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大神》 九洲篇 第一章 序章 “杀了他!” 一个狰狞狂热的声音叫道。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无数疯狂的声音受了启发,雀起的嚣叫是锋利的冰凌和空洞的血刃,似乎要将人生生凌迟。 猩红如血的夕阳,张牙舞爪的风,在粘腻而凝滞的空气里跟随这些人的脚步,以浑浊而炽热的眼睛盯着十里之外大江之上的少年。 残阳未褪,霞光漫天,以恢宏而义无反顾的气势横贯而入,将一江金红烂紫渲染,灼灼而炫烈。 楚离立于江水之上,四肢疲倦,面色苍白,却努力昂扬着头颅,一双碧色的瞳孔,冷冽而雪亮,似乎有无穷的力量,自他的心底由着眼睛散发。 他薄唇微抿,一句话也不说,静静的立着,似乎要和天地融于一体。 岸边是如蝗如矢的叫嚣和铺天盖地的诸神,他们扭动着迎合的肢体。 一个黄金战甲,赫赫威仪的人骑着天马凌驾于诸神之上,一双眼俯视那少年,唇边一抹乖邪的笑意。 蓦地他的手一挥,一道金灿明晃,璀璨万千的光芒从他指间发出,瞬间笼罩了十万诸神。 从诸神喉咙里发出的杀喊声在这道光芒的照耀下就此消失。 “上吧。”这个人在片刻的寂静后高声吐出两个字,一双眼里孤峭狠戾。 岸上如蜂如雨的神灵前赴后继,向少年涌去。 那少年的手已是血肉模糊,面对蜂拥而来的同族,有瞬息的怜悯和灰心。 在第一个神拿着刀向他的胸口砍来时手掌倏然化为紫色的刀刃,狠准快,将来人的血脉斩断。 一个、二个、三个、四十个、四十一个、五百个、五百一十个... 每杀死一个神灵,他就暗记于心,直至最后数也数不清。 烈烈的残阳下,水天皆是血色,累累尸首在奔腾的大江里被蚕食殆尽,最终随风飘零,一去不返。 秾艳的血腥味充斥鼻端,浑暗的天色,惨烈的厮杀,都染上了云臻的眼,召唤着他心中蠢蠢欲动的嗜杀之意。 他抿嘴一笑,手中金戟在浑浊的天光下闪现出一点明烂的光,充满力量的手指之上,一枚深窈的幽冥戒一脉寒光,遮蔽了诸神的眼。 人族再也不需要神明的护佑,再也不需要为他们进香火,因为他们不再有资格成全天下人族的心愿! 他们不过是比人还不如的可怜虫,意象由人族创造,生命由人族延续,他们的存在,不过是为了人族服务,满足人族的需要而已! 现在却有一个神觉醒了! 他摆脱了幽冥戒的控制,妄想杀出一条血路! 哪里能教他如愿! 人族甚至不用出一兵一卒,就可以用他同类的血来填满他的心,用如山如海的尸体阻拦他的去路。 现在轮到他出场了,只要他肯出手,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这个少年是十万年来诸神中唯一的觉醒者,唯一的反抗者,不过即使浴血奋战,还是敌不过同族的杀伐。 没有谁能挑战人族的权力。 他要亲手抓住这个人,亲眼看着他在全天下人的目光里被处以极刑。 想到这里,云臻笑了,他手中的金戟在他的笑容里一枪刺出,直击那少年的咽喉! 在离少年咽喉一寸的地方,云臻精确的将手中的金枪停下来。 他眯着眼眸,想看清这张脸。 这张十万年出现的唯一一张觉醒者的脸。 “他的脸在血污之中,如何能看得清?”事后云臻对云暖这样说。 云暖折一枝开的胭脂般红艳的桃花在手把玩:“大哥,不如我们去看看?” 云臻擦拭金枪的手一顿:“有什么好看的?” 云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云臻,咋舌说:“大哥真的没有听说?” 云臻面色沉静:“听说什么?” 云暖抿唇而笑:“听说长公主一向对这少年青眼有加,才让他有机会接近毋逢,成为第一个觉醒的神君。” 云暖解释完了,得意一笑:“即使皇上怜惜皇妹,不加以处罚,可是悠悠之口,甚于防川,小妹这次倒要看看,长公主要如何自处。” 云暖一转眼珠:“我猜,行刑那天长公主必定要去表个态的,大哥,你真的不去?” 云臻的金枪已然擦好,在手里随意舞了两个圈子,铮然一声插入了汉白玉地面,眼神坚毅:“怎么不去?” 十万年来第一个神君觉醒者的行刑之日,九洲四海的每个人都想来参加这次狂欢盛举。 浩浩汤汤的人挤满了九洲梦泽,这座阔大高远的梦之城,承载了比平日多百倍的人群。 可是四面八方,仍然不断有人赶来。 摩肩接踵的人海这样拥挤,明炙的阳光晒在头顶,几乎要人窒息,可是每个人都坤长了脖子,于繁盛的热闹喧嚣中等待这次的盛会。 时间要近了,近了。 他们似乎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和那走近的囚车上面,一串大巫师制成的厌胜之风铃的叮铃声。 队伍一直从梦泽排到了空桑,九洲的皇帝共同商议,要让这个少年在每个城市都转一圈,以示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 上天对神的眷顾在十万年前早已结束,现在是人族的时代! 为了中途不出现差错,在各皇帝身边都派出一个上神护卫左右,同时又有诸多下神和人族的铁血部队共同守护。 可谓是铁桶一般,滴水不漏。 中途自然是不能出差错的,血月族、狐妖族、鬼花族、佛教、冥灵府、巫师一族都与人族签订过契约,要和平共处,不能无故进犯。 而神族中唯一一个觉醒者又被他们所获,本来是不担心的,不过小心为上,云臻向皇帝自荐随行押赴仍是得了恩准。 九洲八荒四合之上,经由人族统治的城市大大小小加起来一共有两百零六个,这些国家种族不同,肤色不同,信仰不同,强弱不等。 这次押赴觉醒者经过的城市是几个强国的都城,分别是梦泽、衾荒、浅月、冷川、空桑。 这几个国家处于九洲中央,从空中而望,几乎是一个圆圈。 决策者认为,这几个城市游行下来,不仅让大部分的人有机会看到觉醒者,而且这也符合有始有终,圆满的意象。 这是第一个城,空桑。 少年仰望着城墙之上龙蟠凤舞的那两个字,在湛湛蓝天之下,高大恢宏、厚重典正,闪耀着古老的光辉。 周边是攒动的人群,无穷无尽,接到天际。 他雪亮清冽的碧眸蒙上了浓重的血色阴翳。 诸神遗失了王座,获罪于天。 讽刺的是,没有哪位神仙知道,王座是什么,又如何获罪于上苍。 灭劫来临之际,作为神族力量最强的真神,帝峿不知所踪,墨染归于虚空,他则选择以一己之力与上天相抗衡。 五万年的时光用来与上天抗衡,五万年的时光陪神族历劫。 到最后,什么都没能改变。 在幽冥戒的力量之下,所有的神灵生而为奴,而不自知。 “诶,你死了没有?” 一声暴喝,打破了他的思绪。 一把宝剑在一个士兵的手中,不断撞击囚牢,发出铿铿的响声。 “原来没死。”那士兵凶狠的骂了一声,又似放了心。 思维停顿未及片刻,铺天盖地的嘈杂声无孔不入,便即灌入他的耳朵。 所到之处,耳盈满鼎沸之声。 无不外是歌功颂德和欢呼之声。 “云臻将军!”底下的人呼喊一声:“您看!” 原来叫云臻,楚离顺着那士兵的目光看过去。 眼底蕴了一缕冷意,竟然是她。 她全身素白,骑在一只白虎之上,仿若一株绝崖之上的艳色玫瑰。 躁动的人群又激烈起来,所有人都知道长公主是让楚离得到毋逢的元凶。 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看这次骄傲自负的秦国公主要如何面对天下人。 选定了一个位置,她站立于白虎背上。 凛然的神色,她清声道:“想必诸位也知道。” 她从空中指着地上的楚离:“是我,让这个贱奴有机会得到苍古时代绝世的神草毋逢,成为十万年以来,第一个神的觉醒者,并且隐然有了与人族相抗衡的能力。” 她一语未完,下面群情激愤,大喊大叫,几乎演变为暴动,让人不得不佩服她今日选择之正确,如果是在地上,她不被失控者杀死,也要被群众的唾沫淹死。 现在她在空中,即使有地面上的军团照顾不到的地方,她仍能在身后的诸神和人族军奴的保护下全身而退。 她等下面的人群在军团的控制下稍微冷静一点后,指天为誓,掷地发声:“我,索绰落柔嘉,以索绰落家族的名誉和祖先发誓,我决然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也全然不知道这件事为何发生,因何而起,具体的内情尚在调查之中,如有发现,即刻披露于众,若有人不信,大可在事后找索绰落柔嘉算账,索绰落柔嘉人同此发!” 她一手抽出腰间的寒剑,斩断在风中飘飞的青丝,一把握在手中,说出的话严肃而郑重,脸上是决然而然的表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二章 白衣 人族对于自己的家族名誉和姓氏是最为看重的,他们在人间行走,需要祖先庇佑,名誉支撑,如果有人以此起誓,就代表这件事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他口中说的那样。 除非她想脱离她的温柔富贵乡,放弃她的姓氏,过着流浪漂泊,隐姓埋名的生活。 况且,她说过,人同此发! 如此豪杰之举,哪里是从一位娇滴滴的公主口中说出来的?明明像是一位令人敬仰的侠士! ‘啪啪啪’一阵掌声孤寂的在空中响起,云暖眉眼嫣然,眯着眸子,看着索绰落柔嘉,温柔的滴出水来:“柔嘉姐姐,说的甚好。” 她的声音极轻,只允许了空中之人听见。 底下人不明所以,在经历过困惑、惊疑之后,见有掌声领头,附和者一二,及至三四,最后成百上千。 所有地上的人都在为索绰落柔嘉欢呼呐喊,鼓之蹈之。 虽然有些人并不知道为了什么,只是受了气氛的感染。 长公主纵目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秦帝国战无不胜的将军云臻,一个是他的妹妹云暖,温柔可爱的傀儡师。 他们坐骑之下是一个被囚禁在牢笼里疲惫欲死的少年。 是楚离呵。 纵然得到毋逢的力量,也不过如此嘛,她撇唇。 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她是不知道,不过如果能在行刑之前问上楚离两句话,或者能够得到蛛丝马迹。 然而她只触及了楚离血乂的眸光一眼,便下决定不能接近楚离,他太危险。 底下的人群太危险。 楚离还记得第一次见她。 澄澈清凉的阳光下,琼花千树,春风十里,如白雪,如飞絮,如冰如玉,如霜如月,如绝世的画卷,是会把人的生命一笔一划的写满的美丽。 她立于琼花之下,一袭金丝紫秋香色云缎长裙,一张瑰姿艳逸的美艳面孔,与琼花的阳春白雪相衬,她的红艳凝香还要美上几分。 她笑语盈珠,眉飞色舞的问他:“想不想去拍卖行?那一株苍古时期便已然绝种的神草毋逢,谁不想去瞧瞧呢?” 他去了,在拍卖行上遇到了帝峿。 封印的记忆解除,他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他的使命。 佛家说,一饮一啄,莫非前缘。 他当初对她的好意产生过朋友般的好感,若非如此,也不会中了人族的计,提前暴露了身份,以至今日被擒。 现在她急于撇清和他的关系,又岂非不能说不是明智之举? 索绰落柔嘉驱虎上前,与云臻二人并辔而行。 有人散布谣言说是她让楚离得到了毋逢。 这事儿明显有人陷害她,只要那个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以她皇家势力,就不可能查不出来,能不能在楚离哪里得到线索似乎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云暖的坐骑是一只巨大的人偶,在半空里借着风力而行,她的三千青丝扎成一个马尾,在清风的覆手下凌飞。 索绰落柔嘉实在讨厌云暖的笑,因为她的笑意和眉眼和她的婢女青花如出一辙,令人恶心而厌烦。 云暖先问:“柔嘉姐姐事情办完了,怎的不回去?” 索绰落柔嘉不温不热的回:“本宫从未见过杀人,见一次又怎么了?” “哦。”云暖咕隆低回一声。 押送官在向云臻打手势,他已经回明了桑国皇帝,可以向下一座都城出发了。 一路上戒备森严,实在让人没有可趁之机。 而且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大千世界,不会再有人来救这样一个人。 这意味着,和在九洲世界上占大多数的人族作对。 楚离当然也从未抱过这种希望。 接下来是冷川、浅月、衾荒,最后到达梦泽城。 这是最终刑场。 终于来了! 梦泽城的狂叫欢庆声从城外百里如波涛漫延到城内刑场。 千千万万的沸腾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在帝国~军团的勉力维持下才没有膨胀出来,于行刑前一人一脚将楚离踩踏而死。 梦泽城中央广场之上,一个巨大的行刑架准备好了,上面站着九洲内为帝国服务的最优秀的三位大巫师。 他们将负责这次的行刑。 楚离很快被押上刑场,缚于擎天柱之上,三道符箓是三位大巫师经时一年画成,本是打算送给一月后桑国皇帝的寿礼,没想到却提前用在了楚离身上。 蓝空碧澄,如一汪水莹莹的琉璃,几只鹰隼在半空里盘旋啸唳,朱鸟不敢近,远远见到了它们雄壮的身姿,咻的一声折身而去。 神族获罪于天,罚为人族之奴。 楚离极目,想看清到底苍天为何物。 它有什么资格掌控万物流转,生老病死,六道轮回,有什么资格惩罚神族,永生做人类的奴隶。 日头一寸一寸的爬上去,终于到了正午时分。 楚离听见行刑官浑厚响亮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激动的颤音,一支斩立决的灵签丢在他脚边。 “斩!!” “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 楚离舒卷手掌,手心萦绕着浅淡的紫色纹路,上面是苍古而繁复的浮图。 那浮图倏然变幻了字眼浮现在楚离眼前,楚离知道,帝峿是一个亡灵,寄于他身上,任何实质性的行动都需要借助他的手来完成。 但他现在的身体太虚弱,不允许帝峿这么做。 那三个巫师加起来的能力虽比不上巫师族的十巫之一,放眼巫师一族里却算是颇强的。 他们三个人绘的符箓,加之以特殊材料做的牢笼,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根本没办法全身而退。 帝峿怒道:我当初就说过,最毒妇人心,不要相信女人,如今这种局面,都怪你咎由自取! 帝峿喋喋的说,楚离能感觉到他蓬勃怒气下的慌张。 倦累袭击了楚离全身的骨骼神经,他缓缓闭了眼。 此时此刻,帝峿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活下去。 可是他押错了人。 十万年前灭劫来临,帝峿选择逃,十万年后,他仍旧逃不过。 楚离不会后悔为神族的自由做了最大努力的争取。 只是终究是连累了帝峿。 然而他也并不感到抱歉。 帝峿选择帮助他,不过是因为神魂被困于毋逢,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不如在他身上押一注。 现在赌注输了,谁也怨不得谁。 帝峿的力量经上次一战,削弱了许多,现在正是休养的时刻,不能在另一个位面和他随心对话,只能通过文字实现,以节省体力。 感知到了他心中所想,帝峿恨恨道:你说说你干什么不好,非要和上天争长短,以你的能力完全可躲过上天的惩罚,可你偏不,现在好了? 你若还保留有以前十分之一的力量,也不至于落得个兵败身死的下场。 面对帝峿的质问。 楚离唇边浮起一抹浅笑:“既承高位,必担其责。” 他顿了顿,眉眼间有一股凛然慨气,定定的说:“你要逃,我决不会逃!” 帝峿不屑的哼一声:我只知道只有活下去才有的逃! 过了一会儿他忿忿的心绪微微平静,没好气:如果我以前安排的棋子还有用,今日局面或可有转机。 “没想到我一直被困于毋逢之中,还能安排下棋子吧?” 楚离似乎想象得到他上扬的眉毛。 帝峿自问自答:“这个你就不要管了,今日既然我选择了你,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失策失策。” 说到这个,帝峿咬牙切齿的气势又上来了,哼声道:“这次让你用我的力量,是还你之后替我解除封印的情,既然失败了,我也只能想办法..” “斩!” 一支灵签落在地上。 行刑官洪亮厚重的声音紧随其后。 帝峿的心跳有一刹那的戛然而止。 一百零八把诛神剑,斩杀而来! 一息之间,狂热而疯魔的喊叫达到顶点,又如重石悄然落下。 气氛有些怪异。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一百零八剑,剑剑落空! 诛神剑尊体幻化出的一百零七剑如归巢的鸟儿,收了幻影的翅膀,回到母体,那诛神剑也承受不住似的,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一个少女立于擎天柱上,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风姿清绝,眉眼如画,手中抱着一只软糯可爱的小红狐,衬着她一身白衣烈烈,如一幅临水唱晚的画卷。 “谁要杀这个人?”她唇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清和而淡雅:“我要救他。” 她的视线不离只红狐,含着一抹淡笑:“夭夭,你说是不是?” 紧绷的空气在她的温冷声音里酝酿出一场出离的愤慨和叫嚣。 那么高的擎天柱,且上空有鹰隼盘查,她是如何上去的?! 众人抬头,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那些鹰隼,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 这是何等的修为境界? 这是哪族的少女? 八荒四合,所有族群和教派都与九洲之上的人族签订了和平共处的契约,这少女何方神圣,敢公然叫板,违背契约! 云臻的天马,云暖的人偶,索绰落柔嘉的白虎率先重上了云霄,与那少女齐平,其余诸多修为高超的押送官和跟在他们身后的诸神一起跟了上来。 “姑娘,你刚才说什么?”云暖没听清楚似的。 少女微笑的看着她,施施然道:“我说,我要救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三章 机会 少女说的话字字清脆婉转,落在众人耳朵里却如惊涛骇浪,滚滚礁石,只能以秉住内息,以内力相抗衡。 “哼,他岂是你说救便救的?”索绰落柔嘉暗自惊心,压下心头微乱的情绪,轻哼一声:“姑娘也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 少女不答,唇边一抹清淡的笑意:“是否能救,可不是你说了算!” 话音才落,她身姿微动,两条清白决决的白绫从袖中袖出,瞬间幻化成千百条白影,如蝶飞凤舞,携带着凌厉而辛烈的气势向众人袭来! “天真!”索绰落柔嘉唇角一动,一丝冷笑溢出来。 指间的幽冥戒散发出诡异的光芒,好整以暇的向后退去,诸神受到那光芒的蛊惑,整齐划一迎了上去。 此次跟随行的都是修为甚高的上神,且有数量甚多的下神,这少女孤身一人,纵有通天本事,也难以逃脱。 云臻是久经沙场的人,一眼就看到那少女怀里的红狐不见了。 暗道一声不好,眼风扫下,一只米粒大小的红色光晕在擎天柱下前后跳跃,那些巫师却还目盯着上方的战斗情况。 云臻驾驭天马俯冲而下,一阵阵狂风随着他的下落带起翻卷的风暴。 夭夭变化的萤火太轻,顷刻之间被吹落在十丈之外的空中。 她顺势稳住了身子,捻诀变幻了体型,一只巨型的红狐落在人群之中,吓得那些普通的人类惶恐不已,瞬时连滚带爬,作鸟兽散。 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五国帝国~军团在指挥官的带领下迅速的排开阵势,摆开八卦阵法。 夭夭面对未知的敌人时,喜欢先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这时候故意炸开全身的毛,一双火红的眼睛瞪的铜铃般大,身形紧绷,一看就是卯足劲要拼命的架势。 三位大巫师为了弥补先前的眼瞎,此刻都蓄足了功力,站在云臻前面,希望为他掠阵。 却没想到云臻反而丢开了手,从天马之上跳了下来,第一反应是想将楚离带离战场,另行关押。 军人太多,尾大不掉,阵法还不及排好,赶不上妖兽腾挪跳跃的速度,被它一爪从中破开,一路势如破竹的前往刑场之上。 云臻只顾着楚离,三位大巫师站在刑场中央,活生生遭云臻抛弃了,势单力孤的与妖兽相拼。 刀光剑影迷人眼,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强行扛起了楚离,向邢台下飞快跃去,夭夭不由的暗骂一声,都折磨成这样了还要将他带走,也不怕他死了。 楚离毫无反抗之力。 云臻弹丸般跳上天马,呼啸的风声里,他似乎听见楚离在向他说话。 现在战情紧急,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所谓,而且他的话,在他这里本也不做参考价值。 云臻下一秒就后悔了。 楚离一刀刺下,拿捏准确,恰巧是最人体薄弱处的肋骨。 那把削铁如泥的刀切肉般顺势滑下,连伤云臻几条肋骨。 云臻万万没想到楚离还有还手之力,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痛苦袭来,手上顿时没了半分力气。 夭夭见事极快,几个爪子精确无误的扑在三位巫师身上,嗖的一下奔到楚离身边。 楚离手筋脚筋被挑断,借助了帝峿的能力才给了云臻致命的一击。此刻无力跳到红狐背上,直直摔落下去,在半空里呈倒栽下坠之势。 云暖和索绰落柔嘉早已见到下面的形势,楚离竟然已经脱离了云臻的控制范围! 想要立刻飞奔下去救场,这边却被那少女缠的不可开交,只得疾喊几个押送官,命令手下的神君赶紧下去帮助云臻。 那些人得了令,即刻飞身而下。 可是晚了! 夭夭自知呆会人族武士和神君下来,会变得极为难斗,流矢般掣身过去,所幸离楚离忒近,在半空里接住了他,向场外飞腾而去。 这种情况下,分秒必争,锱铢必较,夭夭没工夫看身后,一直一直向远处死命的奔跑,刚才是运气好,才抢在诸神和人类的前面将人带走,这次要是被追上了,不死也残了。 白顷歌看着夭夭逐渐远去,心下一松,竟给一个上神留了一个空隙,一记沉重的招式打过来,白顷歌身形一转,那一掌沾上她的衣袂,顷时灰飞。 她的眉心轻轻一跳,堪堪避开云暖操纵傀儡木偶以刁钻角度发出的攻击。 “不便陪你们玩了。”少女黠然一笑,一条缀了银色铃铛的白绫自她手中飞出,挽住不知从何而来的大鹏的脚,从人族与诸神的包围圈里纵飞而出,摇头惋惜:“竟然以鹰隼来视察空中的情况,不知道我才是这些畜生的老祖宗么?” 当然,前提是夭夭向鬼溟借了幻劫珠缀在她的白绫之上,事先解除了幻术师在鹰隼身上施的幻术。 这话肯定不能说,以免堕了自家威风。 那大鹏展翅一飞,抟摇直去十万八千里,人的坐骑哪里可比。 诸神中或有一两个上神有能力勉强追上,然而幽冥戒的控制范围有限,不可能因小失大,白白将神君派出去,可是他们却回不来。 百万众的人眼睁睁的看着那少女从水泄不通的壁垒中逃离出去,而觉醒者被区区一只红狐救走,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云臻被楚离一击,十二根肋骨齐齐折断,伤及内府,云暖的木偶还未及地,眼见大哥躺在血泊之中,泪珠忍不住的便掉下来,如飞蛾般扑向地面,滚向云臻身边,握住他的手,慌措不堪:“哥,你怎么样?” 云臻极力蔚然一笑,安慰她:“没事。请宫内的御医治一治就好了。” 云暖抹着泪,从云臻怀里掏出止血的七叶莲敷在他身上,又做了简单的医疗处理,抓了几个下神,剖开他们的心取出他们的元丹,喂云臻服下,这才轻微的缓过一口气。 乘天马回去太过颠簸,云暖也舍弃了木偶,叫下面的官员安排了又稳又软的马车。 索绰落柔嘉吩咐了几个人八百里加急禀告五国皇帝,又着下属带人朝楚离和那少女逃离的方向追查,看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剩下的清场交给梦泽城的官员处理,累了大半晌,事情忙的差不多了,才骑着白虎回了公主府。 残局未能叫人们尽兴,然意犹未尽的百姓也不过这场戏里的配角和看客,无可奈何的四散了。除了那些另有所图的人,一夜之间,梦泽城的人流量算是恢复了正常值。 *** 楚离昏天黑地间趴在夭夭背上,不知道过了几昼夜,才觉她幽幽停下。 从夭夭的背上滚落下来,楚离只觉得全身都不是自己的了,只一味的下沉,下沉。 从内心最深处侵漫的剥床以肤一丝一缕的侵袭他每一根肉骨,这一定是地狱的寒裂痛苦,刀山火海,永堕轮回,连一呼一吸都是一种缓慢而绵长的折磨。 白顷歌在这个少年身边绕了好几圈,用脚掂量着踢了几脚,心中好奇,这就是帝尊要救的人? “如何了?”白顷歌扬下巴,向着夭夭。 “琵琶骨被噬神钉所穿,手脚筋以寒妖剑挑断,奇经八脉皆被迫神蛊冻结。”夭夭以专业的水准说:“伤脑筋。” “这么严重。”白顷歌这才端详楚离。 夭夭扶上眉骨,揉捏一阵:“帝尊选个什么神君不好,你看看,这小胳膊小腿的,还能被人伤成这样,太也无用了。” 白顷歌白眼:“你是在质疑帝尊的眼光?” 眼前闪过帝峿冷峭清华的眉眼,想起帝尊就在楚离身体里,夭夭伸脖子:“不敢不敢。” “你有个什么不敢的。”白顷歌翻查楚离的伤口,所见之处,无不触目惊心:“怎么救他?” 亏得帝尊在楚离体内沉眠修持,夭夭内心一阵放心,口内说:“这里救不得,他身上的伤实在太重,需得先回摇光山,然后找齐药材,一样一样的治疗,所有的伤一齐治疗,怕他的身体受不住。” 夭夭补充:“他的意志已经算好的了,按照伤口结痢的状况看,这种程度的伤,即使是上神也怕是撑不过这许多日。” “那便回摇光。”白顷歌微微拧眉:“我建议还是先把他身上清理清理干净。” 夭夭不懂:“这是为何?”反正都要扛回去的,回去弄干净不一样么? “因为你要负责来带他回去啊。”白顷歌笑盈盈的替她着想:“他身上这么脏,你驮着也不舒服是吧。” “什么!”夭夭瞪眼炸毛:“我带回去,你的清云用来吹风啊!” “你确定要放弃如此大好机会?”白顷歌眼底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夭夭果然动摇,哼一声:“什么机会?” 白顷歌恍然她竟不知:“你难道不知道?”她可是在刑场之上于他脏兮兮的脸孔之上窥见一二,轮廓在这里摆着,暗想也错不了许多。 “什么事?”夭夭仍然端着,双手抱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四章 变态 白顷歌戳一下楚离弹性十足的脸,深深惋惜:“亏着我还老是替你着想,这么个绝世美少年,啧啧..” 夭夭神情猛变,摇身幻化成人形,一袭红衣,明眸善睐,玉雪颜开,蹦到楚离身旁,实在看不出这个黑衣褴褛,浑身污浊的少年能和美少年搭上勾,狐疑的瞧了白顷歌两眼,吞吞口水:“真的是美少年?” 白顷歌一只手捏着下巴,微微眯眸:“你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努嘴:“一看便知。”以她活了这十万年的经验来说,约莫是偏差不大的。 夭夭只想了一秒,便决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几个闪身,风卷残云,捧回个荷叶里装了满满当当的溪水,小心翼翼的让它不洒出来,一只芊芊玉手替楚离洗清面孔。 血污洗尽,楚离一张绝美妖孽的脸在夭夭眼前不断扩大。 他不过穿着最普通的一件黑衣,可是现在在夭夭眼中他整个人愈发的身姿挺拔,如蒹葭玉树,岩岩松竹。 他的面孔俊美,如圭如玉,如雕如琢,仿佛炎炎夏日里一池寒潭,沉沉银河里一颗明星。 空间似乎变得无限小,又变得无限大。 小的似乎只剩他们两个人,大的似乎空白了整个世界。 白顷歌听见她心跳猛地漏了好几拍,微凉的呼吸霎时抽离身体。 果然人长得美有好处,刚才还对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的夭夭,立刻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你还好么?”她的手在夭夭眼前晃动。 夭夭眼也不眨,任她如何颠倒迷乱这个世界,满心满眼的透过她的手影却只看到楚离一个。 “我一定要救活他,然后向他求婚!” 呼呼的风响,吞没了夭夭坚定沉醉的声音。 清云瞧了夭夭一眼,颇觉看不下去了:“一路上都在傻笑,还颠三倒四的说话。” 这朵小白云深深哀叹,问白顷歌:“上君,你确定她没有疯魔了?” 白顷歌一脸沉痛,扶额:“有还好,可以治,没有才可怕。” 金秋时节,风高雁飞,一眼望去,橙黄橘绿,清香益远,累累红叶,烈火欲燃。 手上揉捏了一团白云做丹:“我便觉得那人不错,不如你忘了背上这个人,嫁他好了?” 夭夭脸皮厚:“别啊小白,我说的如果。” “没有如果。”白顷歌淡淡的看她一眼:“找北望沙泽的那个人帮忙的念头且打住,本君自会趁他不在时,去偷几颗三生石。” “可是他还有不在北望沙泽的时候?”夭夭质疑,这是他的领地,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没擅离职守的机会好吗。 “谁说没有?”白顷歌清清一笑:“你忘记了,一千年一次的血月族上主换届选举。” 夭夭大悟:“他管理着流荒山最大的领土,几千年来逐渐根深叶茂,自然是有望极位的。” “可是你不会觉得那个太远了?”夭夭凉凉的飘过眼神儿,吐舌头:“救人宜早不宜迟。” “怎么等不到了?”白顷歌棱她一眼,一本正经的装模作样:“放心罢,本君掐指一算,他不会死的。” 你根本不会卜筮之术好吗,夭夭一哆嗦,觉得这个笑话有点冷,怒送她一个白眼,还掐指一算,死了你负责?! 清云赞一声:“上君此计甚好。” 夭夭噗嗤笑出声,冷眼递过去:“清云,你不拍小白马屁要死啊。” 白顷歌一把捏碎手中做好的丹顶鹤:“你要是再嘴欠咒我是马,形同此鹤。” 夭夭别过脸,愤愤哼一声,内流满面:“我怎么上了你这条贼船,太血腥太暴力。” 清云表示呵呵,嫌弃她:“当初也不知是哪只小妖狐瞎了眼,拉着上君不放。” “是我。”夭夭悲催的耷拉着脑袋,看向白顷歌的眼睛里出现希冀之光:“现在容许反悔不?” “不行!”白顷歌干脆利落的拒绝,跳在云朵之上,俯瞰风烟万里:“北望沙泽到了。” 清云和夭夭乖觉的闭了嘴,准备默默飘过,不带走一片云彩。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话说一千年的某一天,白顷歌带着夭夭、清云两个游历到北望沙泽。 他们相遇,可谓风云际会,倒霉至极。 说起北望沙泽的这位,夭夭只能表示一句。 变态中的极品。 没有之一。 他绝对是承受得起。 想俘获一个女人的心,最好的办法是先将她身边的朋友俘虏。 而要俘获一个女人朋友的心,最好的办法是先俘虏这个女人朋友的胃。 当然,能够既俘获一个女人的心又能俘获一个女人朋友的胃就最好了。 这是顾北的三句真言。 自三千年前对白顷歌一见钟情的那一刻,他就至死不渝的贯彻着这三句人生准则。 遥想一千年前.. 顾北一袭青衣,立于竹楼之上,在如珠如玉,如银河倒挂的瀑布之下奏了一曲《倾城》。 箫音渊冷,宛转,行云流水,仿佛是天地初生时丝丝缭缭的阳光,掠带如水的凉薄。 所以说她们当时太年轻,被他虚伪的外表和一手好曲子骗了。 “这倒是个风雅的去处。”夭夭凸显出自己的涵养:“这首曲子很好。” “你说说这首曲子原作的作者是谁?”清云一针见血。 “这个,这个嘛。”夭夭戳手指。 脑中灯光一亮,作了结论:“当然是作者其人。” 清云讽刺,凉凉一句:“说的好像谁不知道一样。” 夭夭大恼:“就你知道,你知道你给我说说。” “我还就是不告诉你。”清云在空中画出一个大大的鬼脸。 “你!”夭夭气结,求助白顷歌:“小白,你来评评理,清云是不是无理取闹,知道这首词是谁做的又如何?本狐听着好听不就得了。” “你的推诿之词谁都听出来。”清云不屑。 白顷歌插不上话,索性任他们闹,以前师父告诉她,万物自有其轮转,我们都是其中的一环,即使有能力,也不得轻易夺其真象,失其法道,以免打破律法平衡。 他们两个斗了十万年的嘴,仍然兴致不减,这个规律倒不好打破。 “哼。”夭夭袖手,拉白顷歌的手:“不想和某某说话了,我们下去看看谁做这闺阁之愁。” 夭夭宁愿没有看到。 在其后五百年里,白顷歌无数次听到夭夭的念念忏悔,耳朵几乎要生茧了,袖子也不敢再用薄绡。 “如果当初不到北望沙泽,如果到了不停下来听顾北的萧,如果听了不下去看,如果看了不吃他的饭,如果。。” 夭夭伏在白顷歌的云锦袖上哭天抹泪:“小白,都是我的错,你杀了我吧,你说他一个男的,一支萧吹得天上人间也就罢了,长的还沉鱼落雁,长的好就罢了,厨艺还这么出神入化,厨艺好就罢了,人甚是变态无敌。” 夭夭作为一个二月春花,豆蔻少女,对此深感绝望和痛苦。 饶是这样,为了顾北精美的饭菜和如醉的箫音,几千年来,夭夭仍抵挡不住诱惑,有意无意都要拉着白顷歌一齐到北望沙泽里面晃悠。 清云当然不知如此底细,只道是她们无意间来了这里或者碰了巧,不然想掐死夭夭的心都有了。 清云未幻人形,不知是男是女,对顾北吃醋到这种程度也是少见。 顾北倒也配合,回回都请他们品萧吃饭。 然而,五百年前发生的一件事,白顷歌和夭夭两个决定,路过北望沙泽再也不能去见顾北了。 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天下第一变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五章 顾北 事情的起因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好歹白顷歌和夭夭为此这件事羞耻了整整五百年,对顾北这厮是恨的牙痒痒,被这事儿折磨的够呛。 夭夭居然打不过他!! 对,就是打不过。 夭夭和他过了三千招,三千招啊! 竟然没打过! 实在丢脸之极。 白顷歌为此扼腕长叹,满满的自信心粉身碎骨,连渣渣都捡不起来,夭夭一直是摇光山的肱骨,此次竟败给一个血月族的地方官,看来摇光山大有不保之虞。 夭夭更是羞煞,好歹自己是正宗九尾妖狐后裔,怎么堪堪过了人三千招,还给输了。 清云看着给气趴下的夭夭,无语问苍天:“臭夭狐,你真真是丢尽摇光山的脸。” 夭夭倒栽于地,抱着地上软绵的青草不撒手,不满清云的态度,气势不减:“你爷爷的,你来试试,三千招啊,累都累死了,那个人绝对是变态!” 清云绞成一股麦芽糖:“你都没累死,怎么期望他给累死了。” 夭夭磨牙凿凿:“这能比么,我是妖狐,他是血月碎片。” 清云奇道:“血月碎片也没有不允许比妖狐强啊。” “这你就不懂了。” 白顷歌趺坐在夭夭身边,煞有其事道:“血月碎片的力量从娘胎里就比妖狐弱了好几倍。” “这怎么说?”清云属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类型,八荒四合上大多数的派别内情都不清楚。 “这个嘛。”白顷歌八卦的心起,娓娓道:“古传太古时代,天出异象,一到夜晚,九天之上,司月星君便轮流布出两个月亮,一个是我们现在在人间看到的白月亮,一个就是血月。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血月也奇怪,无论什么时候,都赤红艳艳,如血若魅,开始人间还有人觉得新奇,不理人间皇帝制定的宵禁政策,特地在夜晚出来游离,然则那些出来的人到了第二天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永远消失在人世。 大约断断续续一年之久,在经过那些胆大之人以性命亲身试验,无一例外都没有人回来的结果下,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在血月之夜出来,以免惨遭不测,死无全尸。 一时间人心惶惶,天下哗然。 按理说从苍古时代始,司月星君恪尽职守,兢兢业业,断然不会出现此种情景,可是现在不仅出了,而且闹的挺大的,人族用尽方法与神灵沟通,希望得到一个说法。 可是没有哪个神灵现身,为此事作个回应。 人族于是决定自己寻求解决之道。 血月碎裂的具体经过不详,结果我是知道的,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在人们的努力下,血月支离破碎,散成碎片,流荡在人间。 后来血月祖师爷天出惊才,竟然修复了自身作为血月碎片不能幻为人形,肢体残缺,神经不全的致命缺点。 天下血月归集,为自己在八荒之内找到一片栖息之地,然则他们也不过是靠着祖师爷留下来的秘籍修炼,有很多血月甚至修炼万年仍不得其门而入,连人形都无法实现,更别说肢体和神经健全了。 所以说投胎是个技术活,血月族与太古时代便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狐族能力天生不一样,更别说是与狐族中血统最为高贵,自带修为,最为强大的九尾妖狐相比了。” 白顷歌葱嫩白皙的手抹了一把本就没有的汗,叹口气:“顾北可谓是个奇葩,他天生弱质,却能在短短十年的时间内修补好自身缺陷,突破大乘期,纵然流放北望沙泽,却仍是血月族最年轻的地方官,主管那一片领域。 此刻还能与夭夭过个三千招而不败,看来摇光山殆矣。” 对于白顷歌的悲观前景预测,清云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夭夭败下阵来,还有我呢,上君不要怕。” 夭夭凉凉的望清云一眼:“还好意思说你呢,修炼了三千年都没能化成人形,你若有本事,也好歹帮一帮本狐,每次都袖手旁观,是不是很爽?” 清云心中血气翻涌,想揍死夭夭的心都有了:“这是我的错吗?不要说你不记得了,话说一千年前。。。” 夭夭心中顷时一片雪亮,想起来了,嘿嘿两声笑:“好汉不要提当年!” 白顷歌仰天长叹一声:“摇光山就我们三个,你们两个还不合,看来兴盛无望,兴盛无望。” 夭夭和清云被白顷歌的忧郁所染,心中一片凄恻,闭上嘴巴,不敢说话了。 良久,夭夭摇她的衣角,委屈唤了一声:“小白,以后我一定好好修炼,不和清云那家伙斗嘴了。” “真的?”白顷歌星眸一亮。 夭夭脑中陡然亮堂,知道这次掉进了白顷歌的圈套里,然看到她一双清澈的眼,心中还是一阵不忍,狠狠点了点头。 然而。。 没过多久。。 “死夭狐!” “清云你混蛋!” 白顷歌仰望苍天,无语。。 不管怎么说,顾北其人大家都愿意避而远之,以免羞愧而死。 况且现在还有楚离在,料想着人族的皇帝也该有所行动了。 眼见着北望沙泽的边界就在眼前,众人几乎要额手称庆了。 然而。 命运的轨迹的奇特在于,随时都有可能颠覆你的想象。 “小顷!”一个拖长的尾音在空中划过尖锐如雪的弧度,白顷歌一个恶寒,不敢回头,催促清云快跑。 风起云涌,金黄的叶子席卷森林,翻飞袅袅,如浩瀚的波涛,向白顷歌几人方向逶迤而来。 夭夭不甘心,两只爪子死命向前扑腾。 砰的一声,清云和白顷歌同时不忍直视的闭上了眼,夭夭一张花容月貌的小脸蛋直愣愣的撞在了一块密不透风的结界之上,她顿时天昏地暗,金星乱转。 出是出不去了。 白顷歌逃不过,生生的转过头去,假笑寒暄:“顾大人,小女子远道而来,未曾登门拜会,失礼失礼。” 顾北摆手,打一个揖,笑逐颜开:“上君,许久不见。” “不过五百年,也算不得久。” 顾北郑重:“上君难道没听说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算来,我们已五十四万七千五百年未见了。” 夭夭冷汗直冒,最佩服顾北玉树临风,衣冠楚楚,好好一个人说话不要脸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这也是他的变态之一,正常男人哪里会说如此娇滴肉麻的话。 “顾大人这么说,甚是甚是。”白顷歌莞尔:“然而这次不得不说句抱歉,本君实在没有时间和大人叙旧了,还请大人将结界打开。” 她不想因为这点鸡毛小事就和血月族起冲突,血月中枢的那个老头,也就是顾北的师父,虽然脾气古怪,护短得紧。 她能不能占上风是其次,万一打起来,或者纠缠过久,加重了楚离的伤,问题就大了。 至少也得让楚离先回摇光山安顿下来,不受颠簸之苦不是。 顾北白玉扇一收,余光向着楚离,咦声:“这位是上君的朋友?” 白顷歌点头:“正是。” 顾北一双凤眸微沉,意味不明的看了楚离好大一会儿,徐徐道:“北望沙泽接到五国皇帝的玄皇令,说这次人族将一个所谓的神族觉醒者抓了,准备今日行刑,却被一个少女和一只红妖怪给救了,综上,不会指的就是你们?” 他的白玉扇在手上轻轻一击,发出一声脆响,惊得白顷歌和夭夭同时眨了眼。 夭夭差点没忍住,本狐天生丽质,貌美如花,哪个瞎了狗眼的说自己是红妖怪! 白顷歌蕴了温和的眸光:“顾大人想是眼花了,本君既活了十万年,不是什么少女,夭夭也不是红妖怪,夭夭背上的不过是个受了伤的本门中人,哪来的少女妖怪和觉醒者?” 顾北眸光清润,唇角一朵皎然笑意漾开:“是与不是,翻开那人的身体,对着玄皇令上的人面画像一比就知道了。” 白顷歌瞳仁皱缩:“顾大人莫要赚哄我,论年龄,老身倒比大人多活了七万年,这种话骗小孩子呢。” 顾北虚张声势,被她看穿,倒也不恼,只笑吟吟的看着她,栀子花般的柔和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的久了,白顷歌也不免心内毛毛的想揍人。 “谁不知道北望沙泽虽然是流荒山最大的一片领土,却也相当于被中枢流放了,人族的皇帝即使有什么玄皇令,也不会送到大人手里罢。” 夭夭不客气揭顾北伤疤,知道他不要脸的功夫练得颇为深厚:“装什么装,想留住我们吃饭就早说!别整的跟一正人君子似的,还妄想利用我们立一大功,以此在血月族扬名立万了?” 虽则五百年前夭夭有嫌弃故意拉着白顷歌去北望沙泽晃荡,不过顾北这厮也不闲着,不是想尽办法和摇光山通信,就是整日介望眼欲穿的等她们来,整的跟一小媳妇似的。 不知道的顾北属下还以为她们给堂堂顾大人灌了迷魂汤。 她们到了北望沙泽,他也不大大方方的请她们,哪回不是顾左右而言他,要曲线救国,让她们留下。 她不信顾北这个二货真看出是楚离来了还能把她们给卖了。 五百年她们都没理过他,以他一天一封酸情书锲而不舍写给小白的变态狂热,这次千方百计的还不就是要留下她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六章 所思 玄皇令确实没有送到顾北手中。 顾北本来就是道听途说,漫口胡诌,被夭夭一语道破,脸上挂不住,微尴尬,心中却狂喜过望,激动得要跳起来,看来不枉他一千年痴心不改,终于感动了苍天,给他这次机会,咳嗽两声:“那个,小顷,要不要和朋友一齐留下吃饭?” 白顷歌托着精巧的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毕竟逃还是一个人方便,露出皎白的笑:“顾大人,难道不愿意只留下我一人?” 平地惊雷,顾北一个不稳,几乎摔下树去,好容易找个平衡,立在树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瞪口呆的盯着白顷歌。 良久才回过一点神来,张口结舌,手足无措:“小顷,你这么说,我实在是受宠若惊。” 白顷歌笑眯眯道:“不用不用,你放夭夭他们早点回去,替我扫一扫摇光山的灰尘,我留下来享受顾大人惊天动地的一手好厨艺,是我占了便宜。” 顾北第一次听白顷歌赞美他的厨艺,幸福来的太突然,脑袋一阵眩晕,缓了好大一会儿,洁白的面上一抹飞红:“小顷,没想到在你心里,是这么喜欢我做的饭菜,我以后就天天给你做好不好?” 白顷歌内心道一句承受不起,面上笑靥如花:“既然大人这么说,恭敬不如从命。” 顾北手一扬,那萦绕着淡淡玉色的结界便豁然打开。 机不可失,免得顾北发了癔症,又反悔了,夭夭给白顷歌留下一个保重的眼神,流星箭矢般去也。 白顷歌眼睁睁瞧着夭夭的身影消失在灰青色的天际处,心下着实念念不舍,又眼瞧着顾北封合了禁制。 顾北喜不自胜,袍袖一挥,洒脱之风:“小顷,走了。” 白顷歌整肃表情,内心捣腾不已,跟着顾北乘云而去,半路上他回头,捧她一句:“小顷,我一直觉着吧,你家清云实在是好。” 这也是奉行的想俘获一个女人的心,最好的办法是先将她身边的朋友俘虏的原则。 先夸清云,尔后才引上夸赞白顷歌的主题。 顾北又听过一句,便是夸人不着人痕迹才是最高境界。 这是顾北为了得白顷歌的欢心,一直在追求的终极目标。 “哦。”白顷歌故意挑眉,知道他的这一大爱好倒是和清云如出一辙。 “你看啊,清云既能迎风化鹏,又能遇水为鲲。” 顾北扳着手指一一数来:“这些都不说了,我就实在想不出来,他怎么还能变而为云呢?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功能的那什么来着。” 词穷,形容不出来到清云底是个什么东西。 白顷歌一怔,黄尘风沙迎面扑来,迷离了她的眼,眸中冷了几分:“北望沙泽的风沙太重,你该治一治了。” 他今日说起这些,清云就在旁边,听了如何不难过。 顾北少见白顷歌冷眼,她从来不饶人也是温和清然的,呐一声:“小顷,我是不是说错话?” “你的确说错话了。”白顷歌平平说来。 “....” 顾北被打击惨重,捧着心,难受状。 白顷妖脑仁疼,说一句:“顾北,咱们好好的,你这表情太装了。” 顾北不敢再谈清云的事,以免白顷歌翻脸,转过话锋:“如你不弃,我新得了一首《所思》,可否与你合奏一曲?” 白顷歌温淡的神色,顾北得了珍宝般,眉梢飞扬,唇角弯弯,笑若春华:“这么说定了。” 云白光洁,空山清冽,风铃叮咚,素雅的竹楼,浅淡的阳光低凉,徘徊于青山绿水间,格外一种不染风尘的华净之姿。 “好似天染之作。”白顷歌第一次来北望沙泽时道:“没曾想这苍茫的森林间,还有这一幅江南三月的好去处。” “我们果然没有来错吧。”夭夭满目春风。 “有客远道而来,顾北有失迓迎。” 清音涔涔,如雅正风乐,骨瓷般的声线泛着半透明的光。 白顷歌和夭夭相视一眼,一致认同对方内心的想法。 果然雅过头了。 那人一张木华清华的脸,却略含一双桃花眼,额上一弯血月,似极隽永的水墨画,却在眼底眉梢处染上轻粉,极似血液流转。 他身上一袭水纹银丝宽袍,明明是清净无双,一池容华的公子,却在清黑的瞳仁下埋着浅淡不定的煞气和狠戾。 白顷歌早听说血月族顾北顾大人天纵之才,无人出其左右,却戾气极重,杀戮深沉,遭人忌恨,除了他师父还护着他,整个血月族无不避之若骛。 看来流放北望沙泽,他内敛许多。 那人迎上来,清隽的轮廓在天光下有微微的暗影:“这北望沙泽已很久没有人来了。” 白顷歌眉眼弯一弯:“我们也只是路过。” 顾北的笑似三月里流水中的轻霞,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色:“近来无事,颇研究了几道好菜,两位要不要进竹楼小坐?” “一吃顾菜误终生。”后来夭夭叹息。 顾菜是夭夭特地为顾北做的菜取的流派,以此区别人间的八大菜系。 “这么说,是不是一听顾萧误修行也能在你这里成立了?”清云斜了斜眼。 夭夭露出两排细米白牙,微笑的神色很能柔暖人心:“如此说,倒也可以。” “小顷,你想什么入神许久?”顾北在身后唤她:“我们到了。” 白顷歌按下云头,随顾北向空中阁楼行去:“我刚才想起夭夭夸赞你的厨艺和箫音。” “哦。”顾北得意的拉长尾音,轩眉。 白顷歌抿嘴,温和的笑意:“我听说顾大人人长得雅极,在未镇守北望沙泽的一千年前,别具一家的箫音却开创了燕乐的先河,革新了人间典正沉闷的雅乐清音。在音乐里加了精致绚丽的技法和扣人心弦的情思,卷席九洲,连八荒四合里也颇有些女子倾慕大人的箫音,想来拜访大人。” “我是听出来了,你刺我堂堂男子,却爱靡靡娱音。”顾北不置可否笑一笑。 “大人难道不认为,能革一朝之旧,创一世之新,不是一件了了之事?”她靥辅承权,神色清淡,眼低却有一抹认真的神色。 顾北发怔之间,白顷歌已然飘进楼阁。 纵然世间有再多女子慕艾于我,都不是你呵。 一川烟雨不是你,一壶浊酒为谁饮,一袭白衣飘渺去,一枕黄粱唱不尽。何所思,何所思,一局相思谁来织,一扇桃花春欲迟,有所思,有所思,一尾焦琴难传信,一管紫萧恨不听。 幽皑凉伤,剔透入骨的箫音,能将人从尘埃里拉拔上来,却也能让人陷入荼蘼尘网之中。 白顷歌弹拨下最后一个琴音,温然笑意:“这一首《所思》既不是乐府,又不像诗词,平仄韵脚章法一样不占,是不是你为了留我胡乱做的?” “你这话说的俗。”顾北显然是个音乐大家的模样,收起手中紫萧:“这些有什么要紧,只要高兴,纵然随着心高兴奏几支不成曲调的曲子也可。” 白顷歌嫣笑遗光:“你这么一说,貌似我只能就勉强听一耳朵。” “那上君你有何高见?” “没有没有。”白顷歌无利不起早,没事和人瞎扯什么艺术呢。 顾北将紫萧放于萧盒,自鸣得意:“想必你对我高超的厨艺也垂涎不已,今个儿我为你做几个新发明的菜。” 白顷歌意味深深的看向他,眼中含笑:“是不是我五百年未来,你孤独得很,我一来,又有新曲子,又有新菜品。” 顾北脸色微红,承认下来:“倒给你说中了,这五百年来,我日日夜夜盼你来呢。” 这句话他说的深情而略带了一丝不可察觉的谨慎,许是担心她厌烦他。 可是真正的爱人,即便厌烦,也是欢喜。 白顷歌长长的睫毛在澄凉的阳光里投下一片清浅的微影:“你这么上心,可惜了。” 几支斜逸入窗的栀子花,白而温润,浅淡的香气却隐隐夹挟山雨欲来的迫人气势,压的人心口发闷,呼吸也喘不过来。 顾北眸底的细碎忧伤崩裂成一张天罗地网,唇角扬了薄到微尘的笑:“小顷,我不求别的,只求你时时来看看我,就和现在一样,与你合奏一曲,替你煮一桌饭菜,再没别的了,好么?” 他的话轻而脆,像是行在冰绡之上,怀中是他的心肝蜜饯,一寸春风,是他的致命伤,会翻开他心中那层掩饰过的浅暮。 白顷歌的心脏如同被尖利的银针刺破,一点殷红的血珠子冒出来。 翠色的轩窗,一帘流水轻轻拂过,清凉了一整个秋季的炎热。 “小顷。”顾北走近她,和她一琴之隔坐着,手伸出来,几粒清圆的朱砂色小石头在他润白的手掌之上分外鲜艳。 千叶三生石?白顷歌抬眼看他,眸子里神色复杂,瞬息万化。 顾北的嗓音又低又软:“小顷,你想救的人,我一定帮你。” “顾北。”白顷歌呐声,手心软腻。 这个人沉溺良久,蓄满勇气,打破这场静谧,以满眸盛世的繁花来迎接她,清和坦然:“喏,拿去。” 凉秋里的风如母亲温柔的手,轻轻掀开繁旖流粉的帘,一室桃花,如画中你走过而已。 只因她说过一句,这里装上桃花做的纱帘,定是不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七章 白摩玲 看着她走出这个屋子,他忽地叫住她:“小顷。” 她顿住脚步。 “不管外人如何说我看我,不管我如何不将世人放在眼里,我即使负了天下人,也不会负了你。” “如果以后你在外面受了欺侮,你要记得。”他低低道:“彼时你要记得来找我。” 一路出来,白顷歌遇到的下人都恭恭敬敬向她行礼,她举目而望,白云朵朵,蓝空流翠,大雁北飞,好个秋季。 高高寥寥,却另有一番清爽盈然之意。 猛然脸色一变,白顷歌转身抓一个下人:“青鸟呢?” 那人被她一喝,莫名所以:“上君,你说什么?” “天上的青鸟到哪里去了?”白顷歌镇声。 那人仰望过去,苍穹高远,几只羽翼灿烂的青鸟在远处自由自在的翱翔,森黄的秋叶在它们中间跳舞,极力一笑:“上君说笑了,那几只青鸟不是好好的在哪儿吗?” 白顷歌疑惑自己眼花,又极目看去,除了几只寒雁,哪来的青鸟影子?仔细察看,半晌,那大雁在半空里盘旋,却不远去,她心中渐渐回过味来,丢开那下人,唇边泛起一缕了然深切的温然之意。 “上君,顾北这个人,实在是太不可测,他被血月中枢远离,这北望沙泽的人都是随他一起被流放的,布置在他们周边的青鸟能随时察看他们的动向,在中枢几位老头的严密监视下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偷梁换柱之计。” 清云沉道:“要不是上君你的功力深厚,只怕也被他瞒过去了。” 白顷歌躺在云朵之上,凝然半晌冉冉道:“血月族的事,我们哪里管得到。” 他对外界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看破却未说破,还主动帮了她这一回,可见城府之深。 他刚才说她若受了什么欺侮,其实哪个又能在她手下占到什么便宜。 负了天下人,也不会负你云云的更无从说起,他何曾有机会能负她? 还有事一定找他呢,许是过了这两年,就参加血月族上主之选去了,输即是死。 白顷歌吸吸鼻子,翻个身,如此想来,除了赚她一片好心,他这番话,实无用处。 清云知她被刚才顾北的那一番话感触,此刻心绪不宁,又想让她开怀一些,提高了声线:“不知道夭小狐在摇光山有没有为我们打扫院子啊,现在院内的流光花怕是落了满地。” 白顷歌想一想:“她照顾着楚离还不及呢,如何会有时间做这些闲事。” “说的是。”清云笑道:“她见人美貌,便等不及要扑上去的。” 白顷妖也不禁轻软一笑,对夭夭这个毛病知道的透彻:“是了。” 一壑仙音,满目流光,清空染翠,白鹤纷飞。 山上景色由远及近,清云欢呼一个口哨,加快了速度,倏忽一声,跳进摇光。 “夭小狐,在哪呢?”清云待白顷歌纵下云来,一个窜身,迫不及待的去寻她。 清风徐来,一朵一朵流光花落,一个黑衣少年站在花雨之下,清冷的身姿,是举世的目光也装不下的孤寂和桀骜。 “你怎的在这?”白顷歌开口。 他转身,惊心动魄的美。 白顷歌似乎暂停了一霎呼吸,手心不由热起来。 上一回于晃眼中也见过的,这一回失态,可谓好笑,她心中促慰自己。 “想必那天除了夭夭姑娘,就是上君救我,楚离多谢救命之恩。”他拱手,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上一层清浅的紫色袅袅。 她一定注意不到,他是极费力才说出的这两句话。 摇光山。 白夭。 白顷歌。 凤歌,凤歌。 少柠未违背诺言。 楚离心中翻来覆去的念着这几个词,最后只剩下两个字:凤歌。 即使是粉身碎骨,也要护她周全的,他的凤歌。 “不必。”白顷歌冷了下来:“我和夭夭救你,只是受了帝尊之托。” 凝定了半晌,她道:“帝尊为了救你,最后一次以虚灵之体发出了实质性的攻击,刺杀了那个人类,灵力损毁过度,不知要休养好一阵才能好呢。” 楚离听她出她口中的帝尊就是帝峿,语气里似乎为帝峿不值,又带着细微的责备忧急,担心帝峿不醒似的,不由说:“你宽心,我能感受到他的神魂根基并未受损,只是需要长时间慢慢的恢复灵力。” 白顷歌点点头,稍微放了心,见他脸色白纸一般,唇色青白:“你的身体未好,怎么不回去躺着?” “楚哥哥。” 是夭夭,她快步飞来,挽住楚离的手:“我告诉过你,小白和清云才不会在乎这些客套话,你还出来,非要第一个面谢她们,身体难道不要紧么?” 清云跟在夭夭后面,听她一声娇娇软软的楚哥哥,简直欲吐,又听她后面说得越加不像话,拉她的胳膊,愤然疾声说:“夭小狐,你这说的什么话,人家诚心要感谢救命恩人,怎么就成了客套话,且我们千辛万苦救他出来了,他表示一句话我们理所应当的就受了,也是个欣慰,你见色忘义不带这么着的。” “清混蛋,楚哥哥身体都啥样儿了?你这么说,好意思么?”夭夭不放开楚离,推开清云。 楚离在他们两个凶猛的一争一吵,一推一搡之间被夭夭挽着晃的头晕眼花的,极力想抽开夭夭的手,胳膊却被夭夭死死的扒着,想插一句话,微弱的声音瞬间被他们两个的凶声恶气淹没。 就在他们风起云涌,吵得不可开交之时,白顷歌一脸肉疼,指了指旁边的楚离。 夭夭和清云斗的正劲,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尖峰对决,根本没理会白顷歌。 “夭夭,你的楚哥哥晕倒了!”白顷歌一字一字,竭力咬字清晰。 夭夭仍在和清云大眼对小眼,脑中闪过白顷歌熟悉温然的声音,轰的一声,转眼睛去看楚离。 ‘嘶’夭夭牙缝里挤出一丝凉气,欲哭无泪,还摇晃楚离:“楚哥哥,你怎么了?” “他本来是重病人士,被你晃晕了,你还摇他。。”白顷歌无语。 夭夭放开手,不敢动他了,然楚离的胳膊离开她的手,砰的一声,直直扑地上了。 “你力气还不小。。”白顷歌脸上肌肉微微抽搐。 捡起楚离,凉风般看她一眼,加重语气:“扶屋里头吧,夭夭。” 几颗朱砂色的红石安静的铺在白顷歌润色的手掌之上,时间越久,手心灵力的白芒与朱砂融合成一道杏红色,那一颗一颗的小石头乖巧的飞入楚离的琵琶骨中。 夭夭飞快过去检查,眼神紧张,直至他清玉似的颈脖之上有蔓延成网的浅红色纹路显现出来,才‘呼’的舒了一口气。 “千叶三生石是噬神钉的克星,与噬神钉接触之后,会在长时间的吞食中消融它们,且不会伤害人身。” 夭夭嫣然一笑,甜甜的笑涡:“这么一来,楚哥哥的琵琶骨是没有大问题了。” 白顷歌轻轻点头:“被寒妖剑斩断的手脚筋和被迫神蛊凝结的奇经八脉被怎么办?” 夭夭皱鼻子:“迫神蛊须得借佛教宗宝宝铃,宝铃又叫宝珠铃,相传佛教中的宝珠铃有五种,最至高无上的乃流火之铃,此铃能驱邪恶,灭万殃。 当然,流火之铃再好,我们也用不着,我们要的宝铃是五铃之中的白摩铃,这种铃一旦配合佛教的密经,幻思灵虫,天下蝼蚁,莫不其中。” “你的意思的我们不仅要在佛教严密的把守下将白摩铃偷出来,还要顺手牵个和尚回来念经?” 夭夭摇指头,严肃的口吻:“错了,是你,不是我们,而且你不能随便拉个小和尚来,需要那和尚能念驱动白摩铃的密经。” 白顷歌放柔了声音:“哦?是我一个。” 夭夭点了几个头,一双无辜的水灵大眼睛眨啊眨的:“是啊,我要留下来照顾楚哥哥。” 痴望一眼楚离,眼神花痴得能沁出水来。 “你说我连白摩铃都不认识,你叫我一个人去?”白顷歌的嗓音又温又暖,甚至带了一丝和善。 清云心尖一抖,氛围有点不大对啊,未免殃及池鱼,咻的一声赶紧落跑。 夭夭仍未察觉,笑的如春日里的一朵花:“小白,我替你作一副白摩铃的画,你不就知道了吗?” 她满眼温柔的目光落在楚离身上,颇有底气:“而且,夭夭相信小白,一定能很好的完成任务的。” “好你个夭小狐!”白顷歌眉眼一凌,果断的一脚飞过去:“你有了心尖尖上的人,就忘了朋友两字怎么写的了?” 夭夭一个不稳,向旁边摔一个屁墩,揉着发痛的屁股站起来,疼得泪眼花花,不满:“你也把我向楚哥哥身上踹呐,怎么斜踹一脚。” “如了你的意岂非太对不起我自己了?”白顷歌冷笑,浅色的眸子里流光轻转,煞是好看。 夭夭撇嘴:“白摩铃还算好的了,总算南荒山那群和尚跟我们不熟,就算人族皇帝和他们通了气,防范的也没有人族严,且他们在明,我们在暗,你要想借他们的宗宝,再抓个和尚回来,比治好寒妖剑的寒毒之气容易得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八章 净明 “想治好楚哥哥的手脚筋,必须要找到那把寒妖剑,祭出寒剑,封合寒毒所伤的地方,此法和人间的以毒攻毒相似。 上次没带个面纱出去,现在九洲上的人怕都晓得你长啥样儿了,你还想再回去要他们的寒妖剑,难啊难,难于上青天。”夭夭仰望天花板。 “话说不知道是谁在临场救人之前作死的手痒,说老身的面纱好看,要研究研究花纹,最后弄飞了我早就准备好的面纱啊!”白顷歌眸子危险的一眯。 那时清云刚好又把她们安稳放到了擎天柱上,连让她在虚界中重新拿条面纱挡一挡面容的机会都没有。 夭夭装萌作傻,挠后脑勺:“啊哈啊哈..” 夭夭迟钝的感受到了空气里微妙的气压,目不斜视的同时抽出余光瞅白顷歌,小纠结小纠结啊,最后还是无耻的蹦到白顷歌身边,可耻的卖萌,一口软音糯语,软软央道:“好小白?” “好好小白?” “好好好小白?” “好好好好小白?” “好好好好好小白?” 白顷歌纵是一副铁石心肠听得了也得沤酸,袖子都给她挼坏了,一张脸还在眼前左晃右摆的,没好气:“我去行了吧?” 夭夭得逞,变脸飞快,欢天喜地的替白顷歌画了一副歪瓜裂枣的画来。 白顷歌蹙眉头:“这叫画?” 夭夭笑容可掬,讨喜的挽她的胳膊:“形容样式差不多。” 清云一旁插口:“这明明是一个牵牛花,你告诉我差不多?” “早晚被你害死。”清云睨她一眼:“听名字是个白色铃铛,想来佛教宗宝,一定是光芒璀璨,到时候一见便知。” 夭夭欲言又止,吞口水,摆小手,贼眉贼眼的笑:“那你们早去早回。” 白顷歌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思索半天,还是去了。 他们清色的身影消失在摇光山际,夭夭背转身,呼出一口气,拍一拍在胸腔乱蹦的小心脏:“幸好幸好。” 却没想忽然一只手搭在她肩头,差点吓死她去。 白顷歌一张清绝的脸在她瞳孔里放大,一只凉风似的手拍她的脸,温和澄净的声音:“知道你有事瞒我,说吧。” 夭夭狗腿的笑,眼神飘忽,大舌头:“哪里有事?” “恩?”白顷歌淡淡看她一眼。 夭夭一个激灵,瞬间觉得冷,眼珠子乱转,心内迅速盘算,未免被揍成糯米包子,决定说:“其实吧,白摩铃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光华灿烂,它和佛家挂在风檐上普通的铃铛没有什么区别。” “什么?”白顷歌怒目,扭夭夭耳朵:“那你给我画画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你没听过一句叫想要让一棵树不挑眼,唯一的办法是让它生长在森林么?白摩铃就是这个道理。”夭夭扯嗓子,忙逃:“给你画画大有用处,大有用处!” 清云跌倒:“这种说法真是够了!” “南荒山上到处都是佛教徒,每家门前都挂一个铃铛,我找到猴年马月去了,你楚哥哥的命还要不要了?”白顷歌戳她的软肋。 夭夭反应过来,煞有介事的点头:“你说的是,可是。。”她拿眼风斜着白顷歌手中的白摩铃画:“你没见到上面那一个白摩铃上有一处与众不同的地方?” “什么地方?”白顷歌的眼珠子在那幅画前来回打转:“恕眼拙,没看出来。” 夭夭沉痛摇头:“你果真看不出来?” “真的没看出来。”白顷歌无名火起:“你丫再装模作样,小心我揍你。”这画上除了一朵画铃铛不像的牵牛花,什么也没有,看得出什么来。 夭夭素手在眉骨出搭个凉棚,低恛沉哀道:“佛家所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画上一大片留白,本狐画的这么明白了,本想着你们能悟出来,没想到本狐高估了你们两个,竟然都没有看出来!” “这机锋打的深,老子佩服。”清云少有的粗口。 “走吧。”白顷歌无语,扯扯唇角,转身离开。 “上君,夭小狐那话什么意思?”在向南荒山的途上,清云问。 “还能什么意思,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白摩铃也许和佛徒的其他檐下风铃别无二致,也许只要我们悟空,它就在我们眼前。”白顷歌苦笑:“我们又不是佛子,哪来那么高深的修为,达到无色无相的境界,这次找白摩铃却难,却难。” 清云一个跟头,又几乎栽倒,泪眼长流:“还是听不懂。。” 南荒山。 晨钟暮鼓,梵音清远,是修得几世,才能有这一生的安宁祥和? 传说佛陀于菩提树下枯坐七天七夜,终于大彻大悟,涅槃成佛,在西天净土开创极乐世界。更有玄奘法师西行取经,渐传东方,佛教才渐行于人间。 南荒山的佛国是佛教的一个小分支,皆承继大乘佛法,分为两派,一派主修来世,一派主修今生,几千年来各执一词,争取不下,分疆而治,各不来往。 蛋壳青的天色,青砖白瓦,土夯灰墙,佛国之人,连住的地方也和他们一样,清苦而隽味。 清寂的苍穹之下,唯有两幢宝相庄~严,琉璃碧瓦的恢宏宫殿屹然而立,好比一群鸡中的两只白鹤。 一眼俯视下去,大街之上,灰袍布衣,全是光头和尚,更无一个女子。 自五十三年前絮厄死后,佛国之门皆不准女子踏入一步。 白顷歌略想一回,认为自己虽然可以随意幻化成一个和尚,可是没有参照物,终究不像样。 打发了清云,摸到一条晦暗的小巷子里,敲晕一个和尚,剥了他的外衣,披上自己身上,变成对方的模样。 在长街之上逛了几圈,认定伪装完美,没有人怀疑她的举动不像佛国之人才大摇大摆先向那两座巍峨的宫阙其中一所行去。 毕竟是佛国宗宝,再不济也不会将贵重的白摩铃挂于贫僧苦旅的房门前吧。 普宁寺。 三个游云惊龙的大字。 “普宁寺,不知这个普宁二字是个什么解释。”白顷歌默默念一句。 “如普广大士问佛,十方俱有佛土,何以独赞西方。佛言阎浮提人,心多杂乱,令其专心一境,乃得往生。” 这声音冲淡亢融,如远山流水,令人心生宁静:“命若未尽,自得安宁,慎勿妄起留恋世间之心,当存自存,当死须死,但办往生,何须疑虑?” “....”白顷歌转身,一个清风佛骨的老和尚站在她眼前。 白顷歌手上打个问讯,小心为上,为免对方功力太深厚,叫他看出她的言行不是佛门中人,只得乖乖站立一旁,低着头,不说话,让他过去。 眼见那和尚的青袍隐在转角处,她心中一松。 听他对普宁寺的解释,这一派是修来世的了。 他既然听到她的话,又作了解释,倒是个对后辈晚生肯关怀的宽博老僧人。 她闪身寻了一处隐蔽之地,等待猎物上钩。 这佛寺的和尚能力她尚不清楚,也不敢托大,以免惊动了其他人,暗中蛰伏。 深夜漫漫,忽地想起白天老和尚的话来,心里细细咀嚼这句话,想的久了,竟让她生出一种奇妙的缥缈之境,大有净天乐土之意。 清云暗里提醒她,有一个年轻的小沙弥起夜落了单,她疾风流月般一脚踢得他晕了,拎小鸡似的带他奔到一所破庙。 一盆冷水浇上去,那小沙弥在昏沉的迷梦中一个寒颤,乖乖醒来。 还没反应是怎么回事,面前一个山大王粗声嘎气凶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沙弥自娘胎出来,还从未遇见过这等事情,打的懵了,眼泪刷的流下来,哭哭啼啼:“小僧净明。” 白顷歌快速在心里扳指头,净字辈应该是最小的一辈了,能去的地方有限,知道的东西很少,恶声恶气:“哭什么哭,我且问你几句话,你若好好回了,就放你回去,你若不好好回,哼哼,本大王的拳头不是吃素的。” 那小沙弥被她一副凶神恶煞吓的呆住了,不敢再哭,呐呐回到:“大王请问,小僧但有知道的,一定不敢不说。” “很好。”白顷歌摸着自以为还巧致的下巴,踅步子:“你就说说你住在哪里。” 净明愣的不是一两秒,显然对她问这个问题感到莫名其妙,嘴巴张的老大。 “你说不说?”白顷歌挥拳头。 净明恐惧,从惊讶中醒过来,闭上嘴,开口:“小僧住在清音苑。” “苑中多少人?” “一共一百二十四人。” “负责干什么?” “洗地,打扫,磨磨,劈材,煮饭,挑水,沏茶,种菜。” “不做功课?” “平日闲了,可在偏殿由师兄教导。” “去过藏经阁没有?”白顷歌换个话头,说到正题上,一般以她了解,像人间阔大的藏书阁之类的最好藏身,这寺庙里自然是藏经阁了。 净明摇头:“藏经阁要主持才能进去。” “藏经阁不拿给你们这些好学的小沙弥小和尚学习,看那么紧干什么?”白顷歌断喝。 骇得那净明一个提心吊胆,哭的稀里哗啦,脱口而出:“以前的确是谁都能进的,十年前,本寺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才规定了只允许主持进去,并在外面派了几位功力极深的长老把守,至于是何原因,大王,这个小僧实在不知,求大王放了小僧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九章 凤凰 白顷歌眼珠一转,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次是找对地方了,不管那藏经阁内是个什么东西,对普宁寺来说,都非常重要,只要那物件到手了,就不愁没有筹码与他们交换白摩铃。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本来该斩草除根,想起白天老和尚一番亲和蔼然的话,终是有点不忍,幻化成净明的模样,将他缚在佛主身后,交清云看着,一路回到清音苑。 举目望去,大房之内,挤挤挨挨的人,只有一个空位,她自觉过去了,然后躺下装睡。 “净明,你去了许久怎么才回来?”旁边的小沙弥约莫是和净明要好的,躲在被窝里轻声的问。 白顷歌随口胡诌:“月色极好,我逗留了一会儿。” “哦。”那呼吸渐渐绵长,想是睡着了。 白顷歌盘算,她要在这里熬到主持的身份,恐怕不知今夕何夕去了,夭夭不将她打死才怪。况且她又不是真的净明,为免被人发现身份,夜长梦多,最好的办法是找个空隙,变成监寺的模样,待她去藏经阁周边晃荡一圈再说。 计策一定,白顷歌心安,沉沉睡去。 凌晨,天还未亮,就有人推她:“净明,净明,起床了。” 白顷歌耷拉着脑袋,睡眼惺忪:“这么早?” “再不起来煮饭,执事们时间到了用不到饭,要骂的。” 白顷歌迷迷糊糊的站起来,眼皮轻微的沉重,耳旁悉悉索索的,蓦然一惊,瞌睡虫跑的一干二净,放眼看去,深深吐了一口气,幸好为了方便长老们传唤,都穿了内衣睡觉的,不然要死了。 