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过妻不候》 正文 第一章:她途 容筝以为,沦陷了七个月的皇都,每天,都是她嫁入皇家来最难熬的日子,可是,再怎么难熬,也抵不上齐不寐一诏帝令将她下入死牢的三个日夜。 她想,想着她是如何挝过地牢的日子的。可她一想,胸口就闷堵得发痒,她想自己应该不争气地嚎啕大哭。但却抑制不住地笑了,好似又能忆起那三个日夜,那灰败的心头残存的一点点希冀,是如何慢慢地湮灭在死牢里的。辗转至今,她已一步步踏上了铺往刑场的不归路。 四月,一个月的战火和鲜血并没有让这座繁华的皇城蒙上灰尘。 天未将明的皇都昌黎街道上,熙攘的行人,沿街的小贩,来往的商人,过路的妪妇,各形各色,互不相扰。确是每个人都有同一个疑惑怀揣于心:素来安份守己的太子妃何故被赐腰斩之刑。 “让道让道!”粗狂的狱卒持着铁鞭跋扈地借着道,行人见卒惊变,慌忙避开退舍其旁。分明已入了春,空气却依旧稀薄寒咧逼人,天空打了几个闷响,白芒被密云掩去,灰沉沉地让人发瘆。 一大批狱卒在前面开路,至于后面的人,百姓无一不知,便是那被新帝废黜的太子妃。 啪嗒 要下雨啦!有人小声出言道。 大狱那锈迹斑斑的外门被人毫不留情地推开来,亢沉的声音摄人心魄,一个白衣女子从里面被押解出来,说是被押,却没有一个卒子敢近身造次,身上也并没有禁锢她的枷锁,有的不过是脚踝处的铁镣,走起路来咯吱咯吱响,声响虽然微小,却实在惹得人烦,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未施粉黛的面庞虽仓白,但难掩妍丽冷清,乌黑的青丝垂在腰肢上,却难挡绝代风华。身上的月白襦裙晃的人眼生疼,她极度不喜欢。 “娘娘,时辰将至,请上囚车!” 她瞧着向她拱手低头的狱头,街上停了辆囚车。她愣了会儿神,抿嘴挑笑道:“谢谢大哥好意,还是不用了,这儿离刑场也没多远,是不是?” “这恐怕” “我想走走。” 狱卒有些难为,斜眸瞟了外边马上的人,那人默许颔首后,才低声吩咐下面的人。 容筝就这样在这些人的簇拥下踏上了她余生最后的路途。可这条路也太过漫长了些,她再没有开口,耳边尽是狱卒兵将们呵退行人的厉声,仅仅是盯着脚上有些旧的浅杏绣鞋,走着,忽然发现上面沾上了些污泥,她蹬着鞋跟,寒咧的铁镣贴上脚踝的皮肤也跟着作响,凉得让她打个寒颤。算是蹭掉了些,正当想迈步上前时,一个蹴鞠却圆滚滚地落到了裙边来。 绕有兴趣地准备蹲下,一只白胖胖的小手却先她一步,捡起了鞋边的蹴鞠,仔细一看,是个小丫头。 “姐姐,这是我的。”仰起脑瓜捧着蹴鞠亮着水润的大眼睛在她面前说道。 “哪里来的刁民”腰间挎着长刀满面凶煞的卒子上来便要责难她,只因容筝淡淡一瞥,随即止住行动。 她换上浅笑,伸手揉揉女娃头顶的碎发:“回家吧。” 小丫头也笑笑冲她点点头,一个妇人从人群中窜出,冲到容筝跟前,抱住女娃即开口呵责:“怎么这般不听话,跑这儿来了,害的为娘好找。”妇人看到满街卒子和马背的男人,脸唰的变了色,又见到面前的容筝先是一怔,而后意味深长地轻扫了她一眼,最后重重叹息着领着怀中的女娃儿迅速淹没在人潮里。 云端里又打了几个闷响,几丝冰凉打在容筝脸上,她转身对俊马上的人说道:“大人,再不快些,恐怕就要下雨了。” 那人目光颇沉地看着她:“是。” 再长的路,也终有尽头,站在刑台下的她,看得到台上那明晃晃的闸刀,只是一个劲的觉得好笑。正踏着第一阶时,却觉得怎么也走不动了,来人出来用双臂死死地捆住她,脸上的温润淌湿了她胸前的衣衫,一个哭成泪人的姑娘。 容筝的心口也跟着拥堵起来,口中满是酸苦却依然启唇轻唤:“梓珺,你来送我了。” “阿筝,为什么,为什么非得这样,我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泪人姑娘揩了把泪珠子,哽咽着嗓子喊道。 “莫要哭了,这可真真不像平日的你,来送我最后一程,我是很高兴,可我却不想让你瞧见我待会儿被斩腰的模样,定得血溅三尺明台。你胆儿小,藏的虽深,但我知道”容筝捧着脸用衣角顺手抹了把她脸上的涕泪,似诓哄道。 “什么狗屁最后一程,你不能死,我今天在这儿,就绝不让姓齐的混账杀你。”泪人姑娘下狠心咬定的东西,绝不松口。 容筝无奈地摇了摇头,冲已翻下马身的男人喊道:“穆野,带她走。” 穆野示意身旁的狱卒,穆梓珺红着眼睛朝他若困兽般嘶吼道:“你敢!” 刚刚说完,她就无力软倒在了容筝的怀中。 梓珺,好好睡一觉。容筝收回砍在她肩头的手,替她拨开紧皱的黛眉,笑着对一旁的穆野说道:“我走后,让她别难过太久。”待穆野过来接走怀中的人后,唇正准备轻启,她却已转身提着裙摆独自登上了刑台朝那明晃晃的闸刀走去,踝腕处的镣扣随之响起,像是破霄里亡灵凯旋而来的悼乐,四周的百姓看到台上的女子,都不由发叹扼惜:这般国色的佳人儿却落得如此下场,造孽啊! 有人已经不忍继续观刑,默默长叹离开此地。 她慢慢走向中央,银铃般的笑声飘出,胸中却早已翻腾起来,喉间不断冒涌出锈腥味儿,她究是撑不下去了!身子一个趔趄,仰首往后倾了下去。 雨珠一滴,两滴从上空散落,打在她的脸上,发丝上,她依旧轻笑,可笑着笑着竟又哭了起来。 她以为她已经没有眼泪了,可是此时却还是湿润了眼睑。 忍不住咳起来,一咳,血腥就源源不断喷涌出来直到下颚别染红,雪颈被打湿,女子看着阴沉的天开始碎碎念念起来:“齐不寐,你瞧!还是下雨了,还是下雨了”说到最后竟像个孩提似的咬嘴呜咽哭喊起来 直到下腹越来越沉重的绞痛感将她的理智掐灭,充血发肿的眼睛盯着天,直到眼中的天空变得灰暗,愈来愈暗,堕入无尽的黑色。 她再也不能听道,看到 容筝的一生,就像是迎火滚过的幺蛾,顷刻间化为灰烬,混与尘土。 “诶!” “大伙仔细瞧瞧,台上那是什么?” “是是血是血啊!”大雨中,有人高呼,周遭冒雨观刑的百姓也纷纷惊呼议论,却无一人敢上前。 鲜血被雨水无情冲刷下来,雨里,一个高大的身影狂奔上了刑台:“小筝,醒醒,你醒醒” 陛下驾到,闲杂人等回避! 尖锐的声音响彻天坻,雨中的百姓应声而跪,瞬时哗然无声 只有啪啦的雨水拍下来沙沙声响 一架龙撵在雨中驰骋,御林军迅速围住整个刑场。暗色金纹龙靴踏出龙撵,俯视着跪拜一地的百姓,龙靴主人望向高台,凶煞淌雨的闸刀旁,一个男人慌乱地圈着怀中的人儿,他不由皱眉,移动脚步向前,不顾风雨袭身和身后掌伞太监的追赶。 稳当的身形,坚定的步伐却在步入刑台后彻底紊乱了方寸,鲜艳夺目的红,从女子身下大片流泄和着冰冷的雨水染湿了他的靴更在她的身下晕开了朵朵红花。阴沉冰凉的雨里,铁锈血腥迎面灌来,浓烈到令人不禁捶胸闷气作呕。 “抱够了?穆野,抱够了就把她给朕。” 穆野充耳不闻,只是轻柔地唤着怀中不醒的人儿。 男人侧袖的手紧握成拳,眸里尽是火光,冰冷地再次开口警告: “最后一次,给朕撒手!” 穆野终于缓缓看向面前的男人,颓然地松开圈着她的臂膀。 “人已经走了,放过她吧!” 新帝冷眼无言,将一身狼狈的女子揽入怀中:“林川,滚上来!” 台下迅速上来一个藏青袍的人,目光轻扫立在一旁淋着雨的穆野,他忽然觉得,这位曾桀骜不驯c驰骋沙场c为东秦可抛头颅洒热血的男,已老去了,可为何依旧墨发青丝玉容颜? 大概是一颗热忱的心已不在了罢!无暇向几近癫狂的帝王行礼,卸下腰间的医匣,即刻屈膝给他怀中的人拿起脉来,顷刻,即使他多年引以为傲的医术也无法使他再镇定下来,伸手探过她的鼻息却一片冷凝。 终了,再也无法继续诊断下去,他起身退后几步,扑通一声便跪在雨地里,猛地埋头磕地 “微臣无能,皇上,娘娘已殇去。” “朕不信!” 他捧过那张白青的脸,用龙袍一点点试去唇c颈的血,动作分外轻柔,眸里却阴霾遍布。 “你到死都不愿向我低头?可是我却悔了,是的,我后悔了,我错了,你醒来可好?” “都是都是我做错了你罚也罚够了,总该愿意醒来瞧我一眼了罢,筝儿,莫要再与我顽笑了,可好?” “睁开眼看着我,容筝!” 他一字一句,咬着薄唇,铁臂的力道却似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一般。 撑伞的公公看着这位年轻熟悉的皇帝,从冷然到轻呢再到嘶吼,油纸伞从手中跌落,他不敢开口,怕多说一句便招来杀头之祸,他同林川一副模样,低头佝偻匍匐在雨地里发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殊道 夜色无边,一匹骏马依旧驰行着。幽幽月光点点浅浅撒在黎川谷,细细听去似乎能听到女子间的私语。 “这身衣服你打哪弄来的?” “公子的房里偷的。” “我没让算了,偷都偷了,回去再想法子怎么过我阿爹那关吧。” “你既然怕,那不如现在就回去?” “我们都快出谷了,你觉得我还会扭转这缰绳?” “可是这一匹马甚是狭挤,我们回去再牵一匹可好?” “你一路上没完没了找了诸多借口,不就想诓我回去?要是在多说一句,你看我踹不踹你下马去,让你自个儿回去向我阿爹请罪。” 果然,此话一出,半晌夜里静谧无声。只有蹄声贯彻空荡的谷内,驾着马儿一身漆黑的两人一同消失在了远方,仅留下扬起的尘土弥漫在皎皎圆月下。 南疆,临苗古都 街道上车水马龙,形形色色的商贩交易买卖,南疆是他人口中的不毛之地,可是此番判言却是过于以偏概全了。 两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走进了古都富家子弟一掷千金c问鼎而食的销金窟。 揽月阁内,听曲唱戏嗑瓜子的是一堂,二堂凭借歌舞佳肴美女招揽门客,三堂乃文人雅士清谈之地,生意日升月恒,但进得了此处的必定都是些能挥金如土c家底殷厚的公子哥。 “呦!两位这是要上哪儿处,奴家好吩咐人伺候。” 揽月阁的管事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厅堂里她梳着别致的发髻,一袭茜色及膝腕裙,踩着梅紫色羊皮靴正扭着芊腰向着刚进来的他们走来,一腔一调显尽婀娜 南疆女子向来热情奔放,半月笙虽比不上豆蔻年华的姑娘,却依旧不失本色,上去便想揭开青年的纱,调笑一番。可还未近其身便被一双力掌打开。隔纱听闻少年冷语戳来 “收好你的好奇心,三堂一雅间。” “哎!这位公子可真真不懂怜香惜玉” 半月笙捂着手腕吃痛,正想去看着这两位青年,可手中却突然多个沉甸甸金疙瘩,她不忍娇嗔当即眉开眼笑,忙上前领路。 目送了搔首弄姿的妇人笑盈盈地抱着金锭离开后,合上门窗,摘下了斗笠,赫然便是昨夜共骑一马的两人。 “主子,此次困难重重,我们不如就此做罢?不然就算东西到手,我们也未必能赶回去。” 已翻身上塌的人慢慢掀起珠帘道,看着那一改往日神色的人:“不,机会只有这一次,我说什么都要放手一搏,你莫要再劝。” 帘外站着的黑衣女子怀中抱着把铜剑,知晓他意已决,无奈叹了一息,余下一声 “我去探探情况。” 只听门开合,雅间里只有摇摆的流苏声,室内再无其片影。 一堂台上似正唱到情动之处,下边茶座一片喝彩,寻常人里多了个不显眼的人,正捻着杯子轻抿。 “哎哎哎!今个儿可是累珍日,有的热闹好瞧了。” “那是,听半月笙说今晚会来好些不得了的人物,能不热闹?” “噢,倒是有哪些个大人物?” 把两名吃茶闲谈的汉子吓了一跳,即刻用警惕的眸光扫向眼前这位不知打哪里冒出来面容清秀的黑衣少年。 少年见状立马赔笑道:“小弟初到本地,有幸正逢上了摘月阁三年一办的累珍日,想一睹盛况,刚刚无意间听到两位兄台说到今晚有些人物要来,便生起了好奇心,无意冒犯,还望两位兄台见谅。” 汉子得知情况,坦坦相视,先后一笑 “既是远道而来的朋友,那又有何说不得,小兄弟,坐!” “多谢,不知晚上都有哪些人要来此?” “我也是刚听这儿的半管事讲的,说是东秦的齐权c辽青c北羌的御察史c古都大长老c果家的长老c蒙家的族长c代家的公子除了荻寒姜城那伙疯子,咱们南疆呼风叱诧的家族都齐了。”满嘴青渣的男人,嗑了几颗瓜子儿,啜了口茶才缓过来。 “你说容家?不该啊,南疆的实力大家能不来?”脸上两卷小胡子的大叔不可思议道 “讹你作甚?容氏那家子窝里斗斗得不可开交,哪还有闲心来夺珍啊!” “我说小哥儿,你诶诶,人呢?” 本应在一旁安静聆听的年轻人却早已不知去向。 楼上二堂外,一人迅速执袖由发顶向下,成了另一副陌生面孔,取下发带,任由青丝滑下,彼时翩翩少年郎变成了冷傲如霜的清秀姑娘,转身便混入了笙歌妙舞的二楼厅堂的人群里。 底下富家子弟们赏着台上香奴艳舞,揽着怀中美人寻欢作乐c耳语私弥,上菜小僮c往来歌舞妓络绎不绝,满厅浮华奢靡。 一片喧嚷声里,男男女女缠绵悱恻,没人注意其中暗潮涌动,黑衣少女穿梭游走其中。 “娘的,别以为入了代家门槛便可如此欺人,今天若不给个交待休想踏出着此地半步!” 她听到身后的纠纷声,缓缓转身,一个作武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提着一柄剑横在一人身前,破口大骂着。被剑堵着的人站着并不抵抗,少女墨眸有微微光亮,在远处驻足思量。 “方临,别在此生事,半月笙不好摆平。” 是一位年过半百面容枯槁的老者,被剑堵住的人淡淡答应着,按回了即将脱鞘的剑,弹指一挥间让胸前的冷剑打落在地,不顾满面涨红的武夫,离开了其视线,携一旁的老人走出了厅堂,刚刚指剑飞扬的大汉身形僵在那儿。被人点了穴,不得动弹在诸多围观者的眼里显得有些可笑。 一老一少在楼梯转角处,却停了下来,空气里泛着阴寒,男子抬眸看着斜倚在扶手旁的黑衣女子,她一言不发地环胸抱剑 不是那游走的黑衣女?又能是谁? “你到底还是不肯放过我?”男子一手护在身后老者前,眯着眼睑。 女子慢慢拔剑尖锋面朝他,傲视他的双眼分明含着涛涛怒意。 “她待你千万般好” “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对不对得住她?” “是,我承认我对她不起,不过,今日” 他提剑出鞘,对视而指 “我定是要过去的,让与不让在你!” 剑拔弩张之际,肃杀之气迎面卷来,老者却无法再开口,在此对峙的两人,让素来暧昧充填c春色撩人的二楼变得空气都似乎凝结了,接二连三地吓跑了几拨酒醉微醺的门客,鬼嚎声在楼上都能听清 若无意外,一场恶战蓄势待发c无可避免。 “我以为你撇下我独自回去了呢。” “倒尽惹些麻烦上身。” 面临交锋的两人猛地抬头,寻向声音来源,同一身浅云锦纹玄服的青年,闲心定神站在上一楼的梯阁间顺着他们的方向沉沉望下,慢慢踏下楼梯。 “岚岚,收好你的剑,我们回去。” 方临看着那个熟悉的人彼时正踱下楼来,可没有一个眼神是给他的,默默把剑放下,哑口无言,口中颇涩,启齿唤了声 “主子。” 黑衣少女却依旧不肯罢休,铜剑仍架在空中:“呸!你还配喊她?” 猛地一啐完,侧过脸对走下来的人不甘道 “主子,我咽不下这口恶气,他就是一匹喂不熟的白眼狼,若非他,乞姑婆婆就” 她的声音愈来愈低,最后没了半点声响,红了眼,剑柄却缓然跌垂,束在了身侧。 玄衣人戏侃道::“蒙阁下高看,我可担不起阁下的主子” “走吧。”他的声音似一片波澜不起的湖面,毫无起伏跌宕。 待他转身,岚素狠瞪了眼对面站在原地的两人,收剑归鞘,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身后砰的一声,两人一前一后止步不前。 “主子,是方临愧对于你,若有来日,方临给你千刀万剐c当牛做马来偿。” “从你叛逃踏出城门第一步时,你我主仆之情便已经冰消瓦解,这些年里,想来你也对我的手段也应知晓个七八分,下次,休怪我不念旧情!” “现在,滚,有多远便滚多远。”此言不似刚才那番话,平静不起,夹杂着丝丝愠怒。 玉器破碎的刺耳声随后而至,蓦然轻施武功消失在了眼前,一眼没看到跪在她们身后的男子却沉默不语地愣住在那里。 看着四分五裂的玉石碎屑就躺在地上。 就在他的眼前,碎了。像他们一般,再无从前。 主子,主子,这是我的入仆礼,怎么样,漂亮吧? 洪潮般的回忆,男孩稚嫩的声音传来。他似乎能看到那个和他一般大的小姑娘第一次见到他时,一副嬉皮笑脸却又是那么慎重地对他说:今日你因一顿饭护我一世长安,我因你一句誓言而携你长伴于身,从此,你便是我的人了! 人已去,再无踪,方临依旧没有起身,一旁的老人长叹一声,过来拍拍他的肩,颇有些清凄。 回到雅间的两人,没有任何交涉,玄衣少年坐在靠窗的桌前,缓然打开合紧的窗,静静地望着阁楼下临街壮丽的风景,倒是跟进来的岚素阖上门,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主子,是岚岚逾越了。” “你什么时候也喜欢跟我玩这套虚的了?” 