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君侧之宫阙泪》 正文 第一章 变故 那年的寒冬与今日一样铺天盖地下着大雪。 风卷着雪,不时打在窗棂上,发出“沙啦啦、沙啦啦”有节奏的响声。 房内,兰汤沐浴,熏香缭绕。与屋外的天寒地冻形成两个鲜明的对比。 我身着彩衣才履,及肩的长发由婢子绾成双鬟,看着婢子阿婉还在鼓捣什么,我有些不耐烦的挥手拒绝:“好了,就这样了。” “郡主!”阿婉在身后追着我,我徐步走过长长的回廊,凝望着弥天大雪,脚步一顿便问:“明日便是除夕了,爹爹会赶在明天回来吗?” 我不自不觉穿过华堂,望见娘亲与盛装的姑母正在叙话,我见姑母的倾国倾城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险的狡诈,进屋向主位上的姑母行了跪礼,姑母笑盈盈的轻柔的抬手示意免礼,我起身深揖谢恩。 难道是我刚才看错了? 我仰头看着神容端丽的姑母,悄悄的挑了挑嘴角,她目光如水,端庄得一丝不苟,亲手将我头上的一片飘雪拂掉道:“这在家中,小阿玺不必拘礼。” 我点点头,垂目,见一双朝凤宫履与黄鸾紋织金裳映入眼帘。她正坐着,递给娘亲一个十分精致的锦盒,娘亲仔细一看惊叹:“娘娘这份礼太过贵重。” 我偷偷的瞟了一眼,只见锦盒有一颗浅蓝色的随珠。这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就像黑夜里的星星,散发出莹莹的光。 这个随珠可是宝贝,是在黑暗中,人眼能明视的,天然的,能自行发光的宝物。 我缓缓扬起脸,看见母仪天下的姑母,眼中含笑如绵绵春日,她目视着我:“阿玺这孩子到了晚上眼睛不好,这随珠便是本宫送给小阿玺的。” 她,嫦锦瑟,是姑母,也是皇后! 她额前凤坠摇曳,笑颜盈盈。 我叩拜谢了恩,向东正坐。听着姑母与娘亲拉着家常,听他们说到了爹爹,姑母说爹爹回来了!马不停蹄的进宫面圣,这次爹爹凯旋归来,灭了前朝遗留在西疆的游牧民族——鲜族人! 我不由的弯了弯嘴角,我的爹爹他是永远的战神,一等军侯,御赐的镇国公! 我拖着腮,看着温柔娴雅的娘亲,她是当今圣上的亲姊,最受太皇太后宠爱的珑霓公主。 姑母入主中宫,成为嫦氏一族的第三任皇后。从小我便知,作为嫦氏的女儿,未来不是皇后也是要成为宠冠六宫的后妃。 从我记事起,幼年大半的时光都在宫中度过,至今太奶奶的的宫里还留着我的寝殿,任何时候我都可以直入中宫,任意嬉戏,与皇子们读书玩耍。 今日我冲着姑母小小的撒娇,她便同意让我进宫了,最主要的是让娘亲同意,娘亲说这几日风雪大,阿玺就不要出门了。 这下,姑母开口了,娘亲也不好拒绝了。 我心底暗喜,阿婉细心的拿来了长披风在我的胸口上打了个结,我跟在姑母的身后上了那尊贵无比的凤鸾。 姑母早已经看出我的心思,道:“快要年下了,姑母还有很多事要忙,小阿玺,待会进宫了让华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华哥哥是姑母的儿子,是太子,我有点不喜欢他,因为他总爱欺负人,还爱取笑我。但我还是点点头。 姑母抚着我的脸,微笑叹息着什么,我倒在她的怀抱里昏昏入睡,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进了皇宫,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华清宫了。 华清宫是姑母的寝殿,我已经到了这里无数次了,就像跟自家的后花园一样,我估摸着四处转了转,没瞧见华哥哥,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前行。 雪越下越小,视线也逐渐明朗起来,整个世界变白了。弯弯曲曲的小道上,光秃秃的树枝上,高高低低的宫殿上,都铺上了一床厚厚的白白的绒被子似的! 我蹦蹦跳跳在雪地里跳出一个一个的大坑,心想着时候还早,待会再去向太奶奶请安,说不定今年太奶奶又会送我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现在的御花园寒冷得有些苍凉,我一边呵着嘴里的热气一边搓着胖乎乎小手。 不一会儿,爆竹声、欢笑声响了起来,终于这寒冷的园内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是谁在前面? 远远地甚至不能分清楚谁是谁,我慢吞吞的跑了过去,帽子与拉得高高的衣领只敢露出一双没办法藏起来的眼睛瞪着华哥哥:“你又欺负人!” 华哥哥趾高气扬的扭头,嘴巴都要翘到天上似得对我道:“小阿玺,你过来!听话!” 华哥哥不过年长我五岁,可眉宇间英气逼人,颇有王者风范,双眼望我,皎如玉树临风前。 我看了看身后我正护着的少年,与华哥哥年纪相仿,却不似华哥哥一般盛气凌人,寒风吹絮,梅花堤上,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临风而立。 长睫卷翘,眉眼俊美,肤白似雪,梵香缭绕。长发飘逸,略显瘦削的人儿,却自有一股脱俗的气质。样貌清丽脱俗,从骨中透出一番从容气度。 见这人眼生的很,并未有在宫中见过,他又是怎么惹上华哥哥的呢? “华哥哥,若是被姑母知道你又惹事,姑母想必又会责骂你,上次你在......”我还未说完,就被华哥哥抢去:“好了!小阿玺,我知道你为我好!这个人,我在怎么欺负他,母后也不会责骂我的!” 见我未有丝毫动摇,华哥哥点燃一个响炮就朝我的脚下扔来,我吓得还未哭出声来,就被身后的少年拽着两肩一带,向后退去。 脚下生风,寒梅凋谢,我定睛一看,我已经离刚才的位置恐怕有个两三丈!这人好厉害的功夫!我回眸看着这白衣少年,委屈的撅起小嘴,眼里泪花不停的打着转,没想到华哥哥还真的还扔过来一个响炮! “小阿玺!小阿玺!你看我没有点燃!我没有点!你别哭了!”华哥哥冲进梅花林来,惶恐的安慰我,他知道,若我一大哭,那可是一发不可收拾,少不了姑母一顿责罚! 华哥哥哄着我,一旁的婢子们也围上来想着法儿让我开心。可是我却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白衣少年,他什么时候走的? 我问华哥哥那个少年是谁?他说:那是个野孩子! 下午我与华哥哥去向太奶奶请安,太奶奶又给了我一个十分罕见的七窍玲珑把玩着,我看着一旁还成列着许多新鲜的小玩意。 一,二,三,四,五......皇上有七个皇子两个公主,除了我之外,太奶奶备的礼应该只有九份才是,华哥哥拿走了一份,还剩九份,那多的那一份是给谁的? 天色见晚,太奶奶本想留我,可一想到我爹爹今日回府了,也不好强留,便使唤婢子送我出宫。 刚出宫门,便有人群堵住了去路,马车在原本宽阔的街道上寸步难行!一旁连忙有士兵前来开道,“郡主出行!尔等避让!” 我有些好奇,这皇宫的城楼外为何突然聚集这么多的百姓,我掀开帘子,一股子冷风惯了进来,风迷的我睁不开眼睛,我探出头,随着众人的视线看去。 天哪—— 那城墙上居然站了一个女人! 她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女人——璃贵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灵堂 我急急忙忙的跳下马车,雪随风飘舞着。雪花不时飘落到我的脸上,软绵绵,凉丝丝的。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璃贵妃她在做什么? 我被人浪挤进了人群里,我见缝钻了进去,来到了人群前面,雪花风舞,寒风刺骨。璃贵妃,那个我认为活在红尘世俗之外的女人,为何今日如此的一反常态? 只见她一身大红色的宫装,盛装出现,金鸾琉璃鞋迈上那城墙,我心一惊,这太危险了! 她的神情是恍惚的,眸中的色彩是深紫的黑暗,黑发长伦盘成双环髻,青丝在寒风中飞扬,她竟然在这危险的地方跳舞! 她足尖轻点,在空中华丽的转身,随着她的每一个跃起,人群中一阵惊呼,好像时时刻刻她都会从上面掉下来似得! 为何她的眼里如此悲哀? 我抬头看着无数片晶莹的雪花从万里苍穹而下,我不懂,这个至高无上的女人为何有如此悲伤的眼神,我还未参透,就听着人群中有人狂喊了一声! 我一看,吓了一身冷汗,那白皑皑的雪地里镶嵌了一块红色的珠宝,腥红还冒着青烟的鲜血从她的身下蔓延开来,浸透在雪地里! 地上化作一朵艳丽的血红花朵。一股,两股,深深的被雪地吞噬,一道血流顺着手臂一直滑向手心,即使隔那么远,我也看见璃贵妃的眼眶是湿的! 一红一白,在雪地里格外的夺人眼球。 我脑门上惊得全是汗,看着雪花凋落,人心凋落。 我发了疯似得冲了过去,看着璃贵妃苍白的脸,轻微颤动的睫毛恍恍惚惚的看着我,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的呵气,她红色的衣袍被血染透了也未看的出来,一头乌黑的长发浸泡在鲜血里。 我看着她嘴里冒出的白烟儿若即若离,我慌了神,泪水在眼珠子里打转。 怎么会这样。 我从未见过一个人活生生的从我眼前死去。 我惊愕的晾在原地,半天才一怔,对侍女喝道:“快!快救她!快!” 我附上前,背后直发凉,颤抖的双手慢慢的拂去她眼角还未滑下的泪水,颤巍巍道:“璃娘娘,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那双死寂的眼,仿佛已经看透了前世今生,那个曾经在雀楼里漫步起舞惊艳天下的女人!那个我一生都敬畏的女人!我永远忘不了雀楼里哪曼妙的舞姿与她的一颦一笑! 她曾说过,小阿玺,若是想学这支舞,来昭阳殿,后门你知道的。 这是我第一次感到害怕,面对死亡,我有所畏惧。 她在我心中早已超脱了一切,她会跳一支舞柔情似水,温馨而浪漫。她亭亭玉立,高贵脱俗。她似水,她的优雅就几乎可以水滴石穿,温柔的如沐春风。 我曾想过,我不要做姑母那样的皇后,却想与这个璃贵妃一样,身在这高高朱墙里,她依旧可以干净的如淤泥里的青莲。 “好孩子。”她冰凉的手抚上我的额稍,微微拉了拉嘴角,奄奄一息的叹息:“只可惜有一天你也会嫁进这深宫里。” 我鼻头酸酸的,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我只想救她,那时年幼的我以为她还会活下去,我发怒冲着一旁的侍卫大呼:“快来救娘娘!你们都愣着做什么!” 可他们都是面面相觑,一动不动,我抬头看了一眼渐渐飘零的雪花,一片一片掉在我的脸上,覆盖在璃贵妃的眼睑上。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蒙上了我的眼睛,他在我耳边轻柔的说到:“这些不是你该看的。” 这瞬间,几乎就要哭出声来。 良久,我回眸看着身后的白衣少年,他将自己身上的长鼈退下来,将璃贵妃盖得很严实,他凑近璃贵妃的耳旁,小声儿的说着什么,恐怕她早已经听不见了。 我随着深红色的朱墙慢慢的抬头看上去,才发现那高高屹立在宫墙上的明黄袍色的男子,正负手而立看着墙下那犹如开在寒冬里一朵不败的红梅花的璃贵妃。 我的姑父,我朝的皇帝。 他那么远,那么迷离,他不是最宠爱璃贵妃的吗?他应该会很伤心吧? 璃贵妃去了后,宫中纵说风云,雪连着下了三日,我无心过什么除夕,满脑子都是璃贵妃死在我眼前的画面,当她从高墙上纵身跳下的那一刻,那红梅凋零的那一刻,我便开始琢磨,是什么能让一个女子抛弃一切,不惜自己的性命! 姑母与璃贵妃是死对头,原因很简单,璃贵妃是宠妃,而姑母只有一个空虚的后位罢了。 我取下头上的斗篷,蹑手蹑脚的从昭阳殿的小门溜了进去,我担心姑母发现我来祭拜璃贵妃会不高兴,免得生事端,便寻这一日风雪大,几乎没人出门,便是个好机会。 我看着灵堂里的灵柩,暗自发呆,昭阳殿里的陈设一切如旧,只是有些昏暗,白绸绕梁而去,白色的蜡烛孤独的燃烧着,堂里一个人都没有,眼见后宫里这些势利小人,树倒猢狲散,恐怕早已经去攀附其他主子了吧。 我上了两柱香,默默的跪下叩拜,想着雀楼里璃贵妃的惊鸿一舞,漫不经心的往火盆里扔着纸钱,我的脸被火烤的火辣辣的疼痛,看着火舌一点一点在眼里消失,便又添了纸钱。 “没想到你竟然会来!”我被身旁的人突然吓了一跳,手中的纸钱全部落进火盆里,瞬间火苗窜的老高! 我定睛一看眼前的人,他白色的衣袍上还有殷虹的血渍,就像堂外那奋力相争的梅花一样,点缀在他的袍上,他神色有些暗淡,眼圈发黑,不像我第一次见他那般神清气爽,反而一股浓浓的倦怠。 “你一直在这里吗?”我看着他,那个前几日出现在梅堤下的少年。 他没有回答,我想他便是默认了,他是谁?与璃贵妃有什么关系? 没有人会来祭奠璃贵妃,他居然会为璃贵妃守灵! 我正想问,倒是他先开口了:“你叫小阿玺?” 我知礼的福福身,“与公子相逢不过几次,公子还是唤我一身晋月吧。” 他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念:“晋月?”他侧身看着窗外的寒梅,寒风从窗户灌了进来,扰乱了我额前的齐刘海,我听着他徐徐说着:“你会跳舞吗?” 我顿了一顿,我竟发现,平日里那张扬跋扈的我,在他面前居然如此乖巧,那时我想,应该是璃贵妃突然的离去扰乱了我的思绪,“会!” “跳给我看,好吗?” 我跳到门槛外,站在屋檐下,双手折断一支梅花,颤了颤上面的积雪,放在了灵柩前,璃贵妃平身最爱梅花,就让这满宫的红梅送她最后一程吧。 “逢大丧,我在这灵柩前兴舞乃是有些不妥。” 突然堂内的蜡烛因风灭了两盏,更加昏暗了,听我此言,他那深邃的眸子也一同暗沉了下去,我莞尔一笑:“不过日后,我跳给你看。” 不过日后,便没有日后,自从那次相见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少年。 我想过他是谁?却总也找不到答案。 华哥哥总说他是野孩子,野孩子,也不告诉我实情,我知道他一定知道什么。 后来,宫里莫名其妙多了一位皇子,我才知道年前太奶奶为什么要多准备一份年礼了。 那位皇子跟他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后来,在太奶奶那里软磨硬泡的强势攻略下,我证实了,他就是那位皇子! 今日,这雪后的早上,看到那洁白的雪花,真的不忍心去踩它,我走在府里石路时,我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响声,阿婉在后边匆忙相随,叫着:“郡主慢些!” 我佯装着没听见,将他们都抛在身后...... 恰是雪后初晴,一丝丝凉飕飕的寒风吹落廊外的梅花,纷纷扬扬,碎了一地细碎的花蕊,突然想起宫里的昭阳殿的寒梅是最好的。这几日连绵的大雪,把我困在府里,已经好几日没有进宫去请安了。 我驻足痴往着寒梅,想起了一些往事。 七年了,人人口中的小阿玺已经不是小阿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相遇 待我转过西廊之时,迎面便见子轩哥哥一漆纱小冠,白衣广袖,手持一把宝剑翩翩而来,我连忙走上前去,握着他的剑柄,正欲抽出此剑,却又被他按了回去,“此剑锋利的狠!” 他将我看了看,秀眉挑的老高:“小阿玺模样倒是越来越俊俏了!” 我高扬起头,学着他挑眉的样子:“我昨年已经行过及笄之礼了,现在已经不是小,是阿玺!” “小阿玺便是小阿玺!”子轩眼睛笑的弯弯的看着我。 子轩越发装腔起来,乌黑的眸子透出一丝笑意,低声对我说道:“辰王今日凯旋归来,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去迎接了,你这爱凑热闹的劲儿,还闲的住?是不是侯爷又不许你出门了?” 我咬唇,点点头,还真被他说中了。辰王!他的身影不知已经在我梦里出现过多少次,我不知为什么会梦见他,或许只是为了那一个还未实现的诺言。 不过日后,我跳给你看。 我还欠他一支舞。 他笑着凑过来,讲话一转:“我带你去!” 阿婉慌忙闪身躲让,见我与子轩已凝空而起,翻墙离去,心底估摸着什么。 子轩的父亲是当亲刘太傅,是太子华哥哥的老师,从小我与他的关系便比较亲近,曾在一起授课,我与他便是从小一直玩到大! 子轩的鬼主意最多,跟他在一起少不了做一些偷鸡摸狗之事,爱闯祸的最多是华哥哥,可每每犯错责罚的绝不会有我,姑母常说,哥哥要有个做哥哥的摸样。四皇子亦枫哥哥体弱多病,孤僻寡言,却总爱与我们在一起。而我总是跟在他们身后的小跟班,每当我与人相争之时,也是他们永远的站在我的身前。 而辰王,听别人说他是皇上遗落在民间的皇子,七年前才找到送回长安城,一直养在如今贤妃娘娘的膝下。可关于他的生母?任何人都不知道! 怪不得那日华哥哥会说他是野孩子! 那个淡泊的男子,那个梅堤下的少年。我感觉,他好像永远不会生气,就算当年华哥哥那个欺负他也未皱一个眉头,他只会用那双清透的眼睛凝视你,仿佛一切尽收在眼底!黑宝石般的清澈瞳孔散发出坚定不移的光芒,冰冷却毅然,高傲且默然。 在我小时候的眼里,感觉他含笑看戏尘,挥手看世俗的一个人,他很干净,与这长安城的人不同。与我不同。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有一天会成为驰骋战场的将军! 那些无忧的岁月,悄悄在我的指尖溜走,不记得什么时候起,哥哥们经过的地方总招来无数女眷宫人们偷望的目光,她们总是不敢直视,或许藏在墙角后,或许在远处远远观望。 每每那时,我便拽着华哥哥的袖子问,为什么?有多那么姑娘来瞧你们,却没有一个男儿来瞧我? 子轩挑笑抢着回答,说我,芳心一动,是不是看上哪家好儿郎了? 我脸一红,不再问下去。 我那时哪懂什么?我只盼望着,能与自己欢喜的男儿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慢随天外云卷云舒,终此一生罢了。 后来,我才明白,我这般家世,此等身份,娘亲说这天下能配得上我的屈指可数! 从小便与子轩,华哥哥厮混在一起,每当聚宴之时,那些矜贵的世家小姐们,蕙质兰心,琴棋书画,为的就是博子轩哥哥一顾一盼。子轩总会让我拖着那些女眷们,自己再悄悄溜走...... 坊间常言,长安城美男子,刘郎与辰王可较高低,每每有人相争之时,辰王似乎略略领先一些,我不晓得单单凭得是他的样貌,还是他战功赫赫一身的成就。 可是这个辰王十三岁便请缨上阵杀敌,数年来一直在边关,也不知塞外那刀尖子一般的风吹的他那白皙的皮肤还是以往如故? 这个月之前,捷报传来,我朝南征大捷! 辰王率大军远征,一路势如破竹,击败东胡二十五个部落,纷纷归降,我朝疆土拓展千里,震慑四方,动荡了多年的边疆终于归于平静。 捷豹传来,朝野振奋,全称欢呼,我拉着子轩,让他绘声绘色的讲着这个辰王。爹爹关心这个战事已经很久,接到战报的时候,他反而很平淡看不出来高兴的样子,就连今日这个辰王归来,也不许我上街去悄悄这威慑天下的军队! 这一次取得的巨大胜利。皇上设宴在宫中款待辰王,我听说他四处征战,屡立军功,十七岁便封王! 上至宫廷,下至市井,无一不知这个辰王的赫赫威名。 我偷偷的混入人群里,跟在子轩的身后,那一层一层人浪后面,我哪里还看的清什么? 我想看看,这个皇子,与我认识的那些皇子有什么不同?他不是在皇宫内养尊处优的皇子,他仅凭一身血肉,踏过白骨累累的战场,力挽狂澜,威慑天下! 他是除了爹爹以外,第二个不败的传说,永远不会失败的战神,这些年来只要是他领阵的战事,无不传来捷报!我开始留意这个人,那个曾经被华哥哥欺负的少年,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地位! 我从来没有见过正真的将军,我只听到娘亲提起当年爹爹飞驰在疆场上的英姿,我想这个辰王应该与爹爹很合得来。 城门口早已被百姓们围的水泄不通,我环顾四周,街道旁商铺的阁楼上都挤满了前来观摩着这战神的军威! 我这矮身板挤在后面什么也看不见,子轩灵机一动带着我爬上了一旁的房顶,鸟瞰四方,整个长宁街尽收在我的眼底。 我趴在屋顶上,簌簌的积雪因我二人的颤动而缓缓的沿着屋檐而去,“小阿玺,这个位置不错吧。” 他洋洋得意的看着我,原以为我会夸他,突然我想起什么,秀眉轻佻:“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偷偷跑出来的!担心回去太傅责骂,才想起把我也带上,带时候问起便可把罪责退给我,太傅也不太好扫我的面子!” 子轩双眼微眯的打量着我,笑道:“小阿玺倒是有点女儿家细腻的心思了。” 我冲着他轻哼了一声儿,双眉微蹙:“我才不会帮你说话!” 子轩一听,连忙改口,变换了语气,像哄小孩一般:“好了,小阿玺,为兄答应你,烧酒为兄请你三天三夜!” 我佯装着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他,心底窃笑,又骗来一顿烧酒! 那一片白色的天际,越来越近出现一抹黑色! 他们来了! 那铿锵有力的足音,延续着生命的脚步,勇往直前的雄姿,像百万雄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居高俯视,可以清楚的看见辰王入城的盛况。 那一声儿低沉宿远的号角吹响,城门徐徐开启,来自由远而近整齐的震地之声,犹如巨人拔地之势袭来,只见屋檐上的积雪哗哗的落下,一旁的子轩也被这军威给震住了! 他瞠目结舌的看着一切,我感觉此刻包围着我的不是冬日里的寒冷,而是一刹那的肃穆森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将军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我朝那在狂风中飞扬的旗帜越来越近,挥旗之下的男子气宇轩昂,以他为首的方阵进入长安城。 他带了六百铁骑回城,“哒哒”的马蹄声有节奏敲打我的心,战马在寒风中奔驰,那蒸腾的汗水,立刻在马毛上凝结成冰。 弯刀在他们的手上光芒惊显,我竟然感受到背后一凉,一想起我是嫦氏一族的女儿,郡主,为何要怕这些武人!便向前在探了探,想看看那为首的金甲男子的容貌。 奈何屋道:“小阿玺,咱们快逃,被发现了!” 我正想问,为什么要逃?我又不是做了上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那站起来,颤颤巍巍的站在屋顶,偷偷的瞄了一眼,只见长宁街的铁骑们十分戒备的盯着屋顶,他们的手握着剑柄,只要辰王一发令,他们都会冲上这屋顶似得! 如果把事情闹到了,回到府上免不了爹爹的一顿唠叨! 我心慌意乱的跟着子轩正溜走,却不料脚下一滑,坠下了屋顶,我看着子轩正飞身前来救我,心底暗自骂道,最近怎么这么背!这么高,我恐怕也会摔个半残吧! 可是意外,落进一个怀抱里。 脚落地之后,我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难以平复,我咽了咽口水,看着四周惊异的眼光,正想着与子轩怎么解释,辰王那鹰眼般锐利的目光看着我的每一个眼神。 只感觉到脸上一阵红又一阵白,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努力思索着自己的一言一行,瞅了瞅子轩他也是一脸的尴尬,整个长宁街变的死气沉沉,到处弥漫着紧张可怕的气氛,仿佛自己就在生死攸关的那一刻。 “晋月恭贺王爷大胜归来。”感觉全身的神经绷得很紧,可脸上还是露出我那一贯的笑容,半天冲喉咙里卡出几个字来。 他没有说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天上又开始一片一片下起雪来,看着辰王僵硬的脸庞,我只觉得全身都僵住了,浓密长长的睫毛在眼眶上扑闪扑闪,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僵着。红着脸。 子轩上前一步,把我护在他的身后,作揖,言笑莹莹:“郡主天性活泼可爱,正与子轩打闹,不料惊扰了王爷,还请王爷见谅。” 辰王翻身上马对子轩的话也不回答,“哒哒”的马蹄声响起,继续前行,隐约之中我听到他意味深长的说:“雪天房顶易滑,郡主切莫太过淘气。” 他果然是不认得我了。莫名有些失落。 月牙的脸“刷”得一下子红到了耳根,看起来红扑扑的,头埋的低低的,两只芊芊素手还摆弄着自己的衣角,“子轩哥哥,他是不是在羞辱我?” 子轩长叹了一声儿,望着辰王远去的方向:“我还是想着怎么跟父亲解释吧。不知为何从小父亲便严令不许与辰王府相交,为什么?小阿玺,你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也正纳闷这事,看着子轩径直离去,这人今天真古怪。 今日在长宁街发生这档子事,恐怕不出一日传遍街头巷尾,刘太傅也不许子轩哥哥与辰王来往,爹爹也故意回避他,他明明是我朝的大功臣,为什么所有人都敬而远之? 为什么不能来往?身边的人越是这样,我就越好奇。 我没有回府,担心爹爹提起此事,便溜进宫里躲在太奶奶的宫里,太奶奶差人给家里人捎个口信,我见服侍太奶奶的曹姑姑福福身出去,我贴着她的身子,挽着她的胳膊,颠声说着:“太奶奶......” 太奶奶似乎看出什么兆头,眯眸打量着我:“怎么?又有人欺负小阿玺了?” 我连连摇头,刚才进门瞧着太奶奶宫装高簪,似乎要出门,问:“太奶奶是要去哪里?” “刚从朝阳殿回来。”太奶奶笑道,抬腕掠了鬓发,“还为来得及换上常服,小阿玺便来了。”说着,她的指尖颇为宠溺的点点我的鼻尖。 朝阳殿?皇上为辰王接风设宴在此。 “辰王虽劳苦功高,但为国家为百姓效力,身为皇子身为臣子这自然是理所应当的!这雪天路滑,太奶奶怎么还亲自前去?阿玺觉得,辰王应该来向太奶奶问安才是!”我转眸一想,有些诧异,太奶奶年事已高甚少出门,除了年末的团圆宴,其他的都退了,这个辰王面子倒足! 太奶奶讶然,没想到我会出此言:“你们都是好孩子,太奶奶都喜欢。” “给太奶奶请安。愿太奶奶福寿安康。” 我跟太奶奶聊的正起劲儿,也没注意到何时殿里进来了人,一瞧,这,这,不是辰王吗?他不是应该在朝阳殿吗?我刚才说那些话,都听到了? 这气氛感觉起来十分尴尬,令我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我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太奶奶双眼笑成了一条缝隙,深深的皱纹从眼角散开,一头白发,冲着辰王挥手道:“尘儿过来!” 太奶奶示意辰王坐在她的身边,这原本是我的位置,我顿了顿站起身来让位,却被太奶奶拽住,道:“小阿玺去哪?尘儿坐这!” 辰王看我的那一眼,脸色沉了下来,但还是坐在了我的身旁,我有些不自在的向太奶奶靠拢,我撇头看着太奶奶,后脑勺对着辰王,只听这脑袋瓜子后那低沉的嗓音传来:“许多年不见太奶奶,太奶奶还是一往如故。” “尘儿终于回来了,这次就不要再离开长安城了。塞外的风光虽好,却不及家里的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梅园 我回头看着默不作言的辰王,暗自咂舌,十分意外太奶奶会出此言,又意义何在? “恕尘儿难以从命,犯我朝威者,虽远比必诛,尘儿一生戎马,还是在......”辰王募地开口,说出来的话吓我一跳,却又被太奶奶一字一句回绝:“当年你娘亲有求,太奶奶只愿你一生平安!尘儿性子该收一收了!” 我都听得呆了。他的娘亲?难道太奶奶知道当年的事? 辰王双眉扭成一个川字,正想反驳,却被我拦下:“天色不早了,曹姑姑......” 曹姑姑闻声而来,自然懂我的意思,也一边劝解太奶奶梳洗,取下她一头的珠钗,我挽着太奶奶,不想辰王惹她生气,软声哄她,一面朝辰王眨了眨眼睛:“这要年下了,太奶奶又要送什么好宝贝给阿玺?” 半晌太奶奶蹙起纤纤娥眉:“小阿玺长大了,怕是不喜欢太奶奶的年礼了。” “太奶奶此言差矣,只要是太奶奶给的阿玺都喜欢。”我忙笑道,与太奶奶在絮叨了几句,便于辰王一同离去。 我不由分说的追上辰王,在寿康宫,辰王惹太奶奶生气正想数落他几句,却发现我们二人并不熟悉。我在他身后悄悄的瞪了他一眼,他却突然站在那里,像是丢了魂一般。 我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 浅浅呼吸,在留意到风中那淡淡的花香,是梅花! 此刻的天色慢慢暗了下来,今日出门太急,忘了随身携带姑母送的那颗随珠,若是天色黑透了,那可不好了!幸好没有下雪,看着辰王还在发呆,我慢慢摸索着离去,却听到小径那头辰王道:“宫里的寒梅要数昭阳殿里的最好。” 他说的这话我倒是很赞同,“朝阳殿的宴会结束了吗?为什么王爷还在这里?” “本王不喜那般场面,所以向父皇告了早退。”他睨向我,一双锐利的黑眸闪烁着淡淡的光泽,银灰色暗纹长袍随风而起,眉眼如画,唇似含丹,满眼的锐利。 我清清淡淡的“哦。”了一声儿。却又听到他好似嘲笑的口气:“敢在背后说小话却不敢在人前道出来吗?” 我知道,他是在说我在寿康宫说他坏话的事,我不以为然,走上前,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他很高,我还够不到他的肩膀,完全不想小时候那个削弱的少年。 天色已晚,就算一步之遥的距离,也看不清他的脸,我从小便有夜盲症,一到夜里眼睛便不好使。 “那好!王爷可听好了!我就再说一次!”一想起今日在长宁街发生的事,在寿康宫他对太奶奶的无礼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不仅自持功高,还目无尊长!太奶奶大多年纪了,王爷久不能说几句谎话哄哄她吗?就算王爷要离开长安城,现在让她老人家开心几日也不成?”我硬着头皮把在肚子里翻腾了许久的话都说了出来,一下子舒服多了。 以为他这杀戮之人听到我的责备会生气,可却听到含笑说着:“本王这次回来,就不会再离开了!” 我脑子一团浆糊,“那为什么你刚才?” “以后,你便懂了。” 以后我便懂什么?他什么意思? 他挑眉,若有所思的看向那恬静淡雅的我。 “小阿玺还不走吗?哦,对了,你说过,我是还你小阿玺好呢?还是晋月?” 小阿玺,他居然这样唤我?难道他没有忘记,我捏了捏衣角道:“怎样都好。” “可本王觉得怎么都不好。” 他话里的生分,让我感觉他很遥远。 我回眸过来,却发现他已经走了,我刚迈出一步,便又停了下来,夜色朦胧,御花园内一片漆黑,我的眼睛,又看不见了,我已经习惯了这种黑暗,但依然害怕这种黑暗,我晾在原地没有回答他。 他肯定走了。良久,心里估摸着他走了有一段距离了。 我才张开双手,在周边试探,脚步一点一点向前慢慢挪去!那生性高傲的我,不愿如此狼狈的我被尘王瞧见!不知过了多久,我似乎一直在原地打转,因为那寒梅的香气始终没有离开过。 一时恍惚,心中片刻空茫。 竹野小径前,寒风带走那轻摆衣裙,抖落那伏在衣裙上梅花,紫衣上腰间绸带在空中翩翩起舞,我缩了缩肩,好冷! “你看不见?”那温暖的气息从四周包围了上来,他还居然没有离开! 我一惊!原来他一直没有离开!既然他都看见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可是被他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不太高兴。 我低压的嗓子“嗯。”了一声儿。他没有说话,只望着我。我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的一团黑,“王爷若有空,还麻烦王爷找两个宫婢来。”美人娇笑,朱唇轻启。 “不必这么麻烦。”他笑着道。 他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在黑暗里轻笑而过,道:“小阿玺?” 我受封为晋月郡主,常人一般唤我郡主,关系好的便是晋月,能唤上小阿玺那便是至亲之人,可是辰王与我见过扳着手指头都能数清,何时与他这般亲昵? 我的耳朵早已被冻坏了,手也冰凉的不知往哪里放, “本王带你回去。手在这里。” 我像个瞎老婆婆,四处探了探,在触碰到臣王手掌的时候,不知觉的缩了缩,没有停留继续向上滑去,抓住了他的袖口,铜铃般悦耳的声音响起,似乎还带着笑意:“走吧。” 真是新鲜。 然后我就像是一个三岁小娃娃一样领着一步一步在雪地里慢走这,深一脚浅一脚留下二人的脚印。 “前面有阶梯。” “我......” “抬脚。” “这里有水,步子迈大一点!” 呃...... 哪晓得接下来的一切让我的心突然不规则跳动了一下,辰王像扛沙包一样直接将我扛在了肩上,我小心翼翼的说:“王爷,我可以走,可以走。” “等你这样走下去,就该是明天的早朝了!” 我有那么慢? 忽然眼前意外的亮,我的眼睛实在受不住这强烈的光线,伸手挡了挡,其实只是一个引路的灯笼而已,可我在黑暗待得太久,对着突然袭来的光明有些不适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生辰 “郡主!你回来了!”夜里,那等待我的人是阿婉,我鼻头一酸。 她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辰王肩上的我,我被辰王放了下来,连忙欠欠身子被阿婉搀扶着离去,悄声说:“阿婉,辰王他走没?” 阿婉回头瞧了瞧,雪地里那风姿卓越的人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阿婉也压低了嗓音,“没有。” “现在走没?” “还是没有。” “还没走?” “没有,郡主。”阿婉好奇的瞧着我,窥视着什么,“郡主?原来他就是赫赫有名的辰王!”不觉打了个寒噤,又隐隐有些欢喜。 回到府时,爹爹今日参加朝阳殿的宴会还没有归来,我径直的溜回房间,竹窗上挂着的紫色薄纱,虽窗外徐徐吹过的风儿而飘动,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娘亲,她面容有些憔悴,像是等了我有一段时间了。 阿婉走过去,将窗格关上,我双手托着腮看着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正等待着她的数落。 “阿玺,你今日去干什么?”娘亲横了我一眼,我不知为何她要用这严厉的目光看我,平日里她是最温和不过的。 我笑而不语,望着她淡然道:“看来娘亲都知道了。” 我微微咬一咬唇:“娘亲,我不过与子轩哥哥出去逛了逛。” 突然娘亲退后两步,背对着我,哀哀痛哭,仿似清雨梨花,低下柔枝,无限凄婉。 我心一慌,这发生了什么事见娘亲一哭,我惊得手足无措,连连安慰,她掩了掩泪角,恢复一贯的雍容:“阿玺,这几日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一定要告诉娘亲!” 我闻言,不觉双眉微挑,娘亲这些话说的奇怪,没有个来头,以为免不了一顿责罚,可却答出我的意料,问道:“娘亲?发生了什么事吗?” 娘亲含笑转脸:“没什么,只是看着阿玺长大了,长叹时间过的太快了。” 我更是颇为不解,更是疑心:“原来这样?” 娘亲不欲与我多言,便走前几步看着素心姑姑端了热水进来,阿婉侧身在素心姑姑身边,娘亲温和而的说着:“忘了多久没有给阿玺梳头了。” 她将我带到铜镜旁,取下我头上的珠钗,我在镜子里恍恍惚惚看到娘亲湿润的眼眶,她温和的手一遍又一遍抚着我的头顶,一边道:“阿玺真美!” 我还欲再问,但依稀察觉到今日娘亲有些不对,轻嗽玩笑着道:“这么美的阿玺,她的娘亲更美!!” 我一脸欢欣,看着忧心忡忡的娘亲又道:“娘亲最美!” 这夜,娘亲陪我絮叨了一夜的话,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愿发生什么,我安慰自己,大概是娘亲岁数大了爱多愁善感罢了。 翌日,娘亲走后,阿婉告诉我,昨日我出府后,姑母来过! 姑母来了? 我浑身一个激灵,背后发凉,我竟感受到不安。 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自己多虑了,三日后便是姑母的生辰,我还是想想准备什么贺礼才是! 雪连绵不断的下了几日,在姑母寿辰的那一天,老天爷给面子,终于放晴了! 舞转回红袖,歌声绕红梁,舞姬们鱼贯而入,轻步曼舞像燕子伏巢、疾飞高翔像鹊鸟夜惊。美丽的舞姿闲婉柔靡,机敏的迅飞体轻如风。 突然一身绯色舞衣女子出现,头插雀翎,罩着长长的面纱,赤足上套着银钏儿,在踩着节拍婆娑起舞。 她的舞姿如梦。她全身的关节灵活得象一条蛇,可以自由地扭动。一阵颤栗从她左手指尖传至肩膀,又从肩膀传至右手指尖。 手上的银钏也随之振动,她完全没有刻意做作,每一个动作都是自然而流畅,仿佛出水的白莲。 众人都被这个女子吸引了视线,这舞动并不像中原的,而我又看不出是哪个民族的?只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半刻却又想不起来,可我实打实的佩服,她在这天寒地冻的冬日为了此舞穿的这么单薄! 不知不觉,一舞完毕,主堂内的姑母甚是欢喜,连连打赏,女子上前行了跪礼,揭了面纱,我才看到那国色天香的面容,是温兰,臣相之女! 我暗自感叹姑母宫中的歌舞是最好的,我坐在宴上,无心观赏歌舞,瞧了瞧四下,六宫的嫔妃携皇子公主们都到齐了,还有一些王公大臣们的女眷,特别是那些才受及笄之礼的女子,更是打扮的花枝招展,为这冬日里平添几分春意盎然。 可是论起跳舞,要数当年的璃贵妃为天下第一!一舞惊天下!能让天下人动容,皆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如此,当年皇上十分的宠爱她,姑母见璃贵妃不过是舞跳的不错而已,招了大量舞姬入宫排练,可她们远远无法超越璃贵妃...... 姑母很讨厌璃贵妃,可我却不讨厌,小时候曾偷偷的溜进她的宫里,她还亲自教我跳舞,就是怕姑母知道了不高兴,才一直背着她!想起这些成年旧事心里沉甸甸的。 璃贵妃的死,我认为太过蹊跷?失足滑落?骗傻小子还不错! 我百般无聊的打量着今日进宫贺寿的女眷们,随着的眼光看去,只见子轩哥哥正与华哥哥举杯同饮,还有一个方向就是我正对面的贤妃娘娘身后的辰王! 我双手捧着脸,发着呆。我看了看子轩,又看了看辰王,长安城坊间传言,辰王第一,子轩第二,我正研究这二人到底有何不同?为何辰王能更胜一筹居美少年排行榜第一?我研究的正入迷,只听到娘亲咳嗽了几声!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失仪,我坐直了身子,目光从辰王俊颜上移去,竟然发现他在偷笑我?我翻了个白眼过去,扭头不在看他,冲着姑母福福身正准备离去,却被王烟然唤住:“听闻郡主歌舞双全,今日可否上小女开开眼界?” 王家一只与我们嫦家是死对头,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后宫。我们两家都各位一派,我听的出来她话里的故意刁难,前有温兰一舞惊艳四座,我事先没有准备,必定是要输给温兰的!可是我不想输!何况我为什么要顺着她的意思做? 娘亲慢慢喝了一口水,顺手一抚,才慢慢坐直身子,叱道:“我们家晋月......” 垂首侍立在娘亲耳旁悄声打断了她的话,道:“烟然姐姐过奖了,晋月不过是略同一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落水 王烟然笑笑:“郡主太过谦虚了,可是我却听说,郡主曾授过璃贵妃娘娘指点,璃贵妃的舞姿可是天下第一!郡主天资聪慧,自然不差。” 我看到姑母的脸色一变,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与璃贵妃来往,可这往事今日被王家翻了出来,不知她是怎么知晓此事的?我不卑不亢有些厉言斥责:“这好端端的姑母寿宴,提什么已故之人!这大喜之日晋月倒嫌晦气!” 王烟然话锋一转,立马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说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恕罪!” 这时,辰王站了起来,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再道:“烟然小姐,也是无心之失,还望母后原谅。” 华哥哥自然是帮我的,瞧出我不愿跳舞,便抬袖十分不耐烦的看了王烟然一眼:“罢了罢了,小阿玺这舞也不跳了!” 可是我没想到辰王会为王烟然说话,他居然会搅进这些琐事里! 这王烟然还想挑拨我与姑母的关系,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只见姑母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并没有作答,便是不再追究此事,王烟然识趣也不再继续刁难我。我朝着姑母福福身,优雅的离去。 只见娘亲,只是悠悠叹息了一声,上前去将王烟然扶了起来。 我低着头走在雪地里,阿婉紧紧的跟在身后问道:“郡主,不高兴吗?” 我笑了一笑,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这棵菩提树:“我只是在想一件事罢了。” 我越发低头,柔婉道:“阿婉。” 我凝神片刻,发现阿婉没有回答我,温和的抬起头,却看阿婉恭恭敬敬的在一旁拘礼,见来者,我福身道:“王爷万安。”又问,“有事吗?” 他道:“有。” 我扫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等待着他说事,只见他给了阿婉一个眼色,示意她退下,阿婉有些担心的看着我,我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她才徐徐的走远。 我有些不理解,看向他,我与他之间有什么别人不能知道的事吗? “今日提起璃贵妃太过晦气了吗?本王便要你看看什么是正真的晦气!”他一双冰眸看着我心里发毛。 我颔首,并不理解他此话,刚才那话,只是我的一个托词罢了。他为什么要生气? 湖边上的阿婉正专心致志的看着湖心亭,脚下突然一软跌进了湖里,我一愣!这可是大冬日!而且那罪魁祸首就在我的身边! 是辰王!他捡起两片树叶,击中了阿婉的双腿!这何等的内力才可以做到如此!这些年来,他的变化让我退步。 他变得我好像不认识,说的好像我与他认识一样。 我心里苦笑。 我怒不可揭的冲到湖边,正欲跳下去救阿婉,才发现我根本就不会游泳,我又急又躁看着阿婉在水里挣扎! “郡主!救我!郡主!郡......”眼见水波一层一层盖过阿婉的头顶,“来人!来人啊!救人啊!” 幸好闻声便有宫人们赶来跳进湖里,救起阿婉,我微微松了一口气,一个太监带着阿婉慢慢的游到岸边,那辰王在我身边就沉着脸,像我欠他似得! 我又急又气,何曾被人这般欺负过!欺负阿婉便是欺负我! 我蹲在岸边伸手给阿婉,只见她浑身冻得发抖,牙齿与嘴唇打着架,我心疼不已的说:“来!把手给我!”我突然想起什么目光在辰王身上悠悠一荡,我嫦玺不是被人就这么欺负了!“麻烦王爷来搭一个手好吗?” 辰王倒还算有点良心,没有拒绝,我握着阿婉的手,可他却上来握着我手,他的手很大,将我的手整个包围其中,我眸中精光一闪,趁他不注意,侧身拼劲全力向他撞去,然后我正等待他华丽的落水,可没想到他到死还要拉个垫背的! 居然顺手将我一带,勾住我的腰,那瞬间我浑身一紧! “噗通——”然后我们二人华丽丽的落水! 那瞬间,我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窖里!那冰冷噬骨的湖水瞬间盖过我的头顶,极度的恐惧,害怕和不适感,水流进鼻子里,嘴里,呛得我快要晕厥过去! 我不断挣扎,可脚底下怎么都是空的,头重脚轻我也不知要飘向哪里去,我很怕,就像深夜里在路上走,感觉背后若有若无有东西跟着一样,越走越快,就想摆脱它。 呼吸很急促。为了吸气,不断挣扎,但是进来的却是水。喉管和胃不断进入湖水。呛得时候的吸气,近来的也是水! 难道我就这么死了?肚子里胀得难受,身体在下沉,精神却在痛苦中体味着死神的步步逼近。而下一刻,腰间被人一带! 当我再次能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却是辰王还在滴水的脸,气急败坏的我直接朝他的脸上扇了一掌过去,却发现我的身体不能动弹了! 我双唇冷的发抖,发现我身上盖得是他湿答答的长氅,我道不出的委屈,此生未受过这般屈辱,脸上一股股热泪滑过,火辣辣的。 他望着我,一言不发。我只觉得气闷难过,这样沉默相对,我实在忍不住,卧在他的怀里抽噎起来,我已经十分努力的控制自己的哭声,但还是被他听见了。他道:“我。” 空气如胶凝一般,他将我抱起,凝空而起,也不知要带我去哪里,我冷的全身麻木,连手指都不能动弹,还保持着在水里的姿势,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襟。 “如果本王死了,也要你殉葬。”他的嗓音久久在我耳边回荡,我竟发现没有力气说话来反驳他,风凛冽得好似长满针刺,扎进肌肤,直彻骨中,让我寒颤连连。 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人,会用这种命令的口气对我说话! 傍晚时分,温暖的房内炉火烧的正旺。我细软的脖颈歪向一旁,我缓缓的坐了起来,揉了揉酸疼的脖子,看着不远处铜镜里的自己,十分憔悴。 眉头紧锁,嘴唇紧紧的抿着,面色苍白到近乎透明,眼眶微微泛青,可我的身体依然温热,浅浅的呼吸着。 我突然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嗽牵引着四肢百脉的痛楚,便有人跑了进来我一瞧是贤妃身边的宛心,接着贤妃也进来了。“晋月,你终于醒了!” 我双目无神地看着,想挪挪身子,发现脑袋还是有点儿痛痛的感觉,她抬头起来,整个脑子仿佛像似要炸裂一般剧痛,半饷,气若游丝地喃语着:“这是在哪里?” “这是在娴阳宫,昨日尘儿将你送来,说你失足落水!太好了你终于醒来了!你娘亲可是在床前守你一整夜,今早才离去!”贤妃欢喜的给我掖了掖被角,对宛心道:“快去侯府传话,郡主醒了!”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什么失足落水!分明就是陷害! 合宫寂静,我提起了精神,瞧见阿婉在一旁,哀哀哭了起来,一哭起来愈加清婉悠亮,颇有一唱三叹之效,十分哀戚。我亦不觉心酸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心疑 我知道她是在为我难过,我思前想后亦觉得有些不妥,辰王所举十分奇怪?难道就因为我在宴上提到了璃贵妃?他与璃贵妃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把这个秘密藏在心中,,心中暗自生怒,只硬生生忍着不做声。 盯着贤妃举起的纤柔手腕,伺候我汤药,我微微笑,阿婉倒是十分懂分寸接过贤妃手中的汤碗:“娘娘,这些事,奴婢来做就好。” 贤妃点头言笑:“晋月,外面下着大雪,这些日子你就在娴阳宫养着,等身子养好了,再回去可好?可就委屈你了!” 我扶着酸痛的小腿,扶了阿婉的手,娴静温和的道:“娴娘娘哪里话?晋月何曾委屈?晋月只怕麻烦了娘娘。” “晋月惯会说笑。”贤妃柔声说着,抚了抚鬓角,眼波流转望着窗外的大雪。 这几日,姑母曾派人来接我去华清宫静养,可被贤妃娘娘打发走了,说是屋外天寒地冻,怕我一受凉,病情加重,姑母思前想后也妥协了,我也不知为何贤妃要留我? 我也不知道哪些人来看过我,我整日都在昏睡,只有偶尔醒来的时候,阿婉告诉我谁谁来过,可我却始终没有听到辰王二字。 可我却听说他每隔一日都会进宫向贤妃请安,我不知心中为何有气,但也不能全把罪责扔到辰王的身上,虽然我落水整的现在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可也是我先推了他一把! 可是是他先陷害阿婉的! 我脑子要炸裂一般,出了殿门连软轿都不坐,脚下越走越快,直走到了长街深处。终于,阿婉亦忍不住,唤道:“郡主,歇歇脚吧。” 我缓缓驻足,换了口气,才隐隐觉得脚下酸痛。一回头却见阿婉鬓发微蓬,娇喘吁吁:“郡主,咱们这是回府还是去哪里?” 我不觉苦笑,柔声道:“在过三日便是除夕了,回家吧。” 阿婉正要说话,却见温兰与辰王坐翩跹而来。 温兰,扶着侍女的手走近,笑吟吟道:“怎生是好?见郡主脸色极好,看来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吧。” 我抬眸看了一眼辰王,他温润如玉的微笑看着温兰,若不是那日在长宁街见到他身披战甲的英姿,很难想像他会有另一面,和缓道:“谢你关心了。” 温兰福了一福,腻声道:“听说是王爷救了郡主!”说着便上前双手挽着辰王,“王爷。” 我看着,温兰紧紧缠着辰王的手眼睛有些刺痛,忙知礼冷冷的说道:“谢过王爷救命之恩,改日备礼厚谢。” “郡主言重,不过是举手之劳。”我一冷笑装什么翩翩君子?我不想与他说话,便被温兰赶在这个份上也只好与他打个官腔。 温兰媚眼如丝,轻俏道:“郡主这一病,小女就自愧不如了。皇上,皇后,太皇太后对郡主的万千宠爱真是让小女羡慕。” 我故作沉吟,略略正色:“温兰小姐是想着恩宠的话,也先要进了这皇城才是。”这温兰说话阴阳怪气,与她呆着甚是难受! 温兰忙收了神色,恭身站在一旁。笑盈盈道:“小女哪有郡主这样的好福气!”又屈膝道,“小女与王爷去娴阳宫请安了,就先行告辞了。” 她怎么会与辰王一同去娴阳宫请安? 温兰扬长而去,我看她如此,不觉皱了皱眉,我正转身离去,手腕却被人拽住,我回眸看着那高大的身影并未离去,他暖暖的声音让我十分意外:“天快黑了,记得早点归家。” 我愁眉不展,只听他又道:“那日的事,你要让我道歉?还是告诉你实情?”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本王。我微微怔了怔。 “王爷快去吧,温兰小姐正等着你。”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我:“阿玺,璃贵妃她有恩与我,阿玺,与皇后不一样不是吗?与她们不一样不是吗?” 我不知他为什么要提起姑母?还有他口中的他们是谁? 我望着长街甬道,红墙高耸,直欲压人而下,看着辰王离去的身影,我始终未回答他,不觉瑟缩了细柔的肩,“这深宫里怨魂幽心,上一辈的恩怨,与我何干系?可是偏偏有人要拉我进这趟浑水!” 乌深的夜,月光隐没,连星子也不见半点。只见殿脊重重叠叠如远山重峦,有倾倒之势。我上了回府的马车,浑浑噩噩回到了家中,娘亲见着我热泪盈眶,又担心我受凉,连忙将房中的炭火烧的更旺。 我与她心不在焉的说话,脑子里想着今日在长街上辰王所言,还真被我猜中了,与璃贵妃有关,其实我早该想到这层,璃贵妃坠楼那天,他不是出现了吗! 当年到底有何隐情? 娘亲握了握我的手,温和道:“阿玺是累了吗?” 我闻言,亦不觉含笑点头。娘亲叹声说道:“那先回去休息吧。” 阿婉扶着我离去,安枕之后便昏昏欲睡。 这几日我终日无所事事待在房中,娘亲常来看我,我却听到她频频叹气也不知为何,我因大病初愈,躲在房中过了一个清静的年夜。 直到上元节那一天,我在竹榻前看了一会儿书,已觉得困倦难当。我走在和合福仙梨木桌边坐下,立时阿婉端了红枣燕窝上来,恭声道:“郡主累了,用点燕窝吧。” 我扬了扬脸示意宫女放下,随手拔下头上几支银簪子递到阿婉手中,口中道:“这什么东西?暗沉沉的,又重,压得我脑仁疼。” 阿婉轻声说道:“郡主的打扮太过素净了,这簪子不是挺好看的吗?” 阿婉接过簪子放在妆台上,又替我将鬓边的绢花和珍珠压鬓摘下,我轻笑道:“难道你家郡主一定要打扮的花枝招展才好看吗?我这样阿婉嫌弃了?” 我瞥她一眼,笑吟吟,与阿婉斗嘴惯了,阿婉脸一红道:“郡主胡说!郡主在阿婉心中怎样都美!比那个温家小姐美多了!” 我慢慢舀了两口燕窝,轻浅笑道:“你的小嘴也来越甜了。这几日华哥哥与子轩哥在做什么?” 阿婉替我捶着肩道:“太子这一年来都在学习料理国事,在各大臣们之间游走,而刘公子最近与四皇子去了云南游山玩水......六皇子.....” 我叹口气:“这玩都不带我。如今我们都长大了,也不像儿时常聚在一起了。” “阿玺妹妹!阿玺妹妹!”闻言,便看见以为亭亭玉立粉色宫装女子出现,柔柔的声音犹如轻风拂过,让人顿时身心舒畅。 她,莞渃公主,皇上的第一个女儿。 莞渃柔婉一笑,兴奋地看了我一眼,又不免有些忧心:“你的身子都好妥帖了吗?可否陪我去一个地方?” 我笑道:“莞渃姐姐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抬眸看着她,连忙起身,拉着她的双手行了平礼道:“姐姐,你是来带阿玺去玩的吗?” 莞渃闭上秀美狭长的凤眼,笑道:“知道就好,这些日子你在家里肯定也闷坏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笑笑,这莞渃年前已经与温臣相家的大公子订下了婚约,日子择在六月初九!没想到都快要嫁于人了,也玩心未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捉奸 傍晚,我手中的随珠暗自发光给我引路,莞渃笑道:“这价值连城的宝物,在妹妹手中也只是个引路的活儿,如此恩宠,我想想,不晓得天下哪个好儿郎才配得上妹妹!” 我咬唇,耳后直热,双颊瞬间发烫。 “哪来什么?姐姐不要再笑话我了!”扬手捂住了她的嘴。 “定是要个皇子才能配的上妹妹,太子?还是五皇子?七皇子......还是皇三子亦尘,听说他还救过你......” 听见这名字,我心一跳,急急截住她的疯话,“姐姐已许配人家,到来笑话我!哼。” 莞渃嘴上讨饶,却又笑着凑了过来,将话一转:“若是阿玺遇上良人,也要先知会姐姐一声儿,姐姐也好为你大婚备上一份厚礼!” 见她越说越远了,我探手想他胳膊低下挠去,她最怕痒了,慌忙闪身躲让,与我闹作一团。 阿婉与莞渃的侍女清心退在一旁,见我们嬉闹,纷纷掩唇而笑。 一路玩笑,便到了宛若带我来的地方——鸣翠坊! 长安城最大的歌舞坊,有钱有势,达官显赫的人家寻欢作乐的地方,表面上做的是正当生意,不同于一般的青楼,可我却私底下听到子轩说过,这里也少不了一些皮肉生意。 而这里的姑娘都比较上等!这里不仅接待男客也接待女客。 “姐姐,我们要去这里?”我浑然不知莞渃带我来这里干嘛,自从我见过璃贵妃一舞之后,胃口便养高了,仿佛这世间再无人超越她,无人再让我眼前一亮了! 曲子的话倒是可以去听一听,但是若真是想听,她堂堂公主的身份,难不成还请不动一个小小的歌姬进宫吗? 莞渃盯着翠鸣坊的匾额,眉头紧蹙,很久松了口气:“阿玺,你不知道,我听说温翎之在这里,我倒要进去看看,若是被我抓个显形!我这亲怕是与温府结不成了!” 搞半天这莞渃带我来这是来“捉奸”的?我竟有份激动,毕竟第一次做这种事。 我微笑安慰:“也许温公子只是来这里欣赏歌舞而已,姐姐别想多了。” “就算是欣赏歌舞,我也要进去看看何等的女子能吸引他日日都来这里。”莞渃点点头大步流行的走了进去,我暗自佩服莞渃,这还没成亲就对夫君的行踪如此清晰。 我含笑跟在她的身后:“姐姐,你等我。” 进门便有人迎了上来,招呼我们,见我们身着不凡,便引上了二楼,莞渃不安心,紧蹙着眉头,似乎等待着什么人。清心放下水墨青花帐帷,苦口婆心劝道:“公主别急了,小鹿子不是去打探了吗?驸马说不定不在这里!” 我微微一笑,有些疲倦地伏在枕上,一把瀑布似的青丝蜿蜒下柔婉的弧度,我手指轻轻挑开帘子,正好可以看见一楼的整个坏境。 楼下不间断的女子水袖甩将开来,衣袖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一曲采莲新传。柳腰轻,莺舌啭,余音绕梁,这里的确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地方。 莞渃淡然道:“妹妹你在看什么。?” 我淡淡一笑:“姐姐,那是不是吏部万大人家的公子。” 莞渃不再说话,挑开帐帘,悄然退回去,点头道:“富家公子来这里不足为怪。” 我只仿若无事人一般。这时见莞渃身边的小鹿子满脸含笑迎了上来:“公主,驸马爷不在这里,奴才去打听过了。” 一时静默无声,莞渃不觉讶异道:“不在这里?” 小鹿子笑盈盈靠近莞渃,极力压抑着喜悦之情,一脸隐秘:“公主甭操心了!真不在!” 莞渃淡淡看他一眼:“那消息错了?” 我笑意愈浓,“姐姐,你看,我说姐姐是想多了吧。” 莞渃不动声色:“来都来了,在也这里坐一会儿吧。” 我只顾欢喜,但也察觉莞渃的神色,见她神思忧虑,哄道:“姐姐,你看,那姑娘的舞姿似乎比姑母宫中的舞姬还强一分,看来这鸣翠坊果然名不虚传!” 箫声不断,歌舞徘徊,我又道:“今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说着,便执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莞渃酒量浅的很,只抿了一小口。 我望着窗外深沉夜色,乌漆漆的夜晚让人觉得陌生而不安,檐下的几盏灯笼更是在夜风中晃得让人发慌。莞渃打断我:“妹妹,听说这鸣翠坊的婧怡姑娘歌喉来长安城第一,不如我将她请来?” 小鹿子机警:“奴才这就去!” 小鹿子喜滋滋离去,却灰溜溜的回来:“花娘说,今晚婧怡姑娘已经被其他人请走了。奴才打探了一下,是吏部大人家的公子。” 莞渃微微蹙眉:“天下男儿一般心,逃不过女儿美色。” 我点头:“既然美人已被请走,那我们就小酌几杯,也不枉来这一趟。” 阿婉扫一眼楼下的客人,淡淡道:“郡主,还是少喝一点,若被侯爷知晓了,恐怕。” “那就不让他知道咯!”我窃喜,又满上一杯酒。 却听到外头,有人叫嚷“两位公子!你们别打了!” “唉哟喂!我的万公子您消消气儿!” “别打了!我说你们别打了!这,这,这,来人啊!” 我颔首,身子探出帘子外,看着对面的房间里熙熙攘攘挤了许多人,听道:“我这就去报官!本公子就不相信这天子脚下还没有王法不成,你父亲官职再大!本公子倒要看到如何包庇你!” 莞渃慌忙站起:“谁在闹事?” “万家公子好像搅进去了!” 小鹿子谦恭道:“奴才去看看!” 我抚开帘子,站在长廊上,能看到对面的境况,万公子正在与一男子互殴,他冷笑着,洒脱的用手擦掉了嘴角的血迹,双手握在一起,头骨转到着,发出的声响让人毛骨悚然。 另一名男子紫衣男子也有些眼熟,但记不起名字来,他也是穷凶极恶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你这畜生!” 这时我才注意到房间里面还有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想必那位就是婧怡姑娘正梨花带雨的声声抽噎,那柔声听着我的心都快要融化了,紫衣男子对花娘道:“还不去报官!” 万公子大吼:“谁敢!”应声万公子的随从便将花娘拦下,花娘急的手足无措,这世家公子在她的地盘上谁若是发生一点不测,这歌舞坊恐怕是开不下去了! “这天底下还没有有王法了!”紫衣男子大怒,只见两人扑在一起,如同猛兽般的争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命案 万公子见势头不对!一个闪身,躲过一拳,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抄起镯上的一个瓷瓶,说是迟那时快,瓷瓶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砸向了对面那个男的,“啪”的一声闷响,瓷瓶应声而裂,紫衣男子头上顿时血如泉出,呆如木瓜,倒地不起! 有女人尖叫:“杀人了!” 我眼见这一切也惊心不已,只见有胆子大的人上前探了探紫衣男子的鼻息,脸色一白看着众人道:“没气了!” 花娘双腿一软坐在地上,看着万公子仓皇而逃! 这时我默然片刻,方道:“姐姐,眼下该如何是好?” 我一转身,已经发现莞渃不在我身后了,我一瞧右廊,才发现她正在质问着温翎之,温翎之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想辩解什么,却看到莞渃眼眶发红,极力的隐约着拳头:“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在这里,没想到你也跑出来看热闹!这热闹看的好,倒是让我看清你的心了!” “明日!我就进宫请求父皇退婚!你我二人之间再无任何瓜葛!” 我见莞渃把话说的这样绝情,连忙走上前劝解,我一撇帘内的境况,竟然有女子正栖榻而卧,眼眸微眯,神色娇喘,脸色微红,她理了理领口正笑盈盈的看着我,我一恼,若真是来单纯的听小曲儿,怎么会玩到榻上去了? “温公子,你!”我本来想为他说话,见如此,无言,看见莞渃伤心的转身离去,温翎之忧心的看了看帘内,他欲言又止,似有什么话一时说不出口。急急匆匆追去:“莞渃,你听我解释!” 我瞥了一眼帘内的女子,衣不蔽体,衣襟只是简单仓皇的裹在一起,远远的我还可以看清她开的很深的沟壑,我微微颔首,一脚踹开半遮半掩的门,走进去,提起女子的领口:“你是什么女人竟敢勾引我姐姐的男人?” 当我看见她脸的那一刻,整个脑子里轰然一响。 她是颜如?不可能!颜如姐姐早已经不在人世!她绝不是颜如! 女子望着我,眼中丝毫没有惧怕之意,她轻微为的咳嗽了一声儿:“我是谁与你有何干系?” “很好!”我抽出别在腰间的软鞭,这平日里是我与哥哥们打鸟打树上果子玩的,原以为今日莞渃是带我出去踏春游玩,所以携带在身上,没想到这个时候却派上用场! “唰——”软鞭一挥,正朝她的脸上而去,这狐媚样子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勾引人! 可下一秒软鞭却被人拦下,紧紧的握在手里,“小阿玺!你不得打她!” 我脑袋瞬间一片恐怕,没想到辰王居然也在这里,我茫然不知如何言语,他与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我绞着鞭子,似乎有些不安,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脑中轰然一响,喃喃道:“难道不是温公子,是你与她?” 他脸上的忧色如同一片阴郁的乌云,越来越密,我手心里的软鞭被人用力一拽,我连人撞进他的怀里,他一张大手轻柔抚着我的头顶,“好了,别多想了,不是你想想的样子。” 我心中悸动,想要说话,却只惊异得口舌麻木,一字也说不出来,只得喏喏含笑。 我一动不动,茫然的像个呆子,郁然的抬头看着他道:“那你,那,你在这里做什么?”我的声音很低,不知他听的见与否,他怀抱很宽厚,很温暖,一个武将与爹爹不同,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我这才意识到在他怀里,连忙推开了他,不敢再看他灼灼的目光,一串火苗烧到了脸颊,玩弄着手里的长鞭,他微微一笑,上前抚了抚我有些凌乱的鬓发,道:“她受伤了,温翎之刚才正在给她治伤。” 这时,我才注意到这女子苍白的脸色,见我不信,女子当着我与辰王的面,解开了衣衫,红色的长袍贴在她的肩头慢慢滑落,我看见她的背上有好大一个窟漏,触目惊心!血液好像都凝固了,“这是箭伤!” 辰王始终看着我,笑道:“没想到你见过?” 他未免太小看人,我扭头不在理他,正欲出门离去,却被她堵住了去路:“你要去哪?” “我去找莞渃姐姐跟她解释。” “温公子会解释的,人家夫妻,你去参合什么?”他眼眸一动,温然的说着。 我凝神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又上前瞧了瞧这姑娘的伤势,顺手搭了搭她的脉,眉头一蹙:“你还中毒了?” 女子对我此言颇为诧异,惊异道“你竟然懂医术?” “去城外我的别院,那里清静,比这里养伤更好。”眉心微微一蹙,倒也佩服这个女子,伤的如此之重也未哼哼一声儿。 她微微一惊,凝视我片刻,又复了端雅贤惠的神色,柔声道:“谢过这位贵人了。” 我眉目恬静,微微颔首,露了几丝笑意,柔声道:“我不是帮你,是为了莞渃姐姐,省得温公子来照料你。”我救她的原因很简单,只因为她长了一张与颜如姐姐一模一样的脸,可颜如姐姐的神韵,她永远是学不会的! 辰王摇头含情脉脉的笑了笑。 翌日,待到晚来时分,我回自己殿中歇息,只觉得精疲力竭,连抬手喝茶的力气也没了。 今日把那城外的浣溪别院与阿婉去收拾了一翻,那名女子已经入住,她叫般菁,我不知她为何会受如此重的伤,偷偷把家里上好的药带去让阿婉给她敷上。 我略略能感受到她与辰王微弱的关系。不仅与辰王,还有太子华哥哥! 华哥哥痴心相待颜如,而颜如却在一年前没了,听说她失足坠入万秋池而亡,连尸首都没有捞到!过去一年里,华哥哥整日整日泡在酒坛子里,无心朝政,皇上不知训斥了多少次! 年前听说有大臣上奏弹劾太子,华哥哥才打起精神,现在又整日的埋进了书案前! 阿婉吩咐了一声,立刻便有婢子上来,捶肩的捶肩,捏背的捏背,想起般箐刚才的话:辰王他是个危险的男人,靠近他的人都会有危险。 的确,他是一个有太多秘密的人。 府里的总管顾叔来说,爹爹心烦不已,只顾着一人喝闷酒,我歇息一会儿便赶去见见爹爹,见我一来,他立马精神抖擞的道:“阿玺,过来!” 我缓和了神色,笑道:“爹爹这是为何事忧心?” 爹爹揉了揉双眼,愈加笑起来,“爹爹这是高兴。” 我默默喝了口酒,“那阿玺陪爹爹。” 爹爹似笑非笑,只捧了酒盏凝神道:“阿玺,阿玺都长这么大了......” 我张口结舌,有许疑惑,最近爹爹与娘亲怎么都这么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爹爹敛容道:“阿玺,长大了,都可以陪爹爹饮酒了,记得以后切莫贪杯,你喝醉了总是头疼,记得上一次爹爹给你揉了一夜的头,阿玺....” 想起爹爹所言,我喝醉了,总爱在爹爹的怀里撒娇,吵着头疼,他总是耐心的陪着我,唤着我的名字,我突然红润了眼眶,今日爹爹是怎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御状 我微微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正在靠近。 后来,爹爹醉了,娘亲扶爹爹下去休息,我也福福身退去。心中五味杂陈有些不是滋味。 今夜睡的不是太安稳,我梦见那从城楼上跳下的璃贵妃。 清早,阿婉惊慌失措的跑进来道:“郡主,不好了!万公子被打入大牢,听候审问!” 我摇头道:“他杀人偿命罪有应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日万公子在鸣翠坊失手杀的人,可不是平民,是李国公的独子!李国公去世多年只留下这一个独苗,他的夫人进宫告了御状!” 难怪那日觉得他眼熟。 “这么简单的一个案子,还用得着告到皇上那去吗?”我扬一扬脸,阿婉立刻会意,打开殿门,我慢慢啜一口茶,不疾不徐道:“是不是暗中有人在帮万家抹黑?” 阿婉点头应了声,“刘太傅已经被牵扯进此案了,听外面风言风语,连咱们侯爷好像也有点干系?” 我背后一凉,怎么会牵扯到爹爹?刘太傅是华哥哥的老师,一向与爹爹走的很近,若吏部万大人失势,势必会影响到华哥哥在朝中的势力! 万大人依附华哥哥,恐怕早已相求与华哥哥,刘太傅这样做,恐怕也是为了华哥哥! 华哥哥现在必定要笼络臣心,可是这样做真的好吗? 阿婉见殿中无人,方伺候了我上妆梳洗。我由着她摆弄,自己只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镜里容颜是看得再熟悉不过了,我才不过十六岁,出自皇后的母族,一路顺风顺水,得了庇护,也难免性子娇些。 出身高贵,我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一世不论高低,哪怕不是选秀进宫为嫔妃,也是要嫁与皇亲国戚的。最好的出路,当然是成为哪一位皇子的王妃,主持一府事务,延续嫦氏的荣光。 我知这深宫有许多无可奈何,可他们却总以为我仍不懂。 “现在是谁主审此案?” “原本案子交到刑部,但李夫人告了御状,皇上钦点主审此人是辰王!” 我一跺脚道:“坏了!若真是辰王主审此案,华哥哥恐怕终会失掉一臂!”可是我转头又一想,公道自在人心,我一个小女子管这些事做什么?可对于李公子的死我亲眼所见,难免有些不安心。 说罢,我转身快步而去,阿婉追上来,“郡主当心!”在阶上搀住我。 我拂开她的手,抬眼见廊外有风吹过,细碎的桃花扑簌掉落,馥郁袭人。“爹爹在哪?” “侯爷进宫后就一直未回来。” 我怔怔的望着远处朦胧的天色,叹了口气:“爹爹,委实不该淌这趟浑水。” 一时间,惆怅暗生,一直站在我身侧的阿婉细声说道:“郡主,马车备好了,现在进宫吗?” 到东宫外的时候,正惶惑间,里头突然吵闹了起来,似乎有人声喧哗,惊破了我孤独的自省。 我蹙了蹙眉头,还未来得及出声询问,外头守着的阿福看着我来,惊惶道:“郡主前来,也不先知会一声儿。” 阿福话音未落,却见华哥哥已经走了出来。只穿着家常的玉色薄绸长衫裙,外头罩着浅水绿银纹重莲罩纱,鬓发有些散乱。 他见我乍然变了脸色,大惊失色道:“小阿玺,你突然前来这是做什么?” 我的脸仿若被横风疾扫过一般。我侧身走进殿内道:“难不成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华哥哥吗?” 华哥哥忙伸手拉我,他不知我的力气这般大,挣脱掉走进内阁,正见爹爹而坐,炉上咕噜咕噜烧着热茶,一见我来,甚是诧异,“阿玺,你怎么来了” “你们都这样问我,我刚才已经答过华哥哥了,就是来看看他。” 爹爹对华哥哥使个眼色,华哥哥他顿一顿,“来小阿玺,外面这样冷,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我看着华哥哥没有说话,他登时怔住,“小阿玺,你为何要这样看着我?” 爹爹厉声训我道:“太子跟你说话,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我痴痴怔怔地看着二人,知他二人在计谋什么,接过华哥哥的茶盏。吃了一口热茶,“爹爹,华哥哥,你们别瞒我了,你们是不是在商量如何救出万公子?我听说了刘太傅被禁在府上,就是因为插手此事,爹爹,你们就别操心此事了可好?” 二人不说话,我见爹爹的脸色铁青,我低柔道:“爹爹,我朝自有律例,这万公子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如今李夫人高在御前,辰王主审,爹爹与华哥哥还想做什么?” 爹爹扬一扬脸,斥道:“糊涂!你一个小女儿家懂什么?你赶快回去!” 事到临头,咬着牙忍着,许久我还是说道:“在过一月便是官员选举,吏部,管官吏任免、考核、升降等事,万大人主管此事,华哥哥必定会借此次机会,在朝中大量安**们东宫的人!华哥哥不愿冷了万大人的心,这些女儿怎么会不明白!” 言罢,爹爹与华哥哥看我的眼神颇为震惊,华哥哥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仿似这些话是另一个人说的一样,一点顿悟爹爹方才有许赞许道:“我嫦氏之女果然与一般深闺女子不同。” “既然这些你都懂,何必来阻挠本宫与侯爷,小阿玺,现在不是玩的时候,等些日子,华哥哥带你出城外!”华哥哥愁眉不展道。 “爹爹与华哥哥都想赶我走!却不问我,为什么不让你们插手此事?”我不走,反而侧身坐下,轻轻道。 华哥哥怔怔地坐着,诧道:“小阿玺?你是不是知情什么?” 我咬着嘴唇,惶惶地点头,“华哥哥,那日,我与辰王皆在鸣翠坊,目睹了整个案发过程,还有莞渃公主,与温家大公子。在场的百姓们华哥哥想必是有办法堵住他们的嘴,可是他们华哥哥准备怎么封上他们的嘴?” 我这一言,二人皆如雷轰顶,这恐怕是二人万万没有想到的结果! “阿玺,你怎么出现那种地方?”爹爹又一恼盯着我,我软声哄着他:“是莞渃公主让我陪她去找温公子的。” 华哥哥安慰似的抚着我的肩,“辰王也在?温家也在?他们是在一起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召见 我点了点头,看向庭院内日光昏黄,树影烙在青砖地上稀薄凌乱,静谧中传来一阵阵枝丫触碰之声,那声音细而密,似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着什么东西似的,钻在耳膜里也是钻心的疼。 “看来辰王与温家已经联手了,既然温家也目睹了此事,温家必定会出来禀明!”华哥哥说着,我看到他的脸上似乎有一道锋芒而过。 爹爹叹了口气,紧缩的眉头凝望着华哥哥:“这次,恐怕.....偏偏又是辰王主审!” 这二人一忧一愁,皆不说话,我开口打破了这宁静的局面:“万公子入狱,逃不了死罪,万大人恐怕也只有这一个儿子,定是整日郁郁寡欢,无心朝政,若万大人对华哥哥失了心,华哥哥到时候不如上奏将万大人贬去,另提新人上位!” 我这一言不仅让华哥哥刮目相看,连爹爹也惊异的盯着我看了半晌,或许我才是那个正真不该插手此事的人。 “如今,也只有小阿玺这个法子了。只是苦了刘太傅。” 爹爹劝慰道:“过些日子,皇上便会解禁,太子无须担心。” 这一日,我与就爹爹出了东宫,爹爹欣慰道:“见你这样为太子着想,爹爹很是高兴。” 我坐在马车内,睡意来袭,便支着身子起来,“华哥哥那臭脾气谁理他!我只是想爹爹能在此事中全身而退罢了。” 爹爹塞了个鹅羽软枕在我头下垫着,温言道:“我的好阿玺,还真要真龙天子才能娶得上。” 我叹了口气,郁然,模模糊糊听见爹爹说什么真龙天子,我睡的死沉,到了府邸时才揉了揉脖子,打着哈欠下了马车。 阿婉忙道:“郡主你看,侯爷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些!”我轻笑一声,“爹爹的烦心事已除,自然愉悦。” 娘亲病了,她就这我的手慢慢啜饮着暗红色的安神汤,随口道:“阿玺,这几日整天不见你身影,又溜去那里玩了?” 我看着她脸色有些好转,高兴道:“外面开春了,等娘亲病好了,我带娘亲一同出去赏花。” 娘亲微微一笑,“好。” 我扬了扬唇角,甚是欢欣,“那娘亲就得快快的好起来。” 我抚着胸前一把散着的青丝,凝神片刻道:“娘亲,你知道十年前璃贵妃坠楼的事吗?” 娘亲虽不解其意,听我这样问,双眉一蹙,我取过她手中喝完的安神汤,她脸色一沉便问:“好端端的提这些陈年往事做什么?” 我附在她的怀里,颠声说着:“那日王烟然在姑母生辰上提起此人,我才想起此事,娘亲可有听说过?” 娘亲温和的抚着我的头顶道:“阿玺,你千万不要在皇上还有你姑母前提起这个人!” 我疑惑不解抬眸问道:“为何?” “阿玺,回去吧,娘亲乏了。” 我知晓她这招是用来堵我话的,见这样也问不出什么,便福福身离去。 华清宫里静悄悄的。我看着这座皇城,也是活在富贵影里,然后那是数得清的富贵,望不尽的深宫离离,寂寞孤清。 也不知姑母这次召我进宫是做什么? 殿里只有几个宫女,华清宫掌事宫女芳若说姑母出去了,奉了一杯茶和一些我喜爱的甜食让我等一等,我不晓得今日内心为何有些不安,往日这华清宫的热闹,今日安静得如同活死人墓一般。再没有了一丝活气。 空闱等待,而是断了的指望。 从下午等到了傍晚,也未见姑母归来,我这时才听到有宫女们小声儿议论着今日宫中发生的事。 辰王将万公子死罪已定,真相一目了然,将所有折子全部递交到御前,万大人失声痛哭求情未果在殿上晕厥过去,而华哥哥却因刘太傅牵引此事而受罚。 毕竟华哥哥与刘太傅同为一体,好在爹爹未牵涉其中。 我稍感叹息,这在祥和安详之世里,那些活在纸醉金迷的世家公子们,夜夜笙歌,整日无所事事,若不是万公子好女色,看上鸣翠坊婧怡姑娘,欲图将她强要去,可未然被李公子撞见救下了婧怡,可李公子却命丧黄泉! 像万公子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芳若端了一盘剥好的柚子进来。才打了帘子进来,便觉得华清宫内阴暗狭小,不比往日宫内的高大敞亮,连幽幽的檀香在袅袅散开,也觉得这里幽闭,未等散尽就消失了。 心下便忍不住发酸。我盘腿坐在榻上,碰了一卷书出神,少不得忍了气闷,阿婉换了一脸笑容。 芳若淡淡笑道:“郡主吃几口柚子吧,新进贡的。” 我点点头笑笑,这时姑母回来了,一见我笑脸盈盈,我连忙迎上去,正欲行跪礼却被姑母扶了起来,她扬一扬脸,芳若会意的屏退了左右,此刻殿中只剩我二人。 姑母捏了捏手臂,我会意,立刻上前替她捶着肩膀,轻声道:“姑母今日召阿玺来是所谓何事呢?” 姑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些事本是你娘亲爹爹告诉你,可本宫这个做皇后的,这个做你姑母,还是觉得由我来告诉你比较好。” “现在,我不是皇后,是姑母,是嫦氏一族的子女。阿玺,你可要好好听我说话。” 我见她如此神色,欲言又止,姑母到底想和我说什么?难道这些日子与爹爹娘亲的异常都有关系? “阿玺,尝一口。”姑母取了一片柚子喂到我嘴里,“甜吗?” 我垂着脸贴着姑母而坐,虽是一脸恭顺,却也未免染上了担忧之色,“甜。” 姑母也将柚子含在嘴里,慢慢吃了,方凝眸道:“可我怎么吃上去像是苦的,阿玺,这柚子有甜也有苦,你是想做这苦柚子还是甜柚子。” 我知姑母,是把人生一半甜一半苦比作这个柚子,只觉脸上忧色更重,“姑母,阿玺想做一瓣苦柚子再做一瓣甜柚子,若人生便只有一个味道那不是太过无趣了吗?” 姑母脸上一丝笑纹也没有,“你错了,你的一生只能做一瓣甜柚子,你的母族嫦氏,你一生下来便不能做一个平凡人!你的使命,你的地位都关系到整个嫦氏一族的荣宠!” 后宫是帝王的家事,朝堂上两大权臣的争锋,乃是国事,我怎不知,这些年来,朝堂上与我嫦氏一族的争锋,后宫里的嫔妃都眼巴巴望着姑母的后位! 我听到这一句,不觉抬高了声音,“姑母!”姑母轻轻“唔”一声,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如死潭一般,“阿玺认为姑母想做这个皇后吗?” 我浑身一凛,恰巧见鎏金蟠花烛台上的烛火被风带得扑了一扑,姑母从未这样问过我,不敢回话。 姑母平静地睁眸,伸手抚着紫檀小桌上暗绿金线绣的团花纹桌锦,淡淡道:“总觉得你还是孩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命运 我低缓了声音,沉吟着小心道:“姑母。” 姑母的轻叹幽深而低回,“阿玺,你是嫦家的女儿,生的这般门庭。” 我眉心一沉,像是懂了什么,姑母有意的提点我的身份,她是不是? 姑母徐徐抚着我的手,“阿玺,你长大了。有些事你该你去做了。” 这些日子,我听到过爹爹,娘亲,都说过我长大了,却不明其中的奥秘,我见过姑母疾言厉色,也见过他冷若冰霜,却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她第一次这样与我交谈,一定是不寻常的事,那不详之感笼罩这我的心。 姑母微微一笑,“阿玺,你长这么大了,姑母可有强求过你做什么?” 我皱了皱眉,踌躇片刻,姑母目光幽幽,慈爱便有痛惜,我害怕她这样看我,低头想去,便答:“姑母待我极好。” 因为我们的身上,流着一样的血。 我见姑母发愣,轻声唤道:“姑母。” 她缓缓站起身来,如一阵阴影逼到她跟前,道:“姑母若让你做姑母曾经做过的事,你可愿意?”我呆了呆,忘记了回答,她又道:“你有你注定要承担自己的命运,谁也永远不能庇佑在家族的羽翼之下。” 我茫然,迷糊,心底抽紧,一口气像是提不上来一般,像是美梦突然醒来,那**裸的真相让我心惊,走姑母曾经走过的路,要我承担自己的命运。 她气势逼人,扣住我的双肩,我低下头去,不作答,她目光清寒迫人道:“阿玺!抬起头来!看着我!我嫦氏一族的儿女不能像任何人低头!” 我转身想逃,却被姑母紧紧拽住:“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神情恍惚抬眸看着姑母,此刻竟如此害怕她,害怕这华清宫,害怕这整个皇城,命运的重担交到我的肩上,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是我?“割开肉,掰开骨,我和姑母流着一样的血,姑母,阿玺可不可以不做?” 姑母笑了笑,声音如同夜枭一般嘶哑低沉,“阿玺不愿意,当年我何曾又是愿意的?” 我被她的笑声激起一身战栗,心底刺进无数的酸楚与感慨,低声道:“姑母当年不愿意,现在何尝又来强迫阿玺?” 我心头一乱作麻,姑母是想让我做未来的皇后!做华哥哥的太子妃! 这些我早已知晓,嫦氏的女儿将来不是做皇后,也要做宠冠六宫的后妃!这个时候竟然在害怕,那惊慌不安,令我微微发抖,我抓着姑母的衣襟,道不出的委屈,我想问,我为何要姓嫦? 她冷道:“阿玺你该清醒了。” 我忍不住语气颤抖,颤巍巍的双唇久久才吐出几字:“姑母,我不愿意。” 姑母笑了片刻,笑得眼角都沁出泪来。“阿玺,你能眼睁睁看着整个嫦氏一族没落吗?你的夫家关系这你整个嫦氏一族的命运!你背负的,是不可卸下的重任!” 我惊得背心寒毛阵阵竖起,整个人定在原地,只觉得冷汗涔涔而下,如细小的虫子慢悠悠爬过,所过之处,又是一阵惊寒。 家族的荣宠与责任?我想狠心的说这些与我有何干系?可是我却狠不下心来!我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是嫦氏的! 姑母瞟她一眼,“阿玺,你不必害怕,只是以后你不是郡主。” 我回过神来,勉强镇定着道:“姑母,姑母,为什么要是我?为什么要是我......”我的语声变得低压。 她的眼里是冷漠与坚毅,徐徐道:“你的荣宠是娘胎里带出来!在后宫在朝廷,稍有差池,一朝败落,虎落平阳被犬欺,人如蝼蚁,被人人而欺,为何历代会有权臣相争,后妃相争,那败了的可是连最低贱的奴隶都不如!阿玺!未来的嫦氏一族命运便交给你了!” 我默默片刻,脑子一片恐怕,我全身僵住,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姑母连眼皮也不抬,“以后姑母会更爱你。华哥哥会更爱你。” 姑母笑了笑,语气酸涩。“阿玺若是想哭就哭吧。”不觉叹了口气,“我与你父亲年前已经将此事商量好了,等此事风波一过,便去向皇上赐婚。” 我屏息敛神,郑重下拜,“姑母,阿玺明白了。” 姑母沉吟片刻,诚恳望着我,“你华哥哥会待你好的。” 我望着窗外,深黑的天色下,黯然面容。微哑的嗓子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待我好?可是从小便视他为兄长?怎么能一日变成我的夫君?我要怎么面对他?面对我自己? 我心头的惊动乍然崛起,望着弥天夜色不免生了几分怯意,从华清宫跪安后,被阿婉扶着,也不知怎么出的这宫殿,这座宏伟的宫殿,华清池水,水缠水,今日我却十分的痛恨这里! 我唇角扬起讥笑,“阿婉,我不想做太子妃!不想做皇后!” 阿婉偷偷的在我身旁抹泪,泣声喃喃:“郡主,阿婉会一直陪着郡主!” 忽然今日我才发现,曾经那些让我骄傲的一切,如今让我如此痛恨,我所背负的,让我疲惫不堪,厚重的让我抬不起头来,没说一句话都特别的吃力。 夜风幽幽,刮的我脸生疼,我漫不经心走在长街上,失魂落魄,突然撞到一人,我连头也懒得头看一眼,便侧身准备离去,却被他往怀里一揽,我顺势撞在他的胸口,头顶上温热的气息散开:“小阿玺这是怎么了?” 我费力的抬头,看见辰王那柔情脉脉的双眼,讪讪地垂着手立着,没有说话。 “你到底怎么了?”我似乎能感受到他语气里的焦急,他那宽阔而又带着薄茧的大手拂去眼眶下的泪珠,那温存的气息在脸颊上流窜,在姑母那忍了那么久的泪水,不知为何在见到他那一刻,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我痛哭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我身后阿婉,也是一阵抽噎,他双手将我抱在怀里,我依偎在他的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听到里面迅速加快的心跳声,声声啜泣。 他抚着我的背脊,没有在说话,眼中的泪麻木地流着,仿若永不干涸的泉水。 我忽然觉得,这是我此事最大的委屈! 我的一生便是为了嫦氏一族,他们将我牢牢的捆绑,让我不能喘息。幽暗里我什么也看不见,鼻子里只有属于辰王那独特的幽香! 姑母的话,一字一句,像刀锋一般砸在我的心上,我彷如有感受到那种在水里窒息,透不过气来,压抑的我难受不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赐婚 我竟不知,我可以哭的如此撕心裂肺,我可以感受到辰王身体的颤动,他在我耳边微微的道:“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我抬头,叹口气,抚着头。哭得久了,都觉得体乏头痛,嘶哑的声音微微颤抖:“我欠你的那支舞恐怕是不能再跳了。要嫁人了!夫君是东宫太子!” 片刻冷寂,语声底下去:“是皇后?还是你父亲?为了他们的私利!” 私利?他一字一句问的我答不上来,如针扎进肌肤一般,疼得我说不出话来,他良久没有在说话,沉默着,让我喘不过气的沉默。 我忍不住落泪,点了点头。 他瞧着我,恐怕我脸上泪痕斑斑,难看的很。他欲言又止,只觉得他抱我的力道变强了,他的怀抱禁锢的我有些生疼,当他意识到的时候,才放开我,惶惶的低下头看着我,拂去脸上的泪痕,那驰骋疆场的将军此刻温柔惊显! “阿玺,你不愿意是吗?”他声嘶力竭,夜色恍惚,我看不到他的神情,却能感受到他的苦楚。 这个辰王,是喜欢我的吗?为何从前我未察觉过?我怎么这么傻? 若是我能早点发现,是不是就能逃过此劫? 是不是我也喜欢着他?这个想法让我惊了一跳,我一路隐忍着泪水终于在见到他那一刻决堤了,我终于发现,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我与辰王是没有以后了! 我长声抽泣,说不出话来,我紧紧的揪着他的外衫,枯涩的喉咙发不出声来,泪水模糊着我的双眼,我愿不愿意又如何? “阿玺,你告诉我,你不愿嫁给太子!你告诉我!” 我一震!没有力气说话,我张开双臂将他坚毅的身子紧紧抱在怀中,我睁大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嘴唇不停的颤抖! “我只要你讲,你不愿嫁给太子!阿玺!我要你说!”他仰首坚硬的道。 夜里,是他再次的的话语想起,他目光定在我身上,一次一次的说着,我说过我不愿意,我说过,可我不愿意又如何? 半晌,我将头埋在他怀里,哭哑的嗓子微弱的说:“我愿不愿意与你有何干系?我不愿意嫁给太子,难道我就真的不嫁吗?” 他低头直视着我,道:“阿玺,不做太子妃,你可愿做我的王妃?” 我僵立如石,眼眶含着热泪,拽着他衣襟的手阵阵发抖,我点点头,用尽力气说出这句话:“我想跳舞给你看。” 我知道自从七年前梅园初遇,我的眼神便从他的脸上离不开,我以为他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可是他回来了!可是我就愿知道他的一切。 每次子轩给我讲起他参加的战役时候,我都津津有味的听着,没想到,他回来了!那个活在红尘世俗之外的男子回来了! 他一如当年,翩翩君子。 我咬了唇,挺直了身子,他直勾勾的看着我,只见他微微拉了嘴角,他的胸膛做着我的依靠,我倚在他的怀里,有些发愣,我这是在做什么?说什么? 我对他扬起脸,微微一笑。有滴泪自他的眼中滚出,落到我的脸上:“若嫦氏的女儿必须要荣登后位,我便让你成为皇后!” 我惊讶的没有回答,他抱着我的手更冷了,也更紧了:“阿玺,今日我决定了,我要夺嫡!” 我将脸埋在他的胸前,闭上了眼睛,他的话,这我耳边一字字,一句句回荡,他说若嫦氏的女儿要做皇后,他便要夺嫡!他是为了我吗? 可是这一条路何其惊险,自古多少皇子搭进身家性命! 他捧起我的脸,垂眸看着我,眼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迷离,衣襟上是他的气息,让我茫然,慌乱,又似甜蜜。 “别哭了,再哭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双手扯了扯我的双颊:“小阿玺笑起来可好?” 我说不出话来,怔怔的看着他,整个人都融化在他的目光里,他伸手抚了抚我凝乱的鬓角,点了点我的眉心,一丝颤栗传遍我的全身,他静静将脸颊贴在我的头顶,喃喃自语:“小阿玺笑起来最美!” 很多人说过我美,可从他口里说出来,却是别样的味道。 他牵着我的手走过长街之事,来往的宫人都悄悄投来奇异的目光,我紧跟着他的脚步,喉咙里哭的干干的舔了舔嘴角,我不知我们要去哪里? 入殿时,太奶奶正坐在软塌上靠着一个十香软枕看着书。殿中的灯火有些暗,曹姑姑正在添灯,缓缓透出檀香的轻烟,丝丝缕缕,散入幽暗的静谧中。 见我二人齐来,她背脊挺直,头颈微微后仰,握了一卷书,似乎凝神端详了我们良久。 我福了福身见过太奶奶,辰王牵着我的手,方才跪下道:“深夜惊扰太奶奶,尘儿甚是罪过。“ 太奶奶的神色变换,她随意翻着书页,缓缓道:“来了总有事。”她眼神极为锐利的看着我与辰王二人相握的手,我脸一红,偷偷往后一缩,却被他逮住,不肯松开。 辰王俯身磕了个头,仰起脸看着太奶奶,“太奶奶,尘儿是来告诉您一件大喜事!” 我微微一抬眼,看见在旁添灯的曹姑姑微微一笑,我像是被她看穿了心事,脸颊像火烧一般,不语。 太奶奶倒是不动声色,轻轻地“哦”了一声,只停了翻书的手,静静道:“什么喜事说来让太奶奶高兴高兴!” 太奶奶有意无意的看着我,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羞得的我抬不起头来,偷偷的撇了撇辰王,倒是一脸镇静。 我仍是不动,直挺挺地跪着,辰王看了我一眼,与我四目相交:“尘儿这次既然回了长安城就不打算走了,还决定迎娶长公主之女嫦玺,太奶奶说这是不是大喜事!” 太奶奶惊眸,笑颜逐渐绽放开来道:“小阿玺要嫁人?这是上太奶奶这里来,太奶奶是给你嫁妆呢?还是给尘儿聘礼呢?” 只觉殿内的温度上升,整个身子便像投进火炉一般,我窘况的不敢言,太奶奶再次轻笑道:“一向伶牙俐齿的小阿玺不说话了!” 太奶奶长笑,看着我烧红的脸颊,连辰王也儒雅的微笑着,曹姑姑烟嘴而笑道:“这等喜事,宫中许久没有发生过了!” 太奶奶的眼睛有些眯着,含了朦胧而闪烁的笑意,“你们这番前来,也不是白来了的,明日太奶奶便去向皇帝请旨!” 我自然懂得太奶奶的意思,若她去向皇上请旨,便可明示我与辰王的婚事是二人相商的结果,外人无可争议,就算爹爹与姑母有心干涉,却也料不到还有太奶奶这一层! 我心中笃定,这婚事,皇上一定会同意,嫦氏一族的势力在朝中已经够大了,若我再与华哥哥成亲,更加巩固了他太子的地位!巩固了嫦氏一族的地位! 我们家的势力已经大到让他忌惮,华哥哥在朝堂上笼络臣心他已然觉得反感,我嫁给只有军权的辰王,倒正合他意。 当年他与姑母,不是我今日与华哥哥一样吗?他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 我忍不住啜泣,扑到太奶奶的跟前,这里,整个长安城便只有太奶奶会在乎我的心意,在乎我愿意还是不愿意。 太奶奶笑笑:“这大喜的日子,哭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圣旨 赐婚的圣旨择日颁下,阖府上下跪迎谢恩。 爹爹让来传旨的公公连连念了三次,怕是听错了,因为那上面写着的是皇三子子尘,而不是太子! 爹爹手持着圣旨,不容置信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重重的倒在软榻上,喃道:“这圣旨,怎么会......” 看着他两鬓白发,竟有些对不住他,可是嫁给辰王难道嫦氏一族就没落了吗?他好歹是一朝亲王,手握兵权! 而娘亲却有些惊喜,道:“我们家阿玺还是不做皇后的好,你看你的姑母,唉,做个王妃也挺好。” “可怎么偏偏是他这个皇子?”我不知道爹爹在喃喃说着什么,为什么就不能使辰王? 娘亲知晓深宫女人相争,多么险恶,她从那宫里走了出来,便不想再将我送进去了! 辰王迎娶晋月郡主,成为轰动长安城的盛事。 来人道贺,快要踏破了侯府的门槛,我却见爹爹郁郁寡欢,我知他不高兴,可他却未在我眼前表现出来。 与辰王的大婚日子择在一月后,我不知为何要这样急?倒是辰王打趣儿的说着:要是边关传来什么急令,我那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我怎么能让你一人空等! 这话害的我脸红了好一阵子。 我听说姑母,跪在御前求皇上收回圣旨,皇上大怒把她幽禁在华清宫,我想着去看看姑母,还是去让华哥哥想想办法,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知道他的心不在我身上。 东宫殿内的明纸窗糊得又绵又密,一丝风都透不进来,唯见殿外树影姗姗映在窗栏上,仿佛一幅淡淡水墨萧疏。 他只低头批着折子,阿福悄声在桌上搁下茶水,又替他磨了墨,方低声道:“殿下,郡主来了。” 他“唔”了一声,头也不抬。又道:“小阿玺,你这不忙着你婚事,你到处瞎逛什么?” 他停下笔,朗声道:“怎么?想让华哥哥送你什么大礼?” 我听得这一句,华哥哥待我一向亲厚,阿福忙恭恭敬敬搬来秀墩,我坐下。一向与他厮混惯了便也不拘礼,“华哥哥送的礼轻了我可不接!” 太子微笑道:“这本太子倒要好好想想了。” 见他很忙碌,我颔首道:“华哥哥,我先去渐渐姑母,她被幽禁,你可有办法?” 他抬起头来,眸子有些阴冷,道:“母后被禁足本太子何尝不闹心,只是眼下,东宫失势,恐怕有人要得利了。” 我“哦”了一声,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辰王审理鸣翠坊一案有功,皇上称赞连连,没想到他一介武将也能有如此细腻的心思,赏赐了不少!还有人得利的便是德王!自我懂事起便与华哥哥相争的皇子! 淡淡道:“华哥哥,你怪我吗?” 太子不假思索道:“你不是不愿嫁给本太子吗?”他觑着我神色,笑道,“你就还是个小孩!本太子娶你就像娶个奶娃娃。皇恩浩荡,感谢父皇把你赐给辰王还来不及呢!” 我微微一笑,似乎不以为意。 “你这咋咋忽忽的丫头,恐怕日后有辰王闹腾了的!”他嘴角的笑却突然说道辰王的时候消失了,眼里的锋芒让我害怕。 我干笑着饮了口茶水,“可是姑母想让我嫁给你,恐怕这次伤了她的心。” 太子回转神来,笑道:“难道小阿玺嫁人了,就会帮着其他人来对付本太子吗?” 我微笑道:“阿玺怎会?”我略略思忖,“只要华哥哥不欺负以后不再欺负阿玺!” 太子爽朗的笑着,我走时,他叮嘱我今日最好不要去见姑母,免得生出事端,我回眸看着紧闭的东宫大门,牢牢的记住了今天的话。 日后的权位相争?我与华哥哥难道真的会争锋相对吗? 我摇了摇头道:“罢了。” 回府上,时候已经不找了,宫里来的嬷嬷成日都在教导我为妻的礼仪,我学着,听着,都有些头痛,我单手撑着头,手指尖在桌上画着圈圈儿,看着嬷嬷正一边说的正起劲儿。 我捧过茶盏,在嬷嬷身后唬了脸小声喃道:“说这么多我哪里记得。” 我捧过喝了一口,这是见到那一亭亭玉立的女子走了屋内,瞧来人,我冷冷淡淡的说:“王小姐大驾光临,真是惊喜。” 王烟然将手中的贺礼放在我眼前,福福身子便道:“郡主哪里话,郡主赐婚,天大的喜事,小女怎可不来贺喜。” 我娇俏一笑道:“那多谢你的好意了。”我素日里不怎么与这个王烟然打交道,从小因家族关系,我与她一直便是敌对关系,私底下我们几句话说不上便要开始吵起来,她今日难得好声好气,到底是何用意? 王烟然看着我一笑,捧着阿婉奉上来的茶盏,眼中一丝狡诈:“小女只想告诉郡主,辰王娶郡主,难道他就没什么私利?” 我笑生两靥,不以为然:“圣旨已下,还能做什么呢?私利说有便有,说无便无,王小姐还是想想自己吧,你足足长我三岁,还待字闺中,难不成今日是来请我做媒的!“ 嬷嬷见我玩笑王烟然也微微拉了拉嘴角,我怎么可善罢甘休,又道:“要不这样吧,我把子轩引给你见见可好?或者是四皇子?还是七皇子?可是你的身份,恐怕也做不了正室,也只可做个妾妃......” 王烟然被我羞辱的一脸通红,拍了拍桌子站起来转身就走,一边还懊恼面红耳赤的嘟囔着:“我好心提点你,不信就算了,哼!” 她安好心?笑掉人的大牙! 我低了头,笑嗔道:“嬷嬷,你看她。” 嬷嬷静静笑道:“郡主这性子,嫁进王府,恐怕没有哪个妾室谁能欺负!” 我动容,伏在桌子上,看着香炉里曼妙而起的青烟,那香气沉郁中带着淡淡的气味,让人心静。妾室?我未曾听到过辰王纳妾,可是我不敢担保以后会不会有。 良久,嬷嬷极轻声道:“郡主,我们继续吧。” 嬷嬷声音沉沉入耳,我看着窗外的春日,不久,我就要嫁人了,这里的光景我还能看多久? 看着廊角的迎春花争艳相斗的开放着,那花骨朵上的水滴还未褪去,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我都那么熟悉,我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没有爹爹与娘亲。 我双眸一瞬,睁开眼道:“嬷嬷,继续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大婚 大婚那日,竟然来的这样快,昨晚我彻夜难眠,与阿婉而坐,絮叨了一夜的话,爹爹来看过我,这些日子他似乎更加苍老了,我看的出来他极力的隐藏自己的情绪,冲着我笑了笑。我不知他为何不高兴?辰王好歹也是个皇子。 而娘亲总是一遍一遍嘱咐着我,我眼睛里酸酸的,看着二老,湿了眼眶。 鞭炮声鸣天!我在屋内便听得清清楚楚,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点一点被红色的盖头遮住了脸,我默然低下头,做了十六年的郡主,如今要做王妃了! 两面开道锣在前,舞狮表演,后面是八位吹鼓手,紧接着是手举冠盖的八位执事,最后是披红挂彩的八抬大轿。 我从镇国公长安城的府邸内坐着花轿抬出来的时候,很远很远了,我似乎还可以从唢呐声里听到娘亲嘤嘤不舍的哭泣声。 我告诉自己,不能哭,娘亲说,今日的阿玺,哭了就不美了! 在鼓乐喧天的乐曲声中,浩浩荡荡向前。 数十里的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玫瑰花,寒风卷着花香刺得她头直晕,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 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难见的婚礼。 亲礼车行列在途中,一路燃放鞭炮以示庆贺。我有些好奇,前面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红袍男子。 良久,轿帘打开,一旁的嬷嬷搀扶着我慢慢下了花轿,这是到了?她的心竟然莫名的紧张起来,突然一位拿着橘子的小孩来迎接她,还好在府上时嬷嬷讲礼我好歹听了一二。 我停下脚步,受着嬷嬷的牵引碰到了那橘子,只听到小孩的欢笑声,嬷嬷身后的侍女赠红包答礼。这两个橘子要放到晚上,让我亲自剥皮,意谓招来“长寿”。 嬷嬷扶着我,迈火盆,跨马鞍,在众人簇拥下进入王府,拜了天地。 辰王他现在是不是也看着我?我好奇的在盖头下眨了眨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红布。 我倾城一笑,有些雀跃。 放炮仗,大红灯笼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好不容捱到王府了,昏暗的新房内绣花的绸缎被面上居然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早生贵子”之意,竟铺成了一圈圈的心形。 大红的对联挂在殿门口边,秀凤鸾的大红被褥堆满床前,龙凤呈祥的幛帘飘荡,全屋箱笼桌都贴上了大喜剪纸,红烛把整个殿内照的如梦般香艳。 直到此刻,我半垂着眸子,笑意温润如玉。头上的紫金珠冠点缀着一颗颗圆润的南海珍珠,极尽奢靡华贵,在明亮的白日里闪出耀目光泽。抬眸,我再次低眉点点头时,却是一点一点红盖头缓缓落下。 低着头,看着脚上的一双鸳鸯鞋,黄色绣着凤凰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手挽屺罗翠软纱,风髻雾鬓斜插髻上簪的是一支赤金红宝牡丹流苏步摇,流苏渐渐垂下,在我耳边哗哗作响。 我已从午时独自在床榻前坐到了深夜,我些耐不住性子的唤道,却没有任何应答,我轻轻的吹了吹抵在鼻尖的红盖头,轻轻的打了个喷嚏。 这都什么时辰了?坐得她有些腰酸背痛,“嬷嬷,嬷嬷,你在吗?” “阿婉?”依旧是没有应答,她挪了挪身子,正欲活动活动筋骨,却突然想起这是在王府,要步步谨慎,苟言慎行,便又突然静止了,仿佛空气都被凝固了几分。 我静悄悄的扯下她头话,我有些心急,直接撩开盖头,瞧着她脸色有些不好,这丫头一定是知道了什么,“说,听到了些什么?” 阿婉俯下身来,贴着我的耳朵轻言说着,我可以感受到我油然而生的怒气,一口气堵在心窝里怎么也上不来下不去!我顺手将绣着鸳鸯的盖头仍在地上,迈着大步推开了新房的大门,怒视着整个王府:“阿婉!带我去!他在哪里?” 这是兰嬷嬷双腿一软,跪在我身前拦了我的去路,急急忙忙说着:“娘娘去不得了!去不得!这大婚日子,娘娘可不能坏了规矩!恐怕是不吉利!娘娘你先等等,奴婢这就去请王爷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女人 我被兰嬷嬷拽住裙边也依旧走下了阶,下雨了,沙沙地打在脸上,像打在冻僵了的肉皮上,起先还觉得疼,渐渐也麻木了。 我一时间急怒攻心,仿佛一把野火从心头蹿到了喉咙里,再也忍不住道:“嬷嬷敬你是王府老人,你让开!本王妃一切不追究!若是你不放开!”我回头狠狠的看了她一眼,原来这个王府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还痴痴的等待着辰王来!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见兰嬷嬷不在说话,阿婉便上前为我引路,原来刚才这丫头不见了失去打探这事儿了,不枉费我这么多年待她的好。 我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匾额,雨庐,对阿婉使了个眼色,她会意上前的推开了门,我身后乌泱泱跟着一大群人,全部跪在了雨庐外,当我看清床榻上那娇弱女子的时候,双眸一颤,差点跌了下去,阿婉扶住了我,我站定身子后,毛骨悚然,竟然连一个完整的新婚之夜也不给我,这算什么? “小阿玺,你怎么来了?”床榻边上坐着的男人,看我的到来后身子颤了颤,站了起来,那夺目的红袍刺痛我的双眼,想着我与她穿着同样的喜服,怒气瞬间爆发。“你住口!” 今日,是我与他的大婚,我与他穿着喜服,今夜他本该留宿在我们的新房,可他却一直在这雨庐陪着另一个女人,我身子一斜,靠在阿婉的身上,看着女子的手紧紧的抓着辰王的手,我冷笑了一声儿。 床榻上的女子连忙滑了下来,跪在地上啜泣道:“娘娘恕罪,都是妾身不好。” 我看着温兰怜人的模子,更加心烦意乱。 “你不好?那本王妃应该怎么治你!是让你在殿外跪上一夜!还是什么!”我低声的说着,极为的讽刺看着辰王,笑了笑。 没想到他居然将温兰扶了起来,不带情绪的道:“兰儿她有身孕了。” 阿婉告诉我,辰王在这里,可我竟不知这里的女人是温兰,或许一早就该知道,要不然那日他怎么会与温兰一同进宫请安? 而且她居然有了身孕! 我的眼睛像火焰在燃烧一般,原来那日我嘲笑王烟然,看来是我太蠢了,她告诉我,辰王图利?他图什么? 我心灰意冷的看着辰王,那不变的神情,我算是着了他的道,我弯了弯嘴角,却是苦涩的,我莲步轻移,长长的裙尾贴地而去,我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 幸好我只是喜欢,还没有到爱。 出了雨庐,唯有眼中的泪是滚热的,一滴一滴烫在脸上,这样的痛苦,就如吹不尽的寒风,没有尽头。 脑子里一片混乱间,摇摇欲坠的走在长廊上,雨下大了,哗啦啦的作响,我回到殿内安安静静的坐着,没有哭泣。 阿婉奉来一杯茶,我喝了一口,心口几乎就是一松,整个人都软倒在床榻上,盯着地上鸳鸯盖头默默流泪,这盖头不是应该由他来掀才是吗? 我心中猛然的抽痛。 听着殿外雷声滚滚,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原来,温兰早已与辰王在一起。 辰王听到温兰意外跌下了台阶,急急忙忙的去看她,而这是新婚之夜,他未曾来看过一眼我,心思里全部都是那温兰! 如果他先是来看我一眼,然后再去看温兰,我便不会这么生气,只要他告诉我,我便会接受,我只是不知他究竟想瞒到什么时候。 他骗我。 门口红色一色倏然一闪,他已经疾步进来。 “你走!你出去!”我喝道,看着他浑身湿透,脸上还挂着雨珠。 他顿了顿,还是退了出去,可我依旧可以看到窗外那黑色的身影站在屋檐下。阿婉沉静中带了几分关切的焦虑:“郡主,不如让王爷进来吧,外面这么大的雨,王爷一直站在外面......” “你在为他说话,你也出去!”我看着门口那高大的身影,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娘亲,阿玺哭了,阿玺不美了。 雨下了一整夜,他在门外站了一整夜,而我在殿内看了一整夜他的影子。 王府的夜如许深长,我从未受过这般折辱委屈,原是乏极了。 我原本以为靠着软枕就能沉沉睡去,谁知听着窗外风声凄冷,刮得寝殿外两盏暗红的宫灯风车似的转着,仿佛两只睁大的猩红鬼眼,直愣愣地盯着她不放。 我看着外头的灯火,心里思绪翻腾不定,仿如千丝万缕都缠在了心上,一丝一丝紧紧地勒着。 翌日我就着阿婉的手迈了两步,脚下一个虚浮,差点滑倒。他叹了口气,伸手揽过我道:“我陪你出去吧。” 我想着昨夜的事,微微蹙眉,看着他依旧一身湿漉的喜炮,连眉头都懒得抬一抬看他,也未回答他,默不作言的从他身边经过。 他在身后抓住了我的胳膊,嗓音沙哑的说着:“阿玺,我解释。” 我奋力想要挣脱他的束缚,他力气极大,我被他拽的生疼,蹙了蹙眉头,他看出端倪放开了我:“其实......” 我没有听他说话,也没有看他一眼,就这么走了。 阿婉温言道:“郡主,我们去哪?” “城外的别院吧。”我叹了口气,阿婉撑开一把油纸伞走在我的身侧,雨下小了,滴滴答答的响着。 城外的别院是子轩赠给我的,只有我与他才知道这个地方,我进屋便瞧见卧在软榻上的般菁在看什么,见我一来连忙站起身来,我走上前,将她藏在身后的书籍拽了出来,我略略一翻,心头一惊,颇为诧异:“般菁姑娘这是做什么?” “闲来无聊,略读诗书。学学文人的雅兴。”般菁微笑的看着我,那国色天香的容颜当真与颜如一模一样,我回她一笑:“你的伤势恐怕也好的差不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郡主!哦!不!现在应该是辰王妃了吧。”她把我手中的书籍抽了回去,笑道:“多谢王妃这些日子的照拂,般菁随时可以离去。可是般菁想告诉王妃的是,我们还会再见。” 她嘴角的笑那么诡异,我知道这个般菁的来历不简单,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世间经典诗书甚多,为何单单选了这一本?” 般菁故作迷离看着我,我幽幽冷笑:“本王妃问你,为何单单要看太子所著的书籍,你到底有何居心?” “我的居心,你难道不知吗?恐怕你心里早已有谱了吧?”她柔柔的说着,看着我,笑了笑。 “本王妃都可以分辨出来你不是颜如姐姐,难道太子看不出来吗?”我喝着她,又质问:“你是不是与辰王在共谋什么?” 般菁挑眉轻笑,没有回答我,温翎之与辰王的关系很近,温家的女儿又做了他的妾室,般菁与他也有关系,这些事全部都发生在我与他婚约之前! 他拉拢温氏一家,般菁模仿颜如姐姐,破坏我与华哥哥的联姻,这一切不过早已是他夺嫡的手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寒心 这瞬间,似乎什么都明了。 这时屋外有人进来,见来者,我惊得向后一退,这到底是人是鬼! “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阿婉惊愕向后躲了躲发颤的盯着来者。 他笑笑,上前捏了捏阿婉的脸颊,道:“本公子是大活人!你这么惊恐做什么?” “哪里来的登徒子?怎么随便动手动脚!”我盯着眼前这个人,他冲我作个深揖便道:“王妃恕罪。” 我方才扬了扬嘴角:“那本王妃问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公子正要说话,般菁却咳嗽了一生,慢慢拣了一枚剥好的核桃肉吃了,淡然道:“公子?” 我心中一怔,万公子不是失手将他杀死了吗?这到底怎么一回事?难道真的冤枉了万公子?可是我亲眼所见!道:“李公子,现在万家已经家破人亡,万公子早已命丧黄泉,你想达到的目的已经完成了!” 他略略正色皱了皱眉头道:“那日不过是演的一场戏罢了,我服过一粒丹药只是假死而已。” 我猛然一惊,幡然醒悟!原来我眼见的事实也会有假,这天大的阴谋!那些被我在口中念道的正义,今日竟是冤枉了人!中了他人的圈套,万家失势,得利者,辰王,德王。 “是不是辰王让你做的?”我盯着李公子,看着他变换的神情,他不假思索答:“我是为自己做事。” 李公子作揖,道:“那在下先行离去了。”他携着般菁离开,我站在屋檐下,看着远远而去的马车,泥泞里那模模糊糊的车轮印子,般菁掀开帘子回头看我,我竟发现那眼神居然是怜悯! 那瞬间,我似乎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我被利用了! 我茫然不知所措,就单单因辰王的几句话,我便深信于他,背弃了爹爹,背弃了姑姑,嫁给他! 可是他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他图的是什么?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东宫失利,他得益,恐怕他夺嫡早已不是为了我,我真傻,这么一碰见他就会没了脑子! 我皮笑肉不笑道:“阿婉,你去打探打探,是谁话,姑母慢慢拣了一枚剥好的核桃肉吃了,淡然道:“阿玺,脸色不好,昨日你才大婚,你这哭丧着脸做什么?” 姑母呵斥,我欠身道:“姑母,阿玺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姑母揉了揉太阳穴,漫不经心的道:“什么失不失望的,做不成儿媳,好歹你也是本宫的亲侄女。” 我心中一暖。 姑母含了谦和的笑容,向我道:“既然你也嫁于了辰王,其中缘由,本宫也不是太清楚,听说是太皇太后的旨意,也难得她老人家出来为你们这些孩子们操心。” 我的笑意极淡,却似这阁中的静尘,亦带了暖暖的气息:“好在姑母放宽了心。” 想起那晚在华清宫姑母说的话,我只觉后怕。 一日过后,我便换了心性。原来,我爱与不爱,都是身不由己。 姑母微笑道:“虽然现在你是辰王府的人,却不要忘记你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你永远都是嫦氏的女儿,一生都要为家族的荣耀而活着。。” 我的茶盏里,我悠然喝了一口,心底有些酸楚:“阿玺,知道。” 我的目光忽然凝在姑母的衣衫上,那样沉稳而不失艳丽的紫棠色,热闹簇绣的芍药蜂蝶图案,绣着万年青的寿字滚边,映得自己身上一袭梅子青绣乳白色凌霄花的锦衣,是那样暗淡而不合时宜。 我昨日才大婚,今日便穿的这样素净。 我的喉咙里像含着一颗酸透了的梅子,吐不出也咽不下,她脸上挂着勉强的笑意。 姑母原本稀微的笑容渐渐多了几分暖色:“你是嫦氏的女儿,事事都应该已家族利益为重,如果有一天辰王不在了,你还要记得,你有姑母,你有爹爹与娘亲!。” 我听了这一句,哪怕心底里再酸得如汪着一颗极青极青的梅子,也只能垂下了眼睛。他不在了,姑母是什么意思?她要对辰王做什么? 姑母的笑意凝在唇角,似一朵将谢未谢的花朵,凝了片刻,还是让它张开了花骨朵:“阿玺,你懂吗?你与母族同为一脉,你与华哥哥从小青梅竹马,你忍心看着他有什么不测吗?” 姑母笑容微微一滞:“阿玺,姑母与华哥哥永远会庇护你,受了什么委屈还有姑母在!这世间哪有什么儿女情深,相守白头的?辰王他会三妻四妾,等你老了,面黄肌瘦,他依然会有美丽的女子陪伴他,他会忘记你,那时候你就真的一无所有,唯有亲情,我们骨子里流淌着一脉的血液!只有姑母与华哥哥才是你永远的靠山!阿玺,你明白吗?” 我眼里酸的不像话,姑母的话说得句句在理,我无力反驳,我自然明白她的道理,可是他已是我的夫君,就算我不爱他,但也不能背叛。 见我神情,姑母郁然道:“阿玺,这般聪慧,自然明白。阿玺,以后姑母还要多多靠你了。” 我眼里含着泪花,硬生生的把它逼了回去,事到如今,姑母难道还想让我做什么吗?本来是想来与姑母说说心里话,可她句句把我引向陷阱。 她不是最疼爱我的姑母吗? 为了华哥哥的地位,她果然舍得冷了我的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下药 我不语,气氛便一直这样尴尬着,姑母留了我用晚膳,阿婉也赶到华清宫来伺候我,我见天色不早,便跪安离去,我手中的随珠那么冰凉,凉透了我的心。 我撑不住哭起来,阿婉不知怎么安慰我,只好看着我坐在雀楼里独自哭泣,我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努力不让别人发现。 “郡主,奴婢去查了,现在的吏部大人是秦明,此人身家清白,两袖清风,是一个难得的好人才,听说他不参加党政,不偏向任何一个皇子。” 此话的确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深深的吸了一口冷空气便问:“是谁提拔他上位的?” “是咱们王爷。”阿婉低声说着。 我想着,果然是他,便抬眼看了看阿婉,阿婉只是垂着脸,无喜无悲。我把玩着衣襟上垂下的金丝串雪珠坠子,那珠子质地圆润而坚硬,硌得我手心一阵生疼。 越发觉得得一股寒气,一晕眩逼上脸来,少不得按了按太阳穴,替自己醒醒神。 阿婉跪在了地上,眼波哀哀如夜色中滴落的冷露,哭诉道:“郡主,这里风大,昨夜你又淋了雨,咱们还是回去吧,小心凉了身子。。” 我微一沉吟:“身子凉了还可以穿衣,心凉了穿什么?” 阿婉停了哭泣,搀扶这我下了雀楼。 当我见到娘亲时,她意外的惊喜,便又忧心,这回门的日子还未到,我这深夜突然归来,恐怕又让她要担心好一阵子了。 娘亲目光微疑:“阿玺你怎么回来了?”她仰头看了看我身后,蹙眉道:“你一个人?辰王呢?” “爹爹呢?” “他去刘太傅那下棋还未归来,倒是你怎么回来了?” 我眼中闪过一丝哀愁,把昨日发生的事全部都告诉了娘亲,当然除了万家的事,那关系到朝廷,我可不敢随意讲出口,娘亲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了:“什么?辰王居然养了女人在府中!居然还有了身孕!” 我点点头,不再言。 见我沮丧,娘亲十分恨铁不成钢的斥道:“你这样还像我长公主的女儿吗?阿玺你不要忘了你尊贵的身份,身为我的女儿,你怎么可以输给其他的女人!你给我听好了!辰王府的长子,必须是你嫦玺所出!任何人不能代替你的位置!” “可是,娘亲......” “可是什么!做为我的女儿,万不能比其他女人差一分!”娘亲连连的说着,我知她一生性情刚烈,眼里容不得半粒的沙子! 可是娘亲,说的尽是实言,我为什么要怕温兰,她不过是怀孕了?我才是王府的唯一正妃!我才是辰王妃! 我恭声道:“娘亲,我知道了。” 娘亲微微一凝:“知道了就赶快回去!哭哭啼啼的可不是我的阿玺,我的阿玺任何时候都要美丽!” 我蹙眉,万分不舍的离去,果然娘亲是爱我的。 回到王府,我见房中的被烛火映的亮堂堂的,兰嬷嬷急匆匆的迎了上来:“娘娘哪里去了?让奴婢好生寻。” 我微微一笑,只见她对身后的小丫头使唤道:“快去前殿禀告王爷,说王妃回来了!” 便又恭谨的手里提着灯笼,道:“王爷特意嘱咐,要把整个王府点的亮亮的,王妃才不会忘了回家的路。” 我亦道:“王爷有心了。” 兰嬷嬷连连道:“可不是,王爷现在前殿议事,也不忘让下人准备一桌子饭菜,兴许是担心王妃还未用膳。” 我的目光避免着桌上的菜肴,现在做这些有什么用?只听兰嬷嬷道:“王妃回来了,便用膳吧。” 我神色大变,拂袖道:“这些都撤了。” 我啜了一口茶,看向兰嬷嬷。 兰嬷嬷好歹见惯了风浪,依旧笑脸盈盈的退了出去,吩咐了下人撤走了饭菜。 夜静极了。 阿婉四周东张西望,慌张的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走进房中,悄声儿说着:“郡主,夫人给药奴婢煎好了,现在就送去给那狐媚子?” 我凝神一想,悠悠的看着那还在晃动的药碗,还热气腾腾冒着青烟,这个只要一喝下去,恐怕温兰的孩子就没了:“阿婉,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 阿婉斩钉截铁道:“郡主,你忘了夫人的吩咐了吗!” 我绞着衣襟,咬了咬牙:“那我就看看,在他的心中,到底谁更重要!” 阿婉的目光落在我的面庞上,带着笑意:“郡主,咱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雨庐内 熏香,幽暗的气味太浓,被暖气一熏,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这个温兰有了身孕,居然还用着熏香? 我眼波似绵,绵里却藏了银针似的光芒:“温妹妹好生惬意。”我看着那榻上的女子悠闲的卧着,如墨的长发流泻在两肩,只是那如玉的双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嘴边荡漾着笑意,温兰起身,恭恭敬敬的站着,也不行礼,一双美目,淡淡的看着我便道:“王爷说了,妾身有了身孕便不必在向他拘礼,相必王妃也不会为妾身吧。” 她的话我心中气如惊涛骇浪,脸上却不肯露出分毫气馁之色,只望温兰道:“妹妹恐怕错了,我这个人一向比较古板,这该行的礼还是要行的!难不成要本王妃去丞相府问问温大人这女儿是怎么教的吗?温妹妹一向知书达理,难道不明白吗?” 温兰颇有为难之色,迟疑道:“既然姐姐说了。”温兰微微曲膝,连膝盖都没有弯一下,便立马故作头晕,双眉一蹙,跌在一旁侍女的怀里,娇声说着:“姐姐,你看妹妹的身子实在不争气,姐姐没有身孕过,不知这母体的营养不足,为引起晕厥的!” 我转过脸,逼视着温兰,阿婉见我受温兰欺负,护主心切,语气咄咄逼人:“你有了身孕又怎样?凭你的身份!生下来的孩子也不过是庶出!” 我平视于温兰,平静道:“阿婉你错了,王爷还没有给他分位,她生下来的孩子什么都不是。” 温兰望着我,幽黑的眸中愤怒在燃烧:“你!”她气得胸口连连起伏,半晌才缓过气来:“妹妹都不担心什么?姐姐还想什么?这孩子都有了,妹妹也不在奢望什么了。” 我凝眉道:“既然你什么都不奢望,你腹中的孩子也不应该存在。” 温兰害怕的退后两步,撇开一旁的侍女,惊恐的说:“你要做什么?”她捂着自己的小腹,躲得很远。 阿婉思虑片刻端上那碗药,冷笑道:“温小姐,你这东西,去的很快。” 温兰一颤,忍着身上寒毛竖起的不适,强撑着身体俯身向后退去,恐惧的说道:“你这样做,就不怕王爷知道吗?” 我微微颔首,语意沉沉:“他知道又怎样?” 温兰心中一抖,觉得浑身都绷着。忍不住哭求道:“我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 我心中有些动摇,突然有些同情,我是不是变成了像姑母一样的女人,用尽一切手段?从此我的手上便沾了鲜血,那还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孩子 为晃神间,阿婉已经端起药往温兰的嘴里灌,温兰的侍女吓得早已经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她知道谁才是这里的女主人!她是不敢招惹我的,温兰挣扎反抗,汤药撒出去了一些,但也有些流进她的嘴里,我看着她苍白的嘴唇边上流淌着黑褐色的药渍,那绝望而又愤怒的看着我。 温兰该死!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不该死! 我很愤怒,这个节骨眼上,我居然心软了,我居然如此不争气!我夺过阿婉手中的药,对着阿婉眼神一凝,威严的道:“够了!” 我话语的尾音尚未散去,只听外头砰的一声响,有人用脚撞破了门冲进来道:“你在做什么!” 随着冷风重重灌入,辰王走到我身边,抢走我手里的药,砸在地上,应声而碎的碗,药流淌在地上,温兰如获重生死死抱住辰王的腿道:“王爷!你终于来了!姐姐她!姐姐她要害我们的孩儿!” 他皱眉道:“是你做的?” 阿婉怯怯道:“是奴婢做的。” 辰王看着阿婉的样子,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有这般蛇蝎心肠的婢子服侍王妃,本王怎可心安!” 我却心灰意冷,他果然在意温兰。他一把钳住阿婉的脖子,顿时阿婉涨红了双脸,她摇头挣扎着,却无果,我看着辰王把她高高举起,阿婉离地的脚尖在空中反抗着,我心一急,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满口的鲜血冲刺着口鼻,他方才蹙眉放下了阿婉。 阿婉吓得磕了个头,不停的喘着大气,咳嗽着,我把阿婉护在身后,见辰王身后的温兰一丝得意的笑容闪过,道:“王爷!此事是我吩咐阿婉做的,王爷若想杀人,便杀我好了!” 我扬了扬脸,两眼一闭,身边的空气都凝固了,只听着辰王冰冷的开口:“你想让本王怎样做?怎样都可以,但是温兰腹中的孩子动不得。” 我没想到过他如此在意与温兰的孩子,竟不惜与我妥协,我冷笑一声儿,清冷道:“自打一生下来,我便不会输,我一直争强好胜到现在,我没有的东西旁人也觉得不能拥有!” 我秀眉微曲,看着他冷峻的容颜,笑道:“我方才忘了,王爷不在长安城中,自然不了解我,不过王爷可以出去打听打听!” 他微微语塞,立刻仰起脸一脸寒冷道:“阿玺,你!” 我神色肃然,严厉道:“王爷想怎样罚就怎样罚,我甘愿!” 阿婉伏在地上,听得这一句立刻仰起脸来,梗着脖子倔强道:“奴婢也甘愿受罚。” 骤然间与他言辞这样激烈,我撇头不在看他,只听着他阴沉着嗓子说:“把阿婉关进拆房,着人给温小姐看胎。” 温兰又惊又疑,只得道:“王爷,妾身都这样了,王爷你......” 她是觉得罚的太轻了还是怎样?她扬脸看着温兰,讽刺的弯了弯嘴角,看着阿婉被人带走,手腕上多了一份力道,“你的罪!本王要想想怎么定!” 温兰戚戚然道:“王爷定要给妾身做主,指不定哪天姐姐又来害妾身。” 我横了温兰一眼,旋即道:“我何尝与你关系要好,我才不是你的姐姐!” 辰王的目光扫过温兰的面庞微微一滞,见我嘴硬,拽着我就朝寝殿而去。 他蕴了一分肃杀之意,幽幽的盯着我,把我逼在床榻上的角落里:“你没有的别人不是也不能拥有吗?那好本王现在给你! 我身子微微一晃,几乎有些站不住脚,脸上却撑着满满的笑意:“你要给我什么。” 他安静地听着,浮了一丝笑意:“你说,我要给你什么?” 他的口吻愈加冷:“给你一个孩子,不好么?”他换了温缓些的口气,“阿玺,别怕。” 我听得这一句,想起今日他对温兰的袒护,对我的诸多欺骗与利用,只觉得心口酸得发痛,舌底也涩得转不过来,,只得勉力镇定下来道:“王爷,我,我今日身子有些不适。” “你是我的妻子,这是你应该履行的义务,这本是昨夜我欠你的,今日便还给你。”他幽幽一笑,扑朔迷离的凑近我,滚烫的气息在脸颊上流窜,我直勾勾的盯着他,双唇被覆盖住,他的舌尖舔了舔我的嘴唇,我浑身一颤,脸羞得更红。 他在我耳边呵着气,带着微笑的口吻:“今夜,我便加倍的还给你。” 我都感觉要沁出滚热的血了。片刻,眼中只有模糊的他,紧紧地攥着手指,他的大手覆盖了上来。我拳头拽的更紧。 我黯然道:“王爷,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既然不爱我,又何必逢场作戏来骗我?” 他看着我,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只牢牢握住了我的手,以彼此的温度温暖着对方:“谁告诉你,我不爱你?” 我眼中的光彩渐次亮起来:“你难道说过吗?” 他稍稍宽慰:“阿玺,你要相信,我爱你。” 屋外凄凄下着冷雨,他挽紧了我的手臂,彼此的身影依偎得更紧了。我动容的相信了分,却还是被拉回了现实,他的花言巧语实在迷惑我的心,我再也不敢相信他。 “我见到了李公子,万家的事,是不是你设的一个局?故意让温翎之在场,放出消息,让莞渃公主前去,让她见到此事,为你作证,只是你没想到我也会去吧。” 他踌躇了一会儿,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以后我会告诉你。” 我迟疑着:“现在能告诉我吗。你夺嫡不是为了我,为了皇位你真的要这样做?” 只感觉手臂上他一松,脸色一凝,道:“阿玺,这些不是你该过问的事,你做好辰王妃便好。” “可是,他们是我的亲人!” “你现在可是我的妻子,你可不要忘记了!” “破坏我与华哥哥的联姻,就是不愿华哥哥巩固在朝中的势力,你再与温家联手,对付他。动他身边的人。”我能看出他对此番话的惊讶,却也只是抬了抬眉,我极为讽刺的自嘲:“你娶我,不过是你计划中的一步而已,妻子?不过棋子罢了。” 我冷若冰霜的看着他,他却故意的回避着我的目光,我冷冷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温度:“那温兰你又怎么解释?我告诉你,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待温兰好!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随你,好吧。”他起身,已经是他离去的身影,我默然自哀,果然这个男人,不值得我去喜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分离 有很多时候,我希望自己笨一点比较好,何必把许多事情看得这样透彻? 我看着他走了,这个男人,我不能恨,也无法去爱。 妻不过是欺? 原是乏极了,安枕后便昏昏欲睡,这夜睡得不太安稳,脑袋里许多片段拼凑一起,或喜或悲,我醒来的时候,一缕明媚的秋陽恍如淡淡的金色膏腴从镂空的长窗中斜斜照进,空气中沉郁的紫檀气味若即若离。 我怔怔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花竹葱茏,陽光温暖,也不过就是一道被凝固了的荒凉寡淡的影子,宫苑蒙尘玉人落灰。 冰心端了洗脸水进来,见我醒了,一丝微笑:“王妃醒了。” 我微张着干裂的唇:“阿婉被罚,你很高兴么?” 我见她胭脂水粉在脸上抹的匀匀的,粉红的小嘴荡漾着微笑,发髻上一朵水红的桃花有些扎人眼球,她是王府指给我婢女其中年纪比较见长的,见她做事稳妥便让她跟着阿婉做事,没想到阿婉这刚失利,这小婢子就准备了。 冰心吓得伏在地上,我看着盆中的清水荡漾,明晃晃的映着殿内的一角,又道:“好一个没良心的!阿婉是本王妃的陪嫁丫头!她才是这浮笙宫的大丫鬟!” 冰心脸几乎贴在地上,颤颤巍巍的道了一声儿:“是。” “你日后就在殿外伺候了,这没你的事,下去吧。”似乎好久没有发这么大的脾气了,见冰心退去,我黯然,这诺达的王府除了阿婉,竟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我强忍着微微一笑,擦了脸,独自坐在铜镜前梳妆起来。从镜中看着兰嬷嬷越走越近。 这时兰嬷嬷,高兴地“哎”了一声答应,也有些意外:“娘娘这一打扮果然艳压群芳。” 我似是回答,似是自叹:“一婚如新生。” 兰嬷嬷拿着木梳一遍一遍顺着我的长发,笑道:“娘娘,王爷今日出征,怎么起的这样晚。” 我心一怔,出征?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昨日回府,兰嬷嬷说辰王在前殿议事,难道指的就是此事?为何昨夜他不告诉我? 一丝蹙眉便问:“王爷走了吗?” 兰嬷嬷的手很轻柔,我任由她为自己描眉画唇,只听着她低低道:“若是娘娘在耽搁一会儿,恐怕就见不到王爷了。” 我颔首道:“为何走的这般急?他与我大婚不过三日,按礼应在家中陪我,为什么这么突然?嬷嬷,外面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立在窗下,看着婢子们进进出出,忙作一团为我更衣梳洗,动作倒也麻利,兰嬷嬷附进我,小声儿说道:“听说是边关急报,昨夜王爷便接见了蒙将军,连夜进宫禀告了皇上,皇上命今日启程出征,可发生了什么事,奴婢就不知了。” 我面色渐渐灰败下去,为什么他要走,却不告诉我,若是今日我知道他要远去,或许昨夜就不会那样绝情的待他,我又急又恼,气他又气自己,兰嬷嬷低低道:“娘娘,王爷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我自然懂得行军打仗的日子,小时候爹爹出征,少数也是一两年才归家一次,每次我都眼巴巴的蹲在家门前等着爹爹回府,听着宫里传来的消息,马不停蹄的进宫,那种忘却的日子,十分让人难受,我一慌,他这一走,我何时才能与他相见? 这些话听在耳朵里,几乎是锥心一般,不觉暗暗握紧了双拳,大步的离去,兰嬷嬷紧跟在我的身后,搭了一件披风在我肩头,温声道:“虽已入春了,这早春还是有些凉人。” 我点点头,还是兰嬷嬷有心。 我急急忙忙赶到的时候,却发现空旷的长街上没有了他的踪影,我心一空,莫名的失落,我的眼紧紧的锁住那遥遥的街头,他真的走了吗?为什么不等我? 唯有温兰一手撑着腰,一手抚着肚子翩翩而来,她嘴角微微含笑,也不理睬我,与我擦肩而过,她十分无礼,可现在我哪有什么心情来理会她,连温兰都来送行了,连她都知道,为什么我整个正妻却不知情! 这一年春来得早,庭院里绿叶落索,寂寥委地。碧澄澄的天空上偶尔有燕子飞过,亦带了一丝悲鸣。死气沉沉的长街上,我失落的转身,叹了口气,我竟发现背后的里衣都湿透了,这时兰嬷嬷才气喘吁吁的赶到:“人老了,腿脚不中用了。!” 我怎不知道,我一路小跑而来,兰嬷嬷年事已高,怎追的上我?一袭紫罗飞花翩莺秀样秋衫的我盈盈走上台阶,这个时候身后却有人唤住了我:“娘娘?” 我回眸,见他一身战甲,左腰挂着一把刻着繁琐花纹的宝剑,满头大汗急匆匆的说道:“末将是王爷身边的左洵。” 他咽了口气,俯首作揖的说道:“王爷,让末将转告娘娘,换季的时候他就回来。” 我眼前微微一亮,换季的时候就回来!好在只是三个月! 我不知不觉含着淡如轻云的笑。 “末将先告辞了。” 看着他急忙离去的身影,到底是突发了什么状况,才让辰王要立刻率兵前去!抛下我这个新婚妻子而不顾? 好在他还有点良心,不忘让人给我捎个话。 兰嬷嬷笑着虚扶我一把:“娘娘小心脚下台阶。” 我亦笑,这分神都差点跌倒了。我微微扶额头,见阿婉毫发无损的走来,朗然笑道:“你有没有怎么样?” 阿婉欢喜道:“只是关了一夜黑屋子,没什么,从前与郡主在侯府被老爷罚关屋子都习惯了!” 失笑:“怎么全都说了。” 我见兰嬷嬷淡淡一笑:“王爷临走前,吩咐将阿婉姑娘放了出来,说是有个知心的人伺候在身边也舒心一些,奴婢想王爷心里到底还是有娘娘的。” 我笑意渐渐淡薄下去,眼里似浮起一层薄影影的霜华,“哦”了一声,道:“嬷嬷,很多时候你看到的与真相截然不同。” 我径直离去,阿婉嗔怪地看我一眼:“郡主,奴婢听说王爷走了?” 我不以为意道:“嗯。” 阿婉正色道:“王爷走了正好可是好好的收拾那狐媚子了!昨夜失手咱们不打紧,日后还长着呢。” 我神色更加凝重的看着阿婉:“好了!像昨夜的事就不要在做了!” 阿婉欲言又止,我撅了撅嘴巴道:“阿婉,我不想成为像姑母那样可悲的女子。” 阿婉像是听懂了我的话,点点头,不在作答。 凉了身子又凉了心,果然容易受风寒,辰王走了之后,我便病了,日日缠绵在病榻,怎么也不见好,我寻着心里有些不舒服,那温兰日日的轻轻松松,如玉的手指轻扬起落,如翻飞花间的玉蝴蝶。子轩看了我半天,道:“阿玺现在越来越懂事了,不错不错。” 不过片刻,那四皇子便道:“阿玺你这样想,很好。” 