洗漱完毕,顺便向和净明要好的净竹说:“我好像有点发烧,想去药园看病,你帮我向执事请个假,好么?” 净竹关切:“定是昨晚着凉了,是否严重?” 白顷歌笑:“还行。”又思虑,小心问:“就是不知今日监寺会不会去?” 净竹拍他的肩,安慰:“监寺那个是慢性病,要每日去药园的,我知道你向来怕他,没事的,你躲起来,见他出来了再进去。” “不知道监寺今天穿什么衣服?” “你不知道?”净竹疑惑的看她一眼,也没有多想:“他不是一向那一身黄袍吗?” “啊哈哈。”白顷歌打哈哈:“我先去药园了。” 药园,白顷歌守株待兔。 到了晌午时分,监寺的黄袍影子出现在抄手游廊。 白顷歌精神一震,忙上前去打招呼:“监寺。” 那监寺看见净明,一脸怒容:“净明,你怎么来这儿了?偷懒是吧。” “没有没有,监寺,你随净明过来,净明有话要告诉您,天大的事儿。”白顷歌一脸隆重。 “你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儿?”那监寺虽然不信,见他神色肃重,也不禁有了两分疑影。 “监寺过来,监寺过来。”白顷歌将监寺向药园旁边一间不用的寺堂里引,监寺被他半拉半拽的进了寺堂。 “有什么话,现在该说了吧?”监寺声音沉肃。 白顷歌垫脚,趁在他耳边密语之际骤然出手,监寺一时间被净明暗算,想还手已然来不及。 这回不是郊外,没有清云看着,而且寺庙里人多眼杂,就算将他绑着,被人瞧见可不好,想杀了他吧,又想起昨日的老僧来。 叹口气,自己就是个劳碌命,祭出缚仙绳,把监寺绑了,丢在房梁之上。 监寺是唯一次于主持的身份,可活动的范围就大得多了,在普宁寺晃了几圈,暗暗盘算可以逃走的路线。 都摸清楚了,最终的目标是藏经阁。 虽则进不去,看看外面的戒卫力量也是好的。 “师叔,你要去哪儿?那是藏经阁的方向。”一个青年和尚叫她。 正是要是去藏经阁呢,白顷歌顶着监寺的脸转身,假兮兮的笑,:“近来心中不虞,想到处走一走,你别管我,我散散心就好了。” 那青年和尚哦了一声,去了,半晌回过心来,师叔心烦,怎么不念《心经》?一转眼,监寺的身影却不见了,走的真快,他摸头,嘴里念叨着走了。 白顷歌轻吐一口气,顺顺心,沿着墙角向藏经阁摸去。 不对啊,才踏进藏经阁范围一步,她回过神来。 作为佛国的一大宗,连本门弟子都严禁进入的藏经阁,一眼看去,竟然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暗道一声糟糕,赶紧退出来,一只脚却怎么都拔不出来,像陷在流沙里了,眼睛拿过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哪里还有藏经阁! 刚才还是一片平坦的青石路,这回却变成由一个个小漩涡组成的一望无垠的大旋风,仿佛要吞天吐地,翻覆星汉。 白顷歌一半身子都随着那只脚向下面拉扯,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叫她欲罢不能。 好一群秃驴,在这儿等着呢! 亏得本君还心存善念,饶了你们两个弟子,你们却这等不客气! 白顷歌轻嗤,这点小把戏,拿出来笑煞人么? 一双浅淡的眸子由清及深,洇染成一双暗红色的血眸,一声清啸,白顷歌的双脚成爪,背上长出一双金黄翅膀,顷时涅槃成凰,直上霄汉! 幻想在她清明的眼中霎时消失,还原了藏经阁本来面目。 “那个传说竟然是真的!” 一道苍茫颤动的声音惊呼:“这世上真的有凤皇!” 凤凰一双赤红瞳眸看下去,竟然是昨日在普宁寺门口遇见的那个老僧人! 虽然闹到这成这种局面非白顷歌所愿,不过这也至少证明了一件事。 藏经阁内的东西对修往生这派来说,重要到以浩大的心血来保护,那么就很大程度上是可以与白摩铃匹配的东西。 凤凰的金色翅膀轻扇,一阵狂风卷席地面,惊动起周边的松柏和屋瓦,顷刻间飞沙走石,狂风如吼,那老僧在暴风的漩涡之中,反而凝心定神,双手合十,念起佛经来。 这是佛家最基本的禅定之功,白顷歌再没有常识这点还是知道的。 在遮天蔽日的风中,一支金色羽毛脱离,在空中飘飞,直没入凌厉的狂风之中。 白顷歌一双翅膀增加了煽动的幅度,那老僧嘴里的佛经越念越快,一只立定的脚显然的向后退了一步。 过了一刻钟,老僧脸色愈加的苍苍,汗水如浆,想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僵持凝滞的空气,胶着的令人不敢呼吸。 一队铜身罗汉从白顷歌的后翼悄然偷近。 白顷歌和老和尚相斗正处于白热化阶段,背后也没有眼睛,哪里知道危险即将降临。 十八罗汉摆开阵法,手中棍棒交织,形成一道金色无匹的可怕力量重创而去! 千钧一发时刻,那支金色羽毛回归。 白顷歌于瞬间抽离了身躯。 前面的老僧骤然失去了威压,一口猩腻的鲜血吐出,倒在地上。 “本君就不陪你们玩了。”白顷歌温润一笑,化为净明,朝藏经阁奔去。 慈悲悯生的佛语经声忽地从四面八方响起。 一副金光灿灿的卍字佛经形成一面结界,将藏经阁整个笼罩。 净明一头撞在那坚固不破的金罩之上,几乎撞出肺出血。 灵力受损,净明和白顷歌的本来面目在脸上不断变化,没等她缓过气,十八罗汉飞奔而来,一根根粗壮的棍子挥动,不躲开*都要给他们打出来。 白顷歌一个侧身,堪堪避开棍风,逃命的过程中缓了好大口气,终于晃荡的灵力平稳下来。 金羽刚才脱离身体,隐在藏经阁内巡了一圈,那里面除了两个老和尚,一个少和尚,没有其他的机关和暗箱了,没曾想用处在这里哩。 白顷歌惆怅。 她不是佛门中人,更不懂如何破这个结。 这才是前不能进,后不能退。 和罗汉交手的同时脑中如飞毛腿,高速运转。 手上的招式如穿花蝴蝶,以轻灵见长,十八罗汉手中的棍棒是沉浑厚重的功夫,正是针尖对麦芒,双方都占不到好处。 缠斗至中间,白顷歌福至心灵。 夭夭和老僧的话在脑海里如流星闪过,互为胶磁,激撞出灵魂的火花。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普宁寺,普宁寺。 普者,如普广大士问佛,十方俱有佛土,何以独赞西方。佛言阎浮提人,心多杂乱,令其专心一境,乃得往生。 如普广大士问佛主,无尽空间里都有佛家净土,为什么独独看重西方,佛说大千世界,人心浮艳,只有一心一镜,潜心修佛,才能在往生中得到极乐。 宁者,命若未尽,自得安宁,慎勿妄起留恋世间之心,当存自存,当死须死,但办往生,何须疑虑? 性命没有走到终点,自然会得到安祥宁和,当心不要有非分的想法,留恋人世间的悲哀喜乐,该活下去的时候自然会活下去,该死的时候自然会死,只需要向往来生,有什么好疑虑的呢? 她天生凤凰,悟性本高,这么一阵思想与思想的激烈交锋,领会出一些味来。 唇角一抹清浅笑意,她眸中明净,不染轻尘,无畏的向那扇金光辉煌结界投身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十章 皆空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佛言:革囊众秽,尔来何为! 夭夭老是在她耳边念叨,佛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佛说人是一副臭皮囊,可是我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看不破呢。 原来这就是要人甘入地狱的意思么?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看破红尘实在太难,白顷歌所做的只能空心明神,以身殉佛,看能不能打开这个结界。 十八罗汉都看呆了。 那老僧一脸悲惨和惊悚,连念佛也忘了。 十年来想进这座藏经阁的人有很多。 狐妖族、鬼花族、冥灵府、巫师一族,甚至连佛门本教中人修为尚未至臻境的人都想得到里面的东西。 他们无一例外都死了。 这扇结界并不是只负责保护藏经阁,随着时间的扩散,佛语入心,幻力灵根再好的人也经不住佛法侵蚀本性,以至走火入魔,无药可医,七窍流血而亡。 这是唯一一个看破其中关窍的人! 她就是传说的中凤皇! 老僧修持佛法几百年,第一次眼中出现惊恐神色,仿佛遇到了从亘古中走来的魔鬼和浮屠,有一种凭空生出来的恐惧扼住他的咽喉,一寸一寸的缩进,窒息他的血脉和呼吸。 世界似乎以蜗牛的时光缓缓陷入无间地狱,高而深的黑幕里点缀着几颗冷蓝色星子,耳边是寂静的,寂静的令人发狂。 一声脆响,一面薄镜上万条金色光芒,碎裂成刹那的砾砂。 那个人的白影如鸿泥雪爪,消失在沉沉的檀木窗格之中。 伴随着一端琉璃碎响,藏经阁内,三个老僧的功力被水银泼注般的反噬于瞬间击碎。 白顷歌轻巧倩然的落在藏经阁内。 那三位和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路过万卷佛经,如地狱中的修罗,向他们走来。 门外是纷繁杂沓的脚步声。 白顷歌闪身,随手抓起一个和尚,一只漂亮的手掐住他的脖子,向后退了两尺,对另外两个和尚低喝:“快说,那样东西在哪里,不然杀了他!” 她一双嗜血的眸子在古老泛黄的经书陪衬下显出滟滟的光。 其中一个吊梢眉老和尚认命的闭上眼,启唇念经,另一个枯瘦老和尚眼中有急切的担忧,望着身旁那位老僧,低低的央浼:“师兄。” 那吊梢眉老僧不为所动。 门外的十八罗汉已然闯进屋内,将那两位老僧团团保护起来,一个个眼中露出弑杀的凶光。 白顷歌见显然做主的那位吊梢眉老僧对待手中这位和尚的态度便觉得虽然大势不怎么向她这边靠,可是另一个枯瘦老僧紧张她手中的这个年轻人,也许有机会也说不定,退了一步说:“你们要他死也便宜,不过本君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这样罢,我们做个交易,你们告诉我白摩铃在哪里,我呢,就将他放开,如何?” 枯瘦老和尚被佛经磨的温和的鹰目此刻刀枭一般:“你要白摩铃?” 白顷歌点头。 他深呐一口气:“你放开小至,我告诉你。” 那吊梢眉老僧陡然睁开一双精光灼灼的眼,盯着枯瘦老和尚:“圆灵!” 枯瘦老僧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显然是除了眼前的少年和尚便不萦系万物了,不顾吊梢眉老和尚的阻止,蠕动嘴唇:“白摩铃在。。” 说话的同时那老僧的身体遽然而动,裹挟着猛烈混元的气势,像一只护犊的老鹰般直向白顷歌攻来! 白顷歌恼火,碰上这么个主儿了。 她一个转身,带着南至,没能躲开那一击,掌风过处,锋利的刀风将她的青丝削断,散在空中,脸上辛辣的疼痛,一汩热血从破开的肌肤里溜出,胸腔里一股被深厚功力逼压的烦闷,几欲呕出血来。 那老僧这一招似用尽了所有的生命,在白顷歌受伤的同时,他自伤一千,油尽灯枯。 尘埃落定之时,南至在她怀里死命的挣扎,她听见南至声嘶力竭的哭腔:“师父!” 十八罗汉齐齐一声:“圆灵师叔!” 沉哀又悲痛。 等不及吊梢眉老僧的命令,十八罗汉掣着棍棒,挟着排山倒海的气势揍过来。 此地不宜久留。 白顷歌顺手带着南至破窗而出,化身凤凰,冲了出去。 不能去破庙,如果被追到了,清云在哪儿,到时候打起来,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就丝毫没有转换余地了。 白顷歌毫不犹豫的飞向佛国的另一边。 主来世和修今生的两方佛教徒水火不容,想是能够避一避的。 一团金光璀璨的锋芒在去另一边佛国的途中收敛,白顷歌仍然幻成净明,抱着被她吐得满身是血的南至消隐于比丘寺一间空房。 南至被反噬重伤,没有逃命的力气,白顷歌又把他用缚仙绳捆成一个大饺子,丢在地上,循循善诱:“你告诉本君白摩铃在哪儿,本君放你回去参加你师父的葬礼好么?” 那南至呸出一口血水在她脸上,眼神杀人:“妖女,有本事杀了我,你不杀我,早晚有一天我会为师父报仇!” 白顷歌抹一把脸,仍然温婉:“你说这话太不讲理了,你师父又不是我杀的,你报什么仇?本君都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白摩铃有命重要?” 南至一张脸难看成猪肝色,不再理她。 “我不懂佛理,但是佛家一向在人间宣扬四大皆空。”白顷歌慢条斯理:“连身体都是一副臭皮囊可以舍弃,白摩铃这种外物你们看的比生命还要紧,说明你师父还未习得大乘真理,死了正是趁机去西天世界向佛祖求经问道的好时机,你怎的也忒看不穿了。” “你!”南至一双眼不可置信的瞪着她,却又无法反驳,嘴巴滑稽的在空中张大着,一行泪水流下。 “你不要我我也有办法。”白顷歌温和不失优|雅的说:“你不告诉我,我就千方百计找到你师父的白骨,挫骨扬灰,叫他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岂不是正好符合你们修来世这一派佛家的宏愿?” 南至于泪眼蒙胧里透过净明温柔的脸看到白顷歌倾绝而残酷的微笑,如堕冰窟,全身发颤,深黑的恐惧在心间蔓延,张张口,他听不见自己是什么声音:“在清音苑,风檐之下,那串青铜做的铃,要经过本门密经开光,才能显现出本来面目。” 白顷歌清柔的笑如一朵姣好的六月雪:“你是不是会念密经?” “师父教过我。” 这句话一直在南至耳旁回响,直到很多年后,他仍然心惊,当初,为什么会说出来。 飞鸟掠过,白顷歌满意的笑一笑,心想这小孩蛮乖。 手上一串青色的铜铃迎着风,叮铃叮铃,悦耳之极。 白顷歌仔细打量这串可爱的风铃,拿出夭夭七荤八素的画一对比,越看越觉得它们两者之间还是颇有相似之处。 清云照例恭维她:“上君,佛国那偌大的普宁寺你也来去自如,这么难得的白摩铃你都拿到手,钦佩,钦佩。” 白顷歌听着受用,坐在它身上,一双脚踢踏着,微微眯着眼,屈起手骨敲它:“清云啊,你这话说的,好像本君什么都办得到似的。” “自认识上君以来,好像是没有什么事能难道上君呀。”清云如是说。 白顷歌笑眼微弯,温雅毒舌:“清云呀,你这么说本君听着甚是中用,不过你也节省点口水,利于待会儿回去和夭夭吵嘴时,兴许还能胜个一局呢。” 清云尴尬症都要犯了:“别戳我痛处,况且她一心在她什么楚哥哥身上,哪来的精力和我吵架。” “你确定?” “我确定。”有气无力的回答。 *** 摇光山。 夭夭望穿秋水的眼终于能稍微歇会儿了。 接过小白手中的风铃细看了,飘一眼清云之上的和尚,向白顷歌斜眼睛:“你确定他会念密经?” 白顷歌点点头:“是啊,他自己说,不信你问他。” 夭夭满脸黑线:“你靠谱点行么?密经多宝贵的法经啊,不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和尚能会?” “你说的轻松。”清云护着白顷歌。 “一边去。”夭夭不理他,一双眼在白顷歌脸上能看出个花花来。 白顷歌未免他们两个又开吵,累了一晌她还休息不了,喝一杯桂花茶:“还德高望重呢,能抓回这么个和尚不错了,而且我都问他会不会了,他说会,我带回来了,你不赶紧着带他去给你楚哥哥治病,在我耳边叨叨能看出真假来?” 夭夭想一会儿,认为小白说的对,提着南至去了。 清云抬脚,被白顷歌拉住:“借你的光,先睡一会儿。” 说完两眼鳏鳏,呵欠连天,抱清云当个棉被,沉沉睡了。 清云苦脸,沮丧,眼见夭夭离去而不得跟去。 摇光山上的天刚蒙蒙亮,白顷歌就听得夭夭一阵欢呼的嘈噪声。 见怀里的清云也昏昏沉沉没睡醒,伸懒腰,趿拉着脚出了门:“夭小狐,你要死啊,大清早的不叫人睡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十一章 刘家 一个温暖的熊抱挂上来,脸蛋被一粉唇吧唧一口亲的湿润,耳听得她香软的嗓音:“楚哥哥醒来了,迫神蛊解了。” 白顷歌呵呵一笑,脸冒绿气:“什么大事你也敢来扰本君清梦哈!” 一个狠狠的爆栗敲过去,夭小狐委屈的冒泪花。 一眼凶光触及那个少年清冷如画的脸庞有点慌,忙忙转到了别处。 “听说是上君费尽心力替我寻了解蛊的白摩铃来,楚离多谢。” 他的嗓音如玉石相击,诚挚冷漠。 白顷歌温和得疏淡:“不必谢,我也不过是因着帝尊的嘱托。” 夭夭忧郁,眼瞅楚离:“楚哥哥你这次和小白一起到人间去,一路上有的时间道谢了。” 白顷歌揪夭夭腰间的细皮嫩肉,笑,话从牙缝来:“我怎么没听说要和你楚哥哥到人间去呢?” 夭夭哎呦呦的叫唤:“小白姐姐,天下寒妖剑一般黑,你不和楚哥哥一起去人间,怎么知道伤他的是那把寒妖剑?” “.....” 白顷歌临走前交代夭夭需得将南至的内伤治好。 夭夭不满。 白顷歌说一句:“治好你楚哥哥的迫神蛊是不是南至占了大部分功劳?” 夭夭妥协。 “治好了送他回普宁寺。”白顷歌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瑶柱海鲜粥:“把人家的白摩玲还回去。” “帮他治病就算好的了,还要送回去?”夭夭吹胡子瞪眼,万分不愿:“那白摩玲我还想留着研究研究,多玩两天呢。” 白顷歌吃饱了,优雅的放下沧海明珠影青碗:“我既然答应放了他,又岂会食言?且白摩玲本来就是人家的镇寺之宝,用完了不还回去你想得罪南荒山一半和尚都来追杀你?” “那些僧人平日吃斋念佛的,我们在梦泽救了你楚哥哥,他们虽接了五国皇帝的玄皇令却不一定和我们作对,这下好,我这次去间接害死了他家一个高僧,抓了一个小和尚,你还贪他家的宝物。” 白顷歌屈指轻轻敲她的小脑袋,一骨碌说:“他修来世一派的和尚不死命追杀我们才怪。” 睇一眼夭夭欲言未能的小脸,不让她有说话的机会,白顷歌使出最终杀手锏:“想让你楚哥哥的身体早日好全了,就乖乖听话。” “...”夭夭瞄一瞄她悠闲的坐姿,偃旗息鼓,认输,小声嘟囔:“哦。” 去人间之前白顷歌想一想,戴个面纱合适些。 想必这会儿九洲内的大部分百姓都认识她了。 对于这事儿夭夭曾问过她:“为何当初不变幻个形象或者戴个面纱去救人。” 白顷歌一把浩然正气回答她:“本君做人光明磊落,何惧他们?” 对此作法的后患无穷,白顷歌事后颇为后悔,如果能给她倒带的机会,她一定要蒙了面纱再去救人.. 可是事实不给她回头的机会,她也只能呜呼哀哉,叹一口气,这就是一次嫌麻烦不带面纱的后果,以后次次出门都要带,跟个做贼似的。 *** 九洲。秦国首都。梦泽城。 湛蓝的天空下,飞檐斗拱,金碧辉煌的宫殿层层幢幢,深深沉沉,仿佛怎么也照不进阳光。 “陛下。”云臻跪在汉白玉铺就的阔大皇殿之内,稳妥而沉着的声音响在明灭不定的烛火里。 “恩。”高位之上的皇帝,十二旒明玉珠遮住他威重的眼。 “禀奏陛下。”云臻的呼吸在这沉谧的气氛中不自觉含着小心:“陷害公主在拍卖行中让楚离得到毋逢的人已经查明。” “是谁?”皇帝身着金银线暗绣山川赤舄黑色朝服,嗓音蕴了一丝怒气。 “是服侍在长公主身旁的近侍青花。” 云臻微顿,跪伏在地,感受空气里皇帝轻微变化的情绪:“微臣近月来将那一日去过拍卖行的所有人都一一调查了,口供都几乎一致。原本那一天拍卖行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施了迷魂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可是那天之后太古神草毋逢就此消失不见,此时,长公主的奴隶楚离却兀自挣脱了契约的束缚,连冥灵戒也不受管束。 追杀楚离那段时间,坊间却盛传是因为长公主才使楚离有机会得到神草毋逢,一段时间酝酿之后,谣言四起,将长公主推上了风口浪尖。 微臣便想,如果不是有人忌恨长公主,怎么会将个中情节编的有理有据。 这几个月暗中把公主身边的人调查之后,才发现了长公主的心腹丫头青花才是幕后主使。 青花生而为奴,长久以来嫉妒长公主的恩宠荣华,一直想找机会乘隙陷害公主,拍卖行的事情发生之后,青花暗地里使人传播了对长公主不利的言语,这就是青花当时乔装打扮之后交给一个说书人的书帛信件。” 云臻双手奉上一卷锦帛,太监步下玉阶,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着手看了,隐隐蓬勃的愤怒在轻甜的沉水香中分裂成一道冷酷的杀意:“赐凌迟,枭首,悬于城门三月!” “喏。”不知哪里来的一丝风,搅动云臻粘腻沉闷的心绪,青花和云暖走的近的事一定不能叫任何一个人知道。 退下的时候,皇帝忽然说:“云卿。” 云臻垂头转身,又恭敬跪下。 皇帝骨节分明的手笃笃在釉里赭花卉宝座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半晌沉沉开口:“朕最近收到佛国密函,白摩玲叫一个少女给抢去了,似乎便是最近通缉的那个人。” “微臣明白该怎么做了。” 云臻的嗓音在浮沉的烛光里显得有一瞬缥缈:“白摩玲是迫神蛊的克星,如果想要治好楚离被寒妖剑斩断的手脚筋,那少女一定会和楚离一起到梦泽城来,臣下只需要不好天罗地网,请君入瓮。” “恩。”皇帝的声音低沉,顿了一顿:“如果有必要,在他们得到那把寒妖剑之前将剑毁掉。” “喏。” *** 梦泽城人烟浩穰,华灯初上。 白顷歌和楚离是寻常人家的打扮,淹没在人群中,仅凭一段惊鸿的身影便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以前和夭夭清云在九洲游荡,梦泽城呆了十几年,这里一草一木我都熟悉,西河巷刘老和刘婆婆做的香辣豆豉烤鱼味道极好。” 晚饭时间,一丝一缕的饭菜香飘入白顷歌的鼻子,勾起她的馋虫,她低低道:“他们两位我最信任不过,就算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也不会和那些人沆瀣一气对付我们。” “恩。”楚离淡淡回一声。 白顷歌忽然转身,楚离不曾注意,没收住脚,她的脸撞在他身上。 楚离退一步:“你还好么?” 白顷歌揉脸:“还行,和你说话,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有。” “还说没有。”白顷歌瞧他一眼,耳边是嘈嘈切切的人声,良久她问:“是不是走路很痛?” 夭夭以定颜珠凝结在他被挑断的手脚筋上,暂时让他恢复了行动能力,可是暗伤难愈,走来定是有些痛的。 “走吧。”楚离的碧色瞳眸里倒映着光怪陆离的街衢。 “诶?” “你不是要去西河巷?” 他的嗓音染上深秋的凉意。 “是了。”她跟着他的脚步。 他的脊骨挺拔如硙硙悬崖之上披雪的古树,清冷而崖岸。 “西河巷地偏,也不精致贵丽,却有一对很好很好的老夫妇在那里开了一家小而温馨的菜馆。”她边走边说。 几个醉酒的粗鄙大汉摇摇摆摆的从深巷中走来,他们让过,一个大汉借着昏黄的光斜也一眼,下作的打一个嗝,贼眼放光:“兄弟们,是两个漂亮的小美人儿。” 旁边的大汉都停住,油腻的眼光接触到他们的那一刻,粘虫似的便再也转不开,浓重的酒臭味在晕色的灯火下恶心而肮脏,脸上浮现淫邪的奸笑,咕噜噜猛吞口水。 一个大汉局促搓手,哈喇子长流:“虽然看不到脸,不过这身段,啧啧,才是真正的美人儿呢,窑子里的小翠,呸!” 白顷歌捂住肚子,溢不住的好笑,眼角不住瞟向楚离:“哎呀,我的楚美人。” 楚离眉目冷隽,如秋夜里一团寒冰。 那几个醉汉浑身哆嗦,口内骂道:“怎么这么冷。” 一个醉汉下流,冷的不住跺脚:“抱着美人就不冷了。” 几个大汉贼眼兮兮,毛手毛脚,要来动他们。 楚离手中幻化出一把秋水无痕的剑,忽觉手上一暖,快速的位移,空冷的巷子,白顷歌的手如五月阳光,温暖而不灼人。 她放开他:“不能动手,以免被巡夜的军官发现,节外生枝。” 之后又忍不住笑:“我的楚美人。” 他一冷,她不笑了:“我们去吃饭。” 西河巷。 刘家。 白顷歌摘下面纱,楚离也取下面具。 十年前刘老和刘婆婆歇了自家菜馆后重新在西河巷这边寻了一个房子,两人就安心养老。 家里的儿女都在外省做生意,小孙女跟着爹娘,极少回来一次,他们二老就益发的清静寂寞。 除了白顷歌和夭夭,以往的朋友死的死,老的老,几乎都没了,更别说有谁有精力来寻他们串一串门。 刘老和刘婆婆两耳不闻窗外事,应是没有听说过他们在外面被悬赏通缉的事。 即便耳闻了他们的事,白顷歌也相信两老不会出卖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十二章 热闹 “原来是白姑娘,可是有几个月没来过这儿了,老婆子可挂念着呢。”一个小老头满面笑容迎出来:“怎么夭夭姑娘没跟来?” “刘老。”白顷歌快走两步上前执住他的手,在他们面前似乎成了一个会撒娇的小姑娘,一抹清和的笑,这次见面刘老似乎更老了些,鼻子莫名的有些酸:“夭夭俗事缠身,走不开。” “这位是?”刘老老眼昏花,凑近了打量楚离两眼,笑的意味深长。 白顷歌知他误会了,解释:“是我的表兄,叫楚离。” 刘老明显的失望:“白姑娘,虽说你不是老头子的亲丫头,可是十几年的情分,老头子当姑娘是亲人,也盼着姑娘早日带个郎君来老头这儿吃饭哩。” 白顷歌见他说的不掩饰,脸色微红,咳两声,向他身后望去:“刘婆婆呢?怎的不见她?” 刘老这才想起,笑容可掬:“在后院择菜,我叫她出来见姑娘,老婆子定然高兴。” 说着佝偻着身子掀起葱花青布帘,满面笑容向屋后踱去。 白顷歌宽下心,看来刘老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的事。 也只望他们永不知道的好。 找了两个位置坐下了,白顷歌起身,自来熟的向柜台上拿了茶壶泡了两杯茉莉花茶,一杯放在楚离面前,寻话说:“我听说人间的士大夫常常以茉莉花自喻淡泊名利,说什么此花一出,百花不香,是否真的?” 楚离蜻蜓点水般颔首。 “白姑娘来了?”刘婆婆人未到声先到,欢欢喜喜从屋后出来:“老婆子是好些年没见过白姑娘和夭夭姑娘了。” 首先却是看到了楚离,被他一剪影子吸引,再看正面,惊为天人:“想必这就是老头子说的那位楚公子了?” 看来不该带楚离出来乱逛,白顷歌悔,长得比自己还漂亮,得出多少幺蛾子,干笑:“我表哥。” 刘婆子牵过白顷歌的手,到角落:“不知令表兄有没有婚配?白姑娘也知道,老婆子有个孙女儿,就是几年前那个小丫头,今年十八,未曾出嫁。” “想必没有。”想到楚美人,白顷歌捧腹,这就把楚离卖了。 刘婆子大喜过望,眉开眼笑:“今儿个好好的在老婆子这儿吃一顿饭,吃多少算老婆子的。” 白顷歌拿眼觑楚离,故作扭呢:“刘婆婆,这不好吧。” 刘婆子不高兴了,佯装马下脸:“有什么不好的,就这么说定了。” 拍拍白顷歌的手,刘婆子喜滋滋的向后厨走去,喊一声:“老头子,白姑娘常爱吃的香辣豆豉烤鱼弄好没有?再多加几个菜。” “她和你说什么?”楚离问。 白顷歌不怀好意的笑:“刘婆婆准备招你做女婿。” “你说了什么?”楚离冷沉。 白顷歌无辜,拿桌上的筷子,准备呆会大快朵颐:“未曾说些什么,刘婆婆问你是否婚配,我说想来没有。” 山雨欲来,楚离一双碧色的瞳眸凝成冰凌。 白顷歌一只手支颐,见他神色不好,脸离开手,惊:“你不会已经有妻子了?” “没有。”楚离黑沉着脸。 “那不得了,你没见过刘婆婆那孙女,长得好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白顷歌抿嘴而笑:“到时候娶了美娇娘,还得感谢我这个媒人呢。” 烤鱼香味蜿蜒,飘萦白顷歌鼻端,她满心满肺吸一口气,点头微笑:“就是这个味道。” 刘老笑眯眯的端上烤鱼,白顷歌迫不及待吃一口:“恩,刘老的烤鱼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吃。” “慢点吃,小心烫了。”刘老眼睛笑成一条缝:“你要不够,我再给你烤一条。” “刘老。”楚离开口:“听刘婆婆刚才说,想将令孙女说合给在下?” 刘老一听这话,摸不准楚离什么意思,不曾答话。 楚离看一眼吃的不亦乐乎的白顷歌,为难的神色:“这件事说来怪我,没能早些和小歌说。” 白顷歌一听,风头不对啊,一口鱼肉咽下,瞪楚离。 “楚公子这话怎么讲?”刘婆婆手上一盘绿泽饱满的菠菜,从后厨冒出来。 “其实,还在还小的时候,双方父母已经给我和小歌订了娃娃亲。” “什么!!”屋内两老一少同时惊呼,白顷歌忍不住喷出茶水,溅了楚离一身。 楚离脸色很淡,却很认真,一副脉脉情深的样子:“那时候小歌还小,不懂什么叫结亲,我也只是在她身边默默守护。后来我们双方的父母在一场意外中死去,小歌在打击中一蹶不振,在下更不能说了,只希望能陪在小歌身边,期望小歌早日振作起来,到时候在下再向小歌提亲..” “表哥。”白顷歌忙阻止他,一个微甜的笑涡,桌下狠狠踩楚离的脚:“你这儿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不记得我们还有婚约?” 没看出来啊,编瞎话的功夫挺炉火纯青的。 楚离不动声色的抽脚:“你自然不记得了,我都说了,自父母去世后,你受的打击太大,脑中一片空白。” 白顷歌怒:“你是在说我神志不清咯?” “绝对不是。”楚离口中说着不说,却很诚实的微微点头:“我的意思这只是暂时的。” “那还不是说我头脑不清楚!”她咬牙,眉毛都气飞了。 刘婆子一脸怜悯痛惜的凝视白顷歌:“白姑娘,没想到你遇到过这么大的事儿啊,怪不得平时这么一个温和的姑娘,现在脾性大变了,怎么刚才不说呢?” 白顷歌...被人这么说,这是正常反映好吗? 刘老哀叹,手搭上刘婆婆的肩,劝慰道:“你没听楚公子说吗?白姑娘受的打击太大了。肯定也不想我们跟着伤心。” 楚离站起,向刘老两个长身而拜:“所谓父母之命,不敢有违,还请二老见谅。” 刘婆子虽然可惜,可是无法,又为白顷歌高兴,展颜叹气:“白姑娘能嫁给楚公子,乃天作之合,老婆子心中也高兴。”说着擦眼角:“是我们家小妞没福气。” 刘老头长叹一声,握着刘婆婆的手安慰她:“好了好了,你这么个样儿,叫白姑娘看了心里多难受。” *** 果然,两老是信的过的人,白顷歌唇角微扬,心情甚好。 瞅了一眼楚离,见他神色清淡,想起他在两老面前漫口胡吣就来气,皮笑肉不笑:“你要向我提亲?” “你想让我提亲?” 楚离浅淡的口吻:“也行,娶了你也不吃亏,就当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以身相许,以后在下是你夫君,望娘子在日后..” “...”白顷歌肺都气炸了,想着一脚踹过去吧,大街之上又有损她作为一美女子的形象,目露凶光:“你做梦!” *** “哥。”云暖路过正房,见云臻在擦拭寒妖剑:“你平日不用剑,怎么想起玩这个了?” 寒光一闪,如虹似银,云臻眸光如潭:“我准备将这把剑放进兵器库里。” “哦。”云暖应一声,想起来:“长公主的小世子明天满月宴,下了请柬,送什么礼物好?” “无非是长命锁之类的,这事儿你看着办吧。”显然云臻不耐烦。 “哥。”云暖翼翼的审视云臻的神色:“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放不下长公主?” 云臻脸上如铁的肌肉骤然颤抖。 “长公主宁愿嫁给一个脓包的书生都不嫁给你,而且都生了儿子了,你还惦记他干什么啊。”云暖的声音越来越小。 云臻猛地站起,一双锋利的眼看着自己的妹妹:“不许你说她!” “哥!”云暖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他为了一个伤害过他的女人凶她:“你不记得她怎么对你了?” 云府占地东西百十来里,飞阁流丹,层楼叠榭,白顷歌在暖洋洋的阳光下无聊的听他们两兄妹为一个叫什么长公主的争吵,所幸没白来,知道了寒妖剑的去处。 楚离伏在她身边,阳光迷眼,她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绪。 时间过得这样快,他不过生了一场病,她的孩子都满月了。 第二天,云臻和云暖去参加长公主小世子的满月宴。 “心腹的人都被他们带走了,真是大好时机。”白顷歌眉梢一喜。 “人族最是鬼谋狡诈,我看倒像他们设的一个局,等着我们往下跳。” 楚离清淡的嗓音:“按理,他们会一直戒备着我们来拿寒妖剑,可是云府这个真正的战场却太过平静了,昨天我们便刚巧听到说云臻要把寒妖剑放进兵器库,这事怎么想都不对。” “那你倒是说说该如何。”白顷歌一想,理是这么个理,怎么自己一到他面前脑袋就不如之前聪明伶俐,决胜千里了? “现在云府肯定是布好了罗网等着我们。” 楚离沉吟:“皇帝对长公主这个唯一的妹妹是疼到骨子里了,养成她刁纵的脾性,放眼天下,只有云臻还想娶她。 可是她却宁愿嫁个只想攀龙附凤的穷书生都不愿嫁云臻,今天是小世子的满月宴,云臻云暖再不想去相贺都去了,满朝文武更是不敢不给面子,自当前去。 说明很可能皇帝要来,不然以云臻的性格,除了皇帝,还不至于如此低头。 我们去公主府看下情况,如果能将皇帝或者丞相擒住,云臻投鼠忌器,不敢不给寒妖剑。” 对这个长公主的事他倒了解的甚是清楚,白顷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过了两秒对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忙掩过心绪,认同:“就算到时候皇帝和丞相公务繁忙,没去成,我们还可以去公主府看看热闹。” 楚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十三章 夫君 两人在半路上成功的打晕了一位大人及其夫人,幻化成他们的模样,想借此混入公主府。 驸马一人在外迎客,身后跟着一众下人,及护卫的上神。 他们的面目麻木空洞,没有焦点,和一群任人驱使的动物没什么分别。 不久之前,楚离也是这个模样。 他战败的那一天,猩热的鲜血,灰败的天空,漭漭的神君,狂热的呐喊声,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他的呼吸渐重,心揪的厉痛,如在阿鼻地狱里有人在用钝锈的腐刀一尖一尖的剜他的心。 “李大人?”驸马唤了他两声,心中恼怒,眉头皱起来,就算自己是个靠女人得地位的男人,所有人暗地里都瞧不起他,可是还没有人像姓李的这么明目张胆。 “夫君。” 有人执他的手,温馥的呼唤让他逃离了冰冷的炼狱。 他转眼,是白顷歌。 “夫君,我都说了,为小世子写贺词不要熬得太晚了。你不听,在驸马爷面前失了神,叫驸马爷看笑话。” 她的眉眼温和暖霭,似乎是他晦暗生命里遥不可及的阳光。 那么鲜活可亲,那么想让人拥抱的一个存在。 他冷到不由自主的回握了她的手,指尖与指尖的触碰,手心与手心的交融,他接触她那如温煦的阳光,明亮而不炙人的温度。 冰厉的心忽地如沐浴在温而柔的春水里,整个的活泛起来。 她显然一愣,然后自然的挣开他的手。 他的手失去了她的温暖,空落阴冷。 “李大人和夫人请进里面清坐片刻,本宫稍后过来招呼大人夫人。”再怎么不高兴,何明也得忍住,李君是朝廷命官,和他这个无职无分,连自称都没有自己的封号,只能随着长公主的窝囊驸马爷不一样。 “你刚才怎么了?”白顷歌轻轻吹开茶水上的浮沫。 “你什么也不知道?”楚离目光中一点疑惑。 “我该知道什么?”白顷歌啜一口茶。 楚离的唇纹轻沾凉薄:“不知道也好。” “打什么密语。”白顷歌看不惯:“茶太难喝了,你们去给我换一杯。” 底下的下人面面相觑,有这么到别人家作威作福的么,心里嘀咕,嘴上不敢说,乖乖去换了一杯来。 沉默了一阵。 白顷歌心中不虞:“屋内烦闷,我和李大人出去走一走。” 她站起来:“你们别跟着了,长得太丑,本夫人怕反了胃。” 这一下激怒了众人心中的一把火,一个丫头忍不下,牙尖嘴利嘟囔一声:“夫人这话说的,好像自己生的赛貂蝉似的。” 说起来白顷歌变的这个妇人是个小~蛮~腰,可是貌若无盐,没说说别人丑的资格,冷一声:“原来公主府就是这么调~教下人的,本夫人呆会倒要和长公主好好说道说道。” 那丫头慌了,忙跪下,泪水涟涟:“奴才该死,求夫人开恩。” 楚离不知道白顷歌是哪根筋不对了,平和婉约的一个人,进府之前还好好的,忽然变脸,手伸出去,寂静片刻,终是放下,说一句:“我们走吧。” 秋天的尾巴已经溜的差不多,凉静秋叶里,楚离的脸是沉容的,白顷歌烦郁的心绪被他的情绪牵动,竟有了一丝抓得住的清净。 她先开口:“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动怒?” “为了甩开她们。”楚离轻轻说。 原来他知道,她的心蓦然暖热,口吻却是尽量不温不淡:“我想知道你以前在哪里,做什么,过着怎样的生活,我不想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为了治好你忙忙碌碌,跑来跑去,可是我连你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你想知道?”他一双清黑的瞳眸,虽是别人的脸,别人的眼角,别人的嘴巴,可是她分明看到是楚离。 白顷歌点头。 楚离唇边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笑意:“我生而为神,是人类的奴隶,在一次拍卖会上遇到了帝峿。 他让我觉醒。 我本想暗中等待机会为神族的事筹划一下,可是我不受冥灵戒控制的事情很快暴露,然而受到人族和神族的追杀。 我战败,被送上了断头台,之后你来救我。事情就是这样了。” 他略去了索绰落柔嘉设计陷他于险局这一段。 白顷歌默然,他寥寥几句,她却莫名觉得有些心疼。 她终于明白刚才楚离为什么失神。 凤箫鸾管,笙歌乍起。 宴席要开始了,两人默默到了前厅,一路上谁也没再说话。 阔大的厅内人几乎满了。 驸马在主持大局,长公主和皇帝、丞相都没有来。 巴结李君的主动上来打招呼,一脸肥肉轻颤,谄笑:“李大人,近来可好?刚才下臣找了一圈,没看见大人。” 楚离微微点头:“内人身体不适,去花园散心。” 那人受宠若惊,要知道李君为官清正,最看不惯人一副卑锁举止,对他主动来高攀从没有给过什么好脸色,今日竟然肯和他说话了,生怕错过这次机会,忙道:“尊夫人现在可好些了?” “恩。” 没话找话:“按理丞相大人也该还来的,怎的现在都没影儿,大人可知道原因?” 楚离不紧不慢:“丞相大人自有分寸,你作为下臣妄议上司,怕不大妥。” 那人惊的一脸油汗,不敢去擦:“多谢大人教导,小的再也不敢了。” 看来连这里的大臣也不知道皇帝和丞相会不会来赴宴,也对,这两个人的身份特殊,行踪怎会事先透露给无关紧要的臣子,他们本就是在赌,赌赢了自然是好,赌输也没有妨碍。 远远就瞧见云臻和云暖夹杂在形形*的人群之中,两人鹤立鸡群,身上一股与众不同的凶厉和傲慢,恨不能脸上写上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想来参加这个宴会是极不乐意的。 *** 席到中巡,长公主、皇帝、丞相这三个重量级嘉宾仍然未出面。 皇帝和丞相还可以理解,毕竟人家也没有说赴宴,可长公主的小世子是这场宴会的主角,她不将儿子抱出来晃一晃,说几句场面话,实在不像样子。 不过私下里大家都了解这个公主什么叵耐性子,表面上觥筹交错,不敢有一丝言语,暗心里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在想。 “我怎么感觉他们夹菜的速度忽然慢了两倍。”白顷歌凑近楚离的耳朵:“是吃饱没胃口了?” 又说:“不过明显的才吃一半,桌上的菜没都没有怎么动,好多菜没上呢,对主人不大恭敬吧。” 楚离摇头,低声:“他们故意的,拖延吃饭的时间,想看看皇帝和丞相、长公主到底出不出面。” 白顷歌轻咳一声,哑然失笑,没想到这群大臣颇有坏心,不过很合她的意。 “皇上驾到,长公主驾到,小世子驾到,丞相驾到。”一叠声的尖细嗓音从外间一直传递到厅内。 所有人放下手中的筷子,忙恭敬的跪下来,口内道:“恭迎皇上,恭迎长公主,恭迎小世子,恭迎丞相。” 白顷歌心中一喜,还以为不会来了,没想到不来则已,一来所有人都来了。 也不枉等了这一大晌。 以皇帝为首,长公主抱着小世子站在皇帝左侧,丞相站立右侧,几人一进来,仿佛自带金光,屋内的大臣们头垂得更低了,大声也不敢出,静的要命。 “诸卿平。。”皇帝‘身’字还未出口,忽地不知哪里来的一道蓝光,如蓝虹贯日,骤然发难,向白顷歌和楚离扑抓过去! 长公主抱着怀中的婴儿顷刻变成一个男人手中一把大锤,唇角一丝阴险的笑,甩开阵势,直面迎击白顷歌的回击! 皇帝和丞相的扮演者顷刻变化了本来面目,提剑杀去。 是幻术! 身后的侍卫和神君倏然抢上,呼呼喝喝,包围了白顷歌。 跪在地上的大臣仰着头,张大嘴,还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两秒之后,吓得屁滚尿流,满地滚爬,作鸟兽散。 敌人招招致命,白顷歌和楚离围困在垓心动弹不得,千钧一发的时刻,楚离以惊人的速度转瞬即至,将白顷歌护在怀里,替她承受了所有的刀剑枪击。 周围黑潮汹涌,云臻的金枪是黑夜中一道刺烂的光,穿过厮杀的人群,想要直袭他们的心脏。 金枪的巨大杀伤力,波及震杀了人族的侍卫和控制下的神君,一个空隙形成,更多的侍卫和神君涌上,在弹指间结合成一个更完美的闭环。 一声清音,一只金光灿灿的凤凰涅槃,躲过云臻的金枪,抱着怀中的男子直破屋顶而去。 混乱的场面有了一瞬的停滞。 “那是传说中的凤皇!!”一个文弱大臣在陡然强烈的视线冲击之下,惊叫一声,眩晕不已。 世上真的有凤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十四章 治罪 云臻的眸中阴晦一闪而过。 “哥。”云暖大步流星跑过来,结结巴巴:“刚才。刚才。那是凤凰?!” “走吧。”云臻踏过混乱的场面,朝屋外走去。 云暖小步跟在身后。 一袭金色羽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返回偷袭,掳走了云暖。 “云臻,想要你妹妹的命,马上交出寒妖剑!”含怒的声音在天空响起。 云臻唇色微白,飞身上了屋檐,与那白衣女子相持而视。 她手中一把黑沉的匕首,刺啦一声划破了云暖的脸,血珠子霍然迸出一串,云暖惊恐尖叫:“哥!” 他的心一紧,眸光颤抖,那是云暖,是他唯一的小妹。 “给不给!”那女子的血眸残忍而阴戾:“楚离所受的痛苦,在你妹妹身上,我会千百倍的 讨回来,先斩断一双手怎么样?她是傀儡师,手肯定很值钱,再砍掉一双脚,恩,脚也没有用,再挖掉双眼,割掉鼻子耳朵,做成人彘,你说如何?” 云暖的哭喊凄厉而惨烈:“哥,救我,救我,救我!” 云臻一刹那的犹豫,那女子手起刀落,云暖的一只娇嫩如藕的手断落,在暖色的琉璃瓦上鲜血如注,刺得他的眼辛辣的疼痛,仿佛要流出泪来。 “不要伤害她!”云臻没时间思考,第一次感到眼前女子的恐怖:“我给你寒妖剑!。” 白衣溅上了云暖鲜血,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曼珠沙华:“你敢耍花样就试试,无论天涯海角,我会找到云暖,一片一片削了她的肉喂野狗。” 她的一字一句都有千斤之重,他被压的喘不过气,前所未有的悚惧劫掠他的呼吸:“我会给你真的寒妖剑,请不要伤害她!” “你敢!”沉重的威吓声:“云臻,你敢!” “长公主千岁。”起起伏伏的大臣声音传来。 云臻站在屋檐之上,如同一个小丑,进退不得。 索绰落柔嘉看清云臻的神色,柔媚几分:“你忘记了皇兄的命令了?” 良久,云臻生硬的回一句:“不敢。” “寒妖剑即便毁了也不能给他们!”索绰落柔嘉陡然厉声:“你满门性命要不要了!” 听到这里,云臻苦笑一声,满门性命,满门性命也不过是因为有了云暖才会存在,没有了云暖,那满门上下,尽是奴仆,他要来干什么。 看一眼在那白衣女子手下吓得面如土色,瑟瑟发抖的云暖,再看看长公主的凌厉威严,云臻眸中骤然明亮,手中祭出寒妖剑,一挥手,寒色剑身向那女子方向飞去,索绰落柔嘉蹂身而上,想截住寒妖剑,云臻上前,挡住她的去路。 双方交手,指上的幽冥戒同时散发出幽冷光芒,底下的诸神分令而行,各自交手,打成一团。 看到两位主子打起来,底下的侍卫被激起同仇敌忾之心,不由分说,动手交火。 “云臻,你要造反?”索绰落柔嘉眸色恼怒,下手不留余地。 “我只是想救云暖。”云臻格手防御。 *** “是不是这把寒妖剑?”白顷歌抱住遍体鳞伤的楚离,飞身接住寒妖剑。 立马有眼乖的人窜上来将云暖救走她也不管。 粘腻的鲜血从他的背上涌出来,濡湿了她满手的汗,楚离睁开眼,轻轻点头。 一声清哨,一朵白云飘然而来,白顷歌将楚离放在白云之上,自己也乘上。 *** “人都走了!”索绰落柔嘉怒喝一声,停下手,冷眼:“你就等着被治罪吧!” 云臻不语,见到云暖在一个侍卫手中,忙奔过去察看情况。 那截断手触目惊心,白骨和碎肉鲜活的暴露在空气之中,他跪下,抱住昏迷不醒的云暖,眼角流出清泪。 云暖,哥对不起你。 *** “是血。”清云惊呼。 汩汩的鲜血侵染它的白色,温寒刺骨,顿成妖冶的红云。 “住口。”白顷歌冷言。 清云立马闭了嘴。 薄光从乌云里微透,他蝶翅般睫毛轻颤,薄唇微抿,好看的眉头此刻皱着。 白顷歌的手抚上他的眉眼,目光落在他身上,可是看见他,就仿佛看见这一刻刀光剑影还在她眼前走马观花似的闪现,下一刻那些刀剑就全刺在了他的身上,血色染满了她的眼,他却微微一笑,在她耳边说:“你没事吧。” 我是天生初生时唯一一只凤凰,我怎么会有事? 楚离,你这个笨蛋,你不是还要带领神族重建三十三天,让神族永远摆脱人类的桎梏?千万不要死啊。 她伏在他的胸膛,闭上眼,听他微弱到游丝的心跳声,一只手握住他的手,金色纯正的光芒从她的指尖渡在他的血脉里,丝丝缕缕的金线在他体内快速的游走,缝合了残碎的血管和内脏。 他的心跳声渐渐恢复,她的唇色越来越苍白。 全身的力气一丝一缕被抽走,沉睡前她似乎听见清云在叫她:“上君,你做什么!那是你五万年的功力。” 最后他软下来,带着哭腔求她:“下次天劫,你要怎么度过?不要傻了,上次你差点灰飞烟灭。” 她没有听真切到底是不是清云在说话,长长的迷梦之中,有一个沉沉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在她的耳边告诉她,你在这里呀,放心罢,我不会丢下你。 摇光山。 夭夭捧瓜啃了一半,眯着眼,仿佛看见了清云。 “哎!”她咋咋呼呼的挥手。 清云没有理她,自顾自的飘回来了,夭夭奇,这不是清云的风格啊。 再一看,小云朵上是小白和楚离依偎着躺着,她丢掉手中瓜,上前查看,凶清云:“小白和楚哥哥怎么好好的受了这么重的伤?你是干什么吃的?” 清云没听到似的,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上君用了五万年的功力治好了你的楚哥哥,下回遇上天劫可怎么办喏。” 夭夭吃劲将小白从楚离身上扶开,拿下她手中的寒妖剑,捻诀,运灵力,结印,一气呵成,嗤的一声,那寒妖剑化为四道寒光,融入楚离四肢之内。 夭夭呼口气,上前替白顷歌看了脉相,唇角浮出一线笑意,拍拍清云:“小白灵力一时消耗太多,休息一段时间便好,楚哥哥的重伤也需要好好静养,你送他们进屋,睡个十天半个月的,应该会没事了。” 流光花开了一茬又一茬,如漫天的银花。 夭夭这几日老爱捧着瓜,跑去仰望开的灿烂无暇的流光花,似乎多看两眼流光树就能多长两朵花出来。 清云变成一只手,戳她的胳膊,暖洋洋的也随她一起望着流光树:“你那瓜再不吃就不凉了。” 它记得她爱吃凉瓜来着。 夭夭于是咬一口,清甜的汁液流淌,她说:“清云,一千年前我不对,让你在形成人身之时功亏一篑。” “对不起啊。”她又郑重的道歉:“如果那时候我不那么不小心,打翻了画卷,你兴许就成了,也能成为小白那样的大美人儿。” “你还知道啊。”清云怪她一眼,又想想说:“也亏得你,虽然那种关键时刻让我功力散尽,之后灵魄又放在一朵云内,修炼了一千年才成现在这副样子。 但其实那时候我一心想变成上君的模样,是因为还没有想好自己要成为一个什么人,一千年过去了,我发现现在这样挺好的,除了鹏和鲲,我还能变成云,你看看,哪只飞禽能有我这么多功能。” 清云如是说,心中有点不安,夭小狐从来不愿提一千年前的这件事,她一直标榜是为帮助它脱离变化成人身后的苦海,更别说道歉了。 流光花如绯色的海,清风过处,落得夭夭满头满脸,连手中的瓜上也飘浮了莹莹的光芒。 不知怎么的,清云有点不习惯夭小狐的忧伤。 “你知道九重天在哪里吗?”它问。 夭夭又咬了一口瓜,连流光花也一齐嚼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回来的时候,我听上君说的,她说楚公子要带领神族重回九重天。” 夭夭口中的瓜吞不下了,暗忖:“楚哥哥从来不知道九重天的存在,也没有说过要带神族重回九重天,只是说要在这八荒四合,九洲大地为神族寻得一席之地,小白如何得知的?” 她的心一沉,难道这是天意? 可是什么才是天意?连她自己也混淆不清。 虽然小白没在有神识的时候真正看过一眼九重天,可是冥冥中她却记得那里。 “小白真的这么说?”她再问一句。 清云在空中写了一个大大的是。 夭夭唇角泛起一丝晦涩不明的笑,如果真的有天意,这也是她的机缘,只是这机缘是好是坏还不清楚。 西屋。 “没想到云臻两手准备,在公主府也设下局,是挺有城府的一个人。” 夭夭有一颗没一颗的嗑瓜子:“小白,你五万年的功力说没了就没了,虽说是为了救楚哥哥很值得,不过和清云说的一样,下回天劫可怎么办。” 白顷歌喝一杯水:“放心,我这个人命大,上回天劫不也没有死么。” “是没死。”夭夭无情揭穿:“和死差不多了。” “楚离呢?”白顷歌抓一把瓜子过来,帮她剥了递给她。 “楚哥哥去东海跟着帝尊修炼去了。”她接过瓜子,丢进嘴里。 “帝尊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十五章 成交 夭夭点头,微顿,貌似不经意的试探:“我听清云说你知道什么九重天,你还说楚哥哥要带神族回归九重天。怎么回事啊?” 白顷歌睇她一眼,奇怪:“神族不住在九重天?” 夭夭咬舌,说话都不利索:“可我从来没听楚哥哥说要带神族回什么九重天,你细想想。” 白顷歌认真思索,仔细回忆,好像楚离是没有这么说过,心宽的一笑:“这种是小问题,等他回来我再告诉他就是了。” 惊得夭夭一个呛,从檀木桌上摔下来:“别别别,你千万不要告诉他。” “恩?” 夭夭趴起来:“你不知哪来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就够了,还要撺掇楚哥哥也跟着你一起胡思乱想,你们不得疯了啊。” “这就不懂了吧。”白顷歌一板一眼:“想法还是要有的,万一就实现了呢。” 夭夭泪眼长流:“问题是这个地方根本不存在啊,要是楚哥哥真有能带领神族脱离苦海那一天,在八荒四合中找片没人要的地方开个荒,垦个地就行了嘛,别听你一天瞎叨叨什么九重天,反而弄个神志不清出来就麻烦了。” “这就不对了。”白顷歌的眸中倏然清冷:“夭夭,是不是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夭夭被她看的微微心虚,想着自己再怎么也要有个理直气壮的表情才能唬住人,于是肃然了脸:“我能有什么事瞒你?” “如果没有事情瞒我,你今日说话会这么奇怪。”白顷歌的目光如冬天的冷箭,坏坏的威胁她:“你趁早交代了罢,免得我动手,你医术虽然高过我,论灵力么,差我不是十条街。” 夭夭拍桌而起,这是要翻脸啊:“你是在羞辱我的能力么?” “我就是。”白顷歌干脆。 “好你个白顷歌!”夭夭一根阳春指恨不得戳爆她的脸:“为了什么芝麻绿豆大点的事儿啊,就这么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老子白养活你这么多年了!” 白顷歌见她盛怒之极,反而崩不住温和笑了,好整以暇坐下来给自己续一杯水,不轻不重:“夭小狐,看来是真的有事儿瞒我了。” 夭夭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面上却端着,恼恨闭眼:“你诈我?小白,这么多年交情你诈我?” 白顷歌慢悠悠的抿一口水:“是你现在告诉我呢,还是我告诉你楚哥哥,让他来问你?” “有区别么。”夭夭死死压住冲了,还在外面给我讲恐怖鬼故事骇得我半死,做的缺德事太多,我就不一一数了,免得你自惭而死。” 夭夭假笑两声:“话题扯远了,花开并蒂,各表一枝,现在我们回到九重天这件事上啊,后来神仙姐姐说送我一只又能化鹏又能成鲲的小宠物,还可顺带给我养小孩儿,我考虑着这个条件还不错,就这么着掉进坑里了。” “是我们掉进你的坑里了。”白顷歌咬字纠正。 夭夭宏亮的嗽两声:“神仙姐姐要我随她一起到九重天去提货,咳,提人。” “你进去过?” 夭夭摇头:“我是妖狐一族,仅仅是第一重,还是千里之外,就承受不住神族福地澎湃的灵气,差点形神俱灭。神仙姐姐让我在那里等她,她把巨蛋推了出来。” “这么说来,九重天本来就是神族的地方,我以前还在那儿住过,所以冥冥中有个印象才说出来了,可是就不明白了,怎么不能给楚离说,好让神族有朝一日能回归九重天?” “万万使不得!”夭夭一听这话,激动,震颤了一地瓜子皮。 “要镇静,要淡定。”白顷歌为她斟一杯水。 夭夭坐下:“如果你不想楚哥哥死,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 “恩?” “九重天已经不复存在了。”夭夭雪一般的手指沿着茶杯的沿口摩挲:“最后一次见神仙姐姐,她告诉我,诸神遗失了王座,获罪于天,覆水难收,没有挽救的可能了。” 良久,她的嗓音微凉:“神族被罚,逐出九重天,世代为人类的奴隶,九天被泄下的天河弱水淹没,弱水鸿毛不浮,力不能胜芥,即使是神仙也渡不过。 你告诉楚哥哥神族应居九重天,就是在他希望带领神族觉醒的路上设置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如果他坚定想找回那片遗失的家园,就是逆天而行。 神仙姐姐那么厉害的神祗都因为不肯受这种屈辱而浴血战死,楚哥哥怎么可能斗得过,谁也斗不过天的。” “你看。”夭夭轻叹一口气:“那些神族遗忘了九重天,在人类的操纵下虽然过的苦些,却也还是留着命不是么?” “天是什么?苍天的意是什么?王座是什么?”仍然是温润的口吻,但她的目光却有迫人的意味。 夭夭在她的目光之下无处可躲,不如挺直脊背,旦旦道:“天道无极,皇天后土在鸿蒙初判之前就存在,你触目所及的都是天地,谁能大的过天去?苍天的意谁能揣度? 谁也不知道王座是个什么东西,听神仙姐姐说上至天帝下至诸神都不清楚,不知道是谁不小心遗失了它,更不知道这个王座如此重要,以至动怒上天。” 夭夭缓过气来,劝她:“无论如何,不要将此事告诉楚哥哥,你若告诉了他,就是叫他走死路,小白,你不想他死是不是?” 她的目光里仿佛有一丝看透的了然,白顷歌不自觉的避开她的眸光:“他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的未免欺心。”夭夭唇角一枚冷意:“以你的性格,你若不关心他,怎么会用五万年的功力救他一命。下次天劫能否保得住性命都未可知。” “自然是看在帝尊不想他死的份上。” “推辞,若是帝尊,你只需以几百年的功力续他性命,让他慢慢将养个百十年八载的也就好了。” “他为我挡的刀剑,莫说五万年,十万年,我的性命还他就是。” 夭夭知她说到做到,冷哼一声:“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说的尽是胡话,你要为他死就死远点,别让我看见心烦。” 白顷歌见她恼了,不好再怼她,俏皮一笑:“你安心,你不是说治好了他,要向他求婚?我不会成为你们的绊脚石,亏得你把我从九重天上带出来,不然我现在就死了,朋友之夫不可欺,况且还有个救命之恩必须得报不是。” 不知怎的,话出口,她的心中有一丝隐隐的酸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十六章 紫京 夭夭活血,脸如薄薄涂了一层红色胭脂,两手捧着脸蛋:“你这么说勉强听得过,人间有个孔子不是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么,楚哥哥想要带领神族找到一片乐土,也不耽误娶妻生子是不是?” 白顷歌垂眸一笑,遮住瞳中细碎的情绪:“是了。” “那你看看我该怎么做才能得他的欢心?” 白顷歌托着腮帮子,凝眼看琉璃水晶花窗,斟酌:“我看呐,这段时间他不是要跟着帝尊修炼么,修行之苦,我们都体验过的,你就扮演贤惠好女子,在他旁边侯着呗,端茶递水,到点给他做饭送吃的,没事儿找时间和人交交心,长此以往,他不为你倾心颠倒才怪。” “这个办法颇好,能迅速的拉近两人关系。”夭夭抚掌颔首:“没想到小白你还挺有一套啊。” 雪色玲珑的流光花一小朵一小朵的在空中飘过,洒在绚烂的芙蓉花上,如一点点晶然的萤火虫浮在醉美的朱红深空。 白顷歌蜷在古老苍翠的楠木大树上,眼皮沉重,黏的快要撑不住,仍存了一口意志,透过一线目光看到夭夭站在不远处的流光树下,一截葱茏的影子,手中挽着一个精巧的小篮子。 那里面是一小篮子什么金髓丸、合气丹、辟谷丹、聚灵丹、补天丹、清虚丹、血气丹、茯苓青丹、九窍金丹、涅盘丹。。 等等等等。。 丹药虽然都这么个名字,可是区分丹丸效果的关键,是里面用的药材和兽骨的成分优劣,材料好坏。 那一小篮丹药的存在,除了人类之外,若给血月族、鬼花族、冥灵府、妖狐族和巫师一族任何一个想用丹药突破自身限制的人知道,就少不得会动心,一动心就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那些丹药里面好几味材料有价无市,她们还专程跑去八荒四合和九洲大地寻找,要不然和人抢的头破血流,要不然和妖兽挣的人仰马翻,反正没有哪一次是正正经经,平安无事的拿到药材的。 而炼制一颗优质丹药,除了需要极品药材,更需要一个顶尖的炼丹师。 普通的炼丹师多,一个顶级的炼丹师万金难求。 十万年前的九洲大陆,修仙成神是人类的终极理想。 前赴后继的人类在求仙问道的漫漫长路上孜孜以求,只希望能参破天机,窥得天道,修成仙身,升得神体。 可是神族陨落,成为人类的奴隶,人类又自此得到上天恩赐,以五百岁是大限之后,这种风潮如夕阳西下,过气黄花,在人类中渐至湮灭。 炼丹师却长盛不衰,因为人类虽然有了寿命,却依然需要丹药固体培元。 但是要想成为顶端的炼丹师,少者一百年,这是说的绝顶聪明,人中龙凤,多者三百年,对,这就是说的智商尔尔之人。 人生短暂,譬如朝露,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能赚钱的法子有很多。 如果不是对炼丹有特殊爱好,或者家学渊源摆在哪儿的人,多半不会选择这么一条艰难的路。 百折不挠的毅力,千锤百炼的耐心,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坎坷炼丹之路这些都还是一个炼丹师的基本条件。 很多时候,即便你决心要忍受这些枯寂的条件,还得需要有炼丹师给你机会。 炼丹的技法和奥秘,但凡是个有正常思考能力的炼丹师,就不会将自己吃饭的家伙到处宣扬给外人知道。 除非是亲传弟子和本门血亲。 这也是为什么血月族、鬼花族、冥灵府、妖狐族和巫师一族都想独立发家,别创一格而不得,只能在人类炼丹师手中买上乘丹药的原因。 炼丹师的起源是人类想升仙成神,他们作为这一行业的辅助产业逐渐发展壮大,形成自己的渊源、规模和传统,其他族想学也学不来。 炼丹师很吃香,好的炼丹师又僧少粥少,自然坐地起价。 这回为了楚离,可谓是将摇光山的血本儿都豁出去了。 白顷歌和夭夭、清云三个分工合作,普通的丹药找了人间十来个有名的炼丹师,或威逼利诱,或以许以重诺。 一则怕那些炼丹师使诈,二则顺便当个跑腿儿的,还需的日益继夜的守在那些炼丹师周围。 重要的几味丹药不敢用中上等的炼丹师,在一个传说中的炼丹大师门外苦求了几天,许以重金,还答应他事成之后帮他去杀了几个厉害的死对头,他才肯勉强答许。 这些丹药,怕是够楚离用到修成上神之时了。 而夭夭,也大约会因此让他青眼另看,在他心中有一角特殊位置吧。 白顷歌在高大遮阳的楠木树上沉沉睡了几日,清云变成狗尾巴草在她脸上挠了几下,她果然耐不住痒,懒洋洋的睁开一双如远山清水般的眸子看了它一眼。 清云一个哆嗦,自觉凶多吉少,先发制人,哭:“上君,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我就不用那么伤心难过,见到你被那么猥琐一炼丹师小老头派人追杀了。” 为了请那位人类炼丹大师为她们炼丹,是答应过那个人帮他杀几个难搞的对头。 要是逾期不兑现的话,他自会花钱找雇佣军或者在赏金行贴出赏金令来追杀她。 不过别说她高居摇光山上,没有谁能找得到,就是找到了,以她的能力自是不惧任何一波人来找茬。 能力好是一回事,但是答应别人应该做的事是另外一回事。 而且白顷歌也不是单个的存在天地之间,和人族自此就没有接触了,保不定还得请那老头再帮忙制练丹药呢。 上次为了救楚离已经搞得满世界都认得她了,一旦出去晃荡就得带面具或幻化面貌,现在又把千金万贵的炼丹师也给得罪了,白顷歌还没有到给自己有事没事揽祸的无聊程度。 她伸出一双冰肌素手,举在眼前,透过煦暖澄透的阳光看碎影。 楚离,不知道我有没有上一世,如果有,我一定是上辈子作奸犯科、杀人放火的事儿对你做了不少,如今才有这等麻烦事缠上我。 *** 又到人间四月天,好一场桃红柳绿,绵绵春意。 南开朱门,北望轻罗。 有女初成,豆蔻倾国。 千娇百媚,流转烟波。 绿腰回舞,遏响云歌。 乱雪萦风,飘飖转蓬。 一曲天下无,从此君侧顾。 白顷歌在紫京一家最繁华的相思坊,桌上是烈酒,面前是娇娥。 她以花为貌,以秋月为姿,清丽脸庞,楚楚动人,袅袅为她斟酒,眼角无限风流,低眉:“公子,刚才那一舞如何?” 白顷歌广袖玉冠,风姿如玉,一只干净修长的手轻放在榆木红漆贴金藤面塌上,一双清贵的眼:“甚好,今日一见,才知什么叫嬛嬛一袅楚宫腰。” 那女子抬眼,被他的美貌惊得痴了,竟忘记回她的话。 白顷歌唇角一抹惬意的笑,贴近她的耳,温热的气息,轻唤:“秋乐。” 秋乐心头一跳,吓得不敢动,移开目光不敢看他,面红耳赤,火烧一般。 他被她的动作取悦,轻嗤一笑,风华如月,手中骨玉凉扇抬起她粉嫩的下颚,长眉一佻,低声魅惑:“秋乐,可是喜欢本公子得紧?” “公子。”她声如蚊呐,更不敢看她,连脖子都燃红了。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便不喜,有何好忸忸怩怩的?”她含了一双桃花眼,心想,本君容易吗我,你也稍微快着点好不咯。 许久。 秋乐微不可见的点头。 白顷歌心头一喜,直立身子,挽起袖子,抖擞目光:“那我们来吧。” “啊?”秋乐懵圈。 “难道不来?”白顷歌皱起好看的眉:“我不会记错啊,你都点头了,我们不干那事?” “公子..”秋乐没想到这位公子一身的禁制气息,人还挺奔放,直接就要上。 她虽然卖艺不卖身,可要是这么一位翩翩公子,她犹豫了,如果能让他爱上自己,娶回家做妾,也不失为她作为伶人的一条出路。 于是娇羞的点了头。 “来吧,公子。” 做为紫京第一坊相思坊内一个上的了台面,被人九百九十九朵康乃馨追求过的美人,秋乐哀凉的回看一眼身边这位抱着枕头睡死的貌如潘安,美如兰月的男人,实在是不想做任何评论。 难道是自己太丑了? 可是以自己的容貌只屈居花魁一人之下,这一点还是要有自信。 推选美人排行榜的都是紫京里的达官贵人,高举门第,不信他们一夜间都瞎了眼。 还是这公子那啥无能? 根本没动过她。 这一点求证不了。 是怪她没有技术? 这一点需要检讨,当初是按照清倌的路线发展的,只卖艺不卖身,这方面没有受过培训。 不过听说男人不都喜欢冰清玉洁的女子吗?难道这爷的口味重,所以对她没兴趣? 还是这公子实际上好南风? 好这口是有点麻烦了。 呜呜呜呜呜~~完全不对好吗,秋乐拍脸蛋,呆目光,好南风的爷出此门左转,相思坊南苑。 辗转反侧。 作了无数次假设。 秋乐不明白这是为啥啊? 衣服都脱了,让我看你睡觉?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压制再压制,手拿出去又放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十七章 镜 一个钟后。 秋乐重新推开了自家的门,壮一壮声势,如临大敌,深吸两口气,在脑子里回想几遍秋画教给她的东西,脸色涨得红彤彤,蹑手蹑脚的摸上了自家的床。 白顷歌从黑甜的梦中醒过来,怎么感觉身上某些地方痒痒得不行,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惊跳一声,滚下床来。 颤抖的手指,惊恐:“你干嘛?!” 秋乐酡红如醉的脸色在晕色的烛火下显出潋潋的春色:“公子,你不是说要吗?怪秋乐刚开始什么都不懂,让公子无聊到睡过去了,刚才秋乐特地去向秋画姐姐请教开一番。。” 之后羞涩的声音渐渐小不可闻。 白顷歌何等样聪明的人,立刻瞄出苗头来了,抱着枕头向后跳了两步,站在暧昧的气氛里莽莽思索。 不对啊,难道传说中和教坊没出阁的女子睡一觉,然后那女子就会死心塌地什么就告诉你,不是这么个睡法? 拍额,白顷歌拨浪鼓似的摇头,甩掉那些七七八八乱猜的想法,小心翼翼试探:“秋画对你说什么了,你就懂了。” 秋乐一听,没想到真的是自己的不是,才致使这位公子对她完全无想法,顿时又羞又惭:“秋画姐姐说的奴家都会尽量做好的,公子,上来吧。” 白顷歌浑身一个颤抖,颇觉气氛不对头,饶头,尴尬,苦恼,想哭。 这什么跟什么啊! 早知道清云这家伙的计策不靠谱。 不就是想问一下欧阳那只*在哪间屋子吗?现在搞的进退不是。 相思坊于短短十年之内在诡谲跶伐的紫京构建起错综复杂的脉络,囊括的不仅是倾姿国色的美女,还有相当能力的奇人异士。 其他的不论,单就每间上房雅阁外结界独特的结印手法白顷歌就不知道该怎么破。 不过转念一想,貌似除了清云这个办法能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让仅有的几个知道欧阳住处的人乖乖吐出话来,暂时还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脑回路九转十八弯。 白顷歌肠子都悔青了。 不该为了养眼变成个美男子,丑男才保险。 可是。。 “难道有人会仰慕一个丑男?”清云斜一斜眼。 “咳咳,拼外貌早就过时了,现在要拼内涵。” 清云吐:“上君,想早日完成任务,好好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胜算略大。” “公子。” 秋乐软香的嗓音如春夜里轻浮桃花的风:“夜凉如水,公子何不早歇?” 白顷歌鸡皮疙瘩几乎掉一地,一张苦瓜脸,皱眉头,沉思要不要跑。 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她心头惊跳,即使她在思考中,也没有几个人能在她毫不知觉的状态下近她的身。 反射性的翻转右手,左手干脆的出掌,看清他脸的那一刻想收回已然来不及。 他不避反迎,着实挨了她一掌,将她一把搂在怀中,低语:“不要出声。” 风月旖旎,一片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繁杂的人群,看不尽的衣香鬓影,他们靠在一起,她虽然变成了男儿身,这边是南苑,专门供好龙阳,有断袖之癖的显官闻达之人来寻欢作乐,却也没人怀疑。 “楚离,你怎么来了?”白顷歌从他怀里挣出来。 他一双幽邃的眼:“听说你要杀一个叫欧阳的炼丹师?” “夭夭告诉你的?”她怎么舍得让楚离离开她的视线?想一下:“还是清云多舌?” 他的嗓音清冷,只说:“你不要动手,我来杀。” “那个炼丹师虽然不济,请的保镖不好对付,且这相思坊里也是卧虎藏龙,我现在连欧阳人都找不着在哪儿,你来杀?” 白顷歌理顺月纹衣袖上的褶子:“你现在功力未成,不过是下神级别,别反而叫人给杀了。” 她知道这话说的有点不客气了,他清宁的碧瞳里倒映着妖冶烛火,烈烈如染:“白顷歌!” 她不知道今晚的气氛里是哪一点成为了她的逆鳞,说话这么的尖锐。 她自知不对,又在他冰冷的眉眼下气势弱了一截,听了他的话激起混乱的神经,还是忍不住回嘴:“我说的可有半点错?连提升你功力的丹药都是我们辛辛苦苦的大江南北的去找药材,不然今日也不至于为你双手沾满血腥。” 话一旦说出去,就没有了余地。 这个世界充斥着不安和阴谋,她从不惧以血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这个时候说什么混蛋的话来? 