他的手支在窗格上,脑袋搭在那里依旧瞅视临街大道上热闹的繁景。 见她还是跪在那里不吱声,喉咙莫名涩痒,“给我起来!若你执意要跪,就一直跪在那儿,别随我回城了。” 见自家主子发了话,岚素只得起身,悻悻走到她身边的茶盘旁,放下手中的剑,斟了杯热茶奉送至她身边。 “你本就不是懂得隐忍的主儿,怪不了你” 他回头接过,捧在手心,盯着在里面晃动的叶子,开口说道。 本来慢慢勾起的唇角很快就回到了当初的模样,又望向窗外。没有喝,暖着手,热气地从杯冒出来,然后倏的就被袭来的风拂散了去。 捕获到刚刚那宛如昙花一现的浅笑,岚素这才定心取回桌上铜剑,只因他并不开口处置她,所以她索性就着坐在他的身旁擦试起来。 火烧的赤霞染在远方,也染进了窗边的少年眼里,眸光闪烁,他看着阁下鱼贯而入的人,不知是在思忖些什么,出其不意地问出了声 “你说,太子,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岚素执帕试剑的手忽然愣住,她抬头瞥了眼面庞被窗外金色铺满的那人,回过头又继续手中动作。 “主子,你这个问题都问了八年了。” 他将杯口捧到唇边小啜一口,继续开口:“是么,原来都过去八年了。” 八年里,他每每问起,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情况如何?” “各大家族都到了,朝廷的官僚也没能按耐得住纷纷出动齐聚这揽月阁了” “瞧这,多大的阵仗啊!” “可惜他们今晚十有得失望而归罢。” “我去见见周公他老人家,到了时辰叫我!” 又尝了一口微凉的茶,放下掌中杯盏,只身溜进了里室。 “主子如此懒散,往后怎生了得!”岚素有些恨铁不成钢对着打转的珠帘轻嚷 “那就往后再说。”慵懒的哈欠传出,卧榻的被褥翻动,接着只有平缓有律的呼吸声。 她听到那声哈欠,哭笑不得,面上表情十分复杂,对于这个自己从小相护的主子,她真的是一言难尽。 雅室内,香炉轻烟袅袅,仿佛时间都停滞下来,暮色慢慢而来,几颗细小的星子,低悬在远处的天盘边,夜风携着几道甘甜扑进来。 将夜,华灯初上c灯火阑珊,几股强大的势力,悄悄暗渡而来,容筝豪不知晓,今夜自己已然一跃跻身进了东秦政治夺权的漩涡中心。 彼时,距东秦储君大婚,还有七月余;距宁羌妃殇,景仁帝殡天还有两个春秋之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珍宵 揽月阁内 “你这厮,怎生这般不知好歹,半东家可说了,今夜没有会帖的外客,只能留到戌时初。” “凭什么,可没差你们银子,说撵人就撵人,老子就不走!” “房钱,待会儿自会如数奉还,现在,由不得你。”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放开老子” 外边忽远忽近的纠纷杂言嚷个不停,岚素通过门缝看,一个年纪颇大的男人领着两名魁梧挺拔的壮汉正在依次逐个赶着房客,些许人不愿,便由他身后的魁梧汉子架下楼去了。 眼看着离自己的雅间渐渐逼近了,她很快收回了视线,忙踱步掀帘走向内室,摇了摇被褥里的人。 “主子,快起来出状况了。” 里面的人翻了个身,转醒后,迷迷糊糊嗫嚅着:“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何故,揽月阁差人来一一逐客,马上就到我们门外了。” 玄衣男子立刻坐起身,剑眉轻锁,面色微凝。 叩叩叩急促亢重的敲门声插进来。 “开门,快开门” 两人先皆是一怔看了看房门不为之所动,塌上之人向她的递了个眼色,岚素会意地颔首站在一旁。 随后他立刻动身套上长靴,走了出去,跟在身后是的岚素。 忽然打开了的门,让外边的人有些措手不及,那只土黄粗糙的手还树在半空中。 叫门的人是个中年的人,留着临苗很随处可见的小胡子,眸子里的却是非凡的狡黠,满目精光。 敲门的中年人悄悄打量面前这个衣衫微皱,满脸庸倦,似大梦初醒的青年,连声至歉。 能住到这三堂雅间的人,都不是他们区区伙计能够轻易得罪的了的,不过上头已经交代下来了,三堂的主顾固然重要,却也不及今晚的万分之一,况且他们揽月阁能做大到南疆的头等一阁,也绝非吃素的! “这位公子,无意叨扰,如有冒犯之处望公子海涵,介于今夜乃三载一办的累珍日,不得不请您另寻它处下榻。” 他抬头傲慢地打量面前玄衣青年,装模作样地抱拳作揖,见青年若有所思,当即明白出言:“公子放心,您付予的房钱,待会儿定遣小厮给您送去。” “这样啊”青年十分理解地瞅了瞅他后面皮肤黝黑的壮汉。 小胡子领头人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看身后,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想来这位小哥也不会太不饶人吧。 一想到这儿,也不由在心底讪笑,眼珠子麻溜地打转,偷偷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可我们也是来夺珍的。” 本来胸有成竹的小胡子领头,脸色忽然有些复杂,一改刚才刻薄的嘴角。 “公子可有会帖?” “没有。”他直截了当。 小胡子暗自腹诽:会帖没有,还想夺珍,真是异想天开! “那自是不能夺珍了,还请公子快些收拾打点,我们也好交代。”态度转变极快,话里悄携冷讥,鄙夷的目光飞快掠过。 静静看戏的玄衣公子转身悄悄示意了身后的人。 “慢着,我家公子赏你的。”岚素从他身后走出来,到那小胡子面前,悄悄递了锭银子过去。 岚素板着个脸,凶凶地回到她主子身边。 那人掂了掂着手中的份量,眯着笑眼收进袖兜里,忽的又变得热络起来“如此,便多谢公子了,不妨告诉二位,今夜来此夺珍的人都是不好开罪的大家族,若无会帖又无靠山,想参与其中只怕是难上难。” “不过,若是公子在古都有哪位亲戚是有些名声的家族子弟c门生,倒是可以凭其信物夺珍” 一言不发的青年依在门边,眸光熠熠。 突然他向前又递了两枚金叶子“这是谢礼,请让我们多留些片刻,有些细软衣衫并未收拾。” “好说好说,吾姓朱,公子若有事可到二楼账房先生处来寻我。”他宝贝地收好了金物什,带着人眉飞色舞地走向别间。 “主子,刚刚” 话未完却被他噤声的模样制止了,退回屋内。 女子有些担忧对着面前的人问道:“下一步,如何走?” 他没有回答 星眸里精明一扫而过,思量着,突然间便开了口 “把那块紫金羊脂玉拿去,给那姓朱的瞧瞧。”少年的嗓音低沉,判不出情绪。 “可这样一来我们不就不等同于跟那些家伙挑明身份了吗?”岚素并不赞同。 他随意瞥了她一眼,缓缓勾起嘴角:“傻岚岚,忘记了?” “那玉镌刻的印纹可是代家独一份儿的,外人仿不了,与荻寒姜城,可没半毛钱干系。” 她一听,顷刻明了他的意思,可是瞧面前的翩翩公子少年郎算计起人来,还一副淡定自若c独善其身的样子 不忍没来由地发毛。 “主子真是,好计策。” “我这就去办。”她单手搓了搓肩膀,抄起剑,拿好东西夺门而出办事去也。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便回来了,眉梢微扬,步子轻健。 青年正坐姿十分不雅地窝在窗前椅上。 他嚼着嘴里的花生米,握了杯茶看着进门的岚素,含糊不清地说道:“怎么,我让你去送个玉佩,你不会把姓朱的老家伙揍了一顿吧?” 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接着打趣“如此欢喜,这可要不得,要不得” “主子,我可没有。” 好吧,她其实是真挺想痛扁那刻薄跋扈又贪心的“朱胡子”一顿饱的,先是对主子傲慢无礼,又诓了她们些许钱财。 “嗯,如何?”他询问一声后,正襟危坐将茶盏往唇边送,自顾自地小饮了一两口,而后似乎有些不满,便放回了桌上。 因为茶已经凉了。 一说到姓朱的,她便忍不住笑,忙开口汇报 “我照你的吩咐,拿了玉佩去了二堂,那敛财的朱账房仔细研考过后,吓得脸煞白,自个儿掏出从我们这儿拿走的东西双手捧还。” 她从窄袖里摸出了张描金边儿的红帖递给他。 “这是他给的,说是赔罪礼,还央我替他向你告个歉。” “代家的势力自是不可小觑,只要不出意料”对此,他并不惊讶,因为一切尽在预料之内。 “我们的计划便可无碍。”他面不改色,打开会帖随意溜了几眼,叠好放回桌上。 “走,瞧瞧去,想来这个时辰也应该开始了。” “是。” 出了房门,两人在廊道上瞧瞧逛逛,想必闲杂人等多多少少已经被清了出去,不然往日此时擦肩挤踵的二堂的不会冷清得只剩三三两两赶不走的醉客。 悄然窥视着楼底情况的他们不知,廊道另一端亦是有人正往着他们这边过来。 “哎哎哎呀!” “你烦不烦,别再跟着我了。” 杏衣少女边走边抱怨谩骂,脚步越来越快,也是可怜身后的小胖童累的气喘吁吁一脸涨红,还得不停小跑,尾巴似的黏在少女后面。 “小姐小姐,我们回去吧,要是被不轨之徒盯上了就不得了了?”胖墩喘着大气,哀求着。 “福宝,你要贪生怕死就赶紧滚蛋,好不容易才让三哥哥带我出来一趟,揽月阁的佳肴美酿都还没尝过呢,我才不回去!” 轻功一展甩开跟屁虫胖福宝。 “小姐!”他着了急也想跟上去,可又不会武功,只能在原地来回踱步。 “怎么办,怎么办对了,公子,找公子。”个子不高的福宝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就没了影。 她大概气糊涂了,横冲直撞地穿过一道道楼梯,不料砰的一声,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脑门振的生疼,本就怒火中烧的姑娘也不管它什么三七二十一一把抽出腰间的软鞭一声怒吼 “是谁这么不长眼啊呀!阿素,是你!”高高扬在半空的皮鞭愣是停在了上面,刚缓过神来,立马就藏回了身后。 少年定睛一看,脑袋瓜轰地炸开,半晌才顶住脚底的虚浮。 怎么是她,代倩这个惹祸精! 岚素也大吃一惊,心底直呼不妙。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强行定住心神,稳稳当当地唤了声 “代小姐。” 代倩尴尬地扯了嘴角,脑袋左顾右看小声问她:“嘿!我小姑子没来吧?” 谁是你小姑子!岚素身后的玄衣青年闷在肚子里侃侃嘀咕。 天知道她是多喜欢容筝的大哥,容楚。 可谁让容楚最疼爱容筝这个幺妹,为了以后姑嫂和睦只能先和她打好关系啦! 只不过要是刚刚她甩鞭子抽人的模样要是被她妹子看到,好好的闺秀形象不得塌了? 虽然在容筝面前也本就没什么形象。 “小姐没有来。” 听到这她一口否决,代倩暗松了口气,两眼一瞟发现了岚素身后还站着个人呢,疑惑不解又继续问道:“这位公子是?” “呃呃这是”说到她身后的人,就开始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了,代倩头定疑云更重。 “你说啊!这是谁,不会是你的情郎” “当然不是!”这叫她怎么说,她可从来不善撒谎,不似她家小姐诓起人来一套套的还从不脸红。 旁边的小姑娘越发觉得其中有猫腻儿,步步相逼。 岚素也急了,只得不停地向身边的人频送暗波。 青年看得也烦了,送了她一个白眼,心谋计生,突然咧开嘴主动朝那矮她一截的杏衣少女走去。 “阿岚啊,你怎么扭扭捏捏的,还说不得了?” “这位美丽的姑娘,在下是筝儿的堂兄,不知姑娘今夜可有兴与在下共饮一杯,以解寂寥?” 一手搂住了代倩的芊腰,薄掌开始胡乱地游移,色咪咪的眼神差点没把她给溺死。 这场面倒是把刚刚还不知所措的岚素吓不一跳,傻傻地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欣赏”面前活色香艳的画面,不由感叹:她家小姐,真是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这下好啦! 连脸面都不要了。 男子俊秀的面孔慢慢放大,自身的清甜暗香侵肆,她不由羞红了脸。 不错,南疆生养的姑娘本就豪迈,风情万种,不拘泥于小节,要是遇着心仪之人大可以明白地去追求,可是她早就心属容楚了,再是挤不进别人了的。 心想,就算是她未来夫婿的堂兄却怎么也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所以她也这样做了,提了几把内力狠辣辣地把他掀翻在地:“你这下流的登徒子!” 举止轻浮的公子哥在楼板上夸张地呻吟嚎叫 “啊啊啊!疼死小爷了,今不陪爷一宿来抵我。” “陪你个鬼!看在容家的面儿上饶你一回,下次,当心你的狗命,哼!” 丟下原地的两人,扭头小跑下了一堂去,双颊泛着枣红,一副气脑娇俏模样甚是惹人怜。 堂下没出十步,却戛然止步不前。 这个臭流氓,不知身上携了什么味儿的香囊了,像个小娘们似的 熟悉的香 是枝凝霜! 那不是只有容楚的幺妹才调得出的吗? 刹那,杏衣小姑娘幡然醒悟过来 “不好!” 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又折道往上奔去。 而她绝对想不到的是,刚刚举止轻浮的好色之徒,没有离开,且也已预料到她还会折道,布好了网正守株待兔呢! 当她再登三楼时,看见一个修长的黑影迅速蹿到她身后,待她机敏转身后,来人的正面都没看清便为时已晚,肩上穾的力道落下,生疼难忍,然后? 然后就没了知觉了。 “主子,这” 容筝搂着怀中昏过去的杏衣姑娘又瞪了她一眼 “这什么这,这人太碍事儿了,亏我易了容,又染了风寒未好,可谁知这她鼻子那么灵光” “非得被她缠死不可,都怪我哥诶诶这也太沉了,快过来帮忙。” 她忙过去把压在“他”身上的人接过来,心底暗想:本就不是身子极佳之人,如何逞得能。 把代倩处理好之后,容筝长舒了口气。 “走吧,时间不多了,得尽快回去。” 揽月阁街上,己聚满了老百姓,每个人都想知晓,到底谁能拔得头筹,独占名珍。 几大家族的人马已经陆续入阁,蛰伏在这热闹的人群中的还有不知来头的几股暗流悄悄地注视着阁内一举一动,一场前所未知的夺珍会正在逐步拉开帷幕。 今宵注定难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聚首 “里边请!”门僮恭敬地杵在门边,像两个活门神,一丝不苟。 当然,自是不敢苟,毕竟累珍日是半点容不得差池。整个会场,格局布置的规规矩矩,中央的大展台环着许多排桌椅,供普通围观夺珍者就坐,而低阁楼上的独厢是给有名声的世家安排的,隔着一面珠帘。不过短短一盏茶时间内,楼下就坐满了人,容筝估摸这些人,莫约有上百个大大小小家族。 因为有了那块羊脂玉的缘故吧,到了到点时,朱账房谄媚地领她们到了低阁的独厢,茶几上摆了几盘瓜果点心,容筝和岚素一路风尘仆仆而来,已有一日未曾进食,急急赶走了碍事的朱老头,主仆二人便将案上的吃食一扫而空,填饱了肚皮又唤帘外侯着的小二送了壶上好的热茶,才开始暗中留意情况。 不过半晌,一阵愠怒的声音从帘子外飘进容筝的耳朵里。 “什么?不见了?” “我不是让你守着倩倩吗?你干什么吃的!”还有个人不停在低声讨饶解释。 一听这声音熟悉的,不用猜她也知道,外边的人,代家年轻有为三公子,代倩的三哥 代钦。 外边的代钦此刻正心烦意乱,沉声对身边的人吩咐:“还不都去给我找!” 容筝趴在桌上,摆着脑瓜,想想又笑笑,仿佛外边代钦那副气极的模样就在眼前。 实在抱歉啊!你妹妹已经被她捆成粽子塞进了衣柜,现在恐怕还未转醒呢,就是醒了也未必能教人发现,毕竟没人能够被点穴加之被缚手脚腰身,嘴里塞个布团还能向他人开口,尚且依她的脑筋,逃出来还得等个几天 其实,说来说去,溯本逐源还得归结到容筝的兄长,容楚头上。代倩便为千千万朵之一,她心悦容楚到能把自己家独有的纹玉都奉上的地步。 家族纹玉是什么? 上到东秦皇都下至南疆老弱妇孺都知道,这代表的可是整个势族的名誉权利。 数年前,荻寒江城邀了南疆名门望族商议要事,然而在代家的队伍里却跟了个小矫娃,年纪不过金钗,悄悄脱离了她父亲的身旁,一头雾水钻入容氏的祠堂里才发现自己闯到了个陌生又可怕的地方,于是大哭起鼻子来,碰巧遇到了容筝她还年少的大哥给领回了她爹身边。 不知何因,往后的日子里,那小矫娃来的愈发勤奋,整日就黏着容楚唤哥哥,十四岁那年,她又捧着一块极其精美的玉又来了,将美玉送给了容楚,欢欢喜喜地回了家去。 女矫娃便是如今被容筝五花大绑藏在柜子里的代家五小姐。