我心中欢喜汤大公子,还与他勾勾搭搭,我恨你!我只恨贼人那一刀,不曾将你砍死!” 程秋茗脸色煞白,眼前,仿佛又回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猛然闭目,压下心头疾窜而上的痛楚,咬牙道,“只因我与汤大公子有所来往,你便将我害到如此地步?” 苗纹白着一张脸,连连冷笑,咬牙道,“若不是你,汤大公子岂会对我冷落至此?” “你错了”程秋茗摇头,轻声道,“我与汤大公子,不过是一场知己,从不曾有儿女私情,你你”说到此处,气哽声阻,再也说不出话来。 “姐姐何必与她废话?”陆轻漾冷哼,手腕一翻,袖中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已落入手中,横臂送到程秋茗面前,一字字道,“血债血偿,这一刀,姐姐总要讨回来!” “你你敢”苗纹瞳孔一缩,疾退两步,却撞上身后大树。 程秋茗垂眸,慢慢将匕首接过,抿了抿唇,一步一步向苗纹行去,手臂抬起,手中匕首直直指着苗纹,淡淡道,“苗纹,你还有何话可说?” 苗纹惊极,连连摇头道,“不不要杀我我我爹爹若是知道,断断断断不会不会放过放过你”威胁的话,在她口中说出来,早已破碎不能成句。 程秋茗凝视着她的双眸,冷笑道,“纵不放过我,又能如何?我程秋茗还有何惧?” 苗纹眼看着她一步步逼近,脸色渐渐灰白如死,身子一软,便即跪倒,连连摇头道,“不不要求你,求你不要杀我不要姐姐,是妹妹错了,你你饶我这一次,求你不要杀我” “别喊我姐姐!”程秋茗厉喝,珠泪却已滚滚而下,哽声道,“你毁我一生,如今一句错了,便将一切掀过,可我可我早已不是原来的程秋茗了”是啊!如今就算将眼前的女子千刀万剐,她也再也不是以前的程大小姐,而是一个可怜可悲的废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8中秋佳节 望着苗纹惊惧的泪眼,程秋茗顿觉心中空空,但觉杀了她又能如何?自己这一生,终究是毁了!缓缓摇头,手一松,匕首直直跌落,“噗”的一声,插入泥土。 程秋茗慢慢后退,退至许乐乐身前,才转身行下礼去,轻声道,“多谢妹妹替姐姐运筹,终究是姐姐无能,我”我竟然下不了手! 话还没有说话,只听陆轻漾突然尖声大叫,“姐姐当心!” 程秋茗一怔,茫然抬头,但见陆轻漾纤细的身子疾扑而来,同时身侧的许乐乐突然一声低叱,一把抓住她手腕用力一甩,身形疾起,裙里腿疾踢而出。 程秋茗被她一甩,立足不稳,直向陆轻漾跌扑而去,二人顿时撞个满怀。 与此同时,但闻身后一声痛呼,苗纹的身子向后飞出,撞上一棵大树滚落地下,抱着一条手臂,在地上翻滚,疼的尖声大叫,再也爬不起身来。 许乐乐身形落地,一手接住半空落下的匕首,向她冷冷一指,咬牙道,“苗纹,程姐姐饶你,你却还要暗算于她,你还是人吗?” 程秋茗闻她一喝,才明白刚才发生什么,望着在地上翻滚的苗纹,眼中不由露出一抹厌恶,皱眉道,“想不到往日我竟瞎了眼,将这等猪狗不如之人当作姐妹!”想着过往许多年小姐妹之言的轻言谑笑,一瞬间心灰意懒,摇头道,“乐乐,这等人纵是活着,也生不如死,放了她罢!”再不向苗纹瞧上一眼,转向沿来路而去。 陆轻漾疾唤,“姐姐!”却见她头也不回的去了。 陆轻漾大为不甘,转身望向许乐乐,咬牙道,“难不成当真就此饶了她?” 许乐乐唇角挑起,露出一抹浅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说道,“姐姐既说放她,便由她去罢!”慢慢行前一步,以匕首指着苗纹,一字一字道,“你记着,别再让我瞧见你!” 匕首的寒芒,直逼苗纹眼底,苗纹轻轻打了一个寒颤,顾不上手腕的剧痛,忙连滚带爬的爬起,也顾不上瞧路,在山野间跌跌撞撞的奔去。 陆轻漾眼看苗纹奔远,连连顿足,咬牙道,“你们一个两个心肠也是忒软,这仇报个半拉子,恐怕这女子不会领你们的情!” 许乐乐冷笑一声,说道,“姐姐不必担心,谅她也翻不出大天来,我们回去罢!”说着垂眸瞧了瞧手中匕首,却不交回陆轻漾,只是携着她的手转身,向程秋茗去的方向追去。 刚才苗纹偷袭程秋茗,被她一脚踢中手腕。在程秋茗和陆轻漾眼中,苗纹不过受了一脚,却只有她知道,自己那一脚,已将苗纹腕骨踢的粉碎,纵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也再不能治好。 也算还程秋茗一条手臂罢! 三人上船,赵承也不再撑船渡河,却是任由小船顺流而下,直绕过天柱山方在岸边停下。由这里登岸,行出不远,便是天柱山山门,睿敏郡主的鸾驾早已在山门前等候。 转眼间,中秋将至,东北、东海两方,战报皆雪片一般飞来。东北一方,定远大将军汤思远为主,镇国大将军公孙明远为辅,退几木国大军于步应关外,千里荒野,人不留行。几木王布哈终于递上降表,伏首称臣。 而东海一方,短短数月,齐王率十万水师,先取虾夷,后平火湖,前几日一举攻下琵琶岛。而今落日国四周小岛,十有八九落入齐王之手,齐王大军直逼本岛,水师于利根登陆,迅速强占入海口,扼住落日国咽喉。 皇帝瞧的龙颜大悦,连连下旨嘉奖。而封封战报报上的姓名,除公孙兄弟、汤氏之外,狄山、景宁、甄十一的名字也频频出现,两方水陆战场,风云际会,一代风云人物,也就此应运而生。 而就在此时,昔久国七王子申屠杰终于上奏大邺朝廷,准备携二妃启程回返昔久国。皇帝闻奏,当即恩准,着令礼部协同秦浩、秦鹏兄弟全权准备两位公主大婚的仪程。 两日之后,礼部上表,将两位公主与七王子申屠杰的大婚定于中秋之后第三日,拟一早两位公主于金殿谢恩,其后在宗庙拜别淳于皇室列祖列宗,随后于昌和门外,皇帝亲自送别,午时一到,两位公主便随同申屠杰离京,回返昔久国。 许乐乐闻讯,不禁浅浅一笑,抬眸望向对面的男子,含笑道,“申屠杰一出帝京,便有昔久国五千兵马相迎,殿下若要除去秦珊,怕是要早些设法!” 淳于昌点头,冷笑道,“你放心,秦珊断断出不了帝京!” 许乐乐眉心一跳,问道,“中秋夜?” 中秋夜,皇宫大宴,朝中大臣、清贵云集,人多便会杂乱,是动手最好的地方! 淳于昌勾唇,却摇头叹道,“乐乐,你若笨一些,或者,本皇子还能少欢喜你一些!” 许乐乐浅笑不语,垂眸饮茶,掩去水眸中的一抹冷凝。 中秋夜吗?那一天,到场的人会很多罢! 今年的中秋,因着两位公主的大婚,御宴较去年越发的盛大。但见整个御园花灯如昼,树梢檐头,皆以金丝缠就的硕大珍珠装裹,灯光一映,华彩夺目。 一排排的长条案几,皆是最新的小叶檀木制成,光滑的纹理,泛着流水的光泽。 案上,摆着各式茶点,茶点制作精美不在话下,难得的是盛装茶点的盘碟,皆是一式青花瓷官窖的新品。 奉旨赴宴的众小姐见如此排场,纵是见惯了世面,也均是忍不住惊呼出声,满眼皆是光华,啧啧赞叹皇家的富贵。 许乐乐瞧在眼里,却不禁暗暗摇头。 两边的战场,已耗去大邺朝大半的国力,此时只为了在昔久国王子面前装点门面,竟然不惜浪费至此,大邺岂能不乱? “姐姐!”正在这时,身后一声轻柔低唤。 许乐乐回头,但见沈子涵一袭紫粉撒亮金刻丝蟹爪菊花宫装,发挽乌云流水髻,发绾白玉嵌红珊瑚双结如意钗,额垂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正向她盈盈施下礼去。 许乐乐挑了挑眉,心里暗赞。当真瞧不出,平日衣着极力清新雅致的沈子涵,如此一打扮,当真是艳光四射,引来众夫人、小姐的纷纷注目。 眼瞧着她一礼到底,方微微含笑,说道,“妹妹不必多礼!” 沈子涵微微抿唇,眼底的不悦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羞怯的笑意,轻声道,“姐姐进宫,妹妹理该早来陪伴,只是殿下宫里尚有些杂务,方才耽搁,姐姐莫怪!”姿态虽然谦卑,却已是一派当家主母的模样。 许乐乐浅浅笑开,只道,“辛苦妹妹!”转头向场中望去一圈,但见淳于昌正立在一处亭中与申屠杰说笑。 沈子涵见她注目淳于昌,微咬了咬唇,脸上却瞬间漾上一抹轻柔的笑意,俯身握了许乐乐的手,娇声道,“姐姐,妹妹但盼着姐姐早些大婚,也好和妹妹一同服侍殿下。殿下昨日还说,今生能得姐姐为妃,是几世修来的福份呢!” “是吗?”许乐乐微笑,将目光收回,说道,“殿下对妹妹恩宠有嘉,那我这做姐姐的便放心了!” 沈子涵垂首,粉白的娇颜迅速染上两抹潮红,秋波横流,一派春色,轻声道,“姐姐又取笑妹妹!” “这是实话!”许乐乐笑起,再转头,但见淳于昌向这边遥遥招手,便道,“殿下在唤妹妹,妹妹快些去罢!” 沈子涵红晕满脸,轻声怨道,“咱们这位爷,如今竟一时半会儿也离不了人!” 声音虽轻,近处的几位夫人小姐却尽数落在耳中,不自觉的交换一个眼色,又尽数转向许乐乐。却见许乐乐神色平和,只是淡淡道,“那是妹妹服侍的好!” 沈子涵听不出她的情绪,又急于去见淳于昌,便施礼向她告辞,也不理旁人,腰肢款摆,婷婷向淳于昌行去。 身侧小萧氏咬牙道,“几个月前还成日往我们家跑,如今跟了五殿下,便如此轻狂,得亏七弟不曾要她!”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七哥区区一个将军,自然比不上堂堂皇子来的尊贵!” 小萧氏皱眉,侧头向她瞪了一眼,说道,“什么皇子?那是你自个儿的夫君,竟然任由旁人占去!” 许乐乐“嗤”的一笑,说道,“殿下要纳妾,难不成我还阻着不成?” 小萧氏无语,终究气恨难平,咬牙道,“回头你莫要上我屋里哭去!” 许乐乐笑道,“好,我去大嫂那里!” 大萧氏倒被她逗的笑了出来,手指在她额上一戳,说道,“你呀,当真不知道这小脑袋里成日想着什么!” 正说话间,但见沈子涵红着一张脸,又返了回来,向许乐乐施下礼去,说道,“五殿下请姐姐过去!” 此话一出,顿时便有夫人笑了出来。沈子涵的脸越发涨的通红,恨不能寻条地缝钻了进去。 刚才淳于昌遥遥相召,唤的本就是许乐乐,她岂会瞧不出来?只是她私心以为如今二人正是情浓之时,便想压许乐乐几分,日后也好在王府争一席之地,闻许乐乐说是唤她,便也顺水推舟说那么些话。她满以为淳于昌断断不会给她难堪,却哪里知道竟被淳于昌斥回,来换许乐乐。 许乐乐微微一笑,只道,“有劳妹妹!”慢慢起身,却不向淳于昌所在的亭子去,而是绕过排排案几,向场外而来。 淳于昌遥遥瞧见,回头向申屠杰辞了一礼,便大步向这方行来,走到近前,笑道,“方才唤你,你怎么打发她过来?” 许乐乐挑了挑眉,嗤笑道,“殿下与那七王子在一处,唤乐乐去,可是想挑什么事端?” 淳于昌一听,扬声笑起,引的众人纷纷回顾。 许乐乐挑眉,向他狠狠一瞪,淳于昌才慢慢才了笑声,笑道,“想不到睿敏郡主也有怕的人!” 许乐乐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说道,“殿下此时仍与那七王子一处,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淳于昌挑眉。 许乐乐垂目,淡道,“秦珊原本心仪殿下,所知者也不止乐乐一人,如今殿下与七王子相离甚近,一会儿若是端云公主有个好歹,岂不是有人疑及殿下?” 淳于昌微微挑眉,却瞬间笑起,摇头道,“乐乐,你只当我是那蛮人,只会使些笨法子吗?”见她手中握着半盏果酒,取过一饮而尽,凑首在她耳畔,轻声道,“今日你别管,只管看戏便是!” “好!”许乐乐低应,唇角的笑意,变的越发深了一些。 随着鼓乐的响起,正在相互交谈的众人齐齐住口,望向大红地衣的尽头。鼓声三响之后,皇帝携贤、良、淑、德四妃同来,在他们身后,是这后宫中有些头脸的十几位妃嫔,其中便有秦、柳两位贵人。 众人的目光,随着这些光华亮丽的身影移动,却不免均是暗暗揣测。 麻皇后赐死,如今中宫空悬,陈贤妃虽主理后宫,终究并未立后。如今贤、良、淑、德四妃颜色渐衰,如今后宫最得宠的,莫过于秦贵人秦翊,柳贵人柳凡。 只是,在行宫避暑之前,众人均知秦贵人宠冠六宫。随着太子一案的结束,秦鹏随之而起,建安侯府的声势,更是一日间暴涨,隐隐有与靖安侯府分庭抗礼之势。如此看来,宫中的秦贵人更应该水涨船高,倍受宠爱才是。 可是,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贵人柳凡,在秦贵人侍寝之前便已得宠,后来风头虽然被秦翊盖去,却竟然屹立不倒,敬事房的记录上,十次里总有一次会有她的名字。望着那条浅淡的身影,众夫人的目光,便不由向皇帝左首的陈贤妃望去。 当年将军府出身的陈贤妃,于皇帝的宠幸上,始终压不过江夏王府出身的凤良妃,可是这十几年来,始终屹立不倒,一步一步爬上如今后宫第一妃的宝座,居于良妃之上。而如今的柳凡,竟然便如陈贤妃当年的缩影,默默的,静静的,却踏实平稳的站住了后宫中的一席之地,不能不令人注目。 许乐乐立在案后,眼望着柳凡缓步而来,二人四目相投,均只是一触,便将目光移开。 皇帝御案后坐定,四妃当先跪倒,身后众妃、群臣、内眷顿时呼啦啦跪倒一片,山呼万岁。皇帝含笑唤起,缓缓道,“今日中秋佳节,便不必拘礼了!”吩咐众妃入坐,见申屠杰坐在端王淳于顺下首,便含笑道,“再过三日王子便要还朝,今日还请放怀痛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9当真是奇了 “一定!一定!”申屠杰点头,目光向众妃脸上一扫,问道,“皇上,为何不见两位公主!” 皇帝含笑道,“两位公主出嫁在即,按我大邺朝的规矩,待嫁新人,不便赴宴!” “嗳”申屠杰摆手,说道,“正因二位公主出嫁在即,如今宫中大宴,才好和亲友一聚,还请皇上体恤!” 皇帝倒不以为意,点头道,“难为七王子想的周到!”向身畔太监道,“唤人去请两位公主赴宴!” “是!”太监尖利的嗓子低应,躬身退了下去。那一方,管弦声起,彩衣嫔纷的歌姬舞娘已翩然入场。 许乐乐勾了勾唇,抬头向前方的淳于昌望去。淳于昌正举杯饮酒,眸光也是向她扫来,二人目光一触,五皇子浅浅一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许乐乐也随即一笑,便将目光移向柳凡。恰柳凡也正向她望来,目光一触,微不可见的将头一点。 许乐乐垂眸,唇角笑意更浓。依申屠杰的性子,会唤二人一同赴宴,大家均已料到!接下来,就看是谁安排的周详! 第一场歌舞之后,端云、祥云两位公主终于妆点完毕,婷婷走上殿来,当先向皇帝拜倒。皇帝含笑命起,说道,“再过三日,你二人便要远嫁昔久国,七王子体恤你二人背井离乡,特请旨邀你二人入席!” 二女俯首谢过,又转身谢过申屠杰。申屠杰大喜,目光在秦珊脸上一扫,便落在席秋月脸上,眯了眼,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打量,说道,“二位公主便与小王同坐罢!” 此言一出,大邺众臣愕然。古来男女七岁不同席,想不到这昔久国王子如此无耻! 秦珊脸上现出犹豫,席秋月却又施下礼去,清润的声音不疾不缓,轻声道,“祥云与王子尚未大婚,同案而食有失仪礼,此处仍是大邺,还请王子体谅!”说完缓缓站起,倒退两步,转身便坐入早已设好的空案之后。 秦珊一呆,速速向申屠杰望去一眼,但见他神色如常,微一咬唇,也施了一礼,默默回身坐在席秋月下首。 申屠杰碰了颗软钉子,不由一怔,瞬间又笑了起来,说道,“祥云公主言之有理,是小王造次!”竟然不恼。 秦珊眉心一跳,抬头向他望来,但见他一手举杯,浅浅啜饮,一双眸子死死的锁在席秋月身上。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秦珊心中怒火中烧,一手握着酒杯,只想就此砸了过去。就是这个男人,在行宫那日之后,几乎夜夜拉着她行欢,如今,有了席秋月,竟再不瞧自己一眼。若是如此,纵嫁去了昔久国,又能有什么地位? 心中愤恨,一个念头迅速在脑中窜出,抬头望向御阶一侧坐着的秦翊。秦翊对上她的眸光,不由轻轻摇头。秦珊怒极,却又无从发作,只得咬了咬牙,强压心头怒火。 见人已到齐,皇帝一手举了杯,说道,“今日中秋佳节,人月两圆,也盼我大邺、昔久两国,永成兄弟之邦!”说着向申屠杰一照,举杯一饮而尽。 阶下众臣也齐齐举杯,大声道,“盼我大邺、昔久两国,永成兄弟之邦!”随着皇帝,也是一口饮尽。 申屠杰大笑道,“错了!错了!皇上,如今我申屠杰得两位公主为妃,我们两国结的可是秦晋之好!” 皇帝金口说出的话,这还是第一个敢说“错了”的,大邺群臣皆愕,皇帝一怔之后,却不以为意,笑道,“不错,是秦晋之好!还请七王子满饮此杯!” 申屠杰大笑,举杯一饮而尽,又转头向席秋月望去,笑道,“当初祥云公主一曲墨画舞,小王当真的惊为天人!今日佳节,陪小王共饮一杯如何?” 席秋月淡淡一笑,说道,“七王子过奖!”举起杯来,遥遥向他一敬,也是一饮而尽。 申屠杰大声赞好,仰首又再饮尽一杯。 惊为天人?当初却并没有点中席秋月!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举杯浅啜,眸光向淳于昌瞥去。 淳于昌正于此时起身,向申屠杰道,“七王子同迎两位王妃回朝,当真是可喜可贺,本皇子敬王子一杯!” 申屠杰举杯,却扬声一笑,说道,“小王两位王妃加起来也不及殿下一位,若是殿下肯割爱,小王用这两位王妃换殿下一位如何?”说着目光便向许乐乐直望了过去。 淳于昌微一挑眉,含笑道,“王子说笑!” 申屠杰却一脸认真,说道,“这等事,小王岂会说笑?五殿下不防三思!” 这番话,不但未将许乐乐放在眼里,便连秦珊、席秋月一同羞辱。大邺群臣听的均不禁暗暗皱眉,却不知如何让他闭嘴,所有的目光,便不知不觉向许乐乐望去。 在众臣眼里,这位睿敏郡主解百姓之危,救边关之急,无一不显得聪明机变,智计百出。如今这申屠杰当面羞辱,岂会不反唇相讥? 哪知睿敏郡主却似不曾听到一般,只是轻轻放下手中杯,慢条斯理的取一枚果子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倒是将申屠杰僵在那里。 一时间,场中轻漫的歌舞,在这非同寻常的静寂中,显的十分的诡异。 皇帝脸色微沉,精亮双眸向淳于昌望去。未来的五皇子妃受辱,纵许乐乐自个儿不做反击,他这个身为丈夫的,又岂能不将颜面挽回? 淳于昌微一沉吟,正要开口,却闻一个清润的声音淡淡道,“睿敏郡主不但颜色无双,更有惊世才华,乃是大邺朝第一奇女子。七王子心生敬仰,原是人之常情,交换之说,不过是七王子的谦词,请五殿下与睿敏郡主不必当真!” 清清淡淡的语气,在这气氛中响起,倒也令人胸怀顿时一畅。众人顺着声音望去,但见诸妃之下,案几之后,新封的祥云公主唇角含笑,侃侃而言,神色间一片坦然。只一句话,便将那羞辱之言说成是申屠杰对许乐乐的赞誉。 昔久国王子只是赞誉睿敏郡主,只是人蠢不会说话,大家不必在意! 众臣一愣之间,便有反应快些的笑起,说道,“七王子赞誉睿敏郡主,原是我朝之幸!” “是啊,七王子所言虽过,也是一番好意!” 一时间,场中气氛和缓,恢复原来的热闹。申屠杰一怔,目光在席秋月脸上凝注片刻,眸中掠过一抹异色,突然大声笑起,说道,“睿敏郡主固然是奇女子,小王的祥云公主也是善解人意,不错!不错!”说着呼人斟酒,连尽三杯,望向席秋华的目光,越发灼热。 席秋月却只是微微一笑,欠身道,“王子过奖!” 小小一个女子,言谈间气度雍荣,举止有度,一时间,下方众臣一片赞誉之声。兵部侍郎望着上方坐着的女儿,一时欣慰,一时惆怅,时喜时忧,心里滋味杂陈。身旁的秦珊却是暗暗咬牙,愤恨不已。 皇帝也似颇为满意,向席秋月点了点头,生怕申屠杰狗嘴里再吐出旁的什么,也不再招惹,只是随着歌舞,说些闲话。 只是短短的交锋,众人目光的焦点尽数移到席秋月身上。秦珊先她被封公主,如今却屈居在她之下,心中本就憋气,此时一见众臣望来的目光,更是嫉恨难平,低声道,“妹妹如此能言善道,往日却不曾见识!” 席秋月淡道,“往日秋月不过是闺阁女儿,原该收敛一些,如今既蒙皇恩远嫁,岂能在异国人面前失我天朝体统?” 秦珊听她说什么“闺阁女儿,原该收敛”的话,只觉得刺耳,不由问道,“妹妹此话何意?” 席秋月淡淡一笑,说道,“姐姐素来见多识广,岂会不知何意?怎么又来问妹妹?” 这“见多识广”四字说的越发露骨,直指她身为“闺阁女儿”不知收敛,抛头露脸,到处惹事生非。秦珊听的大怒,咬牙道,“我先你被赐和亲,又谁知你用了何等手段,骗七王子越到了我前头,却又如此轻狂!” 席秋月倒也不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语气仿佛是在与她谈论风月,浅笑道,“七王子要说什么做什么,又是你我能够摆布?要论及轻狂姐姐家学渊源,秋月自问,无法追及姐姐项背,姐姐不必自谦!” “你”秦珊大怒,欲要发作,一抬头,但见不但申屠杰,便连淳于昌的目光也向这里望来,顿时气息一窒,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恨恨咬牙,将头侧了过去。 许乐乐离二人不远,二人的说话隐隐传入耳中,不禁挑唇微笑。 这位席二小姐,平日瞧着温和淡雅,当真要将人激怒,说出话来,竟然是字字凌利,丝毫不留情面。 场中歌舞丝竹声不断,随后各式菜肴流水阶送了上来,众臣、内眷均是一色的八品菜肴,申屠杰和众王、皇子案上,却是十六式菜式,而御案上菜肴辅开,却是七七四十九道大菜,菜色诱人,烹制精美。 端王淳于顺一人独坐一案,正与申屠杰相临,屡屡举杯劝酒。昔久国地处西南,潮湿之地,一向好酒,当即来者不拒,席间大声呼喝,欢声畅饮,引得众臣暗暗蹙眉。 最后一盏汤品送上,皇帝浅尝一口,向上菜宫女笑问道,“今儿这汤何名儿?” 宫女福身为礼,恭敬回道,“回皇上,此汤名为‘天下太平’!” 众人一听,尽皆微笑。大邺朝从去年江州大旱开始,便事端不断,到了今年,更是大战连连,几起几伏。先不说这汤味道如何,便只御膳房这番心思,便已值得称赞。 果然,皇帝一听之下,龙颜大悦,说道,“天下太平,自然要与天下人共赏,将此汤赐给众臣同品!” 一侧小太监应命,当即传下旨去,御膳房虽按品阶备膳,却也防着皇帝此举,各式菜肴、汤品自然是备的有多,当即一阵忙碌,为众臣上汤。而那方皇帝已命人将自己案上的汤先分给众妃和申屠杰。 坐在右首的良妃笑道,“皇上要天下太平,今日两位公主是天下太平的大功臣,怎么皇上竟不先赏?” 皇帝一听,点头道,“多亏爱妃提醒!”指着近前几道自己吃着可口的菜肴,向传膳太监道,“将这几道菜送到二位公主案上,还有这‘天下太平’也给二位公主奉上一盏!” 席秋月、秦珊一听,忙起身谢恩。皇帝摆手命起,笑道,“良妃所言不错,你二人为了大邺和昔久两国太平,骨肉分离,远嫁异国,本就是天下太平的大功臣,该当朕谢你们才是!” 二人闻言,又再向良妃谢过,这才回到坐上。 这时,良妃指着自己面前另几道菜道,“将本宫这几道菜一并赐给二位公主!” 刚坐下的席秋月、秦珊又忙起身谢恩。皇帝目中露出赞赏,向着良妃轻轻点头。伴驾众妃能在这皇宫中占一席之地,自然都是极有眼力的,一时纷纷效仿,将自己案上的菜肴,捡二人案上没有的,纷纷赏了过去,片刻间便堆的如小山一般。 席秋月、秦珊二人忙不迭的道谢。直到众妃尽数赏过,二人才再次谢恩,转身回自己案后落座。席秋月刚刚坐下,突闻“啊”的一声低呼,跟着一碗热汤劈头盖脸的淋了下来,顿时乱的仪表,花了妆容,正是那碗“天下太平”尽数泼到她的头上。 身畔奉汤的小宫女吓的脸色苍白,“噗嗵”跪下,连连磕头,竟说不出话来。 柳凡妃位不高,坐的离二人极近,奇道,“端云公主,你为何要撞她?”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尽数移到秦珊身上。但见她立在案侧,半俯着身子,似乎要坐,却又似刚刚站起,而那奉汤的小宫女所跪之处,便在她和席秋月之间。 秦珊脸色大变,尖声道,“没有!我没有撞她!” 皇帝脸色顿时一沉,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柳贵人,你可瞧的清楚,莫要冤枉好人!” 柳凡微微一愕,起身跪下,说道,“从臣妾这方瞧,似是见端云公主手肘撞了这个奴婢,也或是臣妾看错,臣妾妄语,请皇上责罚!” 皇帝脸色稍霁,说道,“一时看错也是有的,日后不得妄语,起来罢!” 柳凡俯首应是,一手扶着贴身宫女的手,慢慢站起身来。坐在她身侧的秦翊冷笑一声,说道,“柳姐姐素来不是一个多话的,今儿怎么会妄语,当真是奇了!” 柳凡微微一笑,说道,“秦妹妹说的是,今儿原是柳凡不对,日后定会多加小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0尽快捉拿 秦翊冷哼一声,侧过头去,狠狠向秦珊一瞪。其实从她的角度,也似乎看到是秦珊推了小宫女一把,只是御驾在前,怎么也要护着自己家人。 席秋月匆匆整理一下仪容,起身向上行礼,说道,“不过是意外罢了,请皇上容祥云去更换衣裳!” 秦珊见她形容狼狈,不由眼中闪过一抹得色,也忙跟着起身跪倒,说道,“方才是端云照护不周,恳请皇上恩准,由端云陪妹妹同去!” 皇帝见她二人和睦,脸色更缓和了一些,点头道,“嗯,你们快去快回!” “是!谢皇上!”二人齐应,磕一个头站起,席秋月侧头向秦珊一笑,说道,“有劳姐姐!” 秦珊见她落此境地,此时还露出一个如此得体的笑容,不由暗暗咬牙,却假意道,“你我日后要姐妹扶持,何必说这等话,如此见外!”说着,举了自己手帕,假意替她去抚颊边的汤汁。 席秋月展颜一笑,轻声道,“姐姐说的是”话刚出口,突然“啊”的一声大叫,一下子蹲下身去。 众人吓了一跳,齐齐向二人望来,皇帝皱眉道,“祥云公主,出了何事?”语气已颇为不悦。刚才这祥云公主举止大方,言谈有度,怎么这会儿在御前这样大呼小叫的。 秦珊也是吓了一跳,俯身问道,“妹妹,怎么了?”一手挽着她胳膊便想拉起,咬了牙悄声道,“你御前失仪,莫要连累我!” 席秋月一手掩着面颊,一手抓着秦珊的手,颤颤站起,转身向皇帝跪下,轻声道,“方才方才是是祥云失仪” 话还没有说完,但闻左侧两名妃子齐齐惊呼出声,说道,“脸!祥云公主的脸!” 席秋月一怔,喃喃道,“我的脸?”抬手在右颊一抚,手上莹白如玉,并没有什么异状,一张脸却一阵刺痛。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脸上,但见她半张右脸已迅速红肿,隐隐还泛着一些青气。陈贤妃轻吸一口凉气,失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也是又惊又怒,喝道,“祥云,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席秋月一脸茫然,摇头道,“臣儿方才还好好的,只是只是洒了些汤” “住口!”凤良妃低喝,说道,“那天下太平是皇上所赐,难不成你要说那汤中有毒?” 席秋月更是慌乱,连连摇头,说道,“臣儿当真不知,从不曾有过此事!若说不是那汤中有什么古怪,那便是便是”说到这里,嘴巴张开,一脸吃惊的停住,转头去望呆立在身侧的秦珊。 秦珊见这变故,早惊的呆了,见她望来,才悚然回神,尖声道,“你瞧我做什么?难不成是我害你?” 席秋月垂目,轻声道,“姐姐固然不会害妹妹,只是只是方才,姐姐用帕子替妹妹擦脸”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 秦珊替席秋月擦脸,近处的几十双眼睛尽数瞧到,闻言不禁纷纷点头。也就是秦珊的帕子刚擦上席秋月的脸,席秋华便大叫一声蹲了下去。席秋月进宫以来,一向温婉柔和,便连说话也不曾大声,如果不是受了重大隐痛,怎么会御前失仪? 皇帝惊怒交集,向秦珊一指,喝道,“给朕拿下!” “是!”暗处闪出两名太监,大步而上,一左一右将秦珊双肩压住。 秦珊大惊失色,“噗嗵”跪倒,连声道,“皇上,不是臣儿!臣儿没有!” 陈贤妃皱了皱眉,说道,“是不是你,查过才知,这是御前,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现在她主理后宫,说话自有威仪,秦珊一听,顿时噤声。 凤良妃转向皇帝道,“皇上,想来若有古怪,也在那帕子上!” 皇帝点头,向下吩咐道,“将她手中帕子呈上!” 太监领命,衬着衣角自秦珊手中抽出帕子,放入托盘送上。皇帝伸手欲取,良妃忙将他手掌握住,说道,“皇上,当心有毒!” 皇帝点了点头,问道,“太医院医正何在?” “臣在!”陆太医闻唤出列,躬身上前跪倒。 皇帝道,“你瞧瞧这帕子,可有什么古怪?” “是!”陆太医磕头,双手接过太监递来的托盘,先左右瞧了片刻,又凑近帕子嗅了嗅,略一沉吟,说道,“皇上,微臣要请些水来一验!” 皇帝点头,向身侧太监示意。太监立时取一碗水送到陆太医身前。陆太医以指点了些水,慢慢滴到帕子上,又左右观瞧了一回,凑近闻了闻,脸色微变,将托盘放下,磕头道,“皇上,这帕子上附有七伤粉!” “什么?不可能!”秦珊失声尖叫。 皇帝一挑眉,问道,“什么叫七伤粉?” 陆太医磕头道,“这七伤粉,由七种药粉制成,寻常肌肤沾到并不能如何,但若遇水,便成腐蚀性毒药,触上肌肤,肌肤尽毁?” “肌肤尽毁?”席秋月脸色顿时煞白,身子一歪跌坐于地,一手掩着右脸,望向秦珊,珠泪滚滚而下,颤声道,“妹妹对姐姐一向恭敬,姐姐为何害我?” 秦珊连连摇头,大声道,“不!不是我!不是我!一定是哪里错了!一定是!”目光与席秋月相触,突然大声道,“你!是你冤枉我!你要将我除去,一人得宠,一定是!” 席秋月双眸大张,满脸皆是惊怔,声音也不自觉高了一些,哭道,“你我都未大婚,又何必此时争宠?再说,我纵要争宠,一张脸毁去,又如何去争?” 是啊,身为一个女子,还未大婚一张脸便毁去,又用什么争宠? 申屠杰先是一脸诧异,闻言不禁大怒,指着秦珊骂道,“你这毒妇,不过是小王多瞧她几眼,你便如此不容!” 这些日子以来,申屠杰在秦珊身上玩的腻了,自从对席秋月动了念头,便时常假想她的销魂滋味,奈何几次纠缠,或被她严词相拒,或被她借故逃脱,没有一次得手。男人的劣根性,越是得不到手,心里越发惦着,越是惦着,越是心痒难挠。眼看着再过三日,席秋月便要随他离京,到时一路上要怎么折腾,尽皆由他。哪知道这还没得手,便被毁去容貌,如何能够不怒? 秦珊张口结舌,摇头道,“不!不!我没有!” “你没有?”申屠杰冷笑,说道,“前日在翠波亭上,你还抱怨小王成日惦着祥云,得不到她便在你身上发泄,难不成还是假的?” 这些话一出,大邺朝众人皆是一噤,望向秦珊的目光便多了些轻蔑、多了些鄙夷。 秦珊大张着嘴,脸色乍青乍白,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低头垂眸,却忍不住莞尔。真想不到,这一出争宠的大戏,竟然扯出这么一段风流韵事。只是不知道,皇帝听到二人在自己的宫禁中做出这种事来,又做何感想? 皇帝早已面沉似水,冷冷道,“端云公主嫉妒成性,命关入宗人府,严加审问!” “皇上,冤枉!”秦珊尖叫,用力挣脱两名太监的钳制,向上爬了几步,连连磕头,哭道,“皇上明鉴,臣女不知那帕子上为何有毒,臣女虽恼七王子对她用心,却也并不曾害她,求皇上明查!” 秦翊也是脸色大变,匆匆起身跪倒,说道,“皇上,端云公主断断不会是下毒害人之人,求皇上明查!” 皇帝冷笑,说道,“秦贵人,这众目睽睽之下,人证物证俱在,不是她,还能是谁?” 秦翊摇头,颤声道,“皇上,这七伤粉臣妾从不曾听闻,必是深通药理之人所配,家姐不过一介闺阁弱女,如何能有这种东西?必是旁人栽赃嫁祸!” “旁人与二位公主无怨无仇,为何要毁去祥云公主容貌,来嫁祸端云公主?”一侧的柳凡淡淡开口。 “你”秦翊咬牙,望向她的目光突然露出一抹恍然,又速速转头向许乐乐望去一眼,却咬了咬牙,闭口不言。 柳凡见她不语,眼中微显一丝失望,却在一垂眸间迅速掩去。看秦翊的神色,刚才分明是瞧出自己和许乐乐合谋算计,却在这关头选择保全自身。 乱纷纷争论之中,眼见席秋月一张脸已由红肿变成青色,连一只杏眸也挤的只剩一线。众臣中兵部侍郎席子谦心疼女儿,忍不住出席跪倒,磕头道,“皇上,求皇上请陆医正先给祥云公主瞧伤,莫要莫要伤及性命!”既然说肌肤尽毁,那容貌想来是保不住了,只能先留住性命! 皇帝一听,也立时道,“陆太医,你速速给祥云公主诊治,务必保住容貌!” 陆太医闻命,当即磕头道,“好在只是轻轻一擦,祥云公主中毒不深,臣当尽力!”说着起身,请小太监速去太医院去取自己的药箱和药物,自个儿随着席秋月离宴,向她暂住的储秀宫而去。 席秋月退去,秦珊仍伏跪于地,大呼冤枉。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何自己的帕子上会有七伤粉。 皇帝见这毒下的奇异,虽然也觉蹊跷,但经申屠杰一语,暗怒眼前这女子品行不端,有辱大邺颜面,早已立意严惩,冷冷向秦翊一望,问道,“秦贵人,你还要替你姐姐求情?” 秦翊脸色微变,咬了咬唇,磕头道,“臣妾不敢!”说完,便慢慢站起身来。 秦珊大惊,失声道,“不!不!秦翊,你怎么能不管我?我我是你姐姐啊!”皇室中人,一旦入了宗人府,岂能还有活着出来的道理? “大胆!岂敢直呼贵人名讳!”身侧太监低斥。 秦珊一惊闭嘴,眼巴巴瞧着秦翊坐回座位,低首垂眉,再不向她瞧来,不由满脸绝望,咬牙道,“你你们将我引到如此地步,如今出了事便不再管我,我我要说出来我也不管你们” 陈贤妃皱眉,说道,“胡言乱语什么?还不快快押下去!” 小太监得命,拖上秦珊便走。秦珊拼命挣扎,大叫,“放开我,我告诉你们”想要再说什么,却被人堵了嘴,只留下一阵呜声,渐渐远去。 一时间,场中陷入一片沉寂。秦翊默了一瞬,起身又再跪倒,向上磕头,说道,“皇上,家姐犯此恶行,均是臣妾管教不严之过。只是如今她已做下这等事来,断断不能再服侍七王子,求皇上贬去她公主的身份,另选佳人赐配七王子!” 申屠杰对秦珊本无情意,又早已尝过了新鲜,自然没有异议,连连点头,说道,“这等毒妇,小王也不敢迎回国去!”心里暗暗盘算,要再选一个美貌佳人为妃。最好是睿敏郡主,可是瞧那五殿下的样子,又断不会相让,那满朝的清贵之中,又有哪家的小姐更好?不由得便将目光扫向阶尾各府内眷席上。 座上的皇帝又哪里知道他这等龌龊心思,点了点头,说道,“此等女子,如何堪配昔久国王子,只是祥云公主中毒,一时间怕是王子也不能离京了!”当即传命礼部,将婚期推迟,竟绝口不提另挑人选的事。 申屠杰大急,正要再向上呈请,但闻皇帝道,“佳节之下,君臣同乐,莫要为这等事搅了兴致,继续罢!” 一句话传出,乐声再起,歌舞再继,又是一片欢腾景象,又还有谁去管方才还众人瞩目的两位公主,一个伤,一个禁? 唯许乐乐抬头,向秦翊扫去一眼。但见她果然将身畔心腹宫女唤过,悄声低语。宫女点头,慢慢退后,静静消失在夜色之中。 那里淳于昌向那空了的案子一望,眉目微动,又再转头向许乐乐望来。料不到,她竟抢在他前边动手,那么,是她信不过自己,还是另有安排? 略略一思,转头唤过身侧宫女,刚刚吩咐一句,但闻御园深处突然一阵纷乱,有人大声喝道,“有刺客,保护皇上!”一时间,脚步声杂踏,一队禁军向这里冲来,层层挡在阶下。 皇帝一惊,问道,“什么刺客?”宫里夜宴虽然人多,但也是守卫森严,刺客岂会挑这个时候行刺? 随着喝问,一名禁军疾步奔来,在阶下单膝跪倒,回道,“皇上,方才堆秀山发现一条黑影,闻到喝令非但不停,还冲下山来,向御湖而来。” “一个人吗?”皇帝皱眉,问道,“可瞧清样貌?” “回皇上,因堆秀山上灯烛较少,不曾瞧清,也未见旁的同党!”禁军回。 “嗯!尽快捉拿!”皇帝点头,命他退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1不是你? 这一来,众人终于再也无心饮宴,但宫里发现刺客,更不敢随意走动,均是坐在原处,静静等着禁军回报。 许乐乐默默静坐,嘴角却微微挑起。刚才,当禁军说到“堆秀山”时,她分明看到淳于昌眼底的一抹无奈。 隔了不久,耳听着御景亭传来一片呼喝之声,很快便静了下去。又隔片刻,有禁军来报,说是已将刺客擒获。 皇帝脸色一沉,冷声道,“带上来!” “是!”禁军应命,退下片刻,连推带搡带上一个捆的像棕子一般的人来。但见他身形高大,浓眉阔目,生的倒也不俗。 那人在阶下跪倒,连连磕头,说道,“微臣不是什么刺客,求皇上饶命!” 皇帝听他自称“微臣”不禁微诧,冷声道,“你是何人?” 那人低声道,“小人是枢密院内正司!” “内正司?”皇帝扬眉,冷笑道,“那你进宫来做什么?” 内正司不过是一个七品小官儿,这样的皇宫御宴,自然无权参加。此时已近子时,断不会为了什么政务。混进宫来,自然是非奸即盗。 那人神情慌乱,连声道,“回回皇上,微臣微臣是是白日进的宫,因因事务多了些,未赶得及出宫,便便留在了宫里!” “没赶得及出宫,前殿自有宿处,怎么跑来御花园?你当朕是好哄的?”皇帝冷笑。 那人脸色微变,磕头道,“是是微臣一时无事乱闯,惊了圣驾,微臣知罪!” “乱闯?那禁军喝问,你为何要逃?”皇帝再问。 “我我”那人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皇帝摆手,问道,“刑部何在?” 刑部尚书孟义明忙出席跪下,应道,“臣在!”身后跟着刑部侍郎樊士浩。 皇帝道,“将此人带下,严刑审问!” “是!”孟义明磕头站起。 正要命人将那人带下,却闻阶下一声传报,一名太监疾步而上,大声道,“启禀皇上,端云公主自尽身亡!” “什么?”皇帝一怔,皱眉道,“死了?” “是!”太监点头,说道,“一头撞上石桌,脑浆崩裂,当场身亡!” 秦翊一听,一只手猛的捂住嘴巴,双眸大张,滚滚的落下泪来。 许乐乐眉心一动,瞧着她那样子,却暗暗冷笑。 一句话,群臣顿时一片纷议。因嫉生恨,毒毁祥云公主,虽然有罪,却也罪不至死啊,怎么就自尽身亡了? 而那跪在阶下的内正司却是身子一震,猛的抬头,结结巴巴道,“秦二小姐死了”双眸大睁,满脸的震惊。 孟义明挑眉,向皇帝望去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又转向内正司,问道,“你与端云公主相识?” 内正司脸色变幻不定,隔了片刻,才咬牙道,“端云公主何等尊贵,卑职如何相识?” 孟义明冷笑,说道,“你既不识,听到她死又如何如此大的反应?” 内正司强道,“端云公主赐嫁昔久国王子,天下谁人不知,如今突然死了,岂有不吃惊的道理?” 孟义明冷哼一声,说道,“方才本官分明听到你唤‘秦二小姐’,若不是旧识,为何唤她旧日的身份?如今却又抵赖不认,这等奸滑小人,看来不用大刑,谅你不招!”说着话,又向皇帝望去一眼,见皇帝点头,便向下喝道,“来人,拉下去,仗责一百!” 内正司大惊,连声道,“不!不!卑职当真不识得秦二小姐!” 但有何人听他,有几名侍卫上前,擒着双肩便拖了下去,片刻间,便闻远处板子声起,伴着哭爹喊娘的惨呼。 许乐乐抬头,向淳于昌望去一眼,与他眸光相触,不由带出一抹笑意。刚才,此人听说秦珊身亡,虽然满脸震惊,但抬头的一瞬,看的不是皇帝,却是他五皇子淳于昌。 淳于昌对上她的眸光,不由挑了挑眉,侧过头去。 许乐乐暗暗好笑。看来,自己安排的一切,坏了他一台好戏。只是不知道,此情此景,他是不是还要演下去? 一百杖打过,内正司被人拖了上来,整个人早已血肉模糊,神志不清。阶下内眷中,众小姐、夫人哪见过这等惨状,不由均是惊呼出声。 一盆水泼上内正司头脸,内正司打了个寒颤,悠悠醒了过来。孟义明命人将他叉起,问道,“你入宫来做什么,还不招吗?” 内正司脸色苍白,连连摇头,有气无力的道,“卑职当真是当真是误了误了出宫” “哼,倒是个硬骨头!”孟义明冷笑,向下大声命道,“来啊,动烙刑!” “是!”下边高声应命。 内正司身子一颤,眼中满是惊惧,大声叫道,“不!不!不要!” 孟义明喝道,“不想受皮肉之苦,便从实招来!” 内正司脸上一阵犹豫,只这一迟疑,就见已有人将烧的旺旺的铜盆端了上来,炭火中还搁着两块烧的通红的烙铁。 内正司脸上肌肉不自觉的颤抖,两瓣嘴唇更是颤颤不能成句。 孟义明行去,将一块烙铁拿起,一步步行来,便向他脸上伸去。 内正司大叫一声,身子疾往后缩,却觉背上一紧,已被人牢牢踩住。 青烟冒起,伴着内正司凄厉的惨呼。令场中女眷尽数惊呼出声,便连阶上众妃,也尽以帕子掩了唇,极力忍出翻出胃来的呕吐。 青烟散去,内正司整个人脱力一般趴在地上,浑身仍在不自觉的抽搐。又一盆凉水浇来,内正司身子一跳,慢慢抬起头来,刚才还颇为英挺的面容,已经毁去一半。 孟义明问道,“你还不招吗?” 内正司双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孟义明也不再问,转身又取来另一块烙铁,慢慢向他行来。 内正司双眸大张,颤抖着望着他一步步走近,突然大声叫起,“不!不!我招!我招!” “说!”孟义明冷喝,一手将烙铁丢回铜炉,激起一片火星。 内正司全身颤抖,隔了片刻,才颤声道,“卑职卑职进宫,是是私私会秦二小姐” “什么?”这一句话,倒是大出众人意料。孟义明问道,“你与秦二小姐是何等干系?” 内正司颤声道,“卑职与秦二小姐与秦二小姐两情相悦,只是只是卑职出身出身寒微,秦家秦家断断断断不容。再再过三日,她她便要远嫁远嫁昔久,我我便来见她见她最后一面” 秦翊自听到秦珊死讯,本来掩面低泣,闻言霍然抬头,厉声道,“你莫要乱说,你又如何认识端云公主?莫不是做旁的事被抓,听到她身亡,死无对证,便信口攀污?” 内司正脸色大变,大声道,“怎么不认识?去年卑职曾随着左骑都尉去过建安侯府,秦二小姐放风筝挂在树上,是卑职替她取下,因此相识!” 秦翊身子颤抖,指他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纵然取过风筝,她又岂会记得你?还还说什么私会” 内司正神色大变,大声道,“她记得,她自然记得!她还说,她不管嫁给何人,也不会抛下我!她还说,待她出嫁,便设法让左骑都尉将我调去做她的护嫁亲兵,那样便可天长地久,和我一世不分开!此事左骑都尉也知道,不信问他!” 秦翊脸色苍白,只是一句一句的重复,“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而此刻秦浩在外公干,又如何与他对质?眼看众臣望来的目光均变的鄙夷,不由手震脚颤,竟说不出话来。这可是建安侯府的声誉啊,竟然就这样眼睁睁看人毁去。 内司正神色欲狂,大声道,“我没有胡说,她她左边大腿上,有一块枫叶形的胎记,不信不信你们去查!” 此话一出,群臣顿时轰然。秦翊一震,身子慢慢软倒,双眸难以置信的大张,紧紧盯着内司正,喃喃道,“怎么怎么会”可是秦珊腿上,果然有这样的胎记,这个人如果不是和她有奸情,又如何知道? 许乐乐却忍不住勾唇浅笑。 秦珊和申屠杰在涤尘阁被人撞破,淳于昌就立在门口,秦珊大腿上的胎记,岂有看不到的道理? 内司正却梗着脖子,大声道,“怎么不会?秦二小姐常说,秦家原本只在意秦大小姐,对她悉心栽培,一意让她进宫,光耀门楣。后来秦大小姐与人私通,嫁给了李公子,她以为秦家会看重她。哪里知道,到头来宫中选秀,秦家竟越过她,将秦三小姐送进宫来。她说,什么姐姐妹妹,爹娘哥哥,尽数不将她放在眼里,便只有便只有卑职,将她放在心尖儿上,她也便也只欢喜卑职一人!” 这些话一说,秦翊顿时默然。此人所说前一段秦家的话,竟然句句是实,如果不是秦珊所言,他又如何知道?那么,他竟然真是秦珊的情人? 申屠杰听了半天,此时一跳站起,大声道,“好哇,大邺朝赐嫁,给小王的竟是如此不洁的女子,岂不是羞辱我昔久,羞辱我申屠杰?” 皇帝脸色阴沉,转头见秦翊再说不出话来,可见此人所言竟然不假,顿时怒火中烧,冷声道,“七王子稍安勿躁,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端王淳于顺也忙从旁劝解,申屠杰又叫嚷一回,终于喘着粗气坐下。 皇帝向下一望,沉声说道,“此人私通公主,秽乱宫廷,立时杖毙!端云公主品行不端,有辱我大邺宫廷,命废去公主之位,悬尸示众,以儆效尤!” 秦翊听到“悬尸示众”四字,不由一声低呼,身子一晃便晕了过去。 下边孟义明领命,立时命人将人带下。皇帝却再也没有兴致,向申屠杰道,“七王子,今日天色已晚,先请回驿馆歇息,旁的事,改日再议罢!”说罢也不管申屠杰大声抗议,起身拂袖而去。众妃见状,又哪里敢停?尽数随着起身,便连秦翊,也被心腹宫女扶起,跌跌撞撞而去。 群臣齐齐伏跪于地,大声道,“恭送皇上、恭送娘娘!”候着皇帝和众妃的身影消失,才慢慢起身,却再不敢多留,窃议纷纷,由小太监在前引路,出宫回府。 许乐乐落在众人之后,慢慢而行。刚刚走出不远,但觉身畔有人随来,也不回头,淡淡道,“殿下好计!好大的手笔!” 他此计不但令秦珊身败名裂,顺手还毁去建安侯府声誉。今日这内正司一杖毙,秦浩回来,也是百口莫辩,当真是一石数鸟,高明啊! 淳于昌咬牙,低声道,“你做的好事!”她横插一手,险些将他全盘计划打乱。 许乐乐浅浅笑起,悄声道,“殿下过奖!” “你”淳于昌气结,跟着一声轻叹,说道,“乐乐,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你只信得过自个儿?” “都不是!”许乐乐微笑摇头,回头向他笑望,说道,“只是乐乐喜欢火上浇油罢了!” 淳于昌垂目与她对视,但见她一双水眸,竟然没有一丝愧意,不由苦笑出声,说道,“幸好你与我是友非敌,若不然,当真是防不胜防!” 许乐乐浅浅一笑,眨眼道,“殿下过奖!” 淳于昌向她默然垂视,挑眉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见许乐乐扬眉,问道,“凤良妃几时也与你结盟,竟然会推波助澜?”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凤良妃与乐乐并无交集,更不曾结盟。只是只是与柳姐姐颇为有缘!”行宫一役,柳凡第一个拽着良妃躲入安全角落,而她新进宫,膝下无子,并不成良妃和端王的威胁。多个朋友,总强过多个敌人,所以,良妃也就与她多了些来往。 淳于昌想了想方才的情形,果然是良妃一言一行皆是替柳凡所说,不禁点了点头。 许乐乐向他一望,笑道,“只是殿下就此损失一位那般忠心的手下,当真是可惜!”那个内正司,自然是淳于昌的人。 淳于昌微微一笑,说道,“他并非我的手下,只是我握了他的把柄,他纵不死,也断不能活,还要牵连家人。” 许乐乐点头,说道,“他替你攀污秦珊,你替他保住家人!” 淳于昌点头,冷笑道,“若不是你出手太快,今日秦浩也在劫难逃!” 许乐乐微微勾唇,淡道,“秦珊不是我杀的!”秦浩还有旁的用处! “不是你?”淳于昌微诧,略一凝神,点头道,“秦翊!”在秦珊难以脱身的情况下,秦翊选择了自保,秦珊一怒之下,扬言要说出秦家的一切,秦翊便当即下了杀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2收拾妥当 许乐乐点头,叹道,“秦家满门,最难对付的,怕就是这位秦贵人了!” 淳于昌摇头,说道,“平邯府都督秦胜成,也不是善予之辈!” 许乐乐点头,正要说话,但闻身后一个娇甜的声音唤道,“殿下,姐姐!”沈子涵自后赶来,一手挽住许乐乐,一手却牵住淳于昌衣袖,娇嗔道,“殿下和姐姐也不等臣妾!让臣妾好找!”有意无意,将二人隔开。 许乐乐微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向淳于昌一瞥,说道,“我只道殿下心疼妹妹,早早送妹妹回去,怎么还在园子里?” 沈子涵抬眸睨淳于昌一眼,噘了小嘴儿,说道,“殿下见了姐姐,岂能还记得妹妹?若不是妹妹寻来,怕到就寝才会想到妹妹呢!” 淳于昌微微一笑,说道,“我不过是送乐乐一程,怎么就这么多抱怨,难不成要效仿端云公主?” 他虽含笑而言,沈子涵听在耳中,却蓦然打了一个寒战,强笑道,“殿下说笑,子涵和姐姐情同姐妹,又岂能与两位公主相比?”秦珊因妒生恨,毒害席秋月也倒罢了,令沈子涵心惊的是,秦珊之所以被指婚,是因在行宫中和申屠杰通奸这一点竟然与她和淳于昌完全相合,闻之岂能不惊? 三人说话间,已出了御园,再向前行,便是出宫的恩泽门。许乐乐浅浅一笑,说道,“时候不早,殿下和妹妹留步罢!”说着福身一礼,辞过二人,向宫外去。 淳于昌立住脚步,一双眸子追随着她的身影,心中暗思。许乐乐,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今日从皇帝赐汤,到秦珊身亡,她竟然没有说过一句话。可是,不管是良妃还是柳凡,甚至是自己的母妃陈贤妃,昔久国王子申屠杰,竟似乎全是她手中的棋子,只要她纤手轻轻一拔,所有的人便不由自主,依着她定好的棋路走下去。 “殿下!殿下!”眼瞧着许乐乐纤细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恩泽门外,淳于昌仍久久凝视,沈子涵不满低唤。 淳于昌“啊”的一声回神,垂头向她一望,皱眉道,“何事?” 沈子涵嗔道,“姐姐走了,殿下的魂儿也跟着去了!放着臣妾一个大活人,却如瞧不见一般!” 淳于昌见她一张娇憨小脸泛上潮红,显见是刚才寻找自己走的急了,不由心中一动,抬手在她鼻尖一刮,含笑道,“小妒妇!”一臂揽她入怀,转身回宫。 沈子涵娇羞满脸,低声道,“有人呢!” 淳于昌回头,但见身后十余丈跟着自己的四个贴身太监,虽听不到这里说什么,但一举一动却能落入四人眼中。微一转念,不由轻笑出声,低声道,“怕什么,你是过了明路的,与本皇子在这宫里做那等事,也是光明正大!”说着竟一矮身子,将她扛起便折身向御花园行去。 沈子涵大惊,失声呼道,“殿下!” 淳于昌笑道,“我倒不知在亭子里行事是何等滋味,这便尝尝!” 沈子涵又惊又羞,生怕招了人来,又不敢大声喊叫,心底隐隐又有些期盼,一颗心扑扑直跳,只能任由他将自己扛走。 一场中秋夜宴,哪里料到竟会有如此大的变故? 秦氏坐在轿中,一路上仍是觉得心惊肉跳。本来将秦珊送去行宫,为得是接近五皇子淳于昌,近而在五皇子身边争得一席之地,日后夺嫡之争,秦珊和许云乐联手,不管那兄弟二人是谁登基,都可立于不败之地。 而最后秦珊却落入申屠杰之手,于秦家来说,实则算意外之喜。若是秦珊能在昔久国王子面前得宠,日后昔久国也是秦家一个强而有力的助力。可是又哪里知道,不过短短月余,皇帝又给加进来一个席秋月不说,还一夕之间,秦珊被废身亡,处置之迅速,竟然容不得秦家有任何插手的机会。 府前下轿,但见许乐乐随后而来,不知为何,秦氏心中便升起一股恼意,但觉从眼前这个少女回府,她秦氏、秦家便诸事不顺! 许乐乐抬头见秦氏脸色阴沉,不由展颜一笑,踏上石阶,向她浅施一礼,轻声道“方才乐乐未能服侍母亲出宫,还请母亲见谅!” 分明是落在后头和五皇子说话! 秦氏冷哼一声,抬步向府里去,刚刚跨入门槛,似又想起什么,侧头道,“闻说柳贵人与大小姐相交颇深?”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也只今年乐乐生辰,柳贵人受了惊吓,曾到乐乐屋子里歇息,故而熟识罢了!” 今年她的生辰,一是许云乐打碎琉璃灯,被罚禁足。二是烟花倾倒,伤了潘家的小少爷,还惹恼了柳凡和四殿下淳于信。随后柳凡、秦翊进宫,许乐乐、许云乐各自指婚,席秋华、倪纤云四人进府,大哥秦天宇出征重伤,如今秦珊又落个惨死,短短四个多月,竟然人事皆非。 秦氏有片刻的恍神,等回过神来,已是入了园子。 行至岔路,许乐乐福身向许一鸣、秦氏行礼,说道,“今日夜色已深,乐乐在此别过爹爹、母亲!”见许一鸣点头,便跨过汉白玉石桥,向碎玉湖南侧而去。 许一鸣待她走远,转身向园子深处而去。秦氏忙随后追上,说道,“相爷,夜已深了,想来姨娘们早已歇息,相爷不如去妾身那里将就一晚!” 许一鸣脚步一顿,回头见她眸光一片殷切,终究是十多年夫妻,不由心中微动,便点了点头。 秦氏大喜,忙上前两步与他并肩而行,想要说柔软些的话哄他喜欢,搜肠刮肚,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二人默默而行,不多久便行至秦氏的赏莲院,有小丫头迎了出来,一见许一鸣同来,也不等吩咐,忙赶着回去,唤人伺侯。 秦氏院子里久不见许一鸣来,此一刻闻言,丫鬟们均是喜上眉梢,个个打点起精神精心服侍,端茶递水,熏香沐浴,直忙的人仰马翻。秦氏也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将丫鬟们摒退,亲自服侍许一鸣沐浴,早早熏了被褥,服侍安歇。 许一鸣见此,心中也是大为感慨。若是这位夫人往日不是如此悍妒,再能生个儿子,二人又何至于此? 片刻间,秦氏也沐浴完毕,亲自捧了夜灯置在桌上,见许一鸣仍斜靠床头而坐,心中便是一喜,柔声道,“这般晚了,相爷怎么还不歇息!”心中却暗盼。夫妻已有许久不曾恩爱,他此时不睡,是等着自己。 许一鸣“嗯”的一声,又叹了口气,说道,“不想今日竟闹出这许多事来,我心里总不安宁,一时还无睡意!” 秦氏听他提起今日宫里的事,心头一动,慢慢凑上床上,挨着他坐下,轻声道,“相爷,今日秦珊虽有不对,但此事极为蹊跷,怕是暗中有人陷害。” 许一鸣点头,揉了揉眉,叹道,“这个秦珊也是个不省事的,那席家与我们也算姻亲,她纵然要争风吃醋,便不能离了大邺再说?如今落得身败惨死,又是何苦?” 秦氏听他说席家是姻亲,脸色不由一变,咬唇道,“相爷这话好笑,席秋华不过是个姨娘,怎么能算姻亲?” 许一鸣微一皱眉,冷声道,“纵是姨娘,也是皇上所赐,总也是我们府里的人!” 秦氏听他语气不悦,不由心头一跳,忙道,“妾身也没说不是,只是姨娘终究只是姨娘,她的娘家,又岂能当正经的姻亲?”偷偷瞧他神色,见许一鸣抿唇不语,又柔声道,“相爷,姨娘出身纵然尊贵,终究是妾,我们这等人家,若是连妾的娘家也算做亲戚,岂不是招人笑话?” 许一鸣听她也说的在理,只是想到秦家一门的行事,不由心中烦躁,说道,“睡罢!”一翻身,背对着秦氏躺下,闭上双眼,再不说话。 秦氏咬牙,将心头腾起的不悦勉强压下,身子又向他身上靠了靠,探手在他腰间揉抚,轻声道,“外头的事,相爷不必太过操心,总要顾着自个儿的身子!” 柔软的手掌,抚过腰际,令许一鸣轻吸一口凉气,一把将她手掌抓住,低声道,“快些睡罢!” 秦氏吃吃的笑起,凑首在他颈后轻吻,腻声唤道,“相爷!”心中暗暗自喜。过去十几年,只需自己如此,他纵有天大的火气,也会消了下来。 腰际的酥麻移到颈后,许一鸣果然再也无法忍耐,身子一翻,猛的将她压于身下 半响,许相爷一怔张眸,对上面前那张扭曲的面容,脑中所有的绮思顿时灰飞烟灭。不是娇媚的姨娘,而是这个半老的妒妇!满腔情欲,顿时无踪,许一鸣仰身躺倒。 “相爷”秦氏一颗心顿时空了,喃喃道,“相爷,怎么” “本相累了!”许一鸣淡应,翻身裹起被子侧躺,很快便传出绵长的呼吸声。 秦氏静静的躺着,人渐渐从迷醉中清醒,张开眸,心中反复思谋。是他果然累了,还是或者,是因为没有赴老夫人屋子里喝汤?或者,他与姨娘们也是如此? 夜,静静的滑过,天色微明时,但闻门外有小厮轻声唤道,“相爷!相爷!” 秦氏张眸,低声喝道,“叫什么叫?今日不早朝!”昨天宫里夜宴,因出了那两件事,待到出宫已是子时末丑时初,皇帝传了话,今日免了早朝。 门外小厮一噤,低声道,“是席姨娘那边有人来!” “什么姨娘,非这会儿唤老爷!”秦氏咬牙,低声道,“还不快滚!” 说着话,小心的垂眸向许一鸣望去一眼,心中暗骂。许一鸣好不容易在自己院子里留一夜,那些狐狸精也还不肯放过! 门内门外一对一答,许一鸣已醒,带着浓重的睡意,问道,“何事?” 秦氏忙道,“小厮唤错了,无事!” 许一鸣皱眉,微抬了抬身子,靠着床头坐起,向外问道,“谁在外头?” 门外小厮忙道,“相爷,是奴才,小六!” “小六,何事?”许一鸣问,“不是说不上朝吗?” 小六忙道,“相爷,是席姨娘那里有丫鬟过来,哭的什么似的,奴才怕出什么大事,斗胆来回!” 许一鸣一怔,问道,“席姨娘?”睡意顿时去了三分。 自从袁青眉和邢红英先后怀孕,他最常去的便是席秋华处,如今听说是席秋华的丫鬟前来,便有些坐立不安。 门外小六回道,“是,丫鬟说,席姨娘今日突然肚子疼,见了红!” “是小日子罢?”秦氏皱眉插嘴,恼道,“连这个也差人来回,相爷当真是太过宠着她们!” 许一鸣皱眉,说道,“她的小日子有些日子没来,近几日身子又不爽利,既然来回,想是疼的厉害!”掀帐子瞧了瞧天色,叹道,“眼见天亮,我去瞧瞧罢!”说着便起身穿衣。 秦氏狠狠咬牙,怒道,“什么疼的厉害,相爷想去便去,又何必说这等话!” 许一鸣动作一顿,又接着将腰带系好,低声道,“天色还早,夫人再歇会儿罢!”虽是关切之语,说出来已带了几分冷意,竟不向她多瞧,一手抽过架上的长袍,便开门向外间去。 耳听着许一鸣一边询问,一边向屋外去,再隔一会儿,院子大门传来关锁的声音,片刻又归于一片静寂。 秦氏撑着身子的手臂一软,又倒了回去,一颗心,变的透骨的冰凉。不管自己如何尽心,如今,他的心里,是存着这许多的女人,再也不是她秦芬芳一人的许相爷了! 只是 秦氏狠狠咬牙,心中是浓浓的不甘。难不成,就这样下去?可这一日一日的煎熬,又何时是个头啊! 从宫中回府,不过是两个多时辰,天色便已微亮。许乐乐只小睡片刻便即起身,白芍进来服侍梳洗,轻声道,“昨儿老爷宿在夫人屋子里了!” 许乐乐擦脸的手一顿,纤眉微拢,问道,“此刻还在?” 白芍摇头,说道,“天刚亮,便被席姨娘的丫鬟唤了去,像是出了什么事儿!” “嗯!”许乐乐点头,也不再说什么,收拾妥当,选了身颜色鲜亮,式样简洁的衣裳换上,向淇水悠悠而来。 杜鹃正在外头瞧着小厮挂灯笼,一见她来,忙着亲自回进去,向她笑道,“昨儿二小姐和三小姐、五小姐来闹了一宵,老夫人也才起呢!”三小姐、五小姐便是二爷许一江之女许云舒、许云欣。 许乐乐含笑点头,说道,“往日节下,我们都要进宫,总怕祖母一人气闷,如今有二婶和两位妹妹同住,倒是热闹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3肚疼滑胎 杜鹃笑道,“可不是吗?老夫人昨儿也这么说呢!” 二人说着话,挑帘子进了正屋,老夫人刚漱了口,正用帕子擦手,见她们进来,侧头瞥了一眼,说道,“我可是听到了,你们又背后编排我什么?” 许乐乐抿唇一笑,上前行了一礼,说道,“方才杜鹃说呢,说祖母不听人劝,昨儿又吃多了油腻!” 老夫人一怔,脸色便有些讪讪的,向杜鹃瞧了一眼,说道,“不过就几口,吩咐你们不许说,偏一见就说了出来!” 杜鹃忍不住笑起,说道,“老夫人,大小姐诈您呢,方才说的并不是这些!” 许乐乐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推着老夫人道,“瞧瞧,祖母不打自招了呢!” 老夫人瞠目,咬牙道,“你这丫头,耍心眼子耍到祖母跟前儿了!”虽是斥责,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握着许乐乐的手,问她,“昨儿宫里的灯怎么样?可有景连升的戏班子?” 许乐乐含笑正答,便问门外小丫鬟回道,“老爷来了!”帘子一挑,许一鸣沉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的进来。 老夫人一怔,便将许乐乐放开,问道,“这是怎么了?” 许乐乐也是微诧,起身给他见礼。许一鸣微微摆手,先给老夫人见了礼,才在一旁椅中坐下,嘿的一声,说道,“好好的一个胎,就这样没了!” “什么?”老夫人一惊,问道,“是袁姨娘,还是邢姨娘?” “是席姨娘!”许一鸣皱眉,伸手揉了揉眉心。 许乐乐奇道,“席姨娘几时有的胎,我们竟不知道!” 老夫人也是点头,说道,“怎么不曾听说?” 许一鸣“嘿”的一声,说道,“莫说我们不知,连她自个儿也不知道,是昨儿夜里,突然肚子疼,便是以为得了什么病症,忍到今儿晨起才去回我,我赶着请了太医去瞧,竟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就这么没了!” 老夫人心中也是痛惜,问道,“怎么一个月,她自个儿竟不知道?” 许一鸣道,“她小日子一向不准,前些时还吃药调理,哪里知道竟有了!” 许乐乐皱眉,说道,“调理的药,可是会损胎?” 许一鸣被她一提,也是怔了怔,摇头道,“这倒不曾问,按理不会!” 老夫人忙道,“你唤太医问问罢,这头一胎没了,仔细再用错了药,她还年轻呢!” 许一鸣点头,说道,“儿子随后便去!” 正说着,闻门外小丫鬟回道,“夫人来了!” 秦氏进门,一眼见屋子里情形不对,一时忘了见礼,问道,“出了何事?” 老夫人抬头向她一望,说道,“是席姨娘,自个儿有了身孕也不知道,好好一个胎,一下子就没了!” 秦氏也是一阵愣怔,跟着眸中闪过一抹喜色,却立时压了下来,说道,“那可当真是可惜!”上前给老夫人见了礼,转向许一鸣劝道,“老爷也莫要难过,那不是还有袁姨娘和邢姨娘吗?” 许一鸣点了点头,只觉得无可奈何。 秦氏想了想,说道,“如今二爷、三爷、四爷都在任上,我们府里也只这几个人,今儿的家宴,便将几位姨娘一起唤来罢,也好热闹些,添添喜气!” 许一鸣皱眉道,“旁人也倒罢了,华儿刚滑了胎,怕不能动,眉儿和英儿又是双身子” “相爷!”不等他说完,秦氏便已打断,笑道,“我们又不闹的太晚,只是过来用了膳,赏一会儿灯便散,辛苦不到几位姨娘!” 许一鸣想了想,点头道,“那华儿便不用来了,唤她们五个前来坐坐便是!” 秦氏笑着应下,当即唤了丫鬟吩咐备办。 许乐乐眉心一跳,抬头与老夫人对视一眼,便又垂下眼眸,慢慢品茶。 老夫人道,“她们也都是大家子里的小姐,嫁到我们府上做姨娘倒是委屈,只是一顿家宴,她们既来,也不必立什么规矩,另开一桌子最好!”自然是怕秦氏到时候难为袁、邢二人。 秦氏含笑道,“这个自然,都是自家人,又立什么规矩?” 说着话,马氏带着云舒、云欣进来,两个孩子听说晚上还有得玩儿,自然开心,给老夫人和许一鸣夫妇行了礼,便忙着奔去寻许云乐,商议晚上要玩些什么。 老夫人瞧着笑起,说道,“终究是孩子,兴致好,这要是没进园子来住,难不成也巴巴的大老远去唤?”因又想起府里的院子,问道,“隔这许久,想来已收拾齐整!” 秦氏回道,“屋子都已收拾妥当,晾晾便可搬回去住,只是院子里的花木还不曾完全打理。” 许一鸣笑道,“母亲好不容易搬进来,再住些时罢!待冬天下了雪,这园子里的景致想必极好!” 老夫人摆手,笑道,“这般空旷的园子,夏天倒也罢了,便是此刻我已觉有些荒凉,还哪里等得了冬天?况到了冬天,这园子再美,也暖不过我的紫竹苑!” 许一鸣笑道,“多升几个暖笼便是!” 老夫人摇头道,“罢了!罢了!我还是回紫竹苑去,小虽小点,十几年住惯了的,倒安逸些!” 许一鸣见老夫人坚持,便不再劝,只是向秦氏道,“母亲回去前,也不止紫竹苑,便是各处堆的东西也清理干净,莫要挡了道儿!” 秦氏点头,说道,“这个自然!” 马氏坐在一旁颇不安宁,听到这里,嗫嚅开口,说道,“母亲,大哥、大嫂,我我想着也搬出园子里去。” 秦氏扬眉,问道,“可是杨柳依依有什么不好?怎么也要搬出去?” 马氏干笑两声,说道,“就因这园子太好,这几个月,两个丫头都玩的野了,女红针织,琴棋书画均不放在心上,连带也将云乐带的疯跑。眼瞧着一天一天大了,再过两年,云舒便该议亲,她们又没有乐乐、云乐的家世,如此下去还了得?” 分明是这几个月许云乐成日带着二人疯跑。 许乐乐扬了扬眉,倒不料这妇人还有这点远见,不由便点了点头。 许一鸣也轻轻点头,说道,“二弟不在,这些事原该弟妹多用些心!”转向秦氏道,“一鹤的院子收拾的如何?” 秦氏道,“那边原来便有连着的三处院子,只是后来因着二爷、三爷分了出去,院子又小,派了旁的用处。此次我将那三处院子后墙均往后移了一些,多加出一重屋子来,日后二爷、三爷回来小住,也免得再挤四爷!” 许一鸣挑眉,问道,“后墙后移,那岂不是近了后园?” 秦氏道,“后园是小了许多,不过横竖有了这园子,也不怕没有去处!” 许一鸣皱眉。那三处院子的后墙,离醉墨居之后的奇石园极近,如此一来,怕是将奇石园毁了。只是她既已做了主,也只得点了点头,说道,“说的也是!” 从淇水悠悠出来,许乐乐一路回南涧之滨,白芍随在身后,轻声道,“小姐,这可奇了,园子里放着有了身孕的袁姨娘、邢姨娘,怎么是席姨娘出事?那席姨娘也是有趣,自个儿有了身孕,竟然不知道!” 许乐乐微微皱眉,也是不解,摇头道,“席姨娘素来谨慎,或者她有所怀疑,不曾查的确切才不曾说罢!” 二人正说着,却见一个小丫鬟奔来,向着许乐乐见礼,说道,“大小姐,我们家姨娘请大小姐一见!”却是席秋华身边的洛儿。 白芍挑眉,说道,“方才席姨娘的事,我们也已听说,姨娘该当好生保养身子才是,怎么又请我们小姐?何况那小生了的屋子,我们小姐也多有不便!” 洛儿微一迟疑,低声道,“我家姨娘说说瞧在我们二小姐的份上,求大小姐一见!” 许乐乐扬了扬眉,向白芍道,“无防,我们去瞧瞧姨娘罢!”示意洛儿在前引路。 洛儿大喜,忙连声道谢,略一迟疑,问道,“大小姐可否带上青萍姐姐?” 白芍扬眉,“为何?” 洛儿咬唇道,“是姨娘说,若是大小姐方便,便带着青萍姐姐,若是不便也不强求。” 许乐乐点头,向白芍道,“你命人去传话,让青萍过姨娘处!” 白芍点头,见不远处有几个粗使的小丫鬟在扫园子,便唤了一个过来,说道,“你去南涧之滨,只说席姨娘请了大小姐去她那里坐坐,让青萍姐姐随去服侍!” 小丫鬟等闲不曾亲近主子,闻说是替大小姐办事,兴奋的小脸通红,忙点头应下,丢了扫把奔去。 许乐乐听白芍这样说,自然是防着席秋华,不由轻轻一笑。 洛儿闻言,却是大喜过望,忙谢过许乐乐,转身在前引路。白芍随在许乐乐身后,低声道,“这席姨娘自从嫁进相府,与大小姐便没见过两面,今日怎么突然相邀?” 许乐乐挑了挑唇,笑道,“她能抬出席秋月,自然知道我和席秋月有些交情,我自然不能不理!” 从碎玉湖南侧到姨娘们所居的碎玉湖北侧,看似很近,要走起来却要绕过半个碎玉湖,从湖水窄处的九曲桥上行过。 许乐乐缓步而行,一路还与白芍指点园子里的风光。洛儿满脸焦急,却不敢催促,只得走走停停,候着二人。 过了湖,再行不远,便是一大片盛开的秋菊,席秋华的住处,便是这秋菊园之后的秋菊院里。 秋菊院门口,有小丫鬟正伸长脖子张望,见许乐乐来,忙回了进去。 许乐乐刚踏入院子,便见席秋华陪嫁的范妈妈迎了出来,说道,“大小姐,姨娘说屋子里晦气,请大小姐花厅里坐!” 许乐乐倒不想席秋华想的如此周到,微扬了扬眉,便向花厅里来。 刚刚坐定,便见洛儿扶着席秋华进来。许乐乐见她脸色苍白,不由起身,说道,“姨娘身子要紧,怎么还外头吹风?” 席秋华勉强一笑,说道,“有劳大小姐来这一趟,贱妾岂能让大小姐进那污秽之地?” 许乐乐心中暗奇,不想数月不见,这席秋华倒似换了个人似的。 扶着席秋华坐下,她也不兜圈子,问道,“不知姨娘唤我何事?” 席秋华不见青萍,微觉失望,说道,“青萍姑娘不得空吗?” 许乐乐含笑道,“已命人去唤,姨娘有话先说不防!” 席秋华点了点头,向洛儿示意。 洛儿点头,自内端了盘点心出来,放到许乐乐面前。席秋华道,“不瞒大小姐,前些时我身子不爽利,便疑有了身子,只是我小日子一向不准,也不敢声张。如今朝里多事,席家又顾着二小姐出嫁,便想等过了这几日,再回了相爷唤太医瞧瞧,哪里知道哪里知道”说着便垂下泪来。 许乐乐轻轻点头,问道,“姨娘是说,昨晚的事,和这盘点心有关?” 席秋华点头,垂泪道,“我做女儿的时候,与袁姐姐交好,昨日中秋佳节,闻说几位小姐在老夫人处过节,相爷又进了宫,我一时耐不住清冷,便去袁姐姐处坐坐,也好作个伴。在她那里见这点心做的精致,一时馋了便吃了两块。哪里知道到了夜间,便疼了起来”说着忍不住哭出声来。 许乐乐皱眉,问道,“这点心是袁姨娘给你的?” 席秋华摇头,正要说话,闻门外小丫鬟回道,“姨娘,老爷来了!” 席秋华脸色一变,便即闭嘴,由洛儿扶着颤颤起身相迎。 许一鸣进门,先向许乐乐望去一眼,才转头去瞧席秋华,见她只穿着件夹袄,脸儿白白的立着,不由怜惜起来,说道,“你身子不好,怎么起来吹风?” 许乐乐微微一笑,上前见礼,说道,“姨娘因是女儿来,这才起身,女儿也正说呢!” 席秋华咬了咬唇,轻声道,“妾身无防,倒劳相爷惦记!”向许乐乐望去一眼,眸中皆是担心。 许一鸣道,“虽说那胎只有一个月,终究是亏了身子,怎么说无防?”一迭连声唤丫鬟取毯子来。 席秋华神色微动,珠泪便在眼眶里转了几转,却忍住没有落下。 安置了席秋华,许一鸣才在首位坐下,向许乐乐道,“方才怎么姨娘在哭?” 怎么问我? 许乐乐挑了挑眉,却只是说道,“方才姨娘正说,昨儿是吃了这点心,才会肚疼滑胎!” 席秋华一惊,忙道,“妾身只是怀疑,并不确切!”说着话,身体不禁微颤,一张脸越发白的吓人。 许乐乐见她神情忐忑不安,倒猜到几分,挑眉道,“姨娘怕什么?纵然这点心是从袁姨娘处取来,也并不说便是袁姨娘下毒害你?更何况,连爹爹也不知你有了身孕,袁姨娘又如何得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4安抚 自几位姨娘入园,许一鸣先是对倪纤云十分宠爱,到袁青眉有了身孕,又将身边的碧荷给了他做通房,许一鸣便对袁青眉更是宠爱有嘉,也就近些日子想是对碧荷厌了,才多来席秋华处。如今席秋华滑胎,若是疑上袁青眉,怕是被误会攀污。 许一鸣果然一惊,问道,“这点心是眉儿送来的?” 席秋华见许乐乐丝毫不瞒,只得咬着牙,将方才的话又重说一回,未了低声道,“袁姐姐见妾身爱吃这点心,便命丫鬟一并送了来。” 许一鸣脸色变的难看,瞧着席秋华半晌未语。 许乐乐却道,“还请爹爹使个人去,问袁姨娘昨儿给席姨娘的点心还有没有,千万莫要误食!” 许一鸣一惊,失声道,“你是说”跟着脸色大变,忙唤了小厮进来吩咐速去袁姨娘处。 小厮刚去,但闻门外小丫鬟回道,“老爷,大小姐,青萍姑娘求见!” 许一鸣挑眉,问道,“青萍?” 席秋华向许乐乐望去一眼,咬唇不语。 许乐乐道,“是女儿唤她来服侍!”当即命小丫鬟将青萍唤了进来,说道,“你瞧瞧这些点心,可有什么不对?” 青萍行去掂了一块起来,凑到鼻端一嗅,便不由皱眉,放在眼前瞧了片刻,又掰下一些细尝,向席秋华一望,问道,“姨娘便是吃了这点心滑胎?” 许一鸣脸色微变,说道,“果然这点心有古怪?” 青萍点头,说道,“这点心有一缕细细的甘甜,面粉中必是掺杂了凌霄花粉。而馅料中又掺有红花,均是活血化瘀之物!” 席秋华虽不知凌霄花为何物,听到“红花”二字,脸色更是白的透明,却咬了咬唇,问道,“青萍姑娘,我昨儿只吃了两块,因怕积食,便不敢多吃,这药竟如此厉害?” 青萍挑眉,说道,“二块?”摇了摇头,说道,“这点心里虽然有药,但两块绝不至于滑胎。” 许一鸣眉结一松,向席秋华道,“你可还吃过旁的东西?” 许乐乐却道,“闻说姨娘前些日子吃药调理气血,不知那药防不防碍?” 席秋华向许一鸣望去一眼,说道,“自前些日子我身子不爽,疑身上有了胎,便再不曾服过。” 青萍道,“不知那药姨娘处可还有?” 席秋华点头,说道,“还剩着几副!”说着吩咐洛儿去取。 洛儿将药取来,青萍细查了一回,说道,“近几月,姨娘可是经血不调,气息不畅?” 席秋华点头,急问道,“难不成是这药不对?” 青萍道,“药甚是对症,只是药里有泽兰、月穿山甲、五灵脂等物。服此药时本不宜有孕,姨娘有孕后停药,胎儿本就不稳,必得仔细调理,方可平安无事,偏偏又吃了含有凌霄花粉和红花的点心,两者相冲,便导致滑胎。” 席秋华听着,怔怔的落下泪来,低声泣道,“是我是我不好,我我若早些回了相爷看太医,便不会不会” 许一鸣见她神情凄切,不由轻轻一叹,伸手揽她入怀,柔声劝道,“你好生调理身子,日后必然还能怀上!” 席秋华本来只是低泣,被他一劝,不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反手抱着他,哭道,“相爷,都是华儿不好,没有没有护好相爷的孩儿” 许一鸣低叹,一手在她肩头轻拍,一双眸子却不自觉的望向门外,显的有些神思不属。 许乐乐瞧在瞧里,不觉暗自冷笑,却道,“姨娘身子不好,还是少哭会罢,仔细伤了身子!” 许一鸣点头,又劝了一回,才将席秋华劝住。正想着要去瞧瞧袁青眉,便闻门外小丫鬟回道,“老夫,大小姐,袁姨娘身边的碧荷姐姐来了,求见老爷!” 许一鸣心头一跳,忙道,“快唤进来!”将席秋华放开,坐直了身子。 席秋华微微咬唇,却只是抬头向进来的女子望去一眼,便又将头垂下,默默拭泪。 许一鸣见碧荷一进来,便急着问道,“我派去的小厮可见着?” 碧荷神色惶然,点头道,“姨娘一闻便晕了过去,唤了好一会儿才醒,因移不得身子,只好使我来回相爷!” 许一鸣听说袁青眉晕倒,便急了起来,问道,“怎么就晕了?可曾唤太医?” 碧荷摇头,说道,“姨娘是闻说席姨娘吃了我们那里的点心,一急之下晕倒,并无大事!” 许一鸣道,“虽说吃了你们屋里的点心,又并未怨她,她又急什么?” 一侧许乐乐问道,“那点心袁姨娘可曾吃过?不知是哪里来的?” 碧荷道,“那点心是素日姨娘爱吃的,平日便备着,昨儿给席姨娘拿去的,不过是那日新做十几枚。” 许一鸣脸色大变,颤声道,“你是说,你家姨娘素日也吃这东西?” 碧荷白着脸点头,问道,“老爷,那点心里,果然有伤害胎儿的物事?” 许一鸣咬牙,向青萍问道,“若是早已有孕之人食了这点心,可会有危险?” 青萍回道,“若只是吃过一枚两枚,并不打紧,若是长期食用,纵然打不下胎儿,足月生下来,怕也是个死胎!” “死胎?”碧荷一听,忍不住失声惊呼,急道,“这可怎么好,我们姨娘素来喜欢甜食,这点心每日都要吃上一些!” 许一鸣再也坐不住,连声向外吩咐,“快,快传太医!”起身拔步便走,竟然顾不上与席秋华道一句别。 席秋华默默坐着,怔怔的望着他去了,垂下眼帘,却咬着唇不出一声。 许乐乐暗叹一声,起身道,“这里既然无事,姨娘好生歇息,乐乐先行告辞!”说着便向门外来。 “大小姐!”席秋华猛的抬头将她唤住,微微咬唇,慢慢站起身来,轻声道,“今日谢谢你能来” 许乐乐回头笑了笑,说道,“我也不曾做什么!” 席秋华摇头,低声道,“素日我与你有些过节,如今出了这等事,除了你,竟然竟然不知寻谁才好” 许乐乐向她深望一眼,问道,“姨娘命洛儿提起府上的二小姐,不知道如何知道我与秋月交好?” 席秋华脸色微赦,轻声道,“前些时,秋秋月进宫前,使人传了话来,说说我若有事,可寻大小姐帮忙,若大小姐不理,提她便是。” 席秋华深居相府,等闲不能见外人,席秋月能将话传进来,可见也花了不少心思。许乐乐暗叹,点头道,“如今你当知道,她们终究是你的亲人了罢?” 席秋华脸色一变,忍不住又哭出声来,点头道,“以前原是我想岔了,如今如今” “如今既到相府,爹爹对你也算宠爱,便好生过日子才是!”许乐乐接口。 席秋华一呆,默默想了片刻,抿唇道,“多谢大小姐提点!”话语里,终究还是有些不甘。 许乐乐暗叹一声,点头道,“姨娘歇着罢!”再不多留,转身便出了屋子。 直到离秋菊院甚远,白芍才轻声道,“这席姨娘也甚是古怪,若她疑心点心里是袁姨娘做了手脚,怎么不直接禀告老爷?却巴巴得使洛儿来求小姐。” 许乐乐冷笑一声,说道,“这位席姨娘也是聪明人!”见白芍不解,便耐心道,“如今莫说袁青眉得宠,纵不得宠,也有肚子里的胎儿护着。莫说她拿不准滑胎是因为那点心,便是拿得准,一个失了胎儿的姨娘,如何与怀着身子的宠妾相争,说出来,不过是平白树敌罢了!” 白芍扬眉,说道,“所以她只央小姐将青萍唤去,只是想知道是不是袁姨娘害她?” 许乐乐点头,叹道,“这位席姨娘心胸狭窄,若是知晓袁青眉害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白芍点头,说道,“所以小姐命青萍悄悄透了口风给老爷,将老爷也唤来,将话说在明处,日后她们若是争斗,也好令老爷有些防备!” 许乐乐勾了勾唇,冷笑道,“她们斗不斗,并不干我的事,只是既有秋月相托,我也不能袖手不管!”转头见青萍一脸深思,便问道,“青萍,怎么了?” 青萍抬头,疑惑道,“小姐,若是席姨娘有孕果然没有人知晓,那这些点心” 许乐乐点头,说道,“自然是奔着袁姨娘的肚子去的!” 白芍点头,说道,“本来下药之人要害的是袁姨娘肚子里的胎儿,哪里知道席姨娘误打误撞的吃了两块,倒是救了袁姨娘!” 青萍却轻轻摇头,说道,“此刻虽然知觉,但几个月吃下来,袁姨娘那肚子里的胎儿”说着轻轻摇头,神色间有些恻然。 白芍咬牙道,“好毒的心思!” 许乐乐点头,心中暗叹。府中有两位姨娘有孕,秦氏必然如坐针毡,可是有了樊香儿的前车之鉴,若是直接动手伤害二人,或是除去胎儿,许一鸣岂会轻饶?再者,老夫人防范严密,二人所用饮食,都令邢妈妈查过,轻易也无法得手。 而这点心里只放稍许的药物,除了青萍这样天生嗅觉味觉异于常人的,纵是名医在世,恐怕也难以知觉。虽只一点点的药物,天长日久用下来,岂有不着道的道理?秦氏竟能想出这个法子,当真是阴毒的很! 果然,陆太医查过袁青眉的饮食,又查了脉像,便道那胎儿留不得,需得及早以药引下,若不然连大人也有性命之忧。 袁青眉一听,忍不住大哭,死也不肯取掉胎儿。急的年妈妈和碧荷二人直哭,苦苦哀求。 袁青眉哭了一日,终究知道事无挽回,和着眼泪将药服下。当晚在床上辗转反侧,直着嗓子喊了半夜,才将腹中胎儿打下。六个月的胎儿,一个成了形的男胎,早已被那些药物化的干瘪。 袁青眉一见之下,当场晕了过去。许一鸣更是心痛震怒齐袭心头,当即传府中厨房来问,从面案到馅料,每一环查到,却查不出到底是谁动手,更莫论主谋。许相爷震怒,处置了一帮奴才,才算平息。 经此一闹,阖府自然再也无人有心情过节,许云乐心中虽然不悦,但被秦氏拘在房中,也不能吵闹。老夫人熬了一夜,一闻说打下一个男胎,顿时放声大哭,心中懊悔万分。自从两位姨娘有孕,她千防万防,万没料到,会有人在点心里下这等手脚。 邢妈妈更是震惊不已,直叹这下药之人心思之缜密,任她将饮食查遍,但这每枚点心里稍许的药量,又如何查得出来? 许乐乐一早起身,刚刚进了淇水悠悠,便听到老夫人的哭声,不禁暗叹,也不使小丫鬟传报,径直挑帘进去。罗妈妈正抹着老泪劝说,一见她来,仿佛见了救星一般,忙道,“大小姐,你快劝劝老夫人罢,这样哭下去,可怎么好?” 许乐乐暗叹一声,上前将老夫人扶住,柔声劝道,“祖母该当节哀才是,若是哭出个好歹,岂不是称了旁人的意?” 老夫人闻言,一把抓住她的手,哭道,“怎么我许家的子嗣如此艰难,好好儿的一个男胎,眼看着再过几个月便可抱在怀里,如今如今没了!”说着,又是大哭起来。 许乐乐轻叹,一手在她背上拍抚顺气,说道,“祖母,你尽管哭那个没了的,还有一个怎么不问?” 老夫人一怔,脸色微变,点头道,“对!对!邢姨娘!”转身忙着推罗妈妈,说道,“你快去和老爷说,让他传了太医好好儿替邢姨娘诊治,莫要也吃了什么暗亏!” 罗妈妈见她不哭,先放下些心来,抹了抹眼泪,赶着去了。 许乐乐转向邢妈妈问道,“妈妈可知道邢姨娘素日常吃的是什么,也该好好儿查查!” 邢妈妈凝神想了想,说道,“这位邢姨娘并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东西,只是一向吃的素淡。” 许乐乐点头,说道,“也只好太医诊过再说!” 老夫人紧张的抓着她的手,连声道,“若是这一个再有个好歹,我可不要活了!” 许乐乐无言,只是连声宽慰。 一个时辰后,许一鸣使人传过话来,邢姨娘无恙,老夫人才算放下心来。 安抚住老夫人,从淇水悠悠出来,已过了午时。许乐乐传话给赵承递牌子进宫,自个儿回去简略用了膳,又重新收拾穿戴,便乘轿向皇宫而来。 前日席秋月用药伤了脸,还不曾瞧过她。 恩泽门进宫,许乐乐先赴云祥殿见过柳凡,二人方一道向储秀宫来瞧席秋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5何出此言? 席秋月闻说二人前来,忙迎了出来,向二人施下礼去。柳凡伸手相扶,许乐乐却侧身让开,笑道,“你是公主之尊怎么给我施起礼来,可不敢当!” 席秋月正色道,“若非郡主妙计,明日便是秋月嫁予那禽兽之期,如此大恩,怎能不谢?” 许乐乐侧头望着她半遮的右脸,摇头道,“只是可惜了你的容貌!” 席秋月苦笑一声,说道,“相比此身受辱,区区容貌,又有何惜?”说话干净利落,倒有些男儿气概。 许乐乐暗暗点头,伸手将她面纱掀起一观,也暗自心惊,责道,“我原说只要手帕上沾上少许,瞒过那一日便是,你倒对自个儿下的狠手!” 席秋月摇头,淡道,“纵瞒得过旁人,又岂能瞒得过太医?” 许乐乐叹道,“陆太医纵然瞧出来,又岂会说出?如今这脸若不能好,可怎么是好?” 席秋月淡道,“便是这容貌惹祸,不要也罢!” 这世上,又有哪一个女儿家不爱惜容貌?身侧柳凡见席秋月神情坦然,不禁暗暗佩服,便插口道,“那日我虽知内情,终究没瞧出你如何动手!” 席秋月和许乐乐相视一眼,不由都笑了出来。 许乐乐道,“自然是她自个儿的帕子沾了七伤粉,自个儿擦在脸上!” 席秋月抿唇,笑道,“我另一只衣袖中也藏有相同的药粉,趁着她扶我,便抖在她帕子上。” 许乐乐接道,“她叫的那般痛楚,众人均道是秦珊暗算她,只会去查秦珊的帕子,又岂会有人疑到她自个儿身上?” 柳凡闻言,默想一回,才将整个事情贯通,点头道,“嗯,秦珊本来只要祥云出丑,将一碗天下太平撞洒到她的脸上,你便是借着这汤汁,将帕子上的药化开,毁了容貌。” 许乐乐点头,淡道,“她纵不撞洒那碗汤,我们自然也会另设法子,终究令她无处可逃。只是她那一撞,倒是省了我们些事,也算自作自受罢!” 席秋月点头,心里又有些不安,说道,“如今我容貌虽毁,但皇上圣旨已下,万一万一皇上再另选一人,仍让我一同嫁去昔久,可如何是好?” 许乐乐微微一笑,伸手在她手背轻拍,说道,“你放心,有这几日拖延,我自会设法,让他娶不走你!” 柳凡抿唇,笑道,“如今你已贵为公主,纵然容貌毁去,也不难寻个如意郎君,到时瞧上谁,求皇上下旨赐婚便是!” 席秋月红晕满脸,啐了一声,嗔道,“好端端的,姐姐说话如此不正经!” 许乐乐“嗤”的一声笑起,说道,“你是御封的公主,柳姐姐是皇妃,你唤她做姐姐,这是什么辈份?” 席秋月也笑了起来,推着她道,“你还说我?你可是未来的五皇子妃,怎么也唤姐姐?还是我唤你姐姐才是!” 柳凡也撑不住笑起,说道,“这是哪里的话,乐乐的爹爹可是你的姐夫,你如何唤她姐姐?” 席秋月吐了吐舌头,笑道,“罢了,这般一算,我竟比你小着两辈呢!” 三人笑了一会儿,柳凡说道,“这皇家的女人,又岂能这般论去?我们三人,只论我们的交情罢了!” 许乐乐、席秋月闻言,均是点头。 柳凡正了颜色,拉着席秋月的手,说道,“如今你虽封为公主,只要身过申屠杰,便算逃过一劫,只是这宫里不是久留的地方,要尽快设法脱身。可莫要忘了,虽除去秦珊,可还有一个”说到这里,向着秦翊所住的方向指了指。 席秋月面容一肃,轻轻点头。 此处深宫大内,三人深知这话已不好说,许乐乐便转话,将席秋华滑胎之事述了一回,向席秋月道,“府里我会尽量多照应,你放心便是!” 席秋月点头,叹道,“我这姐姐是认死理儿的性子,我们虽是姐妹,自小却并不亲近,若她有何处得罪,瞧秋月面上,郡主还请多担待!” 许乐乐点头,含笑道,“你尽管安心便是!” 三人坐了一回,眼见夕阳渐斜,许乐乐便告辞出宫。 从储秀宫走恩泽门出宫,要兜很大一个圈子。许乐乐略一沉吟,唤了个小太监来,命他前去恩泽门外给赵承等人传话,命人在德胜门外等侯。柳凡与她并不顺路,二人辞过,分道扬鏕。许乐乐自个儿随着引路太监穿御园绕御桥,向德胜门而来。 走过一条长长的永巷,尽头便是昌和殿,昌和殿之前不远,便是朱雀门,那便是出了后宫,再穿过瑶光殿,便是德胜门了。 许乐乐静静的走着,脑中却是下午柳凡说过的话。这宫里不是久留之地!那么,不嫁申屠杰,又要如何令席秋月出宫?难不成,当真要选一个人嫁了才行? 静寂的永巷,没有一丝声音,仿佛连风,到了这里也停止。许乐乐蓦然停步,只觉得有丝阴冷,在这空气中静静的流动。她慢慢转身,波光潋滟的眸子霎时透出一些冷凝,向着永巷两侧望去。 目光望向两侧明显陈旧的屋宇,突然间,似有些醒悟。这条永巷的尽头,便是冷宫,而另一端的暴室,更是常常拘锁受罚的宫女、后妃。 引路的小太监打了个寒颤,低声道,“主子,前日端云公主便是死在前边的暴室,快走罢!” “嗯!”许乐乐低应。 脚步,不自觉放的更轻,却更快的向昌和殿行去。突然间,左侧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喊,“皇上皇上小公主不是臣妾杀的,皇上皇上,还我皇儿还我皇儿”声音如厉鬼夜哭,极为骇人。 小太监脖子一缩,有些惊惧的向声音来处望了望,脚步越发加快,几乎发足狂奔,向昌和殿奔去。 许乐乐随在身后,皱眉道,“这里关着的,是位皇妃?” 小太监摇头,说道,“闻说是以前的一个宫女,皇上宠幸后封了美人,在这里已关了快二十年,日日一到傍晚就大哭大笑。” “疯了?”许乐乐问。 小太监点头,脚下却片刻不缓,速速拐过月洞门,出了永巷。直到永巷里的呼声被高墙挡去,才轻轻松了口气。 许乐乐缓了脚步,向小太监问道,“听她喊叫的话语,想是生过一位公主,是小公主矢折,才被打入冷宫?”本朝并没有听说哪位公主是宫女所生。 小太监脸色微变,连连摆手,求道,“好主子,宫里的事还是别问了,奴才也不大清楚!” “嗯!”许乐乐深知宫里有许多禁忌,也不再多问,随着小太监绕过昌和殿,行至朱雀门外。朱雀门守军躬身向她见礼,许乐乐回头,向小太监道,“有劳公公!”说着话,自腰间摸出一块银子塞到他手里。 小太监也不推辞,一手接过,躬身道,“奴才不敢当,郡主慢走!” 许乐乐点头,快步穿过瑶光殿,向德胜门行去。德胜门外,已可看到白芍、赵承等人张望的身影。 正在这时,但闻马蹄声疾响,一名军校带着一队兵士疾骑而来,竟不下马,只是将手中金牌一扬,便疾驰进宫,绕过瑶光殿,沿夹城奔去。 许乐乐见那队兵士红衣黑领,腰系黑带,是枢密院亲兵的打扮,不由挑了挑眉,慢慢向宫门而去。德胜门守军见了是她,便有守军队长上前见礼,接过她出宫金牌随意瞧了一眼,赔笑道,“郡主一向少见!今日走了我们这里?” 许乐乐微笑,说道,“今日天色不早,离这方近一些,便躲个懒!” 队长见她谦和有礼,笑容便显出几分真切来,将金牌还给许乐乐,说道,“近几日帝京城里不太平,郡主早些回府的好!”指的自然是太子逆党没有肃清。 许乐乐扬了扬眉,回头瞧了一眼,说道,“方才似乎是枢密院的亲兵,这个时辰有何急事进宫,竟然不下马!” 队长撇了撇唇,冷哼一声,低声道,“还不是倚仗着端王的势,这些人倒将自个儿当了爷了!” 许乐乐扬了扬眉,问道,“端王?” 队长似乎察觉失口,忙干笑两声,说道,“端王为人磊落,怕也并不知道这些人私下的所作所为,何况他也并不管枢密院,还不是旁人借他的势狐假虎威!” 许乐乐点头,含笑道,“怕是平日你们没少受他们的气!” 队长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却也不敢再说。 此时赵承已迎了上来,腰间拽下荷包塞到队长手里,笑道,“兄弟们一向辛苦,往日我们也无从亲近,这些碎银子,拿去请兄弟们饮壶酒罢,也是我们小姐的一番心意!” 那队长一掂荷包,虽然是散碎银子,却足足有一百多两,不禁吃了一惊,忙道,“我们平日也无从服侍郡主,如何受得起?”说着要将荷包塞回。 赵承一手挡住,含笑道,“不过一点点心意,何必在意!” 许乐乐在旁笑道,“将军还是收下罢,我们也好早些回府!” 那队长不过一个小小的禁军领队,听许乐乐唤成“将军”心中更喜几分,听她这样一说,反而不好再推,只得一再谢过。 许乐乐含笑,又向宫门内枢密院亲兵的驰去的方向望去一眼,这才转身,与赵承向马车行去。 白芍扶她上车,低声道,“小姐,方才在恩泽门外,见到秦家的三公子,像是出了什么大事,急匆匆的进宫,不过半个时辰又奔了出来。” 许乐乐挑了挑眉,挑帘向赵承问道,“这两日可见过秦鹏?” 赵承点头,说道,“昨晚秦鹏已经回城!” 许乐乐点了点头,说道,“走罢!”放下帘子,仰后靠入座椅,闭目思索。 马车缓缓驰动,慢慢离开宫门,向大路上行去。刚刚拐过一个街口,但闻身后马蹄声响,有人扬声道,“睿敏郡主!睿敏郡主!请稍等!” 许乐乐张眸,将马车唤停,掀帘向外一望,却见方才德胜门守军队长策马赶了上来,不由奇道,“将军可是有事?” 那队长翻身下马,奔到许乐乐车侧,向车内行了个礼,说道,“郡主,一个时辰前,小人闻传,说是左骑都尉出了什么事,怕是和方才枢密院亲兵有关,只是小人并不听的确切!” 许乐乐扬眉,含笑道,“将军有心,多谢了!” 那里赵承另取了银子又要谢过,那队长连连摆手,说道,“郡主瞧得起小人,小人方多这句嘴,若连这个也索银子,小人岂不是不要脸?”也不等赵承再让,忙着翻身上马调头转了回去。 许乐乐微微一笑,向赵承道,“你去问的确实,然后再来回我!”见赵承领命,方放下帘子,说道,“走罢!” 等到府前下马,天色已经昏暗。许乐乐踏上石阶,见管家常青正伸长脖子在门口张望,便笑道,“怎么管家今日有空,在这里看街景?” 常青忙上前见礼,苦笑道,“方才秦家的人来,似是出了什么事,夫人命小人在此等着老爷,有事商议!” “哦?出了何事?”许乐乐扬眉。 常青摇头道,“夫人不曾说,只是瞧秦大夫人那样子,怕是事情不小!” 许乐乐问道,“秦大夫人来了?” 常青点头,说道,“夫人陪着在正房里坐呢!” 许乐乐点了点头,带着白芍、红莲二人进门,穿垂花门进后宅,向正屋里去。 刚刚踏进院门,果然见秦大夫人常带的两个丫鬟正和秦氏屋里的银杏、金桃悄声说话。见了她来,银杏忙扯了扯金桃,令其闭嘴,笑着向许乐乐施了一礼,唤道,“大小姐!” 许乐乐只当不曾瞧见,点了点头,说道,“我闻说母亲在正房,可是搬了回来?” 银杏抿唇,说道,“还不曾,只是秦府大夫人来,入园子不便,便在正房里坐坐!”分明瞧见有秦大夫人的两个丫鬟在此,这位大小姐又装傻。 许乐乐点了点头,也不向那两个丫鬟多瞧,说道,“禀夫人一声儿罢,我请了安便走!” 银杏点头,只得向内禀了进去。 里边寂了片刻,才听秦氏道,“请大小姐进来罢!” 许乐乐勾了勾唇,挑帘进去,先向秦氏见礼,说道,“今日在宫里多逗留了些时,回来晚些!”说着又见过秦大夫人,问道,“舅母这时辰来,可是有事?” 秦大夫人脸色微变,咬牙道,“睿敏郡主如今是宫里几位贵人跟前儿的红人,这‘舅母’二字可不敢当!” 许乐乐微诧,问道,“舅母何出此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6做的甚好 秦氏冷哼一声,说道,“今日大小姐进宫,想来是去见柳贵人柳凡罢?”自然是秦裕龙长子,秦家的三公子秦彬在宫门前见到许乐乐的马车。 许乐乐眨了眨眼,淡笑道,“不过是和柳贵人在祥云公主处坐了坐!” 秦大夫人听到“祥云公主”四字,立时脸色大变,呼的一下站起,指着许乐乐,颤声道,“你你珊儿死在那贱人手里,你竟和竟和她和她勾结” 许乐乐扬眉,奇道,“端云公主是自尽,怎么说是死在祥云公主手里?何况祥云公主容貌被毁,似乎是端云公主所害!”将话说完,才像省起什么,以帕子掩了掩唇,说道,“哦,我倒忘了,如今她被废去封号,悬尸示众,也不能唤‘端云公主’了!” 秦大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咬牙道,“珊儿性子鲁莽,或是会得罪人,却断断没有那等心机。她她又哪里懂得什么什么七伤粉?”那一天,她就坐在下方的席上,眼睁睁瞧着女儿被押,想要出来辩驳,却被秦二夫人死死的拉住,原想着等御宴散后再想法子,哪里知道短短片刻,便闻到女儿的死讯。 许乐乐挑了挑眉,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说道,“她不懂不要紧,只是不知那药粉是谁给她配的,牵扯出来,怕又是一条人命!” 秦大夫人脸色大变,咬牙道,“许乐乐,你你莫要胡说!” 许乐乐垂眉,说道,“二表姐人既已去,若是再多纠缠,怕是于贵府不利,乐乐忠言逆耳,舅母不听,也由得舅母!”说着施了一礼,说道,“乐乐告辞!”翩然转身,施施然出门,于门内的怒声喝骂充耳不闻。 刚行到院子门口,但见许一鸣一脸不耐,大步迈了进来。许乐乐停住,便行下礼去,说道,“爹爹回来了!” 许一鸣停步,瞧她那一身打扮,知道也是刚刚回府,皱眉道,“可曾去给祖母请安?” 许乐乐道,“女儿正要去见祖母!” 许一鸣点头,说道,“天色不早,早些过去,免你祖母等着!” 许乐乐点头答应,侧身让他先行,眼见他进了正房的门,才转身向院门去。刚刚跨出院门,但闻正房内突然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大哭,“浩儿我的浩儿” 果然! 许乐乐挑了挑眉,再不多停,径直出门向园子里去。 踏入园子,白芍忍不住抿唇笑道,“今儿小姐是怎么了,偏要去那妇人面前晃这一遭?”依许乐乐的性子,不管这些事是否与她无关,她均是“事后拂手去,深藏功与名”,今日偏去刺激秦大夫人,倒是反常。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她若不怒,又如何惹怒爹爹?” 进了淇水悠悠,老夫人正向罗妈妈抱怨,一时说果子酸,一时又说身上凉,捂上层毯子,又说燥得很。许乐乐门外听到,不觉好笑,挑帘进去,笑道,“祖母今儿是怎么了?敢情是罗妈妈做错了事,祖母寻衅发落?” 老夫人见了她,倒静了下来,待她见了礼,唤到身边儿坐下,叹道,“我也不知为何,这一整日心绪不宁的!”抓着许乐乐的手不放,脸上皆是担心,说道,“乐乐,你说,邢姨娘那肚子里的孩子要怎样才保得住?若不然,我接了她出园子,住到我的紫竹苑去?那里有小厨房!” 许乐乐身子向她偎了偎,柔声劝道,“祖母这是被袁姨娘惊着了,太医不是查过,邢姨娘腹中胎儿无恙吗?” 老夫人点了点头,又叹道,“也不知她肚子里是个男孩儿女孩儿?我原想,两个姨娘有了身孕,总能有一个男孩儿,如今如今”想到袁姨娘失去的那个男胎,不禁又落下泪来。 许乐乐劝道,“如今府中有六位姨娘,都还年轻,此次纵不得,日后祖母总不愁几个孙儿,只怕到时祖母不知道疼哪个才好!乐乐只担心,到时祖母得了孙儿,便不再疼孙女,乐乐又不知道向谁哭去。”巧言戏语,说的老夫人破涕为笑。 许乐乐见她不再为邢姨娘的肚子挂念,微咬了咬牙,轻声道,“姨娘们有孕容易,纵这几个不行,再纳便是,只是这胎儿总有人惦着,总不安稳。” 老夫人眸中精芒一闪,当即命屋子里旁的丫鬟退去,只留了杜鹃和罗妈妈服侍,喜鹊守在门外。许乐乐待人退去,这才轻声将禁军队长的话和方才正房里的事说了一回,说道,“不知道秦大公子出了何事,秦大夫人非要等到爹爹回府,想来是有事相求。” 老夫人咬牙,恨恨道,“任他何事,与我许府何干?” 许乐乐摇头,说道,“有母亲在,爹爹岂能不管?何况秦家那里也说不过去。” 老夫人垂头想了一瞬,咬牙道,“她毒害老身的孙儿,我们许府岂能助她?你放心,此事总不能让她如愿!” 许乐乐刚一点头,便闻门外喜鹊声音回道,“老夫人,老爷来了!” 许乐乐立时噤声,伸手在老夫人肩头轻按,含笑道,“祖母瞧这样可好一些?” “嗯,好!”老夫人刚应了一句,便见许一鸣挑帘进来,便将许乐乐手拉下,问道,“今日你们父女忙什么,都这么晚回来!” 许一鸣上前见了礼,说道,“朝中有事,皇上又将儿子唤进宫去,故而回来迟了!”说着抬头向许乐乐一望。 许乐乐起身见礼,说道,“乐乐见过爹爹!” 许一鸣点头,向她上下瞧了几眼,才道,“你今日进宫了?” 许乐乐点头,应道,“是!” 许一鸣皱了皱眉,叹道,“你们小姐妹的事,原不该我过问,只是如今柳家女儿是宫里的贵人,又和秦贵人水火不容的,你也该避忌。”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女儿成日出入皇宫,宫中岂能没有个亲厚?况如今五殿下去了军营,宫里更该有人替他照应,柳贵人与女儿亲近,女儿便多些走动罢了。秦贵人和柳贵人不和,难不成便要女儿冷了柳贵人与她一处?” 也不等许一鸣应,便又冷笑一声,说道,“纵女儿愿意,怕那秦贵人眼高于顶,未必容得下女儿,难不成女儿凡事只能替秦府着想,便不能为了自个儿谋划?” 许一鸣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默了片刻,才叹道,“我知你对秦家不满,只是只是凡事避避,也无不可!”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爹爹倒是凡事相避,只怕再如此避下去,总有一日避无可避!” 许一鸣结舌,问道,“此话何意?” 一旁老夫人冷笑一声,指着他道,“你到如今尚分不清亲厚,也难怪难怪你无后!” 许一鸣吃了一惊,说道,“母亲何出此言?” 老夫人摇头道,“袁姨娘的胎虽拿不到实据,但你想想罢,这府里除了她,谁还会如此?纵几位姨娘之间争宠,那点心是府里大厨房备下的,又岂是姨娘们动得了手脚的?” 一番话说的许一鸣脸色大变,结舌道,“母亲是说是说眉儿的胎,是是她所害?” 老夫人冷笑道,“这不过隔了几个月,你便将樊姨娘的事忘了?” 许一鸣默然,垂目沉思,目光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许乐乐心知自己在这里,这母子二人有些话不方便说,慢慢起身,向老夫人行下礼去,说道,“时辰不早,乐乐先请告辞!”见老夫人点头,又向许一鸣辞过一礼,便向门外去。 出了淇水悠悠,白芍自后随了上来,悄声道,“小姐,方才赵承传进消息,说是前儿夜里秦浩在叶城突然不知所踪。”前天,便是中秋节。 “叶城?”许乐乐回问。 白芍点头,说道,“闻说是进了青楼,再也不曾出来!” “嗯!”许乐乐点头,勾唇笑了笑,说道,“方才闻那秦大夫人的哭声,怕是还有旁的事,也不用查了,直接去问甘义!” 白芍挑眉道,“难不成是甘义动的手?” 许乐乐摇头,说道,“没我的话,甘义不会动手,想来应该是秦鹏!” 白芍吃惊,问道,“秦二公子?那那可是他的亲哥哥!” “那又如何?”许乐乐冷笑,说道,“秦浩与苗纹通奸,秦大夫人一意护着大儿子,只舍了苗纹,秦鹏纵然对苗纹无情,终究是个七尺男儿,岂能咽得下这口气?” 白芍点头,说道,“那日之后,苗纹并未回静月庵,我们的人追出帝京,便失去踪迹!” 许乐乐点头,默了一瞬,说道,“程姐姐既会放她,想来也已没有怨恨,随她去罢,只须不再撞在我们手里!” 白芍应下,将话传了出去给赵承。 第二日一早,甘义那方还不曾回话,一个消息却在朝中引起一片大哗。 左骑都尉秦浩,在外出公干时,暴毙在叶城知县李超的后宅。秦大夫人得讯,跌跌撞撞的冲入刑部,疯狂大吼,只道,“我儿只是不知所踪,怎么就死了?怎么就死了?” 刑部侍郎樊士浩无奈劝道,“那日左骑都尉失踪,枢密院的副将查看青楼,便在小桃红的屋子里发现血迹,如今尸身已在李知县后宅寻到,正运回京来!” “我不信!”秦大夫人大吼,直着眼睛,连连摇头,说道,“血迹,谁说定是浩儿的,你们你们为何非说是浩儿的?” 樊士浩无奈,只得唤来在刑部当值的三公子秦彬,才将秦大夫人劝回。 两日之后,秦浩的尸身与叶城知县李超一同被押送回京,经忤作验尸,秦浩生前有过激烈的房事,随后被人虐杀。尸体身上,已没有完好的皮肉,便连舌头、双耳也被割去,手法极为残忍。 叶城知县李超大呼冤枉,声称于此事并不知情,却对后宅发现秦浩的尸身无言以辩。 秦大夫人一见尸体,当即晕了过去,待到被人救醒,发了疯一般冲上去,对着李超又抓又打,直喊他是凶手,四五个健壮婆子上前,才生生将她压下。 枢密院左骑都尉秦浩惨死叶城,秦大夫人由秦鹏扶着哭上殿来,哭拜在御前,大声哭道,“皇上,皇上,上将军出征在外,身受重伤,如今尚不能还朝,家中只凭臣妾照应。如今女儿秦珊获罪,臣妾断不敢有何异议,可我浩儿素来忠君体国,如今竟惨死异乡,若是上将军回来,让臣妾如何向夫君交待,求皇上做主,查出凶手,为我儿申冤啊” 建安侯秦义痛失长孙,也是老泪纵横,出班跪倒,重重三个响头,求道,“皇上,左骑都尉死的冤枉,求皇上为其申冤!” 皇帝不禁动容,唤刑部侍郎孟义明问道,“左骑都尉尸身可曾验过?” 孟义明回道,“回皇上,左骑都尉被人虐杀而死,周身上下,伤处有七百六十三处,双腿断折,臂骨粉碎,双耳被割,舌头也被割去,血尽而死!” 秦大夫人闻言,忍不住嚎啕大哭,“浩儿,我苦命的儿啊哪个丧尽天良的,如此待你” 皇帝也听的心惊不已,失声道,“这这下手之人,与左骑都尉有何深仇大恨,竟下这般毒手?” 阶末站着的京邑司古四同出班奏道,“禀皇上,依左骑都尉的死法来看,此人与左骑都尉必然有深仇大恨,臣大胆推断,或者与女子有关!” “为何?” “一则,左骑都尉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青楼。二则,左骑都尉被人捅的稀烂,足见对方是为了泄愤。故而臣大胆推断,是因女子而起!” 皇帝点头,问道,“那个青楼女子,可有人查过?” “查过!”刑部尚书孟义明回道,“那女子与左骑都尉尸身一道押回帝京,臣已审过。那女子言道,当日左骑都尉进房,先唤了水沐浴,在她出门备好酒菜回来,便不见了人影,因见房中有血迹,才声张起来。” 皇帝皱眉,问道,“其间没有与旁人发生争吵?” 孟义明道,“不曾!”一句话出口,仿佛又想起什么,说道,“只是那女子言道,当日左骑都尉上楼时,在楼梯上遇到一人,似是相识!” “何人?”皇帝紧问。 “那女子不识,应是生客!” “嗯!”皇帝皱眉点头,问道,“可曾让那女子画下那人相貌?” “那女子并不擅丹青,只是据她所述画了幅画像,臣已命人悄赴叶城查访!” 皇帝点头,说道,“做的甚好!”又问道,“那叶城知县又如何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7功成名就 孟义明回道,“叶城知县李超言道,左骑都尉在一日之前确实到过他的府上,只饮了盏茶便即离去,实不知尸身为何会在县衙后宅。” 秦义向上回道,“皇上,李县令与左骑都尉是姑表兄弟,到府一坐事属寻常,抛尸县衙,就是嫁祸之计!” 皇帝皱眉点头,正在思索,秦大夫人又哭了起来,伏跪在地连连磕头,哭道,“求皇上做主,还秦浩一个公道!” 皇帝被她哭的心烦,便点头道,“孟义明,此案交你处置,务必查出凶手,还左骑都尉一个公道。古四同,你协助孟尚书查明案情,越快越好!” 孟义明、古四同忙跪倒领旨。 皇帝闻秦大夫人仍哭个不休,叹一口气,说道,“念在你痛失爱子,便将秦珊尸身发回给你,好生安葬罢!” 秦大夫人数日间失去一双儿女,心中悲痛愤恨,实难平息,闻言先叩头谢恩,欲要再说,却被秦鹏一拉手臂止住,只得哭着被人扶了出去。 而就在这时,许乐乐得赵承回报,说道,“秦鹏赶到叶城时,秦浩已不知所踪,后来沿着血迹查到城郊,在一座废弃的屋子里发现秦浩。那时秦浩已身受重伤,双耳和舌头已被割去,却还未死。秦浩见了秦鹏,本是求救,秦鹏却拔刀将他下身捅的稀烂,又在他身上连砍数十刀,直看他血尽而死,才扬长而去。” 许乐乐一怔,说道,“是何人劫去秦浩,既然秦鹏离去,又是何人将尸身抛入县衙后宅?” 赵承摇头,说道,“甘义第二日便随秦鹏赶回帝京,后来闻说尸身在县衙后宅发现,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许乐乐皱眉,喃喃道,“如此说来,对付秦浩的有三伙人,第一伙将秦浩劫走,给他动了酷刑,却没有要他性命。第二伙便是秦鹏,他泄愤之后,看着秦浩死去离开。而第三伙人”眸中波光一闪,似想到什么,说道,“这第三伙人,怕是与叶城县令有些过节,你悄悄的使人知会周威,或可查出些端倪!” 赵承点头,领命而去。 当日,刑部尚书孟义明将各种供词收集完整,理出疑点,急令刑部侍郎樊士浩率刑部一干人等会同京邑司古四同手下人等赴叶城查看。 而在建安侯府,府内府外,已是一片稿素,哭声震天。 许乐乐下车,随着许一鸣向内行去,入眼魂幡漫天,丧声动地。府门内,秦府管家见二人前来,忙报了进去。秦大夫人闻言,跌跌撞撞的奔了出来,指着许乐乐道,“你来做什么?你害的我秦家还不够吗?” 许乐乐挑眉,却转向一旁的秦鹏,淡道,“舅母伤心糊涂了,表哥还请多多照护!” 秦鹏目光与她一对,神情极是复杂,咬了咬牙,说道,“母亲一时情急,郡主莫放在心上!”一臂将秦大夫人挽住,侧身引二人进厅。 秦大夫人连连挣扎,哭道,“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祥云那贱人是一路,是你定是你想的法子,将我珊儿置于死地!” 许乐乐脚步一停,转头向她定定凝视,突然上前一步,在她耳边低声道,“秦珊如何死的,夫人为何不问问秦贵人?” 秦大夫人身子一震,失声道,“你说什么?”一瞬间,满脸皆是惊骇。 许乐乐垂眸,却并不多说,转身随着许一鸣入厅。 正厅里,两具棺木并列,一书“爱子左骑都尉秦浩之灵”,一书“爱女秦珊之灵”。秦天宇的三个庶子均是一身素服伴在灵侧,见二人进来,取素香奉上。许一鸣向两方灵牌默瞧片刻,才接过素香,鞠了三躬,说些左骑都尉壮志未酬,秦二小姐天妒红颜之词,将素香插入香炉。 秦氏红着眼睛过来,代秦大夫人还了礼,引着他一旁坐下。许一鸣左右一瞧,问道,“怎么不见老夫人?” 秦氏使帕子点了点眼角,哑声道,“这几日,母亲哭晕过几次,如今起不得床,只好在后堂养着!” 许一鸣点头,只是叹了口气,便不再问。 秦氏抬头见许乐乐正在敬香,咬了咬唇,挨着许一鸣坐下,咬牙道,“相爷,秦珊死的冤枉,怕是有人陷害,求相爷设法,查出真相!” 许一鸣挑了挑眉,说道,“当时众目睽睽之下,都瞧的清清楚楚,夫人何出此言啊?”语气漫不经心,颇为不耐。 秦氏咬了咬唇,摇头道,“相爷,秦珊虽然憨愚一些,却断断不是会轻生之人,她死的蹊跷。何况,她纵然千错万错,但她终究是妾身的侄女,相爷岂能不管?” “她若不是自尽,难不成是有人下的杀手?”许一鸣将脸一沉,低声道,“夫人此话可不能乱说,禁宫重地,谁敢下手?这话传了出去,可是死罪!” 秦氏一噤,便不敢再说。 那里秦大夫人由秦鹏扶着回来,见许乐乐敬了香,行到她面前,直愣愣的瞧了片刻,问道,“你刚才说的话,是真是假?” 许乐乐勾了勾唇,淡道,“大夫人也是聪明人,为何不仔细想想?” “你们在说什么?”秦二夫人一旁行来,向许乐乐斜去一眼,扶住秦大夫人,向秦鹏责道,“你母亲身子不好,怎么也不扶她歇着!” 秦大夫人身子被秦二夫人一触,立时打了一个寒颤,侧头向她定定望一了眼,便默默随着在灵旁椅中坐下,低垂了眸子,脑中一幕一幕,皆是那日皇宫夜宴,席秋月中毒毁容后,秦翊的一举一动。 手指,在一袭素裙中慢慢收紧,秦大夫人的身子,开始轻轻颤抖。当时一心焦急,竟然没有留意,此刻想来,那秦翊最初虽为女儿说情,到了后来,却只求自保。再到后来秦珊最后那几声大呼,秦翊立变的脸色 秦大夫人骤然阖眸,心底一阵阵的发冷。自己的女儿,纵是被席秋月设计,可是可是要她性命的,难道,竟然竟然是她? 许乐乐默查她的神色,知道她信了三分,不由心底冷笑,不愿在此处久留,转身向灵堂外而来。 出厅刚刚走出十余步,便闻身后有人唤道,“睿敏郡主!” 许乐乐回头,但见秦鹏大步随来,便略一点头,淡道,“武义将军不陪着大夫人吗?” 秦鹏行到她面前,垂目向她注视,咬牙道,“秦珊是怎么死的?” 许乐乐扬眉,抬眸与他对视,冷笑道,“怎么,你也以为是我所为?” 秦鹏脸色铁青,咬牙道,“在行宫中,她虽有意接近五殿下,可如今已赐婚给申屠杰,你你非除她不可?”当初秦家命秦珊接近淳于昌,他暗中通知许乐乐,后来秦珊赐婚给申屠杰,他心知是许乐乐所为,心中曾经暗暗欢喜。 一则,秦珊不会因此对上许乐乐,令他左右为难,二则,秦珊嫁为昔久国王妃,日后对他也是强助。又哪里知道,他只是外出几日,竟然有此巨变。 许乐乐摇头道,“秦二小姐身败名裂,已难挽回,我又何必再下杀手?你何不想想,那等情形之下,谁最怕她胡言乱语,又是谁最想让她死?” 秦鹏凝神思索,脸色渐变,目光中全是震惊,摇头道,“她她当真下得去手?” 许乐乐冷笑一声,淡道,“心狠手辣的,可不止我许乐乐一人!”抬了抬眸,向他深望一眼,冷冷道,“你莫忘了,秦浩还是你嫡亲的哥哥!” 秦鹏脸色顿变,咬了咬牙,冷道,“他又几时将我当作弟弟?” 许乐乐点头,说道,“他对不住你在先,你杀他在后,自然并无不可。而秦翊杀掉秦珊,不过也是为了自个儿,如何不能?” 秦鹏抿唇,默然不语。 许乐乐勾了勾唇角,浅浅笑起,悠悠续道,“更何况你杀他,果真只是为了苗纹?还是还有旁的原故?” 秦鹏身子一震,霍然向她瞪视,咬牙道,“依郡主之意,还有何原故?”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有他在,你终究是一个退而其次的次子,只有将他除去,秦大将军和秦大夫人才会多瞧你一眼!” 秦鹏额角青筋崩现,冷道,“我秦鹏也是父帅嫡子,如今更是御封的武义将军,还要何人高看?” 许乐乐倒也不和他争执,只是微微一笑,淡道,“可惜,可惜秦浩尚留一子,这世子之位,也未必落入你手!” “你说什么?”秦鹏低喝,向左右望去一眼,冷声道,“你以为我是为了世子之位?” “难道不是?”许乐乐扬眉,浅浅一笑,说道,“看来是乐乐错看了表哥!” 秦鹏脸色难看,低声道,“错不错看又能怎样?” 许乐乐勾了勾唇,说道,“乐乐只道表哥醉心功名,本来尚有一项大功送给表哥,如今看来,表哥倒是一位多情公子,乐乐小瞧了表哥,表哥莫恼!”说完福身,便欲转回灵堂。 “等等!”秦鹏忙将她拦住,脸上神情不定,问道,“什么大功?” 许乐乐淡道,“表哥已是武义将军,纵不再立什么大功,在朝中已无人胆敢小瞧,又何必冒此凶险?” 秦鹏咬牙,狠狠向她瞪视,眼见她神情平静无波,不由气馁,低声道,“我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你说罢,要我怎样?” 许乐乐勾了勾唇,摇头道,“此次乐乐别无所求,只盼表哥做了建安侯世子,莫要忘了乐乐!” 秦鹏听到“建安侯世子”五字,不由怦然心动,垂眸凝视着眼前女子,点头道,“你放心,你助我夺取爵位,我绝不忘你!”此一刻,自己的野心再没有一丝隐藏。 许乐乐一笑,向他靠近一步,低声轻语。 秦鹏闻言,顿时如遭雷击,颤声道,“这这是真的?” 许乐乐淡道,“句句属实!” 秦鹏咬唇,垂目向她注视,问道,“如此大功,郡主为何不送给五殿下,却教秦鹏占这个便宜?”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五殿下身为皇子,立功太大反而成为众矢之的!” 秦鹏向她望了片刻,但见她神情笃定,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满含睿智光芒,不由心中一动,喃声道,“乐乐,若我不是秦家人,你也不是皇家妇,该有多好!” 许乐乐扬眉,抬头向他注视,淡淡一笑,说道,“此话乐乐只当不曾听到,表哥自重!”向他浅施一礼,又再返身回厅。 秦鹏呆立当地,想到立功受封,便血脉贲张,激奋不已,而想着那聪明绝顶、倾城绝色的少女终究与自己无缘,又觉一颗心空落落的,无处安置。 诸事接连发生,昔久国王子离朝的时日一拖再拖,而东北战事却已接近尾声,汤思炎命人送来军报,说几木国已送上降书,派使入京求和,天朝大军请旨回师。随着汤思炎的奏章,还有一封忠武将军公孙宁的奏折,说愿留边关,守护一方国土。 皇帝大喜,即刻传旨,令天朝大军与几木国使臣一同回京,忠武将军公孙宁忠义无双,封陈留节度使,统领十万兵马,镇守陈留。 陆轻漾接过许乐乐送上的圣旨抄本,双腿一软,跌坐椅中,垂泪道,“边关苦寒,他几时吃过这样的苦头?他他这是不愿回伤心之地啊!” 许乐乐轻叹,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如今他功成名就,也算是得其所愿,姐姐纵是为了他安心,也当好好保重才是!” 陆轻漾点头,轻声道,“妹妹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许乐乐心里暗叹,这二人如此深情,可惜竟落到如此地步。只是事已至此,却无言相劝,只能默默点头。 东北战报传来之后,原本在帝京城中悠然自在的申屠杰变的不耐,上书朝廷,要求另选公主和亲。皇帝驳回,言道,“祥云公主是七王子亲自挑选的和亲公主,如今她并无过错,岂能因她毁掉容貌相弃?” 申屠杰怒,说道,“我堂堂昔久国王子,日后或是一国之君,和亲公主便是一国之母,要母仪天下,岂能娶一个见不得人的丑女?” 朝臣中有人怒斥,“祥云公主天姿国色,若不是七王子在两位公主之间引起纷争,又如何会引得端云公主下此毒手!” 昔久国又有人道,“端云公主受我国王子临幸,尚不知足,可见是嫉妒成性,或是家学渊源!”跟着引经据典,居然将端云公主的亲姑母许相夫人秦氏的悍妒拿出来做证,有道是有其姑母,必有其侄女儿,倒是令大邺群臣一时无法辩驳,齐齐瞧向御阶下站着的丞相许一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8谈笑风声 许一鸣面容微赦,心头恼怒,要想辩驳,说自己府里有六位姨娘,可是这等家事,又如何在朝上说来? 皇帝在上方倒是想到此节,皱眉道,“贵使提及许相夫人,不过是因许相对夫人情深一片,十余年不曾纳妾。而如今许相无后,为了子嗣,相府已中有六位姨娘,各自相安无事,可见说许相夫人悍妒,不过是谣传!” 申屠杰一声冷笑,说道,“闻说中秋节刚过,许相府便有两位姨娘滑胎,却不知何故?” 许一鸣一怔,心头暗惊,“这昔久国王子连他府里的事也知之甚详,倒当真不能小觑。” 皇帝也是一怔,见许一鸣神色,知道此事不假,不由心中暗骂秦氏那妒妇该死,却也无可奈何,微微一默,说道,“祥云公主容貌虽毁,可是她却是七王子亲选的王妃,如若相弃,七王子岂不是令人寒心?若不然,朕再另选一位公主,顶替端云公主,赐予七王子如何?” 申屠杰也知皇帝圣旨已下,断难收回,为的也不过多迎一位公主,闻言大喜,当即点头,说道,“那便请皇上再设宫宴,小王再选一位公主便是!” 朝中众臣闻言,心中均是恼怒。这位昔久国王子,将他大邺朝的官室千金当做什么,竟然任他挑选?只是皇帝在上,众臣均是敢怒而不敢言,家中有女儿的,又不禁暗暗担心。而兵部侍郎席子谦却心头一阵阵难过。 自己的女儿远嫁昔久,心中便已不舍,哪里知道,还不曾大婚,便被人陷害毁去容貌,如今若申屠杰另选佳人,自己的女儿岂能还有半分宠爱? 心中正暗暗盘算,如何求皇帝收回成命,将女儿留下,便闻殿外侍卫回道,“皇上,武义将军求见!” 皇帝微诧,说道,“武义将军不是去了城外军营?怎么又回来了?传罢!” “传” “传” 太监尖细的嗓声一道道传了出去,武义将军秦鹏领命,一级级跨上殿前高高的汉白玉石阶,抬步迈入高高的门槛,走到殿上,伏身跪拜,三呼万岁。 皇帝点头,见他一身戎装,显见是刚刚回京,未来得及更换朝服便赶上殿来。摆手命起,说道,“你不是两日前才赴城外军营修整兵马,怎么又回来了?” 秦鹏磕了个头,却并不起身,向上拱手,大声道,“皇上,臣有紧急军情面君,所以匆匆赶回!” 紧急军情? 朝中顿时一片哗然,众臣窃议纷纷。几木国投降,大军即将回师,又哪里会有紧急军情?难不成,是东海战事有变? “紧急军情?”皇帝也是一怔,顿时面容一肃,说道,“说!” 秦鹏领命,目光向御阶下一扫,抬手一指申屠杰,大声道,“禀皇上,昔久国七王子暗通太叛军,图谋不轨!” “什么?”朝上朝下,顿时一片哗然。 申屠杰一怔之后,立时大声喝道,“武义将军,你莫要胡说!” 皇帝也是一脸震惊,说道,“秦鹏,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有凭据?” 秦鹏昂首,说道,“微臣昨夜擒获探子一名,正是这七王子的亲信!” 申屠杰怒喝,“秦鹏,你莫要信口攀污!” 秦鹏冷哼一声,说道,“七王子来朝,秦鹏有幸陪伴七王子几日,七王子身边亲信,秦某还识得几个!” 申屠杰怒道,“你既识得是我的亲信,又为何说是探子?” 秦鹏道,“既是七王子亲信,为何他不在七王子身边?也不在城外七王子的亲兵营,却跑去我大邺骁骑营的驻地探头探脑?” 此言一出,朝中又是一片轰然。皇帝问道,“你是说,七王子的亲信,被你在兵营擒获?” “回皇上,正是!”秦鹏亢然而应。 申屠杰脸色渐变,喝道,“胡说!本王不信!你说,那人是谁?” 秦鹏微一勾唇,一字字道,“平!辉!” “平辉?”申屠杰顿时结舌,摇头道,“不!平辉怎么会跑去骁骑营驻地,你莫胡说!”眸光却已有些不稳。 秦鹏扬眉,说道,“人已被秦某擒获,此刻就在殿外,七王子不信,大可对质!” 申屠杰怒道,“对质便对质!你大邺朝的将军,擅擒我昔久国武士,小王也要讨一个公道!” 昔久国前来选妃和亲,王子的亲信却跑去大邺的军营驻地,此事当真说不出的诡异。一时间,众臣的眼睛,齐齐都望向皇帝。 皇帝点头,说道,“究竟实情如何,带上来一问便知!” ================================================================================================================================================================================================================================================================================================================================================第250章如何肯轻易放过 殿内传出话去,隔了片刻,一个人五花大绑,被两名骁骑营军校押了进来。那人一见申屠杰,便大声唤道,“王子殿下!” 申屠杰惊的双目圆睁,上前一步,喝道,“平辉,当真是你?”猛的抬头,盯着秦鹏冷笑,咬牙道,“武义将军,你要栽赃嫁祸?” 皇帝凝目向下望去,但见那人依稀是常常随在申屠杰身边之人,不由将脸一沉,冷冷道,“七王子稍安勿噪,秦鹏,你说说,你是如何擒获此人?” “回皇上!”秦鹏向上拱手,大声道,“微臣奉命赴城外骁骑营驻地整兵,昨晚丑时三刻,臣带领一队兵马巡营,便见此人自兵器库中偷偷摸摸出来。因近日不动刀兵,微臣便心中起疑,带人上去查问,哪知走到近处,却见是七王子亲随。” 皇帝点头,说道,“你又为何说七王子私通叛军?” 秦鹏道,“如今虽说两国修好,我大邺也送公主和亲,但是军营重地,此人入营,微臣竟丝毫不知,心中便有些起疑,哪知上前喝问,此人见了微臣非但不停,还拔步飞逃,微臣便下令将其擒获。在身上一搜,竟然搜到我军的布防图!”说着,自怀中摸出一个图卷,双手奉上。 “布防图!”朝上朝下,又是一片哗然。自己国家的布防图落在敌方手中,可以说是将自己性命交到旁人手中。 皇帝虽神色不动,心中也是震惊莫名,待小太监将图取上,展开一瞧,但见是帝京城郊布防,前锋营、神策营、骁骑营三营驻地尽在其中,另有近卫军军营,竟然何处粮草、何处兵器标注详细。 皇帝越看越惊,问道,“秦鹏,只凭此图,你如何断定,七王子与叛军有所勾结?” 秦鹏答道,“皇上,请看那图纸右下角!” 皇帝垂目,但见两张图纸的右下角,竟然均有一个图腾的印记,竟然就是大邺太子的信物。 秦鹏大声道,“皇上,当日太子轻易控制整个帝京,微臣率兵突围,其间也几次遇上伏兵,而京郊城外的几营兵马,竟然无一人前来接应,当时臣不得其解,直到今日才恍然大悟!” 皇帝脸色大变,劈手将图掷到申屠杰脚下,冷笑道,“七王子入帝京数月,平日四处游玩,却原来竟然藏有祸心!” 申屠杰俯身拾起,也是暗暗心惊,抬头望向平辉,喝道,“平辉,这图是怎么回事?”这图他分明命人收好,以备日后使用,平辉怎么会带在身上,还被人逮个正着? 平辉抬头向他瞧了一瞬,突然一咬牙,大声道,“此图不是小人之物,是武义将军栽赃嫁祸!” “嫁祸?”秦鹏冷笑,问道,“你私入我骁骑营也是我秦鹏嫁祸?” 平辉哑然。皇帝见他不语,也是挑眉问道,“你是昔久国武士,为何私入我朝军营?” 平辉向申屠杰望去一眼,见他也是满脸不解,定定凝神向他望来,略略一思,大声道,“小人奉七王子之命,回城外亲兵营传令准备回朝之事,只是路途不熟,走错了道路!” “路途不熟?”秦鹏笑起,说道,“我骁骑营扎在城西,而你昔久国出使亲兵扎在城南,纵然路途不熟,怕也错的太过离谱!再则,我骁骑营营门三道守卫,竟为何不知阁下进营?难不成阁下进自个儿兵马驻地,也是越过守兵,偷偷而入?” 一番话,说的平辉哑口无言,只是又向申屠杰望去。 申屠杰脸色铁青,冷声道,“武义将军,你有何证据,说平辉是在你营中被擒,又如何证明此图是从他身上搜出?或是你半路将他截擒,又取了此图嫁祸!” 此话一出,大邺群臣闻这主从二人前言不搭后语,又是一片哗然,便有人大声道,“七王子,方才贵下才说走错了路,你又说是半路截擒,这反来复去,是何道理?” “不错,七王子,众人面前,岂可胡言乱语?” 秦鹏却是淡然一笑,大声道,“微臣率人擒获此人,众目睽睽之下搜出此图,曾当着众人之面打开来瞧,我骁骑营满营将士皆可作证!” “骁骑营将士皆你布署,自然会听命于你!”申屠杰大声反驳,转身向皇帝一施礼,说道,“皇上,若只凭武义将军一面之辞便定我申屠杰之罪,本王不服!” “皇上!”秦鹏接口,大声道,“七王子来我大邺数月,成日出入宫禁皇城,他的住所必不止只有这两张图纸,臣请皇上下令搜查,免使我大邺机密流于异域!” “搜查?”申屠杰大怒,喝道,“秦鹏,你当我申屠杰是何人,任你说搜便搜?” 秦鹏昂首,大声道,“我秦鹏乃大邺之臣,七王子为昔久王子,若两国交好,七王子自然是座上之宾,若七王子心怀叵测,便是我秦鹏之敌!” “你”申屠杰咬牙,狠狠道,“若本王不答应呢?” “那便是做贼心虚!” 申屠杰怒目圆睁,狠狠向秦鹏瞪视,一字一字自齿缝迸出,咬牙道,“本王竟然不知,武义将军口齿如此好使!” “七王子过奖!”秦鹏冷然。 “好了!”皇帝在上摆手,止住秦鹏,转向申屠杰道,“七王子,如今你既无法证明清白,倒不如令人驿馆一搜!” 申屠杰脸色微变,冷笑道,“皇上,若是搜不出什么,又当如何?” 皇帝扬眉,说道,“若果然搜不出,朕当命武义将军给七王子磕头赔罪!” “赔罪?”申屠杰冷笑,摇头道,“凭空污蔑,破坏我昔久、大邺两国邦交,岂是一个赔罪了事?” “若是搜不出什么,我秦鹏甘愿以死谢罪!”秦鹏冷然接口,神色间皆是笃定。 “鹏儿!”建安侯秦义失声低唤,忙出班跪倒,向上磕头,说道,“皇上,武义将军年轻,血气方刚,言辞过激,还请皇上恕罪!” “建安侯!”皇帝皱眉,说道,“金殿之上,岂能儿戏?” 秦鹏忙道,“皇上,臣言下无虚,甘立军令状!” “鹏儿!”秦义低唤,见皇帝目光望来,却不敢再说,眼底皆是一片焦灼。嫡长孙秦浩身亡,长子秦天宇可只剩下秦鹏这一个嫡子,若是有个好歹 想到后来,已不敢再想,在皇帝威严的目光中,秦义只好磕了个头起身退了回去,望着跪在当殿的秦鹏,满眼无奈。 皇帝向秦鹏一望,又再转向申屠杰,说道,“武义将军立下军令状,若是不能搜出什么,甘愿一死献罪,七王子意下如何?” 申屠杰望着秦鹏,唇角露出一丝冷虐,点头道,“好!便请皇上与武义将军同往!” 皇帝点头,说道,“摆驾驿馆!” “臣遵旨!”阶下众臣轰应,左右禁卫、御林军当即整队,押着平辉,簇拥着皇帝出宫。 申屠杰一出宫门,便向身边跟着的长随使个眼色。长随会意,脚步便即落后,待见皇帝登上御驾,众臣各自上轿上马,乱纷纷间无人留意,便转身飞奔而去。 申屠杰骑在马上,眼见自己的长随顺利脱身,不由轻轻松了一口气,跃马随在秦鹏身侧,笑道,“小王当真不知道,武义将军是立功心切,还是胆色过人?” 秦鹏淡笑,说道,“七王子到此地步还谈笑风声,才令秦某佩服!” 其实他立下军令状,心中也是暗暗打鼓,只是富贵险中求,到此关头,已经不容他退缩。更何况,当初与许乐乐结盟,虽然是被迫,可是随后只因许乐乐的提点,一再立功,平步青云。如今离建安侯世子之位眼看就只差一步,如何肯轻易放过? 申屠杰一听,不由扬声大笑,侧头斜睨,啧啧摇头,说道,“秦将军大好头颅,转眼便要取下,当真是可惜!” 秦鹏冷哼一声,说道,“七王子转眼便身入囹圄,被遣送出国,也不知又做何想?” 申屠杰扬眉,策马向他靠近一些,低声道,“小王自入帝京,蒙秦将军盛情款待,那城郊别院中的销魂滋味,小王无日或忘!你说,若是此话传入护国上将军耳中,又会如何处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9莫要胡说 秦鹏眉心一跳,侧头向他一望,冷笑道,“七王子怕是熬不到我父帅回京了!” 申屠杰哈哈大笑,点头道,“不错,上将军回京之时,见两名爱子尽皆横死,便算还留着条命,怕也会气死罢!”一路东拉西扯,吸引秦鹏注意,令他无瑕发现自己身边少了一个人。 秦鹏随口应付,心底不由暗暗冷笑。 行至城东驿馆,御驾在门前停下,身后文官的轿子武将的马匹,呼呼啦啦顿时塞满整条街道。申屠杰一跃下马,大步向驿馆门前而来,向皇帝施了一礼,说道,“皇上,这人多手杂,若是全进驿馆去搜,又焉知不是要栽脏嫁祸?” 皇帝挑眉,问道,“依你之意,让何人来搜?” 申屠杰目光在群臣中一望,说道,“小王入京数月,承蒙礼部尚书苗大人照应,倒知是一个忠厚之人,便请苗大人搜查可好?” 群臣一听,都是暗暗点头。礼部尚书苗成化的女儿,刚刚被秦鹏休回,可以说已与秦家结怨,倒是断断不会为了秦鹏嫁祸申屠杰。 皇帝闻言,点头道,“好罢,便由苗爱卿带着朕的内侍、侍卫入内搜查!