我话应没落,见着德王已经款步进来,笑道:“没想到往日里那霸王花也变得如此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了。” 众人听得德王的声音,不觉没了好心情,打我懂事起,这德王自拥一党与华哥哥对立,我,听不出这话到底是夸还是贬,请安道:“王爷万安。” 心想着,这都是什么日子,走在大街上,也能碰见这么多熟人,我见四皇子微微朝德王点头,脸色一沉,道:“母妃还找我有事,我就先去了。” 子轩也打着退堂鼓欲离去开口道:“阿玺,你不是还要去给莞渃公主选贺礼吗?” 我立马会意,道:“那阿玺与子轩就与王爷拜别了。” 跟着子轩离去,我在人群里回头看着德王,我们与他,除了宫宴,从来不会出现在同一个平面里,眼见着敌意有多大! 华哥哥与德王在朝中的势力均衡,明里暗里都在斗争,好几次都当着皇上的面吵了起来,这二人关系不和,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私情 很快便到了莞渃姐姐大婚的那一天,因我住在城外,赶去温府有一段路子,我早早便起身,吩咐阿婉检查了贺礼,摇摇晃晃坐在马车上,前往进城的路,我见头话,真是闷死了!” 华哥哥低声细语,带了几分不悦:“哼,这德王,前几日又在父皇面前与本太子作对,眼下他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我嫣然含笑,微微侧身,像儿时一样挽着他的手臂,却忘了现在不合礼仪,尴尬的松开了手:“呀,华哥哥别气了!” 我朝子轩的方向扬了扬脸,“你看,子轩哥还等着咱们解围,快走吧。” 我看着华哥哥朝子轩走去,看着人群里德王依然看着我,我没有回避,目光迎了上去,我为何要怕他?只是不懂这个人而已。 华哥哥搭着子轩的肩,进了殿,我看着二人,忽然脑海里拂过般菁的脸,她是要做什么了吗? 这样好的日子,各位世家公子皇族皇子公主们差不多都到齐了,这一个接着一个的人与我寒暄,敬酒,这一杯接着一杯倒有些犯晕了。 阿婉扶着我去了厢房休息,一路上迷迷糊糊听见了今晚上还有什么歌舞表演,几个姑娘知道了子轩今晚要留下来,高兴地手舞足蹈也不离去了。 如此到了夜宴时,我看着满殿歌舞锦绣,不觉对上德王的眼,他露出沉着笑容,我微微拉了嘴角,撇开他的视线。 酒过几圈后,我略略觉得有些烦闷,独自撇下了阿婉一人出去透透气。 我穿着一身全新的玉兰紫繁绣银菀花宫装,在随珠的照耀下,清晰可见我裙边上的花纹十分精致,我不以为意地笑笑,伸手随便撩拨着道:“这么好的随珠,给我当个引路折子,姑母还真是下了血本。” 好久没有见姑母了,好久没有进宫了。 我突然留意到夜空中有芦花飞舞,我望着天怔怔出神。越走越远,来到一个十分僻静的地方,我坐在凉亭里,望着月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屈膝抱着腿靠在柱子上,想起了嫦娥奔月的故事,我依稀能看到月光下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翩翩起舞,月色蒙蒙,撩人心怀,恐怕是饮了酒的缘故,才让我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我还有一支舞,没跳给你看。 我微微掩饰着失落,笑得和婉:“你回来了有什么用,温兰,始终是你我二人之间的隔阂。” 我轻轻一嗤:“我不想在意你。” 我的目光往四周一旋,不愿被其他人发现,便把随珠藏在了袖中,飞一样,荡来了许多芦花,我轻轻的打了一个喷嚏,捂住了口鼻,怎么怎么多芦花?想必是这里很靠近水塘边。 我素来对这些毛质内的物件过敏,便想着离去,却听到一个异样的声音传来,我凝神一听,一双脸羞得通红,虽然我没有经历过男欢女爱之事,可这女子情不自禁的娇喘,低低的呻,吟,我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我忙想着离去,凉亭安静得如积久的深潭一般。越发显得女子的呻气越来越大了,还颠声儿撒娇着:“嗯.....嗯.....我好冷,抱紧我.....嗯.....” 我心中惊道,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温臣相家行这种苟且之事? 女子的娇喘在我耳边不断,我脚步慢慢移去,这种事被我撞见委实有些不好,捂着烧的通红的脸颊,慢慢的摸索着黑夜,突然耳旁一个鬼魅的气息响起:“没想到王妃有这么好的兴致在这里偷听墙角?” 我一惊,这声音既陌生又有点熟悉,我怎会受他如此屈辱?压低了声音训斥道:“德王你羞得放肆!不要以为我家夫君不在朝中你就可以欺负本王妃!” 他好笑的轻轻道:“这才是本王认识的王妃嘛,张扬跋扈。” 我眼珠微微一动,缓声道:“德王若是有兴趣课一继续的待在这里,本王妃先行告辞了。” 我扶了扶发髻上微微摇曳的珠花,那碧玉的质地,硌在手心微微生凉,我淡淡冷笑,从他身旁走过,听他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二人是谁吗?” 我看了他几眼,看不清他的脸,冷冷回道:“不感兴趣。” 他的笑意隐秘而轻微:“本王若说是太子,你也不感兴趣?” 我疑惑,想起刚才在宴会上不见华哥哥的踪影,华哥哥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寻到这里?我心生疑虑,这个德王说的是不是事实还不一定,我不能去任意猜测华哥哥。 可一想到般菁的出现,我心不安,我明白,面对颜如姐姐,华哥哥很难自持,可是他难道分辨不出来般菁不是颜如姐姐吗? 月光浅浅下,我依稀的看到德王望着我的眼睛,几乎要望进我的心里去,推心置腹道:“难道你就不好奇?你想去看看?反正本王是许多疑虑,刚才我略略瞟了一眼,那个女子好像有几分眼熟。” 我身子一颤,鼻尖微微沁出汗意,难道真的是他们? 我思虑间,德王已经搂住我的双肩,脚下生风,衣魅翩翩而起,我的长发吹乱开来扰在他的脸上,他已经使轻功将我带到了芦苇深处,我十分反感德王的自作主张,与他保持一段距离后,才撇开重重芦苇,探头出去。 月光流泻在塘边上,我庆幸今夜的月亮这么大,要不然我什么也看不见,果然,我看清了那两具交织在一起的身体,在草地上翻滚着,暧昧的气息在脸上流转。 女人的头发把她的脸遮的严严实实,华哥哥伸出手,拨开她的长发,手一触碰,女人一只细白柔嫩的手捂住了他的胸膛,然后滑到腰上,她像只小猫咪一般,爱娇的在他脖颈上摩擦,说不尽道不出的可爱缠绵。 是华哥哥,那个女人是般菁! 我有些不明,般菁为何为了什么才会把着辰王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不禁已清白来取悦华哥哥! 我正打量着德王的神色,他却凌空而起,消失在我的身边,我攥紧一把芦苇在手心里,华哥哥怎么这般糊涂! 眼中添了几分憎恨嫌恶,看着德王离去的方向。 没过一会儿,四处惊起:“抓贼!快抓贼啦!” “快快!快!去那边!往那边跑了!”四周的呼声慢慢朝我包围而来,我一乱,抬头看着黑影落在我的身边,躲芦苇里,见塘边上的二人也是慌乱不知所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温府 德王的笑意笃定而沉稳,道:“是你做的!是你将他们引来的!” 我抓着芦苇的手越来越紧,他道:“太子处处打压本王,此事被本王撞见正好可以扫扫他面子,本王才可解气!” 我冷笑,镇定如常:“朝堂上的事非要在私下解决,一点也不是大丈夫所作为。” 他深深震动,眼底盈然:“好了,我们该走了,不然发现你我,独自在这里,该怎么办?” 眼波一动。随他而去。 直到呼喊声越来越远,最后直到消失,前殿依旧歌舞兴起,恐怕温大人还不知道后院发生了大事吧,我与德王我了避嫌,一前一后进了殿内。 “阿玺,你去哪里?”就在这时,子轩问道,我一张略显疲惫的脸看向他,依旧光彩照人! 我闻声,微微转身,皱眉的看着子轩,有些凌乱皱褶,“有些闷,出去走走而已。” 微微凌乱的长发不乖的卷起,修的那张倾城的容貌,芳菲妩媚! 我嘴角一弯浅浅的笑意:“你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你故意的是不是?不想让其他姑娘家靠近你?” “还是阿玺懂我。”他红唇轻扬,扬起一抹温润的浅笑,优雅的坐在凳上,双眸睨向我。 “既然不喜欢这种场合为什么还要留下来?”我自顾的倒上一杯清茶,喝起来。 “还不是那太子,他要留,还非拉着我!”子轩没好气的喝了一口闷酒。 能让华哥哥留下来的恐怕只有般菁了吧,大概是白天他们都已经见面了。 辰王,真的是好手段,如此有心机,危险的男人,我怎敢靠近? 我的眸本来温润的清眸瞬间变得冰冷,星眸蕴含着浓浓的凉薄和冷硬,红唇灼灼燃烧着烈焰,我捏着茶杯往桌上一磕,自古皇子相争,都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这时有家丁进来,在温大人的耳畔说了些什么?只见他脸上一变,看向温翎之,温翎之正在敬酒,也停下手中的忙活问道:“父亲?怎么了?” 温大人,立马改了面色,打着哈哈说道:“不过是家里进了个毛贼,老夫去看看。”正说着,便整整衣襟而去。 这时,德王那不消停的人也站了起来,道:“本王倒好奇,这毛贼大胆包天竟敢偷到臣相大人家了!还逢上令公子大喜!” 温大人本想拒绝,可德王已经先行一步走出了殿内,这世家公子小姐们,成日里没事就爱看热闹,哪里人多往哪里扎堆,一看德王去了,便一个个都跟了出去,我本打算是不去的,但也被子轩硬拉了去! 当我到了的时候,塘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家丁们的手中的火把燃烧着,将整个夜空点亮的如白天,水边上哪两具衣不蔽体的肉体碰撞在一起,而他们通通用衣物挡住了重要部位,最重要的是挡住了脸。 我自然知道他们是谁,德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双手抱在胸前,而般菁也只是慌忙的穿了一个肚兜,在众目葵葵之下,我都为她感到羞耻。 他们身上风雨后的痕迹,脖颈上的吻痕处处都是。 “这原来不是捉贼?本王看来是捉奸啊!”德王脸上洋溢着微笑“温臣相的府邸中怎么会发生如此不堪入目的事情?” 温大人连连对众人道歉,人群里开始有人小声儿的嘀咕起来,不断有人指指点点,见温大人一发难,除了道歉竟不知如何言语,一个劲儿的给众人赔罪。 “哎哟,这都是什么事儿?” “谁知道啊,前面办着喜事,后面就有人偷情,这丞相府好玩儿!” 不断有人开始调侃起来,见温大人脸色铁青,很不好看,这时温翎之也赶了来,问道:“父亲,发生了什么?” 一见这场面,他大跌眼镜,“怎么会?” “这二人坏了温公子的大喜事,活该拿去浸猪笼!”被德王打断了,冷冷的吐出了几个字!!我看着华哥哥的身体明显一颤。 “对!对!说的没错!” “就该这么干!” 众人起哄,我被德王的话着实吓了一大跳,他明明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我波光冷硬,红唇紧抿,神情凛然,一双寒彻入骨的眸子如黑潭般深邃,让人不敢探究,我上前一步道:“这好歹是温府的事,大家还是不要插手是好。温臣相在此,既然是家事,德王怎可随意做主。” 子轩在身后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不必强出头,可他不知那里狼狈的男子是华哥哥! 温臣相福福身,偷来感激的目光:“王妃说的既是,这不堪的事既然发生在老夫的家中,老夫自然会处理,这二人也是老夫家中两个下人,老夫将他们打发出府便是。” “诸位抱歉,请大家移步前厅吧。”温翎之也十分内疚的说着,可我却注意着他每隔眼神,难道他就对此夜发生的事情不知情? 德王双眸冷硬逼人的低垂着,本来用衣物蒙住双脸的华哥哥,突然双手一松,衣物掉了下来,那张众人熟悉的容颜呈现,皆是目瞪口呆!这里偷情的男子居然是当今的太子! 此刻我在仔细一看,见华哥哥的手背上多了一道血痕,是谁出的手?!我望着人群了,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子轩在我身后惊道:“天哪!太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瞬间,片刻寂静后,人群里又炸开锅了,德王笑道:“原来是大哥,大哥还真是好兴致。” “德王你少说风凉话了!”华哥哥爆呵。 “哦。”德王清清淡淡一声儿不再说话,只见温大人一时茫然了,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温臣相,这位姑娘服侍本太子甚好,本太子十分喜欢,择日来府上迎娶!”说完,华哥哥愤愤的转身,大步离开! 华哥哥本来就给众人留下的映像不是太好,今日,在场的全部都是王公大臣,世家贵族们,恐怕今日过后,华哥哥在众人口中会跌倒极点!少不了朝堂上又会被人参几本了,这一年多来的努力也算是白费了。 这或许就是德王的目的! 华哥哥失利,他便会无形的得利。 子轩哑然的不可置信,良久才反应过来,看着我,立马追上了华哥哥的脚步,我从人群中抽身而走,不与他人做谈。 发生这档子事,我也无心什么宴会,我拜别了温大人,正欲离去的时候,温大人却躬身道:“王妃,且慢。” 他看着我手里的随珠烨烨发光,衬得一手莹白如玉,他微微一笑道:“今日多谢王妃了。” 我扬了扬脸,并不在意,道:“今日的事恐怕正中了臣相的意思,臣相还是进去陪陪其他宾客吧。” 他一凝眉:“王妃,这是什么意思?老夫就不懂了。” 我转身,望着迷离的夜色,看着红绸下贴着喜字的灯笼,随风摇曳,冷冷的回道:“如果臣相有什么不明白,倒可以去请教王爷。” 听我此言,温大人哑然咂舌,半晌,也显露了目的“小女温兰现在辰王府上,老夫愿王妃能多容忍她一点,她从小娇生惯养,不知天高地厚,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老夫还在这里向王妃配个不是。” 他年迈的身子朝我九十度的鞠躬,我连眉头也懒得抬一下,朱唇微启:“娇生惯养,不知天高地厚?比起本王妃,令媛真是乖顺多了。难道臣相大人不知,打小本王妃便是长安城中的霸王花,你觉得本王妃会对她好吗?” 我向来不会装腔作势,摆什么谱子,遇到不喜欢的人,也懒得与他卖关子。 温大人窘迫的半晌不说话,见我欲走,才从喉咙里卡出几个字:“此事,的确是小女做得不对。” 阿婉扶着我的手,迈上台阶,回头看了一眼庭中的温大人,道:“郡主,咱们跟他废话什么,我看那温兰说不定就是他唆使的!” 我微微抬头,闭眸,动了动眼睑,温兰,她出现在辰王的身边,始终是我心里的一个结,怎么也放不下! 只觉得胸口烦闷难安,恶心的感觉挥之不去,脑中也一阵阵晕眩,仿佛身体轻飘飘的,堆在一堆浮絮之上,四肢百骸半点力气也无。 薄薄的锦衣着身,像有千斤重似的不能承受。可是,我还有什么承受不住的呢?我怔怔地想着。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身后脚步声肃然有序响起,“王妃,这是要回去了吗?” “借德王的手,看了一场好戏,戏终人散,留下来的人都是收拾摊子的,本王妃还在这里作甚?”我的性子里有几分随了娘亲,平日里亲和,但遇到不对的人,那嘴上是绝对不会饶人的! 他嘴角一弯:“辰王妃错了,此戏才刚刚开始,我们都是这戏里的角儿。” 她此话说的有深意,我看着他的眼睛,深如大海,不可探究,我从小便视他为敌人,心生厌恶的回道:“这是你德王的戏。与本王妃无关。” “本王的戏,不仅要唱到你,还有辰王!” 我幽幽一笑“本王妃的夫君在疆场上能舍命换我朝一片安宁,踏过累累白骨。而德王在长安城中原来只会唱戏?”我一向胆子大,也不怕得罪他,可是这分明的笑话他,脸阿婉都偷偷弯了弯嘴角,见德王压抑着心里的怒火,我福福身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回府 夜里,马车早已在门外等候我,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饶有节奏的在街道上回转。看着一抹明黄渐渐逼近,我随看不清他的脸,但越来越近,他那象征性,五一无二的战甲深深的映在我的眼里,和着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盼他归来,怕他归来,他终于还是回来了。 我不知他是怎么到的我身边,他的身影凝在我眼前,他的声音是那样熟悉而邈远,轻缓柔和:“阿玺,对不起,让你多等了一42天。你还好吗?” 好么?这么月来,他不是不知道我身陷在这苦牢里。 委屈、辛酸、痛苦、悲都在心底流窜,我抬眸,僵硬的微笑着:“拖王爷的福,很好。” 他沧桑的脸上亦多了几分沉郁之色,伸出手握住我的手。看着他干涸的手背上的伤痕,手心的茧有些硬:“不想笑就不要笑,难看。” 我看了看周遭,抑制住自己的神色,道:“王爷见惯了异域女子的惊艳,当然觉得臣妾这普通中原女子难看了。” 阿婉急忙抑制住唇角将要泛起的笑意,沉声道:“王爷,郡主是见到王爷高兴呢。” 他长吁一口气,俯下身,望着我一双冰冷的眼,低沉欷歔,“对不起,让你等久了。”他把我揽入怀中,他冷硬的战甲硌得有些疼痛,我微微蹙眉,道:“既然回来了,怎么不换上常服。” “刚回府,府里的人说你来温府了,我赶得急,忘了。”我横了他一眼,果然是娘亲所言的粗人!可心里却又一股暖流。 我默然片刻,极力收拢眼中的动容之色,道:“好,我知道了。” “怎么与德王在一起?” “出门撞见的。”提起德王,片刻的温存烟消云散,他对华哥哥的所作为,想必今日温府发生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吧。 我闭上双眸,感受着热泪在眼皮底下的涌动,终于握紧了双手,“王爷不进去道贺吗?” 他很不在意的样子,扬了扬脸,蹙眉道:“既然你去了,便代表我去了。” 我看了他―眼,一脸的倦怠,两个眼珠子深深的凹陷在眼眶里,深深的黑眼圈包围着他那充满红血丝的眼珠,他瘦了,脸颊有点微微的凹陷,我伸手摸了摸他有些突出来的胡渣子,有点扎手便道:“你这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也不适合进去。” 他微微笑了笑。 他笑起来好看,我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他的声音也不觉高了几分:“阿玺,我饿了。” 我稳住了神道:“饿了,还不走?”阿婉扶着我正踏上马车,却被他拦腰抱了下来,一边向他的战马走去:"骑马,敢不敢?” 我扬扬脸,好歹我也是一代武将的女儿,怎不会骑射?“王爷太小看人!” 他环住我的腰,牵着缰绳与我在长安城中的夜里飞驰,他温和的口气在耳边回旋:“听说,你没有住在王府上,也没有住在娘家,你住哪里带我去看看好吗?” 现在已是深夜了,夜里的风带着寒气,又特别是在山中的别院,我缩了缩肩,他立即会意的张开双臂,将我护在怀里,“还冷吗?” 我摇了摇头,与他一同坐在别院的阶梯上,我倚在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肩上,鼻尖是他独有的气息。 今晚的月亮,似乎特别的明亮。 我动了动,抬头看着他,他闭上的双眼,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我伸手探了探,在戳了戳他的胡渣子,小时候爹爹从来不让我摸他的胡须,现在也好过过手瘾,我嘴角藏着坏笑,继续伸手过去。 “阿玺,不要动好不好?为了赶着回来见你,不让你在多等一日,我几日几夜没合眼休息,阿玺,我累了。”他沙哑的嗓子轻轻的说着。 我依然听得很清楚,为了见我,连日连夜的赶了回来,我承认辰王的确很会花言巧语的俘获我的心,可是我就是这么不争气,喜欢这些甜言蜜语,醉在他的怀里,压制着我嘴角的笑意,咳嗽了一声儿:“嗯。” 可是也不能在这睡啊?就这么坐到天亮? 无人在侧,忙道:“地上这么冷,我们还是进去睡吧。” 他忽然睁开双眼,干涩的眼睛平静地目视我片刻,慢慢道:“你鬓边的钗歪了。” 就单单他一个眼色,我便会脸红,我低头,他的大手温柔扶了扶头上的钗,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居然会一把将我头上的发钗全部取下,一头长发从他的指尖划过,她拨了拨我脸上的碎发,将我抱起:“是该安寝了。” 他很霸道,却又很温柔。 想起几月前嬷嬷教我那些待夫的礼仪,我脸羞得更红,也不知这么暗的房中他看见没有,我将头藏在怀里,不让他发现,我该怎么做?怎么办?他这是在暗示我吗? 我,我,我不知道。 我躺在他的身边,背对着他,我紧紧的拽住自己的衣襟,手心发汗,接下来该怎么做?我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 良久,身后没有半点动静,我深吸一口气,慢慢侧身看着平躺的他,均匀的呼吸微微传来,起伏有序的胸膛在月色下隐约可见,竟然睡着了?有阵失落,柔缓道:“你果然累了。” 枕在他的怀里,虽然冰冷的战甲让我很不舒服,但很安稳。 一夜无梦,好眠。 清早,辰王含了一缕隐秘的笑容,道:“你睡觉离我这么远作甚?” 我微微睁开了眼,睡眼惺忪的看了看他,然后再闭上,道:“你身上的战甲硌得疼。” 他浓眉眉紧蹙,慢慢拨弄着我纤白如玉的手指上翠浓的碧玺戒指,他一手撑着头,一手将我从角落里揽了过来:“这次是我的疏忽,下次便不许这样。” 我思忖片刻,十分困倦,断断续续的说:“我,我,知道了。” 他连连摇头淡淡一笑:“昨晚你的确睡得太晚,我先回府一趟,晚点再来接你。” 我闭着眼,会心一笑,轻“嗯”了一声儿。 午后,我披衣坐在廊下,阿婉奉了一杯茶走来,欢喜道:“郡主,你昨夜是不是把王爷拿下了?” 我微微咳嗽两声,道:“说声儿什么呢!” 阿婉摇了摇我的胳膊,笑嘻嘻的说:“郡主,奴婢都听见了,王爷走的时候说什么你昨晚睡得太晚了,是不是......” 我一记敲在阿婉的脑门上,“你这脑袋瓜子一天都在想什么?” 阿婉咧嘴笑了笑,忙了出去。 我靠在廊下的廊柱上,定定看着院内的因风而起的竹叶,子轩知道我不喜灰暗的生活,这院中才会种植各个季节的花,道:“也不知华哥哥与子轩哥怎么样了?” 阿婉打着趣儿的望着鱼缸里的金鱼,水上面漂浮着朵朵的睡莲,听我此言转过头:“太子有那么多人为他操心,郡主就别为他们操心了!” 阿婉说的有道理,可我又不能不顾及昔日的情分,答应着,便道:“阿婉去拿棋盘来。” 我一个人坐在廊下,慢慢地收拾着棋盘上的残子,阿婉捧了茶点上前,道:“郡主,奴婢跟你那么多年,这棋艺还是半点不通。” 我头也不抬,便道:“每次教你的时候,你总想着你厨房的什么什么有炖好了,哪天把心思能放在这上面,你一学便会了。”阿婉望了望廊外:“郡主,王爷来了。” 我将手中的黑子往棋盘上一撂,含了一缕笑意,抬眸,笑意瞬间化为乌有,他怎么把温兰也带来这里了? 温兰低头道:“妾身见过王妃。” 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刺痛我的双眼,她大概快六个月了吧,日子真还是过得快!我淡淡一笑:“你的身子闪了本王妃可赔不起,礼数到了便起身吧。” 阿婉将手中的点心一色儿排开,我随意挑了一块含在嘴里:“这山野乡间,弯路崎岖,温小姐身子娇贵怎么也来了?” 温兰道:“王妃眼下住在别院里,迟迟不回王府,可还是在与妾身置气?妾身知王爷今日来接王妃回府,特意一同前来,接王妃回府,示妾身的诚意。” 廊下有凉风拂进,带进院中莲花的清苦香气。我心中一动,便道:“温小姐恐怕高估了自己,本王妃这个人,不会与一般人置气。” 这时我看到辰王才露出几分笑意,牵过我的手:“好了,走回家。” 我思付片刻,已见阿婉领了几个家丁从房内出来,背着行囊,这丫头动作还快! 只看着温兰弓着身子附身道:“恭迎王妃回府。” 我微微颔首,与辰王相视而笑。 我抿了抿嘴唇,道:“你让她来的?” 他随手取过一块点心尝了再塞到我嘴里,道:“我就知道,她来了,你一定会回去。” “为什么?” “你脑子想的什么我还不知道么?”他微眸上下打量着我,他扬脸看了看窗后温兰的马车,烈烈夏之中,她衣衫单薄,盈然飘飘。他淡淡笑道:“他不愿做什么,本王就要她做什么。” 夜晚,我独自卧在床上,床帐上绣满了多子多福的石榴葡萄纹样,为着吉样如意的好彩头,特意用橘红和深朱的缣丝绕了银线的彩绣,连铜帐钩上悬着的荷包都是和合如意的图样,看着便是洋洋的喜气。 阿婉见没有旁人在,方才道:“王爷去了鸣翠坊。” 我清吁一口气,蹙眉道:“既然要做大事,你一个丫头片子都能查到他的行踪。做事能这么不小心?” 我理了理松散的鬓发,道:“雨庐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道:“倒是没发生什么,奴婢看她这次安分了许多。” 我捋着帐上垂落的鸳鸯流苏,神色淡得如一抹寒冰:“王爷?王爷是个男人,一个会三妻四妾的男人,我也要去学会接受不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宁静 阿婉见我,如此灰心冷淡,也知道不好再劝。想了想问:“王爷去那种地方兴许是没有什么好事儿,郡主要不要去瞧瞧?” 我望着昏黄的烛光映照在一格格的窗棂上,神色漠然:“他自然是会归来。” 我想,他懂我。 他不是问过我,我与姑母,与那些女子不同不是吗? 夏天的晨总是来的比较早,今日逢上晴天,有极好的早霞招展,仿佛一匹上好的流霞锦自天际伏曳而下。 换作曾经,我并没有这样好的心情细赏霞光,但是此刻,我也愿意。笃定地看着早霞倾于碧瓦琉璃之上,阿婉福福身:“郡主,夫人来了。” 我看着娘亲徐徐走来,我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恭敬,行礼过后才道:“娘亲怎么来了?” 娘亲望向我笑:“阿玺让娘亲好生看看。”她牵起我的手,目光湛湛的盈盈看向我,频频点头:“比上一次气色好多了。” 我轻抚着娘亲的手,想起了久未见面的爹爹。想起我这几个月来,委实不孝,竟很少回家看望二老。我抑制住心头情绪的起伏,道:“娘亲快请坐。”我望着娘亲唇边一点甘甜如露的笑容:“娘亲奉上了什么大喜事?这样高兴?” “你姑母,忙着给太子选妃,邀我一同进宫。”娘亲笑笑,又道:“这不?想起你许久未进宫了向太皇太后请安,便想着你和娘亲能一起去。” 想必昨夜的在温府发生的事已经落进了姑母的耳朵里,姑母急着给华哥哥选妃,看来就因为如此。 我嫣然一笑:“那阿玺先进去收拾收拾。” 大概是娘亲看出了什么端倪,婉声道来,“辰王呢?不是听阿婉说他回来了吗?” 我清简的薄薄衣衫被风微微卷起,微眯了双眼:“王爷他公事繁忙。” 娘亲一听,抬眸,骤然道:“这像什么话?成亲一日便抛下新婚妻子不顾,这才回来又不见踪影!长安城人道辰王妃深明大义,阿玺,你实话告诉娘亲,你过的可舒心?” 我淡然一笑,望着天际升起的一抹淡淡光,嘴角勉强的弯了弯,不想让娘亲担心,怡然道:“娘亲多虑了,阿玺很好。” 娘亲心下欢悦,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深深怀疑,默然含笑。 我望着满院阳光,含笑看着远处的男子走进,对着娘亲深揖:“岳母大人安好。” 我望了他那一袭金光灿灿的衣裳,干净整洁,身上没有任何的酒气,不像是在鸣翠坊待了一夜。 娘亲时常说,辰王虽比不上太子身份尊贵,但好歹也是一朝亲王,自要待她的阿玺好,她便满意。可眼下娘亲似乎对辰王很有看法,轻轻的“嗯。”了一声儿,笑道:“听闻王爷很忙,是不是忙的家里还有妻子都忘记了?” 辰王身子一僵,忙赔笑道:“小婿不明岳母大人的意思。” 我立马含笑挽上辰王的胳膊,颠声朝着娘亲撒娇道:“娘亲!阿玺知道娘亲怪王爷成亲一日便撇下我离去。可娘亲从小不是告诉阿玺吗?大丈夫所作为,理应捍卫疆土,保家卫国而安。所以娘亲才看上爹爹的不是吗?” 我将头倚在辰王的怀里,他顺势宠溺的抚了抚我的后背,我又道:“娘亲,就不要再欺负夫君了!” 娘亲没好气的笑了一声儿,伸手点了点我的鼻尖:“你阿你,真不知说你什么好。” “要出门吗?”他见我一身装束,我点了点头,他牵过我的手温润一笑:“我陪你。” 故意当真娘亲的面与他甜腻,就是不愿让娘亲担心,见娘亲点了点头高雅的转身离去,我与辰王走在她的身后,我横了一眼阿婉,她立即躲避我的眼神低下头,一定是这个丫头告诉娘亲我的境遇,要不然娘亲怎么知道这么多! 这时候辰王搂着我的肩,暧昧温暖的气息在耳边流窜:“你刚才叫我什么?在叫一遍。” “王爷。” 他好似惩罚的咬了咬我的耳朵,我浑身一颤,有些害怕的四下看了看,幸好没有被人看见,他道:“错了。” “夫君。”我低声道,迎头看着他微笑的脸。 “很好。” 娘亲急着去东宫,为华哥哥选妃,我便与辰王先去拜见了太奶奶,在到了娴阳宫,这好像是我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来见贤妃,心底有些紧张,但面色依旧缓和,从容。 进了殿里,笑吟吟朝着殿内的华服女子行了一礼,跪下,磕头:“晋月拜见母妃,望母妃玉体安康。”我瞥见辰王与我一同跪在我身侧,我看向他的时候,他也正看着我。 目光灼灼,勾人心魄。 贤妃招招手,亲热地笑道:“晋月过来。” 我徐步走上前去,她示意我坐在她的身侧,我点头微笑,她欣慰地笑,一脸慈祥:“果然晋月不是一般女子,若换上其他人,奉上尘儿大婚后便走了四月,今日归来,恐怕早已大哭大闹!” 这时贤妃身边贴身婢女福如上来,利索的摆开一排糕点,辰王扫了一眼,取了块白玉霜方酥在手:“儿子说过,阿玺不是一般女子。” 我微笑着瞥了他一眼:“母妃过奖了。” 贤妃唇边都是笑意:“这些日子苦你了。” 我温和道:“母妃哪里话。” 辰王快活地一笑:“多谢母妃疼惜。”他道,“福如姑姑,这个白玉霜方酥还有多的吗?本王可否带走一些?” 福如忙答应着:“有,有。奴婢这就去准备。”连端过酥点走来。贤妃饶有兴致地看着辰王:“若本宫没有记错,这白玉霜方酥是晋月最爱吃的。” 我生了几分感慨,贤妃的心思果然细腻,几月前因我落水在娴阳宫养病之时,福如送来的酥点,我只吃白玉霜方酥,可不知辰王是怎样知晓的。 辰王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含笑的看着我。 临走的时候,贤妃独留我一人在房中,拉着我的说说了一句话:“孩子,尘儿是真心想要待你好。日后,你可不要让他心寒。” 她这话我乃有些不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走在辰王侧身,他目光深幽幽的看着我,直望到人心里去。沉思着道:“母妃她对你说了什么?” 我眼底的笑影淡薄得如落在枝叶上浅浅的光影:“没什么。” “好吧。”他闭目须臾,“阿玺,你可知为何我上次要突然离开长安城?” 他的神色极静又道:“你有没有想过,东胡战败,我朝威慑四方,谁又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举兵来犯?” 我一笑:“我一个小女子自然不懂。” 他坦然:“阿玺,有些事我想告诉你,但怕你又接受不了。” 我脸色有一瞬的僵冷,我接受不了?到底是什么事?很快笑道:“你要告诉我便说,你不告诉我,我还不听呢。” 许久,他只是默默的看着我,气氛有瞬间的冷,凝神良久,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罢了。等你长大了,很多事你会明白。” 我越发的奇怪?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站直了身子,笑吟吟道:“少卖关子,不说就罢了。哼!” 他笑一声,亲切中透着几分沉沉的威严:“见你现在这样挺好。” 好?他说好,我便好吗? 我不语,走在他身侧,琢磨着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心底盘旋过一个疑问又一个疑问。 许久我心头大石落地,这抬起头来:“你说的事,是不是与我家里有关?” 他一愣,便脱臼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时间到了什么都会明了。” 我轻轻一笑,忽而郁郁:“时间到了,怕事他们早已走远了。” 辰王满脸忧色,抚着我粉红香腮道:“阿玺,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抛下你,都会有我在。” 我愣了愣,正犹豫着怎么回答,但见他愁容满面,宁静了许久的长安城,兴许是要来暴雨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东宫 我怔怔的望着他不知该如何作答,我看着他紧缩的眉头犯过一丝涟漪,这样不为天地所动容的男子,为何今日看上去如此的惆怅,我百感交集,低眉沉思。 我能相信他吗? 这时皇上身边的近身太监高晗公公躬着身子,眉梢带笑的道:“王爷,王妃万安。” 我正收拾着自己的情绪,高晗转向辰王再道:“皇上传王爷去延禄宫叙话。” 辰王看向我,紧缩的眉头有一丝松懈,“我去去就回来。如天黑了,就不必等我,早点归家。” 我点点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长街上。 我思来想去,还是去东宫看看热闹,也不知华哥哥能看上什么样的女子? 他打算与般菁怎么样呢? 原是给太子选妃,本就大张旗鼓,世家小姐皇亲国戚们差不多都到齐了,这世间有人梦想荣华富贵,做梦都想翻进那宫门成为帝王的宠妃,一声繁华享用不尽,但他们却不知一如宫门深似海,伴军如伴虎的道理,更何况谁不想飞上高枝变凤凰。 但世间却有那极少数的女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愿和心仪之人长相厮守。 但是,我却能做到后者。 听姑母说,作为华哥哥的太子妃,必须要是万里挑一,人中之凤。我坐在姑母的身侧,寻来寻去也不知姑母看上了哪家的女子。 今天,天空一抹蓝色,似绸缎般舒适将我包围在其中。 旁边的秀女们穿的都是大红大紫,头上戴满了金簪玉器,走路“叮当叮当”的作响,好似夏风里一朵朵开不败的鲜花。 我仰起头看向头上的匾额“春风殿”,却是是春风,吹来了的鲜花真是鱼肥燕瘦,沉鱼落雁,望眼看去,尽是国色天香。 这时已过晌午,头不定他们今天得罪的就是后日里的哪位娘娘,自然也对她现殷勤。 他父亲掌管兵部之事,这也是华哥哥最需要的,为了拉拢李家,所以她入选是必定的事 李梦瑶他父亲的权势,十分猖狂,她身着大红衣装,绣着繁茂的杜鹃,是城中时下最为流行的默花段子,看上去份外妖娆,又不失小家碧玉。或许是想依靠李家的权势,有几个秀女围着李梦瑶打转转,是想依着她,飞上枝头吗? 哼!心里不觉轻蔑一笑。 “怎的?竟两个时辰了皇后娘娘进谏啊?”一女子叫住一来往添茶水的小太监道, 小太监怯怯的抬抬头道:“主子们先等等吧。” “哦”那秀女应了一声便陷入了一会儿沉思中,那人就是京中第一美人,王兰川,听说她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堪称天乾第一才女,礼部尚书郎之长女。她一袭鹅黄晕纱留仙裙紧致细密,凸显出她那水蛇腰,胸前绣着秋菊,华丽的裙摆上用金丝上绣着并蒂莲三千青丝挽成一个流云髻, “王兰川不过也有可能入选。”我吐气如兰的与阿婉嘀咕着,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十分惊艳的女子,连忙站了起来,探了探身子,好貌美的女子!仔细一瞧她荡漾在嘴边的笑颜,清秀的脸上露出丝丝妩媚,勾魂摄魄,身着粉色纱衣,腰间以一条翠山丝带挽住。 裙边绣了一片红色桃花,在粉色里格外显眼,一头乌黑的发丝自然垂落于腰间,未带任何拆饰,以白荷花边的丝带将发丝轻轻向后撩起,这么随意,自然。 我挑了挑眉:“咦?她怎么我没见过?如此美人儿,说不定华哥哥也会喜欢。” 阿婉嘟囔了一句玩笑道:“这到底是郡主选妃,还是太子选妃啊?” 我一手敲了敲她的脑门:“这嘴皮子愈发厉害了。” “哦?这就是江南第一美人儿?姜若原?果真是个美人儿胚子,江南的风水养人啊!可惜父亲在朝中任职,无法迁居江南,要不,要不,,哎。”李梦瑶缓缓走到美人的跟前,又摸了摸自己的容颜。 原来不是长安城的人,怪不得我不认识。姜若原? 听起来是上夸姜若原名不虚传。自己不如人貌美,暗地里是在笑话她父亲只是一介江南知府,而谁都知道她父亲的官职。 这个李梦瑶还真会发难,华哥哥娶了他恐怕也有的心烦的。 “姐姐也不要妄自菲薄,姐姐也是难得的美人儿啊!”旁有秀女殷勤道,她也有副可人儿的摸样,可就是攀错枝了,靠人不如靠己。 其他秀女也都弄懂了李梦瑶的意思,都捂嘴偷笑了起来,还有人议论“一届小小知府!” “就她那样儿,摸样还行,太子殿下看久了也会厌倦的。” “呵呵。呵呵,这些妹妹你们说的哪里话啊。人家可是江南第一美人儿!” 李梦瑶成功的讽刺了姜若原,得意的笑了笑,这些人都是这样攀权附贵,面对没有权势的姜若原,谁会自讨苦吃的去帮她呢。 在场的有三人未笑,我,姜若原,阿婉,本以为他们就那样嘴上图图痛快就算了。 李梦瑶冷笑一声“哼!” 没想到李梦瑶如此讽刺,姜若原还可以心若旁骛,仿佛置身事外的依然微笑着。 我见姜若原缓缓道来;“此次若原进京,为的是父命难违,皇命难抗,若原绝无和各位姐姐攀比之意,也无能力侍奉殿下,望姐姐珍重。” 她点了点头,依然还是微笑,好淡薄的女子,如有傲气的人。 我见李梦瑶似乎十分不服气,恼羞成怒的直跺脚,她环顾四周,其他秀女也掩嘴细说着什么,李梦瑶似笑非笑道“你这么说是我小肚鸡肠了?真是小地方的没家教! 只听“啪!”未带任何人反映过来,姜若原的脸上映出五根手指印,鲜明的刺痛每一个人的双眼。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敢说话,面对如此强势的李梦瑶,其他人有的想帮忙也不敢上前拦下她,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得罪这位大小姐。 与她为敌,便是与她的父亲。 李梦瑶得意的收回了手,扬起衣一副令人厌恶的笑容。 这李梦瑶真是仗着权势愈发猖狂了。这华哥哥日后要是娶了这样女人,还能不能安生了?我不禁有些同情华哥哥,女人发起狠来,真比男人还毒! 我见姜若原被那一耳光吃痛,低了头下去,当她抬起头时还是那一抹的笑意,此刻看来多了份嘲讽了,嘴角溢出一丝丝血迹。心里不禁赞叹,好有傲骨的女子! 李梦瑶见她还是带着笑容,气的牙痒痒,她原地跺跺脚:“一副狐媚样儿,叫你还笑”正当她抬手预打姜若原时。 我见姜若原那暗淡的双瞳,鄙视极了眼前这贪生怕死,贪慕虚荣的人,姜若原就闭眼,等待着那一耳光。 我使了个眼色,阿婉会意上挡下了李梦瑶的手! “放开!”李梦瑶用另一直手欲图扳开阿婉的手,“放肆!你什么东西,也敢碰本姑娘!你知道吗?本姑娘身子这件衣服有多贵重!你还不放手?” “李小姐,凡事讲究一个理字,小姐还是不要太过为好。”阿婉一身正直道。 “我不要,你可知我父亲是谁?”李梦瑶咆哮道,她越挣扎阿婉握的越紧。 “你什么东西!还不放开本姑娘!”李梦瑶继续呵斥,我不紧不慢,翩翩而去,秀女中自然有人识得我,急忙着俯身行礼,见局势一变,李梦瑶的气焰才低了几分,道:“见过王妃。” “李小姐刚才说本王妃的侍女是什么东西?那现在本王妃问你,李小姐也算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在东宫之内大呼小叫?”我扬了扬脸,嘴角一弯,微笑着却很危险。 李梦瑶自然是低下头,没有作答,我抬眸。扫了院中所有人一眼,冷眼道:“李小姐还未成为这东宫的主人,却在这里指手画脚,结群成党,做上了东宫的主?”我手指间戳了戳她心口的位置:“你的心还真不小!” 李梦瑶仓皇的退后一步,连忙伏在地上:“臣女不敢,臣女惶恐。” 李梦瑶想必知道,姑母待我如同亲生女儿,我说的话对于姑母自然有些分量,她是不敢招惹我的。 “很好,那你就给这个姜妹妹道个歉吧。” 姜若原听我说了此话,拉了拉我的衣袖,我回身对她笑了笑,她竟不知在那后宫中,她这清高的性子必然会吃亏。 李梦瑶浑身一颤,李梦瑶瞪的眼睛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拽了拽拳头,僵硬的身子许久才迟疑的对着姜若原福辐身,没有说话。 可是让一个千金小姐向姜若原行礼已然是少见了,我也不必发难,打发了众人正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和亲 估摸着时候不早了,与阿婉回到姑母的身侧。 傍晚,姑母留了我与娘亲用了晚膳。 没过几日,我便听说,太子选妃的名单出来了,果然有王兰川,李梦瑶,还有姜若原,李梦瑶为侧妃,姜若原与王兰川各位妾室,可还有一位长安城的世家们都未听说过,而我却知道——般菁 我从绿荫花架下走出,顺着蜿蜒曲廊,绕过翻月湖,穿了朱红边门,逗着房檐上的雀儿。见宫人恭谨无声侍立门外,示意他们不要通报,见辰王的贴身侍卫凌月走来:“王爷不在,王妃晚些再过来吧。” 暮色下的殿宇有着几分莫名的沉寂,院落深深,飞檐重重。 “王爷这几日在,忙什么?听说齐国的和亲公主前来了,王爷是在操办此事吗?”我一丝挑眉问道,院外婆娑树影,风吹拂动,地上留下了明暗交错的迹子。 凌月是个老实人,自然不会拐弯抹角的打着官腔,挠了挠后脑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看他的神情我便也知道了,他干笑了两声,连忙行礼开溜:“末将先去练兵场了。” 我进殿中,见寂寂无声,并无人来过的痕迹。 他似乎已经走了很久了,陪那个和亲公主,难道比陪我还重要吗? 我想着他一定是圣旨难抗来安慰自己,那天,皇上不是有传召他吗? 这个时候,莞渃来了,她急匆匆的赶来,鬓发都凌乱了,连忙喘了喘气,我让她坐下,慢慢说:“阿玺?你竟然还这般沉得住气?” “姐姐在说什么?” “你才我刚才在街上看着什么了?齐国的公主,父皇不是下旨吗?让齐国公主自己在朝中挑驸马。” “皇上很重视这次的和亲,愿与齐国永结秦晋之好。” 莞渃一急:“阿玺,你笨啊!这辰王整日不在府上,你没发现?我才街上看着德王,还有四皇子,六皇子,还有辰王陪在齐国公主的身边,不用想,她必定也会属意其中一人!” 或许是皇上属意其中一人。 我清淡一笑,举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扇,“我刚刚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你还坐在这里!”莞渃急的在殿中走来走去,“辰王他是有家室的人了,父皇真是的,也不为你想想。” “姐姐,你知道的,她是你父亲,也是我的姑父,他更是一朝君王,他这样做,必定有他的道理。”我自有叹息,自顾的摇扇:“姐姐这大热天的消消暑气。” “也只有你才静得下来。”莞渃没好气的看着我,“好了好了,我也不瞎操心了,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我正闭目沉思,笑道:“哪里哪里。 莞渃侧首对我笑:“如果我也能像你这样多好。” 我温婉轻笑:“姐姐若知道我的境遇便不会这样想了。”说罢假意用力一皱眉,拉长调子道:“阿玺苦啊——” 她哭笑不得,“好了,我知道你的事,温兰那妮子我们是不会放在眼里,好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快生产了,让她生了孩子便滚回去。” 我旋身转开一步,道:“姐姐,温兰可是你的小姑子。” 她一把捉住我的手臂,道:“可你是我的好妹妹啊。” 我扇扇风,道“好热的天,姐姐敢来看我,我甚是感动。” 莞渃拉我在身边坐下,“你那不安分的性子,在府中还待的惯?不会闷出病来?” “这几日心生倦意,连门都懒得出了。” “我陪着翎之去了几次鸣翠坊,才发现那里的妙哉。”莞渃的笑意若有似无,瞧着我道:“你见这般无聊,不如与我去去?” 我道:“有酒吗?” “酒?都成亲的人了!看你还敢不敢醉的一塌糊涂!” 我浅浅笑:“子轩哥还欠我三天三夜的酒呢,去把他也请来,他请客。” 我才发现,我十分害怕着空寂的宫苑,原以为我会习惯,可是我才发现,我想走出去,可是没有人给我勇气,我一直等待着他回来,他却给了我希望,再让我失望。 原以为成亲了会多一个人爱我,却没有想过,以前那些爱我的人都越走越远了。 我若有所思,半晌含笑扶着莞渃起身,莞渃难掩欣喜之色对着清心道:“还不去请刘公子!” 我松一口气,轻摇罗扇,莞渃道:“马车我都备好了。” 我抬首道:“姐姐有心了。” 她微笑:“阿玺,快走啦。” 我展眉与她相视而笑,这么多年过去,唯有她对我的情谊不变。 回到辰王府时已经夜深,我出门走的急,连随珠也忘记带了,阿婉扶着我走在庭院内,廊下的灯火摇曳,我模模糊糊不知走向何方,打了一个嗝冲着阿婉笑笑,一股酒味涌上心头念道:“不行了不行了,说好三天三夜的酒,一夜还未过去,让子轩哥捡了一个大便宜,下次一定让他补上。” “阿婉,阿婉,你说今晚上陪子轩哥那妮子长得还不错吧,也不知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喃喃的说着,只听到阿婉在我耳边低语:“郡主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说,我偏要说,你这小丫头,现在还管上我了!”我半开玩笑的用头顶撞上阿婉,踉踉跄跄的退后几步,扶在一旁的花柱上才站稳:“阿婉!你这丫头越发的放纵了!” 半晌没有人应答,阿婉脾气还见长了不少,只听着黑夜中鬼魅的气息开口:“你下去,王妃本王会照顾。” “是.....是。”阿婉仓皇的说着。 这丫头真的走了?留我一人在这里对付辰王?他怎么回来了?还这么好的兴致来我这里?我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我俯身便要叩拜。他忙不迭拦住道:“你这是做什么?” “给王爷行礼啊!” “你告诉本王,何为夫妻之礼?”他扶起我道:“你去哪里了?又跟刘子轩在一起?” 我满面疑惑看他道:“跟子轩哥在一起有问题吗?”夜色黑黑的,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可以感受他气息的变化。 “呀,王爷这是吃醋了吗?”淡淡微笑道:“怕是阿玺想多了,王爷白天常伴美人身侧,兴许是是红袖添香,诗情画意。哪还记得起阿玺呢。”我用力扑在他的怀里,鼻尖使劲一嗅,拖着嗓音道:“身上好重的香粉味呢——” 我略一思索,脸上绽出明了的微笑,有些苦涩,只听他温和道:“小嘴越发刁滑。是本王太过纵你了。” “恐怕是王爷忘了我吧。”我推开他,脚下一个悬浮朝地上跌去,他轻而易举的将我又捞了回来:“这是跟本王闹脾气吗?明知自己有眼疾,你这磕着了,疼的是谁?” “阿玺怎敢与王爷闹脾气。”我浑浑噩噩的脑子欲炸裂一般,倒在他的怀里,不想动弹。 他轻抚着我的背脊,道:“你这磕着了,疼的是本王的心。” “嗯。” “阿玺。” “嗯。”我倦意来袭,他身体很安稳,我昏昏欲睡,脑子热乎乎的在他胸口上蹭来蹭去。 “答应我,日后少于刘子轩来往。” “嗯。” “听见了么?” 我早已经去见周公了,哪晓得他说的是什么。 翌日,阿婉忧愁之色大现,“昨夜王爷有没有对郡主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揉了揉太阳穴,阿婉正服侍我起身。 阿婉道:“昨夜郡主果然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得啊,子轩哥身边那妮子不错!身材也棒,脸蛋也不错!”我眨了眨眼睛,双眼朦胧的说着。 阿婉忧心跺脚:“郡主,王爷真的没把你怎么样?” “难不成他还能把我吃了。”我一丝笑意,阿婉才放心,我随意一问:“王爷呢?” 阿婉发难的回答:“一早便出去了。” 我不禁叹惜,风清月明,他依然不懂我如何耐过这漫漫长夜。可叹情之一字,让多少人辗转其中、身受其苦却依然乐此不疲。 我欲要把心收回来,心底蓦地一动,原以为他会深情,不过也是恍然一梦,他对其他女人是不是也是如此? 我听见脚步声从外室渐渐传来,我寻声看去,怎么这几日频频的往我这里跑? 她似乎十分不高兴的皱着双眉,一直金钗益发衬得她秀发如云,肤若映雪,一张脸如荷瓣一样娇小。 转念间寻了话题来说,道:“姐姐今日看上去有心事?” 她苦笑道:“还不是翎之,说温兰好歹是他妹妹,他来这里不方便,便让我来代他看看。” 我道:“姐姐不知路吗?阿婉领姐姐去吧。”说着自嘲道:“温兰再过几月恐怕是要生了。” 我神思一忧,莞渃牵起我的手忙安慰:“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不过是客套的去看看她罢了。” “那姐姐去吧。”我微微一笑,见莞渃莲歩而去,我想起什么,忽然留住了眼前的人,有些事有些人不是我避而不见就能逃避得了的,莞尔一笑:“不如我陪姐姐去吧,我也好久未见到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温兰 我吸了一口气,阿婉上前推开雨庐半遮半掩的大门,我一眼便瞧见那卧在软榻上懒洋洋的女子。 寂静幽深。 “阿玺?”莞渃在身旁唤了我一声儿,我才回神过来。 “莞渃姐姐,进去吧。”呼吸的空气都是燥热的的我胸腔间一时间甚是难受,也不知是不是见到温兰的缘故,果然我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莞渃瞥了一眼她婢女清心手中的盒子,抚上我的手,与我一同进去。 见脸色不好,莞渃收敛了她的笑容,像哄小孩似得说着;“阿玺,待会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涟漪出微笑,“去哪里?” “待会再告诉你。” 温兰见我与莞渃而来,已下地俯身行礼,她的侍女小心谨慎的将温兰扶起,这时眼见的莞渃发现了什么,悠悠一笑:“这不是落雁吗?也到王府来伺候妹妹了?” 落雁?后来,温兰才告诉我,落雁是温家夫人身边最得意的婢女。在温府很有身份。 落雁将温兰扶榻而卧,站在一旁轻轻摇扇,再道:“少夫人还记得奴婢。” “你不是母亲身边的人吗?怎会不记得?” 我一看,从前服侍温兰的婢女果然被换了,就连这雨庐的装潢都焕然一新。笑道:“温小姐这胎不容易,你可要照顾得好。” “夫人看重奴婢,把照顾小姐这大事交给奴婢,奴婢怎敢不上心。”落雁恭恭敬敬的朝我福辐身,“王妃安好。” 我手指尖轻轻抚了抚鬓角的发丝,瞥向窗外的烈日:“本王妃能否安好,这便要看你家小姐的意思了。” 屋内的丫鬟鼻子,见着主子有身孕得宠,也喜气洋洋,满是得意,也能跟则沾光,干劲十足的忙来忙去。 温兰一身新衣,未施粉黛,三千墨发贴着背顺势而下,好一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果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连我也好似嫉妒几分了。 “妾身的意思,王妃自然懂。只要能顺利诞下孩儿,无他心可求。”温兰嘴角抽起一丝笑容,柔柔的说着。 坐在我身侧的莞渃握住我的手心,温婉的笑道:“你大哥总想来看看你,但又抽不出身来。” 温兰眉梢一抬,看向莞渃,便道;“大哥有心了,大嫂前来看望兰儿已是荣幸,只是你们二人大婚,兰儿未亲自恭贺,实在......” “哪里话!”莞渃截住她的话,“你怀着身子怎么方便去呢?”莞渃盯着温兰的眼睛,随即又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的又道:“还有你的身份!” 见温兰脸瞬间一僵,我知道莞渃是在为我说话,也不在插话。 我坐着也不停住,轻轻的抚摸着手腕上的玉镯,带来的丝丝凉气,疏影横斜,看着暗香滚滚浮动。 一股清香抚鼻而来,我嗅了嗅,没想到,温兰有了身孕,还一直用着熏香。我看着香炉里寥寥而起的青烟,发呆。 “嗯,大嫂的意思兰儿明白。”她一个勉强的微笑低头。 “明白便好,现在我已是温家的人了,万事已温氏为重,自然听不得外头传什么坏消息,你大嫂这个人说话直来直去,你别往心里去。” 温兰点头,“兰儿知道。”眨巴眨巴她那清冽的眸子,天真的笑容对着莞渃说。 这个温兰还真是装模作样,我一丝嘲笑。 见莞渃唤清心将手里的锦盒递给宛如便道:“这红香添露石,算是大嫂送给你的见面礼。” 我瞧了瞧那盒子,莞渃看出我对此物感兴趣,便从温兰手里拿了过来,让我仔仔细细的把玩了一番,听说这红香添露石是用红色绿柱石而铸,又名红桃色绿玉,是极一种罕见的宝石。仔细看里面好像还有火在里面燃烧,冬暖夏凉是块上等的好石头。 如血翡翠一般,世间这样珍贵的宝物也只有皇家才有,娘亲也有一枚这样的石头,这本应该与娘亲那一枚是一对才是,我瞧了瞧,便有放了回去。 只听着温兰颇为惊讶的道:“这般贵重的东西,兰儿可不敢收。” “要是不珍贵,我这个做大嫂的怎么拿的出手?”莞渃淡淡一笑。 我微微附身上前抚了抚温兰高高隆起的肚子,温兰索性向后躲了躲,我悠悠道:“本王妃要对你做什么,早就做了,还要等到现在吗?别怕,本王妃只是看看你的孩子,有没有福分。” 听到我话里的末言,温兰蹙眉问道:“王妃什么意思?” “本王妃在想,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明不白,王爷也没有给你身份,自然本王妃不会认。他是不是辰王府的长子,本王妃还要考虑考虑。” 我看到温兰的脸色瞬间转为苍白,双手死死的拽着衣襟,道:“这王府里,做主的不是王爷吗。” 我和莞渃两目相交,乃是彼此会心一笑,望着傲慢的温兰,坐在这里心情的确压抑,陪着莞渃小坐了片刻,便一同离去。 她和莞渃出了雨庐,我与昔日一样挽着她的胳膊,一路上拉着家常。 我突然想起什么,对莞渃说;“姐姐,温兰的孩子会平安降临吗?” 莞渃淡淡笑着,说;“这王府除了你看不惯她,难不成还有谁?还有人会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下动手吗?” 忽然莞渃脚步一顿,脸色一白的看着我:“阿玺,你可不会要......” “姐姐!说什么呢!”我一急,喝道。 莞渃连连说道:“你这傻丫头,那倔脾气我还不知道,决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温兰的事你可要避嫌!有些事万万做不得!” “你别担心我,我可没事的。”我轻轻的推了一把莞渃,小跑着离去,莞渃笑声在耳后想起,追着我:“你这一根筋的傻丫头等等我,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去不去啊!” 我将他们通通抛到脑后,为什么现在怎么多烦恼了? 难道这就是长大了吗? 眼前景色一换,进入了一片宽阔的水,湖水上没有船只,但应我我们的到来多了一艘乌篷船,穿插其中,堤岸两边绿树苍天、熙熙攘攘。 小船沿着狭长的河道缓缓前行,翠竹临水而栽,袅娜地垂下细长的柳枝,鹅黄色的花瓣腼腆地开满枝条,随着微风拂过水面。 婉转清亮的鸟鸣声掩在影影绰绰的树丛间,剔透欢快,船艄上,艄公轻摇船橹,吱吱呀呀,轻和着鸟啼相映成趣。 原来这就是莞渃说的好地方,的确景色宜人,不觉心情大好,也不觉得那么燥热了。 “姐姐,这里果然是个好地方。” “这是上次我跟着翎之来的,这里叫做清月湾,不错吧。”莞渃闭上眼睛轻轻一嗅,再道:“阿玺,你闻见没有,大山与水的味道。” “姐姐不是曾说,大山与水是自由吗?”莞渃作为大公主,她的娘亲对她十分严格,事事要让她做表率,小时候她告诉我,她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开心的事,她的每一件事都是她娘亲的,与她无关。 反而我,性子野的没人管,她说她很羡慕我。 那个时候我不懂,她为何这样说,我只知道,她在我的记忆里,永远端庄贤惠。 我跟着华哥哥与子轩从小在大街小巷厮混惯了,见无旁人,早已把什么礼仪丢到脑后,脱了鞋袜,坐在船头,双脚踢起的水花老高,莞渃笑出声便道:“我要是你这样,早被母妃责骂了。” “现在她能知道吗。”我坏笑,拉着她一同坐下。 夕阳西下,水畔,夕阳映在水里,贴着水边,留下一道金光,像盛放着大片大片的金色花朵,就像一颗颗金色的星星躺在碧绿的叶片之间,但没有一种星,可以如此璀璨夺目,流光溢彩,妖艳得仿佛可以夺去人的呼吸。 我看着金光里一艘小船驶来,这一路上并未见到其他人,我对那艘船萌生了一些好奇,正欲一看究竟的时候,艄公却调头行驶,我一丝蹙眉便问:“怎么了?” 艄公一边卖力的划桨,一只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便道:“这位小姐你不知,前方可去不得。” “为什么去不得?”我百思不得其解。 艄公像是很着急一般,双手不停的划桨,我见身后的夕阳已离我远去,已在归途的时候,艄公在松口气答道:“前方名作绝命谷,进去的人必死无疑,听说是谷里有一位神仙娘娘,外人进去不得。” 这般破天荒的故事我当然不信,我站起身来,命令道:“你把船开回去,我倒要看看那里的神仙娘娘长什么模样。” 艄公一发难挠挠头,急忙制止:“这可使不得小姐,这条水路我走了三年,三年都遵循这个规矩才未出什么事,我们这里的船都不会进那个谷里!” 他越是解释,我越是好奇,的确,我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我心有不甘,不听劝阻:“不进那个谷里怎么不知道是不是谣言?” 我对阿婉使了个眼色,她会意的上前夺过艄公手里的桨,艄公着急的满头大汗:“去不得!去不得啊!” “为何去不得!你看!那不是有艘船吗?”我徐徐转身,指着那片金光里,却募的发现什么都没有!唯有静静的水流淌着,我一头冷汗,怎么会?我刚才看的清清楚楚,这么宽阔的水道,这么大一艘船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啊? 难道真是我眼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遇险 莞渃解围说着:“阿玺,好了,别闹了,快回去吧。这天色不早了。” 我揉了揉双眼,难道真是这几日忧思过度,出现幻觉了?不再言,阿婉过来扶我进了船舱里,心想着,应该回去找个大夫看看了。 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我看着远处四周石壁半遮半掩,我迷迷糊糊靠在阿婉的肩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很可怕,很多争吵打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不停的逃,不停的跑,可一直在原地,怎么也不能离开那个地方。 我知道这是一个梦,我想睁开眼睛苏醒过来,可是眼皮子怎么也抬不起来,连手指头也不能动弹一下。 我这是中邪了? 还是在做梦? 感觉怎么会如此真实? 我很害怕,我感觉我很死掉,快窒息而亡,脑子涨的难受,身体轻飘飘的,很冷很冷。 我猛然的睁开眼睛,惊心不已! 有人想害我?有人要杀我?莞渃姐姐呢?阿婉呢?他们怎么都不在! 我怎么会出现在水底,身体急速的下降,眼前的明亮渐渐消失,身后的幽暗好像有股神奇的力量把我吸走,我抬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恍惚看到指尖的水溜走。 我看着远处那一片阴影,应该是船底,可是我怎么出现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看着远处的碧绿的湖水慢慢变为红色,有什么东西落进了水里,与我一同沉下。 是血!是尸体! 我一张开嘴巴要喊救命的时候,没有声音,只有水被吸进来,喉咙那种要被撕裂的感觉。 鼻子一酸,也不知是否有泪水流出来,我眼前一片模糊,我多么希望有一个身影能出现,就像上次在宫内一样,他会来,他会出现,他会救我。 我恐惧,害怕,然后失望,他怎么会来救我,他正陪着和亲公主,美人作伴,他怎想的起我?就算我尸沉这里,恐怕他也找不到我。 我心底一抽,更多水进了胸腔,我四肢麻木,水流刺激得我眼睛生疼。喉咙里感觉像是被人死死的掐住,我感觉我慢慢的似乎飘了很久的,水软绵绵的,很轻很柔,我的眼慢慢的合上,我大概是累了。 我感觉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所以不再挣扎了,只静静的往水里沉,我脑子里什么也想不起来,我知道我在喝水,可我还是打开了双唇。 唯有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当我能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倍感疑惑,难道我没死?还是我现在只是一个灵魂了,我环顾四周一片翠绿,双眼最终落在眼前墨袍男子的脸上,他拍了拍我的脸:“你醒了,本王还以为你死了。” 我不说话,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看得见我!还打我!难道我真的没死?可我没有半点开心,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 “好歹你也说句话是不?好歹本王把你救了,该感谢还是要感谢不是吗?”我看着德王一身湿濡,一缕长发紧紧的贴在他的脸颊上,下巴还在滴水,他挤干了袖子上的水,含笑看着我。 为什么是他! 莞渃姐姐呢? 阿婉呢? 我突然开始抽搐,我看我的的手指甲是白的,还泛着深紫色,那种窒息的感觉有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忍不住,开始大哭.,德王也没和我说一句话,只静静的看着我,我背对他,抹掉自己眼眶上的泪珠。 我控制不住情绪,压低了声音抽噎着。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但是嘴里叫着:爹爹,娘亲.... 我不是害怕,才叫爹爹,娘亲... 而是,如果今天我就这么死了,爹爹娘亲,该怎么办,他们该怎么继续这样活在一个没有我的世界里,虽然我平时很顽固,但是我爱他们。 还有辰王,他为什么不在。 我嘶哑的嗓子低声说着:“你有看见莞渃姐姐与阿婉吗?” 此刻天色减晚,我紧靠着火堆取暖,他淡淡说着:“本王当时见到船一翻,一心想去救你,倒忘记看看水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了,怎么莞渃也与你在一起?” 我并没有回答他,而问:“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本王还想问你呢?如此危险的地方,你竟然也敢来!你知不知道这水道两岸山匪胜多,恐怕你们是遇上他们了。” 我心一慌,那莞渃姐姐与阿婉岂不是有危险? 突然,他拽着我的胳膊,一脚踩灭了地上的火焰,对着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我凝神一听,听到了树叶沙沙的声音,我抬头一看,远处,渐渐逼近的火把不可计数! 这荒郊野岭,怎么会有怎么多人! “会不会是我们的人?”我细语说着,德王双眉一皱便道:“恐怕不是,咱们的人不会这么快到。” 他拉着我就开跑,夜太黑,我看不清东西,只跟着他的脚步在丛林里乱窜,我的胳膊生疼,像是被什么荆棘内的植物划破了,我差点摘了一个跟头他连忙将我扶起道:“你的习惯怎么一点也没变,出门也不带个侍卫。” 这个时候我竟想,若是辰王在便好了,他武功高强,我定是不用逃,他一定会把对方杀个片甲不留,他是永不失败的战神! 我不知怎么上了德王的背,趴在他的肩上,听到身后有人大呼:“他们在那里!快!追!” 我心慌意乱,被发现了! 这时我才发现我的手掌流血了,可是不对!这血不是我的!是德王的!我仔细一瞧,才看到他肩上划破的伤口,脸骨头都清晰可见,我有些不忍心,这么重的伤口! 我们一直沿着水路逃跑,眼见这样逃下去不是个办法,看着德王体力透支,有带一个半瞎子的我,我急中生智, “我们躲进水里吧。” 他两眼一亮,十分认同。 其实,我很害怕水里的感觉,但为了活命,我不惜一搏,好歹有德王在。 他抱着我,沉入水底的那一刻,我犹如看到了辰王,我手指尖点了点他的脸,他嘴动了动,我不知他在说什么。 听着上面没有了什么动静,他才带着我浮出了水面,我枕在他的怀里喘息,手脚沉重的抬不起来,回到岸上,我们二人躲在一棵大树下休息。 想起他肩上的伤口,我撕下锦袍给他简单的包扎了伤口,很笨拙,但很用心,我抬头才注意到他灼灼的目光。他一丝叹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嫁给辰王?” 我一愣,不知怎么回答,“与你有何干系?” 我担心着莞渃与阿婉的安危,忧心忡忡的坐在树根上,我们连火也不敢生,怕被发现。 我靠在大树的另一边,听见德王喃喃的说道:“怎么与本王没关系?” 我瞥了他一眼,我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竟然发烧了! 烫的厉害! 我不知怎么办是好,想起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便顺手全部扒下,反正我也看不清,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我又撕下几片身上的布料,摸摸索索去了水边浸了冷水来,搭在他的额头,我记得,小时候我生病了,娘亲便是这样照顾我的。 如此来来回回,离水源的地方已经被我摸透了。 想起发热的人,容易口渴,便跑出去,用双手捧来一些水喂在他嘴里,突然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含住了我的手指,我害怕的缩了缩,但被什么东西咬住,然后舔了一舔,柔软绕在我的指尖,我浑身一颤。 只听到夜里有人笑道:“还有一点水,可不能被浪费。” 我一恼,一掌朝德王扇去,我怎么能被她如此轻薄,他没有躲,我听到寂静里那十分响亮的一声儿,我手指痛的麻木,才晓得我刚才用的力气有多大。 很久,我们二人没有在说话,如此折腾,天已经黎明,山间起雾,我身穿着湿透的衣服,虽然已经干透,但依觉得很冷,我蜷缩在树根下,迷迷糊糊好像有人在给我披了一件衣裳。 我睁开眼,看着德王摇摇晃晃的背影离去,突然止步道:“阿玺,你说你嫁给辰王与本王没有关系,你可知那个时候本王心有多痛?因为本王想着,过了年便向你父亲提亲,可是没行想到变化这么快!” 我缓缓的闭上眼睛,命运弄人,谁又能说的清楚什么? 只是我没有想过,德王居然会对我藏着这份心。 知道此事后,我再也没有合过眼,偶尔起身几次查看德王的情况,好在不是很烫了。 晨曦微现时分,在雾霭的轻轻缭绕下,我摇晃的身影去取水,我看着黯淡的朱红的太阳,不知为什么感觉有些颓唐的浅灰,分明是朝阳,我看着确实靡败的风景。 我看的正入迷,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头,扭了脚,我心底咒骂,我平日里不是这般柔弱的女子,怎么到了关键时刻掉链子? 最近运气真是背到家了! 改日子一定要去庙里求个签! 我一瘸一拐的回到大树下,德王关心问:“你脚怎么了?” 我笑了笑:“扭了一下。” “过来,本王看看。”他招呼着我,我没有理会,单脚蹦了出去,哪晓得他一把将我又拽了回去,按在地上坐下,正说着就去脱我的鞋,我双手制止:“还好,还好!不用了!” 晨色凉如水,我冷的缩了缩肩,树叶上的露珠顺着叶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似叹息似挽留。抱着膝盖凝视着德王认真的模样,疼的“嘶”了一声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德王 “你们在做什么?”这个时候一个浑厚而有磁性的声音打破了这安静的画面。 我循声望去,看到锦衣玉袍,翩翩而立在远处的辰王,阳光透过树梢投射在他的肩上,我看见他的发丝在阳光里飞扬,片刻,许多侍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德王诡异一笑:“刚刚还在想,是本王的府兵先到,还是三哥先到。” 我片刻茫然,看到辰王冷硬的目光心灰意冷的低下头,将自己裸,露的脚藏在了裙子底下,他走进,然后蹲下。 他风姿卓越,我却如此狼狈。 与他完全不像同一个画面里的人。 他替我理了理额前的乱发,将我身上的披风扯下,又将自己的外袍给我披上,这时我才注意到,原来我一直披着德王的衣服。怪不得辰王的脸色这么难看。 “来人,送德王回府。”辰王命令道,边有人上前,德王抬手制止便道:“不用了,本王只要一匹马。” 辰王微微点头,凌月便牵了一匹马而来,德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走近我,笑道:“多谢王妃昨晚一夜的照顾,改日登门致谢。” 我完全可以感受到辰王气息的变化,他阴沉着脸看着我不说话,这德王分明就是故意的!我拽进了拳头藏在袖中。 没想到一向十分稳重的辰王既然朝德王一拳挥去,我看着德王捂着脸跌倒在地,见到辰王又欲上前再次出手,我连忙拽住了他的袖口:“王爷,王爷!昨天是他救了我。要不是他,我恐怕早已没命了!” “你在为他求情?”他低沉的说着,我可以感觉到他的怒气在我脸颊上流转,但我依然点了点头。看到他失望的低眉不在看我,扬了扬脸,示意德王离开。 德王抹了抹嘴角的血渍,狼狈不堪的离去,我竟为他感到一丝心酸。 “莞渃姐姐呢?阿婉呢?”我心急的问道。 “你一问,就问他们,你怎不问问本王,昨夜寻了你一夜,如何煎熬是怎么度过的?”他一问,我哑口无言,我不知他是不是说的真的,还是陪在其他女人的身边,我僵住身子,没有说话。 “你看你!穿的是什么衣服!” 我四下瞧了瞧自己被撕扯的不成样的衣裙,抬眸,看着他冷峻的脸,“好了,回去再跟你讲。” 我跟着他脚步单腿蹦出了一步,哪晓得他一顿,我撞在了他的后背上,我揉了揉发疼的鼻尖,蹙眉看着他,他冷漠问道:“你脚怎么了?” “没什么。”我随口一道。 “没什么,没什么怎么不能走路。”我看着他紧紧扭在一起的双眉,急促起伏的胸膛表达着他的愤怒,我见他这么多的下属在场,也太好拂他的面子,便一头扑进他的怀里,闻着属于他独有的气息,闭上了眼睛,软声说道:“夫君,妾身的脚扭了,夫君抱我回去好不好?” “你这小妖精!果然是本王太过放纵你了。”他拦腰将我抱起,我听不出他到底是怒还是什么?我埋在他的怀里,想起昨日生死一刻。 最后,我竟看到的是他的脸,眼睛酸酸的,默默流泪,原来,也只有在这个男人的怀里,我才会哭泣。 “为什么哭?” “我不是来了吗?” 他徐徐的说着,我听着他的口气缓和多了,哭泣的连身子都开始抽动,“太晚了。” “什么太晚了?” “王爷你来的太晚了。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不是你。”我低哑的嗓子说着,不知他能否听见。 “以后不许与德王见面,从今以后你的每一步必须跟着我,我再也不会放纵你了。” 他命令的说着,我头昏昏沉沉的,不知他后面说了一些什么话。 我回到府里见到阿婉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原来昨日他们的确收到了山匪的袭击,最后宛若姐姐和他被温翎之等人相救,温翎之即刻回去找辰王搬救兵来寻我,也便有了后来的事。 我很奇怪,温翎之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还有德王也出现了? 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关系?这长安城中人人心怀剖侧,我难以猜度,这温翎之不是辰王的人吗? 我想这些事想的头疼,琐碎抛到脑后。 我才怀疑?我看到的那艘船上是不是有他们? 我想阿婉也不会知道这么多,便没有多问。 我看着极尽奢华房间内,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我取下一个放在鼻尖嗅了嗅:“这是谁送来的?” “王爷送来的,说这个有清热安神的功效。” 我点头,看着手里的香囊发呆,水晶帘落,纱幔垂曳,手指轻轻抚摸着微凉,我素衣端坐榻上,抚了抚书籍,安放膝上,白玉纤指在纸间上下翻飞,听到窗外的异动,挑了挑眉,朱唇微启:“外面为何这般吵闹?” 阿婉低头不语,我看出什么端倪,简单的披了一件外衣,临门看着外面的一切,看着下人们正忙碌的翻新东边的一个殿宇,我随便唤道一个小婢子便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小婢子福辐身,道:“王妃不知道吗?齐国的公主已与咱们王府接亲,赐婚的圣旨昨日已下。” 她说的很轻松,似乎还带着一丝喜悦,我的心瞬间凉了一大截,吩咐阿婉关上门,又唤来鸣翠坊的艺女们抚琴弹奏,消磨心中的烦闷与痛楚。 他倒是丝毫不在意我的感受,前有温兰,我与他之间的间隙还未化解,现在又多了一个什么齐国的公主? 对他的情,到今日恐怕是断了。 今夜我又醉了,原本想让宿醉忘记一些事情,没想到脑子却越发的清醒,我将手中的酒杯一执,杯子应声落在地上,阿婉见我不高兴,连忙让艺女们都退下,我撑着头,对着阿婉招手道:“你过来。” “把我扶起来。” 我摇摇晃晃走在回廊上,今夜有些小风,我迷离的睁开眼看了看廊角,阿婉问:“郡主,我们这是去哪里?” 回家?娘亲恐怕要担心,去太奶奶哪里?现在又晚了,要惊扰到她老人家。 这诺大的长安城,我竟然无处可去! 我哭笑不得,自嘲道:“我要走!离开这里!” “郡主!” 阿婉拗不过我,扶着我在回廊里东倒西歪,最后靠在柱子上昏睡过去,我不知我是怎么回到房内的。 翌日我扶着额头,匆匆忙忙的起身,见阿婉不在,简单的挽了个发髻,随手挑了一件常服换上。也没有招呼一个人跟在身边,便独自一人出去。 我要去见德王,我要问清楚遇险的事,他与温翎之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何如此碰巧的出现在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我抬头看了看德王的府邸,便有小厮迎了出来,见我到来,便恭恭敬敬将我迎了进去。 七月的热风,浓了桂子香,绿了树梢风,亦吹散了些许我浓烈的哀伤。 于是遣了一个小婢来探德王是否在府中,婢子说王爷随后就到。 不知为何,他才要开口答我时,心里忽然有些紧张。前几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的身子是否好些了?我才发现,我两手空空也未准备一份礼。 我松了口气。我就这样来了,见面难免有些尴尬,但我来就来了,也不可能白来一趟。 当我见到他是,他乃是穿着一件紫色的锦袍,头顶上高高挽起一个简单的玉簪,面色极好,嘴角还有一些淤青。回廊之下,他好像弯了弯嘴角,于是道:“听闻辰王妃登门,也不知所谓何事?” 我淡淡道:“晋月这次是来谢过德王的救命之恩。” 他道:“是吗……” 我心下微微尴尬,截断他的话头道:“当然。难不成德王还以为晋月来做什么?” 他一愣,神色也随我黯淡了,遂不再言语。 我抬头见窗外阳光晴好,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只听他道:“原以为你顺便也能来看看本王,连一些客套话都不会说。” 我看着窗外四周草木萧疏,很是冷清,更有无名夏虫唧唧作声,令人倍觉夏意渐浓。 “说吧,过来有何事?”他倒是开门见山的直接问我。 我有些动容,好歹我的命也是他救回来,我理应当来看看他,若不是为了事情的真相,我又何故来到着德王府? 我淡然道:“你还没有说,那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为什么会救起本王妃?” 他默然颔首。眯眸盯着我看了良久,方才道:“你真想知道?” “德王愿意说吗?” 已是午间,宫门却深闭不开,更有些斑驳的样子。听得门外有人扣门,方听得“吱嘎”一声,门开启。见我在,,也有几分惊讶,走进德王,见他们二人附耳说了些什么。 德王眉头一凝,淡然一笑,打发了下人出去,道:“你不是想知道吗?那好本王就告诉你一切。” 我心下有些狐疑,莫名有些紧。 我看着窗外一片树林,总有十余年了,树长得很茂盛,风一过会发出浪涛一样的声音。听着鸟儿有滴沥婉转的鸣声。德王让我藏在内室,我抚下帘子,看到一名男子入殿而坐。 温翎之! 我一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计策 “王爷金安。”我在帘后听到温翎之的说话,然后便是德王开口:“是辰王有什么事吗?你怎么过来了?这大白天的你进本王的王府,也不怕遭些嫌话。不是说好接头都清月湾吗?” 我听到辰王二字,身上惊得一身虚汗,难道他已经与德王联手了对付华哥哥了?怎么会这样?清月湾?难道那天他们也在密谋什么?然后巧合救下我与莞渃姐姐吗? 是不是我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之内?他的精心叵测让我心寒,在这大夏天里感到背后发寒! “这个时候外头太阳毒的狠,街上人烟稀少,没人会注意的。王爷放心。” “那就好,本王可不想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出什么事端。” “王爷,辰王爷说了,太子欲拉拢兵部,娶李家的女儿。” “这个事本王知道。三哥的意思是,让这亲结不成吗?” “咱们废了那么多心思拿掉太子手中的一个吏部,怎能让他再得一个兵部?王爷说,要彻底抹青李家与太子之间的关系,这亲还得接,还要弄的风风光光,全天下可知!” “这什么意思?” “我们只用顺水推舟便好了,这亲一结,东宫恐怕难以安宁了。” 我恍然大悟,向后一跌,站住了脚步,才擦擦额头的虚汗,我匆匆翻窗跳了出去,华哥哥有危险了!我得去告诉他! 我一路上没有歇口气,抬头看着晃眼的烈日,躲在商铺的房檐下,太阳烤的我皮肤发疼,我实在走不动,进了一家凉茶铺,小憩了片刻。 思绪不断,眼圈儿一红,这个时候,我竟不知道该帮谁了? 华哥哥我从小视他为兄长,而辰王他是我嫦玺的夫君。 他们二人,之间有一人若有什么不测,我便会揪心,我此刻懊恼不已,突然发现自己,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事情让自己为难,果然辰王说的有些事我还是不知道为好,是对的。 辰王知华哥哥对颜如姐姐的情,便找了般菁去勾引华哥哥,如今般菁已是华哥哥的妾室,李梦瑶又是华哥哥的侧妃,已华哥哥的心性必定会独宠般菁一人,而李梦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若在般菁与李梦瑶之间,华哥哥一定会选择般菁而冷落李梦瑶,李梦瑶争宠能做出什么事情我不得而知,但后妃不安宁,华哥哥怎么安心在朝廷为事? 辰王布下的局好妙,我猜不透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般菁的用处除了让华哥哥沦陷还能做什么?我想的脑子发疼。 先除掉华哥哥太子之位,才好争储君之位吗?为了他的帝王业,他真的要让这么多人去涉险吗?我后悔不已,当时在鸣翠坊真的该一鞭子下去挥了般菁的脸! 我不知是否将此事告诉姑母,当我到了东宫外时,本想上前叩门,却又退了回来,我看着朱红色的宫门,高墙而起,这里哪是一般皇子能居住的地方?殿宇开阔,却冷冷清清的。 我微有迟疑,退下了台阶,我本是闺中小女,这朝堂之中的权位相争,我委实不该搅进去,既然那么为难,我便堵上耳朵当什么都没有听见好了。 若华哥哥在同一个女人身上跌倒第二次,这般的滥情,又何能成为一代明君,照拂天下百姓? 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做将来的皇帝都可以。但是我不希望看到鲜血,亲骨肉之间的相残。好在现在还没走到那一步! 我不方便此刻进去,于是径自离开。 我心想着眼下没地方去,却糊里糊涂走到了太奶奶那里,顺手又折了几枝菊花进去插瓶,殿中便有了些生机。须臾,太奶奶**一声醒过来,见我陪在床边,道:“你来了。” 我在她颈下垫一个软枕道:“偶然经过太奶奶的居处,想来看看,阿玺有惊扰到太奶奶午睡吗?” 她微微笑笑:“来了太奶奶高兴。” 她微微睁目,笑盈盈的抚着我的背脊:“许久不见,你也消瘦成这样子。” 我听她这样开口,乍然之下很是暖心,突然脑子有些犯晕,顺势倒在太奶奶的怀里,她连忙抚着我的脸颊道:“小阿玺,小阿玺,你怎么了?” 我原本想回答,却怎么也打不起劲来,大概是有些中暑,应该不碍事,曹姑姑急忙对殿外喊道:“快传太医!传太医来!” 在太奶奶的怀中昏睡过去,我闻见她身上淡淡的幽香,那苍老的双手一遍一遍轻抚着我的头道:“小阿玺觉得,太奶奶这个位置重要吗?” 她没有回答我,反而加重了我心里的疑问,一道道枷锁扣在我的心上,我卧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阿婉赶来服侍我左右,听闻辰王也来了,在前殿陪太奶奶说话,我心中更加烦闷,不想面对如此一个满腹诡计的人。 我想起他与德王的事,不由又悲又怒,转过头冷冷不语。阿婉亦连连讲着长安城中的新鲜趣事,我哪有什么心思去听? 良久,我看着辰王推门而入, 我蕴着森冷的怒气,没有说话,他对着阿婉道:“你退下。” 片刻,见阿婉起身离去,我与她目视一眼。我听了阿婉一席话,早已累了,只略点了点头,便闭目养神。 他徐徐走进,寻了一方坐下,“怎么会弄成这样?本王不是说过吗?不许离开本王的身边吗?” 我细细想来,嗅了嗅空中的味道,无奈殿中点的安神香太浓,好像没闻到他身上有什么胭脂的味道。我别过身子去,不与他说话,他又道:“这好端端的,是与本王置气吗?” 我依然不语。 “为何今日突然离开王府,身边连阿婉也不带?你去了哪里?” 我不答,只问:“与王爷有关系吗?” 我抬头,眸中微微一亮,闪过一丝悲悯,我转过身看着他,“王爷问了这么多问题,我不知该回答哪一个。” 他矍然耸动,眉目间尽是难言的惊诧。半晌才道:“一个一个回答。”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道:“我累了。” 他顿一顿,又道:“阿玺。就算本王娶了齐国的公主,但她与你是不能比的。” 我微一踟躇,直接道:“听闻齐国公主,聪慧机警,有勇有谋,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一代女将上沙场歼敌三万。从此,她以一介女流之身保家卫国,岂是阿玺这个深闺里的女子能相比的?” 我竟没有发现,曾经那气势凌人,剑拔弩张的我,居然也会看不起自己了。 他有些震惊,仔细思量了半日,道:“别多想了,累了就休息吧。” 我心境苍凉。我知道,他已是无言来回驳我,我这样任性又侨情的女子,哪能与豪阔宏量的齐国公主比较。 他的眼深深地望着我,我颇有些不自在,便不欲和他多说,将头蒙在了被子里。 我不知他何时走的,我竟蒙在被子里睡着了,当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黄昏,见我精神还好,对镜自照,发觉了自己因伤心而来的落魄和消瘦。我拜别了太奶奶正欲出宫门时。 辰王从外面进来,坐着喝茶,见我便道:“饿了么?” 他居然没走?这时我才想起我竟然一天没有吃饭。也没有感觉到饿。 辰王笑:“阿玺,你娘亲叫我们今晚回去一趟。” 我心中冷笑,原来他这样他才在这里等我,可是娘亲找我与他有什么事?“啪”一声挥掉他的手,兀自走开。 他也不似往常来哄我,似含了怒气,说罢拂袖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死心 我在原地良久,半晌被人拽了出去,他的步子迈的很大,我一路小跑的跟着他,他隐忍着怒气说道:“也只有你才敢对本王如此无礼,本王说过不会再放纵你。” 我苦笑:“王爷想怎样?” 他道:“上次在你娘亲面前不是装的挺好的吗?这次本王不想在配合你了。” 难不成他要当着我娘亲爹爹的脸与我撕破脸? 这样想着,心底是有些凄然的。我抽了抽鼻子。 他一脸端倪的看着我,许久,温润一笑,将我拥在怀里,“好了,跟你开个玩笑,若是你哪天惹本王不开心,本王有的是办法治你。” 我心头一松,又气又恼,竟然又被他捉弄。 “眉头别皱着,不好看。” 我一掌推开他,站在芙蓉树下,他正要说话,凌月却突然出现,他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与凌月在一旁说话,我远远的瞅着二人。 半晌辰王走来,道:“你先回去,本王晚点在来找你。” 我没有回应看着他离去,娘亲说让我回一趟娘家,他坐在太奶奶的宫里等了我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突然要离去?我实在猜不透这个男人,纵然心灰意冷也抹不掉心里的一丝酸楚。 既然进了宫,也顺便去看望了姑母一趟,然而正要出宫,忽然听前方得有人说话,心下一动,下意识地便闪在一棵树后。 眼前走来的人不正是辰王还有?看他的装束,想必就是那个齐国公主。 心麻木了。 齐国公主虽然与他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却是语笑晏晏,十分亲密。此情此景,正如我当初,唯一不同的,只是我与他是并肩而行的。 我几乎是一愣,目中似被什么东西重重刺了一下,酸得难受,眼前白蒙蒙地模糊,看出来笔直的树干也是扭曲的。 他要紧的事,居然是与齐国公主会面?我冷笑一声儿,径直离去。 辰王他很优秀,同时也很神秘,他太多秘密,指不定哪天就从我身边离去。 我一路走到宫门口,心不在焉,眉心微低,略带愁容,阿婉备了马车在等候,见状便问:“郡主怎么了?” 我一才展颜,佯装着笑轻快而娇嫩:“没事。” 阿婉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那就好,郡主快上车吧,别让夫人久等了。”随即望了望我身后:“王爷呢?” 喉头一紧,仿佛有些透不过气来。我的痛心与失望。像有一双手狠狠抓住了我的心,揉搓着,拧捏着。风一阵热,一阵凉,扑着我的脸,想起刚才的画面,脚下软绵绵,阿婉不再言扶着我上了马车。 轿帘一落,泪决堤。 我麻木地走着侯府里,曾经那熟悉的道路展现眼前,茫茫然眼边已经无泪,心搜肠抖肺地疼着,空落落的难受。 我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许久,嘴角扯出一丝弧度,这个样子回宫去,娘亲她们自然是要为我担心的,我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出现在娘亲与爹爹的眼前。 脚下虚浮无力,慢慢走了好半晌,迎面正碰上爹爹,娘亲满面喜悦的迎上来,见了我才大大松了一口气,道:“回来了。” 娘亲见我失魂落魄一般,手碰到我的手有颤抖的冷,更是发急害怕:“阿玺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回来的?” 我用力拭一拭眼角早已干涩的泪痕,勉强开口道:“没什么,风迷了眼睛。” 娘亲看向阿婉,阿婉也无奈的摇了摇头,爹爹看出端倪,方才道:“快进屋吧,阿玺爹爹让人备了你最爱吃的菜,快,去尝尝。” 这饭吃的食不知味,中途爹爹娘亲问了我什么,我也答非所问,兴许是爹爹娘亲知道了辰王与齐国公主的事,知道我倔强的性子必定与他闹翻,所以才叫我二人回来。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这次连爹爹也劝我,看开些。 我知道,男人与女人看待事的出发点一直不同,或许爹爹明白了辰王的无奈,可我却眼前他好像欢喜的很。 娘亲倒是一往的维护我,吃一顿饭,连连指责辰王的不是,我听得刺耳也没有反驳,阿婉一个劲儿的往我碗里夹菜,我也没有动下筷子。 “啪!”一声儿,爹爹将手里的筷子拍在桌子上,连娘亲都惊了一跳,爹爹甚少当着娘亲的面发脾气,娘亲一怒,站了起来:“现在你是觉得我说的不对了?你在这发生脾气?” 爹爹抹了抹胡须,喝了一口闷酒,好言道:“夫人,我不是在气你。” 我知道二老的心思,为我担忧,我假笑:“阿玺,没事,很好。” 我越是这样安静,娘亲就越是心急,我这样的性子,她或许是认不出来了。只见爹爹气的胡须都快扬到眉梢了:“当时你不是说嫁给什么王爷挺好的吗。” “我怎么想到会变成这样。”娘亲也生着闷气。 不禁娘亲没有想到,连我也没有想到。 爹爹,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冷言:“我嫦家的女儿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爹爹这句话,生生的烙在了我的心上,任何人不可欺负我!从小到大如是,现在也不会,以后也不会。 他娶再多的女人与我有干系?心痛过之后便不会再痛了! 后来爹爹醉了,娘亲哪里还敢耽搁,扶了爹爹回去休息。担心对我说道:“这几日,你就先别回去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把我们这个嫦家放不放在眼里!” 回到我昔日的房中,一切如旧,阿婉又不敢多问,我打发了她出去。殿中点上烛火,暗沉沉的深远寂静。心,亦是这有的颜色。 我蒙上被子,忍了半日的泪方才落下来,一点点濡湿在厚实柔软的棉被上,湿而热,一片。 庭院寂寂,朱红门是紧闭着。我心肠的冷散渐渐也没有睡意。 突然门外听到阿婉的声音:“王爷金安。” “王妃呢?” “郡主已经安寝了。” 只听到他微有怒气,道:“你家郡主已进了王府,你的称呼是不是也应该变了变了?” 我看着阿婉的身影跪到在地,伏在地上:“奴婢知道了。” 接着,便是推门而入的声音,我假寐着闭上双眼。 我偷偷看着他静默不言。以一种难言的目光看着我,神色复杂。 许久,他微微一笑:“我想你永远都保持着这份寂静美好,都想现在这样。” “以后,我都会在。” 我无言,内心滴血,此刻还说这些装模装样的话做什么?我假装翻了个身,面壁睡去,咬着下唇,默默流泪。 许久,他温和的气息包围了上来,揽了我腰在怀里:“阿玺,你为何总是这样,你要知道,能庇护你的,只有我。” 能庇护我的吗?恐怕不是你。 早晨,风中已带了晴暖的气息。没想到一回这娘家就是七日。 如金的日光透过轻薄的烟霞绿的蝉翼纱滤出几许清凉的意味。窗前门外湖蓝色织暗花竹叶的纱帐皆懒懒委地垂着,透过半朦胧的纱帐一眼望出去,偶尔不知名的小雀儿飞过,扇动着翅膀扑拉拉飞过,轻啼一声如水。 香梦沉酣。 “嘤~”一声翻侧了身子,流素缎的寝衣吸附在身上,有微微的热,却是慵懒着不肯睁眼,含糊着唤贴身的婢女:“阿婉。”却不听她答应,鼻尖涌过香气,下意识的睁眼,撒娇着扑进她怀里:“娘亲怎么来了?” 娘亲揽着我含笑道:“怎么?还睡懒觉,快些起来,进宫的马车都备好了。” 斜旖着身子赖在娘亲怀里,腻了一会儿,对娘亲道:“娘亲,今年能去碧明园避暑的嫔妃有哪些?” 娘亲漫不经心道:“还不是与昨年一样。” “我听说新进宫的兰嫔甚是得宠,我还正想见见呢,她也去么?” “皇帝的宠妃,当然要伴君左右。”娘亲怔一怔,目光微微一凛,仿佛三春的花朵遇上了让它们黯淡的暴雨,随即笑容又浮在靥上,如宛转的春风:“阿玺有多少日子没见皇上了?成了亲的人,在皇上面前可不能像从前般没规矩。” 我撅了撅嘴巴,转过身去不理母后,小时候皇上她常常抱我,我卧在他的怀里,扯着他的胡须,与他一同看着大臣们写上的折子,嘴上沾了糕点沫子扯着他的龙袍擦嘴,他连眉头也未皱下,也只是笑笑。我累了,便乖顺的卧在龙椅上睡觉。 小时候,姑母常说,阿玺必定是我们天家的儿媳,那时候我还不懂。 只知道,我愿做什么就做什么,任何人也不能勉强我。 皇上待我极好,我在他面前自然会骄纵些。 嗔道:“娘亲,阿玺知道了。。”清早,那样热,连娘亲身上的海棠气息也带了温热,整张脸如同火烧一般烫。睡的久,发髻也松散了,几绺碎发贴在额前被汗腻住了,潮潮的难受。 娘亲轻轻拍一拍我的背脊,声音如珠落玉盘:“你在家呆了这么多日子了,也未见辰王来看看你,他这心还真是铁打的。” 心里一抽,难受起来,转身搂过娘亲的脖子:“王爷他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避暑 娘亲的声音似漫不经心,却如刀锋划过心口:“他忙?他忙什么?忙着与齐国公主的婚事?”我知道说错了话惹娘亲伤心了,只低了头不敢再言语。娘亲抱我一晌,方徐徐道:“我们阿玺,不能吃亏。” 话音刚落,服侍梳洗更衣阿婉捧着金盆悄然而入。 我自拣了一袭月白梅花长裙比划,娘亲笑道:“阿玺穿什么都好看。”我眉毛轻轻一挑,看着镜中的自己,娘亲说,辰王他从来没有来看过我,她却错了。 其实每夜里他都会来陪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偷偷摸摸的进来,也不知他在躲避什么,他总是深夜才来,一早便离去,有时候我已经睡着了,知道早上醒来时,发现身边褶皱的床褥才知道他来过。 很多夜里,我们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 开始的时候,我想过这个问题,后来也就作罢,如果我们之间真的有什么误会,为什么他不解释? 在天气嘴炎热的月里,皇上会带着宫里们得宠的妃嫔去碧明园避暑,可也不能是一般后妃可去的。 娘亲与姑母关系密切,自然每次去都会叫上娘亲作伴,而我也顺带被拉去了,其实我并不喜欢碧明园里的生活,每天与一帮嫔妃们在一起,忸忸怩怩好生不快活。 我心生闷意,皱了皱眉头,听说辰王这次负责碧明园的外围安全,看来这几月,皇上对他越来越看重了。 我抬手,挡了挡额头上晃眼的太阳,阿婉搀着我上了马车,我看着街上的百姓们纷纷退让,打望着天家出行的气魄,我抬袖掀开帘子,又放下,娘亲说过,我的容颜不能被随意看去。 我叹了口气,自然回了娘家心情还算舒畅,但没有在辰王府逍遥快活,在那里谁都不能管我。 进宫的时候,掀开帘子,看了看高高的城楼,每一块砖上写的都是历史,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身穿红衣一跃而下的女子,我惊得一身冷汗,放下了帘子。 到了华清宫,姑母笑脸盈盈的相接我们,小坐了片刻,便随着姑母一同去太明殿,从那出宫。 我极为平常的跟在姑母与娘亲的身后,身边不时传来羡慕的眼光我已经习惯了,从小便笼罩在他们的光环之中成长,我不削于任何。 姑母领着总嫔妃参拜了皇上,我抬眉瞧了瞧那身着龙袍的男子,许久不见,是有些苍老了,我站在姑母身边,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 我上前:“晋月给皇上请安。” “晋月也来了。” “皇上前些日子不是赏了晋月一副玉橡棋盘吗?这次晋月把它带来了,与皇上一决高低,皇上可不能像昨年输给晋月一个字哦~” 娘亲虽是呵斥但依旧宠溺的笑笑:“越发贫嘴了。” 皇上看着我一笑而又带着威严:“真是教坏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这话一出,逗得众嫔妃皆是掩嘴笑笑,姑母扬了扬眉道:“皇上那可是让了你,你这小小年纪怎么能赢得了皇上?” 皇上摇了摇头,“晋月蕙质兰心,聪慧机警,她能赢朕,凭的是她一生好本事。” 我看着姑母的脸一僵,虽然姑母与皇上的关系素来不是很好,但人前二人还是相敬如宾,可今日皇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姑母的脸,相比今日二人的关系不妙。 我忙莞尔一笑,扬脸说道:“这还不是师傅教的好,不是吗?名师出高徒,没有皇上,哪有晋月?” 我走上前,撒开裙摆转一个圈儿,娘亲盈盈笑道:“阿玺,你就别贫了。”我向着娘亲,挽着她的胳膊道:“知道。” 皇上笑了笑,瞥了一眼身后的妃嫔们,我看着他的眼睛有意的落在了一个紫衣女子的身上,然后一笑,我看向她,想必她就是最近最得宠的兰嫔吧。皇上道:“走吧......时候不早了。” 我看着他穿着樱紫的霓裳宫装,襟前袖管绣满一小朵小朵颜色微深的蔷薇花瓣,每片花瓣皆缀三五米粒大小的真珠,外披一袭浅金丝线织成的纱衣,上面时隐时现着翟凤临风凌云的花纹,绣着如意云朵的真丝披帛缠绕在两臂间,含蓄的璀璨如水波轻漾,繁华如梦。 此女子眉心的红痣可谓锦上添花,勾人心魄。 单凭这件衣,也看的出皇上对她的恩宠。 兴许是她发现了我一直看着她,对着我低眉一笑,我浅浅一笑回应她,跟着娘亲离去。 我一边走,睨向四周,怎么没看见他?娘亲微笑:“你在看什么?” 我颠声说着:“没什么。” 我清浅一笑,乖巧侍女跟随身后,施施然踏出宫门。 到了碧明园时,已是晌午,用了午膳,我在名作宓悠阁内休息,嫔妃们的居处一般是姑母安排的,所以我连姑母的寝殿格外的近,我摇了摇手中的罗扇,闻着淡淡的荷花香。 这样好的午后,我看着朱红宫门紧闭,有些苍凉。 不出去逛逛还真是可惜了。 只一刹那的伫望,阿婉已经不安,悄声道:“郡主,太医说了,你的身子还未好妥帖,这大中午的你就别出去了。” 我微微颔首,轻轻的叹一口气:“你这妮子,怎么越来越老妈子了?” 好清香的荷花,也不知来自哪里? 我惬意的躺在竹榻上,命阿婉寻来一小壶酒,小酌了片刻,便枕着手臂慢慢入睡。 夜晚,皇上摆了宴,我匆匆的去,又匆匆的离开,大家都习惯了我的迟到与早退,也并不在意。 七月了,明日便是七夕节,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那么美好。 我觉得宴会上索然寡味,嫔妃们一副躯壳不同,表情和调子全都一个样,恭恭敬敬,平平板板。 有细微的风涌过,像小儿的手,轻轻舒卷得珠绫帘子飘飘,极目向远处一眺。新荷田田,片片嫩青铺陈池上,将池水映得如通翠的琉璃一般。 原来荷花在那里! 我徐徐步走了出去,我闻声侧头去看,身边的婢女已经端端正正行下礼去,恭顺道:“王爷金安。” 他展颜欢喜道:“阿玺,你怎么出来了。”又问:“碧明园的夜里凉,怎么也不多带一件披风?” 我瞧见辰王,心底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他突然的出现,我有些慌乱,但依旧笑靥如花,道:“怎么,王爷能在这里,我就不能在这里。” “越发刁滑了。”我不知他是不是在笑,听起来却十分的温和。 他总是这样,似乎很健忘,明明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他好像都忘记了一样,他可以释怀,而我不能。 对!我便是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 我团扇轻摇,含笑不语,他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身后还带着许多随从侍卫,便对我道:“本王还有些要事,待会再去看你。” 我懊恼的摇一摇头,“王爷若是忙,就不用赶来了。” “等我。”他忽然附身贴弄我的耳朵说着,耳边是他燥热的鼻息,有些痒酥酥的,身边见我们如此亲密也纷纷都低下了头。 我一恼,这个辰王就是爱做面子上的功夫。 脸一红,轻轻推开了他,他目光灼灼,我扭着袖口回应他:“知道了,快走吧。不是还要忙么?” 我听到他轻微的笑声,然后离去。 他总是这样神秘,让我摸不透。 天色尚未暗下来,我走在街巷石板上,望着荷塘里的荷花,不知怎得我蓦然想起了某个大雪的冬夜,多年前那个温婉的珍妃娘娘。不知怎的会突然想起这个失宠的女子,她昔日的宠眷与得意,今时此刻不知她正过着何种难捱的日子,被皇上厌弃的女子。 心里仍是对她生出了一丝怜悯。这么多年过去,珍妃被禁锢在这碧明园内,皇上每年都来这里,却不曾去看过他一次,也不知她如今过得如何?心底微微抽一口凉气。 阿婉候在我身边,搀扶着我,轻声道:“郡主,你看着荷花开的这样好,只是这夜里黑乎乎的,没人赏悦了。” 月亮浅浅一钩,月色却极明,如水银般直倾泄下来,整个碧明园都如笼在淡淡水华之中。 我屈膝坐在荷塘边上,脱了鞋袜,摇摇晃晃的踩进水里,凉凉的,很舒心。 半开半合的荷花,形态甚是高洁优雅。夜风有些大,披散着的长发被风吹到了眼里迷了眼睛。于是轻唤阿婉:“去折荷花来。” 花梗坚硬而长,花苞初绽,亭亭小荷,闻着发间清淡迷离的香气。风愈大,玉涡色的长衣裙裾无声的飞起,衣裳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 听见阿婉走到身边,“夜里还有些凉,别站在风口上。郡主咱们回去吧。”我笑一笑,“这么好的月色,为什么要回去。” “对啊,为什么要回去?”我听见身后来人,便知道是辰王来了,他又笑了笑:“如此良辰美景,月下佳人。” 我微感好奇他竟然来的这样快,回头一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包什么东西。与我一同坐下,瞥了一眼我正在踢起水花的双脚,向我道:“饿不饿?点心给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意外 我兀自低了头,片刻,竟无言以对,他会待我好,但同时又会离开我,那若即若离的感觉让我害怕,可是,此刻的温存让我深深陷入漩涡,无法自拔,他一朝亲王,为了我,也舍得亲自下厨。 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他俯下腰身看我,轻笑道:“若是很感动也不必说出来,本王心领会了。” 他轻拍我的背,霸道的将我搂在怀里:“你害羞的样子甚是可爱。” 心里感动,身子依向他轻轻道:“王爷这样待我,可否能做到白头?”心中最深处瞬间软弱,再说不下去,只静静依着他。 他的声音渐渐失了玩笑的意味,微有沉意,“自从多年前第一次见到里,那梅堤花下的你,你恍若天人,梅花雪雨,那瞬间,本王便想把世间所有的宝物都碰到你的脚下,想要博你一笑。” 我低低道:“我没有那样好。" 恍然间已回到雪后的那个晌午,寒梅堤下,白衣少年迎风而立。 我眸中一沉,我不知他说的可是知心话,却一点点沉陷。 “阿玺,你是本王从小便想要娶的女子。”面前这长身玉立的男子,眉目清俊,眼中颇有刚毅之色,可是话语中挚诚至深,竟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我抬头看着他,他亦瞧着我,他的目光出神却又入神,那迷离的流光,滑动的溢彩,直叫人要一头扎进去。 不知这样对视了多久,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发际,缓缓滑落下去,微笑道:“阿玺,你无人能比,你便是你。”他唇齿间温热的气息越来越近…… 此刻他极是温柔,用那样柔和的眼神看我,仿若凝了一池春水,清晰的倒映出我的影子。 我终是觉得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此刻,我原以为他就要吻上我的唇。 慢慢闭上眼,看着他模模糊糊的影子。他看出我有些紧张,握住我的双手轻抚着。 如此情形,我没有想过会有人上前打扰这美好的画面。 是惊呼!是喧嚣!是刀光剑影的声音! 可是这碧明园内怎么会发生这些事情,原以为听错了,一向十分警觉的辰王,立马站了起来,单手握着自己腰间的利剑。他望着黑夜里那一道宫墙,眸中的温度迅速低到极点,一股寒冷扑面而来,像是换了一个人。 我极为的感到扫兴,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微感窘迫,含笑道:“王爷。” 他冷冷:“你在这里等本王。不许乱走,不许乱动,若发生了什么就躲进水里。” 心头一恼,好像真的是发生了什么紧张的事,还是慢里斯条道:“我知道了。” 辰王脸色一沉,便凌空而起消失在我的眼前。 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 但今夜他的一席话却是让我心安,我清浅一笑,轻快的将水里的双腿晃得老高。 但听见墙外的厮打声不觉有些心忧起来,虽然辰王武功高强,但我依然忧心的是,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这宫禁之中动武? 竖耳倾听一旁的打斗,自作不问,看着阿婉道:“拿着我的令牌,领些侍卫来助王爷!” 阿婉顺从道:“是!” 以手抚一下脸颊,沉思,半晌,看着阿婉焦急离去的背影,才发现此地我一人,竟感到有些心慌,辰王他怎么还不回来? 忽然耳旁风声急促而过,我看不太清,似乎有什么东西朝我飞来,当我能看清楚的时候,才发现是一个人! 我大惊,仍维持着仪态道:“什么人?竟敢出现在这里!” 他轻轻一笑,步步逼近我。 还不来及大声呼救,我已经感受到双脚离地,一阵眩晕。此男子十分亲密的搂住我的腰,将我掳走,我看着脚下的宫殿越来越远,心生怯意。 我挣扎想从他怀抱离开,他却冷言道:“若是我现在放开了你,你确定你还能活?” 我扬了扬脸,冷着脸掩饰着内心的恐惧,强硬冷漠的回绝:“本王妃就算是死!也绝不在你的身边待片刻!” 感受到他双臂一颤,有些动容的道:“蠢女人!” 我恶狠狠的看着他,两手掐着他的双臂,只见他扭曲着双眉,眼色迷离的看着前方的黑夜。 此刻,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一片黑色,辰王他没有追来?他是不是不会来救我了?可是他刚才还说了那么多动情的话,此刻就能忘了吗? 鼻子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幸好风大,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一出碧明园,四周开始骚动起来,莫名浮出许多蒙面的黑衣人! 我心一惊,凉了半截。 如此阵势,恐怕不是等闲之辈。 碧明园中依然寂静,安静的害怕,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我偶的失踪,辰王他没有来! 我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冷静,分析此刻的情形,我一定要想个办法逃走! 男子掳走我,飞身落在一匹马上,眼太黑,我估摸不出人数到底有多少,身后的男子似乎察觉出我的慌张道:“放心,我暂时会不杀你。” 我没有回答,风迷了眼,还是泪迷了眼。我揉了揉眼睛。 这个人带走我,到底有何用意? 他们是有什么别的用意? 还是用我来牵制住辰王? 我频频回头看着寂静的夜,纵然心灰意冷,我名正言顺的夫君,他竟然不会来救我! 心空空的,忽然眼前一亮,无数火把点起,把整个黑夜燃得如白昼一般,这突然的两线刺痛着我的双眼,我抬手挡了挡,低下眉头去,待我适应了这光线之时,才发现我已经调头逃跑! 准确的说不是我!是我身后的这个男子! “看来你还有点用。你好歹也是辰王妃不是么?”他在我耳旁冷笑。 难道是他来了?片刻,一道凌冽的刀光从我眼前闪过,我看见身侧骑马的男子头颅瞬间被割下,鲜血飞溅到我衣裙上,瞬间能感受到我脸色冷到极点,惊愕的还未反应过来,身后便是急促的马蹄声追了上来。 我从未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在我的眼前死去。 心都快要蹦了出来! 只感觉身下的马匹跑的更快了!身后是厮打声与马啸声,交织在一起,分外的恐怖! 陡然间,突然停下,我抬眉才恍恍惚惚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镶嵌在夜色里。 是他,他来了。 他飞身而来,腕中的剑光霹雳一般疾飞向我,,只听得那破碎一样的寒光闪过我的眼,切断了我几缕发丝,分分秒秒,我看见他的眼,淡定而又自若。原以为刺中了我身后的男子,却没有想到过那男子身子一斜,躲过一剑! 身后男子反手一剑,辰王顺势一挡,那剑竟然在他的剑上旋转起来,搅动了那弥散在天空里的声音坠落下来,几乎把其男子的手搅进去。 而此男子则松开手,用真气一震剑端,化解了辰王的攻击。 对!他是永不失败的战神! 男子失意,在我身后咒骂了一声儿,随即看着自己的同伴都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不过数十人! 我眼波轻盈看着辰王模糊的影子,稍稍放松了心情,却又被提到了嗓子上。 脖子上传来的冰凉,瞬间冰冻了全身,我可以肯定得是那一定是极为锋利的利器,只见辰王停止了走进我的脚步,在原地一动不动,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到身后男子道:“你是要我的脑袋?还是要她的脑袋?随你选!” 我咒骂“小人!玩这些卑鄙的手段!用一个女人来要挟男人算什么好本事!” 他轻轻一笑,杀气顿生,徐徐道:“自古以来,英雄来过美人关,可知辰王爷也是否如此?”说着又向我道:“你的命在他手上,可不在我的手上!”他话锋一转,“若是他不救你,也不怪我手断太狠了!” 我刚才眼见一个人的头颅飞了出去,若是这男子一刀下去,恐怕也是一样的场景!我手心满是冷汗,拽着自己的衣裙,一声不吭,我不想让自己来左右辰王的判断,我相信他会救我的! 男子话中机锋已是咄咄逼人了。不由得抬眼去看辰王,正辰王庄也朝我看过来,两人互视一眼,彼此顿时心意了然,温然一笑。 “让你的人全部都退下!放我们走!” “本王可以答应你,但你先把本王的女人还回来!” “好!让你的人全部退下!” 只见辰王挥手一抬,瞬间黑夜又恢复了宁静,皇家禁卫军退去,身后的男子张望了四周,扬鞭勒马飞奔起来,指着辰王道:“你跟来!你的女人要不要在你!” 风声在耳旁刮过,我回眸一看,见夜里有什么影子在晃动,淡淡笑,我此刻的安危全部系在辰王的身上,我知道,他会来!好歹我也是他过门的王妃! 男子冷道:“没想到你还有点用处!” 我亦冷笑道:“小人之心难懂君子之道。” 他亦笑:“君子之道难敌小人之心。” 我还未反应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却听到身后有一声儿悲痛的马叫,应声,男子便停下,带着自己的残兵败将慢悠悠的走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雨夜 顿时,四周又冒出许多男子的同伙! 原来他还有人!这才是他的后招! 那辰王不是被引进这个陷阱了吗! 他到底怎么了?我心一急! 黑衣人挥刀向辰王头了,不喜欢这几个字。” 想着他身上还有伤口,便随了他的话,扬了扬脸,道:“我爱你!” 他立马冲地上站了起来,笑道:“这个还不错。”单手把我的头按在他的怀里,然后低头,一吻盖在我的眉心:“本王的女人,这是我的认证!” 我怅然失神片刻,一声儿响雷而起,我才回过神来,他刚才说什么。 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你还打算这样看着本王多久?”携了我的手,“光顾着贪图美色,忘了本王还有伤了吗?” 那瞬间,我忘了温兰,忘了什么公主,天地间,唯独剩下我与他。 我凝视着他,半晌没有在说话。 他亦看着我,他的脸上的确多了几分憔悴之色。温兰,齐国公主,我不敢再想,手上不由自主的加了力,握紧他的手。 他轻拍我的手,“唯有你,在我心中。”他的声音微微一抖。 我心中一热,泪水和着雨水滚烫而下。 “阿玺,很多事情,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你要相信,唯有你。”他的声音在春暖花开里弥漫起柔弱的伤感与无助,却是出语真诚,“阿玺,这长安城,那么多的人,这些年来,我始终牵挂的也只有你。你可知,那数十年光阴我是怎么样撑过去。” “王爷……”我心中感动。 我一笑,黯然道:“你身上的伤口,咱们快走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与你 他点一点头,默然半晌,静静的与辰王沿着缓缓步行。黑夜绵延辽阔,我忽然觉得这条路那样长,那样长,像是怎么也走不完了。 我已经不知此刻是什么时辰了,微微有困意,但牵挂着辰王的伤势,简单的给他包扎了一下,怎么也不肯合眼。 这座山神庙已经不是昔日里记忆中的模样,像是荒废了许久,残垣断壁,庙中的山神像都没了踪影,但好歹可以避雨,我缩在他的怀里,他问道:“冷吗?” 轻轻打了一个喷嚏,本不想让他忧心,他道:“怎么了?” “我听见外头雨好像小了些。”小雨打在殿外花叶上,清脆的沙沙作响。 我呆呆的望着身侧,辰王刚才点燃的火堆,身上湿濡的衣裳贴着身子甚是难受,他亦抱着我,含情脉脉,越抱越紧。 “你有心事?” 我微微摇头,“并没有。”微蒙的橘红火光里,长发如一匹黑稠贴在他臂上。 “不许对本王说谎。” 侧过脸去靠在他胸前,他的里衣的衣结松散了,露出胸口一片清凉肌肤。我抬起手慢慢替他系上,“王爷,我害怕。” 他的口气淡淡,“有本王在,你怕什么?” “王爷今晚待我这样好。我……”声音渐次低下去,几乎微不可闻,“我怕明日醒来恍然一梦。” 他的声音微微透出凌厉:“看来真是让你闲了,小脑袋瓜子越来越会想了?” “没有。”心中颇觉酸苦,可是这话不得不说,终于也一字一字吐了出来:“先有温兰,后有齐国公主。” 揽着我身体的手松开了几分,目光轻漫,却逼视着我。 心下一片黯然,如同屋外暴雨如注,慢慢才轻声启齿:“王爷,阿玺不喜欢他们,王爷也可否做到远离他们。” “王爷?”他轻哼一声,喉间有凉薄意味,那样凉苦的气味。他突然一吻盖在我的唇上:“我朝的王爷自然是做不到,但阿玺的夫君却可以做到。” 我颇为感动,泪如雨下,喉咙里半晌卡出两个字:“亦尘。”这好像是第一次我这样唤他。 许是起风了,庙中重重的长帘软帐轻薄无比,风像只无形的大手,一路无声穿帘而来,帐影轻动,火堆亦微微摇曳。“阿玺今年十七岁了。十月初九的生辰。十岁那年患了一场大病,差点要了你的小命!十二岁那年与莞颦公主打架,打得莞颦哭的稀里哗啦像父皇告去,十三岁便会骑马......” 我竟不知道他知道这么多,他似乎带着我,回忆一遍儿时的时光,心下感动不已。而他过去的每一年里,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 他的手一分分加力,脸颊紧紧贴在他锁骨上,有点硌的疼。他阖上双目,良久才道:“唯有你。” 我亦闭上双目,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七月初七,二十一。” “二十一?王爷比我大四岁呢。” 他似乎像中了魔咒一般,面无神色的闭着眼念道:“七月初七。” “啊~真巧,居然生在七夕节那天。” “七月初七。” 他一脸无语的看着我,我脑子里轰然一响,片刻有些尴尬,试探低声问道:“明日是你的生辰?” “现在已经过了子时,应该是今日。”他一手撑着头靠在墙上,一手将我拦在怀里,细细的打量着。 我一时有些难堪,作为他的妻子,我竟不知他的生辰,还要他自己告诉我。 虽然意外,只要他没有在说话,也就松了一口气。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慌乱的说着:“祝王爷福寿绵绵......” 他突然打断:“礼物。”他的手探到我的眼前。 “嗯?” “莫非你不知道本王的生辰快到了?到今日了还两手空空?”他气定神闲,似乎像在看我的笑话。 我一脸窘态,两手绞着袖口,在他目光灼灼下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我扬起明媚的笑容看着他,看着他黑眸中映着自己。 “礼物!”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像个小孩一般,似乎还带着一份撒娇。这个妖孽辰王还真会找我的难堪。 “你等等。”我把自己上下摸了一遍,也没有发现身上带了什么稀罕的宝物,僵着身子便道:“你看吧,我什么都没有。” 这话一说完,我便打嗝!我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撇头不在看他,双脸唰的一下红了! 怎么又像小时候一样,紧张的时候会打嗝了! 我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嗝!慢慢的在地上蹭一蹭离他而去。 他轻易的又将我捞回他的怀中,脸色挂了一抹笑意,我偷偷的瞄了他几眼,憋着嘴,又打了一个嗝! 他意外的附身上来,用指尖点住了我的嘴唇,“这里有个压力点,按下这里的话,打嗝就会停止!”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办法,半信半疑的看着他迅速放大的脸,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他轻佻的笑意,他从哪里想出这些虚假的东西?“你很擅长这些呢。” 他颇为认真的揉了揉我的嘴唇,道:“阿玺,擅长自言自语呢。” 我想躲,却逃不掉。 我咬着唇,软绵绵的,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好偷瞄了几眼,听着屋外的大雨铺天盖地的下着,他笑意越发的浓烈,然后点了点我的双唇,我撇头而去,他握着我的下巴,凑近我。 一把将我按在他的唇上,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我听到“啪!”的一声儿断了。现在,在干嘛? 他的舌头,滑进嘴里,软绵绵,似乎想要索取更多,我两手悬空,不知该往哪里放,我被他吻得天花乱坠,上气不接下气,才肯放开。笑道:“生日礼物。” 还没等我呼吸几口空气,大手抚在我的头。“只是温婉闺阁与这山野荒庙比起,阿玺不要觉得委屈。” 我摇头,伸出手来搂着他的脖子,哪里比起来,都比不上眼前的这个人。 他呆了一下,简直是哭笑不得,这一次,欠的太久。 …… 许久之后,他抽离退开,倒躺在我身旁,伸手将我拉进怀里圈抱着。我精疲力尽的卧在他怀里,累的连眼皮都无法抬一下,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他微弱的鼻息在我头顶盘旋而去。 “你的伤还好吗?”我低哑的嗓子说着。 他翻身而起,将我压在身下,没有言语,搂我在怀里,然后再一次猛烈,我有片刻麻木,委实觉得自己不敢问那句话,他似乎好得很,那点小伤口,果然丝毫不会影响他的体力。 现在才发现我的记忆力,如此的好,大婚前嬷嬷交待拿下侍夫的礼仪一点也没有忘。 我磨蹭着,他抚在背上揉捻,我轻呼一声,顿时不知所措。 片刻思绪过后。 我已退为攻,翻身将他压倒,再次引来他一阵沙哑的低笑声。 这个男人真的很过分、很讨人厌! 反身压在他身上后,放慢速度学他挑逗自己的方式,依样画葫芦的在他身上为所欲为。 可以感觉到他全身肌肉都绷紧了起来,感觉他的气息愈来愈粗重急促,我不理他,照自己的意思一路往下吻去。 大胆的行为让他全身弓直,颤抖着出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温情 我满意的微笑,但还来不及再使坏,他就突然坐起身来,趁不及反应时拉起我,重重地压向他的兴奋,迅速合而为一。 他的自制力似乎完全崩溃了,粗重的气息中,沙哑的叫喊声淹没在雨里,许久之后,他问:“这些东西你是跟谁学的?” 我一笑,挑逗的说:“不过今日在王爷身上一一证实了。” “本王回去倒要查查,那个嬷嬷把你这小妖精教的这么坏!” 我撅起嘴,眨了眨眼睛,正想说话,却听到屋外的异常,他十分戒备的盯着屋外,一手触碰到他身侧的宝剑,他总是这么警惕,好像时刻都准备一场大战似得! “阿玺,你说是我们的人,还是其他人?” 我赖在他怀里,颠声说道:“我不管,若是敌人你去把他们打退下,若是自己人,我要睡觉。” 他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只听到屋外传来:“王爷,恕罪!微臣来迟。” 哦~是凌月的声音。 我四下瞧了瞧光着身子的自己,半晌难堪。 雨里,裹着他的长袍在黑夜里飞腾,他的美眸犹如黑夜里的星星,点亮我眼前的一丝光明,他抚着我的脸,像是誓言:“唯有你。”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间,我简单的披了一件薄衣,赤足踩在地上,清早他已经离去,看着桌上备着的菜肴,热气腾腾的冒着青烟儿,我性子散漫惯了,没有拘束,到哪里都改不了睡懒觉的习惯,索性敲了个二郎腿,随手倒了一杯酒,往嘴里一灌! 竟然是水? 阿婉这丫头胆子越发大了,竟然还敢换我的酒,看哪天不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 阿婉这丫头喜气洋洋的进来,恐怕是昨夜辰王抱着我回来,她什么都知道了,她服侍我换过了寝衣,仍是一片睡意。心里宛如空缺了一块什么,总不是滋味。辰王,他现在做什么呢? “你这丫头,是不是动了我什么东西?” 阿婉双眉一皱,求饶道:“奴婢哪里敢?王爷好生吩咐奴婢要准备一大桌好吃的,奴婢赶紧忙去了!哪敢做什么?” 她知道,我没有责罚她的意思,我挑眉凑近她,问:“桌子上的酒,果真不是你拿走的?” 脚底下传来的冰凉,很是舒心,阿婉无辜的摇了摇头,我心下猜想,难道是被娘亲发现了? 怅怅的叹了口气,随手拨弄青玉案上的一尾凤梧琴,琴弦如丝,指尖一滑,长长的韵如溪水悠悠流淌,信手挥就的是一曲。 “王爷说过,郡主不要等他用膳。” 心思付在琴音上,眉目不动,淡淡道:“嗯,我知道了。” 昨夜暴雨,换来今日片刻的凉爽,风乍起,庭下的花朵漱漱如雨,一朵一朵沾在衣间袖上,如凝了点点胭脂。微风拂起长发,像纷飞在花间的柳丝,枝枝有情。 我走了出去,只是悄然站着不动,任风卷着轻薄的衣袖拂在腕骨上,若有似无的轻。 “你要这样站多久?”却不转身,听得他走得近了,靴子踏在满地落花之上犹有轻浅的声响。嘴角扬起一抹浅笑,他果然来了。 倏忽把笑意隐了下去。缓缓的转身,像是乍然见了他,迟疑着唤:“王爷。” 还隔着半丈远他已展开了双臂,双足一动扑入他怀里。他的冠上有稀薄的雨水,在云下折出一星明晃晃的光。手轻轻抚着我的肩膀,“私底下,像昨夜那样唤本王。” 像是想起什么,挣开他的怀抱,轻声疑道:“亦尘?” 他一笑,他的唇轻贴在我的额头,“怎么光着脚踩在地上?”他将我拦腰抱起,走进殿来,放在小墩上坐着。 “阿婉最近似乎伺候你有些不上心,是怎么回事?” 我别过头“噗嗤”一笑,知他在开玩笑,颊上如饮了酒般热:“我最近瞧她总是暗自一人发呆,兴许是看上哪家的好儿郎了。” 阿婉捂着脸,“王爷切莫与王妃一同笑话奴婢了。” 以指顽皮刮他的脸,“我最近也觉得这妮子越发放纵了,早日把她嫁出去得了,亦尘有没有好的人选?” 他握住我的手指,佯装薄怒,“越发大胆了,你这一屋子的人还不是你给带坏的!先想想怎么治你好了!” 阿婉连连点头,“王爷说的极是!” 辰王看向羞红了双脸的阿婉便道:“你家主子实在为你操心。” 阿婉捂住耳朵,小女害羞的跑了出去,逗得我张嘴大笑,他指尖点在我的鼻尖:“越发的没规矩,罚你再弹一首曲子折罪。” 难道他已经来了很久了,要不然他怎知道我适才弹了一小曲。“你怎么来了?” 食指抬起我的下巴,长目微睐,有重重笑意:“难道阿玺不希望我来?” “那好啊,来了就不许走。” 他无声而笑,在我耳边轻轻道:“调皮。” 再忍耐不住笑,侧一侧头,“亦尘,你想听我弹什么曲子?” 他怔了一怔,仿佛是没听清楚我的话,片刻方道:“越人歌?” 脑中一凛想了片刻,手正抚上琴,他的手已经挡住了我手,弯腰半抱在怀中抱了起来,眼中有一闪奇异的我从未见过的明耀的光芒,“你听着,我弹给你。” “唔。甚好。” 低垂臻首,抚了抚脸颊上的碎发,看着琴案前的男子,拨动琴弦,懒懒的靠在他的身上,他的声音似饮了酒样沉醉,吻细细碎碎落在颈中,“第一次见你,你恍若九天谪仙。天仙子犹如你是。” 他试了试调子,我朝他妩然一笑:“我的琴艺弹得不算精妙,还需亦尘时时点拨。” 他展目,娴熟的指尖在琴弦上滑动,我眯眸倾听着,殿中只有我与他二人,时间仿佛静止一般,琴声淙淙,满室风光旖旎。 这骤然间发现,这首《越人歌》是既熟悉又陌生,那昭阳殿里时常响起的曲子,不是这首又是那首,只是那时我年幼,并不知道曲名。 怅然间疑问涌上心头,璃贵妃,亦尘,贤妃。 我捧着碗才喝了两口清汤,门上“笃笃”两下响。凌月嗓音在门外恭声唤道:“王爷,皇上宣召。” 琴案上的双手悠然的收回,琴声戛然而止,似乎早以预料,淡然的起身,对我说道:“我去去就回来。” 我迟疑着点了点头,见他离去,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臂,这里还有伤口,便问:“是关于昨夜宫禁内遇袭的事对不对?” 其实我早已该想到,宫禁里发生任何不测,第一个逃不了关系的就是亦尘,有些时候权利在手,责任就在手。 “好了,先去吃饭。” 我披衣起身,追了出来道:“一定要小心。”他站在外面朝我淡然扬声:“安心。” 他走远了,花上的雨滴,慢慢而下,屋檐下的积水倒影出我的眸子,我怎可安心? 长安城里的风雨何时才能停止? 这一次的事件,谁又是幕后主使? 我双手托着腮,细细的怀疑着昨晚上发生的一切,脸一红,这关键时候想那些事情做什么? 事情应该从皇上来碧明园避暑的时候开始,把碧明园禁卫的事交给了亦尘,或许从那时有人便开始暗中算计了。 是谁做的,显然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皇上会怎样解决此事? 我怎么能了解皇上的心意?眼下看来要从他的宠妃兰嫔嘴里探出什么口风。 我赶紧着让阿婉备了一份礼,等日头小了一些,去拜访兰嫔。 正当到了兰嫔居处的时候,遇到了来宣召的公公,我一瞧,此人恭恭敬敬的行礼便退去,阿婉细声道:“这兰嫔果真恩宠不断,这宣旨侍寝的内侍听说每日都来。如此恩宠,真是让后宫里的嫔妃眼红。” “阿婉,切莫多嘴,能得到如此恩宠的女子定会不简单。”我掀了掀裙角,踏了进去,曲径通幽处,好别致的阁楼。 紫薇纷飞,浸在绿荫里,在夏风中细密如雨的飘扬。碧明园中的确凉爽, 站在树下的女子,被落花撒满肩头,顾盼回眸间,眉心的红痣妖冶倾城,倾城之姿艳若春桃。 这熟悉的画面像是在那里见过,却又想不起,这棠月宫的装潢一点也不必姑母的华清宫差,皇上对她的恩宠自然不用说。 我看着对面的女子一人在侧,漫步走上前去,碍于礼仪我恭敬的抚了抚身,她连忙将我搀起:“辰王妃来了?” 我看着与我年龄相似的兰嫔微微一笑,温柔的拂去她肩上的桃花瓣,说:“兰嫔娘娘若是不见外,可否唤一声儿晋月。” 她眉头锁着愁,然后明媚一笑道:“晋月。”她似乎遣散了左右,一人站在庭院中,温婉一笑:“来了,是有事吗?” 这时节上棠月宫中的紫薇花一片绚烂。这一日正午后,兰嫔拉我一同在庭下闲坐,她取了一片薄薄的蜜瓜吃了,我问道:“晋月可是惊扰到娘娘午睡?” 我看得兰嫔入迷,只觉得似曾相识一般,直到阿婉扯了扯我的袖子,也不知她有没有回答我,我才回过神来,撩了撩碎发,一丝阳光透过绿荫折射在兰嫔的发髻上,烨烨发光的金钗刺的我眼睛胀痛,撇头躲了躲方才笑道:“娘娘这钗好生精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兰嫔 兰嫔靠在廊下的临水美人靠上,便有宫人上来给我沏茶,闻着这清香味,便知这必定是皇上赏下的新茶,听我此话,她坐直了身子,轻轻抚了抚那枚金钗,我并未有多在意,只听她道:“这钗做工十分精细,用料用色本宫都十分喜欢。皇上也十分喜欢。” 见他提到皇上,低头一笑双颊晕红。 我看着眼前的水池,莲花十分鲜艳,池中放养着红白二色锦鲤,锦鲤在碧绿莲叶间沉浮嬉戏,穿梭摇曳,煞是好看。我微微一笑,“皇上待娘娘如此好,娘娘也是有福之人。”这些客套话自打我小便听到了,变也会奉承一些,只觉得说起这些话,恶心,头皮发麻,硬着头皮一咕噜说完后,看着兰嫔的眼睛,她温婉一笑,连我的心都颤过一丝涟漪。 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皇上怎么不会喜欢。 只是她与我一样大的年纪,却嫁给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男人,难道恩宠?荣华富贵真的很重要? 我自从、小受母族庇佑,一路顺风顺水,没有吃亏尝过苦。我想要什么,明天便会出现在我的手上,我从不奢望什么,因为我什么都有。 什么都有?现在还是么? 兰嫔一笑,“这皇恩,独宠本宫一人,晋月可知本宫能有多安心。” 我微一沉吟,见她此话欲有下文,“后宫之争,晋月早已司空见惯,娘娘若有什么琐碎事到可以让晋月来剖析剖析。” 这个时候正是午睡的时候,道边的小鸟也躲在芭蕉叶下打着盹儿。 我双目直视着我看,良久,没有再说话,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与姑母的关系,她与姑母的关系,她可否信任我?这信任可是一朝一夕能有的,我心想着不急,便岔开了话题:“晋月忘了身份,兰娘娘切莫怪罪。” 万里晴空一碧如洗,日光从朗朗无云的天际毫无拘束地洒落。阳光斑斑点点照在兰嫔的脸上,她微微拉了嘴角,一丝苦笑:“这后宫之地本宫初来乍到,有了恩宠便跟来了一大群阿谀奉承之辈,还招来无数的暗枪,本宫竟不知这何时才能是个头。” 我一笑,便道:“兰娘娘正直豆冠年华,怎能心静如此苍凉。” 她回眸,惊怕的看着我,我能清楚的看见她额头微微冒出的冷汗:“晋月,你可知......罢了,这事告诉你,也与你无关。” “晋月,你可还认得本宫?” 她这话一出,我迅速在大脑里搜索关于她的记忆,半晌也没有个结果,有片刻的尴尬,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从小便在金光之中长大,以你的身份,自然是不记得当年的本宫,只是没想到今日,竟能唤上你的名字。” 她是谁?我怎么也想不起? 我一脸茫然,她一丝苦恼,道:“七年前,卫府,你可还记得?” 我脑子顿时开窍,她竟然是...... 七年前,卫府被满门抄斩,可是长安城中惊天动地的大事,以卫府当年在朝中的势力可说是如日中天可与我嫦家相比,可好光景短短不过几年,一夜之间,不知犯了什么事,皇上下旨灭了九族! 那年的雪很大,正经历过璃贵妃的死,我整日郁郁寡欢,子轩哥与华哥哥经常带着我出去玩,那日,我正巧在街上瞎逛,摆脱了老妈子,跟着华哥哥屁股后面追着,正目睹了卫府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的整个过程。 我见惯了,便也没多大好奇心,只是偷偷的瞄了一眼,就这一眼,我眼尖的发现雪白的屋顶上趴了一个小孩,正蹑手蹑脚的滑了下来,我跟着她走到后院,人烟稀少的地上,见她打扮好像是个丫鬟,我正想说话,却被身后的士兵何止住:“是谁在哪!还不赶快出来!” 我见她惊得瑟瑟发抖,不敢说话,很害怕的身后的士兵,我见她眉心的红痣美得惊心动魄,双手捂着脸不停的颤抖着,嘴里发出低微的求救:“救救我。” 见我二人没有反应,士兵有些不耐烦,嚷道:“听见了没有!是不是从卫府里跑出来的小丫头!” 我听着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看着她无辜的双眼,穿透了我的心。此刻我掏出我腰间象征着皇家的令牌抵在士兵的眼前:“我乃是晋月郡主,你休得无礼!” 士兵脚步一顿,自然认得此令牌,连忙伏在地上,我扶起她,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经过一边说道:“她是本郡主身边的丫鬟。” 我带她转过几个街口之后,见她冻得厉害,只仓皇的套了一件外衣,但看她细皮嫩肉不像是做粗活的丫头,当年也没有多想,便把自己身上的披风给了她。 原以为事情便这样结束了,没想到今天又开始,若不是她那颗红痣,我当真是认不出她来的! 我看着鸟儿雀儿浸沐在一片华彩流丽的金光中,没想到今日还能遇见她。 “想起了么?”她问。 我点了点头,她牵着我的手,似乎千言万语要道,许久才开口:“晋月,当年我们卫家的事,是被冤枉的,我想要为我们卫家翻案!” 我看着她眉宇之间的坚定,当年我便知她定不是一个普通的丫鬟,也不知她这些年来是怎么熬过来的,孤苦无依一人,又能混进这皇宫之中,做起了这后宫之中万人妒忌的宠妃,我着实好奇。 可当年卫家的事,我并不是很了解。也不是很感兴趣,原本想来探探她的口风,她却给我又增一烦恼。 她要的不是恩宠,而是他们卫家一门的荣耀! “晋月,我叫兰梦,你以后叫我名字便好,若不是你,也许就没了今日的我。”她俯身下来,正欲伏在地上,我连忙将她扶起,有些斥责:“你这是做什么?旁人见了,还不知怎么背后说我嫌话呢。” 从没想过与兰嫔竟然是旧相识。 一面之缘也便有了眼缘。 “晋月,你可否帮一帮我?”她万分诚恳,眉目中含了一丝热泪,我颇有心动,有些动容,没有言语,她赶上话道 :“我便当你是默认了。” 这话,我自然是再也不能拒绝了。 来兰嫔这一趟,没有探听到什么消息,反而徒增了伤感,后来想了想也作罢,就算我不去找她,想必她也会来找我吧,可当年的案子是皇上亲自定下的,要想翻案没有那么容易,谁会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呢? 更别说那位九五之尊! 当今,世上,谁敢说他一个不是? 我心有烦闷的离开棠月宫,看着此林园中,杨柳最多,依依垂下如一道天然翠帷,使得长杨宫更显宁静清凉。 还未走进,便听得景色深处,凉亭里说笑声不断,我缓步而入,道:“本宫可来晚了,好生热闹呢。”众人听到我的声音顿时静了下来,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华哥哥身边的李梦瑶,王兰川,还有般菁,只是姜若原不在。 王兰川见我来了,忙要起身,我一把按住道:“不闹这些虚文,你坐就好。” 王兰川这才娇怯怯坐下,看了李梦瑶一眼,李梦瑶倒也恭敬,整了整衣襟,不在言语,般菁与我相视一眼,我自然懂得她的意思,便福辐身径直离去,待我转过花廊之时,般菁便在身后轻轻的唤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睨了她一眼,笑道:“从没想过,会与你已这样的身份相见。” 她轻巧一笑,也没有带个侍女道,“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 我笑道:“本宫后悔,那日没有一鞭子下去毁了你的容颜。” 她亦笑道:“多亏娘娘,没有毁掉我的容颜,才能让般菁毁了太子的前程!” 我咋舌,冷冷道:“你!” 她脸上便有些不好看,讪讪笑了一声:“般菁作为女人,能让男人言听计从,般菁只需要撒个娇,卖个乖,便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我轻啜一口,不以为然:“你有的不过是这一副好皮囊,若是没有你这张脸,本宫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她一笑,并不作态,我温声道:“听说你与李梦瑶的关系很僵。恐怕正中了你的意思吧。” “既然娘娘知道这么多,我也不妨多说一句,太子败落势在必得,娘娘就不要徒增烦恼了,安心做好你的辰王妃。” 我竟猜不透这个女人的意思? “我般菁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既然你曾经也帮我一次,这一次我话就到这里,好之为之。” 她徐徐转身而去,我晾在原地,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般菁走后,我一颗心飘来荡去,怎么也安静不下来。阿婉也皆是忧虑。她戚戚垂泪道:“好不容有了这一天,王爷也郡主恩爱和睦,可是风风光光的背后,太子又怎么办?” 我到底还是沉稳一些,道:“这还只是个开头,以后的路千难万难,我可要有个准备。” 微微沉吟,“王爷是铁了心要动华哥哥,我也未必阻拦得了。倒是我与华哥哥之间,与姑母之间,恐怕是要有一道间隙了。” 片刻,看着忧心的阿婉,我微微一笑,“顺其自然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杀机 这多年来,我一直以为,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姑母是我的天,我的宠爱能高过任何一位公主。如今,我却发现这背后的深深无奈,越是宠爱,越是揪心。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么可以割舍,哪里都疼。 我微微闭眼,无力感涌上心头,我从未感觉到如此的无助,这皇城里,深宫里,究竟有多少无可奈何,我开始深思贤妃对我说过的话,无可奈何?无法抗拒。 “郡主。”阿婉盈盈泪光的看着我,我亦握着她的手,莞尔一笑。 我的心沉如磐石,冷然一步步走了出去,我脑子里装满了般菁的话,她那么胸有成竹,说华哥哥必定被扳倒,若华哥哥如此轻易被他们陷害而失宠,又何能成为明君,若不能绝地逢生而反击,怎又能成为真正的君子。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突然脚步一顿,看着眼前的宫殿,被深深的墙草包裹得密不透风,迎面扑来一丝阴凉的风,我抬头看着头,皇上这次动怒的厉害,连华哥哥和好几个皇子都被召见了!皇上发了大脾气!六宫连个大气儿也不敢出!这档子事发生在辰王的身上,我揪心不已,有些恼怒。 阿婉端了一碗参汤进来,一口一口尝了尝味道,便搁置在一旁,娘亲见我没有什么食欲,道:“你这是怎么了?” 娘亲端起参汤,喝了几口,气色很好,匀了气息道:“为了辰王?” 我没有回答,娘亲抚着我的脖子,安慰道:“好孩子,别瞎想。既然他能手握这么多权利,便会想到有一天失利会怎样,未雨先绸缪。在御前,他乃为一介武将,自然玩不过朝中的老滑头,小小的吃亏自然不算什么。” “他的父亲,是娘亲的亲生哥哥,这些年来,皇兄他变得太多,连娘亲都快不认识了。”她叹了口气,又道:“好在这次碧明园中没发生什么大事,只是死伤了几个宫人。” 我扭头问道娘亲:“皇上是不是特别的生气?在宫禁之中竟能潜入杀手,不论他杀的是什么人!无疑都是挑衅了皇威!欲皇家颜面何在?打了皇上的脸!而赫赫有名的战神都没有抓到这漏网之鱼,皇上会不会将此事做个筏子,全部推在辰王的身上?” “皇上动怒那是自然,这么多年过去,他能有多少时候是真心开心的?他会对辰王怎样,娘亲不好说,但毕竟辰王也是个皇子,皇上应该不会太无情。” 我伏在娘亲的怀里,千丝万缕涌上心头:“娘亲,皇上他真的变了吗?” “阿玺,人心是会变化的,阿玺不是也在变换吗?”她微微沉吟又道:“皇子相争,辰王必定会牵涉其中,娘亲不忘你将来能光耀嫦家的门楣,娘亲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嫦家的光太亮了!亮的有点扎眼了!” 我心思一沉,然后醒悟。 “光有帝王的宠爱是远远不够的。当今这位皇上有多无情?光他的宠爱是极不可靠的。只有将天下至高的权利牢牢握在手中,才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拥有你想拥有的一切。” 我陡地一惊,沉吟道:“至高无上的权利?” “不错”。娘亲渐渐沉静下来,仿佛沉溺进往事的河流之中,“你知当今的圣上是怎么做上这皇位的吗?为了拥有这至高无上的权利,他有多绝情过。阿玺这些事情娘亲不想你知道,你只要好好的。” 我惊疑道:“娘亲,阿玺想要那至高无上的权利!” 娘亲微微摇头,“阿玺,那路太坎坷又何其的危险,娘亲不忍心看到,你看你的姑母现在能好到哪里?她除了权利还能有什么?有时候,你的选择,决定你所得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权利 娘亲叹息,“当年,皇上也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他长成之后不得不韬光养晦,以游手好闲来打消宫中其他嫔妃的疑心。他的心里其实有多少男儿之志不能施展,也只有我这个做妹妹的知道。”娘亲定一定神,目光中攒起清亮的火苗,在暗夜里灼灼明耀,“后来他一朝占尽风光宠爱,沾染权势!” 我默默沉思,恍惚之刻,我知晓这长安城里最重要的当然是权势,我从小锦衣玉食,未曾受过半点屈辱,自然不过是爹娘的权势将我护的很好,很好。 娘亲怜惜地凝视我,“阿玺,娘亲这一生只有你。” 我微微蹙眉,须臾,松了一口气,“娘亲,阿玺知道了。”我停一停,“长安城中人人心机之深让人难以揣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直叫阿玺后怕,到现在阿玺才明白,家里的后花园永远是我的祥和之地。” 娘亲沉思不已,点点头,将我护在怀里。 夜里,用过晚膳,见娘亲离去,窗外细雨潺潺,我双唇紧紧地抿着,道:“阿婉去把皇上赐的棋盘带上,咱们去一趟。” 宫殿外,高晗见我而来,连忙迎了上来,道:“王妃还是回去吧,这一日来了好几拨人,宫中的娘娘们都来了,皇上一个儿都不见。” “王爷呢?” 高晗,一脸尴尬:“还在里面。” 我脑中一阵发麻,听着殿内传来一阵怒吼,惊得几乎连寒毛也要竖起来了,我从未见过皇上发脾气的样子,现在想想都害怕! 高晗在沉默之道:“哎,这宫禁里发生这样大的事,龙颜震怒,王爷们怕是不好消受了。”然后他叹息:“你听听,这声音,谁还敢进去,不是自讨苦吃吗?” “这人都杀到碧明园来了!这晚上朕还敢安心入睡吗!”一阵咆哮有传来出来,我脚步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由于辰王,此刻我对皇上的敬畏尊重,此刻却被蒙上了一层莫名的清冷而深刻的畏惧。 我安静道:“公公进去通报一声儿吧。” 高晗眉眼间有灰色的忧虑,“好吧。” 我颔首看着他进了殿内,我望眼欲穿,又见他灰溜溜的出来,脑门上全是冷汗,“王妃回去吧,皇上不见。” 阿婉为我撑着伞,细雨下大了,檐上滑落一滴一滴带着青苔气息的雨水,我痴痴望了许久,道:“公公在皇上身边服侍多年,依公公所见,皇上这次会如何?” 高晗看了我一眼,低声道:“圣意老奴怎敢揣测。” 我默然,伸手接过阿婉手中的伞,径直走到了殿门口,但没有进去。昏暗雨夜,滴滴答答。 静静把自己的心思磨砺成一把寒锐青霜剑。要安心,要沉住气。 这时,德王出来了,见我一笑。 我自知德王对我的心思以后,便有意的回避着他,但由于牵挂辰王,便不自主的上前询问了一句:“如何?” 德王笑说:“辰王妃是在问谁如何?。”又笑:“放心,本王自然会帮辰王。” 我淡淡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我不知,到底是辰王在扶持德王,还是德王在扶持辰王,他们二人有何协议我便不知。但还在皇子中有人会替他说话,我稍稍松了口气。 此夜如许的长,雨渐渐大了起来,我站在屋檐下许久,望着浓浓的夜愁在我心上,罪人都还没抓到?皇上会为了颜面就这么早定罪吗? 我几乎是站不稳了,高晗搬来一个小墩子让我坐下,我靠在柱子上,望着绵绵不断的雨,眼前一片模糊。 这样的夜,心头一阵一阵发紧,他现在如何了?身上还带有伤!现在好不好? 这时,华哥哥领着一行人走了出来。我一见面便拈了绢子一笑走向辰王,我侧目看到华哥哥异样的眼光从我身上闪过:“王爷。”说罢,他急匆匆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拂去我头?你怎么样了?” 他微笑道:“明日圣旨便会下,明日便知了。” 我伏在他的怀里,枕在他胸口上,雨里湿哒哒的气息在口鼻间,我蹭了蹭鼻尖。 他今日能平安的走出来,我因了然而放心,和颜悦色道:“喏,你是不是没有吃东西?”他沉吟片刻,“怎么?阿玺准备回去亲自下厨……”我见他微有探询之色,索性开门见山道:“我不会。” 他眉毛微微一扬,顺手捋一捋我发髻上垂落的散发,安之若素,“这深夜里,恐怕你也是饿了,你不会,我便做给你吧。” 我听着他说,心中飞如轮转。他还会做饭?想必是继承了贤妃的衣钵!哈哈~我心底雀跃。 不觉走了许久,又道:“亦尘,你放我下来了吧。” 我看着身边经过的宫人甚多,略略有数,有些羞涩,脸颊微微一红道:“这里这么多人,太招摇了。” 他盈然生出些微温和的笑意,“本王宠本王的女人,管他们做什么?”一个幽深狭长的眸子如浮波漾过笑意,“阿玺这一路走来不都是招摇而过吗。” 我连眉毛也不抬一下,不敢看他,听着他话,双颊烫的厉害道:“嘴皮子功夫比我这个女子还厉害。” 他微微一怔,脱口道:“就喜欢你这样。” 我怕推了推他胸膛:“你快放我下来!” 他依旧抱着我,不理我。 “放我下来!” 见此刻四下无人,嗓子也提高了几分:“你快放我下来!” 突然他脚步一顿,一个黑乌乌附在我的唇上,我一时间忘记了呼吸,只感觉他欲要挑开我的牙齿,深入,软绵绵的,犹如电流经过全身,我脑子麻木,他竟然在这里吻我! 我憋着气不敢动弹,许久,听到他爽朗的笑声,我才回过神儿来,喘了几口气,听他道:“现在知道怎么治你了!” 我未明白他的意思,只见他依旧抱着我,距离太近,气息暧昧得我头晕眼花,我推了他一把,这个男人此刻太危险,“你放我下来!” 唔~又是一吻!比起上一个,这次可说是彻彻底底的索取。 我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按在墙上,有那么瞬间忘了身在何处!良久,他放开了我道:“如何呼吸还要让我再教你一次吗?” 我脸,手羞得烫,滚烫的不知往哪里放了。忙用力推了他一把,语无伦次:“我......我......我,那个......” 嗯~无法呼吸了,又来?经过他几次的进攻,我索性接受,与他在漫无人际的长街上缠绵了片刻,许久,我勾着他的脖子,浅浅呼吸不在言语,我便是懂了他的意思,原来就是这样治我! 我粲然一笑,风轻云淡的轻吻在他唇上。 他一笑对之,“看来今夜,不能放过你了。” 我微笑,扶一扶髻上银簪,倚在他怀里。 夜里,雨愈来愈大,模模糊糊在我的梦里逝去,我听见他均匀有序的鼻息在耳旁传来,伏在他的胸口上,有凉风灌了进来,我被惊醒,脚步轻轻的而去,关上窗棂,轻轻的“吧嗒吧嗒”磕一声了一声。 晚风一阵一阵刮在窗户上,天色一分分明亮了起来,出现蒙胧的光亮的星子。我静静的吸了一口气,拢紧手指躺在他的身侧,他浓浓的睡意犹如梦呓:“怎么醒了?” “有点冷。” “嗯~过来,抱紧我,就不会冷了。” 我依言贴了过去,头埋在他的怀里,不知夜是怎么过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失利 清晨,亦尘走后,阿婉走到我身边耳语道:“郡主,皇后娘娘来了。” 我亦在昏睡,“嘤咛~”一声儿,翻身过来,两眼朦胧的看着阿婉,姑母来了?姑母来做什么? 说罢满面笑容行礼道:“郡主?” 姑母来了?我脑子瞬间清醒,翻身而起,酸疼的身子欲要重新躺会被褥里,我揉了揉太阳穴,见阿婉这丫头片子一脸坏笑的看着我,我四下一想,昨夜燃情时刻,我颈项上的吻痕恐怕被她瞧去,我羞红了脸嗔道:“你在乱看,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 阿婉一脸挟笑:“奴婢又没说说什么。” 庭院里的风从窗柩拂了进来,榻前丝带飞舞,翻飞如蝶。我用手指绕着丝带,坐了半晌轻声道:“姑母来了多久了?” 轻声道:“才到片刻,在前厅等候。”想一想又道:“皇后娘娘怎么这一大早就来了?” 我“嗯”了一声,徐徐道:“快伺候我更衣。” 阿婉动作亦是麻利,我坐在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姑母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身后,笑道:“越来越美了,倒是让本宫都嫉妒了几分。” 我忙起身行礼,福福身:“姑母来了。” 待我梳妆完毕,姑母坐在我身侧,随口聊着家常,或是品茗或是论诗,却是绝口不提她来此的意思。我一头雾水,与她言谈自若。 自从姑母让我嫁给华哥哥那个时候,我便与她疏远了,自从当我嫁给亦尘之后,她依然要我为她做事的时候,我与姑母之间慢慢的生出了一层冰冷的霜。 自从成亲后,姑母只是偶尔差人来看望我,不想从前,每隔几日命我进宫做伴。 我能感受到,姑母他在疏远我。 她亲手,我把从她的身边推开,我遥遥无力的看着她,姑母果真了为了华哥哥能舍弃我,我一丝苦笑,华哥哥才是她的亲生儿子,我算什么? 迷蒙间闻到一阵馥郁的花香,然而隔着重重帷幕,又是初开的花朵,那香气怎能传进来?多半是错觉,焚香的气味罢了。随口问了一句:“哪里来的荷花香气?” 阿婉笑道:“皇后娘娘命人采来的新荷,正在前厅呢。” 我转身奇道:“多谢姑母。”说着,便起身作拜。 姑母笑盈盈的看着我,我一走出去果然见新荷处处装点室内,累累初绽的花朵如小朵的雪花,只是那雪是绯红的,微微透明,莹然生光。忽见那一刻,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点预兆般的欢悦,笑道:“姑母太有心了。” 姑母随口聊了几句,便离去,我送她到宫门口,对着一片新荷喜爱的很,或许是我太过小肚鸡肠,姑母依然待我如初。 黄昏,我正在窗下闲坐,暮影沉沉里屋内初开的一香气郁郁醉人。 有内监急促而不杂乱的脚步进来,声音恭敬却是稳稳,附耳与阿婉说了些什么,只见阿婉脸色一僵,掏出了一些银子赏赐了内监,走向我道:“皇上旨意下来了。” 我与阿婉互视一眼,阿婉道:“与郡主猜想的果真一模一样。王爷被削权,无论是这次碧明园中,还是以后皇城里禁军之权,交到了太子手里,皇上命太子抓拿凶手!” “华哥哥这次可说是得了一个大便宜!”我轻轻挑眉,不知是喜是忧,昨夜在阳禄宫外,华哥哥看我的眼神,为什么与从前不一样了?他不是从小都会护在我身前的那个大哥哥吗? 我应该为他感到开心吗?姑母一定会很高兴吧。 我让阿婉灭宁神的香,白烟如雾。一宫的新荷静香细细,默然无声,只能闻得风吹树晃动的柔软声音。 这无疑对亦尘来说是个打击,他才回到长安城中,便遭受到如此重创。 我看着清澈的月光,烛光荧荧一闪,却闪出无数七色星芒璀璨,如天际灿然的虹彩,映着我黑眸里无限的荡漾。 我微笑。我美的夜色。 这年,碧明园中给了我太多美好的回忆。 新荷初畔,良城美景,月下佳人。 转眼瞥见一道陰影映在垂垂的软帷外,不是侍立在帷外低的宫女内监,谁能这样无声无息的进来?本能的警觉着转过身去,那身影却是见得熟悉了。 我这轻轻一笑,扬声道:“回来了,为什么不说话。” 听我出声,他修长的手指一挑,帷幕钩起软帷,宫人们伏在地上,只亦尘一人负手而立,“嗤”一声笑,“怕惊扰了美人独思,怨本王不解风情。” 只屈膝软软道:“王爷安好。” 他脸虽绷着,语气却是温和的意味,松松口道:“在想什么?想得这样入迷?” 我见他脚下有些泥泞,一整日不见他踪影,去了哪里?现在他在长安城中没有什么实权,不正是悠闲的好时候吗?他在忙着做什么? 我一步跑近他,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抬头盈盈看着他说道:“我想什么,亦尘猜猜可好?可我们是否心有灵犀?” 他仰声一笑:“本王的阿玺果然伶牙俐齿!”手指轻轻抚上我的鬓角,低眉深情的凝视着我:“是在想本王吗?” 被他看穿,犹如一个透明人一般,扭头佯装着反驳道:“亦尘切莫太过自我了,哼~” 他双双揽我在怀里,笑道:“一日不见你,甚是想念。你不用想本王,本王想你就好了。” 我心微微蠢动,闻着他身上有股不寻常的味道,与从前不同。袖口上还沾染了一些黄色的粉末,我在他身上用力一嗅,刺鼻的香味害得我打了个喷嚏,便问:“你今天去了哪里?” 他一笑,捏了捏我的脸:“这发越像个管家婆了。” 我凝眉,等他回答,“与亦烈在浣幽居摆了个棋局,许久没摸棋子了,与他相逢过了几招,忘了时辰,回来晚了,阿玺切莫怪罪。”他笑笑,温润如玉。 二皇子亦烈早已不闻朝政多年,只钻研诗书,品茗。文人雅性,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我微微往后一缩,站直身,看着亦尘道:“你骗我,若是在浣幽居里,你这一脚的泥土哪里来的?你身上沾染的花粉,香气浓烈,这味道我没有闻见过。”话语毕,我从小眼睛不好,嗅觉就异常的灵敏,看来老天爷还是公平的。 面对他的谎言,心上犹蒙上了一层陰翳,不由得微觉不。 亦尘依然是不慌不忙,却是微笑,“阿玺果然不简单,有倾城之貌,禀慧质之心,果真是我的好福气。”单手抚在我肩头:“去查碧明园命案的事了,去了城外一趟。”言罢,看了看自己一身:“没想到逃不过你这双慧眼,不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忧心。” 有一瞬间的迟疑,是怀疑还是别的什么? 他不由分说扯过我手,只听他道:“还要问什么?” 他随即解下自己长袍披我身上,宽松的袍摇曳在地。他的声音甚是平和,“夜里凉,别总站在外面。”径直拉了我走进屋内。 夜极静,夜色无边,两边的石座路灯里的烛火明明的照着满地的亮。一沟清浅的月遥遥在天际,夜风带着辛夷花香徐徐吹来,把这个宁静的夜晚薰出一种莫名的诗情画意来。 他的手很暖,只执着我的手往前走,并不说一句话。我听到唏唏嗦嗦的微响衣服擦动,便问:“此事不是交给华哥哥了吗?” 一进殿内,有香气兜头兜脑的上来,并不浓,却是无处不在,弥漫一殿。 是熟悉的新荷香。 “父皇把此事讲给了太子,也没说过我不能着手。” “你不相信华哥哥吗?” 他眯眸看着我,语:“阿玺,是有些不相信我自己。”随即,松开我的手,负手而立在窗前:“此事你就别再管了,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我知道,我是不能去参合这些事,我也不想去理会,可是与他有关系,我怎么能置之不理。 我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有些伤感,手指冰凉的探向他,又缩了回来,不知他为何突然变换了情绪,正想说话,他便转过身来,见一屋子新荷,便问:“这些荷花,是哪里来的?” 有声音欺在我耳后,低低的笑意,“好香啊。” 我极力自持着镇静,虽在殿内缓缓的说:“姑母送来的。” “皇后?”他顿一顿,“看来她待你很好。” 我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娓娓道:“你的事总是不让我过问,而我的事你处处都管,这样公平吗?” “没有什么公平与不公平。”他从身后包围上来,“阿玺,你是我的。”他双臂从背后环着我的腰,双手抚着我的手,他似乎在玩弄我手腕上的银镯,对了,这几日忙的连这个镯子都忘了摘下。 我心境有些苍凉,我是他的?但他却从来不属于我一个人的,温兰,还有齐国公主?在碧明园中,短暂的美好,在回府的时候,这一切,终究是要我去面对的。 我没有再回答,心下赌气不在去关心他,翌日醒来,殿中焚着他最常用的安神香,我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唤道:“阿婉。” “郡主,你醒了?”阿婉立即走了进来,手持着金盆。 “我说过,花香不能和其他香味混合,你怎么又把香炉焚上了?” 阿婉低头,诺诺说道:“今一大早,王爷命奴婢们把皇后娘娘送来的新荷全部换了出去。” 我不懂亦尘的意思,心里更是有气,这不是故意与我作对吗! 阿婉伺候我梳洗,我双手浸在金盆里,微凉的水甚是舒心,我看着手腕上的银镯,想起了珍妃的一些话,慢慢转动着,将银镯取下,凝视了片刻正思绪,手中的银镯便被人夺取:“怎么了?将它取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阴谋 我倒也不无欢喜,见了亦尘而来,不免提及新荷之事,正想说话,却被他又开口抢去道:“这银镯你带着甚是好看怎么将它取下了?”他停一停,眉色一凝,“比起宫中的物件它是太过普通了。从前也没见你拿出来过,这银镯是哪里来的?” 他看我一眼,阿婉赔笑向他道:“前几日与王妃凑巧经过宓悠居,所以进去看了看。” “你见过珍妃了?她给你的?”他一丝狐疑的看着我良久,我娓娓道来:“听说珍妃娘娘又犯病了,所以去看了看。” “当年珍妃犯事,被沦为弃妃,人人唾之,没想到阿玺还有颗善心,从前还真看不出来。”我知晓他在玩笑与我,此刻,却懒得搭理他,正在气头上,为什么平白无故换了我的新荷? 我没有说话,兴许是他看出什么端倪,俯下身来,静静的瞅着我,叹道:“珍妃这么多年,不容易,也熬出来了。”他撇一眼阿婉,“你先下去。” 阿婉瞧我一眼,低头咬唇思量片刻,沉稳笑笑退了出去。 他打量我两眼,方才展露笑意,“怎么了?又哪里不高兴了。” 我依言含笑,紧紧抿住双唇。 他单手捏起我的脸颊,笑笑:“告诉你多少次,不想笑就不要笑,难看。” 我忙道:“这里的女人,有多少是来自心间最真的笑容?而不是每天为了利益,恩宠,而假笑着。” 他看着我道:“为什么这样想。”他的手抚在我的头不出来。 我忙换了阿婉过来,让她闻闻这花香,她揉了揉鼻子,嗅了无数次,也摇摇头并未觉得多奇怪。道:“郡主,没有什么啊,这荷花香都闻了一晚上了,奴婢也闻不出什么了。” 我叹了口气,直叫自己多心了。 那清雅的香味混合着我的思绪在脑子里飘来荡去,心中猛然一惊!姑母这次来的蹊跷,一般都是唤我进宫觐见,可这次却亲自临驾,这荷花送了再送。 姑母的为人我有多清楚,她从来都只做有目的性强的事情,并且十分有把握,能做到滴水不漏。我从小便更在她的身边,她的手段我还是比较清楚。 姑母会用对付后宫那些女人的手段来对付我吗? 我内心惶恐不安,一颗心都要溢出血一般,我不想去问任何人,去询问亦尘是否发觉了什么异常,这奇异的香味让我心胸烦闷。 我脑子里闹腾腾的,不敢再去乱想什么,我唤道阿婉去请若生来,恐怕也要等到明才可归来。 若生,可谓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三绝先生,第一绝就是他的医术绝,传说是他能把死的都医活过来,二绝就是毒绝,他制得毒,无人可解,除非他自己,可谓是百毒之王,三绝就是他的容貌,肤如凝脂,可比女人的美! 可是他一直幽居在城外的凤娅山上,不接见任何人,他脾气甚是古怪,也不知这次请不请的动他。若这花里古怪的东西连若生都不知道了,这世上已无人可知。 细下想想也不必这么麻烦去请若生来,可以先招来一个太医看看,可这深宫里的人心怀剖测,竟然没有我能用的人,小心使得万年船,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小心为妙,请宫外的人比较好。 我在殿中踱来踱去,有婢子进来挑了挑灯芯,只觉得内室阴暗狭小,不觉皱了皱眉头:“再去多添几盏灯来。” 炎热的天气,屋中的灯本来就燃的少,可是现在却害怕这种灰暗的一切,我将阿婉送行至宫门外,再三叮嘱一定要请到若生来,阿婉胸有成竹的离去。 或许是我想多了,这花里压根就没什么东西,或是是我神经太过紧绷,成了惊弓之鸟。 我一遍一遍安慰自己,又一次次被自己推翻。 我相信姑母她是爱我的,可我不相信皇后。 “月心。”我朝屋外唤道,便有个小婢子推门而入,年纪尚小,亮眼睛忽闪忽闪透露出一个机灵劲,她福福身:“娘娘有什么吩咐?” “给你一个好玩的事情。”她两个眸子一亮,我静静的说道:“去采些荷花回来,越新鲜的越好!” “是,奴婢这就去。” 我见这丫头动作还到麻利,还真真的有点讨人喜欢。原是乏极了,只是靠在美人榻上小憩一会儿,就忘了时辰,恍惚间听到有人小声的说话:“娘娘......娘娘......”声音低微却唤醒了浅睡中的我。 一见是月心,没想到手脚还挺快的,看着她怀里抱着一堆荷花,浑身湿漉漉的,额头上都还在滴水,她想扶起我但有碍于自己湿湿手,又收了回来,我挥了挥手道:“不碍事。” 她看着怀里的荷花,娇艳欲滴,透露着一股粉嫩,真真的叫人看了打心底里的喜欢,我手指轻抚在一片花瓣上,然后离去,方才一一丝苦笑。 “赶快回去换身衣服,就不用过来伺候了。”月心点了点头,俯身离去。 我低头一嗅,芳香四溢,却是诡异,若即若离的笑容僵硬在嘴角,姑母,我终究是不敢相信你。 抬头,临窗,看着皓空上那孤零零的皎月,闭眸,有什么东西在眼里涌动,姑母,你告诉我,为什么你送来的荷花有些不同? 我不知是怎么入梦的,头脑浑浑噩噩,只感觉这是整个夏日以来最冷的一天,我能感受到有人轻轻的在我肩头搭了一件薄衫,是阿婉回来了? 我本想睁开眼睛,可鼻尖嗅到那熟悉的幽香,便知是他回来了。那双眼,眼便怎么也睁不来了。 翌日,白晃晃的日头底下,我与辰王并肩走在园内,见四周有宫人低声细语,一见我二人,瞬间窃窃无声。 他忽然转过头来看我,精致的容颜在烈日下依旧没有半分瑕疵。他的俊美并且足够强势。他似笑非笑看我:“阿玺,你说这宫中的人是不是都在议论咱们?”我还未回答,他又笑:“看着我们如何一朝得沐皇恩,如何又一夕失宠。” 我的神思有一丝凝滞,道:“恩与宠不过都是别人施舍的,宫里宫外有多少人眼巴巴的望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真相 他微笑:“阿玺也会眼巴巴的望着,盼着,等候着?” 我平稳注目于他:“这个要看是谁给予的宠?能让我奢望的还没出现过。” 他双眼微眯,似乎是自言自语:“你的口齿越发好了。”他举袖遮了遮我脸上的阳光,“就算是本王的也不奢望?”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目光无声而犀利地从我面颊上刮过,我不寒而栗,他这样的眼神盯得我心里发毛,可我却毫无畏惧迎上他的目光,良久,才道:“我嫦玺的男人,自然会让他离不开我。” 他脸虽是紧绷着,但弯了弯嘴角:“好大的口气!”伸手挡着我头着,侧身在一旁拘着礼,我低头看着姑母的锦服上金边滚绿银绣着祥云朵朵,预示着好兆头,那就真的有好兆头吗? 她优雅大度的离去,我站在绿荫下,看着她慢慢消失在一片翠绿之中。 这是我在场,华哥哥与亦尘的第一次挑衅,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退了。 华哥哥的敌意,人尽皆知。 谁让他是储君!任何一个皇子都想得到的位置,哪一个不是勾心斗角的要坐上这个位置,华哥哥越是站的高,就越是风口浪尖!人人对他有敌意,他自然会人人有敌意,自古皇子相争,能有什么好结果的? 一家人?真是可笑。 朝中的三大势力,华哥哥一党,德王与亦尘联手为一党,应该势均力敌,风雨也不会来的那么快。 “你怎么了?”我正在出神,亦尘突然问道,我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他皱起了眉头,我淡淡一笑:“我脸色很难看吗?” 他点头。 “我难看?” “难看。” 我狠狠在他手臂上揪了一把,他面不改色的看着我,我手都发麻的看着他,这个死脑筋! “劲儿还这么大!身子看来好得很呢!” 他一笑,“怎么今日没看见阿婉?” 他瞥了一眼我身后跟着的月心,琢磨着什么,“出去让她办点事,兴许应该在回来的路上吧。” “身边还是有个熟悉的人伺候了,才知你脾性,不给你添堵。本王也好安心。” 见他如此悉心,也心下感动,荷花的事也不在与他置气,花里的古怪还需一探究竟。 我见他有事要忙,也不好打搅,携着月心离去,最近他被革职,但也忙碌着,他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吗?能查到凶手吗?我不想过问,我想听他自己亲口讲给我听。 回到寝居内,对镜梳妆,忽然觉得眼眶隐隐酸胀,双腿也是酸软不堪,回望镜中见自己脸色青白难看,不觉大大一怔。怪不得亦尘会说我脸色难看! 月心有些着慌,忙过来扶我躺下,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我怕她担心,仍是勉强笑着道:“也不妨事。”我随即看了一屋子的荷花,清淡的香味不知此刻是心理作怪还是什么,感动无比的浓郁,让我觉得恶心,烦闷,头晕。 前几日还好好的,难道就是这些花的缘故? 月心到底年轻不经事,神色发慌,这时阿婉回来了,忙过来道:“王妃怎么了?” 我勉力微微一笑,看着她身后的白衣男子立在门前,轻摇着手里的折扇,颠笑而来,见他一踏进这屋子,原本舒展的眉头立即扭曲成了一个“川”字。 一头奇异的银发简简单单的绾好一个髻,银色的丝丝发缕在微风地扶动下不住飞扬着,时而贴着他白皙晶莹的肌肤,时而又扶过他薄薄的微微扬起的唇。 窄窄的鼻梁,如山上雪般衬着幽光,拔卓挺立。而那双细长剑眉下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带出冰蓝色瞳眸中深不可测的笑意,忽闪着明亮的光芒。 疾步走到我身旁,“哗!”一声儿收起折扇,别在脑后,双手环在胸前,半笑道:“怎么堂堂郡主是怎么想起我这个乡野村夫的?” “你来了。”我坐直了身子,阿婉忙在我身后加了个垫子,我笑了笑:“我哪里有这么虚弱。不过是觉得有些有气无力罢了。” “我说错话了,现在应该是王妃娘娘了。”我一挑眉,环顾四周,也不知他是在看什么,眼神落在四处装点的荷花上:“这王妃的日子不比郡主的日子好过吧。” 阿婉又急:“若生先生,你先看看娘娘吧,你看她的脸色!” 若生性子一向如此,我十分了解,他白了阿婉一眼,扭头一边,“看诊费,五百两,我要银票!” 我脱口而出:“不管你要多少都给你,这么大个王府,连你的看诊费都出不起吗?真是好久不见,越发小家子气!” “还有心情与我开玩笑,看来你中毒还不算太深。”他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泼在我身上,毒?“本打算让你多吃吃苦头,看来也不能了。” 他没好气的拽过我一只手,打上我的脉,双眸轻闭,深深一个呼吸。再起身,将一些水撒进荷花里,一嗅他便知晓了什么,频频点头。有那少许的荷花放在灯盏旁,片刻,香味更浓烈! 此刻,我无比确认这花里有奇异的香,被掩盖住。我弄巧成拙将水洒在上面才发现,却没想到在灯火旁也可散发香味。 他脸上却无半分表情,木然道:“绝情香。” 我惊诧转眸:“什么绝情香?” 他皮笑肉不笑一般,手指在花瓣间抹了一遭,细细的搓捏着指尖:“就是这个东西。”他冷笑:“绝情可谓是绝命,让其人断子绝孙,没有后代,这难道不是绝命吗?” “你的意思是,有人不想让我有身孕?”我怒目道。 他双手一摊,做了一个当然的神情,在殿中来回走走又道:“这种毒十分罕见,隐秘性极强,若不是阿婉在路上给我讲了来龙去脉,我很难相信有人会来害你!此毒,遇水则化,遇火则焚,混合在这荷花里,果真与一般花粉无疑。只要每天有人在这花上洒洒水,这毒就慢慢化开,蔓延到空气里。冬日就更好办了,屋子里的地龙一暖,自然而然就化开了。也就是说,此刻你这屋子里都是毒。” 阿婉一惊,忙用绣绢捂住我的口鼻,若生哈哈大笑:“你家主子闻了那么多,也不多这一时半会。” “不过此人有些急于求成,操之过急,用量有点过多,若是在少一点,就凭你,什么都发现不了,这一丝丝古怪的香气你都闻不到。” 我心境苍凉,不知是哭是笑,心猛的抽痛不止,问:“用量减少后,是不是效果就来的慢,日子就要用的长一些。” 他抽出折扇,敲了个二郎腿坐在我旁边,漫不经心的敲打在膝盖上:“是这个道理。” 所以一向行事谨慎的姑母就要赶在我回王府前,冒着风险,对我下药,要不然,她真的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就是为了不让我怀上亦尘的子嗣!姑母就舍得毁了的一生,让我永远不能成为一个母亲! 她好狠心!好自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孽缘 瞬间,仿佛是堕入无尽的迷梦,我透过若生的眼球看到自己呆滞的神情。好像姑母就站在我的身前,儿时一幕幕划过眼前,一股酸涩涌上心头。挣扎、纠缠、剥离,辗转其中不得脱身。 姑母,你不是最疼爱阿玺的吗? 你看,你把价值连城的随珠都送给我引路,如此恩宠,早已是宫中盛谈!姑母,你不是从小把我捧着手心,比一般公主还要高贵几分! 姑母,小时候我曾睡在你的怀里,听你讲着故事。 姑母,原来这一切都敌不过华哥哥的帝位!还是你的野心!你的不知足! 娘……我想回家。娘,我很累。 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开口说道:“我知道了。若生,这些事你可不要告诉他人!” 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咧嘴笑道:“草民遵命。” “索性你中毒不深,我去给你制药,晚上让阿婉到翠鸣坊来取。”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翻:“好好调理一翻,保准你怀上大胖小子!” 此刻,哪有心思与若生开玩笑,我没有回答,他倒是也看出了我情绪,低头与阿婉小声说着:“这一屋子的东西都该丢了!” 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道:“发什么呆呢!有人害你,不是还有我吗?你还不相信我的医术吗?” 我摇了摇头,我看着红罗复斗帐,皆纹着多子多福的吉祥花纹,心酸酸的不是滋味。对啊,还有若生,还有娘亲爹爹,还有那么多爱我的人,他们不会害我! 心口间,有一瞬间的松软,眼风稍稍一斜,瞥见一带蓝袍灼灼如日,心头一松,不争气地落下泪。他见我神情,疾步走来,握住我的手,切切道:“阿玺怎么了!”冰冷的目光扫过若生的脸颊道:“若生先生?” 我没有回答,只见若生轻摇着折扇,也不行礼,道:“好久不见。” 他们认识?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夫妻恩爱了,在下告辞。”他潇洒的离去,不时回头的看看我,在离门那瞬间,回眸桃眼带笑的看向阿婉道:“别忘了晚上过来找我。” 这句话羞得阿婉的脸恨不得贴在地上去,一跺脚捂着脸偷跑了出去,若生成功的戏弄了阿婉在门口哈哈大笑。 此刻我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只看到在他身后多了一双脚,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抬头看上去,一个奇装异服的女子出现在我眼前,蓝色的罗群,配着白色的小短靴,腰间束了一根银黄丝带,腰插匕首。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光采照人,神如秋蕙披霜,两颊融融,霞映澄塘,双目晶晶的看着我。 她知礼的俯身请安道:“王妃万安。” 能这身打扮出现的人不是她还是谁,齐国公主——南宫燕!是刀在心口上又狠狠的割了一口子,这个时候不说话显得我倒小家子气了,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躲去了亦尘正抚上来的手,自顾的抹掉泪水,我只见他微微一愣,然后明媚一笑:“不必多礼。刚才风迷了眼。” 呼吸,似乎带着清冷锋利的割裂般的疼痛,细小的刀刃在割我的心。我知道我将有一天会面对这一切,竟没有想过来的这么快! 姑母,她抛弃了我!连亦尘也把新欢带了回来! 这是正式告诉我有这个人的存在了吗? 姑母她走远了!再也不会爱我了! 那亦尘呢?他说过,唯有我,他心中只有我!可是为什么他要三妻四妾,有了温兰还有娶南宫燕! “本王不是把这些花都移出去了吗!” 他的话逐渐唤回了我的清醒。似乎有几百年没有说话,开口十分艰难,“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抚了抚我的发髻:“知道什么?你在说什么?怎么了?”他的眼神满是深深的忧伤。无端之下,这眼神叫我害怕和惊惶。 心里一时间转过千百个恐惧的念头,我不敢,我不敢相信这一切,姑母有一天会亲手加害我!我想哭!却硬生生的把眼泪忍了回去,有南宫燕在,我不允许自己脆弱的那一面被她人看见。 手指僵硬地蜷缩起来拽着自己的袖口——我不信!不信!不信姑母会这样对我!我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整个人摇摇欲坠一般,他揽住我的肩,正想开口说什么,倒是身后的南宫燕先开口了:“王爷若是忙,我等会再过来。” 原以为亦尘会留下来陪我,没想到他浓眉一挑安抚着我:“本王现在有要事缠身,实在抽不出空来陪你,阿玺好好吃饭,等会儿再来看你。” 南宫燕的一句话便带走了他。 我冷笑一声儿,凄凄的看着他离去,我没有挽留的意思,连一个送别的眼神都没有,没有他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本王不在的时候,不要哭。” 既然不想我哭,留下来陪我,不好么?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摇摇晃晃的走到门边。阿婉过来着了慌,手忙脚乱地扶住我,身旁的侍女内监们鱼贯而入,撤走了屋中所有的荷花! 四周的窗户都打开通风,洒水,扫地,擦桌子,里面忙的热火朝天。 满心满肺尽是狂热的伤心欲绝,我撒开阿婉的手,漫步走在庭院中,只听到殿内传来瓷瓶落地而碎的响声,阿婉立马跑进门,呵斥道:“都是怎么做事的!王妃跟前做事还这么不尽心!” 泪眼朦胧,早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我扶着扭扭曲曲的长廊,慢慢而去。我不知走向哪里,人烟稀少,脚下软绵绵的尽是腐烂的树叶。 见四下无人。我几乎是号啕大哭。 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有其他人。”我没有回头,听着嗓音我便知道是谁来了,我低哑这嗓子道:“你一路偷偷的跟着我?” “本王刚才在凤栖园有跟你讲过话,只是你一副丢了三魂六魄的样子,没搭理。心下好奇,便跟了过来。” 我猛地回身,没想到他已走到我身后,撞在他的怀里,狠狠抓着他前胸的襟裳。竹叶婆娑而动,斑斑点点的阴影投射在地上,“沙沙”的响声淹没了我低微的哭声。 他与亦尘不一样,他说想哭就哭,却不会像亦尘告诉我,不能哭!不许哭! 德王亦是紧紧揽住我,只是沉默。抬眸间无意对上他的眼,他眼里是无尽的怜惜,绞着难以言喻的痛楚。他从来没有那样望过我,抱过我。那样深重的悲哀和绝望。 他紧紧抱住我,神情似乎苍茫难顾,他迫视着我,几乎是沮丧到了极处,软弱亦到了极处:“从来没有想现在这样可以抱住你!” 我闻得此言,深深一震。才意识到自己的出格,连忙推开他,一翻挣扎无果,不过片刻,我坚定而强韧目光盯着他:“德王,你放开我吧。” 我很快拭干泪痕,感觉到腰间的力道一松,稳稳的退后两步:“好了,我要走了。” 他顿一顿,如安慰对我道:“是谁欺负了你,让你这般伤心?” 痛哭过后,发丝根里全是黏腻的汗水,我低眉看着脚下厚厚的一层腐烂树叶,一股恶臭袭来,嘴角一抽:“皇后!” 他面色阴沉如铁,冷冷道:“皇后?!” 我神情凝滞如冰,他道:“很好,本王会让她加倍奉还给你。” 此刻便再无泪水。我冷冷瞧着他,从前她在我眼里,怎么也不像个皇后,不是说她德行举止不像,而是她对我的温和,像慈母一般温柔,我曾以为老天爷厚爱我,给了我两个娘亲。 今日全都明了。自从那天去华清宫之后,姑母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华哥哥的鸿图霸业,而我,只不过是她手里一颗小小的棋子。 让嫦家稳固,她的后位才可稳固,才可保住太子,亦是保住自己。 恨得咬牙切齿,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姑母!你太狠! 他倒抽一口冷气,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道:“今后的一切会有本王在!没有人会在欺负你?!” 我的声音低弱下去:“德王,你不必这样,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今日是我失礼了。”我福辐身急忙离去,他在我身后道:“若有难处,可以来德王府找本王。” 那是多么遥远以前的事情,我无暇去回忆,我却是愣了愣,旋即抿嘴沉默离去。与德王第一次相见的场面是在一次宫宴上,我依在皇上的怀里发黏,看到一个角落里那道嫉妒的眼光!从那一天起,我便对这个德王没有什么好感! 在碧明园中转了转,缓和了情绪,我站在桥上,看着脚下川川而去的溪水,阿婉面如土色的走来,满头大汗的说:“娘娘,你去哪里了?奴婢好找!” 我的脸色阴沉,低头看着水里的锦鲤道:“皇子相争,亲兄弟都下得去手,姑母怎么会舍不得对我下手!她是怕我怀上辰王府的孩子,继承了辰王一脉的血液,女人凡事生儿育女了都已子嗣为重,怕我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心自然向着孩子父亲,而爹爹与娘亲也会看着孩子的份上对辰王府手下留情吧!”我我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每说一句话,脸色便一层一层阴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失子 夜里,燥热的天气我却感动无比的冰凉,亦尘还未归来,他与南宫燕离去后彻夜未归。 他的等会儿,真的事让人肝肠寸断! 之后我再也未见过他的踪影,只有凌月偶尔来看过我几次,捎来了一些亦尘带来的玩意儿,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件,我通通搁置在一旁,不搭理,凌月说,亦尘去了江南,过几日便会回来。 我嘴角艰难的扬了一抹笑容,过几日不知又要过多久了! 我独自一人熬过了痛楚的日夜,我整日沉默不语,阿婉看着忧心想着法子让我开心,娘亲来看过我,子轩也来过! 温府差人来话了,说莞渃姐姐有身孕了,真是大喜,我真心替她高兴! 浑浑噩噩的日子终于挨到了尽头,回府的日子迫在眉睫。我哪有什么精气神儿回去对付温兰,娘亲一个劲儿的数落我没出息,我也懒得搭理。 回府那天倒也相安无事,温兰临近临盆的日子,也不敢太过招摇,整日卧在房中,我也没见她踪影,倒也舒心几分。 可直到宫中的内监来王府传旨之时,我才知道,亦尘与南宫燕一同去了江南调查碧明园刺客事件。他们在长安城中通过走访和调查,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矛头指向了江南一带江湖上的杀手组织——九门! 九门,我也听说过,江湖上最顶尖的杀手组织,高手如云!何谓九门!门徒自称九条命,万伤不死! 没想到过这些江湖组织也会牵涉到宫廷里! 他与南宫燕联手抓到一个门徒,在御前供出了此事的经过,是有人高价收买他们在碧明园中行凶!但是收买他们的人一直是一个小厮,不见幕后主人!那人说,他感觉说不定就是这皇宫里的某一个人! 不过这已经使昨天的事了! 听说皇上缓和了对亦尘的态度!对“幕后主人”只字不提!又命了华哥哥前去,问他调查此案怎样,华哥哥言辞大致与亦尘一样,只是行动没有亦尘的快! 当晚!那个门徒就死在天牢中!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去陷害天牢你的大犯!此事一发生,皇上便把此事讲给亦尘着手去查,说是还他自己一个清白! 好在这次皇上待亦尘的态度有些好转! 明明是父子,却要如此猜度彼此。 可笑又可悲。 我整日宿醉来消遣时光,听说他回来以后来看我我一次,我当时醉酒后正在昏睡,只闻到那股熟悉的幽香久久没有离去,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知道他在忙什么,与南宫燕的婚事。 我听着殿外似乎吵闹的很,怎么也无法入睡,我气急上头:“阿婉,外头怎么这般吵?” 她柔声叹道:“今日,今日是王爷娶妾的日子。” 我怔怔一愣,心地蓦地一动,想起在皇宫内偷看到南宫燕与他在一起嘤嘤笑语的模样,树下的我果真狼狈。然而我很快回过神来,忿忿悲慨道:“事态已经到了这般田地,还能怎么样呢!” 阿婉劝慰道:“娘娘别难过了。” 我默默不语,半晌方道:“以后还有很多个温兰,无数个南宫燕!我哪里有心思去为他难过,若是这样,我不是得难过到死!”我拍了拍阿婉的手再道:“我很好,别多想。” 我目中尽是阴翳,许久叹息:“朝政艰难,目下,他应该是有什么计划吧。” 心里一凉,夺嫡,果真舍得伤我的心,他与姑母,何曾不是一样?我扶门而去,看着墙的另一边,鞭炮齐鸣,热闹非凡,失望之情直逼喉头,不及思虑便脱口而出:“我还是个小孩子吗?伤了我的心,一颗糖块也能把我都笑?”惟有眼泪汩汩地、默默地滑落下来,连绵成珠。 昔日里,他对自己的百般伤害,我难过,伤心,绝望,悲愤,一切过后,他便会来哄我,而我总是沦陷在他的甜言蜜语里,这次难道也会这样? 我还能相信谁? 娘,我想回家。 今夜,本就是一个不安稳的夜,亦尘与南宫燕的洞房花烛夜! 连我都未与他有一个完整的洞房花烛夜!他却与南宫燕相守在一起,相比一对红烛燃到天亮,静静的照耀着二人缠绵在一起,交织着彼此的情绪融合在一屋子春色里。 想到此处,我眼泪满满地浸湿了自己的衣裳,阿婉只是默默揽着我,目中尽是怔忡悲伤之态,几乎化作不见底的深潭,痴痴瞧住我,隔了许久,他道:“自从奴婢跟了娘娘以后,何曾受过这些屈辱。” 她陪伴在我身边这些年了,我第一次听他这样和我说话。 夜里不安生,阿婉刚刚替我掖了掖被角,解下了帘子,还未离去,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儿,只听到阿婉开门对外道:“是你?这么大动静,没看见,熄灯了,娘娘睡下了吗?” “温夫人要生了!”我猛地在床褥里坐直了身子!温兰要生了!提前个一半个月也不是没有什么可能,只是,她要生了,管我什么事! 听到她与亦尘的孩子要生了,心中难免猛地绞痛着,把耳朵捂着被子里索性不去听外面在说些什么。 没过一会儿,阿婉便急匆匆掌灯的进来,轻声道:“娘娘?” “温兰临产了,产婆赶了去,说是情况有些不妙!王爷现在正在......自然不能前去,所以便让娘娘前去做主!” 我气的甩开帘子,喝道:“谁来传话的!” “落雁。” 我的大婚之夜都可以打搅,那南宫燕的难道就不行吗! 我一口气堵在心口,想来想去,决定坐视不理,一头便扎进了被褥里:“兰嬷嬷呢?” “在殿外等候。” “让她去请王爷去!”这个温兰还真会挑日子,偏偏赶在今日生孩子! “是。” 听到阿婉进来回话,说兰嬷嬷已经去宓俞宫请亦尘去了,心下便也平衡了一些,什么叫不便,难道我的大婚之夜可以随意破坏!南宫燕的就不行! 我做了无数个梦,零零碎碎怎么也拼凑不起来,我只感觉我很害怕,到底是在害怕什么,我也不知道! 阿婉将我从噩梦中唤醒,我才发现浑身被冷汗湿透,头发黏糊糊的粘在头皮上,我喘了几口大气,阿婉立即奉上水:“不好了!温兰的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雨庐传来话!说是王爷让娘娘前去!” 我迫得颓然,听到此话心中有些雀跃,片刻道:“我去做什么?” 她摇头:“来传话的人没再多言了。”梦得累了,筋疲力竭。阿婉为我整理一翻,我见她继续在发髻上倒腾什么,我然而亦是疲惫。伸手制止了:“这深夜里,把我打扮这么招摇干什么?”我揉了揉脑门:“怎么感觉最近总是有气无力,心有力而力不足!” “好在若生先生在长安城中未离去,奴婢明日就去讨几个给娘娘补身子的方子。” 我心下感动,这丫头有心了。 雨庐的殿中死气沉沉的安静。那两抹吸引人眼球的红色正一坐一站的立在殿中,我朝那坐着的人盈盈一拜,跟前跪了几个太医,正想说话,却见寝殿里一个侍女撩了帘子出来,我乍一看,竟是慢慢一盆鲜红的血色! 我一惊!再听到温兰声嘶力竭的叫声,更是背后发麻。 都是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上走一圈,果然没错! 阿婉伺候我坐在一旁,我听到寝殿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儿,看样子打扮像是产婆,忙不迭把的扑过去跪在亦尘跟前:“王爷,夫人的孩子没保住,大人倒是还有气息。” “什么?孩子没留住!”他一拳砸在案桌上,茶杯的水盖飞的老高,他手背上的青筋暴露,眼睛迫视着寝殿内的一角!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严厉地瞪着四周,那眼神像要射出火花一般!所有人畏惧地低下了头,不敢看他,产婆跪在一旁瑟瑟发抖,支支吾吾说着什么:“王爷息怒,这,这温夫人早产,是始料未及的,这,这......” 产婆一说话,一个跪在前面的太医也低头,道:“夫人这次早产是有人蓄意而之,能保住夫人的命就是老天保佑了!微臣刚才已经回禀过,是有人在夫人的饮食中投了红花,这可是活血运气的娘要,孕者是绝绝不能使用!” 他肃然起誓:“微臣亦项上人头发誓,绝无谎言!” 我端然凝望这个太医:“红花?是谁想要害温兰?”这话一毕,所有人都看向了我,那逼视的目光好像我就是凶手似得! 而亦尘他默默不语,道:“这件事,本王定会差个水落石出!” 我怆然低首,亦尘他是如此在乎与温兰的这个孩子!我无言以对,正想离去,反正这里也没有我太大的事儿,倒是南宫燕从头到尾一直盯着我看,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落雁掀了帘子出来,满脸泪水俯身作拜:“王爷,夫人想要见你。” “刚刚小产,身子太过虚弱,让你家主子好生修养,本王就暂时不见他了。”大概是里面的温兰听到此话,一声儿痛哭,歇斯里地的喊道:“王爷!妾身的孩子死的冤枉!是有人要害妾身!是王妃!是王妃!”他好像是拼劲了全身最后的意思力气来诬陷我,我不觉好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算计 听到此话,他微微一愣,质疑的目光从我脸上滑过,我满腹失望。我不再看他,轻轻转过身子。只听到身后的南宫燕道:“王爷,妾身刚才就已经说过,是王妃出的手!这王妃内,除了她谁还能看不惯温姐姐而下手?” 我恨不得一耳刮子朝南宫燕扇去!她这火上浇油,说些莫须有的事,我忍下一口气,转身带着冰冷孤傲的笑容:“你难道也没有嫌疑?” 这段日子沉浸在悲伤里,无力自拔。面对南宫燕的挑衅,我自身打起了精神,完全出于本能反驳,攻击她。 四周是死寂的沉静,一点也没有往日的生气,只听到温兰气息奄奄断断续续说着:“这几日,王妃还差人送来各种羹汤,说是补身子的,妾身十分感动,原以为与王妃,与她,冰释前嫌,毫无防备的吃了下去,没想到她,她竟这般蛇蝎心肠。” “满口胡言!”我斥责!转身怔怔看着黑夜,背对着所有人,唯有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不由得十分争强好胜的心也化作了灰。我什么也受得了,就唯独受不了刚才那刻亦尘看我的眼神,交杂着愤怒,怀疑! 他竟然不相信我!呵~ 我侧身,见南宫燕紧紧抿嘴,似乎在思量如何表述才好:“王爷,此事王妃是脱不了干系的。”他蓦然抬头,目光炯炯看向南宫燕:“本王自会处置!” 我心里一阵阵发紧,思索良久,摇头,终究是不信我,我无言,不想在说什么,只觉得一阵眩晕袭来,我看着他好像很慌张的朝我奔来,我去跌进了阿婉的怀抱,待我站住脚跟儿,清醒之后已是躺在软榻上。 有太医立在我身侧,刚刚搭上我的脉,我便抽回手:“没事,不用了,你们还是去关心里面那位吧。”太医与亦尘互看了一眼,不再多言,退了下去,阿婉搀扶着我起身,我漫步离去不想理会这些人,他们的诬陷!真的是莫须有! 此刻,看着这些人,只觉得胸口恶心,烦闷,燥热的气息闷得我脑子涨疼! 这时温兰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脸色如纸,身形十分单薄,摇摇欲坠像个纸片人一般,风一吹便飘走了。 她指着我,热泪纵痕,声嘶力竭扑倒在亦尘脚边,死死的抱住他的脚,哭道:“王爷,你要给妾身做主!还我们孩子一个公道。” 我默然。他眼中是悲悯的温情和关怀将温兰扶起:“你先进去,此事本王自会还你和孩子一个公道。” 我恍然抬头,涩涩微笑,亦尘他凝视我片刻,道:“去取温兰今日所用的饮食来,一茶一水都必须查清楚,还有什么羹汤,也必须拿来。” 听着他的话,我转头,心中凄楚难言。 “王爷,王妃送来的羹汤,妾身每次都是用完了的,这里定是找不到什么!”我忽然发疯似得扑向我,幸好阿婉挡在我身前,我心中一惊,脸色淡然,温兰凄凄道:“你那里一定还有脏东西!一定能找到!”扭头看向亦尘:“搜着雨庐,还不如去搜王妃的浮笙宫。” 这时落雁跪了出来磕头道:“奴婢在府中就听说过,王妃娘娘不是害夫人第一次了,几月前不是还有一次吗,!被王爷抓了个现!王爷你忘记了吗?” 南宫燕惊诧道:“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心中有的怒火翻腾,忽然伸手一挥,软塌前搁着的一个丝缎靠枕被我挥在了地上。 落地无声,所有人却被我震住了,我喘一口气,道:“本王妃若是想害你,还要等到今日吗?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难不成还怕你们搜宫,要去搜,现在就去! 一口气说得多,借力靠在阿婉身旁连连喘息不止。。 不由得又急又恼,眼前一阵阵发晕。 许久,沉默不语的亦尘开口了,“既然王妃同意了,凌月去。” 之后,他始终,不看我一眼。我越发气恼,勉强平静了声色被阿婉扶回了榻上歇息,阿婉似乎很紧张,难道我现在的脸色很难看? 最近失眠多梦,夜里本就睡不好,加上这一倒腾,脑中如塞了棉花一般,不久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醒来已是接近天亮的天色,一屋子的人一个都未离去。这时凌月已经回来,手里拎了一个盒子,太医遂打开一看,惊道:“就是这个东西!” 我十分诧异站了起来,道:“这是从哪里搜出来?” 夜来静寂,连绵聒噪的蛙声在夜里听来犹为刺耳闹心。 凌月看了一脸阴沉的亦尘,随后道:“娘娘的寝殿里。” 我随知被人算计陷害,这一出戏早就编排好了的,现在证据确凿我已是百口莫辩。我能说什么?解释什么,恐怕他都不会信。 太医在盒子里又翻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我定睛一看,是红香添露石,见上次莞渃姐姐送了温兰一颗,当时眼见稀奇,想着娘亲也有一颗便讨过来玩了一两天,随后便没了兴趣丢在一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温兰一见,道:“这个玉石,妾身也有一枚。”随即差事落雁拿出另一枚。 太医把两个一模一样的玉石放在一起,一瞬间还果真分不出来。仔细端倪一番,又嗅了嗅,将左手那枚举了起来:脸色铁青:“王爷,这里面有麝香!麝香乃是孕中极大禁品,这里面用量随很少,但日子久了难免也会造成滑胎。” 温兰脸色苍白无力,语气倒是咄咄逼人:“怎么会?当初大嫂送来的时候,妾身还让太医看过,无任何问题,现在怎么会有麝香?” “这不简单吗?有人把你的那枚换了。”南宫燕冷笑说着,一副十分看不起我的样子。 然而心底的凄楚与怨恨愈加弥漫,起初不过是薄雾愁云,渐渐浓翳,自困其中。一颗心不住地抖索,原来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开始被人算计。 看来浮笙宫里面有内鬼。 亦尘啊亦尘,你终究是不信我! 我静默良久,他方才说道:“本王给你机会,你可有什么辩解的?” 我有万般委屈与屈辱想要跟你诉说,可是略一思索,道:“没有。王爷想怎样处置?一纸休书还是一条白绫?” 我话刚落,阿婉“噗通”跪在地上:“王爷,娘娘冤枉,王爷明察。” 我把阿婉扶了起来,这丫头却跟我死扛,怎么也不起来,微微笑,咬着牙凝视着亦尘面无神色的脸坚毅的道:“阿婉,咱们不要低三下气的去求任何人。” 阿婉凝神看我一眼,身子一颤,相比她懂我的意思,站起身来立在我身后, 人证,物证,都在!所有矛头都指向我,我怎样辩解,还怎么说?他要是信我,就绝对不会被这些女人所蛊惑! 罢了,罢了,不谈作罢,反正我累了。 好累,好累,为什么眼睛都睁不开了。 为什么阿婉这样着急,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光线那么弱?为什么我又看不见了?为什么那么黑?所有人都消失了!为什么我一个人在黑夜了!我害怕。 一瞬间的寂静,瞬间又变得紧张起来,阿婉还在!她还在我耳旁呼唤:“娘娘!娘娘!你怎么了?你醒醒啊醒醒啊!” 对不起,阿婉,我很想回答你。但是我没有力气。 为什么那么多人再说话,为什么闹哄哄的?“走开!走开!”有人在碰我的手,我随即甩开,整个手臂都传来一阵酸疼。 我有人护在我身前,哭泣道:“你们都走开!我家娘娘说你们走开!” 是阿婉,这丫头,真让人心疼。 亦尘呢,他在哪里?他的孩子没了,恐怕恨透了我这个毒妇,哪里还顾得上我?呵~为什么好难受,心口烦闷。 突然一股凉风袭来,我这是在哪里?怎么感觉轻飘飘的?我是在飞吗?飞向哪里?娘亲,娘亲,阿玺想你。阿玺想回家,你等我好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子嗣 丝竹管乐再度在宫殿宇的紫过至高无上的权利!我为何要去攀附其他人,奢靡他们的恩宠?我为何不能自己给自己安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娘亲说这一路走来何其凶险,娘亲她不愿我以生去犯这个险!可是在嫦家的光环下,我真的可以无忧无路过完一生吗? 娘亲,阿玺现在很痛苦。 惠风漫卷吹起,不知把哪个宫殿里的丝竹之声吹了过来,、,这样的歌舞升平会让人暂时忘记一切哀愁。我举杯痛饮,只愿长醉。我想,我不愿再想,也不愿再记得。 阿婉立马夺去了我手中的酒杯:“娘娘,糊涂!” 我扶额靠在桌子上,一手抚在肚子,颠笑道:“抱歉,抱歉,娘亲忘记了,现在有了你。”我闭上眼,能感受到心里最深处的一丝喜悦,抛开亦尘,这个孩子也有我一半的血液,我怎会不喜欢? 跳舞?我不是还欠那谁一支舞吗 虽早已知晓,那灰了的心却再度灼痛起来.恐怕他现在美人在侧,把我忘在九霄云外了吧。 日子慢慢一天天过去,亦尘虽没有来看过我,这每日的补药都会按时送来。若生也时而会来看看我胎象,我正好奇他怎么这次在城中逗留这么久,话还没有说上几句,他又溜走了。 好在这禁足的日子,难得的清净,没有人敢来打扰我,我整日整日卧在榻上,也好生自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意外 时光容易把人抛,转瞬已十日。 斜卧在窗下,九月的暖风熏得人酥软欲醉,一片花瓣被风吹到我脸上,微微的痒。 昨夜的困意还未褪尽,身子绵软无力,伸手不经意拂倒一只玉壶,滴溜溜滚下阶去,洒出最后一滴残酒,薰风中平添了一缕馥郁酒香。 半月前阿婉拿来的青梅酒,又被我喝光了,只是一点点而已。我慵然撑起身子,唤了两声阿婉,没有人答应。 起身赤足踏了丝履,懒懒穿过回廊,不经意瞥见院子里那一树玉兰,一夜之间开得欺霜胜雪。眼角留意到宫门口的守卫,心中难免有些不悦,却突然听到两个女子的声音拉走我的思绪:“兰夫人的孩子可是王妃毒死的!” “平日里还真看不出来。” “这长安城谁不知道,咱们王妃晋月郡主,从小张扬跋扈,欺人惯了,害死一个小妾的孩子算什么?” “真的吗?我是听说了兰夫人的孩子没了,可没说是。。。。。。” 另一女子笃定道:“你看这浮笙宫的守卫,啧啧、、、若不是王妃犯了什么事,王爷会禁她吗?” “那王妃娘娘现在是不是、、、?” “王爷动怒的厉害,整日呆在书房里,连新进门的燕妃娘娘也不理睬!” 南宫燕进门,碍于她的公主身份,她的地位仅次于我为侧妃。 “这毕竟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王爷难免会伤心。” 我心下悲凉,他竟然这般为温兰的孩子难过,那我肚子里的孩子呢?他可有曾来看过?心底抹不去的酸楚,听着墙角的那边继续传来:“王爷为了安抚温夫人,晋了她的位份,现在已经是贵人了。” 我有些恍惚,倚着阑干,神思飘忽,依稀回到了家中的庭院……那里有我最爱的花,不会难过。 我不知墙角外的两个丫头是什么时候走的,直到没有说话声儿,我慢慢离去,他,竟然如此如此的在乎温兰与他的孩子,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是在难过吗?恕罪吗?有用吗? 真是可笑! “连件外袍也不穿就出来,当心又着凉。”阿婉一面絮絮叨叨埋怨,一面将丝袍披在我肩头。 我扬起脸,“家里的白玉兰也该开花了,不知道今年的花,开得怎样。” “也差不多开了吧。”,阿婉也叹了口气,复又脆声笑道,“娘娘快些进屋子吧,天凉了,要注意身子。”言罢,水灵灵的大眼在我小腹上打转儿。 这小妮子越来越会哄人开心,见我抿唇微笑,没有应声,她便轻轻依着我坐下,低声道,“若生先生说娘娘的身子虚的厉害,要多多休息。” 我收回神思,自嘲一笑,懒懒伸展腰肢,“我这整日整日不是在休息吗?对了阿婉,上次那个青梅酒再去搞一壶来!” 说罢起身,我拂袖扫去襟上落花。 阿婉追在后面急道,“娘娘有身孕了怎可饮酒!现在咱们被幽禁,一水一米皆有王爷派人送来,奴婢上哪去弄什么青梅酒!” 我驻足,心头莫名掠过一丝阴郁。“罢了,罢了,与你开个玩笑。”拂过一丝落花,又道:“若生最近一直在长安城吗?” “可不是,上次奴婢去取药,听说他打算在长安城中常住。”阿婉两手捐着绣娟,又道:“听鸣翠坊里的人说,若生先生好像是看上了里面的姑娘。” “哦?这样有趣了。”若生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能看上怎样的姑娘,我想想都觉得好奇。 夜里,用膳,一道道精心的菜肴摆在桌前,各种补品炖汤,我小吃了几口,这么对日以来第一次觉得味道还不错,阿婉见我有了食欲,便又盛了一碗乌鸡汤给我。我正接过手,便听到外面大吵大闹起来! “阿婉,出去看看是什么事。”我雍容的放下碗筷,莲步而去,因我有夜盲症,庭院内彻夜点灯,我一眼便看到宫门口那骨瘦如柴的女子,她披头散发犹如鬼魅,撕心裂肺的喊叫:“王爷就这样处置你了吗?这样就能报我的失子之痛吗?” 门口的侍卫有些不知所措,这上去拦也不是,她又没有硬闯。身后的落雁追来连忙搀扶:“夫人,我们回去吧,你身子现在怎么可下地!” 温兰抛开她的手,踉跄两步跌倒在地,黏在一股股的头发挡在了她的脸,可我能感受到她来自内心深处的悲鸣,我抚着自己的小腹,作为一个母亲,温兰怎么会让她的孩子守到一丝伤害,是谁在陷害我? “你的孩子夺走了我孩子的性命!你的孩子该死!该死!”她继续断断续续的嘶吼,沙哑的嗓子在幽静夜里显得无比的凄凉而又让我胆战心惊! 她的孩子没了,我却怀孕了,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发生。 我吩咐人关上了大门,任由温兰在门外大吵大闹。她也是个可怜的人,我不再想说什么话去激怒吧,这大概是作为一个母亲最后留给她的一点同情吧。 我想起什么,现在这宫内还有内鬼,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在我殿内找到什么红花,和被换走的红添香露石!是谁?到底是谁?我要找到她! 不能再被动了! 原以为我失宠了,没人来招惹我,便可以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可意外总是来得那么突然! 这日,我正在廊下收拾着棋牌,我禁足的日子大概也有了二十多日,宫内的侍女下人们越发的懒散起来了,我唤了几声儿也没有应答,我自顾的起身,大概跟了我这样的主子,他们心底也不乐意吧。 昨夜下了雨,今日便有些凉爽,角落下长出了一些绿油油的青苔。日子越发的无聊,太没趣了。我轻轻拂上一片绿叶,颤抖雨滴而下。 初秋浓荫,凉风习习,花榭里一片莺声笑语,蹁跹衣袂带起暗香如缕。 我盯着蓝天发呆,好久好久没有出去过了。子轩哥哥在做什么呢?华哥哥?现在还能叫华哥哥吗?还有其他的皇子,他们恐怕永远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待我,我永远也不会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小屁孩,我是他们的敌人! 我自叹了口气,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身后一个黑影掠过,是谁走路都不带声儿的?若生来了?他又偷偷的溜进王府了? 我脑中停顿片刻,便感受到腰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背后袭来,是谁?在背后推我!只觉得脊梁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蓦地,我怔了一下,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 我看着脚下的台阶,有浅浅的水滩倒影着四角方方的天,脚下悬浮,眼前一黑,四肢传来的痛楚让我失去意识,为什么我的肚子好痛!好痛! 我的孩子!天哪! 我的脑中一片惊乱!身边有甚多的脚步声,与刚才的宁静很是不符,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人来? 谁来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我恐惧地畏缩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要把我吞噬掉,迎面是无尽的黑暗。一阵阵绞痛袭便我的全身,连手指头一根汗毛都是痛苦的! “阿玺!阿玺!阿玺!你看着本王!” 谁在说话?本王?亦尘?他怎么会来这里?是我出现幻觉了吗? “本王命令你,睁开眼睛看着本王!” 好大的力气把我拥在怀里,我的身心都颤动了一番,太痛了!闷得我无法呼吸,我一声儿咳嗽,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阴,他的脸,为什么他的脸看上去好像亦尘,不不!他不是亦尘,亦尘怎么会穿着士兵的衣服! 你看,我果然出现幻觉了! 半晌我从喉咙里卡出几个字:“救救我的孩子。” 我双腿发软,就连平时看来很温暖的东西现在好像也变成了魔鬼,狞笑着,我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是恐怖的,只想离开这个让我害怕的地方。 这是哪里?又天黑了?为什么不点灯! 阿婉! 回答我! 你们在哪里? 这又是什么东西!那么苦!伴着一阵恶心把嘴里的东西全部都吐了出去,我摊在床边一阵一阵干呕,好像要把整个胃都要吐出来似得,我伏在床前,朦朦胧胧的看到是在自己的寝殿里。 我微弱的喘着气,被旁人扶起,又躺会被窝里,我一惊,娘亲与爹爹竟然来了! 亦尘只是坐在我的床头不说话,看着他手里的药碗,原来是他在喂我吃药,他悉心的擦了擦我嘴角的药渍,我撇头躲过了他的手,只见他微微一愣,眸中生寒。 “阿玺!”娘亲紧紧的握着我的手,眼圈发红,咽了口气又道:“好点了吗?” 我害怕,听着娘亲的话,我十分害怕,不想去面对,心紧张起来,一双手慢慢的抚摸上自己的小腹,能感受到它微微隆起,不觉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还在! 还好,他没事。 我点点头,不想说话,爹爹喝了一口茶,走到我床前,也不多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亦尘,双袖一甩似乎带着怒气走了出去。 然后亦尘也追了出去。 “娘亲,你们为什么来了?”说话有气无力,心中难受。 “我不来!哪知道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嗯?你到底是怎么搞得?这一副样子,哪像我嫦家的女儿!”娘亲语气微微带着责备的语气。 “现在,娘亲也看到了,不过是跌了一跤,不碍事。”我打着虎虎说着,只见娘亲早已看穿一切一般,眉头扭在一起,盛装打扮来此,高簪云髻甚是高贵,与这屋子里的低迷甚是不符。 “禁足!别以为我不知道!" “娘亲你怎么知道?”我心下疑惑。 “别多问了!我嫦家的女儿,堂堂晋月郡主,怎可受如此的委屈?”娘亲气势汹汹的说着,双眼盯着我头皮发麻,又道:“他辰王这么欺负你,你可以忍得下去,娘亲可咽不下这口气!” 我劝解:“娘亲.......” 娘亲堵住我的嘴,道:“什么都别说了,跟娘亲回家!” 我......我很想跟你走,可是,我怎么走,孩子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娘家 娘亲一生好强,性情刚烈,自然不能让我吃半点亏,如今娘亲插手我与亦尘的事,我也不再多言,垂眸,看着床榻前的璎珞。 “我这一来,就看着你病怏怏的躺在床上!”我扑进她的怀里,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在她眼前唯有我,她说的话我甚是感动,唯有泪流。“阿玺,娘亲何曾见过现在的你,你怎可如此脆弱,如此狼狈!” “娘......” “什么也别说了,跟娘回家!”言罢,便对阿婉使了个眼色,阿婉立即打开柜子收拾什么东西,这时,门打开,亦尘走了进来。 娘亲站起来,从袖中掏出什么,一张纸书扔给了亦尘再道:“你看好了!这纸休书!是我们阿玺休掉了你!” 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扑向亦尘,忙不迭把夺过他手里的休书,脑子半晌空白,支支吾吾的说着:“娘亲,你,怎么可以这样?”娘亲早有准备,她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谁告诉她的? 这可是天底下一大奇谈,我休掉了辰王!还是娘亲做主! 他的眼睛落在休书上,一眼也没有看我,也没有对娘亲解释什么,对我解释什么,我心中再多的酸楚面对娘亲也只能隐忍。 娘亲二话不说牵起我就往外走,阿婉会意的搭了一件外衣在我身后,娘亲牵着我疾步的离去,走到庭院内,走到宫门口,他越来越远,他不曾回头看我。 他连一个离别的眼神都没有,他真的不要我了吗? 还是从一开始,都没有把我放在心里过。 原以为,他会追上来,挽留我。 我目光深锁着宫门,他也未出现,娘亲十分生气的道:“别看了,不会追来!” 我失望,难过的低下头,垂泪。 我......原来你从不曾在乎过我。我原来是可有可无的。 直到我上了马车,也没再见过他,车已经离开辰王府,驶往回府的路上,车驾微微摇晃,深繁重绣的垂帘隔绝了外面阳光。 我头颈挺直,手足发冷,以倔傲从容姿态踏出王府,穿过宫门,步上马车……直至此刻,终于只剩我独自一人,紧绷的全身却仿佛再不受控制。有一股强大而冰冷的力量,贯穿了我,支撑着我全副意志,不致松懈软弱。脑中一片空白,神思昏沉,如同坠入茫茫迷雾之中,看不清四周,抓不住一切。 离辰王府已经很远了,方才亦尘的神情,却还在眼前清晰萦绕。 他没有追上来,我无所谓,而我这多月来的感情都是一人付出,而白白浪费吗? 他的话,一句句,一字字,一个眼神,一个神情,仿佛火炭,又如寒冰,令我的身子一时冰凉,一时火热。 我交握双手,指甲用力掐进自己掌心,连这尖锐的痛,也惊不去心头的惶乱。 前面隐约传来侍卫扬鞭开道的声音,道边围观的百姓纷纷走避,人声喧哗。 明知道仪仗森严,隔得再近也不可能看见我半根手指,人们却依然争先恐后,冒着被长鞭抽打头脸的风险,也要争睹晋月郡主的风华,哪怕只看一眼马车的影子,闻到一缕薰香的味道,也令他们雀跃不已。 早已听惯这样的喧哗,这一刻,我却突然觉得辛酸苦涩。 他们看的并不是我,而是晋月郡主,辰王妃。 世人争睹的是那个名动天下的嫦氏之女,宠冠一时的名门千金。 放下垂帘,我闭目仰靠了软榻,终于笑出泪水。 我是尊贵的晋月郡主,我为何要如此低微! 娘亲与爹爹的马车在前,听着车轮轱辘的转动,慢慢驶去远方。 有些东西,已经变了,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家中的日子过得甚是清闲安逸,直到今日若生前来,我才明白一些我看不清的东西。 他正替我把脉,嘱咐这阿婉要注意一些什么事情,是我上次跌倒动了胎气,要卧床休养好一阵子,我笑道:“有神医在,还保不住我的孩子吗?” 若生抽了口冷气道:“像你这样折腾,这孩子有几条命也受不了你这样的娘亲!” 阿婉急切护主:“先生说的什么话!” “好了,好了,与你家主子开个玩笑,你看看她这个愁眉不展的样子。啧啧......也不知她一天在想什么。”他双眸盯着我看了良久,又道:“那日若不是辰王即使找我去救你,你这孩子恐怕.......” “说吧,要多少银子?” 他一急,折扇敲在我肩上:“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我是说你就没有想过他怎么知道你出事的?” 我垂眸,不再言语,想过又如何?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阿婉断断续续的说:“娘娘,这事奴婢想告诉你很久了,又怕说出来让你忧心,晚上睡不着。” 这丫头话一出,我一急,到底是什么,只听她道:“那日,奴婢听到前殿十分吵闹前去一看,只看到娘娘十分虚弱的躺在王爷怀里,可他的穿着奇怪的很!身边还有许多侍卫绑了一个丫头,是冰心!其中原由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难道那日我模糊中看到的人真的是他!为什么他会穿侍卫的衣?难道他一直都在我身边?一直都在浮笙宫外? 冰心?推我的人是冰心!? 阿婉的话的确造成了我的困扰,我双眉一撇,想从若生那里知道更多的讯息,若生一边叹气一边说道:“我与辰王呢,好歹也有些交情,你与他的事,我自然是管不上。但是我想告诉你的事,往往看到的并不是你想到的,真正爱你的人未必对你百般呵护,那些把你捧在手心里的人未必是正真对你好。你可明白?” “你到底想说什么?” “冰心在背后偷袭你,当场被抓!也承认了落胎之事对你的陷害,也供出了幕后的主使人温兰!”他扬了扬脸,认真的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这些?”温兰果然狠心,对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舍得下去手!只不过她用人不过高明,冰心那丫头做事太过心浮气躁。 “这种皇家丑闻,当然不会流传出来。我怎么知道的,你自然不用管。” 我直觉若生与亦尘的关系不一般!我想问,但知道若生是不会告诉我的。他小坐了一会儿便离去了,我独自一人发呆,我与他还有将来吗? 翌日,华哥哥来府上看我,还带着子轩哥,我甚是意外!没想到他消息这般灵通,知道我有了身孕,也搬回了家里住。 他带着各种珍贵的补品,把整个内阁堆得满满的,他笑容可掬的看着我,明晃晃的衣袍在斜窗投射下来的阳光里发光。他走近我,道:“气色事不错了,再过几日便可多下床走动走动,总这么躺着坐着也不是个办法。” 那瞬间,我直觉回到了从前,他还是从前那个呵护我的大哥哥。 他越是凑近我,我越是把他明黄锦袍上的巨蟒看的清晰,我瞬间清醒,这蟒有一天会变成龙,摇摇而上成为真龙天子! 他与姑母都不想我怀上这个孩子,现在又何必假心假意?还当我蒙在鼓里吗? 我客套的回道:“华哥哥说的极是,我越发觉得我像个老人了。” 子轩哥临在华哥哥身后,多日不见,他像是消瘦了,脸色阴沉,看起来没有什么精气神,不想昔日里那般朝气蓬勃,人都变了,全都变了。 他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华哥哥现在应该会很开心吧,我离开了辰王府。 此刻对于他,我竟然有一丝畏惧,他不喜欢我肚子里这个孩子,因为他流淌着亦尘的血液! 我双手抚摸在小腹上,孩子,你是不是也能感受到不安,只见推积成山的补药像是毒药一般,紧紧的勒着我的脖子,难以呼吸。 “这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与三弟二人,还是要一人主动些,这一直闹下去,孩子怎么办?”他眉开眼笑的看着我,又道:“本太子与你的诸位嫂嫂还不是,昨天闹过了,今日还不是一样恩爱,阿玺,身为皇子嘛,难免有点倔脾气,你就柔顺一点,去向三弟是个好?” 他劝解的语气,让我大跌眼镜,我刚才是不是在做梦,华哥哥怎么会说这些话?整个嫦氏一族连同姑母不都是希望我不与亦尘在一起吗?华哥哥为什么会来当和事老? 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我没有说完,只听他又道:“本太子还有些公事要找侯爷,带来几个人来陪陪你说话,正和你娘亲在前殿说话,恐怕一会儿就过来了。” 我点点头,嘴角一弯,露出一抹艰难的微笑。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为什么华哥哥你离我那么远了?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子轩哥突然折了回来,“这些东西你最好全部拿出去丢了。”随即,环视了屋中的补药一番。 我自然不敢用华哥哥的东西,但是子轩哥的话更是让我心中一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请求 空阁闲闺,暗香萦绕如缕。 与子轩哥四目相交的刹那,时光回转,岁月如逝水倒流。记忆嬉皮笑脸的少年,与眼前孤清落寞的男子叠印在一起,如幻如影,若即若离。 他静静望着我,幽远目光穿越了离合悲欢,似水流年,凝定在此刻。 随风拂上他鬓角,那乌黑的发间,隐隐有一丝灰白。 他半启了唇,隐约似要唤出一声“阿玺”,语声却凝在了唇边,终究化作一声微不可辨的叹息。 “王妃。”他低声唤我,这声音曾无数次唤过我的名,那些低喃浅叹,无数人这样唤我,可从子轩哥口中出来却是很生硬,他为何要这样的神情看着我? 垂下目光,我再看不见他的神情,终于能够从容地开口。 “子轩父亲奉召辅助太子,可他们若动王妃一根儿汗毛,子轩也不会同意。”他亦淡定回应,语声宁定得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了往日的嬉笑,他眼里的坚定,让我看到了一场巨大的惊天骇浪,他从来不会这样认真的看着我,他永远只会一脸笑颜,没有一丝烦恼。 这几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沉寂的庭苑,只听得风动树枝,叶落有声,我与他却是相对无言。我很感动,也很被动。 华哥哥与刘太傅必定会有什么行动,说不定还牵扯到爹爹。爹爹想必对此事是知情的,才不会阻拦娘亲把我带回娘家,他们是想对辰王府做些什么吗?” 纷乱脚步我瞬时回过神来,看着般菁,李梦瑶,姜若原,已经进了门。李梦瑶在前头领路,见着子轩哥与我在,恭敬的行礼,一点儿也不傲慢。 子轩哥面色顿时一变,朝我一拜,淡然的退了出去,李梦瑶等人浅浅回礼,李梦瑶满面谄笑,“王妃万安!” 我略蹙了蹙眉,“不必多礼。”我对李梦瑶自然没什么好感,也不是太客气,目光倒是紧紧锁在了姜若原的身上,这数月过去,在东宫与她也有过几面之缘,也不知她那清傲的性子被深宫磨的成什么样了。 般菁到一幅悠闲的样子,品了一口侍女奉上来的茶盏。 李梦瑶忙道,“备了份薄礼,王妃切莫嫌弃。!”阿婉结果贺礼,我连眉头都懒得抬一下去搭理她,自顾的抚上一本书籍。阿婉倒是灵巧替我谢过了李梦瑶,我看出她脸上有一丝难堪。 既然不愿意,那就不要待着这里啊。 “你看上去有些不高兴”我扫了她一眼,淡淡道,李梦瑶一笑:“哪里?哪里?只是王妃这般目中无人,也是否太小看人了。” 她这话一落,般菁与姜若原的脸色皆是一变。 我淡然道:“自从东宫初见,本王妃便笃定你能成为太子的女人,小看人?对!是小看你又怎样?但本王妃绝对不会小看李家!” “殿下才不是你口中那般薄情寡义之人,他怎会是想要我李家的势力才把我纳入府中的人!”她显然已经生气,咬牙切齿的看着我,面对她的无理,我也懒得理会,倒是般菁一幅看好戏的样子。 姜若原上前,叩头不止:“梦瑶姐姐最近心神不宁,入夜多梦,深思忧虑在王妃前失言了,王妃切莫怪罪。” “难得你这般识大体。起来吧。”我没有责怪的意思,李梦瑶的气色看上去十分不好,我颠笑道,扬了扬脸:“心神不宁,入夜多梦,是所谓何事,说出来,本王妃给你开导开导,解除你心中苦恼。” 李梦瑶低头,有些难以启齿的瞄了般菁一眼,正好落在我的眼中,她们二人的纠葛我不要想也知道,必定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华哥哥让他们来陪我说话,我正好可以从他们口中套出一些虚实。 正好。 我强颜笑道,“怎么了?心事说不出来也无妨。”姜若原微微一笑,唇边竟牵出一丝细纹,更显得那笑意凄凉,她也看向李梦瑶,只见她双手拧着绣娟,一排贝齿深深的陷在嘴唇里,殷红的双唇似乎要被她咬的溢出血一般! “罢了,待会又言本王妃为难你。”我朝阿婉扬了扬脸:“府中的桂花开了,你带诸位夫人去看看吧,可不要错过了赏花的好时节。” 阿婉应声领路,般菁笑颜起身,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听闻当年,珑霓公主甚是钟爱金桂,侯爷一声儿令下便把整个府上种满了桂花,这可是妾身听过最美的情话,多么令人向往的故事。” 我知她说的是娘亲与爹爹昔日的往事,弯了弯嘴角。 “这侯府里香气郁人,还真是撩拨心怀,阿婉姑娘快些带路吧。”阿婉恭恭敬敬的俯身在一旁,见李梦瑶般菁走了出去,见姜若原久久没有动一个步子,忧心的看着我,我点头示意她安心,她才离去,方听到门外阿婉的声音:“这边请。” “你怎么不去?”我放下手中的书籍,一丝端倪。 姜若原此刻俯身又作拜,跪在地上又在叩首:“妾身还未谢过上次王妃出手相救。” “不必多礼,本王妃救你,未曾想过你怎样来感谢。”其实我打心底里欣赏姜若原这样的那种。“其实你能和李梦瑶那样心狠手辣,骄纵霸道的人相处这么久,也相安无事,也是你的本事。” “王妃错了,这不是若原的本事,事般菁姐姐的本事。殿下他待般菁姐姐极好,恩宠超过了府中的所有侍妾,可谓是独宠她一人,若原只是得到她的照拂,免受李梦瑶的欺压而已。”这轻细语声落入耳中,我怔住,竟有些回不过神。凝眸看去,见她身形窈窕,秀发如云,那身粉锦贡缎的宫装虽是上好的衣料,却显得有些旧了,头上珠翠也极少… 姜若原极美,华哥哥能抛下她,独宠般菁一人,也能看得出华哥哥对颜如姐姐的痴情,可这样真的好吗? 那姜若原缓缓抬头,鹅蛋脸,新月眉,明眸含怯,红唇轻抿,这张姣好的容颜看的我十分忧心,“与其说李梦瑶的心事,不过是与般菁姐姐之间的争宠。而我,我的心事,王妃可想听听。”她随即意识到失礼了,又改口道:“是妾身。” “说来也可听听。”自然有美人肯对我吐露身心,恰巧我也不讨厌此人,也可做回知心大姐姐为她解开烦闷。 她只望了我一眼,立刻低下头去,目光与我相交一瞬,分明有莹然泪光闪过,“王妃,妾身相信你是好人,与李梦瑶,与般菁姐姐不同,般菁姐姐只是可怜妾身而已。妾身出身低微,没有人能看起,在东宫初遇,妾身就相信王妃绝不会是那种看人出身而定论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能进这长安城,既然来了也没有奢望过被选进东宫,妾身从不渴望那一丝丝的恩宠,也没有想过要光耀门楣!妾身只想好好的生活下去,希望遥远的父母双亲相安无事。可李梦瑶她总是百般刁难,处处与妾身作对,一开始我总是忍让,不啃声,她越发嚣张起来,直到有一次被般菁姐姐撞见,才救下了性命垂危的妾身。” 我怔怔看她,竟说不出话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这个出身给予未来的年代,我不好去说什么,就像此刻我自己一样,自从我一生下来,我的人生不是被我的父母安排好了吗? 其实,我与姜若原何曾的相似,无可奈何,无法抗拒。 她深深看我一眼,移开了目光,只怅然一笑,“她告诉妾身,唯有反抗,让自己强大,才不会为人鱼肉,任人宰割。所以.......” 我趋前一步,欲搀扶她,她却不肯起来。我忙俯身扶住她纤瘦肩头,“所以你做了什么.......” “妾身听了般菁姐姐的话,在李梦瑶殿内的香炉里加了一些东西。”她终于抬起脸来,昔日东宫初见那丰润如玉的脸庞已变得纤巧瘦削,眉目宛转含愁,与从前判若两人。 自我怔怔看她,隐隐悲酸,皇宫何曾不是把一个个干干净净的女子折磨的不成人形,满手沾染鲜血,失了心智吗?一开始我便想到过这些,可没有想过她是经过般菁的挑衅,半晌才轻轻叹道,“做了便做了,既然选择了,便要做到滴水不漏!” “李梦瑶从进府时便开始刁难妾身,以妾身不会琴技的名头每日宣妾身前去学习,所以每次都有机会下手,也不会被怀疑!” 或许般菁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故意拉拢姜若原,好聪明的般菁!可是她不会想到姜若原会来找我吧。 “这些事被人发觉了可是要掉脑袋的!你可想清楚了?” 姜若原一急,跪上前几步,伏在我的脚下,一丝哭腔:“妾身没想过害人,很害怕,般菁姐姐说这是普通的香粉,只会让人多疑多思,心神不宁,可妾身不信,最经看到她气色越来越不好,是没有力气来折腾妾身了,可妾身害怕,害怕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去,死在妾身的手上!”她惊慌的看着自己双手,好像染满了鲜血一般,痛哭:“王妃,你救救妾身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父亲 深宫里的女人,有多少像姜若原这样的女子,被当着枪头箭靶子使,我忙垂眸一笑,将她扶起再道:“你想本王妃怎么帮你?” 她艰难颔首一笑,目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伤感,旋即归于无形,双手奉上一个纸包,我一打开,乃是一些粉末。“妾身想让王妃着人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我乃是收下,便是答应她了,她忙泣道:“长安城中,妾身已无人相识,也不敢随意找人察看,在府中得到般菁姐姐的垂怜已是万幸,妾身一不想失了她的心,二不想害人,便想到今日殿下会带妾身来侯府,便想求于王妃。” 我端了茶盏,修长苍白的手指轻叩青瓷茶托,静了半响,淡淡道,“把泪擦干,别叫人看出来你哭过。” “嗯。” 我心口一紧,姜若原也是个苦命的人。 我曾想过,我不想被皇宫这个大酱缸所污染,用我最不削的手段去争斗!姜若原何曾不是,一方面想保护自己,又不想害人,每一天痛哭并煎熬,没有人会是她的依靠,连一件新衣都没有。 我定定看着她,唇畔渐渐浮现一抹苍凉笑容,“回去吧,有任何异义,本王妃会差人来找你。” 她俯身谢恩:“妾身想过,王妃会拒绝,但妾身就赌了这一把,好在老天爷眷顾,让妾身赢了。” 我无奈地望住她,为何直到如今她还学不会机变自保,她可知这宫闱危机四伏,自己性命早已捏在他人手里。我漠然起身,仿佛不曾听见他方才之言,道,“回去吧。” 第二日清晨,“娘娘今日这打扮是要去哪里?”阿婉一边灵巧地帮我更衣梳妆,一边低声探问。 我闭上眼,“你不是说若生看上了鸣翠坊的一个女子吗?心下好奇就去见见。” “是,那侯爷夫人那里奴婢去知会一声儿。” 我略一点头,又道:“不必了,我待会去向他们请安,再说。” “昨日太子殿下的侧妃娘娘李梦瑶看上去很是不高兴,还差点在园子里晕倒。”这丫头跟了我这么多年也长了心,也发现我昨日有意让她跟着李梦瑶般菁逛园子是何意,她将昨日在园中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我。 无意是一些女人争风吃醋的样子,倒是李梦瑶在园子里的晕厥让我好奇,看来,姜若原对李梦瑶下的药却是不那么简单。 般菁是故意让她与李梦瑶的关系恶化下去,再让华哥哥偏袒她,让李梦瑶妒忌猜疑!那李梦瑶会怎么做呢?般菁要怎样做才能让太子失掉兵部李家呢,从李梦瑶下手,她会怎么做? 我一想起般菁用颜如姐姐的脸来蛊惑华哥哥,而般菁又是辰王的人,莫名肚子里就窝了一团火,从与他再次相遇的那天起,长宁街上,太奶奶宫礼,御花园里,再到鸣翠坊,好似每次都在他的计划了,为什么就那么巧合?我对他难道真的就不重要?我只不过是他夺嫡计划里必走的一步棋而已! “够了!不必再说了。”我陡然睁眼,拂袖将面前妆台上物什统统扫落。 阿婉和一众宫人慌忙跪下,我耳中嗡嗡作响,全是华哥哥、般菁、李梦瑶……一字字盘旋不去,扰得我心烦意乱,莫名不安。越是竭力想要挥开这阴云,越是有人在耳边一次次提起。 “不必折腾了。”我颓然叹息,挥手让她们都退下。 华哥哥终究与辰王是敌人,连我也一同归于他的敌人之中,昨日子轩哥有意的暗示,更让我胆颤心寒。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闭目涩然一笑,我撑着妆台,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阿婉连忙关怀:“娘娘小心身子!” 我该怎么办,明知道等待将是万劫不复之灾,我却无力阻止。 “叩见王妃。”娘亲门前的侍女在一旁拘着礼仪,我本想进去,但听到里面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又止住了脚步,我示意阿婉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站在门前,听到娘亲似乎带着哭腔吼道:“我不论你做什么?都不能伤害阿玺!什么嫦氏一族!什么地位!对!你是朝廷的功臣,是嫦氏一族的族长,可你就舍得你的亲生女儿去犯着险?能舍得让她受委屈?去年你与皇后的计划把阿玺嫁给华儿,用她的一生的幸福去奠定华儿帝位的根基!一切没有遂你的愿,你不是不曾想她嫁给辰王吗!如今我把她接回来了!为什么又要让她回去!” 我心中似乎有什么无比坚毅的东西轰然倒塌,我扶住门,指甲深深的陷进去,借力才可以站住脚跟,娘亲她说的是真的吗?原来连爹爹也是在利用我? “珑霓,你情绪先稳定一点。阿玺,她还小自然不懂这些,难道连你也不懂吗?” “我当然不懂,我没有你那么大的胸怀,去心怀嫦氏一族,华儿,未来的君主!”最后是娘亲低微的啜泣:“我这一辈子,只有阿玺一个。” 我的心抽痛着,连着爹爹都这样对我!我想放声哭泣,却全部都咽进了肚子里,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所有都要这样对我?我这个豪门千金,到底还不如一个寻常家的儿女。我背负的到底是什么? 十六年来,我对家中完美无缺的琉璃幻境,第一次迸出了裂缝。 我不敢再听,不敢再想。 可是琉璃一旦有了第一条裂缝,就会顺势破裂下去,直至粉碎。 哐啷一声裂响,惊得我一颤。 贡窑冰纹白玉盏被掷出门外,跌个粉碎,伴随着母亲的悲泣:“你算什么父亲,算什么侯爷!” “珑霓,你身为长公主,应当明白这是国事,并非我们一门家事。”父亲的声音苍凉无力。 我停步,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娘亲的声音隐隐嘶哑,哀伤欲绝,全无往日的雍容:“什么公主、什么国事!我只知道我是一个母亲!天下为人父母者,爱子女远胜爱己,难道你不是阿玺的父亲,难道你就不会痛心?” “我不只她的父亲,我还是嫦氏长子,承袭爵位的侯爷。”父亲的声音在发抖,“珑霓,你和我,不仅有女!有家!还有国!阿玺上次的婚事本就是一个错误,这不是我们嫁女,事乃至整个士族的联姻!既然错了,我就好只有将就错下去!你不必多言了,我与太子已经商量好了,这次辰王必定逃不掉!” “那好!你想要扳到辰王,让你的手下去做就好了!为什么又要拉近阿玺,让她去做这些事!”母亲厉声斥问。 这一声斥问,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是啊,娘亲,这也是我最想追问的一句。 爹爹没有回答,沉默,陡然而来的沉默,让我的呼吸凝滞在胸口。 我以为爹爹不会回答了,却听到他沉缓无力的声音:“你以为,如今的士族还是当年的风光?如今的天下还是当年的太平世道么?” 爹爹的声音陡然喑哑,这还是爹爹的声音么……我那伟岸高旷的爹爹,何时变得这样苍老,这样无力! 胸口紧紧揪扯,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揪住,直往下拽。 “你生在深宫,嫁入侯府,所见所闻都是满目锦绣。可是霓珑,难道你真的从不知道,朝廷沉疴已久,兵权外落,民间流乱四起。当年何等煊赫的门阀世家,如今早就风光不再……你以为,我们嫦氏能够显赫至今,真的只是靠着与皇室的姻亲吗?” 娘亲不语,只剩长长抽泣。 爹爹的话,却如同冰水浇下。 “你也眼看着卫家和王家是如何衰颓下去。哪一家不曾权势遮天?哪一家没有皇室姻亲?霓珑,你不是真的不懂,只是不肯相信罢了……这些年,我苦苦维系朝中世家的势力,如果不是太子在暗中相帮,岂能如此顺遂。” 太子?,听到他的名字还是令我一震。 父亲哑声道来,饱含沉痛无奈。“我们唯有靠他,才有安详的生活。霓珑,你可看的清,这些事,我会慢慢告诉阿玺,可你要更加明白,你是她的娘亲,要更加深明大义,在权位之间,我们要拥君而上,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能眼睁睁看着所有人颠沛流离,你之所以还能安详的在府中为生活琐事而发愁,你可知我在外的艰辛付出!” “付出?你的付出就是为了构陷辰王,把一些你所谓的证据混进阿玺的补药里带进辰王府吗?”娘亲痛声道。 也只有如此,辰王府的人才不会盘查我的随身之物,所以华哥哥才来看我,所以才带来那么多东西,所以才劝我回去,所以子轩哥才来暗示我!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用我来诬陷我的夫君!陷他于危难之中! 我径直推门而入,昂然站到父母面前。 泪水顿时模糊了我双眼,看不清父母的表情。长身直跪在地:“爹爹可有想过阿玺的处境吗?若此事发生,辰王被定罪入狱,阿玺何在?” 娘亲见我一来,身子一歇,跌进了软枕里,我见爹爹也是微微一愣,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我原以为他被我问的哑口无言,没想到他还是回答道:“抛开辰王,你还是晋月郡主!是嫦氏之女!你的姑母是皇后!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爹爹自有办法把你平安无事的带回来。” 我霍然转身,抬手一掠鬓发,挺直了后背,静静望向爹爹:“就算爹爹有万全之策,阿玺也不会做这些事,还好今日被我听见了,要不然日后辰王被关在天牢里也不知是我这个妻子在陷害他!这种卑劣的手段果真让人恶心!为了华哥哥的地位,为了你所谓的荣耀,姑母舍得抛弃我!连我的亲生爹爹也舍得!爹爹!你果真深明大义!果真能狠的心心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失心 “阿玺......”娘亲悲哀的唤我,在这个男权的世界里,我与娘亲何曾不是利益之间的牺牲品。 我目光灼灼的看着爹爹愤怒的双眼,他从不曾这样看过我,就连我儿时最严重的背不下课本也不曾这样看过我!他眼中的我似乎看出了前所未有的恨意,没等我缓过神儿来,等待我的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十六年!爹爹他不曾打过我!今日为了华哥哥竟然动手打我!我愣了!心麻木了!脸上火辣辣的烧疼起来!我逼视着爹爹,为什么?为什么?我捂着脸毅然的跑了出去,只听到身后娘亲的呼唤,我心下酸疼,没有心思去理会! 我一口气从家中跑了出来,一路上阿婉追着我,最后我与她被冲散在人群里,我的发髻乱了,朱钗歪了,我寻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蜷缩着身子慢慢蹲了下来,好疼,好疼。 我终于明白了若生那日的话,那些疼爱我的人,果真不见得是为了我好。我忍着泪,不想被他人瞧去。却还是招来了一些异样的眼光。我匆匆起身离去,竟不知这偌大的长安城何处才是我的容身之处! 分明热闹的街市,在我的世界里却是死寂,如死的死寂! 我最后的防备,我最后的底线,家中的温暖已不复存在,镜子碎了,合同我的梦被碾的粉碎。 我所拥有的,不过是倒在掌心的水,不论我摊开还是紧握,终究还是会从指缝中一滴一滴流淌干净。 亦尘,亦尘,你在哪里? 而我又是在哪里? 我毅然不知道什么哪些人与我说过话,我也不知游荡在什么地方,天色见晚,我能去向哪里? 我还能回去吗?还能回去平静的面对爹爹?他还是昔日里那个疼爱我又威严的爹爹吗?我如何待他?如何挽留他这个做父亲的在我心底最后的一丝尊严! 什么都没有了!连家也没有了? 亦尘!你在哪里?当我哭得撕心裂肺的时候,你怀里的她又是哪个在微笑? 你还记得我吗?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真心爱上的男人! 爹爹她也不要我了!所有人都离我远去了!我再也不是昔日里那个风光的晋月郡主,我现在什么也不是! 家,他是我唯一的依靠啊,隔绝掉所有,可当这层壳碎了,它也随之瓦解一地。 天黑了,我模糊不清的游走在这个世界里,会有人来找我吗?还是我多想了? “阿婉......好黑,你为什么不点灯!”我低声呢喃着,却发现身边早已没有什么阿婉。 “娘亲,阿玺好痛,身子也痛,心也痛,阿玺不敢回来,不知去哪里......” “太奶奶......太奶奶......太奶奶不会离开阿玺是不是?”我能怎么办?我还能做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似乎有滚滚尘烟呛住了我的口鼻,杂乱的马蹄声已被屏蔽在我的世界里,唯有感受到头璃娘娘的坏话而生气!怪得不总觉得温兰跳的那支舞眼熟。 他不回答我,而是继续说着:“她为我学习我娘亲的舞姿,尽管不像。后来她告诉我,她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孩子!” “所以你给了她是吗?”我眼中的哀意,独自垂眸,只听到他从未有过的伤感之意的语气:“阿玺,她说,她只要一个孩子,待分娩之后她便会离开,所以我如此的在乎她的孩子是因为我想她离开,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交易,孩子是我与她的筹码。换的了温家一族的势力!” 他一直说,她的孩子,是不是也不曾承认温兰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他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连忙蹲下身子,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抚摸在我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你放心,我们的孩子会很好。任何人都不会伤害他。” 他在说,我们?我们的孩子? 我已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将我抱到窗前,我双手习惯的勾住他的脖子,他把我放在窗台上,双手环住从背后环住我的腰,望着窗外的朝阳,许久才道:“我可以对这世间所有的女子薄情寡义,即使背上骂名也可!但我唯独不可以负你。唯有你,才能钟情!” 他似笑非笑,手指勾住我鬓旁几缕散落的发丝,悠然道,“我们的孩子。”他的脸在我颈项间蹭来蹭去,双手一遍一遍抚着我的小腹,像是在安抚。 我转眸一想,没想到在这个境地之下,百转千回之下,站在我身后的人,竟然是他!而曾经的那些爱过我的人呢?我戳之以鼻,都已远离,都已不重要。 不觉失笑,我敛了笑容,回头深深看他,“对不起,我不知道璃娘娘是你的娘亲,在姑母寿宴上那只是我一个托词,我无心冒犯她的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暖情 他目光深邃,久久不语,默然将我揽得跟紧。“纵使当时心中有气,可又能怪罪你。我只是看不惯太子那人时常护着你。” “我与华哥哥从小一起长大,从小他便是我的盾牌,他自然当大哥哥习惯了。”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是酸楚,恐怕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不知道这一番话能否消除他心中芥蒂,只暗自忐忑。陡然下颌一紧,他抬起我的脸,笑意里透出杀气,“可我偏偏嫉妒。” 我呆住,几疑自己听错,他是说嫉妒么,如此桀骜豪迈的一个人竟亲口说出嫉妒二字。…… “我嫉妒他早遇见你,妒忌他能在长安城中护你十多年。”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眼底戾气忽重。 这孩子气的话,却一本正经从他口中说出,令我怔了片刻,才陡然大笑起来,直笑得喘不过气。 “谁叫你自己来得迟。跑去什么边关了。”我伏在他胸前,喜交集,“迟了这十几年,往后就用你一辈子来偿还。”一时悲他竟不知,这十几年的岁月,我也等了好久。 我伏在他怀中,深深藏起脸庞,半晌才低低开口,“嗯。”他一吻盖在额头上:“这是本王的认证。” 我紧闭了眼,窝在他怀里道:“以后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身边了,我情愿醉在你给我营造在琉璃幻境里。” 他笑了笑,缓缓道,“不会再发生昨天那样的事,你不会再一个人。” 他的承诺我默默记在心里,在若生告诉我以前的时候,我便明了,可有些时候就是有一份固执,不肯成为提前妥协的哪一个。 “阿玺,以后还有很多艰难险阻的事要发生,任何时候你只要乖乖待在我身旁,不必害怕,不必担心,一切都有我在。” 我微微点头。突然想起一个人说:“温兰你怎么处置的?” 的确在这个时候提前温兰十分刹风景,我看到他眉心一丝不悦而皱方道:“关在雨庐,听后你的处置。” “温家的势力不要了?”我撅起嘴挂在他的脖子上。 “眼下我还需要吗?”我眼中的桀骜不驯与自信,深深的吸引我的目光。 我抬头,一手在他脑后按下,他低头,我方才亲上他的脸,才道:“这才是我喜欢我的男人!” 我看向亦尘,见他似笑非笑瞧着我,眼底大有狡黠得意之色。 “太奶奶最近时常念叨你,待会陪我进宫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嗯。” “可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他似乎看出了我意思,扬声道:“去吧,不过要小心自己的身子,切莫动气,多带几个侍女,走路小心一点。” 我听他婆婆妈妈到有些烦了,笑了笑,唤着阿婉进来梳洗,这时阿婉正端了一碗苦苦的东西进来,闻着那一股苦楚我便心中翻江倒海朝亦尘吐去,幸好我没有吃什么东西,只是吐出来一些苦水,我干笑的看着一脸狼狈的他,他无奈的擦了擦脸,道:“下次再这样,罚你给我舔了。” 我一听到舔,便想起昨日在街上看到小狗舔粪的情形,又是一阵恶心袭来,我推开他,连忙朝窗外吐去,正忘了此刻坐在窗台上,眼看着就要跌下去,却深深落进一个安稳的怀抱,我的心方才落下,看他一头冷汗,严重又是责备又是担心:“你刚才在干什么?你这样怎可让我安心?你这身子还能经得起几摔?” “谁让你说那舔!”他把我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才听他道:“有问题吗?” 这么多日来,我第一次放声大笑,若说舔,我想起的画面,那他不成一堆堆的屎了吗? 伴随着一阵笑意带着干呕,我伏在桌前,似乎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他拍着我的背,一遍一遍安抚:“有没有好一点?” “呕~” “嗯?” “呕~” “阿婉,去把若生请来!” 他命令一下,阿婉立马丢了手中的活儿跑了出去。我难受的发紧,连一丝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色泛白的怪吓人,也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紧张了。 “想吃什么东西吗?” 我摇了摇头。他把我抱回床榻上,盯着我的小腹看了良久,方才失笑:“没想到你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跟你娘亲一样。” 这短暂的美好,犹如焕然一梦,分明昨日,我还痛哭过,而近日突来的幸福让我措手不及。 我不敢再去想爹爹的话,唯有逃避,在心底里深深的上了一把关于他们的锁,永不再提。 目光渐渐停留在我的小腹。他这样怔怔看了我半天,一把搂住我道:“真好!阿玺——真好! 他笑逐颜开道:“若生千叮万嘱,前三个月要小心谨慎,你还是好好静养是,太奶奶那里我们等段日子再去吧。” “你和若生是怎么认识的?” “一场战役里,我身受重伤,他曾救过我的性命!” 斜卧在榻上,看着他嘱咐着侍女忙东忙西,一会儿要月心拿茶水来给我喝,一会儿要凝心把枕头垫高两个让我靠着舒服,直闹的一屋的人手忙脚乱,抿着嘴儿偷笑。 我推着他道:“哪里就这样娇贵了?倒闹得人不安生。” 他拍一拍脑门道:“果然糊涂了,你养胎怕吵了。”便对其他人等人道:“你们都出去罢。” 他抱着我的肩膀道:“咱们的孩,岂是旁人可以比的?”他轻轻揉着我受伤的手臂:“他犹如你一般珍贵。” 我远远望着桌上供着的一插瓶的一束桂花,花开如夭,一丝微笑。 正说着,月心端了燕窝进来,亦尘亲自把盏喂给我喝,我又道:“你也会受伤?” 他点了点头,眸中闪过一丝寒冷。 我沉默不语,许久才道:“以后你一定要把自己保护好,不许受伤!不许害我担心牵挂!“ 我轻轻用手抚摸小腹,他的手大而温暖,覆盖在我的手上。一个小小的生命就在我腹中了。 我慢慢闭上眼睛,终究,他是我腹中这个孩的父亲,终究,他还是在意我的。我无奈而安慰地倚靠在他肩上,案几上一枝桂花开的浓夭正艳。 夜风凉彻,已经是下半夜光景了。 阿婉笑道,“温兰她永远也想不到会有今日吧。” 我恍惚一笑,“忘了前几月她的所作为……自作孽。” 阿婉默然,旋即点头道,“好在王爷心底是有娘娘的,要不然怎会潜伏在寝宫外捉拿奸细?我就说嘛,王爷怎会这般糊涂相信了他们的话,原来是有后招!” 我点头,“只是没想到冰心那丫头会背叛我,人心变幻莫测,当着面与你笑,背地里不知用尽各种手段来陷害你!” 心里有一丝凉意,夹杂着隐隐的痛。,这深夜行路,我难免觉得有些乏力,这时月心从后面追了上来将披风搭在我的肩头,阿婉颇为满意的笑道:“动作还挺麻利。” 适才与阿婉出门忘记带披风,这才叫月心回去跑了一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阿婉看了看四周黑漆漆的夜,只是宫门口偶尔亮着一两个灯笼,她缩了缩肩:“娘娘,就只带奴婢与月心去吗?要不要回去多差些人来?” “不必了。”我抬手拒绝,阿婉立马扶住我的手,道:“小心脚下。” 我为阿婉的太过小心翼翼笑了笑:“这也忒小心了,我有分寸。” 阿婉嘟囔着嘴巴道:“王爷下过命令,王妃若是有半点闪失,我这小命儿都没有了,所以呢,娘娘的每一步奴婢都仔细的紧呢!” “有我在,谁敢要你的小命!”我亦笑道。 从前,有姑母赐的随珠引路,现在呢,早已不知我把它丢在了哪里,和同我的那份心意一起丢失了。 “娘娘,你可不知!昨日王爷为了找娘娘,几乎把整个长安城都翻遍了!百姓中一阵骚乱,也不知被谁在背后嘀咕,被皇上知晓了,今个下午还进宫被皇上数落了几句。”月心眨巴眨巴眼睛的说着。 “你听谁说的?”我一丝蹙眉,又闹到皇上那里去了? “刚刚回去拿披风的时候,听到华嬷嬷在说,还说此话不能传进浮笙宫,以免娘娘忧心!”这话一出,月心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捂住了嘴巴,咒道:“该死!该死!又在说什么糊涂话!” 兴许是看到我一丝忧虑,月心赶紧儿说道:“娘娘不必担心,王爷已经出宫了。” 我一笑。也不说话。我的夫君,他是个盖世英雄!若是连这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又何尝让我信服!我相信他的能力,自然不会担心! 亦尘,一个永远不苟言笑,只在对我笑的时候,会露出孩子般明朗眼神。 雨庐里的灰暗与往日依旧。光线暗淡的我几乎看不清事物。 “你来了。”温兰极其费力的从床褥里坐直了身子,蓬头垢面的看着我。“你终于来了,终于等到你来了。” 阿婉扫了扫梨花椅上的灰尘,我方才坐下,斜斜的月光从窗柩上投射在她苍白的脸上,有些凄凉,但我却一点也不会同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悲凉 “既然等本王妃来,便是有话想说,说吧。”我吐气如兰,我闭上眼,竭力驱散心底绰绰阴影。初见温兰,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女子。 “哈哈~”温兰抬头仰天长笑,垂眼,神色淡淡,却仍被我瞧见了眼底一掠而过的恨意。“你知道吗?我从小便羡慕你,不管什么,最好的都是给你。你什么都有!所有的人都围着你转!那么多人爱你!而你却还要和我来抢他!” “抢?”我点头笑了笑。 “难道不是抢吗?我喜欢他七年!整整七年!我好不容易等待他归来!也一同等来了你们的婚讯!” “他从不曾是你的,又何曾有抢字之说。”我扶了扶鬓角,淡然一笑。 “从不曾是我的?呵呵~”月光下,我隐约看到有盈盈泪光在她眼角。“可是我付出了那么多!而你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就能得到!为什么!为什么!”她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从床榻上摔了下来,伏在地上一寸一寸的爬向我,在这深夜里,显得有些阴森恐惧。 阿婉立马警觉起来,将我护在身后,我看着温兰死寂的双眼盯着我,一丝冷笑凝在嘴角道:“你这种人!不需要努力便能得到,既让人羡慕又招人恨!” “其实你已经很成功了。”我旋即转身,临在窗前,月光洒在我的身上,我看着雨庐外的一切依旧,似乎回到了我大婚那日的那个雨夜,我狼狈,温兰得宠。“因你的存在,已经让我心情不畅很久了。”我只听到身后的温兰一声儿一声儿的冷笑,似乎带着一股股寒气袭遍我的全身,“你的存在够久了!该是时候离开了!” “想要我死吗?来啊!死有何惧?如今我这副残缺的身子已是无脸回家,有什么能比死更好的方法吗!” 温兰的笑意令我毛骨茸然,我似乎看到一个女人最后的悲鸣,她还那么年轻,正是青春年华,可惜她爱错了人!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错付了此生! “说完了吗?”我转身,凝视着脚前的她,我从来不会同情这些女人,尽管她有很多可悲之处,但是用那些肮脏卑劣的手法去争宠的女人是我此生最看不起的人!更何况,她还败了,不需要我的一丝反击,便输的一败涂地! 她从地上费力的抬起头来,双臂慢慢的撑起上半个身子,气息奄奄的说道:“你真是让人妒忌的一个女人!” “说完了,便该本王妃说了。很想知道,你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死去的?” “呵呵~孩子?若是有孩子就真是好了。” “你的意思是这个孩子从来都没有存在过?”我十分惊愕的瞪着他,我从来没有去质疑过这个孩子的存在,竟没有想过会...... “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最大的屈辱是什么?就是你把一个男人灌醉,自己一丝不挂的的出现在他面前,他竟然没有一点回应.......他还可以倒头就睡,无论我付出的再多,主动的再多,他明明答应过给我一个孩子,却连碰都不曾碰我。所以买通了太医.......”她因愤怒而扭曲的五官,淹没在泪水里,“你知道吗?那晚我是怎么熬过去的?” “所以后来,你以假孕住进了王府。”我心下咽了口气,我就怎么这般蠢,被这温兰欺骗了整整半年之久! “我想,只要我住进了王府就可以慢慢的让王爷爱上我,可是!因为你!一切全都变了!变了!后来又多了个什么齐国公主?呵呵~这个孩子到了该离去的时候,我用它来陷害你,原以为王爷会因此而对我感到歉疚,哪怕对我生出一丝怜悯的爱意也即可!竟没有想到他对你的禁足,是用来保护你!来抓住真正的内鬼!”她一声儿呜咽:“王爷,你害的兰儿好苦!” “这只是你太小看他了。”我恍然醒悟,这多月来的痛苦,原来都是我自己胡思乱想而成,若我再细心一点,多去查一查,多找个太医验了验,要是我不那么冲动,不那么任性,或许这场闹剧早已收场! 帘外夜色深浓,忽然听到开门的声儿,我回身一看,不知何时亦尘已经站在我的身后,难道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知道为什么你说有身孕后,本王会相信吗?”他的话冰冷的让人寒颤,因他的到来屋内的气温似乎又降低了几度。 这也是我正想问的,做事滴水不漏,如此谨慎的亦尘怎不会派一个自己的心腹去为温兰养胎? 温兰抬眸,楚楚可怜的望着亦尘,似乎还在奢望什么,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温兰此刻的这双眼睛,期盼,等待,失落,痛苦,仇恨。百感交集一瞬间便体味了人生所有的痛苦似得,不觉轻蹙眉头。 他走进一步,突然手心里传来一阵温暖,他紧紧的握住我的手,包围在其中。寒道:“因为本王不想再碰你第二次。” “为什么要这样?”听到这句话,温兰似乎失去了全部的理智,扑倒在亦尘的脚下,双手抱住他的长靴,悲鸣:“倒是本王该问你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因为.......”温兰哭哭啼啼怎么也说不出来。 不是因为爱吗?不是因为爱他吗?为什么不说? “此生能得到王爷垂眸已是福分,温兰无需再求。”随即放掉了亦尘,颓废的坐在了冰冷的地上,或许只有亦尘的话才可以正真的让她死心,这半年多来,她何曾不是自欺欺人。 她的两行热泪突然停止了,晃悠悠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她逼视着我,阴冷一笑:“既然要死,我也要找个人陪我黄泉路上才不会寂寞!既然我得不到!你也休想得到!” 突然一刀匕首从她的袖中窜了出来!一道凌冽的光惊现,她手持着匕首正朝着我的肚子而去!那里!有我与亦尘的孩子!孩子! 我惊愕的退后一步,倒在他的怀里,我见他十分镇静,镇静的让我感动害怕,我盯着他的神情还未反应过来,只感受到有什么热热的东西飞溅到我的脖子上,定睛一看!是血! 血! 为什么没有疼痛的感觉! 低头一看,竟看到脚下一双断手!血淋淋的掉在繁花簇锦的红色地毯上,鲜血与地毯融合在一起,看不出一二。好像整个屋子都被鲜血浸透了一般,整个屋子里瞬间充满了腥臭味。那把让人惊了一身冷汗的匕首也摔在了一边! 亦尘将他的长剑收回翘内,我刚才还看到剑尖上一滴一滴的鲜血。温兰痛苦的卧在地上嚎叫,鲜血染红了她的一身,我欲图再探个究竟,眼眸上却被一只大手覆盖住:“这些不该是你看的。” 他牵着我的手徐步走向门外,绝情而又冷漠:“看在你家父的面上,没有一剑要了你的性命!” 回廊下,他立刻把我仔细看了个遍:“没事吧,刚才有没有吓到?” 我扑向他的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腰,才发现他的背后都被汗水浸透了,就在刚才的那一刻,为我,惊了一身冷汗。这般不为天地所动的男子,这般见惯了杀戮的男子,我......已然无言。 我摇了摇头,他才安心的轻抚着我的发梢,想起有旁人在连忙松开了他,看着月心与阿婉,吓得如白纸的两张小白脸:“你倒是把他们给吓着了!” 月心呆呆的点了点头。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惊魂一刻走出来。远远的还能听到温兰痛苦不堪的哀嚎,我道:“给她找个大夫吧。” “是觉得本王太绝情了?”他眼里一丝端倪,也带着一股不可侵犯。 “只是认为她太过可怜了。”我顺势倚靠在他怀里,他的手指拨动着我的长发,在头顶轻轻“嗯”了一声儿。在对身后的阿婉月心道:“都回去歇息吧,不早了。不必过来在伺候了。” 阿婉眼色厉害几分,倒是看出了亦尘的意思,连忙携着月心退下来。 我玩笑道:“都把他们打发走了!谁伺候我啊!” 他越发暧昧,凑近我耳边,在我耳边呼吸,在深进我的脖子里,笑道:“我来伺候你。” 他一把将我横抱起,大步的在王府里穿梭:“本王会是你的眼睛不必害怕。”一路上的下人们垂着头,压根儿不敢抬头瞧我二人,我心下胆大,轻咬着嘴唇一吻盖在他唇上。 他低声喃道:“越发放纵了,看看今晚怎么治你!” 一想起他说过的治我打办法,双脸一红低下头小声道:“太医说过了,前三个月要格外的小心。” “本王怎不知道!”他因双手抱着我,用鼻尖轻轻的蹭在我鼻尖上,又笑道:“一天脑子里尽想的什么!有的是办法治你!” 我扭头一笑:“我不怕。”正好瞧到那宫门下的女子。孤零零的灯笼在她头顶摇来荡去,南宫燕。 也不知亦尘有没有看见她,一路上与我腻在一起,看见她,不觉有些难受,他似乎感受到我有些不对劲便问:“怎么了?” “没有什么。”我只感觉手臂将他的脖子搂的更紧! “不许骗我。” “我在想是否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容易失去。”今日温兰的话确实留在了我的心底,的确,我一路上顺风顺水,从没有遇到过多大的难题,我想要的,便可以得到,是不是就以为着我不会珍惜?我极为轻声儿道:“我怕没有你。” 竟没有想到过他会听见,双手一颠,将我抱的更高,几乎可以与他对视,与我眉心撞在一起,闭眼:“不会。不要怕。” 我心下闷意,一股倦意袭来。 快要天亮之前,是夜里最冷,也最暗的时刻。裹着锦被,仍觉得丝丝凉意逼人,熬了这大半夜,也不知是在何时睡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危机 雨连着下了几日,也没有见老天爷有停下来的意思。 晨光朗朗,天地如洗。 不知这片刻的宁静能够维持多久。 我站在廊下,阿婉见我穿的单薄执意命侍卫送我回宫休息。 兰嬷嬷赶来浮笙宫见我,穿戴得一丝不苟,神色镇定如常。俯身道:“宫里稍来话,说是请娘娘进宫。” “是哪位主子?”我略带笑意,站起身来淡淡问道。 兰嬷嬷垂首道,“才晋了妃位,皇上又亲赐的封号琉妃。” 我默然片刻,“就是昔日的兰嫔?”虽然我人不在后宫,但依然留了个心眼。 卫兰梦! “是。”兰嬷嬷顿了一顿,带了丝笑,低声道,“老奴是来看娘娘的意思。是一口回绝了?还是.......” 我静静垂眸,她找我所谓何事?虽听说后宫最近不太平,但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听说好几宫的娘娘都被贬位!反而卫兰梦一人升为妃位!却不知心中为她感到是悲是喜,是幸是憾。 我黯然一笑,随手端起茶盏尝了一口,对侍立在侧的婢女皱眉道,“茶凉了。” 婢女忙奉了茶盏退出去。 我侧身负手,淡淡道,“去备马车。” 兰嬷嬷一震,敛了笑容,深深低下头去,“老奴明白。” “很好。”我凝视她片刻,微微一笑,“兰嬷嬷做事尽心,本王妃甚是安心。” 兰嬷嬷退去后,阿婉瞧也无旁人在,“琉妃?咱们与她的来往也不多啊?”她低细的嗓音略有一丝紧张。 我咬唇,“或许是她遇到了大麻烦了。” 阿婉欲再言,便看到一人顽劣的笑容,装模作样的朝我重重叩拜:“王妃娘娘万安!”起身进了殿内。 待他走进了,我扶了靠椅缓缓坐,若生轻摇着他的折扇,一屁股坐在的身旁,道:“我这算是你们王府的大夫了吗?这三天两头就请我来!” 略用了些早膳,阖眼倚躺在锦榻上,似睡非睡细语道:“你啊,本王妃请你来,是看得起你。” 他影影绰绰的看着我,道:“那还是我的荣幸了。” 我与若生早已是旧相识,互相之间玩笑惯了,自然不会多心,若换了旁人,我这几句话,他早已抬屁股走了人了吧。 “手伸过来!”他十分耐烦的皱眉,我挑眉看着他一脸的不乐意笑笑:“是不是打扰了若生先生和花酒的大好时光了?” 随之慢慢的将手放在的案几上,他随手搭上我的脉搏,一丝轻佻的笑容:“那是自然。” “鸣翠坊的姑娘倒是很合你的心意。” “咳咳......”他佯装着咳嗽了一声儿,气定神闲的收回手,突然深锁着眉头,一脸沉重:“还是老样子。” 见他凝重的神情,我立马追问:“哪里不好了?” 他站了起来,背对着我,我似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阿婉也心急的追问着,可若生就是不回答。难道孩子有什么问题?可是我一直都听他的话好好在府中养胎,哪里都没有去啊! 阿婉急的上前将若生围住,我倚靠在榻上,许久,看到他双肩发颤,发出“哈哈”的笑声。转身过来,嬉皮笑脸的看着我,双手操在胸前,“还是老样子。静心养胎即可。没有问题。” 我见被他玩弄,心下不悦,趁他不注意,扭住他的一只耳朵,使劲一扭:“胆子越发大了,信不信我派人把你那心上人给绑了?” “我的姑奶奶你手轻点!”若生捂着他的耳朵疼得直嚷嚷,在我的面前,形象毁尽!阿婉也掩嘴笑笑,听到他求饶我才放开了手,他直抱怨:“说你身子虚弱,手上的劲儿还这么大!” “好了好了!也蹦跟你废话了!三日后请脉,我自会来!别麻烦府上的人跑一趟了!”他捂着红彤彤的耳朵,疼的眉毛都上扬了几分,“我走了走了!” “哎呀,阿婉姑娘,你别送了!” 我闻的殿外若生的话语,安心躺了一会儿,一切安好。我突然惊醒,是开门的声音。 我匆匆起身,忙问身旁宫女,“雨停了吗?” 她乃是摇了摇头,这雨不知又要下到何时。 却听得兰嬷嬷隔了殿门禀道,“娘娘,王爷传话,雨天路滑,娘娘还是切莫出府的好。” 亦尘?亦尘昨日便随皇上出城外去郊外秋猎,又怎有知我要出去? “王爷回来了么?” “还未。兴许还有几日。” “本王妃知道了。” 殿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我便知兰嬷嬷已离去。 阿婉一丝端倪的望着我:“那咱们还去吗?” 我手指抚摸着冰冷的雕花纹路上,一阵叹息:“去吧,她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想到我。” 而我前脚踏进兰梦现居的寝殿秀鸾宫,殿内的侍女连忙迎了出来,个个惶恐不安,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连忙跪了下去,阿婉撑着伞,我持着她的手,一手略略掀了裙边,走进之时,才让众人起身。 “怎么了?你家主子呢?”其中一个宫女跪上前几步,“回王妃,娘娘被皇后去请了华清宫!王妃,你可算是来了!” 姑母?华清宫! 看来姑母要趁皇上不在后宫之时,对兰梦下手了!兰梦或许早有预感,才一早来王府请我! 我眉心一凝,似乎感受到事态越来越严重!“阿婉,去华清宫!” 这一路,我走的忐忑不安,去华清宫这一条路我何尝的熟悉,可今日走来却倍感的陌生。我待会如何面对姑母?又如何面对这后宫的女人! “这老天爷说变就变!”阿婉收好伞,抬头看了一眼头过了三个月,胎像稳固了吗。” 原来是这样,兰梦有了身孕,皇上所以晋了她的位分。 我见姑母迁怒到贤妃,好在她也是亦尘的养母,心中狂跳,竭力稳住心神,令自己镇定下来。 我忙赔笑道:“这雨天里想必皇后娘娘的头疼病又会发作,病中原不宜动气,不知娘娘到底为什么责罚琉妃,而且还要裸露她的双足? 此刻的阳光照在姑母的脸上,我似乎看不清面容神情,却有隐隐杀气迫人。姑母转过脸微微咳嗽了几声,芳若忙上前按揉她的太阳穴,捶肩的捶肩。姑母清了清嗓子道:“罪臣之女,早应该在七年前成为刀下亡魂,今来隐瞒身份混进皇宫,其人之心乃让人惶恐!她已是罪人!定当诛!” 原来,兰梦的身份被发现了! 我朝的犯人都会被扒干扒尽,留下一件蔽体的薄衣,而又是赤足上刑场,所以历来的犯人都没有鞋穿。 姑母这分明是在羞辱人! 听的姑母的话,众嫔妃浑身一颤,我略略一看,还是识得几个嫔妃。但平日里都是不得宠的,沈默少言。 “本宫会冤枉你吗?冤枉?还真是笑话!”姑母冷冷扬声,一字一句传来,入耳阴冷而清晰。 跪在地下的兰梦,突然昂起头来,道,“皇后娘娘你可拿的出证据来?” 庭前哗然,连我身后阿婉亦感意外。 兰梦狠狠咬唇,忍住眼眶中几欲滚落的泪水。 姑母沉默片刻,蓦的纵声大笑,“好!好你个琉妃!你要证据是吗!等会看你还怎么辩解!”只见姑母点了点头,芳若退去。 姑母优雅地扬起细长的眼眸,唤道:“王妃?你怎看解此事?” 我心下发紧,姑母这哪里是要听我的意见,分明是看看我的心意,到底是站在她这里?还是兰梦? 我该如何回答?姑母这分明是在故意刁难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身份 我连忙道:“这段日子甚少进宫,与各位主子来往,可听说琉妃娘娘向来安分守己。不过刚才皇后娘娘之言的罪臣之女,晋月更是糊涂了。”言罢,我看了看姑母的脸色,还好,不算太差。 一向与姑母走的比较近的香嫔鄙夷道:“那就要问琉妃自己了。她就是卫家的独女,卫兰梦!” 我看着跪在阶下战战兢兢的兰梦,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循声望去,方才看到芳若身后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还不待众人说话,老人就忙不迭把的走向兰梦,双目相会半刻,兰梦的神色似乎有些变化!老人才迟疑的说道:“梦儿果然是你,这么多年了,今日能见你一面,也算了却了老夫的心。”我隐隐看到他眼眶发红,似乎要说些什么。 却被香嫔一声儿呵斥:“这不就是你要的证据吗?他就是在你家的教书先生,张之才。七年前你们卫家满门抄斩,没想到你还逃过一劫,隐瞒身份混入宫中,你到底要做什么?” 兰梦脸色煞白,“你胡说!本宫不认识他!根本就不认识!”她拼命磕了两个头,乞求道:“皇后娘娘,臣妾真的冤枉!” 兰梦忍着疼,别过头看着张之才道:“先生,本宫并不认识你,你为何要冤枉……” 张之才并不畏惧,迎着兰梦的目光,定定道:“梦儿,不!娘娘你不记得了吗?老夫在卫府教书十年,你的哥哥连你也曾在老夫案前授课!” “不不!不!不......”兰梦辩解,我能看到她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惊慌失措的神情。 “娘娘,你忘记了吗?小时候,老夫还抱过你。” 只见兰梦浑身一颤。 我不禁对这个张之才投去好奇的目光,他的身份着实让我觉得可疑。姑母是从哪里开始怀疑兰梦的身份,而又着人去调查的?再找到这个张之才? 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生出什么事端,后宫之中有人刻意为之,针对兰梦! “还在辩解!”姑母不觉微微作色,冷笑道,“本宫到好奇你还有什么法子来开脱。” “娘娘,臣妾真的不认识他。我真的是万州许家之女许海兰!”兰梦满脸湿腻腻的冷汗黏住了头发,狼狈之中仍喃喃道。 香嫔嗤笑道:“是要派人去万州去请许家的人来了,你才肯认罪吗!” 一听香嫔的话,兰梦身子一斜,幸好被贤妃抱在了怀里,贤妃见兰梦脸色极为不好,开口求情道:“就算琉妃有罪,牵扯到前朝之事,也应该等到皇上回来处置。”我看她强忍着怒气。 皇后微微变色,朝着香嫔扬了扬脸。香嫔从贤妃怀中一把抢过兰梦,顺手端过廊下搁着接檐下水的铜盆,哗一声兜头兜脸全泼在了兰梦身上。