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她送的上品羊脂玉会被容筝“要”了去,这事嘛,其实并不能说是容筝要的,她不过瞧她哥哥身边别了块非比寻常的玉,半好奇半玩笑地开口一句 “这玉真美,送我了吧!” 她发誓,她就是兴起胡乱张口说的。 可她哥的脸就变了,呆愣了好久,然后才很干脆地扯下来硬塞到了她手上。 容筝还没来得及说个“不”字,他人就走了。 “替我存着。” 后来,容楚不提,容筝也不说,仿佛那块玉从未出现过,只是容筝总会吧它偷偷贴身带好。 如今想来,这多年前捡得的便宜,今天也算派上了用场。 到底是觉着占了代倩的便宜,不过啊,这几年,她倒是厚着脸皮隔个半把月就来容家找容楚,容楚向来厌烦她,对她不予理睬,便把自己的亲妹子推出去,适才容筝就被代倩缠着,给她讲容楚的锁事讲了大半年。 容筝对容楚怨气冲天,但还是能忍就忍,有时候到了点,忍不住,她也学起她那没良心的哥哥,躲起来,十来天不见人。 打心眼里说说实在话,她其实并不讨厌这个直率爽朗的小姑娘,只是,这么好的人却和她哥不相配。 容楚不是不好,反是太好了,南疆人人皆有所芸:今有荻寒姜城少主c容氏族嫡长子,俊朗颠乾坤,霞姿月韵,品行言止盖为才俊上上佳品。 站在这番夸赞背后的容筝却知道,俊朗万分不假,气质极佳不假,言行才学登峰造极更不假,可是,美玉终有微微瑕疵之处。 何况是个人呢? 所以瑕疵是为:容楚的性子比寒月间化不了的霜冻还冷,整个儿一个闷子。这两人的性格截然相反,一颗如火如荼的骄阳和一块披了层霜的寒铁撞到一块,日后能有多快活? 且不说这还只是代倩的一厢情愿。 快不快活不谈,能不能撞一块都还难说,毕竟她哥心底到底有没有代倩都还是个未知。 铿铿铿铿 一阵锣鸣,震耳欲聋。 容筝低唤一句 “开始了!”一把掀开珠帘,跨出去。 望下楼去展台中央站着一名伙计,正敲打着手上的一柄铜锣,响彻偌大的阁楼每个犄角旮旯。 楼下堆满了人,不同的家族门生。 半月笙依旧是那副打扮,后面跟着几个中年人,满面春风地入了堂。 本来喧嚷私语的楼下瞬间安静,她端好姿态清了清嗓子道:“多谢各位赏光,今年的夺珍会定倾囊而售,此次夺珍共为八场,场场皆有名珍,规矩依旧,价高者得。” “不过么”她昂首走了一圈,巡视周围,继续道:“今年我们额附了条规定,每场拍价皆有一谜题,在座若有人解开谜底即可在身旁取笔展纸而示,答对的,相应的那场即可减去一半的买金,算是揽月阁感谢各位多年来的捧场!” 一半的买金,这可不是儿戏,这一半许就能供一些小户人家吃喝大半辈子。 这句话无疑就像一刹惊雷,掷进人群里就掀了锅,各个世家子弟蠢蠢欲动,其中一些大字不识几个地道金主出声:“往年都不这般麻烦,现在弄这些条条框框,真麻烦。” “就是,老子来砸钱不就买的是快活?揽月阁真的越来越把自己当回事”有人愤而不禁地站起来,几欲摔杯,可附和声却慢慢变小,只因半月笙正斜眼冷不丁地盯着那几人,美丽的脸上没了刚才的妩媚,几名维持秩序的莽汉会意,当即把刚刚狂妄出言的人生拉硬拽扯出来,又用腕粗的木棍给轰了出去。 这种场合,楼下的家族人人避之不及毕竟揽月阁的势力摆在那里,又有谁会多事惹火烧身?楼上的大爷只顾围观看戏,比如容筝。 她可不管这些事,每天看都看腻了,并不稀奇。 与她一样地看戏的还有许多人,拿隔壁的一位脾气不大好小姐来说,若不是被她家里人拦着,恐怕早就翻下楼去和半月笙较劲了。不会只是不停地讥讽地嚷嚷:“不就一个管事的吗?” “真是嚣张,连话都不让人说了?真讨厌。” 又听一男声响起 “人家揽月南疆头等名地,你呢?又是仗的是什么去拔刀相助于他人,你才是好了不起!敢情被乱棍打出去的是你爹还是你爷爷?” 刚刚的小姐愤愤还击道:“你更讨厌!” 不经意间听到这番谈话的容筝连蒙带猜,大概知晓了一二三:隔壁这应该是哪个大家族的亲眷子弟间闹了矛盾。 半月笙挑起柳眉,缓缓道:“小插曲,希望没有扰了在座各位爷的雅兴。” 容筝认为她话中的蕴意大概是这样才对 “这就是在揽月阁的地盘动土的下场,谁还想试试?尽管来,弄不死你!” 啧啧啧 不用挑明,各家自然听的出,个个心知肚明,仅以自家之力对抗南疆头牌一阁,无异于以卵击石,纵使再有纵多不满,也不敢妄动,怕最后闹得个鸡飞蛋打就不好看了,忙打圆场。 “哪里的话,半管事的多虑了!” “我等哪里是那种不识体统的人。” “是啊是啊” 几个族长和长老直起身来,齐声作揖道“管事的言重了!” 半月笙见他们恭敬至此,脸又慢慢爬上了原来的笑,倨傲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便开始吧。鸣锣!” 身旁的伙计明事,木杵重敲在铜锣上,好不响亮。 “第一件,七仙霞衣帔” 半月笙揭开罩在茶盘上的黑布,上面整整齐齐叠放着一件火红的衣物,容筝隔这么远都能看见料子细碎的珠子,透着五彩剔透的浅光,想来此物定非凡品。 岚素却开口了,道:“据说这是南疆的守神,央姜女未曾羽化登仙时母亲为其所织绣的嫁衣,本以为只是民间杜撰的传说,不想真有此物。” 第一轮的宝贝便如此珍稀,接下来又怎会逊色?今年揽月阁往各地搜罗了的宝贝只怕下了血本。 可惜,再是无价,也不是容筝所要的东西,所以,她自然没有参与,留给了那些小家族争抢。 激烈地竞价展开来,让人热血沸腾。 “此轮谜题还没人揭开,最高拍价为三万两银子,若无人再出高价,第一件珍宝便属于阮氏了。”从刚才一直默碱的岚素忽然说道。 容筝道:“怎么,你想要?” 岚素奋力摇摇头,道:“并不。此等仙物,给阮元大有些糟蹋了。” 容筝谈谈望下楼去,看着阮元那肥头大耳,庸俗粗鄙的模样,赞同她:“也是。” 就在众人以为大局已定之时,一幅长长的挂纸从低楼上垂了下来,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大字:梅花。 楼下有人惊呼,道:“快看快看是答案,有人解出谜题了。” “梅花梅花,一片绿,见不着花,说的不就没花么?没花梅花。” “对啊,就是梅花!” 隔壁的女子看着对面的人地说道,十分惊讶,眼睛里的是炯炯的亮光,容筝偏头无意看到了刚刚为楼下人鸣不平的女子,梳个小髻,仅从侧脸便可下断,是个美人。 容筝又望向对面,一个一手提着剑的俊秀青年正抓着长纸的一端。 是他破了谜题? 看起来并不像。 想来躲在珠帘背后的人才是。 对面帘内依稀可见到几抹身影,又细细打量了给出答案的青年,衣着打扮与模样,并不似南疆人,那么,便只剩下临国东秦和北羌了。 噢!她怎么忘了,不是听岚素说,今夜的大人物很多的嘛! 没有深思,看着楼下的火热。阮大户,阮元气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身的肥膘引旁暗地里发笑。 “半管事的,我出价最高,这件衣裳便就是我的了。可不能作废!” 半月笙并不理会,步步向前,无视油光满面的胖子阮元,没有应承媚拜。 她仰头问道:“不知阁下可有比阮氏更高的价位?” “六万两。”楼上小哥没有丝毫犹豫开口。 楼下的人大吃一惊,纷纷窃窃攀谈。这到底是那位金主?家底殷厚到如此地步,轻松脱口道来就是天价。 容筝这下开始好奇起来,虽说破题砍价,可算下来三万两,足足比阮元多了一倍。 她逗趣着想,一件衣服罢,虽说是件百年难得一见的宝贝,美丽是没的说,但买回去哪个女人敢乱穿?站在街上直接就有可能被人不知不觉撬上几颗珠子,充其量就是件趟灰尘的摆设,要是让她散这么多财去抢一件衣服,还不如供她拿去酒肆喝个天昏地暗,或者学学别家的败家子去有名的青楼勾栏体验十来天温柔乡也行。 当然,仅仅只是听听名伎弹弹小曲,捏拿捏拿腿,享受几天风流浪荡子们口中所谓的“天堂”。 容筝饶有兴趣地继续观赏。 阮元好面子,此时怒不可遏又不甘心出口道:“我出七百万”然后负手昂头颇为挑衅地扫过容筝俊秀青年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楼下众人期盼着那人再继续跟价,果不其然,低阁楼上又接着利落滚下来一句 “十万两。” “呵!”她轻笑出声,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快快快!她可巴不得这些人赶紧斗个你死我活,最好到后面越少人越好,省得她麻烦。 隔壁的美人忍不住连连叹出声来。 听楼下的议论风波一潮高过一潮。 阮元像只斗败的公鸡,不知是进是退,脸忽而青忽而白,最后还是红着脸,咬碎牙根往肚里吞,灰溜溜地坐了回去。 他并没有破解谜底,若继续跟下去,按规得老老实实的交钱,可是楼上那位不一样,即使是出口天价,也能减半。对于阮元来说,这笔买卖非常划不来。可惜他也是到最后才明白,否则现在怎么会弄得灰头土脸的,受他人明嘲暗讽私下嗤笑? 半月笙挂着妩媚的笑,宣布七霞衣的主人,接下来又是一场夺珍。 中间休息时间,刚放下茶杯的容筝一眼就瞥见了个她最不想见的人。 那个人径自进了对面的独厢里。 在他掀开帘的那瞬间,她恍惚似看到了个女人的身段,还有道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寒冽的目光让她发怵,待她想看清时,帘子已经垂下。 心似被人啃了一道口子,连气都喘不顺了,微蹙眉,盯着对面看了好一会儿,按耐不住烦意最后站起来对守在一旁的岚素低声交待几句,孤身蹿出了自己的独厢。 容筝心烦气躁出来透口气,那是瞧谁谁都不顺眼。 亮出袖腕间铮亮的冷铁把一个卧在楼梯间调戏抓她衣角的醉客给吓得屁滚尿流。 连跑带爬半醉半醒地滚下了楼去。 最让她无奈的是:她易了容又这番打扮,可还是个活脱脱的男人! 随便乱晃了几圈,晃到一个连鬼影都难见到的院子里,偌大的庭院里没有半个活人,几只悬在廊道下的灯笼被风吹得飘飘散散,烛光忽熄忽灭,院里堆了摊黑坛子,一套石桌椅,大概是揽月阁的一个后院。 容筝正拔腿要离开,忽然听到远处飘来几声细微的脚步声,察觉有异,立刻钻进身后的树丛里藏起来。 随后紧接着,三个身形高大的人踏进院子里,往四处警惕地张望了几下,见四下无人才松懈。 “我说,你们真确定容家没人来吗?”一道低沉的男声首先划破平寂夜风。 躲在暗处的容筝,眼皮猛地跳了。 容家?有她家什么事?竖起耳朵c擦亮眼睛正二八经地偷窥。 另一人不快愠怒道:“果邱,你这是什么意思?” 果邱,不远处的草丛里的容筝脑海里迅速浮起对此人印象。 果家当家族长,为人严谨深沉,是个狡黠十足的老狐狸。 “我只想确保计划无恙,容家那边只不好对付,要是风声走漏,此次得不偿失不说,就怕最后事情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哼!那也是你的事,和我没半点关系。” “是么?可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事你也有份,要是你敢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容筝轻轻拨开挡在眼前的枝叶,看清了院里围在一起的人,除了刚刚交谈的果邱和一个男人,其中有还有个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女人。 一袭素纱墨蓝夜衣,裙摆大摇大摆地纹绣着几只碧鸟,栩栩如生,十分传神。 那是闵下江蒙家专用的图样。 既是蒙家,那女人定是蒙妍。 说起蒙妍,连平日里挑柴打更的平头百姓,都有所耳闻:蒙家有个雷厉风行的厉害女人当家做主,即蒙妍。 南疆有头有脸c民望权势翻天的大家表率偷偷摸摸暗地密聚议事,不用脖子上的家伙想,都知道其中定有蹊跷。 胸口像被猫抓一样,憋不住的好奇,所以她依旧藏在丛中,专心致志地听墙角。 倒是真想看看到底有什么见不得光,示不得人的勾当。 蒙妍一动不动注视着面前两个大男人的口舌争论,脸上明显多了几丝厌嫌之色,压低音量冷斥一声 “够了!有完没完?” “都嫌命长了是不是,要吵,滚到外边去。” 激辩得面红耳赤的两人面面相觑,相看两相厌,却心有不甘地闭上了嘴。 “既然不能确保荻寒姜城的人来没来,当务之急,我们一定得守住那东西。” 果邱恢复严肃且颇为认同地朝她微微颔首,道:“正是,若他们要拿走的话,定会露出马脚。” 容筝冷冷扬起嘴角的弧度,若有所悟,打在心中嘲讽谑骂:一群喂不熟的狼崽子,枉我阿爹扶持你们多年。 “东秦和北羌也来的有人,怕也是冲那东西来的,我们也得好好防范才是。” 刚才与果邱争辩的人也开口。 容筝认不得他,只是看他身上的家服颇为眼熟,却记不起来,不过身份很可能与果邱c蒙妍不相上下。 有听蒙妍道:“临苗可不是他们自家地盘,难道还怕他们翻了天不成?” “不过“她话音一转 “咱们总都守怕是快来了吧?” 另一个男人应道:“得到消息,半路来了,马上就到。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商量商量对策才是。” 约一刻钟后待院内的人都离开了,一个玄衣郞才窜出来,掸落肩胛上的枯叶碎屑,也疾步朝同一方向走了出去。 此人正是一直听人墙角的容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不死 容筝负手而归,没了刚才的浮躁。 “主子,你回来了。” 青年走进了自己的独厢,岚素就站在桌旁,面似带愁容。 她走过岚素身旁,随意坐下。 “那群老狐狸有没有动手?” 岚素摇摇头道:“已经是第四场了,东西还没有出现,各方都还按兵不动没人出手,只有些小门户闹得甚欢。” “别急,好戏在后头,有人已经坐不住了。” 岚素看她一副悠然自得,心悬着的大石才得以落地,自主退到一边。 “咚咚咚!” 有一轮开始了,楼下的热潮一波高比一波 “第五件珍宝:不死草” 岚素握剑的手措不及防地轻颤,兴奋扭头看正倚楼俯视的容筝,发现她似乎也很高兴,双眸的亮光炯炯闪烁。 “好啊,终于要来了。”容筝抑不了满心雀跃,低低呢喃。 其实各个大家族,今夜来此,打的什么主意,容筝一清二楚,什么都不为,为的就是这个东西,所以说前面几场都按兵不动,养精蓄锐为的 就是一举夺走这不死草。 “哎哎哎!半月笙,你别拿不出东西来,就随意用杂草来蒙人。” “就是啊,你当我们是傻子啊?”楼下的人纷纷大怒,一下子就弹起来。 “谁不知道,不死草不死不灭,早在百年前的万魔混战中被疯子荻姜一把火给烧成灰了,你这不是诓骗我们这些老主顾么?” 半月笙并不急着辩解,从容地走向台下,环视了一周冷哼一声,道:“你们说不死草已经被毁了,又有什么证据来下断?” “百年前的事情谁说的清楚?百年前的那场大战你我都没经历过,可这不死草却是真真的。” 声音铿铿有力,音量恰好在座的每个人都能听清。 这么一驳,嘈杂的议论声停止,他们狐疑地端详着那棵碧绿的植株,生怕漏掉什么。 可他们看得眼睛都发了涩也见没什么端倪来,不免失落。 众心所思:凭半月笙能耐如何大,也不可能把早已经化为乌有的仙草给寻来。 于是就听得一人站起来大声驳斥 “由你一人红口白牙,狗尾巴说出来也是那不死圣物。” 众人凌厉的目光又投向了半月笙,此时她可真算得上万众瞩目了,那嘴角噙着笑,眸子却是寒光达低,说道:“那我就亲自给大伙验验,这到底是不是假货!” 略施轻功,翩然如轻燕,翻身至台下人前,捉瞎从各大家族的门生里揪出一个人,那人反应迟钝,一把被人掀开的袖子才苦作挣扎叫喊,可哪里由得他? 和砧板上的鱼肉一个模样,毫无逃脱之力。 此时的半月笙一手按住,另一手执起匕首势作就要往下割,那可怜的小兄弟吓得脸惨白,介于揽月阁的势力,一时间又不好发作,抖成筛子还是任由她摆弄。 “啊!”小兄弟捂臂惨惨嚎叫。 众人吸了口凉气。 臂上汩汩艳红顺着刀口落在地板上,晕染汇成一道暗红色。 半月笙转过身,不以为然道:“嚎什么嚎,死不了!” 众人皆惊,容筝却淡定的像樽佛像,时不时悄悄留意大局变化。 楼上下皆把目光聚在那一点,楼上的人除了隔壁的菩萨心肠的小姐外较楼下人而言,要镇定许多。 果然有备而来。 楼下的平日里自诩正义人士,大多愤然起身,几欲掀桌骂人。 “你这是做什么,这就是你揽月阁的待客之道?” “半月笙,你怎能无故伤人。” 场面俨然有些失控。 还有台下坐不住的几个老家伙满心热血,纷纷毫不留情面地对她谴责起来。 看戏的人也怀揣着好奇与诧异,暗地里打击。 半月笙不语,招手,又用匕首对准了伙计手中的不死仙草。 “你你你”站起来,几个老头子懵得语无伦次,吓得直哆嗦:虽说还无证据,可揽月楼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基业真会如此儿戏。 