七王子,总不会连朕的人也信不过罢?” 申屠杰扬眉,说道,“虽说如此,还请皇上允许,命小王两名亲随一同入内,以正视听!” 皇帝不置可否,点头道,“理应如此!”当即唤过苗成化和身边两名太监,十几名大内侍卫入内搜查,随行禁军团团将驿馆围困,而申屠杰、平辉等人均与皇帝一道,留在驿馆大堂上。 申屠杰眼看自己留在驿馆中的众人一个个被请了出来,只是唇角噙着一抹冷笑,不断向秦鹏望去。秦鹏却挺立在大堂门口,双目平视,脸上神情不起微澜。 当真是好定力!申屠杰暗赞,一转眸间,骤然见驿馆门外,一个人的身影在门口一转,又再没入人群,顿时脸色大变,手中端着的茶盏,险些失手扔下。 申屠杰浓眉紧皱,正在垂目思索,却闻里边一阵大哗,跟着呼喝声起,似乎起了争执。申屠杰心头一跳,一跃起身,便欲向内冲去,却见秦鹏身子一横,挡住去路,冷声道,“七王子还是等等罢!” 申屠杰咬牙,向他怒目而视。皇帝扬眉问道,“里边出了何事?”说话间,便见苗成化已自内出来,身后两名侍卫还押着一人,正是刚才随着侍卫入内的申屠杰亲随之一。 苗成化躬身道,“皇上,臣查出一些可疑物事,此人阻拦,方引起争斗!” 皇帝点头,问道,“何物?” 苗成化道,“臣呈皇上一观!”说着,将一个竹筒呈了上去。 申屠杰一见竹筒,更是脸色大变,便头向被押之人望去。那人也是向他望来,一脸惶急,微微摇头。 皇帝瞧着眼前竹筒,眸中迅速闪过一抹戾色,向一侧小太监道,“打开!”这种竹筒,不但细小便到收藏,还防水,便于情报的水陆传递。 小太监躬身领命,上前接过竹筒,转身面向众人,让自己所有的动作展露在众人眼前,缓缓取出竹筒一头的封塞,竹筒一侧,倒出小小一个纸卷。 皇帝的脸色越发冷凝,沉声道,“打开!” 小太监应命,将竹筒放下,一手捏着纸卷两头,便慢慢将纸卷展开。一时间,堂上所有的人,目光尽数落在纸卷,诺大一个厅堂,文武数十号人,竟然寂静无声。 眼看纸卷越展越大,申屠杰骤然一声暴喝,挥拳向押着那人的侍卫袭去。那侍卫骤不及防,一惊之下急急后退闪避,却觉手中一空,那人已脱身而起,大声喝道,“王子快走!”一掌托在申屠杰腰侧,向外疾送而出。 “站住!”秦鹏怒喝,劈手向他抓去,却终究慢了一步,申屠杰的身影已疾窜出厅,向驿馆大门疾掠而去。 “追!”秦鹏大喝,拔步便欲追去,却闻耳畔风声,方才那人已一掌劈到,百忙中,只得返身挡格。而那人使的竟是虚招,一招劈出,身子倒翻,竟然向皇帝袭去。 秦鹏大惊失色,厉声喝道,“保护皇上!”双掌一错,径直向那人扑去。皇帝身畔两声断喝声起,两名近身侍卫已疾纵而起,向那人迎去。 哪知那人身形疾转,却是一掌印上一名禁军的前胸。那名禁军不防,“哇”的一口鲜血疾喷,身子倒撞而出。那人趁此,腰间短刀出鞘,顺手横抹,平辉身上绳索应声而断,也是断喝一声,一掌将一名禁军击飞,手向后探,与那人手掌一搭,用力一挥,那人已凌空飞出,手掌相离的一瞬,手掌一带,将平辉身子带起,平辉头前脚后,瞬间越过那人,二人相距不过尺余,向门外疾射而出,门外呼喝声中,二人身影一个起落,已疾掠上墙头,片刻消失无踪。 那人于猝不及防之间,阻秦鹏、袭皇帝、救平辉,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竟然没有一丝停顿,满堂众人尽皆惊住,待到回神,呼喝着追了出去,又哪里还有二人的影子? 到此地步,已不必看这驿馆中搜出什么,单看申屠杰的作为,已知秦鹏所奏不假。皇帝震怒,当即传旨,四城封锁,擒拿昔久国探子申屠杰一行。而驿馆中昔久国众人尽旨打下天牢。另,命秦鹏带领三万人马,火速出京,将城外申屠杰随行亲兵尽数围困,不得走漏一人! 一道道旨意传下,众人领命,尽数飞奔而去。 皇帝轻吁一口气,坐回椅中,狠声道,“想不到昔久国狼子野心,竟然也来图谋我大邺!”心中暗暗思索,还有何处疏漏? 正这时,但闻门小太监回道,“皇上,驿馆门外,睿敏郡主求见!” “睿敏郡主?”皇帝诧异,说道,“她怎么在这里?”转头向许一鸣一望,但见他也是一脸惊异,便道,“传罢!” 旨意传下,便见许乐乐一袭粉霞锦绶藕丝罗裳,款款的迈入厅来,螦首微垂,行下礼去,说道,“睿敏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皇帝点头,摆手命起,问道,“睿敏郡主怎么在此?” 许乐乐起身,含笑道,“睿敏今日本欲进宫拜见贤妃娘娘,哪知未到宫门,便见一人神色慌张自皇宫方向奔来。睿敏起疑,命人去问,那人二话不说便即动手,睿敏亲随无奈与其动手,竟然战了多时不能将人擒下,反而令其逃走。睿敏见那人实在可疑,便随来一望,却见驿馆外停着皇上御驾,那人却探头探脑,睿敏命亲随偷袭,才将那人擒下!” “哦?”皇帝扬眉,问道,“倒不知那是何人?能令睿敏郡主当街拿人?” 许乐乐道,“宫里赐宴,此人曾数次随在昔久国七王子身侧,便连赴行宫避暑也一道儿随行!” “昔久国的人?”皇帝面容一肃,说道,“押进来!” 许乐乐点头,向外做个手势,便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押着一人进来。皇帝一见,竟然是刚才还立在申屠杰身边之人,心中已了然几分,不由将脸一沉,问道,“你擅自奔逃,可是为了来驿馆传讯?” 那人一双眼睛叽哩骨路的乱转,说道,“今日小人奉命去买七王子爱吃的糖炒栗子,刚刚回到驿馆,却不知出了何事?” “巧言狡辩!”皇帝大怒,指他道,“方才你明明随在申屠杰身畔,只当朕不曾认出?” 那人扬眉,说道,“我家王子亲随八人,今日不该小人当值,皇上想是记错了!” “你”皇帝见这人竟然睁眼说瞎话,不由气结。 许乐乐却只淡淡一笑,问道,“你说去买栗子,栗子呢?” 那人一愕,说道,“方才路上遇到郡主不问清红皂白的动手,将栗子弄丢了!” 许云难冷笑,说道,“不过买包栗子,为何会慌张逃窜,做贼一般?” 那人脖子一梗,大声道,“小人不曾慌张,是郡主手下动手,小人不知出了何事,自然要逃!” 众臣闻他强言狡辩,不由均是大怒,纷纷喝道,“昔久贼子,你主子已不打自招,你还要在此混赖!” “是啊,不想这昔久国人如此奸滑!” 刑部尚书孟义明上前施礼,说道,“皇上,将此人交给微臣,定要审出实情!” 那人大呼道,“我乃昔久国使者,你们岂敢对我动刑?” “使者?”皇帝冷笑,说道,“若果然是为了两国交好,我大邺自然待以上礼,只是你们心怀叵测,朕岂能轻饶?”向两侧命道,“将他押送刑部,严刑审问!” “是!”两侧应命,在那人大呼声中,硬是拖了出去。 皇帝望向许乐乐,笑道,“不想睿敏郡主又立大功,这可让朕如何赏你?” 许乐乐平静无波,施礼道,“睿敏不过恰好遇上罢了!” 皇帝点头,目光移向她身后的男子,问道,“你便是赵承罢?朕记得在行宫,你也是立了大功!” 赵承上前跪倒,施礼道,“回皇上,小人正是赵承!” “嗯!”皇帝点头,说道,“那昔久国王子的亲随,武功尽皆不弱,你能将人生擒,也足见功夫不凡!” 赵承俯首,说道,“皇上过奖,小人不敢当!” 皇帝含笑道,“你屡立大功,却没有受什么赏,今日不如朕和你主子说说,让你脱了奴籍,入宫当值如何?” 赵承忙伏跪于地,说道,“回皇上,赵承一家受老侯爷大恩,追随小姐之后,小人曾立下血誓,一生追随小姐,绝不敢弃!” 皇帝扬眉,问道,“朕可封你四品,光耀门楣!” 从一介家奴直接跃升四品顶戴,还能进宫当差,这是何等的恩赐。左右侍卫、禁军尽皆露出一丝羡慕。赵承却连连磕头,说道,“皇上厚爱,小人没齿难忘,只是男儿立于天地,信诺为上,小人不敢有负老侯爷相托!” 皇帝闻他说的亢然有声,不禁动容,向许乐乐一望,说道,“睿敏郡主不只聪敏睿智,这驭人之术,也甚是了得!” 许乐乐施礼道,“皇上过奖,此皆赵承忠义,睿敏也常感佩!”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如今你已是郡主,若是再赏,便得封为公主。只是你已指婚老五,是未来的五皇子妃,这公主却不能再封,你要什么赏,不防自个儿说说!” 许乐乐俯首道,“睿敏躬逢其会,不过碰巧罢了,不敢领赏!” 皇帝微微点头,含笑道,“你不居功,是你自个儿不贪心,但有功不赏,却让人说朕赏罚不明,这赏还是要赏的!” 许乐乐微一沉吟,抿唇笑道,“若不然,皇上赏睿敏些银子罢,倒是较旁的强些,也恰逢睿敏手紧!” 皇帝一怔,一瞬哈哈大笑,指着她道,“你吃住相府,又拿着我朝的二品俸禄,又哪有使钱的地方,倒说的这般可怜?” 许一鸣闻言,只觉许乐乐此言太过无法无天,不禁低喝,“乐乐,莫要胡说!” 许乐乐却是微一抿唇,说道,“皇上也知,睿敏离开顺城时,老侯爷赏的银子尽数在江州买了奴隶置了田产。后来皇上虽屡有恩赏,府中也有月例,只是睿敏一介女流,实则并不懂运营,如今还不到秋收,正是青黄不接,睿敏的四处庄子又养着一大批的人,正是缺银子的时候!” 皇帝向她含笑而望,笑容却渐渐落了下去,语气冷了三分,说道,“为何朕闻说,东北一战,那边逃往内地的难民,你又买去了一批?” 许乐乐一愕,失声道,“怎么皇上竟然知道?”转而回过神来,忙跪倒在地,说道,“步应关离济宁及近,睿敏也是闻二叔修来的家书提及,大邺与几木一战,战火绵延数百里,令许多百姓家园尽毁,只得逃难来到内地,其时进入济宁城的便有数万之众。睿敏闻说有许多百姓相助我朝将士守城之时,家中大人皆亡,却有孤儿随着难民流落入内地,心中不忍,便将其收留,不过是用了些粮食,实则没有花什么银子。” 堂上众人闻她述说东北一战的难民,本来均耸然动容,听到最后一句,却均是一怔,忍不住莞尔。皇帝却已大笑出声,指着她点了点,转向许一鸣,说道,“爱卿诗书传家,清风傲骨,怎么生出一个掉在钱眼儿里的女儿!” 虽然是说笑,却听得出龙心大悦,众臣均是轻轻松了口气,暗中挥汗,倒是颇有些感激这位睿敏郡主,若不是她,这堂上的气氛,生生将人闷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0可曾受伤? 许一鸣也是轻轻松了口气,强笑着上前行礼,说道,“是臣管教无方,教皇上见笑!” 皇帝连连摆手,大笑道,“如此真性情,倒是少见,朕喜欢!”想了想,向许乐乐说道,“你从县主到郡主,虽然食些俸禄,却并没有封地,前次你助东北大军筹粮,解了大军燃眉之急,如今又收留那方的一众孤儿,可以说造福一方,朕便将此次拒敌的七岭赏你做封地罢!” 此话一出,众人倒是大为意外,齐齐向许乐乐望来。七岭地处东北,虽然土地并不肥沃,可是以一个外姓郡主得到封地的,大邺朝建国以来,这可是头一次。 许乐乐此次揭穿申屠杰,一则虽说相助秦鹏,实则是为了席秋月,刚才的一番说话,不过是为了移去皇帝的注目,哪知道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也是大为意外,一怔之下,忙又跪下,磕头谢恩。 皇帝笑道,“快免礼罢,改日去你自个儿封地瞧瞧,回来也与朕说说,是何等风光!” 许乐乐含笑应命,又磕一个头站起身来。 众臣见虽出了申屠杰一事,皇帝却心情甚好,一时都凑趣向许一鸣祝贺,便有人笑道,“睿敏郡主的‘睿敏’二字是皇上所赐,如今又将七岭赐给郡主,不知日后是该唤‘睿敏郡主’还是‘七岭郡主’?” 许一鸣也觉得脸有容光,含笑道,“均是皇上御口所封,如何称呼,自然是听皇上的!” 这个老马屁精! 众人心中腹谤,却人人均是一张笑脸,又有谁敢诽议一句? 汪世闻说皇帝将七岭封给许乐乐,却不由连连摇头,苦笑道,“七岭孤寒,土地贫瘠不说,那高山上常有猛兽出没,故而整个七岭县居民甚少,皇上此举,听似天恩浩荡,实则不过是将一块无用之地丢给小姐罢了!” 许乐乐侧头想了想,不禁笑起,说道,“我说呢!想来经过这次大战,七岭更是荒无人烟!” 汪世点头,叹道,“皇上将此地封给郡主,郡主便担上了这一方土地的生计民生,若不能善加打理,日后若皇上问起,怕不能交待!” 许乐乐点了点头,笑道,“闻说七岭是步应关回帝京的必经之地?” 汪世回道,“是!” 许乐乐抿唇,笑道,“舅舅和大表哥回师,也要经过七岭,你便先一步赶去,请他们留下买路钱罢!” 汪世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侯爷和世子爷会剥了小人的皮!”说着施礼退了出去,自去收拾行装,去收买路钱。 离驿馆回宫,皇上一张笑脸终于落下,一手将御案上奏章扫落,咬牙道,“逆子!” 太子终究是他的长子,至今仍记得初为人父的骄傲和喜悦。近几年,随着麻氏的没落,皇后开始变的不安,不但暗中培植势力,还屡屡打压别的皇子,可是他念及太子一向淳厚,并没有起意废去太子,却精心为他挑选世家之女为妃,只为了他多一个支撑。 哪里知道,他一意瞧上了白家的女儿,在殿外跪了三日三夜,立意要娶那白家女儿为妃。他无法,只能答应,可也在那时,对这个太子失了栽培之心。而,要废太子,眼看着自己一向钟爱的儿子幽闭一生,终究不忍,却不料,竟然埋下那样的祸端。 太子逼宫,他心中虽有震怒,却也可喜太子不耽于儿女私情,肯为皇权放手一搏,终于像一个男儿一样,挺身立马,站在他的面前。 转身间,皇帝的目光,扫上委落于地的布防图,心头不禁一阵锐痛。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太子,竟会勾结异族,出卖大邺! 难怪,难怪太子宫变,帝京城郊轻易被太子控制,原来,竟然是有昔久国那五千亲兵压制。可是,他就不知道吗?此举无异与虎谋皮,纵他得了江山,日后昔久国兵临城下,大邺所有的布防皆在敌手,他又如何抵挡? 正在气恨难平,但闻殿外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声音道,“皇上,祥云公主求见!” 皇帝一怔,皱眉道,“祥云?她来做什么?”申屠杰脱逃,她可是申屠杰已定了名份的妻子,而也是他亲封的公主,如今留在宫中,不能杀,不能驱,还不能拿来威胁申屠杰,倒成了一个大大的尴尬。 小太监道,“祥云公主道,昔久国王子既为大邺之敌,她誓死不嫁,如今容颜已毁,也再无家室之想,自请出家为尼,为我大邺祈福!” 皇帝一怔,说道,“瞧不出这小小女子,竟有如此的胸襟!”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回她,只说让她安心在宫里住着,待申屠杰之事一了,朕自然会给她一个答复!” “是!”小太监尖细的声音低应,悄悄退了出去。 帝京城闭门大搜,一连两日,都没有申屠杰的踪影。到了第二日黄昏时分,满身征尘的秦鹏却在城下唤门,一进了城,便直奔皇宫。 皇帝闻说他回来,立时唤入御书房。秦鹏进门便即跪倒请罪,说道,“微臣带领人马赶到昔久国亲兵驻地,只见一片焦土,那五千人马已不翼而飞。微臣急命人四方追了下去,哪知始终没有这队兵马的消息,竟如凭空消失一般!” 皇帝惊异,说道,“浩浩五千人马,怎么会没有一点踪迹?” 秦鹏磕头,说道,“是微臣无能,请皇上治罪!” 皇帝见他一身铠甲满是尘土,人也显出一些疲态,可见这两日不曾合眼。叹了口气,说道,“那申屠杰极是奸滑,也怪不得你,先回府歇息罢!” 秦鹏磕头领命,却迟疑道,“皇上,如今申屠杰也未擒获,会不会已经出城,率兵返回昔久,我们要不要传令沿途拦截?” 皇帝点头,说道,“沿路拦截的旨意已下,如今并没有消息!”垂目向秦鹏一望,点头道,“秦家有你,也算有后,退下罢!” 秦鹏闻言,心中大喜,脸上却不动声色,磕头退了出去。 帝京城封城六日,城中禁卫翻遍全城,竟然没有申屠杰一丝踪影。而通往昔久国一路驿站回报,也不曾见那五千人马。这一干人,竟然就这样消失在空气中! 而这六日,百姓从最初的惊惧,渐渐变为平淡,最后,城内城外音讯不通,渐渐转为民怨。皇帝万不得己,只好下令开城,命禁军暗中继续盘查。 许乐乐闻讯,不禁微微皱眉。申屠杰身为昔久国人,在这帝京应该没有什么藏身之地。更何况,帝京城虽大,这六天搜下来,早已翻了数遍。如今申屠杰没有查获,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申屠杰早已逃出帝京,二,便是帝京城中,那些禁军搜不到的朝中重臣,名门世家,窝藏收留。 一想到此节,许乐乐便不禁暗暗心惊。第一种情况也倒罢了,大邺朝纵能擒下申屠杰,但他是昔久国王子,也断断不会将他如何,最多不过遣送出境罢了。而若是第二种情况,那大邺朝岂不是又有一个重大的隐患? 白芍见她皱眉思索,不由问道,“小姐,那天我们明明能截下申屠杰,为何不让赵承动手?” 许乐乐摇头,说道,“仅行宫一役,皇上已记住赵承的名字,如今便是想将他留在宫里。若是风头太盛,怕不是好事!更何况,那申屠杰擒住,为了两国邦交,也必不能将他如何,反而令祥云公主不能脱身。” 白芍微一抿唇,笑道,“小姐将他们十一人尽数放了出去,还为他们谋前程,偏将赵承放在身边,也不怕他心里埋怨?”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他若肯走,我岂有不放的道理?只是如今若是被皇上要去,难免被人当成五殿下的人,便不是我所愿!” 白芍轻轻点头,想到她那桩赐婚,便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那里红莲却道,“小姐嫁给五殿下,我们便自然是五殿下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许乐乐向她一望,含笑道,“自然不同!”却也不多做解释。 转眼一月有余,各处田庄已进入秋收,而申屠杰的五千兵马仍然没有下落,东海那方战事却突然急转。 原来,齐王淳于信拒落日国降书于东海,继续节节进逼,落日国惊怒之下,声称大邺欲平东海,秘密联合东海诸国,共抗大邺。齐王十万水师与东海诸国对峙于珍珠岛,战事从节节取胜,又变为胶着状态。 皇帝闻奏,不由暗惊,连下急召,命淳于信回兵,固守东海。 也就在此时,东北一方的大军终于回师,屯兵于帝京十里之外的绿屏山,公孙明远、汤思炎率一干出征将领与几木使者殿上见驾,详述此战战况。皇帝闻后,连连嘉奖,有功将士,各自封赏,命礼部尚书苗成化好生接待几木使者。 几木为战败一国,使者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见皇帝神态平和,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下,连声谢恩,退出殿去。 而在步应关一战中受伤的秦天宇,却因伤重不能上朝,皇帝细细问了一回,便传旨,命他在府中好生休养。 许乐乐闻讯,早早便细细收拾一翻,赶赴靖安侯府等候。汤氏也是一脸喜悦,握着许乐乐的手连声道,“回来了!乐乐,不知你舅舅如何,有没有受伤?” 一会儿又道,“老大跟着你舅舅,想来又受了不少教训,回头做些他喜欢吃的送去。” 隔了一会儿,又说,“这父子两个往日便如仇人一般,这次一同征战,也不知道有没有窝里反?” 许乐乐听她念叨不休,却又辞不达意,不断伸长脖子向厅外张望,不禁又是好笑,又是激动,握着她的手连声安慰。 而大萧氏也是一脸的兴奋和不安,立在汤氏身后,双手紧紧的握着小萧氏的手,轻轻颤抖。 许乐乐侧头瞧见,不由抿唇一笑,想要打趣几句,却又忍住,侧眸间,但见一旁的奉嘉公主虽然满脸喜悦,终究眸中有一抹黯然。许乐乐微怔,悄悄握了握汤氏的手,使个眼色。 汤色一怔会意,转身握了奉嘉公主的手,轻声劝道,“宁儿虽不曾同回,但他功成名就,官封节度使,倒是比他几个哥哥更有出息,你当安心才是!” 奉嘉公主点头,勉强勾唇一笑,说道,“前几月虽然征战,父兄皆在身边,我自然并不担心,如今战事已平,自然也没有什么放不下,姐姐不必为我担心!” 汤氏知道她话虽如此,但她仅得这一个儿子,又岂有不担心的道理,但她将话说至此处,也无话再劝,拍了拍她的手,意示安慰。 正在此时,但闻门外小厮一阵急跑,连声大喊,“侯爷和世子爷回来了!” 汤氏精神一振,霍的站起,奉嘉公主也是一脸激奋,站起抢出两步,这才省起有汤氏在侧,又再退了回来。 汤氏一把将她手掌握住,颤声道,“走,我们一起去迎迎!”一颗心虽早已扑向门外,脚步却迟迟难以移动。 许乐乐暗叹一声,上前将她另一只手挽住,一同向外迎去。心中暗思,人常道近乡情怯,如今她丈夫、儿子战场上回来,是不是她们也会有类似的感觉?恍惚间,心底悄悄蔓上一条身影。他海上厮杀,不知一切可好? 迎出厅门,那里公孙明远和公孙克已府前下马,一前一后,大步跨入府门。汤氏一见,一腔思念再也难抑,竟丝毫不顾主母形象,拔步飞奔,径直扑入公孙明远怀中,一双手在他手臂胸前摸遍,才颤声道,“你你可曾受伤?” “没有!”公孙明远含笑摇头,双臂轻收,将她揽入怀中。 未除的铠甲,带着冰凉的坚硬。汤氏身子紧紧帖上,却觉未有的温暖,瞬间泪盈于睫,抬头向那张日思夜想的容颜久久凝注,许久许久,才轻声道,“你黑了,也瘦了!” 公孙明远忍不住笑起,点头道,“也更结实了!”说着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汤氏连连点头,泪水却不禁落下,双臂张开,牢牢抱住他的腰身,再不愿松开。 而那里大萧氏一手扶着小萧氏,随着踏出厅来,一双眸子牢牢胶着在公孙克身上,满心想要扑奔过去,只是公婆在前,却只能极力忍住,不经意间,却已落下满脸的泪水。 公孙克慢慢向前,向她展颜一笑,却望向奉嘉公主,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公主放心,五弟一切安好,只是如我和爹爹一样,黑了一些,瘦了一些,却更有了男儿风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1风水轮流转 他请我给公主捎回书信,说过几个月回京述职,再给公主磕头,以告不养之罪!”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上。 奉嘉公主再也忍耐不住,泪水潸然而落,双手将信接过,泣声道,“多谢大公子!” 公孙克微微摇头,目光却扫向随在最后的许乐乐,侧头笑道,“怎么,数月不见,也不和大哥说说话么?” 许乐乐本来心中哽阻,满怀激动,被他一说,不禁笑出声来,奔前一把将他抱住,哭道,“坏蛋,你道出去玩了一趟吗?”虽然她知道,几木、大邺一战,最终以大邺朝得到最终胜利。可是,这一世和上一世,人事已变,她实难把握,前去沙场的舅舅、表哥,会不会平安归来。 公孙克一手抚着她的头发,笑道,“傻丫头,你哥哥们个个英明神武,上沙场可不就和玩儿一样吗?” 许乐乐破涕为笑,从他怀中挣出,嗔道,“上了一回沙场,还是一张贫嘴!也不与我们说说,这一路可好?” “好!”公孙克点头,眸光却露出一丝戏谑,说道,“只是回师途中,遇上截道的,将大哥身上的银两洗劫一空。”自然是遇上了汪世。 许乐乐听他说的有趣,“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扯着他的衣袖,笑道,“大哥是从沙场回来,又不是出外游玩,倒是有多少银两被劫?” 他二人说笑,旁人却听的奇异,大萧氏忍不住问道,“什么劫道的,还有人敢劫大邺朝大军的道儿?” “怎么没有?”公孙克扬眉,说道,“那七岭不知何时出了一伙土匪,专门劫富济贫!” 大萧氏听他说出“七岭”,忍不住满脸狐疑,向许乐乐望去。 许乐乐抿唇一笑,说道,“七岭助我大邺朝拒敌,方保一方国土不被侵扰,如今战事已平,岂能将七岭百姓忘记?大哥只当犒赏罢!” 这一句,大伙儿都听的明白,那截道儿的,分明就是这位新封的七岭郡主,齐都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许乐乐推着公孙克,说道,“大哥也莫再没话寻话,想和大嫂说悄悄儿话,快些去罢,有的人盼的眼都穿了!”直将他送到大萧氏面前,倒是将大萧氏说的脸红,扬了眼睫,又羞又喜的望着丈夫。 公孙克垂首向她凝视良久,终于轻叹一声,一臂揽她入怀,轻声道,“你放心罢,我好端端的!”娇软身躯刚刚抱入怀中,却听身后公孙明远一声清咳,一张笑脸顿时垮下,不甘不愿的放了手。大萧氏顿时满脸通红,垂下头去,许乐乐和小萧氏却忍不住笑出声来,便连奉嘉公主也不禁莞尔。 秋收结束时,罗大虎带着柴江,奔波于四处田庄之间。而刑部赴叶城查问秦浩一案之人也陆续回京,刑部侍郎樊士浩带回一人,令刚刚平静下来的秦家又是一惊。 “那个天杀的,竟然瞒着我上青楼,我我不过说他几句,便便对我动手”秦琳一边摸泪,一边数说。 秦大夫人却脸色煞白,指着她道,“你你只因他怕你大哥将此事说出,竟竟下杀手” 秦琳哭道,“大哥是何等样人,岂是他一个文弱书生斗得过的?那那些人分明是拿不到凶手,拿了他顶罪罢了!” 老夫人李氏也是脸色惨白,捶床道,“成璧素来胆小,若不是你将他逼的急了,又岂敢对你动手?更何况更何况杀人!那个人,还是你大哥!”说到后来,想到长孙惨死,忍不住放声大哭。 秦鹏皱眉,望向身旁的秦彬,问道,“刑部可曾审问清楚?莫要冤枉好人?” 秦彬无奈,说道,“樊大人在叶城知县后宅,寻到一枚玉佩,是大姐当初的陪嫁之物,玉器行里一查便知,也就是跟着这玉佩,才查到姐夫!” 秦大夫人跌坐椅中,但觉全身瘫软,喃喃道,“造孽啊!造孽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生出你们这些冤家!” 秦琳急的顿足,说道,“他素日去了叶城,自然会去县衙寻表哥坐坐,遗失玉佩又有何奇怪?” 李成璧是李氏二哥李永亮嫡孙,原济宁知府李茂的亲侄儿。而叶城知县李超,却是李氏大哥李永泽的嫡孙,与李成璧是远一层的堂兄弟。 秦大夫人心中恨恨,咬牙道,“他什么地方不好丢,偏偏丢在后宅?那里那里可是发现你大哥你大哥尸身的地方”说着说着,想起秦浩,又是放声大哭。 李氏被她哭的心烦,喝道,“行了!事已至此,哭有何用?难不成浩儿还能活过来?”转向秦彬道,“你多留意,成璧可是你表叔的独苗,断不能让他被人冤枉入罪!”说着斜眼瞧了眼秦大夫人。 秦大夫人一怔,眼中顿时露出一抹恨意,眼泪却已停了。自己儿子惨死,如今这老货竟然只顾护着娘家的侄孙子,竟然不顾替亲孙子讨回公道。 秦彬也是微怔,只能躬身应命,目光向秦大夫人扫去一眼,推说刑部尚有差事,便退了出来。 秦鹏见状,只道,“我送送三弟!”跟着转了出来,却见秦彬正立在院子一角等着,便行了过去,说道,“祖母糊涂了,死的那个可是她嫡亲的孙子!” 秦彬默了默,转身望向秦鹏,眼底有一抹悲哀,摇头道,“二哥,祖母不是糊涂,而是太过清醒!大哥已死,便是杀十个李成璧也活不过来,而李成璧若是死了,秦琳岂不成了寡妇?” 秦鹏微愕,抿唇不语。 秦彬叹道,“祖母不是疼侄孙儿胜过孙儿,而是在她眼里,只有活的才重要!” 秦鹏向他定定而视,问道,“那你要如何去做?” 秦彬却问,“二哥想要我如何去做?” 秦鹏垂目,默然许久,才淡淡笑起,说道,“近些时日,我们府里乱成一团,成日愁云惨雾,我只想早些将这案子结了,大伙儿也好安安生生的过活!” 秦彬垂眸,默默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但闻府门外小厮报道,“二公子、三公子,宫里来人了!”随着传报,一名小太监笑吟吟的跨进门来。 秦鹏、秦彬见状,忙上前见礼,唤道,“侯公公!”正是贵人秦翊身边的首领太监侯焕。 侯焕向二人回礼,说道,“二位秦大人好!” 秦鹏忙着命人报了进去,侧身引着他向厅里来,含笑问道,“侯公公今日倒得闲!” 侯焕摇头,叹道,“哪里是得闲,奴才是给主子跑腿来的!” 秦鹏心中一动,问道,“敢问何事?” 侯焕见他整了面色,不由一笑,说道,“也没什么,只是近日御花园的秋菊开的极好,娘娘们闷了几日,想邀各府的小姐、夫人们赏花儿罢了!只是如今府上多事,贵人怕大夫人不肯去,特特命奴才来请,务必请大夫人宫里去散散心!” 秦鹏心底微松,点了点头,亲自挑帘子引他进厅。 厅里众人闻报,早已重新收拾了仪容,各自起身见礼。侯焕将来意重说一回,转头瞧见秦琳,说道,“秦大小姐多日不见,贵人闻说大小姐回府,到时也请进宫一见!” 秦琳丈夫被擒入刑部,心中正在烦恼,本无心赴什么宫宴,但秦翊如今已是贵人,自然不得不应命,再一转念,想到进了宫,便求一求秦翊,或者便可救李成璧一命,心里便又多了一些指望。 许相府中,陈贤妃的帖子也送了下来,邀许相夫人与两位小姐赴宴赏花,还特意吩咐,只是便宴,各位身有诰封的夫人、小姐不必穿着朝服。 此时正逢被禁足半年的许云乐禁足期满,闻言自然大喜,急着唤人做衣裳挑首饰,要好好入宫去玩乐一日。 到这一日,许云乐早早的便梳妆打扮,将一早备好的衣裳换上,但见上穿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下着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外罩梅花纹纱罩衫,发梳朝云髻,鬓插银镀金嵌宝玉蟹簪,一支镶嵌珍珠碧玉步摇颤颤悬在鬓边,说不出的娇俏可人。 许乐乐正在老夫人下首坐着喝茶,见她进来,也是不由眼前一亮,点头暗赞。 老夫人瞧她见了礼,“啧啧”两声,赞道,“云乐许久不曾打扮成这般样子,乍一见竟然让人错不开眼!” 许云乐笑着偎了过来,撒娇道,“云乐在府里闷了半年,前儿接了娘娘的旨才知道,原来的衣裳竟然大半穿不得了,这身衣裳还是从府里针线上硬讨来的!” 老夫人闻言,不禁挑眉,向许乐乐望去。许乐乐笑道,“这衣裳原是我为了中秋节订的,哪知道出了那档子事,也没使人去取,不想竟然合了妹妹的身量!” 许云乐抢了她的衣裳,原有挑衅之意,见她并不介怀,心中颇为无趣,扬了扬下巴,说道,“倒不是衣裳做的合了我的身量,是我长高了一截,原来的衣裳都小了许多!” 老夫人闻言,这才向她打量,点头道,“是啊,云乐似是长高许多,乍眼看竟和欢丫头差不多,真正儿是姐妹呢!” 许云乐听她将自己与许乐乐相提并论,却听的大为不乐,不满道,“云乐长大了,自然会长高!” 许乐乐却眉梢微动,微微勾了勾唇,垂下头饮茶,掩去眸底的一抹冷意。 这一会儿许一鸣和秦氏也已进来,先向老夫人请了安,才道,“母亲的紫竹苑也已收拾齐整,当真要搬出去吗?” 老夫人点头道,“眼见秋凉了,园子里风大,娘老了,受不住,还是搬出去的好!” 许一鸣点头应下,说道,“那儿子命人暖了屋子,待忙过这几日,便给母亲搬家罢!”说着向秦氏一望。 秦氏心里暗恼,却只得咬了咬牙,说道,“我也一同搬罢,母亲一人住出园子,总要有人照应,况且正房也不能没人!” 许一鸣这才点了头,转头打量两个女儿,说道,“乐乐近些日子常常出入皇宫,倒不必担心,云乐此去,行事可要谨慎,莫要闯出乱子!” 许云乐不悦,噘嘴道,“爹爹,女儿出入皇宫也不是一次两次,怎么就会闯出乱子?况如今有表姐在宫里,纵有些什么,自然也有人照应!” 许一鸣向她瞧了一瞬,便不再语。 这些日子,不知何处传来的风声,秦珊是秦翊命人打死,却报成自尽。如今自己的女儿却将那秦贵人当了倚仗,想着便令人心里不稳,只是事关宫里的贵人,也不便多说! 坐了一会儿,马氏也带着云欣、云舒过来。云欣、云舒见了姐妹两的打扮,知道是要进宫,均是一脸的艳羡,云欣拉着云乐的手,说道,“姐姐又能进宫,回来给我们讲讲!” 许云乐一脸的得意,点头道,“放心,我回来说给你听,你也便如去过一般!” 云欣一听,连连点头,小脸儿上皆是神往。 马氏见过礼坐下,闻小姐妹三个嘀嘀咕咕个不休,便向许一鸣道,“昨儿我闻说府里的屋子已收拾妥当,我命阿大在江南请的女红师傅恰过两日便到,不知是不是能搬了过去?” 许一鸣点头道,“方才老夫人也说,忙过这两日便搬过去,既是要搬,便一道儿罢,省得另选日子!” 马氏一听,连连点头。小姐妹二人一听要出园子,却瞬间跨了小脸,许云欣悄悄抓着许云乐的手轻摇,想求她说情。而许云乐满心皆在一会儿的宫宴上,又哪里理会?只是焦灼的望着墙上的自鸣钟,熬着时辰。 辰牌时分,许乐乐、许云乐随着秦氏,由琼苑西门入御花园,一路过延辉阁、位育斋、澄瑞亭向千秋亭畔的千菊园而来。 千菊园内,秋菊盛开,早已有各府的夫人、小姐游赏其间,花团锦簇,几乎将满园的鲜花压了下去。闻小太监扬声禀报,便纷纷迎了过来,有夫人一脸谄笑,向秦氏行礼,更有不少小姐却着意围绕在许乐乐身侧,竟生生将许云乐晾在一侧。 许云乐脸上灿烂的笑容变的僵硬,狠狠瞪着许乐乐,心底满是愤怒。怎么只是半年!她只是被禁足半年,这个丫头竟然得了这许多人的欢喜?虽说她被封为五皇子妃,可是,她许云乐可是齐王妃啊! 许乐乐瞧在眼里,却不禁抿唇低笑。此情此景,竟似曾相识!想当初初回帝京,太子府设宴,自己岂不是也被冷落一旁?如今风水轮流转,却转到她许云乐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2莫要多心 只是,许大小姐有胸襟、有气度,自然不会与这小丫头片子计较!许乐乐婷婷转身,向许云乐展颜一笑,侧了侧头,笑道,“妹妹半年不曾出府,相熟的小姐竟去了大半,如今只好与我们走走罢!” “这是许二小姐?”许云乐刚一挑眉,便闻一名杏衫少女惊呼出声,盯着许云乐瞧了半天,说道,“不想半年未见,许二小姐长高许多,连相貌也更美了!” 许云乐微微抿唇,含笑浅施一礼,唤道,“魏姐姐!”心里微觉不屑。虽说这魏蓓婷的父亲也是一方大吏,便终究是个外官,怎么在众世家小姐面前这样放肆? 许乐乐见她神色淡淡,不禁勾了勾唇,说道,“魏大人补了吏部尚书的缺,今年新进宫的魏才人,便是魏小姐的亲姐姐,日后魏姐姐也常留帝京了!” 许云乐一惊,忙又施下礼去,说道,“云乐不知,竟没有给姐姐道喜!”能由外任调入帝京,还出任吏部尚书,这等人岂能小看?神色间顿时亲密了许多。 魏蓓婷还了礼,握着她手端详,笑道,“半年前我伴着姐姐来京侯选见到妹妹,还是小孩儿一般,怎么半年不见,竟长高这许多,敢情是偷吃了王母娘娘的仙丹妙果?” 众小姐闻魏蓓婷一说,也是纷纷向许云乐望去,均是啧啧称赞,方巧娥点头道,“可不说呢,方才见睿敏郡主身后随着位美容小姐,还道是谁,一时竟不曾认出!” 仇红珍也是连连点头,说道,“真正儿的是换了个人似的!” 桑可儿与许云乐同年,素来交好,此时跑到她跟前儿,抬起头望着她,说道,“许二姐姐,你如何长的如此快法,快教教我!” 骆凝殊也是一脸羡慕,说道,“记得睿敏郡主生辰,许二小姐还没有我高呢,如今竟快追上睿敏郡主了!” 许乐乐含笑而望,点头道,“可不是?若不是我们一个府里吃用,还以为她吃了什么仙丹妙药呢!” 许云乐心中大为得意,却只是道,“我哪里吃什么仙丹妙药,不过是在家里闷的难受,调些花儿敷脸罢了!” 仇红珍笑道,“难怪你那肌肤便如剥了壳的鸡子似的,原来背着我们捣鼓好东西,回头我们闹上府去,一人赏我们一盒!” 桑可儿却道,“肌肤是花儿粉儿的调出来的,为何这身量长的如此快法?”说着话,低头瞧了瞧自己单瘦的身子,一脸的懊恼。 许乐乐笑揽了她的肩,笑道,“长身子各人均有不同,云乐长的早些罢了!” 魏蓓婷瞧了瞧许乐乐,又瞧了瞧许云乐,拍掌笑道,“我知道了,定是许相府里有什么秘方,将养的好,要不然怎么姐妹二人都如此美貌,回头我们闹上去讨去!”说的众小姐都笑了出来。 许云乐闻言,只是含笑不语,斜目向许乐乐望去,但见她微蹙了眉若有所思,心中便越发得意,说道,“你们若是半年不许出府,只拣好东西来吃,身量自然也养得出来!” 几名小姐笑道,“原来如此!” 桑可儿却连连摆手,说道,“半年不许出府,还是罢了,那岂不生生将人闷死?” 骆凝殊笑着向她一指,说道,“方才也不知是谁羡慕许二小姐的身量呢!” 桑可儿羞笑,侧头道,“难不成姐姐不曾说,此时却又来笑我!”说着双手成抓,捏了一捏,跑去呵她的痒。骆凝殊大叫一声,转身便逃,二人嘻嘻哈哈,闹做一团。 众人的目光尽数离去,许云乐满心的得意也散去几分,望着满园的夫人、小姐,心底蓦然有些空落。 半年前,那些与自己交好的姐妹,嫁人的嫁人,进宫的进宫,原吏部尚书焦以林之女焦柔随着父亲被贬,也不知去了何处?更有自己的两位表姐,一位进宫做了贵人,另一位却竟然香消玉殒 正在此时,但闻不远处有人唤道,“云乐表妹!” 许云乐一怔回头,但见秦琳一身妇人打扮,正向她行来。许云乐大奇,唤道,“表姐!”快步迎了上去,一把将她手掌抓住,问道,“你几时回的京城,我竟不知!” 秦琳勉强一笑,说道,“我前日刚回便接到娘娘的帖子,想着今日能见,便没有上府去瞧妹妹!” 许云乐点头,扬眉笑道,“如今三表姐做了贵人,我们借她的地方在宫里聚聚,岂不是更好?” 秦琳点了点头,向许乐乐那方瞧去一眼,咬唇道,“不想一年没见妹妹,妹妹与许大小姐倒与往常不同!”言语间,露出恨恨之意。 许云乐挑眉,冷笑道,“姐姐这话怎么说?如今她是郡主,妹妹还能将她如何?倒是姐姐怎么不求求贵人姐姐,怎么想想法子,除了那碍眼的丫头?” 秦琳微微抿唇,神色间便露出一些不愉,闷声道,“我与母亲早一个时辰进宫,本来便想先见她一面,哪里知道,她她只将二婶传了进去”咬了咬牙,狠声道,“终究不是一个爹娘!” 许云乐眸光微闪,却抿唇不语。 园子里众人又游玩一回,才闻园门那里小太监尖亮的声音唤道,“贤妃娘娘到!良妃娘娘到!”随着喝声,但见金玉辉映,环佩叮咚,一群宫装丽人珊珊而来。 众人尽皆回身,向园子门口迎来,行到近前,齐齐拜倒,说道,“恭迎各位娘娘!” “各位夫人、小姐免礼罢!”行在最前的陈贤妃含笑抬手。众人齐齐应命,站起身来。但见在陈贤妃、凤良妃身后,随着宫中十几位嫔妃,贵人秦翊、柳凡均在其内,可见众妃是在陈贤妃那里聚齐才进的园子。 陈贤妃笑道,“各位夫人、小姐不必拘谨,各自玩乐才是!”说着向秦氏招手,笑道,“你我是儿女亲家,等闲却少见,夫人与本宫坐坐罢!” 秦氏顿时满脸荣光,福身应命,侧身候陈贤妃走过,堪堪的落后半步随在身侧,闻她问话,一句句答来。 李夫人随在陈贤妃身后,瞧见许乐乐,含笑向点头,目光一转,却惊唤出声,“这位是许二小姐?” 陈贤妃闻她唤的突然,不由回过头来,目光在众小姐身上一转,也是落在许云乐身上,不由停住,说道,“这数月不见,云乐倒是长高不少!” 秦氏赔笑道,“她本就是长身量的年纪,娘娘又是半年未见,自然便觉着长了许多,实则也不过半头!” 陈贤妃点了点头,目光移到她的身上,但见那一身衣装华丽雍荣,显然是花了一番心思,便点头道,“嗯,许是这衣赏陪衬,竟似长大了两岁一般,人也越发俊了!”目光落在她玲珑的身形上扫了一扫才移了开去。 另一侧良妃娘娘正携了魏蓓婷的手问,“进京可习惯?府宅可打理妥当?”听到陈贤妃这话,不由掩唇笑起,说道,“姐姐,你自个儿家媳妇,便这般夸赞,也不怕我们笑话?” 陈贤妃被她一笑,也笑了出来,说道,“真是呢,我竟忘了这个!”说到此处,自然想起远在东海的齐王淳于信来,叹道,“老四那脾气,像极了皇上,如今也不知道怎么就和落日国杠上,人家要降,他偏不许,那许多小国联手和他对上,他倒上书,定要让人知道大邺之威,皇上几道召书唤他回京,偏偏不肯。皇上昨儿气的掀了案子,偏偏又心疼儿子,转脸儿便命人捎了滋补的药去。”嘴里虽是抱怨,但唇角含笑,眉目有光,分明带着炫耀。 许乐乐闻言,心里不禁一涩,不由垂头默思。他打了胜仗,分明可以回师,回帝京领功,可是如今变着法儿的不肯回来,自然是不知如何面对自己。可是心底不禁暗叹,难道他能避过一世? 凤良妃“啧啧”几声,捂了腮,说道,“听听,听听,姐姐得了个好儿子,竟这般眼气我们,我们不和你玩儿了!”说着做势转身要走。 陈贤妃笑了起来,说道,“好似你没有儿子一般,前日端王不知得了什么好东西,巴巴的亲自送进宫来,打量我们不知道?” 良妃听她一提淳于顺,也是笑了起来,说道,“这事都被姐姐打听了去,可见成日惦着我们宫里的东西!” 淳于信出征之时,许云乐正逢禁足,也不曾去送,如今听陈贤妃以那样的语气提及自己的夫君,心中不禁傲然,竖着耳朵想再听几句,却被良妃岔了话头,心中不禁气恼,私心以为良妃嫉恨淳于信,才转到端王淳于顺身上。 许乐乐听着二人绊嘴取笑,心里却不禁暗暗佩服。这二人从年轻时便明争暗斗,斗了这半辈子,在旁人面前竟然还能如此坦然相处,可见其心计、城府均是深不可测,也难怪均能在后宫稳稳立于不败之地。 这里刚在千秋亭里落座,便闻园门那里小太监回道,“三公主到!祥云公主到!” 众人伸长脖子望去,便见淳于心与席秋月一路说笑入了园子,向这里行来。淳于心一袭淡紫宫装,笑容明媚,席秋月却因毁容不久,脸上还遮着一层面纱。 良妃遥遥望见,便叹了口气道,“祥云公主也是天姿国色,较她姐姐还强几分,如今倒是可惜了!”说着向秦大夫人瞧去一眼。 秦大夫人脸色一变,低下头抿唇不语。 陈贤妃却淡笑道,“也幸好秦二公子早早得知那昔久国王子心怀鬼胎,祥云不曾嫁他,若不然,才是生生毁了!” 凤良妃点头,说道,“往日也不曾留意,这位秦二公子倒不是池中之物!”转向秦大夫人问道,“他已是武义将军,这次立了大功,不知皇上赏了什么?” 秦大夫人听她们提及秦鹏,本来腰杆直了一些,但一听此话,心里又有些愤愤,躬身道,“不过是为皇上效力,哪有次次都赏的!” 良妃点了点头,见淳于心和席秋月已经进了亭子,便不再问。 淳于心和席秋月见几位娘娘已经在座,忙着上前跪拜,淳于心笑道,“我说进了园子,大伙儿只瞪着眼睛瞧,原来是母妃和贤母妃早到!” 良妃含笑道,“哪里是我们早到,分明是你们迟了,定是你躲懒,还拖着祥云!” 淳于心不依,起身拉着她的袖子撒娇,说道,“自从祥云妹妹进宫,母妃竟疼她多一些,心儿不依!” 良妃被她扯的身子直晃,摆头笑道,“你这猴儿模样,又哪里比得上祥云端稳,莫说是我,便是你父皇也疼她多些!” 陈贤妃在一侧瞧着,也学着她“啧啧”两声,说道,“瞧瞧,方才还笑话本宫炫耀儿子,这会儿自个儿便炫耀起女儿来了,这让我们没有女儿的可如何是好?”说着转过头去望了望李夫人,目光一转,不见汤氏,说道,“咦,那个成日盼女儿的侯爷夫人怎么没来?” 话音刚落,便闻园门那里小太监的声音回,“靖安侯夫人到!两位将军夫人到!” 凤良妃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这可不来了?”坐直了身子向园门那里张望,但见汤氏在前,大小萧氏在后,正从园外进来。 陈贤妃笑道,“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呢!”转向许乐乐道,“你去迎迎你舅母和两位嫂嫂罢!” 许乐乐含笑点头,出亭向三人迎去。 凤良妃望着许乐乐的背影,说道,“五殿下能得睿敏为妃,当真是好福气!”想到自己儿子虽然文武双全,又有家世依托,却偏偏少了一个这样的女子为内助,倒是当真的羡慕。 陈贤妃微微一笑,目光越过许乐乐,落在汤氏身上,想到公孙家那一门虎将,便不禁微笑。耳畔闻凤良妃“咦”的一声,说道,“那是何人?” 陈贤妃一怔,顺着她的目光瞧去,但见一个小美人儿,一袭水红宫装,头上同色羽毛缠着装点,说不出的娇俏美艳,正款款步入园子,沿小路向这里行来,不由微一皱眉,淡声道,“那是老五前阵子纳的妾,怎么这会儿才来?” “沈家的女儿?”良妃挑了挑眉,说道,“闻说是五皇子已定的侧妃,只等睿敏郡主大婚,便正式册封!” 陈贤妃“嗯”的一声,转向秦氏道,“本是乐乐先指了婚,还不曾大婚便纳妾,于理不合,我也说过,只是老五屋子里没人服侍,几个丫头也不中用,才点了头,夫人莫要多心才是!” 秦氏忙笑道,“五殿下也算有心,臣妇自然领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3绿色菊花 许云乐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轻声道,“怎么沈家小姐竟比姐姐早些进宫,云乐竟然不知!” 秦氏闻在两位娘娘面前,各位妃嫔、贵人也不曾擅自开口,自己女儿却这样没规没矩,便不由心中一紧。好在偷悄两位娘娘神色,似乎并没有留意,才悄悄松了口气。 说话间许乐乐已将汤氏一行迎入亭来,汤氏当先向陈贤妃、凤良妃行礼,笑道,“这几日府里事务繁杂一些,竟然来的迟了,还请两位娘娘恕罪!” 陈贤妃伸手虚扶一把,笑道,“侯爷父子刚刚回来,侯爷夫人自然要多多照应!”接着又唤起大小萧氏,向小萧氏问道,“二公子可有信来?这可有些日子了!” 小萧氏点头,说道,“只闻说战事甚紧,也没空写信,只是隔些日子,随着军报,捎些海上的东西来,一时是一只比铜锣还大的贝壳,一时是半只血红的珊瑚,上一回竟巴巴的送了一只活着的海五星来,当真不知道放在何处!” 陈贤妃听她说的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瞧瞧罢,今儿说是来赏花,却是争着炫耀呢,这里又来了一个炫耀夫君的,看你们谁能相比?” 众人听着,都笑了起来。小萧氏不知道前话,被笑的有些无措,说道,“是娘娘问起才说,怎么成了炫耀?”说的众人笑的越发大声。 淳于心推着陈贤妃道,“贤母妃这话说的可违心,又有谁的夫君敢和父皇相比?”这话倒说到了头,众人只是含笑,却再不敢接口。 这一会儿沈子涵也入了亭子,默默等众人说笑了坐下,才上前给陈贤妃、凤良妃行礼。陈贤妃见她行的竟是宫礼,俨然以五皇子的侧妃自居,便不由皱了皱眉,说道,“起来罢,下回这等场面若是不能早来,便不用来了!”语气虽不见严厉,但那措辞已是明显的不满。 沈子涵一怔,脸色顿时白了三分,低声应道,“是!”委委屈屈的站起身来,又去给各宫嫔妃见礼。 行到许乐乐身前,抬眸向她瞧了一眼,也规规矩矩行下礼去。许乐乐见她只被陈贤妃一提,便知如何转寰,倒也暗暗点头,含笑道,“起来罢,你我姐妹,不必多礼!” “谢谢姐姐!”沈子涵低应,见她并不俯身相扶,眼中便露出一抹怒色,只是目光向陈贤妃一扫,又恢复一向的乖巧,款款起身,垂手立在许乐乐身后。 好不容易等众人尽皆落座,淳于心才悄悄将小萧氏唤到一旁,问道,“二公子可曾提过六公子?不知一向可好?”东海战起,公孙衍投军,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就这样随着齐王走了。 小萧氏眼中露出一些谦然,轻声道,“许是战事太紧,无瑕写信罢,公主不必在意。闻军校说,几位公子均好,六公子自然也是无恙!” 淳于心只觉满嘴苦涩,勉强一笑,说道,“他若心里有我,莫说贝壳、珊瑚,便是抓一把东海的海沙给我,我也心满意足,可是可是”说着说着,眼圈儿便红了。 凤良妃见女儿将小萧氏唤走,便暗暗留意,此刻将她神情瞧在眼里,心中疼惜,向汤氏道,“几位公子尽数出征,当真不知道你们怎么舍得,这一去,也不知几时能回?” 汤氏自然知道淳于心的心思,但儿女之事,却并不想代他们做主,便含笑道,“他们既生在将门,家国有难,自然便当驰骋沙场,以拒外辱,我们纵舍不得,难不成还去拖着?” 凤良妃点头,眼见几位小姐默默坐在一侧,便道,“我们上些年纪的说话,你们小姐妹们坐着也是气闷,园子里菊花开的正好,还是去转转罢!”转向秦翊、柳凡等一些年轻些的妃子,说道,“你们也去罢,难为你们陪了这大半天!” 淳于心苦恋公孙衍,众所周知,见这情形,自然知道她有话和汤氏说,均是纷纷起身,行下礼去,说道,“娘娘宽坐!”慢慢的退出千秋亭。 柳凡一出亭子,便寻了许乐乐,嗔道,“这可有日子不见,你也不想我?”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我虽进宫方便,但成日往宫里跑,被人瞧着,总也不好!”一边随着她慢慢赏菊,一边闲聊,侧头却见沈子涵跟在身后,不由一怔,微微一笑,问道,“妹妹可是有事?” 这是在逐客? 沈子涵脚步一顿,轻声道,“妹妹理该服侍姐姐!” 许乐乐微挑了眉,摆手道,“我与柳贵人不过闲话一回,妹妹自便罢!” 沈子涵微微抿唇,停了脚步。如今她虽如愿嫁给皇子,但只因名份未正,不过一个侍妾,那些名门世家的小姐本就瞧不起她商贾出身,如今忌着她是淳于昌的宠妾,虽说面上客气几分,却终究不愿深交。 如今被许乐乐一语,也不好再跟着,转过头来,望着满园衣衫缤纷的小姐、夫人,竟没有一个与自己亲厚。再瞧瞧许乐乐与柳凡神态亲密,沿途小姐皆是与她热情招呼,心中便悄悄的升起一抹嫉恨。 这一会儿秦琳好不容易得空寻着秦翊,缠着她给李成璧求情,只说李成璧一介书生,岂敢动手杀人?何况那人还是她的大哥,只求秦翊万万和刑部知会一声儿,莫要冤屈了好人。 秦翊眉目间皆是不耐,却也柔声安慰,说道,“姐姐放心,刑部有三哥在,断断不会冤屈了姐夫。” 秦琳听她一句话推给了秦彬,心中便已不悦,咬了咬唇,低声道,“当初你们为了陷害许乐乐,反将我落到这一步,平日里不闻不问也倒罢了,如今出了这等事,难不成眼睁睁看着我守寡?” 秦翊脸色顿时一沉,冷笑道,“大姐这话说给谁听?当初你可是应舅母所求,如今怎么不去求她?”说着目光向亭子里的秦氏一扫。 秦琳见她脸色不善,心里顿时一惊,咬了咬唇,又软了下来,说道,“舅母终究是许家的人,你我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秦’来,如今我不求贵人,又求谁去?”说着便即跪倒,落下泪来。 秦翊抬头速速向亭子里一扫,低声喝道,“还不快起来,被人瞧见,成什么样子?”一把将她拖起,但见她神色惨然,泪流不止,默了片刻,也缓了声音,说道,“姐姐安心罢,任到了何时,秦家总不会不管姐姐!” 秦琳摇头,说道,“如今爹爹重伤,成日连整话也说不出几句,娘又伤心大哥和秦珊惨死,如何顾得了我?” 秦翊温言道,“如今我虽有皇上给着几分脸面,可是后宫岂可随意过问朝中之事?如今二哥在皇上面前可是红人,三哥又在刑部当差,你不求他们,却来求我,岂不是糊涂?” 秦琳咬唇,说道,“你道我不曾求过?可是可是他们也只顾着自个儿的前程,我我”说到后来,喉间哽阻,再说不下去。 秦翊见她仍不死心,眼瞧着几名小姐且走且笑向这边来了,便咬了咬牙,悄声道,“好了,我们终究是自家姐妹,我岂能不管?只是此事不能做在明面儿上,回头我让人给刑部递句话,总有几分情面!” 秦琳一听大喜,忙道,“只要贵人一句话,此事万没有不了的!”说着又要跪了下去。 秦翊忙将她扶住,低声道,“还不将泪擦擦,仔细旁人问起!” 秦琳忙点头,背过身子以帕子擦净了脸,取粉均面。 那里一座小亭里,许乐乐遥遥望见,向柳凡一笑,说道,“你猜她们在说什么?” 柳凡淡淡一笑,说道,“闻说李成璧被当成杀死秦浩的凶手抓入刑部,她自然是求秦翊设法相救。” 许乐乐点头,冷笑一声道,“她不求也倒罢了,她这一求,怕是李成璧再不能活!” 柳凡淡淡点头,柳眉微蹙,说道,“此事我百思不得其解,是何人与他有深仇大恨,折了他手足不算,还割耳割舌?” 许乐乐叹道,“此时我悄悄命周威细查,也不得其故,后来他被人移尸到叶城县衙,也是一桩奇事!” 二人正说着,遥遥见席秋月边走边四处张望,寻了过来,许乐乐笑道,“她倒是不怕受我们连累!”说着向那方扬了扬帕子。 席秋月瞧见,笑着行来,说道,“怎么我刚一转头你们就不见了人影儿,敢情是躲在这里说体己话儿!” 许乐乐笑道,“是啊,我们寻思如何使个法子,给你配个驸马,好早一些出宫,却不能被你听到!” 席秋月大羞,上前扯住她道,“几日不见,一来便打趣我,枉我成日念着你!” 许乐乐笑着将她止住,正色道,“我怎么打趣你?这可是正事!”说着,目光向秦家姐妹扫去一眼,说道,“虽说秦珊不是死于你手,可是秦家却未必这么想,便是那一位,怕也记在你的身上,这宫里,早走一日好一日!” 席秋月目光向那里一瞥,默然点头。 柳凡皱眉道,“如今只要你咬住不肯从贼,自然不必嫁给申屠杰,可是前几****求皇上允你落发出家,却不是你这等人的去处,还是从世家公子中挑选一位性情好的嫁了好些!” 席秋月眼神一黯,摇头道,“纵是性情好的,无情无义,又有什么意思,反不如我自个儿一个人清静!” “清静?”许乐乐冷笑,说道,“你只道落发出家就清静得了的?谁不知道佛门中也诸多污秽,到时怕是你想清静,旁人偏不容你,你连哭的地方也无处寻去。” 席秋月脸色发白,咬唇不语。 许乐乐心中不忍,牵了她的手,说道,“如今申屠杰未擒,皇上断不会先放你出宫。如今你有个公主的头衔,横竖旁人不敢轻易将你如何,你只须多留些心,护着自个儿,我们再另想法子!” 席秋月点头,轻声道,“多谢姐姐,如此费心替我运筹!” 许乐乐骇笑,说道,“敢情没了这声儿姐姐,我还不管了你?”说的席秋月抿唇笑起,柳凡也笑出声来。 三人正说,但见园门那里小太监急匆匆奔来,扬声道,“皇上驾到!” 只这一嗓子,顿时将满园的夫人、小姐惊动,尽数匆匆向园门迎去,而均走不出几步,一袭黑色龙袍的皇帝已大步入园,身后随着当朝的两位皇子,正是五皇子淳于昌,六皇子淳于坚。 陈贤妃率众嫔妃出千秋亭相迎,当路跪倒,说道,“臣妾恭迎皇上!不知皇上驾临,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身后呼呼啦啦,顿时跪的满地。 皇帝道,“快起罢!”俯身亲手将陈贤妃扶起,笑道,“是朕闻说你们在此赏花饮宴,临时起意过来瞧瞧,倒是惊扰了你们!”向满地跪着的女子摆手,说道,“诸位夫人、小姐免礼罢,今日随意才好!” 陈贤妃微笑不语,凤良妃却笑道,“皇上穿着龙袍过来,可让人怎么随意?” 皇帝向身上一瞧,笑道,“方才御书房议事,倒没想到此节!”一边说,一边与二妃向千秋亭去。 两位皇子与众妃随入亭中,加上各自的跟着的宫女、内侍,千秋亭中已不余什么位置,也只有秦氏、汤氏几位一品诰命随了进去,旁人均立在亭外阶下。 皇帝转头瞧见,摆手道,“均各自去玩罢,朕只坐坐便去!”转向身后两名皇子道,“你们也去罢!” 众夫人、小姐应命,又再各各散去。淳于坚、淳于昌二人施了一礼,也退身出来。 千秋亭外,沈子涵早迎了上来,轻手轻脚替他整肃衣衫,轻声问道,“怎么今日朝政要议这么久,可累了罢?”软语温言,满脸柔情。 淳于昌含笑道,“左不过一些杂物,那些老家伙烦的很!”温文而应,眸中皆是宠溺。 淳于坚自二人身畔擦过,冷笑一声,说道,“正牌的五皇子妃在那里,五哥又演的什么好戏?” 淳于昌一怔,抬头向园中一扫,但见许乐乐正与席秋月、魏蓓婷等十几位小姐立在不远处,不由微一皱眉,垂目望向沈子涵,说道,“你怎么没有跟着睿敏郡主?” 沈子涵顿时满脸委屈,轻声道,“姐姐瞧着臣妾碍眼,不许跟着,许是臣妾丢了姐姐的脸!” 淳于昌挑眉,说道,“这是哪里的话?”领着她向许乐乐行去。 魏蓓婷正指着一丛绿色菊花,说道,“去年有人送爹爹一盆紫菊,我已觉极是稀罕,不想竟然还有绿色菊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4愚不可及 众人闻言,均是点头称奇,淳于昌恰于此时行来,浅笑道,“这丛绿菊,是前些日子几木国使臣带来的,几位小姐好眼力!”口中虽和众小姐说话,目光却紧紧凝在许乐乐身上。 许乐乐回头,目光向沈子涵一扫,便落在淳于昌脸上,微勾了勾唇,笑出一抹浅淡,说道,“原来是几木国所敬,难怪不曾见过!”说着福身向他见礼。 淳于昌点头,与席秋月等人见过,笑道,“你等虽日常出入皇宫,这千菊园怕不曾好生游过,子涵倒是对这里甚熟,怎么不唤她服侍?” 许乐乐纤眉淡挑,脸上笑容却丝毫不动,席秋月等人却不禁微微皱眉。五皇子这话,是怨怪睿敏郡主不照抚沈子涵,还是要在众人面前意示他对沈子涵的恩宠。 “殿下!”沈子涵娇怯怯的声音响起,轻声道,“祥云公主住在宫里,又与各宫娘娘、主子交好,自然比臣妾熟悉一些,姐姐要游园子,又岂会用得上臣妾?” 众人目光皆向淳于昌身后的人儿望去,分明是一身张扬的水红衣衫,而此刻见她螦首微垂,双手轻绞衣带,硬是显出几分楚楚之姿,不禁均是叹为观止。 淳于昌未语,许乐乐却笑了起来,淡道,“殿下说笑,睿敏奉召进宫,不过是为了给娘娘们凑个趣儿,又哪里是认真要游园子,沈妹妹随着我,若是要她立什么规矩,怕是委屈了妹妹,若是不立,偏这又是宫里,最是少不得规矩的地方,反倒不如任她自个儿自在一些!” 妾就是妾,怎么说也是个奴才,岂能和各府公主、小姐混在一处? 这话不软不硬,顿时将淳于昌噎住,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睿敏郡主此言也是有理!”向沈子涵瞧去一眼,柔声道,“我渴了,你去取两盏茶可好?”一句话说完,仿佛想起什么,忙向席秋月等人问道,“不知祥云公主和众位小姐可要用些?” 席秋月等人见他这神色,自然知道是与许乐乐有话说,纷纷行礼,说道,“多谢五殿下,我们旁处转转,便不奉陪!”三五结伴,向园子深处行去。 沈子涵抿了抿唇,眼巴巴瞧着淳于昌,问道,“殿下,还要去取茶吗?”虽见他向着自己,却不愿放他和许乐乐单独一起。 许乐乐仰首与淳于昌对视,勾了勾唇,淡道,“妹妹不曾听到,殿下渴了?”语气便多了几分淡漠。 沈子涵见淳于昌不语,神情中的嫉恨一闪而过,却瞬间掩了下去,委委屈屈的福身,应道,“是!”又向淳于昌望去一眼,这才转身,向近处摆着茶果的小亭子行去。 许乐乐待她走远,才勾了勾唇角,在道,“五殿下要说什么?” 淳于昌微微皱眉,一手握了她手腕,咬牙道,“你分明知道,我如今在阳川县训了一只人马,正是用钱的时候,又何必为难她?” 许云难挑眉,好笑道,“五殿下是说,我不唤她跟着,便是为难她?” 淳于昌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是待你点了头,才抬她进的门,如今你当着这许多人,却令她难堪,不是为难又是什么?” 许乐乐微眯了眯眸子,脸上神情似笑非笑,淡淡道,“哦,原来五殿下是等睿敏允了,才抬她进门,那行宫之中,又算什么?” 这话虽说的清淡,一口气堵在胸口,却是夹愤带怨,刚一出口,自己倒有一些愣怔。这一生,自己岂会再在意他和别的女子?此时,又是为何愤恨? “你你说什么?”淳于昌脸色微变,转瞬铁青了俊脸,冷笑道,“睿敏郡主这是埋怨本皇子?” 许乐乐背脊挺直,仰首与他对视,语气也顿时降到冰点,淡淡道,“睿敏不敢,只是眼前许多事不曾料理,殿下纵不放在心上,睿敏却无心与什么人在众人面前扮演姐妹情深!”说罢后退两步,福身见礼,说道,“殿下若无旁事,睿敏告辞!”一礼到底,起身便走。 “你”淳于昌气结,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姐姐!”身后一声低唤,又将许乐乐唤住。沈子涵捧着一只托盘,挪着小碎步行来,娇娇怯怯的道,“姐姐,妾身将茶取了来,姐姐怎么要走?可是恼了子涵?” 许乐乐不由笑了起来,转身向她凝注,淡道,“妹妹如此善解人意,又有何人会恼?”眼角余光,见另边岔路,一角熟悉的衣衫正向这里行来,便伸手取过一盏茶,在唇上轻轻一碰,笑道,“上好的雪峰碧罗春,想是娘娘宫里的珍品!殿下也尝尝!”说着转头向沈子涵笑道,“殿下早就渴了,妹妹还不给殿下送去?” 沈子涵见她脸色始终清淡温和,语气却时冷时暖,实在不知其意,只得点了点头,向淳于昌行去,说道,“殿下”话刚出口,突然脚下一绊,“嗳哟”一声,合身向淳于昌扑去。 眼看一盏茶和着托盘向淳于昌身上扣去,五殿下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手臂托住,斜身一带,将她整个身子勾揽入怀,托盘、茶盏却伴着“哗啦”声响,擦过淳于昌前胸直摔了出去。 “啊!”随着一声惊呼,两名女子从一丛近一人高的紫菊后转了出来,当先一人一头一脸的茶水,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上温了大片,镶嵌珍珠碧玉步摇挂着两片茶叶在鬓边轻轻摇晃,一张精心修饰的小脸,妆容早已斑驳,还在滴滴嗒嗒的滴下水来,瞧来极是滑稽,正是许相府的许二小姐许云乐。 许乐乐扬了扬眉,伸出去的一只脚慢慢收了回来,捧着茶盏后退两步,倚着一株大树而立,倒是一个最佳的观赏角度。 沈子涵却浑然不觉,身子被箍在一个温暖的怀抱,嗅着他身上熟悉的男儿气息,想到的却是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不由张臂抱紧男子腰身,娇声道,“嗳哟,殿下,吓死臣妾了!” 许二小姐脸皮抽搐,狠狠咬牙,却只能向淳于昌施下礼去,说道,“臣女见过五殿下!” “你”淳于昌微一挑眉,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微微一愕,才道,“原来是许二小姐,免礼罢!” “谢殿下!”许云乐低声道谢,却禁不住的咬牙,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淳于昌怀中的沈子涵。 沈子涵闻二人对答,这才惊觉有人,却并不挣脱淳于昌的怀抱,反而更向他身上偎了偎,这才回过头来。 只这一眼,看到许云乐那副模样,这才吓了一跳,忙从淳于昌怀中站直身子,失声道,“啊哟,许二小姐,可当真对不住!”忙着取了帕子,替她去擦。 许云乐本来就在强忍怒气,见她只是轻轻一句“对不住”,顿时怒火中烧,一把将她手臂拍开,冷声道,“沈姐姐是殿下身边儿的红人,许云乐不敢当!”这一掌用的有几分力道,竟将沈子涵推的一个趔趄。 沈子涵一手抓住淳于昌衣袖才算站稳了身子,一脸委屈,小声唤道,“殿下!” 淳于昌却再未对她的娇怯动容,只是眸闪亮光,定定望着许云乐,说道,“许二小姐,贱妾有所冒犯,请莫要在意!”向身侧沈子涵一望,说道,“还不请许二小姐回去换身衣裳?”语气有几分欣喜,又有几分严厉。 沈子涵一怔,向许云乐望去一眼,脸色便有些微白。此刻的许云乐虽然形容狼狈,但花了的妆容下,越发显出莹白的肌肤。那湿了一片的衣衫,恰好凸显她的身姿。 沈子涵迟疑未应,许云乐已冷声道,“不必了!”转头向身畔的秦琳道,“烦表姐去回贵人,引人带我到她宫里歇歇!” 秦琳听她语气,竟如使唤丫鬟一般,不禁咬了咬唇,却也只是低应一声,转身去寻秦翊。 淳于昌微一挑眉,含笑道,“许二小姐又何必麻烦贵人?难不成是在怪怨本皇子?” 许云乐皮笑肉不笑,淡道,“殿下言重,云乐不敢,只是云乐是待嫁之身,去五殿下宫里,怕是不便!何况,云乐也不好麻烦沈侧妃!”口中说着“沈侧妃”眼中却闪过一丝鄙夷。 在她眼里,不管是皇子的妾,还是旁人的妾,均不过是半个奴才。 沈子涵脸色一白,眸中便珠泪欲滴,紧紧拽着淳于昌衣袖,却咬着唇不使眼泪落下。 被人遗忘变成园中一景的睿敏郡主,立在树下瞧的饶有兴味,见此情形,心里不禁暗赞。这等功夫,也不是等闲人演得出来的。至少,她许乐乐不行,她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更加不能! 这一会儿,秦琳已引着秦翊身边儿的宫女行来,许云乐狠狠向沈子涵一瞪,向淳于昌行礼,说道,“臣女告辞!”说完起身要走。 “是子涵闯的祸,便命她服侍许二小姐罢!”淳于昌突然出声,一手将紧握着自己衣袖的小手拉开,将那可人儿推到许云乐身畔,浅勾的唇角,漾着一抹绝世笑意,微微俯首,说道,“还请许二小姐莫要见怪!” 愕然! 许云乐愕然! 沈子涵愕然! 秦琳愕然! 连秦翊身边的宫女也一同愕然! 唯有睿敏郡主许乐乐浅浅的笑了起来,波光潋滟的眸子凝在淳于昌身上,了然的眸底,带着该骨的恨意。上一世,也就在那个时候,他的心里,便存了背叛吧? 果然,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总有一个时候,他会为她的美色所迷,只是早晚,而已! “怎么?”瞧着眼前石化的几人,淳于昌淡淡挑眉,眸光轻轻向沈子涵一扫,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不悦。 沈子涵微微咬唇,福身向许云乐施下礼去,轻声道,“便让妾身服侍许二小姐,给许二小姐赔罪!” 许云乐从愣怔中回神,又不禁向淳于昌望去一眼,方落在沈子涵脸上,眸光带出一抹嘲弄的狠意,点头道,“好,那便有劳‘沈侧妃’了!”转头向秦琳道,“那表姐便不用去了,好不容易进宫,多玩玩罢!”说完,又向淳于昌一礼,转身便走。 沈子涵抬头速速向淳于昌扫去一眼,但见他一双眸子随在许云乐身上,根本未向自己扫来一眼,不禁咬了咬唇,只得随在宫女身后跟去。 淳于昌的目光,随着那条窈窕身影移动,心里暗暗纳罕,怎么以前从不知道,这位许二小姐生的如此美貌,竟然并不亚于睿敏郡主许乐乐呢? “咳,殿下!”许乐乐轻咳一声,将五殿下游离的魂魄唤回,说道,“殿下若无旁事,睿敏先行告辞!”说着深深一礼,起身时却向立在身旁,不知该不该离去的秦琳瞧去一眼,转身缓步离开。 “许乐乐!”果然,行出不远,秦琳便自后追了上来。 许乐乐回头,含笑道,“秦大小姐一年不见,竟还是原来的模样!” 秦琳不解她何意,咬了咬唇,说道,“那又如何?” 许乐乐浅浅一笑,淡道,“本没什么,只是睿敏素来认为,这做人呐,要吃一次亏,学一次乖,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秦琳脸色微变,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许乐乐挑了挑眉,说道,“秦大小姐只当什么都不曾听到罢!”说罢转身便走。 “许乐乐!”秦琳赶前几步,挡在她的面前,冷哼道,“有些事,你忘了,莫道旁人也能忘了!” 许乐乐停步,扬眉道,“秦大小姐是指何事?” 秦琳脸色铁青,冷笑道,“先不说你诡计多端,让我堂堂一个侯府小姐委身下嫁那般一个没用的男人,便是去年在叶城,你使计陷害我夫君,莫以为我瞧不出你的把戏!” 许乐乐目光与她对视一瞬,浅浅笑开,摇头道,“你秦家人,便只许你们负旁人,却不许旁人回击吗?你是如此,你娘如此,你姑母也是如此!却不想一想,你们若不陷害我,我又岂能陷害你们?李成璧若不是居心不良,又岂会被我反过来算计?” 秦琳脸色乍青乍白,咬牙道,“你既瞧穿了他,避过就是,为何还要”想到李成璧被人剥的光光的游街,其后自己跟着所受的尴尬羞辱,心中越发说不出的愤恨。 许乐乐冷笑一声,说道,“若是当初我没有瞧穿,他岂会放过我?或者,是秦大小姐会放过我?” 秦琳咬唇,一瞬间的默然。 许乐乐见她不语,淡淡摇头,冷笑道,“秦大小姐到了此时,还为一年前的事纠缠不休,却不想想如今要如何替他开脱,当真是愚不可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5取之不尽 说到后句,语气带着些不屑,露出些冷然,衣袖一甩,转身便走。 秦琳心头顿时一跳,忙自后赶去,急急问道,“你说什么?你你又要做什么?” 许乐乐回头,冷笑道,“你秦家两房相争,我许乐乐又何须做什么?秦珊可不是死在我许乐乐手上!”说完,再不理呆若木鸡的秦琳,扬长而去。 秦琳呆立于地,只觉得手足冰凉,半晌动弹不得。 这两日来,她隐约听到风声,说是秦珊死于秦贵人之手,只是只是心底里,无论如何不能相信。秦翊,虽然是二叔的女儿,可是她们是一同长大的姐妹啊,她如何下得去手? 恍恍惚惚转身,一步一步向前行去。满心想再找许乐乐问个明白,张开眼,竟连眼前景物都似一片模糊,又哪里去寻许乐乐的身影。隐隐约约中,这一年多来一幕一幕,皆在眼前回演。 初见许乐乐,便定下计谋,令李成璧毁她闺誉,强她下嫁李成璧。那时,年长的姐妹三人,祖母言道,秦珊鲁莽,不堪大用,秦翊便一句话推给了自己 那时那时自己已是秦家定好今年选秀的人选啊,可也就因那一次失误,只能下嫁李成璧,而最后进宫的,变成了秦翊! 秦琳的身体,开始轻轻颤抖,双拳在袖中紧紧握住,许乐乐的话,像一道魔咒,在耳边响起,“你秦家两房相争你秦家两房相争你秦家两房相争两房相争两房相争” 两房相争,就要骨肉相残?是吗? 那这一次,李成璧又算什么? 想到秦彬不冷不热的态度,秦琳脑中一阵阵昏沉,直着双眼向园外奔去,沿途碰到夫人、小姐打招呼,也视而不见,直愣愣的冲出园去。 “你和她说了什么?丢了魂儿一般?”席秋月遥遥望见许乐乐过来,好奇的询问。 许乐乐勾了勾唇,说道,“不过是将她本就知道,却不愿相信的事点破罢了!”转过身,但见秦琳僵直的身影消失在园外,唇角便勾出一抹笑意。 却不知,这个上一世皇帝的宠妃和这一世皇帝的宠妃,二人相争,哪一个更高明一些? 当宫中宴罢,许乐乐辞了柳凡、席秋月,与骆凝殊一同,随着各宫妃嫔、众夫人、小姐,向西琼宛门而来。 骆凝殊伸长脖子向前望了望,见各宫妃嫔早已离的及远,一扯许乐乐的袖子,轻声问道,“姐姐可曾听说,近日平阳王不好了!” “什么?”许乐乐吃了一惊。难怪今日没有见到陆轻漾。 骆凝殊摇了摇头,说道,“自从王爷中风,虽然一直难以起身,可是总还条理清楚,前日我听祖父说,前几日王爷突然不认得人,连话也说不完整。” 许乐乐微微皱眉,问道,“太医怎么说?” 骆凝殊摇头,说道,“还能怎么说?只说王爷这病也有些日子,让家人备着些!” 许乐乐蹙眉,轻声道,“若王爷果然一去,那平阳王府”想到当初陆轻漾提到平阳王的病,不由暗暗心惊。若是平阳王一去,这平阳王府再也无人能压得住淳于弘杰,到时又不知会闯出什么乱子。 骆凝殊却轻声道,“如今有老王爷的面子,潘家还算安稳,待到老王爷一去,怕是立时会替小世子报仇。” 许乐乐眉心一跳,叹道,“淳于弘杰怕也不是好对付的!” 骆凝殊点头,轻声道,“如今宫里得宠的,虽说是柳姐姐和秦翊,可是你瞧那潘美人,几时场面上也不缺她,又不与任何一个妃子私下交往,怕也是个厉害的主儿!” 许乐乐点了点头,想到当初请陆轻漾给潘家传话,还盼着这位潘家小姐能与柳凡联手,不禁轻轻一叹,问道,“不知魏美人如何?” 骆凝殊道,“只闻说魏美人是进宫三个月后才侍寝,皇上似乎也并不怎么上心,一个月去上一两日。” 不怎么上心,可是其父魏子朋却能顺利进入吏部,补了吏部尚书的缺! 许乐乐扬眉,见已到金华门和恩泽门的岔路,便与骆凝殊告辞。 一路出宫,许乐乐在相府门前下车,正要唤赵承打听平阳王府的消息,却见他已随了上来,低声道,“小姐,李成璧被问成死罪,明日便转去天牢!” “好快的手段!”许乐乐扬眉,问道,“几时的事儿?” “就是今日,闻说李成璧已经招供,说是因心仪那头牌小桃红许久,小桃红本已应他留宿,偏偏秦浩将小桃红占了去,李成璧不忿,找秦浩理论,而秦浩言语相欺,一怒之下便将秦浩杀了!” “凭李成璧一个文弱书生,能杀了枢密院的左骑都尉?”许乐乐冷笑,这结果倒也正中下怀,说道,“你告诉辛清,不必插手!” 赵承点头应下,低笑一声,说道,“自从樊侍郎将辛清安插入刑部,连着办了几个案子,那秦彬不知他是小姐的人,倒是成日辛大哥长辛大哥短的,前几日还见二人一起吃饭。” 许乐乐也是一笑,正要说话,却闻秦氏在前边唤道,“乐乐!” 许乐乐扬了扬眉,挥手命赵承退去,缓缓步上石阶,向秦氏施了一礼,问道,“母亲可是有事?” 秦氏眉目一动,冷道,“堂堂郡主,相府小姐,成日与一个奴才嘀嘀咕咕,成何体统?” 许乐乐扬眉,淡笑道,“是啊,乐乐的奴才都是蠢人,不说的明白,不知道如何服侍!” “你”秦氏结舌,问道,“你这话何意?” 许乐乐淡道,“乐乐不过是顺着母亲的话儿说罢了,并无他意!”她脸上一贯神色不动,随在身后的白芍却险些笑出声来。 岂有不用主子吩咐就知道如何服侍的奴才?除非是肚子里的蛔虫。 秦氏脸色阴晴不定,却也知道论斗嘴万万不是许乐乐的对手,冷哼一声,转身进府。 许云乐自许乐乐身后一步步随来,见母亲气结而去,不由冷笑道,“许乐乐,你有什么好得意?” 许乐乐回头,挑眉道,“妹妹想说什么?” 许云乐冷笑道,“你自个儿指了婚的夫君,不等你进门便纳妾,还言明日后要立为侧妃。你素日从不让人,怎么如今五殿下当着那许多小姐的面儿给你难堪,你也只有忍耐的份?可见素来是欺软怕硬的!”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原来妹妹是为此不平,姐姐还不曾谢过妹妹,今日为姐姐出这一口恶气呢!”从沈子涵和许云乐重新回到园子,从沈子涵那张发青的脸上便可看出,没少受许云乐刁难。 许云乐怒道,“我对她如何,自是我自个儿的事,又与你何干?哪个是替你出气?”说着气呼呼的进府,大步向园子行去。一边走,心里还一边直后悔。难不成今日恶整了沈子涵,当真是替那丫头出了气?可是,那女子泼自己一身茶水,让自己那样狼狈,不为难为难她,自己的一口恶气又如何出去? 许乐乐直瞧着许云乐走远,才引着白芍、红莲二人进府,一路向园子行来,直到路上不见了旁人,才向白芍道,“你传话给赵承,让他设法打听平阳王府的消息!” 白芍点头,随她走到园门,却从另一条路又绕回前院。 南涧之滨中,青萍正带着小丫鬟们清点东西,准备搬回锦阑轩。见许乐乐进来,吩咐几句就随了进来,命小丫鬟打了水,一边服侍她更衣洗漱,一边道,“今儿三姐儿进来,说锦阑轩已收拾妥当,不知小姐要几时搬回去?” 许乐乐点头,想了想,笑了起来,说道,“早些回去罢,也免得旁人惦记!” 青萍将唇一抿,也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却叹气道,“当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得出来!”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便不再语。 第二日一早,赵承传进信儿来,前几日平阳王陷入昏迷,到了今晨,又醒了转来,却仍是认不出人。 许乐乐听的直皱眉,向青萍问道,“平阳王用的可是陆太医?” 青萍摇头,说道,“师傅这两年才升为医正,平阳王府使的,是前任医正刘太医!” 许乐乐点头,说道,“像平阳王那般的中风之症,不知可有什么法子?” 青萍道,“针灸最好,只是如今平阳王这病连脑子也已不太灵光,怕是什么法子也不过是拖着日子!”说完,见许乐乐默然不语,轻声道,“小姐可是担心世子妃?” 许乐乐点头,说道,“最近几次见她,总瞧她精神不济,也不知是心里有事,还是身子不好!” 青萍迟疑片刻,轻声道,“从她面色看,旁的倒也无防,只是似乎有些疲态,心绪也不畅快!” “嗯!”许乐乐低应,抬手轻轻揉着眉头。 陆轻漾钟情五表哥公孙宁,如今被逼嫁给淳于弘杰,心绪岂有畅快的道理?若是放在上一世,她许乐乐并不曾关心陆轻漾如何,而如今莫说有公孙宁相托,就是和陆轻漾的私交,她也不会置之不理。 二人正说着,白芍一掀帘子进来,说道,“小姐,那秦家大小姐闯了刑部!” “闯了刑部?”许乐乐挑眉,问道,“可曾受刑?” “不曾!”白芍摇头,说道,“闻辛清送出的消息,说是她死死咬着秦彬,不知道说了什么,秦彬只好代她求情,将那刑罚记下!” 许乐乐一怔,慢慢笑起,点头道,“这位秦大小姐,果然比她妹妹有些脑子!” 白芍跟着点头,说道,“小姐,辛清问,要不要设法将李成璧罪名坐实?” “不用!”许乐乐摇头,眸中光芒闪烁,淡道,“此案有许多处不明,我们恰好寻些线索,更何况”唇角的笑容,变的越发欢畅,轻声道,“秦家人相斗,这等好戏,我们自然是作壁上观!” 白芍抿唇一笑,说道,“那奴婢即刻传消息过去!”说着又转身出去。 秦琳一身重孝冲上刑部,当堂喝骂,将那案子提出数个疑点,口口声声要刑部重审,否则便去御前告状,一告刑部侍郎孟义明贪赃枉法,二告刑部官史滥用私刑! 碍着她是建安侯的嫡长孙女,孟义明无法,只得将案子提回重审。哪里知道,不管如何诱哄,李成璧却一口咬定秦浩是他所杀,但是究竟如何以一介书生杀死朝中将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间,案子又再陷入僵局。 匆匆两月,瞧着已是隆冬,帝京城内外,又是大雪纷飞。这个时候,江州田庄的鲁大脚带着儿子鲁二虎,押着几车年货进了帝京,随行同来的,还有一直留在江州的孙元。 许乐乐闻报,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怀抱热呼呼的暖炉,乘车向古井胡同的宅子而来。 院门前下车,还没有进门,但闻一阵鸡鸣鸭叫之声。白芍微一抿唇,笑道,“想来又是什么野物,这一回,竟然带了活的,大虎可真是有心!”说着回眸,瞧着红莲直笑。 红莲脸上一红,眸中却露出几许恼意,说道,“江州的庄子是大脚和二虎等人管着,与大虎又有何干?”最近几月,鲁大虎每逢见了红莲,都要凑上来说几句话。 白芍只道她害羞,笑道,“若不是大虎交待,大脚那老实巴交的性子,又哪里想得到?” 红莲冷哼一声,说道,“姐姐一切不过是猜测,又当什么准?” 许乐乐见她提到鲁大虎,眼底便有一些鄙夷,不由心底暗叹,说道,“你们两人成日斗嘴,几次都寻户人家远远的嫁了,免得听着心烦!” 白芍一听,忙吐了吐舌头,却低声道,“小姐只要将红莲这丫头嫁了,我们自然便见不到,还是留着奴婢服侍的好!” 红莲脸色越发难看,许乐乐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会儿,赵承早叫开了门,汪世、鲁大脚等人尽数迎了出来。 许乐乐进门,但见原来清静的庭院,此刻堆了满满的鸡鸭笼子,笼子一侧,竟然还圈着十几只肥羊,呆头呆脑的向众人呆视。 许乐乐笑起,向鲁大脚道,“瞧来今年收成不错?” 鲁大脚连连点头,憨厚的面容一片激动,说道,“小人原说至少比往年多四成粮食,哪里知道这一年下来,竟然翻了一倍还多。还有那些林子里,放的牛羊、野物,竟然是取之不尽的!” 许乐乐听他一提田庄便滔滔不绝的,忍不住笑了起来,点头道,“那便是好!只是我和你说过,那里田庄所出,不必送来帝京,只交给项力便是,怎么这大雪天的又巴巴的赶了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6如实报上 鲁大脚搓了搓手,憨憨的笑了笑,说道,“大小姐心好,不愿我们辛苦,我们却不能不知道好歹。那些粮食,小人已交给项兄弟点清,此次送进京来的,无非是一些山货野物,也好给府里的老爷、夫人、老夫人、小姐们尝尝鲜!” 许乐乐听他说的有心,点了点头,倒也不再说什么,转话问道,“庄子里一切都好?” “好!好!”鲁大脚连连点头,左右瞧了瞧,寻见了鲁二虎,说道,“还不给大小姐禀过?” 许乐乐微奇,挑了眉望向鲁二虎。鲁二虎忙从怀里摸出几张折的整整齐齐的纸,双手捧了送上。 鲁大脚红着脸,说道,“小人蠢笨,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筐,所幸项力、孙元兄弟时常教这几个小子习几个字,如今也不用小人划杠杠了!” 许乐乐一听,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前几日柴江赞大虎勤奋,却不知二虎比大虎如何?”说着将鲁二虎送上的纸展开,但见纸上歪歪扭扭写着一大堆的人名,后边又标着男女,还有一个数字,不由奇道,“这是什么?” 鲁二虎忙凑了过来,指着第一行的字,说道,“这个张大壮,李二妞,都是庄子里的奴隶,去年蒙小姐恩准成了亲的,今年十月间,二人生了个男娃,还不曾取名儿!”指了指后边的数字,说到,“如今两个月了!” “哦!”许乐乐点头,指着下一行问道,“这个赵二狗和田小丫,也是和他们一样,只是生的是女娃?刚刚满月?” 鲁二虎见她瞧懂,喜的连连点头,说道,“去年成亲的奴隶有十七对,共生了十六个娃,本应是早早入了奴籍,只是他们均说,如今有了安稳日子,还娶妻生娃,都是大小姐的恩典,如今想再求大小姐给这几个娃取个名字,要他们一世记着大小姐的恩情!” 许乐乐心中微动,垂目向那些名字一望,点了点头,说道,“那便将单子放我这里,我取好了,你带回去便是!” 鲁大脚、鲁二虎听她一口答应,均是大喜,连声答应。许乐乐心中却暗叹,当初这些人从平民变成奴隶,心里必然是有许多的抗拒,如今自己不过给他们方寸之地,便如此感恩戴德,可见其心可贵。 鲁大脚父子禀过田庄的事,便即退下。许乐乐瞧了汪世一眼,笑道,“侯爷率大军回京,世子爷和我抱怨在七岭遇上截道儿的,不想你竟有此本事!” 汪世忙做势鞠了一躬,苦笑道,“小人可是奉命截道,哪知道侯爷和世子爷穷的很,全身上下不过几钱银子。后来小人只说,侯爷率兵出征,是这七岭的天险助侯爷守住了一方疆土,如今侯爷凯旋,岂能不有所表示?侯爷一听,便命手下将士,都将身上剩的几分几钱的银子摸了出来,小人才有回来的盘缠。” 这一番话,将众人说的直笑,孙元点着他道,“你敢那样和侯爷说话,也没剥了你的皮?” 汪世嘿嘿笑,说道,“侯爷是大人物,岂能和我刁斗小民一般计较?” 许乐乐指他笑道,“若果然如此,我可不敢用你,指不定几时连我也搜刮干净。” 汪世笑了一会儿,神色渐收,从怀里摸出一张图来,说道,“小姐,这是七岭整个县城的地形图。小人以小姐的令牌,取了县衙存着的地图,又寻了两名工吏,亲自堪测一回,校验了一些错漏,重新绘成。” 许乐乐大为惊异,说道,“短短两个月,就做这么大件事?” 汪世笑道,“也不全是小人的功劳,那日侯爷率大军回师,小人前去求见,侯爷闻说七岭成了小姐的封地,便命人相助,将整个县城堪测一遍。那七岭县城经过一翻战乱,十室九空,房屋也大多破败,还是侯爷停了两日,命人上山伐木,建起许多屋子,一边建屋一边绘制,倒也方便的很。后来侯爷去后,小人只要将岭上的地形校验便可!” 许乐乐听的连连点头,笑道,“难怪大哥说遇上截道的,你竟将大军留住两日!” 垂目望着手中图纸,但见山川河流,一房一屋,竟然绘的极为细致。许乐乐手指在那图上轻抚,纤纤食指,慢慢移上那七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问道,“这几座山峰可有人居住?” 汪世回道,“平日均只是一些寻常猎户,战乱一起,便有许多百姓躲入山中,却也只在这三座较矮的山峰。另四座山峰陡峭,又常年积雪,鲜有人去。” 许乐乐点头,说道,“这四座山峰,你也上去瞧过?” 汪世点头,说道,“山上沟壑遍布,山壁陡峭,便是小人要去,也颇花了些气力!” 许乐乐微微抿唇,一个念头在脑中迅速成形。 汪世见她不再问,才又低声道,“小姐,小人在七岭山中,遇见了一个人!” “谁?”许乐乐问,却闻汪世不答,不由手指一停,抬头向他一望。但见他神色凝重,目光便向众人一扫。鲁大虎经过这一年历练,已颇会识人眼色,见状忙一拉爹爹和弟弟的衣袖,当先退了出去。柴江微一迟疑,也带着另几名官奴和一干人等退出。红莲随了出去,守在门外,一时间,厅里只留下汪世、孙元、赵承、白芍和许乐乐五人。 汪世见厅门掩上,才压低声音道,“小姐,小人在七岭山中,遇到了倪厚!” “倪厚?”许乐乐一惊,问道,“他怎么在七岭?”步应关一役,他擅自出关,至使步应关失守,跟着便下落不明,想不到,大军连退数百里在七岭拒敌,他却也到了七岭。 汪世道,“小人见时,他躲在七岭极荒凉的一处山谷,见了小人转身便逃,还是小人将他擒回。” “这么说,他是临阵脱逃!”许乐乐冷笑。 汪世点头,说道,“后来小人问起,他吞吞吐吐,似乎知道敌军被截在七岭之外,却不知大军已经回师。” 许乐乐点头,问道,“他如今在何处?” 汪世回道,“小人将他留在山中,托一户山民照应,为了怕他逃走,又不方便用镣铐,便给他吃了麻药。” 许乐乐点头,垂首想了片刻,说道,“临阵脱逃,这可是灭族的死罪,也难怪他不敢回来!”起身缓缓踱步,想了许久,才道,“怎么想个法子,替他将这罪名遮掩!”倪氏若是灭族,倪纤云就算不受牵连,也再也没有人替她撑腰,这可不是她许乐乐想要看到的! 汪世自己也想到此节,点头道,“这个小人已想过,待到几木使臣回时,我朝必有兵马送他们出步应关,到那时,我们将倪将军送到步应关外的山里,身上再弄些伤出来,引人见到,只说是那一战中重伤昏了过去,醒来不知大邺兵马去了何处,只好躲进山里养伤。” 许乐乐点头,挑唇一笑,说道,“倪厚得能无罪回京,任是多重的伤,也会感激于你!” 汪世会意,微微躬身,便不再语。 一旁孙元闻罢,笑了起来,说道,“小姐,这倒巧了,小人此次回京,也是因为寻到了一个人!” “何人?”许乐乐扬眉。 孙元笑道,“前任吏部侍郎,风涛声之女,风追月!” “风追月?”许乐乐一愣,说道,“济宁一案,风涛声罢官,风追月在选秀落选之后,便随着风涛声回乡,怎么被你遇上?” 孙元摇头,说道,“小人倒不知这风侍郎遇到何事,只是那风小姐躲入江州田庄,恰小人在庄子里,被小人撞上,擒来一审,她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再三追问下,竟然隐约是和秦浩之死有关!” “什么?”许乐乐一惊,转头与白芍对视一眼。 孙元道,“小人推测,似乎是风小姐与人密谋什么事情,被秦浩撞破,却又不将他杀了灭口,将他舌头割去,令他不能说话,双手双足打断,令他不能写字。” 许乐乐点头,蹙眉凝思。白芍却道,“那为何割去双耳?” 许乐乐眉毛一扬,说道,“若果然如孙元所说,秦浩还不止被人割去双耳,而是将耳鼓刺穿,令他再听不到旁人问话,连点头摇头也做不到。让辛清一查便知!” 白芍恍然,点头说道,“割去双耳,不过是给人造成动刑施虐的印象!” 许乐乐点头,说道,“便如他身上那许多刀伤一般,并不致命!” 白芍皱了皱眉,说道,“他们若是怕泄密,一刀将他杀了岂不干净?为何要这么麻烦?” 许乐乐想了一瞬,摇头道,“这一点我也不甚明白!”抬头向孙元问道,“那位风小姐现在何处?” 孙元回道,“小人已带入帝京,此刻关在地窖之中!” 许乐乐问道,“她可知你们是何人?” 孙元略略一想,说道,“小人并未在她面前表露身份,只是她既在田庄被擒,或知道那田庄是小姐的!” 许乐乐点了点头,向赵承望去一眼,说道,“这里的地窖不太安稳,将她带回府罢!” “是!”赵承躬身领命。 许乐乐又向汪世道,“你设法去查,风涛声离京之后,究竟出了何事,如今他人在哪里,旁的家眷又去了何处?” 汪世也躬身领命。 将这两件事安置妥当,才又将旁人唤入,听柴江和鲁大虎将院子、店面的收益报了一回,鲁大虎道,“帝京城郊庄子里的钱粮已经收齐运回帝京,济宁、陇田两处的钱粮也已收齐,依小姐吩咐,在济宁租了粮仓屯放。” 许乐乐点了点头,说道,“蒋发财等人可有旁的事?” 鲁大虎摇头,说道,“他们只问了那几个分往各处儿孙们的境况,小人给他们述过,便都放了心,教小人替他们给小姐磕头。”说着爬下便要磕头。 许乐乐忙命赵承拉了起来,笑道,“行了,你们的心,我领了便是!” 鲁大虎这才罢了,略一迟疑,喃喃道,“大小姐,如今大小姐又多了一处七岭,不知不知” 许乐乐笑了出来,摇头道,“七岭虽是我的封地,却不必我如此经营,你不必操心!” 鲁大虎这才吁了口气,擦了把脑门的虚汗,笑道,“小人也说,平日管管各处管事也倒罢了,如何敢去问县太爷的事?” 孙元“嗤”的一声笑出声来,说道,“怕什么,又不是你管,是代郡主管,哪个又敢不依?” 许乐乐却正色道,“大虎,若是一年前,你可曾想过你有今日?如今各处管事,又有哪个敢不给你几分颜面,可不得妄自菲薄。” 鲁大虎一怔,想了一瞬,便又笑开,一双眸子,较方才又亮了许多。 许乐乐见他会意,也不再多说,目光向院子里一望,笑道,“如今庄子送来这许多野物,府里可吃不了许多,还是大伙儿分分罢!” 鲁二虎一听急了,忙道,“府里一时吃不完,这些可都是活物,养着慢慢吃便是!不是说府里有极大一处园子?” 白芍一听,不由笑了起来,说道,“府里的园子,均养些娇贵花儿草儿的,供夫人、小姐们游玩。这些鸡鸭弄了回去,再到处乱飞,鸡屎鸭粪弄的满园子都是,不把夫人们气死才怪!” 鲁二虎呆了半晌,一张脸便垮了下来,呐呐道,“这这可如何是好!”转头眼巴巴的瞧着院子里的鸡鸭,大为不舍。 许乐乐心知他的一片心意,便笑道,“也没有那么夸张,回头往府里送一些去,养在厨房的后院,隔几日尝尝鲜也是好的!” 鲁二虎眼睛一亮,忙忙点头,笑道,“原来白芍姑娘是在吓小人!” 许乐乐摇头,笑道,“只是府里厨房果然养不了这许多,回头你们给店里各送上几只,你们院子里再留上一些,余下的”默默一思,说道,“五殿下去军营有些日子,这大雪天的也不得回来,营里又不许饮酒,便给他送一些过去罢!” 众人一听,大小姐惦记自己未成亲的夫婿,自然也说不出什么,红莲却道,“闻说军营等闲人不能进去,却派何人去送?” 许乐乐点头,向众人一望,说道,“五殿下素日见你们均少,赵承离不得我身边”微微一默,指了指柴江,说道,“柴江带上几个人去罢,你较旁人懂些规矩!” 柴江一怔,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憋出一个字,“我?” “你!”许乐乐点头,说道,“当日我购买官奴,五殿下是知情的,你如实报上便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7闲话 柴江微抿了抿唇,躬身应道,“是!”略一迟疑,抬头向她望来一眼,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说什么。 一旁红莲却道,“纵然报名,五殿下岂会轻信?” 许乐乐瞧她一眼,认真想了想,点头道,“说的也是,军营重地,可比不了旁处!”波光潋滟的眸子,望住红莲跃跃欲试的面孔,慢慢道,“若不然,红莲一同去一趟罢,五殿下见了你,总不会起疑!” “啊?”红莲一愣,瞬间露出一抹喜色,忙施礼应道,“奴婢遵命!” 许乐乐心口一抽,却只是轻吸了一口气,便将那锐痛压下,含笑点头,说道,“离过年没有几日,你去和二虎核点了数目,明日便启程罢!” 红莲大喜,脆脆应了一声,与鲁二虎一同退了出去。 许乐乐见柴江神色犹疑,便道,“你们都去忙罢,柴江留下!” 众人见她神色严肃,不敢多问,尽数退了出去。柴江眼见厅中只剩自己和许乐乐,不安的抬头瞧了几回,才低声唤道,“大小姐” “你想趁机求五殿下替你做主,是不是?”许乐乐也不绕弯,单刀直入。 柴江一惊,脸色阵青阵白,隔了一会儿,才一咬牙,低声道,“小姐小姐应过应过柴江,给给柴江一个翻案的机会!柴家委实冤枉!”开始还吞吞吐吐,说到后来,想到柴家满门含冤,不由挺直了脊背,定定与许乐乐对视。 许乐乐微微摇头,说道,“若我说不许呢?” 柴江整个人僵住,一张脸渐渐变的惨白,喃喃道,“小姐答应过” “我答应过!”许乐乐点头,续道,“我答应过你,给你一个为柴家昭雪的机会,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可是,此事不做便罢,只要出手,必得是一击即中,这一次,不是你的机会!” 柴江眸中现出迷惑,说道,“五殿下是小姐未成亲的夫婿,小姐一句话,五殿下岂有不尽心的?为何为何” “你也说是未成亲的!”许乐乐轻叹,望着他的眸子露出一丝怜悯,轻声道,“皇上指婚,不管是我还是五殿下,均只有奉旨的份儿,如今他新入军营,正有许多大事要做,又岂会为了你得罪朝中大臣?柴江,你若信我,这一次,什么都不要做!” 柴江默默向她注视,隔了良久,终于轻轻将头一点,方才灼亮的眸子瞬间黯了下去,抿唇不语。 许乐乐暗叹一声,唇角却勾起一抹浅笑。 果然,黄昏时分,辛清那边传来消息,秦浩双耳耳鼓,果然被人刺穿,只是因耳廓被割去,一片血肉模糊,竟然无人留意。 也就是说,秦浩果然是因为听到旁人的什么秘密被人伤残至此! 可是,究竟是何事?又是什么人? 许乐乐挑眉。 还有,秦琳闹上刑部大堂,李成璧分明有一线生机,却为何仍然承认秦浩是被他所杀,一意求死? 重重疑问,在许乐乐脑中盘旋,却抓不出事情的真相。 第二日,红莲果然跟着柴江,兴冲冲的出城,向淳于昌所在的神策营军营而去。而赵承却将风追月悄悄的带入相府。 “小姐,那风小姐,已不是处子之身!”何妈妈回来之后,悄声回禀。 许乐乐微微扬眉,却并不意外。 到黄昏时分,许乐乐刚从老夫人的淇水悠悠出来,便见自己院子里一个小丫鬟向这里行来。小丫鬟一眼瞧见许乐乐,忙赶上前见礼,说道,“大小姐,青萍姐姐使奴婢来回,说赵护卫求见。” 许乐乐点头,心知是风涛声的事有了眉目,便点头道,“你去前院,引赵承进来罢!” 小丫鬟应命,施了一礼转身要走。 “哟!”身后,秦氏恰也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冷嗤一声,说道,“这天都这般时辰了,怎么还往园子里带人?” 小丫鬟一听,忙又站住,瞧了瞧许乐乐,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乐乐心中有事,懒于与她纠缠,挑了挑眉,淡笑道,“母亲说的是,那你便传话给他,让他在偏厅里等我!” 小丫鬟应命,福身给二人辞了一礼,匆匆而去。 秦氏见她竟不争辩,不禁心里狐疑,一双眸子向她上上下下打量。许乐乐笑容淡淡,福身施了一礼,说道,“女儿告辞!”也不等她应,自行起身而去。 秦氏眸闪微光,向身后唤过银杏,说道,“你唤个眼生的丫头,往前边偏厅去,看大小姐和那姓赵的说什么?” 银杏点头,匆匆而去。 许乐乐换了身衣裳,也不带丫鬟,自个儿出了园子向前院里来。偏厅里,赵承已等候多时,见许乐乐进来,忙迎了上去,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小姐,方才马鸿” 刚说半句,但见一个小丫鬟捧着一束盛开的梅花进来,见许乐乐在,福身行了一礼,说道,“大小姐,昨儿老夫人见园子里梅花开的极好,便命奴婢们采来各处插上几枝。”说着话,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向赵承望去两眼。 许乐乐点头,向赵承横去一眼,转身在椅中坐下。赵承会意,见那小丫鬟自去厅角插梅花,便在许乐乐身旁垂手而立,说道,“济宁田庄那里,说是大雪截了道儿,车子行路艰难,要晚几日才到,因怕小姐这里惦记,使人先来报个讯。” 许乐乐皱了皱眉,说道,“这再过一个月便是年下,他那里的水产运来,还要往淮西、开阳的店里送去,怎么不早些动身?” 赵承默了默,试探着问道,“若不然,小人使人去催一催?” “罢了!”许乐乐一脸烦燥,说道,“如今眼看到了年下,又哪里调得出人手?”又问,“陇田那边呢?” 赵承道,“陇田那边是和济宁一起动身,也是截在路上!” 许乐乐叹了一声,说道,“这也没法子,只能等罢!你今日这时辰巴巴的要见我,只为了此事?” 赵承摇头,说道,“原是明日大虎要进来回,只是方才出了些事,他进府又不方便,方央小人前来!” 许乐乐正了正身子,问道,“何事?”目光一斜,但见那小丫鬟的动作也是缓了下来,竖着耳朵倾听。 赵承道,“是淮阳那边,前几个月,大小姐不是说要些那边时新的绸缎?蒋得宝、蒋得金二人便带了人,趁着来帝京清算帐目将绸缎运来,哪知道刚刚过了叶城,半路却被人劫了!” 许乐乐吃了一惊,说道,“这天子脚下,怎么还有强盗?” 赵承皱眉,说道,“他们已报了名姓,说是给郡主送的货物,那些人不听还好,一听越发发狠,竟动刀子杀人,蒋家兄弟和那几个店伙都受了伤,刚刚进了院子。” 许乐乐抬头望向赵承,知道他此时所言也不是假话,不禁拧眉思索。 那小丫鬟插了梅花,转身向许乐乐行礼,问道,“大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许乐乐皱着眉,叹了口气道,“劳你替我倒杯茶来!” 小丫鬟应命,速速的退去。 赵承目光向厅外一扫,低声道,“小姐,方才马鸿送回叶城那边儿的消息,说六个月前,风涛声过了叶城之后,各方的驿站,都已查过,竟然再也没有风家一家人的消息。” “叶城!”许乐乐点头,淡道,“又是叶城!” 赵承点头,微微皱眉。抬眸见那小丫鬟捧了茶盘进来,便道,“马鸿言道,近日帝京城外颇不安宁,也不止我们,便连大的客商也屡屡被劫。” 小丫鬟静静行至二人身侧,向许乐乐屈膝行礼,轻声道,“大小姐,请用茶!”说着将茶盘放下,将盘中的茶轻轻搁在小几上。 际乐乐点了点头,端起茶盏嗅了嗅,垂眸轻抿一口,说道,“明儿一早,你带着蒋家兄弟到京邑司备个案罢,再请个大夫,好生替他们瞧伤!” 赵承躬身应下。 许乐乐抬眸瞧了小丫鬟一眼,笑道,“能将岩茶泡出这等滋味,也算难得,你叫什么名字?进府几年了?” 小丫鬟眸子灼亮,福身道,“回大小姐,奴婢夏儿,是去年才进的府!” “去年进的府?”许乐乐挑眉,问道,“可是官奴?” 夏儿眼神一黯,默默点了点头。 许乐乐问道,“你是在这前院里服侍的?” 夏儿忙道,“奴婢原是在园子里伺弄花草的,今儿是临时调拨过来!” 许乐乐向她深望一眼,点头道,“嗯!是个伶俐的,你先去罢,不必在这里服侍!” 夏儿忙应了一声,又向赵承瞧去一眼,才躬着身子退出。 听着她脚步声慢慢走远,赵承向那茶一望,不放心道,“小姐,这茶” “无防!”许乐乐摇头,垂眸向那茶瞧了一眼,想了一瞬,说道,“蒋家兄弟被劫,离叶城不远,风涛声是过了叶城之后失踪,这其间,怕是有什么联系” 赵承暗惊,低声道,“小姐,莫不会是申屠杰吧?” 许乐乐向他一望,点了点头,说道,“这倒难说,明日你们上京邑司,设法让京邑司派人去查,另外让辛清给秦彬透个信儿,能让刑部的人去查更好!” 赵承点头,低声道,“或者,小人带两个人去探一探?” 许乐乐想了想,点头说道,“刑部和京邑司若去,定会大张旗鼓,打草惊蛇,你们随后跟去,见机行事便是!这盯兔子,是猎犬的事儿,你们是鹰!” 赵承忍不住笑了出来,见她起身,随出门外躬身相送。 许乐乐入垂花门,绕过碎玉湖,刚刚进入园门,便见北边岔道儿上两个丫鬟兴冲冲向这里跑来,依稀是秦氏院子里的人,不由脚下一停,将二人喝住,问道,“出了何事?” 一个丫鬟嘴快,福身行了一礼,说道,“回大小姐,夫人有了”话未说完,被身边一个小丫鬟扯了下袖子,便即住口。 那扯袖子的小丫鬟干笑两声,说道,“是夫人说是有急事,命我们速速去请老爷呢!” 许乐乐微挑了挑眉,含笑道,“怎么请老爷要两个人去,也是奇事!”也不再追问,挥手命她们自去。 两个丫鬟松了口气,又匆匆行了一礼,便绕过她奔出园子。 许乐乐踏上南侧的岔路,慢慢行去,心里暗暗琢磨。自从袁青眉、席秋华相继滑胎,虽没有把柄说是秦氏所为,可是许一鸣已再不曾到过她的房里。如今,又有何事,能请得动他? 刚才那个丫鬟说“夫人有了” 有了什么? 若是有事,便该说“夫人有事”,却不是“有了”! 有了!有了! 许乐乐蓦然一惊,脚步一停,又顿时加快,不回南涧之滨,却向淇水悠悠而来。 有了!有了!难道,是有了身孕? 中秋之夜,许一鸣可是在秦氏屋子里过的夜! 进了淇水悠悠,老夫人见她去而复返,含笑道,“眼见天晚,怎么又过来?”目光向她身上一扫,扬眉道,“怎么,这时辰,又出去了?” 许乐乐摇了摇头,说道,“是前边赵承有话要回,才换了衣裳!”给老夫人见了礼,才在她身边坐下。 老夫人见她眉尖微蹙,却又不说什么,便问道,“怎么,可是有什么事?” 许乐乐叹了口气,说道,“前几个月,原说今年年景好,不但几个庄子都有不错的收成,便连淮西、开阳的那几家店面生意也是顺当,哪知道这到了年底,反而多事!”说着,将赵承所禀蒋家兄弟被截,济宁、陇田的年货又被大雪截住的事说了一回。 老夫人见她皱着眉,不由的笑了起来,指着她向罗妈妈道,“你瞧瞧,旁人家的大小姐,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为这些烦恼,我们家欢丫头竟是小小年纪就学着当家!”说到后头,倒是有些心疼这个自幼没了娘的孙女儿,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不过一些货物,莫说如今你封了郡主,有一份俸禄,就是没有,咱们家岂会少了你的嚼谷?莫要放在心上!” 许乐乐趁机松了眉头,偎在她身边,笑道,“还是祖母说的是,那些不过是身外之物,只要没有损折人口便好!” 老夫人点头,笑道,“说的是!”顿一了下,又淡淡道,“纵是损了人口,也不过是些奴才,也不值当你一个大小姐犯愁!” 许乐乐心里一冷,却也只是“嗯”的应了一声,眸光却不自觉的向门口瞟去,口里东拉西扯,与老夫人闲话。 又坐一会儿,眼见天色黑尽,老夫人推她道,“行了,你宽了心,这就回去罢,你年轻精力旺,我可是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8信你 许乐乐噘了嘴,说道,“平日都是乐乐逗祖母开心,今日让祖母哄哄乐乐,怎么便嫌弃!”心里却暗思,这个时辰还不听那边来报,想来不是有喜,便起身向老夫人告辞。 老夫人笑道,“瞧瞧,这家里,最刁嘴的就是你!” 正这时,但闻门外一阵脚步声响,小丫鬟回道,“老夫人,老爷来了!” 话音刚落,许一鸣已一挑帘子奔了进来,倒身就向老夫人见礼,说道,“儿子给母亲道喜!” 老夫人一愕,问道,“什么?”眸光微闪,瞬间笑了起来,说道,“说,是谁有了?高姨娘?还是倪姨娘?” 许一鸣笑容满面,摇头道,“都不是!” 老夫人喜道,“那便是樊姨娘,瞧那孩子是个有福的!” 许一鸣又摇头,说道,“不是,是夫人!她已有了三个月身孕,自个儿竟不知道!” 老夫人一愕,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问道,“你你说什么?” 许一鸣上前将她身子扶住,轻声道,“母亲,儿子知道,她做了许多错事,可是这儿子,有一个嫡出的总是好些,儿子想求母亲宽宽心,莫再与她计较!” 老夫人愣了一会儿,心中也说不出是喜是忧,只能随着他点头,说道,“自然是有嫡出的好!” 许乐乐立在一旁,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自己回府一年,好不容易令他夫妻反目,如今只凭这一个孩子,便尽数被她掰了回去。压了压心头怒意,含笑上前给许一鸣道喜,说道,“女儿恭喜爹爹!” 许一鸣此时才留意到她,愕然道,“乐乐?你怎么还在这里?” 许乐乐淡笑道,“女儿本是有些烦心的事,来向祖母讨主意,不想听到这等喜讯,倒是比十万个主意都强些!” “哦!”许一鸣点头,也不问是何事,只是一脸兴奋,与老夫人商议,如何给秦氏进补。 老夫人心乱如麻,只是漫不经心的随应。许乐乐暗叹,秦氏这个孩子,当真是来得及时啊!若是再晚上几个月,等秦家彻底大乱,怕是这个孩子,也不过救她一人而已。 如今 许乐乐暗暗咬牙。如今,有些事,不能再等了! 许一鸣本是一腔欢喜,哪知见老夫人片刻的错愕之后,便兴致缺缺,不由讪讪的老大没有意思,说了几句,便辞了出来。 老夫人闻他脚步声走远,向许乐乐望去一眼,皱眉道,“这十几年没有,怎么这会儿倒有了?” 许乐乐心头一动,抬眸向老夫人注视,轻声道,“祖母,她虽可恶,那孩子终究是爹爹骨肉。” 老夫人脸上现出烦燥,咬牙道,“只怕她倚仗着这个孩儿,又在这相府中为所欲为!” 许乐乐抿唇,并不接口。 罗妈妈低声劝道,“老夫人,如今她既有了身孕,总要养着,万万还做不出什么来,我们且瞧瞧再说!” 老夫人点头,叹了口气,向许乐乐道,“欢丫头,你且回罢,这几日也留些心!” 许乐乐点头答应,施礼退了出来。 回到南涧之滨,白芍一边服侍更衣,一边低声道,“小姐,奴婢方才听小丫鬟回,怎么老爷又去了夫人那里?” 许乐乐淡道,“夫人有了身孕,爹爹自然会去安抚!” “什么?”白芍吃了一惊,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速速与青萍交换了一下视线,问道,“小姐,那我们” “先不用管!”许乐乐皱眉。想到老夫人的神情,一时还捉摸不到她的心思,摇了摇头,问道,“明儿红莲就回来了吧?” “嗯!”白芍点头,说道,“来回两天,本来今日便该回来,只是这大雪天路不好走,想是耽搁了一些。” 许乐乐闭目,心底冷笑一声,却不再问。 睿敏郡主的车队被劫,奴仆受伤,京邑司古四同不敢怠慢,当即派出捕头,于叶城一带查访。而在刑部供值的秦三公子秦彬,闻说叶城四周有山贼出没,联想到太子一案中脱逃的白泰,再有逃去无踪的申屠杰,心中便怦然而动,当即向刑部尚书孟义明请令,带了一队人马上山搜查。若能擒到那二人,可是大功一件,这秦家,便不止只有秦鹏一人风光! 两路人马在午时之前,先后赶赴叶城不提。到黄昏时分,红莲和柴江自军营返回。许乐乐正换了衣裳要去给老夫人请安,闻报手中动作一停,命人将红莲唤入,含笑问道,“五殿下有没有说什么?那些东西可还喜欢?” 红莲一张俏脸红扑扑的,显的越发娇艳,见许乐乐眸光直直望来,目光不自觉的有些躲闪,福身回道,“五殿下甚是喜欢,说说多亏小姐还惦着营中的将士,昨儿便命人将鸡鸭和肥羊尽数宰了,分送到各处将士手里共享,也留了我们一日,所以今日才回!” “嗯!”许乐乐点头,垂眸向她默视。 红莲闻许乐乐不再说话,心里微诧,一抬头,正对上她那波光潋滟的眸子,顿时心头一跳,只觉自己的心思尽数被她瞧穿,忙又将头低下,呐呐问道,“小姐,这这可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嗯!”许乐乐点头,说道,“你一路辛苦,今儿早些安歇,不必随去了!”见她应下,便带着白芍、青萍二人向淇水悠悠而来。 出了南涧之滨,白芍在身后嘀咕,“怎么瞧着红莲有些古怪?” 青萍低笑道,“或是入了军营,长了见识罢!” 白芍轻轻摇头,心里奇异,却又说不出什么。 许乐乐前边听到,却并不接口,只是淡淡一勾,露出一抹冷然笑意。 刚进淇水悠悠,便听到正房里许一鸣的笑声。许乐乐微勾了勾唇,命小丫鬟回了,便挑帘进去,但见济济一堂,竟然一个不缺,便当先给老夫人行了礼,才又去见过许一鸣和秦氏。 许一鸣笑着唤起,说道,“你素日是最早一个来,怎么今日却成了最后一个?”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方才女儿有事绊住,倒是失礼,爹爹见谅!” 许一鸣心情甚好,那话也不过一说,点头道,“快些坐罢!” 许乐乐点头坐下,含笑问道,“方才女儿在院子里便听到爹爹笑声,不知在说什么?” 许一鸣道,“今日一同收到你二叔、四叔的家书,正与你祖母说呢!” “哦!”许乐乐扬眉,问道,“二叔、四叔可好?” “好!”马氏在一旁笑着接口,说道,“你二叔上任这一年,虽说接的是济宁一个烂摊子,今年考绩却好,受了吏部的嘉奖,命人送了好些东西回来!”说着话,眼里便有些得意,似乎早将许乐乐的相助抛诸脑后。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淡道,“那便恭喜二婶!” 马氏笑的见牙不见脸,连连摆手客气。 那边秦氏脸上却现出一些鄙夷,转向老夫人道,“母亲,儿媳昨夜和老爷商议,如今虽说天寒,但这一冬极长,趁这几日得闲,不如便将屋子移回去!” 老夫人向她瞧了一眼,点头道,“那便移罢,到了冬天,这园子里除了梅园,也再没有什么景致,瞧着荒凉!” 马氏正为丈夫得意,冷不丁被秦氏打了岔,眼底闪过一丝恼意,却也只得顺着道,“我们那边的屋子我去瞧过,已收拾的极为妥当,只几个包袱,只唤几个粗使丫鬟便搬了回去!” 秦氏又向许乐乐望去,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乐乐听母亲吩咐!” 原本过了中秋便要搬出园子,可是秦珊身亡,秦浩惨死,秦氏成日奔波于秦府、相府之间,一时不曾顾上。如今想是因为有了身孕,许一鸣必会日常到她屋子里去,便想住的离众姨娘远一些,好独占许一鸣,才催着搬出园子。 秦氏一听众人都应下,笑的越发欢畅,便将此事定下。 第二日一早,许乐乐从老夫人那里请安回来,便见前院一个小厮等在门口,一见许乐乐,忙上前见了一礼,说道,“大小姐,是小五大哥命小的进来,说是鲁大虎请大小姐前院去一见!” 许乐乐未语,白芍却笑了起来,说道,“瞧瞧,小姐可是将人宠坏了,他自个儿不进来,却要小姐出去!”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许是有什么原故!”向小厮道,“你让鲁大虎稍等,我即刻便去!” 小厮忙应了退去。许乐乐进了院子,见红莲正与雪雁说话,见她进来,忙迎了上去,说道,“小姐,方才夫人命人来传话,说今儿午后,便命人来搬屋子。” “嗯!”许乐乐应了一声,说道,“此事便由你瞧着打理罢!”唤了白芍入内更衣。 换了身衣裳,许乐乐只带着白芍向前院来。入了偏厅,不见赵承,却见柴江垂手立在厅内。白芍“咦”的一声,问道,“鲁大虎呢?”平时府外的杂事都是鲁大虎来回,柴江自从跟了许乐乐,进府不过两次。 柴江见了许乐乐,上前跪倒见礼,回道,“是柴江要见小姐,因不好通传,赵大哥又不在府里,便央了人,假托了鲁管事的名儿!” 白芍奇道,“谁不知道你是大小姐的奴才,有什么不好传话的?” 柴江微一抿唇,竟然不语。 许乐乐微微一笑,向白芍道,“你到门外守着,莫让人靠近!” 白芍见二人神色,猜到有什么要事,点头应下,出外将厅门带上。 许乐乐这才向柴江道,“起来罢,我不是说,你不必行这大礼吗?” 柴江又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说道,“这是在府里,终须避着旁人的耳目。” “嗯!”许乐乐点头,眸中露出一些赞赏,问道,“你来是有何事?” 柴江抬头向她一望,微一迟疑,终于上前一步,低声道,“小姐,可要防着红莲!” “你说什么?”许乐乐扬眉,心顿时一沉。 柴江一咬牙,噗的又再跪倒,沉声道,“请小姐防着红莲!” 许乐乐向他注目片刻,问道,“出了何事?” 柴江抬脸上掠过一抹潮红,结结巴巴道,“她她她在营里,私自私自给五殿下给五殿下侍寝!” 许乐乐虽已料到几分,闻这一语,心底仍然一阵抽痛,定定望着柴江,脸色渐渐变的严肃,淡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柴江仰头与她对视,亢声道,“柴江知道在说什么!柴江也知道,红莲自幼跟着小姐,小姐信她,胜过柴江,只是小姐对柴江礼遇,柴江不能不说!” 许乐乐又向他凝视片刻,眼睫一垂,掩去眼底的情绪,淡道,“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柴江点头,说道,“我们入军营时,还未到黄昏,五殿下命人点收了货物,给我们备了几间营房歇息。本来我们第二日便要返回,可是那一夜红莲假借小姐有话要禀五殿下,入了五殿下的营帐,便再不曾出来。第二日天还未亮,柴江亲眼看到红莲姑娘掩着衣襟从殿下的营帐回来!” 随着柴江的讲述,许乐乐的心,一寸一寸的沉了下去,却仍挣扎着道,“由此,你便推断红莲被五殿下收了房?” “不!”柴江摇头,说道,“天亮之后,柴江去回五殿下,想即刻启程回城,哪知五殿下说小姐送来那许多鸡鸭货物,要与众将士同享,要我们也再留一日。柴江本来不肯,红莲姑娘却一口应下,那一日,她便留在五殿下营帐不曾离开,便是立在营帐之外,都能听到听到”说到后来,柴江一张脸涨的通红,再也说不下去。 许乐乐默默听着,心口如压了一块大石,闭了闭眼,张眸瞧着柴江,问道,“你既知道我信红莲胜过信你,就不怕我不信你?或是让你和红莲对质,被她反咬一口?” 柴江将头一仰,傲然道,“若是柴江瞻前顾后,顾忌那许多,也就不是柴江了!” 一句话,倒将许乐乐说的笑了出来,点头道,“你起来吧!” 柴江微诧,问道,“小姐相信柴江?” “我信!”许乐乐点头。 见她回答的痛快,柴江反而愕然,愣愣瞧着许乐乐,一时竟忘了起身。 许乐乐叹了口气,说道,“柴二公子若是肯使这污告手段讨好主人,也不会被人伤残送回邵家了!”俯身向他虚扶,说道,“起来罢,我许乐乐信你!” 柴江眸中淡出一抹光芒,说道,“柴江也信小姐,五殿下那里,果然不是柴家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9还肯救他 许乐乐被他一说,笑了起来,说道,“你知道就好!”心里却是暗叹。上一世,红莲背叛,并没有柴江这样一个人提醒。可是,依上一世自己与红莲之间的情谊,纵有人提醒,自己当真会相信? 目送柴江出府,许乐乐转身仍向园子里来,白芍直到左右无人,才赶上一步,白着脸道,“小姐,你果然信柴江?” “柴江不会随意污蔑旁人!”许乐乐淡语。 白芍急道,“红莲自幼与我们长大,小姐便不信红莲?” 许乐乐脚步一停,垂眸略略一思,才叹道,“白芍,是与不是,一查便知!”说着转身,定定的望着白芍,一字一字道,“此事交了给你,不管是不是,都不要声张,更不要让红莲知晓!” 白芍的脸越发白的透明,久久望着许乐乐不语。 一个是自幼跟着的主子,一个是自幼长大的姐妹,若红莲果然 心头交织,似乎扯的整个脏腑都疼,哑声道,“若是小姐不信红莲,可会相信奴婢?” 许乐乐定定向她凝注,唇角慢慢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淡淡问道,“白芍,你可会背叛我?” “不!当然不会!”白芍不假思索的喊出。话一出口,自己先怔住。是啊,她不会背叛许乐乐,可是,若是红莲背叛了呢?她若替她隐瞒,是不是也等同于背叛? 白芍紧抿双唇,垂头想了一瞬,眸光从迷惑渐渐变的清晰,最后变为决然,用力点了下头,说道,“小姐放心!” 许乐乐微笑,也不再问,转身仍回南涧之滨。 就在许乐乐搬回后宅锦阑轩第三日,刑部和京邑司派往叶城的人马相继返回帝京。在叶城四周的一番搜寻,却只在叶城到帝京之间的山里寻到一处空寨,寨中强盗早已人去寨空。一路追寻,所有的痕迹却被大雪覆盖,两路人马,竟然均无功而返。 同一天日落时分,赵承回禀,那所山寨建的极为简陋,看来并不是长居之地,刑部和京邑司的人退后,他带人向四周去查,却发现另一侧山下便是阳川县。 “阳川县?”许乐乐低语,“那不就是建安侯夫人李氏娘家的祖茔所在?” “是!”赵承点头,说道,“那位李成璧李公子,以前便是那阳川县的文书,后来因在叶城出了与七夫人通奸之事,声名狼籍,被阳川县免去,便住在李家的祖宅里!” “嗯!”许乐乐点头,说道,“李成璧分明不是杀死秦浩之人,却为何要应下?风涛声过了叶城便失去踪迹,又是去了何处?若是贼人在那一带出没,会不会也与他有关?”看起来,这是完全不同的三件事,可是,只因一个阳川县,一个叶城,竟然令她心中奇异的想到了一处。 赵承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忙自怀中取出一物,说道,“小姐,小人在李成璧的衣箱中,看到此物!” 许乐乐接过,见是一块丝帕打成的小包,打开一瞧,却是一只玉钗。举手对着光细瞧,但见那玉钗玉质温润细腻,水透极好,可见其贵重,却不见其有什么特别。不由挑了挑眉,说道,“这钗子有何特别?” 赵承回道,“小人暗中查问过李成璧家中四邻,闻说这夫妻二人感情并不好,秦琳仗着家世,对李成璧呼呼喝喝,及至动手。李成璧虽惧怕秦琳三分,但却时常借故外出,一走便是几日,秦琳虽然气怒,却又管不住他。而这枚玉钗,却收的极为仔细,若说是秦琳的,小人总觉不对!” 许乐乐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你明日拿这钗子去,到玉器坊去查这钗子的去处!”秦琳自幼在帝京长大,秦家人除去秦胜成一家,也均在帝京之中。这样贵重的玉钗,如果出自帝京,京中的玉器坊会有迹可查。 赵承点头,取回玉钗,应命而去。 第二日刚刚过午,赵承便已回来,通禀之后,入内向许乐乐回道,“小姐,这只钗子,是今年二月,原吏部侍郎风涛声所订。” “风涛声?”许乐乐微诧,脑中疾迅闪念,几件瞧起来互不相干的事情,迅速融会贯通,冷笑一声,点头道,“走罢,我们去会会这位风大小姐!”从赵承手中接过丝帕玉钗,唤上白芍、青萍、何妈妈三人,沿园子僻静小路,向园子最西边的假山瀑布而去。 进入假山石洞,左穿右绕向前行去,而山洞中头顶的石上,时时有空隙洒下一些日光,山洞中光线虽然幽暗,却恰能见物。 一行人行了片刻,一处隐蔽极好的洞口内现出一排长长的石阶,赵承闪身在前引路,沿着石阶向下而行。 相府护院均知,相府前院有一处地牢,却没有人知道,在新建的园子里,还有另外一座更为隐蔽的地牢。 一行五人一路向下,直到干燥的石阶变的潮湿,才走上平地。再向前行出十几步,眼前有一扇石门挡路。 赵承上前,按下石门边上的开关,石门发出一阵轰隆声响,向后移去。五人均从石门边侧身入内,石门又再阖拢。 石门内,已是一间宽大的石室,石室的尽头,一排五间单独的牢房,都以粗大的木头做成栅栏。其余牢房皆空,只有第一间石牢里,一个女子正拥着一床棉絮呆坐。 听到石门声响,女子慢慢的转过头来,石室内巨大的牛油烛一盏一盏点起,女子抬手挡了挡光,眯着眼向这边望来。触上许乐乐的眸光,女子的双眸骤然大张,失声叫道,“许乐乐,果然是你!” “风大小姐!”许乐乐勾了勾唇,笑道,“你果然猜出来了!”眼前的女子,正是前任吏部侍郎风涛声的嫡长女,风追月! 风追月一把抛开身上棉絮,疾扑过来,一手攀着栅栏,一只手从缝隙探了出来,伸向许乐乐,尖声道,“许乐乐?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将我关在这里,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许乐乐慢慢行来,在她牢门外的椅中坐下,只是默默的向她注视,却不开口。 风追月被她瞧的心中发毛,咬了咬牙,吼道,“许乐乐,你说话啊!我风追月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抓我?” 许乐乐眼睫微垂,瞬间又扬起,突然问道,“秦浩是何人所伤?” “什么?”风追月吃了一惊,嘴唇微张,慢慢将伸出的手收回。瞧了许乐乐一瞬,突然冷笑出声,说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知道秦浩被谁所伤?” 许乐乐扬了扬眉,淡笑道,“你是说,你不知秦浩被谁所伤?” 风追月冷道,“自然不知!” 许乐乐身子微微前倾,一字字道,“可是,你却知道秦浩受伤!” “我”风追月一怔,脸色微变,咬牙道,“我不知道!” “可是方才我问秦浩被谁所伤,你却并不吃惊!”许乐乐淡笑,笑声透出一丝说不出的冷意。 好狡诈的贱人! 风追月心中暗骂,却张大了眸子,结舌道,“我我如何要吃惊?秦浩秦浩是武将,受伤难免,有何奇怪?” 许乐乐摇头,自怀中摸出一方丝帕,一边在手中摆弄,一边问道,“不知风大小姐为何会跑到我许乐乐的庄子里去?” 风追月看到她手中丝帕,脸上顿时现出惊恐,紧咬双唇定了定神,恨恨道,“我纵进了你的庄子又能如何,你凭此便可抓我?” 许乐乐淡淡一笑,眯了眸子瞧她,笑道,“想来风小姐是在躲什么人?或者,是等什么人?要不然,岂会鬼鬼祟祟,东躲西藏,反而惹人注意?” 风追月脸色微变,冷笑道,“不过是我不识路途,走岔罢了,许乐乐,你莫要自以为是!”口中和许乐乐应答,一双眸子却死死的盯着她手里那方丝帕。 许乐乐点头,语气淡淡,说道,“说的也是!只是”语气一转,突然厉声喝道,“你可知道,秦浩临死前说了什么吗?” 风追月心头一震,立刻大声道,“你莫要胡说,秦浩没有了舌头,怎么会说出话来?”一句话出口,一张脸顿时惨白如纸,惊恐的望着许乐乐。 许乐乐抬眸,脸上神情似笑非笑,再不开口。 风追月像见鬼一样盯着她,连连后退,颤声道,“你你你要做什么?我我不关我的事,不不是我” 风追月连连摇头,说到后来,似乎想到什么,脸上现出一抹喜色,又向前扑来,一把抓住栅栏,说道,“许乐乐,你不是和秦家有仇吗?如今秦浩死了,不管是谁所杀,你都会开心,是不是?你放心,我和秦家没什么,虽然秦浩秦浩但是,我绝不会助着秦家,你放了我!好不好?” 破碎的话语,在她口中翻来覆去凌乱的吐了出来。许乐乐向她淡淡而视,却不接口。渐渐的,风追月脸上的喜色慢慢落了下去,只是喃喃的一再重复,“许乐乐,你放了我,你放了我” 许乐乐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行到牢门之前,离她伸出的手掌仅仅寸余站住。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含着一丝冰冷的寒芒,冷冷向她注视。 风追月触上她的眸光,不由心头一噤,不自觉的便停了口。 许乐乐唇角勾出一抹冰冷的笑意,淡淡道,“李成璧认下死罪,是为了护你,对不对?” “什么?”风追月大吃一惊,一呆之后,突然尖声叫道,“你说什么?李成璧成璧他认下死罪?为什么?为什么?人不是他杀的!他为何要认?” “那是谁杀的?”许乐乐紧接着问。 风追月一噤,狐疑的望着许乐乐,上齿紧咬着下唇,连连摇头,说道,“你在骗我,对不对?你想骗我说出来,我偏不上你的当!” 许乐乐扬眉,说道,“看来好言相询,风小姐是不肯说了!”说着慢慢后退,向何妈妈将手一招。 何妈妈躬了躬身,慢慢向牢门行来,取钥匙打开门锁。 风追月满脸惊恐,连连后退,颤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许乐乐淡道,“你放心,我许乐乐素来不愿欺负女人,你既不肯说,我便命人将你送走,我听说,叶城有一些人,在满天漫地的找一名女子,却不知是不是风大小姐?”她慢慢俯身,直视着风追月惊恐的眸子,一字字道,“或者我只要将你交给秦琳,你猜她会如何对你?” 风追月大睁双眸,眼中的恐惧却渐渐变为一丝嘲弄,突然大笑道,“秦琳?秦琳与我何干?” 许乐乐眉头一挑,抖了抖手中丝帕,含笑道,“我倒小瞧了你,秦琳竟然不知道你与李成璧有奸情!可是,她总会知道,是不是?” “就凭这条丝帕?”风追月冷笑,目光向那丝帕一扫,说道,“这方丝帕是三年前江淮织造的贡品,虽说极少,宫里娘娘总还是每人有一条两条,你如何让她相信,这是我的?” “那若是再加上这支玉钗呢?”许乐乐淡笑,自怀中摸出那支玉钗,夹在手指中把弄,含笑道,“这玉钗是今年二月,吏部侍郎风涛声为了女儿选秀特意订做的一批首饰中的一件,只要拿去玉器坊,一查便知!风大小姐总不能说,不是你的罢?” 风追月脸色大变,尖声大叫,“你要做什么,还给我!还给我!”合身一扑,一把将栅栏撞开,向许乐乐扑来。 何妈妈上前一步,一把将她衣领擒住,使力拖回。 此刻风追月再也没有了勉强的慎定,只是惊恐的喊,“许乐乐,你何处拿来?你到底要怎样?” “要怎样?”许乐乐勾了勾唇,慢慢退后,仍在椅中坐下,慢慢道,“我只要知道真相!” 风追月狠狠的瞪着她,隔了良久,身子慢慢软倒,跌坐于地,低声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如此逼我?” 许乐乐不语,只是冷冷向她注视。 何妈妈一提风追月衣领,迫她在许乐乐面前跪下,说道,“风大小姐还是说罢,免得到时身败名裂,才来后悔!” 风追月身子一颤,神色皆是犹疑,却咬唇不语。 许乐乐摇了摇头,淡道,“看来风大小姐果然不肯开口,那我只好将这玉钗放回原处,再引秦琳去查了!倒是不知道,她得知你和李公子私通之事之后,是不是还肯救他!”说完起身,说道,“何妈妈,今晚连夜将风大小姐送回叶城!记得让秦家的人看到!” “是!”何妈妈恭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0巴结? “不!”风追月尖叫,扑前要抓许乐乐裙摆,却被何妈妈一把拖回。她一边挣扎,一边尖声大叫,“许乐乐,你别走,别走,我说!我说!” 许乐乐脚步一停,转身向她淡视。 何妈妈将她拖后,喝道,“说罢!” 风追月脸色一片死灰,双唇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慢慢坐了回去,向她望了望,点头道,“你不知从何说起,那就我问,你答!” 风追月咬了咬唇,轻轻点头。 许乐乐问道,“你落选之后,一家人是五月离京,为何不曾回乡?” 风追月脸色一阵迟疑,抬眸向许乐乐手中玉钗望了一眼,才咬唇道,“我爹爹素来与李家、秦家有旧,年初济宁私卖户籍一案,百姓状告济宁知府李茂,李茂得知之后急命人进京报讯,派人截杀百姓。后来那案子一发不可收拾,渐渐查到建安侯世子秦天宇身上,秦天宇便秘令我父顶下罪责,说说” “说什么?”许乐乐扬眉,不容她有片刻迟疑。 风追月咬唇,低声道,“秦天宇言道,我的名字已报上户部待选,纵然我父获罪,因我待选,也可以不即刻离京。依我依我的容貌,要入选是轻而易举,到时便命秦浩请旨迎我为妻,日后他袭了爵位,我便是建安侯府的世子妃!” “你父亲心知已经不能全身而退,便想借此再搏一个翻身之机,所以一口应下,是吗?”许乐乐淡问。 风追月点头,语气里迸出一丝恨意,咬牙道,“哪里知道,我复选落选,秦天宇却道,秦浩堂堂三品,如此迎娶一个犯官之女,怕朝野议论,便让我们先行离京,日后再谋出路。我父大怒,与其争执,他才说让我们到阳川县暂住,等候消息。” 许乐乐点头,说道,“所以你们假意回京,却在过了叶城之后,奔了阳川县?” 风追月点头,说道,“是!” 许乐乐又问,“你风家上下,百余口人,区区阳川县突然来那么一大家子人,岂会不引人留意?” 风追月摇头道,“只父亲带着我们母子三人去了阳川县,旁的姨娘和庶弟、庶妹均是秦浩安排,散入旁的州县暂住。” 许乐乐点头,问道,“后来呢?风侍郎不会就此相信秦家,一住便是半年吧?” 风追月咬唇道,“秦浩秦浩每隔月余,都会都会去阳川县几日,还还托托李公子照应” 许乐乐见她面色潮红,不由心中一动,点头道,“你爹爹信了他,是因为你已是他的人!” 风追月身子一颤,脸色顿时转为苍白,却并不否认,点了点头,低声道,“是!他说他说这是迟早的事,我我爹爹为了求秦家相助,也便也便由他” 用一个女儿,换一次重入朝堂的机会,这个买卖,可当真划算! 许乐乐心底冷笑,语气一寒,突然冷声问道,“那山上那伙强盗呢?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们几时与强盗勾结?” 