贤妃惊怒交加,喝道:“香嫔,你做什么?” 香嫔笑吟吟道:“这大暑天里,臣妾给琉妃娘娘醒醒神!” 贤妃怒视着她道:“你!谁给你的胆子这般狂妄!” 香嫔见兰梦痛苦地*了一声,笑道:“醒了,您看,这不奏效了么?” 贤妃连忙取下绢子替她擦拭,阿婉站在一旁也吓呆了,在我身后小声询问:“现在怎么办?” 我眉心一凝,这状况下去,难不成贤妃也会搭进去?我示意阿婉俯下身来,附耳与她说了些什么,阿婉点点头,正欲离去,却被姑母喝止住:“怎么了?” 阿婉福福身,正欲说话,我按住她的手抢先说道:“突然觉得有些恶心,想让阿婉去取些酸梅子来。” 姑母双眼微眯,抬了抬下巴:“芳若,去给王妃取酸梅子来。” 我冲着姑母甜甜一笑,俯身谢过,看来,今日这华清宫进来了,就出不去!姑母有意将所有人全部都禁在这里,就是为了不把消息放出去,让皇上知道! 姑母啊,姑母,你这样又是何必! 姑母一扬脸,香嫔即刻会意,转身从廊下蓄水的大缸里舀了一盆,不管不顾一泼,将贤妃浇得如落汤鸡一般。贤妃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水浇透了,兼着院中廊下冷风灌入,立时间像被堆在了冰雪中,看着她二人冷得全身发颤。 香嫔“哎呀”一声,忙道:“贤妃娘娘,真是对不住。谁让您琉妃这么近呢?原以为一盆水下去不能让琉妃醒过来,所以加了一盆。这可怎么好……” 我微微坐直身子,曼声道:“香嫔娘娘,你也太不当心了。”我努一努樱唇,阿婉立即回忆上前去给贤妃擦拭,滴滴答答的水汇聚成一滩。这贤妃好歹也是亦尘的娘亲,看来姑母今日这是有意给贤妃一点颜色看。 我死死地握着拳头,以指尖触进手掌的疼痛,提醒着自己要忍耐,我想要救贤妃与兰梦,可不能公然与姑母做对!眼下该怎么办?我怎么才可以通知宫外的人? 浑身湿透的二人,再被头当时留下了伤疤,现在不晓得还在不在。” 兰梦回头,盯着张之才看了良久,摇摇头,才喃道:“你为何要这样?” 只见张之才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香嫔一笑,命身旁的宫女伸手向兰梦身上,作势就要翻开她湿答答的袍子,道:“只能瞧一瞧了。” 当着六宫嫔妃的面,当众扒下兰梦的衣服,真的是无比的羞辱人!让她以后如何在宫中立足?如何面对所有人? 兰梦见她伸手过来,又气又怒,却也不敢反抗,只得拼命缩向后缩。我忍无可忍,一手护住兰梦,劈面一个耳光打在宫女脸上,怒道:“放肆!主子身上岂是你能乱碰的!” 宫女挨了重重一掌,一时也被打蒙了。她还尚未从那一巴掌里醒转过来。所有的嫔妃都惊异的看着我,我慢慢定气,俯视众人一遍。 姑母已经按捺不住,从座椅上霍然站起,手指敲在茶盏上叮然作响,我抬头,第一次以抗拒的眼神与姑母对视,四目相交,串连起过往点滴,将近十七年的恩义荡然无存! 她的嗓音一般尖锐而令人不适。她厉声道:“来人,给本宫检查琉妃的身上有没有伤疤!一律不许放过!” 兰梦脸色惨然,望一眼我,终于伏下身叩头哭泣。 这次,上前来的是芳若,我一向敬重她,她也是好言相劝:“王妃请吧。” 兰梦紧紧攥住她的手,决绝摇头,我没有让步的意思,只见姑母死死的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她从未这样看过我,这样尖锐而又恐怖的眼神乃是我第一次见过。 我背后一阵发凉!姑母的手段阴险毒辣,我从小便见过,与她做对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我忽然想起儿时在府中,姑母来送随珠的那一次,我好像也曾看过这样的眼神,一直以为,是我看错了。 姑母一扬脸,华清宫里的内监纷纷都围了上来,禁锢住兰梦的四肢,便有宫女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她满脸是泪,挣扎,求饶都无果。 她凄楚的哭声此刻听来格外凄凉。她无助地看着我,急惶的哭声响在耳边,“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 姑母站在殿内居高临下看着众人,眼神冻得如檐下能刺穿人心肺的冰凌一般。兰梦伏在地上,像一只卑微的蝼蚁,姑母语气没有任何温度:“芳若,给本宫扒她的外裳,一寸一寸仔细地仔细检查!” 芳若一点头,伸手就上去拉扯。兰梦护着自己的衣襟,拼命挣扎着,无助的哭声悲戚地飘在空中,像一缕没着落的孤魂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演技 我见姑母欺人太甚,兰梦受辱,侧身上前护在兰梦身前,芳若看着我乃是一愣,便铁青着脸将我一推:“王妃得罪了!” 就她这一推,我顺势,我乃是故意跌倒在地。伏在地上,动也不动。“娘娘!”阿婉扑了过来! 这时我半眯的眼眸,看到姑母脸色一变,嫔妃之中也是一阵惊慌!有嫔妃站出来说话:“琉妃不论怎样说到底是皇上的嫔妃,您不能这样羞辱她,尤其是当着奴才们的面。若琉妃真被剥了衣衫,您就真是要逼死她了!” 芳若似乎没有缓过神来,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良久,再看向姑母。 兰梦得到暂时的解脱。此刻所有人的眼睛都聚焦在我的身上,此刻就是考我演技的时候到了,我痛苦一声儿嘤咛:“阿婉,我好痛,好痛,肚子好痛......” 众人蜂拥而上将我团团围住,耳边还有贤妃的呼声:“晋月!晋月!你怎么了?” “传太医——” 华清宫的阁内,不记得有多少次睡在这里,闻着姑母身上的芬芳,可如今我们都猜度彼此,不能坦诚。 阁内,贤妃唤过的太医:“齐裕,你一直照管着本宫的身体,本宫相信你,你赶紧过来瞧瞧王妃!” 齐裕忙答应着取过诊脉的药包,搭了片刻道:“王妃有孕,跌了这一跤,加之又动了怒气,只怕得好生调养两日。” 贤妃微微松了口气,怜惜道:“老天保佑!真是万幸!万幸!” 阿婉眼中有盈盈泪光,别过头去轻轻拭了拭眼角,方哽咽道:“娘娘,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奴婢怎么跟王爷交代。” 我微眯着眸,看着这一切,齐裕与贤妃对视一眼,方才退去,我见阁中没有外人,才猛地坐直了身子,惊了贤妃好大一跳,连忙又将我按了出去:“快些躺好。” “母妃,没事。我刚才是装的。”我低声说着,贤妃才长吁一口气,捂住胸口:“你知不知道,真是吓死人了!” 我甜甜一笑拍拍她的手一阵安抚,转头对阿婉说道:“你快些跟着齐太医出华清宫,去找太奶奶来救人!再给宫外扫个信儿!” “奴婢,怎么给宫外捎信,皇上远在郊外!” “你这样,给进宫的车夫说,叫他马上回府告诉兰嬷嬷。”我点头,对阿婉说道,见她离去,一颗心始终也不能静下来,既然亦尘能时刻知道我的动向,那一定与府中的人时刻有联系,告诉兰嬷嬷,她一定能最快的将此事禀告给亦尘! 贤妃有些异样的看着我,道:“好了,你这里好生休息,本宫出去看看。” “母妃,可要稳住,等到太奶奶前来。” 贤妃亦紧紧的握住我的双手,点头,离去。 华清宫中布置清雅宜人,毫无奢丽之气,比之一应年轻嫔妃们的宫中更显简素。蒙蒙晦暗之中,更不免有些寡淡。 我无心睡眠。 还好!兰梦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只要不承认,便可以等到皇上回来帮她解围。 不过细想一翻,七年前的事,姑母口中的旧案,到底是什么? 既然亦尘的亲生娘亲是璃贵妃,当年与璃贵妃走的比较近的嫔妃是,贤妃,还有,还有珍妃!珍妃娘娘被贬是不是也与“旧案”有关系? 思来想去只觉得脑仁瓜子疼,也不知外面的情形如何? 这个时候,姑母扶着芳若的手进了门,见了我便笑:“本宫领芳若前来领罪了。” 我只是口中淡淡的:“芳若也只是一时失手罢了。好在没事,不打紧。” 一身艳瑰华衣的姑母笑意款款,眉目濯濯,微启了红唇道:“你到底也是本宫的孩子,本宫也心疼,但总得严格,已经是王妃,太娇纵了不好。娇纵的忘了本家,你可曾想过帮的到底是谁?” 语中的芒刺显而易见,我也不理会。 姑母笑吟吟道:“好了,你安心静养,没什么十就不要出来了。”她说罢,芳若便掀了帘子,姑母瞟了一眼我,冷冷淡淡道:“你倒不要忘了你姓什么?” 姑母前来算是警告吗? 我起身,上前了几步,阁内极安静,宫女太监们都伺候在外,一个个鸦雀无声地垂手侍立着。 派人看着我? 哼~ 难不成担心我把这华清宫给拆了?我躺回椅子上,翘了个二郎腿,脚尖癫一癫的,太奶奶怎么还不来? 孩子啊孩子,你可帮了娘亲一个大忙! 我就着小睡了一会儿,被推门的声音惊醒,微微颌首,有人匆匆进来,曛暖的风被紧闭的窗扇隔绝在了外头,陽光亦成了映在窗上的一缕单薄的影子,飘渺无依。我仰起头躺在冰凉的椅子上,一脸疲惫。 他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倦意:“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嗯?” 我见此人走近我身边,他回来了!是不是皇上也回来了? 兰梦有救了! “皇上回来了吗?”我一喜,像个弹簧一样坐直了身子。 他舒一口气,点了点头,以手抵上额头:“听说你在华清宫跌倒,有没有伤着哪里?” 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原地转了一个圈儿笑道:“你看,我像是伤着哪里了吗?” 我从身后搂住他,感慨良多:“这只是一个小计策罢了。只是看到琉妃如此受辱,帮她一把。” 他闭目深吟:“以后不许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我明春一笑:“这也是迫不得已。” 他的嘴角露出几分从容的笑意,伸手攀住她的手道:“你这些小聪明到底是骗过了皇后,不过眼下琉妃已被送回了寝宫,皇上命我调查此事,你就安心吧。” 我伸开细长的手指与他牢牢交握:“你,能不能不要将此事弄的那么明白。” 他将脸颊紧紧贴在我柔滑手背上:“什么意思?” 我温婉地笑了笑,“我与你坦白吧,其实琉妃就是当年卫家的独女。” 他静默了片刻,道:“我知道你心中的小算盘了。嗯。” 我颌首道:“你答应了?” “嗯。” 我双手慢慢拨着他手指上的玉扳指,软声撒娇道:“亦尘~”他挑眉异样的看着我,知道我有有了其他主意便问:“小妮子准备发什么难?” 我浅浅微笑:“朝廷上的事我不懂。你与其他皇子之间我也不会过问。今后谁坐上了那帝位我也不在意。我只想,我们既然淌了这趟浑水,日后也能全身而退!” 他会意一笑:“你现在能这样想甚好。” 我心中一动,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觉得不妥,只得换了无意的口气道:“你能告诉我,七年前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他看我一眼,冷然,只将我抱的跟紧道:“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其实我也不是知道很多。所以我现在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知道更多。” 我一怔。不再言。 亦尘释然一笑:“皇后因此事被削去了六宫之权,禁足在华清宫,由此可以看出父皇对琉妃的情谊。” “所以日后咱们可以与她互相帮衬。”我明眸的看着他,他一笑:“能这样自然是好。” 亦尘他是抱着我从华清宫离开的,路过主殿的时候,我见姑母正襟危坐着,紧闭的窗扇下,陽光镂在长窗上的印花如同淡淡的水墨痕迹,为她的面孔覆上一层浅浅的陰翳。手指扣在紫檀木的桌面上有沉闷的笃笃声,我只瞥了她一眼,她阴冷一笑的看着我,亦尘并不理会,连基本的礼仪也没有,我们二人就离去。 “去看看母妃吧。” “你有这样的孝心很好。” 他就这么抱着我,张扬的走过长街。 “来了,就快进来。”贤妃连忙招呼我二人进殿。宫女采之泡了茶,贤妃一扬脸,一屋子的侍女便退了出去。贤妃拉着我坐在软榻上,道:“你今天可吓坏母妃了!你没看见,连皇后的脸色都变得煞白了!” “那其他人有没有看出来?” “你装的那么好,哪有人看出来。”贤妃一笑,对坐在旁边的亦尘便道:“好在你们回来的即时,要不然还真不知怎么应对下去了!虽然太皇太后把琉妃救走了,但皇上一天不回来,琉妃一天都不能安生。” “儿子听说太子去向父皇求情了。” 贤妃叹了口气:“母子本为一体,一损俱损,皇上恐怕不会见他。他越是去求情,皇上只怕越是反感。还好此事,皇上对你另眼相看。” “这一切倒要感谢阿玺了,若不是她放出消息来,儿子又怎么知道宫中发生这样大的事。”他凝眉看着我。 贤妃一思:“此事还是皇后太过武断了。若真是证据确凿还不曾得到皇上回来定罪?” “恐怕就是因为没有证据,才想着在皇上回宫前匆匆了结此事,那个什么张之才看上去也很有问题。”我拖着腮看着亦尘。 贤妃看着我与亦尘在这眉来眼去的,也只好笑笑再道:“皇上让你彻办此事,你想过怎样没?” “公道自在人心。” “皇上驾到——”宫外的内监尖声儿喊道。我与贤妃恭敬的在一旁行礼,此人一来,便是将贤妃扶起道:“今日,你受苦了。” 再看了一眼我:“阿玺,尘儿也在。” “皇上万安。”我一笑。 “今日好在有你了。你这丫头,身子好些没?”他陡然的关怀我有些诧异,但还是面不改色的道:“很好。” “臣妾只是想到琉妃妹妹有身孕在身万万伤不得,受苦的话,还是琉妹妹受苦了。”贤妃温婉的说着。 皇上点头一笑:“先去看过她了,再来看你。宫中难得有你这般深明大义的妃嫔,朕心甚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燕妃 贤妃脸上微微红了,低头也不说话,甚至不敢抬头看皇上。 她欠身一笑,“臣妾只希望六宫和睦,皇上才可安心。”她神情语气还是带着淡淡和柔,如此温婉的贤妃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亦尘容色和煦,执晚辈之礼,陪了我与皇上贤妃温言寒喧。贤妃握了我的手,叹息道,“这次还是要感谢晋月。”她话里有几分凄酸意味,我正欲开口,亦尘已淡淡笑道,“母妃哪里话,琉妃娘娘有父皇庇佑,福泽深厚。” 皇上含笑点头,“你们这两个孩子有心了。”他亦握住贤妃的手,笑道:“赏!赏!你们这次救下琉妃功不可没!” “皇上,孩子们做这些是应该的。”贤妃打断皇上的话,皇上溺地看她一眼,笑而不语。我与亦尘也是相视一笑。 “朕一向赏罚分明,立功者自当有赏。”忽然他脸色一沉,布满阴霾:“明知琉妃已有五月身孕,还如此责罚。其人心思毒辣,朕若不罚她一翻,难平六宫之愤!” 见皇上动怒,贤妃连忙赔笑,“皇上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六宫的姐妹可又要心疼了。” 皇上一笑,我灵眸一动,俯身上前讨赏:“皇上,要赏阿玺什么宝贝呢?” 皇上抹了抹胡须,笑道:“说吧,想要什么。” “自入夏以来,我朝多个地域,滴雨未下,颗粒未收。百姓举家逃荒。阿玺想求,皇上开仓放粮,救济黎明百姓。”我瞟了一眼亦尘的神色,他乃是一脸惊异的看着我。我一笑。 “前段日子皇上不是还拨了救灾的银子和官粮吗?”贤妃哑然的看着我。 “难得你有这份心思。”皇上认真的看着我,又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些什么?”他眉心一皱,我心一紧,瞥了一眼亦尘,才道:“皇上你身处皇宫之中,可不知,难民都已涌向长安城了!阿玺也不知为什么,难民们被拒在城外!长安城中的一切只不过是假象而已。” “王爷已经去过城外救济,都快把王府给搬空了!皇上若还不亲自去治治,那饿死的可是阿玺。”我抿了抿双唇,笑着看着亦尘,他或许懂了我的意思,腻在他的眼里。 我说话逗得皇上一笑,说话也不再那么压抑,他睥向亦尘,亦尘长袍一掀,俯首跪在地上:“儿臣正打算向父皇启奏此事。” “可一想前阵子父皇才拨了官粮下去,百姓也不至于饥荒成如此而蜂拥而至长安城,儿臣着实觉得奇怪,所以暗中调查了一翻,未免打草惊蛇,所以才未向父皇即时禀告。”他十分泰然,抬头看着皇上,只见皇上深思,良久才点了点头,他紧绷着脸,此刻脸上连一丝笑纹都没有了。 “现在可有查到什么眉目了。”他深深的看着亦尘。 “牵涉到许多朝中大臣,所以儿臣不敢声张。” 父皇凝眸看着亦尘,转着自己手腕上的菩提,道:“明日你到御书房来。又没做错事,跪着做什么!” “是。”亦尘低眉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笑着起身。 正叙话间,一名侍卫入内,向亦尘低声禀报了什么,但见亦尘脸色立时沉下。 亦尘起身向贤妃皇上告辞,我紧随其后。 长街上,没有旁人,他转身对我柔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当我是傻子吗,你早出晚归,府里的银子每天都支出,所以便留个个心眼,派人去查了查。”他微笑望着我,浅笑,“我当初还真是好眼光。” “那是自然。”我只淡淡一笑,转开了话题,“是有什么事吗?” 他握着我的手,幽幽一道,“有人在难民营闹事,不过已被凌月制服了。” “是什么人?”我蹙眉看向他。 “不过是几个是江湖上的几个小混混。”我淡淡的说着,可我深深觉得此事不那么简单,刚在娴阳宫,他的脸色那么难看。 我心中猛地一抽,他总是对我有所隐瞒,我很想习惯,但依然挂怀。听得他似乎又说了什么,我心思恍惚,却没有听清,直到他重重唤我一声,方才回过神来。 他微眯了眼,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目光中似藏了细细针尖。 “阿玺,你在想什么?”他含笑开口,神色又回复了之前的温和。 我迎上他探究的目光,暗自敛定心神,“没事。” 他点头道,“是以,有凌月在难民营,不必担心。” 我微微皱了眉,心底莫名掠过兰梦的影子。顿生黯然。 次日,阿婉进门说南宫燕来了,话音未落,南宫燕便含了一丝笑意,“给王妃娘娘请安。” 她只穿了单衣常服,广袖敞襟,不戴簪,散发赤足的任人扶了,酩酊踏入殿来。我立即命人在座之下设了锦榻,左右侍从扶南宫燕入座。 她不是传言中的女将军?那样优雅骄傲的南宫燕,身负齐国尊严的南宫燕,如今倾颓如酒徒,连素日最珍重的风度仪容也全然不顾,索性任人摆布,自暴自弃,既不得自由,亦不再反抗。 我忽然间忘了所有,问道南宫燕的侍女:“这是怎么回事?” “回王妃,奴婢也不知道。娘娘只是一味的喝酒,什么也不会说。”侍女小诺低声说着,我扬了扬脸:“你退下吧。” “是。” 陡然间,一道深凉目光落在南宫燕身上,只是不着痕迹的瞥了她一眼,她笑了笑。从榻上撑起头,半卧在榻上笑道:“今日我来,是向王妃请罪,上,上,一次,为那个......”她倒头昏睡,低声呢喃着:“温兰一事,我为此很抱歉,冤枉了你。” 没了温兰,还有个南宫燕。 可此番她的话,却让我对她有了别样的认识。 我解下身上的长衫盖在她身上,不知为何,我竟感到有一丝的歉疚,我不知这种感情是从哪里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我听凌月说过。 南宫燕与亦尘。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 亦尘在一个雪谷里与敌人交手,与我朝大军失去联系七天七夜,所有人都以为他战死沙场了,可没想过他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救他的人是敌军的将军!是敌军的公主! 我不知道其中的细节是怎样,但我唯一知晓的是,他们在大雪中相互支撑,过了七个日夜。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我任然妒忌,他怎么可以和其他女子独自相处那么多个日夜。 秋,萌发淡淡黄叶。 窗外莺声宛转啼咛,我慵然支起身子,一晌贪眠,不觉已近正午。闲散逍遥。 “阿婉。”我唤了两声不见人影,心下奇怪,径自挥开纱幔,赤足踏了丝履,步出内室。到底是秋来渐冷,只披一件单纱长衣也不觉得冷,迎面有轻风透帘而入,捎来淡淡草叶清香,顿觉神清气爽。 推开长窗,我俯身出去,正欲深嗅庭花芬芳。忽然腰间一紧,被人从后面揽住,来不及出声已跌入他温暖的怀抱。 我轻笑,顺势靠在他胸前,并不回头,只赖在他臂弯中。 “穿这点衣服就跑出来,当心着凉。”他收紧双臂,将我整个人环住。 “又不会冷,我已经被你养得很壮了,你不觉得我胖了么?”我挣开他,笑着旋身一转,谁知脚下一个不稳,堪堪撞上他,惊叫一声仰后便倒。 亦尘大笑,伸臂将我打横抱起,径直抱入榻上。 “我才睡醒,这不算……”我尴尬地笑,“我真的有长胖一些嘛。” “是,是胖了些。”他啼笑皆非,“抱起来跟猫儿一样沉了。” 我用力拍开他探入我衣襟的手,“王爷现在很清闲吗,大白天赖在闺房里。” 他一本正经点头,“不错,本王赋闲在家,无所事事,只得沉迷于闺房之乐。” 我笑着推他,忽觉耳畔一热,被他衔咬住耳垂,顿时半身酥软,一声嘤咛还未出口,便被他的吻封在了唇间。 我伏在他胸前,温热的男子气息拂在颈间。我忽然坐直了身子,想起南宫燕,在内室中左顾右盼。他握了我的手,“你在看什么?” 她什么时候走的?酒醒了? 午后来人禀报,皇上请亦尘入宫议事。我知晓是为了城外百姓的事。 他离府之后,我闲来无事,带了阿婉在苑中剪除花枝。 我素来有午后小憩的习惯,醒来后,我静静拉开帘子,看到殿外的侍女们眉飞色舞,我问道阿婉:“发生了什么事吗?” “燕妃在练兵场比武,许多人都跑去看热闹了!” 我怔怔坐在廊下,凝望满庭繁花出神。 阿婉与我对坐,我微微叹息,“我们也去看看。”我抬眼看阿婉,微微蹙眉道,“让我看看怎样的女子才配成为我家夫君的对手。” 阿婉垂首叹息,欲言又止。我忽而问道,“听说他们亦是敌人,亦是朋友?” 阿婉一怔,忙笑着接口,眸子在我脸上一转。“王爷嘱咐娘娘要小心,练兵场那种杀伐之地,娘娘还是不要去了吧。” 我含笑点头,“我生在门阀世家,已司空见惯。” “那奴婢去拿个披风。” 我点了点头。 抬眸,今天的天气好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密函 儿时,我素来不喜欢打打杀杀,爹爹教我骑射也是半挂子,没有太过用心。 今日,这辰王府的练兵场,庄重,严肃,不由的给人一种压迫感。让我想起正午炽热的阳光,想起马革与铁,想起万里风沙。譬如亦尘,在这个人身上,我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绵软,一切都是强悍、锋锐而内敛的。 我见左洵领着众将士练武,忽然一匹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来,马背上的人竟然是一名女子! 见一骥白马驮着南宫燕奔进了场子,时而侧骑一会,时而双手抱着马脖子身子紧贴马侧骑一会,时而单手支撑马鞍骑一会,时而还在马上打个翻身。她根本不是在骑马,而是一个美丽的精灵正在马上随意起舞。 最后,她直立在马上,今日里面穿了一件窄袖绿色缎裙,腰里系着一条蝴蝶结长穗带,头发简单挽髻,以十二颗等圆的莹白珍珠扣住。站在马上,裙裾迎风而舞,丝带猎猎飘动。本就风姿俏美,此时看来更是,恍若九天仙子落凡尘。 她直弯弓,一箭射了出去,人人都憋了一口气,众人随视线看去,直接命中靶心! 忽听一长声马嘶,她此时仍然端立马上。四周保持了片刻的寂静,紧接着爆出了雷鸣般的喝彩声。我才看到宫墙上不断聚来了许多下人,直鼓掌。 这个南宫燕,今日的确让我眼前一亮。 左洵率先看见我,走来,“王妃万安。”身后的将士们也都纷纷停下来朝我行礼。 南宫燕策马直奔我来,她翻身下马。英姿煞爽!“王妃金安。” 我浅笑:“都无须拘礼了。倒是打扰了你们。你们继续吧。” “是。”左洵离去。 见南宫燕并未有离去的意思。许久,她有些难言的开口:“今早多谢你了。” 我知她说的是今早她醉酒之事,淡然一笑,摇了摇头。我抬眸看她一眼,倒觉得新鲜诧异:“现在看来你好多了。” 她一言不发,间或看我一眼,那似笑非笑的神色越发令我猜测不断,这南宫燕到底是何意? 下过雨,练兵场的泥土有些松软,我没有多言,阿婉扶着我径直离去,没有想到南宫燕跟在身后,风一来,挟来泥土的清新味道,与淡淡的草木芬芳。 我缩了缩肩,虽觉得冷,仍贪婪地深吸一口气,好久不曾吹到这样清新的风。 肩上忽觉一暖,却见南宫燕脱下自己的长袍,将我紧紧裹住。 我僵住,“不用了。” 天明,风清,人寂。 南宫燕有些许恍惚:“我只是不想你生病,害王爷担心罢了。” 我看着她,目光深不见底。我不懂南宫燕,她与我不同。 “我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王爷,他忧心的事够过了,不希望他为你分神了。”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冷冷回眸,牵了牵唇角,“本王妃不喜欢口是心非的女人。”只见她一愣,我再道:“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你王爷,还是为了自己,你心底最清楚不过了。” 我将南宫燕的长袍取下,搭在她的臂弯上:“你的好意本王妃心领了。” 见到南宫燕的侍女赶来,与她贴耳小声儿的说了什么,我随即离去。 我淡淡瞥了阿婉一眼:“这个南宫燕有意思。” 这日,若生前来请脉,我把姜若原交给我的药包给他查看了一翻,只见若生一脸端倪的看着我:“这东西哪来的?还是你想拿去害什么人?” “害人。”我一笑,微微仰头,任夜风吹在脸上,“这东西果真会害人?” 他一怔,旋即扬声大笑,爽朗笑声回响在寂静夜里。 我亦莞尔,抬眸静静看他,心绪起伏莫名。 “虽然不知你哪里来的这个东西,但切忌不要长用,是会要人性命的。这里面的其他东西倒是普通,只会让人心神不宁,但唯有一味药,会久而久之取人性命。”看着他下颌微微透出湛青的胡荏,越发觉得落拓洒然。这个若生几日不见,像是经历了什么,有些沧桑,说到此处,他眉宇间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他躲闪着我的眼神,看向窗外。 我紧闭双唇,那些在心中兜转了千百回的话:“是什么?” 若生走到窗边,合上了长窗,背向我而立,似漫不经心道,“西疆狼毒花。” 我在案几旁坐下,心下略作思量,已明了几分。 西疆,自古就产一些稀奇古怪的药材,对这个十分有研究的若生当然知道,从他的神情我便知此事的不妙! “你最近见了什么人吗?”他蹙眉看向我。 转身,难道若生知情什么?这狼毒花,有什么隐情,不然为什么这样问我。 我低眸,不知该不该让他知道我的思量,踌躇了片刻,终究还是缓缓开口,“最近见得人太多了。” “那这个东西你是哪里来的?”若生颔首微笑,语带赞赏,“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了。” “那我就无须再回答你了。”我一笑。 他道:“这个东西,可否借我。”我思量片刻,若生要这个干什么?想来也没有什么坏处,便点头应他,他并不回答,眼底仍是莫测高深的笑意,隐含了几许惊喜,然后离去。 我唤道阿婉,派人去太子府的姜若原稍信。 没想到姜若原知晓此事后竟然大病一场,或许她心中有愧,心思成疾。 般婧的确是要致李梦瑶为死地,破坏太子与李家的关系。 天气渐渐转凉,也快迎来我的生辰,姜若原以前来送我贺礼,我才看到这纤瘦的女子,好似换了一个人。她两眼深深的陷在眼窝里,无神,楚楚可怜的看着我,在无人之际,凄凄道:“娘娘,自入夏以来,李梦瑶的身子便一直不好,这段日子更是病入膏肓!怎么办?妾身好害怕!妾身不想害她!真的不想害她!” “既然不想害她,就不要说这些话,你要记住!你什么也没有做!”我死死的盯着她,她微微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妾身知道了。” “自入秋以来,李梦瑶便一只缠绵于病榻,药按时吃,但没有一点效果,反而越来越严重!有好几次性命垂危,娘娘你可告诉妾身,李梦瑶她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她淡淡,怔住说着。 我摇了摇头,见姜若原一脸绝望,我道:“般婧借你的手害死她,不也是成全了你,李梦瑶一向欺负你,没了她,你也能过些舒坦日子,不是吗?” 烛光映照在姜若原的侧脸,薄唇如削,隐隐有凄苦笑意:“难道这就是父亲所谓的好日子?” “太子待她怎样?” “唉,与往日一样不闻不顾。”她道。 事后,我让姜若原赶紧回去,别引人注意了。 傍晚,我才用过晚膳,南宫燕便急匆匆的赶来,牵起我手不由分说的往外走,阿婉立即从门外拦下:“燕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王妃娘娘若有何闪失,你可担待的起?” “让开!”南宫燕吼道。阿婉不为所动,南宫燕似乎有很急切的事情,转头对我说道:“你必须现在跟我走!这关系你我,与整个辰王府的安危。” 我惊得霍然道,“阿婉,让开。” 南宫燕侧首看我,眼中锋芒一掠而过,但笑不语。 “娘娘。”阿婉有些心急,但还是跟在我与南宫燕的身后,马车上,南宫燕开口:“我需要你带我进东宫。” 我见她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婢女的服饰,便心下知道她要做什么!果然他们是在怀疑华哥哥! “是为了王爷?为了碧明园的案子?” 她凝望着我,点头。 “以你的功力,夜探东宫也不是不能的事,何必麻烦来找本王妃?”我不动声色。 “我需要你把太子支开。我要搜他的寝宫。” “若真有什么罪证,他能傻到他证据放在自己的寝宫里?”都语气咄咄逼人,眼见南宫燕的脸上有些不好,“再者,东宫守卫深严,若是你被发现,如何是好?到时候因你牵连的不仅仅会是王爷,整个辰王一脉!乃至你的父王母后,整个齐国天下!你的和亲目的都会遭到叵测!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本王妃不信任你!而是没有万分的把握,你不能去冒这个险!” 此刻,南宫燕乃是震惊的看着我,显然她没有想到过这一层,我令车夫往回赶,南宫燕却突然按住我的手道:“我拿到了一封密函,是与九门来往的证据,所以我想去看看还有没有.......” 心中大震,我霍然拂开垂幔望着窗外,随即看向南宫燕:“王爷知道此事吗?” 她摇了摇头,“上次我与王爷去江南调查此事,便留了心腹在那,次此他回长安城来报,见王爷不在府中,便来找到我。王爷这几日忙着难民的事,所以我便想偷偷的帮着他把此事弄明白......“她惶然道。 突然为南宫燕的这份心有些动容,这些事,我居然毫不知情。或许亦尘把我保护的太好。 我冷冷道:“我明白了。把密函给我看看。”我豁然翻开他泛黄的信纸,心中跌落千丈!这无疑是华哥哥的字迹,我怎会认不出来!虽然我心中已有肯定,但还是为了慎重起见,去了一趟东宫。 华哥哥,居然会是你! 果真是你! 我怀疑过!却不敢相信,被自己一次一次推翻! 一时之间,我心神震动,恍惚又回到当年梅花堤下,初见辰王的那一幕。 从那时起,辰王,太子,便是敌人!永远的政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刑部 入秋了,夜里总爱下雨。 出了东宫,上了回府的马车,南宫燕焦急的问道:“怎么样了?” 我把手中几副字画递给她,“这是太子亲手所著,自己拿去对比字迹吧。” 她有些不堪置信的看着我,许久之后,才恍然一笑。 一路上,行人避让,我掀开帘子,看着迷离的夜色,稀稀拉拉的下起雨来,引路的灯笼孤零零的在风中摇曳,像两个火红的眼睛死寂的盯着我看,我头皮一阵发麻,放下了帘子。 想起在东宫里,华哥哥对我说的话:阿玺,你是在怀疑本太子吗? 华哥哥哪里话?阿玺只是来讨几副字画,前些日子听子轩哥说你有新填了词,所以过来瞧瞧。 是吗? 嗯。 阿玺,你其实不用怀疑本太子。你完全可以相信一切都是本太子做的。 华哥哥,说什么话,我听不懂。 华哥哥你醉了,阿玺先回去了。 等等......看上的字画自己挑。 我默然看着夜色,华哥哥他依旧是相信我的。可是他今夜对我说的一切,让我害怕。 忽然有一天,我一直逃避的事情,不能逃避了,我到底该如何面对。 华哥哥的一切关系到爹爹,关系到整个嫦氏一族!我能做什么?才能保全他们?我轻轻咬唇,暗自下决心,今晚的事不能像任何人说起。 其他的一切,都听老天爷的吧。 眼前烛泪低垂,点点都是离人泪,催人断肠。 “燕妃娘娘留步,王妃已经歇息了!”外面步履人声纷杂,惊乱我心神。 “谁在喧哗?”我步出内室,轻轻拉开房门。 已近三更时分,门前竟是南宫燕。 月色下瞧不清她面容神色,却见他穿戴不整,似刚从殿中一路奔来。 “出了什么事?”我脱口问道。 “王妃……”她踏前一步,手中握了一方薄薄的褚红色折子,那是....... “进屋说话。”我忙携着她进屋,她方才把手中的折子递给我,我略略翻看,仔细一看,上面的一字一句惊得我霍然站起:“此事王爷知道吗?” “王爷忙着难民之事,出城之后就一直未回来。我派去的人也还没有回来。”她直望着我,脸色从未如此苍白,连声音都与平时不同,“刚接到凌月的消息,刑部蒙聚今早向皇上辞退一职,连夜携家眷离开长安城。” 我懵了片刻,陡然明白过来,耳中轰然,“凌月!这些事为何不早点来报?” 凌月哑然了片刻,突兀的说着:“王爷吩咐过,王妃安胎,不许任何人打扰。所以想着等王爷回来在处理此事,可王爷还未归来,王妃已然安寝,所以便去找了燕妃娘娘。” 虽然为亦尘的心思感动一点动容,我冷冷道:“以后这些事,王爷不在,这个家还有本王妃在!” 见凌月一愣,南宫燕眼神有些别样深深的看着我。她道:“凌月查到蒙聚与九门门徒的死有关系,或许他已有察觉,所以连夜逃走!他们不能走!不能放过他们!” “现在他们在何处?” “还在蒙府,不过已有了动身的准备。” 我凌然一笑:“传令下去。出城的各个城门严密把守,不许放任何人出去!移驾蒙府!” 马车上,我看着手中的折子,一行行字迹,渐渐浮动颤晃,却是我自己的手在颤抖。一个个我熟悉的名字,一件件发生在身边的事,居然都是一人所为! 眼前昏黑,渐渐看不清楚,天地旋转,黑沉沉向我压下来。 我闭上眼,天空又开始下雨了吗? 天牢里的一个守卫证词,有一天夜里刚好他守夜,蒙大人来了,他吩咐他出去,说关系到皇家颜面,自己一个人要提审九门那个罪犯。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可天一亮,他就发现犯人已惨死牢中。 他知晓此事厉害便一直不敢声张,而蒙大人又是他的不出话来。 门外的府兵听闻动静,已冲上进来,一片刀光剑戟森然晃动。 我冷冷踏前,厉色道,“大胆!尔等竟敢带刀行刺后妃,当真要造反了么?” 南宫燕愤怒挣扎,毫不惧怕颈边刀刃,尖声叫道,“快将蒙聚拿下!” 身后的府兵们大惊,眼见南宫燕受制于他们,一时进退无措,相顾失色。 “一群废物,愣着做什么!”南宫燕暴怒,“还不动手?” “你再多嘴!”挟持南宫燕的男子显然没有耐性,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已经割出了血痕,他的手不停的颤抖,显然是在害怕,“放过我们家老爷!不然她得死!” 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是能做出来,狗急了还跳墙呢!可我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没有杀人的勇气。 门外侍卫僵立踌躇。 “动手!”那名挟持南宫燕的男子对另一个男子吼道,他咬牙踏前,正欲拔出佩剑,我转头一眼扫去,将他生生迫住。 “谁要与本王妃动手?”我傲然环视众人。 那人一震,脸色转为青白,佩剑拔至一半,竟不敢动弹半分。 我肃然道,“带刀行刺,是犯上死罪,按律当诛九族!辰王大军现已将蒙府围住,你们若能迷途知返,将功赎罪,本王妃在此许诺,绝不加罪于诸位!” 恰在僵持之际,我看到南宫燕异样的眼神,我眼神一瞥看向蒙聚,“辰王奉旨办案,若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转头迫视看着挟持南宫燕的男子,再道:“若不想被株连九族,放下你手中的匕首!” 就在男子恍惚片刻,我朝南宫燕眨了下眼,她立即会意,右手手肘打掉男子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儿落地,惊醒了所有人,南宫燕冷笑:“要想杀人,还得我来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巨变 “废物,都是废物!”蒙聚绝望怒骂,猛然一挣,竟发疯似的向刀口撞去。侍卫慌忙撤刀,将他死死按住。我向两名统领下令,立刻撤去四周兵马,又命侍女告知亦尘,蒙聚已伏罪就擒。 蒙聚绝望的仍在怒骂不休,长发纷乱披覆,仪态全无。 我缓步走到他面前,深深看他,“辰王妃,好一个辰王妃。”他阴冷的眼突然泛起一丝笑意,像是嘲笑,极为讽刺。 他笑的诡异。 “没想到,没想到。输了,都输了!哈哈哈......”他轻声说出这一句话。被侍卫架着离开。 我身子一震,直直望向他,目光一时恍惚,仿佛越过时光,重睹往昔他辉煌的光景—— 他望着我,目光渐渐黯淡下去。轻轻摇了摇头。他陡然笑出声来,直至被押着走出蒙府,那笑声还久久回响在森冷旷寂的庭院上。 我看着身前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把手伸过去,“你叫蒙雪是吗?” 她没有回答我,十分害怕的向后缩去,扑在她娘亲的怀里,“本王妃记得你,在一次宫宴上见过你。” 良久,护着小女孩的妇人苦笑一声,“求王妃绕过雪儿,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蒙雪两个眼睛瞪着大大的,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的亮,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眼角一弯。雨又开始下起来了,阿婉站在我身后撑了一把伞,我再次把手伸了过去轻道:“若是你愿意跟我走。我保你娘亲平安。” 这丫头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我转身离去,她跟在我身后,道:“娘娘,我爹爹他做错事了吗?” 我回头看她,她鬓发散乱,我想替她理一理,伸出手却僵在半空,心底残存的一分温情,被硬生生扼止。我侧过头不再看她,漠然道,“他错了,你却没错。” 我下令再次禁了蒙府上下所有人外出,我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个丫头。 不希望她成为第二个卫兰梦,但愿我能带她逃过此劫。 我离开蒙府的时候,正看到德王的人马赶来,我刚好看到他的眼,我侧过头不去看他,朱唇轻启:“回府!” 翌日,一大早我便接到消息,蒙聚在脑中誓死抵抗,不供出幕后之人,几次险些自尽,索性被即使阻拦。才没有断了这条线索。 这时,梦雪正好坐在浮笙宫的阶梯上,我朝她一笑,她眨了眨眼睛,唤道:“雪儿过来。” 她十分知礼懂事:“王妃万福。” 我取下她随身佩戴的长命锁递给凌月,“把这个给蒙大人,告诉他,只要他说出一切。本王妃保蒙府上下平安。” 凌月神色一凝,“*白。” 忽然我的雪色衣裙上多了一双小手,不觉眉心一皱,她似乎看出了端倪,立马松手,我不是讨厌,只是还没有习惯,只看到她轻声说:“谢谢。” 我忽然觉得这个丫头,小小年纪如此明事理。可怜了她。 傍晚的时候,宫中便传来消息,龙颜震怒!太子等诸位皇子全部被召进了皇宫,我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事情。想必那蒙聚已认罪浮法。此事一出,宫中恐怕会有巨变。 兰梦圣宠我自然不会担心她,经过姑母一次的刁难,我当即将我那几名随身侍女留了兰梦身边,以防姑母再次加害。这几名女子是亦尘亲自从最优秀的间者中挑出,以侍女的身份贴身随行,保护我的安全。 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防备姑母。或许是因她一次次的试探,因她对我的戒心,抑或是我骨子里的多疑和不安。 “阿玺!”娘亲带着侍女奔进殿来,“你可还好?” 我看向他,颤声道,“很好。娘亲。” “德王的人奉命守护镇国公府,不许任何人踏出府半步!若不是说我来见你,端出架子来,今日娘亲还真就见不到你了。”娘亲压低声音,语带忧色,“娘亲且问你,是华儿出了什么事吗?” 娘亲一席话,格外刺耳! 这才发觉,浑身冷汗早已湿了衣衫,凉凉贴在身上,透骨的冷。这么快!就下令封锁镇国公府了! 有人上前扶住我,欲将我扶到椅上,刚迈出一步,脚下却似踩入虚空,只觉天旋地转。 娘亲惊慌唤我,一声声“阿玺”,惊叫着“来人”。 大概是一时眩晕,我渐渐回过神来,只觉娘亲大惊小怪。只问:“爹爹何在?” “他在府中。” 所幸爹爹没有贸然起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华哥哥自以为设下了高明的圈套,陷害亦尘碧明园失职,掌握皇宫禁军之权。却不知最后自己恐怕失去的会更多,太子一位恐怕也难保!我知晓凭华哥哥一人是不会想的这么周全,他背后出谋划策的人,不是姑母就是爹爹! 我不敢再想!若真是爹爹,那又该如何是好?若我去向亦尘求情,他会放过嫦氏一族吗?就算他答应!皇上能答应吗? 我直觉碧明园刺客一案,不过是混淆众人耳目的一出戏,掌握禁军,姑母的正真目的是什么? “阿玺。”娘亲几声唤我,如此焦切,全无素日的从容。我方才回过神来:“娘亲,我要见爹爹,有些事,我必须要问他。” 娘亲有些慌乱,我惟恐他看到我这个样子,忙扶了侍女,勉力从椅中站起。恍然间,我看到镜中自己惨白的脸色。 “我想过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娘亲惋惜的搂着我的肩道:“我还没看过我的外孙子。” 她眼睛隐隐有泪,一生高贵的娘亲今日如此低迷,我不想看见现在这样的娘亲,我一定要守住整个嫦氏一族,守住娘亲! 大门开处,我见爹爹稳稳的站在厅内,我大步迈进来,见他一身甲胄雪亮,手持长矛! “阿玺——”他猛然顿住,目光瞬间凝结在我身上。 我惶然抬眸看他,几步跑到他跟前,慌忙夺取他手中的兵器:“爹爹,你这是做什么!” 他的脸色变了,满目尽是惊痛:”他们若是敢冲进来!动我府邸中一人!我便杀他们片甲不留!”他看着我,连声音都在颤抖。 “爹爹怎可做如此糊涂的事!” 他陡然暴怒:“我嫦氏一族,从没有像受过今日之辱!东宫事败,嫦家不保!”,他满眼疼惜:“阿玺,你快离去!不要再回来了!”我似乎又看到儿时那个疼爱我的父亲,或许他对我的爱从未变过,反而是我多疑多思了。 见我没有动摇,爹爹凭生第一次对着娘亲发脾气吼道:“你好端端的把阿玺带回来这做什么!如今嫦氏一族危在旦夕,人人避之不及!你快把她给带走!” “这一切不是拜你所赐吗!是你!一步步,带嫦家走入这般境地!”娘亲的痛斥责,是爹爹无限的悲伤:“珑霓,抛开一切,抛开什么地位,一个是我亲妹妹一个是我亲侄子!她求我帮她!我能拒绝的了吗?” “珑霓,你又是何尝不懂,身在这长安城中,又是如何的身不由己?” 娘亲满脸泪痕,与爹爹相拥而泣。 良久,爹爹掩泪道:“只是苦了阿玺。” 听到这话,我泪如雨下,扑到在爹爹的跟前,伏在地上,儿时光景显过,那从不曾柔软过的爹爹,今日也如此失态,他高傲自负,却又失算在自己手里,天意弄人。 爹爹慌忙将我扶起,平素刀锋般的一个人,此刻亦变得柔软脆弱。靠在他温暖怀抱中,我阖目微笑。 待我平定过思绪后方才问道碧明园一案,爹爹是否有插手。 爹爹摇头叹息:“若是有我,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我心一跃,好在爹爹没有牵涉其中。那就有希望了。虽然姑母的兴衰会关系到嫦家的地位,但如今能保住性命就算不错了。 “只要我在嫦家便在!绝不会让你母女二人被欺辱!族人蒙羞!”爹爹斩钉截铁道,他满眼的坚定,意气风发,我犹如看到战场上那飞驰的将军! 我紧紧的握住爹爹的双手:“从今天开始,还有阿玺在!” “爹爹放心。” 我回府一趟,给爹爹吃了一颗定心丸,只要他为牵涉碧明园一案,一切说明就还有转机。 想必姑母的日子也不好过,本就在禁足又加上此事,更是雪上加上,我不知为何,仍然有一丝担心而过,路过华清宫的时候,不觉脚步一顿,我深深的凝望着宫墙的另一头,不知姑母现在如何?现在又是何等的心境? 断断不到一天,进宫的路上我仍听到了各种风言风语。有人说,嫦氏将会从此一蹶不振;也有人说嫦氏根基深厚,或许嫦氏还有翻身之机,还有人说,辰王妃也是嫦氏女子,一日有她在,就不会对嫦氏斩尽杀绝!还有珑霓长公主在,皇上也会于心不忍! 所谓牵一发动全身,东宫失势,整个后宫,半个朝廷都动荡不安。 我很小的时候,就已懂得宫闱朝堂的炎凉冷暖,权力斗争中失势的家族,不论你曾如何风光,也会立刻沦落到万人踩踏的地步。 亦尘没有给过我任何允诺,但我相信,他会尽所能维护我的亲人。 深秋遍地黄叶,快入冬了。 黄昏时分抵达秀鸾宫,兰梦知我要来,早已在宫门口等候,很远,我便看到她高高隆起的肚子,算算日子,她快六个月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入冬 东宫的失宠,似乎已成定局。昔日的荣宠在碧明园一案之后几乎是消弭殆尽。没有任何安慰,没有一次探视,一向花团锦簇的东宫和同华清宫就此沉寂,再无一人踏足,人人退避三舍,不再前往。 我是在秀鸾宫知道皇上废黜太子的消息,废去皇后六宫之权,贤妃代之协理。我并不惊讶,没有一丝情绪,想必兰梦愤愤不平,双手揪着秀娟,直说着惩处太轻了。 兰梦还说,亦尘借此机会,把那个张之才做假证词一事而构陷她的身份禀明了皇上。 我告诉她,皇子相争,本就是不得体的事,皇上大概是不想张扬,误了皇家的颜面! 千百年后,留在史册上的不过是短短几行文字——太子废黜。如同每一次皇位更替的背后,凭一支史官妙笔,削去了惊涛骇浪,血雨腥风,只留字里行间一派盛世太平。 而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碧明园一案的惊心动魄,华哥哥姑母致我与亦尘死地!永远也无法忘记! 好在爹爹没有参与此事,才有嫦家今日的安稳,镇国府前的兵早已退去,是亦尘差人一次一次的探望,爹爹好像有些改观了对亦尘的看法。 “其实张之才的确是我们家以前的教书先生,辰王查到他,才知他也是逼不得已,皇后囚禁了他的家人来胁迫他说出事实。张之才当场翻供,在御前他说的才是假话。最后,好在他还有一丝善心。”兰梦叹息了一声儿,又道:“这一切要多谢王爷了。” 我浅浅一笑。并不作言,只听她道:“日后还要多靠王爷了。” 我不知她此话到底有何深意,倒是惊醒了我,我凝望着她,兰梦进宫无非是想为自家翻案!亦尘能帮她? 兰梦说了无数个谢字,我已经数不清了,她知晓,在华清宫是我想法子救了她,更是感激。她伏身欲要做拜,我连忙将她扶起:“你这是做什么!”她掩泪不语。 “你要记住,如今你是宠妃,宫中无人与你相比。我与你乃为一体,谢不谢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命运早已把我与兰梦紧紧的困在一起,或许是一丝同情,兰梦这个女子一步一步走进了我生活里。 “这……”兰梦未曾想到我会此言,当下脸色变得惊喜,美目圆睁,连嗓音都有了一丝颤抖。坚定的点头。“嗯。” 我嘱咐兰梦可与贤妃在宫中互相帮衬,也可有个照应。她倒是听话,做得很好,贤妃也是个温和的人,待兰梦还算不错。 浮笙宫里都是兰梦差人送来的料子,都是前些日子新进贡的,皇上赏给了她,她便搬来了我这里,我不禁笑笑,坐在廊下,望着枯叶凋落。 我与姑母,为着怕见面伤情,东宫失利之后,我从未去看望过她,华哥哥搬出了东宫,还在还有王爷的爵位,在长安城北自立了府邸,没有皇上召见不得入皇宫,我听说他整日花天酒地,不醒人事。入冬之后,李梦瑶病的更厉害,李家人常常托人去看望,去看到华哥哥颓败,李家的人只摇了摇头,倒是姜若原偶尔来看望我一次。 宫里的闲言碎语一向就比在陰暗角落里窜来窜去的蛇虫鼠蚁都要多。藏匿在宫苑红墙碧瓦之下的犄角旮旯里,嘈嘈窃窃,鬼鬼祟祟,交头接耳,蠢蠢欲动。像灶房里老鼠的窸窸窣窣,像墙头草左摇右摆,一只耳朵咬了另一只耳朵,好话赖话,一律咬着牙舔着舌头咀嚼着吐进吐出。只有添油加醋,没有短字少句。 唯有寂寞的风雪回声,相伴同样寂寞而悲伤的姑母。也不知她此刻在做什么?华清宫里比往日更安静了,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死寂,似乎姑母很淡然,宫里传来话,听说她整日不是看书就是写字,与往日没有什么两样。 连着好几日是难得的晴好天气,又逢旬日,宫嫔们便也随着皇上一同去向太皇太后请安。太奶奶见莺莺燕燕坐了满殿,也稍许有了些笑容,支颐含笑道:“前些日子一直雨雪不断,便免了你们往来请安。今日皇帝有心,带你们一起过来了。” 众人道:“能向太皇太后请安,是臣妾们的荣幸。” 太奶奶含笑道:“昨日去御花园走了走,说是欣赏晴日红梅。其实红梅盛开,哪里比得上你们百花齐放。” 皇上赔笑道:“皇奶奶说得是。” 太奶奶理了理衣襟上的垂珠流苏,缓缓道:“百花齐放,乍眼看去似乎缺了哪一朵?” 太奶奶这一言,众嫔妃面面相视,太奶奶这不是说的姑母吗?难道太奶奶不知?还是故意让皇上难堪?殿来安静了几分。 皇上眉目间微有黯然之色,贤妃忙含了恭谨的笑意道:“皇奶奶您忘记啦,入冬后,皇后娘娘沾了寒气病了,皇上要她多多休养的。”皇上瞥了贤妃一眼,嘴角勾了勾。 “哦~这样啊,怪不得好些日子没见过她了。”太后叹了口气。 太奶奶叹口气道:“皇奶奶看你这些日子都清瘦了不少,眼窝底下都是黑的。你这般郁郁寡欢,皇奶奶看着也是焦心。”太奶奶扶了扶皇上的发髻,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皇上很敬重太奶奶,只是点了点头。 我看到一个年过半百的人还能像个孩子一样屈膝在这里,九五之尊还能像寻常人家的晚辈在这里,突然有些欣慰。 不过贤妃为什么要隐瞒皇后一事? 太奶奶的口吻微有不满:“宫中琐事固然要紧,但还是要多休息。” 皇上与贤妃对视一眼,又看了我一眼,,贤妃施施然笑道:“臣妾谨记太皇太后教诲。”随即众嫔妃福下身含笑向太奶奶:“臣妾谨记皇太后教诲。” 太奶奶一喜,瞟到兰梦,有意的看着她隆起的腹部,朝兰梦招手道:“你过来。” 兰梦看了我一眼,慢步走上前去。 太奶奶的笑意温煦如春风:“好啊,宫中又要添个小娃娃了。” 兰梦满面红晕低头而笑。 皇上的笑意仍是淡淡的,如月朦胧鸟朦胧顶上一片薄而软的烟云,总有模糊的陰翳,让人探不清那笑容背后真正的意味。 皇上站起身:“说了一早上的话,想必皇奶奶也累了,孙儿先退下了。” 太奶奶点了点头,众人目送太奶奶进了寝殿。也各自离开,我跟在贤妃的身后,听到皇上颇有赞誉之色:“好在你有心。” 贤妃亦笑道:“皇上的孝心,臣妾也只是学皇上罢了。皇上有意不让太皇太后知晓废太子与皇后的事,让她老人家忧心。皇上的苦心,臣妾明白。” 皇上笑吟吟地转头对贤妃:“今晚来延禄宫陪朕。” 又欣慰地拍拍皇后的手,只听贤妃温和道:“是。” 我颇为感慨,眼底闪过一丝润泽,姑母大势已去,宫中嫔妃们按耐不住,今日一看,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可皇上的眼睛却未落到她们的身上。为什么我觉得他看上去有一丝丝的不悦,是在为姑母华哥哥而难过吗? 还是我多想了。 路过华清宫,脚步一顿,走了进去,侍卫见我来,也没有多言,纷纷让开。 我见姑母独自坐在殿中,看着她的容颜,居然已经是憔悴如斯。华清宫中的宫人被撤去了大半,连香炉里的香烟冷了,也没有人再来更换。只剩下一把冰冷的死灰,如同她的心一般吗,散碎成齑粉,不知哪一阵风来,就散得不见踪影了。 芳若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替她挽好散落的发髻,整了整疏散的珠钗,朝我福了福身。 姑母缓缓地摇头:“是来看本宫笑话的吗?” 我不自觉地一凛,看向姑母。两下里相触一闪,旋即转头,我露出无比得体的笑容:“姑母不希望阿玺来看你吗?” 姑母自嘲地笑笑,居然没有敌意,寥落道:“你来或者不来,有何区别?” 我颇为伤怀,勉强笑道:“姑母你当真是与阿玺生分了。” 姑母黯然一笑:“多么想你还是个娃娃,每天笑的咯咯的。”她话锋一转,忽然道:“没想到今天,你会帮着外人来对付你的亲姑母!” 我淡淡笑意凝在嘴角,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姑母含了一丝隐秘的笑容,挥手示意身后跟着的芳若退下,低低在我耳边低喃:“你以为就这么简单吗?” 我心口微寒,姑母唇角却含了一缕恰如其分的笑意:“你以为这华清宫就这样落寞了吗!你以为本宫就这样孤苦一声了吗!” 晴暖的陽光卷起碎金似的微尘,一丝丝落在身上,亦沾染了那种明亮的光晕,可是我分毫也不觉得温暖,那种从身体深处蔓生的凉意,丝丝缕缕,无处不在。我竟无言,只有一声儿低唤,在这样唤她最后一次,“姑母......” 我每每经过这里,看着门庭冷落,几可罗雀,我心里头想着姑母是如何一寸一寸寂寞孤独的时光,是如何难挨了,我心底依旧会想着她,可是,她却早已抛弃了我! 姑母收敛笑容,冷冷一嗤:“好戏才刚刚开始。” 我心头一凛:“你还要做什么?” 姑母冷笑道:“别忘了,本宫的荣宠关系到嫦氏的荣衰,你觉得皇上会让嫦氏好过吗?” 其实,我早已听到传言,朝廷中只要关系到嫦氏的官员不是革职就是将位,嫦氏早已不像往日般风光,我头顶上的光环出现了第一条裂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未败 “你觉得你的父亲,就这样甘心感到嫦氏一族的落寞吗?”姑母阴冷一笑。 提到爹爹,我气得浑身发怔,心口一阵阵发寒,仿佛是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里,只觉得四周越来越寒,却不知自己究竟要掉到哪里才算完。“你又要让爹爹做什么?” 姑母轻笑一声道:“做什么?阿玺,你不要忘记了。是谁给你的这一切!”她恼怒地直视着我道:“是本宫!是你的父亲!整个嫦氏一族!若没有这一切!你算什么!晋月郡主?辰王妃?本宫告诉你!你什么也没有!” 姑母撕开这些*裸的真相,鲜血淋漓的事实让我害怕。我浑身一颤,感到害怕。 她嗤笑,耳边一双明铛垂玉环玲玲作响,“你没有做什么为嫦氏一族,反而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家人!嫦玺!你到底姓什么!” 我几乎气结,极力压抑着心口的怒气,冷冷道:“姑母!不对!皇后娘娘!”不觉变了脸色,恨声道:“你到底是为了嫦氏才做的这一切!还是为你自己!” 胶凝的气氛几乎叫人窒息,姑母微微地眯着眼睛,有一种细碎的冷光似针尖一样在她的眸底凌厉刺出,他隐忍片刻,缓和了气息道:“难道本宫做的还不够明显吗?” 我轻轻颔首,恭敬道:“皇后娘娘,你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你了自己!为了太子之位的稳固!若你真是为了嫦氏,碧明园的事你为何不告诉爹爹,而瞒着他出谋划策!你是担心他为了我,劝你。还是阻挠你!你绕开爹爹做了这一切来伤害我!又何故是为了嫦氏!你不要再说什么大义泯然的话了!你那么自私!拉上嫦家的一切,稳固你的后位!稳固太子之位!” 我缓和神色再道:“此刻,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姑母气得浑身发抖,怒喝道:“满口胡言!” 我心绪繁杂如乱麻。看着姑母脸上的惊异之色又道:“碧明园里,你又曾只害我一次?”一丝淡淡的哀伤在心中化开。 心里一阵复一阵地惊凉,仿佛成百上千只猫爪使劲抓挠着一般。 姑母冷冷看我一眼:“既然你都知道了,本宫也无须隐瞒,本宫那样做,只是怕你分心。” 我气道:“怕我分心?让我怀不上孩子?你好狠心!” 她轻蔑道:“你不都是有了吗?”我目视她,毫不畏惧:“托皇后娘娘的福,并没有让小人得逞!”当姑母亲口承认这一切是她做的时候,我心中依旧难过伤心,那昔日疼爱我的姑母呢?她现在在做什么? 我双目紧闭,忍住眼底汹涌的泪水,睁眸道:“你性情高傲自负,自以为天衣无缝。你无非是败在你自己的手上!” 姑母二话不说,冲上来照着我的面门便是狠狠一个耳光。她还要再打,却被跟上来的阿婉死死拉住了。她口中犹自骂道:“本宫还轮不到你来说教!!” 我晕头转向,脑中嗡嗡地晕眩着,脸上一阵阵热辣辣的,嘴角有一股热热的液体流了出来,我伸手一抹,才发觉手上猩红一道,姑母下手太重,打出了血。心底生出了彻骨的寒意。 我看着阿婉脸色惨白,急切道:“娘娘,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我款步向前,耳刮子一片刺痛,声音清冷如寒冰:“无论你做了什么,我一直当你是姑母,我敬爱的姑母。可你呢?把我当什么!” 空气中有胶凝般的滞缓与压抑,庭院中的花香轻而薄地缠上身来,闻得久了,几乎如同捆绑般的窒息。 良久,我仰起面,望着痴痴的姑母:“姑母——”我撒开阿婉的手,提起裙袂,双膝而跪,朝她重重一拜,我看到地上自己的热泪,一点一点晕染开,与那随珠一同碎了:“你可以打我,因你是我姑母,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姑母的一个耳光打断了我与她的所有情分,她亲手断送了她与我之间的亲情。 我与姑母,姑母与我,再无以后。 时过境迁,这华清宫无数的光影而过,儿时那纠缠着姑母怀里的我,那凤榻上嬉戏的我,都已远去。都以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今日起,她是皇后,我是王妃。再已无瓜葛。 我抬眸,竟看到她的脸上有深翳的惨痛与悲伤,她想说什么,都已化成无边的死寂,她仰起脸,将眼中的泪水以愤怒灼干,化作冷厉的口吻:“你走!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 我眼里蓄满了泪水硬生生的逼了回去,并不看她,扶着阿婉的手站了起来,仪态万方地转身:“拜别皇后娘娘。” “嫦玺!本宫还没有输!” 我怔怔地望着华清宫的一切,只觉得天灵盖被人狠狠剖开,贯入彻骨寒冰,冷得我完全无法接受,却只能任由冰冷的冰珠带着棱角锋利地划过我的身体,痛得彻骨,却依然清醒。 华清宫,后宫女子最有地位的宫殿,明黄色的琉璃瓦在青碧的天空下显得夺目异常,汉白玉修筑而成的阶梯,陡峭而繁密,既象征着皇权的高贵,也预示着后宫之路的难行。 我松开了阿婉的搀扶,慢慢地但是脚步却轻快地踏出了宫门,我的左脚已经完全踩实了,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快,与姑母的之间的结算是解开了,不过是最残忍的方式! 我,嫦玺,今日从这华清宫踏了出去!终有一日我会回来!无论前路再是难行,我也要走下去,这至高无上的权力,属于我! 一切都要在我的脚下!如今,我正朝着终极行进! 华清宫檐牙依旧高啄,在屋顶装饰的凤首上,挂着一串串的铃铛。忽然,风起,铃铛在响动,发出阵阵声响。那铃铛太过古朴,以至于铃声带着厚重,这铃铛的声音夹杂在风声之中,这声音—— 我在阵阵铃声中,一步一步,慢慢地,却坚定地走去最后一道宫门。 最后,所有的悲伤与恼怒在一瞬间被我的笑意化去,我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阿婉的手道:“叫采月时刻注意爹爹的动向。” “是。” 爹爹不能在为姑母做什么事了,我不能亲眼看到她毁了整个嫦氏一族! 她,最后终究是恨我的! 阿婉心疼我的脸,仔细紧了的用秀娟擦拭,急忙回了王府,我嘱咐她几次,不要告诉亦尘。 我瞧着珠帘前他的身影走来,便蒙着脸倒在床榻上而睡。 他温沉的手掌有难言的力量,掖了掖被角,他在我耳畔轻声叮嘱:“不要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他或许察觉了我的不安,侧身躺下陪在身边,“这些日子经历了那么多,有些人去见了便见了,不要放在心上。”我一惊,难道他都知道了?在烛火微弱的光线下,望着床顶雕刻的富贵华丽的吉祥图案,那些镂刻精致洒朱填金的青凤、莲花、藤萝、佛手、桃子、芍药,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 然后,我听到他绵长的呼吸声。他的手臂,始终紧紧揽住我微微散着冷汗的身体,将自己的温度绵绵传递。他的手臂健壮而有力,紧紧包围,即使在熟睡中也不松懈分毫。昏昏沉沉睡去,又悸动不安醒来,始终被他裹在怀中,肉身相贴。 脸上有一种凉凉的感觉,很舒心,很放松,这是什么东西?他的手很轻很柔,在脸颊上轻点,随即晕开,我缓缓睁眼,看见近在眼前的他,呼吸在脸颊上流窜,我莞尔一笑,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吻落在他的唇上,他笑开:“我手上有药,就这么被你欺负了?” 因显怀,肚子越来越大,我撑着坐起身来,他悉心的在我身后加了个垫子,我躲过他手中的药盒嗅了嗅:“这什么东西?” “若生送来的药,专治你脸上的伤的药。”他眉目温然说着。 我望着东方渐渐明亮的天色,心中沉郁却又重了几分。只听他有些责备的语气:“本王的女人,绝不能被欺负了!仅有一次!绝无下例!” 我深深感动,靠在他的怀里,如今这么多变故,唯有他还在,他亦握紧了我的手,坚定道:“阿玺,你看着我!” 我亦抬头看着他,他眸中有了几分凛然之色:“你是本王的女人!不允许你懦弱!” 我一笑,把话记在心里,不知多年后,忆起今日,又是怎样的心境? 他下了早朝之后便回到浮笙宫,我正欲补眠,却见月心守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紫参乳鸽汤,笑吟吟地迎候上来。我见她如此体贴,也是高兴,便伺候他除了冠帽,问道:“今日怎回来的这样早?” 他神色有些倦怠:“今日早朝见父皇神色有些不好,随后询问了高晗几句,才知父皇病了有段日子,却封了延禄宫的口不许任何人提。” “母妃应该知道此事。” “我已经去问过了,母妃说,情形不太好,她已日日守在延禄宫伺候了。” “如此要紧?皇上封锁消息就是怕前朝那帮人知道了,闹着立太子的事吧。”他捧来一婉紫参乳鸽汤,轻轻吹了吹,喂到我嘴边,颇有赞许之色:“阿玺果然不简单。” 我扬一扬脸,捧过他手上汤盅:“那是自然,你断断不能小瞧我,什么事都瞒着我。” 他一笑:“什么事还能瞒过你?” “今日朝堂上德王的人闹着立太子,父皇脸色已然不好,也不知父皇究竟是怎么想的.......” “夫君想做皇帝吗?” 他眉色一凝看着我:“那阿玺想登后位吗?” “从前不想,现在想。” “从前想,现在不想。”我看着我,我亦看不穿此刻他心中的想法,如此惊天的皇位更替之事,被我们谈的如此轻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侍疾 众人见事毕,皆退了下去。阿婉不知何时也不见了,只余我与亦尘二人。我不慌不忙,嘴里鼓起吹风,把他鬓角的散碎丝吹到脸上,他一阵一阵的笑。 半刻,他手微微一松,他只负手立在我面前,看着我轻轻道:“这是在干嘛?” 我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事,宽和的笑,说:“夫君可否答应我一件事。”我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他目光猛地一亮,喜道:“小妮子,又想发难了?” 他这样问我,此事便成功了一般了,仿佛这几日的苦闷愁肠都如浓雾遇见日光般散尽了,道:“你先答应。” 我双手抚摸着他右手的大拇指上戴着一枚极通透的翠玉扳指,绿汪汪似一湖静水。抬头只见他目光清冽,直直的盯着自己,那一双瞳仁几乎黑得深不可测。 他不说话。 我眨了眨眼睛,他依旧不说话,他心思缜密,恐怕早已知我要求他何事。 他是在考虑?还是在想其他什么? 他嘴角上扬,笑影深:“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你且先说说是什么事?” 我略有些不悦,垂下眼睑盯着他胸口上的金纹。 他朗声笑起来,笑了一会儿,渐渐收敛笑容,看着我道:“好了,我答应你。“他看着我,像是看破我重重心境,直望到我心里去,“愈发使小性子了。” 微微得意,心底浅笑。 见我不说话,他背对着我,故意提高了嗓音:“看王妃有些劳累了,那本王走了。” 我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道:“你敢走!”他转身,一抹笑意凝在嘴边。我知他是在逗我,却眉心一皱看着我:“手心怎这样冷?” 我忙道:“不冷。” 他“唔”了一声,“这天儿越来越冷了,就呆在府里,少出去走动了。” 我含笑“嗯。”了一声儿,脸上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你答应我的事可要做到?” “你还未说是什么事?” 我打量了他的神色道:“蒙聚虽然犯事,但也是被人指使。其一家老小也罪不至死,求王爷开恩,给蒙家一条生路。”他不语深深的看着我,我又道:“我不想看到满门抄斩,长安城里已经流了那么多的血,下再大的雪也掩盖不住。” 他一笑,将我深深揽进怀里:“看来你还不知。” “不知什么?” “昨日圣旨已下,蒙聚贬为奴,发配岭南做苦役!没有牵连至蒙府上下。” 我十分惊喜,抬眸看着他:“果真,是你向皇上求的情?” 他不说话,我便也明白了。果真他与我心意相通,手心扣在他的指尖,只听他又道:“蒙聚的小女我已派人送了回去,一家也安顿好了,你无须多心,在家好好养胎。” “嗯——”我发黏溺在他怀里,这个男人,做事总是这么周到。 自从有了身孕之后,我愈发的嗜睡了,本就是一只懒猫,现在不知又睡到什么时辰。 “娘娘,你醒啦?”阿婉捧着金盆迎了进来。 我推开紧缩的窗格,一股子冷风灌了进来,风声里隐约听得见我头上钗环轻轻摇动碰撞的微声。我缩了缩肩,又被阿婉关上。 我望着窗外满目雪色,心里如一团乱麻搅在一起。 华清宫里那位的话,终究让我不安。 正在心神不定间,却听得莞渃进来。莞渃满脸喜色,兴奋的脸都红了,一把拉着我的手紧紧握住,喜极而泣道:“好久没有见到你,让我真是盼念。” 她急忙抚了抚我隆起的小腹:“我这个比你大两个月,生出来你还得称我一声哥哥姐姐呢!” 我慌忙扶她道:“姐姐小心身子。” 她笑着道:“这月份大了,睡觉愈发不安稳了。” 二人牵着手坐下,阿婉捧了茶进来,问了安。清心笑道:“昨晚小少爷在肚子里踢来踢去,闹得公主一夜都没有好睡。。”阿婉笑着谢了退了下去。 我心一急:“那为何今日不好好在家里休息。” 莞渃嗔怪道:“说什么话呢,让阿玺担心。”清心笑笑,立马闭口不言。 我笑道:“姐姐若是念我,我去看你便好。” 我打趣道:“有六个月了吧。” 莞渃点头笑笑,脸上满是喜悦:“只比宫中琉妃娘娘小一个月。”又拉了我的手道:“好阿玺,我不是想着你来温府看我不便吗。” 我随即懂了她的意思,我与温兰,也是我与温府之间的芥蒂。 我笑道:“姐姐有心了。”忽而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听说温府里的人把你宠的像什么似得,走路让人扶着,凉水不能沾,温老夫人日日陪着你......” 她不由得面红耳赤,低头嗔道:“我说他们是太过小心翼翼了。” “看得出温府一家都很喜欢你啊。” 她红着脸,低声道:“好了,别说我了,说说你吧。” 我拍手道:“我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就是这样!” 我不如莞渃期待般欢喜,静了片刻,道:“无论怎样,日子总要过。” 莞渃亦是皱眉道:“废太子与皇后的事你别太放在心上。” 我微一变色,她沉吟片刻道:“如今辰王深受皇恩,其他人自然不敢那你们辰王府怎样,只要辰王荣宠不衰,行事小心,也不会有碍了。”又问:“你可还担心什么?” 我叹气道:“我不是担心辰王的行事,而是皇后,我觉得她会不安分,再生出什么事端。” 莞渃挑眉轻轻冷笑一声,道:“皇后从前轻狂惯了,现在沦为弃妃,无论再做什么也只是自取其辱!她被深锁在宫中,你还担心她能做出什么事?” 我接口道:“废太子虽已没有什么实权,但在朝中有一些残孽。” 我仍是愁:“若是弄巧成拙,一旦复宠,岂不是连累嫦家满门。” 莞渃握住我手,正色道:“事到如今。皇后废太子已经受人瞩目,他们若要做什么不是自寻死路?”她手上加力一握,“你别怕。” 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其他我倒是不在意,我只想爹爹,若再被皇后蛊惑,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我怕连我都无法挽救。” 莞渃眼中闪着明亮的光芒,点头道:“侯爷他自有分寸,你瞎担心什么,有温府在,保辰王府屹立不倒。” 窗外是雪,残雪未消下的王府显得异常空旷和寂静,我有身孕后,素来不焚香,今日却闻到了一股淡香,甘苦的芳甜弥漫一殿,只叫人觉得肃静和庄重。 我紧握着她手,点了点头。 似乎有脚步声在殿外传来,兰嬷嬷疾步走了进来,“王妃大事不好了!” 我让她起身,且慢慢说话,“宫中传来消息,昨夜大雪,皇上龙体抱恙,皇子公主们都前去侍疾了!” “王爷也去了吗?” “王爷一走,便让奴婢过来知晓王妃一声儿。说屋外雪天路滑,王妃就不必进宫了。” “哦,知道了。你退下吧。”我双手烤着火,细想了片刻,兰嬷嬷脚步声已远离,莞渃方才的端庄瞬间消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眼下该如何是好?父皇病了!父皇怎么会突然病倒?” “你先不急。”我忙安慰她,唤道阿婉:“你先进宫去打探打探消息,看看如何了?” “是。” 坏事总是接二连三,阿婉前脚刚出门,姜若原身边的侍女便跟着兰嬷嬷迎了进来,她说,李梦瑶的病情愈来愈危险,太子被废,更是无人照理,眼看着李梦瑶性命垂危,还只有李家的人请了几个郎中去看看,也无果。 我不知,李梦瑶能不能熬过这个冬日。 “一切都要看她的命数了。”莞渃忧心的说着,我漫步走到窗前,凝望着一片雪色:“这一切都要看他的意思了。” 亦尘他什么时候要李梦瑶死,或许已不关键。关键是让李家寒心,好像他已经做到了。 而华哥哥亲手断送了他身边所有的亲信,现在他果真是孤立无援了。 莞渃的神色一僵,随即和缓微笑:“你刚才说什么?” 我旋即一抹笑意:“没有什么。” 夜晚,我“呼”地翻身从床上坐起,静静看着床边蟠花烛台燃着的红烛上小小的跳跃的火苗。暗自想道,亦尘还没回来吗? 思来想去,也迷迷糊糊睡去,连着三五日亦尘没来见我。莞渃也连着几日不来,倒是南宫燕来的勤勉,日日来看我,也只是小坐一会儿便离去,我隐约觉得对她有些愧疚,却有说不出为何有愧于她。 朝前后宫,是说皇上入冬后,受了些风寒,我心知皇上身不爽,皇子公主必定进宫探疾,我兴许是一阵子不能见他,心底有些小小失落。 闷了几日,听闻皇上的病又好转,探疾的王公大臣们也各自回去了。 可皇上的病,我知晓也不是病了一两日了,就这样突然好了? 我心下觉得蹊跷。 挑了一件衣,不过是家常的素淡衣裙,头上也只零星几点素净珠翠,远离盛装华服。还是进宫去看看吧。 清早起来却是下雪了,起先只是淅淅沥沥的如牛毛一般,后来竟是愈下愈大,渐成覆雪之势,天地间的草木清之气被一场大雪掩盖住,唯独弥漫开来的是,一股寒梅的清冽冷香。 宫中的寒梅,要数昭阳殿的最好。 午后雪势大,我看一看天色,漫声道:“阿婉,取了伞与我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惊胎 阿婉知晓拗不过我,只好乖乖听话取了伞,嘱咐着:“小心脚下。” 整个后宫乃是死寂,死寂的让人害怕。 雪阴沉沉的,铺天盖地的卷地而来。只听见雪花簌簌不断往下落,偶尔咯吱一声响,树木的枯枝被积雪压断了。身上的绯色大氅已是算是很轻盈的了,但走了几步,还是累的我连连喘气。 “奴婢还是去传步辇好了。” 我反手将阿婉抓住,凝重道:“如今嫦家没落,我做事更不能落人口舌,我这样出来难得走几步,不妨,慢慢走即可。” 阿婉欲言又止,仔细紧儿扶我在长街上行走,我见来回的宫人们皆是慌慌张张,如大祸临头一般,见着我连连福福身,急忙离去。我使了个眼色,阿婉上前唤来一个内监,内监一个激灵,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辰王妃金安。” “何事,这样匆匆忙忙?” “回王妃,琉妃娘娘动了胎气,奴才这是去请太医。” “那赶劲儿些,快去!”我一心牵挂兰梦,见内监慌慌张张的行礼跑了出去。 我入仪门,见蝶儿急得到处乱转,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我心一沉,忙问:“你家主子呢?” 蝶儿倏然见到我,如见了救星一般,急急道:“王妃,奴婢已去请来张太医,奴婢瞧他没什么把握,便有差人去请其他太医,现在还没回来?这可怎么好?” 我心下一沉,忙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动了胎气?” 蝶儿见左右无人,走进一步福身,恨恨道:“这秀鸾宫也有皇后的余孽!” 这蝶儿也是我的心腹,特意指来照顾兰梦,忙止道:“这些话,稍后再说,”连扶门进去,见兰梦疼得脸色直发白,张太医也急的团团转,在这大冬天里竟然额头布满了冷汗! “如何了?” 张太医一脸满是惊恐,又是遗憾之色,口齿爽利:“娘娘突然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微臣已尽力保住此胎,一切便看天意了。” 我蹙眉摇头,斥道:“本王妃不要听到什么尽力!听什么天意?你只须说,有几分把握。” 眼神生生把他迫住,一屋*婢惊得伏地额头,嘴里喊着王妃息怒,张太医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颤巍巍的比了个“三”字。 三层?仅有三层把握? 兰梦的侍女叶青忍不住嘟嘴道:“王妃!娘娘有话跟你说。” 我俯视一周,细细的打量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跟了叶青进了内室,闻到兰梦一声儿痛苦“嘤咛——” 我慌忙迭到她榻前,紧握着她湿润,黏糊糊的双手,只道:“你别害怕。” 阿婉忙扶着我,在耳边叮咛小心,我回眸,看着帘外的侍女:“可禀告了皇上?” 叶青急忙跪下,哭哭啼啼说着:“皇上龙体稍有逐渐康复,除了侍疾的娘娘们,对外不召见任何人,奴婢去了延禄宫,却被慧妃娘娘拦了回来!她说皇上正在休息,不得惊扰!硬拦着我不让奴婢去延禄宫。” 阿婉低声宽慰道:“你先不急,皇后在时,慧妃可不是这样的人。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宫里好在还有贤妃是个明事理儿的主,你可去告诉她了?” 叶青到底是年轻,摇了摇头,恍然大悟急忙起身朝殿外奔去,“奴婢这就去。” 这时蝶儿掀了帘子进来:“方才奴婢已经去过娴阳宫了。” 言罢,与我相视一笑,到底是辰王府出来的人做事稳重,有头有尾,我瞥了阿婉一眼,这丫头跟着我久了,做事心里也有了数,有些宽慰。 我笃定,不觉微微一笑,心头重又被焦虑攫住,急忙道:“疼了有多久了?” 叶青道:“有好一阵子了。” 这时门外一内监尖声道:“慧妃娘娘到!” 帘外一屋子人跪地问安,只听着帘外慧妃平稳的说着:“都起来吧。”径直走到宝座上缓缓坐下,秀娟掩了掩嘴,便问了张太医几句,我只听到她音量提高了几分:“皇上养病不宜叨扰,听闻妹妹身子不适,且过来看看,看来有些不妙。” 我一冷笑,更加握紧了兰梦的手,她的肩膀瑟缩着,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半张脸伏在被里,我看不见她的泪水,只见湖蓝色的叠丝薄衾潮湿地洇开水渍,变成忧郁的水蓝色。她的脸色苍白若素,透明得没有一丝血色。一双纤手绵软蜷曲在湖蓝色叠丝薄衾上,似一个苍冷而落寞的叹息。她愁眉深锁,疲惫而厌倦地半垂着眼帘,偶尔的一丝*中难以抑制地流露深深隐藏着的痛苦。 半晌的静默之后,她嘶哑的声音呜咽而含糊地逸出:“阿玺,皇后她要害我。” 我心一颤。 我不觉心下恻然,只得安慰道:“别怕,有我在。” 我无意将手搁在榻上,忽觉触手温热黏稠,心下陡然大惊,掀开被一看,她的寝衣下摆已被鲜血染得通红。 我眼下觉得事态越来越不好,兰梦气息越来越微弱,这长安城里的大夫我信的过的也只有若生,我立即唤道阿婉,阿婉上前片刻听了我的吩咐,嘟囔着:“娘娘,若生先生那臭脾气,恐怕是不肯进这后宫。” “你只管告诉他,是我身子不爽。” 阿婉眼睛一亮,瞬间明了,匆忙离去,兰梦颤巍巍的掩道:“你这样说自己,还真是不怕晦气,为了我,谢谢。” “不闹这些虚文了。”我给她掖了掖被角,叶青上前擦了擦她的汗水,我扶帘出去,见慧妃正悠闲散漫的拨弄着新染的雪梅指甲。 绿影叠翠,冬风拂动室内轻软的浣溪素纱,一地雪光清影摇曳无定。朦胧中看见外头几盏萧疏的暗红灯盏被雪光照得似卸妆后的一张黯淡疲倦的脸。那红光投在暗绿的内室,唯觉刺目苍凉,萧索无尽。 与慧妃着明艳的打扮比起来,这秀鸾宫瞬间灰暗了下去。 她以团扇障面,髻上一支纤长的缠丝点翠金步摇闪闪明晃,映着象牙骨的扇是盈然生光。微一侧头,步摇上玉色小珠坠和细若瓜的金叶亦跟着轻轻摇动,闪烁出明翠的波觳。 “唷,辰王妃也在。” 按辈分,我理应到称她一声儿慧娘娘,想来想去,我从未把这些女人发在眼里,也并未向她行礼问安,唤过蝶儿,询问了几句。 蝶儿说,今日兰梦无事在殿中漫步,突然一只黑猫向她扑来,兰梦被冲撞好在倒在了软卧上,刚开始的时候没事,后来便越来越严重,事后他们查到黑猫儿是宫里一个小宫女叫做茉莉养的,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服毒自尽了! 也就是无从查起,也就是故意为之。 有人想要兰梦的性命,除了皇后,这后宫里的女人哪一个没有嫌疑。 我不动声色,只淡淡笑道:“你做得很好,下去吧。” 蝶儿应声退去,只听着慧妃开始刁难:“辰王妃?晋月郡主?还当你如往日一般风光吗?” 我已习惯这种勾心斗角,已经见惯了一朝失势为人鱼肉,但从不习惯被人欺负,想着兰梦现在正痛苦,不宜大声儿喧哗,便想着不理睬便是,我走了几步,远离她。 我走到廊下,望着弥天雪色,树木,宫苑,都笼罩上了一层白茫茫的厚雪,这世界静极了,却叫人害怕。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 “华清宫里的那位如今大势已去,嫦氏一族在朝中的势力大数已被削去。嫦家再无翻身之地,如今这后宫里的宠妃再也不姓嫦!呵呵~你说可笑不可笑,嫦家世代出皇后,却不知下一任皇后出自那个氏族。”依旧微笑如暗自绽放的花朵,轻笑一声儿。 未曾想过慧妃会追出来故意给我难堪,才回忆起她的母族王氏,如今嫦氏没落,王氏兴起,她自然得意,从前被嫦氏打压,能有今日,恐怕是故意来给我颜色看看。 我实在是怀疑这慧妃来秀鸾宫的目的,恐怕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无论出自哪里?母凭子贵,历代皇后哪一个不是有所出?” 慧妃端肃了神色,靠近我两步,纤白的手美若白鱼,几枚翡翠与红宝石的金戒光芒晶莹闪烁。“你是在笑话本宫,膝下无子?” 我丝毫不以为意,回眸迎上她冷冷的目光,巧笑:“慧妃娘娘心思果然巧。” “你——”慧妃恨得咬牙切齿,我知她凭生最恨人人说她无子嗣。 我随即朝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眉眼一挑,嘴角浅笑,“琉妃娘娘现在龙胎不稳,我听说她是受了惊吓,我在想,这惊是谁给她的?” “你休得满口胡言!”她怒斥着我。“琉妃此事与本宫绝无关系。” 她自然懂得我的意思,冷笑一声儿,再不理她,可慧妃愈加放肆,悠悠道来:“听闻辰王妃一向霸道无理,今日一见果如传闻,这宫中不必宫外,这宫中还得有宫中的规矩,你是晚辈,理应当敬重本宫,适才见本宫连问安也没有,侯爷可是这样教你的?” 她语中微微诧异,示意身边侍女:“采菊,你来教教王妃见到本宫的礼是怎么行的。” 我瞥都懒瞥一眼,只听到采菊恭声说着:“给慧妃娘娘万安。” 我回眸,乃看见采菊躬身屈膝在地,她慧妃怎可担我给她行如此大礼,我回头叱道:“胡闹!皇后不在,我不知这后宫是慧妃当家?”说着一把推开她手,径直往内堂走去。 她将我一把拦住,怒目圆睁瞪着我。 这时,我身后有人高声说话:“你当皇上与本宫都不在了吗!这后宫已是你在做主了!” 闻声,慧妃急忙跪地:“贤妃姐姐万福金安。”连嗓音都是颤抖的。 贤妃不紧不慢,语气平稳的没有一丝波澜:“你别忘记了,这晋月既是嫦氏之女,她更是我天家儿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旧人 慧妃躬身僵硬道:“臣妾只是给她一点儿小小惩戒罢了。” 贤妃温然的看着我,语气毅然而坚决:“本宫奉皇上之命协理六宫,慧妃是觉得本宫做的不够好?”她侧身握紧了我的双手,露出一分淡然的笑意。 慧妃看了我两人一眼,轻微道:“臣妾不敢。” 六宫之中任何消息都难以被瞒住,人的耳朵和嘴处是最好的传递之物。很快兰梦龙胎不稳的消失不胫而走,几乎后宫嫔妃都到齐了,在秀鸾宫外,或许有些人是来关心兰梦,但更多的人恐怕是来看热闹的吧。香嫔匆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皇后娘娘万福,慧贵妃万福。” 听说她上次皇后诬赖构陷兰梦之事,实者为帮凶,皇上褫夺了她封号,又贬为位分最低的宝林。她今日前来又怎会安好心?她穿着紫色罗裙,帮上绣制纷繁细巧的竹蝶纹,镶以金线盘成的曲木纹绿边,精巧无比。头插金蝶,几欲展翅飞起。耳上带着乳白色三联东珠耳坠。好生华贵,这分艳丽比起慧妃也不差上下了。而慧妃一向奢靡,穿戴如此也就罢了,倒是现在的沈宝林如此穿着到让人眼前一亮了! 慧妃似乎很看不上她急三火四的样子,扬了扬纤纤玉指,蹙眉道:“你这没心肝的东西!琉妃妹妹危在旦夕,皇上龙体抱恙,你穿成这样,是想给谁看?” 我看了两人―眼,只见沈宝林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没了皇后这个靠山,沈宝林如今也是摇摇欲坠被人欺。任人欺凌宰割。 慧妃脸色白了几分,倒也还镇定。贤妃漫步上前低声斥道:“这琉妃妹妹还在里面,你们在这嚷嚷做什么。” 慧妃稳住了神道:“臣妾恕罪。” 贤妃挥手示意他下去,转身进了内殿。慧妃急急跟进,见无人在侧,忙道:“娘娘昨日照顾了皇上一整夜,不如先去软塌上歇息片刻。” 贤妃平静地目视她片刻,慢慢道:“无妨。” 慧妃深吸一口气,柔缓道:“那臣妾先退下了。” 慧妃有些羞赧,忙扶正了垂珠凤钗,退出内殿,一见我,侧目凝视着窗外去。秀眉紧蹙,拧着绢子。 我含了一缕隐秘的笑容,慢慢拨弄着纤白如玉的手腕上翠浓的碧玺手环,心下发紧,若生怎么还没有来?贤妃思忖片刻,看着我道:“累了就先歇息会儿。” 我摇头道:“母妃,还好。没事。” 贤妃淡淡一笑,这时太医院院判领着人急忙进来了,还没来得及行礼,贤妃漫然扬了扬手中的绢子:“赶快进去瞧瞧。” 院判的医术颇为精到,我倒也安心。 只是若生,关于我与若生,那便要从很多年前说起,我自幼与他相识,且他一直居住在凤垭山云雾寺旁的汇义庄内,我也是偶尔一次与娘亲去云雾寺祈福,才与若生相遇。我从下性子野惯了,便闯进了庄内,无意之间发现了若生的身份。 我记得那时,我质问着若生,敦义王与他有何干系。 我只晓得他久久凝视我,那时我竟不知他眼中的锋芒是杀机!过了有些日子,我在上云雾寺的时候,他才告诉我,他是敦义王之子!他希望我帮他保住这个秘密,所以我常用这个把柄来要挟他。 敦义王,乃是皇上之弟。先帝在时,可是一朝风光占尽,世人都以为将来继承大统的便是敦义王,可曾想过一朝政变,那登上皇位的是那从不瞩目的七皇子!后来皇上下令削去了皇族的势力,敦义王因树大招风,最后竟被夺取了手中的所有实权,做上了休闲无事的王爷。 再后来,敦义王一府牵出长安城,避世凤垭山。这些也是若生告诉我的,他还说,家中有训,子孙者,均不能入朝为官沾染权势。这也是他恨透了长安城的原因。 我叹息了一口气,看着珠帘里那些匆忙的身影,枕着绣枕竟然睡去。 我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不觉微微咳嗽两声,阿婉满面含笑道:“娘娘醒了。” 我撑着身子,靠在椅背上,看着阿婉这丫头的神情也便知了,定定道:“琉妃是不是已经没事了?”又转过头:“怎么没看见若生。” 阿婉又走来,笑着替我披上一件外裳,道:“琉妃娘娘没事了。” 我握住她的手道:“若生先生倒是......” 我掀了帘子乃是看着兰梦眼底微有泪光,见她安稳睡去,也不敢惊扰,连忙扶着阿婉的手悄悄走了出去。 庭院内,瞧着若生在与院判徐大人说着什么,徐大人频频点头,若生一头银发招来了许多异样的眼光,我乃是下了台阶,听闻徐大人一丝呢喃:“从前敦义王妃也是与先生一同发色,也不知先生可识得。” 若生一笑,摇了摇头。徐大人又即刻捧了过来药方子,让若生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道,只等着若生点头,徐大人方才离去。 此刻夜已黑透了,雪也停了。 若生见无人在侧,忙拉着我走到角落里,我心中亦不免触动,感叹道:“可想你娘亲是何等芳华盖世。” 若生叹息道:“此刻,还没个儿正紧形儿。” 我抬头,手指绕了绕他一缕银发,道:“你不会怪我吧。” 若生忽然笑了一声,道:“怪你什么,一切都是命数。”他转身望着秀鸾宫内一片雪色:“好歹我也看看父亲小时候生长的地方。” 我走了两步,止住脚转身笑吟吟打量着他道:“那你不是还得感谢我了?”我凑近了低声笑。 若生回头,双唇发颤,雪白的面孔上只见一双充斥了血丝的眼睛黑红交间地瞪着我,又是气愤又是凄楚,显然是气到了极点。良久,他终于吐出一句,那语气冷得像冰锥子一般扎人:“仅此一次,绝无下例。” 我眼睛一瞪,很快忍住了笑道:“你生气的样子好好笑。” 若生随即一笑:“这世上也只有你了,如此张狂。” “我陪你走走吧,看看这个皇宫。”若生眼窝深深,眉目含情,难得看到如此认真的若生,大概是这皇城终究是他的故土,也有莫名的情感在牵动他吧。 雪落在树梢,像把枯干的枝条装点成毛茸茸的玉树琼枝,那美丽的景象,如临仙镜般美妙。如此安静的御花园我也是头一次见。再走几步,侍女在侧掌灯,我扶着阿婉的手走在若生的身边问道:“想过回来吗?” 他沉默片刻:“未曾想过会有这一日。” 一时间静默片刻,不知觉走来这里,指着门上匾额向若生道:“延禄宫,皇上的寝殿。” 撒金海蓝底的匾额,文字书写着“延禄宫”三字。此时夜光暗沉,远远有乌云自天际滚滚卷来,唯檐下的灯笼漏出几线金线似的明光,落在匾额的泥金框上,那种炫目的金色,几乎要迷住人的眼睛。 若生素性不是个遮遮掩掩的人,索性便道:“这里已经与我没有干系了。” 我心中本就烦闷,嘴上也不耐烦道:“皇上病了,好歹他也是你亲人。” 只在月色下若生抖了抖肩上少许的落雪,道:“虽然身在泥潭里,可总不愿沉沦到底。我父亲带离我脱离这深潭,我又故再次深陷,走他的道路。” 我抬头望着月色,淡淡笑了笑:“若这里的人能都能像你这样想那该多好。” 这时高晗迎了出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王妃金安。”随即瞄了一眼若生,便被怔住在原地。 月光朦胧,是个照不亮万千人家的毛月亮。那么昏黄一轮,连心底的心事亦模糊了起来。这宫里宫外,为了这皇位,争得头破血流,若能像若生活的这般通透,这宫里或许能干净许多。 门前的身影十分熟悉,他款步走来,“外面风冷,来了怎么不进来。” 我瞧是他,看上去十分疲惫,说:“怕惊扰皇上。” “父皇刚刚醒来,进去看看吧。”亦尘握过我的手,转头问:“若生先生也在。” 若生点了点头,不语。 殿内的朱漆镂花长窗半开着,冷风吹起低垂的竹帘,安静,却愈噪复静。有冰冷的风带着迷蒙的梅花香缓缓散进,那本是最沉静清新的花香,被殿内暖炉的热气一蒸,也有些醺然欲醉。 这香味,闻的我心口有些难受。 说是花香却又不像花香。我望着那寥寥而起的青烟儿,一缕一缕飘来荡去烟漫在空气中,这延禄宫似乎和小时候的记忆不大一样了。连着熏香似乎都变了味道。 如娘亲所言,皇上果然变了。 殿外的雪花又开始四散零落如雨,片片雪白远远地舞过,光影迷离如烟。皇上斜签在榻上,看着进门的我,像我招了招手,一看这房中还有其他妃嫔在。 从前延禄宫里那样清闲的时光,想着便有些心酸,缓声道:“皇上万福金安。” 他淡淡一笑,撑着道:“不必多礼了。”他的眼光从我身上移去,钉在若生脸上,久久没有说话,尴尬的气氛交织着危险变得沉默。 我一进来,殿门还未即使关上,静夜的寒风一重重拂上身来,多了几分蕴静生凉,摇曳得满地黄花灿烂,亦生了几分消瘦憔悴之意。皇上添了几分沉醉的病意,望着墨玉般的黑沉天际,一轮昏黄的弯月寂寞地别在黑色幕布上,连星子亦光彩黯然。他唇角带了一抹淡薄而倦怠的笑,道:“你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闺房 若生身穿一件苍蓝蜀锦衫子,腰间绑着一根白色虎纹绅带,一头墨黑色的长发,有着一双冷漠的星眸,十分清雅与这皇宫的华丽有些不符。 残叶翻浓了幽香,余香栖苦在房内,障风怨动,雪花簌簌而起。烛影摇晃,他眉头锁腻,他脸色怔了怔,然后一笑地含沙射影道:“草民只是一届江湖人士。” 他抿了抿嘴,然后塌心地淡淡一笑道:“是阿玺的朋友?” 我点了点头。 亦尘他抚掌,亦笑。 这时贤妃进来,端了苦药,我远远的便能闻到那苦涩的气息,“皇上,该服药了。” 皇上撑着坐了起来,亦尘也悉心在他身后加了个软垫,贤妃亲自伺候汤药,我坐着腰有些酸疼,便小走了几步,我轻嗅一丝蹙眉便问:“这不是往日皇上用的熏香。” 高晗谦和的笑容福身说着:“王妃好灵敏的嗅觉,这熏香一年前都已经换了,皇上独爱此香的清新淡雅不浓郁,说着可是心身宁静。” 我一丝挑眉,手指间轻轻拨弄着香炉上的龙纹,若有所思便笑道:“这样好的香,阿玺可否向皇上讨些。” 这时,皇上咽了咽药水,贤妃替他拭了拭嘴周,他长吁一口气,这时高晗补了一句话,连忙冲着我眨眼,低声说着,也只有我听见:“这香从前可是皇后一手调制,如今皇后被幽禁,这.......” 我微微一愣,心中惶惶一惊,笑了笑。 皇后,此香? 皇上服过药后,正欲我们说着话,便迷迷糊糊睡去,我几人悄声儿的退下,贤妃也吩咐亦尘一同与我回去,言她一人在这里照料即可。 长街黑凄凄一片,路边的积雪厚厚一层,亦尘仔细紧儿的扶着我,这长街阴幽,一眼看不到尽头,我欲听见有人轻肠断声,心绪乱了已久。一路上我们三人都不说话,他看出一丝神色,扬了扬脸便问:“你在想什么?” 走过长街之后,湖水清静一层薄霜如镜破晓,海浪波涛般的*映入眼帘。 “皇上只是小小的寒症而已,为何病了几个月也不见好转?” 我也不知亦尘此刻是如何的神情,只听着耳边那温热的气息散开:“太医言,此病来的陡然,父皇一直操劳,顾一病不见好原也是身子虚的缘故。” 这时若生耸了耸肩,然后冷冷地问道:“可又曾想过有人不想让他此病好起来?” “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在皇上的药中动手脚。”我哆嗦着嘴唇,脸上露出沉抑的神色暗中示意道。“熏香?”我长叹一口气,脸上露出从容的神色议论道。 “一切都可以怀疑。”若生的脸色怔了怔随即看了亦尘一眼,脸上露出如无其事的神色议论着。他脸色闪过的一丝异样,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是是我眼花了。 亦尘皱着眉头打量我,“明日我便派人去查查。” 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 终于过去半个月多,莞渃早早便到了我的浮笙宫中坐着。 阳光很好,照着积雪折起晶莹剔透的光芒。日光和着雪光相互照映,反在明纸上映得屋内越透亮。淡淡施了胭脂,头上只插一支紫玉镶明珠的流苏簪,家常的随意打扮,也有一点待客的庄重,雅致却丝毫不张扬,连眉眼间的笑意也是恬静如珠辉,只见温润不见锋芒。 莞渃进来站在一旁,也不做声。我明知她来了,只作不知道,片刻她咳嗽了一声,我方含了三分喜色,起身迎接道:“姐姐来了。”随即嗔怪:“来了也不说一声儿。” 她微笑:“你看,我给琉妃孩子准备的贺礼。” 我命阿婉奉了茶上来,笑道:“姐姐好心有心,倒显得我不够诚意了。” 她笑了笑,“太医说,琉妃的孩子在不过年底便会诞下。”又道:“还有一月便是除夕了,怎么见你府中还这般冷清?” 我盈盈笑着,道:“王爷他不喜铺张奢靡,说一切从简便好。” 她道:“这样也好。” 我侧头道:“今日不进宫去看皇上么?” 她闻言也笑了,凝神片刻,目光落在我衣上,含了笑意道:“翎之待我去看过了,说父皇脸色好多了。” 我道了“是”,笑语清脆道:“现在你可安心了吧。” 于是闲闲说着话,我捧着一本古籍看了几眼,莞渃啧啧称赞了一回:“你这倒是好雅兴。” 我低低啐了一口,“闲来无事,总要找点乐子。” 莞渃仔细环顾浮笙宫,道:“辰王不在府么?这都寒冬腊月了,忙着除夕,他还有什么事可忙的么?” 我微微垂,轻声道:“姐姐可知今年灾荒之事?她“唔”了一声道:“不是都已经过去了么?” 眼中微蓄了一点异样,勉强道:“你恐怕不知,其中另有玄机。”言毕,自己也动了心肠。 如此情态话语,她自然是明了,双手抚在我肩上,道:“有些事你不便说,也就罢了。”她的神色有些茫然的痛楚,“你现在可要记得,你现在已不是一个人,万万不可有丝毫风险。”她又轻声软语道:“翎之已是辰王的心腹,温府辰王府已是福祸相依。” 莞渃的话让我深思,她走后,亦尘便回来过,我追问着延禄宫的熏香可有问题,只见他微微点头,我心头如释重负又疑惑上心头,“是什么东西?” “香里混合着,八仙草,拔毒散,白粉藤,白花龙胆......等等,本是祛风去热的好料子,可香只能在夏日里使用有去湿热的功效,冬日里用起来反而会加重寒气,药效逆之。” “此事,我是暗中调查,无一人知晓。” “皇后她是故意的么?她为什么要这样?” 他神思忧虑,大手拂过我的肩头:“唯有按兵不动,待她露出马脚。” 他的话始终在我灵台转来转去,我想不透皇后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与皇上毕竟是发妻,也下的去手?醒来已是如斯深夜。正方过,夜阑人静。 西窗下依旧一对红烛高烧,灿如星光。烛火点的久了,那冰冷的铜器上积满了珊瑚垂累的烛泪,红得触目。窗外一丝风声也无,天地的静默间,唯听见有雪化时漱漱滴落的声音,轻而生脆。 殿中暖得有些生汗。我静静躺在宽阔的床上,他睡得沉,双手紧紧搂住我的肩,不能动弹。他手臂的肌肉和我胸前裸露的肌肤因着未干的汗水粘而热地贴在一起,潮潮的,我翻手掀开了锦被,一丝凉意。 未等片刻,温暖重新包围,他又把锦被重新拉了出来,我扭头看着他,他似乎是在梦呓:“多大的人了,还要掀被子。” 这样的夜晚,是连月色也几乎不能见的。风脉脉,雪簌簌,天罗地网,一切尽在笼罩漫天冰雪之中。我静静的看着他,无心睡眠,这样安静的他,或许也只有睡着的时候了吧。 他猛然睁开眼,我正看的出神,吓了一跳:“你醒了?” 他含了一缕淡薄的笑捏了捏我的脸,“看你睡的那么沉,我哪敢与你睡的像猪儿一般。” 我应对的笑是从容的,他的笑便有些讪讪的,“睡不着么?” 他我泰然地微微一笑,我妩媚微笑,轻“嗯。”了一声儿。 他有些痴呆,整个人不由自主俯身上来。道:“那我们做些别的事情吧。” 别的事情,这么明显的暗示,我还不懂么,一股火苗窜上脸颊,含羞的低下了头。我却被他硬扶着颤巍巍坐起,身栗栗作颤。中静得只听见他急促不匀的呼吸:“你就这样坐着。” 我一头雾水,淡淡道:“这是做什么?”我,目光盈盈看着他,他正对着我坐在书案前,一张宣纸展开,竟弄墨起来。 我似笑非笑,头也不抬,未曾见过那热血沙场的男儿,有一天也会雅兴弄墨。 他瞧了瞧我,又低头瞄了几笔,我不禁好笑。笑意深深道:“你还真是一时兴起。”脑子中刚才的画面于此感到一丝羞涩。唇角轻柔扬起:“画好了,先拿来我看看。” 他容色如常,和言道:“累了,便告诉我。” 空气虽然清冷,但是屋中的暖炉如轻纱覆盖在身上,亦有暖暖的感觉。笑着。 他懒懒抬眼,示意我抬头,我微微扬了扬脸,他看一看我,他“扑哧”一笑,道:“你可要乖乖的,要不然我真画出一只猪儿出来。” 我笑吟吟地,故意冷寂了神情道:“我要看看。” 他并不理睬,我静一静,站了起来,他唇角扬起一抹微微的笑容,温和道:“诶,坐着别动,安心。” 我在袖中笼着小小的平金手炉,那样热,散出温暖的气息,唇角渐渐凝起了一个暖暖的微笑。这份宁静,这份暖意,突然让我觉得好安稳。 晨光熹微如雾,空气中隐约有草叶的芬芳和清水气。 门乍开,却见月心独自站在门外,面色微微绯红,上沾满晶莹雪水,在阳光下璀璨莹亮如同虚幻。今早雪停了,小丫头婢子们都玩欢了,这时亦尘也已起身,他已换好朝服,正要出门,看着闹腾的婢子们也只是笑笑,回头对我嘱咐道:“你身子弱,又穿的这样单薄,可不要贪心和着他们去玩雪了。” 我还未来得及说话,他乃是严肃的盯着阿婉:“帮本王看好王妃。” 阿婉咧嘴笑着像个包子,讨喜的紧儿,忙道:“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新子 十二月十五,李梦瑶病逝。 我坐在案前,看着亦尘描的画像,我竟为想到他把自己也添在了这画上,他那紧抿的双唇,微挑的嘴角,好像有话要跟我说。悄然流露出淡雅的微笑。那微笑,有时让人觉得舒畅温柔,有时让人觉得略含哀伤,有时让人觉得十分遥远,有时又让人觉得有几分矜持。 我二人依偎在一起,犹活灵活现,惟妙惟肖。仿佛再现夜深人静迷情时刻。妙笔生辉,笔精墨妙。未曾想到过,那久经沙场,战功赫赫,舞刀弄枪之人也会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描的一手好画像。 阿婉奉来茶盏,兰嬷嬷福福身说着华哥哥近日的状况。 说是那李家之人哀恸之至,亲自临棺朗诵所写的祭文,如何的兴怀及此,如何的悲恸。合府上下感人至深,李家老人娓娓读来,更是动人心肠。在场之人都含了悲痛之色,益发哀哀不止。一时间无人不涕泪纵横。 说是太子,呆呆站着,眼中一点泪意也无,李家人一时间下定决心,在李梦瑶灵堂之上吵了几句。 原本太子是无心理会,他与李梦瑶本就无什么感情可言,更可以说是有份厌弃,若不是为了拉拢兵部势力,任凭皇后做主,李梦瑶又怎会做他的妾侍。可是般菁却不是什么省事的主儿,还仗着身份与李家争论了几句,李家正在伤心欲绝,听得这一声,骤然转过头去。直嚷嚷是般菁害了他家女儿。 本就是祭奠亡灵,却是因一场闹剧收尾。 我眼风扫过,见兰嬷嬷神情淡漠,太子这一根头栽得太大,怕是爬不起来了,不觉沉下了脸。道:“姜若原如何?” 兰嬷嬷恭恭敬敬道:“一只称病着,不外见。” 漠然道:“她这样做乃是最好的选择,” 我屏息片刻,两眼如炬,想起与姜若原初见,那么通透的女子,如今,也。 怔了片刻,难免有了伤心神色。 原以为这个年就在一股淡淡的悲伤之中过去,没过几日便有意外的惊喜传入王府。 秀鸾宫的琉妃诞下一名皇子,皇上亲自赐名:瑞。厚赏了整个后宫。 我难免看不出皇上对着个小皇子的疼爱,听说他不顾大雪,不顾身子不爽,亲自去秀鸾宫瞧了琉妃,这份恩宠可说是前所未有。 虽然是皇上的病已有好转,但那些朝廷之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吵着立太子之事,以德王,亦尘,为两派斗得不可开交,想必皇上定是头疼,所以便常常去秀鸾宫躲过清闲。 今日我早早便歇下了。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人是那华清宫里冷落的皇后。她穿戴着皇后衣冠,鬓发花白却风姿不减,只是向我含笑不已。记忆中,这样的笑容似乎许久不见,可是此刻,亦觉得她的笑如此冷漠如霜,意态清远。 “阿婉——” 我心下烦闷,习惯性张开手臂却摸到一片冰凉,阿婉应声掀了帘子进来:“娘娘何事?” “王爷呢?” “王爷上早朝去了,还未归来。” 我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我们也应该进宫去恭贺琉妃了。” 雪连着下了几日,终于晴了,我无言的走着,只是由着阿婉扶着我的手,缓步上了矫辇。宫门打开的一刻,我忍不住再度回首,这辉煌奢靡的回廊宫苑,有多少人深深的锁住了心, 走在旧日熟悉的甬道长街上,周遭东西六宫的殿宇辉灿依旧,都跟往日没有半分差别。连地上青砖的花纹,都是熟悉透了的。可是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昨日也今日也就是不同。 随着矫辇一步一步稳稳地向前移去,似是踏着自己的心潮起伏。两边的宫人们我稳然前行,忙一个接一个地跪倒在地,不敢直视。 突然一个男声儿清脆悦耳:“皇嫂万安。” 我扶着阿婉的手步下了矫辇,原来是已许久未见的亦枫,还有脸上乃是沧桑之意未说话的子轩。我眼光深深的停留在子轩身上,上一次他有意的提醒,也知他心意与华哥哥不同是不想害我的。心下也有感激之意。 “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见二人还穿着朝服,子轩开口了:“高晗方才传旨,父皇宣召。” 有什么话是在朝堂上不能说的,我便也懂了,我吩咐身后矫辇退去,“正好我也要经过延禄宫,不如一起吧。” “正好,臣弟也许久没有见过皇嫂了。”亦枫拘着礼,再也不想儿时般自由自在,我们三人此刻相聚,再也不会打闹,连气氛都有一丝尴尬,我一时之间哑然无言,遥远了,我们之间已经隔了重重身份,将彼此隔阂的太远,太远。 一路上与亦枫拉了些家常,说笑着他新娶得王妃如何,倒是子轩偶尔也会笑笑。 我们这辈人,都到了出嫁迎娶的年纪,可总没有听到子轩有什么动静,他身边的女人无数,我竟没发现他喜欢哪一个类型,我经常打趣儿的问他,喜欢什么样姑娘? 他总说,若连我都娶妻了,这长安城姑娘们的美梦不都破灭了吗? 我知晓,他是最爱他这张脸的,容不得半个人说个“不”字。 不知觉已走到延禄宫,高晗面无人色,叩首不已:“四王爷进去劝劝吧。” 我一时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刘太傅也匆忙的赶来,身后有不少在前朝此刻正得意的大臣们,多数已王氏温氏为主,我竟为看到一个嫦氏之人。我不禁一丝苦笑,看着大臣们皇子们鱼贯而入。 经过我身侧之时,也只是微微行礼,碍于亦尘他们对我亦是不敢过分,我未有离去,便扶着阿婉的手跟了进去,高晗有所阻拦,但我一个眼神过去,他深深被迫住也只好躬身退了下去。 我未进去,只是站在帷帐之外,我所熟悉的皇子大概都在,亦尘也在。 我看皇上的脸色便知是动了真怒。他的鼻翼微微翕张,极怒道:“不是有心就如此!若是有心,朕还在,嚷着立太子,岂不要弑父弑君!废太子在时,你们则也不至如此!”他指着浑身发抖二皇子亦烈道:“弟兄之内以你居长,嫡子被废,便立长,你是想着除你之外无人能肩承社稷重器,才妄生觊觎之心吗?” “儿臣不敢。”亦猎头磕在地上,伏地不起。 众人面面相觑便也懂了皇上之意,这不是用亦烈做个筏子,指责众人,近日的朝堂之争,储位之争。 “朕今日就明白告诉,太子之位所关重大,系到江山社稷,若谁还敢鼓动朝臣拉帮结派,断不可立之。你们这般圆滑世故,刁滑奸诈,这般不识大体,朕深愧不止。倒不如那新生之儿,来的干干净净,一身正气。哪有你们这些歪劣之风!” 这话一出,我难不瞧出众人脸色的惊讶,皇上毫不理会,犹自气得浑身乱颤。他双拳紧紧握住,却无人看见,他紧握的袖中,死死握住的,伴着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倒下,众人慌忙上前安抚。 这事一出,并未有一丝平息之意。一时之间,满宫之中人人自危,深恐被牵连,而秀鸾宫已门庭若市,登门道喜的人接踵而至。这日的话,皇上之意已经十分明显,他属意的是,琉妃之子! 此事流传前朝,但已落进了兰梦的耳朵里,众人私下纷纷揣测,皇上这一怒,皇子瑞成了最可堪立的皇子。且兰梦侍奉皇上以来,一直宠遇不断,更怀着腹中的孩子,可见皇上圣眷隆重。 这一日我去看望兰梦,她几乎要落下泪来:“你可听说了宫中的传闻。” 我绽开棋盘,与她对下了几子,她正在月中,想来她无聊生闷,便想了个法子,我对着棋盘上的黑白子思索不已,淡道:“听过了。” 兰梦道:“这般谣言,恐怕对瑞儿好不到哪里去,兴许是会招来无端的嫉妒。” 我看着棋盘上泾渭分明的黑子与白子,并不看她:“还会招来杀机。” 兰梦凝神片刻,惊诧道:“前朝为太子之位明争暗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万千宠爱落到一个不足月的孩子身上,这恩宠怕是伴着祸端。” 兰梦郁然长叹,摩挲着光润如玉的棋子道:“怎么办?我的瑞儿还如此之小。” 我语气温婉,甚是推心置腹,神色却是冷然:“所以兰梦,你更要振作,更要坚强,能守护你的瑞儿只有你。” 桌上的一盏清茶淡淡凉去,温润袅袅的茶烟也只剩下触手生凉的意味。我缓缓道:“福祸相依,如今你圣宠,想必他们也不会怎么样,你只好安心将身子养好。” 兰梦她脸上浮上一层如烟般的失望与哀然:“我真没有想过会走到今日之地,更会诞下皇子!我直言,瑞儿虽是我的孩子但也是我最大的砝码,我要什么,他不能给我。” 我默然沉郁,劝慰:“你卫家的清白,有一天会广明天下。” 我抚摸着渐渐温热的杯盏,浅浅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你的身子。” 兰梦亦是握紧了我的手点头,目光湛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孤梅 在兰梦这里小坐了片刻,便离去,阿婉携我上辇轿,不过一盏茶时分便行至一座巍峨宫宇前,正门前“延禄宫”三个金铸大字明晃晃地色彩在日光下分外耀眼。一捧捧雪铺成皓洁冰雪的路途。 想起那日偷听到皇上之言,一时间把流言掀到另一个的巅峰,虽说表明上前朝后宫还是一往的风平浪静,殊不知是私底下人人的心思跟明镜儿似得。我想,亦尘会如何想。 贤妃身边的福如轻笑赶来,道,“王妃留步,贤妃娘娘有请。” 此时节风动梅香,整个长街沉浸在梅花清雅风之中,别有一番雅趣,我低低笑道:“去娴阳宫。” 一进仪殿,隐约闻得冷香细细,正是熟悉的梅花。香意似细雨洒落,四处晕开,无所不及,兜头兜脑的袭来让人几欲迷醉。我瞧着苑内的梅书,我轻声叹道:“从前竟未留意到这里也有寒梅。” 福如忙笑着道:“这梅花啊,从梅园中移到这儿已经有好几年了。” 我盈盈看着她,有意道,“素闻从前宫中有位娘娘独爱寒梅。” 福如只是笑,扶过我的手,“宫中最好的梅自然不在娴阳宫。” 贤妃亦是等待许久模样,见我来颇为满意,从殿门前迎了出来笑道:“快来里面歇歇。” 我欠身屈膝,谦卑道:“给母妃请安。” 贤妃扶住我,眸中沉沉有一丝异样的光芒闪过,因我怀着身孕,贤妃甚少召见我,有事也是派人到府上知会一会儿,今日恐怕是有什么......她忙拉着我手到暖炉上烘着,她见我双眉微蹙,柔声道:“可是有哪里不适?”她似想到些什么,停一停道:“刚刚听说你去了琉妃那儿,可是为了她?” 我澹然一笑,“母妃。晋月没事。” 殿中虽暖,但却有些闷,烘得我有些晕神,贤妃到底是有眼见的人,忙着吩咐婢子推开珊瑚长窗,窗外*如雪初降,甚是清丽。风一进来,倒也好多了。 见我微微疑惑的神情,贤妃笑吟吟道:“月份大了是这样,东西呢,一定要吃好,本宫这里还有些鹿茸人参。”她又连忙唤着福如:“去把上次皇上赏赐的拿来。” 我微露欣慰之色,不觉含了一缕笑意,“晋月怎敢当。”我本想拒绝,她转头忙着吩咐阿婉:“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我已不好推辞,只好点了点头,贤妃环顾四周,屏退了左右,连阿婉也退了出去。 她淡然道:“你可知,本宫今日叫你来所谓何时?” 我微微思量,“晋月愚钝。” 她双掌一击,福如奉上来一些粉末,听一声哽咽贤妃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手指尖点了些粉末,有些迷惑,闻言慨然,“母妃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她微微点头,拨一拨戒指,似笑非笑道:“这等精细的功夫,也难得那人用心良苦了。”但笑不言,只道:“本宫与后宫姐妹们悉心照顾皇上,原本只是个寒症可越来越严重,本宫就一直怀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本宫想过,是太医院,延禄宫上下宫人,还是后宫嫔妃?遂暗中调查,本宫心腹齐裕看过太医院的药从药方到熬制好都没有问题,后宫里的嫔妃本宫也着人留意了,都没有什么异样。” 我粲然向她一笑,只听她曼声轻盈道:“原以为是想错了路子,那日尘儿倒是启发了本宫。” 她牢牢看住我,露出几分惊异的忧来,忧虑道:“恐怕你也知晓此事了,延禄宫的熏香。” 她神色动容,我将她的手拢在我袖中。低声道:“是关系到华清宫里那位?” 她直截了当道:“本宫也只是怀疑。”她似乎凝神想着什么,良久回过味来,伸手看着指甲上鲜红的蔻丹,指甲深深的扣进软枕里,漫不经心道:“我且发现了皇上所盖的锦被有些端倪,与宫中绣娘所出的纹饰走向有些不同,遂招来绣娘们叹一二,都道此锦被不是她们所出。” 我连连冷笑道:“真是精细的功夫”,遂赞叹:“也是母妃心思缜密,眼色厉害才瞧出那锦被一二。” 贤妃沉思片刻,道:“也是前些日子想着年关将至,便想着给皇上制一件寝衣,招了绣娘来娴阳宫。方才发现宫中皇帝所用之物纹饰的繁琐,一针一线,一个纹路都不可错,当时便默然记在心中,没想到今日还派上了用场。 我放下心中疑虑,“母妃如此体恤皇上,心怀皇上,晋月倒是望尘莫及了。” 她一笑,略想一想,“很多事情你不知。” 我疑惑,贤妃此话说的有深意,她继续道,“发现这被中古怪,本宫趁着皇上熟睡,划开一口子,从云棉之中取得这些粉末。此物也有安神之效,但与治寒症的药,是相克,所以皇上喝了那么多药却迟迟不见效。” 我微微踌躇,“把这粉末混进锦被中,皇上养病均是在龙榻上休养,这被中之物不是正好经过他呼吸潜移默化的进入到他身体里……” 她肃然道:“此人之心,是在恶毒。” 我温言道:“母妃可有禀明皇上?” 她一时默默,“皇上龙体抱恙,本宫又怎忍心让他再添事堵心,待开春了,皇上好转了,再告诉他吧。” 我转头盈盈笑道:“母妃待皇上如此悉心,这后宫里还真没那位娘娘可以想比的。” 她打个呵欠,笑道:“你就别说这些话讨本宫欢心了。”她恬静微笑,“对了,这几日怎么没见尘儿。” 我柔声道:“好像是在忙什么。”我笑得大方得体,乃与贤妃再聊了一些家常之事便离去。 长街行走,矫辇停一停,乃是慧妃而来,她看我,我也无言,而过。 阿婉看出了我脸色不好有些担心便问:“贤妃与娘娘说了什么?” “贤妃孤身一人,身旁无嫔妃帮衬,能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之中,安安稳稳生存至如今,想必也是有些手段的。”我愈低头,直觉告诉我,今日贤妃对我说的这些话,有意是在暗示什么,暗示皇后,暗示嫦家,必定是有关与我。 我示意她噤声,总觉得,贤妃与碧明园中的珍妃有些干系。当年他们同在宫中,他们必定互相知情什么,而这关系到的是,璃贵妃! 此时天色还早,晨光金灿明朗,照在宫殿的琉璃瓦上流淌下一大片耀目流光,连着雕栏玉砌也别有光辉。花木扶疏,反射着清亮露光,姹紫嫣红一片,倒也十分好看。 我向阿婉轻笑道:“这个年可过的不清净。” 阿婉嘴角扬一扬,我微笑颔,“到现在,有些事,我也看不清。”我指一指一个宫殿,“这个节气,宫中若是没有寒梅到显得苍凉了。”我整一整衣袖,“梅。” 我满心不悦,然而也不作,只是和气微笑,吩咐了矫辇去昭阳殿,若去赏梅,尚未近其树,未见其花,便先有浮动的暗香阵阵袭来,引路。每到百花凋零,严寒刺骨的冬季,梅花便如婀娜多姿的仙女,悄然飘落在这昭阳殿、园林径旁……别有韵致,含苞的娇羞欲语,脉脉含情。但已无人来赏。 吩咐了身后的随从退下,只有阿婉陪着我进了这深锁宫门的昭阳殿。 一切如旧,寒梅怒放。甜丝丝的果香沁人心脾。我小坐在回廊下一盏茶时分,闻得香风细细,珠翠之声玲玲微动。灿如云霞,又如燃烧的火焰、舞动的红旗,极为绚丽,颇具感染力。我也懒得扫去了肩上的一丝落花,吩咐阿婉折了一支寒梅而来。 眼前依稀看见梅林之下,一个红衣女子娉娉的站着,待徜徉在梅花丛中,则香气盈怀,那梅香仍沾襟染袖,萦身绕体,数日不绝。我一时看的迷糊,阿婉提示我才发现梅林中果然有一人。 竟是高晗伴着皇上!看得出来皇上走的每一步都很艰难。红梅一应,倒给他脸上添了几分绯色,倒看不出他的病色,只觉端庄肃穆。今日家常装束一看,果然脸色有些黄黄的。然而眼角也有了不少细纹,即便不笑也显而易见了。 阿婉忙我绕过回廊,躲在一个假山之后,我按着刺金袖口,和颜悦色,阿婉惊道:“皇上怎么会来这里!” “今年的梅花开的特别的好!”皇上温道,再也不向往日般盛气。 高晗的话似有微笑道:“皇上病了许久,出来走走也好。” “今年的梅开的再好,也孤芳自赏,无人来赏了。”皇上似有叹息。 我瞧着高晗安分地笑着,“皇上咱们该回去了。” 皇上眸中尽是温和的笑意,“高晗替朕折一支梅,放在昭阳殿里。” “是!”高晗利落的将此事完成,扶着皇上而去,那抹身影,镶嵌在一片殷虹之中,与当年城墙上那个气势的男子截然不同,皇上他老了,所以便恋旧了么? 他走后,我走进昭阳殿,枷楠香桌上放着一支还沾着雪水的梅花,枷楠香木本就贵重难得,又难雕琢。 我细细瞧了,或许皇上的心底是有璃贵妃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突变 想起皇上之言,一份情都敌不过,储位之争,皇权之争。 这至高无上的权力。 呵,这才是天家夫妻,皇族父子,说到底也不过是君臣一般,只能顺从。不,连做臣子也有直言犯谏的时候,我们这样的人却也是不能的。只有低眉,只有顺从,只有隐忍。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足雪,为有暗香来。 日色明媚,难得这样好的天气,笑意忽而带了一抹光影的阴翳,把手中的这支寒梅一同留在了这昭阳殿里。 夜里,前几天的宿雪还没消融,映着月光,白皑皑的照厅前那片如同白昼一般,夜来的朔风又把这满地的残雪吹冻了,踏上去只是簌簌地作响。 我柔婉垂,低声道:“阿婉,是王爷回来了么?” 果然,抬眉,他笑得亲切走来,“这么晚了,还在作甚?。” 他折了摘的梅花进来,*齐全,朵朵开得正盛,一应插在纹瓷瓶里。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笑道:“今年的梅开的极好。。” 我撑着腰,缓缓的站了起来,他忙着过来扶我,我笑盈盈道:“你去过了昭阳殿了?” 他看着我,笑意微敛道:“一晃快八年,昭阳殿里的梅倒是越来越茂盛了。” 他说得缓慢,然而话中隐有悲伤之意。我抬眸,迎着他的目光,“梅还在,人心还在不是么?”我再度叩在他心怀,手指绕着圈儿:“你若是想念,我便派人移几株梅花在王府中?” 贤妃中的寒梅,可亦是为了思恋而移植的? 他停顿片刻,方笑道:“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宫中的梅只有昭阳殿的最好。” 我微微一笑,“你有心,我有怎可辜负。”我看一眼瓶中的寒梅,道:“今日母妃找我去小坐了儿。” 他神色温和,道:“那你应该都知道了吧,是皇后她自寻死路,阿玺可不要怪我日后太心狠了。” 我言笑晏晏,“这是各自的命数,又岂是旁人可左右的。”我嘴上乃是毫不在意,可泪却在心底,我怎么可能不在乎,那血脉之情怎可以隔断。 现在已是更深夜凉,他强行将我架到床榻前,“夜深了,早已安寝吧。”我心中凄凉,只是摇头。他叹息道,“她掌握后宫之权多年,大大小小的人命丧在她手中,如今,她竟敢把矛头对准了父皇。”他劝慰,“阿玺,你可曾想过,他们是夫妻。”我无力挣扎,只得任由亦尘扶我到榻上,黯然望向我,“天家夫妻,唯有顺从。这么多年不曾更改过。” 突然兰嬷嬷进殿低声向他禀报了什么。他沉沉叹了口气,低头沉吟不语,神色踌躇凄凉。我弱声问他,“何事?” 他迟疑片刻,低声道,“废太子。” “他又所犯何事?”我一时恍惚。“是你查的难民一案有关?” “太子被人检举,一份供词明日我便会呈给父皇。”他一顿,“你会怪我么?” 我抬眸看去,他却看向别处,不敢与我对视。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凭空出来检举他?”只得疲惫地叹息一声,颔首道。 亦尘蹙眉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我脸色变了,重重咳了一声,他道,“是刘太傅。” 我缓缓抬眸,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他,“怎么会,刘太傅怎么会背叛太子?”太子从小是他辅佐,他可谓是太子的心腹,他刘府上下一百多口人命与太子息息相关,他怎么会如此突然? 我惊怒交集,脸色发青。“怎么会这样?刘太傅怎会在如此境地,落尽下石,以他的为人,他绝对不会!” 亦尘疲惫地撑住额头,没有再看我一眼,“阿玺,你还不明白吗,人心是容易变换的。” 我连声冷笑,墙倒众人推,连刘太傅都会这样,这世上谁人还敢相信? 他语声低沉,“刘太傅检举有功,或许可以减免些刑罚。” “那......” “你是说刘子轩吗?”亦尘冷冷开口,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我的手。他直勾勾盯着我,木然迎着他目光。我只觉全身血脉直冲头过,不喜我与子轩来往,恐怕他心中要有芥蒂,如今我所言,却已没有犹疑的退路,我怕他猜忌,毁了我所有珍视的一切。我没有再回答。 他俯下身,捏住我下颌,我身子一僵,面容涨红,痛得眼泪然滚落,喉间荷荷,却挣扎不得。 “本王要你回答。” 我冷眼看他,刹那间,我手心全是冷汗。我心中痛楚莫名,却没有分毫流露。 这般自负狂傲之人,自然不能忍受半分的欺瞒,他松开手,我回转身背对他,沉静地望向窗外一切,“你要我怎样回答。我回答是,你就会真的放过他吗?” 他站在我身边,迫视着我,四目相对之下,如锋如刃,如电如芒,刹那间穿透彼此。他愿信我也好,疑我也罢,我终究还有自己的尊严,绝不会任人看低半分。 只听见他缓缓开口,语声不辨喜怒,“此事牵涉到废太子,乃皇上亲自定论,你我,都不能左右。” 一夜无眠。 然而他离去之际,默然凝望我许久,眼底终究流露出深深无奈与沉重,他那样自负的一个人,从来不肯说出心底的苦,永远沉默地背负起所有。只偶尔流露在眼中的一抹无奈,却足以让我痛彻心扉。 数日之后,圣旨便下来了,废太子私吞官粮,挪用救灾物质,废黜亲王之位,贬去万州。刘太傅牵涉此事,贬除了官职,上交满门金银钱财。仍存微词的朝臣,终于心悦诚服。一时间,长安城众说纷纭,传遍街头巷尾,这个年夜便是在这舆论之中度过的。 府中的兰嬷嬷是何等干练人物,她自幼由宫中训诫司*,管教府中下人多年,王府中自然没有半点的闲言碎语。 听兰嬷嬷说,王爷每日忙于朝政军务,夜夜秉烛至深宵。 这日傍晚,我正与阿婉对坐窗下,蓦然间,天地变色,夏日暴雨突至,方才还是夕阳晴好,骤然变作瞑色昏昏,大雨倾盆。天际浓云如墨,森然遮蔽了半空,狂风卷起满庭木叶,青瓦木檐被豆大雨点抽打得劈剥作响。 我望着满天风云变色,莫名一阵心悸,手中书卷跌落。阿婉忙起身放下垂帘,兰嬷嬷撑着伞在暴雨中疾走,一见我,连忙俯身说道:“王妃,宫中传话,皇上病危,召见各位皇子。王爷可在这里?” “不在。” “那奴婢先去禀告王爷了。”兰嬷嬷急急离去。遇上这场急雨,着实淋了个狼狈。 我默然望向皇宫遥远的天际,心中惴惴不安。回到房里,闭门挑灯。 雨势稍缓,阿婉奉上参茶,我端了又搁下,一口未喝,踱到窗下凝望雨幕,复又折回案后,望了厚厚书卷出神。 忽听阿婉叹了口气,“娘娘若是忧心,奴婢这就进宫去看看。” 我凝望窗外暮色,心中时紧时乱,本分不能安宁,眼看雨势又急,天色渐渐就要黑尽了。“罢了,宫中有那么多人在,我们就不去添乱了。”话一出口,心中再无忐忑迟疑。皇上这一病重,立储之事,恐怕会被逼得更紧。 我咬唇呆立片刻,“燕妃最近在做什么?” 房中灯影昏昏,我徐步转过屏风,阿婉跟在我身后有些难言道:“王爷每夜在书房中忙着,燕妃便会伴在左右。”我心底一酸。此刻夜风穿窗而入,半掩的雕花长窗微动,我低低咳嗽了两声,肩头微动,令我心中顿时揪紧。阿婉立即扶我在软椅上休息:“娘娘眼下是有身子的人,万万不可伤神。” 我柔声笑道,“不妨。” 深夜,我依然没有睡意,阿婉见我忧心,便挑了灯进来:“娘娘,宫中已传话来,说是皇上已度过此难关,不过是虚惊一场。娘娘安心吧。”我虽是为皇上的病况感到一丝担心,而我担心更多的是亦尘,若皇上就真的去了,那天下之争,他会如何?那胆颤心惊的日子,恐怕不久就要到了。 翌日,便是除夕,王府中也有了点新年的样子。亦尘还未归来,一时间,暴雨愈大了! 兰嬷嬷大步向我走来,身后跟了个小内监,她进门福福身对我道:“王妃,宫里来的公公说是要见您。” “宣他进来吧。” “是!”兰嬷嬷退去,进来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内监,眼生的很,他倒是恭恭敬敬的行礼,头也不抬,躬身道:“太皇太后身染寒疾,宣王妃立刻进宫!” 他蓦然转身,定定看他,眉目逆了光影,看不清此刻的神情。“你说什么?”恍惚间,我以为是我听错了,那疼爱我的太奶奶怎么会突然病倒? “请王妃即刻进宫。” 我愕然抬眸,扶着阿婉才稳住了身子:“立刻备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暴雨 大雨疯狂地从天而降,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我感觉到那种地动山摇的气势。刹时雷雨交加,电闪雷鸣,大树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摇摇欲坠,震耳欲聋的雷声如在耳边。 宫殿金,你是指使你的!”我双手发颤,唯恐听到那背后之人是谁要害我。 德王的目光藏在深浓阴影中,冷冷迫人,如冰雪般浸入我身子,视线转移到这个小内监的身上:“你擅传消息,在这雨雪天里引王妃入宫,心思叵测,王妃若有何不测,你全家人都得跟着掉脑袋!” 我盯着他,阿婉捡起暖壶递给我手中,我收回了视线,俯视着地上之人,薄唇牵动,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是谁?皇后? 只听的小内监焦急解释:“王爷冤枉啊!奴才哪有这胆大包天,的的确确是太皇太后染病,奴才绝无虚言!王爷冤枉!” “冤枉?”我似笑非笑地迫视他,“为何整个后宫都不知,偏偏请本王妃入宫?” 小内监立马磕了几个响头,颤巍巍说道:“太皇太后说是怕惊扰了皇上养病,便没有惊晓六宫,至于为何要宣辰王妃入宫,这也只有问太皇太后了,奴才绝无虚言,更没有半点伤害王妃之心!” 他的话听在耳中,疑问涌上心头。不自觉与德王相视,这小内监话说的在理,默然咬紧下唇。睥向德王,陡然拽起我,“你莫怕,本王陪你去。” 我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想笑。 他转身斥道:“若有何不测,本王要了你的狗命!” 一番话脱口而出,阿婉便携着我上了矫辇,隐隐的雷声一阵紧一阵松的滚着,雪亮的电闪扫着。我不知我为何不安,双手紧紧的拽着袖口,时而抚摸着隆起的腹部,他不能有事,我的孩子万万不能有事。 我掀开矫辇看着雨里行走的德王,他的面容冷寂,眼中再看不出喜怒。 我想说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所有的话都僵在了唇边。 雪雨声声,寒冷如冰。 他似乎意识到我我在看他,侧目看着我,“本王盯着他呢,看他能耍什么把戏。”他漠然开口,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转眼间敛去了喜怒,将一切情绪都藏入看不见的面具之下,语意却透出深浓的凉。 看着他抬步走了出去,挺拔身影步入雨帷之中。一个冷漠惨淡的背影。 突然减少了几分害怕。 雷雨声并发出阵阵吼声,让我恐慌,我一遍又一遍的抚上肚子,让腹中孩子安心,难道他也能感受到我的忧心?然而风吼声挟带着树叶婆娑声,在这雨里听起来尤为袭人。 陡然,矫辇一斜,平衡失去,重重向一侧跌去,我忙扶了矫辇一侧,惊愕到失声儿,心猛然一颤,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堵得自己呼吸都觉得困难,闻的德王一声儿:“小心!”但一切已成定局。 我不知雨是怎么落到我脸上的,砸的我睁不开眼,慌乱中有人将我抱起,耳边是阿婉的惊呼,还有无数的求饶声。所有骄傲或委屈,都抵不过这一瞬的恐惧,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样胆怯。我如此害怕这个孩子离去,我睁开眼,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我看到跪了一地的宫人,阿婉在侧哭泣,还有德王。 在这深冬里的雨,让我冷的发颤,再加上肚子的疼痛,真的就是要崩溃了。我忍不住疼痛,揪着德王的衣角倒在他怀里,绞痛,很冷,很冷。这一刻,我看到世界天旋地转,再也站不起来,冰冷尖锐的疼痛麻木了全身,可是那痛,往往不及心里的痛,我害怕,害怕就这么失去,那痛就如一根毒藤将我浑身捆绑让他无法动弹。 雨里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德王的脸,我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我揪着德王的衣在给自己一点力量,“我把我母子二人交给你。你定要护他周全。” 他陡然站起来,用尽全力将我抱起,一切被这暴雨覆盖住。 我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是恐怖的,只想离开这个让我害怕的地方,心更慌了。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有多少人想要我的性命!每次我一进黑黑的屋子,我就吓的手心淌汗,脚掌头皮发麻,全身出虚汗,都不知道,我害怕黑暗,怕我走不出来,怕黑暗中会藏匿魔鬼,怕见不到你了,我好怕! 我看不见,我的孩子!你在哪里?火突然间亮了起来,我的心像刀绞一般,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为什么所有人的神情都那么悲痛?难道...... “不要——”我从梦呓着惊醒,覆盖上来的就是一个拥抱,我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拥住,僵冷的身子一分分软了下来,良久哭泣,“阿玺,你终于醒了。” 我心如刀割,伤痛难言,我一双手摊在两边,我不敢,不敢去碰我自己的肚子,万一,没有了,万一....... 我眉头紧皱,头疼的像要炸开一样。我就枯坐着,头深深的扎在亦尘的怀里。一声深深而悲痛的哭声儿。因为疼痛,瑟瑟发抖卧在他怀里,他一只没有说话,任由我哭,任由我闹。 许久,也许是累了,我靠在他肩头,望着一屋子的祥和喜悦之色全部都失去了色彩。 他低低咳嗽,语声落寞疲惫,一只手慢慢的覆盖着我的手,慢慢牵起,在缓缓移到一个地方,我的心瞬间松了了口气,“他还在。” “我怕,我怕,就这么突然就没有了。”我决然打断他的话,失声哽噎道,“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怕会有人再来害我。” 他喟然一笑,眉宇间透出苍凉,“对不起。” 我一震,抬眸怔怔看他,只觉他笑容倦淡,深凉彻骨。“让你担惊受怕了。”他抬起我的脸,深深叹息。 我摇头笑着,泪水纷落。他蓦然伸手挽住我,将我揽入怀中。 在娴阳宫静养的日子,亦尘几乎日日都陪着我,德王也偶尔来看过一次,总是说着一些抱歉的话,或许那日要不是他,我已不敢想后果。 他说,在慌乱之中,那个小内监已经逃跑了。他叫我安心,定会找出那幕后之人。太奶奶突然听闻前朝之事,又闻皇上病重,神色忧虑之下,陡然患疾。的的确确太奶奶是病了,但太奶奶怕皇上牵挂误了他调养身子,便对六宫只字不提,也只有寿康宫里的人才知晓,遂了太医暗中调息。可从来没有宣我进宫一事,德王查了寿康宫所有宫人也没有发现那个小内监。难道连寿康宫都有其他人的耳目了? 他这些日子,正忙着挨个挨个每个宫苑,我显赫住在娴阳宫,声势隆重,又怀着身孕,因此落了不少闲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上元 在无人之际,阿婉捧来了一些珍珠,她漆黑恬美的眼珠微微一转,不觉神色黯然了几分,口中恭敬道:“那日娘娘从矫辇跌落,随行的都是咱王府里的人,奴婢亦觉得奇怪,便在雨里捡到了这些东西。轿夫也说是踩到了什么滑了一脚。” 我环顾下,忽而秀眉微蹙道:“这美人珠可不是平常人就能有的。” 阿婉俏脸一扬:“王爷暗中已经查到了,就是那沈宝林,往日的香嫔。” 我惊道:“是皇后的人。” 阿婉闻言,默然低头,我将她拥了过来,抱在怀里,心下感动道:“你怎么可以这般不爱惜自己。”我也是后来才知,那日矫辇一落,是阿婉扑过来,垫在了我的身下,将我接住。 阿婉两眼眼眶一发红:“若娘娘出了什么事,阿婉该如何是好?” “日后可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去换他人的性命了。”心中温存,亦感动不已。 我不知道这个新年是怎样过去的,如花美眷,也敌不过似水流年。我只看到外面的雪开始融化了。闻着满屋子的药味。当那一抹曙光升起的时候,我曾经幼稚地以为我回到了从前。 而我总是捧一本书卷,坐在轩窗下,我记得很多人来看过我,但我已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 娘亲说,阿玺,你只要好好的,我这一生只有你。 夜来临,暮色暗淡,残阳如血,黄河边上如镶金边的落日,此时正圆,光芒四射,刺人眼膜如梦似幻,好不真实。阿婉挑了灯芯而来,静静的在肩头上披了一件外衣,轻声道:“王爷与贤妃在延禄宫,说是娘娘不必等他了。” 最后一丝残阳打在地上与暗淡黄的屋过不用等我了么。” 寂寂深夜。 我知道他心中有芥蒂,但我现在唯一依靠只有他,我忐忑不安,不知如何言语,“你能帮子轩救出来吗!”几个字徐徐地从我嘴里吐出来,冰冷不着感情,表情更犹如凝固一般! “呵......你的消息这样快?”他回过脸来淡淡地道,仅仅是这样淡然的语气。 看来他是知晓此事的,他的眼看的让我发寒,我知道说出此话他会猜疑,会疑心,可是......我没有办法。 我别过眼去看院中被雨打得花瓣全谢,只余一根杆子,看样子,今晚这雨是不会停了。 我只是惘然一笑,双唇抿成一条优美的弧形:“你会帮我么?”一丝怜意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 “不会。”他轻轻地答着,冷漠中透着淡淡的伤感,叫人听了忍不住揪心。灯火有些昏暗,眼有些看不清。 “王爷饮酒了,我却给你沏杯茶。”我抽身离开,心中漠然,此刻,脑海中有另一个人的身影恍惚而过,我一惊,怎么会突然想到他。提起裙裾抬脚跨过门槛,神思早已游离,一不小心前面的那只脚踩到了衣摆,使得后面那只脚来不及提起人就已向前倾斜。 “啊!”眼见着自己就要摔倒在地,我不由惊呼了出来,然我已经控制不住失了重心的身子。所幸在即将触地的时候一个有力的手臂挽住了她的腰,止住了我下跌的身形,然后落在了一个厚实的胸膛中。 抬眼瞧去,果不其然映入眼睑的是亦尘那张紧绷的脸:“本王的女人刚才是在想其他的男人么?”