万一这真是几百年前的仙草,那她此举岂不是暴殄天物? 见她从茎叶上划出一片极薄的绿肉,转身把哼哼唧唧的小兄弟拧小鸡似的拧下台,对四周高声道:“各位,睁开眼瞧仔细了!” 容筝双手托腮,俯在楼道的围栏上,围观楼下热闹,摆出一副专注如一的模样。 半月笙扬起小兄弟鲜血汩汩的手臂,举过头顶,让他们瞧了个仔细。 可怜的小兄弟疼的眼泪汪汪,眼巴巴地望着自家的家主祈求救助。 可是他家家主哪里管的上这个小小的子弟? 同其它人一样,早就把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像要冲过来咬上羔羊一口的饿狼。 半月笙不理睬继续自己的动作,把割下的叶肉捏出汁水来,滴在小兄弟的手臂上。 本来还是一脸懵的老家伙和手底下的门生旁系都懂了半月笙无故伤人的用意:以伤验草! 没错,以伤验草,就是断定此物是否为不死仙草的最好的方法。 不死草,顾名思义:长成即不死不灭,服之亦能让人长生不死。 容筝包括在座的每个人都清楚,不死草乃一代蛊医荻姜所培植,费尽半生心血才育出的一株神仙草,可却在当时的混战中,荻姜突然无故发疯,将自己呕心沥血得来的宝贝,亲之。 而后不知去向,留下的只是一段神秘传奇的残史,是说纷纭,流传至今,再无人能够勘破其中真相。 若说仙草依旧存留下来,可南疆的古今史册又摆在那里,大多数人都以为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的嘘头。 “快快看,那伤” “愈合了!”一人不可置信高声附和。 在场的人无一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见被半月笙挟持的小哥手臂上狰狞的刀疤消失殆尽,不留一丝缺口,除了臂上垂涎未干的血,一切似乎从未发生! 怎么可能,短短不过瞬息之间,伤疤竟然痊愈了,任是再好的伤药也不能做到,若是平日说出来恐怕都没人信。 仅仅一丁点汁水,功效便如此了得,那整棵岂不是 此时每个人不止是被激起千波万澜更甚至暗怀鬼胎。 半月笙见一干人依旧微存异意,摆出大失所望的表情,叹气:“各位,如若此还不够证明的话,万不得已我只能请出炭火以验真假了。” “这可万万使不得,若是损伤了这无价的宝贝,可不是我等人的罪过?” 楼下众周门弟代表一齐寻声望去。 楼上的一厢珠帘被掀,一个高大伟岸身材的男人立在那里,一脸怅然。 噢。 大尾巴狼藏不住了! 那高大的男人有和容筝偷听看到的一人,有着一副面孔。 确是果邱无疑。 被惊住的可不止半月笙一个,楼下都是。 谁都晓得,当今南疆势力强大的五大家族今夜聚此,除了容家。 本以为为了搏个好名声,这些贵家人士不会随意出面,岂知果家的人这么快,能引得这家不顾颜面,看来此草必是重珍之珍。 “咳咳咳!”一个年过半百发须花白的老人撑着拐杖,站起来。 “既然果长老都这么说了,我们又怎能强人所难?揽月阁的名号,哪里有叫不响的,想必管事的也定不会蒙我们这群老主顾才是。”说完就扭头凌厉瞥了眼那些个没见识的小生晚辈。 一旁的晚辈自知老人的名声份量,只能一齐点头道“先生教训的是!” 半月笙又挂出了招牌笑,附和老人:“不错不错,程夫子说的正是,若是假货,我就是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啊!” 台下晚辈又是齐声赞同。 “时间差不多,火候也该够了。”容筝盯着四面的珠帘,饶有兴趣,墨眸被通明的火烛映出了点点细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序列史 台上的人商议着本轮谜底,台下的人私交泛泛,人人都像打了鸡血,兴奋得不可开交。 而那些在前几轮出尽风头的人,却都恨得牙痒痒,个个满脸都是惆怅。 他们哪里还有夺珍的资本? 银子早就在前面几轮里挥霍得一干二净了,本来就是小门户,不比他大家望族,想借此机会给自家长长脸c扬扬名,谁知人家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 这下好啦!就算是在前几轮如何如何风光,宝贝如何如何珍稀,也连它不死草的枝节细叶都比不上。 一想到这,肠子都悔青了。 “一百万两起步!”侍僮刚开口,喊价声便此起彼伏,有增无减。 愈来愈激烈。 价位直飙升到五百万两,各家才稍有停下,目前喊价最高是六百万两,属程夫子抬的。他老人家低调惯了,可是此时却直挺挺地扶着拐杖,傲然在人群里鹤立鸡群。 与此同时,还有果邱在其中紧追不舍地跟价,势要与程夫子一争高低。 眼看价高如斯,已经不是平常门第能负担得了的,他们也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肖想不起,干脆放弃。 “主子”岚素上前提醒正坐山观虎斗的容筝,见她依旧稳坐如山,又才退回。 “七百万两。” 众人抬头,这是除了果邱以外的唯一一位竞价的大人物,不是旁人,依旧是刚刚夺走七仙霞衣帔的持剑青年。 程老头眉头蘋蹙,气的胡子就差翘起来了。 对于这是哪里来的大爷,他人都煞是热衷,毕竟历来没人能夺珍两场。 其身份地位身份定不低于南疆五大家。 价格一再高升,毫无退减。 容筝看得出,程老头子和果邱都有些乱了,倒是那个半路出来的抬杠青年还从容不迫地继续。 “九百八十万两。”小僮报出目前最高价格,全场轰动。 程老夫子显然有些站不稳了,似乎在做挣扎,最后两眼一闭,缓缓开口:“弃权!” 此举又是引起一阵骚动,程夫子已明言弃权,意味着他没有底气再去和楼上两位一争雌雄了,眼下大势所趋,果邱的脸也失了气色,紧盯着那个少年,一丝不苟。 “一千两百万两。”提剑青年不紧不慢又抬高了价钱。 楼下的人都屏住呼吸,期待着果邱的下一步动作。 岚素看了看楼下,又看了看旁边的容筝,别提有多替她着急了。 她们时间真的快不够了,可是偏偏容筝还是没有任何指令,现在的一分一秒都可说是煎熬。 容筝的手心里冒着涔涔冷汗,她也急啊,可是这事还真急不得。 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 果邱正要继续跟进,突然一个布衣小厮从某处慌张奔出来,大唤:“长老,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容筝握紧茶杯的手一抖,茶水尽数撒出在如墨的玄衣晕染大片。 压在胸口的大石砰然落里,嘴角勾起不为人察的月牙。 果邱看他突然打断自己,心气烦躁,怒吼: “你慌什么,慌什么?成什么样子了!” “长老”他俯在果邱耳边嘀咕。 “什么!”果邱神色忽然大变,显然乱了阵脚,时不时地往楼下瞟,又意味深长睇了眼身旁的两倚珠帘,犹豫了好久,才怅然吐出一个字 “走!” 急促地携着那名小厮和自己的侍从踱步下了楼,没有片刻滞留,在大庭广众下一言不发溜出了大门。 “这”一干人震惊有余的同时,向半月笙递来疑惑。 半月笙白了眼大门方向,又摆摆手,蚊子一样低声怒骂:“老娘哪里知道这挨千刀搞什么幺蛾子!今年撞的什么邪,这些人怎么一个个的尽干砸场子的事。” 抱怨归抱怨,她很快控制好情绪:“看来果长老也弃权了。” 一干看戏人等颇为失望感叹。 又少了个看头了,不死草果然是非那来历不明的小哥莫属了。 本以为今夜定能看到群雄力争的场面,如此一来不得不让人觉着遗憾。 半月笙是个很有眼力劲的人,见局势已定,便即刻开口宣布:“楼上的青衣小哥” “等等!” “我不服!” 关键时刻,还是有人出面打断了她。 一息间,局势又有了新的变化。 人人皆惊,立刻搜寻到了破局之人,又是楼上的大人物,这回还是人人都知晓的蒙妍,那个蒙家的掌舵者。 “半月笙,我可不服,不死仙草可决计不能如此处置。” 楼上青衣,眉梢一皱,目光不带半点善意。 “哦?不知蒙长老的为何否断?这等稀世珍宝,可是我派人搜罗了好些年,才有所得。” 蒙妍挑着眉,倨傲地抬起头,冷笑道:“今天,不管这东西是管事的如何得到的,都不能将它随意鉴卖。” 又有一大片的人懵了,在坐皆百思不得其解。 “为何?”东西本来就是她花了天价才寻来的,她还没了权利了? 她没有回答,反问道:“敢问,疯子荻姜,可是哪里人士?” 一干人几欲开口,又吞吞吐吐。 半月笙虽疑但不见丝毫慌乱,答:“据史集记载,一代鬼才荻姜乃南疆出云人士。” 蒙妍又是一脸不屑,继续道:“半管事的,你可是忘了?史集里可还有句话呢!” “荻姜发起万魔混战,战期间,害于疯癫之症,焚其神草,不知所踪,其后人将其名讳嵌入其族人世代驻守的属地,以表对先祖英灵的祭悼。” 在差点凝固的空气里回旋的声音,全场引起不小的骚动。 蒙妍白了眼愣在原地的半月笙,继续侃侃谈道:“即是如今的荻寒姜城。” 百年前的事,没人敢妄下断语,全凭南疆世代相传下来的史集而论,如果要是真的据集而论,荻寒姜城的容氏一族确实是荻姜的后代。 容筝观势,很赞成地点点头,附和:“没错没错。” 不死草,是她家老祖宗的物件儿,她家老祖宗荻姜的东西。置于这些人为何会如此忌惮她家么。 原因有三: 一这都归功于她家那位至今还被奉为神的弄蛊先驱荻姜大爷,毕竟数百年前可是他老人家凭一己之力发起的那场大战。 各大家族对于容家心有余悸。 谁不是谈“容”色变? 其二现在的容家,发家已有百年之久,根基稳固,势力与五大世家之首的代家不相上下。 其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容家持有蛊魂卷和九寒琴。相传,这两样东西也是荻姜的东西,也是辅助他发起混战的利器。 南疆的那些名门族,都害怕当年可怕的旧事再次重演,是以对容家明里是毕恭毕敬,暗里则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怎么样,半月笙,今夜这东西还是早早归还较好,容家那儿追究起来,相信揽月阁可能也担不起吧。” “这”半月笙的自信,瞬间笼上灰,吞吞吐吐半天作不了主。 全场屏住呼吸,等着这场大戏继续唱下去。 容筝看楼下的波涛暗涌已经成滔滔巨浪,终于舍得站起来,拍拍手中的花生屑,轻松自如地钻了出去。 “非也非也”突然飘来阵颇为沙哑又生硬男子的声音。 一位俊秀的玄衣青年直挺挺地站在楼上,出其不意,道:“蒙长老此话,有些言过其实了。” 果然,所有人的注意力又移到了他身上。 这又是哪里来的小子,瞧着面生,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蒙妍在心中冷嘲:死小子,敢坏我的事。 尽管这样,她还是一展笑颜,问道:“阁下何出此言?” 青年顶着她那差点要吃人的眼神,慢慢道:“荻姜不仅容家的先祖,更是我们南疆子民的先祖,蒙长老也别忘记,现在南疆代代流传引以为傲的蛊术,可是荻姜开的山。”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不死仙草,又是人家半管事的千辛万苦寻来的,按理来说,它理应属于南疆所有人。” “凭本事,谁都有资格拿走它。” 好吧,虽然这么说,要是容家泉下的一干列祖列宗和荻姜老祖宗有知,非得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掐死她不可。 可是,为了拿回她家的圣物,别无他法。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各位祖宗阿爷,恕罪我那是信口雌黄 只求这些人别这么碎嘴,莫要把事传到容大美人耳朵里,把他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就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无妄 “你”这倒令蒙妍花容乱了心绪。 想不到,这年轻人耍嘴皮子的功夫还真是好,不过三言两语,就怼得那个雷厉风行的蒙妍说不出话。 这人倒底是谁的人?口音别别扭扭,生硬又沙哑,不似南疆人的闵音。 “听阁下的口音如此不像我们南疆的,如此,阁下便不能插手我们的事!” “若阁下执意掺和我们南疆内务,我们闵下江可不会手软。” 果真是个铁血般的女长老,针针见血,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她这是在变相地威胁容筝。 要是换作他人,恐怕早就后退了,可是,容筝偏偏不是“他人”,她早就料到蒙妍这女人会如此。 她从没想过空手回去。 “蒙长老,我只不过是染了寒疾,家里祖上可是地道的南疆人!” 她嬉皮笑脸道:“这样吧!不如我们来个掷杯意态,如何?” 半月笙好奇问道:“从何说起?”其实她不过是想抓住这根稻草往上爬,若是真把东西归还给了容家,白惹一身臊不说,她保准捞不到一个子儿! 掷杯! 等等,不会是砸她的杯子吧? 只听她娓娓道来:“再简单不过了,不同意将仙草私留容家的家主长老,可将杯盏摔碎,意下如何?” 话虽如此,但大多数人都还不敢有所动作,谁敢轻信一个半路杀出来的毛头小子? 是以,半盏茶的时间过去,还没听到一个响,虽然每个人都想分一杯羹。 蒙妍差点都要笑出声来了,冷嘲道:“呦!小哥儿这是怎么了?我可连半点碎声都没听到呢!” 容筝也不与她过多争辩,随手端了杯子,朝众人道:“各位,若是荻寒姜城那边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 话音未落,手一扬落,瓷器破碎声便很是响亮地灌进了每只耳朵里。 “哈哈哈”蒙妍忽然大笑起来,她容貌佼好,本该是如花似玉,可精致的妆容怎么看怎么觉得扭曲。 似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蒙妍捂着肚子对砸杯宣誓的小哥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公子莫非糊涂了,荻寒姜城岂是尔等能招惹的?” 黛眉一拧,手起一指,冷言就向容筝飞来 “识相的,赶紧滚蛋,莫等哪天,飞来横祸,才知祸从口出追悔莫及!” 少年不为所动,狠狠白了她一眼:“多谢长老关心,我长这么大倒还真想悔一悔。” “你” 冷哼一声,甩袖不语。 好啊,反正这消息明天就该传遍南疆了。 得罪的可不止容家。 她看这个臭小子怎么办! 得她开了路,壮了胆的长老权贵们都纷纷将杯子砸个粉碎。 砰砰砰 一时间好不乱人耳,对于容筝却是比天籁更甚。 心里雀跃不已,欢呼: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可爱的臭老头c老狐狸们,让杯子碎得更猛烈些吧! 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对,是有人怒! 欢喜的当然是容筝了,至于怒嘛,除了那个差点把牙都咬碎,眉头皱得能夹死几只苍蝇的蒙大长老,还能有谁更怒? 同时,站在楼下的半月笙扶额强忍着昏过去的欲念,看着自己那一套套价值不菲的茶具变成碎渣,她肉疼啊! 碎声过后,容筝装模作样清了嗓,道“既是如此,那不死草便不能遣送给容家的人了。” “半月笙,是否该继续了?” 刚缓过劲来的半月笙,心里疼得滴血,一想到若是出了这笔买卖'管他呢!只要有钱赚就行,况且什么风险都不用她来承担,何乐而不为? 她乐不迭道:“自然自然” 容筝对着对楼的那个气红了眼的女人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满是挑衅! 当她感到对面了刀子般恶寒扑面而来时,瞬间转移目光,有意无意瞥见了许多预料之内的人与事。 譬如就她隔壁的大小姐,用代倩看她哥的眼神看她。 代倩问过她,是什么眼神 容筝很正经地用一种很易懂的说辞来回答她:狗遇到肉包子的眼神。 所以,被代倩从上到下鄙夷了个遍。 还有就是暗自观势的几股势力,譬如她对面的十分阔绰的财阀小哥在刚刚她和蒙妍对峙时,出入那扇珠帘已不下十次了。 为什么叫人家阔绰的财阀? 为了件积灰用的衣衫,浪费那么多的白花花的银子,他不阔绰谁阔绰? 再譬如,五大家里的勾家已经按耐不住了。 “那么,不死草还当属楼上的青衣” “一千五百万两!” 又有人竞价了! 半月笙一震,高兴得合不拢嘴,发财了发财了这下发财了! 她恭敬有礼道:“小哥也想夺珍?” 废话,不然你以为我干嘛非这么大劲。 容筝无所谓地笑笑,答道:“是。” 众口喧哗,明眼人心里知道,这小子绕了这么大圈子,得罪了容家又惹火了蒙妍,就为了把不死草供手让给南疆所有人? 