风追月不料她有这一句,突然一惊,连嘴唇也失去血色,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知道” “是我在问你!”许乐乐冷笑。 风追月脸色乍青乍白,双唇抖了抖,才哑声道,“是是数月前,秦浩秦浩来阳川县的路上,被这伙强人所劫。本来本来那伙强盗万万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可是他见强盗人多,动了旁的念头,竟然竟然假装失手被擒,孤身上了山寨,想想将强盗收为己用” “收为己用?”许乐乐暗暗心惊。秦浩所为,断断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难道,秦天宇,甚至是建安侯秦义,有反心? 心里闪念,脸上却不动声色,挑眉道,“前几日,我一趟车队被劫,盗匪听到报上我睿敏郡主的名号,非但不放行,反而下手杀人,是秦浩授意?” 风追月本不知许乐乐如何知道这伙强盗,听到此处,才一脸恍然,忍不住苦笑出声,说道,“那伙强盗,是去岁江州大旱,幽州的暴民。因因幽州派兵镇压,他们他们才一路逃到叶城,在叶城周边的山里落草。并不是闻听睿敏郡主的旗号下杀手,但凡官府中人,他们均不会放过,当初会截杀秦浩,也是为此!” 原来如此! 许乐乐点头,问道,“后来呢,秦浩可将他们收服?” 风追月脸色又再转为惨白,低头默了一瞬,才摇了摇头,说道,“那些人虽是寻常百姓,可是家人十有八九死在官兵手里,经过大灾、暴乱,官兵镇压,早已成了一些亡命之徒,岂会轻易相信?” “那他们竟然放过秦浩?”许乐乐挑眉。 风追月摇头,说道,“那伙强盗有千数人,虽然落草,却仍然食不裹腹,为首之人便与秦浩商议,只要他肯供给他们粮草,他们便为他所用!” “秦浩答应?”许乐乐追问。 风追月点了点头,目光与许乐乐一触,便侧过头去,低声道,“他答应了!” 许乐乐见她目光躲闪,不由一声冷笑,说道,“他纵答应,盗匪就如此轻易信他?若是他脱身之后引兵来剿,岂不是全军覆没?” 风追月脸色越发白的怕人,良久不语。 许乐乐直视着她,一字字道,“是不是他将你送上山寨做人质,声称你是他的女人,才取信盗匪!”阳川县靠近叶城,离帝京虽然不远,来回也有些路程,秦浩手里能用的筹码并不多。 她这一大胆推测,正中风追月心底痛处,她身子一颤,心头所有的堤防瞬间全部崩塌,突然放声大哭,嘶声道,“那个畜牲那个畜牲将盗匪引入家中,强行将我带走,说一个月之内一个月之内取粮草来赎。那一个月那一个月”说到后来,哭声破碎,已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抬头向白芍、何妈妈等人望去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震惊和愤怒,就连赵承也是皱头紧皱,望着风追月的眸光,便多了抹怜悯。 石牢中,一片静默,只能听到风追月的痛哭之声。 隔了良久,许乐乐待她声音渐小,才叹了口气,将手中丝帕递到她的面前,问道,“后来呢?你对秦浩失望至极,便和李成璧走到了一处?” 风追月接过丝帕,一边抽泣,一边拭泪,重整了思绪,轻轻点头,说道,“那秦琳自恃是建安侯府的大小姐,下嫁李公子说不出的委屈,时常便对他呼来喝去。去岁在叶城,又闻说他他不知为何,与张校尉的七姨太私私通,被人抓住游街,阳川县令说他失了县衙的颜面,便将他文书的差事免了,那秦琳更是变本加厉,动辄对他百般辱骂,他争辩几句,便拳打脚踢。李公子受不过,便时常寻我爹爹喝闷酒,渐渐的与我们都熟识。” 许乐乐点头,说道,“你被秦浩换回之后,大觉与他同病相怜,便走在了一处?” 风追月咬着唇,先点了点头,后又摇头,抬头向许乐乐一望,说道,“自那之后,便连便连我爹爹也嫌弃于我,可是可是李公子仍与以前一样,温和体贴,我我” 许乐乐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李成璧或者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性情温和,又生的一表人才。风追月受了那等凌辱,得他温言宽慰,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自然就偏到他的身上。叹了口气,慢慢开口,说道,“李公子可是为了你,请人将秦浩伤残?” “不!”风追月大惊,连连摇头,说道,“不是他!他一向胆小,又怎么敢杀人?” 许乐乐定定望着她,问道,“那是何人?” 风追月脸色乍红乍白,紧咬双唇,良久不语。 许乐乐倒也再不威吓,略想了想,说道,“你和李成璧的事,秦琳并不知道?” 风追月点头,轻声道,“因因是秦浩所托,她从不曾起疑!” “秦浩呢?也不知道?”许乐乐再问。 风追月略一迟疑,垂头道,“他他或者心里起疑,却不曾问过!” 许乐乐点头,问道,“你最后一次见秦浩,是在何时?” 风追月脸色一变,又是咬唇不语。 许乐乐定定向她注视,一字字道,“便是中秋之夜,他被人所杀那日,对不对!” 风追月脸色惨白,呆了一瞬,又点了点头。 许乐乐又再紧问道,“便是在城外那废弃的房子里,对不对?” 风追月神色现出一丝惊恐,却仍然点头。 “你亲眼见他被人所杀,对不对?” 点头。 “是李成璧杀的他,对不对?” 点头 “不!”风追月尖声大叫,眸光已是一团混乱,尖声道,“不!不是他!不是他!平爷将他手足折断,割了耳朵舌头,又又砍他好多刀,我我不敢救他,他他定是流血而死!” “平爷?”许乐乐挑眉,平稳的声音慢慢吐出两个字,“平爷是谁?” 风追月一怔,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许乐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风大小姐,这个名字既然从你嘴而出,异日我若撞上这位平爷,大可说是你将他供出,你说,他是信,还是不信?” 风追月身子一缩,双眸大大的张开,脸上是深深的惊恐。 许乐乐的目光在她脸上轻移,脑中念头电闪,突然道,“你被盗匪强行带走,凌辱一月方回,你爹爹风涛声便没有和秦浩理论?” “什什么”风追月木然呆问,整个人仍陷在惊恐中不能回神。 许乐乐摇头,说道,“你爹爹之所以安心留在阳川县,是指望秦浩娶你为妻,你当上世子妃,好再为风家博一个前程。如今秦浩既然能将你送给盗匪凌辱,你爹爹岂会天真的以为,他还会为了你,替他谋什么前程吧?” 风追月慢慢回过神来,听到此处,便轻轻点头,说道,“我爹爹自然极为愤怒,可是可是却没有法子,只好忍气吞声。可是很快很快听到消息,说皇上行宫避暑,太子逼宫。我们均是吓了一跳,爹爹也急着四处打探消息。有一日,他从外头回来,突然心情大好,在家中备了酒,唤了李李公子一同饮酒,后来喝的多了,念念叨叨说什么乱世出英雄,说什么天赐良机,我们听不懂,再三追问,他喝的糊涂了,也说不出什么。” 许乐乐心底暗惊,问道,“你爹爹在吏部为官,也有十几年吧?” 风追月点头,说道,“爹爹初时在兵部,后来调任吏部,做吏部侍郎,已有九年。” 许乐乐“嗯”的一声,皱眉微思,说道,“九年!各地官吏,三年一升迁,也就是说,在他的手中,已过了三回!” 风追月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些,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却道,“我并不懂这些。” 许乐乐问道,“从那之后,你可曾见他写过什么书信?” 风追月侧头想了想,点头道,“是有几日,成日躲在书房中写信,又不让家人送去,却自个儿拿到叶城,不知交给何人。” 许乐乐双手握拳,只觉得指尖微凉,垂眸瞧着她,一字字问道,“你说的那个平爷,是不是三十余岁,五短身材,身形粗壮,眉心正中有一颗黑豆大的红痣?” 风追月大吃一惊,失声道,“你如何知道?” 许乐乐呼的站起,一手指着她,大声道,“风追月,你父勾结昔久国王子申屠杰,意欲祸乱大邺,这可是叛国之罪,当诛九族,你竟然还要替他隐瞒,你当真不怕死吗?” 风追月脸色大变,一跤坐倒,仰起头,惊恐的眸子惊望着她,颤声道,“你你说什么?什么什么叛叛国” 许乐乐冷笑,说道,“你嘴里那个平爷,名唤平辉,是昔久国王子申屠杰的心腹!你父既然与他交往甚密,又写书信交给与他亲厚的各地官吏,自然是意途出卖大邺,在申屠杰面前立功,好随着他回昔久国,再享富贵!” 风追月越听越惊,疯狂的摇头,连声道,“不!不会!爹爹他他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不会?”许乐乐冷笑,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冷笑道,“那我问你,你如何认识平爷?” 风追月身子向后缩了缩,颤声道,“是是爹爹将他将他带回家中” “你爹爹是不是对他加意巴结?”许乐乐再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1爹爹寻到了? “是”风追月脸色惨白,双手不自觉的抱紧自己的双肩,眼中皆是惊恐。 许乐乐瞧着她的动作,心底窜上一层怒意,咬牙道,“他为了巴结平辉,便将你交给他蹧踏,你还要替他隐瞒?” 风追月身子一震,骤然抬头,失声道,“你你怎么知道?”脸上所有的神情,皆在这一刻破碎,脸色一片死灰,眼底已皆是绝望。 许乐乐叹了口气,说道,“说罢,如今,或者只有我能助你!” 风追月全身颤抖,终于,两行清泪自眸中落下,身子缩起,双手将自己紧紧抱住,泣声道,“你能帮我什么?我我这一生,全毁了!全毁了!” “还有李成璧!”许乐乐低语,轻声道,“他还没死!” 风追月身子一僵,慢慢抬起头来,不信的望着许乐乐,颤声道,“你你能救他?” “能不能救他,要看你!”许乐乐定定的望着她,一字字道,“都告诉我!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风追月垂下眸去,陷入深思。 许乐乐倒也并不追逼,只是又慢慢退回椅中,缓缓坐下。 石牢中,再次陷入死寂,所有人的目光,皆望着当中那缩成一团的女子。 隔了良久,风追月才轻声道,“那一夜,我和成璧本来约好私奔,相见之处,便是城郊那处破屋。” 听到这话,许乐乐微觉意外,抬头速速向赵承瞧去一眼。但闻风追月微哑的声音续道,“那天,爹爹一早出去,不知去了何处,从阳川到叶城,要走十余里山路,我怕误了时辰,等娘歇午觉的时候,悄悄拿了两件衣裳,便溜了出来。” “李成璧与你都住在阳川县,为何不约在阳川县附近,却约在叶城?”许乐乐插口低问。 风追月摇头,说道,“秦琳看的极紧,他若是中秋那日离家,秦琳必会起疑,他便假称备办过节的货物,早一日便去了叶城。” 许乐乐点了点头,说道,“然后呢?你去了那破屋,看到了什么?” 风追月身子一颤,又现出一些惊恐,咬了咬唇,才接着道,“我我到的早些,便在那破屋子里等成璧,哪知道哪知道等到天黑也不见他来,我正想出去瞧瞧,却听到有人向这里来,一边走,还还一边喝骂!” “是秦浩和平爷?”许乐乐挑眉。 风追月点了点头,说道,“我心中惊怕,怕被他们瞧见,不敢出去,见那墙角有一口破缸,又有半截草席,便钻进缸里,用席子盖住。” 许乐乐微微点头,心中倒也赞这风大小姐机智,问道,“然后呢?” “然后”风追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他们进来了,我从破缸的缝隙里看到,看到除了秦浩和平爷,还有还有” “还有你爹?”许乐乐接口。见她点头,便问道,“当时是何情形?秦浩已被擒住?还是在打斗?” 风追月摇头,低声道,“都不是,是秦浩擒了我爹爹,先逃了进来,平爷在后头跟着!” 许乐乐挑眉,倒是大为意外。 风追月续道,“我听秦浩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我爹爹,我心里害怕,却见那平爷倒并不在意,只是说秦家如今被被公孙家压着,在朝中已不如原来得宠,劝他不如效忠什么王子,共图大业。秦浩却连声冷笑,说只要将爹爹带回,将今夜的事禀告皇上,自然是大功一件。二人说了许久,我却一句也听不懂。” 许乐乐心里暗叹。这女子养在深闺,分明是听到了一个惊天秘密,却竟然浑然不知。默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问道,“是你爹突然动手,从秦浩手中逃了出来,他才会被平辉所擒?” 风追月点了点头,说道,“我爹突然一拳击到他肚子上,他刚一弯腰,平辉便扑了上来,一下子将他擒住。” “然后,他们逼他不降,便动了酷刑?” 风追月摇头,说道,“刚刚折断他两条腿,秦浩便说降了,可是我爹爹说,若他是诈降,他们不但一切计划落空,还有性命危险。” 秦浩竟然投降? 许乐乐挑了挑眉,却并不多问。风追月似乎想到那夜可怕的一幕,身子缩了缩,颤声道,“本来,平爷要一刀把他杀了,可是可是我爹我爹说,秦家和他宾主一场,要要留他一条性命,便便” “便残他四肢,割去耳朵舌头,令他永远不能泄露他们的秘密!”许乐乐低叹,想不到那一派文弱书生样子的风涛声如此狠毒。摇了摇头,问道,“你呢?你离开之后,为何没有同李成璧一同逃走,却自个儿逃去了江州?” 风追月惊慌的摇头,颤声道,“我我见我爹临去时,似乎似乎向这边瞧了一眼,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瞧见,我我怕他将我和秦浩一样一样” “所以你没有等李成璧,便自个儿逃了?”许乐乐接口,心中有些了然。一个用自己女儿的身体取悦旁的男子的男人,又岂能让女儿再信他? 风追月点头,又忙着摇头,说道,“我出了屋子的时候,早过了与他约的时辰,我我向叶城那里迎过去,直到看到城门也不曾见他,便便想,等我躲过几日,等等我爹爹不再寻我,我再回来寻他。” 许乐乐点头,说道,“于是你不进叶城,却转路去了江州?”心里却暗暗寻思。李成璧分明约了风追月私奔,当天夜里却为何去了青楼,遇到秦浩?离开离楼之后,本该赴约,却又为何没来?而风追月离开时,秦鹏未至,秦浩还没有死,风追月定是惊慌中不曾查看。那么,秦浩死后,又是何人将他移尸到叶城县衙后宅? “嗯!”风追月点头,双手掩面静了片刻,抬头望向许乐乐,轻声道,“我知道的,全说了,你你可愿意救救成璧?” 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子! 许乐乐低叹,说道,“如今叶城有许多人在寻你,怕是帝京也并不安全,这件事了之前,你先留在此处,李成璧”微想了想,点头道,“我会设法!你放心!” 风追月大喜,忙连连点头,落泪道,“他果然没有杀人,你若不能救他,怕是也无人可以救他了!” 许乐乐点头,问道,“你可有什么能让我取信于他?” 风追月脸上现出一抹迟疑,仰头盯着许乐乐,轻声道,“你你又要我如何信你?若是若是他不曾认罪,你却借了我的名头” 许乐乐笑起。这位风大小姐,倒也不傻! 从怀中摸出一张刑部的供状拓本,说道,“你瞧瞧罢!” 风追月接过,但见上边写着李成璧在青楼中与秦浩争风吃醋,怀恨在心,趁他酒醉,将他带到县衙后宅虐杀。上边的字迹极为工整,却瞧着陌生,唯有落款的“李成璧”三字,一见便是李成璧的字迹,只是此为拓本,字迹并不清晰。 风追月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又看,眼泪终于簌簌而下,低声道,“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承认这偿命的罪名?” 许乐乐问道,“如此,你总该信了我罢?” 风追月点头,面颊突然掠起一抹潮红,低声道,“你你只说只说是白月儿所求便是!” “白月儿?”许乐乐扬眉,见她神情扭捏,顿时恍然,想来这是二人亲热时的私话,旁人自然不会知道!当下也不再多问,示意何妈妈仍将她关回牢房,便打开石门退了出来。 直到走入花园内的阳光,白芍才深深吸了口气,问道,“小姐,你真要救李成璧?” 许乐乐“嗯”的一声,垂首默思。本来她想借坐实李成璧罪名,令秦琳和秦家决裂,如今多出一个风追月,却要重新筹划。 许乐乐点头,说道,“李成璧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是大奸大恶,若他能不负风追月,便救他一命,也无不可!经此一事,想来也不会再为秦家为非作歹了!” 白芍点头,便不再问。青萍在后却问道,“小姐,那风大小姐的乳名,许是叫月儿,可是她分明姓风,为何说白月儿?” 许乐乐听她问的天真,忍不住“嗤”的笑了出来,转头向白芍望去一眼。白芍也是一怔,说道,“是啊,李成璧也不姓白,她怎么偏偏叫什么白月儿,当真是奇怪!” 许乐乐自知自己这两个丫鬟虽都冰雪聪明,奈何不像自己,有上一世的记忆,还都是天真未琢的少女,自然不知道男女之间那些情事,倒也不向她们说清,只是道,“想来是二人约好的暗语!” “哦!”二人恍然,齐齐点头,青萍道,“这也算是防患于未然!” 许乐乐听她说的一本正经,几乎忍不住放声大笑,一转头,却见何妈妈低着头,悄悄忍笑,而赵承也是满脸迷惑,愣愣的瞧瞧这个,瞧瞧那个,一脸的不解。 许乐乐再也忍耐不住,失声笑了出来。 笑声刚起,但闻一侧石后有人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小姐!”随着话声,转出一条纤纤人影。 许乐乐扬眉,收了笑声,淡笑道,“原来是倪姨娘,姨娘当真是好兴致!”在石牢中一番审问,此时已日影西斜,寒风乍起,将树上的雪花漫卷。而倪纤云纤瘦的身形,只穿着一袭滚白色毛边的淡桔夹袄,在这严冬竟带着无限的妩媚。 倪纤云慢慢走近,脸上平静无波,眼神却极是复杂,瞧着她淡淡道,“倪纤云不过是这笼子里的一只雀儿,闲着也是闲着,大小姐却有兴致在这大冷的天儿带着奴才游园,倒是好兴致!”说着目光在赵承身上一转。 自从许云乐第一个搬进这园子,园中便禁止旁的成年男子随意出入。 许乐乐只是微微一笑,却也并不向她解释,只是道,“这大冷的天儿,姨娘转转便回罢,若是冻着,怕爹爹心疼!”说着越过她,顾自而去。 白芍、青萍随在许乐乐身后,齐齐向她一见礼也行了过去。倪纤云听许乐乐话中似有嘲意,早恨的咬牙,眼看赵承、何妈妈也从面前行过,不禁身子一横,挡在赵承面前,冷笑道,“赵护卫私入藏景园,可知是什么罪吗?” 赵承浓眉一挑,停住脚步,微微躬身,说道,“小人是奉大小姐之命,如何说是私入?姨娘身份尊贵,这般与一个奴才说话,怕会招人非议,还请姨娘借道!”他本就离倪纤云不远,这样一躬身,一张脸与倪纤云离的更近,几乎呼吸相闻。 缓缓的男儿气息扑面而来,倪纤云心头一跳,忙倒退一步,咬牙喝道,“你”心头栗六,却一时说不出话来,勉强定了定神,才冷哼道,“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抬了抬头,目光向假山那边一望,问道,“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赵承仍然恭恭敬敬的微躬着身子,说道,“那山洞里有块石头松了,小姐怕无意中伤人,姑娘们又做不得粗活,所以唤小人进来!” “石头松了,要这许多人去?”倪纤云冷笑。 赵承仍然一动不动,说道,“何妈妈给小人做帮手,两位姑娘扶着梯子,可是若无小姐带领,小人岂敢擅入园子?” 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倪纤云顿时哑然,满心想寻许乐乐点错处,一时却寻不出话来。 许乐乐在前边回头,声音冷冷,淡道,“姨娘还不是这府里的主母,此时问这许多,怕是不妥吧!” 此言直刺倪纤云痛处,不由脸色骤变,她骤然转身,狠狠的盯着许乐乐,咬牙道,“许乐乐,你只道我倪纤云落到这步,再无翻身之日,才如此欺我?”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淡道,“不敢!闻说倪将军已在步应关外寻获,不日便可回京,倪大小姐,自然还是倪氏一族最尊贵的大小姐!” 倪纤云身子一震,一脸愤恨瞬间化为惊喜,向前奔出几步,失声道,“什么?你说什么?我我爹爹寻到了?他他”一瞬间,眸中珠泪充盈,险些便要跪下,感谢满天的神佛。 许乐乐默默向她凝视,淡淡道,“倪姨娘,你还不明白吗?纵然倪将军回来,你也已经是我爹爹的姨娘,再也不是满朝清贵争相聘娶的倪家大小姐了!难不成,还能离开这相府,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倪纤云一怔,方才还滚热的心,瞬间冰凉,双唇微微颤抖,隔了片刻,喃喃道,“是啊,再没有原来的倪纤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2何处见过? 如果,如果倪厚没有在战场上失踪,如果倪厚留在京城,或者,她也不至于给许一鸣为妾,而如今,一切都晚了! 瞧着她眼底眸光迅速黯淡,许乐乐谓叹,向她移近两步,轻声道,“倪纤云,当初你为了四殿下暗算于我,我并不想与你计较,只是如今尘埃落定,你要找我麻烦,如今的情形,怕是对你不利!” 倪纤云如遭雷劈,僵立不动,一瞬间,自己随父亲来京备选,在帝京城中迅速打出名声,众多小姐的艳羡,众多公子的倾慕前事种种,晃然而过,一时间,心中酸苦莫名,挣扎良久,喉头终究是吐出一句,“他还好吗?”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能忘情淳于信! 许乐乐望着她略显憔悴的容颜,心底不禁暗叹。这也是一个痴情女子吧!当即轻轻点头,说道,“闻说在东海节节取胜,东海诸国被他杀的胆寒。” 倪纤云微勾了勾唇,轻声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倪纤云看中的男儿,岂是等闲之辈?只是可惜,她和他,再也没有机会! 许乐乐向她深望一眼,轻声道,“倪纤云,不管你心里有谁,如今也已是相府的姨娘,你要翻身,挡你路的人,可不是我许乐乐!”说罢再不向她多瞧,转身翩然而去。 倪纤云僵立于地,但觉整个身体,由内向外,一寸寸的变冷。是啊,自己已不再是原来的倪纤云了,如今的她,不过是许一鸣的姨娘! 双手,慢慢的握紧,整个身子,不自觉的轻轻颤抖。不会忘!她怎么会忘,在紫菱洲,那一个多月的折磨? 只是 仰起头,便可见假山之后那堵灰色的高墙。以她的功夫,要想越墙而过,轻而易举,可是如此一来,自己便成了淫奔之人,恐怕今生今世,再也无颜立在旧日亲友之前,也再也无法在帝京立足。 突然间,方才许乐乐的话在耳边响起,“你要翻身,挡你路的人,可不是我许乐乐挡路的人挡路的人” 是啊,若想翻身,摆脱身为妾室的窘境,她不能离开相府,却只能在这片天地中,争自己的一席之地! 倪纤云咬牙,骤然转身,穿过寒风中飞舞的雪花,快步而去。 直到行出园子,青萍送赵承离去,白芍才轻声道,“小姐,那倪姨娘当真是糊涂,进府已快半年,还当自个儿是倪家大小姐,竟和小姐如此说话!”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倪纤云心高气傲,莫说是给人为妾,便是配一个寻常世家公子,怕也是心有不甘,如今落到这个地步,自然是难以接受!” 白芍挑了挑眉,想到石牢中的风追月,低声道,“那风侍郎见秦家不会迎娶风大小姐,便再不把女儿当人,若是倪厚回来,得知倪大小姐给咱们家做了姨娘,不知道是不是也如风侍郎一般,再也不管不顾?” 许乐乐摇头默然。 第二日黄昏时分,帝京城突然大雪纷飞,一时间,行人绝迹,店辅关闭。而也就在此时,一辆青油马车自相府后的一条巷子缓缓驰出,穿街过巷,在刑部后衙的巷子停下。 赶车人在两扇紧阖的门上轻叩,门声轻响,木门轻轻打开一线,露出一张清俊的男子侧脸,轻轻向赶车人将头一点。 车内跃下两名身裹黑色抖篷的女子,闪身进入木门,木门悄无声息的关上,仿佛从来没有打开过一般。 清俊男子在前,两名女子在后,三人不交一语,默默的穿过刑部幽暗的回廊,向刑部大牢而来。 大牢守卫见男子行来,微微躬身,唤道,“辛大哥!” “嗯!”辛清点头,向他将手一摆。 那人会意,当即将牢门打开,竟然不向他身后女子多瞧。辛清取了一盏灯笼在前引路,引着二人穿过幽长的夹道,向牢房深处而去。 刑部大牢不比京邑司,并不关押寻常囚犯,牢房虽大,却并没有几人。 绕过最前一排牢房,辛清在一扇牢门前停下,侧身向身后女子施礼,低声道,“小人便在附近,小姐若是有事,唤一声儿便是!” 牢房内,李成璧受灯光惊扰,自抱着的双膝中抬起头来,一眼看到牢外的两名女子,不禁瞳孔一缩,尖声道,“我已经认罪,你还要怎样?”声音颤抖,显然极为恐惧。 当前的女子抬手,慢慢将抖篷的风帽掀起,淡淡一笑,说道,“李公子,别来无恙!” 灯光照上女子玉白的容颜,竟然令这昏暗的牢房添了一抹光华。李成璧一见之下,大吃一惊,叫道,“许乐乐,是你!” “若不然,李公子以为是谁?”许乐乐微笑。 李成璧抿唇,死死盯着她,冷声道,“你来做什么?可是来瞧我李成璧的笑话?” 许乐乐淡道,“李公子不过是死囚一个,还有什么笑话好瞧?” 李成璧脸色瞬间惨白,仰了头,惨笑出声,喃喃道,“是啊,我李成璧只有等死,还怕什么旁人笑话?” 许乐乐向他注视片刻,缓缓道,“李成璧,你当真想死?便没有放不下什么人吗?” 李成璧身子一动,却侧过头去,淡淡道,“与你何干?” 许乐乐低声道,“李成璧,你若果然想死,没有人能救得了你,若是你想活,便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 李成璧似乎听到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唇角挑开,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笑的身子直颤,笑的流下泪来,却最后更是指着许乐乐大笑不止,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许乐乐,你会救我?你想让我李成璧相信,你会救我?哈哈哈哈” 许乐乐淡淡的望着他,脸上平静无波,点头道,“不错,若是因为秦家,我巴不得秦浩果然是你所杀,巴不得你死,好让秦琳恨上秦家。只是,有人还在等你,她不想你死!” “谁?”李成璧笑声顿停,瞪着一双赤红的眸子向她瞪视。 许乐乐轻启丹唇,一字字道,“白!月!儿!” “什么?”李成璧身子一震,狐疑的望着许乐乐,深吸了几口气,说道,“什么白月儿?我不认识什么白月儿,你认错人了!”白月儿,是他和风追月亲热时,夸赞她身上某一处皎白如月,却与她的名字无关。 “认错人了吗?”许乐乐淡笑,摇头道,“看来,是她许错了人,李公子早将她忘了!罢了,那我便回了她,让她死了这条心,离开帝京,越远越好罢!”说完转身,作势要走。 “你说她在帝京?”李成璧失声喊出,忙扑上牢门,喊道,“许乐乐,你别走!你别走!你告诉我,她怎么会在帝京?她她不是被被她爹爹关了起来吗?” “被她爹关了起来?”许乐乐脚步一停,转回身来,问道,“你听谁说,她被她爹关了起来?” 李成璧脸色阵青阵白,却仍不放心,说道,“你你先告诉我,你你如何知道知道白月儿?” 许乐乐淡道,“风大小姐说,只要我说出是‘白月儿’相求,你便会信我!” 李成璧嘴唇微动,似乎在喊风追月的名字,隔了片刻,才问道,“她在何处?” “你放心,她绝无性命之忧!”许乐乐淡应。 李成璧闻她不答,心知再问不出什么,默了片刻,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许乐乐道,“你为何要承认是你杀死秦浩?” 李成璧的身子轻轻颤抖,眸中露出刻骨恨意,低声道,“是秦家是秦家他们说说我若是不认,便便将便将月儿送去黔南军营里,去去做营妓” “秦家?”许乐乐微诧,问道,“秦家知道你和她的事情?” 李成璧惨然而笑,点头道,“我和月儿也以为,我们将此事瞒的风雨不透,哪里知道哪里知道,秦家早已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知道的,反而是我们!” “还有秦琳!”许乐乐低声接口。 “是,还有秦琳!”李成璧点头,唇角现出一抹讥讽,说道,“这个悍妇,若是知道,岂能轻易放过我们?” 许乐乐拧眉微思,心中却有说不清的疑惑。依李成璧所言,是秦家握了风追月的把柄,命李成璧认罪。可是,据她在秦府的眼线,却知道建安侯老夫人李氏,是一意要求李成璧。而从秦鹏那里,也从不曾听他提过风追月。那么 脑中微光一闪,低声道,“与你说这些话的,可是秦彬?” 李成璧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惧色,低声道,“还有秦翊!” “秦翊?”许乐乐吃了一惊,说道,“你是说,你见过秦翊?”李成璧关在牢里,断不可能进宫,难道竟然是秦翊私自出宫? “是!”李成璧点头,说道,“我怕死,本来不愿认罪,可是可是她们她们给我动刑,还还拿了月儿日常戴的一枚耳坠给我,上边上边还有血迹” “所以你就答应了!” 李成璧脸色惨白,点了点头,说道,“我纵不认罪,秦琳知道我和月儿的事,怕是也不会饶我。” 许乐乐点头,问道,“那天,你本是约好与她远走高飞,为何没去?又去青楼做什么?” 李成璧摇了摇头,苦笑道,“只怪我,怪我好奇心重。风她爹一向以洁身自爱自居,那日在叶城,我却远远的瞧见瞧见他和一个男子进了青楼。我一时好奇,便随了上去,见他们入了二楼一间雅室,便也随了上去,哪知道那老鸨说什么也不让我靠近那雅室。我怕吵嚷起来,被她爹知觉,那就走不成了,便只好转身下楼,却碰到了秦浩!” “那你之后去了何处?”许乐乐追问。 李成璧身子开始轻轻颤抖,说道,“我我出了青楼,本想即刻去会月儿,可是可是没走几步,便被人打晕,醒来之后,便便在叶城县衙的后宅,身边身边是血肉模糊的秦浩!” “于是,你不敢声张,悄悄的逃走,却遗失了玉佩?”许乐乐淡淡接口。 李成璧白着张脸轻轻点头。 许乐乐轻吁一口气,点头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纵想翻案,怕是千难万难!” 李成璧从听到风追月的名字,眼中本已有了一些光芒,闻言顿时熄了下去,默然片刻,低声道,“许乐乐,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救我,可是可是我总要谢你。我知道,秦家要我死,我便活不了,便求你告诉月儿,要她要她忘了我,好好活着罢!” 许乐乐微微点头,却不接话。李成璧为人,本来为她不齿,只是见他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还能说出这句话来,倒也不枉她花些心思。垂目凝思,突然问道,“当日你是如何逃出县衙?路上可碰到什么人?” 李成璧一怔,默默想了一瞬,说道,“叶城县衙后宅,我去过多次,熟门熟路,便是从最近的西角院出来,因天色未亮,一路上也并没有什么人,只是从偏门出去的时候,差点被张校尉瞧见。” “张校尉?”许乐乐扬眉,问道,“便是去年在叶城客栈,那位张校尉?” 李成璧想到那次欲害许乐乐不成,反而令自己身败名裂,丢了差事,不由露出一抹惭色,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许乐乐皱眉,问道,“你可知张校尉和叶城县令李超交情如何?” 李成璧道,“张校尉是秦家一手培植,李超私下与他以兄弟称呼,倒是较我还亲近一些!”说至此处,突然想起一事,“啊”的一声,说道,“就在中秋之前几日,张校尉新收的一个外室,被李超占了去,张校尉虽不敢当面顶撞,背后却骂的极是难听。” 许乐乐问道,“是怎样的一个女子?你可曾见过?” 李成璧点头,说道,“有一次李超家中喝酒,撞见过一回,只是只瞧到了个侧脸,却有些眼熟,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许乐乐皱眉道,“你再仔细想想,那女子你何处见过?” 李成璧摇头,低声道,“那女子身形窈窕,身量儿很足,只是一条右臂挂在颈中,似是受了伤” 许乐乐听到此处,不禁心头一动,问道,“苗纹?”自帝京城郊山中,苗纹被她废去一条手臂,苗纹逃走,其后她派人追踪,将其逼向叶城,便是要用她设计激秦鹏杀死秦浩,哪知苗纹入叶城后,突然不知去向,而秦浩却也为秦鹏所杀,却已不在她设的局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3不要胡说! 李成璧本来苦苦思索,想不出那女子是谁,听她一提,一怔之下,恍然道,“对!对!是她!”随即脸色转为惊讶,说道,“她怎么会在叶城,还被张校尉收为外室?” 苗纹本是秦鹏之妻,李成璧跟着秦琳,便要叫一声二嫂。只是他成亲之后住在阳川县,少来帝京,也只在苗纹大婚时见过一面,所以只觉得面熟,又哪里会想到是她? 许乐乐得了他的确认,眸中顿时闪过一抹冷芒。这些日子,难怪她派出去的人始终寻不到苗纹的下落,原来,竟然是被李超深藏在县衙里! 而因为苗纹,张校尉与李超不和 一个念头在脑中迅速成形,睿敏郡主勾唇浅笑。 这倒是一个良机! 行近一步,压低声音,说道,“李成璧,待刑部再次开堂,你”如此这般,细说一回。 李成璧大吃一惊,颤声道,“这这岂不是越发坐实我的罪名?” 许乐乐点头,说道,“如今秦琳要救你,死抓着不放,秦翊却又要定你的罪,如此纠缠下去,这案子永无了日,如今只能先断去秦琳的念头。秦浩是朝中要员,你的罪名一定,必然会送入天牢,到时我自有法子救你!” 李成璧一双眸子泛出死灰的颜色,死死向她瞪视,突然惨然笑道,“许乐乐,你是想要我死,是不是?” 许乐乐冷笑,摇头道,“李成璧,我要你死,大可不必来这一趟!你以为我不杀你,秦翊便会放过你?还是以为秦琳斗得过秦翊?” 李成璧整个人僵住,隔了良久,仿佛一口气泄去,身子一软,倒靠在墙上,想了片刻,点头道,“好罢,我听你的便是!” 许乐乐微微一笑,点头道,“后边要如何做,我会让辛清传话给你,你依计而行便是!”也不等他应,将抖篷的风帽戴起,唤了辛清带路,仍依原路退去。 果然,第二日刑部再次提审李成璧,秦琳扶着李氏前来,口口声声质问,李成璧一介书生,是如何打死了身为武将的秦浩,还是在青楼中,悄无声息的将人带走? 李氏也是泪流满面,颤声道,“成璧,你莫要糊涂,死的那个是你大哥,你如此枉死,岂不是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孟义明无奈,也跟着问道,“李成璧,老夫人言之有理,你若有冤情,据实说来便是!”心里却暗思,宫里传话,让他将李成璧治死,如今李氏、秦琳均在面前,要如何堵住二人之口,将李成璧问成死罪? 李成璧似乎被李氏说动,垂头想了一瞬,突然咬牙,说道,“那日我和秦浩果然是生了些嫌隙,却并非为了青楼女子,也不是在青楼之中!” 他突然反口,李氏、秦琳大喜,连声道,“究竟是为了何事,人不是你杀的便不是你杀的,你不必为旁人遮掩。” 堂上秦彬却大吃一惊,说道,“是啊,究竟是谁杀了大哥,你说了出来,自然有大人为你做主!” 秦珊是秦翊命人所杀,宫中已有传言,秦家长房、二房已生嫌隙,如今秦浩惨死,李成璧成了嫌犯,正好趁机坐实李成璧的罪名,令李家和秦天宇一门对上,一则早早结案,免得李氏成**迫,二则也是为了转移旁人的视线。 他这一番话,明着虽是劝说,实则是提醒李成璧自己的存在,若是胆敢翻案,宫中秦翊必不会饶他。 李成璧抬头向他望去一眼,眸中果然现出一抹惧色。 孟义明趁机道,“李成璧,还不快说!” 李氏也是催道,“是啊,成璧,事端原委,你如实说来便是!” 李成璧咬了咬牙,抬头向秦琳一望,低声道,“那一次,我为了备办物品过节,是中秋节前一日去的叶城。” 众人闻言,均向秦琳望去。秦琳点头,说道,“不错,原说好他至晚便归,哪知道到第二日还不曾回来。” 孟义明道,“李成璧,你为何不曾回家,出了何事?” 李成璧道,“那日我一早离家,到了申时左右,便将所有物品备齐,想着时辰还早,便又备了些礼物,前去探望堂兄!” 孟义明插话道,“你所说的堂兄,可是叶城知县李超李县令?” 李成璧点头,说道,“正是!”停了一停,听他不再问,便续道,“原说去瞧瞧便走,哪知堂兄定要拉着我喝酒。我盛情难却,想着明日才是中秋,一早回家也赶得上过节,便留了下来。” “然后呢?”闻他一停,孟义明便即追问。 李成璧道,“我与堂兄自申时喝至二更,堂兄心情甚好,喝的酩酊大醉,拉着我说新近得了一个美人儿,如何如何风流娇媚。因堂兄府中小妾极多,我也不曾留意,见他醉倒,只觉胃中翻腾,便出门在庭院里走走。” 听到李成璧说李超小妾极多,秦琳不禁哼的一声,想说他李家兄弟一样无耻,向李氏望去一眼,却忍住不曾出口。 李成璧接着道,“我出书房刚刚走了几步,便见一个女子立在花树下,向我笑着招手,那容颜那身段当真是当真是说不出的”双眸微眯,似乎想到了那女子的绝美颜色,一副陶醉的样子。 秦琳大怒,咬牙道,“当真是什么?” 李成璧一惊,瑟缩一下,呐呐道,“没没什么” 李氏皱了皱眉,说道,“成璧,不相干的话,不必多说!”心里隐隐猜到些什么,恐他在满堂外人面前说出李家的丑事来,暗言提醒。 “是!是!”李成璧唯唯答应,顿了一顿,才道,“我我喝多了酒,一时色胆包天,也没有细想,便行了过去,抱着她亲热。” 秦琳气的身子颤抖,咬牙骂道,“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扑前要打,被差役挡开。 孟义明却听的出神,说道,“你和她,便在那庭院里亲热?” 李成璧忙道,“我再不要脸,也不敢在堂兄的院子里做那等事!” 李氏闻说是李超府里的女子,便想到这女子不是李超的妾室,便是府里的丫鬟,本就怕他说出些什么。此时听他将这等丑事抖落了出来,早气的脸白,咬牙道,“此事若是与你表哥不相干,便不必说了!” “是!”李成璧应了一声,低声道,“那女子将我带入的偏房,便是便是发现秦表哥尸身的那处院子” 李氏听他说到秦浩,神色一怔,问道,“然后呢?你表哥可曾去过?是谁将他害死?” 李成璧点头道,“当时我喝多了酒,又正在正在神魂颠倒,突然之间,便被人摔到地上,待我回神,便见秦表哥指着那女子大骂,说那女子是荡妇,什么勾引了他,兄弟失和什么的,我也听不懂。” 孟义明脸上现出些尴尬,眸光却皆是兴奋,说道,“原来左骑都尉也认识李知县的小妾?”说兄弟失和,想来是指李超和秦浩表兄弟二人,看来秦浩与这小妾有一腿,李超竟然知道。 李氏脸色难看,问道,“然后呢?” 李成璧道,“我正糊涂着,便见张校尉闯了进来,一进门也是大骂****,哪知见了秦表哥,几句话二人又争执起来,说着说着,便动了手。” “你说张校尉?”秦彬一惊,失声问了出来。 李氏却皱眉道,“张校尉又是何人,胆敢和你大哥动手?” 李成璧道,“那张校尉是堂兄跟前儿的红人,闻说功夫不错,在叶城颇有几分颜面。” 李氏点头,脸沉了下去,问道,“是这张校尉杀了你表哥?” 孟义明却摇头道,“不对啊!据左骑都尉的副将回报,秦将军中秋之夜还去过青楼,是在青楼中失踪!” 李成璧点头,说道,“那张校尉功夫虽好,却仍是打不过表哥,表哥将张校尉狠揍了一顿,又将那女子打了一顿,然后又又骂我,说说我娶了琳儿,还还招惹旁的女子,说说要告诉琳儿” 秦琳听的又气又怒,啐道,“大哥怎么就没有把你打死?” 孟义明问道,“随后呢?”眨着一双绿豆眼瞧瞧李成璧,又瞧瞧秦琳,心里想的却是,难不成那秦浩还当着李成璧的面,与那女子如何如何? 李成璧道,“他骂完,便怒气冲冲的出去,我我想着他说的话,心里怕起来,也没了兴致,想追出去求他代为遮掩,待追出府去,却已没了他的人影儿。” 秦琳气的全身发抖,指着他道,“你你还想着要什么兴致,你你”气结于喉,说不出话来。 孟义明却缓过神来,说道,“出了那等事,你该早些离开那事非之地才是,怎么还不回家?” 李成璧磕头道,“回大人,我我怕秦表哥当真将那事说给说给贱内,便便不敢回去。一直在叶城转了一日,直到黄昏时分,才见秦表哥进了青楼。我我想上前求他遮掩,便跟了进去。” “哦,这便是有人看到你们在楼梯上口角?”孟义明问。 “是!”李成璧点头,说道,“只是他不肯应,还说非告诉琳儿不可,然后随着他的两个人将我截住,我无法,只得退了出来。” “随后你去了哪里?” “随后随后”李成璧呐呐难以成言。 李氏听他就要说到秦浩之死,不由催道,“随后怎样?还不快说?” 李成璧道,“随后,我只好在青楼附近乱转,想等他出来继续相求,哪里知道哪里知道,隔了不久,却见那张校尉远远的奔了过来,后边跟着秦表哥。” “你是说,左骑都尉是自个儿离开的青楼?”孟义明微诧。 李成璧点头,说道,“他二人一见了我,表哥便向我大喊,让我截住张校尉,张校尉却嚷着,让我截住表哥!” 李氏脸色难看,问道,“难不成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帮着那张校尉?” 李成璧满脸惭色,说道,“侄孙只想求大哥隐瞒那桩丑事,并不曾细想,便上去截住他相求,哪里知道哪里知道” “知道什么?”李氏咬牙低问。 李成璧道,“因是天黑,直到将他抱住,才发现表哥满身是血!” “什么?”李氏、秦琳齐惊。孟义明也觉意外,问道,“那时左骑都尉已受了伤?”跟着恍然,说道,“难怪青楼屋子里有血迹,想来是被那张校尉暗算!” 李成璧点头,说道,“我一见血,立时便吓的傻了,不想那张校尉却回过头来,趁表哥被我抱着,就一刀砍在表哥腿上,表哥便与我一同滚倒在地。” 李氏想到长孙惨死,身子不禁颤抖,问道,“你你便眼睁睁的瞧着他将你表哥杀了?” 李成璧连连摇头,说道,“当时侄孙也求他放过表哥,他却一掌将我劈晕。” 秦琳听着,却松了口气,说道,“如此说来,大哥是那张校尉所杀,与你无关!是不是?” 孟义明却皱眉道,“你说是张校尉所杀,那明日便命人去叶城将张校尉带来,两相对质!” 辛清立在大堂门口,始终不发一言,此时躬身道,“大小,属下即刻赶往叶城,去擒拿张校尉!” 李成璧一听他的声音,顿时身子一震,脸色惨白,迟疑了片刻,才低声道,“秦表哥是是我所杀!” “什么?”李氏、秦琳惊呼出声,孟义明和秦彬也瞠目而视。 李成璧道,“那日我醒来之后,便见是在城郊一处破旧屋子里,张校尉已将表哥四肢打折,却逼着我逼着我杀了表哥” “然后你就听他的了?”李氏咬牙大喝。 李成璧身子一颤,垂泪道,“侄孙没有法子,他拿着刀子相逼,表哥又一直在骂,说说我狼心狗肺,受了秦家的大恩,却却相助外人。我我怕了起来,若是若是此事被被秦家和姑祖母知道,我我岂能还有活路?便便” “便怎样?”李氏咬牙狠问。 李成璧整个身子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连连磕头,说道,“侄孙实不敢杀人,只是只是想他四肢已断,再再说不出话,便便不怕他将此事说出。便便将他将他舌头割去” 秦琳一惊,喝道,“李成璧,你不要胡说!” 李成璧低声道,“是真的,那张校尉瞧见,便说有趣,又又逼着我割了他的耳朵,将他耳鼓刺穿他他听着表哥惨叫,说说什么受秦家欺压,今日要出一口鸟气,便便一刀一刀,在表哥身上切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4你疯了! 秦彬听到此处,不禁眉目一动,垂目凝思。 那张校尉虽是秦家的人,细说来,却是秦裕龙一手培植。此事在秦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李成璧一个外人,更不会知道。秦彬听他说张校尉说“受秦家欺压”,心中对他的话立时信了几分,又哪里知道背后有一个许乐乐早已他们之间的勾当? 李氏身子颤抖,突然嘶声大吼,“别说了!不许再说!”那一瞬间,想到自己的长孙,七岁进宫为二皇子伴读,十四岁便入了枢密院,本来是秦家最有出息的一个孙儿,没想到,竟然为了个女人,便不明不白被人虐杀。 秦琳听到此处,也是身子一软,软软的坐倒在地。 孟义明只道李成璧说出这许多话,为的是为自己翻案,不想到最后仍然承认这杀人罪名,忍不住问道,“李成璧,你既然不是为了替自己翻案,为何又说出实情?” 李成璧脸色一片惨白,木然道,“我李成璧已难逃一死,只是不想另一个凶手逃脱罪责,说了出来,便算便算还秦家一个人情罢!” 孟义明点头,说道,“你说的话,待本官调张校尉和那女子查明,自会禀公定案!”说着,又问他口中所述女子的样貌。 李成璧却一脸迷糊,说道,“那日醉酒,其实并不曾瞧的真切,只记得那女子甚美,然后然后便是她似乎右手有伤,缠着布带。” 秦琳啐他一口,说道,“你连她的样貌都不曾瞧的仔细,便被勾了魂儿去!” 李氏、秦琳本来极力要救李成璧性命,可是李成璧这一个故事说的合情合理,竟然再找不出疑点。加上李成璧口才极好,将虐杀秦浩之事说的绘声绘色,秦浩终究是李氏的亲孙子,听在耳里,竟然恨透李成璧,再也不愿为他多说一句。 孟义明闻二人再无异议,当即命李成璧在供词上画押,命人仍然将他收押,当即派人叶城去传唤张校尉和李超府上一个右手有伤的小妾。 三日之后,差役返回,只带回了张校尉,却说那个小妾已逃去无踪。初时张校尉闻说李成璧指他杀死秦浩,不禁喊起撞天冤来,哪知还没有喊上几声,便有叶城知县县衙同来的差役上堂指证,说张校尉一个外室被李超收入府去,张校尉始终怀恨。 孟义明一听,当即将叶城知县李超传上堂来。李超自秦浩尸身在自己后宅发现,便惊魂不定。此时闻孟义明一问,不禁恍然大怒,指着张校尉嚷道,“好呀,原来便是因为本官收了苗纹,你便怀恨在心,竟然杀了秦浩嫁祸!” 苗纹? 堂上众人齐惊,此时联想到秦浩和苗纹有奸情的传闻,再想到秦浩骂那女子勾引,坏他兄弟之情,便都理所当然的认为,秦浩实际上指的,是和秦鹏的兄弟之情。 而张校尉怀恨,秦浩被杀,其后张校尉移尸县衙,再将李成璧的玉佩留下,自然都是因这女子而起。 张校尉哪里肯认,只是连声道,“小人到那破屋时,左骑都尉已死,小人只是移尸嫁祸,人却当真不是小人杀的!”说着连连向秦彬望去。 秦彬闻他说出“移尸嫁祸”不禁心头怒起,暗思他受秦家大恩,却为一个女人做出这种事来,再加上李成璧成言,认定他对秦家不满,只是冷哼一声,侧过头不理。 李成璧这一番言词,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真真假假,真假掺杂,不是亲身经历,根本无法分辩,如今能拿到的证据一一都证明李成璧所言是实,再加上李成璧并未替自己开脱,就更加容易取信,如此一来,张校尉纵然喊冤,唯一能替他作证的苗纹却已逃走,又有何人能够信他? 那张校尉虽然在叶城有头有脸,可以了帝京,却算不了什么,当即孟义明命人大刑伺候,再加上辛清暗中打点,寻常的刑罚,都是下了十二分的死力,张校尉饶是一条铁汉,也渐渐抵受不住,只得屈打成招。 刑部结案,供词供状递送朝廷,因秦浩是朝廷命官,李成璧、张校尉二人都被定为重犯,移交天牢看押,只等来年秋后问斩。 许乐乐将那判词细瞧一回,不觉笑了出来,摇头道,“我愿本疑惑,是何人移尸嫁祸,不想竟然就是张校尉。” 白芍却疑惑道,“小姐,苗纹怎么又逃了?”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她与李成璧通奸是假,不让她逃,难不成要她来掀穿李成璧的假话?” 白芍恍然,说道,“只是便宜了她!” 便宜吗? 许乐乐淡淡一笑,一双水眸瞬间变的幽深,抬头望向窗外。 经此一事,苗纹越发臭名昭著,非但不能再回帝京,连叶城也再没有立足之地。不回帝京出了叶城,便只有西北一途! 转眼年节将至,一批新晋的外任二品大吏奉旨入京述职,其中便有数月前刚刚封为陈留节度使的公孙宁。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侯府庶子,短短半年,从一个小小的六品禁军领队一跃为二品大员,统军将领,这在整个大邺朝,几乎成为一个传奇。 在公孙宁回京那日,虽说大雪纷飞,整个东城门前却人头攒动,将整个城门堵的水泄不通,一片热烈景象,争相要瞧一瞧这个连父兄功绩都无法比拟的少年将军。 许乐乐临窗而立,隔着漫天的大雪,但见远远的,雪泥翻卷,一队人马向这边疾骑而来。当先一人黑马黑甲,盔上红缨随着马匹的纵跃随风而舞,隔着老远,便能感觉到此人身上凛然的气势。 “小姐,五公子好威风!”身畔的白芍,激动的小脸通红,紧紧抓着许乐乐的手臂连摇。 许乐乐含笑点头,一时间,心里也是充满的感慨。 上一世,虽然公孙宁投军之后,也博取了一个少将军的名头,但是,却并没有此时的声势。深吸一口气,转头向身后赵承道,“你去,请五公子楼上饮一杯接风茶!” 这一进城,必然先进宫见驾,而奉嘉公主几个月没见儿子,到了靖安侯府,怕也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 赵承奉命而去。许乐乐眼看着公孙宁奔近城门,骑速渐缓,眼看着赵承上前说话,眼看着他驰入城门,向这里行来,便再也忍耐不住,转身便向楼下奔去。 刚刚奔下半截楼梯,便见公孙宁只带着甄十一,已大步上楼。 两人目光一对,一上一下,齐齐停住。隔了许久,公孙宁先浅浅笑起,慢慢抬手,将头盔取下,露出一张如刀刻玉雕的俊美容颜,微微俯首为礼,淡唤道,“睿敏郡主!” “节度使大人!忠武将军!”许乐乐一样俯首,一双眸子却与他对视,不曾移动分毫,眸中露出一抹调皮的笑意。 礼罢,二人齐齐笑出声来。 许乐乐一步步下楼,与公孙宁平立,问道,“五哥,你一向可好?” “好!”公孙宁点头。 千言万语,只化成这一问一答。 一句可好,替谁而问?问尽多少惦念牵挂? 一字应答,向谁而答?又掩去了多少的鲜血艰辛? 许乐乐轻轻点头,双唇微动,却没有出声。她会告诉她! 公孙宁也轻轻点头,含笑而望,不发一语。他知道! 身后甄十一慢慢随来,便在阶上单膝跪倒,俯首见礼,唤道,“小姐!” 许乐乐回头,忙道,“十一,快起来!”随着她的手势,赵承已上前将他扶起。 许乐乐看着那越发清瘦,眼睛也越发明亮的少年,轻轻摇头,含笑道,“十一,你已是一方将领,怎么还行这等大礼?” 甄十一垂眸,说道,“甄十一还是十一!”不管官居几品,他永远是那个从泥泞中被她选出,跟着她一同习武,跟着她一同演习兵法,发誓效忠她一世的小小少年。 许乐乐不禁动容,眼底满含感动。她许乐乐何其有幸,有身边这一些人,不离不弃。上一世的她,是何等失败,身边有这许多忠义儿女,竟然错失 听着甄十一平缓的声音,公孙宁却笑了起来,说道,“乐乐,你知道十一什么时候说话最多吗?” “什么时候?” 公孙宁笑道,“喂马的时候!他对着马儿,似乎比对着人自在呢!” “果真如此?”许乐乐笑了起来,望向甄十一的眼神,越发变的温暖。那匹马,是他第一次赛赢赵承,她送给他的! 甄十一微抿了抿唇,淡声道,“将军,该进宫了!”仿佛刚才二人议论的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与他甄十一无关。 公孙宁摇头笑道,“你瞧瞧,他便是这么无趣!”却也知道不能耽搁,转身向许乐乐抱拳道别,说道,“你的接风茶,看来五哥是喝不成了!” 许乐乐点头,含笑道,“我回侯府等你!” 公孙宁点了下头,转身大步下楼,门外呼喝声起,马蹄声急,远远而去。 随着公孙宁回京,靖安侯府的声势,顿时如烈火烹油,如日中天,昔日被各大名门世家视于无物的公孙五公子,瞬间变成了抢手人物,各大名门世家争相结纳,媒婆更是踢破了靖安侯府的府门。 而公孙五公子却只有一句。身在边疆,不敢有误各位小姐青春年华,宁,暂且不愿成家! 不止靖安侯府,便是满帝京城各大府门,又有谁不知道公孙五公子真实的心意?奉嘉叹气,汤氏摇头,而那个看起来比任何一个兄弟都温和的孩子,却只是淡淡笑着,却固执的守着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他这是何苦?”陆轻漾潸然泪落,一忍再忍,却压不下心头的挂念,一手拭泪,一手紧紧抓着许乐乐的手掌,连声问道,“乐乐,他怎么样?有没有受过伤?是不是黑了?是不是瘦了?” “陆姐姐!”许乐乐低叹,将她冰凉的手掌阖入掌中,轻声道,“他很好,虽然黑了,也瘦了,可是却较原来坚实了!” 陆轻漾点了点头,便不再语。 程秋茗轻轻叹了口气,问道,“陆妹妹,你莫只挂着他?你自己又如何?我闻说老王爷似乎不好!” 陆轻漾点了点头,用帕子将泪拭尽,说道,“太医说,怕是就在这几天,我们只盼着,好歹过了这个年!” 程秋茗黯然,张臂拥着她的肩,轻声道,“或者,等世子袭了爵,有了正经差事,便能收收心!” 陆轻漾脸色微白,咬着唇垂下头去,良久不语。 许乐乐却一声冷笑,说道,“姐姐经这许多事,怎么还如此天真?那淳于弘杰如今有老王爷在,虽管不了他什么,他多少还有些顾忌,待老王爷一去,那可是一个敢将天捅个窟窿的主儿!” 程秋茗咬唇,低声道,“可如今能如何?不过是盼着他晓一些事,妹妹能过的好一些!” 许乐乐摇头,眸光在陆轻漾脸上深凝,轻声问道,“陆姐姐,你可有什么打算?” “什么?”陆轻漾微诧,眸光一黯,说道,“到此地步,我还能有什么打算?” 许乐乐皱眉,说道,“他若能敬你三分,也倒罢了,若他当真变本加厉,难不成姐姐更由着他?” 陆轻漾苦笑,轻声道,“我若有本事管着他,也不至也不至到今日” 程秋茗听的奇异,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许乐乐摇头道,“姐姐还不知道?老王爷病中,那淳于弘杰上个月又强纳了胡家的三小姐为妾。” 程秋茗吃了一惊,问道,“原来海运胡大人家的小姐?” 许乐乐点头。 程秋茗向陆轻漾望去一眼,喃喃道,“可怜的妹妹!” 陆轻漾却平静无波,摇了摇头,冷笑道,“他纵纳几十个,一百个,又与我何干?只是只是老王爷若是得知,怕立时被他气死!” 许乐乐皱眉,说道,“陆姐姐,如今老王爷尚在,他便不将你放在眼里,若是老王爷去了,那王府里岂有你立足之地?你要早些拿主意才是!” 程秋茗听她一再劝陆轻漾早拿主意,又素来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便问道,“乐乐,你可有什么法子,治治平阳王世子?” 许乐乐摇头,冷笑道,“那等人,怕是积恶难返,纵有法子治了他,怕隔不了几日,他便故态复萌,又有什么用?” 程秋茗皱眉道,“那你要陆妹妹拿什么主意?总不成和离罢?” 许乐乐垂目向陆轻漾一瞧,一字字道,“若能和离,实为上上之策!” 此话说的离经叛道,程、陆二人齐齐一惊,程秋茗失声道,“乐乐,你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5欲拭父杀君 许乐乐摇头,却是一脸认真,紧紧握着陆轻漾的手,劝道,“陆姐姐,且不说你心里惦着的是我五哥,便是没有五哥,淳于弘杰那等人,万万不是姐姐的良人,如今倒不如早些打算,与他和离,也免得日后受他折磨。” 陆轻漾惊怔莫名,隔了良久,才结结巴巴道,“乐乐,你你怎么说出这番话来?我我与他和离,莫不说他绝不肯应,就是就是应了,你又要我上何处去?陆家陆家绝不会留我”想到自己好好一桩姻缘,只因自己的爹娘嫌弃公孙宁是庶出,一心想要攀附权贵,生生的将自己推入淳于弘杰手里,不禁心头一酸,滚滚落下泪来。 许乐乐摇头,说道,“这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容身?姐姐事事为了旁人打算,旁人又岂管过姐姐的死活?如今眼瞧着老王爷不成了,姐姐不趁机抽身,难不成还要将性命送在淳于弘杰手里?” 程秋茗听的心惊,颤声道,“乐乐,你莫要耸人听闻,什么什么送了性命,哪里就至于?” 许乐乐轻轻摇头,却无法向她解释。难道,她能说自己是前世枉死的冤魂,有着上一世的记忆,知道数年后淳于弘杰作乱,满门抄斩吗? 陆轻漾怔怔的瞧着她,心底却升起一抹向往,但转念想到家中的情形,一腔的热切顿时冷了下来,摇了摇头,低声道,“妹妹好意,姐姐知道,只是只是,我不能!” “为何?”许乐乐惊问。 陆轻漾摇头,苦笑道,“你知道这一年来,我爹娘从淳于弘杰手里得了多少好处?原本陆家已经势衰,这一年,却借着淳于弘杰的名头,在江南老乡新修了宅子,我那两个哥哥也入了仕,便是叔伯家的几个兄弟,也均借他的手得了或大或小的差事。如今他们如此风光,又岂会答应我与淳于弘杰和离?” 许乐乐听的怒起,咬牙道,“姐姐便只为了他们着想,也不顾着自个儿?” 陆轻漾微抿了抿唇,却淡笑道,“妹妹只是说我,妹妹可曾为自个儿考量?妹妹心里,分明放着四殿下,如今却指婚给五殿下,却不知妹妹要如何能够摆脱?” 许乐乐一噤,顿时说不出话来。 陆轻漾反握了她的手,柔声道,“妹妹素来刚强,姐姐心中也常自羡慕,只是姐姐不比妹妹,有些事,姐姐也常常会想,却却也只是想想罢了!” 望着她黯淡却坚决的面容,许乐乐心底唯有一声暗叹,再也说不出一语。 眼看离过年已只有三日,在许多人的引颈期盼下,东海一方也终于有人赶回帝京。而,回来的却是公孙二公子忠恿将军公孙乾,齐王淳于信却以东海未平,不放心离开为由,并没有回京。 许乐乐闻讯,心里唯有暗叹。他,这是不想面对她,还是仍无法面对赐婚的事实? 而许云乐闻言,却嘟着一张小嘴,连声抱怨。这数九严寒,连府里的碎玉湖都结了冰,如何还会有战事?他为何不肯回京?便不知道旁人的相思之苦? 今年的冬天,份外的冷,大雪纷飞,地冻山河。皇帝传旨,除夕夜,御园不开,皇宫夜宴,便设在金銮殿后的勤政殿上,只传身有皇封,四品以上的官员、诰命伴驾。 勤政殿? 睿敏郡主闻旨,不由挑了挑眉。这一次的宫宴,怕没有那么简单罢! 许相府中,许云乐本来没有皇封,只是她已是指婚的齐王妃,依例也需入宫赴宴。申牌时分,文武百官,各府诰命、小姐们按规矩,分从承恩门、恩泽门进宫,而由金华门进宫的,却只有许云乐一人。 许乐乐随着秦氏,先在承恩殿谢过恩,等齐许云乐,才随着引路太监,向勤政殿而来。 勤政殿内,早已百官侍立,众夫人、小姐随着小太监的引领,按品行入两侧备好的案席。 鼓交三通,太监唱赞,“皇上驾到!跪” 群臣与众夫人、小姐齐齐起身,伏跪于地,山呼万岁。 皇帝缓缓自屏风后转出,在阶上御案后落座,才抬手道,“平身罢!” “谢皇上!”殿上呼声轰然,众人尽皆起身,在原地恭立。 许乐乐略略抬头,这才看到,随着皇帝同来的,竟然没有各宫嫔妃,却只有一个数月前奉旨佐理朝政的端王,二皇子淳于顺。不禁眉端微挑,目光便向立在阶前的五皇子淳于昌望去。 淳于昌与宁王淳于康并立在御阶之下,仰首望着居于皇帝下首的淳于顺,但见他往日俊雅的面容,多了一抹威严,温和的眸光,添了一丝睥睨之色,一时竟错不开眼。 那个光芒万丈,光风霁月一般的男子,此刻,站在离皇位如此之近的距离,远远在他之上。而,他们向上的跪拜,仿佛也被他承受了过去。难道,去了一个太子,他会是下一个阻挡自己通往皇位之路的人? 群臣肃立,各府诰命、小姐也均无声。皇帝凌利眸光向殿上一扫,缓缓开口,说道,“今年,是我大邺朝的多事之秋,先有几木小国胆敢引兵犯境,再有东海落日,与几木狼狈为奸,不想连那西南的昔久国,也胆敢觊觎我大邺天朝。” 众人听他在这除夕宫宴中突然议及朝政,均是一怔,却只能躬身,应道,“是!” 许乐乐却悄悄勾了勾唇,心中暗道,“果然!” 皇帝接着道,“所幸我大邺猛将如云,朕又有子如虎,教几木献降,落日丧胆!” 此言一出,殿上顿时一片赞誉之声,大赞皇帝英明神武、雄才大略、文韬武略、励精图治云云。 皇帝面含微笑,闻殿上赞誉之声渐渐落了下去,才道,“朕若无卿等辅佐,我大邺岂有今日?便只说那几木小国,突施偷袭,又有逆贼麻天昌,竟然置我大邺安危于不顾,曲节投降。幸好有定远大将军、镇国大将军为朕分忧,才将敌寇杀退,扬我国威,还我大邺安宁。” 朝臣闻言,立时便有人赞定国公汤氏、靖安侯公孙氏皆是满门忠烈。立在汤思炎和公孙明远近处的众臣,更是一片倾佩赞叹之声。 皇帝满意的看着殿内群情振奋,点头道,“汤大将军、公孙大将军故然勇猛,此一役,却也多亏公孙节度使骁勇,智计百出。此次若不是他,怕是纵有汤将军、公孙将军增援,几木大军也不知要侵我多少疆土,害我多少百姓。” 众人一听,这才知道,他绕这般大一个圈子,是为了嘉奖新晋的陈留节度使公孙五公子公孙宁,不由满头黑线,又忙转向公孙宁,又再一阵赞誉。 公孙宁虽是二品,但他如今是外任大吏,又是镇守边疆,此刻就立在公孙明远身后,尚在自己两个哥哥之上,闻皇帝点名,忙出班跪倒,说道,“几木小儿闻我大邺出兵,早已闻风丧胆,臣不过是恰逢其会,不敢居功!” “嗳!”皇帝摆手,目光却向六皇子淳于坚身后的秦天宇一扫,淡道,“公孙节度使何必自谦?朕也久经沙场,岂能不知,那沙场上,凭的便是英勇和智计。有多少人恰逢其会,却损兵折将,而你却只以五千精兵,不但与敌周旋,寸土不让,还能在敌国大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岂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秦天宇听的脸色乍青乍白,忙出班跪倒,向上磕头,说道,“臣有负皇恩,请皇上治罪!”满朝武将之中,定国公汤老将军早已卸甲,如今只领着一些闲差,而朝中堪用的武将,除建安侯秦义之外,便以护国上将军秦天宇为首,其次才是镇国大将军公孙明远,定远大将军汤思炎等人。 此刻秦天宇闻皇帝语气不善,顿时额头冷汗直冒,他重伤初愈,身体犹虚,此时惊乱之下,宽袍中的身体,便忍不住轻轻颤抖。 皇帝淡哼一声,说道,“上将军也算身经百战,此一次步应关一战,却为何会有此失误?令我大邺损兵折将?” 秦天宇磕头道,“是微臣一时失策,令敌军有可趁之机!”口中虽将罪责领下,心里却直呼冤枉,如果不是倪厚急于戴罪立功,擅自开关迎敌,步应关怎么会如此容易被人攻破? 此时公孙宁却向上行礼,大声道,“禀皇上,上将军虽失雄关,但他临危不乱,带兵退守浅水,才使大军将伤亡减至最少,虽然有罪,却也有功!” 自靖安老侯爷爱女逝后,十多年来,靖安侯府与建安侯府之间,明虽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朝中文武,又有谁不知?此时突然听到公孙宁替秦天宇分辩,不由皆是一愕。 秦天宇也是微诧,但此时已无瑕细想,只是拜伏于地,静等皇帝发落。 皇帝轻轻点头,说道,“上将军身受重伤,至今方愈,也足见当时已经尽力,只是若是不罚,又如何服众?”微一沉吟,说道,“也罢,念你重伤初愈,又经儿女新丧,便罚俸一年,交回上将军虎符印信,回家养着罢!” 这可是被夺了兵权啊! 满朝文武脸色皆变,微躬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出。 右侧女宾席后立着的秦大夫人脸色骤白,一手以帕子捂了嘴,便险些哭出声来。 秦天宇身子一颤,却只能以首叩地,颤声道,“臣遵旨,臣谢主隆恩!”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抖着手,自怀中摸出虎符印信,双手高举过头。 小太监下阶取上,呈在皇帝面前。 皇帝轻轻点头,说道,“上将军起罢!” 秦天宇再次谢恩,才起身退下。一时间,朝中武将的目光,尽数落在御案上的虎符之上。若是得了它,那可是二十万的兵权啊! 皇帝手指在虎符上轻点,目光掠过群臣,唇角却带出一丝酷冷的笑意,瞧了瞧仍跪着的公孙宁,淡淡一笑,说道,“公孙节度使年纪轻轻,就有此功勋,再过几年,便可盖过你的父兄了!” 公孙宁见礼,说道,“皇上过奖,微臣不敢!” 皇帝淡淡一笑,说道,“节度使过谦了!陈留经此一役,怕是哀鸿遍野,民不聊生,节度使初当大任,想来有许多难处,如今,朕许陈留免三年赋税,好好休养生息罢!” 公孙宁大喜,大声道,“臣代陈留百姓,谢皇上隆恩!”说着重重磕下头去。 皇帝点头,说道,“闻说麻天昌降敌,几木大军攻入陈留,陈留许多百姓同大军一道,与敌军血战,当真是令人赞叹!” 公孙宁点头,说道,“陈留地处边塞,百姓习武,民风彪悍!大战起后,陈留被占,众百姓群起相抗,可惜手中无刀无剑,只能以农具以死相挤,整个陈留,青壮男子竟然大多战死,便是妇人也有许多不屈而亡!臣等能夺回陈留,实则陈留百姓居于大功!” 这一番话,将众人说的耸然动容。皇帝点头,说道,“原来留守陈留和步应关的将士,一共十万,如今除补齐这十万人马之外,朕再许你另招陈留百姓组建五万军队,供给武器,让他们保护家园!” 前边的免赋三年,尚在众人预料之中,可这另建军队,可是在朝廷的编制之外,完全握在公孙宁手中啊!满朝文武不禁面面相觑,暗暗咋舌。皇上对这位公孙五公子,是如何的恩赏? 公孙宁也是一怔,随即磕头谢恩,一时琢磨不透皇帝的心意。 许乐乐微微扬眉,抬眸向皇帝扫去一眼,心里暗骂,这只老狐狸! 一连两项恩赏,任何一样,都足以抚慰陈留百姓,如今他一赏便是两项,又岂止是为了陈留百姓那么简单? 公孙宁是靖安侯庶子,如今出了外任,镇守一方,照规矩不得携带家眷。也就是说,奉嘉公主日后要想离京,也得经过他皇帝的御旨圣批。握住了奉嘉公主,又岂会怕他公孙宁有什么反心?他先免赋税,后许增兵,分明是要陈留自己养这五万精兵,这是要陈留自己养兵,却为他大邺所用啊! 皇帝见公孙宁礼罢,含笑点头,说道,“节度使平身罢!” “是,谢皇上!”公孙宁应,起身退了回去。 众臣见罚了秦天宇,赏了公孙宁,目光均向立在武将之间的秦鹏望去。公孙明远和汤思炎回京之日就受了赏,接下来的,就是拆穿申屠杰的秦鹏了! 哪里知道,皇帝脸色一沉,冷声道,“外寇也倒罢了,我大邺国力昌盛,又怕着谁来?让朕心痛的,是太子身为一国储君,不思报效,却竟然私自起兵,欲拭父杀君,取而代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6筹谋之人 众人听他突然提到太子,均是心头一震,摒息凝神,不敢出一点声息。 太子逼宫失败,被打入天牢之后,皇帝始终未说如何发落。众人心中猜测,或者皇帝顾念父子之情,不忍处置,或者,根本是将那个让他失望的儿子忘了! 众臣正暗中猜测,却闻皇帝将话一转,说道,“朕与太子父子一场,落到今日,朕甚是心痛,今日,本是团圆之夜,他却独囚天牢”微微阖眸,侧头道,“传旨,带太子上殿,与朕一同过最后一个年罢!” 最后一个年? 也就是说,过了今日,太子不管是生是死,再也没有机会站在皇帝身侧了! 殿上众人尽数默然,耳听着小太监的传报之声远远的送了出去,在这除夕之夜,心里竟均是多了些荒凉。 许乐乐却心头微紧,抬眸向皇帝一望,但见他面容只有九五之尊的威严,实难猜出他此举何意。 只是 依她上一世对他的了解,这一代君主,绝不是一个会逞妇人之仁的帝王,那么,他在这除夕宫宴中将太子唤来,是要做什么? 诺大一座殿堂,一片死寂,座上的君王又再缓缓开口,“传各位娘娘入殿罢!” 太监忙应,将旨传下。 随着一阵丝竹之声,陈贤妃、凤良妃在前,淑妃、德妃率各宫嫔妃在后,自右侧殿门鱼贯而入,齐齐跪倒向皇帝行礼。 皇帝点头,说道,“众爱妃平身罢,赐坐!”众妃谢恩,款款起身,依品阶坐在皇帝两侧。 皇帝道,“众爱卿,各位夫人、小姐也坐罢!” “谢皇上!”众人齐应,各自默默回入自己的案后坐下。 除夕之夜,这皇宫夜宴丝毫不见一丝喜气,柳凡不禁柳眉微蹙,抬目向皇帝一望,但见他正含笑与身侧陈贤妃说话,目光便速速扫向女宾席,搜寻许乐乐的身影。 此时许乐乐身为二品郡主,席次已排在靠前,见她望来,只是轻轻摇头。 柳凡不解,又无法前去询问,只是抿了抿唇,唇角带着一抹得体的笑容,端端正正的敛眉而坐。 如陈贤妃、凤良妃等人,在后宫多年,眼见殿上气氛诡异,再想到皇帝命她们晚一些上殿,便知有不同寻常之事。而柳凡、秦翊等人虽然入宫不久,但能在众多秀女中脱颖而出,均是心有七窍之人,见殿上情形,也均只是顺着皇帝说些吉祥话。 说话间,但闻殿外侍卫回道,“禀皇上,太子殿下带到!” 殿上顿时一寂,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望向殿门。皇帝面容微整,淡道,“传!” 随着传令声报了出去,大殿外锁链当啷声响,一条月白人影慢慢跨入殿门,一步步穿过两侧各异的目光,向殿中走来。 御阶下跪倒,锁链“当啷”撞地声清脆响起,温润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哑,缓缓道,“儿臣见过父皇,祝父皇千秋万岁,永享昌隆!” “永享昌隆?”皇帝淡笑一声,说道,“我大邺国富民强,纵然有屑小觊觎,也不过是蚍蜉撼树,不足为虑,太子不必担忧!”话说至后句,已是带上一丝冷意,群臣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几个月来,太子投入天牢,皇帝不闻不问,没料到,竟然要在这欢庆之日清算此事。 太子缓缓直起身来,挺跪于地,平静的面容,没有一丝波动,只是淡淡道,“父皇一代圣主,大邺朝有父皇在,自然国泰民安!” “国泰民安!”皇帝冷哼,顿时沉下脸来,向下指着他道,“你身为太子,若知道什么叫国泰民安,便不会勾结外人,图谋皇位!” 太子眉目低垂,淡道,“儿臣知错!” “知错?”皇帝摇头,望向他的眸光,露出一抹痛惜,说道,“可惜,晚了!”阖了阖眸,说道,“起来罢,今日趁你还是太子,还是朕的儿子,再陪朕过个年罢!” “是!”太子低应,慢慢站起身来,随着太监指引,慢慢走上御阶左侧,缓缓坐下。 月白色的衣衫,不染杂尘,面容平和,唇角竟带着一丝浅笑,若不是手足锁系的镣铐,俨然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在众臣眼中,或者,他是在努力维持自己在人前的最后一丝尊严,或者,是早已认命,做一个阶下囚,或,等待皇帝最后的处决。 可是许乐乐分明看到,他握着铁镣的纤长手指,指甲已经用力到发白,只这微小的动作,强烈的表达出他的愤恨和不甘。 随着皇命传下,殿上响起歌舞,皇帝望着阶下肃然的群臣,挑眉笑道,“诸位爱卿,今日可是举国欢庆之日,怎么无人说话啊?” 群臣闻言,立时强笑起来,许一鸣长身而起,当先向皇帝祷祝。皇帝笑道,“朕的两个皇儿给你做女婿,先不说老四扬威东海,便是老五也平叛有功,你今日可要多饮几杯,就当是谢朕!” 许一鸣忙含笑谢恩,当即连饮三杯。 皇帝目光向女宾席扫去,在许乐乐脸上一转,又移了开去,说道,“朕记得今日特许许二小姐进宫,可曾上殿啊?” 许云乐虽是御旨赐婚的齐王妃,因还没有大婚,也就没有接受诏封,席位排在最后。最初听皇帝居然在宴上处置朝臣,许乐乐的表哥公孙宁受赏,自己的舅舅却被夺了兵权,极为气闷,此时听皇帝竟然点到她的名字,不禁受宠若惊,忙排众而出,当殿跪倒,说道,“臣女许云乐拜见皇上!” 皇帝点头,含笑道,“老四出征不肯回来,你也跟着不进宫,似是有些日子不见你!” 许云乐垂首,现出些娇羞之态,轻声道,“是!”心中暗思,哪里是因为淳于信不在而不进宫,分明是你下了旨禁足。只是此时哪里敢提那等事,只是俯首低应。 皇帝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如今落日已败,只要受降,东海便即太平,只是老四一意要灭了落日,如今却引出诸多的海中小国,朕连连下召,让他休兵回来,他却不肯,你是他的王妃,替朕劝劝他罢!” 许云乐忙道,“臣女闻说东海之上,有十七岛国,除落日国之外,另十六国国力不强,虽不至有兵力侵我疆土,却时时扰极海上商船。如今这十六国与落日勾结,定然有所图谋,齐王想是为了今后大计,才胆敢抗旨,求皇上明鉴!”说着俯身磕下头去。 皇帝不由一怔,问道,“依许二小姐之意,齐王不回来,竟是对的?” 许云乐俯首道,“臣女不敢妄议对错,只是齐王殿下身在东海,自然较我们了解东海情势,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个不受,便只因皇上虽然英明,终究难见战场情形,若是事事奉旨而为,怕会怠误战机,臣女私心以为,齐王一心为了大邺,这么做,必有他的道理!” 众臣听她侃侃而谈,都是不由点头。皇帝笑起,向许一鸣道,“许丞相,朕一向知道睿敏郡主聪敏睿智,哪知你这小女儿小小年纪,竟然也有如此才学,朕当真想知道,你是如何教出这两个好女儿!” 许一鸣也不料一向娇纵任性的许云乐会说出这番话来,听皇帝赞誉,自然觉得脸有容光,忙起身道,“无知小女,妄议国事,皇上非但不怪,还如此嘉奖,若是被她会岔了意,岂不是更得意忘形?” 皇帝微微一笑,摇头道,“有你许相在,有何足虑!”垂目见许云乐仍然跪着,含笑道,“许二小姐免礼罢,上前来,给朕瞧瞧!” 许云乐俯首应命,款款站起,婷婷向御阶下行来,于阶下至步,又再见礼,唤道,“皇上!” 刚才她自幽暗的殿尾行至殿中,距离甚远,烛光下并不能瞧的分明。此刻走到近处,皇帝一见之下,但见雪肤玉貌,那绝色容光竟然直追其姐许乐乐,那细嫩肌肤,更隐隐有强过之势,竟然是自己后宫绝没有的颜色。 轻吸一口气,侧头向许一鸣道,“许相好福气,有这样一双才貌双全的女儿!”略略一思,向身侧太监道,“你去,将前几日几木国献上的那只紫荆木的匣子取来!” 太监应旨退下,过了片刻,果然捧了一只匣子回来。 皇帝向那匣子一指,说道,“老四东海征战,连这年节也不能回,朕便替他赏你这套金丝累凤东珠头面,以作补偿罢!” 一个已下旨赐婚的小姐,便也已是皇帝名份上的儿媳,若是轻易赐什么东西,便易招谏臣非议,而此刻他言明是替淳于信所赐,便也就全礼。 许云乐大喜,脸上却只露出一丝得体笑意,忙跪倒谢恩,双手将那匣子接过。想着自己不过偷听了几句许乐乐议论东海战事,此刻说出来,不但得了皇帝的赞誉,还得了赏赐。心中得意非凡,忍不住便向许乐乐瞟去一眼。 许乐乐唇含浅笑,见她望来,只是微微晗首,算是回应,目光却向对面的淳于昌瞟去。 过去的许二小姐,虽然容貌在同龄小姐中已算出色,但那时她身形未开,肌肤虽然细滑,却还没有少女初潮之后应有的光泽。 而如今的许云乐,身形初开,已玲珑有致,而那欺霜赛雪一般的肌肤,更是带上一层诱人的光泽,莫说是血气方刚的男子,便是等闲女子,瞧见她也会有惊艳之色。 果然,但见五皇子淳于昌唇含浅笑,向许云乐定定凝注,眸中露出的眸光,是她上一世便已熟悉的占有欲望。 而殿上群臣,均是跟着赞誉,大赞丞相许一鸣教女有方。心里却是均想,虽然许相长女许乐乐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寻常千金一路攀升为二品郡主,但江州扶灾,济宁集粮,那都是实实在在的功绩。不想这许二小姐仅凭一番说话便得了皇帝的赏赐,恐怕其心计手段,尚在其姐睿敏郡主之上! 眼瞧着殿上的情形,和许云乐眸中难掩的得意,许乐乐微微垂眸,举起自己的杯中酒,慢慢啜饮,掩下唇角挑起的一抹冷笑。 许云乐,从今日起,在帝京城中,必然名声鹤起,受万众瞩目。而她娇纵刁蛮的性子,加上齐王妃的身份睿敏郡主非常期待,看看她能闯出什么祸来? 随着许二小姐退回席中,殿上气氛也渐渐恢复了一些热烈,群臣个个上前,向皇帝轮番恭祝。不少未曾出征的年轻将领,往日便与公孙家的诸位公子熟识,此时便挤在公孙宁身畔,请他讲述步应关一役的战事。 而众多文臣见丞相许一鸣屡受皇恩,都是围到许一鸣身边,攀谈结交。一些品阶较低的官员虽不敢围上前去,却也知道如今文臣许一鸣,武将公孙氏圣恩正浓,便转着弯儿,寻这两家交好的官员攀谈。 瞧眼着许云乐一脸得意,被几位三、四品的夫人围在殿尾,小萧氏挑了挑眉,侧身凑向坐在身侧的许乐乐,悄声道,“不想许二小姐小小年纪,会有那等见识!”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她自幼随在爹爹身边,自然较乐乐强些!” “嘁!”小萧氏轻嗤,斜睨着她,说道,“你骗得了旁人,难不成还骗得了我?那些话,是你教她的罢?” 许乐乐微微抿唇,低声笑道,“嫂嫂这话可岔了,乐乐纵然想教她什么,云乐又岂是个肯听的?更何况,纵然是真,皇上已赏,嫂嫂这话,可不敢乱说!”她只是故意被她偷听去罢了,当真不是她教的。 小萧氏哼的一声,也将声音压低,说道,“我就不明白你这是为何,好好儿的让她风光!” 许乐乐轻声笑起,凑到她耳畔,低声道,“莫不是嫂嫂见二哥出征数月,却没有任何封赏,心里不平?” 小萧氏忙撞她一肘,斥道,“小丫头,不许乱说!”说着话,便向对面男宾席的丈夫瞧去,但觉一众武将之中,旁的人均无法入眼,而大伯公孙克略显硬挺,小叔公孙宁又太过俊逸,唯有自己的夫君英挺俊朗,最为出色。 许乐乐侧头见她目光一片痴迷,不由抿唇偷笑,抬头瞬间,却一眼瞧见殿首那抹不协调的月白身影,一抹笑容,顿时凝在唇角,再也展不开来。 似乎受到她目光的惊扰,太子轻轻抬眸,也向这里望来,触上她清透的眸光,不觉展颜一笑,手中杯举起,向她照了照,一饮而尽。 许乐乐垂眸,一瞬间,想起数月前,太子妃白氏与她说的那一番话。那时,太子有意立她为侧妃,便因麻氏势衰,白氏一族又无多少助力,而他的身边,缺少一个为他筹谋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7还有我! 那时,恐怕他已想到今日了罢? 许乐乐闭目。想到那些为他自尽而死的将士,不禁心中暗叹。 太子为人谦和,却并不懦弱,他在储君之位多年,麾下自然有不少文臣武将钦服,如果,他身边能有一个人,为他运筹,纵然日后不能登基,争一个裂土封王,必不是难事。 可是 纵不抬眸,但殿上一片歌舞丝竹之声中,仍能清晰的听到那镣铐细微的撞击声。许乐乐心情顿时一片寥落,但觉眼前的歌舞升平,如此的碍眼。 悄悄起身,许乐乐一步步退入暗影,绕过欢聚的众人,向殿外退去。 除夕夜,帝京城仍然是大雪飞卷。许乐乐慢慢行至阶前,仰首望着飞雪漫天席卷,心底,却淡出那抹俊挺的身影。 不知东海,是不是也是如此的大雪,不知他是不是安好? 她分明知道每一封战报,分明知道,他攻守有度,分明知道,他没有受伤,可是,仍是想找一个人问问,他一切可好? 可是,便是亲如二表哥公孙乾,她也无法问出口来,她不能令他知道她的挂念,不能让他知道她的真实心意。 可是,骗得了旁人,她如何能骗过自己? 冰凉的雪花,随着猛烈的寒风,席卷而来,落在她的脸上。蓦然间,许乐乐恍然一醒,一手抚胸,不禁自问,“许乐乐,你一直不知道,你对他,是果然有情,还是因为上一世的亏欠,而到了如今,还不知道吗?” 上一世亏欠的恩情,她愿意以一己之力为他搏取天下,为他暗中运筹,可是,如今明知他安然无恙,还如此的牵挂,岂会仅仅是上一世的亏欠那样简单? “睿敏郡主,怎么在这里吹风?”身后,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身后,轻缓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许乐乐瞬间收起所有的情绪,含笑转过身来,福身见礼,说道,“睿敏见过端王殿下!” “不必多礼!”淳于顺伸手虚扶,向她注视片刻,问道,“睿敏郡主可怜太子?”显然,方才注意到了许乐乐和太子之间无声的交流。 “可怜?”许乐乐勾了勾唇,转头又去望着檐外的飞雪,淡道,“他要的不是可怜,是了断!” 皇帝传他上殿,当殿斥他勾结异族、图谋皇位,却没有给他一个处置。面对这一殿的欢庆景象,对他来说,怕是最难忍受的煎熬罢! 淳于顺轻轻点头,说道,“太子功亏一篑,这其间,也有睿敏郡主的功劳,本王早知道,睿敏郡主绝非寻常妇人,有那妇人之仁!”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侧头向他一望,含笑问道,“端王殿下特意来寻睿敏,便是要说行宫反战之事?”行宫一役,之所以能够反败为胜,皆是赵承五人之力,此事满朝皆知。 端王双眸向她凝注,一瞬便也笑起,摇头道,“睿敏!睿敏!父皇这两个字,当真是没有评错了你!” 许乐乐微微扬眉,含笑不语。 淳于顺却面容一整,声音带上一丝冷意,淡淡的道,“只是,睿敏郡主纵然聪敏睿智,可旁人也不是傻子,睿敏郡主可还记得,与本王的约定?” “殿下是指”许乐乐扬眉。 “你绝不与我为敌!”淳于顺一字一字道出,目光灼灼向她定定而视,冷冷道,“刑部虽然结案,说秦浩是李成璧与张校尉所杀,可是本王却不相信!” “睿敏是说,不到万不得己,绝不与殿下为敌!”许乐乐勾唇,说道,“殿下之意,是说秦浩是睿敏所杀?” “难道不是?”淳于顺挑眉。 许乐乐侧头想了想,突然笑起,点头道,“不错,睿敏确有杀他之心,也果然布了一个局,等着他入套,可是他却并非死在睿敏的局中!” “怎么讲?”淳于顺挑眉。 许乐乐淡笑一声,说道,“只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若是他为许乐乐所杀,倒是便宜了他!”秦浩若是死在她的局中,至少不会临死还受那许多折磨。 淳于顺垂目略思,缓缓道,“纵他不是被你所杀,可你却有杀他之心,岂不是与本王为敌?” 许乐乐抬眸向他注视,含笑道,“殿下是说,秦浩与殿下自幼一同长大,年少时为殿下伴读,年长后受殿下扶携,一路攀升至枢密院左骑都尉,日后若有大事,必为殿下所用?” 淳于顺挑眉,问道,“难道不是?” 许乐乐浅浅一笑,说道,“一年前,殿下所言或者不错,可是自从六个月前,一切便已不同!” 淳于顺微微一默,皱眉道,“你是说,秦家的女儿选秀入宫,他便有了贰心?” 许乐乐淡道,“皇上春秋鼎盛,秦家要为自己筹谋,也无可非议,不是吗?” 淳于顺冷道,“这不过是你的猜测,也可算是搪塞之言!” 许乐乐勾了勾唇,笑道,“殿下可知道,数月前,秦浩曾将一批山贼收为己用?” “什么?”淳于顺微诧,说道,“什么山贼?” 许乐乐目光掠过雪夜中的重重殿宇,淡淡道,“去年西北大旱,乱民四起,幽州一方尤甚。官兵镇压,有一股流寇窜至叶城一带,恰与秦浩相遇。秦浩见其人多势众,便假意失手,被擒上山去。其后他劝服盗首,自筹粮草供给盗匪,而那些盗匪为他所用!” 淳于顺听的眉头紧皱,问道,“那伙盗匪,有多少人?” “千数余人!” “千数余人?”淳于顺嗤笑,问道,“千数乌合之众,能济何事?”唇角斜挑,满面皆是不屑。 许乐乐侧首而望,心中暗叹。这位二皇子出身显贵,着眼皆是千军万马和满朝清贵的支持,却不知道,山贼流寇一无所有,若是能有人将他们聚在一处,加以训导,再许之以利,假以时日,便可成一众下山猛虎。 只是 许乐乐轻轻摇头,说道,“纵不济事,可是秦浩将此事隐瞒殿下,不知他心中意欲何为,殿下便不曾想过?”一个人的思维,随着他的出身和经历,根深蒂固,恐怕多说也是无益。 淳于顺默然,隔了片刻,才点头道,“如此看来,秦浩果有二心!” “岂止是二心!”许乐乐冷笑,淡淡道,“秦家,根本是狡兔三窟!” “哪三窟?”淳于顺扬眉。 许乐乐道,“贵人秦翊是第一窟,齐王妃许云乐算第二窟,端王殿下,自然是第三窟!” “你”淳于顺气笑,摇头道,“在睿敏郡主眼里,本王只能算是最后不得已的一窟?”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说道,“秦翊是秦家嫡孙女儿,若是她能诞下一位皇子,秦家便是这位小皇子的外戚,自然是扶他登位!” 淳于顺点头,说道,“这个自然!”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江夏王世子妃虽是秦家嫡长女,但殿下与秦家,却并非血亲。” 淳于顺微一挑眉,说道,“许二小姐不过是秦府的外孙女儿,纵齐王得势,他秦家也未必便能权倾朝野。”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许家世代书香,我大邺却以武治国,与许氏一族书呆子争权,总强过和镇守一方的江夏王争利来得容易!” 淳于顺听她评许氏一族是“书呆子”,不由一笑,对她的推断却不得不认同,点了点头,说道,“看来,本王要留心秦家!” 许乐乐微微一笑,淡道,“端王殿下,秦家一族已是许乐乐之敌,殿下可以袖手旁观!”语气轻浅,却带着冰冷寒意。 淳于顺斜睨着她,低声道,“睿敏郡主,若是秦家一除,余下的,便是公孙一族与江夏王一族,你说孰强?孰弱?” 许乐乐纤眉一挑,却浅浅笑起,摇头道,“或者,公孙一族并无意相争呢?”说着翩然转身,向殿侧而去。 “无意相争?”淳于顺眉尖一挑,望向许乐乐远去的背影,唇角笑意渐渐变浓,眸底却露出浓浓赞赏。 这样一个女子,不能归心于他,当真是憾事! 有幸的是,这样一个女子,可以不以他为敌! 勤政殿偏殿,此刻正有几位夫人补了妆容出来,见许乐乐来,各自见礼。一位夫人谄笑着握了许乐乐的手,笑道,“瞧瞧,睿敏郡主这样貌,啧啧,许丞相的两位千金,竟然一个赛过一个呢!” 身旁一位年长些的夫人笑道,“张夫人这话可不对,分明是睿敏郡主生的更美一些!” 张夫人忙道,“是啊是啊!是我不会说话,自然是睿敏郡主更美一些,又是好福气,指给了五皇子那般人物,闻说过了年,很快便及笄,想来要大婚了吧?” 又一位夫人掩唇道,“张夫人当真是不会说话,睿敏郡主才貌双全,该说五皇子好福气才是!” 张夫人连着两次讨好均说在岔处,不禁讪讪的不好意思。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各位夫人谬赞,睿敏不过运气好些罢了!”说着浅浅施一个晚辈之礼。这几位夫人虽然品阶不高,但其丈夫大多在各自府衙独挡一面,她也并不想太过冷淡。 几位夫人见她谦和,越发加意巴结。正说着,却闻檐下一声清咳,回过头来,却见淳于昌身穿紫色直裰朝服,外罩黑色狐裘皮子的大氅,头戴镶碧鎏金冠,整个人如玉树临风,正含笑而立。 几位夫人虽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可是如此接近这天人一般的大邺皇子,却是第一次,一时均慌忙福身见礼。 淳于昌摆手,淡道,“各位夫人免礼!”也不向众人多瞧,径直向许乐乐而来,含笑道,“方才见你出来,怎么也不多穿件衣裳?”说着,将自己的大氅解下,将她严严裹住。 众夫人在侧,许乐乐不好推拒,便由他将自己裹上。仰首而望,但见他剑眉飞扬,眸透波光,分明带着三分酒意,微微一笑,说道,“不过出来透透气,即刻便回!” 几位夫人见二人旁若无人,互使了一个眼色,悄笑着退了出去。 淳于昌垂眸凝视,恍恍惚惚的,眼前的容颜与另一张三分相似的脸重合,不由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张臂拥她入怀,轻声道,“乐乐,方才那位夫人的话,我听到了!” 微醺的男儿气息,带着久远的熟悉的味道,勾起无数深远的回忆。许乐乐厌恶的皱了皱眉,一手在他胸前微撑,拉开彼此的一些距离,含笑道,“殿下饮了酒?” “嗯!”淳于昌低应,埋首在她发间,轻声道,“那位夫人也说,过了年,你很快便及笄了,我去禀告父皇,大婚如何?” “此话不是说过了吗?”许乐乐纤眉微拢。 “嗯,可是我等不及了!”淳于昌低语,身子微倾,双唇掠过她的面颊,对找那诱人的双唇。 “殿下!”许乐乐身子后仰避开,轻声道,“你饮了酒,此时容后再说罢!” “我没有醉!”淳于昌不满的低哼,身子向后移开,拧眉注视着怀中女子,不悦道,“你究竟是为何不愿大婚?” “殿下!”许乐乐叹了口气,从他怀中挣出,左右瞧了瞧,但见两侧廊下无人,只几个供召唤的太监宫女也离的极远,便悄声道,“如今秦家虽然受挫,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此时进宫,岂不是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还有我!”淳于昌低声道,“如今我手中有神策营的人马,又养着许多暗卫,难不成对付不了什么人?” “若是殿下动手,岂不是落人口实?”许乐乐轻轻摇头,说道,“如今也不急在一时,我们不动声色慢慢剪除,岂不是比动用刀兵要强的多?”一边轻言低语,一边查看他的脸色,见他果然现出一些犹豫,才又低声道,“殿下如今不趁早动手,等四殿下回来,怕是便没那么容易!” 淳于昌本来就只有两分酒意,不过是趁着这酒意要诱许乐乐答应大婚,此时听她如此一说,酒意更是去了几分,想了想,微微点头,说道,“如今秦天宇被夺了兵权,要如何想个法子除了秦义!” 许乐乐听他说的声音略高,忙轻“嘘”一声,说道,“此处哪里是谈话的地方?待过了这几日,我们再好生计议!” 淳于昌点头,也向那边的太监、宫女瞧去一眼,说道,“你出来有些时辰,还是回去罢!”转过身,与她并肩而行,淡淡道,“方才二哥和你说什么?” 他果然是留意到端王!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说道,“他问我,为何要杀秦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8求情 “他如何知道?”淳于昌一惊,侧头向许乐乐望来。 “猜的!”许乐乐浅浅一笑,说道,“他不过是心中起疑,诈我一诈罢了,哪里是真的知道?” 淳于昌这才放下心来,轻轻点头。 二人刚要入殿,却闻殿侧有人唤道,“睿敏郡主!” 许乐乐回头,但见席秋月立在殿门外的暗影里,便向淳于昌施礼道,“殿下先请!” 淳于昌向席秋月望去一眼,想到自己在她身上的一番布置,才令她落到这不上不下的地步,心中微起波澜,却瞬间平复,点了点头,迈进殿去。 许乐乐快步向席秋月行去,伸手握住她的小手,但觉一片冰凉,责道,“怎么出来也不穿件衣裳,究竟何事,巴巴的在这里等?”说着张开大氅,连她一同裹了进去。 席秋月微微拧眉,低声道,“姐姐,你如何使个法子,让妹妹出宫避一避?” 许乐乐扬眉,问道,“怎么?”席家人在朝中一向中立,更不会偏向哪一位皇子,除去要防着秦翊,席秋月在宫中暂时不该有什么危险。 席秋月咬了咬唇,凑首到她耳畔低语。 许乐乐一惊,失声道,“宁王?”心中暗怒。席秋月虽是席家女儿,可此时她可是御封的祥云公主,算得上几位皇子的义妹,不想这宁王会打上她的主意。 席秋月满心烦乱,说道,“他说什么只要我应,便去求皇上,将我降为郡主,便可嫁他为妃。” “胡闹!”许乐乐沉了脸。想了一瞬,说道,“如今你在宫里,出入都带着人,想来他不至于敢将你如何,你若出宫,他反而没有了顾忌,若是生出什么事来,非说你对他如何如何,反而无法分辩,你且耐心在宫里呆着,容我设法!” 席秋月点头,叹道,“幸亏有姐姐在,若不然,我当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许乐乐微微一笑,轻声道,“你素来也是个有主意的,只是阅历少些罢了!”又寻些话给她开解。 正说着,但见一个小太监快步奔进殿去,依稀是宫门那方当值的。许乐乐扬了扬眉,说道,“这是出了何事,这个时辰来报!” 席秋月点头,说道,“看着快到子时,我们也入去罢!” 许乐乐点头,与她携手向殿门而去。 二人进殿,但见兵部侍郎席子谦在御阶下跪着,许乐乐回头,与席秋月对视一眼,便一前一后,各自回座。 许乐乐在自己案后坐下,伸手一扯小萧氏衣袖,小萧氏低声道,“方才宫外传报,说倪厚回京了!” 许乐乐微挑了挑眉,轻轻点头。 上方皇帝冷笑道,“擅自开关,临阵脱逃,这是抄家之罪,他还有胆回来!” 席子谦俯首道,“皇上,闻属下回报,说倪将军身受重伤,如今还未大愈,想来当初只是重伤之下未及回营,并非临阵脱逃!” 皇帝皱了皱眉,向阶下秦天宇一望,问道,“秦将军,你当初战报,说倪厚私自开关,至使敌军入关,其后倪厚也不知去向,可有此事?” 秦天宇忙出列跪倒,禀道,“禀皇上,当初确实是倪将军私自开关,待到大军退出步应关,扎营之时,臣便再不曾见过倪将军!” 皇帝点了点头,转向公孙宁,问道,“公孙节度使,闻说是你派去送几木使臣回国的人发现倪将军,依你之见,倪厚该当何罪?” 公孙宁出列,抱拳单膝跪倒,说道,“皇上,倪将军身为两广总督,治下素来没出什么乱子。纵然他私自开关,想也是沙场征战经验不足,加上立功心切。至于说临阵脱逃”垂首默想一瞬,说道,“微臣不曾亲见,不敢妄下断语!” 皇帝微微点头,转向许一鸣道,“依丞相之见,此人该如何发落?” 许一鸣微怔,忙出列跪倒,说道,“皇上,依臣之见,倪厚私开关门,至使陷我大邺于危急,当是死罪,临阵脱逃,形同投敌,更应抄家灭族!” 他话一出口,殿上一片抽气之声。众人均知,倪厚之女倪纤云半年前才给许一鸣做了妾室,他这一句话,竟然要置整个倪家于死地啊! 倪家人更是心中暗骂,这只老狐狸,占了倪家的女儿,还要踩着倪家人的尸骨讨好皇帝! 皇帝也是微微挑眉,淡道,“许相,若朕记的不错,这倪厚也算许相的亲戚,怎么竟不为他说情?” 许一鸣不惊不乱,向上磕头,说道,“回禀皇上,微臣与倪将军那是私情,微臣不敢以私废公,只是不管倪将军定为何罪,他既回京,便该给他一个分辩的机会,以平他不忿之心!” 皇帝听他口口声声不以私废公,却转眼便替倪厚说项,而字字占理,竟然无法反驳,一怔之后,不禁哈哈大笑,点头道,“好!许相言之有理!”向席子谦道,“命人将他带上殿来,朕倒要听听,他有何话可说!” 席子谦领命,行礼退了出去。 殿上丝竹声再起,倪家的几个人已变的坐立不安。许乐乐端然而坐,抬眸向许一鸣瞧去一眼。 自从袁青眉、席秋华滑胎,秦氏有孕,许一鸣便常常在倪纤云的寒梅院留宿,而那紫菱洲,也只有倪纤云可以自由出入。许一鸣一向圆滑,他方才一番话,已可听出他欲救倪厚,为的,怕就是他此刻的宠妾罢! 许乐乐勾了勾唇角,举杯浅浅啜饮。 闻席子谦奏报,众人均知,倪厚身受重伤,至今未愈,可是当看到那瘦骨伶仃的人影,还是不禁大吃一惊。 倪厚被两名军士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上殿来,脸容枯稿,头上缠着布带,一条手臂还挂在颈中,若不是事先知晓倪厚回京,蓦然瞧见这么一位,只当是哪里来的灾民,又哪里想得到是那位威风八面的两广总督? 倪厚一见皇帝,便放声大哭,推开军士,踉跄前奔,却只奔出十余步,便砰然倒地,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哭道,“皇上,臣深知罪孽深重,罪该万死,原该战死沙场,以雪臣耻,只是臣若不回来向皇上当面请罪,臣死不瞑目啊!” 皇帝本来满腹怒火,一见他这般样子,不由一怔,皱眉道,“倪将军,这大节下,你哭什么?” 倪厚哭声顿时一停,勉强爬起身子,连连磕头,说道,“臣一见皇上,立时便忘了,请皇上恕罪!” 皇帝道,“你上前来,细细回话!” 倪厚磕头应命,膝行着向御阶前爬去,只是他一条腿显然行动不便,挣扎着爬了许久,才爬到阶下。 皇帝见他这等模样,一腔怒火便消了一半,问道,“步应关一战之后,再不见你踪影,你可说说,去了何处?” 倪厚叩头应命,说道,“那日臣是鬼迷了心窍,见关外秦将军与敌军大战,始终难分胜负,便想开关出去,突施袭击,杀敌军一个措手不及。哪里知道哪里知道” “哪里知道,却被敌军趁虚而入,夺去步应关,陷我大军于危难,险些全军覆没!”皇帝冷冷接口。 “是!”倪厚颤声低应,闻皇帝不语,便又续道,“臣率兵杀出城去,转眼便卷入混战,而关门上却传来厮杀之声。臣心中后悔万分,却也只能望着秦将军的大旗杀去,指望与他合军一处,好杀出一条生路。” 皇帝转头去瞧秦天宇,问道,“秦将军,果然如此?” 秦天宇忙又跪倒,说道,“其时微臣只见敌军入了步应关,只顾回兵杀去,并不曾留意倪将军!” 皇帝又再望向公孙宁,问道,“公孙节度使,你是何时出关?” 公孙宁出列跪倒,回道,“回皇上,臣本来已整兵离关回京,行不出多远,竟闻关上厮杀之声,回头便见我大邺帅旗摔落关下,臣即刻挥兵杀回,却见关内已到处是几木的人马。臣本想夺回雄关,奈何几木大军不断涌入,臣寡不敌众,只好一路杀出关去,也是望着秦将军的大旗杀去,与秦将军汇兵一处,并不曾见倪将军!” 皇帝微微挑眉,又再望向倪厚。 倪厚磕头道,“臣最初出关,本是绕向敌军后方,想与秦将军两相夹击。待到中伏,臣离秦将军已是极远,后来后来身上连中数刀,臣不支晕去,待到醒来,却已被马儿驮到关外一处山谷之中。” 皇帝挑了挑眉,问道,“你的手臂和腿,便是那时伤的?” “皇上容禀!”倪厚磕头,说道,“臣那时不过失血晕厥,身上只是十几条刀伤,这手臂和腿,是这几个月来,臣与几木散兵周旋所至!若不是若不是公孙五公子的人将臣救回,臣怕是没命来给皇上磕头了!”说着说着,声音便哑了下来,几乎落泪。 许乐乐听到此处,不禁低头,掩去唇角挑起的笑意。这个倪厚,说话也算滴水不漏,当初汪世遇到他时,他身上的刀伤已大半痊愈,若说手臂和大腿是战时所伤,只要太医一验,便知受伤的时辰不对。可是他说是这几个月来与几木的散兵周旋所至,那便只要是新伤,便可推到几木散兵身上。 自来战起,常有兵士被争战打散,成为散兵流勇,皇帝听他这番言辞,倒也不疑,一脸的阴沉倒去了几分,点头道,“这么说来,你倒不是临阵脱逃!” 倪厚身子一颤,连声道,“皇上英明,臣身受皇恩,当此国难,如何能够临阵脱逃?皇上明鉴!”说着,连连磕头。 皇帝一声冷哼,声音又再转为阴冷,咬牙喝道,“可是你私自开关,置我大军于危难,使敌军入我边界近千里,令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又该当何罪?” 殿上众臣、诰命闻皇帝语气严厉,齐齐一惊,纷纷自案后站起,躬身而立。 倪厚顿时面如死灰,伏跪于地,颤声道,“臣死罪!” “死罪!”皇帝冷笑,点头道,“你既知死罪,便当自行到刑部领罪,又上殿来做什么?” 倪厚伏首,还不曾说话,但见下方跪着的公孙宁向上禀道,“皇上,臣有事禀奏!” 皇帝挑眉,说道,“讲!” 公孙宁自怀中摸出一信,双手高举,朗声道,“今日一早,微臣下属快马送到快报一封,说步应关外大悠山中,发现敌军尸身一百二十七具,其中有四具为敌军将领!这一百二十七人,致命伤口,皆为厚背大刀所致。” “一百二十七具?”殿上顿时一片轰然。若是这一百二十七名几木将士都是一人所伤,那此人之勇猛,可想而知。 皇帝扬眉,说道,“厚背大刀?那是倪将军的兵器!” “是!”公孙宁朗应,说道,“厚背大刀是倪将军的兵器,微臣部属,也是在大悠山中寻获倪将军!微臣斗胆,奏请皇上查明此时!” 皇帝点头,转向倪厚道,“倪将军,这一百二十七人,可是为你所杀?” 倪厚缓缓抬头,脸上一片迷茫,说道,“臣误入山中,每每遇上几木国散兵,便与之拼杀,并不记得杀了几人。”言下自然是承认自己在不断击杀几木国散兵,并又不在言辞上居功。 “皇上!”丞相许一鸣及时开口,说道,“倪将军擅自开关虽然死罪,但他与大军失散之后,身受重伤,还力战不屈,理当嘉奖!” 皇帝沉吟未语,但见五皇子淳于昌也出列跪倒,朗声道,“父皇,倪将军虽功不抵过,却孤身拼杀,不为敌军所擒,也当嘉奖,请父皇暂饶倪将军一死,以观后效!” 皇帝浓眉一挑,转头望向端王淳于顺,说道,“端王以为呢?” 淳于顺倒身跪下,说道,“父皇,倪厚失粮草在先,擅自开关在后,实在万死难辞其咎!只是念其均是无意之失,又有多年功绩,请父皇斟情从轻处置!” 当朝呼声最高的两位皇子同时求情,一时间,殿上呼啦啦跪下一大片,尽皆替倪厚求情。 皇帝本来有些迟疑的眸光变的幽冷,淡淡道,“倪将军人缘极好,竟有如此多人求情!” 这一句话,令殿上众人齐齐吃了一惊。当今皇帝睿智英明,却一向最忌大臣勾朋结党,如今满朝文武一齐给倪厚求情,怕是犯了皇帝的大忌。 倪厚伏跪于地,也是暗暗心惊。这许多人同时求情,怕是要弄巧成拙!忙向上磕头,说道,“臣罪当死,不敢求皇上饶恕,只是臣一人之失,恳求皇上饶过臣的家人,臣当结草衔环,来生以报。” 皇帝目光向他一扫,投在公孙宁身上,问道,“节度使以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9得寸进尺 公孙宁略一沉吟,向上禀道,“皇上,国之律法不可废,倪将军有罪,必该按律处置。只是麻天昌降敌在前,倪将军拒敌在后,若是同一处置,怕使军中将士们人心动荡。况,自来国之边境散兵游勇侵扰百姓,令百姓无法安心重建家园。一百二十七人虽说不多,但倪将军重伤之身,能拼杀至此,也足见风骨,臣抖胆,求皇上饶倪将军一命!” 一番话,先将倪厚与麻天昌对比,再谈及边关百姓,满殿的朝臣均是微微点头。麻天昌身为国舅,却屈身降敌,如今是皇帝心中第一怒,而大战之后,边关百姓更是皇帝心之所系,公孙宁这一番话,竟是句句切中要害。 许乐乐悄悄抬眸,但见不知何时,众嫔妃已经退出殿去,而满殿文武、诰命跪的跪,立的立,唯有太子,仍然端然稳坐,一杯接一杯饮酒,直到听到麻天昌的名字,嘴角才浅浅带出一丝笑意,抬眸向公孙宁一扫,又垂下眼睫。 皇帝略一沉吟,点头道,“节度使言之有理,倪厚虽然有罪,但力战不屈,也该嘉奖,便饶你一死!” 倪厚大喜,忙连连磕头,颤声道,“臣谢皇上隆恩!” “只是”皇帝将话锋一转,冷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从今日起,罢去倪厚所有官职,削职为民,流放赣岭!” 死罪改为流刑,虽然这刑罚不轻,但倪厚得回一条性命,已觉大喜过望,连声谢恩。 皇帝目光向下一扫,摆手道,“都起来罢!” “谢皇上!”众臣齐应,纷纷起身,仍退回自己案后,却不敢坐。 殿外,传来悠长钟声,夜,已到子时。众人不禁齐齐向殿外回望,这个年,就这样过了! 皇帝默默静坐,直到钟声响过,才缓缓道,“太子、倪厚带回天牢,三日后,倪厚押赴赣岭,太子待申屠杰、白泰等人成擒,再行发落!” “是!”殿上众臣齐齐应命,便有人来,将倪厚押下,两名侍卫向太子微微躬身,说道,“殿下请!” 太子泰然不动,慢慢将杯中酒饮尽,才缓缓站起,向皇帝跪倒辞过一礼,默默起身,随侍卫而去。 大殿一片寂静,耳闻铁镣“当啷”,拖拽过殿上青石砖,行出殿去。大开的殿门外,雪花依旧漫舞,那漆黑的夜空,却突然窜起一串烟花,在空中散开,照亮半边天际。 太子瘦削的身影立在殿门之外,衬着夜空凄迷的烟花,更显的单薄。 皇帝骤然阖眸,深吸一口气,挥手道,“都散了罢,明日,不必早朝!”说罢,站起身来。 太监忙喝,“跪” 群臣、诰命齐齐跪下,高声道,“恭送皇上!”呼声未落,殿上皇帝已绕过屏风,失去了踪影。 没有料到,一场宫宴,会是如此开场,又会是如此结束。群臣、诰命默默步下殿外的石阶,冒着风雪,分向宫门而去。 望着大雪纷飞的夜空,许云乐缩了缩脖子,挽住秦氏手臂,低声道,“娘,云乐云乐一个人好怕,娘亲能不能和云乐一起走啊?”今晚进宫的夫人、小姐,许云乐是唯一一个没有诏封的,也就是说,她要独自一人穿过金华门出宫。 大哥罢去兵权,女儿却受皇帝赏赐,情绪大起大落间,秦氏觉得从没有一次宫宴,如此漫长。望着左前方秦天宇蹒跚的背影,秦氏的心情一阵寥落,皱眉道,“有公公引路,怕什么?” 许云乐嘟嘴,正要再说,却闻身侧许乐乐道,“云乐,按规矩,母亲要走恩泽门!今儿皇上不痛快,还是莫要坏了规矩的好!” 许云乐瞪她一眼,说道,“又不是我要走恩泽门,不过是请母亲陪我走金华门罢了!” 一侧引路太监躬身行礼,轻声道,“许二小姐,睿敏郡主说的没错,还请许二小姐不要为难奴才!” 许云乐无法,狠狠向那小太监瞪了一眼,心中暗道,“待我做了齐王妃,看如何治你这狗奴才!”心中狠狠不己,却也只得不情不愿的将秦氏手臂放开,又再狠狠瞪一眼许乐乐,才随着小太监转路,向金华门而去。 瞧着她的背影,随着那一盏宫灯行远,许乐乐唇角浅勾,露出一抹笑意。 席秋月随后跟来,唤道,“睿敏郡主!” 许乐乐回头,待她行到跟前儿,便福身辞了一礼,说道,“祥云公主保重,睿敏告辞!”抬头见她眸中一片殷切,便轻轻点头,悄声道,“你放心!” 席秋月点头,转身向储秀宫而去。 许乐乐刚刚转身,便见淳于昌行来,上前拢了拢她的衣领,说道,“夜黑路滑,小心一些儿!” 许乐乐见他身上只着一身朝服,不禁“呀”的一声,说道,“你的大氅!”伸手便要将大氅解下。 淳于昌笑着将她手腕握住,摇头道,“不碍的,你的衣裳我命人送了出去,你此刻脱了,岂不是受寒?” 许乐乐皱眉道,“那你” 淳于昌含笑道,“我住在宫里,几步路罢了!”说着随着她转身。 许乐乐笑道,“哪里有殿下走恩泽门的?殿下快回罢,当心受寒!” 淳于昌顺势停步,点头道,“明日再上府给许相拜年!” 许乐乐点头应下,转身向恩泽门行去。 这两番话一说,她已落后旁的夫人甚远,绕过勤政殿,进入夹城,前边只隐约见几点灯光。 许乐乐微微苦笑,幸好雪夜中,风雪虽大,道路却一片雪亮,便随后匆匆行去。 刚刚穿过长长的夹城,眼见前方便是章和殿,蓦的,但闻远处一阵锣响,有人大呼,“刺客!有刺客” 一瞬间,但觉风雪侵袭,遍体生凉。隐约间,似乎有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自己。许乐乐一惊停步,转身向四周张望。暗夜中,殿影重重,竟无法查知何处藏着危险。而风雪大作,连一向灵敏的双耳也无法捕捉任何的声音。 远远的,听到女子尖锐的惊呼之声,许乐乐微微咬唇,再不多停,拔步便向恩泽门奔去。 “呵呵!”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却阴森森的,没有丝毫笑意。许乐乐一惊回头,却闻脑后风声,有物向自己袭来。 眼前空无一人,许乐乐顿时惊觉,不及回身,深吸一口气,身子向前疾扑而出。风雪裹着一缕幽香扑鼻而来,许乐乐一惊,急忙摒住呼吸,却觉脑中一阵昏沉,扑前的身子一个踉跄,扑跌于地。 意识迷蒙中,但觉身子被人一把挟起,许乐乐强提一口真气,手指外翻,便向来人腋下点去。手指将触未触,却闻一个声音道,“快!我向北引开侍卫,你们向南出宫!” 许乐乐脑中灵光一闪,手指便即收回,一枚璧绿玉环,自袖中悄悄滑出,同时脑中昏沉袭来,便沉沉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许乐乐悠悠醒转,双眸未张,鼻子便嗅到一缕淡淡的腐败气息。所有的感官,随着这一缕气息,均慢慢回笼,耳畔,捕捉到昏倒前听到的风声,手足僵痛,显然是被绑的结结实实,而身上,是冷!彻骨的冷! 许乐乐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寒战,缩了缩身子,张开眼来。 “醒了?”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自身畔,一张平凡到没有一点特点的脸出现在她面孔的上方,甚至分不出男女。 许乐乐挑了挑眉,问道,“你是何人?”如果记得不错,这个人,便是在皇宫中,身后发出笑声之人。 “睿敏郡主好胆色!”那人笑起,露出一嘴白森森的牙齿,说道,“我们本该立在朝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睿敏郡主令我们功亏一篑,如今怎么问我们是谁?” 许乐乐眨了眨眼,闭了闭眸子,突然问道,“白泰在何处?”若不是听出白泰的声音,岂能如此轻易被人带走? 那人又笑了起来,大拇指一挑,赞道,“聪明!”侧头向她瞧了几眼,嘿嘿干笑几声,摇头道,“只是,如今你纵说动白副将,怕也没用!” 许乐乐眉梢一动,一个可怕的念头迅速袭上心头,失声道,“你们劫了太子?”只这一瞬间,她已经明白,皇帝为何凭白无故传太子上殿,却不加发落?天牢到勤政殿,这一来一回,竟然是给白泰一干反叛留的机会。 而依皇帝为人,又绝会因父子之情便放太子逃走,而是放长线,钓这群漏网之鱼! 那么,太子 背脊生凉,许乐乐暗暗心惊,双手便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那人冷笑道,“太子是我们主子,怎么能说是‘劫’?” 许乐乐问道,“也就是说,你们已将太子救了出来?” 那人冷笑,傲然道,“当然!皇帝老儿只道是在宫里,来往天牢短短的路程,哪里料到,我们会隐伏宫中,伺机而行!” 许乐乐闭目,心里一阵暗叹,说道,“太子在何处,我要见他!” 那人微微一笑,点头道,“闻说睿敏郡主聪敏睿智,想也知道如今的情形。如今你若归附太子,助太子成就大业,日后少不了一个贵妃当当!”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这怕是你们的主意罢?如今太子妃仍被囚在太子府中,太子怕是宁愿以我交换太子妃!” 那人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许乐乐闭目,说道,“还请前去禀告太子,只说许乐乐求见!”心中暗叹,若太子与淳于昌一样,可以随时为皇位抛去情义,怕是早已事成! 那人向她瞧了一瞬,转身而去。 许乐乐趁机向四周打量,但见身处一间奇怪的室中,室分六面,呈六棱形,青砖砌成。六面墙壁,每一面墙上均开着一扇小门,门上有窗,小窗上只横着几道条木,却无窗纸,冷风正呼呼的灌了进来。而两面相对的墙上,均有一道窄窄的通道,似乎是门,却没有装门扇。许乐乐皱眉,脑中迅速寻思,这究竟是什么所在。 左侧脚步声传来,方才那人已转了回来,见她瞪大眸子望来,摇头道,“太子说了,睿敏郡主机智诡黠,让我们不要听你的话,一时半会儿的,他也不愿见你!” 机智诡黠? 想不到,太子给她的,竟然是这个评语! 许乐乐苦笑,点头道,“只是这里寒冷,可能寻些驱寒之物?” 那人冷笑道,“郡主养尊处优,怕是没吃过苦罢,与我们苦当兵的,果然不同!” “给她生堆火!”随着一声喝令,白泰清冷的面容自右侧通道露了出来,目光定定望着许乐乐,淡道,“睿敏郡主,别来无恙!” “果然是你!”许乐乐低叹,转了转脖颈,笑道,“我既被你们擒致此处,横竖是逃不掉的,还请白副将高抬贵手,松绑如何?” “得寸进尺!”白泰冷哼,抬头向对面小窗一望,冷笑道,“行宫那日,是我白泰低估了睿敏郡主的手下,致使功败垂成。而这一次”冷笑一声,接道,“皇宫之中,贵下怕是均留在恩泽门外,待他们得信儿,这么大的风雪,怕是也无从追踪,我倒要看看,睿敏郡主要如何脱身!”说着俯身,一手扯住许乐乐手臂上的绳索,用力一拉。 绳索应声而断,许乐乐手臂生疼,轻吸一口凉气,却含笑道,“上次不过侥幸,白副将何必在意?”活动活动手腕,慢慢坐起身来,问道,“太子为何不肯见我?” 白泰垂目向她一望,淡道,“见不见你,又能如何?”说罢转身,向左侧那通道而去。 许乐乐挑了挑眉,慢慢撑身坐起,伸手去解脚腕上的绳索,却听白泰沉闷的声音自那通道里传来,“我劝睿敏郡主莫要打逃走的主意,这里不是避暑行宫!” 许乐乐微微一笑,却不应答,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此时才发现,这墙壁上的门窗是为一体,而且极为狭小,自己站起,几乎便与窗顶同高。 方才那样貌平凡之人正抱了柴禾,生起一堆火来,向她望了一眼,低声嘟囔道,“终究是世家子,到此地步,还顾着这么许多!” 许乐乐向他望去一眼,转身向身畔窗外望去,但见放眼处,群山苍苍,白茫茫一片,竟然是在一个极高的去处。 那人见许乐乐瞧着窗外,冷笑一声,说道,“睿敏郡主,你若想出去,除非自这里跃下!” 许乐乐微微一笑,问道,“这位小哥如何称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0藏身之处 那人见她非但不惊不怕不恼,到此地步还笑得出来,不禁不怔,接着冷笑道,“说给你也无防,我原是前锋营一名小小的佐领,名唤张汉!” “原来是张大哥!”许乐乐点头,移步过去,在火堆旁坐下,问道,“张大哥随着太子已久?” 张汉点头道,“嗯!太子治下虽严,却从不分什么世家子还是寻常百姓,所有将士均一视同仁,与我们也能一同吃苦,所以大伙儿敬服!” 许乐乐点头,说道,“我闻说太子兵败之后,十几名将领为免太子受辱,横剑自尽,可见太子得人心处!” 张汉点头,大声道,“不错!可惜,这么好一个太子,皇帝只因麻天昌降敌,便对他诸多猜忌,将太子逼到如今这步田地!” 许乐乐轻轻摇头,说道,“皇上削弱太子权利,甚至控制太子府,并非对太子猜忌,而是要护他周全!” 张汉奇道,“护太子周全?这倒奇了!”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麻天昌降敌,陈留落入敌手,步应关战乱未平,朝中人心动荡,若此时太子稍有动作,便必为旁人诟病,反不如闲居府中,等战事平息,来得干净!” 张汉愣了一瞬,许乐乐这一番说话,似乎从不曾听过,喃喃道,“可是可是麻皇后麻皇后也被夺权!” 许乐乐摇头,说道,“后宫一向连着朝堂,麻皇后位主中宫,后宫又有多少人盯着?麻天昌是皇后胞弟,麻天昌投敌,皇后岂有不惊?但要知道,那等情形之下,不做不错,一做便易生错,皇上夺权,虽然是有心制衡,却也未必便有疑忌之心!” 这个张汉是直性汉子,哪里想得明白这许多花花肠子,一个人喃喃念了片刻,却仍然想不明白。摇了摇头,向许乐乐望去一眼,说道,“难怪太子说,不能听你说话,我不和你说了!”将手中未燃的柴禾抱的离火远一些,便向右侧通道而去。 许乐乐口中虽然和张汉东拉西扯,脑中却念头电闪。想着这奇怪的屋子,又瞧着窗外的情形,心中顿时恍然。原来,自己是被囚在一座塔中。而看那群山的高度和这塔室的大小,这里离塔顶,怕已不远。 想到方才自己求见太子,此人是从左侧离去,又很快便回,太子自然也是在这座塔中,而且,便是在左侧那条通道上。只是那里是通向塔顶,还是通向塔下? 许乐乐慢慢起身,向那侧通道行去。 刚刚在通道口现身,黑暗中便闪出一个人来,低声喝道,“站住!” 许乐乐脚步一停,抬头向通道一望,但见一条窄窄的通道向上延去,便微微一笑,又退了回来。 太子,是居在上方的塔室!当然,堂堂一国储君,又岂会任由旁人在他头上走来走去? 判定自己所处的环境,许乐乐再次移向窗口。寒风,卷着漫天的大雪向窗口扑了进来,彻骨的寒冷。放眼望去,茫茫天地,竟似连成一片,又哪里瞧得见山上风光。 许乐乐微微蹙眉,在脑海中细细搜索。 从自己吸入迷药的份量来看,自己昏迷绝对超不出十二个时辰,而此刻窗外大雪,无法判断时辰,只能知道是在白日。而帝京附近,又是哪座山上,有这样的一座青砖塔 太子逃脱,睿敏郡主被劫,皇帝震怒,侦骑四出,追拿太子一党。一瞬间,帝京城四城关禁,崛地三尺,挨户搜查。 经许一鸣上殿相求,皇帝特允赵承、白芍二人进宫。二人沿许乐乐出宫之路,一路查找线索。 就在快到章和殿的夹城内,那枚璧绿的玉环被二人自雪中寻出。皇帝一见,问道,“这是睿敏郡主之物?” “是!”白芍低应,说道,“这玉环乃是郡主回京之时,老夫人所赐,郡主一直带在身上。”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看来,是郡主行至章和殿被人掳去,如今”浓眉深锁,转头瞧了一眼案侧立着的淳于昌。 淳于昌脸色铁青,咬牙道,“都怪儿臣,那日与郡主说了几句话,令她落后众夫人,不想竟遭此横祸!” 皇帝轻轻点头,转向赵承问道,“你可有法子查找郡主下落?” 赵承垂眸,说道,“除夕之夜,城禁大开,小人以为,劫匪定然连夜出城,断断没有留在城里的道理!” “纵然出城,这大雪下,也逃不了多远!”淳于昌亢声接口,长袍一掀跪倒,向上禀道,“父皇,儿臣请旨率兵出城,定要救出郡主,擒获劫匪!” 皇帝点头,将手中玉环命小太监交回白芍,说道,“一夜大雪,怕是劫匪纵然出城,也没有踪迹留下,你率一千前锋营人马,出城试试罢,或者驿站会留下线索!” 淳于昌领命起身,带着赵承、白芍出殿,向赵承问道,“赵护卫可要一起?” 赵承点头,说道,“小人自然追随殿下!” 淳于昌当即命人备马,取了皇帝手令,带着自己护卫和赵承一同,出城点兵,而白芍自行回转相府,等候消息。 相府。 老夫人一夜未眠,闻说白芍回来,速速命人传来,急急问道,“怎么样,你主子呢?” 白芍跪倒磕头,说道,“大小姐是行到章和殿被人劫去,遗下随身玉环。” 老夫人色变,向罗妈妈瞧去一眼,半晌不语。 秦氏虽极力忍耐,眸中却仍是忍不住露出喜色,说道,“母亲放心,乐乐吉人天相,前次街上遇劫,还不是好端端的回来?这一次应也无防!” 老夫人摇头不语,许一鸣却皱眉道,“上一次有赵承、白芍跟着,又有五殿下及时赶到,这一次她可是孤身一人!” 重要的是,如今已经被劫一夜,这女儿家的闺誉,怕是难保。如今只求,许乐乐不曾受辱,五皇子对自己女儿确有真情,不会就此相弃! 这一番寻找,自城内延自城外,初时只是淳于昌的一千人马,紧接着,公孙明远、公孙克、公孙乾、公孙宁甚至李亦文、李亦飞兄弟相继请旨,纷纷带兵出城,于帝京城外,不放过一寸土地,细细搜索。 而十多日过去,非但太子逃去无踪,睿敏郡主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秦氏一日日闻此回报,心中说不出的舒畅。只觉那个丫头是自己的克星,自从她回府,不但自己诸事不顺,便连整个建安侯府也连连出事。 如今她一怀孕,那个丫头便出此大事,莫说未必能活着回来,就算是回来,闺誉已损,堂堂五皇子,岂能还会迎娶?纵她以郡主之尊,日后怕也只能深居闺中,任自己拿捏了! 想到得意处,秦氏忍不住笑了出来,抚着渐隆的肚子,轻声道,“儿子啊儿子,你真是娘的福星,你一来,还不曾出世,就将那个丫头除掉!”想到园子里邢姨娘那高耸的肚子,眸底露出一抹狠戾,手指慢慢握起。 绝不许旁人生出许一鸣的长子,庶出也是一样! 锦阑轩。 大小姐失踪,小丫鬟们瞧着白芍等人阴沉的脸色,也是人心惶惶。跟着大小姐一年多来,多多少少均有了些情谊。何况,若是大小姐当真出事,夫人岂能容得下她们一帮对大小姐忠心的奴才? 眼瞧着院子里的小丫鬟开始向旁处走窜,青萍也渐渐坐立不安,悄悄拉着白芍躲入内室,问道,“白芍,你可肯定,大小姐没事?” 白芍垂眸,抚着手中玉环,低声道,“大小姐曾道,若她出事,见这璧绿玉环,便缓些寻她,若不是,便是凶多吉少!” 青萍急的连连顿足,说道,“这都十多天了,你知道外头传的有多难听吗?” 白芍微微抿唇,轻声问道,“是红莲说的?” 青萍点头,说道,“前日五殿下回城,红莲前去探问消息,半日才回,回来脸色便不好,说是听到风言风语,说说小姐必是失节太子,随着太子远远的逃了!” 白芍默然,咬了咬牙,摇头道,“不!小姐不会有事!我信小姐!” 青萍急的连连顿足,又无法可施,说道,“我还是回一趟侯府,或者几位公子会有消息!”说完,转身便要奔去。 白芍忙一把将她拉住,摇头道,“侯府若是得了消息,岂会不与我们通个信儿?你三天两头去,只是让夫人烦恼!”垂头想了一瞬,低声道,“小姐纵然真的被擒,她无论如何,也会设法给我们传递消息,若是一味派兵去寻,那些人岂有不躲起来的道理?看来,是用错了法子!可是小姐会用什么法子给我们传递消息” “啊!”青萍突然低呼,一把抓住白芍,说道,“小姐既留下玉环,这些贼人,定是她认识的,有什么人会劫走小姐?” 白芍脸色微白,一字字道,“申屠杰!”二人对视,神色变的凝重。 “不,还有白泰!”门口墨兰接口,与红莲一同挑帘进来,说道,“在行宫时,小姐曾与白泰周旋,若是白泰将太子救去,怕是小姐认出是他,才会留下玉环!” 白芍连连点头,说道,“小姐若是落在申屠杰手里,必然不会自问无恙,留下玉环,那么,遇到的必是白泰!”说至后句,眸光渐渐变亮,缓缓道,“小姐曾道,太子处事精明干练,可惜太过重情,所以难成大事。还说太子与太子妃情深!” 青萍眸子一亮说道,“太子若逃,必不会舍下太子妃,我们只要留意太子妃动静,便能寻到小姐!” “当真?”红莲接口,连声道,“你们怎么不早说?我去寻五殿下,求五殿下增派人马!”说完转身便走。 “等等!”白芍低喝,跃起将她拦住,皱眉道,“五殿下派人,岂不是打草惊蛇?” 红莲急道,“那怎么办?若是他们将太子妃悄悄接走,我们岂不是再无线索?” 白芍摇头,说道,“我去知会赵承,让我们的人悄悄盯着,你去寻五殿下,请他备好人马,与我们随时互通消息!只要我们查出小姐下落,便可请五殿下出兵!” 红莲连连点头,说道,“我即刻便去!”说完奔了出去。 白芍向青萍、墨兰一望,说道,“你们守好屋子,我去寻赵承!”说完拽过一顶雪帽,也冲出门去。 风雪停时,已是十三日之后。许乐乐裹着从白泰处讨回的狐裘大氅,临窗而立,望着塔下一片连绵起伏的茫白,眼底渐渐露出一抹讶然。 半山腰上,在一片白茫之中,隐隐露出的一些明黄的光泽,分明是光滑的琉璃瓦滑去积雪的颜色,竟与帝京城那连绵的宫阙如出一辙,而那隐隐传来的悠然钟声 许乐乐眸光微闪,露出一丝佩服之色。 皇家寺院,大觉寺! 这里,竟然就是大觉寺所在山顶的三休塔! 大觉寺,位于距帝京城不过十里的万秀山千峰岭上,寺周驻有侍卫营三千兵马守卫。而这三休塔,建在山岭最顶上,距大觉寺七、八里山路,与大觉寺钟塔遥相呼应,也是大觉寺的一部分。 平素天气好时,皇室中人来寺敬香,往往来此处游玩,而这大雪天,却是人踪绝迹,怕是任何人,都想不到太子会在这里藏身吧! “郡主,用膳罢!”身后,张汉粗豪的声音响起,将一只食盒置在案上。 许乐乐回头,向那黑漆盒子一望,笑道,“在这大觉寺中,张佐领还能寻出这样精致的吃食,当真难能!” “可不”张汉顺着接口,话一出口,不禁吃了一惊,失声道,“你如何知道”话说半句,似乎察觉失言,摇头道,“大觉寺是皇家寺院,这里怎么会是大觉寺?” 许乐乐淡淡一笑,慢慢行去,在案后坐下,一边掀开食盒,一边道,“太子逼宫一役,部下势力已十去七八,白泰将太子救出,本该立时远走,以图东山再起,奈何太子惦念太子妃,不肯弃之不顾。” 张汉脸色微沉,默然不语。 许乐乐续道,“而你们入皇宫劫人,不但救走太子,还将我劫来,宫中必然侦骑四出,寻找我二人下落。寻常将士寻一阵子寻不到人,便会放弃,回京缴旨,可我舅舅、表哥和五皇子,却断断不会放弃” 说至此处,微笑摇头,说道,“这十三日来,帝京城方圆百里之内,必然已再无藏身之地,这大觉寺驻着三千侍卫营兵马,瞧起来绝无可能,实则却是最安全的藏身之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1走开! 张汉听的目瞪口呆,呐呐道,“你又如何知道,我们不会带着你远离帝京,待风声过后,再回来接太子妃?” 许乐乐含笑道,“皇宫夜宴,实则吃不到什么,可是那日我醒来,并不觉得肚子饥饿,可知我晕去时辰不多。而这几日,你们始终将我囚在塔中,也不曾行路,所以,这里必然还在帝京城附近。” “睿敏郡主,果然名不虚传!”悠悠掌声,自左侧通道处响起,太子仍是一袭月白长袍,慢慢的步了进来。 张汉忙起身行礼,结结巴巴道,“太子殿下,是是睿敏郡主自个儿猜了出来,不是小人说漏嘴!” “我知道!”太子淡淡一笑,挥手命他退下,自个儿行去,在许乐乐对面坐下,转头打量整间塔室。 这十几日来,他没有踏下塔顶一步,只知许乐乐使出各种法子,一时要水洗漱,一时要床榻被褥,将个张汉支使的团团转,这十三天下来,这只有六面墙壁的塔室,竟然被她简单布置成一间闺房。 许乐乐见他打量,微微一笑,问道,“太子以为如何?” 太子微微一笑,说道,“塔中简陋,委屈了睿敏郡主!” 许乐乐浅笑,见食盒中装有清水,便取杯斟上一杯,说道,“太子前来,也算是客,睿敏便以水代茶罢!” 太子点头,伸指在案上轻叩,算做答谢,低叹一声,说道,“终究被你猜到藏身何处!”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睿敏纵猜到,又能如何?横竖每日见到的,不是张汉便是白泰!”说着话,目光向他轻轻一扫,又再垂下眸去。 这七天来,无论她生出什么事来,太子均是命白泰应付,自己拒而不见,今日大雪刚晴,他便不请自来,想来是要有所行动。 果然,太子将一杯水饮尽,便道,“本宫前来,有一事相求!”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太子言重,睿敏不过殿下的阶下之囚而已!” 太子微微一默,叹道,“当初我以太子之尊,你尚且不放在眼里,如今我不过一条丧家之犬,睿敏郡主又何必取笑?” 许乐乐静静望着他,脸上笑容微收,淡道,“太子殿下温和宽厚,许乐乐一向倾佩,太子不必妄自菲薄!” 太子微勾了勾唇角,淡声道,“可是睿敏郡主宁为五皇子妃,也不愿做本宫的侧妃!”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许乐乐虽然卑微,却也想寻一个对自个儿一心一意的男子,便如太子对太子妃一般。太子心中只有太子妃,睿敏吸引太子的,不过是那微末小技罢了,并非睿敏所愿!” 太子神情微动,问道,“那么,睿敏郡主寻到了吗?” 许乐乐微窒,抿唇不语。 太子淡笑一声,说道,“我虽在帝京,却也知道五弟在行宫中便与沈家小姐暗通款曲。我虽在天牢,却也知道五殿下将沈家小姐纳为妾室!睿敏郡主,一个一心一意待你之人,岂会如此?” 许乐乐微微一默,继而笑起,说道,“太子对太子妃一心一意,却也迎娶四妃,不是吗?” “四妃?”太子微微闭目,缓缓笑开,说道,“郡主可知,当初我若不迎娶四妃,母后便不会答应我迎娶惠儿!” “原来如此!”许乐乐点头。 太子问道,“睿敏郡主肯帮本宫这个忙吗?” 许乐乐淡道,“太子不防说来听听!” 太子向她深深一凝,说道,“本宫想请郡主亲笔书写一封信函,请五弟接太子妃,与你交换!” 许乐乐微微挑眉,问道,“到何处交换?” 太子微一沉吟,慢慢道,“叶城!” 许乐乐向他默视片刻,突然笑起,摇头道,“五殿下不会上当!” 