他清碧的瞳眸如幽深的潭水,在明艳热烈的烛光下是一段被掩埋的阴影。 他们之间的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好久没听见他说话,她忽地气馁和沮丧,懊悔如潮水包围她,湃击她的心。 许久,他说:“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会回来找你。” 她竖起耳朵,想仔细分辨里面微小细碎的情绪,那句话来来回回在她心尖中滚了好几遍,终究无果。 就安静的窝在了这个灯火红茫的角落,耳畔是莺歌燕语,是浪笑吟声,是交织不清的脚步声和琴瑟之音。 白顷歌一定是疯了才在他面前失去理智,胡说八道。 早知道不救他了,宁可违背帝尊的话也不救他。 现在的白顷歌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个举手投足都自信雅致的人了。 嘿,如果以前的白顷歌见到现在这个人,一定要假装不认识,然后风姿悠然的路过她。 如果她已经隐隐知道序幕之后是什么样的波涛骇浪,血雨腥风,那她就应该聪明一点,赶紧逃开。 怎么可能逃不开? 深莽的天空,黑如墨汁。 一声刮耳的巨响。 水红的碎粒如万万千千从牢笼中逃脱的萤火虫,四散飘浮在半空。 白顷歌立在一朵绵白的云朵上,锦白衣袂飘飞在黑夜里,颜色瞬间被吞没。 “上君,你真的要留公子一个人在那里?”清云担忧:“楚公子可能会没命。” “你眼高于顶,顾北都看不顺眼,怎么为他担心起来?”白顷歌夹枪带棒,瞪他一眼,心乱如麻:“他既固执的要去寻死,不成全岂不是显得我们气量小?” 茫茫的树木不停的向后退,良久,清云低声:“他们两个人不一样,顾北笑的时候始终未达眼底,我听说这样的人,往往深不可测。而楚公子,他可是真正关心上君的人。” “哦?”白顷歌纠眉,不置可否。 “夭小狐把丹药给他,他没有要,而且他听说你为了这件事要替他杀人,宁愿以巨大的代价来换取短时间内自身的突破。” 清云轻轻道:“他的身体在病愈后很虚弱,帝尊提的那种方法稍微处理不好就会要命,他挺过来是在地狱里经历过一个轮回。” “那是他自找苦吃,怨不得别人。”她的声音故意处理成静如古波不惊的湖水,半晌忍不住问:“帝尊用的是什么法子?” “镜。” 清云咬出字来。 白顷歌眼睫一颤,幸好是在云上,不用自己掌握方向角度,如果是御剑,保不齐就撞到树上了。 十万年前九洲大陆上人类追逐着成仙成神的梦想。 仙虽然不过是神御下的小角色,但是不成气候的修士和散仙也有着人类高不可企的寿命和力量。 想要修炼成仙已然不易,进阶成神更是遥不可及。 修仙的过程极其艰苦,每个阶段的突破对于人类来说都要经历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炼气、煅体、筑基、初元、金阂、元婴、出窍、化灵、大乘、虚化、渡劫、飞升一共十二层,每层十二境界。 中间稍有阻碍,就容易功亏一篑。 除丹药、制符、妖兽等器材必不可少外,更需要一点运气和强韧的毅力。 这几个条件看起来容易实现,实则难上加难。 中上的炼丹师和中上的符箓、妖兽一样可以用金钱和手段征服,优秀到逆天的炼丹师、符箓与妖兽一般都是昆山片玉,难以得到。 一颗完美的寂灭丹对于那些久久停滞在化灵期的修士来说不啻于再生父母。 没有神灵垂青,岂是人人都有好运的? 符箓和妖兽哪一样不要苦心孤诣? 毅力嘛,这个反而容易坚持下来。 不信可以在大乘期卡个两三千年,就知道道可道非常道的好处了。 仙路漫漫,修成上仙不易,修炼成神的人亘古未曾有过。 可是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 唯一一个人。 那个人成为开天辟地以人类的身份跻身上神之列的第一人! 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听夭夭说过,还未成为上神之前,这个人为了突破自身,所用的方法便是‘镜’。 ‘镜’让一个下神直接跳过了一个漫长艰难的修炼阶段,直接进阶有了上神的力量。 可怕之处在于。 她也让急于求成的神君付出比生命还要惨重的代价。 不然这个方法太过容易,会让那些修炼上万年仍不得要领的下神趋之若鹜,也就失去了一条自下而上的辛苦求索之路。 有时候一步一步,稳稳向上,当然要比一日千里,一步登天来的好,这个过程会让你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得心应手的对付将来所有关于修行的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十八章 孤鸾 神君修炼,越往精深处学,越容易因为一个细微的小问题走火入魔。 而以往修行中积累下的经验,在这时候就会显示出它丰沛的力量。 楚离这个时候选择用镜,实在太不稳妥。 孤鸾舞镜,顾影云海。 传说中有一种鸟名为青鸾,可是从未有人见过它的真正相貌。 传说青鸾歌声动天,却从不鸣唱。 她只在遇见爱情的时候歌唱。 青鸾一生孤独,寻找另一半是它终生的命运。 她为爱而生,却注定得不到爱情。 世上只有一只青鸾,哪里能寻找到另一半? 但她永志不渝。 终于在飞过云海时,她从碧色的倒影中看到了另一只青鸾。 长得和它一模一样。 倾国倾城的美。 她心动了。 甜美和幸绝的血泪流出。 燃炽成鸾云泮舞。 她终于开口唱歌。 清歌入九天。 临海的绝唱。 另一只青鸾是她毕生的希望。 所以无畏的投身而去。 那是一片如镜的碧海。 那是她的葬身之所。 鲜血染透天际。 结果才发现,那是镜花水月。 到底,不是找到了另一半自己,而是自己的影子。 她身体和灵魂迅速分飞,冻结成魄,封印于云海天境之中,海里是漫漫不见底的如透明水母的碎镜。 想要生存下去,它在有生命经过的时候,窥探这些生命的内心,变幻成她们的梦想。 青鸾的七魂六魄困于分裂碎镜之中,无数的碎镜如尖利的冰凌刺入她的灵魄清魂。 每隔一万年,就有碎镜在吸收了她的灵气后有缓慢的生长。 每次生长,都是一种非人的折磨和痛裂的撕扯。 这片云海天境罕有人迹,绝少生命经过,碎镜要生存,必须要想尽一切手段留住那些不知道此处危险的生命,寄养在他们的身体里,榨干他们的灵气。 青鸾需要的一个能进入云海天境中的神君,摘取那些在她身体和灵魂上生长的碎镜。 如果有后人路过,有缘看见她,愿意帮助她。 她会取下自己的眼睛做谢礼。 青鸾有眼,取而可长,是浩浩乾坤初生时的灵泉汇聚之所。 得之可使一个神君从下神直接有成为上神的实力。 有福无福享受是接受人的事。 她只需要讲好条件。 但这么蛊惑人心的事情,稍有理智的神君权衡利弊都不会答应,那些答应下来的都死了。 夭夭口中的神仙姐姐是第一个例外。 楚离是第二个。 “回去罢。”白顷歌看着冥冥长夜里一点星光。 清云调转方向。 深黑的苍穹,几丝淡淡的白月光。 空气窒压,让人心头发闷。 不知什么鸟在何处鸣叫,呕哑难听,在一团黑夜里更增几分诡异。 白顷歌的心忽而被什么抓不见的东西揪紧。 夭夭的声音不停的在脑海中旋转。 碎镜极为难缠,它可不是鬼花族用鬼线织出来的幻术。 事实上,它比鬼花族的幻术更恐怖。 这么说吧,就和你进入一个无穷尽的碎玻璃世界差不多,无论怎么逃,都会扎的遍体凌伤。 青鸾已然是逃不出去了,她只能期待某日能有神君答应她的条件,替她清理掉那些生长的碎镜,好让她略微好受些而已。 但没有哪位神君会自动前往云海天境,偶然路过的能逃出碎镜幻成的梦就不错的,能和青鸾聊上两句的少之又少,聊上还能帮他的不是雄心勃勃就是利欲熏心。 神仙姐姐少柠属于前者。 她彼时不过是一个才及四万年的下神,千辛万苦修炼成神之后却仍要屈居人下,她不甘心。 她也不想想,那些比她大一级的神君远比她在下神的位置上呆得更久。 她等不及再要经历千千万万年的时光才能和那些上神一样站在第九重宫殿。 云海天境是她最后的希望。 她做足了准备,却在碎镜面前不堪一。 她还没有出手,碎镜就将她带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七万年的修行眼看毁于一旦,是她运气太好,遇到了路过的一位帝君,才救得她一命,甚至帮她替青鸾清理了碎镜碎片,拿到了青鸾之眼。 有了青鸾的眼,少柠终于跻身上神之列,甚至她远远比许多上神厉害。 “上君,你看。”清云轻声叫她。 白顷歌从失神中醒过来。 仍然是灯火灿烂的街市,那个人站在离璀璨最远的黑暗里,周围是残颓的房屋和层层包围的人类和被人类控制的神君。 他一只手中是一把破败的断剑,一只手上是一个包裹,身上和脸上都是鲜血。 浅紫色的光芒薄雾一样飘散在黑洞似的空中,一丝一缕的,仿佛沾上血腥的臭味。 太远了,她看的不是特别真切,想再近些,暗处的两脉幽光撞入眼中,吃了一惊,又让清云带她隐在阴影里。 定睛看去,竟然是那个叫云臻的男人和他的妹妹云暖。 他们指上的两枚幽冥戒散发出阴郁的光芒。 真是狭路相逢,阴魂不散。 他们不是在秦国首府梦泽城吗,紫京是秦国的一个偏远城市,他们今晚怎么偏巧也在? 不管了,看来楚离已经得手,给他们缠上没办法走。 云臻和云暖还没有动手,这场恶战不过是开始。 暗里观察了几分钟。 那边已经又动上了手。 白顷歌揉眉骨,从力量上来看,云臻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好几位在皇帝身边护卫的上神都给他派遣过来了。 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她得琢磨琢磨,这件事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找对诱因,才能对症下药。 良久良久。 白顷歌入定一般没有什么动静。 清云抖一抖云朵,白顷歌仍然是不动。 变出一只手抹她的脸。 “上君,你睡着了?” “没呢。”白顷歌拂开清云的手,呼出一口气,要死了,幸好没睡过去。 白顷歌有个小毛病,一遇上沉思这种事,特别是要回想很久以前的事,不知不觉中就喜欢睡过去,有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说是不是上回楚离在梦泽城里要被诛神剑杀了的时候,我们救楚离的伎俩叫他们看出来了?” 白顷歌怅怅:“他们这次派了两个在鬼花族呆过的人类幻术师过来,还专门让那几个上神保护这两个幻术师。” “在哪里?”清云环顾一圈,没看出来。 白顷歌素手一指,在刀光剑影里点出那两个人类:“虽然和其他的人类神君混在一起,可是那两个人拿着刀根本是乱舞一气。 那几个上神所站的位置也很蹊跷,他们是整个队伍里最强的几个,动手时不往垓心的楚离身上招呼,却打拳似的左晃一下,右晃一下,还不是有问题。” 过了一会儿,又说:“其实吧,我上回去鬼溟那儿见过的这两个人类,据说对幻术一道十分精到,才被秦国皇帝派去鬼花族做了使者。” “看来他们是想要请君入瓮了。”清云道:“上君,你准备怎么办?” “幻术是鬼花族的特产,人族中能拥有幻术的仅他们两个。 上回我让夭夭向鬼溟借了幻劫珠缀在我的白绫之上,才让高空之上被施过幻术的鹰隼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楚离救出。 第二次是我化身凤凰,才在被施了幻术的人类和诸神的重重围攻下逃出。 幻劫珠早就还给鬼溟了,五万年的功力也给了楚离,以我现在的灵力也不足以支撑幻化,你问我怎么办? 就算楚离能撑过这么长时间的战斗,我们现在去鬼花族想鬼溟再借一次幻劫珠,人有两个幻术大师在,我们能否胜利都还不一定。” “要我说,上天对上君你也太不公平了,你看你和青鸾的待遇简直是云泥之别嘛。你是根正苗红的凤凰,她是凤凰家族的一支。 人青鸾就是被封在了云海天境之中,一双眼睛也还是无价之宝。 上君你呢,从出生开始,除了是一只凤凰,也没有别的功能了,自幼和夭小狐一起苦逼的修炼,结果呢,十万年过去了,灵力修为也够了,偏偏遇上楚公子,失去五万年功力不说,现在连凤凰也变不成了。” 说到动情处清云就想哭:“下回天劫还不知道能不能渡过呢。” “哼。”白顷歌听它一耳朵的话,温温一笑:“你这话说的,谁要上天的怜悯?青鸾的命也不见得比我好上多少。若是要被永远封印在云海天境之下,我还不如下回遇上天劫死了呢。” 清云纠正:“上君,你这么想就不对了,我的意思是,为什么青鸾一双眼睛这么值钱,你的眼睛除了在变身凤凰时红通通的就没有什么用了。” 白顷歌黑线,原来为着这个啊:“这个问题我们暂时打住。”前面战况激烈,他们还在扯闲篇,也是够够了的。 “我先去帮楚离,呆会你自己见机行事。” 白顷歌远眺一眼各方位的势力,心中已有计较,跳下云朵,甩开白绫,飞身而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十九章 鬼溟 众人斗的正酣,只见白绫翩翩,卷舒尔尔,居高临下,缠住那个黑衣少年的腰,向外心一拉,那少年趁势就飞出人群。 那些人类飞速向后退,神君却前仆后继直冲上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暗处的火箭如流矢飞鹰四射而来,在空中噼里啪啦的燃烧,直扑扑的射向白顷歌手中的白绫和他们的身体。 楚离飞踏白绫,在离白顷歌三尺之外翻转飞身,搂住她,替她挡了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箭矢。 白顷歌的白绫以流光花织成,又称流光绫,不惧刀剑火油,哪里就会被简简单单的火箭所伤? 一边扫开那些箭矢,一边对付被人类控制的神君,余光处,一只小巧精致的人偶直袭过来:“楚离,小心身后!” 楚离对她耳语一句小心,放开她的身体,让她的手脚可以自由活动,在应对敌人的时候不束手束脚。一个转身,手中的紫剑碎片投掷过去,打在人偶的颈脖上,铿的一声,那人偶裂开缝合过的嘴,像极一个诡笑,那紫色光芒的剑消失在它脖子上,只略略阻碍了它前进的速度。 人偶身后,金枪挟挟着凌厉恐怖的气势接踵而至。 与此同时,被人类操控的神君和火箭、人偶同时加大了攻势! “虽然很不想说当时千钧一发这种老套的话,但是若不是我,你楚哥哥殆矣。” 事后白顷歌躺在蓝天白云之下的檀木树上,惬意的吃一块夭小狐双手奉上的凉瓜,煞为郑重的说。 夭小狐呀一声:“那你们后来怎么逃出来了?” 白顷歌眯着眼,活泼一笑:“当然是本君的功劳了。” 当时她虽然不能化身凤凰,却早在之前便以百鸟之首的威仪向周围的所有鸟类发出了命令,情况危急之时,紫京百里之内的飞鸟一齐涌来,短时间内麻痹了对手,给他们逃跑造成了一个空隙。 其实也是因为人类控制下的上神灵力已不足以与楚离的功力相比,之所以缠斗了很久,是因为云臻这次几乎出动了秦国一半的上神,而且有相思坊的奇人异士相助。 暗夜中除了之前见过云臻云暖和那两位幻术大师、在秦皇帝身边经常露面的上神,没有看清相思坊那些人到底是什么面貌,他们之中确有一两人能力超群。 云臻连解幻术的人都准备好了,虽然这次的战斗中没有用到幻术,但足以看出云臻这次的重视程度。 白顷歌脑仁疼,幻术是鬼花族的特产,人类会幻术的不多,仅知道的这两个宝贝儿秦皇帝竟然派了几位上神来保驾护航,为了担心他们目标太大,还硬塞进了战斗人群。 什么时候得请鬼溟帮忙瞧瞧才行。 还有一件事,楚离明确的表示他会处理好炼丹师这事儿,不让她去动手杀另外两个炼丹师,对她来说当然是好事了,能好好偷个懒,在摇光山完成自己的栽花大计,爽快的应下来了。 不过不知道在夭小狐这儿算不算一种关心,如果是的话,不知道她会不会吃醋啊不理她了什么的。 她考虑着要不要将这事儿告诉夭小狐。 吃了一整个凉瓜,看完夭小狐一张笑靥如花的颜,白顷歌慵懒的伸个腰,决定还是先享受她两天和风细雨再说。 夭小狐殷勤找来一片荷叶,替白顷歌遮挡晌午的暖阳,杏眼贼咪咪的笑:“小白啊,我还有件事儿请你帮忙。” 白顷歌一双水墨的远山眉,温温清清看她一眼。 夭小狐狗腿的笑,改口:“是求你。” “你挡住我看天上云彩的视线了。” 不等小白拿开她手中的荷叶,夭小狐自动推掉手中的恬恬绿荷,失落:“这个嘛,你知道我说话一向没有你伶俐,那天不知道哪句话惹楚哥哥不高兴了,那篮子丹药他没有要。” “想来我们的做法让他伤了自尊。” 白顷歌想了半晌,之前他都不肯要这蓝丹药,那日他来紫京,她却对他说‘连提升你功力的丹药都是我们辛辛苦苦的大江南北的去找药材’‘不然今日也不至于为你双手沾满血腥’之类的话。 她的语气实在难听,楚离却没有发火,还让她在安全的地方等他,许是因为怕她赌气自己去动手受伤。 事后安静下来,想通这一节,白顷歌颇觉得自己当时是猪油蒙了心,两眼一抹黑,说出的话太冲动了。 “小白你说的对,楚哥哥是男人,要接受我们女人的东西一定会觉得受了侮辱。” 夭小狐捧着一张皱巴巴的小嫩脸:“所以我才觉得刚才我那主意很好,前面因为你救了他两次命,还跑来跑去为他找解药,楚哥哥对你一直很尊敬,你说的话她肯定会听的。” “用尊敬这个词妥当?”不过很客气就是了,白顷歌双手枕在脑后:“要我说,救他你也有功劳,他对你也心存尊敬之意,你以救命恩人的高度命令他收下,他看在你长得聪明可爱又有爱心的份上,会收下的。” 夭小狐嘻嘻笑开:“你讽刺我打量我不知道呢,虽然我是长的聪明可爱又有爱心。” 话头转开:“不过嘛,我在楚哥哥面前,就是摆不起一副天山冰雪脸,我一见他,就只剩下怎么讨他欢喜了。” 夭小狐摘下树上一片绿叶在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煞然眉间一抹淡淡的忧伤:“尽管如此,我看他对我除了敬重和很有分寸的仁礼,好像没有其他的意思。” 白顷歌睁开眼,又闭上,安慰她:“我听说人间有句话叫近乡情更怯,因为太过珍惜眼前的东西,反而会产生疏离之意。” “恩。”白顷歌回过味来:“刚才你那意思是我在他面前就是一副不近人情的脸,所以我反而和他可以公事公办?” 夭小狐恍若未闻,暖过眼,自顾自说:“我一直以为爱一个人应该是鬼溟那个样子,总是费尽心思讨我的好,好像要把全世界的鲜花和彩色捧在我面前。 所以我也这么对待楚哥哥,可是他似乎不喜欢我对他过分的亲近,也许楚哥哥生活在黑暗的世界太久,我给的爱情明亮到喧嚣,他还不适应。” 在夭小狐的软磨硬泡之下,白顷歌决定接受劝说楚离手下丹药这个任务,附加一个条件:“我要去鬼花族找鬼溟确认一件事,顺便还上回向他借的幻劫珠,你要和我一起去,不得推脱。” 夭小狐很头疼,逼出两眼泪花花:“能不能不去?” “你确定?”白顷歌笑。 夭小狐撒娇耍痴都用尽,无奈她一颗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只得缴械投降:“我答应你。” “这才是乖孩子。”白顷歌捏她凝脂玉洁的小脸蛋,笑的坦然:“你也知道,他见我一个人去,两手一甩,不待见我的,带你去就不同了,还不奉我是座上宾。” 夭夭垂头丧气:“我发现鬼溟和顾北这两货差的不是十万八千里,在这一点上倒是达到了高度统一。” “错了。”白顷歌痛心疾首的摇手指:“你只看到了表象,他们两个这一点在本质上大大的不同。 顾北为了奉行他‘想俘获一个女人的心,最好的办法是先将她身边的朋友俘虏’的人生准则,属于我在的时候,对你和清云一视同仁,我不在的时候,对你们更好。 鬼溟那混蛋是属于你在的时候,他对我和清云勉强笑脸相迎,请为上宾,你不在的时候,他就青面獠牙,两眼翻白,躲我们如蛇蝎。 你猜有次你不在他对小婳说什么来着?他竟公然不顾我们就在眼前,说什么我和清云怎么也不带你来,没有良心,没心情理我们,说完就拉着小婳施施然飘了!” 说到这里,白顷歌气不打一处来,冷白一张脸:“什么人什么鬼这是!” 夭小狐捧腹大笑:“他那个人实在讨厌,你还千里迢迢跑去触霉头,还有啊,我更正一下,他既不是鬼也不是人,九洲上的人类和冥灵府的阴鬼和他毛关系都没有。” “所以说,不伦不类的鬼花族!”白顷歌显然对那件事很不释怀。 “这话你让他听见了,不让那些鬼花鬼草的缠你个几百年便怪了,让你吃不成也喝不成,只能想不能动,想必那滋味难受之极。”夭小狐笑红了耳根:“他这个人睚眦必报,心眼小的很” “你再笑!”白顷歌威胁的看她一眼。 “我不笑了。”夭小狐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不敢再说,怕一开口就漏了气笑出声来。 白顷歌跳下古树,去屋内拿了那一篮子丹药出来,经过紫檀树,夭小狐想笑的心情缓了过去,只余下脸色清浅的妃色,从密叶碎光中探出头来:“鬼溟既这样讨人厌,你怎么还想着要去北荒山?” 又自作聪明补一句:“不会是爱上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二十章 抛弃 白顷歌仰头,阳光迷眼:“我在人间听折子戏时知道了一点,做后妈的都比亲妈恶毒,下场也很惨,我还没有想自残的打算。” 移步,又转身道:“夭小狐,你是不是觉得我有做后妈的潜质才这么问的?” 夭小狐熊抱树干,慵懒的眨眼:“我没有这么说,我的意思是,你做后妈一定会颠覆这条不刊之论。” “那不是一个意思?”白顷歌的语调如十月的秋雨,淅淅沥沥,清凉带着一丝寒意。 夭小狐刹那间清醒神志,从翠绿的浓荫中滚落下地,抱着白顷歌的腰,傻兮兮的笑:“小白,你不要乱想,我的意思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假设,假设是不存在的。” 小心觑了一眼她不动涟漪的脸色,今日注定善了不成,认命的闭上眼,狠狠插自己一刀:“要说做后妈也是我去,谁让我招蜂引蝶,有奶娃的爹看上的是我~~呜呜呜呜,好苦的命。” 湛蓝苍穹,白绵绵的闲云轻游。 牡丹浅绿,一簇簇,一繁繁,少了一份富贵之态,多了一分风姿清逸。 楚离一身玄衣,立于青翠的草地之上,手中一把浅紫残剑挥动,眼风掠过,漫天流光花絮,晶莹空蒙,似从九天而来,洒在浅绿的牡丹花上,绚烂和清影,都是一种盛世美好。 记起那一句‘楚美人’,白顷歌忍不住眼角堆笑。 清云困倦的伏在几尺之外,白顷歌闲步上前,敲它的头:“清云。” “唔,谁?”清云抖个机灵,展开防御架势,见是白顷歌,唤一声:“上君,你怎的来了?” “这句话我问你才是。”白顷歌极目向楚离看去:“你没事守在楚离身边干什么?” 不会连一朵云也爱上他了吧? 这回倒好,清云也有了修炼成人形的动力了。 “楚公子的剑断了,没法御剑,上回答应炼丹师的还有两个人没有杀,想让我带他去人间。” 清云打个呵欠:“我想着,反正上君你不是还打算在摇光山种些花花树树的,花树早买好了,想来这段时间也用不上我,就答应了。” “谁说我用不上你了?”白顷歌眼珠转动:“我还打算去北荒山拜谒鬼花族的掌门鬼溟尊者。” “你叫他名字啥时候要带这么长一串缀字了?”清云霎眼。 “我是摇光山的上君,他是北荒山的大王,自然要以礼相待。难不成叫得丝毫不客气是体现本君的修养的好风格了?”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饶?”清云也听出些味儿来:“是不是上回他说的话惹你生气,现在还没有消。” 白顷歌哼一声:“我看难消。” 清云无法,变只手来饶头:“他就这么个臭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平时为人也倒仗义,不然上君你也不会再和他来往,有事也不找他了。” 又换个话锋:“既然上君你要去北荒山,就和楚公子说一说,让那两个炼丹师多活几天。” 正巧楚离练完剑,白顷歌整理一下头绪,唇畔又攒一朵温泽的笑意,上前作礼:“楚公子,近来可好?” 楚离怪异的看她一眼:“上君,不是昨日才见过?” 白顷歌尴尬笑一声:“是啊。” 瞧一眼他手中的紫剑,啧啧感喟:“楚公子这把一看就是好剑,帝尊送你的?可惜断了。” “寻青鸾之眼时在云海天境里碰见的,没想到不禁用。”楚离视线落在她挽着的玥蓝上,口内道:“现在只剩残剑了。” “原来如此。”白顷歌恍然一笑,顺势把装丹药的玥蓝向后缩了一缩。 说起帝尊,不知道是沉睡还是怎么了,反正好久没见过他的影儿了,思绪略过,谈起正事:“楚公子,今日来,是有一事找你。” “什么事。”装模作样了半天,楚离就知道她演戏完了要说的。 “我和夭小狐打算去北荒山一趟,楚公子也和我们一起去可好?”白顷歌盯着脚下的青草。 楚离一愣,没想到她说这个来,一时倒不知道如何回她。 楚离为了获得力量,减少阻力,他去云海天境之前甚至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她们。 她不知道他一个人在云海天境那种险恶的环境中怎么存活下来的。 神族的复兴在他心中重要到可以不要性命。 楚离以为打败人族就可以了。 白顷歌和夭夭都知道,打败人族是整件事的开始,他之后要面对的,是谁也逆不过的上天。 她希望楚离可以不要把神族从人族手中拯救出来,至少这样,神族虽然艰辛却还能安稳生活。 但她也希望楚离能将神族拯救出来。 这似乎是一个玲珑珍局,谁落下那颗棋子都将掀起惊涛骇浪,至少在那之前,白顷歌还想瞒着他让他过几天轻松的日子。 白顷歌松了语调,一抹温婉的笑:“你最近没日没夜的修炼,我有些担心你物极必反,杀炼丹师的事可以暂且缓一缓,反正我们也拿一个人的头暂时交了差,此去北荒山是为了秦国皇帝身边的那两个幻术师的问题。” 她略了一略:“也许对你复兴神族有帮助。” 他不可能要千落的眼睛,寻青鸾之眼是借口,没日没夜的修炼也是障眼法,其实他是去云海天境重获封印在那里的本来属于他的十分之一的混沌之力。 他一双清碧的眼睛深了几分,似乎看出她的意图,口吻极淡:“上君此举为何?” 清风浮动白顷歌的衣袂,半晌,认真的语调里染了微凉的晨曦:“我在想怎么把手中的丹药巧妙的塞给你。” “夭夭很看重你。” 白顷歌叹口气:“夭夭以为我对你冷冰冰的也许你容易接受些,我分析了一下你的心理,认为你这样一个人,从小缺爱,生活在冰冷残酷的世界,长大了再有人对你冷若冰霜,你心中肯定反感不喜,反之装一下萌,或者用天真善良单纯的心来打动你,以友情来温暖你会比较好。 奈何卖萌装可爱我也实在做不来,所以尽量保持了和善的笑意,再加上邀请你一起出去玩耍,表现出朋友的热情,时机成熟,兴许你就接受了这些丹药。” “上君说的可是当真?”楚离碧眸中一丝兴味。 白顷歌真诚的看着他,点头。 当然,这也可以说是计划中的一环。 白顷歌以前就知道,先做一件对对方不仗义的事,然后再把真相道出来,真挚的看着对方,最好含着泪眼,承认自己的坏心,这样往往比单纯的良善更容易打动人心,也更容易获得人们的原谅,甚至还有当铁哥们的隐患。 这个计策屡试不爽。 所以她要先说楚离的缺处,再点出她如是做的原因。 然而楚离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那这样罢。”楚离一把搂她在怀,好看的脸凑近她的耳畔,嗓音轻惑:“你主动亲吻我,我就勉强收下这蓝丹药。” 白顷歌痛踩住他一脚,挣脱他的手臂,冷笑一声:“想得美!” 大不了不去北荒山了。 话说朋友之爱不可夺,要是给夭小狐知道了,她以何面目存于天地。 就算夭小狐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也不能如此做,心中存了绮念已是大大的罪恶,还搞这么一出,朋友还做不做了。 楚离早知道她不肯,心中好笑,唇角一丝笑意:“上君不肯,就回去罢。” “你真的不去?”白顷歌走了几步,仍然不死心,转眼,眸光却落在绿地之上:“北荒山的掌门鬼溟和我们很熟,此去若是争取一下,以后对神族的复兴还是很有用处的。” 楚离一双碧眸如深海,幽邃冷凝,她躲过他的目光,继续说:“你见了他就会知道他其实还是一个不错的人。” “我不去。”他与上天相斗五万年,九重天的事他最清楚不过,拉别的族下水也只是徒增伤亡罢了。 有长风经过,白顷歌衣袂飘举,远目而去,流光花在青碧的草地上灼灼盛放,溢出倾世的流彩。 楚离的玄衣在她的眼光里渐渐消失,清云过来,幻化出一只云手拍她的肩:“上君,你在此处站了很久了。” 熏暖的阳光打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在眼睑处投出一小片阴影:“清云,你说夭小狐当初才一百岁,是个被族人抛弃的孩子,怎么她就这么勇敢,不仅敢逃出狐妖族,还敢收养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破壳的蛋,把她抚养成人了呢。” 清云手指戳她的脸,内流满面:“上君,我不得不说,你在夭小狐的影响下扭曲事实的本领还挺大。 明明就是她被少柠上神捡到,负责带你离开了九重天,错,那时候她连接近一重天的能力都没有,还是少柠上神给你推出来的。 白白得了一座不在九洲,远离八荒四合的摇光山不说,还让我含辛茹苦照顾了你三十年,你才破壳而出。 这个过程中,她就负责吃喝玩乐,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啊,就敢说养大了你!” 清云实在激愤,用唾沫星子淹死夭小狐的心都有了。 “不管怎么说,妖狐族抛弃了她是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二十一章 温度 白顷歌慢慢道:“要说经历,夭夭和楚离很像,可是夭夭乐观阳光,楚离怎么就走不出来呢。” “上君。”清云沉吟,问她:“你知道夭夭姓什么吗?” 白顷歌摇头:“我以为她不想说,我便不该逼问。” “她姓白。”清云道:“叫白夭。” 一阵无法言语的暖流在白顷歌心中涌动,她低声:“所以我姓白?” 清云沉声:“她没有告诉你,是因为白这个姓她想抛弃,又舍不得,她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以为你姓了白,她就不会再有心结,可是这么多年,每一次叫你名字,她的眸光就会暗一些,因为无论如何,她都放不下。” “她从小就把你当亲人一样宠爱。”清云轻声:“她在妖狐族有一个姐姐,却很恨她,她觉得如果自己是姐姐,不会发生这种事。 你说她和楚公子不同,其实是一样的,对于族人,都是求不得,不过是他们一个外表活泼,想让周围人开心,一个外表冰冷,不想让周围人靠近,以至于受到他的牵连。” *** 自白顷歌知事起,摇光山上就是漫山遍野的流光花,永开不谢,不病不死,美是举世也比不上的美,可是底色太过单薄脆弱,她想种一些其他的花树,与其相杂,相互增色,互为衬托。 可是凡间的花树一一试过去,都死在摇光山的土壤上。 夭夭笑她,清云劝她,不要再栽了,人间的树和摇光山的土水土不服。 这是最后一次,她想试试。 红色土壤脏了满手。 开满白色小花的树根埋在摇光山的泥土里迅速枯萎。 她想,原来一直以来,别人都看透,只有她一个人十聋九哑。 夭夭和清云眼看白顷歌两天两夜不眠不休,亲手种完了五十棵紫藤花树,无一例外,一接触摇光山的土壤,都死的精光,片叶不留,花朵不存。 “小白怎么了?”夭小狐揪清云。 “我如何知道,我还想问你呢,是不是刺激了上君。”清云逃开,夭小狐下手重。 夭夭思索:“是不是丹药被楚哥哥拒绝了,又担心我不陪她去北荒山,所以先折磨自己,引起我的同情?” “你这脑回路,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呢,果然不要脸!”清云挖苦:“上次还和上君说什么是你养大她的,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样儿,还能把上君养成。” 夭夭白它一眼:“你否认我的功绩,我现在不和你理论,先去把小白拉回正常状态再说。” 一个深情的拥抱箍住了白顷歌的动作。 一个饱含泪水的嗓音在呐喊:“小白,不要啊!” “要折磨就折磨清云啊,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臭妖狐,你说什么!上君,你要是有什么想不过的,就暴掠摧残夭小狐,不要客气,别和自己一双如花似玉的手过不去。” “你们两个闹什么呢!”白顷歌怒,低吼:“夭小狐,你不要装行吗,你每次一装我就受不了,清云,你把死扒我身上这个人拉走,再不拉开,我都要被她压出内出血了。” 清云悻悻,变了一双手,以九牛二虎之力扯开夭小狐。 白顷歌背上少了重力,施施然站起来,转过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骇人之极,夭夭心疼的抱过去,心肝肉儿的叫唤,好半晌才缓过劲来,捧小白的脸蛋:“小白,你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白顷歌双眼含泪,呜呜歉疚:“夭夭,我没有成功把丹药交给楚离,你是不是不会陪我去北荒山了?” 夭夭见她形容憔悴,疲累不堪,心中一软,脱口:“我不怪你,楚哥哥那儿以后再说,北荒山也陪你去,看我家小白的花容月貌都成什么样儿了。” 楚离的用流光树做了一把木剑,御剑下山,去人间杀了另一个炼丹师,交代完了回山,正赶上夭夭抱着白顷歌哭天抹泪,白顷歌对清云一抹得逞的奸~笑。 再看流光花下一地树木残迹,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楚离明白过来,这妮子敢情是出苦肉计。 虽则是苦肉计,看她那样儿,也对自己真下的狠手。 “上君这么怎么了?”楚离从流光花树中走来。 白顷歌顾着和清云用鸟语交流,这才注意到楚离来了,心头一跳,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来的,被他将一军可不好。 夭小狐一听楚离的声音,弹簧般放开白顷歌,蹦跳到楚离身边,挽住他的胳膊,清甜一笑:“楚哥哥,这两日怎么没见你。” 又回他:“小白这两日想在摇光山种紫藤花树,两天两夜都没休息,累得要死了。” 白顷歌这么快就被夭小狐忽略,正巧溜回去好好睡一觉,乖觉下坡:“正是,我回屋睡觉了,楚公子和夭夭好好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就不打搅了。” 走的时候顺便拉上了清云。 夭夭满意,眸子温柔,向白顷歌和清云离去的背影笑一笑,发现楚离的眼光也向着那边,赶紧转移阵地,余光撇到他背上裹得严严实实的木剑:“楚哥哥新做了一把剑?” 回到屋内,白顷歌给自己倒了一杯茉莉花茶。 浓郁的清香飘散在鼻端。 “我听说人间的士大夫常常以茉莉花自喻淡泊名利,说什么此花一出,百花不香,是否真的?” 那时候楚离很轻的点了头。 如果请他去北荒山,他也能点头就好了。 白顷歌要疯了,喝杯茶也能联想到楚离身上。 思维混乱了半晌,窝在柔软的床上,临睡前还是浮想出他一张俊美的脸。 前两天她是想他能够一路上散散心,最好能淡忘复仇的事,虽然这个目标有点大了,可是能让他哪怕好好过一天也好。 没想到最后还是失败,不仅失败,还很彻底。 白顷歌整整睡了三天三夜,清云惆怅的望着她头顶一堆鸟窝,叹息:“上君,下回别做那种傻事了,这不是糟蹋自己吗?” 白顷歌浑身酸软,脑袋一阵眩晕,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冰凉入喉,才模糊想起这是三天前煮的。 楚离取了最后一个炼丹师的首级,算是完全了结为了他炼丹药的这件事。 他准备敲门,发现门没有关,白顷歌正在梳头,听到脚步声,转头,迷迷瞪瞪看见他的身影:“是你啊。” 又继续用清水捋头发,三天没有梳,她睡觉一向也不老实,乱的不轻。 “我来告诉你,炼丹师的事情已经了结。” 他见她一头如稠青丝铺在胸前,她专心致志的顺着,一缕青丝纠缠在一起,无论怎么弄都不清,反而越来越缠,她十分不耐的就乱抓起自己的头发来。 他上前两步,接过她的发在修长洁白的手中,一丝一丝替她理好。 明明是很为难的一件事,他做来却没有丝毫局促和违和。 既不是为妻子画眉梳妆的夫君那种缱绻情浓,也不是陌生人的生分苍白,他做这件事,和每天练剑吃饭一样自然。 他很高,离她很近,她微凉的手指因他温热的气息而略略活络。 “你,离我远点。”这么近的距离,她忽地心慌,向后退,身后却是一张花梨木桌,眼见尾骨撞上去,会来了个痛得钻心的亲密接触,楚离顺势搂住她。 “别动。”他的话不冷,却有种不容置疑的从容。 “楚离,你离我远点!” “我的头发自己会弄。”她心烦意乱,清云去给她煮早饭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凑上来,堵住了她的嘴。 清晨宁静,她似乎能听到心跳的声音和他轻而近的呼吸。 瞳孔放大,清澈的阳光从窗格中斜斜倾泻,浮在他如琢如磨的英英面庞上,似乎铺了一层浅淡的金色,薄唇微抿,碧眸深邃,轮廓如画,好看的不似天上人。 他一身黑衣如魅,衬着她一身锦月白衣,似从亘远来。 这个吻似乎深而长情。 白顷歌自破壳而出那一天算起,在世间活了十万年。 第一次遇上这种事。 顿时有点懵。 她的时光静止后崩然炸开。 手足无措。 等他放开她,她仍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脸上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花梨木桌上是一根碧玉簪,他长手一探,准备去拿,她反射性的低头往后缩,他一只手顺便拥住她,她逆光而立,身后是煦暖的阳光,混合着她身体的温度,沐浴着他的手指,温暖的不像话。 他一直以来,都喜欢的温和而不灼人的她的体温。 可是刚才那个动作,她似乎是有些怕他了。 拿到簪子,他放开她,替她理好三千青丝,简单的为她挽了一个髻。 她呆呆偏头,向镜中一照,清润的眼,如墨的发,和镜中他衣角的云纹。 “你做起女孩子的事倒挺在行的。”半天她咧开嘴,笑的比哭还难看,终于说了这么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二十二章 妖域 清云从给白顷歌端早饭进来开始,就发觉有些不对劲。 “上君。”它在她耳畔淬不及防唤一声。 白顷歌被它吓一跳,一口百合绿豆粥骤然烫了嘴,连忙吐出来,喝一杯凉茶,缓过来:“清云,你干什么?” “这句话该我问上君。”清云变一只手,找一只抹布,替她清理桌上的残羹:“吃个饭心不在焉的,我出去那会儿,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白顷歌心虚的时候反而故作气盛:“难道不允许我某天早晨没胃口么。” “话是不错,可是你种了两天两夜的树,又睡了三天三天的觉,给你盛了一碗可口清爽的绿豆粥,你告诉我没胃口?”清云叹口气:“上君,你看我像被你随意欺瞒糊弄的傻子么?” 白顷歌点头,又摇头,混乱短路,揉脑仁:“清云,我头疼。” “你说我要不要找个深山老林隐居去算了。”她殷切看它。 清云奇怪:“上君这话说的,摇光山就是深山老林中的鼻祖,当初我和夭小狐初来咋到,砍倒好多流光树,才开辟了现在的空地,你还想找哪个深山老林去?” “就和顾北的北望沙泽差不多的那种。”白顷歌思虑:“你说还能否找的到?” “我看悬。”清云为她新添一碗粥,推到她跟前:“天下都被这些什么族的瓜分的差不多了,就是有,也全是些鸟不生蛋的不毛之地,你确定要去吃个苦才知道还是家好?” “我也可以叫顾北收留我,反正他的北望沙泽大的很,给我盖间小屋子应该不是个事儿。”白顷歌继续给自己出主意:“要不然要求也可以放低点,我可以睡在树上或者搭根绳子睡觉。” 清云呵呵,实在不忍心揭穿她:“你确定?” 一想起顾北那一双妖孽的桃花眼,白顷歌一个寒颤:“还是算了。” “是不是楚公子来过了?”清云从云朵朵里再伸出一只云手,抱胸,水牛似的眼睛瞪着她:“不要急着否认,这里就我们这几个人,除了楚公子,也没有别人会让你有想移民的念头了。” 白顷歌被他一语戳穿,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小声道:“他亲了我。” 清云没听清:“你说什么?” 白顷歌一团乱麻,现在这种关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夭小狐是绝对不能对不起的,希望他能出出主意:“楚离亲了我。” 清云哦了一声,表示听清楚了,后一秒立马反应过味儿来,炸开:“你说什么?!” 它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娃儿,今日竟敢有人亲她! “楚离亲你了?”它的眼睛有铜铃大,表示不能接受:“他这个畜生!” 白顷歌以前对所有人所有事都能温和以待,自从遇见楚离之后,却很有几回没端住,这次也是一样:“清云,我不想待在摇光山,也不想再见夭小狐和楚离了。” “你不去北荒山了?”清云对于问出这么一句不在点上的话只想敲自己的榆木脑袋。 “清云,我和你说实话吧。”白顷歌洁白的手指轻轻放在梨花木桌上,她必须要盯着一个点,不然会慌:“很早以前,我就发现,我对楚离有一种和对别人不一样的感觉,我不敢确认那是不是我的错觉,或者我是一时的兴之所至,今天的事发生后,我确信了,我大约是喜欢他。” “我不能和夭小狐喜欢同一个人。”白顷歌努力平复心情,说的话越来越冷静:“这种在戏中出现的情节往往最后是两败俱伤,头破血流,只有一方退出才会得到圆满解决,我要离开摇光山。” “离开?离开也无不可。”清云鼓浪似的甩头,内心不认可,也知道她意已决,任何人难以动摇,先反问:“你得告诉我,大千世界,除了摇光山,何处是你的落脚之地。” 清云继续说:“你的画像遍布九洲,现在还是人类的赏金对象,只要你还想安稳生活,就最好不去,人类虽然肉眼凡胎,看不出你的幻象,那些想钱想疯了的巫师一眼就能看出是你。 狐妖族抛弃过夭小狐,是我们共同的仇雠,你不能去。 鬼花族鬼溟不见得待见你,就算你去了,夭小狐一问,他立刻出卖你。 佛教上次给得罪了,你去了是自投罗网。 冥灵府群龙无首,几个阎王争权,杀得是天花乱坠,你去了别叫他们给乱刀砍死。 最后剩个巫师一族嘛,被人间皇帝笼络。” 每说一句,白顷歌的脸色就难看一些,最后直接拉黑:“你这么说,天下之大,我连找个种瓜种菜的地方都没有了?” 清云摊手:“诺,只有摇光山了。” “我惹不起也不叫我躲得起。”她凌一眼清云:“没有这种事,我一定要走的,要不然你和我一起走,要不然你就闭嘴,千万别告诉夭小狐,我自己到别处找个窝去。” 白顷歌主意已定,清云决定还是跟去,免得她倘若不小心闯入幽闭空间,恐惧症一发作被吓死就没有谁了。 出门的时候没看路,撞到了夭小狐身上。 白顷歌悲,不会叫她给知道了? 未及她说话,夭小狐抱她而哭,眼泪鼻涕噌她一身:“小白,楚哥哥走了!” “啊?”白顷歌反应过来:“走了?” “恩恩。”夭小狐呼天抢地,阵势吓人:“说不回来了。” 白顷歌约莫知道自己才是罪魁祸首:“没有说去哪里?” 诚如清云所说,楚离的处境和白顷歌差不多,不,是更惨,他是神族的觉醒者,没有容身之处不说,连八荒四合也接到了协杀令。 额,当然自己也在协杀令上,不过鬼溟和顾北帮她,这是另一说。 “没有说,他执意要走,我留不住。”夭小狐呜呜哭泣:“是不是因为我向他求婚,把他吓跑了?” 原来不是自己的原因,白顷歌一口气才放下又提上来,呛得不行:“你向他求婚?!” “是啊,我那时候不是说了么,救活他,然后向他求婚。”夭夭哽咽:“前段时间忙,给搁下了,想着最近反正没事,刚才就准备了一捧流光花,向他求了,结果他没答应,还说走了,不回来了。” “别哭了。”白顷歌拍她的背,安慰:“不管怎么说,你勇气可嘉,而且清透伶俐,娶媳妇是上上之选,是他没有眼光,没有福气。” 楚离走了,她倒不好离开了。 “可是我就是想他有眼光,也有福气呀!”夭小狐眨巴眨巴泪眼。 白顷歌为她擦泪:“都哭成个花猫了,鬼溟得多心疼啊。” “不要提他!”夭小狐立刻变脸,怒气满值。 “我不提他,你也不哭了哈,我们的足迹曾经遍布过八荒四合,九洲之上,想来想找他回来不难。” 清云恩了一声,认同:“是不难,你们三人都一个样,能去的地方是在可怜。” 夭夭泪眼迷蒙,脑筋迟钝了,向白顷歌投出疑惑的目光:“清云那家伙什么意思?” 白顷歌干笑一声:“意思是,摇光山是我们的家,在家里好好呆着就行了,乱跑有危险。” *** 云海天境漂浮于八荒四极的无垠妖域之上,世上无人知晓。 连白夭也只是听少柠上神提起过有这么个地方,然后告诉了清云和白顷歌。 事实上,她们也不知道云海天境在哪里。 那里是一片汪洋碎镜,浩瀚无际,飞鸟不过,兽不敢行,人不可渡,仙不能近,连神也要以性命为赌注,再三思量才会主动上前。 如果有生命不小心进入了那里,就只有自求多福。 在这万里绝踪的晶镜之上,却赫然有一位玄衣青年翩然而立,一双清碧的眸子如琉璃温纯。 一只蓝羽粲然的神鸟虚弱的躺在镜地之上,气息幽微:“尧离真神,青鸾足足等了五万年,你才归来。” 他全没了楚离的清寂冷漠,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温和,一膝跪地,一只手覆在神鸟上方,念动神诀,银色的灵力有的放矢的释放出来,消融于青鸾身上。 它沉寂的眸子一点一点晕染了明亮的光芒,如海珠珍真,迷人而润泽。 时间一丝一缕如流沙,随着尧离收起最后一线神力,青鸾受伤的身体慢慢舒展,一声清亮的凤鸣,它直飞入天,盘旋洒脱几圈,落在地上,嫣然变为一位芳华少女。 她眉开眼笑,俏生生一礼:“多谢尧离真神。” “你在这云海天境受苦多年,我也有错,不必多礼。”尧离唇角一弧温润。 “怎么能是尧离真神的错?” 千落活泼一笑,不好意思的敛眉嘀咕:“彼时尧离真神在上天降罚之前将自己十分之一的混沌之力封印在云海天境新开辟的一个空间里,在外设了极厉害的禁制。 若不是千落想为真神守护着这些力量,不顾性命闯了进来,撞裂一条缝隙,也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向尧离粲齿一笑:“现在尧离真神已重获混沌之力,有您在,千落再也不用担心被困于碎镜之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二十三章 无忧 尧离认为还是告诫她一下比较合理:“这云海天境虽然是我的,但是你要是再胡闹,我也保不得你,而且,我所获的混沌力量也不过十分之一,如何像以前一样保你平安?” “怎么会啊,真神十分之一的混沌之力也很厉害了好不。” 千落垂下眸子,撇嘴,可怜模样,巴巴的抗议:“而且,千落说让您取我一双眼来增强力量,反正它们还会长,您也不同意。天境之下,那些喂不饱的水浮除了尧离真神你还有谁能管得住。” “我不在这五万年来,你在天境之下被折磨的半死不活的,没想到仍未得到教训。”尧离眼含责备。 千落不服,挽袖,气势足矣,准备接下来的长篇大论,一语未言,尧离清清淡淡的眼光落下,她心一怯,反倒没了话说。 讪讪腹诽,每回都用这一招,她竟然次次都认。 半晌不说话,千落于沉默中关切问起:“尧离真神,小凤歌...” 话头才起,终究不妥,生生掐断,蕴了一朵清甜笑意,另说:“凤歌知道真神的真实身份吗?” 他唇际一点温煦的浮光:“她如今很好,少柠遵守了诺言,我先不打算告诉她,以免她牵扯进不必要的麻烦。” 千落从他的眸中看到了对她独一份的珍重和宠溺,不免吃了味,落寞的神色,一言不发。 尧离真神守候了她十万年,可她全然不会记得。 在最艰辛的时刻,他为她安排好了所有的退路,甚至为了她向帝峿真神换来了摇光山,亲手在山上种满了流光花,千挑万选找了人照顾她长大。 所做的一切,只望她一世长乐,万岁无忧。 一想起凤歌从来不知道,也不会记得,千落便意难平,想说什么,她却没有资格。 翻来覆去的想,才说了一句:“尧离真神,神族的事,你还不放弃?” 眨眼间离神族成为人类的奴隶过了十万年,距尧离真神下凡已有五万年。 神族获罪于天,十万年的时光沦为人类的阶下囚。 这十万年里,尧离真神前五万年在与上天抗衡,后五万年他成为人类控制下的那些神君的一员。 这五万年来尧离真神在人间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神族的事我一定要管下去。”尧离温和而坚定:“他们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没有为这件事担责的道理。” 他的声音清朗好听,如珠玉落耳,千落眸光微动,恍惚忆起十五万年前,第一次随墨染真神拜见他,承天殿上,他一身白衣,倾绝了风华。 那时候,‘凤歌’简简单单两个字,他唤出来,有别样的情深和意味。 心念百转,千落笑:“尧离真神既然如此说了,千落相信尧离真神你一定可以带领神族重回九重天。” 没话找话:“帝峿真神这回闭关重塑真身,不知要几千几万年呢,若不能和尧离真神一起共同对抗神族的命运,委实遗憾。” 尧离目光触及远方:“重塑真身岂非易事,想来是不能帮忙了。” 他没有告诉她实话,其实帝峿不关心神族,只在乎自己的神魂能否摆脱毋逢神草的桎梏。 帝峿不希望和上天作对,不然十万年前神族最需要三位真神帮助之时,他也不会凭空消失。 帝峿助他恢复记忆,让他重新找到云海天境,他帮助帝峿的神魂摆脱了毋逢的禁锢,帝峿把那株早已厌恶透北荒山历代掌门手上脉脉相传定坤珠,可定乾坤,平宇内,是苍古神器...” 一语未完,夭夭心神一提,双手赞成:“去去去,我们现在就出发..” 夭小狐一忧伤就梦游是个铁的规律,和她一沉思就容易睡觉有异曲同工之意。 白顷歌连日来被她吓得闹心,去北荒山的途中才终于睡了个安稳觉,醒来精神头很好,在眉骨处搭个凉棚远眺天际。 沉沉众香积,眇眇诸天空。 算是个好天气。 夭小狐为了要见到楚离的事兴奋,一路上元气十足:“小白,北荒山要到了。” 白顷歌揶揄她:“等会儿若是真的见到你楚哥哥,还是略略矜持点,免得他又被你吓跑了。” 对于夭小狐去北荒山见不到楚离的事,她倒也不怎么着急。 按照设计发展,鬼溟心系于夭夭,到时候只要串通好他,定坤珠的事就不会被暴露。 鬼溟只需说定坤珠没有丢,夭小狐就会乖乖的呆在九华殿等楚离到来。 因为突然出现个棘手的情敌鬼溟会千方百计讨好留住她们。 夭夭被鬼溟一天十二个时辰关注着,想必也不大能有机会去想楚离。 二则就算夭小狐不顾鬼溟,执意去寻楚离,北荒山那么大,想一时间找遍是不可能的。 就算她心坚,真的找遍北荒山,仍然见不上楚离,她只说楚离大约离开了北荒山就糊弄过去了。 夭夭面上一红,口中却不客气:“他跑了,我就给他追回来。” 白顷歌略佩服这种毅力,想起鬼溟以前对她说:“要说天涯海角的也不难,就怕沧海桑田了,她的心如磐石,我千般绕指柔,奈何无用。” 他说这话时的深情款款夭小狐真该见一见,比起楚离,她更应该珍惜的是这位。 鬼溟正在给自家女儿做秋千,听见筱禾喜滋滋的报:“掌门,摇光山的夭夭姑娘、白顷歌上君、清云来了。” 小婳幽怨的盯着老爹,揪住他的衣角,包一包眼泪:“父君,娘亲来了,你就不要小婳了。” 鬼溟只听见摇光山的夭夭姑娘这几个字余下的就没有听进去,手上木工活一停,想直接迎过去,被自家小包子揪住衣角不放。 只见她粉嫩的小嘴一撇,莹莹的泪花花马上就掉,甚是怜人,一捞手,把她抱在怀里,御风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二十四章 鬼婳 白顷歌正懒洋洋的打着呵欠,眼风之下,瞥见鬼溟携他家的小包子直奔上空,还未立定,一双幽幽的眼就粘上了夭小狐的脸:“你来了。” 说的好像她们天天来似的,是熟的再也不能熟的熟人。 夭小狐受不了他一副情深似海的神情,无语问天,转了眼,漫口应:“恩。” 白顷歌有事相求,忙打圆场,笑眯眯道:“小婳,过来姑姑抱抱。” 说起鬼婳,夭小狐神色缓了一缓,拿正眼瞧过去,只见她嫩藕似的小手伸出,白顷歌接在怀抱里,逗她:“你娘亲这段日子想你得紧,当然,也想你父君,就是没空。” 小婳赌气,小嘴嘟嘟:“娘亲才不想我呢,不然这么久都没到九华殿来。” 怪不得以前一见她就往她怀里钻,今日个先去了小白那里。 夭夭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一小孩儿叫了几千年的娘亲,一直没嫁出去,这段时间为自己终生大事计,没想起折磨她的小魔头自然是应该的。 她如是劝自己。 对于小奶娃一直固执的叫夭小狐娘亲的这件事,夭小狐从内心到外表都是拒绝的。 为此她做了各种努力。 有人敢在鬼婳以外的人或地方提起这件事,她百分百要翻脸。 白顷歌为着自己的耳朵不被她的‘香言软语’磨破,鬼溟这名字还常在嘴边说一说,鬼婳嘛,嘿嘿,真不能提。 清云更是一个字不敢说,毕竟还曾记得常常身为一朵云的它被夭小狐一兜九秋寒冰浇下,数月手趴脚软不能飞行的悲惨命运。 夭小狐自身当然严格的谨遵这个条例。 然而,是的,为了小花朵健康快乐的成长,所有这一切都是在小婳之外公然进行的。 在鬼婳这颗金刚钻面前,夭小狐的铁石心肠往往化为乌有。 有事实为证,就在此刻。 在小包子撕心裂肺的哭诉下。 “小婳这话说的,娘亲怎么会不想你?”夭小狐娇滴滴一张笑颜从小白手中接过奶娃,心中直骂自己无用,简直没骨气。 小包子这才收住泪水。 白顷歌见她们母女关系恢复融洽,放了一颗心,向鬼溟使眼色,吐老血的心情都有了,人家那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夭小狐! 到了九华殿,当着小婳的面,夭夭却迟疑着不敢开口问楚离的事,免得小娃娃嫉妒心强,又哭又闹的,叫她不好收场。 白顷歌兀自与筱禾闲话半天,夭小狐一直和小婳逗乐,虽没人理鬼溟,他眷念在夭夭身上的目光却仍是海枯石烂没有变。 白顷歌哀叹,算了,看来没什么机会和他聊上话。 幻术师一事,筱禾是九华殿的主管,应该知晓甚多,问她虽然不是第一人选,却是最佳第二人选。 将幻劫珠交给筱禾。 “筱禾,可否问你一事。”白顷歌喝了一口茶,低声问。 筱禾盈盈一笑:“上君与掌门素有旧交,别说问一事了,问一百事筱禾也是知无不言。” 筱禾话锋一转,幽幽笑道:“不过嘛,在此之前,筱禾先请教上君一事如何?” 这架势不让你请假也不行。 筱禾扶一扶鬓上的双蝶戏云白玉钗,慢悠悠拿眼打趣她:“不知上君这回和夭夭姑娘是在梦泽城闯下的祸如何了手?” .... 白顷歌默然不语,看来这事儿如星火燎原,是个人都知道了。 筱禾见她神色,也正色起来,细细道:“我们上尊这几日可没功夫管这些,一心扑在他的雕刻上。可是筱禾是完全经历了这几日人族皇帝的变化的。 不得不提醒上君一句,虽则八荒四合的族部都和人族签了契约,和平共处,可是皆是看在天意的份上,若不是他们手中掌控了诸神,实际上没几个族真正把人族放在眼里。 且上君的摇光山又处于八荒四合之外,没人能找得到。 可上君这一闹,实该处处小心,不叫有心人顺藤摸瓜,有迹可循。” 白顷歌知她一片心意,心中动容:“多谢。” 两人相视一笑,心意俱都了然。 “现在上君你问你的问题。”筱禾盈盈笑道。 白顷歌严肃的转移了话题:“不知你是否记得,上回秦皇帝派来做为使者的那两位幻术师?” 筱禾未及思量,便回说:“怎么不记得,那一回是秦皇帝邀请我们掌门参加长公主索绰落柔嘉和驸马王明的新婚大典,那两个人说的唇干舌燥的也没能说动上尊。” 白顷歌赞她一句:“不愧是这九华殿的主管,一应大小事都叫你料理的有条不紊,连人间没打过照面的公主和驸马名讳也记得这么清楚。” 又问:“以你的眼光看,人间那两个幻术师的功力如何?” 筱禾为她添了一杯茶:“不值一哂。” “上君今日特特来就为着这个?”筱禾刚才被她夸赞,此刻眼底笑意嫣然,说起这事儿唇角却冷了几分:“上君也知道,幻术一向为我们鬼花族所有,别的族府是学也学不来的,更别提人类了。” 白顷歌皱眉,向着她的眼睛:“你的意思..” 筱禾点头:“那两位不是正宗的人类。” 白顷歌大惊:“若是如此,为何在他们身上没有鬼花族的气息?且秦皇帝还派他们来做使者,不怕鬼溟心下一怒,杀了他们?” 屋内不好继续谈话,两人十分默契的前后脚到了西方阔大的草场,方圆百里难以藏人,纵使说了什么难对外人言的话也不担心隔墙有耳。 幸亏有夭小狐的存在,鬼溟懒得管她们,不然接下来这番话叫他知道了万分不妥。 筱禾唇角一抹讽刺:“他们怕什么,他们如今是秦国皇帝眼前的大红人。” 纵使周边无人,她也压低了声音:“掌门不会杀他们的,相反,他们的命是掌门救下的。” “哦?”白顷歌来了兴味。 “他们那点功力算什么,比不上九华殿的一个小丫头。” 这颇抱不平的话说出未免低了她九华殿的身份,整理了话头:“那两个人其实是人族的人和鬼花族女子的后代,之所以没有鬼花族的气息,是因为逃出北荒山前偷了掌门的避息珠,可掩盖妖异之息,伪装成人类。 叹一口气:“虽说谁也不能妨碍情爱自由,可鬼花族与人族结合,注定会让怀上他们的母亲遭受非人痛苦,且最后能不能剩下健康的孩儿难说,于是他们的母亲为了生下健全的宝宝,背叛了鬼花族,为了他们害死了好几条鬼花族人的性命,这种事以鬼花族的族规来说,是要斩首示众的。 那两个孩子和他们的父母原没有存活下来的希望,可是施刑时给小婳看见了,那女子以前服侍过小婳几回,她还记得,所以哭着求掌门饶了他们。” 白顷歌道:“鬼溟爱女之心,原是极重的。” 筱禾沉默一息,才道:“不瞒你说,上君,他们的母亲若是普通的鬼花族类倒罢了,却偏偏也是九华殿上服侍的人。 能在这里伺候的人功力皆是鬼花族中佼佼者,他们离去时又偷了掌门的避息珠。 我担心他们对鬼花族有什么不利。” 白顷歌托着下巴,不明意味的眯着眼:“可是上回被秦皇帝派来做使者,你家掌门却一点没什么异样的表现,想来也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筱禾脸色一肃:“正是这点最为奇怪,上君你想,掌门何等人物,对他们如果不放在心上,即使是秦皇帝派来的也根本不会接见他们,最多叫我们下人来打发。” 白顷歌嘴角一抽,想起鬼溟对自己的态度,恍然觉得对那两个所谓的幻术师也太抬举了一些。 筱禾含忧道:“掌门如此重视他们,面上却还什么都没有表现,可不是此事极大么?” 白顷歌在筱禾一双幽切的眼睛注视下,遽然想通了她为何如此长篇大论的和她说话。 这个起承转合倒是巧妙,她笑着调侃:“好个奴才,你们忧急主上,担心他们对鬼花族不利,鬼溟严令之下,你们是不敢对他们动手的,所以要求我么?” 筱禾的意图被她道破,忸怩一笑,又小心着意的捧她:“上君果然是个水晶心肝,七窍玲珑人,奴才什么小九九都逃不过您的法眼。” “不知上君意下如何?” 白顷歌伸出一根手指,亲切切一笑:“意下不如何。” 筱禾急了,跺脚:“上君如同意,筱禾也不会亏待上君。” 白顷歌悠悠的斜她一眼:“怎么个不亏待法?” 筱禾觑一眼白顷歌贼咪咪的笑眸,心横下,闭眼认命:“上君,条件你开,我们再商量。” 白顷歌一根纤纤素指弯曲,支着凝润的下巴:“筱禾,不是本君打击你,你虽说替鬼溟那懒家伙执掌九华殿,可是么,要说你能帮本君做些什么,不大信。” 筱禾轻哼一声:“上君一句话不说,怎知筱禾不能?” 白顷歌眸色一亮,昵过她身边,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番话。 随着话语的深入,筱禾的表*彩纷呈,都可以开染坊了。 消化了好大半天,筱禾涩涩的嗓音,苦瓜似的脸:“这么说来,我家掌门是彻底没希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二十五章 血刃 “非也。”白顷歌笑如狐狸狡黠:“只要你留下我们多住几日,接下来的就看你们掌门的痴心能否打动顽石了。” “上君,除了把定坤珠和楚公子的事瞒下来,你就帮这个忙?”筱禾睇眼。 白顷歌点头:“这是自然,本君一言九鼎,绝无反悔。” 事情既然办完了,接下来就和夭小狐一起在北荒山闲逛几天,陪鬼婳那丫头看看山看看水看看云之类的也是十分美好的人生嘛。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和筱禾事情才谈完,远远瞄见夭小狐抱着小丫头找来了,白顷歌和筱禾相视一笑,一起迎上前。 就在这里,白顷歌恍惚见到百里之外一个人影闪身而去。 一眨眼间又没了,她疑心是不是自己看错。 “小白!”夭小狐怀里搂着小奶娃苦不堪言,十里之外就在唤她,截断了她的思绪,跋涉向她而去。 白顷歌和筱禾身无长物,步履生风,白顷歌率先眯眸笑道:“夭小狐,许久不见小包子,母女之情叙的如何?” 筱禾福一礼,抿嘴:“夭夭姑娘,小主人好。” 鬼婳软糯烂漫,粉雪可爱,白顷歌心下喜欢,伸出手:“小婳,姑姑抱抱。” 夭小狐正愁呢,小丫头这些年长了好些体重,腻着让她抱了这半天,手都软了,欢欢喜喜的递出去,没成想小娃娃不干,小嘴一撇,哭的是伤心欲绝,我见犹怜。 白顷歌收回手..... 夭小狐无奈....... 筱禾........ 遇上这么个小魔头,夭小狐曾扒拉着白顷歌的大腿一哭。 “人家说前世的冤家,今世的父母,问题是本狐我自小养着你这么个白眼狼,从未出摇光山一步。 还是你长成人后,我们一起出门游历,才在北荒山碰到这丫头的,怎么她就板上钉钉,拉着我不放呢。” 白顷歌哄小孩似的拍她的背:“千里姻缘一线牵,当时我和你在一处,她便只认定了你,说明你们两个是很有缘分滴。” 夭小狐嫌弃她:“千里姻缘一线牵是说的男女之爱,不是说的我和小魔头。” 白顷歌呵呵一笑:“意思到了就行了。” 又奇怪的看她一眼,脑洞大开:“不会你未领养我之前,就和鬼溟那个...” 夭小狐脸色涨红,怒:“胡说八道!那时候我一百来岁,连个人形都没有修成,所以才被少柠上神收了编,她助我成人,我帮她养蛋,哪里的什么什么..”声音渐小至不闻。 “也是,如果真的有什么什么,鬼溟是娃她爹,又对你一见钟情,至死不渝,总该知道的点内情。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夭夭你魅力太强大,他们两父女折服在你光芒四射的风姿之下。” 夭小狐一副这还差不多的眼神,下一秒又想起被个小鬼头缠的不可开交,内流满面,长哭不止。 话说夭小狐从小领养了某只还未出壳的蛋,一应大小事务都交给了清云料理,冷眼旁观了三十年,白顷歌才从蛋壳里钻出来。 之后的一万年又是清云照料小白起居生活,她负责陪小白修行历练。 夭小狐时不时逗小姑娘一乐,好些回吓的她哭了,所以自认养娃这件事不在行。 也因此对小猫小狗小奶娃之类的都不感冒,更不会引火烧身,主动亲近小娃娃。 被鬼婳这小丫头认作娘亲更非她所愿,好几次都在小白面前抱怨:“此真乃我人生第二大失策。” 第一大失策自然是养了白顷歌。 白顷歌对夭小狐这种不要脸不要皮的说法早已听了几万年,自是知道反对无效,下回她还得这么说。 当即笑道:“我看小婳这孩子不错,不然你别霸占着耽误人小花朵了,主动消失为上。” 夭小狐不服,冷哼:“凭什么呀,娃认娘也不是我的错,我怎么就该落个主动消失的下场了?” “我是为你着想,你也不想想,鬼溟心肝宝贝似的疼那丫头,你一来倒好,怎么都看不顺眼,怎么都不待见,我怕你某一日伤了那小鬼头的心,她爹不得找你算账啊。” 末了幽幽补一刀:“如不是我们到北荒山那一日刚巧碰着九华殿主位之争,鬼溟血刃同门受了点伤,我们也不会相识了对不对?” 此番话一出,夭小狐一个寒噤,当时血流成河,怵目惊心的画面还未来得及在心中转一圈,就忙止住了念想,耷拉着小耳朵:“那还是听你老的吧。” 白顷歌被她的可怜模样萌了一脸,心中大笑,鬼溟对她一见倾心,心疼得什么似的,有时连鬼婳那丫头也给忽略了,哪会对她有什么不利的动作。 当然,夭小狐后来回味过来,知她赚她,追着她满世界的打是另外一回事。 她绝对不会承认被夭小狐变成狐狸咬了一耳朵的事。 太丢人了.. 此刻是天清气朗,隐约有十里荷花香。 白顷歌、夭小狐、鬼婳三人乘云,筱禾御剑,准备一齐去西方樱园采摘樱桃。 夭小狐好容易甩掉鬼溟,此刻又要苦哈哈的陪着鬼婳在云朵上玩猜字游戏。 瞟见白顷歌闲闲躺在云上,不知道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一脸不怀好意的笑,顿时心中火苗蹭起,瞥一眼鬼婳,一计上心,拖长尾音:“小婳啊..” “恩?”小丫头虎头虎脑,眨巴着大眼睛,甜甜的笑:“娘亲有何事?” 夭小狐谄媚的笑:“去叫你姑姑一起过来玩好不好呀?” 鬼婳认真的瞅了娘亲一眼,憋了半天挤出两滴泪:“娘亲是不是爱姑姑,不爱小婳了?” “没有没有。”夭小狐一边手忙脚乱的安慰讨好鬼婳,一边使唤白顷歌:“小白,你来一下。” 白顷歌看一看那边情况不容乐观,本不想卷入她们两个的麻烦事儿,又觉得太不仁义,还是慢腾腾蹭过去了。 夭小狐见救星一来,喜出望外,一把抓住,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又挑眉:“事成之后,帮你洗一个月衣服?” 不划算,这种机会不是随时都有的,白顷歌得寸进尺:“一年。” 你狠!夭小狐咬牙切齿,瞪着不为所动的白顷歌,眼风扫过鬼婳,忍痛:“成交!” 手上幻过一把骨玉扇,小声道:“鬼溟送我的,万无一失,别说小丫头没个几斤几两了,九洲八荒都找不出一个。” 绿葱葱,万株樱桃叶底红。 鬼婳刚出生那会儿,鬼溟带着九华殿三千弟子兼下人一起在西方垦荒,开辟了樱园。 爱女之心,可见一斑。 小包子很兴奋,还未下地,眼前的一片樱红叶绿,恢宏壮观,就让她欢呼不已,吧唧一口就亲了夭小狐玉脂般的脸。 待清云落地,小丫头如脱笼之鸟,撒欢似的牵着夭小狐的手就跑。 白顷歌和筱禾笑眯眯的看着前面一对母女亲昵的进行互动。 “这些樱桃树都是掌门去北极寒地从蛟龙守护下抢回来的种子,名唤血樱桃,培育了几千年才成如今的气候。 所结的樱桃颗颗饱满,粒粒香甜,一吃难忘,五十年才熟一回,上君,我们这次多摘些回去,让九华殿上下也尝尝鲜可好?” 白顷歌摆手,困得睁不开眼:“筱禾,你先去摘,我去树下睡一觉。” 这两日被小婳那鬼丫头粘得一刻也没有消停过,头昏脑胀的,如今得了空,不好好补个觉都对不起自己。 筱禾疑惑的看她一眼,刚才精神头还好的很,怎么现在就疲倦之极,可是也不像装的,遂道:“上君,你先好好休息一番,走的时候我叫你。” 白顷歌不待她说完就已靠在树下沉沉睡去。 筱禾无奈一笑,解下身上的流彩暗花织锦披风为她盖上,一抬首,小主人和夭夭姑娘也不知去了哪里玩耍,都不见了身影。 这里的樱桃种子不是同一批种下的,这附近都未结果,林子里没有妖兽毒蛇,不用担心白顷歌一个人睡在这里不安全,筱禾就去远处长了果子的树上摘樱桃。 日头一分分向西方落去,林子里渐起了薄雾。 一只手温柔的抚上白顷歌的脸,她似乎知觉了,从黑甜的睡梦中醒过来,看清面前这个人,不由心颤。 青年的墨发以一支古朴的木簪束起,剑眉英挺,眼眸幽邃,五官如刻,腰间系着一块散发着亘古高华气息的黑玉,身上一股温纯的兰麝香味,是星河大海,日月天地也不比上的深沉气度。 他的沉稳温润,竟和小白那股子温和劲儿有一丝相同。 他墨玉似的眸子隐忍而深刻,喃喃如沉醉的琥珀美酒:“凤歌。” 这次来北荒山寻找王座的线索,真的遇到了凤歌。 “你是谁?”白顷歌凝视眼前这个人,呐呐开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二十六章 不爱 尧离眉头轻跳,这才惊觉忘记变回楚离的样子了。 一霎眼间,她昏沉的思维清明过来。 尧离已成楚离。 黑衣如魅,玉冠束发,一把木剑随意悬于腰间,少年俊美无邪,举世无双。 是楚离。 “楚哥哥?”白顷歌以为她看错了,定了定眼,惊喜又委屈:“你真的在北荒山?小白没有骗我。” “你不是小歌?”尧离的混沌之力被撕裂成了十份,如今的功力是最薄弱的那一份,竟看不出以骨玉扇而幻化出的白顷歌。 夭夭泪珠一下子就掉下来,扑上楚离的颈脖:“楚哥哥,上次是我太鲁莽了,以后我都不说了,求你不要离开我。” 他知道这是夭夭,拿开她的手,两人保持了距离,疏离的嗓音:“离开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话。” 夭小狐泪眼中光亮闪过,如黑夜中的流星:“那你..” “我下山是有事。”楚离老实道来,也知她的心意,不想她误会:“夭夭姑娘,我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我并不爱你。” “为何?” 话一出口,夭小狐就彻底丢盔弃甲,成为输家。 这话问的太没技术含量了,自古以来,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理由都是现成的。 楚离说:“我爱的人是小歌。” 夭小狐不想问我也一样好,为什么不爱我,或者我哪点比不上她的蠢话。 可是她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直至无底寒潭,噬骨的难受。 