那是傻子! 所以容筝并非傻子,她的目的很清楚。 对面的青衣进了又出,出来就继续喊价 “一千八百万两!” 容筝继续跟 “一千九百万两。” 青衣不服输:“两千万两。” 容筝是个死心眼:“两千两百万两” 青衣:“两千四百万两。” 容筝狠剜了青衣一眼,嘀咕:“嘿!长得倒是有鼻子有眼,怎么这么死心眼?” 耳力极佳的岚素无语:真不知道谁才是。 她道:“两千八百万两。” 于是这两人就谁都不让地继续循环下去了。 围观的人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这两人确定不是骗子?这价钱可是他们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数啊! 半月笙则笑得花枝乱颤。 在南疆这么乱的地方谁得财c权,谁就是大爷! 容筝表面风平浪静,其实早就急了,价钱都这么高了,敢情对面在是阔绰,也怕撑不了吧! “三千万两。” 对面的青衣急了,额头布满密汗,眼神复杂地盯着她。 “三千两百万两。” 容筝还是笑眯眯,暗嚷:好啊,想比耐性?姑娘跟你嗑到底,就怕你受不起! 张口来就喊:“三千七” “总都守到!” 总算不用死循环下去,容筝下意识松了口气,可一听到都守二字,她又无奈起来了。 往楼下看,许多位领头人已经离开位置,站起来望向门外。 蒙妍一听到消息,立刻走了出去,侍在门边,不卑不亢地向来人努身。 那个众星捧月身高八尺,上好绸衣加身,腰间别了把小银弯刀的人,便是代倩的老爹,管辖整个南疆的都守。 他人近中年,却是精神抖擞,不见半点萎靡之态。 “父亲!”代钦不知何时从楼上跑下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爹。 可人家总都守大人并没有多大反应,与其他人搭了几句话,才对他颔首,代钦会意,没有什么动作,暗自跟随在其旁。 半月笙颇有谄媚之嫌,道:“总都守大驾,揽月阁蓬荜生辉。” 小众家的族长c长老风向把得好,一个接一个向他见礼。 “各位不必介怀,我今夜前来,不过是为一睹夺珍会风采,大家随意尽兴即可。” “是!”回答声整整齐齐铿锵有力。 “大人,请上坐!”半月笙拱手。 代临川点头,蒙妍和代钦紧随其后。 怎么办,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她没时间再跟对楼的小子耗下去了。 若是晚了,她怕乞姑婆婆 她该怎么办? 速战速决?对,现在眼前除了这条路,她无路可走了。 “二位可是还要继续?” 容筝道:“不!” 引来众口纷议,半月笙盯着她,有些不悦道:“小哥不会要打退堂鼓吧?” “自然不是,”她看了眼往青衣那儿,又很快道:“相信大家都不相看到我二人继续僵下去迟迟没有结果吧?” “不如先将谜题公众,我们两方中,谁能最先破题,不死草便归谁所有。” “那位公子,意下如何?” 面对容筝,对楼的青衣朝自己的珠帘走进,似乎得到了什么的许可,回到原地。 朝她微微颔首。 “好,那两位请听题。” “皈依佛门,需所忘为何?” “所忘为何,为何” 这倒引得她思量许久,灵光骤然在脑中一闪。她立即从侍从手中取纸蘸墨,细细作弄手下的笔头。 完毕,立即将答案一扬,只见纸上简单四字:需忘为心。 她正准备松口气,听得有人一声诧异惊呼:“这两人居然都解出来了,连答案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容筝额心马上刻上了个川字,抬头冷冷凝视着对面的摇摆不定的珠帘。 她也很是吃惊,对方居然和她同时解破了谜题,怪她轻敌! 众人一干唏嘘,楼下的半月笙脸色也不好看,本来以为这谜题一出,怎么也能分出个高下来,可是,事并非尽如人意,弄成如此尴尬局面,谁又能喜笑颜开? 事实证明,有些人的确能喜笑颜开,刚刚入座的总都守大人正襟危坐,蒙妍则在旁呱啦呱啦个不停。 因这两人交谈中时不时地打量自己,所以她确定这俩说道的定是她,不离十。 等蒙妍呱啦呱啦够了,只见这都守大人站了起来,道:“两位公子,不如容我说一句。” 他突然开口,让半月笙人等有些不知所措,像群呆鹅,抬头举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迫机 “两位较量,代某看在眼里,不若如此” “两位听我这里也有一谜题,若破得此题者,当之无愧带走不死圣物,但若时辰一过,二位不能破题,便得放弃。” 他两眼诡翳遍布,蒙妍在身边,扬眉气盛地看过来,仿佛在说:看吧!死小子,看你如何娟狂。 然而容筝轻易无视后,气得脸紫僵。 青衣同她一样赞成 她们也只能最后一搏。 “好,半管事,意下如何?” 都守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让半月笙冷汗涔涔,白齿咬咬红唇,吐出:“自是万好。” 总都守,道:“便请二位听题。” “无形为影,毫不见影,此为南疆哪一蛊?” 当今天下,南疆以蛊闻名,这都亏了容筝的老老老祖宗,若非他开了蛊门先河,屠了南疆数以千计的人,何以会有今天的容家? 现在南疆人人都能使得一手蛊术,不过其中翘楚还是赫赫有名的五大家族。 楼下三言两语。 “寒蛊?” “不对,应该是莲蛊。” “我看是我族的荼灵蛊才是。” 蒙妍看看楼下一群人激烈辩驳,又看对面两位久久不能答应,才觉得替自己出了口气。 高挑柳眉,幸灾乐祸地睨着容筝。 容筝懒得瞧她,仅瞟了眼青衣少年的位置,为什么是位置?因为人不在那儿,又进了帘内。 那面珠帘,方临进去后,也未曾出来。 方临啊方临,你可真行。 “公子,公子公子?”她突然醒神,发现一个老翁正站在她跟前,声声唤她。 她狐疑道:“老人家有事?” 老翁先是恭敬朝她一鞠,道:“我家主人派我来捎句话。” 容筝好奇,问道:“您是?” “老朽乃勾家的主管。” 她突然明了:姓勾的也急了。 “勾族长有何见教?”她余光瞥见一个杏袍人正倚在斜对面的围廊上,举着杯盏,嘴角弯弯,往这里看来,迎上了容筝目光,接着一饮而尽。 “我家主人说,有时候一个人扛的东西太多,会被压垮的,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能够知难而退,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早就知道,这是代临川找来的说客。 她道:“劳烦主管也替我带句话,在下多谢勾族长,然鄙人不才,当不起聪明人一称。” 那老翁不悦离去,嘴里小嚷着什么不识抬举 容筝没功夫和他计较,她一心都扑在了谜题上。 整整半柱香过去,楼下的声音越来越大。 在她焦头烂额时,忽然听到有人惊呼 “解出来了,是是是情蛊!” 她心刹那被重重撞了一下,那个人的白纸上,已经给出了答案。 她输了? 可是,看代临川默碱正坐的样子,不像。 “玄衣哥哥,你怎么了?” 容筝侧过身,发现隔壁的那个姑娘正向她探头过来。是个五官干净,有一双纯澈的黑眸的姑娘。 眸里正是自己的身影。 她喊她什么?哥哥? 她可不认识这个妹妹。 “你是?” 少女发现她警惕,也不见怪,红唇嘟囔,“你能破解谜题吗?” 容筝:“” “那我告诉你,好不好?” 容筝盯着她的眼睛:“” “我可是知道答案诶!你别” 容筝选择无视她。 如今对面那位给出的答案,是对是错,她心中有了底。 代临川道:“公子可否能解答?” 容筝深吐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没有。” “主子。”一边的岚素有些担忧。 隔壁的姑娘很惊讶地打量她,蒙妍亦是如此,勾家族长更放下了手中杯。 目光皆汇聚至此。 仅仅因“没有”二字,楼下又沸腾起来,容筝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像都挂在她身上。 半月笙冷脸,诘问,“这么说公子不能解答?” 语气降到了冰点,也勿怪她态度转变,到嘴的肥肉都飘了,搁谁谁能忍? “不是,我是说南疆没有此种蛊。” “笑话,若是没有,那情蛊c寒莲c墨冶一干众蛊,又是什么?”说话的人是蒙妍,她尾音发颤。 容筝不紧不慢解释道:“情蛊c寒莲被种后,药石愚医是瞧不出半点端倪的,可是大家都知道,它们不过是些非常微细的灵虫,实在算不上是无形。” “所以,南疆的蛊严格来说,都是有形的,真正无形的,是那些施蛊和种蛊的方式。冒昧问一句,这些,难道蒙长老您的启蒙恩师没教好您吗?” “你你你!”蒙妍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隔壁小姐笑的泪都飙出来了。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来。只见他们身后走出一位白发老人,向她投过赞许的目光来。 他眉开眼笑:“好啊好啊小兄弟年纪轻轻,如此聪慧,真是了不得。” “何老”蒙妍十分不悦。 容筝道:“先生是?” “能验证你的答案之人。” 出题之人。 她恭敬问道:“那敢问先生,晚辈所答是否正确?” “正确,完全正确。这么多年,能答对这题的人,你是第三个。” 她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万幸的是,她赌对了。 “晚辈侥幸。”她不卑不亢回答他。 何老满意地看着青年,道:“小娃娃有此慧根,不如来我门下” 代都守坐不住,说道:“何老,你这是” 知晓其话中话的人都大吃一惊,敢情这何老怪人要收徒? 真是破天荒的! 容筝道:“多谢先生好意,只是晚辈早已拜作他人门生,不好再另投先生所处。” 何老怪人不由大失所望,“尊师是?” “师父训戒,不得随意道出。” “哦,那便罢了。”何老怪长长叹息,打消了收徒之念。 “玄衣哥哥,玄衣哥哥,不错嘛” “行了,你别叫了,我可不是你哥。”容筝无奈。 “半管事的,东西我可否带走?” “自然可以,不过” 容筝低唤岚素,岚素立刻上前从袖里掏出了一叠纸票。 “主子,恐怕少了五百两。” 容筝皱眉,关键时候,闹什么幺蛾子? “再找找,说什么也得湊出来。” 岚素想哭,这可是她们所有的积蓄,就算现在把她卖了也湊不够,这世道,人不值钱。 “玄衣哥哥,你们是不是钱不够?” “我这儿有,喏!” 那只白皙的手掂着个金疙瘩向她伸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命时 隔壁小姐又向她搭话了。 不! 这回是搭钱。 见岚素欲哭无泪:实在没了。 她叹了口气,走到了隔壁,道:“姑娘为何要帮我?” 那小姐转了转眼睛,“没有为什么啊,就是想帮你,你能不能别姑娘长姑娘短的。” “别扭。” “那该如何称呼?” “芊芊。” 容筝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只发簪,道:“在下不能凭空拿你的钱,这个便当是跟姑娘典当的了。” 芊芊虽是南疆人,也是见过些市面的,头一回见到如此特别的首饰,怎么看也是顶好的物件。 五百两,不亏! 心有所动,又看少年认真的模样,爽快接过。 “好啊,我也不能白帮你。” 如此,五百两就齐了。 一切都办好后,半月笙抱着大叠银票数得乐开花,一名侍僮将一柄木箧,容筝打开,正是那不死物。 东西到手,她也不在久留,撂满楼人准备离开。 “等等” 容筝转身,青衣少年站在她身后,来势匆匆。 “公子可以开个价,我家主子想换你手中物什。” 容筝晃动手上的盒子,问道:“这个?” 青年点点头。 “想要,怎么你主子自己不来?” 她接着戏谑“若是他亲自来,兴许我还会考虑看看。” “主子有所不便,可否”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可容筝哪里肯给机会。 “素素,拿好东西,回家了!” 玄衣少年潇洒的背影和隐约愉悦的声音散去。 青衣还杵在那里,空气中依旧飘漫着一丝清甜。 后院马厩 两个身子,飞快冲下楼梯 “素素,快去牵马,估计那些家伙马上就来了。” 容筝抱着怀中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有些焦虑。 代c蒙那那几家人是不会就此罢手的,她在解题时就清楚,代临川摆明了就是要拿走不死草。 现在他们明的不行,一定会暗着来,就她和岚素两个人再不快些,只怕连古都的城门都走不出去! “主子,一匹马可能不便!” 容筝飞快环顾四周,道:“那就两匹。” 岚素惊讶,哪里去多找一匹快马? 等等,这不是要她 这可是马厩!!! 好吧,她明白了“两匹”的意思了。 目光飞扫过周围各类名马,都是今夜参加此会的大人物带来的,最后定格在角落一匹白色骏马身上。 毫无疑问,岚素也是个看皮相的家伙。 很快地便动了手,将马牵走。 容筝见她事办的不错,投去赞许眼神,翻身便上了马,抓牢缰绳,打算驾马奔去。 不料,这还是个认主的家伙,死活不走。 “公子如此作为实在不义。” 正在气恼上的容筝,听到一声冷嘲,扭转缰绳。 月光下,楼梯上的两个人,一青一墨。 看不清他们的容貌。 身形,音色来说,是两个外来的男人。 “与你有何干系?” “大有干系,公子不是说我亲自来见,便答应把圣物换与我么?” “再者,公子身下之骑,乃我爱驹。” 容筝傻了 瞟了眼身后的岚素,暗叹:你眼光可真好。 岚素像是有所感知,把头埋得很低。 “我不换!” 青衣怒不可遏道:“你怎可出尔反尔!” “我说考虑,又没说一定答应把东西交给你!” 青衣少年又想说什么,嘴皮还没翻,就看到利箭冲来。 他立刻挡开护住身后的人。 咻咻咻容筝偏侧身子躲过了暗处所飞来的利箭。 岚素立即警惕地拔出了铜剑,护在容筝马前。 来得比她意料之中还快,低估他们了! 此时下马,为时已晚。 她咬牙道:“借你宝驹用用,来日必当奉还。” 又有箭雨打来,被岚素持剑扫开。 “它只听我一人的。” 想来那群人把他们也当作容筝一伙的,容筝都被箭围成这样,他们也不能幸免,可那人的话里却没有丝毫浮乱,他沉稳得教人寒栗。 算了,这厮想来抠门,她得来硬的了。 牢牢抓住缰绳,坐稳,对身旁的岚素道:“快上马!” 她要冲出去! 岚素一边挥动手中剑,一边退后,随即也翻身上马。 看着利箭越来越猛,她顾不得其它,手中不知何处来的几根银针,对准马腹便要往下落。 可她手背突然一疼,银针抖落在地。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那灯火暗淡处,瞪着那个用东西打伤她的人。 “在下本无意伤人,不过是公子先动手要伤我的马。” 那墨衣人从暗处慢慢走出来。 在淡淡灯火烛光下,那人的俊颜渐渐明晰起来。 容筝心惊思忖,她以为她哥长得够妖孽了,想不到此人比他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那人衣玦飘飘,风姿卓越,眉目如画,一双桃花眸,摄人心魄。 她吞了吞口水,不知为何她突然生了股惧意,握绳的手抖了几下,不由向后挪了挪。 俊美的人款款走来“做个交易,我要你手中的东西。” 容筝想也没想,躲过一支箭冷冷声道:“没门。” 她今天就是把命丟在这两,也要把不死草带送回去。 她将怀中的盒子高举过顶,朝昏暗的四面喊话“尔等再不停下,我就来个玉石俱焚!看看到底是它值钱还是我的命值钱。” 她顿了顿接着:“我说到做到!” 漫天的箭雨果然停止了,她一展笑颜,只是眼底却无半点笑意。 抽出了最后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没想到身后突然一暖。 “你!”她差点把舌头咬到。 那个妖孽就坐在她身后,宽大的胸膛让她背脊暖暖的,还透着股好闻茶香。 “看来这东西比阁下你的小命还重要,坐稳。” 妖孽抓好了绳子,轻轻拍了拍马的鬃毛,低低唤一声 “阿飘,带我们冲出去。” 马儿顿时像是通了灵性一样,一改刚刚的驴脾气,朝天嘶鸣刨蹄,驮着他们就一个劲往外冲。 大概是见她要逃,四面又飞来寒箭,紧接着就是从暗处跳出来的黑衣蒙面的杀手,向他们扑来。 真是狗急要跳墙了! 岚素与箭矢擦面而过,见主子脱难,她也不恋战,策马跟去。 这距离,近的两人都能感到彼此的心跳。 等等阿飘,她没听错? 这马叫阿飘? 这名字也太 被甩在身后青衣都不知所措,焦急道:“公子,我们” 坐在容筝身后的妖孽替她驭马,“回去待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夜行 正是夜半,却有一些人特意坏了此时的宁静,古都一条街道上,不见半点人影,突然一阵疾风冲过,踏翻了尘土。 