太子微一扬眉,含笑道,“看来睿敏郡主并不相信自己在五弟心中的份量!” 许乐乐含笑摇头,淡道,“其实太子也知道,五殿下绝不会以太子妃交换睿敏。殿下此举,不过是为了将寻找睿敏的人马引去叶城,好趁机救出太子妃罢了!” 太子怔住,隔了片刻,才苦笑道,“郡主果然聪明!” 许乐乐向她含笑而望,说道,“殿下与其和五殿下周旋,倒不如与许乐乐做个交易!” 太子扬眉,问道,“如何交易?” 许乐乐勾了勾唇,说道,“若是睿敏猜的不错,此刻申屠杰便隐伏在叶城附近。太子若肯设法,擒拿申屠杰,我许乐乐以性命护太子妃周全!” 太子眉目微动,问道,“何谓周全!” 许乐乐淡道,“太子若是不逃,或者还有生理,太子这一逃,皇上必不会再姑息,太子已是死路一条。若是太子肯将申屠杰献出,许乐乐保太子妃不受牵连!” 太子脸色渐沉,眸中现出怒色,却怒极反笑,说道,“如今睿敏郡主自顾不瑕,不想却如此大言不惭!” 许乐乐淡道,“睿敏感念随着太子一干人的忠心,好言相劝,太子不听,睿敏也无法相强,只是太子叛君卖国,无君无上,不忠不孝,睿敏纵死,也不会同流合污!” 太子脸色大变,呼的站起,冷声喝道,“许乐乐,你莫以为本宫不敢杀你!” 许乐乐向他仰首而视,淡淡道,“太子殿下杀死一个许乐乐,自然不过如捏死一只蚂蚁,但所谓匹夫不可夺志,太子想强睿敏替太子做事,怕是不能!” 太子额角青筋崩现,咬牙道,“看来,是本宫高估了你!”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睿敏何尝没有高估太子?” 太子冷声道,“怎么讲?” 许乐乐道,“睿敏一直以为,太子温和宽厚,心怀家国,心怀社稷,心怀百姓,实不愧为一国储君,一向感佩。却不料,太子为了一已之私,竟然勾结异族,祸我大邺,置我社稷百姓于不顾,竟甘为窃国之贼,睿敏当真是失望!” “你”太子气的身子颤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向他淡淡而望,摇头道,“当日,太子在帝京城外,走投无路,只得献降,可知皇上想什么吗?” “不过是笑我自不量力,竟然以卵击石罢!”太子冷笑。 许乐乐摇头,说道,“不!皇上虽然心痛,却也欣慰,一手栽培的太子,终于不再耽于儿女情长,竟有此丈夫气概,敢与他一决雌雄!” “你你说什么?”太子满脸震骇,向许乐乐瞪视。 许乐乐叹道,“太子竟然不知?太子逼宫,皇上心中又喜又恼,所以,太子投入天牢,皇上始终不能判决,直到” “直到他赐死母后,怕我为母后报仇吗?”太子哑声低语。 “不!”许乐乐摇头,说道,“直到申屠杰勾结太子阴谋败露,皇上才知他一向器重的太子居然勾结异族,心痛之余,才对太子彻底失望!” 太子整个人怔住,喃喃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自然知道!”许乐乐勾了勾唇,轻叹道,“太子忘了,皇上除了是一代君王,还是一位严父,望子成龙之心,并不比旁人少半分!”想起上一世,她有幸见到皇帝的那一段笔注,其间复杂心事,也是想了很久才想的明白。 太子身子一晃,后退一步,双眸露出一抹痛楚。只是一瞬,又狠狠咬牙,摇头道,“事已至此,说此话又有何意?我我只想救出惠儿,远走高飞!” 许乐乐淡道,“若果然如此,太子又何必还要护着申屠杰,莫不是要逃往昔久?” 太子抿唇,似不愿再多说,摇头道,“郡主既然不肯相助,本宫已无话可说!”说罢转身,向通道行去。 许乐乐望着他瘦削的背影,轻声道,“太子殿下,后日上元节,帝京城不设宵禁,四门大开,是殿下唯一的机会,只是若逃昔久,怕终究无立足之地,请殿下好自为之!” 太子背影一顿,却瞬间加快脚步,向塔顶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许乐乐眸光变冷,起身望向塔外苍茫的群山,低声道,“申屠杰,你再无留在叶城的必要,还不来吗?”她心里知道,自己与太子强抗,实在是行险,但是,不如此,如何能逼申屠杰现身? 元夜时,灯市如昼。 一位样貌寻常的中午男子,含笑望着前行蹦跳的可爱的少女,扬声道,“药儿,慢一些儿,当心撞了人!” “爹爹快些!”少女奔去,拖着男子向花灯最密处钻去。而那里最近的一处巷口进去,便是太子府的后门。而这一男一女,却是扮成父女赏灯的汪世和白芍。 夜色深浓,整条街人群熙攘,皆是赏灯的人群。白芍和汪世已将半条街的花灯瞧遍,那条巷口却仍然不见有何异动。 白芍心中渐渐焦灼,摆脱汪世,一边假意观赏花灯,一边向另一侧的花灯摊子靠去,左右瞧瞧无人留意,低声问道,“如何?” “姑娘要这盏兔子灯吗?”扮做卖灯小贩的童安笑问,压低声音道,“正门那里,来过两批人,却不曾进府!” 白芍将兔子灯放下,又拿起一盏金鱼灯,嘟嘴道,“大哥,你这灯做的并不如何精致,便少要两文如何?”低头自腰间摸铜板,轻声道,“可知是太子的人?” 童安摇头,说道,“姑娘,不行啊,小人这可是小本买卖!”压低声音道,“有一拔似是五殿下的人,红莲怕是与他说了!” 白芍扬眉,心中暗恼。这个红莲,竟然如此沉不住气,这一来,怕是会打草惊蛇!眉目间带出一丝嗔意,将金鱼灯往童安手中一塞,说道,“不买了!”跺了跺脚,转身便走! 童安笑着摇头,说道,“小姑娘脾气忒大!”挑起担子,又向前街晃去。 那里白芍刚一转身,蓦然见一条黑影于灯下一闪,隐入街角暗处。白芍心头一跳,却并不跟上,上前拽住汪世衣袖,说道,“爹爹,闻说那方有猜灯谜儿的,我们去瞧瞧可好?”一手背后,悄悄做个手势。 汪世含笑道,“你又猜不出!”却仍顺着她向街另侧而去。 隐在暗处的黑影,一双有神的眸子向街上注目片刻,但见无人向这方留意,身形微展,向巷子里疾掠而去。 已行至街另侧的少女已缠着“爹爹”买了一支烟花,借了小贩手中香烛点燃。烟花冲天而起,瞬间将一方天地照亮。 就在所有人仰头望向半空的烟花时,原本蹲在街角的一条身影顿时疾掠而出,无声无息的窜入巷子。 夜色,越发的深浓,街上赏灯的人儿,已渐渐尽兴而归,整条街市,慢慢变的清冷。 少女提着手里的灯,随着男子一蹦一跳的拐入暗巷,察觉附近再无旁人,脸上笑容落下,拔步奔向暗处停着的马车,向倚车而坐的赵承问道,“哪一方?” 赵承低声道,“南城门!” 白芍点头,一跃上车,说道,“走罢!” 赵承点头,眼见汪世随后奔到,手中马鞭一挥,马儿一声轻嘶,拖着马车疾驰而去。 山上,一片静寂,一轮清冷的圆月挂在天边,人立在塔上,仿佛触手可及。 许乐乐仰靠榻上,双眸微阖,警觉的双耳,却不放过任何一丝声息。 隐约间,通道那方传来塔上焦躁不安的踱步声,怕是太子,也此夜无眠吧! 月移中天,眼见已是三更天尽,突然间,塔下传来一阵争吵之声。屏风外,留守的张汉一跃而起,奔向通道,向下低声喝问,“何事?” “有人闯塔!”下方有人低应。 只这一问一答之间,但闻争吵声竟然上了几层。张汉皱眉,低声道,“白副将呢?” 下边那人回道,“已下去瞧了!白副将” 随着他一声呼唤,白泰压低的声音响起,说道,“我去见太子,你们守住郡主!”说着,脚步声自屏风后响过,奔塔上而去。 “让路!”下层传来一声低喝,跟着便是两声闷哼,一人沉声喝道,“七王子,你要做什么?” 许乐乐水眸微启,唇畔掠过一丝笑意。 申屠杰,果然赶来了! “做什么?”申屠杰冷笑,说道,“你们太子做的好事!”听着话声,显然已到下层的通道口。 张汉拦道,“七王子,白副将已经去禀告太子,还是等等吧!” “走开!”随着另一个声音的低喝,张汉低呼一声,跟着骂了起来。争斗声不过响了一瞬,脚步声便自青石阶上传来。 许乐乐张眸,慢慢坐起身子,定定的注视着屏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2险象环生 “在这里!”随着申屠杰一声低喝,屏风轰然倒地。许乐乐一双清冷的水眸,与申屠杰一双阴郁的鹰眸两两对视。 “睿敏郡主果然在这里!”申屠杰大笑,大步上前,一手便向许乐乐衣领抓去。 许乐乐似被他吓住,整个人呆坐不动。眼看一只大手将触上领口,横里一臂伸来,格开申屠杰手臂,白泰身子斜在许乐乐身前,淡道,“七王子,太子殿下有请!” 申屠杰双眸不离许乐乐面容,狞笑道,“你与太子说,本王今日只是来讨睿敏郡主,即刻便走!” 白泰挑眉,脸色便沉了下来,说道,“七王子这是何意?” “何意?”申屠杰冷笑,说道,“你们太子兵败,连累本王,本已指婚的两位王妃,结果一死一伤,如今躲在那山里,快要闷出鸟来!如今你们太子既然一意只惦着他的太子妃,那便将睿敏郡主给本王做侧妃,本王履行前约,带你们回昔久便是!” 白泰眉目微抬,却横在申屠杰与许乐乐之间不动,淡道,“睿敏郡主是我大邺皇帝所封,岂是七王子说要便能要的?” “大邺皇帝?”申屠杰侧头斜睨着他,冷笑道,“白副将,你早已成大邺反叛,如今还说什么皇命,快快将人交给本王,本王许久不曾快活!”说着一手去推白泰,另一手仍向许乐乐抓来。 白泰浓眉一挑,反手一扣,抓住申屠杰腕脉,低喝道,“七王子” 声音方起,却见一条人影蓦然自通道处窜出,双手成掌,一掌反劈,阻挡随后追来的张汉,一掌向白泰当胸直劈。 白泰猝不及防,仓促间不及招架,只能仰身闪避,却闻掌风凌厉,瞬间袭到面门。 百忙中,白泰再顾不上许乐乐,身子后仰侧翻,险险避过一招,却也觉胸口烦闷,深吸一一气,喝道,“韦仁,你做什么?” 电光火石间,许乐乐瞧的清楚,来人正是当初在驿馆,救申屠杰和平辉脱身之人。 申屠杰见白泰闪开,大笑道,“睿敏郡主,随本王走罢!”双臂一合,便向许乐乐抱去。 许乐乐似乎此刻才回过神来,身子疾向后缩,险险避过他双臂,扬声道,“太子殿下,睿敏虽是阶下之囚,却也是大邺郡主,难不成殿下要看着睿敏受辱?” 申屠杰狞笑道,“怕是太子殿下顾不得你了!”说着一跃上榻,便向许乐乐扑来。 “七王子!”通道那方,清淡的声音低唤,太子月白色的人影慢慢现出身来。 “殿下!”许乐乐身子一翻,从床榻另一方跃下,拔步奔向太子,身子一缩,躲在他的身后。 太子目光向她一扫,一臂伸开,挡住赶来的申屠杰,说道,“还请七王子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申屠杰挑眉,双眸定定望向太子,抬了抬头,傲然道,“太子殿下,你原来应过本王的事,一样不曾做到,如今既要去昔久,总要给本王一些见面礼罢!” 太子皱眉未应,却闻背后许乐乐冷笑道,“申屠杰,此处还是我大邺朝帝京城外,你便已如此不将殿下放在眼中,若是到了昔久,又当如何?” 太子悚然一惊,双眸定定注视申屠杰。 申屠杰冷笑道,“殿下,你要听这女子挑拨是非,与本王反目?” 白泰手抚胸口,缓过一口气,向申屠杰狠狠瞪视,咬牙道,“七王子,你如此相欺,让殿下如何信你?” 申屠杰扬眉,说道,“如今你们与我申屠杰乘在一条船上,如今只为了这个女子,便如此为难,又要本王如何信你们?” 太子眉目微抬,似乎被他说动。还不曾开口,却闻身后许乐乐道,“当初宁王倒戈,太子于帝京城外走投无路,十几位将领言道,‘君辱臣死’,齐齐横剑自刎。如今事隔数月,那日情形当历历在目,殿下若只为求一时苟安,便受异族贼子之辱,九泉之下,不知要如何面对众位将军!” “闭嘴!”申屠杰低喝,冷笑道,“太子殿下,这女子巧舌如簧,你若听信于她,异日定会死无藏身之地!” 太子微微咬唇,目光却是焦灼的望向塔外。而群山苍茫,又能瞧见什么? “殿下纵然逃脱,与七王子同归昔久,也不过是大邺朝一条漏网之鱼。却不知道,太子妃那般人物,肯不肯随着殿下做一条丧家之犬,受此羞辱?”许乐乐清淡的声音又再缓缓响起。 太子脸色微变,咬牙道,“住口!” 许乐乐淡然一笑,当真不语。 申屠杰笑道,“英雄豪杰,岂能耽于一时成败?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到我昔久国,我申屠杰自然待为上宾。异日待我申屠杰登基,必整大军,助太子卷土重来,什么丧家之犬,当真难听!” “哦!”许乐乐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只是睿敏不知,到时昔久国大军深入大邺,助太子夺取皇位之后,看到大邺朝如画江山,可能不损一草一木,安然而退?” 太子听到此处,心头悚然一惊,抬头紧紧的盯着申屠杰。是啊,若是昔久国以匡扶皇室正统为名,助自己夺取皇位,到时昔久国大军深入大邺,若是就此倒戈,将大邺强占,又当如何? 许乐乐见他背影僵直,双拳紧握,心知已将他说动,脚步悄悄后移,距他远了一些,突然厉声喝道,“淳于毅!你到此时还要执迷不悟,背宗叛祖,做我大邺朝的罪人吗?” 自从封为太子,再也没有人敢当面直呼过他的名字,太子乍闻,身子不禁一震,颤声道,“可是可是到此地步,我不去昔久,又能如何?” 许乐乐心中一喜,声音却转为平静,轻声道,“太子即刻将申屠杰擒获,回京向皇上请罪,皇上瞧在太子有悔过之心,必然从轻发落!” “不!”白泰怒喝,跨前一步,向太子道,“殿下,昔久国不能去,帝京也不能回,回去便是送死!还必然牵累太子妃!” 太子心头震动,喃声道,“是啊,我若回京请死,惠儿要怎么办?”咬一咬牙,喝道,“白泰!你急速传令,太子妃一到,我们即刻下山,远离帝京!” “是!”白泰应命,拔步奔向通道,奔出两步,却又凝住,惊呼道,“太子,有人上山!” 太子一怔,大步迈向窗口,向下一张。但见山腰上,百余条黑影正纵跃而上,碰到自己的守卫,立时便扬起一片雪光。 这千峰岭越是往上越是山势陡峭,过了大觉寺,马匹便不能登山,如今又是大雪之后,山路难行,更是易守难攻,可眼见那百余人身手敏捷,激战中片刻不停向山顶逼近,显然均是武功不凡。 太子轻吸一口凉气,顿足道,“太子妃还不曾到吗?” 白泰未应,但见塔下跌跌撞撞奔上一个人来,大声道,“太子,不好了,岭下兵马围困,大觉寺已被攻陷!” 白泰脸上色变,上前一步在太子面前跪倒,大声道,“太子,大局为重,请随微臣突围!” 太子脸色苍白,神情却渐渐镇定,问道,“是何人领兵?从何方登山?” 那人回道,“是五殿下的神策营,已将大路全部堵截,从正北方攻山!” “正北方!”太子点头,奔向正北的窗口向下望去,但见那上百条黑影又已近了许多,隐隐的已经可闻厮杀之声。而在众黑影之前,一条俊挺身影手挥长剑,挡者披靡,来势竟然极为迅速。 “五弟,当真是功夫了得!”太子咬牙冷笑,霍然回头,望向许乐乐,喝道,“带上郡主,走!”身子一转,便向下塔通道奔去。 白泰低应,上前便向许乐乐手臂抓去。 许乐乐连连后退,无意中向申屠杰靠近。申屠杰眼见白泰要抓上许乐乐,一掌横出,格开白泰手掌,大笑道,“睿敏郡主,还是交给本王罢!” “你”白泰大怒,喝道,“七王子,到此地步,你还只顾着掳人吗?”深知有许乐乐在手,淳于昌必然有所顾忌,向申屠杰虚晃一招,闪身又向许乐乐追去。 而申屠杰与他也是一样的心思,一边喝令韦仁截住白泰,自个儿径向许乐乐扑去。 许乐乐绕着小小的塔室左闪右躲,大声道,“申屠杰,你既与太子结盟,此刻却要掳我独自逃生,是何道理?” 白泰听到许乐乐的呼喝,自然不会让她落入申屠杰手中,双掌一错,单掌横出,与韦仁硬对一掌,身形却借势横掠,一掌逼开申屠杰,自己片刻不停向许乐乐扑去。 许乐乐一边叫嚷,一边将塔室内的物什抓起来劈头乱扔,倒翻的案几,榻上的枕头被褥,食盒中的茶盏,信手抓住,尽皆向身后丢来。 白泰一边躲闪,一边向她追来,分明眼见手指离她衣角不过寸许,却均被她险险避过。 韦仁见此情形,一怔之下,失声惊呼,“睿敏郡主会武!” 申屠杰瞬间省悟,咬牙道,“好奸滑的贱人!”喝道,“韦仁,截住她!”瞬间,三人呈合围之势,向许乐乐截来。 许乐乐扬声笑起,一瞬间,身形翩然,如穿花绕树,在小小塔室中左穿右绕,纤掌扬起,时不时与三人过一招半式,却是一沾即走,并不恋战。 白泰、申屠杰、韦仁三人均非庸手,一时间被她耍的团团乱转,竟奈何她不得。 许乐乐却也暗暗叫苦。这塔顶没有生路,固然不能前去,而这塔下层层皆是太子的守兵,也一时冲不下去,唯一的出路,竟然就是六面墙壁上的门窗。 游走间,但闻塔下厮杀声起,淳于昌的人马已与塔下守兵战于一处。一声清啸在塔底响起,自下而上,竟然来的极快。 许乐乐大喜,扬声呼道,“赵承!”反手向白泰袭去一掌,转身便向通道迎去。 “郡主哪里去!”通道里一声低喝,一条月白人影疾掠而上,向她劈面一把抓来。 许乐乐一惊,侧身闪避,却闻耳畔风声,韦仁已经袭向身后。 情急之下,许乐乐不及多想,身形凌空倒翻,越过韦仁头顶掠入相反的通道,一步一步,向塔顶退去。 通道狭窄,韦仁当先转身,追上石阶,申屠杰等人只能一个一个随后追来。 白泰落在最后,抬头一瞬,但见塔下山腰,又一伙人翻翻滚滚,一路杀来,不禁一惊,失声道,“殿下,塔南也有人攻山!” 太子一惊,扑奔而前,但见雪地上,果然数十条黑影正一路向这方奔来,当先之人身形俊挺,长剑信手而挥,一路杀上,竟然势如破竹,无一招落空。 太子心头大震,失声道,“这是何故?”迅速转身,又再后北侧窗户奔去。但见方才那百余人已跃上山顶,正与塔下守卫混战,为首那人俊挺身形,长剑挥舞,正是五皇子淳于昌。 太子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向白泰一望。白泰颤声道,“怎么怎么两个五殿下?”南边为首那人,身形、招势,分明与淳于昌一横一样! 通道上许乐乐一女当关,韦仁和申屠杰一时难以攻上,太子和白泰的对话尽数落在耳中。 申屠杰脸色微变,转身奔下,也向两侧窗口一望,惊声道,“这可奇了,怎么会有两个五皇子?” 许乐乐也是暗奇,急欲一望,却被韦仁死死缠住。深知一出这通道,申屠杰等人随上,自己以一敌众,很快便落下风,只能咬牙,拼力抵挡。 就在此时,塔下哗声大作,申屠杰探头一望,失声道,“淳于昌已攻入塔来!”急急转身,向韦仁道,“快,将许乐乐拿下,我们才好出塔!” 他话声刚落,但闻一声清啸,赵承修长身影已跃身而上,手中长剑斜指,径向申屠杰袭去。 申屠杰一惊,忙挥刀挡格。只是他武功虽然不弱,又哪里是赵承的对手,数招一过,已险象环生。 韦仁闻申屠杰怒吼连连,已顾不上许乐乐,身形突然倒纵,一招向赵承袭去,险险免了申屠杰身首异处之危。 申屠杰连退两步,惊出一身冷汗,抬头见许乐乐又再奔下,怒道,“许乐乐,本王今日先将你斩于刀下!”任由韦仁截住赵承,自己提刀向许乐乐扑来。 许乐乐一声冷哼,身形微闪,让过他的刀锋,一手侧翻,改抓为指,在他手腕一抚。 申屠杰但觉手腕一麻,手中钢刀脱手而出,一惊之下,欲要抢上,却见许乐乐出手如电,并指如戳,向他咽下袭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3竟然是他 那里太子和白泰眼见赵承、许乐乐被申屠杰二人缠住,对视一眼,白泰径扑赵承,而太子双掌一错,已与申屠杰合为一处,向许乐乐攻到。 许乐乐不及伤敌,身形一进即退,向后倒纵而出,避开太子一击。太子掌风到处,但闻喀喇一声大响,一扇塔门已被他震的飞了出去。 “殿下好功夫!”许乐乐扬声笑赞,却不与二人缠斗,反而身形疾转,裙中腿出,向韦仁后脑径踢。 韦仁正一刀劈向赵承,闻脑后生风,逼得不得不回身自救,却见眼前裙影一闪,许乐乐一脚早已收回,转身又向太子劈去一掌。 韦仁上当,不由低声咒骂,挺刀向许乐乐追来。 赵承被二人缠住,本来不易脱身,此刻被许乐乐引开韦仁,手中顿时一松,长剑斜指,血光迸出,将白泰肩头一剑洞穿,身形却已向许乐乐靠去。 太子大喝,“分开他们!”这两个人各自为战已经如此厉害,若是汇合一处,岂不是更加难以对付? 喝声刚起,但见塔下通道绿影一闪,一名少女手执双刀,一跃而上。许乐乐大喜,唤道,“白芍!” 白芍却急声喝道,“小姐快走!”双手齐扬,两枚飞刀向塔下通道****而去。 两声闷哼之后,却有一人一跃而上,又再与她缠于一处。一时间,白芍无瑕再挡身后追兵,接二连三的护卫跃上,竟将小小塔室挤的满满当当,所有兵刃再也挥舞不开,十几个人,尽成近身肉搏。 许乐乐手无兵刃,在剑气纵横之间,一步步被逼到塔角,心中暗惊。等淳于昌攻上塔来,太子故然难逃,自己却也未必有幸理。 微一沉吟,转身便向离的最近的南侧塔门而去,身侧有刀袭来,信手一勾一推,那人单刀立时转向,“咯喇”一声,将身侧塔门劈为两半。 许乐乐一掌推出,那人失声惊呼,立足不定,身子已冲出塔门,撞上门外矮矮的栏杆,翻跌而出。 凄厉的惨呼声传来,塔上混战众人皆是一惊,手中动作顿时一停。 就在这时,但闻下塔通道又是一阵厮杀之声,淳于昌一袭战袍,手执长剑一跃而上,急声唤道,“乐乐!”在他身后,紧紧随着护卫李改。 太子见淳于昌奔上,大吃一惊,喝道,“先擒许乐乐!”身形疾闪,向许乐乐扑到。 许乐乐眼他来势凶猛,不敢硬接,身形一闪避过,却觉身后一空,已从破开的塔门一步踏出。 此刻塔下厮杀声越发激烈,已有人高呼,“活捉昔久国奸细,捉拿叛党!” 申屠杰耳闻呼声越来越近,眼见无法逃走,心中暗恨。若不是得知许乐乐被太子所擒,他岂会从叶城赶来这里? 侧眸见淳于昌正向许乐乐奔去,瞬间想起在皇宫中他使自己落水出丑,一切也皆是因为许乐乐,一瞬间怒从心起,将心一横,合身扑出,一肩向淳于昌背后狠撞。 淳于昌不防,身子被他撞个正着,脚下一个踉跄,竟向许乐乐撞去。许乐乐身在窄门之中,无从闪避,只得回手阻挡。只是淳于昌来势太快,但觉一股大力冲来,身子撞上身后栏杆,倒翻而出。 “小姐!”白芍眼见许乐乐堕塔,不由心胆惧裂,失声大呼。 “小姐!”那方赵承也是惊呼出声,奈何身子被白泰缠住,竟相救不及。 危急之间,淳于昌身子前扑,伸手疾抓,手指堪堪触上许乐乐指尖,忙一把抓住。 只是二人倒跌,余力未衰,淳于昌身子被许乐乐一拉,也是向外倒翻,向塔外跌去。 “殿下!”李改大呼,合身扑上,险险抓住淳于昌一只脚踝。正想使力拉起,却闻耳畔风声,韦仁挥刀袭到,只得腾出一只手挥刀挡格。这一松力,淳于昌的身子又再下滑几分。 赵承、白芍见状,手中兵刃疾舞,向这方疾冲。而申屠杰连连喝令,一面阻挡赵承、白芍,一面使人向李改猛攻。只要李改松手,淳于昌和许乐乐便会摔下塔去,到时群龙无首,自己一方便可设法突围。 而太子见状,却整个人呆住。 这千峰岭绝顶,马匹难行,千军万马难以登山。上山的,不过是一众高手,若是眼前二人一死可是,眼前之人,是自己的五弟啊! 夜风正劲,许乐乐身子凌空,随风飘摇。向下望去,但见塔下白茫茫一片,离地有数十丈之高,若是就此摔下,纵有一身功夫护身,不死也得重伤。欲借淳于昌之力纵上,但那仅勾的手指却无从借力,更何况,那塔门极小,李改的身形已堵的严严实实,并无落足之处。 此时赵承、白芍二人已一步步移至塔门,替李改挡去大半刀锋,而李改身不能动,韦仁又是武功极高,他一臂应敌,渐渐不支,但觉抓着淳于昌脚踝的手指越来越无力,不由嘶声呼道,“爷,放开郡主!放开郡主” “不!”白芍大喝,双刀疾挥,将攻来的二人杀退,回身想要去抓李改,却被申屠杰横刀拦住。 韦仁揉身再上,力掼刀柄,向李改当头直劈。李改避无可避,奋力向上一挡,但闻“当”的一声大响,顿时虎口崩裂,长剑脱手飞出。 淳于昌但觉身子又向下一沉,不由心头一惊,垂目下望,却见许乐乐正向上望来,波光潋滟的眸子,不惊不惧,正带着一丝研判,向他定定而视。 韦仁狞笑,反手一刀,便向李改肩头削去。眼见李改便要被他截成两断,但闻一声大喝,“不!”太子悚然回神,手中长剑疾出,袭向韦仁脑后。 韦仁但闻脑后风声,不及伤敌,只得回刀自救。申屠杰大怒,喝道,“太子,你做什么?” 太子咬牙,挺剑向韦仁袭去,大声喝道,“白泰,救五皇子!” 白泰一怔,袭向赵承的长剑顿时回转,一剑向申屠杰挑去。 申屠杰怒及,连声怒喝,命自己的人强攻,一时间,塔内又是一团混战。 淳于昌手臂酸软,咬牙强撑,心中却思潮动荡。此刻放手,许乐乐必死,但失了她的重量,李改却可以将自己拖上去。若是不放,李改一但不支,二人便都无幸理。 听到李改的呼声,许乐乐咬唇,抬头上望。淳于昌的俊颜,近在咫尺,虽在夜色之中,却也分明看到他眼底的挣扎,握着自己的手,有了些轻微的颤抖。 许乐乐心中一冷,却勾唇笑开,丹唇微启,轻声道,“殿下,保重!”勾起的指尖骤松,瞬间脱离淳于昌的掌握,向下直堕。 与其等他放手,反不如她先放手,这一世,不管何等情形,断不会容他再负她一次! “乐乐!”淳于昌心头一痛,嘶声大呼,而下方少女纤细的身影,已迅速冲破夜色,消失无踪。 李改但觉手中一轻,再不多想,握着淳于昌的脚踝使力一甩,自己跟着一掌向塔内直劈,向内冲入两步,给淳于昌让出容身之地。 淳于昌身形凌空,寻好落足之处,反身跃回塔内,手中长剑使开,片刻连伤三人,向着塔下闯去。 赵承、白芍眼见许乐乐堕塔,均是放声疾呼,一剑双刀使开,瞬间一片血光。 身子向下直落,许乐乐反手拽下身上大氅,迎风而展,大氅鼓风荡起,下落之势顿时一缓。许乐乐垂头,眼见左侧是一片空茫的白色,似是积雪的树木,不由将牙一咬,伸足在塔身上一踢,身子顿时转向,向着那片白色扑去。 下落之势渐急,许乐乐耳中皆是风声,紧接着厮杀声、惊呼声随风而至,身子离地面已经不远。如此速度,纵是落在积雪的树上,怕是也得残废! 睿敏郡主手中大氅一舞,裹回身上,身子一缩,身形骤然一转,足尖在塔身上一点,凌空转折,向最高的一棵大树扑去。回手瞬间,已将腰带扯落,手臂疾挥,向树身卷去。 腰带刚刚触上树身,斜刺里一条黑影疾掠而至,身子顿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她的人受到她的撞击,身子顿时一沉,却觉大力一扯,又再高高荡起,二人如两只帖身而飞的大鸟,斜斜向地面落去。 许乐乐愕然抬头,一瞬间,撞入一双乌黑的眸子,不由心头一跳,失声道,“四殿下!” 是他! 竟然是他! 来人,竟然是应该在千里之遥、东海之滨的四皇子淳于信! 许乐乐唇角挑起,仰首而视。同样俊挺的身形,同样的武功招式怪不得,南北两侧,会有两个五皇子淳于昌,却原来,另一个人是他! 一瞬间,忘记了厮杀,忘记了危险,眼中心底,唯有那双雪亮的乌眸,深深向她凝注,幽深眸光,如一汪深潭,引她不断的沉落沉落 身形俊挺的男子,一手放开缠在树上的绳索,双臂紧抱怀中的少女,身形于空中一个回旋,稳稳落地,却仍保持着紧抱的姿势,仿似抱着易碎的珍宝,再不肯放手。 方才眼见她半空坠落,那一瞬间,只觉整颗心空空荡荡,无所依存。 双足落地,许乐乐但觉双足绵软,难以站立,纷乱的思绪,仍未从看到眼前人的震惊中回来,只是仰着头,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俊颜。 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 想不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四目交投,深深胶着,仿佛天地间,便只有眼前之人,只这样深深凝视,直到天荒地老 “殿下,许大小姐!”耳畔传来一声高呼,瞬间令二人回神。 许乐乐一惊,身子一挣,脱出他的怀抱,敛衽一礼,轻声道,“多谢四殿下相救!”一举一动,仿佛闲适相逢,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怀中一空,淳于信整个人僵立于地,但见眼前女子,恭恭敬敬的见礼,客套、疏离、淡漠 而她的身上是五皇子的狐裘大氅。 淳于信心头一阵绞痛,慢慢向后退了两步,咬了咬牙,淡道,“本王倒忘了,睿敏郡主功夫不弱,纵然没有本王,想必也会安然无恙!” “四殿下过奖!”许乐乐微俯着头,唇角不自觉的勾起。数月不见,怎么还是这么别扭? 宋文杰张大眼,瞧瞧许乐乐,又瞧瞧淳于信,才结结巴巴道,“咳,四四殿下,我我一会儿再来!”说着便要转身。 “说罢,何事?”淳于信剑眉微挑,将他喝住。 宋文杰缩了缩脖子转身回来,说道,“五殿下的人已攻破塔门,但塔内似乎隐有高手!” 淳于信点头,目光不自觉向许乐乐望去。许乐乐点头道,“太子殿下和申屠杰均在塔内,身边均有不少高手!” 淳于信微微闭目,霍然转身,命道,“冲塔,活捉申屠杰!”自宋文杰手中接过长剑,大步向塔门而去。 “是!”宋文杰领命,扬声呼道,“冲塔,活捉申屠杰!”自腰间摸出两柄匕首,跟在身后冲去。 “喂!”许乐乐急唤,却见二人已一前一后奔去。许乐乐微微皱眉,低声道,“书呆子去做什么?又不会打架!” “嗤!”身侧传来两声闷笑,许乐乐回头,便见狄山、景宁二人立于身后。许乐乐大喜,说道,“你们也回来了!” “小姐!”二人齐齐向许乐乐见礼。狄山含笑道,“小姐莫急,等我们擒了申屠杰,为小姐出气!”说着也不等许乐乐应,向景宁招呼一声便走。 “喂!”许乐乐再唤,拔步要追,却被一人拦住,躬身道,“郡主,四殿下有命,请郡主留在此处!” 许乐乐回头,却是路宁仗剑护在她的身侧,心知他绝不会放自己入塔,只好眼巴巴的瞧着二人追上宋文杰,一齐向塔门奔去。 厮杀声再起,刚才还是争夺焦点的许大小姐,此一刻像闲人一样立在塔外,眼瞧着塔外太子的守卫层层倒下,眼瞧着淳于信率人杀入塔去。 这一番厮杀,从三更天申屠杰入塔开始,已经两个多时辰。东方厚积的云层破开一丝,天方欲晓。 许乐乐环目而望,塔内的厮杀声,仍在继续,正北的大路上,仍有神策营的兵马不断奔上,寡众之势互易,塔外太子的守卫已经尽诛。 许乐乐心中暗叹。若是太子能在脱身后立即远走,这十几日来,早已逃去无踪,又岂会落此地步? 正在感叹,蓦然间,但闻塔上一声大呼,许乐乐抬头,却见塔顶一人迎风而立,月白长袍随风烈烈飞舞。 许乐乐大吃一惊,拔步向塔下奔去,扬声大呼,“太子殿下!”塔上之人,竟然是太子淳于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4受苦了 太子端立塔顶,仰头望着渐升的朝阳,面上神情一片宁静。 “太子殿下!”淳于信慢慢上塔,向着那月白背影低唤,说道,“殿下请随臣弟回宫!” “回宫?”太子轻轻笑起,垂目望向北边上山的大路,轻声道,“老四,你是想要我回去做阶下囚吗?” 淳于信摇头,说道,“太子殿下勾结异族,叛国害民,祸我山河,早已是死罪。只是,皇后为你所累,太子妃被拘宫中,太子殿下难道不该回去有一个了断?” “了断?”太子低语,轻声道,“是啊,母后为我所累,不能善终,惠儿惠儿”提到太子妃,目中露出一抹温柔之色,叹道,“我纵回去,又能如何?父皇会放过她吗?” 淳于信皱眉,冗声道,“太子到此地步,还不知错?” “知错?”太子反问,似乎听到一个极好笑的笑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知错?我错在何处?只因麻天昌降敌,父皇不但将麻氏一族下狱,还软禁母后,将我架空?本宫不过是不愿束手待毙,才做最后一击,本宫又有何错?” 淳于信默然,沉声道,“太子,父皇是一国之君!”一国之君,他要想着社稷,想着黎民! “那又如何?”太子霍然回头,向他凛然逼视,一字字道,“一国之君,便可以无情无义?一国之君,便可诛妻灭子?一国之君,呵呵哈哈一国之君,他就只该当一个孤家寡人!” “太子!”随后而上的淳于昌低喝,冷声道,“太子身为一国储君,岂可如此大逆不道!” “一国储君?”太子冷笑,双眸定定向淳于昌逼视,淡声道,“五皇弟,你当真将本宫当成一国储君吗?难不成,你从不想取而代之?你便没有瞧着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如今我身败名裂,储君之位空悬,岂不是正合你意?” 一迭三问,令淳于昌脸色微变,冷声道,“除夕之夜,太子殿下亲口向父皇认错,如今看来,却并无悔过之意!” “悔过?”太子淡淡笑起,转身望着朝阳升起,微眯了眼,摇头道,“不,本宫确实错了!本宫错在,不该仓促起兵,令许多将士因本宫而亡!本宫错在,本宫不该妄信小人,令母后、惠儿受本宫所累!本宫错在,既已起兵,便不该瞩前顾后,错失良机!本宫错在,腹背受敌,却轻易授降!若是当初拼力一击,那十几位将军岂会死的如此委屈?本宫又何必在天牢中苦苦煎熬?” “原来,你后悔的,是这些事!”淳于信摇头,上前一步,说道,“太子!皇兄!你就不曾后悔,你勾结异族,祸国乱民?你就不曾后悔,身为太子,却出卖社稷?你瞧瞧!”侧身向身后一指,说道,“申屠杰自入帝京,荒淫靡废,岂是可共大事之人?太子便不曾后悔,甘愿自污,与这等人为伍?” 太子神情微动,也向塔内已经被擒的申屠杰望去一眼,终于惨然笑道,“不错!本宫不该良莠不分,与这等人为伍,更不该与虎谋皮,妄想借他国之兵卷土重来”双眸骤阖,面容带出些痛楚,低声道,“老四,大哥是个懦夫,如今纵然知错,却不敢担当,只能一死!” “皇兄!”淳于信大急,抢前一步。 “别过来!”太子厉喝,脚步向后一移,已有半只脚踩在塔外。 “皇兄,不要!”淳于信急忙停步,摇头道,“皇兄,你跟我回去,臣弟替你求情,臣弟以东海军功换你不死,你下来!” “不死?”太子淡笑,摇头道,“纵然不死,又能如何?在那暗无天日的天牢终其一生吗?” “皇兄!”淳于信冗声低唤,却已说不出话来。 太子向他深深一望,淡漠的眸中,终于带出一丝感情,轻声道,“老四,旁人都盼着我死,却唯有你想要我求生。你我若生在寻常百姓家,必然兄友弟恭,可惜!可惜生在帝王家,注定没有亲情可言。老四,听大哥一句,太重情谊,终于会误你一生!我错信了一个宁王,终于落此地步,你记得,不要信你的兄弟,他们才是害你之人!”淡淡而语,身子慢慢向后仰去。 淳于信大惊,失声大呼,“皇兄”疾扑而上,向他双腿抓去,却终究晚了一步。在最后一刻,太子的最后一句话飘入耳中,“老四,堤防老五” 月白色的身影,手足舒展,仰躺着落下。风声劲疾,又再将树上的落雪漫天卷起,随着太子下落的身体在空中飘舞 许乐乐仰首而望,失声连呼,“太子太子”可是,那求死的姿势,没有一丝的改变,那舒展的四肢,在这一刻,仿佛放弃了所有 许乐乐心头大痛,拔步向他迎去,却被一双手臂牢牢抱住。“小姐,不要去!”白芍的声音带着呜咽,在身后响起,“小姐,你救不了他!救不了他!” “不不”许乐乐摇头,泪水迅速模糊了视线,却不再挣扎。耳闻着沉闷的声音“砰”然响起,身体顿时脱力,慢慢滑倒,却不敢向那方瞧去一眼。 那个如芝兰静树般的男子,本该一手诗书,静抚丝竹,奈何他生在帝王家,竟落得如此下场 塔门那方一阵喧闹,淳于信率先奔出,一眼望去,但见塔下一片白雪之中,鲜红的颜色,竟如一朵盛开的艳阳之花! 淳于信眼前一阵晕眩,脚下一个踉跄,竟险些摔倒。“殿下!”宋文杰抢前一步,将他扶住,说道,“殿下十几日不曾歇息,余下的事,交给旁人罢!” 淳于信闭目,努力压下心头的锐痛,轻轻摇头。深吸一口气,将宋文杰推开,慢慢直起身来。 在他身后,淳于昌也大步奔来,一眼见许乐乐蹲坐于地,疾步奔去,喜唤道,“乐乐!”一把将她拉起,紧紧拥入怀中。 从不知她真实的心意,以为她心里,只有四哥淳于信,以为,绑着她的,只是那一道圣旨赐婚,却原来刚才在塔上,她竟然那样断然放手,将活着的机会留给自己!这个女子,竟然对他如此! 鼻端,嗅到那熟悉的气息,许乐乐的心绪顿时从纷乱中牵出,伸手在他胸前一撑,隔开与他的距离,轻声道,“殿下,睿敏无事!” “是!你没事!”淳于昌点头,双掌握着她纤细的腰肢,垂目向她凝视。 乌亮的眸子,满含着深情,仿如刚才许乐乐闭了闭眸,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五殿下,申屠杰被擒,昔久国那五千精兵群龙无首,殿下岂可错失良机?” “什么?”淳于昌一怔,尚未回过神来。 许乐乐向他仰首而视,淡淡笑道,“昔久国五千精兵,就在叶城!如今大雪封山,谅他们无路可逃!” “不错!”淳于昌眸子一亮,喜道,“我即刻传令!”双臂将她紧紧一拥,转身大步而去。 两条相拥的人影,男子深情的凝视,少女恬淡的微笑,瞬间将齐王四殿下的双目灼痛。淳于信回头,一步步向塔下一团血肉行去,吩咐道,“路宁,即刻命人下山,本王要最好的棺木,迎太子殿下回京!” “是!”路宁知道已无可再劝,只得应声传令。 坐在温暖的马车中,许乐乐全身脱力一般,倚在白芍身上,寂然不语。白芍心中暗忧,抿了抿唇,低声唤道,“小姐!” “嗯!”许乐乐低应,声音里透着一些疲惫,低声道,“我没事!”慢慢坐直身子,默了一瞬,说道,“太子没有为难我,他只是一时糊涂罢了!” “奴婢知道!”白芍轻叹,说道,“若不是最后太子相助,怕是小姐和五殿下,都会都会”想到太子血肉横飞的惨状,不由轻轻打了个寒颤,再也说不下去。 许乐乐点头,又再闭目不语。 也许,这个结果,最好! 正如太子所言,他若就此回去,皇帝对他岂能轻饶?与其受那千刀万剐之苦,岂如那释然的一跃?更何况,他要如何面对太子妃那绝望的哭声? 静静默了一瞬,才又问道,“齐王殿下是几时回京?”她记得一个月前,皇帝命人召他回京,他还以东海战事为由推托,怎么今日竟会从天而降? 白芍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也不知道,方才奴婢见四殿下突然上塔,也吓了一跳!” 许乐乐默然,蓦然想起一团混乱中,似乎听到宋文杰的话,手掌不由慢慢握起。 他十几日不曾歇息,那么说,他是从东海赶回吗?从东海到帝京,纵然八百里加急,不眠不休,也要半个多月,难道,他是因得知自己被掳,疾骑赶回? 心底,泛起一丝涩涩的疼痛,却又悄悄的,带着一抹甜意。 记得当日,御旨赐婚,自己那样伤他,而他,竟还将她放在心底,为了她的安危,千里而回吗? 轻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情绪,轻声道,“白芍,你传话给狄山、景宁,明日到古井胡同,我要见他们!” 白芍点头,抿唇道,“这倒巧了,方才景宁鬼鬼祟祟的和奴婢说,明日在古井胡同等小姐呢!” 许乐乐被她一说,忍不住一笑,心底闷痛倒散去一些。闭目想了想,问道,“我不在这几日,府中如何?” 白芍道,“夫人知道小姐被劫,成日虽然极力忍着,但总瞧着喜气洋洋的。二小姐更不用说,连装假都不曾装一下,成日打扮的光彩照人,出入各府赴宴,昨夜在灯市,还瞧见她与几位小姐一同赏灯呢!” “嗯!”许乐乐点头,说道,“想来也只祖母惦记一些吧!” 白芍点头,说道,“老夫人日日使人来问,可有大小姐的消息!” 许乐乐轻轻松了口气,心头微暖,却无意去问许一鸣的反映,想了想问道,“秦家呢?” “秦家?”白芍扬眉,说道,“自然是幸灾乐祸,一旁瞧热闹罢了!” “嗤”许乐乐笑出声来,说道,“这个我还用得着问你?我是问秦家的动静!” “呀!”白芍在自己脑门拍了一掌,笑道,“当真是糊涂了!秦家旁的人还如以前一样,只是过了破五,秦天宇便搬去了城郊的别院。” “嗯!”许乐乐点头,不由冷笑出声,淡淡道,“看来,他是当真要‘安心休养’了!” 白芍抿了抿唇,低声道,“小姐,夫人的肚子,已有五个月了,若是当真生出大少爷” “五个月?”许乐乐勾了勾唇,点头道,“我知道!” 白芍急道,“小姐,便连府里的几位姨娘也急了,你怎么没事儿人一样?” 许乐乐微微一笑,却突然转话问道,“可曾听说,年前入京述职的官员,还有何人在京?” “除去五公子,带兵的将领大多已经离京,旁的官员倒还都在!” “嗯!”许乐乐轻应,点头不语。 白芍见她不再说话,咬了咬唇,轻声唤道,“小姐!” 许乐乐见她欲言又止,不禁扬眉。 白芍迟疑片刻,才轻声道,“奴婢已经查实,红莲她果然果然” 许乐乐微默,点了点头,问道,“她不曾知道你查她罢?” 白芍摇头,说道,“前几日我故意使她给五殿下报信,自个儿悄悄跟着,她并不曾知觉!” 许乐乐点头,闭目道,“此事她自个儿不说破,你也不必提起,免得大伙儿难看!” 白芍咬了咬牙,狠声道,“小姐待我们亲如姐妹,又是一道儿长大,这个红莲这个红莲”跺了跺脚,却再说不出话来。 一行人浩浩进城,径赴皇宫。皇帝闻说太子堕塔身亡,心头大痛。淳于信见皇帝面露戚色,当即跪倒说情,只说入塔之时,眼见太子一方与申屠杰混战,才能令他们活捉申屠杰,若不然,激战之下,必有更大伤亡。 皇帝点头,当即传旨,太子勾结异族,祸乱朝政,其罪当诛,但念在有悔过之心,仍以太子之礼葬于东陵。太子妃白氏,念其并不曾参预叛乱,死罪免去,打入冷宫,其余无嗣侧妃、侍妾一应交给邵家发卖为奴。 太子一案,随着太子的一跃,告一段落。皇帝望着跪在御案前的三人,向淳于昌道,“这一次你做的甚好!朕心甚慰!” 淳于昌忙向上行礼,说道,“儿臣惶恐!” 皇帝点了点头,又望向许乐乐,说道,“睿敏郡主受苦了,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倒不必拘这俗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5何出此言? 许乐乐俯身道,“睿敏一人,惊动皇上为睿敏劳心,两位殿下奔波,睿敏理当谢恩!” “嗯!”皇帝点头,目光又再掠向淳于信。但见他虽然强振精神,但双目赤红,满脸倦意,一袭玄色锦袍满是泥泞,显然是一路急急赶回。定定瞧了片刻,突然冷笑一声,说道,“老四,朕几次传召,你都拒而不回,当真是胆子不小啊!” “父皇!”淳于信俯首,说道,“父皇一片爱惜之心,儿臣岂会不知?但东海战事不容儿臣有一丝松懈,还请父皇恕罪!” “东海战事!”皇帝轻嗤,问道,“那这一会儿,怎么又回来了?”说着眸光向许乐乐一扫。 许乐乐心头一跳,身子却仍保持俯跪的姿势,不稍微动。但闻淳于信朗声道,“回父皇,再过几日,便是万寿节,儿臣纵然不孝,也绝不敢忘。儿臣此次,便是为万寿节而回!” 万寿节? 许乐乐低垂着头,忍不住莞尔。 他怎么想得出来? 皇帝显然也是一怔,瞬间哈哈笑起,点头道,“原来我皇儿是为了朕的生辰,那朕问你,可曾给朕备下礼物?” “回父皇,儿臣自然备有礼物!”淳于信眼皮不眨,当即扬声而答。 “哦?”皇帝饶有兴味的瞧着他,问道,“是何物?” 淳于信眨了眨眼,含笑俯首,行礼道,“回父皇,儿臣疾骑赶回,便是为了给父皇一个惊喜,如今若将礼物奉出,岂不是枉废儿臣一番心意?儿臣请父皇疼体谅儿臣,暂时莫问!” “臭小子!”皇帝信手抓起一案上一支羊毫掷了下来,说道,“朕还不知道你几斤几两,和朕掉这等花枪!”虽然知道他满嘴胡话,但丧子之痛经他一搅,倒也去了几分,摆手道,“你一去数月,累你母妃担忧,还不快去见过?” “是,父皇!”淳于信磕头,自地上将羊毫捡起,双手高举,说道,“儿臣谢父皇赏赐!”又磕一个头起身,捧着羊毫慢慢退出殿去。 皇帝眼望着他出去,唇间笑容慢慢落下,向另外二人摆手道,“你们也退下罢,有事改日再议!”眼望着阶下二人磕头退去,叹一口气,又再展开眼前奏折,伸手取笔时,却抓了个空,这才想起,刚才将御案上的羊毫“赏”了给老四齐王。 马车在相府门前停下,许乐乐借着白芍的手下车,抬头望去,但见府门紧闭,不由挑了挑眉。 赵承快步踏上石阶,向门旁守卫道,“怎么大白天的关着府门?还不打开,大小姐回来了!” 两名守卫一脸为难,互视一眼,左侧那人为难的道,“赵大哥,是夫人命人将府门关锁,说说”向许乐乐偷瞧一眼,垂下头,低声道,“说大小姐若回,只能走偏门!” “为何?”赵承惊怒,喝道,“莫说大小姐是御旨赐封的郡主,便算不是,也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岂有走偏门的道理?” 赵承入相府一年多来,为人正直,武艺高强,在护院、守卫中颇有威望,右侧那人见他发怒,忙道,“赵大哥莫恼,只是夫人说说大小姐失失节之人” “住口!”赵承怒喝,咬了咬牙,回头向许乐乐望去。 许乐乐淡淡一笑,一步步迈上石阶,向那紧闭的朱漆大门望去一眼,接口道,“夫人是说,我许乐乐身为女儿家,未曾出阁便已失节,便不能走这相府大门,是吗?” 两名守卫互视一眼,均垂下头去。左首那人轻声道,“大小姐,是夫人吩咐,小人也甚是为难!”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无防!”向赵承一望,吩咐道,“赵承,砸门!”语气闲适,便如说给客人上茶一般轻淡。 赵承躬身应命,骤然回身,双掌合拢,向那朱漆大门拼力一掌推去。但闻“轰”然大响,朱漆大门剧烈一抖,却并未撞开。 两名初时闻许乐乐吩咐,只道要赵承喝骂,哪里知道,这所谓的“砸”门,是真的去砸。二人吓了一跳,忙唤道,“赵大哥!”生怕他再来一掌,齐齐上前拦阻。 话声刚落,但闻大门“喀喇”一响,门头上端突然泥土纷飞,大门离开门框,缓缓的向内驳离,在两名守卫“啊”的一声低呼,还来不及反应,便见两扇大门已轰然倒地,顿时尘土飞扬。 赵承慢慢后退,退至许乐乐身侧,白芍却抢前一步,衣袖一拂,替许乐乐遮住头脸。 “出出了何事?咳咳咳”大门内,传来管家常青的惊问,双手挥袖,灰头土脸的奔了出来,嚷道,“差点砸到我!” 赵承下巴一扬,向他冷冷而视,却不答话。 两名守卫也是呛的连咳,忙低声回道,“管家,是是大小姐” 常青一见许乐乐,愣了一瞬,苦笑道,“大小姐,这是何意!” “何意?去问你家夫人!”白芍冷笑,向常青横了一眼。眼见门前灰尘渐渐落下,躬身道,“请大小姐回府!” 许乐乐点头,莲步款款,迈过高高的门槛,踩过倒地的朱漆大门,慢慢向内行去。 常青见她沉着一张俏脸,也不敢阻挡,只是向两名守卫狠狠一瞪,心里暗暗咋舌。这位大小姐,虽说自从进府那日,便知不是一个好欺负的,可她素来清清淡淡,哪里见动过如此大的肝火。 见她走远一些,低声向两名守卫吩咐,“还不快唤人来,将大门修好!”见两名守卫连应,便拔步向许乐乐追去,赔笑道,“大小姐,夫人身子不适,请大小姐” 许乐乐不理不睬,径入前厅,见厅内无人,身子一转,便向后宅正屋而去。 常青急的连连顿足,上前想要阻拦,却被赵承一记眼风吓退,想了一瞬,只得转身出来,急急命人去寻许一鸣。 秦氏此刻肚子已经显怀,正由丫鬟服侍用汤,刚饮了一口,但闻“咣”的一声大响,房门倒飞撞了进来,擦着她的身子撞在墙上,又再弹回落在地上。 秦氏吓了一跳,一下子站起。却见许乐乐身上裹着一件狐皮大氅,眉目如冰,昂然而入。 秦氏转惊为怒,厉声喝道,“许乐乐,你这是何意?”转头见赵承立在身后,冷笑道,“赵承,凭你一个狗奴才,胆敢损毁主子房门,来啊!给我绑了!” “母亲好大的威风!”许乐乐冷笑,目光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一转,淡淡道,“房门是女儿命他踢的,母亲要说什么,尽管冲着女儿来,莫要只知道欺负奴才!” 秦氏脸色微变,咬牙道,“许乐乐,你已成整个帝京城的笑柄,如今还有脸斥责旁人?” “笑柄?”许乐乐扬眉,淡笑道,“我许乐乐纵成笑柄,如今也还是御封的睿敏郡主,御旨赐婚的五皇子妃!何人敢笑,不防站了出来,莫要鬼鬼祟祟,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秦氏从不见她如此说话,一时倒被她气势吓住,一手指着她,结结巴巴道,“你你被掳失节,丢丢尽我相府颜面,如今如今竟然竟然还想还想当五皇子妃吗?” 许乐乐冷笑出声,说道,“怎么,母亲想来是已想好了取代之人,巴不得五皇子请命,皇上下旨废除婚约,不是吗?” 一句话,正正说中秦氏心中所想。秦氏脸色突变,咬牙道,“你你胡说什么?” 本来,这十几日来,秦家均盼许乐乐不能生还,到时五皇子妃位置虚悬,便可设法令平邯府都督秦胜成之女秦璐许他为妃。纵许乐乐生还,她落入贼手多日,名节已毁,岂能再为正妃?若是五皇子将她贬为侧妃,秦家一样将秦璐送入五皇子宫中。 这些日子以来,秦家一党在京中传布谣言,说睿敏郡主失贞太子,与太子相携而逃,说的有声有色,仿如亲见,便是为此辅路。只是这番打算运筹,一向只在私下商议进行,此刻被许乐乐一语道破,便说不出的心惊。 许乐乐眼见秦氏脸色大变,知道已切中要害,冷笑一声,说道,“如今母亲身怀六甲,尚如此操劳,便不怕伤及胎儿?到时若有个好歹,怕是后悔莫及了!”说着话,翩然转身,向门外而去。 秦氏气的脸色青白,抢步奔到门口,指着她的背影,咬牙骂道,“许乐乐,今日太子新丧,皇上顾不得你,你还道你无事?莫要得意太久!” 许乐乐背脊挺的笔直,淡淡道,“不劳母亲挂念!”说罢,径直向院门而去,片刻间,人已消失在院门之外。 秦氏一手扶着门框,只气的全身发抖,心中暗思,许乐乐回来,瞧这模样,皇帝和五皇子竟不曾说什么,此事还得寻秦家人商议。正要吩咐备轿,却闻门外丫鬟回道,“老爷回来了!” 秦氏心中一喜,身子便沿着门框慢慢滑倒,同时尖声大叫,“哎哟,可疼死我了”一边向身边丫鬟使个眼色。 银杏脸上现出惊慌,忙一臂将她搀住,急声道,“夫人!夫人!你怎么样?来人快来人啊” 许一鸣跨进院门,但见正房房门破碎,半边飞入屋里,秦氏又抱着肚子滚倒在门口,不禁大吃一惊,急步抢上,问道,“夫人,怎么了?出了何事?” 秦氏一把抓住他,流泪道,“老爷,妾身当真不知道做错什么?大小姐失节而回,妾身不过是为了相府门楣,请她走偏门,可是可是她竟然竟然闯入正房,向妾身动手”说着话,放声大哭。 许一鸣早在进府之时,便已见府门倒塌,此时一听秦氏的话,不禁怒从心起,咬牙道,“夫人,你且莫哭!”抬头向随来的管家常青道,“快!快去请太医,给夫人诊治!” 常青应命,忙匆匆而去。 紫竹苑中,老夫人闻说许乐乐回来,忙扶着罗妈妈的手迎了出来。见许乐乐跨入院门,急急上前几步,一把将她抓住,向她上上下下打量,颤声问道,“乐乐,你你”想问有没有失节,却终究说不出口来。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祖母不必担心,乐乐无事!”扶着她手臂慢慢向屋子里行去,嗔道,“这么冷的天,雪又刚停,怎么就跑了出来?” 一侧罗妈妈说道,“大小姐,你不在这十几日,老夫人便不曾睡一个好觉,如今可算是回来了!”说着说着,眼圈儿也跟着红了。 许乐乐抿唇笑道,“瞧瞧妈妈,乐乐还指望妈妈劝劝祖母,如今反是妈妈招惹!” 说的罗妈妈又笑了出来,连声道,“还是大小姐回来好!回来好!”一迭连声命丫鬟奉茶。 杜鹃、喜鹊等人见了许乐乐,也是一脸惊喜,闻罗妈妈一唤,便抢着去倒茶拿果子,一急之下撞在一处,一时间人仰马翻。 瞧着丫鬟们手忙脚乱,老夫人倒笑了出来,拉着许乐乐的手,在她手背轻拍,说道,“回来便好,旁的事,切莫放在心上!” 许乐乐含笑道,“祖母,太子虽然糊涂,但他是何等样人,众人岂会不知?他并不曾为难乐乐!” 太子幼时,老夫人也曾见过几回,想着那样干净的一个孩子,纵长大了变了些,也不似会有苟且之人,顿时心中一宽,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丫鬟重整了盘盏送上,许乐乐刚与老夫人说了几句话,便闻门外小丫鬟回道,“老爷来了!” 帘子一挑,许一鸣大步迈了进来,向许乐乐怒喝,“乐乐,你究竟要做什么?” 许乐乐扬眉,起身给他见礼,说道,“爹爹何出此言?” 许一鸣将脸一沉,说道,“纵然你母亲说了什么话,你听不顺耳,如今她有着身孕,你岂能对她动手?” 老夫人吃了一惊,说道,“乐乐对她动手,这怎么能够?” 许一鸣脸色铁青,说道,“怎么不能够?便连府门和正房的门都打的倒地,如今夫人正肚子疼,在那里躺着!” 许乐乐气笑出声来,说道,“母亲说乐乐对她动手,令她肚子疼?” 许一鸣冷道,“难道不是?” 许乐乐向他定定凝注,扬眉道,“爹爹以为呢?” “你”许一鸣咬牙,指着她道,“那几****不在,府中人尽数为你忧急奔波,如今你一回来,竟将府中闹的鸡飞狗跳,早知如此,你不如不如” “不如死在太子手上,一则全节,免得相府丢脸,二则也除去一个眼中钉肉中刺,好令旁人心绪顺畅,好好养下爹爹的嫡长子!”许乐乐冷冷接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6快马疾驰 许一鸣一窒,咬牙道,“你这是何话,谁又说又说” 许乐乐一步步向他走近,仰首与他对视,淡道,“爹爹一朝之相,素有宽厚之名,这等话爹爹自然说不出口,乐乐替爹爹说出便是!可惜,莫说我许乐乐不曾失节,纵果然失节,也绝不会寻那妇人短见,枉自称旁人的心,遂旁人的愿!” “你你”许一鸣被她说的胸口一阵闷堵,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好了!”老夫人低喝,脸色便沉了下去,说道,“不过是肚子疼,许是贪嘴吃坏了东西,又不是滑胎!乐乐受这几日惊吓,好不容易回来,你这是要做什么?” 许一鸣一向知道老夫人极紧张子嗣,如今见她不但不将秦氏的肚子放在心上,还难得的声色俱厉,不禁一愕,忙躬身道,“母亲息怒,儿子一时说错了话,也是乐乐会错了意,乐乐是儿子亲生女儿,岂能有那等心思!” 许乐乐淡然一笑,也回身行礼,说道,“祖母息怒,乐乐不在府中多日,先回院子里瞧瞧,这便告辞!”转身向许一鸣一福,说道,“爹爹也莫要生气,仔细气坏了身子,女儿告辞!”身子一转,扬长而去。 “你你回来!”许一鸣气的倒仰,怒声低喝,却见许乐乐头也不回的去了,只恨的连连顿足,咬牙道,“我我许一鸣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女儿!” 老夫人向他瞧了一瞬,冷声道,“怎么,如今相爷有了秦氏肚子里的孩儿,便忘了那个女儿给相府争了多少荣光?” 许一鸣一怔,皱眉道,“母亲!” 老夫人咬牙,一手向他点了点,狠道,“你呀,便一世被那妇人牵着鼻子走,我瞧你日后何处哭去?” “母亲!”许一鸣皱眉,说道,“母亲是不曾看到,乐乐一回来,便命赵承将府门整个儿卸了下来,还有夫人的正房,门扇都破成了碎片,这若是若是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儿,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是两扇门,命人修理便罢了,怎么能说出要乐乐全节而死的话来?” 许一鸣结舌,说道,“那并非儿子所说!” 老夫人垂眸,说道,“你不曾说,难道不曾想过?方才乐乐的话,可曾说错?” 许一鸣窒了一窒,说不出话来。 确实,最初几日,他一意想着许乐乐屡次立功,给相府带来的荣耀,急着将她寻回。可是随着帝京城中谣言四起,心中不禁又巴不得她全节而死,为相府争一块贞节牌坊。 只是这一念头,自知不该,也从不敢喧之于口,此时被许乐乐和老夫人先后说破,顿时面露惭色,垂头不语。 白芍随许乐乐出了紫竹苑,见左右无人,不禁咬牙道,“小姐,那夫人当真是可恶,红口白牙,竟说小姐向她动手,小姐若当真动手,她那肚子还在才怪!” 许乐乐淡淡一笑,突然省起一事,说道,“你命赵承去查,这些日子,秦家一党的官员,还有谁留在帝京,可曾见过秦天宇!” 白芍点头,说道,“奴婢即刻便去!”说着转身便走。 许乐乐一把将她拉住,笑道,“不急,这一两日得信儿便是!” 二人一前一后回至锦阑轩,还未进门,便见青萍、墨兰等人飞奔而来。墨兰一把抱住许乐乐,连声嚷道,“小姐,小姐,你可回来了!”说着便红了眼圈儿,落下泪来。 许乐乐笑道,“怎么我回来了,你反倒哭了,莫不是嫌我回来,又误了你回去见你们家小呆?” 墨兰“嗤”的笑出,又羞又恼,顿足道,“人家为小姐担惊受怕,小姐一回来便欺负人家!” 许乐乐笑道,“好好好!我不欺负人家,人家不要哭了!” 众丫鬟本来都是又喜又悲,听她这话,倒都笑出声来,热热闹闹的迎她进门,一个个前来见礼。 笑闹过一阵,红莲拉着白芍,连问搭救许乐乐的情形。 白芍恼她背着许乐乐与淳于昌私通,只是轻描淡写一带而过。红莲急的连连跺脚,又去缠着许乐乐讲述。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是太子和申屠杰起了内讧,五殿下和赵承等人冲上塔去,将申屠杰擒住。太子不愿回京受罚,堕塔而死,我便被他们救了回来!” 红莲听到是“五殿下”相救许乐乐,不禁眉飞色舞,赞道,“五殿下当真英勇无敌,却不知皇上会赏他什么?会不会提早封王?”若是淳于昌提早封王,便可独自开府,日后出入,自然比皇宫要方便许多。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皇上心里自有打算,我们又何必操心!”又将见驾的事细述一回,直到将红莲说的满意退开,才见鲁三姐、鲁四姐立在人群之后,眼泪巴巴的望着她。 许乐乐一笑,将二人唤至面前,笑道,“怎么,吓坏了罢?” 三姐儿小嘴儿一瘪,却将眼眶的泪珠忍了回去,点头道,“大小姐,你你可莫要再走丢了!” 四姐儿也是连连点头,呜咽道,“琼丹姐姐说,若是大小姐回不来,便将我们都卖给人牙子去!” 许乐乐好笑,说道,“我纵回不来,你们是家生子,大不了跟着爹爹回庄子里去,怎么就卖了给人牙子?”说着抬头,目光在众丫鬟身上一扫,似笑非笑,落在琼丹身上。 琼丹忙出来拉四姐儿的手,说道,“你非要出府去寻大小姐,我劝你不住才使话吓你,怎么就当了真!”讪笑着抬头,向许乐乐道,“奴婢说的原是玩话,四姐儿当了真,小姐莫怪!” “不碍得!”许乐乐点头。 一侧白芍道,“小姐这几日受苦,也不曾好好歇息,你们快些去罢!三姐儿,四姐儿,快些唤人备香汤,给小姐沐浴!你们几个,备些小姐爱吃的膳食!”连声吩咐,将一众小丫鬟撵了出去。 隔了片刻,三姐儿、四姐儿带着几个小丫鬟将香汤送来,又给浴房点了熏香,方退了出去。 这十几日在塔中,白泰等人虽极力应付许乐乐,却终究只能简单梳洗。许乐乐见了那热气腾腾的香汤,顿觉全身难受,向白芍道,“你奔波一夜,也去歇息罢!”唤了红莲、青萍服侍,入内沐浴。 浸在热水中,许乐乐只觉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说不出的舒服,轻轻吁了口气,阖眸仰靠桶壁,问道,“红莲,这几日院子里可有事情发生?” 红莲一怔,说道,“院子里?”想了一瞬,摇头道,“红莲这几日给五殿下那方传递消息,并不曾留意,应该不曾有什么事吧?” 许乐乐点头,默然不语。 青萍俯身道,“小姐,之前小姐吩咐的那几张方子,果然被抄了去!” 许乐乐勾了勾唇,问道,“你可曾告诉她做什么用?” 青萍摇头,抿唇笑道,“只说是给小姐用。” 红莲奇道,“什么药方?被谁抄了去?你们在说什么?” 二人齐齐笑出声来,青萍抿唇道,“如今红莲姐姐也不知成日在想什么,连身边儿的事也理不大清!” 红莲心中藏得有鬼,闻言心头一跳,喃道,“谁又成日想什么了?青萍妹妹这张嘴,越发刁钻!”深怕许乐乐细问自己素日的行事,转了话说起邢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眼看着再过两个月才要临盆,那肚子却大的吓人,府里的老人儿说,怕是怀着双胎。” 双胎? 许乐乐挑了挑眉,唇角淡出一抹冷笑。 如今秦氏怀有五个月的身孕,又岂能容旁人生出许一鸣的长子?之所以到现在不曾动手,怕是早已有了决断。 第二日,古井胡同。 许乐乐门前下车,但见汪世已迎了出来,躬身道,“小姐,宋大人也来了!” “哦!”许乐乐扬了扬眉,却并不意外。 穿过厅院,迈步入厅,狄山、景宁已迎上跪倒见礼。许乐乐摆手笑道,“你们都已是一方将领,再不用行这大礼!” 赵承、汪世来扶,二人却仍是磕了个头才站起身来。景宁道,“十一随在五公子身边,如今已是四品顶戴,尚不敢忘记根本,我二人岂能不顾小姐大恩!” 许乐乐摇头,却也知道,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这十二个人,均是有情有义的铁骨男儿,既认自己为主,断不会为了几句话便有所改变,只是淡淡道,“那也不必拘这俗礼!” 转头见宋文杰立在一旁,含笑见礼,说道,“闻说宋大哥也立了不少战功,当真可喜可贺!” 宋文杰一揖到地,笑道,“我一介书生,又能立什么功,还不是借着齐王之威?说来还得多谢许大小姐!” 这许大小姐的称呼,许乐乐倒许久不闻,听来倒是颇觉温馨,引着众人坐下,笑道,“宋大哥虽非武将,但那日见宋大哥也颇为神勇,竟敢随着齐王闯塔!” 这话出口,狄山、景宁同时笑出声来。宋文杰瞪大了眼,说道,“是你要我寸步不离跟着齐王,他冲上塔去,我自然跟着,与我神勇不神勇有何相干?” 景宁笑道,“小姐不知,这大半年来,宋大人与齐王殿下几乎寸步不离,便连齐王吃饭、如厕他也跟着,赶又赶不走,骂又骂不跑,齐王气的直跳脚,说若不是杀了他有干天和,当真想一刀砍去,免得像条尾巴一样!” 众人听的有趣,尽数笑了出来。 宋文杰向那二人瞅了一眼,哼了一声,说道,“齐王不过是长我一条尾巴,我却长着两条尾巴!”苦着一张脸,转向许乐乐,说道,“许大小姐,你与这两位将军说说罢,从一出帝京,他二人便寸步不离跟着我,当真是要将人气死!” 鲁大虎见了这一干人,自知没有自己插话的份儿,本来默默坐在最末的椅子上,闻言忍不住说道,“这可有趣了,齐王殿下去如厕,身后跟着宋大人,宋大人身后又跟着狄大哥、景大哥,齐王被你们三人盯着,自然如不出来,不气的跳脚才怪!” 众人被他一说,眼前立现齐王殿下如厕的宏大场面,顿时轰笑出声。许乐乐想到淳于信那般人物,竟会被人盯着如厕,也是忍俊不禁。 笑了一回,许乐乐问起东海战事,说道,“你们倒也罢了,我只好奇宋大哥的军功如何得来?”宋文杰可是一个文弱书生,就算跟着淳于信,也断不会挥剑杀敌。 这一问,狄山和景宁笑容收起,望向宋文杰的眸光便多了些敬意。狄山说道,“宋大人和齐王寸步不离,又提不动刀,舞不动剑,只一味跟着身后狠冲。齐王赶了几回,他总不肯留在帅船上,齐王无法,不知从哪里寻来两柄匕首,给他防身。” “便是那两柄匕首,宋大人一路跟着齐王由珍珠岛杀上落日国本土,亲手砍杀落日国南路先锋!”景宁接口。 许乐乐讶然,再次望向宋文杰,但觉他清瘦的身形,瞬间高大了许多。想着他以文弱之躯,只因对自己的一个承诺,刀光剑影之中,竟然只凭着两柄匕首,便敢跟着淳于信冲锋陷阵。 宋文杰却摸着后脑,颇为不好意思,说道,“我答应你跟着齐王,自然是他到哪里,我便到哪里。有他在前边,我只跟着跑便是,何况还有狄山、景宁护着我,我便没什么可怕,至于那些人”挠了挠后脑,嘀咕道,“直到他们说起,我才知道我杀了人,可吓死了!” 景宁一听,又笑了起来,点头道,“宋大人第一次杀人,哭了半夜,吵的齐王和我二人都一夜未睡!” 说的众人又笑了起来。 许乐乐慢慢将笑容收起,正色问道,“景宁,齐王殿下为何会突然回京?” 景宁未语,宋文杰接口道,“自然是因你而回,你竟然不知道?” 果然! 许乐乐微微一默,摇头道,“从东海回帝京,便是快马疾驰,怕也得有半月,你们是如何赶得回来?” 景宁与狄山对视一眼,叹道,“小姐,齐王殿下这一路,不眠不休,跑死了三匹良驹,最后三百里路程,是施展轻功赶回。” 许乐乐扬眉,向三人一一望去,问道,“那你们呢?” 狄山道,“初三那日,接到帝京城的飞鸽传书,殿下即刻将军务交给汤大公子,自个儿立时上马赶回。我们与十几名护卫随后出发,一路借助飞鸽,命沿途驿站备好快马,一路换马,才勉强跟上。” “到了帝京城以东三百里的邬镇,殿下第三匹良驹跑死,无马可换,改用轻功疾赶,临近帝京,我们才终于追上。”景宁接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7终究是来了 狄山点头道,“哪知刚入帝京,便得信儿,说五殿下带人奔往万秀山,齐王殿下便片刻不停,穿城而过,径直赶向万秀山。因大路较远,我们便由南侧小路登山,所幸” “所幸,赶得上救我一命!”许乐乐点头,低声道,“这么说,从初三到十五,你们竟都是十二日不曾合眼?” 景宁点头,突然又笑了起来,说道,“我们均是习武之人,也倒罢了,难为宋大人,骑在马上也睡得着,睡梦中还会催马!” 狄山想到宋文杰在马上的样子,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与众人细细讲述宋文杰那时的样貌,更是惹来一片笑声。 许乐乐唇含浅笑,耳闻着满室的笑声,心绪却不禁飘远。 他,果然是为自己而回,这整整十二日,不眠不休,再加上昨夜的一场厮杀,目睹太子身亡,想来是心力交悴吧?那此刻,他在做什么?是在忙于太子的丧仪,还是在齐王府中,酣然入睡? 从古井胡同回府,近黄昏时分,便接到甘义托赵承送入的一张名单。名单上,列着十几个名字,均是秦氏一党的各方要员。有一些掌管南北水运,有一些掌管富庶之地的财政,更有一些,握有一方兵权。 许乐乐细看一回,指着一个名字问道,“此人与秦家是何干系?” 赵承一望,回道,“小姐,这刘思江,是渭南王刘奇次子,而那刘奇的夫人,便是建安侯夫人李氏的胞妹!” “也就是说,是李氏的外甥!”许乐乐扬眉,心中暗暗点头。建安侯府之所有立而不败,除去有秦天宇兄弟三人支撑,恐怕这渭南王也是一个关键。 赵承点头,说道,“是!闻说此人骁勇善战,虽非长子,却极得渭南王器重。” 许乐乐点头,问道,“他与秦家走动如何?近日他可曾去见过秦天宇?” 赵承回道,“此人是腊月初入进京,建安侯府曾设家宴款待,便在前几日,往别院去见过秦天宇!”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一手轻点着刘思江的名字,淡淡道,“就是他了!” 正与赵承细说此事,但闻门外白芍唤了一声,便挑帘进来,向赵承微微一笑,算是招呼,转向许乐乐道,“小姐,方才闻前门的小厮说,外头传的沸沸扬扬,说三日后齐王殿下回京,来给皇上献寿!” “齐王回京?”许乐乐一愕。齐王淳于信昨日一早就已进京,怎么又传三日后回京? 转念间,便已明白,忍不住笑起。 齐王淳于信远征东海,回京岂能如此悄无声息?若说他是为救自己而回,自己可是御旨赐婚的五皇子妃,此话传了出去,怕又引人非议。如今只能悄悄而来,再悄悄而去。而皇帝几次召他回京,他均不肯,如今既然回来,岂能轻易放他离去? 那天在御书房中,他假言说为献寿而回,必然是皇帝将计就计,放出风声,令他堂而皇之的“回京献寿”,好光明正大的立于朝堂之上。可是,这一回来,再想走,便得他皇帝老人家的御旨! 这个老狐狸! 白芍见许乐乐含笑不语,问道,“小姐,我们要不要去瞧瞧!” “自然要去!”许乐乐笑应,说道,“齐王殿下东海扬威,他献寿回京,必是空前盛况,我们岂能轻易错过?”将手中名单交回赵承,说道,“你按方才说的吩咐下去,知会小晴,务必谨慎!” 赵承接过名单,躬身领命退去。 白芍送赵承出去,转身回来,吁了口气,笑道,“小姐总算有所动作,可急死奴婢了!” 许乐乐微微一笑,悠然道,“急什么,总有好戏让你看!” 天刚晴了几日,这一日,天空铅云密布,又再挥洒下漫天大雪。而在帝京城的东城门外,却是人群涌动,份外热闹。 六皇子淳于坚蟒袍皮裘,率一众文武官员,立在城门外引颈张望,迎候出征东海,远归的齐王淳于信。 依然还是当初迎公孙宁回京的雅室。许乐乐临窗而坐,一手捏着茶盏,浅浅啜饮,一双眸子却远远向远处大道望去。 那一天,自塔上落下,虽在他的怀中,此刻想来,却只记得他深情的乌眸,竟然不曾留意他的容颜。后来,太子堕塔而亡,自己震惊于那一地炸染的血红,更是心头震荡,再不曾去瞧他。 再后来,淳于昌赶来,将她自震惊中唤回,在看到申屠杰被押出三休塔的一瞬,她只想到昔久国那五千人马。随后,塔下众人为太子收殓,自己被人拥下山来,一路再未见他。 回宫之后,御书房中,他又是先行退下,这几日,竟再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越思越想,心头越觉得难耐。要见他之心,竟然前所未有的急切。那一天,分明他近在眼前,竟未瞧得清楚,他是不是瘦了?是不是黑了 “小姐,来了!”身后,传来白芍的一声低呼。许乐乐恍然回神,不觉站起,向远远的那条大路望去。 漫天大雪中,远远的,一队人马纵马疾驰,向这里奔来。许乐乐心头狂跳,一手抚胸,压下剧烈的心跳,身子探出窗外,定定望着那队越来越近的人影。 近了近了 已可看到当先一骑上,那闪亮的银盔,头盔上跳动的红樱。 渐渐的,更驰的近些,马上人的举动,依稀可辩。 “小姐,是七公子!”身后白芍突然低呼。 许乐乐目光调远一些,果然见那俊挺的身影之后,是七表哥公孙致挺拔的的身影。 “看啊,齐王!齐王殿下回来了!”楼下众人,此时也看到了远归的队伍,人群中传来女子的欢呼。 “齐王殿下” 一瞬间,群情涌动,纷纷大喊起来,千万民众,争相挥手致意。 “你们看,还有公孙七公子!”离的近些,已可瞧见马上人的眉目,有女子嚷了出来。 “是啊,公孙七公子一同回来了!” “你们瞧,旁的人都一身脏污,只有齐王干干净净!”又有女子呼了出来,直接忽略了公孙致身后,也一身清爽的宋大人和两名小将。 “那是当然,那是齐王!齐王殿下呐!”有人怨怪的接口。 “是啊,公孙七公子平素也算风流倜傥,与齐王一比,却又差了一些!” “当然啊,齐王殿下啊!有谁能比?区区东海,如何能抵挡我们齐王殿下的风采?” 楼下乱纷纷的声音,时断时续的传了上来,白芍忍不住笑出声来,许乐乐也是禁不住莞尔。 上元节那夜,并不曾见七表哥公孙致,想来他是在齐王之后,率众快马加鞭赶回,自然一身的征尘,又岂能与回京数日,收拾齐整的齐王殿下相比?更何况,东海诸国,觊觎的是大邺的国土,齐王殿下纵然绝代风华,也不是倾城一笑便能化解。 许乐乐微微摇头,目光又再调回,落在当先那人的脸上。只此一眼,许乐乐心头顿时如被大锤击中,失声低呼,“是他!” 白芍听到她的呼声,不禁问道,“小姐,谁?”伸长了脖子,向那队人马中搜寻,却不知小姐瞧到了何人。 许乐乐一手抚胸,压下心头那阵剧痛,喃喃道,“是是齐王殿下!” 隔着漫天的大雪,此刻已能瞧见,那闪亮的银盔下,剑眉斜飞,乌眸依旧,两瓣薄薄的唇紧抿,少了一抹温润的笑意,却多了一些杀伐的凌厉。原本俊美的面容,失去了优美的弧度,却刀刻玉雕般,添了冷硬的棱角 是他! 是他! 两张面容,迅速在眼前重合。前一世高居庙堂的帝王,护自己亡命天涯的君主他的容颜并没有太多的改变,但周身的气势,从没有此一刻,与深处的记忆如此的一致。 许乐乐深吸一口气,心中终于明白。 这一世,自从与淳于信重逢,她总是恍惚中在他的身上寻找前一世的身影,却,总是难以与前世对应。此一刻,她终于明白,原来!原来!那温润清和的皇子,要经过战场的磨历,要经过鲜血的浸染,才会成就如今的模样! “四哥!”眼望着一队人马驰近城门,六皇子淳于坚再也忍耐不住,拔步飞奔,向前迎去。 驰到近前,淳于信马上收疆,微微晗首,唤道,“六弟!” 淳于坚脚步立停,怔怔的仰望着马上天神般的男子,满腹的话,竟一时说不出来。 为何? 眼前分明还是自己的四哥,分明,还是那样熟悉的声音,可是,却有什么悄然改变!三日之前,他听闻四哥即将回京,便奔去请旨,来迎四哥,他想着,见到四哥,定要抱着他大叫大笑,可是此刻,除了怔怔仰望,竟说不出什么。 “臣等拜见齐王殿下!” “臣等恭迎齐王殿下!” “恭祝齐王殿下得胜还朝!” 身后群臣,齐齐躬身行礼。 “众位大人免礼!”马上人缓缓开口,原本清朗的声音,带上一些金属一般的磁音,更具威严。 “谢殿下!”众臣齐应。 六殿下此刻才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上前抓住淳于信马疆,仰头笑道,“四哥,你可回来了!”原本要大喊出声的想念,只在这一句之后而止。 淳于信点头,说道,“有劳六弟!” 依然冷冽的眸光,令淳于坚微微失望,点了点头,松手放开马缰,退后两步,双手抱拳单膝跪倒,扬声喝道,“恭迎齐王殿下进城!” 传令声,一声声自城外传入城内,两侧官员百姓,一片片跪倒在地,纵声大呼,“恭迎齐王殿下进城!” 淳于信仰首而视,眉目不曾稍动,将手一挥,喝道,“进城!”马缰一提,自两侧跪拜的人群缓缓穿行,乌眸掠过淳于坚,淡淡的扫过人群,冷冽的眸光,没有一丝的改变,心头却掠过一抹苦涩。 数月前,自己从这城门而出时,也是这般万众瞩目,而在城外,代天子相送的,是他的皇兄,他大邺朝的太子,那个芝兰静树般的男子。而今日,那个男子却已归于尘土,再不复见!或者,他说的对,身在帝王之家,本不该有情! “四哥!”淳于坚眼望着他的背影,轻声低唤,一时间,心头若有所失。他回来了!走的时候,是他的四哥,而如今回来的,却只有一个齐王! “小姐!”望着越行越近的队伍,白芍也觉出了异样,低声道,“齐王殿下,竟不曾下马!” “嗯!”许乐乐低应,一时间,心中也是拿捏不准。不错,眼前这威风八面又俊极无双的男子,正如上一世,那个为她舍弃江山性命的帝王。可是,他那眸底的冷冽,却又与前几日如此不同! 上一世,他出征在外,并不曾亲见太子之死。而这一世,太子却在他的面前就那样一跃,血肉模糊的死在他的面前。这一切的一切会不会令他有所改变?他还会不会是前世那个,情义无双的男子? 策马缓缓而行,淳于信的目光,在人群中掠过,似乎在寻找什么。两侧跪拜欢呼的人群,在他的眼里,变成会动的风景,他的心底眼底,只渴盼着那日夜牵挂的身影。可是这千万人中,竟没有她! 一如他出征之时,她竟依然没有现身! 想到那一日,她与五弟劫后相拥,淳于信暗暗咬牙,压下心头泛起的一抹酸苦。三日前,当父皇命人向兵部递上行文,宣布他三日后归来,命礼部准备迎接事仪,他明知是为了将他绊住,也就此默认。 那一刻,他只想知道,在那千万欢呼的身影中,会不会有她!盼什么呢?那日他救了她不假,可是,她仍是随着五弟走了! 深吸一口气,齐王殿下马缰一紧,正要催马快行,却在人群之后,蓦然瞧见一条跪拜的身影,正略略抬头,向他微微一笑。 赵承? 淳于信心头一跳,猛的抬头,向他身后的楼上望来。 赵承在这里,她岂会太远? 果然,隔着漫天的飞雪,二楼那一排打开的窗内,他准确的捕捉到那条娇俏的身影,那唇间淡出的笑容,那样熟悉,那样温暖 “殿下!”身后,传来公孙致的一声低唤。淳于信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将马儿停下,令两侧的百姓齐齐望来。 “走罢!”淳于信微微点头,双腿一夹,放马疾驰而去。那一刻,整个心也仿如这马蹄,变的轻快飞扬。她终究是来了! 他还是他! 望着那远去的身影,许乐乐勾起唇角,淡出浅浅一笑。只是方才那一瞬的对视,他冷俊的面容没有一丝改变,她却分明察觉,他的眸光,在那一刻变的温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8身手敏捷 “小姐,要不要进宫?”白芍在身边低问。 “进宫做什么?”许乐乐摇头,转身向门外行去。 “进宫才能遇到啊!难不成径去齐王府?”白芍紧随身后,轻声低语。 许乐乐抿唇一笑,低斥道,“胡说什么?七哥回来了,我们回侯府等罢!”再不理她,径直下楼,向停在楼侧的马车行去。 白芍匆匆随来,扶着她上车,低声笑道,“不去便不去罢,横竖他已瞧见小姐!”说着侧头,左眼向赵承一眨。 待公孙致见驾之后回府,靖安侯府中自然又是一阵热闹。公孙致拜完父母,见过三位兄长,又去拜见两位嫂嫂。 汤氏耐着性子等他尽数见过礼,才拉过来细细端详,瞧了片刻,眼圈儿便红了,使帕子点了点眼角,说道,“黑了,也瘦了,你你才多大,便悄悄的投了军,若是有个好歹,我我” 公孙致忙挺了挺脊背,说道,“娘,你便没有瞧出,儿子还长高了,长大了,又威风又神勇?今儿进城,听到旁人说公孙七公子还更俊了!” 一句话,将汤氏说的笑了出来,在他手臂拍了一掌,嗔道,“还更油嘴滑舌了,比你几个哥哥还不省心!” 公孙致连忙点头,说道,“便因如此,才该到那战场上历练历练,若不然,岂不是丢了爹爹和哥哥们的脸?” 众人闻他说的随意,却字字在理,又是点头又是笑。公孙克道,“娘,七弟说的是,那沙场才是真男儿该去的地方,如今七弟回来是喜事,娘莫要再伤心!” 汤氏终究也是出身将门,感叹一阵子,也便将泪意压了下去,嗔他一眼,说道,“娘哪里是伤心,这是欢喜!” 公孙克忙点头道,“对!对!是欢喜!” 公孙致见安抚住母亲,才转向许乐乐,上前一揖,笑道,“表妹特意在城门相迎,只是七哥脱不开身,不曾见礼!”话虽说的一本正经,眼底却皆是戏谑。 许乐乐假装没有瞧出,回了一礼,含笑道,“七哥知道乐乐的心意便是!” 众人闻说许乐乐去了城门,不禁各自对视。虽说许乐乐与几位表哥情谊均好,但今日在城门相迎,怕还是 汤氏心底暗暗叹息,却含笑道,“老七,你们此次回来,便不走了吧?你三哥、四哥、六哥几时回来?” 公孙致在她身边坐下,摇头道,“此次回的仓促,等到开春,东海那边怕还有一场战事,依齐王之意,待万寿节一过,我们便回去!” 汤氏眸光瞬间黯了下去,低声道,“万寿节,这这才十几天!” 许乐乐微微抿唇,问道,“七哥,东海那方,当真如此为难?” 公孙致想了一瞬,点头道,“几木国献降,原本落日国已难支撑,齐王殿下传话,只要他们俯首称臣,再不侵入我大邺海域,便即退兵。哪知道落日国甚是无耻,非说我们海域内的浮光岛是他落日国所有。齐王殿下一怒之下,撕毁降书,挥兵进逼。落日国见难以抵挡,却不知如何联络东海十六国,与我大邺相抗。” 许乐乐微微挑眉,说道,“乐乐闻说,东海十七国中,以落日国最大,常常入侵旁的小国?” “是啊!”公孙致点头,说道,“正因如此,我们才没有料到他竟能联合十六国!” 大公子公孙克一旁皱眉道,“闻说齐王数月内便将落日国大半外岛攻下,进逼落日本土,或者是危及了旁的小国?” 公孙致皱眉,说道,“最初我们夺取珍珠岛,实属意外,可是其后每次行军,都会将海图反复查看,并未踏入旁国海域!” 二公子公孙乾扬眉,摇头道,“东海诸国不和,若是没有信服的理由,岂能说聚便聚?”说着话,兄弟三人均是向公孙明远望去。 五公子公孙宁却问道,“浮光岛,不知离哪一国最近?” 公孙致说道,“浮光岛在我大邺境内,离落日、几木、比浔三国甚近。” 公孙宁沉吟道,“几木国与我大邺一战,兵力损耗甚巨,此次断不会为了一个小岛发兵,而比浔”挑了挑眉,问道,“可是那个地处大邺和落日之间,岛中甚多铁矿的比浔?” 公孙致点头道,“正是!” 公孙宁道,“这就是了,比浔国盛产铁器,若我们与落日国不能和谈,落日国便要向他们购入铁器,充实兵器!这比浔国怕便是为此吧?” “不然!”公孙明远摇头,说道,“比浔国若是只为了售买兵器,便不必搅入这趟浑水,那样便可连大邺的生意同做!” “父亲说的是!”公孙宁点头,沉思不语。 许乐乐问道,“七哥,不知浮光岛上又有何特别之物?” 公孙致摇头道,“浮光岛不过寻常一个小岛,岛上不过是山石树木罢了!只是那方海域极广,近处没有旁的小岛,来往船只,均要上岛补给淡水粮草。” “这就是了!”许乐乐眸光一亮,说道,“东海十六国,因国土贫瘠,物产不丰,便时常拦截商船,形同十六伙成了气候的海盗!而那片海域上,只有浮光一座小岛,便成了那方商船的必经之路,若是得了浮光岛,岂不是捏住来往商船的咽喉?” “不错!”兄弟几人被她一点,尽皆心中透亮,齐齐拍手。 公孙明远向许乐乐一望,眸中露出赞许,点头道,“若是浮光岛在大邺手中,必然派有驻兵,保护来往商船的安危。而落日国除去本土,尚有无数小岛,兵力虽强,却终究人口不丰,便是得了浮光岛,怕也没有多少余力驻扎岛上。如今他们趁着落日国与我大邺开战,便相助落日,等到得了浮光岛,便如将来往商船送入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一般!” 众人听的连连点头,唯有公孙致皱眉,说道,“如此说来,不让浮光岛,此战便不能避免。可是浮光岛是我大邺国土,岂能相让?” “恐怕,齐王之所以寸步不让,也是为了趁机将十六国慑服,彻底打通海上商路!”许乐乐点头,心底却一声暗叹。 记得在上一世,淳于信出征三年,却因朝上反对之声越来越激烈,于最后,终于还是没能将十六国尽数降服。一直到他登基之后,大邺一支商队在海上被劫,才又再次出兵,一举平灭了落日,令十六国臣服,再不敢踏入大邺海域。 公孙致揉了揉额头,苦笑道,“如此说来,此次纵然受降,日后东海总也难得太平!” 许乐乐点头,说道,“齐王既然拒不受降,想必深知其理,此次回京,必会向皇上承情!”话虽如此,但思如今皇后赐死,太子身亡,后位、储君之位虚悬,大邺朝朝堂、后宫尽数暗流汹涌,却不是一个出兵的好时机。 众人说至后来,均知这场战事,均在皇帝一念之间,便尽数默然。汤氏连连摆手,叹道,“你们啊,出门数月,沙场厮杀也倒罢了,怎么如今回来,还是说的这些!”转向大小萧氏道,“你们两个与我一样,嫁入这将门,日后有操不完的心!” 大小萧氏互视一笑,又各自向自己的丈夫望去,却含笑不语。 公孙明远见不论战事,自己在这里,儿子媳妇也不敢太过放肆,便道,“你们久不在家,既回来,便好好陪陪你娘!”说着起身,说道,“我军中尚有事务,便先去了!”向汤氏和许乐乐一点头,大步出厅而去。 众人忙起身相送,眼瞧着他出府上马而去,才又转了回来。大萧氏续了前头的话,笑道,“母亲说的是,这家里不是朝堂,自然该论些家常里短才是,都是大公子,问五弟东海的战事招惹!”说着向自己丈夫横去一眼。 公孙克大呼冤枉,说道,“分明是乐乐问起,怎么怪我?” 汤氏道,“乐乐不曾上过沙场,女孩儿家好奇罢了,你们却说个没完!” 公孙克苦笑,向妻子瞥去一眼,说道,“母亲说的是!” 公孙致“哈”的一声笑出声来,说道,“大哥分明惧了大嫂,却拿母亲顶缸!” 大萧氏红了脸,指他道,“方才母亲说的是,七弟越发油嘴,瞧日后谁家小姐敢嫁你!” 公孙致将嘴一撇,说道,“哪个说要娶妻?” 汤氏向他笑望一眼,摇头道,“你呀!便是这漫不在乎的性子,好好儿的媳妇”想起沈子涵,不禁轻轻摇头。 公孙致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冷笑一声,说道,“母亲,若旁人当真将儿子放在心上,莫说出征几个月,便是一去十年,一样等得!那位沈小姐倒好,耐不住寂寞也倒罢了,同谁不好,偏偏成了五皇子的侍妾,枉她还和乐乐姐妹相称” 话说出口,又急急收住,向许乐乐一望,叹道,“乐乐,七哥一时失言,你莫要难过!”想着自己表妹已经指婚,淳于昌还在她大婚之前纳妾,终究气愤难平。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七哥说的是,我们靖安侯府是何等人家,那样的女子,岂配得上七哥?去便去了,自然有好的在等着!” 众人见她神色平和,口口声声只维护公孙致,竟似不将淳于昌纳妾放在心上,有的轻轻松了口气,有的心中为她不值,如汤氏约略明白她心思的,却是为她暗暗难过。 夜幕初降,许乐乐方离开靖安侯府,上马车返回相府。在相府门前下车,但见相府两盏大红的灯笼映照下,秦氏的马车停在门外,许乐乐扬了扬眉,慢慢行去。白芍见管家常青立在车侧,便含笑问道,“怎么,夫人也刚刚回府?”瞧那架式,根本是要出门。 果然,常青向许乐乐见了一礼,说道,“方才建安侯府来信儿,说老夫人有些不好,夫人要回去瞧瞧!” 许乐乐点头,说道,“有劳常管家!”转身步上石阶,向府内行来。 入了垂花门,但见秦氏扶着银杏匆匆而来,许乐乐停步,含笑施礼,说道,“这个时辰,母亲还要出去?”目光在她身上一扫,但见她上穿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下穿桃花云雾凤尾裙,外罩软毛织锦披风,打扮的极是鲜亮,不由微微勾了勾唇角。 秦氏冷哼一声,说道,“大小姐出去一整日才回府,如今倒管起我来!”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乐乐如何管得了母亲,不过是瞧着天晚,母亲又身子不便,心中不安,一问罢了!”说着侧身,给她让出道路。 秦氏咬了咬牙,向她狠狠一瞪,出门而去。 白芍探头瞧她走远,伸了伸舌头,说道,“夫人自有了身孕,这脾气越发的大了!” 许乐乐冷笑一声,转身慢慢向后宅去,说道,“她肚子里怀着相府的嫡子,说话儿自然有底气!” 白芍皱了皱眉,问道,“小姐,常管家说是建安侯府的老夫人不好,奴婢瞧她那样子,怎么不像?” 许乐乐笑道,“自然不是!”方才她那身打扮,显然是精心修饰,若当真是李氏身子不好,又岂会如此装扮? 白芍道,“要不奴婢去知会赵承,查一下夫人的去向?” 许乐乐摇头,说道,“她用的既是府里自个儿的马车,想来必是回了建安侯府!你让赵承去寻甘义,看建安侯府来了什么人?” 白芍点头,见已行到正房之后,离紫竹苑不远,便道,“小姐在紫竹苑多坐一会儿,奴婢去去便回!” 许乐乐笑道,“你快去罢,还能将我丢了不成?” 白芍一笑,匆匆转身而去。 许乐乐望她走远,方绕过回廊,独自向老夫人的紫竹苑去。刚刚穿过一条夹道,蓦然间,闻身侧花树“喀嗽”声响,一条黑影疾窜而出,径直向她扑来。 许乐乐吃了一惊,身子急急后撤,信手一掌向黑影劈去。哪知那黑影似乎早已料到,身子微侧,避开她的一掌,身子不退反进,瞬间已至面前,一臂勾住她的纤腰,向怀中疾带。 许乐乐见对方身手敏捷,一时好胜心起,抿了唇不发一语,却顺着他的一带向他怀中撞去。一手曲指成钩,径锁对方咽喉。 黑影见她招式凌利,倒也不敢大意,反手一掌格开,又一爪向她肩头抓落。却也只这一避,便令许乐乐脱出怀抱。 许乐乐见他变招迅速,锁出的手指一沉,扣向他的手腕。黑影手腕不避反迎,向上疾翻,来擒她手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9误传罢了 夜色已浓,夹道昏暗,灯笼未燃,二人瞧不见对方面目,只凭隐约的身影,你来我往,电光火石间便已交手数十招,竟然斗成一个平手。 许乐乐暗惊,实不知哪里来的这样的高手,潜入相府,又意欲何为?心中正思,要不要唤人相助,却觉他招式骤然一紧,招招近身,使的是小巧擒拿之势。 许乐乐一惊,顾不上细思来人身份,招数也是立变,反手回掠,袭向黑影咽喉。哪知手至中途,黑影手腕一翻,一把将她腕脉扣住,使力回身一带,已揽入怀中,身子疾转,将她压向墙角,将她整个人圈在他怀中方寸之间,呼吸相闻。 刚刚过了年,天气尚寒,可隔着厚厚的衣衫,许乐乐仍然清晰的感觉到对方周身灼热的气息。这样近乎屈辱的姿势,令许乐乐不禁又惊又怒,喝道,“你是何” 话刚出口,黑影身子突然前倾,径向她唇上吻去。 许乐乐一惊,忙侧身闪避,未出口的话顿时吞了回去,同时空着的手掌回切,向黑影后颈疾斩。手至中途,但觉手腕一紧,又再轻易落入对方手中,跟着背后一实,已被抵在坚硬的墙上。 三招两式,便落入下风,才知此人方才一直未用全力。 许乐乐心中暗惊,裙中腿已无声无息的踢出,径袭对方要害。眼见便要踢个正着,黑影悚然惊觉,百忙中身子一侧,但闻一声闷哼,已被踢中腿骨,握着她手腕的双手顿时一松。 许乐乐趁势双腕疾翻,脱出对方掌握,身子一侧一肘横撞,向对方胸肋袭去。黑影一退复进,一手擒上她的手肘顺势回带。许乐乐身不由己,身子向前跌出,顿时被两条铁臂紧紧箍住。 二人这一番近身肉搏,许乐乐出尽全力,可自己所有的招数,似乎均在对方预料之中,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经历。许乐乐心中的震骇无以复加,身子强挣,欲脱出对方怀抱,却觉双唇一暖,已被两瓣温热的唇紧紧噙上。 许乐乐惊怒,贝齿一张,向那双唇狠狠一口咬去。黑影低哼一声,身子一僵,双唇一停之下,却又狠狠压下,竟不理唇上的剧痛,趁她张口,霸道侵袭。 唇齿间,炸开一丝腥甜。许乐乐怒不可遏,一手反擒,抓向男子后脑。就在手指将触未触之既,蓦然间,似曾相识,鼻端更是嗅到一缕熟悉的男儿气息,竟然令身体瞬间掠过一阵酥麻。 许乐乐心头一跳,贯上手指的气力顿时一泄,却仍然抓上对方脑后的长发。 黑影的要害落入对方之手,身子只是微微一顿,揽着她身子的铁臂将她越发圈紧,将她整个身子贴入自己的怀抱,侵占她的呼吸,侵占她整个的思绪 是他! 许乐乐心头狂跳,方才还紧绷的身体慢慢变的柔软,抓着他长发的手掌,改为扣上他的后脑,双唇与他激烈纠缠。 感觉到她的回应,霸道的吻渐渐变的温柔,在她的唇齿间辗转温存,带着渴盼,带着思念,深深深深的吻了下去,仿佛要将她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 喘息,渐渐变的粗重,许乐乐轻轻侧头,避开他的需索,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轻轻喘息,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想见你!”清越的声音,带着金属的回声,有着一丝颤抖的微哑。 “也不出声!”许乐乐低嗔,握拳在他肩上一捶。若不是她及时认出是他,方才袭向他后脑那一招,纵不死也能令他重伤。 男子发出一声闷笑,埋首在她发间,低声道,“只是想试试你的功夫,不想如此凶蛮!”抬手摸了摸带血的双唇,想到她袭向他的那一脚,倒也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他反应稍慢,恐怕就此断子绝孙,岂不是冤枉? “凶蛮?”许乐乐抬头,于黑暗中定定向他注视,挑了挑眉,说道,“齐王殿下私入相府,又不肯表明身份,不知有何贵干?” “若是光明正大登门,表明身份,还能见到你?”淳于信低喃,抬手抚上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停在她唇上细细揉抚,哑声道,“乐乐,我来和你说,明日上朝,我会当殿请旨,求父皇收回成命,将你赐我为妃!” “不行!”许乐乐脱口低呼,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急道,“你不能!” “为何?”淳于信的眸中,露出一丝痛楚,低声道,“若今日不曾见你,你不在那楼上,也倒罢了!可是如今,我分明知道你心里有我,难不成你让我就此放手,眼睁睁看着你嫁给五弟?” “五殿下不会答应!”许乐乐摇头。 “我不管!”淳于信咬牙,说道,“明日上朝,父皇必然会奖赏东海的军功,我便以军功相换,我不要兵权,不要权势,甚至不要王位,只要你!” “你有军功,五殿下也有!”许乐乐摇头,轻声道,“你莫忘了,东海军功,不止你一人,难不成,你要宋呆子,汤家两位公子,我几位表哥,尽数受你牵累?” “你顾着所有的人,便只不顾我吗?”淳于信低吼,俊脸向她逼近几分,哑声道,“你莫要告诉我,你还想嫁给五弟!”他虽人在东海,但帝京城的一切,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当初听到淳于昌纳妾,他愤怒之后,便是心痛。 他如此呵疼,生恐伤及一分的女子,他的五弟,竟会如此待她! 许乐乐眼睫微垂,双手自他肩上滑落,脚步后移,慢慢退出他的怀抱,低声道,“若是我说是呢?你是不是就此放手?” “不!我不信!”淳于信低吼,逼近一步,再次将她圈入怀中,低声道,“方才,你分明你分明知道是我,所以才会回应,是不是?你敢说你心中有的是五弟,而不是我?” “是你又如何?”许乐乐骤然抬头,定定向他凝视,一字字道,“四殿下,我许乐乐不是旁的小女子,只是要一个心仪的男子陪伴一生。我要的是一个可以比肩的男子,与我一同凌驾万人之上!” “你你说什么?”淳于信满脸震惊,定定向她凝注。在他的心里,她快意恩仇,挥洒随意。也分明听到她和陆轻漾说,要一个一心一意的男子,却从不知道,她要的,竟然是 许乐乐点头,一字字道,“你没有听错!我不要只做一个王妃,也不想只嫁给一个逍遥王爷,我许乐乐要那最高的至尊之位!”二世为人,纵然前世她不明白,这一世,经过太子之死,也已知道,唯有握住那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将要害自己的人踩在脚下! 她要最大的权势,不止是她,还有他!太子说的不错,奈何生在帝王家!若是他不争不抢,不愿把握皇权,便算如上一世一样,登上那至尊之位,到最后也只能落一个万箭穿心! 齐王殿下僵立于地。一时间,与她相识之后的种种,一一于眼前掠过。不错,荣华富贵,在她的眼里,轻如烟云,可是,她却把握一切的机会,一步一步,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丞相之女升至今日的二品郡主。 不但如此! 在大邺朝,外姓臣女封为郡主的不在少数,可唯有她,有自己独有的封地!有封地,纵然封地饱经战乱,纵然封地贫瘠,可总是她自己的一方领地 这么说,她说的,竟是真的! 淳于信怔了许久,才低声道,“你你想要至尊之位,所以所以心里欢喜的分明是本王,却却宁愿嫁给五弟?” “是!”许乐乐点头,眸光定定,没有一丝迟疑。 淳于信挺然而立,默了片刻,才低声问道,“那为何不选本王?本王较五弟早一步封王,如今掌管兵部,还有东海二十万兵权,岂不是较他一个皇子更强?” “不!”许乐乐摇头,说道,“皇上春秋鼎盛,此时一时的高下并不能决定一切。你与他的出生,分毫不差,可是他有野心,他想要那个位置,而你不想!” 淳于信默然片刻,咬了咬牙,说道,“好!你要这天下,本王夺来给你便是!” “那便等你夺到再说罢!”许乐乐淡笑,侧身退开数步,离他更远了一些,说道,“在此之前,请殿下莫要再提请皇上收回成命之事!”要争皇位,必得拥有兵权,东海军功,会给他足够的权利! 淳于信双眸灼亮,定定向她注视,隔了片刻,才轻轻点头,说道,“我知道!” 许乐乐垂眸,福身为礼,说道,“恭送齐王殿下!” 淳于信向她默然而视,黑暗中,只见她恭敬行礼的身影,却瞧不清面目。张了张唇,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耳畔,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抿了抿唇,一转身,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中。 “许乐乐?”许云乐穿过夹道,见许乐乐立在花树之下,不由唤了一声,向她身后一望,问道,“方才我似乎瞧见还有一人,怎么不见了?” “你瞧错了罢!”许乐乐淡笑,转身与她并肩而行。 许云乐挑了挑眉,意似不信,目光在黑黝黝的花树丛中扫过,问道,“怎么只有你自个儿?丫鬟们呢?” “忘了拿灯,不想天便黑成这样,命白芍回去取!”许乐乐淡应。 许云乐耸了耸肩,问道,“那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等你!”许乐乐笑,向她身侧的丫鬟一指,说道,“不想夜这般黑了,方才见灯光自园子那方而来,便想是你!” “原来是怕路黑!”许云乐撇了撇唇,满心不悦。 方才自己瞧这里似有人影,紧赶慢赶的赶了来,不想却给这个丫头照路! 老夫人见她二人一同进来,不禁奇异,笑道,“你们姐妹两个,怎么今日倒走在一处?” 许云乐向许乐乐横去一眼,说道,“哪里走在一处,外头碰到罢了!”上前去给老夫人行礼。 许乐乐微微一笑,也跟着上前行礼,问道,“祖母今日可好?” “好!好!”老夫人点头连应,唤二人一左一右坐在身侧,说道,“你们二人这一日均不在府上,可是去瞧齐王回京?”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七表哥随着齐王一同回京,乐乐在侯府多逗留了片刻,不想便晚了!”略过迎齐王回京一节不提,转向许云乐道,“齐王回京,不知妹妹可去相迎?” 许云乐噘了噘嘴,说道,“城门那许多的人,又说不上话儿,去做什么?” 许乐乐微挑了挑眉,淡笑道,“妹妹说的是!”便不再问。 老夫人笑道,“你一大早巴巴的跑了出去,还打扮成这般模样,难不成还有人比齐王重要?” 许云乐小脸儿微红,噘嘴道,“云乐只是说不曾去城门,又有何人比比他重要!”说到后句,神情便有些扭捏。 老夫人不解其意,挑了挑眉,向她身畔的豆蒄望去。 豆蒄噘嘴道,“二小姐在齐王府等了半日,齐王也不曾回府,二小姐命那齐府管家去寻,那管家竟然不理!” “这个傻丫头!”老夫人笑了出来,说道,“齐王回宫,自然是先进宫见驾,你要管家何处寻去?”语气虽是宠溺,眸中却终究带出一抹厌恶。 许乐乐听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竟一声不吭跑到未婚夫婿的府上,不由暗暗咋舌,却也不再多说,转话问道,“方才见母亲出府,怎么妹妹不曾同去?” 老夫人拧眉,说道,“这个时辰又去了何处?”显然是不知此事。 许乐乐道,“闻常管家道,说是外祖母建安侯夫人抱恙!” 老夫人挑眉不语,许云乐却奇道,“外祖母有恙,我又岂会不知?方才府门前见到母亲,也不曾说!” 许乐乐摇头,笑道,“许是误传罢了!” 正说着话,闻门外小丫鬟回道,“老爷来了!” 许一鸣挑帘进来,先给老夫人见礼,说道,“今日齐王殿下回京,皇上留儿子陪齐王殿下饮了几杯,回来的晚了,母亲莫怪!” 老夫人摆手,说道,“正事要紧,起来罢!” 许乐乐垂眸,掩去眼底的一抹笑意。齐王殿下早已在相府一游,这位许相爷却在宫中陪齐王饮酒,倒也是奇事。 许云乐一旁却道,“难怪齐王许久不曾回府,原来是皇上留着喝酒!” 老夫人道,“齐王离京数月,皇上留着一同用膳饮酒,原也是父子间的情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0大喜 许一鸣点头连应,说道,“儿子正要与母亲商议,齐王回京,他又是云乐指了婚的夫婿,待过几日,也该府中设宴,请他来一聚!”闻说许云乐去了齐王府,脸上掠过一层不悦。 许云乐大喜,连声叫好! 老夫人向她望去一眼,含笑道,“原也是个理,趁着还在正月里,再将五殿下一并请来,莫要显得我们厚一个薄一个的!只是如何招待,你媳妇才是当家主母,你与她去说就是!” 许一鸣点头,见秦氏并不在座,问道,“夫人可是回去了?怕是身子辛苦罢!” 许云乐闻说请淳于信来府,早乐的一蹦三尺高,巴不得立时将这事议妥。闻说问起秦氏,便不悦道,“母亲去了外祖家,却不知何事?” 许一鸣扬眉,问道,“这时辰才去?”说着瞧了瞧墙上的自鸣钟。 老夫人摆手,说道,“也不急在这一刻,改日再议也不迟!” 许一鸣心里疑惑,却又说不出什么,只得点头应下。又略坐片刻,见夜色渐深,便起身道,“天色不早,母亲早些安歇!”行礼告辞。 许乐乐早闻喜鹊悄回,白芍已经过来,便也跟着起身行礼,说道,“孙女也不搅扰祖母,这便告辞!” 许云乐也不耐多留,忙跟着起身,说道,“云乐也一同去了,请祖母早些歇息!”也施下礼去,随着许一鸣一同退出。 出了紫竹苑,许一鸣向许云乐一瞧,说道,“你住在园子里,来往路远,日后早些过来,也好早些回去!” 许云乐笑道,“怕什么,园子虽大,却也是自个儿家里,难不成还怕有人劫了女儿去?” 许一鸣微微皱眉,要说她一个女儿家,擅自跑去齐王府,会被人嗤笑,但这个女儿素来是听不进话的,只得叹了一声,说道,“快些回去罢!” 许云乐点头,又叮嘱他早些请齐王前来赴宴,方向园子去了。 许乐乐见她走远,才向许一鸣一礼,说道,“爹爹,女儿告辞!” 自从她命赵承砸开府门,踢飞屋门,惊了秦氏之后,父女之间这几日竟极少朝面。此刻许一鸣见她神情淡淡,不由咬牙,说道,“我闻说你也是刚刚回府?” 许乐乐应道,“是!七表哥随齐王回京,女儿回侯府探望!” 许一鸣听她说到侯府,用了一个“回”字,不觉将脸一沉,说道,“相府才是你的家!” 许乐乐扬眉,说道,“是吗?女儿当真不知!”声音不自觉冷了三分。 “你”许一鸣气结,指着她道,“你成日出门,也不听听,外头传你什么?亏你有脸!” 许乐乐冷笑一声,说道,“嘴巴长在旁人脸上,要说什么议什么,乐乐如何管得着?难不成只为了一些传言,女儿便要躲要府中以泪洗面,再不见人?” 许一鸣怒道,“你你丢的可是相府的颜面!” 许乐乐淡道,“爹爹既知丢的是相府的颜面,便该替女儿辩白,没得将外头的脏水也一并往女儿身上泼的!” 许一鸣气的身子直抖,连声道,“逆女!逆女!” 许乐乐淡道,“乐乐已是待嫁之身,纵丢了脸,五皇子不曾说什么,爹爹又何必着急?爹爹要顾着相府颜面,倒不如瞧瞧旁人!乐乐是天黑回府,可有人是天黑才出府,那身装扮,若是被人瞧去,可有得说呢!”说着后退几步,福身一礼,说道,“女儿告辞!” 许一鸣被她一番话说的一呆,见她转身要走,忙将她唤住,问道,“你你说什么被人瞧去,又会被人说什么?”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女儿不过提醒爹爹罢了,旁人要造谣中伤,何患无辞?”说着又施一礼,再不多停,扬长而去。 许一鸣听她言语,分明是指的秦氏,心中一阵阵的惊疑,本是要回园子到姨娘处,想了想,转身向正屋而来。 锦阑轩。 青萍见她回来,吩咐小丫鬟备香汤,自个儿随入内室服侍更衣,低声道,“小姐,方才赵承传入消息,说是平邯府都督秦胜成的夫人带着女儿回京,两个时辰前刚刚进了建安侯府!” “哦?”许乐乐扬眉。 秦义第三子,秦胜成的妻女回京!想来,秦氏便是为此前去。 白芍奇道,“这可奇了,秦胜成的夫人、女儿回京,夫人前去原是正理,怎么连二小姐也瞒着?” 事有反常即为妖! 许乐乐略略一思,说道,“命甘义盯着,瞧瞧再说!”白芍点头应命,想她累了一日,便命人早些安置歇息。 第二日早朝,齐王淳于信率东海归来的众部属上朝,递上奏折为众人请功。 皇帝看过,当即传旨嘉奖,各有升赏。待众人谢了恩后,最后唤宋文杰道,“爱卿是前年的探花郎,朕却不知,竟然文武双全!” 宋文杰忙道,“回禀皇上,臣哪里是文武双全,不过是运气好些,跟着齐王殿下竟没有被人摘了这项上头颅去。” 皇帝摇头笑道,“纵然只是运气好,也是爱卿之福,我大邺之福!”想了想,说道,“如今你年纪轻轻便官至四品,若再升官,朕你怕骄狂!这样罢,闻说你出身寒门,自高中之后,还不曾回乡,朕便许你三个月假,衣锦还乡罢!” 宋文杰磕头道,“臣谢皇上隆恩!”迟疑一下,却道,“只是东海战事未平,臣为齐王殿下部属,理该追随殿下,这衣锦还乡,便不急于一时!” 皇帝摆手笑道,“齐王扬我国威,东海诸国皆服,我已传旨,命两位汤将军受降!” 此言一出,东海归来的诸将均是一惊。齐王忙掀袍跪倒,说道,“父皇,东海十七国,素来扰我海路,若是不能平复,恐有后乱!” 皇帝点头道,“只是东海十七国皆熟海战,却非我大邺将士所长,若是再打下去,怕是难以支撑,倒不如趁胜签下和约,也不至失了我大邺颜面!” “父皇!”齐王大急,要想再说,却被皇帝打断,说道,“好了!老四,你东海一战,镇慑诸国,甚得朕心,如今既然回来,便好好统管你的兵部,东海的事,便到此为止!” “父皇!”齐王高呼,正要再说,但见殿外一名小太监入内,回道,“皇上,五殿下回京,求请上殿!” “哦?”皇帝扬了扬眉,说道,“这几日不见他人影,怎么是出京了吗?”当即命人传入。 淳于信本欲再次请旨,听到“五殿下”三旨,心头一震,瞬间想起昨夜许乐乐所言,便俯身一礼,默默退至殿侧。 喝令声传了出去,隔了片刻,但见五殿下淳于昌一身戎装大步入殿,行至御阶前跪到见礼,说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问道,“这几日均不见你上朝,怎么是出京了?军营选兵还有些日子罢?” 淳于昌双手抱拳,向上俯首回禀道,“回父皇,儿臣并非去军营选兵,而是带三千精骑,去了叶城!”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一阵窃议。淳于昌此刻虽统管神策营,但是不管是身为皇子,还是身为将领,私自调兵,可是个可大可小的罪名! “叶城?”皇帝扬了扬眉,眉目间果然露出一抹冷意,问道,“你去叶城做什么?” “回父皇!”淳于昌朗声道,“万秀山一役,太子伏诛,申屠杰成擒,可是申屠杰携来的五千精兵却不见踪影。儿臣曾命人在帝京周边各州府查探,前些时申屠杰身边的亲信平辉曾在叶城出没,而叶城多山,儿臣便判断那五千精兵是藏在叶城。” “所以你私自出兵,去叶城围截昔久国那五千精兵?”皇帝淡问。 “是!父皇!”淳于昌应道,“那日万秀山一役,儿臣并不知申屠杰身畔有无人逃脱,若是上殿请命,城中调兵,恐会延误战机,故而下山之后便命部属调神策营三千人马赶往叶城,随后儿臣赶到,便即刻围困叶城宝相山。如今昔久国五千精兵尽数缴械,请父皇定夺!” 以三千对五千,还将五千人马尽数缴械,这可是一场奇胜! 朝中窃议声又再纷起,秦义出列奏道,“皇上,五殿下虽是私自调兵,但三千人马尚在治内。而殿下立此奇功,解我帝京隐忧,望皇上给予嘉奖。” 秦义这一站出,顿时便有秦氏一党纷纷启奏。 皇帝默了一瞬,点头道,“如此说来,五皇子调兵也是情有可愿!只是你私自调兵终属不妥,此一次便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虽然未得封赏,但淳于昌闻他语气中多了些赞许,心中暗喜,大声道,“儿臣私自调兵,原是儿臣之错,父皇英明!” 皇帝点头,说道,“申屠杰入我大邺半年,从选妃起便掀起许多风波,如今首恶擒获,从犯受制,总算告一段落。”微微一默,说道,“只是他终究是昔久国王子,如今他虽然勾结太子,却未必是昔久国朝廷之意,众爱卿倒说说,要如何处置?” “父皇!”宁王淳于康当先出列,说道,“申屠杰身为昔久国王子,又是出使使臣,做出这等事来,我们当将他押送回昔久国,向昔久国主讨一个公道!” “皇上!不可!”翰林院掌院大学士骆振出列,说道,“皇上,申屠杰来朝,打的是和亲的旗号,若是我们将他押回,损及昔久国颜面,恐怕会两国交恶!” “不错!”中郎将袁冠顺出列,高声道,“申屠杰包藏祸心,却未必是昔久国国主之意,依臣见,此人可遣送出境,任其自去!” “骆大学士身为文臣,胆子小情有可原,怎么中郎将也如此胆小怕事?”宁王冷笑,向上禀道,“父皇,申屠杰身为昔久国王子,一言一行,皆代表昔久,如今做出这等事来,昔久国岂能推的一干二净?” “皇上” “” 一时间,朝堂上一片争议之声,文臣武将,尽数出列,各陈其辞。 皇帝听了片刻,向淳于昌望去,说道,“五皇子,你说呢?” 淳于昌向上行礼,说道,“申屠杰入我大邺,提出和亲,本是趁我大邺两方开战,有协持之意。如今我大邺大胜之后,正是气势正盛,又何惧一战?” 皇帝轻轻点头,瞧向淳于信,问道,“齐王,依你之见呢?” 淳于信微一思忖,说道,“父皇,依儿臣之意,申屠杰祸我朝纲,不可轻放。只是他既身为昔久王子,也不能擅杀。倒不如派遣使臣,押其回返昔久,向昔久国主陈情,以观昔久国主之意,再行定夺!” “父皇,申屠杰当杀,以儆效尤!”宁王大声截断。 “皇上,祸国之徒,不能轻放!”秦义也大声启奏。 皇帝点了点头,转向许一鸣,问道,“依丞相之意呢?” 许一鸣闻唤出列,说道,“申屠杰所为,其罪当诛,只是他终究是昔久国王子,若是将他治死,恐两国失和。我大邺两场大战,已伤元气,请皇上三思!”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众爱卿所言,均各自成理!”垂眸凝思,瞥眼见许一鸣仍跪在阶下,脑中突然闪过一双睿智的水眸,不觉暗思,若是她,不知又能说出怎样的话来?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皇帝当即道,“此事容朕细思,再议罢!” 众臣闻言,不敢再说,纷纷应命起身,退了回去。 皇帝见朝堂上一片静默,便缓声道,“申屠杰成擒,他勾结太子一案也有定论。五皇子功过相抵,也倒罢了,武义将军揭穿申屠杰真面目有功,封,骁骑营参将,从二品,赏俸三千!” 秦鹏闻言大喜,忙出列跪倒谢恩。武义将军虽也是御封,却终究只是一个虚衔,可这骁骑营参将,可是实实在在的统兵之权啊! 跟着,皇帝又将当日勇攻万秀山之人一一封赏,向淳于昌一望,说道,“五皇子虽然率众攻山,才有此功,可你救的是自个儿未进门的王妃,便不赏你!” 一连两功,都被说了不赏,五皇子却似浑不在意,躬身道,“父皇圣明,儿臣本就是私心!” 皇帝一怔,瞬间哈哈大笑,指他道,“你跟着睿敏那丫头,也学了她那惫赖性子,做了什么也只说是私心!” 朝中众臣见他龙颜大悦,又想起许乐乐几次殿上所言,均是不禁好笑。 皇帝笑了一会儿,向许一鸣道,“今年睿敏郡主要及笄了吧?是不是该议她和老五的亲事?” 许一鸣大喜,忙道,“此事皆由皇上做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1自然不怪 “皇上!”信武将军方信达出列,说道,“皇上,臣闻近日帝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说睿敏郡主被太子所掳,长达半月,早已失节申屠杰,如此女子,岂能配得上我天朝皇子!” “方将军!”淳于昌将脸一沉,冷声道,“本皇子率众闯塔,塔中情形亲见,睿敏郡主虽被囚困,却衣衫完好,失节之言,不过是谣传!” “当初申屠杰入朝选妃,第一个点的可是睿敏郡主!而他与太子勾结,又是实情,那半月之中,生出何事,谁又能知道?”方信达不为所动,缓缓陈情。 “皇上!”秦义也即刻接口,说道,“睿敏郡主纤弱女子,落入贼手岂有幸理?衣衫完好,或是在那半个月中,睿敏郡主屈从申屠杰,也未可知!” “建安侯!”六皇子淳于坚忍不住怒喝,指他道,“睿敏郡主岂是寻常女子可比?你妄自猜测,毁人清誉,当真是不知所谓!” “六殿下与睿敏郡主素来来往甚密,为她辩驳,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事关皇室颜面,请皇上三思!” “父皇!”淳于坚向上跪倒,大声道,“睿敏郡主绝不是屈从他人之人,请父皇明查!” “明查?”秦义冷笑,说道,“如何明查?传睿敏郡主进宫验身吗?” 此言一出,朝堂上一半人脸色大变。 进宫验身,便说明皇帝对许乐乐的清白已不信任,验身结果已不重要,睿敏郡主受辱,已是逃不开的事实。 许一鸣脸色铁青,一咬牙,掀袍跪倒,向上道,“皇上,请皇上收回指婚圣旨,我许一鸣宁肯不攀皇亲,也不能眼见女儿受辱!” 一向温和圆滑的许相爷竟然说出这样颇有傲骨的话来,朝上众人倒是微奇。 皇帝皱眉道,“此事尚无定论,许相又何必起急?”转向淳于昌一望,说道,“老五,这是你自个儿的亲事!若是你也起疑,纵迎睿敏郡主为妃,也是对她不公!只是若不验身,又难以证实她的清白,你自个儿好好想想罢!” 淳于昌垂首,默默思忖。 诚然。若是许乐乐果然失节,他堂堂皇子岂能迎她为妃?可是自从指婚以来,她连出奇计,不但令自己屡立功勋,还诛杀秦浩,打压异己。得她之助,自己行事竟然事半功倍,还有 想到那绝世容颜,心中更是一热,将牙一咬,当即向上跪拜,大声道,“父皇,儿臣有一事未禀!” “何事?”皇帝扬眉。 “父皇,当日儿臣攻上塔去,正逢睿敏郡主受申屠杰等人围攻,被逼落塔。儿臣及时赶到,将她抓住,却与她一同悬于塔外,险象环生!” 众人当真不听还有这样一幕,不由均是一寂,细细听他述说。 皇帝想到太子落塔惨亡,脸上已不由色变,问道,“后来呢?” 淳于昌道,“当时儿臣命悬一线,只靠侍卫李改一手拉住,危急关头,睿敏郡主竟然放手,落塔而下,儿臣才得以全身上塔!” 他讲述虽然简略,但只因朝中众臣许多人亲眼见到太子血肉模糊的尸身,均是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秦义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冷笑道,“睿敏郡主纤弱女子,或者不过是力尽罢了!” “不!”淳于昌断然截口,说道,“寻常女子,若是力尽落塔,必然哭叫救命,而她放手之前,曾和儿臣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皇帝追问。 一侧的淳于信也是凝目注视。当日他一上山,便看到那条凌空堕落的人影,之前的事情,却一无所知。此一刻,他也极想知道,在那生死之间,她选择放手,会和五弟说出怎样的话来? 淳于昌微微阖眸,当日的一幕又在眼前闪现。那绝美的容颜,那灿然的笑容,那轻启的丹唇 “她说,‘殿下,保重!’”五殿下清越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唇角带上一丝笑意,张眸望向一脸震惊的皇帝,说道,“父皇,一个舍却自个儿性命,以护儿臣周全的女子,儿臣不信,她会屈从歹人,令儿臣蒙羞!” “果然是奇女子!”老将军定国公首先赞叹出声。 “是啊,当真是难得!”兵部尚书李季平也点头赞叹。 一时间,朝上赞叹声纷起,瞬间将秦义等反驳之声压下。 而殿侧的齐王四殿下却觉脑中轰的一声,整个人如石化一般,再也无法动弹。 是吗? 她之所以落塔,是为了换回五弟的生? 她对五弟之情,竟然如此吗? 那昨晚 想到自己提出请旨,她的断然拒绝,想到她对淳于昌的赞誉,淳于信顿时心如刀绞。 难道?难道?她心里对五弟早已情根深种?昨夜对自己,不过是搪塞之词?要不然,会是什么样的情绪,令她在堕塔之前,说出那样的一句话来? “竟有此事!”隔了许久,皇帝才叹出一声,点头道,“睿敏郡主,当真是如人意外!” “皇上!”秦义冷笑道,“那三休塔高约二十余丈,太子武功高强,尚且不能幸免,何况她一个弱质女流?”转向淳于昌,扬眉道,“莫不是五皇子为睿敏郡主美色所迷,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为她洗刷罢!” “侯爷!”淳于昌淡淡接口,冷冷道,“当日塔上塔下,几百双眼睛瞧着,岂能任人颠倒黑白?” 秦义扬眉,说道,“那老臣敢问五殿下,睿敏郡主堕塔,又如何生还,还毫发无损?” “这”淳于昌一怔,忍不住抬头向淳于信望去一眼。 当日他眼见许乐乐堕塔,却被黑暗所遮掩,并不曾见她如何落地,后来见淳于信赶来,他深知淳于信对许乐乐之情,便猜测是淳于信所救。可是,当日淳于信回宫,皇帝命隐下齐王私自回京一事,如今又如何能说是齐王所救? 迟疑间,但闻身后一人慢慢道,“皇上,臣闻睿敏郡主言道,是赵承、汪世二人所救!”却是陈留节度使,公孙宁。 淳于昌脑中灵光一闪,向上回道,“父皇,当日儿臣身在塔上,因天色尚黑,并不曾亲见睿敏郡主如何脱险。可是当初攻山,睿敏郡主的侍从赵承和汪世随在儿臣身畔,待儿臣下塔,也见是他二人守着睿敏郡主!”说着向皇帝眨了眨眼,向淳于信瞟去一眼。 当初事罢回宫,他曾向皇帝禀过攻塔经过,皇帝自然知道赵承、白芍二人随他一同攻上塔去,并没有提到汪世姓名。这一个小动作,自然是指父皇你为了你四皇儿撒了大慌,如今五皇儿的话便说不圆满,只能请父皇你老人家帮忙圆圆! 皇帝见状,自然猜出事情原委,点头道,“嗯!那赵承武功高强,汪世也是世所罕见,也多亏他二人联手救主,睿敏郡主才能完好无损!可惜啊!可惜他二人均是不愿为官,回头,你可得好好赏赐!” 一番赞叹,此事便成定论,睿敏郡主失节之争,到了最后,竟成就了一个舍身救夫的节义女子,两个忠心护主的忠义男子。任是秦义一干人再有不服,皇帝赏赐之言已出,又岂敢再争,不过空自咬牙罢了! 这一番争议,虽未将睿敏郡主置于不堪之地,却也将皇帝议亲一说岔过。淳于信暗暗松了口气,许一鸣却是心中暗恼,眼见皇帝退朝离去,转身向方信达瞧去一眼,冷哼一声,大步出宫。 方信达挑了挑眉,转头向秦义一望。秦义与他目光一对,并不说话,也转身出殿而去。 二人这一微不可察的交流,却满满落在齐王和五殿下眼中。二人均是微微扬眉,眸中露出一抹冷凝。 许乐乐一早起身,洗潄之后,便去给老夫人问安。陪着老夫人用了早膳,又坐着说了会儿闲话,眼见日头高起,才辞了出来。 刚出紫竹苑,便见前院的一个小厮迎了上来,躬身道,“大小姐,宫里来人,给小姐送帖子!”说着双手将一封红泥帖子递上。 许乐乐接过,问道,“是宫中何人?可还在府上?” 小厮忙道,“说是云祥殿的人,他不曾进府,说在府门外等候大小姐,小人怕误了大小姐的事,便径直来此等候!” 一旁白芍抿唇道,“可不是呢!方才奴婢说交给奴婢便好,这位小哥却说什么都不肯,好似奴婢会匿下小姐的东西!” 小厮忙陪笑道,“白芍姐姐说笑,小人岂敢疑忌姐姐!” 许乐乐微微一笑,心知这小厮一向前院服侍,难有亲近主子的机会,如今得着这么一个差事,便想在自己眼前露脸,以图提携,便笑道,“宫里来的人,本就要紧,原该上些心!”说着命白芍打赏。 白芍自荷包里摸出二两碎银子递了给他,说道,“这位小兄弟办事倒精细周到,只是一向少见,竟不知道如何称呼?” 小厮这一趟得了二两银子,又闻问及姓名,不禁大为欢喜,忙连连道谢,说道,“白芍姐姐服侍大小姐,贵人事忙,自然不知道小人贱名,小人名唤二狗子,白芍姐姐日后但有事信得过小人,吩咐便是!” 许乐乐见他不过七、八岁年纪,倒是口齿伶俐,不由笑了起来。将帖子打开来瞧,果然是柳凡绢秀的笔迹,请她即刻入宫一见。 许乐乐心中暗奇,柳凡这是有何急事,非得自己此刻便赶进宫去。但思宫中虽看似一团富贵,实则凶险万分,也不敢耽搁,当即命二狗子仍出外传话,请宫里的人稍等,自个儿带着白芍回锦阑轩,换了身儿衣裳,直奔皇宫而来。 从恩泽门进宫,随着引路太监,一路进了后宫,向云祥殿而来。未近宫门,便听到阵阵丝竹之声,竟似柳凡正在观赏歌舞做乐,哪里像有急事的样子? 许乐乐心中暗奇,但见有太监禀了进去,隔了片刻,带出一个“传”字。许乐乐见柳凡并不出来相迎,不由暗暗扬眉,心中好笑。这位柳贵人,越发有了宫中娘娘的派头! 随着小太监入内,但见正殿上果然彩衣缤纷,数十舞娘翩翩起舞。许乐乐唇角勾起,正要取笑几句,穿过舞娘扬起的水袖,却骤见一角黑金龙袍若隐若现。 原来是皇帝在此! 许乐乐扬了扬眉,侧头向门畔小太监示意。 小太监躬身,向内回禀道,“皇上,柳贵人,睿敏郡主到!” 皇帝将手一摆,众舞娘齐齐垂袖退下。许乐乐移步入内,盈盈施下礼去,说道,“睿敏莽撞,竟不知皇上在此,搅了皇上和贵人的雅兴!” “无防!”皇帝摆手,笑道,“朕也是今日无事,来凡儿处坐坐,睿敏郡主不必拘束!平身罢!” 许乐乐谢了一礼,才款款站起身来。 柳凡向她伸手,说道,“你呀,可吓死我了,被劫走这些日子,可曾吃苦?”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太子虽然糊涂,却也是谦谦君子,岂会为难一个弱质女子?” 太子惨死,皇帝心中岂会没有一丝痛惜?只是他大错筑成,自己是一朝帝王,无法为他辩解。此刻听许乐乐一语,心中略觉舒畅,点头道,“睿敏郡主对已故太子,倒瞧的颇为清楚,他若地下有灵,想来也会庆幸得你这样一位红颜知己。”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红颜知己,睿敏愧不敢当,只是太子殿下在储君之位多年,帝京城内,谁不知太子谦和?如今虽然做错了事,却不能将他的好处掩去!” 皇帝连连点头,叹道,“可惜啊!他筑成大错,累己累人!” 许乐乐默然片刻,说道,“申屠杰为人阴狠奸滑,太子误交此人,才有今日!” 皇帝点头,一双眸子望定许乐乐,说道,“从申屠杰选妃,他便不断掀起风浪,如今此人成擒,不知睿敏郡主以为该如何处置?” 许乐乐不意他问出这番话来,忙俯身跪倒,说道,“睿敏闺阁女流,不敢妄议朝政!” 皇帝唇角抽了抽。 你议的朝政还少吗? 可是这话却不好说出,只是连连摆手,含笑道,“你是凡儿好友,朕是凡儿夫婿,如今一不在朝堂,二不在御书房,我们不过是闲话家常罢了,你且说说无妨!” 柳凡也是笑着拉她起身,说道,“不过是闲话,你纵说错,皇上也不会怪你!”说着含笑向皇帝一望。 皇帝点头,笑道,“自然不怪!” 许乐乐微微一默,抬头道,“皇上,申屠杰虽大奸大恶,诛其十次也不为过,但他终究是昔久国王子,若是杀他,必然引昔久国出兵。。那时昔久国只需将此事错处尽数推到太子头上,召告天下,便先占住一个理字,我大邺朝必为各国诟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2旨意 皇帝听的连连点头,说道,“此一节,朕也曾想到!那依你之意,要如何处置才算稳妥?”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申屠杰以和亲之名入我大邺,怕是各国均知。如今,只需送一位公主给他为妃,再遣使臣送回昔久便可!” “还送一位公主给他?”柳凡诧异失声,立时惊觉,忙向皇帝施礼,说道,“臣妾失仪,请皇上恕罪!” 皇帝含笑摇头,俯身将她拉起,说道,“方才还说不过是闲话,怎么你倒顾忌起来?”向许乐乐道,“方才凡儿之言甚是,为何还要送一位公主给他?”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申屠杰以和亲之名入我大邺,若是回去时成为阶下之囚,我大邺仍难免担起怠慢昔久王子之罪。如今申屠杰身陷天牢,定然是只盼早日脱身,不管我们要送如何一位公主给他,他也只能答应。” 柳凡一听,不禁鼓掌道,“不错!如此,我们便可令昔久国和诸国无话可说!” 皇帝轻轻点头,叹道,“为了这昔久国王子,朕已封了两位公主,结果一死一伤,如今又何处选一位公主给他?” 柳凡接口道,“那申屠杰在我们大邺搅出这许多事来,还牵累太子身亡,我们不能杀他,总要出一口恶气。闻说他极为好色,我们便寻一个丑八怪给他!恶心死他!” 皇帝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臂揽她入怀,说道,“我大邺朝和亲的公主是丑八怪,虽能恶心死他,朕却丢不起这个脸!” 许乐乐垂眸,唇角不觉抿出一丝笑意。柳凡这话说的极为无知,但语气娇软,分明是故意取悦皇帝。 皇帝想了想,说道,“和亲公主的容貌绝不能差,但不能太过聪慧,最好是性子莽撞些的!” 柳凡不解,扬睫问道,“皇上,这是何故?” 皇帝不语,侧头向许乐乐望去。 许乐乐含笑道,“既是我大邺朝的和亲公主,必是这昔久国王子的正妃。女子外向,出嫁之后,自然助着自个儿的夫君,若是过于聪慧,反成这申屠杰的强助,岂不是可惜?选一个性子莽撞些的,便会时常闯些小祸,再加她身份极高,便会倨傲” 说到此处,柳凡也已明白,拍手道,“不错!不错!这样一来,昔久国王子便要不断替她遮掩,依申屠杰那性子,怕是迟早难以忍耐。到时我大邺公主在昔久国出些什么事儿,我大邺有了礼更占了理儿,想要如何,旁人也难说出一个不字!” “就你机灵!”皇帝亲昵的一刮她的鼻子,略略一思,说道,“你们这些闺阁千金,朕所识不多,不知可有这样的人选?” 许乐乐微微抿唇,垂目思索。 柳凡向许乐乐一望,叹道,“实则故去的端云公主正是这样一位,可惜,还不曾大婚!” 皇帝挑了挑眉,问道,“祥云公主如何?” “不妥!” 柳凡、许乐乐二人齐齐接口。 皇帝一诧,笑了起来,说道,“这是为何?” 柳凡道,“祥云公主容貌毁损,怕会损我大邺颜面!” 许乐乐点头,说道,“祥云公主惠质兰心,怕也不是一个会闯祸的主儿!” 皇帝微微犯难,说道,“此女身份不能太低,却不知谁家小姐合适?” 许乐乐想了一瞬,说道,“睿敏记得,去岁选秀,有一位小姐入选,指婚给钦天监巫大人的公子。哪知还不曾大婚,巫大人的公子便在街上打死了人。当时这位小姐闻讯,竟冲入御书房,求皇上另行赐婚。” 经她一说,皇帝也想了起来,说道,“果然有此事!” 柳凡道,“睿敏郡主说的,可是叶城县令,李超之妹,李妍?” 许乐乐微怔,说道,“那位小姐是李妍?睿敏记得,倒是颇为聪慧,怎么做出那样的事来?” 皇帝指婚,已是定论,她闯殿求旨,实在是极为莽撞。 皇帝冷哼一声,说道,“当初朕见她相貌端庄,是个稳重之人,才将她指给巫大人的公子,却不料遇事那般毛躁。” 许乐乐点头,说道,“如此说来,性子样貌都可用,只是那家世” 柳凡挑眉道,“李家是建安侯老夫人的娘家,与故去的端云公主是姑表姐妹,替代端云公主的位置,倒也是妥当。” 皇帝说道,“李家虽然没落,但终究是个名门世家,也算过得去!”想了一瞬,说道,“也罢,瞧她面上,将她哥哥官复原职便是!”秦浩一案,李超私收苗纹,一直待罪在京。 柳凡闻言,不禁挑眉,说道,“官复原职?”说着向许乐乐瞧去。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皇上英明!” 皇帝得了这么一个人选,心情顿好,点头道,“当初她私闯御书房,朕将她发回家中,瞧来也是天意!只是既将她选去和亲,那祥云公主却又如何?” 柳凡与许乐乐对望一眼,均默然不语。 皇帝拧眉想了想,叹道,“只是去岁选秀,已有一众青年才俊指婚,若不然,给她指门好亲,也算给她毁去容貌的补偿!”侧眸瞧见许乐乐,似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啊,那靖安侯府还有五位公子不曾成亲,倒均是少年英雄!” 许乐乐吓了一跳,眸光速速向柳凡一望。 “皇上!”柳凡挽了皇帝手臂,笑道,“皇上忘了,皇上曾答应过公孙老侯爷,公孙家儿孙的亲事,要自个儿做主!咱们三公主欢喜了六公子,还不敢请皇上赐婚,如今又指哪一位公子给祥云?” “唉!”皇帝省起,一拍额头,向许乐乐一瞧,喃喃道,“原来他不是为了朕省心,而是为了堵朕的嘴,这个这个老滑头!” 许乐乐抿唇笑起,眼前似乎看到当年外祖父老侯爷算计皇帝得逞的模样,忍不住好笑。 柳凡见皇帝倒也不再坚持,悄悄松了口气,向许乐乐眨眼。 皇帝叹道,“祥云公主年纪尚小,实则也不必急于一时,只是她长久住在宫中,终究不妥,但若就此遣回家去,又对她声名有损。” 许乐乐心中一动,一个念头迅速窜起,说道,“睿敏倒有一个法子,或可为皇上解忧!” “哦?什么法子?” “皇上!”许乐乐盈盈下拜,说道,“睿敏蒙皇上隆恩,赏赐七岭为睿敏封地。睿敏闻说战乱之后,七岭十室九空,眼见于过两个月天气转暖,睿敏想亲自前去一望。到时睿敏邀祥云公主一同前往,回来时只需让席侍郎上书,说思念女儿,将她接回家中,岂不是两全?” 皇帝听她记挂封地百姓,心中甚喜,点头道,“关系七岭百姓,原也是应当的!只是七岭战后,正是百姓重建家园之时,携公主同行,恐怕扰民!”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皇上体恤百姓,睿敏为七岭百姓多谢君恩。