她知道,这次她找错人了,一步步后退:“你一定不是他,如果是,你永远不会这样对我。” “你不是他。”夭小狐面如死灰,碎碎念,泪水几欲夺眶。 白顷歌变化成夭夭的模样陪小鬼头玩耍。 “娘亲!”小婳手中一串红宝石样的樱桃,睁大水灵灵的眼睛,讶然一声。 白顷歌以为说的是自己,秀眉微扬:“孩儿,怎么了?” 一个拥抱从身后扑上来环住她的腰,夭小狐抽鼻子,难受如梗:“小白。” “夭小狐?”被筱禾识穿身份了?也不至伤心才对。 夭小狐头埋在她的背上,良久才放开。 朱色~欲流,一碧千里的背景里。 鬼婳捧着樱桃递给两人,这是夭小狐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丫头温柔乖巧,伸手接在手心,含着泪光,另一只手摸一摸她的头。 小包子撅着嘴,头枕在她膝头:“娘亲,刚才你是使了分身术么?” “恩,娘亲逗你呢,睡吧。”她酸涩开口。 眼见小包子闭上眼,酣然入睡,委屈的瞅了白顷歌好大会儿,夭夭张口,泪如珠夺眶而出:“不是他,一定不是楚哥哥。” 白顷歌从未见过她哭,有些慌神:“什么意思?” “我认错人了。”夭小狐哭的厉害:“现在才记起,不是楚哥哥。” 没怎么听明白,白顷歌皱眉。 “小白,对不住。”夭夭抽泣不住:“楚哥哥和那个人简直是一模一样,我才认错了。” “我以前告诉过你,我作为九尾一族,一百岁生日那天却还连个人形都不能变,在狐族之中已是罕见,在九尾狐族中更是绝无仅有。” 这段倒是听过很多遍。 接下来的话刷新了白顷歌的三观。 “以前我告诉你我是被一只不知名的狐骗到浚荒山外,那狐想杀了我,我逃出来后流浪了几年,遇到了少柠上神,自此肩负起了养育你的大任,留在摇光山,没有回过妖狐族。 其实在那之前我还有一段没有对你讲。 生日当天,我被亲姐姐陷害,落了个通敌之罪,被族长赶出了浚荒山。 正是失意之时,早就蛰伏在那里的黑衣人骤然动手,我淬不及防,加上灵力微弱,没有还手之力,几乎死了。 那时候有人救了我。” “是楚离?” 夭小狐抽鼻子抹眼泪:“如今看来,只是一个长得像的人罢。” “楚哥哥如果真的救了我,就不会不记得我了。” 如果是他,当初他承诺过等她长大了娶她,如今又如何会爱上小白呢? 她想不通,她宁愿相信不是他。 夭夭哭的梨花带雨,狠狠咬唇:“那时他对我很好,我受了很严重的伤,他日以继夜的照顾了我三个月,重逢之后,我也不是没在他面前幻过狐形,他不会不记得我的。” 白顷歌对这点倒是清楚,每只妖狐自出生起额上就有一个不同其他狐的图腾印记,以代表自己的星运属性,可是夭夭是唯一一只额前没有印记的狐狸。 这个特征如此明显。 这也是狐妖一族视她妖异,不待见她的原因。 想起楚离的话,夭夭的心口发疼发酸,泪雨迷蒙中心下道,对不起小白,这次请允许我有一点小私心,不想告诉你他其实爱的是你。 “傻丫头。”白顷歌素手轻抚她的头:“也许是有人变成他的样子救了你。” 她想起早先对楚离暗藏一丢丢爱意未曾表露,又被楚离强吻了一回,虽有退出这场三角关系的想法,却因为楚离走了没能成行。 所有的虽非她所愿,但她着实对不住先说爱他的夭夭。 郁结了半天,还是不想在夭夭伤口上撒盐,而且就算说了,如今也没什么用处。 夭夭见白顷歌一副肝疼的模样,鼻子酸涩得不行,心想也许小白说的对,也许她还是有找到那个人的机会,强撑着露出点点蓬勃朝气:“恩,你说的是,小婳睡在湿气重的地方不好,我们回去吧。” 白顷歌应了一声,既然夭夭和楚离的事掰了,就不用筱禾帮她编个定坤珠和楚离在北荒山的谎了,待会儿得和她通通气。 *** 夭小狐的脸色越来越绿,白顷歌暗道不好,还没来的及和筱禾暗通款曲,筱禾为了叫她帮忙杀那两个幻术师,立功心切,先抖出来了。 使一个暗语,让清云赶紧逃。 清云和白顷歌合作多年,自是十分默契,身形一晃,就撕开云朵,和夭小狐拉开距离,一溜烟发足奔跑。 夭夭哪会让她轻易逃了,将小丫头向筱禾怀中一塞,也不管耳后鬼婳哇哇大叫,跳到半空,化身为狐,飞驰电掣般追去。 终于摆脱了小魔头,耳根清净了,夭小狐舒一口气,趴在古树枝上,顿时觉得人生美好,吼吼大叫了几声。 白顷歌立于白云之上,笑:“这次帮了你,可算是黑白相抵了吧。” “黑白..”夭小狐懒懒白她一眼:“不是功过么..” 关注的重点不对啊!! 果然,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人剔透的眼清光潋潋:“这么说功过相抵咯?” 被人坑了! 夭小狐扭头,选择无视她。 然后嗟悔不及,双眼流珠.. 想逃,身体被鬼溟那混蛋牢牢定住,想呼救,小白不见了。 鬼溟,本狐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还债来的? 夭小狐的眉毛深锁,欲哭无泪。 夭夭很无奈,愁眉苦脸的在北荒山九华殿陪着鬼婳小鬼头玩了几日,过着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小日子。 北荒山一切都好,但夭夭这只小狐狸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就是择床。 这摇光山自家的床睡惯了,九华殿再安排何等华贵无比的床她都睡不好。 如此反复折腾了几日,夭夭每日顶着个熊猫眼,苦瓜脸和鬼溟父女两人共进早餐。 某日。 早餐。 筱禾抱着小奶娃一小勺一小勺的喂她。 鬼溟大人一本正经的吃饭。 夭夭又是一头乱发,满脸憔悴,装模作样的扑腾扑腾小爪子,一脸谄媚的笑意,眼巴巴的盯着鬼溟。 一盏茶后,鬼溟仍淡定的吃着早餐。 夭夭誓不放弃,眨巴眨巴小眼睛,爪子扑腾的更加引人注目。 鬼溟用饭用到一半,便撂下碗,用锦帕擦了擦手,无视夭夭,准备走了。 然而,还未走出门口。 “鬼溟大人!”夭夭一把抱住鬼溟的大腿,挤出几滴哇哇的泪水:“放小女子归家去罢!” 筱禾嘴角抽了抽,鬼婳这丫头对此景也是见惯不惯,竟然一眼不看,扭过头继续吃饭去了... 夭夭也不嫌在小团子面前丢脸,反正脸已经丢尽了,哭诉道:“大人您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一表人才、高大威猛、气宇不凡、衣冠楚楚、风华月貌、剑眉星眸、清新俊逸、挺鼻薄唇,要什么女人没有,万万不能因为我这棵微不足道的小树失去一大片风光无限的森林呀!!” 那个呀字的尾巴还和唱戏般拖得老长老长。 这一通话说下来夭夭愣是没用打个扑棱,可见平日练习多次,已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鬼溟眉眼轻挑,对这小女子实在无语。 这每天早饭时候来这么一场,不嫌累么? 夭夭见他停下来,再次梨花带雨的重复了一遍自己对他的伟大称赞。 这词儿她酝酿了许久,查了很多词典才写成,不用委实可惜。 鬼溟绝倒.. 这一气话说的如此流利从她嘴里飘出来,她不嫌丢人他还嫌臊得慌。 鬼溟揉眉骨,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心中有了计较,不要脸道:“这样罢,你要回去也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二十七章 万寿 他下半句话还没有说,夭夭一阵胜利的欢呼,鬼婳一口饭喷出来,一脸惊异痛心的瞅着自家老爹。 夭夭随随便便的向屋内三人打个招呼,得意洋洋的走出去。 脚还没迈出门槛,后领被鬼溟一把抓住。 “我还没说完..” 夭夭一颗心哇凉哇凉的:“鬼溟大人,作何解释?” “你要回去也成,带我和小婳一起走..” 夭夭听闻,差点翻出白眼,这话说的,又不是演苦情折子戏,还带你和小婳一起走呢,你们是没有家的娃么? 鬼溟从容续道:“若你不同意..” 夭夭顿感头皮发麻,一旋儿凉风,一个激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们今儿合着伙来欺负我是吧? 夭夭火冒三丈,以为自己要转身一脚踹了鬼溟的心窝子,然而,一见小鬼头那个软团粉嫩的小脸,还真下不了脚,之后再一见鬼溟那深藏不露的眼,不得不服,讪笑,下决心:“行!跟本狐走罢!” 心中却是懊悔的不行,也没和小白通个气,她要见了自己连吃带打包的,不定怎么着她呢。 又碎碎念起小白和筱禾两人串通骗她的事,顿然豪情四射,有了底气,哼,纵然带了小白也得认! *** 筱禾作为九华殿的管家,留守九华殿。 这一日,她琢磨着上回在樱桃园摘的血樱桃尽着几位主子吃完了,准备再去樱桃园摘点,好犒劳犒劳底下的人。 话说要管这么大个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上上下下都得打点,不能失了人心。 不时到了樱桃园,想着里面的果子好些,不知不觉到了樱桃园深处。 此时天色尚明,清风阵阵,樱桃的香甜味萦绕在鼻端,煞是让人心情愉悦。 忽觉身后一道阴风,她条件反射的转身,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便不省人事,昏迷过去。 睥视着脚下这个女子,一个红白火云袍的少年向身边的同伴埋怨:“也不知师父怎么想的,北荒山一向与我们无缘无故的,突然要我们抓鬼溟身边的这个侍女做什么,费了好大心血,跟了这许多日才得了手。” 他身边的人和善劝道:“师兄,你也知道师父是个什么脾气,他做的事我们哪敢问,未免节外生枝,我们还是赶紧带她回去吧。” 那少年这才不情不愿的捞起筱禾,口中念诀,和同伴隐身而去。 *** 来到人间已有几日了,白顷歌一直在思索该如何混进皇宫。 无他,本该住在宫外的幻术师,为了寻求庇护直接申请住到了秦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梦泽城一如既往的旖旎辉煌,白顷歌一如往日的洒脱温和。 偶尔想起楚离,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是么? 香辣豆豉烤鱼许久未去吃了,不知道刘老二位可好? 第十天上,白顷歌终于决定去西河巷看望下两位老人。 清云不愿去,且质疑:“上君,你果真是去吃烤鱼的?” “那还能有假?”白顷歌远山眉一派的云淡风轻。 “不是去缅怀楚公子的?”清云再问。 白顷歌眉毛一抖:“他又没死,我缅怀个什么劲儿。” “......” “果真还是想去看看楚公子会不会碰巧在那儿。”望着白顷歌的背影,清云无奈的摊手。 还未走近西河巷,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腐烂味从曲折深巷扑鼻而来,白顷歌的瞳眸微缩,心下一冷,止住脚步。 一个黑影袭来,她出手如电,被他一把搂住,耳边低语:“小歌,是我,不要出声。” 白顷歌心头咚跳,安静下来,乖乖被他抱在怀里。 他身上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兰麝纯香,闻起来异常让人心安。 也不知道是否记忆出错,她记得以前他身上没有这种味道。 楚离在北荒山寻找王座一无所获,在暗中听到了白顷歌和筱禾的对话,知道她要来人间,便率先来看看。 没想到西河巷已面目全非。 角落里,他放开她,她竟然有些恋恋于他的怀抱,看出她眼中之意,他轻描淡写般开口:“以前我就说过要以身相许,如今还有效。” 白顷歌闹个大红脸,心怦怦而跳,轻叱:“妄想!” “这如何叫妄想?”楚离清寒的眉间微不可见弯一弯。 白顷歌面如火烧,不及说话,唇被他的手指覆上,凝声:“有人!”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和沉重的铁骑铮音传来,显然来人甚多,身负高强的内力不说,还有官家的军队。 他面色一寒,薄唇轻动:“是秦皇帝身边的铁骑军,还有云臻带领下的江湖人士。” “他们来这偏僻的小巷做什么?”想到刚才闻到的血臭味,脸色猛然一白,悄声:“西河巷的人都..” “我刚才进去查看了,都死了。”楚离拢眉,眸采沉暗。 “那刘老和刘婆婆呢?”她紧问,一双乌眸沉沉。 楚离嗓音寒凉:“都死了。” 云臻的天马在离他们一墙之隔的地方停驻。 天马识人,可跟据人身上的脉息寻人,以前白顷歌和楚离都在它面前露出面,它知道他们的气息。 就在这附近了,云臻黑眸微眯,如一只择人而食的鹰隼。 “哥。”云暖见他忽然不走了,趋傀儡人偶上前。 云臻做手势示意,云暖知他或有所得,便不做声,杏眸一寒,有嗜杀之意。 上次白顷歌斩断她一只手,这个仇她永生铭记,不亲手将她碎尸万段难能解心头之恨。 这段时间用天马查到了白顷歌曾经待过的地方,她忿怒难平,带人把这个巷子的人尽皆屠戮干净了,不信白顷歌回来之时什么都看不见。 大哥云臻自然不会阻止,因为秦国几位炼丹大师被杀一事,皇上交待他彻查,结果兜兜转转,顺藤摸瓜,查到了楚离和白顷歌头上。 上回幻术师的事抛砖引玉,这次屠杀西河巷,云臻和云暖就是要激怒两人,等着白顷歌和楚离出来,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天马四蹄踢踏,在原地来回打转,马鼻在空中仔细的嗅来嗅去。 空寂的夜色,底下的人不敢重了呼吸,打扰到天马的勘察。 白顷歌听闻西河巷的人尽被杀戮,伤心和怒火烧灼,一双温淡的眸子逐次变成血色,楚离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想起筱禾的嘱托,如果现在打草惊蛇,要杀那两个幻术师就难了,她的瞳眸渐渐褪色,心中难受,回抓着他的手,不觉深深扣紧。 早晚要叫他们血债血偿! 白顷歌一双碧水青天般的眸子炙热的盯着外面。 “天马有发现了,大家听我指示!”云臻打手势传令层层传令下去。 底下的士兵都是久经训练的,立刻井然有序的待令出击。 那些江湖人士过的是刀尖上添血的日子,对这种官方手势虽然不大懂,但凭直觉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乱动。 被云臻和云暖控制的神君更是没机会轻举妄动。 “皇帝身边最好的一支铁骑都派出来了,加上云臻身边几个顶尖的上神,和功力深厚的江湖人,看来他们这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秦太后今日生辰,所有的王公大臣都去向她贺礼,正是你趁乱杀了那两个幻术师的好时机,等会你先走,我来对付他们。”楚离悄声。 白顷歌狐疑的瞧了他几眼,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她不知道楚离在北荒山‘不小心’听到了她和筱禾的对话,早先就为她探得了线索。 潮水般的士兵朝他们的立身之地围攻过来,楚离先发制人,手中木剑如笔走龙蛇,电花火石,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身影,立时有一大片兵将倒地。 想不了那么多了,现在要当即立断,白顷歌趁势飞出。 前面的士兵作为障眼法被杀,后面人类控制的神君立刻补上,让人淬不及防,各自挥舞着兵器携着凶猛的杀气直袭楚离的要害。 云暖一眼就看到了白顷歌,手中操控人偶如离弦之箭向她奔去。 那人偶做的极其精巧,活灵活现的小人儿冰凉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白顷歌拍去,掌风凌厉,白顷歌不欲久战,化为凤凰,轻巧避过人偶的袭击。 云暖一只手操纵人偶本来没有两只手来的得心应手,因此这段时间苦练术法,自以为大有所获,没曾想被白顷歌轻巧躲过,气急败坏,火冒三丈。 白顷歌回眼一望,楚离被千军万马包围在垓心浴血战斗,忽地想起那一日他为了她去取炼丹师的项上人头也是如此。 途中身上一片金羽脱落,飘向皇宫,为她探路。 楚离说的没错,今日是秦太后的大寿,宫内管弦笙歌,煌煌赫赫,所有的人鲜衣怒履,皆盛装出席。 人群中很快有了那两个幻术师的身影。 白顷歌收了凤凰原形,直奔举办宫宴的坤华宫而去。 “儿子祝母后万寿无疆。”秦皇帝首先端起了酒杯,底下的公主皇子大臣诰命也纷纷站起,举起酒杯。 是极好的酒。 有荼蘼的味道。 漾在富丽浮香里。 此刻秦皇帝离秦太后最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二十八章 美色 白顷歌唇角微动,飞身而出,白绫翩飞,如出水蛟龙,长虹贯日,直袭那秦皇帝和秦太后的心口。 周围的神君和侍卫反应极快,立~刻~抢上前来保护两人。 白顷歌舞动白绫,如蝴蝶秋叶,纷纷翻飞,借着白绫的掩护,手上两颗裂石轻弹,穿越混乱的人群,一击向那两个幻术师的太阳穴掠去。 裂石嗤的两声,在人仰马翻,杯盏破碎的环境里除了在场的神君和寥寥几个武功高深的侍卫能听到,那两个幻术师除了幻术上得了台面,内力颇浅的他们也是无法辨别的。 然,堪堪要击碎两人脑袋时。 那裂石却却如一颗着力不够的珠子停下了。 是幻术。 白顷歌眸中的冷锐一闪而过,怪道筱禾以为他们危险。 裂石属性雷火,摇光山上她以几种珍贵的材料炼成,连九华殿上法力稍次的小丫头都躲不过,他们两个半人半鬼的倒逃过一劫。 鬼溟的避息珠隐匿身上的气息万无一失,要用来作裂石的挡箭牌没用半分用处。 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这两个从小没修炼过鬼花族内息招式的人绝不能轻易避开她的裂石。 她现在知道为何鬼溟要对他们另眼相看了。 号角响起,皇宫内外的军队潮水般赶来坤华宫,白顷歌一时间竟不能得手。 那两个幻术师大约也明白了刺客是冲他们来的,趁着人多混杂,见机不好,随着大批的女眷慌忙逃走。 白顷歌虽是凤凰之身,但五万年的功力没了,现在不能幻化,皇宫内外也有许多神君了得,急切间不能脱身。 看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白顷歌找幻术师要紧,也不准备拼命,和那些士兵、神君缠斗了半日,终于找到了一个空隙,化身凤凰而去。 人类的幽冥戒控制神君的范围有限,法术高强的几个上神追了十里路,也不再穷追不舍。 秦皇帝令下,全城戒严,白顷歌想了一想,仍旧幻化成为佛国的小沙弥净明。 虽然在傀儡神君和为人族皇帝服务的巫师的明心净目下不能支撑多久,好歹比她一个惹眼的女子之身走在大街上安全得多。 出了这等事,那两个人幻术师不知道会躲在哪里。 如果他们笨一些,自然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仍旧回皇宫内的府邸,有诸多神君为他们服务,她虽短时间内也取不得他们的性命,但好歹好有个机会不是。 如果他们聪明一点,就知道白顷歌不了解各大官邸的位置,随意躲在哪家大官屋内,她也找不到。 秦太后华诞出此大事,大街上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抓白顷歌的士兵和他们底下的神君。 白顷歌冒着危险还是决定摸回幻术师住的宫殿去看一看。 她的想法是,她的出手极密,除了那两个幻术师有察觉,其余人不知道,且他们趁乱逃了,还没来得及和秦皇帝通风报信。 此刻皇宫上下也只会担心皇帝和太后的危险,不会想到她的主要目标是幻术师。 当然她的想法是一厢情愿。 那时候她出手,别的人都不动,只朝四个人身上招呼,明眼人看不到,那些有想法有能力有创见的极品侍卫为了得帝欢心,还是会将自己窥知的一二上启天听。 秦皇帝再不信,心有余悸,也会叫人防备。 她还未来的及走到幻术师住的雨宁宫就有感触敏锐的神君蠢蠢欲动。 猫着小步,离雨宁宫只有五尺了,白顷歌的肩被人突然拍了一下。 她的心吓到了嗓子眼,出手极快,那人却无意与她过手,引她向另一个方向走。 白顷歌远山眉轻琐,似乎也不像楚离。 犹豫一瞬,她咬牙,还是跟上去。 夜黑风高,那人的青衣欲燃。 “你是谁?”她的声音戒备,这人身上的气味不大熟悉,而且这个人似乎能看穿她和尚皮下的真实面貌。 肯定不是认识的人。 千落明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就是凤歌,尧离真神守护了十万年的凤歌,她站在这里。 半晌低沉的语调:“你去雨宁宫是要杀那两个幻术师?” 白顷歌听她清婉的嗓音,是个女子,但不知道是谁,冷声:“阁下听错话了罢。” 千落自顾自:“你不要去,我尚且杀不了他们,你失去五万年的内力,更是不能赢。” 白顷歌心中一惊,失去了五万年功力这件事只有楚离、夭小狐、清云三个知道,他们三个没有必要这样装神弄鬼。 她如何得知这件事? 反正问她她也不会说。 镇声:“赢不赢不是阁下该关心的事,如果阁下执意不表明身份,那我就先走了。” “我不会让你走。”话音才落,她身手如猿,袭击过来。 白顷歌不欲在此大动干戈,这里离雨宁宫不远,而且大街上搜查的卫队会巡查到这边,到时候惊动了两边的士兵和他们底下的神君就麻烦了。 对方只是空手和她过招,她也并不出白绫和其他武器,两个人拆了两百多招。 千落内力虽然深厚,法术也不差,终是在云海天境被碎镜折磨了五万年,灵力被大大的削弱。 白顷歌虽失去了五万年功力,好歹还有五万年垫底,常年身经百战,在真实对敌的时候出手手段比起千落来说丰富得多。 还是正难分难解之际,一袭黑衣如风如电,一招将她们分开。 白顷歌错眼一看,正是楚离。 千落为了尧离真神不暴露身份,足尖一点,飞身隐遁。 白顷歌想去追,楚离不着痕迹的握住她的手腕,关切:“你没事吧?” 不过几息之间,那人的身法也快,竟没有了人影,白顷歌也没有必要追了。 “我没事,你呢?”白顷歌回过眼来。 楚离有了十分之一的混沌之力,同时对付那么多人和神君略有吃力,不过也无大事。 他摇头,夜风拂过,他的衣袂飘飘,如画中人,白顷歌有一瞬的恍惚,他以往妖冶俊美的脸上如今却是温沌雅致。 他似乎感受到她的异样,一把笼络她在怀里,如泼墨恣睢的邪惑一笑,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小歌,你盯着我看了这么久,都舍不得霎眼,是否被我的美色迷住了?” 他轻挑的话一时让刚才的温润之意烟消云散,白顷歌心头的难受被怒气和赧意壅塞,一脚踩下去,润白如玉的脸上红霞嫣然。 “楚离,你说话一向如此不要脸么?” 如流彩映入他的眼底,楚离碧水般的眸子里盛满她的一颦一笑,连微凉的空气也跟着染暖。 举手覆袖似乎都有清郁的兰麝温香,他不禁抬手,指腹轻微触及她的脸庞,勾唇一抹缠绵的笑:“小歌,若说我也被你美色迷住,你也说一声自己不要脸么?” 嗓音如魅。 他的指腹温和,仿佛有一股微弱的电流从她的脸上流过,她头脑有点不清楚了,心中被什么黏住,甜蜜又熏暖,如身在谜一样的茉莉花丛,忽然有一种想要亲近他的冲动。 连连严厉告诫自己不能这么做,抑制住了冲动,好半天才想起自己该有的表情,怒道:“话都被你说尽了,我可一句也没说。” “你不说也行。”楚离眸底一丝好笑。 黑羽似的夜空里璀璨的星子载浮载沉。 一只和夜一样颜色的纸鹤随风飘来,煽动着薄翼,落在两人眼前。 楚离伸出手掌,那纸鹤通灵般落在他手上,一点点莹绿的微茫在他手中分解,他唇角勾一勾:“那两个幻术师的位置确定了。” 白顷歌眉间浮动一丝松泛:“那便好。” 她的神思不能得空,一静下来眼前便浮现刘老和老婆婆血淋淋的尸体躺在腥臭的血泊里,心脏如被千斤重的石头压着,缓不过气来。 那些人类枉自打着仁义传家治国的幌子,却连无辜之人都不放过,任意屠杀毫无还击之力的老百姓! 她的双手紧紧握在身侧,云臻,云暖,有什么仇恨冲着我来,为何要杀了满巷西河人?! 她的双肩微微发抖,苍白的唇几乎咬出血来,楚离握住她冰凉如雪的手,了然她的所思,深邃的眸子里一抹痛惜:“刘老和老婆婆的仇早晚要报!” 白顷歌迎着他坚定的目光,紧绷的情绪柔和了一点:“不知道那两个幻术师什么来路,竟然能抵挡我的裂石。” 楚离握一握她的肩:“不管他们是什么来路,我去罢。” “这是我揽的活..”白顷歌倔犟,一语未完,他微凉的唇便覆了上来,柔软而馨甜的暖意一分分安抚她今晚所受的伤心,惊慌,愤怒,仇恨。 她沉溺在他的温柔中,拉一把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也不想逃。 楚离浅尝辄止,放开她,捧起她滚热的脸,如星月剔然的眸子:“听话,先回去,我会解决好一切。” 他在和她商量,语气却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不知道为什么,白顷歌眼中一热,心蓦地熨帖,这种久违的安心似从亘远处便存在于她的记忆中。 她鬼使神差的和一个刚刚长成的少女一样,乖乖的点了头,带了依赖的意味。 楚离满意的看了看她,清冷的脸不自觉的柔和许多。 “你太累了,需要休息,先回摇光山,为刘老刘婆婆报仇的事一时急不得,云臻在那里布置了天罗地网,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二十九章 包庇 白顷歌乘一朵白云从梦泽城回摇光山的途中,不可避免要经过北望沙泽。 她特意敛隐了周身气息,想安安静静穿过结界,却还是被顾北撞个正着。 不,应该说,顾北扒着手指,数着日子,在她的必经之路上等她。 一剪白影在漆黑的夜中如一盏漂浮的烛光,顾北在暗中一眼不错的瞧明白了是白顷歌,小心情略激动了些,一个筋斗,翻身到了白顷歌眼前,手中的六角玻璃风灯在他摇摇摆摆的动作下七甩八落,半晌才渐渐稳住。 风雅还是要保持滴,清嗽一声,寒暄:“小顷,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白顷歌纵然此时心情欠佳,也忍不住想扶额叹息,这才几日,就多年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说法也是够了。 顾北在光线不足的夜里完全没有注意到白顷歌嫌弃的眼神,潇洒的转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小顷,这次专候你来,是有件重大的事和你说说。” 白顷歌... 顾北虽掌管流荒山最大的一片领土北望沙泽,却是表面光鲜,相当于为血月族中枢驱除出了权利中心。 除了他那师傅老头还在心里护着他,记挂着他,血月一族大概除了为他的存在感受到如鲠在喉的不舒服,也没有人愿意提起他。 一千年来,顾北可以说完全和身在政~治中心的血月族断绝了联系。 而她最近也没有和他联系。 除了她和血月族,顾北还有关于其他的重大事件告诉她? “一千年一次的血月族换届选举想必你也略知一二。”顾北一双桃花眼低垂,在迷离的灯光下映出暗沉的光影:“此去九死一生,如你有闲,能否来看看我?” 他手中幻出一只纯白色琉璃小壁佩,通体素光流转,方正玄墨的篆体小字若隐若现:“这是入场的令牌。” 竟然是说这个,白顷歌虽然早知道他一定不甘偏于一隅,要搏一搏的,然而却恍惚觉得不过几日不见,这便迎来了两场生死离别,心中戚戚,垂下眼睫:“你保重。” 待她反应过来,顾北离开不远,她叫住他:“顾北,若你死了,以后有人欺侮我,我找不到你,你便是违背了自己的诺言,说谎是要..” 说谎是有果报的,她说不出口。 因她本不信佛。 顾北脚下一滞,终不回头。 白顷歌无精打采回了摇光山,还未落地,便听闻摇光树下一阵软糯娇稚的欢声笑语。 “是小婳?”清云咦声。 “小白,你回来了?”夭小狐喜滋滋的迎上来,手中抱着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奶娃,和她说话时顺手把奶娃向白顷歌怀中塞。 白顷歌糊里糊涂的伸手接过,小奶娃一脸天然萌,小短手去抓白顷歌的衣袖。 夭小狐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眉开眼笑,装模作样的向白顷歌做了一个揖:“我和小婳在你回来之前已经达成了双边协议,小白,现在就辛苦你帮我带一带小包子了。” 对,用的不是询问句,是祈使句。 白顷歌才经历了刘老和刘婆婆的死,又得知顾北要去竞选血月族上主之位,生死难料,没心情和夭夭贫嘴,自行搂着小丫头飘过夭夭的身边,进了自己屋。 夭小狐的表情懵逼... 谁都可以不了解她都不能不了解白顷歌,鼓嘴努眼睛,手肘捅清云的头:“小白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清云变出两绵白眼睛和一双胖乎乎的手,翻个半圈,指一指流光树下摆了一张小檀木桌,从容不迫的提笔处理政务的鬼溟,对夭小狐猛翻白眼:“夭小狐,你这大一家子在搞哪一出?” 夭小狐瞄一眼花树下坦然自若的鬼溟,再用眼风瞅一瞅鬼婳窝在白顷歌怀里朝她招手的小身影,不免要喊一百二十个冤,发一百三十个牢骚,有无数个不满意。 丫的,也有这么厚脸皮的人,本狐要回家,还愣是甩不掉这俩小尾巴! 然而清云面前,她怎么能认熊,让他有机会嘲笑她?双手叉腰,挺胸直背,鼻孔出气,振振有词:“什么一家子不一家子的,好好说话!鬼溟大人和他家的小包子是小白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自然就是摇光山的好朋友,怎么,来朋友家串串门,不可以么?!” 清云简直不想和夭小狐这个二货言语:“没说不可以,可你用的着这么昭昭然,故作姿态么?” “哼!”夭小狐果断否认了这一事实,片刻之后,仍是顾虑着白顷歌,锁眉头,抬下巴,牙缝咬字:“小白的事你说说呗。” 清云真是看不惯她问人还这么二五八五的:“你正常说话会死么?” 夭小狐一遇着清云就变成易燃体:“你管我会死不死的!” 清云气的两耳朵冒烟,呲牙咧嘴,以眼还眼,夭小狐自是寸步不让,分理必争。 两人吵得正欢,没注意到从西边的屋内‘砰’的飞出一筒锦鸾狮子纹面犀牛角卷轴,尔后精准的砸在夭小狐的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又反弹到清云的额。 两人同时惊呼一声‘痛’,又毫不犹豫的瞪了对方一眼。 “小白也是,出手可真狠。”夭夭揉着发木的后脑勺,甩甩发蒙的小脑袋,小声埋怨道。 “你没事吧?”鬼溟低沉优雅的嗓音响在耳边。 夭夭唬的心跳漏掉几拍,瞪他一眼,无语问天:“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呢?” “因为他见你受伤,瞬移过来的。”清云阴阳怪气,表情丰富。 鬼溟拉过夭小狐,仔细察看她被砸的地方,薄唇微抿,十分不高兴的样子:“她也太过分了些。” 夭小狐嫌弃的看他一眼,语调凉飕飕的冷人牙齿:“小白再不济也比某人不要脸跟到人家里来好多了。” 鬼溟自动忽略她口中所指,拿她没办法:“你坐下,我给你好好按按。” 夭小狐... 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话都说这份儿上了你能不能长点心了? 然而就算说了也没啥鸟用。 夭小狐决定暂时搁置这件让人糟心的事儿,默认鬼溟这家伙的无耻。 遭小白一顿揍,郁闷得紧,索性真的一屁股坐下了,任鬼溟糊弄,瞥一眼清云,态度不知比刚才好了多少倍,拍拍身旁的草地:“清云,你也过来,和我说说小白的事呗。” 清云满心不愿意,可是念及白顷歌,还是说一说的好,于是飘到夭小狐身旁,一一将今日发生的事对夭夭说了。 夭夭也是狐心肉长的,以前经常去刘老刘婆婆的小店蹭吃蹭喝,如今两人说没就没了,不禁热泪盈眶,动容道:“刘老刘婆婆怎么死了?” 清云没想把夭小狐说哭了,期期艾艾的劝她:“夭小狐,我知道你难受,可是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楚哥哥怎么没有跟着你们一起回来?”夭夭心中一动,还在哭鼻子,瓮声瓮气的问。 鬼溟对她叫别的男人叫的这么亲热,心中很吃醋,而且以前倒从未听说过摇光山何时有个楚哥哥了? 扒拉她的手,阴沉沉问道:“你口中那个什么楚..是谁?” 夭夭完全没关注鬼溟是啥情绪,兀自一双泪盈盈的眼巴巴等着清云的回答。 清云见鬼溟一脸山雨欲来的神色,也有点尴尬了,背过身:“夭小狐,要不然你向鬼溟大人解释下你家楚哥哥?” 夭夭回过神,手肘子在鬼溟的铁爪之下捏的生疼,‘嘶’的一声吸一口凉气,皱眉:“鬼溟,拿开你的臭爪子。” 夭夭吃疼,鬼溟心软的放了手,想起楚什么的仍然心中一口气,铁青着脸。 夭夭简直无语,这啥表情啊,我是欠您老人家百十斤金子了?不想理他吧,又觉着他一双冷飕飕的眼睛盯着人脊骨发凉。 不想和他计较,没好气道:“楚哥哥是神族..” 话一出口,自知失言,惊出一身冷汗。 楚离的事越少知道越好,她们这个四合之外的摇光山说不定能多保两日。 她虽然不信鬼溟会是这样的人,可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呢? 当初她和白顷歌、清云三人在五行游山玩水,偶然碰到北荒山竟然禁制大开,便怀着好奇心进去了,没想到正撞上了九华殿主位之争。 鬼溟彼时一身猩红血衣,手持黄泉剑,立于累累尸首之上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她如今想来仍然历历在目,胆寒于心。 后来虽然相识久了,也渐渐放下戒心。 可楚离现在仍处于人族的追杀之中,鬼花族与人族签订了和平契约,想必早已接到了秦皇手签的玄黄令。 鬼溟何等聪明,她这个字一说出,他便应已猜到了一切。 果然,他眸光更沉了几分:“竟然是你们救了那个神君,不仅如此,还包庇他留在了摇光山?” 夭夭嘴角抽了抽,这感觉怎么他在训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啊? 不过想起他们这些族落都巴不得凑上去与人族签订劳什子的长治久安,海晏河清的契约,夭夭柳眉轻蹙,冷笑反驳:“你鬼花族怕人族,担心他们来找麻烦,我可不怕,第一倒要他们知道有摇光山这个地方才行,第二嘛,就算你去通风告密,领他们上得山来,拼不过就是一死,有何可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三十章 空花 她出口凌厉,毫不留情,也是存了两分试探他的意思。 鬼溟的眉头都能拧出冰水来了,寒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夭夭在他气势沉沉的压迫下不自禁缩了缩肩,奓着头皮冷道:“就是字面上的意识,自己领悟!” 鬼溟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逼迫她直视她,那寒冷的眼神都能剐了她一身细皮嫩肉:“你的意思是本尊会出卖了那个姓楚的,害他被抓!” 说起这事儿,夭夭在他威压下有点气泄的情绪瞬时间又皮球般鼓的足足的:“难道不会?” 夭夭的手腕盈盈不足一握,说话时如一头愤怒的小犊子,脸涨得通红,如染上了绯红的云朵,因为太想用声音掩饰自己心中细碎的无措,话几乎是用吼的了,导致嗓音又一丝尖利。 他的心忽地有些空。 就是那种什么也抓不住的空。 她就在他面前,他第一次有种抓不住她的害怕慌乱。 夭夭感觉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一点,她紧绷的心也跟着乏了一点,他的话似乎从极远的地方传来,落入耳朵,却又清晰异常:“你记着,我还没那么无耻。” 不知是否她听错了,鬼溟冷冽坚定的语调夹杂了一缕失望。 她还未听过的他的失望。 清云愁绪满怀的听他们吵了一架,静了很久,才转身过来,琢磨着要不活泛活泛气氛,僵硬的笑了笑,对夭夭道:“我估摸着楚公子要留下来等待机会给刘老刘婆婆安葬,秦国那叫什么云臻的走狗和他妹妹一直守在西河巷,派了许多神君和人间的奇人异士在那里,着实不好下手。” “不知道楚哥哥会不会有何危险?”夭夭和鬼溟吵了一场,无精打采,耷拉个小脑袋:“清云,要不我下山帮帮他。” 鬼溟不同意,生硬的说:“不准去!” 夭夭心烦意乱,这鬼溟什么情况啊,不是才吵过架嘛,这么快又有心情搭话了:“我自去我的,有你何事?”也不闲管得多。 她一句话刺得鬼溟心中发凉,眸光一缩,半晌笃定道:“反正你不准去。” 过了一秒,续道:“要去我去。” 不得不说鬼溟是绝世好男人,为了夭小狐连自家小团子也能抛下。 夭小狐自是不想同意,然鬼溟坚持,她也不可能把人打晕了,自己跑下山去。 清云仰天:“看来这夫君和奶娃不是白捡的嘛,关键时刻特别能派上用场。” 夭小狐一个心塞,差点有拍死清云的冲动。 盘算了半天,戳清云的小身板,含糊其辞:“清云,你下山去看着他两个..” 声音太小,清云趴在草地上懒洋洋的,没注意听:“你说啥?” 提高了声线,夭小狐鼓着嘴:“你下山去!” “为啥?”清云翻个身,夭小狐竞能找事。 夭小狐心性激起,索性不和他绵了,干脆利落的站起,叉腰,俯视他,气势十足:“你只说你去不去?” 清云一溜烟飘浮在半空里,变个鬼脸出来,伸出一条云舌,准备和她好一番理论,忽地瞟到了西屋里明亮温冷的灯光。 白顷歌膝上坐着小鬼头,一大一小的身影在琉璃水晶花窗之下,只有鬼婳一个在咿咿呀呀的玩闹。 上君时不时的附和小丫头笑一笑,寥寥之意如秋日褪色的胭脂。 清云忽地深感无趣,默然片刻:“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恩?”夭小狐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变脸如此之快,动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西屋。 “我是说,我们大家,所有人一起去人间看看。”清云定声:“夭小狐,你去拽上君和你家小丫头出来!” *** “娘亲,我们要去人间玩么?”鬼婳手脚并用,往夭夭身上扑。 夭小狐自认命苦,这还没享受几分钟呢,又要带娃了,愁眉苦脸的从白顷歌怀中接过小丫头,闷声闷气:“是啊,到了人间以后,记得要听话,不然以后再也不带你出去玩了。” 鬼婳是个彻底彻尾的表情包,一听此话,小眉一皱,小嘴一撇,小脸一拉,委委屈屈的扒紧夭夭的脖子:“娘亲不要抛弃小婳,筱禾姐姐说,抛弃小孩的人都要遭天谴,小婳不要娘亲遭天谴..” 夭夭头上一行乌鸦飞过,缴械:“好了,不准哭了,筱禾没和你说,爱哭的小鬼不长个儿吗?” 小鬼头咬指头:“没说。” 两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倏然间远处一线绿光刺破漆黑的夜,向她们的方向飞驰过来。 一条如白蝶朗月的白绫从白顷歌的手中袖出,潜入一片漆黑的深水般,柔软却沉着的力量试探性的放出去,却如重拳打入棉花里,落了个空,再定睛,那绿光已然不见。 “筱禾姐姐!”鬼婳嚷道。 夭夭一愣:“你说什么?” “是筱禾姐姐。”鬼婳小人,不清楚是个什么状况,一味奇怪道:“筱禾姐姐怎么不来和我玩呢。” 白顷歌眉间一凝,鬼溟不在北荒山,筱禾一个人主持九华殿,怎么会轻易出山,她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主子在这儿,她中途突然返折而去,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夭夭,你带着小婳,清云你护着她们,我先去看看。”一语未完,便纵身而去。 夭小狐来不及叫,也预感事情不好,如今小丫头在,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让清云落地,找了棵古木,几人避在树后,等白顷歌的归来。 *** 苍穹深而远,如倾倒了一袭黑色羽翼,星斗挣破出来,挂在深渊似的翅翼中,诡异的眨眼睛。 白顷歌飞身而下,落在森林之巅。 以前下山常常经过的这片森林今日却异常诡异。 没有狼嚎蛇嘶,没有猫头鹰的眼睛,甚至没有昆虫的吱吱叫声和夜莺沥沥的歌唱。 这片森林太静了,除了她轻微步履窸窣声,落针可闻。 阴冷的寒风如一股冰水悄无声息的袭来,连白顷歌这样的真元之体都感受到了透骨的凉意。 仿佛一片漂浮着墨油的黑海,她立于海的中心,随着波涛涌起,脚下的世界发生扭曲,树木融合成一道道眩晕的漩涡,一股吸天灭地的力量拉扯她向下坠,向下坠。 两条白绫自袖中飞出,如吸饱了风的旗帜,在魅夜中铺出一路康庄大道,等待白顷歌去走。 失去了五万年功力之后,凤凰之身是变不成了,白顷歌便练了这一手以备无患,现在派上了用场。 敌暗她明,计上心间,她一手扯过白绫,法术一幻,那白绫变为一支通透如玉的短笛,她足尖一点,站在另一条白绫之上,不断向后退去。 夜风起,白衣如雪,青丝如墨,笛声幽幽,勾起冥府里最血腥饥饿的鬼兵爬出地狱。 一具具散发着腐臭恶腥味的骷髅从地底狰狞而出,片刻间充斥了整片森林,伴随着她凄恻的笛音显露出它们恐怖而残忍的一面。 鬼哭狼嚎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蛰伏于这片森林的妖魔鬼怪,牛鬼蛇神竞相奔逃,如遇恶鬼。 不,他们是真的遇到恶鬼! 白顷歌放下笛子,如警觉的狼,向虚空的黑夜凝视一周,清声道:“阁下是人是鬼,如再不现身,刚才的餐前甜品,马上会变成一道大餐给阁下享用。” 温度一分一分的寒冷下去,妖异的气氛越来越浓。 就在白顷歌再次拿起笛子放在唇上之时。 一把苍沉厚重的嗓音传来:“南荒山的佛国与姑娘向来无怨无仇,何以姑娘竟能下得狠手,连杀我普宁寺两名的僧人,夺我普宁寺镇寺之宝白摩玲?” 一个和尚双手合十,从黑暗中走出来。 如冰如玉的月华从乌云中悄悄露出脸来,倾泻了一地清冷光辉。 白顷歌就着淡如水的月光看过去,只见那和尚约莫五十来岁,枯瘦如柴,缁衣布鞋,一张脸苍老憔悴,浅淡的眼睛里却隐含慈悲。 只那一点悲悯,就让人恍若见到普度众生的佛陀,又如遇上地狱里嗜杀的修罗。 他虽未气势汹汹,质问于她,周身却散发出威重的压迫之气。 白顷歌五万年的功力需得时时谨慎,刻刻在意,才能不被他的气势夺去。 “敢问大师法名?”虽然不知道为何他刚才那样说,白顷歌还是先依佛教礼节,向他打个问讯。 “一翳在目,空花乱坠。” 白顷歌呼吸一滞,竟然是他! 他不是已经死了几十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三十一章 令阃 五十三年前,佛国的普宁寺发生了一件令九洲大陆,八荒四合都瞩目的大事。 一代得道高僧,普宁寺的方丈絮厄大师竟然被传爱上了一个人间女子! 世人有此一说并不奇怪。 话说絮厄彼时弱冠之年,长相秀美,若妇人之貌,却在普宁寺住持众多的候选人中脱颖而出,得承上任方丈的衣钵,可想而知,其在法术、佛理、经纶方便的造诣可谓深不可测。 当时普宁寺为了甄选下任住持,举行了比武大会,人才济济的普宁寺,许多众望所归的僧人一一败北于絮厄这样一个外表简秀整丽,清瘦不堪的小僧人。 所谓世界很大,也很小,画一个圆圈,就能看到首尾。 这件事很快在说大颇大,说小不小的五湖四海,九洲之上传播开来。 好多爱看热闹的人类女子和女妖精听说絮厄娟美,能力不俗,皆长途跋涉,千山万水的到佛国来瞧他。 见过他的如花美眷不少,倾心于他的妙龄少女据夭夭说能从南荒山这头排到那头去。 夭夭爱凑热闹,自然扽着她和清云也去看看,可惜当初她懒癌症发作,未能成行,没能一睹后来絮厄在辩经会上侃侃而谈,优容不迫的风采。 相信絮厄爱上人间女子这个说法的人皆说他虽自幼出家,清心寡欲,但谁能保证他这样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每日面对那么多为了他去普宁寺上香进佛的红粉佳人不动春心? 不管谣言是真是假吧,普宁寺一时间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传说连远在朝堂之上的五国皇帝听说此事后,也在五国元首例行聚会之后的一次宴会中提起,作为一项谈资。 当然,为了人类与各族群的和平共处,五国皇帝不会这么不谨慎,最多私下笑笑,所以这一说法约为杜纂。 然絮厄年纪轻轻便拥有一身精深的修为,且身居高位,是修来世一派的肱骨,暗地遭受许多人的忌恨的事实摆在眼前不说。 现在他有公然违背佛教邪淫戒律的传言流出坊间,令佛国之人蒙羞于世人之前,更是让不满他的僧人有了攻击他的把柄。 在事情发酵一周之后,不仅修来世一派的僧人反对他再任住持一职,主今生一派的僧人也公然要求他不准再出现在佛国。 据说双方为这事还发生过一场暴动。 不过一天,普宁寺的高层一致决定,废除了絮厄的住持之位,驱逐他出南荒山,永不准再踏入佛国一步。 并且规定,普宁寺此后一律戒严,不准女子进入佛国。 这时距离絮厄任普宁寺方丈一位不过短短三个月,他可谓是普宁寺寺史上在职时间最短命的一个住持了。 本来事情到这儿也结束了,但是一年之后,夭夭痛心疾首的和她咬耳朵,说是普宁寺的絮厄大师在被逐出南荒山后遭人暗杀,推入了万丈悬崖,尸骨不存。 白顷歌和絮厄一向没有交集,所有的事迹都是听夭夭说的,那时对于他的英年早逝也不过叹息一声。 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再见到他! 一翳在目,空花乱坠。 是絮厄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大意是千人千面,人心难料,皆以自己的预设立场揣度他人。 当时她就怀疑会不会是有人嫉恨絮厄,陷害他的声誉,之后再杀他灭口。 人既已死,她作为一个看客,人絮厄的入室门生都没有任何表态,她仅凭雾中看花的猜想,就想着介入人家内部斗争,站出来说一通大义凛然的正义话,这不叫给自己找不自在,这叫给自己添仇恨。 “原来是絮厄大师。”白顷歌虽不信佛,但基本的礼节还是要有的,双手合十,念一句我佛慈悲,道:“五十多年前,听说大师命陨绝崖之下,甚为大师叹息,没想到今日却还有再见之日,幸甚至哉。” 不等他回话,白顷歌心念倏转,疑惑道:“刚才听大师说,我欠了你们普宁寺两条人命,一个法宝?” 不对呀,那圆灵是被自身的功力反噬而亡,好吧,若不是她去盗宝,他也不会走火入魔,满打满算是因为她死了吧,可是她啥时候又欠了普宁寺一条人命了? 她敢确定,捆在梁上的监寺和叫净明的小沙弥是没死的。 难道是那个她抓来念密经的和尚南至? 她不是让夭夭把人和白摩玲一起送回去了吗? 夭夭不可能背着她把人杀了,盗走白摩玲的,且不说夭夭平时杀鸡都不敢,就是那个白摩玲她拿着也没用啊。 最重要的是如果夭夭瞒着她贪了白摩玲,杀了南至,佛国不早闹个天翻地覆,来追杀她们了,她们还能悠闲的在九洲和北荒山上跑来跑去? 若事情果然如絮厄所说,那为何佛国不亲自派人来斩杀她们,却派一个早被逐出佛门的人来动手? 难道偌大的一个佛国,连个可用之人都没有? “施主刚才一番客套话为贫僧可惜,听来颇入耳。”絮厄缓缓道:“只是施主害我普宁寺两条人命,夺我普宁寺无上之宝的帐却不能推脱半分。” 他字字珠玑,如洪钟大吕,在空中徐徐扩散,缓慢却厚重的力量迫得人心神沉压,仿佛他双手推磨,随着齿轮转动,啮合,然后是夹在中心的豆子毫无空间的窒息和毁灭。 白顷歌没想到他还没等她说清楚就开始动手,她上次为楚离治伤,不仅失去了五万年功力,内伤一直未愈,为了加持白绫,站在半空,也颇需要费功力。 絮厄的内力远比她想象中的沉厚,此时出其不意,连绵不断的后劲压迫得她心中一股烦闷欲呕,铁锈味的鲜血在口中翻涌,脚跟也渐虚浮。 底下是密密麻麻的鬼兵,她一旦摔下白绫,不能用笛子控制它们,它们饥饿之下,轰然抢食,她片刻之间就会变成一具枯骨。 她咬破舌尖,呲开眼角,竭力定了定心神,艰难的抓紧手中的笛子,不让它掉下去。 此时是她身体和意志最虚弱的时候,絮厄只需过来,轻轻出手,她就有可能坠身而下。 絮厄苍老的声音如一圈涟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仿佛注入了一剂迷~药,在她的脑海中持续不断的回响出低沉的嗡嗡声,刺激的她头晕脑胀,连情急的力气都没有,更没有能力想接下来应对絮厄的办法。 她最大限度的反抗,是用毅力命令自己不准晕过去,不准掉下白绫,不准在敌人还未上前的情况下,自己先把自己给打败 奇怪的是,夜色之下,絮厄如一具泥雕木偶,站在古木之巅,禅定般一动不动,更没有丝毫靠近她,打杀她的意思。 白顷歌在昏昏沉沉的识海中体会出一些味儿来,絮厄此刻大概也是殚精竭虑,拼尽全力了吧。 不然如此大好机会,果然如他口中所说不能放过她的话,早就过来一掌结果她了。 唇角溢出一丝冷然笑意,这种时候,只要不出现第三者,她只需和他比拼耐力和毅力就行了。 谁先倒下去,谁就输。 时光拉的无限的漫长,一分一秒都难熬过。 白顷歌的意志越发的混乱模糊,絮厄大约是没想到她能坚持这么久,脸色也越来越苍白难看。 一缕寒风在浑浊窒闷的空气中迟缓搅动,冥夜之中,一只青色的蠕虫不动声色的顺着白顷歌的银丝沁雪白衣爬上她的手。 白顷歌顾着和絮厄的对峙,只觉一点微不足道的麻刺之后,手上蔓藤出一副诡秘繁复的水银色图案。 “阿弥陀佛。” 一声了无生趣的叹息如一条冰冷的滑虫钻入白顷歌的耳朵。 这是白顷歌晕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再醒来时是眼前一片漆黑,耳里没有半星微响。 有人用法术封住了她的五官神识。 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是在一味的寂静下如堕入无垠的黑色空间。 黑暗,黑暗,无尽的黑暗。 阴冷,阴冷,无尽的阴冷。 她最怕的黑暗和阴冷。 幽闭恐惧症像一个硕大无朋的巨人死死掐住她的脖子,以绝对的力量碾压着她的心脏。 她的呼吸急促,心跳困难,脸色惨白,如要死去。 时间一寸寸的挨过,夭夭巴巴的望着白顷歌离开的方向,心急如焚。 一直等到天蒙蒙亮,白顷歌都没有回来。 夭夭不再等下去,将鬼婳送回摇光山安顿好,再留下清云照顾她,自己化身为狐,一路向白顷歌昨晚离去的方向寻去。 小白身上的气息在不归森林里戛然而止。 夭夭在广袤的森林里来回转了几个圈,都没能找到关于白顷歌的蛛丝马迹。 幽深的森林里很平静,太过平静了一些,反而不正常。 正准备抓一只小虎小蛇的来问问,一只黄莺飞过来,嘴上衔了一封纹样古老的草书。 夭夭等不及它飞过来,一跃而起,抓在手中,取下书信。 楚离阁下惠鉴 闻君有意追杀人间的两个幻术师,望君早日得手,取其身上一样肢节作为信物,于中秋子时,来换令阃(kun三声)。 草率书此,祈恕不恭。 敬请台安。 看完之后夭夭咬牙切齿,怒火丛生,什么幻术师这么本事,竟然要用小白去换! 还有,其他的都能看懂,令阃是个啥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三十二章 高涵 云臻和云暖在西河巷外守了一整夜,里里外外却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哥,你说会不会姓白的和那个贱奴不来了?”即使楚离是神族的觉醒者,身份在云暖那里也没有任何改善,她自小就把神族当作奴隶,自手臂断后,更是对那些神族的神君生厌憎之心,稍有不虞,便拿他们出气。 之所以白顷歌在她口中的待遇好一些,是因为她只知道白顷歌是只凤凰,不知道凤凰算不算神族。 而且,自她手臂被白顷歌斩了之后,她对白顷歌总怀了几分忌惮,纵使私下也只姓白的姓白的这么叫。 云臻手中的金枪在清晨的旭阳中蒙上一层淡淡的橙色光芒,脸上线条如刀斧穿凿:“等着就是。” 云暖瞥一眼云臻,无奈的叹口气,寥寥的拍打人偶坐骑,打的久了,许是喜欢上这种虐待的感觉,她下手越发凶狠,似要出胸中一口恶气,在明媚的朝阳之下,目光渐染阴沉:“若他们来,纵然不能要他们的性命,也要扒他们几层皮!” 鬼溟在暗地里听了,神色不由冷了一分,白顷歌是夭夭的朋友,怎么都不能他们能动的人。 清云说楚离或许会在西河巷,他临走前专向清云问过楚离的相貌,在这西河巷他却没能遇到,为了向夭夭交差,说不得要自己动手安排做些什么了。 一个身着黑色云翔符幅纹劲装的男子单膝跪在地上,神色清冽,口吻恭敬:“主上,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鬼溟轻轻点头,西河巷的血腥味若有若无的飘在鼻端,淡淡开口:“动手。” *** 那两个幻术师实在不好对付,楚离也觉出他们的不同寻常。 不像是鬼花族的幻术,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歪门邪道,往往在他还没有靠近时占得先机,先行逃脱。 但精心设计了几个小时的圈套也不是白白拿来浪费的,终于在第一缕阳光破晓时取得了他们的项上人头。 楚离没有收集人身肢体的爱好,暗衬了一瞬,万一小歌要拿去给鬼花族那个女子验货呢? 两颗头颅喷出淋漓的鲜血顺着他的玄衣流下,绽放成暗色的花朵,俊美绝伦的轮廓在清澈的晨曦下显得妖异而邪魅。 他的唇削薄如刀,色淡如水,沉碧的眸子深邃幽暗,略显凉薄。 千落一眼不差的目睹楚离的身影渐渐远去,心里不免失落,这样高不可攀的神祗,她从始至终配不上。 可是凤歌,当初她不过是一颗谁都嫌弃的凤凰蛋,尧离真神从横世将她捡出来,守候了她十万年。 她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又有什么资格和他比肩? *** 楚离把两个幻术师的人头装在他的虚界中,一路向西河巷行去。 百里之外,他就看到不断有人类从西河巷那个方向奔逃而来。 他随手抓住一个,问:“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许是震慑于他的锐利压迫的气息,或是被他惊世的容貌折服,那人愣愣瞌瞌道:“西河巷有几队官军在自相残杀,几方都杀红了眼,杀到了外面的街衢,全然不顾老百姓的性命..” 楚离丢开他,眉间冷锁,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得赶紧去找到刘老和刘婆婆的尸体,不然很可能中途生变。 西河巷。 高空之上已经没有了云臻云暖的身影,他们手下的神君也消失不见,更别提他们笼络的那些江湖人士。 地面上是那些穿着服饰各异的官兵们兀自喊打喊杀,互相攻击。 楚离踏过尸山,马上要到刘老的小店,一片阴影处一只手悄无声息的出掌,攻击他的要害之处。 眼见要得手,楚离回身避掌,使出擒拿手,一把扣住那人的手腕,咔嚓一声,只听的一声骨头碎裂的破响,那人的手腕立刻折断。 整个回击的过程一气呵成,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凝滞。 那人痛嗷一声,汗如黄豆,滚滚而下,当即身体弓成一个虾米。 “没用的东西。”一个身穿黑色云翔符幅纹劲装的男子从狭暗的巷子中走出来,心中暗骂一声。 手被折断的那人一见这男子,即使痛得钻心,也不敢多有逗留,连滚带爬的退下了。 楚离感觉到他身上并无杀气,也不再轻举妄动。 高涵向楚离拱一拱手,垂首道:“楚公子,在下是北荒山鬼花族鬼溟大人的手下,特来迎接公子。” 见他不动,高涵解释:“鬼溟大人是夭夭姑娘和白顷歌上君的朋友,受两位的嘱托,特来寻楚公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楚离还是没动声色,高涵进一步道:“西河巷发生的这些事都是鬼溟大人让属下做的,那些相互残杀的士兵其中两队是我们鬼花族的人,不过是一些雕虫小计的幻术,让楚公子见笑。” 高涵也就在楚离面前这么一说,实则内心略略自满,要知道虽则鬼花族的族人自出生始就自带幻力,可是不是谁都能拥有随意幻化成别人的能力。 这样能幻化,又能保持这么长时间,且能兼顾参加战斗的人,皆是鬼花一族的精英,且大部分都出自他高涵的手笔。 “恩,怎么不见鬼溟大人?” 高涵自报名号,他还没想着怎么反应好,高涵就一股脑什么都解释了,也好,省的他一句一句的问。 白顷歌的朋友自是不错的,他心中的那几分戒备一扫而光。 楚离三分疑虑问:“刚才那个袭击我的是阁下的部下?” 高涵心口一赌,没想到楚离不清楚他手下这些人幻术原是十分的高超,根本没和他客气这个,也没能对他的谦虚表示恭维。 但他也是经过时光洗礼的人,仍是从容淡定道:“云臻底下的士兵分不清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最后为保自身性命,见人就砍,状若疯狂,不能成为一股强有力的战斗军,云臻和云暖见势,准备去请在秦宫的那两个幻术师来帮忙,鬼溟大人已前去阻止。” “刚才那个人是在下手底的一个小卒,只是为了确认一下阁下的身份。” “哦?”楚离淡淡道:“那阁下单只派一个部下来试探一下,又从哪个方面看出在下的身份了?” 高涵脸上的表情一滞,有些不自然,其实他早在鬼溟的描述中知道了楚离的相貌。 鬼溟一字不落的转述清云的话:“楚离此人,如珠玉在瓦石间,若姣花于杂草中,只要一眼,就可从芸芸人群中认出他来。” 高涵是个踏踏实实干实事,一心一意搞业绩的人,一听这样姣美俊邪的人就不符合自己胃口,于是打了一个主意,先派一个手下去试试他的程度。 若楚离能力不俗,他还好说,若楚离连他手下的一个小厮都招架不过,他也就当在幕后看看这些绣花枕头的滑稽表演,然后再出面平息问题。 可是楚离那比女子还美上三分的惊鸿之貌,翩翩之仪,他只看了一眼便深为震撼,事后他的手下出手,证明了楚离的实力也很了得。 高涵的小心脏给深深刺出几个小孔,出来见楚离之前很是花费了力气调整了心态。 此时楚离问他这个问题,他倒有些不好回答。 总不能说我之前听说了你有一张倾世美人皮,心中老大看不上你,才故意派人来刁难你吧? 楚离自是不知道高涵的这些弯弯道道,不过也看出他有难言之隐,既然是来帮自己的,便不再深究,道:“多谢鬼溟大人美意,也辛苦阁下。” 略思一回,楚离问:“不知鬼溟大人与云臻在何处动手,在下或能在旁帮助一二。” 高涵心内松一口气,竟然对楚离的及时解围生出一些感激来,忙道:“请随属下来。” 突然从在下改口成属下这事儿高涵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脱口而出,说完才心中一惊,见楚离已在走前面,似乎没甚在意,唇角不禁一丝苦笑,连忙跟上去。 *** 鳞次栉比的青砖绿瓦之上残肢横飞,血液乱喷。 红白相间的肉片和骨渣如漫天的花雨,飘得楚离和高涵满身满脸都是。 楚离凝眼,透过混乱的人影和纷飞的打斗,只见高空之上,云臻、云暖与他们控制下的神君联手对付一个身着冷蓝色衣裳的男人,在密不透风的围攻之下那人的还手之力尚且勉强。 “是主上!”高涵来不及和楚离多说,便飞身前去帮助鬼溟。 看来那就是鬼溟了,楚离纵身,找了一个屋檐落脚,周围是鬼花族和人类的厮杀血战。 双方的猎杀处于白热化阶段,也就顾不得谁是谁非了,只要一见不是自己人,一刀一个,反正猛着砍。 一个人类江湖人士打扮的壮汉杀得兴起,见屋檐之上又多出个人,管它那么多,手上的大锤霍然向楚离砸过去,还未沾到他所站的圈子,就被一股强烈的反噬力量挣脱出十里之外,摔成一滩烂泥。 楚离狭长的冷眸微暗,双手冷静的结了一个复杂繁琐的印,丝丝月白色光芒以楚离的双手为中心,向四周缭缭萦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三十三章 我要的人 云海天镜冻在冰下的水浮碎镜以吸取神灵灵力为生,楚离的混沌之力温养了它们十万年。 此刻感受到了楚离灵力的召唤,蠢蠢欲动的发出低低的刺鸣声,随着时间推移这个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宛如雷霆万钧,集结成一个点,破冰而出,铺天盖地的朝西河巷而来。 众人杀戮正酣,无数稀碎晶莹恍如棱镜的东西如长江大河形成一把尖兵从九霄之上奔腾磅礴而下,准确无误的插入人类和诸神的心脏。 他们至死都没明白怎么突然就把性命交代在这儿了。 云臻护着云暖落荒而逃。 鬼溟和高涵撤下来,鬼花族剩下的残兵败将聚拢而来,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赢了,纷纷相视探听。 运作水浮碎镜要花费巨大的灵力。 楚离本来还不想走到这一步,想慢慢筹划,把刘老和刘婆婆的遗体找到,然后安葬。 然而现在鬼溟先把事情弄大了,他再不及时出手,恐怕人类的援兵过来,加上他们控制下的神灵,想要收场就更难了。 楚离此次灵力用过了度,使出最后一点灵力将水浮碎镜送回了云海天镜,猛的吐出一口黑血出来,只觉世界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鬼溟和楚离初见,被他救了一命,还没来得及寒暄道谢,没想楚离一个不稳,便跌下飞檐,眼看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毕竟是救过自己的人,鬼溟一个旋身,将楚离接住了,叫高涵扶着,另外命令人去寻刘老和刘婆婆的尸体,好好下葬,尔后准备回摇光山。 另派两个下人去寻刘老和刘婆婆的尸体,嘱咐他们带回北荒山好好安葬。 鬼溟这样打算的,让高涵带着一众部属先回北荒山疗伤休整,他带着楚离回摇光山。 然还没来得及动身,一只红狐猝不及防的扑过来,落地的刹那间化身为一个红衣少女,鬼溟定眼一看,顿时喜不自胜。 这不是夭夭吗?她肯定是担心自己才赶过来的。 跨步上前,还没机会矜持一把,告诉她他没事,得,夭夭眼睛根本没往他身上放,急急的路过他身边,向他身后的楚离方向大步流星的走去。 鬼溟很尴尬。 鬼花族的上上下下都知道鬼溟大人心仪摇光山的夭夭姑娘。 可这姑娘多娇,没把他们家大人放在心上。 这回好,直接忽略了他们家大人的存在,朝身后这位公子走了来。 众人分分钟仰望天空。 今天天气不错啊。 云朵挺白。 要是能有点风就好了。 咳咳咳咳。。 你身上的衣服怎么破了一个洞? 你还说我,你怎么断了一衣袖? 高涵心有不忍,对一心查看楚离伤势的夭夭道:“姑娘?” “恩?”夭夭眉头紧锁,神色严肃,一只手抬起楚离的手腕,另一只手五指微曲,细细把楚离的脉,以灵力感知他体内的内息运转,半盏茶的功夫,松了一口气,应该是灵力耗尽,才晕了过去。 思量着上次她和小白给楚离配的丹药还一粒未用,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刚要放下楚离的手腕,心中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为了确认,再把楚离的脉,源源不断的灵力形成一丝一缕的线索,深探楚离的七筋八脉。 越往深究越觉得不可思议。 她是知道楚离为了提升自身功力前往了云海天镜,获得了青鸾之眼,有了上神的能力。 但是刚才感知到的那些看似微弱却蕴含深厚的力量分明更加不可思议。 那些到底是什么? 他怎么会拥有的? “姑娘?”高涵见夭夭沉思之际脸上变换了好几种表情,心下慨然,感情他说的话一句这姑娘都没有听进去。 鬼溟在风中凌乱了半晌,在被夭夭抛弃的心塞和对楚离的吃醋中回过神来,踅到了三人身边。 见夭夭脸色奇异,以为她是为楚离的伤劳神。 鬼溟先前已大略查看了他的伤,知道他是一时灵力耗费太大,休养段时间也就没事了,怎么夭夭把脉之后是这个表情? 神色谨然的拉过她的手:“你在想什么?我看过,没大碍。” 夭夭恍然一眼掠过鬼溟脸上矜贵又清冷的神色,没工夫想到他这是在不满和傲娇。 稍稍定心,现在不是纠结楚哥哥体内那股奇特力量的时候,得先让他醒过来,才能救小白。 丹药没有随身携带,还在摇光山,为了节省时间,遂向鬼溟道:“我先回一趟摇光山,你照顾楚哥哥在这儿等我,我会尽快回来,时间紧迫,现在没法儿和你仔细解释,你切记在此地等我回来。” 交代完了,得了鬼溟一脸不情愿的同意之后,速度动身,化为红狐而去。 鬼溟扯过高涵肩上的楚离,让楚离躺下,叫高涵先带下面的人回北荒山,他留在这里等夭夭回来。 高涵应下来,鬼溟转身想简单向底下的人交代几句,那一群看戏的虾兵蟹转脸极快,立刻谈论起了天气这个万年不变的话题。 高涵禁不住在心中偷偷好笑,鬼溟大人平时挺让人敬畏的一人,到了夭夭姑娘面前,就变成了一个纯情小男子,非但让人敬畏不起来,还让人有种你好可怜我好想安慰好想抱抱你的冲动。 鬼溟眼拙,还真没看出来手下这群二货因为他的举动暗地里笑的肚子疼。 交代完后,高涵领一众人等走了,鬼溟守着楚离等在原处。 想来云臻等认为他们今日胜仗,未免多余的麻烦,不会在此多加停留,鬼溟和楚离就在屋不爱自己了,也无谓负担之说。 纵使他的答案叫人失望,她也不能让自己后悔。 “楚哥哥。”她犹豫良久,开口。 他微微侧过脸,等她接下来的话。 “我..”夭夭横心,咬唇:“我想知道你是否记得五万..” “来了。”楚离瞳仁寒缩。 夭夭心脏漏跳一拍,时间过得这样快,她不过多想了会儿,子时便到了。 莽莽森林,黑如滴墨。 朗朗月光下一辆青帏小油车在参差不齐的林木上如履平地,飞驰而来。 越来越近,马车在离他们三尺的地方缓缓停下。 敌不动我不动,双方静默良久。 鬼溟不知何时也已上来,站在他们身后。 终于,一把沙哑难听如磨铁的嗓音透过厚厚的油布帘传来:“阁下是楚离楚公子,站在你身后的那两位想必应该是摇光山的白夭妖君和北荒山的鬼溟上尊了。” 其余人听了或许没有不妥,夭夭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惊骇之余心中五味杂全。 她于一百岁生辰时见弃于家族,想来家谱之上再无白夭之名。 五万年来,她只以名示人,从不说姓,世上除了清云,连小白、鬼溟、楚离等交往亲厚之人也不知道她的姓。这油车里是什么神通广大的人,竟然知道她姓白?! 楚离和鬼溟也是第一次知道夭夭姓白,狐疑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她。 夭夭似乎也被此语吓得不轻,抿着唇,嫣红的唇上有些泛白。 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鬼溟上前,理直气壮的握住了夭夭的手,给她以安慰鼓励的眼神。 这次她受的冲击大概真的不小,居然也没对他一顿好气。 她的手很小,整个儿的蜷在他温暖的掌心。 诚然,楚离对于此事的态度与鬼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如蜻蜓点水收回了自己的眼光,楚离凝眸,盯着前方的车:“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我要的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三十四章 生变 一只靛蓝色的手稍稍掀开油布靑帘,一个身穿红白火云纹袍的老者从车内走出。 只见他目光阴鸷,面窝深陷,瘦骨伶仃,头上一把稀疏的青绿头发,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形容诡异。 楚离三人一见,如临劲敌,面上皆有变色。 夭夭更是低呼一声,难怪他能算出她的姓氏,只是摇光山一向与灵山井水不犯河水,风马牛不相及,他竟然亲自出手,难道是巫师一族宿敌还不够多? 楚离的惊诧一瞬而逝,当下冷道:“十巫中的巫罗巫师,久仰,那两个幻术师的头颅我已带来,摇光山的白顷歌上君在何处?” 楚离此言一落,巫罗脸上透出一丝阴冷笑意,却不急回他这句话,赞一声:“好胆色,人族皇帝的玄黄令一下,八荒四合,九洲之上谁人不知道你的头很值钱,可你今日,嘿嘿,却不担心本巫带大批兵马前来围剿你,敢只携一二好友前来。” 楚离虽只重得了混沌之力的十分之一,可已足以不惧那些人族兵马,但人族控制下的神君能力尚在,他也并非有十全把握。 之所以还是要来,是因为白顷歌在巫罗手中,即使死,他也不能不来。 巫罗桀笑一声,矍铄的目光闪动:“但本巫和那些卖命于人族狗皇帝的巫师不同,对楚公子的命么,也没有多大兴趣!” 话音刚落,巫罗右手之上的青蛇猛然暴涨数尺,钻入车内,卷出一个白衣女子来。 “小白!”夭夭叫到,白顷歌此刻似乎处于极端的痛苦之中,脸色扭曲,汗水如浆,被青蛇牢牢裹住,提线木偶般动弹不得。 夭夭叫她,她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连见到他们三人时的目光变化也没有。 一个念头劈头袭来,夭夭身子明显一颤,不可思议的望着巫罗:“你是不是封了小白的五官神识?” 巫罗阴沉一哂:“那又如何?” “小白有幽闭恐惧症,你快解开!!”夭夭暴怒,双目如血:“小白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放过你!” 