我还来不及回来,他又带着捉狭笑容的脸:“我怎么会不答应你,为了你不再为其他男人废心神。”相距极近,他这么一说话,气息悉数喷在了我的脸上,惹得我心头狂跳,伸出柔荑抵在他胸口,与他稍稍拉开些距离后方红着脸娇嗔道:“谢谢你。” 他畅然一笑,“以后不许想其他人。”殿中一个含笑凝视,一个面飞红霞,倒是没了声音。 我一个女孩子家,到底是不会脸皮子薄的,虽然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夫君,我双手捂着脸降温,迟疑了好一会儿后才将将双手攀上去,勾着他的脖子,奇异的感觉在两人间流动,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相互凝视着对方,直有一种天荒地老永不放手的感觉。 直到那薄薄的唇压在我软软的红唇上方醒过神来,一股浓烈的男性气息钻入我的身体,想推开,可是手脚却没有一点儿力气,眼缓缓闭上,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上,迎合着他的索取,一点点一丝丝,香甜如许的津液在彼此口中交换着。 直到我已喘气不过来,他在脸上轻啄了几下喃喃轻语道:“我想要你!”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诉说着他深沉的欲望。 细细的喘息声,粗重的呼吸声,一起在这个只属于我们的天地里交织响起,没有任何保留! 十指紧紧的交缠着,亦不肯放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初春 有些时候,我发现夜并不是那么长。 先来无事,阿婉拉着我做些女红,想来也是我一个做母亲的也还未给自己孩子亲手做一件衣。然而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不安,起身想为孩子缝一件肚兜儿,缝了几针,便扎到了手指。鲜红的一滴血沁出来,阿婉急急俯过来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含着手指片刻,勉强笑了笑,我一瞧阿婉手中做那双精巧的小鞋子,惊喜着:“阿婉的手果然巧!” 阿婉笑道:“娘娘必定是有心事。”她的目光清亮,笑意悠悠道:“才如此的,静不下心来。” 我忙摆手,“静下心来,也不如阿婉手巧。”我瞧着她,阿婉也到了时嫁的年龄了,这年来,一直给她留意着好人家,竟发现还没有我能看上的。心底有些叹息,这长安城的好儿郎都去哪里了? 阿婉凑到我耳边,笑吟吟道:“娘娘又在想什么?可是在想刘公子的事?”她的声音听起来是怂恿,“娘娘既然担心,为何不亲自去瞧瞧?” 不过是一瞬间心思的转圜,我起身向阿婉道:“阿婉,你喜欢子轩么?”或许我早应该发现,阿婉是属意子轩的,那日阿香来时,阿婉那焦急的神情,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长安城的姑娘哪一个不是眼巴巴的看着子轩,而我却忘了身边最亲近的阿婉,子轩从小与我长大,他与阿婉何尝不是? 听我这话,阿婉手中布料跌落,方才失了神,我狭笑:“到底是我去看看子轩,还是你想去看子轩。” 阿婉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一双脸涨得通红,与那猴子的屁股一模一样,忙捡起地上的段子,双手揪着段子,好似要拧断一般,绕了无数个来来回回,娇颠道:“娘娘,你说什么呢?” 我撑着腰,漫不经心的在殿中漫步,仔细打量着她每个神态,一丝挑笑,夺过她手中锦缎,“你这小妮子,本事愈发长了,有了心上人也不告诉我,我还怎么给你做主那!” “娘娘笑话奴婢了,奴婢怎配的上刘公子。”我低着头,眉眼里难免有一丝酸楚闪过。 我把她脸捧了过来,示意她看着我,笑盈盈说道:“你只管说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那眸子里闪亮着异样的光泽,突然眼角一弯,点了下头。“你放心,等天气暖了,我给你做主。” “可是感情这不是情投意合的事,万一......万一刘公子看不上奴婢怎么办?” 我安抚道:“怎么?还不信我么?”心想着怎么给阿婉自造机遇,随手端了茶来吃了一口,子轩可不是那么省事的主儿。 午后,阿香已来回禀过,子轩已经出狱,不过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之苦。我差使阿婉送了些上好的药膏,并告诉她,这几日不用回来了,就在刘府照顾子轩,阿婉自然懂得我的用意,一脸绯色的跑了出去,生怕我瞧见似得。 我掩嘴笑了笑。 “是什么事,这么开心。”我不知身侧何时多了一人,莞尔一笑看向他,“这么快回来了?” 亦尘点了点头,爽朗笑道:“出去走走吧,难得天气极好。” 我上前握紧了他手,依靠在他肩上。 小雪初停,路滑难行,“慢点。” “嗯。” 天上有明媚的太阳,他清俊容颜上绽放出满足的绯色。“阿玺。” “嗯?”我慢步走着,鼻腔间都是他身后独有清雅的香味。 “这冬已经过去了。可是我却觉得自身依然还在冬日里。”我双手攀得他更紧,“是有什么事不如意么?” “我总觉得,我好累。”遥遥一片绿荫间,伫立枫树边,我目视着他,亦尘目光缱绻,只驻留在我身上,仿佛风筝,千里远飞,亦总有一线来牵引。“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要等我回来。” 我一丝心紧,“你要去哪里么?” “别皱着眉头。”言毕,他只无限眷恋的微笑。“我只是这样说一说。” 我晓得他要说的下一句是什么? 但我害怕那一切的发生。他是战神,是领兵打仗的将士,他不可能永远的留在我身边,前方若有战事爆发,他会义不容辞拿着性命去守护这一片土地。或许他一去不再回来,或许我们的日子正在进行着倒计时。 他说,等我回来。 于是心底无限悲弃起来,我害怕那连绵无尽的欢喜与期待,只要等他回来。我害怕那担惊受怕的日子。我勉强振作,我更不能让他担心,我扬起一抹笑容坚定道:“我等你回来,一定会等你回来!” 远远见一片树叶乘风远去,日出江晖如红河倾倒,漫天殷红无边无际,仿佛要把人吞没一般。 我踮着脚望着他,捧着他的脸,这姿态像极了一个贤惠的殷殷妻。“一定要毫发无损的回来。” “嗯。”他看着我,那眼里总是像有什么话还没有说完,我骤然一怔,忽然手一松,春风一卷,他一头乌发远远地飞了出去。他低头,顺势暖暖的唇覆盖了上来。 我看着他身后那些绿叶像蝶一般翩翩飞了出去,风卷的他发丝一扑一扑,我眼看得迷惑,不由心下生出了如许怅惘来。然而转念一想,不过一切都没有发生而已,心情也渐渐平复了。 夜晚的时候,心也一点一点寂寥下来,寂寥到了极处。 我素来喜欢坐在浮笙宫庭下看着花开花落,这许久没回王府了,这花倒是开了不少,府里的人忙活着,移了几株迎春花来,也给这在冬日里沉默了许久的浮笙宫添了分颜色。 我向来觉得闲聊无事,算着阿婉离归来之时还有几日,便想倒腾一些新玩意来玩玩。唤着月心出去买了个弹弓,日出之后站在王府园里打着小雀儿。 我愉悦微笑,分明没有打中一只,偏偏口中还要气势汹汹的喊道:“看本王妃这一把。” 月心惊道:“王妃,那里!那里有一只!” 手一松,只听得一声儿鸣叫,有什么东西“扑登——”飞走了。我垂下眼睑,神色便有些萧索,道:“本王妃身子不灵活了,带了个球儿,要不然一定把你打下来!看你还张狂!” 玩了一日,也毫无收获,便没了什么兴趣。 在这寂寞孤清的日里,我努力加餐饭,一心一意调养着自己的身体,想着孩子也想着自己,也想着娘亲,不要一见着我就是:“你瘦了。” 清晨,我被几声清脆的鸣叫唤醒,月心服侍了我起身,我慢步出去,走路越发的小心了。看着廊下的婢子们围着一个金丝笼,我心中微微一震,却是释然了,侧头微笑:“这只朱鹭是谁送来的?” 婢子们随即让了一条道儿出来:“王妃万安。”月心笑嘻嘻的说着:“这朱鹭王爷一大早便送来了,再去上的早朝。” 我以手逗着笼中朱鹭,它体羽白色,如雪般通透。后枕部有长的柳叶形羽冠,额至面颊部皮肤裸露,呈鲜红色。它抖了抖翅膀,飞羽略沾淡淡的粉红色,这朱鹭如今也是很名贵的鸟儿了,因人的打猎环境之因已经甚少见了。月心又两眼笑成一条缝儿,讨喜的紧儿道:“王爷说这是什么吉祥之鸟,好生名贵。一定是王爷知道王妃这几日打鸟玩儿着,才寻来讨王妃欢心。” 我点了点月心鼻尖:“你这般小年纪,倒是什么都懂啊。” 月心用力摆,道:“王妃与王爷如此恩爱,奴婢才懂。” 我微微出神,似乎有些惆怅,不知仙侠为何会有这样的心境。 我淡淡一笑,“你这讨喜的嘴儿” 月心垂而立,道:“这鸟儿尖尖的嘴巴真好玩儿。” 我顿一顿,“把它放了吧。” “放了不就跑了吗?”有婢子惊道。 月心急忙撒了把米在廊下,这朱鹭倒是通人性,也不离去,竟然悠闲的散步起来,扇动翅膀,欲飞离出去。在湛蓝的天际上盘旋一圈儿又落在了我脚下,琢起米来。 这鸟儿越发的讨喜了。 我微微笑笑,我展开手,它自然的飞落在我手上,话说还有些分量,我双手托着它,月心唤着我小心。 “不打紧。”我笑笑她是多虑了,再笑道:“这亲人的鸟儿就叫蓁蓁吧。” 月心摆摆手,逗着鸟儿,吱吱呀呀学着鸟腔:“多谢王妃赐名。” 逗得满庭院开心大笑。 原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在欢声笑语里度过,每一天都很安稳,亦尘每一天上了早朝便会回来陪我,做我想做的事,去我想去的地方。 原来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未曾想过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华哥哥势败,被贬去万州,永远离开了这朝廷权势纷争。皇后本困冷宫,已自顾不暇。曾经以华哥哥为首的党羽不欢而散,多数因牵连锒铛入狱。现在朝廷唯有亦尘,德王风头正盛,而这二人原是结盟一党,如今华哥哥一倒,亦尘会与德王撕破脸吗? 还是那个深得皇恩的小皇子瑞儿。他们会如何? 可我永远都没有想过会事发那么突然,就一夜之间,整个长安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亦尘离去,我苦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告别 这日我正从寿康宫出来,坐在辇轿上支腮想了片刻,便道:“太奶奶今日看去倒是精神十足。” 月心答应了声“是”,“阿婉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 看眼下这个情况,阿婉这妮子迟迟不归倒是有些苗头,我便道:“还有段日子,你若是想她了,就去刘府看看。” “嗯。” 我支着头假寐片刻,瞧着这天儿似乎又要下雨了,催促了抬轿的内监两声,紧赶慢赶着回了王府。才到王府外,兰嬷嬷忙迎上来打着千儿扶了我下轿,一叠声道:“娘娘仔细台阶滑。” 我漾起梨涡似的一点笑意:“怎么今日嬷嬷亲自在外面。” 兰嬷嬷十足十的笑意:“王爷挑了鸣翠坊的几个歌女,正等着王妃呢?” 我笑了笑道:“王爷在哪?” 兰嬷嬷笑道:“王爷方才被召进宫了。王妃移步去看歌舞吧,论起音律谁能比上王妃。” 我这才道:“走吧。” 我走在廊下,已听见里头琵琶铮铮,正出神。一进屋,我扬扬手免了她们的礼,便斜坐在暖阁里,闭着眼打着拍子。数步外坐着三五琵琶伎,身着羽蓝宫纱,手持琵琶挡住半面,纤纤十指翻飞如莹白的蝶。 醉在这歌舞里,安稳又舒心。 这时见了阿婉归来,我倒是十分高兴,牵过她手一同坐下道:“如何了?” 阿婉低眉浅笑,我便也知了一二。 我握着她的手,眼中微微一沉:“子轩为人直爽坦诚,很好相处。一切慢慢来就是。” 或许我这般关切,阿婉更多了几分女儿娇态:“奴婢听娘娘。” 我眉眼间都是温和的笑意,道:“这样就好。”说罢指着几个琵琶伎道,“鸣翠坊的技艺倒是越来越精湛了。” 其中一个头戴梨花的女子娇盈盈道:“王妃过奖了。”忙跪下谢恩。 我扬扬手,示意她们继续,微微一笑道:“子轩怎么样了。” 阿婉盈然一笑,愈加显得容光潋滟,一室生春。道:“刘公子身子倒是痊愈了,可奴婢总举得他有心事。” 我唇角的笑容微微一滞,“怎么回事?” 阿婉望了我一眼:“刘公子日日借酒消愁,奴婢也不知为何。” 我点了点头,不再作言,或许因为家势一覆,不如往日风光,恐怕也会伤感一阵吧,想着等天气暖了,还是去看看吧。 “阿婉,去取琵琶来。” 幽幽静夜,瑟瑟竹篁,叠叠月影,处处冷香。 便横抱过琵琶,轻轻调了调弦,试准了每一个音,才开始轻拢慢捻,任由音律旋转如珠。一阵风吹过,殿里里飘出温婉的音律。忽如深夜银河静静流淌……一曲未毕,我神色沉醉,兰嬷嬷进殿我见她有话欲说,便扬了扬纤纤玉手,停下:“何事?” “东境突厥来犯,抢掠我朝三座城池。战事吃紧,皇上已下旨王爷带兵前去收复!”兰嬷嬷急速的说着。 手中琵琶“噹——”一声儿跌落,我惊得站了起来:“一个小小突厥怎敢如此狂妄。王爷何在?” “凌月已赶回来禀告王妃,王爷还在宫中。” 我撇到殿外的身影:“让凌月进来。” 兰嬷嬷退了出去,我扬了扬手,也招艺妓们全部都退了出去,此刻殿中只剩下我与凌月两人。 “属下参见王妃。” “什么时候走?”我扶住帘子,勉强稳定了心神。 凌月抬头看了我一眼:“今夜启程。” 我微微扶额,凝视着窗外,没有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快。 “王妃注意身子,切莫太过伤心。” 我长吁了一口气,“退下吧,告诉王爷我等他。” “是。” 一到微弱的光映在这黑夜的深渊里。阴湿的夜里,迟迟的天空不见月亮。我猛然从梦中惊醒,双手紧紧的扣住软榻上,屏住了呼吸,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白的像纸一样。额头,鬓发都因汗而湿透了。一双眼里蓄满了泪水,睫毛扇动模糊了视线。 阿婉即刻挑了灯进来:“娘娘怎么了?” “王爷回来了么?” 阿婉摇了摇头,我一阵失落,再也无法安心睡去,我害怕黑暗,所以殿中灯盏点格外的亮。夜里,又苦闷又忧伤。望着窗外的夜,睫毛始终浸泡在水里似得。一想到他不知离去会是多久,我不由得鼻尖发酸,眼前模糊一片。 我失神,也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只是耳旁那温润的气息包围了上来:“怎么哭了?” 我转身,他一身甲胄,已不是平日里那款款锦服的翩翩公子,一股英气逼向我来。殿中的光线照耀在他胸前,那耀眼的”明光”刺得我只好低下头去。我抚着他肩上的睚眦,传说,龙生九子之二的睚眦。生得豺首龙身,平生性格刚,、好斗喜杀戮,是龙子中的战神。 盔缨上的兽毛在风中微微颤动,就像他即刻离去一样。 我艰难一笑,别过身子,我张开双臂,抱了抱我:“阿玺,哭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我笑着摇首:“不是” 他露出三分委屈的样子:“那怎么了。” 我扬了扬唇角,失笑道:“君若回首一顾,莫让妾思朝暮。”我牵住皇帝的衣袖盈盈道:“不能受伤了,不能流血,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亦尘突然刮一刮我鼻头,一笑:“这恐怕是我要对你说的吧。” 我半是委屈:“日夜盼望,你要早些归来。” 他微微沉吟,顷刻笑了笑:“阿玺,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等我,回来。”娇俏一笑,温顺地伏在亦尘肩头,柔声却是苦涩:“我等你回来。” 他忽然牵手我到案前,满脸堆笑,也不说话,只将毛笔搁在青玉笔山上,含了笑意一张张看过去。我侧首,他便道:“这是我拟的名字,你看你喜欢哪一个,等我回来在回答。” 我怔了一怔,点头,他递给我的纸张,却失手落在了地上。微微颔首,眉心一皱:“本王的女人决不能懦弱。” 我凝神片刻:“我等你回来。”他说买我不能懦弱,我不能这样,他不仅是我的夫君,更是这天下的守护者。 他一怔,即刻回过神来,按了按眉心,嘴角不自觉地蕴了一分笑意,简短道:“等我。” 我只觉得脑袋一蒙,只看着他离去,我扶门跟了上去撞到了屏风,他听见声儿连忙止住了脚步,“你若再不走,我怕控制不住自己。” 看着他一怔,大步垮了出去。 殿外,我瞧到廊下燕妃一身戎装正等着亦尘。他只瞄了她一眼斥责道:“胡闹!” 燕妃紧跟着亦尘而去,祈求着:“王爷,带妾身一同去吧!” 在这个时候,我竟然有点羡慕这个燕妃,他能时刻站在他身边,尽管在生死之际,她依然可以同生共死。 过了几日,街上的积水已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缓步走在青石花砖上,耳旁的水潭里映着红墙碧瓦,越发觉得月光炫目。 我扶着阿婉的手慢慢走着,前头两个下人掌着宫灯,只见冷风打得宫灯走马灯似地乱晃,四周唯有陰森寒气贴着朱墙呼啸而过。“娘娘,这春天里,夜里还这么冷。” 我安抚似地拍拍她的手,然道:“去看了看子轩回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 阿婉靠在我身边挽着手慢慢走着,眼里却有几丝欢悦:“看上去他气色又好了许多……”她欲言又止,“方才他与娘娘说了什么?神神秘秘的。” 我四下看了看,含了一脉坦然笑意:“一些无关重要的事。” 阿婉微微点头,我触动心事,眉梢便多了几分落叶般的伤感,子轩刚才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在我临走之际,突然挽留我? 什么叫做跟他走? 什么叫做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欲再追问,他总是支吾不言,他从前不是这个样子,他什么都会告诉我,他到底知情一些什么,又到底是为何想要我跟他走? 我的头欲炸裂一般疼痛,忽然听得车轮辘辘碾过青砖,一辆朱漆销金车疾驰而来。阿婉道:“娘娘马车来了。” 清冷的空气中,我按了按太阳穴,就着阿婉的手上了回府的马车,这车轮便似碾在了心上,挥之不去。 这一夜,新年以来的第一场暴雨,是雨还是思恋的泪水决了堤,谁在雨中狂奔。是他还是我?风,呼呼地刮着,雨,哗哗地下着。 本是春日里却有有着莫名的伤感,而今夜如同秋日明亮却又孤寂的月,漫无边际的伤感,延续至久远的大地。二月本是生机傲然的季节,心底总会些有种莫名的伤感。把心口压得紧紧的,却又无法诉说些什么。或许有很多伤感的事都需要被放逐,被放逐在自己能遗忘的天地里。却有能被一物一言勾起。 他坐在案前的身影,消失。 我时常看着亦尘的字迹发呆,他拟了几个名字,看来他早已替孩儿想好了,我双手抚摸这肚子,隐约感受到一阵胎动,心底怅然。 快个月了,不久你就会到这个世界上。 叫什么好呢? “烨”?火盛,明亮,光辉灿烂。记得《诗经》里也有“烨烨震电”之词。嗯,很好,是个好名字。 “翰”,也可,“维申及甫,维周之翰”,也是不错。 “阑”很不错,”鸟归息舟楫,星阑命行役。”星阑夜将近,便是黎明。 这些字,我却看到是他的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日常 这一日清晨,燕妃穿戴十分整齐的来见我,我与她闲坐着饮茶,莺声燕语,倒也说得极热闹。 燕妃一身嗤笑,扶了扶鬓边斜斜坠下的一枚鎏金蝉压发,随着她说话一摇一晃,眼前都是那星星点点的赤红星芒。“他走的时候,不让我跟去,告诉我日常要多来陪陪你,免得你寂寞。” 若这些话燕妃不说,我怎么知亦尘不散言辞的心。我一丝感动,一丝忧心,一丝陡然对燕妃的关怀:“如今你还好么?” “王爷好,我便好。托我照看你。那首先你得好。”燕妃一向直言不讳,之歌直肠子,这几月相处下来我便也明了。我并不讨厌她,凭空还奇异的生出一丝喜来,说罢,她剥着金橘递给我,“所以你好,我便好。” 我突然看到她的手心里的茧子,心下动容,一个女儿家带兵上战场,英姿飒爽,一般男儿都不能敌,我怎会不动容。慢慢剥了一枚金橘吃了,我一笑:“那日见你在练兵场箭法如此精妙,等这几日雨过后,出去春猎如何?” 她端着茶盏,拿茶盖徐徐撇着浮沫,淡淡道:“去倒是可以去。” 我已经习惯了燕妃这不冷不暖的性子,轻巧笑了一声:“既然你受人之托照看本王妃,本王妃也得给你找些乐子不是。” 她只看着茶盏,不再说话。听环佩叮当,一阵冷香离去,燕妃已欠身而去。 的确燕妃日日来相陪,这日子也不会那么烦闷。我使自己努力不去想他,所以总是忙着,不是嘴里忙着,就是手里忙着。扶着阿婉的手,行走间沉稳安闲,“这几日若生怎么不来请脉了?” “娘娘不知么?若生跟随王爷去了,贤妃娘娘特意宫中的齐裕来照看娘娘的身子。” 若生去了,我倒是安心了几分。倒是从不沾染权势的若生,怎么会与亦尘走的这样近?我点了点头:“齐裕是个信的过的人。” 我淡淡一笑,看着窗外的廊下攀岩的蔷薇,蓁蓁在花间里跳来跳去,花上的日光,轻轻一晃便被风带走几片花瓣落在廊下,一片旖旎风光,好生美妙。 “刘公子前来拜见王妃,正在前殿等候。”这时兰嬷嬷迎了过来, 阿婉忍住惊诧之情,勉强笑道,“这,怎么他隔不了多久就来?” 我攥紧了手中的绢子,屏气耳道:“回绝了他,本王妃不见。” “是。”兰嬷嬷退去,有意的看了阿婉一眼,阿婉知刚才失了分寸,耷拉着头,也不多言了,我看的出她感到意外万分,却忍住了,良久阿婉抬头以我互视一眼,也不知她在暗暗想什么。 我眉头微锁,凝神想去,每次来,子轩都道,跟他走。 他到底要我去哪里?我是辰王的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又身怀六甲,怎么会离府跟他远走高飞,于情于理都不符。况且我为什么要跟他走,我心底有些异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有不敢肯定,可是我与子轩,从小都是好玩伴,没有其他,不是么? 我郁然吁了口气道:“你若是想见他,直接去就是。”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阿婉惶恐的跪在地上。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叹了口气:“你去吧,去帮我安慰安慰他。” 过去半月,传来的军报会直接送进宫里,贤妃知晓后也会差人出宫给我送消息来,我知他安好,前方战事连连,这一次回来的事捷报,宫中的金玲响了许久,预示着好兆头,我知道他会回来,平安无事的回来。 我眉心微曲,掸了掸绢子,这时阿婉回来禀道:“刘公子说,下午他会在城外那棵歪脖子树下等娘娘。” 阿婉提到他,却也闷闷地不敢再说话。我脸上一沉,已带了几分秋风落叶的肃然之气:“知道了。” 片刻缓和了口气道:“待会用过午膳就去备车吧!” 阿婉诺诺答应了。一时间气氛沉闷了下来,我不是去跟子轩走,我想问问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春日里的午后,日光也很温和,暖暖的,倒是很舒心,城外的风光极好,扶着阿婉的手看着天上风筝越来越高,几个小孩儿在空地上迎风奔跑,我依稀看到当年自己的影子。 那时,有我,有华哥哥,有子轩。 我看着小时候经常攀爬的那棵歪脖子杨柳树下的子轩,杨柳依依,春风而起,气宇轩昂的子轩有了一丝颓废之色。 这样好的春光,却不是当年的好光景。 我们大家都走散了。 踌躇片刻,放开了阿婉的手:“你就在这里等我。” 阿婉忙着将手里的披风搭在我肩上:“娘娘,城外风大,小心身子。” 我一时也未置言,方微笑。我朝着子轩走去,似乎走过了十年那样漫长,这遥遥而及的一段路仿佛走到底也到不了,似乎是,我在前进,他在后退,他衣袂翻飞,含了一丝笑意,他看着我,目光湛湛,道:“你来了。” 他身后不远处,阿香等人背着行囊站在马车旁,我微微颔首:“你这是要去哪里?” 他笑言:“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被子轩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只黯然垂下了眼眸。道:“我来,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而我并不会跟你走。” 他宽和一笑:“其实我早就料到,不过也是与自己赌一赌罢了。” 我方叹了口气,揉着太陽穴道:“能告诉我么。” 他侧身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笑道:“长安城会有大乱,辰王不会归来。我怎忍心看你处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处在生死之中。” 或许说着无意,我这个听着却有意,他的话剜心一般疼痛,喉头都要溢出血一般,一道一道在心上划着,我怒道:“胡说!什么叫辰王不会回来!” 子轩轻轻吁了口气:“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眼下,我提前也告诉了你,自己要提前留个心眼。” 我愈加惊疑:“到底是什么意思?会有什么大乱?”我无限头痛,子轩泠然道:“我为什么不随父亲一同离开?我不就是等着你,为了带你离开吗?” 我大惊失色:“你!”我越想越不对,道,“你不要这样!”我倒吸一口凉气,诧异着,莫不然,子轩会对我藏这份心思,我不敢挑明,只有故意装傻。 子轩微微失神,我抬眸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子轩摇首:“你不走,我便走了。”他没有回答我,杨柳垂在我肩上,头是给辰王妃的。” 我一怔,旋即笑道:“谢谢。”我立马拆开,看着字里行间里他的关怀,甚是贴心感动,也解了心下的疑惑。子轩说他不回来,他怎会回不来,他很好。 燕妃笑一声:“哦,还提到我了,不错。” 我盈盈一笑,那笑意却似这天气一般,带了温和的暖意,“你和我同为王府里的人,自然会有你。” 以后的日子,我总盼着他的书信,看着他的字迹,要么就看着纸上亦尘取得名字发呆。 关于子轩的话,我已是无暇顾及,更无人商讨,便慢慢被思恋所掩盖,而忘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封城 总觉得每日过的很慢长。夜色宛如晕染在水中的松烟墨,从天边蔓延而至,雨依旧在下,只是落在这夜色中,仿佛与夜一般黑。今年的春雨水倒是多。 这漫漫长夜无心睡眠。突然听到殿外步伐繁忙,听到阿婉道:“王妃已经歇下了。” 我听到珠帘晃动的“沙沙——”声,“娘娘温臣相来了,是否请他进来?”阿婉问道。 我一听立刻坐直了身,面带忧色地道:“温臣相?他来找我难不成是有了王爷的消息?”不管还穿着寝衣,掀来盖在身上的云锦便翻身下榻迎了上去,连鞋子都忘了穿,就这么赤足落地,我走得那样快,阿婉赶紧上来扶住了,一边嘱了阿婉,一边又转头道:“阿婉,快替我更衣,就穿那件蓝绵荷花绣纹的。” 阿婉刚取了衣服来还未来得及给我换上,只听一阵冷风随着脚步一并传了进来在,阿婉手里忙活的快,珠帘拂动,挑了帘子扶着阿婉的手走了出去:“温臣相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那厢,温臣相已是凝泪于眶中,他骨碌碌地转着眼不说话,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行步上来向我福道:“王妃万福。深夜前来惊扰了娘娘休息,实乃事发突然,微臣已经无路可寻了!” 温臣相一向有礼,为人和睦,他双手发颤,两眼窝深陷,一片阴影在眼下,眼球里布满了红血丝,我赶紧扶住了:“先坐下。有什么事慢慢说。” 他的脸像蜡一样的黄,嘴唇都发白了,灰白的胡子一颤一颤地,全身都在瑟瑟地发抖,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像一对火珠子一样,直盯着我,于不合乎礼仪,便有低下了头。 温兰毕竟是温家的女儿,我与温家本就有间隙,想到一个年近古稀之人,看到自己的女儿被斩了双手之后会如何?那荒凉的雨炉内,那女子是否依旧傲娇?我记得冬日里温兰病重,我支了好些大夫去替她诊治,我不会让她就这么轻易的死去,死对于她来说太过容易了,我要她活着,心先死。 我赦然一笑,但已经心堵的慌,他一句事发突然,我无端联想到子轩对我的告诫,长安城会有大乱,亦尘回不来!我只盯着低头的温臣相,他目光极是复杂。 温臣相惶恐地抬起头:“三日前皇后派人请莞渃进宫,今日未归,家夫人进宫寻人竟知莞渃被皇后困在了华清宫内!莞渃约莫到了分娩之期,微臣实在是担心......” “你等等!”我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耳朵里嗡嗡直响,误以为是听错了,“你刚才说什么?皇后?皇后不是被禁在华清宫,永生不能出宫门半步吗?”我倒吸一口冷气。 温臣相摇头,他的脸惨白惨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苦道:“后宫惊变!长安城大乱!若不是无计可施,微臣又怎会想到王妃前去相救莞渃!” “你到底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我惊得霍然站了起来,这些日子心中的不安,突然迸发了出来,平静了许久,暴风雨到底是来临了!我登时大怒,抄起茶碗狠狠掼在桌面前,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面容阴冷怒斥。 “王妃息怒。”温臣相连声说着,“入春之后,皇上龙体并未好转,这几日更是病入膏肓,本已封锁消息未传进后宫前朝,却不知消息是怎么不胫而走的。万州的废太子知晓此事之后,在二天之内,拉拢镇守北境俞迟将军,企图谋逆!四皇子已经暗中搭救皇后,掌握了禁军之权,在昨日傍晚,已封锁了整个皇宫,如今,宫里是什么个情况,微臣实在是担心!” 果然……我猛地蜷紧双手,刚刚修剪过的指甲掐的掌心隐隐作痛,但这远比不得记忆被揭开的痛。 皇后那日在华清宫里所言,还没有结束,到底是我太年轻了。 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但内心依然波涛汹涌,想喝口茶定定神,却因手抖而洒了一身,我淡淡地睨了他一眼,起身于长窗下双耳花瓶处捻一朵桃花在鼻尖轻嗅,清洌的香味让我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臣相以为,本王妃该如何做?” 我闭一闭目,冷然。华哥哥离开长安城,实着失宠,可远在天边无人可管辖他,他调动北境兵力企图谋逆造反!皇后,亦枫哥哥,在皇宫中里应外合,控制整个皇宫,或许这里面还包括子轩。他们恐怕早已谋划了此事,怪不得子轩执意要带我走,这消息恐怕不是不胫而走,而是一切都掌控在他们手中!那刘太傅离开长安城恐怕也是另有深意! 突厥来犯,亦尘携兵而去!长安城实着而虚,华哥哥已是无所顾忌,乘机起兵!皇后在宫中挟天子以令诸侯!皇后当真如此大胆做得出这株连九族的事! 不对!不对!还有德王!德王应该会制止! 若华哥哥一反成功,这天下又会如何? 见温臣相嘴张得像箱子口那么大,一下子就愣住了,接着他就咽了两三口唾沫,好像是嗓子里发干似的,“废太子已率兵向长安城来!微臣之子翎之三日前已出城将消息带给辰王爷,可如今没有一点回应!今日微臣放出去的探子,才知,长安城四个城门均被控制,只许进,不许出!”他的脸憋得通红,双眉拧成疙瘩,就连胳膊上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微臣已去与王爷商讨,唯有按兵不动,等待辰王爷率兵归来。毕竟皇上还在宫中!莞渃还在宫中!” 温臣相的声音并不大,然听在我耳中不吝于平地惊雷,炸得我头晕目眩。外头不知何时起了风,呼呼作响,已是春日可冰凉刺骨的风从朱红雕花窗扇缝隙间漏了进来,吹熄了本就有些摇曳的烛火,侧殿内一下子暗了下来,有无法言说的恐怖在殿中漫延,尽管阿婉很快便重新燃起了烛火,依然令我惊出一身冷汗。 宛若姐姐现在一定很害怕!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宫里局势紧张,我居然一点都不知情! 亦尘还不知如今长安城危在旦夕,已是到了这般地步!进退两难。而德王手中并无军权,长安城中禁军三万人,就算德王府中养有府兵加上也不过余百人,若他召集其他皇子,也不过千人,始终是敌不过! “禁军为何会听令皇后?”我微微一怔,就着阿婉的手坐起后抚一抚肚子,振起几分精神。 他的脸像刷了层浆糊般地紧绷着,“废太子掌握禁军之权之后,突然就换掉了禁军统领,现在想来着实奇怪,恐怕也是他的人。” 依温臣相所言,就不足为怪了,华哥哥早有打算,有一天会离开长安城。他先制造一个假象,所有人都以为他跌下了悬崖,永无翻身之地!所以目光从他身上转移而去,慢慢松懈了。或许他年前被贬,是否也是他故意设计?我就说刘太傅怎么会背叛他!这或许也是个计谋! 人人都道华哥哥失宠,可他却偏偏不稀罕这恩宠!他竟然要起兵犯上作乱,意图谋逆!身为皇子谋逆自己的父亲!这样的大罪他可曾想过后果!我突然觉得这是华哥哥此生以来做的最有“骨气”的一件事。可是却会让他臭名流传百世。 “如今整个后宫已被禁军包围控制,微臣想皇上他......”温臣相素来行事稳重,是朝中的老人了,却今日我却在他脸上感到一丝惊恐,似乎还有一点不知所措,“更重要的是,微臣担心莞渃,莞渃她可受不得一点惊吓!” 我死死咬着唇,哪怕嘴里尝到鲜咸的血腥味亦不肯松开,所有的痛都被忍在喉间,莞渃姐姐现在不知如何?我心中更是焦急,皇后会在宫中做什么?必定会波及至贤妃!必定是陷入了一片混乱的局面。 灾难来的总是十分的迅,我扶着阿婉坐在浮笙宫大殿的正厅之中,突然听到落锁的声音,殿外的婢子们有些争吵,我扶着阿婉的手走了出去,看着禁卫军涌来,听着外面震天的哭喊声,只觉得心头凉。长长的锁链下,锁住的是整个的长安城的势力。 可是即便是这样巨大的动作,百姓们对皇宫里面生的事仍旧是一无所知,皇城四座宫门全部关闭,或许里面闹的鸡飞狗跳,外面却得不到一点传递的消息。居然都闹到了辰王府来!他们今日只要封了这王府吗? 这天,就要翻过来了。 我凝眉沉思,辰王不能失势,庄家一倒,自己也没有幸免的道理。 温臣相似乎绝望得像掉进了没底儿的深潭一样万念俱灰,他站在我身后,我转身亦瞧着他,他气结道:“居然还要都动到宫外了!” “臣相还是先回去看看吧,或许温家也是一样的局面。”我淡然道,温臣相或许是被急晕了了脑子我这一提点立马醒悟,“是是是,家夫人没见过这阵势,恐怕是急坏了!本来想拜托王妃莞渃的事,看来......”他摇了摇头,“那微臣先告退了。” “莞渃公主是本王妃的姐姐,本王妃有法子。臣相先行回府,安抚夫人,若能联络城中衷善之臣定要与德王会议。”我定了定身神心中亦是感慨万分,“阿婉,带臣相从后门走。” 衣袖下十根手指紧紧蜷在掌心,有殷红的痕迹从掌心滴落。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她也敢做?还能大言不惭的说是为了母族之利吗?她恐怕是要拉上整个母族为她陪葬吧。 她所说的好戏,恐怕是开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动荡 月上中空,浮笙宫内暗香浮动,我扬了扬脸,漫步走到庭院里,目光一冷。兰嬷嬷已赶了过来,斥道:“放肆!这辰王府内你们休得放肆!” 禁军其中一人一丝轻笑,手上的锁链骤然收紧,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森冷与阴寒,“今昔可非比往日了,这位嬷嬷你还是少说两句,留点精神儿吧。” 从门缝里看到外面的禁军约莫十来人左右,我再不看他们一眼。仿佛眼里根本没有这些人。双手一遍又一遍的抚着肚子,为何今夜胎动这么频繁?孩儿你也感到了不安了吗? “外面的人听着,给门打开!” 兰嬷嬷听到我声儿,惊唤道:“王妃!” 其中一个领头的禁军,抽了抽笑容,言道:“如今皇上仍旧昏迷未醒,宫内事情由四皇子主事。属下们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辰王府何罪之有?四皇子竟下令封锁?”我轻笑说着,一味讽刺。 门外的禁军们显然没有耐性,极其不厌烦的说着:“看来王妃还不知道,辰王起兵造反图谋不轨。四皇子由皇上钦点主持宫中诸事,太子也带兵归来护驾!属下们也只是听命而已!” 我惊得双手发颤,喝道:“一派胡言!到底是谁谋逆犯上!你们这是欲盖弥彰!” “咱们走!”禁军一人开口,十分无礼,他们扔下这么一句话后转身大步离开。一点也没有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今日之辱何尝有过!我必须要从这里出去!我不能成为华哥哥要挟亦尘的筹码!还要救莞渃姐姐! 瞬间生出几分怒气,使得言语间带上了针锋相对之意:“你若不把门打开!本王妃必将你们凌迟处死!” 我看到门外的禁军们浑身一颤,他们是知道我手段的,可片刻,他们一笑道:“如今,你还能吗!” 我只是一笑置之,仿佛并不放在心上!倒是听到门外有人抱不平:“难道不能?” 这声音!是南宫燕!她来了! 我微微摇头,正欲再走进透过缝隙看到门外境况之时,却一道凛冽的刀光闪现,剑鞘出声!把剑而起!一阵阵嘶心裂肺的疼痛的吼叫!厮打声不绝于耳,想必南宫燕已与他们交手。 突然门从外打开,此刻已是天光大亮,门外一片血色,血肉模糊,数十人禁军躺在一片血泊里。南宫燕拉开了决斗的架势,眼睛里面闪着凶光。手握一柄长剑。最后一剑刺在一人心脏位置,似乎要把对方开膛似地。看到这样的她不寒而栗!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南宫燕用衣袖抹抹额头的汗水,抬头看看照耀着照样,耀得她睁不开眼来,提着血剑走向我,她脸上血珠飞溅在她精致的容颜上添了一抹杀气,身后还有凌月!难道他没走? “属下来迟,王妃恕罪!”凌月单膝跪在台阶之下,我俯视着他,瞥了一眼南宫燕:“这是怎么回事?” “属下奉王爷之令护王妃周全,未随王爷离开。” 我见地上一地狼籍,南宫燕又是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兰嬷嬷已跪在了门前,对她说:“这日子还要过,把这里收拾收拾。”兰嬷嬷在一旁小声答道。 “我要走了,你要保重。”南宫燕在我身侧小声儿说着,“如今局势紧张,我要把这个消息带出去。” “和谁?”我心下镇静。 我侧目看着她,她亦看着我:“一个人!人多了反而碍手碍脚!” 一只手不知觉握着她提剑的右手,加了份力道:“要安然无恙的回来。我信你。” 天色渐渐清明,已经日上三竿,自从南宫燕走后,迟迟没有她的消息,长安城守卫严谨,也不知她能否离开,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她。 好在我留了几个人在秀鸾宫内,也不知如今兰梦如何了?辰王府有凌月等人守护也没有太大动摇,但今日禁军死在这王府内,未回去复命,想必很快会被察觉。我听到消息,前废*羽统统被暗中召集入宫,可在宫内秘而不宣,但是这样大的动作,想瞒也瞒不下来。所以一时间,禁卫军的身影遍及整个长安城。皇上命四皇子亦枫在宫中主持大局!怎么会?是皇上被迷惑了?还是皇上已经被控制? 这王府恐怕是呆不下去了!凌月也意识到,劝我即刻动身择一个安全之所,可这长安城都均被控制,我又能去哪里?现下爹爹如何?保不成这个时候爹爹会向皇后投诚! 越想越惊心动魄,难以安心。 就着凌月的手上了十分不起眼的普通马车,看上去还有些破烂,为的也是不要太过引人瞩目。我扶开帘子看了眼阿婉,人声鼎沸的街道上,无数百姓齐声哀求痛哭。凡事曾经华哥哥作对的的朝臣全部被牵涉其中,也被看管了起来。禁军在大街上敢抓人? 路过秦府之时看到府前之人哭的悲悲切切,失了雍容华贵的气质,吓得六神无主。那是吏部秦大人的夫人!秦明是亦尘提拔上位的!看来他们是要全部连根拔除亦尘的势力! 我没有想到,华哥哥他们竟然这般狠辣和迫不及待。如今亦枫掌管着皇城军权,恐怕没有人不会顾忌。 平日里热闹的街面也变得清冷起来,我从未见过这万人空巷的场面,这还是长安城吗? 马车一停,扶着阿婉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头话的全部被当中斩首!世族大臣们均被控制!树倒猢狲散的道理我深深明白,这场早有预谋的夺权之争若是亦尘败下阵来,整个王府都将为他殉葬。 正和突厥对峙之时,皇上会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东境,这才让人以雷霆手段强行制住。而辰王府一脉,看似风光的表面下却是一层薄冰,一个不好就是冰破人亡。如今被人钻了空子,政权不稳,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辰天不过刚蒙蒙亮,站在外面颇有几分寒意,兼之我衣裳单薄,风一吹过来便觉一阵透心凉,阿婉唯恐我着凉披了一件衣在我肩头,我心急如焚,竟没有宫里一点儿消息。阿婉劝我进去坐会儿,好歹能避避风。 “算了,冷可以让人清醒一点。”我睨了一眼她,低头看着隆起的肚子,孩儿,娘亲要稳住这天下! 阿婉低头不语,我抚了扶袖间的花纹微笑,这时采月被凌月领了进来,,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我早已听说了,所有的朝臣们均被监禁,唯独嫦家相安无事,一如往昔。这摆明了皇后不愿针对嫦家,还是有意收买?礼毕后,在我耳旁小声儿的说了几句。 我冷冷看着窗外一切道:“你是说高晗请爹爹入宫?是皇上身边的高晗?” 采月低头道:“是!今早便到了侯府,侯爷没答应,现在还未离去。” 这高晗到底是谁的人?我手心冒了冷汗,暗暗皱紧了眉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进宫 这个节骨眼上皇上怎会请爹爹入宫? 突厥来犯,皇上亲自下令亦尘上阵而去,明知道亦尘正在与突厥厮杀敌人,又怎会说他谋逆?显然皇上已沦为皇后的傀儡!那这请爹爹入宫的不是皇上!而是皇后! 她又要做什么?还害得嫦家不够惨么? 风阴冷的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黑暗仿佛要吞噬一切。这种黑暗中我的全身一阵阵冒着凉气,头皮发麻,仿佛前后左右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我,缩了缩肩,闭上眼睛,在也不敢凝视黑暗,我不敢多想。急忙随采月一同回府! 急赶慢赶终于到了,一下矫辇,便看到高晗恭恭敬敬的候在府邸门前,他打了千儿过来问安道:“唷,辰王妃金安。”我看得出来他脸上的惊异之色。他奇怪我怎们会出现在这里? 我凝睇一眼,道:“高晗公公这夜里不在宫中伺候皇上么?” 高晗悄悄向看了我一眼,点头道:“王妃说的是,皇上宣侯爷进宫,奴才在这候着呢。” 我轻声笑了笑,迈上门前的阶梯,高晗激灵的伸手过来,“王妃就着奴才的手吧。”我凝视了他一眼,扶着他的手腕走进家门,我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笑道:“皇上可说了是何事?” 高晗悄声笑道:“这奴才就不知了。” 身旁的婢子们正好见我走来来,忙屈膝在一旁,我有意的瞟了高晗一眼,这人服侍御前多年,做事一向苟言慎行,没有一丝破绽,我笑了笑:“想必皇后是知的吧。” 高晗一怔,笑道:“王妃这说的话,奴才这怎就听不懂了。” 我的笑意中含着几分欷歔,视线扫在高晗身上,无意看到他袖口上的一个补丁,这补丁不大不小约莫一指宽,上面绣着竹子,倒也精细,乍一看,还真看不出一二。隐约觉得熟悉这竹子的趋势走向,却不曾记得起在哪里见过。 这高晗行事谨慎,跟着皇上自然俸禄不低,居然会穿一件补了破洞的衣服?有些蹊跷!通常一个人穿着一件破衣服,要么就是他金钱紧张,高晗显然不是。还有一种可能的就是这件衣服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似乎是高晗意识我什么,连忙整了整袖口,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侧目盯着他:“公公的衣服破了,这翠竹绣的格外精致。” 高晗打着哈哈笑着:“这奴才常年孤身一人,什么都学着做,所以这缝缝补补的事也会了。” 我提高了音量道:“是么?看不出公公还有一双巧手。”我这话里分明是有几分不愉之情了,高晗也没有再分辩,我实在是觉得这个高晗有所古怪。 闻香,便已走到了前厅,朝正坐之人盈盈施了一礼,道:“爹爹。” 爹爹喜道:“你怎么回来了?”目光在高晗身上一凝,我牵着爹爹的手晃了晃,道:“爹爹,阿玺刚才听公公讲皇上召您进宫?” 爹爹看了我一会儿没有说话,只在我手上加了份力道,我随即瞥了高晗一眼,漫不经心的说着:“本王妃要与父亲说几句悄悄话,公公也要听么?” 高晗倒是识趣儿,躬身退下,倒也恭敬。 爹爹轻微地咳嗽几声,隔着薄薄的素纱屏风,看见外头一道高晗的影子,我齑粉般碎凉的心,微微一皱眉头,爹爹吃力地道:“阿玺,你是回来阻止爹爹的吗?” 爹爹的神色痛苦而疲惫,他瘫坐在宝椅上,手边的浓茶喝完又添上,已经好几回了。殿阁中是凝重的气氛,混着爹爹身上散发出来的颓败气息。那种气味,好像是深地里开到腐烂的花朵,却已露出黑腐萎靡的迹象。 一股怜悯与悲惜,却亦不自觉地生起,我蹙了蹙眉头,温道:“若爹爹要进宫,不是早就去了么?又怎会等到现在,爹爹不会与皇后同流合污不是么? 这一生,我第一次看到爹爹的眼角滑落两行清泪,绵绵无力地滑过他苍白而发皱的面庞,缓缓道:“皇后,她是你的姑母,我的亲妹妹,如今她做的这一切连我这个做哥哥都不明白了!她要华儿成为太子,我可以帮她!他要华儿稳固储君之位,我可以助她!可今日她要做的是弑君的大罪!阿玺你说,我还能帮她吗?” 我语气轻柔得如同三月的风,熨帖而暖融:“阿玺一直都相信爹爹分得清是非黑白,只是舍弃不了对皇后那份亲情罢了。” 爹爹摇头,费了半天力气重重咳了一声儿:“如今爹爹已是进退两难了。” 爹爹颔首,眼角有微亮的泪光:“锦瑟她真的是太贪心了。”他沉吟片刻,似是下定决心,“待会,我便会随高晗进宫,希望这一切还来得及阻止。” 我眸中一亮,颇有欢欣之意:“爹爹!” 爹爹眸中一凉,像是秋末最后的清霜,覆上了无垠的旷野,“我嫦家世代忠君,为国为民效力,为皇上分忧。若因锦瑟一人背上千古骂名,那岂不是让黄土之下的仙人蒙羞!” 爹爹对皇上一片赤胆忠诚,即使面对的是自己亲妹妹,他也不惜大义灭亲!我知道爹爹可以帮助皇后做任何事情,但他不能原谅的是不忠不义!“臣妾”便是臣,皇后不忠。与皇上乃发妻,亦是她不义! 爹爹的笑意沉了沉,勉强再度浮起:“你娘亲已经睡下了,你去陪她吧。” 我看着爹爹面色逐渐发青,像一块碧色沉沉的玉,却无半点润泽的光华。我笑了笑:“不!我要随你入宫!”爹爹眼中闪过惊异的目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外面传言辰王谋逆,你现在没有被押入大牢已是皇后看在嫦家一份薄面!你还要送上门去?” 我还是那样平静的口吻,却多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冷漠:“爹爹,皇后没有给嫦家一份薄面,而是阿玺从王府里逃了出来。昨夜便有禁军来封王府,府里的人与他们交了手。” 爹爹跳跃着几乎要迸出森蓝的火星:“什么!你与他们动手了?” 我点了点头,爹爹更是气愤:“那你现在入宫她还能放过你吗?” 我就这样恍惚地看着爹爹,眼中闪过一丝心痛而不甘的光芒。“她还不敢对我做什么?要不然阿玺现在还能安安稳稳站在你面前吗?” 爹爹点点头,眼里露出几分温情,柔缓道:“你毕竟还是她侄女。” 我扶着阿婉,慢慢的跪了下来,我停一停,道,“爹爹,你呵护娘亲,让她一生都是满目锦绣,荣华富贵。到现在她或许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可是有一天爹爹若不在了,但还有阿玺!爹爹不再是一个人!也有我风雨同舟!” 爹爹坚毅的神色软弱下去,半边削薄的肩靠案上,整个人恍如一团影子,模糊地印在那里。他的喉间有无声而破碎哽咽:“阿玺,长大了。” 烛光盈然照亮一室的昏沉,却仿佛照不亮爹爹暗郁心境。这一刻,他依旧镇静。他的神思不知游离何处,痴痴道:“你与你娘亲始终不同。她太过刚烈,不像你的性子能有一份转圜。”他将我扶了起来:“我的阿玺,果然与寻常人家的女子不同。” 我进宫还有许多事要做。 长安城已经沉睡了,除了微风轻轻地吹着,除了偶然一两声狗的吠叫,冷落的街道是寂静无声的。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曾经分明是人山人海的街道,今夜看来也是阴森无比,周围除了寂静还是寂静。月黑风高杀人夜天上亮,地上黑,仿佛寒气把光也阻隔了似的。 爹爹的矫子在前,我在后。高晗在一侧跟着,有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凌月等人。我托腮思想着,刚出门之时,竟发现凌月带着十几人早已等候在门外,我知他们是担心我的安危,可这样大张旗鼓的能进宫吗? 我本就是随爹爹进宫,已是个附属品。不过好在他们有心眼,换上的是家丁仆人的服饰,看起来也不扎眼。 刚到南华门,高晗上前去,守宫门的侍卫瞧了瞧高晗便也下令开了宫门,这般严谨! 我静静侧耳,听着周遭细微的响动,良久,亦动容。 此刻,仿佛有惊雷隆隆滚过天灵之上,我身体剧烈地一震,睁大了眼睛,唤道身旁阿婉!我想起了!想起了高晗那袖口上的青竹在哪里见过了! 我看到阿婉听了我的话,面庞上疑云深重,我忙吩咐:“快去!告诉凌月派些人去!” 有片刻死寂,几乎要逼得人发疯。阿婉在身后跟了上来,对我点了点头。 我的目光倏地一跳,骤然死死盯在高晗身上,由炙热而至冰冷:“高公公。” 高晗回目:“王妃何事。” “如今这是要翻天儿了。”微笑如拂面的春风,化开含苞的花蕾,催生一树树的花开艳灼。却能瞬间枯萎。 高晗走了几步,全然不以为意:“这风浪掀得再高,这些做奴才的不都是随风而去吗?” 我的神色平静如水,话语的锋利藏在悠然语调中:“那高公公可知,一阵东风,一阵西风。一片枯叶会随谁而去?” 高晗欠了欠身,目光幽凉:“哪阵风大,就随哪去。” 一阵冰凉的水上夜风扑面而来,无声无息地贴附在我的身体,像不曾经意的侵袭。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心底原本极力压着的恼怒之情,腾地窜起密密的火舌,竟有了一缕怜悯之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严峻 前朝,后宫。皇上,皇后。一场数几十年的姻缘所得,如今还剩下什么? 而同高晗这些顺波逐流的宫人们,也只是在这深宫之中苦苦求生罢了。 我用力摇了摇头,摆脱这种不悦情绪的困扰,索性让抬轿的宫人加快了步伐。爹爹去了延禄宫。我假言头晕在在一处庭下歇息片刻,见着高晗随爹爹远去,我平心静气扶着阿婉的手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华清宫外已有人候在外头,芳若站在檐下,宫门口左右各两个禁军,见着我来,芳若觑着我的神色,乖觉地问道:“王妃万福。王妃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我并不回答,芳若忙收了话头,恭谨问道:“王妃,夜深了。皇后娘娘已经歇下了。” 我扬了扬脸,不假思索道:“姑姑为何站在外面是有什么事吗?还是在等什么人?” 芳若响亮地笑了一声,扶了我道:“这......奴婢恰巧出来而已。” 一行人迤逦而行,不过几步,身前便有禁军拦门。我只听得里面哀声大作,宫人们放声大哭。有宫女疾奔而出与芳若耳语了几句,芳若怔了怔。瞧了我几眼,“去禀告皇后。”这个宫女撒腿就跑出宫门,消失在黑夜里。 有冷风猝不及防地扑进我的眼,扯动我的睫,如细碎的裂纹,渐渐蔓延开去。我的声音恍然有几分凄切,在深沉的夜色里如碎珠散落:“皇后娘娘不是已经歇下了吗?” 我瞥了一眼禁军,眼神深深的将他迫住,“本王妃今日要从这里进去,你要拦么?” 未等禁军回答,凌月等人便上前将禁军四人围住,这四人一瞧,额头冒了冷汗,向后退了一步。我看着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仿佛只有一个似的。相对亦是只影寂寥。我听着里面悠悠荡荡发出沉闷绵长的声音,和着远远传来的哭声,缓而重地拍在心上。 宛若姐姐这是不好了么?我心更是急切。 芳若定定地看着我,半晌之后才幽幽地轻叹一口气:“皇后娘娘今日歇在了延禄宫,宫中如今四皇子主事,辰王犯了事,王妃还是安分一点为妙。” 我的神情平静至极,嘴角抽起一抹冷笑,徐徐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拦本王妃?” 芳若的身体微微一颤,牙关紧咬处有讶然之声逸出。她仰起脸道:“辰王起兵谋反,皇后娘娘念在王妃有孕才未受牵连。可王妃却突然前来硬闯华清宫,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了,想必王妃也不会好过。” 然而我的神色旋即冷了下来:“若能拿出证据来,她岂会让我好活?”我沉吟片刻,“芳若!”我从她眼中读到一丝震惊之色,“你当真是要反了吗?!” 芳若身后的宫女皆吓到跪在地上,连身侧的禁军都浑身一颤。唯有芳若一人堵在宫门前,我的话语掷地有声,铿锵入耳:“拿下!” 我见芳若并不作声,到底是衷心皇后的。我双眸似闭非闭,仿佛只是在听身旁人所言,仿佛亦只是倦了眠一眠。身后随从便迅速上前反手将芳若扣到在地,绑住了双手。我相信芳若是深知其中利害,当下示意身旁禁军动手,禁军踌躇不止,其中一人咬牙上前,一剑悬在我随从某人的脖子上。 到底是辰王府出来的,训练有素,不惊不诧,两眼只看着我,好像是等待我下令似得。我目光恍若一渊深潭,上前拨开了那剑,此禁军也不敢太过反抗,我郑重道:“你是什么人。” 那禁军目光一震,未有回答。我微微一冷笑:“天下之人,朝廷之人,皇上之人。有错么?” 他低下头,不言。这些禁军从前到底是隶属辰王,但愿他们还有一丝良心。 这些话,如同铮铮惊雷滚过天际,我见这禁军四人惊得两眼都可以塞下核桃似得,神色恍惚,或许他们心中亦是不忍。 须臾,我向上挑起的唇勉力勾勒出一朵笑纹,语调却冷得如万丈寒冰:“为何你们要受人蛊惑,犯上作乱?你们可分得清自己的心?” 其中一人站了出来,眉目间清净内敛,簌簌风露拂面,我独立于月色波毅银光素涟之下,见身前之人已无太多喜悦或是悲伤,只是有淡淡的倦,并有寒意:“属下们也是身不由己。” 我凝神俯视芳若不语。芳若的身子俯得越发低了,几乎要匍匐在地边上。我淡淡道:“你是个聪明人,许多事你应该明白。” 芳若恍然失神的跌坐在地上,我脸容沉静如水,从容的从她身侧走过,禁军也未有阻拦只是说道:“王妃你就这样进去,皇后他们恐怕会......属下们......” 凌月也倒是懂了他们的意思。几步上前,几掌劈在他们脑后,几人晕厥过去,“得罪了。”随即提着芳若的衣领,跟在我身后。 我仰首望着阁顶繁复的迷金叠彩,那细腻的金粉填在艳色的朱漆上,炫得几乎要花了眼睛。前殿已经端庄宁静。却不由一声而痛苦的悲鸣,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 我身体微微一震,原本空茫的目光骤然缩成一根锐利的银针,几乎能戳穿芳若弓腰缩背的身体。我的声音暗哑低涩,像生锈的铁片涩涩地磋磨:“莞渃公主在哪里?” 风中竹叶随风摇曳,竹影轻移,淡淡地映在碧罗窗纱上。芳若立刻惊慌地低头,咬紧了牙关,死也不肯开口。 我随口摸到一个茶盏,挥手一执砸到芳若的脸上,我惊怒站了起来,俯视着芳若,一屋*女跪了。 我扶了阿婉的手出了主殿,本王妃自己去找!“把他们看管起来!” 华清宫静静的,偶尔伴着一女子的嘶声痛喊划过天际!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使了个眼色,阿婉会意上前推开守门的宫女,这时正好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见我,惊得手中金盆跌落,血水四溅。安神香在青铜鼎炉里一刻不停地焚着,由镂空的盖中向外丝丝缕缕地吁着乳白的轻烟。朦胧的烟雾袅娜如絮地散开,弥漫在静室之中,化作一股青烟,一股细绳,紧紧的勒着脖子,让人无法呼吸。难受的紧。 “王妃万安,王妃万安!” 我已经无暇顾及弄脏的裙摆,深深的血水染透了我蓝色的锦服,一团黑似得什么也看不见。我寒霜冻凝的双眼直视着内室,我正要推开门,阿婉却跪在我身前:“产房之地,娘娘也怀有身孕,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我忙扶开阿婉,呵斥:“让开!” 阿婉两眼含着泪知我的脾性,也没有再言语。我一进去,竟发现莞渃姐姐身旁没有一个人伺候!我顿时恼怒,丢开阿婉的手,疾步上前,将斜倚着的莞渃扶身平坦而躺。 她整个人干巴巴的,头发也蓬着,唯有一双眼睛睁得老大老大,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警觉地望着我。整个人嵌在重重帘帏中,单薄得就如一抹影子。我才进来,莞渃姐姐便吓得赶紧缩到床角拿被子捂住自己。待看清来人是我方敢露出脸来。我心中一阵酸楚。 “阿玺......阿玺......是你来了么?”一向端庄娴雅的莞渃姐姐,此刻气质全无,这样狼狈不堪的躺在这里,气息奄奄的低声儿说着,连说话都十分吃力。 我握紧了她的手,心急如焚:“姐姐,我来了!我来了!” 莞渃想要摇头,但此刻,摇头对她而言业已是十分劳累之事,费了半天力气,她也不过是轻轻地偏了偏头:“阿玺,我好痛!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好害怕!” 不敢看她,我撇头,我瞥见莞渃垂危的脸色如纸,只好偷偷的抹泪。皇后居然如此待莞渃姐姐,她可也是莞渃的母后,而莞渃怀着身孕,这孩子可是无辜的!她怎可以如此歹毒,这般蛇蝎心肠!她不也是母亲吗? 我完全能体会莞渃此刻的感受,就像上次意外一样,我的害怕,我的胆怯,一生都高傲的我,居然会害怕。而此刻,我心揪着,难以呼吸,难以言语。 我任由泪水无声而肆意地滑落,紧紧搂着她:“姐姐不怕!我来了!我来了!” 我怔住了,伸手想要替莞渃去擦眼泪,才发觉她的眼窝边如此干涸只有泪痕。原来她哭的眼泪都已经干了,我心中愤愤不已,皇后怎可以如此待莞渃!莞渃的嘴角蓄起一点笑意,那笑意越来越深,慢慢攀上她的笑靥,沁到了她的眼底,那笑却是冷冰冰:“母后她要做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的孩儿.....孩儿......” 出了半天的神,睫毛微微发颤,我站起身,身后莞渃痛苦的*:“阿玺,你别走......不要走。” 我转身拨开了她脸上不知是因汗水还是泪水而湿透了的鬓发,疼惜道:“姐姐,我不会走。等我一下。” 我步出内室,见刚才那个宫女还跪在原地,沉声道:“照顾莞渃公主的可是你?” “是。”她连忙磕了几个头,颤颤巍巍说着,“萍儿已经去请稳婆了。” 我已经极力忍住自己的愤怒,恨声道:“为什么现在才去?!” “回王妃的话,未请示过皇后娘娘,奴婢们不敢。” “荒唐!人命攸关难道还要由她做主么!给本王妃滚出去!”我一阵怒吼,只觉得我肠胃和五脏也都变成遇到大火的干柴,呼呼地烧起来了。我勃然大怒,扶着阿婉的手进去陪在莞渃身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产子 我的火气在一见到莞渃那刻,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的影子虚浮在帐上,单薄得好像唱皮影戏吹弹可破的画纸人。 她声嘶力竭的喊叫着,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她的额头上,眉毛拧作一团,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着,嗓音早以沙哑,双手紧紧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床单,手臂上青筋暴起。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混着草药的气味让人觉得窒息。我看着她如此辛苦,滚烫的泪在眼底翻腾不已,终于落了下来。我伏在她枕边:“姐姐,你要撑住!” 她的每一声儿嘶喊都牵动着我的神经,每一声儿都在我的心上揪了一把,那痛不欲生好像蔓延到我的身上,只觉得腹中有些微疼。我皱了皱眉头。坐如针毡,我火急火燎在室中走来走去,阿婉在门前等候,我听闻脚步声连忙迎了出去,见阿婉进来急道:“太医到了么?稳婆来了么?” 阿婉摇了摇头,也焦急说道:“凌月已经差人去请太医了。想必稳婆也快来了。” 我心中又急又气。皇后明知莞渃姐姐已到了分娩之日,却没有在宫中备着稳婆太医。这到底是安的生什么心! 我无法平息自己,只有一阵阵徘徊不定的脚步,涌动出我难以平静的情绪里快要胀满的一团团热热的气流。一阵热风吹拂在我的脸上,我感到天气似乎又热了许多,心里有些支持不住,一种要晕眩过去的症状从身体内部来临了。我深吸了口气,被阿婉扶着坐在了莞渃的榻前。 我守着她,看着她。宛如我从前生病一般,她也是这样守着我。我很害怕,害怕她就这么走了。我依稀记得,那个巧笑嫣嫣的莞渃姐姐,总是在初雪之后,阁门被推开,她掀开斗篷上的帽子,颤了颤雪,轻声道,阿玺,我来了。 齐裕小跑着进来,我忙抬手止了他的礼,他会意,把一把莞渃的脉,又看了舌苔,眉头已经皱了起来,立时切了参片含着。 我一听用参便知道不好,心下却也不免忧心忡忡。眸光不自觉地总盯着朱漆门外流连。这时宫女也携着稳婆来了,几乎一时间,内室乱作一团,莞渃姐姐*越来越痛苦幽长。阿婉再四进来请我,道:“宫里的产婆已到了,娘娘出去吧,娘娘也有身孕见血怕是不吉利。” 我纵然担忧,只得拍一拍莞渃的手,替她理好鬂发,在她耳边道:“你别害怕。”我眉心一跳:“有我在,定会护你母子二人周全。” 我不知莞渃姐姐有没有听见我的话,我随即站起了身来。阿婉给我披上一件香色斗纹锦上添花长袍,我站在床榻前,肃然看着一屋子黑压压的宫人们,慢斯条理道:“本王妃不知你们到底是谁的人?你们各自心底清楚!若是你们谁心怀不测,莞渃公主母子二人有何闪失!本王妃要你们全部陪葬!” 一屋子人听闻,慌不择乱跪在地上,伏地不起,产婆倒是年长,抬头慎重道:“王妃息怒。奴婢自会尽心尽力!” 很快有宫人端来了参汤,产婆嬷嬷急忙接过,托起莞渃的后颈,一点一点撬开她的牙齿灌进去。莞渃能喝下的参汤并不多,几乎是喝一半,流出来一半。 我看着焦心不已,不忍再看下去,抹了两行泪离去。 我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呜呜咽咽说不出话伺候莞渃姐姐的那个宫女,冷道:“你叫萍儿是吗?” 她颤巍巍点了点头。 我看了眼阿婉,阿婉应了一声,一挥手招呼凌月几人按着萍儿,“没有即使通报产婆,拖出去,乱棍打死!” 萍儿似是意识到什么,满眼惊恐地看着我。“王妃饶命!王妃饶命!”我在廊下坐下,细赏着手腕上的玉镯,凌月用力啐了一口,举起鞭子朝萍儿便是狠狠几鞭。只能听见凄厉含糊不清的呜咽嘶鸣。听来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萍儿的嘶叫声和鞭子撕裂皮肉的声音儿乎要撕破人的耳膜,逐渐掩盖了宛若姐姐痛苦的*。我皱着眉听着,吩咐道:“继续!” 凌月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下手更狠,一鞭子一鞭子舞得像一朵花一样眼花缭乱。渗出越来越多的血迹蔓延在地上。我颔首道:“可以了。” 凌月吩咐手下人把萍儿拖了出去,一地的血随着萍儿的身子留下一条血路!触目惊心! 片刻,凌月过来与我耳语:“刚才经过前殿之时,这宫里的人见萍儿被打成那个样子,倒是乖顺多了,也不叫嚷了。” 我笑了笑道:“这便是以儆效尤!看谁还跟欺负莞渃姐姐!”有阿婉端了茶上来,盏盖揭开的那一刻,水气盎然,蒙胧隐约,当真如云似雾一般。 “娘娘,你一夜没歇息了。喝口茶吧。” 我拨一拨浮在茶汤上的隐隐有兰香浮现的茶叶,忧心的看着殿内,也不知莞渃姐姐现下如何了。忙放下手中的茶回答道:“也不知皇后何时归来,瞧这华清宫如此情形,她会把我如何?” “那娘娘要不要回避一下?”阿婉在一旁好奇地问。 我拧眉想了一阵道:“不用。”我始终是要面对皇后的,迟早那一天会来,还不如早些面对。 “凌月,贤妃现下如何?”我抚一抚脸颊。 “属下已派人去过娴阳宫了。”睨一眼我道:“贤妃娘娘不在。” 我迟疑道:“不在?那她去了哪里?还是被皇后关在了哪里?” 我轻轻站起身,底鞋踩在平整的金砖上有“噔噔”的响声,“纵然我怀疑,如今也没有办法。” 我手指轻点在青花缠枝的茶盖上,“各宫如何?” “均被监禁,但也没有太大动静。”凌月俯首道。 我的面色清冷而没有温度:“留意着后宫里任何动向。” 回廊下,院中静得如无人一般,只有莞渃的声声痛楚,让人头皮发麻。几个胆小的宫女太监见着我,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筛糠似的发抖。我见他们伺候着莞渃进进出出并不理会,只听到凌月又道:“属下去各宫察看了,那些禁军兄弟大多数也是身不由己,都不信王爷会谋反,可如今大权在皇后四皇子手里,他们也只有听命。所以只要皇后四皇子没了军权,或许咱们可以反击!” 我如水双眸似结了冷冷的薄冰,我淡然道:“皇后如今与皇上在一起,显然皇上已被她胁迫,咱们得想法法子救出皇上!” “王爷有消息了么?” 凌月摇了摇头,我心中更是跌下万丈深渊,这些日子里,一直支撑着我的就是他,我等他回来。等他回来光复这天下。 我头也不抬,只垂着眼帘:“也不知战事如何了。” 以我的了解,四皇子亦枫哥哥从来不是个生事的主,他一向体弱多病,常年服药,身子羸弱都不沾染朝政。诸多皇子里,他算是个不起眼的。若亦尘不在城中,出类拔萃的便是德王。亦枫从小便依附华哥哥,连他的母亲也是皇后的人,不难想这二人已经皆为一党了。可依亦枫的心性会做出此事么? 还是....... 良夜深沉,梦中惊转,我本在前殿软榻上小憩了片刻,却听得里头莞渃姐姐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简直如挖心掏肺一般,便慌得不行。我扶了阿婉的手,忙不迭的而去。 阿婉虽然一脸期盼,但被那声音惊着,又眼看着接生嬷嬷和太医一个个进去了便不再出来,也不安得很。我这跟着就要进去,阿婉当即将我拦下:“产房血腥,娘娘也要为腹中之子考虑不是。” 已经一夜了!已经一夜了! 我哪里还顾得这些,推开她的手,正欲进门,却听到里头莞渃嘶喊:“阿玺!我不成了!我实在是不成了!” 我拼命摇着头喊着道:“不会!”我得心肺都要裂开了,气息阻塞在喉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莞渃几乎失尽了力气,轻声唤着,可我依旧听的清清楚楚:“阿玺,你还在?” 我泪流满面:“我一直都在。” 突然内室里众人惊呼:“公主!公主!你醒醒啊!”有宫女绝望的痛哭:“公主你醒醒!” 我心一颤,慌忙推开门,疾步而去,差点跌倒,扶着阿婉的手几步走榻前,她已经是满身大汗淋漓,连着床褥都湿透了,一群接生嬷嬷围着她忙碌,孩子却还是半点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接生嬷嬷急得都要哭了,哭丧着脸对着我诉苦道:“这公主没了意识,是公主平日里体质虚的缘故,怪不得奴婢啊!” 我满脸皆是纵肆的泪痕,斑驳一片。我看着莞渃脸色雪白,斥道:“若是早点来,会如此吗!” 榻前的宫女们依旧唤着莞渃,却没有任何回应,跪在屏风外的齐裕道:“快给公主喝些催产药,再含着参片。” 片刻众人忙碌之后,没有半点动静,我伏在莞渃榻前,抚着她苍白的脸,心中似有剧痛传遍全身,我忍着剧痛站了起来,俯视着众人,勃然大怒:“除了产婆,其他人全部拖出去!”我无视身边的求饶声,眼神冷冽落在这华清宫里每个宫人身上,他们呆在原地,不敢再动。再道:“若莞渃公主醒不来,全部凌迟处死!” 众人一愣,有些直接晕厥了过去。我生性暴戾,众所周知,我说的出来便做得出来,宫里的人一贯知晓。接生嬷嬷知晓我动了真怒,哪敢怠慢,急的在莞渃身边忙来忙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沈氏 良久,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凄厉的嘶声过后,终于听得一声响亮的儿啼,喜不自胜。见接生嬷嬷将带着血丝的孩子从锦被中抱了出来。我忙照看了莞渃。她已是累晕了过去。我露出了一个极为疲倦的笑容掖了掖她的被角。 接生嬷嬷抱来孩子给我看,长得真像温翎之,嬷嬷笑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道:“是个千金小姐。”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去。忍不住欢喜得落下泪来,忙嘱咐产婆去清洗沐浴。我步出内室,此刻已是到了傍晚,一天一夜便这么过去了,日落的黄昏红彤彤的照在我身上,一片温暖。跪在廊下乌泱泱的宫人们也长吁了口气。毕竟他们的性命与莞渃姐姐相连这。 廊下的人慌得瑟瑟发抖,我闭上目,指了几个宫人进来照顾莞渃姐姐,回到前殿只觉得全身酸软,几乎站立不住。我—把抓住阿婉的衣襟,“我饿了。” 阿婉喜极成泣:“奴婢这就去准备。” 自己也觉得气短胸闷,撑着头等待着这后宫之主回来。 膳后只觉得一颗心涌在喉头突突乱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我忙进去看了看不醒人事的莞渃姐姐,接生嬷嬷忙不迭地张罗着,嬷嬷已经抱了包裹好的孩子出来。阿婉忙抱了过来。外头的宫人们赶着喜气洋洋跪地道贺。 一张小脸圆溜溜的,光滑饱满,十分精神。我欢喜得不得了,阿婉抱在怀中爱不释手:“长得真漂亮。” 我忙笑道:“好了。外面太冷,还是抱进去为好。“ 沉吟片刻,朗声道:“好咧!” 我脸上泛着笑,看着内室中那孤零零的身影,单薄的躺在床褥里,莞渃姐姐命悬一线,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而温翎之却不知身在何处,或许他此刻正与亦尘在一起,为国谋事,可知她的女人现在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我眼中一酸,忍不住别过脸去,叮嘱嬷嬷:“仔细紧儿照顾公主,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是!” 我步出内室,环顾华清宫四遭。移步到前殿,看着庭下芳若等人,这些人到底是皇后面前当差的,看上去倒还是稳重,脸上也有几分厉害之色。或许有了萍儿的前车之鉴,这些人才安份了一点。低头碎语着什么。 宫门大大敞开,我见一个人影鬼头鬼脑的在门前探来探去,我当即下令凌月把那人抓了进来。此人穿着打扮倒是像个宫女,但抬头那一刻,我一怔之下,也有些惊异:“沈宝林?!” 她神色楚楚,屈膝道:“辰王妃居然会在此?”她仰起脸,目视着我:“原以为这样声势浩大在华清宫里,没想到主事的竟然是辰王妃?皇后娘娘原谅你了么?她还真是母仪天下,宽宏大量。” 我清冷的看着她,阿婉双手扶起我,我缓步走到她跟前,我看他早已不是往日般荣华,一脸疲惫,轻笑了笑,傲视着她道:“本王妃与皇后如何?自然还轮不到你来说话。沈宝林前来是向皇后问安的么?” 沈宝林嘴角抽起一抹笑容,若影若现,似笑非笑,眼中隐隐有泪光盈然:“这来呢,只是想看看这宫中是否如传言一般。果真真是......宫中这局势是要大变了!” 我思忖着道:“你不是自恃皇后心腹么?难道她未将此事告诉你?”我见她满脸诡异的笑容又道:“怎么?难不成你这颗棋子没用了,皇后就把你抛弃了么?她也可是真够狠心的!” 沈宝林听到此话脸色一僵,紧了紧身上的长袍,冷道:“呵呵......这宫中谁与谁不是利益相依的?皇后她在后宫里能给一个安身之所,这也是嫔妾所求的罢了。” 我微微颔首,冷漠道:“本王妃问你!除夕暴雨,是不是你在暗中陷害!” 沈宝林浑身一颤,正要答应,只见芳若抬头白着脸看了一眼儿她,沈宝林当即愣住,像个泥塑人一样。只感觉到手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那钻心的疼痛不觉一怒,喝道:“看她做什么!看本王妃!”沈宝林似乎意识到什么,慌忙向殿外逃去,可脚下一绊,几乎是滚到了阶梯下,张口结舌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不要问我!” 我乍然听了此言,见她这个状况不免吃了一惊,旋即喝道:“那长街出现的美人珠难道不是你的么?你好歹毒的心!” “是......不!不是......”沈宝林吓得舌头都打磕绊了。很快她镇定了下来,晃晃悠悠从地上站了起来,阴冷一笑:“是不是还有关系么?嗯?”她说着,忍不住拿眼觑着我。 我眼尖,对阿婉使了个眼色,阿婉顺势伸手左右两个耳光下去,骂道:“这关系到你的性命!” 夜风吹过光秃的枝丫有霍然的冷声,檐下昏黄的宫灯摇出碎金似的斑驳光影,恍若冷而沉的惶然一梦。 沈宝林捂着脸,头一扬,红着脸朝阿婉吼道:“你竟敢打我!” 我轻轻吹了吹瓯里的暖茶,笑着回道:“阿婉说过了,这关系到你性命!”我一手轻握着茶瓯,另一只手指尖轻轻点在茶盖上:“你谋害本王妃,这罪名好像不小。”我漫不经心的说着,“是皇后给你了这么大的胆子吗?”我只是轻轻扫了她一眼,她倒也不像适才张狂,一排贝齿咬的双唇发紫。 “王妃还当这天下是当年的太平盛世吗?”他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让人厌弃。她抬起头来,微微含笑,一幅奇怪的表情说道:“你觉得过几日你还能站在这里吗?” 清风拂面,带着海棠的清香,我闭着眼睛微微仰起头来,嘴角轻柔的扯开,说道:“本王妃能与不能,至少还有一搏。本王妃喜欢赌!赢要赢得精彩!输更要输得漂亮!” 沈宝林缓缓摇了摇头,讽刺的笑了笑说道:“年前,皇后就差人来说,让嫔妾看着。好好生的看着。这几日来就是来看看,她说言的好戏到底是什么!不过前几日后宫诸苑均被严谨,外面随意走着一个宫女都会被抓去砍了脑袋!今夜这出来看了看,心里还是有数的!天下大变,就算跟着皇后也不会太吃亏不是么!”她目光鄙夷的看向我,“这宠妃做不成,这深居后宫享享清福也不是不可以。” 我歪着头看着她,“想要享福也要有那份清净心。” 我见沈宝林明眸皓齿,眼眸清澈,也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她摇了摇头冷笑:“你认为辰王还回的来么?” 她说罢我仰脖就将小瓯里的茶水牛饮而尽,站起身来笑着,眼里却是严厉扫在她身上,说道:“王爷他回得来,还是回不来,这天下,善恶分明,有始有终。奸人是绝不会当道!”我轻轻挑起眉头,目光淡定的看向沈宝林:“本王妃的夫君是我朝开国以来,永不败的战神!他必定会手持长剑取奸人之命!而那些随波逐流的歹徒又能好到哪里去?” 我表面上虽然是不在意,但心中依旧是担心,我心早已揪在一起,一呼一吸便会觉得疼,他若真是不回来么? 她轻轻一笑,说道:“走着瞧!这宫中出了大乱子,闹个鸡飞狗跳!辰王怎么还不回来!” “哦?”我眉梢扬起,意味深长的看向她,淡淡说道:“走着瞧是么?”我唤了唤一个随从,他当即会意把沈宝林扣押跪倒在地,她一脸惊慌,脸色瞬时间转为煞白!“深宫之中人心险恶,逢人便要还本王妃!你先有害本王妃之心!本王妃心实在是不安!切莫说远了,走着瞧?现在本王妃就要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 一屡清风拂过,沈宝林似乎感受到了我那抹看似柔和实则锋利的目光,一抹冷汗不由的自她的额头缓缓流下,手脚都几乎在微微打颤,“你要做什么?” “既然美人珠是戴在双手上的珠子,那便砍去你的双手不为过!” “嫦玺!嫦玺!你当真是无法无天了么!辰王不在长安城中!你还当有人能维护你吗!”她一阵咆哮,脖子上的青筋暴露,那因愤怒扭曲的五官格外的丑陋!他奋力挣扎,随从哪由得她,一脚踢在他腿后,见沈宝林摔了个狗吃屎,双手被扣在地上,不能动弹! “本王妃现在不愿想后果!罚一个小小的宝林还需要想后果吗!” 我听着沈宝林暴怒的嘶喊声,我轻笑并不理会,凌月张瑶把剑,在侧提醒道:“娘娘还是不要见血的好。” 我很满意的扬了扬脸,眼角一挑,嘴角含笑,莲步而起,悠悠转身,正欲跨进殿门的时候,只听到后脑勺后一声儿惊天的呐喊:“是皇后!是皇后让我这么做的!” 我侧脸回眸看着一地宫人各个脸色吓得雪白,轻声道:“晚了!” 我步子刚才迈出两步,身后那痛苦的嘶叫划破了黑夜的长空——伴着哭声,咒骂声,我心更厌。我只是皱了皱眉头,所有的心思都随着里面宛若姐姐一声声的咳嗽而激烈的抖动着。 “你醒了么?太好了!”我上前紧紧的握着莞渃姐姐的手,她似乎听到了殿外沈宝林的怒骂不休,她苍白的脸,似乎十分用力的说着:“外面怎么了?” “没事,你安心养身就是。”我回头对阿婉吩咐:“让沈宝林安静一点,别惊扰了公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暗斗 “阿玺外面还有其他人吗?”莞渃姐姐小心翼翼地道。她依旧闭了眼,不是不愿,或许她怕有人看到他眼中的热意。“我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子轩,想到了每次哭时那站在身前高大身影。 她微微睁了眼,望着过,让我等着他! 他会回来! 我要等着他!守着这里的一切! 春雨细细,犹如这人的眼泪一般,连绵不止,这一年的春天于很多人来说是一段不愿记起的时光,巴不得早些过去。 刚出殿门,便瞧见廊下沈宝林,满口鲜血倒在水池旁,披头散发已看不成她的容貌,正忍在不住发抖的我,一双漆黑的眼睛转了几轱辘,血喷涌而出,鲜红的,洒在她周身四遭,温湿的血就这么溅了身旁一些宫女一身,两臂已是殷虹一片,模糊不清。脸上,身体上,都她温热的血液…… 满地的鲜血,似乎染红了整个大地,让人胆颤心惊。 她身侧两只断手瘫在地上,融在血液里。阿婉上前训道:“王妃有身孕见不得这些血腥东西,不吉利!” 沈宝林只伏在地上,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有低微的呜咽声儿。我微微皱眉有些诧异,凌月吩咐他手下一边拖着沈宝林离去,一边正说着:“刚才阿婉姑娘吩咐不让她大闹,所以属下割了她的舌头。” 我微微一笑,眼神细长冰冷的针:“慢着!将她与这些宫女绑在一起。” 宫女一阵惊慌,纷纷躲到芳若的身后,芳若抬头平视着我:“王妃切莫太得寸进尺了。” 雨一直下的小,看着廊下的人儿们,衣都湿了。沈宝林湿漉漉的头发混着血色粘在脸上,强行与华清宫里的宫人绑在一起。这时宫外进来一个人,与凌月耳语了几句,凌月再俯身上前与我低声说了几句,我眸光一亮,浅笑:“办的很好。” 芳若突然发出凄厉似夜枭的尖笑声,状若疯狂,带着极致无解的怨恨在其中,这样的恨意令人闻之生寒。我只徐徐饮着手中的香茗,待得芳若止了厉笑声她才说道:“王妃现在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垂死挣扎,王妃若现在能迷途知返,或许皇后娘娘还能免你一死。” “哦?刚才忘了,芳若姑姑可是看着本王妃长大的!而本王妃又是从小跟着皇后长大的!”我冷冷回了一句后又蹙了眉看芳若道:“姑姑说,皇后娘娘那些阴毒的手段,本王妃学了多少?”我骨碌碌一转,放下细瓷茶盏起身微笑道:“迷途知返?姑姑是聪明人,到底是谁该迷途知返?!” 芳若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奴婢自进宫起,就服侍在皇后娘娘身边,绝不会背叛她。” “很好!”我i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抚裙自椅中起身徐徐走至芳若身边,纤白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感觉到手下突然紧绷起来的肌肉笑意不改地道:“想必皇后也明白你的衷心。” 芳若面露疑色不载说话。 我转向宫门口,高声宣布道:“带上芳若与沈宝林去延禄宫!” 芳若瞟了我一眼露出忌惮之色,双手被绑着,被随从拖着走,而沈宝林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走一步跌三步。这黑暗的长街上,默默的留下一条血路。整个黑夜里都弥漫这血腥和死亡的气味。路过有些宫门时,里面的宫人们探头出来观望着,不知他们迫于什么,见我经过,又慌忙的偷跑了回去。 我坐在矫辇内,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慢慢的向延禄宫而去。接下来等着我的,才是惊心动魄。 我没有亦尘一点消息,在他回来之前,我要尽我所能,稳住宫中的情形。 我摘下发髻上的银凤镂花长簪在手中把玩,簪子另一头,可谓是锋利的狠!挑了帘子,对阿婉说着:“这种人好比是一把双刃剑,虽然难以驾驭却是最好的利器,可以为我除去我所不愿见到的人。”这话实着上是说给芳若听的。 我瞥了一眼芳若笑道:“听闻姑姑老家是城外斑竹村的?那里可是美不胜收,翠竹绿茵茵一片将整个村庄围着。本王妃虽然没亲自去过,但也听手下的人回来回禀过。”我有意的打量了芳若的脸色一眼,冷笑道:“姑姑还真是有孝心,多年前就把两老一家人接到长安城中了,听说你还有个弟弟是么?去年家中还新添了一子。真是好福气!” 我看不清芳若的脸上,只看到他浑身一颤,难得一个哆嗦,止住了脚步,愣愣的望着我。我把手里的把玩长簪递给阿婉:“把这个送给姑姑。”阿婉应声,把这枚簪子插在了芳若的发髻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对食 我话音刚落便见芳若吃吃笑道:“承蒙皇后娘娘关怀,在宫外赐给了奴婢宅子。” 我不理会她的讥笑淡淡道:“姑姑是聪明人,当知这世间性命才是最宝贵的,没了性命一切荣华皆是虚妄。更或者说,皇后对你恩深义重!你可以为她不舍命!可是你宫外的一家老小呢?”我言笑意更盛,掩唇道:“还有那不足一岁的新子!年近古稀的双亲!” 刚好路过一个宫门,宫门下的风灯衬得芳若脸色如雪,神色惊恐无疑!一向谨慎行事的芳若,跟着皇后见过大风大浪之人,此刻没了往日的气定神闲,竟有些不知所措!她颤抖的双唇,许久才恍恍惚惚说着:“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转着指间的翡翠戒指想了一阵道:“本王妃并没有做什么,只不过是请他们去吃吃茶而已。” 芳若失神,摔倒在地,在黑夜里冷笑:“不可能!绝不可能!” “不可能是吗?”唇角轻扬,悠然道:“要不要本王妃把你在宫外的宅子,在哪一条街,哪一条巷子说给你听?”我目视着她,好在进宫前料到此层关系,才吩咐凌月差人去办了此事,这深宫之人,除了在在乎的是荣华富贵!还有就是家人!而芳若一向孝顺向家,我从小便是知道的。 芳若的脸色却愈加凝重,我扶一扶鬓角珠花淡淡道:“你认为本王妃什么都不做就进宫吗?我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是。” 说罢,矫辇又起。 芳若身子一震,有难掩的惊意在其中。她冷冷看着我,有难掩的怒气在其中。 芳若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拭了拭唇角的水迹起身走至我身边含了一缕残忍的笑意,以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王妃你可以威胁奴婢!但是王妃想对付皇后娘娘,王妃还远远未够资格!” “无妨!”我咬牙吐出这句话来,藏在袖中的双手用力攥紧,我表面上依旧淡然:“只要本王妃没有从这宫中平安的走出去!你宫外的一家老小五口人绝不会好活!” 芳若唇角微扬,含了一丝不可见的笑意在其中,只徐徐跟着矫辇走,她的身影即将没入风雨时有淡漠的声音入我耳中,“到底是一家人,王妃这点与皇后娘娘很像。” 从前可以和,现在却不行,最终的赢家只有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今日的盟友随时可以变成明日的敌人,而刚才的敌人下一刻也可以成为盟友,利益恩宠才是决定一切的东西。 我依然在笑,但明显然了一丝不自然,芳若这句话就像一根刺一样狠狠扎进我的心里。其实我不想做这些害人之事,更不想伤及无辜,可是若我不这样做,手里不捏着他人的一丝把柄!我怎有胜机! “本王妃只想姑姑明白,恩与义不可兼得。” 芳若遽然一惊,有深重的恨意在眼底隐秘地掠过,面上则是一派笑意。 夜雨飞落,纷纷扬扬,落在各自的衣间发上,似挥之不去的哀伤,许久,芳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带着深深的恨意,“奴婢今日总算明白,王妃已不再是奴婢所认识的那个娇纵霸道的女子。” 我低眉深深的看着黑夜,我何尝不明白,不知渐渐从何时开始,学会了防备,学会了洞察一切,开始有疑心,开始反击,开始用一些曾经我最不屑的手段去争斗!那单纯的心思早已没有!曾经我以为我不会这样!与这后宫里的女人一样双手沾满了鲜血!可有些时候,事情不会只是我不想它就不会发生!它会逼着我!把我逼上绝路! 挂在前方檐前垂下摇曳的薛荔花蘅芜丝丝缕缕,碧萝藤花染得湿答答的,将去路遮得幽幻溟濛。气氛有瞬间的冷,我凝神良久,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夜来时分,宫门下了钥,每个宫门都有值夜侍卫,静得如在无人之地。夜色浓稠如汁,从天空肆意流淌向皇宫的每一个角落。深蓝冥黑的天空雨水“嘀嘀嘀”沉沉暗淡,夜色迷离得如一层薄薄的轻纱,好似随时能蒙住人的眼睛,叫人失去了方向。 阿婉提着灯笼,一脸愁容。前方殿宇皆有侍卫把守,见我一行人而来,或许因凌月早已打点好,侍卫们都是视而不见。 春日清凉之意渐渐油然而生,有些冷风不知哪里来,加之长街上被宫人们泼了井水清洗,在朦朦月色下似水银铺就一般,亮汪汪的。那一瞬,连我自己也有些模糊了。我是走在什么地方?这样熟悉的路,却像是要走到一个不能归来的地方去。 我心事重重,听着繁琐的脚步声落在镂花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引着他往延禄宫越走越近。我深吸一口气,抬头一望,只见宫墙红壁深深,一重重金色的兽脊披着生冷而圆润的棱角,冷冷映着夜色,漠然地俯视向我。四下里寂然无声,只有远处垂着的灯火都暗暗的无精打采,格外得疏冷凄静。 我微微叹息,这后宫,这人心,到底是自己看不清了。 我正凝神想着,已到了延禄宫,我扶着阿婉的手下了矫辇,一路走来,几乎每个宫苑都有侍卫严守,可唯独这延禄宫,没有一人!我走上汉白玉石台阶,每一步都那么沉重!沉重的下一个步子都抬不起来腿!好在有阿婉在,稳住了我身心! 我手心微微冒有冷汗。我抬眸,看着雨淅淅的天空,一阵迷茫直让我害怕。亦尘,你到底在哪里? 大概是月份大了,我疾步上了去,也喘息不已。我瞧着高晗忙着迎了出来,眼神落在我身后芳若的身上,在瞧了瞧沈宝林,压根儿他没认出来沈宝林,但也惊了一跳:“王妃这是在做什么?”他微一踌躇,脚步向芳若而去,但刚刚迈出一步,便又止,“这芳若是犯了什么事?好端端的绑了起来?” 我恶狠狠地瞪了高晗一眼,“本王妃不想说什么!麻烦公公通报一声儿。”我加重了语气,然高晗话置若罔闻!对着凌月扬了扬脸!他即刻会意把剑而起,直直的落在芳若双手之上时,却被高晗拂尘止住!他蓦然回神,不仅是高晗,连芳若的面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尽。 瞧这二人反应!我微微拉了拉唇角,高晗与芳若,果真被我猜中了! 高晗满脸震惊之色,“王妃这是做甚!” 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此时正是春日,万花盛开的时候,碧绿清秀的花儿在四周,香气袭人。兜头兜脑的,直让我心生厌弃。 我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芳若被捆绑的双手,轻声笑了笑:“姑姑这双巧手,倒是锦绣无双!”随即有意的看了眼高晗,“若本王妃没记错,姑姑曾说过,家乡盛翠竹,所以常绣翠竹在锦帕之上表思想之切。”我挑了挑高晗的袖口,翻开那一抹秀竹补丁,掩嘴笑道:“这姑姑与公公是老乡吗?怎么身上都有这竹饰?” 高晗浑身一颤,惊愕的看着我:“王妃这是什么话......奴才与芳若姑姑只是......”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芳若,芳若有些胆颤低下了头,在这刻,我居然看到从芳若脸上看到一丝含羞!难道真的是...... “可据本王妃所知,公公不是长安城人氏,老家远在他方!公公和姑姑的关系到底是好到什么地步.......姑姑才给公公缝补衣服?”我冷冷打断他的话,原先挂在脸上的笑容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瞪着芳若与高晗一字一句道。 “前几日,本王妃还赞公公有双巧手!看来这巧手是另有其人!”我掸一掸身上的蓝裙淡然,音量也不觉提高了几分道:“宦官与宫女!宦官无妻儿,宫女无夫,以慰深宫之寂寞!你们竟结为对食!” 宫女宦官因深宫寂寞,不少由此而结成临时伴侣,而称对食!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高晗会为皇后做事!若高晗与芳若果真有这层关系我也不难猜测,高晗为何会这样做! 我开始怀疑,延禄宫里的一切,皇上所用之龙被,熏香,这两个最中用的东西都是高晗在打理!或许他并不是不知!我心一寒!若真是这样,那皇后果真是心思缜密!用计高深!其手段让我背后发凉! 史上,宫女与宦官结为夫妇的风气更盛,并且有了新的名称,叫“菜户”,还会受到耻笑,被称为弃物。同时还出现了专门从事为宫女和太监做媒的人。先帝曾为了制止对食风气将恋爱的太监剥皮。所以在宫中行此事是绝对的死刑! 我话音刚落,芳若惊诧的瞪着高晗,瑟瑟道:“奴婢与公公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同为后宫之人,侍奉宫中之主,曾一切相互相帮过,绝没有半点其他关系!” 高晗闻言,脸色有些不好。也没有太多的解释,只是愣愣的看着芳若! 我仔细端详了高晗一眼,忽而抚掌笑道:“哦?这样么?那公公怎么说!” 高晗哑然,许久才出声:“王妃还真是冤枉了奴才与姑姑!” 我定定地打量了他二人一眼,忽地嗤笑:“呵~那是本王妃弄错!”我冷冷一笑,一计上心头。不承认是么?那我就比你们承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事态 我抚一抚繁花刺锦的袖子,眉眼间有掩不住的得色,“你们若真问心无愧,本王妃也不能强加之罪!至于于这竹饰……”我冷笑一声轻启了唇瓣,吐出森森冷语,“方才芳若在华清宫顶撞本王妃,就赏她与沈宝林的刑吧。” 听闻这言,高晗才怔怔的看着沈宝林,惊讶万分!“这是......”高晗素来沉稳的脸上露出复杂至极的神色。 沈宝林此刻已无力扑到在地上,奄奄一息,此刻连一声儿呜咽都没有了,躺在夜雨里偶尔一阵抽搐。那殷红的鲜血顺着水流,化成一缕红线慢慢被牵引而走。血一滴一滴的也在流失。如蝼蚁一般,没有任何的价值,连生存的价值都没有! 昔日嫔妃今日也不过如此。 芳若擦了擦额头因为害怕流下的冷汗,双手不停地颤抖。似乎极度的恐惧攫住了她,仿佛要榨走她身体里全部的力量! 伴随着鲜血的味道,刺激着我的鼻腔。阿婉轻笑了笑道:“这是沈宝林,方才被查清了她受人指使谋害王妃,如此大罪王妃这样发她算是轻了!这手一废!血流成河!那好家伙,从华清宫到延禄宫来,可是成了一条血路!啧啧......可惜了芳若姑姑一双巧手!” 沈宝林蜷缩的身体看起来真可怕。她脸上仿佛发出一种幽灵的光辉。她张大了她那张微弱气息的嘴巴,一对眼睛只剩下了两个窟窿,嘴唇烂掉了,雪白的牙齿咬得紧紧的,干枯而黑乎乎的长发贴在太阳穴上,稀稀拉拉地掩盖着深深凹陷下去的青灰色的面颊,若是没有鲜血染脸,她的脸当真没有任何颜色,如纸一般。 我窥视着高晗的神色,他头垂向一边,用一种愁惨的神色朝芳若望着。我即刻一声儿令下:“行刑!” 凌月二话不说上前将芳若扣到在地,刀光惊现!在这黑夜里格外的冷冽,我看到在凌烈的刀光下高晗那惊恐的神色!千钧一发时刻,高晗“噗通”一声儿跪倒在地!高晗这一生自进宫开始便跟着皇上!可谓是御前的红人!跪过皇上,跪过皇后!可从未跪过我! 就在那一刹那的转变中,他抖动的嘴唇一下固定了,似乎永远不动了似得:“慢!慢!且慢!” 我轻笑了笑对芳若说:“看来他对你还是有几分真情的。在这后宫之中,如今人人自危,这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高晗与芳若相视,我见芳若已是热泪盈眶,欲要欲开口说些什么,但又全部都吞了回去,良久之后才道:“你这是何苦。” 高晗叹息,拍了拍芳若的手:“到底是连累你了。” 芳若脸色不禁微微一变,低下了头。 这样,这二人算是认了。我没有存心刁难他们的意思,我只是想为我所用而已。这后宫之中我从小便知的道理,为利益而言,上一秒的敌人下一秒也可是盟友。 高晗低着头,脸几乎要贴在地上。低声儿道:“从前宫中有皇后做主,事事有皇后。如今没有想到过会被王妃识破。” 我冷声道:“有想过此事没发现吗?” 高晗忽地叹了口气,对默然不语芳若道:“奴才孤家寡人一个,为的也是老了有个伴儿。当皇后宣奴才的那一刻,奴才也懂了,从那以后起,便是皇后的人,想着皇上皇后都是主子。哪料想到会有今日!” 高晗伺候了皇上三十多年,或许对皇上还是有一份真情在,这不过是我的猜想而已。 我看着他,跳跃的光下眸中似有不定的流光在淌动,许久,我吐出一句,“为何要这么做?你跟着皇上多年,却要出卖他?” 高晗在苦思许久无果之后,干脆道:“皇后答应在此事后给奴才与芳若一个栖身之所,准许出宫!”他仰头看一眼笼在蒙蒙光泽中的高晗,神色寂寥无比。 高晗的所求如此简单,却...... 我闭一闭目,再睁开时,已掩去了一切,只剩下近现冷漠的平静,“行了。”不待二人说话,我拂袖转身,不容置疑地道:“公公说过,这长安城里哪阵风大,你随哪阵风去。这宫中乃瞬息变化,一夜之间走错一步可全盘皆输!公公可要想好接下来的这一步,该怎么走?!” 只听着身后高晗说道:“奴才无所求,只求与芳若能有个安身之所。” 我没有回答他,只清冷的说:“你进去,无论如何,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要让皇后见本王妃,若你敢耍一点鬼心眼,本王妃不能平安从延禄宫出来!不仅芳若!还有她宫外一家五口!不得好活!” “是!奴才这就去。” 我看着高晗躬着身子,进了延禄宫的大门,我俯视着芳若再道:“高晗是个聪明人!他能救你,就看你,能不能救你家人!” “一切命数都在你们的手中!本王妃说过,走接下来的这一步,该怎么走?姑姑可要想好!”我随即抚了抚她头上的那枚长簪。 我想芳若是懂得我意思的,与高晗同是后宫老人了,有些话,只需要稍稍提点,这二人便可明白。 无数个念头掠过脑海,在电光火石间我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不太清楚。直到看到高晗步出宫门那刻时,那个念头才渐渐清晰,神色一变,对凌月等随从道:“你们在外面等着。东西带来了吗?” 凌月从怀中掏出一个长命锁给我,虽算不上珍品,可一看就是宫中的物件。我将这长命锁挂在腰间的玉带上方道:“姑姑你看这长命锁可曾有些熟悉。” 她霹雳当头一击,面色,一刹时地变了灰色了。 这长命锁是我有意让凌月取来芳若一家子的贴身之物,为的就是时刻提醒她!很显然目地已经达到。 高晗走来赔笑道:“皇后有请。” 我点了点头,很好。“把姑姑解开,随本王妃一同进去。” 凌月跟了几步,但又止住:“若王妃有何危险,大呼一声儿,属下就到!” 我轻点了头,扶着阿婉的手一步,一步,踏进这终极之中。门外只有这高晗一人,很显然是让人放松警惕!我刚刚还在奇怪!这一见!也明了!这门来却是步步陷阱!这门内是无数铁甲禁军!空气布满紧张的气氛,大战即将来临! 我迈入的第一步,似乎听到兵器斫击起来,链枷轰轰地响,大镰刀轧轧叫,剑在斫着,枪在刺着。我无所畏惧,傲视着一切,铁甲禁军一见我,自动让出一条道路来。 我从其中而过,严整、骁勇、冷静,在我脚步声中有些异动!我以锐不可当的脚步让禁军的气焰荡然无存。幸好凌月没有进来,若一进来,必定会交手!大概是我一人进来对他们造成不了什么危险,也或许是皇后已传召我!所以这些禁军并没有什么异样。 可铁甲深深!有些压抑。 我微微叹息,想起方才转角经过延禄宫前殿,灯火通明,彩致辉煌,无数禁军簇拥,真真是个皇上所居的地方,可一道之隔的正殿却如此冷清。我极目远望,隐隐望得那飞翘的檐角,心里稍稍生了一丝不安。 亦尘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正凝神想着,我已进入了正殿。偏殿与后殿当真是一点灯光也无,唯有所居的正殿有几星灯火微明。有宫女规规矩矩地立到一旁,并无进去的意思,恭谨道:“王妃请进,娘娘已经在里头等候了。” 我微一踌躇,看着芳若微微一笑,她脸色发紧,有些不好,她朝着我一点头。 我才微微放心,举步入内。我单手抚摸着肚子,内心有些忐忑,我不知接下来的一切是什么?我才一进去,宫女已经在身后将殿门紧紧闭上。我颇为意外,再要转身也觉不妥,只得缓步入内。殿中只点了几盏烛火,又笼着莹白的缕纱灯罩,那灯火也是朦朦胧胧、暧昧昏黄的。我试探着唤了一声“皇上?”,却不曾听见有人回应,隐约中见东次间暖阁灯火更亮些,便又入内几步。 熏炉内若有若无的香味清幽无比,我闻惯了各种香料,但也说不出那是什么香气,只觉得心生闷意,想要从中离开。 见得如此,我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阿婉阴声道:“王妃小心些,奴婢先进去看看。” 她正离去,我忙拉住了她的手,“姑姑先进去。” 芳若愣了愣身,旋即懂了我意思,扶开帘子而进。半晌后,里面没有什么动静,我才缓步入内。 我眼皮一跳,阴沉的目光落在那个躺在地上的女人身上!她额头流血,然而已经凝固了,陷入昏迷,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那是贤妃!我心里“咯噔”一跳。暗自叫不好。 日子就在这样无声无息中逝去,我已经认不清这里的一切事物,一切的人,深夜带了一丝凉意,我的腹部亦随着胎儿的长大逐渐隆起,仿佛每一日都有新的变化,令我的心情总是欢喜而期待,盼着今年柳枝夏荷吐蕊时,能亲手抱着我的孩子。 可现在我却害怕,我陡然间双手搂住了肚子。我没有关系!可是孩子怎么办?贤妃已倒地不起!我会是下一个她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后位 我见宫中未有爹爹的身影,他去了哪里? 我解下披风,就着秋月端来的绣墩坐下,皇后笑吟吟道:“怎么你父亲前脚才离去,你跟着就来了。”她着一袭紫红色宫服,领口用金丝线勾边,袖口绣着凤凰图案。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显目,将一头秀发挽成一个扇形高髻、头上戴着凤冠、再插几支带有流苏的金步摇做陪衬。她依然这样高贵!不输当年一丝的气氛! 我从来都没看过她落魄的样子!就像当初华哥哥失势,她后宫大权也没了之时,她依然那么傲然! 这一点,我倒是佩服! 她双瞳孔中的气息犹如冰一样的冷、即使是温热的春日这双瞳还是让我感到冰冷、犹如被万年冰冰封了似地。我平视着她端端正正的坐着,她优雅的半歇在软榻上,这闭目养神,见我来,才慢悠悠微微睁眼,漫不经心。似乎对我的到来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无论如何,宫中到了何种境地,在皇后身边的人礼数倒是周全,一言一行皆有着极严的要求,规规矩矩,老气横秋,秋月奉了茶盏而来。 我接过透着重重暖意的描金茶盏道:“爹爹他已经走了么?” 说到爹爹,皇后是摇头不已,“难道你就是来寻你爹爹的么?”她抚着身上的暗红锦纹徐徐道:“本宫原以为你不会来!但你始终还是来了。”她笑一笑道:“你也是来阻止本宫的么?” 我正想接过话,她却抢道:“本宫想,你也应该想你父亲一样识趣才是。” 听到此话,我手发紧!这话是什么意思?爹爹不是来劝阻皇后的么?难道又被她给蛊惑了?不会......爹爹是不会这样的!皇后做了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爹爹怎么会轻易原谅她!还为她做事! 她似乎看透了我诧异的目光,她抚了抚鬓发道:“不信吗?”她眨一眨眼浅笑道:“他若是不答应!能从这皇宫里出去吗!” 我闻言心中一怔!亦是为之一笑,抚一抚裙间的绣花又道:“他是你的亲哥哥!你也如此逼他!” “后宫中的日子,勾心斗角、争权夺势,每一日都过的不易,但幸好,幸好本宫不是孤身一人,所以才有勇气,一直地走下去,不畏一切。本宫不是还有嫦家吗!”她又说了一阵话后,皇后突然一脸严肃地看着我。“嫦家与本宫命脉相连!他没有不想帮的道理!” 我沉默不语片刻,焉有不明白之理,悚然道:“就因为你姓嫦,就可以用此来要挟吗?” 皇后对我的话并不感兴趣,连头也不曾抬一下,“当然本宫还有其他的把柄。” 我见状,忙说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皇后身子一颤,急急抬起头来,“这自要你回去问你父亲了!” 我在想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爹爹到底还隐瞒了一些什么事,或许因亦尘说的话,有些事不知道远比知道更好。 皇后的笑容犹如盛开的牡丹,娇艳动人,即便如今已经四十有余,却依然气韵有加。 只是,宫中会缺少美貌吗?始终帝心才是最要紧的,而这一点皇后已经输了,如今她所倚仗的不过是嫦氏一族的权势与华哥哥的储位罢了。 而今,华哥哥大势已去!她没有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我相信皇后她早已看清这一切,也明白皇上对她已经没有感情可言,才狠得下心,下得去手吧。 或许一定要到无可挽回的那一刻,她才会幡然明白,然到那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在揣测帝心这一点上,我相信皇后会比我做的更好,我从小仗势,骄纵!而她永远是那个端庄温和,处处与人为善的皇后。 知道年前的她才输的一败涂地! 而往后的日子,她默默无闻本困在华清宫!但这并不代表皇后无争,恰恰相反,她才是野心最大的那个人,不过她很清楚自己,论恩宠不及兰梦,她只有论家世!论帝心更是远远不及那个贤妃,她唯一拥有的,不过是一个皇后的名份,正因为唯一,所以她才更小心谨慎,将之牢牢抓在手中,任何敢于威胁到她的人,都毫不留情地除掉! 或许有一天皇上动到她利益的时候,她也会毫不留情的“除掉”! 可是等到了这一天!给所有人一个触不及防! 夜,风雨不止,扑扑打着琉璃瓦,檐头的铁马在疾风中“叮叮”作响,在雨夜中清晰可闻。我无数次幻觉以为亦尘他回来了!他金戈铁马,刀光剑影!鲜血遍野的疆场!她到底如何了? 皇后她揽了揽身子,秋月扶起她,在紫檀圆桌前慢慢用着晚膳,偌大的桌子,满桌的珍馐美味,却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显得格外冷清。 皇后在喝完粉彩圆碗里盛的乌鸡汤后道:“秋月,本宫吩咐的药煎好了么?” 秋月点头一下道:“大概应该已经做好了,奴婢这就去看看。” 皇后阴冷笑一笑,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拭一拭嘴角的汤渍道:“到现在还要与本宫抗衡么?”最后这句话,她说得意味深长。 她顺手将帕子递还给一直躬身候在旁边的芳若,眼角余光扫在我脸庞时,“本宫的好侄女。”她嘴角抽起一抹讥笑,眼角一跳,突然双眼盯着我高高隆起的肚子,我呼吸一紧。 这十七年来,我一直活得很快乐,可在去年,我才发现我一生的使命!我不知皇后在我身上寄予了极大的厚望,我曾经做的一些只是为了她能够喜欢。她曾是我敬爱的姑母。呵护我的姑母。 可是如今心痛得在滴血时,我也强行忍下来了,也没有与她言辞强硬! 可现在,她的那些话令我用尽所有力气的巩下的防线就像纸糊的一样,悉数崩塌。“你知道,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么?错不可怕,错就怕,一味的错下去!不知悔改!一意孤行!” “等一切已成定局时再后悔就来不及了。就此错过,或者,在错过前尽力争取!”她站起身来,高高的俯视着我:“嫦玺!本宫教过你!身为嫦氏的女儿任何时候都不许低头!也包括现在!” 皇后扶着芳若的手起身,缓步走到榻前侧身一卧,眸色冷冰如霜。 我一生高傲,如今却屡屡挫败,我心下发酸,不是为了自己的自尊心。 片刻我那颗紧张到近乎崩溃的心松驰了下来,下一刻,仔细刷过的长睫下泪光浮动。我看着冰冷的金砖上自己的裙摆,咽道:“作为嫦氏的女儿我一生都不会软弱,也包括此刻。” 皇后眸光微闪,道:“那本宫不需要再与你多言下去。” 我迎着她那刺目的眼光,片刻笑道:“皇后严重了,阿玺到此来,是来拜见皇上的。听闻他老人家病重......” 明明是温和的春天,我浑身冰凉,犹如刚从冰窖中出来一般。 我不累,也不冷,只是觉得心寒。 “皇上?”皇后冷笑一声儿道:“皇上病重,对外不见任何人。”諂笑地道:“刚才高晗进来,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没有说话,看到皇后抬起双手,将蜷屈的手指松开,余下的手指皆在常心掐出一个暗红色的血印来。我没想过她居然是如此的气愤! 她已经对我厌恶痛觉,一刻也不愿多看,起身,漫步走到窗旧前,“皇上岂是你相见就能见的。”这句话她几乎咆哮的语气置问出声。 “我为何不能见他。”我冷冰冰说着,“皇上现在应该最不想要见到的人恐怕是你!” 她转身登时没了笑容,口气生硬地道:“你好大的胆子!” 我本就憋着一肚子气,听她这么说,脸也拉了下来,“这不是你从小教导的么?” 她似乎有片刻失神,回过神后,她冷笑地盯着我道:“这延禄宫前前后后都是本宫的人!且莫说皇宫!乃至整个长安城都是本宫的人!你用什么来坚持站在这里!嗯?嫦玺?本宫从小教导的你,可不是让你唯有一腔孤勇!” 正自僵持不下时,突然我听到帘子后的咳嗽声,嘴角弯了弯。 皇后目光瞬间转移到那帷帐之后,眸子更是暗淡了几分。 我眼中看着皇后那张熟悉的脸、那些往事。心中的那种无奈滋味,又得何人知。从前她待我是在温和不过的了。如今也被这深宫,深深的折磨的换了一个人。这后宫当真是淤泥之地!肮脏的让人透不过气来!“你错了,你怎就知道?难道我就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走进来了!我也太看得起你这个姑母对我的情了吧!” 她轻描黛眉一挑,却似心机颇深:“哦?还留了一手,呵!” 她黑色的眼眸如一滩秋水,让人看不出她的心中所想,眼角微微上翘,慢慢的向我走来,举手投足之间又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从小跟着姑母,太差了不是会让姑母看不起?。”对她一笑,缓缓起身。言辞另有深意。 她眼眸一沉,笑意僵硬在唇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恩怨 贤妃顿时忍不住红了眼。 我此刻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朱红的雕花门框,帘下微风荡漾着的帷帐,缓缓落下,只见皇后家一脸阴毒,步到皇上跟前,当她的手指触着药碗边缘的时候,我十几年的记忆一股脑儿涌上脑海,让我百感交集,小时候皇后会常带着我来延禄宫请安,在我的记忆里,皇上总是神圣不可侵犯! 从前……皇后待皇上都是极好的,虽然皇后主持后宫事宜,却是将皇上照顾的无微不至。夏天他屋里永远是第一个放冰的,秋天,她已经为他制了好几套冬衣,各式各样皆有。 皇后,允许我在叫你一声儿姑母,您一直是那么爱皇上的人,为何要对皇上下此狠手,难道权位真的就那么重要? 我痛苦地闭上了泪光闪烁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站着,过了许久终于再次睁开,上前而去,手上微一使力,将皇后的手推开而去。 “阿玺?!”看到我时,皇上脸上有着再明显不过的惊意与…… 屋内的灯光虽弱,但是迎着皇上而去的,烛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而皇后正背对着光源,朦胧中,看不清她的神色。此刻我以为自己会很生气,却原来不是,只是心里无端的酸疼,她曾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最是亲密不过。为何,为何会弄到如今这步田地,究竟是谁错了,又或者两人都错了。 皇后怔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伸手颤抖再次将药碗奉在皇上嘴边。皇上满脸狰狞,皇后当真是吧皇上逼上了绝路! 周遭都开始躁动,空气中游离着不安分的因素,呼吸逐渐缩紧,心跳像是被天空的大手捏住了不让放松。 皇后的手像生铁一样坚硬,双手奉上,没有任何动摇,她在等,磨炼他与皇上的心智,到底谁灰是那先溃败的人! 贤妃紧张的脸色由黄色变成蜡一样白,嘴唇也变得苍白,嘴也被堵上,因此只能发出一些“呜呜——”的声音。我惊痛的神色停留在皇后的双手上,拼命的摇头! 寂静里,我能听到从皇上喉咙里发出的那种干涩的响动,“锦瑟,你想朕死吗?” 似乎听到皇上此言,皇后有些惊讶,因为我从来没有听过皇上唤皇上名讳,他只会称她为“皇后。” 此刻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跟着膨胀。这会儿,我身上的汗水顺着脊梁流到了腰上,我强力让自己稳住心神。皇上不会......不会就这么死去!绝不可以!这种事决不能发生! 皇上一脸冰霜向前一步,嘴边就是碗沿。他先用冒着寒光的眼睛扫视皇后,随即挥手将皇后手一掀,药碗落地而碎。所有人都随着响声震动了一下。他一把握住皇后纤纤玉手,虽在病中,但依然有些力气,见皇后秀眉蹙起,他用尖而硬的声音说:“你未免太过狂妄了。”这一句话,使阁内的温度降到了零下几度,阿婉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用可以划破耳膜的声音吼道:“就算朕死了!废太子也得不到皇位!” 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皇后一张脸紧绷着,没有一点缓和,只道:“原来皇上还记得臣妾的名字。臣妾以为皇上忘了。” 我陡然升起一股怜悯与悲惜。 皇后眼角两行清泪滑下,绵绵无力地滑过她苍白而发皱的面庞,缓缓道:“皇上,臣妾与您结发多年,经此一劫。皇上难道还看不清么?” “你的野心太大!”皇上颤声道。 皇后摇了摇头,眼角泪光闪现:“因为皇上的心太大!心怀后宫三千佳丽!有可说皇上心太小!竟容不下一个小小的臣妾!皇上给了臣妾什么!荣华富贵一身!给了这后位!这凤坠皇上可知压的臣妾喘不过气来?皇上可知臣妾真心想要的是什么?” 皇上微微颔首,“你可曾说过你要什么?” “皇上可曾问过!”皇后一阵咆哮:“皇上给的!都是皇上以为最好的!可知在臣妾眼中什么才是最好的?几十年来,臣妾与皇上,名分上是结发夫妻!这份相守之情!皇上却从来不是只属于臣妾!”皇后喘息了片刻。方能定住心神:“皇上给不了臣妾一份安稳,这份安稳便只有臣妾自己去寻了。”她保持着最后一丝皇后的尊严。 皇上眸中一凉,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只晓得那至高无上的权利背后会有这么多的心酸。大概奉在君王身边,只有顺从,不可忤逆。她小心翼翼揣摩他心意,盼望得到一丝垂怜!而后宫里从不缺年轻貌美的女子,皇后老了,哪里比得上年轻女子如花美眷。 皇后咬着暗紫的下唇,勉力道:“皇上,你是你先对臣妾无情。” 皇上虚假笑意沉了沉,“朕与你的婚姻本就是无情,可朕都觉得你不失于一个好皇后。” 黄的面色逐渐发青,“皇后?”她眼中闪过残忍而怨毒的光芒,“这后位臣妾从来没觉得安稳过。” 皇上眼中有抑制不住的痛苦,跳跃着几乎要迸出森蓝的火星:“你如今正位中宫,而后便是太后!你还想要什么!要朕死!废太子登位!这便是你说的安稳?!” 皇后恍惚地想着,似乎眼中闪过一丝心痛而不甘的光芒,不过一瞬,就失去了光彩,“至少她是臣妾的孩儿,不会像皇上这般无情。” “皇后!”忽地仰头,皇上激烈地喊了一声。那声音太过仓猝而凌厉,“你太贪心了!” 皇后的神色软弱下去,整个人恍如一团影子,却依然高贵。 皇上轻轻一笑,抖动着嘴角白花花的胡须,“是你贪婪过甚,不肯满足而已。” 烛光无法照亮一室的昏沉,也照不亮我暗郁心境。曾经我以为我懂,我懂什么叫做深宫之中的无可奈何,可此刻,我发现,我明白,我所知晓的远远不及,比起这些亲身经历过的长辈们,我倒是太年轻,太过狂妄。这深宫之中,几十年沉淀下来的,到底能给一个女人什么?这后宫远比我所了解的嫌恶多了! “自从臣妾嫁给皇上的那一天起!臣妾想着在府中相夫教子,过安稳一生。可总有许多女人献媚于皇上,他们娇滴滴在皇上身边等着宠幸。可臣妾身为嫦氏之女,出于名门世家,臣妾不甘心与那些出身低贱的女子一般作践。既是皇上对臣妾没有真情可言,臣妾也想着至少臣妾是皇后,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可是后来!璃贵妃的出现!皇上居然想把臣妾的后位给她不是么!从那一天起,臣妾便明白了,臣妾想要的安稳人生,皇上给不了!” 皇上似乎不忍,也不愿听下去,“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记恨朕吗?” “记恨?”皇后的唇边绽开一丝冷冽而不屑的笑意,“若不是曾经嫦家扶持过您,你又怎会娶臣妾?这些臣妾都明白!可是最后!你连臣妾唯一拥有的权利都要夺走!你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你见华儿与臣妾次数就越来越少,后宫里不少有嫔妃恃宠而骄欺凌到臣妾头上,皇上可曾知?可知这几十年来,臣妾不安生。” “朕能给你的,都给你了。” 鎏金烛台上的红烛烧得久了,烛泪缓缓垂下,嗒一声,嗒一声,累累如珊瑚珠一般。 皇上轻嗤一声,“这一切都还不够,是么?” 有片刻死寂,几乎要逼得我要发狂。皇后哑声笑了起来,她原本温和端庄的杏眼睁得滚圆,几乎要核突暴出,她凄厉地嘶声道:“从今以后,臣妾想要的早已不会奢望皇上了。臣妾会把这个权利牢牢握在手心里。” 皇上忍无可忍,鄙夷道:“够了!” 皇后的目光倏地一跳,骤然死死盯在皇上身上,由炙热而至冰冷,“秋月!”秋月点头应声退下,片刻后,又端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出来,皇后一笑:“早知道皇上很反抗,所以臣妾准备很多,看皇上能反抗到何时!”皇后的神色平静如水,可我能感受到话语里锋利。 皇上听着,所有的情绪瞬间爆发,“你这个毒妇!”连我听着也是胆颤心惊。 皇后施施然转身,全然不以为意,行至紫檀雕牡丹门框下,对外扬了扬脸,我瞥了一眼,便看到三四个内监进入,这些人我识得,都是皇后宫中的人,她背对着皇上,沉声道:“今世之事早已有定数,这便是因果。” 那一瞬,我有一个念头,如果,皇后她嫁的是一个普通官宦之家,或许她也不会现在这般心狠手辣。如果,皇上能对她有一丝丝的真心,她也不会做这么多错事。如果,家里的人能多给她一些关怀,她是否又会止步,没有那么多刻毒与无知。 那么皇后,是不是也不会走到今日,她从前是再温和不过的了。 神思蒙昧的瞬间,曾卧在皇后的怀里,她唱着儿歌哄我入睡,我看着红烛摇曳的那刻,她也曾给我讲过她与皇上的过去,当年,我透过铜镜里看到她的神情,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真心笑容。 如果风光明媚,永无险途。 可是一切没有如果。 几十年的姻缘,到头来,什么也没有留下,唯一留下的便是彼此的狠毒,彼此之间的仇恨。 皇上错了么?按理说也没错。 我看着皇后的背影,在跳动的烛光下恍恍惚惚,我似乎看到了一丝从未见过的软弱,只听着她沉沉说着:“动手!” 言罢,便看到她肩头一松,似乎整个人松了一口气一般,似乎适才的强硬,也是她装出来的,她到底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 闻言,进内四个太监有两人正缚制住皇上的双臂,一人握着皇上的下颚,他虽有挣扎,但已无力,这哪里还像从前那个威风凌凌的九五之尊! 我一惊:“芳若!” 风一进来,灭了两三盏灯盏,火光摇曳不定,室内光阴飘忽,一切迷离不清,看的不是很真切,待火光稳定之后,听着“啪啦——”一声儿蜡烛的燃烧爆炸声儿过后,一阵青烟儿在蜡烛上飘荡而去。 我定睛一看,只见皇后那白皙的脖子上悬了一把长簪,簪子锋利而尖锐,已出现了一小道血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药鸠 屋内熹微的灯光下泛着幽幽暗黄的光晕,在光晕疏离的映照下,似乎一切光景都显得虚幻如一个漂浮的梦,叫人失去一切存在的真实感。 手心扶在金璃柱上,细密的蓖尖密密麻麻硌在肌肤上,让我在痛楚中生出冰寒般的清醒。 春暖时节,这个时辰的天色黑透澈如一方通透琉璃,被点缀在殿下的宫灯隔离成碎碎的光星,屋子有冷冷的风卷过,带下雨丝,长窗洞开,有些洋洋洒洒的雨飘落在镂刻精致的窗台上,我随手拈起几点,眯着眼下光线下看,“姑母总是这样自负。”我浮出一点渺茫如春寒烟云的笑意,绽出一丝冰冷如刀锋的妩媚,“姑母还以为我还当年的小阿玺吗?” 我看着殿外到处都是深红浅绿,又被数日前春雨的湿润一染,便带了蒙蒙水色,愈加柔美鲜艳。 阿婉面有惊慌悲戚之色,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长须了一口气,低头。 皇后含着一缕冷笑看着我,不由勃然大怒,“有意思!” 我悠然望着窗外,宫灯下,照得刀兵甲胄一片雪亮。“这天下被谁夺去,我毕竟姓嫦,不会有性命之险!不是么?” 她被怒火烧得满脸赤红,狠狠盯着我道:“当真本宫不会要你性命吗!” 我泰然注视着她,不觉失笑,“若爹爹在怂恿之下而归降于你,你敢对我做什么吗?你唯一的优势是因为你姓嫦,而正也是我的优势。” 她怒目向我,连连冷笑,“好一个嫦氏之女!本宫的好侄女!” 我慢条斯理拨弄正手腕上鲜艳夺目的手钏,笑吟吟道:“这不是用多谢姑母曾悉心教导不是。” 她怒不可遏,两眼喷射出冷厉光芒,直欲弑人,“你就这样来回报本宫的么!”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便往前拖,“本宫最后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走!立马走!走啊!” 她力气极大,长长十指指甲狠狠扣进我手腕肉里,旋即泌出十点血丝,我没有推开她,忍着手臂上的疼痛,喝道:“该走的是你!” 她微微一怔,旋即不可遏制地大笑起来,指着我长久说不出话来。她的笑声太凄厉!“你于本宫同为嫦氏之女,本宫不想互相残杀,更看着你父亲的薄面上!”良久,她止了笑,指着我厉声道:“你现在从这里离开!”她地整理扯乱的衣衫,从容道:“日后,你还是本宫的好侄女,还是本宫的好阿玺。” 我惊怒交加,仿佛不可置信一般“姑母害我数次,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胸襟去释怀!” 她浅淡一笑,“今夜过后!一切归零。明朝,一切重新开始!”她直直盯着我,姣好而高傲的面庞依旧不变,“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本宫从前那么做,也是为了你。” 风从长窗而进,她宽广的衣袖被春风柔软拂起如张开的硕大蝶翼,翩翩舞动,她伸出素白双手,牵着我走到长窗前,轻笑道:“你瞧这春日小雨,暖春了,寒冬已经过去。” 我身子一僵,十分不自然的抽出手,只听着她再道:“无论你信与不信,本宫告诉你,你与辰王不会有好结果。”她面孔变得雪白凝望着我,“姑母只是想让你早些离开他而已。” 她此话,我心中惊惶,但又对她这突然地温情看到诧异,我已分不清是真是假,脑子里乱的想一团浆糊。 周遭一切平静如旧,我没有再说什么话,她淡淡道:“姑母也会像曾待你一般,宠爱你的孩儿。” 我眸光流转,怔怔的望着她,这时地上的贤妃已醒转而来:“晋月!别听她胡言乱语!蛊惑人心!” 皇后一惊,旋即说,“谁满口胡言!谁居心不良!是你!是辰王!” 贤妃微微颔首,方露了一丝笑意,我吩咐阿婉忙把贤妃搀扶起,贤妃悠悠道:“你拘禁皇上!犯上作乱!图谋不轨!外宣谣言!污蔑皇子!到底谁的罪名更大!” 窗外雨水茫茫,皇后挥一挥收,道:“难道本宫不知你与辰王安得什么心?贤妃是想步珍妃的后尘吗!” 珍妃!贤妃与珍妃!果然有关系!而且姑母是知情!这样听来,似乎他们瞒了我许多事。 贤妃毫不退让,“国有定例,一切自有皇上做主!” 皇后一时语塞,扬声道:“皇上!?你倒是让他给你做主啊?!这些年来你一直默默无闻在宫中,为何辰王一回来,你开始有所动态了呢?本宫不像皇上那么傻!你若是能让皇上做主!你怎不早日让他给你做主!因为那件事你根本就不能开口!你若是提起,恐怕你的妃位早已不保!” 我目露疑惑之色,他们说的是......关于珍妃,辰王,贤妃,的人,是,是璃贵妃吗? 贤妃一惊,声音已含了怒气:“你!” 皇后毫无惧色,大声道:“你!本宫!不过都是璃贵妃的手下败将罢了!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何曾对着后宫里的女子动过真情?而皇上又不是在你身上看到了昔日璃贵妃的影子,你才能在后宫里有一席之地的吗!” “而皇上痛恨本宫!以为那害死璃贵妃的人是本宫!他难道不是自欺欺人吗!那真正害死璃贵妃的人正是他!是他!是他亲手将璃贵妃推下城楼!埋了她的心!”皇后语气咄咄逼人,语速极快! 此刻,我耳中轰然一阵响,我惊得霍然走到贤妃身旁,正欲说话,却见珠帘被掀开,有人慢步而出,沉声道:“你给朕住口!” 众人不觉惊呼出声,贤妃一见他,不觉蹙眉惊喜道,“皇上你终于醒了!” 眼见皇上气得发愣,贤妃不顾身子搀扶着他,皇上连连咳嗽,脸色发白的紧,“朕的后宫有你这般毒妇,断断不能相容!” 我这一见他,似乎他又老了许多,变得我好像已经不认识他了,他就像是一个平凡人家久病的老人,没有一点生气,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皇后含了极有分寸的笑意,端然道:“皇上这是要废后了么!” 皇上亦不便皇后灼灼目光,对外,声嘶力竭喊道:“来人!”片刻没有任何动静!他似乎拼劲了全身离去,嗓音都是哑的,最后乃是一遍一遍低喃,“来了!来人!来了——” 殿外分明有禁军在,却早已不听皇上之命!或许皇上也看清了!惊愕的瞪着皇后,手指着她发颤道:“在朕昏睡不醒的这段日子里!你到底做了什么!” “呀~皇上你本就不该醒。”皇后笑了笑。 即便皇上病入膏肓,却仍是天命所系的九五至尊。只要皇上活着一天,各方势力就依然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没想到今日受制于人,一切崩盘了! 看来皇上还不知,皇后早已传令禁中亲卫,严守延禄宫,封闭宫门,不准任何人进出大内,并将皇上身边侍从及太医院诸人下狱,严密看管。而华哥哥已率大军回城! 只看着皇上险些跌倒,贤妃忙扶了一把。皇后笑了,语声温柔,笑容分外冰凉诡异:“皇上正在病中切莫动气。” 皇上苍白无力一笑:“到底是朕曾经小看了你!” 这时秋月正好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立在皇后身侧,我暗自叫不好!难道皇后这是要药鸠皇上!我到是想过皇后会有此举!可没有想过她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般胆大! 皇上敛眉:“你——” 皇后诡异一笑:“念在皇上与本宫的夫妻情分,已经让你活得算久了!” 贤妃忙把皇上护在身后,忙说皇上快逃,可皇上往哪里去,这延禄宫已在皇后掌中!皇后击掌,闻声进来几个年迈的宫女,将贤妃双肩一扣,五花大绑在地,而皇后微微冷笑,修长的手指,端过那碗黑乎乎的药,死亡气息袭遍整个殿内! 她莲步轻移,一步一步走向皇上。 似乎像是走过了整个人生一般。 一步,一步,步子缓慢却足以让人窒息。 她眼中有深沉的恨意,如暗沉的夜色,“皇上!你不是一直恨臣妾吗?” “从今以后不会再恨了。”她带着温热的唇齿的气息,略带恶意的,诡秘而叫人激动。她笑容似浮在脸庞上的一带薄雾,蒙胧似有若无。而眸中越蓄越多的泪,晶莹剔透,在她走进皇上跟前那一刻,夺眶而出,在灯盏的照耀下,分外的夺目! 皇上没有任何逃走的举动!他定定的站在原地!似乎已天荒地老的之势,笑道:“朕年轻时在水深火热之中生存!不得不韬光养晦!与诸多皇子明争暗斗!有朝夺得权势!没想到会败在你一个女人手里!”他一怔,眼中忧虑之色愈来愈深,如一片浓厚的乌云,覆上他的眼帘:“是朕,老了。” 我微微侧首,鲛绡团纱的落地帷帘将渐凉的春风漫卷在了外头,只余柔和的清盈似珠的荧光柔和闪烁,迷蒙若流水徜徉,只叫人觉得眼前这一切不虚假的,虽然皇上不爱皇后,可他与皇后在外人面前一向相敬如宾,我第一次看到他们这般争锋相对! 外面风大了,树枝敲在朱色窗棂上“笃笃”轻响,皇后轻言道:“皇上老了,也该把机会留给年轻人不是。” 我不知皇后此刻是何等的心情,她的泪在滑下眼眶那一颗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救驾 皇后没有血色的双唇微微一弯,勾起一抹冷酷如霜的笑意,“芳若,你在做什么?” “娘娘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也是身不由己。”芳若咬着牙,说出对自己残忍至极的话来。 皇后十分惊讶,似乎有点不相信这个事实。皇后不相信也罢,就连皇上也不相信,芳若这几十年对皇后的衷心,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背叛!秋月大惊失色的喊道:“芳若!快松手!你可知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是不是中魔怔了!” 芳若没有再说话,紧紧攥着长簪,幽怨只看着我,厉声道:“芳若,你知道背叛本宫的下场!” 芳若已绝望,悲愤地道:“奴婢愧对于皇后!死不足惜!” 她话音未落,阿婉已经一巴掌甩在一个内监身上,尖声斥道:“你们大胆!竟敢如此对皇上!” 皇后咬牙切齿地道:“动手!” 四个内监将阿婉推开,逼着皇上吞药,我见芳若有一丝的心软,手心一松,顺手取过案几上的水果刀,硬生生的逼在皇后的喉咙上,刀锋上的冰冷似乎能传到我身上,贴着她的皮肤,能微弱的感受到她的一呼一吸,我大声喝道:“谁敢动手!” 芳若恍惚如失神一般跌坐在地上,秋月的脸色吓得铁青,愣在原地不敢妄动! 众人见我以皇后来要挟,纷纷停手,瞬间,被我此举动而惊呆了!晾在原地! 阿婉忙向贤妃爬去,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贤妃心挂着皇上安慰,忙不迭的过去搀扶着皇上,二人相互依偎在一起,我似乎看到了那垂危的老人最后的争斗! “皇后!”皇上冷冷吐出两个字来,随即道:“朕不死!尔等终究是臣!” 我身前突然传来皇后愤慨的声音,“来人!” 她骤然回头,我手一使力,便迫在她喉咙处一道血痕,她或许也应该感觉到了疼痛不再动弹,闻言,门外禁军破门而入,见此场景,也深深被迫在住,拔了一半的剑也停了下来,瞠目结舌的看着皇后! 皇后无视众人,一字一句道:“嫦玺?你敢吗?你不要忘了,本宫是你的姑母!” 她此言,更加坚定了我必杀的决心,凝声道:“姑母?姑母愈加害我的时候,可有曾想过你是我姑母?”我心一横,将一直憋在胸中的话说了出来,“皇后以为我不敢么?” 皇后未实我会说出这个话来,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道:“本宫终究是你的姑母!你下不去手!” 她话未说话,我看着殿门口的禁军大声道:“你们听着!你进来给皇上一剑!我便给皇后一刀!我看你们看不看成为这千古的罪人!你们所有人都是皇后心腹!她死了!我看谁给你做主!日后任何皇子登位!你们都是乱臣贼子!株连九族的大罪!” 我近乎发泄的将这段话说出后,整个延禄宫都静了下来,包括阿婉也被吓到了。皇上第一个回过神来,缓缓点头道:“进来动手啊!”皇上一阵咆哮后,跟着连串的咳嗽,贤妃忙扶着他坐下,拍着他的背,皇上似乎咳出了浓痰,贤妃将绢子递上去,皇上接过捂嘴重重一咳,绢子打开,就那么一瞬间,我便也看到绢子里的红色,连贤妃见此也怔住了。 皇上龙体不好,这样拖下去,没有效果,殡天是迟早的事! 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了任何顾忌,左右不过是一死,“想想你们家人,你们为谋为利,图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我直盯着他们,眼里闪烁着令人害怕的冷意,许久,没有任何人上前,只面面相觑着没有说话。 突然其中有人只迈出了半个步子,我手上的力道便加了一分,皇后面露痛苦之色,呼吸也更加急促,她喘息道:“嫦玺!你!” 见此,那人忙把步子收了回去,我便冷冷斥道:“退下!退下!” 皇后似乎笑了,清冷的说着:“你这个混账!” 我轻吸了一口气,迎着众禁军紧繃的目光道:“这不过是已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刚跟着皇后娘娘学的。” 皇后眸光一松,紧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 我缓了口气,“皇上在此,你们当真是要反了么?!若你们此刻缴械投降,我嫦玺,已王妃之身许诺!绝不会牵连各位家人!” 禁军里一阵骚动,其中有人气的握住刀柄就要将刀抽出来,但为首的一个统领目光一闪,按住他的手道:“属下们也是奉命行事。” “这天下是谁的天下!你又奉的是谁的命令!”我怒道。 那人慢慢松开了刀柄,我眼眸仍死死盯着他们,若目光能够杀人的话,此刻他们已经不知死多少回了。统领微微一怔,正想说话,我却听得外头,刀剑摩擦声儿而起,宫里的金玲突然不知被谁奏起,悠扬而遥远,阵阵传进延禄宫。 宫里的金玲乃是战役后大捷,军队班师回朝才被敲响的。听到此声儿,皇后颇为惊喜,道:“华儿回来了!大皇子回来了!”又目视着禁军,喝道:“你们还不快动手!有何好顾忌的!” 禁军纷纷拔剑而出,雪亮雪亮的剑光刺痛着我双眼,我已无暇顾忌身旁的人,只全神贯注握紧了手中的刀柄,深深的咽了口气,禁军一步,一步将我逼退!我挟持着皇后已经退到了皇上身旁!