睿敏原思,邀公主同行,不过是一个由头,到时睿敏与公主轻装减从,悄悄前去便好,一路也好体查民情!” 皇帝听的连连点头,笑道,“体查民情?岂不是你替朕微服私访!” 话音刚落,许乐乐便即跪倒,说道,“睿敏接旨!” 皇帝一愕,问道,“什么?” 许乐乐含笑道,“方才皇上降旨,命睿敏替皇上微服私访啊!” “你”皇帝愕然,瞬间哈哈大笑,指着她道,“睿敏睿敏,你是属猴子的,顺着杆儿便往上爬!” “皇上!”柳凡娇唤,笑道,“君无戏言呐!” 皇帝回头向她一望,又瞧了瞧跪在眼前的许乐乐,不由笑道,“看来,你们二人一唱一和,在给朕下套啊!” “皇上,臣女不敢!” “臣妾不敢!” 二人同时跪倒行礼。 皇帝摆了摆手,想想也是好笑,说道,“好了!朕便命你替朕私访,体查民情便是!” 许乐乐大喜,忙俯首谢恩。有了皇帝这道圣旨,要为七岭百姓谋点什么,便可光明正大。 皇帝待二人起身,问道,“却不知要几时启程?” 许乐乐回道,“再过几日便是皇上的万寿节,臣女想万寿节后便安置启程,途经济宁,先查看灾民的安置,在春耕前赶至七岭,看百姓有何难处,也好立时设法处置!” 皇帝听的连连点头,叹道,“朕大邺朝的官员,若都如你一般,何愁国家不盛?百姓不安?” 许乐乐道,“皇上为政勤勉,二十年来从不曾懈怠,大邺朝能有今日,皆是皇上之功,我大邺有皇上在,社稷之福,百姓之福!” 皇帝大笑,指着她对柳凡道,“听听!听听她这一张巧嘴,这奉承话儿说的都比旁人顺耳!” 柳凡掩唇一笑,说道,“皇上听着顺耳,那是因睿敏郡主说的是实话,旁人说的纵然口若悬河,不过是拍马”说到后句,只觉不雅,抿了抿唇,笑而不语。 皇帝笑道,“被你一说,朕的满朝大臣,均成了马屁精了?”他原本对申屠杰之事尚存一些疑虑,经许乐乐一说,再加上自己原本的考虑,心意已定,便道,“你们姐妹难得一聚,今儿便留睿敏郡主在你宫中用了午膳再去罢,和御膳房说,是替朕留膳!”说着起身,见二人要跪倒相送,摆手道,“罢了!” 门口小太监见他要去,忙高声喝道,“皇上启驾” 从云祥殿出来,已是申牌时分。许乐乐随着引路太监穿过御园,蓦然嗅到一缕梅花香气,便笑道,“腊梅早谢,春梅未开,不知这等时节,宫里是什么梅花开的这般香法!” 小太监侧身,含笑回道,“回郡主”话说半句停住,噗的跪倒,唤道,“五殿下!” 许乐乐诧异回头,果然见淳于昌自另一条岔路上行来,身后跟着一袭湖绿宫装的沈子涵。 淳于昌向许乐乐含笑而视,说道,“这是涉流国所贡的照水梅,前两日刚开!” 许乐乐微微一笑,福身见礼,唤道,“睿敏参见殿下!” 淳于昌一手将她手臂握着扶起,向小太监道,“你且退罢,我送郡主出去!” 小太监领命,磕了个头,躬身退去。 许乐乐向沈子涵一望,不动声色将自己手臂抽回,淡道,“殿下好兴致,可是与沈妹妹赏梅?”方才二人来的方向,正是梅香传来之处。 淳于昌含笑道,“闻说你进宫,想着是去了云祥殿,故来此处等你!”转头见沈子涵立着不动,扬眉唤道,“子涵?”语气里带上一些威严。 沈子涵微一抿唇,只得上前两步,福下身去,说道,“子涵见过姐姐!”一礼施下,脚步不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许乐乐一把扶住,含笑道,“妹妹当心些!”垂眸见她衣襟略松,心中便有些了然,抬头向淳于昌一望,脸上神情似笑非笑。 淳于昌留意到她的目光,微显尴尬,向沈子涵道,“你且回罢,我送郡主出宫!” 沈子涵脸上现出些委屈,抬头向淳于昌一望,低声道,“是!”站了一瞬,见二人不动,只得福身一礼,慢慢沿来路离去。 淳于昌待她走远,才向许乐乐问道,“可想去瞧瞧那梅花?” 许乐乐摇头,说道,“今日天色不早,改日罢!”说着转身,向御园外行去。 淳于昌随在她身侧,说道,“前几****围困昔久国的那五千精兵,你可知道瞧见了谁?” 许乐乐扬眉,问道,“谁?” 淳于昌道,“苗纹!” “苗纹?”许乐乐微诧。自从秦浩死后,她还未曾腾出手来追查苗纹下落,不想竟然在申屠杰的军中。 淳于昌点头,冷笑一声,说道,“闻她供述,是在逃出叶城之后,落入一伙山贼之手,后来又不知为何,山贼将她送给了申屠杰,我大军围困之时,她已在申屠杰军中,做了两个月营妓。” 许乐乐皱眉道,“山贼怎么会和申屠杰有所牵扯?” 淳于昌摇头,说道,“申屠杰藏兵山里,想是因此相识!” 许乐乐默然,转话问道,“苗纹此刻在何处?” “押在叶城,我命人看管!” “嗯!”许乐乐点头,问道,“殿下可能将她交给睿敏?” “当然!”淳于昌点头,含笑道,“我命人将她押回,自会给你消息!” 许乐乐含笑道,“多谢殿下!”看看已到恩泽门内,便施下礼去,说道,“殿下留步!” 淳于昌点头,眼望着她出恩泽门而去。 隔日,朝中传出旨意,叶城县县令李超私收苗纹,罚俸一年,秦浩之死与他无关,官复原职,其妹李妍封彩云公主,赐婚申屠杰,既日启程赴昔久国成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3新鲜事 半年前,李妍擅闯御书房,获罪遭皇帝呵斥,禁足府中。而原来指婚的巫公子又因伤人性命,被流放赣岭,只道这终身再也无望。如今突然得封公主,赐嫁申屠杰,一喜之后,便是大惊。 但她这半年禁足,已知皇命难违,再加上李氏一族在朝中已经无人,从秦家对自己的态度可知,也断断不会替自己出头,也只能咬牙领旨。 而申屠杰被擒之后,也是心中难以安稳,加上大邺两方战场大胜,生恐皇帝借机向昔久挥兵,却用他祭旗。时惊时惧之间,闻说皇帝不追究他勾结太子祸乱大邺之罪,还另赐一位公主给他,自然一口答应,只想早日离开大邺再说。 当日,申屠杰放出天牢,被带上金殿,皇帝当殿传旨,昔久国七王子迎彩云公主为妃,即日启程,携彩云公主回返昔久国成亲,命御史张凉为大邺使者,送彩云公主赴昔久国和亲,骁骑营参将、武义将军秦鹏护行! 圣旨传下,张凉、秦鹏等人各自领命。申屠杰见放出天牢的只有自己一人,一众部署一个不见,却也不敢多问。 第二日,礼部引彩云公主赴太庙祭祖之后,便即送上鸾驾,出帝京城,绕道叶城,汇齐昔久国王子那五千亲兵,直赴昔久国。 许乐乐立在陈贤妃身后,眼见李妍的公主鸾驾行远,回身向陈贤妃一礼,说道,“睿敏恭喜娘娘!”为了抬高李妍的身份,封公主之后,记在陈贤妃名下。 陈贤妃微微一笑,说道,“郡主多礼!”一手虚扶,唤她起身,转身慢慢向城楼下行去,叹道,“前几日闻说皇上提及你和老五的亲事,怎么这几日倒没了消息?” 许乐乐垂首,低声道,“娘娘,前几日闻礼部几名官员议论,说四殿下、五殿下均是娘娘所出,比不得旁的皇子,如今四殿下已经封王,却还不曾大婚,五殿下怎么便越到了哥哥的前头?睿敏听着也有几分道理!” 陈贤妃一怔,点头道,“皇室之中,虽与民间不同,但长幼有序,也是道理!” 下了城楼,许乐乐侧身行礼,待陈贤妃上了鸾驾,才转身上自己身后的郡主行仪,随在陈贤妃鸾驾之后,回返皇宫。 刚刚过了德胜门,但闻马蹄声疾响,一队禁军兵马迎面而来。“何人!”侍卫上前拦住,喝道,“不看娘娘鸾驾在此?” “吁”为首之一忙提缰勒住奔马,翻身下马,单膝跪倒,说道,“末将张建功,是德胜门的禁兵统领,不知娘娘在此,惊了娘娘鸾驾,请娘娘恕罪!” 陈贤妃轿中听到,向轿侧的太监道,“你去问他,出了何事,这一番奔跑?” 太监将话传了过去,张建功道,“回娘娘,方才得信儿,说天牢中走水,命末将带人前去增援!” “天牢走水?”陈贤妃一惊,也顾不上再让小太监传话,忙道,“那还不快去?当心走脱要犯!” “是!”张建功应命起身,跃身上马,一声呼喝,率众而去。 许乐乐行仪落在陈贤妃鸾驾之后,不曾听的明白,命赵承前去一问,想了想,下轿向陈贤妃鸾驾行来,说道,“这德胜门离天牢不远,请娘娘即刻回宫,乐乐便不多送!” 陈贤妃点头,说道,“帝京城中怕也不安宁,你也早些回府!” 许乐乐应命,俯首行礼。 陈贤妃道,“走罢!”轿外太监应命,大声道,“娘娘启驾”鸾驾驶动,向正德门而去。 许乐乐见她鸾驾走远,回头回入自己马车,说道,“走罢!”赵承应命,命车夫调头,向相府而来。 相府门前下车,许乐乐扶着白芍向府内去,转头向赵承望去一眼。四目交投,赵承微不可见的将头一点。 许乐乐勾唇浅笑,转身入府。 黄昏时分,许乐乐正在紫竹苑中与老夫人说笑,闻门外小丫鬟回道,“老爷来了!” 许一鸣挑帘进来,先给老夫人请了安,转向许乐乐道,“今儿天牢走水,闻说走了两名要犯,这几****还是少出门的好!” 许乐乐一怔,问道,“何人?” 许一鸣道,“韦仁和白泰!” 许乐乐大吃一惊,呼的站起,失声道,“怎么韦仁不曾处死?” 韦仁和申屠杰一同在三休塔被擒,申屠杰今日携李妍回返昔久,韦仁却并未释放。许乐乐揣摩皇帝之意,是要将韦仁处死,哪里知道竟然逃了! 许一鸣脸色难看,说道,“今日彩云公主出嫁,刑部已安排了人今夜处死,哪知道天牢走水,有人趁乱闯入天牢,将二人救去!” 许乐乐怔了片刻,不觉苦笑一声,说道,“他们若是有心寻我,岂是区区相府挡得住的?” 老夫人脸色微变,向许一鸣道,“既知走了要犯,还不多多增派人手?”虽然太子是自尽身亡,但却因许乐乐使计,才令淳于昌率人攻山,将他逼上绝路。白泰逃脱,恐怕第一个便会向许乐乐寻仇。 许乐乐道,“不必了!”想韦仁、白泰均属高手,府中纵然增派人手,也不过多些伤亡。 老夫人急道,“那你纵不出去,他们寻上门来又当如何?” 许乐乐挑了挑眉,说道,“祖母莫急,乐乐自有法子!”说着起身,向老夫人行礼,说道,“孙女儿有事,先请告辞!” 老夫人点头,仍是一脸担心,说道,“万事小心些,若不然,让赵承到你院子里守着?” 许一鸣皱了皱眉,向许乐乐望去。 许云难含笑道,“赵承身为男子,岂能夜入内宅?”说着又向许一鸣一礼,辞了出去。 一出紫竹苑,白芍紧赶两步随上,急道,“小姐,不想我们倒帮了他们的忙,早知道过几日再动手!” 许乐乐摇头,说道,“又哪里料到?” 白芍道,“申屠杰押出帝京,太子身亡,韦仁和白泰岂会善罢甘休?依奴婢之见,将赵承、汪世等人一同调来才是!” 许乐乐摇头,说道,“守株待兔,不如引蛇出洞,你”附首在白芍耳畔,轻声低语。 白芍听的脸白,连连摇头,许乐乐好笑道,“这府中一众老弱妇孺,我纵不在意,老爷总会在意,若在这府中动手,岂不是碍手碍脚?” 白芍细想了想,轻叹一声,勉强点头。 回到锦阑轩,白芍唤了青萍、墨兰二人,在院内院外好一番布置。入夜之后,与红莲换了值,亲自替许乐乐守夜。 许乐乐见她紧张,心知劝也无用,含笑摇头,自去收拾歇息。 更鼓三响,白芍躺在榻上,双眸大张,但闻许乐乐呼吸绵长,早已熟睡,自己却无论如何了无睡意。 那日在三休塔上,虽是混战,但她与韦仁、白泰二人均分别交手,深知这二人任一个来,自己还能设法抵挡,若是二人同来,自己却万万难敌。 正思绪纷乱,万籁俱寂中,但闻悬在屋檐上的铃铛“叮”的一响。白芍一跃而起,闪身贴着房门,侧耳倾听。却闻许乐乐清冷的声音淡淡道,“来人还在枫树林中,一时不会入来!”原来已经醒来。 白芍慢慢退了回来,皱眉道,“怎么再不听动静?” 许乐乐微微闭目,侧耳倾听,隔了片刻,纤眉也是诧异的扬起,说道,“似乎退了出去!” 白芍静听良久,果然院子外再无人声,便连风声也似乎小了一些。 二人诧异,互视一眼,白芍踌躇道,“要不然奴婢出去瞧瞧?” “嗯!”许乐乐点头,说道,“我与你同去罢,当真古怪!” 院子四周,有墨兰布下的阵法,方才铃铛一响,表明有人闯入阵中。按理,若是入阵,寻常人这片刻功夫断断难以全身而退,可这铃铛再无动静,难道,来人竟是熟悉阵法? 许乐乐翻身坐起,正要寻衣裳披上,突然间,但闻窗前铃声大作,仿佛是被急风刮过,急急切切响个不停。 白芍秀眉微扬,喜道,“这可是入了绳网阵,被网索上了!”一手在许乐乐腕上一按,说道,“奴婢一人出去便是!” 许乐乐笑道,“不碍得!”取夹袄穿上,向外而来,一边走,心中却一边诧异。要说韦仁、白泰二人纵不识阵法,在那阵中也该有一番厮杀,怎么会一下子被擒? 二人刚行至门外,但闻院子外杀猪般的声音大喊,“啊呀,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呐快来人呐” 白芍挑眉,疑惑道,“怎么听着像朱婆子的声音?” 许乐乐扬了扬眉,忍笑道,“可不就是朱婆子?” 此刻东西屋子守夜的小丫鬟也被惊起,纷纷赶了出来。墨兰披衣赶到,问道,“可是拿了贼人?”细细一听,皱眉道,“怎么是朱婆子?” 许乐乐轻叹一声,说道,“墨兰,你带两个小丫鬟去,将那婆子带来!”本来这一番布置是为了防备韦仁、白泰等人,可不想却拿了朱婆子,看来自己这院子里的人,还是难以尽数守着规矩。 白芍劝道,“小姐,天气还早,再睡会儿罢!” 许乐乐拢了拢衣襟,摇头道,“怕是睡不着了!”转身回入正屋,居中坐下,白芍赶着命小丫鬟拢火,又点了手炉替她塞在怀里。 小丫鬟来刚拢了火,便见墨兰带着两个小丫鬟,押着朱婆子进来。而那朱婆子整个人仍缠在网中,两只脚从网眼中伸出来,举步维艰,只能一步一步的蹭了入来,一见许乐乐,忙噗的跪倒,连连磕头,说道,“大小姐,老奴什么都没做啊!” 许乐乐挑了挑眉,问道,“这半夜三更的,你怎么会在院子外头?” 朱婆子窒了窒,呐呐道,“今儿老奴不当值,便便去寻前院的几个婆子饮了回酒,赌赌了几把,原说好让琼丹给老奴留门,不想不想”说着抬头,向琼丹狠狠一瞪。 琼丹忙道,“我一直醒着,等妈妈唤门,哪里知道妈妈会钻入网里?” 许乐乐冷笑一声,说道,“原来你们常日就这般私自开启门户,这若是失盗,你们可担得起?” 二人一听她语气严厉,吓了一跳,均噤了声儿。 许乐乐向白芍道,“先将她押在西厢房里,待明日查明她说的是实情,再行发落!” 白芍点头,命小丫鬟将朱婆子带了出去。 许乐乐向琼丹一望,淡道,“今日是撞上了,若不然,我还不知你背着我做这等事,说罢,可还有旁的事瞒着我?” 琼丹一惊,噗嗵跪倒,连连磕头,说道,“也只是素日与那婆子惯了,她求上门来,奴婢不好推托,再没有了!” 许乐乐扬眉,问道,“再没有了?” 琼丹忙道,“当真再没有了,求大小姐饶奴婢这回!” 许乐乐定定向她瞧了片刻,心底一声暗叹,点头道,“带下去,打十板子,关入东偏房,三日后再放!” 琼丹脸色一白,却也知许乐乐一向赏罚分明,再求无用,只得咬着唇,任由小丫鬟拖了去。 白芍见处置妥当,说道,“小姐再睡会儿罢,奴婢守着就成!” 许乐乐摇头,说道,“经此一闹,那二人必不会来,你也睡罢!”说着起身,入内室安歇。 果然,一夜无事。 第二日一早,许乐乐起身收拾妥当,往紫竹苑去。刚刚绕过假山,便见秦氏匆匆而来,许乐乐福身见礼,问道,“母亲这是要哪里去?” 秦氏见她衣着,显然是还要出门,冷哼一声,说道,“外头不太平,大小姐出门小心些罢!” 许乐乐淡笑,说道,“多谢母亲提醒!” 秦氏再不理她,径直向前院而去。 许乐乐入了紫竹苑,但见几个小丫鬟正交头接耳,连她入来都不曾瞧见,不由低咳一声,说道,“这是又听到什么新鲜事,说来也给我听听?” 小丫鬟回头,见了是她,忙福身行礼。一名叫圆子的小丫鬟嘴快,说道,“大小姐,闻说昨儿天牢走水,舅老爷家的姑爷被烧死了,方才秦府的官家前来报讯,夫人惊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许乐乐扬眉,问道,“可是杀了表少爷的姑爷?” 圆子点头道,“可不?若不然哪里还有姑爷?” 许乐乐点了点头,命小丫鬟向内通禀,入内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待她见了礼,唤到身边坐下,说道,“怎么你还要出去?” 许乐乐点头,说道,“应了五哥!”不愿她多问,说道,“方才外头撞上母亲,怎么秦府的姑爷烧死了?昨儿不曾听爹爹说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4岂会不知? 老夫人眸中闪过一抹冷戾,冷笑道,“他们府上姑爷杀了大公子,如今姑爷又亡,怕是会有好一番热闹!” 许乐乐挑了挑唇角,轻声道,“李家在城中的宅子,如今只有李超、李茂二人,那李超是长房长孙,又是刚刚官复原职,日后还要多多依赖秦家,李成璧的棺木,怕停不安稳。” 老夫人点头,吁一口气,摆手道,“由得他们去闹,横竖不关我们的事!”料想许云乐也匆忙赶去了秦府,便问,“还不曾用膳罢?和祖母一同吃罢!” 许乐乐含笑答应,扶着她向外间来。 服侍老夫人用了膳,又闲话一回,许乐乐见日头高起,方辞了出来。出府门上车,一路向古井胡同而来。 汪世等人将她迎了进去,奉了茶,才笑道,“小姐错过一场好戏,当真是可惜!” 许乐乐扬了扬眉,问道,“你们去过秦府?” 汪世点头,笑道,“闻说秦琳给李成璧收了尸,本来送回了李宅,哪知李超言道,公主刚刚出嫁,府中停尸,恐怕晦气,竟命人将棺木丢了出来。秦琳正吵闹,却瞧见秦府的管家从李宅侧门溜走,当即带着棺木奔去秦府,堵着府门大骂,只说秦家为了私愤,将她害至这等地步,如今她无依无靠,秦家还要落井下石。竟然将当初秦氏联同秦大夫人陷害小姐的事儿都掀了出来!” 许乐乐笑了起来,点头道,“当真是一出好戏!”啜了口茶,才又问道,“那戏的主角呢?” 汪世笑道,“小人带他进来!”说着转身出去,隔了片刻,带进一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人来。 那人一见许乐乐,忙奔前两步,颤声道,“许乐乐,果然是你!” 许乐乐向他身上一望,微叹一声,说道,“李成璧,如今你总该知道,秦家如何待你了罢!” 此人正是昨日天牢中烧死的李成璧。 李成璧点头,咬牙道,“秦家当真是无情无义!” 他虽认下杀人大罪,关在天牢之中,只等秋后问斩。而天牢之中,通常关着朝中一些犯案的要员,衣食并不亏缺。哪知道秦家恼他害死秦浩,竟然打通关节,在天牢中百般折磨。 许乐乐定定向他注视,问道,“你可恨他们?” 李成璧点头,咬牙不语。 许乐乐垂眸,说道,“我在天牢中偷天换日,以一个死囚将你换出,若是你出面报仇,又置我何地?” 李成璧一怔,默然不语,隔了片刻,苦笑道,“我李成璧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你纵给我一把刀子,我又杀得了谁?如今能捡回一条性命,已是感天之恩!” 白芍一旁轻嗤,说道,“天?你这等人,天可不会帮你!” 李成璧晒笑,点头道,“不错,便连天也不会帮我!”说着,向许乐乐跪倒,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说道,“睿敏郡主,往日是我李成璧有眼无珠,多有得罪,如今蒙郡主相救,郡主有何吩咐,李成璧万死不辞!” 许乐乐见他这几句话倒说的真诚,点头道,“非是我不信你,只是事关重大,还要委屈你几日!”摆手命汪世将他带下。 李成璧又磕了个头起身,迟疑一下,终于忍不住道,“郡主,月月儿她在何处?” 许乐乐挑了挑唇,说道,“你放心,待离开大邺,你自然会见到她!” 李成璧大喜,随着汪世出去。 许乐乐向童安道,“明日你们分从两路,带他和风追月离京,走步应关送他们从那里去几木国,再转途障和!”童安躬身领命。 许乐乐向赵承一望,说道,“走罢,我们城外转转!” 赵承微微一笑,躬身道,“小姐请!” 许乐乐出门上车,马车转出古井胡同,穿过长街,一路向城门而去。 白芍车上挑帘,向车外张望,说道,“小姐,这还是正月里,过几日便是万寿节,怎么街上如此萧条?” 许乐乐笑道,“天牢里走失了人犯,如今城中怕是四城盘查,官府纵不帖通告,百姓想也嗅得出些味道!” 申屠杰勾结太子一事,朝廷密而不发,如今韦仁逃脱,也不好四城大搜,只能四城严加盘查,堤防人犯逃逸。 白芍点了点头,想到那二人的武功,心中略觉不安,舌尖舔了舔微干的唇皮,说道,“若是他们不能出城,我们这一番布置怕就落空!” 许乐乐淡笑,说道,“以韦仁、白泰的功夫,岂是区区城门挡得住的?” 说话间,马车已奔至城门,门口守兵将马车截停,见是相府的马车,忙向赵承行礼,说道,“这位大哥,敢问车上是府中何人,可能一见?” 赵承马上拱手,说道,“兵爷有礼,车上是我们大小姐!” 那守兵一惊,忙屈身向马车行了一礼,说道,“原来是睿敏郡主!” 许乐乐在马车中问道,“怎么,今日出不得城吗?” 守兵忙道,“回禀郡主,昨夜城中出了贼人,上头传令四城严查,请郡主莫怪!” 许乐乐问道,“连我也要查吗?” 守兵一默,说道,“卑职职责所在,请睿敏郡主体谅!” 许乐乐向白芍一望,说道,“不想这位小哥倒是尽责的,你便将帘子打起,给他瞧瞧罢!” 白芍应命,一手将帘子挑起,含笑道,“瞧罢,看我们家小姐可藏了贼人?” 守兵连称“不敢”,一双眸子还是向车厢内死死瞧了几眼,才侧身让路,低声道,“卑职不敬,请睿敏郡主恕罪!” 许乐乐道,“你们尽责,是百姓之福,何罪之有?”命白芍将帘子放下,车夫一声吆喝,马车重新驶动,驰出城门,沿官道疾驰。 眼见越行越是荒凉,许乐乐道,“便是这里罢!” 赵承车外应了一声,命车夫将车子赶入一旁岔道,又驰出片刻,才在一处林子里停下。 白芍扶着许乐乐下车,以手拍胸,说道,“小姐,方才奴婢这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你一向胆儿大,这两日怎么一点儿事就沉不住气?” 白芍吐了吐舌头,嗔道,“还不是小姐又是被劫,又是落塔闹的?”说着话,助赵承将马车后侧的一边木板拆下,自内扶出一个一身粗布棉袍,身形瘦削的人来。 那人身子倦曲,在车中呆了许久,双脚落地,险些摔倒,忙俯下身子揉搓双腿。 许乐乐含笑道,“李公子,今日我们只能送公子到此处,但愿后会无期!” 那人身子一动,便双膝向她跪倒,连连磕头。 许乐乐道,“李公子何必多礼!”向赵承道,“还不扶他起来!”自己俯身,也伸手向他虚扶。 白芍也忙道,“李公子快起罢,还等小姐扶你?” 三个人三双眼睛,尽数落在地上跪着的人身上。便在此时,但闻林侧一声清啸,一条灰影疾掠而至,寒光乍现,一柄利刃直指赵承咽喉。 与此同时,一条蓝色身影自另一方扑出,双掌擒拿,径袭许乐乐肩头。 二人同至,一招之内,赵承与许乐乐同时遇险,令二人互不能救。眼见蓝影双爪已擒上许乐乐肩头,许乐乐骤然双肩一沉,身形原地疾转,双掌寒芒乍现,两柄匕首骤出,向那人双爪迎去。 蓝影不料许乐乐竟有防备,暗吃一惊,双爪疾收,改抓为劈,斜切许乐乐手腕。 许乐乐双臂仍是前送,手中匕首却骤然一翻,向那人手掌迎去。 蓝影招数再变,手掌骤然改劈为托,向许乐乐手肘托来。许乐乐见招变招,手肘向内一缩,手中匕首骤然前指,身子前倾,竟合身向那人胸口疾刺。 二人短兵相接,都是变招迅速,电光火石间,已交手十余招。蓝影招数一变再变,却始终令自己迎上许乐乐手中双刃,不由一声怒吼,身子微侧避开要害,拼着受她两刀,双掌凌利,径向她肋下袭去。 哪知许乐乐那一扑看似凌利,实是虚招,身到中途,突然身子一侧,避开袭向自己两肋的暗招,一臂横挡,缩身从蓝影腋下钻出。 蓝影大怒,喝道,“好奸滑的贱人!”刚一回身,但见眼前寒光一闪,柳叶双刃直劈面门。蓝影一惊,脚下疾退,只来得及一声惊呼,但觉双肩一凉,鲜血喷溅中,双臂已离身飞出。 而另一侧,灰影长剑直袭赵承咽喉,赵承正俯身扶“李公子”起身,利剑刺到,本是避无可避,哪知他身形竟没有丝毫迟疑,突然倒卷,避开灰影雷霆一击。 与此同时,地上跪着的“李公子”身形疾窜而出,手臂上扬,一把向灰影手腕疾扣。 二人动作配合天衣无缝,变故只在一瞬之间。灰影见变故横生,暗吃一惊,只是手中长剑招数用老,不及收回,百忙中另一只手一掌向“李公子”面门劈去,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李公子”但觉风声飒然,知道这一掌的厉害,不敢硬势,急忙缩身闪避。 灰影冷哼一声,身形稳稳落地,双掌一错,正待追击,但闻身后“铮”的一声轻响,跟着金刃劈风之声骤起,跟着背心一凉,身子顿时一软,脚下一个踉跄,便向前扑跌。 两方人马,两场争斗,起时猝不及防,结束也只在兔起鹤落之间。 白芍一招斩去韦仁双臂,欢呼一声,说道,“小姐,他们果然中计!” 话声刚落,但闻赵承喝道,“小心!” 白芍回头,但见林中一条黑影疾掠而出,悄无声息已袭向身后,不由大吃一惊,不及举刀,只能身形疾退。 黑影如影随形,疾掠而至,手中寒光竟不离白芍咽喉一寸。 此刻赵承等人离她均远,纷纷呼喝,向这里赶来。白芍疾退之下,但觉背后一实,已撞上马车,身子却已避无可避,黑影手中利刃来势凌利,向她咽喉疾刺。 眼见白芍便要血溅当场,但闻一声冷笑,马车上呆坐的车夫身形骤起,手中银光一闪,已一枪挺入黑影胸膛。 静止,一切均已静止。白芍身子紧帖车壁而立,黑影手中长剑已触及她的咽喉,却已无力送出。车夫手中的短枪贯穿黑影整个身体,挺然而立,黑影双目圆睁,一脸不可置信,愣愣的望着穿入自己身体的短枪。 许乐乐慢慢转身,向那三人一一望去,挑了挑眉,唤道,“白泰、韦仁”最后望向黑衣人,说道,“平辉,果然是你!许乐乐恭候多时!” 到此地步,三人自知是上了她引蛇出洞之计。袭击许乐乐的蓝衣人正是韦仁,他双臂尽失,却竟然立而不倒,见状破口大骂,“该死的贱人,竟然使这等卑鄙手段,有种与韦大爷大战三百回合!” 赵承大怒,飞起一脚踢去,冷笑道,“凭你这等狗贼,也配我家小姐动手!” 韦仁双臂被白芍斩去,这一脚无从阻挡,身子顿时被踢的飞了出去,撞上马车才砰然落地。 马车在他剧撞之下,轰的一响,向后移出尺余,白芍身子跟着一震,咽喉离开平辉的剑尖,这才吁了口气,忙跃开一步,拍了拍胸口,说道,“好险!好险!” 白泰背后中剑,眼瞧着己方三人全军覆没,却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手撑着身子坐起,拇指一挑,说道,“睿敏郡主,名不虚传!”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白副将过奖!” 白泰低咳两声,向“李公子”望去,说道,“天牢中纵火,睿敏郡主偷天换日,救出李公子,在下却不知道,李公子竟然也是绝世高手!” “李公子”慢慢站起,双手将脸上乱发掀起,露出一张年少英挺的面容。 许乐乐见白泰眸中露出疑惑,淡淡道,“这位白副将怕是不识,他是新封的陈留兵马指挥使,御封的上骑都尉,甄十一!” “甄十一”白泰低念,苦笑道,“怪不得怪不得如此身手!” 自从五公子公孙宁济宁集粮,驰救步应关,甄十一的名字便一次次出现在军报之中,起初还是不起眼的位置,到后来,随着一次次的封赏,名字也越来越是响亮,在军中便如一匹横空杀出的黑马,震撼了所有军人的耳目,白泰身在军中,又岂会不知? 低咳一声,白泰强撑着渐渐无力的身子,又转头望向车夫,问道,“这一位,想来也不是寻常车夫罢!难道难道是五公子”甄十一名声虽响,但他终究是公孙宁的步将,他在这里,这另外一个人,八成便是新任的陈留节度使,公孙五公子公孙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5怕照顾不好 许乐乐微微一笑,向车夫望去。车夫双目仍然盯着挑在枪上的平辉,另一只手缓缓将头上风帽掀去,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说道,“白副将,别来无恙!” 白泰怔了片刻,苦笑道,“是七公子!”但觉双手再难支撑,身子一软,又再伏跌于地,惨笑道,“难怪!难怪!” 韦仁靠着马车,慢慢撑起身子,怒视许乐乐,目眦欲裂,咬牙道,“早知如此,昨夜便该径直杀入府去!都是都是你,瞻前顾后,错失良机!”说着向白泰狠狠一瞪。 白泰摇头,冷笑道,“你以为昨夜强行闯府,便会讨了好去?那个那个婆子的情形,你又不是不曾看到!” 韦仁大怒,喝道,“老子岂是一个无用的老婆子可比?” 白泰皱眉,却已无力与他分辩。平辉慢慢抬头,双眸注视着眼前的公孙致,淡道,“敢问,昨夜睿敏郡主院外的阵法,是何人所布?” 公孙致耸肩,含笑道,“不是我!” “是我家小姐身边的丫鬟所为!”白芍慢慢接口,眸中露出一丝讥讽,说道,“昨夜你们终究是来了!”来了,却撞上朱婆子误入阵中,将三人惊退。 “丫鬟?”白泰一怔,向许乐乐望去,说道,“今日你们离府之前,我们分明暗查过马车和车夫,均无可疑,看来,是在古井胡同换了人!” 许乐乐点头,说道,“平辉暗伏在侧,定是我天牢换人之时趁虚而入,岂有不留意天牢动静的道理?我赴古井胡同,令你们瞧到李成璧,你们定会以为,我会尽快送李成璧出城,所以并没有留意车夫换人!” 白泰仰首,惨然笑起,说道,“若不是七公子和甄十一,我们岂会功败垂成?” 许乐乐点头,说道,“我们以三敌三,我们三人断断不是你们三人的对手,只是平辉不曾被擒,你们又再逃脱,我许乐乐岂会拿性命冒险?” 白泰默了一瞬,向许乐乐一挑拇指,说道,“我白泰一生,除去太子,从不曾服过旁人,今日该向郡主说个‘服’字,能死在郡主手上,我白泰不枉此生!”说着阖上双眸,闭目等死。 平辉抬头,向公孙致一望,昂然道,“我昔久男儿,不向女子低头,你杀了我罢!” 韦仁却大声骂道,“阴谋诡计,老子不服!” 公孙致不理二人,向许乐乐望去,问道,“乐乐,这几人如何处置?” 许乐乐眼皮不眨,向韦仁和平辉一指,说道,“杀了!”清清淡淡一句,甄十一和赵承二人,一个挥刀,一个挺剑,顿时将二人结果。 白泰见她将自己留下,不禁脸色惨白,冷笑道,“睿敏郡主,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你还是将我一刀了结来的干净!” 许乐乐摇头,低声喝道,“糊涂!” 白泰咬牙道,“睿敏郡主,我白泰早已立誓只效忠太子一人,太子身亡之日,我白泰已不打算活着,如今为太子报仇不成,败于你手,心服口服,你动手罢!” 许乐乐慢慢向他走近,说道,“白泰,你可要想想,当初太子在塔上,看到我与五殿下悬于塔外,可曾出手加害?” 白泰一怔,垂首默思当日情形,低声道,“太子便是心软,当初若是狠得下心” “不!”许乐乐摇头,说道,“太子并非心软,也不是顾念兄弟情谊,而是在那一刻醒悟,与申屠杰联手,不过是与虎谋皮,方倒戈相向,而他走到那一步,已无法回头,便只能跃下塔去。” 月白色的身影,在塔上临风而立,缓缓倒下的情形,再一次跃然眼前。白泰只觉喉间一甜,一口鲜血激喷而出,惨然笑道,“那又如何?如今太子已死,你还要斥责于他吗?” 许乐乐摇头,说道,“大丈夫一死何难,难的是活着。你既立誓效忠太子,行事便该以他为先,他已后悔与申屠杰结盟,你又为何仍与这二人勾结?” 白泰咬牙,垂首默然。 许乐乐向他凝了一瞬,叹道,“你走罢!” 白泰身子一震,霍然抬头,失声道,“你说什么?” 许乐乐道,“当初行宫之中,申屠杰欲行无礼,是你一力阻挡,使我不受贼子之辱。三休塔上,你仍是数次挡在申屠杰面前,拼力相护。可见你还是个血性汉子。我许乐乐恩怨分明,今日不会杀你!” 白泰摇头,说道,“你是大邺郡主,你受辱,便是大邺朝受辱,我白泰护的,不过是大邺朝的威严!你不必放在心上!”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在你心中,护的是我许乐乐也好,是大邺朝也罢,在我许乐乐眼里,是你白泰挡在我身前!今日我不会杀你!” 白泰怔了片刻,神情现出一片茫然,低声道,“太子已死,你纵不杀我,我我茫茫天地,又何处立足”这一瞬间,魁伟的身形,渐渐垮了下去,仿佛再也无力支撑。 许乐乐轻叹一声,摇头道,“太子去时,了无牵挂,唯一放不下的,你竟不知是何人吗?” 白泰身子一震,低声道,“太子妃!” 许乐乐点头,说道,“他们还有一个幼子,如今与太子妃一同囚在冷宫之中!” 白泰霍然抬头,颤声道,“你是说是说要我去救去救”一时间,心头怦然,血流加速,整个人顿时精神一振。若是将小皇孙救出,另行召集人马,十年之后,再争帝位,是不是可以告慰太子在天之灵? 许乐乐似乎看穿他的心思,摇头道,“太子落塔之前,曾叹,奈何生在帝王家!你是他身边之人,也不懂吗?”轻轻摇头,再不向他多瞧一眼,转身向马车行去,说道,“是生是死,你自个儿瞧着办罢!” 白芍赶去,扶许乐乐上车,甄十一取代公孙致,跃上车夫的位置。公孙致行到白泰面前,在他肩头重重一拍,自怀中取出一包伤药抛于他身侧,说道,“白副将,大好男儿,奈何求死啊!”摇了摇头,也跃上车去。 怔怔望着马车行远,许乐乐的话,不断在耳畔回响,白泰猛的咳出一口血来,不禁低声道,“不错,太子妃和小皇孙还在冷宫受苦,我白泰一死,死不足惜,日后却又有何人护着他们?”抬手拭去唇角血迹,咬牙强撑,探手取过公孙致留下的伤药,紧紧握在掌心 “小姐,若是白泰再行偷袭,怕是防不胜防!”白芍瞧了眼许乐乐,不无担忧。 “不会!”公孙致摇头,说道,“白泰虽然跟错了主子,却也是铁骨铮铮一条好汉,断不会再寻上乐乐!” 许乐乐点头,微微一笑。 府前下车,刚入府门,便见几名护院、小厮向着后宅探头探脑。许乐乐微微挑眉,便停了下来,白芍清咳一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众护院、小厮回头,见了是她,忙转身见礼,唤道,“大小姐!” 许乐乐扬了扬眉,问道,“出了何事?” 前次得了赏的二狗子反应极快,上前打了个千儿,说道,“回大小姐,闻说园子里不知从何处入去十几条蛇,将樊姨娘咬了,此刻小五哥正带着人抓捕!” “蛇?”许乐乐扬眉,问道,“大冬天的,怎么会有蛇?”说着话,便向后宅行去。 二狗子跟在他身后,应道,“可不是?大伙儿均觉稀奇,才挤在这里瞧呢!”眼见她一步不停的入垂花门去,连声叫道,“大小姐!大小姐!虽说那蛇在园子里,可是若是窜到后宅怎么办?还是等等罢!” 许乐乐含笑回头,说道,“拿不到蛇儿,我便在这前院里坐着?” 二狗子忙道,“横竖大小姐躲躲,说不定一顷儿便抓了出来。” 许乐乐见他神情殷切,知是一番好意,点头道,“你放心,我让人清理了锦阑轩再入去!” 白芍见他一路追进垂花门,还要劝说,一把提着他衣领拖了回来,笑道,“老夫人、夫人都在后宅,大小姐哪里能躲着?正经的,你弄些雄黄酒来,给小五他们送了进去,莫要没打着蛇,反又伤了人!” 二狗子一听,忙连声答应,说道,“奴才一会儿给大小姐院子也送两桶过去!”也不等许乐乐应,一阵风的去了。 许乐乐微笑摇了摇头,不回锦阑轩,却径直沿路向紫竹苑来。 紫竹苑内,一众小丫鬟齐齐立在檐下,缩着脖子瞪大眼睛四处张望,生怕哪里窜出一条蛇来。见许乐乐进来,香草立时如得了主心骨,疾步奔了过去,说道,“大小姐,你可回来了,这下可好了!” 许乐乐扬了扬眉,笑道,“我又不会捕蛇,怎么我回来便好了?” 香草笑道,“大小姐法子多,许是便能将蛇儿吓走!” 白芍身后笑道,“你是香草,兴许你在园子里走一圈儿,便将蛇儿熏了出去!” 香草嗔道,“白芍姐姐当真是骂人不带脏字儿,竟将我当了牛屎湿柴!”说的一众小丫鬟跟着笑了起来。 许乐乐问道,“怎么不见杜鹃、喜鹊?” 香草道,“杜鹃姐姐和喜鹊姐姐在后堂里看顾几位姨娘!” 许乐乐点了点头,示意她通禀。 里头老夫人闻说许乐乐回来,忙命人唤入,说道,“这事可蹊跷,这大冬天的,怎么会有蛇?” 秦氏坐在一旁,说道,“那园子荒废许久,如今虽说重整,或是落下了哪里的蛇洞,如今虽说还在正月上,但几次旺火一点,暖了过来也说不定!” 许乐乐闻言,微勾了勾唇角,向老夫人施下礼去,问道,“不知可惊了祖母?” 老夫人摆了摆手,说道,“我懒待出门,又这许多人守着,哪里就是惊得着的?” 一侧马氏惊的脸白,说道,“幸好我们早搬出了园子,若不然,这可指不定又咬了谁?” 许乐乐问道,“闻说咬了樊姨娘,可不打紧罢?” 老夫人皱眉,微微摇头,叹道,“那孩子也可怜见儿的,去年年初滑了胎,这才过年,又被蛇咬了,回头樊侍郎问起,当真不知道如何说去!” 秦氏微撇了撇唇,说道,“不过是个妾,被蛇咬了,也不是我们将她如何,母亲何必担忧?” 老夫人侧头向她瞧去一眼,便不再语。 正说着,闻门外小丫鬟回道,“老爷来了!” 许一鸣挑帘大步进来,不及见礼,便问道,“怎么闻说府里有蛇?” 老夫人点头,说道,“护院们正在园子里捕呢,你且歇歇罢!” 许一鸣点头,上前给老夫人行了礼,才又问道,“云乐和姨娘们呢?可有人守着?” 秦氏道,“云乐又了些惊吓,在妾身的正房里歇下了,姨娘们在后堂,今夜怕是要委屈老爷书房里歇着!” 许一鸣听到许云乐和众姨娘都移出了园子,才放下心来,说道,“我住书房倒也无防,可是姨娘们在后堂,岂不是搅扰了母亲?” 秦氏抬眉向他一扫,说道,“正房里已有了云乐,加上丫鬟、妈妈,已没有地方,若不然相爷带两个姨娘书房里去?” 这话说的颇有些意味不明,许一鸣倒是心头一动,沉吟道,“那还有四个呢!”竟然就此认可。 秦氏心中恼恨,咬了咬牙,将到嘴边的话忍下。 老夫人摆手道,“樊姨娘有伤,也不必再移动,便让她留在后堂罢!”说着向马氏瞧去。 马氏虽然心中不愿,却也只得接口道,“我那里虽小,一个人的地方倒是有,再多”脸上现出难色,抿唇不再说下去。 许一鸣点头,想了一瞬,说道,“袁姨娘的性子稳当些,便与弟妹挤一夜罢。我带着倪姨娘、高姨娘去住书房,席姨娘和高姨娘”目光在屋子里转过,最后落在许乐乐身上。 袁青眉和席秋华滑胎不久,身子还不大好,邢红英却身怀六甲,他一句话,将三个不能服侍的姨娘推给了旁人,自己只带着得宠的倪纤云和身体康健的高飞羽。 许乐乐微挑了挑唇,默然不语。 秦氏心中暗恼,却知此时不是与他争竞的时候,咳了一声,说道,“乐乐,如今重整了宅子,这后宅再没有多余的房子,总不能让姨娘住你三叔、四叔的院子,何况那两处院子久没人住,怕一时也住不得人,如今也只有你那里”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乐乐那里倒空着几间屋子,再不然丫头们挤挤也成,只是邢姨娘如今有着身孕,再过些日子便要临盆,女儿年轻,怕照顾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6见了红 许一鸣未语,秦氏忙道,“她自有自个儿的丫鬟、妈妈,哪里用得着你?更何况只是暂时安顿,又不在你那里生养!”也不等许乐乐应,便向许一鸣道,“相爷,那便这般定了罢,瞧着天色不早,也好早些安置!”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便不再语。 许一鸣向她瞧去一眼,点头道,“好罢,就这么定了罢,横竖就这一夜,明儿命人将园子细搜一回,便搬了回去!” 秦氏暗喜,唇角却只是勾出一抹得体笑容,福身后许一鸣一礼,说道,“那妾身即刻命人安置!” 许一鸣挥手,见她挺着个肚子身形笨拙,便道,“你也当心些儿身子!” 秦氏含笑答应,转向许乐乐道,“大小姐也该吩咐下去,瞧姨娘们如何安置?” 许乐乐微微一笑,点头道,“母亲说的是!”仍坐着不动,只是命人将白芍唤了进来,说道,“你回趟院子,吩咐丫头们将西跨院腾了出来,给两位姨娘安置。再将中间通着的门锁上,吩咐丫鬟、妈妈们,两位姨娘怕吵,不许去前去搅扰!” 白芍闻说有姨娘去锦阑轩住,顿时警觉,福身应命,说道,“大小姐,若不然将那边的小厨房也腾出来,夜里姨娘们要些汤儿水的,也方便一些!” 许乐乐见她领会自己意思,微微一笑,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便这么办罢!” 这里老夫人、许一鸣、秦氏三人听着主仆二人一搭一档,显然是心怀戒备,老夫人眸中露出一些疑惑向秦氏望去。许一鸣却皱了眉,心中颇为不悦。秦氏暗暗冷笑,脸上却一片春风,笑道,“大小姐也忒是多心,只是一夜,哪里就闹出事来!” 许乐乐端杯抿茶,淡淡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谨慎些好!” 秦氏闻她话中带刺,假做不曾听出,点了点头,唤上马氏和白芍,一同退了出去。隔了片刻使人来回,说道,“袁姨娘已跟着二夫人过去,邢姨娘、席姨娘也跟着白芍姑娘去了,另两位姨娘单等老爷!” 许一鸣一听,便有些坐不住,见罗妈妈端了汤来,耐着性子饮尽,便辞了出去。罗妈妈向许乐乐道,“两位姨娘安置,必有一番吵闹,大小姐再坐坐罢!”唤了几个小丫鬟,跟着退了出去。 许乐乐见状,心知是老夫人有话要说,微挑了挑眉,问道,“祖母,出了何事?” 老夫人脸色微变,自怀中取出封信来,说道,“你四叔差人送了封信来,你瞧瞧!” 许乐乐上前接过,打开一瞧,不禁扬眉,说道,“平邯府知府?” 到了今年,许一鹤任江府知府已有三年,按理该调任旁职。而这信中言道,吏部已有风声,要他调任平邯府知府。没有升迁也倒罢了,那平邯府,可是秦胜成的地界! 老夫人点头,咬牙道,“秦家这是仍不死心啊!” 许乐乐垂首默思片刻,问道,“爹爹可知道?” 老夫人冷笑一声,说道,“他若不曾点头,吏部岂会传出这等风声?怕是那女人有了身子,他又迷了心窍!” 许乐乐想了想,摇头道,“不然,如今是端王执掌吏部,或者吏部的人不会问他!”慢慢将信收起,交回给老夫人,说道,“官员任免,要到春耕之后,祖母不必着急,回头我寻端王一问!” 老夫人连连点头,握着她的手,叹道,“多亏有你?” 待许乐乐回到锦阑轩,一切都已安置妥当。闻说许乐乐回来,邢姨娘打发自个儿的陪嫁丫鬟,名唤盼儿的来谢,说道,“我们姨娘说,实在是搅扰了大小姐,甚是过意不过,只是自个儿有着身子,行动不便,便打发奴婢来,给大小姐磕个头。” 许乐乐点头,待她磕了头,命白芍拉起,含笑道,“府中有事,一时从权,我这里人多,委屈了姨娘,你回去说,让姨娘不必放在心上,好生歇息才是!” 丫鬟应命,连声再谢,才辞了出去。 白芍送她出去,转身回来,笑道,“这邢姨娘一向不大多见,倒比席姨娘懂事!”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席姨娘与我颇有些尴尬,不来也罢!”想席秋华一意嫁淳于昌为妃,到头来却给许一鸣做了小妾,这心里面上,定是难以过去。 正说着,但闻门外小丫鬟回道,“大小姐,席姨娘遣了丫头来,说给大小姐磕头!” 许乐乐挑了挑眉,与白芍对视一眼,说道,“说曹操,曹操便到,我们倒是低估了她!”抬了抬下巴,命小丫鬟传入。 席秋华的贴身丫鬟洛儿进来,先跪下给许乐乐磕了几个响头,说道,“我们姨娘说,本来该亲自来给大小姐问安,只是怕大小姐不便,便遣奴婢前来!” 许乐乐命白芍扶她起身,含笑道,“你们姨娘有心!” 洛儿略略一迟疑,说道,“大小姐,我们姨娘说,要大小姐当心!” “什么?”许乐乐扬眉。 洛儿忙道,“大小姐千万莫要误会,是今儿那蛇来的蹊跷,我们姨娘似听到些什么,方命奴婢传这句话。她说,怕是有人要陷害大小姐,但又不知究竟要做什么,只要奴婢提这一句,说大小姐聪慧机警,定能明白!” 许乐乐点头,说道,“回去替我谢过姨娘!” 洛儿见她应的随意,便再也说不下去,又行一礼默默退出,行到厅门,又转回身来,说道,“大小姐,奴婢知道,素日我们家小姐与大小姐有些误会,所以我们家小姐进府之后,也不与大小姐走动。可是自从上次我们家小姐滑胎,多亏了大小姐决断,我们家小姐便常说往日是自个儿错了,只是她她终究是个小姐,抹不开脸面,说那认错儿的话,还请大小姐莫再放在心上!” 许乐乐点头说道,“往日的事儿我并不曾放在心上,如今又有你家二小姐的脸面,你和席姨娘说,让她也不必挂在心上!” 洛儿闻言,才欢欢喜喜的去了。 白芍皱眉道,“小姐,席姨娘说的,会是什么事?” 许乐乐摇头,冷笑道,“将蛇放入园子,总不会只为咬伤一个樊姨娘,我们静等着瞧便是!” 白芍点头,见天色不早,唤人入来服侍歇息。 一夜无话。 第二日朝堂上,众臣如常叩拜之后,太监扬声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皇上!”殿尾的京邑司古四同应声出列,说道,“启禀皇上,城郊十里,发现韦仁尸体!” “什么?韦仁死了?” 朝上顿时一片哗然,众人脸上均现出欣喜之意。 皇帝挑眉,问道,“是何人发现?如何死的?可有白泰踪迹?” 古四同回道,“回皇上,昨夜黄昏时分,有进城买办的乡农回报,说城郊发现两具尸体。微臣得报,便即带人前往,其中一具,双臂被斩,满身是血,面目却还分辩得出,正是韦仁!” 皇帝扬眉,问道,“那另一具呢?” 古四同道,“臣命杵作验尸,杵作言道,韦仁双臂被斩,咽喉一剑,而那无名尸身双手有茧,是练武之人,胸口背后皆有枪伤,二人均是为他人所杀。只是后一人面目似被野兽啃咬,不能分辩相貌,但他身上藏有一枚玉佩,却是白氏之物!” 五皇子淳于昌闻言,当即上前禀道,“父皇,当日三休塔上,太子幡然悔悟,与申屠杰决裂,方使申屠杰一党成擒。如今韦仁、白泰脱逃,却在城郊发现韦仁尸体,怕是二人为主而斗,同归于尽!” 皇帝点头,想到太子惨死,心中黯然,说道,“他二人既死,也不必再多做追究,白泰的家人已流放赣岭,尸身便交给京邑司寻处安葬,韦仁抛去乱葬岗罢!” 到此一步,白泰、韦仁身亡,申屠杰遣回昔久,从半年前太子逼宫开始的这一场大乱,终于落下帷幕。 许相府。 白芍一边服侍许乐乐梳洗,一边低声道,“小姐,闻醉墨居那边儿的小丫鬟道,昨儿倪姨娘和高姨娘一同服侍老爷,竟然整整闹了一夜!” 许乐乐动作一停,扬眉道,“这话可实?” 白芍道,“前些时那小丫鬟摔了老爷的那方金狮砚台,她吓的要死,恰小姐有一方一模一样的,墨兰便取来给她抵上,才免她一死,如今又不是什么大事,那小丫鬟断断不会撒这等谎!” 许乐乐一笑,说道,“原来你们尽拿我的东西送人情,我却不知道!” 白芍“嗤”的笑出声来,说道,“若是我们不说,怕是小姐也不知道自个儿有那东西!” 许乐乐微微一笑,却叹道,“也难为了倪纤云!”侧头看了看镜子中的发式,说道,“还是这简单些的法式瞧着清爽!”说着起身换衣裳。 白芍抿唇笑道,“素日小姐出门,总不能也这般样子。”取过架上的锦锻软绸绣夹衫服侍她穿上,又细细理好腰带上的流苏,叹道,“咱们府上的二小姐,便只是园子里走走,也打扮的花枝招展,偏小姐不肯多花心思!” 许乐乐一笑,说道,“横竖这府里均些丫鬟姨娘,打扮来给谁瞧?” 刚收拾妥当,却闻小丫鬟来回,说道,“大小姐,赵护院求见!” 许乐乐一顿,说道,“这么早?” 白芍道,“许是有什么急事?” 许乐乐点头,说道,“带他入来罢!” 小丫鬟应命,匆匆奔了出去,许乐乐带着白芍向前院的厅里来。 隔了片刻,赵承随着小丫鬟进来,待许乐乐将小丫鬟摒退,才说道,“小姐,城外发现了韦仁的尸体!”当下将京邑司古四同查案之事说了一回。 许乐乐听完,点头道,“白氏一族人才凋零,白泰如此安排,自然是要诈死埋名,想是要默默守护小皇孙,也算他是个明白人!” 白芍点头,叹道,“太子能得这许多人忠心,也算难能!” 许乐乐想到三休塔下,那飞溅的鲜血,心中恻然,说道,“太子有绝世之才,却流于软弱,终究不是治国之人,可惜!可惜!若他只是寻常皇子,或者可以安稳一世。” 白芍点头,问道,“小姐,白泰会进宫去救太子妃和小皇孙?” 许乐乐摇头,说道,“白泰不是个莽撞之人,如今他诈死埋名,若是凭武力将太子妃和小皇孙救出,日后这二人岂不是也要东躲西藏,永无宁日?” 白芍点头,说道,“他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只是不知如今藏身何处?” 许乐乐微微一笑,向赵承望去。赵承含笑道,“他既要守护太子妃和小皇孙,自然会设法进宫!” 许乐乐点头,见白芍还在发愣,笑着将她一推,说道,“此事不用我们挂心,早些去给老夫人请安是正经!” 白芍应命,唤小丫鬟来送赵承出去,自个儿唤了青萍,服侍许乐乐换了衣裳,出门向紫竹苑去。 老夫人一见她来,便连声道,“乐乐,这可怎么好?那蛇还不曾抓到,却又咬伤一人!” 许乐乐先上前见礼,才问道,“怎么又伤一人,昨日不是均用了雄黄?” 许云乐惊的脸白,缠着秦氏道,“娘,我不要住园子里了!” 秦氏皱眉道,“这几****自然同娘住,待抓到蛇便不打紧!” 许乐乐又转身给她和许一鸣见礼,说道,“蛇不比旁的动物,怕是要专请捕蛇的人来!” 许一鸣点头,说道,“方才我已命常管家寻人,大伙儿再忍忍罢!” 许乐乐应了一声,问道,“不知樊姨娘伤势如何?” 许一鸣道,“不打紧,只是受了些惊吓!” 老夫人连连摇头,说道,“幸好那蛇无毒,这若是毒蛇,还了得?” 许一鸣道,“母亲说的是!” 一时间,众人均纷纷感叹。 突然间,门外一阵吵嚷,有人高呼,“老爷!老爷!奴婢是邢姨娘身边儿的盼儿” 许一鸣听到“邢姨娘”三字,顿时一惊,扬声道,“何事,还不快带进来!” 随着喝令,门外脚步声杂乱,帘子一挑,冲进一个小丫鬟来,迎头便向许一鸣跪倒,连连磕头,哭道,“老爷,快救救我家姨娘吧!” 许一鸣霍然站起,惊的手足冰凉,颤声道,“盼儿,你慢些说,姨娘怎么了?” 盼儿抬袖将泪一擦,哭道,“老爷,我家姨娘今日刚刚起身,便嚷肚子疼,一会儿功夫一会儿功夫便见了红” “见了红?”老夫人也是大惊失色,双手在榻上连拍,喝道,“还不请太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7只当是历练 许一鸣这才回过神来,咬牙道,“你回去守着姨娘,我即刻便到!”说着越过盼儿冲出门外,一迭连声的唤常青拿帖子去请太医。 秦氏扬了扬眉,向许乐乐道,“大小姐,如今人是在你的院子里,青萍又是个懂药理的,不如命她先去瞧瞧!” 许乐乐端坐不动,淡淡道,“青萍不过初通药理,这生养之事,她哪里知道?莫要误了姨娘!” 老夫人脸色苍白,说道,“还有两个月才生,这这会儿见红,莫不是莫不是”想到已连失三个孙儿,不由心头绞痛,双腿一软,几乎摔倒。 罗妈妈忙将她扶住,劝道,“老夫人莫急,许是昨日受了惊吓,动了胎气。” 老夫人连连摇头,说道,“这这都见了红”想了想,便要撑身站起,说道,“不行,我亲自去瞧一瞧!” 许乐乐忙劝道,“祖母莫急,爹爹已命人去请太医,过一会儿自然有消息传来!” 罗妈妈也道,“是呀,老夫人若是过去,还要分出人来照顾老夫人,反而对姨娘不好!” 秦氏在一旁冷笑,也干巴巴劝道,“母亲,如今邢姨娘已怀有七个多月的身孕,纵然见红,孩子生下来也保得住,母亲还是等等罢!” 老夫人被她一说,惊乱的心绪顿时安宁下来,咬了咬牙,向许乐乐又望去一眼,慢慢坐回椅中。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眼见天色近午,老夫人又急躁起来,向罗妈妈道,“怎么这许久没有消息,你唤个小丫头,过去瞧瞧,看是怎样一番光景?” 罗妈妈应了,正要出去,却见许一鸣脸如土色,垂头丧气的进来。 老夫人心头一紧,霍然起身,问道,“如何?” 许一鸣腿一软,在椅中坐倒,摇头道,“没保住!” “没保住?”老夫人拔高了声音,说道,“七个多月的孩儿,怎么便没保住?” 许一鸣抬头向她瞧了一眼,张了张唇,却说不出话来。 秦氏皱眉,说道,“老爷,母亲等了这半日,你只这一句话?”转头见许一鸣跟着的小厮缩在门边,唤道,“庆儿,你说,怎么回事?” 庆儿缩了缩脖子,向许一鸣瞧去一眼,结结巴巴道,“邢姨娘邢姨娘生下的,是个死胎!” “死胎?”老夫人低声重复,颤声问道,“是男是女?” 许一鸣见瞒不过,无力道,“男胎,已经已经看出眉眼” 老夫人一跤又摔了回去,喃喃道,“男胎,怎么怎么就是死胎?” 许一鸣叹了口气,说道,“陆太医道,邢姨娘怕是食了有毒的食物,引到孩儿身上。邢姨娘也说,昨儿夜里,肚子里便没了动静,只是她不曾放在心上。” “又是毒!”老夫人嘴唇颤抖,齿缝里迸出些恨恨之意,转头去望秦氏。 秦氏挑了挑眉,说道,“怎么邢姨娘早不中毒晚不中毒,偏在大小姐的院子里中毒?” 许乐乐似笑非笑,瞧着她道,“母亲是说,是乐乐趁机暗害,给姨娘下毒?” “哟!”秦夫人声音拔高,叫了一声,摇头道,“我可不敢,只是觉得此事蹊跷罢了!” 许乐乐点头,淡应道,“果然蹊跷!” 大冷天的,园子里好端端的进蛇,将一众姨娘迁出园子。而府里宅子重新整治,已无法住这许多人,便只能分往各处的院子里。而秦氏亲口提议许一鸣带两位姨娘去书房,许一鸣自然不会选不能服侍的几人。 而马氏院子里有云欣、云舒两个孩子,若是撞着,也是大事,许一鸣断断不会令身怀六甲的邢姨娘住去马氏院子里。秦氏又早一步在院子里安置了许云乐,这样一来,除了老夫人,也就是自己这里。可是樊香儿受伤,当即便带到老夫人的后堂,为了不吵嚷到老夫人,自然也不能再安排一人 好计啊!好计!这个秦氏,倒是耐得住性子! 睿敏郡主心里暗叹,却声色不动,端起茶盏饮茶,要瞧秦氏下一步戏,要如何去演。 屋子里一片静默,唯有老夫人的叹息。 蓦然间,屋子外一阵纷乱,帘子猛的被人挥起,一条娇小的人影疾冲进来,指着许乐乐尖叫,“大小姐,我家姨娘何处得罪了你,你要下此毒手?” 众人诧异抬头,但见盼儿鬓发凌乱,双目如肿,脸有泪痕,正向许乐乐怒目而视。 许乐乐微微抬眉,问道,“你说是我害了你家姨娘?” “自然是你!”盼儿咬牙,说道,“昨日,我家姨娘感激大小姐收留,命奴婢前去磕头相谢,我家姨娘当真以为大小姐是一番好意。哪里知道哪里知道,你你竟会给我家姨娘下毒!” 许乐乐挑了挑眉,淡道,“你说我给你家姨娘下毒,可有证据?” 许一鸣也皱眉道,“盼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若无实据,便是攀污主子!” 盼儿脸色苍白,转身向许一鸣跪下,连连磕头,说道,“老爷,我们姨娘自有身孕之后,处处小心,七个月都太太平平,怎么偏昨夜只在大小姐院子里宿了一夜,便会中毒?” 许乐乐微微勾唇,说道,“昨日安置住处,爹爹、母亲和祖母亲耳听到,乐乐命丫鬟将西跨院腾出,连中间的角门也锁上,也命奴才们不许去西跨院吵了姨娘。西跨院从姨娘住了进去,莫说是我,便是我院子里的奴才都不曾过去,是何人替我下毒?你便因姨娘是在我院子里中毒,便断定是我给你家姨娘下毒?” “当然不是!”盼儿霍的回头,双眸向她怒视,大声道,“盼儿不过小小奴婢,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岂敢胡言?” “那你说说,我是指使何人给姨娘下毒?”许乐乐笑问。 盼儿大声道,“你自然不必使人下毒,因为那毒早已在姨娘住的屋子里!” “什么?”老夫人微惊,问道,“你如何知道?” 盼儿又转向老夫人,磕头道,“回老夫人,方才陆太医验过姨娘昨儿的所有食物,均不曾有毒,便疑是昨日姨娘不慎沾惹了毒物。奴婢和侯妈妈不甘心,老爷和陆太医去后,便将那屋子细细查了一回!” “结果呢?”许一鸣追问。 “结果,发现,在黄梨木的窗棂上,镶有紫商陆做成的雕饰!” “紫商陆是什么?”老夫人皱眉。 “紫商陆源自西域,孕妇服食过量便会滑胎!”许乐乐淡淡接口。 许一鸣皱眉道,“那是服食过量,可是窗子上的雕饰又碍何事?” 盼儿忙道,“老爷有所不知,那紫商陆的木头便有些微的毒气,日常吸上一些无防,但是经雄黄气味一催,便会散发极快,我们姨娘我们姨娘”说到后句,再说不下去,伏地号啕大哭,叫道,“小少爷好冤啊!” 老夫人一听,脸色大变,抬头去瞧许乐乐,满脸的不可置信。 许乐乐倒是不惊不乱,瞧着盼儿一笑,说道,“我倒不知道,这府里除了青萍,还有一个深通药理的丫头。” 盼儿咬了咬唇,说道,“奴婢自幼服侍姨娘,不敢怠慢,常用之药略知一二罢了!” 许乐乐笑起,反问道,“常用之药?” 盼儿神色不定,咬了咬唇,重重点头。 始终不发一语的秦氏冷笑一声,说道,“大小姐,邢姨娘与大小姐无怨无仇,不知大小姐何事如此恨她?” 许乐乐淡笑,说道,“母亲此言,也是认定乐乐是幕后下毒之人?” 秦氏扬眉,冷笑道,“你的院子,难不成你还能逃脱干系?” 许一鸣气的面色铁青,说道,“乐乐,青萍深通药理,那雕饰纵不是你所为,你院子里有这等东西,也断断不会不知道罢!” 许乐乐垂眸,说道,“此事乐乐并不知情!” “不知情?”秦氏尖声笑起,说道,“你院子里有那等东西,昨儿也是你亲自吩咐将西跨院让出给两位姨娘,难不成还是假的?”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府里修葺,那窗棂可不是乐乐命人造的,更何况,昨日也是母亲口口声声要乐乐带两位姨娘过去。锦阑轩正院带着东、西两处跨院,此外还有两处偏院。东偏院是大厨房,住着几个粗使丫鬟和婆子,西偏院是小丫鬟和三等丫鬟的住处。东跨院除一间药房之外,便是白芍、红莲、青萍、墨兰四人住着。而那西跨院,是另几个一等、二等丫鬟的住处,母亲倒是说说,乐乐不让西跨院,又让何处?” 秦氏听她语声冷冷,不疾不缓说来,不由冷笑声声,说道,“为何不让东跨院?” 许乐乐勾了勾唇,说道,“方才乐乐已经说过,东跨院有青萍的药房,若是让了东跨院,姨娘们一时不知,误入了去,惹出个好歹,乐乐担当不起!” 许一鸣恨的咬牙,说道,“如今不让东跨院,一样害死一条人命,你又如何担当?” 许乐乐挑眉,向他瞧去一眼,也是忍不住冷笑出声,说道,“爹爹便因这贱婢一面之辞,便判定乐乐之罪,怕是太过仓促!” 许一鸣一窒,咬牙道,“依你之意呢?” 许乐乐淡道,“这贱婢既说是寻出了紫商陆,那便请爹爹再请太医,一同去那屋子里瞧瞧,想来既是用来做雕饰,也没有尽数取下来罢!” 盼儿道,“自然,我们只取下一块,其余的未动,以做凭证!” 许乐乐点头,说道,“那就好!”转向老夫人问道,“祖母可要一同去瞧瞧?” 老夫人见她神色坦然,不由便安心几分,点头道,“那便去瞧瞧罢!”说着唤罗妈妈取大衣裳穿上,吩咐许一鸣请太医,自个儿当先出门。 许一鸣见状,一迭连声的命小厮备软轿,急急跟了出来,又命常管家将陆太医请回。 许乐乐随着许一鸣出门,回头向秦氏笑道,“母亲怀有身孕,想来是不敢去那院子的!” 秦氏冷哼一声,说道,“我在院子外等着也是一样!”命人带着盼儿,一路向锦阑轩来。 锦阑轩西跨院,早已乱成一团,邢红英见了那死胎,顿时晕了过去,侯妈妈抱着邢红英直哭,几个婆子、丫鬟忙着又是顺气又是抚胸,好不容易缓了过来,邢红英一醒,便放声大哭,寻死觅活,婆子、丫鬟们齐上,又是劝又是哄,屋里屋外,一片纷乱。 席秋华脸色苍白,裹着一件灰鼠皮披风,倚着范妈妈立在对面屋子的檐下,一见老夫人进门,忙站直了身子,施下礼去。 老夫人也无瑕瞧她,指着东房门道,“可是这屋子?” 盼儿自后抢入,回道,“回老夫人,正是这间屋子!” 老夫人“哼”的一声,抬步欲入,却被许一鸣拦住,说道,“母亲,小生的屋子晦气,请母亲花厅里等罢!” 老夫人瞪他一眼,但也没有老夫人看小生姨娘的道理,便点了点头,说道,“让那婆子和丫头将那查到的什么东西取来!”许一鸣应了声,亲自扶着她向花厅去。 眼见老夫人入了花厅,席秋华才慢慢站起身来,但见许乐乐随后进来,张了张唇,却见秦氏随在身后,不觉抿紧了双唇,只是俯首一礼。 许乐乐目光与她一触,微微点了点头,便也向花厅行去。 许一鸣见秦氏进门,不由皱眉道,“既知有毒,你又进来做什么?” 秦氏淡淡一笑,说道,“妾身不入邢姨娘的屋子便是,想来这花厅不打紧!”话虽如此,目光向窗上的雕饰一扫,一只手不自觉的抚上肚子,目光掠过许乐乐,眼中闪过一层得色。 虽然她是御封的二品郡主,但下毒害命,在大邺朝可是大罪,不死怕也会剥层皮! 许乐乐于她神情尽收眼底,却只当不曾瞧见,微挑了挑唇角,向白芍道,“你去,将青萍唤来!” 秦氏冷笑,说道,“老爷已命人去请陆太医,难不成大小姐还怕陆太医污赖大小姐不成?”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这等事百年难遇,青萍痴迷药理,是个难得的机会,唤她来瞧瞧也好,只当是历练!” 秦氏见她到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去管青萍历练药理,冷哼一声,侧过头去。 隔了片刻,盼儿和侯妈妈先捧着一块雕有花纹的木头入来,秦氏一见,不禁退了一步,离那木头远了一些。老夫人命人取了过来,拿在手上细细端瞧,又向花厅的窗子一望,但见深棕色的镂空雕花,雕的是四季如春的图案,如出一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8下毒? 老夫人向许乐乐道,“你瞧瞧,与那窗子的木头可是一样的?” 许乐乐取来细细一瞧,点头道,“瞧着倒是不错!”想了想,向老夫人道,“祖母,乐乐想请罗妈妈拿这木头去,瞧是何处取来,可对得上断口?” 一旁侯妈妈道,“便是我们姨娘的卧房里,老奴亲自掰了下来,岂会有假?”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非是我信不过妈妈,只是事关重大,还是小心些好!”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向秦氏一扫。 秦氏冷笑,说道,“大小姐旁人信不过,只信得过罗妈妈,便烦罗妈妈去一趟罢!” 许一鸣听她直言支使罗妈妈,不禁将眉头一皱。 老夫人却似并不在意,向罗妈妈道,“乐乐说的是,你便去瞧瞧,另换一处,再掰一块下来,也好比对!” 罗妈妈躬身领命,取了木头,随着侯妈妈同去。 此时门外小丫鬟回道,“大小姐,青萍来了!” 许乐乐点头,将她唤了进来。这一会儿罗妈妈和侯妈妈也捧着两块木头回来,罗妈妈躬身复命,说道,“这块木头与窗上的缺口果然合卯,看断木也是新岔子,应是刚刚掰下!” 盼儿一脸得意,说道,“可不是么?” 罗妈妈不理,又将自个儿手上的一块呈上,说道,“这一块,是老奴从另一扇窗子上掰下来的!” 许乐乐点头,只是用茶盖细细抿着茶盏中浮着的茶叶,却并不接口。 秦氏忍不住道,“大小姐,你不使青萍嗅一嗅这木头,看能嗅出些什么来?” 许乐乐道,“不急,等陆太医来了再说罢!” 陆太医刚刚回府,又被急急的唤了来,一进门,但见花厅内人人脸色凝重,便暗叹了一口气,向许一鸣和老夫人见了礼,问道,“可是寻到了毒物?”这一年来,相府中几位姨娘接连出事,便是他这个外人,也已瞧出了蹊跷。 许一鸣点头,说道,“还需太医辩别!” 陆太医扬了扬眉,问道,“何物?” 侯妈妈正要将手中的木块递上,却见许乐乐将茶盏搁下,说道,“陆太医且请坐,睿敏想先考较一下青萍!” 陆太医向青萍望去一眼,点了点头,在许一鸣下首落座。 许乐乐这才向青萍问道,“青萍,紫商陆你可曾见过?” 青萍躬身行礼,说道,“回小姐,奴婢见过!” 许乐乐点头,问道,“这究竟是何物?有何用途?” 青萍回道,“紫商陆原出西域,带有毒性,可入药,但若用法不得当,孕妇服食太多,便会滑胎!” 许乐乐点头,问道,“若是不服食,只闻它气味呢?” 青萍道,“紫商陆虽然有毒,若只是吸入少量,并不打紧!” 许乐乐又问,“若是紫商陆遇雄黄催熏,又会如何?” 青萍道,“雄黄?雄黄性燥,若是用雄黄一熏,紫商陆的气味便会加速散发,吸的久了,也会滑胎!” 许乐乐点头,向侯妈妈和盼儿望去,说道,“青萍说的可对?” 盼儿点头,说道,“不错!” 许乐乐转头望向陆太医,说道,“陆太医,青萍说的,可有错漏?” 陆太医望向青萍的目光多了些欣慰和赞赏,点头道,“分毫不错!” 许乐乐点头,指了指侯妈妈和罗妈妈二人手上分别捧着的木块,问道,“昨夜府里进了蛇,各处院子里均熏过雄黄,这是众所周知,不必再查。依你二人之言,说这窗上的雕花是紫商陆所制,是也不是?” 秦氏见她将问过的话又问一遍,便大感不耐,说道,“大小姐,这话已经说过,又何必再问?你要说什么便直说罢!”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旁人听过,青萍和陆太医还不曾听过!”转眸定定望着盼儿,一字一字问道,“是也不是?” 盼儿被她盯的发毛,避开她的眸光,咬了咬牙,点头道,“是!” 许乐乐点头,含笑道,“盼儿还说,对药物也是略懂一二,是也不是?” 盼儿被她一句句问的不安,不觉抬头向秦氏一望,触上她阴冷的眸光,又慌乱移开,吞了口唾沫,点头道,“是!” 许乐乐微微一笑,向青萍道,“你去瞧一瞧,那两块木头是不是紫商陆?” 青萍脸上掠过一抹诧色,说道,“紫商陆?怎么会是紫商陆?” 许乐乐扬眉,问道,“怎么?” 青萍摇头,说道,“奴婢进门,便嗅到一缕香气,分明是南越香樟树的味道!” 这话一出,花厅内大半人愕然。盼儿尖声道,“你胡说,这分明是紫商陆,怎么会是香樟?” 青萍道,“紫商陆虽然也有清香,却与香樟的清香不同,也没有香樟浓烈,断断不会错的!” 秦氏也是脸色微变,冷笑道,“你远远的瞧着,便知这两块木头均是香樟?方才你也说,香樟的气味浓烈,说不定是一块香樟一块紫商陆,香樟的味道将紫商陆压了下去也说不定!”心中却惊疑不定,这西跨院,除了花厅之外,旁的屋子分明用的都是紫商陆,怎么青萍竟说出香樟的话来? 青萍见她说的牵强,也不分辩,只是微微一笑,屈膝一礼,说道,“夫人说的是!”行去先将罗妈妈手中木块接过,嗅了一嗅,说道,“这块是香樟!”转身又将侯妈妈手中木块取过,嗅了一嗅,说道,“这一块,也是香樟!” 秦氏脸色顿时变的青白,咬牙死死盯着她,一字字道,“不过是习过一些药理的黄毛丫头,说话算不得准,还请陆太医验过!” 陆太医点头,也将两块木头分别取过,嗅了嗅,又轻轻敲击,又再掰下一些放入嘴里嚼了嚼,才苦笑着放下,向许一鸣一礼,说道,“回相爷,下官做的是太医,只识药理,这是不是香樟,委实难以分辩,但却可以肯定,断断不是紫商陆!” 这话一出,已有三人色变,盼儿尖叫道,“不可能,怎么会不是紫商陆?”话虽冲着陆太医,眼睛却望向秦氏。 侯妈妈却失声道,“那姨娘是如何中毒?” 秦氏咬了咬牙,脑中极速闪念,一时却不知何处出了错漏。 许乐乐淡淡一笑,向许一鸣道,“要分辩这是不是香樟,便请府里的花匠来,一看便知!” 许一鸣心知事有蹊跷,速速命人去传花匠。 隔了片刻,花匠带到。许一鸣指着那两块木头说道,“你瞧瞧,这两块雕花,是何物所制?” 花匠领命,将两块木头细细瞧了一回,又嗅了嗅,磕头道,“回相爷,这是南越香樟木,若是制成窗棂衣柜,可防蚊虫!” 许一鸣一听,脸色便沉了下来,挥手道,“你去罢!” 花匠莫名其妙,只得磕头退了出去。 许一鸣瞧着盼儿,问道,“分明是香樟,你为何定要说是紫商陆?” 盼儿早已脸色苍白,“噗嗵”跪倒,颤声道,“是是奴婢奴婢”嗫嚅两句,突然眼睛一亮,大声道,“是了,定是那雄黄的味道扰了木头的气味,奴婢才嗅的差了!” “嗅?”许乐乐冷笑,说道,“这窗棂好端端的在窗上,面上刷有油漆,你便能嗅出其间的香气?你以为你是青萍,也天生异禀?”说到后句,已声以俱厉。 盼儿脸色一白,咬牙道,“只因只因奴婢不忿姨娘被害,查的甚细,将那油漆刮开一些来,才嗅到香气!” 刁奴! 许乐乐冷笑,却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她这个解释,又缓缓问道,“方才你在老夫人屋子里,说你对常见药物,略知一二,是吗?” 盼儿缩了缩身子,也只得硬着头皮应道,“是!” 许乐乐点头,向陆太医问道,“大人,这紫商陆可是常见药物?” 陆太医摇头,说道,“这紫商陆产自西域,并不多见,再加上使用不当便成毒药,用的人并不多,所以并不常见!” 盼儿一听,脸色更是惨变,悄悄抬头,向秦氏望去一眼。 秦氏道,“她说对常见药物略知一二,虽说这紫商陆并不常见,懂药之人,恰巧知道,也是有的!” 许乐乐点头,说道,“母亲说的是!”向青萍道,“将你的荷包给她!” 青萍应命,将腰间荷包取下,递给盼儿。 许乐乐道,“你倒瞧瞧,青萍这荷包里,装的是何药物?” 盼儿脸色越发白的透明,双手颤抖,将荷包接过,却迟迟不肯打开。 许乐乐挑眉道,“怎么,你不打开,只在荷包外嗅嗅便知?”语气中,已是满满的讥讽。 此时老夫人和许一鸣也早瞧出一些端睨,老夫人指着她怒喝,“说,是谁让你污蔑大小姐?” 盼儿全身簌簌颤抖,只是眼望着秦氏,却说不出话来。 秦氏皱眉道,“要你分辩药物,你分辩便是!” 盼儿身子抖的越发厉害,手一松,荷包落地,包内滚出几枚奶白色的小球,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盼儿一见,脸上露出疑惑,颤声道,“这这” “这是上好的苏合香!”许乐乐冷笑接口,说道,“你心中有鬼,便连女孩儿家常用的香料也不敢认,还说什么懂得药理,事到如今,还不招吗?” 盼儿身子一软,跌坐于地,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紧盯着她,一字字道,“其实你根本不明药理,更不认识什么药物,只是旁人告诉你那木头是紫商陆,你便认定那定是紫商陆,对不对?” 盼儿双唇颤抖,已说不出话来。 秦氏满脸怒容,指她道,“混账的贱婢,你纵心疼姨娘,也不该不查个清楚便随意攀污大小姐!来人啊,将她拖了出去,重打三十大板,关入柴房!” 随着她的喝令,身后的张妈妈已大步而出,一手抓上盼儿双肩。 “慢着!”许乐乐低喝。 白芍上前一步,纤指横出,在张妈妈肘上一拂,张妈妈只觉半边身子一麻,不禁松手,连退三步。 许乐乐向盼儿瞧去一眼,转向陆太医,问道,“依太医之见,邢姨娘滑胎,是何物所至?” 陆太医点头,说道,“瞧情形,倒果然是紫商陆所至,只是只是纵然是因紫商陆滑胎,七个月大的胎儿,生出来也不该是个死胎!” 此言一出,众人均是大吃一惊,许一鸣和老夫人齐声问道,“那为何会是死胎?” 陆太医向二人一一望去,说道,“依下官推断,姨娘在近三个月内,每日都服用份量极小的紫商陆,而在两日前,又服食过毛地黄之类药物,胎儿受紫商陆毒害,在母体中本就不稳,再遇毛地黄,自然便成了死胎!” “三个月”许一鸣脸色大变,怒目瞧着盼儿,指着她喝道,“贱婢,还不快招!” 盼儿整个身子如风中落叶,抖个不停,却咬着牙连连摇头,颤声道,“奴婢不知奴婢当真不知”一双眸子望向秦氏,皆是哀求。 秦氏跨前一步,正要说话,突然“哎哟”一声,身子便弯了下去,大声呻吟道,“肚子肚子好痛” 许一鸣大吃一惊,忙起身相扶,说道,“说你不必入来,你偏偏要来!” 陆太医也随着起身,说道,“夫人,请给下官瞧瞧!” 秦氏脸色微白,颤声道,“想来想来是方才动怒,伤了胎气,不碍不碍的!” 许一鸣急道,“还是给太医瞧瞧罢!”强她坐入椅中,将手放在案上。 陆太医探手诊视片刻,又换另一只手,眼中便现出一些意味不明,说道,“夫人只是动了些肝火,不碍的!”说着将手收回,目光与许乐乐一对,便起身向许一鸣行礼,说道,“相爷若无旁事,下官告辞!” 许一鸣见已将那木头分辩清楚,也不愿陆太医听闻府中丑事,便点头道,“有劳太医!”说着送出门来,吩咐管家好生送了出去。转身回来,见秦氏还是撑着脑袋喊“哎哟”,便道,“夫人既身子不爽,便回去歇罢!” 秦氏巴不得他这一句,忙连连点头,唤张妈妈扶着,一步三晃,虚弱不堪的行了出去。 许乐乐眼见她头也不回的去了,不由心底冷笑,向跪在地上的盼儿一望,淡道,“怎么,到此地步,你还不肯说吗?你以为指使你之人,还会替你遮掩?” 盼儿眼见秦氏离去,早已脸如死灰,被许乐乐一问,不禁身子一颤,伏在地上瘫软成泥。 许一鸣一惊,说道,“乐乐,你是说是说是这贱婢下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9根基 许乐乐淡淡道,“自从邢姨娘、袁姨娘有孕,祖母便处处堤防,深恐再蹈樊姨娘的覆辙,莫说邢姨娘的饮食均要命人细细瞧过,便是所用器物也查的仔细。待到袁姨娘滑胎,祖母越发着紧,邢姨娘的一应饮食,均是命人从官办采买,细细查过之后,送到园子里,由邢姨娘自个的小厨房自做。若不是邢姨娘身边儿有鬼,又岂能加害三个月之久?” 老夫人听到此处,想着自己精心照应这许久,到头来,仍是一场空,不禁悲从中来,落泪道,“我苦命的孙儿,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许一鸣听许乐乐分析入理,不由大怒,上前一脚将盼儿踢倒,指着她喝道,“贱婢,还不快招!” 盼儿侧伏地上,却尤自强道,“奴婢奴婢当真不知!” 许乐乐冷笑一声,说道,“盼儿,你毒害主子,攀污郡主,已成死罪!只是这如何死法,却要看你要怎么做了!” 盼儿身子抖个不停,抬头望着许乐乐,脸上皆是惊惧,突然大叫一声,一跃而起,一头向案角上撞去。 白芍反应迅速,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衣领拖回,冷笑道,“主子们不曾要你死,你岂敢便死?”一抖手,将她掷于地下。 盼儿脸色灰白,牙齿将下唇咬出血来,只不开口。 许乐乐向她凝注片刻,慢慢道,“盼儿,你既不说,那我来问你!” 盼儿速速抬头向她一望,又将头垂下。 许乐乐一字字道,“你与秦五,是两厢情悦,还是他强逼于你?” 盼儿惊的一跳,失声道,“你说什么?” 许乐乐勾了勾唇,扬眉道,“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盼儿整个人僵住,见鬼一样盯着她,隔了良久,突然放声大哭,嚷道,“那个畜牲!那个畜牲!他他将我糟踏,还强逼我毒害小姐,我我” “你怕他将你失身之事说出,没脸见人,所以就应了!”许乐乐慢慢接口。 盼儿已哭的声嘶力竭,只有点头。 许一鸣一脸震惊,颤声道,“这这是真的?”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默然不语。 侯妈妈脸色大变,上前一把抓住盼儿头发,颤声道,“你你说什么,是你是你毒害小姐?” 盼儿被她拖的身子仰起,忙抓住她手腕,泣声道,“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厅门外,骤然一声大叫,邢红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劈头盖脸向盼儿又抓又打,尖声骂道,“该死的贱婢,我何处对不住你?你你与我一同长大,我待你便如亲妹妹一般,你你竟如此害我”刚骂几句,声音骤然断去,身子一软,砰然倒地。 侯妈妈大惊,急呼,“小姐!”再顾不上盼儿,扑前一把将她抱住,连声哭喊。 青萍急忙上前一探,说道,“只是急怒攻心,再加上本就体弱,晕了过去,厅里寒凉,快些扶回屋子里罢!” 侯妈妈老泪纵横,点了点头,忙唤人搭手,将邢红英扶了回去。 盼儿被打的长发凌乱,满脸血痕,只是伏在地上,听着侯妈妈等人的脚步声离去,终究呜咽出声。 许乐乐垂眸向她一望,淡淡道,“真相大白,还请爹爹发落!” 许一鸣早气的身子直抖,指着盼儿道,“将这贱婢拖下去,杖毙,传令,擒杀秦五!” 许乐乐挑了挑眉,向他深深一望,又转头向老夫人望去。老夫人冷笑,说道,“秦五不过是个奴才,岂有这等通天的胆量?” 许一鸣一窒,苦笑道,“她她还有着身孕!”他心中明白,秦五是秦氏自建安侯府带来的心腹护卫,若是没有秦氏授意,又岂敢毒害姨娘腹中胎儿?更何况还有樊香儿的前车之鉴,焉有他不信的道理? 老夫人冷笑一声,伸指点了点他,一时气结,竟说不出话来。粗喘了几口,向许乐乐道,“今日欢丫头受了委屈,晚些屋子里要去去晦气!”说着,扶着罗妈妈的手起身,说道,“走罢!”再也不向许一鸣多看一眼,径直出厅而去。 许乐乐起身,垂目向许一鸣一礼,说道,“女儿先行告辞!”也不等他应,带着白芍、青萍二人径直出厅。 踏出门外,但见席秋华仍立在那檐下,便向她轻轻将头一点,快步离去。 直到回到屋里,白芍才轻吁一口气,拍拍胸口,说道,“好险!好险!幸好三姐儿机警,觉察出那窗棂上的木料与旁处不同,若不然,我们又如何料到,夫人会用这般毒计?” 许乐乐点头,也是轻轻吁了口气。 当初秦氏提出修葺府中后宅的屋子,她便起疑,暗中叮嘱三姐儿、四姐儿留意。待三姐儿疑惑的说那西跨院的做雕饰的木料有香味时,许乐乐便命青萍前去一查,果然瞧出蹊跷。许乐乐当即命人另购也有香味的香樟木,暗中与紫商陆调换,匠人分辩不出两种木头的不同,如常装上。许乐乐却声色不动,等着秦氏一步步走入自己设的局中。 赵承在午后得到消息,通传后小丫鬟引了进来,跪下见礼,不及起身,便问道,“小姐,再过几日便是万寿节,万寿节后,外任的百官便要离京,我们还要等到几时?”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你几时变的如白芍一样,这样心急?”见赵承躬身不语,想了想道,“秦琳已扶李成璧的棺木回返阳川县?” 赵承道,“是!今日一早已然上路!” 许乐乐点头,笑道,“秦天宇被她闹这几日,想来烦躁不堪,那便再给他添一把火罢!”当即向赵承细细嘱咐一番。 赵承听罢,低笑出声,躬身领命而去。 城郊,秦家别院。 秦琳终于扶灵返乡,秦天宇不由轻轻松了口气,立时命人将别院里里外外全部清扫一遍,又煮米醋前前后后除过晦气,方才心安。 小晴见他这一番折腾,不由笑道,“世子爷,这停过灵柩的屋子,阴气极重,只熏米醋除晦气怕是不够!” 秦天宇皱眉,向大门望去一眼,仿似瞧见了李成璧被烧的焦黑的尸体,不由一阵反胃,说道,“依你之见,又要如何?” “爷!”小晴偎身上去,倚在他身侧,轻声道,“咱这院子里,女儿家多,也是阴气极重,若要阴阳调和,自然要多些男子进来,再请台戏班子,做些杂耍,演些阳刚之气的武戏才好!” 秦天宇横目,睨着她扬眉道,“唤些男子前来?”一把揽她入怀,手掌已从她衣衫下摆探了进去,狠狠抓握,咬牙道,“小骚蹄子,你又想了哪家的少年儿郎?” 小晴“嘻”的一笑,却不避开,手指在他胸前勾画,腻声道,“哪里是人家想了少年儿郎,小晴可是处处为了爷!如今爷赋闲在家,若是再不倚着”手指向后院指了指,轻声道,“如此一年半载之后,军中岂还有世子爷的立足之地?” 秦天宇挑眉,点了点头,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一口,笑道,“也多亏你替爷调教!” “嗯”小晴腻声轻哼,整个人绵绵软软,已酥倒进秦天宇的怀里。 秦天宇大笑,打横将她抱起,低声道,“来,爷替你驱驱阴气!”转身大步向书房而去,一脚将门踢上。隔了片刻,门内便传出**低喘 午后,秦天宇一脸的恹足,懒懒的从书房中出来,将十几封烫金的红泥帖子交给管家,说道,“快些送了出去,武戏班子,便唤恒胜班的罢!” 管家领命,双手接过帖子,躬身而退。 数月来,建安侯府诸事连发,先是秦天宇出征战败,随后秦浩、秦珊身亡,如今李成璧陨命,秦琳扶灵返乡,诺大一个建安侯府长房一脉,竟只剩下一个秦鹏支撑。 秦氏踏入这满脸的繁华,却不自觉的感出些荒凉,不禁皱了皱眉,脚步便有些迟疑。 “妹妹来了!”秦大夫人隔窗瞧见,忙迎了出来,牵着她的手向正屋里来,说道,“原说你有着身孕,不该劳烦你,可是如今”顿了顿,声音便有些哽咽,以帕子点了点眼角,说道,“原说生他们四个,总归有一个指得上,哪里料到,会到今日这等田地!” 秦氏见她一副哀凄模样,心中大为不耐,皱了皱眉,说道,“大嫂说哪里话?如今鹏儿已升至从二品,放眼满朝青俊,有几个能抵得上?何况如今琳儿不过是扶灵返乡,等三年孝满,依我们这等人家,还再寻不到一门好亲?” 秦大夫人听她提到秦鹏,心绪才有些好转,叹道,“话虽如此,为着一个不成器的李成璧,琳儿连我也怨上,三年之后谁知又是怎样的光景?” 秦氏扯了扯唇角,说道,“大嫂得了四个儿女,如今鹏儿又如此出息,尚说出这等话来,又要我这无子的可怎么过得去?” 秦大夫人忙道,“妹妹这是说哪里话?且莫说云乐封了齐王妃,只等大些进门,便是你肚子里这个,若是生出个儿子,便是你半辈子的指望。” 秦氏一手摸着肚子,眼底便露出些笑意,说道,“大嫂说的也是!” 秦大夫人瞧着她的笑容,一时有些嫉妒,叹了一声,说道,“如今可气的,便是你们府上的大小姐,怎么被劫去半个月,五皇子轻飘飘几句话,倒得了赞誉?” 秦氏心头一窒,心底便有些不悦,说道,“她是相爷嫡出的大小姐,又性子奸滑,我能将她怎样?”想着自己精心布置数月,花费大量钱财修葺府宅,本想一箭双雕,到头来仍是被她逃脱,还搭上自己一个心腹,心里便越发的烦闷。 姑嫂二人正说,但闻窗户低下两个小丫鬟叽叽喳喳道,“虽然是庶出,却终究是小姐,你这话儿可不许胡说!” “怎么我胡说,外头许多人在传!” “好了好了!别说了,仔细夫人听到!闹出事来,世子爷打断你的腿!”这话一说,小丫鬟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 秦大夫人一怔,霍然起身,大步奔到门口,使力将帘子一掀,问道,“你们方才说什么?外头传什么?什么庶出的小姐?又什么世子爷?” 两个小丫鬟吓了一跳,忙齐齐跪倒,穿粉的丫头磕头道,“夫人,我二人不过闲话,说的是别的府上的事儿!” 秦大夫人冷笑,说道,“别的府上,你倒说说是哪个府上?这帝京城有几个世子爷?” 两个小丫鬟吓的脸色发白,只是连连点头。 秦大夫人见二人不说,连声喝道,“反了,我说话你们也不听了,还有没有家法?”说着连呼婆子用刑。 穿绿的小丫鬟忙道,“夫人息怒,方才珊瑚说,外头传世子爷在别院里收了几房妾室,还还” “还什么?”秦大夫人脸色大变,紧着催问。 珊瑚脸色惨白,知道再也瞒不住,低声道,“回夫人,外头人还说还说那别院是淫****不堪,还有还有咱们家的九位小姐” “闭嘴!”秦大夫人怒喝,咬牙指着她道,“不安好心的蹄子,这等话也说得出来的?来人,给我乱棒打死!” 珊瑚大惊失色,连连磕头,连声道,“夫人饶命,奴婢也是听外头的人乱传,他们说,但凡年轻女子入了别院,总要总要过几个男人” “闭嘴!闭嘴!”秦大夫人怒喝,忙命婆子堵了她的嘴。 秦氏听到这等话,也是惊的目瞪口呆,干笑两声,说道,“大嫂府中有事,妹妹便不多留,这便告辞!” 秦大夫人见这等话被她听了去,脸上越发的过不去,讪讪道,“这丫头素来有些疯症,方才胡言乱语,妹妹莫要当真!” 秦氏笑道,“大嫂放心,大哥是何等样人,妹妹岂会不知?”说着起身,向她微福了福身,便唤银杏扶着,向门外去。 秦大夫人见她语不对心,心中越发气恼,连声喝令,将两个丫鬟齐齐杖毙,这才消了一口心头之气。 秦氏出了建安侯府,轻轻吁了口气,转身向府门上的金字牌匾瞧了一瞬,微微摇头,冷笑一声,转身上车,说道,“走罢,回府!” “是!”车外侍从恭应,马车轻摇,缓缓驶动。 秦氏闭目,仰靠入身后软软的靠垫,想着秦大夫人和两个丫鬟的话,喃喃道,“大哥若是袭爵,这家怕是要败了!”心中暗暗将二哥秦裕龙、三哥秦胜成比对,但觉秦胜成手段狠戾,倒较秦裕龙强了许多。可是秦裕龙在朝多年,根基却又比秦胜成更为深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0小厮被打 还有 转念想到秦鹏,短短一年有余,从五品一路攀升至从二品有他在,这长房,也未必便能落败! 三相比对,竟然难分高下,不觉心中烦燥,掀帘向外唤道,“秦五!” “夫人!”轿侧侍从随上,俯身低唤。 秦氏见到轿外之人,不禁一怔,这才想起,秦五已被许一鸣处死,心中越发烦闷,将帘子一甩,说道,“罢了!” “是!”轿外侍从低应。 秦氏闷坐片刻,又掀帘向外唤道,“贵三!” 另一名心腹侍从上前,应道,“夫人!” 秦氏问道,“这些日子,可知表老爷行踪?”表老爷,指的是渭南王次子,小郡侯刘思江。 贵三想了想,说道,“闻说日常出入酒楼,与朝中几位要员饮酒,昨日还和相爷在望月楼听曲儿呢!” 秦氏冷哼了一声,问道,“还去过何处?”望月楼,是帝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青楼。 贵三道,“世子爷、二老爷均邀过几回,也不过是饮酒听曲儿”说至此处,似乎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有几次留宿城郊别院!” “别院?”秦氏一怔,脑中顿时闪过方才两个小丫鬟的话来,不由咬了咬唇,默思片刻,问道,“世子爷自回帝京,便时时住在别院,你可知那别院里的情形?” 贵三摇头,说道,“小人只知道,朝中几位将领常去别院探望世子爷!还常常留宿!” 秦氏点头,眉峰拢起,慢慢将车帘放下。 自从秦天宇被皇帝夺权,退居别院,她以为他会就此一蹶不振,看来倒不其然! 轿子在相府门前停下,秦氏扶着银杏慢慢踏上石阶,见管家常青迎了出来,随口问道,“相爷可曾回来?” 常青道,“方才相爷使人传了话儿,说朝中有事,要晚一些回来!” 秦氏点头,慢慢向内行去,问道,“二小姐呢?” 常青道,“午间接了封什么帖子,匆匆的出去,还不曾回来!” 秦氏脚步一停,问道,“什么帖子?何处来的?”心里暗暗皱眉。自己这个女儿,怎么还是不省事,已是指了婚的人,还到处乱跑。 常青回思一下,说道,“何人的帖子小人倒不曾瞧见,只是听二小姐和豆蒄说什么别院,什么乐子” “别院?”秦氏脚步顿停,脑中轰的一响,耳边瞬间响起秦府那两个小丫鬟所言,“但凡年轻女子入院,总要过几个男人”不由脸色发白,颤声问道,“她她去了多久了?” 常青见她脸色大变,不由诧异,说道,“大概一个多时辰!” 秦氏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霍然转身,说道,“相爷回来,便说我有急事去了侯府,旁的不必提起!”说着奔下石阶,将正待退去的马车唤停,又再急急爬了上去,催车快行。 常青看的心惊胆颤,连声道,“夫人小心身子”没喊几句,便闻那马车已疾驰而去。 “小姐,她果真去了!”白芍得信儿大喜,急忙入内向许乐乐禀告。 许乐乐微微一笑,低头以杯盖抿了抿杯中的茶叶,说道,“早点歇罢,留着些儿精神,明日有得闹呢!” 城郊。 秦府别院,灯火通明,鼓乐喧天,秦天宇拥着小晴坐在上首,向两侧宾客举杯笑道,“来!我们再尽一杯!今日不醉不归!” 刘思江手臂一揽怀中少女,笑道,“便是醉了,今夜也不归!”说着,脖子一仰,将杯中酒倾入口中,却俯首渡入少女口中,淫笑道,“你说是不是啊,美人儿?” 少女将口中酒吞下,在他怀中扭了扭身子,腻声笑道,“刘爷好坏!” 秦天宇大笑,点头道,“不错!不错,醉了,更要闹个淋漓尽致!”说着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下边十几名将领轰然高应,均将杯中酒饮尽。只是戏台上的武戏虽然精彩,众将的心思,却皆在怀中少女身上。 夜色渐浓,酒意已酣,有些将领忍耐不住,趁着酒意,双手已在少女衣内乱摸。 小晴伸头在秦天宇耳边低语一声,秦天宇立时大笑,扬声道,“各位将军,今日夜深,想来城门已关,本世子已为各位备下客房,请各位将军早些安歇,本世子不胜酒力,恕不奉陪!”说着举杯,向众人陪了一礼,一把抱起小晴,大步向厅外而去,又哪里有一点“不胜酒力”的样子。 众将大多不是初来,自然知道重戏此刻才算开场,各自大呼相送,饮尽杯中酒,拥着怀中少女离去。 秦氏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一路急催,向别院急赶。别院前停车,但见别院大门紧闭,隐约可是听到院子里的锣鼓。秦氏按下剧烈的心跳,命贵三上前打门。 打了许久,才闻门内一声不满的低喝,“何人?此处不留宿客人!” 贵三扬声道,“是相爷夫人,还不快去通禀世子爷?” 门内之人显然吃了一惊,一阵锁链声响,黑漆大门“呀”的一声打开,门内人急步而出,向秦氏连连鞠躬,连声道,“原来是二姑奶奶,小人该死,竟不知道!” 秦氏横他一眼,问道,“高管家,府里好热闹啊!都是什么人在?” 高管家忙道,“不过是表老爷和世子爷几个旧日的同僚,因闻说世子爷身子不好,前来探望,世子爷便将人留住听戏!” 秦氏点头,吩咐贵三门外等候,自个儿带着银杏一边向内行去,一边向高管家问道,“云乐在何处?” 高管家一怔,问道,“许二小姐怎么会来?” 秦氏停步,侧头向他望去,问道,“怎么,云乐不曾来过?” 高管家眼神闪烁,嗫嚅片刻,仍道,“小人不曾见过许二小姐!” 秦氏咬了咬唇,说道,“走罢,带我去花厅,见见大哥!”说着已自行拐上去后园的路。 高管家吓了一跳,忙跟了上去,劝道,“二姑奶奶,世子爷和几位将军饮酒听戏,都是男子,二姑奶奶前去,怕是不妥吧!” 秦氏冷笑,说道,“不过是饮酒听戏,怕什么?难不成这府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高管家苦笑道,“二姑奶奶,你也知道,这些将军都是粗人,一道儿饮酒听戏,自然不似夫人们文雅,如今夜色已深,或者便怕有失礼之处,二姑奶奶瞧见,怕不大好!” 他越是阻拦,秦氏越是起疑,暗思许云乐前来已有一个时辰,若是出了什么漏子 秦氏不敢再想,拔步便向后园直闯,说道,“如今我既来了,总要见见世子爷!” 高管家连连相求,见她不理不睬,只得道,“二姑奶奶,您不过是要见世子爷,不必到那花厅上,只请到花厅外的廊子上,小人将世子爷请了出来便是!” 秦氏想了想,花厅外的廊子能瞧见花厅内的情形,便点了点头,随着高管家入后园,向那廊子而去。 高管家请她在廊上坐下,躬身道,“请二姑奶奶稍等!”说着转身快步向花厅而去。 秦氏伸长脖子向花厅中张望,果然见秦天宇和十几位将军各自拥着一两名少女,正饮酒做乐,立在此处,仍能听到狎昵的声流一波一波袭来。饶是秦氏是已婚妇人,听到这般声音,仍是心头怦怦直跳,咬牙暗骂秦天宇荒淫,一双眸子却向那些少女身上一一望去。 这一瞧不打紧,秦氏但见刘思江身侧一人,怀中拥着的少女赫然是秦天宇的庶女秦兰。再向下望去,隔着一个人,又是秦天宇另一个庶女秦梅,然后秦菊秦朵秦芝 九个庶女,在场的竟有七人,均是偎在男子怀中,巧笑嫣然,眼波横流,与男子轻言戏笑。而这些庶女之中,大的十六,小的却只有十二岁 秦氏脑中轰的一响,耳畔又响起白日听到那两个丫鬟的话,不觉一颗心怦怦直跳,急切的搜寻许云乐的身影。 她一向知道,在建安侯府中,秦天宇妻妾无数,却只供他行乐,对一众庶出子女并不过问。而秦大夫人为人刻薄,对他的三个庶子呼来喝去,便如奴仆一般。而那九个庶女,更是只拘在一处小小的院落里,平日做整个府的针线,从不令她们见人。 去年开始,秦天宇常常到这别院里来,秦大夫人怕他和丫鬟们勾勾搭搭,便将别院的丫鬟调出,只留小厮服侍。秦天宇借着小厮们服侍不周,便将九个庶女带来。当时秦大夫人想着庶女顶了丫鬟的差事,不用供给月例,又不怕她们勾搭秦天宇,便即答应。哪里知道,秦天宇竟是命她们做了这等事! 一时间,秦氏又惊又乱,想着秦天宇对女儿尚且如此,许云乐不过是个外甥女儿,若是前来正想到此处,突然间,但见秦天宇站起,将怀中女子抱起,离厅而去。厅内气氛顿时如被点燃,众将高呼声传来,但见纷纷起身,拥着怀中少女离去。 秦氏大急,向前行了几步,更是紧紧盯着出厅的各位少女。突然之间,但见方俊达怀中搂着一个少女,上穿广绫合欢衣,下穿撒花烟罗裙,鬓发微斜,衣襟半开,一张娇美面容,皆是****笑意。 秦氏心头大震,失声惊呼,“云乐!”拔步绕过回廊,向花厅奔去。 “姑奶奶!”刚奔下回廊,却被高管家一把拉住,连声道,“姑奶奶,你可不能去!” 秦氏大怒,挥手一掌,重重扇在高管家的脸上,喝道,“大胆奴才,你敢骗我?” 高管家顾不上脸疼,只是死死拽着她的衣袖,连声道,“那不是许二小姐,小人岂敢撒慌哄骗主子?” 秦氏眼见方俊达拥着许云乐出厅,拐过一片花树,消失在假山之后,不由急火攻心,指着高管家骂道,“狗奴才,今日云乐若是出什么事,我即刻剥了你的皮!” 高管家苦着脸,求道,“姑奶奶恕罪,这些将军皆是世子爷的贵客,姑奶奶若是搅了,小人如何向世子爷交待!” 秦氏大怒,劈头便是两个耳光,怒喝道,“该死的奴才,还不放手!”向一侧银杏喝道,“还不快将他拉开?” 银杏即刻上前,一把将高管家手臂拽住,连声道,“高管家,你快些放手罢,莫要当真惹恼夫人!” 高管家死拽着秦氏不放,连声道,“姑娘,你劝劝姑奶奶罢,那个真不是许二小姐!” 银杏却道,“你只管怕世子爷,却不想如今世子爷赋闲在家,又能提携你什么?相爷如今却如日中天,二小姐又是相爷的眼珠子”一边说话,一边将高管家紧紧抱住,侧头向秦氏打个眼色。 秦氏眼见越是拖延,许云乐越是危险,见银杏使眼色,顿时会意,一手缩回大氅内,一把将腰带扯脱,使力一挣,外裳甩给高管家,脱身便走。 高管家大急,连声急呼,“姑奶奶!二姑奶奶”想要去追,身子却被银杏死死抱住,秦氏已疾步而去,哪里理他? 秦氏追过假山,但见眼前两条岔道,一时不知方俊达走了何处,急的连连顿足,又不敢多停,望着一条道一头追了过去。 花园中的小径,大多曲曲折折,岔路极多,夜间灯火不明,极易迷路。只是这别院是二十年前,秦天宇初封世子时所建,秦氏未嫁时也常来游玩,对这园子道路熟悉,便不曾多想。哪知道望着灯火奔了片刻,却已寻不见道路,原地打了几个转,无法前行,又只得绕了回来。 眼见这一番奔走,又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秦氏越发焦急,咬一咬牙,向着另一条路疾冲过去,沿着隐约可见的小径闷头直闯。 哪知刚拐了两个弯,但闻一声惊呼,已与一名端着水盆的小厮撞在一处。秦氏但觉小腹一暖,跟着变成冰凉,小腹以下的衣衫已被浇个半湿。 秦氏被撞的连退两步,身后一实,靠上一株大树才算勉强站稳,不由惊的心胆胆颤。这若是一跤摔倒,这腹中的胎儿 惊魂甫定,秦氏瞬间大怒,劈脸向小厮一掌,喝道,“狗奴才,也不看道儿?” 小厮被打,一时愣住,隔了片刻,才道,“姑娘怎么还在外头?”原是新入园不久的小厮,并不认识她,黑暗中瞧不清楚,将她当成了园子里的姑娘。 秦氏无从理会,一边抖衣衫上的水,一边问道,“你可知方将军去了何处?” 小厮笑了起来,说道,“原来是寻方将军?方才奴才见方将军带着云姑娘去了芳尘院,不过方将军最喜欢玩双飞,姑娘去了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1就此结束? 秦氏听到“云姑娘”三字,心头更是一紧,说道,“还不前头带路?” 小厮忙应,说道,“姑娘身上衣裳湿了,若不然先寻处换换?” 秦氏皱眉,说道,“换什么?快些带路!”伸手在小厮身上重重一推,命他前头带路。 小厮被她推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不由嘀咕道,“姑娘也忒是心急,这一夜可长着呢?这般样子被方将军瞧见,怕是不喜!”话虽如此,却已不敢多停,转身向沿来路而去。 正月未过,这帝京又是偏北,天气尚寒。秦氏没行多久,但觉身上湿了的衣裳已经变的冰凉,紧紧的贴在身上,直冷的打颤。 小厮行了片刻,指着前边的一处院子,说道,“姑娘,那便是芳尘院了!” 秦氏冷的直抖,又挂念许云乐,只是哼了一声,抛开小厮,拔步便向那院子冲去。小厮眼见她奔了进去,缩了缩脖子,逃也似的离开。 芳尘院院门虚掩,一推便开。秦氏一入院子,便闻正房内一阵男女调笑之声。秦氏暗惊,两侧一瞧,黑暗里但见墙角倚着一件长形之物,似是一把扫帚,奔去一把抓起。 转身正要冲进屋去,却觉大氅一紧,似被什么挂住。秦氏急扯,却觉大氅纹丝不动。而此刻屋子里,传来女子****的笑声,和男子急促的喘息。 秦氏大急,一手探到颈下,一把将大氅带子扯开,拔步疾奔,一脚踢开房门,疾奔而入,大声呼道,“云乐,快出来!”挥起扫帚冲入内室,向那震荡的床帐打去。 惊呼声随之而起,秦氏正要打第二下,手中扫帚便已被人抓住,跟着手上一道猛力狠拉,但觉脚下一个踉跄,被拽的扑上床去。 帐内女子又是一声惊呼,跟着是男子的低喝,“你是何人?” 秦氏拼力挣扎,向女子怒声喝道,“还不快走?” 女子似乎一呆,跟着爬过她的身子,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男子更怒,咬牙道,“哪里来的贱婢,敢搅爷的兴致?”一把将她拽上床来,身子一翻压于身下。 秦氏大呼,“放开我!”手足使力,要将身上男子推开。 男子光裸的肌肤触到她身上冰凉的衣衫,淫笑道,“小贱人,这就湿成这个样子,怪不得如此猴急!”一把将她衣衫撕开,便向她身上摸去。 秦氏大惊,连声道,“放手!快放手!我不是” 一句话还没有喊出,那人的手已抚上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不由身子一僵,啐了一口,骂道,“哪里来的大肚婆!”霍的掀帐跃出,将案头灯烛点燃。 亮光在室内乍现,男子一脸阴郁转过身来,四目交投,不由齐齐惊呼出声,“表哥!” “表妹!” 秦氏张大了嘴,怔怔的望着刘思江,结结巴巴道,“怎么怎么是你?”眼前男子,竟然是渭南侯次子,小郡侯刘思江。 刘思江更是一脸不可思议,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秦氏结结巴巴道,“我我来寻云乐” 刘思江皱眉道,“云乐怎么会在此处?” 秦氏张大眸子,定定望着他,脸色渐变,却仍然挣扎着问道,“方才方俊达身边的女子是何人?” “方俊达?”刘思江扬眉,想了一瞬,说道,“你是问云姑娘?她来园子已有月余!” 秦氏颤声道,“你肯定,她不是云乐?” 刘思江顿足,说道,“她眉眼虽与云乐有几分相似,却怎么会是云乐?云乐是钦定的齐王妃,世子怎么会让云乐来此处,难不成不要命了?” 秦氏被他一提,心头顿时一个激灵,脸色更是大变,咬牙道,“快!快走!”急着爬起,却突然惊呼一声,忙环臂抱住裸露的胸口。 刘思江此时也省起二人衣衫不整,向她微显松垂的肌肤望了一眼,不禁皱了皱眉,将自己的袍子扯了过来,抛到她身上,说道,“你怎么这等样子?” 秦氏恼道,“我也不知,为何这样倒霉!”匆匆将刘思法的袍子披上,正要向门外奔去,又想起一事,顿足道,“如今城门已关,我又如何进城?” 刘思江向她瞥去一眼,踌躇道,“若不然,你便在此处歇息一夜,我”想想方才那娇美的少女,心里暗暗可惜。 秦氏留下,理应禀告秦天宇,但是此刻的秦天宇,定然抱着小晴颠龙倒凤,岂能打搅?可是若不禀过,秦氏只能即刻出府,但是城门已关,她又如何进城回去相府? 刘思江想了片刻,才低声道,“如今你只好在此将就一夜,待到五更再悄悄回城里去!” 秦氏咬唇向他一望,为难道,“这这若是被人知晓,可可如何是好?”表哥表妹,深宵独处一室,自然难免瓜田李下之嫌。 刘思江皱眉道,“那该如何是好?” 到此地步,秦氏已没有旁的法子,将牙一咬,说道,“趁此刻无人知觉,烦表哥送我出府,我有马车、护卫留在府外!” 刘思江想了想,点头道,“只好如此!”自个儿另取一件袍子粗粗披上,也不敢唤人掌灯,悄悄引着秦氏出门,摸黑沿路向别院西侧的小门行来。 秦氏低声道,“表哥,这西侧门可有守卫?” 刘思江道,“一会儿你将脸面掩了,我自有法子!” 秦氏点头,遥遥见小门已在前头,便不敢再语。 二人行至小门,果然有两名守卫前来询问,秦氏垂着头,只是不语,刘思江向二人道,“这是我府上的人,有急事出府,烦两位给个方便!” 其中一人举灯笼在刘思江脸上一照,慌的忙行下礼去,说道,“原来是小郡侯,小人失礼!” 刘思江点头道,“无防,快开门罢!” 那二人忙应,一个前去将门打开,一个提灯笼替二人照路,皆不敢抬头向秦氏瞧上一眼。 刘思江送秦氏出门,指着一条路道,“你沿此处绕去,便是大门!” 秦氏点头,说道,“我知道!”突然想起一事,忙道,“表哥,我的一个丫鬟尚在府中,方才替我挡着高管家,这一会儿也不知去了何处,烦表哥替我寻寻!” 刘思江点头,说道,“园中人多,只是一个丫鬟,料来无人留意,我天亮之后悄悄带她回去,你放心罢!” 秦氏点头,生怕守卫起疑,不敢多停,快步而去。 瞧着二人背影渐远,芳尘院院墙一侧慢慢转出两个人来,小晴冷笑一声,说道,“相爷这一回可信了?” 许一鸣欲待不信,但眼见秦氏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出了刘思江的屋子,身上还穿着刘思江的袍子。可是要信 那一个,可是他许一鸣明媒正娶的夫人! 小晴见他不语,低声道,“趁小郡侯不曾回来,我们去瞧瞧!”一扯他衣袖,便向芳尘院院门而去。 进入院子,小晴将手中灯笼点起,举起向四周观瞧。 许一鸣皱眉道,“这院子又能瞧见什么?” 小晴微微一笑,说道,“相爷不知,那小郡侯急色的紧,莫说是在院子里,便是在园子里,厅子里,也敢行那等事!”话刚说完,就低呼一声,说道,“相爷快瞧!”快步走到墙边,俯身捡起一件银灰色的狐裘大氅,问道,“相爷,这可是夫人的衣裳?” 许一鸣一见,脸色不由一变。这件大氅,是前次许一鹤自江州托人送来的一块皮子所做。 小晴见他不语,知道说中,说道,“再屋里瞧瞧罢!”拉着他向屋门行去。 许一鸣刚刚踏入外室的门,但觉脚下一绊,踏着一物。小晴见他脚步一缓,随着他的目光向地下一照,却见落着一件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小晴俯身拾起,向许一鸣一望,问道,“相爷,这件衣裳可是夫人的?” 许一鸣早已脸色青白,整个身子不停颤抖。这件衣裳,可是年节新做下的,当时她肚子刚刚显怀,因怕过些日子穿不下,特意做的肥大一些。 小晴向他瞧去一眼,低叹一声,说道,“再里间瞧瞧罢!”说着举步向里间去。 许一鸣却站着移不动脚步,脑中一团混乱。心中暗思,若是再瞧见秦氏的中衣底衣,又当如何? 迟疑间,但见小晴已经出来,摇头道,“里边倒没什么,只是床榻乱些罢了!”一手拽住他的衣袖,说道,“小郡侯怕是快要回来,我们走罢!” 许一鸣咬了咬牙,突然有了些气力,举步便冲入房去。房内一烛摇摇,房里的情形尽收眼底。但见一张床榻,帐子半掀,而床榻上却被褥凌乱,显见战事激烈。 小晴随后又折了回来,低声道,“瞧夫人模样端庄,可想不到如此”话说半句,掩唇而笑。 甜腻的笑声带着诱人的媚惑,许一鸣心头突的一跳,回头一把将她勒入怀中,咬牙问道,“你你说他们” 小晴淡淡一笑,说道,“贱妾前次闻世子爷说漏了嘴,说当年这小郡侯便钟情夫人,可是夫人却迷恋相爷,后来这刘思江去了渭南,夫人也嫁给相爷为妻,此事便无人再提,直到这一次刘思江来京,二人才又相逢,而且来往甚密!” “来往甚密?”许一鸣低语,咬了咬牙,摇头道,“他二人之事,为何我从不曾听说?” 小晴“嗤”的一笑,说道,“这等事,岂是能让相爷知道的?世子也不过是酒后说漏了嘴罢了!” 许一鸣摇头,说道,“十多年前,刘思江纵然不是渭南王世子,却也贵为小王爷,她她为何不嫁,却选了选了我?” “此一时彼一时!”小晴淡语,“当年,相爷翩翩年少,学富五车,年纪轻轻便是当朝一相,不知是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而如今,相爷年华淡去,又纳了许多妾室,对夫人已大不如前,夫人岂会不心生怨恨?而那小郡侯以次子之身,拜官封爵,已非当年可比,再次相逢,只需稍加殷勤,夫人难免便有了旁的心思?” 许一鸣想到刘思江那英挺的身姿,不禁身子一晃,一手扶着墙壁,才勉强站住。 小晴轻声道,“相爷,小晴将相爷请来,不过是不想相爷蒙在鼓里,受他人所愚,如今相爷得知真相,如何决断,还要好好想想才是!” 许一鸣点头,仍是默然不语。 小晴道,“相爷要等小郡侯回来,向他当面质问?” 许一鸣一惊,失声道:“什么?” 小晴道:“刘思江与夫人有私,相爷岂能轻易饶他?妾身在此替相爷做证便是!” 小晴此语,顿时将许一鸣惊醒,暗思刘思江以军功受封,自己与他理论,若是他一时怒起,要掩盖此事,将自己和小晴杀人灭口,岂不是冤枉?不由狠狠咬牙,说道:“不必急于一时,我们离了此处再说!” 小晴暗暗松了口气,俯首将灯笼吹熄,抱着秦氏留下的衣裳随他出门。 二人出了屋门,悄悄探头向院外一张,但见两侧道路寂寂,皆无人影,便悄悄溜出芳尘院,趁黑离去。 “小姐,就只是这样?”白芍听完赵承的禀报,不禁张大的眸子。 这一番设计,看似简单,但是先要令秦氏听到别院的传言,再将许云乐引开,才能令秦氏自投罗网。 而在别院中,事先要安置一名与许云乐眉目肯些相像的女子,被秦氏远远看到。跟着,高管家在她提到许云乐时,要假装心虚,一再阻拦,才令秦氏越发相信。 再然后,给秦氏带路的小厮,西侧门两名守卫,皆要设法买通,这才令秦氏顺利找到刘思江,然后悄悄溜走。 而另一面,又使小晴相邀许一鸣,在秦氏入芳尘院之后赶到,亲眼见秦氏衣衫不整的离开,时间上的拿捏,要分毫不差。 在细节上,秦氏在入芳尘院之前,许乐乐十二护卫之一的马鸿便已在芳尘院中,趁着秦氏取扫帚的时候,将她大氅拽住,迫她情急之下将大氅抛去。造成她一进院子就被刘思江脱去大氅的假像。 等于秦氏和刘思江离开院子,马鸿又将自高管家处取来的衣裳抛在外间门口,造成秦氏一入屋门,便被刘思江脱去外裳的样子,跟着取走秦氏带入内室的扫帚,在许一鸣进来之前越墙离开。 一环一环,环环紧扣,错有一丝错漏,便全盘皆输。可是到头来,秦氏逃回,许一鸣与小晴春风一度,就此结束? 许乐乐微微一笑,问道:“难不成,你要爹爹与刘思江动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2薨了 白芍瞠大了眼,嚷道:“小姐,老爷可是当朝一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奇耻大辱,如何能够吞下?”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淡道:“刘思江出身行武,爹爹如何斗得过他?可是论及这里”抬指点了点自己太阳穴,冷笑道:“怕是十个刘思江,也不是一个许相爷的对手!”不理白芍,转头望向赵承,问道:“秦家别院那里,无人知觉罢?” “无人知觉!”赵承躬身回答,略略一顿,说道:“小姐,小晴传话说,昨夜刘思江奸了银杏!” “哦?”许乐乐扬眉,默了一瞬,缓缓笑起,点头道:“这倒有趣儿!”向赵承道:“你出去罢,命人盯着刘思江!”又向白芍道:“更衣,我们去给老夫人请安!” 赵承躬身领命,白芍唤了小丫鬟来送他出去,自折身回来,服侍许乐乐换了衣裳,向紫竹苑来。 紫竹苑内,许云乐小脸儿上皆是兴奋,正与老夫人讲昨日所见,“祖母不曾见过,杨家别园里,悬着的是玉雕的灯笼,竟是透明的,夜里点来,流光溢彩。那些戏子,最大的不过九岁,却耍的好一般的功夫!” 老夫人笑道:“你一闻有乐子,便巴巴的赶了去,只是听戏看灯?” “自然不是!”许云乐嘟着嘴,嗔道:“祖母不知,他们不知从何处弄来只猴子,竟会识字,锣鼓一响,便又是翻跟头,又是拿大顶,那才是乐子呢!” 正说着,门外丫鬟回道:“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许乐乐挑帘而入,先给老夫人行了礼,才向许云乐道:“今日妹妹好早!” 许云乐挑眉道:“哪里是我早,分明是你迟了!” 许乐乐微微一笑,也不与她辩解,上前在老夫人身侧坐下,问道:“怎么不见爹爹、母亲?” 老夫人摇了摇头,说道:“你爹爹想来还不曾下朝,你母亲身子不便,迟些也不打紧!”虽是如此,眉宇间却有些不悦。 许乐乐闻言,也不再问,只是寻有趣儿的话说些,逗老夫人开心。 坐了片刻,马氏带着云欣、云舒过来。许云乐又扯着小姐妹二人说自己的见闻,将二人听的又是惊叹又是羡慕,云欣扯着马氏直嚷,“娘,我们几时也能出府,与旁的府的小姐们去玩?” 马氏咬牙,低声道:“你们岂能和姐姐相比?”想自己的丈夫,得了许乐乐相助,才得了个知府的官儿,若是在济宁自然是风光无限,可在这帝京城里,显贵如云,自己纵带了女儿出去,也不过是仰人鼻息,看人脸色。想到这里,不禁心中暗怨许一江,自己为官一任,偏偏不肯带自己母女到任上,留在这里,寄人篱下,成日看那二小姐许云乐显摆。 那里老夫人笑道:“急什么?你二人还小,再大一些,自然有的是小姐妹玩闹!” 正说着,闻门外小丫鬟回道:“老夫人,夫人来了!” 帘子挑起,秦氏扶着金桃的手进来,屈身向老夫人行礼。老夫人连连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你身子不便,不必行这虚礼!” 待秦氏坐下,马氏先上前见礼,跟着许乐乐带着三个妹妹也一同上前见礼,起身时向她一瞧,淡笑问道:“母亲脸色不好,可是昨夜不曾睡好?” 秦氏“哼”的一声,说道:“不过是醒了几回!” 经她一提,旁人果然见她脸色苍白,精神不振,却只道她怀孕辛苦,也不以为意。 老夫人道:“我这里也没有旁的事,你身子不便,日后也不必****过来,顾着自个儿身子要紧!”向她肚子一瞧,心中百味杂陈。 本来有邢姨娘身上的胎,对她这身子并不如何放在心上,可是如今邢姨娘肚中胎儿已失,她这身子已是相府唯一的指望,若是生下男婴,那便是相府的嫡长子。可是若果然如此,这妇人在相府本就张扬跋扈,再生了嫡长子,岂不是更无旁人的活路? 秦氏低应一声,向许云乐瞧去一眼,说道:“昨夜我回来的迟了些,不知云乐几时回的府?” 许云乐忙道:“女儿昨日一时忘了时辰,才回来晚了些,怕搅了母亲,便径直回了园子!” 秦氏强笑了笑,问道:“什么好玩的去处,能忘了时辰?” 许云乐忙奔到她跟前,笑着嚷道:“娘,杨家姐姐过几日及笄,杨老爷特意在别院里给她装点灯饰,还养的戏班子”叽叽呱呱,将方才讲的又细述一回。 秦氏怔了片刻,喃喃说道:“你是去了杨家的别院?” 许云乐连连点头,噘嘴道:“可惜天色不早,众位小姐怕关了城门进不了城,若不然定要玩个尽兴!” 秦氏闻听只是一场误会,心中又是无奈又是气恼,所幸并没有闹出什么事来,不由轻轻吁了口气,心中暗思,不知昨夜许一鸣宿在何处,知不知道她一夜不曾回府?但这等事又无法问老夫人和马氏,只是随着众人说些闲话。 辰牌时分,许一鸣才下朝回来,书房里换下朝服,便向紫竹苑来。给老夫人行了礼,转身瞧一眼秦氏,淡淡问道:“夫人昨夜睡的可好?”双眸灼灼,盯在她的脸上。 秦氏心头突的一跳,却勉强定了定神,说道:“昨夜建安侯府有事,妾身回来晚了些,不曾给老爷问安!”说着起身见礼。 “哦!”许一鸣淡应一声,一双眸子只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竟然就由她施下礼去。 秦氏被他瞧的发毛,脸上便现出些慌张来,落在许一鸣眼里,自然变成了做贼心虚。 那里许乐乐待秦氏、马氏见了礼,又领着三个妹妹上前见礼,说道:“爹爹今日回来晚了些,这刚过年,朝中便已开始忙碌?” 许一鸣点头,说道:“再过三日便是万寿节,礼部有许多的事要回!” 许乐乐点头,叹道:“过了万寿节,外任入京的官员便要离京,五哥也要走了!”语气极是蓼落。 一旁许云乐听她提及公孙宁,便撇了撇小嘴儿,说道:“要走的又不止是公孙宁!” 老夫人低喝,“云乐,公孙五公子如今是陈留节度使,你岂可直呼其名?” 许一鸣也道:“云乐,你日后是齐王妃,这等礼仪,不得不顾!” 许乐乐却只是微微一笑,点头道:“不错,想来哪个府上,都有些亲故要离京!”话声微停,向秦氏一望,说道:“闻说渭南的小郡侯,有许多年不曾入京,这也便要回去了?” 许一鸣和秦氏听她提到刘思江,都是心头一跳,秦氏勉强点头,说道:“嗯,他来京有些日子,过了万寿节,也该回去了!” 许乐乐点头,掰着手指算了一瞬,说道:“嗯,小郡侯是中秋之前来京,过了万寿节,恰好六个月,可比五哥要久一些!” 许一鸣听到“中秋之前”四字,不由心中又是咯登一声,袖中双手不禁紧握成拳。 从去年年初,他恼恨秦氏暗下毒手,害死樊香儿腹中胎儿,便再不曾和她亲热。直到中秋那日,秦氏主动相邀,又在就寝时不断相诱,随后便有了身孕 难道难道她不仅与刘思江有私,甚至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刘思江的野种?若不然,自己与她十几年夫妻,恩爱不断,为何有了云乐之后,再不曾怀过身孕,而中秋那夜只是草草一次便有了? 许相爷的目光落在秦氏的肚子上,越思越想,越觉得自己所想是真,不由脸色渐变,身体微微颤抖。 他的样子落在老夫人眼里,不禁吓了一跳,唤道:“相爷,你这是怎么了?” 许一鸣霍然而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道:“无防,只是昨夜不曾好生歇息,今日又起了早了些,累了罢!” 老夫人忙道:“累了便去歇着,不必陪我!” 而许一鸣的话落在秦氏耳中,便想他昨夜不知又和哪一个姨娘搅闹了一夜,而自己大氅外衣又丢在别院里,坐在马车中在城外游荡一夜,五更方才进城。担惊受怕不说,又冷又累,苦不堪言。 许一鸣点头应了一声,说道:“如此儿子便先告辞!”起身向老夫人行了一礼,转头见秦氏脸有异色,便道:“夫人,闻说昨夜建安侯府有事,可是为小郡侯即将离京?他难得进一回帝京,改日相府设宴,也尽点心意罢!” 秦氏忙点头道:“正是,昨夜表哥也说,要与相爷饮两杯呢!” 许一鸣见她顺水推舟,心底一声冷笑,又向老夫人辞了一礼,自回书房歇息。 秦氏一夜未睡,此时早已困累不堪,也跟着起身向老夫人告辞。马氏忙道:“我们也该回去,云欣、云舒还要学针线呢!”说着带着两个女儿向老夫人行礼。 老夫人点头,挥手道:“都去罢,不必均陪着我!” 许云乐见云欣、云舒离去,单剩一个许乐乐,也不耐烦再呆,趁势起身行礼,一同退了出去。 老夫人听着脚步声走远,向许乐乐瞧了一眼,说道:“昨夜,似乎许多人不曾睡好!” 许乐乐“嗤”的一笑,说道:“横竖是各自有事忙碌,祖母不必操心许多,顾着自个儿身子才好!”心里暗暗乍舌,老夫人深居相府,竟然还是瞒不过她。 老夫人深知昨夜有异,见许乐乐不说,也不多问,只是道:“我瞧你爹爹脸色也是不好,回头多炖些汤,给他补补!”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爹爹身为丞相,朝中想来多事,母亲有着身子,脸色便差了些,祖母不必担心!” 老夫人冷哼一声,说道:“我担什么心,只是只是如今邢姨娘”想到相府子嗣,不禁又是一叹。 许乐乐低声道:“祖母所虑乐乐知道,如今他们想尽法子挟制四叔,不过也是想祖母在爹爹面前替秦家说话,谋算更多东西罢了,如今此事不急在一刻,我们慢慢应对!” 老夫人见她记挂着许一鹤,心中略为宽慰,轻轻点头。 许乐乐见日头高起,正要向老夫人告辞,但闻门外小丫鬟唤道:“老爷”来不及回话,许一鸣已一挑帘子跨了进来。 老夫人见他脸色暗沉,不禁诧异,扬眉道:“怎么又回来了?出了何事?” 许一鸣向许乐乐一瞧,说道:“方才平阳王府来报丧,平阳王薨了!” “什么?”许乐乐大吃一惊,霍然站起,颤声问道:“几时的事儿?” “今儿一早!”许一鸣低应,将手中白帖递到她手里。 许乐乐接过,匆匆瞧了一回,心中暗暗着急,转身向老夫人行礼,说道:“王爷薨逝,平阳王府定然乱成一团,乐乐想去瞧瞧!” 许乐乐和陆轻漾交好,众人皆知,老夫人点头道:“该当的,换件素净衣裳再去!”许乐乐点头,又向许一鸣行礼辞别。 许一鸣想了一瞬,也道:“你去便去罢,若是有事,命人回府来禀一声!”自然是知道淳于弘仁的劣迹。 许乐乐点头,顾不上多言,转身急步出门,命白芍前去传令备车,自己快步返回锦阑轩,换过一身素净衣裳,带着青萍出府,向平阳王府而来。 平阳王府门前,早已是白幡蔽日,冥纸遍地,哭声震天。许乐乐在门口接过仆从递上的白巾扎上,便径入灵堂。 灵堂内,九寸厚的柳泉木制成的黑漆棺木静静摆在大厅中央,两侧层层灵幔低垂,令灵堂上更显的阴沉。 有丫鬟见许乐乐进来,上前躬身见礼,将她引至灵前薄团之前。许乐乐跪倒,心中默默祝祷,磕了三个头,接过丫鬟递上的灵香,起身插入香炉。 灵案两侧,一边是陆轻漾与淳于弘杰,另一边是平阳王府的两名郡主,均是一身重孝,默默磕头还礼,待她敬了香,陆轻漾哑声道:“郡主有心,请偏厅坐罢!” 许乐乐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世子妃节哀!” 陆轻漾点头,眼泪却不觉又滑了下来,抬手用帕子拭了拭,亲自引着许乐乐向偏厅来。 许乐乐心里暗叹,问道:“怎么不见王妃?” 陆轻漾道:“今儿已哭晕两次,众人扶去后堂歇着!” 许乐乐点了点头,瞧着她道:“你也要顾着身子!” 陆轻漾点头不语。 许乐乐又道:“若是有为难的事儿,千万要和我们说!” 陆轻漾勉强扯了扯唇角,点头道:“我知道!” 二人刚说几句话,但闻门外小厮禀道:“世子妃,端王爷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3疾言厉色 陆轻漾匆忙起身,向许乐乐道:“你且坐坐,要什么尽管吩咐丫头小厮!”见许乐乐点头,便匆匆忙忙迎了出去。 许乐乐听到“端王”二字,不觉扬了扬眉,心中暗道:“我正有事寻你,今日倒是撞上!”见有小厮前来上茶点,便将他唤住,说道:“你到堂上,看端王爷见过礼,便请他到后园里走走!” 小厮认得她是御封的睿敏郡主,未来的五皇子妃,不敢怠慢,忙应了一声,便向堂上而去。 许乐乐轻轻抿了口茶,便也起身出门,慢慢向后园里行去。入园等候片刻,果然见端王淳于顺身穿一袭青灰色袍子,正缓缓而来。 许乐乐上前,含笑见礼,说道:“端王殿下,许久不见!” 淳于顺笑道:“我说是谁呢,这大冷天儿的,非要本王园子里走走!”说着抬手,示意免礼。 许乐乐含笑道:“睿敏莽撞相邀,实是有事相询!” 淳于顺挑了挑眉,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说道:“如今睿敏郡主若是无事,竟然不与本王来往!” 许乐乐忍不住一笑,说道:“睿敏如今待嫁之身,自然要避些嫌隙!” 淳于顺听她说“待嫁之身”不觉深深向她凝视,却见她神色平和,似乎谈论天气一般平和,竟然瞧不出她的真实情绪,不禁一叹,说道:“不想你果真愿意嫁给老五!”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御旨赐婚,又岂容睿敏愿不愿意?” 淳于顺哂然,摇头道:“这话听着好笑,睿敏郡主岂是听天由命之人?” 许乐乐微微一笑,却不接口。 淳于顺与她默行片刻,见近处无人,说道:“你既要避嫌,又将本王约出,想来是有要紧的事儿,说罢!” 许乐乐停住脚步,回身与他对视,缓缓道:“睿敏闻说,吏部已有文书,要命我四叔许一鹤为平邯府知府?” 淳于顺挑眉,笑道:“睿敏郡主果然消息灵通!”这一来,便是默认。 许乐乐定定向他注视,一字字道:“我四叔在江州为官一任,不说有何出色业绩,但是江州大旱,他自筹银两购买粮食赈灾,将一场大祸消于无形,也算有功于社稷,如今任满,不曾升迁也倒罢了,为何将他调到更加荒芜的平邯府?” 淳于顺含笑,问道:“郡主这是在质问本王?” 许乐乐行礼,淡道:“睿敏不敢,只是心中疑惑,向王爷求得一解罢了!” 淳于顺听她将“端王殿下”变成了“王爷”,顿显生疏,不由一笑,说道:“这可不是本王的主意!” “秦家?”许乐乐扬眉。 “嗯!”淳于顺点头,说道:“虽说不是秦家人寻上本王,但暗地里那些伎俩,却瞒不过本王!” 许乐乐挑眉道:“王爷既然知道,又为何应下?” 淳于顺不语,向她深深注视。 许乐乐扬眉,仰首向他迎视,没有一丝闪避。 淳于顺瞧了片刻,突然笑起,说道:“为你!” “为我?”许乐乐微诧,挑眉道:“此话何解?” 淳于顺笑起,眸底却透出一丝冷意,说道:“若是秦家直接寻我说话,或者我不会疑他们有二心。但是他们竟转变抹角的要办此事,可见此举是不欲被我知晓,那我何不顺手推舟,瞧瞧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许乐乐脸色一冷,一双水眸顿时变的黯沉,淡道:“所以,王爷不惜将我四叔置于险地?” 淳于顺微微一笑,说道:“方才本王已说,会应下此时,是因为有你!有你睿敏郡主在,许一鹤应该是有惊!无险!” 许乐乐瞬间恍然,点头道:“王爷是要借我之手,对付秦胜成?” 淳于顺点头,冷笑道:“这许多年,本王扶值秦家良多,如今他们有了旁的选择,便要弃本王于不顾,本王岂能轻饶?”见许乐乐垂目思索,便轻声道:“平邯府虽小,却是西北重镇,秦胜成手上,有二十万兵权,若是能将他置于死地,秦家便如榻下半边天来!” 许乐乐点头,却道:“秦胜成骁勇善战,有勇有谋,而且为人手段毒辣,并不是一个好应付的主儿!” 淳于顺点头,唇角一挑,露出一抹笑意,说道:“所以,才要请睿敏郡主出手!” 许乐乐挑眉,问道:“殿下如何知道,睿敏定会答应?” 淳于顺笑道:“许一鹤是睿敏郡主嫡亲的四叔,你绝不会看着他送死,此其一!其二,不管你是要助老五,还是助我,更或是为了你自个儿,秦家非除不可!仅此两点,睿敏郡主绝不会放过这绝佳的良机!” 许乐乐定定瞧了他片刻,突然苦笑道:“似乎这一次,睿敏无法拒绝!” 淳于顺笑起,伸手道:“那便与本王合作一次,两相得利,何乐不为?” 许乐乐想了一瞬,也跟着笑起,纤掌伸出,在他掌上轻轻一击。联盟结成,二人相对大笑。 笑声刚起,便闻不远处有人唤道:“二哥?” 淳于顺扬眉,收住笑声,应道:“老六!” 脚步声响起,淳于坚自另一侧转了过来,说道:“进府时闻说二哥早来,却不见了踪影,怎么大冷天的入园子里来了?”他说话极快,说完才见许乐乐在侧,不禁眸子一亮,笑道:“难怪呢,原来乐乐在此!” 淳于顺指着他道,“睿敏郡主转眼便要及笄,又是你未来的五皇嫂,怎么还是唤她的闺名,被五弟听到,怕不掀了你的皮!” 淳于坚撇了撇唇,说道,“我认识乐乐之时便这么叫,他哪里管得着?”话虽如此,却也规规矩矩与许乐乐见礼,说道,“四哥、五哥也来了,正在偏厅里坐呢!” 许乐乐听到“四哥”二字,瞬间想到他偷入相府,那激烈一吻,不由心头一跳,脸颊便掠过一抹红潮,轻声道,“这等场面,有所不便,我便不去见礼,烦二位殿下带句话罢!” 淳于坚却道她是听到淳于昌来害羞,冷哼一声,说道,“四哥回京,你还不曾见过罢?”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闻说齐王殿下忙的很,等闲连朝中大臣都不得见,睿敏自然不曾见过!”说完也不理他,转向淳于顺一礼,说道,“睿敏去瞧瞧王妃,二位殿下请便!” 淳于顺点头,说道,“郡主请便!” 许乐乐俯首,说道,“多谢端王殿下!”又向淳于坚略一点头,转身便走。 “喂!”淳于坚扬声喊了一声,却见她头也不回的去了,不由爽然若失,轻声道,“四哥不是以前的四哥,乐乐也不是以前的乐乐,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淳于顺在他后脑推了一把,笑道,“是因为旁人都长大了,偏你还是小毛孩子一个!”摇了摇头,沿来路向前院而去。 “谁是小毛孩子?”淳于坚不满大嚷,随后跟来,说道,“二哥,你莫小瞧我,你可不知道,营里那些兄弟,有多服我!” “是吗?”淳于顺侧头向他望去,但见他耳朵已到自己肩头,短短半年,又窜高一截,不禁心中暗叹,连这个长不大的小猴子,也长大了,日后众兄弟不知又会如何? 许乐乐跨入后堂,但闻静悄悄的并无人声,不由暗暗诧异。正房门口,两个守着的小丫鬟见了她来,忙站起身来,行礼道,“睿敏郡主来了!”说着替她打起帘子。 许乐乐一边进门,一边低声道,“王妃如何?” 左首小丫鬟回道,“刚刚醒过来,郡主帮忙劝劝罢!” 许乐乐点头,迈步行了进去。 外室中,几位夫人正坐着说话,闻说她来,早已起身相迎,许乐乐顾不上寒喧,只是略施了一礼,便向里间去。 平阳王妃正在榻上躺着,闻说许乐乐到了,忙撑身坐起。许乐乐进门瞧见,忙快行了几步,按她仍躺了回去,说道,“闻说王妃身子不好,还顾着虚礼做什么?” 平阳王妃一听,眼泪便止不住的落下来,握着她的手,低声泣道,“难为你念着我!” 许乐乐但见她面容憔悴,双目红肿,不由心生怜意,侧身坐在榻边,低声道,“王爷病这一年,始终不见起色,强留着他,也是受罪,如今去了,也算是解脱,王妃不要过份伤心,反伤了自个儿身子!” 平阳王妃轻轻摇头,垂泪道,“自从王爷病后,我早已料到今日,只是只是”想到自己日后再无依靠,不禁悲从中来,以帕子掩了嘴,哭道,“若是小世子尚在,我还有些指望,如今如今也不过等死罢了!” 前年故去的小世子,虽是平阳王第二任王妃潘氏所生,但却是这第三位王妃一手带大,本来众人均想她纵无所出,日后小世子长成袭爵,也算有个依靠,哪里知道小世子会中途夭折? 许乐乐自然知道小世子夭亡的实情,唯有心中暗叹,口中劝道,“如今的世子还在年少,行事有些偏差也是有的,等袭了爵,有了差事,便会稳重一些,况还有世子妃劝着,日子久了,自会转性儿!” 其实她与这位平阳王妃并无多少交集,只是因陆轻漾的关系,方多了些来往,如今见她这般模样,不禁心里暗叹。平阳王妃年纪尚轻,却又膝下无子,偏偏淳于弘杰又是那样一个品行,往后的日子,怕是艰难了! 平阳王妃听她提到陆轻漾,略觉欣慰,轻轻点头,说道,“这一年天气,也多亏有她,老王爷清醒时,也说是个好媳妇,可惜可惜”摇了摇头,说不下去。 内室的另几位夫人见状,也上前连声劝慰,好不容易安抚住平阳王妃,才上前与许乐乐见礼。许乐乐见汤氏、大小萧氏,兵部尚书李夫人均在,只是这等情形,也不好多话,都是目光一触,默默点头。 坐了片刻,有一个小丫鬟进来,向许乐乐默行一礼,低声回道,“睿敏郡主,程大小姐来了,世子妃命奴婢来请郡主!” 平阳王妃见了,向许乐乐道,“郡主心意已到,这里不是女儿家久呆的地界,还是快去罢!” 许乐乐点头,起身与汤氏等人别过,出门仍向前边行来。 出垂花门,穿过一层夹道,便进入前院。角门前两名服侍的小厮见了她来,均躬身见礼,唤道,“睿敏郡主!” 庭院中立着几名男子闻声回头,其中一人唤道,“乐乐!”立时向她迎来,正是五皇子淳于昌。 许乐乐早知他在,也不意外,只是福身见礼,轻声道,“睿敏见过五殿下!” “免礼!”淳于昌伸手将她扶住,问道,“你去瞧过王妃?她不打紧罢!” 许乐乐摇头,说道,“有众夫人劝着,还好!”不着痕迹的将手腕自他掌中抽出,目光越过他,望向他身后几名男子,与两道幽深眸光一触即收,微微俯首,又再行下礼去,说道,“睿敏见过宁王、见过齐王殿下!” 宁王淳于康微微挑眉,向她上下打量,点头道,“睿敏郡主免礼!”心中暗暗惊讶。