楚离一听,手中刹那间祭出了流光木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那青蛇骤然斩去,巫罗见状,微微睁眼,似乎对青蛇很有信心,自己却不动手。 那青蛇凶狠,乍然坤长身躯,张开血盆大口向楚离扑来。 楚离轻轻向旁一侧,旋即躲过它这一击。 青蛇反应迅捷,身体灵活,可随意扭转,一招不成,须臾之间又攻一招,眼见是要和他善不罢休,死缠到底。 楚离瞻顾一眼随着它左击右突,颠来倒去,折腾得苦不堪言的白顷歌,眸光轻闪,剑光笼罩的圈子收了三分,手上攻势凝滞一秒。 青蛇见有破绽可趁,蛇头猝然撞过去,楚离眼中划过一星冷意,手中流光木剑轻轻一掷,顿时化为七截断剑,形成一个七星北斗阵,困住青蛇。 楚离只身跳进蛇圈,‘嗤嗤’几声,火石过处,粗厚的蛇身表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豁了几个碗口大的血窟窿。 青蛇疼的痛不欲生,满地打滚,圈住白顷歌的力量一松,楚离趁势抱着白顷歌跳出三尺之外,回到刚才所处的位置。 夭夭满脸焦急担忧,立即上前替白顷歌解除了五官神识的封锁,替她把脉,查看周身伤势。 所幸,小白除了为幽闭恐惧症所扰,身上其他地方并无大碍。 “人也交还楚公子了,那两个幻术师的头也该给本师了罢。”巫罗全程看到楚离与青蛇的搏斗,却没有插手,直到最后,都恍如这件事没有发生一样,嗓音甚为平静。 楚离急欲带白顷歌回摇光山疗伤,不欲在此与他纠缠不休,于虚界之中取出那两个幻术师的头颅,丢给巫罗,便即和夭夭、鬼溟一起护送白顷歌回摇光山。 巫罗目送四人离开,左手红蛇骤长,如一条红绳一探一卷,从森林之下准确无误的咬住掉落在地的幻术师脑袋。 眼角余光瞥见青蛇痛苦不已的蜷缩在森林之上,浑身瑟瑟发抖,巫罗面颊之上缓缓露出一个得意的神情,喉咙里一阵磔磔怪笑慢慢响在空寂的森林,骇怪而恐怖。 一个老僧从青帏小油车内姗姗走出,眼光触及那条狼藉的青蛇,低眉念一句:“阿弥陀佛。” 这老僧约莫五十来岁,枯瘦如柴,缁衣布鞋,一张脸苍老憔悴,浅淡的眼睛里却隐含慈悲,不是絮厄是谁? 巫罗听了,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快不可及,民间有言,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絮厄这老秃驴倒是个典型。 巫罗掩下不屑,嘿嘿冷笑一声:“絮厄高僧,你助本巫拿下了这个女子,换得了人间两名幻术师的头颅,本巫也未食言,替你报了这女人杀你普宁寺两位同门,夺你普宁寺宝铃之仇,这次我们合作愉快,希望下次..” “没有下次。”絮厄神色坚定,截然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此次与你合作已然是迫不得已,犯我底线,绝不会有下次。” 巫罗心下不以为然,这老秃驴自诩清高,却还不是要行这借刀杀人的龌蹉之事,事后来亮一亮什么所谓的底线,摘除关系,有这么便宜的事? 当下却不露出半点情绪,笑道:“高僧说的是,没下次便没下次,反正本巫心愿已成,山高水长,我们后会无期。” 说着踏步上了小车。 “慢着。”絮厄叫住他,不由端视挣扎在地的青蛇一眼,微微叹息:“确信活不成了?” 巫罗知他什么意思,佛说,人人可渡,众生皆可成佛,这次絮厄的做法无疑犯了杀戒。 可是刚才他好意说话,被絮厄一顿好呛,这次他也不可能对这秃驴枉做好人。 只当没听懂絮厄的弦外之音,面带微笑,话如钢针:“高僧放心,本巫的骨蛊万无一失,她又经历刚才一场恶战,万没有活命的道理。” 见絮厄神色凝重,阴仄仄的添油加醋:“本巫为了得到这两个幻术师的一肢一体可谓费尽心力,却一次都没能得手。 推演卜筮了几个月,才知天意是要那两个幻术师毁在楚离手中。 为了有与之交换的筹码,本巫缜密绸缪,找到了当初经历过这女子劫刑场救楚离这件事的弟子,画出了这女子的相貌,寻了她好些时日。 一路跟上了北荒山,截了北荒山九华殿的那个侍女,引她前来,和高僧您联袂合作,才抓住她。 虽然暗中窥得楚离和这女子两个行为举止不同于寻常好友,但心中仍没有底,不知楚离愿意为这女子付出到何种程度。 所以才在给楚离的信笺之上写上令阃来两个字作试探。 令阃,是妻子的意思。 如楚离重视于她,见妻子二字,触动心弦,当不顾性命而来。 没想那女子在昏迷恐惧之中竟无时无刻不在灵识中呼唤楚离的名字。 本巫便知道,这一次收获不小。 果然,楚离为了这女子在这不归森林生生守候三天三夜,削弱了精力。 和本巫养的青蛇大打出手之后,竟然没能看出本巫早在之前就将这女子偷梁换柱,他所对付的正是要救的人!” 说完巫罗诡怪一笑:“此次若不是托高僧的福,本巫怎会终遂心愿?” “而高僧想杀她的心愿,本巫若不尽心竭力帮您,也太说不过去了。”巫罗似若无意的咬重了‘杀她’这两个字的音。 絮厄每听一句,脸色就黯然一分。 没想到他这个五十三年前的普宁寺方丈,受万人尊崇的高僧,此时败落到要和这等不折手段的阴恶小人联手。 三日前楚离灵力耗费过大昏迷过去,夭夭回摇光山拿丹药的时候顺便多揣了几把,身上正好还有几颗百转丹给白顷歌服下。 看着白顷歌的脸色渐渐好转,众人心中舒了一口气。 还没等这口气完全落下,楚离的脸色就倏然寒冷起来。 夭夭和鬼溟也着实吓了一跳。 白顷歌在服用百转丹后没有好转迹象,白皙清润的脸庞反而逐渐显现出一种淡青色。 楚离脸色微变,握着白顷歌的手腕以灵力感知她体内的脉息。 不过一息之间,夭夭就见到楚离的眸色倏然冷凝,唇色苍白许多。 没等夭夭问他,楚离问她:“你身上还有多余的丹药没有?” 夭夭见他面沉如水,十分严冷,不好多问,从淡粉嵌钻坠流苏腰带中取出包在油纸中的多余丹药递给他。 楚离接过顺手塞入袖中,冷淡的瞟了一眼白顷歌道:“千万控制住她,我要返回不归森林一趟。” 突然生变,夭夭一头雾水,还没问详情,楚离便不管不顾的纵身而去。 夭夭傻眼的瞧了一眼鬼溟。 鬼溟比较冷静,目光投在白顷歌身上,凝思半会儿:“我看楚公子不像说笑,无论如何,小心为上,我们先把她带回摇光山,不过要多多提防。” 夭夭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无可奈何的点头应允。 楚离行色匆匆的赶到不归森林,早已是人走茶凉,空无一人。 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来,楚离冷隽的眼睫毛颤抖了几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三十五章 骨蛊 如果他猜的没错,巫罗利用完了之后不会带走她,应该是留她在此地自身自灭。 森林之上没有,跳下森林,在地面上仔仔细细的找,虽然知道矮小的花木中藏不住,然也不敢放过每寸土地。 以刚才战斗的地方为中心,一圈圈的找下去,除了满目的灌木丛林,什么也见不到。 楚离的心如浸在湿漉漉的绝崖寒潭之下,周围是一片漆黑的世界和陀螺一样不停的旋转,心疼的几欲发狂。 他一步一步走下去,脑海里只回旋着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他不能再次失去她。 可是到了第二天夜里,他掘地三尺,翻遍了整座森林,都未有她的半点身影。 夜晚静的可怕,什么声响都没有。 隐隐耳听到前方有妖兽的啃噬声和凶狠的警告声,似乎这回一只妖兽收获不小,捕猎的猎物非常合它的胃口,是以不想让其他妖兽给夺去。 越向前走,诡异阴晦之气越发的浓烈厚重,空气里充满了妖兽们争食夺肉的暴虐吼声。 这里是森林的边缘,是楚离最后找到白顷歌的希望,他无心和这些妖兽在相遇时因为误会他的用意浪费时间,于是隐匿了身上的灵气,朝前面走去。 惨然的月华下一条巨大的青蛇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呛鼻的血腥味隐隐在空中飘散。 一群妖兽围着那条青蛇都寸土不让,龇牙咧嘴、凶神恶煞的看着对方,全身紧绷,身上皮毛如钢针般炸开,眼看一场恶战一触即发,剑拔弩张之下反而没有谁有机会吃上那条青蛇一口。 楚离如被雷击,僵立当场,心酸、难受、喜悦一齐袭上心头,有些不敢置信的霎了霎眼,眼中全是那青蛇一身溃烂的伤口。 是小歌,一定是她。 楚离以手为刀,紫色的幻力在他手上烈烈燃烧,一个冲刺朝那群妖兽砍了过去,手锋做的刀刃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一刀砍翻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妖兽脑袋。 那妖兽还没有来的及作何反应,就睁着阴森怨毒的眼睛化做一股黑烟,魂飞魄散。 那群妖兽尚在同类相争,没想到陡然发生变故,几乎全是本能的向刚才死的那个妖兽方向看去。 时不可失,楚离的身影快如闪电,形成的影子上一秒还在,下一秒立刻消失,那些妖兽连惨叫都来不及就被楚离一一解决。 终于解决了。 楚离跪坐在那条青蛇身边,右手焕发出淡蓝色的幻力,在她身上缓缓扫过,替她做了整体检查。 使她改变外貌的不是鬼花族的幻术,是巫师一族最浅显的移花接木。 她的神志应该是之前受到了巫罗以巫术控制,现在倒无大碍。 他手中结印,心中默念咒语,敇字诀发出,地上的青蛇豁然变成一个白衣少女。 她的眸子没有眼白部分,全部呈青色,脸上肌肤干巴巴的如青绿色的鸡皮,嘴唇干裂,颈脖上的肌肤和脸颊一样,手上一副诡异繁杂的水银色图腾。 白衣之上血色伤口怵目惊心,伤口边沿犹如烧焦,煞是骇人。 她的身体仿佛寒冬的枯黄残叶,瘦小不堪。 她的呼吸微弱,唇无半分血色,除了因疼痛微微隆起的眉头,便没有任何反应。 楚离眼角酸涩,心疼的扶上她的额角。 小歌,对不起,之前没能认出你来。 如果那时候认出是你,你就不会受如此严重的伤了。 不想看到你经受磨难,但是偏偏是我出手伤了你。 刚才她是蛇身他没有发现,如今真原显现,他才看清她那时不止原形被改变,思维受操纵那么简单。 她这样的形容状貌明显是中了蛊。 而且是阴狠恶毒,非置人于死地不可的骨蛊。 摇光山离这儿虽然不远,但他不敢随意抱她,怕加重她的伤势。 从袖中拿出前两日问白夭要的丹药,谨慎的挑了一粒她现在能服的流霞归元丹喂她吃下,可能是伤势太重,她吞咽困难当下就吐了出来。 丹药含在口内嚼碎,楚离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脸,吻上她的皲裂的唇,将药送进她的口中,待她咽下之后方才松唇。 此丹药虽算不得极品,然而可说是上佳之丹药,对治疗伤口,恢复元气有极大的帮助。 她现在身体极其虚弱,不能大补,只能以少量丹药循序渐进的保命温养,慢慢调理。 他的火石对她造成的伤害虽然不是她的致命伤,可是加上她身中骨蛊,就很棘手了。 他若动手治她的骨蛊,在彻底清除她体内蛊毒之前就势必不能兼顾她身上的火石伤口。 时间一长,伤口深化感染,她所受的痛苦必然不少是小事,就是不知道到时会不会出现不可控的意外。 若着手治疗她身上的火石伤口,需要花费的周期太长,骨蛊一时发作,她就必死无疑。 楚离的心如绞在一起的海绵,绵密而窒息,拧出淡红的血水。 骨蛊在巫罗来说是出手必不落空的杀器,在他来说却容易得多,他只需要在虚界之中找到帝峿离开他之前留给他的那株太古时便已绝迹的神草毋逢,撕下一片叶子,便可挽救她的性命。 从虚界之中摘取了毋逢的叶子,拿出一个古素暗沉的白玉盒。 一片深紫色的叶子躺在楚离的手中,他双手闭合,灵力灌注,毋逢散发出淡淡的华美光泽,向白顷歌的肌骨漫漫渗入。 她的身上迅速形成一张脉络清晰的深紫色的网,那副水银色图案收到波及,不断的如开水冒泡般跳起又落下,落下又跳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冲破白顷歌手上的肌肤,但又受到了强力按压。 一个时辰之后,一条青色肥大的蠕虫从她手背的皮肤中懒懒爬出,楚离目光冷厉,灵力聚集,将骨蛊收拢在早已准备好的白玉盒中。 骨蛊去除,白顷歌树皮般苍老的脸庞和可怕的青绿色缓缓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晶莹剔透。 楚离紧皱的眉头不过微微舒展,骨蛊在她体内存了约一周,毒已深入她的骨髓,逼出骨蛊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要为她排除体内的毒素。 不归森林名为不归有其道理,白日里风平浪静,与人无尤,一到晚上什么孤魂野鬼,魑魅魍魉都会出来晃荡。 他一个人还好,身为神君,没几两道行的小猫小狗不敢近身。 可是要为白顷歌祛除体内毒素,没有一定条件不行。 而且去毒的程序一旦启动就不能停下来,否则将会功亏一篑。 必须找个安静不受打扰的地方。 夜里的森林冷雾厚重,阴风阵阵,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白顷歌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他不能任由她躺在这里,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仍是决定先回摇光山再说,至少那里他为她除蛊毒的时候有夭夭和鬼溟在,不会有人打扰到他们。 *** 还未进入摇光山,白顷歌脸上的青色脉络越发清晰,如一张细密的鳞网,看起来甚为怖人。 夭夭担心,再一次为小白切脉,然而这次切脉却大不同前两日,心中咯噔一下,凉了半截,神色凝重,半晌对鬼溟道:“我们先不要回去。” 鬼溟经楚离前两日的提醒之后,也觉出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白顷歌的脸色越来越青,这种青色深沉如墨,他是越看越眼熟。 此时夭夭一说,他福至心灵,脱口道:“小夭,上君脸上的青色是不是有点像那日我们看的那条青蛇身上的青色?” 夭夭在为白顷歌切脉时就发现她的心跳不如前两日正常,这种心跳十分诡怪,像以前她接触过的某种动物的心跳。 一经鬼溟提起,夭夭的思维在电光火石见闪过前几日的事情,警醒之心大起,骇然变色:“那小白..” 她的心中有一个极其可怕的预感,却不想承认。 鬼溟似乎看出她的所想,沉沉道:“如果我没猜错,巫罗在之前就使用了巫术将真正的青蛇和白顷歌上君调换,楚公子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让我们把眼前的人控制住,他返回去是想找到真正的白顷歌上君。” 正在这时,青蛇所幻化的白顷歌似乎听懂了他们说的话,突然如离弦之箭向远方逃窜而去。 鬼溟见事极快,手中于刹那间幻出几根若流水空影的银针,准确无误的向那条青蛇的七寸斩去。 那青蛇飞在半空的身体痛苦的扭曲出一个诡怪的姿势,霎时如被利箭击落的大雁直挺挺坠落下去。 鬼溟一个轻盈的腾挪,就把那条青蛇抓在手中,回到夭夭所站的剑上。 鬼溟还未站稳,青蛇细腻的蛇尾巴一个卷儿不小心甩在了夭夭的脸上。 夭夭一想起和这么恶心的东西共处过几天,它不仅幻化成了小白的模样,她还喂它吃了她和小白找炼丹师精心炼制的丹药,不由一阵恶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头皮发麻,让鬼溟带着青蛇远离她点。 鬼溟这人实诚,忙关切她道:“你没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三十六章 烤鱼 手上的青蛇一动,又差点舞到夭夭身上,夭夭头话,陪夭夭一起等着。 鬼婳小丫头见自己爹爹和娘亲整日介的站在姑姑屋子的外面,和清云呆在一起玩腻歪了,也装模作样,学着他们的样子老气横秋的负手立于流光树下。 三人整齐划一的排成一条线,两大一小,男才女貌,小鬼可爱。 清云顿时觉得自己有点成为了局外人,加之忧心白顷歌的伤势,飘浮在半空中唉声叹气。 换成平常夭夭早来挤兑他了,可是现在夭夭没这个心情, 等到第四天早上,终于见到楚离拖着疲惫的身影打开了房门,从屋内走出。 夭夭大喜,忙不迭的凑上去。 “楚哥哥,小白的伤势现在如何?”夭夭急切问。 楚离眉间有一丝松快,唇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安抚她道:“上次你们练的那篮子丹药挑一些滋补的,每日一颗,如果不出差错,半个月之内就该好了。” 夭夭和清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鬼溟的眉间也舒展了不少。 夭夭想进屋看一看白顷歌,楚离蹙眉:“她现在身子虚弱,正在沉睡,需要静养,你们现在最好不要进去,我在里面照顾她就行了。” 夭夭仍是想进屋,忧心道:“去看一下也不行?” 楚离犹豫一瞬:“你们动作轻点。” 夭夭如逢大赦,由衷的露出一个笑容:“我保证。” 几人一同蹑手蹑脚进了西屋,只见白顷歌躺在一张鸟虫花样床上,身上严严实实的盖着浅水绿银纹重莲薄被。 她面如沉铁,脸颊上一层白腻的汗水,惨白的唇角上没有半分血色,脖子如冰块般冷白。 她的睡梦不是很安稳,时不时的拢紧双眉。 在着色明丽温润的床被下,她尤为显得脆薄如纸,枯败如叶。 夭夭没忍住抽泣一声,在楚离冷峻的目光下立时咽了回去,脚步虚浮的走出了屋子。 鬼溟见夭夭走了,也跟着离开。 清云满心伤感,一步一回头的飘了出去。 唯有楚离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守护着白顷歌。 鬼婳太闹,大家就没能让她跟进去,一见爹爹娘亲从西屋出来,顿时喜笑颜开,欢呼雀跃,一蹦一跳的伸出双手想要夭夭抱。 夭夭这几日因为白顷歌的事就没怎么对付过这小丫头。 此刻小白虽然还在昏迷,可没有什么大碍。 见小丫头兴致很好的扑上来,粉雕玉琢的小脸蛋抿出两朵花一样的香甜笑容,再糟糕的心情也不禁软上三分,一把搂住了她。 用额头碰一碰小鬼头的额,虽说不上心里不高兴,可也没到多高兴的地步,只淡淡道:“这个时辰,想来你饿了,小婳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 鬼婳眼睛一亮,甜甜笑出一对小酒窝,十分想让人去戳一戳,绞糖人似的向她撒娇:“小婳想吃香辣烤鱼。” 说起烤鱼,夭夭心中一个闪念,手抖了一下,前几日事情发生的太多太快,她都没有想起还刘老和刘婆婆的遗体如何处理的,想奔回西屋问楚离,被鬼溟一手拉住:“何事?” 夭夭动容道:“刘老和刘婆婆..” 怎么这妮子一有事就先想起楚离呢,鬼溟有些想不通,自己这么大活人站这儿呢,她还想跑进去问楚离。 得他眼疾手快拉住了她,不然楚离现在光顾着白顷歌,不定对她什么好脸色呢,鬼溟道:“两老的遗体我让下人着手安葬在了北荒山,有空我们一起回去祭拜?” 一听说这个,夭夭在安心的同时因白顷歌卧病在床的郁结炸裂了不少,脑子飞快的转了一圈。 鬼溟这个心机男,绝对是故意的,就想着让她和小白到他的北荒山去呢! 哼,这次算他将了她一军。 刘老和刘婆婆的墓每年一定要去拜一拜的。 她和小白从以前几千年去他北荒山一次就成了一年一次! “娘亲,我的烤鱼。”鬼婳的小爪子揪一揪娘亲的衣袂,不知道娘亲想什么想这么久。 夭夭不管什么心情在鬼溟这一小算盘的打击下都破碎的七零八落,一时不知如何说这个情况。 谁让你葬北荒山的? 这话不行,当时楚哥哥昏过去了,就他是个尚知道刘老刘婆婆之事的大活人,当时情况混乱,他能想到安葬刘老刘婆婆就不错了,难道还要思考地方? 想到这儿,夭夭刚开始的气盛不由变成了心虚。 她会不会是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了? 万一当初鬼溟没考虑这么多,就单纯觉得自家北荒山风水好,或者风水也没考虑,就下意识的对下人吩咐了一句呢。 夭夭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不由得一阵恼火。 没心情给鬼婳做烤鱼了,反正前几日他们不在,清云这货也没让小丫头饿着冻着。 当下实在生了自己的气,把糯米团子往鬼溟怀中一塞:“找你爹爹吧。” 鬼婳看着娘亲一脸郁闷,大袖一甩,抬腿就走,不知发生了啥事,咬着小指头抬起小脑袋用眼光询问爹爹。 鬼溟一看,就知道夭夭在想什么了,眼中含着浓浓笑意,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心情甚好,豪气的对怀中的小丫头道:“娘亲不给你做吃的,爹爹给你做吃的。” 鬼婳这几日在清云心不在焉的糊弄下,吃的不是青菜豆腐萝卜就是全鸡全鸭全鹿子的,那些皆是大包大揽的做法,没啥精致的享受。 在北荒山是筱禾这个厨神级别的人物做饭,养成了小丫头嘴挑,忍了清云几日,这时大家都回来了,小丫头是忍不住了。 以前筱禾有事下山,鬼溟为鬼婳做过几次饭,绝对口味一流啊。 如今听到爹爹为她做烤鱼,小包子脸上都笑出褶子了。 清云去生火,鬼溟从摇光山上的溪流里抓了一只肥美的鲈鱼,熟练的刮鳞。 夭夭心烦意乱的回了自己的屋子,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小圆凳上,仍是不得意,又站了起来。 之后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也不是,反正毛不是草不是的,索性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绕圈子。 烦郁在心,火气都烧到了嗓子眼,夭夭想给自己倒一杯茶水,可是走了这么多天,青花瓷壶的茶水早酽了不能喝。 夭夭一时气结,撂了茶壶,怪清云怎么不在她走的时日里为她备一壶。 也不想想,清云怎么知道她啥时候回来? 兀自坐了良久,烦扰的口干舌燥,实不能忍,才提起青花瓷壶,打开房门出去。 恰巧遇到正在清理鱼内脏的鬼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三十七章 筱禾 不想和他说话,准备绕道,忽然耳听到鬼婳在鬼溟面前赞叹筱禾的厨艺。 夭夭娇躯一震,猛然一惊,全身一个激灵,心脏不由自主的加快,手中的青花瓷壶掉在地上,一声脆响之后满地的碎片。 鬼溟和鬼婳同时向这边看来。 夭夭一个箭步,窜到鬼溟面前,目光尖锐,面色苍白,焦灼迅疾的说:“当时小白是看到筱禾的身影才追出去遭了巫罗的毒手,这几日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小白身上,竟然忘记了筱禾!” 鬼溟之前从未听夭夭或者楚离提过这事儿,还未听完夭夭的话脸色猝然难看。 筱禾是自小跟在他身边的,他答应过她的父母要护她安全。 这么多年,筱禾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了他们父女和北荒山着想。 夭夭羞愧难受的低下头,这件事只有她和鬼婳知道,鬼婳是一个小孩儿什么都不懂,而她竟然只顾着小白,没想起筱禾,也没将此事对鬼溟和楚离详说过。 但凡她稍微提及,当初楚离拿幻术师头颅交换白顷歌时,就不会让筱禾再落在巫罗手中。 鬼溟面如寒水,第一次冷冷看了一眼夭夭,目光如刮骨钢刀,却也没有苛责她,只沉声道:“我去巫师族要人,你留在这里照顾小婳。” 清云帮着鬼溟在不远处找柴火,此刻抱了好大一捆过来,见鬼溟要走,还没有搞清楚情况。 夭夭对这件事说不出的难过愧疚,见了清云出来,连忙叫他:“清云,你帮我照顾下小婳,我陪鬼溟去巫师族要人,如果小白醒了,她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话音才落,夭夭便紧忙追随着鬼溟而去。 清云一脸无语,什么人这么重要,夭夭和鬼溟都走了,而且夭夭什么事儿也不交代清楚,上君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能醒来吗,就去问上君了。 瞅一眼又被无辜抛弃,一脸懵逼的鬼婳,叹口气,变出一只手抚摸她的头:“小丫头,我帮你弄烤鱼吧。” 鬼婳这才从刚才的变化中清醒过来,一把嫌弃的嗓音道:“清云大哥,我能不吃你做的饭吗?” 清云虽然没有变成人,也没有确立什么性别。 可是鬼婳自动的将他认成了大哥哥。 这几日和鬼婳相处下来,清云听她这么叫,也习惯了,当下道:“你不饿?” 鬼婳的包子脸邹巴巴的,愁眉苦脸的嘟囔:“可是饿也不想再吃你煮的饭了。” 小脑袋瓜一转,表情亮了:“楚叔叔应该会做,我们去找他!” 鬼婳这娃自来熟,和楚离今日第一次见面,就楚叔叔楚叔叔的叫了。 小丫头说完也不等清云的话,就蹦蹦跳跳,甩着小手去找楚离。 清云一把拎起小家伙的衣领,变化出一个大鬼面,恶声恶气道:“你不想吃我做的饭?” 鬼婳却不怕,立刻施个法儿,变成一只小鸟,一溜烟向西屋飞去。 心中窃喜,洋洋得意,清云还以为他这点小把戏能吓到她呢。 哼哼,也不想想她是鬼花一族,虽然小,可是上尊之女,什么幻术没见过,清云那个鬼面也就吓吓小孩儿罢。 这时候她倒忘记自己是个小孩儿了。 清云一招不见效,连忙追过去。 鬼婳在他的追赶之下拼命的扑棱着小翅膀从窗户里面飞进了西屋。 楚离此时还站在白顷歌的床前,保持了十分的警惕,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一把抓住了鬼婳变成的小鸟。 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于是手下就没留情。 鬼婳捏在楚离手中,疼的是满地打滚,吱吱乱叫,死命挣扎。 楚离没想到是只小鸟,眉头一松,这几日为了白顷歌的事他确实精神太紧张了。 放开小鸟,那鸟儿一个打滚,在地上变化成了原来的面貌。 楚离那么一捏,鬼婳几乎骨头架子都要碎了,此时腰酸背痛的,疼的泪珠子乱蹦,只顾着捶揉自己的小身板。 楚离微微惊讶,没想到竟然是上次在北荒山见到的鬼溟的女儿,看来这回被他挫折得不轻。 清云无声无息的从正门飘进来,见小丫头这明显是受了楚离的挫折。 一想起刚才小丫头毫不客气怼他的话,这么大一把年纪的云还和人小孩儿计较,扑哧一笑,缺心眼的打趣鬼婳:“丫头,我就说不要让你进来罢,真是拉都拉不住你。” 鬼婳身上疼痛的没个正形儿,在清云没心没肺的嘲讽之下登时满心的委屈。 瞅一眼没良心的清云,瞅一眼脸色冷淡的楚离,又瞅一眼躺在床上的姑姑,如今爹爹娘亲也不在身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真是没人为她做主了。 鬼婳小嘴一撇,哇的一声哭出来,嗓子都哑了:“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等爹爹和娘亲回来了,我..” 我了半天,也没想到怎么对付他们好,泪眼长流,呜呜呜呜的揉着小眼睛,蹒跚着迈着小短腿儿出去了。 清云既然答应过夭夭要照顾这丫头,就该忠人之事。 且他本以为是向她开个小玩笑,前几日他也这么开玩笑来着,小丫头挺大度一人,今日这是怎么了? 忧心耽耽,清云脚下就要追出去。 楚离问清云:“这是?” 清云扭头,咳了两嗓子道:“小鬼头想要吃烤鱼,鬼溟和夭夭都下山去了,想让你帮她做。” “夭夭姑娘和鬼溟公子怎么出去了?” 清云一个惆怅:“是出去了,说是去要个人,也不知什么人如此重要,她和鬼溟都去了,夭夭说让我们等上君醒来便知道了。” 楚离心下微微疑惑,然也只有一瞬,鬼溟和夭夭在一起,他没什么好担心。 想起在北荒山白顷歌对鬼婳这丫头是格外心疼。 如今摇光山就剩自己和清云两个成年人,鬼婳这个小不点想吃个烤鱼也吃不成,心下不忍,对清云道:“既然小婳要吃烤鱼,我出去给她烤便是。” 白顷歌睡的很熟,楚离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才跨过西屋门槛,就瞧见小丫头蹲在墙角里,小小的一个,蜷着,泪光莹然,纵然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也不由心疼。 楚离走过去蹲下,尽量与她同一水平,放柔了声音:“小婳,我烤鱼给你吃。” 鬼婳以为是爹爹回来了,埋在腿里的头一抬,两只葡萄似的黑眼睛冒出亮晶晶的光,满眼期待,咧嘴一笑:“真的?” 旋即看到是刚才让她吃过苦头的楚离,断然扭头哼声:“我才不要!” 楚离也不勉强:“真的不吃了?话说我烤的鱼还挺香的。” 鬼婳这几日在清云逆天的厨艺摧残下就没有一顿吃好过,现在好容易有人要犒劳她的胃,还威胁她不吃拉到。 小丫头甚心塞,在吃不不吃之间纠结了半天,眼见楚离等不到她的回答起身要离开了,很没有骨气的叫住了楚离。 楚离手速,鬼溟半个时辰没弄完的一条鱼在他手下分分钟放在了烤架上。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烤鱼特有的焦香味散发出来,鬼婳吞吞口水,一双贼光的眼睛盯着烤架上的鱼,一口都能吞下那条鱼似的。 清云用不着吃东西,幽灵般趴在两人身边,无精打采的瞅着明艳艳的火花。 “好香的鱼。”一道不紧不慢的嗓音从远处传来,似在和另一个人闲话家常。 楚离和清云心中俱是一惊,楚离放下烤鱼,起身抬眼看去,清云则是嗖的一下窜到了半空,全身戒备。 皎洁的月光如游龙倾泻,珍珠倒挂,水色明朗,月华之下两个身着红白火云纹袍的少年人委蛇而来。 楚离将鬼婳护在身后,清云也严阵以待。 不用说两人心中都明白,摇光山的禁制几万年都没有人打破过,可是这两个人看着年纪轻轻,却一派悠闲的走进了摇光山。 还是在他们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下。 这种红白火云纹袍和上次巫罗的一模一样,只是巫罗的相貌阴测吊诡,这两人相比之下则顺眼的多。 他们没有无声无息的发动攻击,楚离和清云也自是以静制动。 那两人似乎忌惮着楚离,在五尺开外就住了脚。 其中一个少年神色谨然,向楚离两人拱手道:“想必阁下便是楚离楚公子?” “你是谁?”楚离清冽的嗓音如天山之上的冰雪,冻的人身上一寒。 那少年明显一顿,才慢慢道:“在下乃巫师族巫罗大巫手下弟子,名为巫杨,我身边这位是我师弟巫木。” 巫杨续道:“此次来,是受尊师之命,来向两位交还一个人。” “何人?”此次来的是巫师一族的人,清云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夭夭之前说的去灵山要人的话,这两人还的人大概就是夭夭找的人了。 只是巫罗既然要抓这个人,就应该是对他有用,怎么今日又还回来了?难道是没用了? 巫罗会这么好心,特意派两个弟子来还无用之人? 巫杨使一个眼色给巫木,巫木会意,口中默念几句咒语,宽大的袍袖一挥,一团莹莹绿点从巫木的袍子里摔落在地滚了几圈,瞬时化为一个绿衣女子。 清云如脱缰之马倏然飞过去看了一眼,失声:“筱禾!” 怎么会是筱禾? 怪不得夭夭和鬼溟这么在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三十八章 禁制 楚离上次去北荒山也见过这个女子,和白顷歌的关系颇为亲密,当下不清楚为何筱禾会在这里出现。 那两个少年也不解释,其中一个潇洒率意说到:“既然事情办完了,我们便告辞了!” “慢。”楚离淡淡的说:“两位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太也便宜了吧?” 楚离眸色清淡,给人一种沉重的压抑感。 两人还未转身,步子凝滞当地,巫杨的脸色在楚离的凌冽的目光下有些发白,硬着头皮讪笑道:“楚公子还有事?” 楚离声如碎玉:“只是想问问,摇光山外的禁制你们如何破的?” 巫杨头皮有些发麻,手心捏一把汗:“这个..” 就在巫杨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之时,立在一旁一语不发的巫木却站了出来,从容镇定,直视着楚离道:“公子的好友夭夭姑娘和鬼溟大人在一个时辰前离开了摇光山,公子可知他们是去了哪个地方?” 难道是灵山?楚离碧眸如深湖,暗了一分。 巫木似乎是说到了滑稽的笑话,轻轻看了一眼在清云怀中的筱禾,阴柔一哂续道:“正是为了这个女子去了灵山!” “如楚公子执意要问个清楚明白,耽搁了我们回灵山的时辰,导致我们不能准时回去向尊师复命,到时候夭夭姑娘和鬼溟大人先见了尊师,不知道尊师已将人送了回来,造成两边的误会和冲突可就是楚公子的责任了。” 楚离心念几转,豁然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巫罗从始至终要的就只是楚离手中的幻术师头颅。 大约是事前调查了北荒山与摇光山的关系,也知道自己与白顷歌的关系。 于是用筱禾来诱使白顷歌就范,以与自己做交换。 既然如此.. 楚离眸中一道冷光闪过,身影微动,腾挪跳跃间还不见他如何动作就一脚踩在了巫杨的脑袋之上。 巫木惊的连连后退。 楚离也是心下微微诧异,他之前在他们走路时就看出他们两个的内力火候不足,再从行为举动上看出外功更是上不得台面,于是决定试一试。 没想到巫罗是巫师族十巫之一,派出来的弟子真的如此不济。 “摇光山的禁制你们如何破的?”楚离再问了一边,这一次他的嗓音很淡很淡,如地狱中嗜血的修罗,让人不寒而栗。 巫杨的整个脸都埋在泥土里,疼的是眼冒金星,泪水鼻涕一齐流,脸都绿成了常青藤,喉咙里咯吱咯吱的发出怪异之声,疯狂的扭动身躯,奈何脑袋始终在楚离脚下摁的死死的。 楚离语调清浅,对巫木道:“既然巫罗让你们把人毫发无损的送了回来,就说明他暂时不想与北荒山为敌,而你们不过是巫罗众数弟子中的一个,你现在仍然确定什么都不说?” 巫木脸色白了白,知道楚离说的不错,就算他们今日死在这里,师父连瞧都不会瞧他们一眼。 楚离的实力他已经见识过了,没想到世上竟然有如此恐怖的身法,他几乎都没看清楚他如何下手的,巫杨就塌在了他的脚下。 巫罗是十巫之一,无论是巫术还是功力都很深厚不错,可巫罗这个人心胸狭隘,阴险自私。 他和巫杨跟了巫罗这么多年,巫罗只教了些最浅显的东西给他们防身,真正厉害的招儿也就露些皮毛,让他们自己去参悟。 如真正有需要派遣他们做一些难度系数较高的事儿,巫罗才会格外费心教他们一招。 巫罗弟子众多,真正遇到大事时每个弟子也就用一两次,他和巫杨是好不容易等到轮到自己,上回抓筱禾时巫罗教的一个大招如今都还没有完全吸收悟透。 肯定不是楚离的对手。 时间异常的慢,巫木咬牙,思了半晌,终于认命的闭眼:“是青蛇。” 楚离眼睛一凝,闪过一丝疑惑,快得让人抓不住,语气如冰:“详说。” 巫木豁出去了,也不顾及巫罗知道后有何惩罚了,现在保命要紧,一股脑的说:“师父在青蛇身上下了蛊,青蛇进了摇光山,再加上师父教的巫术密法可解禁制,我们才进来的。” 楚离细想了想,当时夭夭和鬼溟和青蛇幻化的白顷歌在一起,他带着真正的小歌回摇光山遇到他们,青蛇幻化的白顷歌就已经不见。 如今想来应该是他们识破了那条青蛇的伪装,之后降服了青蛇把它带在其中一个人的身上,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了摇光山才给了人可趁之机,于是松开巫杨道:“滚。” 巫木扶起七倒八歪,神志不清的巫杨夹着尾巴跑了。 清云和鬼婳早已不在外面,楚离见夭夭房间的灯光亮着,他们应该在那个屋子里,于是走进去。 推门,一阵丹药的幽远静香飘入鼻端,沁人心脾。 清云抱着变化出来的两条云臂,无计可施。 鬼婳守在床边,握着筱禾的手泪眼哇哇。 见楚离进来,清云一喜,忙飘过来:“楚公子,你快去看看。” 楚离点头,走过去替筱禾切脉。 “筱禾姑娘如何?”清云见他切完起身,走向黑漆木螺钿柜上拿出装丹药的篮子,拢眉拣选丹药,不放心的问。 楚离选了一颗活血丹给筱禾服下,不过半个时辰,筱禾就悠悠转醒。 清云和鬼婳喜极,凑上去问长问短。 筱禾在还有点懵圈的情况下把北荒山上的事一一道出才问:“我怎么在这里?” 清云嘴快,当时就把今天发生的事给说了个七七八八。 筱禾又惊又喜,满心柔暖,没想到夭夭和上尊这么关心她一个下人的安慰,又担心巫罗不好对付,重复了一遍:“上尊和夭夭姑娘为了我去了灵山?” 清云憨厚笑笑,一只云手宽心的拍筱禾的肩:“不如让灵鸽传书,写信告诉他们,叫他们回来。” 夭夭和鬼溟去了灵山之后还没来及和巫罗过面,灵鸽就到了。 确信了筱禾无事,才返回了摇光山。 鬼溟第一回怪夭夭这事儿让夭夭挺难受的,毕竟因为自己筱禾多在恶人手中呆了几日,回到摇光山之后是加倍的对筱禾好,想弥补下对她的愧疚。 夭夭不好意思对筱禾说出真相,鬼溟居然也没多说。 筱禾有些受宠若惊,平日里因着上尊的关系,她也不敢让夭夭这么伺候她呀。 这一遭是怎么了,夭夭这么做,上尊没什么表示不说,看这架势,隐隐竟是同意甚至是鼓励夭夭这么做。 筱禾一时咋舌,不会因为他们三个到了摇光山,留下她一个被绑了所产生了歉意吧? 想说这实在用不着,小心打量了夭夭和鬼溟的神色,愣是把话咽进了肚子里没敢说。 合着这一说出来,保不齐他们更加‘变本加厉’呢。 就这么过了五日,筱禾本就没有大碍的身体在夭夭的照顾下愣是胖了好大一圈,而白顷歌好歹是醒了,躺在床上虽然气色不怎么好,可是约莫是因为睡久了,精神头还不错。 众人皆来了西屋,开始端茶递水,送饭添衣什么挺殷勤,之后看着实在没啥事儿后都找了根凳子坐下陪她说话。 白顷歌第一件事便是趁着现在夭夭在这里她好问鬼溟的话。 “不知那两个幻术师什么来历,巫罗指名道姓的要他们?” 鬼溟摇头。 白顷歌绝倒,她之前就听筱禾说过,鬼溟对这两个从鬼花族走出去的幻术师十分重视来着:“那你为何在人族皇帝派他们两人做使臣时亲自出去接待他们?” 话说这个待遇她这个孩儿她姑姑都没有。 “只不过那天忽然想去见见而已。”鬼溟很淡定的说。 好任性的回答.. 筱禾和她都会错意了? 害筱禾担心的要死,还让她去杀了那两个幻术师.. 这是要闹哪样? 白顷歌一口茶水喷死鬼溟的心都有了。 小丫头闹腾,要白顷歌抱。 白顷歌想一口茶水喷死鬼溟的心收敛了点,毕竟小丫头无罪是不,鬼溟死了,亲爹都没了。 鬼婳第一回主动要求白顷歌抱她,白顷歌心下莫名欢喜,莫不是她这一病小丫头就突然知道了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还是挺重的,这次没有死乞白赖的往夭夭身上扑,往自己这儿来了。 要她说也是,夭夭一见到这小魔头就是忙不迭的躲着的,哪像她这么温柔解意,对小丫头一向那个好啊。 当下不顾楚离不友善的眼神伸手就去搂住鬼婳,抱她上床和她一块儿窝着。 白顷歌故意得意的臊一眼夭夭,刮一刮鬼婳的小鼻子,笑盈盈道:“小婳怎么今个儿不往娘亲那边去了?” 鬼婳满腹委屈,那小眼神有多幽怨就多幽怨,幽幽的扫过屋内的夭夭、鬼溟、楚离、清云之后瘪嘴呜呜道:“娘亲和爹爹,楚叔叔和清云大哥都是坏人,姑姑要为小婳做主!” 说完小脑袋还装模作样的往白顷歌怀中撞去。 白顷歌怔住:“这什么情况?” 楚离四人也颇无语,不知道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要欺负她也轮不到他们四个大人欺负她一小不点啊。 鬼婳小脸一扬,气哼哼说:“娘亲和爹爹、楚叔叔都答应帮小婳烤鱼,可是可是他们全都食言了,清云大哥也不帮我,还嘲笑我。” 这么回事儿啊,一屋子的人都哑然失笑。 白顷歌不仅没有哑然失笑的心情,还和鬼婳刚才那幽幽的小眼神一样,飘过屋子里的人,痛心疾首的想着自己做人得多失败了。 话说平日对小丫头也挺好的呀,怎么全部人得罪小丫头之后,没人做主才想起她呢。 白顷歌苦笑的摸摸鼻子,小丫头还挺精,知道筱禾对鬼溟是言听计从,没啥说明力,这就找她了。 不过这事儿小丫头做的忒不厚道,白顷歌想着刚才还敢对夭夭那个眼神儿,这回一张老脸碎成了渣渣.. “上尊。”门外一把恭谨略带一丝哭音的嗓音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三十九章 五万年前 众人自觉的看向门外,一个浅绿色蝶翼宫装的少女如一阵风似的疾走进来,一见鬼溟倒头就拜,又愁又急:“上尊,筱禾姐姐不见了!” 那少女见到鬼溟似乎一下子找到主心骨,倒豆子般哭道:“筱禾姐姐失踪之后,奴婢几次派人来摇光山求见上尊没有一个人回山复话,灵鸽放出去也是没有半点音讯,虽知九华殿需要人主管,可是筱禾姐姐失踪了这么久,筱梨大胆,却也只能自己下山来找上尊了。” 想是巫罗在禁锢筱禾这段时间,为了不打扰到他的计划,九华殿的一切动作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筱梨排除的人和灵鸽应该都死了。 筱梨不知道筱禾已被巫罗利用完放了出来,她不是笨蛋,自然知道出北荒山有生命危险,可是她还是来了,在情急之下只看到了鬼溟,竟没有注意到筱禾就坐在角落里。 筱禾感激筱梨之情,心中动容,走上前去,眼中含泪,唇角绽开笑意:“筱梨,我没事。” “筱禾?”筱梨猛然听到筱禾的声音有点不敢置信,扭头看到真的是她,喜出望外,两人执手,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还沉浸在筱禾无恙的喜悦中,筱梨忽然想起一事,忙放开了筱禾的手,整肃了表情,转身对鬼溟垂首道:“上尊,秦皇帝派了驸马爷何明和索绰落柔嘉公主持宴笺到北荒山来,说是下个月秦皇生辰,请上尊去梦泽城的皇宫赴宴。” 屋内的人都投去疑惑的眼光,这等事随便派一个使者来就是了,怎么派出自己女婿和女儿来了?实在不合常理。 鬼溟暗下已猜到了两分,沉着道:“你跟在筱禾身边也这么久了,难道不知这等事只需收下请柬,待本尊回去了派个人过去与宴就是了。” 筱梨跪在地上,在鬼溟的责问下沉默了片刻才迟疑的说:“驸马爷和公主执意要见上尊,奴婢猜想,高涵带着族人前脚刚回北荒山,两人就气势盛大的带了军队驻扎在山下,只身上了九华殿,秦皇帝想必是知道了鬼花族与云臻将军上回动手的事了。” 鬼花族在上一任尊者的主持下与人类签订了和平共处契约,之后鬼溟上位,从未明确表态认可这个契约,但也犯不着就这么与五国为敌,把人族都得罪了。 每次人族皇帝派使者来示好,鬼溟一直未曾搭理过,只有上次那两个所谓的人类幻术师来了,他才见了一见。 人族皇帝也不好与鬼花族交恶,对鬼溟的行为也很容忍,以前也没有强烈要求说必须见一见鬼溟。 这次不一样,何明和索绰落柔嘉这阵势是不见到鬼溟便不走了。 筱梨把自己的想法和鬼溟说了,鬼溟的脸色柔和许多,想了想,云臻这个人不可小觑,俗语说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他们的身份这就暴露了。 不管人族手中有没有证据,这份仇是结下了。 既然如此,先听听何明和索绰落柔嘉是怎么说的。 鬼溟在摇光山是呆不下去了,当即就表示要带着鬼婳回北荒山。 筱禾和筱梨自然是跟随他去。 鬼溟抱着小丫头临走之前,楚离忽地想起一事,开口问他:“不知道那条青蛇现在是否在鬼溟公子身上?” “青蛇?”鬼溟住步回身,冷蓝色的衣袂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飘举,不知道楚离这么问何意,微微疑道:“是在在下的虚界之中。” 果然如此,楚离想着鬼溟也不会把青蛇这么凶的东西放到夭夭一个女子身上,皱眉道:“鬼溟公子还是把青蛇除掉为好,那条青蛇被巫罗下了蛊,巫罗利用它不知启动了何种巫术,破坏了摇光山外的禁制。” 其他人或许不知,夭夭和鬼溟听闻当下骇然变色。 在进摇光山之前鬼溟就把青蛇放入了自己的虚界之中,可是巫罗到底是有着何等力量,竟然能够进入他的虚界操纵青蛇,可是他丝毫没有任何感觉?! 夭夭惊恐的看着鬼溟脱口道:“那青蛇在进摇光山之前不是就在你的虚界之中?” 此话一出,屋内所有人无不大惊失色。 楚离的眉头拧了一个小结:“鬼溟公子,你还是先把青蛇放出来看看。” 鬼溟闻言,立刻从虚界中取出青蛇。 青蛇已经死透了。 夭夭霍然站起,看着鬼溟,心下自惊骇不定。 之前这条蛇是没有死的。 如果巫罗能悄无声息的进鬼溟的虚界利用这条青蛇破解摇光山的禁制,杀死青蛇,那他岂不是随时都能危及鬼溟的性命? 鬼溟的反应虽然没有夭夭那么大,可能脸色也很不好看。 屋内其他人也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出来事情不如人意,都默然不语。 最后还是楚离道:“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先静观其变了。” 巫罗作为一个敌人实在是可怕,鬼溟这样的人能做一族之尊,带领鬼花族屹立于弱肉强食的八荒四合实力自不必说。 可是巫罗不过是巫师族十巫之一排行最末的那一个,竟能随意进入别人的虚界之中? 一时大家都没了语言。 最后还是鬼溟最先打破沉默:“在下先带小女回北荒山,各位不必送了。” 鬼溟四人走后,屋子内一时间陷入静谧中。 微风掀起冰花纹莲青色鲛绡纱落地门帘,仿佛一只温柔的母亲的手,有静静的青莲花香绽放。 又过了十日,白顷歌能下床活动活动了。 这些天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后,白顷歌、楚离、夭夭三人头一回能看似安安心心的围在一起吃饭。 清云浮在一旁的檀木桌上,闲淡的看着他们用餐。 这次大家都在,夭夭踌躇几日,想要当着大家的面弄明白五万年前的事。 私下问的话反而不如这样坦荡。 吃到一半,夭夭当下碗筷,认真的看着楚离,鼓起勇气又泄气,泄气又鼓起勇气,终于眼睛一闭,心下一横,快速问:“楚哥哥,你还是否记得五万年前你救过一只红色的小狐狸?” 话一出口,再没有回头箭,夭夭不知是喜是悲,杵在那里,如芒在背,忐忑不安的等楚离的回答。 白顷歌没想到夭夭猛地来这么一问,一口饭呛出来,亏得忍住了没喷在桌上。 清云乍然睁开闭目养神的眼睛,一溜烟儿的飘了过来,怀揣着一颗兴致勃勃的八卦心盯着楚离。 楚离微微一怔,五万年前? 五万年前这么久远的事,他只记得当时忙着为神族的事与天抗衡,哪记得有没有顺手救过一只小狐狸? 在三人精光闪闪,炙眼可热的视线下楚离有些不自在,他也听出些味儿来,看来当初夭夭莫名的追着他跑,还向他表白什么的,八成就是因为这事儿对他产生的仰慕之情。 楚离一心爱的只有白顷歌,这时候别说他已经记不得当时有没有救过夭夭的事,就算是救了,他也不能认。 不然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心念飞转,楚离面上不动声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讶然一息:“我记得没有。” 夭夭早先就有了这个心里准备,但是没有确认答案始终不甘心。 为了这个问题日夜难安,婵展反侧,如今知道了答案,她反而在失望之余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勉强笑了笑,话有些不利索:”没有..没有..那就是我认错人了。“ 她此时骤然想起,以前看古书时上面说如果一个人的经历太过痛苦,对于当时的真实情形的记忆会发生扭曲。 五万年后她见到楚离的相貌之后才认定他就是当初救她的那个人。 想来是她的记忆产生了差错。 夭夭豁然开朗的同时不禁苦笑,对自己有些无语。 如果是这样,那当时救她的人是谁? 白顷歌见她在得知真相后没有哭反而笑了,很是忧虑,小心的问她:“夭夭,你没事儿吧?” 夭夭摇摇头。 白顷歌更愁了。 清云变只手戳一戳夭夭的小胳膊:“你真没事儿?” 夭夭狠狠摇摇头。 清云也更愁了。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没事儿就代表出大事儿了。 可是夭夭除了心中闷的紧之外,真的没啥大事儿。 “我先回房睡一觉。”夭夭有点头晕,站起身,然后砰的一声直挺挺倒在地上。 这还没回房呢! 白顷歌和清云吓一跳,赶紧去扶起她。 *** 天朗气清,阳光明媚,湛蓝的天空,白云朵朵,流光花开了一茬又一茬,在纤细韧劲的树枝上遥遥望去,如一簇簇璀璨的琉璃珠。 楚离坐在流光树下的小木桩上一刀一刀的削木头,脚边是一棵碗口粗大的流光树。 上回不是他制了一把流光木剑?白顷歌心中疑惑,难道不够用? 她走近他,负手,身体微倾看下去。 他的手指纤白修长,转过一柄寒光如水的小刀在纹理细致绵密,光泽华丽的黑紫流光木上娴熟的削薄打磨。 和煦的阳光,纤绝的尘埃飞扬,漫长,舒暖,眷恋在他如白瓷般精美细致的脸上。 清风拂过,她柔顺的青丝有几缕飘飞在他白皙如玉的面容之上,发上清淡的栀子花香如落在春日淡泊的溪水里,光影动人,安谧悠远。 时光静好,两人绝美的身姿在流光树下如一副隽永倾世的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四十章 流荒山 清云慵懒的嗓音打破了这个平静而美好的时刻:“上君,顾北第十八次派人来催我们去流荒山,你意下如何?” 血月族上主之选不日便到,顾北这些日子不遗余力的派了一打灵鸽来信强烈希望她能前去流荒山。 临别那一日,他把琉璃小壁佩给她,就是给了她进入流荒山的凭证。 虽然彼时他只是说你若有闲就来瞧瞧我,可是如今上主之选临近,他终究是满心想要她去看他。 即使她相信以顾北的能力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但是若他万一落选呢,她不去岂非就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白顷歌决意还是要去的。 正巧夭夭最近心情欠佳,听说流荒山上风景秀美,寒木春华,美不胜收,带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她已决定要去,话未出口,心中一动,问楚离什么态度。 楚离手上削木头的动手不停,淡淡的说了一句:“去吧。” 这语气就和一个丈夫对要出远门的妻子的叮咛。 白顷歌的眼皮怦的一眨,登时脸色绯红,猛然咳嗽两声:“去,怎么不去?” “我和你一起去。” “你也不担心流荒山那些人见了你如饿狼一样扑上来!”白顷歌低声,人族皇帝的玄皇令还在,流荒山自然也接到了。 她其实还好,不说顾北敢请她,自是为她的安全做了保障,单是她与现任流荒山上主上官安歌的交情流荒山上就没人敢动她。 且虽则人族皇帝的玄皇令在,但这八荒四合有多少人由得人族皇帝调遣还是个未知数。 人族皇帝所提供的那些金币和丹药的吸引力实在有待商榷,不然这么多月以来,她的摇光山岂非在好事者的大力更进下一人一脚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不怕,我托口脸上有斑,带一个面具就是。”楚离眉眼不动,手中的流光木剑已初具模型。 清风徐来,流光花轻扬旋转在晴空之下,时光慢下来,一朵朵琉璃小花扑上他玄色的衣袂,白花倾城,盛放于暗夜,灼灼风姿,皆抵不上他一分。 白顷歌吸了一口凉气,如白葱骨玉一般的手指捻起绣芍药连枝的白缎广袖百褶长裙上的一小朵花,低头状似闲逸的辗指。 此人太过妖孽,不宜出门,恐有血光,让人有鼻血之光。 你确定你这副身姿是面上有斑的症状? 一天之后,摇光山倾巢出动。 三人在空中飘了几日,赏尽大好河山。 在去流荒山的途中,白顷歌与夭夭共同乘一朵云,于是问夭夭:“你杀了南至?” 前段时间她刚醒来,一是楚离寸步不离,她没有机会,二是她的精力不济,没空问。 这时楚离独自御剑,她们共同乘云,闲来无事,正好问问。 夭夭一脸茫然:“南至是谁?” 白顷歌之所以没有任何铺垫就问她,就是要看她的第一反应,细微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看来她没有动手。 白顷歌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下,白了她一眼:“就是佛国那个小和尚,救了楚离那个。” ”哦,你说的那个小秃驴啊!”夭夭伸出一根手指,恍然大悟:“送回去了啊,怎么了?” 奇怪的看白顷歌一眼:“突然问这个。” 白顷歌再次确认,换了一种说法:“你是交回普宁寺那些和尚的手里,还是只送到了南荒山山脚下?” 夭夭拿不准她有何深意,自动矮了二分,小声道:“山脚下。” 白顷歌脸色一变,不再言语。 夭夭不知道是否她这样做导致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赶紧解释:“你也知道,佛国不要女人入内。” 白顷歌倒没有考虑这些,她只是在想,这件事多半是巫罗为了向絮厄捏造真相,利用絮厄打败她而在其中作梗了。 只不过有两点她想不通,一是巫罗的实力从最近发生的事情来看实是不弱,为何还要絮厄的帮助? 二是巫罗到底要那两个幻术师的头颅做什么? 他只是单纯想要他们的头颅,还是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只要有那两个幻术师的肢体?而楚离恰好给他的是头颅。 “你在想什么”这小妮子一沉思易睡过去,楚离御剑过来,提醒白顷歌:“流荒山就在眼前了。” 白顷歌的思绪打断,还好还好,这回没睡着了,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前面。 流荒山一片锦绣山色,青山如黛,花木如洗,薄雾缭绕,一种若有若无的仙气扑面而来,黛青色如缓缓流淌的绿水,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泥木熨帖的香味儿,单这么看着,就让人心生恬静,有洗尽铅华之感。 白顷歌见了这等仙境般的好景色,不由闭上眼,细心聆听耳边旖旎风声,刚才繁杂的心思也清晰通明许多。 一定是有哪里没有注意到,不可能有人做事天衣无缝,全无破绽。 乱花迷人眼,在脑海中闪现过的画面快的让人抓不住。 她静静的回想,自她遇到絮厄起所有发生的事如一帧帧打乱的画面在这一刻飞速的重新排序组合。 白顷歌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摒弃所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冷静的审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她的目光冷锐精准且高度集中,仿佛一只蛰伏在荆棘里,等待猎物上钩的狼。 终于,猎物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她没有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以利落漂亮的身手完美抓住。 唇角的笑意渐渐扩大,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小白,地界到了。” 她豁然睁眼,眸子里熠熠光芒,气定神闲。 “甚好。”白顷歌扬眉,这两个字饱含的欢喜情绪都快要溢出来了,身上一片金色羽毛不着痕迹飘落在朗风之中。 夭夭自是注意到了,不过还没来得及祥问,清云咻的一声飞身而下,落在了一处精致的雅舍面前。 一个靛青云纹素面茧绸直缀的青年人抱拳迎了上来,满面春风,含笑道:“想必几位便是摇光山的白顷歌上君、夭夭姑娘、清云小兄弟了?” 看了楚离一眼,眉间浮起一丝疑惑:“这位仁兄颇为面熟,不敢请教尊姓?” 白顷歌无语,大哥,你尽扯犊子吧,一朵云你也能看出性别来了? 楚离人蒙着面呢,你就眼熟了。 你是否见人就眼熟呢。 “他是我家堂哥白离。”白顷歌上前一步,交出自身随带的琉璃小壁佩。 白离.. 白离这名字虽则叫出来有点违和感,可是机智如她,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这是能给他想到的最好的名字了。 风雅是算不上,勉强能听。 白顷歌对自己这一番随机应变着实暗赞一声。 夭夭对白顷歌这堪忧的想象力在心中嫌弃了一小下,得,这感情好,都姓白了,一家白。 还白离,若是那一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还听着顺耳些,可单白离二字,夭夭不禁在风中凌乱,怎么听怎么别扭呢。 楚离对这些倒不甚在乎,在一旁并未表示什么。 那人手很诚实的结果了白顷歌递给他的壁佩,掂来复去仔细的验明了真伪,口中却笑嘻嘻的说道:“上君的东西自是没的掺假。” 这次白顷歌和夭夭神同步,嘴角同时轻轻抽了抽。 那人翻来覆去的看不离了,才把壁佩还给白顷歌。 三人这就准备上山。 清云没日没夜的飞了几日,软绵绵的趴在地上,表示一句:“流荒山不高,山光明媚,自己走上去罢。” 白顷歌两人在天上飞了这几日,早已浑身疲软,一听此话,还能活泛活泛筋骨,便点头同意了。 夭夭很欠抽的说了一句:“清云,你这小身板还能安全到达目的地不?” 清云不屑的哼一声,对夭夭的鄙夷都能写满三本书,还不带空白的那种:“你以为我是你?” 说实话,清云虽然无性别,可是一向的言行作风都像男的,无怪乎那小包子和适才流荒山那个人会把称他一句大哥或兄弟了。 这彪悍之风,莫说男的,人妖也做的。 夭夭对此不置可否,两只眼睛弯成小小月牙儿,笑眯眯道:“清云,你若累了,我可负你上山。” 清云就一团云.一团云.说的它能有多重似的。 一阵风过来,他就是飘也能飘上去啊。 “感君之慨,感君之慨。”清云不咸不淡的感激一句人话,然后猛然变出个大鬼脸,唬的夭小狐没防备间吓个半死,它连忙逃之夭夭。 夭夭哪能任清云这么欺负,当即撸起袖子风风火火的追了它十里地。 这对活宝白顷歌一向没辙,在一起就没有不吵嘴的。 比起前面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恹恹的,夭夭今日精神好多了,白顷歌的心情也跟着飞扬愉悦起来。 心情一好,白顷歌唇畔的笑容绽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琉璃般透亮的眼睛如有星光倒影,倾情欣赏流光山的魅力风光。 青山暖日,千林尽染,一帘和风。 苔阶幽微,桃李无言,好个春日。 白顷歌口中随意的哼自己胡编乱造的歌,楚离在旁陪她静静的走。 路很长,白顷歌有一种不想走到尽头的期许。 还没享受到片刻宁静。 “小顷,你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四十一章 顾菜 顾北一身淡青色素衣,腰系青色银线暗纹锦带,一块琉璃壁佩上樱红的络子自然垂下,脚踏织锦云纹豆青云履,立于青山绿树之中,益发显得他身姿濯濯,丰神如玉,庭兰华树,清雅不已。 雅则雅矣,是太雅了。 一时就这么站着,时间和空间转换,两人之间生疏许多。 白顷歌有些不确定眼前这个人是否仍是以前认识的那个顾北。 他额上一弯血月,似乎染了红尘,更深了几分,眉梢之间轻疏闲雅,水木清华。 也许没有人看出在他的干净和雅意一如既往的仿若一朵不染尘埃的栀子花之下,掩尽了狠戾和杀戮。 或许这才是顾北真正的面目,那时候他流放于北望沙泽,没有机会表现出来,如今回了流荒山,辗转于族人的倾轧和算计,隐匿的野心,磨掉的棱角,一时间在他身上重新复活。 “原来是顾大人。”白顷歌微一屈身行礼,向他介绍楚离:“这位是我堂哥白离,偶感风寒,是以遮面。” “白离。”顾北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眼中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闪过,唇角含着一抹如春日煦阳的笑意,向楚离颔首见礼:“白兄。” 楚离也冷淡的回了一礼。 “怎么不见夭夭姑娘和清云?”顾北环视一眼,随口问。 “他们来了,向前面去了。”白顷歌皱眉:“难道顾大人一路下山,没见到他们?” “许是他们走了斜进山里去了,皓轩,你去找一找。”顾北吩咐身后立着的一个端肃的下人。 叫皓轩的应了一声是,旋身消失在他们面前。 白顷歌道了一声谢,又默然起来。 山风袭过,顾北的衣袂飘举,如绿叶青蝶,随风纷飞,潇然写意。 “你不在,我研究了好几道新菜,可携令兄一道移步至思懿居一处品评,不知上君意下如何?”顾北率先打破了沉默。 “甚好。”白顷歌提裙便走。 思懿居。 白顷歌简单望了一眼匾额之上几个古意静正的三个篆字,心谙:思懿,难道是思念某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中定是带了一个懿字了。 顾北在后厨做菜,白顷歌和楚离坐在正厅喝茶。 白顷歌随意打量了这间屋子,除了他们所坐的宾位两把黄花梨木椅外,主位也置了一把黄花梨方杆四出头椅,他们身后是两扇檀木架,上面随意的稀疏有致的摆放着几样古董小玩意。 屋子几落几处,有些年头,却保养得宜,沉暗却不腐朽,散发着古色古香的气息。 不知道这屋子是否是顾北以前住的屋子,思懿思懿,不知他又是思念哪位佳人? 或者是顾北回来,血月族中枢的那些老头忌畏于他,却心尤忿,给他安排这么一间不算好也说不得不好的房子。 那些老头还和顾北计较这些,若说是下面子的话,这倒是下足了。 半个钟后,顾北烟熏火燎的从后厨出来,让他们随他去偏厅用饭。 “夭夭姑娘两个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们先用,若她们晚了,我再为她们做便是。” “你们风尘仆仆,就未做油腻腥膻的食物。”顾北给白顷歌盛了一碗玉带竹荪鸡汤,笑道:“你尝尝。” 伸手去拿楚离的海棠形甜白瓷汤碗,想再为楚离添一碗,楚离自己手动,丰衣足食,盛了一碗汤,只单放在桌上,也不喝。 顾北也不尴尬,夹了一筷子草菇西兰花到自家碗里,微笑如初春的风,问白顷歌:“小顷,味道如何?” 白顷歌餍足的喝了一碗汤,感觉身上暖和了一些,在顾北笑语相对的气氛里,早上初见时的冷疏消解了七八分,对他点了一个赞,盈盈笑道:“鲜美清爽,果是大师作品。” 顾北唇角噙着温泽如水的笑意,为她盛了一碗饭:“你喜欢,这段时间就来思懿居用饭,我不怕麻烦。” “我们怕麻烦。”楚离冷冷说。 白顷歌接碗的手一顿,朝顾北讪笑一下,然后捧过饭碗。 顾北的笑影消失,眼风淡淡的扫一眼楚离:“白兄难道会做饭?” 补刀:“做饭能有在下这般好吃?” 这句话直戳楚离的痛处,他就会做点关于野外生存的烤兔烤鱼之类的野味儿... 然楚离是何等人,碧色瞳眸一点点漾出流水般的光泽,澹澹的望白顷歌一眼,看的她寒毛乍立,心中顿时哇凉,暗道不好。 果然,一口汤还未送进嘴里,就听见楚离在耳旁从容道:“虽做饭不如顾兄美味,可是小歌不会嫌弃的,只这一点,就不需顾兄劳心。” 顾北琥珀色的瞳仁闪了闪,有些别扭和嘲讽意味问:“白兄何以见得?” 楚离清凉的目光落在白顷歌面上,让白顷歌有一种错觉,她若不作答会被他吃掉,如果答不好,仍要被他吃了,两难之间白顷歌装作看不见,头几乎埋在了碗里。 “小顷,你不会真的..。”忍心不吃我做的这么可口的饭菜?顾北眨眼。 白顷歌还是看不见。 楚离和顾北两个人对视一眼,小小的饭厅骤然杀气纵横.. 白顷歌有些郁闷,吃个饭也能搞这么多场戏也是无语.. “小顷!” “小歌。” 两人异口同声。 白顷歌恨不得碗里有条缝,她钻进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正左右为难,夭夭明暖绣玲珑玉簪花裙袂撞入眼中,白顷歌心头一喜,这算是找到个救场恩人,忙向移开眼睛,故意忽略楚顾二人眼中嗖嗖的冷箭,向夭夭招手,两眼笑成月牙儿:“你去了哪里,顾北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夭夭早在外面闻到了饭菜香,这次若不是想到顾北这厮此次上主之选可能落选,一命呜呼之后她再也吃不成顾北的菜,念及自己是顾北手下败将这事儿,她是绝对不会来流荒山。 果然没来错,才上山顾北就大展手艺。 夭夭三步并作两步走近屋子,吸了一鼻子香喷喷的菜香,两眼骨碌碌朝桌上色香俱佳的饭菜转,率先夹了一朵鸡沾口蘑送入口中,心满意足的细细品嚼,精神一振,再吃了一口,配上晶莹的碧粳饭,向顾北竖了一个大拇指。 吃得不亦乐乎间眼珠转了一转,奇道:“你们怎么不吃?” 顾北象征性的吃了一口,尔后问夭夭:“夭夭姑娘,我记得你以前就爱吃顾某做的菜,不知这几日愿否和小顷一起来思懿居用餐?” 这是个阴谋、阴谋! 然则夭夭完全没有认识到,一脸自当如此的表情,吃饭吃得香也不抬头道:“既是顾大人好意相请,有何不可?” 说完还向白顷歌对上一眼:“小白,你说是吧。” 白顷歌有些气血不足.. 楚离清清淡淡道:“不行,以后我来做给你们吃。” 夭夭十分不能理解:“为何?明明顾北做的比较..”好吃来着.. 作为一个顾菜的忠实拥趸,夭夭顺口反驳,可是话就吐了一截,另一截和着刚吃下的米饭吞了下去。 有些虚楚离,然而是不是得为了自身福利还是得昂首挺胸,不畏强权,据理力争啊?夭夭纠结。 可是吧,在楚离面前又实在拿不起脾气,夭夭很没骨气的和楚离商量:“楚..” 白顷歌一包饭差点没喷出来,一脚踩过去,暗地递眼色,夭夭和白顷歌十万年的交情,配合的还算默契,立时懂了,恍然大悟:“除..除了顾北的菜..” 夭夭急中生不出智慧,后面半句话要圆回去只得硬着头皮上:“除了顾北的菜,当然,你的菜也可以的..” 说完之后在心里内流满面。 顾北啊,你要这回抢上主宝座死了,以后我就再无缘你的顾菜了。 顾北惊的晃了晃身体,审视夭夭:“你说的老实话?” 不是。夭夭在内心里老实的回了声,窥测到楚离这边形势不好,口是心非,万般无奈,有气无力的翁声道:“老实话。” “既然如此。”顾北用象牙筷子扒拉着碗中的米饭,灰心失意的摇头,为夭夭扼腕:“那以后夭夭姑娘可就再不能在在下这儿蹭饭了。” 夭夭眼睁睁的听着顾北果然如此宣判了她在他这儿的吃饭权利之死刑,万念俱灰,什么珍馐美味都咽不下去了,一脸耷拉,可怜巴巴,做小狗状仰视着顾北,软软的唤了一声:“顾大人,此事可以商量不?” “你说呢?”顾北犹自长叹。 “夭夭,我们吃饭哈。”白顷歌对于夭夭这妮子轻易的在诱惑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十分痛心,给夭夭挖了一勺莲蓬豆腐,劝她:“多大点事儿啊,顾菜吃不到以后天天带你去吃九洲八大菜系,一天换一系,也够你吃的了。” 夭夭的幸福感直线上升,虽然不如顾菜好吃,也算得上极品了,立刻见风使舵,两眼冒星星的盼白顷歌:“你确定我们现在这情况还能随时去九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四十二章 心塞 莫说你的画像在九洲之上早流传开了,那些赏金猎人和人族军官不放过我们,就是我们现在在人流荒山上做客,也不得随时下山吧.. “没事儿,顾大人不是给了流荒山的通行证?”白顷歌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到了人间,我们的面相难道还不能随时变一变么?” “忘了告诉你,那琉璃小壁佩只不过是这次来参加流荒山上主之选的人的通行证,其余时候可没什么用。”顾北抓住机会,适时的打破白顷歌的幻想。 白顷歌心中一动,极快的攫住那一线思虑,问顾北:“难道除了我们,还有外人来参加你们血月族的上主之选?” “恩。”顾北轻轻皱眉,扒了一口饭进嘴:“外人么,只能算半个血月族的人。” “哦?”白顷歌放下白漆描金勺。 顾北沉默了一下:“是上官安宴的父亲。” “上官的父亲?”白顷歌微讶:“以前倒没有听他提起。” “我也是回来之后才听说凭空出现这么一位人物。” 顾北顿了片刻:“若此次上官安宴无法连任上主之位,我猜,他的父亲是想带他离开。” 上官安宴的母亲上官琉年轻时在外历练,遇到了他的父亲生下他,不知什么原因,后来他父亲离开了她的母亲。 上官安宴被上官琉带回血月族时已然五岁,在族人的冷眼和嘲讽过度过了童年。 一千年前冥灵府无故进犯,上官琉在危难之际以身殉族,才为血月族赢回了小半局面。 此役后族人感念他母亲的付出,才共同推选他为上主,由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辅助。 上官安宴彼时不过是个不及弱冠的小少年,虽在后来与冥灵府的战争中立下大功,可在众人眼中,他的实力仍无法胜任血月族上主之位,以至他在血月族话语权越来越小,最后渐渐沦为长老们挟持下的一具傀儡。 这个位子让他如坐针毡,他却没有充分的理由推卸。 