皎皎圆月,容筝无心赏月,抱紧怀中木匣,撇着眉。 她身后的人贴着她的背,暖得不一般,弄得她一身鸡皮疙嗒。 “公子不必如此紧张,我可不是乘人之危之辈。” 淡淡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容筝轻轻闷哼,眉间褶皱松开了些,可搂着东西的手却愈发紧了。 不过多久,两人策马到了城门口,明明是午夜,本该早闭城门,可此时却是大开。 容筝轻易跳下马,四处张望,她隐约看到城门外停了辆马车。 如此轻易就脱险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 “主子,你没事吧?” 岚素也驾马于她们回合来了。 容筝答道:“没事。” 不管到底是怎么样,代临川为首的余下几家人,都不会如此放过她的。 一路走来畅通无阻,其中一定有诈。 果然,她还没有来得及跟白马上的男人说声谢谢,突然之间四周就跳出来几十和蒙面人,抄着雪亮雪亮的长剑就要向她砍来。 一一被她敏捷躲过,岚素立刻跑来替她解围,可无奈的是来的刺客越来越多,仅她一人显得有些吃力。 她左躲右闪,还不望看看外面的马车。 得快些冲出去,这样岚素才没有后顾之忧。 当然,马上那位也不能幸免于难,黑衣刺客又把他当同伙了。 其实也算是同伙。 容筝也并不担忧他,因为人家身手不知道要比她这个三脚猫高出多少倍来,不过几招,便杀的他附近的人再不敢靠近,个个都心有余悸。 源源不断的人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岚素的剑有些抖。 容筝站在混乱里,还是只能左躲右闪,最后实在没了耐性,掏出了怀里的一支玉笛,准确的说是一支断得只剩半截的玉笛,往嘴边湊,急促又低沉的笛音便蹦出来。 暗处突然爬出了无数条滑溜溜的东西,听音行事,往刺客身上蹿。 “蛇蛇蛇!” “哪里来的蛇,啊~” “啊!” 不出片刻,半数的黑衣刺客一阵哀嚎c慌乱后尽数倒下。 像是知道什么了似的,一个黑衣人号令道:“抓住那个吹笛的小子。” 于是所有的剑锋都向她指来。 容筝也不是傻子,哪能任人砍她? 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白马身后,随意引就一条蛇进了身旁尸体内,又立刻从袖里摸出纸符,封在口处。慢慢的,符纸燃起了像鬼火的蓝焰,而那具尸体动了动,竟然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霎时 他动作敏捷的像只饿疯了的凶兽,扑向那些黑衣人,狂撕烂咬。 岚素解决了身边的几个人,便跑到她身旁,替她掩护。 笛声开始变得无比欢快,那个被操纵的怪物也开始越来越兴奋,一嘴污秽,满身血腥。 刺客无法抵挡面前的怪物,已经有人弃械逃走了,剩下的不是被那怪物咬死就是撕烂了。 不过一会儿,能够站着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当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笛音戛然而止,那个沉浸在鲜血的欢愉里的凶尸像是失去了支撑身体的砥柱,轰然倒下,没有了半丝活力,仿佛刚刚嗜血的一幕从未曾出现过。 这个群黑衣人至死都瞪着恐惧的大眼睛,做梦都想不到,竟然是自己人弄死了他们自己人。 碧绿的蛇吐着红的信子从尸体的口中缓缓爬出,这画面诡异的令人咋舌,实在有能让寻常人连隔夜饭都吐出来的本事。 可是在场的无一是寻常人。 这一幕和家常便饭差不多,没人有此措举。 容筝放下玉笛,踏过一具具尸体慢慢走过去。 俊美的妖孽看着走过来的少年,嘴角悄悄微微上扬,道:“怎么办,公子又欠我一个人情。” 容筝正要开口,不料在她背后之前已经倒下的那具尸体又突然纵起,向她冲来。 “身后!” “主子,身后!” 两人急促的声音交织在耳畔。 容筝察觉后面四溢的杀机,刚想转身却发现来不及了,腿肚一疼,她的身体忽然僵硬起来,动弹不得,像是被人点了穴。 刹那间,她以为她死定了。 企料,突然传来刀剑出鞘和重物倒下的声音。 在她背后有人。 “本事都不到家,还敢随意乱来。” “你找死吗?” 透着浓浓的怒意。 这声音,这语气,容筝可是熟悉的不得了。 她转身过来,才发现已经能动弹了! 漆黑的四周,稀稀疏疏地脚步声远去。 一个整整高了她一个头风姿卓越的伟岸背影定在她跟前。 他手上的剑淌着的血,用力一掷,溅在脚下的烂肉上。 收好剑,也转身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她也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面孔,虽然比骑白马的那个人要稍逊色那么一丢丢,却也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无疑。 此时“倾国倾城”正盯着她,像是有钱人家抓到了贼。 “嘿嘿!” 容筝十分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再瞧他。 反而对着马上墨衣人抱拳道:“多谢公子仗义相救,今日在下欠公子的,来日必定涌泉相报。” “现下家中有急事,便先告辞了!” 说完就开溜。 “等等!” 容筝一僵,这厮不会是死乞白赖地赖上她了吧? 她也不过是借了他的马赶个路而已。 好吧,虽然他救了她的小命,也还被她连累。 她悻悻问道:“公子可还有事?” 妖孽男子毫不掩饰,张口就来,“那今日就算你欠我一个承诺,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南疆哪里人士?免得” “免得别到时候求助无门。” 咦,可真是想得美! 容筝脑瓜一转,道:“公子记好了!鄙姓容,单名笙,南疆荻寒姜城人。” 没顾及到身旁的男子眼神突然一暗。 细碎的脚步声纷杂而来,就像黑夜里被风吹扬的落叶声。 容筝三人行动得飞快,蒙妍的人前脚刚追出来,她们后脚就出了城门。 古都郊外 “哥,你怎么会来?” “噢,我知道了,发的信号,你是不是看到了?” 古都里怎么说也是有几棵她容家安插的暗桩,只要识得信号,聪明人就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她偷窥了蒙妍几人的密谈后,便发了消息,以他哥办事的机警,很难不察觉。 果邱之所以会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说起来应该都是他哥的功劳。 “下回不要乱用驱尸术,这次幸而我在,不然你这小命可就难说了。” “再者,别用你二姐的名号去乱应承他人。” 容家家主,一男两女,男是容楚,女为容筝还有她那个早已远出离家的二姐容笙,不过此人已为她家人所避而不谈的禁忌。 容筝头疼,如同捣蒜一般着答应 “行行行容大公子,你别告诉容美人就行,我都听你的。” 容楚白她一眼 “放心,我还不想被你牵连。” 若是她家容美人知道她这个三脚猫竟然敢乱用驱尸术法,她们两个,一个都跑不掉! 容筝想到果邱,转移了话题,接着问道:“你不会放火烧了人房子吧?” 突然一问,不是没理由,她哥这人,为了达到目的,像烧人住宅c杀人越货等等“伤天害理”的事大大小小也是干过七八件的。 “差不多,那姓果的老家伙不是远近闻名的惧内吗?所以” 容筝放慢速度,颇为好奇地探头 “所以?” “我不过烧了他外边一个小老婆的宅子,然后差人给他正室通了个风报了个信。” 她大大吃了一惊,失声:“哥,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狠了。” 想想他家那位凶悍正房妻子与自家丈夫在外边养的小妾对阵的场面。 现在果老狐狸应该头都炸了吧? 容筝想想就忍俊不禁。 容楚也不气,瞄了她那副憋笑的脸一眼,继续反击道:“彼此彼此。” 许久,两人皆未出声。 容筝抱紧怀中物,忽然一愣,严肃道:“家里情况怎么样?” 容家一定乱得不成样子了,她此次偷跑出来,回家容美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容楚回答:“阿爹说,他会在正厅等你。” 脑海里浮现容美人黑着脸,她就发颤。 完了完了,她铁定完蛋了! 容楚又看了她一眼,道:“再者,婆婆快熬不住了,快走吧。” 容筝眼皮狂跳,夹紧马腹。 回程的三只黑影,飞般浓重的夜色里消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话,乱说不得 容筝以为,这回她家容美人会一如既往地直挺挺站在她家正厅的门口,手里拿着从小打她到大的戒尺,拿着一副她们学斋夫子等着惩戒顽劣学生的模样等她。 可是,这回她没有看到那个活像夫子的容美人站在门口,她看到的是她的叔父婶子姑姑嫂嫂拖儿带口还有容氏一干长老,汇聚一堂。 而她家容美人,便是她阿爹正端坐在上首座温文尔雅不紧不慢地品着茶。 容筝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默默走在他哥和岚素的后面。 一踏进门槛。 就听到一声尖锐女音 “呦!这不是容家的小姐嘛?这么这副打扮?” 不知是谁,十分眼尖,马上就认出她来。 容筝道:“谢谢三姑姑关心,筝儿觉着这身利落简便些。” 接着,她不顾一切跪在了正中央,跪在了重重的地板上。 弄得每个人莫名其妙 但座上的容美人一眼都没瞅她。 “哦,知道回家了。” 容筝道:“阿爹,筝儿知道自己有错,但是如今婆婆危在旦夕,求阿爹先让我去看看,婆婆醒后但凭处罚。” 没等他同意,匆匆出了厅门。 这丫头风风火火,完全没把她一大家子长辈放在眼里。 “真是目中无人!”她三姑姑气得不停打转。 容筝一路狂奔来到了一所房前,都是挎着木箱的白须老大夫,还有就是乞姑婆婆的弟子,每个人见到她,立刻停下了踱来踱去的脚步,朝她冲来。 “小姐,太好了!你终于来了。” 容筝把不死草交给了为首的老头儿,丢下一句 “七分火,要快!” 人就进了屋内。 那些人也不多问,拿到东西便匆忙照做。 只留几个年纪较长的女子跟上了她。 容筝一进到屋内,一股浓重呛人的药草味灌入鼻息,浓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房间里异常安静,与刚刚屋外简直是天壤之别。 塌边只有一个女子正在忙碌,她着一身白衣,此时细密的汗珠已经遍布了她的额头。 两眼血丝,想来已有几个日夜没有歇息了。 “凌姐,让我来吧。” 容凌这才注意到她,眼里尽是欣喜若狂,马上停止了手里的动作,退到一边。 容筝接手,开始替塌上昏睡不醒的人把脉,接着施针,一切都十分干练熟络。 “凌姐,一切都没事了,你去歇会儿吧,这里有我。” 那个被换作凌姐的女子听她这么一说,细眉舒展,长舒了口气,点点头,有些体力不支,替她关好门,离开。 总算做完一切,她看看榻上青铜覆面,银发散落的人,忍不住叹息。 容筝替床榻上的人掖好被角,疲倦不堪缩在塌旁,心力交加声音极弱道:“婆婆啊婆婆,你什么时候能醒来啊!” 屋内光线昏暗,火烛轻轻炸响,外边夜色无边。 一夜过去,天边泛着鱼肚白,淡淡的昏云飘在眼前。 砰砰砰!!!! 岚素在门外急促地拍门叫喊。 不料门突然打开,吓她一跳。 容筝挂一双惺忪的睡眼,看到是她,打着哈哈就往回走。 一边哼哼唧唧模糊数落她道:“怎么,大清早的,你叫魂啊?” 岚素无辜道:“不是我,公子说正厅那边等了你一宿,再不去,怕是就得翻天了。” 屋内的容筝再次给乞姑婆婆请了个脉,才放心地慢悠悠地走出来。 顺了顺不整衣衫,伸了个懒腰有气无力道:“走吧!” 等她再登正厅,屋内的人还没有散去,她阿爹正在闭目养神。 那位三姑姑看到她,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 容楚椅在门边,一张看戏的脸。 “阿爹,女儿不孝!” 容美人睁开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儿。 容美人问:“哪里来的不孝?” “女儿不应该偷偷出城。” “不应该目无尊长。” 三姑姑还是冷嘲,“筝儿言重了!” “姑姑,筝儿没有言重,委实是筝儿无礼,可是筝儿实在不知,乞姑婆婆一病,怎么各位叔父长老姑姑就闻讯而来,这阵仗,明白人明白则已,不明白的人怕是以为乞姑婆婆一倒下,各位长辈就迫不及待来逼宫族长让权分利了呢。” 这里面的人,除了容家本堂的她c她哥容楚c她阿爹c岚素外又还有谁不是狼子野心? 他们不是觊觎这容家世代相传至宝蛊魂卷轴c九寒琴就是眼馋家主的椅子。 蛊魂卷轴和九寒琴相传一直由万代长老乞姑保管,而容家的家主主位,也一向由她老人家来把持维护。 这不,乞姑婆婆一病,这些人都坐不住了,都迫不及待的想来分她家的东西来了。 被她这么有意无意地讽刺,三姑姑一震,说不出半个字来。 “筝表妹,我们不过是听得婆婆病了,怕有心人趁机对卷轴不利乱我容家百年之根基,才匆匆忙忙赶来的,你可不能乱说话啊。” 香炉袅袅轻烟浮满室,容筝看到一个模样端正,一身月牙白绸衣的男子轻摇折扇,跟她说话。 “这不是松江表哥嘛?怎么,你阿爹他同意你与那红袖楼婉婉姑娘的婚事了?” 身边那些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松江。 被她揭了疤,松江脸色由红到白再到青。 甚是好看。 容家谁人不知道,她这风流浪子表哥热衷于流连烟花柳巷,前些日子与数一数二的青楼头牌婉婉许下终生,差点没被他家老子打死。 后来,他家里人狠狠断了两人之间的来往。 自那以后,她这位表哥天天要死要活的,把家里搞的鸡飞狗跳,好不容易拗到现在,才振作起来。 倒可惜这一桩风流韵事,就这么被活活给打散了。 她看松江那家伙已经拜下阵来再无还嘴之力,才扭头。 “阿爹,婆婆没事,她醒来了。” 这个消息像串轰天的炮仗,一下子把她家那些七杂八乱还做如何分权美梦的长辈们,砰然炸醒。 满座的人皆掩盖不住丧家之犬之态。 人人脸上皆没有好看的颜色。 “哇!” 一声嘹亮的哭声忽然响起,来了个措手不及。 “好好的,弯弯怎么哭了?” “不不哭不哭,阿娘在这呢!不哭不哭。” 一个妇人正手足无措地诓哄着怀里的小丫头片子。 “萧姨,你先带弯弯回去吧。” 见容筝肯让自己离开,那妇人尴尬一笑,点点头抱着怀中的啼哭嫩娃娃出去了。 萧姨并非是她三姑姑的人,是她那已故大伯的遗孀。平日里恪守本分,待她们也是十分亲善,所以她才让萧姨远离这里。 容美人用余光波澜不惊瞅了一圈,道:“是嘛,那就好。” 一个男人有些胆怯地向容美人作揖,道:“婆婆婆婆没事就好,二哥,那我等就先告辞了,家中还有生意。” 说话的是容筝的三叔,容美人的同胞兄弟。 说来她这个是个胆小如鼠的长辈 哪次家族议事不是唯唯诺诺? 这次居然敢伙同她那些叔婶们来“逼权”,看来是有些人在一边煽动的。 看来是见状不妙,想尽早抽身了。 容美人没有和他计较,放他姗姗携妻带女离去了。 可她三姑姑依然厚着脸皮,不肯松口,瞪着地上容筝,对座上的人道:“二哥,能否让我去看看婆婆她老人家?我我放心不下。” 常言道,生手不打笑脸人,可她嬉笑着一张老脸,如此低声下气,弄得容筝在心里暗自发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罚,若求不得 “可是婆婆不想见你。” “你空口无凭!” 容筝冷哼一声,厉声道:“难道姑姑以为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婆婆还愿见你?” 三姑姑浑身一震。 她如此急功近利,带着人公然造反,婆婆若是知道,定是饶不了她。 容楚提醒她道:“筝儿,不得无礼。” 容筝被这么一说,默默闭上了嘴巴。 其实婆婆并未醒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平复这些人的狼子野心罢,要是让人发现她在说谎,这事就更加难办了。 “既然姑姑有罪,何不让她去婆婆她老人家塌前负荆请罪?” 见一青衫女子操一口软语上前。 容筝正要辩驳,就听到有人来了。 “不必来我塌前,这里便可。” 她眸光一亮。 众人目光都聚落到了门口。 