往日见她,精心妆点也倒罢了,今日她白裙蓝衫,乌发轻挽,只以一只素钗绾发,不佩别样首饰,竟然少了分雍荣,更增了几分娇丽。 淳于信却只是微微晗首,神情不显一丝情绪,一双乌眸却定定向她凝注,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 进城那日,见她在楼上相迎,当时他欣喜若狂,认定她心中有他,便趁夜暗访相府,与她一见。而其后在金殿上,却亲耳听到淳于昌细述,她竟肯以一死换淳于昌一生,一时却又不知,她对淳于昌,又是怎样的情意? 许乐乐见过礼,向淳于昌道,“睿敏先去见过程大小姐,暂请失陪!” 淳于昌俊眉不觉微微一蹙,点头道,“好!” 许乐乐辞过一礼,目光向淳于信一扫,便越过众人,向偏厅而去。 许乐乐与程秋茗直在平阳王府呆至黄昏时分,才辞别离府。 淳于昌送她出门,眼见程秋茗已上了马车,便一手将她拖住,低声道,“你有空陪着那无用之人,倒不如与几位夫人多坐坐!” 许乐乐闻他唤程秋茗“无用之人”,不禁脸色一沉,冷声道,“殿下,程大小姐是睿敏好友,请殿下慎言!” 淳于昌一怔,咬牙道,“我是为了你!”心中暗恼,自己对她步步退让,这个女子竟敢对自己疾言厉色! 许乐乐向他默默凝注,淡道,“殿下多虑,睿敏相交何人,睿敏心中有数,总之不误殿下大事便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4面面相觑 “你”淳于昌语结,但见她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幽光冷冷,顿时有些气馁,叹道,“我不过一说,你又何必生气?”想到秦浩之死,她处置的干净利落,秦天宇失去兵权,自然也是她暗中运筹,自己欲图大业,还当真不能缺了她! 许乐乐微微一默,低声道,“殿下,程御史在御史台举足轻重,殿下便不曾想过?”见他愕然,向他福身一礼,转身上车。 原本强忍着不去寻找那条身影,却在马车驰动那一瞬,仍然忍不住将帘挑起一线,望向王府门内,却见府内一片影影绰绰,并不曾见那俊挺身影,心中不觉微微失望。 淳于信独立在暗处,眼见着淳于昌送她出门,临到上车,还依依话别,自己却连光明正大与她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心中不由一阵黯然。 从这日起,许乐乐每日均是辰初出门,酉正方归,前往平阳王府探望。平阳王是皇帝亲皇叔,几位皇子的叔祖,从端王淳于顺以下,几位皇子从第一日开始,便轮流在平阳王府守灵。 本来王爷薨逝要停灵十五日,方才发丧,可如今万寿节将至,淳于弘杰与礼部商议之后,便定在五日之后,将平阳王灵柩移往太庙,待万寿节过后再正式发丧。 按规矩,那一日要三更起灵,绕城一周,四更出城,五更于太庙安灵。第四日,许乐乐早早回府,给老夫人请了安,便回去安置歇息。许是心中惦着二更便要起身赶往平阳王府,竟辗转难以成眠。 眼见过了初更,方朦朦胧胧睡去,蓦然间,但闻院门外一声大响,许乐乐一惊而醒,翻身坐起,问道,“何事?” 白芍披衣而起,说道,“奴婢出去瞧瞧!”匆匆向屋外奔去。 许乐乐睡意全无,自个儿起身点了灯烛,侧耳听到院子门响,似有人急急说话,跟着白芍拔步又跑了回来,脸色已变的苍白,颤声道,“小姐小姐” 许乐乐见她神色大变,吃惊道,“出了何事?” 白芍这才查觉自己失态,定了定神,说道,“平阳王妃殁了!” 许乐乐脑中轰的一响,霍然站起,失声道,“怎么怎么会?” 白芍道,“奴婢也不知,只是方才平阳王府的人来报丧,小厮传进话来!” 许乐乐定一定神,一咬唇道,“走罢,去平阳王府!”说着话,便起身穿衣。 白芍忙应,奔出门外一迭连声唤小丫鬟打水梳洗,吩咐备车。 此时青萍等人也被惊醒,匆匆忙忙赶来,一闻此事,均是大吃一惊,一时间,院子里人仰马翻,匆匆收拾妥当,许乐乐方带着白芍、青萍二人疾疾出府上车,一路疾赶,向平阳王府而来。 平阳王府门前下车,许乐乐径直奔进府去,刚刚奔到灵堂门前,被丫鬟拦住,说道,“郡主偏厅等等罢!” 许乐乐急道,“怎么王妃殁了?可是急病?有没有传太医?” 小丫鬟脸色苍白,只是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急的顿足,说道,“世子妃呢?” 正说着,陆轻漾脚步绵软,被两个小丫鬟扶了出来,一见许乐乐,扑前一把将她抓住,身子直颤,双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忙将她抱住,连声道,“怎么了?究竟出了何事?”顾不上等她回应,又道,“白芍、青萍快来!”唤过自己的丫鬟,与白芍一边一个,将陆轻漾扶入偏厅,又急着唤了热茶,给她灌下半杯。 陆轻漾缓过一口气来,抱着许乐乐放声大哭。许乐乐在她背后轻拍,连声问道,“到底出了何事?白天还好好儿的!” 陆轻漾连连摇头,说道,“今日说王爷起灵,王妃过来烧纸,哪知一个错眼,便便” “便什么?”许乐乐颤声低问,隐隐猜到些什么。 “便触棺身亡!”陆轻漾说完,又再大哭出声。 许乐乐惊的全身冰凉,喃喃道,“怎么怎么会?”想第一日前来,平阳王妃虽然伤心,却并无求死之心,便是昨日瞧见,虽然精神不佳,也还算平和,怎么隔了几个时辰,突然死的如此惨烈? 陆轻漾咬唇,只是摇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正这个时候,但闻脚步声响,匆匆而来,厅门一响,淳于信脸色暗沉奔了进来,一眼瞧见二人,似松了口气,点头道,“那里有人照应,你们且别过去!” 许乐乐点头,张嘴想问,却问不出来。 淳于信似看出她的心思,摇了摇头,又向陆轻漾望去一眼,转身出去。 许乐乐见他脸色沉重,心里越发一紧,只是倚着陆轻漾坐下,再不敢多问。 耳听着灵堂那里人声鼎沸,似乎有人激烈的争吵,隐隐是淳于弘杰的声音,又隔片刻,终于争吵声低了下去,跟着一片忙碌之声。 隔了许久,耳听着更鼓三响,已经三更。陆轻漾拭了拭泪,说道,“我去瞧瞧罢,看要如何处置?” 许乐乐道,“我与你同去!”扶着她出厅,向灵堂上来。 灵堂门口,淳于坚正在探头向内张望,见二人行来,忙迎了上来,说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陆轻漾道,“到了王爷起灵的时辰,只是不知道”想到王妃,又不禁落下泪来。 听到外头说话,淳于昌自内迎出,向许乐乐望去一眼,才道,“方才我们商议,王妃虽然新故,但总不能冲了父皇的万寿节,王妃的事二哥已报入宫里,待父皇旨下,便一同起灵,先移去太庙再说!” 陆轻漾点头,敛衽一礼,说道,“有劳五殿下!”挣脱许乐乐的手,挺直背脊,说道,“我入去瞧瞧!”竟不等她应,越过淳于昌便向灵堂行去。 淳于昌匆匆向许乐乐道,“里头血腥气重,你且别进去,自有我们照应!”转身随着陆轻漾入内。 许乐乐回头,一把拉住淳于坚,拖着他避到一边,问道,“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王妃会去触棺?” 淳于坚显然未见过这等场面,摇头道,“原说今日起灵,我们回宫出宫不便,便均留在王府,我和二哥先去歇息,原说初更来换四哥、五哥,哪知道我们刚进了灵堂,便听到里头一声大喊,跟着嘭的一声。我们吓了一跳,冲进去一瞧,但见王妃已触到棺上,脑浆崩裂,满灵堂都飞溅的脑浆。” 许乐乐听的胃中一阵翻腾,捂着嘴压了压,才道,“这究竟是为了何事,竟然一意求死?” 淳于坚摇头,说道,“四哥、五哥说,王妃本来在烧纸,刚站起身便一头撞了过去,竟来不及阻拦。” 许乐乐细细问了片刻,见不得要领,只好罢了。 耳闻大门口小厮回禀,端王淳于顺回来,便随着入了灵堂。 灵堂内,两具棺木并列,白幔已经换过新的,地板也已擦洗,但空气中仍然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陆轻漾脸色苍白,立在灵侧,正向陆续进来的宾客行礼,两位郡主跪在灵前,嚎啕大哭。 许乐乐心中一抽,闭了闭眸,才向那新添的棺木望去。七寸厚的柳泉木棺木,棺盖未合,新漆未上,连案上的灵位都是草草书就,不由得心里便多了几份凄凉。 淳于信立在灵案之侧,向她一瞧,说道,“王妃要随着王爷一同起灵,睿敏郡主烧柱香罢!” 许乐乐点头,却不接丫鬟递来的灵香,说道,“我想瞧王妃最后一眼!” 淳于信剑眉一拢,低声道,“睿敏郡主!”暗想王妃惨状,她一个女儿家见了,又如何能受得了? 许乐乐凝目向他注视,轻声道,“不打紧!” 淳于信见她目光定定,知道无法劝说,叹一口气,点头侧身让开。 许乐乐慢慢行去,向半开的棺木中一望。但见平阳王妃仪容已经整过,但右额一侧深陷,却无论如何掩不住,只是以细绢层层覆上,犹自丝丝的渗出血来。 想着前几****哀痛的哭声,犹在耳畔,许乐乐心底一阵抽痛。陆轻漾自后随来,也向王妃望了望,轻声道,“她去了也好,免得留在这吃人的地方受苦!”一手挽着她手臂,带她离开。 许乐乐侧头,但见她眸中冷冷,背脊挺的笔直,瘦弱双肩,似能承千斤重量,与方才在偏殿中的慌乱失措判若两人,不禁轻轻点头,心底暗赞。如此女子,也不枉五哥为她情殇,为她远走他乡了! 心念刚动,便闻门外小厮声音喝道,“显武大将军到!忠恿将军到!公孙节度使到!兵部参将骁骑尉到!”竟然是靖安侯府四位公子连袂而至。 陆轻漾闻“公孙节度使”五字,顿时如遭雷击,整个身子顿时僵住,再不能动弹一下。许乐乐抬手将她手掌握住,轻声唤道,“姐姐!”但觉她手指冰凉,微微颤抖。 陆轻漾怔怔瞧着灵堂门口,但见公孙大公子公孙乾、二公子公孙克在前,当先跨入厅来,而在公孙乾身后,那修长的身影,俊逸的容颜,正是自己朝思暮思的五郎公孙宁。 此一刻,灵堂里满眼的惨白似乎变的黯淡,四周的面容尽皆褪色,所有的声音,也尽皆消失,心中眼中,唯有那昴然的身姿,熟悉的容颜。 万物无声之中,突闻身侧一声冷笑。陆轻漾悚然回神,侧头便见淳于弘杰唇噙冷笑向她望来。陆轻漾脸色一白,咬了咬唇,垂下头去。 这一切,许乐乐尽数瞧在眼中,不由心中一疼。想她和五哥一对璧人,竟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禁暗暗难过。 公孙兄弟入厅,尽数在灵前跪倒行礼。淳于弘杰还礼,说道,“四位公孙公子驾临,我父王泉下有知,也当感激不尽!” 公孙乾点头,依礼磕了头,取香焚上,才道,“我父侯已赴城外灵棚等候,府里便不再来,请世子恕罪!” 淳于弘杰忙道,“劳侯爷大驾,愧不敢当!”当下唤小厮引四人偏厅饮茶。 公孙宁随在公孙乾身后,从入厅到跪拜,到焚香,始终未向陆轻漾瞧去一眼,此刻终于忍耐不住,目光向她一扫,但见昔日娇俏活泼的少女,如今苍白憔悴,仿如鬼魅,不禁心头一疼,举步便要向她行去。 身侧一手伸来,公孙致已紧紧将他拉住,陆轻漾身侧,许乐乐也迈步挡在二人之间,向他轻轻摇头。 公孙宁心中一阵黯然,眸光垂下,狠狠咬牙,霍然转身,大步而去。 眼瞧着公孙宁的身影消失厅外,陆轻漾全身的气力仿佛被人抽走,身子一软,向后便倒。 许乐乐回身,一把将她抱住,低声唤道,“姐姐,你怎么样?” 陆轻漾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又慢慢站起,低声道,“不碍事!” 淳于弘杰立在灵案另侧,脸色阴沉,只是瞧着她连连冷笑。陆轻漾浑似不觉,如常上前与新来宾客见礼。 一刻功夫,帝京城中各大世家、府衙的人已大多到齐,管家奔来,向淳于弘杰低声道,“世子,时辰到了!” 淳于弘杰点头,向淳于顺道,“端王殿下?” 在场众人,以淳于顺身份最高,却以淳于弘杰辈份最高,淳于顺忙回了一礼,说道,“那便请王爷启程罢!” 一句话落,门口赞礼之一立即高唱,“起灵” 早有丫鬟将一只瓦盆送到陆轻漾手中,陆轻漾举起,向灵堂门口一摔。瓦盆落地,“嘭”声脆响,碎成四分五裂,跟着哭声大起,十六名扛夫上前,正要扛抬平阳王棺木,却见两位郡主膝行爬前,攀上平阳王灵柩,放声大哭,不肯放手。 淳于顺见无法起灵,转身向许乐乐一望,许乐乐点头,悄悄退出灵堂,向白芍低声吩咐。白芍领命,快步进入偏厅,但见一侧男宾,一侧女宾正在等候,便向众夫人行了一礼,说道,“诸位夫人快去劝劝两位郡主罢,这样哭法,怕是误了时辰!” 有几位与两位郡主交好的夫人闻言,便即起身向灵堂去。 白芍正要随去,便闻身后有人唤道,“白芍!” 白芍转身,却见公孙宁立在身后,忙行下礼去,唤道,“五公子!” 公孙宁点头,脸色微微暗沉,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白芍自然知道他心中所系,低声道,“五公子放心,小姐寸步不离守着陆小姐,不会有事!” 公孙宁闻言,知道是许乐乐嘱咐,心中顿感欣慰,轻轻点头。 正在此时,但闻门外一声厉哭,“我苦命的儿啊!”哭声起自府门,向灵堂那方而去。 众人一惊,不禁面面相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5万寿节 白芍道,“奴婢前去瞧瞧!”转身奔出门去,但见一位中年夫人被两名少妇扶着,一边呼天抢地的大哭,一边向灵堂冲去。 白芍见状暗惊,心道,“这定是平阳王妃的娘家人,闻女儿惨死,闹上门来!” 心念刚起,却见陆轻漾自门内奔出,一把将中年夫人扶住,唤道,“乐夫人,您怎么来了?” 白芍愕然,不知这位“乐夫人”是谁,便向许乐乐行去,悄声问道,“小姐,这位乐夫人是谁?” 许乐乐冷笑一声,说道,“前任盐道转运使副使乐天之妻,乐侧妃之母,不过是帝京城中的一个破落户罢了,怕是趁着王府混乱,来打秋风的!” “哦!”白芍恍然,轻轻点头。 乐夫人一见陆轻漾,一把将她抓住,哭道,“我家女儿年纪轻轻,王爷便去了,这教她日后如何是好?” 陆轻漾劝道,“夫人,王爷起灵的时辰到了,请夫人偏厅里坐坐罢!” 乐夫人连连摇头,大声道,“不!你们平阳王府,要给个说法,要将我女儿如何?” “乐夫人!”端王淳于顺自灵堂内出来,淡淡道,“乐氏为王爷侧妃,自然随灵守丧,乐夫人要什么说法?” “守丧?”乐夫人尖叫,说道,“我女儿才二十三岁,你们便忍心让她守一辈子寡吗?” 淳于顺脸色一沉,说道,“依夫人之意如何?” 乐夫人眼珠子一转,说道,“我女儿不过一个侧妃,又膝下无子,为何要她为王爷守丧?” 淳于顺挑眉,淡道,“老人之意,今日是要将女儿领回吗?” 乐氏一听,正中下怀,咬牙道,“还请端王殿下做主!” “闭嘴!”淳于弘杰一声怒喝,自灵堂内奔出,冷声道,“身入王府,岂有你想领回便领回的道理?” 乐氏一见他,不禁缩了缩脖子,露出一些惧意,却仍撑着胆子大声道,“我女儿只是侧妃,又不是正妃,当初不过一乘小轿天黑抬了来,服侍王爷这许多年尽心尽力,如今王爷去了,怎么不能领回?” 陆轻漾皱眉,说道,“乐夫人,王爷刚去,哪里就有将侧妃发回的道理?” 乐夫人大怒,指着她道,“世子妃,你莫以为王爷、王妃去了,这府里便是你做主,我女儿怎么说也算你庶母,哪里有你说话的地界!” “乐夫人!”许乐乐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说道,“这里是平阳王府,世子妃可是世子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平阳王和王妃故去,这王府里若没她说话的地界,难不成有你的地界?”她深知乐侧妃和淳于弘杰之间的勾当,心中不齿,措辞虽不严厉,但语气中却皆是不屑。 乐夫人一蹦三尺高,指着她大声道,“你算什么东西,这平阳王府还轮不到你吧!” 许乐乐冷笑,说道,“我不算什么东西,倒不知乐夫人是什么东西?” 乐夫人气的身子直抖,咬牙道,“许乐乐,你你”话没出口,但见一条人影轻闪,“啪”的一声脆响,脸上已重重受了一掌。 白芍一进即退,立在许乐乐身侧,将衣袖慢慢放下,冷冷道,“我家郡主的名讳,岂是你这妇人能唤的?” 乐夫人一怔之下,跳了起来,大声道,“反了!反了!一个奴才胆敢打人!” 白芍淡道,“你辱及郡主,便是该打!” 乐氏怒及,手指颤抖,指着她大声道,“许睿敏郡主,你是如何管教奴才的?”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说道,“白芍,方才果然是你不对!” 在场众人,旁人也倒罢了,几位皇子却都是一愣。这睿敏郡主,几时是吃亏的,这个时候反而教训起自己的奴才来了? 淳于坚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却闻许乐乐悠然的声音道,“如此恶妇,该打的满地找牙才是,怎么如此舍不得用力!” 白芍侧身屈膝,说道,“奴婢记下了!” “嗤”淳于坚忍悛不禁,笑出声来。 乐夫人气的身子直抖,正要再嚷,左侧少妇忙将她一拉,在她耳边低语。乐夫人一怔,脸色瞬间变的平和,冷笑一声,说道,“纵是郡主,你也管不了平阳王府的事罢?今日老身是寻平阳王府的人说话儿,岂有外人插嘴的道理?” 许乐乐扬眉,细细向那少妇瞧了一眼,一时倒也无语反驳。 乐夫人见许乐乐不语,大是得意,转向淳于弘杰大声道,“世子,如今老身来是为了正事,便请世子给句话,这人,要何时送还?” 淳于弘杰咬牙道,“乐氏是父王侧妃,父王还未发丧,夫人便来吵着要人,岂有此理!” 乐夫人一仰头,说道,“如今王爷、王妃故去,这王府内务便该由侧妃做主,若不然将侧妃请出,听听她自个儿的意思!” “是吗?”灵堂门口,一道威严冷冽的声音响起,带着金属的回声,淡淡道,“给脸是侧妃,不给脸,不过是个妾!乐夫人既不愿女儿守寡,那便殉葬罢!” 这话如一声炸雷,在众人耳边轰响。回过头来,但见一条俊挺人影慢慢自灵堂内踱出,冷锐的眉眼,在昏暗的火光下,更是显出几分肃杀。 乐夫人倒吸一口凉气,结结巴巴道,“齐齐王殿下” 淳于信竟不向她望去一眼,转向淳于弘杰,问道,“皇叔若无异议,便带人罢,莫要误了时辰!”竟再不听旁人的意思。 满场皆寂,一时都是望向淳于弘杰。 淳于弘杰额角青筋崩现,心中却怒潮汹涌。本来老王爷一个侧妃,他岂会放在心上?可是这乐氏与他有私,一句话就殉葬,难免有些不舍。 乐夫人本来并不是为了带女儿回去,只是想趁着府中无人做主,落一些好处,哪里知道竟会闹到这番地步,一时间慌了手脚,放声大哭,说道,“我女儿尽心尽力服侍王爷,又有哪里不周到,为何为何要如此待她” “正因她服侍王爷得力,王爷离不得她,才要她继续服侍!”端王淳于顺淡淡接口,向淳于弘杰道,“皇叔,误了时辰,恐怕大大不吉!” 淳于弘杰恼恨乐夫人惹事,一时间却又无法相救乐氏,一咬牙,大声道,“来人,带乐侧妃一同启程!” 话音刚落,但闻灵堂一侧一声尖叫,一条素白的人影疾扑而出,扑倒在淳于弘杰脚下,抱着他的腿连连磕头,泣道,“世子爷,不不要你怎么能要妾身殉葬”一转身,指着乐夫人骂道,“当初你们要官要银子,将我卖了给王爷,我与你们家已没有一丁点儿干系,如今我做错了什么,你们竟要置我于死地?” 乐夫人一个激灵,忙道,“是!是!是老身一时糊涂,不关她的事!不关她的事!”忙向身畔两个少妇道,“走罢,我们回去罢!”说完转身便走。 淳于弘杰松了口气,抬腿一踢乐氏,低声喝道,“还不快滚!” “皇叔!”齐王殿下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说道,“令出不行,为君为帅,均为大忌!”一句话,将淳于弘杰的话锁死,竟然安心置乐氏于死地。 乐氏大惊,连声道,“齐王殿下,妾身并不曾做错什么!”乐夫人行到门口,听到此言,也是身子一震,回过头来。 淳于信不语,只是淡淡注视着淳于弘杰。 是啊,身居上位,令出不行,出尔反尔,日后岂能有大的做为?淳于弘杰脸色变幻,最终将牙一咬,大声道,“来人!带乐侧妃一同上路!”将腿一抬,自乐氏怀中抽出,转身向灵堂而去,大声喝道,“起灵!” 乐氏顿时脸如土色,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乐夫人大惊,急忙转身奔去,却见淳于信将手一摆,立时便有几名侍卫奔出,将三人手臂一拧,压跪道边。 “起灵!”喝赞声再起,鞭炮震天声中,将所有的声音压下,两具棺木一前一后自灵堂抬出,早有人上前将乐氏拉起,一条白索绑了,随在棺木之后。 许乐乐也不料,这场争闹会以此收场,不禁回头,向淳于信望去。二人目光相触,淳于信只是微一点头,便随在淳于顺、淳于康身后出府而去。 许乐乐望着他的背影,不禁微微挑眉,一时间,实在猜不透,这位齐王殿下,是因为不忿乐夫人的无礼,还是知晓些什么。 “这位四殿下,好凌利的杀气!”不知何时,公孙宁已行至她身后,低声赞叹。见许乐乐挑眉回望,微勾了勾唇,说道,“乐夫人若不惹你,或者他还不会出头。” “是吗?”许乐乐扬眉,想了一瞬,他字字句句贬斥乐氏,言语倒果然与自己的暗合,不由心中微甜,抿唇道,“或是也看不惯那妇人的气焰罢!” 公孙宁淡淡一笑,便不再语,眸光却落在被人挽出府去的陆轻漾身上,眸色顿时一深,露出一抹痛楚。 许乐乐见状,心底暗暗一叹。上一世,公孙宁至死,也不能对陆轻漾忘情,足见用情之深。而这一世,自己纵能改变许多人的结局,这二人的情孽纠缠,却总是无能为力。 此一刻,但见有家人奔来,向众人躬身行礼,说道,“王爷、王妃灵柩已经启程,请各位大人、夫人、小姐上车!” 众人闻言,均依序出府,男子上马,女子乘车,随在平阳王灵柩之后,向南城门而行。 南城门外,早已是灵幡绵延,十里灵棚,各府、各衙、各大世家纷纷为平阳王送行,更有受过平阳王恩惠的百姓,跪伏道旁放声大哭。淳于弘杰于灵棚前下马,沿途一路谢了过去。 许乐乐挑帘外望,心里不禁感叹。平阳王一生耿直磊落,急公好义,偏偏膝下单薄,只余下淳于弘杰这样一个儿子,思之,不禁令人唏嘘。 十里灵棚走尽,送行女眷先行反城。许乐乐见陆轻漾徒步向这里行来,知道是来谢行,便跃下马车,与她行礼道别,不免又细细嘱咐一番。 陆轻漾随淳于弘杰墓前守孝,这一去,要两年后才能相见。 二月初二,龙抬头,也是大邺皇帝淳于弘仁的生辰,大邺朝万寿节! 按规矩,这一日,皇帝于寅时三刻起身,先赴太庙祭拜,卯时自太庙出发,穿过帝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接受百姓叩拜,观赏百姓戏龙舞狮,与民同乐。 辰时初回宫,接受百官朝贺,辰时三刻,赴承恩殿,接受命妇叩拜,巳时三刻,皇宫大宴、歌舞,以及各宫嫔妃、皇子、众臣献寿。 整场大宴要持续到子时三刻,正德门外燃放烟花,计两个更次,整个万寿节才算结束。 因平阳王薨逝,皇帝早一日传旨,国孝期间,万寿节所有歌舞、烟花皆免,只接受叩拜!一时间,宫中民间,顿时偃旗息鼓,欢庆气息荡然无存。 那一日,众命妇虽不比朝臣,要寅时起陪伴圣驾前往太庙,但却需在卯时初进宫,在承恩殿等候。 白芍早两个刻时唤许乐乐起身,换上崭新的二品郡主朝服,一头乌发,细细梳成端庄宫髻,将早已备好的首饰取出。 许乐乐但见托盘上六支赤金朝天簪,一只五凤朝阳金累丝压发,另有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不禁轻轻摇头,说道,“皇上因为国丧,限了歌舞,岂能再戴这样华丽的首饰?” 白芍皱眉道,“小姐,这金累丝嵌红宝石步摇上的红宝石也倒罢了,难不成连金器也不能戴?若是全用玉饰,岂不成了老妇人?” 许乐乐想了想,笑道,“我记得我有一套黑珍珠嵌银的首饰,颜色素净,又不失华贵,取了来岂不是正好?” 白芍只得点头,将托盘收起,自去将那套黑珍珠镶银首饰取出来,一一替她戴上。妆成站起,白芍低声叹道,“小姐,这朝服本就不算鲜亮,如今又不戴鲜亮首饰,岂不是被旁人比了下去?”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今日万寿节,自然均瞧着皇上,我将旁人比下去做什么?”取过蜀绵彩织龟背如意团花锦大氅,交给白芍替她披上,轻声道,“今日除去各府诰命、有品阶的小姐之外,闻说各州各府进京贺寿的官员也携家眷前来,宫中便多了许多新入京的小姐、公子,咱们的二小姐可要好好装扮,脱颖而出才好!” 白芍抿唇一笑,说道,“小姐放心,前几****便见豆蒄带着几个小丫鬟,成箱成箱的往园子里搬衣裳,怕是此刻早打扮的天仙一般了!”见天色不早,催道,“小姐,快些动身罢,迟了又与旁人挤到一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6我急啊 许乐乐点头,又在镜中审视一眼,方转身出门,带着白芍、红莲二人向紫竹苑去。 紫竹苑内,秦氏和许云乐已在等候,见许乐乐来,许云乐大为不悦,嗔道,“今日进宫的人多,为何不早一些,回头又与旁人挤!”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众人都这般想,怕是此刻已有不少人进宫,我们误不了时辰便好!”眸光在她身上一扫,但见她身穿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外罩流彩飞花蹙金翟衣,满身首饰光辉夺目,不由唇角浅勾,福身向老夫人行礼。 辞别老夫人,母女三人于寅时三刻出府,一路向皇宫而来。此时时辰虽然尚早,但进宫朝贺的百官家眷仍是极多,一路上熙熙攘攘极是热闹。 许云乐坐在马车中,但觉车行不速,不由便有些心急。 淳于信自正月十八回京之后,因兵部事务繁忙,许一鸣屡次下帖相请,均命人推掉,许云乐只在平阳王府匆匆一见,也未来得及细瞧,心中深以为憾。此刻想着一顷儿便要见到未婚夫婿,不由大是兴奋,低头反复查看自己身上的衣裳首饰,一次次问豆蒄,“怎么样?四殿下会不会喜欢?” 豆蒄抿唇笑道,“二小姐,您可不知道,您有多美呢!”伸手替她将裙摆衣折拂平,望向她的眸光露出一些羡慕,低声道,“那个青萍真是不得了,居然配得出这种药来!” “嘘!”许云乐轻嘘,挑帘向车外一望,一手指着她,咬牙道,“你要死啊,被人听去怎么办?” 豆蒄伸了伸舌头,不敢再说。许云乐抬手抚了抚自己滑嫩的面颊,不禁有些得意,轻声道,“你便不觉得,便是那个臭丫头,肌肤都比不上我呢!” 豆蒄忙点头,说道,“小姐比大小姐小着几岁,想来便更占了些便宜,更或者,青萍也是新配成那药不久!” 许云乐听着有理,连连点头,便露出一抹笑靥。 各门入宫,依礼赴承恩殿等候,众诰命、小姐们见许相府一行前来,均是纷纷上前见礼。 如今的许相府,不但往日的风光分毫不减,两个女儿更是分别指婚皇子,越发光芒大盛,众人更是加意巴结。待到又见秦氏隆起的肚腹,便是纷纷上前道贺,一时间,谀词潮涌。 秦氏满面春风,一一笑应,一手抚着肚子,也是心中暗念,只盼肚子里是个儿子,待他出世,自己在相府之中,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再也不惧后园里那些妖媚下作的姨娘。 而许云乐身畔,却是围绕着一些年纪相仿的小姐妹。桑可儿扯着她低嚷,“许二姐姐,你怎么又长高了一截?竟然快与许大姐姐一般了!” 骆凝殊也是一脸的羡慕,嘟囔道,“是啊,许二小姐,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便连便连”向她胸前瞧了瞧,又垂头瞧向自己扁平的胸口,心底只觉气馁。 许云乐心中得意,却只是道,“闻说这长身子有前有后,我不过是早了些罢了,两位妹妹何必心急?” 大小萧氏见许乐乐来,都迎上见礼,三人互视,但见均打扮素净不失隆重,均是会心一笑。许乐乐刚刚给汤氏行过一礼,便被李夫人拉了过去,笑道,“怎么我听说,你又立了什么功,得了皇上的赏?”指的自然是处置申屠杰一事。 许乐乐抿唇,笑道,“哪里是立功,不过是沾柳贵人的光,讨皇上一个欢喜罢了!” “啧啧!”李夫人笑着摇头,说道,“怎么我们就沾不上旁人的光,讨不了皇上的欢喜?”见她含笑不语,将她一扯,嘴向许云乐那方一呶,说道,“你们府上的二小姐,这半年来果然长开许多,往日便是娇丽万分,如今更是让人错不开眼!”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本就是美人儿坯子,想来是随了母亲罢!” 李夫人向秦氏瞥去一眼,撇了撇唇,低声道,“若是你娘还在”话说半句,怕惹她伤心,便即停住。 许乐乐眸色一深,却也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接口。 说话间,辰时三刻已至,殿上一阵鼓乐声响,有小太监扬声喝道,“皇上驾到!跪!” 众夫人、小姐忙分两侧退开,齐齐跪倒。皇帝一袭黑底绣金龙袍,自大殿正门而入,身后各宫嫔妃、各位皇子、文武大臣相随,踏着大殿正中的大红地衣,径直向殿上行去。 眼望着当朝的几位皇子自眼前经过,便有小姐忍不住低呼,“你们瞧,端王殿下气宇轩昂,华贵天成,当真令人不敢迎视。” “哪里,你瞧五殿下,那才是温润如玉,翩翩少年呢!” “你们瞧齐王,短短半年有余,怎么竟判若两人?” “是啊!齐王以前也是令人如沐春风,今日一见,为何令人心生寒意?” “原来是四殿下、五殿下不分轩轾,如今五殿下可胜过齐王许多了!” “那倒不然,齐王沙场征战,为我大邺平定东海,这是添了威风啊!” “可是总不及五殿下易于亲近,威风何用?” “嘘!小声点,睿敏郡主在那里呢!” “”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角,不置一辞。 是啊,四皇子淳于信和五殿下淳于昌,一母同胞,同样的出身,生的也有五六分相似。往日均是唇含浅笑,温润有礼,在众小姐心中,果然是难分高下。 而经过这数月的征战,淳于信白晰的肌肤变成坚实的蜜色,面部柔和的线条变成冷锐的棱角,整个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刃,完全脱去少年的稚嫩,露出他周身的锋芒。 在许乐乐眼中,瞧见的,自然是他越发接近自己记忆中那位傲视穹宇,睥睨天下的帝王,可是在一众小女儿眼里,自然是温润如玉,眉眼含情的五殿下更招人喜欢。 皇帝踏上御阶,端然稳坐,两侧朝臣与众夫人、小姐一同向上叩拜,高声道,“恭祝皇上万寿无疆,松鹤长春!” “平身罢!”皇帝摆手,命众人起身,缓了片刻,才道,“朕的皇叔新丧,朕不能灵前侍奉,已属不该,今日大宴,也不观赏歌舞,各位只陪朕应个景儿,别的便免了罢!” 许一鸣忙上前跪倒,说道,“国丧之中,不兴歌舞,皇上一番心意,天日可表,只是这万寿节不止皇上一人生辰,也是我大邺朝盛事,今日皇上纵无心歌舞,但百官献寿的一番孝心,还请皇上勿要推辞!” 皇帝想了想,目光向阶前立着的齐王淳于信一扫,眸光中便多了些兴味,点头道,“也罢!就依丞相!” 身侧太监见他示意,立时扬声道,“皇上有旨,百官献寿!” 殿下众人轰然齐应,皇帝向许一鸣一瞧,笑道,“丞相既要献寿,那便从丞相开始罢!” 许一鸣躬身,说道,“微臣献丑!”说着向殿尾微一示意,便有两名小太监抬着一卷画轴上来。 皇帝扬眉,笑道,“不知丞相何处搜来大家画作?” 许一鸣含笑躬身,亲自去将画轴慢慢打开,却是一幅装裱好的绣品,绣着百子万寿图。万朵鲜花盛开,均是开成形态各异的“寿”字,而在万花丛中,是一百个光着小屁股的娃娃嬉戏打闹,活灵活现,极是有趣。 只是,图是常见的贺寿图,绣工虽然精巧,也未见有何特别。 众人一见都不禁互视,更有人已悄悄窃议。 大邺朝初经战乱,众官皆知,此次献寿若是太过奢华,便会被人诟病不知民生疾苦,可是若是太过寒酸,又有欺君之嫌。方才闻皇帝命许一鸣第一个献寿,也均是伸长了脖子,瞧这位许相爷献的是什么,再瞧皇帝喜恶,也好衡量是将自己说的稀有一些,还是普通一些。 皇帝一见,也是微微挑眉,点头道,“倒是好裱功!” “嗤!”六皇子淳于坚忍不住笑出声来,便连御座两侧的嫔妃也是不禁莞尔。 许一鸣献绣品,他却赞好裱功,分明是说这副绣品不堪入眼。 殿上众臣一听,也均是忍不住好笑,却不敢御前失仪,只能强行忍住。 许一鸣似乎不曾听出皇帝话中之意,躬身道,“皇上过奖,臣所献这副绣品,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却也是微臣父女的一片心意!” “父女?”皇帝扬眉,问道,“难不成你一副绣品,便算上你父女三人,许相,你几时穷成这样?”一句话,引的群臣笑出声来。 许一鸣微微一笑,将绣品交给小太监举着,自个儿绕到绣品前边,向上行礼,说道,“回皇上,绣这百子万寿图虽是臣的主意,却是臣的两个女儿所绣,但愿皇上万寿无疆,百子千孙!” 这一句话,殿上笑声顿时变成一阵窃议。若说这副绣品,果然值不了几两银子,可是许相府两位小姐,一位是未过门的五皇子妃,一位是未成亲的齐王妃,亲手绣这绣品,便意义非凡。 许云乐坐在殿后,闻身周小姐妹们一片赞叹,忍不住的得意。独许乐乐勾了勾唇,露出一抹笑意。 其实殿上任何一人都瞧得出来,那副绣品宽五尺,长八尺,若以二人之力绣完,须穷数月之工。这绣品是许一鸣在年前选好,又请江淮织造沈泽平帮忙挑选绣娘绣成,自己和许云乐,不过是应景各自绣了其中一个“寿”字罢了。 只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纵然皇帝心中有数,这等情形,自然也是不会去计较,含笑点头,说道,“许相有心!” 礼部尚书苗成化一见龙颜欣悦,当先赞道,“许相当真心思独到,相府两位千金是皇上的未来儿媳,绣这百子万寿图,是最合适不过!” “是啊!等两位千金进门,各自给皇上添个小皇孙,皇上自然是多福多寿!”户部尚书桑安启接着开口。 “不错!不错” 一时间,殿上一片赞誉之声,更有柳阁老大笑着向上行礼,说道,“皇上,今日是皇上生辰,不如便趁此订下两位殿下的佳期,也算喜事成双!” 这一句话,更是将殿上气氛推向高潮,众臣凑趣,纷纷向皇帝奏请,为两位皇子定下婚期。 皇帝闻奏,目光向阶前两个儿子一扫,但见淳于昌面露喜色,淳于信却是眸色一深,不显一丝情绪。 皇帝挑眉,目光便向众臣身后的女宾席望去。许乐乐身为二品郡主,席次靠前,皇帝一眼瞧见,但见她一袭崭新朝服,不加任何修饰,发间耳鬓,黑珍珠镶银的首饰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芒,整个人端庄宁静,华贵却不张扬。 皇帝暗暗点头,再向殿尾寻去,在一众年少的小姐之中,一片灿然的珠玉光芒,拢着一位惊尘绝艳的少女,正一脸喜悦,向阶前频频偷视 皇帝眉光微拢,心底暗叹。这位许二小姐,虽说容颜姿色不输于其姐睿敏郡主,可是整个人却终究少了那份独有的灵慧之气。 皇帝微微蹙眉,再望向齐王的目光,便多了一份歉疚。当初,分明知道,他也钟情于许乐乐,却在最后,仍是偏向了小儿子。 耳闻着众臣说的越发热闹,此事不议已难压下,陈贤妃忍不住侧身,低声唤道,“皇上!”早想让两个儿子成亲,今日正是一个机会,只要圣旨一下,不怕这两个小子再逃到天边去! 皇帝微一沉吟,含笑向下问道,“老四,你和老五一母同胞,不比旁的皇子,长幼有序,要成亲,自然是你先迎娶齐王妃,依你之意,想要何时迎娶啊?” 给你一个推拒的机会,不过借口你得自个儿来想! 淳于信听点到自个儿的名字,迈一步上前行礼,说道,“禀父皇,儿臣兄弟长幼有序,相府姐妹自然也是长幼有序,岂可为了儿臣兄弟,废她姐妹之礼?” 皇室中,兄长未娶,弟弟便不便大婚。而相府中,姐姐未嫁,妹妹岂能出阁? 皇帝和陈贤妃相顾瞠目,殿上众臣也是愕然。 姐姐未嫁,妹妹便不能出阁。可是哥哥未娶,弟弟岂能成亲?这罗圈套一样的道理讲来下,这四个人,难道就这么拖着? 一时间,殿上众人尽皆愣住。 柳阁老愣了片刻,说道,“长幼之序,原是民间的规矩,皇室天家,又何必拘泥?” 淳于信淡道,“柳阁老一番好意,本王心领,只是许二小姐年幼,大婚之事,不急于一时!” 许云乐一听,顿时垮了一张小脸,噘起小嘴,差点哭了出来。 你不急,我急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7怪不得 皇帝听他竟寻出这样一个绕死人不偿命的借口,也是一愕,转而向女宾席望去,说道,“那便五皇子先迎娶睿敏郡主?睿敏郡主,意下如何啊?” 许乐乐闻他竟又点到自己,不由纤眉一扬,婷婷起身拜了下去,轻声道,“民间有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睿敏更有御旨赐婚,岂有睿敏自个儿做主的道理,皇上取笑!” 你们说你们的,我听着,别问我啊,我不知道! 一个软绵绵的软钉子丢了回去,睿敏郡主没事人儿一般又退了回去。 这也是一个不急着成亲的! 皇帝扬眉,沉吟道,“这倒当真是道难题,朕还不曾想过,要不然” 淳于昌大急,转头向陈贤妃望去,连使眼色。 “皇上!”趁皇帝“再议”二字不曾出口,陈贤妃及时打断,说道,“许二小姐虽然年幼,但再过两月,睿敏郡主便要及笄,女儿家青春美貌能有几时,岂可延误?” 皇帝挑眉笑道,“老四出这长幼有序的难题,朕不知何解,那依贤妃之意,如何是好?” “这”陈贤妃微怔,皱眉道,“柳阁老说的对,我皇室天家,岂能与百姓同日而语?” 皇帝道,“那么贤妃之意,是让老五先迎娶睿敏郡主?” 陈贤妃微微抿唇,转头向阶下一望,触上两道清冷的眸光,一个刚到唇边的“是”字,硬生生吞了回去,只是道,“臣妾是说,不宜拖延,如今皇上生辰,这等喜事,正好议定!” 皇帝点头,转头向许一鸣望去,问道,“许相,依你之意呢?” 许一鸣一怔,苦笑道,“老臣愚钝,齐王殿下这道题,不知何解。若不然若不然同日成亲?” 同日成亲? 这四字一出,齐王所出的难题,顿时迎刃而解,殿上顿时有人喊出好来。柳阁老大拇指一挑,说道,“还是许相心思活络,难怪生出睿敏郡主这样聪慧的女儿!”他性情耿直,对许云乐所知不多,也不谬赞。 皇帝也是连连点头,笑道,“不错,这倒是个法子!”垂眸向淳于信一望,但见他眸光微垂,仍是声色不劝。再瞧五皇子,却是一脸喜色,眸中全是殷切期待,向自己望来。 皇帝暗叹,看来,这两个儿子,也只能让一个欢喜! 阶下柳阁老喜的眉飞色舞,说道,“嗯!同一日成亲,相府两乘花轿,自然是姐姐先出府门,到时算好时辰,妹妹的轿子先入皇宫,姐姐的轿子后入王府,岂不是两全?” 殿上众臣一听,也纷纷附和,大赞这个主意绝妙无比。 淳于信出一个绕来绕去的难题,本是想将大婚之事混过,闻许一鸣一语将自己出的难题破去,心中本来极是沉闷,待听到柳阁老说,“姐姐的轿子先出府门”时,不禁心头一动,将头一抬,一掀袍摆跪倒,大声道,“父皇,儿臣有一不情之请!” “哦?”皇帝扬眉,定定向他审视。今日是他大邺皇帝的生辰,举国同庆,若是这个儿子当殿提出退婚,让他这个皇帝如何下台?只是,他已大明大白的跪在那里,又势必不能不问。只得点头道,“说来听听!”唇角虽仍带着笑意,声音已冷了三分。 陈贤妃也是心头一跳,凝目向淳于信望去,实不知他又想出什么法子? 听出皇帝语气中暗含的威严,淳于信眉目微动,仰首道,“父皇,许大小姐身为二品郡主,许二小姐却一介白身,若是同日成亲,让许二小姐情何以堪?儿臣抖胆,恳请父皇给许二小姐提前诰封!” 此话一出,皇帝顿时松了口气,笑道,“瞧瞧,这还不曾迎娶,便向着自个儿的媳妇!” 殿上众臣一听,顿时笑出声来,便连众夫人、小姐也是忍不住掩唇而笑,许云乐便是娇羞满面,喜悦无限,引来无数小姐羡慕嫉妒的目光。 柳阁老笑道,“皇上,齐王言之有理,齐王殿下和五殿下均是天朝皇子,睿敏郡主和许二小姐又是嫡亲姐妹,岂能分出轩轾?” 众臣见皇帝竟出言取笑,心知圣意已准,也是纷纷附和,一时间,殿内热闹非凡。 皇帝摇头道,“齐王年轻不懂事,你们也跟着他胡闹!哪里有不曾大婚便先封诰命的?”依规矩,王妃的诰命,是在大婚当日,礼成之后,由内庭专派太监送去。 柳阁老笑道,“皇上,纵不封诰命,总也要堵住齐王殿下的嘴罢,若是他抱怨皇上疼小儿子,皇上又如何辩驳?” 皇帝笑了起来,说道,“他敢!”想了想,点头道,“也罢,齐王平定东海有功,回来旁人升了官,他也没得升,今日便将这荣耀给了他媳妇,便也封为郡主罢!至于婚期”目光掠向许乐乐,想了一瞬,含笑道,“哪里一时便能定下来?只是这上半年朝中事多,便下半年罢,回头钦天监和礼部,拟几个日子上来,再议!” 旨意一出,许云乐顿时呆住,直到身旁有人提醒,才忙忙起身,行至阶前,在淳于信后侧跪倒谢恩。 皇帝向下一望,心中暗赞,这位许二小姐,竟然美艳至此,那一身的珠光宝气,竟然也压不住她一张娇颜的光芒。 再侧头,望向自己俊挺出色的儿子,不禁点头道,“许二小姐倒是个有福的,齐王既为你求诏封,那朕便再送你福宁二字,盼你日后随了齐王,一世安宁!” “福宁谢皇上隆恩!”许云乐大喜,忙叩头谢恩。 许二小姐寸功未立,不曾出阁,齐王便为她讨下一个郡主的封号,其恩宠竟似立时盖过了睿敏郡主许乐乐。 一时间,殿上所有人的目光尽数落在她的身上。夫人、小姐们自然是满脸的羡慕,而许多男子瞧见她的窈窕身姿,绝美容颜,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心中不自觉暗道,“齐王又何尝不是有福之人,能得如此佳人!” 淳于信也磕头谢恩,闻皇帝命免,便掀袍站起,回身向身后女子一望,不禁整个人怔住。 身后这位女子,虽然是许云乐的眉眼,可是那身形,那样貌当真就是原来的许二小姐? 许云乐抬头,对上他怔怔的眸子,不由晕生双颊,垂下头去,心中却是暗喜。一直以为,他欢喜的是那个臭丫头,原来,他如此在乎自己,为了大婚时自己不失颜面,竟然自己不受封赏,却为她讨了诏封。 两位皇子大婚之事,就此一锤定音,殿上顿时一片恭贺之声,一祝两位皇子大婚有期,二祝许相爷嫁女。群臣一阵恭贺之后,又再导回正题,纷纷上前,向皇帝献寿。 皇帝但见群臣所献,大多并不奢华,却也精巧别致,不一而同,显然是花了不少心思,不由连连点头,说道,“诸位爱卿有心了!”吩咐太监一一收起,目光却转向齐王淳于信,含笑道,“齐王专程回京献寿,却不知又是何物?” 许乐乐一听,险些笑了出来。今日皇帝对这万寿节本来兴致缺缺,一直到许一鸣提到献寿才提起些兴致,想来便一直憋着在等此时。齐王淳于信私自回京,说什么不好,偏说是为了献寿而来,如今皇上向你要寿礼,看你能拿出何物? 齐王淳于信却不慌不忙,躬身道,“父皇,事有凑巧,儿臣所献寿礼,与许丞相相似!” “与许丞相相似?”皇帝挑眉,似笑非笑瞧着他说道,“丞相所献百子万寿图,是两位郡主所绣,难不成齐王献的图,是自个儿所绣?” 众臣闻他调侃,均是好笑,但向淳于信一望,那冷俊面容,竟有说不出的威严,未出口的笑声,顿时便化于无形。 唯有陈贤妃笑了出来,说道,“老四,你专程回京献寿,可不许糊弄父皇!” 淳于信侧身向她深施一礼,说道,“禀母妃,儿臣这寿礼备了半年之久,岂敢糊弄?” 半年之久,那岂不是一去东海就在给皇帝备办寿礼? 许乐乐扬眉,心中隐隐猜到些什么。 皇帝笑道,“那就不要再卖关子,拿上来罢!” 淳于信俯首应命,向身后命道,“抬上来!” 一声令出,便见殿尾宋文杰转身向殿外去。片刻转回,却是狄山、景宁二人抬着一卷画轴。画轴未展,不见长度,但只那卷轴已足足五米。 皇帝一见,不由也留意几分,身子微微前倾,盯着那画轴,说道,“如此一比,丞相的画轴反显的小家子气,倒不知我皇儿绘的何物?” 淳于信躬身,说道,“父皇请看!”打个手式,便见公孙宁和宋文杰上前,抓着画轴一侧立起,而狄山、景宁二人却拿着另一侧,慢慢将画轴展开。 这四人所立,就在淳于信身后,离御阶不远,画轴展开,将众多大臣的目光挡去,并瞧不见上绘何物,却只见皇帝唇角的笑容渐渐隐去,神情越来越是凝重,等到画轴完全展开,眼神中已是露出一抹震撼。 淳于信侧立阶前,随着画轴的展开,乌眸露出一抹振奋,甚至带上一丝热切。等画轴展尽,才转身向皇帝躬身一礼,朗声道,“父皇,儿臣所献,是儿臣亲笔所绘大邺疆域图,愿父皇万寿无疆,威震宸宇!” 大邺疆域图! 齐王殿下声音朗朗,带着金属的回声,在大殿内响起,震惊全场。要知那个时候,交通不便,要准确堪测绘就一副地图,纵然只是一副州郡详图,往往也穷尽许多人一生之力,而大邺朝疆域辽阔,从来不曾有人绘一副完整的疆域图,如今,这副图,齐王竟说是亲手所绘。 这怎么可能? 满殿皆寂,众臣皆摒息望向御座上的君王。这与许一鸣的百子万寿图不同,纵不是完全由两位郡主所绣,只需做做样子,讨皇帝一乐,便无人会去理会。 而这“大邺疆域图”,若是齐王说穷数年之功,或由门客完成,或者还说得过去,可他偏偏说是亲手所绘,这可是欺君啊! 果然!万籁俱寂中,但闻皇帝淡淡的声音问道,“齐王是说,这副大邺疆域图,是我儿亲手所绘?” “是!”齐王淳于信似乎还没有察觉大殿上的异常,朗然回应,说道,“此图皆是儿臣所绘,除下盖印章为公孙六公子所刻之外,再未假手他人!” 众臣一听,尽皆变色。皇帝再问,自然是给齐王殿下转寰的机会,哪知这位齐王殿下不但不将话转回,怎么自个儿竟将自个儿的退路堵死。 旁人倒也罢了,许一鸣却是大急,咳嗽一声,说道,“齐王殿下,这图如此宽大,怕不是半年绘就罢!”如果他说已绘了数年,倒也说得过去。 淳于信微挑了挑唇角,侧身俯首,道,“丞相目光如炬,果然一语中的!” 众人一听,不由轻轻吁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位齐王殿下并非一意立功受赏,哗众取宠之辈。 皇帝也是眉目略缓,问道,“你方才说,这份寿礼,已备了半年?” 淳于信掀袍跪下,回道,“回父皇,这大邺疆域图,原本只是各州各郡地方图志,儿臣门下有食客百人,曾亲历山川勘正,其后将谬误修正交给儿臣,儿臣曾亲笔描摩,不过是为了平日观摩,并不曾想过献给父皇!” 这话说的 群臣一听,不禁互视。这位从小就聪明绝顶的齐王殿下,是打仗打傻了?自己存了好东西,说本来不想献给皇帝。 陈贤妃骇笑,“皇上,听听,老四自个儿藏私,还敢说出来!” 皇帝也觉好笑,问道,“那此刻怎么又舍得拿出来了?” 淳于信道,“原也不是舍不得,只是几箱散图,宫中藏书岂会没有?儿臣不曾起意罢了。直到赴了东海,儿臣与宋探花提及此事,说除去东海海域,儿臣所绘之图,便收齐大邺疆域,是宋探花突发奇想,说若是将这几箱图纸联成一图,便是一张完整的大邺疆域图了!儿臣才有此念!” “哦!”皇帝点头,不禁勾了勾唇角。 因为宋文杰的话,他起念将这些散图联成一图,可是却是回京之后,才想到将这“大邺疆域图”当作寿礼! 但是这是父子之间的暗帐,却不能拿到这大庭广众里来说,便点了点头,笑道,“原来如此,齐王有心了!各位也去瞧瞧罢,看看我大邺朝的江山!” 那边许乐乐闻言,不由向公孙宁望去一眼。怪不得,那天齐王回京,公孙宁也会突然赶回,还弄的满身狼狈,原来是为了将齐王殿下在东海绘就的东海区域图疾骑送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8无力助你 这些日子,齐王极少会客露面,想来就是在赶这大邺疆域图的最后部分。 众臣见皇帝赞赏,一时纷纷上前,但见那图上江山如黛,气势磅礴,州郡分布极为详细,一山一水,细细描画,不由均是纷纷赞奇。 宁王淳于康向那图瞧了片刻,转向淳于信,似笑非笑道,“不想四弟如此有心,在多年前,便悄悄竟将我大邺江山藏入囊中。” 此言一出,便有不少人变色。大邺朝刚经太子逼富叛乱,如今齐王又私绘大邺疆域图,那岂不是包藏祸心? 皇帝也是眸色一深,向淳于信深深凝视。 淳于信淡淡一笑,说道,“三哥,此图虽山川地理应有尽有,却一无布防,二无路线,不过寻常一幅图画罢了!臣弟原想讨个巧,讨父皇一个欢喜,怎么三哥便直言拆穿?” 是啊,这只是疆域图,又不是布防图,怎么就能称“江山”二字? 皇帝轻轻点头,说道,“老四自幼便性喜山水,十岁便四处游历,朕想他不过年少贪玩,不想倒也有心!”终究因宁王的话心里有些不稳,起身离座,步下御阶,也是对着那图画细细观瞧。 淳于信见他目光自左而右,慢慢瞧至东海,趁机道,“父皇,你瞧,这便是儿臣这半年来所绘东海疆域!”指着一处道,“当日儿臣便是在这一片海域迷失,待到寻到路途便已到落日国珍珠岛附近!” 说着,又指了指落日国的珍珠岛,续道,“后来儿臣与汤家兄弟、公孙兄弟几次探访这一海域,均曾遇到大雾,才知是地势使然,而在这一处”手指轻移,指着一片海域道,“其中水流、风势,均与旁处有异,竟似有一条瞧不见的秘密水路,可直通珍珠岛!若是我们再与落日国开战,以此路奇袭,必能攻其不备!” 皇帝听他渐渐将话题引到东海战事,侧眸横他一眼,说道,“老四,你这不是疆域图吗?怎么又说到行兵打仗上去!” 淳于信深知东海十七国是东海心腹之患,本想说服他再次出兵,可是闻听此言,知他不愿再起战事,不由心中一叹,躬身道,“是,父皇!” 皇帝细细将那图画瞧了片刻,但见果然是许多小纸拼接而成,若再瞧的细些,还能分辩出纸张的不同。而一些陈旧的纸张上,还有新鲜笔墨的痕迹,显然是后来补上去的。 皇帝心中了然,点头道,“老四,也真难为你!” 听在旁人耳中,是难为淳于信竟然绘齐大邺整个疆域图,而淳于信却知道,皇帝是说,难为他当日信口说来京献寿,这短短十几日,竟然能想到这样一份寿礼,当即躬身,说道,“父皇过奖,儿臣愧不敢当!” 皇帝侧目,“愧?你愧在哪里?朕可没有瞧出来!”抬手在他脑门儿一拍,又返身坐回御座。 这样亲昵的举动,在皇子之中,久已无人领会,此刻见皇帝如此,宁王淳于康不禁露出一些妒意,端王淳于顺却只微微一笑,向淳于信瞧去一眼,五皇子淳于昌神色不动,微微垂眸,掩去眸中情绪。 唯有六皇子淳于坚却一脸惊讶,跟着大拇指一挑,说道,“四哥,还是你会讨父皇欢喜!”刚才自己把自己冥思苦想备好的寿礼送上去,眼巴巴的瞧着皇帝只是赞了一声甚好,便放在一边。 淳于信薄唇微抿,不置可否,只是意味深长的向宁王淳于康瞧去一眼。 皇宫大宴虽不起歌舞,却因两位皇子的婚期,淳于信的献寿,将气氛一再推向高潮,倒也尽欢而散。 因免了烟花,申牌时分,皇帝便命散宴,当先率着众嫔妃离去。众人起身,齐齐躬身相送,等到皇帝和众嫔妃身影消失,方各按品阶出殿。 许乐乐刚出殿门,但见一个小太监迎了上来,躬身一礼,说道,“睿敏郡主,柳贵人有请!” 许乐乐点头,向秦氏交待一声,便随着他向云祥殿来。 云祥殿内,柳凡和席秋月已在等候,一见她来,忙一同迎上。柳凡也不与她见礼,劈面便问,“你真要嫁给五殿下?” 许乐乐微微挑眉,淡笑道,“皇上旨意已下,姐姐此话何意?” 柳凡怔了怔,顿足道,“可是,你你分明分明” 许乐乐摇头,抬手将她后话止住,说道,“姐姐,这世上的人,又有多少人是由着自个儿的心意?五殿下虽非乐乐意中之人,却也是人中龙凤,姐姐不必为乐乐担忧!” 柳凡听她此言,不禁叹了口气,慢慢坐倒,说道,“我自个儿入了这见不得人的地界,是没法子,总盼着你能如了自个儿心意,也算全我一个心愿,哪里知道” “姐姐!”席秋月抓着许乐乐的手,细细瞧她,说道,“你当真甘心?” 许乐乐微微一笑,点她道,“你放心,我大婚之后,更比现在方便许多,可以好好为你挑选夫婿!” 席秋月脸上一红,将她的手一把甩开,嗔道,“姐姐好没道理,人家是为了你担心,你反来取笑!” 许乐乐笑起,不愿再提此事,说道,“隔日我便要向皇上请旨前去七岭,妹妹也备着些儿!” 席秋月眸子发亮,喜悦至极,连声道,“姐姐,当真?我当真能出宫?” 许乐乐笑道,“你在这里住着不耐烦,皇上也不想留你呢!放心罢!” 席秋月连连点头,一时间心中雀跃,恨不得立时飞出宫去。 柳凡瞧着二人,心中一时喜悦,一时羡慕,一时又变的落寞。席秋月有出宫的时候,而自己,这一生,就此圈在这四周的红墙之中了! 天色渐暗时,许乐乐辞别柳凡,与席秋月相携而行,细述一些出宫事宜。行至岔路,席秋月道,“姐姐,这些妹妹已经记下,不必担心!”说着便要行礼告辞。 许乐乐却握着她的手,笑道,“我再送你一程!” 席秋月奇道,“姐姐,云祥殿到储秀宫,我每日要走上几回,要姐姐送什么?”却也不推辞,随着她慢慢行去。 许乐乐默了默,低声道,“我想去冷宫瞧瞧太子妃!” 席秋月吓了一跳,说道,“眼看天色已晚,姐姐要去,明儿早些罢!” “便是天色已晚,才方便一些!”许乐乐摇头。 行至储秀宫,与席秋月道别。席秋月大是不安,说道,“姐姐,若不然妹妹陪你同去?” 许乐乐“嗤”的一笑,说道,“你随我同去,一顷儿还要自个儿回来,我可不送你!” 席秋月想到那条长长的永巷,不由轻轻打了个寒颤,迟疑道,“若不然,唤个引路太监?” 许乐乐摇头,说道,“不必,此事被人知晓不好,这路我走过一回,你放心罢!”说着与她道别,自个儿沿着前次从德胜门出宫的路行去。 穿过长长的永巷,路过昌和殿,径直向前,永巷的尽头,便是冷宫。 许乐乐不疾不缓的走着,厚底绣鞋踩在裂花纹青石路上,带着空空荡荡的回声。 冷风起,自永巷的一头,直直刮向另一头,仿佛带起一阵阴风。想到百余年来,这冷宫里枉死的冤魂,许乐乐轻轻打了个寒颤,随即心底暗笑,“许乐乐啊许乐乐,你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不过冷宫罢了,有什么可怕?” 拔步再行,在冷宫门口停住,许乐乐抬头向身侧斑驳的宫门望去。 黑漆的牌匾,年久不曾上漆,早已破败不堪,勉强能看到白漆刷成的“幽兰殿”三字。 幽兰殿,任是你如何的兰心惠质,如何的美若芝兰,到了这里,也只能幽闭一生! 许乐乐微微闭目,深吸一口气,嗅到的是草木腐烂的气息。心底暗叹一声,微微抿唇,上前轻轻一推。 宫门“吱咯”一声,晃了晃,艰难的向内移了三分。许乐乐又再多使了几分力一推,宫门才晃晃悠悠的慢慢打开。 “何人?”宫门内,有人哑声喝问,一堵墙后,探出一颗头发花白,满面戾色的头颅。瞧那发式打扮,应该是宫中的一位年老宫女。 “不知是哪位姑姑?”许乐乐轻问。 老宫女向她上下瞧了几眼,皱眉道,“你是” 许乐乐微微一笑,自怀中摸出一锭银子,说道,“我是睿敏郡主,受太子临去所托,求见太子妃!” 老宫女见了银子,眼睛一亮,却疑惑道,“睿敏郡主?哪座王府上的?” 许乐乐只得耐心道,“我便是前次被太子劫去的睿敏郡主!” “哦!”老宫女恍然大悟,忙倒身跪拜,说道,“原来五皇子妃,老奴失礼!” 许乐乐忙道,“姑姑快起,睿敏不敢当!敢问可能一见?” 老宫女起身,连连点头,说道,“自然能见!横竖她如今也不是太子妃了,郡主要如何,老奴悉听郡主吩咐!” 这位老宫女,将自己当成来寻仇的了! 许乐乐无奈,也不辩驳,只是问明太子妃的住处,命老宫女不必跟随,独自向那屋子而去。 一扇斑驳的木门虚掩,隐约听到屋中有人说话。许乐乐在门外默立,却是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在教一个孩子读诗,不禁心中一酸,抬手在门上轻叩两下,才慢慢推开。 屋中人受惊抬头,一个大约四岁的男孩子一跳,小小的身子,迅速挡在床上人的面前,大声道,“滚!快滚出去!不许欺负我母妃!” “太子妃,是我!许乐乐!” “许乐乐?”白氏慢慢将男孩推开,冷冷盯着许乐乐,咬牙道,“你是来报仇的?太子劫了你,却自个儿丧了性命,你还嫌不够,还要取我性命吗?”说到太子之死,空洞的眸子中露出一抹疯狂,霍然站起踉踉跄跄向许乐乐奔来,大声道,“来呀!来呀!我白氏什么都不怕,只是只是不许碰我的孩子” 许乐乐轻叹,福身向她一礼,说道,“睿敏此来,只是探望,太子妃不必多疑!” 白氏冷笑,说道,“探望?许乐乐,你纵不是报仇,也定是来嘲笑我!笑我当初不自量力,还妄图劝你嫁给太子为侧妃,还敢许你荣华富贵。如今你贵为五皇子妃,我却是身为阶下之囚,你定是来笑我,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许乐乐摇头,心底又是一声叹息。眼前的女子,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寻常妇人,她一片痴情,只念着太子,却无力辅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麻氏败落,太子失势。在无可奈何之下,竟然想到寻自己嫁给太子,以做太子的助力。 其心虽不可取,其情却着实可悯。 许乐乐摇头,轻声道,“太子妃有所不知,他虽劫了我,最后若不是他,落塔而死的,还有睿敏!” “什什么?”白氏不信的低语,迟疑道,“那那你此来” 许乐乐道,“太子临去,唯一挂念的便是太子妃和小皇孙,他虽不曾说,睿敏也理该前来探望!” 白氏脸色苍白,摇了摇头,垂眸道,“我已不是太子妃,睿敏郡主不必再这般称呼!” 许乐乐摇头,慢慢向内行来,说道,“太子虽逝,可是皇上到最后也未废他太子之位,你自然是太子妃!” 白氏脸色一白,惨然笑道,“纵有一个太子妃的虚衔又能如何?你看看这个地方!”双手举起,抬头望着徒有四壁的屋子,冷笑一声,说道,“我宁肯他们将我也杀了,让我去陪太子!只是只是” “只是,太子的亲生骨肉还在这里,你如何舍得?”许乐乐接口,又慢慢向她行进几步。 白氏一僵,连退几步,颓然坐倒,低声道,“是啊,我我怎么舍得下明儿”张臂将男孩儿抱住,忍不住失声痛哭。 许乐乐暗叹,轻声道,“明儿终究是皇上的亲皇孙,只需他在,你总有出头之日,太子妃要节哀!” 白氏闻言,哭声渐收,摇头道,“太子已去,我要出头做什么,只盼只盼我明儿平平安安,早日离开这鬼地方!” “那便安心等待,总有一日,他会离了此处!” “当真!”白氏霍然抬头,触上她的双眸,眸光突然一亮,一伸手将她抓住,说道,“不错!你是未来的五皇子妃,你定有法子,是不是?是不是?”话语急急,骤然变的热切,说道,“乐乐,你会带他出去,是不是?” “不是!”许乐乐摇头,说道,“如今我并不是五皇子妃,也无力助你,只是”凑近一步,在她耳边轻声道,“白泰未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9更通世务 “什么?”白氏失声惊呼。 “嘘”许乐乐阻止,轻轻摇头。 白氏眼中光芒闪动,轻轻点头,一张苍白的面容,因激奋掠上一抹红晕。 明儿被母亲紧揽怀中,睁大双眸望着许乐乐,突然道,“你不是坏人,是不是?” 许乐乐笑起,探手摸了摸他柔细的黑发,点头道,“是啊,我不是坏人!” 男孩亮亮的眸子弯起,重重点了点头,转向白氏道,“母妃,这位姑姑不是坏人,她不会欺负你,对不对?” 白氏一手抚着他的头,心中一酸,却将泪忍回,轻轻点头。 许乐乐暗叹,看来,这孩子虽是皇孙,但在这冷宫中,也受尽了人情冷暖。 正想出言宽慰几句,突然闻一阵尖厉的女子声音响起,“还我皇儿皇上,还我皇儿小公主不是臣妾所杀还我皇儿” 许乐乐吓了一跳,骤然回头,却不见有人。 白氏叹道,“也是个可怜之人!” 许乐乐顿时想起,去岁路过永巷时听到的声音,问道,“听这语气,应该是一位皇妃?” 白氏点头,说道,“只是闻说她常常暴起伤人,所以铁链锁着,声音听着虽近,却不必害怕!” 许乐乐点头,叹道,“想是误伤了小公主获罪罢?当真是可怜!” 白氏点头,一手抚着明儿的头发,轻声道,“自个儿的孩儿,哪一个不是心头肉,被自个儿失手误杀,不疯才怪!” 许乐乐皱眉道,“太子妃可曾见过?不知是哪朝的妃子?”本朝并不曾听过有皇妃失手误杀小公主获罪。 白氏摇头默然,明儿却道,“我见过!是一位好美的奶奶!” “你怎么会见过?”白氏大惊,忙将他身子转过,面对自己,说道,“母妃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许乱跑?” 明儿小嘴儿一瘪,轻声道,“那次儿臣去打水,恰那门开着,儿臣只在门外瞧了一眼” “哦!”白氏松了口气,双臂将他拥紧,轻声道,“你记得,离那些人远一些,如今母妃只剩下你,若是你有个好歹,可要母妃怎么办?” 明儿懂事的点头,说道,“明儿会好好的,长大了,带母妃离开这里!” “嗯!”白氏点头,轻轻松了口气。 许乐乐却被他勾起兴致,问道,“明儿,你说是位奶奶,怎么又说很美?” 明儿道,“她一头白头发,自然是位奶奶,可是当真很美,就像就像”侧着小脑袋,眨了眨眼,突然道,“就像贤妃娘娘一般!” “贤妃娘娘?”许乐乐一愕,笑道,“贤妃娘娘可不是一头白发!” 明儿点头,说道,“贤妃娘娘是黑头发,那位奶奶是白头发,都很美!” 许乐乐见他再说不出旁的,不由笑着逗他,问道,“那是那位奶奶美一些,还是母妃美一些?” 明儿小胸脯一挺,大声道,“自然是母妃美一些!” 许乐乐笑起,指了指自己,问道,“那是奶奶美一些,还是姑姑美一些?” 明儿一双乌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瞧着她,突然小脸儿一红,转身将脸藏进母亲怀里,闷闷道,“不告诉你!” 白氏忍不住笑起,说道,“明儿瞧见喜欢的姑娘会害羞呢!” 明儿小小的脑袋在她怀里滚了滚,越发不肯出来。 许乐乐也是忍不住好笑,探手抚了抚他的后脑,轻声道,“天色不早,我先去了,日后有机会,再来瞧你!” 白氏点头,轻声道,“今日多谢你能来!” 许乐乐见她虽然容颜憔悴,而双眸却已点起一抹光亮,似乎在无尽黑暗的绝望里,又点起一点希望,不禁轻轻吁了口气,点头道,“保重!”最后摸了摸明儿的头,起身向外行去。 “姑姑!”男孩脆亮的声音响起,明儿追了上来,不舍问道,“姑姑,你日后还会来,是不是?” 许乐乐心中微微一酸,俯身道,“嗯,日后还会来!”这个孩子,自己并未给他什么,只是说了几句和软的话,他便依恋至此,想来,这段日子在冷宫中,受了许多白眼欺辱罢! 手指轻轻抚过明儿的小脸,指腹触上雏嫩的肌肤,蓦然间,前世的记忆不经意的狠狠撞入心头。自己的儿子,被害时,也是他这么大 心头剧痛,许乐乐再不多停,霍然转身,快步奔出。 “还我皇儿还我皇儿”左侧,凄厉的尖叫声断断续续传来。许乐乐心痛加剧,双腿却似已无法迈动。 一个皇妃,不但有失女之痛,还因此被关在这个地方永远不见天日,那又是何等的折磨? 下意识的,顺着女子的尖叫声寻去,在一扇破旧的屋门前停下。而那哭叫声,如泣如诉,仿如厉鬼,徘徊在奈何桥畔,迟迟不肯转生,声声呼唤自己的亲人。 许乐乐心头暗颤,却忍不住向那门板的缝隙向内望去。 “还我皇儿”蓦然间,一颗白发的头探到门畔,门缝透入的微光打上,唯见那双眸带着疯狂和绝望,与她双眸对个正着。 许乐乐吓了一跳,身子猛的后退,一瞬间,整个人仿佛堕入冰窖,全身冰凉。 这个女子这个女子 “睿敏郡主!”身后,微哑的声音响起,方才门口的老宫女慢慢行了过来,说道,“这里关着的是个疯子,郡主还是莫要靠近!” 许乐乐轻吁一口气,转过身来,拍着胸口道,“可吓死我了!” 老宫女向她上下打量一瞬,咧嘴笑了起来,说道,“让郡主受惊!” 许乐乐慢慢向她行去,说道,“既是个疯子,怎么这门如此破旧,便不怕她逃出来伤人吗?” 老宫女摇了摇头,说道,“虽是个疯子,也不过是个柔弱女子,铁链锁着,还能逃去哪里?”似乎生怕许乐乐再去不该去的地方,转身引着她向宫门行去。 许乐乐点头默然,行了片刻,又问道,“姑姑来这冷宫多久了?” 老宫女抬头想了想,说道,“快二十年了罢!”语气中,不尽的唏嘘。 二十年前,她也只是一个小宫女罢? 许乐乐默然,叹了口气,轻声道,“这冷宫里,都是可怜之人,不知那女子犯了何事?入冷宫多久了?” 老宫女眸中光芒一闪,淡道,“老奴来时,这疯子已在这里!睿敏郡主,怎么对这疯子如此关切?” 听出她语气中的戒备,许乐乐悚然一惊,便即笑起,说道,“不过是闻她叫的吓人,随口一问罢了!”嘴里说的轻松,心中暗自自警。宫中秘事极多,若是多问,怕是一不小心便被搅入不可知的事非之中,倒是自己不慎了。 老宫女点头,便不再语。 许乐乐见已行至宫门,转身道,“有劳姑姑相送!”怀中一摸,已没有银子,便将腰间一枚玉玲珑取下,塞到老宫女手里,说道,“太子妃和小皇孙,还烦请姑姑照应!” 老宫女见这玉玲珑虽不至于价值连城,却也显然价值不菲,不由一惊,向许乐乐细细一瞧,说道,“郡主若想出气,要胳膊要腿儿,老奴定然办到,只是太子妃未废,若是要她性命,怕是” 许乐乐听她会错了意,忙道,“姑姑多虑,当日我虽被太子劫去,后来却也是太子所救,睿敏岂能加害太子妃性命?是当真托姑姑照应,免她母子受人欺凌!” 老宫女这才放下心来,点头道,“郡主当真是好心!”再不推托,将玉玲珑收起。 许乐乐再三谢过,这才转身出宫。冷宫的大门,吱吱呀呀的关上,许乐乐回头,向那破旧的牌匾怔望片刻,直到察觉天光昏暗,才惊觉时辰不早。 匆忙转身,哪知身后不知几时,悄无声息的立着一条人影。许乐乐不防,蓦然撞上,许乐乐大吃一惊,“啊”的一声惊呼,忙向后退,却被两条坚实的臂膀紧紧箍住,带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鼻端嗅到一缕熟悉的男儿气息,许乐乐心头一定,跟着心中大怒,狠狠向那人肩头一推,低声吼道,“要死啊你!” “呵”男子低沉的笑声响起,身子一转,已将她压在宫墙上,辅天盖地的吻密密的落了下来。 “喂”许乐乐低喊,喊声却湮没在他的唇齿之间。 许乐乐心中无奈,怎么这位四殿下东海一趟回来,总是神出鬼没的出现,然后不由分说的便吻了上来。 放弃挣扎,许乐乐以手抵着他的肩膀,任由他的双唇在她的唇上侵占掠夺。渐渐的,唇上的侵占由霸道变的温柔,许乐乐双手微撑,将他推离。 淳于信双臂一紧,又再将她拥入怀中,将脸埋入她的颈侧,低声道,“乐乐,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办?” 许乐乐微微抿唇,默然不语。 淳于信慢慢抬头,乌亮的眸子,带着激情之后的狂热,哑声道,“乐乐,你说!你要这江山才肯嫁我,是要我在大婚前弑父夺位吗?” “不!”许乐乐大吃一惊,忙一手掩住他的唇,慌张向两侧张望。 “这里没有人来!”淳于信摇头,将她手掌取下,握在掌心,垂眸向她深深凝注。 仰首与他对视,但觉那双乌眸中,满满皆是深情。许乐乐但觉心头狂跳,不由深吸一口气,努力稳定心绪,咬牙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若是被人听到,十个齐王殿下也不够皇上砍的!”重重将他一推,转身便走。 淳于信紧赶几步,一把将她拉回,回头向冷宫望去一眼,狠道,“许乐乐,我淳于信不怕,只要你能如白氏一样不离不弃,我便敢做第二个太子!” “不!”许乐乐摇头,定定望着他,轻声道,“我不是白氏,你也不是太子!” “你不知道我甘愿为你而死?”淳于信咬牙。 “可是我不愿为你独守冷宫!”许乐乐摇头,眸光恋恋在他的俊颜上游移,一字一字道,“淳于信,此话我许乐乐只讲一次!我只要成功,不要失败!”一手撑着他的肩膀,脚步慢慢后移,轻声道,“齐王殿下要做什么,许乐乐无力阻止,只是不要将我一同带入万劫不复!” 言罢转身,再不向他多瞧一眼,疾步离去。 她不知道吗? 她如何能够不知道? 上一世,他已为她而死,她岂会不知道? 只是,这一世,她不要相同的结果! 三日后,礼部同钦天监递上折子,选定后半年的几个日子,请御旨定夺。皇帝取过一一细看,耳听着钦天监巫天赐细述每一个黄道吉日,目光却飘向案上另一封折子。 就在前一天,许乐乐托柳凡递表请旨,游幸封地七岭,请祥云公主席秋月同行。这是当初处置申屠杰时便应下的,这几日因平阳王薨逝,紧接着又是万寿节,皇帝竟一时忘了。 可是如今既要大婚,又岂能任她离京? 可是若是不准 想到睿敏郡主那张机巧诡变的小嘴儿,皇帝不由摇头。君无戏言呐,那睿敏郡主没理也说得出三分理来,如今自己食言,那个小丫头指不定能说出什么话来。 想了想,便指着靠后的一个日子道,“九月十二,官日、宝光、除神、鸣犬,宜祭祀、嫁娶,便这一日罢!”九月金秋,正是气侯宜人之时,给那丫头七个月的时间,也该疯回来了罢? “皇上英明!”钦天监巫天赐与礼部尚书苗成化一同磕头,当即拟旨,皇帝盖上御印,便即分送齐王府、许相府和五皇子宫中。 许乐乐换了朝服,安安稳稳行入前院,果然见许云乐也刚刚匆匆赶来。 众人一瞧,但见一样的崭新郡主朝服,一样的飞燕流云髻,一样的雪肌玉貌,恍惚间,一下子竟分不出谁是谁来。 许云乐初封郡主,小脸儿一片兴奋,见到许乐乐,不由下巴一扬,心中得意非凡。 臭丫头的郡主,是她自个儿出钱出力,又费尽心计讨好皇上所得,而她可是她的未来夫君,自己立功不受赏,亲自为她讨下来的呢! 许乐乐于她的得意倨傲似视而不见,只是微微一笑,向传旨太监施礼,说道,“劳公公久等!” 传旨太监忙连连摆手,说道,“郡主大礼,奴才如何敢当?”抬目向许云乐一望,心中便暗暗摇头。 同是相府千金,同是皇上御口亲封的郡主,这位福宁郡主,便显然不及睿敏郡主更通世务。 要知道,太监在宫里虽然只是个奴才,可是有话道,王府的奴才三品官,更何况是皇帝身边儿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0小心! 那里许一鸣早已命人摆起香炉,见人已到齐,当即与秦氏带着两个女儿跪下,闻传旨太监宣旨。 传旨太监香案后站定,展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许相千金,德隆恭盛,仪容不凡,今赐两位郡主一为齐王之妃,一为五皇子妃,九月十二大婚,钦此!” 许乐乐一听,便忍不住抿唇笑起。圣旨赐婚,那两句赞誉本来是“德隆恭盛,仪容无双”,如今二人同时赐婚,这“无双”二字自然不能再用,便硬拼出个“不凡”来,听着显的极为突兀。 闻传旨太监将圣旨读罢,下跪众人忙齐齐俯身磕头,大声道,“谢主隆恩,臣、臣女领旨!” 许一鸣满脸喜色,上前将圣旨接过,于传旨太监手中塞入一个大大的荷包,说道,“公公辛苦,如此喜事,便请公公多劳,请宫里的公公们喝一杯喜酒罢!” 传旨太监但觉荷包沉沉,手指一捏,却只是两只小锭,立时明白竟是金子,不由喜笑颜开,连声道,“奴才生受相爷,奴才恭喜相爷!” 许一鸣连道“同喜”仍请传旨太监入内饮茶。 传旨太监笑道,“奴才出宫公干,还要回去向皇上缴旨,不敢多停!”转向许乐乐道,“睿敏郡主,柳贵人另托奴才交一样东西给郡主!”说着,自怀中取出一个封了口的封套,交到许乐乐面前。 许乐乐初闻大婚之期定在九月十二,便已心中有数,笑着接过,向传旨太监一礼,说道,“有劳公公!” 不等她示意,白芍也早已将一个小小的荷包塞入太监手里,说道,“公公们宫中侍奉皇上劳碌,便烦公公请众位公公们饮杯茶罢!” 荷包入手,传旨太监但觉手指一沉,竟然并不比许一鸣赏的轻多少,心里更是欢喜,连声道,“睿敏郡主和五殿下珠联璧合,佳偶天成,奴才们瞧着心里也欢喜,异日郡主进宫,奴才再讨郡主一杯喜酒!” 许乐乐微微含笑,只是俯首一礼。 这里传旨太监向许乐乐道喜,而许云乐却只是一脸灿笑,正受丫鬟、家人的恭祝。秦氏见传旨太监望来,忙扯着她衣袖过来,给传旨太监递上一只荷包,说些客套话儿。 只是许一鸣自从那日在别院中看到她与刘思江那一幕,心思早起变化,打赏太监的银子,并不曾向秦氏提起,秦氏只见那荷包不大,便猜度着取了一个相似的,哪知太监一入手,便知里边装的是银子,与前两个荷包里的金子,天差地别。只是这等话又不能挑明了说,只是皮笑肉不笑又恭祝了一番,这才连声告辞。 许乐乐回至锦阑轩,将封套打开,果然见是皇帝的御笔批复,准她七日后,携祥云公主一同离京,赴七岭代天子私访,却务必在九月初一之前赶回。 许乐乐微微笑起。九月初一,正是礼部过礼的时候,那日之后,便要备嫁,那十几日,便再不能出府见客。 白芍等人闻说可以离京半年,顿时一片欢声,墨兰拽着许乐乐,连声问道,“小姐,这一次,总要带奴婢去罢?” 许乐乐微微一笑,眸光便扫向红莲,说道,“雪雁自升了大丫鬟,从不曾随我离府,这一回,便留红莲守家罢!” 红莲心中正舍不得淳于昌,一闻此言,心中暗喜,却嘟了唇道,“小姐带着她们去玩,却将奴婢留着守屋子!”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哪里只是守屋子?你心细,又是擅长女红,眼见圣旨已下,嫁衣虽是礼部备办,也要你好好查检才是!” 红莲一听,连连点头,说道,“奴婢知道,保管不出纰漏!” 此事就此定下。 七日后,许乐乐携白芍、青萍、墨兰、雪雁四大丫鬟,馨儿、乐儿两个小丫鬟。另外何妈妈与一应小厮随行,赵承随护。一早前往皇宫,拜别皇帝,接出祥云公主,趁着城门初开,街上行人稀疏,三乘轻便马车驰出帝京城东门,向济宁而行。 席秋月在宫中闷了大半年,这一出宫,立时如鸟出牢笼,不顾春风尚寒,竟一路挑起帘子,贪看景致,沿途皆是笑声。 白芍侧耳听了片刻,不由笑起,说道,“小姐,这位席二小姐的性子,可比她姐姐讨喜的多!” 许乐乐微微点头,也挑帘向窗外望去,但见一片苍茫之中,远处柳梢已隐隐透出一些新绿,淡笑道,“和赵承说,不必急着赶路,过了前边的三桥镇,我们便歇歇!” 白芍点头,将话传了出去。 车行两个时辰,过三轿镇,赵承命车夫寻了处平坦些的地方停下,便见三骑快马疾驰而来,车前翻身下马,向许乐乐跪倒行礼,却是汪世、童安、马鸿三人。 席秋月见那三人身手彪悍,又闻许乐乐离顺城时有老侯爷命派的随护,只是多瞧两眼,便向许乐乐奔来,噘嘴道,“姐姐,一会儿我与你一同乘车可好?也好说说话儿!” 许乐乐微微一笑,牵着她的手,慢慢向远行了一些,才道,“正要和妹妹说,一顷儿姐姐要绕道小狼沟,妹妹入济宁之前,会赶来汇合!” 席秋月吃了一惊,失声道,“姐姐狼沟做什么?”小狼沟是皇家猎场附近的一处山沟,越过小狼沟,便进入皇家猎场。 许乐乐将她双手握住,说道,“不是姐姐瞒着妹妹,只是有些事,你知道反而不好!我将雪雁和两个小丫鬟留给你,另留两名随护,万无一失!” 席秋月咬唇,轻声问道,“姐姐此去,可有危险?” 许乐乐笑起,说道,“妹妹放心,姐姐断断无事!” 席秋月默了片刻,摇头道,“姐姐,妹妹这里自有丫鬟随护,一顷儿姐姐只留着丫鬟便是,随护尽数带了去罢!”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不碍事,此事我早有计较,妹妹听姐姐的便是!” 席秋月略一踌躇,才轻轻点头。 一行人歇息片刻,许乐乐车中换了衣裳,率白芍、青萍、墨兰、赵承、汪世五人,一行六骑快马转道向北而去。而雪雁带着馨儿、乐儿和何妈妈乘了她的车子,随着席秋月的马车,仍向济宁而行。 快马疾驰,黄昏时分赶至小狼沟。许乐乐立马小丘之上,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色,不禁微微一叹。 一年多前,便是在此处,设计袁青眉,暗查生母之死。去年,因几木入侵,太子逼宫,冬猎便被取消,如今再来,当日在这冬猎场上赛马欢笑的一群男女,早已人事已非。 “小姐,你看!”身侧,白芍指着山下移动的一些黑点低呼,轻声道,“他果然来了!” “他自然会来!”许乐乐勾了勾唇,说道,“走罢!”一带马缰便向山下驰去。 没有皇室狩猎的狩猎场,唯有南侧留有一队驻兵,整个狩猎场几乎无人看管。许乐乐一行绕过驻兵营地,由小路驰入狩猎场,渡过小河,径直向那片往日扎营的空地而来。 而此一刻,一辆马车沿着大路,也缓缓行入狩猎场。车上男子揽着怀中女子,隔窗指点沿途景致,轻声笑道,“那日,见你在那大雪中踏着河水行来,爷以为是什么山精水怪!却原来,是个妖精!”说着话,一只手已从她衣底探入乱摸。 “嘻!”女子低笑,扭了扭身子,胸口却更向他的手掌迎了过去,嗔道,“爷好坏,直说小晴是奸细,要抓了起来交给皇上呢!” 这二人,男子眉目疏朗,女子媚骨天成,正是建安侯府的世子秦天宇和前年冬天在这狩猎场上所收的外室小晴! “是啊,幸好爷没有将你交给皇上!”秦天宇低笑,俯首噙上她的衣领,将衣纽一粒粒咬开 小晴低喘,目光却在车窗外寻觅,待瞧上那片树林,忙一推秦天宇,问道,“爷,你说的搭看台的林子,便是那里?” 秦天宇正在意乱情迷,哪里理她?含糊低应一声,一把将她放倒,低喘道,“急什么?爷既带你来,自然好好游玩,你且让爷好好玩玩才是!” 小晴“咭”的一笑,扭着身子道,“爷,你好贪心呐,这些日子还不够?” 声音柔腻,身下躯体仿若无骨,令秦天宇顿时魂飞意荡,低声道,“你这个妖精,爷定是被你下了蛊,若不然,为何一刻也离不开你!”一把将她衣衫撕落,俯身压下。 马车仍缓缓而行,马车内,已荡出一片暧昩的声音。 马车缓缓入林,慢慢停了下来。望着马车,两名护卫互视一眼,将马缰勒停,遥遥侍立马车后十余丈外。 而那马车内的声音不断传出,左侧护卫忍不住道,“小晴那贱货,跟老子在一起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右侧护卫嘴不敢大张,压低了声音道,“你小子有得尝就不错了,兄弟这一年,只尝过两回!” 左侧护卫轻嗤,说道,“什么两回,闻说上次她命七小姐、九小姐一同服侍你,当我不知道?” 右侧护卫“嗤”的一笑,用刀柄捅了捅左侧护卫的手臂,说道,“你说,咱们算不算世子爷的女婿?” “美的你!”左侧护卫也笑出声来,说道,“就你这狗奴才也算,那世子爷得有多少女婿?”说着话,漫不经心的向马车瞧去一眼。 右侧护卫“哈”的笑出声来,忍不住也向马车望去一眼,皱眉道,“怎么这么久?” 话音刚落,突闻林中“铮”的一声轻响,瞬间寒光耀目,不等他反应,已觉喉间一凉,整个人顿时僵住,顿了片刻,如一截木桩一般,倒栽下马。 左侧护卫大惊,失声道,“何人”话方出口,但见那寒光回掠,瞬间袭向面门。护卫不及瞧清来人面目,匆忙举刀相格,“当”的一声,兵刃相交,举刀手腕,竟然震的僵麻。 而那寒光一静即动,顺势前挺,已透心而入,护卫双眸大睁,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青衫男子,喉间“咯咯”几响,终究是再未出声,整个人慢慢软倒,跌下马去。 他最初的那一声喊,已将马车中人惊醒。秦天宇喘着气,自小晴身上爬起,扬声问道,“何事?” “爷!”小晴张臂将他抱住,仰起上身,腻声嗔道,“让他们走远些,狗奴才!” 秦天宇才不管这些,低声骂道,“小妖精!”身子俯下,又再将女子压在身下。 后颈微凉,秦天宇颠狂的身体不愿停下,只是向前闪了闪。那微凉的触感如影随形,不离他的颈后,跟着在他颈侧轻轻一拍。 这一下,秦天宇顿时一惊,霍然回头,对上窗外男子浅淡的笑容。 “赵承?”秦天宇瞳孔一缩,失声喊出,颤声道,“你你怎会在此?” 赵承冷冷一笑,低声命道,“下车!” 秦天宇望着颈前寒光闪闪的剑锋,微一咬牙,说道,“你总容我穿上衣裳罢!” 赵承挑眉,剑尖轻抖,将他中衣挑起,抛到身上,命道,“快些!” 秦天宇双眸不敢稍移,紧紧与他对视,双手却慢慢将中衣穿上。右手自袖管穿出,手腕微翻,已多了一枚小小的飞镖 “爷”身后女子颤声低唤,两条光裸的玉白手臂怯怯的将他抱紧,轻声问道,“出了何事?他是谁?” 右臂被她抱住,秦天宇心中暗骂“蠢货”,却也无可奈何,但见赵承盯着,只得将女子的手臂拽开,轻声道,“无防,你在车里不要出来!”说着慢慢转身,打开车门,慢慢跨出。 四周一张,秦天宇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为了方便与小晴温存,过南侧兵营时,便将自己的一队护卫留下,只带了二人进入狩猎场。而那二人,此刻早已尸横就地。 “赵承!”秦天宇强作镇定,转向赵承,问道,“你要做什么?”自己离京时,便已闻许乐乐要赴济宁,赵承是她的心腹随护,不是应该随在身侧?怎么会在此处出现? 赵承扯了扯唇角,却没有一丝笑意,淡淡道,“世子爷,我家小姐有请!”说着剑尖一晃,向林中指了指。 秦天宇顺他剑尖瞧去,但见林内一处巨木搭起的高台,虽已日久,却仍坚固。 蓦然间,一段往事袭上心头。秦天宇心中打了个突,强笑道,“睿敏郡主?她寻我能有何事?”假意转身,右手微抬,手中飞镖已疾射而出。 “小心!”随着一声女子的低喝,赵承剑尖一抖,飞镖“叮”声落地,跟着寒光一闪,径袭咽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1堕马而死 秦天宇脸色顿变,咬牙喝道,“小晴!”刚才,分明是小晴出声示警。只是眼见赵承剑到,已顾不上质问小晴,身子向后疾仰,闪开致命一击,身形暴退,向马车后方电射而出,欲抢起护卫落下的兵刃。 赵承冷笑一声,人剑合一,快如飞矢,疾追而至,剑尖斜挑,向他大腿横斩。 秦天宇身为大邺朝上将军,年少成名,自然也非庸手,眼见剑到,身形骤翻,堪堪避了开去。哪知双足落地,但觉双膝一软,险些摔倒。 “啊哟!”车中女子轻声惊呼,跟着“吃吃”笑起,腻声道,“世子爷,要不要再来玩玩?” 秦天宇暗恨,若不是方才与她在车中激战,此刻又岂会手软足软,处处为赵承所制? 心中愤恨,却临危不乱,眼见赵承又一剑袭来,身形一个侧翻,探手已将长剑抄在手中,顺势回身,向赵承迎去。 “好!”赵承轻喝,手腕轻抖,瞬间剑花朵朵,径袭秦天宇身上十多处要害。 秦天宇只闻赵承武功极高,却不料高到如此地步,大惊之下,拼足全力,长剑向他剑网中撞去。 “叮”声长响,电光火石间,两剑竟接连十余次磕碰,将赵承十余招数全部化解。 “秦世子,好功夫!”赵承喝赞,手中幻化的无数剑影合而为一,寒芒如电,向秦天宇心口疾刺。 只这十几招一过,秦天宇但觉手震脚颤,气力已经衰竭,心中越发恨怒,咬牙喝道,“我与睿敏郡主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擒我?” “无冤无仇,为何不敢见她?”赵承冷笑声中,秦天宇“啊”的一声低呼,右肩肩头已中一剑,顿时鲜血长流。 秦天宇咬牙,剑交左手,拼力回击,已无力与赵承喝骂。 赵承一剑得手,下手再不容情,但见血光点点,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已在二人身周落下一个血红的圆圈。 秦天宇身上鲜血浸染,一袭雪白的中衣早已变成鲜红,手足渐渐越发无力。他心中暗惊,想要发声呼救,这里离南侧兵营已远,又有何人听得到他?惊怒之下,只得咬牙苦战。 正在此时,但闻一个清亮的女子声音道,“赵大哥,小姐等的不耐烦了!” 赵承长声一笑,说道,“就好!就好!”长剑招数一变,顿时如疾风点雨,带着凌厉劲风,向秦天宇袭去。 秦天宇大惊,这才知方才赵承竟然未用全力,要想抽身而退,已然不及,但觉手腕锐痛,长剑拿捏不住,已疾飞上天,跟着右膝一痛,忍不住噗的跪倒,颈边一凉,一柄长剑又已架在颈侧,赵承悠然的声音道,“秦世子,还是随我去见小姐罢!”一把擒上秦天宇衣领,押着他向看台行去。 踏上看台,但见一位极美的少女长发挽成堕马髻,身穿蓝语芊纱裙,外罩白玉兰散花披风,整个人如临风而立,又如要随风而逝。 秦天宇心头大震,抢前两步,失声道,“你你是”话刚出口,立时醒悟,冷声道,“睿敏郡主,你我无怨无仇,你为何拿我?” “无怨无仇吗?”许乐乐勾唇,慢慢转回身来,淡道,“秦世子,你敢说自我回到帝京不!甚至是,是我还不曾回入帝京,那城外袭营的山贼与你无干?或者,建安侯夫人生辰之时,秦琳的设计与你无干?叶城李成壁设计于我与你无关?还是,去岁帝京街头的劫杀与你无干?” 一桩一件,数的皆是建安侯府中的陷害暗杀。要知建安侯虽然是秦义,但是建安侯府的掌家之权早已交给秦天宇之妻秦大夫人。而建安侯府外务的调配,却全都在建安侯世子秦天宇的手中,建安侯府所做所为,秦天宇纵想推托,也是无从推起。 秦天宇听的脸色微变,咬牙笑道,“许乐乐,你知道又能如何?我秦天宇是堂堂建安侯世子,大邺朝护国上将军,难不成你胆敢杀我?”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我自然不敢!更何况,此刻我许乐乐还在去济宁的路上,又如何杀你?” 秦天宇瞳孔骤然一缩,失声道,“你说什么?”一时间,一颗心突突直跳,整个人如堕冰窟。 不错,此刻朝中知情之人皆知,睿敏郡主赴了济宁府,若是自己死在这里,又有何人会疑到她的身上? 微微咬牙,秦天宇眸光便向看台两侧望去。但见这空荡荡的看台上,许乐乐独立栏前,赵承立在自己身后,余下的,便只是那个传闻武功极高的丫鬟,立在左侧木梯口 秦天宇心中念头电闪,一步一步上前,说道,“睿敏郡主,那一切,皆是应许相夫人所求,你若寻仇,为何不去寻她?” 许乐乐淡笑,转头望向南侧天际,帝京城所在的方向,淡淡道,“你放心,你跑不了,她也一样!” “是吗?”秦天宇低语,低声道,“睿敏郡主,我不过受人之托,你们相府夫人才是主谋,你你”眼见离许乐乐不过三尺,突然身形疾起,合身扑出。此时他离许乐乐极近,赵承、白芍二人却各守着一方,只要擒住许乐乐,这二人又有何惧? 这一击,秦天宇蓄势已久,自问一击即中,眼见赵承、白芍二人呆立当地,自己已一手搭上许乐乐肩头,那二人万万相救不及,心中大喜。 哪知笑容甫展,但觉手腕一沉,身子已不觉斜飞而出,越过看台栏杆,向下倒栽。 看台之下,原本是一大片的空地,皇帝一年未来,猎场中无人打理,此时空地上是一片枯草凄凄。 秦天宇身子越出栏杆,头下脚上,向下直堕。终究是身经百战的大将,虽惊不乱,百忙中蜂腰一扭,身子已凌空翻转,双足稳稳落地。落地瞬间,身形微顿,却瞬间电射而出,向林外逃去。 此处离南侧守卫营虽远,但只需逃近一些,便易被人发觉。 “秦世子,何处去啊?”刚刚奔出十余丈,但闻一声轻笑,一条身影已挡在面前。唇角噙笑,双眸精亮,一副面容却普通的没有一点特点,便是许乐乐往日的随护,汪世! 秦天宇暗惊,却脚步不停,断声喝道,“让开!”双掌一错,向他劈面一掌。 “秦世子还不死心吗?”汪世笑声扬起,身形微侧,一手反勾,向他手腕抓到。 秦天宇掌势微斜,改劈为点,向汪世手腕袭到。 “好!”汪世低喝,手臂微收,向他肋下径袭。秦天宇见招拆招,身形疾转闪劈,手臂上扬,攻向汪世双目。汪世身子后仰闪劈,下边一脚横出向他双腿疾扫。 电光火石间,二人交手十余招,竟然不分高下。汪世脸上露出一抹讶然,心中也暗暗佩服。要知道秦天宇刚才在车中与小晴一番激缠,已耗去大半精力,随后力斗赵承,又受赵承两剑,手脚便不大灵光,此时虽然是情急逃命,但是能与自己斗个平手,也足见他功夫深厚。 而秦天宇也是暗暗心惊。方才只凭许乐乐一招,虽然是出其不意,使的巧力,却让他心中恍然明白,难怪这位睿敏郡主每次都是逢凶化吉,原来,竟然是身有武功。 心中暗骂许乐乐奸滑,手中却越发招招凌利。若是不能马上冲破汪世阻挡,赵承、白芍一到,自己岂能还有幸理? 一个意在阻敌,一个却是性命相拼,二人武功本来就相差不远,这样一来,汪世竟被他逼的步步后退,慢慢离看台越来越远,踏上看台前的赛马跑道。 眼见地势变宽,秦天宇暗喜,虚劈一掌,横里电闪而出,向南疾奔。哪知刚刚奔出十余步,但见眼前蓝色人影一闪,许乐乐已婷婷立在面前,含笑道,“话还不曾说完,秦世子哪里去?” 秦天宇不料她来的如此快法,心中暗惊,却也暗暗庆幸截来的不是赵承,断喝一声,一掌向她面门劈到。 许乐乐身子不动,一手抬起,纤指如兰,向他手腕轻拂,看似轻描淡写,去势却极为凌利。秦天宇一见之下,大惊失色,手掌疾收,身形疾转,双腿连环疾踢。 许乐乐轻笑一声,身形翩然一转,但闻“铮”的一声轻响,手中寒光乍现,一柄匕首已握在掌中,轻声笑道,“秦世子又何必做无谓挣扎!”一句话十个字,一字一招,手中已十招连出,快如闪电。 秦天宇但觉双腿双臂接连剧痛,身形落地,双腿一软,踉跄奔出几步,噗的跪倒。 许乐乐向后退出几步,手中寒芒一转,已收回袖中,一手负后,淡淡望着跪在面前的男子,冷声道,“秦世子,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刚才堕下看台,秦天宇虽然知道她身有武功,却哪里知道她出手如此的快法,伏跪在地,只觉双手双足痛彻入骨,使不上一丝气力,竟然是手筋脚筋挑断。 大惊大惧之下,秦天宇霍然抬头,咬牙道,“许乐乐,若非你使下诡计,我又有伤在身,你自问能够伤我?” “不错!”许乐乐点头,淡道,“若是任你养精蓄锐,我未必伤得了你,只是如今你受美色所迷,又怨得了何人?” “你使用诡计,算什么好汉?”秦天宇怒喝。 “我许乐乐只是一个小女子,自然不是什么好汉!”许乐乐淡笑,脸上满是讥诮。 “贱人”秦天宇怒喝。骂声刚出,赵承一脚向他嘴巴踢出,顿时满嘴鲜血,吐出四枚牙齿。汪世也一同抢上,一人一臂抓起,同时向外一拧。 分筋错骨,秦天宇“啊”的一声惨呼,双臂已被拧断。汪世一脚踩上他的后颈向下力踩,秦天宇身不由己,便一头向许乐乐磕了下去。 秦天宇疼的冷汗直流,颤声道,“许乐乐,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杀便杀!” “杀你?”许乐乐淡淡摇头,冷笑道,“那也未免太过便宜你!”将头一点,汪世已身腰间抽出皮鞭,劈头盖脸的抽了下去。 几鞭一下,秦天宇顿时皮开肉绽,身上剧痛,却仰天大笑,“许乐乐,区区刑罚,你想要本世子求你?”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冷冷瞧着他,却不开口。白芍上前,自怀中取出一只瓷瓶,拔开瓶塞,将瓶子一侧,一滴滴蓝色水滴慢慢倾洒而出 “啊”水滴滴上伤口,秦天宇顿时身子一震,嘶声惨呼,身子剧挣之下,竟然将赵承、汪世二人的钳制挣脱,身子在地上不断翻滚,连声惨呼。 他叫的突然,白芍吓了一跳,忙后退两步,咋舌道,“这药如此厉害!” 赵承、汪世二人互视一眼,也是相顾骇然。汪世摇头道,“青萍这丫头,越发不得了!” 耳闻着秦天宇的惨呼,许乐乐微微闭目,目光却望向远处那连绵起伏的山峦。 天近黄昏,一轮红日在那山后渐渐下沉,令整个狩猎场越发的暗沉。 药力渐散,惨呼声渐渐低了下去,秦天宇重重喘息,哑声道,“许乐乐,你你好狠毒!” “狠毒?”许乐乐冷笑,垂眸向他斜睨,冷声道,“你们建安侯府便不狠毒吗?我许乐乐三岁丧母,随着老侯爷在顺城,几时得罪过你们,你们一再设计于我?难不成,只能你们害人,旁人便不能报复?” 秦天宇咬牙,说道,“你要报仇,将我杀了便是,为何如此折磨?” “为何?”许乐乐抬头向四周一望,轻声道,“秦天宇,你不记得这个地方吗?十三年前!” 秦天宇瞳孔一缩,脸色已经大变,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许乐乐慢慢向前,凝视他的眸光越发寒冷如冰,一字字道,“十三年前,就在此处,你做了什么?” “做做了什么?”秦天宇低语,目光也不觉向四周望去。幕色渐浓,四周的景物苍凉肃杀,一如十三年前 秦天宇的眼神渐渐变的狂乱,摇头道,“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许乐乐怒喝,右脚狠狠在他脸上一踢,咬牙道,“你害死我娘,到了此一刻,还不肯认?” “你你说什么”秦天宇双眸骤张,嘶声道,“你你说你娘?你娘是是阿如” “对!是阿如!阿如便是我娘!”许乐乐厉喝,咬牙问道,“你为何杀她?告诉我,你为何要杀她?是不是为了秦氏?是她要嫁给许一鸣,所以你们设计将我娘害死?是不是?” “不!不!”秦天宇摇头,连声道,“阿如是堕马而死,她是堕马而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2如何会不真? “堕马而死?”许乐乐冷笑,摇头道,“她堕马岂不是被你们设计,而她堕马未死,你第一个赶到,却暗下杀手,你以为,此事便无人知道?” “你说什么?”秦天宇一脸惊骇,失声道,“你你说是我暗下杀手?我我没有!我我怎么会杀阿如?我赶到时,阿如已经气绝!” 许乐乐心头一震,后退两步,定一定神,咬牙道,“可是,分明有人看到,我娘临死,一只手抓着你的手臂,分明是你暗下杀手,是你!” “不!我没有!”秦天宇摇头,赤红双目中,慢慢落下泪来,颤声道,“我只恨只恨不能救她,我我怎么会杀她怎么会杀她?阿如阿如她是我最心爱的女子,我我怎么会杀她?”狂乱的嘶喊变成温柔的低喃,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惊痛和思念。 一句话,如落地惊雷,在许乐乐耳边炸响。许乐乐脸色苍白若死,身子轻轻一摇,连退两步,才被白芍扶住。 赵承、汪世二人也是脸色大变,互视一眼,不知该如何是好。原以为,是因秦氏誓嫁许一鸣,秦家说不服她,又不愿自己女儿为妾,才下此毒手,哪里知道,竟然会听到如此震惊的话语。 许乐乐心头狂怒,一把抢过白芍手中瓷瓶,一瓶药水尽数泼到秦天宇身上,怒声道,“秦天宇,你自知必死,到这个时候,还敢污我娘的清白!” “啊”秦天宇嘶声大喊,只觉全身酸麻中带着奇痒,却又压不下撕扯般的疼痛,整个身子扭曲的挣扎着,在地上连连翻滚。 “小姐!”白芍低呼,一手将她扶住。从小到大跟着小姐,还从不见她如此失态。 “我没有我没有”秦天宇嘶声大吼,将头不断的向地上撞去,却偏偏整个人清醒无比,令他清晰的感觉到身体的每一丝细微的痛楚。 “小姐,他定是信口胡说,将他杀了吧!”白芍顿足狠骂。 “不!”许乐乐摇头,咬牙道,“让他说!我要听他如何说法!” 撕扯般的痛楚渐渐过去,秦天宇翻滚的身体慢慢静了下来。赵承赶去,一把将他提回,掷到许乐乐面前,喝道,“还不如实说来?” “我没有”秦天宇无力摇头,整个人反而陷入平静,喃喃道,“我没有污她清白,当初当初初见阿如,我我已经成亲,只能只能远远儿的瞧着她,便便已知足。阿如阿如从不曾正眼瞧过我,我我只恨,为何为何是许一鸣那个小人得了她的心?为何他娶了她,却不知爱惜” 胸口,似堵上一块大石,压的她难以呼吸。 许乐乐一手压着胸口,低声道,“你是说,你并不知有人暗算她,待她堕马,你当先赶到,她她已气绝?” 秦天宇点头,跟着又摇头,哑声道,“你猜的不错,当时,小妹芬芳确实誓嫁许一鸣,我我娘拗不过她,便计议要暗害阿如。我得知之后,已已想到相救之策,可是可是那一天,根本不是我们动手” “那会是谁?”许乐乐低问,一时间,脑中一片迷乱。 自从知道生母死的蹊跷,她一步步查访,一次次推断,认定是秦家所害,而此刻 假的! 许乐乐摇头,秦天宇为了求生,是在骗她! 可是 再望向秦天宇迷乱的神情,心中又有些迟疑。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岂不是将真正的杀母仇人放过? 胸口剧烈起伏,许乐乐心中如惊涛骇浪,脑中乱成一团。双眸定定望向秦天宇,咬牙道,“说!当日情形,一一说来,我给你个痛快!” “当日”秦天宇喃喃接口,眉宇间带出浓浓的痛楚,哑声道,“当初,我们本来安排人,在比箭场上,将你娘‘误伤’。可是,皇上却在第二日便率人入山狩猎,我奉命留守营地。到了午间,京中来人,送来急报,许一鸣便带人入山去寻皇上。” “是什么急报?”许乐乐皱眉。 “什么急报”秦天宇被她打断,皱眉想了片刻,才低声道,“那一年,江淮水匪横行,商路断绝,是是兵部上报的折子!” “兵部?”许乐乐点头,问道,“然后呢?许一鸣进了山,又发生何事?” 秦天宇低声道,“有有一些未入山的少年将士比箭,便是便是” “便是你们定计暗害我娘的时候?”许乐乐冷笑接口。 “不是”秦天宇摇头,低声道,“那时,只是一些男子比箭,各府夫人、小姐却在赛马,并没有下手的机会。我我本想那日无事,便也在射箭场外观战,哪知道哪知道” “哪知道什么?”许乐乐追问。 “哪知道”秦天宇痛楚的闭上眸子,哑声道,“突然闻看台上众夫人惊喊,我我回过头,便见阿如从马上摔下。等我赶到,她她已经已经” 许乐乐闭目,压下心头顿时泛上的痛楚,问道,“你第一个赶到,当时的情形,可曾见到什么异样?” 秦天宇茫然的张眸,眸光似乎穿过了十余年的时光,落在那个落马的女子身上,轻轻摇头,低声道,“她她摔断了脖颈,眼睛眼睛大张,有有”说到这里,突然眸子大张,失声道,“她她的神情,似乎似乎是愤怒,还还有还有不信” “愤怒,不信?”许乐乐皱眉,摇了摇头,却无法抓到些什么。 一侧白芍问道,“方才,你为何说相爷得了夫人的心,却不爱惜?” 许乐乐脑中轰的一响,咬牙点头,说道,“对!你为何要这么说?” 秦天宇恨声道,“若不是他招惹,芬芳岂会非他不嫁?” “你是说,我娘在时,他们他们便有奸情?”许乐乐咬牙低问。 秦天宇点头,却又接着摇头,说道,“我只知道,有一年,阿如不曾参加任何宫宴,闻说是身子不好,而芬芳便是在那时迷上许一鸣,无论我们如何劝说,她也不听” “身子不好?”许乐乐低语,只觉得身子一阵一阵发冷。老侯爷曾说,母亲在生产之后一年多,身子始终不好,便极少出门。难道在那个时候,秦氏和许一鸣已有所勾搭?那么,母亲之死,难道难道和许一鸣有关? 蓦然想起一事,说道,“相府老夫人曾说,当年我娘堕马,有人瞧见,马腹下肚带是被人割开,是谁所为?” “马肚带”秦天宇喃喃接口,摇头道,“当时当时我只顾着阿如,并不曾留意。只是只是凡带入狩猎场的马匹,都是由御营御营司马监一同饲养!” “御营”许乐乐一怔,瞬间想起,前年自己随驾狩猎,不管是拉车的马匹,还是坐骑,果然都是一同交给御营。 一个念头迅速在脑中闪过,许乐乐脸色更白,颤声道,“方才,你说你赶到时,我娘已经已经气绝,她她的手可曾抓着你的手臂?” “不曾!”秦天宇摇头,不可思议的道,“她颈骨折断,当即气绝,怎么还会抓我手臂?” 许乐乐脑中轰的一响,身子摇了摇,扶着白芍,才勉强站稳。脑中只有一句话,不断回响,“是她在撒谎?她为何撒谎?”只是,那人对自己一向亲厚,和自己母亲又有渊源,为何要撒谎骗她? 深深呼吸,努力定一定神,咬牙道,“秦天宇,今日我断断不会放你,你纵撒谎,也不能逃脱性命!” 秦天宇惨然而笑,仰首道,“当初我虽没有杀阿如之心,但我建安侯府也已起了杀机。当初她若不死,我迟早取许一鸣性命将她抢来!当初你从顺城回京遇袭,每一次都是我一手安排,你又岂会放我?” 许乐乐点头,淡淡问道,“你可还有什么话可说?” 秦天宇定定向她注视,片刻才道,“你在一年多之前,将小晴送到我面前,便已在设计今日?” 许乐乐点头,说道,“不错!” 秦天宇又问道,“那时你便认定,我秦天宇是你的杀母仇人?” 许乐乐点头,却默然不语。 “好!好!好!”秦天宇仰天叹笑,“许乐乐,你竟然如此沉得住气!阿如,你有女如此,纵有天大的冤仇,也一定能报了!” 许乐乐知道他再无话说,默了默,低声道,“秦天宇,不管你此话是真是假,对建安侯府,我许乐乐不会手软,若是害我娘的另有其人,我也一个不会放过,你安心去罢!”说罢转身,仍向看台后的林子而去,向赵承吩咐,“杀了,依原计而行!” 坐上马车,白芍服侍她饮了些水,轻声道,“小姐,你当真信他的话?我们当真寻错了仇?” 几口热水落肚,许乐乐终于缓过一口气来,闭目仰靠入座椅,轻轻摇头,淡道,“纵然他不是杀我娘的凶手,屡次暗算于我,却也不算枉杀!”水眸慢慢张开,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惊乱,波光潋滟的眸子,一片清明,淡淡问道,“想来,刘思江那边,也有了动静罢?” 白芍点头,说道,“在我们离京之前两日,刘思江已经启程,相爷的人跟了下去!” 许乐乐点头,隔窗见赵承、汪世二人返回,说道,“走罢!” 白芍应命,将话传出。赵承、汪世二人上马,一声喝令,一车二骑驰出狩猎场,会齐青萍、墨兰,向济宁府疾赶。 帝京,相府! 醉墨居中,许一鸣挑灯独坐,慢慢打开手中密函,细细看了两次,凑到灯上点燃。望着密函化为灰烬,才起身自柜中取出一个包裹,慢慢向后宅行去。 正房里,秦氏早已歇下,小丫鬟门正在悄无声息的关锁门户,见许一鸣来,忙跪倒见礼。 许一鸣停步,淡道,“你们都退出去,不听唤,不许进来!” 众丫鬟忙应,纷纷起身,躬着身子退出,尽数立在廊下。 许一鸣静静穿过外室,挑帘进入内室。银杏见她进来,忙起身见礼。许一鸣摆手,命她退出,自个儿向床幔半垂的床畔行来。 案子上,夜灯幽光洒下,映上床上妇人苍白的面容,许一鸣默默瞧着,只觉这张脸,如此的陌生,陌生到,似从不曾相识。 睡梦中,秦氏似乎受到目光惊扰,一惊而醒。张眼间,便见黑黝黝一个影子立在床前,不禁失声惊呼,转而认出是许一鸣,不禁又惊又喜,以手拍胸,吁道,“相爷,怎么也不使人唤一声,可吓死妾身了!”说着便要起身。自从自己有了身孕,许一鸣虽然常来探望,可已有许久不曾留宿。 许一鸣冷冷瞧着她,低声道,“有一件事,好教夫人知道!” “何事?”秦氏微愕。 “渭南王小郡侯刘思江死了!”许一鸣淡语,仿佛是讲邻居家里死了一只鸡。 “什么?”秦氏大吃一惊,惊跳而起,急声道,“怎么?表哥怎么会死?相爷,你可莫要胡说!” 看到她情急,许一鸣牙齿早已咬的咯咯直响,冷笑道,“怎么,夫人心痛?” 秦氏哪里还有心思留意他的脸色,只是抓着他的手臂连摇,急的几乎哭了出来,说道,“相爷,此事可不是闹着玩的,相爷哪里得的信儿,可是真的?” 许一鸣冷笑一声,说道,“真的!本相的人亲眼所见,如何会不真?” 秦氏呆住,隔了片刻才慢慢坐倒,泪珠滚滚而落,哭道,“几日前他还好好儿的,这这才离京几日” 许一鸣大怒,一把将她下颚擒住,咬牙道,“贱人,你在本相府中,还敢为奸夫哭丧?” “什么?”秦氏脸色大变,眼泪顿时吓了回去,慌乱道,“相爷,你你在说什么?” 许一鸣冷笑一声,将手中包裹向她怀中一掷,冷声道,“你做的好事,当本相不知吗?” 秦氏不明所以,忙将包裹打开,但见包裹中包着一件银灰色的狐裘大氅,一件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顿时脑中轰的一响,张口结舌,结结巴巴道,“这这衣裳这衣裳为何为何在相爷处?”这分明是当初自己遗失在秦府别院中的衣裳。 许一鸣咬牙,冷笑道,“若不然,夫人以为该在何处?”身子前俯,大掌紧紧捏着她的下颚,咬牙道,“或者夫人以为,这两件衣裳该在小郡侯处,让他日后纵不能见人,也可留个念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3不曾安置? 秦氏脸色顿时惨白如纸,连连摇头,叫道,“相爷,不是!不是!相爷,你你误会妾身了!” “误会?”许一鸣冷笑,咬牙道,“本相亲眼所见,你还要狡辩?” 秦氏双眸大张,眼中满是惊骇。 他说什么? 亲眼所见? 那么那一天,他竟然也在别院? 那一天,他压根也未回相府? 一时间,心中惊乱莫明,颤声道,“相爷,我我”想要辩驳,一个念头却迅速闪入脑中,尖声道,“相爷,是你!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表哥?” “不错!”许一鸣冷笑,淡声道,“明日,最迟后日,便有急报入京,渭南王小郡侯夜间遭劫,被杀身亡,身首异处!” 秦氏脸色惨白如死,嘶声大吼,“许一鸣,你这个畜牲!”双手张开,连连向他扑打,却被他一掌甩开。秦氏惊痛至极,忍不住放声大哭。 许一鸣见状,心中越发想的实了,冷冷道,“贱人,你恨我纳妾,便一次次残害本相子嗣,本相念在与你夫妻十几年,一次次容忍,想不到你为了争宠,竟然与旁人私通,怀上子嗣,却强栽给本相!” 秦氏大惊,哭声顿停,失声道,“相爷,不!这肚子里的孩儿” “闭嘴!”许一鸣怒喝,咬牙道,“本相不想听到这个孽种!”一手自怀中摸出一个瓷瓶,一指挑开瓶塞,便向秦氏口中灌去,冷声喝道,“喝了!” 秦氏大惊失色,忙拼命挣扎,哭道,“相爷,这是你的孩儿啊是你的” “到了此刻,你还敢欺骗本相?”许一鸣低喝,跃声而上,牢牢将秦氏身子压住,一手捏开她的牙关,一瓶药汁尽数灌了下去。 “咳咳”秦氏呛的连咳,眼泪滚滚而下,哭道,“相爷相爷”伸手将许一鸣推开,俯身干呕,急切的要将那药吐出。 许一鸣冷笑,一把抓住她头发提起,咬牙道,“贱人,若不是看在云乐就要大婚,你死她要守丧,本相今日定将你处死!” 药力发作,肚子疼了起来,秦氏但觉腹中一个地方沉沉的坠了下去,撕裂一般的疼痛,心中惊乱莫明,连连摇头,哭道,“相爷,不不要快,快唤太医太医”挣扎起身,翻滚下床踉跄向外冲去,却被许一鸣抓着头发拽回,在肚子上狠狠一脚,踹上床去。 “啊”剧烈的疼痛,令秦氏尖叫出声,一股粘稠的液体,已滑出体内,浸染半条亵裤。 “相爷!”屋外,传来银杏惊慌的叫声,问道,“相爷,夫人怎么了?” 许一鸣冷眼瞧着秦氏在床上痛苦翻滚,隔了片刻才道,“夫人要生了,进来服侍!” “啊!”银杏惊呼,疾冲进屋,一见秦氏那情形,急道,“这分明还有两个月,怎么就生了?”忙转身出去,连声大喊,命人去传太医,小丫鬟烧水,自个儿转身进来,扑到秦氏床前,连声道,“夫人!夫人” 秦氏一见她,忙一手将她抓住,嘶声道,“银杏,你你和相爷说和相爷说那天那天”撕裂的疼痛又再袭来,秦氏尖叫一声,又倒了回去。 银杏吓的脸白,颤声道,“夫人,你你说什么?” 辅天盖地的疼痛稍减,秦氏颤声道,“你你说那天在别院别院” “别院?”银杏脸色顿时一白,咬唇不语。 那天在别院,刘思江正在兴头上,却被秦氏搅了兴致。等到送秦氏出府,替她去寻失散在府里的银杏,却见银杏生的甚是娇美,便将她带回芳尘院强取。到天亮,趁秦天宇未起,将她带回帝京城,直将她留到第二日,才送回相府。 银杏被辱,受刘思江胁迫,却不敢声张。此时听秦氏提到别院,自然便想到那一夜的****,还哪里说得出话来。 见她不语,秦氏越发大急,急声道,“银杏,你说你说那晚,我我啊”话未说完,肚子又是一阵剧痛,尖叫着倒了回去。 此刻闻门外丫鬟一阵急跑,连声道,“银杏姐姐,府门锁上了,任我们怎么说都不肯开门!” “锁上了?”银杏慌乱抬头,向许一鸣喊道,“相爷!” 秦氏的叫声,越发凄厉,却已说不出话来。许一鸣淡淡道,“太医赶不及来府,唤张妈妈来罢!” “张妈妈”银杏张口结舌,无措的向他瞪视。张妈妈只是一个上等的婆子,如何会给夫人接生? 门外丫鬟早乱成一团,闻是许一鸣发令,忙应了声“是”即刻奔了出去。 隔了片刻,张妈妈匆匆赶到,连声道,“这这怎么说生便生”奔到床边一瞧,不禁惊呼出声,连声道,“不好了!这这为何这么多血?” 而床上的秦氏,早已气弱游丝,任是身体剧痛,再也喊不出来。 许一鸣阖眸,慢慢向屋外行去,向丫鬟道,“去唤常青,拿我的帖子,请太医进府!” “是!”丫鬟忙应,疾奔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陆太医匆匆赶到,入内室只瞧了片刻,便即退出,躬身道,“相爷,夫人误服红花导致滑胎,而胎儿在腹中受过重撞,未离母体便已气绝,夫人性命无忧,但身子亏损,怕是再不能生养!” 张妈妈痛哭失声,嚷道,“相爷,是个男胎!是个男胎啊!” 许一鸣点头,说道,“有劳太医!”唤常青将太医送了出去,转身喝道,“来人!银杏毒害主母,给我即刻杖毙!” 银杏大惊,失声道,“相爷,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但是早已等候的护院哪里听她辩解,冲上前反手捆了,一团麻绳塞住嘴巴,棍棒相加,片刻便没了气息。 许一鸣垂目,淡淡道,“夫人痛失爱子,心智不清,加上身子受损,不能再打理府中内务,移入后园休养,中馈交老夫人暂理!” “是!”院子里立着的奴仆、丫鬟齐应,眼瞧着银杏那一团血肉模糊的尸身,早已惊的魂飞魄散,哪里还敢说个“不”字? “移入后园?”许乐乐挑眉,冷笑道,“便宜了她!”又问,“是谁跟了去?” “金桃被打发去了杂役房,老爷另派了两个前院的小丫鬟服侍,还有另选了几个婆子看管,说是休养,实则软禁,如今夫人身边儿,怕也只有张妈妈还顾着她!”白芍笑应,拍了拍心口,但觉大快人心。 许乐乐微微笑起,眸光却冷如寒冰。 秦氏,若不是许云乐大婚在即,怕是这一回,难逃性命吧! 快马一路疾赶,第二日近午时分,眼看再往前二十余里便是济宁府,赵承催马上前,指着前方官道边的一处驿站,说道,“小姐,小人与童安说妥,在前边驿站等候!” 许乐乐点头,命汪世前行一步打点,一行人将马缰稍收,缓缓向驿站行去。 驿站前下马,汪世早迎了出来,说道,“小姐,祥云公主一行已到了两个时辰。” 许乐乐点头,正要说话,却见席秋月自内奔出,一把抓住她的马缰,笑道,“姐姐可算来了,妹妹正担心呢!” 许乐乐翻身下马,与她携手入内,笑道,“总算赶得上,有劳妹妹久等!” 二人入店,童安上前引二人在窗边坐下,躬身道,“小姐,此去济宁府只有二十里,小姐和公主且在此歇息用膳,小人命人前去知会许知府!” “不用!”许乐乐摆手,见店中并无旁人,便笑道,“我是奉命微服私访,你这样一来,二叔是迎我,还是不迎我?” 童安点头,却道,“若是旁人也倒罢了,二老爷总要知会一声儿罢?” 许乐乐想了一瞬,摇头道,“不必,当初是我向端王举荐,如今我也想知道,他为官一任,是不是能造福一方!” 童安点头,只得罢了。 这里饭菜刚刚送上,便闻门外官道上一阵马蹄声响,至驿站外停下。童安等人闻来了外人,知道许乐乐不愿泄露身份,便使个眼色各自坐下,将许乐乐、席秋月二人护在内侧。 门外,有人与迎出的驿站小二说了几句,脚步声便向店内而来,帘子挑起,笑吟吟的进来一人,但见他中等身材,生的眉清目秀,若是不细瞧他眉宇间隐隐的飞扬之色,不过一个寻常的少年书生。 许乐乐一见他,不由站了起来,唤道,“宋大哥,怎么是你?”来人竟是不久前才随着齐王淳于信回京的书呆子宋文杰。许乐乐心中诧异,目光不自觉向他身后瞧去,却见在他身后,狄山、景宁二人紧跟着进来,还有十几名身着便装的青年男子。 这十几名男子,一看就和狄山、景宁二人一样,身负武功,而那挺拔的身姿,可见是军中之人。 宋文杰见了许乐乐,吁一口气,笑道,“可给我赶上了!”随手向赵承、童安等人拱拱手,便上前向许乐乐、席秋月二人见个平礼,笑道,“出门在外,便不行全礼了,望二位莫怪!” 许乐乐笑道,“哪个又与你多礼?”示意他坐下,问道,“宋大哥,你们这是” 宋文杰挑了挑眉,回头望去,但见狄山、景宁已被赵承等人拉去,另十几名男子也各自坐下,才道,“大战之后,东北各州各府均已受创,我奉齐王之命,前往七岭、陈留等地查看军兵损伤,也好春来招兵有所增补!” 许乐乐挑眉,睨着他问道,“七岭?” 宋文杰点头,眨了眨眼,终究笑了起来,悄声道,“许大小姐离京,旁人都说去了济宁田庄,可是齐王偏偏不信,使景宁到古井胡同一问,才知道你竟然是代天子巡查七岭,便命兵部行了文书,命我赶来。这两日,可赶死了!”说着,使手在颊边扇了扇,吐了舌头喘气。 席秋月见他扮出个数伏天小狗的样子,忍不住“嗤”的笑了出来。侧头瞧瞧许乐乐,又不禁为她心酸。齐王待她如此,偏偏,她却是被指给了淳于昌。 许乐乐也是心中微动,瞬间明白了淳于信的用意。 万秀山一役,虽然皇帝替淳于昌圆了那个谎,却也知道自己是被淳于信所救。自己赴七岭封地,淳于信代宋文杰请旨,一则自己避嫌,二则宋文杰本身是个福将,东海一战,出生入死,宋文杰随在他身边,竟然每次都是险中求生。今日将他派来,与当初出征之前,自己的相托,不谋而合。 再则,狄山、景宁二人虽然立功受赏,却仍然是宋文杰部属,宋文杰出巡,这二人自然同行,这二人不但武功高强,又对自己一片忠心,若有意外,也是强助。 如此用心,岂能不令人心生感动?只是,如今二人身份尴尬,虽然身周心腹之人皆心知肚明,却又有谁能够说破? 二十余里的路程,许乐乐一行走走停停,也走了一个时辰。距城门不远,一行人将队伍拆为三队,相距数十丈,自西城门分批进城。 白芍挑帘,瞧着热闹的街市,笑道,“小姐,看来许知府将这济宁府治理的不错,较上回来繁华许多!” 许乐乐点头,见一侧街角有几个摆摊的小贩,便道,“你去瞧瞧,看百姓如何说?” 白芍应命,掀帘跳下车去。隔了一会儿回来,将手中买来的一些吃食递给雪雁,说道,“小姐,那几人是陈留来的难民,直抱怨济宁知府不知百姓疾苦,不肯开仓赈粮呢!” “哦?”许乐乐扬眉,向那边小贩又瞧一眼,微微皱眉,说道,“你和后边青萍、赵承他们说,都分去街市走走,听了什么话,回来回我!”说着掀帘,也跃下车去。 一行人在济宁街市上逛了足足两个时辰,到黄昏时分,才向知府衙门而来。许一江闻说帝京城来人,不意是她,请入一见,忙站起身来,说道,“乐乐,怎么是你?”见她身侧随着一大堆人,忙躬身见礼。 许乐乐摆手道,“二叔不必多礼!”也不说破席秋月和宋文杰身份,自入内于客位坐下。 许一江见她脸色不愉,心中便有些不稳,忙命人招呼赵承等人偏厅饮茶,自个儿陪着许乐乐进来,也不敢坐,问道,“乐乐,你你这是” 许乐乐抬眸向他一望,问道,“二叔,为何街上如此多难民不曾安置?”去岁济宁府收容东北一方前来的难民,可是受了朝廷嘉奖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4不必去管 许一江闻言,不禁苦笑,叹了一声,说道,“原来睿敏郡主微服前来,是来暗访下官政绩!”她既然论及民生,便再不以叔侄相称。 许乐乐垂眸,点头道,“乐乐此行,是代天子私访,二叔请勿在意!” 许一江一听“代天子私访”五字,顿时吃了一惊,掀袍跪倒,说道,“郡主明鉴,去岁涌入济宁的难民,下官已按郡主之意,尽数安置,虽说不能锦衣玉食,却也保他们两餐温饱。如今街上那些人是年后才入的济宁!” “年后?”许乐乐扬眉,说道,“年前圣旨已送往陈留、七岭等地安抚,助百姓重建家园的银子也拨下,怎么还有难民前来济宁?” 许一江苦笑道,“只因先入济宁的一批难民,如今吃饱穿暖,不思劳做,便有不少人借着难民之名,前来济宁,以图让官府养着他们。郡主,济宁虽然富庶,可是这数万难民,长久下去,如何供养得起?下官见不是长久之计,便命难民中的青壮男子自谋营生,不再供给粮食,哪知便惹出许多口舌!” “原来如此!”许乐乐点头,问道,“我记得我田庄里也安置不少难民,如今也是自谋营生?” 许一江回道,“那日蒋发财来,也提及此事,本来济宁田庄有许多佃户,租地极广,蒋发财本意,将一些田地均出,令这些难民耕种,也算有安身立命之所,哪里知道,这些人非但不肯,还口口生生说蒋发财欺压平民,要将平民变成奴隶。” 许乐乐听的直皱眉头,说道,“当初原是一番好意,如今看来,竟然是好心做了坏事!”见许一江仍然跪着,便道,“二叔请起,此事我会设法处置!” 许一江谢过,这才站起。 许乐乐唤来赵承,说道,“你即刻去一趟田庄,命蒋发财明日前来见我!”赵承点头,领命而去。 许乐乐又向许一江道,“二叔,不知这些难民可曾造册?” 许一江道,“有!所有难民皆有名册!”说着唤来文书,将难民名册取来。 许乐乐一一翻开细看,但见自去岁步应关大战之后,难民涌入济宁,哪一日多少人,姓甚名谁,安置何处,均一一详细记录。不禁微微点头,却也不说什么,慢慢将名册阖上,说道,“既有此事,我便在济宁多留几日,搅扰二叔!” 许一江忙道,“下官立时便去安置!”转身欲要唤管家吩咐,但见席秋月和宋文杰坐在一侧,猜不透二人身份,不禁有些踌躇。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这位是祥云公主,那一位是兵部参领宋大人!” 许一江闻听席秋月竟然是公主,吃了一惊,忙上前见礼。 席秋月忙摆手,笑道,“许大人不必多礼,此次我不过私下随睿敏郡主出京散心罢了,不必如此多礼!” 许一江应命,仍是规规矩矩见过礼,这才与宋文杰见礼。 二人均是官拜四品,并无高低,只是宋文杰此来是身有齐王之命,许一江不敢怠慢,忙命人准备驿馆,请宋文杰一行入住。 宋文杰倒有些踌躇,向许乐乐一望,问道,“睿敏郡主”他此次虽说是查看军兵损伤,可是心里明白,齐王淳于信是要他保护许乐乐周全。 许乐乐自然知道其意,便向许一江道,“二叔,我此行丫鬟随从众多,在府衙怕是不便,也前往驿馆罢!只是我们的身份不宜张扬,还请二叔费心!” 许一江微怔,但觉一年不见,这位侄女身上,又多了些威仪。闻她吩咐,猜不透她心意,也不敢多问,只得应命,命人速速前去打点。 第二日,赵承带蒋发财前来,果如许一江所言,蒋发财一见许乐乐,便叫苦不迭,说道,“大小姐,这一冬也倒罢了,横竖小姐免了奴才庄子上的钱粮,可是如今眼看便要春耕,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些人留在庄子里,不肯干活,还成日要东要西,长此以往,可当真是消受不起!” 许乐乐望向赵承,见他轻轻点头,知道他已查实,便问道,“那许多难民中,难不成就没有一个明事理的?” 蒋发财道,“倒不是没有,这些人初来,秋收时还有人肯出些气力,只是这些人经不起旁人撺夺,时日一久,便再也不听管束。” 许乐乐轻轻点头,又细细问了一回,才道,“你且回去,莫要误了春耕,此事我自会处置!” 蒋发财连应,磕头辞了出去。 许乐乐将抄自知府文书处的名册交给赵承,说道,“你去和宋大人商议,借他的人,一并将这些查实,一一回来报我!” 赵承领命,取了名册退去。 一连三日,赵承一干人等扮成寻常百姓,穿街走巷,查看那些难民情状,许乐乐带着白芍、青萍等人,也在街市中查了几回。果然,虽有些难民为了生计自个儿奔走,大多难民却游手好闲,成日集在府衙的粮仓附近,等着接济。 许乐乐冷笑道,“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当即取了纸笔,写成一封奏折,将许一江唤来,说道,“你即刻命人将奏折送往户部!” 许一江接过,踌躇道,“虽是郡主的折子,但是由济宁府递上,也不知几时才能发回。这眼看便要春耕,恐怕来不及,不能报上郡主名号?” 许乐乐摇头道,“朝中人只知道我前来济宁,并不知我代皇上私访,岂能以我之名上折子?”微一沉吟,又写一封信,说道,“你将此信交给五殿下,请他设法便是!” 许一江应命,接过退了出去。 奏折送上五日,皇帝亲笔批回,几木已降,大军已退,命济宁府难民尽数返乡,重建家园! 许一江接旨,大喜过望,当即张贴告示,勒令所有难民即刻返乡。一时间,城中一片大哗,大批难民聚集府衙门口,齐声抗议。 许乐乐闻报,不禁挑眉,倒想瞧瞧这位二叔如何应付,便命人备车,一路向府衙而来。 府衙门口,人头攒动,喊声震天,唤许一江出来答话,甚至有人开始用石块抛砸府门。 眼见群情越发激愤,府衙仍然大门紧闭,许乐乐不禁微微皱眉,低声道,“如此躲着也不是办法,二叔竟然不能应对?”一方父母官,若是连这点事也对付不了,又如何能治理地方? 话音刚落,但闻“吱”的一声响,府门瞬间大开,许一鸣官服玉带,竟然只带着一个瘦瘦弱弱的文书,大步跨出府来,双手负后,当门一站。 下集众人一见,顿时一寂,齐齐向他仰视。默了片刻,才有人道,“许知府,我等逃难来此,好不容易安顿,如今将我们逐出济宁,岂不是又再颠沛流离,许知府于心何忍?”一句话,下边顿时又一齐大哗。 许一江向下一望,扬声道,“各位乡亲且听许某一言!”闻下边哗声稍减,才道,“几木大军入侵,诸位父兄拼死抵挡,与我将士同保国土,我许一江甚为感佩!” 下方有人大声道,“既然如此,为何要将我等逐回?” 许一江向那方一望,却分不出是谁说话,说道,“大伙儿均是大邺百姓,因那战事,流离失所,痛失家园,许某心中不忍,方向皇上请命,收留逃难百姓。许某不明,想一问诸位,许某此举,有何错处?” “许大人高义,我等自然心领,只是许大人为何不能善始善终,既将我们收留,如今又要将我们逐回,是何道理?” 许一江淡淡一笑,向身畔文书手中取过帐册,扬声道,“从几木大军入侵之后,只济宁一府,先后共收留逃难百姓七万八千九百余人,济宁府开仓赈粮,安置住处,耗银十万余两,大半虽是朝廷的官粮,还有少半是我济宁府百姓分担。古来救急不急贫,各位长居此地,不事生产,我济宁府百姓已无力承担,如今几木大军已降,朝廷拨银助各位重建家园,为何各位定要留在济宁府,做伸手求食之人?” 下方众人一听,顿时一寂。便有人道,“自年后,济宁府便已极少发放赈粮,如今我们已在济宁府谋求营生,又回去七岭做什么?” 许一江道,“年后,陈留、七岭已无战事,可是仍有不少难民涌入济宁,我许某身为一方父母,自要照应一方百姓。济宁府百姓已无力承担赈粮,便只能供给老弱病残。诸位瞧得上济宁府,想要留下,许某谢过诸位厚爱,只是诸位背井离乡,原是万不得已,如今几木大军已退,众位便不想失落的父母妻儿,便不想重建家园,再见家乡的父老乡亲?” 难民中,大多原是良善百姓,一番话,顿时勾起思乡之情,均是一片默然。有那刁钻之徒见状,忙喊道,“许知府,你说来容易,当初我们逃难至此,一路吃了多少苦头,又有多少人没有走到便失了性命,如今命我们回去,我们如何回去?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是啊!是啊!”一时间,众人又是大哗,说道,“这千山万水,如今陈留还是一片冰天雪地,将我们逐回,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许一江双手举起,向下一压,扬声道,“各位乡亲,此节许某也已想到。年前新封的陈留节度使入京述职,近日便要回返陈留,许某已相求节度使,沿途照应。” “陈留节度使?”众百姓面面相觑,便有人道,“前一个陈留王降敌,才令几木大军攻入步应关,直杀到我们七岭,如今又出来一个陈留节度使,不知是何人?” 许一江微笑道,“如今的陈留节度使,正是当初只率五千精骑在济宁集粮,赶赴步应关的公孙五公子公孙宁!如今他在与几木一战中,立功赫赫,封为陈留节度使,驻守步应关,再不教几木小儿觊觎我大邺国土,与各位乡亲共保家园!” “原来是公孙五公子!”下边有一个青年嚷了起来,说道,“当初步应关破,公孙五公子本已离关,是他一马当先杀回,与敌军激战,才给了我们弃家逃走的机会,若不然,老子这条命,早不知道丢哪了!” 也有人道,“是公孙五公子?当初可是他率兵夜袭几木国军营,烧了几木大军的粮草,才拒敌七岭,若不然,被几木国大军打了过来,我们又如何逃得掉!” 一时间,百姓中皆是对公孙宁的赞誉。 许一江趁机道,“日后,有公孙五公子坐镇陈留,各位重建家园,寻访亲人,岂不强过流落济宁府?”要知大邺朝对百姓户籍管理极严,此次济宁府虽然收留难民,但若不能入籍,始终不过是一些流民。 一番话,已有不少人被打动,便有人问道,“不知公孙节度使如今在何处?我们我们前去,他当真会照应?” 许一江道,“各位不知,前次皇上亲封的七岭郡主,便是公孙节度使的表妹,而七岭郡主又是许某的侄女,如今许某托七岭郡主相求,公孙节度使已然答应,请诸位放心!” “七岭郡主?”人群中有人低喊出声,问道,“七岭郡主?可是那位同公孙五公子一道儿,来济宁集粮的睿敏郡主?” 许一江点头,说道,“不错,正是那位睿敏郡主,如今皇上将七岭赐为她的封地,故而又名七岭郡主!” “如此说来,日后,我们便都是七岭郡主的百姓?”人群中,已有七岭前来的百姓喜呼出声。 白芍听到这里,不禁一笑,抿唇道,“小姐,你听听,二爷借了小姐的名头呢!”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他说的也属实情!”眼看着众百姓大多已被许一江说动,余下的已不成气候,便道,“回去罢!”命马车调头,径回驿馆。 暗思许一江处置此事,虽然大费唇舌,但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能将众百姓劝服,也算有些本事。 刚进驿馆,却见汪世匆匆进来,说道,“小姐,有一些不肯走的难民,开始打砸府衙粮仓。” 许乐乐扬眉,问道,“有多少人?” “百余人!” “哦!”许乐乐挑眉,想了想道,“不必去管,二叔应该知道应对!” 汪世应命,说道,“小人还是去盯着罢,若是有个万一,也好相助!” 许乐乐点头,想了一瞬,突然一笑,将他招到面前,低声吩咐。汪世听罢,躬身应命,退了出去。 七日之后,陈留节度使率兵过境,许一江率济宁官员于驿道相迎,当面交托返乡百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5何时逃走? 众百姓见公孙节度使与许知府相谈甚欢,均大为宽慰,便扶老携幼,纷纷启程。 直到公孙宁长长的队伍行远,才另有一队人马缓缓而来,为首是一名冷俊清瘦的少年,正是新任陈留兵马指挥使,御封的上骑都尉,甄十一! 一骑自林中驰出,马上人向甄十一将头一点,便跃马在前带路,甄十一率众自后跟随,绕过济宁城,向城东的田庄而去。 宋文杰立在许乐乐身侧,遥遥见甄十一一行去远,摇头叹道,“堂堂兵马指挥使替许大小姐押解刁民,当真是不得了!” 许乐乐横他一眼,淡道,“堂堂兵部参领宋大人替许乐乐送信,乐乐也是愧不敢当!” 宋文杰又是摆手,又是打躬作揖,笑道,“罢了!罢了!齐王殿下早说不要与你斗嘴,小生认输便是!” 许乐乐见他憨态可掬,宛然初见横样,也是不禁一笑,转身道,“走罢!”扶着白芍的手上车,童安一声吆喝,马车驰下山坡,行上官道,向七岭而行。 席秋月挑帘,回头望着越行越远的田庄,叹道,“往日闻说姐姐凭着一张巧嘴,在皇上面前得宠,如今却知不然。莫说济宁府那些难民,便是看这诺大田庄,被姐姐治理的如此模样,妹妹也是感佩!” 许乐乐笑道,“济宁府难民,是济宁知府之力,与我何干?便是最后那些刁民,若不是赵承一干人在身边,我一人又济得何事?那田庄是蒋发财打理,我不过是来瞧瞧罢了,算上这回,统共也只两次!” 席秋月抿唇,笑道,“姐姐这般说话,敢情是怕妹妹有事相求?非将自个儿摘的一干二净!” 许乐乐笑起,侧头挑眉,睨着她道,“话莫要说满,今日你敢说无事相求,改日我可当真不管你!”说笑一回,才正色道,“妹妹切记着,好汉也需帮手,强将也要雄兵,一个人不管如何强法,也只生着一张嘴,一双手罢了,身边儿若没有可信得力之人,终究一事无成!” 说着话,目光越过挑开帘子的车窗,望向前方策马而行的赵承等人,心中暗叹。上一世,自己便是不懂这个道理,落到身败名裂,暴尸荒野的下场。这一世在顺城那五年的精心挑选,那五年的细细磨练,才能选出赵承、白芍这一干心腹,才能一步步走到今日。 她的一番话,不过是有感而发,听在席秋月耳里,只觉字字珠玑,点头道,“姐姐说的是!”想当初自己被封公主,准备和亲昔久国,若不是许乐乐和柳凡相助,自己纵然才智无双,如今也不过落一个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归,此身委贼的下场。 