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唯有孤注一掷! 突然听闻外面高声宣道:“德王到!”话语未落,一行人便杀进了延禄宫内,与禁军们开始交手!德王微微颔首,摸了摸唇角的血渍:“辰王已率大军归城!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听到辰王二字,我的心终于落下了。身心一软,手上的刀突然落在地上,阿婉忙扶了我,我才发现我的手臂酸疼的抬不起来了。 而皇后十分意外,怒不可及:“你怎么会在这里!外面的人呢!” 德王冷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皇后娘娘,现在整个长安城已经不是你的人了!” 皇后惊愕的看着他,怒道:“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 皇后依然不相信,可德王来到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皇后的防线已经溃败。见德王到来,原本就动摇的禁军已经溃不成军,从门外鱼贯而入的侍卫,将殿内的逆贼统统拿下,皇后一倒,没有任何的反抗。 德王忙不迭跪在皇上跟前,俯首道:“儿臣救驾来迟。” 皇上微微抬袖示意他免礼,逆贼被统统清理了出去,而皇后也被人严加看管在延禄宫的偏殿里。 我已经无力,瘫坐着,好险,真的是好险。 此刻殿中只有我与贤妃,皇上,还有德王。 皇上勉力坐起身子来问道:“你三皇兄真的回来了么?” 德王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回父皇的话,这一切只是儿臣一个慌儿罢了,还好母后相信了。” “她不是你母后。”皇上历言。 我一惊,虚弱道:“你说什么?王爷他为什么没有回来?那你又是怎么在这里?”此刻我已经忘了礼仪尊卑,在皇上跟前也你我相称了。 德王叹了口气再道:“是侯爷,暗中联系朝中忠义之士,将儿臣从困境中救出,而侯爷率着他曾经的旧部,一直从景午门杀了进来!儿臣方才到了这里!而宫中禁军们大多数也不愿被皇后掌控,见到儿臣与侯爷率兵而来,纷纷归降,儿臣又故意敲响金玲,让皇后误以为大军归来!其实宫中还是从前这些人。此刻侯爷正在外整军,是否宣侯爷进来。” 皇上微微闭目,“做的很好。不了。外面的事,你们看着办就好。”我看着皇上极是疲惫,这些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想必他才是这最痛苦的人吧,被自己的妻子儿子同时背叛。 我心猛抽着,辰王没有回来。但还好,爹爹他没有受皇后蛊惑,眼下,我依然为我有这样一个正直忠贞的爹爹而感到高兴。 我勉强定一定神,看着黑漆漆的夜,慢慢的将一切融化在这黑夜里。我好累,真的好累。 案上点起的香,烟雾缭绕。深深宫邸,糜烂与纸醉金迷,将人性腐朽殆尽。懒懒一笑,拢了拢一头青丝,嘴角含着丝丝笑意,却并不言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在这宫里,你不想斗,却被人逼着斗,你若不反抗便只有死去。 杨柳荫浓,繁花似锦,其间点缀着亭、台、楼、阁。池上暖风吹拂,柳丝轻摇,微波荡漾。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可我无意间扫到贤妃,她伺候在皇上身侧,微微扬起唇角。蛾眉淡扫,一双漆黑的眼瞳,深邃如渊,却透着丝丝细小如针的锋芒,扎得人心里一慌。 皇后的话,突然在我脑子里惊起。贤妃所求的,皇上能给,但又不能直言,与辰王有关,与珍妃有关。更重要的是与璃贵妃有关!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牵连了那么多人,兰梦想要翻案,而贤妃在所求什么! 我懒懒的倒于椅上,轻轻合上眼,微风轻轻拂过,如蝶翼般的纤长睫毛轻轻颤动。轻轻呢喃,其中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红墙一堵,断送多少娇颜?皇后她自寻了死路,断了这红颜。而她所求的那样简单明了,只是权利而已,可贤妃所求的,或许才是终极! 我不敢再想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皇位 窗外的暴雨停了,我心中的呢? 何时才会停。 我一直等下去,一直等下去, 会有守得云开见日来的。 会的! 一切都会随暴雨冲走的! 开心与幸福终会来的! 我会乖乖地等着,乖乖地......等着你回来! 皇后一事败露!宫中已经大乱,宫女内侍便躲的躲,逃的逃,随处可见慌乱奔走的宫人,往日辉煌*的宫阙殿阁,早已乱作一团,俨然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飘摇景象。这时还好有德王出来主持大局。也没有出太大的乱子。 当东方泛起一阵鱼肚皮的白,朝阳渐渐升起,或许是昨晚上帘子没有拉好,一道缝隙射进来的光芒刚好照在我脸上,不经意的抬头之间,望见窗外林立的高楼上隐隐印衬出了淡淡的猩红色。这么美的晨曦,刹那间让我余存的最后一丝睡意尽消。 殷红的朝霞浸染了东方的天空,茫茫大地依旧沉浸在沉沉的夜色之中。红云纵横,横跨天际,在黑色楼宇的遮挡空隙中,我看的痴痴迷迷。这个时候阿婉刚好端着金盆而入:“娘娘。” 阿婉看了一眼外头微亮的天色摇了摇头。 我抚着胸口,阿婉慢慢扶着我起身,伺候着我梳洗,见我脸色不好道:“娘娘,昨天受了那么大惊吓,要不要奴婢请太医来瞧瞧?” 我皱了皱眉,轻轻摆了摆手。 阳光投射到镜子里,光线极为强烈,闪花了我的眼睛,直睁不开眼,只好低头,看着岸上的繁华锦纹。一屋子暖色,却暖不到人心。 阿婉低声劝慰着:“娘娘别担心,王爷会平安归来的。” 我拍了拍她的手,长叹了口气,有些事连我自己也拿不定心意。这几日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我慢慢开始思虑姑母的话。从一开始,亦尘便有心破坏我与华哥哥的联姻,这一点,我已经在他那里得到证实。且先不说他对我是否真心实意,但他想拉倒华哥哥这是绝对。可华哥哥落败之事,我与他偶尔谈起,他却说他不想做帝王。这点很矛盾。 难道他只是想仅仅辅佐德王而已。可若是辅佐,为何他做的却比德王要多得多。 他要的是什么?他的生母是璃贵妃?而璃贵妃她......为什么所有人都与她有关系,连皇后都会嫉妒的人! 阿婉在我手上插上最后一支簪子,雾鬓云鬟,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金蝶,两个翅膀随着我一动便不停的摇曳。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不过二十的年华,我突然觉得经历过我此生最大的磨难,可我莫名有种预感,这一切还没有到头。 我站起身来,恍恍惚惚看着自己憔悴的容颜,一身红袍,黄色绣着金蝶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手挽屺罗翠软纱,髻雾鬓斜插一朵牡丹花还真有点: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的味道。 阿婉恭恭敬敬在我耳边道:“刚才皇上身边来人传话,说是娘娘醒了,就过去一趟。” 我扶着她的手,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颔首,轻佻着下颚,我不会懦弱,做为嫦氏的女儿这个时候还不能低头,我轻声儿道:“走吧。” 今早的风很大,吹得我发髻上的珠钗直在耳边“哗哗”作响!裙尾在风中高高扬起,这风倒是迷得我睁不看眼,昨晚,皇上恩准我歇在延禄宫东偏殿,没走几步,就快到了。 风轻轻地翻起了行人的衣襟,众人见我皆是低头行礼,我听着衣间摩擦而响着一片轻微的簌簌声。远远的便见着高晗立在门口,很远很远,他便迎了上来,对我深深的行了一个大礼:“王妃万安。” 我微微抬手示意他免礼,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从他身旁走过时漫不经心的说着:“你做的事,本王妃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昨日如此动静,皇上恐怕也明白了。你放心,本王妃答应的,绝不会失言。” “多谢王妃。”我只听着风里,有磕头的响声而起。 延禄宫内一切如旧,只有些暗沉沉的死寂。我只看到贤妃正做着用着早膳,鎏金花桌上缀嵌着血瑙珊瑚,映衬着她艳丽娇嫩的容颜,两侧镂空的蝴蝶饰连接着流穗,下接着各色松石珠穿编成的网帘,帘长及肩,火红的牡丹嵌花掐腰织锦长袍,勾勒出她年轻丰满的身形。我记忆里,贤妃甚少穿红色,这好像也是我第一次见到。 “母妃万福。”我微微福身,她忙着招呼我坐在她身侧,拉着我的手,叫我先用些早膳,我本就食不知味,但想着孩子,也便硬硬的咽了一些在肚子里。 过了片刻,贤妃看着我的眼眸,我抬眸,也不知她看了我多久,她发髻正中的金累丝凤钗垂下一颗小指肚大小的红宝石,流光闪烁,映着眉心金色的花钿可外耀眼。 她扶了扶我的发髻,眸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内阁道:“如今朝政艰难,皇上病危,得快快招尘儿回宫才是。” 被贤妃毫不留情点中了心事,讪讪不知该说什么好,许久才憋出一句来,“母妃以为这一切结束了吗?大皇子已携军在归途,我不知这先回来的是王爷还是谁?刚刚这一路走来,看到这满宫森严,我便懂了。这一切未有我想的那样简单不是么?” 贤妃忧心忡忡点了点头,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搭在我肩上,再然后十指相和对着窗外“愿老天爷保佑。” 我一怔,仰一仰脸,目光不经意与贤妃交错的那一瞬间,我心里似乎有了别样的见解,有难掩疑虑,我摇了摇头,努力想要摆脱这种不适之感。 贤妃瞟了一眼内阁,似有顾及轻声道:“昨夜皇上吐血后,本宫招过太医来看,私底下对本宫说......晋月,只恐怕是好景不长了......也不知尘儿赶不赶的回来。”她虽是一副愁脸,但一双眸子寒冷如霜,毫无温度可言,只一眼便能将人冻住。 我默然一笑,只坐下后接过阿婉递来的茶慢慢抿着,沉默往往是最好的威慑,因为它会使得别人揣摩不到心意无从应对。待得一盅抿完方才答道:“母妃切莫太过伤心,小心伤了身子。” 贤妃入了长久的沉寂之中,我也不知她在想什么,我轻唤了几声儿,居然没有任何应答,我与阿婉相视一眼,这贤妃在想什么想的这样出神。 许久之后,待她回神过来,已是黯然失神,挥了挥手再道:“进去吧,皇上在等你。” 我点了点了头,离去,阿婉在我身前掀开帘子,我便看到榻上那孤零零的老人,一点也没有精气神。他面色苍白,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比以前更瘦了,他的眼睛深陷,双目无神,一看就知道病的不轻。他一见我来,忙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 身侧的宫女忙将他搀扶而起,我正欲行礼,他沉声道:“罢了,罢了。事到如今这不行这些虚礼了。” 我闻言,止步,他朝我挥挥手,依然像儿时记忆里的那个老人,没了往日的威严,倒添了几分慈祥之气。我从小便不怕他,此刻竟莫名的生出一份同情来,我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内心酸涩不已,连眼睛都是酸酸的。 他微闭着眼睛,静静地靠在榻边,时而眉头微蹙,时而重重地吐纳,病痛的折磨使他丧失了往日的气场,他似乎十分困难的说着:“都退下,阿玺,一人在这里便好。” 众人默默退去之后,他轻唤道:“阿玺,过来。”我依言坐在他身旁,此刻将他看的更为清楚,憔悴的面容,下搭的眉毛,微睁的眼睛,昏昏的眼神,干燥的嘴唇开启道:“阿玺,朕问你,朕的皇子中你觉得哪一个更为出色?哪一个更能胜任皇位?” 我心里“咯噔”一声,旋即已是用力地摇头道:“皇上,阿玺不可随意妄论此事。” “朕准许你。”轻叹一声道:“也只有你,才会对朕直言不讳,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出来便是。”他说完这句话,已是连连喘息不止。他面容微现痛苦之色。 “历来便有嫡庶之分,还有长幼之序。华哥哥被废!如今已是叛军!无嫡便立长,如今宫中长子,便是二皇子亦烈,可他生性不爱朝政,只爱诗书,只能惋惜。可阿玺觉得,立嫡长者不如立贤!眼下宫中呼声最高的便是,德王与辰王。辰王虽有抱负胸怀天下,而阿玺身为他的妻子,感觉比从政他比较喜欢自由,没那么多约束。”我干脆地说着。 我还未说完,皇上他深吸一口气,道:“尘儿的德才、智谋、军功及人望,已无人可及......” 对于他此言,我并不意外,我只道:“皇上不是不愿立他么?如果皇上已有想法,为何询问阿玺的想法。” 皇上微微一顿,只有清冷的声音随风传入我耳中,“朕是担心......有些事,阿玺你不知。朕只担心有一天他知。朕已经有一个儿子埋怨朕了,朕不希望还有第二个。” 一字字一句句皆如戳心之箭狠狠刺入我的心里或许也同时刺进皇上的心里,让他承受穿胸戳心之痛――痛不欲生!可他指的是什么事,我便也猜到了,一定是与亦尘的生母璃贵妃有关系。 当年璃贵妃本就死的蹊跷。我本想问,但料想皇上不会说,便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皇上烁烁地盯着我,灯的光辉映在那双眸子中犹如两束跳跃的火焰,却忽然一灭。 良久,我只道:“德王人心性聪慧,而稳重,对皇上极有诚心。又爱民如子。笃厚恭谨,仁孝谦恭,勇敢睿智。如今他又拯社稷之危,救君亲之难,论功莫大,语德最贤,无无可疑者。可继我朝大业者,德王也不失为一个好人选。” 皇上倒有些一瞬间的惊诧看着我,但很快恢复神色,只道:“未曾想过,你的心思竟和朕的一样。皇子之间的相争不惜互相倾轧甚至骨肉相残的地步。作为父皇,有时是眼看着皇子们不顾亲情,虽然心痛不已但也无可奈何,因为只有经过激烈甚至惨烈的竞争脱颖而出的皇子,而朕的愿望无非是希望有这样的皇子将自己的江山代代传承下去。”他微微闭目,似乎记起一些情不愿想起的事:“圣旨朕已经拟好,藏在太极殿金匾之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过往 我深深低头不语,只点了点头。这时,一袭冷风吹过,阁中中的灯火悠悠的晃动,闪烁的光照的我一阵眩晕。 片刻的宁静,只能听到身旁皇上的咳嗽声。 原来皇上早已想到如此,早已未雨先绸缪了,如此心思缜密,煞费苦心,不过也是为了这江山社稷。他老了,再也不是我记忆力那高大健硕的姑父,他的鬓角染上白发,蜡黄的脸色,泛白的嘴唇分开着,一阵一阵重重的呼吸。他双眼死死的盯在一个角落了,他在想什么?回顾他这一生,回顾一切值得留恋的人? 我心底发酸,一切都来的这样快,这样突然。温和的阳光透过窗棂射进阁中,偌大的内室,一切都静止不动,我看着光阴里那些纷纷扬扬的灰尘,暖暖的,我看着皇上伸着手臂,探了探阳光,凝在空中,手指苍白无力的颤抖起来。 我正思量着,皇上却开口说话了:“深春了。阿玺,你扶朕去外面看看”。 皇上悲凉的目光突然袭来,我小声的道:“嗯。” 他一面微微转头看向窗外,目光早已远去,我忙扶他下了床榻,在他身上披了一件保暖的长袍,刚好委地。我已垂首不再言语。 缓步踱到窗边,皇上面带愁色,翘首眺望外面,心事盈满心间。我亦是心事重重:夫君,何日阿玺才能见了你?虽说这是命数,可为何我心中总有不安? 想了半会子,没什么好法子,只得罢了。 虽是深春,可这早晨还有一点凉意我扶着皇上一步一步,走出延禄宫,跪了一地的宫人,皆是伏地不起。我披了件白红相间的披风,撩开房门上的帘子,缓缓来到延禄宫正门。 沐浴在春阳中,偶有春风拂过,我却不觉寒意,许是心情早已变得麻木不堪。我扶着皇上的手,与他并肩傲视整个后宫,我记得上一次他这样牵着我的手,眺望着皇宫之时已经是多年之前,我记得那个时候,他很年轻,能抱着我跑的很快,也能将我举得很高!而现在,我身旁的这个老人,岁月的变迁,病痛的折磨,似乎这风一大,就能把他吹跑一般。 我一手慢慢抚摸着肚子,风匝起,有些细碎的耳发在脸上抚动,痒酥酥的。衣袂翻飞,腰间的丝带在风中张扬着,即腰的长发因被风吹的缘故漫天飞舞,几缕发丝调皮的飞在前面。我低头看着曳地裙,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真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阳光暖暖映在上面,烨烨发光。 我未曾想过,到最后,会陪皇上一起看天下的是我。可是我知道,这万里江山终有一天会落进谁的手里。 皇上他现在是惋惜生命如此的短暂?还是这至高无上的权利让他深深留恋? 他是九五之尊!无人能敌!他万人之上,身下之人只有顺从不可忤逆!如今,我这这样站在他的身旁,他身上再也没有曾经那些威慑之气,只觉得他现在很近,很容易让人靠近。是觉得自己的重担卸下了么? 一轮朝阳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而皇宫里显得神秘而安静。远远望去,那一座座深红的宫殿像嵌在天际上一样。如梦如幻一般,那么不真实,可我有深深地陷在其中。而远处,那重重宫殿之后,那坐落在树丛中的宫殿,露出一个个琉璃瓦顶,恰似一座金色的岛屿。那太极殿在金光之中闪烁,那权位的最高象征,那朝堂之地,定论了多少人的生死!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皇上的目光怔怔的看着太极殿的方向,只道:“阿玺,你看着皇宫与从前有什么不同了。” 我,微微一愣,不动神色,眉心微动,很快抿嘴一笑:“什么都没有变,变得只是人心。” 他微微失神的眼色,眼圈微微一红,长长叹息一口气,“宫中几十载,什么都不会变,变得只是人心。” 我仿佛无意一般,神色间却是深以为然,缓缓道:“皇上是责怪皇后么?” 他却略有失望的神色:“她不失为一个好皇后,不失为一个好妻子,或许,她,被朕错过了许多。” 我唯有感动,昨日,我看的出来,皇上对皇后依旧是有一份情在的。他们风雨同舟几十年,从皇上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开始,皇后便一直陪着他,守着他。二人携手登上帝后之位,一同走到今日,就算没有爱情可言,经过岁月的变迁,大概一份亲情也是有的吧。 风里浓了百花的气息,闻着甚是舒心。懒懒一笑,拢了拢一头青丝,嘴角含着丝丝笑意,却并不言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我迎风而立,在这延禄宫的高台之上,几乎可以俯视整个后宫,我似乎有些喜欢这样的感觉,那种一切竟在手中的感觉,让我十分安心。 我看着远远近近行走的宫人,路过延禄宫时,皆是作拜。这个被万人敬仰的王者,就在我的身侧,我十分享受这种与他一起看天下的感觉,站在这巅峰之地感觉极好。 突然我手上的力量一重,皇上急速的咳了起来,我忙拍着他背脊,顺着气,却没有丝毫的好转,我有些心急,待一阵大风之后,他哑着嗓子低声道:“有句话,皇后倒是说对了,以后不会再恨了。她也不会再恨了。” 皇后?她?那个她是谁?是璃贵妃么? 我幽然撩起泽唇款款的弧,天青渲睫末端低垂,“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这些宫里的人哪一个当年不是花容月貌,娇姿艳质,辗转落入宫中,寂寞幽怨,如今青春消逝,红颜独憔悴。皇后娘娘她此生如此,这后宫里哪一个女人不是如此。” “阿玺,你是朕见过最通透的女子。”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抬手欲把我脸上的乱发拨到耳后,晾在半空中的手突然又停了下来,“与当年的璃贵妃很像,只不过她坠入心魔。有些事情,你比她能看的更清,可有些时候,事情看的太清未必是个好事。”他清冽的声调,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任何语气,却如同飘在云端,飘渺虚无,好似下瞬间便会离去一般。 我嘴角暗然一弯,眸子眨了眨,侧过泠眸。浸染开呢韶流珠光,微微敛起却月双弯黛,看着皇上谈起璃贵妃,我心中一万个疑问油然而生,只道:“当年璃贵妃坠楼,阿玺在,皇上也在。皇上可以告诉阿玺为什么吗?为什么皇后要说是您把他害死的?她当年经历了什么。” 之间皇上深深闭眸,久久不愿睁开,阳光照在他的脸色,眼角的细纹有湿润慢慢熏染开,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悲痛的神情,似乎又极不情愿的事情不愿去回忆,良久,他缓缓睁眼,微红的眼珠子混沌不已,他深吸了一口气:“皇后她说的大概是对的。” 我一怔,欲再问下去,只见皇上抬手止住了我的话意,想必他已经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吧,我垂下眸。明眸微动,束素芊芊一挥,朱唇轻启:“皇上外面风大,咱们进去吧。” “阿玺,若朕以后不在了。昭阳殿里的寒梅记得好时常去打理。” 我应声点了点头,他欣慰的拍了拍我的手,“那时她最爱。” 我心下悲凉,人都没在了,说这些有用么? 皇上进殿歇下后,到今日也不知他会如何处理皇后,或许我们都正等着另一个敌人!华哥哥的归来! 我迎风站在延禄宫金匾之下,双手搂着自己的肚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我看着金光里,慢慢走近的身影,他对我微微施礼再道:“父皇歇下了?” 我点了点头,轻启朱唇,略带殇然:“四皇子在哪里?外界传言辰王叛变,皇上病危,宫中四皇子主事,我怎么不见他在哪里?” “昨夜已有人盘问皇后了,四皇子被他拘禁在宫内。连夜,四皇子已经被安然无恙的送出宫去。而她只是打着四皇子的名头而已。”他愁眉苦脸,似有其他话语,再道:“你还好么?” “很好。”我微微勾了勾嘴角。 他微微意外而迷茫的神色,脸上微露喜色,瞬间又冷:“在他还没有回来的日子,让本王短暂的照顾你吧。” 听他此话,我淡抿唇瓣,微绽梨窝,轻轻颔首:“先谢过王爷,但我家夫君,不许我与其他男子太过亲近。”什么时候我变得这样听他的话了,什么时候,觉得天底下的男人都比不上他了,什么时候张口闭口都是他了。 他旋即一愣,“你知到现在还没有他的消息。不知他的生死。” 我抬眸,迎着他温和的目光,冷眸一转,似有一道寒光射出,眼神清冽的直视眼前之人,若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我只笑道:“我家夫君,临走前,叫我等他。我便会一直等着他。” “那若是等不回来,一年,五年,十年,你还要等吗?” 无畏地直视他的目光,冷静的表情散发出一种自信的光采,那份不可逾越的无形傲气,竟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气势:“他不会来,我便会去寻他。无论生死,无论黄土白骨。” 他眸子里的黯然,让我深深不安,德王已经与我错过了,那边错过了,我不想给他一丝的希望,想要断的干干净净。金光里,高墙下,我那红色影子深深的嵌在宫苑之下,而我身前的是墨衣德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攻城 我整日歇在延禄宫,总是睡得不安稳,经常会被惊醒,或许只是一声鸟啼,这个时候我是被阿婉的脚步声儿给惊醒的,我慢慢的坐了起来,阿婉慌道:“奴婢罪过,惊扰了娘娘。”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我搀扶而起,“琉妃差人来传话,说是我见娘娘。” 我点了点头,小坐了片刻,阿婉便去传轿辇去了。我想着皇上今早对我说的话,心中十分有触动,他说我是如此通透的女子,他可知我又是怎样现在自己的困境里。 御花园里百花齐放,柳枝婀娜,绿意傲然,春天,它不像夏天那样干枯炎热,不像秋天那样冷清,也不像冬天那样寒冷,而春天是一个生气勃勃,充满活力的春天。就这这样的春天里,人心亦浮动。 清澈情怀,步步生莲。闲来闻一曲自在,品流年一份静好,望着深邃蓝天闲逸的云卷云舒,想着花前月下的山盟海誓,勾勒琴韵婉转阵阵的赏心悦目。现在猛然发现,我想要的如此简单。守着红梅那一次花开的季节,是否我的依恋又可以随着新起的冬日,在次如红梅般绽放悠悠的芬芳。 长街之上,我见远处有嫔妃闲聊说话,一见我来,便戈然而止,我朝他们点了点头,一笑而过。这群心乱如麻的后妃,近日皇宫内外轰乱的局面,或许早就已经乱了方寸,见到我一副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般,齐齐拥上前来,询问情况。 迅穿过西直道,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巡逻的皇城禁卫,一阵惊慌,齐齐手足无措的向我道:“辰王妃且慢。” 我看着其中一个打扮的很素净的嫔妃说话,瞧着穿着也知位份不高,只问道:“有事么?”耳垂上戴着一对祁连山白玉团蝠倒挂珠缀,一荡一荡,在风中微微飘动,我轻抚了抚。 她似乎万分焦急说道:“前些日子皇后突然复权,主持后宫大事,四皇子执掌皇权,是发生了什么吗?皇上现在是不是情况很不妙?” 另一个嫔妃惊诧痛苦的说着:“皇后复权,咱们都不会好过了~” “前朝如此大的变动,且是你我能安稳好过日子的。” “王妃这是刚从延禄宫出来,可知眼下境况如何了?皇上如何了?王妃不说话,让我们这些后宫姐妹,着实不安心。”那人蹙眉悲痛的说着,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宫中亦发生大事,而与他们至关重要的皇上,若有什么,她们今生恐怕算是断了。她们恐怕关心的不是皇上,不是时局,而是自己的下半生。 我冷眸扫向众人,淡淡的收回视线,望着前方,只道:“宫中形势突变,外界谣言不断,宫中的各位主子们可是要擦亮眼睛看好了。既然时局不能左右,便不要再出来节外生枝。”我瞥了众人一眼,个个都是惨白的脸色,微微颔首:“一切好自为之。” 刚走了几步,身子一颤,只见天际之上,无数明黄灯火冲天而起,巨大的喊声即便隔着这么远也能轻而易举的听入耳内。军队特有的低沉喊声像是一只只咆哮的雄狮般,散着强大摄人的气势。骤然间,所有人都清晰的知道如大祸临头一般!是亦尘?但我的心却更怀疑是叛君奋起进城了。 我突然听到鼓声阵阵,我愕然扬头望去,只见被灯火照射的灯火通明的上空,这么远,不是皇宫,一团黑色的烟雾直冲天际,人声鼎沸之处,无数人从禁军飞奔而去。 我双目登时一寒,一个可怕的念头霎时间升上脑海。虽然震惊,但是很快恢复神色,阿婉瞧着浓烟蹙眉道:“像是长安城外。” 我忙吩咐了轿辇往回赶,正巧碰到疾步而出的德王,我连声问着:“怎了?” 他一脸生硬的看着我:“未想料到如此之快!大皇子率军攻城了!” 这时有个脸孔漆黑,一身铠甲也被烟熏的乌黑一片。他踉跄的跑到德王面前,沉声说道:“城楼失火,叛军攻城了!。” 角鼓争鸣,响彻云霄,只见德王身子一颤,拂袖而已。我亦跟在他的身后,皇宫内已经纷乱不已,长安城内的百姓们更是惶恐,昔日人满人寰的大街上此刻没有一个人,如一座死城一般,偶尔见几个落荒而逃的人,一溜烟儿钻近巷子里,不见了踪影。 我未走近城楼,便闻到一股焦炭的味道,浓烟在我四周环绕,我看着禁军们捂着口鼻从浓烟里跑了出来,身上一股股浓烈的烧焦的味道,他连连说着:“这火势越来越大,王爷该如何是好......” “本王已经派人手过来了。”他凝眉再道:“让各位兄弟准备,随时战斗!” “是!” 不断禁军提水而来,一行行人一桶桶水泼上去也是杯水车薪,周围的百姓们不少也自发的挑水而来,纷纷赶来救火。在这月明风清的日子里,战争的鼓声响彻云霄。华哥哥这一袭打的我们张慌失措。 眼下德王已经无暇顾及我,扎入入群里,我扶着阿婉的手,步步走上城墙之上,火光在西侧燃烧,而今日风刚好又朝我吹来,火势慢慢随着城墙燃烧开来,我站着火光之侧,微微能感受到燥热的气息,浓烟在头道:“你还是先去避一避吧。这里太危险。” 我微颔首,实质却在暗暗思忖,但,面上无异,忽地,抬眸,眼弯成月,神色严肃道:“眼下你才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他神色怔怔的看着我,兴许是不理解我此话,我想起今早在延禄宫与皇上的谈话,心下有了其他的念想。 他诧异的看着我,回神之后才道:“本王拗不过你,但是你要站在本王身后。” 我微微点头,他不再说话,禁军们纷纷携器上了城楼,硝烟弥漫,遮云蔽日,能见度很低。这个时候我几乎看不清不远处的华哥哥,只晓得那方黑压压的一片。 就在这时,一小纵队冲进了雨里,渐渐清晰起来,越来越近,转眼都到了城墙之下,攻城的战车被推在宫门前,禁军们也不是吃素的,“咻咻——”几箭射了出去!箭雨而已,如雨一般密集。 有人倒在血泊中,有人受了伤却还在继续卖力前行,一个倒下了,另一个就替上去,一个战士浑身划得稀烂。叛军同仇敌忾地冲来,可叛军对我方的防备触不及防,最终只留下几人狼狈而逃。 这时唯有暴雨声,四周安静了下来。嘴角含着丝丝笑意,却并不言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待着风雨离去,真正的风雨便要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决断 雨就劈劈啪啪地下着。雨越下越大,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就像瓢泼的一样,雨像一面大瀑布在空中蔓延开来,一阵风吹来,这密如瀑布的雨就被风吹得如烟、如雾、如尘。 突然一阵北风吹来,一片乌云被狂飞席卷而去,还拌着一道道闪电,一阵阵雷声。刹那间,狂风大作,本来被乌云布满的天空渐渐明亮起来,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打落下来开始便下了,猛地直接把油纸伞吹翻了!又是一个霹雳,震耳欲聋。天空就像塌了似得,压的让人喘不过去来。 阿婉伸手作伞挡在我头的那么严重。”阿婉急的像热过上的蚂蚁,我指了指前方,“你看!” 阿婉随着我指尖看去,只见华哥哥整军正一步步朝长安城而来,巨大的军队方阵蔓延整个天际! 德王阴沉的嗓音响起:“雨停了,看样子,叛军又要再次进攻!” 春风列列,卷起烧焦的旗帜,在漫漫的春风里,冒烟的木头发出阵阵让人恶心的臭味。楼下那几具还没有完全被泥泞掩埋的尸体,尸体上好几个箭头还在,那断了的长枪却依然握在尸体的手里。远处,撕杀呐喊声不绝于耳,或许不久又将多几万具尸体。本来温柔的春风,我却突然觉得凛冽,她开始怒嚎,似乎要唤醒什么。 现在的我,已经不怕死人。我记得昨年个儿,碧明园一案时,我被掳走,第一次见人亡刀下,热血飞溅,当时吓得背后直发凉,如今,我却不怕了,看着那殷虹一片的泥泞,连眉头都未有蹙一下。 我看着军队方阵慢慢向前移动,步步紧逼,不觉蹙了蹙眉头,只见德王紧绷着脸,脸色铁青,我急道:“怎么办?叛军人数寥寥不过几万人,哪里能敌这十几万大军!”这本就是一个不可能赢的战局!我们必输无疑。我环顾深厚的长安城,一片安详静谧,只是苦了这一城百姓,遭受叛乱之苦。 “本王已经留了一些侍卫在宫中保护父皇,其余所有的兵力都在这里,如你所见,大敌当前,我们胜算几乎没有。”他淡雅如雾的玉髻散发的光里,微微沾湿的长发贴在脸颊上,他眉头紧缩,心事重重。 这时天色已渐渐晚去,四周灯火阑珊,我看着这耀眼的灯火,心中泛起了一丝想念,也不知南宫燕把消息带出去没有?也不知她现在是否安全? 萧亦尘,你离开我太久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如今看着这情形!我怕是等不到你了!忽然记起他临走时在园子里对自己说的话,一次一次重复: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要等我回来。 不断这耳边回响,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我鼻头一酸,我等你,我等你......无论多久都可以,一年,五年,十年,可是我怕等不到你,永远都不能等你。 萧亦尘,我嫦玺不喜欢等人!不喜欢被动! 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他也在等你。 我不敢想象她有一天也会为爱痴念,她逼迫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将心思转在了今日之事上,看来那人还能派上用场。 皇后,这次,不能怪我小人了。 长安城,变天了。 夜色越来越浓,将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百姓们纷纷关了铺子,回到家中。整个长安街空荡荡的没有人。皇宫中,往日森严的气氛被一股莫名的危险给冲散,人人自危。 我微微点头,神色威严的朝德王走去:“我们可以不可以......” 我的话语被德王打断,他朝一个角落里扬了扬脸,我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那高簪的皇后,虽已落败,但依然仪态万千的站着,被一片禁军包围之中。我亦看到她身侧的凌月,有意的朝我点了点头,似乎像是再说,让我放心。我不觉与德王相视一笑:“难得王爷与妾身心思一致一次。” 事态严峻,他的唇色如温玉,嘴角微弯,淡淡的笑容,如三月阳光,舒适惬意:“好久没见你笑了,很好看。” 德王这话已经冒犯到我了,可我没有动气,只侧头,不再看他。已经天色完全漆黑,但叛军头顶上红彤彤一片,他们高举着火把,华哥哥亲自率领叛军,打着救君的旗号和仪仗,敲起战鼓,呐喊着向长安城杀来。德王看到华哥哥发起了进攻,立刻传令下去让禁军们准备! 城内的皇后似乎注意到动向,她忙双手提着裙边闯过禁军的防卫,疾步步上台阶,我微微点头示意,一路上再没有侍卫敢拦住她,她忙不迭的扑到在城墙上,朝下望去,痴笑道:“看到没有!本宫的华儿回来了!看你们还怎么与本宫作对!”突然她恶毒的目光凝视着我:“尤其是你!” 我安安稳稳的站在德王身旁,脸上没有笑意,十分肃杀。我则勾唇,“是么?到底是谁在作对!谁在以下犯上!难道现在你还执迷不悟?枉费皇上一片心思。” “你……你……”皇后被我以下犯上的话给激怒,当即大喊,“执迷不悟?皇上?皇上能对本宫有什么好心思吗?他不是恨透了本宫!恨不得本宫立马死去吗!” 我一脸淡定的站在那儿,丝毫没有惧意:“若皇上想要你的命,你觉的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依皇上的脾气,他不当即斩你了!以儆效尤,刚好能灭灭宫中叛军的气焰,他为什么不这样做?你真的不知么?” 皇上似乎心里却滋生出了无穷无尽的疑问,或许提到皇上,她才有点惊慌吧,她怔怔的看着我,不等她问,我便自答:“因为你是皇后。” 她腿一软,整个人都跌倒在地脸色苍白:“皇后?” 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皇上说过,你不失为一个皇后,不失为一个妻子。”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讯息一样,整张脸都僵硬了:“你住口!本宫不想再听!” “站起来!嫦氏的女儿,怎么可以如此软弱。”我冷声道,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突然身后的侍卫长剑出鞘悬在她的脖子上,德王冷漠再道:“皇后娘娘,本王很想知道,你对皇上而言,母子情分到底有多少?” 也只有这样,用皇后威胁华哥哥,能拖延一点时间,现在我只想,能平安度过这个夜变好,尽量争取时间,等着亦尘回来!他不会骗我!他一定会回来! 皇后深受刺激,她疯了一样咆哮喊着,“本宫看你们还能垂死挣扎多久! 德王目光一狠,直接将皇后拖拽而起,巨大的火把燃烧在四周,本是暖黄色的光线,却衬的皇后脸色发白,她紧要着双唇,欲要滴出血一般,只朝城楼下瞥了一眼,至听着华哥哥惊喊:“母后!” 德王笑道:“皇兄你可看好了这是谁!” 华哥哥脸色更加阴冷,恶狠狠的看着德王,也一同我也仇视着:“放了她!” 德王亦笑:“放?放了你不就攻城了吗?” “你敢威胁本王!”华哥哥长矛一挥,对准了德王的脑子,“你放了母后,趁早投降,免得生灵涂炭。这城内都是我朝百姓,本王绝不会伤他们分毫。” “皇兄!臣弟奉父皇之命!守护长安城,皇兄你竟敢造反父皇!”德王咄咄逼人,气势不输一丝一毫。 只见华哥哥冷哼一声儿,目光留恋着皇后,到底只是他生母,从他一出生开始,便为他周全,便为他烦恼,便为他铺路。 “华儿!你给母后听好了!”突然皇后高声道,她迎风而立,风姿卓越,依然有母仪天下之态,高贵庄重,“你与母后,母子情分已尽!你任何时候都要记得,不要有软肋,让人成为要挟你的把柄。”随即她回头看了一眼德王,猛然间,鲜血四溅, “你……”德王瞪大了双眼,看着皇后捂住鲜血如注的胸口,一把匕首插在心脏上!她哪里来的匕首,难道她早就料到如此,才会如此决断! 我大惊,身子像是乏极了,不堪的向后倒去!我心里有个莫名的声音在喊道:姑母!可我只有与她遥遥几步的距离,我欲要冲过去将她扶起,迈出的步子,却又怔住,我就这样的看着她! 阿婉将我扶住,我站稳之后,才咽了咽气,皇后!不惜为了华哥哥的大业,竟然自尽!这么决绝的行为,岂是一般女子能做的出来的!她的勇气,她的气魄,我一向都是佩服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皇后冷冷凝视的我一字一句,胸口的血越流越多,她呼吸微弱:“母后不愿成为你的软肋,今后,你无需顾及任何。” 华哥哥听了她的话,伤痛得脸色扭曲,化悲痛为怒,当即令下:“攻城!” 城门被火焚烧之后,本就不堪一击,叛军冲进城内,屠戮开始。顿时,空气中布满了血的味道,整个长安城仿佛在颤抖,山崩地裂。刹那间,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化为乌有。他们好像千刀万剐一样,透露,肢体崩裂着,躯干支离破碎。在这被血光吞噬的时刻,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武器。 血红的手,在我眼前,远远望去,鲜血染红了长安城…… 凌月忙飞到我身前:“娘娘速速与属下离去!” 这时皇后还未咽气,似乎吊着一口气大概是在等华哥哥来,突然有人扯住了我的衣裙,颤声说着,“无论你日后如何,你定要,记得.....你是嫦氏之女。” 我冷漠的抚去她的手,不曾回头,不曾回答,就这样径直离去。忽然光线一暗,泪水如决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逼宫 我双眉紧蹙,眼中流露出决绝的神情,这个人,是我姑母。 身旁阿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娘娘?””她终是忍不住上试探了一句。 我身子一颤,忙回首强作笑脸道:“没事。”说罢,嘴角微勾,实则是方才心头一紧。凌月在前方开路,早已备好马车,一声儿马啼,在杀戮声中扬长而去。 我笑着拍着阿婉的肩膀道:“这或许就是她的命,放心我不会往心里去。”许是瞅见我真的难过,阿婉又道:“娘娘真的没事么?”她亦是一叹。 “眼下,我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说罢,我垂首不再言语,方才舒展的眉头再次皱起,轻叹了一声:“你看这长安城内乱,我唯一牵挂的人,他,我却不知在哪里?”我的眼角已是涌动着眼泪,心中也满是苦楚。 阿婉无奈的道:“娘娘安心,王爷不在,奴婢会一直都在。” 我一把揽过她在怀里,“好丫头。”淡淡的说道,眼泪已经再也控制不住,自眼角涌出,顺着脸颊流下。阿婉忙拿起手中的帕子,为我拭去,一边道:“娘娘被伤心了,奴婢看着,都要哭了。” 我与她对视了一下。我是泪眼凄楚的笑了笑,我虽笑了,却是心中发起一阵酸楚:“阿婉,她始终是我姑母。”我磕上目,不再去看任何,是不是闭上眼睛就不会流泪了? “凌月,进宫!” “娘娘!”阿婉十分惊讶的瞪着我,“如今大皇子正率军攻城,咱们去皇宫不是死路一条吗!” 我只听着帘外,凌月阴沉的道了一声儿:“是。” “阿婉,只要这天下是华哥哥的,我到哪里都是一条死路!”我看了看她,紧蹙的眉头一方舒展,“他一定会认为,是我逼死了皇后的!” “娘娘......” 倚在软阁上,方看了阿婉几眼便觉困意袭来,渐渐阖目睡去……朦胧中,听得帘外有人低语,凌月在外低语什么。 我懒于回应,侧身向内而眠。忽然听到惊空一阵巨响,睡意顿时消散,我撑起半身,蹙眉掀开帘子,之间整个天际被映得通红,硝烟四起,已经弥漫到了皇宫。 凌月慌忙趋至榻边,隔了纱幔,低声道,“王妃,这叛军恐怕是攻进来了!” 心中大震,我霍然拂开垂幔,“我睡了多久?” “现在约莫子时。”阿婉惶然道。 我惊得变了脸色:“为什么不唤醒我?” 阿婉低声泣道:“奴婢也是见王妃太累了,忍不下心来,所以......” “阿婉”我冷冷道,“你看现在是什么状况了,我还能睡吗!”我忙扶去她的手,被凌月搀扶下了马车,“立刻传令下去,宫内沿东面、北面防卫,立即封闭宫禁,严守宫门!务必不能放一个人通行!如遇抵抗,就地格杀,断不能容一人!” 凌月额上渗出冷汗,“属下明白。”他目光沉毅,杀机迸现。 凌月正转头离去,我喊道:“慢着!把这个东西带上。”我扬了扬手,阿婉会意的奉上来一张明黄色象征着权位的龙纹圣旨,“你传令之后,不必再来见我了,去鸣翠坊等着王爷,我相信他回来一定回去那里!” 凌月哑然,“不可!属下奉王爷指令守护王妃,王妃在哪,属下便在哪!” 我喝道:“凌月!你要抗旨不尊吗?” 凌月深深低头:“不敢,可是......” 我拂袖豁然转身:“没有可是,快去!” 凌月扭头咬了咬牙再道:“是!”戎装佩剑,容色凝重坚毅。 我一进宫,宫中禁军统领许州便赶来见我,他是亦尘多年心腹,一直由他暗中掌控着宫中一举一动。因皇后夺权之事败露,爹爹立即封闭宫禁,将从前值守的内侍卫全部收押,连禁军统领也换回了最初的。 远处,升起浓浓的青色烟雾,直涌天际。 这次,我踏上这风口浪尖,要么退入无底深渊。这是一条没有选择的路。 风起,满宫肃瑟。 宫门口,三千铁骑分列道旁,甲胄鲜亮,严阵以待。 许州一骑当先,仗剑直入宫门,见我而来,翻身而下:“参见王妃。” “免礼。”我微微抬手,“现在是你留守皇宫?宫内还有多少人?” “不到一万。”许州难言,抬眸,铿锵有力再道:“就算如此,属下也会率着兄弟们保护皇上!” “你可部署好了?” “王妃放心。”许州,抬了抬眼,打量了我几眼,说:“王妃,可有王爷的消息?” 没错,因皇后所言,我们所做的的确是垂死挣扎。可如今大敌当前,军中势气低迷,我虽没有亦尘半点消息,但依然站在高台上,环视着众人,高声宣布道:“明早王爷抵达长安城!众将士们!咱们,只要熬过今晚这一夜!” 果然听到此话,军中振奋不已,我微微勾了勾嘴角,能拖一时就是一时吧。 许州听到此话,两个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我一到延禄宫,黑压压跪在一地的前朝官员,数十名内侍带刀立在殿门前。 高晗疾步趋前道,“皇上正在殿中。” 高晗侧首,我略略点头,与他一同步上殿前玉阶:“这些人这是在做什么?” “宫外的动乱已传遍长安城,这些大人们,也不知如何自保,正求着皇上,可,这皇上......” 殿内深浓的阴影里,皇上素衣玉冠,贤妃奉在右侧,我与阿婉踏进殿内,战火的硝烟将我们的影子长长投在地上,与玉砖雕龙重叠在一起,我微微施礼,向东正坐着。 “阿玺,也是陪朕等着那逆子的吗!”他淡漠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我面无表情道,“不仅有阿玺,还有那满朝官员。” 皇上微微一笑,语声惨淡,似早已预料到这一刻,“这些人啊。”他轻叹一声,“生在这长安城纸醉金迷之中,哪里见过战场!”他重重说来,语意尽是讥诮。 此时,我有些累了,坐在西厢房的摇椅上。玉手拈起小几上的茶点,悠哉的小口咬着。阿婉在一旁侍候着。我影影约约看到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如纸。 我很累,却不敢再睡。 我看着帘外的皇上直挺挺的坐着,正坐在延禄宫大殿之上,伴随着他一阵阵咳嗽,我一遍遍思绪。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打开,一道黑色的影子,细长的拉在地上,他越走越近,影子落在皇上的脸上,“父皇,儿臣不力,叛军已杀到宫中了。索性叛军只针对皇宫之人,百姓无恙。” 皇上冷冷道,“大皇子谋逆,朕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何勇气站在朕的面前。” “父皇!”德王微微颤抖。 “朕心意已决,朕就在这里等着他来!朕倒要看看他如何从朕手里夺去这万里江山。”皇上声如寒冰。扶住御座,恨声着。 “来人!”皇上一发令,门外冲进来几个侍卫,霍然按剑,皇上沉道:“德王办事不利,将他拿下。立刻下狱!” “父皇!”德王惊目相向,却浑身颤抖,似力已不支,“为何?儿臣难道做的还不够么?” 皇上大怒,蓦然踏前一步:“还不快将他拿下!” 侍卫皆上前将德王双手反扣,德王也没有任何反抗,只是那严重惊讶,质疑,悲痛之情,我今生大概不会再忘。或许德王他不明白,从小,无论他怎么做,总是得不到皇上的宠爱,皇上说他资质平庸,他就比其他皇子更加用功!皇上说他武力不加,他就努力练武!无论他做什么只想要皇上多看他一眼,其实他这个儿子,也不错。 如今他做了这么多,拼命守护长安城却落个这个下场,他现在一定会悔恨,很绝望。 他殊不知,这皇上乃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他,德王,是未来的君主,在这个时候,决不能有任何差错。 绝不可能! 皇上心思果然妙哉,谁能想到此刻,德王会在狱中! 德王身子一震,侧首,与我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直直剜进我心底。 天微亮的时分,宫中一声儿尖叫惊起,忽然整个宫闱都开始躁动起来!连跪在殿外的朝臣都有些不安,纷纷面面相觑。 突然一个内监尖声高喊,格外的刺耳:“叛军杀进来了——” 殿门前,瞬间紧张起来,朝臣们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慌不择乱的逃去,我站在窗柩前看着这一切,许州终究是没有抵住。这也是在料想之中,可想皇宫四处已是一片血海了!我也知,在德王回来不久之后,华哥哥必定会到!不过与我预算时间稍稍长了那么一点!看来许州已经奋力杀敌了! 那个内监撒腿的在宫门口逃跑,我只看着有一匹骏马冲了进来,还未待我看清那人是谁,只看到刀光一闪,那名内监已人头落地!宫门下的风灯将他的容颜照的格外的清晰,是华哥哥! 他身后的军队,蜂拥而至,在这黎明里,“哒哒——”的马蹄声响彻云霄,似阎王爷的脚步声一般,死死的揪住每个人的心,一边有一边,终于有人支撑不住,慌忙跪在玉阶之下,朝华哥哥叩头,他看都未看一眼。 下马,手持长刀,步步走上玉阶,刚刚那名内监的热血还在他的长刀上,一滴一滴的鲜血落在台阶上,一路延续到大殿前。 他已在殿外,看到窗柩前的我,两人之间,不过三丈距离,却已隔断了一世恩怨。 他缓缓走进大殿,我的心似悬在着刀尖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玉玺 殿门“吱呀——”一声儿,被推开,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清明,一轮红日在他身后冉冉升起,一片金光洒在他的背后,将他整个人映得金光烨烨,他的影子在地上拉的很长很长——可是他手里提着的兵器,让殿中窒息的气氛又浓了几层。 我脑子里清楚的记得,不知道多少年前,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也如今日这般,阳光将我与他的影子倒影在地上,慢慢的重合在一起,那时,他大手拉着我手,偷偷的推开延禄宫的大门,那时候,你还嫌我矮,跨不过延禄宫的宫门,还是你背我过来的呢! 那时候,我躲在你的背后,你在身前,向我招了招手,小声道:小阿玺,父皇不在,快进来玩玩! 而如今你率着千万大军,手持着利器,步步踏进这延禄宫,可有曾记起从前。 难道你全部都忘了? “你要亲自动手了么?”皇上笑了,苍白的脸色透出死一样的灰,身子晃了一晃,跌坐回御座,惨无血色的唇动了动,再说不出话来。 华哥哥高大的身躯凝在皇上身前,挡去了所有阳光,皇上脸色一片阴霾,贤妃倒也是淡定从容。 华哥哥没有说话,目光只是淡淡的扫向我,他道:“记得,你大婚之前,问过你,会帮着其他人来对付我吗?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我沉默,任由他的目光、他的冷声将我鞭挞。 当日记忆在脑海中萦绕,挥之不去,我克制着脸上每一丝表情,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只让他看到我最冷酷的样子:“我说,只要华哥哥以后不要再欺负阿玺。” 我望着他,“可是,你与皇后步步相逼,步步想致辰王与我为死地!” 华哥哥闭上了眼,似再不愿看我一眼,“母后的命,得有人来还!德王在哪里?!” 我唇角噙一丝惨笑,“你找不到他。” 我轻笑了一声儿,皇上喝道:“你这个逆子!图谋不轨欲图篡位,你弑君不成!你还要弑皇子!”皇上咬牙切齿又道,“你以为能随你的愿吗,朕已经让德王出宫了!朕不可不想自己出色的儿子都死在你的手里!” “出色?呵呵~难道本王不够努力吗!只有他们是你的儿子!我不是!我什么都不是!是不是!”华哥哥莫名的怒火被勾起,在殿内咆哮着。 皇上被气噎着,手指着华哥哥发颤道:“你——” “本王既做了放手一搏的决定,便已有最坏地打算,自当愿承担一切。今后,这天下,终究还是姓萧,父皇。”他闭目仰首。“你曾说我什么都不争,连太子之位也视如敝屣,可当我开始争了,一切又晚了。你要我怎么做?” 我望着他,满心萧索,只觉悲凉。 “朕输了。”皇上他忽然倦淡开口,“你这次争赢了。” 我只见到华哥哥轻抬他的手上,刀光惊现,闪过我眼眸,我眼中一阵刺痛传来,双眼麻木了片刻方才看到一刀利刀已经架在皇上的脖子上,而那把刀上,还滴着刚才那个内监的鲜血,不知是谁的血,慢慢浸透了出来...... “父皇你输在自家人手里,委实不丢人。” 贤妃终于按耐不住,见她脸色苍白苍白的,脸声音都是颤抖的:“华儿你这是在这做什么!他可是你父亲!” 华哥哥嘴角一抽:“父亲?他有当我是他儿子吗?我与他之间,永远都是儿臣,亦是君臣,永远只有低眉顺从,不可忤逆!” 华哥哥!错或许不再你,只错生在这皇宫之中。 铿锵如铁的声音马蹄声从殿外传来,刺破死一般的沉寂,僵持的坚冰喀然崩裂。皇上直勾勾望向殿门外,薄唇微颤,满目绝望。 叛军大将隋新,原是镇守北境都督!他按剑上殿,一身黑衣,行止迅捷如豹,面罩铁甲,只露一双犀利的眼睛在外。齐刷刷瞬间,整个屋子灯光暗了几分下来,屋外全是黑影! 我见华哥哥手臂上的青筋暴露,骨骼分明的手指握着刀柄,瞥了身后重万将士一眼,双目一磕,抬头。这是要动手了!深吸了一口气,我心已悬在刀尖上,我双手死死的拽住裙角,“华哥哥!你真的下得去手!” 他霍然的看向我,惊目。竟无言以对。 就像我对皇后一样,若我心一狠,一咬牙,便能下得去手,可华哥哥不同,面前站的是他从小敬仰的父皇! 他双目瞥向我,眼中已被愤怒淹没,我脖子上一凉,他的刀已悬在我的颈项上,我瞬间背脊上生了冷汗,但依旧维持着高雅的仪态,轻声道,“华哥哥,你连我,也要杀吗?” 就在他暴怒的眸子看向我那时,我心中一酸,我好想,好想,他还能抱抱我,背着我,与子轩去城外放风筝......今年的春来了,城外已成了一片荒野,一片血海。 “阿玺,你逼我母后之时,可又曾想过我!”刀上的血尚未干透,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直扑鼻端,一股血腥直让我头晕。 阿婉猛的掩住口,转过头,全身颤抖,“大皇子,不要——不要啊——”连素来雍容的贤妃,连连扶住御座,差点惊厥了过去,却从未见她如这一刻的恐惧。 他声如寒冰,“辰王起兵谋反,你是逆臣之妻,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切莫要滥杀无辜!”贤妃悲痛道,“晋月,她有身孕,那还只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华哥哥一顿,“未出世好啊,才好斩草除根!” 言毕,贤妃与皇上双双望向我,缄默不语,几乎与殿中阴影融为一体,杀气森森迫人,竟让我透不过气来。我咬牙转头,再不看华哥哥一眼,厉声道:“你杀我做什么?我一个女流之辈能做什么?如今我挺着肚子你觉得我还能阻拦你什么吗!?” 华哥哥不再看我一言只道:“内侍总管何在?” 内侍总管高晗疾步趋入,伏地跪倒,“老奴在。” “取玉玺来。”华哥哥冷道,也不再多言,高晗见这般场景,只看了我一眼,迟疑着,华哥哥一阵暴怒:“还不赶快去!” 高晗吓得浑身一抖,我闭上目,不再看他,如今我危机连自己都保不了,哪里还能顾及他,他躬着身子退了出去,片刻再进:“玉玺不见了。” 华哥哥冷笑:“原来父皇早有准备!”当即吩咐左右内侍按住皇上,高晗上前,搜了搜,“没有。”华哥哥一怔,“不可能!”一脚踢开高晗,自顾自的将皇上的衣物拔来拔去,也没有搜到什么! 皇上僵如石雕,任凭摆布,只目不转睛望定他,一双眼里似要滴出血来。 我猝然转身,紧紧闭上眼,这一切终究是我接受不了的。 是父子,却要互相残杀。 “玉玺!拿出来!”华哥哥朝皇上喝道,“要不然我杀了她们!” 我缓缓回身,只看到殿内殿外的铁甲侍卫们,弯弓长箭,正对着殿中所有人,正对着我的头颅! 我颓然垂首,直勾勾盯着地面——看着我隆起的肚子,孩儿,终究是娘亲对不住你!我呆呆的,心口猛的抽痛,再不能自制,落下了一圈泪,这泪不是为华哥哥,不是为皇上,也不是为这天下,这为我这为出世的孩儿,随我一同离去! 皇上气的发抖!抖得那样厉害! 就这样僵持着,华哥哥再也等不及,手一抬,我似乎听到了拉弓的声音,我的心被人狠狠的揪了一把,只闻皇上一声儿:“慢着!”我方才喘了口气。 可是我却看到一箭从乌黑里射出!正不偏不差的朝我而来!我猛然脑中一片空白!眼前一黑! 耳边阿婉惊呼:“娘娘!”我眼前星星缭乱,还未反应过来,紧接着贤妃喊道:“德王!” 有人抱住了我!有人挡在我了身前!有人替我挡了这一箭!我跌倒在他怀里,怔了,僵了,仿佛不会动弹。 鼻尖腥涩,更加浓烈,此刻,只感觉我的心口似被尖刀剖开的痛。 德王目不转睛地看我,眼底一片空洞,唇角却是一丝冰冷微笑。 “呛”的一声,他一口鲜血吐在了我的身上,他身子慢慢滑下,软在我怀里,他的背后湿透了,我摸到他冰冷的长箭,手指发颤的从他背后抽出,看着满手是血,懵了! 皇上手背上青筋凸绽,恶狠狠的看着华哥哥,我抬头,看到他们二人正对峙! 我恍惚笑了笑,抬手拭去德王嘴边的血丝,“你为什么来了?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伸手来抚我的脸,终究无力的垂了下去,“本王不放心你。” 刹那,我再不能支撑,身子一软,倒在阿婉怀里,阿婉的手,稳稳托住我手臂,将我扶住。我与德王之间的种种,最后也是我对不起他。 萧亦尘! 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我扶着阿婉的手,酸软的双腿奋力的站了起来,忧切切目光,透出无比坚毅,“你!杀了这所有人,也得不到皇位!”我微微抬了抬下颚,以绝对高傲,冷道:“只有我知道玉玺在哪!” 九重宫阙渐起了风,天际沉沉,金光淡去,却有了似阴晦欲雨。 “放了他们,我带你去取。”皇上眼中满是惊痛喊道,“不可!” 华哥哥点了点头,我转身离去,抚开阿婉的手:“立即请太医。”我转目看向贤妃,点了点头,想必她也会意。 阿婉含泪点了点头,我莲歩轻移至殿门口,所有人便像商量好似得,自动给我让出一条路来,我双手抚在肚子,漫步而去。 夫君,阿玺等不到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舍弃 远近的宫院已经熄灯,一片死寂,只有我在风里飘摇。 “这是出宫的路!”华哥哥在我身后冷道。 我没有说话,自顾自的步步登上城楼,我站在这宫墙之上,想到了当年从这里一跃而下的璃贵妃,当年她也是我哦现在这样的心境吗!心如死灰?没有一点希望! 我惨然一笑,华哥哥并没有做错,他的选择和我一样,只不过是为自己,为身边之人争得生存与尊严,清除一切障碍和危险,即使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 我黯然转身,目视着他:“华哥哥——起风了,这样的天气放风筝极好!” 我欲看见他眼中的波动,双唇未启,似乎好唤出一声儿小阿玺。 “阿玺——” 我一惊!唤我之人不是身前的人!而是我身后,我霍然转身,那金光之中,一片金甲犹如神明降世!我早已不堪一击,扶着宫墙才可以借力站稳,我遥遥望着他,没有泪,是笑。 四周的太阳金光中,却看得亦尘嘴角不经意的上扬,可同时他双眸犹如烈火,一路摧枯拉朽直焚烧到人的心底。他一笑,我心便安了下来,他勃然英姿,终身流露着琉璃般的光彩。他的眼神从我身上移去,瞬间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如一潭深水直淹没得人无处喘息。他的金甲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 我知道你会回来。 只是让我等得太久。 好在,你回来了。 嘴角无力的笑勾起,听闻身后有将士向华哥哥禀告:“辰王率兵归来,手持皇上亲笔圣旨!缴拿叛贼皇子亦华!城内的兄弟们一见圣旨,便知是我们骗了所有人,纷纷归降!”没有回答,只有窒息的死寂,再道,“大皇子!你当初可是答应了我了!必定拿下这天下!给我封官加禄!如今辰王归来!手持圣旨!我们谋反一事,天下大白!军中已有了愤声!” 我回眸,是隋新。原来是他们骗了所有人,对也,这些不在长安城的士兵们,哪只宫中的皇子们斗的这样厉害!不惜以谎言来欺骗利用他们! 华哥哥身子一颤,指着隋新道:“什么?!”这时一个女子忙不迭的跑向华哥哥,扑到在他的怀里,满脸泪痕,一声声抽噎:“爷!妾身实在是担心你!所以来找你了!你有没有伤着哪里?” 我定睛一看!是般菁!她侧脸靠在华哥哥的胸膛上,华哥哥神色在见到她那刻有丝毫的缓和,语气也温和了下来:“不是让你在城外等着吗?等本王来接你吗?” “爷,妾身看到辰王回城了!所以,妾身担心你,无论发生什么,妾身也要和你在一起。”般菁浓浓的哭腔说着,话语激动,听着实来是悲切,亦让我这个听者动容。 华哥哥一吻轻轻落在般菁的头着:“阿玺,你听这个声音多动听。“ 顶盔贯甲大军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朝殿外的华哥哥,道:“不好了!辰,辰,王,辰王攻进来了!一手持圣旨,一路无所阻挡,正朝延禄宫而来!大皇子!这辰王怎么会有圣旨?他不是逆贼吗?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华哥哥一笑,没有回答,长刀一挥,大将人头落地,再高声对着殿外士兵道:“听本王吩咐,不许有任何猜忌。” “大皇子!”这时隋新也抹着汗水赶来!看到这一幕,虽然心里焦急,脸上瞬间转为苍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华哥哥没有回答,侧身转入殿中。 望着洞开的延禄宫宫门,隋新已经看傻了,连他身后的士兵们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有人质问:“难道是你们骗了我们!都督!是不是?” 隋新哑然,“完了!”不敢相信这一切似乎,仓皇而逃。 就在这时,怒吼声中,亦尘一马当先而近!势不可挡!紧接着奔涌的大军如同不可阻挡的海潮一样,马匹嘶鸣顺着宫门狂涌而入,黑色的洪流瞬间把哭喊着挡在城门处禁军踩成了碎片,带着一路血腥,在军人嘶吼中,利剑那样扎进了身旁叛军的心脏。 我看着滚滚洪流,微微勾了勾嘴角。 看着华哥哥不禁微微一怔,其他人也互相无奈的看了一眼。 华哥哥看我的眼神,我皆是心中一颤,猛然想起昨夜,皇后为了华哥哥大局牺牲自己的场景,那我自己呢?我也要这样做吗?如果华哥哥用我要挟亦尘,我该怎么办? 我有些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皇后能做到的,我却不能。我皱了皱眉头,被华哥哥押着步出了延禄宫大门! 延禄宫是整个皇城内最磅礴大气的宫殿。殿内的装饰和摆设莫不是奢华大气,便是极为厚重磅礴。只是那满满铁甲士兵让整个磅礴的宫殿,蒙上了一层压抑的气氛。 亦辰微微拧着眉头,声音虽然依旧清淡,却有隐隐的不易察觉的怒意:“阿玺——” 我抿抿嘴,青丝因风勾在脸上,有些自责的抬眼看了一眼他,想说话却又不敢说的样子,我怕我一说话,就会左右他,只轻轻低唤了一声儿:“夫君。”他能听到吧。 下一秒,华哥哥和亦尘互相瞪了一眼,而后悄然拉开了站立的距离。 华哥哥低头,轻笑了一声。看似声音醇厚迷人,我却从中听到了讥讽不屑的味道,“三弟,别来无恙啊。” 扭过头,我看着同样一脸低沉的亦尘,怒斥,“你放开她,你的要求,你要什么,本王答应你!” 话音才落,只见他身边心腹脸色齐变,凌乐站在亦尘身后,一脸严肃。而南宫燕也一身戎装在他身侧,我颇为动容,颇为心酸,南宫燕能成为他的帮手,而我却是他的软肋,用来要挟他,而我。 此刻,南宫燕不知,有个人是羡慕她的。 “本王要这皇位!要这天下!你能给吗!”华哥哥恨道。 亦尘翻身下马,一身金甲格外的夺目,步步走上前,身配宝剑,手持长弓!一只箭羽已架在了弦上!“不可能!本王再说最后一次!放开她!”如此气势,如此恢弘,如此威逼。 我看着亦尘的箭对准了自己,满脸怔楞,怔怔的不能言语,他是要舍我要着天下吗?可是他是我腹中之子的父亲!所有的人脸上都挂上了一抹灰白,我定定的看着他,突然想起,皇后所言,不要有软肋,让人成为要挟你的把柄!所以,他,这是,这是要舍弃我?要亲手取我的性命! 他冷漠的神情,如隔世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对峙 高大雄壮的骑兵如同狂流般飞速渗透了延禄宫,,驻扎在宫廷中那些北境之军也差到了极点,一队队军队不是惊慌的跟鸭子一样躲进宫殿兵营中,就是干脆出来投降。北境多年来甚少有战事,一方面很少过仗,一方面又被亦尘搞的人心惶惶,也许他们也明白了什么,谁有心思为华哥哥卖命? 更何况,攻进来的军队可是战功赫赫的辰王,!想必他们心底也清楚了谁才是真正的反贼!谁不害怕? 我淡淡目视着他,已无法言语。 我还未出声儿,亦尘身后有人脱队而出,惊道:“王爷!” 我的目光只在那人身上稍稍停留,便瞬间不能离去了,那生冷的铠甲之下,那张脸真的是子轩么? 子轩竟然跟随了亦尘!不仅仅是我惊讶!就连华哥哥身旁的刘太傅,指责道:“你这个逆子!你怎么会在哪里?你不跟着父亲离开长安城!就是为了去投奔辰王?你难道就不认我这个父亲了!你脑子是不是糊涂了!” 一番怒骂,骂的子轩、咬牙切齿,却一句也反驳不出来! 就在此时,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却从子轩身前响起,“糊涂的是太傅才是。” 子轩上前,俯首长跪,冷声道,“孩儿与父亲志向不同,所不能相投。从小父亲便交孩儿,修身齐家治国方可天下太平,可父亲现在是在做什么?在安详之世挑起纷争,狼烟遍布整个长安城。父亲!已经死去了那么多人,只要天下太平,百姓安享其乐,谁做皇帝,真的那么重要吗!”他幽灵般跪在那里,两眼中燃烧着鬼火般的绿莹莹光芒,看了两眼华哥哥,亦是有些不忍,在盯着刘太傅:“父亲,停手吧。” “你!”刘太傅惊怒交加,喝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刘太傅大怒之下,正欲夺过华哥哥手中长刀向子轩劈去,只见着他逃也不逃,两眼一闭,我心中一颤。 华哥哥上前一步,按住了刘太傅的手!对于子轩,华哥哥终究是下不去手的。 儿时玩伴,亦是知己。 “子轩,你太让本王失望了!”华哥哥淡淡道,随即转向亦尘,淡淡一笑:“你是要这天下?还是要她?”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我见子轩身体一颤,可连亦尘眉头都未抬一下,这座延禄宫,一切曾经让我感觉到威严神圣压抑的东西,似乎在这一刻都被打破了。 要我还是这天下? 他会你怎么选择? 那我呢? 我已不知现下该用何种的心境对待这一切,只感觉整颗心摇摇欲坠一般,他要我死吗?在这权位之间!这至高无上的权利!这世间男子最渴望的巅峰权利!他真的要舍弃我! 我在这个时候竟感到一丝害怕,我心狠狠的被人揪了一把,难以呼吸,就像华哥哥那悬在我身前的长刀一样,我的心也是冷到了极点,没有温度。若我日日夜夜盼望归来的男子,他若是为了天下舍我,或许是值得。 可是,为什么,我会那么难过。 我不可以哭!绝不可以软弱! 为什么他的箭会对着我!为什么华哥哥的话对他一点也不会造成威胁!是他太过自信!还是我根本就不重要,所以我不是他的软肋,他无需顾及。 “你可把他害苦了!”这时,般菁在我耳旁悲催的小说说了一句,语气低微到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还是我刚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亦尘身上,根本就没有注意的身旁的其他人? 见亦尘没有丝毫动静,华哥哥却气炸了,怒气冲冲拽着我迎了上去,指着亦尘大声吼道:“你真以为本王下不去手吗?!” 我三步化作一步,险些跌倒,正是愕然!亦尘手上只有弓而没有了箭!而那箭!正朝我飞来!不对是,华哥哥! 亦尘果然不顾我的安危,难道他就这么的胸有成竹?我心底一凉,若是箭射偏了一点点!若是华哥哥先动手了!那我呢?他有想过后果吗?难道他没有想过我会害怕吗?我心中一凉,瞬间传遍了全身! 那支箭飞射而出!就连华哥哥也没有料想到亦尘会如此大胆!只冷笑对着我说了一句:“看来本王高估了你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比起杀我来,华哥哥肯定是先抬刀挡去了这一箭,“哐当——”一声儿,箭擦刀而过,射在了延禄宫的金匾之上,而那三个字依然巍峨。 也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量,将我从华哥哥身边扯开,我只听着“咔嚓”一声一把短剑没入了华哥哥胸膛,当即银袍红了一大块,脸色煞白双唇直颤,哼都没哼一声华哥哥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我强烈的感情如泰山压顶般地袭来,手脚麻木了,血液快要凝固了,心脏也要窒息了,好像有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我的心里,五脏六腑都破裂了! 旋即四周五十多把钢弩被端起来,指着华哥哥等人脑门,刚刚还如狼似虎的叛军当即变成了如猪似鼠,屁都没敢放一个扑通扑通全跪地下了,哆嗦的犹如小鸡子一般。 这一幕,我惊了!那刺中华哥哥的竟是般菁! 般菁!她是亦尘的人! 原来她不仅仅是用来制衡李梦瑶,毁了华哥哥势力!最重要的是现在! 而我怎么也没有猜到,而更没有猜到的是华哥哥!他满眼惊痛的望着般菁,双手捂住胸口,可是鲜血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顺在四周蔓延而去,他不可置信的眸子瞪得老大老大的!双唇颤抖不堪,许久才吐出几字:“为什么?” 看到这一幕,刘太傅禁不住呜呼哀叹。 我脑中一片茫然,身子是乏极了,直直的倒下,刚才真的是好险。没有想到的事落入了一个安稳的怀抱,就像当年在长宁街上摔下屋顶那刻是一样的,很安稳,亦是心酸不已。我双手环着他的手臂,已经没有抬头的离去再去看他,只晓得,是他来了。 我怔怔看着脚下的华哥哥,般菁一脸清冷,绝情,杀气迸出!原本的面目全部暴露,就在不久前般菁还在城墙上对华哥哥说了那么多深情的话,现在,看来是极为的讽刺! 而现在更心痛的应该是华哥哥!他宠爱的女子,竟然对他下了毒手!以最残忍!最绝情的方式!而这一切!他还蒙在鼓里! 般菁缓缓的蹲了下去,嘴角抽出一丝冷笑,修长的手指抚了抚他的脸颊却带着尖锐的眼神,她下颚一抬,抽出了他心脏上的短剑!锐利的短剑接着几下几下刺中!那剑好像是扎在我身上一般疼,我欲上前阻止,但也没有力气,他伸手将我头侧过,把脸深深的藏在他的臂弯里,他的手,那么轻,那么柔的抚在我偶的背脊,那么温柔,温柔的不像战场上的将军,手刃无数生命之人!一连串泪水从脸上无声地流下来,我没有一点儿的哭声,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这些委实不是你该看的。”他轻声着,在我耳旁围绕着。我似乎记起了当年璃贵妃跳城楼那一刻,那个时候的亦尘是不是与现在的我一样难过,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一个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而我,是相帮,却不能帮。 我十几年的回忆全部涌上了心头,那个与我曾一起上书房的大哥哥!那个与我一同放风筝的大哥哥!那个偷偷带我溜出府带我厮混的大哥哥!那个我犯了错便会替我扛黑锅的大哥哥!那个从来都站在我身前保护我的大哥哥 以后再也没有了我依稀记得,某年的春日,他一手拿着风筝,一手牵着我在风中奔跑,傻笑着,我们去找子轩,一起去城外放风筝! 而他的风筝,总是放的最高的一个! 我再也没有什么坚强,忍不住哭着扑在他身上。我颤动的背脊能感受到他的手的温度,许久,他干涩的喉咙道了一句:“阿玺,你瘦了。” 抬头,用一直发抖的双手捂住眼睛,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地慢慢地移开,我觉得,一秒钟如度过了整个春夏秋冬一样,我看着华哥哥躺在我的脚边,没有了任何生气,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鲜血将他掩盖,一片血肉模糊。 般菁一脸冷漠如霜的站了起来,瞥都未瞥华哥哥一眼,满手是血,我看着她指尖滴落的血,一点点在地上晕开,她望着迷离的夜色,我只迷迷糊糊听着她说了什么:“为什么?想要问为什么的应该是我吧,我姐姐颜如,你以为她爱你吗!她不过是碍于你的身份无法拒绝,不能反抗!分明不愿跟你进宫!是你强娶豪夺!才让她葬身在这深宫之中!这一切不过是你自欺欺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原来你是,颜如的妹妹,怪不得那么像她。”那虚弱无力的声音在夜里的缓缓响起,我似乎听见华哥哥再笑。 他是在笑吗?是在嘲笑自己? 般菁闭目:“姐姐,我终于给你报仇了!” 此刻,我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深深磕目,只感觉有人惊唤了一声儿:“阿玺——” 有人将我横抱而起,身上的铠甲硌得手臂疼,却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忽然有人拽住了我的衣角,我听到漆黑里有人断断续续道:“阿玺,我从未求过你,求你,只求你这一次,把我葬在万秋池。” 再后,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下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旧案 梦里有无数光影而过,交叉错乱,已分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黄色的帐幔,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细细打量一番,我这是在延禄宫内。暮色微凉。头罢,他又语重心长地道:“你以为璃姐姐真是被皇后逼死的吗?”我目光怔怔的看着哑口无言的皇上,两眼如针一般让人觉得刺痛,恨声说着:“是皇上!是皇上将璃姐姐逼死的!当给璃姐姐族人扣上大逆不道的谋反之罪之时,她心已死。你下令发兵之时,可有想过她!所以在嫦家侯爷归来之时,她殉身而下!皇上是你致她为死地!” 皇上瘫坐在御座上,呼吸急促,一手扣在扶手上,额头满是虚汗,惊痛道:“你是珍妃。” 而亦尘只是死死盯着他一言不发,那样冰冷无情的眸光纵连我忍不住心头微微发颤,但无一丝后退之意。或许今日我能明白,明白所有,明白那困惑在我心中许久的疑问,为什么我上次问他,他却不回答,这是有什么好隐瞒的?是怕我对他有所阻拦,还是劝解? 心下一阵悲凉,他对我,原来一直不够坦诚。 “皇上忘记了吗?”正自僵持不下时,贤妃站了出来,冷笑道:“皇上忘记了是怎么收编西疆鲜族人的吗?”她脸色一变,恶狠狠地喝斥道:“是璃贵妃姐姐,她回到家乡亲自说服自己的父亲母亲,族人!可是后来你却让她遭族人唾弃!让她心痛的是,她并没有给族人找到一个盛兴的王朝庇护!而是给他们招来了杀身之祸!” 珍妃抬着头倔强地道:“皇上知道,璃姐姐最后对臣妾说的是什么吗?她说,皇上骗了她!骗了所有族人!骗了天下人!” “你再胡说!”皇上被她嚷嚷的心烦,扬了薄扇大的手,作势欲打,珍妃抬眸没有任何躲闪,只冷道:“皇上当年去西疆游说不成,反而娶了族长之女归来,联姻本是好事,再加上璃姐姐后来说服了族人归降我朝,一切都归为宁静。可是后来,皇上登上帝位!西疆鲜族人势力逐渐强大,有倾朝之势。皇上若不是心疑,若不是忌惮!为什么要给他们扣上叛国谋反的灭族之罪!” 我脸色大变,居然是这样!我发颤的双手扶着金桩才可以借力站稳!原来璃贵妃是鲜族人!那么亦尘也是!而我i的父亲!却是他们灭族的罪魁祸首!是爹爹带军而去!手刃无数鲜族之人! 怎么可以这样! 为什么要这样! 按理说!亦尘不是应该恨透了我才是!又怎么会爱!那么这样一切便说的通了,他对我有所顾忌,有所隐瞒,只因为我是他仇人的女儿! 我仿佛置身在寒冬腊月里!周身冰凉,没有温度。 时间在铜漏声中一点一滴逝去,只听到珍妃淡言:“臣妾曾经一直想不透,这么多年来,臣妾终于想明白了。皇上可以爱这天下,爱着皇权,爱过所有。就算皇上最珍惜的璃姐姐不是么。” 立时皇上倒竖了眉毛骂骂咧咧道:“给朕一派胡言!给朕闭嘴!”气得拂袖不理她,只侧脸对亦尘道,“尘儿别听这个疯妇疯言疯语!” 亦尘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慢然道:“若珍妃娘娘真是一派胡言,宫中对当年旧案有那么多疑虑,父皇可准许儿臣彻查!” 皇上当下气得满面通红,粗声道:“连你也不把朕放在眼里么?难道你也想朕死?” “儿臣不会让父皇死,当年的冤案儿臣要父皇亲自洗清!”他旋即目光骤然一冷,“要不然儿臣救下父皇就没有什么用了。” 在听清的下一刻,皇上脸色大变,“这竟是你救朕的理由!” 亦尘的气势在这一刻攀升到了极点,压得我竟不过气来,竟是这样的理由。 亦尘在笑,然火光下那双眸子却冷若冰霜:“儿臣再问一句,可否下令让儿臣彻查当年旧案。” 在他的逼视下,皇上竟下意识地想往后缩,“你们要朕背上一世骂名吗!”在这时,我居然看到皇上满面惊惶,脱口道:“现在外面是不是都是你的人!你是不是也要学着你兄长!好啊!好!朕的好儿子!”他冷笑自嘲不止。 “父皇。”亦尘终于连浅显的笑容也不愿挂了,阴声道:“你不答应,便在这延禄宫待到什么时候答应再告诉儿臣。” 想必皇上也是心乱如麻,此时的情况就如上了弦的箭,不是他想不发就能不发的。不用想,宫中的大局已被亦尘控制,而亦尘呼声本就最高,如今剿灭了叛军!服众更是无疑! 而皇上一天不答应!便只能像个傀儡一样活着,而亦尘会让他不死,就算还有一口气也便会拖着让他答应,这样的日子,还真是生不如死。 皇上怒了,梗着脖子恶狠狠道:“你是朕的儿子!你有想过朕吗!” 亦尘冷冷扫过皇上:“比起父皇,爱儿臣更多的是母亲。”我抬头深深闭眸,“在宫外的日子,父皇可曾知道有儿臣的存在。” 在帘后的我,只听到他冷漠而又危险的语气:“父皇有无数个皇子。而母亲,只有儿臣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隐忍 兰梦咬了咬牙,有些气愤地说,“若不是皇上的猜忌!若不是皇上的疑心!当年又怎会死那么多人!” 珍妃眼里满满的都是恨意,皇上一愣,珍妃更是怒意大起。 亦尘冷了眼,顺势走进,漫不经心地瞧着皇上,目光中皆是不屑,“父皇,儿臣若是想您死,你认为还能活到现在吗?只有您为当年澄清一切,儿臣才觉得有意义。” 亦尘瞧着皇上那样子,神色发冷地看着他,“父皇!” 皇上语塞,环顾殿中所有人,但仍强硬道:“你们死要逼死朕吗!” 珍妃盯了他半晌,忽地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容令我心里发毛,色厉内荏地道:“皇上!不是臣妾要逼死您,而是皇上逼死那么多人!现在是该时候偿还了。” “你们”他冷冷扫了众人一眼,想必皇上应该比所有人明白,自从他大病之后,皇后窃取实权,他早已是个傀儡皇上,如今长安城的大局一切便掌握在亦尘手中,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比起取他性命来,更可怕的事是诛心! 生死与否,在这一刻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事他百年之后的名声,一朝血史,就看以后文官怎样去写实。我心中依然忍不住悲从中来,十几年来,皇上的双眼永远都是睿智清明的,在云淡风清间看清一切,容不一丝浑浊,而现在…… 皇上的脸色本就不好,由衰而死沉,自面部慢慢退去,桌上那盏宫灯在纱罩下散发了幽幽的光芒,不知过了多久,殿中目光交汇凝聚到皇上一人的身上,他恻目淡淡看了贤妃一眼道:“这些年来,你做这么多,也是为了她吧?” “是。”贤妃望着那个清癯的身影,贤妃含泪答应。 皇上扶额,深深倒了下去,贤妃忙不迭的扑了上去,唤了几声儿也没有应答,难道皇上就这么我瞠目结舌的走了进来,方才听到皇上低声:“去传圣旨吧。”我见他深深闭目,眼角一道泪痕而下。 此生,我从未见过如此软弱,如此狼狈的皇上!今日也被自己的妻儿逼得如此地步,他到底是老了,换了从前他是决不允许有任何人忤逆他的意思。再英伟的人也敌不过岁月这把利刃。 这皇上怕是妥协了。 待听到此话,贤妃抬眸与众人相视一笑时,自然也看到了我,“晋月,你怎么来了?” 我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一口气梗在喉中怎么也吐不出来,自拂了袖出去,一路上没有任何人,门口的高晗兴许是见我脸色不好,连忙问着要不要传太医,我哪里还顾得上与他说话,夺门而出。 我不知以后该怎么去面对他,他又会对我说什么。 原以为,最开始我与他之间只是隔了一个温兰。 后来,我发现,我们之间是家族政权的之争。 可最后,我才知道,我与他之间的隔阂,岂止是这般简单,我与他之间隔了血海深仇,灭族之痛! 他会这么简单的原谅爹爹吗? 若是他真的就能这样简单释怀一切,又何故逼着皇上亲自掀开八年前旧案,亲自承认自己错了。 而我的父亲,是皇上的帮凶。 到现在,我也终于明白了,昨年碧明园里,珍妃对我说的话——晋月,有一天,不要怪罪珍娘娘,珍娘娘如今也是身不由己,我活着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天! 而这一天终于到了,不是吗? 我冷笑着,忽然记起,珍妃送给我的银镯,当时亦尘看到时,便有别样的神情,或许从那时开始,珍娘娘就开始借助我,与亦尘暗中联系了。 而我,真的是好傻。 我知道,这未来的之路,这高墙深院里,帝路之上容不下仁慈二字! 可是他能对我父亲怀有一点仁慈吗? 或许是对我!对腹中的孩子! 太奶奶一直病着,病的不急不凶,岁数大了,老人家哪里不是病痛,便一直养着身子。 我一进来后就直奔床榻前,待看到静静倚靠在那里的太奶奶,我眼中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害怕,颤声问着默然不语的太奶奶:“太奶奶,你知道亦尘的娘亲,璃贵妃吗?” 太奶奶似乎被我这一句话给再度勾起了哀思,哽咽道:“小阿玺,你怎么了?是谁对你说了什么话?” “不!”我从喉咙中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扑到太奶奶身上泣声道:“太奶奶,我都知道了!全部都知道了。” 我隐忍了许久的泪,痛哭不止,将最近的委屈都哭了出来,几乎要晕厥过去,到现在,我大概是明白了,皇后对我说的话,说我与亦尘的不适合。 或许是因为痛哭也将太奶奶的悲意给重新勾了起来,一时殿内哀声泣泣。太奶奶抹了把泪扶住我道:“知道了便知道了,都要做娘亲的人了还这般使小性子吗?” 我想起了什么,抚了抚肚子,方才勉强止了泪,“太奶奶从来都是知道的是不是,却自有阿玺一个人蒙在鼓里。既然这样,当初,亦尘来向太奶奶请联姻懿旨,太奶奶明知世家血债,为什么又要同意?” 太奶奶摇摇头茫然道:“有些事过去便过去了,小阿玺你可明白。上一辈的事你不必太过苛责,太奶奶相信,尘儿这孩子是分不清是非黑白的。” 许久,有微凉的声音从我齿间逸出,“是阿玺心胸太过狭窄了么?若是阿玺,绝不会放过自己的弑族仇人!这一生都不会放过!” 太奶奶,抚了抚我的头:“娘娘终于笑了。” 我摘了一朵桃花在手里把玩,柔嫩的花瓣在指尖的感觉就与婴儿粉嫩细腻的肌肤一般,我侧目望着旁边的阿婉笑意盈盈道:“你这丫头,就爱说笑让我开心。” 阿婉低头一笑,目光落在隆起的腹部,“这半月过去,王爷忙着朝中之事,娘娘果真不去看看他,听说那燕妃整日与王爷进进出出,奴婢想燕妃恐怕是想趁着娘娘有身孕,正好钻这个空子!” 不时有暖风拂过吹落了树枝上将落未落的桃花,粉嫩的花瓣飘飘然随风婉转落在衣上,宛若映在上面一般,更添几分美态。我长吁了口气轻言道:“若有女子陪着他,我情愿是她。” 我仰首看着落花漫天的美景,低低道:“阿婉,我变了吗?我以前眼里是容不下任何人的。”说到此处她忽地看向阿婉,她眸光清澈如水,“阿婉。” 阿婉微微一笑,拂去她肩头的落花,“娘娘常说,人心是最容易变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质问 “王妃!王妃!”采月突然小脸煞白地跑了过来,在快跑到我面前时不慎被裙子绊得跌倒在地,虽然很快被阿婉扶起来,阿婉一边替她拭去身上的尘土一边紧张地打量着,“什么事,这样急?” 她惊惶地攥了阿婉的手语无伦次地带了哭腔道:“王妃,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我闻言皆是一惊,“到底是何事?” 采月咽了口唾沫道:“刚刚来了好多侍卫将府里给围住,奴婢赶紧儿溜了出来。也不知现在府里是什么情况了。” 我与阿婉皆是满脸惊骇,我皱了眉道:“你可看清了来的是什么人?” 采月想了想道:“不知。” 我忙唤着阿婉离去,一乱轿辇上,我便也猜想到了一二。 可是我的娘亲,她一生都活在锦绣之中,恐怕受不得今日这般的惊慌,我心牵挂着娘亲,也同时想着爹爹,他现在还好么?难道这就是皇后所言的把柄? 回到王府,我急急等着他归来,依然到了深夜,也不见他归来的身影。又等了一会儿,我开始不耐烦时,外头终于有脚步声传进来,这个声音令得我皆是精神一振,目光尽皆望着门口。不消一会儿,兰嬷嬷提着风灯而来,对着我福辐身躬身道:“王妃歇下吧,王爷说今日不过来了。” 我望着她,什么也没问,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他在哪里?” 兰嬷嬷稍微有些迟疑,但还是答道:“燕妃娘娘......” 还不戴她话落,我扭头吩咐这阿婉:“去燕妃那儿!”我微微颔首,看着朦朦胧胧的夜色,一片死寂,一片虚无。夜黑的我什么都看不见,我知道他是在躲我,可是为什么不给我一丝机会,他是我的父亲,就不能看在我的面上,稍稍宽慰,稍稍仁慈一些吗? 夜浓的像墨一般,化不开。 我心里想着父亲七上八下的,又想着亦尘对我的逃避,更是心头一酸。经过雨庐之时,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痴痴的笑意,在这夜里格外的刺耳,不觉头皮一阵发麻而过,我问道:“她时常这样子吗?” 兰嬷嬷点了点头,“入春后,温小姐的身子大有好转,可是脑子方面听郎中说,兴许是冬日里发高热,给烧糊涂了。” 我侧目扫了一眼,只看见那月光下,隐隐约约的檐角,伴随着女子一声一声凄凉的谄笑,在我心上一次又一次的抨击。 我听着远处而来,悠扬的乐声,我寻着这声音而去,还未踏进门,便听到又女子的巧笑传来,我依稀看着那女子的倩影映在窗纸上,慢慢的依偎在男子的怀里,这一副好光景,瞳孔不自觉的收缩了一下,有什么刺中了心。 我说过,我情愿在他身边的女子是南宫燕,可是当我亲眼看到这一切时,依然会难过。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度的人,这些日子,不过是自己在骗自己罢了。 我以为他回来看我。 可是没有。 今日,我早早的便让阿婉去传话,让他到浮笙宫用膳,可是到现在,他都没有出现。正与其他女子寻欢作乐。 心狠狠的抽痛着,曾经那些什么动听的情话一遍一遍在耳旁回响,一股酸楚涌上心头,我捏了捏袖口,化悲为怒,撒开了阿婉的手,大步走了进去,阿婉在身后追着我,忙唤着:“娘娘小心。” 或许是听到动静,突然殿门打开,殿内强烈的光线刺痛着我的眼睛,我抬袖挡着光芒,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见着屋檐下站着的男女,心底讽刺,好一对璧人!真是郎才女貌! 我看到南宫燕时,目光急剧收缩,死死地盯着那她,扫过殿中的歌姬们,良久才有森冷如冰雪寒霜的声音从唇齿间迸出,“全部滚出去!” 南宫燕用力挣脱开他的手,神色有些痛苦,正欲俯身离去,他却冷道:“你不用离开。” 南宫燕瞥了她一眼,转向欲言又止的我道:“王妃看上去像是有事找王爷。”不等他答话,她又道:“妾身先退下了。” 待她说完,亦尘的脸色已经一片铁青,咬牙道:“本王说过了,你不必离开。” “不必了!”我道,这句隐含怒意的话后,我勃然上前几步,我已经十分克制自己,不愿把气撒在南宫燕的身上,可是当我一看到,他对其他女子有所维护的时候,我更是静不下来。 我立身于檐外,便感觉脸上一凉,紧接着更多的凉意扑面而来,已是春日,但深夜依旧的凉。 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他叫我等他,我痴痴的等他。 盼望着,盼望着他归来。 他拟好孩儿的名字,我怕早已想好挑哪一个,可是如今,我们连一句话都还没有说上。 如今,他掌控了长安城大局,璃贵妃当年冤案即将清白天下,他就要和我撕破脸吗? 下雨了吗?她仰头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一片片被融入黑夜中的雨飘零直下,连绵不绝。 今年的春日,还真是多雨。 我睇视着灯下飘飘零零的细雨,微微一笑,她我不知道为何明知大祸将要到来却还能笑得出来。 我看着檐下的人影,脸庞隐在黑暗中,令人有些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于我而言,已经足够了。 我不看任何人,径直朝亦尘走来,每一步落下都沉沉若有千钧重,眸中更有比冬夜还彻骨的寒意。 四目相对,静默无声,唯有周围细雨于地的细微声响传入耳间。许久,我凉落的声音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静寂,“我给你机会,你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一切如你所见。” 我不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分明以前,他会说,我解释。我难过,任性,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哄我开心,可是现在是怎么了?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时,心依然狠狠抽了一下,悄悄握紧蜷在袖中的双手默然道:“没什么好解释的吗?为什么要躲着我?” “本王没有躲着你。”亦尘大概是气极反笑,然在笑过后,眼底最后一丝温暖亦消失的无影无踪,斥责之声铺天盖地而来,“这些日子你有过来看望本王么?你知这些日子是怎么度过的么?”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似乎有些软弱,“本王给你一世安稳,只求你对这件事不管不问。” 我睇视着他,我忽地轻笑起来,蕴藏着深切的哀伤绝望。一世安稳?不管不问? “他们是我至亲!是我的爹爹,是我娘亲!我怎可不管不问!我问你!是不是要想当年一样,血染长安城,你才可安心!?”说到最后,是难以抑制的怒气,似惊涛骇浪,连将我自己都淹没其中。这话连连说完,我喘息不止,一丝腹痛,袭便全身,我扶了扶阿婉的手,稳定了心神再道:“你当真是铁了心要动嫦家?!” 我深吸一口气,借此减轻心中的痛楚,只听他道,“是。” “我竟不知,你是这样的人。”他的话音刚落我便即时接了上来,一时间两人尽皆无语。我竟不知他可以为了复仇,弃我母子二人不顾。 夜雨飞落,纷纷扬扬,落在各自的衣间发上,似挥之不去的哀伤,许久,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带着深深的失望:“我现在知道了萧亦尘已不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心怀天下的男子。” 他突然走下台阶,似有一丝不忍,“相比那日你在延禄宫已经知道了一切,本王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皇位,本王要什么,想必你很清楚。这些日子,本王不去见你,是给你时间,也同时是给自己时间,让我们彼此之间的伤口愈合。”他伸手向我探来:“本王给你一世长安无忧,你只要留下来。” 我漠然,连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渐渐冷却成灰。 我理智在这一刻化为虚无,眸底一片血红,一字一句道:“我父母不在,我怎可一世无忧!”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切!你是怕我对你有所阻拦?还是拖累你?难道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你事事对我有所隐瞒,可有曾想过我的感受!你知道我气什么吗?我气的是你明知一切,却还要把我蒙在鼓里!贤妃,珍妃,太奶奶,皇后,他们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爹爹也一定知道,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当初赐婚圣旨下来的时候,爹爹会说,为什么是你!我现在也很想问!为什么是你!” 他的情话,在这一刻全部成了笑话。这一刻,心死如灰……我没有再看他一眼,只见他空荡荡的手在黑夜里僵持了许久,就像当初御花园相见之时,他道,手在这里。 在漫长的停顿后,我转身离去,沉沉的声音随夜风传入耳中,“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来求你。” 曾经,他亲手接起了他们的缘份,而今日,他亦亲手斩断了他们的缘份,一切繁华荣宠,终在今日归于虚无。 夜,总是让人觉得这般薄凉。 我不知应该去求谁了?宫中实权已是亦尘握在手中,而太奶奶从不沾染前朝之事。就连现在,对了!还有德王!他正在养病,我又怎好去叨扰他? 我明知,作为当年冤案的帮凶,爹爹定是逃不过这一劫,可是我多希望,他能看在我与孩子的面上,能有一丝宽厚。可是我却发现,我错了。 他丝毫,不会在乎我的感受。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子,将目光对准阿婉,张嘴,用麻木的舌头一字一字:“阿婉,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怎可才可以救下爹爹?”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一有了心事,便是一整夜一整夜的睡不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早产 只见眼前之人面容一搐,涩声惊道:“阿玺——” 我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之听着身周嗡嗡的直响,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是什么都听不见了,我望着惊愕的所有人,我低头看着被鲜血染红的裙摆,双手上飞溅的血珠,那血泊之中的人影儿,我恍若失神。 这这一定不是真的!绝不是! 阿婉怎么会流这么多血?阿婉怎么会躺在地上! 你快起来啊!我求你!阿婉!你快站起来! 别吓我了! 我双手发颤的向他探去,我干涩的喉头吐不出一个字来,此刻的我,连说一个字都觉得没有力气,怎么会阿婉,你,别吓我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正从东方升起的太阳被不知从何处来的乌云遮蔽,紧接着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来,昏暗莫明,同时远处隐隐有雷声传来。 天边有银蛇在飞舞,不时划破阴暗的天际,惊雷滚过重重乌云,在众人耳边炸响,惊得众人失色。 痛,好痛,真的好痛。 一阵惊雷,下一刻,令人窒息的剧痛以腹部为中心向全身蔓廷,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叶无根无萍的小舟,被袭卷而来的滔天巨浪淹没。 “婉阿婉”我勉强自喉咙中挤出几个字来,不知是额间细密的冷汗还是眼泪顺着脸颊不住滑落。 我什么都听不见,只看到爹爹娘亲那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还有我从未看到过的痛楚之情出现在这个人的脸上。萧亦尘,你不是不在乎吗? 我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肚子,我看到了刺目的红色,我今日穿的是一袭浅紫绣折枝玉兰花衣裙,是以当腥红的鲜血从下腹流出浸染了衣裳时,极为明显。这是我流的血? “阿玺,你在流血……”娘亲快哭出来了,当即叫道:“宣太医!宣太医!” 鲜血流出时的那股热意,我并非没有感觉,但我一直依然抱着一丝饶幸,希望是自己的错觉,然娘亲的话就像一支利箭一般,刺破了那丝饶幸。 孩子……想到腹中孩儿,没了,便没了吧。 阿婉—— 我咬牙忍住一波接一波袭来的剧剧痛,在方寸大乱之中,有人将我抱起,离开了这是非之地,我只记得,我死死的攀着他的手臂,那紧绷的肌肉下让我甚是讨厌,我紧咬着牙,未喊出一个痛字,良久,我憋住一口气,才有力气道:“是你!杀了阿婉!” 若不是阿婉上前拦在我身前,那么剑下之人便是我! 他分明想杀我!为何又要救我! 我的阿婉,从小便伴着我,我在哪里,她便会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她总是笑嘻嘻的跟在我身后,我开心时,与我一同欢乐,我不开心时,又会讲段子给逗我笑。 就连在辰王府时,我身边没有爹爹,没有娘亲,没有一个亲人,也只有她陪我身边,陪着我度过了那么漫长的岁月,那么多苦楚一点一点蔓延全身,早已麻木。 阿婉,我真的好累。 阿婉,我说过,等天气暖了,便将你赐给子轩。 你那么喜欢他,可是你却不知他是不是喜欢你。 阿婉,你说过,你不会像子轩,华哥哥他们一样离开我。 你说过的,你不会!你是不是只是睡着了!你是不是也累了! 现在,曾经那些爱我的人,一个一个都离去了,都消失了,到最后最后难道你也要走吗? 阿婉,你还记得那年春天吗?我和你还有子轩,在刘府里放风筝,结果把风筝断了,挂在了树上,当时你为了去捡风筝,把刘太傅最爱的一棵桃树给掰断了枝儿,当时太傅好生气,连子轩都要责罚,当年那担子事还是我给你担下来的。 阿婉,你不要走。 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你每天在耳旁的轻声呼唤,习惯了每天洗漱你端来的水温,习惯了你泡茶的味道,习惯了每天早日醒来时,那撩开帘子的人影儿是你,是你那莞尔一笑。 阿婉,我真的好害怕。 我没有喊痛,我只告诉了你,现在我真的好痛 似乎过了许久,至于有多久,我也不知了,那一阵失鸣之后,我方才听到一丝丝声音,一点点微光,好刺眼的光 我不知躺在哪里,痛苦地蜷曲着身子, “阿玺,阿玺,不要吓娘亲。”我看到半个娘亲的影子,沉重无力有闭上了眼,她脸上尽是紧张忧心之色。 我虚弱地摇头不愿说话,眸中有难言的痛楚,突然我猛然睁开眼睛,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我环顾四周,一屋子婢女忙围了过来,娘亲焦急:“你这是做什么!赶快躺下!快!” 在我身边服侍的婢女虽然有几个眼熟的,但我识得的只有月心,她似乎看出我想说话,忙趴了身子过来,我咬了咬牙道:“月心,阿婉呢?” 只听到此话,月心脸色一白,哭的更加厉害了,一张泪容模模糊糊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心一抽,难道刚才不是梦吗? 我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摇了摇月心的肩膀,她似乎止住了哭意,我怒道:“她在那里!你告诉我她在那里!为什么她不在这里!”言罢,毫无力气的倒回了被褥里,浑身湿润的难受,泪水决堤,一切在我眼中都成了灰色。 我口口声声说要守护嫦家,可是我连自己的婢女都没有护周全,好无力,为什么我那么弱小。 月心含泪直摇头,没有答话,我也不知是些什么人在我身旁忙碌,有一个看起来年长的嬷嬷,像是产婆在我身周道:“娘娘!你终于醒了!用力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得用力啊!” 我哪还有什么力气,整颗心都已被掏空,如同一个骷髅一样躺在这里,我双眼无神的看着帘下,那随风摆动的璎珞,娘亲又急又心疼:“阿玺!你不要吓娘亲!阿玺!娘亲求求你!你不要这样!你用点力气!” 无力,深深的闭上了眸子,有一种再也不愿意睁开的感觉,就在这时,我听到娘亲在耳旁歇斯里地一声儿嘶叫,到最后连嗓音的沙哑了:“你把眼睛睁开!阿玺——” 我似乎听到外面有拍门的声音,又急又重,十分厌恶,又有人在外嚷嚷什么:“王爷不得入内!王爷!” 我心中一痛,为他一痛,也是最后一痛。 我只听到殿外一声阴沉的嗓音传来,在我灵台上绕了几个回圈,迟迟不肯离去,“阿玺!你给本王睁开眼睛!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不允许你懦弱!” 此刻,在这般境地,听到这个人的声音,我一急,逼着眸子,被眼泪淹没:“你把阿婉给我找来。” “你说什么?”娘亲伏在榻边,急声询问。 我不敢相信这一切,到现在,我也不愿相信,倒在我身下的那个丫头是阿婉!不是她!绝不是她! 我急忙锦被一掀,撇开了众人向门而去,我踉踉跄跄,几步跌倒,那产婆,急得擦了擦眼睛里的汗水,拍着大腿喊道:“娘娘啊!你这是要生孩子的人!你还往哪里去!” 跌了几步,忙从地上趴了起来,却没有一点力气,又倒回了地上,发丝黏糊糊的粘在脸上,与眼泪融合在一切,我承认,现在的我,的确像一个疯婆子,一定让人觉得很可笑。 娘亲忙唤人上前将我搀住,我随手持着身旁一个瓷瓶,向人砸去,落地而碎,声音异常的清脆刺耳,所有人都被我这个举动怔住了,连娘亲都晾在了原地,我勃然大怒带着心酸:”你们别过来!谁要给他生孩子!” 我见众人没了什么动向,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扶着桌沿,走了一步,双腿酸软无力又跪了下去,此刻,我当着是没有一点力了,我双手扣在地上,侧着身子点点向门边爬去,似乎丝毫未动,“我要去找阿婉她一定在哪里等着我我要去找阿婉” “你别碰我!”我怒道,我看着眼前的一双足靴,他伸手过来,将我禁锢在他怀中,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无果,他强大的连我此刻的呼吸都有些紧儿,一口咬在他手臂上,他也绝不撒手,而我也不松口!那股充斥着口鼻的血腥味传来之时,我呛了几口气,只听着头顶有人冰冷的话让我深入深深的绝望,连一丝曙光都没有了。 “阿婉,她死了。” 我似乎感觉整个世界,黑暗了一般。 此刻,一点点烛光都没有了。 “你睁开眼!”床边有人紧紧握住我泛白的双手,可是不论他怎么叫,我都不曾睁开眼,忍着痛苦连一丝*都不肯发出。 “齐太医,情况如何,还有王妃为何一直不醒?”娘亲便问。 我只听着齐裕如实道:“王妃胎气已动且有流血之兆,早产已是必然之事,所幸此刻胎儿已经有八个月,而且胎脉一直以来都比较稳固,应该可以平安产下,现在稳婆也来了。至于王妃现在应是阵痛过于剧烈,所以才陷入半昏迷之中,这并不打紧。” 我睁开眼,只看到齐裕拱了拱手再道:“微臣就外面候着,有什么情况一点要第一时间告诉微臣。” 娘亲焦急万分的点了点头,连产婆也忙得话都说不清楚,一个劲儿的点头。 娘亲微微松一口气,旋即又盯着亦尘,眼中冷意森然。 “你……滚”正在这个时候,我吃力地睁开双目,看到了坐在床沿的亦尘。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有人敢对他说此话了了吧。 他人是怕,而我是不削。 我看他的脸,便是想到了阿婉痛苦的样子,心里亦是难受得很,“你走!你走!你害死了阿婉!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阵痛如潮水一样涌来,一波接一接,我下意识地收紧手,指关节因过于用力而泛起了白色,好不容易熬过这阵子痛楚后,我双手挣脱开他的手,作势就要起身,却又被他单手反制在头顶,“现在本王不会走!你哪里也不能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孩子 耳朵里他的话哄哄直响,可我已经没人任何反驳的力气,有很多人不断在旁让我吸气用力,窝微微睁开眼,是我此刻最不愿意见到的脸,我侧目看去,产婆命人备热水与消毒过的银剪子,端了过来。 有人早已皱起了八字眉,隐约中我只听着有人徐徐说着:“王妃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得用劲儿啊!” 娘亲抢在前头问道:“是又晕过去了吗?阿玺,你醒醒好不好?娘亲在这里,你睁开眼睛看看,娘亲,好不好?”娘亲亦是一脸焦心,在这里,仅有她是真正关心我的人。 我闻声,扇动着湿润的睫毛,黏糊糊的,睁开眼,一切便模糊不知是在眼泪还是汗水里,一切看起来都是扭扭曲曲的,光阴在我的头顶一圈一圈的散开,一切看起来好像不在那么的刺眼,可我能感受到那禁锢我双臂的手死死的将我扣住,我看着眼前之人摇了摇头道:“她不是昏睡过去了,是她没有什么心思。” 听闻这句话,娘亲脸色骤变,三步并做两步冲到我面前,捧着我的脸低吼道:“阿玺!你怎么这般不成器!嗯?”虽带有怒气,可说着说着,到最后,已是热泪盈眶:“娘亲,什么都不图,只图你好好的。” 我心中酸的不成话,我忽然想到,娘亲生我之时,也是这般痛苦,命悬一线,可她却坚持着。我现在完全能体会当年她的痛楚,可是我却没有她的毅力,错了,不是毅力,是没有这份心。 产婆被娘亲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一阵哆嗦,战战兢兢地道:“王爷,夫人,若王妃在不苏醒过来,不起作,恐怕是会难产,母子二人都不保。” 我听着屋内“哐当——”一声儿金盆落地的巨响,感觉耳膜快要被刺破一般的疼痛,他惊得豁然起身,广袖一挥,“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本王要了你的脑袋!” 我听着产婆那颤抖的语气:“这,这,王爷恕罪!王爷恕罪!王爷得让王妃打起精神儿啊!” 后来我再也听不见什么,只感觉光芒越来越远,越来越微小,我仿佛听见阿婉在我耳旁低声轻唤。 阿婉,你在哪里? 娘亲,你骂得对,我就是这么不成气候。 有什么东西滴滴答答落在我脸上,一股灼热刺痛我的肌肤,是谁哭了?谁在哭?那温暖的手,轻轻擦拭在我脸上,这人身上熟悉的味道,是娘亲最爱的熏香,娘亲,她一直都在。 “阿玺,你听着。” 嗯,娘亲,你说。 “娘亲什么都不图,什么都不要,娘亲只要你。所以你得活下去。”我听着话里的哽咽,我心中一片酸意,几度落泪下来,对不起,娘亲,我没有力气了。 若说我这一辈子,对不起的人,也只有我的娘亲了。 陡然间一声惊雷,外头似乎起风了,呜呜作响,扑打在窗格上“嘎吱——嘎吱——”作响,在又一声雷响之后,有雨滴落下,继而变成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雷声、闪电、风雨,这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 想到娘亲,这里,心神剧痛。 雨好像就一直这样下着。 一切都归寂于雨中。 我看到了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婴孩在怀中牙牙学语,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铠甲,抱着一个小女孩追风筝。 这个妇人说话了,阿玺,你又跑哪里去了?小心你爹爹又罚你跪! 突然身后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你一个姑娘家一天到处瞎跑跑,怎么像个野小子似得1!还不快给我回房去! 郡主!你回来了!你是不是又去集市上斗蛐蛐了?阿婉没有告诉侯爷哦。 眼前的这一幕,我脑袋像是被谁狠狠打了一下般,耳朵嗡嗡作响,突然什么也听不到,只能怔怔望着眼前的这一切。 阿婉……你当真离我远去了吗? 为什么? 从小到大,与她相处的一幕幕在脑海中自动闪现,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清晰如昨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与她的每一天,都深深印刻在脑海中,从不曾遗忘。 阿婉,我真的好难过。 娘亲也会为我这般难过是不是? 我动了动几乎失去知觉的双手,那是谁握着我的手,不是娘亲的手那般细腻柔滑,而是生生的冷硬,手心里还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四周弥漫着浓重血腥气息,他的手为什么在颤抖?他的手为什么那么冰冷? 好怕,真的好怕,这一刻。 “阿玺……”随着这个哽咽的声音,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落在我脸上。 为我伤心?这般伤心的人不是娘亲,还能是谁? 耳边,我听着那几乎崩溃的声音,“阿玺,我求求你,求求你睁开眼睛,我求你。” 是他么?那个冷绝的王爷,不曾未天下任何人任何事而动容的辰王,居然会这样低声下去的去求我?是他么?那个薄情的男子,会舍弃我,牺牲我,会这样放下尊严这般低微的去求我? 他不是一直活在红尘世俗之外吗?就连当初华哥哥逼宫之时,他二人兵戎相见,他不是也未皱一下眉头不是吗?他不是要将我舍弃吗? “我不要你死,你醒过来。你要怎么都好。”那断断续续得话在耳边回绕,“人给你,心给你,天下给你。” 不知觉睫毛颤了一下,随即睁开了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他愣了一下,虚弱地说道:“不用了。” “谢谢你。”我看到他脸上悲喜交集,一把抱起疲软无力的我紧紧搂在怀中,心中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谢谢你,终于醒过来了。” 难道我睡了很久么? 在被抱起的那一刻,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脸颊滑落,正好落到唇间,是咸涩的味道,仿佛是眼泪。而我从刚才到现在并没有流过泪,联想到适才昏睡中感觉到的那滴灼热还有他刚才的话,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抬手,一阵痛楚,让我软弱的倒在他怀中。 “王爷!王爷!快将王妃平坦放下!” “阿玺!答应娘亲,不要死,阿玺,不要死!”闷闷的声音自我头顶传来。 或许这个时候一切已经由不得我了。我不知有人往我嘴里含了什么,难受的紧儿,我咳嗽不止,一丝肺的颤动都让我疼痛不止,我再也人不知,低呼可一声儿:“疼——” 产婆似乎大大松了一口气直到:“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她忙跑过来,瞧了瞧我的神色,“王妃,你再用点劲儿,奴婢看见孩子的头了!” 我睁开眼,仇视着眼前的这个男子,他额前的细发湿濡的粘在一起,他干涩的嘴唇开启:“阿婉,是本王杀的,你若想报仇!就给本王打起精神儿来!” 我一愣,刚才那梦中的男子不是他,那落泪的男子果然不会是他。 可是还会有谁呢? 一提到阿婉,我又悲有气,只看着这张脸在眼前挥之不去,心中旋即了一股怒气,喉头一哽,指甲深深的陷在他的皮肉里,我不知道我用了几分力,可是我可以感受到指尖传来一片温热。 “好痛——”那样痛,痛得几乎蒙住了呼吸,仿佛刀绞一般,苦索在我的肠中抽刺。为阿婉而痛,为我自己而痛。还有为他而痛。 好痛,身下仿佛处在一片浅水之中,仿佛有无数的洪流在我体内奔腾,骨节一节一节地裂开了,是阿婉在哭喊吗?你放心,我会给你报仇!我拽进了拳头!几乎能听到“咯吱”碎裂的声音。 骨头,肌肤,像是撕裂了一般,有什么在我的身体里萌发着想要突越。 无数人的声音催促着我:“用力!用力!” 满天梅花雨下,那梅堤上的少年,突然消失了。 寒冬,暴雪之夜,长街相遇,他将痛哭的我拥在怀里,只道,不做太子妃,可愿意做本王的王妃。 城外十里坡雨夜相拥,他只道:唯有你。 山神庙初夜温存,他只道,你是最好的礼物。 王府闺阁之中,他亦抱着我,笑道,真好,我们的孩子。 我拼劲了所有,我挣扎了,耗尽了最后仅有的一丝劲儿,没了,一切都没了。 我似乎听到那巨雷之响后,一声儿孩啼,那啼哭那伴随这轻唤和欢笑消失在暴雨里,离我越来越远,我疲惫的很,也不知坠入哪里。 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迷迷糊糊似乎出现了所有人,前尘往事,记忆涌现,历历在目。往事已如烟,已经过眼而去,一切物是人非,都是沧海梦境。 恍如隔世一般。 往事,如黄梁一梦,一梦便醒,如今我醒了。 我缓缓睁开湿濡的眼,是我家里的闺房,一切的布局都没有变,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还保持着从前的模样,外面是下着雨吗?怎么屋子里那么黑? 有惊喜的声音在我身旁惊起:“王妃你终于醒了!”月心忙奉来一杯温水,我干涸的喉咙沙哑的难受,一口气全喝光了,她似乎很是喜悦:“恭喜王妃,诞下了一名小世子!” 小世子?我尚有些迷茫。 她忙招了手过来,一名乳母打扮的婢女笑盈盈的走了进来,我几乎要哭出来,却已经没有了眼泪,乳母忙抱了孩子到我面前,道:“王妃,您瞧。” 她那样小,脸上的肌肤都有些皱皱的通红,脸小的比我手掌大不了多少,两只眼闭得紧紧的,像两条线,两根眉毛像两只弯弯的新月,小嘴巴动一动。这是我的孩子?有瞬间的懵,不敢相信他平安无事的降临到这个世上。 有瞬间的心酸,我曾极度的想要放弃这个孩子,就在昨天。 眉眼处,像极了他,我的神色瞬间冷了,道:“抱走。” 我不再想看见他。 月心只是愣愣的,我一缕悲寂的笑浮上脸颊,乳母看了月心一眼,有些哑然才退去,也对,没有哪个母亲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儿吧,抱都不曾抱过一下,便赶走。 我本就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那就继续不称职下去吧,心中巨大的苦楚与羞辱似乎凛冽刀锋凌厉地一刀一刀刮着,紧咬下唇,心口几乎要滴出血来。于是,我抬头,静静道:“我睡了多久?” “这是第三天了!王妃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求情 阳光晴好,身子上也暖意融融,窗外此刻已经绽放出如云似霞的花朵,远远望去似绯红的云层,在浅金色的阳光下烂漫绚丽,偶尔有暖风拂过树梢,吹落点点轻薄如绡的花瓣于架在两株树间的秋千架上,若印在上面一般。 那秋千,是小时候爹爹扎的,我记得阿婉总是在背后推着我,推得老高,老高了! 樱花不时落下,我见走来的月心在她的发间与肩上有花瓣儿,有极淡的花香在鼻间索绕。 抿了口温水,,脑海中回想起从前的阿婉。 “王妃?王妃?”我正出神儿,被月心的急唤拉回神识,我居然睡了那么久,却怎么也不觉得够。 我看了两眼她,她笑嘻嘻地道:“院子里的樱花开了,如云似霞,可好看了。”月心指了指窗外,我哪有什么心思,一切在我眼中都是灰色。 我不自禁看向正一脸痴迷地望着漫天樱花的月心,“今年的樱花又开了,可是人已经不不在了。” “王妃。”月心似乎懂了我的酸意,身子一颤,跪在我的身前,“王妃切莫太过伤心了,当心身子会吃不消。”她肩头一颤,我伸手接住那肩上那一片飘落的花瓣,小心地抚摸着,月心低头支支吾吾带着浓浓的鼻腔又道,“虽然奴婢也很伤心,但是,奴婢不想看见王妃伤心,所以奴婢只有忍着不落泪。”她难得一次说那么多话,然那双眼始终落在手中的花瓣上。樱花依旧,人却已残缺难全…… 她跪着上前几步,扑倒在我膝盖上,几乎是嚎啕大哭,“王妃,奴婢忍不住了,奴婢好想阿婉姐姐。奴婢想她回来。” 月心这样想,我又何尝不是。 只是这颗心已经干枯了,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想哭就哭吧,不必忍着。”我尽量放缓了语气顺着她的目光道:“她的尸首在哪里?” 听到这句话,月心的眼睛瞬间为之一亮,脱口道:“夫人下令厚葬,昨日便已入土了。” 我望着高达数丈的樱花树,秋千在风中凄凄凉凉的回荡着,满天樱花雨下,空无一人,风一扬,整个世间便充满了粉色。我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眼中一酸,没了,什么都没了。 静静无声,许久之后有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王妃你终于醒了,夫人急死了,几宿都没合眼了,奴婢这就去禀告夫人。” 她抹了抹眼泪,抽噎了几口气,我微微点头,她抹着眼泪跑了出去,一阵风拂来,吹起了月心的衣衫与发丝,与漫天飞舞的樱花一道飞扬在半空中,迷了我的眼。 我摇摇头,垂下再度变得了无生气的眼眸道:“樱花虽美,已无人共赏。” 我仰头,看着窗外,樱花绚烂依旧,下着小雨,吹着小风,一切都是那么的温和,一切都那么符合春天这个季节。 可就在这个春天里,我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一念花开,也不知这樱花是什么时候开的,我只看机几眼,便陷入深深的回忆。 他呢?我不愿再去思考关于他的所有。 他当着我的面,杀了阿婉,若不是阿婉,那倒下的便是我。我心中猛然一痛,他真的好狠心,狠心的让我发颤,我咬了咬牙,让自己保持冷静,我不要再去为他失控,为他失去理智。 片刻,我看到回来的月心眼眶红红的,道:“怎么了,又哭过了?” “没有!”月心摇头,揉了揉眼眶,哽咽道:“奴婢刚才去找夫人,却没有见到,听管家说,夫人进宫了。” 进宫?我心头一紧。不知为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那爹爹呢?”我吸一吸鼻子,酸涩地说道。 烛光摇曳,令月心的眸光染上一层朦胧,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忙佯装着生气,躺回了被褥里,月心察觉一丝端倪,忙道:“王妃别生气,奴婢什么都说,只不过夫人告知奴婢不要将此事告诉王妃。” 在我生产之后,过去的三日里难道又发生了什么! 对了!爹爹!我深深陷在阿婉之死的悲痛里,居然忘了爹爹,那日萧亦尘是来将爹爹带走的!那我晕倒之后,爹爹去了哪里?我记忆里,好像没有他的声音,那么爹爹呢? 难道 我看了半晌,见事情越发不妙,月心慢慢的说着:“侯爷,他,他前几日被王妃带走了,奴婢听说他被压入了大牢。” 心中虽然已有了准备,我一震,啐道:“爹爹入狱了?那他都说了什么?” 月心跪下哀求道:“王妃!你别动气!你若是有什么万一,奴婢真是罪过了。”见我无动于衷,她连连磕头道:“王妃放心,侯爷什么都没说。” “那辰王呢?” “王爷他奴婢好像听说,说,侯爷什么时候愿意说话了,他再去看看。” 我无比讽刺地笑道:“他?难道真的要将爹爹逼上死路吗?” 让他禀明当年冤案,用他的证词来掀翻皇上当年定下的罪名?可是爹爹对皇上,从来都是忠心不二,若是被背叛皇上,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爹爹他绝不会说一个字。 难道就这样拖着?可是爹爹的身子怎么能吃得消。想必娘亲也是进宫去想法子了吧,可是她能去找谁?还当今日是当年吗?我们嫦家已无往日风光,人人见之,唯恐不及。 娘亲,能有什么办法吗她久居深院,是否知现在宫中的时局。 我示意月心退下,只道自己是累了。月心走后,我压根都没有睡,自己则执灯离去,走在那熟悉的后院里,那条熟悉的小路,和那一扇已经偷溜出现的后门,一股子风吹来,身子不冷,但是心已冷。 春风绵绵,天气已然回暖。我抚一抚微微做疼的额头看着长街,空无一人,什么时候皇宫变得这样冷清了?还是这皇宫一直都这般冷清。 我失魂落魄走在长街之上,我放心不下,放心不下爹爹,还有娘亲,我远望,我还能去求谁?我还有什么办法?爹爹他不能待在监牢里,我得快些将他救出来。 我似乎是忘记了自己刚刚生产完,还在坐月子,可有现在还有什么心思呢?若爹爹娘亲有什么不测,那我在这个世上当真是没有一点活下去的理由了。 不可以! 爹爹,娘亲,阿婉,至于整个嫦家,现在已经危在旦夕,尚有最后一口气,苟延残喘,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躲起来,让娘亲独自一人在外奔波着,我不能让整个嫦家这这样倒下,还有多少人等着看我们的笑话,有多少人正在远处嘲笑着,这一切,我不允许。 我苦笑,身子虽说是乏的很,但尚有力气行走,可是会觉得身子酸软不堪,我的希望与大海捞针无异,但此时此刻也唯有寄希望于此了,这天底下,还愿意听我讲话的还有谁? 我一愣,薄唇轻弯,露出一抹涩凉的笑容,嘴里念道眼前的金匾,“延禄宫。”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来到这里。 住在这里面的这个老人,才是八年前的解铃人。 我步上台阶,脚步有些不稳,高晗见我,忙搭了手过来将我扶住,惊讶道:“王妃怎么来了!”他下意识的看瞅了瞅的肚子,已然平坦,惊道:“王妃这是在坐月子!这可是女子一生中的大忌啊!王妃这么能一个人来这里!身边也不跟个人!” “我要见皇上。” 高晗约莫是懂了什么,想必现在宫中传的已是风言风语,他顿了一下:“皇上发话了,现在谁也不见。” 我没有回答一句,固执的就这他的手稳稳的走向延禄宫的高台,连忙屈膝跪下,“晋月有事禀告,请求觐见。”鬓边垂下梅花珠钗的细银流苏,在曳曳日晕下泛起柔和的光泽。 高晗作势忙要将我扶起,但又碍于男女之礼,只好急急的劝道:“你这身子,若是跪在这里,日后落下病根子怎么是好?”他长叹一声,眉宇有纠葛,艰难地道:“王妃,你先起来,奴才这就进去通报一声儿。” 我见他急切的背影离去,我答应他和芳若的事还没做到。 风吹过,高台上一地未及扫去的落花在明媚的春光下盘旋飞舞,带起一抹独属于春日的绚丽。我张开双臂,伸手想要握住一片临近的花瓣,却在抬眸时意外看到了一个人。 他……萧亦尘?我怔怔地望着那个沐浴在金灿灿阳光下缓缓走来的身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真是他吗?他竟会从延禄宫走出来! 突然觉得自己的情绪不再那么容易因他而紧张欢喜,但真到面对的这一刻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一生根本不可能抵抗得了因他悲因他喜的宿命,也许当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吧,所以这一世要以一生来偿还。 张口,想要说话,却没有一丝声音发现,仿佛有人抽走了我的声音,直至那个爱恨纠葛的身影近在咫尺。 突然感到手臂上强大的力量将我拖起,“你不是没见过珍妃,你难道也要学她吗?”他问,许是今日的阳光格外温暖,令他的眼眸亦染上了重重暖意。“日后落下的病根子,遭罪的是谁?” 我忙推开了他的手,一字一句道,“跟你无关。”刚一开口,那个英挺的身影便如泡沫般散去,不复存在,唯有落入掌心的一片落花真实存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高台 “父皇他不会见你,你在这里跪多久也没有用。” 原以为他已远走,却没有想到他一直在身后。 我清冷一笑,极为的讽刺:“皇上他见不见我,如今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吗?”我抬眸看着他,忍住了眼泪,道:“还是你,不想让他见我。” 延禄宫内苍黄昏暗,浑不似一个曾经得宠的主位所住的地方,更想起昔日这延禄宫的辉煌,纵使心性坚强,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再一想到阿婉,眼下爹爹的处境,更是忧心不已。 我不可以在这个时候软弱,我迅速的摸了摸眼角,幸好没有被他看见。心口一松,情不自禁笑出来道:“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我见他长袍一掀,与我并肩跪在这延禄宫的高台之上,他冷眉目视着前方,我看不出他一丝神情的变化,他只道,“你想做什么,我便为你做,我为你跪,你起来吧。” 我深吸一口气,冷笑道,“你为我?那你可知我又多心痛吗?”我连连颔首:“你杀阿婉之时可有想过我?不对!分明是你想要的性命!”我擦干了眼泪恨道:“你为我?你怎样为我?如今我嫦氏一族受人唾弃,你又在哪里?而你这个罪魁祸首,才是最大的得利者!你可曾想过我?可曾想过我腹中之子!若不是阿婉挡去!那今日离去的就是我母子二人!我未曾想过,我阻挠了你,你竟狠的下心!要杀我!”我一口气说完怔在当地,只觉得热泪滚滚而落,刺而痒地扎在肌肤上。 我满面是泪,眼中的神采只剩下了乌沉沉的伤心与无奈。 “阿玺,不会……”他沉默了片刻,低哑的嗓子沙沙的说着。 我泣不成声,只觉得心里的惊痛如一副千斤重的磨盘一道接一道碾下,几乎要将一颗已经溃不成军的心磨成齑粉四散在风里,“不会……既然不会为什么阿婉会死!” “我当时心中有分寸。”他侧目看着我,那温柔似水的眼神几度欲要让我再次深陷,我一次次提醒自己,这是陷阱!这个男人不可再相信!我狠狠的再手臂上揪了自己一把,看到淤青,才回醒过来。 他突然握着我的手,一股暖意,不想那梦里的手那么冰冷。 那梦中落泪的人果真不是他?那是谁? “阿婉她突然闯了出来,撞在了剑尖上” “你住口!”我大声儿呵斥着他,与他这样争锋相对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红着脸,气道:“那你的意思,是阿婉自寻死路吗!” 原以为已经掉到了深渊底下,却没有想到还有一重深渊,如同十八层地狱,要重重堕下,永无超生的可能。原来所谓人生路,不是只有前行与后退,还会如此下坠,坠到连自己也想不到的凄苦之地去。我无限凄惘,苦笑道:“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解释。那爹爹呢?我苦苦哀求你之时,你可曾想过我是你妻子。” 他亦苦着脸道:“阿玺,什么事我都可以为你妥协,但这件事不能。”他低下头,那样近的距离,几乎下巴都要挨上我的头顶,我忙头一歪躲去,只见他微微一怔,似乎有些出神,那目中的柔情,让我炫目,却不愿再去深信,他低声道:“待我将一切公布天下,我还你,还你一切。” 我用力按住眼角即将落下的泪:“你要怎么还?”嘴角不自觉上扬一抹讽刺的笑意。 “我守你百岁无忧,即使黄土白骨。” 他的话在灵台转来转去,久久不能回去,我一怔,只得摇了摇头。 忽然臂上强大的力把我托起,一个步子没有站稳就撞进他的怀里,还是那熟悉的味道,充斥在口鼻间,我的脸就这么贴在他的胸腔上,我能清楚的体会到他肺部的颤动,“阿玺,你相信我。” 我猛地一推,从他怀里挣扎出去,冷道:“我不要。从阿婉死的那一刻,从你带走爹爹那一刻,我此生,就再也不会相信你。” 他眸子里那时悲痛的目光吗?为什么看上去令我好心痛,为什么分明是春日,却那么的冷?头顶上的太阳呢?是何时离去的,风吹而过,落花无情。 我心中猛地一抽,心跳似乎漏了一个节拍。他的目光竟让我感到一丝心疼,我撇过头去,咬了咬牙:“你走吧,不想再看见你。” 我抬头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寻常的陌生人一般,口气却郑重其事:“你我之间隔了血海深仇,如姑母所言,我与你不会有好结果。” 他望着我,仿佛要从我脸上探出什么究竟一般。然而,我知道,我的路是他造成的。 我逼迫远离了他几步,将他撇在身后,只提起长裙,朝延禄宫殿门重重叩拜,高声宣道:“求皇上觐见!”我茫然的动摇与悲望之中,我三拜,神色哀伤而平静。 那沉重的殿门之后,那个老人他真的不见我么?他是不愿见我,还是不愿见爹爹。 一刹那间,一心思的转圜,整个身子一轻,旋即在空中,不对是他的怀里!他拂去身上尘灰,澹然若出世之云,转身离去,步下层层台阶。 落花随风碎了一地在身后,只有一抹绯色留在这孤独的延禄宫,什么都没有留下,风一吹,连那一地的落花也便离去。 “你放我下来!” “你放我下来!你听见没有!” “混蛋!你放我下来!”我急得眼泪都流了下来:“我眼下不求皇上!难道求你有用吗!” “你求我,求皇上都没有用,你只有去求岳父。” 我旋即一愣,呆呆的看着他。 或许他要的,只是爹爹道出当年的实情,毕竟只有爹爹知晓当年所有的经过。 我遥望皇宫万千灯火金玉绚烂的夜晚,挣扎久了无果,便也不挣扎了,只沉默在他怀中,两目无神,与这夜一般没有生气。 我的眼,本就在夜里,没有任何用。经过华清宫之时,我心头一搐,像是被人冷不防狠狠抽了一鞭子。 他这这么抱着我经过长街万巷,因宫中皇上病危,他主事,宫中的人对他甚是敬重,见他而来,纷纷避让行跪拜大礼,一路望去,跪了一地的宫人,嫔妃。 那瞬间,有那么一种错觉,这后宫,便是我的。 我眼中一酸,将眼泪逼在眼底不容它落下,他抚着我手腕上玛瑙连珠镯:“一切等你养好身子再说。” 眉心一动,若有所思。我闭目一瞬,很快笑了。 可是为什么那么心痛。 这皇宫,正直春日,春光如一幅巨大而明艳的绸缎,铺开漫天漫地的晴丝万缕,袅娜如线,看得韶光亦轻贱了岁月。那漾艳的月光,仿佛一卷上好的精工细描的锦绘,铺陈开花鸟浮艳,刺绣描金的华光,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我无声地落着泪,见远处的兰梦拦着不许上前半步。她亦站得远远的,只能含泪微微点头,以示说话。我心下更冷,是不是兰梦也早已知道一切,也骗着我?我只素银扁方挽起长发,穿着无绣无花的薄薄春衫,那么冷,我真的好冷。 走过华清宫,我仰起头,看着月光万丈,银色炫目。原来辗转浮沉,她的命数,终究这这样。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使第二日的黄昏时分,原是乏极了,竟在他怀中昏睡过去,我看着殿中熟悉的一切,是在寿康宫,曹姑姑还未掌灯,殿内是金红色的淡淡余晖,由着光影由浓转淡。太奶奶的语气听不出一点悲喜之情,只是低头看着书籍,并不看我一眼:“醒了么?” 我没有说话,连基本的礼仪似乎都忘得一干二净。 曹姑姑进来点了灯在太奶奶身侧,在端的近些,道:“这么暗了,太皇太后就别看书了,仔细眼睛。” “人老了,什么都不中用了,废了一双眼睛又如何,就不用看着宫里的烦心事了。” 曹姑姑忙道:“罪过,罪过,奴婢说错话了。” 太奶奶拍了拍她的手,只瞥向我来:“倒是阿玺,太奶奶什么也不想说了,你好自为之便是。” 我痴痴的望着她,只觉得那个一向疼爱我的太奶奶怎么离我那么远,那个后宫女人权利的巅峰,今日看上去为什么那么柔软,我在她岁月斑斑的脸色竟看到一丝软弱,太奶奶她这是怎么了? 我没有说话,只呆呆的与她用了晚膳,曹姑姑忙催着我回去休息,唤了几个婢子过来照顾我,可我却觉得是实打实的监视,我甚是难受的很,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我一怒,将她们全部都赶了出去。 他们素来是知道我脾气的,我发了话,他们也只敢立在殿门外,不敢踏进一步。 月心来照顾我时,已到了晚上,也只有她,我准许可以进入殿中。 在我的威逼之下,月心终于妥协,悄悄传了轿辇,随我离去。 监牢,我纵然已经想象过多次,然而走到这里时,我还是微微意外。我长这么大,从未走到过这样荒僻而冷清的地方,仿佛从前无人提起,我也从不知道长安城里竟有这样的地方。 才一进去,就觉得明亮的月光都被隔绝在了外头。即便是这样晴朗的夜空,里头也是陰陰欲雨的昏暗。 我看着里外都陰森森的,月心有些害怕地贴在我身边。 我将心底的空落按了又按,这些并不让我害怕,让我害怕的是人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家破 幽闭监牢,昏昏沉沉。无声无息,这个地方好像待得久了,人也成了鬼魂,没有动静。 我扶着月心的手走了进去,我吩咐月心将这内外的守卫已经打点好了,一路走来畅通无阻,但分明是觉得有眼睛在窥探着我,但猛然回头去,却又不见人影。 月心有些害怕:“王妃,奴婢心里怪害怕的,这里怎么这样冷?” 我强自镇定下来,沉声道:“这里湿气逼人,爹爹的身子怎么受的住。”