白顷歌早先就听上官对于父亲在他成长过程中缺席的抱怨和仇恨,一千年过去了,现在父亲突然出现要带他走,不知他是何心情。 白顷歌多年来一直保持与他通信的习惯,这次来,她也提前和他说了,他极是高兴,让她明日去找他,他有好东西给她瞧,却没有告诉她关于父亲的事。 上官这孩子在血月族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如今听说了父亲要来,肯定愈发的难受。 她的心绪难言,想现在去看他,可是一想起他在信中的叮咛,让她一定明天去瞧他,她只得按捺。 一切事都要等明日见到他再说。 夭夭也知白顷歌和上官的感情比起她和上官来要深厚不知几许,此刻心情定然不安难耐,于是询问:“小白,我吃好了,一起到外面走走,消消食?” 顾北在冥灵府一千年来袭之前便流放于北望沙泽,中枢的老头对他封锁了这些消息,他也是事后派人打探到的。 偶然几次有属下截到了白顷歌与上官安宴通信的灵鸽,他才知道两人早先认识。 后来在他看似不经意的提起中,她才慢慢与他聊起这些,不过她这个人不爱背后说与朋友相交的情况,多是偶然透露个只言片语。 他也就顺水推舟当自己是从她这里得到的关于她和上官安宴相识的消息。 现在她的心情他能揣度一二,于是附和夭夭:“流荒山西面种了一大片碧葵,此时繁花盛开,煞是喜人,我叫皓轩带你们去。” 夭夭道了一声谢,拉着白顷歌走了。 皓轩候在外面,顾北嘱咐对他两句,便摆手让他跟夭夭两人去。 清云懒洋洋的趴在一棵洋槐之上晒太阳,见白顷歌出来,打着瞌睡蒙胧的跟了上去。 厢房内就剩下顾北和楚离两个大眼对小眼,一时无话。 顾北适才没能好好动一动筷子,此刻倒是悠然自得的吃了起来,动手撕了一条鸡腿,见楚离动身要走,缓缓的问:“楚兄,你准备这几日都带着面具示人?” 顾北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却没有说破,是因为白顷歌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楚离的神色未变,看着他踅身,在旁边檀木雕云纹案上的五彩缠枝莲盆中慢慢净手,口吻清淡:“你想要什么?” 一方澄净如金子的阳光透过冰纹花窗倾泻进来,拉长了他颀长的身影,在他洁白的额上映出浅浅的印子。 顾北清润的嗓音沉在金澄澄的阳光里,落入人的耳朵格外清晰:“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小顷周全无事。” 楚离起身,踏出屋子:“她自会周全。” 顾北用月白色锦帕雅致把沾了水的手指搽干净,望着楚离消失在灿灿阳光下的身影,清黑的瞳仁里有浅淡不定的光影,低低说一声:“是么?” 所有人离开之后,一个黑影无声无息的进入厢房,隐匿于阳光找不到的地方,跪在顾北面前,恭声道:“主子,查到了。” “恩。”顾北古波不惊的眸子染上一丝烈阳的嗜虐之意。 “这次白顷歌上君的事是巫罗背着十巫首领做的,巫罗对絮厄说上君杀了他普宁寺两个僧人,夺了他镇寺之宝白摩玲,让絮厄在明处为他动手,他则暗中以骨蛊制服白顷歌上君。 巫罗并非非要那两个幻术师的头颅,只是楚离恰好给他的是头颅,巫罗只要幻术师身上的一肢一体便足矣。” 迟疑了一息,黑影道:“实则属下查过,在上君去普宁寺后确死了一个叫圆灵的高僧,是否上君动的手就不知了。 那个叫南至的小僧和白摩玲也是上君掳去的,后来是夭夭姑娘送回去了,不知如何,夭夭姑娘走后,那个小僧和白摩玲一齐无故消失。 普宁寺却在不久后散播出消息,说圆灵和南至身死,白摩玲被盗皆出自上君之手。” 顾北‘唔’了一声,神色如冰:“这事儿务必查清。” 黑影谨声应‘是’,静了片刻,听顾北没了后续吩咐才道:“巫罗这回要制的似乎一件极阴毒的邪物,此物若成,不知要害多少人的性命。” “能否看出是个什么东西?”顾北眉眼不动,阳光掠过他凉薄的轮廓,如一剪寒潭之影。 黑影的头垂的益发低:“属下无能。” 顾北修长如玉的手轻叩檀木阔榻,半晌道:“楚离的事查的如何?” 黑影在凝固空气下松乏的一口气又倏然提起来:“上次楚离杀掉人族皇帝身边的两名幻术师,明显和之前用的法术大不相同,那..似乎是传说中的‘镜’才能赋予的能力。” “镜。”顾北凉玉似的黑眸氤氲了更冷的气息,良久笑一声:“有意思。” 十万年来,也不过只得一个上神用过此法。 且那个上神他记得最后是死了。 “你们继续在暗中保护她,警告那些为了丹药和金子不要命的人,若想与‘七煞’为敌,就尽管来。” “至于那个巫罗,本事不小,知我护她,还敢在本尊眼皮下用计伤她,他既寻死,我们动手也不要客气。” 顾北的眉梢眼底皆是猩血之气:“记着活捉他,本尊要让他知道后悔两字如何写法!” 踏小径,经水磨粉墙,穿假山石洞,转过山怀,穿花度柳,抚石依泉,过了一片金盏花,踱步出一顷茑萝绿藤,有亭翼然临于碧湖之上。 一个秋香色织金线水纹衣的少年立于水亭上,周围静静的侍立着几个蜜粉色马面裙的婢女。 有风路过,一湖田田小荷叶泛起迤逦的涟漪,如一袭温柔的雨过天青纱浮动他墨色的青丝。 白顷歌悄然上前,出其不意的拍他的肩,待他咦然转身,遂俏生生敛衽一礼,逗他:“上主万福。” 骤然的玩笑,让上官安宴有些局促,不知如何自处,面上臊出一层一层的潮红,声音怯怯短促:“白姐姐,你不必..” 鼻尖不知何时急出了细密的汗珠。 白顷歌眸子倏然一沉,上官这孩子仍和以往一样胆小畏缩,连这点玩笑他都手足无措,若失去血月族上主这个脆薄外壳的保护,以后跟在父亲身旁随他在外闯荡,他要如何面对江湖上那些阴谋诡计,人心险恶? 一千年来她倾尽所有教他,离开他时他已然是个胸有成略,满腹珠玑的少年了,这才几年不见,他又被那些名义上扶持他的老头给教成了这副懦软模样? 白顷歌心中不乐,敛了笑容,正色道:“上官,你今日请我来,是为了看风景的?” 上官安宴本就慌促,一见她这样益发的不知该怎么办,知她是不喜欢他这副性子。 这么多年来在她的教导下他努力想摆脱这股怯弱之气,她在时尚好,她一走他便实在有心无力。 他很怕她讨厌他,一时间慌错不安没了主张,急得满头大汗,和做错事的小孩儿般,惶惶的站在那里等她的发落。 白顷歌想起初见他时他漂亮的脸蛋上也是透着些许喏喏的孩子气。 彼时配上他那洁白的贝齿,薄薄的樱花般的唇瓣,在月色下散发出浓浓迷人色彩的琥珀色的瞳孔,还可说他性子怯懦是年少可心,如今再这般可心搁谁那都恨不得和西子捧心一样心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四十三章 以色取人 涔涔湖风袭来,水亭四周的银青色莲纹烟霞纱飘然浮在透凉的空中,纷飞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一遍遍回过。 她和夭夭一千年前在九洲八荒游历,听说雪国衾荒皇宫上林苑的牡丹花国色天香,为天下之冠,于是动心,潜入了皇宫。 牡丹花节那一日,上官安宴作为新任血月族上主来到雪国,为冥灵府进攻血月族的事求雪国皇帝的支援,希望能派遣他们伏下的神君为血月族的援军。 雪国皇帝极为爽快的答应了。 条件是要他这个一族之主为宴会奏一曲《鹿鸣》。 《鹿鸣》是一首君王宴请臣下的诗歌,上官安宴这一曲若弹了,便是昭然天下,让血月族的身份降为了雪国的属国。 雪国皇帝知道不可能要求血月族签署什么条约,但他想要的效果也就是这么多了。 单凭上官安宴这看似轻描淡写,极为容易的一曲,血月族便会遗为天下人的笑柄。 曲落的那一刻代表着血月族的所有声誉和尊严都被人族狠狠踩在脚下。 所谓同气连枝,血月族身为八荒四合异族的一员,和九洲上的人族本就是两个对立面。 到时其他族在看不起上官安宴的同时,会痛恨血月族为了乞讨人族的一点援兵,把所有其他族群置于不要脸的境地。 当然,他们本来也没要过脸这是一说。 白顷歌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所有族部说的比唱的好听,没一个愿意帮助血月族的,不然上官安宴也不会被那群无耻的中枢老头子所逼,来向人族讨兵。 鬼花族当时不是鬼溟当权,不然一千年血月族的事可能两说这是题外话了。 牡丹花宴上,那群极力串掇上官安宴来向雪国皇帝伸手要兵的老头子,在这个要求面前仿佛一瞬间都聋了哑了,对于上官安宴暗中的求助一闻三不知。 摇光山虽然不和八荒四合的族群一处,白顷歌也少和那些族群的人打交道,可是面对这么个问题吧,心想还是要帮一帮的。 毕竟这娃看着实在可怜可爱。 夭夭这货见色心起,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逼着她动手帮人。 问夭夭为啥自己不上,夭夭拿出好一通话来夸她,把她赞的又香又白,花见花开,天上少有,地下无双之后说了一句老实话。 她会弹琴。 夭夭对于琴啊书啊画儿的一向是没啥兴趣,不仅没兴趣,且一见它们避之不及,脑袋瓜疼的不行那种。 白顷歌还没来得及思索夭夭这弹琴两字是此弹琴还是彼弹琴,是夸她琴技好还是夸她口才好,就遭她天杀的贱爪子一把推了出去。 雪国皇帝见血月族人里平地冒出这么一白衣美人儿,在没向上官安宴求证的情况之下就脑袋发热默认了她血月族的身份。 也不过过大脑,看她额上有没有血月族标志性的血月,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就剜在她身上,和条虫似的甩都甩不开,为了炫耀一把自己的身份,还特意正襟危坐,故作高深莫测,云淡风轻的瞅了她一眼。 旁边眼尖的太监和大臣是舔着脸想凑上他耳朵告诉他真相,这皇帝老儿一副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不听的大爷模样,大摇大摆,自鸣得意的在她面前展示了他的皇家威仪。 上官安宴和手下那群老头也显然对她的出现吓了一跳,白顷歌赶紧递个眼色过去,叫他们别声张,心中想的是夭夭这坑自家姐妹的货,这事儿跟她没完,不把她一身红毛剥下来当枕头她还就不信世上有邪。 现下情况也只好赌一把,她好歹也活了十万年,阅人无数,揣测人心颇有些火候,瞧雪国皇帝这副贱样儿心中便有了几分对策,特地放柔的嗓音,以锦袖半遮粉面,娇滴滴道:“陛下,所谓吹笙鼓簧,承筐是将。若小女子奏了这曲《鹿鸣》,还望陛下以礼相赠,派出诸神援兵。” 这装的,白顷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给自己的演技打九分。 雪国皇帝煞有介事的摸一摸下颏稀疏的几根胡须,挪动了一下身子,一张胖脸肥肉轻颤,一双色眼牢牢盯在她身上,迫不及待的命令宫女太监:“快赐琴给美人!” 从雪国皇帝一连串的表现来看,白顷歌猜测他的脑子里还是有几两干货。 他一见自己就仿佛忘记了祖宗姓氏,一味色涎,她想要么就是这皇帝老儿心太大,认为这是自己的地盘,谁也不敢诳他。 要么就是太过贪色,以至于刚才肚子里的那几滴谋策消失的一干二净。 要么就是即使他心中打的一盘好算计,即使今日是她奏曲,也可对外宣扬是血月族人代替自家上主弹得琴。 到时候血月族同样会遭非难。 笙月落雁琴抬了上来,放在一架檀木雕花案上,白顷歌心中略一计较,施了一礼,施施然坐在古琴之前,调琴拨弦。 悠扬轻快的调子从她白皙如玉的指尖流泻出来,如暖阳当空,一树繁花之下,惺惺相惜的朋友之间举杯对饮,惬然密语,互述衷情,音色纯净明朗,音调高亢婉转,隐然有微风塔铃,泉语叮咚,现世安好之感。 她的手如柔荑,颜如舜华,一袭白衣翩翩,如倾世昙花,绽放出惑世之姿,三千青丝只用一条象牙白绸丝带挽起,有别样的一种风流尔雅,妖娆娉娉,在暗夜之中,愈发的让她的姿容婉若游龙,翩若惊鸿。 最普通的一支曲子,她弹来这宫商之音却若玄玄之色,温暖明雅,仿若黑夜里渐渐开出一株圆满喜人的潋滟花朵,有一种欢乐缥缈之意。 人比花娇,乐比光耀,她这样的风华绝代,恰与她手下美憾凡尘的音乐互相增色。 金碧辉煌的皇宫,流光溢彩的灯火,贤贤诸多的人,在她这一曲面前,似乎都模糊弱化,成为她的背景。 一曲毕。 雪国皇帝久久回味不过,良久之后热烈的掌声爆发,他身子前倾,极力赞道:“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知音识曲,善为乐方。哀弦微妙,清气含芳。可不就是说姑娘?” 雪国皇帝不率先鼓掌,诸人不敢先表达意见,此刻皇帝带头,底下人纷纷恭维附录,欢声笑语,夸赞白顷歌。 白顷歌依依施礼,唇角噙着一抹明艳动人的微笑:“陛下若觉得小女子这一曲尚没辱没上听,可否遵守先前之言,援兵血月?” 她的眸子银银若水,勾魂夺魄,媚如丝,颜如玉,雪国皇帝在她的目光下沐浴一眼,全身上下的骨头都酥软了,色迷迷的瞧着她道:“刚才美人所奏《鹿鸣》非寡人所求《鹿鸣》,但寡人不在乎,美人一笑倾国,若肯答应留在衾荒,做寡人妃子,莫说援一万兵,纵使倾尽全国之力帮助血月族又如何?” 白顷歌在奏曲的时候使用了法术,变幻了《鹿鸣》的基调,微妙的在里面动了手脚,把鹿鸣变成了另一首曲子。 她这技法只针对人族的人类,血月族的人虽说是血月碎片,能力较弱,可是这点小把戏还是瞒不过。 她让人族自以为听到了《鹿鸣》,可是血月族知道她不是本族中人,又未奏《鹿鸣》,即便到时候雪国皇帝叫人散播他们伏小的谣言,他们也可义气凛然的指摘。 谣言之类的都是后话,她今日这么做,血月族当即得到援兵,日后用不着受天下人耻笑,她也达到了目的。 在场所有雪国人如痴如醉的表情告诉她,没有人分辨出这首曲子实非《鹿鸣》,没曾想这个满脑肥肠的雪国皇帝竟然听了出来。 难道真的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以色取人,失之偏颇? 白顷歌暗叹,这皇帝老儿不负富贵皇家出身,在精致炫丽的东西里浸淫久了,方对所有的东西求极致到苛刻的地步,连她略施的法术也打了折扣,叫他听出不对来。 白顷歌注意的是这句话的前半句,在场的文臣武将,血月族人注意的是这句话的后半句,听完之后,诸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所谓红颜祸水,妖女祸国,若古之妲己褒姒,莫不如是。 这女子若真入主后宫,操纵了当朝皇帝,岂非是雪国不幸! 雪国的武将文臣是喟然长叹,其中文臣心思敏感,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当下就有言官准备好了以死相谏,以死相逼。 毕竟面前的美女自己都很难不心动,自己一言官的只言片语,豪言壮语恐怕微薄力弱,是以最后只能以死明志。 血月族人心中皆是一喜,如此不费一刀一剑就从雪国挖出了援兵。 “皇恩浩荡,多谢陛下金口承诺。”一个血月族的长老兵贵神速,踏前一步,声音洪亮,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却实实于不经意间挽救了一个小言官的性命。 那长老对雪国皇帝叩拜如仪:“血月族他日若扫除敌寇,定奉厚礼前来朝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四十四章 好戏 白顷歌的膝盖中了一刀好疼,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适才在雪国皇帝逼迫上官安宴奏《鹿鸣》以示拜服的时候每一个长老发言,现在危机要靠她一个女子赔上终身幸福方可解之时这老头倒积极。 且不论她先前无条件帮他们解围的事,就单凭这老头的举动她就不想管这摊子烂事了。 管夭夭怎么说,管血月族灭不灭。 管上官安宴这小子什么困境。 白顷歌不高兴,后果很严重。 正准备甩下这群恶心的人,突然,全程都表现得怯软懦弱,毫无主见,只有一味把目光投向对他毫无帮助的长老身上的上官安宴鼓足了勇气,在最后一刻当了回出头的椽子:“陛下,我..本上以为万万不可!” 白顷歌微动的手形顿了顿,对面前这个清秀柔弱,一阵风都能吹到的小孩儿忽然来了兴味,眸子轻闪,看他接下来如何做。 然而令人失望,他说出这句话似费了平生力气,花光了所有勇气,话音落了没多久,在雪国皇帝暂时还将视线放在白顷歌身上,对他这话还没有想好措辞的不怒自威中,加上他身后血月族长老严厉的目光下畏畏缩缩,再也不敢说话了。 罢罢,血月族在这么一个英明伟大的领袖和一群各怀鬼胎的长老把持下早晚要完。 白顷歌犯不着再在此耗留时间,夭夭见她尽了心意,想必也不会过分找她闹。 这么想的,白顷歌也就这么做,又还未来得及动作,雪国皇帝厉声:“慢着!”把她的眉毛都喝的一抖。 能不能温柔说话,好好交流了? “上官上主说的可是万万不可?”雪国皇帝反应过上官安宴的话,收敛神色,散发出一股威仪赫赫。 白顷歌还以为雪国皇帝火眼金睛,发现了她要走呢,却是在对上官安宴说。 白顷歌悬起的心一阵放下,在雪国皇帝这一喝下反而又不急着要召唤清云来了,不动声色的隐退到血月族中,准备看一场好戏。 上官安宴低着头,瓷白娇嫩的脸色烧的彤红,光洁的额头上汗珠密集,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张的握成拳头。 火树银花的宫灯散发出闪烁光芒,在飒飒的风响之下似乎也感染了他的巍巍胆怯和忧急。 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老自上官安宴身后斜出,谦逊鞠躬为礼:“陛下的美酒佳酿醉人,上主许是不胜酒力才一时说错了话。” “难道堂堂流荒山一族之主不会说话,还要你们做下人的来圆场?”雪国皇帝毫不客气的针芒凝结在眼中,嘴角处含着讽刺轻蔑的笑容,高高在上的俯瞰他们,盯得人脊背发慌。 所谓真龙天子,人族皇帝自诩为上天之子,再如何荒诞荒淫,与生俱来的那股子皇霸之气还在,那长老气结,退了下去。 上官安宴第一回碰上皇帝由内而发的紫微星光,不自觉的退缩了两步。 辰光易逝,流光易抛。 皇苑之内,一时间万籁俱寂,了无声息,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在等上官安宴的回答,等着看他的笑话。 上官安宴约莫是从未沐浴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霎时紫涨了脸皮,呼吸愈发的急促。 白顷歌无声的叹口气,这孩子面相挺好,怎么养成这副让人捉急的性子? 夭夭在暗中看的肚子饿,直接让清云身上的鹏羽来告诉她,不用帮了,这帅哥基本无救,回去赏花喝酒,此等人生乐事不比在这儿看无聊剧好? 亏得夭夭心大,主动放弃,白顷歌表示这戏没下情,没看头,看一半瞌睡虫都要跑出来了,猫着小步子准备闪人。 蓦地,上官安宴轻脆的音色响在耳边:“是本上说的!” 白顷歌步子微顿,听他接下来的话:“本上以为,陛下实在犯不着为了这个女子辱没了陛下圣明贤德的名声。” “何以见得?”雪国皇帝剔了剔眼,肥腻的脸庞微抖。 “想必陛下也早注意到了,这女子额间并无血月,与我们正宗血月血统的人不同,她乃血月族男人与人族女子的私通而生。” 上官安宴汗如浆水,手握的更紧,喉结在喉咙处滚了几滚,紧张的吞了吞口水:“陛下内宠颇多,莫不是尊荣清白之家出生的女子,娘娘主子们玲珑剔透,纯洁无瑕,陛下何苦为了我们血月族一个来历卑污,血统不洁的女子以辱皇家正统?” 白顷歌刮目,这个少年并非一无所处,至少观察力还行,有些急智。 雪国皇帝的脸色变了变,有些难看道:“上主此话,是在折辱寡人?” 上官安宴一怔:“此话从何说起?” 白顷歌对这孩子的好感又一扫而光,才夸他两句,这句话立马暴露了智商。 果然。 雪国皇帝冷哼了一声道:“既然是一个寡人娶了便辱没皇家身份的人,上主又何以要派到御前奏琴弹曲,这不是折辱于朕?” 上官安宴大惊失色:“陛下误会了。” “这叫误会?”雪国皇帝一副要吃人的模样,面上挂着几丝异样的诡笑:“若是误会,那上主亲自来请雪国援兵血月一族想必也是开玩笑的了。” “确是误会。”上官安宴这回找不到搪塞之言,眼看事情就要谈崩了,血月族将空手而回,事关血月族存亡,胆战心惊,双手打颤,急的满头大汗。 罢了,毕竟是为了帮自己,她虽不喜搅入这些混水,无奈夭夭这货出手太快,她于此种境地倒不好就此抽身。 以前师父告诉过她,做人应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 这事儿是她挑起的,就算为了师父,她今日便不该甩手而去。 白顷歌款款出列,风致娟好的施礼,眉眼温柔如水:“陛下,上主年少,有言语冒犯处还请陛下宽宏大量。” “难道上主安排小女子来此地,还不够解释所有的误会?” 白顷歌风情万种的瞧了雪国皇帝一眼,惊心动魄的美丽让他的呼吸一窒,婉转笑道:“陛下可是在怪上主让小女子来御前献丑?” 美人一笑,如惊鸿醉影。 雪国皇帝平生两大爱好,美色与美食,美色排第一。 白顷歌这一笑,他哪里能抵挡得了,早已被她的姿色迷得是七荤八素,三魂丢了七魄,便是知道这是个陷阱,他的狂妄自大也足以让他对她放松警惕。 他出生于皇家,自小宠命优渥,身边的人从没有告诉他这世上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就是天上的星星,也可以请巫师以巫术重现在他眼前。 白顷歌即使是一朵带刺的玫瑰,他知道她不安好心,只是为了得到雪国的援兵,他也不惧学古之帝王,为博美人芳心,烽火戏诸侯。 何况是一点点援兵?! 雪国皇帝色笑,一手摸着下颏几根稀疏的胡子,另一手袍袖一挥,撑着膝盖,身子微微前倾,向一名武将道:“着八千精兵携八千幽冥戒与上官上主,全权交由他指挥处置。” 那武将凛然回了一声‘是’,当即退下,去安排兵将。 血月族上下无不大大松了口气,欢欣鼓舞,齐齐向雪国皇帝道谢。 雪国皇帝随意的应了一声,一双色眼垂涎在白顷歌身上,好似看穿了她的白衣,见到了她曼妙姣好的身体:“至于这位姑娘嘛..” 白顷歌感受到他刺果果的炙热目光,心中大怒,火气直往心口上蹭,这皇帝老儿既然如此不知死活。 她今晚不抽他的筋剥他的皮,惩治他一番,让他后悔见到明日的太阳,他不知还要祸害多少良家少女! 此计一定,心中恶气终难消除,反而笑语潋滟道:“小女子自当留下来为陛下排忧解闷,当牛做马。” 上官安宴眉心陡然一跳,急急出口:“姑娘!” 这小子还有点良心,白顷歌向他道:“上主安生回去指挥战斗,祝血月族此后战役皆大获全胜。” 上官安宴张口欲说什么,她的眸光忽地凌冽,让人心尖一颤,他灵台骤然清明,霎眼一看,她明明仍是那副温婉淡雅的模样。 眼见着上官安宴在血月族人的拥簇下遭强行带走,白顷歌不着痕迹的轻吐一口气,终于送走了一波瘟神。 接下来么。 白顷歌转身,定然站着,双眼澹然的瞧着雪国皇帝,唇角笑纹清淡,直勾勾瞅的人皮肤发凉。 辉煌璀璨的夜晚成为背景,奴仆下人成为背景。 雪国皇帝一心扑在这个回风舞雪的女子身上,被她的光彩所夺,竟没有发现她明艳色彩下的森然小动作。 重重宫殿寂静,宫女太监鱼贯退出,浮光掠影下剩两只寥寥身影。 夭夭逶迤化为红色萤火潜入阔殿。 巍峨大气,肃穆*的宫内是金粉纱光,隐隐生辉。 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 凤雯云霞纱后,一个白衣女子踩着一个大粽子,手上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柔和的夜明珠下耀出亮目的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四十五章 失踪 夭夭一个飞身,落在地上,幻为人形,嫌弃的瞥一眼地上的肥粽子,绕到白顷歌跟前,悄声问:“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白顷歌飞眼瞟过去,在温润灯光下给夭夭一个歹毒的笑容:“当然是千刀万剐,生生凌迟为好。” 夭夭打个哆嗦,猫着身子商量:“可否轻一点?” 白顷歌咬出两个字“不行!” “为啥?”夭夭用脚尖掂了掂雪国皇帝胖大的身子。 “你说呢?”白顷歌温柔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夭夭在她诡异的眼神下觉得世界没有爱,世界好冷啊,猛地醒悟,她这是在敲山震虎,还是在杀鸡儆猴? 遂不安的哑声试问:“小白,你这是要拿他开刀,然后也这么对我嘛?” 还未说完,戏就演出来了,睁大一双雾蒙蒙的水眸,可怜巴巴的仰望她。 白顷歌慢慢切下雪国皇帝的一根小手指,血溅如注,眉眼不动:“你嘛,我再想想。” 雪国皇帝细皮嫩肉的在白顷歌细致的折磨下失去一指,痛的涕泗横流,喉咙里咯咯的发出痛苦的呐喊声,却半点溢不出深深大殿。 骨肉相断,指头落地,啪嗒一声溅起血珠在她白衣之上。 白顷歌就着他身上上好的暗纹金线丝绸擦拭干净匕首,然后漫不经心的丢在他脚下,随着那匕首清脆的叮的一声,她潇洒起身,拍了拍手,云淡风轻,向夭夭勾眼睛:“走吧。” 夭夭缩了缩脖子,踏着小碎步,乖巧的跟在白顷歌身旁,忍不住嘶声问“小白姐姐,这就完了?” “这跟小指头是警告他莫再淫邪,采选良女入宫,使人三十六年,而不见者。” 当然,也是因这皇帝老儿老妖怪一个,竟敢对她色涎目邪。 这话肯定不能和夭小狐说,免得她揪着不放。 白顷歌低声道:“算是个小小惩戒,不完了你还想怎的?” 夭夭暗地伸伸舌头,做个小鬼脸,小白还这等替人着想呢,想起白天她做的不仁义之事,迈着小步子,亲昵的挽住她的手,撒娇:“小白姐姐,你不怪我,我给你做一个月饭?” 白顷歌笑:“一年。” 夭小狐怒:“不行!” 白顷歌笑:“不行?” 夭小狐哭:“成交。” “白姐姐,你不要再生我气了。”上官怯怯的声音打断她纷飞的思绪。 “我知道错了。”上官低着头,一只手伸出,一颗晕染润泽的明珠在他柔嫩的手心熠熠生辉:“这是我为你做的如意珠。” 他叫她今日再来,竟是为了这颗如意珠。 白顷歌一腔恨铁不成钢的闷气顿时化为乌有。 想必他为了她来,花费了极大的心血炼制这颗如意珠。 她当初不正是见他有一份真心诚意,虽然怯懦,却待人良善,是个可造之材才对他悉心教导的么? “你收好就是,我不需要这个东西。”他的处境不好,以后这如意珠或可有用。 上官安宴澄净的眸子闪过受伤的神色:“白姐姐,你还是怪我?” 何以谈得上怪?他的懦弱大部分是环境所致。 她只是有点气闷,这孩子这样性子日后容易吃亏。 白顷歌推却他握如意珠的手,温声道:“上官,我没有怪你。” “你还不是怪我。”上官安宴气急败坏的说:“你怎么不收如意珠?” 白顷歌轻睨他,忽地吃吃一笑,以轻松愉快的语调道:“上官,不收难道还需要理由?” “这..”上官安宴结巴。 怕他再次钻牛角尖,白顷歌垫脚捏一捏他水嫩的小脸蛋,笑眯眯道:“上官,不是你的原因,宽心罢。” “小白,你们见面怎么不在他的逸纤阁,反倒跑这里来?” 夭小狐一路左蹦右跳,一眼瞥见上官安宴手中的如意珠,细看之下,这珠子温润如玉,冰糯水泽,不由心喜,扬扬眉毛:“上官,你做的?” 上官安宴‘恩’了一声。 夭小狐煞有介事的点头:“小伙子不错啊,你做这珠子是为了什么?” 眼珠在两人身上转了转,恍然:“你送小白?” “恩。”上官安宴大大的眸子里水汽氤氲:“白姐姐不收。” “干嘛不收呢?”夭小狐皱眉,尖着指头捡起他手中的如意珠,左瞧瞧右看看:“不会这珠子有啥不为人知的动人故事?” 夭小狐这脑回路果然与众不同。 上官安宴红彤彤的脸更是和熟透了虾子般。 白顷歌不知道这有啥好红脸了,心中小小郁闷了一下,咳道:“夭小狐,你不和清云游山玩水去,来找我作甚?” “清云把我们驼到流荒山,辛苦了几日,累得手趴脚软的,昨日担心你强撑着陪着去了西山看碧葵,有机会休息还来不及,哪有心情陪我游山玩水。” 夭夭自动忽略她昨天追着清云满山跑也是元凶的事实。 白顷歌对于这等厚脸皮直接送她一个白眼,然后腹语:“如意珠还回去。” 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夭夭反而握住了如意珠,不理会白顷歌的威胁,向上官安宴笑道:“你这珠子反正送小白的,我先替她收下,唔,你不用心怀感激,我去也。” 整句话说了一半,另一半随着夭夭措不及防的离去漂浮在空中。 白顷歌眼疾手快,袖中白绫如银龙白浪,卷席过去,把夭夭一只小腿儿绑了,夭小狐两只爪子在空中死命扑腾,最终没能逃脱人赃并获的结局。 白顷歌抠出夭夭手中的如意珠,想还给上官安宴的时候却蓦然发现她不过一个不留神,他就消失的一干二净,连衣角都没有留。 凌厉的环视了周边的侍女,她们虽然还站在原地,却如泥胎木雕,没有半分生气。 她还未走近她们,一阵风过,她们身子一软,如一滩烂泥倒了下去。 白顷歌不禁变色,疾步上前查看她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中了软骨散,此刻才发作。” 白顷歌眸子里染上几丝疑惑:“此人的目的是什么?他既然早先就埋伏在这儿,为何不在我来之前动手带走上官,反而要增加暴露的机会,是对自己能力太过自信?” “不懂不懂。” 夭小狐囔囔甩头,大有世道人心变幻沧桑一感喟:“上官安宴这人虽说是血月族上主吧,可是他的地位还不如族中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老呢,有人竟然会掳他?” 白顷歌对夭夭的说法表示理是这么个理儿,但我们能不能不把上官说的这么锉? 嗔她一眼:“若不是你抢走如意珠,有这回事儿?” 见她吐舌头,无语道:“掳走上官的此人能力颇高,我猜他带着这么大个活人走不了多远,我们去找顾北,他对流荒山熟悉,我们找人也容易些。” 箫声婉转,哀而不伤,如秋日里萧瑟灵莞的小溪,从思懿居的古色缓缓流泄。 几竿琉璃的翠竹下,他青衣萧疏,长发如瀑,皎洁修长的手中持一管晶莹丰润的紫玉箫,轻风袭来,衣袂飘举,越发显出他兰庭玉树,如画中人。 恨君不是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是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思懿思懿。 懿可是曲中之人? 待他曲散,白顷歌上前略施一礼:“顾大人,上官失踪了。” 风声微动,顾北眉间清肃:“如何失踪的?” 白顷歌摇摇头:“好好聊着天,平白无故的失踪。” “那你不去找血月族的长老,怎么来找我?”顾北眸子清凉。 白顷歌怀疑顾北是不是脑子秀逗了,她在这流荒山除了他还能熟悉哪位长老? “你的意思是不管了?”白顷歌挑高了眉。 顾北从回到流荒山以后性子就不如以前有趣了,且阴晴不定的叫人捉摸不透。 这回抽的风她猜大概和刚才那首曲子有关。 当真有难以割舍的人,却无法相见? “既然是流荒山的上主,如何能不管?” 顾北唇角浅浅勾勒出一个弧度,定定的眸子向她道:“且是你在乎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不管的。” 白顷歌一愣,一股凉气从脚底嗖的窜上来,不禁打了个寒颤。 顾北这货.. “我们走罢。”顾北转身,青衣带起微尘的风。 “去哪?”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上主消失,难道不先禀明长老们?” “这样一来不是耽误了许多时间?” “你忧心则乱,昏了头么,长老们手中的资源比我们多,到时候浪费的时间不是全部找了回来?”顾北好笑。 白顷歌点头,念着上官安宴,也不计较他笑她,提起裙袂,大步向前:“我们走吧。” 仪元殿。 一殿静谧,乌压压的人群在听完白顷歌的话之后骚动起来。 “什么,上主无缘无故失踪了?!” 为首的几个长老坐在首座左右的几个位置。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刀子般审视着白顷歌,发难:“这不就是摇光山的白顷歌上君,怎么我们上主在流荒山一向安然无恙,上君一来就出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四十五章 错 道恥(chi三声)带头,余下的长老和底下的族人皆点头附合,纷纷议论。 这老头就是在雪国第一个不帮上官的人。 白顷歌压下心头怒气,眯着眸子:“道恥先生还是先派人去寻上官上主,等上主回来再来理论谁是谁非,现在就下论断未免太早。” “哼!”白顷歌说的在理,且她掌管摇光山也不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得罪了,道恥满脸怒气,甩袖,吩咐顾北和其余人等:“你们先带手下的弟子去寻上主。” 白顷歌和夭夭准备走,道恥叫住她们:“上君和这位姑娘留步。” 顾北深深的看了白顷歌一眼,领命和其他人退出大殿。 “不知道恥长老留下我们二人有和吩咐?”白顷歌慢慢的问。 “倒也没有什么大事。”道恥阴沉沉道:“老头子只是想劝上君和这位姑娘一句,以后少心机叵测的接近上主。” “哦?”白顷歌疑惑,故作天真:“这话从何说起?” “不要以为你做的事没人知道!” 道恥鄙夷道:“若没有你这个妖女在背后串掇上主,他怎么会自练如意珠?” “上主为了炼制如意珠,百年以来,苦心收集材料,引动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三昧火、人间火,五火纠缠,以离火煅炼,采日月精华,夺天地秀气,颠倒五行,至工夫图满,结成如意,只得一颗。” “如此危险行径,若上主有个三长两短,哼,老头子怕上君担待不起!” 白顷歌知道上官为了那颗珠子定然费了许多心思,没想到其中那么多曲折。 五火收集谈何容易,且又引天地灵气,待功成圆满,更需要苦心孤诣,心思细敏。 特别是离火强弱的把握,其中的精准度比炼丹师炼制丹药还要严苛,稍出差错,离火膨出,就是个引火烧身,死无全尸的下场。 怪不得为了这事儿,道恥表面上的客套也不顾了,直接唤她妖女。 白顷歌收敛心思,清声道:“本君与上官上主之间的事就不劳道恥长老费心了,本君自有分寸。” “你!”道恥气的满脸通红,双目圆瞪,手中的冰甲蟒拐杖铮的一声撞在黑色大理石地上,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道廉显然比道恥老成稳重得多,微微笑道:“上君若以为迷惑了血月族上主,便能只手遮天,间接控制血月族可就打错了算盘。” 果然呢,她是说怎么和上官来往的事引起他们这么大的不满,竟是为了这个。 但上官一向把持在他们手中,徒有上主虚名,何时又左右过血月族局势? 白顷歌冷笑:“道廉长老若以为人人都和你们一样挟天子以令诸侯可也错了。” 道廉脸色骤变,沉默不语,道文立刻反唇相讥:“上君泥菩萨过河,在人族惹出泼天祸事还未解决,难道又想插足血月族?” 说到这里,不仅白顷歌和夭夭,连道文几位长老也不禁面色一凛,气氛莫名的有些凝滞。 错了,一切都错了。 如大雨滂沱下的电闪雷击,重重迷雾中的炙烈阳光。 电光火石间白顷歌如一盆兜头冰雪,醍醐灌清楚。”见他这样,实不好逼,夭夭柔和的声音里有一种安抚人心的情绪。 “当时白姐姐不肯收我的如意珠,正巧姑娘你拿走了,我想着姑娘与白姐姐金兰之义甚笃,你收下了就相当于她收下,但若我仍在那里,白姐姐还得让姑娘还我,于是使了一个法术,回到了逸纤阁。” “真的这么简单?”夭夭目不转睛的端量他脸上每一丝变化,狐疑的眼光如看一件真假不辨的货物。 上官安宴在她眈眈的目光下脸色绯红,不自在的别过脸:“真的。” “既然回来了,便去向长老们说明,教顾北他们收兵回来吧。”白顷歌温然道:“夭夭,把如意珠还他。” 夭夭讪讪的掏出如意珠塞进上官安宴手里。 上官安宴一听到长老两个字,脸色白了白,喏喏启唇:“白姐姐,一定要去见长老?” “你向长老们说了,他们才好派灵鸽让顾北回来。”白顷歌稍稍加重语气重复一遍,仍是十分温和。 上官安宴就怕她这一面,冲和却疏离,叫人生出一种遥不可及之感。 他垂着头,咬唇道:“知道了,白姐姐,你别生我的气。” 一只金羽从白顷歌的身上脱落,悄然隐在上官安宴的身上。 回流烟阁的时候路过楚离住的听风小筑。 楚离立于小筑外的断桥之上,身侧一个蜜粉色马面裙的婢女在向他说着什么。 柳絮淡风,他玄衣萧逸,一面瓷白面具上一朵妖娆的黑花缠蔓,花极淡,雅致而妖异,妖精般好看的眸是极浅的邪魅色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四十六章 九尾 那婢子极平淡的一张面孔,在他身旁黯然无华,白顷歌却隐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正兀自思索间,楚离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她,目光投射过来,两人的视线瞬间交缠在一起,她的心怦然挑动,赶紧移开。 夭小狐一番赏景观花后乍然发现身后没人了,回头,白顷歌正呆呆的凝视某个方向。 顺势看去,那里没半个人影。 虽说楚哥哥住在那儿也不至于对着个只有空气的断桥就发呆了吧。 十根玉指故意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白顷歌闪神,回过表情,面有沉思之色,不理她自己走了。 这是什么情况? 夭夭蒙圈,没在断桥处见到楚哥哥,所以在想他为何不出现? 那也得人家恰好出来了才行啊.. 自从五万年前的事说开,楚离否认了救她之后,夭夭着实纳闷了惆怅好几天,她分明看的真切,绝对不会错,那人是楚离。 难道是她记忆出错了? 现今唯有用这个才能解释的通了。 她试着放下对楚离的执念,来流荒山后,见到花好树好水好,心情畅快了许多,唯有心口偶然隐隐作疼。 你爱上的人深深的爱上了别人,那人还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有什么法子? 夭夭对自己说,没有法子。 默默祝福做不到,棒打鸳鸯做不到,远走高飞还需想。 “若我走了,小白定然去找我,和楚哥哥的感情也会因此生了嫌隙。”夭夭蹴步跟在白顷歌身后,正胡思乱想间,不小心撞上一个清冷的怀抱。 揉了揉鼻子,抬头,怔忪半晌,讶然道:“怎么是你?” “夭夭姑娘,顾大人请你去思懿居一趟。”皓轩拱手道。 眼见白顷歌已走的没了衣影,夭夭思索片刻:“顾大人这么快回来了?” 按想上官安宴那副性子办事效率也没这么高。 皓轩一顾向前引路,答非所问:“一回来就让属下来找您。” 夭夭信步跟着他走,兀自想顾北找她能有什么事。 转过羊肠小道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一带清流自假山泻下,泉水澄澈,绕阶漫流,几株灼灼桃花盛开于流水之旁。 清幽桃花芬香袭来,夭夭扑了两鼻子,越发的觉得这花香诱人,使人贪恋。 “这桃花香气以前并非没有闻过,怎的这儿的格外浓郁?” 皓轩陡然住步,双眼如漩涡,静静将她吸进去,嗓音幽诡:“自是了,这桃树是从域外所得,极为珍贵,花香自然非同一般。” 夭夭在他的注视下脑袋一阵玄乎:“既珍贵,何以养在这里,岂不糟蹋了好苗子?” 皓轩收回视线,夭夭昏乎乎的灵台猛然清醒,他笑意淡然:“花树若女子,至宝不雕琢,此树愈是珍贵,愈不能珍贵养之,以免娇宠太甚,反而害了性命。” 夭夭似是而非的点头,心下却不以为然,所谓浓妆淡抹,各有千秋,春兰秋菊,各擅专场,贵养未必不如贱养。 思懿居。 顾北在品茶。 “顾大人,你找我?”夭夭走进屋子,也不和他客气,自找位置坐了。 自有婢女奉上茶水。 顾北抿了抿唇,放下手中的淡黄琉璃茶盏,清黑的瞳仁雅致幽邃:“夭夭姑娘可否听过九尾嘉木这个人?” 夭夭一口茶水噎在喉咙里烫的哇哇大叫,立刻有婢女捧上小盂,她吐了茶水,顺了口气,眨巴眨巴眼睛,拢眉道:“九尾嘉木?” 顾北唇角如工美画笔勾勒出浅淡的笑意:“我不过随口问问,何以姑娘如此大的反应?” 夭夭接过婢女递过的冷水,润了润口,感觉好些了才道:“九尾嘉木乃妖狐一族的新任妖君,顾大人问来作甚?” 她五万年没有回浚荒山,狐妖族的事情却也听说一二,白家衰败式微,妖狐族近些年来是九尾家一家独大。 皓轩从袖中掏出一卷锦帛,交给夭夭。 夭夭心中莫名不虞,贝齿咬了咬唇,一痕苍白显出,终是接过了。 吾妹白夭鞠启。 见字如晤。 一别经年,至以为念。 当此春风送暖之际,料想身心均健。 自妹离后,令堂念念于心,常年忧思烦重,近来沉疴痼疾又起,尤为严重,病骨支离,见者心患。 离卿言令堂生死一线,不过旬日,望妹见信,念及父母养育之恩,幼年嬉于膝下之情,当归当归。 又:当初通敌之说实属虚妄,族长已推翻前言,着人重新审察,妹当安心归来。 兄九尾嘉木谨书 九尾嘉木呵,她自是记得他当初锋芒毕露,意气风发的眉眼。 至于白家,她自是败军,不愿回家,白家却也从未来寻过她这个天生命硬的煞坯。 通敌之罪,她当初不过是总角之年,连入门剑法都背不全,族人赶她出峻荒山时,族中亲人却无一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母亲又何时对她情深至此了? “你和小顷自在九洲梦泽救了楚离,名声大噪,可摇光山居于八荒四合外,你们又行踪难定,九尾嘉木倒不好查,且他做了妖狐族的妖君,日理万机,也没工夫查。 这回他委托了云深阁找你。” 顾北的尾音清浅收起,白夭蓦地心惊:“云深阁?” 信上写母亲只有几日好活,若她此次回去,母亲还在,也就是说云深阁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她了。 上午在仪元殿听那些长老们说话,她原想到过这一层,不知为何至今人族未能动用到云深阁的人。 若云深阁日后为人族所用,那她和白顷歌的性命将置于何地? “多谢顾大人提醒。” 白夭深吸一口气,堇色眸子染上一片雪色,红唇翕合:“云深阁强大若斯,找到我之后,为何不直接将书信给我,反而交于你手?” “不知。”顾北淡淡吐出两个字。 白顷歌看完九尾嘉木的信笺,长吐了一口气,眉间皱起褶子:“夭夭,你什么想法?” 清云懒懒躺在流烟阁的阑干之上,叹口气:“夭夭,令堂晚年思女情有可原,早年的行事作风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你确定要回去?” 夭夭大大的呼出心中烦闷,撑着雪腮,紧缩眉头:“正在想。” 白顷歌白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檀木桌:“依我看,事情并非九尾嘉木信上写的这么简单。” 夭夭提起兴头,刚才还无精打采,这时仿佛别人家的事一样,眸子一亮:“何以见得?” 白顷歌简直对白夭这没心没肺的笑脸嫌弃的没脾气,摇头叹气白她一眼道:“妖狐一族乃天下妖怪之尊,浚荒山乃万众妖怪朝圣之所。 几万年来白家独独掌控了妖狐族,这些年来九尾嘉木成为妖君,九尾家隐然有取代白家掌控妖狐族之势,此刻九尾嘉木写信叫你回去,是个人都看出里面不简单了。” 清云立刻转话风,点头劝道:“还寻个什么令堂思女的由头,太也幼稚,白家和九尾家近些年来尔虞我诈,争端不断,此次你如回去,若卷入什么阴谋诡计,能不能全身而退不好说。” 白夭有些迟疑:“这就不回去了?” 想一想五万年前发生的事,终究意难平。 她的母亲现在对她来说相貌都有些模糊了,她却仍然记得只因她是庶出,母亲对她百般刁难,任意糟践。 她此次倒想回去看看,她这个母亲临死之际是何种面目! 白顷歌看出她的不甘,凝然一瞬,轻声道:“不如我陪你去?” 白夭动摇,可是:“血月族上主之选是三日之后,一来一回时间肯定不够。” 白顷歌蹙眉,默然。 清云出主意:“夭小狐若真想回狐妖族,我陪着,上君参加完此次上主之选,再视情况定夺如何?” 接着保证:“我不会让人伤害她的,况且我们可以以灵鸽保持联系。” 白夭思忖须臾,给白顷歌一个此法可行的眼神。 白顷歌见白夭心定,事无挽回,于是道:“你回去之后需事事小心,时时在意,不要牵扯到他们的明争暗斗中,也不要逞强出头。” 白夭心中一暖,张开双手一个拥抱过去,脸庞埋在她的肩窝,盈盈笑道:“知道了。” 白顷歌抚她如绢青丝,笑她:“真是个傻丫头。” 自白夭清云走后,白顷歌分析了自己身边谁最有可能帮她,且有能力帮她挡去各路牛鬼蛇神的攻击。 她的搜肠刮肚的想了一夜,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到底谁人如此厉害。 白天她私下打听了关于心中猜想的幕后有人帮她消灾挡难的事,却一无所获。 难道那个帮她的人或组织的存在真的让人恐惧到不敢提他或他们的名字? 白顷歌敲敲脑袋,这是血月族,她倒不好做出动手把人绑了逼出答案的事。 掳走一个小婢女或者小厮她找不到地方关不说,且她们万一不知道内情,她的做法岂非打草惊蛇? 对血月族几个长老下手? 不妥,她不知他们实力,到时候闹起来顾北脸上不好看。 这就没法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四十七章 思懿 白顷歌无奈摊手,这事儿难啊难,难于上青天。 灵机一动,不如先去楚离那里探探他的口风,若不像他做的再去顾北处。 虽然他们帮她了又没有告诉她,不至于笨到自行露出马脚,她反正一个人闲着无聊,去唠唠嗑,也许福至心灵,就有点收获呢? 主意已定,她先去了听风小筑。 事先预备了各种说辞,做了各种心理准备,想着怎么开口好。 得,去了之后发现,楚离根本不在。 白顷歌悻悻离开,下一个目标:思懿居。 这回她想好了,遇到顾北,就算问不出幕后帮她之人的线索,她也要问他思懿二字其中懿字何解。 到了思懿居,底下人却说顾北去了碧葵园。 去那里做什么?白顷歌好奇。 碧葵园一碧万顷,一眼望去,绿油油的叶子在和煦的阳光下生机盎然,明亮光泽,煞是喜人。 楚离、顾北、皓轩在碧葵园里辛勤的劳碌着:摘碧葵叶。 白顷歌一进园子,就看到这副奇特和谐的画面。 皓轩一个七尺男儿手上挎一个巧致的食萝,顾北蹲在园子里,一边掐叶子,一边往皓轩的食萝里放。 楚离这厢也不闲着,一个蜜粉色马面裙的婢女跟在身后,他精心挑选了上好的碧葵根,搁在婢女手中捧的白玉盘里。 两方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碧葵高大枝深,繁茂浓密,若不是白顷歌眼力好,还有楚顾二人颜值高,闪闪发光的想让人忽视都不行,白顷歌还真看不出这两货都在。 顾北离她最近,想了想,猫着身子过去了,笑吟吟:“顾大人。” 冷不防的来这么一句,顾北吓了一个趔趄,稳住步子,意外之喜:“你..” 白顷歌赶紧捂住他的嘴,压低嗓音:“小声!”她可不想楚离听到了,又是两个男人一台戏。 顾北念念不舍的看着白顷歌在他静声之后拿开手,然后把沾了他唇际呼吸的手在他衣服上搽干净。 顾北对于白顷歌要把他留在她手上的气息搽干净这件事十分不满,又在手上呵了口气,往她衣服上抹。 白顷歌对于这货这个举动实难理解,蹙着眉疑惑了一瞬。 算了,她不和他计较。 碧葵掩映下,蛩萤唧唧,两人的身体弓成个小团子,颇有两小无猜,儿时田园之中说悄悄话之趣。 顾北低声道:“你如何来了?” 白顷歌时刻注意周遭动静,漫漫回他:“我还想问你呢。” 顾北扬了扬眉,下巴向皓轩手中的篮子方向:“呐,我来摘碧葵叶做菜。” “这东西还能做菜?”那楚离也是了,为何她远远瞧着,他是折碧葵根,不是叶子呢? 许是碧葵根别有一番滋味? 白顷歌对此语塞,这么发展下去,楚离搞不好还真能和顾北来个厨艺大比拼。 白顷歌的颈脖白凝如玉,鬓云如墨,颜如渥丹的小脸离他不过一寸,暗香袭人,幽韵撩撩。 顾北再雅的人和心爱的女子离得如此之近,也不由心旌摇动,神魂飘荡,面如火烧。 “顾大人,你怎么流鼻血了?”白顷歌视线落下,惊得不轻,从袖中掏出一方冰蚕天丝锦帕给顾北擦鼻血。 冰冰凉凉的锦帕接触到皮肤上让顾北清醒了些,感受到体内汹涌的燥热赶紧默运内息,过得片刻,水火既济,压下了那股躁动。 白顷歌见顾北清黑的眸子盛了几分隐晦,唇色如涂,薄薄的皮肤上红的如烈火燃烧,以为他生了病,手探他的额,滚滚如沸,担忧道:“我替你诊诊脉。” 说着就去握顾北的手,顾北原已压制的火气被白顷歌这么一碰,又不可抑止的涌了上来,一把躲开,艰涩开口:“你离我远些。” 白顷歌愕然:“你确定?”这病许是暗疾,他不好意思让她知道? 皓轩虽比顾北年龄小些,却早已经过人事,见自家主子这出息的样儿,再故作老成的性子也不禁觉得心中好笑。 主子心心念念的姑娘好容易和他这么亲近了,主子不发话,倒不好现在找个借口替他圆场。 顾北身体里的骚动平息了些,见白顷歌要走,又舍不得:“我不确定,你回来罢。” 白顷歌凑回来,硕大的碧葵叶子把她整个儿遮住,她兔子般蹲着问顾北:“其实我来,是找你有件事儿。” “什么事儿。”白顷歌的气息近在咫尺,顾北的喉结滚了几滚,眸子深深,把目光别向他处。 白顷歌没注意到他的反应,想了一瞬,把自己对于幕后有人帮她的推测说了一遍。 顾北听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和真实情况也差不离了。 他现在不准备告诉她其实他就是幕后帮她的那个人。 一是他不想白顷歌心里对他有负担。 二是‘七煞’做的那些事他不想让她知道,太脏。 “是不是你师父听说了你的事,在暗中帮的你?”顾北对于她能想到这一层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说辞都是现成的。 “师尊他老人家?” 若是师尊,当有此能力,只是师尊十万年来了无音讯,不肯见她,所以当时白顷歌猜人的时候没往他身上想,感喟万千:“师尊怎么会帮我?” “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太尊知道你的事后,总不至于绝情如斯。”顾北劝慰。 白顷歌沉沉的语调里淡淡的寥落:“当初我年幼无知,惹怒了师尊,他不愿见我,我也无话可说。” 顿了片刻,话中饱含了浓浓的怀念与关心:“只是久不见他老人家,常念及他老人家身体安健与否。” “几万年来你和夭夭姑娘走遍八荒九洲,千山万水,不就是想在找到太尊?”顾北诚恳道:“太尊知你心意,定不会怪你,但他若不想让你们找到,你们再寻也无用。” 白顷歌如何不知道这些,只是终究不肯死心罢了。 两人默默叹息了一回,白顷歌念及思懿居一事,起了八卦之心,于是笑问:“不知顾大人那思懿居之懿字何解?” 顾北猝不防她问这个:“你不记得了?” “恩?” “苏懿。”似乎是极久远的时光,他的目光翻开纷飞老旧的历史,凝视着那个风华决决的女子,启唇轻轻念出这两个字。 “苏懿?”白顷歌远山眉轻蹙:“是谁?” “是我以前心爱之人的名字,你只需知道有这么个名字便罢了。”顾北站起,一身灰尘抖落,扑簌簌的落在她的头上脸上。 第一次听说顾北以前还有心爱的女子,白顷歌挺惊奇,两大疑惑解开,舒心了不少,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说不上来便也不想了。 细碎的粉尘骤然扑面而来,她下意识的拂袖遮面,瞧着罪魁祸首眯了眯眼,危险的气息:“顾北,你故意的?” 顾北被她这种似嗔非怒的表情取悦,风度翩翩的笑了一笑:“这实是没有想到的事。” 白顷歌脸色一横,路过他的时候故意狠狠一脚踹开他的腿,疼的他抱膝单跳,喊道:“没你这么跋扈的!” 白顷歌唇角扬起一抹清淡的笑意,转首咦然:“顾大人的腿是怎么了?” “不是你踹得?”顾北咬牙。 她学着他刚才风度翩翩一笑:“这实是没有想到的事。” 皓轩在一旁嘴角抽了抽,这两货.. 楚离一把拉过白顷歌的胳膊,拽到自己身后。 顾北阴阳怪气的眨眨眼:“这不是小顷的堂哥白离?”白字特别咬得重些。 白顷歌这才站起几秒,楚离就从东边瞬息到了西边,看来他对她极为在意。 顾北心下凛然,白顷歌宁与九洲为敌,也要保楚离。 该来的还是要来,白顷歌对于楚离的神速叹服:“堂哥,你咋来了?” “我找你有事。”楚离淡淡说:“你随我来。” “我又不是豺狼虎豹会吃了小顷。”顾北眼光轻撇,双手抱胸,楚离一只修长的手握着的白顷歌胳膊,抖一抖眸光,倨傲:“阁下用得着如此?” 白顷歌想把胳膊从楚离手中抽出来,他却捏的牢牢的,她怎么都挣不脱。 楚离坦然的点头。 顾北整张脸都绿了。 免得两人打起来。 白顷歌不再做无用功,向顾北讪笑:“顾大人,今日相聊甚欢,下回再聚,告辞。” 说完就势拖着楚离脚下抹油,溜之大吉。 流烟阁。 白顷歌眉角动了动:“这回能放了?” 楚离放手。 白顷歌松乏的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捏捏眉心,呼口气:“楚离,你怎么回事?” 她不过和顾北说说话,不至于如此。 楚离神色清淡:“没什么,离他远点。” 思懿阁常有陌生人出入,他们身上的气息隐藏的极好,在他面前却是无所遁形。 阴障之气他最熟悉不过,能感受到那些人皆是穷凶极恶之徒,但他们身上有另一种异样的气息叫他感受不出来。 顾北能收拢那些人的人心,想必也不是良善之徒。 “远点..”白顷歌想起了什么,垂下眼睫,唇际浮出一丝冷笑:“楚离,你来流荒山不是单纯为了跟着我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四十八章 结发 “恩。”事实是他既贪恋与她相处的时光,又想顺便来寻王座。 没想到这么容易承认下来,白顷歌眸子里一丝讶然闪过:“你来是为了做什么?” “现在不行,时机成熟了自会告诉你。”楚离澹然道。 楚离如此坦白,她不再藏掖:“跟在你身后的那个婢女我有一种认识的感觉。” 那是千落,是你族之人,上回在梦泽城见过,现在不能告诉她,于是道:“恩。” 恩?这回的也太简单了吧? 白顷歌眨眼。 楚离叹一口气,清冷的轮廓柔和了几许,伸手想抚她的发,顿了顿,终是覆上去:“小歌,我发现了一些事,可能有段时间不能在你身边了。” 昨日千落告诉他,他还存了两分疑惑,到了不周山之后,才惊觉事情严重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上天步步算计,咄咄逼人。 他若再如此闲散,神族覆灭之日不远矣。 他的手碰到她发的那一刻,她的呼吸忽地一滞,脸色由浅到深的红了起来,听到他的话,不由站起来,让他的手落了空,笃定的看着他:“什么事不能和我说?” 五万年前,与上天战败后,他身上的混沌之力碎成十份,他只留住了力量最薄弱的一份,在碧海云天封印起来。 他苏醒之后重新得到了那份力量,但是在两次寻找王座的过程中,他发现他身上这份力量实在太弱。 不足以支撑他感应拥有苍古力量的宝物。 他虽然不知道王座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知道,那样东西身上一定有苍古力量,不然决不会惹上天震怒。 神族拥有的最高力量是苍古之力。 上天的力量是天地初生时最原始的玄道力量,它所能感知的范围最低是苍古之力。 综合以上,王座绝不会是除了苍古之力以外的力量。 而他的混沌之力是从最纯正的苍古力量中演化而来。 他以为自己身上有了一份混沌之力,再怎么也会感受到一丝王座游弋的力量。 所以他才会跟着她一路到了北荒山和流荒山,想慢慢寻找王座,弥补他们之间隔阂的十万年。 但他把事情想简单了,上天知他觉醒,岂容他如此闲心散意,他不得不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混沌之力全部召回,才能在找王座的时候事半功倍。 他自然不能和白顷歌说这些,以免她担心,卷入不必要的是非中。 “临别之际,我为你做一顿饭。”楚离不回她,转开了话头。 千落变化的婢女捧着装满碧葵根的白玉盘进来,又顺觉退下。 屋子里只剩下楚离和白顷歌。 白顷歌知他不想说,她也无法逼问,心思几转,生了一计,抿嘴一笑,朝他走去。 小妮子这不怀好意的眼神和唇畔那抹怪异的笑容看的楚离心中略略一怔。 白顷歌突然一个扑倒,楚离脚踵不稳,退了半步。 上回是他吻她,这回她主动出击,隐隐有些兴奋,他的唇带有一丝凉意,软软的还挺好啃的。 她看着楚离瞳眸里的疑惑心中得意。 他的俊颜就在眼前,白顷歌故意睁大了眼睛,让眸子泛酸,氤氲一些水气,让他以为她是在为他的离开而难过。 其实她心中是挺不痛快的,楚离什么也没告诉她就要走了。 惩罚似的吃他的唇,腥甜的血液在流入两人唇齿之中,为他们这个干净纯洁的吻添了一抹胭脂色。 楚离看她水灵的眼中含着一些雾气,要哭了似的,还赌气似的咬他,想是为了他走颇为难受,心动的同时对她更是眷念不舍。 这次他主动缠绵上她的樱唇,闭上眼,沉溺在她唇瓣的香甜蜜意之中。 白顷歌包裹在他在蛊惑人心的气息中,有些意乱情迷,她强力克制自己,正事不能不做,一片金色的羽毛暗暗的落在他的身上。 这样她以后就不怕找不到他。 意犹未尽的放开她,楚离低低笑道:“你舍不得我?” 白顷歌的唇如红霞,呼吸浅促,双手捧上绯热的脸:“你想多了。” 他身子微微前倾,她不知他何意,不自觉的后退,他一把搂住她的腰,如瀑的黑发倾泻下来,与她的青丝纠缠在一起,嗓音里有一种魅惑人心的磁性,在她耳边呵气如兰:“你可知,结发之意?” 同心结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白顷歌下意识的想到这两句,想到以后若真的嫁给楚离这个腹黑冷漠的木头,那日子不要太酸爽。 咳咳,推开楚离,表示:“不知。”他的气息拂在她的脖子上凉飕飕的。 瞄了一眼白玉盘上面满满盛了茵茵绿色的碧葵根,他摘也不好好摘,折的乱七八糟,歪七八孔的。 想一想皓轩篮子里整整齐齐,光泽饱满的绿叶,对他所谓要做的菜顿时胃口全无。 “你不是要走?”白顷歌吸吸鼻子:“不要给我做饭了,自走吧。” 长痛不如短痛。 楚离眸子暗了暗:“也好。” 也好。 一片灰色的阴影打在她的眼睑下,勾了勾唇:“走吧。” 天色渐次昏暗,屋内一片漆黑,她正要掌灯,有丫头进来禀报:“上君,皓轩来找您。” 手中的火折子有一点温暖炫丽的光芒,风吹过,旋即熄灭:“何事?” “顾大人备好了晚饭,请您去用。” “告诉他,我已歇下了。” 那丫头迟疑了一下,白顷歌一记冷眼过去,那丫头寒噤,退出去了。 待室外没了声息,她点燃烛火,屋内一室通明。 呆坐到深夜子时,算着时间金羽也该回来了,她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 直等到凌晨时分,一只金色小鸟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砰的一声撞在地上。 万籁俱寂,这一道声音格外刮耳,白顷歌的心猛然抽了一下,疾步上前,那只金色小鸟已然气息奄奄。 她温柔小心的捧起瑟瑟发抖的它,手中幻出柔和冲融的法力为它疗伤,一袋烟的功夫,那只小鸟轻轻扇了扇小翅膀,金灿灿的眸子睁开,虚弱的向她道:“上君。” “别说话,你现在很虚弱。”白顷歌眸子里一抹痛惜:“我应该多派些伙伴给你。” 白顷歌捧着它,把她放在绵软的引枕上,让它得以好好休息。 “是我太急切。”说起这个,那只小鸟似乎看到什么恐怖的事情,冷的全身发抖。 “等你好了再说。”白顷歌安抚它。 “不,不要,如果现在不说,憋在心中我更难受,请听我说完。”小鸟急切叫道。 月光从窗格子里打下来,它金光璀璨的羽毛在冷凝而斑驳的月华下显得有几分支离黯淡。 白顷歌坐下来,陪在它身边,语气温和得令人安心:“我听你说。” 小鸟在她的目光下慢慢平复安静,显然对于那件事仍有心悸,陈述的时候嗓音不可抑止的颤抖尖细:“那个叫巫罗的巫师简直不是人!” 白顷歌淡淡凝起眉梢,金羽开始是附在上官身上的,怎么查到了巫罗那里? 定是上官与巫罗有关系。 看来上回上官无故失踪了半天和那些死去的侍女都是巫罗的‘杰作’了? 当初巫罗要那两个幻术师的头颅时她就预感不好,金鸟说的是否这个? 那两个幻术师是人族女子与鬼花族族人结合所生,按理说与生俱来的鬼花族幻术能力该削弱一半,可是那两个幻术师的能力却超出常规。 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操控他们,给予了他们本来没有的能力,就是他们在九洲上有了什么奇遇。 她以前是听说过以尸炼丹或以血祭器,所锻炼出的东西在灵性和威力上都非小可。 巫罗是十巫之一,在巫族地位超群,寻常炼丹或炼器的东西在他那里应是信手可得。 他宁愿与在暗地保护她的师尊为敌,也要得到那两个幻术师的头颅,说明了那两个幻术师于他是非同寻常。 既然要以人头相祭,这件事自是诡邪。 她是凤凰之身,身上的金羽毛可化为小小分身为她做事,金羽可变化成为金鸟,得她身上能力所赐,比凡间和八荒上的普通妖兽要强得多。 现在金鸟去了一趟巫族就如斯模样,她面色笼罩了一层轻寒。 金鸟眸子里流露出一种恐惧,说的却是巫罗正在做的另一件事:“上君,那巫师在人族大肆挖掘人类的坟墓,用禁术控制棺材里面的尸体,让他们在那些国步艰危、国弱民贫的小国家疯狂作案,掳走人族的小孩儿,把那些孩子关在一处阴森森的地牢里,用来炼制什么邪术,我到的时候那些孩子都死了。” “抓了多少个孩子?”白顷歌心下不忍,听得反胃,大为皱眉,可这和巫罗要那两个幻术师的头颅有何关系? 金鸟瞳眸里流出滴滴金泪,融化在清冷的月色里,抽抽搭搭道:“不知道,只知道方圆十里的地牢中密密麻麻的全是孩子的尸体,我可怜那些孩子,想夜深人静的时候将他们的尸身运走埋葬,被那个巫师发现,打成了重伤,九死一生逃了回来。” 白顷歌脸色猛变,暗道不好,巫罗既然发现了它,当时他处于绝对优势,绝不会只把它重伤后心慈手软放了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四十九章 内鬼 唯一的解释就是... 两人谈话之际,幽谧缥缈的埙声破窗而来。 无数条血斑蛇不知不觉的从四面八方滑进屋子,昂着腥毒的脑袋,吐着猩红的信子向她攻去。 她双手迅速结印,暗运内力,想结成一个禁制,抵御蛇的攻击,却突然发现,无论怎么提气,奇经八脉都空荡荡的毫无反应。 卒然想起刚才为金鸟凝气疗伤之事,吃惊的望着在突变面前尚自惊恐,哭的稀里哗啦在她身上寻找庇护的金鸟,它是她的衍生物,难道还会叛主? 不,一定是巫罗早料到了此局,在打伤它时在它身上暗下了埋伏。 金鸟是因为她是原主,本就在流荒山的缘故才得以进来,如果屋外的就是巫罗,他是如何解开流荒山外的禁制进来的? 难道流荒山有内鬼? 失去了内力,面对屋内越来越多的血斑蛇她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喉咙不自禁的干涩,舔了舔唇。 血斑蛇是毒蛇中最恶毒的一种,被它咬一口不会立刻死,非的折磨你个七七四十九天才肯甘休,而且每天变着花样,让你的痛苦决不带重复。 你想自杀?到时候你连自杀的手力都没有。 你想让别人杀了你?杀你那个人对你可谓是情深意重,想和你遭同样的罪才会考虑做这事。 只因血斑蛇口齿里有一种蠕虫,咬了你之后,那蠕虫留在你体内,慢慢蚕食你的身体,足足让你痛苦七七四十九天才死去。 如果你不到七七四十九天就死了,那些蠕虫眼中会保留最后杀它之人的影像,血斑蛇就凭着这一点就能号召小伙伴追你个至死不休。 诚然,白顷歌还不想死,纵死也还不想死在蛇腹之中,何况是血斑蛇。 所幸再恶毒的畜生也有天敌,以前给楚离炼制丹药提升修炼时,她和夭夭曾捉了几只碧眼金鹰,请那位极品炼丹师练出几枚。 楚离没有受那些丹药,她上回吃过巫罗的亏,学了乖,随身带了些七七八八的丹药在虚界之中。 如果没有记错,她的虚界中是有碧眼金鹰的丹药的。 天不灭我,就在白顷歌兴致勃勃的想从虚界中取出丹药服下以退群蛇时。 一股冷气窜在头。 论起来血月族中若有和她交情不浅的人,除了他就还只剩一个。 只是她如何论定那个人就是他? 她不说,顾北此时也不问。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这次上主之选,哼,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五十章 白素 白夭和清云到浚荒山时已是日殚西山。 紫翠重叠间,燃烧的霞光层层如练,绚烂恢宏,姹紫嫣红,横照贯西东。 立于浚荒最高处,俯仰之间,浚荒山下秩秩斯干,积山万状,带天有匝,横地无穷。 壮哉自然,在它面前,她如沧海一粟,何其渺小。 白夭不禁豪情壮志塞于胸臆,颇有负气争高,参差代雄之意气。 浚荒山里的那些蝇营狗苟,勾心斗角在此等壮观风物面前直是不值一提。 清云一句话将她拉回现实:“夭小狐,走了,山里面妖兽鬼物出没,你准备给人当点心?” 白夭一个跌倒,哼一声:“我能力没这么弱!” “是没这么弱,是那么弱。”清云揶揄。 白夭白它一眼,不理它,自顾自走。 九尾嘉木就算没有把她回来的事告诉其他人,可白家应该是知道的。 但来迎接她们的只有九尾嘉木。 她的姐姐白素、妹妹白灵、父亲白海天没有来。 她在心中叹口气。 看样子他们对她这个流落在外的亲人无半分眷念,也是,若有眷念,也不会在白素陷害她,在族长赶她出峻荒山时不帮她。 她暗自咬牙,既然全无情义,就不要怪她此次回来心狠手辣。 “白夭妹妹。”九尾嘉木于夜晚朔风中迎上来。 他的步子平稳略显急切,手中的青玉紫竹灯烛光明朗,衬着他一身湛蓝刻丝暗纹衣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走的近了,她细细打量他,眸含精光,剑眉入鬓,鼻梁挺直,唇色如朱,棱角分明的轮廓,身材颀长,夜色都掩盖不了的英姿飒爽。 几万年前他如利剑出鞘,光芒璀璨,锐气逼人,几万年后他剑收宝鞘,锋芒内敛,沉稳若渊。 白夭肃拜一礼:“大公子。” 九尾嘉木是九尾家的老大,妖狐族的人多称他为大公子。 “小夭妹妹何以如此客气?”九尾嘉木淡紫色的瞳眸里攒出凉色水痕,手不自觉的想去抚摸她的脸。 白夭漫不经心的避开,清疏的口吻:“大公子如今家室和美,若再和外面的女子谊切苔岑,恐影响不好。” “你知道了?”九尾嘉木的手突兀的落了空,虽然早有准备,到了此刻,眸中仍忍不住闪过深沉的惊讶和痛惜。 白夭堇色的眸子中有一种咄咄气势,一张俏脸清冷,凌然回他:“大公子与本君的姐姐白素情投意合,恩山义海,成百年之好,举案齐眉,本君还未恭喜大公子呢。” 一字一句如一根根粘满毒液的针扎在九尾嘉木的心上,冒出一滴一滴淋漓的鲜血,他脸色煞白:“小夭..” 她那时天真娴娴,没心没肺,伶俐烂漫的样子还雕刻在他心中,一别经年,她何时有过此种出口锋利,兵不血刃的摄人凌冽? “大公子还是如以前一样唤我妹妹的好。” 白夭唇际酝酿出一抹如天山雪莲冰而薄的笑意:“若姐姐听到大公子不避嫌隙的唤妹妹的名字,想必只会令大公子家无宁日。” 九尾嘉木微微侧目,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少女。 她的相貌和小时一样,眉如新月,灵眸清丽,秀耳盈白,鼻子小巧,樱桃唇色,组成一张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的脸。 离开峻荒山时她不过是一个垂髫女童,别人如何折辱她,欺负她,怠慢她,她的锦心绣肠,玲珑剔透无论怎么看都是极可爱的。 变的是如今她已是成年,堇色的眸子里添了一份温润犀利,仿佛能一眼看透险恶人心,并对此做完美的防备。 是了,她不知在哪里学来的那份看似平和实则凛然的迫人气息,叫别人平白在她面前暗淡几分。 “夫君。” 九尾嘉木身后一道娇音萦萦传来,白夭的眸子轻颤,不用看也知是白素来了。 她的身后跟着一大批下人。 这样恰如其分的出现,刚才应该是故意躲在暗处瞧她回来之后对九尾嘉木的反应。 看这阵仗,若她适才的举动稍有逾越,白素还不用找准时机对她大肆造谣,恶意中伤,她就在下人的风言风语中污蔑成不知什么样了。 要知人言可畏,女儿家的清白更是半分不能损毁。 好一条毒计。 她这才回来呢,白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对付她了。 白夭的唇畔在暗夜中浮出一道幽冷笑意,幽雅的堇色瞳仁晦暗不明。 白素,几万年前你谋害于我,害我被赶出浚荒山,我逃了你还不放过我,还派黑衣人来杀我。 今日么,还未和你计较当日攀害陷构,害我性命,夺我未婚夫君之仇,你便又来招惹我。 新仇旧恨不报,怎对得起这几万年我的苦心修炼?! 心中默默补充一句,不过嘛,这回算了,谁叫血月族事多,我放心不下小白呢,等下次本君回归,哼哼,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 白夭这厢先意淫了半晌。 “夫君,你和谁在一起?” 那厢白素故作不知款步上前,挽起九尾嘉木的胳膊,待看清是几万年不见的小妹白夭,顿时冷声:“白夭,你这个通敌罪人怎敢回来!” 她厉声命令身后的护卫:“来人,把这个罪人给我绑了!” 底下的人悉悉索索,摩拳擦掌。 “我看谁敢!”