一位素衣青铜覆面的华发老人,住着银铃杖,在众目睽睽下,被侍女搀扶进来。 “见过婆婆!” 容美人毫不慌乱,恭敬起身让座。 老人十分镇定,理理衣褶,清明的眼睛露出暗光掠过地上的人影,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目光转向另一边突然变得凌厉 “三儿,你可知错!” 本来就被容筝吓得神经紧绷的三姑姑嗖的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见她如此,乞姑婆婆看着屋子内的人,冷哼一声。 啪! 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振得茶水洒出,也振得在场人一惊。 “你们这些人都当真巴不得我这老婆子早死么?” 人人低下头齐声道:“不敢!” 严格来说,这些人都得罚。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那青面忽然泛着一股凉气。 肃杀! 没人敢再多说一句,一族之长容美人也是如此,低着冷俊的脸,眼神暗淡无光。 “告诉你们,容家老祖宗根本没留下有那劳什子的蛊魂卷轴c九寒琴,我还没死,若尔等迫不及待想犯上作乱,那就试试!。” 说罢用力顿了手杖,铃声乱响。 这两样东西毕竟只是传闻中的物件,谁都没见过,可是却还是有些人为之穷其一生,耗尽家产。 满室静的连喘息声都能听见。 每个人心怀鬼胎,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三儿,长老的事务,我会让容楚代理,你回去照看好你家里的事吧。” “三年内不必再回容家来了。” 三姑姑差点没吧牙咬碎,重重叩首于地。 这已经是轻的了,若依这位狠辣的长老婆婆平日里行事作风,就算要了她这位三姑姑的命也不足为奇。 哪能仅仅是削去职务如此简单? 银杖上的铃轻响。 老人已经站起,道:“容泽。” 容美人应声。 乞姑婆婆又看了眼容筝 “孩子没犯多大错,不必深究。” 容美人依旧依言道:“是。” 廋弱的老人满意地点头,带着人住着银杖漫步远去。 待那清脆的银铃声匿去,三姑姑突然无力瘫坐在地,最后被自家小厮慢慢拖走了。 “还不起来?” 容筝像个聋子,继续跪在原处,丝毫未挪。 “倒还知道些分寸,看看你,像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吗?” 她一副欲泣强忍的可怜模样,道:“阿爹” “行了,你教习夫子们早就上报我了。” “也罢也罢,你旷了多少节课了,明日起给我双倍补过便是。” 一听到双倍补过,容筝就像被暴雷轰顶,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别啊!阿爹” “嗯?”容美人语气一寒。 那眼神像把刀子刺得她心里发怵,连忙摆手 “没事没事” 容楚和岚素向她投来同情悲悯的目光。 表示爱莫能助。 她朝她们挤眉弄眼 人家却不为所动,表明就是要看戏。 容楚,你大爷的。 看来被罚是在所难勉的了,她只好慢慢站起来,可是跪的太久,早就麻了,没有力气。 幸好岚素及时扶住她。 “筝儿先下去了!” 连身的都没有转,就又听容美人道:“等等!” 她身子一僵,不会还没完吧? “把你这身衣服给我换了,不伦不类的像什么样?” 她反射性地看着容楚,道一声:“是。” 恭恭敬敬等容美人走出了门,她才松口气。 “哥,你这身衣服,有这么不伦不类吗?” 容筝打量着自己,这身衣服料子上好,也挺合身的。 平日见他哥穿,也没见与她有什么不同的,她今日一穿,却成了不伦不类 容楚白她一眼,道:“不伦不类的是你吧?” 容筝顿时头上泛过一头黑线。 香书斋 容筝是个听她阿爹话的孩子,换成了一身女儿家的打扮,虽然简单了些,看起来却也像一个高居深闺的千金。 整理好布袋,进了面前高檐朱门。 她前脚进屋,后脚就听到身后的人的冷冷的嘲笑。 “这不是容家的大小姐嘛?怎么有空来上课了?” “关你屁事!” 容筝径自穿过这些与她同为学斋子弟的千金们。 走到窗边放下东西,坐好。 她屁股都没捂热。 刚刚的人却偏生不消停,带着一帮女子,来到她位置前。 她撇撇嘴,娇声道:“容筝,你仗着家里,了不起啊?” 容筝鼻音回应冷冷哼声,的确了不起。 “也不看看你这副德行,哪点挑得起太子妃的大梁?” 容筝不屑别过脸去,小声嘀咕:“你以为我想?” 为首的女子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依不饶道:“若不是你容家的地位摆着,你以为太子妃的位置能轮上你?” 她身边的人也跟着不甘附和 “就是就是!” “也不瞧瞧除了家世和那副狐狸精的气囊外,哪点和太子妃沾得上边。” “真不知道是不是眀端皇帝瞎了眼还是被她种了蛊。” 本来容筝就懒得搭理这群人,也就权当群狗在她耳边乱吠。 可是看她们越来越蹬鼻子上脸,言语越来越难以入耳,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她突然站起来,于那个骄傲的女子还未反应过来之际。 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 那女子哪里受的了这响亮的一耳光,当场都瘫坐在地。 可把几个女子吓坏了,本能反应地后退几步。 以往只是看见她跟别人打架斗殴,没有想到今天尽然轮到了自己。 个个目瞪口呆。 地上的女子半响才反应过来,怨毒的目光,像极发怒的狮子,要把面前的猎物活撕了。 “你打我!” 容筝掏出绢帕擦擦手,道:“打的就是你,如何?” 她忽然跳起来,想冲来打她,却被容筝出其不意的一脚给利落踢开了。 容筝走近她,说道:“告诉你万瑶,凭你,你c你c还有你们刚刚所说的。” 她顺手一指,点出了刚刚对她出言侮辱的人。 “与死相较而言一巴掌已经算轻的了,你知道,就算我再不济,也是容家的千金,是眀端皇帝钦点的未来太子妃。” “给我记好了” “若是没有我,你们根本进不了这书斋,更是别提在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趾高气昂地骂我!” 万瑶狼狈的愣住了,其他人亦是。 她说的没错 这个香书斋,其实是为了容筝才设立的。 这里教书的夫子都是眀端来的女人,教的便是贵女该有的风范礼仪。 起初是因为景仁帝看不上南疆女子粗鄙,可容筝身为眀端未来太子妃,必须满腹经纶诗韵c才华横溢,所以下旨设立这书斋,让她在册封之前好好修习皇媳之仪。 至于这里的女人。 她们都是南疆贵族大家许下重金千方百计送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在容筝被册封时,博得太子或者其他王孙权贵的青睐,由此来光荣家族c巩固势力。 这里面看似风光,却是一些人的一座囚牢。 这里的女人,看似光鲜亮丽,其实很可笑亦可悲。 说穿了 都不过是一枚铺就家族平步青云的一块垫脚石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三章:离,叛道之苦 “还在干什么,都给我回自己位置上去!” 门外进来一位青衣美人,一身干练,手中执一把戒尺,还有一本薄账。 她们迅速归位坐好。 经过她身边时,万瑶报复性地重重撞了她肩膀。 那眼神,比看宿仇还宿仇。 大概是要她等着瞧。 容筝不以为意,随意扫了台上的女子一眼,坐好。 那位青衣美人巡视的目光落到了窗边身上,指着她,道:“你,下学后留堂。” 容筝也乖乖学生样:“是,夫子。” 接着容筝便度过了一个难熬的的一天。 古都,揽月阁 代临川静坐,听蒙妍汇报。 “都守,这可如何是好,被那小子逃了。” 代临川道:“怎么回事?” “我们的人追到了城门口,那小子有个厉害的帮手,而且” 代临川不耐,道:“说!” 蒙妍神情复杂地看着他,道:“有人用了驱尸术。” 容家的人! 一想到容家可能已经得到了不死草,代临川就头疼得厉害,他捏着眉心问道:“可有查清那个帮手的底细?” 蒙妍道:“只查到是眀端的人。” 叹了口气,闭眼思索。 片刻,悠悠道:“不离十,容家已经拿到了不死草,想想该怎么交代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要起身,身旁的代钦忽然上前禀告,道:“阿爹,妹妹不见了。” 小女儿可是他的心头肉,这下代临川可坐不住了,怒道:“你又私自带她出来了是不是?” 代钦低下头默认。 代临川摔袖呵斥:“你妹妹要是有半点差池,我唯你是问!” “回去再收拾你,马上加派人手去找。” 这两个小兔崽子,真是气死他了!!! 一向沉稳的总都守,碰上她爱女的事,总是会乱了阵脚。 另一边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青衣少年看到白马上的人缓缓归来,心底的大石头霍然落地。 “此番拿不到不死草,怎么交代啊?” 他替自己主子担忧啊! 那人一句话都没说,不紧不慢地牵马过来,反问:“她怎么样?” “姑娘在阁楼上和晚言他们在一起。” 两人边说,边走进门去。 男人已至二楼,暗自嗤笑着对楼丧家犬无异的蒙妍c代临川等人。 “如此一夜,也是该好生歇歇了!” 荻寒姜城 刚刚下了学的容筝,苦着脸最后一个从书斋里出来,扯下了繁重的布包,塞到岚素手中,立刻就欢脱地跑回了家,没有去正厅,反而一路小跑到了一座清冷的庭院外。 她并没有急着进门,望着地打量着头上高挂的一方牌匾想得出神: 南苑 青砖黛瓦,颇一股水墨出尘绝世气质。 这里没有那高楼c没有刺眼的朱门,与那大的让人头昏的容府大相庭径。 这里依旧是于偌大的容府的方寸之地,却是容筝的世外桃源。 她推开门,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高大挺拔的梧桐树下,置了张石桌,紫砂壶里的茶水冒着腾腾白气,香炉燃着清香,旁边有一女子,正坐在凳上细细地纺着手中绸布。 她情不自禁,喊一句:“阿娘!” 那女子织布的手愣在那里,布头卡在木杵间,慢慢抬起头。 女子明眸皓齿c艳若桃李,堪比绝色。 那一瞬间 容筝觉得那什么倾国倾城c沉鱼落雁之类的词,都配不上眼前人之风华。 她心中长叹,忍不住一阵唏嘘:她一家子人,容美人c她阿娘c她哥哥容楚c甚至她那个多年从未归家的二姐容笙,都生得一副美绝人寰的相貌。 虽然自己的模样还是十分不错的,可是如论如何比起她们来也是要差些许。 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她阿爹阿娘的亲闺女。 看看容楚,再看看自己,同一父母所出,怎么差了这么多? 那妇女停了手中的吱吱作响的织布机,别了脸侧的碎发,朝她微笑。 并无久别母女相逢的嘘寒问暖,只是那眼神明亮又温柔,带着无尽的慈爱。 她们都习惯了安静。 她进了院子,接替过母亲手中的木杵,手脚麻利地织布。 洛锦拍拍手,直起身,替她斟一杯茶。 碧绿的芽叶在杯中伸展开,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容筝接过品尝,赞叹 “还是阿娘这儿的茶最好喝!” 洛锦依旧笑着看她一口口的将杯中清茶品完。 打量容筝了好久,缓缓吐出两个字 “瘦了。” “有吗?”她像是娇嗔。 洛锦点点头,挽好袖子,收起一旁簸箕,走开了。 不久,饭菜便端上来了,还溢着香,把容筝馋成了猫。 狼吞虎咽的,妥妥的是饿了十几天的难民样。 洛锦坐下来,掩嘴轻笑替她倒茶,示意她慢些。 她接过来,小啜一口,继续往碗里夹菜:“阿娘,你也吃啊?” 洛锦摇摇头。 她夹了大筷青菜,塞在嘴里,还要说话。 “你你都不知道我那美人爹爹可差点没被拉下马来” 她口齿不清的话,让正在做女红的洛锦的手一抖,绣花针今天不听话了,不偏不倚正好把手指头都咬出血来。 连忙吮住手指头,抬头看看自家女儿,她吞了口中的饭菜,满嘴油还滔滔不绝:“不过你放心,都解决了。容美人嘛手段高明着呢!” 洛锦叹气,心底那悬起的石头落了地,埋头继续摆弄绣花针。 她这么多年久居南苑,很少涉足外来之事,消息自然不是那么灵通。 “阿娘,我过几日又要走了。” 女人的手又是一抖,线很完美的避开了针孔,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你和我阿爹什么时候才能和好啊!都十几年了吧。” 洛锦又低下头不语,只是继续秀着锦昂上的花。 记得,自从容筝懂事起,她就很少见她阿娘,平常是一个姑姑照料她的起居,后来又在贩奴场卖遇到岚素还有方临。 每天就是去书苑里学那些淑女的三常四德c名媛的端庄大方。 每次,那些女孩子总爱骂她有娘生没娘教,然后她就撸起袖子揍得她们哭爹喊娘的。 然而每次,容美人也不打她,就罚她跪祠堂。 冰冷的石板,跪到她认错为之,否则不准吃饭。 所以从小到大她打的架比吃的饭还多。 容筝放下筷子把嘴角的米粒掂到嘴里。 她笑,碎碎念念个不停。 “我可真不想当什么太子妃,总不过是个棋子。” “阿娘,我想吃凉糕,河东陈记糕点铺的。” 洛锦看着那稚嫩的脸,笑了:“好,等你回来,阿娘给你卖。” 等她饱了肚子拾了碗筷,躺在树树荫下的贵妃塌上睡起了白日觉。 直到日头了垂山,直到天边染了胭脂,直到岚素来唤她回去。 她才不舍的扯下盖在脸上遮太阳的书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赴去(一) 南疆的天气,不知是天公懒得作美还是不想作美,阴晴不定,刚刚艳阳高照,这会儿就已经的瓢泼大雨临盆。 与容美人的心情一般无二。 容筝十分端庄地坐在下首,她兴致怏怏拨弄着茶里漂浮起的叶子。 容美人睇来一记目光,凉的她立刻收起手上的小动作。 “唉呀!阿爹,你说的那个少年我真不知道啊。”她嘟起嘴,不满解释。 容美人的眼睛依旧满是怀疑。 “不信你问岚素,她可是和我一起去的。” 话音未落,转过头立刻眨眼。 岚素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硬生扯谎,道:“族长,我我和小姐只是想去看看热闹,不过在夺珍开始前就被清出来了。” 容美人睁大眼睛看着她,拉长尾音:“哦?” “那你们是如何救了婆婆的?” 岚素本就是个不善说谎的“好孩子”,被容美人阴冷的眼光一审视,别扭的愣在那里不知怎么开口。 容筝见势不妙,忙替她开口辩解:“我们回程的路上遇见了一位白发老翁,我与他说了婆婆情况,他好心赠了我一粒药,说是说是治百病,我们走投无路,才打算拼死一搏。” 言罢,眨一双水汪汪的澄澈无比的眼睛看着她爹,企图搏得“怜悯”,只是容美人不吃她这一套,直起了身来,立在中央。 一名小厮恰好进来,神情严肃俯在他耳边低语。 话毕,容美人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行了,听说在大会上对我容家祖先出言不逊,夺了我容家珍宝的混小子,已经被我抓住了,你们下去吧。” 容筝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明白他的话中意思,暗自窃喜。 刹那间,却听到岚素的碎碎念:“不可能我们明明回” 她的话还没说完,立即太头,眼睛瞪得大大的,震惊的看着容美人。 完了! 容筝扶额,心底里早把岚素骂成笨蛋了上百遍。 容美人眯眯眼,语气十分平和地询问:“你们俩还不跪下?” 岚素照做后,容筝撇撇嘴,也才掀衣下跪。 这是自昨夜来容美人第二次让人容筝跪下。 “你胆子是肥了不少是吧?私自出城,还夺珍,好大的风头啊,容大小姐!” 容筝摆出视死如归的表情:“阿爹,我们但凭处罚。” 她料定,容美人知道后一定会发怒,挨罚是肯定的,可也不会太过。 她尚在襁褓之时,爹娘就分开来住。 她随爹。 阿娘几乎从不出南苑,阿爹呢?从早忙到晚,连她那个哥哥,除上学外,还要跟在他身边学习处理族中各大小事仪。 容家上下,恐怕最是游手好闲的人就是容筝了。 除了那位照顾她的姑姑,没人会管她。 若是真要论管教 大概也只有容筝每次去书香斋上学,与人发生口角了,闯祸打架了等等一系列严重的事情出来了之后,她才会见到那个忙到忘记她生辰c连她多大了都记不住阿爹。 那个她认为除了她哥哥和阿娘以外最美的人。 若她欺负得别人流了哈喇子,罚跪宗祠三个时辰。 若她把人欺负得相貌连亲爹娘都认不出来,罚跪宗祠六个时辰。 若是二者皆有或更为严重的话,罚跪宗祠直到认错为止。 