爹爹年轻时,因在一次战役里重伤,右腿有老顽疾,故下雨天便会犯疼,严重的时候几乎不能下雨走路,可在这样阴秽之地,我深深的感到担忧。 月心有些不安地回头看了看,走在走道来,两旁的牢房内空荡荡的,但仔细一看,又见角落里蜷缩着一个黑影儿,披头散发遮住了他的脸,就像生活在那暗无天日的蝼蚁一般没有尊严,低微道极点,没有人会在意他们,也早已将他们忘记,而关在这里的人,都是朝廷的重犯,能从这里出去的,只有尸体。 似乎有一股恶心的气味迎面而来,带着血腥,带着死亡。 一刹那,我看到那鲜血淋漓的阿婉,她的脸血肉模糊正一点一点向我爬来,在这昏暗的监牢你,我身子一软,倒在了月心的怀里,我强让自己镇静下来,刚才一定是幻觉,一定是。 爹爹呢,脑子里自然而然吧爹爹与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结合在一切,心惊肉跳,不能呼吸一般,不可以,我不可以看见爹爹就这样在我眼前死去。 阿婉已经走了,爹爹不能成为第二个。 走道内,只有几根蜡烛点着,一瞬间的蒙,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不晓得是哪里来的一阵凉,起风了。风自由地穿行在回廊梁柱之间,哗哗地吹起破旧不堪的窗纸,有窗棂吱嘎地摇晃,划出一阵阵几欲刮破耳膜的刺声,啪一下,又一下,仿佛突如其来地敲着人原本就瑟瑟不安的心。 忽然蜡烛灭了一盏,月心吓得躲在了我的身后。 我捏了捏手心,我何尝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可是一想到爹爹,我所有的害怕都消失的烟消云散。 有闪电的光线骤然亮起,残破的窗格,我看到外面变天了。 我牵着月心霍然向前走去,直冲到嘴里头,脆弱的火光在疾旋的风中微弱地挣扎了几下便灭了。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几个破旧的宫灯晃着微弱的火光,和偶尔划过天际的闪电,照亮这阴冷的监牢。 这监牢里,越是重犯越关在后面,而这最后的牢房,又是关押皇亲国戚,我想爹爹一定在这里! 蜡烛灭了,四周一片漆黑,我的眼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监牢那扇小开的天窗,一道闪电而来,我看见眼前,有分明的人影闪过,月心吓得尖叫躲在我身后,我镇定了心神,闪电划过处,一张苍老而残破的面容隐约浮现。 我惊得扒住牢门,望着眼前的漆黑,有什么咸咸的东西流进了嘴里,我试探的轻唤了一声儿:“爹爹” 带他应答之后,我稍稍心安,急道:“爹爹你受苦了,女儿不孝,但女儿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一声凄厉的冷笑自身前后缓缓响起,我借着银色的闪电之光看去,爹爹的头发可说是一夜之间全部变为花白,我惊讶的退后了一步,怎么会?他满脸皱纹,但依旧老态龙钟,“回去吧,别再来了。” 我见爹爹陰恻恻的,也不免添了一分畏惧,只得坦然道:“爹爹为什么要这样?” “他不过是想我作证而已。他不会害我性命的。”他连连冷笑,极为的讽刺,“阿玺放心,快回去吧,你现在的身子莫说是不能来这种地方,更不能下地走动!” 我心中闪过一丝软弱之气:“若爹爹生活在这里,不见天日,那阿玺也不是如蝼蚁贪生。” 爹爹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阿玺,你看这里,来了这里的人没几个熬得住的,前面那几个,也不知你看见没,已经疯疯癫癫了,还有一些,都是熬不住自己上吊死了的。这里的亡魂不少,阿玺,这种地方以后不要再来了,快回去吧。”他佯装了一丝怒气,就像儿时一般的责骂:“快些回去!你娘亲也是的,怎么不看好你!” 我瞧爹爹这话说的有深意,难道他心里也有了主意?难道是,要成为这里的一株亡魂?黯然道:“爹爹!你要做什么?女儿会救你出去!” 爹爹不置可否地一笑:“进来了这里,就未曾想过出去。” 我心中一颤,一口气提不上来一般心难受的紧,爹爹怎么可以这样想?他怎么能这样抛下我与娘亲?我惊得后退一步,才发现后背已经都被冷汗湿透。外面风雨大作,陰沉的天气伴着闪电衬得爹爹的脸格外的吓人!一片惨白。 我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只听爹爹淡淡道:“回去吧。” 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受控制地发抖,双手拽着衣襟,我不是害怕而发抖,而是生气的发抖,我未曾想过,亦尘会把爹爹逼到如此绝境,我一怒,一掌挥在柱子上,手已麻木,不知疼痛,怒道:“爹爹!你相信女儿!你一定会救你出去!女儿与娘亲都在想办法,爹爹一定要等到女儿!” 爹爹怪异的笑了笑,不再说话,许久在黑夜里再也没有他的身影。 我一丝担忧,唤了唤:“爹爹?” “回去吧,记得好好照顾你母亲。” 吃惊喊道:“爹爹!” 一道闪电而过,刚好照在爹爹仰起的脸,他冷冷看着窗外道:“去吧,去好好照顾你的娘亲。” 我摇了摇头,含泪看着那单薄的身影,隐隐约约在我眼中,在我脑海里,他掸了掸衣衫:“皇上是君,我的臣,君臣之间绝没有背叛。”他自嘲地一嗤:“这也是该还给他了吧。” 我惊得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瞪着他。 不要不要 “月心,还不快把王妃拉出去!” 我是被月心连拖带拽而走的,我眼睛深锁着那一片漆黑,哪一个角落里,那孤单潦济的身影,浓成墨,化在黑夜里,化在我眼里。化在一片模糊之中,热泪就那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我从监牢离开的那一刻,我回头,深深的看了这一片死寂一眼!满心惊惶也终于化作了不安与忧愁,我得要想办法,抓紧时间。 第二日,昏昏沉沉的天气,我一早便醒了,见月心服侍在左右,突然就那么一瞬间,陡然传来一阵惊哭,那哭声似乎能让我肝肠寸断。 是娘亲的哭声!是娘亲! 我忙掀了锦被夺门而去,连鞋袜都没有穿,那冰冷从脚底心传来,娘亲的哭声越来越近,我的心冷到了极点! 娘亲正在在主厅里,哭的不像话,我从未见过娘亲如此失态,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她吗? 她见到我来,掩了掩泪,许久才哽咽出一句,“你爹爹没了。” 我直直的向后倒下,脑中一片空白,刚才娘亲说什么? 他在说什么? 直到月心在我身上披了一件薄意,无论她怎么搀扶我,我也站不起来,身子软绵的像一滩烂泥,我才回醒过来,再也忍不住满心的伤痛,原来那种痛绵绵的伤痛,原本只是像虫蚁在慢慢地啃噬,在阿婉之死的种种惊惧之下,瞬间爆发。可是后来,兴许是麻木久,可此刻,从娘亲口中传出的话,让我那种震惊与惨痛,我不忍去看,亦不忍去想。原来,我真的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地位、家族、荣耀以及她一直倚仗的爹爹!都没有了! 娘亲一哭,我冰冷的泪水划过我的脸颊,我就这么躺在地上,看着四周围过来的婢女,他们说这什么我听不见,我只晓得她们看起来很紧张,几人合力将我抬回了房去,渗透我单薄的衣裳是眼泪,触碰我的肌肤,我的身体,以及我的灵魂,打湿了我不看的生命和凌乱的记忆。 时间就定格的画面中渐渐流逝,我能看见天空是那么地晴朗,爹爹那清明的眼眸。当阳光划过天际,我轻轻转身,他扬起的嘴角慢慢垂下。 阿玺,又长高了。 我不知是什么进入了嘴里,苦的,甜的,还是白的,都有。 我吃的是什么,喝的是什么,我全然不知。 窗外的樱花凋谢了,再一场暴雨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雨下到屋子里来了么?为什么我的脸上那么湿润? 是谁在哭泣?为什么这哭声让我心神不宁,娘亲娘亲 我不知这些日子到底是怎么过去的,我望着进屋的婢女们,一个个低压这脑袋,连走路都是小心谨慎的紧儿,一个婢女将我扶起,奉来的一碗燕窝,我痴呆的眼神望着窗外,嘴边传来一股温热,耳边有人轻道:“王妃,张张嘴。” 我应声动了动嘴唇,外面是在下雨么?为什么那么吵? “王妃,咽下去。” 听到她说话,我才意识到嘴里有什么东西,依言咽了咽。 今年的春天雨那么多那么大,就连老天爷也懂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合葬 春天的燕子重又飞来筑巢了。杨柳丝儿一绕,春风也被缠得熏热起来,叫人生了莫名的汗意。 自爹爹死去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娘亲一次也没来看我。 我晓得娘亲现在很痛苦,他们如此一对恩爱的夫妻,爹爹对她百依百顺,从未说过重话,如今爹爹去了,娘亲会不会想不开? 渐渐,我心思有了一丝转圜,爹爹临走之前那个夜晚,他叫我好好照顾娘亲,对,我现在得好好的去照顾娘亲,我掀了锦被下床,却又被月心退了回去:“王妃,你现在还在月中,若生先生说了,要安心静养,要特别特别仔细,再也不能像前几日偷偷跑出去了。” 现在唯一还愿意出入嫦家的也只有若生了,为我带来一点外头的消息。他虽在平定战乱之中有功,却辞去了所有封赏,依旧过他的闲散日子。他虽然担心我,却也无可奈何,他来看过我,说了一些我迷迷糊糊的话。 我当时只问了他一句,“其实你早也知道了么?” 他瞧了瞧的神色,细细的打量,方才开口:“其实不算早,也是你给我拿包药粉之时,心中才起的端倪。” “所以,你借药去问他了么?” “是。” “所以,你也在帮他。”我冷笑了一声儿,背了过去不在看他一眼,若生只急切道:“阿玺,当年冤案无辜死去那么多好人,那些直言进谏的忠臣也举家灭亡,这一切不过是皇上的心疑罢了,他的多思造就那么多无辜的生命而去,难道他不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么!” “你的性子还是这么倔强。” 我不再说一个字,面壁垂泪,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走的。 我只想问,那我呢?爹爹呢?阿婉呢?也要为当年的我冤案付出代价吗? 死的人还不够么? 我盈盈望着眼前的月心,叹了口气:“去看看夫人怎么样了。” 月心低头,徐徐而道:“还是老样子,终日以泪洗脸。侯爷的尸首停在灵堂,夫人寸步不离的守着,已经有二日没有用膳了。但是王妃放心,嫦家其他亲戚都来了,日日夜夜陪着夫人,他们,他们,都说,怕夫人做出什么傻事。” 我深深闭目,重新躺回被褥里,他们说的没错,娘亲与爹爹感情那样要好。 我极不情愿回忆过去,可那些片段就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我不敢去见娘亲,我受不了那样的场面,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唯有逃避,不肯去面对这一切。 身子越发觉得困倦,竟倚靠在贵妃榻上也会昏昏睡过去,到了夜里反睡不安生,我听着前院的哀声阵阵,满天黄纸已经飞到了我的院里,我站在窗前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轻问道:“爹爹,你是在怪女儿不去见你么,可是女儿无颜面对你。无颜面对整个嫦氏一族。女儿的夫君,把嫦家害成这个模样,女儿怎么去面对这一切?!爹爹女儿错了,应该一早就听家中的安排,听爹爹的话。” 月心总是殷勤谆嘱着我,无论做什么事她都是谨慎小心的神态,阿婉不在了,这丫头做事也愈来愈稳重过了,她到底是辰王府的人。想到阿婉,我的心“咯噔”一跳,,愈加不安。我维持着平静的神气,静声道:“月心,明日,你便回王府去吧。” 她目光闪烁,隐约有泪光着道:“王妃是要赶奴婢走吗?” “月心,你是辰王府的人,我留不得你。” 她忽然大哭,扑跪在我面前,哭道:“王妃不要赶奴婢走!不要!王妃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初到王府,所有人都欺负奴婢,也只有阿婉姐姐会护着奴婢,将奴婢领进浮笙宫。后来也有王妃在,奴婢心里才更加安稳。阿婉姐姐死了,奴婢再也不想回到那伤心的地上,王妃,不回去,奴婢也不要回去。” 我心中一软,抚着她的头,颤声道:“难为你了。那你留在我身边可要好好做事。” “嗯。”月心重重的点头。 今日,我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只觉得人身上发虚,强自镇定着,明日,便是爹爹入土为安的日子,爹爹就彻彻底底从我身边离开了。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白的与孝衣一个颜色,就像一片纸人一般,飘来荡去。 我扶着月心的手走去之时,那嫦氏的近亲传来那灼热的目光,让我心中一怔,我强制镇静,径直走到那口黑黝黝的棺材前,愣愣的看着那个巨大的“奠”字。在我心中“咯噔”一下,爹爹他真的去了么?到现在,我还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我看着哭成泪人的娘亲,整个人活生生瘦了一圈,颧骨高高的隆起,眼睛肿的几乎看不见,她蜡黄蜡黄的脸色,颤抖的手向我伸来,她有些张口结舌,道:“阿玺给你爹爹磕个头吧。” 我用力握住自己的手,屏息,那重重叩拜之下,泪水一圈一圈落在地上,身旁的火盆燃烧着纸钱,我却为感到一丝的温暖。 我身上一阵阵发凉,恨意纠结在心头,胸口闷得难受,极度的恶心烦闷。爹爹,我不会就让你不清不白的走掉。你是我朝的大忠臣,不能在这你临死之前给你莫名其妙扣上一个大帽子! 这或许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唯一。 我看着娘亲歪在椅上,笑得森冷而凄楚:“阿玺,你爹爹,他走了,他真的走了。”我看着她,眼睛一片汪洋:“娘亲。” 我唯有起身,笔直的跪在灵堂之上,外面的阳光那样明亮那样热,白晃晃地照在地上反得人眼晕。我极力忍耐着,娘亲这样悲痛万分,我用镇静,担成所有。 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濡湿了鬓发,我拿着纸钱往火盆里一点一点丢去,手竟是微微颤抖不已。灵堂内那阵阵哭声彻底击溃了我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我扑在棺材上泣不成声。 有些什么人来拉过我,说什么小心身子,说我什么才刚刚生过孩子,说我是什么王妃 全都胡言!我哪是什么王妃!我是嫦家之女! 我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将手中的纸钱揉成了团。 萧瑟的风,带着索落的花香灌满灵堂,我记得初次相遇时,在那寒梅之下,梅花开得如被火焰,拂面生香,那时懵懂年少,仿佛是一个梦境,一如这年华,匆匆去了再不回来。 而当年的璃贵妃灵堂相遇,或许我这一生已是摆脱不了与他的命运,唯觉惊恸,惊恸不已。 我似乎还记得,欠他一支舞,到现在,也未跳过。 风吹散了我的长发,和着远远近近的哭声,轻柔拂过娘亲日渐尖削的脸庞,我忽然无措地痛哭起来。纵使是痛哭,也被我极力压抑成一缕轻微的呜咽,散在了春风里。 我头痛欲裂,几乎要晕厥,璃贵妃的舞姿迷乱而摇曳,翩若惊鸿,落花如雨里,一抹追随在我脑子里,那一抹红色,无论是寒梅,还是灵堂,亦是寒梅相争茂盛的开在昭阳殿里,我几乎不能辨清:“不过日后我跳给你看。” 我难受得紧,恍惚中忽然有一重击撞在身侧,,众人一阵惊呼:“长公主——”我抬起头来,竟看到娘亲一头撞在棺材之上!那一道殷虹的血迹,直直的从她的额头滑下,流到唇角,她只抱着棺盖,眼神哀痛万分,凄凄道:“我来了,你等我。” 忽然堂中被风吹灭了几根蜡烛,光线暗了下来。 这刻,我的血似乎都已经凝固了,心也要窒息了,好像有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我的心里,我第一时间向娘亲扑在,带翻了身侧的火盆,火焰“哗——”窜的老高,直绕道梁上,不过片刻,便已熄灭。 我将她抱在怀中!急唤道:“娘亲!娘亲!娘”我害怕,似有一万个不愿意,颤抖的手探着她的鼻息,歇斯里地一声儿痛哭的悲鸣:“为什么?!为什么要夺走我的一切!” 是爱伴着恨,淹没了我最后一点神识。 天气暖了,可依旧觉得冷,心寒的让人颤抖,我痴痴呆呆的望着堂中的两口棺材,没有了眼泪,没有了思绪,我跪了多久?哦,天亮了。 我淡漠摇头,为什么我的一切都悉数的被人夺走,我曾经骄傲的一切全部崩塌! 因娘亲突然的离去,族里的老人们深知爹爹娘亲感情之深,便安排了合葬。直到今天下葬之日,我感到一种恐慌,一种对将来的预感,我站不住了。最后尸首装入棺材钉起来。然后助葬的人把棺材放在柩车上,缓缓向外驶去。我拖着酸软不堪的双腿跟在柩车后面。 娘亲,爹爹,你们为什么不要阿玺了么?突然我跟着柩车跑——大声啼哭,可是跑的动作使哭声变得颤抖,而且,忽断忽续的。 长发乱披在肩膀上,又号啕,又哽咽,哀声震天。啼哭,声诉,模模糊糊的话音连我自己也不晓得在说什么,最后连嗓子都哭哑了,发不出一丝的声音,我只有低低的呜咽,尝到了嘴里的血腥。 这里只有雨水,我只听到雨声。悲鸣的哀乐在雨帘中闪着金光,但是它们也沉没了,消散了,停止了。一切全退缩在雨伞之下,雨始终不断地下着。鞋子陷在泥泞之中,雨水汇成小河流入空的墓穴。眼泪涌出眼眶,沿着两侧的脸颊刷刷地流,流到脖子里,流到了胸口上。可我发不成任何的声音,就像个哑巴一样扒在爹娘的墓前,很多人上前将我拖走,但我都在泥泞中滚爬了回来。 泪水,雨水,泥水,都在我的身上,那一身黄泥,寸寸像墓前爬去。 爹——娘—— 我心中似乎有什么在宣泄,心中充满了尖锐的隐痛,就是流眼泪也无法使自己减轻压,这样只会越来越痛,压抑着心一紧,似乎停了片刻。 我似乎快要疯了,也毫无理智,嘴里的泥泞堵着喉咙,我脸最后一丝呜咽的声音都发不出了,只有默默的流泪。 突然,是雨停了么? 我抬起头,头顶上多了一把雨伞,看着他修长的影子,映在眸子里,成为一团黑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诀别 我看着满是是泥的手指拂过绵软飘逸的长袍,淡淡微笑若风中轻扬的落花,道:“你居然会来。” 他就这样一直闷声站着,听到这句话,忽地眼皮一跳,倏然低起头来,突兀冒出一句,道:“他们不回会回来了,阿玺,我回来了。” 我一时没有听清,回头笑道:“你说什么?你回来?若你回来,我父母双亲相继死去,我宁愿你永远不要回来。” 我竟未想到过,他会来这里,他是何事到的?还是一直默默跟在人群后面。 他的脸色不断地灰败下去,他用力闭一闭眼睛,突然硬声道:“你真的这样想么?你希望我不回来了?阿玺,临走之时你说过,你会好好等我回来。” 他的话生冷地一字一字的钻入耳中,像是无数只灰色的小虫杂乱地扑打着翅膀,在耳中嗡嗡的嘈杂着,吵得我头昏眼花。我的面孔一定失去了血色,我全身冰冷,愣愣转过头来,喝道:“别说了!我不想再听!”我的声音凄厉而破碎,道:“在我爹娘的墓前,他们就在这里!你敢说你对我问心无愧吗!你看看!萧亦尘!是你!逼死了他们!” 狂风一阵袭来,带着刺骨的冷意,雨伞被刮翻,他健硕的身子挡在我身前,我方才可以抬头,雨打在脸上也不那么疼痛,雨水砸在他的身上,模糊了他的脸。 他一把按住我的手,急切道:“对不起阿玺,还有我。” 我怔怔地听他说着,很安静的听,只觉得身上像被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地狠狠锉磨着,磨得血肉模糊,眼睁睁看它鲜血蜿蜒,疼到麻木,咬牙道:“你难道现在也想逼死我!你才甘心吗?” “这一切难道还不够么?你想为璃贵妃报仇,我爹娘死了,你难道还不如愿?你到还想要什么?你究竟还要做什么!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走!你走!”我揪住他的长袍,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看着他,“萧亦尘,我请你离开,我爹娘现在应该不想再看见你。”我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腥甜的汁液蔓延在口中齿间,胸腔的血气澎湃到无法抑制。 “我要你。”他淡淡的说着,好像说的理所当然,十分在理似得。 可是现在是曾经吗?这短短一月里,发生了那么多变数,我与他之间已经隔了重重高山,永远也不可能了 阿婉死了!爹娘也就这样死了!他们骤然离我而去,说都不说一声,他们就死了。 我含泪依旧道:“可是,我不需要你。” 他突然将我拥住,我的脸硬硬的撞在他的怀里,有一片温热在头辰王奉命彻查此案,朝中不少老臣纷纷协助。不过你放心,侯爷依旧是侯爷,皇上也说了,当年侯爷只是奉命办事。” 那么就是说我嫦家依旧清白。可是皇上,实实在在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让他这个九五之尊,颜面扫地。 “你知道,辰王知道侯爷死讯之后说的是什么吗?” 我没有回答,只听着他吐出两个字:“愚忠。” 呼吸间有锥心的焦痛,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割裂般的痛楚。 “你还要想一个活死人一样继续生活下去吗?你去看看你曾经言过要守护的嫦氏一族,如今遭受的折磨,你当真这天下只剩你一人了么?” 听到这话,我惊恐的抬头,他二话不说拽着我胳膊就夺门而出,月心在我身后追喊:“先生,先生!娘娘还在病中,不宜出门!” 当我看到眼前一切的时候,浑身一激!可是再难再痛,我依旧要活下去。 我要活着,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若生牢牢扶住我,似乎看明了我的神情,他微笑道:“这才是我所认识的嫦玺。” 脑中像有一根雪亮的钢针狠狠刺入又缓缓拔出。那样痛!然而越是痛我越是清醒。我已经不是曾经会因为伤心而颓废自暴自弃的嫦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重生 “滚——”若生朝起身侧的一个花瓶就朝榻上裸露的男子头是赏给军中的营妓,属下没想那么多,所以王妃属下真的就只晓得这些,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敢妄为啊!”。 我伸手轻轻一弹剑身,叮然作响,我随手将剑还回迅营兵手中,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反手挥剑,血光四溅,割掉了那男子的双眼,他痛苦的卧倒在地痛的嗷嗷直叫,鲜血从他捂着双眼的手指缝中流了下来,格外的夺目,徐徐道:“你这双眼,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若生他深深地望我一眼,正欲再言,忽地生出几分凛冽之色,远远望向远方,我不知他为何警觉起来,不由也顺着他方向看去,只见极远处的地平线上扬起一痕浅浅的黄色,我尚未明白,却见某人已携军而来。 若生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越来越深,一指前方,向我道:“他来了。” 我屏息凝神,那一派黄线渐渐近了,“我看得见。” 我心头一沉,我看着若生面色逐渐阴沉下去,想必我的脸色亦是如此。 阿蓁穿戴好,悄悄行至我身边,只紧紧握住我的右手,感受到她手心浅生的冷汗。更将她护在身后。 来者人既矫捷,马亦雄峻,虎虎生威。马上之人一袭白袍,于灰蓝天色下熠熠生辉,愈加衬得他眉目英挺,恍若日神东君耀然自天际落。 有温热的雾气自心头涌起,未曾想过那日绝情之话过后,会与他在这般场景中见面。 若生暼我一眼,扬起眉向他道:“王爷。” 他于马上拱手含笑:“上次先生突然离开,本王未及相送,怕来日难得再聚,听闻先生在营中,所以特来请先生去府中。”他望向我,只有一眼,就像陌生人一般,一扫而过,落在我身侧那痛苦悲鸣的男子身上。 他略略一皱眉,便有人上前为他禀明,他点了点头,略有沉思:“军中怎可有这样的*之气,既然有人代本王罚了,那就行了吧。” 他作势看向若生,身后便有将士牵过来一匹骏马,“先生,请吧。” 若生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让他安心,他方才随辰王离去,四周金戈铁马而动,只听见风声猎猎,偶尔一声马嘶萧萧。 我微微发怔,这样甚好。我唇角有隐密的笑意,都过去了。 阿蓁眉心微曲,有愀然之色,深深望向我,“表姐?” 我拍了怕她的手,淡淡一笑:“发生了什么?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她琥珀色双眸有温润光泽,缓缓附上我焦苦的容颜,“表姐,自从二伯出事之后,父亲也跟着吃了些苦头,表姐也知,王家与我们嫦家世代都是死对头,这次他们不趁着这风浪把我们踩得死死的才怪!也不知他们哪里来的证据诬陷爹爹贪赃!被革职抄家,所以,我们现在是无家可归。今日我出来去街上买菜,也不知谁在后面把我打晕了!一醒过来便在这里。” 我冷笑一声,“牵一发动全身。”我将她拥得更紧唤道:“别怕,还有表姐在。” 阿蓁神色倒也平和,看着我道:“父亲曾去找过表姐,可表姐当时沉浸在痛苦之中,谁人说话都不理,所以” 我心下柔软,凝望她微笑不语,她亦回望着我,笑容温热,如日色精湛:“表姐,对不起你们。” 阿蓁抽了抽鼻子,双眉一皱,一行清泪滑了滑了下来。 我看着清明的天空,这天气终于晴了。 我嫦玺,回来了! 我迅速抹去眼角沁出的一滴泪,只抬首含笑望着他,一字一字拼了全力道:“今后,整个嫦氏一族,还有我在。” 荒凉的城外上空,有孤雁横掠过天空,悲鸣嘶嘶,绝望到如此。 我心中却是欢喜的。 我抚一抚阿蓁的脸,她眼角隐约有一点泪光,笑道,“阿蓁,随我回去吧,” 她亦笑,泪水却依依滑落下来,沾湿了我的肩头。“嗯。” 一笑过后,脸色阴沉如铁。 阿蓁神色凄惘,唇边泛起一涡苦笑,“表姐,我害怕,害怕以后过这样的日子。” 我心中大震,阿蓁在族中姐妹中最是温柔软弱,自小也是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过得了这清苦的日子? 我微微一笑:“阿蓁,别怕。” 夜晚,风吹的窗格“嘎吱嘎吱”的响,大伯一家已经搬进了府中,月心一人忙来忙去在厅里,我却躲了个清闲,在寝房中。 突然有脚步声在外响起,我看着那月光下的男子漫步而来,却又没了踪影,刚才他是从外面跳进来的吗?曾经也有一个人爱翻我家的墙!是他么?他来了! 我身子微微一颤,彷佛月下的粼波一点,我声线清润:“夜风大了,你再不出来我就合上窗了。” “你知道是我。”那样轻切而熟稔的的口吻,彷佛还在那些年月。我心中温软到酸楚,盈盈行至窗前,将窗扇打得更开,开着窗下的他,我轻轻道:”除了你,谁还喜欢翻这墙,不走正门的。” 他一笑:“记得小时候,侯爷不让你出门,常常带你翻墙溜出去玩。” 他颔首,神色迷蒙而幽暗,带着晨曦清微的亮色,含笑道:”阿玺——” “嗯。你说。”我亦动容,未曾想过子轩哥哥会来看我。 他的双眸似被薄薄的霜意覆盖,“你说是不是当年,我没有当你翻墙出去,你与他不曾在长宁街上相遇,现在是不是也不会如此?” “我对不起侯爷,对不起父亲,更对不起你。” 内心灼痛逼迫我放下矜持,我急急以冰凉的指尖按上他的唇:“别说了,我明白。” 他类力的摇一摇头,“你不明白,你一直都不懂,也不想去了解不是么?” 他屏住呼吸,轻轻道:“若说没有当年,你会不会喜欢我。” 我微微一愣,蒙蒙的看着他,最后,他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他兴许是憋了好久,而我是躲了好久?会喜欢他么?我曾经从未想过,我只习惯他在我身旁,而他也从不曾离去。 我还未回答,只听着他摇了摇头,再道:“其实你不想回答,也不用回答。”他神思哀痛,“知道我为什么来见你吗?朝中我随辰王剿灭叛军有功,已被封了官位,不久便会虽大军离开长安城,下一次回来,我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阿玺,我不想说这些煽情的话,我只想你,不要忘记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生病 虽然说天气逐渐炎热起来,但深夜中也有薄雾缭绕,我看着他眼睛弥漫出一层层薄薄的雾爽,竟叫人看的不真切。 他的话在耳旁回荡,也不知哪里哪里来的一股风,在我灵台上绕来绕去,让此刻的我十分的清醒,与他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他与哥哥一样,永远是护在我身前的大哥哥。 他忍不住去问,他只笑吟吟问了一句话,“眼下你还愿意留在这伤心之地吗?”一句话便堵在了我的胸口,难以呼吸让人窒息的疼痛。 良久,我旁笑道:“我不能抛下所有人,我不能再自私,子轩哥,你明知,嫦家跌入深渊,不复往日风光,世家门阀又如何,立下汉马功劳,现在谁又会记得?让人记得不是只有仇恨吗?!我恨!我恨这里的人!我怎能离开,看着他们继续在这长安城里安享一生?” 子轩再好修养再能忍耐,到底也忍不住了,脸皮紫涨起来,道:“你要做什么?你如今孤身一人还想做什么?嗯?别傻了,这不是你一个女子能所挽救的?” 我不想听到他人的劝解,我不欲与他多言,转身便走。 然而末了,他的一句话是刺耳,还是传入了我耳中,“你还想去求他吗?” 这句话说得极重,我的脸色一定微变了,我晓得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我直直走了回来:“你切莫太看不起我嫦玺了。” 夜凉如水。 只有子轩暗淡下眸子,淡淡的说着:“见你这样,我也安心了,那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他高大的身影慢慢转向门外,长袍一掀,正欲跨门出去之时,我只缓和了语气,问道:“你还记得阿婉么?” 他旋即一愣,肩头微微有耸动:“她很好,是个好姑娘,可是她终究与你不同。” 我心微微一沉,凭子轩细心的心思,恐怕早已看出了什么,他生病之时我常常差遣阿婉前去照顾,而男女之间的情分,想必子轩也能感受到,他的这句话,让我深思,他对阿婉,到底是如何感受? 我想了片刻,但已觉得不再重要,人都不在了,想透了还有用么? 子轩也离去,夜浓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一股温热从眼眶中漫了出来。 夜我正和衣睡在床上,人朦朦胧胧醒着,只懒怠起来。月心独自在门外院中洗衣,见阿蓁而来,道:“怎么了?” 此刻天已经微亮了。 她也不说话,只坐在我身边,片刻向我探头道:“姐,爹爹,与娘亲决定离开长安城,过平凡的日子。” 她小声道:“娘亲说,这地方让人伤心够了,再也不愿意回来了。” 我微微松了口气,道:“既然都决定了,都想好了,一切都随他们的意吧,走了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我抚了抚她鬓角落下的发,她摇头道:“那姐也走吗?” 我摆手道:“我就罢了,到底是长安城里,拜高踩低、跟红顶白是寻常不过的事情。这么多年我也就习惯了。” 阿蓁叹一口气,愁苦道:“那阿蓁要留下陪姐。” 我只安静听着,可是天气再热,我的心却翻复寒冷。听阿蓁的话有淡淡的温热涌上心头,只握紧了她的手而道:“你用管我,以后做个寻常人家的女子。平淡一生。” 晨时,我抱着阿蓁,她哭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可我干涸的眼睛望着一切,窗外蓝天依旧,白云而过,我当真是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次日,我在城门口送走阿蓁一家人之时,我眼圈依然微微红了,道:“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突然身后有奸细的女声笑道,我回头,只看了她两眼,是王家,王烟然,突地一把伸手掐在我胳膊上,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辰王妃,许久不见,王妃把我忘了么?” 她说得尖刻,我手臂上吃痛,甩开了她的手,可我瘦弱的手臂瞬间又被她扣在手心里,狠狠的掐着,我瞧着她你扭曲的无关,甚是恶心,月心忙上前扳开她的手,哪晓得王烟然力气大得很,我与月心二人挣扎却无果。 我皱着眉头,一丝痛苦的声音也没有,扬了扬脸,问道:“你想要做什么?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那么你很成功,你已经看到了,如果你是来落井下石的,你也做到了。” 旁边有一个婢女,兴许是王烟然的婢女,忙顺板搭桥,谄笑道:“小姐瞧她那个狐媚样,听说王妃聪慧过人,在皇上跟前都会有一份面,奴婢今日看来她只会一味地矫情乔张作致,哄人可怜儿罢了。她以为她还是王妃呢,想必也是一味狐媚王爷那种狐媚罢了。” 我只木木听着,有一股酸楚之意生生逼上喉头。我定了定神,却不知怎么回绝这主仆二人,他们句句揭开我的伤痛,揭开还未愈合的伤疤,在上面狠狠的撒了一把盐。 只是人情冷薄,我看得多了,亦懒得去争辩什么。 王烟然见我呆呆的,也不分辩,觉厌恶,道:“瞧你这德行,哭丧着脸,本小姐瞧了只见得晦气,罢了罢了,还不赶快走!” 她打量我两眼,随即松开了手,手臂已痛的麻木,还未离开两步,却又听到王烟然嘲笑道:“近日宫中的太医都被请去了辰王府,听说是小世子病了。连天下神医若生先生都去了,真是可怜了,这么小,竟要饱受病痛的折磨,这个当娘亲的,却还在这里这般悠闲,也不知他上辈子遭了什么孽。” 心跳好像漏了一节拍,乱了呼吸,怔在原地,听王烟然的话,孩子一定病的很厉害。我握紧了月心的手,微微惭愧,低头道:“我这娘做的这样不称职。” 也不知被什么心思牵引着,竟然莫名的走到辰王府前,到底是我的孩子,到底是不能安心,一颗心颤抖着,我愣愣的站在远处,看着进进出出的人慌慌张张,我心更急。迈出一步,却又深深的止住,我那日说了那样绝情的话,他见我,已如一个陌生人,我,我要怎样面对他。 我瞧了瞧月心,方才道:“你替我进去打探打探消息。” “娘娘不进去么?”月心蹙眉道。 “我就不去了。” 月心虽然年纪小但相比也知道我顾及什么,点了点头,走向那宏伟的大门。 我背靠在一个转角的街口上,深深闭目。 孩子,娘亲,对不起你。 身子顺着墙角软软的滑下,我蹲在地上,见来往的行人漫不经心的而过,突然有一记力拍在我手臂上,又是被王烟然掐过的地方,不觉“哎呦”了一声。来人听地不对,一把捋起我的袖,方被王烟然掐过的地方,留下一道乌青。 南宫燕勃然大怒,道:“是谁干的?我去告诉王爷去!” 我看着南宫燕身后的侍女有不少人,而我孤零零一人之身站在这里,分外的狼狈。 我慌忙拉住她,“不要紧的。” 南宫燕道:“你是辰王妃!谁敢怎样掐你?!”她瞪我,“你是真笨还是假笨,以前竟不知道你这样不争气。” 我望望她,“我不是。” 她脱口而出,“不是什么。你怪怪的,连王爷也怪怪的,我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与你父亲脱不了关系。” 我低头默默行走了几步,道:“都过去了。”我脸上虽挂着一脸不在意,心里却是在滴血。 南宫燕愤愤不平道:“你真当是太好脾气了,若换做我,必定立刻两个大耳刮上去。” 我一径只是笑:“是,以前,我也会这样。”从前那个霸道风光的我,当真是离去不在存在了。 她撇一撇嘴,道:“你告诉我,我去收拾他们。” 我只皱着眉头撂下一句话,“不用了。”见我转身默默告辞,南宫燕忙拉了我道:“你来了总归是有事,小世子病的厉害,你是来看他的么?” 我心头一颤,一颗心怦怦跳着。 “那还站着这里做什么,快进去。”她牵着我手,不由分手的将我带走一步,她皱了皱眉回头望着我:“你竟然羸弱到如此,我这还未使力。” 我一笑道:“是你力气太大了。” 她叹息道:“我知道你心里苦,但也要好吃好喝不是。”她觑我一眼,用力按一按我的手,很用了些力气,似是安慰,是叮嘱。 仿佛有森冷的风生生擦着眼眸刮过,我眼中一酸,硬生生忍住泪意,见来人跨门而出,只见身侧南宫燕忙欠了欠身子,道:“王爷万福。” “哦?你回来了。”他冷眸未曾看我一眼,我微微低下头不再去看他。 南宫燕有些欢喜,忙拉了我步上台阶:“王妃回来了。” 他伸出手,抬起我的下巴,迫视着我与他四目相对,他双眉一皱:“你愿意回来了么?” 我狠狠的掐着自己,疼痛让自己冷静,我咬了咬下唇,心似乎要溢出鲜血一般,我定神:“王爷想多了。我只是路过。” 我忙抚去了他的手,匆匆离开,只听着身后他冷道:“果然,与本王想的一样。” 走过几个街口,深深呼吸慢慢平静下来,刚才的心,竟然是想要取他的性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十章 大病 我胸中闷的难受,只觉得身子渐变得疲倦,拖着发软的双腿回府之时,只见整个侯府空无一人,剩下杨柳随风而起,和满园的桂花树交织在一起。 娘亲是最爱桂花的香,这满园子的花也是爹爹亲手为他移植的。这是多么动情的花,可惜他们都已经离去了,这样空荡荡的还剩下什么呢?唯有这颗死寂的心。 爹爹与娘亲,这对名满长安城的神仙眷侣,世人眼中羡慕不已,连最后,娘亲也追随而去,我竟是羡慕的,羡慕娘亲可以这样死心塌地的去爱一个人,倾尽所有,就算是姓名! 我坐在庭前,痴痴的望着水塘里开的正艳的荷花,清香袭人,兜头兜脑的让我直晕乎,双手扯着头凝视着那清冷紧闭的侯府大门,月心什么时候回来?心依旧焦急,一丝一魂都被牵动着,或许我不在乎任何人,不在乎所有,但那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可以不在乎。 不去看他,只是不愿难舍难分,我怕看到孩子那刻我会柔软,会软弱道一塌糊地,没有任何回击的力气。 眼已经干涉,连睫毛的轻颤似乎都含了一层霜露。 夜已深,人已静。 对了,这样的侯府,一直都是这样出其的静,我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慢而有序的心跳声。 我只听到那“嘎吱——”一声儿,那厚重的大门被廋弱的月心推开,她一瞧我,几乎是哭喊着奔了过来,我忙几步上前,将险些跌倒的她稳稳扶住,急道:“怎么了?” “娘娘!奴婢对不起你奴婢对不起你。” 我心中一阵恐慌,心跳乱了节拍,只看着一脸泪痕的月心双眼红肿,兴许是一路哭回来的,她连说话的力气此刻都没有了,一声一声痛苦的抽噎着,我双手死死的揪着她的衣裳,但愿什么都不要发生。 片刻,我静静的等待着,月心从哭声中缓过一口气来,哭的沙哑的嗓子只道了一句,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打着我的身上。 “小世子没了。” 此刻分外的安静,连月心的哭声都没有了,连那稳稳的心跳声都没有了,此刻我的脸色一定很苍白,我还有呼吸吗?为什么我的都昏胀难受,为什么我要心口那么难受,好像是一刀尖锐的匕首,再一次刺中了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我似乎尝到了口中的腥甜,恶心作呕,一口气好不容易上来,几乎是一瞬间,我打开捂住嘴唇的手心,一片殷虹随即绽开。 我深知,我的性子这般心高气傲,倔强好强,不可一世,怎么又受得了如此多得意外与折磨,我发颤的看着手指缝里的鲜血滴落在地上,月心在耳旁呼唤着什么,我早已听不见。 耳朵里轰轰作响,我兴许是到了另一个世界,眼前一片模糊,有谁将我稳稳的扶住,半晌,我拼劲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的道:“什么叫小世子没了。” “大家都说小世子是早产儿,本来就是体弱多病,偏偏在半月多前高热不断,宫里的人都知道了,连宫里的太医都一直住在王府,断断续续有些好转,可时而夜里哭闹不止,还伴着高烧。前些日子,王爷还将若生先生也请去了,眼看着这几日还算平稳,可今日夜里,奴婢在外面听着听着哭声突然没了,有婢子一声儿尖叫,跑了出去请太医来时,小世子已经没有了呼吸” 我脑中不断回忆而过,从初始晓得这个孩子存在的辛酸之时,到惊喜,再道期待,每一日的期待,终于盼到他来到这个世上之时,他却那么陡然的离去,我毫无防备,整个皇宫都知道了,脸王烟然都知道了,却没有人来知会我一声儿,我不知,他病的这样严重,不知他一直都在病痛中饱受折磨。月心的话如银针一般,细细的,一阵一阵扎在我的皮肤上,痛但又不致命,却让我生不如死。 “我还未有亲手抱抱他”一身的疼痛拉走我所有的神识,天昏地暗,永远没有日出。 陪伴我的只有满屋子的苦药味,我看着放在榻边那碗黑乎乎的药,隐隐约约能看到自己的倒影,皮肉入骨,一张脸死死的藏在乱发之中,两眼呆滞的看着自己,竟叫我背后一凉。我竟就这样再次病了一场,常常在深夜里咳嗽不已,夏深的燥气逼迫得我无法安睡。 天气热了,我也懒怠出去。或许并不是懒怠,而是想起孩子,我便迟疑驻足了。 毕竟,我这个娘亲是这般的不称职。 于是我心有忏悔,唯有时刻抄录经文以此来悔过,我不知到他会不会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娘亲,至少,我不会。 此刻,我正抄录佛经,我蘸饱了墨汁,月心进来,端了咳嗽药,我淡淡道:“搁这里吧。” “只是…”月心迟疑着道:“娘娘一定要喝哦。” “嗯。”我搁下毛笔。 月心收拾好我抄录好的佛经,和言道:“听说王爷已经下令将皇子亦华安葬在万秋池里。” 我咳嗽两声,脸颊泛起妖异的潮红,轻声道:“他倒是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 “还有,王爷知道了高晗公公与芳若姑姑的事了,没有多过问,只安排了二人出宫,可高晗公公想要待在宫里继续服侍皇上,说是陪皇上度过最后的日子,而芳若姑姑已经回老家了。” 我攥紧了手里的毛笔:“月心,你今天的话多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以后不用再去刻意打听了,我已经不想再听。” “其实”月心还欲再言,深深被我这句话止住了话意,将我身旁的药碗拖起:“娘娘,咬凉了。” 我接过,一饮而尽,心肺苦涩,可我却被这苦给苦习惯了,所以连眉头都未有皱过一下。 天气渐热,我的咳嗽日复一日的沉重起来,原本只是夜里咳嗽着不能安眠,又盗汗得厉害,渐渐白日里也咳喘不止,常常镇日喘息得心肺抖擞,脸色潮红,伏在桌上连字也不能好好写。 月心急得了不得。请来的郎中,他们的药对我都没有什么起色。月心去了几次城外凤垭山上寻若生,才知,不久前他已出去云游四海,不知何时归来,而月心总是隔不了几日便会去一次,总说,若生快回来了,我的病便就好了。 眼下的嫦府如此窘迫,除了莞渃姐姐还肯来看我,已经没有了任何人,那日,她来的时候,我正咳嗽的厉害,喘息不止,我脸胀热的厉害,瞧着她焦急的厉害,我咳嗽不止,连说话的机会都没,她把我扶回软榻上,月心倒来水,我也半呛着喝了下去,起初还有些成效,可是后来更加厉害 我咳嗽着艰难道:“姐姐,我没事,老毛病了。” 莞渃愁道:“可怎么好呢,我进宫去请太医。”此时莞渃手里端着一碗燕窝,好声好气道:“燕窝最滋润不过的,且先喝了,润润。” 我摆手道:“哪里那么娇气了,再说眼下哪个太医还愿意来这侯府?” 月心急得脸色发白,道:“这哪里是咳两声的事,娘娘夜里咳得根本不能入睡,公主快想想办法吧。” 我拉一拉月心的袖子,低声道:“月心少说两具句。”我仰头对莞渃笑道:“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咳嗽,又死不了。” 莞渃气结,道:“你说什么胡话呢!” 我喘得喉头紧缩,哑了声音道:“姐姐真没有什么事,我喝着药,慢慢调理便是。” 听到我这话,莞渃才半信半疑点了点头。 我终究是不愿意再麻烦人,不愿意再让莞渃姐姐与我沾染上什么。 我胸口沉沉地闷着,呼吸艰难。与莞渃姐姐拉了一些家常,正欲送走她到门口,但眼前一阵阵发黑,脚步发软。只得斜坐着看她离去。 夜里,燥热的天气我居然感受到了冷。我这是睡着了吗?我是在做梦吗?这么多日夜来,我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入睡一次,可背脊来的一阵冰冷让我清醒,又迷迷糊糊,可是不论怎样总是睁不开眼,昏昏沉沉,身子上好像压了千斤重的棉花,厚重的让我喘不过气来。 这大热天里,月心这个会给我加这样厚重的被子,我想推开,可是连抬胳膊的气力都没有,手心滚烫,燥热难当。我含糊地半睁着眼睛,这样黑,兴许还在夜里。是月心的手冰冰凉凉搭在我额头上么?我沉沉地迷糊着。恍惚中,仿佛是月心在哭,脑子里嗡嗡地,发疼。 我用力地撕扯着盖在身上的被子,却依旧燥热不止。 月心——月心—— 头晕的厉害,浑身像个火炉,我恨不得跳进冰窖里。嗓子疼痛,干干的,张嘴说话都是无声。 哪儿,哪儿,都疼。 迷迷糊糊地,丝丝地清凉着将我圈抱着,是月心么?我几乎是感觉能融化在她的怀里,分外安心,分外解渴,就像是久旱逢甘露,每一颗雨滴都被大地完全吸收,每一丝清凉的气息都流进我的肺腑里。 风怎么会这样大,这月心没有关窗户么?这丫头不会这么粗心吧。 她抱着我再走么? 不会!她没有怎么大的力气! 是谁! 我的眼睛弱化了,在夜里,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脸,意志越来越薄弱,我缩在他怀里,望的看着那藏在夜色里的脸颊,他的青丝滑落在我的脸上,随着风,带着丝丝的凉气,这感觉,此刻,我觉得很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十一章 剧毒 我好像是病了,依稀又无数光影在眼前晃动,却无力去看清。有些光刺得眼痛,而有些风有吹得舒心。更有人的怀抱让人安心。昏昏沉沉,无心再看那个人是谁。 有那么一种错觉,好像是辰王。 在恍惚中醒来,又在恍惚中睡去,一股熟悉的味道在鼻尖转来转去,我茫然地吞下,想必是一些药汁,也丝毫不觉得苦。偶尔吐出来,又被一口一口地喂进去。我好像含糊的说了些什么,可是连我自己都没有听清。 我果然是病了,而且好像不轻。 我知道月心在我身边,除了她,现在谁还愿意寸步不离守在我的身边,眼睛也懒怠无法睁开了,一片黑暗中,是爹爹,娘亲,阿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 他们笑盈盈的看着我,我想靠近,我奔跑而去,可是当我要靠近的时候,他们却随着一团烟雾而去。 浓雾后面,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阳光生生的刺痛我的双眼,逼迫的我无法抬头去辨识头什么好,只好不去理会他。 许久才关怀了一句:“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他微微一愣:“已经妥帖了。” 月心“哎呀”一声,“王妃醒来,一定饿了!我这就去传膳。” 月心欢喜出去了。却被德王唤了回来:“还是本王去吧,你在这里,还可以陪她说说话。” 月心点了点头,回头跑来身边,我牵着她的手坐下,目送着德王离去。 不免忧色重重,道:“那天晚上我病重,德王怎么知道的?” 月心摇了摇头只道:“当时可把我吓坏了,王妃发着高烧,人都说胡话了,又一直昏迷着。要不是德王爷赶来,奴婢怎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发愁道:“小病罢了。” 病中食不知味,望着天外的晨色。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一坐就是一整天。 德王挽留我,让我将病养好再走,他更是十分认真的说着,我在这里没人知道。 想必她也是顾忌我的身份。 我时醒时睡,多半里是昏昏沉沉的。然而这样过了三五日,我的精神渐渐好转,听月心说起,德王时常来看我,其实我怎么不知道,只是每次他来,我就闭目装睡。 我不知该如何言语待他,是感激,当时是感激,却又如何去报答这感激之情,我不敢问他想要什么,我怕我做不到。 这一日我吃过了药精神好些,便靠在床上闭目养神,缓缓睁开眼,看着镜中自己面上的忧色如晨起时覆在枯草上的白霜,也是这样萎靡蜡黄的色彩,蹙眉道:“月心咱们住在这德王这里有一个多月了吧。” 她略略沉吟,“嗯。”又问:“奴婢觉得挺好的啊。” 青花缠枝香炉中稀薄香雾飘出,淡淡散在空气中,弥漫出一股清浅的香气。这样的气味叫人神智清明。“月心,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第二次了。” 月心知错,忙低了头,“那王妃是准备回去了么?”她的容色微漾起波澜,怔怔地似乎出神,缓缓道:“奴婢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讲,奴婢能说吗?” “自然。” 月心绞一绞衣角,咬着唇望向我,迟疑着道:“其实德王爷身子骨并未痊愈,所以府上才会住着太医,而那晚王妃高烧不断,德王也才会抱王妃来这里。其实德王一点也不好,王妃没瞧见他脸色吗,蜡黄蜡黄的,整个人一点精气神都没有。那天奴婢在给王妃煎药的时候,也看到了其他炉子上也熬着药,当时奴婢偷瞧了一眼,里面的钱子草可是解剧毒的!后来便留个个心眼,才发现这药师煎给德王的。” 心口莫名一紧!剧毒?“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呢?” 月心一愁:“这个就要去问德王本人了。” 我定一定心思,慢慢坐起身子来,道:“月心,你去取我的外衣来,陪我去瞧瞧王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凉夏 月心翻了件湖绿的衣裳出来为我穿上,把头发拢好,一路扶着我而去。 我居住的地方离德王的寝殿的路不近,我身子虚弱,少不得走走歇歇,走了良久方到。门口立着两个婢女,看见我,耷拉着脑袋道:“辰王妃来了,奴婢这就去禀告。” 一个婢女掀开了帘子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出来轻声道:“王爷请王妃进去。” 我轻轻点头,轻声道:“我进去瞧瞧。”又道:“你就在这里。” 月心点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我点头。 殿里疏疏朗朗,只摆着几件金柚木家什,除了书还是书,墙上悬挂着各色名剑。 他撑着头半睡着,容颜有病中的憔悴支离。一身素白的寝衣,领口有素净的起伏的柳叶纹。一头乌发缓缓而下,手中半握了一本经书,正仔仔细细的看着。 阳光浅薄如纱,有一点点桃红的颜色,阳光隔着帘帷照着他的脸,有微微的柔和的光芒,那种光芒,在室内晕染开来,有一抹的白色温和而又自若,这样的他,我从未见过。 我轻缓走近他。步子很静,但他还是发现了,抬头,“来了么?” 病中一点含糊的记忆,那个抱在我在冷风中的男子,冷与热的交替,就像此刻,想要靠近却又疏远。那青丝掩盖之下,到底是怎样的一张脸啊,现在我终于看清了。 “打扰你了么?”我轻声道,抚了帘子进去。 他放下手中经书,忙迎了过来,压低了嗓音,轻咳了两声儿,掩嘴而道:“你是过来与本王道别的吗?” 我别过头去,窗下的长案上供着一盆文竹,叶若层层青羽翠云,纤细秀丽。我将一些歪枝扶了扶正,我没有再去看他,他的眼中有一抹悲伤,我看不透,更不想去琢磨,我唯有回避,逃避着一切。 我是不是与这文竹一样无情,可是,人非草木啊。 我看着文竹,心底无限宁静。他的话敲击在我的心上,我点了点头,“已经麻烦王爷多日了。” “你好了吗?” 因为月心的话,我只觉得他整张因病而黯淡的脸毫无生气,与那糊窗的宣纸一样煞白,鼻尖隐隐闻到殿中有淡淡中草药的味道,清香袭人,却又不浓郁,只觉得很舒心。 我含笑,“承蒙王爷的照顾了,如今已经好多了。” 他握一握我的手,“手还这样凉。” 我习惯性的抽回手,“我体寒,是这样子的。” 他怔了一怔,喃喃道:“以后还是要多注意调理,体寒不太好。” 他的话似乎有些深意,我嘴角含了浅浅的笑容:“你怎么了?” “没有!没!什么”他倏转身,“没有什么。”他静静看着我,目光中情深无限。 他低低的语气如温柔明亮的光线,“其实你病了挺好。” 我低头,哑然,低眉思绪了一阵子。他又急道:“我没有其他意思,也只有这样,你才能在这静静待在我身边,这样静静,突然觉得现在挺好。” 他厚实的手心牵起我的手,这次我没有缩回,他又道:“阿玺,有些话,我不想说,不想让你为难。但是我希望你记得,还有我在。” 窗外的太阳明晃晃的,有片刻慌花了我眼睛,笑容随即僵硬,生硬的从他手心里逃脱而去。 “一直会在么?”我心下悲凉,开始胡言乱语来。 他郑重点头:“嗯。” 我抬头,双目凝视着他,我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安安静静的看过他,唯有第一次的相逢,一次宫宴上,那躲闪我目光的眼睛,而今日正目不斜视的直视着我,目光交汇,过往点滴全部被牵起,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似乎从来没有心思却了解,而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他的话,我心底竟无半点的欢喜,我只晓得,承诺,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力的事。 却又最动人。 曾经啊,也有那么一个人许下了诺言,可是,又有什么用。 我依稀记得,城外暴雨夜,他紧紧相拥我,温和道:唯有你。 眼眶片刻湿润,但我生硬的扬起一抹笑容,嘴角勾了勾:“那我问你,你的身子到底怎么了?” 他侧目,躲去了我目光:“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要躲我!”我追着质问。 “你身子不好难道不是么?那一道箭伤终究是给你留下顽疾了不是么?现在还......” “够了!不要再说了!”他突然打断了我的话,“这些不关你的事。” “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毒?我给你想办法。” 我一急,紧跟了他的步伐,他转身过来,我猛地撞在他怀里,他顺势将我搂在怀里,我不敢挣扎,生怕拉伤了他背上的伤口,唯有不不动,暗自低头,他低喃:“你是在为我担心吗?” 我抬眸,见他的嘴角微微勾了勾,“其实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当时的箭上抹了毒药,体内有些余毒未清,太医说了,慢慢调理即可,你不必为我费神,但你有这份心,我很开心。” 我想要推开他的手,忽然就那么直直的垂下,侧目看着窗外炎炎烈日,夏虫乱鸣声不断,扰乱了我所有思绪。 这时有细碎的步子响起,德王知礼的放开了我,帘下映着一个婢女恭恭敬敬的低着头,轻道:“辰王来了,正在前厅候着。” 辰王!我骤然听见这个名字,心头大震,仿佛是无数雷电一同闪耀在天际,轰然一片。玄清也微微变色,道:“辰王怎么来了?” 我茫茫然提裙子走了起来,道:“我现在还是离开了。” 德王急道:“你先等等我,我去去就回来。” 我旋即镇定下来道:“王爷,我身份尴尬,的确不能留在王府内,待会我就和月心从小门离开。” 我二话不说,立刻避退了出去,连他一句离别的话都来不及说。 我想,我在害怕什么?是害怕被辰王发现我在这里?是怕玷污了德王名声?还是怕他误会什么? 仅仅是他的一个名字出现,在瞬间攫住了我所有的意识。我紧紧扶着月心的手走着,只觉得酸楚而头痛。他终究是我生命中不能提起的人。 只听到自己的心脏,砰咚砰咚,一下比一下跳得更急,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来,“快走,离开这里。” 我内心的软弱与伤怀纠缠郁结,如蚕丝一般,一股股绞在心上,勒得那样紧,几乎透不过气来。 片刻,我仰起头,扶着月心的手,缓缓摇头道:“姑母,我真的错了么?”我缓缓低首,小心隐匿好眼角的泪珠,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我的手指攥紧如雪的衣裙,仿佛手里攥着一把冰冷的雪,紧紧闭目,都说,都过去了,难道真的能过去么? 夜里,药汁的苦涩凝滞在舌尖,挥之不去,此刻偌大的侯府只有我与月心二人。 刚一回来,月心一人忙上忙下收拾着,这屋子一月多没有住人,没有了爹娘,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收拾,竟然蒙上了一层灰,这是月心坐在地上,喘了一口气:“终于安静了。”她撑着头,瞅来瞅去,我皱眉道:“怎么了?” 月心仿佛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奴婢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想不起来了。”月心说完,把一颗糖渍梅子放到我口中,道:“药太苦了,王妃吃颗梅子去去苦味吧。” 我含着梅子,静默片刻,含糊道:“记不起就不想了吧。” 我伏在桌子上,小趴了一会儿,看着我从前抄写的佛经,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边,心头一热,我的孩子,他那样可爱,我很冷漠吗?所以要让我失去一切。 我提起笔,笔尖还未落在纸上,倒是一点一点的眼泪在纸上渲染开来了。 我疲倦地垂头,趴在桌子上默默垂泪,这时,月心惊呼一声儿:“王妃,奴婢想起了!那晚王妃高烧,直含着热,奴婢就把窗户打开通风,风一吹,桌上的纸被吹落的满屋子都是,又赶着德王来了,奴婢还未来得及收拾,就看着德王抱着王妃离去,也赶着跟上去离去!”月心揉了揉脑袋,百思不得其解:“那这屋子是谁收拾的?奴婢回来的时候这些纸摆的好好的啊。”说着月心指了指那厚厚一叠的佛经。 “你是说有人来过?” “嗯。” 第一时间,我想到的人是亦尘,可真的会是他么?我已经无暇去顾忌那么多,月心倒是急得团团转,又忙来忙去,一阵倒腾后,笑笑:“好在什么东西都没有丢。”她挠了挠脑子:“那到底是谁呢?” “月心,我累了。”我只想好好睡一睡,睡得死沉不要有任何知觉。 月心不敢再说,扶了我去床榻上,轻柔为我盖上被子,悄悄退了出去。 我看着帐子内,那熟悉的花纹,眼角有湿润而下,亦尘,我便逃不开有他的生活么? 心头一酸,翻身睡去,去陷入一阵一阵的回忆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事变 屋外阳光明媚,却又不燥热,夏日里有这样的好天气,当真是难得的。我扶着月心的手走了出去,阳光照在我身上的一瞬间,我几乎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回忆过去,万事种种,都是梦境一般。 依旧,德王偶尔过来瞧我,也只说到长安城内一些乐趣之事,随口闲谈几句,绝口不提那日亦尘的到访,也不提我那逝去的孩儿,更不提我家境眼下如何的艰难。有瞬间恍惚,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我坐在庭前,听着他将长安城里哪里又有什么新鲜趣事。 每当陪我小坐一会儿便也离去,我对他总是淡淡的,疏远疏近。我拒绝过他很多次,但他依旧会登门而来。 然而我又颓然。 月心的目光微微一跳,很快如常笑道:“莞渃公主请王妃去一趟,王妃去么?” 我摇了摇头,“罢了,我没有什么力气。” 月心眉头一低,立马扶了我起身:“那奴婢扶王妃进去休息。” 太医说我的身子,因生产后月中犯了大忌,免不了一些病病痛痛,我只觉得这热烘烘的风吹得我直犯晕,连眼也睁不开来,屋前水池里的荷花,我真真不愿再看一眼,闭了闭目,深深的掐了手心一把让自己清醒。 昨年,碧明园荷塘月色,今夕,庭前孤影已是凋荷。 总有些回忆就那么不经意的被勾起。 进屋,我闭目轻嗅,闻得甜香细细,沁入肺腑,却见床帐的帐钩上各挂着一个涂金缕花银薰球,香气便是从此传出,正是我一向喜爱的香味,不自觉中月心竟慢慢变得如此悉心。 我皱了皱眉心:“等天气凉了,我们去看看阿婉吧。” 月心嘴巴一撇,抽了抽鼻子,猛一点头:“嗯。” 自从阿婉去了之后,我一直都在病中,竟没有去祭奠过一次,而爹娘的牌位供在祠堂里,我日日叩拜上香,以此来才能让我安心一点。 可当我每次看着那香火点点升起的时候,在空中寥寥而起,一缕青烟淡随在风中,我就在想,这人是不是跟这青烟是一样的,浓墨瞬间却又淡去。 可人终究是人,是有独立的思想的。 翌日,风清日明,月心扶着我走在坑坑洼洼的泥土里,我手里提着的篮子里,是阿婉平日里最爱吃的点心,那丫头总是吃吃吃,每个正形儿。 当到了阿婉坟前的时候心中不由的一怔。 我不知是谁竟会把她安葬在这里?阿婉无父无母,从小便跟着我,此刻的心是无比心疼的,似乎月心看出了我神色的变化,撒了纸钱在阿婉的坟前,又整整齐齐罗列了许多贡品,点燃了两柱香,递给我手心里才道:“阿婉姐姐葬在这里,多亏了刘少爷说话。” 子轩哥哥么?此刻我的心里,是无比感谢的,我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懂我的。 我深深作揖,伤心,难过,悲痛,愧疚,全部涌上心头,请允许我掉几个眼泪,因为她是值得的。 我不敢再想下去,深深闭目,抬眸看着白云拂过,这样的好天气有多久没有见到了?还是我多久没有出门了。 身侧的白色栀子花开的正艳,一抹去的白色,素净极了。月心轻轻的摘下了几朵,说这些话拿回去捣成粉末制香囊好极了!这些事,是曾经阿婉嘴喜欢鼓捣的了。 四季花开,花开四季,我说过,城外的别院,每隔季节都有它独特的花色而开,我知道,子轩哥哥是希望我开心的,他知道的心情灰暗,喜欢看到彩色花花绿绿的东西,可现在看来眼中只有一篇死灰,但我依旧感激,感激他在我爹娘面前说话,将阿婉葬在这别院外。 白色的花海里,一座新坟孤立。 突然觉得阿婉这样一个人太孤单了,当即立下决定要搬来别院而住,自然还是养病的理由。 别院里,我推开长窗,我眼见窗外影影绰绰,阿婉的坟头在外,满园栀子花含苞怒放,累累如碧珠缀枝、翡翠披光,连照射其间的阳光亦有了轻薄透明的绿玉光华,大有不似春光而胜似春光的美态。 我默默无声,只看着满园栀子花。香气逼人,兜头兜脑的袭来,我闭了闭眼,享受了这片刻的肺浸直爽。 月心不知是何时进来的,目光亦被一片栀子花的海洋所吸引,呆呆片刻,忽然欣喜万分道:“王妃您瞧,好美啊,这么多栀子花,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呢。” “以后的日子有够你看的。” 紧接着与月心搬来了别院住下,天气凉爽的早晨,我牵着月心如此携手并游出去,与当年阿婉出游一模一样,带一点期待与满足的心思,这凤垭山上,我也许久未去了,记得从前最喜欢与子轩哥哥去了。 当到了山峰最高的时候,月心突然而喟叹道:“风景最佳处,未必欢喜。” 我不由好奇心起,问:“为何这般说呢?” 月心仰望辉山,淡淡道:“山势巍峨,山下仰头痴往的便多了,感叹山势险峻,而这一路走来,奴婢与王妃连连歇了几次,若没有有心,又怎会走到这里?!一片望去,这天下万物,当真是渺小的不起眼了,王妃,奴婢突然觉得不难么难过了,是不是人?当登峰造极的时候,也会被现象所迷惑,乱了心智,忘了最初。” 我依言望去,见山脚下人潮济济,而山顶寂寞横绝,万籁俱寂。唯见玉山横亘如卧龙横倒,阳光辉洒折射其上,如耀眼水晶光芒四射,令人神往不已。 我道:“凤垭山山高百丈,在山顶北望,可以看见赫赫的大漠红日,南望则可遥无限山河美景。这是何等开阔景致。但是月心,人站的越高就越危险不是么?得到的越多就会失去。有些东西就像拽在手里的沙子,你越是拽得紧就越是容易流失。能站在那巅峰上的人一定会失去很多。” 譬如皇权,皇上不是失去了很多才得到的吗? 闲暇的时候与月心游览河流晚渡、塔湾夕照、万泉垂钓。 日子闲散却过得很快,慢慢入秋了,晨曦,月心一打开门,我便听到他轻呼而出:“王爷?” 亦尘?我来不及穿鞋,翻身而下,走到门前时,却见德王已经负手伫立于门外,他着一身云白软缎阔袖滚回纹兰字长衣,腰间系一带秋香蓝丝绦,意态闲闲地折了秋菊在手。初升的太阳是个淡白的毛毛的光晕,在他身上镀下一层融融的浅金色的光晕。 他整个人便立在光晕里,见我出来,满面皆是笑意,“你起来了,等了你好久。” 我吃了一惊,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他的笑容仿佛天际第一抹亮光,“入秋后,父皇病重了,我要入宫去侍疾,恐怕不能再来看你,所以今日来看个够。” 我弯了弯嘴角,我不晓得他会说如此露骨的话,但没有什么回应,菊花清雅的香气薰得五脏六腑都透明了一般甘冽清新。绕开了这个话题,我道:“皇上的病拖拖拉拉也快一年了。” 他沉眉一道:“太医说不知道挨不挨的过这段日子,就算是过了,也过不了这个冬日。” 我心底猛一酸,却在德王的面前没有面露出来,勉强笑了笑。 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淡淡清愁,随即道:“父皇熬不了多久了,宫中人尽皆知,若三皇兄登位了,你会进宫么?” 我怔了怔,须臾,唇角缓缓拉出一丝柔缓的弧度,道:“不会。。” 他听到我这话,一笑。 我微微摇头,“登上皇位的不会是他。” 德王有些震惊的看着我,许久缓和了情绪,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心中微微战栗,我其实并想让他晓得其中的缘由,“你相信我便好。” 他霍然点头,“我相信你。不过三皇兄会这样善罢甘休么?” 我那么怔怔地、带着破碎的痛楚凝视着他:“我不知道!”皇位对于亦尘来说已经是炙手可得,轻而易举的事情,无论朝堂之上,无论天下百姓,他无论是呼声最高的皇子,在外人看来,皇上无意是属意他的。 而只有我知道,这天下未来的君主是谁。 德王的话,在瞬间凌厉地挑破我的伤口,揭出血肉模糊的过往。我的心口微微作痛,冷寂了声音道:“无论怎样,只要你安然无恙就好。” 德王的眼神凄然一跳,转为而喜悦,几乎要将我抱住,我却霎时间退后一步,“阿玺,你是关心我的,是么? 我凄楚而笑,似颤栗在秋风萧瑟里的一朵花,我纵然关心你,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而我更关心的是天下大局。 他的神情稍稍平静下来,喃喃道:“我知道了,你不用回答。” 没过多久,德王便走了,离去,温厚的身影在秋日苍茫的寒意了里看起来格外孤清。他暗红色的衣袍被一阵寒风荡漾起好似水面的纹纹波澜似的褶皱,好似他整个人都这样忧伤地褶皱着,在群山环绕的青灰色里格格不入。 我定定伫立在风口,冷寂的风一阵一阵扑到脸上,连眼眶都热热的,我深切的觉得,现在那皇位之上的那个老人,你代我去看看好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驾崩 我漫步自在,眼看天的另一端逐渐泛红,疏光收敛,偶尔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连心境都变得开阔宁静。 这一年的秋天,在这样的悲凉里倏忽过去了。仿佛伸手去挽,一抹抹的,从指缝里悠悠滑走,滑去的时候,连手指的缝隙间都带着冰冷干涸的落叶的那份苦涩,我想,我应该不会再那么难过了。 下午,酷暑退去后,秋日一点凉意初萌,最是让人睡得安宁。伴着偶至的凉风,我正在窗下榻上和衣午睡。 半暖半凉的风慵懒无力地拂过,外头的阳光隔着树影斑驳洒下,有若有似无的凉意。我半醒半眠着,听见外头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缓缓张开眼来,懒懒唤道:“月心——” 这个时候,月心应当在外头翻晒着冬天的棉袄衣裳,她应声进来,“王妃,是宫里来人了。” 我顿时睡意全无,抿一抿鬓发起身,道:“有什么事吗?让我进来。”我坐直了身子,看着珠帘外一个青涩的影子躬着身子走了进来:“给王妃请安。” “你是谁?”我抚了抚指尖,片刻冰凉,让我幡然醒悟,我想躲,想离开那纷争的皇宫,可是无论我在哪里,总会有人再次将我拉近那万丈深渊里,我突然发现,我大概是逃不掉了!或许眼前这个小內监的到来便是个开始。 宫内有人还记得我。 “奴才是高晗公公的徒弟万喜,在延禄宫当差。”他偷偷的抬眼瞧了我一眼,只是一眼罢了,有深深的低下头去。 高晗?高晗是个明事的主。 “公公他有什么事吗?” 万喜苦着脸道:“宫里头的消息,皇上抱恙,紧赶着叫王爷皇子入宫侍疾去了。这一病仿佛还不轻。” 我淡淡“哦”了一句,道:“知道了。” 万喜挠一挠头,道:“师傅让奴才告诉王妃,这后宫里空缺还需要个主事的。前朝只有辰王在,可......” 我心头微微触动,自然懂得高晗的好言相劝,让我进宫,口中只漠然道:“宫中不是还有贤妃吗?” “是,可是乱了,都乱了!”阿晋忧心忡忡道:“连分封在外的的皇子们都回来了!瞧样子,皇上这回真真病的不轻!宫里的妃子们瞧皇上真模样,还不是各自求保,乱成一团糟了。” 我默默转头,望向窗外。秋日里的阳光优雅而繁密,那些从树叶的缝隙之间斑斑点点的洒落而下,带着缕缕透明绿色的味道。 我轻轻道:“贤妃呢?” 万喜摇了摇头,“贤妃娘娘早也不管后宫之事了,闭了宫门,不见任何访客。”万喜苦着脸,说罢打了个千儿告辞。 我自然晓得皇上的身子骨还能撑多久,皇子们归来,无疑等待的是他一死,这皇位的何去何从。我感到薄凉,那宫里,究竟有多少人会为皇上而感到真正的悲痛? 月心手指绕着衣上丝绦,沉吟片刻,道:“宫中乱成这样了,王妃不回去么?”说罢敛衽为礼,一鞠到底。 再抬起头时,或许我眼中已莹然有光,轻声道:“月心,去送送万喜吧。” 我漫步走出门外,时值十月初,偶尔风过,麦浪起伏如黄海生波,汹涌叠嶂如潮起潮落,亦仿佛我心头无尽的心事与哀愁欣慰。无限心事又翻涌了起来—— 我望着长安城的方向,家门之痛和对仇敌的恨意尖锐如针,嫦氏一族没落到此,人人无还击之力,我怎么能心平气和去面对他。 我于是极力隐忍,因万喜的话,而重被掀起的沉郁之痛依旧新鲜而血迹淋漓。我极力忍耐着,把心底的痛和恨隐忍成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进血肉,只待来日。 我想我要坚强,不可这般软弱。 皇上的病缠绵许久,时好时坏,难见起色,此事令后宫前朝均是人心惶惶,皆在猜测皇上是否能熬过此次大病。 如果他一旦驾崩,而储君人选又悬而未决的话,只怕会有一场波及整个国家的灾难。 这一年的冬天,就在这样的隐忍和煎熬中到来了。 那一日,小雪,万喜淋雪而来。 炭火烧得正旺,屋内又搁了两个大大的火盆,炭火“哔啵”一声跳,燃出更多的热气,月心揽了揽我身上的衣,只听到门外有急促的步伐响起,而我这别院有人来,已是格外稀奇。 于是月心掀了帘子出去,还未等她说话,我便听到来人的声音:“月心姑娘,奴才有要事求见王妃!” 万喜被领进来的时候,面色如雪,浑身哆嗦着,他豁然一跪:“皇上驾崩了!” 这时,我正插在白玉瓶中的红梅,突然手一颤,红梅落地,触目惊心。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日,不晓得这一日到来的时候我还是不免一惊。 我拢了拢长袖,缓和了神色,平平淡淡道:“知道了。”橘红的烛火照在一旁,灯光一跳一跳,漾漾的晕散开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暖光。照在人的脸上,隐约透着灯光的温暖橙红,我却未感动丝丝的温暖。 “师傅说,皇上有句话一定要带给王妃——心有灵犀之事,必要昭告天下。”万喜愣了愣,自然不懂得其中的奥秘,可我却晓得,我微微闭目,皇上的话在耳中回响:圣旨朕已经拟好,藏在太极殿金匾之后。 “嗯,你回去,告诉你师傅,他可以安心的出宫了。” 窗外天色暗如墨汁化成,小雪下得更大了,扑扑地打着窗纸,沙沙声安静入耳,也不知是几时了,月心低低在外头扣了两下门,我迷迷糊糊地转一个身,脑中陡地一惊,仿佛凉水湃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月心赶了进来:“王妃,大事不好了!万喜刚才来传话,宫中大乱,诸位皇子们在宫中争论了起来!” 我睡意全无,或许大家都在想帝心越发难测,众皇子盯着那位皇位之余也更加小心,将一切都放到了暗地里。而随着皇上身体的衰败,帝位更替,不可置疑地被放到了第一位。皇上这一去,宫内无人,皇子们更是作势,必定会趁势而上,而越是在这个时候,谁的手段更凌冽决绝,谁便能登上那帝王之位! “此事在百官中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现在朝中怎样?”我一边说着,一边由着月心穿衣。 这时,我听到门外有人说话:“朝中大人们连夜进宫,跪在太极殿之上,所求是由辰王出来主持大局!” 他么?我手心不觉拽进了拳头,咬了咬牙,看着门外跪着的万喜:“辰王可有什么动静。” “王爷陪在皇上金棺之前尽孝,未有任何动向。” 我冷冷一笑,是做出来给他人看的么? 我心中一颤,得赶快进宫才是! 我一边走出一别院,一边将披风系在胸前,一股子冷风出来,夹杂着雪花,劈头盖脸砸在我脸上生疼,我夺过万喜手中的缰绳,跨鞍上马,“我先进宫,你们自行想办法。”在无尽的夜色中回头看向灯火幽然的别院,天很暗,极尽目力也只能看到一个在灯光下有些扭曲的人影孤零零站在院中。 我默默收回目光,双腿用力一挟,城外,飞雪四溅,眼前一片雪色,连心肺都是冷的,我清咳了一声儿,奔跑在一条条街道上,夜风不断在耳边呼啸而过,却吹不散我盘据心头的郁结。若是晚了一步,这天下必定会天翻地覆,还是我这一去,让这长安城惊天动地! 前路会怎样,我不知道;命运会如何对待自己,同样不知道;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令我厌烦至极。我只晓得,我会把皇上的遗旨昭告天下,不忘他对我最后的嘱托。 德王与辰王,一步之间,赢了是天堂,输了便是地狱,万劫不复! 宫门口,已是高晗在等候,他一双老眼眼巴巴的看着我,他使了个眼色,毕竟是御前老人,没人再拦我,我裹得密不透风,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也不知高晗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瞟了一眼四周到那群身着铠甲腰配长刀的兵士,就知道必是出了大事,眼里是深深的担忧与关切。 高晗轻声而道:“左边的是藩王的亲信,这边的又是六皇子的亲兵。” 我冷冷一笑,慢慢驱马在高晗身侧:“他们的动作倒是快!” 我回头看了一眼宫门下那黑压压的士兵,看上去还一切太平的长安城,此刻竟已全城戒严,整座城池看不到一个普通百姓,只有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兵士,看来皇城真的是要再次变天了。 而这次,无疑又是皇权之争。 今日皇宫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比平常不知严密了多少倍,尤其是延禄宫其戒备程度怕是连只苍蝇都休想飞过。 一路下来,我不记得自己究竟过了多少个岗哨才到灵堂,我随着高晗在一偏殿里歇息了片刻,听着他讲着宫里的局势,殿里烧了炭火,却不是很暖和,因为窗子有半扇是打开的,从窗子外面可以看到飘雪重重的夜空,雪比我来时又大了几分,如柳絮一般纷纷扬扬的从空中坠落,偶尔有那么几片飘到屋中,旋即化为雪水。 我穿过明窗,模模糊糊看见前殿里静静地躺着的金棺,还有某人沉着脸站在那里。我转眼看着红圈红红的高晗:“你怎晓得差万喜禀知我宫内情形,又怎知一定要我回宫。”我细细的打量着高晗,只觉得他比我想象的更加复杂,更加缜密。 高晗对着我深深一鞠:“奴才跟着皇上多年,皇上临别前让奴才带给王妃的遗言,奴才在宫中活了大半辈子,王妃想,奴才恐怕也猜到了什么。” 我挑了挑眉,“很好。”我站了起来,“你扶我去太极殿。” 高晗伸出手,我把着他的手腕,步步行走在这黑夜里,今夜没有风灯引路,也没有随珠引路,可我的眼睛好像什么都能看见似得,眼前以前逐渐明亮起来,我深深的抬头,看着头顶的那块金匾,“太极殿”三字,这后面之物,改变这王朝命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帝位 高晗强震了精神,应一声儿:“除了辰王殿下。,其他王爷都在太极殿了。”走到外头,对在外面等了许久的万喜等人道:“还不快去准备轿辇。” 我目视着黑夜,吸了一口冷空气,冷道:“不必了。” 我喜欢雪,因为每次下雪都会让我想起很多事,尤其是那些曾经陪在身边的人,隆冬之中,大雪纷飞,阖家欢乐。 我很累了,风中那点光芒也愈发黯淡,犹如风中的残烛,随时会熄灭…… 我的眼里,除了一片黑色,除了一片死寂,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剩下。 眼前的景色一换,太极殿那耀眼灼目的光芒让我的眼有些刺痛,这突然而来的明亮我有些不适应,高晗将我引进偏殿里,我颤了颤身上的积雪,抬眸凝视着他,一丝不苟的说道:“找个信得过的人把大殿上金匾之后的东西取下来。” 高晗不自觉瞳孔一个收缩,连忙应声退下。 夜里,冰凉,先皇,我的姑父,他的身体还躺在这里,他们难道就要当着他的面,争夺这皇位吗? 先皇的十几个儿子,除却被圈禁的几个,及年纪太小的以外,余下的全在这里了,我站在锦屏之后,有瞬间与德王的目光交汇,不过是我多想罢了,他只是一晃而过。 “哼,这大冬天里的,三哥怎么还不来?!合不成都让大伙咋这里等他不成?”说话的是亦寒,众皇子中亦寒,排行老八,是最瞧不惯德王的那一个,且又性子火爆,无论什么事都和德王对着干,好在没有做太多出格的事,从前有华哥哥压着,便不怎么说话,可今日看来,脾气也长了不少。 先皇在时,为立储君,这深夜里,众皇子大臣进宫来议言传位一事。此等大事却不见辰王一人,亦寒立时就嚷嚷着,我瞧着全凭亦枫哥哥好说歹说,再加上亦烈的喝斥才让这位爷安静下来。 “行了,老八。”华哥哥已故,排行为首的便是亦烈,他睨了亦寒一眼,第一个踏上御阶,那帝位就近在眼前,难不成他也沉不住气了!历来就有不立嫡便立长之说,所以他登上这帝位的可能性在众人的心中还是有几分。 所以对他这出格的举动,没人敢出面制止什么。 刚迈上第二步,我瞧着高晗领着万喜从侧门搭着梯子进来了,高晗换上了笑颜,依旧是老奸巨猾,临危不乱的一副容颜,朝众位皇子行了大礼,万喜礼毕后,才刚把梯子给架上,亦烈脚步一顿,眉心一皱:“高公公,你这是做什么?” 亦寒从人群里冲了出来,站在亦烈的身旁,高声喧哗道:“三哥去哪里了?他怎么还不来?!” 亦寒气势逼人,冷冷的看着高晗,再加上亦烈的逼问,高晗再次深深作揖,嘴角勾了勾,并不回答,只对万喜使了个眼色,万喜看上去也是有几分功夫在身上的,两三下便从金匾之上摸索出了一个锦盒,脸色一白,忙从梯子上飞身而下,双手呈上,双膝跪在金砖之上。 见此,高晗也跟着跪下。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了什么。 “这什么鬼东西!”亦寒刚要夺走万喜手中之物的时候,却被我抢先了一步,我抬眸,看着亦寒气急了的眼神,还有亦烈那铁青的脸色,亦寒的牙齿要的“咯咯”的响,半晌才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是你!” 此刻,跪在太极殿之上的臣子们有些异样,纷纷交头接耳,咬着耳朵说什么! 我索性也不管什么规矩,反正小时候,先皇曾抱着我坐过那龙座,一切都历历在目,我扶着高晗的手,才上那冰凉的金砖,抬眸,那耀眼的金光此刻刺痛的是我的心,那栩栩如生的龙纹,是怎样的刀工才可以雕刻的如此精细,活灵活现一般,我看的入迷,竟然有片刻的失神,我恍然一笑,翩翩转身,站在高台之上,俯视芸芸众生。 第一次听到亦烈他这般言辞拙劣的呵斥我:“嫦玺你还不快下来!你要干什么!这不是你一个女子能到的地方!” 我微微扬起下颚,将他所有愤怒的话语化为淡淡一笑,扬了扬脸,对着大殿内的诸位皇子,更看向那殿外黑压压一片的大臣们,高声而道:“先皇遗召在此!”声音传的很远很远,似乎穿过了每一个宫门,我依稀能听到回应,殿内的气氛瞬间冷到极点,不过片刻,便起了争执。 “你莫名其妙拿出一个盒子来就说是遗诏,谁信?!”说话的是亦寒,我并不理会,只有亦枫哥哥小心的试探问我:“辰王妃,你说的可属实?” 我镇定,身子端的严谨,没有半分的懦弱,也没有办法的怯场:“绝无虚言。” 锦盒之中,那紧紧捆绑的圣旨,被我高高举起的时候,我能感受到那来自四面八方那灼烈的眼神,好似一团无形的火焰将我包围。 我手指欲图将圣旨抚开,却有人按住了我的手,我深深抬眸,这手的主人是亦烈,果然,果然如此,一向不心朝政的亦烈也沉不住气了,当然,在这大位之上谁又能沉得住气! 他目光迫向我:“辰王还没有来!”我没有躲开,硬生生的迎了上去,在我的印象中,他不是这样的人,今日一见,原来每个人面对权利,面对这天下,也会有这般恶心的面孔。 或许这不能说是恶心,应该是人之常情,这帝位,谁不想得到。 想到此,我竟有一丝的心动。 亦寒眼见着也急了,双手握拳,四处张望了:“这就叫人去请他来!” “罢了!他若是肯来,早就来了,不如众皇弟们随我去见他。”亦烈死死的盯着我,除了嘴唇开启,一张脸没有半分的变化,好像是冻僵了一般,说着话,还冒着一股白烟儿。 “摆这么大架子!也不知给谁看!” “他还能不成真以为自己......” “唷,去请了那么多次都不来,辰王这是铁了心与我们这些兄弟不和,也不把这兄弟情放在眼里,看来......” “没有什么看来,有心思在这里猜想,不如亲自去见见他。”亦烈开口打断了皇子们的话,刚好,我觉得那些话有些刺耳,刚好落得一个清净。 再也没有下文,亦烈跨步而去,诸位皇子们也跟了出去,我也不知亦枫哥哥是什么时候站到我身旁的,苦口婆心的说道:“这皇位,大家心里都有谱,其实你不必要做这么多,有些时候未必是对他好。” 我冷冷一笑,清冷的反问:“你说的他是谁?” 他眸子一沉,有些诧异的看着我,我笑了笑:“恐怕亦枫哥哥和我说的人,不是一个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脸色一白,紧跟在我身边,而后,我再也没有答话。 灵堂内,金棺旁,我看到面色蜡黄的辰王,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众人尽皆伏在地上,泣声唤着皇父皇。虽他们进来,还有温臣相,一些朝内的重臣。 我看着黑压压跪了一屋子的人,跪在了金棺前,我看着一个大大的“奠”字,许久之前,似乎也有这样的景象,片刻酸楚涌上心头,我闭了闭目,咬了咬牙,把眼前的温热给逼了回去,抬头,对上了辰王的眼,难道他刚刚也看着我? 他刚刚不是跪在一旁发呆吗?他不着痕迹地抬头扫过跪在最前面的亦烈,眼中有深深的忧虑,眼神最终落在我的身上。 “父皇!”亦枫哥哥第一个忍不住,扑到金棺大哭不止,论感情,他与先皇是最深的,三岁之后,就几乎一直抚育在宫中,每一个字每一篇文章,都是先皇亲手所教。亦枫哥哥泪流满面,悲痛万分。 紧接着亦寒也扑了上来,跟着亦枫哥哥,二人哀声痛哭。 整个堂内,响起一片哭恸之声,一个个尽皆痛哭流涕,哀恸先皇的逝去。 我见众人哭的伤心,我却没有半点的泪意,而我身前的人,仿佛也泪流干了一样,只盯着我看。看的亦寒哭也哭够了,戏也做主了,掩了掩泪,哑声道:“父皇,儿臣一定会好好......” “老八,父皇留有遗诏,你想好好怎样,你可想清楚你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了。”沉默许久的德王吗,突然开口而道。 亦寒扭头,朝德王一记眼神而去:“不立嫡子便立长,这天下是谁的还用得着我说吗?我当然是会好好助亦烈皇兄......” “荒唐。”德王冷哼一声儿,斥责:“父皇的遗诏还未宣读,你就凭空猜测,你可当要小心!” 亦寒本就脾气火爆,当即站了起来,气急了,指着德王的脸:“你还想争皇位吗?你不看看你算老几!” 德王目光一撇,冷道:“总比你强!” 这句话戳到了亦寒的痛楚,若是他自己能,又何必去攀附亦烈。 我心中一沉,晓得一伙人开始发难。 眼下只有亦烈这个当哥哥的说话还有点分量,当下抹了泪冷声道:“老八,德王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这遗诏在,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将来继承大统的无论是谁,咱们也是一家兄弟,也应当扶持不是。” 亦烈这一句话,从口里出,分明也是认同了亦寒的话,谁还能有这可以来训斥所有的皇子,在这权位之间,谁的势气越大,谁就是赢家。 亦烈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所及之处正是德王跪的地方,德王旋即梗着脖子先声夺人,“该是我问皇兄什么意思才对,父皇尸骨未寒,你就要在这里争夺皇位!” 亦烈来不及回答,就被亦寒的话抢去:“谁甚至不惜纂改父皇遣诏,这诏书是真是假谁知道!” 我正起身,却被人拽住了手臂,我看着那人疲惫的脸,只有一眼,便不再理会,依旧拜托了他的手,站了起来,注视着亦寒冷道:“你不信我?” 说到这里,亦寒他还不肯罢休,起身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众人道:“我凭什么信你!你凭空生出一个遗诏来,那遗诏上写的传位给谁,我不难猜测,除了辰王还有谁!” 我看着温臣相一颤,道:“八皇子,这遗诏真真假假,看看便知道。” “闭嘴!”亦寒牛眼一瞪,道:“你算老几,我们家的事什么时候让一个外人来擦嘴!” 他这番话将温臣相到嘴边的话给吓了回去,我怒目而视,未料到亦寒如此颠倒黑白,不过我也晓得,以亦寒的头脑绝对不可能在须臾之间想到这等点子,必是得自素来以心思缜密著称的亦烈授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遗诏 “二哥,你说是不是呐?”亦寒最是沉不住气,扯了亦烈的袖子问道。 不过温臣相刻意回避,亦烈自然也晓得温臣相是辰王的人,也没有任何神色的变化,只是说了一句,“臣相的话自然是有道理,不过,老八的话也没有错。” 时间在铜漏声中一点一滴逝去,炭盆里的银炭已经烧得看不到一点火星,没有了用来取暖的炭,冬月的夜格外的寒。 “这鬼天气”亦寒嘀咕一句,将冰冷的手往袖子里拢了拢,待看到有窗子没关严,立时倒竖了眉毛骂骂咧咧道:“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开的窗子,想把爷冻死不成?” “奴才这就去关上。”万喜惶恐地应了声,出来的话,说到便会做到,很显然他不是在跟亦寒开玩笑。 很明显,他有请亦寒离开的这个权利。 “三弟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连亦烈都开始不耐烦,“父皇还在这里,你就要拿我们兄弟几个开刀吗?” 辰王连身子也为转一下,只背对着亦烈,语气平稳的没有一丝的波澜:“父皇喜欢安静。皇兄不知道吗?”这个时候外头终于有脚步声传进来,这个声音令得众皇子皆是精神一振,目光尽皆望着门口。“按理说,皇兄比我呆在父皇的身边长,应该更清楚父皇的喜好才是。” 亦烈正欲说话,却被堂外一声儿打断:“都够了!” 不消一会儿,一身高簪服饰的白发老人走了进来,携一身风雪寒意大步进来,我一眼便瞧到了她身后的高晗,见他默默朝自己点了点头,心中便稳妥了几分,晓得这皇子们必定会争得不可开交,便在路上遣了高晗去请太奶奶来。 太奶奶依旧雍容华贵,虽然已年迈,但依旧不改那庄重的气势,她一来,众人便振了精神,曹姑姑搀扶着太奶奶,一进屋,立马颤了颤太奶奶肩头上的积雪,而身后高晗手上捧着一个长条形的明黄色匣子,所有人的目光在触及这个匣子时均是微微一缩,或贪婪或凝重。 “恭迎太奶奶!”我是第一个跪下的,紧跟着接二连三的问安声儿,我抬了抬头,看了跪了一地的人,皆是各怀鬼胎。抬眸间,不经意看到太奶奶正看向我,她默默走向金棺前,凝视了一会儿,深深凹陷的双眼隐约有些什么东西在流动,但很快不复存在。 她未有回应任何人,所有人皆是不敢动弹,恭恭敬敬的跪在原地。 她豁然转身,拢了拢衣袖,俯视了所有人一遍,最终把眼光留在了辰王的身上,那考究的眼神在许久之后,居然是微微一笑。 “高晗,宣旨。”太奶奶开口,所有人的屏住了呼吸。 高晗暗松一口气,取出遗诏,展开后朗声念道:“皇子亦德,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钦此!” 当那最重要的那个字落入人人耳朵的时候,众人那不可置信的眼神,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把那呆滞的目光移向那同时震惊的德王脸上,就在众人看向他的时候,那的目光却停留在我的脸上,而后,堂内所有人的眼神都随着他的目光延伸到我脸上,我微微扬了扬脸,正瞥到从来雍容的太奶奶也十分诧异的瞪着我,连眉头都抖了抖。 听得遗诏居然是传位给德王,亦烈等人皆是面如土色,深晓这一局他们彻底输了,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输给德王! 他们不是不肯相信这遗诏,而是太过震惊!居然会是德王!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一个人! 我知道众人等着我一个答案。 而德王看我的眼神,我说不出来的滋味,半分惊喜,半分忧愁。 还有他身旁的辰王,依旧是一张冰脸。、 对,他依旧还是没有神情的那一个人,仿佛一个活死人一般,除了眼睛是睁开的,没有任何表明他活着的迹象,这样的人,还是我曾经认识的吗? 他为什么要这样? 是因为先皇的死吗? 对他的打击这样的大? 还会是这样的吗? 堂内的蜡烛“啪——”一声儿燃烧着跳动着烛火,暗自流下一团热蜡,一缕轻烟而过,慢慢混入空气中,不留下半点的痕迹。 我站了起来,手持所赐金牌令箭,无人敢言,无人敢有任何的质疑,在看到尚未反应过来的德王时,高举金牌令箭大声道:“一切奉先皇旨意,嫦玺绝无半点虚言。” 这个时候,高晗也一路爬着我身边,提着嗓子道:“奴才也用性命保证!” 这个时候太奶奶扭头看着我,微笑着冲着我点了点头,不过那笑,与刚才不同,很冷,很诡异,只留下几个字:“很好,你做的很好。” 语气没有一丝丝温度,我听不出是好是坏。就这样扶着曹姑姑的手离去。 我想着有太奶奶出面宣读遗诏,皇子们自然是不敢有什么多分的言语,果不其然,达到了我的效果,可是,太奶奶看我的眼神为什么有一丝希望,我想,凭太奶奶的心思,自然是知道我在利用她的身份,是因此而感到心寒吗? 还是那皇位最终落在德王的手里,不合她的心意。 我看着雪里,那老人离去的背影,有什么念想在此刻似乎断了。 “是我!居然是我!”德王犹在梦中,拿过了高晗手中的诏书,连连看了几遍,直到我将金牌令箭双手奉到他面前,方才惊声道:“阿玺!是我!” 我身子一僵,因为,此刻他是抱着我的。 此刻,我的眼里却是那一直冷冷的人,而正好,他看向我。 我心跳莫名漏了一个节拍,我的脸色一定很苍白。 片刻,德王便放开了,也意识到失礼,忙拱了拱手:“方才一时激动,冒犯了王妃,切莫归罪。” 在他发愣的当口,那些重臣们已经进来齐齐跪地朝德王行礼,这一跪,将德王的人生整个推上了巅峰,而这时的我却并不知道,就在他在位的那些年间,他是如何熬过的......当然这些便是后话了。 这时亦烈的脸上突然挂着一抹淡然的笑容,道:“恭喜你了。” 亦寒一脸铁青,看着亦烈说出了此话,分明是也认了这个新皇,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道:“皇兄,刚才多有得罪,你不会生小弟的气吧。” 德王抬了抬眼,没有回答,只看着那沉默的辰王,四目相交之时,那激起的火花,让我头皮一阵发麻。 “父皇。”亦烈扑到金棺身上泣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心狠?可以是辰王,可为什么要是他!父皇你起来,告诉儿子,为什么要是他!” “五岁那年,你说儿子拉弓的姿势不对,臂力不够,儿子就天天练,一直练到十个手指头全部起了血泡,可以将弓弦全部拉开为止,可是您再没有看过儿子练习拉弓射箭。后来,儿子便不再练习,可你有说儿子不够努力,你告诉儿子,究竟儿子错在哪里啊,让您这样不怠见儿子!德王他比儿子好吗?为什么要是他!” 亦烈痛哭不止,将几十年的委屈都哭了出来,几乎要晕厥过去。 随着亦烈流泪磕头,泣声道:“父皇,儿臣如何担得起您如此重托!” 温臣相一人扶住德王道:“先帝已经龙驭宾天,皇上还请节哀。”随着遗诏的宣读,他已改了称呼,同时也意味着,从这一刻起,德王不再是皇子或是亲王,而是先帝之后的又一位皇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 浑浑噩噩醒来,我见曹姑姑玉阶前,擎一盏宫灯,默默望着那自灯火自远处蜿蜒而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那个人,在离我十步外停伫。我看着他,他走近,伏在太奶奶榻前,深深叩首,再叩首。 曾经,太奶奶亲手牵起我二人的缘分,如今也在她离世之际断的干干净净。 我依稀还记得那一年,他从殿外走来,恭恭敬敬跪在太奶奶膝下请安。 在所有人眼中那般威严的太皇太后,却唯独宠我一人的太奶奶,在这新年来临之际,辞世而去。我记得小时候,她总喜欢抱着我,给我将,爹爹与娘亲的故事。 她常说,阿玺你看,那满园金桂是你爹爹,那树下是你娘亲。 我还记得,我抱着她的臂弯,在怀里撒娇说,我喜欢桃花,不仅能开花,最重要的是还能结果子吃。 左右随从远远退开,四下悄然,夜风拂衣而过。 泪水在这一刻潸然滑落,扶着镂银玲珑深深哀切,曹姑姑手中灯盏无声熄灭。 风寒,雪深,更深。 我已忘了旁人,只看到自己的身影长长投在地上。那一片黑色影子,是看不清我眼上的泪水。 夜里很黑,很静。 是天亮了么,还是现在依旧是半夜?昨夜在太奶奶榻前跪了一夜,似乎染了风寒,次日夜里便又开始咳嗽。齐裕嘱咐要我静卧休养,而今日萧亦德入殓,无论如何,我都要亲自去去送送他。 似乎对于这个萧亦德这个皇弟,似乎他念了几分旧情,依旧已皇帝之礼安葬。 合宫上下,都在忙两桩丧事,清一抹的白色,与这雪地已融为一片。 扶着月心的手艰难在雪地里行走,我见来人已换上了孝服,盈盈走来的是莞渃姐姐,身旁还有温翎之,一见我,忙丢开了侍女的手,向我奔来,关切急道:“怎么回事,脸色这样难看?” 我摇了摇头,轻叹:“无妨。” 温翎之朝我施了施礼,对莞渃而道:“我在前面去等你。” 莞渃点了点头,我瞧了她片刻,似乎也有许久没有见到她了,眉宇中多了几分忧愁,我听说,温翎之也纳了两个小妾在府中。 女人为何物? 看到自己的丈夫怀里依偎他人,还可安心欢喜?我知晓莞渃姐姐的日子恐怕也是不好过的。 她的脸上难免受不了几许妇人的惆怅。 她瞧了四下无人,便也放心小声说道:“阿玺,如今他回来了,有些事你还是要避嫌不是。” 我讽刺的笑了片刻,道:“姐姐,我是雍德皇帝的遗妃。是媚惑君主的狐狸精。如此的我,还有什么好避嫌的?” 大概莞渃姐姐瞧出了我这般心灰意冷,将我的手更加握紧了几分:“我不知当初你为何进宫,为何又换了身份。但是阿玺,你万万不能忘记,你既是遗妃,还是辰王妃!” 我勾了勾唇角,换了一份端庄的笑容,推开了莞渃姐姐的手,双眼冷冷的看着她:“姐姐,现在还有什么辰王妃?辰王都不在了,哪还有什么辰王?”我转了转脸,看着那冰雪琉璃世界的另一端,太极殿那个方向,冷道:“他是襄阳人氏!救头领!老天爷派来的救世主!我朝的皇帝!他与辰王,不过是模样上有几分相似。” 莞渃姐姐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焦急道:“那胡诌的话你还信!不过是堵天下人口舌罢了!他是谁?你当真不清楚,还是你再骗你自己!” “他是谁?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他是辰王如何?不是他又如何?姐姐,我还能如何?”我连连回道,扬了扬脸,看到是她惊愕的神情,很久她才缓和了过来。 “到底你不再是当年的阿玺了。”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慢慢的吐了出来,如水的双眸染了一丝忧愁:“你骗的了世人,骗不了自己,你与他是有过去的。你可以恨他,怨他,弃他,但是要时刻记得,他现在是皇上。” “嗯——”我闭了闭目,闻见了那风中的花香。 “你性子那般急躁又要强,切忌不可再逞强!江山易主,他是皇上,是你得罪不起的人!切忌不要冲撞他,偶尔也可低眉一些!”我似乎听到了一丝哭腔被压抑着,我侧脸才看到莞渃姐姐瞳孔已泛红,她又道:“你是现在是遗妃,是雍德皇帝的宠妃,我好怕,好怕,皇上他会让你去陪葬——” “我听说,他进城那日,公然羞辱你,眼看他恨透了你,若是他迁怒你,阿玺,我不敢想那后果!”她声音已然沙哑,我捧了她的脸,拭去了她两眶上的泪珠,心中有了点点温存,她几度梗咽。 我鼻头一算,低声着:“姐姐,别哭。” “我知道,你别担心。” 我好久,好久未有此刻这般满足了,好久好久未听到如此动听的话了。 已将生死看淡,一心求死,却在此刻发现有人如此在意我的生死。 明绡烟罗帐外,月心负了手,来回急急踱步。 我睁开眼看到的这一幕,让我心里陡然抽紧,惊恐得不能出声。才想起最后看见的是莞渃姐姐那担心的眼神,我再不敢想,极力撑起身子,却惊动了帘外的月心,低呼一声,“娘娘醒来了!” 喉咙干涩的厉害,月心倒来的水,我一口气便喝光了,才听她徐徐而道:“那日娘娘染了风寒,却执意要出门,却在御花园晕倒,幸好有莞渃公主在。公主刚刚来探了娘娘,才走一小会儿。” “我睡了几日?” “娘娘,这时第五日了。” 我心中一惊,我这一睡,竟耽搁了五日,我欲下床,可头重脚轻之间又倒了回去,我果然病的厉害,月心急道:“娘娘还是躺下吧,这额头烫的这样厉害。” 我哪有力气来反驳月心的话, 任由她摆布自己,眼皮子越来越沉重,模糊中看到有人进来,惊得月心而跪。 有冰冷的手贴在我的额头,我懒懒的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我的眼却再也合不上了。 我怔怔的看着眼前人,没有言语,按礼来说,他此刻应该在太奶奶灵前,可怎会出现在这里!他是来看自己的么? 我不敢再想,因为在他眼底,红丝缠连,尽是疲惫,锐利里透出阴沉。 我躺在榻里,没有力气,他默默握紧我肩头,温暖的掌心仿佛一团火焰,烙得肌肤生生发烫,他抬手抚上我眉心c眼角c脸颊,指尖停留在我唇上:“朕没有让你去陪葬,已是对你恩赐,你最好安分一点。” 我如削的薄唇,抿出一缕艰涩。 此时,他的眼,那样骄傲c冷酷c从容。 我凝视他许久,长长叹息,闭了眼。然而听到这一句话,胸口仍是锥刺般的疼痛。 我已不晓得他是何时离去的。 朕没有让你去陪葬,已是对你的恩赐,你最好安分一点。 离别四年,这竟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苦笑了片刻。 梦中无数光影而过。 我醒了多次,却是无力气下床,原本想扶着床柱子坐起来,却又深深的滑了下去,殿中没有月心,却听到外面有些吵闹,我强忍着头晕,怔了怔,唤道:“月心。” 有人扶帘而来,我问:“怎么了?外面?” “外面来人说,要从咱们宫里拉走些人,说是宫中新来了嫔妃。”月心气愤而道:“那些狗奴才,还真是见风使舵,咱们以前昭阳殿风光的时候,什么都往这里送,现在恨不得连墙角都给咱们挖了!” 我咳嗽了一声儿:“他们要人,便给他们吧。我是遗妃,迟早是要从这昭阳殿移出去的,去了永安宫,哪里还能有这么多人伺候。” “是。”月心脸一红也退了出去。 我这一躺便是半个月,半个月无人问津,也难得的闲。 后来我才知道,那日,萧亦尘为何会来这昭阳殿,对我说出那番话。 原来,那天我在御花园突然晕倒,惊坏了莞渃姐姐大声呼救,听说是惊动了整个御花园的侍卫。 月心后来才告诉我,那日,抱我回来的是子轩哥哥。 至于他为何会出现在宫里,我想了想,大概也是去太奶奶灵前尽尽孝道。 那他呢?那个被世人唾弃的昏君?可有人在他灵前为他点一柱香。 这半月来,没有想今日这样睡的如此安稳。 却忽然浑身一冷,像是掉进了冰窖里,我从梦中惊醒,连睫毛都是湿润的,周身一片湿濡,脸上有不断的水珠流到领口里,我掀了金杯一把,湿答答的摸着甚是难受,我还有反应过来,接着又是一冷,一碰冷水劈天盖地从头浇下! 我定睛一看,方才看到我眼前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带着宫女站在内室。 月心推开了宫女上前,护在我身前,“这位主子,怎可在昭阳殿里胡来!” 我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头皮贴在脸颊上,又冷又寒。我抬了抬眼,我竟发现今日会有如此的好脾气,还是我那火爆脾气已经被这深宫磨得一干二净。 可转念一想,应该是我病了的缘故,连脑子都烧坏了。 这女子生的倒极是好看,白里透红的肌肤,因涂上淡淡的胭脂,越显得娇艳欲滴,穿着清雅的宫装却别有一翻风味。 在好看,也不过是皮囊。 “你是谁!你凭什么住在这昭阳殿里!凭什么住这么好看的地方!”她嘴角一抽,趾高气扬的吼道。 “你说什么?”我扶了月心的手,勉力站直了身子,身上滴滴答答掉着水珠,眼前的女子嘴角,眼里都是嘲讽,轻笑了一声儿:“本宫刚刚说什么,你没听见吗!” “唰——”手臂上一痛!我不觉轻吟一声儿,疼痛的让我拧了拧眉,想必是皮开肉绽了,手臂上的寝衣瞬间有了道鲜红浮了上来,身前女子得意笑了笑,绞着手里的长鞭,“本宫要住这里!你给本宫滚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早寒 温臣相扶着德王至椅中坐下后,朝尚跪在地上的一众皇子道:“大位已定,请诸位皇子朝拜新君!”随着这话,他自己拍袖跪地,亦寒紧跟着拉了亦烈跪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至于我因捧有先帝遗旨,故无需下跪,肃容站在德王身边。 而第一个跪拜行礼的是辰王,其他几位皇子面面相觑,晓得事已成定局,当下也是干脆,三三两两走到德王跟前跪下,“臣等参见皇上!” 康泰五十一年冬,十一月二十日,康泰帝病逝,皇子亦德即位,是为雍德皇帝。 昭阳殿内,自我从灵堂离开后,就来到昭阳殿一直静坐椅中,神色平静如水,但若往仔细了看就会发现我眼眸中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焦灼,手边的茶水已不知换过几次,然每次等我记得去喝的时候,都已经凉却。 从宫外赶来的月心忙端了热茶来换,“王妃,琉妃来了。” “玺儿!”兰梦急匆匆跑了进来,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晓得我在这里的,她脸上有掩饰不住地喜色,“传来消息,德王他做皇帝了吗!” 我好像也许久未见到她了,我豁然起身,眸光死死锁定在激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兰梦身上。“是。” 兰梦语无伦次地道:“皇帝,传位德王,德王他真的做了皇帝!”喘了口气她又道:“你给我的的消息,不会有错的。还有,王爷,哦不,应该是皇上才对,太好了!幸好不是传言中,幸好不是瑞儿。” 兰梦用力蜷紧双手,借此平复心里重重叠起的激动。 兰梦激动的忍不住落泪,忽地,有一只柔软的手接住她刚刚滴落的泪水,“傻丫头,这样大的喜事,为何要哭?” 兰梦抬头,望着那双深邃若星空的眼眸哽咽道:“我是高兴,高兴卫家的冤屈终于得到了平凡,高兴我的瑞儿可以终于躲开了皇子之争。” 旁人不明白,我却是晓得的,兰梦她隐忍的这些年,为了什么,我都是知道的。 我颔首扶起兰梦,这个时候,一名小厮快步奔了进去,我认得他,是高晗的徒弟万喜,手里还捧着一大叠孝衣,看到这些,心中猛地一沉,那位慈祥的老人终于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撒手离去 “奴才给琉妃,王妃请安。”万喜磕了个头后道:“大行皇帝驾崩,奉皇上之命,请琉妃与王妃换上孝衣,为大行皇帝守孝。” “谨遵皇上之命。”兰梦一边说着一边命人从万喜手中接过那一大摞孝衣。 “奴才告退。”万喜见话已带到,也不多留,快步离去,他还要去别的地方传话。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言毕,满宫红梅暗香浮动,黄昏月色朦胧。 “是有个人告诉我的。”琉妃细细的打量了我一眼,我微微一笑,走在廊下,折了一支梅,颤了颤上面的积雪,放在了昭阳殿里的主位上,勾了勾嘴角,有些讽刺的说道:“我知道,是谁。” 多年前,那个冬日,那个红梅的季节,与今日一样,有个人也这么离去了。 哦,好像,都是在在这大雪纷飞的日子里。 琉妃忽的拉住了我的衣袖,眼眸浮动,隐隐有些话想要说,还不等她开口,我已经出口制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抚了抚主位上的那支梅花,白雪慢慢的融化成一潭水,手指间传来一点点的冰凉,慢慢穿透全身,忽然一个激灵,我抬眸,久久未语,直到嘴里尝到了一丝腥甜,我才晓得我已咬破了嘴唇,冷道:“兰梦,我忘不了。忘不了阿婉的死,忘不了我父母的离去,忘不了整个嫦氏的颠沛流离。忘不了我现在所承受的那刻骨铭心的痛。那种痛一次次让我想要离去,又一次次刺激给我活下去!” 还有我的孩子,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一生本锦绣繁华,却有人打破我的琉璃幻境,将这一切黏的粉碎。”待我匆匆将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我却发现我当真是没有流一滴的眼泪,可每次呼吸,却带给了我心肺一次疼痛。 可我却看见了,兰梦已经泪流满脸,我几乎是要哭出声来,“我,我,我对不起你。” 心口仿有一丝的绞痛,难以呼吸,月心忙扶着我,缓缓坐下,我抬了抬手:“不甘你的事。” 兰梦默默垂泪,小坐了一会儿,皇子瑞的奶娘就匆匆进来,问安后:“娘娘,皇子醒了,正苦着寻你呢。” 想必兰梦是知道我的失子之痛的,忙掩了掩泪意,瞪了奶娘一眼,有些尴尬欠了欠身:“我先回去,有空再去看你。” 的确,戳到了我的痛楚。 的确,我不再喜欢任何的小孩子。 的确,我不再喜欢任何小孩的哭闹声。 的确,我不想再听到有关任何小孩的消息。 待兰梦走到昭阳殿门口的时候,我从身后唤住了她,她回眸望着我,“怎么了?玺儿?” 那片刻回眸,我眼眸一跳,却让我心中一颤,那半个侧脸,那眉,那眼,那小巧的鼻子,那微微张开的樱唇,当真是像极了当年的璃贵妃!琉妃一身素衣站在了昭阳殿的门下,微风浮动,月色将近,为点灯的昭阳殿内,我有片刻的恍惚,是另一个人站在我的眼前。 我知道,是我眼睛不好。 可就是这瞬间,我几乎什么都明了,为什么先皇会如此宠幸兰梦,为什么不计一切的偏袒她,终究不过她身上有那个人的影子。或许这一切也源于对那个人的歉意。 怎么了?玺儿? 怎么了?小阿玺? 是你么?璃娘娘? 我扬了扬脸,几步走上前去,将手中的一枝梅递给了她:“把这个放在先皇的金棺前,他定是喜欢。” 兰梦扑闪这眸子,看了我几眼,或许一心牵挂这孩子,忙收下了寒梅,我又问:“兰梦!你会跳舞吗?” 她一愣:“为什么你也要这样问?” “还有人曾问过你?” 她点了点头,眸中有些热意:“是先皇。” 她凝神了片刻,我忙催促她离开,我看着她的背影,从前就觉得她似曾相识,不过也是活在璃贵妃的影子里。不过这也算是老天爷的恩赐,也是她的荣幸。 今年的梅开的晚,这个节气里,也只是花苞,定是要来一场大雪,这满宫寒梅才会争相开放。 嗯,曾经也有人问过我? 你会跳舞吗? 嗯,好像还欠一个人一支舞。 恐怕这舞是不能再跳了。 迎春故早发,独自不疑寒。 畏落众花后,无人别意看。 连花都知道如此,何况人呢? “璃娘娘,他来找你了,你可要等等他。”我站在寒梅之中,冷却让我无比的精神,我看着昭阳殿三个字映在寒梅之下,又有转身,漫步离去。 待我从刚将那身孝衣换上,便听得尖细的声音一重接一重传来,“皇上驾到,所有人跪迎!”长街上,那里已经站了许多人,曾经后宫里的嫔妃,宫女,内监等人皆在其中,一个个亦都换上了白色的孝衣,神色都是不堪的。 毕竟对于这些主子们来说,先皇已去,他们的恩宠便也就断了。 宫门洞开,在无数侍卫的拱卫下,同样身披重孝的德王走了进来,不过孝衣下的服饰已从亲王制式换成了帝王制式。 在漫天大雪中,所有人尽皆跪了下去,齐声道:“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德王拢着手走进来,在他旁边小厮小心地打着一盏气死风灯。 “谢皇上!”如此叩谢皇恩后,众人才敢起身,明明是同一个人,此刻却有无上的威严,压得众人不敢直视,一个个都垂目盯着自己脚尖。 我跪在人群的最后面,他没有看见我,被拥戴这离去。 他现在已经不是德王了,而是皇上! 整个皇城哭临大行皇帝辞宫,随后发丧天下,是为国丧。 先皇的离去,令天下同悲,大雪纷飞,连下三日,这三日,皇上与诸皇子皆守在灵前,寸步不离,渴了饿了,便在偏殿中胡乱吃一点,累了,就在偏殿用木板搭成的简床将就一晚。诸皇子哪一个不不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只是碍于皇上都这样了,众人也没有脸面开口。 当然,我的眼睛总是不能忽视那跪在金棺前一身孝衣的辰王。 他穿白色极好看,却甚少穿。 我走在长街上,整个皇城都沉浸在悲痛之中,每个地方,我都能听到嘤嘤的哭泣声。我在想这哀痛到底是真的为了先皇,还是为了自己,先皇在时,她们是主子是娘娘,如今先皇去了,她们就成了大行皇帝留下的嫔妃,再没有了昔日的风光无限,连东西十二宫都不得再居住,那些有子嗣依靠的还好些,可以随子嗣移居番府颐养天年,没有子嗣的就只能统一去永安宫,从此过着孤独无依的生活。 连一向张扬跋扈的慧妃见了我,也没有冷眼冷言的嘲讽,擦了擦眼眶,耸了耸鼻尖,扶了侍女的手离去。先皇的离去,慧妃膝下无子,她一生唯一的盼头也没有了,当然是要伤心好一阵子。 康泰五十一年在一片哀声素服中走到了终点,而属于康泰的统治也走到了终点,这年十二月十七,在持服二十七日后,德王正式即皇帝位,而翌年亦被称为雍德元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帝心 雍德元年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原康泰帝遗妃,除却随儿子去蕃府的,其余一概移居寿安宫,至于他的生母敬妃,称太后则移居慈宜宫。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二月初十,为扩充后宫,绵延皇嗣,太后今特下一旨,令下帧办选秀事宜,以充盈后宫。待日后方可选出皇后母仪天下。令众卿家适龄之女皆入 选秀范围。于三月初一日将各省名单上报礼部。钦此。 太后忙着为皇上选秀的事,而前朝上的皇帝也没有空闲,他大势推文官在国政中的作用,宽刑省狱,严惩宦官,同时改变其父的一些弊政 ,史称“雍德新政”。在朝政上,百姓口中不失为一个好皇帝。 我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微微勾了勾唇角,正听着月心捣着桃花有序的声音,万喜一个劲儿的说了许多的事,我眨了眨眼睛,递给了他一些碎银子:“你师傅最近怎么样?” 万喜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最后还是月心硬塞过去的,“师傅最近和姑姑很好,还说着什么 时候来看望王妃呢!” 我点了点头,“你赶快回宫去吧,你这样常出来,总归不好,以后要是没什么事就不用出来了。” 万喜忙应着退了出去。 我漫步到门口,看着门前的桃花开的正艳,一片绯色,万喜说了这么多,都说的是皇上的好,朝政如何如何的好,可是他却没有说到一个点,还是他有意的回避。 不是我刻意去打听,身在长安城外,我已听到了消息。 可是我却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一年,在皇上即位之初的几个月中,安静之中,终于爆发了,或许是皇上已经考虑好了怎样增强自己的权力,而前几个月,都是在给自己做准备,果不其然,一夜之间他利用或有或无的罪名对那些较小较弱的藩王采取激烈的行动。亦烈是第一个倒台的,那亦寒跟着也就没戏了,接着另外四个皇子也垮了下来,几月之内在举足轻重的藩封被废之后。我想,辰王便成了下一个目标。毕竟他是最棘手的敌人,这一点皇上必须得认。 辰王他手握兵权,在军队里,朝政里,百姓中,都很有威望。 所以,他们的动作必须小心谨慎,可我一想,这反而是不是留给了辰王足够的时间去准备。 若已辰王的能力,他若要反,胜算定有七八分! 若皇上是必须要动辰王的!他会怎么办?而我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他,他会对抗朝廷吗? 可就在许多亲王落马之后,长安城恢复了平静,再也没有关于任何皇室的消息。 后来有一天,我听说,辰王自请去皇陵为先皇守陵三年!以表孝心! 三年!三年那么长! 三年啊! 怪不得辰王府会安然无事,怪不得长安城中会如此的安静,原来他早已想好退路,不是我所想的与朝廷而抗,而是选择了最hé pg的方式,可是他,从来不是这样温和的一个人。 他真的甘心放弃一切的权力! 我不信,我真的不信! 这一天,天刚微亮,月心打开门的时候,惊了一跳:“奴婢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忙掀了帘子,道:“月心!” 月心脸色白白的走了进来,小声儿说道:“王妃,皇上来了!” 我心一沉,在这半年里,我没有想到过他竟会来! 我合衣而起,月心简单的梳洗后,掀开珠帘,看着那一身金黄之袍,止步,跪下,叩头,这是他登基后我们第一次的相见,我理应当行大礼,“嫦玺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他忙不迭的将我扶起,“地上凉,别跪着。” 我朦胧抬眼,四目相对,我撇头过去,避开了他的眼。 我看着门外的龙辇,随行的侍卫禁军,奴才宫女们皆停留在外,月心奉来了茶,他闻了闻空中的气息,只淡淡笑了笑:“这是宫里进贡的新茶,特意带过来你常常。”他招呼了手,便有一个内监进门,将一个锦盒放在桌上。 我眼眸一眨:“皇上赐的,自然是极好的。” 他一直在这逗留到天色畅亮方才离开,走到外面,天边云霞灿若云锦,朝阳在云层中若隐若现,这样温暖拂落的晨光,令得我身上的寒意顿减。 忽的,有人握住了我的手,我挣扎却未果,看着远处的随从皆是低头不看我二人,可我依旧觉得脸像锅炉一样滚烫,他低头,目光灼灼,与这朝阳一般灼热:“嫦氏之女!朕给你荣华富贵!满门荣耀!嫦氏振兴!你可愿随朕一同进宫!” 他眼里,语里的肯定,让我看愣了几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道:“皇上,我,我是,是辰王妃啊。” “辰王妃已随辰王去了皇陵,眼下长安城中已没有什么辰王妃了!”他带了一份自傲,一份微笑。 我震惊:“可是我!我明明没有随辰王离开!我明明对这件事还有怀疑,我什么时候随他离开了?嗯?” “旨意是朕下的,朕想告诉天下什么,就是什么。”他双手扣住了我的肩,平淡的说着那欺骗天下的话,对啊,他是皇帝,任何人不可忤逆,他的圣旨,谁又敢反抗,谁又敢去怀疑! 我心肺都是冰凉的:“你是皇上啊!你怎么可以糊弄天下!” “朕要你进宫!” 从拒接,到接受,再到拒绝,我看着荣登帝位的德王,我生生有些后怕,我向后酿跄了一步,他却反而将我禁锢在怀中,他只手抬起我的下颚,逼迫着我,他的呼吸在脸颊上围绕,他的气息那么近,从未这样近过,我不敢再想接下来的一切,也不知从那里来的一股力气,一掌扇在了他的脸上,“啪!”一声儿,立即让我清醒,我愣在门框上,难以言喻。 “朕给你时间。自己想清楚。” 他负手而立,迎着金光背对着我。 “辰王皇陵守孝三年,第二年便会身患重病离去,辰王妃也会自缢随辰王一同离世。阿玺,你说这个故事好不好?”他带着轻笑。 我很清楚眼前现在站的这个人再也不是什么亲王,而是帝王,帝心我永远是不会明白的,可他说的这一切,我冷笑了几分:“这就是你对他最后的处置吗?” “皇陵远离长安城,他身边无一亲信在,朕想要他怎么死,他就怎么死!”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呵~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盟友的?你忘了是谁带你上这帝王之位的?!”我质问着他,语气也越来越激烈。 “怎么了?你心痛了!” “我这里。”我指着自己的左胸口的位置,“已经不会痛了。因为它已经在了。没有心怎么会痛。” 他身子一颤我能清楚的看到,走下了台阶,冷道:“朕给你想清楚,你不进宫,远在皇陵的他必死无疑。” 我没心没肺的笑了笑,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会拿辰王来要挟我?!真是可笑! 那一抹耀眼皇上离去的时候,我看到天边一抹绯色之后有白影晃过,“是谁?” 听到我此话之后,桃林里的花枝簌簌凋落,分明有人闯了进来!刚才那么多禁军在都没有发现他,想必此人功力非凡!定不是一般人! 我眯着眼抬头看,一片一片,干净分明,只是少了粉嫩多了素洁。摊开手掌,一小瓣桃花避而不及,软软地飞入掌心。在这已有些暖和的三月,肌肤感觉的不再是寒。可我依旧能看到朵朵桃花之后那一点点白衣的存在。 我心一紧,到底是谁! 那白色衣角的纹饰不是一般百姓能用的,我越来越近,似乎那人也察觉到我了,他分明能轻易的逃走,却等我走进的时候,他才一晃,桃花雨下漫天纷飞!那纹饰——是亲王的衣制! 阳春三月。天空中竟飘起了洋洋洒洒的小雪。似玉人摇落的梨花,似仙女剪下的祥云。悠悠地飘着,悄然地落下。不知几何,地上已落了薄薄的一层白色。渐渐,天阴了下来。风越来越大了,吹落了一朵朵还未绽放的桃花。金粉的花瓣满天飞舞,合着雪,在我心上跳动。 我随着簌簌落下的桃花而去,我追着颤动的桃花枝而去,每一次我都差一点抓住他,我的手指勾住了他的乌发,可又在手指头上离去,我怅然所失,双腿依然酸疼,可漫天的桃花落在我眼前,碍眼极了,几乎一瞬间,他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不知道为什么鼻头一酸,我知道那个人,我一定认识。 “你出来!”我环顾了一周,身处在桃花间,已分不清东南西北。我从小都方向感不好嘛,小时候有爹爹带着我,而后来,有辰王嘛,而现在呢。在桃花林间,哪里才是回去的路? 桃花落地,静寂无声,回眸,一袭白衣被日光晕染,泛着淡淡的光晕,仿佛天界下凡的谪仙。那个背影,带着一抹绝尘隔世的孤寂,仿佛在世间已孤身行走了千年,令人不忍c又不敢接近。日光拉长了他的影子,他就这么一步步走着,从不曾回头,却又无法压制肩头的颤抖。 我在后面追着,他却走的更快。 “萧亦尘——”不知脚下被什么绊倒,惊呼着喊出了他的名字,骨骼都像是四分五裂一般,脑子更是一颤,整个世界头东倒西歪了,我闻着泥土的芬芳,那模模糊糊的身影果然转身了,有什么流进了嘴里,腥腥的,此刻额头痛得厉害,点了点眉梢,眩晕中看到了腥红的鲜血。 我知道,是你,别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王家 下雪了!开的是桃花! 在春日朦胧的寂寥之时,不去惊醒冬眠中的红肥绿瘦,雪旋转着在白茫茫的空中,风撩起飘逸的长袖,浮动着花枝的粉色桃瓣,落下阑珊灯火下,一抹抹绯色之下有双眼眸是我识得的,这场久违的邂逅,本无约定,也不是有备而来,就像在雪飘的途中恰与桃花相逢,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只在早春,只在这茫茫的花海中,于人生寂寥处,惊了彼此的心。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手在这里,我带你回去。” 嗯,我眼睛不好,方向感也不好,这桃花林里,到底该怎么走。 我握着他的手,也不知是他握着我的手,我忽的觉得这掌纹有些不对,他的手没有这样柔软,他的手里常常都是有些薄茧的,那是常年带兵打仗留下的! “你不是他!” “是奴婢!是月心!”月心抱着惊醒的我,我能感受到头发湿漉漉黏糊糊的,胡乱一拨,却触到了额角的伤痛,我忙瞧了瞧四下,没有一个人。 “月心,只有你一个人在吗?” 她眼眶微红的点了点头:“若生先生抱着王妃回来的时候,吓了奴婢好大一跳!不过先生的医术高明,定能让王妃不留疤痕!” 我拽住了她的手,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是若生?” 月心大大眸子扑闪扑闪眨了几下,点了点头:“对啊,若生先生还说,本想在桃花林里与王妃玩玩,不曾想王妃失足跌倒了,摔坏了额角,替王妃包扎好了伤口,方才送了回来。” “怎么会是他!”我不知哪里来的不甘心与疑问,再次问道:“他今日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月心有些不解,迟疑了一阵子:“白色。” 那么便是若生,没错。可我为什么觉得他给我的感觉像极了另一个人。 月心掖了掖被角说着:“王妃以后可不能一个人出去了,没想到就去送送皇上,也受伤。” 我顺着月心的手躺下,一股倦意袭来,闭上了眼,依稀能问道桃花的芬香,那个背影在一片粉色之间恍忽而过,我快要抓住他了!就差那么丝毫!我都碰到了他的头发! 不对!绝对不是若生! 我见到的那个人,头发是黑色的! 我惊得霍然睁开了双眼! 翌日,我遣了月心去请若生来,月心回来只说着,若生已出了远门,我听着此话,只感觉是有意的回避我。 那么,昨日在桃林间的男子到底是谁? 想的脑仁发疼,可转念又一想,是谁,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渐渐夏日暑气逼近,我与月心上街去采些料子,制成薄衣。 一切都没有变,这长安城里依旧繁荣安康,来往的百姓脸上挂着笑容,小孩骑在父亲的脖子上,还直嚷着要吃糖葫芦,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入耳。 一脸慈祥的父亲,两眼笑着眯成一条缝,取了一串糖葫芦递给小孩手里。 “让!让!退让!快些!”突然有佩剑的侍卫推攘着,把人流硬生生给推向街道两旁,就在这时,我与月心被人群冲散,我听着月心在唤我,我却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 而我的眼睛,只看到马车慢慢驶过街巷,马蹄急踏,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发出老长的嘶鸣。一辆金色马车在移动着,一寸,一寸,乍一看。这气派,这车里的贵人定是什么王侯世家,阳光初现,垂落到这门前一雕饰,金色的光芒刺痛着双目,即刻马车四周在阳光的映照下雅气十足,那个硕大的“王”字让我的心猛然一抽。 是王家! 我身边的百姓也随之惊道:“看见没有,那马车上的字,是王家!” 对啊,嫦家没落,王家崛起,一朝新君上位,王家可与温家匹敌。 我直勾勾的盯着,那马车而过,就在经过我身旁的时候,就好像有意似得,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里面的女子亭白衣洁净,如琼枝一树,栽种在青山绿水之间,尽得天地之精华;又似昆仑美玉,落于东南一隅,散发着淡淡华彩,我不由一呆,这居然是王烟然! 以前从未发现她这样打扮来,也能让人看呆去,往日,胭脂俗粉,打扮的俗气,今日这身白衣穿身,当真是整个人脱骨换胎一般,让我失了神去。 “呀——这恐怕就是王家的xiǎ一 jiě!听说她中选,不久就要入宫为妃了!” “唉哟,这真是个美人儿!” 突然马车一顿,马车里面的王烟然,侧目看着我,一身白衫,笑靥如花,却带着针针棉的恨意,她在华贵的世家马车内,而我却身在拥挤的人群里。 这时候,我听到身旁有为年长的老大妈说话,“姑娘生的这般漂亮,为何不去选秀呢?” 王烟然盯着我,我亦看着她,我似笑非笑,只答:“这位婶婶,你怎知道我没有去?” 我听到老大妈笑了笑,“凭姑娘美貌,若去了,怎又会在此刻出现在这里。” 这个时候,月心急忙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找到了我,“王妃,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轻看了她一眼,却无意间瞟到了老大妈的有些诧异的神情,片刻之后,笑容慢慢而起,“是我眼拙了。”她慢慢走进人群里,与平常人一模一样,看不出一二,可她的话,却让我觉得此人定不平凡,待我看清楚她腰间的玉佩之时,眼眸一眯,打扮如此平庸却又如此贵重的玉佩! 是宫里的物件! 视线从老大妈身上移开的时候,却不知什么时候王烟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前,左右一个侍女搀扶着她,她丢开了一个侍女的手,掩了掩笑意,笑滇了一声儿:“哟?” 此刻我衣饰普通,与王烟然这一身新崭崭的默花段子制成的新衣比起,顿时暗淡了下去,所有的人都鸦雀无声,保持异常的沉默。我本站在人群里,黑压压一群人,看因为王烟然逼得若有人退了下去,街巷上,唯有我与她,四目相对。她只专心照看自己的脂粉衣裳是否周全,手指间扯了扯我的袖子,一扬脸,露出轻蔑的神色,哼道:“你这穿的是什么东西?是去年的款式了吧。” 这时我才仔细看她,一身白衣千瓣菊纹上裳,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如漆乌发梳成一个反绾髻,髻边插一只累丝金凤,额上贴一朵镶金花钿,耳上的红宝耳坠摇曳生光,气度雍容沉静。 我不觉蹙了娥眉,王烟然故意让我难堪,我岂是不知,我正想说话,月心一心护主急道:“大胆!你竟敢对辰王妃无礼!” 我含了笑意,“皇上一日未行册封礼,你今日就还不是妃嫔。”我扬了扬脸,冷眸不再去看她,想必她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微微扬起下颚,“你不过是王家之女,不过是秀女,就能对我无礼了么?” 王烟然皮肤气的紫涨,露出厌恶的神情,含了一丝恶毒的笑意:“大家都知道辰王妃随辰王去了皇陵,你这个辰王妃是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身后的人群里嘀嘀咕咕,对着我指指点点,我也懒得去听什么,走近一步,凑着王烟然耳旁,冷道:“从前我用此物救过琉妃的性命,也用此物助皇上登上大位,你眼下要我拿出来,让你?”我环视了她身后的随从,一笑,“也包括整个王家,在这总目睽睽之下,给我一个小老百姓下跪吗?!” 我想王烟然是懂得分寸的,当日宣读遗诏之时,她父亲也在堂外,想必也是知道这一切的。不用我多说,她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我吸了口气,闭了闭目,有个人的话在耳旁回荡:小阿玺,来,这个给你!见此如同见朕!下一次不用那么麻烦再去向你姑母请旨进宫了。 那我是不是,什么时候想进宫就能进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对不对,皇上? 对对对! 脑子里是那个老人的爽朗的笑声,还有当年姑母那宠溺的笑容。 僵持之久,王烟然咬了咬下唇,扭头就走,就在登上马车的那一刻,冷笑一声儿:“我是斗不过你,但是我王家必定斗得过你。看来你还不知,回去看看吧。” 街道上唯有马车驶过车轮辘辘的声音,我看着尘烟滚滚的方向,回去?! 嫦府! 扶着月心的手,紧赶慢赶走到嫦府的时候,我气喘吁吁护着月心的手喘息不止,当我抬头霍然看到那屋檐下,龙飞凤舞提着的一个大字——王!时,顿时有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全身麻木冷的冰冻在原地! “你们是什么人!”我霍然步上台阶,对着门口的两个小厮吼道! 两个小厮看了我一眼,忙跑了进去领了一个年长的男子出来,这个时候,我已经步到庭中,庭中正有下人在摘种植被,更可恶的是,他们居然挖了我娘亲最爱的金桂!我爹爹为我娘亲种植的金桂! 我气的一发不可收拾,取下腰间别着我软鞭,朝正在砍树的下人而去,众人捂着血痕疼得满地打滚,那个年长的男子气的一个甩袖:“来人!把他们给赶出去!” 他的话还未说完,我一鞭子挥在了他的脚下,惊得他脸色一白,我扬了扬脸怒道:“这里是先皇御赐的镇国公侯府!你们算什么鬼!凭什么闯进来!又凭什么动这里的一切!谁让你进来!谁给你的权力!” 年长的男子半晌才恢复脸上,质疑道:“你是谁?” “镇国公之女——嫦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受辱 年长男子怔怔的看着我,其他的下人像无头苍蝇一下,除了哭嚎就是站在那里发愣,甚是无助。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年长的男子看上去说话很是有分量,可看上去也是个挑事的,月心是不容易就安抚住了我的,我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停住了手,年长的男子使唤来一个小丫头,耳语了几句,几个人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不等片刻,一个家丁从门外跑了进来:“王管家,老爷来了,还带来了好多带刀的军士。” 我循声看去,究竟是哪一个老爷竟敢鸠占我嫦家的府邸,可我这一抬头,就偏偏看到了,刚刚还在街头上遇见的女子,他跟在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后,甚是恭敬,爹爹在世时,家中常有朝臣来拜访,我也参加过不少的大大小小的宫宴,至于来的这位老爷,我一眼便识出了,正是朝中大学士——王隋新,王烟然的父亲! 刚才那与我说话的王管家,一见王隋新,立时像炸了锅的蚱蜢一样,小跑到那人身边,嘟囔着:“老爷,这不知哪里来的疯丫头,自称是辰王妃!害下人们耽误了翻新府邸的进程,老爷切莫怪罪!” 王隋新看上去一脸正气,可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也只是偶尔听到爹爹说起过,年前华哥哥谋逆,宫中大乱,正左右摇摆不定的王家不知该站在何处之时,我听说,吏部的秦明给了他指点,看这样子,他定是跟定了当初的德王。 在加上现在朝中温家势力颇大,皇上是不可能让温家一族独大的,所以必定要有氏族来权衡,刚好王家不温不火,在叛军一事之中又立了功,皇上登位之后连连封赏,可以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整个王氏一族几月之间已经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再加王烟然中选,不久之后会入宫为妃,整个王氏更是耀威扬威,气焰到了极点。 王随新只是摆了摆手,打断了王管家的话,走进我一步,满面狞笑,“辰王妃不随辰王去了皇陵了吗?!