九尾嘉木撇下白素,护在白夭身前:“谁敢在本君面前妄动刀戈!连族长都赦了小夭的罪,你们谁敢以罪人身份碰她!” 做君上久了,九尾嘉木的声音自带了一股不怒自威的凌厉,目光薄刃般刮过众人,叫人胆寒。 白素极少见九尾嘉木动怒,她见过两次,第一次是白夭被赶出浚荒山时,这是第二次。 两次都是为了白夭这个小贱人! 九尾嘉木是她的,白夭何德何能,受他护佑,一股烧心火气冲上她的心头,白素怒不可遏,‘呼’的一巴掌向白夭扇去。 半根指头都没能碰到白夭,九尾嘉木拿住了她的手腕,面色一寒:“白素,你这是干什么!” 白素的呼吸一滞,不可置信的看着九尾嘉木。 他为了这个小贱人凶她? 委屈的泪痕立刻涌出,却因她强硬的性格不肯落下。 “小夭,你没事吧?”九尾嘉木反而先关切白夭。 白夭淡然微笑:“本君无事,姐姐泫然欲泣的样子才是有事吧。” 白素被她这话一刺,蓦地火冒三丈,一根阳春指戳着她的脸凶狠骂道:“白夭你这个贱人,别假惺惺的!” 此话一出,白素猛然收口,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果然,她转过眼,九尾嘉木的脸上出现失望的神色,眸子凝然清寒:“白素,你作为妖后,在下人面前出言不逊,成何体统?” 白素做姑娘时养成了骄纵娇蛮的跋扈性格,自嫁与九尾嘉木,因他常年对她冷着一张脸,更是心中愤恨,把所有对他的不满发泄到了下人身上。 她刻意对下人毒辣阴忍,想激起他的注意。 为了不让下人遭殃,他对她的态度好看很多。 他们之间的关系她维持着何其艰难,但此刻不过是白夭回来,她就又要面临被夫君责难的场面? 白素一张美丽的面孔逐渐染上阴狠,五万年,五万年。 五万年前九尾嘉木宁愿舍弃日后继承九尾家族家主之位的权利,也只要和白夭订婚。 在白夭被逐出浚荒山后,从来不生气的他对她大发雷霆。 和自己成亲之后他从不碰她,只对白夭念念于心。 所有的一切,让她这个做妻子的情何以堪! “要什么体统!”白素索性豁出去了,如一个泼妇般厉声责骂,眼睛是无尽的不甘:“说的好听,我是妖后,可是九尾嘉木,你这个妖君,可有一日拿正眼看过我这个妖后!” “这个贱人不在的日子你心系于她,她回来了,你们这对狗~男女是不是就好重续前缘!” 白素疯魔了般厮打九尾嘉木:“你说你是不是这么想的?我告诉你,只要我在一日,绝不会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得逞!” “你是我的,谁也不准夺走你,谁要是敢和我抢,我就毁了她!” 一众下人平日受尽白素的苛待,此刻都秉着看好戏的心情冷眼瞧着,心中对九尾嘉木这个主子又多同情了几分。 “白素,别闹了。”九尾嘉木一双淡紫色的眸子如九幽湖水越发的暗下去,紧紧箍住白素的手,向其中一个缁衣下人叫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妖后带下去!” 那下人得了令,赶紧伙同几个人一同把白素架下去。 白素犹然逞凶,恶狠狠骂道:“白夭,你这贱人早晚要有报应!” 白素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九尾嘉木揉了揉眉心,疲乏的对白夭道:“小夭..” 白夭不待他说完便道:“大公子请回吧,我要回白家向诸位长辈请安了。” 她的背影清冷,每走一步,就是拉大了她和他的距离。 如有一只鬼手在九尾嘉木的五脏六腑拉扯,痛心入骨,他冷的牙齿打颤,浑身僵硬。 这一次,她是真的和他没什么好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五十一章 极凶之格 “白夭叩见祖母,愿祖母福寿绵长,如东海水,长乐无忧,如万年松。” 白夭头垂于地,大礼叩拜。 上首一个年过花甲,老眼昏花的老人靠在大红金钱蟒绣引枕之上,似乎听的不大真切,努力挪动身子向白夭的方向靠去。 老泪纵横,满脸迷茫的问白海天:“是夭儿回来了?是不是她回来了?” 白海天恭敬的立在老人身旁,虽有下人在,也不敢假手她人伺候,听闻此言,眼明手快的略扶起老人的胳膊。 白海天低声在老人耳畔回到:“是夭儿回来了。” 白夭心中酸热,跪行上前,伏在老人的膝上,老人一个劲儿的伸出手想模她的脸,她握住老人如树皮般褶皱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哽咽说:“奶奶,是我。” 老人似安心般细细摩挲她柔嫩的脸颊,满眼热泪,沙哑着声音慈蔼的询问道:“夭儿,你去无量山拜师学艺怎么现在才回来?” 白夭潸然泪下,情真意切的幽咽道:“夭儿不孝,让奶奶忧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哇!”老人双手恋恋不舍的捧着她的脸,泪眼迷蒙间想是老眼弊聩,看不清她的真实模样。 她离开时奶奶的身体状况虽然已经很不好,需要时时有人在旁服侍,但眼睛还没有这样差。 白夭的泪夺眶而出。 当初族人皆说她命格不详,五弊三缺,日后必将克父克母,招致白家厄难缠身,导致她自出生起便身生父母不爱,受族人排挤。 若不是有奶奶和九尾嘉木疼她爱她,处处维护于她,她可能早就没命了。 在拜见奶奶之前,白海天已经先对她说明了,为了奶奶身体着想,他没有告诉奶奶她之前被逐出浚荒山的事。 奶奶并不知道若五万年前白素派的人若得逞,她可能今日已没命来见她,还一直以为她在无量山拜师学艺。 念及这一层,白夭更是心有戚戚,人生无常,奶奶的恩情她不知如何才能报答。 所幸令人欣慰的是此次回来奶奶除了眼睛益发坏了,身体还算康健。 白海天还算个孝子,对奶奶的照顾无不周全之处。 这是她对白海天唯一心存感激的地方。 老人眷眷的抚摸着她头,慈爱道:“夭儿,可去见过母亲了?” 白夭趴在老人膝上,轻缓的应了一声:“未曾。” 老人叹口气,轻轻拍她的背:“你母亲的身体很不好,日夜思念你。” 回峻荒山之前她们做了各种揣测,以为九尾嘉木不怀好意,没想到那个人是真的病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让白夭去看白氏的意思了。 白夭伏在老人膝上,享受和祖母相处的温暖时光,良久良久,久到老人以为她睡着了,她才抽了抽鼻子,从老人的膝上起身,整肃衣裙,再三拜了才依依离去。 白氏确实病的很重,躺在宽大的拔步床上如一叶银杏,往日丰盈秀美的发干枯泛黄,毫无光泽,脸如枯槁,双眼无神,瘦骨伶仃。 “白夭拜见母亲。”白夭一丝不苟的行足了大礼,等白氏点头才起身。 白氏干涸的眼睛中因为她的到来有了一圈温润的水泽,勉强支起身子,想握她的手,白夭条件反射性的躲开。 白氏一愣,唇边泛起鹹涩的苦笑,忏悔道:“兰因絮果,报应不爽。” 白夭的下颌紧绷,脸色僵硬。 白氏生于世家,以及笄之年嫁与妖狐族妖君之子白海天,后育一女,受夫君宠爱,同龄羡艳,人生可谓美满之极。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之后有了她。 一尾红狐,恶紫夺朱,五行相乱,六爻交垢,是极凶之格。 白家的运势好像因为有了她会就此衰落,所以明知是白素陷害,白海天和白氏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族长逐她出浚荒山。 如今白氏病重之际,能想起她,仿佛她应该对此感恩戴德。 白夭忍住恶心淡淡道:“母亲若无事,白夭退下了。” 白氏震惊的看着她,似乎想看穿她清淡表皮下到底是怎样一副冷硬心肠,一息之后才缓缓呼出口气,颓然的坐在床上,挥挥手:“你去罢。” 你去罢! 白夭冷笑一声,咬牙切齿怨恨道:“当初族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你怎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现在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句话!” 白夭闭了闭眼,狠狠压抑下愤恨的心绪,换上稍微平静的表情:“我就是想回来看看你这样对亲生女儿都能见死不救的恶毒的妇人临了到底是何种丑恶的面目! 现在看到了,我和你也就没有再见之必要,你我就此诀别,黄泉路上,奈何桥下,万望你此生难安!” 说完白夭睁开怨毒的眸子,大步向前,走出屋子。 清云飘过来,见她神色可怕,不敢说话。 白夭心绪难平,穿花拂柳,随意捡路走。 “灵姐姐,白夭那个贱人真的回来了?” 薛荔架后,湖水涟漪,小亭之上,几个华服锦衣的女子处在一起,这句话就是从其中一个身着妃色茱萸锦簇金鸾曳地裙的女子口中说出的。 话音尖酸,故意放大了音贝,白夭不想听到也不行。 白夭驻足,心中壅塞难舒的恨意在她们刻薄的对话中冲淡了不少,忽有了兴趣听她们接下来的话。 另一个湘色水袖裙的女子仿佛白夭和她有甚深仇大恨,手中团扇用力的扇了两扇,气道:“她也敢回来!” 白灵微微一笑,如临水拂风,灵动的眼珠在诸人面上缓缓转了两转:“她有何不敢的,母亲病重,特嘱咐了姐夫去请她回来,也不知姐夫在信上说了什么,祖母常年苦病缠身,她不回来探望,姐夫写信,她马不停蹄的就回来了。” 白灵这话说的有技巧,故意把火往白夭身上引,因而刻意忽略族长逐白夭出浚荒山无令不准返的命令,而那群女人为了顺白灵的话,也只当这命令根本没存在过。 其中一个身着茜色绣合欢花琵琶裙的女子长相倒是美丽,却因阴冷的鄙夷而显出丑恶的面孔:“谁不知道那小贱人自小勾引大公子!” 一女子立刻附合:“就是就是,真是替素姐姐不值,五万年前,大公子明明要和素姐姐订婚,没想中途被自家姐妹给..” 一女子抢道:“我瞧着她此次回来定然没安好心,想是还觊觎着大公子呢!” “灵姐姐,依我看你也得离那个贱胚子远点。”一女子脑子一热,关心白灵:“你和二公子..” 话说了一半,白灵脸色一变,嗓音微冷:“二公子能和大公子比么?” 那女子自知失言,得了个没趣,低下头绞帕子。 气氛一时有些冷。 忽然 “本君看二公子是和大公子不同,二公子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个平胸无脑的女人!” 一道清冷凛冽的嗓音从远处逼来,白灵蓦地站起,看清来人之后,脸上青白不定,煞是好看。 褚女也跟着站起,其中一个女子壮着胆子:“哪个不要命的..” 目光触及白夭一双清冷的眼,心中突的跳了几下,在她凌冽的眸光下无处可躲,闭口不语。 一女却不怕她,阴阳怪气的轻蔑道:“原来是你这...贱人啊!” 白夭眯着眼睛看清是刚才那个金鸾曳地裙的女子,倏然闪过去刮辣辣扇了她一巴掌,又退到一尺之外闲闲站着,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女子淬不及防,白藕般的脸上立刻肿成了五指山,受了这番羞辱,霎时脸红脖子粗,泪盈于睫。 白夭冷然笑道:“三表妹可是忘了李家家训,要不要本君提醒提醒你?” 那女子听了脸色白了白,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恨恨的瞪了她几眼,再不敢说话。 白夭一个一个的审视过去:“好,极好,一群所谓的大家千金私下说人长短也罢了,还一口一个贱人的,平日里先生的教导都喂了狗不说,想是同气连枝,辱没了本君,诸位妹妹可得了什么脸面?” 诸女被她一噎,都说不出话来。 白灵极力蕴出一个笑,唇色微白:“姐姐..” 刚才白夭那一手瞬移她是看到了,没想到她不过一个一尾妖狐,修炼的速度如此之快,同样修行五万年,她如今连白夭三层都赶不上。 白夭唔了一声,赞赏的点点头:“还知道本君是你姐姐,不错。” “姐姐这说的什么话。”白灵低着头,盯着绣花脚尖。 白夭一眼就看出面前这些人是个什么斤两,白灵和她身后的姐妹一样,生于富贵之家,温柔乡里,被保护的极好。 作为一个女子不可能当上妖君,于是她们最大的心愿就是嫁一个好夫君,于修行之事全然不上心。 如果她今日有意折辱她们,她们众多人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白夭瞧出白灵兀自端着的镇静之下涌出的惧意,心中滋味难言,她被亲人设计,赶出家族,若她当初留在妖狐族,怕也是如此手无缚鸡之力。 白夭按了按纷乱的思绪,踱步到亭内的阑干上坐着,风袭湖面,凉意浸骨,她慢慢道:“这样罢,你们今日目无尊姐,暗地混吣,就罚你们互扇对方九个嘴巴子,且不准省力徇私,若你们下次还敢私下嚼舌,本君就劳累些,亲手割掉你们的舌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五十二章 挟制 白夭说的轻描淡写,面容冷静,一袭梨花青绣轻罗长裙在湖水青绿的底色之上如一只蹁跹的蝴蝶。 诸女的脸色越发难看下去,最后直接成了猪肝色。 她们为了私下说的话不流传出去,玷污了她们女儿家的名声,特意把婢女奴才借口打发了去,现在想找个人向家中长辈报信都不能。 自白夭打了李家妹妹,她们也都看出来了,白夭的实力绝对不是她们可以相攝的。 如今这阵势,她们若不照她的话做,她一定会誓不罢休。 一女心理素质稍差,对此情况欲哭无泪,憋着小脸,怯怯的央浼白夭:“姐姐,可否换个方式..” 白夭抬眸,是说她勾引九尾嘉木的那个人,想起儿时九尾嘉木追在她屁股后面跑宣言要娶她的场景,歪歪头,噗嗤一笑。 这孩子的创意和想象简直一流,一根葱白的手指支起她的下巴:“恩,这样罢,看这位妹妹长得实在可人,这样水嫩的脸蛋破了相可惜了,就允你跳入湖中以证清白如何?” 要知道这个湖水里面养着会吃人的鲤鱼.. 那女子连犹疑都没有,呼的扇了同行的小伙伴其中一人一个巴掌。 那被打得女子眼珠子在眼眶中一滚便即落下,自是不肯吃亏,哪还顾平日的情谊了,轮圆了胳膊向那女子打了过去。 只要有人开头,剩下的事就顺其自然多了。 白灵仗着是白夭的妹妹,泪眼婆娑,装可怜上前求她。 白夭连看都未看,缓缓扫其他人一眼,冷冷道:“谁求情都一样,本君可没功夫和你们耗,若你们再不对她动手,本君便亲自动手,可好?” 她说的云淡风轻,诸女却倍感她言语中威压之力,白灵再不敢说话,憋屈的咬了咬粉唇,狠心的打了别人一巴掌,诸女正越打越眼红,也不管是谁,有人打自己,立马还击了过去。 白灵万没想到有人真敢打自己,震惊的僵立当地,脸上热辣的疼痛蔓延到耳根子处。 打她的女子正要落第二个巴掌。 “谁在白府放肆!”一声急喝传来。 白夭于阑干上端详来人,一身水色青衫,腰间配一块玲珑血色玉佩,眉清目秀,眼如点漆,玉冠束发,萧然自有林下风气。 和九尾嘉木是有几分相似,只是有他身上的琴心,却无他身上之剑魄。 诸女见到来人面色皆是一喜,瞬间停下手上动作奔到他的身后以求庇护。 “嘉言哥哥。”白灵楚楚可人的蹭到他的身边,以袖遮面,似不愿他见到她此刻的面目,一双动人眼睛可怜可爱的盯着他,仿佛是说,你一定要给我主持公道。 九尾嘉言那管那么多,拿开她本没有十分遮住的手,见到她一张桃腮杏脸此刻红肿不已,心疼道:“灵儿,你如何?” “嘉言哥哥。”白灵畏惧的看了看白夭,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九尾嘉言如母鸡护小鸡般将白灵护在身后,审视着白夭,皱眉道:“你便是白夭?” 白夭跳下阑干站在他面前,音如碎玉泠泠然:“论资排辈,你还要唤我一声姐姐,九尾嘉木是这样教你规矩的?” 九尾嘉言面色如水道:“规矩是用在值得用的人身上。” “这样说本君是不值得二公子以礼相待了。” 白夭堇色的瞳眸如披了一层淡淡的雪,唇角勾了勾:“正巧,本君也认为二公子不是个能够让人以礼相待的人。” “你说什么?”他薄怒。 “罢了。” 白夭的唇角弯出一个极浅的弧度:“看在九尾嘉木的面上,奉劝二公子一句,有时眼睛所见,未必是真,好比二公子腰间那块玲珑血色玉佩罢,说是血色,本君瞧着,却是猩红之色呢。” 白夭的衣袂在风中渐渐消失,九尾嘉言摄于她眉宇之间一股冽冽不可冒犯的清贵之气,霎时忘了准备了一肚子的苛责之言,凝视着她的背影,眉目间竟有些痴迷。 白夭这个小贱人!今日不仅羞辱于她,还勾引九尾嘉言,白灵心中忿恨,使劲儿掐了掐掌心才咽下这口气,换上一副柔弱的面孔轻轻碰了碰九尾嘉言的胳膊,他才回过神来。 日脚渐向西移,晕黄旖旎的夕阳普照在粉墙黛瓦之上,立于屋檐之上,看脚下花草树木,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别有一样美奂美轮的浩瀚之意。 清云趴在房梁之上,变着法儿的做鬼脸想让白夭心情好起来。 白夭始终蹙着眉,郁郁不乐的样子。 清云最后没办法,心累的趴在她身边道:“夭小狐,你娘亲也看了,不如我们回吧。” 白夭沉沉道:“从回来那一刻起,我总感觉心中有些不得劲儿。” 当然不得劲儿了,任谁回来见到亲人不待见自己都会不得劲儿的,妖狐族的事真是一锅粥,乱糟糟的。 清云无奈的叹口气:“夭夭,别太钻牛角尖,那些人不值得你费心劳神。” “不是说这个。”白夭皱着一张小脸。 “还不是这个。”清云轻哼一声:“除了这个还能是什么?” “说不出来的感觉。”白夭揉了揉太阳穴,温煦的阳光下有些头昏脑胀的。 清云只当她是为了白家的事难受,直接换个话锋:“我们是现在回去还是明日告辞?” “二姐,祖母让你晚上去瑰霞阁用饭。”白灵如娇莺初啭的嗓音柔柔传上来。 白夭眯着眼打量下去,只见她晌午被打的脸已然好了,想是九尾嘉言疼惜未婚妻,替她抹了上好的凝颜膏,另换了一身水红色流彩飞花点翠纱裙,衬得她柔枝嫩叶,袅袅娉娉。 白灵显然比白素要隐忍城府得多,她羞辱过白灵,可是白灵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憎恨她的情绪,反而现在还能温柔的请她去瑰霞阁。 白夭点头应了一声:“知道了。” 白灵得了话却不离去:“妹妹等二姐姐一齐去。” 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夭向清云道:“明日再回去罢。” 清云白眼:“我还有说不的余地?” 白夭静静道:“确实没了。” 清云... 白夭跳下屋檐,与白灵一齐向瑰霞阁行去。 转过白玉石铺就的甬道,一片妖灼桃花林撞入眼中,幽暗浓烈的桃花香气袭来,此情此景,白夭觉得分外熟悉。 她不由脱口问:“这桃花香气以前并非没有闻过,怎的这儿的格外浓郁?” 白灵陡然住步,俏丽的容颜露出一个诡秘的笑纹,一双浅紫的眼睛暗成银白,磁铁般吸住她的目光:“自是了,这桃树是从域外所得,极为珍贵,花香自然非同一般。” 这句话似乎有一种蛊惑人心,催人沉眠的效果,白夭的眼皮沉重,意志渐渐的昏迷。 白灵拢在袖中的双手快速结印,如银水的灵力源源不断的释放出来,最后形成一个银色的繁复图腾冲出袖外,激起一股激荡的冷风,窜入白夭身上。 待那个图腾全部与白夭融合,白灵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唇角溢出一丝笑意。 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从暗处走出,白灵谦恭的跪了下去,禀道:“大人,属下不辱使命。” 那男子冷冷的颌首,走到已经完全被控制的白夭面前,握住她的手腕。 灵力在她体内流窜,千丝万缕的红线飘荡在两人之间,白夭堇色的眸子闪出一线诡异的红光之后,男人才终于放开她的手。 “你做的很好。”男子低沉的嗓音飘浮在阴冷的夜空。 白灵面露喜色,眸子里浮现出热切的光芒,头垂的更低:“多谢大人赞赏。” “这次你可有何愿望?”男子道。 “属下不敢。”白灵凛声,尔后满脸羞涩道:“大人已成全过属下最大的心愿。” *** 明天就是血月族上主之选的日子了,她要不要去巫罗那里解救那些被他囚禁起来的孩子?白顷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巫罗定是算计好一切,等着她去自投罗网,若她不去,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心中实在烦躁,白顷歌披衣起身,见顾北睡得极熟,于是蹑手蹑脚的走到庭院。 竹影斑驳,月白风清。 白顷歌深吸了几口清爽的空气再吐出来,心中的烦郁却无半分消解。 “小白。”如泉水甘冽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白顷歌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身,果然是夭夭,欣喜道:“你不是去了峻荒山看你母亲,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说完感觉不对,沉声道:“是否有人欺负了你?” 白夭泫然欲泣,一把抱住她:“小白..” 看来此次回去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白顷歌安慰的抚她的背。 一只滑冷的手悄无声息的绕到她的脖子处,白顷歌只觉得颈脖上一种细小的如蚊虫叮咬的酥麻感袭来,全身血脉以惊风急雨的速度冻结。 昏迷的前一刻,她看到了白夭堇色眸子里的红色光芒。 *** 顾北在即将参加血月族上主之选的一个时辰前收到了一封信。 一封足以让他放弃他的野心和抱负的信。 白顷歌受制于人,如他执意要竞选此次上主之位,白顷歌的性命可能不保。 那人在信上附上了她的一绺青丝。 顾北此刻心急如焚,今日大选,血月族上上下下比之平日戒备愈加森严,人来人往,人多眼杂,一举一动皆有可能落入有心人的眼中。 他不能离开流荒山,要亲自召集七煞的人进血月族更是不便。 皓轩和灵鸽一样不可靠,是血月族那帮老头子养的。 因长老们的顾忌,他自己的心腹留在了北望沙泽。 现在是没有一个可用的人在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帮他通知七煞去寻小顷。 顾北进退两难,那个挟持小顷的歹人是全盘算计,笃定他投鼠忌器,今日不能参加上主大选了。 顾北沉了沉心,几根修长的手指在檀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半晌,假寐的眸子睁开,一双精光闪动的瞳孔在清晨的阳光中分外惹眼。 不参加又如何?哼,他日后同样可以夺回来。 现在最要紧是找到小顷。 既然不能动七煞的人,还有一个地方的人他怎么能忽略? 顾北携紫萧一路出思懿阁,向流荒山北山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五十三章 云意春深 一曲长相思,萧声如北方晴雪,有万物萧寂,银装素裹,振玉临风之音。 箫声甫落,一株蓁蓁若流霞的桃树之上一女子轻立树梢,一袭妃色桃花缠枝衣裙在风中飞扬,一双妖冶的丹凤眼,唇角含笑,如春水花影,烟视媚行。 撩动人心的轮廓上却是一具鬼魅的漆黑面具,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给人一种视觉上的恐惧和威重。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好一首长相思,明明从未有过长安之叹,吹来却感人泣下。”那女子微微一笑:“不知顾公子要找谁?” 顾北心中一喜,他不过试试,没想到琉崖教他的真的有用。 据传天下人都逃不过云深阁的掌握,这女子知道他的名字也不足为奇。 顾北拱手道:“可是云深阁九绝之一九香大人?” 九香喜穿妃色桃衣,这样挑人的衣服普通人穿来不是显俗就是显粉,但她穿来却别有一样妖娆风情。 一双眼睛里更是染尽桃花,婀娜妩媚。 那女子点头:“正是九香,顾公子既要找人,可知云深阁规矩?” “还请九香大人明示。” 九香一双缭绕桃色瞳眸看着他道:“云深阁的规矩,云意春深,长生寂寞,惟愿以流年青蚨相换。” “简而言之,替你找人可以,你拿最珍贵的一段回忆来换,若你有很多段珍贵回忆呢。” 九香婉转娇媚的眸光在他雅致的容貌上轻转:“只需要一段,当然,你也要付得起金子。” 要金子可以理解,顾北没想到行事诡密的云深阁竟还要一个人的一段回忆。 当真是因为云意春深,长生寂寞吗? 至于此生最珍贵的回忆,他低低念起,眼中含了一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苏懿。 那个女子的云容月貌他至今记忆犹新。 可是,要用他关于她的记忆来换小顷的下落? 顾北迟疑。 “顾公子可想好了。”九香嗓音娇媚软腻却有几分冰寒,如一只娇软冷漠的花猫:“云深阁收到的东西向无退返之理。” “可否请教一个问题?”良久顾北问。 “请说。” “云深阁以何种方法来断定收取的记忆是否珍贵?” 九香的妃色衣裙在晴暖的阳光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脸上的黑色面具益发的如从白骨中剪出:“越是美好的东西放于琉球之中其颜色愈加澄明清透。” “那云深阁是一定能辨别出交易的人是否诚心了?” “恩。” 顾北苦笑:“我想找的那个人无论多难,云深阁一定能够找到?” “那个人纵然被贬于九幽绝域,云深阁出马,万无一失。”九香的话中有一种自信和笃定。 春光在他如玉的容颜上打下沁冷的光,在他眼睑下投下一剪光影,他沉声道:“那请九香大人与在下立契约罢。” “顾公子不问云深阁要多少金子?”九香轻笑道:“要知回忆虽然珍贵,金子却也不换,多少人是因为只付得起回忆而拿不出金子而遭云深阁杀掉的,小女子也记不清了。” 苏懿已死,白顷歌现在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不能让她出事。 他沉沉道:“只要云深阁开口,在下赴汤蹈火,金子一分不少。” “好。”音落,人已去。 *** “你真的不会伤害她?”一个怯弱焦急的声音浮在黑冷的夜里。 红白火云纹袍的老者关闭虚界,那一抹白影在他的眼睛中彻底消失,老者压下嗓音:“放心,我不过拿她来威胁顾北不准和你抢上主之位。” 见他面上将信将疑,老者补一句:“我知道你喜欢她,只要此事一过,你仍然是血月族上主,我便为你们主持婚礼如何?” “可是。”上官安宴犹豫:“白姐姐她肯定不愿意。” “姻缘石牵线,她会喜欢你的,她既然喜欢了你,为何会不肯嫁与你?” “只要按照你教的方法,没了顾北的阻扰,我一定可以连任血月族上主之位?”上官安宴踌躇道。 一条红蛇缠绕在老者的手臂上,吐着血红的信子,他安抚的摸了摸它的头,目光轻轻落在他的身上:“我教你的乃是稳操胜券之计。” “就算我连任了也没有什么用处,大权旁落在长老们手中。” “你先赢了大选再说,其余的我会替你处理。”老者明显不想多说了。 他的身影隐入青帏小油车,上官安宴按下咚咚乱跳的心脏,鼓起勇气问:“巫罗,你真的是我的父亲?” 巫罗一把如痨病入膏肓的嗓音从油布青帘中传出:“我不是你父亲,何以件件事为你着想?” 凄冷的光从上官安宴的眼睛中缓缓流露,整张脸都埋在晦暗阴影的月色中:“你既然知道关于母亲的所有事,为何你不到血月族来找我们,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过的有多艰辛?” 半晌,巫罗的一声叹息犹如寒凉的风幽幽钻入人的骨髓,自责歉疚:“我来迟了,以后我会补偿你。” 车轮滚滚离开上官安宴的视线,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巫罗在白顷歌到流荒山之前就找到了他,巫罗开始告诉他他是他父亲时,他也不信。 可是巫罗一字不差的回忆起了那些往事,与母亲在一起时的细节描述甚至比他记忆中的还要清晰。 他童年时只与父母亲相处过几年,关于他们的记忆虽然不甚明朗,但大节点还是有几分印象。 巫罗的样貌和年轻时有几分相似,而且还拿出了与母亲定情时的一半信物。 他记得另一半在母亲死的时候一起化为了无物。 上官安宴从怀中摸出巫罗给他的那块玉珏,就着毛毛的月光打量,一只月牙形状的碧玉,成色算不得上好,却也精致流美。 和他记忆中母亲随身佩戴的那块月牙形玉珏刚好可以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圆。 怒意和怨恨如一把剪刀铰在五脏六腑,让他血肉模糊。 母亲临终前字字泣血,让他为她找那个负心汉复仇,经历久远的时光后腐烂成肉,藏在他的心海,连着他掩埋的那段回忆都跟着腐臭。 母亲,儿子决不敢忘记你的遗愿。 只是巫罗手中握有姻缘石,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 等着吧母亲,我和白姐姐成婚的那一天,就是为你手刃仇人的那一日。 *** 不周山倾颓,成千上百的断山负势竞上,互相轩邈,争高直指,各峰之间大江茫茫,如黑油滚滚,环流不息。 灌注在山峦之间的黑色江水里白骨累累,骷髅难书,凄厉的惨叫和咯咯的争食声如地狱中的鬼魙(zhan一声)厮杀。 一玄衣青年轩然立于崩裂的不周山峰最高处,俯瞰脚下烽烟破碎,目光纯和忧黯。 一个银红水杉女子跟在青年身旁,看到不周山此情此景不由叹息痛心道:“不周山乃天柱,是人族的人从人界行往神界的唯一通道,神族获罪于天,自身难保之际,人族共工氏与颛顼大帝争权失败,撞到不周山,此事过去已然十万年。人族休养生息,形成如今的盛世之治,而神族..” 话到最后微有唏嘘哽咽之声。 尧离默然一会儿才道:“你知道这条江里的水为何呈现出黑色,江中的那些白骨又是谁?” 多如牛毛的骷髅与白骨在粘腻如沥青的黑水中苦苦挣扎,争先恐后的想要逃离黑水,他们相互倾轧,互相吞噬,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声和痛哭声。 千落摇摇头,情绪低落:“千落不知才说与真神得知,希望真神能参透其中本相。” 尧离眼光之中缓缓流露出如针扎的痛恨和不忍,忍了忍呼吸道:“当初我与上天相斗,战败,体内的混沌之力碎成十份,我只得到其中一份封印于云海天境之中,这里面有我另外一份,那些白骨,如果我没有猜错,就是神族的神灵。” 混沌之力共有九阶,最高一阶的力量成融黑之色,拥有拔山倒海的锐不可当。 千落心口一窒,眼圈红了红,强忍酸涩道:“想必这里的都是那些不愿尊奉上天命令,沦为人族阶下囚的那些神君了,当初我如果不是躲在了云海天境,可能也成为了这里的一具白骨。” “那时候我碎裂力量,让其中一份混沌之力形成光罩保护他们,是让他们寻一个上天看不到的地方生活,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会成了这样。” 千落见他深为引咎,温然的面上此刻深沉寂寥,想了想安慰道:“真神无需自责,其实天下之大,无不在苍穹之下,哪里会有上天看不到的地方呢,今日之局面,依千落愚见,是否有真神不知道的内情存在?” 尧离沉声道:“他们显然是在无意中遭遇歹人利用,这黑江明显是以我的混沌之力为黏合剂,其中炼化了几种珍贵的魔器,如今之计,只有先把我的混沌之力从里面提取出来,再将他们的骨髓度化。” “真神可知道这几种魔器的由来?”千落担忧道:“千落担心妄自提取力量真神会遭魔器反噬。” 尧离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吧,噬魂幡、炼狱钟、黑冥图、魔道十二品莲台我尚且能应付得来。” 千落面色煞白,立刻挡在他身前,失声道:“真神,这几样可是魔族圣物,你如今只身负一份混沌之力,如何能与之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五十四章 嗜欲深者 尧离唇角勾勒出一个温润的笑纹,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笑道:“傻丫头,我们不动手自会有人帮我们动手。” 一句‘傻丫头’让千落不由得红了脸,仍是不信的阻拦他,倔强道:“真神说的可是真话?若骗千落,千落一定会跟着真神跳进大江。” 话未说完,自己先羞红了脖子。 尧离的手放开她的肩,负手立于绝巅之上,寒风袭过,玄衣猎猎,遗世独立的神祗眉目间清朗如水,对身后的女子道:“千落,再等一个时辰,那人一定会出来。” 夜越来越浓,浓的如化不开的墨。 风越来越冷,冷的如冻成僵的冰。 天上一丝星光都没有,脚下的鬼哭狼嚎愈发的尖利凄厉,十面八方的撕咬声如无数条水蛇爬在人的脊背上,让人骇然生畏。 到了子夜,千落已沉受不住那种刺骨的寒冷,战战栗栗,怛然失色。 一直温暖的手握过来,绵密温暖的力量从尧离的手中传入她的四肢百骸,过了一刻钟,她已经不冷了。 千落感激的看了尧离一眼,尧离不言不语,疏然的站在崖巅。 此时万籁俱寂,萧萧索索。 千落这才注意到那些惊恐凄绝的鬼叫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寂静,静的让人发慌发狂。 她急促的呼吸在漆黑的寂寞中清晰可闻,唯一让她有活着感觉的是尧离的温热的手。 她全身发抖,不禁向尧离的身边靠了靠,感受他阳刚令人安心的气息,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的观察着他在暗夜里模糊的轮廓。 千落咬着唇,横了横心,眼睛一闭,视死如归的一把伸出小手攥紧他宽大的衣袖,这才略微有了一点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可喜,尧离盯着脚下黑色的江水,并没有分心注意到这些,即使感觉到了,他也不可能把她一个弱女子扔在令人恐慌的夜中独自发怵吧。 千落如一只小松鼠靠在尧离身边,寂夜之中,她第一次离他如此近,不由得面红耳赤,心乱如麻。 静夜中尧离默默的等待着,直到一个巨大的水泡在黑色江水中隆起,他的眼中才有一丝松动。 ‘波’的一声那个水泡破碎,一个可爱的蓝衣少年自带光环,从水泡中破壳而出。 他的五官精致,如一个精雕细琢的陶瓷娃娃,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在明暖的黄色光晕下十分迷人,浓密的眉毛意气风发的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是一双清澈明亮,透着些许孩子气的琥珀色眼睛,鼻子秀美,唇瓣和紫薇花一样是淡淡的粉红色。 身后平空出现一把玉骨椅,那少年潇洒的站上去,蓝衣飘飘,颐指气使的翘着脚,脸上稚气未脱,抱胸向尧离居高临下的睨道:“你就是十万年前打败我父君,气的我父君七窍生烟的尧离?” “正是。”尧离虽没有站他那么高,气势却半分不输人,甚至他身上那一股沉稳的气质比之温言身上的孩子气来说有碾压的态势。 温言嗤道:“那你还敢单枪匹马的闯不周山?” “十万年前,神族灭劫来临,弱水倒灌九重天,神族的繁华就此落幕,上天为平衡天下势力,覆手魔族,将之驱逐入九幽绝域,永不准重返魔域,十万年来,魔族之说在人族竟渐至绝迹。 神魔两族的命运可谓有殊途同归之处,但神族比魔族不幸的地方在于,神族中有几个被上天选中的孩子作为神使,未受灭劫影响,而是安稳的活在了天外天,完全受到上天控制,以备上天差使。” 尧离悯然道:“你的父君掌玄天鉴,司一方平安,旃檀帝君宁死不折,若知他的小儿为上天神使,隐身于魔液中,与魔物无异,定然十分痛心。” “你懂什么!”温言羞怒:“难道和父君一样去死就叫有骨气?!” “哼,我看到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矫揉造作的伪君子就作呕!” 温言一张精巧的脸霎时变得乖离邪魅:“告诉你罢,十万年前你的那些部属是我将他们骗到了不周山。 我以魔族的圣物噬魂幡、炼狱钟、黑冥图、魔道十二品莲台炼化你的混沌之力,形成了这条能诛杀吞噬一切神灵的黑沼,把你那群部属一一剥皮抽筋,丢了进去,才有如今他们永世不得超脱的化骨白骷。 本君知道你要江中的混沌之力,和部下的尸骨,若你真的有骨气,就该向本君跪上一跪,向本君忏悔十万年前你赢了本君的父君是使了诈,本君大发善心,还你的混沌之力与手下怎样?” “你放肆!”千落自尧离身后的走出,大喝。 温言挑眉,斜眼看去,暗夜之中,看不清那女子的相貌,忽然想起十万年前九重天的人都暗地议论尧离真神一心一意的守候着一颗大如磐石的蛋,那颗蛋却十万年都没有孵出来,冷笑一声,遥声道:“你就是尧离守候了十万年不孵化的蛋?” 温言撇撇嘴,觑着她的身影道:“不过尔尔嘛!” 千落臊的想无处可容,她是倒想是,偏生她不是,平白替白顷歌受了这一句,冷淡道:“凤歌也是你能置喙的!” “我就说了,你奈我何?”温言抱胸。 “你。”千落一张脸涨的通红,气结。 一支金色的羽毛从尧离身上分化而出,在半空中化成一只金色小鸟,落在尧离肩上向他低语着什么。 尧离听完之后脸色青了青,眼中迸出寒光,当即单膝跪地向温言道:“十万年前胜过令尊实乃以诈取胜,还请你遵守诺言,放了那些神灵,渡他们往生。” 温言知道尧离是何等矜贵高傲的人,纵然玉石俱焚也不愿向权权折腰,尧离这一跪,心中骤然吃了一大惊。 其实他不是很愿意和尧离为难,毕竟当时父君和尧离私交甚好,父君虽输给他,可是心服口服,还常叫他向尧离看齐。 他只是看不惯尧离那副矜娇的模样,不磨难磨难他心中这口气怎生忍得下? 轻咳一声,倨傲的抬起下巴:“既然你都跪了,本君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就勉为其难的放了他们,还你混沌之力罢。” *** “还能否感应到小歌的气息?”楚离口吻焦灼的问肩上的金色小鸟。 “感应不到了。”金色小鸟沮丧道:“最后一次是灵山,也是唯一的一次。” “那我们先去灵山。”楚离御风极速而行,脚下不滞:“如果没有猜错,她在巫罗手中。” 灵山十巫之一的巫罗与他们素有罅隙,上次的事才完,这次不知道为何要对小歌下手,楚离心烦意乱,这次得到了第二份混沌之力,落入他手里,绝不让那个老头子再有机会对小歌不利! *** 九九八十一级台阶,每一阶都绿苔丛生,布满了厚重的灰尘。 一个小和尚缁衣芒鞋,提着一桶净水,一级一级的擦洗台阶,从他的表情里可以看出一种虔诚。 他的脸上流淌着劳累的汗水,如一条蜿蜒溪水。 台阶尽头是九九八十一重宫阙,巍然屹立的飞檐斗拱之间一眼望不见天际,深山老林层层包裹,妖兽在雕梁画栋间横行肆掠,他的眼中却只有那级台阶,除此之外,万物都仿佛不在他的心中。 辚辚车马声由远及近,一个人从车上下来,咄咄脚步声逼近,一只符文黑蝠履停留在他的眼前。 阴冷蛇音响在耳畔,让人脊背发寒,火云红白纹袍老者的暗哑声音从上方划下:“唔,南至,你想好了?” 这个眉清目秀,衣衫简素的小和尚赫然是失踪已久的普宁寺和尚南至,他手上的动作几不可察的凝滞了一瞬,闭了闭眼,又虔心擦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回道:“小僧没有什么可想的。” 巫罗轻嗤一声,晦涩的眸中闪动着嘲讽的笑意,不经心的一脚踩住他的手,狠狠的碾轧,发泄心中快意。 宫殿森冷,井水冰寒,南至日复一日的擦台阶,红润的双手早已皲裂,此刻巫罗如对待一只死去的小猫小狗般在他的手上来回桀磨。 鲜红的血立刻从他冻裂的手皮中钻出来,顺着他才搽干净的古老台阶一级一级的流下去,如开了一地妖冶的猩红彼岸花。 痛意如同一把锯子一分一分的割开他的皮肉,还反复蹂躏他早已腐烂的旧创。 巫罗面色平静,头上长长的须发在严冷的风中飘拂,双手上缠蔓的青红二蛇吐着腥冷的信子:“老夫为你扶过一乩,卦上说你嗜欲深者,天机浅,你可知其意?” “小僧不知。”南至仍然不抬眉眼。 “汝乃佛门中人,老夫便又教你一次,你法号南至,可知至者,高台既倾,南者,不幸之幸,你的名字是好坏参半的格局。” “小僧不知。”南至的睫毛颤了颤,仿佛想起了埋藏在脑海里最深远的记忆,终是平静回他。 巫罗的脚下加深了力道,鲜红汩汩侵染他的鞋底,他面上却挂着一抹和善的微笑:“卦上既然说你嗜欲深,你的名字又是此等格局,你又何必装的淡泊名利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五十五章 九香 “若不是你泄露了佛门密经,白顷歌纵然得到了白摩玲,楚离被迫神蛊冻结的奇经八脉又怎会解除?” 巫罗加深了语气:“迫神蛊是巫族中几个不成材的巫师为人族皇帝调制的蛊虫,普宁寺那些秃驴们不知道迫神蛊要以白摩玲配合密经才能解除,本巫可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要以为本巫纵容你想了几个月,就是心慈手软。 把本巫惹急了,就把你出卖佛门,替杀师仇人念密经的事告诉普宁寺的上座,看你还嘴硬不嘴硬!” 他嘲哳难听的嗓音从冷逸的空中漫漫逼来,南至的眸子一缩,半晌缓缓松动,口内仍旧道:“小僧不知。” 除了这四字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巫罗一脚把他踢翻,踩踏在他的胸口,手中青红二蛇目露凶光,吐着阴冷的信子,张开血盆大口霍然朝他脸上咬了上去,他紧咬牙关,眼睛一闭,依然不松口。 在离他鼻子一寸的地方蛇突然停了动作。 巫罗徐徐逼出内力,一股重压沉甸甸的迫着他的咽喉,他努力的呼吸,空气却越来越薄。 他憋的眼睛翻白,脸皮紫涨,血液倒流,额头青筋粗爆,几乎晕死,巫罗脚下一松,他还未完全充足的喘息,巫罗的脚力又加重,他被扼的呼吸艰难,四肢难受,脑袋和灌铅一般。 如是往复,巫罗整整折磨了他一夜。 微露的晨曦带来一束金色的光芒,一望无垠的森林只有最上面一层浅绿树叶得到丁点稀薄的阳光。 脚步声杂沓,从层层叠叠的台阶上奔下,如呱噪的青蛙和匝地的瀑布,嗡嗡的响在他的耳畔。 “弟子迎拜师父回宫。” “弟子迎拜师父回宫。” “弟子迎拜师父回宫。” 整齐划一的恭迎声砸在耳朵里,他们身上的红白火云纹袍飞在眼睛里,飘飘荡荡,摇摇晃晃,南至的脑子炸裂般膨胀着痛苦。 巫罗终于放开他,向弟子们轻轻回了一声,蔑薄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他苍老怪秘的面上有点点疲劳。 青红二蛇缠绕在他的手上背上,身子拉的无限的长,他的嗓音也带点蛇的味道:“本来我还想若你乖乖的弃佛从巫,告诉我密经的内容,本巫还可收你为弟子,好好教导,但你不走阳光道,偏向地狱行,本巫也着实无法。” 巫罗动了动嘴唇,向站在众弟子前排的巫木、巫杨道:“你们两个,把他架到我的巫殿之中。”说完就一步一步向高处的宫阙走去。 巫木巫杨得了令,好似得了个大红包,相视一眼,满眼星星闪动,在众弟子或羡慕或嫉妒或恨的目光下干劲十足的撸起袖子就把南至夹在中间,拖着沉重又轻快的步子跟上巫罗的脚步。 巫殿。 这是巫木、巫杨第一次进巫殿,巫罗这人平时最不喜弟子进入他的私人空间,两人顾不上累的像条狗,一踏入宫殿便不约而同,迫不及待的打量起巫殿内的布置。 宫殿阔大宽广,墙上饰以厚重的暗紫勾金的帷幔,一张张杂乱无章的檀木桌上堆砌着红红绿绿,蓝蓝黄黄的瓶瓶罐罐。 一盏盏香瓜式落地碧纱宫灯里闪动着微弱灰暗的烛光,殿内涌动着澎湃的潮湿之意,许是因为空旷,许是因为巫罗的面色在烛火下有些怖人,巫木巫杨放下南至,都不禁打了过个哆嗦。 “你们可以出去了。”巫罗下逐客令。 巫木巫杨不敢多呆,赶紧退了出门,顺手带上了殿门。 吱呀一声,巫殿陈旧的铜门关闭。 巫罗并不急着去看南至,而是动手在桌上找些什么。 对殿中布置他甚为熟稔,很快找到自己要用的东西。 一只勾勒着古铜荷叶的粉瓶拿在手中,巫罗蹲在南至跟前,一只手捏开他的下巴,让他张嘴,另一只手把瓶内绿色粘稠的液体倒入他的口中。 一股腥恶的气味儿窜入口中,南至恶心的想吐,巫罗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让他硬吞了进去。 “本巫倒要看看,你食了这吃人蛊,还有什么可依仗的,你不告诉本巫密经,本巫现在要你求着哭着对本巫说!” 南至能感觉到体内有一只只蚂蚁似的蠕虫在爬,满心满脑的觉得恶心,不停的干呕,惊恐的用手掏自己的喉咙。 直到看到手背薄薄的皮肤下堆积无数的白色蠕虫前赴后继的在他肌肤里面爬动,他霎时吓得魂飞魄散,心胆俱裂,状如疯魔,整张脸都扭曲成了恐怖的角度。 “只要你求我,替我写下密经,我就把解药给你。”巫罗冷冷的看着他。 南至毫无回应,表情凝结成一副冻僵的画面。 巫罗用脚踢踢他,才发现南至已经吓死了。 没想到看似骨头强硬的一个人,竟然能被他施的障眼法活活吓死。 巫罗还未来得及确认他是否真死。 “十巫之一的巫罗竟然用此等肖小手段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真是让天下人笑话。” 声音是从屋外传来的,巫罗纵使心思老辣,也不由一怔。 那人有千里眼?他的巫殿以帷幔遮的严严实实,她怎能将屋内发生的事看的一清二楚?还是她也会使障眼法? 巫罗定了定神,反正南至也死了无需理会,他打开铜门,外间飞檐之上站着一个穿绯色桃衣的女子。 巫罗目光连连闪动,竟然是云深阁九绝之一的九香?! 她能找到这里他不奇怪,要知道再秘密的地方云深阁也能找到,只是九香来这里干什么? 巫罗飞身在屋檐之上,唇角含着一丝诡笑:“从来只听说过云深阁寻人,在雇主付不起金子时杀人,从未听过云深阁会插手江湖杀人的事。” 九香对巫族一脉素无好感,对这个长得鬼怪似的巫罗更是没甚好意,不说她本就认识殿内的那个小孩儿,单说巫罗欺压一个孩子她就看不惯。 当下她莞尔一笑,娇媚的眼波一转,显出一分冷意:“本宫想管便管,你要怎样?” “九香大人如此任性,本巫也无话可说。”巫罗冷声回到,双手之上的青红二蛇发出冷酷的磨牙声:“本巫与云深阁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但九香大人今日要开战,本巫也只得奉陪着,到时阁主怪罪下来,本巫占着理,倒也无妨。” 九香的脸色沉了下来,拿阁主来压她。 她很怀疑连她都没有见过阁主啥样,巫罗这老不死的能认识? 她徒惹是非是不好,不说阁主罢,九绝之中就有好几个喜欢和她唱反调的,到时候把这事儿上纲上线了,她没的惹一身骚,不划算。 反正白顷歌找到了,救不救的下是顾北的问题,她受了金子回去复命便是。 若今天巫罗好好说话,九香说不准还真的走了,但她这个人呢,性格说不上刚硬,就是不喜欢别人压她一头,更不喜欢别人用阁主来威胁她。 平时在云深阁九绝之间明争暗斗,互穿小鞋的情节连番上演就算了,这会儿她出来了,还没呼吸两口新鲜空气,纾解好心情,巫罗这老不死的说话也不和她客气点,让她顺顺心。 这些都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她看见了南至。 那个小和尚的容貌和她记忆中的某个人依稀相似。 从刚才巫罗对那个小和尚的举动来看,这老巫是要把人往死里整的节奏。 她早就看出来那个小和尚是装死,这时候正想法儿从殿里逃出来,她此时的重要任务是得想个什么招儿让巫罗多在外面停会儿,让南至有足够的时间脱离虎口。 说点什么好呢? 九香在心里快速的掘了一圈儿,最后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她和这老巫实在没有共同话题,更谈不上为这个话题胡扯段时间了。 巫罗看她没有动手的意思,心中不停揣测她此番来意,把最近发生的事情捋了一遍,猛地惊出一身冷汗,他是老糊涂了,竟然没有第一反应出她来此处,定然是为了白顷歌! 就是不知道她是否看出来他把白顷歌藏在他的虚界中。 传闻云深阁想要找的人,只要那个人一息尚存,就没有他们找不到的。 云深阁作为一个活跃在八荒四合,九洲大陆的暗地组织,虽然名声卓著,可是要找他们办事,付出的代价也非同小可。 基本上若非大富大贵没几个平民百姓能支付的起他们严苛的报酬。 要知道财富永远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而云深阁每回要求的金子数目基本上可以买的下一个九洲上的小国家。 云深阁虽是最近几年才在八荒九洲冒出头的,但很多人私底议论,单就他们近年所接的案子看,云深阁的财富恐早已买的下九洲上最富庶的秦国了。 顾北知道白顷歌失踪,必定会派人来找他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顾北能够请的起云深阁的人。 顾北被流放北望沙泽一千年,行踪一直受到血月族中枢的严密监视,一举一动都受控于人的人怎么会存储起如此可怕的财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五十六章 诡道 就算是顾北的师父,即使想帮他到这种程度,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金子。 巫罗的心中九转十八弯,闪过无数道念头,无论如何,既然九香来了,就断无空手回去之理。 想云深阁成立不过短短数年,就以雷霆之势成为江湖第一大情报机构,中间委托他们的人大多是簪缨贵族,这些财阀世家想找的人必然是极难找的,可是云深阁自出现以来,就从未发生过毁约之说,再难找的人他们都寻的到。 想必他们之间大有法术超脱的人能看到别人不能看到的事,找到别人不能找到的人。 他之前为防顾北派人来找,将白顷歌放在虚界之中的这种小把戏瞒了普通人的眼,可能瞒不住九香。 既然她看到了,即使得罪云深阁,也不能让她活着回去,以免筹划缜密的计策功亏一篑。 况且化尸散浇上,她散成一滩银水之后,云深阁纵然想查,他只需略施小计,便可让顾北替他背黑锅。 巫罗一只手在夜色的掩映下悄悄挪到身后,单手迅速结印,嘴皮轻动,念动咒语,月华惨白,宫殿四周的森林笼罩在无限的寂静中,散发着一种恐怖的气息。 缠窝在森林里无数枝桠上沉眠的巨蟒在巫罗咒语的呼唤下睁开大如电目的绿眼,伸出肥厚的舌头,滑动着腰肢向九香的地方爬去。 九香能透过沉厚的墙壁和帷幔看到南至,能穿过巫罗的虚界看到里面的白顷歌,可想而知是何等眼毒。 一双幽深的浅褐色瞳孔渐次凝为水银色,天下之物,都逃不过她这双眼睛,立刻看出了巫罗的小动作。 居高临下的环视远处,绵密的黑色森林里,一条条吐着涎水的巨蟒正向她悄无声息的攻来。 九香平时就讨厌这些软骨冷血动物,单是看一眼就觉得头昏恶心,浑身的鸡皮疙瘩。 亏得巫罗找这么一片阴湿之地,花费浩大工程,建了一片聚阴建筑,养了这一群冷血的畜生,他也不怕哪天这些畜生反骨,在睡梦中咬死他! 南至显然在经历了一系列恐怖的幻觉后仍然坚强的站了起来,从窗户中逃了出去。 巫罗起了杀心,九香自从跟着阁主干上了拿钱找人这种买卖,遇到这种事多了也见怪不怪。 按照她的性格,和人玩玩也无可厚非,只是今天碰上了她最不擅长的软体动物,她心中打怵,本不欲和巫罗纠缠。 可是南至现在还没有逃出一里地,为了替他多争取时间跑的远点,她现在不能撤。 “巫师作为十巫之一,好歹也活了几千年,暗中结印念咒,召唤巨蟒,使出此等下三滥的卑劣行径暗算晚辈,传出去也不拍丢了巫师一族的脸!” 说的严重点,九香有轻微的蛇恐惧症,见到周围越来越多的巨蟒本已怕了三分,要真和它们斗,恐怕还没打完,自己就把自己给恶心成半条命了。 所以她现在要先用言语压压巫罗,让他知道,他的小伎俩已经给她识破,他下手的时候就会多一些顾忌。 果然,巫罗眼中掠过一痕讶异,手中的动作也慢了一瞬,一双死鱼眼睛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想看透她到底有多少把握。 九香自小接受的是铁血训练,早就被培养成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在云深阁那样尔虞我诈,阴谋阳谋轮番上阵的地方磨砺过几百年才敢出师,平素虽然以妖媚示人,真遇上事儿了,也是极为端得住的人。 她的瞳仁,她的肌肤,她的眉角,她的眼梢,她的耳朵,凡是能表现出一丁点情绪的地方巫罗都看不出什么变化。 他出自巫师一族,父亲先前是十巫之一,自幼接触的便是巫师族最系统精妙的巫术,相面之道是基本,他十岁时就精于此道。 他能够从一个人面上最细微的波动里看出此人此刻的心理,然后对症下药,找出对手的薄弱环节,给予最致命的攻击。 他的巫术从来不是十巫中最厉害的,甚至比不上神族中随便一个上神,但他的父亲告诉过他,打败一个比自己能力高的人,巫术高低是其次,懂的诡道是主要,一个人如能充足利用自身优势与综合条件,那他就比许多人高明得多。 这回他算是和九香棋逢对手,她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这是夜,是暗夜,浓重的夜色下巫殿四周灯火稀疏清淡,不足以支撑一个人从那么高远的地方看出他的一个小小动作,而且还看出百里之类未发出半点响动的巨蟒。 九香一眼看破了他的暗中布署,且意态闲闲的指出了这一点,是她的能力强大到不足为惧的地步还是她只能看出这一点,或者说她只是偶然通过什么机巧发现了他的动作? 从她的眼睛竟然能无惧于他布置在巫殿帷幔后极厉害的图符结界来看,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大些。 九香不过是云深阁九绝之一的一绝,能力便如斯恐怖了? 到底要不要出手,出手不能制住九香该怎么办? 巫罗在心中百般权衡。 今日与九香交了手,若不能让她死在这里,她但凡有了逃离的机会,把真相告之外人,他就是置巫师族与云深阁于敌对状态。 巫师族人为练至高巫术,追求长生不死,以阴毒手段炮制了许多血腥之事,已经和八荒四合的很多族落结下冤仇。 十巫的巫首近年来一直致力于推进巫师族与外族和平相处。 摇光山是因为远在五行之外,外人少知,人丁稀少,摇光山的上君白顷歌救了神族觉醒者楚离,本就被九洲大陆的人族通缉,八荒四合都接到了人族皇帝的玄皇令,他就算与白顷歌生了仇隙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云深阁不同,这个组织高深莫测,人员不详,手段不详,短短数年崛起于豪林之间,单外人盛传的九绝如今如只见到一绝九香。 他把巫师族置于这样一个组织的对立面,把自己放在这样一个神秘的对手前,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如今日他能一举拿下九香便没什么好说的,如不能呢? 是他想通过上官安宴控制血月族的计划重要,还是被云深阁列为剪除人物或是把巫族置于危墙之下危险? 不好,前有巨蟒,小和尚的性命有忧。 顾不得那么多了,九香微沉了目光,手中紫幽玄水银针掷出,十里外一条巨蟒因主人突然停止命令蛰伏在原地,蓦然感知到面前有活人,早已饥肠辘辘的胃促使它舔了舔舌头,坤长了身子,向南至靠去,措不及防之下,银针闪过,它的双目被刺瞎,痛苦的扭动着庞大的身躯,尖利寒戾的嘶叫起来。 巫罗费尽心血养的蟒蛇遭九香重伤,他不怒反喜,沉沉眸子中闪动着幽暗的光芒,在阴寒的夜色下露出一个戾笑,看的九香一个嫌弃的恶心。 他先动手这事儿不好说,九香先动手这事情的性质就不同了。 就算三司会审,说破天去,他的还手也只能算是防卫自己。 南至没逃出几里,面前是一条巨大的蟒蛇,正盘算着怎么对付,冷不丁不知是谁手滑打伤了它,这蛇发了疯似的满地打滚,厚实的蛇尾一扫,一棵腰粗的大树‘卡擦’一声折了。 没折腾两下,那巨蟒脖子一梗,全身僵硬死了,深黑色的鳞片更是变得深不可测,和一滩黑色的血水般。 南至大气不敢出,待那蛇死了之后撒丫子的向森林深处跑去。 在巫罗的控制下,其他的巨蟒以闪电的速度向九香袭来,微弱的光线下,它们身上深黑色的鳞片溶入黑色的夜里,巨大的舌头上五彩斑斓,分布着块块如岩石的舌苔,口涎四流。 九香秀眉微蹙,双手袖出紫幽玄水银针,如穿花蝴蝶,身姿轻盈的穿梭于巨蟒之间,不让它们沾染半点,单向它们的眼睛招呼。 巨蟒喂了毒,她的银针更是剧毒无比,她的手法奇准,几乎是一针一个,例无虚发,瞎了眼睛的蛇发出恐怖扭曲的嘶叫,满地打滚之后全身僵死。 巫罗脸色变了变,那些巨蟒是他花费了巨大的心血喂养的,竟被九香简简单单的打发了。 九香能成为云深阁九绝之一,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手中幻出一只图腾繁复的埙,巫罗的眼珠缩成一个针尖似的黑点,一双眼里眼白占了大部分,在沉暗的夜中看起来十分怖人。 随着他的吹奏,幽森的埙音在漆黑的夜中响起,诡异的气氛下,那些巨蟒在九香的压制下的恐惧瞬间消失,血灯笼大的眼睛里逐渐染上癫狂的情绪,飞速变幻身法位置,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四面八方的巨蟒飞在空中交缠在一起,形成一张遮天巨幕,形成一个散发着血腥味的影子。 九香刚才是看到南至有危险心中才没有想那么多,现在巨蟒形成的黑影如一个会缩小的笼子罩在她的全身上下,眼见圈子越来越小,它们快的她根本看不清,手中的银针更是毫无用武之地。 乌沉沉的夜色,狭小的空间,血腥气息,她拼命压抑的恐惧和厌恶如关不上闸的地狱,记忆的恶鬼走马观花似的在她心中轮番上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五十七章 巨蟒 水银色的瞳孔蜕化成为浅褐色,在敌人还未杀她之前,她率先丢盔卸甲,成为败军。 她站在无数巨蟒的中央,如一只在惊涛骇浪中的蚂蚁,卑微而胆小,死亡的惊怖如数不清的利剑,那些看不清面目的脸孔和身体,一人一把,把她的心肝脾肺刺成一个个淋漓的血窟窿。 蟒蛇的尖牙如同一帧帧画面,戳破她努力封印的记忆。 她的身上插满了剑,整个身体变得无比透明,仿佛成为一个空洞的衣架子。 血漫出双目,一直流一直流,满屋的血,是亲人的血,是师父的血,是同伴的血,是与她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沈雍端的血。 屋子好黑,夜好黑,黑的她连大声哭泣大声呼吸都不敢,只能静静的流泪,静静的抱着沈雍端的尸体,想象双亲和那些人死的时候到底在什么位置。 寂静之中,唯有蛇细碎窸窣的咬噬声,它们连死了也不肯放过他们,要榨干他们尸体中的最后一滴血才甘心。 她不能让沈雍端连死也没有全尸,连死都要遭受这些令人发指的羞辱和折磨。 她哭着拿起沈雍端手中的剑,摸黑之中斩杀那些恶心的东西。 可是好多好多,她怎么杀也杀不完,杀到最后杀红了眼,她疯了似的提起剑在黑屋里胡乱砍杀,剑砍在肉上的钝感让她觉得发狂,她守着沈雍端,可是那些蛇太多了,最后还是爬上了他的身体。 她踏在那些冰冷的断肢之上,一截一截圆滚滚的蛇身和温热的血让她控制不住的全身发抖,她目眦欲裂,在尺寸间的黑屋里大喊大叫,陷入一种狂乱的癫狂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烦人翁乱的嘶嘶声终于退去,她尖锐的歇斯底里的呐喊声在死寂狭窄的黑屋里来不及扩散就直直的撞向了她的耳朵和脸庞,刮的她的眼睛生疼生疼。 一个惊厉的想法在脑中掠过,她惊骇的脸色雪白,一个不稳,身体和一片纸一样跌倒,连滚带爬,她渡过满地的死蛇,哭喊着向沈雍端的尸体摸去。 屋子好黑好黑,一点烛光也没有,她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亲人,看不见师父,看不见同伴,见不见沈雍端。 满屋的血腥味,满屋的尸骨。 她的手所到之处,只有人阴冷的白骨和蛇僵冷的尸身。 她终于到了昨晚记忆中沈雍端所在的位置。 骨,是骨头,是沈雍端的骨头。 沈雍端,变成骨头了。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在窄小的黑屋里穿透而出,她的眼睛流出辛戾的鲜血,瞳仁里两符封印仿佛一层薄冰,随着这两道绯血流出而渐渐碎裂。 浅褐色的瞳孔变为水银色。 黑暗再也不能掩盖所有的血腥和杀戮。 她看见了此生最不堪最痛苦的场景。 黑色的屋子里,浓稠的鲜血如一条缓缓流动的河,而他们的白骨是飘浮在这条河上纵横交错的白色芦苇,一段一段的死蛇粉红的血肉支离,和他们的尸骨缠绕在一起。 她的泪水唰的一下流出,忍住了想逃离的冲动,极力抑制住呕吐的欲望,弯腰一根根的捡起了他们被蛇啃得干干净净的白骨。 在那收拾他们白骨的那三天里,她如行尸走肉,思维一片空白,只有眼泪不停的流。 之后她不断的猜想,她拾出来的那些白骨到底哪些是亲人的,哪些是师父的,哪些是同伴的,哪些又是沈雍端的。 她推翻了之前是因为自己发了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里乱砍乱跑,才弄乱了沈雍端和他们的尸骨位置,她觉得自己不可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诛心之举。 她一块一块的拿起那些白骨在自己身上比划,翻来覆去的假设了无数次,想着如何才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形,如何才能把他们的尸骨归回原位,如何才能拼出沈雍端。 可是我的亲人,我的师父,我的同伴,我的沈雍端,我如何才能知道诸多的白骨之中,哪一块是你们身上的? 我不知道。 我只有一块骨头一块骨头的拼凑,属于你们的骨头,肯定能严丝合缝的榫合是不是? “沈雍端,救我。”我好害怕蛇,我好害怕黑暗,好害怕失去你们。 “沈雍端,救我。” 适才还手起刀落,杀伐果决的九香,在他这种程度的攻击面前毫无招架之力,竟还有败乱的迹象,口中喃喃的也不知是在念什么。 难道是有阴谋和后招? 巫罗反而心中打鼓,怀疑九香是在耍什么花样,要知道九香能成为云深阁九绝之一,绝非等闲之辈,怎么可能因他这样一个并非十全十美的阵法就缴械投降的? 巫罗手中决印一变,一条巨蟒的头从圈子中飞身而出,电光火石之间出了一个虚招,尾巴以刁钻的角度折转,向九香的腰身攻去。 这一招是实招,也是巫罗决心试探九香虚实的招数。 一记蛇尾在攻上九香腰部的瞬间蓦地化为冰刃,如一把带勾的钩子,一点一卷,蛇尾如一条滑不溜的泥鳅快速的缩回去。 这一招巫罗只是试探,并未下杀手,没想到九香的腰间立时破了个大血窟窿,如断线风筝从树梢倒栽坠落下去。 巫罗没曾想云深阁九绝之一的九香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是个绣花枕头,给他这么一招轻易的夺去了还手之力。 暗悔刚才没能一招致命已是没用,所幸现在也没有人能打扰到他杀她。 一条巨蟒从高空之上如蛆附骨向坠落的九香窜去,在张开血盆大口,准备一口吞掉她的时候,一把通体流光的木剑从远处呼啸而来,如一根携巨势而来的铁钉,呼啸声过,它的头在这把剑的猛烈冲击之下,连撞断十几棵合抱粗的大树,精准无误的把它的头钉在了地上。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且出场就把他煮熟的鸭子给钉飞了,巫罗的脸色和猪肝有得一拼。 仅那人一出手他就知道今日没有善了之局。 一袭黑衣在九香即将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之前非常准确的接住了她,足尖轻点,就已飘出了十丈之外。 九香中了巨蟒的毒,神志早已不清,躺在那人的怀中,恍惚之间以为仍是几千年前的她和沈雍端。 唇角绽出一个微笑,费力的伸出手向摸一摸他的脸,可惜他不知道她的用意,顺势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进一步动作,一股淳厚温和的法力在她体内流转,替她逼出了蔓延至经脉间的毒液。 楚离见她十指尖尖中流出的血已经转换成了鲜红色,才放下她的手,把她抱至一株大树下。 “你是九香?”他在衣裳上撕下布条,点了她腰上的几处穴道止血,替她包扎腰间的伤口。 “你看我像?”九香从惊怖的回忆中清醒过来,知道他不是沈雍端,常年来行走江湖的警觉在身体里苏醒,几千年来支撑她活下去的理由重回脑海。 看清面前人的脸孔,确认他不会伤害她之后,她无形之中扯扯嘴角,再怎么掩盖也好,她此时真是疲累之极,闭上眼,口吻中带着一点苍凉。 楚离点头,他不认识云深阁的九香,白顷歌身上羽毛幻化出的金色小鸟认识,听了九香的话,从楚离怀中钻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向九香道:“你是否知道我家主人的下落?” 九香掀开眼皮,眼前这个少年果真和画像中一样,是天下少有的俊美,浅褐色的眼在逐次换成水银色的中间在看清他的眼时突然涣散成烟。 她本来想看看他的真相是什么,算了,九香心中一个无趣的笑,这样的人,恐不是她能看透的。 小鸟口中的主人让她下意识就想到了白顷歌,顾北甘愿倾尽一国之力找她,看来现在面前这个人也在找她。 也是,毕竟那个女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刑场之上救了他。 “在巫罗的虚界之中。”九香倚在大树之上,轻轻的张口:“虚界是修行者的根本,你们除非杀了他,不然绝不可能救出那个人。” 楚离得到白顷歌的消息,一直紧绷的线条柔和了几分,嘱咐守在旁边的千落照顾九香,他御风而去。 困住九香,让她几乎死掉的巨蟒楚离根本没有放在眼里,那些巨蟒反而在见到他的时候无论任巫罗如何驱使,都不肯上前。 他身上有一种混沌却温纯的力量,让万物忍不住的臣服在他脚下,虽然这种力量现在很弱,但是巨蟒不过是万物中仍有弱点的一种动物,自然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巫罗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一点。 不过旬日未见,楚离的修为进展神速,比之前竟强大了不止一倍。 他来这里定是为了白顷歌。 此时黑暗已尽,黎明到来,天际露出了鱼肚白,橙红的光芒从层山叠林中跳出来,林鸟嘹亮向上的歌声穿过透明澄澈的阳光直响云霄。 雾气氤氲出一副美好的不像话的画卷,九九八十一重宫殿在巫罗的身后延绵不断,晨起功课的巫族弟子身着色彩分明的火云纹红白袍精神饱满的立在最高的一阶丹墀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五十八章 乾卦 血月族上主之选已经落下帷幕,没有差错上官安宴仍是血月族上主,虽然许诺过上官安宴让白顷歌为他的妻,但这个筹码显然没有挟制顾北这个最大的用处了,犯不着为了她和楚离过不去。 因为楚离的能力显然不可与之前同日而语。 他身上隐然有一股他从未见过的君临天下之气。 不,他的气场远比这个词要描述的还要令人折服。 巫罗早先为楚离推演过命盘,但是以他的能力竟然丝毫不能窥探出楚离这一生的基本命格,反而在推算的时候遭到了卦象的严重反噬。 楚离的卦象如一个迷雾重重的谜语,这个谜语任何人都看不透,猜不着,反而会让想要接近的人身受重伤。 他的气息让他猛然想起了三百年前为秦国皇帝推演命盘时的情形。 三百年前,索绰落府乘只是秦国皇帝一个最不起眼的皇子,备重金请巫罗为他推算命格。 他知道,这位皇子是想看看值不值得为了皇座背水一战,放手一搏。 在夺嫡争位这条没有回头路可走的道上,索绰落府乘来找他这个八荒四合上数一数二的巫师算命求一个心安他可以理解。 他当即推算出来,眼前这个野心勃勃的皇子将不负苦心,承继大统,掌一国之大。 索绰落府乘的卦是乾卦,代表着:元,亨,利,贞。 其颂为: 战事中原迄未休。 几人高枕卧金戈。 寰中自幼真天子。 扫尽群妖见日头。 其谶为:天有日月,地有山川,海内纷纷,父后子前。 乾纯阳之卦,象征天。 而此刻的楚离,比起三百年前的索绰落府乘,眼睛里没有了那种炙热露骨的野心,气势却更叫人胆寒。 或许说,索绰落府乘在如今的楚离面前,除了让他想起这副卦来,根本不提一提。 在楚离面前,天下的人似乎皆变得渺小卑微。 巫罗忽然想起了儿时学大衍术之初,父亲告诉过他曾为一个神君推衍过命盘,那人是父亲一生所卜之卦中唯一手握乾坤,可定天下,能与上天抗衡之人。 父亲对他说:古今治乱相因,如日月往来,阴阳递嬗,茫茫天地,有日月而后昼夜成,有昼夜而后寒暑判,有寒暑而后历数定,有历数而后系统分,有系统而后兴亡见。 天下之势,天数变化,无非阴阳消长,兴衰自持。 而一阴一阳,看似无终无始,终者自终,始者自始,可谁能说这寰宇之中,没有能在这漩涡之中勘定天地,手掌乾坤之人? 若有此一人,他巫族之人,必当退避三舍,方保平安。 