虽然天气渐暖,但一路向北,山路两边,却仍是百丈冰垂。席秋月自幼在帝京城长大,从不曾行过远路,见这等景色,不禁咋舌道,“姐姐,此时帝京城的树木应已冒了新绿,不想这里还是一副隆冬景象!” 许乐乐点头,但见眼前景色虽一片苍茫,但天高地阔,却也心胸顿畅,不禁暗自点头。当初闻说公孙宁上书,愿永驻陈留,自己竟以为他是为情所苦,将自己放逐。如今看来,这苍茫天地,才是铁骨男儿驻足之处。 一个月后,马车由一片辽阔大地又再驶入群山之中。席秋月掀帘外望,但见马车前方,山峰陡起,高耸入云,而那山峰之上,白雪覆盖,林木森森,竟然说不出的雄壮,立时大叫出声,“姐姐,快看!那是什么地方?” 许乐乐笑道,“你问我,我也是初来呢!”向外唤道,“汪世!” 前边赶车的汪世闻言,回头笑道,“回公主,那便是七岭境内最高的一座山岭,名唤指天岭!” “七岭?我们到了!”席秋月大喜,欢呼出声,一手拉着许乐乐,求道,“姐姐,这一路闷死了,我们去骑马好不好?” 许乐乐见那山峰雄伟,也是心动,向两侧一望,但见此时官道上寥无行人,便笑道,“好罢!”传令停车,向几个丫鬟道,“你们若想骑马,也快些儿去换了衣裳,与我们同去!” 白芍坐了一个月的车子,早已气闷,闻言大声欢呼!雪雁却摆手道,“奴婢不会骑马,还是安生呆在车子里罢!”向白芍道,“姐姐要去,便自个儿换衣裳罢,大小姐有奴婢服侍就好!” 白芍也不推让,笑道,“那便有劳妹妹!”也不向许乐乐询问,自个儿跃下车去。 许乐乐笑道,“瞧瞧,被你一引,这些丫头也疯了!” 席秋月却大为羡慕,说道,“姐姐的丫鬟,和姐姐便如一家人一般!” 许乐乐向她身畔浅浅含笑的明珠一望,说道,“她们自幼随着我在乡下长大,我又纵着她们,便失了些规矩,在你眼里反成了亲近,论及情谊,你的明珠对你岂不是一样?”若不是明珠是她的心腹,又岂会一路带进了宫,又带来了七岭? 席秋月也是微微一笑,说道,“幸好有她!”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由雪雁、明珠服侍,换成短衣窄身的骑装,下车上马,纵情驰骋。劲风扑面,秀发飞扬,席秋月仰望前方高耸入云的山峰,但觉天从不曾有的蓝,风从不曾有的甜,胸怀更是从不曾有的畅快,回头扬声唤道,“宋大人,快来啊!” 许乐乐也马上回头,扬眉笑道,“宋大哥,这一年多里,不知宋大哥骑术习的如何?敢不敢一比?” 宋文杰笑道,“我虽比不上你们,却也不至于落马!”说着双腿一夹,催马自后追去。哪知赵承纵马赶上,在他马臀上重重一拍,笑道,“宋大人当心!” 随着话落,骏马一声长嘶,猛的窜了出去,伴着宋文杰的惊呼,众人扬起一片笑声。 与几木国一战,七岭县内半数房屋被毁,大半百姓家破人亡,而所幸早在数月之前,许乐乐初封七岭郡主,便曾派汪世前往,得公孙明远反京大军相助,将县城内的断壁残垣全部清理,并建起部分民居。加上大战之后,朝廷曾拨过赈济银两,故而许乐乐并不担心。 因这一行人丫鬟仆从众多,太过招摇,宋文杰、狄山、景宁、汪世、童安五人早两日乔装前往,暗察七岭县内的民情。 两日后,许乐乐一行进城,隔着车窗,但见县城街市一片萧条,街边虽有新建的房屋,却门窗散落,显然并无人居住。 街道两侧,偶有衣衫褴褛的行人,见这一行人鲜衣弩马进城,均是驻足观望,指指点点,脸现不忿之色。 许乐乐微微皱眉,向赵承道,“径直去县衙罢!” 赵承应命,寻路人问明道路,吩咐马鸿前去传讯,马车径直向县衙驰去。 到了县衙门口,但见汪世自内奔出,引着许乐乐入内,回道,“小姐,我们进城查访两日,才知道朝廷拨下赈济的银子,没有分文落到百姓手上,而那七岭县张县令,已有半月不曾上衙门理事,我们寻到县衙,才得知那厮竟然逃了!” “逃了?”许乐乐挑眉,说道,“他是朝廷命官,能逃去何处?” 汪世摇头,说道,“这县衙里只剩下两个衙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乐乐垂首略思,问道,“不知县城里还有多少百姓?” 汪世道,“闻说原来不过千数人,五公子回军时,带回七岭百姓一万余人。” 许乐乐点头,与他一路进入县衙大堂。宋文杰正在堂上翻看文案,见她进门便迎了过来,叹道,“许大小姐,看来这一趟当真是来对了!” 许乐乐四周望了一圈,但见县衙破旧,四周墙壁光秃秃的没有一物,便连大堂上的案子,也是断了一条腿,勉强用一些碎砖头撑着。 宋文杰道,“我查过后衙,那狗官逃去时,将县中财物席卷一空,这县衙怕是也曾被百姓洗劫,连像样的家具也没有一件!” 许乐乐点头,问道,“这两日,你们可查出,那张县令何时逃走?” 宋文杰摇头,说道,“县城百姓见我们是生人,均是纷纷走避,又哪里问得出话来?只是见他们日常只山上打些猎物来吃,还有老人孩子饿死,五公子虽留下些粮食,但是杯水车薪,济不了什么事,反是他带回的百姓大骂许知府,说是将他们骗回,在这里等死。” 许乐乐点头,向汪世道,“将那两个衙差唤来!” 汪世应命而去,片刻将两个衙差带来。那二人闻说是七岭郡主,忙跪下叩拜。 许乐乐问道,“你们县令大人是几时逃走的?” 左首衙差一脸迷惑,说道,“大人久不理事,****在后衙行乐,任是何事都不许唤他,我们也不知他何时离开县衙。” 右首衙差也不说话,只是连连点头。 是县令行事太过隐密,还是这二人太过糊涂? 许乐乐挑眉,问道,“这县衙为何只剩下你们二人,旁的差役呢?” 左首衙差抓了抓头皮,说道,“自从去年几木大军入侵,我们便断了俸禄,大伙儿便渐渐的散了!” 汪世一旁皱眉道,“我数月前前来,分明还有不少差役,还有师爷、文书。” 那衙差向他瞧了片刻,似乎认了出来,点头道,“不错!不错!便是从那个时候,大伙儿才散了的!” “这是为何?”许乐乐诧异。 那衙差连连摇头,说道,“闻他们说,但凡封地,达官贵人们无不鱼肉百姓,留在此处,不过是等死,倒不如旁处走走!” 许乐乐听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问道,“你二人为何不走?” 那衙差愣了片刻,说道,“小人家中只剩小人一人,走去哪里又能如何?” 许乐乐问道,“你的家人呢?” 那衙差垂头,木然道,“几木大军攻来,占了俺媳妇,爹娘和他们理论,被活活打死,俺那才三岁的儿子,也被他们丢到了井里。” 许乐乐听的心酸,叹了口气,向另一个衙差一望,问道,“你呢?” 那衙差不语,仍是连连点头。 原来的衙差说道,“他家中只剩下一个老母,旁人也都死了,他在和几木大军的一役里,被打伤了头,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许乐乐了然,默了一瞬,说道,“你们起来罢,一顷儿取些粮食回去!” 衙差也不见喜色,只是木然磕头谢过。 两名衙差退下,许乐乐向白芍道,“不忙收拾行装,取纸笔!” 白芍应命而去,片刻将文房四宝送上。许乐乐就着大堂上断了腿的案子,挥笔写就一张告示,交给赵承,说道,“你们再分写几张,盖上我的印章,张贴县城各处!” 宋文杰瞧见那告示上的内容,不禁挑眉,说道,“许大小姐,你是奉旨微服私访,如今表露身份,怕是不妥罢!” 许乐乐摇头,说道,“小小一个县城,我们均是生面孔,不表露身份,怕是查不出什么!” 宋文杰点头,叹了口气,就在阶上坐下,笑道,“我奉命查看各处军兵伤亡,这七岭倒好,只剩下两个衙差!” 告示帖出半个时辰,但闻县衙外便人声熙攘,赵承出去一瞧,回来禀道,“门外来了大批百姓,求见郡主!” 许乐乐点头,向席秋月道,“妹妹避避罢!”让席秋月先去后衙,才向赵承道,“请众位乡亲进来!” 赵承应命而去,片刻间,便见上百人众涌了入来,将一个县衙大堂里里外外挤的满满登登。 一个粗壮男子上前,也不跪下见礼,便道,“你便是七岭郡主?” 许乐乐点头,说道,“是我!” 那人恨道,“我们在济宁本来已谋了生计,你们偏偏要将我们迁回,如今莫说朝廷的赈银,这七岭整个县城,连一粒粮食都不曾剩下,要我们如何过活?” 许乐乐点头,说道,“我张贴告示,便是为了此事!”目光向人群中一扫,问道,“各位乡亲中,可有大战后不曾离乡的?” “老汉便是!”人群中挤出一个年约六旬的老人,说道,“老汉儿子战死,孙儿不知去向,逃了也只一条贱命,客死异乡反不如留下!” 许乐乐点头,问道,“老伯可知道,那张县令何时逃走?” 老汉摇头,说道,“年前闻说朝廷拨下银两,大伙儿本来极是欢喜,哪知道等了月余,也不见动静,来问时,那狗官只说虽有文书,银子未见,让我们回家去等。哪知道这一等,便过了年,上个月我们实在耐不住,再来问时,那狗官竟然不知去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6上报朝廷 许乐乐点头,心中明白了八九分。想来那张县令是卷着赈济的银子逃了! 这时,人群中一个老妇人哭了起来,大声骂道,“那天杀的狗官,占了老妇人的女儿,如今又不知将人拐去了何处” 许乐乐问道,“老人家,你的女儿可是张县令的小妾?” 老妇人骂道,“呸!谁是那狗官的小妾,只是那狗官瞧上老妇人的女儿美貌,命人将她强拉入府,老妇人来寻,只将老妇人打了出去,待老妇人伤好再来,已不知去了何处!” 许乐乐听的气怒,问道,“依各位所言,那张县令逃去最少已有半个月?” 众百姓纷纷称是,便有人道,“七岭郡主,七岭既是郡主的封地,此事郡主还管不管?” 许乐乐点头,扬声道,“各位乡亲放心,此番我前来七岭,便是助乡亲重建家园。只是我所携人手极少,又是人生地不熟的,还请各位乡亲帮忙,暗查那狗官逃去何处,才好追回赈银!” 众百姓闻言,不禁大喜,有人心存疑惑,说道,“若是狗官寻不到,赈银拿不回如何?”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各位放心,纵然拿不回赈银,我会另想法子,七岭重建之前,我许乐乐也不会离开七岭!只是纵放狗官,大伙如何能够甘心,还请大伙儿助一臂之力!” 众人闻她承诺,这才放下心来,乱纷纷的大呼,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寻遍七岭,查寻狗官的下落!” “不止七岭,这半个月,想来那狗官逃往旁处,横竖我们查到踪迹,追查下去便是!” “对,定要将那狗官揪出!” “有郡主给我们做主,怕他做甚!” 许乐乐见群情激愤,忙道,“各位乡亲,那狗官身畔怕还有下属帮手,大伙寻到他的下落,只须前来禀告,千万莫要冒险!” 之前的老汉点头道,“郡主念着大伙儿安危,大伙儿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郡主放心便是!” “对!任他有多少人,我们也要将他们擒回!”一些青壮已大声嚷了起来。 许乐乐点头,说道,“那便有劳众乡亲!”顿了一顿,说道,“闻说众乡亲断粮已久,只是我来时不知七岭情形,所携粮食也不多,一顷儿大伙儿出去传个信儿,先让老人孩子前来县衙领粥,明日我自会命人往旁处采买粮食。” 众人一听,齐声欢呼,便有一个二十五、六的青年男子站了出来,大声道,“七岭虽穷,但山中野物极多,郡主顾了老人孩子,我等便无后顾之忧,猎些野物也可裹腹,郡主不必顾忌我们!” 被他一说,众人更是群情振奋,连连点头,说道,“不错,与其回来领粥,倒不如腾出手来捉拿狗官!” 许乐乐点头,向那青年问道,“敢问这位大哥姓名,做何营生?” 那青年上前施礼,说道,“小人段思辰,不过是山中的猎户!” 许乐乐见他言语有度,举止有礼,名字也起的不俗,问道,“可是这七岭人氏?” 段思辰道,“小人祖籍便是七岭人氏!” 许乐乐淡笑道,“可是为何听着有南方口音?” 段思辰一怔,脸色微变,俯首道,“禀郡主,小人曾在南方游历!” “哦!”许乐乐淡应,双眸向他定定注视,说道,“原来如此!却不知在从江住了几年?” 段思辰霍然抬头,已脸色大变,颤声道,“从江从江小人并不曾去过!” “那许是我听错了!”许乐乐微微笑起,说道,“方才,你说你名唤段思辰?” 段思辰脸色微白,神色惊疑不定,咬了咬牙,躬身道,“是!” 许乐乐点头,说道,“段思辰,我便命你为首,率领七岭青壮男子,查访狗官下落,你可能办到?” 段思辰不料她有此一句,愕然道,“郡主,这这” 许乐乐目光向众人一扫,问道,“若以段思辰为首,你们可能服他,听他调度?” “段大哥是我们七岭最有学问之人,当初几木大军攻入县城,是他带着我们逃入山里,又在山上挖陷阱,走山洞,若不是他,我们早死了!” “是啊!他虽是个猎户,却时常教孩子们识字,为人耿直,我们自然服他!” 一时间,众百姓对段思辰倒是赞誉一片。 许乐乐点头,向段思辰一笑,说道,“所谓蛇无头不行,段大哥既是这七岭人氏,想来对地势熟悉,又极得乡邻信任,这重任便交到段大哥身上,如何?” 段思辰与她对视片刻,突然一咬唇,单膝跪倒,大声道,“郡主有令,小人必不辱命!” 许乐乐点头,又道,“大战之后,县中百姓伤亡、走失无数,县中文册也已不全,如今既要重建家园,我便需各家各户的名册,此事也要有劳段大哥相助!” 段思辰忙道,“小人自当从命,只是‘大哥’的称呼,小人惶恐!” 许乐乐微微一笑,也不与他推让。段思辰行事倒是爽利,当即留下几名老者相助细数人口,与宋文杰一同动手,造起七岭县人口的名册,青壮分出,由段思辰分配追拿张县令,老弱交给汪世,安置照应。 等到一众百姓退出,已是三更时分。宋文杰吁一口气,说道,“幸好七岭还有这么一个人物,若不然,单凭我们,明日也搅不清楚!” 许乐乐取过段思辰所书的一册名单,但见纸上笔迹虬劲有力,甚有锋芒,淡笑道,“这个段思辰,怕没有那么简单!”转向汪世道,“你明日便到近处州县购买一些粮食应急。即刻传书,命鲁二虎备办一万石粮食,由柴江押来七岭!” 汪世闻她特意点名柴江,心中微奇,也不多问,应命退下。 自这日之后,七岭百姓分成两拨,青壮由段思辰分配带领,于山里乡间,各州各县查探张县令下落。而老弱妇孺,却开始着手清理县城屋舍,重建家园。 一晃十余日,段思辰突然来报,说道在二百里之外的临县发现张县令踪迹。许乐乐大喜,即刻命赵承等人率人前往,一路追去,隔了七日方才将人擒回。 七岭百姓闻说狗官擒回,纷纷赶来,将县衙围的水泄不通,乱哄哄嚷着要将狗官当场打死。 许乐乐见百姓均是满脸愤怒,心知这张县令平日便鱼肉百姓,也不问旁的,只是向下问道,“张县令,我只问你,朝廷拨下的赈银,你藏去了何处?” 张县令闻她报出名号,顿时脸色惨白,连连磕头,说道,“郡主明鉴,下官虽然见到文书,却并不曾见银两!” 许乐乐扬眉,说道,“未见银两,你为何弃官而逃?” 张县令一窒,跟着磕头道,“回禀郡主,这七岭一向贫瘠,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一县刁民,成日上县衙生事,非要下官拿出银子不可,下官拿不出,他们便喊打喊杀,下官实在是无法应付,只好一走了之!” “狗官!”一声厉叫,前次的老妇人冲了进来,抓着他又哭又打,嚷道,“狗官,我女儿呢?你将我女儿弄到哪里去了?” 张县令左躲右闪,低声喝道,“疯妇,本官如何知道你的女儿,还不滚开!” 老妇人哭道,“老婆子三个儿子战死,只剩这一个女儿,你你将她弄哪里去了” 许乐乐暗叹一声,向段思辰望去。段思辰会意,上前将老妇人扶住,劝道,“保全婶儿,郡主在审问狗官,秀秀妹子的下落,终究要问出来,且别搅了郡主问案!” 老妇人抱着他大哭,连声道,“秀秀若有个好歹,我可不要活了!” 段思辰好说歹说,将她带了下去。 许乐乐冷笑,向张县令道,“你鱼肉百姓,如今还要说百姓刁难你吗?” 张县令梗着脖子道,“这些刁民为了衣食,什么事不做?下官后衙,成日有投怀送抱的女子,下官又如何知道哪一个是这老妇的女儿?无凭无据,郡主岂可听信一面之词?” “你狗官”老妇人刚刚平静,一闻这话又再大怒,扑前便要撕打,被段思辰拦住。 许乐乐也是心头怒起,自案上取过一本册子甩到他脸上,冷声道,“百姓受你欺凌无凭无据,这交接银两的文书,也是无凭无据?” 张县令一惊,将那册子拾起一看,正是当初交接赈银的文书,不由脸色微变,颤声道,“这这” 这样的交接文书,都是随着银两一同送到,接了文书回京,留存户部。张县令不知许乐乐是代天子巡查,行事方便,见她短短半月,竟有本事从户部调出这交接文书,顿时哑口无言。 许乐乐见他不语,断声喝道,“还不从实招来?” 张县令身子一颤,却仍咬牙不语。许乐乐扬眉,冷笑道,“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招了!”抬头向赵承使个眼色。 赵承会意,上前一脚将他踹倒,向围观百姓道,“便请几位大哥出来,助郡主行刑!” 一句话,顿时唤出十几个青壮男子,手中各提棍棒,将张县令按倒,劈头盖脸便打了下来。 张县令双手抱头,杀猪般的叫了起来,心中暗暗吃惊。他为官两年,没少欺凌百姓,如今若是许乐乐的人动刑,或者还有所收敛,可如今这些百姓恨极了他,这可是往死里打啊! 当即连声大叫,连连磕头,嚷道,“郡主!郡主手下留情,下官招了!招了!” “讲!”许乐乐低喝。赵承横臂将众乡邻拦住。 张县令忙道,“朝廷赈济,不过三万两银子,下官计议,重建县城之后,便所剩无几,如今还不曾春耕,总要等到秋天才有粮食,这大半年,自然也要靠县衙分拨粮食,这三万两银子,又能支撑多久” “呸!”话未说完,已有百姓怒骂,“狗官!当初公孙大将军过境,已建了许多屋子,何况我们山里自有石材,自出人力,重建县城,哪里用得了三万银子?分明是你想中饱私囊,见我等****来问,才弃官逃走!” 张县令骂道,“你们这些刁民,只闻说三万两银子,便当发了财一般,分到人头上,一人能得几两?” 许乐乐皱眉,问道,“你想着三万两银子重建七岭不足,便自个儿卷走?” 张县令连忙摇头,说道,“下官哪里有那么大胆子?只是想着从何处省俭一些,哪知这个时候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什么?”许乐乐紧问。 张县令微一迟疑,见有百姓举棍棒上前,忙道,“这个时候,下官家中来信,说说给犬子娶妻,还少一万两银子,下官一时糊涂,便动了赈银!” “原来是给你儿子娶媳妇?你儿子要娶媳妇,旁人是不吃饭的?”堂下顿时一片大哗。 许乐乐挑眉,问道,“便是动了赈银,那不过一万,还有两万在何处?” 张县令说道,“下官本想从这些刁民身上省俭一些便瞒了过去,哪知却被师爷和文书得知,他二人逼迫下官,非要一人分一万两去,下官无法,与他们交涉许久,只得一人分去七千两,余下六千余下六千” “余下六千两,你见再无法交待,怕朝廷查了下来,索性自个儿卷带,远走高飞!”许乐乐冷声接口。 张县令再不敢多说,只是俯跪于地。 许乐乐问道,“你走时,可是挟走了秀秀?” 张县令招出了贪墨赈银的事,已知逃不脱罪责,当即摇头,说道,“当时下官逃走时,被那贱人瞧见,只得将她杀了,埋尸在后衙松石树下。” 老妇人一听,顿时放声大哭,“秀秀秀秀”刚哭两声,一口气转不上来,顿时晕去。 许乐乐强抑怒火,向童安道,“你带人去寻!” 童安应命而去,隔了片刻,果然抬上一具尸体。七岭地处东北,天气极寒,那女子虽然已死一个月有余,尸身却并未腐烂。老妇人恰在此时醒来,一见之下,立时扑上抱着女尸大哭。 堂上堂下,闻着老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尽数恻然。堂下百姓震怒,有人大声呼道,“郡主,这等狗官,理该凌迟处死!” “不错,求郡主做主,将这狗官处死!” “将狗官处死!” “将狗官处死!” 一时间,堂上堂下一片呼声。 许乐乐微微点头,双手下压,将众人止住,说道,“各位乡亲放心,这狗官即已招认,断断不会将他放过。只是他是朝廷命官,睿敏不得自行处死,容大伙儿给些时日,上报朝廷,定然严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7交口传誉 这些日子,众百姓见许乐乐建屋派粮,对她已经心服,虽然此时怒气难平,却也只得忍下。 许乐乐当即命人将张县令打入大牢,命汪世带人去张县令家乡,追回那一万两赈银,仍然托段思辰带人继续追拿师爷和文书,另外写成奏折,命人即刻赴京,递交刑部、吏部,请求将张县令罢官处死。 奏折送出,算时日还未入帝京,七岭县城却又进入一行贵客。一列十余辆青幔马车,满满的停了一整条街道,三名贵妇与一名少女先后下车,向县衙而来。 许乐乐闻报迎出,一见之下不禁大喜,喊道,“舅母大嫂二嫂程姐姐,怎么是你们?”飞步迎上,张臂扑在汤氏身上。 汤氏好笑的将她扶住,说道,“方才还说你已是大人,怎么还这等样子?” 许乐乐笑道,“舅母可是说笑话,乐乐在舅母这里,还装什么大人?” 小萧氏笑刮她鼻子,笑道,“怎么,你自个儿的大事,竟然忘了?” “什么大事?”许乐乐眨眼。 程秋茗摇头笑道,“傻丫头,再过三日,便是你的及笄之礼,我们一路巴巴的赶来,你自个儿倒忘了!” 许乐乐一怔,瞬间恍然。自己一行,是二月十二动身,在济宁停留数日,路上又是将近一个月,入七岭之后,忙着捉拿张县令,助百姓重建家园,竟然忘记了自己的生辰。 当即笑道,“当真是忙的昏了头,竟忘的干干净净!”想这四人为了她的及笄之礼,不远千里赶来,心中不禁感动,却说不出什么,忙拉着四人入后衙饮茶。 这许多的马车进入县城,城中百姓早已注目,县衙前一番热闹,早有百姓将几人的话听了去,闻说再过三日是郡主的及笄之礼,顿时一传十,十传百的传了出去。 到了这一日,城中妇人纷纷携礼而来,各种吃食野物,满满摆了一堂。赵承、汪世二人立在府门之外,不断向来宾道谢,白芍、青萍二人立在府门之内,也是向来客一一见礼,指引众人入座饮茶。 眼看吉时将至,突然门外赵承低呼,“五公子!” 白芍大异,向外一望,果然见公孙宁白马长衫,正踏踏驰来,在府前下马,向四人一笑,翩然入内。 白芍愕然,正要随去,却见又一人自外而入,只是向她微一点头,便向内而去。 而在后衙,许乐乐新浴之后,长发披垂,身着缁色滚着朱红锦边的采衣采履,于东首屋中等候。 汤氏、大小萧氏等人一一进入后堂正厅。 许乐乐自幼丧母,许一鸣又不在身边,汤氏身为舅母,自然充当了主人的位置。而场中再无长辈,便由大小萧氏一同做为正宾观礼。其外,席秋月自行请命,做了有司,为许乐乐托盘。而程秋茗为许乐乐闺中密友,自然便充当了赞者。 时辰到,乐声起,许乐乐缓缓自内而出。赞者的程秋茗见她立好,扬声道,“迎宾” 赞声方起,但见大开的厅门外,公孙宁唇含浅笑,慢慢行入,立在宋文杰身侧,向许乐乐含笑点头。 许乐乐大喜,张嘴欲唤,却见他竖起一指,在唇上轻轻一点。许乐乐会意,抿唇一笑,也是轻轻点头。 那里程秋茗正要唱赞,但见门外又行进一人,立在公孙宁身侧,冷俊清瘦,正是新任陈留兵马指挥使,甄十一! 程秋茗扬眉,抿唇笑道,“外头可还有人?若是有,一并入来罢!” 众人皆笑了起来。 及笄礼,原只是女子之间进行的仪式,男子一向并不参予。上一世,许乐乐因名节受损,又被秦氏排挤,及笄之礼只是自个儿默默的行了一个上簪的仪式。这一世,她对这些虚礼更不放在心上,却不料,竟有人为了她长途奔波,公孙宁和甄十一更是特意自陈留赶来观礼。 见再无宾客前来,白芍、青萍等人也自前院回入,仪式才正式开始。 迎宾、就位、开礼、笄者就位、宾盥、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置醴、醮子、字笄者、聆训、笄者揖谢 一道道仪程,有条不紊的进行,程秋茗为许乐乐梳头上簪,初加,换上襦裙,二加,穿上曲裾深衣,三加,换上大袖长裙的礼服。许乐乐随着程秋茗入席,先向汤氏拜了下去。 汤氏含泪点头,眸中皆是宠爱,却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起身,又再向大小萧氏和席秋月拜下,程秋茗最后一个受礼,点头道,“礼成!”缓步上前,握住许乐乐手掌,轻声道,“恭喜妹妹!” 许乐乐点头,说道,“有劳姐姐!” 程秋茗自丫鬟手中接过一个匣子,轻声道,“我临来时,轻漾命人送这匣子给我,说你及笄之时,她必不能参预,只托我将这礼物交给你,也算她一份心意!” 许乐乐双手接过,点头道,“不想陆姐姐也念着!” 随之,汤氏、大小萧氏上前,一一向许乐乐道贺。许乐乐又再一一谢过,这才转向公孙宁,笑道,“五哥,你来倒也罢了,怎么还把十一拽来!” “哪里是我拽他?”公孙宁笑起,回头睨一眼甄十一,说道,“我行至半路,瞧着前边有人放马疾驰,原想着大战之后,陈留颇不太平,怕是探子,便纵马疾赶,哪知道这小子也不与我请辞,竟然私自离营,瞧我回去如何收拾他!” “嗤!”许乐乐笑出声来,抿唇道,“这可糟了,兵马指挥使为了小女子触及军法,也不知可不可求情?” 公孙宁仰头想了想,一本正经点头,“今日寿星为大,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他送份贺礼给你罢!” 二人说笑,甄十一却连眼皮也不曾眨一下,似乎二人说的是旁人。许乐乐瞧的好笑,转向他唤道,“十一!” 甄十一上前,先给她见过一礼,才自背后取过一个包裹,探手向内一摸,取出一只漆木匣子,交到许乐乐手上。 许乐乐也不打开,含笑道,“多谢十一” 话没说完,却闻甄十一道,“这是甘义所托!” 许乐乐挑眉,便不再语。 甄十一又向包裹中一摸,取出一只红木匣子,交到许乐乐手上,说道,“这是周威所托!” 许乐乐接过,定定瞧着他。 甄十一又向包裹中一摸,取出一只檀木匣子,交到许乐乐手上,说道,“这是辛清所托!” 许乐乐又再接过,两只手捧的满满的,已经拿不下。 甄十一将包裹翻开,取出最后一只香樟木匣子,交到许乐乐手上,说道,“这个才是小人的!” 一旁服侍的墨兰早笑的打跌,上前替许乐乐接过,笑道,“十一,你一道儿拿出来便是,这这可将人笑死!” 汤氏等人也笑出声来,公孙宁含笑摇头,说道,“难怪半夜里自个儿偷溜出营,原来是身负重托!” 许乐乐手指抚过四个匣子,心中温暖,说道,“难为你们百忙中还记着!”转头瞧向宋文杰等人,眨眼道,“你们又藏了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罢!”从一大早,就见这几个人鬼鬼祟祟的。 狄山、景宁忙各自上前,一个道,“这个是项力所托,这个是小人的!”另一个道,“这个是孙元所托,这个是小人的!”又四只匣子送到许乐乐手里。 许乐乐好笑,说道,“你们几时商议好的?匣子倒也罢了,莫要里头全是一样的东西!” 景宁忙双手乱摇,说道,“这个可不曾商议,是临行前,鲁二虎带了来,哪里知道便都是匣子!” 许乐乐含笑点头,心中感动。项力、孙元也倒罢了,另外这六个人,都已各自有自己的功名,不想自己小小的及笄礼,他们竟当大事一般记着。 转头见宋文杰也凑了过来,侧头笑道,“宋大哥,不知你可有人相托?” 原是一句玩话,哪知宋文杰却果然点头,说道,“有!”自怀中摸出一只小小的白玉匣,说道,“这是齐王殿下所托!” 许乐乐一怔,向那白玉匣瞧了片刻,才慢慢伸手接过。 宋文杰道,“齐王殿下说,郡主及笄之礼,原该亲自道贺,奈何山长水远,又是离京不便,只得托在下给郡主道喜!恭祝郡主福寿绵延,事事遂愿!” 这一瞬,许乐乐只觉心头微涩,说不出是酸楚还是甜蜜,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点头道,“待到回京,乐乐会亲自向齐王殿下道谢!” 宋文杰抓了抓头,又自怀中摸出一只匣子,呐呐的交到许乐乐手上,说道,“这个是我的又是匣子” 一句话,将众人说的齐声笑起。 许乐乐笑着谢过,命墨兰收起,笑道,“均是自家人,便请一同入席罢!” “小姐,还有我们呢!”刚转身,便被白芍唤住。许乐乐回头,但见白芍、青萍在前,赵承、汪世、童安、马鸿在后随来。墨兰见状,也忙将手中东西放下,奔去与白芍、青萍并立。 许乐乐挑眉,笑道,“怎么,你们也备了礼物?” 白芍道,“我们身家性命都是小姐给的,并不曾备下礼物,只请小姐受我等一个头,也算是我们的心意罢!”说着,七人齐齐跪下,齐声道,“恭祝小姐青春永驻,如意吉祥!” 许乐乐心中感动,微笑点头道,“难为你们有心,快起来罢!”一手拉起白芍,一手拉起墨兰,向其余几人点头。眼前这些人,均是自己的心腹,知道自己的心意,并不说什么富贵双全的话。 汤氏见都行过了礼,便笑道,“快些入席罢,饮了寿酒,老五和十一也好快些儿回去!” 许乐乐忙点头答应,请了众人入席。 夜,小小县城已是一片宁静,县衙后堂里,许乐乐将那白玉匣子取出,细细摩挲,却并不打开。白芍进来瞧见,凑了过去笑问,“小姐,怎么不打开瞧瞧是什么?” 许乐乐微微一笑,却不答话。其实从这白玉匣子的大小形状,她已能猜出,这匣子里是一支钗或簪子。只是,及笄之日送来此物,他想要说什么? 白芍见她不语,抿唇道,“小姐,若不然,奴婢替你打开?” 许乐乐见她眸中皆闪着好奇,不由一笑,说道,“送给我的东西,无非是些饰物,你又不是不曾见过!”说着慢慢将白玉匣打开,入眼莹润透亮,果然是只玉簪。 白芍“呀”的一声,将簪子拿起,说道,“这玉是极好的玉,这雕工”举在眼前瞧了片刻,点头道,“也算精细,只是式样简单了些!” 许乐乐微微挑眉,接过细瞧,但见那簪子是上好的白玉雕成,簪身莹润,只有一些细细的流水花纹,簪头是一支含苞待放的蔷薇,花瓣雕刻细腻,却并不繁复。 许乐乐细细瞧了许久,却瞧不出这簪子的贵重,心中暗奇。正要命白芍收起,却突然看到蔷薇花心中隐约有些刻痕,凑到灯前细瞧,竟是一个隶书的“信”字。 许乐乐心头一跳,心中已经明了。这只簪子,竟然是他亲手所刻! 及笄礼之后,公孙宁和甄十一回返陈留,宋文杰见许乐乐极受七岭百姓信服,料想无事,便随公孙宁一道前往陈留,狄山、景宁随行。而汤氏和大小萧氏盘桓几日,也启程回京,程秋茗难得出来散心,却被许乐乐软磨硬泡的留下。 汤氏一行离开七岭十余日之后,段思辰传来消息,已寻到师爷和文书的下落。 许乐乐当即命童安率人前去,将二人擒回,并追回未挥霍掉的赈银九千两。许乐乐见再过一个月便要春耕,便命段思辰从七岭百姓中选出几人,带上银子赴旁的州县购买种子,分发给七岭百姓。 百姓闻讯,皆是欢声雷动,交口传誉,庆幸七岭得了一个为民着想的好郡主。而此一刻的许乐乐,却带着白芍、赵承、童安等人,出七岭县城,向七岭境内的七座山峰而来。 望着那高耸入云的指天峰,白芍禁不住叹道,“小姐,前几日奴婢闻赵三爷爷说,他在这七岭一辈子,还不曾听说有人能爬上指天峰!” 许乐乐点头,说道,“七岭地处东北,气候寒冷,闻说指天峰上更是常年积雪,加上山势险峻,寻常人自然无法攀上!”说着回头,向赵承望去一眼。 赵承点头,说道,“前些时追查张县令那狗官,小人与段思辰从那岭侧经过,果然气候极寒,只是瞧那山势,也未必是果真爬不上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8有劳照应 许乐乐问道,“你是说地势不算太陡?” 赵承摇头,说道,“山势极陡,只是山高林密,有所凭借,依我们几人的功夫,应该可以一为!” 许乐乐点头,一边观瞧四周地势,一边向山上行来。 大约行了两个时辰,赵承指着前边突然陡陗的山峰,说道,“那日段思辰道,再往前便是指天峰山脚,过去沟大涧深,又极易迷路,虽然知道隐有许多野兽,但不是万不得己,猎户们也是相互戒告,不敢深入。” 许乐乐点头,想到汪世前次所献的七岭地形图,心中一个念头迅速闪过,点头道,“改日你们带齐了飞索等物,再来一次,瞧里边究竟有些什么?” 赵承、童安领命。白芍微觉失望,问道,“小姐,我们今日不入去?” 许乐乐笑道,“你要冒险,改日与他们同来,若是成了拖累,回去可不许和我哭鼻子!” 白芍吐了吐舌头,说道,“罢了,谁要和几只猴子比爬山,奴婢还是陪着小姐罢!”说的童安做势来打,吐一吐舌头,扮个鬼脸躲开。 隔了几日,赵承果然和童安、马鸿二人带齐勾索等物,向指天峰去。去了三日方回,将汪世前次的图纸取出,将不足之处补齐。随后,许乐乐带着白芍亲自去了一次,越发将心中的念头坐实,将几名心腹唤来,细细吩咐。 候至月底,吏部文书传回,罢去张县令官职。跟着刑部文书送到,斥张县令为官一任,却横行乡里,欺压良善,更吞没赈银,谋害民女,当此国难之后,此等恶行必要严罚,便请睿敏郡主主刑,于七岭县内,将张县令施以刮刑。而师爷、文书二人侵吞赈银,一但查实,也一并处斩,不必再报! 告示帖出,一时间,七岭百姓奔走相告,欢声雷动。行刑之日,县城外的空地上,众百姓手势铁锅铁铲,敲击歌舞,以示庆贺。 转眼已近五月,七岭气候转暖,宋文杰带着狄山、景宁二人自陈留等地回来,闻说处置了张县令,都是大呼痛快。而此时,段思辰等人也带着种子回来,分发给七岭的百姓。狗官伏诛,民心大定,七岭山野间,便都一片春耕的农忙景象。 那一日,刚将春耕的事务指派下去,汪世来回,说柴江押着一万石粮食已经进城。 许乐乐轻吁一口气,笑道,“幸好接得上,要不然不知如何向百姓交待了!”命汪世带人去安排分发粮食,只将柴江唤了进来。 柴江入内磕头,许乐乐唤起,问道,“你来时,帝京情形如何?” 柴江知道她问的不是店辅经济,躬身回道,“回小姐,建安侯秦天宇死了,建安侯府大乱,秦胜成虽不能回京,其子秦明却以给老夫人庆寿为名回京。上个月,秦参将秦鹏也从昔久回京,一万兵马驻扎帝京城外,与秦裕龙对峙,将骁骑营一分为二。” 秦天宇一死,建安侯世子之位虚悬,秦裕龙本该是顺位的世子,只是秦天宇有子,秦浩虽死,如今的秦鹏却是兵权在握,官居从二品,还在秦裕龙之上,又岂肯善罢甘休?而秦胜成虽远在平邯府,却也是掌有兵权,保一方疆土,又岂肯错失良机? 夺嗣之争,正式展开,建安侯府,终于大乱! 许乐乐轻轻点头,唇角便勾出一抹笑意,问道,“五殿下那里呢?” 柴江道,“五殿下趁着建安侯府内乱,诛了秦家在辽淮的几个同党。只是渭南王小郡侯刘思江的死,不知为何,渭南王疑到了五殿下身上,将五殿下在渭南几桩生意平了,那些人也一个不留!” “嗯!”许乐乐好笑。怕是连许一鸣也未料到,他命人诛杀刘思江,身后却有人替他祸水东引。当下也不说穿,只是点头问道,“平了五殿下的生意,五殿下又有何反应?” 柴江回道,“五殿下借今春征兵,将渭南王在前锋营安插的几员大将调去守了西陵。”西陵是历代皇妃的陵墓,调去西陵,便是守墓。 “好激烈啊!”许乐乐微笑,神情便露出几份惬意。 柴江有些担心,说道,“小姐,秦家虽然损失惨重,可是五殿下也是损折人手,如此下去,怕是两败俱伤!” 许乐乐向他一瞧,点头道,“闻说柴家公子文武双全,果不其然!” 柴江闻她突然夸赞,不禁一怔。 许乐乐道,“柴家出事之时,我年纪尚小,只闻说柴家是从江首富,南来北往的商船,都要在柴家手中过一过,是不是?” 柴江苦笑一声,说道,“便是因此,断了一些人的财路,柴家才有灭族之祸!” 许乐乐点头,说道,“闻说柴家子弟三千,个个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柴江听她不断提起柴家,一颗早已冷寂的心不由怦怦直跳,颤声道,“小姐,可是可是有了时机?” 许乐乐微微挑眉,淡淡笑起,摇头道,“一会儿,引你见一个人!” 二人正说着,闻门外汪世回道,“小姐,段思辰到了!” 柴江闻“段思辰”三字,不禁又是一怔,回转身,向门外望去。 许乐乐见他神情,心里更实了几分,说道,“唤他进来罢!” 汪世应下,跟着脚步声响起,段思辰迈步入厅,虽见厅内有人,却不敢抬头多瞧,只是俯首跪下见礼,说道,“小人段思辰见过郡主!回郡主,种子已按户分发,如今大半田地已在耕种!” 柴江闻他说话,一时间气息顿促,胸口剧烈起伏,迎上两步,唤道,“段思辰?思辰?果然是你!” 段思辰一怔,不由抬头。两人四目交投,均是心头一震,段思辰失声唤道,“二公子!”霍然起身,向他迎去,却立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脚步停住,向许乐乐望去。 许乐乐淡淡一笑,自袖中取出一封书信,说道,“段思辰,原名段强,七岭人氏,五岁时因家中贫寒,卖身为奴。七岁时,辗转卖入从江柴家,做了柴大公子的书僮。七年前,柴家蒙难,主仆尽皆官卖,段思辰不知去向。” 段思辰脸色苍白,垂首道,“原来郡主早已查知小人的底细!” 许乐乐点头,说道,“因你只是柴家奴仆,虽不知去向,朝廷中也无人留意,故而,你能安然回到七岭,平安度日!” 段思辰长叹,苦笑道,“小人以为,可以终老家乡,看来是不能了!” 许乐乐微微摇头,将那册子翻开,说道,“段思辰虽为奴仆,却因随着柴大公子读书习字,也是学富五车,更在十二岁时,便中了秀才,十五岁时,在从江已小有才名,奈何因出身卑微,再未赴考。” 段思辰木然而立,俯首不语。 许乐乐向他瞧了片刻,问道,“段思辰,你满腹才华,岂是池中之物?为何要在七岭做一个猎户?” 段思辰默然片刻,低声道,“当初柴家蒙难,小人眼瞧着柴大公子不堪受辱,自尽而亡,柴家诺大家族,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小人不过一介奴仆,实不知该如何是好,恰运送小人的船只出事,小人侥幸逃生,遍访柴家人不着,只好只身回到七岭。本想此生能平安终老,已是万幸,哪里管得了旁的?” 柴江闻说柴大公子身亡,不禁心头一痛,哽声道,“大哥大哥”这七年来,他是第一次听到亲人的下落,却是一个死讯。 段思辰向他一望,轻声道,“二公子在世,小人万分欣喜!” 柴江想到自己这些年的磨难,心中也是极为唏嘘,低声道,“如今我不过是郡主一介奴仆,‘公子’的称呼,再也不用提起!” 柴二公子心高气傲,犹在柴大公子之上,段思辰闻他自称是许乐乐的奴仆,便大为惊异。 许乐乐对二人的对答却似没有留心,将那册子翻看一回,抬头向段思辰道,“段思辰,若是我将七岭交给你打理,你可自信能够令百姓安居乐业?” 段思辰没想到她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愕问道,“什么?” 许乐乐道,“你的阅历,我细细查过,除却因柴家获罪之外,再无阻碍。这些时日,你为七岭百姓奔走,我也瞧在眼里,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我举荐你为七岭县令,你可愿意?” 段思辰万万没想到她有这番话,一时呆住。 柴江却大为欣喜,在他肩头一推,说道,“郡主问话,还不快应?” 段思辰忙倒身跪下,磕头道,“小人受郡主提携,必然造福七岭!”此时心中才了然,为何柴江如此心性,会甘心在她手下为奴。 许乐乐点头,说道,“今日你自个儿说的话,可要记着,你能造福百姓,万事自然有我担待,可你若是学那张县令为祸百姓,我许乐乐绝不手软!”说到后句,已经声色俱厉。 段思辰闻言,立时磕头,说道,“郡主放心,莫说七岭是小人故里,只郡主这番知遇之恩,小人也必衔环以报!” 许乐乐点头,这才将他唤起,当即寻宋文杰一同,撰写文书,举荐段思辰为七岭县令。 眼瞧着宋文杰命人将文书送出,许乐乐轻叹一口气,说道,“待此事办妥,我们也该启程回京了!” 帝京城该是一场硬仗罢! 六月中旬,帝京城早已是热浪滚滚,而远在东北的七岭,却正是气候宜人。便是在这个时候,吏部任命段思辰为七岭县令的文书下来,许乐乐见诸事安置妥当,便与席秋月、宋文杰、程秋茗三人商议启程。 这三人之间,席秋月、程秋茗本就无事,自然一切随她,宋文杰一听她要回京,自然也是没口子的答应,说道,“我公事已了,能与许大小姐一路,那是再好不过!”此事便即定下。 许乐乐又将几名心腹唤来,命童安、马鸿留下相助段思辰,余人随她一同回京。 一行人一早于七岭出发,一路南行,回返帝京。行出三日,午间打尖时,许乐乐向宋文杰问道,“宋大哥回京可限着时日?” 宋文杰挑眉,说道,“齐王殿下说,要我九月十二之前回去便是!”九月十二,是两对新人大婚的吉日。 许乐乐点头,唇角浅勾,便道,“如此最好!”转向赵承道,“赵承,吩咐下去,一会儿我们转路陇田!” “陇田?”赵承微诧,却转头去瞧白芍。 白芍大急,问道,“小姐,不是回帝京吗,理该取道济宁才是,去陇田做什么?”从七岭回帝京,走济宁才是正途,陇田虽与济宁相邻,却绕了远路。 宋文杰也大为意外,说道,“陇田?这这可要多上几百里路!” 许乐乐微微一笑,悠然道,“横竖宋大哥不急着回京,便一道儿罢!” 宋文杰抓头,说道,“一道!自然一道!”说着话,目光便向景宁一扫。 许乐乐垂眸,说道,“有劳宋大哥!”唇角却不自觉的噙上一抹浅笑。 自从定了启程的日子,宋文杰便悄悄的遣人回京,若说不是给那位齐王殿下报讯,又能是什么? 席秋月好不容易离京,巴不得多玩几日,闻言大喜,笑道,“我正说原路回去甚是无趣呢,闻说陇田水产极丰,如今恰是盛夏,我们一路前去,再住上几日,等入了秋,才是时候!” 许乐乐忍不住笑起,说道,“祥云公主贪嘴,怎么我不知道?”说的席秋月小脸儿飞霞,却笑吟吟的也不争辩。 宋文杰张了几次嘴,向二人瞧了几眼,终究不忍扫兴,叹了口气,又向景宁望去一眼。景宁缩了缩肩,见许乐乐顾着与席秋月说笑,便一步步向马车旁蹭去。 歇息片刻,许乐乐与程秋茗仍然上车,席秋月却道,“如今这里凉爽,再行几日怕便要热了起来,倒不如趁机骑马的好!”命人服侍换了骑装,当先打马而行。 许乐乐见状,连连摇头,向宋文杰道,“宋大哥,这里虽无人烟,但岔路极多,莫要让公主走失,有劳照应!” 宋文杰连声答应,带着狄山追了下去。 白芍扶许乐乐上车,心中想着去陇田的事儿,大为焦灼,连声问道,“小姐,鲁大虎不是说,几处庄子都甚是安稳,又去陇田做什么?”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我接管娘亲留下的四处田庄,只有陇田不曾去过,如今恰好出来,便绕去瞧瞧!” 白芍低声道,“再过些时日便要出嫁,小姐不急着回京安置,竟还有这些兴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9还不跪下 听的一旁的程秋茗笑了出来,说道,“瞧瞧,小姐出嫁,小姐不急,丫鬟倒急了!” 说的白芍也笑了出来,说道,“程大小姐莫笑奴婢,我们家小姐便这性子,任是天大的事,她也不急,生生将旁人急死!” 程秋茗笑道,“你既知道,还急什么?横竖要嫁人的是她,又不是你!或者,是你急着小姐出嫁,好自个儿也选婆家?” 白芍红了脸,扭身道,“好端端的一个程大小姐,跟着我们小姐也学的会打趣人,再不理你们,你们自个儿斟茶倒水罢,白芍可伺侯不了!”说着也不唤停车,径直跃出车去。 程秋茗大笑出声,扬声道,“白芍姑娘,怕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才逃的罢!”但见白芍不应,火上房似的往前去了。 二人笑了一回,程秋茗回头,斜睨着许乐乐,问道,“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许乐乐扬眉,问道,“姐姐说什么?” 程秋茗向她上下打量,摇头道,“旁人都道,睿敏郡主许给五皇子,是绝好的亲事,可是你心里欢喜的是谁,难不成我会不知道?只是你素来不是个认命的主儿,如今婚期渐近,你还如此不急不慌的,怕是早已有了主意罢!” 许乐乐眨眼,点头道,“是啊,我回去将那女人弄死,许云乐守孝,便不能出嫁,齐王殿下那无鸡不能生蛋,无蛋不能孵鸡的话儿便又能再说一回!” 程秋茗大笑,指着她道,“坏丫头,你别蒙我!若是你想将谁弄死,还用等到此刻?” 许乐乐微微一笑,抿唇不语。 上一世,自己是在淳于昌封王之时成的亲,也就是说,是在及笄之后的第二年。那时齐王淳于信仍在东海征战,待他回来,早已是尘埃落定。 而这一世若是当真将秦氏弄死,自己虽非她亲生,却挂着母女之名,也要与许云乐一同守孝,两年之后,又怎知是怎样一番光景? 程秋茗想到离京时听到的传闻,叹道,“你虽有些手段,但建安侯府岂是好对付的?如今那女人虽被软禁,怕不会甘心,你这一回去,怕还要有些周折,一切当心才是!” 许乐乐轻轻点头,冷笑道,“秦家这一场大乱,一时难分难解,待我回去,再添上把火,姐姐看好戏便是!” 程秋茗点头,见她眸光定定,知道她心中早有计较,心中一定,便将担忧抛了去。抬头向前边张望,但见白芍不知几时换了骑装,追上席秋月,二人正你追我赶,笑声传来,极是欢快。 程秋茗忍不住笑道,“这席二小姐的性子倒好,强似她的姐姐许多!” 许乐乐微微点头,淡笑道,“她姐姐也是可怜之人!” 程秋茗冷笑,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不然,又岂会落到今日?” 许乐乐点头,侧头睨她一眼,说道,“姐姐素来是个心软的,今日说话,怎么似恨了谁?” 程秋茗一默,隔了片刻,才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手掌握住,说道,“也不怕妹妹笑话,姐姐是无用之人,如今身残,更不用说,只指望妹妹能得个好结果!” 许乐乐听着奇异,问道,“姐姐出了何事?可是府里那几位庶出的小姐还寻姐姐晦气?” 程秋茗摇头,说道,“如今四个已嫁出两个,剩下两个顾着自个儿,不再理我,我也乐得清静,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我终究是终究是毁了!”说着话,神色便黯了下来。 许乐乐奇道,“可是谨儿年岁渐大,反而生事?” 程秋茗摇头,说道,“那孩子虽淘气些,对我却亲近!”被许乐乐连声追问,终究忍不住,说道,“往日好的时候,御史府虽比不得相府,但终究爹爹有些名望,屑小不敢如何。如今我落到如此,那些人竟然竟然”说到恨处,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心中却有些了然。 程御史为官刚正,闲杂人等向来不敢轻慢,而程秋茗未受伤之前,名字已报入户部参加去年的选秀,更是无人胆敢轻看。如今她身残,家世却在,加上两个庶妹出嫁,更是显出她的孤寂,便有一些不入流的人家托人上门提亲,到遭到拒绝,便有人说出难听的话来。 许乐乐点头,反手将她手掌握住,轻声道,“姐姐,如今可后悔放了苗纹?” 程秋茗默然,轻声道,“我只恨自个儿心肠太软罢了,妹妹不必再为我劳神!” 许乐乐“嗯”的一声,不愿她难过,便不再说。 陇田田庄,在陇州东郊,临海。 汪世早一日命人前往田庄报讯,第二日,许乐乐刚出陇州,便见万全带着两个儿子迎了上来,在道旁跪倒见礼。 许乐乐命起,笑道,“也幸好你们来,今儿一早才知道这陇州的道路很是难认!” 万全躬身,说道,“这陇州临海,城外有许多的河流湖泊,道路便繁复了些。小人不知鲁管事有没有随行,怕大小姐寻不到路,便特意来迎!” 许乐乐点头,说道,“你倒有心!”当即吩咐他前头引路。 曲曲折折,道路果然繁复,马车直行了一个时辰,才驰入陇田田庄。许乐乐隔窗见水田处处,与济宁有些相似,却因远处可见浩瀚大海,风光更好了许多,也觉欣喜。 席秋月第一次瞧见大海,大为欢喜,拉着许乐乐手臂连摇,说道,“姐姐,不想这陇田如此风光,我们多住几日,海上瞧瞧可好?” 许乐乐笑道,“说是带你出来散心,如今你玩的野了,回去让我如何向皇上交待?” 席秋月一闻说回去,想到那四堵墙圈着的皇宫,便觉气闷,嘟了小嘴道,“难不成姐姐便不野?如今回去了,你嫁入皇宫,怕也再不得自在。便是明年五皇子封了王,堂堂王妃,难不成也能随意走动?” 宋文杰随在二人身后,此时倒也不急着回京了,闻言一同劝道,“许大小姐,我瞧那方白帆隐隐,似是一个码头,既来了,横竖不在这几日,海上瞧瞧也好!” 许乐乐见他说的殷切,心头微动,淡淡一笑,点头道,“那便多住几日,能不能出海,还得问过万全。” 宋文杰笑道,“这个不难,我们在海上漂了大半年,大船开不走,区区渔船,不在话下!” 席秋月大喜,连连点头,说道,“庄子里纵没有,万全在这里十几年,总该借得来几条罢!” 许乐乐见她兴致极高,便含笑应下。 程秋茗惨遭巨变之后,虽然性情有所改变,但终究是个十几岁的女儿家,闻说有得玩乐,也是喜的连连点头。 许乐乐一行住入陇田庄院,万全自然是倾尽全力服侍。用过茶点,许乐乐见万全老婆缩在万全身后,伸手直扯万全衣袖,便笑问道,“万全家的有事但说无防!” 万全老婆缩了缩脖子,忙跪倒在地,呐呐道,“大大小姐,我我” 万全回头低喝,“多大的事儿,也非得惊动大小姐!” 万全老婆一噤,便不敢再说。 许乐乐向万全道,“你们既是我的人,若有难处,自然寻我!”向万全老婆道,“万全家的,你说罢!” 万全再不敢说话,万全老婆踌躇片刻,结结巴巴道,“大大小姐,我们我们家老二年岁不小了,往年穷,也说不上房媳妇,如今如今虽说好了些,却却因是奴身,寻常寻常姑娘也不肯嫁。奴妇闻说,江州那里江州那里不少奴仆大小姐给买了媳妇,奴妇想想” 许乐乐了然,含笑道,“你是想要我给你家老二也买房媳妇?” 万全急的连连顿足,低声骂道,“蠢婆娘,大小姐什么人物,理你这等屁大的小事!” 万全老婆忙道,“奴妇不敢求大小姐破费,只是只是如今庄子里关着的女子,虽说虽说残废,瞧着瞧着模样儿却好,若是若是大小姐做主” “你说我命鲁大虎送来的女子?”许乐乐扬眉。 万全老婆点头,抬眸见许乐乐沉了脸,心中打突,便不敢再出声儿。 许乐乐瞧着她,慢慢啜了口茶,问道,“你家老二呢?唤他进来!” 万全老婆闻她冷了声音,惊的脸白,连连磕头,说道,“大小姐,是奴妇的蠢主意,若是不成,也不打紧,求大小姐莫恼!” 许乐乐微微皱眉,向万全瞧去。 万全忙抬腿踹她一脚,说道,“大小姐唤老二,你聋了?” 万全老婆一个激淋,忙爬起身向外去。 许乐乐向万全瞧了一眼,问道,“是你家老二瞧上了那女子?” 万全脸色微变,忙噗嗵跪倒,磕头道,“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一会儿大小姐尽管教训,只是饶他一条狗命!” 说话间,万全老婆已将万二唤了来,进门便即跪下,吓的发抖,却说不出话来。自然是进来前,听万全老婆说过。 许乐乐挑眉,问道,“万二,你今年多大了?” 万二连连磕头,却不敢应。万全代他道,“这兔崽子今年整二十,还是不懂事!” 许乐乐点头,说道,“闻说你瞧上了鲁大虎送来的女子?” 万二伏跪在地,结结巴巴道,“奴奴才再再也不不敢了” 许乐乐挑了挑眉,问道,“再也不敢什么?” 万二缩了缩肩,小声道,“什什么都不敢了” 这话一说,一旁的程秋茗倒笑了出来。许乐乐也是忍不住莞尔,问道,“那以前,你曾做过什么?” 万二嗫嚅片刻,才道,“她她说冷,奴才奴才给她送了被子,她说怕黑,奴才便给她送了灯,她她说静的怕人,奴才奴才便给她送了鼓儿,她她说屋子里没有活物,奴才奴才便将阿黄给她送去” 许乐乐扬眉,问道,“阿黄?” 万全道,“是庄子里养来看门的狗,这兔崽子将阿黄送去,哪知道当下就将人咬了!” 许乐乐一听,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问道,“除了送这些东西,你与她还做过什么?” 万二想了想,摇头道,“再不曾了!” 许乐乐问道,“她便没有说闷的慌,让你带她走走?” 万二连连点头,说道,“她说过,只是没有大小姐和鲁管事吩咐,奴才不敢,便便唱了个曲儿给他听。” 这话一说,连席秋月也笑了起来,推了推许乐乐,在她耳边低声道,“姐姐,这个万二,与宋呆子倒是呆气相投!” 许乐乐被她说的“嗤”的一声笑起,向万二瞧了一眼,却终究忍不住问道,“除此之外,她便没有说过旁的?” 万二想了想,一张黑脸红了起来,结结巴巴道,“前几日天热,她她说要沐浴,又又说身上身上痒” 许乐乐眉心一跳,唇角笑容隐去,说道,“你呢?可依了她?”刚才那些话,分明是那女子在挑逗万二。 万二忙摇头,说道,“那那白哗哗的,奴才不敢多看,便便在外头等着” 许乐乐轻吁一口气,点头问道,“这么说,你不曾碰她?” 万二双手连摇,说道,“她是小姐的人,奴才胆子再大也不敢!” 程秋茗越听越奇,说道,“乐乐,这是何人?你庄子里为何关着这样一个女子?”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此人乐乐本想自行处置,如今姐姐来此,便是天意!”向万二道,“你将那女子带来!” 万二应命,忙磕了个头,匆匆的奔了出去。隔了片刻,果然带进一个女子,长发披散,衣衫半敞,眉眼间还带着些媚态。 程秋茗一见,呼的一下站起,咬牙道,“苗纹!” 苗纹进门,一见二人,瞳孔顿时一缩,尖叫一声,转身便逃,却被白芍赶上一步,一把抓了回来,用力向内一推,冷声喝道,“还不跪下!” 苗纹立足不定,踉跄奔出几步,噗的跪倒,尖声叫道,“许乐乐,我已落到这般地步,你你还要怎样?” 许乐乐淡淡一笑,冷声道,“你落到这个地步,又能怪得了谁?” 苗纹脸色阵青阵白,吓的身子直抖,却说不出话来。 万全老婆一见这情形,也是吓的脸白,连连磕头,颤声道,“大大小姐,是奴妇瞎了眼,方方才是放屁来着,大小姐莫怪” 许乐乐向她瞧了一眼,点头道,“无防,你们且出去罢!”说着向万全挥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0会有强盗 万全忙磕头答应,一手拖着老婆,一手拽着儿子退了出去。 席秋月向苗纹瞧了片刻,说道,“姐姐,这便是为了汤大公子,将程姐姐害到如此地步的苗大小姐?” 许乐乐冷哼一声,挑唇道,“可不是么?” 苗纹大声道,“我虽推她一下,可她只是断去一臂,你何曾不是废我一只手?如今她仍是御史小姐,我却有家不能回,到处被人欺凌。” “她将你当作姐妹,你却推她去挡贼人的钢刀,你分明害了她,她还仍然将你放过,你却起意杀她,你便不知错吗?”许乐乐低声冷喝,冷笑道,“我废你一手,不过小惩,若你知道悔改收敛,也不难安稳度日,偏偏又寻上李超,意欲何为?” 苗纹脸色一白,失声道,“你你知道?” 许乐乐冷笑,悠悠道,“你从秦鹏口中得知,当初张校尉与李成璧陷害我不成,反而令七夫人丧命,你便寻到叶城,伺机结识张校尉,欲煽动他寻我报仇,不是吗?” 苗纹脸色青白,咬唇默了片刻,咬牙道,“可惜,可惜诺大一个汉子,却是个孬种!” 许乐乐摇头,冷笑一声,说道,“你却不知,张校尉那一年里因被秦家所疑,处处受到钳制,对秦家早已怀恨,你虽被休,却终究与秦家脱不了干系,他又岂肯助你?” 当初,叶城事发之后,七夫人被坑杀,秦鹏被许乐乐所擒,张校尉封城寻找秦鹏,却被许乐乐使反间计令秦家对他起疑,处处掣肘,也就造成秦浩被杀一事中,张校尉不再相助秦家。 苗纹脸色乍青乍白,咬牙道,“我虽有此心,终究并不曾当真做什么。” 许乐乐冷笑一声,说道,“不错,因秦浩之死,牵扯出李超、李成璧,令你计划落空。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竟然勾结上申屠杰,说动太子将我劫走,意图借此毁我名节,可惜!可惜!你瞧对了申屠杰,却瞧错了太子!” 苗纹咬牙,恨恨道,“我便不明白,为何老天如此助你!” 许乐乐缓缓摇头,慢慢道,“这世上,老天从不助着谁,一切,都是你自食其果罢了!” 一旁程秋茗听的脸色发白,颤声道,“乐乐,这些事,你从不曾对我说过!”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妹妹也是后来知晓!” 程秋茗连连摇头,说道,“当初我不忍杀她,不想却令她屡屡设计妹妹,如今,再不能容她!” 苗纹脸色大变,尖声道,“你们要做什么?莫要忘了,我爹爹可是堂堂礼部尚书,你们你们胆敢杀我?” 许乐乐冷笑,纤眉淡挑,露出一抹讥诮,说道,“若是苗尚书知道,你给昔久国五千精兵做了营妓,可这会认你这个女儿?” 苗纹身子剧震,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片刻,却说不出话来。 程秋茗、席秋月闻言,却均是大吃一惊,失声道,“这这是真的?” 苗纹狠狠瞪着三人,突然大声叫道,“你们以为我愿意?若不是申屠杰那个畜牲,我我岂会沦为那许多男人的玩物?若不是你们将申屠杰逼入绝路,他们他们无处去寻女人,又岂会只对着我一人?你们你们可曾试过,同时被十几个男人玩弄?你们可曾知道,那日夜不停折磨的滋味”最后一道心防,终于崩溃,苗纹放声大哭,却声声皆是指责。 许乐乐轻轻摇头,淡道,“到了此时,你还只知道怨怪旁人,你没救了!”当即向白芍道,“将她绑了,关入地窖,待我们出海时带着她!” 白芍点头,上前抓着苗纹肩膀提起。苗纹大惊,哭声顿止,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嚷道,“你们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为何要带我出海?” 许乐乐凝着她,淡淡笑道,“一切起因,便只因你恋着汤大公子,如今,汤大公子奉命镇守东海,我们便送你一程,让你长留东海,在离汤大公子最近的地方!” 苗纹大惊,失声道,“你你要杀我?” 许乐乐勾唇,波光潋滟的眸中,其寒如冰,淡淡道,“我不杀你,难不成再等你害我?” 苗纹还在大嚷,白芍手臂用力,横拖倒拽,拖着她出去。 闻着呼号声走远,程秋茗才慢慢坐倒,闭目摇头,轻声道,“真想不到,人心可以如此险恶!” 船至深海,前方海水现出一些暗沉,有大批鱼群正向这里游来。许乐乐向白芍道,“将她带来!” 白芍点头,入底舱将苗纹提了上来。 苗纹被绑了两日,整个人早已困顿不堪,一见船外的海水,顿时满脸惊恐,挣扎着转向许乐乐,求道,“许乐乐,你你放了我,你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我我再不向你寻仇便是!” “一笔勾销!”许乐乐冷笑,淡淡道,“苗大小姐,当真是大度的很啊!只是,可惜我许乐乐记仇!” 苗纹脸如死灰,突然转向程秋茗,颤声道,“程姐姐,你救救我,你你忘了,我们我们是姐妹是姐妹啊!我们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你救救我” 程秋茗咬牙,向她狠啐一口,怒道,“我便是瞎了眼,将你这等人当作姐妹,才有今日!” 许乐乐微微勾唇,说道,“姐姐,何必与她多说?”声音一冷,低喝道,“动手!” 青萍应命,自怀中取出一只瓷瓶,拔开瓶塞。白芍一掐苗纹下颚,逼她张嘴。青萍手腕一侧,一瓶药液尽数给她灌了下去。 苗纹大惊,失声道,“你们你们给我吃了什么?”颤声连问,张口干哎,想要吐出,却又哪里吐得出来? 白芍一手擒着她,另一手手腕一翻,露出一柄匕首,一刀一刀,将她身上衣衫尽数割去,身上只余下绑着双手的一条绳索。 许乐乐冷冷的瞧着,勾了勾唇,才道,“方才的药,会使你身体内散出鱼儿喜欢的异香,你不是喜欢用自个儿的身子做诱饵么?我便成全你!”声音骤寒,低声喝道,“放下去!” 苗纹大惊,张口欲呼,却觉手腕骤紧,随着白芍手腕一抖,她莹白的身体飞起,向船外落去。身体入海,四周散漫悠游的鱼群顿时向船边聚拢。苗纹惊的全身冰冷,大声呼道,“不不放开我,让我上去” 喊声刚起一半,一口海水灌入,再喊不出声来,跟着但觉张开的唇上一滑,一条小鱼已顺着咽喉滑入腹中。苗纹大惊,张嘴欲呼,却觉有接二连三的鱼儿游了进去。紧接着,但觉下身某一处也是一紧,已有鱼儿狠力撞开,挤入身体 悬着的绳索剧烈的晃动,海水中的苗纹时沉时浮,水花翻卷,瞧得出是在剧烈挣扎。许乐乐淡淡而视,说道,“这异香初时只在体内,鱼儿嗅到,便只能进入她的体内,慢慢从体内啃啮,待过一会儿,异香慢慢散出,便会有鱼儿啃啮她的肌肤。同时,那药液令她全身的骨骼酥软,三个时辰之后,再不会有什么留下!” 程秋茗默然而视,一只独手却紧紧抓着许乐乐的手掌,轻轻颤抖。 许乐乐侧头向她凝视,轻声道,“姐姐不忍心?” 程秋茗摇头,泪水却缓缓落下,低声道,“她是咎由自取,我我只是为自个儿不值!” 许乐乐点头,一手挽住她手臂,轻声道,“姐姐,一切会好,你信我!” 程秋茗不语,只是轻轻点头。 隔了良久,海中的苗纹不再挣扎,尸身偶尔浮起,可以看到圆滚滚的肚子里,还在不断翻搅,周身的肌肤,已被鱼儿啃啮的面目全非,海水中,缕缕血丝慢慢的浸出,无声无息的散入海水 席秋月脸色惨白,一手捂着小嘴,几乎要吐出来。许乐乐瞧见,不由一笑,说道,“妹妹可觉得姐姐狠毒?” 席秋月想了想,摇头道,“姐姐虽废她一手,但已放过她,是她自个儿不知悔改,今日姐姐若不杀她,日后怕是仍会受她暗算。” 许乐乐点头,暗思席秋月虽然天真未琢,却心思细腻,见事极明,便也不再多说,向白芍吩咐道,“走罢!” 白芍当即将话传出,狄山、景宁二人闻命,扬声喝令启航,渔船调转船头,扬帆而去。 处置了苗纹,程秋茗整个人顿显轻松,加上陇田景致极好,再有席秋月鼓动,便成日与她在外疯跑。许乐乐见状,不由摇头笑道,“原说程姐姐端稳,祥云文静,如今看来,竟是两个疯子!” 宋文杰却摇头道,“祥云公主是真性情,如此才好!” 许乐乐斜睨他一眼,抿唇不语。白芍却笑道,“宋呆子,以前也是这么赞我们小姐,如今又赞祥云公主,那在你眼里,究竟是我们小姐真性情,还是祥云公主真性情?” 宋文杰仰首望天,认真想了想,一本正经点头,说道,“许大小姐聪明睿智,快意恩仇,自然是性情中人。只是祥云公主机灵活泼,率情任性,才是小女儿之态!” 白芍掩唇偷笑,说道,“想不到宋呆子也能说话如此圆滑,两头都不得罪!” 许乐乐微微一笑,心中却是暗叹。不错,席秋月的性子,虽然与自己有一些相似,但是自己两世为人,如今虽然只是十五岁的容貌,但一颗心却已与四旬妇人无异。宋文杰虽有些呆气,但却思维敏锐,他哪里是说话圆滑,分明是将二人看的极清。 此时赵承过来,问道,“小姐,小姐吩咐的事,已尽数安置妥当,不知几时启程?” 许乐乐向池塘边嬉戏的二人瞧了片刻,微微一笑,说道,“再过两日罢,不急!” 宋文杰一愕,抓了抓后脑,说道,“许大小姐,再过几日便是中元节了!” 许乐乐点头,说道,“我们便赶在中元节回去便是!” 宋文杰连连点头,说道,“如此最好,恰好天气转凉,也免得路上受那暑气!”左右瞧瞧,说道,“我旁处走走去!”也不等许乐乐应,便顾自去了。 白芍诧道,“这呆子慌慌张张做什么?”嘴里虽问,却向赵承连连眨眼。 许乐乐微微一笑,只当没有瞧见。 暑意渐消,离中元节已不过五日,宋文杰催了几次,许乐乐这才吩咐启程。万全带着两个儿子一路送出陇田,才下车给许乐乐磕头,说道,“陇田到帝京,路上道路不及济宁好走,大小姐千万当心!” 许乐乐点头,说道,“万二的亲事,我记在心里,只是不能急于一时,你们放心便是!” 万二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道,“小人小人不要脸,只只瞧着那女子美貌,倒教大小姐劳心!”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也不是大事,不必挂在心上!”吩咐三人停步,传令启程。 席秋月坐在车中,望着越来越远的田庄,只觉意犹未尽,叹道,“若是我们能长居此处多好!” 程秋茗点头,待转头瞧上许乐乐,心思却早已收回,问道,“妹妹,待过了节,再有二十余日便是大婚,你究竟要如何处置?” 许乐乐淡笑道,“大婚是皇上御旨,难不成还能抗旨不成?” 程秋茗皱眉,定定望着她,见她笑容平静恬淡,实在猜不透她心意。想了想,才轻声道,“我们离京时,闻说齐王殿下曾到过相府,是许二小姐送了出来!”一边说话,一边留神许乐乐的神色。 许乐乐微微抿唇,默然不语,袖中手指,却不自觉的轻轻抚过袖中的白玉匣。 许云乐钟情淳于信,送了出来并不奇怪,只是他去相府做什么? 车行两日,平坦山道变的崎岖,官道的前方,横看成岭侧成峰,竟然是绵延起伏的一大片山峦。 许乐乐微挑了挑眉,说道,“果然较济宁那方的路险峻一些!”掀帘向车侧随着的赵承问道,“这是什么地界?” 赵承马上躬身,回道,“回小姐,这里已是跃马川,前边的山是狐儿岭,翻过狐儿岭,离大都便只有半日路程。” “哦!”许乐乐低应,唇角便勾出一抹笑来,问道,“不知这山为何叫狐儿岭?可是有许多的狐狸?” 赵承笑道,“只是闻说很久之前,一个书生在这里遇到狐仙,所以得名罢!” “嗯,那狐仙是子虚乌有的事,想来也不过是说故事!”许乐乐点头。 赵承刚躬身应诺,却闻她轻飘飘的道,“我瞧那岭上仙气未必有,黑气倒有一些,怕是会有强盗,你说是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1也算万幸 赵承一听,额角顿时挂出汗来,强笑道,“小姐所习这五行数术如此厉害,竟将强盗也瞧得出来?小人却瞧不出来!” 许乐乐淡笑,说道,“哪里是五行数术,你家小姐,只是会看人心罢了!” 听着这话,饶是赵承心力再强,笑容也已经挂不住,抿了唇,默然不语。 许乐乐见他不再说话,微微一笑,转头向车侧坐着的白芍道,“白芍,你说呢?” 白芍闻她和赵承对答,早已心里打鼓,此刻见她直直问来,慌的忙连连摇手,说道,“小姐,奴婢又怎么会知道?” 许乐乐微微一笑,身子后仰靠入椅中,淡道,“嗯,我也不过随口说说罢了!”目光越过挑起车帘的车门,瞧向前方策马而行的宋文杰,喃喃道,“祥云公主非拉着程姐姐同乘一车,宋大人又寸步不离守着她们,当真是奇了,是不是?” 白芍强笑道,“这些日子,祥云公主和程大小姐总一同玩闹,有时宋大人也跟着,有什么奇怪的?” 一旁青萍听了良久,此刻向许乐乐瞧去一眼,心里暗暗难过。自己家小姐分明喜欢的是齐王殿下,如今却指婚给五皇子,她自个儿虽从来不说,但心中必不好受。如今眼看着便回帝京,婚期在即,才会如此疑神疑鬼罢! 说话间,一行车马已沿着官道,驶入连绵的群山,但见两侧山壁陡直,将官道夹在其中,遮盖的甚是昏暗。 墨兰瞧的咋舌,说道,“难怪小姐方才说有黑气,这里倒当真是截道儿的好地方!” 话声方落,突然闻山壁上一阵锣响,霎时间,杀声震天,数百黑衣人自山石后疾跃而出,手势兵刃,向这里杀奔而来。随行护卫见状,均是大惊,“呛啷”声连响,纷纷拔出兵刃拒敌,一时间,官道上已一团混战。 席秋月、程秋茗出身名门,自幼在帝京城中长大,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时间吓的惊叫连连。 宋文杰拔匕首在手,护在二人车旁,大声道,“公主、程大小姐不必惊慌,些许毛贼罢了!”而他身侧的狄山、景宁二人,早已长剑在手,与敌人厮杀一处。 而在后车里,白芍早已双刀在手,疾跃而出,向袭来的黑衣人杀去。赵承骑在马上,长剑挥舞,剑招凌利,片刻已伤三人。 许乐乐坐在车中,但见这百余黑衣人个个身手矫健,招式凌利,竟然均是下的杀手,不禁轻轻挑眉,暗思,“难不成,是我料的错了?” 墨兰早已惊的小脸微白,一手抓住许乐乐手腕,急声道,“小姐,怎么办?这这官道太窄,也无法布阵,这这” 许乐乐在她手腕轻拍,一双眸子却紧紧注视着四周的战事。但见宋文杰带来的十余随从在前方挡去了大半黑衣人,而汪世带着几名相府的护卫挡在车队之后,两侧虽有黑衣人攻来,却因两侧山陡,不是任谁都能攀上,人数却是不多。 激战之下,双方互有伤亡,杀的难解难分。为首黑衣人见这方狄山、景宁等人皆是高手,心中起急,连声呼喝。就在这一刻,只闻一声清啸,一条黑影自山壁上一跃而下,长剑疾挥,向这里径直杀来。众黑衣人见状,发一声喊,手中兵刃展开,将狄山、景宁等人死死缠住。 赵承、白芍互视一眼,齐声道,“小姐,我们去助宋大人!”声音未落,便向黑衣人迎去。墨兰大惊,失声道,“白芍姐姐,保护小姐!”只是白芍激战之中,似未听到,反而与赵承离马车越来越远。 许乐乐凝目向后来的黑影瞧了片刻,但见来人黑巾蒙面,身形俊挺,长剑使的挥洒随意,不由唇角浅勾,露出一抹笑意,转向青萍道,“你的毒烟弹还有多少?” 青萍忙道,“还有五十余粒!”说着自包裹取出装毒烟弹的铁盒,尽数递给许乐乐。 许乐乐接过,却只探手取出十余粒,余下又递了回去,轻声道,“你们在车中不要出去,护着自个儿!”话刚说完,已一手挥开车帘,身形如乳燕投林,掠窗而出,同时手指疾弹,径取与景宁交手的黑衣人。 黑衣人激战之中,眼见小球射到,躲闪不及,只能横刀挡格。小球撞上钢刀,顿时“砰”的一声炸开,一时间,毒烟弥漫,将近处十余黑衣人笼罩。众黑衣人不防,呼吸之间,顿觉鼻喉呛疼,大声呛咳,两口气一吸,顿时天旋地转,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景宁见小球飞到之时,早已摒住呼吸,一袖掩鼻,跃了开去。待见黑衣人倒地,身形疾纵,又再迎上杀来的一匹。 许乐乐身形如梭,疾掠而至,手指连弹,又是三枚毒烟弹****而出,每一枚炸响,都有七、八个黑衣人倒地。 为首黑衣人大骇,高声喝道,“快!截杀许乐乐!”随着喝令,大半黑衣人均是恶狠狠向许乐乐扑来。 许乐乐扬声长笑,手中毒烟弹不停的射了出去,黑衣人纷纷倒地。只是这毒烟弹狄山、景宁自然知道应付,宋文杰和他携来的护卫却不知道,她怕误伤自己人,拣的都是离他们较远的黑衣人密集处。 但饶是如此,只片刻功夫,百余名黑衣人已倒下大半。为首黑衣人大骇,呼声连连,向许乐乐一方猛攻。 而此时许乐乐手中十余粒毒烟弹用尽,手掌在腰间一抹,顿时寒光乍现,一柄软剑已握在手中,一声清叱,向为首黑衣人攻去。 为首黑衣人见状,不惊反喜,挥刀挡开她当胸一剑,大声道,“这贱人毒弹用尽,给我杀!”众黑衣人闻言,顿时精神一振,向许乐乐猛冲。 后来黑影来势极快,几个起落,已离许乐乐不远,黑衣人纷纷走避,给他让出道路。黑影双掌交错,掌风凌利,劈手向许乐乐抓到。 许乐乐微微挑眉,脚步连退,手腕轻颤,软剑剑光点点,不离黑影手腕方寸。 而车队之后的汪世见许乐乐步步后退,赵承、白芍却仍与一众黑衣人战成一团,丝毫不知回救。不禁大惊失色,招数骤紧,劈翻两个黑衣人,向这里奔来。 而同一时间,黑影手臂前探,骤然穿破许乐乐剑网,一只手掌已抓上许乐乐手腕,顺力向怀中一带。许乐乐“啊”的一声低呼,脚下一个踉跄,身不由己向前扑跌。 汪世大惊,人已不及赶到,手臂疾起,手中单刀力贯,向黑影疾射而至。 电光火石闪,诸事同发,许乐乐成擒,黑影的要害却已在汪世刀尖之下,赵承、白芍回头瞧见,齐齐大惊失色,齐声喝道,“小心!” 许乐乐听到身后风声,加上赵承、白芍的大呼,也是大吃一惊,身子一横,挡上黑影左胸。与此同时,黑影身形疾缩,骤然间倒退丈余,眼见刀至,身形疾侧,将许乐乐挡开。饶是如此,汪世那一掼用尽全力,钢刀仍是噗的一声,扎入黑影胸口。 鲜血乍现,战场中顿时一寂。黑影身子踉跄疾退,狠狠咬牙,一把抱住许乐乐,反身疾跃,纵下山道,向一侧山谷疾掠而去。 汪世疾步赶到,大呼,“小姐!小姐!”急切要自后追去,却见两名黑衣人挺刀迎上,苦于手中失了兵刃,一时间竟然难以冲过,眼睁睁的看着黑影挟着许乐乐消失在山涧之中。 为首黑衣人离二人不远,将所有情形瞧在眼里,怔了一怔,突然大声道,“快!快去追!”手中钢刀挥出伤了一名护卫,拔步向二人去的方向追去。 也就在此时,山壁上一声冷哼,又一名黑衣人站起,张弓搭箭,铁箭寒光闪闪,“嗖”的一声,疾射而至。 “路”为首黑衣人刚呼出一字,短箭已疾射而至,一箭封喉。 随着这一声弓弦响,山壁上又有十余名黑衣人现出身来,手中强弓硬弩,纷纷指向官道上的黑衣人,箭矢如雨,疾射而至。 “怎么回事?”众黑衣人顿时大哗,反应慢的仍在向赵承等人攻击,快一些的已转身向山壁奔去。 赵承咬牙,扬声喝道,“杀,一个不留!”长剑递出,顿时结果二人,又纵身向其余黑衣人追去。 许乐乐身子悬空,耳畔风声,一侧肩膀却分明感觉到温热的液体将衣衫浸湿。饶是睿敏郡主淡定如恒,此刻也是禁不住的慌乱,眼见已奔出极远,终于忍不住咬牙道,“还不将我放下!” 黑影身形顿缓,踉跄奔前几步,终于不支,慢慢软倒。 许乐乐大惊,反手一把将他抱住,连声道,“你怎么样?”轻轻放倒在地,手指连出,疾点他身上几处大穴,咬牙道,“齐王殿下,你这又是玩什么把戏?”口中怒问,却片刻不敢耽搁,一手压着他的伤口,细瞧那钢刀。幸好他闪避的快,虽然伤势不轻,却避开了要害,不由轻轻吁了口气。 淳于信苦笑,抬手慢慢将脸上面巾扯下,问道,“你知道是我?” “废话!”许乐乐瞪他一眼,说道,“若不然,你方才还有命在?”自从离开七岭,自己每改一次行程,宋文杰都要鬼鬼祟祟的派个人出去。再加上赵承、白芍二人的反常,她早料到是这位齐王殿下要有什么举动。 口中与他斗嘴,双手却在自个儿身上寻了一遍,并没有伤药,不由大急,又在他身上乱翻,问道,“你可带着伤药?” 淳于信仰躺于地,任由她将自己全身上下搜了一遍,才一把将她拖过,紧箍入怀,低声道,“方才为何要替我挡刀?”分明是自己的设计,但意外横出,她竟以她纤弱的身子替他挡刀,那一刻的震撼惊喜,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感受。 “刀!”许乐乐咬牙低喝,身子侧移,避开他胸口的钢刀,叹道,“谁给你挡刀,不过是吓懵了而已!”心里暗暗吐舌,还好,这回没有上嘴啃。 “不是?”淳于信微觉失望。 “自然不是!”许乐乐从他怀里挣出,但见用力之下,他伤口血流更速,不由皱眉,又问道,“你身上没有伤药?” 淳于信向她凝视片刻,但见她说的虽然嘴硬,眸底却是一片焦灼关切,不由挑了挑唇,摇头道,“路宁身上有!” 许乐乐挑眉,问道,“路宁在何处?” 淳于信向来路指了指。 “你”许乐乐气结,左右一瞧,但见这山除了石头还是石头,几乎没有什么草木,不由心中更急。侧耳倾听,但闻远处隐隐的似有水响,咬牙道,“你忍一忍!”一手将他扶起,避开他胸前钢刀,将他没有伤的一边身子伏在自己身上,向水声来处行去。 淳于信整个人挂在她的身上,垂首间,便可嗅到她幽幽的女儿体香,不由心中一荡,轻声道,“你为何不回去?”只要回到官道,旁人没有伤药,青萍总会有的。 许乐乐侧头横他一眼,说道,“只怕坏了齐王殿下的大事!”转过一个山弯,但见前方激流喷溅,竟是极大一挂瀑布。 许乐乐吁了口气,说道,“这下好了!”行的近些,但见一汪清流自瀑布下流了出来,汇成一条山溪。山溪两侧,杂草丛生,倒也柔软。 许乐乐轻轻将淳于信放下,低声命道,“不许动!”自个儿在草丛中寻了片刻,见几株墨绿色小草长在石缝里,便拔了起来。又奔下山溪,将小草洗个干净,将帕子绞了水,转身回来。 淳于信仰躺在地,微撑起身子,见她为自己奔忙,心中只觉甜蜜,见她回来,不由微笑道,“其实方才,我能走路!” 许乐乐横他一眼,也不理他,只是用匕首将他胸前衣衫割开,露出伤口四周的肌肤,将那几株小草放入口中嚼碎成泥,一手按着他的胸口,另一手疾出,迅速拔下钢刀。 淳于信但觉胸口剧痛,闷哼一声,鲜血已****而出,跟着伤口一凉,已被她用嚼碎的草泥按住。咬牙吸了口凉气,低声道,“轻一些,你道这是木头桩子?” 许乐乐怒道,“好好儿的玩这等把戏,没把命送掉也算万幸!”不理他疼的吸气,只是紧紧将他伤口压着,另一只手用匕首割下他袍摆内衬,叠了几叠,将伤口覆上,这才又割条布带绑住。 淳于信眼瞧着她的动作,问道,“怎么割我的衣裳,不是你的?” 许乐乐白他一眼,说道,“是给你包扎,自然是割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2孰轻孰重? 淳于信眨眼,瞧了她片刻,摇头道,“许乐乐,哪有人像你这样?” “我怎么样?”许乐乐挑眉。 淳于信道,“我为你受伤,你不是该感动的哇哇直哭,然后撕了自个儿的裙摆替我包扎?还轻手轻脚生怕弄疼了我?” “你为我受伤?”许乐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把擒住他的衣领,威胁道,“你再说一回,是为我受伤?”虽然如此,心里也是暗惊,刚才只要再慢上几分,他这一条性命就送在汪世手里,岂不是冤枉? 淳于信见她发怒,便不再语,闭目歇了片刻,才低声道,“这个汪世,功夫当真是不弱,往日竟小瞧了他!” 许乐乐一边用湿帕替他清理伤口周围的血迹,一边道,“怎么你串通了赵承、白芍,没有知会汪世?” 淳于信微微摇头,低声道,“他押着车尾,离你最远,哪里知道他来的如此之快?” 许乐乐闻他说话渐渐无力,微微一叹,说道,“你歇会儿罢!”将他衣衫拉好,掩住伤口,想他失血之后怕冷,垂头瞧一瞧自个儿身上,也只薄薄的一件软霞烟罗衫,不禁微微皱眉。 本来闭目躺着的淳于信突然笑了出来,伸手握住她的手掌,轻声道,“你在我身边儿躺着便不会冷!”手上使力,将她向自己身上拖来。 许乐乐无奈,低声道,“当心碰到伤口!”身子移近一些,在他左侧坐下。 淳于信失血之后,人本来就已昏沉,此刻握着她的手,感觉到身侧她的体温,心中大定,含糊咕哝几声,便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张眼满天繁星,身边已空,淳于信一惊坐起,急唤,“乐乐!”只闻身上沙沙之声,垂头便见自己身上盖着厚厚一层树叶,一怔之后,不由好笑。 探手抚向胸口,入手干燥,显然许乐乐已替他换过伤药,心中便微微一暖。 “醒了?”身后,许乐乐声音响起。 淳于信回头,但见她一手提着两只野兔,一手握着匕首行来,便含笑道,“将我丢在这里,也不怕被什么野兽叼去?” 许乐乐微微抿唇,淡道,“这里是狐儿岭,相传有一个书生在这里偶遇狐仙得名,我们齐王殿下洪富齐天,说不定也能遇个狐仙狐妖什么的救了去,岂不是好?” 淳于信微微一笑,轻声道,“狐仙吗?怕本王没那个福气,至于狐妖两年前,本王在丰城便已中了狐毒,此生无解了!”眼前这小小女子,不就是一只成了精的小狐狸? 许乐乐失惊道,“啊哟,这可怎么好?臣女还是离的远些的好,仔细狐妖来寻!”说着话,当真远远走开,到溪边将野兔剥皮开腹,在山溪中清洗干净,这才折了回来,将早已拾好的干柴点起,将野兔放在火上烤炙。 淳于信倚石而坐,静静瞧着她忙碌,只觉心头平静安乐,这荒山野岭,远比皇宫大内,齐王王府更为舒适安然。 许乐乐一手慢慢翻着火上的兔肉,慢慢问道,“今日先来的那些黑衣人,是建安侯府的人?” “嗯!”淳于信点头,说道,“秦义!” 渭南王之子小郡侯刘思江惨死,被许乐乐设计祸水东引,疑到五皇子淳于昌的身上。而这一年来,淳于昌与建安侯府明争暗斗,双方均是损兵折将,早已势成水火。如今秦天宇一死,建安侯府更是大乱,内忧外患之时,越发要剪除淳于昌的势力,以免被其所趁。 而许乐乐之智,誉满帝京,背后又有整个靖安侯府为助。若是许乐乐果真嫁给淳于昌,合二人之力,建安侯府怕再难对付,于是便趁许乐乐出行之机,要将她置于死地。至于淳于信,自然是得知之后,自告奋勇,一同随来。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秦义若知道此次因你功败垂成,怕要气的发狂!” 淳于信冷哼一声,淡道,“那又如何?”俊颜神情不变,一双乌眸却瞬间掠过一抹凌利。不管是何人,要伤小狐狸,就得先过他这一关! 许乐乐心头微动,心中瞬间明白,为何他说,是为她受伤?想来,他原来虽有旁的计划,却也因建安侯府的计划改变,却将计就计,将建安侯府的人引入圈套,一并殂杀。只是刚才他那凌利的招式,果真是要将自己擒住,并不是做假。 微抿了抿唇,向他胸前伤处一指,浅笑道,“只是齐王殿下此举,又是为何?”若不是他出手擒拿自己,又岂会为汪世所伤? 淳于信定定瞧着她,哑声道,“乐乐,我们在这山中逍遥一生如何?”此举为何?只为了在大婚之前,再一次确定她的心意。若是她肯随着他远走高飞,明日二人的死讯就会传回帝京。 许乐乐一怔,抬头瞧他。 波光潋滟的眸中,一片清明,却带着一丝果决。淳于信微微一叹,苦笑道,“你不肯!你分明心里有我,却宁肯奉旨嫁给老五,也不愿意与我远走高飞,是吗?”虽是问句,语气却极是肯定。 许乐乐抿唇,侧头道,“殿下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 淳于信眸光一黯,垂下眸去,隔了片刻,才道,“你诛杀秦天宇,当真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相助老五?” 秦天宇或者与许乐乐有杀母之仇,但是,她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却在建安侯府与淳于昌斗的难分难解时动手。建安侯府瞬间大乱,淳于昌趁机剪除秦家在军中的羽翼,可以说,二人配合的妙到毫巅,分毫不差。 许乐乐计诱秦天宇至小狼沟,诛杀之后,布成意外身亡的假象。此刻听他直言自己诛杀秦天宇,没有一丝犹豫,不由微微一笑,说道,“为了报仇,自然也为了助他!”助他铲除秦家的势力罢了! 淳于信默默点头,便不再语。 从生擒秦鹏开始,她就在一步一步运筹,先拿住秦鹏的把柄,令他不得不听她所命,然后再助他建功立业,使他不得不依赖于她,一步一步将他引到自己这方,成为自己插入建安侯府的一柄利刃。 之后诛秦浩,令他看到自己袭爵的希望,便对她更加信服。如今秦鹏官居从二品,又手握兵权,其实力在大邺朝已是数得上的人物。待到秦天宇一死,秦家大乱,秦裕龙、秦胜成之外,再加上一个实力超过秦裕龙,只略弱秦胜成的秦鹏,秦家 这三方混战,恐怕就是她最想得到的结果! 另外,她指婚淳于昌之后,又相助淳于昌立功,还未封王,便取得兵权,使他拥有足够的力量,不但将秦家的势力打击的七零八落,更是站在离皇位最近的地方。 小狐狸真的如她所说,要的只是权力最顶峰的位置,并不在意嫁的是谁? “熟了,吃罢!”一只烤好的兔腿送到面前,打破齐王殿下的凝思。 淳于信慢慢伸手接过,却不送到嘴里,只是瞧了瞧,慢慢道,“那****闻说许相夫人被丫鬟毒害,失了腹中胎儿,人已半疯,我借故去相府探问,竟不知她移居何处。” “嗯?”许乐乐扬眉。这就是他到相府的原因? 淳于信见她眼有疑问,抿了抿唇,说道,“若是许相夫人病故,你和许二小姐便须守孝,纵是父皇,也不能强人所难。两年我可以设法,夺取太子之位!” “嗤”许乐乐轻笑出声。怎么,他想到的法子,竟和自己最初被指婚时想到的一样?只是 许乐乐微微摇头,轻声道,“我朝众位皇子,皆是人中龙凤,要夺太子之位,谈何容易?两年?谁又能知道,两年后,是何等情形?” 上一世,太子伏诛之后,再没有立过太子。而两年之后,正是西南昔久国引兵犯境,大邺朝烽火连天,也正是淳于昌建功立业,声名大振之时。 等,或者,两年后借着大战,仍然可以将婚期拖延,可是许大小姐眸色一深,微微摇头。杀掉秦氏,将婚期推迟两年,不过是一时之策,却并不是上上之策,这一世,她再不愿将选择的权利交给命运! “你不信我?”看着小狐狸绝然的神情,淳于信一阵惊痛,哑声道,“在你心里,五弟便强得过本王?” 许乐乐摇头不应,只是含笑道,“快些吃罢,要凉了!” 淳于信见她不应,正要再追问,却闻远处脚步声响,已有十余人向这里奔来。 许乐乐垂眸含笑,说道,“来的早了些!” 淳于信抿唇,向那火堆望去一眼。她点燃火堆,除了烤炙兔肉,也是为了将山中寻找二人的部属引来。 说话间,十余人已于夜色中飞奔而来,路宁在前,赵承在后,身后随着汪世、白芍、江河等人。 路宁一见他好端端的坐着,不禁松了口气,忙倒身见礼。汪世奔前,也跟着跪倒,说道,“小人不知是齐王殿下,失手误伤,请殿下责罚!” 淳于信抬眸瞅他一眼,点头道,“你很好,起来罢!” 汪世一愕,俯首道,“谢齐王殿下!”这才起身,再向许乐乐见礼。 白芍在汪世之后赶到,见二人之间气氛微些阴沉,便笑道,“齐王殿下,这兔子腿烤好,为何不吃?若不然添些辣椒?” 一句话,瞬间将众人带回两年前那小小的营地,想到当初淳于信那汗流满面,还强撑着吃下添料超辣兔子肉的情形,许乐乐忍不住“嗤”的笑出声来,横她一眼,笑道,“齐王殿下身上有伤,不能吃辣!” 此次随淳于信离京的,均是他的心腹,倒有大半曾经在场,闻言也是不禁好笑,只是瞧自家主子那没有一丝笑容的脸,只得憋气强忍。 一行人回上官道,但见席秋月、程秋茗正翘首张望,见二人一同回来,都是大喜,随着宋文杰等人,上前给淳于信见礼。 淳于信摆手命起,皱眉道,“这里山路狭窄,没有驻营之地,出山再歇息罢!” “是!”众人齐应。 席秋月目光在他血污的衣衫一扫,一拉程秋茗说道,“程姐姐,我们先上车罢!”使个眼色,竟然一人一辆,各自占了一辆马车,除许乐乐的马车之外,其余只剩下丫鬟、仆从的车子。 许乐乐无奈,向路宁道,“殿下有伤,骑不得马,扶殿下上车罢!”总不能让堂堂齐王乘坐奴仆的马车,只好让进自己的车里。 路宁笑应,扶着淳于信上车,自个儿却退了出来,躬身道,“车中狭小,小人有所不便,殿下还有劳郡主照应!” 许乐乐横他一眼,也果然担心淳于信伤势,便向青萍道,“取些伤药,再命人送些水来!”也不再推,先行上了马车。 马车再行,生怕颠簸,动了齐王殿下伤口,便行的极慢。许乐乐唤了青萍、墨兰相助,替淳于信重新上药包扎伤口。淳于信摇头道,“一会儿驻营再说罢!” 许乐乐挑眉,说道,“驻什么营?再歇一夜,马车这等行法儿,明日怕赶不回帝京!” 淳于信启眸瞧着她,淡淡道,“睿敏郡主急着赶回帝京?” 许乐乐道,“明日中元节,我赶不回尚可,你赶不回去,要如何解说?” 淳于信勾了勾唇角,低咳一声,说道,“只说本王伤重,不能参加宫宴,便连一个月后的大婚,怕也无力应付!” 还在想着这事! 许乐乐挑眉,低声道,“胡说什么?齐王殿下好端端的在帝京城,是如何受伤?何人所伤?” 淳于信启眸向她一望,又闭目歇息。 青萍见药换好,便向墨兰使个眼色,说道,“殿下和郡主劳累半夜,还请早些安歇,奴婢告退!”说着唤停马车,退了出去。 殿下和郡主安歇,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怪? 许乐乐挑眉,淳于信却轻轻笑出声来,低声道,“郡主的丫鬟,可都是妙人儿啊!” 许乐乐横他一眼,说道,“流这许多血,还不快歇着!”见他唇皮有些干裂,取水喂他饮些,想着他这伤不能示人,明日还要支撑过整个宫宴,便不禁有些心疼。 马车摇摇而行,淳于信再没有声息,似乎已经睡去。折腾一日半夜,许乐乐倒也果然有些疲惫,仔细替他掖好被子,自个儿倚入椅中,闭目歇息。 听到她均匀的呼吸,淳于信慢慢张眸,侧头注视着她绝美的容颜,心中却是思潮起伏。 当初,若说她为五弟堕塔,是对五弟有情,那么今日她为自己挡刀,又何尝不是以性命相救?在她心里,自己和五弟,究竟孰轻孰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3上船 难道,在她心里,对自己兄弟二人,竟然一般无二? 左思右想,却着实难以琢磨。淳于信微微摇头,轻叹一声,低声道,“许乐乐,你非要嫁给五弟,我拿你无法,可是他对你好倒也罢了!他若对你不好,我便将皇位抢过来,盯着他,看着他,教他永远不敢伤你!” 许乐乐担心他的伤势,睡的并不踏实,在他侧头时便已醒了过来。他这话喃喃而语,落在许乐乐的耳中,却如炸雷轰响,顿时令她心神震荡。 原来如此! 原来,上一世,他便是因此夺取帝位,封淳于昌为亲王,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却不肯放他前往封地,至使酿成后日之祸。原来,一切,竟然为此!自己竟然始终懵然不知。 一夜安眠,第二日醒来,已走出跃马川。淳于信但觉恢复些精神,便传令歇下用膳。一行人于道旁歇下,路宁扶他下车,服侍他净了手脸,说道,“爷,再往前行两个时辰,便是帝京,我们要不要稍缓进城?” 淳于信向许乐乐望去一眼,心中不舍,却也只得点头。自己私自出京也倒罢了,与许乐乐一同进城,被人瞧见,怕会毁了她的闺誉。 席秋月却扬眉道,“齐王殿下身上有伤,难不成还要骑马进城?如何瞒得过人?” 路宁为难,向许乐乐望去一眼。淳于信却摇头道,“无防!” 许乐乐见他唇色苍白,皱了皱眉,向路宁道,“你们几人分批进城,齐王殿下便随我们同行,晚些儿去古井胡同接他回府便是!” 路宁大喜,连声答应,向许乐乐行礼,说道,“那便有劳郡主!” 许乐乐笑,“你原本就打的这个主意不是?还假惺惺谢什么?” 路宁被她说穿,摸着后脑讪笑,说道,“郡主便不能给小人留点颜面?”说的众人随他笑起。 待何妈妈带着丫鬟造了饭,服侍淳于信用过,路宁便将自己这方十余人分成几批,绕道各城门进城,而淳于信仍躺入许乐乐马车,缓缓向帝京城而去。 未到午时,一行人便已浩浩进入帝京城。城门口,早有兵部侍郎席子谦亲自等候,给席秋月、许乐乐见了礼,说道,“下官夫人思念公主,皇上已准了下官的折子,待公主回京,回府小住,闻公主和郡主回来,下官特来相迎!” 怎么是小住? 许乐乐微愕,与席秋月对望一眼,此时却也无法细问,只得点头道,“那睿敏便不相送!”与席秋月别过,望着她的马车随着席子谦而去。 宋文杰待席府马车行远,也过来见礼,说道,“下官离京多日,需向齐王殿下回禀,这便告辞!” 许乐乐见他这话说的面不改色,似乎当真不知道齐王殿下就躺在自己身后的马车中一样,不由好笑,点头道,“宋大人请便!” 再行片刻,已离御史府不远,许乐乐别过程秋茗,一路向古井胡同而来。门前下车,扶淳于信入内,唤人寻来一袭干净衣衫,服侍他换上,才道,“你便在此歇着,晚一些儿再回王府!” 淳于信扬眉,问道,“郡主何处去?” 许乐乐叹道,“我们回到帝京,众目所见,我自然是回相府,更何况,今日既然回来,晚上的宫宴,便得去应个景儿!” 淳于信点头,默了片刻,说道,“那便晚上见罢!” 许乐乐点头,嘱咐汪世等人好生照应,这才出门,一路向相府而来。 相府门前下车,门口小厮瞧见,忙报了进去。许乐乐刚迈入府门,见管家常青迎了出来,便问道,“爹爹可在?” 常青躬身见礼,说道,“相爷刚刚回来,去了老夫人处!” 许乐乐点头,说道,“那我也去祖母那里便是!”不进前厅,转路入垂花门,一路向紫竹苑来。 紫竹苑内,许一鸣正坐着与老夫人说话,见许乐乐回来,眸中倒闪过一抹惊喜,说道,“原说你要月底方回,倒是赶得上今日进宫!” 许乐乐先上前跪下给老夫人行礼,说道,“孙女儿离京多日,倒教祖母牵挂!” 老夫人忙摆手命起,拉着她的手细细端祥,点头道,“瘦了些,却更有精神了!” 许乐乐笑道,“成日陪着祥云公主骑马,倒果然添了精神!”说着又给许一鸣行礼,这才回道,“不过一些杂事,想着家里事杂,处置完便回来!”起身向左右一张,问道,“怎么不见母亲?不知是得了个弟弟还是妹妹?” 老夫人向许一鸣望去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又哪里知道家里有那等恶奴,竟然下药毒害主母,好好儿一个男胎,竟然竟然”说着又长叹一声,虽以帕子点了点眼角,却并无悲凄之意。 许乐乐假意惊异,说道,“几时的事儿,乐乐竟丝毫不知!”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就在你走后几日,你又哪里知道?你母亲受了惊吓,又伤了身子,如今移在后园木棉院里养着!” 木棉院? 许乐乐眉心微微一跳,垂眸与老夫人对视一眼。木棉院,是后园最偏僻的一处院子,位于碎玉湖以北,距瀑布不远,四周种满了木棉树,夏季清凉,冬天却有些阴寒。 许乐乐点头,向许一鸣道,“事情已出,也幸好母亲无恙,还请爹爹莫要伤心!” 许一鸣淡淡点头,不愿再提秦氏,说道,“你回来也好,今日宫宴,也好与你妹妹做个伴儿!”许云乐封为郡主之后,还是第一次进宫。 许乐乐点头答应,起身道,“女儿离京半年,还不曾回锦阑轩,这便先去,免得误了进宫的时辰!”又向老夫人辞了一礼,这才转身出来。 踏入锦阑轩院子,红莲早已抢步迎了出来,先福身给许乐乐见礼,笑道,“小姐可是回来了,想死奴婢了!” 许乐乐见她小脸晕红,又圆润了许多,微微一笑,说道,“我不回来,你便是主子,想我做什么?” “小姐!”红莲娇嗔,跟着她向内室来,说道,“小姐这话,奴婢怎么敢当?岂不是折煞红莲?” 许乐乐微微一笑,问道,“这些日子,院子里可有什么事儿?” 红莲摇头,说道,“咱们院子里丫鬟们倒都勤谨,只是夫人那里” “夫人的事,我已知晓!”许乐乐点头,坐在杌子上由着她给自己卸去首饰,在镜中瞧着她,问道,“五殿下可曾有事?” 红莲俏脸微红,轻声道,“五殿下能有何事?”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忙道,“呀,奴婢几乎忘了,那沈子涵有了身孕!” “哦?”许乐乐微微扬眉,也颇为意外,问道,“几时的事儿?” 红莲掰着手指算了算,说道,“算来已有四个月了!” 许乐乐眸色一冷,问道,“怎么,五殿下任由她留着?” 红莲摇头,说道,“本来五殿下赐了药,可是她死活不肯,哭死哭活,五殿下心软,才又罢了!”见许乐乐默然不语,急道,“小姐,这怎么成?小姐下月便要大婚,殿下身边儿却有一个怀着身孕的妾室!” 许乐乐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此时白芍正传了水进来,闻言向红莲一瞧,含笑道,“小姐回来,你怎么尽说些不相干的,却不知小姐的嫁衣备的如何?那才是正事儿!” 红莲忙道,“相爷本来请沈大人寻了些极好的绣娘给小姐和二小姐绣嫁衣,哪知还不曾进府,宫里便传话儿,说二位郡主的嫁衣由内务府置办,命相府只备办嫁妆便是!” “内务府?”许乐乐挑眉,倒颇有些意外,垂眸想了一瞬,便又浅浅笑开,说道,“这倒是省了我们许多事儿!”不再多问,起身沐浴更衣,命红莲准备晚上进宫的衣裳。 这是许云乐封郡主后第一次进宫,在宫门前下车,随着许乐乐向恩泽门行去,但见往日的小姐妹骆凝殊、桑可儿等人仍向金华门去,心中便满是得意,下巴扬起,快步随上许乐乐,与她并肩而行。 许乐乐尽数瞧在眼里,只是微微一笑,见有小姐招呼,含笑点头。 那边随后下车的几位小姐瞧见,便有人撇了撇嘴,轻声道,“往日瞧那许二小姐尚好,怎么刚一封郡主,较许大小姐还要讨人嫌?” 她身畔的小姐嗤的一声笑起,说道,“睿敏郡主素来是那不冷不热的性子,也倒罢了,这福宁郡主不过是靠着齐王殿下为她求来个诏封,又不是凭自个儿的本事,傲什么?” 又一个小姐低声笑道,“你知道什么,能得夫君宠爱的才是本事!你瞧睿敏郡主,分明许的也是皇子,五皇子却从不曾助她什么!” “怎么不助?”又一个小姐摇头,说道,“你就忘了,大年下她被人劫去,便是五皇子救回,落入贼手半个月,若搁旁人身上,名节早毁,她反而赢了一个贞义的名声,岂不便是五皇子一力担当!” “相府两位小姐,当真是好命!”众人闻言,都只是连连点头,唯有赞叹。 这一番议论,许氏姐妹自然听不在耳里。许乐乐行近宫门,见有几位诰命夫人一同进宫,便停住淡笑施礼,让几位夫人先行。 许云乐随她停住,不满嘀咕道,“不过是几位三品的夫人,我们品阶比她们高,为何要让她们先行!”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长者为尊,还未进宫门,不必依着宫里的规矩!”说着随在几位夫人身后进宫。 许云乐撇了撇嘴,颇不以为然。 众人依旧在承恩殿谢恩,随后依着品阶,随引路太监向御花园去。望着四周华灯下一派奢华瑰丽,许云乐大为兴奋,奈何身畔只有一个不咸不淡的许乐乐,无人与她笑闹,便颇觉无趣。 而自入御园,许乐乐一双眸子便不自觉向四周搜寻。昨夜淳于信受伤,今日又不得不来赴宴,却不知他伤势如何,能不能支撑? 哪知淳于信不曾寻到,却见岔道上一个身穿太监服饰之人行过。这一打眼,许乐乐顿时心头一凛,纤眉便不自觉的蹙起。 这个人,绝不是这宫里的太监,又似乎哪里见过 凝神一思,恍然想起什么,心里暗呼一声,“糟糕!”只是外臣进宫,素来不许携带随从丫鬟,赵承、白芍等人皆留在宫外,睿敏郡主虽急,此刻身畔却无人可用。 抬头前望,但见前边波光粼粼,已到太液池畔。在太液池码头两侧宫灯的映照下,但见舅舅公孙明远在前,大表哥公孙克、二表哥公孙乾在后,已踏上御船的踏板。 许乐乐暗急,步子便不由加快,却闻身后一人赶来,唤道,“睿敏郡主!”许乐乐回头,却见宋文杰一脸灿笑跟在身后,不由大喜,忙道,“是宋大人!”脚步一缓,引他避向道旁。 宋文杰见她眉宇间有些忧急,便问道,“出了何事?” 许乐乐向他身后一望,却见并没有旁人,这才省起,狄山、景宁二人虽然得了功名,而这宫宴只传召四品以上官员、家眷,他二人并不能进宫。 心中越发焦灼,只得向宋文杰道,“宋大哥,一会儿宴上,不管出了何事,你定要紧跟着齐王殿下!” 宋文杰扬眉,问道,“能有何事?” 许乐乐摇头,叹道,“其实我也不能肯定,只是若是有事,你定要跟着他,莫让他做傻事!” 宋文杰见她神情急切,便郑重点头,说道,“你放心,我跟着他便是!” “跟着谁?”另一侧,一张笑眯眯的俊脸伸了过来,瞧着许乐乐道,“丫头,又算计谁呢?” 许乐乐大喜,唤道,“七哥!”一把将他扯住,却向宋文杰道,“那就有劳宋大哥!”宋文杰心知她与公孙致有话要说,点一点头,便先行离去。 公孙致奇道,“乐乐,你又搞什么鬼?难不成真的在算计谁?连宋呆子也瞒着?” 许乐乐皱眉道,“哪里是我要搞鬼,不过是防着旁人搞鬼罢了!” 公孙致挑了挑眉,问道,“究竟何事?可用七哥帮忙?” 许乐乐点头,低声道,“七哥,一会儿宴上,替我留心齐王,莫要让他受伤!” “谁能伤得了齐王?”公孙致扬眉。 东海一战,大大小小几十场战役,自己兄弟还受过一些小伤,齐王殿下可是分毫不损。 许乐乐叹道,“此事说来话长,此刻也无瑕细述,七哥助我便是!” 公孙致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会留神!”见有不少人向这里望来,二人也不便再说,随着众人上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4祝天下太平 太液池上,百条御船灯火辉煌,首尾相连,宛如一条长龙。许乐乐、许云乐并肩而行,踩着大红地衣,穿过御船连成的通道,向前方最大的御船而来。那里,早已华灯如昼,歌舞声声,正是御座的所在。 御船上,早有先来的诸臣和各府夫人分两侧落座,欢声笑语不断。许氏姐妹刚刚踏入,船上声音顿时一寂,无数目光便向这里望来。 一样的郡主服饰,一样的累金发饰,一个明媚端丽,容颜无双,一个光芒四射,艳极倾城,一个发髻高挽,已是少女的装扮,一个发绦双垂,仍是小女娃发式。 只这一刻,所有的人不论男女,均瞧直了眼。这许相府的两位千金一来,竟然顿时令满场的夫人小姐形同市井村妪。睿敏郡主那周身的端严华贵之气,与这皇家的气势浑然一体,令人莫敢逼视。而福宁郡主那倾城绝艳的身形容颜,却紧紧吸去人的目光,令人错不开眼。 众所瞩目之下,睿敏郡主唇噙淡笑,却周身皆是冷然的疏离之气,缓步而前,向自己的位置行去。 在她身侧,福宁郡主下巴微扬,满脸的倨傲之色,步步紧随,周身那风流之色,却似带着无穷的媚惑。 御阶下,五皇子淳于昌一手举杯,却忘了送到唇边,只是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对渐行渐近的姐妹。 许乐乐那绝美的容颜,周身的气势,令他心生傲意,但觉如此女子,才配得上他五殿下淳于昌。而她的身畔,许云乐那倾城的颜色,又令他心跳不己。那润泽的肌肤,泛着如上好珍珠一般的光泽,如此佳人,若能拥入怀中,那又是如何的一种销魂滋味? 越行越近,许乐乐但见端王、宁王已经在座,却并不见淳于信的人影。目光微移,触上淳于昌的目光,许乐乐只淡淡一笑,便随着指引太监向自己的案席而来,款款入座。 大小宫宴,许云乐参加过许多次,却向来只与没有品阶的小姐坐在殿尾,从不曾离御座如此之近。此一刻坐在许乐乐下首,但觉四方射来的,皆是羡慕惊叹的眸光,心中得意非凡,翘起的唇角,便越发倨傲。 许氏姐妹落座,殿内众人方慢慢回过神来,有夫人、小姐前来见礼,男宾一侧,也谈笑声渐起,又再恢复方才的热闹。 喧闹好一会儿,众夫人、小姐终于尽数退去,许乐乐转身坐回,但觉对面似有人注目,微微抬眸,便对上两道灼热的眸光,不由轻轻扬眉。 秦鹏见她望来,唇角挑起一抹笑意,微微俯首。许乐乐轻轻点头,目光便向他下首位置寻去。 果然,隔过他两人,建安侯次子秦裕龙正端然稳坐,与身旁一位武将低声说话。而向上首方向寻去,建安侯秦义正坐在公孙明远身侧,与许一鸣对饮。 秦天宇惨死,秦家的人竟如无事一般! 许乐乐扬眉,心中便觉十分有趣。 身侧,小萧氏似瞧出她的疑问,探身过来,在她耳畔低声道,“秦天宇死时,秦鹏还没有回来,待他回京,是齐王替他上书,请旨不用丁忧!” 许乐乐眉心一跳,微微点头。 不用丁忧,便不用放下手中的兵权,秦府那夺爵的大戏,才会更加热闹。他分明是将自己的用意,看的清清楚楚。 心中念头刚起,便闻殿尾太监尖细的声音喊道,“齐王殿下到!” 许乐乐心头一动,抬头向入口望去,果然见那俊挺身形,慢慢的转了进来。俊颜凝肃,眉目清冷,微抿的薄唇带着一丝凌利,对起身相迎的众人只是微一点头,便踏着大红地衣向内行来。 许乐乐默默凝注,但见他身姿笔挺,脚步虽缓,却步步沉稳,丝毫不显病态。只是,行的近了,留心去瞧,便可察觉他薄唇微显苍白,眸底隐藏一丝虚弱。 许云乐见他行来,但觉心头狂跳,不自觉站起身来,绝美的脸上,笑容灿烂,眸中皆是不加掩饰的热切。 淳于信慢慢行来,眸光在许乐乐身上一扫,一抹暖意一闪而过,便落在许云乐身上,俊颜神情不动,只是微一点头,便越过她向前而去。 许云乐微觉失望,嘟了唇,慢慢坐下。 而在殿尾,方才宫门前的几位小姐窃议声又起,“看啊,这大节下,又是宫宴,齐王殿下笑都不曾笑一下,当真再不是原来的四殿下了!” “是啊,还是五殿下瞧着更令人亲近!” “嗤”一位小姐笑出声来,低声道,“要说皇上英明呢,我们原说这两位皇子,两位相府千金,哥哥娶妹妹,弟弟却配姐姐,颇为奇异,如今看来却是刚好!若是将睿敏郡主指给齐王殿下,这两个冷冰冰的主儿凑成一对,如何得了?” “你懂什么?”另一位小姐压着声音笑起,说道,“那才是相敬如‘冰’呢!”一句话,将众小姐说笑,纷纷点头称是。 便在此时,但闻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扬声喝道,“皇上驾到!贤妃娘娘到!良妃娘娘到!淑妃娘娘到!德妃娘娘到!”随着呼声,皇帝在前,贤良淑德四妃随后,带着各宫嫔妃,缓缓而来。 “皇上万岁!娘娘千岁!”众人尽皆离席,齐齐跪倒行礼。 皇帝踩着大红地衣,穿过两侧跪拜的人群,径直踏上御阶,才扬袖道,“平身罢!”一掀龙袍,当先坐下。 “谢皇上!”众人轰应,齐齐起身。 众妃御阶前行礼,说道,“恭祝皇上国运昌隆,江山稳固!” 皇帝点头,说道,“众爱妃请入座罢!” 众嫔妃又再谢过,分两侧跨上御阶,依品阶落座。 皇帝眸光向阶下一扫,一眼瞧见许乐乐,笑道,“怎么,睿敏郡主回来了?不知几时到京?” 许乐乐绕出案席,俯身跪倒见礼,说道,“睿敏今日刚刚回京,劳皇上过问!” “今日刚回?”皇帝点头,说道,“倒是赶巧的时辰!”抬手命她起身,目光向左侧众臣扫去,说道,“大战之后,陈留到七岭一带,百姓家园尽毁。这数月来,睿敏郡主代朕巡查,治七岭一方地方,诛贪官,惩恶吏,举荐贤良,为朕分忧,朕满殿文武,有所不及啊!” 这话说出,满朝众臣才知道睿敏郡主离京,竟然是代天巡查,均是暗吃一惊,忙纷纷跪倒,齐声道,“臣惶恐!” 许乐乐也跟着再次跪下,说道,“皇上谬赞,睿敏愧不敢当!” 皇帝点头,向她点头道,“你的折子,朕已瞧过!端王管着吏部,宁王管着刑部,所做处置,都甚合朕心,七岭有你,朕不必担忧了!” 许乐乐俯首,朗声道,“皇上,七岭一方虽贪官恶吏尽除,但家园尽毁,百姓需要休养生息,睿敏斗胆,求皇上再给个恩典!” “瞧瞧!”皇帝笑起,指着她道,“只要朕一夸你,你便讨赏,这顺杆爬的性子,便如猴儿一般!”转向淳于昌,笑道,“再过一个月,这只猴子便被你收了去,朕当真不知,是你之不幸,还是你之万幸!” 淳于昌俯首,应道,“睿敏郡主是不世出之奇女子,儿臣得妻如此,自然是侥天之幸!” 皇帝点头,又向许乐乐说道,“嗯,睿敏郡主,你说说,要朕给个怎样的恩典啊?” 许乐乐朗声回道,“皇上,睿敏此次前赴七岭,顺道将流落于济宁等地的百姓带回,但造册之后,得知七岭百姓十只余三,青壮更是在那一战中死伤无数。如今虽然新封县令,但七岭县衙却只剩衙差二人,睿敏恳请皇上,减免七岭赋税,允七岭县衙自行招兵,以保地方安宁!” “自行招兵?”皇帝挑眉,眉目间淡出些冷意,问道,“你不是说,七岭青壮死伤无数吗?” “是!”许乐乐点头,说道,“正因七岭青壮死伤无数,才要将余下青壮组起,共保家园!” “睿敏郡主!”建安侯秦义出声,说道,“郡主既说七岭百姓要休养生息,这青壮劳力,该用心耕种才是,若都入了军旅,又让何人耕种?减免赋税,难不成日后整个七岭皆靠朝廷养着?” “建安侯此言差矣!”睿敏郡主声音朗朗,扬声道,“七岭百姓不但受战火荼毒,更遭受恶吏盘剥,如今县衙缺人已是事实,若是自外调入,怕百姓疑惧,反难管束。若是自行组建,官民之间便无隔阂,官兵只需不当差,便自可回家耕作,又岂有靠朝廷养着的话说来?” 秦义冷笑一声,说道,“既做了官吏,便食朝廷俸禄,有了朝廷俸禄,何人还愿去耕作?”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若是自外调兵,自然不会,可是这些人的父母妻儿均在七岭,为了家人,又岂有不愿之理?” 皇帝垂目默听良久,此刻微微点头,向端王淳于顺问道,“端王,吏部归你掌管,依你之见呢?” 淳于顺向上行礼,回道,“回父皇,历来各州各府官兵虽由朝廷调配,但实则大多是于本地招募,睿敏郡主此举,本无不妥,不过是少了吏部、兵部的行文罢了!” “皇上!”秦义截口打断,大声道,“往年各州各府虽然自行招募官兵,便招募人数均有限制!七岭仅止一县,论理,最多不过千人!” “皇上,睿敏不敢逾制,千人足矣!”许乐乐适时接口,侧头向秦义一礼,淡笑道,“多谢侯爷!” “你”秦义恨的咬牙,却说不出话来。哪里知道,她大费周折,要七岭组兵,竟然要的只是千人之数。 皇帝也忍不住好笑,问道,“睿敏郡主,不过招募区区千人,也值你御前来说?” 许乐乐浅浅一笑,说道,“回皇上,七岭百姓青壮所余,也不过两、三千人,纵皇上应下万人,睿敏也招募不起!只是虽只千人,也是朝廷的兵马,皇上问起,睿敏便一道求了,行事方便些罢了!” 皇帝一怔,瞬间哈哈大笑,指她道,“睿敏!睿敏!朕当真不知道,你这脑袋里均装些什么?”想了想,点头道,“好罢!此事交给兵部,回头你与他们说去!至于减免赋税那就两年罢!” 许乐乐大喜,忙俯身行礼,说道,“睿敏谢皇上!” 皇帝点头,转向户部尚书桑安启,说道,“前阵子爱卿上报,说大战之后,流民四起,如今不少州府户籍混乱,可是东北一方的难民?” 桑安启忙躬身回道,“回皇上,正是东北一方的难民。这些难民逃离家乡,流入各州各府,又因衣食无着,便渐渐成了流民,抢盗之事频有发生。” 皇帝点头,说道,“百姓流亡各州府,家乡土地却无人耕种,如今陈留战事已了,百姓也该回归家园,你即日便传下文书,张帖告示,命各州各府,相助众百姓还乡罢!” “臣遵旨!”桑安启磕头应命。 皇帝摆手道,“今日中元节,本不该论朝政,朕瞧见睿敏这丫头,才忍不住问了几句,都起身,坐罢!” “谢皇上!”众臣纷应,齐齐起身,退回自个儿的案席之后。 皇帝瞧见许乐乐身旁的许云乐,却又想起一事,向礼部尚书苗成化道,“老四老五的大婚,已不足一个月,不知准备的如何?” 苗成化刚刚坐下,忙又起身,回道,“请皇上放心,大婚事宜早已备妥!” 皇帝点头,命他落座,点头叹道,“本朝两位皇子一同大婚,这可是从不曾有过的盛事,可不能出了乱子!”向许一鸣问道,“相府可曾准备妥当?” 许一鸣忙出班跪倒,回道,“因内务府接去了两位郡主的嫁衣,微臣只需备办嫁妆,也已尽数备妥!” 皇帝点头,转向陈贤妃笑道,“这等事,本不该朕来操心,如今却生怕哪里错漏,是不是朕老了?” 陈贤妃忙道,“皇上正当盛年,怎么就说是老了?不过是对两个皇儿器重,心里才着紧了些!” 阶下众臣也忙齐声道,“皇上春秋鼎盛,万寿无疆!” 皇帝摆手,笑道,“罢了,再说下去,不是过中元节,变成给朕祝寿了!”命众臣落座,说道,“两个皇儿是你所出,日后贤妃多多过问罢!”见陈贤妃笑应,才向身后太监摆手,传令开宴。 太监当即传令,乐声再起,彩衣舞娘翩翩入场。 皇帝一手举杯,向下道,“诸爱卿,来,与朕共饮一杯,以庆天下太平,百姓家家团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5如此便好 “是!”众臣应命起身,齐声道,“祝天下太平,家家团圆!” 皇帝点头,当先一仰而尽。众臣跟随,也是齐齐举杯。 也就在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仰首饮酒,却闻船侧“铮”的一声脆响,寒光乍起,一柄利刃径取齐王咽喉。 齐王淳于信正举杯饮酒,闻声似乎一怔,身形微侧,避过要害,右胸却皆在利剑笼罩之下。 许乐乐自从淳于信上船,便在默默留意,此时见变故横生,不及细想,手指疾弹,手中酒杯已疾射而出,“当”的一声,与那利剑碰个正着,一瞬间瓷片纷飞,酒杯撞的粉碎,剑尖却也被她撞开,竟向淳于信上首的宁王淳于康荡去。 只这一瞬耽搁,船上众人回神,但见一名身穿太监服色的蒙面人手执长剑,一剑刺向宁王。众夫人、小姐尖叫声起,众臣更是大惊失色,纷纷呼喝。宁王淳于康百忙中身子后仰,一脚飞起,径踢来人手腕。来人却变招迅速,身形疾转,剑招疾收,身形一个倒纵,如梭穿林,已跃窗而出,“噗嗵”一声,落入水中。 “刺客逃了,追!”船内值守的侍卫齐喝,十余条身影已自人群后跃出,尽数跃窗而出。 淳于信避过一剑,眸光迅速向许乐乐一扫,咬牙喝道,“五弟,保护父皇!”劈手夺过身畔侍卫手中长剑,向外奔去。在他身后,宋文杰、公孙致也是一跃而起,紧紧跟了出去。 “果然!”许乐乐轻吁一口气。淳于信这个傻瓜,果然是想借身上的伤,将婚期拖延。只是,纵然刺客是假,他伤口上再受一剑,又如何受得了? 心神微定,眼瞧着宋文杰没有匕首,握着两只筷子冲出去,心底又暗暗好笑。 此一刻,御林军已将大船团团围住,自端王以下,宁王淳于康、五皇子淳于昌、六皇子淳于坚,尽数挡在皇帝身前。皇帝脸色阴沉,向四人挥手道,“你们不曾瞧见?那刺客要杀的是老四!”将四人喝开,眸光向满地碎瓷片一扫,挑眉道,“这杯子是何人所掷,倒是好功夫!” 众人闻言,均是先向那满地碎瓷一望,跟着向各人案上望去。 方才是皇帝当先举杯,自然也是第一个放杯。皇帝微一回思,那杯子是从右侧方而来,才能撞上刺客长剑的剑身,而右侧方凌利眸光,瞬间向女宾席望来。难道女眷中,竟藏有如此高手? 只这一眼,最前几排的情形尽收眼底,皇帝扬眉,问道,“睿敏郡主,你的杯子呢?” 一句话,众人的目光尽数向这里望来。公孙克、公孙乾兄弟不禁对视,心中暗忧。许乐乐会武,他们兄弟自然知道,却没想到许乐乐会在此时施展。 而几位皇子之中,端王淳于顺、宁王淳于康心中虽有疑惑,却并不能肯定,淳于昌却是毫不知情。唯有淳于坚知道许乐乐会武,却并不知道她功夫深浅,此刻张大了眸子向她注视,但觉若果然是她救了四哥,倒不枉四哥为她情苦。 一场宫宴不欢而散,待许乐乐回至相府,也还不到子时。白芍一边替她卸去首饰,一边轻声道,“小姐,今日齐王殿下既会出此下策,日后恐怕还会有旁的动作,若不然,小姐与齐王细细商议?” 许乐乐微微摇头,横她一眼,低声道,“你和赵承与齐王串通,我还不曾问过,今日你再擅自出什么主意,可别怪我罚你!”平日遇险,白芍、赵承从不离自己左右,若不是与淳于信串通,又岂会置自己于不顾?更何况那宋呆子,竟然只守着席秋月、程秋茗的马车,对自己毫不看顾。 白芍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却嘀咕道,“奴婢也是为了小姐,难不成要眼睁睁的看着小姐嫁给五殿下?” 许乐乐瞥她一眼,摇头道,“要他受这一剑拖延婚期,倒不如给五殿下一剑来得痛快!” 她说的本是玩话,白芍却认真想了想,点头道,“不错!郡主可将五殿下约出,合奴婢和赵承之力,纵杀不了他,也能将他打个重伤,那样小姐便不必嫁去,也不用伤着齐王殿下!” 许乐乐失笑出声,问道,“五殿下几时惹了你,如此的恨他?” 白芍怔了怔,皱眉摇头,低声道,“奴婢也不知道,总之见了五殿下,便全身不舒服,怕是上一世便结了仇怨!” 许乐乐心底一揪,不禁向她注目。 上一世,自己的四个丫鬟中,青萍入相府不久便被秦氏污陷害死,其后便是墨兰被杀,白芍、红莲二人随自己嫁入王府,红莲叛主,余下的,便只一个白芍随在自己身边,一同经历多少磨难。到最后,自己被淳于昌迷倒,送上祭天大典陷诱淳于信,再不知道白芍下落。想来也未落个好死罢! 轻轻摇头,不愿再提此事,只是轻声道,“今儿见了舅母,也没说上话儿,明儿去靖安侯府走走罢!” 白芍点头答应,服侍她安歇。 第二日一早,许乐乐收拾妥当,便向紫竹苑来。陪着老夫人用过早膳,正服侍洗漱,但闻门外小丫鬟回道,“老爷来了!” 帘子一挑,许一鸣进来,先上前给老夫人见礼,才向许乐乐一望,见她穿着外出的衣裳,便问道,“怎么,这刚刚回京,又往出跑?” 许乐乐上前给他见了礼,自丫鬟手中接茶递给他,轻声道,“昨日回府,因有着晚上的宫宴,也不曾去靖安侯府探望,想一顷儿去走走!” “靖安侯府!”许一鸣点头,举茶在唇边啜了一口,淡声道,“你很快便要大婚,近日和靖安侯府远着些才好!” “为何?”许乐乐微诧。 许一鸣举杯欲饮,到了唇边又放下,叹了口气,说道,“方才在殿上,建安侯言道,如今大邺朝大半数的兵马掌握在公孙氏的手里,仿似大邺朝除了公孙一家,再无大将一般!” 许乐乐微微挑眉,冷笑道,“他这是说,若是靖安侯府有异心,大邺朝一攻即破罢!” 许一鸣摇头,说道,“你知道就好!如今你又是钦定的五皇子妃,若是与靖安侯府走的太近,难免被人诟病!” 许乐乐垂眸,想了一瞬,悠悠笑起,淡道,“乐乐离京半年,如今回来,若是连靖安侯府都不去,怕是才会被人诟病!”见许一鸣皱了眉,起身行礼道,“爹爹放心,女儿心中有数,知道如何处置!”当即告辞出来,一路出府向靖安侯府而来。 闻说她来,不见汤氏和大小萧氏,倒是公孙致迎了出来,劈头便问,“乐乐,你究竟要如何?” “什么?”许乐乐诧异扬眉。 公孙致叹道,“昨日虽说助你阻了齐王,但他对你之心,你又不是不知道,眼看婚期将至,难不成你当真置他不顾,嫁给五殿下?” 许乐乐抿唇,笑道,“七哥,五殿下和齐王是亲兄弟,均是天朝皇子,五殿下不过晚生两年,不曾封王罢了,怎么七哥便瞧他不上?” 公孙致皱眉,摇头道,“论人品武功,五殿下不在齐王之下,建立功勋,只在迟早罢了。平日瞧他与你一处,自然也是极力殷勤,只是只是这殷勤太盛,反而令人心中不安!” 许乐乐勾了勾唇,说道,“原来七哥要乐乐嫁一个对乐乐不冷不热的?便如齐王?” 公孙致见她笑的诡异,探指在她鼻尖一刮,恼道,“你莫绕你七哥,齐王本也是和暖的性子,只是经了战火,人变的刚硬了一些罢了,他待你之心,莫说我们,便是汤家两位公子也心里有数,五殿下却令人捉摸不透。” 许乐乐默然,微微抿唇,问道,“依七哥之意,要乐乐如何?” 公孙致道,“莫说齐王在东海之功,便是你,又何偿不是为大邺立下许多功劳,若是直言相求,皇上总会顾着一些,便是不成,总要试一试才知!” 许乐乐淡笑,摇头道,“七哥难道不知?当今皇上一忌朝臣勾朋结党,二忌朝臣持宠生骄,三忌朝臣持功自傲。相求?当初指婚之前,你道齐王殿下不曾求过?皇上若是肯依,又如何有今日之事?若是一味强求,除了令皇上震怒,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公孙致被她问住,怔了片刻,才道,“昨夜我闻宋呆子说起,说你们在狐儿岭遇伏,齐王殿下受伤,你们大可就此远走高飞,再不回来!” “是!”许乐乐点头,说道,“齐王可以置江山社稷不顾,乐乐也可以置相府满门不顾,只是乐乐不想从此居无宁日,惶恐度日!”更何况,依淳于信那样的人物,一世平庸,岂不可惜? “乐乐!”公孙致一怔,低叹一声,说道,“若你心中没有齐王也倒罢了,经过昨夜之事,又岂能瞒得了七哥?你心里分明有他,就甘心嫁给五殿下?” 许乐乐微微摇头,说道,“七哥,今日乐乐前来,便是想托七哥传句话,请齐王殿下再勿为此事做什么,就说就说在马车中他说的话,乐乐听到了!” 齐王府。 “马车中的话?”淳于信微微挑眉,问道,“马车中什么话?” 公孙致耸肩,说道,“那丫头再不肯说什么,只说请齐王殿下不要再做什么,更不要伤着自个儿,然后,就说什么殿下在马车中说的话,她听到了!” “马车中的话马车中的话”淳于信垂目,喃喃自语。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失声道,“难道是”只这一瞬间,心头大痛,一手掩胸咳了起来。 公孙致一惊,忙命丫鬟送茶,助他抚背顺气,才问道,“殿下,究竟是什么话?” 淳于信脸色苍白,缓缓摇头。 那一天,自己在她车中养伤,见她睡颜安然,一时情动,曾经闪过一念。若她当真要嫁五弟,自己便看着她,守着她,不许五弟欺负她,就此一世,也好!恍惚间,似乎将这话说了出来,难道她指的,就是这句?今日她托公孙致传话,难道是想和他说,她已决意嫁给五弟? 身子慢慢后仰,倒靠入枕中,齐王殿下心里,是一片寒凉。 她心里有他不假,终究,她心里却不止是他,除了他,还有他!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五皇子淳于昌! 要就此放手吗?心底,是如此的不甘。还要继续争夺吗?她已表明心意,自己纵然能将她强夺,她会开心快活? 想着小狐狸那笑眯眯像算计什么的笑脸,齐王殿下心里,针扎一般的疼痛。如果如果如果自己娶了她,却再也瞧不见她那样的笑容,自己当真无憾? 可是,五弟 淳于信皱眉,心中便如沸油煎过一般,窒闷涨痛的难受,却又无从排解。 而此一刻,睿敏郡主的马车离开靖安侯府,已在宫门前停下。请小太监递进牌子,命白芍、赵承宫外等候,自个儿穿入恩泽门,过昭阳殿,慢慢向云祥殿而来。 柳凡一早送走皇帝,又回去睡了一个时辰,此刻刚刚收拾妥当,闻说她来,忙迎了出来,说道,“怎么突然就来了?”牵着她的手入内。 按照宫里规矩,各府诏封、诰命,若非召唤,进宫要提前一天递牌子,宫里准了,第二天才能按时进宫。只是如今许乐乐声势正隆,又很快要成五皇子妃,宫门值守哪里敢阻?便报了进来。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昨儿回来已是午时,赶着晚上的宫宴,便不曾递牌子!” 二人一边寒喧,一边进了内室,柳凡向杨子道,“这里不需服侍,上了茶便退罢!” 杨子知道她二人有话要说,连声答应,亲自上了茶,带着一众宫女退了出去,自个儿守着殿门。 柳凡一见众人退出,立时将许乐乐手掌握住,急道,“乐乐,你可想到了法子?究竟要怎么办?” 许乐乐见她一片真切为自己着急,心中感动,微笑道,“今日乐乐前来,便为此事!” 柳凡双眸一亮,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任人摆布,快说,有什么法子?” 许乐乐抿唇一笑,凑首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柳凡连连点头,说道,“这些都是小事,我在宫中虽无多大权势,也尽可以办到,只是如此便好?” 许乐乐轻轻点头,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姐姐如此,便是助我!” 柳凡轻叹一声,点头道,“但愿当真助得了你!” 许乐乐淡笑,也不再提此事,问道,“我闻爹爹说,今日早朝,秦义攻奸靖安侯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6可有好玩的地界? 柳凡点头,说道,“方才我也听说,朝中众臣纷纷议论,说如今公孙二爷三爷四爷守着西南两大重镇,共握兵三十万,如今公孙五公子又封了陈留节度使,原本配置有十万兵马,又新增五万自个儿招募的精兵。然后公孙克、公孙乾两位将军,手中又有京兵十七万,你舅舅手中又有十万,仅靖安侯府,便一共拥兵七十二万,且是西南、东北重镇和京中皆有,若是战事一起,那可就是半边天下!” 许乐乐微微皱眉,问道,“皇上怎么说?” 柳凡摇头,说道,“皇上素来不在后宫议政,哪里会和我说什么?倒是昨夜问起你与靖安侯府走的是不是很近!” “姐姐如何说的?”许乐乐挑眉。 柳凡叹道,“你与几位公孙公子情谊极好,我纵不说,皇上岂会不知?我只得说,你和几位公孙公子均在老侯爷膝下长大,亲如亲兄妹。” 许乐乐微微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又坐片刻,便起身告辞。出云祥殿,由西侧门入御花园,行了片刻,突然动念,向引路太监道,“烦公公唤个人,去长信宫给五皇子传个信儿,说我在宫门外等他!” 小太监躬身应命,迎面见有洒扫御花园的小太监,便将他唤来,吩咐一番。那小太监是这皇宫中最低等的太监,闻说是给五皇子传话儿,忙连声答应,飞奔而去。 许乐乐随小太监一路出御花园,由恩泽门出宫,早有白芍迎了上来,服侍她上了车,许乐乐只是垂目凝思,并不吩咐去何处。 白芍不解,唤道,“小姐?” “嗯!”许乐乐回神,侧头望向宫门,轻声道,“白芍,你说如今的靖安侯府,在旁人眼中如何?” “那还用说?”白芍双眸灼亮,说道,“莫说侯爷威名赫赫,二爷三爷四爷也是一方将领,便是府中七位公子,大公子二公子不必说了,早已是将军,便只是五公子,步应关一战,名扬天下,昨儿宫里夜宴,奴婢见着陆家的几个婢女,悄悄和奴婢说,陆夫人直后悔,没有将陆小姐嫁给五公子呢!” 许乐乐微微点头,仰后靠入椅中,说道,“也就是说,烈火烹油,如日中天?” “是啊!”白芍点头,神情却跟着有些不稳,轻声道,“小姐,你常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如今靖安侯府可称大邺朝第一门庭,是不是太过张扬了些?” 许乐乐倒不意她说出这番话来,微微一笑,眼中便露出些赞许,点头道,“你能想到此节,也不枉我教你一番!”心中疑虑顿走,向外道,“走罢,去靖安侯府!”赵承应命,吩咐车夫驱车,离开皇宫向靖安侯府而行。 刚刚驰出宫前大道,便闻身后马蹄声响,赵承回头,但见淳于昌骑马赶来,向车内回道,“小姐,是五殿下!” 许乐乐恍然,笑道,“我一时倒忘了!”吩咐停车,下车给淳于昌见礼。 淳于昌驰到她近前,翻身下马,挑眉问道,“闻说你有事寻我,怎么就走了?”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宫门前不是说话的地界儿,正要命人给殿下传信儿!” 淳于昌问道,“那此刻” 许乐乐微一沉吟,两侧一望,此处来往皆是宫中守卫,便道,“请殿下车上说罢!”说着侧身相让。 淳于昌侧头见她容颜娇美,丽色无双,不由心头怦的一跳,点头道,“好!”一跃上车。 许乐乐随后扶着白芍的手上车,自内打起车帘。白芍、赵承等人不等她吩咐,便已远远避开,守在马车前后。 淳于昌见这阵势,显然是为了避嫌,低声道,“你我很快便要成亲,又做这样子做什么?”伸手去握她手掌。 许乐乐淡淡一笑,缩手避开,说道,“殿下,正事要紧!” 淳于昌咬牙,知道她性子执拗,并不敢造次,眼巴巴看着眼前人儿如玉,想要搂抱,却又不能,心里大为气闷,皱眉道,“究竟何事?” 许乐乐道,“方才我去见柳贵人,闻说今日秦义在朝堂上攻奸靖安侯府?” 淳于昌点头,皱眉道,“这个老匹夫!” 许乐乐点头,说道,“秦家羽翼已剪除大半,只是平邯府为一方重镇,秦胜成手中就有二十万精兵,加上渭南王刘奇拥兵三十万,实在不容小觊。” “嗯!”淳于昌低应,问道,“今日你寻我,可是有什么法子?” 许乐乐轻轻摇头,说道,“秦家在吏部使了手脚,将我四叔调任平邯府知府,如今平邯府那里,暂不能动!” 淳于昌挑了挑眉,问道,“你是说渭南王?” 许乐乐摇头,说道,“刘奇远在渭南,如今和殿下又势同水火,很难再动手脚。” 淳于昌焦燥,不耐道,“那你今日寻我,又是为了何事?” 许乐乐盯着他,慢慢道,“靖安侯府握有重兵,秦义攻奸,闻皇上之意已有所疑忌,为今之计,我们只能避其锋芒,我劝舅舅放弃部分兵权,但却不能落入秦家人手里!” 淳于昌微怔,扬眉道,“放弃兵权?岂不是削薄我们的实力?” 许乐乐微微一笑,见车内案上摆着一盘桔子,信手拿起一个,问道,“殿下瞧,这桔子是在谁手?” 淳于昌不料她顾左右而言他,皱眉道,“自然是在你手!” 许乐乐浅笑,将桔子抛起,另一手接住,问道,“此时呢?” 淳于昌不耐道,“自然还在”话说半句,眸光一亮,说道,“你是说,寻一个我们的人接管兵权?” 许乐乐点头,笑道,“左手交右手,横竖为殿下所用罢了,只是这人选,还请殿下斟酌!” 淳于昌凝神思索,说道,“兵部尚书李季平是我姨丈,此事倒也不难,只是这人选”想了想,叹道,“定国公汤家与靖安侯府是姻亲,交给他们,怕仍然被人诟病。信阳方家从方艺琼赐给三哥为侧妃,此刻整个方家早已倒向三哥。至于辽海邵家,邵毅丰虽与公孙宁走的极近,却只是个次子,并不知道邵家真正偏向何人” 许乐乐闻他将大邺将门一一数过,不禁笑道,“殿下糊涂了,怎么尽数与靖安侯府有交情的,却将自个儿身边儿的忘了?” 淳于昌扬眉,问道,“自个儿身边儿的?”凝神一想,说道,“兵部尚书家的两位公子虽投了军,却并无太大建树,如今”脑中灵光一闪,心头顿时透亮,手掌一拍窗棂,说道,“是了,我外祖父陈洛书大将军!” 陈洛书是自己的外祖父,自然更比靖安侯府亲厚。许乐乐竟想将公孙家的兵权交到陈家人手里,可见她一心助他,竟然没有半分的私心!一时间,五皇子殿下心中,是一片欢悦。 许乐乐点头,说道,“闻说陈大将军即日回京!” 淳于昌眸光灼亮,点头道,“不错!”心情激奋,一把抓住许乐乐手掌,说道,“乐乐,你当真是在世诸葛!” 