哪里来的刁民,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王妃!还不给我拿下!” 言毕,他的话应刚落,我手中的软鞭,“啪——”一声儿落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脸上立即一道血痕出现,一声儿痛苦的嘶吼之后,王隋新指着我,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有王烟然,在旁惊道:“父亲!父亲!你这个女子简直大胆包天竟敢打我父亲!” 众人都愣在原地,茫然无措的看着我,没人会想到我会先动手,王烟然冲了过来,一手扣住我的手,死死的掐着,我的手很疼,可哪里逼得上我的心疼,这个家,这座府邸,是我爹爹苦心经营的一切,整可以遭到他人的迫害! 我抬眸,两眼刺痛,我相信此刻的眼睛一定是猩红的,只感觉到一股火辣辣燃烧到的脸庞,转脸质问着王烟然:“好哼!谁大胆!谁刁钻!这个地方!是我嫦家!谁给你的权利让你这样妄为!” “你放手!放手!”月心上前将我护住,见王烟然不放手,一口咬在了王烟然的手臂上,王烟然的痛的歪牙咧嘴,嗷嗷直叫,看上去哪一点美丽,简直就是一个毒妇!王烟然痛的还不肯撒手,我只见王管家朝月心一脚踹去,月心整个人都贴在了地上,我唤了半天也没有回应,直到我看见了一道殷虹的血迹从她身下流出来,心惊肉跳。 曾经,曾经的曾经,阿婉也是这样,一倒就不起,流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血,红了一片地。 我忙将地上的月心扶起,她已经失去了意识,我也不知伤在了哪里,一脸血迹,血肉模糊,再一看,地上倒着的锄头上哪锋利的刀锋上挂了一道血迹,心猛然一抽! 也不知哪里来的人将我拽起,看着从我怀中跌落的月心,我怎么也拉不住,看着她瘫软在地,王隋新,阴冷的脸一道血迹似笑非笑,胡须抖了两抖,这父女果然同心,都是掐的同一处,痛的我醒悟过来,冷冷的看着他,他冷眼看着我,嗤笑一声道:“皇上给的权利。” “既然是皇上下令,一定会有手谕。” 他嘴角抽了抽,手上的力道更是重了几分,我咬住牙没有皱一下眉头,只听着王烟然在我的身后冷笑,阴恻恻的轻轻呵了一声儿,只看觉到腰间一痛,似皮开肉绽一般,痛到了骨子里,每根神经都是紧绷着点,可我的手臂被禁锢住,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我抬起头,只有冷眼的看着这父女二人,这个时候,我不能再有任何的反击,任何的意气用事,他们人多势众,这里唯有我与月心二人,眼下月心昏迷境况不明,我咬了咬下唇,内心绞痛如海潮,我唯有,唯有隐忍,唯有忍受。 手指甲因为才修剪过,指尖握在手心里隐隐作痛。我好像懂了,姑母的那些话:离开了嫦家对的光环我什么都不是,我荣华富贵的一切都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爹娘都不在人世了,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不在了,我唯有任人宰割了吗?! 从前,我常说,我懂,我懂深宫的无可奈何,懂这长安城的勾心斗角,氏族相争。可是我现在才明白,只有正真的经历过,才明白这其中的苦与痛,有些时候,在于不是无心,而是无能。 我有心守护的,最后最后的一切,难道也要被人给夺取吗?! “你是什么人,皇上的圣谕,凭什么给你看!”王隋新,扬了扬脸,皮笑肉不笑。 “我是镇国公之女,我娘亲是珑霓公主,是先皇封赐的晋月郡主,更是”更是辰王明媒正娶的王妃吗?!如今我也只有这个身份了。 “晋月郡主?”王隋新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旋即大笑起来,他身后那些军士也是发出大笑之声。笑过之后,王隋新抬手,拿着以刀尖指着我寒声:“晋月郡主是什么身份,辰王妃不是么?她怎可能会来这种地方,莫以为你穿得好些就可以冒充王妃,真当我是三岁孩童,随你蒙骗不成?!” 手心作痛,此刻恨之入骨,听王隋新,若非还有理智克制,真恨不得当即上去剥皮拆骨。 我淡淡地睨了王隋新一眼,这个季节,已经有淡淡的桂花初开了,于长窗下有清洌的香味让我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这个味道,是娘亲常放在香囊里的味道,她总是温和而又自若,旋即,与娘亲在碧明园的谈话入耳,娘亲所言的,至高无上的权利。 娘亲啊,阿玺,现在想要那至高无上的权利! 是不是才能守护这一切,想要守护别人,也要先懂得保护自己不是。 我看着王隋新那张厌恶至厮的脸,许久,王烟然说话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能来闹腾的地方,我父亲已经求皇上把这座宅子赐给我们了,皇上的圣旨你敢不从吗!从今天起,你给我记住!这个地方姓王,不姓嫦!” 我拒绝的抬头,闭一闭目,眼底的厌恶丛生,冷然道:“我不信!”我不信皇上会这样对我!他不可能这样无情无义!绝不会!耳边回响,这个地方不再姓嫦! 话音未落脸上便重重挨了一耳刮子,当场就把我打懵了,耳边更传来王烟然细若刀片刮过铁锅的声音,“狗胆包天的小浪蹄子,你也敢自称‘我,真当是活得不耐烦了。我不久就会入宫为妃,谁见了我不是称一声主子,凭你现在的身份,还能与我说的上话吗?辰王?呵!说的好听是去尽孝,难道不是被皇上削去军权,发配离开长安城吗!你以为我不知!你以为辰王妃还算什么!晋月郡主还算什么!” 王隋新已刻已恢复了镇定,闻言吃吃一笑起身道:“像这种不懂尊卑之人,可是该好好教训一番,省得她以后再犯。” 王烟然答应一声 ,没有立刻动手,冷冷看着我那张嘴角渗血的脸,有快意在眼底快掠过,凉声道:“既是父亲开口了,那就让她好好长长记性吧。” 王烟然狞笑着抓住我的发髻,我双手被人扣住,动弹不得,王烟然左右开弓,足足打了十几个耳刮子方才停下。 等打完,我头发散了,脸也一定不成样子了,只感觉到了两嘴边的痛处,脸呼吸都是疼痛的,只能小心翼翼来缓解疼痛,脑中嗡嗡作响,一时间的耳鸣,我再也听不见什么,只见到王家父女捧脸大笑,看我就像看乞丐一般,冷笑不止。 “知道错了吗?”王烟然问,高高在上,犹如不可侵犯的女神。 我咬牙没有回答,因为一个字都会因牵动脸上的伤而痛彻心扉。 我唯有与王烟然四目相对,冷眼相向,我心中的愤怒无法宣泄,我的一切,都要被人夺去! 这个时候,月心似乎有醒转了过来,拉着我的衣裙站了起来,见我的样子一定难看极了,哭着嗓子喊着:“王妃你怎么了?”她的眼泪和着斑斑血迹,似一股血泪流淌而下!我的心有一阵尖锐的疼痛而过,传遍全身,头皮一阵发麻,是冷,可是还没有到冬天不是吗! 我将月心从地上艰难的扶起,就在月心看我的那瞬间,浑身一颤,我没有再看王家父女一眼,只晓得手冰冷如铁,扶着月心离开,看到那高高悬挂的一个“王”字,突然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有再一次建起。 我忽然明白了,我的成长,大概就是,我的世界一次次的崩塌,又在一次次的重建,最后越来越坚固,无懈可击! 就在跨过大门的那一刻,我悠然转身,一记冷眼:“今日之辱,他人必定悉数奉还!” 我没有想到的是,连王隋新的神情与刚才月心的一模一样,脸眼神都是颤抖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复宠 我抚一抚鬓间的宝蓝点翠珠花,阴恻恻道:“月心,不要哭。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王妃”月心气息微微急促,想说些什么只是顾忌太多不敢真说出口。 不知何时起了风,呼呼作响,冰凉刺骨的风从朱红雕花窗扇缝隙间漏了进来,吹熄了本就有些摇曳的灯笼,整个侯府一下子暗了下来,有无法言说的恐怖与恨意在我心中漫延。 那些剥夺我一切的人,不可饶恕!不可饶恕!绝不可饶恕! 我紧紧咬住下唇,一言不发,直至嘴里尝到腥咸的滋味方才稍稍松开,混着殷红的鲜血木然吐出几个字:“月心,进宫。” 一夜之间,只觉得命运轨迹被彻底,从此踏上一条不可预知的道路,可是我走的每一条路又何尝是可预知的! 我走出了侯府,带出了曾经寄托我一切的童梦 娘亲说,嫦家的女子任何时候都要高贵!我木然站在那里,尖锐凄凉的笑声骤然爆发,仰天大笑状若疯癫,许久许久,直至脸上尽是笑出的泪水才渐次低了下去。 我摇了摇头,倏地看到站在那里的月心摇摇欲坠,随时会摔倒,吓得我连忙过去抱住了,一抱之下顿时发现不好,月心身上竟然烫的利害,似在发烧,连忙唤道:“月心?!月心!” 翌日,我看着床榻上昏昏沉沉的月心,脸色惨白惨白的,毫无血色,脸嘴唇都是白色如纸一般,我的心揪着,难以呼吸,难以自持,我必须一已之力挽回嫦氏一族的颓势!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淡白色宫装,现在,竟发现自己喜欢这些清淡的色彩。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却未曾能看透,先皇说我曾是他见过最通透的女子,会是这样吗? 我坐在镜前,为自己描眉,已经忘记了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的打扮自己,从前总认为以色视人是最俗气,最瞧不上眼的,如今没想到自身也汇入这漫漫浑水之中。两颊融融,霞映澄塘,双目晶晶,腰插软鞭,长发垂肩,一身素衣,风起而动,旖旎如画。 是夜,我在万喜的搀扶下,一步步走进灯火通明的延禄宫。 我有种莫名的预感,皇上是刻意在等我似得。 “奴才们给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随着我踏入正门,原本垂手站在那里的一众宫人皆跪下叩首,在这响遏浮云的请安声中,从这一刻起,我从不会再是为了我一个人,我所背负的是整个嫦氏一族!从辰王离开长安城的那一刻起,我亦不再是辰王府的王妃,连名头上都不是,辰王妃已随辰王去了皇陵,这是天下都知道的事!而我?现在是谁呢?还有什么身份? 抬头,目光缓缓扫过一众跪在跟前的众人,静默片刻后我淡淡道:“都起来吧!” “谢娘娘!”如此谢恩后,一众宫人才各自站起,最前头一个面貌精干的太监上前打了个千儿,赔笑道:“奴才是延禄宫首领太监江海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又接着说道:“娘娘这边请。” 我微微一笑,跟着江海走进延禄宫的主殿,夜色深沉,宫里的人大多都歇下了,昏暗的灯光在夜中的摇晃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有守夜的宫人看到我过来,皆无声地跪下行礼,直至我走出极远方敢起身。 踏进延禄宫,我脚步一顿,抬步走了进去。 我透过珠帘看到案前的男子,一道颀长的身影正低眉认真的看着什么,我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丝极为勉强的笑意,跪在帘下:“皇上金安。” 皇上闻言转过身来,因在屋内所以他只披了件天青色长衫,赤足站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与往常一本正经的装扮不同,倒显得有些随和。“是你么?阿玺?” “是,皇上。”我颔一颔首,略有几分忐忑。 “行了,你下去吧。”他挥退周庸后,走到一直低着头的我,托起我光洁如玉的下巴,一张脸毫无遮掩地呈现在眼前,灯火流转下,我只晓得他微微失神,他叹,“你很美。” 我回给他一个浅笑:“后宫里倾国倾城的娘娘们数不胜数,臣妾怎担的上皇上一个美字。” 他轩一轩眉道:“倾国倾城吗?在朕眼中,只有你担得上这四个字,至于他们,却倾不到朕。”他做了一个向后仰倒的动作,难得地玩笑道:“朕已经被你倾倒。” 我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去,连声音都生硬了许多:“皇上,你不问臣妾来做什么吗?” 他轻叹一声,双手环住我的腰,感受着身边真实的温暖静静道:“朕当然知道你为什么而来,朕一直都等着这一天,朕知道你会来,所以朕一点都不会感到惊讶。” 只晓得身子僵僵的,想必脸色一定很难看,我知道他的心意,一直都是拒绝的,从前想着两个人在一起必要情投意合,而今日看来,未必是这样的。 当年的四皇子亦德,今日的九五之尊,我想要得到的,唯有他能给我。 我没有动弹,只看着他一丝不苟的脸,问道:“把嫦家的府邸赐给王府,是你做的吗?” 他眉心皱了皱,有些急道:“王氏是功臣,而嫦氏却是罪臣。朕只想让你看到,没有朕,你会没有一切!” 我咬了咬牙:“你在逼我!” 他大概是看出了我动了真怒,语气也柔和了一些,:“朕只想说,不论你心中是否有朕,朕都视你为唯一,只要你一日不嫌弃朕,朕就一日陪在你身边,直至白发苍苍,黄土为伴。” “阿玺,我以真心待你,能否换你一世荣宠?” 我一瞬间的愣,听着他话里的唯一,我不敢再相信,有些时候就有一些不痛不痒话将那伤疤再一次揭开。 唯一。 唯有你。 可是,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我,男人的承诺,我不能再相信,纵使我心底的是排挤,但我生硬的挤出一抹笑容,有点点的恨意在心底蔓延开来,是啊,是萧亦尘,致我于此。 从前,我把自己的一切寄托在他的身上,而今日,我又要将整个嫦氏寄托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是不是不会用心,到最后才不会痛。 我睇视着他,久久未语,神情似有所动容,我沉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虽不是我钟爱之人,但这份真心我同样会铭记在心。” “阿玺,朕知道你心底还有他,但是朕会与你一起慢慢忘掉他。在这期间里,朕允许他,在你的心间片刻停留。” 他的真情流露,与萧亦尘是不一样的,萧亦辰是不可以,不允许我不二,而他为什么可以做到如此? 手不自觉地抚过他的脸,从眉眼到鼻梁再到薄唇,细细抚过,说不上为什么,但是心一下子安定下来,轻言道:“皇上,我心中纵使有他,如今也只剩下恨了。” 我眼前的这个人,他真的是很好了。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因力气太大,捏的我手骨有些疼痛,我强忍着,只听到他有些喜极的问道:“那么,阿玺,你现在是愿意陪在我身边了,愿意进宫了吗?!” 我蓦得抬头看着他,轻点了头,冷道:“皇上能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嗯,你说。” “我要萧亦尘回来,让他生不如死,万劫不复。” “好!”我没想到他会答应的如此干脆,心底有些微愣,他抱着我越来越用力,强有力臂弯禁锢着我,一下子就触碰到了手臂上的伤痛,不自觉疼的轻吟了一声儿。 皇上急切的关心,我捂着手臂,“有些疼。”我心底更明镜儿似得,眼前的这个人现在对我是有情的,心底有些愧疚,我现在是不是利用了他对我的情义,就像萧亦尘利用我一样。 我心底一颤,终有一日,我也会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变成萧亦尘他那种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吗?! 他挽开我的袖子,看到整个皮肤青一块紫一块,在白皙的皮肤上看过去格外的吓人,他惊得双目一跳,连脸色都变了几分,当即宣了太医。 是夜,我留宿在延禄宫。 皇上他并没有宠幸我,他刚才的话还在耳旁回响——朕不会强迫你做任何的事情,朕要你心甘情愿,就像今夜你来找朕一样。 我双目微微睁开,看着熄了灯的内室,冷笑着,讽刺着,嘴上说着,让我心甘情愿。可事实上也利用王氏像嫦氏一族施压,落井下石,逼迫得我不得不向你开口求饶不是吗?! 皇上,我与你,也不过是彼此彼此罢了。 一片漆黑中,我左右摸索着站了起来,没有月心在侧,没有人知道我有夜盲眼,也没有人给我留了一盏小灯,我连磕带摔走到六棱雕花长窗前,推开紧闭了半夜的窗子,抬眼望去,只见夜空中繁星点点,一闪一闪犹如小儿顽皮地眼睛。展一展长袖静静地站在窗前,任穿窗而入的夜风吹拂起轻薄的衣衫,爹爹,娘亲,还有阿婉,我会让害你们之人,得到报应的。 我紧紧捏着冰冰的窗揪上,指甲有些生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请安 我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身边已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只余我一人。眸光微眯扫过轻薄如蝉翼的鲛纱,只见帐外映着一个淡淡的人影,逐道:“谁在外面?” 一阵脚步声后,鲛纱帐被人掀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竟是月心,只见她含笑扶起我道:“王,妃,娘娘你醒啦?” 我微微一怔,想着这丫头也明白了什么,就着她的手坐起后抚一抚脸颊振起几分精神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月心麻利地往凌若身后塞了两个绣花软枕,口中回道:“今儿个天还没亮,万喜便叫奴婢来这里候着。” 我点点头又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月心看了眼天色道:“快过卯时了。” 听得已经这么晚了,我顿时着急起来,一把掀了锦被披衣下床道:“快替我梳洗更衣。”随后又有些埋怨道:“你也是,明明就在外头怎的不早些叫醒我?我昨夜宿在延禄宫本就不合规矩!” “奴婢冤枉,奴婢来的时候,皇上特意宣了奴婢去吩咐奴婢不许叫醒王妃的,说让王妃好生睡上一觉,所以奴婢才一直等着不敢出声。”月心委屈地解释。 听得是他的意思,我一愣,旋即心底生出一丝暖意与欢悦来,不为其他只为他无意间流露出的那一点关心。 “王妃洗脸。”月心将绞好的面巾递到凌若手上,然后取来一早备下的衣裳服侍她换上,喜孜孜地道:“王妃您可是自皇上登基以来,第一个在延禄宫过夜呢,昨夜万喜来跟奴婢们说的时候,奴婢还都不敢相信呢,王妃,奴婢现在是不是不能称呼你为王妃了,王妃现在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回王府了?!” 我欲言又止,摸了摸月心的头顶:“好丫头,你跟着我受了那么的苦。好丫头,你要记得,辰王妃已随辰王去了皇陵,现下长安城中再无辰王妃。” 月心点了点头,笑颜逐渐开绽来:“那咱们这可是进宫了么!奴婢看王烟然还能嚣张多久!”月心一提到王烟然,我眉心皱了皱,看着月心额头的伤,有些愧疚,月心将我扶在镜子前:“主子别生气了,快些坐好让奴婢帮您梳妆打扮。奴婢进宫的时候已经听说了,昨晚皇上连夜收回了咱们嫦府的府邸,主子放心。” 象牙梳齿划过头皮有轻微的酥麻,月心的手极巧,不一会功夫便将一头长及腰际的青丝盘成一个飞燕髻,待将散发一一掖好后,她从带来的梳妆奁中捡了一枝纯银缀雨过天青色流苏并几朵暗蓝色珠花插在发间,燕尾处缀了一串银吊穗,耳下则是一对垂金耳坠,一支七宝玲珑簪,那只簪子以赤金打造而成,镶缀翡翠、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珍珠、猫眼、天晶石七种宝石,奢华夺目,乃是宫中赏下来的珍品。 我将七宝玲珑簪取在手里把玩了一阵后将之放回妆奁中,簪子固然华丽奢美,但太引人注目,我在延禄宫过夜的事此时必然已为众人所知,若再带着这枝簪子四处招摇,只怕会引来祸端。 正思间,月心已经打扮停当,放下手中的脂粉道:“主子你看看可还好?” 我仔细端详了镜中的自己一眼,装扮清雅矜持,当即颔首起身扶了月心的手道:“很好。” 言罢,便听到身后江海笑言道:“给娘娘请安,请娘娘跪接圣旨。” 该来的还是来了不是吗?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嫦氏之女嫦绾,深得朕心,选入*,故封为婉妃,赏黄金千两,并赐予昭阳殿,即日进宫,钦此。” 我听着句句言言刺耳,从今日起,我也是这宫里的一位嫔妃了。不过皇上顾忌我的身份,特意另外赐名,我还是能感受到他的悉心,嫦绾,长发绾君心不是么?我双手接住圣旨,江海就着手将我扶起,叹道:“娘娘大喜,奴才在此恭贺了。” 我强硬笑了笑:“替本宫转告皇上,皇上有心了。” “是!是是!” 不过特赐我住在昭阳殿,我深深感知有什么含义,自从璃贵妃故去之后,昭阳殿从此无人所有,可每日便有人打扫,可谓是依旧富丽堂皇。 封妃圣旨一下,便表示着此事六宫皆知。 而我,今日的第一件事,按理,应当去向皇后请安。 至于当今圣上的皇后,名为傅吟风,我不是很了解,只晓得她是太后娘家那边的亲戚,而太后,当年敬妃娘娘,她不争不夺,平日里吃斋念佛,很是温和,而她的母族傅氏随着自己的儿子登基,也正真的攀升了上去,所谓风光无限,便是如此吧。 从延禄宫到皇后住的华清宫尚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纵使我紧赶慢赶走得一身是汗,也花了近一盏茶的时间,而此刻早已过了卯时。 有个内监守在华清宫门口,远远看到我过来忙迎上来打了个千儿,笑道:“这位主子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吗?” 月心在后说道:“我们家娘娘是婉妃。” “哟!原来是婉妃娘娘,奴才失敬了。” “皇后娘娘可在里头?”虽然说眼前这内监说话得体,可我也能说得上是阅人无数,也从这内监的面上看出一丝的尖酸刻薄。 “在呢。”他一边引了我往正殿走一边道:“不止皇后娘娘,静妃,柔妃她们也来了,此刻正在里头说话呢。” 此刻正值芍药盛开的季节,是以一进华清宫便能看到开得如火如荼的芍药。或红或白或粉或紫,花朵独开在细细的茎端,也有一些我未见过的稀有品种,两花或三花并放,且色泽不一,甚是好看。 可说是华清宫大变,格局虽说是没有什么变化,可装潢焕然一新,处处色彩缤纷,与从前回忆里的暗沉截然不同,这就是年轻的皇后有所不同。 “皇后娘娘,婉妃娘娘来给您请安了。”内监挑了帘子进去回禀,屋里放了刚从冰窖里起出来的冰块,是以一进去便有一股清凉迎而而来。 我飞快地抬起头扫了一眼,只见除了坐在主位的皇后,还有其他妃嫔等,但都是我不识得,坐在皇后之下的两个身穿不凡的女子,想必就是刚才内监口中的静妃与柔妃,此刻见我进来,目光皆齐集于我身上,可见她们来此绝不仅仅是为了请安那么简单。 我捺下心中的凛然,不以为然,双手搭在腰间端端正正朝正当中的那位行了一礼,脆声道:“臣妾嫦绾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和善地示意她起来,又命人搬来绣墩嘱她坐下,刚要说话,忽闻有人轻笑道:“姐姐,您看看,这婉妃妹妹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就婉妃妹妹这张脸蛋啊,就足以让皇上倾倒,要不然婉妃妹妹怎在延禄宫留宿呢。” 这人的话是故意想拉开我与皇后的间隙,自皇上登基以来,除了皇上与皇后大婚,宿在延禄宫之后,我,是第一个人。 我看着皇后之下的粉衣宫装女子,看打扮便知身份贵重,话中有话,皇后只是佯装不知微笑道:“柔妃妹妹爱开玩笑,婉妃妹妹可不要见怪。” 柔妃弹了弹青葱似的指甲道:“还是皇后娘娘了解臣妾,婉妃妹妹不会见怪吧?” 其余诸女对我的乍然得宠或多或少怀有几分忌妒,此刻听得柔妃这话,皆是一阵解气,在那里掩唇暗笑。 我欠了欠身谦恭地道:“臣妾见不见怪柔妃娘娘想必不会在意。”早在来此之前便已想到会有人借故针对自己,是以对柔妃的发难并不意外。 “不会在意?”柔妃轻飘飘地横了她一眼,勾一勾嫣红的唇角道:“也就是说婉妃心中其实还是见怪的喽?” 我见皇后微微一怔,正出声打圆场,我朝柔妃扶了扶身,气若幽兰的说着:“刚才臣妾说,臣妾见不见怪的,柔妃姐姐自然不会往心里去,可皇上会不会见怪呢?啊,臣妾差点都忘了,皇上刚刚还给臣妾出了一件考题,他知晓臣妾忘性大,便让臣妾今日来请安,能记住宫中哪几位娘娘的外貌与脾性。”我扭头一笑:“柔妃姐姐,臣妾记得很清楚呢,一定会回去一句一句回禀皇上。” 我只见柔妃脸色一白,气势暗淡了下去。我唇角勾了一勾笑容,只听到柔妃笑道:“婉妃妹妹好一张巧嘴。” 我无意间对上皇后的眼,只见此女子,他头带凤冠,白臂无暇的脸上薄粉敷面,更显得红艳美丽,唇色朱樱一点,微微露齿一笑,那两排雪白的贝齿称得唇红齿白,十分美好,清秀而扬长的柳叶眉下,一双妙丽清眸流盼,含着情意绵绵,似秋水盈波,让人心醉至极。 可就在我与她四目相交之时,她眸中仍映着惊愕,一双妙丽清眸流盼迟疑的说着:“柔妃与你说着玩呢,没事的快坐下吧。” “谢皇后娘娘。”我有些纳闷,皇后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柔妃悠然一笑,低头拨着臂上的绞丝银镯不言语,恰巧有下人端了新鲜刚开的芍药进来放在窗台下,屋中更添清香。皇后唤人上前折了一朵花色嫣红开得正好的芍药在手中把玩,于端庄之中凭添一份秀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圣宠 柔妃别过头问身后的宫女,“现在是什么时辰?” 身侧的静妃岂会不明白她这么问的意思,微微一笑道:“柔妃妹妹现在是辰时一刻。”我这时才留意到那一直静默不语的美人儿,生的也是纤巧削细,面凝如鹅脂,唇若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一身翠绿的裙子,在这浑浊的夏日中更是显得格外的夺目鲜润,直如雨打碧荷,雾薄孤山,说不出的空灵轻逸,那呵呵的笑声传来,更叫人添了一种说不出的情思。神态之间果然担的上一个“静”字。 而至于柔妃,身份怎可与皇后相比,可打扮奢靡的有些盖过了皇后的风头。云髻雾鬟,斜插金厢倒垂莲簪,镶钻的银色流苏,闪闪发光。身上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好一个妩媚的女子。 柔妃淡淡扫了娥眉,眉眼含笑点点头,目光一转若鸿毛般轻轻浅浅地落在皇后身上,“娘娘,请安的时辰改了么?竟没人知会臣妾一声。” 我看到月心被柔妃此话说得面色窘迫,忙跪下身子要说些什么,我却把她拉住,我怎不知这柔妃是故意刁难,这人可不如其名那样柔和。道:“启禀娘娘,都怪奴婢不好。” “大胆!”月心话音落未落,柔妃已竖了柳眉冷声喝道:“本宫在与皇后娘娘说话,你插什么嘴。” 柔妃身旁一蓝衣女子假意劝道:“娘娘息怒,谁叫人家是嫦氏出身,破百家门,不懂规矩也是正常的事。” 我心平气静,没有任何的神情,我从小便见惯了后妃的争宠手段,而这一点对于我来说有能算什么,我想,我大概还是能心平气和的待下去,毕竟这次我进宫与他们的目的是一样,光耀我嫦氏一族。 大概我跟他们是一样的,都带上了虚假的面孔。 “好了好了,一人少说一句。”皇后出言制止道,“都是自家姐妹,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婉妃妹妹刚入府不久,有很多事难免有不懂或有做的不周全的地方,你们这些做姐姐的多教教她就是了。至于这回请安来晚,想来也非是故意,就算了吧。” “姐姐真是好脾气,不过妹妹就怕有些人恃宠生骄,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忘了。”柔妃虽然在笑,但眼底全无一丝笑意,反而尽是森寒之色。 我的目光掠过柔妃美艳如花的脸庞,声音静若流水,“臣妾不曾忘记。”我也不能忘记。 “但愿如此。”柔妃冷笑着站起身施了一礼后转身离去,在她之后,众人皆起身告辞当最后一个也走出去的时候,落下的帘子隔绝我的目光,我暗暗叹了口气,皇后示意身边的侍女将我扶去走进她,皇后铮铮有神的盯着我看了良久:“柔妃的话虽然直了些,但她本意是为你好,怕你因骄忘本,所以才有所苛责,你莫要往心里去。” 我凌然一笑:“柔妃娘娘心直口快,是个直爽性子。” 皇后地点点头,从宝椅上站了起来,平视与我,惊异道:“你,你。”走近一步,带正真看清我之后,连忙屏退了左右,身侧只剩下刚刚将我扶来的婢女,她眉目间都是诧异,道:“你是辰王妃?” “皇后娘娘认错了人了,臣妾只是与辰王妃长得比较相似而已。”我退后一步躬身说道,语气不卑不亢,冷的没有一丝的温度。 皇后立马肯定的说道:“不可能!本宫曾经见过你!一次的宫宴上,你是先皇身边得宠的郡主。一次的延禄宫内,皇上那珍爱的画轴上的女子不也是你么?” 皇后的目光又惊又痛!双眉拗在一起,连五官都扭曲了,一点也没有皇后的风度,那神情大概就是欲哭无泪,质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为什么成为了婉妃?你不是去了皇陵!你不是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吗!” 我福福身,抬眼,看着情绪激动的皇后,“娘娘应该去问皇上。” 她的面色,一刹时地变了灰色了。身子向后软去,我连忙将她扶了一把,侍女将她搀扶在软榻上休息之后,我福了福身,正准备离去,皇后却拉着了我的手,吸了一口冷气,茫然失措,像个泥塑木雕的人,问道:“本宫问你,你给皇上到底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轻轻扶开了她的手,娓娓道来:“娘娘想要的答案都在皇上那里。娘娘,您累了。” 什么画轴,什么东西?这些我完全不知情,我晓得皇上对我的情谊,可他登上帝位,面对后宫三千佳丽,这份情谊还能维持多久?我不觉一阵自嘲。 屋内凉爽宜人,屋外却热浪滚滚,烈日当空,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来,今夏比往年热了许多,且已有近十天未下雨,空气中四处飘浮着肉眼看不见的尘埃。 想起刚刚失了分寸的皇后,心中有些轻松,这个皇后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想必是费不了什么心神的,除了那个刁钻的柔妃,看去不顺眼之外,其他还好。 好不容易回到昭阳殿,我已是香汗淋淋,扶着同样我的月心早已是汗湿夹背一边走一边,月心一边小心翼翼的问:“今天奴婢说话给娘娘添麻烦了吗?” “月心,在宫中没有人问你,你就不要答。少说话,大概对你好一些。” 正踏过昭阳殿的宫门,月心认真的点点头,我目视着周围,来了这里那么多次,还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住了进来,一切未变,都是当年的景象。正要说弄盏酸梅汤来解渴,不想月心一推的门便有一股凉气迎面而来,令人顿时神清气爽。惊奇。 身边的梅花,现在还是绿色的。在燥热的空气里随风而曳动。 “姑娘吉祥。”庭院内有十几个宫人都候着,此刻见我进来连忙上前请安,每个人脸上都含了一丝喜色。 我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置于正殿一角的铜盆中,只见那里盛着一大块冰,此刻冰块正渐渐融化,细小的水珠顺着透明光滑的冰块滴溜下去,落在铜盆中发出叮铃的脆响,满屋凉气正是由此处而来。 手指轻轻抚过冰块,凉意透肤而入,再看指间已是一片湿润。 “这些日子天气炎热为怕娘娘着了暑气,皇上一下令,这冰昨晚就送来了。”说话的人一抬头,我一瞧,有些欣喜:“万喜。” “奴才在,奴才恭贺娘娘。”万喜跪在地上,我心有些安慰,至少现在,这个皇上还是顾及我的。 “起来吧。”我抚了抚指尖,低眉看着众人:“以后这些人都交给你打理了,本宫信得过你师傅,也信的过你。” 万喜连连磕了几个响头,“谢娘娘恩典。” 小坐了片刻,赏赐便跟着一拨接一拨的下来了,连柔妃,静妃,都送来了礼,我把万喜打发在外面应付,只让他登记了便收入库房,便也就不一一过目了。 我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宫中的人一向习惯跟红顶白、见风使舵,哪边得宠就往哪边靠,鼻子比狗还灵几分。 “娘娘,您先坐一会儿,奴婢去将冰着的酸梅汤给端来。”月心开了门刚要出去,不曾想门口恰好站了个人,险些撞了个满怀,我定睛一看,竟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手里还捧了个描金锦盒,月心赶紧侧身让她进来。 “奴婢湫容见过婉妃娘娘。” 我一愣,旋即笑道:“来,快坐下歇歇喝口茶。是皇后娘娘有什么事么?” 湫容满脸含笑道:“娘娘不必麻烦,奴婢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来送东西了,一会儿就要回去。” 月心接过,我淡淡扫了一眼,上面还细细雕了吉祥如意的图案。 待湫容跪安后,月心方才打开锦盒,这时万喜走了进来,惊了一声儿:“这好贵重的东西!这可是太后赏赐给皇后娘娘的赤金缠丝手镯!” 月心也不觉惊声了。 我淡淡扫了一眼,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也不过尔尔。对万喜道:“登记了一下,收入库房。” “是。” 昭阳殿的赏赐可以说是不断,有不断的妃嫔来造访都是万喜与月心在待客,而我称病对外不见客。 除了去向皇后请安,我几分甚少出门。 我也不知怎的,我生病的消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连我每日去向皇后请安,也一同免去了,我这样乍然得宠,宫中不知有多少急红了眼。我一出去,便会有难听的话流进耳朵里,索性就不出去了。 这个夏日,我躲在昭阳殿里也算过的清静,皇上时常来看我,可每来一次我都觉得,他好像看上去很累,很疲劳。 他在后宫里宠我,在前朝重新启用嫦氏族人在朝为官。 到现在我才正真明白姑母,当初在后宫里苦苦维系的一切到底是什么。 原来是我安稳的童年。 安稳的嫦家几十年无任何风雨。 而现在,这个重担还是落在了我的肩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女鬼 日子过得太过清闲,连月心都有些压抑。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可突然有一天傍晚,我接到了太奶奶的病危的消息,心头一紧,二话不说的就出门了,这个时候天色就已经黑了。 说来野奇怪,今晚的御花园有些异常,似乎暗淡了许多。 御花园里有灯时不觉得,如今这一熄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仿佛随时会有怪物从黑暗中跳出来,实在将月心吓得不轻,万喜尽管心里很害怕,但还是努力装出副镇定的样子安慰月心,并摸索着沿来时的路走去。 路,像是没有尽头一般,不论我们走了多远,周身始终是无尽的黑暗,伴着黑暗来的还有深深的恐惧,尽管月心紧紧抓着我的手,但她依旧害怕地浑身发抖。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就在香气入鼻的同时,我看到前面有一个白影飘过,只听到身后跟着的宫女当即尖叫不止,手脚乱挥惊惶地大喊大叫,“鬼!鬼!救命啊! 月心虽没看到白影,但被他人这个“鬼”字吓得浑身一激灵,万喜灵敏的闪到我身前,喝道:“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 话应刚落,眼前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一张苍白无血色的女人脸,酱紫色的舌头长长伸在外面,两只眼晴还往外滴着血,毫无预兆的落在了我的步辇上,当即就忘了呼吸,万喜唤了我不知有多久,双腿一阵酸软竟站不起来! 我看着有宫女突然受此刺激,承受不住当即晕了过去! “走!快走!离开这里!”万喜和月心二人赶紧扶扶了我离开那诡异之地。 等小跑到有光明的地方,我抬头一看,已到了太奶奶的寝宫。 “娘娘,真的好可怕,那个白影没有脚是飘着走的。”月心有余悸地说,“娘娘那个不会真的是鬼啊!” “奴婢也看见那个白脸了,还流着血,是鬼!是鬼!”身后的宫女茉莉惊慌失措的说着,脸色吓得铁青:“奴婢前几天听说柔妃娘娘的手镯掉在御花园的水池里了,派人去打捞,却在水里捞出了一具尸骨!” 万喜也点了点头,仔细想了想又道:“奴才也听到过此事,宫中有人说那是从前的冯昭仪!” “冯昭仪?”我凝眉看着他。 “冯小蝶。娘娘哈还记得吗?在一次夜晚说是失足跌进了御花园里的水池,当时连尸体都没有打捞上来!”万喜抬眉打量打量了我的神色又道:“而且她曾经与锦瑟皇后不合。” 我的姑母,嫦锦瑟!先帝在世时,并未废后,只是褫夺了封号,后人们便也就习惯称她喂锦瑟皇后。 脑海里似乎有什么记忆翻腾而起。 救我!救我!——那一年我十二岁,与华哥哥在御花园里捉蛐蛐儿玩,我眼睛不好,只有华哥哥一点一点牵着我走,忽然他叫我不要说话,我二人猫在一片草丛后,我只听到了有人说话:“把她处理了。”说话的人正是我那姑母!而被姑母心腹扣下的女子是当年那正春风得意的冯昭仪!她好像看见了我与华哥哥,那撕心裂肺的呼声,此刻在我皮肤上泛了一阵鸡皮疙瘩! 那个时候,我和华哥哥实在是被吓着了!拔腿就跑了!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冯昭仪。 至于刚才,那个从树上落下的似人非人的“东西”真是鬼?! 茉莉,一阵惊慌,缩在了月心的身后,“那刚才那个东西!是不是就是冯昭仪死后化作厉鬼来索命报仇啦!” “胡说!冯昭仪死了那么多年,要报仇早就报仇了怎么还会等到现在!”万喜打断了她的话,月心镇静了下来,也嘟囔着:“可是咱们跟她无冤无仇,也没有吓咱们的理儿啊!” 我听她们越说越像一回事,不禁喝斥道:“休得胡言,这世间哪有鬼神,更何况这是在天子脚下皇城里,即使真有鬼神也被天子气息震慑心怀畏惧不敢靠近。” “娘娘不要不信,世间若当真没有鬼神,那何以会有那么多人敬畏害怕c烧香拜神;老祖宗甚至还传下中元节群鬼回阳的说法。至于娘娘说天子脚下鬼神不敢靠近,奴婢告诉你啊。”她瞥了四周一眼压低了声道:“这天底下除了边关战场还有天牢之外,要说死人最多的地方莫过于皇宫,经常有太监宫女失踪,那里连砖下的土都是红的,那里经常闹鬼呢!娘娘有些地方还是少去为妙!” 我朝迎面走来的曹姑姑点了点头,她欠了身子请安,再道:“奴婢刚才多言了,娘娘恕罪。” “姑姑说这些是为了本宫好,本宫都记得。”其实我又是何尝不知道。 茉莉本就害怕,现在被曹姑姑一说更是吓得小脸煞白。 我微一皱眉道:“待会进去了,你们几个都不要多嘴,可听见了?” 我听到身后的人恭恭敬敬道了声:“是。” 吩咐了一行人在外等候,扶着月心的手径直走了进去,曹姑姑一路掌灯,提示道:“娘娘,小心脚下!” 在踏进门的那一刻,曹姑姑按了按我的手腕:“娘娘如今生在宫中,万事可要当心。” 我点了点头,目视着前方,进了寝殿,后宫的嫔妃差不多都到齐了,皇上也在,引在路上一耽搁,我竟是最后一个到的。或许是听见了什么动静,太奶奶颤巍巍的从被褥里坐了起来:“是小阿玺来了么?” 我鼻头一酸,跌跪在床榻前:“是,是阿玺来了。” 自从皇帝登基以后,我从未再见过她一次。 我摇摇头压下脑中纷杂的思绪对年迈的太奶奶唤了声:“太奶奶。” “小阿玺,怎么你一个人啊,你娘亲呢?珑霓怎么没来呢?!她是不是明天来啊?” 来太奶奶这话,众人只得面面向觎不敢再言。我皱了皱眉头,我的娘亲?提到她,心猛然一抽,可是这太奶奶是怎么了?我一头雾水只听到皇上看了我一眼,手背上一热,看着他的手覆盖了上来:“太奶奶,明天就来了。” 眼泪在眶地里打转,我实在忍不下去,扶了月心的手,走到窗前拭了拭泪,只听到曹姑姑在耳旁轻声:“太皇太后现在脑袋愈发的健忘了,今日皇上来,连皇上都不认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发丧 皇上朝我微一点头,强捺了波动的心情收回目光对太奶奶道:“太奶奶,阿玺先退下了,你朵朵休息,不要太累。” 太奶奶想也不想便道:“嗯,嗯,回去吧,等几日和你娘亲一起来啊,太奶奶有好玩意儿给你看。”太奶奶笑咪咪的,我感觉她离自己越远,直到自己再也抓不住的那一刻。 我心酸得说不出话来,唯有跪安。 这个世上,还记得娘亲的,还记得嫦氏一族的人,恐怕只有太奶奶了吧,也不知是怎的,还是刚才在来的路上受了惊吓,我扶着月心的手,泪流不止。 我的眼本就看不太清晰什么,只感觉周身的人全部跪在了地上,我模糊中看到一身明黄走来,屈身着:“皇上金安。” 他忙不迭的将我扶起,“眼睛不好,就不行这些虚礼了。” 他骤然打断我的话,我抹去脸上残留的泪痕道:“皇上平日里日理万机,劳心费神,天色这么完了,快些去延禄宫歇息吧。”我捂了捂脸颊,脸上带着分不清是哭是笑的表情。 “其他宫的嫔妃都眼巴巴的盼着朕去,你倒好,将朕轰走?”他心疼地抚着我冰凉的脸颊,落花有意随流水。 “臣妾不敢。”我微微屈膝,却被他再次扶起,他温和而又自若:“好了,不怪你。” “刚才便瞧你脸色不好,是身子哪里有不适之处?” “皇上不用担心,臣妾没事。”我侧目微微一笑道,脑海里却惊起,刚在御花园中的白影,难免动了神色。 “你有心事。”他那双弯却的眼眸在灯火下亮极…… 我没有再言,皇上反而质问起来万喜,喝道:“你们这些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龙颜一怒,吓得万喜跪地求饶:“皇上息怒。”万喜看了我一眼,我微微点了点头,他方才说道:“娘娘不告诉皇上,也是心挂着皇上,怕皇上忧虑。” 皇上挥了挥袖,背对着月亮,万喜念念说着,将方才在御花园中遇到一切全部讲给了他听,他气急:“荒唐!这皇宫里怎么还有这些脏东西!” 他双手捧住我的手心,又道:“你确信,你亲眼看见了?” 他的手很温暖,很温暖,我低下眉头,躲避着他的眼神,“臣妾的确是看见了,但臣妾不信这世上有鬼神,就算有,也是人心作祟。” “给朕查!” “是!”江海应道。 我只看到他气的眉头发抖,脸色都变了变,气促的咳了几声,我欲取扶一把,他却将我推开,我愣了,看着被推开的手指在空中,他自忙扶了近身太监江海一把,嘴里似乎含糊着什么,连语气都微弱了一分:“回宫。” “是!”江海马不停蹄的唤了龙辇而去。 他的脸色,为什么那么不好。 刚才,有哪里不妥的吗? 每过几日,万喜也不知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说是皇上召辰王回宫,圣旨已经离宫三日,就算快马加鞭,到皇陵差不多还要过半月多。听到辰王二字,连月心都变了神色,奉了茶盏而来,唤了我几声。 我回应她一个安心的微笑,我想,我应该可以从容的面对他了。 而延禄宫的口风一向是最严的,我派万喜去打听,却没有一点消息流出来,而那夜,那个狼狈的皇上,似乎是我的一场梦境,他苍白脸色的神态,急唤着江海扶他离去,真的是我多心了? 这个男人,是我现在唯一能依靠的,我要嫦氏一族荣耀光复,更要让那害我之人千刀万剐! 我在御花园撞鬼的事不胫而走,满宫传得沸沸扬扬,说我是什么不祥之人,人人见我都离之,说的是免得沾了一生晦气,我笑了笑,不以为然,宫中流言盛行,皇后也未有出言制止,想必是故意放纵而为之。 终于,有一天,一道圣旨,打破了这十天多的谣言。 江海奉旨搜宫,而正从柔妃的宫里搜出了一些名堂,唤了我去御前一看,正是那夜在御花园中女鬼的装扮,当即立下,柔妃被定罪,没有给她任何狡辩的机会,被拉进了大狱! 那一天皇上只抱着我说:“这些天让你受苦了。” 我没有说话,只觉得此事或许没有那么简单,柔妃不会笨到把赃物放在自己的寝殿里吧。我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口,我看着他蜡黄的脸色,像是几日几夜没有合过眼了,欲图关怀一声儿,他最近怎么样了,却听到殿外一声儿尖声儿:“皇后娘娘到!” 我福了福身,正离去,他拉了我的手,“你不用走。” 我见皇后旖旎翩翩的走来,与皇上坐着拉着家常,有些话我也懒得理会,时而应答几声儿,坐了片刻,便跪安了。 自从御花园闹鬼一事过后,皇上对我的偏袒,对柔妃的重罚。整个后宫都看在眼里。他的恩宠成了我最好的保护伞,可又是最容易让人妒忌的。 日子就在这样无声无息中逝去,八月秋意渐盛,早晚带了一丝凉意。 宫中大喜,当今皇后有了身孕。皇后有孕在身,不便侍寝,是以这月余时间,除去皇上独自歇息的日子,侍寝册子上有一大半都是我的名字,其次便是静妃与新入宫的温伊兰,各有三四日,余下人的便只有零星一两日。 新入宫的妃嫔,温伊兰算是独得皇上恩宠了,我听说王烟然不是也在这一批妃嫔里,怎么没看见有她的名字? 他从不曾碰过我,我次次婉拒,他次次包容,我有些不知道,一个帝王对女人的耐心到底有多少。 而他每次的伤怀我岂是不知的,他只道:“朕给你时间。”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说了一句话,让我的心有一瞬间的为他而酸:朕给你时间,把余下的一生都给你,只是朕不知道,这一生还有多少年。 那夜他喝醉了酒,微醺的说着,我抓着他的衣袖,还欲问下去的时候,他却说没什么,只是喝醉了。 我琢磨着他的话,当然不信这是他酒后乱言。他这一生还有几年? 然去皇陵宣旨的官吏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我怔怔地望着万喜,连月心奉过来的茶也忘了接,怎么会?怎么会就这么离开了,怎么可以这样轻易的离开了! 月心唤了我一声儿,我怒目的夺过月心双手恭恭敬敬的茶盏,扔向殿外,砸的噼哩啦啦。 耳朵里一瞬间,什么好像也听不见了。 吓得一屋子的人跪倒在地,嘴里喊着娘娘息怒。 什么叫,前半月雷雨,雨水冲垮了山体,落下来砸中了辰王的住所。 什么叫,几天几夜的挖掘营救,只刨出来了几具被山石砸稀烂的尸体? 什么叫,经过辨认,那几具尸体里便有当今赫赫有名,战功一身的辰王! 他没有死在疆场之上,却死在一场意外!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的心猛然抽痛着,他怎么就可以这样轻易的死去,那我所受的痛苦呢,谁去偿还? 我不信,不信他就这样平淡的离开人世,半月有余,载着辰王遗体的棺椁从进入长安城的时候,我依然不相信这一切。 我站在城墙之上,可以俯身这个长安城的境况。 那浩浩荡荡的军队,随时丧事依旧气势不减当年,这是萧亦尘手下的军队!其中有他的亲信! 这一天,与当年一样,我看着辰王率军归来,气势磅礴的进入长安城,他一身金甲骑在高头大马之上。 今日,他被千军拥围,百姓跪满整个长宁街,俯首磕头不止,唉声不断,传入我的耳。他一身冰冷的躺在棺椁里。 我的眼对上那慢慢前行的棺椁,恨声压在心底,扶了月心的手离去。 天下发丧,举国同哀,丧钟敲起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突然想起,那日被华哥哥胁迫在此的时候,他一身金甲带军归来。 情不自禁的落泪了,也不知是不是风迷了眼。 我不是恨他吗? 为什么还会掉眼泪。 萧亦尘,我的心魔,我的梦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宫宴 我凄然一笑,转身离去,只看到翩翩而来的皇后,我行了礼,便自行离去,只听到皇后微声道:“还放不下吗?” 我回头轻看着她,巧笑着抚着隆起的小腹,她此刻是这个后宫里最幸福的女人了吧。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她有孩子,那我的孩子呢?因高热不退,不治而死?胸口抽痛着。 因在外面吹了风,回到宫中便头疼不止,只觉得浑身不适,哪里哪里都难受,特别是胸口的位置。只从我上次早产之后,不顾月中的禁忌,便留下了许多的病根子,我和衣躺在榻上,只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她睡了。” “是。”月心掀了帘子进来。 “不用了,让她好生休息。”这话我听的出来,是皇上。 我果然是病了,整日昏昏沉沉,连中秋家宴都称病推脱了。 我的病一直拖着,对外不见客,只有皇上偶尔来看我,或者差使江海带来关怀。可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我似曾相似的味道。只是一时想不起罢了。 翌日,月心端来黑腾腾的药,我闻着那苦涩的味道,方才醒悟,皇上身上的味道,不正是我素日里闻惯了的药味吗?! 他身子不好?还是我这昭阳殿里的苦药味太浓! 初冬时节,秋天的暖意还没有逝去。几片枯叶孤独的挂在枝头,随着干涩的风摇拽。鸟儿们也都飞走了,寂寥的空中只剩下乌鸦那惹人心烦的叫声一切都是那 么无聊,没有生气。 宫中的日子一日复一日,索然无味可我觉得习惯了。宫里的人走来走去就那几个人。好在嫦氏一族在前朝为官相安无事,我便也安心了。 今天早晨起来,凛冽的寒风又仆面而来。天灰蒙蒙的,不一会儿,天空就夹着大朵大朵洁白的雪花从空中飘落下来,啊,下雪了,这可是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 月心披了一件衣在我肩头:“娘娘,下雪了,别站在这里,进屋吧。” 早晨的雪,深切切的,好象有千丝万缕的情绪似的,又像海水一般汹涌,能够淹没一切,还有一丝揭开藏头露尾般的裸露感。 这样的日子里,只有兰梦时常来看我,因为皇子瑞年纪尚小的缘故,不宜封王封爵,也未有府邸。便在宫中养到成年,方可出宫自立府邸,所以兰梦便随着皇子瑞,依然待在宫里。 也只有皇子瑞来的时候,我看着他活泼可爱,也才能开心笑笑逗逗他。 今天的黄昏倒弥漫着温馨的气息。今日的晚膳吃得特别的早,于是黄昏可以看到袅袅的炊烟,是那样的柔和c轻盈。偶尔传来皇子瑞的嬉笑声。 孩子们玩起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种,怕得只是宫女们,他们总是的抱着衣服跟在后面,嘴里说着气话,脸上却挂着笑容,也难怪孩子们不听话。 我含了笑意,兰梦站在我旁边,闻声道:“其实你的病早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一个人待在这昭阳殿里。” 我抚了抚殿前开的正艳的红梅,一片映红上面盖着积雪,笑了笑:“冬天了,昭阳殿的景色是最宜的,我还要去哪里?” 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我笑道:“我待会让月心给你送些红梅来,这初雪过来开的梅花是最艳丽不过的了。” 兰梦叹了口气:“推辞了那么多宫宴,今年的团圆宴你去么?” “看心情。” 我突然觉得,自从萧亦尘离世,我的人生便也索淡无味了。从前支撑我活下去的便是对他的恨意,他不在了,我竟不知去恨谁?! 眼里只有一片白色。 冷飕飕的风呼呼地刮着。光秃秃的树木,像一个个秃顶老头儿,受不住西北风的袭击,在寒风中摇曳。今天是宫中的团圆宴,因是皇上身边江海亲自来请的,我也不好推辞。步上了矫辇,看着外面的积雪。 今日合宫的嫔妃都到了,还有那些我为见过新进宫的后妃们。 看来,今日这场戏会很热闹 我看着夜幕像一张巨大无边的网从天边垂落,将所有人网落其中,跳不开挣不脱,唯有在这万丈红尘中苦苦求生 远处,一个颀长的身影于无边夜色中缓缓向她走来,英挺冷峻的面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衣衫被漫卷的长风吹起,猎猎飞舞,犹如黑暗中的君主。 四目交错的那一瞬间,有一抹浅淡但却真实的温柔在他眼底闪过,唇角更微微翘起含了一丝笑意在其中,令他面部的线条看着柔和了许多。 望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以及向她伸来的手,我突然笑了,带了明媚,伸手与他紧紧相握在一起。身边那么多嫔妃,我理应将他的手握的更近。 皇后有龙嗣在身,我也称病,这主持这场宫宴的事便落到了静妃的身上,她请的是长安城中最有名的戏班,也知道皇上喜欢听戏,从前做王爷的时候,是最爱听这个班子的戏。 她倒是投其所好,算是个聪明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宫中大大小小的主子陆陆续续引灯前来,于戏台对面的楼阁中依次落坐,这楼除分上下两层,楼下看戏,楼上供人小憩之用。 当我扶着万喜的手踏入戏阁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莺莺燕燕笑语嫣然,多是一些眼生的嫔妃,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什么,看到我来,神色间流露出几许羡慕与忌妒。可有柔妃的例子在前,没有人敢对我不敬。 “臣妾们给婉妃娘娘请安,婉妃娘娘吉祥。”不论她们心中甘愿于否,而我的身份摆在那里,礼不得不行。 我何尝看不出眼前这些人的心思,不过我懒得与他们计较。也让众人起了身,向我走来的是静妃,她穿了一袭浅绿色织锦缂花裙裳,底下是一双银色挑碧丝的绣鞋,鞋尖处各缀着一颗明珠。 “静妃娘娘万安。”我行了礼。 “起来吧,本宫与你情同姐妹,无需见外。”静妃倒是极为热情,亲手拉起我不说还摘下手上镶有红蓝泪滴状宝石的金镯子套在我皓白如玉的手腕上道:“算起来你也该称我一声姐姐,这个镯子便当是本宫这个姐姐给你的年礼吧,可不许拒绝。” 我看着这镯子做工极为精巧,镶在上面的宝石亦是玲珑剔透,犹如阳光下彩色的水滴,只听到身旁有人嘀咕:“那可是前几日皇上赏赐给静妃娘娘的。” 我本欲拒绝,却抬头看到了静妃期待的眼神,这么多人在我也不好拂她的面子,便也应承了下来,不过我何时与静妃这样要好了?静妃牵着我的手落座,与旁边的妃嫔言语着。 忽地一阵香气迎面而来,与平常所闻到的脂粉香气不同,此香甘馥清幽,极是好闻,令人一闻之下便铭记于心难以忘怀。这个香,我在华清宫闻到过,是皇后来了。 只见一名长身如玉,面貌冷俊的男子迎面朝她们走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女子,那位容色端庄,眉目和善,令人一见之下便生出几分好感来,华衣珠钗,明艳不可方物。 所有人尽皆起身向着宫中身份最尊贵的二人行礼,连那在戏台上准备的戏子与乐师都遥遥拜倒,齐声道:“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都起来吧。”皇上摆手示意众人起来。他悉心的扶着皇后坐在他身侧,皇后乃是暖心一笑。 说起来,皇后此刻已经怀孕四月,可是观其身量依然清瘦,只是小腹略显,若不知情的话根本看不出她身怀六甲。 戏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了,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戏台上。 这戏班不愧是远近闻名的戏班,台上生c旦c净c末c丑皆功底扎实,表演起来一板一眼,唱腔圆正,动作刚中带柔又如行云流水,极是好看。 皇后细细剥了一个甘橘,又将瓤上的白筋尽皆挑干净后才递给皇上,面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柔和笑容,“今年江南进贡来的橘子甘甜多汁,极是不错。” 皇上接过后道:“朕记得你很喜欢吃橘子,江海可有多送一些去你那里?” “送了许多。”皇后笑了笑,又看向我:“婉妃那里也要送些去。” 我点头,回礼笑了笑,静妃倒是开口说道:“可惜橘子虽美味但易上火,皇后娘娘如今有孕在身不宜多吃。”橘红色的灯盏灼灼照在皇后脸上闪烁着温润的光芒,宛如一块美玉,她的目光驻留在皇上脸上,“本宫记得,太医有提点过。静妃挂心。” 没过多久,台上的戏已经唱至尾声。忽地听到四周响起一片拍掌之声,放眼望去,原来戏不知何时已经落下帷幕,班主正领着众人在台上谢恩。 忽然有酒杯落地的碎声,朝上座看去,皇后已倒在皇上的怀里,“好痛,皇上,臣妾好痛。”皇后双手捧肚倒在他怀里,神色痛苦万分,嘴里更不停地叫着痛。这变故来得太突然,将所有人都给吓得愣在了那里,皇上半扶了她的身子问是:“怎么了。” 我乃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轻声道:“还不快宣太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下毒 “好痛!皇上,臣妾肚子好痛!啊!孩子是孩子皇上救救我们们的孩子,救他!”皇后像溺水的人遇见浮木一般使劲抓住皇上的衣裳。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朕会的,你放心,孩子没事!”皇上一边说着一边手伸到皇后身下想要抱起她,哪知手刚一伸下去就发现底下湿辘辘一片,忙伸出来一看,只见手掌上沾满了鲜红的血。 静妃惊叫一声,我顿时意识到出事了!皇后有身孕一直安心在宫中养胎,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见红,我知觉得这是不详的预感。 那厢皇上已抱着皇后急急上楼,那里有供人小憩用的床榻,皇后此时不宜移动,静妃交待几句后也跟了上去,我想了想依旧坐在原地。 随着他们的上楼,底下一片嘈杂,刚才皇上手上那滩血有不少人看看得真切,这分明是小产之兆。 当真是吵得我心烦意乱,重重的放下茶盏,桌子闷声一响,众人便也安静了不少,我清了清嗓子冷道:“皇后娘娘贵为gu一 u,她腹中的龙嗣自有福泽庇佑,你们在这嘀嘀咕咕是给谁听,要本宫把你们的话一一传给皇上耳朵里吗!” 众嫔妃一惊,忙提了裙边跪下:“婉妃娘娘教诲,臣妾们谨记。” 片刻,我看着太医们上了楼,其中也有齐裕在,待到他出来之时,我忙唤了他在一旁,无人僻静之处方才问道:“如何?” 齐裕是当初贤妃的心腹,如今她已贵为太妃,挪出宫去了,听说她与碧明园的珍太妃一同出家,常伴青灯古佛了。他们两个的一生或许也是我以后最好的例子,最轻松的例子。 当初我在宫中的身子一直是齐裕照看着,此次进宫也比较信任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齐裕这个人,我倒是放心。 齐裕躬着身子行了礼,环顾了四周见无旁人,才悄声道:“皇后娘娘像较弱无力,血气不足,只怕腹中孩儿难以保住。” “怎么会这样?”我惊道。 “皇后娘娘的胎是太医院李大人看的,具体微臣不是很清楚。”齐裕凑近了身子,低声道:“皇后娘娘气血两虚,确是小产之兆,若要保胎并非不可,微臣曾从古书上寻到一则保胎秘方,也许能奏效也说不定,只是这样一来皇后娘娘便要受苦了。” 这个时候便有宫人奉了艾叶进去,我瞥了两眼,道:“这就是你说的秘方。” “医书上言艾叶有镇痛止血的功效,艾叶点烧后熏手足十指,可以保胎固元,但忌之多用,尤其是体虚之人,微臣寻得一个配合烧艾的针炙之法,其固胎的功效比单纯烧艾好上许多。”我见齐裕说的头头是道,我也知烧艾便是不极度的不好。 “分明你知道,为什么不去做。” “微臣根娘娘一样,不喜张扬。”齐裕沉沉的说着。 我似笑非笑勾了勾唇角,“天色这么晚了,快些回去吧,别让一家妻儿等急了。” “是。” 我看着齐裕提着药箱开溜,这宫里谁不是聪明人,齐裕也是个懂的明哲保身的人。 此时已至亥时夜深时,寒意渗人,纵然有披风挡风依然手足冰凉,皇后自己出事却要自己等人陪着受罪,那些个后妃皆是满腹怨言,我与静妃都没说什么,她们也只得忍着,没一个人敢离开。 如此等了半个时辰后,方见李太医带着一身浓浓的艾草气息从里面出来,皇上见之立时追上去问道:“情况如何?” “血已经止住,胎像也稍稍稳固,但至于能不能保住胎儿就看娘娘自己了,待药煎好后即刻让娘娘服下,往后在孩子出生前必须每日定时服药,还有千万不要下床也不能坐起,尽量拖延,能保一日是一日。” 直到这个时候静妃才有机会问出心中的疑问,“皇后娘娘身子虽然羸弱,之前又不曾磕碰摔倒,为何会突然有小产的迹象,且来势如此凶猛。” 不止她,连我心中都有同样的疑问,此事来得蹊跷,让人摸不着头脑。 李太医想了想道:“微臣在切皇后娘娘脉像的时候发现她体内血液曾在一段时间内流转过快,从而导致胎儿不稳,会否是皇后娘娘吃了什么活血的东西?” “不可能!”静妃断然否决了他的猜测,“皇后娘娘有孕,但凡入口的东西本宫都让人都特别注意,绝不可能会出现寒凉或活血的东西。”静妃操办这宫宴,若食物有什么一二,遭殃的第一个便是静妃。 李太医又道,“皇后娘娘十分重视腹中的龙嗣,娘娘曾极是仔细地询问微臣所需避忌的食物,娘娘应该不会不小心吃错东西。” 李太医的话一针见血,与我不谋而合。 这时,静妃已将今夜宫宴中准备的吃食一一报与李太医知晓。“若非外力又非食物,以皇后娘娘的身子微臣当真想不到是何原因。” “厨子做出来的东西没事不代表吃进嘴里也没事。”我突然出此言语,令在场每一个人心中一凛,其实不少人有此怀疑,只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而已民,毕竟此事非同小可,若当真有人做作祟,只怕不能善了。 皇上目光一沉,抚着下巴凝声道:“婉妃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我自小在宫中长大,对后宫诸妃为争夺宠爱所使的手段,不说了如指掌但也有所耳闻。 我垂一垂眼,望着自己露在长袖外的指尖静静道:“事出必然有因,臣妾怀疑府中有人欲对皇后娘娘不利,若不查个究竟找出加害之人,即便皇后娘娘躲过这一次也是枉然。” 静妃越听越心惊,忍不住插嘴道:“会不会是èi èi想多了,谁那么胆大包天敢谋害天家的子嗣。” 我闻言露出几分讥诮之意,“人心难测,并非所有人都与姐姐一样菩萨心肠,知人知面不知心,难保不会有人铤而走险。”说到此处我忽地想到什么望向王烟然。 我不晓得,是不是我疑心,只是在刚才皇后突发状况之时,我看到远处的王烟然有一丝笑容而过。可是王烟然是新进宫的妃嫔,我不信她有这么大的胆子,谋害皇嗣。 或许我真的多心了。 皇上捏一捏眉心,看向静默不语的李太医道:“去验一验今晚所食之物,看看是否有可疑。” 立时有人将皇后所用的东西尽皆拿过来给他一样样仔细检查,之前几样点心都看的很快,待拿起尚剩了半碗的杏仁茶沾了一点在嘴里后,神色立时有所变化,他抬头对一直等在旁边的皇上道:“这碗杏仁茶中被人放了红花!” “红花?!”静妃失声惊呼,红花是什么东西我再清楚不过,但凡女子不想要腹中胎儿便会去买红花来煎水喝下,不消多时,胎儿便会被打下,成为一滩污血,寻常孕妇对此避之唯恐不及。 皇上震怒不已,狠狠一掌拍在酸枝木桌几上震得茶盏高高跳起,溅了他一手水迹,口中怒喝道:“竟然当真有此事,真是好大的胆子!说,到底是谁如此丧心病狂?” 我扬一扬眉,眼眸轻轻一转。静妃惶恐跪在地上:“皇上!不是臣妾!绝不是臣妾!” 皇上看向惊骇不已的静妃,尽管没有说什么,但当中质问之意极为明显,微眯的眼眸中有逼仄而寒冷的光泽,令人望之生畏。 “皇后娘娘一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必然就是妾身,这么做岂非是愚不可及,自寻死路。”静妃失声道。 “既然不是静妃娘娘,那碰过杏仁茶的只有御厨,御膳房的宫人们。”我道,抚了抚发髻站在他的身旁,我这言一出,立马皇上发话,江海领来了御膳房一行人,乌压压跪了一屋子。 人人直喊着冤枉,一个领事的说给皇后娘娘的吃食他们都特别的一一留心着,绝没有人插手,而他们绝无二心。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内监跪了出来,只说着他在送东西的路上,碰见了温伊兰的宫女。 那宫女揭开了杏仁茶,问了里面是什么。 温伊兰,当真是她么? 温伊兰哭成个泪人似得,哭着嗓子:“皇上,臣妾的宫女一直在臣妾身旁,没有离开。”主仆二人跪在一起,辩解的说着。 我忽然看到皇上的脸色有些不好,似乎与那个夜晚一样。我上前,按了按他的手心,关怀道:“还好吗?” 他扶了扶额头,对我艰难的扬起一抹笑,咳嗽一声儿,背对着众人,闷声道:“此事朕交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戏子 言罢他扶了江海的手离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可他刚刚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嘴角渗出的是血丝。我心一揪。 我对万喜使了个眼色,万喜会意的上前领起那么小太监的领子,我问:“你看好了,可是温昭仪身旁这个宫女?” 小太监摇了摇头,低头道:“当时天色太黑,奴才看的不是很真切。” “既然不是很真切,为什么就断定她是温昭仪身旁的宫女,你说话牛头不对马嘴,是有人指使你吗?”我眯眸,环视着所有的妃嫔,只有静妃抬眸看了我一眼。 小太监连连磕了几个头:“婉妃娘娘冤枉啊,奴才是听来的宫女说,温昭仪今日胃有些不适,让御膳房把温昭仪的粥熬化一些,奴才想着必定是昭仪娘娘身边人才会如此体恤,所以。” 温昭仪身旁的宫女梨花带雨的上前哭泣道:“娘娘,真的不是奴婢,奴婢一直待在宫宴上,旁边的主子都可作证。” 身旁几个妃嫔也都点了点头作证,王烟然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婉妃娘娘,温昭仪身边又不止这一个宫女。” 我看着王烟然存心刁难,笑了笑:“温昭仪身为后妃,侍奉的宫人自然多,可今日随温昭仪来此的宫女,本宫看了只有她一个,若是温昭仪其他的宫女,又怎知温昭仪今日胃有些不适呢。难道这主仆之间真有心灵感应,侍奉温昭仪的其他宫女们知晓了?” “娘娘明鉴。”温昭仪朝我磕了一个头,已泣不成声。 这分明是有人眼红温伊兰独得圣宠加之陷害,后宫里的老人根本不削,那问题一定就出在这一批新人里,可这些人能有那么大的胆子去陷害皇后? 温伊兰,是温家的人。 我揉了揉眉心,闹腾了一晚上难得有些乏了,抬眉看了众人一眼对着月心道,“回去别忘了去太医院找李太医领一些解毒的方子,本宫听说啊,那红花,也会让人中毒,轻的是腹痛不止,有的可出现神志萎靡不清,震颤,严重者可致惊厥,呼吸先兴奋后抑制,以至循环,呼吸衰竭。李太医你说是不是?” 我眯眸看向李太医,李太医炸了眨眼,想必他是懂得的,连声应道:“婉妃娘娘博学多识,未曾佩服,娘娘说的极是。不过除了皇后娘娘的杏仁茶其他主子那里,微臣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娘娘还请放心。 我叹了口气:“本宫虽然未吃过,但刚才也碰了皇后娘娘的吃食,李太医,本宫的身子真的无妨?”我意味深长的看着李太医,这出戏唱的好不好就要看这李太医够不够聪明了。 我看着众妃嫔的脸色不少都白了三分,显然是被我刚才的几言给吓住了。 李太医眸子一亮,沉着道:“微臣待会就命人将合欢皮,茯神,送到娘娘宫中。这两样解毒是再好不过的了。” “很好,本宫乏了。明日再审,扣押他们。” 万喜应了声,我扶着月心的手离开的时候,李太医跟在我的身后,我对他悄声道:“你刚才做的很好。” 李太医躬着身子,嘴角弯了弯:“微臣自然懂得娘娘的用意。” 我失笑了片刻:“李太医,一本正经的吹牛,你很擅长嘛。” “娘娘说笑了。” 我何尝不是一本正经,端的一脸肃色说狗屁话,什么中毒,什么解毒,也只能偏偏那些不懂医理的人罢了。 我平视于她,并不肯有丝毫目光的回避,平静道:“从今日起,太医院开的药房,均不能有欢皮,茯神两味药。” 李大人深深的点了点头:“微臣明白了。” 我望着夜色,幽黑的眸中平静无澜。这个时候静妃从后面赶了上来,李大人朝我二人施了礼数便也离去。 我思虑片刻,道:“静妃娘娘,这夜深雪天路滑的怎么还不回宫呢。” 静妃身上一凛,“婉妃èi èi可信姐姐清白。” 我微微颔首,语意沉沉:“姐姐放心,既然皇上把此事交给èi èi,èi èi断断不会冤枉一个人,也不会纵容奸逆之人无法无天。” 静妃,一下,只觉得她浑身都松了下去。 我看着前方有些明亮的光而来,月心瞧了两眼,道:“好像是戏班正赶着出宫。” 静妃温和道:“这戏班可是长安城出了名儿的,皇上还是王爷时,闲散的日子是最爱去他们戏园子的了。” 静妃话语的尾音尚未散去,只听前头砰的一声响,有内监尖声道:“磨磨蹭蹭干什么!待会惊扰了娘娘们,有你们好果子吃!” 我走进一看,只瞧到了有两个皮箱落在了碎冰上,带路的内监赶紧唤了一干人等跪下:“奴才们叩见静妃娘娘,婉妃娘娘。” 他身后挨着跪了一地人,褪去了戏服换上了常服,可一脸的戏曲油彩妆想必还未来得及卸去,浓眉大眼,一张煞白的脸在这黑夜里格外的慎人! 我皱了皱眉头,漠然道:“既然是静妃娘娘请进宫客人,咱们也要有礼相待不是。” 我瞥了刚才那个领路的内监一眼,他浑身一凛:“奴才谨记。” 随着冷风重重吹来,静妃挡了挡脸,道:“èi èi咱们走吧。” 我正转身离去,却看到跪在最后面一个人抬起了头来,他不像其他人怯怯的,脸上涂着浓墨重彩的妆,看不清他真实的容颜,透过他棱角有致的轮廓,我猜想应该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少年,可他连廓上,映着灯火的光泽,透出来的是寒冷如雪。 他居然会不怕我!不怕我的身份! 那双眼,坚硬如铁,冷若冰霜,如冰棱一般尖锐的刺痛了我的眼。我背后一凉。 是谁? 我压了压眉心,再次抬眸时,已在人群里,捕捉不了那个人的目光。 静妃秀眉微曲,示意月心心搀扶我走,道:“èi èi,咱们走吧,明个儿有的你忙活了。” “姐姐,先走吧。”我的语气有明显的变化,温度低的吓人。 静妃微微语塞,立刻仰起脸一脸笑容道:“那姐姐先告辞了。”我二人有礼的福了福身,她退去之时,我已是看到那戏班的人离去了。 我随意让万喜领来一个随行的内监,神色肃然,严厉道:“本宫问你,这戏班是长安城哪个戏园子的?” 内监本伏在地上,听得这一句立刻仰起脸来,看了我两眼,又低头道:“奴才到不知他们是什么戏园的,可奴才听说他们经常去鸣翠坊唱戏。这长安城的达官显宦人家都是知道的。” 我又惊又疑,只得道:“鸣翠坊”若我没有记错,鸣翠坊只属于辰王,那么今日这戏班会不会也他也有些关系?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冷空气,静道:“明白了,快些去吧。” 内监戚戚然道:“是。” 我让月心吩咐了矫辇不必随行,只扶着月心的手走在阴冷的长街上,我只想静静的走走。许久,我绷紧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紧紧握住月心的手,忍不住两眼一红:“月心,你刚刚看见那个人了吗?他的眼睛像极了” 月心愣愣的看着我,沉声道:“那个人?像谁?”她直挺挺又问道,“娘娘说的那个人在哪里?” 我暗自摇了摇头,或许那只是一个错觉,二人慢慢踱步向前,“天下那么大,相似的人多的去了。” 此刻的雪停了,虽然说无冷意也无寒意,长街上的灯盏与雪光相映更加显得明亮。多日来的积雪更是将这里映得白光夺目,恍若行走在晶莹琉璃之中。 偶尔有树枝上的积雪坠落至地发出轻微的簌簌之声,越发衬得周遭安静得仿佛不在人世。此时积氧定,间或有几株蜡梅正开得繁盛。那蜡梅素黄粉妆,色如蜜蜡,金黄灿烂一树,加上梅枝间新雪相衬,呼吸间只让人觉得清芬馥郁,冷香透骨。 我不觉深吸了一口气,月心察觉,便笑:“娘娘喜欢梅花?” 我伸手攀住一挂蜜冻似的花枝轻轻嗅了嗅,沉醉道:“是他人喜欢罢了,清雅宜人,不落凡骨。” 月心道:“那个人。”她迟疑了一小会儿:“是,是,王爷吗?” 我颔首,不过是与他相遇在寒冬红梅的季节。 好像,还欠他一支舞,如今,是跳了他也看不见了。 我淡淡一嗤,唇边露出三分清冷之意:“月心,你说人啊,为什么就要痴迷在那红尘世俗之中,无法自拔。我恨他,但我始终都记得他,月心,我想把他忘记。” 月心幽然凝眸,墨灰色的忧伤从眸底流过:“娘娘,今夜你有点不一样。”我只得零丁的叹息转瞬落在寒风里,“哪里不一样。”是因为一个与他相似的眼神吗? 手心发冷,才发觉手中的暖炉已经没有了温度:“月心,手炉凉了。” “奴婢回去给你换一个。好在这里离昭阳殿不远。”月心有些蹙眉:“娘娘一个人在这里可以么?” “去吧,我正好也想一个人静静。”我深深闭目,鼻尖是那清雅的香气。 那些年,一切都不曾变,有华哥哥,子轩哥哥,爹爹娘亲走在,姑母还是一样的疼爱我。 若那一年,我没有在梅园与他初遇,是不是就没有今日这一切。 我错了吗? 我真的错了? 我捂着疼痛的胸口,蹲在一片梅林之下,胸腔里都是冷冽的香气,一双眼睛从脑海里呼啸而过,我猛然睁开眼睛,闻声抬首,却见远处有人站在不远处一树蜡梅下,手中折了两枝蜡梅。 四目相交之时,皆是静默不语,一言为出,倒是先红了眼眶。 “你是谁?!”我愣愣的站了起来,手脚此刻竟冰冷的无法动弹。 更多乡村言情流行 加公众号 syzj2 阅读速度更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雪梅 时近新年,宫中也日渐透出喜庆的气氛。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本来通明园内突然觉得阴森冷寂,耳旁,我还能听到夜诵经祈福的经书。 大雪已落了几日,寒意越发浓,我笼着双袖双手藏在里面死死的揪在一起,头皮一阵发麻,面对这个人竟挪不了脚步,唇齿都是寒冷的。不知何时起,看着漫天的鹅毛大雪簌簌飘落,一天一地的银装素裹。 一片片雪渐渐拉织成一张大网,慢慢的包裹而来,在我与他之间形成一道屏障,他就站那里,那么近,分明走几步我就可以见到他的真容,可是浑身像是嵌入了冰柩里,不能动弹。 我不知是为什么,大概是我不敢去揭晓那真相,那唯独一点点的相似。 这多月来,他未从出现过在我的梦里。 这个人的身影,为什么可以和他那么像。 雪夜明月,映着这白梅簇簇,暗香浮动,如此美景,我心中向往的人,竟然是他?怎么是他?怎么可以是他? 大概是出现幻觉了。 真是我眼花了吗?可那梅枝簌簌之下分明站了一个人,那身躯是那么熟悉。 “咻——”天空一亮,随着一声突如其来的响声,打破了久违的不能喘息般的的寂静。一团彩色的光芒快速上升着,留下一线灰色的烟雾。啪!一朵“花儿”在空中盛开了,绽放了。分裂成无数小小的光点,照亮了夜空,定格在了我的心里。 我凝望着漫天烟花的黑夜,颗颗宝石镶嵌在夜幕中,最后,渐渐变成一道星光瀑布慢慢地坠落下来,落在我与他之间。 唯有静默不语。 我的心跳跟着一阵一阵的巨响,久久不能自持。 我忽然想起,那一年的冬日,红梅堤下,因华哥哥的捉弄,他护我在身后,梅雨纷飞,到底是谁先丢了真心? 我双手捂着脸,我能清楚的感受到手指关节的颤抖,泪水啊,就那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在指缝里湿润看来,我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寒风阵阵,我到底是禁不住,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我伸手欲图拿起月心留下的羊角风灯,却不料被风吹倒,熄灭在一片梅林之中。 只闻得一阵清香,萦萦绕绕,若有似无,我一呼吸,越近越是沁人肺腑让我清醒。 园中的积雪并未有人扫除,冻得还不严实。我听着有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响声。园中一片静寂,我抬头,只一个高大的身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 尽管这样近的距离,我依然是看不清他的脸。 我想看清,却又不愿意。我想我大概是在逃避。 如此以来,我还真是可悲,悲到骨子里去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清冽的梅香似乎要把人的骨髓都要化到一片冰清玉洁。只觉得脸上的泪珠已被寒风吹干,风一阵阵打来,脸像是裂开冰口子一般生疼。 天际上烟火连连,借着此光我隐隐约约能看到那人的脚步却是渐渐地靠近。 四周万籁俱静,只闻得风吹落枝上积雪的簌簌轻声,半晌无一人相应。我紧紧用羽缎裹住身体。星光隐隐,雪地浑白,重重花树乱影交杂纷错,像无数珊瑚枝桠的乱影。 “是谁,在这里?”我抬眸,已是湿润一片。 “想什么那么入神,梅园风大,留神吹了头疼。”那低淳的男声响起。 几乎是瞬间的惊悸,我震惊不已的站了起来,急声道:“你到底是谁——”一颗心狂跳得仿佛要蹦出腔子,不可能,怎么可以连声音都那么想象。我是在做梦么?一定是! 梅花纱幕半开半落,正对着洁白月光。点点繁花与烟花星子轻绵无声的纠缠飞舞。 “如今看你,果真是进宫,做了他的后妃。” 他的话里像是讽刺像是嘲笑,冷冷的口气硬生生的打在我脸颊上,疼得是脸还是心。 “亦尘?萧亦尘——” 我许久未在唤出这几个字了。这样自然而然却骤然脱口而出,烟花光辉之下,我看见他眉目间蕴着的笑意是嘲讽,我情不自禁地凝望他。 是他。是他的脸啊,那熟悉的曾经,而又陌生的现在。 “是我。” 自己心上也是惊了一惊,往日里情意燕婉时的旧称,这样不经意间唤出,自己也是意外的。难道我的心底,对他,还是有一缕这样难言又难逝的情怀么?虽是意外和吃惊,然而回顾他的神色,心底那份悸动消失无影无踪。 “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他的棺椁入城,天下发丧,举国上下为他哀悼,他怎么会出现在此,绝不可能。 我心跳的厉害,我几乎是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猛推了他一把,却脚下一滑,向后连连退去,背脊撞在一颗梅树上,硌的生疼,怒道:“怎么可能?!” 我身子本就未算完全痊愈,太医说,这些都是坐月子中不忌,留下的病症,果真冷风吹的我头疼,我的神志并没有晕去,我的身体被奔来的人慌乱抱在了怀里,一张脸浑无人色,牢牢抓着我,他的脸真真切切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抬手想要抚上他的脸,却不能动弹。 就像那年他从水里把我救起一般。 “你没有骗我?真没有骗我?你是他么——”鼻腔里都是浓浓的酸意,闻的远处月心一声呼唤,我被人跌开,重重的跌在地上,我陷在松软的 雪里,看着那模糊不清的身影在梅林间慢慢褪去。 弥天大雪片片的覆盖在我的眼眶上,脸上,身体上。 月心魂不守舍地跑来,跑得珠钗松散,鬓发皆乱,不由得惊得连声问:“娘娘这是怎么了?” 我斜眼看着她,抹去了眼角的余泪:“月心,我累了。累的神志不清了。” 月心眼疾手快将我扶起,将我搀回宫中,宫女看我脸色不好紧着给我倒了被茶,一口喝下,才缓过气道:“刚才园子里路太滑,不小心跌了一跤!好在没有大碍。” 月心急道:“娘娘要不奴婢去传太医来看看。”又扬声唤道:“香菊,煎一剂浓浓的姜汤来,给娘娘祛风压惊。”香菊一迭声应了下去。 我连连摇头:“不用了。” 我将暖茶捧着手心里,今夜的事,我大概是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 见到了一个已故之人。谁会相信?难免会被人构陷,我还是小心翼翼的好。可是那么真切的感受,那个人,是他! 大概是我病久了,脑子都病糊涂了。 还是有人,利用我与他之间的过往,下的圈套,今夜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当时心慌意乱,虽然有看到他的脸,不过只是一眼罢了,有几分的神似。此刻镇静下来,却发现也有许多的不同,他的身上没有了独属于辰王的那淡淡幽香,取而代之的是杀戮的气息,像是血腥。 长夜,就在这样的焦灼与无奈中度过。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神色苍白,一点笑容仿佛是尘埃里开出来的沾染着风尘的花朵,轻轻道:“该办的事都已经办妥了吗。” 月心不急不躁地扶住我,“李太医已经回过话了,请娘娘放心,一切都妥帖了。” 我笑容实在微弱,“嗯。”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映在我脸上,我的容色白得几乎如透明一般,一点血色也没有。我缓缓站起身子,轻轻拂一拂裙上的灰尘,转身向外走去。 这时兰梦带着皇子瑞来看我,她转身微微一笑:“还好么?” 我清楚她这一来意味着什么,苦道:“好与不好又能怎样?日子还不得要过下去。” 兰梦只是一味浅浅的笑,我拿着乳母手里的拨浪鼓逗着他,只听这兰梦开口徐徐道:“昨夜的事你怎么看,我只要一想到皇后腹中的龙嗣真是胆颤心惊,要不是当年,有你在,恐怕我的瑞儿——”我拉着她的手,轻轻道:“说什么话,这大过年的也不嫌晦气!你看咱们瑞儿,长得多好!” 兰梦点了点头,毕竟身在后宫,子嗣有多重要就有多危险,曾经她不也是屡遭算计,还好脱险过来,她紧紧的握着我的手:“玺儿,到底是谁要害皇后的孩儿?” 我对万喜使了个眼色,他点了点头,领着一屋女退了出去,乳母也抱着皇子瑞行了跪安离去,我凑近兰梦一份,低声说道:“我暂且不敢肯定是谁,但那个人一定想要害温家。” 兰梦略有所思:“温氏一族在皇上登基之时立了大功,温氏后妃在后宫也颇为得宠。看来是有人想要毒害龙嗣并且打压温氏的气焰。可竟敢在皇上面前行凶?” “要不就是查不到,要不就是查到也不怕。”我拨了拨袖口的银丝繁华,又道:“前朝,温氏,王氏,嫦氏——” 她再不理会我,慢慢走到屋外。月色如惨白的一张圆脸,幽幽四散着幽暗惨淡的光芒,“你说会不会是王氏。” “皇后的孩子是皇上的第一台,皇上与太后都十分重视,这生下来是长子也是嫡子。宫中难免会有人妒忌,除了新进宫的嫔妃,他们是没有这样大的胆子,那么便只有静妃了。” 兰梦即刻反驳:“静妃这次操办宫宴,她有这么傻!蠢到如此地步!让皇后吃了宫宴的食物而中毒失子?如此以来,她是第一个逃不了干系的!静妃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其中或许另有其人。” “玺儿,会不会有人怀疑你?借此推到你?除了新进宫的嫔妃,宫中便只有你与静妃。”兰梦一紧握住了我的手,我心一沉,竟没有想到这一层,静妃的为人,自然是不会蠢到这个地步,其他新人自然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足够大的势力能蔓延到御膳房去,让内监串供。 按这样想下去,静妃有嫌疑,我何尝不是。 更多乡村言情流行 加公众号 syzj2 阅读速度更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设局 兰梦睁大了眼吃惊地道:“玺儿,你可要当心啊。” 我扬一扬拳头得意地道:“我自有分寸。” “话说那个指出温昭仪身边宫女的那个太监,可有什么来头?”兰梦笑眯了眼,微微咬唇。 “今个儿一早我就吩咐下去,把人送去了刑司。”摇头笑斥了一句,侧过头指了暖壶对尚愣在那里的兰梦笑道:“他倒也是个硬骨头,到现在也没有吐出半个字来。” 兰梦回过神来,忙为我与她一人沏了一杯热茶,两手捂着热茶道:“那可如何是好?若他受了七十二道酷刑,还不吐出一个字来,可真的没法子了。” “那七十二道酷刑若一一经过,他还能活的下来吗?”我接过茶,笑意一直挂在唇角,刑司的嬷嬷毒辣我虽然没有见过,但从小便有听闻过,许多被囚禁的宫女,就算是能活着出来,但已经去了半条人命。 “我听说皇上命你彻查此事,我怕会有你对你不利。”兰梦的手紧紧的握着茶盏,我不难免看出她一丝揪心,我握了握她的手,捧了她静止的茶盏笑一笑道:“他们想要害我,尽管来便是。”我顿一顿道:“我们先不急,自有法子。” 说到此处兰梦秀眉微蹙睨了我道:“你是否已经猜到是何人在设局?” “你不是也猜到了吗?”我徐徐拨着盏中的碎茶叶末头也不抬地道:“后宫里素来是已皇嗣为重,谁为皇上生下第一位皇子,更是奠定了在宫中不可动摇的根基。我知道他们不满,却不想竟恨到如厮地步。虽然我亦不喜皇后,但她与孩子终归是无辜的。” 兰梦亦有不忍之色,叹息道:“可惜一切都只是我们的推测,没有真凭实据,根本奈何不得她半分,更何况我刚才也说了,她不会那么蠢。” 我看着她淡淡一笑:“我们会这样想,想必她也是这样想的,更何况她已经在皇上跟前说了,若是她做的此事便会遭怀疑,她是万万不会做此事的。人人继而想之,她的嫌疑自然会少一些。” “玺儿,我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静妃了。我看到事情还无进展,实在为你心急。” “我知道,此事不急,来日方长,我不相信她永远都可以只手遮天!”我眸中射出冰冷若秋霜的光芒,“你等着,看好戏便好。” 我送走兰梦,走出来已是午时,冬阳滟滟高悬于空,洒下细碎的金色,虽仍能感觉到些许暖意,但更多的是彻骨的冬寒。 “还有几日便是除夕了。”我喃喃轻语。 月心在一旁接了话道:“是呢,奴婢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外面喜气的很呢,一天比一天冷,一天比一天过得快,眼看着就要除夕,又是一年了。” 低头看着自己素白无饰的指甲,在光线下有一种透明的苍白。帘外寒风潺潺,冬意胜寒。绵绵积雪滴落在阔大枯黄的梧桐叶上,有钝钝的急促的轻响。我道:“月心,你随我去向皇上请安。” 我心下总有些不安,自从那夜他陡然的变了脸色,再加上昨晚,我不知其他人有没有看见,可他嘴角那渗出的点点血丝,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现在想起来,才觉得是促目惊心,背后一阵凉。 我出去的时候,恰好看到万喜领着几个小厮提着数筐银炭回来,见到我赶忙上前打了个儿千。 我只静静坐在矫辇里,看着被雨雪覆盖得有些颓败发黑的红梅,寒来风急,满地落花堆积,憔悴损的,不只是梅树一棵,亦是我嫦玺。 风大,我放下了帘子。 没过片刻,我便听到墙角有人在碎语,无疑是猜测皇后龙胎被人陷害的事,从他们口中听来,似乎我的嫌疑比静妃大了许多,冷言冷语,字字句句讽刺入耳,当着我的面,我是婉妃娘娘,背着我,我就是她们口中的嫦氏贱人! 我惘然一笑,轻声唤了:“月心。” 月心顿了顿,似乎也听到墙那头的犹如虫鼠一般咬着耳朵碎碎语。说的难听极了,一夜之间,在这深宫最幽怨的地方,我在她们的口中竟成了谋害皇嗣的贱人!真的是最毒不过妇人心,最阴险的不过是妇人的嘴。 兰梦的提点是对的,我只是没想到那么快,更或许是,有人从中推波助澜。 我有一瞬间的沉思,双唇抿成好看的弧度,许久缓缓道:“起吧。”矫辇调转头,我只听到月心漫然笑道:“各位主子,见到婉妃娘娘还不请安吗。” 我在矫辇中未有任何的异动,依旧含着半笑,只听到那头,一声儿惊呼却已被扼制在喉头:“婉妃——” 我伸出手搭在月心的手上,矫辇一掀,迤俪的裙角在雪地上似开得不完整的花瓣,“妹妹们安好。” 我看着其中有人脸色一白,笔直的跪了下去,一张小脸白的跟这雪地一模一样,齐声道:“参见婉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挑眉看着其中那脸色如纸的女子笑道:“婉妃娘娘,你还识得本宫是婉妃?” 她的头低的几乎能贴在地上,“臣妾不知娘娘是何意。” 我拨了拨耳旁的一丝秀发,轻笑:“本宫不是嫦氏贱人吗?本宫不是加害了皇后吗?”我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只感觉她浑身一凝,方才冷笑道:“你可知,在背后妄加议论本宫的代价是什么?” 才修剪过的手指甲,贴着她光滑白皙的肌肤缓缓而过,能清楚的感受到她浑身发颤,她抬头两眼惊异的看着我,是害怕还是愤怒还是求饶,我已是懒得去看,“这么美的脸,可惜了,嘴太多。” 我打量了她身周的嫔妃们,各个脸色吓得铁青,直打着哆嗦,正好借此几乎告诉这些新人们,我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病弱,我素来在外人的眼中便是病病怏怏,是否她们知,我曾也是张扬跋扈的不可饶恕。 “打发去涴衣局,终身为奴。”眉眼一挑看向那个女子,这个时候她才梨花带雨的祈求哭喊着。 万喜将她从我身边拖开,冷道:“娘娘饶你一条命,已经算是轻罚了。” 我渐渐远去,只听到身后那哭天哭地的尖细刺耳的声音。 到了皇上的寝宫,我才知他去了御书房,月自东边光秃秃的柳树上升起,只是银白一钩,纤细如女子姣好的眉。我的兴致尚好,便命人取了琴在庭院中,当月弹琴,亦是风雅之事。 我自病中很少再有这样的心思,这样的念头一起,万喜连忙着忙活,低眉信手续续弹,指走无心,流露的却是自己隐藏的心事。 白雪皑皑,寒梅堤上的那抹熟悉的身影,我今夜归去之时,是否你还在?那日他自漫天梅花中来,是我第一次,对一个男子这样怦然心动。纵使我伤心到底,亦是不能忘的吧。这破碎不堪的回忆,今夜过去,能不能不再忆。 我闭了闭目,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皇上他屏退了左右,站在我的身前,连月心也退了出去,此刻,只剩我与他二人。 一时间,连月光都徘徊掩映,不忍离去。一缕悠长音色在云影浅淡的回转,直奏得微风徐来,露清霜明,月影摇动,珊珊可爱,满庭中惟有余音缭绕。 一曲绵落,他笑道:“好久没有听得你弹这样好的琴了。” 我问:“什么时候到的,也不出声。” 回廊深处,他一身素衣,微微仰首看月,他眉心舒展,神态闲雅,凭风而立,是十分怡然的样子。 他的目光在我面上停留一瞬,很快转开,只道:“外面这样冷。” 我笑一笑,他只是握了我的手,往殿内走去。他的目光带着怜惜,轻轻拂来。 我垂首,夜来风过,冉冉在衣。我的确消瘦了许多,阔大的蝶袖被风带起飘飘若流雪回风之态。我低声辩解道:“还好。” 他凝神瞧着我,眸中流光滑溢,大有伤神之态,手不自觉的抬起,似要抚上我的鬓发。我大怔,心底是茫然的害怕。只觉得周遭那样静,偶尔风吹过,几乎可以很清楚地听见细碎的风声。 月光并不怎么明亮,然而这淡薄的光线落在我鬓角的垂发上,闪烁出黑亮而森冷的光泽,我心底矍然一惊,闭了闭目,等待接下来的一切,我这一生一世,身体发肤,早已随着我的名分全部归属了眼前的这个人,这样么一想,神情便凝滞了。 片刻,也就释然了。 他的手停在我鬓边一寸,凝固成了一个僵硬的手势。 我抬眸静静看着他,他的精神好了些,依旧去上朝。他的神情很平静,看上去已经没有事了。前朝的事那样多,繁尘陈杂,千头万绪。昨夜可是我眼花了? 气氛终究有些涩了。我随口寻个话题道:“皇上,臣妾可问你一个问题。” 他的声音听来有些含糊:“你问。”略一略,又道:“是关于皇嗣?” 而他眼底的淡淡的怅然,我终不信是自己看错,“皇上可要如实回答臣妾,不许骗臣妾。” 这时,他的手,安安稳稳的落在我的鬓角上,失笑了片刻,我心底一旋,郑重道:“从前,我便问过皇上,皇上身子到底怎么了?当时皇上便搪塞了过去,皇上说是中箭染了毒,到底是什么毒?如今可痊愈了?臣妾很想来问问皇上,可臣妾又怕皇上糊弄臣妾。”他随即一愣,鬓角上的手掌慢慢的滑了下去,我继续道:“皇上,臣妾求您,能不能不要欺瞒臣妾,您若是为了我,我这一生都会良心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舍命 延禄宫修建得极早,因为临湖不远,还能清楚听见丝竹管弦乐声从月湖的水阁上传来,声音清亮悠远又少了嘈杂之声。我不晓得是谁竟在这样寒冷的夜里还会有如此好的兴致,譬如刚才的我,也是一时兴起。 他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只是今日,他的微笑莫名地让我觉得时隐时现着一缕浅淡的哀伤:“阿玺,知道了,就会真的安心吗。” 他微显诧异之色,“阿玺,朕问你,入宫这半年来,你有把一丝心思放在朕的这里么?”随即仰天一笑。 我见情势尴尬,只有愣愣的看着他,我如何言,如何作答,对于眼前的这个人,从前总认为是敌人,从未正眼瞧过他一眼,他的话也从未放在心上过,只当他是我生命中一个平凡的过客而已。而今日,未曾想过自己会如此的攀附他,攀附他的权力,让族人权位加身。 这个人,他曾在我最落魄的时候,说着想哭就哭吧。 也是他,在数次我险些丧命的关头,将我从阎王爷那里给拉了回来。 而现在,也是他!让我嫦氏一族重新振兴,昔日风光氏族依旧。 他对我而言,我曾感激过他,可他未曾使得什么光明手段。 他,不能去爱,也不敢再爱,也不想再爱。 我略点了点头,维持着表面的微笑:“皇上要的是什么?如今不是都已经达到了么。”施了一礼再道:“皇上,臣妾不是在宫中,在您身边吗。” 他凝视我片刻,缓缓道:“朕只是随便一问。” 我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大殿中央,紧跟着他身后,我又行了一礼,“皇上是随便一问,臣妾便诚心回答,而皇上还没有回答臣妾的问题。” 整个延禄宫里一片寂静,静得就如同没有一个人在一般。打开的窗柩一股子冷风灌了进来,虽冷但也让我更加的清醒,宽广的衣袖飞舞得如铺洒纷扬的云霞,头上珠环急促的玲玲摇晃作响,我不禁意间看到屋外落叶纷飞,庭中盛开的黄叶与积雪被风带过,激得如漫天叶雨纷飞,像极了儿时被我那一脚提起的激雪在空中飘洒。 漫天枯叶之下,雪白衣袂如风轻扬。盈盈举眸看着向我走来的皇上,他伸手向我扶我在怀中,轻声在耳畔道:“阿玺,答应朕。” 我微微看着他蹙了蹙眉,只柔声问道,“皇上要臣妾答应什么。” 真安静,熏香的香气里夹杂着上一丝薄荷脑油凉苦的气味。头疼郁结便会用到清凉的薄荷,轻声问道:“皇上有心事?” 他道:“阿玺,在世人眼中你一向聪慧通透,你来猜一猜朕在烦心什么?” “皇上心系天下,自然是为朝廷中事烦恼。” “你说的不错,”他道,“而后宫,朕也要忧心。” 他想说的我已经了然于心,皇后的龙胎已遭人暗算,后宫女人蛇蝎心肠,我知,他怎会不知。 风吹起他轻轻的发丝,我轻轻道:“皇后独自执掌后宫大小事宜,眼下有龙嗣再身就更加辛苦,该有人为她分忧。” “那你怎么想?” “宫中除去皇后娘娘,位分高的便是静妃了。” 他默默半晌,伸手揽过我道:“你忘了么?还有你。皇后静养的这段日子,后宫里的事,你看着办便是,朕明日便会下旨,你协理六宫。只是你放心,朕必然护着你。” 我亦静默,拨了拨他被风吹乱的青丝,他双目湛湛,嘴唇微动,像是有什么话隐忍了许久不能说出口。四目相望,最终还是他先开口:“阿玺,皇后的孩子,朕要看到他平安临世。皇后母子二人只能平安,朕做不到的,阿玺一定要替朕做到。” 我端然起身,脚步有些虚浮的踉跄,片刻迟疑:“皇上这话是何意?”这些话,我怎么听着像一个要临终之人的遗言! 他叹息,风卷起鬓角的垂发摩在脸上沙沙地痒,他的眼角不觉酸酸地湿润:“阿玺,你不是想知道吗。”清冷转首,略清瘦了些许:“朕当初中箭染毒,无药可解——” “无药可解!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一个箭步上前捧了他的脸,脸颊一热,有什么液体瞬间涌了出来,他的脸那么冷,这样静距离的看,他的脸色难堪极了,嘴唇有些病态的泛白,眼窝深深的,着实让我看了心疼。 泪眼已看不清他的容颜,模模糊糊扭扭曲曲,他的神情像是在笑,是那种释然之后的笑,我梗咽着口齿已含糊不清:“对不起!怪我!对不起——我就知道,知道你一点都不好!起哦早就有疑心,可就是没有勇气来问过你,我不能接受这一切!我不要!” 双手揪住他胸前的衣襟,泪水汇聚在下巴处一圈一圈流淌在地上,“还有办法,是么?” 他一把将我拥在怀里,我听着他慢而有序的心跳声,苦涩着:“阿玺,若还有办法,我怎么会将这件事告诉你,让你难受自责。整个太医院都已无良策,我的身子不过是一天一天拖着,我也不知道那一天就会再也无法睁开眼,所以使了手段逼你进宫,只是想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多看看你。” “阿玺,不好么?” “阿玺,这是你第一次为了我流泪。你居然也会为了我而流泪。” 我唯有泪水贴着脸颊缓缓而下,好恨,好恨自己,为什么一生中那些守护我的人都要一个个离去,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萧亦德,也会为了我丢了性命! 我现在只恨不得,那一天,那一箭是插在我的身上,现在是不是也就没有那么多苦痛了。 而如今,所有人都去了。 唯留下我一人摸摸承受着身心的痛楚,这也算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吧。 他拍着我背,“阿玺——” 倦鸟归林,雪山影重,那种白色的苍茫之感,仿佛重重压迫在人的心口。他的身影瘦削,牵着我的手,站在延禄宫门口,俯瞰天下苍生,他只道:“阿玺,我可能这一生只有皇后腹中这一个孩子,我希望你日后能好好辅佐他,荣登大位。” 我咬了咬下唇,未曾想过事态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怪不得他会为皇后腹中之子大怒急火攻心在我面前失了颜,他牵着我手,我小心翼翼的挣脱开来,顺势摸到他的脉搏—— 我抬头——是下雨了么,为什么我的脸湿润了。 除夕那天,皇上邀了合宫守岁,我瞧着与平常宴会没有什么不同,便早了个法子溜走了,就再离席的那瞬间,不经意对上皇上的眼,那夜的话在耳际划过,心间一痛,避开了他的眼神。 日子就这样忽忽的过去了十日,我每天总是在湖边独坐上一两个时辰,远远眺望湖中沿岸密集琳琅的宫殿,眺望水绿远处的延禄宫里的他,他可还顺心么? 好在皇后身子算是稳定下来了,我也曾与看过她,听说她经过上次之劫,更是小心翼翼,每天几乎都是卧在榻上哪里都不去。因我料理后宫诸事,照看皇后的龙嗣事便落到了我的身上,我也格外的小心,生怕小人又在背后使坏,也在皇后宫中安排了我的人。 皇后一向宽厚大度,而我眼里从来都是容不得沙子的,平日里那些喜欢在背后嚼舌头根子的,被我撞见之后,无论嫔妃宫人一律重处!做事不得当有任何差池的全部打发去了浣衣局!莫说是服侍皇后的宫人,一个个见了我都提心吊胆的,也好,这样,那些人做事便会规矩安分不少。 果然这半月多来,难得的清静。 可越是这样清静,我越是有些不安心。毒害皇后的人还没抓到。 忧心里,偶尔思绪会有一分旁逸,满湖绿水,腾腾青烟。 而那一夜,我正在皇后宫中闲聊,万喜掀了帘子进来,烛火爆了三爆,万喜恭恭敬敬给我二人行了礼,瞧了软榻上懒散却依然尊贵的皇后一眼,再看向我,两眼一弯笑道:“太医院传来话,说是抓到一个小贼。” 我黯然微笑,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去。 皇后的笑清淡而温婉,和她的身姿一样弱柳扶风,翩翩纤纤。她放下手中的书籍,凑近我,轻声道:“你们主仆二人再打什么猜猜。” 我的神情淡泊而镇定,“娘娘安心养着身子便好。娘娘这几日不是常问那毒害你的人是谁吗?或许今夜便有了结果。” 她神色黯淡,望住我道:“婉妃,你担得起,本宫一个谢字。” 我拍了拍她的手,“臣妾不过是替皇上照顾你罢了,你要谢,就去谢着皇恩吧。” 我正要走,她拽了我的袖口不放手,我皱了皱眉头,她一双慧眼生的极是好看:“嫦玺,本宫看不懂你,后宫女人之争,你没有理由待本宫这样好。” “皇上钦点臣妾照顾皇后娘娘的身子,皇后娘娘有什么闪失,臣妾何不曾也会跟着摘跟头,臣妾与皇后娘娘福祸相依,臣妾可不希望娘娘出什么事儿,所以,娘娘,你平安,便是臣妾所期望的。” 皇后的眼像是迷离,像是微笑,像是苦痛。 她说她看不懂我,我又何曾看清过自己。 这样尽心尽力照顾他与皇后的孩子,何不曾想着是还他一条命,可人生这一条命,又怎是可偿还的! 正月的夜,积雪还未彻底的融化开来,我素简的衣衫单薄得有些禁不住夜来的风。万喜说,那小贼已被押来了华清宫。正从皇后寝殿里移到华清宫大殿上,走在回廊处连晚风也是阴森的,带着些许戾气和悲怨。 我忽然想起,今夜便是元宵节,宫中有宫宴,皇后因养着身子便推辞了,我闲着索然无味,依旧早退了,我看着空中一段绚丽的烟花绽开。 怅然所失,那夜,梅花树下的男子,你还在不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金面 还只是黄昏时分,天色却已沉沉黯黑。 窗外不知何时已飘起霏霏雨丝。晚风捎来微雨潮意,我侧首,对跪在身侧的江海淡淡道,“皇上这次还没醒来么?” 江海伏在地上,只点了点头。 言罢,我转身步向门口。 这些年来,他自知已无转圜的地步,也是早就料想到了今日的地步,也随时做好了离去的准备,我闭了闭目,终究是不愿再想起那双浑浊的眼睛。 可未曾预料过会有一场大战,边疆动荡,国土连连失手,举国上下惶恐不已,当今的皇上连着两日没有早朝,群臣虽有恨愤,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边关急报传入宫中,同前几日一样,依旧是战败的消息。 我站在延禄宫的高台上,看到温臣相急急赶来,我知晓便不会有什么好消息,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我一眼便瞧到了那冷硬的战甲。那个人是子轩哥哥么? 带他走近时,我心中不由一喜,暗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宫中,这次大战可是他领军! 他看了我一眼,那双眼,我不知晓他到底经历了多少沧海桑田,一双眼生生将我迫住,让我的目光半晌不肯离去,他眉心皱了皱,干瘪瘪的嘴唇良久才吐出几个字:“婉妃娘娘。” 多年未见,我与他二人之间,只有一句:婉妃娘娘。 这时,我方才注意到,温臣相已在一旁拘礼多时了。 忙意识到失礼,缓和了笑容,只听到身后江海来传话:“皇上已经醒了,请温臣相与刘将军进去。” 子轩冲我点了点头,嘴唇微启——等我。 我眨了下眼睛,“碧涟湖的荷花开了,极是好看。月心,你随本宫走走。”我扶了月心的手离去,回眸之时正看见子轩哥哥离去的身影。 我仿佛还记得当年那个翩翩少年,他从不爱穿深沉的衣服,他极爱打扮,身边桃花从未断过。他是长安城总人所知的美男子,从前只觉得他还有一丝阴柔,而现在,却是生生冷硬。 当真没有了往日一丝的气息。 果真,那地狱般的战场足以让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变得铁血无情。 一朵朵荷花紧紧地依偎着碧绿的,滚圆的荷叶,在阳光的沐浴下,显得更加雅洁,妩媚,清秀,我已没有什么心思去欣赏,我沿着岸边行走,看着因风而波动的水纹。 帝王霸业,帝王霸业……一直以来想要成就帝王霸业的人并不仅仅是如今的皇上,当年诸多的皇子,诸侯,如今领兵来犯的敌国,不过都是为了这天下,这象征着权力的帝王霸业! 战况不佳,连连颓败。那卧在龙榻上的男子,到底不是我心中所期盼的那个,至尊至强的男人。那一直深埋在我骨髓血脉中,告诉我不许懦弱! 如今在宫中与皇上走的每一步,走得再惊再险,我都不曾怀疑过他的用心,甚至连想也不曾想过。我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还是护住阿稷! 我与他曾因各自的机心而有过许多误会猜疑,這些年来,历经一次次风波,终于可以放下心结,彼此全心信任。当他牵着阿稷的手郑重的递给我的时候,我愣了片刻,只听到他讲:朕把阿稷与天下一同交给你了。 他信我!我亦信他!走到今日,万仞险峰都过来了,若放不下心中负累,又岂能迈得过最后的险关。 “阿玺——”忽闻身后有人呼唤我,只见假山后走出的男子笑容依旧:“许多年不见,你还是这样。” 我止步,喉头一紧:“子轩哥哥。” 四目相对,只有静默不语,倒是彼此先红了眼眶:“我注定做不成窗下为伊画眉的世俗男子,你亦做不成深闺眷养不问世事的平淡妇人。这些年来,倒是苦了你了。” 我摇了摇头,隐忍着心中的酸意:“这些年来......”我还能说,我好想你吗? 我盈盈的看着他,眼中一片温热,他道:“曾经我们并肩前行,共御风霜。而这次,我希望你能退下,阿玺,你懂?” “国难在前,阿玺身为嫦氏之女,忠义之后,注定做不了平淡妇人,又为何要退缩?”我握紧了拳头,上前一步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出在这里?” “我为何回来?”子轩冷笑了一声儿,双眼怔怔的看着我,“是我无能,敌不了燕国梁国两军。北有敌军,而前一月南又有叛军而起,打的是救国的旗号,我曾与他们共同抗敌过,领头的是一个金面将军!” 我心一沉,恐怕子轩哥哥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叛军一事!眼下我朝内忧外患当真是被逼上了绝路,我震惊:“金面将军?” 子轩哥哥的脸变得铁青,眉头紧缩在一起,形成一个好看的“川”字,他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十分艰难的说:“那金面将军,脸带金色面具,那纹饰像极了当年辰王金甲上的纹路!” “不可能!”我本能的反驳。 子轩上前一步,扣住了我的双肩,十分用力,疼得我蹙了蹙眉头,我冷眼的看着他,只听他又道:“当年大皇子叛乱,我跟随他多月,我不可能不清楚!阿玺,你觉得那会是谁?” 乱了,全乱了,那个辰王,我的眼前是他无数的身影恍惚而过,我似乎听见了许多人再呼唤我,有娘亲,有爹爹,阿婉再也,姑母也来了,我猛推开子轩,喝道:“我不知道!” 子轩一步一步的逼近我,两眼冰冷的看着我,他从未会这样,那样的眼神我害怕极了,我没有躲避,硬生生迎着他的目光,他将我逼到一座假山下,冷森言:“半月前敌军攻入阳安,南起而自立的救国军奋力将其击退。阳安之战,救国军率领五百骑兵入敌军包围圈,直至阳安城下,明知是圈套却故意为之,更是让人想不到的是区区五百骑兵,击退了阳安敌军,拿下了阳安!救国军在此次战中威名大振!原本是叛军却在百姓中成了正真的救世主!”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子轩,心中惊叹已无言,我的确是佩服那救国军!可那救国军也无疑对我朝是一个威胁!若救国军在百姓言中声望高过朝廷,必定又是一劫! “十日前,救国军领头戴着金面,身穿铠甲,手握利刃,率领五百精骑,奋勇杀入敌军重围,势如破竹,一直杀到夕玉关。守关的军队被困多日,断不敢贸然开门,那领头的将士摘下面具,城上的军士欢呼起来,打开城门,与城外大军合兵一处,奋勇杀向敌军,敌军大败!两日之内,收复了我朝失守的三座城池!”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我心中大惊!如此以来,那个救国军确实让人敬佩又让人胆颤心惊! “因为我就是奉命死守夕玉关的将领!我再城楼上看的一清二楚!那领兵的人取下金面的时候,我看的一清二楚!” “是谁?” “辰王!” “不可能!”我耳旁轰然一响,好像有什么倒塌。 “阿玺,我也不信!可是那张脸,我看的清清楚楚,阿玺,我还不至于瞎的认不出他来!” 子轩的话说的我心惊肉跳,那分明已入土为安多年的人,怎么会凭空出现在战场之上,我的心难以自持,我的脸色一定很难堪,从月心的表情我方可看出,月心摇了摇我,我方才拉回神识。 我一边说着不可能,可又坚信他的话。 我是多么一个矛盾的人。 多么让人嘲笑。 “百姓中已有传言,他是战神传世!我朝第二个永不会败的辰王!救国军日渐壮大,已有了倾朝之势,如此下去,朝廷便会丢了民心!” “那你会如何做?” 子轩炯炯有神的看着我,笑了片刻:“阿玺,死守我朝寸寸国土,敌军来犯,虽远必诛!我不论他是什么军,能收复我朝疆土之人,子轩钦佩!” 子轩钦佩。 我亦钦佩。 自从这日见过子轩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听前朝的人说,他已经重返了战前。 没几日我便听到了子轩投靠了救国军的消息,宫中一下子就炸开锅了,人人说风云,我只听着阿稷背书,脑子了全部都是那日子轩对我说的话。 在这炎炎夏日里,我居然会手心冰凉,我扶着额头靠在软榻上小憩,眼前而过的是那个曾出现在雪夜里的男子,那个戏子,那个我误以为是他的男子。 当日本当他是已故之人,全当自己眼花了,如今子轩之言,我心中确信——那个男子,一定是他! 我就说,他怎可以如此简单的死去。 “婉娘娘,你在笑什么?” 我睁开眼看着膝下的阿稷,蹙了蹙眉头:“婉娘娘刚才笑了么?” 他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心思一颤。 夜色已沉,雨丝骤急,我拉紧风氅,顾不得让侍卫撑起伞盖,匆匆登上宫门。 四面宫门外都是阵列森严的兵马,箭在弦,刀出鞘,矛戟林立,大片松油火把将宫门照得火光通明。看来皇上也早有准备,做了最后一搏。 可是他做的这一切不是抵挡那敌军,而是那以威名赫赫的救国军! 过去的一月,我朝失地连连收回,可领头的军队可是救国军!不仅是我朝的将士纷纷投靠,连百姓当中都有自愿参军,可谓这救国军的威望有多高。这救国军的战功有多高,对朝廷就有多大威胁! 无论他打着什么旗号,对于朝廷来说,击退敌军之后,无论他是什么军无疑都是叛军! 而那久久缠绵在病榻上的君王,终究是失了天下人心。他本有心维护这天下苍生,而是无力。 终究,也是我害了他,背负这一生昏君无能的骂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新君 但见救国军所经之所,杀戮无数,彝器倾覆,丢弃零落。抵抗的军队均遭到搜捕杀戮,遍地尸骸中,大半都是军士,幸存百姓四下走避躲藏,救国军行过,百姓顿时匍匐呼号,叩首求救。此城的我朝军士大都被剿杀殆尽,余下残兵尽数弃甲归降救国军。 我走在这座陌生的城里,雕阶上血污蜿蜒,染上我裙袂。 一具尸身横卧在前方,华服被鲜血浸透,青丝逶迤在地。一道极细的刀痕划过她咽喉,皮肉完好,鲜血却从细细的刀口大片涌出,淌下肩颈,凝结在身下阶,猩红刺目。浓烈的血腥气冲入鼻端,那张被恐惧扭曲的惨白面容,在我眼中放大…… “请娘娘回避。”万喜疾步上前,欲挡住我的视线。 我抬手止住他,垂首看那尸身上刀痕,细如红线,几乎不易看出痕迹,却是一刀致命。 我蓦的顿住,目光越过回廊九曲,直望见远处那伫立的身影,“那是——” “是凌月。”月心低声惊道。 我怔怔半晌,不能开口。 那身影沐着晨光,仿佛金甲神兵一样护卫在那里。 “凌月。” 他肩头一震,回身看我,旋即俯身欲行礼。 那么凌月在这里,我更加确信,他根本就没有死,若是我,我是他,也不会甘心,就这样死去。 晨光中,一切都显得清净和煦,仿佛这里只是一场噩梦,已在晨光中散去。 我凝视他,浅浅笑道,“凌月,你在这里,他是不是也在这里。” 他亦微笑,“娘娘这话是何意?” 瞧着他端肃的样子,我不觉笑了。“天下盛传,救国军的头领是辰王转世。” “娘娘觉得是,那便是。” 凌月这话,分明是默认了,不觉已是四年,昔日锐气勃发的少年将军,如今已经位极人臣。 我走的那个时候,凌月只叮嘱了我一句话:我们绝不会滥杀无辜。 我在风里不知是笑是哭。 确信,是他回来了。 我知晓,然而,这一次,史册似乎将在他的手上彻底改写。 深冬来临,凌月率五万步骑进踞长安城外,已断绝了长安城粮路。 若旷日持久,他们必定是想将我们围困在死城之中,粮草难以为继,其锐气必竭,士气摧沮,即使不费一兵一卒,也能将我们活活困死。 自古至今,多少名将霸主,都曾挥师进长安城,欲图踏平我朝,一统天下。 若以萧亦尘的赫赫武勋,已达前无古人之地。 然而万仞高山只差一步登顶,他说过,他从不渴望过这一切,可如今举兵来阀,这一切终于近在眼前——此时此刻,已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令他放手。他数次与这帝王之位插肩而过,而如今便是胸有成竹,将天下与民心已收复囊中。 我漠然向殿上走去,第一次觉得乾元殿的玉阶這样长,仿佛一辈子也走不到头。 “娘娘且慢!”江海的喊声自身后响起。 我顿住了步伐,只听到江海而道:“皇上让奴才转告娘娘,照顾好小皇子。” 刹那间,灵光闪动,我霍然惊呆在阶上——片刻,我便听到丧钟骤然响起,我脚下悬浮,江海忙稳扶了一把,我抬头,看着九重天上,泪水湿了眼眶。 “娘娘节哀。”江海跪地,我循声看去,合宫上下,乌压压全是叩首之人。 萧亦德,这个男子,最终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日。 刹那间,我如堕冰窖,缓缓抬头望去。 太极殿上,朝阳初升,光芒刺痛我双眼。 玉阶尽头,大殿正中,空荡荡的御座没有人。太极殿左右两侧,朝廷重臣均是到齐了。 因我的身份来到此处又惹了不少闲话,我看着那些平日里越发会刁难的老臣一个个开始嘀咕嘀咕了什么,我看向他,嘴角调笑,气势迫人问道:“你可有良策?” 那人惶恐不已,跪倒在地:“臣没有。” “那你可想活命?”原本人满人患的太极殿,我的声音又冷又响亮,在这太极殿之上传得很远很远。我瞄了一眼那孤寂的龙位,这天下争来争去,最后都逃不了到他的手中。 不能有再多的人牺牲了。 江海上前一步,跪在众人身前,他所呈之物,无疑是我朝的传国玉玺。 “要想活命,就跟本宫走吧。” 今日我盛装打扮,长长的华服委在玉阶上,高簪压在我的额前,耳边哗啦啦满是珠钗碰撞的声音。 从太极殿一路出宫,至长安城外,我下令,开宫门之时,没有任何人敢忤逆。 宫门一开,那雪光之中的人,一身金甲,他手握三尺长剑,弃了头盔,乱发披散,身上铠甲血迹斑斑,被晨光映出淡薄的红晕,仿佛浑身沐着一层血雾。 隔了一座城门,他的目光与我相触,犹如濒死的野兽。 冷,冰冷,绝望的冰冷。 热,狂热,疯魔的狂热。 我接过江海手中之物,目视着前方,他身后乌黑一片的军队,有凌月,有子轩,有南宫燕。 我一步,一步走向他,只听到身后率领的朝臣一片哗然! 一步。 两步。 三步。 我手心早已发汗,我不知是冷到底还是热,我背后已被汗水侵透,可心为什么那么冷,我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见面方式!我从未想过还会与他相见! 他负了我!我便会弃了他! 可今日这几步走来,为什么会那么远!好像走不到尽头! 几步之遥,生死之距。 第九步的时候,我伫立在他的身前,他突然出剑,向我斩来。长刃映出阳光璨然,耀亮天地。 我闭上眼,心中宁定,最后一刻掠过是他萧亦尘的眼。 仿佛又看见他横剑跃马而来,看见他深邃的目光穿过锋火,直抵我心中最深的地方。仿佛那日,他从金光中而来,呼唤我一声儿——阿玺 耳后疾风破空,长剑入雪声清晰响起。 一切,都在瞬间凝顿。 我睁开眼,面前一步之遥,是他的长剑。抵在我的眼前,这样的记忆好生熟悉—— 四年前我未有躲闪,这次依然不会! 他抬起染满血污的脸,定定看我,仿佛天地间只剩我一人。 阳光照在他脸上,他微眯了眼,忽尔一笑,长剑挑起了我的下颚,迫视着我看着他,冰冷刺骨的寒气从下巴袭便全身,不由得一颤。 他片刻笑的很妖孽。 一剑而下,挑开了我身着的华服,颈项上挂着的碧海苍灵项链碎了一地,嵌在了雪地里,合同我整理的一丝不苟的发髻给挑开,狂风骤起,我三千青丝在寒风中尽显张扬! 我未有躲闪,红色的华服被他一剑挑下,腰间的玉带而下,外衣自然从肩头滑落,风中摆动的不只是我,还有我那被褪去的衣衫,我依旧目视着他,许久,我才一笑。 他到底是有多恨我,才会在这太庭广众之下,这全城百姓,朝臣与军士面前羞辱我?! 缓缓地,我终于跪倒:“恭迎新君。”我望着他,额头发丝被风吹乱。我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又见昔日的少年。 因我跪下之后,身后的朝臣皆伏地而跪,全城百姓匍匐不止,整个长安城唯有这四个字响彻云霄:“恭迎新君。” 他不再看我,闭上眼,再睁开时,已全然没有凶戾之气,唯有一片清澈宁和。 我仰起脸,目不转睛地看他,笑容淡定。 我用尽全力,掏出袖中的短剑插向自己胸口,寒光映亮他眸中最后的璀璨,我最后淡淡谈了口气,亦被就此斩断。 鲜血染上我红色的长袍,慢慢浸在地上,盛开猩红如繁花,我抽剑,却被他握在手中,怎么也拔不掉。我看着鲜血从他的手指缝里流下,南宫燕忙不迭的赶来,他漠然转身,夺了我手中的短剑离去。 他驻足在我面前,挺拔身躯挡住身后的刺目阳光,将我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下。逆着阳光,看不清他面容神情,只有熟悉而陌生的气息铺天盖地将我席卷……征尘的味道,死亡的味道,铁与血的味道。 我看着衣袍上的鲜血,是他的。 我一心求死,到最后连死都是这样不如人意。 在我身后,在他身下,满朝百官,四下兵马刀剑森严。 唯有满朝文武俯首称臣,齐声喊道:“吾皇万岁。” 我跪在雪地里,片刻寂静之后,远处的群臣纷纷俯跪,万岁之声响彻城门前。 月心将我稳稳扶起,我站在他的身后,看着长安城内匍匐的群臣,面向天下苍生。 吾皇万岁之声,再次响彻长安城。 天际一轮红日高升,照彻乾坤朗朗。久别归来,已是天地翻覆,人事全非。 这样做,或许才能制止更多的杀怒。 那个翩翩的少年,从此成为一个森然肃穆的庙号,成了他们口中的“先帝”,再不是那个活生生的,会对我笑,对我怒,对我流泪的萧亦德。 夜深,人静,我从未觉得这皇宫里会有如此冷寂的时候。我喝了口闷酒,只听到不知从哪里又传出的丧钟,我脑子晕乎的厉害,也不知敲了多少下,我只见月心急忙跑了进来,含糊道:“太皇太后去了——” 我一头栽倒了地上,摔得我已分不清东南西北。月心一边哭喊着将我从地上扶起,我摇摇晃晃扶门而去,喊着一声儿:太奶奶...... 曲迭裙袂拖曳过冰冷的宫砖,素锦细簌,环佩有声。眼前回廊垂幔,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 眼前熊熊火焰刺眼极了,寝殿前已是那帝君的身影,我走进,以君臣之礼向他跪拜,起身,退回寝殿内。 我跪倒在地,已是那老人久闭的双眼,宫中的第一位高龄的老人也撒手人寰了。 很冷很冷,也不知哭了多久,趴在那榻前,只觉得这样哭死过去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再见 眼前人影浮动,垂帘绣幔,已是身在寝殿。 分明已清醒过来,仿佛仍见到那抹金色流光萦绕。 心中怔忡恍惚,记不起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那个人,他,回来了。 帷幔浮动,一个高大的身影倦极转身,或许,他的确不该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被月心扶起,冷汗如雨,胸口阵阵抽痛,几乎让我无法站立。 “过来——”隔着薄薄的纱幔,那头沉重的嗓音响起。 我冷冷看着他那身影,我不知他为何出现在此,难道梦境里那微微一暖是他的怀抱,我苦笑了片刻。 我冷笑,转头再不看他,月心躬身退了退出,此刻殿中只剩我与他二人。 灯火摇曳,殿外隐隐有宫人身影往来。 自我记事以来,这昭阳殿一往如既的冷清。 姑母说,昭阳殿是最不让人安生的地方。 住在这里宠妃,让她妒忌!让她除之而后快! 那骨节分明的手,府开了纱幔,小心翼翼握住了我的手腕,那满是伤痕的手,决定了多少人的生死! 我心鼓动的厉害,未曾想过会见到他。 我仰头看了看窗外,夜空中璀璨闪烁的河汉,一连数日都是如此晴空。 镜子里的自己已经瘦得形销骨立,木然站在他身前,披散了青丝。那模糊的身影分明就是那年冬日出现在园内的男子! 原来,他瞒天过海假死之后,不辞冒着风险竟进宫与我相逢过。 我硬生生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四下起风,激得内室的纱幔翩翩而起,他木然看我一眼,痴痴笑了笑,神色漠然。 我跌倒镜子前,看着披头散发的自己,瘦的可怕。 他走到我身后,从镜子里看我。 我不施脂粉的脸,在灯下越发青白,眼眶凹下,双目黯淡如一潭死水。我捂住了自己的双眼,这不是我!绝不是我! 我生在门阀世家!嫦氏之女!为何会有此刻这狼狈的模样! 旷寂幽暗的昭阳殿里,只有我与他,隔了一面巨大的铜镜,冷冷相对。 背后有人伸手撩起我一缕发丝,穿过指间,如丝凉滑。我木然看着身后的人无动于衷,倒是他先开了口:“这些年来,你还好么?” 好与不好,我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卡着喉头里,含着内心的酸楚。 我转身扬起手,袖底短剑直抵上他脖颈,青锋如水,映得他眉发皆碧。他寂如死水的瞳孔猛的收缩。“我与你只见的仇恨,今日也好有个结果。”我抿起唇角,似笑非笑。 萧亦尘的神色变了,眸子一点点亮起来,冷如寒芒。他和我是同一种人,纵然绝望也不肯服软,纵然垂危也不会懦弱。纵然赴死也要睁着眼睛。 可他与我又不同。 “事到如今,你还放不下么?”我冷道,我手中剑锋逼近两寸,贴上他肌肤,他当着前朝百官,天下百姓之面,羞辱我之时,可说是放下了? 我定定看他,忽仰头大笑,“我若放下,无脸去九泉之下面对我嫦氏一族的先人。” 莞渃姐姐曾在多年前问过我,为何有这般深的执念? 我只晓得,眼前这个男子,我爱不起。 我一生高傲,为何要为他而卑微。 若爱情会让一个人卑微到死,这样的爱情,我不要也罢。 “我爹爹灭了鲜族,爹爹已命偿还。可我娘亲,阿婉的命还没有人来偿!”我抬头看着他闪烁的目光,“这一剑下去,我嫦氏与你鲜族之间已一个恩怨两清,我与你永不相见。” “好一个恩怨两清,永不相见。”他淡淡一笑。 握剑的手臂一冷,被他紧紧钳制而住,他亦道:“你开城,迎我入城,奉我为君。难道不是为了保全城百姓安危?!若我一死,天下大乱,战火硝烟而起,死死伤伤的是天下百姓!阿玺,你从不是深闺女子,做不到只顾自己不闻天下!” 他拽着我的手,贴向他自己的脖子,鲜血直流而下,他却眉头未皱一下,沉声道:“我既然敢来这里,就笃定你下不了手!” “萧亦尘!你逼我!” 我还剑入鞘,他淡淡一笑,“我与你只见的恩怨,你自当不会拿天下人来陪葬。” 我霍然睁眼看他。这个男子,从来都是将我看的这般透彻! 我身子微微发抖,我倔强的抬起头,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奉你为君,美人在侧,以我嫦玺的名义诅咒你!一生得不到真心!” 他不语,目光如锥,仿佛想将我看个透彻。 我亦沉静看他,看着这个夺走我父母双亲的人,这个将要登上帝君之位的人。 他瞳仁收缩,薄唇紧抿,“当年我掩人耳目为何假死?阿玺!你还不明白吗!我岂不知他用我生死要挟你进宫!我岂不知你在长安城中如履薄冰!我顾全大局离开长安城原以为他会放过你我,可是终究是我太看得起他!” “阿玺,是我回来的太迟,你已不在原地了吗?” “你要的后位,你嫦氏一族要的后位,如今,我可以给你了。” 他曾说,若嫦氏女儿必须要荣登后位,我便让你成为皇后—— 讽刺的话,在耳际,我再也忍不住,落泪下来。我微微笑了笑,只觉无限疲惫。 我亦曾渴盼有这么一天,与所爱之人携手归隐,结庐南山,朝夕相守。再没有血腥,没有权谋,没有皇图霸业,只有我与他执手偕老。 我要什么后位?那华清宫在我眼底无疑是最美丽的牢笼! 他神情震动,定定看我,目光复杂变幻,终究只是一声长叹,“你终究是恨你自己罢了……” 对啊,我亦不肯放过他,终究是不肯放过自己。 我这一生错的太过,错过的太多。 我一震,抬眸直直看他。 “我此生已经占尽诸般荣宠,生在如此门庭,曾嫁了如此夫婿。我是辰王妃,已随辰王去了皇陵,突遭意外,遗憾而去。他们说,我与辰王是神仙眷侣,他战功赫赫赫,离世之际也是我与他相伴,那铁血无情的辰王此生温柔尽给了他那王妃。我是婉妃,宠惯六宫,无人极我……上天待我何厚,我还有什么遗憾的呢。娘亲说,我的富贵都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可老天爷何尝不是公平的,给了我一切富贵,便要我承受富贵带来的一切。” “你说,我还有什么理由要放纵自己。”我缓缓抬起手,按住胸口,“原谅自己原谅你。” 昭阳殿里烛影深深,素帏低垂,我仍执意挂着满宫的素白,为先帝,为太奶奶致哀。 我立在垂幔旁,静静看他。拔出手中的短剑,刺向他的心口,他未有任何躲闪,不偏不倚,插在了他的左胸口上,我分不清脸上是笑还是泪:“我取不了你的性命,但也会让你记住这剜心的痛。”我几乎能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我手指弹开,笑了笑。 他一身青衫,是我极爱的素色,青衣泛舟,翩然世外,想必应是神仙般的风华。 风入雕窗,吹起案上一纸书稿,飘落在地。 他漠然抬眸,只看了我一眼,任由胸口的鲜血流淌不止。 “亦尘。”我轻声唤他的名字。 他眼眸一动。 我默然,定定看他半晌,一字一句缓缓道,“这世上没有两全的事,你不死,便是我死。” 他凝眸看我,渐渐绽开了笑容,目光一分分凉了下去,苦涩道:“嫦玺,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心狠的女子。” 忽然间,我看不清他的面容,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这才惊觉眼中已有了泪。 我双手握住剑柄,猛然用力,刺的更深,鲜血在他胸前开了一朵妖冶的话。这一剑我没有插中要害,自然不会致命!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滚落脸颊,模糊了眼前一切。“为何要做这弑君的罪人?你用了几分力能否取我性命,我岂不知。” “若有来世,你要记得,我在寒梅堤下等你。”他轻声道。 我笑着摇头,退后数步,语声微颤,“亦尘,我愿此生从未识你!” 我猛的闭上了眼,似被一箭穿心。他跄踉扶住了身后案几,哑声而笑。他嘴唇已然泛白已是失血过多。我再无法隐忍心中悲怆,一步上前,紧紧抱住了他。“不要再等我了——我错了这一生,不愿再错下一生。” 他衣上熟悉的气息,将我萦绕,仿佛将我们与这天地隔开。我的手指轻轻抚过他鬓发,如同当年闺阁,他总会仔细替我理好蓬散的鬓发。 一瞬不瞬地望着我,苍白薄唇似乎要说什么。 我含泪凝望他的面容,这是最后一眼。 我执起茶盏摔在地上,伴随着我后来的一声儿尖叫,殿外的侍卫冲了进来,已看到那血泊中的青衣男子。 萧亦尘目光已涣散,一行泪水却滑落脸颊,终于渐渐软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皇后 此时东方渐白,天色已放亮,正是凌晨光景。 我立在宫道正中,怔怔抬头,望向远处天空,心中猛然剧跳。 随便唤了一个太医问了几句,已是萧亦尘安然无恙的消息。 我依旧的自由出入,站在昭阳殿里望着满宫寒梅,寒梅簌簌朵朵如火,失笑了许久,萧亦尘啊萧亦尘,我弑君的消息已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你我之间还能如何? 我等着,等着,圣旨而下。 却不了是绵绵无期的等待。 眼前顿时朦胧酸涩,历经生死劫数,踏着多少人的血肉,终是该到我了。 姑母曾说,嫦氏的女儿任何时候都不能低头! 鸾车停下,我挑开车帘,一眼便望见黑压压的城墙,择了一支寒梅在手,身侧无一个宫婢在侧,我提着裙边,迈上那步步阶梯,我从为觉得这几步阶梯那样的长。 曾经,我在这里亲眼目睹,璃贵妃跃下城墙。 曾经,我在这里见惯了生死,姑母愤愤自刎。 曾经,我在这里受华哥哥胁迫,你从金光中跃马而来。 姑母曾在死之际,她颤声说着,无论你日后如何,你定要,记得.....你是嫦氏之女。 萧亦尘,我等不到你了。 我不原谅你不原谅自己,就像你当初不肯放过我爹爹,放过我嫦氏一族一样。 一步阶梯,沉重的我抬不起腿来。 我疲惫笑容,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百年,千年之后,后世史册将如何记载这一切,如何书写这一对开国皇,对我而言,已如浮云。 于我,却是搏杀半生的终点。我终于不必再惧怕,不必再防御。 雪花轻轻地飘落,那一片片白色,落在我的手心里,她融化了,变成一滴滴晶莹的水珠,就像我的泪,慢慢滑过我的脸庞,我看着白皑皑一片的琉璃世界,只晓得世界越来越模糊。 晶莹的小雪花落在我的手掌心上,看上去是透明的,慢慢地,它融化了。 一如多年前的某个景象。 不过日后跳给你看。 一支舞,我欠了大半生。 从前觉得不合时宜不合情形,今日看上去倒是应情应理。 这样的一个人,永远不苟言笑,只在对我笑的时候,会露出孩子般明朗眼神。我闭上眼,竭力驱散心底绰绰阴影。 因多年前华哥哥叛乱,宫门损毁的厉害,重建过后在这雪里看着极为雕琢精巧,金壁辉煌。 我踏上了城墙上,朱帛委地,冠上珠坠颤颤。 璃贵妃曾说,霓裳羽衣舞是跳给心爱之人看的。 如今,我在这皇宫城墙上起舞,你可还看得见? 风大,迷了我的眼,耳边簌簌寒风刮过,广阔的长袖哗哗作响。 “常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 这舞许久未跳,倒是生疏了。 我还你一舞,了却此生,从今,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阿玺——你站在那里不许动!” 我看了一眼脚下的深渊,不用猜想便知身后是谁,寒风萧萧,刺痛了我脸颊。 “你若敢死,朕必以整个嫦氏之血为祭!” 我回头,他亦是凝视我,目光如锥如芒如刺,眸底似有幽光燃烧,焚尽了最后的希望,徒留灰烬。 我笑了,朝他略侧首,凌厉轮廓逆了雪光,唇角扬起冷峻的弧线。“昭阳殿里,你赌我不敢用天下来陪葬你我。不如,我也赌一把。”广袖翻飞,神情倨傲,薄唇挑出一丝嘲讽。 脚下一空,一切都是黄粱一梦。 风中,耳中,是他的怒吼,可是我还能听得见什么呢? 这一生,我与你之间背负太多的罪孽。 下一生,不要再等我了,换我等你吧。 鸾帐低垂,茜色轻纱下,我静静卧在那里,镜子里的自己苍白面孔透出病态的嫣红,眉峰紧蹙,薄唇半咬。我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又这副装扮?我分明体会到了跳下城墙那刻,心肺的撞击,被摔的粉碎! 听见脚步声,我闭了眼,有人伸手来探我的额头,“这么多天了,也该醒了。” “这是在哪里?”我听见说话的人,便也知他是谁,这世间,大概能将我救活也只有他了。 我话声似乎惊动了他,眼眸半睁,他直直望定我,我吐出两个含混的字来:“若生。” 这个人,我寻了他数年,却又凭空的出现在这里。 他皱了皱眉头,方才绽开笑容:“这是在宫外。” 这一声,惊得我心头剧震,半晌才敛定心绪,“是你救了我?” “算是。”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玩笑而道,“若生,看来我这一生还真是好运。” 若生眼里几许迷离,几许凄楚,喃喃道,“你当真这是好运。” 若生,他显然知道我不知道的事。 “忘了你们的身份、姓氏、亲族、过往,从今往后,世上再没有嫦玺。”他凝视我,一字一句缓缓道,“诸般恩怨,尽归前尘,长眠世间,无爱无憎。” 自从别院那桃林间的男子相遇,他就一直逃避着我,我不知晓他在躲避什么,隐瞒什么,确信的是,那个人并不是他,而他一定认识。 除了萧亦尘,别无他人。 我颓然掩面,欲哭已无泪。 有一天,我把若生灌醉了,才从他口里得知,那日我跳下城墙,萧亦尘也跟着跳了下来!我不过是落在了他的身上!而他却摔断了左臂,至今没有康愈。 我笑里带泪,与若生大醉了一场。 一年后的某一天,我与若生走在街头,他左右各拥一个美丽佳人,一路新欢作乐,甜声笑语。 其中一个美人儿撒开了若生的手,向前跑去,扎进人堆里:“有皇榜诶!” 我怅然一笑,被若生拽了过去,心中一酸,竟说不出话来,只晓得手心立即布满了冷汗。 淡淡阳光将我笼罩,空中漂浮着细小的微尘,时光仿佛凝顿。 冷汗渗出后背,手脚阵阵冰凉,我竭力抑住胸口的翻涌,猛然抬眸,愕然望着那皇榜。若生的眼神却飘向我身上,缓缓道:“你没有看错。” 若生搂了两个美人儿从人堆里出来,“热闹看完了,我们该走了。” 一个美人儿颠声娇媚道:“那嫦玺是谁啊。” 我淡然一笑,流露些许自嘲,多年未曾这样唤我,但也从不曾忘过自己姓什名谁。 我闭上眼,泪水如断线之珠。 那皇榜上的最后几字:嫦氏之女嫦玺,当立为皇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