而她的性子,比驴都要倔个上百倍,认错,是不可能的。 容美人见她如此,只得服软跟她讲道理。 不过,思来想去她这个美人爹爹这么多年来,罚她的手段也只有跪宗祠了。 这一回不会又是跪她容家祖宗吧? 果然不出所料,容美人撂下话来 “既然对列祖列宗出言不逊,那你就去他们面前忏悔吧!跪到他们满意为止。” 什么鬼? 什么叫跪到他们满意为止? 等他们满意,那她岂不是要跪到死? “我!”她正想告饶。 容美人就斜视着打断她,冷言道“岚素,你给我看着她。” 岚素爱莫能助地瞟一眼身旁的女子咬咬唇:“是!” 容美人很满意地举步离去。 古都,揽月阁 一个身材肥胖的小矮子正急冲冲地往楼上跑。 看到前方的愁容满面的少年,大喊:“公子,公子!” 福宝在这儿,是不是代表妹妹也在这附近? 代钦兴奋抓住他的衣襟,连忙问:“小姐呢?” 福宝怯懦懦地不敢看他:“小姐她她不见了。” 见他愠怒,接着忙道:“小姐说她要尝尝阁里的菜肴,不让我跟着” “哼!” 甩开他的,对身边的人吩咐:“给我去搜!” 翌日 代倩终于被人发现。 可是她在柜子里被捆了两天,整个人都昏了过去,十分狼狈地被抬出来的。 昏迷之前,问她是否有看到贼人的模样,但不管怎样问,她始终都咬紧唇沉默。 容家宗祠 一尊尊漆木牌位前,青色的石板中央“跪”着一女子。 应该是趴着一女子,她的腿是规规整整放在蒲团上,可上半身几乎贴在地上了,双臂为枕睡的甚是安稳香甜。 这个鬼样子,教容美人要是见了,可不得气得发抖。 岚素站在一边想着,并不为此举惊奇,她家小姐这些年来算是跪出了这身本领。 他人见了可是会大吃一惊,但她看在眼里,习惯了。 烛火流下汩汩泪,天边又现鱼肚白。 隐约听到鸡打鸣,地上的人动了动,跪太久,腿完全没了知觉,慢慢翻身咂咂嘴,渐渐睁开眼坐起身来。 双拳半举,用力伸伸懒腰:“几时了?” “卯时一刻。”岚素回答 她的腿已经有了知觉缓缓站起来,连打几个哈欠,口齿清晰:“我先走了,你替我看着哈。” 岚素忙了:“啊?那要是被族长发现怎么办?” 容筝痞痞坏笑,胸有成竹拍着胸脯道:“放心,族长大人可发现不了的。” 她那美人阿爹,现下估计都还在忙着应付代临川他们那些老狐狸,哪里还顾得上她? 饿了一夜肚子,再不去觅食她估计真得要去下边向列祖列宗赔罪喽! 走到窗边,支起窗栏,不等岚素再啰哩吧嗦,一脚跨上去。 可是大概这腿是因为磕地一夜,偏偏不给她面子,关键时刻掉链子,导致她一个不稳,利利落落从窗沿上踩了空。 头朝下,腿还挂贴在墙上,标准的狗啃泥。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屋内传来岚素忧虑声。 她忍痛:“没没没事,我没事!” 丢人! 真是丟人! 也亏天色还早四下无人,这副模样,若是被人瞧见 她可真是丢脸丟到老祖宗那儿去了。 “哈哈哈哈!!!” 她身体一震,不会被说中了吧? 立刻爬起来拍拍脸上的灰尘,四处环顾,没有见到人,舒了口气。 “哈哈哈哈” 她猛一抬头,对面屋顶上一个男人正笑的开怀。 完了,真是丢脸丟到老祖宗面前来了。 见那人狂笑不止,心里气闷,朝他怒吼:“喂!笑够了没有?” 那人看她恼羞成怒,更加变本加厉,似乎笑出了泪来。 “不够,不够!哈哈哈哈” 嘿呀!这人真是太过了,还不够? 那就让你笑个够。 掂了块石子,瞄准了位置,奋力往屋顶的方向扔去。 打算教训他一番,石子是飞了,可是那人却依旧毫发无损,且慢慢止住笑声:“不愧是容家的丫头,年纪轻轻心肠却挺狠辣啊。” “怎么?还真想让我笑个不停啊?” “阁下也不遑多让。” 她迅速避开,躲过那个飞来的石子。 那男子冷哼,从屋顶上下来踱步至她跟前,大掌竟想要探过来抓住她的衣领。 这人身手恐怕不在她之下,还是不要徒生事端了。 容筝想退,可退无可退。 身后是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赴去(二) 那只手,硬生生被人紧紧抓住,顿在半空中。 “怎么,勾家的规矩便是这么教公子做人的?” 容筝一看,从头到脚一身晃眼的杏,领襟上纹绣的是三目鱼。 当真是勾家人! 等等,她不会这么倒霉,刚出来就被捉回去吧? 抓住男子的手的人,是一位中年的妇女,额上点点银饰垂坠下来,乌发完成低髻。 她眸里透着坚定的光,甩开男子的手,反向她行礼。 唤不起名号,只知道这是婆婆身边的一位姑姑。 那个俊俏的三目鱼小子眼里飘过一丝精明抬头礼貌地笑了笑,小退几步拱手:“前辈,实在对不住,晚生失礼了” 似乎并不愿再搭理他,妇女别过头来对她说道:“小姐,婆婆有请。” 她目光依旧紧跟男子,默默点头答应她:“哦!好。” 男子看了他们一眼无意在交谈。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杏衣男子背着她,止住脚步像是愣了一会儿才吐出:“勾三。” 容筝盯着那人背影冷不防地噗嗤一声笑出来。 勾三,那搭四呢? 勾三转身,他眼底的阴霾浓稠。 房里 一位青面银发老人,盘腿坐在矮桌旁,她操弄手中的龟甲,画着奇怪又诡异的符号的桌案上散落着几枚铜钱。 “婆婆,你又在卜算了?” 听闻人声,那老人缓缓放下龟甲,抬手示意她坐下。 容筝也不拘谨,随意寻了个软垫下坐。 “婆婆身子好些了吗?” 乞姑婆婆长叹一口气,道:“丫头,这回还真是多亏你了。” 她心不在焉地玩转着茶杯,道:“是我该做的。” 乞姑婆婆看她还一副懒散,担忧:“行了,别玩你的小动作了,算算还有七月左右,你也该成婚了,是吧?” 旋转的杯子停下,容筝眼神一暗,没有任何亮光。 她的声音低哑回答道:“是啊。” 乞姑婆婆倒了茶,置于案上任其飘香。 “该把性子敛敛了,东秦那个地方,个个都不是你能委以信任的人,往后的日子里我怕你害了自己啊。” 说罢又是一声长叹,容筝可以想象得到,她那青铜面下那为她担忧长叹的苍老的脸。 她不在意,口气轻得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您老人家看着我长大的,还不知道我的性子?” “别人欺我伤我,我岂是那些坐吃哑巴亏的傻子?” 抬头抚慰一笑,道:“婆婆大可放心。” 婆婆看她这么云淡风轻,倏地神情恍惚,像是在忆某事,然而不出片刻便恢复了,对她道:“出云的会谈,你父亲准备安排你兄长去?” 出云是容家领地,容家与其余四家每隔一段时日,就会筹备一场会谈,以此商讨共同南疆治理要务。 刚刚遇到了勾家的人,想来五家差不多已经齐聚于容氏一堂,她阿爹深夜接见,极有可能是那些老家伙怕在揽月阁流言蜚语传到容家耳朵里,来赔罪的。 顺道参加此次会谈。 容筝应声,道:“是啊,每次阿爹不是带他去就是让他自己去,这次也应如是。” “那丫头,这次你同你兄长一道前去可好?” 她震惊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嘴巴不利索说道:“我?” 她自诩自己从小闯的祸事,在容家上下应该不低于“战功显赫”这个词,可她也没什么胆子和耐心去会谈啊! 每次的会谈,无非就是想让容家交出传闻中的九寒琴和蛊魂卷轴,过程又臭又长,堪比裹脚布。 其实她也还真去过,不过是背着她阿爹偷偷地去的,赖着容楚,以代倩那个小祖宗作胁,他才冷着脸带她去的。 目的是达到了,可是在出云连三个时辰都没待够,她便后悔了。 原以为南疆有名的会谈,会有什么新奇好玩的,能长长见识。 谁知道就是一大群上了年纪的大爷c大妈板着张张驴脸,窝在一个屋檐下,说着十分无聊的大道理。 最后说着说着就围绕着容家的琴和卷轴开始不眠不休地激烈争吵起来。 她忍不住又偷偷溜了回来,据几天后回来的人说:他们那群人足足吵了三天三夜! 容筝十分庆幸自己有自知之明,又十分替他哥抹了把心酸泪,亏他能熬的住这些老家伙的狂轰滥炸! 怪不得以前只要是容楚去参加的会谈,他回来的时候都是一言不发铁青着脸,满眼血丝c面容憔悴。 “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呀?”婆婆看她心神不定,若有所思地傻笑。 莫不是她吓到这丫头了? 容筝强忍笑,摆摆手道:“没没没什么。” 翌日 容家族长免罢了容筝的责罚。 容筝正在收拾着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她仅仅是随意往包袱里塞了叠符篆,和那只玉笛。 就准备匆匆出门,待她拉开门后,容楚与一女子站在那里,女子杏眼含情,面若凝脂,黛眉朱唇。 她着青衫纱裙,身姿窈窕绮丽,出水芙蓉一般清秀妍丽的绝代佳人。 与她哥站在一起,好一对绝色璧人。 纵然两人站在一起堪比名画,容筝还是忍不住要插几句嘴破坏破坏。 她不怀好意地瞥着容楚身侧的女子:“啊呀!哥哥这是出门在外还佳人在怀啊!” “真让妹妹好生羡艳。” 般霜听得出话里的讥诮,悄悄低头垂眼不语。 容楚下意识地看看身旁的般霜,对容筝道:“般夫子是阿爹派遣与我们一同去出云公办会谈的,休要胡言乱语!” 虽然着声音毫无起伏跌宕,但她还是从他眼里看出隐隐的怒意。 容筝冷“哼”一声,对着般霜毫不掩饰唇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是么?” 般霜迎上她那深邃的的墨眸,虽然有气,但依旧以沉默代替。 “你的行囊都收拾妥帖了没有?”容楚岔开话题,问她。 容筝点点头。 “给你,这是我的旧衣,但可能还有些大。” “多谢。” 容筝顺手捧过他递来的衣服胡乱塞进包袱里,一贯墨色抑或月白,是他这位兄长的作风喜好。 容楚看他这个“好妹妹”如此“珍爱”他那些视如珍宝的衣物,实在于心不忍再看,只得心中暗自长叹。 “车马已经备好,走吧!” “等等!” 容楚问道:“还有什么没带?” “一个人。” 容楚蹙眉:“一个人?!” “小姐!”岚素忽然冒出来,气喘吁吁,背上背着什么东西,整体都用灰布罩着。 容筝见人至此,对自个兄长说道:“现在人到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容楚视线没有离开岚素的身后的背。 “你什么时候爱抚琴了?” 容筝一时间不好应对,盯着那琴,吞吞吐吐:“这哎呀。” “哥,你就让我带着去嘛,又不用你扛,行不行?” 容楚挥挥手,意思是不想在听她撒娇,想罢那会要命的。 带着般霜疾步踏出去,走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幸遇 在马车上颠簸了半日,容筝等人终于到了出云。 这座城,虽然比不得古都那般繁华,却也没有比其逊色多少。 “素素,我这个脸弄得怎么样?” 马车上,一个俊美的男子掀着帘幕,扯着自己的脸皮,张牙舞爪地对着外面的执剑赶车的少女。 岚素往后看了一眼,吞了口口水,汗颜道:“十分逼真。” 容筝很满意地放下铜镜,掀开帘子。 在闭目养神的“天仙”男子忽然开口让她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去哪儿?” 男子回头努努嘴:“当然是去逛逛,南疆第二名城,不逛,你妹子我不得遗憾终生?” “那你便遗憾终生吧!”闭目的男子谈谈地说道。 可惜她自己率先下车去了,至于这句话,她听没听到只有她自己清楚。 车内只剩容楚与般霜,随容楚轻叹后陷入安静。 人来人往的大道上,容筝新奇得像从乡下来的破落户,兴致阑珊这瞧瞧那儿逛逛,仅片刻后就搜罗了一大堆小玩意儿。 正当她在把玩手中刚刚从玉石铺子砍价得来的红玉葫芦时,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给我放开,你可知道本小姐是谁?” “老子管你是谁,你给我进去!” 她挑了一下眉,看到了前面黑压压的人群。 这是哪家刁蛮的丫头被欺负了? 忽而又听到女子声音响起,颇为颤抖。 “啊!救救命啊!放开我你这个不知死活的” 不对! 这声音这语气,怎么越听越熟悉? 容筝快步上前,拨开层层看戏的人,而后对她两眼看到的画面感到吃惊。 随后跟来的岚素,抱着一大堆东西也不由吃惊呼道:“这不是代家小姐么?” 被围观的主角有二,一个是面相粗犷狰狞,身材魁梧的大汉,一个是脸肿的老高,嘴角淌着血迹的代倩。 她正在奋力地同那大汉扭打撕扯,挣扎着不被那大汉拉着往一樽高楼下走。 那是万花楼! 这臭丫头不是应该在古都嘛?怎么又跑出来了? 还搞得这么狼狈? 没有时间再供她猜测,当下还是先把人救下来要紧,不然若是晚了只怕更加麻烦了。 她急匆匆地往腰下一摸想施以蛊术,可腰间平坦坦的。 哪里有什么符篆? 噢!她忘记了,除了银子她的东西都落在马车上了。 “岚素,你的剑呢?” 岚素也有些急,道:“走得急,落在马车上了。” 她右眉突突跳起。 这下糟了,她们俩的武功不便施展,眼下连一点防身的利器都没有,怎么办? 环视四周,皆是围观看戏的人,他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让容筝心底有些发寒。 眼看代倩那丫头就要遭殃了,她该怎么办? “算了,不管了!”见事紧急不宜拖延,她扔了手中的宝贝准备硬上。 “哎呀,谁他娘的敢打老子,给老子出来!” 她瞬间僵住。 人群里又是一块飞石打来,想来扔石头的人力度不小,两块石子就把那壮汉弄的鼻青脸肿,模样比代倩还要“端正”。 那大汉彻底怒了,抓着代倩的手臂四处张望谩骂。 容筝悄悄往后一看,身后人群里不知何时多了容楚,他就静静看着前方,目光忽然与容筝对上,让她不寒而栗。 容筝撇撇嘴,冲前方大喊:“就是现在!” 代倩看到她那一瞬间,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出其不意地把脚狠狠重重地跺在那大汉的脚背上。 那汉子一疼,手一撒,代倩便往外狂奔。 等那汉子抱着脚破口大骂想追上来时。 围观的人群却不镇定了。 容筝只听见有人大喊:“银子!有银子,大伙儿快捡啊!” 接着就是蜂拥而上的人把大汉围的水泄不通。 刚刚逃脱的代倩立刻冲出来,同容筝等人远离了人群。 代倩被男子拉着,跑了许久,喘着气:“谢谢容筝。” 看来是被她看穿了,谁叫她上次戴着人皮面具就被这丫头发现了? 容筝只好承认。 岚素疑惑地问道:“代小姐,你怎么被那汉子如此对待,你不是应该在临苗古都吗?” 代倩想起来就气得跺脚,等跺完脚后又是一叹。 “我不是听阿爹说要来出云会谈么?虽然本小姐对这个会谈毫无兴趣,可是我听说这次会谈楚哥哥也会来。” 容筝看她那不争气的样子,虽然无语,却又继续说:“你就因为这个,就敢一个人单枪匹马地跑到出云来?” 代倩手臂一抹鼻子,抬高肿得像猪头一样的半边脸,洋洋道:“当然不是!我跟着阿爹一起来的,虽然走散了” 看她那刚抬高又慢慢低下的头,判断:你是偷偷跟来的才是。 “不过啊,容筝小姑子,你功夫大有长进哈,刚才那两下子可真给未来嫂子我解气啊!” 她哈哈大笑,全然不顾脸上的伤。 这个臭丫头,一天到晚没心没肺没正形。 容筝送她一记白眼:“我可没这么大本事,是我哥救的你。” 听到“我哥”两个字,她的耳朵都要竖起来了,不顾其它,兴奋地握住容筝的双肩,不停叫唤:“真的?真的?真的是楚哥哥?” 容筝被她晃的眼花,“真的,真的是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呐!” 容筝好不容易甩开她按在肩上手的手,目光四处搜寻。 “嘿!人呢?他刚刚还在这儿的?” 在代倩还沉浸在喜悦中时,容筝还在疑惑他哥在哪儿时。 一个俊美无双的白衣人,面不改色步伐却并不稳健地飞快穿梭在人潮里,后面有穷凶极恶之徒追缠似的。 此人正是容筝的“好兄长”,代倩放在心尖上的人。 容楚 刚刚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引起轩然大波,被不远处的阁楼上品茶的男子尽收眼底。 “主子,您这次怎么会突然想来参加会谈?” 男子盯着远方的某处,笑着回答道:“行云,我近来无事。不过,看来这会谈,很是有趣啊!” 行云摸不着头脑,难道他家主子留在这里,就是因为无聊?可是,会谈都还没开始,又怎么知道有趣的? 他寻着男子的目光一并望而去,不远处一名灰袍男子正被刚刚那位狼狈的姑娘纠缠不休很是无奈。 行云很惊异,他惊的不是那个被大得差点破相的狼狈女子居然还能够兴高采烈,而是那个被她纠缠的可怜男子,他结结巴巴地指着那名灰袍少年:“公公公子,那不就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