许乐乐微微一笑,轻声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这就前往靖安侯府,请殿下速速筹谋!”空着的手掌在他腕上轻推,将手掌缩回。 淳于昌正在激奋之中,浑然不觉,点头道,“我这就去见李尚书!”也不向许乐乐道别,起身便跃出马车,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许乐乐耳闻蹄声奔远,唇角便噙出一抹浅笑,喃喃道,“五殿下忘了,你的外祖父,也是他的外祖父呢!”上一世,陈洛书最后保的,可是齐王淳于信,并不是他五皇子淳于昌! 许乐乐所虑,正说在公孙明远心上,点头道,“十余年前,父侯激流勇退,给我袭了爵位,自个儿回乡养老,便也是深恐功高震主,令皇上疑忌,成我公孙一族之祸,如今的情形,与当年如出一辙!” 汤氏笑道,“如此说来,侯爷也要效仿老侯爷,告老还乡吗?” 公孙明远虽官高位显,如今却方当盛年,加上常年习武,体魄矫健,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许乐乐听汤氏说出“告老还乡”四字,再瞧一瞧公孙明远俊朗容貌,英挺身姿,忍不住“嗤”的笑出声来。 公孙明远闻妻子调侃,也是笑了起来,说道,“只要你不嫌老夫年老迟迈,愿随我回乡下种田养鸡,也无不可!” 汤氏笑道,“啊哟,大将军如此放得下,我们区区妇孺,又有什么不愿的?” 许乐乐笑过,却轻轻摇头,说道,“当年皇上初登大宝,倚仗外祖父良多,其后他江山稳固,对权臣渐起疑心,外祖父方辞官让爵。如今舅舅可让兵权,却不能辞官!” “为何?”汤氏不解挑眉。 公孙明远略思,点头道,“若我父子两代相继辞官,皇上难免疑我们家对皇上有不满之心,反而不美!” 汤氏皱眉,说道,“留在朝上他猜忌,辞官回乡又不满,那究竟要如何?” 许乐乐道,“乐乐记得,当年在陟流国一役中,舅舅曾孤身辑敌千里,深入苦寒之地。如今经过步应关一战,虽未受伤,却难免辛苦,引发旧疾,也在所难免!” 汤氏扬眉道,“旧疾?侯爷何曾有什么旧疾?” 公孙明远淡淡一笑,端起杯子饮茶,悠然说道,“本侯说有,谁敢说没有?” 许乐乐闻他领会自个儿的意思,不由抿唇一笑,起身道,“舅舅还有奏折要写,乐乐便不打搅,先行告辞!”公孙明远点头,与汤氏一同送出厅来,许乐乐一再施礼,这才止步。 望着许乐乐背影消失在府门之外,公孙明远眸中露出浓浓的赞赏,轻叹一声,说道,“乐乐聪慧勇决,多少男儿不及,可惜!可惜是个女儿身!” 汤氏抿唇,笑道,“她若是个男子,这公孙家满门的男儿,又宠着谁去?” 公孙明远一听,也笑了出来,一手揽着她,笑道,“说的也是,若我们能得一个女儿,纵不及她,也不知有多欢喜!” 汤氏脸上一红,啐他一口,轻声道,“孙儿也已那么大的人,说这疯话,也不怕人笑话!”甩开他的手,转身向后宅而去。 许乐乐一日奔走,回到相府已是黄昏时分。刚入府门,便见管家常青迎了上来,躬身行礼,说道,“大小姐,方才老夫人命人传话儿,说大小姐一回来,便请去紫竹苑!” 许乐乐笑道,“纵不来说,我又几时是不去紫竹苑的?”心中却念头一动,停步道,“可是有什么事?” 常青含笑,躬身道,“老夫人说了,不许说,若是泄了天机,要打断小人的腿!” 许乐乐好笑,说道,“你又不是用腿说话,打断腿有何用?”见他语气轻松,眉目含笑,心中便有一丝了然,一边说话,一边向里行去,淡道,“怕是四婶和云筝到了罢!” 常青大奇,“咦”的一声,说道,“大小姐如何知道?” 许乐乐侧头睨他,笑道,“我不过一猜,如今知道的实了!” 常青举手在自己脸上轻击一掌,笑道,“打你这个糊涂东西,又被大小姐算计了去!” 许乐乐淡笑,径直穿过垂花门,入后宅向紫竹苑去。 如今秦氏虽然还在,但被许一鸣软禁木棉院,已不足虑,老夫人心中挂念的,便也只剩下许一鹤。今年春,许一鹤被调任平邯府,形同人质,更是令老夫人担忧。 而许乐乐却知道,许一鹤去了平邯府,一举一动皆受秦胜成钳制,无非是顾及妻儿。如今趁着许相府两位郡主大婚,便密信许一鹤,让他以道贺为名,将祝氏和许云筝送回。 刚刚踏入紫竹苑,便闻正房里一片欢笑之声。许乐乐含笑止住小丫鬟的通禀,自个儿掀了帘子进去,笑道,“祖母有了何等喜事,这般神秘,竟不许和乐乐说?”目光向祝氏一扫,故作惊喜,笑道,“原来是四婶和云筝妹妹回来了,难怪祖母要打断人的腿!” 老夫人撑不住笑了起来,指她道,“你们听听,这是什么话?你四婶和妹妹回来,我便要打断人的腿,被旁人听到,倒是我和你四婶有仇似的!” 说着众人都笑了起来,纷纷起身与许乐乐见礼。 许云筝上前抓着许乐乐的手,小脸儿一片羡慕,说道,“大姐姐,闻说你自个儿去了七岭,还惩治贪官恶吏?” 许乐乐笑道,“怎么是我一个人,有许多人陪着呢!”牵着她的手在老夫人身边儿坐下,问道,“你从平邯府一路回来,路上可有好玩的地界?回头我们一同去瞧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7帖子 许云筝大喜,连连点头,说道,“爹爹说,平邯府以北,便是大漠,天高地阔,纵马驰骋必然快意,云筝本想去瞧瞧,偏偏爹爹不许,说那是胡人的地界儿。大姐姐,胡人的地界我们便去不得么?那样好的地方,只能想着?” 一旁许云乐撇嘴,说道,“大漠荒凉,寸草不生,便连饮水都难,有什么好去的?我却闻说江淮、渭南等地山温水软,风光极美,又是人杰地灵,最是出才子的地方。待我大婚之后,便求齐王带我去转转,到时我可是一品诰命,齐王王妃,前呼后拥,旁人唯有两旁跪拜的份儿,岂不是威风?”说话间,极为得意。 许云筝小脑袋一摆,淡道,“皇宫王府,纵然荣华富贵,却失了天地的高远广博,不过一个大些的笼子罢了,有什么趣?” 祝氏一听,这话将许乐乐也说了进去,忙道,“筝儿,你又说疯话!” 许云乐闻她语气不屑,冷哼道,“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 许云筝道,“旁人都道年纪小便没有见识,却不知道见识是从书上,从路上来的,却不是从年岁上来的,若是一生拘在一个笼子里,纵活一百岁又能如何?妹妹虽小,见过那广阔天地,自然知道广阔天地的好处!” 许乐乐却不料她小小年纪能说出这番话来,颇为惊异,笑道,“依云筝妹妹说来,我和你云乐姐姐都不该嫁给皇子,该到那广阔天地间纵情一生才好?” 许云筝侧头想了想,摇头道,“云筝不曾见过齐王殿下和五殿下,或者是不同寻常的男儿也未可知!” 许乐乐微笑点头,说道,“齐王殿下和五殿下都是人中龙凤,并不同于寻常男子!” 许云筝扬眉,问道,“姐姐嫁给五殿下,可还能做自个儿想做的事?” 许乐乐微笑道,“想来他不会管我!” 许云筝小脸满是认真,一本正经的点头,说道,“如此,倒也可嫁!” 听的几位长者都笑了出来,祝氏过来将她拉了回去,向许乐乐笑道,“这丫头跟着我们四处奔波,你四叔又尽管宠着她,如今人也野了,哪里像是官家的小姐?” 许乐乐笑道,“云筝妹妹率性直言,乐乐很喜欢!” 老夫人笑道,“瞧这野丫头便是与一样的野丫头投缘,瞧瞧云欣、云舒便不似你们!”虽然笑斥,亲疏立分。 马氏忙道,“云舒、云欣蠢笨,哪里有云筝灵慧,说出话来,连我们都听不懂呢!”说着话,忙扯着云舒、云欣道,“你们也和妹妹学学,别成日只知道斗鸡走狗的!” 云舒、云欣正坐在许云乐身侧,瞧着她身上闪闪发光的首饰嘀嘀咕咕。毕竟云舒大一些,闻言只是微微抿唇,云欣却不满道,“娘,你不是成日说,女儿家要有女儿家的样貌,要德容工整,云筝妹妹想着到那大漠上骑马驰骋,岂是女儿家所为?我们如今跟着二姐姐学仪容规矩,又哪里斗鸡走狗?” 马氏被她抢白,便有些羞恼,咬牙道,“你二姐姐是齐王妃,大婚之后,时时便要进宫,才学那些规矩,你们又学来做什么?” 云欣一扬下巴,强道,“难不成我们便没有进宫的机会?” 马氏气结,想许一江虽已是四品顶戴,奈何不是京官,自己母女虽在帝京城中呆着,却与帝京城的世家旺族搭不上一点干系,便心中气闷。 许乐乐反而笑起,说道,“二婶莫恼,云欣妹妹说的也是,二叔虽然不在,我和云乐嫁后,少不了要请二位妹妹做客,到时不管出入王府还是皇宫,规矩是必得要学的!” 马氏闻言大喜,说道,“那还得大小姐、二小姐提携才是!” 云舒、云欣更是大喜过望,抛下许云乐,奔到许乐乐面前,连声道,“大姐姐,你说的可是真?” 云舒更是兴奋的小脸儿通红,说道,“五殿下不曾封王,大姐姐要嫁去皇宫,那是不是只要大姐姐传召,我们便能进宫?” 许乐乐微微点头,含笑道,“是啊,只是宫里规矩大,你们要用心学才是,若不然出了篓子,可是天大的事儿!” 云舒、云欣连连点头,一时间兴奋莫名,缠着许乐乐问东问西。 许云乐见二人亲近许乐乐,不由心中气恼,冷哼一声,说道,“你嫁入皇宫,五殿下要明年才会封王,你也不过是一个皇子妃,召人进宫,怕是还要过内务府罢!”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宫里规矩大,原是应该的,横竖内务府也不能次次挡了去!” 许云乐心知她在宫里颇有些脸面,冷哼一声,转向许云筝道,“云筝妹妹难得回来,不如这几日住到园子里罢,也好热闹热闹?” 祝氏忙道,“二小姐,这府里留着我们的院子,又吵到园子里去做什么?闻说几位姨娘身子不好,还是莫要去闹罢!” 许云乐撇唇,说道,“不过几个姨娘罢了,打什么紧?” 祝氏微微抿唇,却不再说。 正说着,但闻门外小丫鬟回道,“老爷来了!”帘子挑起,许一鸣迈了进来。 众人起身相迎,许一鸣先上前给老夫人见了礼,才转向祝氏,说道,“弟妹回京,一路辛苦,想来中元节也不曾好过。” 祝氏点头,说道,“原说想赶回来过节,哪里路上耽搁,竟迟了两日。” 许一鸣点头,又问些闲话,这才坐下。见许乐乐、许云乐来见礼,便道,“方才我去过内务府,你们的嫁衣都已制好,均是二品郡主的制式。” 许云乐一听,诧道,“怎么我的不是一品诰命?” 许一鸣道,“你要大婚之后才能受封,自然是依着郡主的品阶!” 许云乐恼道,“规矩虽是如此,可大婚可以逾制,为何不成?” 许一鸣皱眉,说道,“你封为郡主,是因齐王相求,已是逾制,如今大婚,怎么好越过姐姐去?再说,这是齐王的意思!” 许云乐本来心中不满,还要强争,一闻后句,立时脸色一变,问道,“是齐王说我不能越过越过姐姐?” 许一鸣点头,说道,“那日在殿上,你又不是不曾听到?齐王坚持不肯先一步大婚,便是不想坏了你们姐妹的长幼之序,其后为你请封,是不想你差姐姐太多,如今想来也是此意!” 许乐乐微微抿唇,向许乐乐狠狠望去一眼,心中更是恨恨。齐王殿下是自己的夫君,为自己着想本就是该当,却为何还要为这个丫头设想? 马氏咋舌道,“两位小姐都是郡主,也都是皇上御口亲封,这嫁衣又一同由内务府操办,岂不是一模一样?” 古来贵族女子大婚,嫁衣均是定制,以示独一无二之意。如今这两位郡主同时成亲,若是嫁衣一模一样,便成了笑话。 许一鸣摇头,说道,“哪里便一样?那两件嫁衣” 话刚说半句,但闻许乐乐“嗤”的一笑,说道,“二婶说笑,皇宫是最重规矩的,内务府岂会出这等错漏?自然是不一样的!” 许一鸣被她将话截住,也无意多说,只是点头道,“嫁衣的事,无需我们操心,如今只说你二人的嫁妆。” 许云乐一挑眉,问道,“嫁妆不是一样的吗?” 许一鸣摇头,说道,“当初乐乐的娘嫁来时带的田庄、店辅、院子,如今都已在乐乐自个儿手上,此次自然也随嫁出去,至于云乐” 许云乐大急,说道,“她有娘亲留下东西,难不成云乐没有?” 许一鸣将脸一沉,说道,“你娘还活着呢!” 许云乐道,“太医说,我娘再不能生养,如今娘只得我一个,不给我又给谁?” 老夫人见她言辞间对秦氏竟没有一点情份,不由挑了挑眉,却道,“云乐说的也是,那些产业,日后终归是她的,随去便是!” 许一鸣见许云乐满脸的急切,不禁暗叹一声,说道,“好罢!如今你们二人要嫁的,均是天朝皇子,仅这些,怕惹人笑话,前些时我又在渭南、江淮各置下两处庄子,又买了八户陪房,你们计议一下,谁要哪一处,也好写入嫁妆!” 许乐乐听到“渭南”二字,眉心便是一跳。许云乐急切道,“不知江淮好些,还是渭南好些?哪一处庄子更大?” 许一鸣见她一副争夺家产的样子,脸色越发阴沉,说道,“渭南多山,江淮临水,倒不好说,至于大小,都差不多!” 许云乐咬唇,向许乐乐瞅了瞅,说道,“姐姐为长,还是姐姐先选罢!” 非但口称“姐姐”,还是从不曾有过的礼让! 许乐乐勾了勾唇,淡笑道,“多谢妹妹相让!”垂目想了一瞬,说道,“临水之地不易干旱,想来收成必好,何况江淮的丝绸天下知名。至于渭南嗯,也算鱼米之乡,乐乐并不曾去过,想来与江淮相差不远。如今既然各有两处庄子,不如我二人江淮、渭南各取一处,也算公平!” 许一鸣点头,还不曾说话,许云乐便抢着道,“各取一处?那照应之人岂不是要两处奔波?姐姐,若不然这样,我取江淮,你取渭南可好?” “云乐!”许一鸣沉声低唤,心中已满是气怒。她自己不分良莠,便将这包袱丢给许乐乐,待许乐乐分析好坏,自己却一径取了最好的。 许云乐扬了扬下巴,说道,“爹爹,女儿可是嫁入王府,堂堂王妃的嫁妆,岂能差下?更何况,姐姐亲娘留下的田产闻说极好,又何必与女儿争抢?” 许一鸣闻言,气的只是“嘿”的一声,说不出话来。心中却道,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却不想自己对她自幼娇宠,也“功不可没”。 许乐乐侧头向许云乐瞧了片刻,轻轻点头,说道,“也罢,横竖日后不指着这些产业过日子,便由妹妹罢!” 许云乐听她这么好说话,一时又迟疑起来。难不成,江淮的庄子比不上渭南,自己又上了这丫头的当?寻思片刻,说道,“长姐为先,要不然我取渭南,姐姐取江淮?” 许乐乐唇角笑意更深,水眸迅速掠过一抹喜色,又压了下去,点头道,“如此也好!” 许云乐见她神情,立时暗道,“啊哟,不好!又险些上了这丫头当!”忙道,“罢了,还是姐姐取渭南罢,那里多山,想来要费些人手,云乐手中可无人可用!” 许一鸣见她犹豫不定,计较得失,丝毫没有大家闺秀、名门千金的风范,不由连连皱眉。 许乐乐微笑道,“妹妹瞧怎样便怎样罢,横竖给爹爹一个实信儿,莫让爹爹为难!” 许云乐将牙一咬,说道,“那就江淮罢!” “哦!”许乐乐笑容不减,声音里却泄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说道,“那就依妹妹!” 许云乐心底暗笑,果然,这丫头自个儿想要的是江淮! 许一鸣见许乐乐不争,倒也松了口气,说道,“那便如此罢!至于那陪房” “爹爹!”许乐乐打断,说道,“今日奔波一日,女儿乏了,那些人女儿懒怠见了,便由妹妹先选罢,余下的给乐乐便是!”搁下茶盏起身,先给老夫人行过一礼,才又给许一鸣行礼,说道,“女儿告辞!” 许一鸣见她神色淡淡,一时不知道她究竟是当真不在意还是心里不悦。这两年来,眼前的这个女儿,一日较一日令他心生敬畏,也不敢再问,只是点头道,“好!你好生歇息!” 许乐乐勾了勾唇,又再别过马氏、祝氏和小姐妹几人,便退了出去。 八月二十,一场大雨带来秋凉,靖安侯公孙明远与友出城赏景,不慎淋雨,引发旧疾,竟然上马艰难,第二日便上书朝廷,请求卸去十万铁甲军兵权,安心静养。 铁甲军,那可是大邺朝最强的一支劲旅! 一时间,满朝哗然。皇帝震惊,亲赴侯府探望,才知靖安侯于十余年前便有隐疾,抚慰之后,准奏。 八月二十七,驻守边关的大将军陈洛书奉旨回京。八月二十八日,接掌十万铁甲军兵权。 至此,建安侯秦义终于轻轻松了口气。十万铁甲军兵权一去,靖安侯府便如苍鹰折翼,再无所惧!至于陈洛书 秦义挑唇淡笑,齐王和五皇子,都是他的外孙,如今齐王声势正隆,如日中天,他总不会去相助还未封王的五皇子罢? 正在秦义斟酌如何拉拢陈洛书时,却接到大将军府的帖子,请建安侯秦义于九月初一赴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8不必 秦义大喜,自然欣然应允。 届日,秦义一袭锦袍,带领次子秦裕龙,次孙秦鹏及秦裕龙的长子秦彬一同前往。 陈洛书府前相迎,厅内宾主尽欢。酒过三巡,陈洛书道,“侯爷,实不相瞒,今日末将请侯爷前来,是想请侯爷见个人!” 秦义自进了大将军府,但见没有别的宾客,心中便已诧异。一闻此言,忙道,“何人?”心中猜测,难不成这陈洛书也有意拉拢自己,进献什么美女? 陈洛书闻言,向一侧侍立的陈仁喝道,“逆子,还不快将人唤出来?” 秦义微诧,向陈仁望去。 陈仁虽然是陈洛书的庶子,但他一向骁勇善战,在边关军中的威信,还胜过嫡兄陈松。 陈仁躬身应道,“是!”转身入内,片刻带着一个女子出来,掀袍给秦义跪下,禀道,“小子不经长者许可,擅娶侯府小姐,还请侯爷责罚!” 秦家四人一见那女子,齐齐大吃一惊,一齐站起,唤道,“秦琳!”这女子竟是秦天宇的嫡长女,年初扶李成璧灵柩回返阳川的秦琳!只是不知为何,她不但不在阳川县守孝,几时又嫁给了陈仁为妾? 秦琳眸光低垂,向四人敛衽一礼,说道,“秦琳见过祖父,见过二叔和两位兄长!” 陈洛书见四人脸色均是大变,便叹了口气,向秦义深深一揖,说道,“侯爷容禀,这逆子自幼不听管束,如今做出这等事来,末将也曾重责于他,只是,如今事已至此,秦小姐的名声要紧,好在这逆子失偶多年,不曾再娶,如今便请侯爷应允,让这逆子迎娶秦小姐为妻!” 秦义闻秦琳竟随了陈仁,心中惊怒莫明,咬牙道,“大将军,你我平辈论交,陈将军又是贤妃娘娘兄长,秦琳却是本侯的孙女儿,这这岂不错了辈份?” “祖父!”秦琳淡淡接口,说道,“三妹秦翊嫁入皇宫,与贤妃娘娘姐妹相称,如今秦琳嫁给陈将军,岂不是正好?” 秦义被他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秦裕龙听她直呼秦贵人的名讳,心中便已不悦,皱眉道,“话不能这么说!秦贵人服侍皇上,那是我建安侯府一府的荣耀,哪里还论及辈份?” 秦琳淡淡一笑,说道,“秦家与陈家,也不过是同朝为官,并无亲故,又论什么辈份?” 秦裕龙见她一个小辈,竟然当着外人顶撞自己,不由大怒,喝道,“你不经媒证,便委人为妾,岂不是羞辱我秦家门楣,我建安侯府,没有你这等女儿!” 秦琳冷笑,淡道,“早在两年前,秦家便早已没了秦琳容身之地,秦琳又岂会不知?如今秦琳有幸,得陈将军收容,心中感激,莫说抬为夫人,便是一生为奴为婢,也在所甘愿,只是公爹不愿坏了同僚的情谊,才知会祖父一声儿,也是全礼的意思罢了!” 陈仁跪在地上,低声道,“琳儿,莫要胡说!” 秦琳微微抿唇,便不再语,神情却极为执拗。 秦裕龙气的身子发抖,指着她道,“你你你这不知羞耻的女子!” 陈洛书忙道,“侯爷息怒,此事皆是犬子一人之错,末将已重责于他,侯爷若还不能消气,末将将他交给侯爷处置便是!”说着向陈仁一望。 陈仁默然,一手扯脱腰带,将长袍中衣尽数褪下,露出光裸的上身,俯首向秦义磕头,说道,“但请侯爷体恤陈仁对琳儿一片真心,应允此事,陈仁愿受一切责罚!” 秦家四人一瞧,但见他整个脊背杖痕交错,血肉模糊,虽说隔了些日子已经结痂,却也可见当时处罚之重,不由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秦琳脸色微白,上前将他衣衫覆上,低声道,“将军只当纳一个寻常百姓的女子不好吗?又何苦如此?” 秦裕龙冷声道,“当初,你丈夫杀了你大哥,你不为大哥报仇,却处处回护那恶徒,秦家岂有你这等女儿?” 秦琳抬眸,淡淡向他一扫,却落在秦鹏身上,说道,“二哥,如今大哥惨死,爹爹亡故,便连妹妹秦珊也被人害死,母亲无能,我们家里,便只有你我二人相依,你也不再认我,是吗?” 秦鹏闻她说出“二人相依”的话来,不禁心头一动,便道,“琳儿说哪里的话,你我亲生兄妹,岂会不认?”转身望向秦义,躬身道,“祖父,琳儿遭逢不幸,正是需要家人关切之时。何况,纵然她守孝期满,我们又岂能不为她终身着想?陈将军功勋卓著,如今又对琳儿情深,我们又何苦为难?” 陈洛书是当朝国丈,又新近得了兵权,正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而陈仁不但是他的儿子,又是他手中得力的战将,若是自己相助秦琳,日后有事,秦琳自然也会眷顾他这个哥哥。 秦义心中却是又一番计较。如今秦琳已被陈仁收房,若是不依,她失了清誉也倒罢了,旁人议论的可是建安侯府的门庭。如今陈洛书既然低声下气相求,倒不如顺水推舟,将她嫁陈仁为妻,得了这门姻亲,再施以手段,异日有事,也好令他倒向自己一方! 计议已定,当即叹了口气,说道,“琳儿与令郎,原本也无不可,只是如今她孝服未除便即再嫁,有所不妥!” 陈洛书闻他语气松动,忙道,“这有何难?如今对外只说陈仁纳了一名妾室,于府中行夫人之权,待到孝满,再抬为正室便是!” 秦义一听,便也顺势点头,说道,“将军考虑周全!”便将此事定下。 许相府。 白芍闻报,不禁扬眉,吐了吐舌头,说道,“想不到这秦大小姐倒是个厉害角色,对自个儿的祖父、叔叔不留一丝转寰的余地。”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两年前,她嫁给李成璧那日开始,秦家已将她当为废棋,她对他们,又能有几分情份?” 上一世,秦琳入选为妃,可是一个狠角色,若不是深知,她又何必费事留她性命,还千方百计将她引回帝京? 许大小姐淡笑,隔窗望向皇宫的方向。秦翊,究竟是你更强一些,还是秦琳稍胜一筹,我许乐乐拭目以待! 九月十二,齐王与五皇子同时大婚,这是自大邺朝建国以来,从不曾有过的盛事,一时间,整个帝京城,一片沸腾。 按规矩,相府于前一日,便将两位郡主的妆奁分别送入齐王府和长信宫五皇子淳于昌的殿里。第二日,齐王一早身着朝服进宫,与五皇子一同,先去长寿宫,给皇太后邵氏行过三跪九叩之礼,再至承乾宫给皇帝行礼。 自从麻皇后赐死,皇帝再未立后,便省去叩拜皇后一节,径去凤鸾宫,给生母陈贤妃行过二叩六拜之礼。随后换过吉服,随銮仪卫各率属官二十人,护军四十人、八名随侍女官护着着红缎描金彩泥八抬大轿向许相府而来。 骑在马上,齐王殿下心中仍有些不稳,向身畔路宁低声道,“你可记清楚了,是龙在左,凤在右!” 路宁忙应,说道,“殿下放心,如此大事,小人掉了脑袋,也得用心记着!” 淳于信点头,抿了抿薄唇,便不再语,一颗心却仍是噗噗跳个不停,竟然比两军对垒还更加紧张。 而在许相府,许乐乐、许云乐都是于寅初起身,先行熏香沐浴,早有十余日前便住入相府的教引嬷嬷为二人开脸、上头,捧出三叠九重大红吉服,层层为二人穿上。 许乐乐见这许多层衣裳,不由吐了吐舌,笑道,“幸好已经秋凉,若是再早上两个月,还不将人热死?” 在锦阑轩的是宫中的郑嬷嬷,忙啐道,“呸呸!郡主小孩儿家不知道轻重,什么死呀活的,今日是郡主大喜的日子,可不许乱说!” 许乐乐吐了吐舌头,笑道,“一时忘了,嬷嬷莫怪!” 郑嬷嬷叹道,“是你自个儿的大事,我又怪什么?”扶她在凳上坐下,替她均面上妆,挽起她乌黑秀发,细细盘绕,赞道,“郡主这一头青丝,乌黑发亮,便是绸缎也比不上的光滑!”吸了吸鼻子,诧道,“这是什么香,竟不曾闻过!”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这并不是市上的香料,是我这丫鬟所配,洗发时用上,头发便极是光滑,不必再上头油,还有一缕清香。” 郑嬷嬷顺着她的手向青萍一望,点头道,“想来这便是旁人嘴里天生异禀的青萍姑娘!” 许乐乐诧异,说道,“不想青萍名声如此响亮,连深居宫中的嬷嬷也知道!” 青萍抿唇,笑道,“嬷嬷若不是知晓郡主大名,奴婢一个丫鬟,又能搅出多少风浪?” 郑嬷嬷笑道,“好一张巧嘴,难道你们郡主疼你!” 青萍趁势道,“这几日嬷嬷岂不是也疼着郡主?” 郑嬷嬷笑道,“郡主为人宽厚,待人礼让,哪有不疼的道理,可不比你们”说到后句,摇头止住。 许乐乐自知她说的是许云乐,微微一笑,说道,“云乐年纪尚小,嬷嬷包涵!” 郑嬷嬷见她听出自个儿的意思,便笑道,“老奴倒没什么,只是苦了江嬷嬷,****抱怨,说若不是主子一再吩咐,真想就此袖手不管!老奴暗地里庆幸,幸好老奴服侍的是郡主,这十几日,倒是享了福!”说话间,已替她绾上最后一枚金钗,退后两步瞧了瞧,眼中露出一抹惊艳,赞道,“郡主生的好样貌,如今这一打扮,更是如九天玄女一般。” 许乐乐含笑起身,由白芍、青萍二人将最后一层礼服套上,含笑道,“嬷嬷过奖!” 在水之湄。 许云乐抚着一头柔亮秀发,唇角便挂出一抹得色。豆蒄见她神情欢喜,便凑趣道,“小姐,这东西果然不错,只用了两回,小姐的头发越发的亮泽了!” 许云乐轻轻点头,说道,“你可赏过琼丹?” 豆蒄忙点头,说道,“小姐放心罢,闻说大小姐将她屋子里的十六个丫鬟尽数带去,琼丹也在其中,往后还能给小姐效命!” 许云乐点头,这才唤入江嬷嬷,为她开脸、上头,说道,“嬷嬷用心些,今日我定要比那比睿敏郡主更美,回头少不了嬷嬷的打赏!” 江嬷嬷含笑道,“郡主放心,老奴身有皇命,纵没有赏,也必会用心!”说着取了绞面的金丝缠麻线为她开脸,但见她肌肤幼嫩如婴儿,不由赞道,“郡主好细嫩的肌肤,老奴总闻旁人说什么吹弹得破,如今才算见着!” 许云乐抿唇一笑,向豆蒄望去一眼。 豆蒄也是满脸笑意,扬着下巴道,“可不是?奴婢也不曾见过小姐这般细嫩的肌肤呢!” 江嬷嬷点头称是,见她肌肤如此细嫩,只是在她额角稍稍绞了几回,便算将此一节行过,又再打开金泥妆盒,取出镶金角梳,为她细细上头,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四条银笋心标齐。”将手中角梳放下,赞道,“郡主这头青丝当真是光滑,梳子都挂不住呢!” 许乐乐满脸得色,说道,“可不?还有一缕清香呢,嬷嬷虽在宫里,怕也不曾见过!” 江嬷嬷闻她说有皇宫没有的东西,不觉眉心一跳,却不点破,凑近细细一闻,点头道,“果然不错,这香气透人心脾,又不呛人,当真算得上极品!” 那边豆蒄闻她说个不休,不耐道,“嬷嬷快些罢,全福夫人很快便来,莫要收拾不及!” 江嬷嬷一笑,说道,“姑娘放心,这一会儿两位皇子还不曾出宫呢!”虽然如此,也不再说话,先让豆蒄等人为许云乐穿上内里的吉服,这才细细为她均面上妆。 勾过最后一笔,引她瞧向镜内,问道,“郡主瞧有哪里不好,老奴再均过!” 许云乐向镜中人望去,但见肌肤胜雪,纤眉如黛,一张玉颜美的惊心动魄,不由自个儿也瞧的痴了,喃喃道,“这这”一时间,心头怦跳。这眉这眼,虽然极美,却为何又令她生厌? 一旁豆蒄一眼瞧见,低声道,“二小姐,怎么奴婢瞧着,越发与大小姐相似?” 江嬷嬷闻言,向镜中端祥片刻,才笑道,“郡主与睿敏郡主是亲姐妹,果然有几份相像,只是福宁郡主更美一些!”瞧了瞧许云乐的神色,忙问,“郡主可有哪里不满?或者老奴重新描过?” 许云乐怔了片刻,摇头道,“不必!”想着传闻中,齐王淳于信与那个丫头之间暗藏的情愫,不觉微微咬唇,挑唇笑道,“有劳嬷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9何事? 江嬷嬷吁了口气,笑道,“郡主喜欢便好!”又再挽起她的青丝,细细绾起,一件一件首饰细细佩戴,赞道,“郡主如此绝色,老奴在宫里一辈子,服侍过几宫的娘娘,也不曾见过呢!”说着,教豆蒄取过最外一层的嫁衣,服侍她穿上。 江嬷嬷又再替她正了凤冠霞披,说道,“郡主今儿要忙碌一日,旁的东西吃不得,命丫鬟带上几个煮熟的鸡蛋,也好垫饥!” 许云乐点头,说道,“我知道!” 江嬷嬷见她浑不在意,也不再说,说道,“老奴出去瞧瞧丫鬟们可有不妥!”说着退了出去。 豆蒄又将许云乐身上衣裳细细查看一回,满意点头,说道,“小姐,这宫里的东西终究不是寻常物什可比,瞧这绣工,怕连江淮织造府的绣娘也做不出来!” 许云乐点头,向她瞧了一眼,问道,“今儿一早忙碌,我还无瑕问你,怎么天还没亮琼丹便过来,与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也不怕人瞧见!” 豆蒄一怔,说道,“无非是那边儿的一些闲话,小姐听了还不是生气?” 许云乐将脸一沉,说道,“讲!” 豆蒄微一迟疑,见她越发不悦,只得道,“听那边的小丫鬟嚼舌根子,说这一个门儿里同一天嫁两个新娘子,后出门的嫁过去,再旺不过先出门的。大小姐虽说嫁的是五皇子,出嫁后自然是齐王妃为长,但是日后谁强得过谁去,却瞧今日出门先后。” 许云乐大怒,喝道,“胡说!” 豆蒄忙道,“可不是?奴婢也说是胡说,礼部的那位大人便已说过,请大小姐先出门,只不过是因长幼有序,又哪里有旁的说道?” 许云乐咬唇不语,皱眉寻思。 豆蒄瞧她神色,似乎又在意了些,便低声道,“小姐,奴婢想着,一个府里的小姐,向有嫡庶之别,大小姐和小姐均是嫡女,这一点谁也越不过谁去。可是,这长次之分,咱们府倒罢了,旁的府可是差的远呢!” 这一句话,正中许云乐心坎,不由轻轻点头。 本来,这许相府中只有自己一个小姐,十余年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知突然从外头回来这么一个丫头,出身门庭不相上下,也倒罢了,偏偏比自己早生三年,便处处压自己一头,自己好好的相府唯一的千金,莫名其妙成了次女 想到此处,一双眸子渐渐燃上一抹怒火,咬牙道,“我已被她压了一头,难不成这最后一步也被她压着?”心中念头电闪,招手将豆蒄唤过,俯耳低语。 豆蒄迟疑道,“小姐,争这一步不难,可是皇上御旨,是大小姐先出门,若是被宫里的人认错,上错花轿可怎么办?” “笨蛋!”许云乐低斥,垂头向自己身上一指,说道,“虽说都是二品服饰,但那日爹爹和那丫头分明言道,这两身嫁衣并不相同,迎亲的人岂有分不出的?” 豆蒄听的连连点头,拇指一竖,说道,“小姐好计,只要出了门,谁又能说什么?” 许云乐得意一笑,说道,“到时你可要机灵一些!” 豆蒄点头,连声答应。 这个时候,但闻院子外小丫鬟回道,“全福夫人来了!”跟着秦二夫人领先,与朝中几位五福齐全的夫人进来,含笑向许云乐道喜。 许云乐端坐榻上,含笑点头,权当回礼。 秦二夫人道,“你大舅母重孝,不能来送你,托我给你添箱!”说着命丫鬟将手中的两只匣子送上。 许云乐闻她提起秦大夫人,想着秦天宇刚刚惨死,直觉晦气,也不去瞧匣子里的东西,皱眉道,“豆蔻收了罢,舅母的东西,必是好的!”豆蔻忙应,上前收起。 跟着旁的夫人也一一将添箱的东西送上,这才团团围她而坐,称为坐福。 这里刚刚坐好,各府与许云乐亲厚的小姐们又来,说笑一回,将添箱的东西一一送上,便在外间坐着饮茶,一时间,里里外外,一片欢笑之声。 眼见到了午时,小厮奔来,气喘吁吁的回道,“二小姐,前头来传,两位殿下已经出宫,正向这里行来!” 许云乐心头一跳,一时间振奋莫名。过了今日,自己便是名正言顺的齐王妃了! 锦阑轩。 许乐乐刚刚收拾妥当,汤氏便带着大小萧氏进来,瞧着她笑道,“哟,若不是早知道是我们家乐乐,还道是哪里来的仙子!” 许乐乐抿唇,笑道,“舅母一日不打趣乐乐,便觉得不安生!”忙命白芍等人上茶。 汤氏连连摆手,笑道,“今日你是新娘子,这些事不必再管!” 正说着话,但闻门外笑声传来,兵部尚书李夫人、御史程夫人等几位全福夫人在前,程秋茗、席秋月、骆凝殊等一些与许乐乐交厚的小姐随后,一同进来,见了许乐乐便连连道喜,锦阑轩内外,一时间,也是笑声不断。 近午时分,听到小厮来回,汤氏上前握着许乐乐的手,轻声道,“乐乐,嫁入皇家,再不如往日的自在,只是若有什么委屈,你万万不能自个儿藏着,知道吗?” 许乐乐见她眸底皆是担心,心中一暖,轻轻点头道,“舅母放心,旁人让乐乐委屈,旁人便不能不委屈!” 一句话倒将汤氏说笑,在她额头轻轻一戳,咬牙道,“你呀,当真令人又爱又恨!”替她整了整裙裾,与众夫人一同退了开去。 白芍、红莲二人上前,扶许乐乐起身。白芍低声道,“小姐,一顷儿出了门,奴婢再无法照应,小姐一切小心!” 许乐乐知道她意有所指,轻轻点头,但觉掌心里也微微浸出汗来,心底不由好笑。许乐乐啊许乐乐,这两年来,你步步为营,精心算计,生死之间也从不曾如此紧张,怎么此一刻,倒沉不住气了?微微闭目,心中将所有的安排细思一回,查再无错漏,心中才稍稍安定。 红莲闻言,却道,“是啊,我们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怎么这出阁上轿,不是我们服侍?”想着如此盛况,自己只能随在人群之中,便有些不满。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皇家的规矩,岂能与旁处相比?”一手扶着一人起身,青萍、墨兰二人自后替她摆好裙裾,向门外而来。 许相府张灯结彩,中门大开,贺客盈门。门口厮仆远远见齐王和五殿下策马而来,忙报了进去,前厅里,许一鸣与众臣忙迎了出来,在府门前恭候。 齐王淳于信一袭腥红蟒袍,上绣两条飞舞的黑龙,以金丝间出鳞片,盘绕肩头,活灵活现,将挺拔身姿衬的越发端凝威严。头上金冠束发,金冠正中镶以鸽卵大小的鲜红宝石,两侧指腹大小的东珠镶嵌,直至脑后。宝石与珠光相衬,将一张冷峻容颜衬的越发俊朗不凡,令人不敢逼视。 而他身侧的五皇子淳于昌,一样的腥红蟒袍,肩上黑龙却以银丝相间,头上紫金顶冠,镶以白玉围绕的鲜红宝石,将整个人衬托的温润如玉,俊逸无双。 二人府前下马,淳于信当先步上石阶,向许一鸣躬身一礼。慌的许一鸣忙要跪下还礼,却被他一把扶住,淡道,“相爷是本王长者,不必行此大礼?” 许一鸣闻言,躬身道,“齐王此言,老臣惶恐!” “相爷!”五皇子唇角含笑,随后而来,温声道,“今日我和四哥只是相爷的女婿,相爷行礼,我们岂敢担当?” 许一鸣道,“臣暨越!”还了一礼,请两位殿下入厅内饮和合酒,身后两乘彩轿先后进门,并列于中堂之上。 而另一方,许乐乐、许云乐由丫鬟扶着,已入了后堂。 后堂里,老夫人一身新衣,早已收拾齐整,由马氏、祝氏扶着,翘首等待。见二人入厅盈盈拜倒,忍不住心中一酸,几乎落泪,哽声道,“好!好!快起来罢!” 将二人唤起,上前一手一个握住,瞧瞧左边这个,虽说自幼不在身边儿,可这两年来,自己却倚重良多。瞧瞧右边这个,虽说因秦氏对她不喜,终究是自幼看着长大,也曾承欢膝下,心中也是难舍。 许乐乐见她真情流露,心中也是感动,轻声道,“祖母,往后乐乐不能时时侍奉,还请祖母保重身子,莫令乐乐牵挂!” 老夫人连连点头,眼泪便不自觉落了下来。 一旁祝氏劝道,“母亲,今儿是乐乐、云乐大喜的日子,母亲还请顾着新人!”说着拿帕子替她拭泪。 老夫人忙将泪意忍回,点头道,“自然!自然!老身只是高兴罢了!”又将二人的手握了握,才道,“快些入席罢,莫要误了吉时!”依风俗,女子出嫁,上轿之前要在娘家用最后一餐,称别亲宴。 许乐乐、许云乐随着丫鬟进入后堂花厅,那里已备下一桌宴席,许云筝、许云舒、许云欣和两日前刚刚赶回的许云婉、许云琼几个小姐妹相陪。 自从寅时起身,姐妹二人均是粒米未进,许乐乐深知这一日要到洞房之后才能自在,便只是动了动筷子。而许云乐此时却已饿的狠的,早将江嬷嬷的嘱咐抛到九霄云外,提起筷子吃个半饱。 白芍见许乐乐没吃什么,便悄悄过来,低声道,“小姐,奴婢备了煮熟的鸡蛋,若不然小姐用两个?” 许乐乐点头,说道,“一个便好!” 白芍应命,自随身的小包裹内取出一个鸡蛋,替她剥开,以筷子夹成小块,盐酱了才端到她面前。 宴罢,丫鬟们服侍漱口净手,小姐妹们起身,拥着二人进入上暖阁,于厚厚的锦褥中坐下,郑嬷嬷、江嬷嬷进来,替二人重新整了妆容,大红锦缎的幛面覆好,才向白芍、豆蒄一干陪嫁的丫鬟道,“宫里自有随侍女官,一顷儿出门,姑娘们只随轿而行便是,千万莫要行差踏错,只这一日,万万包涵!” 白芍点头,说道,“嬷嬷放心,断断不会出什么乱子!” 豆蒄却笑道,“这几句话嬷嬷每日要嘱咐一回,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江嬷嬷一听,微微一笑,便不再语。 吉时到,有内务府前来迎亲的太监来回,请二位郡主出阁上轿。白芍、豆蒄等人闻言,忙分立两侧,福身拜倒。跟着,四名随侍女官入内,一左一右扶起两位新娘子,向外行去。 眼见要到门口,豆蒄裙下一只脚轻轻一移,踩上许乐乐辅展的裙裾。许乐乐只觉裙下一紧,脚步顿时一缓。扶着她的女官见她停步,问道,“郡主,怎么了?” 许乐乐垂眸,但觉裙上一松,便轻轻摇头,说道,“没什么!多谢姑姑!” 女官低声道,“一顷儿出了门,直到入洞房,郡主可再不能说话!” 许乐乐点头,轻声道,“知道了,有劳姑姑!”脚步轻移,又再向门口行去。 只这一耽搁,许云乐已抢先一步跨出门去。扶着她的女官微微诧异,回望一眼,但见白芍、青萍等人均福身而立,并无一人异议,再垂眸向她身上一望,但见胸前绣的图案是左龙右凤,心中便暗呼侥幸,暗道,“两位嬷嬷竟令两位郡主立错了位置,当真是不小心!幸好此时知觉!”也不敢多言,径直出后堂向中堂而去。 许乐乐微微抬眸,透过大红盖头下的珍珠流苏,可以看到许云乐身后长长的裙裾,不禁微微冷笑。 要知出门先后,乃是钦定,随侍女官不比二人的贴身丫鬟,分得出谁是谁来,如今许云乐抢这一步,长幼易位,这花轿怕是要上错了! 此计说来简单,却极为行险。许乐乐只因有上一世的经历,知道皇家迎亲,自有女官随侍上轿,陪嫁的丫鬟只能随后跟随。而许云乐处处与自己争先,若是听到琼丹转述的那一番话,不甘之下,定会想出些法子抢先出门,自己也就顺水推舟,姐妹易位。 只是,前一步也倒罢了,她对皇家礼仪知之甚详,不会有什么错漏,后一步,却全凭她对许云乐的了解。许云乐性子莽撞,却并不是一味的草包,若非在她争竞的兴头上,只要给她时间细细一思,此事怕是难成,所以,那些闲话琼丹早不传晚不传,只在上轿前传了过去,令她无瑕深思。 姐妹二人出门,豆蒄起身便要跟上,白芍上前一步唤道,“豆蒄妹妹!” 豆蒄一愕回头,问道,“何事?”这个白芍,一向恃着在大小姐跟前儿得宠,一向不与她们来往,此时唤住不知为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0瞧不出端睨 白芍浅笑,自怀中摸出一个小小荷包塞到她手里,说道,“往日我们姐妹少了走动,不想今日同时陪小姐出嫁,也算是一场缘分,日后宫内宫外,再难相见,这些东西,便给妹妹们留个念想!” 豆蒄但觉荷包沉重,轻轻一捏,里边是圆圆的小粒,竟似是年节下大丫鬟才有的金豆子,不禁大喜,含笑道,“白芍姐姐说哪里话,只是往日你们园外,我们园内,极少相见罢了,妹妹也有心亲近姐姐呢!”说着将荷包揣起,讪讪道,“只是今日匆忙,妹妹不曾备下礼物!” 白芍忙道,“不碍得!日后五殿下封了王,我们自然还有相见之日,到时妹妹请我们喝杯清茶便是!” 豆蒄忙道,“这个自然!” 两方陪嫁丫鬟,许乐乐一方以白芍为首,许云乐一方以豆蒄为首,她二人堵在门口说话,其余丫鬟便尽数截在门内。此时另一些丫鬟二人所言,想到陪嫁入皇家虽然风光,终究是另一番天地,多个照应,总比没有强,便也连连点头,纷纷攀谈,直到前边唱赞之人吩咐启轿,才忙赶了出来。 中堂上,另十二名随侍女官见两位新人先后出来,各自上前,将二人扶入轿中坐好,轿帘打下,分两侧恭立。中堂外,十六名太监行入,八人一顶,抬起两乘轿子,向府外而来。 豆蒄、白芍等人赶出中堂,但见两乘轿子并行,已向府门而去,不由顿足,说道,“啊哟,小姐上了哪一乘轿子?” 白芍微微抿唇,笑道,“傻妹妹,两位小姐身上的衣裳配饰不同,宫里的姑姑岂有弄错的?你只瞧着齐王身后的轿子跟去便是!” 豆蒄恍然,笑道,“还是姐姐聪明!”再不敢耽搁,随着众随侍女官向府门而去。 两位殿下饮过和合酒,闻太监禀报吉时已到,便辞过许一鸣,向府外而来。 淳于信行至马旁,不觉回头,向另一侧队伍中的花轿望去,恰有一名随侍女官掀开轿帘替新娘整理裙裾,但见轿中新娘头遮鸳鸯戏水的盖头,一身大红嫁衣更显身形纤细柔韧,婀娜多姿,而她胸前那金丝绣成的龙凤吉祥花纹,正是左龙右凤,不觉心头一热,暗暗咬唇。 “爷!”身旁,路宁低唤,将手中马缰塞到他手里。淳于信恍然回神,轻轻点头,翻身上马。 而此一刻,淳于昌也瞧向轿中人,望上她胸前绣纹,唇角浅浅挑出一抹笑意,却又不自觉的向另一乘轿子瞧去,心中暗叹,“这姐妹二人,各有各的妙处,可惜不能尽得!” 心中暗暗惋惜,随着淳于信一同上马,再次向许一鸣俯首为礼。乐声响起,两队銮仪卫分别护着两顶花轿,分道而行,离开相府,向城中最繁华的街道行去。 早在三日前,帝京城中数条街道已将闲杂人等肃清,两侧店辅尽皆悬红结彩。而此一刻,更是净水泼街,两侧拉起大红的帷幔,将两侧闲杂人等窥探的目光挡去,唯有喜庆的丝竹之声。 依礼,皇子迎娶正妃,必得先赴太庙祭祀,给大邺朝历代君王行过大礼,才能抬入王府或皇宫,也是王妃、皇子妃从此嫁入皇家,禀告列祖列宗之意。 皇家太庙,女子除去皇后之外,也只有皇子的正妃,在这一日才有资格踏入! 绕城一周,两队仪仗在城西太庙门口汇齐。宽宽的大红地衣,从太庙正门辅过长长的石阶,穿过高高的玉石牌坊,直到大门。 轿子在大门前停下,四名属礼太监迎上。随侍女官上前,将轿中人扶出,交在太监手中。太监扶着新娘转身,随在两位殿下身后,踩着大红地衣,踏着长长的石阶,向太庙正门行去。 太庙内,早有内务府总管和礼部官员等候,分将四人请入大殿,焚香净手,行祭祀之礼。 大邺朝建国数百年,太庙内供奉的各位先帝灵位画像整整齐齐的排列三排。许乐乐、许云乐头上盖着盖头,只能看到流苏下前边两位殿下腥红蟒袍的袍摆。 随着太监的牵引,跪下行礼,起身,再跪下行礼,再起身,再次跪下行礼,又再起身饶是许乐乐自幼习武,这一番跪拜下来,也觉腰腿麻木。 终于将历代君王拜过,司礼太监替两位皇子献上祭礼,才算祭礼结束。 司礼太监扬声唱赞中,两位皇子在前,两位新娘在后,仍沿着大红地衣向太庙之外行来。而此一刻,太庙牌坊之外的广场上,早已是一片锣鼓喧腾,耍龙舞狮,热闹非凡。 这也是百姓对这一盛况唯一表达祝贺的机会。 淳于信行至阶下,但见一条精致的金色长龙在空中飞舞,一只彩翅飞凤伴随其侧,正截在太庙大门和花轿之间,便停步向恭祝的人群注目,似乎在领受这些百姓的祝福。 淳于昌却有些不耐,低声道,“四哥,命人给了赏银,遣开罢!” 淳于信目光扫过整个广场,沉吟片刻才轻轻点头。淳于昌侧头,向负责迎亲的内务府总管示意。 总管会意,即刻命属官抬上一筐缠着红丝线的铜板,八名属官同时将铜板抓起,高高扬上上空,远远的洒了出去。 众百姓大声欢呼,锣鼓声越发激烈,金龙高飞,彩凤低旋,雄狮狂舞,瞬间将四位新人卷入其中。巨龙仰头,大嘴一张,一声沉闷的响声之后,各色花瓣自龙口喷洒而出,漫天漫地的飘洒而下,遮去所有人的视线。 许乐乐、许云乐二人被盖头遮住,只听到鼓乐喧天,却并不见眼前盛况。那声巨响之后,但见流苏下片片花瓣落地,洒在大红地衣和地衣外的青石板上,虽不能尽见,却也声势惊人。 彩凤凌空回旋,转身间,不经意扫向两名新娘。搀扶的属礼太监低呼一声,忙向后退,许乐乐只觉手臂一松,跟着又被扶住,一松一扶,只是瞬间。 许乐乐心头突的一跳,侧耳闻盖头外传来百姓含笑的恭祝声,不禁心底暗笑,“许乐乐啊许乐乐,你算计太多,竟然变的如此谨小慎微!”心中自嘲,望着脚下的大红地衣正在被各色花瓣堆积,又不禁微微感叹。 上一世,自己名节被毁,虽然也是嫁给淳于昌为正妃,这太庙门口却没有这等热闹。如今看来,这些百姓,怕是为了保大邺疆土的齐王淳于信而来罢! 随着两侧的扶持,两名新娘踏着大红地衣,随着两位皇子慢慢向前移去。好不容易穿过喧闹的人群,随侍女官迎来,司礼太监低声道,“先扶郡主上轿罢,一顷儿百姓们随来,当心冲撞!” 众随侍女官眼见前方场面喧闹,也生恐出什么乱子,连连点头,忙接过新娘的手臂,扶着上轿。 丝竹再响,花轿再次抬起,颤颤而行。 齐王殿下挺坐马上,俊颜仍是一片淡然,乌眸却几不可察的露出一抹喜悦。 计策已成,只要花轿一入齐王府,小狐狸便是他齐王淳于信的王妃。虽然她有前话在先,但是还是放在自己身边,亲自呵疼,更加放心! 随着轿身的摇晃,身后的锣鼓声渐渐远去,许乐乐轻吁一口气。太庙中一番折腾,此刻只觉得腰间的系带极紧,竟然勒的喘不过气来。许乐乐微微抿唇,抬手挑起盖头,但见大红花轿内,一片喜庆的艳红,透过红色的轿幔,隐约可见轿外的人影。 虽然两世为人,皆是为皇子正妃,却还不曾亲眼瞧过自己婚礼的盛况呢!许大小姐挑眉,好奇心起,一指悄悄挑起轿侧轿帘,向外张望。 冠盖华辇,彩旌漫天,皇室的婚礼,自然是气派非凡,便连旁边的那乘花轿的轿衣,也是由云锦制成,上边金丝绣成水云龙纹,雍荣华贵之气,表露无遗。 许乐乐心中暗暗赞叹,目光向轿后轻移,但见八名随侍女官两侧排开,随在轿侧。在她们身后,便是十六名陪嫁丫鬟只这一眼,许乐乐突然间心头大震,脑中轰的一响,几乎惊呼出声。 随侍女官身后,当先一名陪嫁丫鬟,赫然是豆蒄! 为何是豆蒄? 在上轿之前,自己和许云乐易位,丫鬟们却不曾换过。豆蒄应该是随着自己的轿子,而许云乐的轿子后,随的该是白芍、青萍等人才对!可是为何,现在豆蒄会随在另一乘轿子之后,难道 一瞬间,许乐乐心头狂跳,一只手紧紧按住胸口,勉强平稳情绪,脑中极速回思。 丫鬟们可以看到队伍之前的齐王和五皇子,不会跟错,错的,只会是自己和许云乐!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微微阖眸,心中念头电闪。 是了! 是了! 就在刚才! 在离开太庙,扶持太监那一瞬间的松手,原来,已快速换位。再随着金龙彩凤在身边阻挡视线,将她们两人的位置换过。等到了花轿之前,又出声催促女官快些扶新人上轿,令她们无瑕查看二人的衣饰 前前后后想的通透,许乐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望着前侧方那俊挺的身影,不禁暗暗咬牙。 早已托宋呆子传话,让他什么都不要做,没想到,这位齐王殿下还是不甘心,竟然串通四名太监,在太庙前调包。恐怕,那舞金龙彩凤之人,也是他的安排吧! 计是好计,只是如此一来,岂不是弄巧成拙? 许乐乐恨的咬牙,却已没有时间怨怪。再往前一条街,两乘花轿便要分道扬镳,淳于信拐入齐王府,而五皇子淳于昌却要再绕过两条街,才进入皇宫。 睿敏郡主咬唇,心中念头电闪,抬手将耳上一只悬珠耳坠摘下,取一粒珍珠在手,转过身,另一手抚上花轿后侧的轿壁,指上使力,轻轻破开一洞,手指疾弹,手中细小珍珠疾射而出,向随轿而行的白芍射去。 风声骤响,来的劲疾,白芍骤然惊觉,一手疾出,已握在手中。 “姐姐,怎么了?”一旁的红莲见她举动有异,不禁低问。 “方才有一只小虫飞过!”白芍低应,手指一捏,却不知何物,不觉顺着暗器来处望去。 花轿破开一洞,一只纤白手指探出一个指尖,轻轻向右侧一指,马上缩了回去。 白芍心头一震,垂头向掌心一望,果然是自家主子今晨耳坠上的珍珠。 怎么会这样? 白芍只觉心头狂跳,不敢有太大的举动,只是一只手背后,露出两个手指,做出一个手势,目光却向两侧红幔之后的屋脊望去。 身后青萍一眼瞧见,也是脸色微变,微微咬唇,一手抬在胸前,也是做出一个手势,目光却向右侧另一乘轿子望去。 墨兰随在红莲身后,与青萍并行,将二人手势瞧在眼里,也是暗吃一惊,目光急急的掠过两侧屋脊,双手在袖中一拢,向上抬了两次。 “嘭!”一声大响,自左侧民房传来,紧接着浓烟滚滚而起,瞬间遮挡了半边天空。 “出了何事?”护军参领低喝,举手令队伍稍停,回身禀道,“齐王殿下,五殿下,那方不知出了何事,恐有危险,容未将命人去查!”两队护军已迅速奔前,团团将两乘轿子围住。 “速去速回!”淳于信低喝。 趁这一乱,白芍手腕一抖,腕上玉镯已脱手滑出,叮叮灵灵向右侧滚了出去。 “呀,我的玉镯!”青萍低喊,小步追了出去,直到右侧花轿旁才将玉镯追到,忙拾了起来,一脸爱惜,以衣袖轻拭。 “乱跑什么?”轿侧,一名随侍女官低喝,说道,“还不回去?” 青萍身子一缩,忙道,“是!是!”忙转身向轿子行了一礼,说道,“奴婢莽撞,二小姐莫怪!”转身便奔了回去。 只这片刻,参领派去的人已经转回,回道,“是那边百姓的孩子玩烟花,却将草棚里的烟花尽数引燃,不碍事,并未伤人!” “那就好!”淳于信点头,说道,“走罢!” 原来是虚惊一场! 齐王殿下轻轻松了口气。 仪仗重新行进,眼见拐过前边街角,再有一条街便是齐王府,一时间心中振奋莫名,再也按捺不住心底喜悦,强抑唇角的笑容,喜滋滋回头向身后花轿望来。 许乐乐似乎受了惊吓,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忙垂头向身前一望,俯身探手案下,手腕一翻,袖中便落下一个杯子,拿在手中站起,轻声道,“方才睿敏一时惊乱,落在案下!” 皇帝微微挑眉,目光再向旁处望去,却再瞧不出端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1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见他不问,不由暗暗吁了口气。幸好!幸好她上船之前就有所警觉,上船后,自末席空位上悄悄取了个杯子,若不然,这一会儿就搪塞不过去。 这里满船的人均不敢擅自移动,只坐在自己案后默默等待。而在太液池中,刺客水性极好,片刻间便已游至岸边,劈手击退岸上守卫的两名侍卫,飞身疾掠,向御花园深处逃去。 齐王殿下率众赶上岸去,但见十余侍卫湿淋淋的爬上来,喝道,“人呢?”一名侍卫伏在地上,向黑暗中一指,却说不出话来。 淳于信抬头,但见一条黑影径向堆秀山方向而去,便将手一挥,喝道,“追!”一马当先,向那方疾掠。 宋文杰大急,叫道,“齐王殿下,等等我!”眼见他去势极快,自己身无武功,万万难以赶上,顺手抓住公孙致,连声道,“七公子,快!快!” 公孙致疾奔之中,被他一抓,身形顿时一滞,急道,“快放手!”手臂连挥,却被他紧紧抓住,又见淳于信去远,生怕失去他的踪迹,只得提一口气,带着宋文杰向前疾奔。 淳于信武功高强,奔行迅速,可是公孙致却胜在轻功极佳,虽拖着一只大油瓶,却也紧紧跟随,相距不过十余丈。而旁的侍卫武功不及二人,奔致中途,便远远落后。 眼见奔至堆秀山下,淳于信片刻不停,疾掠上山。公孙致错眼之间,却见前边黑影自堆秀山左侧闪过,不由大奇。宋文杰一眼瞧见,却大惊失色,松手将他放脱,在他肩上一推,喝道,“快!快上山,救齐王!” 公孙致虽不明其意,闻言却暗吃一惊,顾不上多问,身形已如离弦之箭,电射而出,向山上疾追。 刚刚靠近御景亭,月光下,但见淳于信手腕一翻,青钢剑在手,竟回剑向自己右胸刺下。 公孙致大惊失色,喝道,“殿下!”右手在怀中一探,随手摸出一物,立时疾弹而出。 青钢剑刚刚及胸,但闻“当”的一声脆响,淳于信手腕剧震,青钢剑脱手飞出。淳于信大怒,喝道,“不要过来!”纵身跃起,去接长剑。 只这片刻,公孙致已疾掠而至,一手去抢长剑,另一手却向他腕上扣去,喝道,“殿下这是为何?” 淳于信咬牙,向他一肘横撞,冷声道,“不用你管!” 公孙致身子一缩避开,一手在他肘上一托,已将他推了开去,自己一把接住长剑,稳稳落地。 淳于信被他一推,身子凌空倒翻,双足在地上一顿,又即刻扑出,喝道,“将剑给我!”劈手便来夺剑。 公孙致连连后退闪避,连声道,“齐王殿下,究竟何事,要出此下策?” 淳于信不应,只是一味抢剑。 公孙致被他逼的连连后退,但觉脚下一空,已踩在山石边缘,不由怒道,“殿下再不住手,末将可要反击了!”可是淳于信一掌快过一掌,竟然是非抢到长剑不可。 公孙致心头怒起,冷哼一声,手中长剑轻挽,向他肩头横挑。 本意是要将他逼开,哪知淳于信非但不避,反而身子一横,将右胸向他剑上凑去。 公孙致吃了一惊,匆忙回剑,怒道,“齐王殿下,快快住手!”剑尖下垂,向他腿上攻来。 淳于信不应,竟不避让,揉声直上。匆忙间,公孙致剑尖上挑,径刺他腹部,却见他身子一矮,仍是以右胸去挡他剑势。公孙致只得反手撤剑,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随着这位齐王大半年,怎么从来不知道他与人动手会有这样无赖的打法? 二人武功本来相差不远,但此时一个不要命的撞来,一个却缚手缚脚不敢施展,只是片刻间,公孙致已招架不住,一个不小心,不是自己剑伤齐王,就是被他将剑夺去,不由连连呼喝,盼他住手。 眼见公孙致已被他逼入死角,淳于信心中暗喜,横切一掌封住他的退路,另一手劈手便向他手中长剑抓去。 公孙致大惊,唤道,“齐王” 眼看手中剑便要被抓去,却闻一声大呼,“殿下!”跟着一条人影扑来,双臂一张,紧紧抱住淳于信身子,狠力向后一扯。 淳于信猝不及防,身子直落,抓向长剑的一手便落了个空,不由怒道,“宋呆子,放手!”身子力挣,一时竟摆不脱宋文杰拼死抱住的双手,但觉脚下一个踉跄,已向后仰倒,结结实实砸在宋文杰身上。 宋文杰仰躺在地,双手紧紧将他抱住,连声道,“殿下,此举不妥,我们再行设法便是!” 淳于信眼见这二人死死纠缠,而堆秀山下已闻人声,今日的计划又再落空,不由身子一软,不再挣扎,摇头道,“扶我起来罢!” 公孙致忙奔上前将他扶起,不解道,“齐王殿下,这这究竟是何意?” 淳于信摇头,慢慢靠着御景亭坐下。这一番奔跑激战,但觉右胸伤口剧痛,不由抬手压住。 宋文杰脸色微变,说道,“糟了!”上前将他外袍解开,掀起中衣一瞧,果然布带下又渗出丝丝血迹。 公孙致一见,也是大吃一惊,失声道,“怎么殿下受伤?”电光火石间,已经明白。淳于信受伤,却未被旁人知道,而今日他设计旁人行刺,是想借这剑伤拖延婚期。只是不料,御船上一剑被许乐乐挡去,他只得假意率人来追,以剑自伤,却又被自己二人所阻。 想通此节,公孙致不竟摇头,说道,“齐王殿下这是何苦?” 淳于信苦笑,任由宋文杰替他处置伤口,淡声问道,“你二人跟着我做什么?” 宋文杰抬头向他一望,低声道,“是许大小姐相托!”公孙致也是轻轻点头,却不说话。 淳于信默然,隔了片刻,苦笑道,“她竟然将我的一举一动料的一步不差,只是她便如此想要嫁给五弟?” 公孙致轻叹一声,说道,“这丫头自幼便有自个儿的主意,殿下此次纵然受伤,大婚不能如期举行,最多也不过拖上两三个月,乐乐也还是要嫁给五殿下!” 淳于信心口一疼,不由轻吸一口凉气,抬手压住左胸,但觉那里的疼痛,更甚于右胸的剑伤。 脚步声杂踏,已有数十侍卫奔上堆秀山,一见眼前情形,不禁大惊失色,当先一人赶了过来,问道,“齐王殿下可曾受伤?” “无防!”公孙宁横身挡住,说道,“殿下只是受了一掌,并无大碍,刺客由这里逃去,还不去追?”说着信手向山下一指。 侍卫认得他是靖安侯府的七公子,更知道如今是齐王的得力助手,不敢耽搁,答应一声,便率人向山下追去。 御船上,歌舞不起,欢笑无声。文臣尽皆默默而坐,武将却都伸长脖子向船外张望。只恨这里是御花园,不敢擅自乱闯,痛失这立功受赏的机会。 等了约摸一个时辰,但见岸上灯光移来,便有人道,“齐王殿下回来了!”果见齐王在前,宋文杰、公孙致在后,由码头上船,向这里行来。 许乐乐一见,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下,唇角便掠过一抹笑意。许云乐瞧见,也是伸手在胸口轻拍,说道,“齐王殿下无事便好,可吓死我了!” 说话间,齐王一行已行入御船,跪倒向皇帝行礼,说道,“父皇,儿臣无能,被刺客逃去!” 皇帝点头,皱眉问道,“你可知是何人?为何要行刺于你?” 淳于信俯首回道,“回父皇,闻那人口音,应是东海之人!” “东海?”皇帝扬眉,点头道,“嗯,你扬威东海,这些人想来是恨透了你!”向身侧侍卫首领吩咐道,“传旨,帝京城内严加盘查,怕还有旁的同党!” 侍卫首领躬身领命,带着人匆匆退了下去。 皇帝向淳于信凝视片刻,说道,“老四,起来罢,难为了你!” 淳于信听他这话说的怪异,不禁心头一跳,却不敢多问,只道,“谢父皇!”慢慢站起,垂手而立。 皇帝见他动作微有迟滞,皱眉道,“怎么,可曾受伤?” 淳于信微微一默,低声道,“不过是中了一掌,不打紧!” 皇帝点头,摆手道,“坐罢!” 淳于信又再躬身谢过,这才转身向自己的座席而来,转身瞬间,终于忍不住向许乐乐瞥来一眼。心中暗思,自己分明设计要将婚期推迟,却被她一手破去,此刻她想来十分得意罢! 哪知眸光扫过,却见她一双水眸望向自己,波光潋滟,眸底是唯有自己能够读懂的关切,不禁心头一暖,刚才满腔的怒意顿时无影无踪。 瞧着淳于信坐下,皇帝又向公孙致和宋文杰一望,点头道,“你们随着齐王,出生入死,可见忠心,也是难得,坐罢!” “谢皇上!”二人躬身谢恩,正要退回去,却闻皇帝问道,“宋参领,你手中拿着筷子做什么?” 宋文杰低头一瞧,自己双手仍是一手握着一支筷子,筷头向后,如握匕首,不由大是尴尬,憨笑道,“臣不会武功,随着齐王殿下征战,使不动刀剑,便只好使两把匕首防身。今日进宫,不敢携带利器,方才匆忙,便将这筷子当匕首拿了去!” 众人一听,均是好笑,有几位年轻将领便笑出声来。 皇帝也是忍不住莞尔,点头道,“你本是探花郎,如今却文官武职,当真是不容易!”抬手示意他回坐,才道,“今日中元节,原本是阖家团圆之期,如今被刺客搅了兴致,朕也乏了,散了罢!”说着大袖一摆,当先起身向御船外行去。 众臣、内眷闻言,忙纷纷离席,跪拜相送。 而此刻另一顶轿子里,许云乐肚子叽哩咕噜一阵乱响,伴着一阵阵的绞痛,顿时额角冷汗直冒。暗思再行片刻,便可进宫,只好咬牙强忍,哪知轿子一动,刚刚颤了两下,小腹的绞痛更是难忍,再也顾不上上轿前江嬷嬷的叮嘱,一把拽下盖头,掀开轿帘颤声道,“停停轿” 淳于信恰于此刻回头,一见之下,不由惨然色变,身子一晃,险些堕马。 为什么? 方才在太庙前分明换了人,为什么自己身后轿子里的,还是许云乐? 目光扫向她身上嫁衣,胸前龙凤呈祥的图案,正是左龙右凤这,这本应该是小狐狸的嫁衣啊,为什么会在许云乐的身上? 齐王殿下脑袋里轰的一响,不由便向另一乘轿子望去。原来原来在府前上轿时,她已经上了自己的花轿,可偏偏是自己 一时间,心中悔恨交织,却说不出话来。 “郡主,这是怎么了?”江嬷嬷自后边赶了上来,忙将轿帘放下,把头伸进轿子里,急道,“不是说过吗?入洞房之前,新娘子说话不吉利!” 许云乐早疼的小脸儿煞白,颤声道,“嬷嬷,我我肚子疼,想想” “肚子疼?”江嬷嬷一怔,低声道,“许是饿的久了,郡主忍忍罢,待拜了堂再传太医!” “不是”许云乐摇头,两颊飞起两朵羞红,轻声道,“是是我要出恭” “出恭?”江嬷嬷结舌,为难道,“郡主,这这下不得轿啊!” 见二人嘀咕不休,内务府总管康胜海赶了过来,问道,“怎么了,出了何事?” 许云乐一手按着肚子,双颊涨的通红,咬着唇低头不语。江嬷嬷怔了片刻,只得悄悄向康胜海回了。 康胜海一怔,抬头向许云乐一扫,但见她额头已疼出冷汗,就是勉强抬进王府,这也不能拜堂啊!略略一想,点头道,“稍等!”转身奔了回去,向淳于信道,“齐王殿下,福宁郡主方才受惊,又轿子颠簸,身子有些不适,看能不能歇息一下?” 淳于信此时但觉心灰意冷,只觉往前一步,便离小狐狸更远一步,哪里还管什么迎亲的轿子不能随意落地,便点头道,“总管处置便是!” 康胜海见他毫不迟疑,不由暗暗吐舌,这位齐王瞧着冷淡,对这位新晋的王妃可是呵疼的紧啊!忙应了一声,转身又再奔回,向轿后跟随的属官连声吩咐,用大红帐幔在宽阔处围起一片空地,又悄悄命人在帐幔内另设小账,摆上恭桶,这才请福宁郡主下轿歇息。 众属官皆是皇宫大内中青壮的太监,令行禁止,行动迅速,这番布置只在片刻之间,饶是如此,许云乐已下腹发紧,全身一阵阵发冷,身子靠着轿壁,说不出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2举步艰难 江嬷嬷见一切布置妥当,忙向两侧的随侍女官道,“郡主身子有恙,请姑姑们好生服侍!”垂手退了开去。 最前的两名随侍女官见多识广,却是头一回听说王爷迎亲的花轿眼看到了府门,新娘子却要出恭的。暗暗腹谤,神情不动,上前钻入轿中,将许云乐的盖头重新整好,这才扶着她下轿。 轿外,几名小太监奔来,大红地衣辅开,直伸到许云乐脚下,引着她向帐幔里来。那里白芍却向郑嬷嬷悄悄呶嘴。 郑嬷嬷会意,上前立在许乐乐轿外,说道,“郡主,福宁郡主身子有恙,怕是要歇好一会儿,若不然,郡主也出来透透气罢!” “嗯!”许乐乐低应,一只纤手探出轿外。随侍女官连忙扶住,太监上前辅上大红地衣,引着她下轿,也向帐幔里行来。 淳于信骑在马上,向她怔怔而望,但觉她胸前龙在上凤在下的龙凤呈祥图案甚是碍眼,不由暗暗咬牙。自己千算万算,哪里知道,居然会弄巧成拙,破了小狐狸李代桃僵之计。 如今 齐王殿下目光扫过随入帐幔的四名随侍女官和两位嬷嬷,心中暗暗着急。这一路上,都不是近身的丫鬟服侍,要想再通过白芍等人动手脚,几乎不能。 那么只有拜堂之后 帐幔里,许云乐脸色苍白,一头大汗,拖着大红嫁衣长长的裙摆不知如何是好。江嬷嬷赶了进来,叹道,“只好将嫁衣先脱了,一顷儿再穿上罢!” 许云乐一听,忙连连点头,只觉得小腹涨痛,再也忍耐不住。 随侍女官闻言,忙上前助她去脱最外的大红嫁衣,垂头之间,便有一个随侍女官“呀”的一声喊了出来。另一人顺着她的目光一瞧,也是轻吸一口凉气。 这左龙右凤的图案,分明应该是睿敏郡主的嫁衣,为何会在福宁郡主身上?这么说,两位郡主穿错了嫁衣? 二人互视一眼,均是使个眼色,默然不语。 这两名女官进宫多年,由普通宫女升为女官,其间经过多少历练?只这片刻间,二人心中迅速衡量利害,已做出最直接的反应。 两位郡主横竖都是二品服色,嫁衣穿错旁人并不能瞧出来,万幸的是,两位郡主没有上错花轿!只要顺利将二人送入王府和皇宫,她们差事便已算了。当下互视一眼,心领神会,相助许云乐脱下嫁衣。 帐幔之外,齐王淳于信眼看两名女官扶着许乐乐进去,念头电闪,回头向路宁使个眼色。 路宁会意,仰首道,“殿下,五殿下,郡主怕要有一会儿,不如二位殿下也下马歇息!” 淳于信点头,说道,“你去传话,让郡主莫急!”当即翻身下马,借着马匹的阻挡,在他耳畔道,“传令我们宫里的人,在长信宫候命!” 路宁吃了一惊,抬头见他眸底是不容置辞的坚持,只得咬牙,低声道,“是!”当即退后,悄悄向身边一名护卫低语。 淳于信却慢慢踱远一些,在侍卫端上的椅子坐下,向淳于昌道,“五弟也下马歇息片刻罢,莫让二位郡主着急!” 淳于昌心中虽然不耐,却也只能笑道,“四哥说的是!”当即也翻身下马。 兄弟二人并坐,耳听着帐幔中江嬷嬷的声音隐隐传来,夹杂着衣衫的悉簌声。淳于昌抿唇忍笑,低声道,“这位福宁郡主倒是率直之人,这关头” 淳于信倒不以为意,淡道,“郡主年幼,出嫁紧张难免!” 淳于昌微微一笑,说道,“四哥说的是!”耳听着帐幔里再无动静,不由挑了挑眉。只是福宁郡主过了今日便成了自己的皇嫂,也不好催促,只是眉宇间带出一些不耐。 而淳于信神情冷然,心底却没有半刻的停歇。 若是等许乐乐进了宫,有她配合,白芍等人掩护,想要在淳于昌进入洞房之前逃出来,倒是不难,难的是,如何不知不觉将许云乐送进去?或者,借着她此刻的身体不适,直接将她迷晕? 左思右想,竟然没有万全之策,不由心中焦灼。转头向白芍等人望去,却见只有红莲一脸焦急,翘首张望,另外三人均是神色平和,静静而立。 淳于信心头微动。 小狐狸府内便换了人,白芍等人岂会不知?方才眼看着许云乐从自己身后轿子里出来,为何不急? 难道 微微摇头,心里又有些不稳。自己太庙前换人,小狐狸事先并不知道,急切之间,又能有什么计策? 正在心中转念,但见服侍许云乐的一个女官奔了出来,向队伍后奔去。 康胜海忙迎上,问道,“郡主如何?” 女官忙道,“不碍事,江嬷嬷命奴婢来取妆盒,为郡主补妆!” 康胜海点头,忙给她让路,那女官匆匆奔去。自轿后寻到妆盒,刚刚转身,却觉脚下一绊,“哎哟”一声,踉跄奔出两步,跟着手腕一酸,手中妆盒“砰”的一声落地,盒中脂粉等物顿时散落一地。 “呀!”女官大惊,急道,“这这可怎么办?” 这一会儿,另一个女官也奔了出来,急道,“怎么妆盒还不曾取来?”奔到近前一瞧,也是手足失措,连连顿足,说道,“这这可怎么办?” 豆蒄在后瞧着,也是心中大急,连声道,“怎么一个盒子都拿不稳,误了我们小姐吉时,你们如何担待?” 那女官本来已经忧急,闻言怒起,狠狠向她一瞪。正要反唇相讥,另一个女官将她衣袖一扯,低声道,“还不快去问问江嬷嬷还有没有备下的妆盒?” 那女官心知不是争执的时候,只是向豆蒄深深一望,转身便走。 “两位姑姑!”刚刚行出两步,便被人唤住,转过头,却见是睿敏郡主轿后为首的陪嫁丫鬟。 白芍轻轻上前一步,说道,“这一来一回,怕耽搁时辰,江嬷嬷既带着妆盒,郑嬷嬷想来也有,如今先借来一用,一顷儿两位姑姑和嬷嬷说明便好。郑嬷嬷通情达理,自然明白!” 两位女官一听,忙连连点头,摔了妆盒的女官说道,“睿敏郡主的丫鬟也如此聪慧!”忙向许乐乐这队为首的女官道,“姑姑可知道郑嬷嬷的妆盒在何处?借我们一用罢!” 那女官也知道滋事体大,哪敢耽搁,忙道,“便在轿后!”奔去掀开轿后的帘子,却不见妆盒的影子,不由脸色一变,失声道,“妆盒呢?” 另两名女官也是大急,连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白芍奇道,“咦,我分明见郑嬷嬷带着妆盒出来,莫不是放在旁处?” 这里一阵骚乱,康胜海已奔了过来,问道,“何事?” “不见了妆盒!”其中一名女官忙回。 “找!”康胜海顿足,向两队的女官道,“一齐找!” 众女官闻命,顿时一阵忙乱。 正乱间,但见郑嬷嬷奔了出来,问道,“怎么还不曾拿来?”奔到近前,才叹道,“哪里在轿后?上轿前替郡主补过妆,便在轿子里!”自个儿奔去,从许乐乐的轿子里将妆盒取出,转身又奔了回去。 两名女官松了口气,忙连连道谢,也转身跟了回去。 一番忙碌之后,江嬷嬷终于奔了出来,回道,“好了!好了!郡主出来了!”所有的人都是精神一振,皆向帐幔出口望去。 淳于信慢慢站起,一双乌眸更是紧紧盯着帐幔,手掌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四名女官扶着两位凤冠霞披的郡主出来,当先一位胸前龙凤呈祥的图案,左龙右凤,头盖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脚步虚软,向齐王迎亲队伍后的轿子行来。而随后一位,龙凤呈祥的图案上龙下凤,头盖牡丹富贵的大红盖头,向五皇子迎亲队伍后的轿子走去。 只这一眼,淳于信顿时满怀失望,紧张崩直的手臂慢慢放松。是啊,他盼什么呢?饶是小狐狸千机百算,又事先怎么会知道许云乐要出恭?更何况,那帐幔虽然挡去大多数人的目光,但是,两名嬷嬷和四名随侍女官,都是宫里的老人儿,岂是小狐狸买得通的? 眼瞧着两名新人上轿,康胜海躬身询问,“齐王殿下!” “嗯,走罢!”淳于信点头,大步奔到马前,翻身上马。落上马鞍瞬间,垂目向路宁一望。但见路宁也正仰首望来,四目交投,几不可见的微一点头,这才心中微松,传令启轿,继续前行。 这一次启轿,齐王殿下心中算计着宫门关锁的时辰,再也按捺不住,虽不至于策马飞奔,却已行的极快。幸好此时天色渐暗,众人生恐误了吉时,均是心中焦灼,倒也无人留意。 行到街角,淳于信向淳于昌微一点头,算是道别,一提马缰,向齐王府行来。 齐王府门口,管家早已引颈张望许久,一见花轿行来,忙大声呼道,“花轿到了,奏乐!鸣炮!” 一时间鼓乐声起,鞭炮齐鸣。 府前下马,府内早有一众宾客迎了出来,齐齐向齐王殿下道喜。淳于信一一回礼,闻江嬷嬷再三相请,这才回身踹开轿门,一条红绸前引,由随侍女官扶着新人踏入府门。 齐王殿下为帝王之子,不行民间的拜天地仪式,只在前厅夫妻二人互相一礼,便将新娘送入洞房。 两位皇子成亲,群臣自然道贺,只是五皇子未曾封王,新人迎进皇宫,群臣不能随意入宫,便大多前来齐王府道贺。 此刻,齐王府内张灯结彩,上至朝中清贵,下至寻常官员,齐聚厅内。见新娘子扶了出去,齐齐围住淳于信道贺。 端王淳于顺排众而出,当先举杯向淳于信道贺。淳于信含笑道,“做弟弟的越到皇兄前头,当真是不恭,当自罚三杯!”接过端王手中酒,连尽三杯,赢得满堂的彩声。 宁王一见,也立即上前,笑道,“四弟大喜,做哥哥的也尽三杯!” 淳于信含笑谢过,接过酒一一饮尽,竟不推让。 众人一见,暗赞齐王豪爽,纷纷上前祝酒。淳于信心中有事,无心花心思周旋,当真是杯到酒干,竟毫不迟疑。只是眼见暮色渐深,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心中的焦灼,越来越是强烈。 眼见酉时末,终于看到路宁匆匆奔了进来。淳于信向身畔敬酒的将军微一点头,起身向路宁迎去,问道,“如何?” 路宁脸色微青,低声道,“中间出了岔子,江河亲自传信,竟然没有及时进宫,人也不知下落,待小人赶到五殿下宫外,竟然无人接应,难以接近五殿下寝宫!” “什么”淳于信脑中轰的一声,身子一摇,险些没有站稳。 “爷!”路宁大惊,一把将他扶住。 “殿下怎么了?”中郎将袁冠顺见他神色不对,忙上前询问。 “无防,只是多饮了两杯!”淳于信摇头,抬头望一望天色,心中一片寒凉。 一切都来不及了! 一时间,心中一片黯然,心中自语,“淳于信啊淳于信,你明知她心中有你,她也明言你不必再做什么,为何你不信她?为何你不信她?” 孰不知,关心则乱,他只因对许乐乐钟情极深,自从指婚之后,便想方设法挽回定局,可谓步步为营,步步算计。虽然许乐乐有言在先,但他因许乐乐对淳于昌也是“有情”,心里便难以安稳,终于还是决定出手调包。 只是到了此刻他才知道,许乐乐和他一样,早已想好对策,却被他的计策破坏,反而误了大事! 一时间,齐王殿下方寸大乱,心中痛楚难当,咬一咬牙,回身向厅中众人一礼,说道,“本王不胜酒力,先请告辞,还请众位尽兴!” 众人闻言,见他果然脸色有异,也不敢强留,齐齐起身还礼。 淳于信匆匆出厅,咬牙道,“路宁!给本王备马!”袍摆一掀,向府门外大步而行。 路宁一惊,失声道,“爷,你要去何处?” “进宫!本王去求父皇!”淳于信低应,脚下却片刻不停。 路宁吓了一跳,忙一把将他抱住,连声道,“爷,你此刻进宫,怕是五殿下合卺礼也行过了,事关皇室颜面,皇上岂会答应?若是将今日郡主调包,爷又换人的事抖出来,反而连累郡主!” 淳于信听到后句,脚下顿时一停,低声道,“是啊,若是父皇知道”虽然许乐乐在皇帝面前颇有几份体面,但终究不过一介臣女,若是知道她胆敢抗旨 淳于信摇头,一时间,但觉全身气力顿失,竟然举步艰难,低声道,“那么难道就此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3一把扶住 路宁点头,咬了咬牙,才道,“爷可还记得,郡主曾说,她只要成功,不要失败,如今,也只能如此!” 淳于信心中一阵抽痛,骤然闭目。白日的一幕一幕,不断在脑中回演,每每想到太庙前换人,便说不出的懊悔。 路宁见他神色凄怆,竟与当初得圣旨赐婚时一模一样,不由心中担忧,低声道,“爷,或者,小人再去想法子!” 淳于信定了定神,缓缓摇头,说道,“罢了,来不及了!”皇宫宫门是戌时三刻上锁,三刻钟,莫说从皇宫里换出个人来,就是从这里飞马疾驰,道道门户盘查,也只能勉强赶进宫去。 路宁一默,低声道,“爷,事已至此,还请爷想开些,或许是天意!” “是啊!天意!”淳于信低叹,定了定神,咬牙道,“走罢!”回头辩了下道路,便向后宅行去。 路宁大为担心,赶上几步,唤道,“爷!”如果今天不行合卺之礼,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淳于信点头,说道,“我知道!”一瞬间,腰背挺直,俊颜肃冷,已恢复成冷硬刚毅的齐王殿下。既然一切无法挽回,那就不能让自己有分毫损伤,只有自己有足够的力量,才能保护小狐狸周全。 踏入作为洞房的院子,但见十余名王府丫鬟分两侧而立,再往里些,便是许云乐陪嫁来的十二名丫鬟,见他进来,齐齐福身见礼。淳于信摆手,说道,“今夜无旁的事,你们都下去罢!” 众丫鬟齐声道,“是!”却只是抬身站起,并不散去。 跨入正房的门,外室里豆蒄等四个大丫鬟与四名随侍女官也正恭立。见他进来,一名随侍女官向内回道,“殿下来了!”上前替他打起帘子。 淳于信慢慢踱入,便见江嬷嬷迎了上来,含笑道,“老奴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门内另四名随侍女官也齐齐福身,说道,“奴婢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身子一侧,引着淳于信向床畔行来。 淳于信慢慢踱前,目光在床沿上端坐的女子注视。纤细窈窕的身形,刚健而不失柔韧,露出袖外两只纤长的小手,莹润光滑,灯光下美到极致。 这与他的小狐狸竟然并无二致! 淳于信心低有一瞬的恍惚。许云乐年仅十二岁,同样年纪的小姐,身形刚刚长开,均要比她矮上大半头,更不用说那玲珑有致的身段 淳于信轻吸一口凉气,几乎以为,坐在那里的,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少女,不觉抬步,向她行去,抬手触上大红盖头,那鸳鸯戏水的图案瞬间撞入眸中,令他心底骤然一寒。 不!这不是他的小狐狸! 虽然,这一身嫁衣,该是许乐乐的装束,可是,早已被她调包,穿在许云乐的身上! 微微退后一步,齐王殿下的目光再次落在眼前女子身上。想到当初回京后,殿上再见许云乐,半年不见,那与小狐狸相似的身形,齐王殿下又暗暗摇头。 为何?为何她与她有如此相似的身形?若是有所差异,以他对小狐狸的熟悉,岂会不能察觉她早已调包,以致做出令他懊悔终身的事来? 江嬷嬷见他只是凝视着新娘子不语,不由一笑,说道,“殿下,请殿下与郡主行过合卺之礼!”引他在床沿上坐下,一名随侍女官捧着托盘前来,上边放着红丝线连着的龙凤金杯。 淳于信伸手,取过龙杯。瞥眼见身畔女子纤纤细指捏起凤杯,不由心中一阵阵烦恶,只想不管不顾,将杯子一掷而去,却整个人只是僵直的坐着,竟然什么都不能做。 “殿下!”见他不动,江嬷嬷忍不住轻声催促。 淳于信回神,只得举杯与女子双臂交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恭喜殿下!恭喜王妃”一瞬间,江嬷嬷和四名随侍女官均是满嘴恭贺之词,躬身行下礼去。 淳于信点头,说道,“嗯!嬷嬷辛苦,下去歇息罢!” “是!”江嬷嬷应命,上前接过两人的龙凤杯,俯身安在床底,起身时,将二人衣摆扯过,打了一个死结,这才躬身后退,施礼道,“请殿下和郡主早些安歇,明日老奴随殿下一同回宫复命!” “知道了!”淳于信摆手,薄唇不觉微抿,侧眸向床上一扫。 洁白的细绢,展展的辅在床上,映着大红色的被褥,说不出的刺眼。 淳于信默然而坐,耳听着外室的女官、丫鬟们也尽数退去,耳听着院子里人声渐隐,耳听着四周,已是一片静寂 遥遥的,更鼓声传来,已是一更天! 淳于信剑眉微蹙,不觉向身边之人望去,但见她双手交握,放在裙上,身子挺的笑直,仍然端坐不动。 这一步,总要过去 淳于信深吸一口气,慢慢抬手,向那大红盖头探去。手指,触上盖头下珍珠流苏的同时,顿时如被针扎一般,迅速收回,咬了咬牙,霍然站起,淡道,“天色不早,郡主早些安歇罢!”说着抬腿便向外走。 刚刚迈出一步,淳于信只觉袍摆一紧,将他拽住。淳于信垂头,但见自己的袍摆与新娘的裙摆打成一个死结,不由心中一痛。 衣结同心,同心结! 若是小狐狸,他巴不得结上一生,可是暗叹一声,齐王殿下慢慢俯身去解衣上的死结,却闻一个清幽的声音问道,“殿下去何处?” 淳于信身子一僵,霍然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床上端坐的女子。 这声音 是他听错了?因他对小狐狸思念过甚,所以听错了吗? 闻他不应,女子的声音中,似乎带出一丝笑意,轻声道,“殿下不给臣妾掀去盖头,让臣妾如何安歇?” 这一句话,淳于信听的分明,一瞬间,脑中一阵轰鸣,一颗心突突狂跳,几乎从口中跳出来一般,只觉喉咙干涩,许久才能出声,不稳的问道,“你你说说什么” 一句!只要再一句!他才能确定,这个声音,当真属于自己朝思暮想的少女。 许乐乐低低一笑,轻声道,“殿下若是不愿,乐乐再去将云乐换回便是!” “乐乐”淳于信张唇,无声低唤,这一刻的喜悦,竟然如狂潮泛涌,不能止歇。微颤的手伸出,略一迟疑,霍然将大红盖头掀起,露出那张娇如朝露的绝美容颜。 狂喜之下,淳于信再顾不上问她如何做到,张臂拥她入怀,颤声道,“是你!果然是你!”双臂将她勒紧,仿佛只要松手便会失去一般,温软的双唇,已迫不及待的吻上她的额,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 鼻端,嗅着他身上熟悉的男儿气息,许乐乐身子紧紧偎入他怀里,任由他将自己箍到无法呼吸,只是轻轻点头,轻声道,“是我!” 无边的喜悦,辅天盖地而来,齐王殿下虽满心的疑虑,却已无瑕去问,双唇在那两瓣柔唇上辗转吮吻,狠不得将怀中人儿揉碎,溶入自己的骨血 呼吸渐渐变的粗重,身体的欲望呼嚣而至,转身将她压入床榻 再次上轿,福宁郡主只觉身子虚软,随着轿子的摇晃,头脑中一阵昏沉,浑然不觉路途的远近。 恍恍惚惚中,但闻有人轻唤,“郡主,到了!” 许云乐悚然而醒,张目是眼前大红的盖头。垂目下望,流苏下,但见一只手伸了过来,唤道,“请郡主下轿!” “齐王府到了!”许云乐心头一跳,忙振作精神,抬手握上那只手掌,款款起身下轿。 脚下,大红地衣直辅上高高的石阶,在宽阔的庭院辅展开去。透过盖头下的流苏,可以瞧见大红地衣两侧,是平平展展的青石板地,雕着云形的龙纹。 “齐王府的气派,竟然不压于皇宫!”许云乐心中暗思。想到年初淳于信回京时,自己曾在这里等他半日,不禁又心中疑惑。 上一次,为何不记得青石板上刻有花纹? 转念间,又悄悄笑起。 自然是为了迎娶新人,齐王府特意重新修葺罢! “恭喜郡主!” “恭喜郡主!” 行到门口,两侧,丫鬟们一片恭祝之声。 “郡主?再过一会儿,她们该改口,称我王妃了!”许云乐挑了挑眉,盖头下的容颜,露出一抹得色。 “请殿下与郡主行礼!”盖头外,传来内务府总管康胜海的声音。许云乐微微挑眉,心里暗暗冷笑。果然是齐王殿下的声势如日中天,这等天色,这皇宫中的第一太监还要在齐王府巴结。 随着随侍女官的牵引,许云乐福身,盈盈的施下礼去。流苏下,大红色的蠎袍袍摆在地上一委,便又直起,如此三拜,是皇室婚礼的成礼。 “恭喜殿下!恭喜郡主!”嬷嬷的声音当先响起,说道,“先请郡主入洞房罢,请殿下子时之前回去,行合卺之礼!” “好!有劳嬷嬷!”一道温和清润的声音响起,随侍女官便扶着她转身向厅外行去。 这声音 许云乐皱眉,微一凝思,却又释然。齐王殿下本就是温和的性子,虽说东海出征回来后冷硬了许多,但今日大婚,心中喜乐,自然与往日不同。 新娘子刚被搀扶出厅,淳于昌便被六皇子淳于坚截住,含笑道,“五哥大喜,臣弟祝五哥夫妇和顺,举案齐眉!”说着,手中酒送上。 淳于昌含笑接过,说道,“多谢六弟!”举杯一仰而尽。 淳于坚接过,又斟一杯送上,说道,“五哥,好事成双,再饮一杯!” 淳于昌摇头道,“今日你要灌醉五哥么?”也不好推拒,只得接过饮尽,这才笑道,“我以为,六弟今日会在齐王府!” 淳于坚挑眉,说道,“四哥和五哥都是与坚一同长大,五哥何出此言啊!”说着又满一杯送上,说道,“当罚一杯!” 淳于昌挑眉,笑道,“六弟,今日可是五哥大喜的日子!” “三日无大小!今日不罚,过了这几日,可没这机会!”淳于坚笑着摇头,将酒杯直送到他面前。 淳于昌无奈,只得接过一饮而尽。 “五哥!”六皇子刚刚退开,三公主又迎了上来,说道,“五哥,皇妹也敬五哥一杯,你可不能不饮!” “你来凑什么热闹?”淳于昌蹙眉淡笑,倒也不推拒,接过她手中杯一饮而尽,笑道,“也祝皇妹早日心想事成!” 淳于心粉面飞霞,嗔道,“五哥,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调侃起皇妹来了?”顿一顿足,又斟上一杯,说道,“五哥,我也要罚你一杯!”想公孙衍一去之后再无消息,不由心中一暗。 淳于昌见她眸底黯然,惊觉失言,点头道,“是五哥说错了话!”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此番留在宫里的,除了未封王的淳于坚和几位未出阁的公主,另有一些各宫娘娘身边儿有头脸的人。 淳于昌耐着性子周旋一回,众人深知宫禁森严,也不敢闹的太久,眼看到了关锁宫门的时辰,便纷纷告辞。淳于坚最后一个离去,走到门边儿,又转身回来,说道,“五哥,你可不许欺负乐乐,若不然,做皇弟的可是不依!” 淳于昌眸中闪过一抹冷意,唇角却仍然笑如春风,说道,“六弟,过了今日,该称一声皇嫂了!”过了今日,许乐乐这个人,便帖上他淳于昌的标签,是好是坏,旁人再也管不了! 淳于坚微微抿唇,心口如哽着一块石头一样,无论如何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微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听着太监恭送的声音在宫门口响起,五殿下唇角的笑意慢慢淡去,薄唇抿成一线,透出一些冷意。这个六弟,虽说与自己兄弟一同长大,却只和四哥亲近,日后心念闪过,眉心突的一跳,又很快压下。 如今,他淳于昌娶到许乐乐,不但娶到一个智囊,还有整个靖安侯府的支持,再加上他五殿下的实力,日后,又何惧旁人?淡笑一声,转过身,大步向寝宫而去。 许云乐随着随侍女官穿过长长的回廊,进入一处平整的院落。此时夜色已降,透过大红盖头,隐约可见院子里高悬着排排的大红灯笼,而脚下,依旧是厚厚的大红地衣。 穿过院子,流苏下是一道高高的门槛儿,左侧女官轻声道,“郡主当心!”扶着她跨过门槛。 许是方才闹肚子脱了力,许云乐刚一抬腿,便觉脚下一软,“嗳”的一声向前扑跌,却迎面撞在一名丫鬟身上,被她一把扶住。 “郡主小心!”两名女官忙将她扶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4是疆场吗? 许云乐勉强站稳,但觉脑中一阵晕眩,不由暗暗咬牙。早知如此,悔不该不听江嬷嬷的嘱咐,在相府吃那许多东西。如今洞房花烛,自个儿身子不适也倒罢了,偏偏还在路上出丑。待明日这笑话传了出去,要她这堂堂齐王妃如何见人? 随着随侍女官的牵引,许云乐慢慢在床沿儿坐下,心里却暗暗盘算。方才,江嬷嬷回禀的是,自己身子不适,略做歇息,除去两位嬷嬷和随自己和许乐乐进去的四名女官,便只有康得海和安置恭桶的太监知道实情。 若不然 许云乐暗暗咬牙。虽然是宫里的人,这些人也左不过是些奴才,康得海既然巴结齐王,想来不会说出去,只要再将另外这些人灭口,此话便传不出去。一时间,脑中盘绕皆是此事,想着要如何说服齐王。 正在心中盘算,但闻院子里有丫鬟的声音道,“殿下大喜,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许云乐心头打一个突,刚才盘在脑中的一切顿时无影无踪,只觉手心潮湿,说不出的紧张。自从去岁指婚,自己心里盘算的,便是做齐王妃如何如何风光,如何如何威风,到了此时此刻,才突然想到,既要做齐王妃,这洞房里 她终究是一个不经人事的少女,想到前几日江嬷嬷给她讲的房中之术,便不由一阵脸红心跳,只想跳起来逃出房去,却整个人僵坐,动弹不得。一时间,但觉脑中越发昏沉,心底一片迷乱。 女官们道贺之声响起,流苏下现出男子大红的吉袍。许云乐心头怦怦直跳,不知该如何是好。 淳于昌垂目注视着床沿上的女子,但见她身子挺的笔直,一双纤细莹润的手掌在裙摆上绞握,使力之下,已指节发白,显然见手的主人如何的紧张。 “呵”淳于昌低笑出声。枉你许乐乐聪明绝顶,狡黠如狐,到了此时,也与寻常女儿家一样害羞罢! 心念及此,五殿下一抬手,便去掀她头上盖头。 “殿下!”刚刚伸出去的手掌,被郑嬷嬷拦住。郑嬷嬷含笑施下礼去,说道,“请殿下与郡主行合卺之礼!” 淳于昌一怔,哑然失笑。怎么等了这许久,此时倒有些心急?当即点头,随着随侍女官的指引,在女子左侧坐下。 郑嬷嬷端起案上托盘,捧到二人面前,半跪下身子,说道,“殿下、郡主,饮了这杯合卺酒,夫妻举案齐眉。” 淳于昌见那托盘上放着红丝线相连的龙凤二杯,微微一笑,将龙杯拿起。而许云乐此刻脑中一阵迷乱,眼瞧着流苏下露出的凤杯,脑中混乱,江嬷嬷之前的提点竟然一句也想不起,竟然不知所措。 身侧随侧女官见她坐着不动,微微俯身,轻声道,“郡主,取杯啊!”轻握住她手臂,向那凤杯轻推。 许云乐这才省起要饮合卺酒,忙将凤杯握在手里,紧张之下,手指微颤,竟洒了些出来。 淳于昌不由又是一笑,自个儿握着她手臂,与自己的手臂交错,举杯一饮而尽。 手臂感觉到他手指的力度,许云乐心头突的一跳,也忙举杯饮尽,浓冽的酒浆入喉,不由轻咳出声,脑中的昏眩又一阵袭来。刚咳了两声,手上一空,酒杯已被随侍女官取去。紧接着,但闻身边一片恭祝之声,隐约是“恭喜殿下,恭喜皇子妃” 许云乐皱眉。怎么是“皇子妃”?她应该是“齐王妃”啊!张唇欲问,又再忍住,心中暗道,“是了!皇上的诏书明日才到,想来明日才能改口。”心知这皇室规矩极大,当下再不敢问。 郑嬷嬷带着随侍女官退去,寝宫内一片静寂,仅余下高烧的红烛发出“哔剥”之声。 淳于昌身子微移,抬手触上盖头下的流苏。身侧女子身子一颤,却垂首默然。 五殿下大为好笑。平日的睿敏郡主何等的冷静理智,想不到到了此刻,竟然也会羞怯瑟缩。 脑中现出那张绝美的清冷容颜,一时间心头火热,猛然张臂将身前人儿紧拥入怀,埋首钻入盖头,准确的捕捉上两瓣柔软的樱唇。往日的睿敏郡主,何等清冷,莫说让他亲近,便是偶尔一个拥抱,也只不过是略做敷衍,如今,她终于属于他淳于昌了,今夜,让她插翅难逃! 男子灼热的怀抱,令许云乐心头一跳,紧接着,双唇被两瓣灼热的唇密密的盖上,于唇上疯狂的啃啮。 许云乐心头大跳,要想伸手推拒,残存的理智却又令她不敢,只得任由他的双唇席卷去最后一份气力。感觉到他的舌霸道的顶开她的唇齿,侵入她口中,许云乐脑中嗡的一声,最后一份理智也跟着消失,不自觉的与他唇齿纠缠。 呼吸渐重,鼻端嗅到的是她幽幽的发香,味道清新,竟然与以往女子发间呛人的味道均不相同。 五皇子心头大动,一臂紧紧抱揽着怀中纤细的腰身,另一手探到她颈下,急切的解去她繁复的嫁衣,身子一横,便将她压入床中 终于,怀中女子发出难耐的哀求,淳于昌满意抬头,却在瞧上那张绝美容颜时,不禁一呆。 美到极致的容颜,洁白莹润的肌肤可是,这这是 脑中一阵迷乱,五殿下摇头,凝目细望,但觉身下女子不是许乐乐,又似乎是她。 “殿殿下”身下女子柔腻的声音低唤,身子难耐的扭了扭。 她发间的清香随着她的动作幽幽的传来,五殿下心头突的一跳,满身的欲望再也难抑,俯身压上,攻城掠地 “殿下,时辰到了!”卯时三刻,房门被人扣响。淳于昌迷蒙张眸,望上上方大红帐幔的同时,立时脑中一醒。 依礼,大婚第二日,要进宫给皇祖母和父皇见礼。心头一个激灵,霍然坐起,扬声道,“服侍沐浴更衣!”转头见身侧锦被下,露出一头乌黑柔亮的秀发,秀发下,隐约露出的一段雪白肌肤,印着大片斑驳的红痕。 淳于昌心头一跳,想起昨夜的大战,但觉满心皆是餍足,张臂连被带人抱起,笑道,“郡主不起,难不成还要再来一次?”锦被掀开,触目之下,不禁大吃一惊,失声道,“怎么是你?”用力一推,将女子掷在床角,一掀床帐,赤脚跳下地来。 正在这时,门声一响,已有宫女提着热水进来,被他一叫,顿时吓了一跳,问道,“殿下出了何事?” 淳于昌脸色铁青,指着大红帐幔,厉声道,“这是何故?传郑嬷嬷来!” 许云乐被他一抱一掷,也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张眸,但闻帐外一片吵闹,不知出了何事,撑身坐起,但觉得全身酸痛,整个身子犹如被大车辗过一般。 这样一闹,不等宫女去唤,郑嬷嬷已匆匆赶来,进门一边见礼,一边问道,“殿下,出了何事?” 淳于昌指着床上的大红帐幔,咬牙道,“何事?你自个儿去瞧!” 郑嬷嬷一脸迷惑,依命上前掀起帐幔,但见大红被褥一片凌乱,许云乐全身光裸,一脸不解坐在其中,不禁“呀”的一声惊呼,说道,“怎么是福宁郡主?” 她这一望,透过掀开的帐幔,许云乐也一眼瞧见淳于昌,一怔之下,但觉身上微凉,垂目一视,竟然没有寸缕遮身,不由也是一声惊呼,慌的抓起锦被挡在身前。 此时几名随侍女官也闻声赶来,一见这等情形,皆是大吃一惊。郑嬷嬷颤声道,“这这怎么会怎么会弄错” “怎么会弄错?”淳于昌咬牙,怒声道,“这要问你,如何会错?” 郑嬷嬷摇头,一脸惊怔,说道,“两位郡主,睿敏郡主的嫁衣是左龙右凤,福宁郡主的嫁衣是上龙下凤,这是一早儿定好了的,怎么会错?”说着话,一把抓起乱成一团的吉服,抖开一瞧,胸前龙凤呈祥的图案,果然是上龙下凤。 一听此言,两名随侍女官迅速对视一眼。昨天,福宁郡主出恭前,脱下的嫁衣,分明是左龙右凤,怎么此刻成了上龙下凤?二人历事无数,此刻心知是遭了旁人算计,却也不敢说破,均是垂首不语。 “衣裳没错,可是怎么会上错轿子?”淳于昌脸色铁青,紧紧盯着许云乐,心中迅速回思。 “想来,是是中途歇息时,上轿匆忙,才上错了轿子”郑嬷嬷低声自语,抬眸向淳于昌偷视一眼。 淳于昌咬牙点头。不错,昨天福宁郡主突然身体不适,要下轿歇息,那个时候,分明还在齐王的迎亲轿子里。随后,上轿不久,两列迎亲队伍分道扬镳,一队去了齐王府,自己一队进了皇宫 郑嬷嬷脸色苍白,“噗嗵”一声跪倒,连连磕头,说道,“殿下,都是老奴大意,竟然将人认错,请殿下降罪!”她这一跪,身后八名随侍女官尽数跪倒,拜伏在地,不敢起身。 皇子迎亲,何等重要,她们身负重责,却惹下这么大的乱子,一个不好,恐怕立时便有杀身大祸。 淳于昌胸口剧烈起伏,转头望向门外,咬牙道,“陪嫁丫鬟呢?”昨夜进门,曾见白芍等人侍立门外。 一名女官忙道,“奴婢去传!”爬起来奔了出去。 白芍等人早已惊起,只是不闻传唤不敢进入,此刻闻唤,忙随了进来,一眼望见许云乐,都是一声惊呼,失声唤道,“二小姐!” 淳于昌双眸含怒,向当先四人一一望去,但见白芍大张了嘴,一脸错愕,说不出话来,青萍也是一脸愕然,而墨兰却双手掩着小嘴,更是吓的小脸儿苍白。而红莲更是一脸震惊,连连摇头,喃声道,“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是二小姐?这这可怎么办” “红莲!”淳于昌低喝,咬牙道,“你说,怎么回事?”红莲早已是自己的人,如果这其间有什么阴谋算计,她断断不会瞒着自己。 “我?”红莲一惊,噗的跪倒,连连摇头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啊,昨儿昨儿明明一切都好好儿的,怎么怎么会” 淳于昌见她不似作伪,一时间又实在摸不着头脑,不由大是头疼。却听白芍轻声道,“二小姐在这里,那那我们小姐岂不是岂不是” 淳于昌心头一震,霍然抬头向她望来,咬牙道,“你说什么?” 白芍忙“噗嗵”跪倒,磕头道,“殿下恕罪,奴婢只是担忧我们家小姐,这这已整整一夜,她她” 淳于昌脸色大变,转头望向床上的许云乐,只觉全身如堕冰窟。是啊,整整一夜,自己要了许云乐,齐王淳于信对许乐乐本就有情,岂会放过? “殿下”跪在最前的郑嬷嬷轻声开口,说道,“再过半个时辰,是殿下和齐王殿下给皇上、皇太后行礼的时辰,再不赶紧” “行什么礼!”淳于昌怒吼,一手指着许云乐,咬牙道,“本皇子的皇子妃不知去向,你要本皇子如何见礼?” 郑嬷嬷吓的脖子一缩,却仍然低声劝道,“殿下,殿下迎错了人,齐王殿下也迎错了人,可这皇室的规矩总要守着,如今此事也瞒不下,总要在御前分说明白!” 淳于昌闻言,心中暗道,“是啊,不管如何,齐王也要进宫见礼,我且瞧瞧,他又有何说法?”抬眼瞧一眼许云乐,想到昨夜的销魂滋味,心里蓦然升起一念。 三休塔上,许乐乐肯为自己堕塔而死,或者,昨夜发觉错了人,便会为自己守节,如此一来,是不是自己反而因祸得福,将姐妹二人尽数留下? 依礼,皇子大婚第二日,要向皇太后、皇帝、皇后和生母行礼。麻皇后赐死之后,皇帝再未立后,如今陈贤妃主理后宫,又是两位皇子的生母,皇帝下朝后,便直赴凤鸾宫而来。 在凤鸾宫刚刚用过早膳,便闻宫门外太监来禀,说道,“皇上,娘娘,齐王殿下和和郡主求见!” “怎么这么快?”皇帝扬眉,一边取水漱口,一边道,“传罢!”与陈贤妃起身,向正殿里来。 “是!”太监躬身应命,退了出去。 隔了片刻,便见齐王淳于信一袭玄色蟒袍在前,身后随着身穿二品郡主朝服的女子,自宫门进来,向大殿而来。 皇帝笑道,“这个老四,怎么这刚刚大婚,就穿这种颜色的衣裳?当这里是疆场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5随后如何? 陈贤妃也是微微一笑,说道,“怕是领惯了兵,怕穿鲜亮,失了威仪罢!” 二人说笑着,见那边两人已穿过宽大的庭院走近殿门。陈贤妃笑容突然一僵,失声道,“怎么是乐乐?” 皇帝一怔,凝目向淳于信身后望去,此时二人正踏上殿前石阶,已瞧的分明,淳于信身后随着的女子,竟然是睿敏郡主许乐乐! 二人怔神间,但见淳于信已大步入内,袍摆一掀,向二人跪倒,说道,“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妃!” 陈贤妃回神,见许乐乐默然不语,也随后跪倒,指着她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淳于信微微抬头,说道,“回母妃,昨儿轿子出了岔子,将睿敏郡主送入儿臣王府!” “什么?”陈贤妃低呼,几乎失态站起,颤声问道,“那那老五那里” “自然是福宁送了过去!”皇帝沉声接口,一双凌利的眸子定定落在许乐乐身上,缓缓开口,唤道,“睿敏,你说,怎么回事?” 许乐乐微微抿唇,俯首磕了个头,轻声道,“回皇上,睿敏不知!” “不知?”皇帝冷笑,说道,“中途要去太庙,太庙返回,还有极长一段路,以你的聪慧,能不知道弄错了轿子?” “回皇上!”许乐乐声色不动,轻声道,“入太庙之前,睿敏是行在右侧,随在殿下身后,我朝以左为尊,自然左侧是齐王殿下,右侧是五殿下。而出太庙时也是如此!” 皇帝点了点头,向淳于信望去。淳于信俯首道,“是,父皇,因已出了相府之门,两列迎亲花轿,便依了我兄弟二人的长幼之序,儿臣在左,五弟在右!” 皇帝点头,皱眉道,“如此,便不会错!” 陈贤妃想的,却是另一件事,问道,“随着你们的嬷嬷呢?” 淳于信低声道,“就在宫外!” 陈贤妃咬了咬唇,向皇帝道,“皇上,如今且不忙着追究何处出错,这这送错了新人” 皇帝恍然,扬声道,“传跟着的嬷嬷进来!” 身畔太监应命,忙传令出去。隔了片刻,便见江嬷嬷捧着一个托盘,带着八名随侍女官进来,入殿在许乐乐身后跪倒,磕头道,“老奴见过皇上,见过娘娘,老奴死罪,请皇上降罪!” 皇帝皱眉,向陈贤妃望去。陈贤妃身子向前微倾,问道,“你手上托的,可是可是帕子?” 江嬷嬷低声应道,“是!” 陈贤妃咬牙,说道,“掀开!” “是!”江嬷嬷应命,将托盘放在地上,一手慢慢掀起上边盖的红绢。雪白的锦帕,虽然叠的齐整,却有明显的褶皱,上边更是有一片刺目的殷红。 陈贤妃轻吸一口凉气,向许乐乐一指,问道,“乐乐,你说,几时认出齐王不是五殿下?” “我”一向口齿伶俐的睿敏郡主一时结舌,竟然不能应答。 “母妃!”淳于信身子微转,向陈贤妃磕下头去,说道,“回母妃,昨夜儿臣掀起盖头之时,睿敏郡主已认出儿臣,只是儿臣对睿敏郡主一向有情,所以恃强将她留下!” “你!”陈贤妃再也难忍,霍然站起,颤声道,“可是,她她是你的弟媳啊!” “母妃!”淳于信挺直身子,向上回道,“儿臣只知,与儿臣行礼之人是睿敏郡主,与儿臣共饮合卺酒的是睿敏郡主,依礼,儿臣娶的,也只是睿敏郡主,睿敏郡主如何嫁给过旁人?” “你你”陈贤妃气结,一时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但闻门外小太监回道,“皇上,娘娘,五殿下和福宁郡主求见!” “叫进来!”皇帝低喝,侧头向陈贤妃一扫,淡道,“爱妃,莫要失态!” 陈贤妃一怔,强压心头怒火,低声道,“是,皇上!”见皇帝点头示意,这才坐回椅中。 抬眼间,但见淳于昌一身朝服,正大步跨入宫门,向正殿而来,而他身后,却是一名随侍女官扶着脚步踉跄的许云乐紧随。 陈贤妃心头一紧,见淳于昌进殿,不等他见礼,劈面便问,“老五,你几时知道花轿送错了人?” 淳于昌进门,但见殿上跪了满地的人,淳于信和许乐乐已在殿内,目光扫过地上托盘中的白绢,不由心头一沉,狠狠咬牙,掀袍跪倒,俯身道,“回母妃,儿臣糊涂,昨夜多饮了几杯,今晨才知道送错了人!” “糊涂!”陈贤妃低喝,说道,“你也不是小孩子,怎么多饮几杯便不认得人?” 淳于昌抿唇,垂首不语,心底也是暗道,“是啊,昨夜虽说多饮了几杯,却也不至醉酒,怎么就认错了人?”想到昨夜最后的那片刻迷惑,心头不禁一震,难道恨恨咬唇,不禁转头,瞧向身后的女子。 此刻许云乐在随侍女官的搀扶下,已艰难跪倒,微俯着头,贝齿轻咬,一双眸子却是望向最前方那俊挺的身影。 为什么? 为什么? 自己要嫁的分明是齐王,怎么会变成五皇子? 陈贤妃眸光向她一扫,但见虽然是立领的朝服,却也掩不住雪白颈项上那片片的青紫,更何况,方才她举步艰难,那走路的样子,分明是 微微咬牙,陈贤妃向许云乐问道,“福宁,你是几时认出五殿下不是齐王?” 许云乐几乎哭出声来,声音微颤,磕头回道,“回娘娘,福宁福宁是今晨才才知道” “老五喝醉了酒,你也喝醉了酒?被抬进皇宫也不知道,与你与你行礼的是谁你也不知道?”陈贤妃低喝,说到后句,声音已极为严厉。 许云乐本来心中已极为委屈,闻言几乎哭了出来,连连摇头,说道,“福宁昨日身子不适,故而不曾留意路途,只是只是”想到行礼之后,曾听到淳于昌的声音,还有饮合卺酒后众人的称呼,不由心头一震,暗暗叫道,“许云乐啊许云乐,你怎么这么糊涂!” 陈贤妃见她脸色有异,挑眉问道,“怎么?” 许云乐不敢隐瞒,只是低声道,“行合卺礼时,福宁曾听嬷嬷和姑姑们唤‘皇子妃’,只是只是” “唤皇子妃?”陈贤妃咬牙,说道,“那你还不曾起疑?” 许云乐泫然欲泣,颤声道,“我我福宁只道未受诰封,便便不能改口,也也不曾深想!” “笨蛋!”陈贤妃咬牙,只是“嘿”的一声,说不出话来,隔了片刻,才向皇帝问道,“皇上,这” 皇帝目光在四人之间来回扫望,最后落在许乐乐身上。这个丫头古灵精怪,要说她昨夜毫不知情,打死他也不信。只是想到年初她为救淳于昌堕塔,心里又觉拿捏不准。若是她心中有的是淳于昌,昨日又不该是她做了手脚。 那么 皇帝脸色阴沉,目光又再移到淳于信身上。老四钟情许相爷家的大小姐,在很久之前便已听闻,而在赐婚之前,他虽未与另外几人一样上书请旨,却也曾亲口相求 皇帝的神色不动,侧眸向江嬷嬷一扫,淡道,“江嬷嬷,你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这差事是怎么办的?”语气虽不如何凌厉,却已透出帝王的威严。 江嬷嬷连连磕头,说道,“皇上,是老奴一时不察,将两位郡主弄错,如今事已至此,求皇上只罚老奴一个,与旁人无干!” “你倒是有担当!”皇帝不怒反笑,说道,“你将两位郡主弄错,那旁人是做什么的?” 江嬷嬷咬唇,磕头道,“老奴身负教导福宁郡主之责,自然该老奴承担!” 皇帝拧眉向她望了一瞬,点头道,“那你便说说,你如何将两位郡主弄错?” 江嬷嬷磕头,说道,“回皇上,两位郡主本来好端端的,只是快到齐王府时,福宁郡主突然说肚子疼,老奴见郡主脸色不好,生恐郡主郡主不妥,便禀明齐王殿下,请郡主下轿歇息。” 陈贤妃眉头一皱,说道,“已快到齐王府,什么要紧的事,熬不过那一时半会儿?”说着向许云乐望去。 皇帝也觉奇异,目光也落在许云乐身上。 许云乐小脸儿涨的通红,咬唇嗫嚅片刻,低声道,“是臣女突然腹痛难忍,所以所以才才” “才什么?”陈贤妃皱眉。 许云乐半天说不出话来,不由抬头,悄悄望向前边两名男子。 淳于信跪在最前,神色不动,身子挺的笔直,仿似没有留意这殿上有人尴尬。而淳于昌却微微皱眉,心想这女子出恭,如何能拿来在御前说,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启口。 到是江嬷嬷迟疑了片刻,斟酌一下词句,说道,“是福宁郡主肚子不适,要要净手,老奴见郡主脸色不好,怕勉强进了齐王府,满堂宾客徒惹人笑话,所以所以” 陈贤妃听到“净手”二字,自然明白是江嬷嬷隐了“出恭”两字的意思,不由张口结舌。 活了数十年,第一次听到,新娘子花轿抬到中途,要出恭的。 皇帝听着也是眉头一皱,说道,“纵然如此,又怎么会上错了轿子?” 江嬷嬷道,“因太庙回来路途不近,睿敏郡主也下轿歇息,想是上轿前太过忙乱,以至将两位郡主弄错!”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两位郡主都下了轿子!”皇帝点头,眸中骤现一抹凌利,一手在案上一拍,怒声喝道,“江嬷嬷,你胆敢欺君!” 江嬷嬷一惊,俯拜于地,说道,“老奴有罪,却不敢欺君!” 皇帝冷笑,说道,“两位郡主下轿歇息,自有随侍女官跟着,若果然出错,岂是你一个人担得下的?如今你急着认罪,自然是心里有鬼!说!是谁指使你?” 一声低喝,令江嬷嬷身子一颤,忙连连磕头,说道,“皇上明鉴,实是老奴无心之失,无人指使!” 皇帝冷道,“无心之失?若果然无人指使,随在两位郡主身边的女官,一样有罪!” 江嬷嬷身后的两名女官身子一震,也跟着磕头,连声道,“奴婢有罪,请皇上发落!” 皇帝冷冷的扫过三人,向淳于昌道,“老五,你那边的嬷嬷和随侍女官何在?” 淳于昌向上行礼,大声回道,“回父皇,那嬷嬷和随侍女官已绑在宫门之外,等候父皇传召!” 皇帝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点头道,“命人带进来!” 早有身畔太监闻命,赶着前去传令。隔了片刻,但见淳于昌宫里的几个太监将人押了上来。 郑嬷嬷一进殿,便“噗嗵”跪倒,连连磕头,说道,“皇上,老奴有罪,请皇上发落!” “又一个认罪的!”皇帝冷哼,说道,“你有何罪,说来听听!” 郑嬷嬷道,“老奴奉旨侍奉睿敏郡主,教导睿敏郡主宫中规矩,一路指引大婚,哪知道哪知道中途竟将郡主丢了,老奴有失责之罪!” 皇帝定定望着她,说道,“昨日,你可知何时丢了郡主?” 郑嬷嬷磕头道,“老奴细细想过,从相府到太庙,再从太庙折回宫里,这一路上唯有出太庙时有百姓恭贺,乱了一些,旁处并无不妥!” 皇帝挑眉,说道,“你是说,在太庙前便已将人弄错?” 除两位皇家新妇之外,旁的女子不能随意进入太庙,两位新人是由太监扶入太庙,也是由太监送出,郑嬷嬷这话,是要将罪责推到太监身上? 皇帝心思刚转,却见郑嬷嬷摇头,说道,“太庙前虽然乱了些,但郡主上轿后,老奴生恐郡主一番叩拜花了妆容,还替郡主整过妆,断断不会错的!” 皇帝浓眉一挑,问道,“那是何时出错?” 郑嬷嬷微微一窒,目光便向许云乐瞟去,呐呐道,“这这此话说来冒犯天听,老奴不敢!” “无防,说!”皇帝皱眉。 “是!”郑嬷嬷磕头,想了想,才道,“昨日眼见快到齐王府,不知为何,福宁郡主突然嚷肚子疼,说说说要说要如厕。” 众人听她说的直白,都是不禁皱眉,许云乐那等事大庭广众之下被人一说再说,一张小脸羞的如要滴出血来,低俯着头,再不敢抬起。 皇帝倒是微晒,问道,“随后如何?” 郑嬷嬷道,“老奴见两位姑姑扶福宁郡主下轿,郡主疼的身子都直不起来,怕是要许久才能走,生怕睿敏郡主在轿子里气闷,便也请睿敏郡主下轿透透气。” 皇帝点头,问道,“两位郡主下轿,可曾有旁的事发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6无法更改 郑嬷嬷侧头想了想,说道,“睿敏郡主只在帐幔里坐了片刻,福宁郡主扶入里头,并无什么异样,出来的时候出来的时候”似乎想到什么,眸子骤然一亮,一手在地上一拍,说道,“是了!是了!出来时,福宁郡主脚步虚软,摔倒时撞上睿敏郡主,老奴们急着去扶,又闻外头催促,说怕误了吉时,怕是在那个时候将两位郡主弄错!” 皇帝眸光扫过许云乐,问道,“可有此事?” 许云乐强忍羞窘,点头回道,“是!臣女臣女那时确实确实腿软,曾曾与曾与睿敏郡主撞撞在一处!”闻嬷嬷和女官均不提她曾脱去嫁衣一节,她自己也羞于启齿。 皇帝点头,说道,“纵然那时旁人将你们弄错,但轿子未动,你们从哪里下的轿子竟然不知?” 许云乐低声道,“臣女身子不适,不曾留意!” 皇帝眸光扫向许乐乐,淡淡道,“睿敏郡主聪慧睿智,也不会不曾留意罢?”声音里,已带上一些清冷。 许乐乐微微抬眸,说道,“若是平日,臣女岂会不知?只是那一撞,臣女额头磕在木柱上,其时头脑昏晕,便连道路也瞧不清楚,更莫论花轿!”说着慢慢抬头,双手高举,托起头上的朝冠,果然见左额角上有一片淡淡的瘀青。 皇帝倒是没有料到,扬眉道,“这么巧?你磕了额头,为何不说?” 许乐乐道,“睿敏闻帐幔外康总管催促,生恐误了吉时,更何况些许碰撞罢了,又何必大惊小怪,便隐下未说!” 皇帝听她说的滴水不漏,一时倒寻不到错处,侧头瞧了瞧默然跪立的淳于信,却总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但是,若说是淳于信因为痴恋许乐乐,竟然敢冒欺君之罪设下调包计,可是淳于昌和许云乐也一样行房。看两位郡主的情形,还要以那二人激烈一些。 难道 皇帝眉峰微拢,又再望向许云乐。 事情皆由她要下轿而起,难道,竟然是她一手安排?却从不知道,这位许二小姐有这样的心机! 张嘴要问,却又暗暗摇头。 不对! 当初要给两位皇子指婚,可是数人替许云乐相求,要嫁齐王,如今又怎会设计嫁给五皇子? 或者 齐王出征半年,她见不到人,便有了贰心? 皇帝左思右想,只觉此事扑朔迷离,真真假假,竟然一时无法看透。可要说全是巧合,他淳于弘仁一生见过多少大小争斗,又岂会相信? 那里陈贤妃见审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禁焦灼,向紧跪在嬷嬷身后的女官指道,“你们一共六人,两位郡主撞在一处,有一两人弄错也倒罢了,岂有六个人全部弄错的?” 四名女官齐齐伏身,说道,“奴婢照护不周,请皇上、娘娘降罪!”心里却都暗暗叫苦。两个心中稀哩糊涂,只觉两位皇子同时成亲,令她们遭此无妄之灾。 另两个却心中明白,昨日嫁衣调换,必是许乐乐串通两位嬷嬷做的手脚,只是昨日发觉二人嫁衣穿错便匿下不说,如今说出来,一样有罪不说,还要牵扯上更多的人。 更何况,高高在上的皇上惹不起,前边的齐王殿下和五殿下又是她们小小女官惹得起的?为今之计,也只能跟着两位嬷嬷打马虎眼,但求共担之下,罪责能小一些! 陈贤妃见这四人也是一口咬定,心中更是烦乱,咬牙道,“虽说无心,但如此过错岂能不罚?” 皇帝点头,说道,“来人” 话刚出口,但闻殿外太监尖锐的声音回道,“太后千岁驾到!” 皇帝一怔,与陈贤妃对视一眼,只得起身相迎。 邵太后扶着太监进殿,一眼见跪着满地的人,不由扬眉,说道,“今儿说是两个新孙媳妇进宫,哀家一早起来等着,怎么先来了这里?” 皇帝忙迎了上去,一手扶住,说道,“母后,这里原出了些事端,待一会儿处置妥了,自然命他们前去磕头,母后怎么自个儿过来了?” 邵太后挑眉,问道,“这刚刚大婚,能出什么事儿?”由他扶着在首位坐下,向满地跪着的人一望。 皇帝无法,只得约略将事情原委说了一回。邵太后点头,向下一指,说道,“你们两个,抬头让哀家瞧瞧!” 姐妹二人闻言,均轻声应道,“是!”身子直起,微微抬头,抬眸向邵太后一望,便又垂下。 邵太后细细一望,点头道,“许相生的好女儿,都是这般标致,嗯!嗯!不错!不错!” 皇帝啼笑皆非。敢情太后来此是急着瞧孙媳妇儿的,压根没将方才自己说的事儿放在心上。 邵太后瞧了一回,向许乐乐问道,“你便是睿敏郡主?” 许乐乐磕头,回道,“是!臣女正是睿敏!” “哎!”邵太后不悦皱眉,说道,“昨日大婚,虽然还未诏封,你也已是哀家的孙媳妇儿,怎么还自称臣女?莫不是对”手指在淳于信和淳于昌之间晃了几回,最后指定淳于信,说道,“莫不是对齐王不满,不愿做哀家的孙媳妇儿?” 许乐乐忙俯首拜倒,说道,“睿敏不敢,睿敏惶恐!” “你呢?”邵太后又再望向许云乐,问道,“你对五殿下可有不满?” 许云乐脸色微白,又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只得低声道,“福宁不敢!” “那便是了!”邵太后一拍案几,转向皇帝道,“嫡亲的兄弟二人,迎娶姐妹二人,还是同时成亲,何等的喜事?如今错便错了,难不成大喜的日子你便要喊打喊杀?那他们又如何?又不是穿错了衣裳,还换回来不成?横竖哀家两个孙儿均是人中之龙,许家的两个女儿皆是美貌不凡,姐姐配哥哥,弟弟娶妹妹,我瞧着挺好!” “母后!”皇帝哑然,不禁苦笑道,“儿子下旨指婚,如今却岂不是令人笑话?” “笑话?”邵太后冷笑,扬眉道,“天家的事,纵然错出天来,谁敢笑话?”只这一句话,一个六旬老妇,顿时显出些凌利气势。 许乐乐微微扬眉,心中暗赞。为何上一世竟不知道,这老太后竟然也是个人物! 皇帝终究是九五之尊,闻邵太后一言,胸中傲然之气暗生,暗道,“是啊,如今两位郡主上错花轿,处置一干奴才容易,可我两个皇儿与两位郡主也分别有了瓜葛,又要如何处置?难不成,就为了旁人议论,毁我一对皇儿?” 转念更想到太子的惨死,不禁心底微微一叹,躬身道,“儿子谨遵懿旨!” 这话一出,淳于昌、许云乐脸上变色不提,许乐乐却险些笑出声来。这个皇帝,当真是个老狐狸,先前他圣旨赐婚,断不能出尔反尔,如今说是太后懿旨,自然可将前边的圣旨抹去,还要被人称个“孝”字。 邵太后也不觉笑起,抬头瞧他一眼,笑道,“好罢,懿旨便懿旨,传旨,封睿敏郡主为齐王妃,福宁郡主为五皇子妃!” “是!”皇帝应命,转身向下说道,“怎么,你们不曾听到?” 阶下众人一听,忙齐齐俯身拜倒,说道,“谨遵太后懿旨!” 淳于信待众人起身,当先向太后行礼,说道,“皇孙见过皇祖母,祝皇祖母福寿康宁!” 许乐乐也跟着转身,说道,“睿敏拜见皇祖母,祝皇祖母松鹤常青!”说完,跟着淳于信三跪九叩! 邵太后见二人一个俊逸挺拔,英姿不凡,一个翩然出尘,美若天仙,不由喜的连连点头,说道,“好!好!”指着身边一名宫女手中的匣子,说道,“想着那些玉啊翠的,你们年轻闺女服不住,这套金镶珠宝头面,是哀家出嫁时的嫁妆,便给你做见面礼,还是这些金首饰亮闪闪的好!” 皇帝一惊,说道,“母后,这可太过贵重!” 邵太后瞥他一眼,说道,“再贵重,也是给了你的儿媳妇儿,哀家不心疼,难不成你倒心疼?” 皇帝说道,“儿子岂有此意,只是小孩子家,哪里受得起这等贵重东西?” 邵太后笑起,说道,“瞧瞧,一个九五之尊,说话小家子气,你二十岁便荣登大宝,诺大一个江山也受得起,这区区首饰,你儿媳妇倒受不起了!” 皇帝苦笑,只得道,“母后说的!”便不再语。 许乐乐这才磕头谢恩,双手高举,将那匣子接过。 淳于昌见大势已去,也只得带着许云乐给邵太后见礼。邵太后连连点头,也命人赏了许云乐,啧啧赞道,“方才只觉姐妹两个有几份相似,如今细瞧,这妹妹竟较姐姐还要美一些!”含笑向淳于昌一望,指他道,“老五,你可不能瞧着福宁年幼,便欺了她,如今你们在宫里,哀家可是盯着你!” 淳于昌忙道,“皇祖母放心,孙儿不敢!” 四人拜过邵太后,这才又转向皇帝,双双行礼。皇帝点头,也将备下的见面礼赏下,见这四人齐立阶下,两个儿子均是玉树临风,两个儿媳均是娇美艳丽,不由暗暗点头。 邵太后此来,处置此事看似糊涂,将国事化为家事,一场欺君大罪消于无形,若不如此,还当真寻不出两全的法子! 那里陈贤妃心中却百味杂陈,眼见两对新人行下礼去,也只得命起,命人将见面礼赏下。 凤鸾宫外,白芍等人正侍立宫门之外,见许乐乐出来,大喜迎上,七嘴八舌唤道,“小姐,你果然在这里!” “大小姐,可看到你了!” “小姐,这可怎么办?” “大小姐,吓死奴婢了!” “” 红莲最是紧张,紧紧抓着许乐乐的手,连声道,“小姐,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是二小姐的轿子进了宫?” 许乐乐微挑了挑唇,淡道,“是上错了轿子罢了!” “那那要怎么办?”红莲急的几乎哭出声来,连声道,“那小姐小姐有没有”想起今日五殿下寝宫中的情形,一颗心不禁扑扑直跳。自己家小姐在齐王府一夜,若是也和二小姐一样,又如何还能嫁给五殿下? 许乐乐未应,但闻身后淳于信唤道,“乐乐!” “见过齐王殿下!”白芍等人忙福身行礼。 淳于信点头,说道,“你们在这里也好,这就随你们小姐一同出宫罢!” 红莲大惊失色,结结巴巴道,“出出宫?” 淳于信眸光向她一扫,便不再理,向许乐乐道,“余下的事,本王交待路宁去办,你不必费心!” 许乐乐俯首行礼,说道,“有劳殿下!” 淳于信点头,转身大步而行。 瞧着他冷硬的背影,许乐乐暗暗好笑,却不动声色,向众丫鬟道,“走罢!”随在他身后,向宫外方向行去。 其余丫鬟不过是错愕,红莲却已惊的脸白,赶上两步,悄声问道,“小姐,我们出宫做什么?回相府吗?” 许乐乐微勾了勾唇,还不曾说话,前边带着金属回声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你们小姐已封为齐王妃,你们自然一同去齐王府!” 红莲脑中“轰”的一响,只觉眼前一黑,若不是墨兰一把扶住,险些摔倒。 齐王妃?也就是说,因昨夜上错了花轿,自己家小姐与二小姐互换了新郎?可是赐婚是圣旨啊?怎么能轻易修改? 意识混沌中,惶惑回头,便见淳于昌一脸阴沉立在凤鸾宫宫门之外。红莲仿佛看到一丝光亮,张嘴唤道,“五殿下!”拔步便要向淳于昌奔去。五皇子一意要娶的,是自己家小姐啊,他怎么会轻易放弃? “红莲姐姐!”墨兰一把将她抓住,奇道,“你做什么?” 红莲恍然一醒,忙停住脚步。是啊,自己已是五殿下的人,可是旁人并不知道,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奔过去,旁人岂会不起疑? 不甘的向淳于昌望去一眼,只得随着墨兰一步步离去。 原以为,只要许乐乐封为五皇子妃,过些日子,自然可以向她禀明,做了淳于昌的通房甚至妾室。而如今,她被封为齐王妃,自己要如何是好? 淳于昌立在阶上,眼望着那两条人影一前一后走远,眸中渐渐变的阴沉。 昨日的事,当真是巧合?他淳于昌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信? 许云乐立在他的身后,眼巴巴的瞧着淳于信带着许乐乐离去,心中又气又怒,却又无法可施,咬了咬牙,轻声唤道,“五殿下!”自己已是五皇子妃,再也无法更改,如今能仗执的,也只有眼前这个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7不敢动手 娇软的声音撞入耳鼓,淳于昌心头不禁打了个突。昨夜与她共处的情形,零零碎碎挤入脑中,五殿下眉心突的一跳,霍然转头向她逼视。 触上他冷厉的眸子,许云乐一惊,倒退两步,结结巴巴唤道,“殿下” 淳于昌向她凝注片刻,才狠狠咬牙,冷声道,“走!”身子一转,大步向长信宫去。 许云乐惊的脸白,望着他俊挺的背影,心底却悄悄泛上一些喜悦。原来这样的气势,不仅仅是齐王殿下有,五殿下也不弱于他! 微微抿唇,却不敢径直赶上,只是远远的随在身后。 踏入宫门,淳于昌但见众宫女、太监迎上见礼,将手一挥,低喝道,“都给我在外头候着!”大步奔入殿门。 众宫女、太监一噤,哪有人敢出声询问,齐齐躬身退开。许云乐随后跟来,见他那等气势,心里打了个突,只是苦于身边儿无人,只得撑着胆子随了进去,轻声唤道,“五殿下!” 淳于昌身子猛转,一把将她衣领擒住,咬牙道,“是不是你?” 许云乐惊怔,问道,“什么?” 淳于昌冷道,“是你与齐王合谋换乘花轿,是不是?” 许云乐双眸骤然大张,连连摇头,尖声道,“你说什么?我为何要与他合谋?” 淳于昌冷笑,咬牙道,“没有吗?昨夜本皇子不过少饮几杯,岂会当真醉酒?若不是你做了手脚,又是何人?” 许云乐领口被他握住,但觉呼吸艰难,一手抓着他手腕用力挣扎,连连摇头,大声道,“我做什么手脚?我要嫁的一直是齐王,为何要使手脚?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嚷到后来,也是满腹委屈,双手连挥带打,眼泪夺眶而出。 淳于昌狠狠向她瞪视,但见她一双杏眸皆是愤怒和不甘,并不似作伪。不由拢眉,微一思忖,顿时一惊,暗道,“难道是她?”手臂用力一推,将她掷入椅中。冷哼一声,咬牙道,“本皇子自然会查个明白!”转身向寝宫而去。 寝宫里,除了昨夜辅在床上的白帕,一切仍与早晨刚起时一样。淳于昌立在门口,锐利的眸光在屋子里一寸寸搜索。 昨夜燃着的红烛,此刻已只剩下一片灰烬。他慢慢的走到烛台边,食指在那灰烬上一摸,放在鼻端轻嗅。 宫中的红烛,少了民间那微呛的味道,反而有一缕清香。宫中嫔妃争宠,历朝历代,都有不少往香烛中放**药物的先例。只是这些红烛中,没有! 慢慢转身,又再望向满满一案的蔬果,脑中慢慢回思。这些东西,他入殿之后并没有碰过! 微微抬眸,眸光扫上一团凌乱的床榻被褥玉枕,都是宫中所制,旁人难做手脚! 搜索的目光,骤然落在床下一正一反放着的龙凤杯上。淳于昌瞳孔一缩,眸中骤然闪过一抹凌利。昨夜,自己进了寝宫之后,只饮过合卺酒,之后旁人退出殿去,自己便情潮难抑,难道 淳于昌咬牙,大步奔去,一把抓起龙杯,放在鼻端轻嗅。 淡淡残存的酒香,与昨夜并无二致,并没有旁的味道。 淳于昌皱眉,想了一瞬,向外唤道,“来人!” “殿下!”门口小太监低应。 淳于昌道,“传张德茂来!”张德茂是长信宫中的首领太监,擅于查毒。 小太监忙应命而去。隔了片刻,张德茂匆匆赶来,跪下向淳于昌见礼,说道,“奴才张德茂见过五殿下!” 淳于昌点头,说道,“起来罢!”将手中的酒杯递上,说道,“你嗅嗅看,这杯子里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张德茂早听说两位新娘调包,忙俯首应命,站起身,恭恭敬敬接过酒杯,放在鼻端一嗅,微微蹙眉,又细细嗅了一回,才躬身双手送回,说道,“杯中原本盛的是上好的御酒,并无旁物!” “没有?”淳于昌微微抿唇,目光又再掠过殿内的物什,问道,“张公公,你一向擅于查毒,本皇子问你,除了这饮食香烛中,还有什么东西下毒不易被人知觉?” 张德茂微一凝思,摇头道,“饮食中下毒,均是寻常下毒的法子,若是高手,必不会在饮食中下毒。至于香烛,若是做好的香烛再下毒,极易被人知觉,最好的法子是做香烛时,便混入药物。” 淳于昌垂眸微思,微微摇头,心里暗道,“香烛均是内务府采办,若是在香烛中做手脚,要经过许多道盘查,断难成事!”微微拧眉,说道,“你瞧瞧这屋子里的摆设器物,可有什么是立时能下毒,却不易被人知觉的?” 张德茂游目四顾,于几处地方细查一回,均不得要领。最后在床榻前细细查了一回,摇头道,“殿下,这屋子里干净的很,并没有何处被人下药!” 淳于昌拧眉,摆手命他退下。自个儿在门口到床边来回踱了几回,将昨夜的一幕幕步步回思。 昨夜,自己进殿之前,还神智清明,从门口行到床边,又饮了合卺酒,到众人退出殿去,只是片刻,自己便心猿意马,最后分明查觉身畔女子似乎不是许乐乐,却仍然把持不住 这样看来,自己就是在进殿的片刻功夫里被人下了**的迷药。而昨夜两个郡主调包,许乐乐抬入齐王府,她的丫鬟却随着许云乐进了宫。如果是许乐乐设计,那昨夜下药的必是青萍! 按规矩,青萍虽然进了长信宫,却并不能进入寝殿,她是如何下药? 淳于昌拧眉想了一瞬,慢慢踱了出去,向仍然坐在椅子上落泪的许云乐一望,便行出殿外,向满院子候着的宫女、太监一望,问道,“昨夜,是谁在这殿外服侍?” 首领宫女忙上前跪倒,说道,“回殿下,因昨夜人多,奴婢怕照应不周,亲自在殿外守着!”说着向后指着几个品阶高些的宫女、太监道,“还有他们几人!” 淳于昌点头,问道,“你将昨夜郡主进宫时的情形细细说来!” 首领宫女磕头应命,从许云乐被随侍女官扶着进门说起,直说到许云乐进入寝宫。 淳于昌听到许云乐进门险些摔倒,眉头便是一动,转身向殿内许云乐一望,问道,“昨儿你进门时为何会摔倒?” 许云乐从听到他查问昨夜的情形,便止了泪,静静细听,听他一问,便道,“只觉脚一软,便摔了出去。” 淳于昌拧眉,问道,“可曾察觉有什么异样?” 许云乐细细想了一回,说道,“不知撞在谁的身上,又被两位姑姑扶了一把才站住,旁的并无异样!” 淳于昌扬眉,向首领宫女问道,“郡主是撞在何人身上?” 首领宫女想了想,说道,“穿着紫红的衣裳,应是郡主的陪嫁丫鬟,奴婢并不认识!” 淳于昌心中“咯噔”一声,问道,“她站在何处?有几人在她上首?” 首领宫女道,“除去四位姑姑,她站在左首第二位,上首只有两位姑娘!” 淳于昌骤然闭目,牙关紧咬,狠狠迸出两个字来,“青!萍!” 许乐乐的丫鬟,以白芍为首,红莲为次,第三位便是青萍。果然!果然!这竟然是许乐乐的设计!她将自己耍的团团转,倾尽全力替她对付秦家,却原来,她早已定好这调包之计! 激怒之下,淳于昌冷笑出声,转身入内,将昨夜许云乐穿过的嫁衣扯出,掷给张德茂,说道,“张公公,你查一下,看这嫁衣可有什么不妥?” 昨夜,自己不知床沿上坐的新人不是许乐乐,只是情动时一把将她揽入怀里,便很快意乱情迷。若是青萍下药,必在那一撞之时。 张德茂取过,细细查了一回,疑惑道,“殿下,这嫁衣上,香味虽然特异,也不过是脂粉香,只是金贵一些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异!” “什么?”淳于昌微诧,一把将嫁衣抽回,自己细细查了一回,也是瞧不出异样,便转向许云乐问道,“昨夜你撞上青萍,她的手碰到你何处?” 许云乐听他说出青萍的名字,也是大吃一惊,失声道,“你是说青萍下药?”想了想,说道,“我一头撞她身上,她只是在我手腕上一托罢了!” “手腕?”淳于昌扬眉,将嫁衣两只衣袖又细查一回,仍然没有收获。心中疑惑,想了一瞬,一把拉起许云乐,掀起她的衣袖细查。 手腕感觉到他手指的力度,许云乐身子一缩,却不敢强挣,结结巴巴道,“若是若是她在我手腕抹了什么,今日今日沐浴之后,也也没了!” 淳于昌一怔,慢慢将她手腕放松,心中恨怒交织,却无从发作。 如果,能查出青萍下药的证据,纵不能夺回许乐乐,这桩欺君大罪,也要冠在她的头上,以消自己心头之恨,而如今,竟然一丝罪证也难查到。 正在这时,但闻门外小太监回道,“殿下,齐王殿下身边儿的路宁侍卫来了,在宫外求见,还押着几辆大车,带着十六名女子,说是福宁郡主的嫁妆和陪嫁丫鬟,奉齐王殿下之命,送还福宁郡主!” 淳于昌一听,心中更加烦乱,但此事又不能不理,揉了揉额角,只得道,“你去,将那些丫鬟引进来,另带些人,将睿敏郡主的嫁妆送出去!” “是!”小太监应命,匆匆退了出去。 殿外,很快传来众多太监扛抬、搬运重物的声音。这是许乐乐的东西,如今,只在这宫里放了两天就又抬出去。 淳于昌心中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张眸见一众官女、太监仍然躬身侍立,无力挥手道,“你们退下罢!” 众官女、太监终于轻轻松了口气,忙施礼退了下去,一时间,殿内只剩下淳于昌、许云乐二人。 许云乐心中思忖方才淳于昌的作为,微咬着唇,向他抬眸一望,轻声道,“殿下是疑昨夜被人下药?” 淳于昌点头,脑中还在细细思索,寻找漏洞。 许云乐见他不开口,也不敢再问,只是在一旁默然独坐。 不知隔了多久,但闻脚步声纷杂,向殿门而来,方才回话的小太监在外回道,“殿下,事已办妥,福宁郡主的丫鬟已全在这里!” 淳于昌皱眉,说道,“你将她们安置便是!” 从一早起身,许云乐便没有自个儿的人在身边,闻言忙道,“殿下,我我去瞧瞧罢!”生怕淳于昌又说出什么,也不等他应,匆匆起身赶了出去。 豆蒄一见她,忙扑上前一把抱住,哭道,“小姐!小姐!可见着你了!吓死奴婢了!” 许云乐骤见几个跟着她多年的丫鬟,想到今日的委屈,也是忍不住落泪,一时间,另几个丫鬟也跟着磕头哭泣。 淳于昌本就心烦,听到哭声,更加烦乱,蹭的站起,大步踏出殿门,喝道,“哭什么?还不快滚!” 众丫鬟被他一喝,吓了一跳,立时止住哭声。许云乐也忙将豆蒄拉起,说道,“还不快见过五殿下?” 豆蒄忙带头跪了下去,俯首道,“奴婢见过五殿下,五殿下万福金安!”其余丫鬟也忙跟着磕下头去。 淳于昌见她执礼甚恭,气便消了一些,冷道,“起来罢!” “谢殿下!”豆蒄又磕一个头,才俯着头站起身来。 淳于昌望着跪了满地的丫鬟,暗思事已至此,又拿不到把柄,也只能如此。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的烦闷压下,说道,“你们” 话刚出口,骤然闻到一缕似曾相识的味道,似兰非兰,似梅非梅,清幽香气,极是好闻。 淳于昌心头怦的一跳,骤然回眸,但见豆蒄立在许云乐身前,除去许云乐,便是她离自己最近,刚刚她低头行礼 淳于昌气息微闭,胸口那瞬间的烦燥立时压了下去,将手一伸,一把抓住豆蒄衣领拖过,问道,“你身上是什么香气?” 豆蒄惊呼一声,摇头道,“五殿下,我我奴婢不知” 淳于昌微微闭目,俯首向她脸上嗅去。 豆蒄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见他大庭广众之下轻薄,不禁大惊失色,却又惧着他的身份,不敢推拒,只是身子拼命后撤,颤声唤道,“五殿下” 许云乐也是脸色微变。虽然说他要娶的不是自己,但如今自己才是懿旨亲封的五皇子妃,这大婚第二****便当着自己的面亲薄自己的丫鬟,又将自己置于何地。心中气怒,咬牙唤道,“殿下!”但经过方才的事,终究对他添了几分惧意,并不敢动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