巫罗不是个爱和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但凡做事并非事事都留几分余地,此时想起父亲的叮咛,最重要的是他要为接下来对付血月族中枢的那几个老头保存精力,便忽然不那么想与楚离为敌了。 巫罗暗叹了一口气,怎么此时天就亮了,上千的弟子在身后的高阶之上看着这出戏,他纵不想和楚离为敌,但面子还是要的,不然他这里甩手走了,徒留一群徒子徒孙在身后面面相觑,他这也没缺胳膊少腿儿的,怎么还未交手就乖乖把人质交给了一个毛头小子。 这话传出去简直是丢他祖宗八辈的脸面,传入其余九巫的耳朵里实在不雅,作为师尊让弟子们在私下议论自己更是没头没脸。 于是巫罗在心里小小的盘算了一番,随口换了两个弟子下来。 巫木巫杨在你推我搡想要争功表现的众弟子中抓住时机,连跌带飞的奔到了巫罗身边,压下满面红光,轻轻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拱手向巫罗道:“师尊有何吩咐?” 巫罗对这两小子还有点印象,于是道:“你们炼药房看看,我那两瓶尸油凝露如何了,看完之后速来回报,不能有半点耽搁,本师自有打算。” 炼丹是人族的特长,巫族想学是想学,却学不过来,是以他们煞费苦心的发展了另一门——炼药。 虽则和人族炼丹不是那么一回事,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就和正宗的少林寺武功一样,不是入门弟子不得教,但若有人真心想学,在与少林和尚的交手中琢磨出一点拳脚还是可以的。 自巫族十巫之首另辟蹊径,仔细分析了人族炼制的丹药后窥得门径,发明了巫族一门的炼药,这炼药的本事可也成了巫族颇为自傲的东西。 巫师对自己亲手蒸的药自然是极为珍惜的。 到时他以凝露到了关键时刻需他亲手去收做借口先走一步想必是说的过去的。 巫木巫杨看了一眼巫罗高深莫测的神情,四只眼睛暗地里飞速的交流了一下,不敢多问,忙口应承:“弟子不敢托赖。”脚底生风,飞也似的去了。 楚离料想巫罗这是要暗中布置什么诡计阵法,无论如何,他今日来了,就不会把白顷歌留在这儿。 正准备开口要人。 “楚公子此来可是了令阃?”巫罗不待他说便先开口。 令阃这词是之前巫罗为了试探楚离而写在信笺上的词。 此时他说出来,不是为了占口头上的便宜,而是为了让楚离顾忌白顷歌,不要贸然动手。 因为他一动手,巫罗不还手就显得太没有他十巫之一的面子了。 他们这一旦交手不分个你死我活,你赢我输就没得停手。 果然,楚离冷然勾出一个微笑:“既然知道她是我妻子,你还不放人。” 话是这么说,可能也想起白顷歌在他虚界之中,一损俱损,只要他没死,先下手为强,伤害白顷歌是轻而易举的事,却没有出招。 从这里使御风术到炼药房来回少说也要五分钟,他得先以言语拖住楚离,心下微微沉吟道:“据老夫所知,楚公子与白姑娘既无红叶做媒,又无父母之命,更未饮合卺之酒,如何算的上是夫妻?” 在这里与一个老头子讨论白顷歌是否是自己的妻子着实感觉有点怪,而且巫罗并非什么慈爱长辈,而是一个阴险寡毒的仇人。 看样子巫罗是准备行缓兵之计,想腾出时间让刚才派出去的那两个弟子准备阵法,他也并非想犯点小贱,见识见识十巫之一的巫罗布置出来的所谓阴谋诡计,只是自己与白顷歌的名声必先得正了,当下徐徐回到:“本君与白顷歌成亲之时,巫师还不知道是宇宙洪荒的哪一芥尘埃。” 说他是一芥尘埃。 巫罗的眉角动了动:“本巫只听说过女子牙尖嘴利,倒还是第一次见识男子也这般厉害的口角。” 说他和女子般计较。 楚离的口吻清和:“本君早该知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汲汲之语,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然会想到君子言出事实,小人便会恼羞成怒。” 说他是小人。 巫罗瘦削的脸庞窝了窝:“何为事实,何为真相,信者为真,不信则非,如能在九天之上,伸手随意摘取一颗星辰,听它漫口一语,只怕也比人口中的事实与真相真切得多。” 说他虚伪。 楚离的眼波未动:“世上之事,对与错,是与非,难以辩驳,吾之蜜糖,他人之砒霜,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楚离今日来并非想与与巫师坐而论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楚离来,只是为了白顷歌。” 风卷了一地尘土,两人对峙而立,衣袍飞扬。 这么快又回到了主题,时间还剩一分钟。 楚离不想和他磨叽了,巫罗还得扛住这一分钟接他的话茬:“什么是道,你口中的道..” 楚离手中快速结印,白色的光芒笼罩在无垠的森林上空,万千树木沙沙作响,袅袅翻飞,一层一层如波涛汹涌,逐渐卷席汇聚成一把巨大的光剑。 巨蟒感受到这股以雷霆万钧压下来的杀机毕露的浑厚力量,吓得四处逃窜,霎时没了影子。 巫罗下盘稳如泰山,口中默念咒语,硬着头皮抵御这道排山倒海的力量。 底下的弟子在巫罗‘悉心’教导下没几个真材实料,早已两股战战,连滚带爬的作了鸟兽散。 巫罗耳目尚还清明,自是听见了这起子没用的东西在楚离力量的威压之下慌里慌张的惊吓声,看都不用看,就能想象他们东逃西窜的狼狈样儿。 暗悔平日藏私,也没能仔细审视他们的德行,培养一两个能够承他绝学的徒弟,如今连帮他忙的人都没有,交代巫木巫杨的事是没啥希望了。 今日真要和楚离动手,不是他死就是楚离亡,对他之后保存精力对付血月族的计划没什么好处,就这么认输了吧,传到其余九巫耳朵里他这张老脸委实没地儿搁。 当然,巫罗是个明达理智的人,要他在元气大伤,血月族的事功亏一篑与脸面两者之间选,他果断的选择认输。 毕竟面子是虚的,若能把一族之众掌握在手中才是实的。 就在他左思右想拿方案,狠下决心丢老脸之时,巫木巫杨竟然不畏楚离释放出来的强大力量,逆水而上,不畏生死,挺着胸脯到了他跟前,一五一十把炼药房的事说了。 他这等对弟子铁石心肠的人见到这两徒弟宝贝,竟然生了一把感动,要得知炼药房的事本来就是为了借坡下驴,这下巫木巫杨如一场及时雨,搬了把梯子给他,他不下实是天理不容呀。 当即煞有其事的正了正色,手中有条不紊的结印,丝毫让人看不出他结印时的一丝丝慌乱,虚界中送出一个白衣女子丢到了楚离面前,楚离俊眉微轩,结了一半的印硬生生收住,旋身接住了白顷歌。 巫罗趁机向后飘了几丈,站在九九八十一级上,居高临下,一本正经道:“本巫今日有重要的事要处理,就不与楚公子虚耗了,不送。” 两人还未过手,巫罗就把人交出来了,此人狡诈,楚离在第一时间确认了怀中的人到底是否为白顷歌。 确定是她,楚离放下心,抬头,巫罗已然不见。 空荡荡的台阶之上,刚才还挺壮观的上千弟子,此时只余下巫木巫杨两个人在风中凌乱,不知道师父怎么就觉得极普通的两瓶凝露比起此时此刻强敌来犯来的重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五十九章 北望 白顷歌从昏迷中醒来,楚离倚在床边假寐。 阳光从朱红的窗格子中打下来,他线条分明的眉眼格外好看,长而密的睫毛如黑天鹅的羽翼,密瓷般精致的脸庞略有些苍白,墨鸦色的发随意的垂在肩上,如同一副隽永雅深的画。 她有一种错觉,他的冷漠和孤离仿佛只是画上的一层薄雾,掩在那雾下的,其实有和她一样的清和温雅。 他睁眼,那种温淡的清雅霎时不见了踪影,他静沉冷隽的碧眸似乎是一旋深不可测的渊源,那薄冰似的雅淳之意在这渊源面前碎成支离。 “你醒了?”楚离微凉的手抚上她的额,另一只手拿在自己的额上,试了试温度正常,随后露出一个欣慰的笑:“高烧退了。” “我昏迷了多久?”白顷歌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哑。 楚离替她倒了一杯茶水,她接过润了润喉,感觉好多了。 “有三天了。” 她乍然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透心的凉意在四肢百骸蹿过,不自觉的有些失音:“夭夭如何了?” 夭夭是绝不会对她做出那种事的,一定是受了人的蛊惑或控制。 她这一昏迷,让敌人得了逞,夭夭在敌人手中没了利用价值,不知道会怎么样。 当下她把发生在血月族的事一五一十的对楚离说了。 楚离一心在她身上,没曾想中间还有白夭这一段插曲,于是道:“你别急,血月族那两日举行上主之选,戒备森严,等闲人轻易在血月族动不了手,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机通过控制白夭来害你,巫罗和血月族的内应既然绑了你,白夭是枚弃子,为了不节外生枝,想必不会对她如何的。” 为了不节外生枝,难道不应该是斩草除根,以免夭夭坏他们的事? 白顷歌瞅一眼楚离,对他此等推理能力简直无语。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必须要先去血月族看看情况。 “这里有没有养灵鸽?”白顷歌一边下床一边问,可以先让灵鸽飞书给顾北,说明情况,请他帮忙探一探夭夭的下落。 下到一半才猛地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玉白色中衣,下面是一条锦边玉雪白裙.. 天打雷劈,激灵的白顷歌顿时当场石化,天旋地转的星星在她眼前冒啊冒的,转啊转的,五光十色,锦绣斑斓,十分混乱.. 好容易稳住了,白顷歌以她此生最复杂的眼神儿盯着面前这个长得人神共愤,金玉其外的美少年,抖着嗓子问:“你帮我脱的衣服?” 楚离想也没有想的点点头,继续劝她:“我认为你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个人,听你的描述,当初只有白夭..” ‘啪’的一声,美好的清晨,一声脆响激起了在阳光中飘飞的细尘。 楚离半边如冰似玉的脸立刻开了一朵红艳艳的玫瑰花,只不过这朵玫瑰刺太多,扎的他一脸的手指印。 楚离正和她好好说话呢,她这冷不防的来一耳光是啥意思? 他的眼中如山雾氤氲,聚起凛冽寒意,最后愈来愈冷,如一袭兜头冷雾,夹带着山雨欲来的气势。 白顷歌在他吓人的目光下不由得吞吞口水,退了两步,后膝盖弯砰的撞上了床沿,一个身子不稳,手撑在了床上,跌坐下来,暗暗捏了捏生疼的手,这一巴掌下手的是太狠了。 楚离眸光冷冽,步步逼近,白顷歌想起身已然来不及,他一个欺身,她半立的身子整个倒在了床上。 他冷霜似的气息扑下来,白顷歌歪了歪头,有些紧张的缩了缩眸子:“你要干嘛?” 白顷歌心中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为嘛要扇他一耳光,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 想她一个外表看似是二八少女,实则活了十万年的老婆子,他不就是帮自己脱掉了外衣嘛,又没动她里面的衣服,想想他不仅救了自己,还守了自己几天,若不是他,她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和他说话? 她打他这一巴掌是否太不厚道了? 不过楚离是咋回事?他一个外表看似是舞勺少年,实则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爷爷,为毛要对她做这种看起来如此暧昧,如此不正常的动作? 难道不知道非礼勿乱来的道理? 想到这里,白顷歌觉得自己虽然做的不地道,但楚离这货也不是啥省油的灯,理还是站在她这边滴,于是勉强笑嘻嘻的和他商量:“楚公子,想您这么一英明神武,威武霸气,气宇不凡,一表人才,清新俊逸,仪表堂堂,玉树临风的人是吧,何必和我一小女子计较呢?” “我为何不与你计较?”他的剑眉微蹙。 白顷歌小心翼翼的拨开他的身体,好给自己腾个余地出来,不动声色的挪了挪地儿,却被他一把拢住,清冷的嗓音在她耳边浮出温润的气息:“别动,再动我就不客气了。” 她能明显感觉到他说话时的一丝紧绷,吓得霎时不敢乱动。 “你别乱来,我告诉你,我是你的救..” 算了,救命恩人这句话还是不要说的好,免得掉他以身相许的坑里了,连忙改口,一脸严肃的警告他:“旧友,我们是旧友你不记得了,话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不要饥不择食,毁一世清誉。” 他给她急得满头大汗的表情逗笑了,好笑的吻了吻她嫣红的唇瓣,手松开,她赶紧逃也似的跳出三尺远,拿起衣裳架子上的外衣着急忙慌的穿起来。 终于衣裳鞋子什么的都穿齐整了,只差系上白玉八宝攒珠银色宫绦,两只手忽然环在了自己的腰上。 白顷歌唬的一个趔趄,还是楚离把她搂住了。 一个不注意那货什么时候就不在床上到这边来了。 他离她很近,温热的气息弥漫在她的每个呼吸之间,白顷歌的心脏咚咚的跳了几下。 “下次你再打我试试。”楚离拿过她手中的宫绦,认真的帮她系好。 他的语调极冷极静,她却在他的嗓音里听出几分亲人之间亲昵的威胁。 不打你就是了。 白顷歌低头,瞧着他帮她束好的宫绦,一股异样的温暖在她心脏里流动,竟让她生出一种感动。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但她只是觉得有他在身边真好。 她收敛心绪,向楚离道:“你不是有事要离开我..离开一段时间,怎么又回来了?” “你有危险,我不能不顾。” 白顷歌唇角抿出一抹暖笑,眸中却暗藏失落:“我有危险你不能不顾,但你什么也不和我说,你有危险我该如何?” 按理说她留在他身上的金色小鸟现在应该化为金羽,回归到她的身上,她既是本体,当然知道了他离开她之后做的一切。 但是很显然的,在那只金鸟的引导下他来救了她,也自是知道了她在他身上做的小动作。 既然暴露了,他就不会任那只金鸟对她说出他的真相了罢。 暗自叹了一口气,她自然知道他想隐瞒的东西她就算强求来了也只是会增加两人之间的嫌隙,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他有关他的一切。 “我能有什么危险。”窗外云影悠闲,一声声的蛐蛐鸣叫,楚离握一握她的手:“没猜错的话马上就有人来接你,我先走了。” 白顷歌望一眼窗外,碧空如洗,风和日丽,重重屋檐,风烟十里。 抽出了手,她没有看他:“你走吧。” 楚离凝眼看了她几眼,终是走了。 玄衣消失在朦胧烟柳之中,白顷歌走出门外,头上是屋檐,如果跳上去,登高望远,许是能看清他去了哪个方向。 “小顷。”顾北清越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是络绎不绝的人流和繁花似锦的闾市。 “你来了?”白顷歌终是没有跳上屋檐。 楚离是知道顾北要来,对她的安全放了心才走的? “你没事就好。”顾北瞧着她淡淡的神色,眼中盛满殷殷的真挚:“我还真怕你出什么事。” “你怎么找到我的?”有人叫卖冰糖葫芦,白顷歌的目光落在一颗颗晶莹红润的糖层山楂上。 “云意春深,云深阁,世上的人没有他们找不到的。”顾北笑道:“你既然无事,便与我一起回去吧,九洲不安全。” 竟是云深阁,她早先听过,夭夭还劝过她让她请云深阁找师父来着,后来她想了想没同意。 若是找师父的话,她只想自己找到。 “可否让他们帮我找一个人?” 顾北奇道:“你也有要找的人?” 白顷歌点头:“夭夭不见了。” 静默了一息,顾北接道:“她在北望沙泽我的竹楼里。” “你有心了..”骤然想起了刚才楚离那句没有说完的话,白顷歌惊醒,是清云护的夭夭周全。 果然顾北缓缓说:“她似乎中了什么魔障,清云带她到我这儿的时候她尚在梦中未醒。” “她没事就好。”白顷歌长舒一口气:“我要去看看她。” 两人一路向北望沙泽赶,白顷歌才遽然感到不对,震惊的看着顾北平静的脸道:“你败了?” 他这次没有回思懿居,却是回北望沙泽,便说明他败了。 顾北的能力不可能败给那些人,什么原因导致他败了? 顾北云淡风轻的看着她:“你知道巫罗为什么绑架你?”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再想不到就是傻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六十章 绝代 “你为了我错失了这个机会?”白顷歌微微失声,眸中闪过感激:“你实在不必如此待我。” 这次是他翻盘的绝佳时机,为了她就这么白白失去实在可惜。 顾北雅致的眸子里有一缕雪野清寒的气息:“比起你来,那些东西皆微不足道。” 白顷歌动容的驻足,恳切道:“多谢。” 顾北微微一笑:“我可算见识到你是如何的铁血冷心了,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也不过是一句多谢,你当我是乞丐么?” 这不像是顾北说的话,白顷歌清润的眼瞳眨出一丝惊诧,旋即沉下来,低缓道:“爱不是绑架,也不是论谁付出得多就可以得到谁。” 她顿了顿,垂着的眸子掀起,坦然的面对他道:“我以为我们之间至少可以做朋友。” 看来是自己太天真,她吸了吸气,极力露出一个微笑:“你为我做的事我感铭于心,日后若你遇到这种事我也当不负你此时一片冰心,但你以此为要挟我们之间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会接走夭夭,从此以往,天高水长,吾与君诀别于此,后会无期。” 清风如凉水,掠过两人的眉角,她的白衣在姹紫嫣红的花朵映衬下显得遗世独立。 天色好高,她如一只抓不住的飞鸟,而他是深海里的鱼,距离很远很远。 白顷歌转身要走,手被人一把拉住,她听到顾北的嗤笑,懒洋洋的眯着眼瞧着她:“诶,那句话若果真是我说的,你还真是无情呐。” 白顷歌蹙眉:“不是你说的?” 顾北笑着点头,眨眨眼:“是上官安宴说的。” “他何以口出此言?”白顷歌心下猜到几分,却有些不信。 若如此,那孩子为了她,将自己逼进了死胡同,太不值了。 顾北一语点出来:“我想你大概心中有数,这次血月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顷歌默默了半晌,联系起最近发生的事,若上官为得到她与巫罗做了什么交易也未可知,不然以巫罗的心狠手辣,也不至于这次没有伤害她半分。 上官虽然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这等事未必做不出来。 只是如今事情还未十分明朗之前,她不能就这么武断的盖棺定论,她先入为主向对他不利的方面想,心存偏见之后,以后与他见面时心中难免没有龃龉,若论起此事,两人就很难心平气和的说话。 毕竟上官的性子敏感多疑,他极易会察觉出她对他的态度变化。 “我们先回北望沙泽看望夭夭,此事从长再论。” 白顷歌发了话,且御风先行了一步。 顾北望着她的背影,眸子里的一色晦涩快速掩过。 北望沙泽。 白夭不顾清云的劝阻执意出来迎白顷歌。 白顷歌远远见她一抹樱草色的身影,忙飞身而下,还未立定忙上下打量她:“你且好?” 此时仔细回忆,当夜她的脸色略有些痴惘苍白,眸里空洞无物,想是给人以迷魂术困住了。 手切上她的脉,淡白色的真气在她体内流转,之后轻轻送了一口气:“所幸没有给人伤到了根本。” 白夭鼻子一酸,一只拳头砸过去,哭笑难言:“我这还没解释呢,你就把话说完了。” 白顷歌眼珠一转,得意的扬了扬笑容:“也不想想我是谁,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 白夭什么也不说,一把抱住她,连日来的忧心急躁安定了不少:“亏得你没事,不然我还要在你墓前哭一哭以示情谊,这眼泪若少了还不像样..” 白顷歌用袖子乱七八糟给她的抹了抹根本还没有挤出来的几滴泪:“你是嫌为我哭委屈你老了?” 白夭很实诚的点点头:“哭花了妆容多难看呢,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若参加你葬礼的人中间有一枚惨绿少年,本狐岂非亏大发了?” 白顷歌在宽袍大袖的掩盖下毫不留情的捏了一把她嫩的掐出水的小脸蛋,笑嘻嘻道:“本君寿与天齐,离死远着呢,就不劳你老费心。” 白夭疼的刚才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一把拍掉她犯贱的爪子,顺势狠狠踩了她一脚:“你这恶毒的女人,小心嫁不出去!” “....”清云无语了,一团云憔悴的揉成了一个圆子,扒拉开两个人的亲密接触:“上君,能否赏赐个眼神给我,让小可为你老介绍介绍小可如何英雄救美..” “你确定你是英雄?”白夭嘴欠的歪过下巴,笑兮兮道:“本狐瞧着,无论如何都是一团云呐。” 清云受到了一万点打击,天旋地转间觉得自家的云团里要下出雨来淋死这个嘴欠的狐狸了。 “小顷。”灵鸽扑着翅膀‘咻’的一声折向蓝天,顾北递过去一封信笺。 白顷歌疑惑的打开,扫了几眼脸色立刻就变了。 白夭好奇的凑过去,看完之后摸着下巴沉思。 清云瞟过去,揉揉眼睛,在揉揉眼睛,始终不信,惊奇道:“上官安宴那小子竟然能赢得此次血月族上主之选?!” 之前若不是他母亲上官琉的面子,就是血月族的人一个一个的轮上官安宴都排不上号,如今上官安宴的上主届满,血月族上下无论是谁都不相信这次上官安宴能有这个能力夺下上主之位。 大家的目光集中在顾北和血月族几个颇有天赋的人身上,可事到最后,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顾北在选举之日弃权,那几个有些天资的人居然一一败在了上官安宴手下,且还伤得不轻。 众目睽睽之下,上官安宴战斗到了最后,让人不得不服。 三日之后是上官安宴正式的登位之日,虽然以前他也是上主,但这次是这次,过场还是要走一遭的。 血月族所有的执事都要去,顾北自然也不例外。 信上顺带附上一句:若贵府之白顷歌上君、白夭姑娘、清云兄能一起前来,荣幸之至。 “小白,你去不去?”白夭以手肘轻轻碰碰她的胳膊:“我还想随顾大人一齐回血月族弄明白一些事。” 她遭巫罗绑架之事还没个完结,她自是想去血月族一探究竟的。 于是决议众人即刻动身,前往血月族。 一辆八宝琉璃华盖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宽阔整洁的大道之上。 顾北跳上马车,弯着腰向她们道:“我知道北望沙泽到流荒山最近的路线,两日便可到达,你们奔波劳累了这些日子,可在马车上好好休息一番,免去御风御剑,在空中风吹雨打的辛苦。” 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清云作为一个常年高空作业饱受日晒雨淋之苦的云团,第一次对顾北的贴心产生了一丝丝的小感动,嗖的飘进马车里找了个舒舒服服的位置躺了下来。 白顷歌和白夭也依次上了车。 清云懒懒的趴在柔软的藕荷色芙蓉纹四方华锦软垫上感叹:“马车真是个好东西,当然,我说的是顾大人的马车。” 人族那些皇帝公主的马车哪里比得上顾北这辆? 整洁宽阔的空间就不说了,各种装饰不以豪华瑰丽为主,而尽量让人觉得舒服,但他这舒服二字做的可比那些王公大臣相互攀比的华丽豪奢来的更加昂贵。 单说这马车内壁挂的瑟瑟幕便有价无市,凡俗人轻易得不到,其轻明虚薄,无以为比,向空张之,则疎朗之纹,如碧丝之贯真珠,世人以为是鲛人瑞香膏傅之故,纵使天降倾盆大雨,莫说渗透幕帘,即使打湿它也不可能。 再说白玉镂空雕花熏球里放置的辟尘香,闻之令人心旷神怡,心情舒泰,仅其中一味沈光香便天下难得。 马车内自然不便燃明火,但寻常的皇族公卿也不过是以几颗珍贵的南海夜明珠充当灯火,可顾北拿来做烛火的却是一枚如意玉,小如核桃,其上有九孔,即使马车内半点光线全无,那玉却明暖璀璨,其光泽澄匀清澈,沐浴其中,让人心生安宁静谧之心境。 “顾大人这马车想来价值不菲,其中好几样东西皆倾城难换。” 白夭头枕在白顷歌肩上,两只手闲闲的把玩她肩头的青丝,笑吟吟的慨然道:“小女子不才,就小女子所知,能将窗格子上的鱼龙波浪纹刻的出神入化的人世所少见,恐只一人尔。” “所谓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顾北淡淡的挑眉:“能识得这一手雕刻之技的人也少见的很了。” 白夭抿嘴一笑:“说起来,我和小白以前在八荒四合流浪,在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呢,她如此心高气傲之人,只名声就足够她优渥的活一辈子了,能单单为了顾大人出山,为你一辆小小的马车刻纹样,这情面可不小呢。” “你何时见过她?” 白夭扳着手指头,想了想:“也有几千年了罢。” 清云嘟囔道:“说是一面之缘,其实就遥遥瞧见一个人影,到底长什么模样,想必面具之下,谁有本事敢摘她的?” “这话极是。”白夭拊掌,眼珠子转向顾北,拖长了尾音故意探顾北的口风:“何等的绝代佳人,顾大人请的动,许是与她交情匪浅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六十一章 无心 夜,冷夜。 寒冷夜空雨如倾注,这样的夜晚寂静而空漠,只有这大雨不顾,带来片刻的喧嚣。 已经没有人愿意冒着这样大的雨在外面行走了。 那一角宫门在影影绰绰的大雨中如同深海里神秘缠绕的海藻。 十几把窄而利的剑如同那十几个身手诡异的黑衣,带着深重的恶意与狠毒,一剑剑眼看就要刺到跟前。 她害怕的全身发抖,脑子轰然空白,雨水劈头盖脸的打下来,娘亲明丽温柔的容颜在眼前一遍遍重演。 当初拼了命才保护她活下来,如今知道自己心爱的女儿还是逃不过要被这么多剑捅成马蜂窝,娘亲泉下有知,一定后悔当初还不如当初带着自己一起死,好过她现在落入他们手中死无全尸。 纵使有剑落下,她仍义无反顾的挡在一个小男孩身前。 那男孩的脸皮极力保持平静,身上凛然一股清贵傲岸之气,毫不畏惧的拉开她,好似面临的不过是一场极为寻常的士兵演习。 薄薄的指甲嵌入掌心的肉,细碎的疼痛淹入骨子里。 大雨为这场屠杀做了一个最佳的注脚,如注的鲜血于瞬间洗刷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血腥。 她却觉得雨滴如一根根细细的毛针,细密的蔓延入心,让人有一种无法呼吸的绝望。 鬼影幢幢的宫殿下那些黑衣人的手中的剑成为他们永生的噩梦。 公子凌第一次发现自己站在高阔宏大的宫门前是如此渺小,而一个女孩以她瘦弱的身姿想成为整个世界,为他挡住所有刀剑霜雨。 他的力量太弱,拉不开她。 他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都敌不过她想要保护他的决心。 她的身上插了无数把剑,满身满脸的浓血混合着冷冰冰的大雨流在他的脸上,至死她都不肯放弃护住他。 天雷阵阵,大雨滂沱,如一颗颗冷硬的石子从万丈高空砸下,摔的他血肉模糊。 他浑身湿透,握着她一点点凉下去的手觉得冷透心髓。 “凌哥哥。”她的笑又飘忽又微弱,如同一朵虚妄的鸢尾,下一秒就会枯萎:“我们回去好不好?” 回到长安,回到那个没有杀戮,没有血流,不会抛弃我们的小镇。 她的话在磅礴大雨中顷刻湮没。 “带我..”她断断续续的请求他,痛苦的大口喘息,抓住他的衣领:“带我..回去..” 雨珠如冰,泠泠濡透他的心,他冷的厉害,握着她的手一直颤栗,一个字一个字艰难的说:“苏懿,你不要死。” 黑夜如一只潜伏的妖兽,而他们正待这只妖兽的血盆大口之中。 哗哗的大雨里,身姿绰约的宫女渐次在檐下掌灯。 暗影重重,有明黄的灯光在琉璃莲花罩子里摇摇欲坠。 他抱住她,这是唯一一次,借着雨声的掩护,她感受到他的双肩轻微颤抖,有温热的液体和着雨滴蔓延在她的脸颊。 第一次她知道原来他并不是万敌不侵。 这样很好,她一直担心他会长成没有心的人。 没有心的人活着不累,但也不快乐。 现在很好,他有心,因为他有害怕的事情,即使这份害怕以她的性命作为代价。 她希望他活的快乐些。 鲜艳的血液在阴沉的夜里没有片刻凝固。 黑衣退去,银盔黑甲的士兵整齐划一的站在他们面前。 铮铮铁蹄,敌我力量悬殊。 每个进宫的人都要在嘉德门把身上所带的武器卸下。 皇帝宣召他们入宫,却不知这是楚湘王早已策划好的阴谋。 无数闪着银光,沥着血水的长枪在离他们头、手、眼睛、身体不到一寸的地方虎视眈眈。 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排众而出,马背上的楚湘王倨傲的俯视着他们。 楚湘王是胜者,唇角的微笑却似乎有一丝落寞空洞的凄冷,低低的唤了他一声凌儿。 这两个字中似乎饱含着数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 但楚湘王的面如冷霜,声音沉静,若不是因为她自小锻炼出一眼洞悉人心的能力,没有人能听出他声音里丝毫的情绪, 公子凌在看清面前这个人的真面目后睚眦欲裂,头一回失了分寸。 被最亲的人背叛,大抵如此。 士兵死死的按住他。 “成王败寇。”作为胜利者,楚湘王的剑尖冰冷,轻轻的划在他稚嫩的肌肤上,一个细小的裂痕蹦出了血珠子,又立即被雨洗刷,只留下隐隐疼痛。 楚湘王嗓音清冽,轻描淡写道:“你可知你的父皇母后死了?” 隔着重重的雨帘,公子凌的目光如刃,好似要一刀一刀将楚湘王千刀万剐。 楚湘王如夜枭的瞳仁微缩。 公子凌那双眼睛,当真与他母亲的一模一样。 如向阳的葵花,永远盛着朗朗之意。 即使是愤怒与憎恨,也减灭不了半分熠熠的风采。 那一日凌儿的母亲那一双明暖的眼瞳也盛了这样的愤怒与憎恨,恶狠狠的盯着他:“你居然使这种卑鄙的手段!”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 楚湘王中了魔怔般翻身下马,情不自禁的伸手搂他,悲怆哀恸道:“不管我使什么样的手段,都是为了带你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现在他们都死了,没有谁能绊住你的心,这样难道不好?” 楚湘王抱住公子凌的时候,苏懿于垂垂死去之际几乎仍以为眼前这位将军是当年那个待她温文尔雅、雅人深致的王爷。 “谁要和你走!你的双手沾满了我父皇母后的鲜血,我岂会跟你走!” 公子凌恶毒的呓语惊醒了他。 来不及了,一把削铁如泥,催毛断发的匕首已准确无误的送入了他的心脏。 暗红的血液旋即被雨水冲淡。 楚湘王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小男孩。 在他的严密监视下,公子凌的修为何时到了这种程度,使的幻术连他也瞒得过。 鲜血喷涌而出,像极争先恐后怒放的牡丹,在倾圮的大雨下,盛开即湮灭。 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雨,所有的黑暗与血腥都可以冲刷干净。 公子凌恰如其分的把握好了每一分表情,适才的愤怒与憎恨与恐惧消失殆尽,看不清半分遗留痕迹。 他的神色平静,如一汪雪水,冷而净。 雨势越来越大,几乎是狂风骤雨。 公子凌抱起苏懿,温柔的说:“懿,我带你回家。” 枣红色的战马长空嘶鸣,援兵已到,大势已去,所有的士兵解刃跪地。 她平生第一回鼓起勇气,想用手触摸他的脸,半途终弃。 与他在长安的日子在脑海中走马观花似的闪现。 也许不离开那里最好,那样凌哥哥还会像往常一样忽然就躲在哪棵树后,见她来,变戏法似的送给她一朵花或者一颗糖。 他还会教她读书认字,教她辨别草药,会削木为剑,送给只会拿来赶小鸡小鸭的她。 不离开那里娘亲也不会为了保护她落下深渊,孤独死去,纵然他之后将那个害娘亲性命的人抓住杀了,可是娘亲也回不来了。 夜晚降临,他让人点亮每盏宫灯,望她不惧黑暗。 他似乎忘记了,在长安,她往往在夜色中跟着做捕快的父亲穿梭于大街小巷。 为了他所谓的野心,这世上她仅有的两个亲人,现在都不在身边。 苏懿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惨淡的笑纹,垂落在黑夜中的左手慢慢的结印。 “吾以血肉之躯,与鬼神结契,但愿公子凌忘记发生在这里的一切不好的事情,只记得苏懿是他心爱之人的名字,只记得苏懿与他在长安的美好回忆。”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心中默语,贪恋的望着他:“若成此情,吾甘愿以心之灵,供忘川恶鬼食尽。” 咒誓生成,她命绝于公子凌的怀里。 后来在无数个无眠的日日夜夜里,顾北流连在那座宫殿的每个角落,他总是觉得,无论时光过去多久,宫殿里的人换过几番,宫殿的地冲刷过几遍。 在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日子,那宫殿依旧有阴森的血腥味逼得人心口发闷发慌。 顾北清晰的记得苏懿的名字,记得她是他的心爱之人,记得与她在长安时的一切,只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想不起她是如何与他诀别,而他与她在林国又共同经历过什么样的日子。 琉崖告诉他,这是苏懿对他最严厉的惩罚,因为他这种人,很容易就没了心。 顾北忘记了有关苏懿的一切但琉崖记得,她把这件事写成了一简书册交给他,在他记不起来龙去脉时他会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 只是每次看他都会觉得,里面的人物不是他,那是琉崖写的别人的故事。 上一次连琉崖也看出了他的端倪,连连冷笑几声后,千年未曾动手的她拉着他到了这辆马车前,在窗柩上雕刻了这些鱼龙波浪纹,最后把马车送与他,让他时时乘坐,时时提醒自己。 他伫立在这马车前许久许久,都没有想出琉崖到底要他提醒自己些什么。 想问清楚些,她却说:“言尽于此,好之为之。” 白夭见顾北凝思良久都说不出半个字来,且脸色如水,似有疑难之处,心下不由疑惑,难道顾北与这位佳人果真有什么陈年旧事是她们不知道的? 好奇是好奇,但似乎也不好问。 马蹄声得得,不急不缓的向前。 白顷歌手持书卷,神情专注的阅读,仿佛全然没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六十二章 无机 “小白,在看什么书,这么入神?”白夭没注意到白顷歌掩饰在眼睑下震惊失神的眼睛,小脑袋嗑在她的肩膀上,眼光漫不经心在她手中的书上飘过。 书墨醇香扑面而来,白夭看了两眼旋即捧腹大笑起来。 一市井受封,初见县官,以其齿尊,称之曰:“老先。” 其人含怒而归,子问其故,曰:“官欺我太甚,彼该称我老先生才是,乃作歇后语叫甚么老先。明系轻薄,我回称也不曾失了便宜。” 子询问何以称呼,答曰:“我本应称他老父母官,今亦缩住后韵,只叫他声老父。” “这人也太可爱了。”白夭笑的挤出了眼泪,在白顷歌怀里直打滚。 清云无语的翻个白眼:“有这么好笑?” 白夭不理清混蛋,一个劲儿的捂着肚子笑道:“小白,我单看了这么一则就笑的肚子疼,你看了这么多脸上连个表情也没有,太不正常了!” 顾北瞟了一眼白顷歌手中的《笑林广记》,淡雅一笑问白顷歌:“你也看这个?” “闲来无聊随意翻翻罢了。”白顷歌掀开帘子,眼睛掠过窗外的风景,缓缓回到。 清云想了想,说了一个它自认为好笑的:“贫子途遇监生,忽然抱住咬耳一口,生惊问其故,答曰:‘我穷苦极矣。见了大锭银子,如何不咬些飞边用用?’” 说完自己不禁大笑。 白夭这厢才勉强收住了笑,听了清云的禁不住想哈哈大笑,但是它刚才说话故意和她作对,这回她也不能遂它的心,只得极力忍住,实在不行,忍的极为幸苦,表情五彩纷呈,煞是精彩。 绿树白流向后退去,阳光倾城,白顷歌深深呼吸了两口空气,按了按眸中情绪,一句话颠来倒去的在喉舌间掂量。 终于用力闭了闭眼,半晌才慢慢的说:“如今九洲五大强国鼎立,弱国在夹缝中辗转求生,有纵横家提出合纵战术,建议弱国之间南北联合,共同对付强国,防止强国兼并,然而局势复杂,各国之间利益不均,难以形成一个有效的联盟,顾北,你说呢。” 白夭忍笑的表情破功,终是咯咯笑起来,听了白顷歌的话又不解其意,边笑边问道:“平白的说起这个干什么?” 顾北的眸子凝了凝,浮萍之下,流水难见,他的神色亦如是,只沉沉问:“你知道了?” “你是否想彻底的毁灭那里?”白顷歌不忍看他的神色,也不知如何面对,眼始终停留在窗外。 她才得知,顾北为了找她,请云深阁的九香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他唇角翘起一点冷讽:“这种事你也想管?” “那是你们的家。”一点一点的痛意自她的指尖蔓延入心,林国本就风雨飘摇,为了找她付给云深阁的金子足以使这个风雨飘摇的小国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何为家?”顾北的嗓音冷到了极点,浮萍之下的静流逐渐涌动:“若是家,便不该遭到最亲近的人背叛不是么?” “你现在作为臣民唯一能仰仗的人,作为他们最信任亲近的人,做的事何尝不是背叛?”那些金子是林国子民赖以生存的全部积蓄,可他现在轻飘飘一句话就使他们面临家破人亡的境地。 楚湘王背叛了他,杀他父母,害死苏懿,他便要以楚湘王最看重的整个林国来陪葬。 可子民何其无辜,他们奉养的君上竟是最想置他们于死地的人。 “你管的太多了!”顾北的语调陡然严厉,倏然欺近白顷歌的身,强迫她看着他,眸中的光芒一点一点凝聚成一把剑:“你知道什么,说这种话不怕恶心人么!” 白夭给顾北这突如其来的疾言厉色唬了一跳,他何曾不是个雅极的人?难道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他的手死死掐住白顷歌的胳膊,白夭忙一把推开他,护住白顷歌:“你发什么神经!” 顾北的目光牢牢锁在白顷歌脸上,阳光倾泻,她沉静的神色在浮光掠影间有些不真切,良久良久,他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疏狂放骸,眼底浮萍破碎,激流湍湍,整了整微微凌乱的衣衫,重新坐好。 一时间马车归于寂静,白夭瞧了瞧白顷歌,有瞅了瞅顾北,尴尬的笑扬在空中,尴尬的收敛。 为了打破这个僵硬的局面,白夭决定对白顷歌唠一唠她和清云回峻荒山的那几天。 她噼里啪啦倒豆子般说的是不亦乐乎,抑扬顿挫,其中起承转合,情景交融,虚实相生,铺垫悬念,伏笔照应,动静相衬,拱托渲染,舌灿莲花,比起说书人绝对不会差一点半分。 用清云的话来说便是白夭这一回说书的看似奇崛最寻常,艰辛成却是容易。 而它才是那个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的人。 恩,先在心里为自己歌一曲,哭一哭。 白顷歌和顾北静静的听着,仿佛听闻,仿佛未闻。 白夭在黑玉错银嵌宝石捧盒中寻捣出一瓶花露润了润喉,才接着道:“话说..” 见白顷歌动也不动的表情顿时不乐意了,捏了捏她吹弹可破的脸颊道:“你到底有未听我说话呢?” 清云掉了掉眼珠子,歪了歪舌头:“你说的这样热烈,就这么一个马车,马车就这么大点空间,不想听也得听你的。” 趁机为自己平反加贴金:“不过夭小狐本云在此提醒你,你那些都是小事,你可别忘了,若不是本云找到你,你现在不知被人丢哪个沟渠去了。” “说起这个。”白夭一反往常寻思的摸了摸下巴:“白灵那小蹄子害我也罢了,皓轩为何要害我?” 白夭先前对白顷歌下手,中的是催眠之术,桃花香气是诱因,那句引她说出“这桃花香气以前并非没有闻过,怎的这儿的格外浓郁?”是诱导,而皓轩先前以“自是了,这桃树是从域外所得,极为珍贵,花香自然非同一般。”给她种下了催眠的种子。 在妖狐族白灵对她说出与皓轩同一句话时,种在她体内的催眠种子重新唤醒,这时候只要施术之人给她一些暗示,她就会乖乖的听话,无事不做。 “皓轩害你?”清云的嘴唇动了动:“皓轩是血月族的道廉长老派给顾北的,要说他与白灵勾结,就是说血月族长老与巫罗勾结,巫罗的势力在血月族也伸的太长了些。” 接着疑惑道:“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皓轩非的等到夭小狐回妖狐族才对她动手,我听说过催眠术只要施术人对被施术人下了足够的暗示,随时都能够引发这个术,他完全可以让夭小狐不回妖狐族,直接对上君下手。” “我想也许是为了缩短顾北找到小白的时间,又达到让顾北不参加上主之选的目的,在这之前不让人看出有任何异常吧。” 白夭沉吟道:“如果我不回妖狐族直接对小白下手,这时候离上主之选还有几天,顾北完全有能力找到小白,他们的计划不就功亏一篑了?” 白夭对自己这个假设做了肯定的解释:“只有在最紧急的时间段,让顾北面临最严峻的选择,想必才能让顾北不参加上主之选。” 清云叹口气:“以我看,血月族中不知有多少人是巫罗的人,这趟水深的很呐,我们此去,要万分小心是宜。” 这句话说的两人的脸色都微微沉凝。 他们到血月族前,顾北的师父无机飘然而至,从天而降,在路上拦住了他们。 “师父。” “老师。” 顾北、白顷歌、白夭三人一齐肃然三拜。 无机是顾北的师父不假,白顷歌与白夭以前得他传授过术数中的历法数学,故以也是她们的老师。 无机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欣慰的点头:“既然尊老夫一声师父、老师,你们听不听老夫的话?” 顾北一怔:“师父有言,弟子敢不遵从?” 白顷歌之前为了寻找自家师尊,与白夭在九洲四海游荡,偶遇过无机好几回,每次把酒畅谈之后她们邀请他回摇光山小住,无机听完莫不是片刻不留,逃之夭夭。 无机虽然是血月族中枢,但他厌烦族中事务已久,为了不让顾北找到连她们的摇光山都不肯停留,莫说是回流荒山了。 他的性子率性,无事万不会装什么师态仪表。 如今他肯踏上流荒山这片土地,而且还以师父自尊,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距离上一次无机以师尊的身份命令她们已是五千年的事了。 那一次是血月族的流血政变之日,无机不想她们卷入那些争端中。 “既然听老夫的话,就不要上流荒山,回血月族。”无机的长眉长发在风中飞扬,面色凛冽。 这句话听来甚为耳熟,五千年前的场景在白顷歌眼前晃动不已,白顷歌暂且放下刚才与顾北间的不快,按捺住纷飞繁絮的情绪,拱手回道:“恕学生不能答应。” 能让无机出面,说明血月族的情况不容乐观,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绝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那些。 “学生也不能答应。”白夭上前一步,垂首拱手,态度坚决。 无机的目光在她们身上缓缓落下,雪白的眉须下一双黑瞳凝结成冰,然后问顾北:“你也不能答应?” 顾北眸光垂下,嘴唇紧闭,伫立当地,一言不发。 无机冷峭的眼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这一眼如一层寒冰袭过他们的心头:“你们可知老夫为何今日要来?” 白夭回:“老师难道不是为了保护学生..” 无机打断她道:“这是其一,还有其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六十三章 飞镖 “还有一件事?”白夭懵了。 “血月族的事已经不是你们能控制的了。”无机凝声道:“而且你们来了只会给老夫添乱。” “老师怎么如此说?”白夭小声反驳道:“五千年一棵铁树也开花了,我们就如何还只能是几个捣乱的小鬼?” “这回无论师父作何决定,徒儿都执意要回血月族。”一旁不说话的顾北一出声就掷地有声,语气毫不让步。 无机差点给这几个小鬼气个心肌梗塞,刚才的仙风道骨,肃肃严严荡然无存,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你们气煞老夫也!” 当即一个旋身飞上一棵上血月族的必经古树之上,无赖的说:“你们上山可以,从老夫的尸体上踏过去罢!” 白顷歌三人私底下交换眼神,无语的看着无机。 白夭上前鞠躬打揖,赔笑:“老师,你这是何苦?” 无机索性躺在树上,听了她的话,翻翻身,不理她。 白夭苦口婆心,搜肠刮肚的相劝,无机丝毫不为所动。 白顷歌上前拉了拉白夭的衣袖,对她使了一个眼色。 白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懂她的意思。 白顷歌暗下给白夭打手语:“老师这是金蝉脱壳,你细看看。” 白夭双手结印,身上的灵气如水漾出,试探无机。 果然是虚体,白夭正要揭穿,白顷歌示意她莫要轻举妄动:“虽然只是个虚体,感知能力差了很多,可我们的声音太大,同样会让虚体得知,最终让老师的本体知道。” “你的意思是..” 两人心领神会的点点头,白顷歌微笑道:“我们何不悄悄的也来个金蝉脱壳,老师在明,我们在暗,反而有利于行动。” 三人一合计,皆认为此计甚好。 今日是上官安宴重登血月族上主之位的日子。 仪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血月族上至长老下至最末的厨娘都会来参加。 正当上官安宴重新接过道恥奉上的上主信物双鱼铃时,一声冷喝传来:“慢着!” 这声音太熟悉了,道恥的手微微一抖,转过身。 道廉几位长老霍然起身。 底下人皆恭敬拜道:“无机长老。” ‘道’字辈的长老皆师承一人,那便是血月族的祖师爷范奕。 而无机是唯一一个祖师爷赐名,不与‘道’字辈一样取名的入门弟子。 无机的天赋一向高于其他师兄弟,是以祖师爷对他格外的器重些,许多绝学尽传与他。 其他人虽然心恨祖师爷偏心,但也无可奈何。 无机可谓是血月族长老中修为最高的。 尽管道恥道廉是他的师兄,却也不得不屈居他之下。 无机早些年性子疏放狂妄,很少将人放在眼中,人到中年,自小喜欢的女子却嫁给了师兄道恥,精神遭到重创,遂云游天下,再不操心血月族中事务。 除了五千年前血月族内部出现了大的变故他回来了一回,这五千年来族中人再也没有见过他的身影。 “师兄。”其余几位‘道’字辈长老向他拱手作礼。 无机点头,也拱手向道恥道廉道:“师兄。” 道恥额间青筋隐隐跳动,绷着脸面说:“是无机师弟,五千年未见,别来无恙!” “师兄言重了。”无机不卑不亢,态度沉定,比之道恥的不稳重自有一股渊如泰山的气势。 道廉面带微笑:“今日是上官上主即位之日,未曾通报师弟,还望师弟见谅。” 这句话隐含的意思是你作为血月族长老竟然一点也不关心族中之事,这等大事居然还要让人告诉你。 道廉比道恥高明多了,就这一句自责的话无形间就贬低了无机在众人心中的形象。 “师兄辛苦。”无机听明白了,并不愿多说,心中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听说了吗,最近失踪了好多孩子,都是半大不小的。” “怎么没听说,现在满城人心惶惶。” “辛亏你小子没成婚..” “唉,别提了..” 彼时无机正于宋城一家小店饮酒,听闻此话心头忽地一凛,他来宋城之前先后经过大大小小不下十座城池,都是九洲的边缘小国,国内民生凋蔽,饿殍遍野,还不时有小孩失踪的传闻。 他初以为这是民生艰难时百姓偷偷的卖儿鬻女才造成的后果,没想到这个在秦国庇护下治安的尚可的宋国也发生这种骇人听闻的事。 趁着酒意,他一把抓住那两人其中一人的衣领,喝问:“你们口中提到的小孩儿失踪是怎么回事?” 另一人见他凶神恶煞的,年纪老迈,力气奇大,轻飘飘的就将人拎到半空,忙不迭的磕头:“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无机心知他最近喝酒常被人当做疯老头,若好心好意的上前问他们定然不理他,还会嘲笑他说醉话,只有先露一手才能镇吓他们赶紧说事。 将人放下,无机坐下来:“饶命可以,把事情说清楚。” 两人哪敢迟疑,你一嘴我一舌的陈事。 原来是小范围的儿童失踪,最近多个小国家连连发生此事,而且失踪的皆是七八岁的小孩儿。 这件事甚至惊动了九洲上的五大强国,纷纷派出钦差去自家的附属小国查明真相。 可是钦差来了,查了几个月没有半点头绪。 五大强国无法,为防止此等事情再度发生,派了大量驻军在属国驻守,结果也奇怪,虽然处处防军严密,偷小孩儿的那人却神龙见首不见尾,卫军就在门外,小孩儿深夜也能无故失踪。 “老爷,我们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求老爷饶命!” 无机早年听祖师爷说过心术不正的妖精鬼怪以吸取成人精气提升修为,只是太古时期,一场天灾人祸,妖怪湮灭,如今冥灵府中的鬼怪不成气候,近些年却从未听说过如此大规模的人口失踪。 况且妖精鬼怪喜吸食男人的纯阳之气以达到阴阳调合的目的,若别无选择才对男性孩童下手,可是这次失踪的队伍中还有女童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女性的妖鬼才喜吸食男人精气,而男性的妖鬼喜吸食女人精气? 这样想似乎也不对,若按照这个想法,为何那些妖鬼放着大好的成年人不用,偏偏全部抓的是小孩儿? 许是如今的妖精鬼怪都变成重口味了? 那两人兀自跪地哀求,无机摆手让他们去了,两人得了敕令般欢天喜地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桌上还有一杯他们未动的冷酒,无机心烦意乱,端过一口喝掉。 此事定然别有蹊跷。 他正出神细想,一支飞镖倏然钉入他身旁的白杨木桌上,‘叮’的悠扬一声,杯盘破碎,酒菜的汤汁如沃汤白雪,溅了他一身。 此手法拿捏精准,不差一分一毫,是高手的作法。 他纵然出神,也绝不至于眼瞎耳聋到十里之内的异动尚不感知,他自诩这世上虽能人异士奇多,他的修为也决不能算不上顶尖。 然这个掷飞镖的人如有心让他今日丧命,他却只能做砧上鱼肉,无机面色微白,心知这等人的身手厉害至此,他便现在找出去也得不到什么蛛丝马迹,仍是忍不住追了出去。 冷清的街头依旧,黑魆魆的夜色,打着旋儿的枯叶满地。 无机的心沉了下去,如幽谷冷水漫漫包裹侵埋上来。 轻轻叹了口气,他摇头走回小店。 那只飞镖还好好的钉在杨木桌上,在飘摇的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芒,仿佛在嘲笑他今日的狼狈模样。 无机掏出袖中的雪白锦帕,拿起桌上的飞镖,在烛光下细细打量。 整支飞镖呈黝黑色,质地如玉,却比玉冷,纹理无华,却有一种吸人眼魄的幽邃。 若他没猜错,此镖正是以流沙戈壁之下埋的千年苈木打造。 此木似金非金,似铁非铁,坚硬异常,在流沙戈壁之中,一千粒种子里或许只有一颗能发芽成长。 种子成为树苗,而这株小苗要在酷热、严寒、毒虫钻食的恶劣环境下成活已是不易,成长却异常缓慢。 一棵能打造成剑戟镖蒺的苈树要一千年才能长成小树,一万年成大树,几乎可以说是一千年一年轮。 然而这才是开始,上好的难求的苈木做成的飞镖蒺藜必得自然死去之后埋在流沙戈壁滩中两千年,等待时光将它风干,最后才能型加工。 而一株苈树最多也只能做成一把剑,十只飞镖而已。 苈木的边角料虽然不可用,但物以稀为贵,也是有市无价的存在。 多少人在流沙戈壁寻觅一生都找不到一株绝好的苈木,这只飞镖显然是苈木中的极品做成,仅这一支飞镖就足以换取几座城池,这个人随随便便的扔给了他,钱多真是烧得慌.. 据无机所知,能用的起这支飞镖的世上没有几个人。 当然,能认出这支飞镖的人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 无机是能认出这支飞镖仅有几人中的一人,却恰好不是能用得起这支飞镖仅有几人中的一人,所以说他连用得起这支飞镖的仅有几人也懒得去了解.. 送飞镖很显然不是这个人的目的,无机观察了半天,果断的看出来这个人是想让他看飞镖上绑的信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六十四章 变故 “血月族防奸宄。” 只有这短短六个字,无机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的把手中的小小信笺研究了一遍。 薄薄的一片洒金纸在晕黄的烛火下如浮光跃金,点点澄澄的金色光芒在微暗的夜色中散发着迷人的色泽。 洒金纸:以金银箔片均匀地洒在含有胶矾水的宣纸上而成,颜色经年不变,分雪金笺与雨金笺两种,合称洒金纸或冷金笺,适宜作珍贵书籍的封皮或书签。 纸上写的六个大字体骨飞扬,瘦硬冷艳,凝练劲峭,有兰竹之骨,弯月之力,多为男子所作。 所用的墨丰肌腻理,光泽如漆,如果猜的没错,是人族最强五国之一的秦国皇室才能用得起的烟墨。 无机满心盘算了一下,最后发现一个真理,即有钱真好,仅这陌生人随便的一出手,他起码能买一百五十坛天下最贵的玉叶墨雪酿。 咂摸了一下嘴,无机决定,无论此信是真是假,还是回血月族看一看。 在外曰奸,在内曰宄。 奸宄二字的意思指违法作乱的人。 师父当初将血月族交给他守护,他为了一己之私飘零在外,饮酒寻醉,没能尽职尽责已是极大的不肖,如今有人警告他血月族有乱,不管真伪,他不回去便是对师父、对血月族的不仁不义,枉师父与血月族当初对他的培养。 道廉再好的涵养在无机这种不温不热,不咸不淡的表情面前也显些破了功,强忍不快笑道:“师兄何曾敢言辛苦二字,师弟在大千世界风里来雨里去,看似来去自如,潇洒写意,想必也有许多不为人道的辛酸,比起师兄在血月族的尺寸天地里坚守师弟的生活岂非更叫人痛快淋漓?” 这话看起来是为无机鸣幸苦,实则明里暗里的刺他不理血月族的事务,更是加深了血月族中的下人对无机此时突然回来的怀疑和不满。 下面的人情绪明显有了较大的波动,无机不能再任由道廉操纵民意,引导底下人的情绪,这样对他在血月族将来的活动会有很大的影响。 “诸位师兄几千年来为血月族的事劳心费力大家都有目共睹,何曾有人会说半个不字?” 无机幽幽含了一丝淡笑道:“诚然,师弟会被师兄误会,以为师弟这几千年在九洲八荒只顾闲云野鹤,师弟也能理解,但,师兄真是误会了。” “哦?”道恥不怀好意的拔高了尾音:“竟是我们的误会?” 无机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一副我不怪你误会我的闲淡表情:“说起来这件事也是师弟我的错,为了整件事的保密性,没有与你们提前做个沟通。” 除了血月族几位与无机不对付的长老,这一句话足足勾起了血月族上下的好奇心,刚才对无机的猜疑和鄙夷都收敛了些,困惑的望着无机。 无机为难的想了片刻,似乎在斟酌到底该不该说,然而在众人殷切炙热的目光下,横了横心,跺了跺脚,咬了咬牙,看了看上座的上官安宴,终于闭上眼睛,豁出去似的吐露了真相。 “其实吧,从五千年前我就发现了一件事关重大的秘密,为了这件事,这几千年来我踏访四海八荒,九洲大陆,为了收集证据,我刀光剑影无所畏惧,在生死线上走了好几回,对这件事仍是了无音讯。 就在我即将绝望之际,皇天不负有心人,上天终于让我看到了一个希望..” 说到这里,无机恰如其分掐断了话头,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道恥的火急脾气忍不住冷着面皮催促道:“什么希望?” 无机微微一笑,大有高僧拈花不语的神秘感,慢慢道:“经我多方查证,坐实了此事的真相。” “那就是..” 所有人提着一口气要听无机接下来的话,但无机偏偏闭口不说了。 道恥火爆脾气上来,眉毛一抖,怒道:“师弟,你怎么不接着说?” 道廉料定这是无机为了解适才的围才在此掀起噱头,转移话题,是以无机编不下去也觉得不足为奇。 上官安宴坐在高处,神情隐晦。 虽然无机说这几千年来在外游荡都是为了查上官安宴与巫罗的事有夸大事实之嫌疑,但白顷歌在暗处听完无机的话,又看了看上官安宴的表情,隐隐觉得他的话似乎指向的是上官安宴与巫罗的关系。 只是无机是如何这么快就得知血月族上主上官安宴有与巫族巫师串通威胁顾北,让他不能参加上主之选的嫌疑她就不得而知了。 无机不在此刻揭穿上官安宴与巫罗的串通,想来是为了保护她不牵连进血月族这件事中。 她现在有心下去帮无机说话,但是她没有明确的证据指正上官安宴,且与楚离的通缉令现在仍未撤销,血月族长老手中还握有人族皇帝发的玄皇令。 她此刻现身为无机说话,便需揭开面纱,以真面目示人,纵然有师尊在背后保护她,让她人身受不到伤害,可以她一个外人,而且是被通缉人的身份,说出来的话怕不仅不会服众,还会把无机拖下水。 正惆怅间,顾北站了出去。 “那就是巫师族十巫之一的巫罗是我们的上主上官安宴的生身父亲。” 顾北淡淡的嗓音却在血月族上下激起来惊涛骇浪。 无机只凭着有人莫名其妙送给他六个字才决定回血月族看看,故意说那番话是为了不让道廉再次针对他,最多再编个血月族有内奸的话出来,可是他没有任何证据,这样以来无异于打草惊蛇。 是以他刚才是绝对不会说接下来的话的。 没想到他这么一句话诈出顾北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句真相。 顾北看穿他的本体化虚体而去的小把戏他不为奇怪。 但顾北这一句话说出来,无机也不有嘴角抽了抽。 合着血月族养了几千年的上主是别人家的孩子.. 上官安宴再也坐不住,嗖的站了起来,带起了周身凛冽的尘埃。 这时他不再是在白顷歌面前那个害羞怯懦的少年,白顷歌的心沉了下去,那个一向羞怯的天真少年一去不复返。 上官安宴的目光阴鸷,面色阴沉,出口便咄咄逼人,冷哼一声:“血口喷人,有何证据!” 顾北从最开始因为巫罗动了白顷歌而让七煞的人调查他开始,再加上上主之选时莫名其妙有人以白顷歌威胁他不准参加上主之选。 这段时间七煞所掌握的东西依照血月族的法例已足够让上官安宴死十回。 伤害过白顷歌的人,他一个也不想放过,不过或许他不愿放过巫罗,但对上官安宴,他即使也不想放过,可他要顾虑到白顷歌的感受。 至少,他要把上官安宴留给白顷歌自己处置。 顾北从怀中掏出一块月牙形状的碧玉,成色虽算不得好,却也流致精美,清淡的说:“上官安宴,你可认得此物?” 血月族上下不约而同的去瞧上官安宴,他大骇,下意识的去确认袖中的那块玉珏。 这一微小动作被站在离他最近的道安长老看在眼中,在看到上官安宴的表情后,此时血月族众人对顾北的话已信了七八分。 道安本就是个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既信了顾北的话,见上官安宴的小动作,立马五指成爪,抓住上官安宴的手腕,顺势就把他袖中的玉珏扯了出来。 上官安宴虽是个表面怯弱,内心阴毒的人,但到底千百年来是在众长老的压制下渡过的,中间白顷歌教导了他一千年,也尽是让他读书练术,自强自立,于他遇事方面的应对之策只略有涉猎,是以他遇此等大事第一反应就是逃避畏缩,没有丝毫解决之法。 其实他只要绷住神色,一口咬定这玉珏的事是巧合,别人暂时也拿他无可奈何。 况且他也不想想,当初是亲眼看见母亲死的时候这块玉珏是化为飞烟的,顾北这块玉珏是伪造的也未可知。 但他先惊骇,后又在道安的拉扯下把从小见母亲视如珍宝的玉珏掉了出来,顿时惊慌失措,唯一的还剩下的念头就是事情已然暴露,依血月族的族规,他定然死无全尸,现在仅有的退路就是趁大家都还在他真实身份的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先逃了再说。 正巧今日为了参加他上主即位的典礼,血月族的所有人都来了,外面的防守几乎为零,全靠血月族外加重的禁制防卫。 而他之前作为血月族上主,是知道禁制的打开方式的。 上官安宴于刹那间做出了决定,那就是身后正好有扇窗,他要破窗而出,一路逃出血月族,最好逃到巫罗那里去寻求庇护。 这么想便这么做了,他平生第一次没有犹疑,利落的破窗,落地,使出御风术,向血月族外的结界处奔去,打开禁制,让突变中还处于懵逼状态的血月族人追赶不及,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变故突生,血月族上下乱成一团,无机率先主持大局,吩咐人去追上官安宴。 直追到血月族边界,不见了上官安宴的人影,无机才吩咐众人停下脚步,派道恥领着一部分人去追上官安宴,他率领另一部分人留守血月族。 道恥多年来唯道廉马首是瞻,哪肯听无机这个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的话,当即表示不行。 无机默默的看了他两眼:“那依师兄的意思..” 道恥高傲的冷哼一声:“师弟久未回血月族,一回来便指手画脚,指使这个,使唤那个的着实不妥,以我看,道廉师兄才是真正能主持大局的人。” “师父他老人家与师伯同为血月族长老,遇到这等大事急事没能如师伯一样考虑周到,计较周全还望师伯见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六十五章 陪葬 顾北说话客气,但这明显是一针见血的指出道恥在血月族如今这种紧急的局面下却藏的是争权夺利的龌蹉念头。 底下还有一群下人在跟前呢,虽然面上不敢表现什么,指不定心中怎么想他,道恥脸上挂不住,当即脸红脖子粗怒喝顾北:“胡说八道!” “师伯为何要恼羞成怒?” 顾北在道恥腾腾怒意下是云淡风轻的眉眼,讶然道:“师侄完全是一片好心,师伯的想法师侄完全赞同,才有适才那一说,依师侄看,上官安宴既然与巫罗是父子,他此番逃出,巫罗定然在外接应。 我们现在去追,追到了灵山,巫罗随便找个地方把上官安宴藏了,我们一口咬定上官安宴在他那里,他又说没有,要知道各族领域神圣不可随意侵犯,到时候我们要找人,必得与巫师族动手。 虽然我们血月族不怕他们,但巫师族好歹有十巫领导指挥,血月族却连个头领也没有,到时候真的动起手来血月族人不知听谁的好,如何战斗? 岂非令血月族一开始便处于下风?” 顾北这一番话说完,道恥的脸色才有所好转,正要再次推举道廉,被顾北轻描淡写的抢白:“方才师伯说道廉师伯才可取代师侄的师父无机掌管大局,可血月族自祖师爷流传下来的规矩,需年轻一辈中文武胜出者为上主,统筹做主,长老们只能从旁辅助。” 顾北话锋轻轻一转,语气加重,沉声道:“师伯刚刚的话想必是因为事况一时间太急才错说了,师侄想,师伯这样尊师重祖的人,不会第一个站出来破坏祖师爷立下的祖制。” 顾北软硬兼施,好话坏话都留下了余地,可这的那些话?”白顷歌低低的问白夭。 白夭的目光光顾着前面血月族内部选举,漫不经心应道:“正是呢,听不懂你们打的什么机锋。” “那你可记得他的思懿居?” 白夭勾起好奇心:“和那场对话有什么关系?” “思懿,思懿,顾北思念的是一个叫苏懿的女子。” “苏懿?”白夭彻底不再关注血月族会场内的情况,完全被白顷歌的话吸引住:“我还以为顾北始终爱的是你来着。” “这事从头说起就长了,你认真听我讲完,我有件极重要的事要与你一起去做。” 白夭很少见白顷歌神色如此郑重,也收起了顽劣之心,仔细听她讲述。 “顾北原是林国的皇子公子凌,他的母妃与他的叔叔楚湘王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顾北母妃只当楚湘王为兄长,爱的却是林国当朝皇帝,也便是顾北的父皇。” 白夭打断她:“接下来的剧情是否是楚湘王怨恨之极,起兵造反?” 白顷歌惊疑不定的看了白夭一眼,白夭吃吃一笑,两只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儿,露出一排整齐的齿贝,抿嘴道:“这种戏码本狐狸在茶楼里听说书先生说了不少..” 白顷歌哭笑不得,敲她一个爆栗,续道:“顾北七岁那年,皇帝生了一场大病,所有皇子公主都要到长安为皇帝祈福。 正逢诸皇子夺嫡,平日在皇宫不好下手,这时出来了,皇子们大展拳脚,纷纷设谋,要除去最有竞争力的那几个皇子,顾北被人追杀,苏懿与她母亲救了他,而苏懿的母亲也在这场战斗中落悬崖死了。” “之后呢?” “当时苏懿小,并不认识顾北身上所穿的衣裳是林国当朝皇子才能穿的,只当他是一个被人劫道的公子哥。 而顾北也灰心朝堂上的勾心斗角,骗苏懿说他只有孤苦伶仃一个人了,苏懿的母亲虽然是因救顾北而死,可苏懿没有怪过顾北,只怪害母亲落悬崖的那群坏人。 苏懿终是可怜顾北,将他带回了自己家里。” 白顷歌叹口气:“事情到这里结束已经很好了,可是皇帝放不下他这个孩子,派人四海八荒的寻他,终于楚湘王找到了他,把他们接回了林国。 从长安到林国不长不短的距离,楚湘王成为了儿时的顾北最信任的人。 实在很难想象,楚湘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令童年在阴谋诡计,流血杀伐中渡过的顾北打开心扉,信赖于他。 而苏懿似乎也很喜欢这个王爷。” “这也就是为什么顾北在遭遇楚湘王造反,杀害了他的父母,苏懿之后想要以整个林国陪葬的原因吧。” “什么?”白夭吃惊道:“顾北要倾覆自己的国家?” 白顷歌眸子里闪过一抹沉痛:“我被巫罗关进虚界,顾北为了救我,不仅掏空了国库,还搜刮了本就贫瘠的民脂民膏,才凑足了金子交付云深阁。” “顾北为何迁怒林国..”打击太大,心理变态,脑回路扭曲? 面对白夭胡思乱想的表情白顷歌道:“楚湘王是爱顾北的母亲,但他同样深深爱着养他育他的林国,是以他起兵造反时尽量维持表面上的平静,他这边造反,那边连掌灯的宫女都未惊扰,许是专程派人安抚过那些宫女,且对部下下了严令不许伤害宫内无辜人的性命。” “而且若不是深爱这个国家,楚湘王也不会几十年如一日的为了林国的发展鞠躬尽瘁,案牍劳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六十六章 黑衣 “可是楚湘王都死了,顾北还要毁灭林国,这样做是不是太狠了点?”白夭撇了撇小嘴,无聊赖道:“冤有头债有主,再怎么说也算不到林国百姓头上。” “正是,所以我想让你陪我一块儿去林国看一看有没有我们可以帮上忙的。” “啊?”白夭没反应过来,指了指血月族投票的会场:“那这里不管了?” “以顾北的身手是断然不会让上官在眼皮子底下逃走的,唯一的解释是他顾及着我才放走了上官,他既然有意放走他,就不会再让血月族的人抓住他,所以我们不用担心上官的生命安危。” 白顷歌轻轻感喟:“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想要弄清楚到底上官和巫罗有无关系,既然他逃了,说明他确实就是那个与巫罗联手的害我的人,接下来血月族有顾北主持全局,我们就更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白夭眼中徐徐凝重:“当初上官送了你一颗如意珠,你未收,约莫那时候他就对你心存芥蒂了,才有了后来皓轩与白灵催眠我来害你的事,只是现在还不知道皓轩到底是上官的人还是血月族长老的人。” “不管皓轩是哪一方的人,顾北都没有问题,况且还有老师在呢。” 白顷歌的脸色微凉:“看刚才老师对顾北的态度,想是对这个徒弟有些灰心的,再怎么说,顾北都不该为了顺利推进他策划好的剧情而在事先没有对老师一一坦白。” 是了,事情发展到现在,一切都是顾北在顺理成章的推进,而无机所认为的血月族的事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情况根本没有出现。 枉无机还费尽心思的想保护她们三个小辈,不想让她们受到来自血月族内部任何不确定的危险,却没想到顾北才是最后的大赢家。 “顾北提出要投票选举上主,老师是第一个答应的。”白夭劝她:“老师护短你也知道,顾北是他唯一的入门弟子,怎能轻易说断就断?” 白顷歌‘恩’了一声,说明无机虽对这个徒弟有些灰心,却还没有到失望的地步。 两人收了虚体,与清云一路往林国方向去。 路上白夭毫不含糊的问白顷歌如何对顾北与林国的事如此熟悉。 白顷歌纾缓的躺在云朵上,头枕在双手上,想了想道:“你还记得我与你们一道往血月族去坐在马车里时手中拿的《笑林广记》?” “自然记得。”白夭嘟囔:“不会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弯弯道道?” “苏懿的一缕灵识藏在那本书页里,我所看到的书中所记载的文字和你们看到的笑话不一样。” 白夭惊的坐起:“你看到是顾北、苏懿、林国的所有事件,而我们看到的是一则则普通的笑话?” 白夭咋舌:“我和顾北这么两个大活人在距离这么近的地方竟然没有察觉出来?” “按说这种小伎俩以你们的功力是完全可以察觉的,可是苏懿的灵识早就没有了灵气,只剩下了和文字一样的死寂。 这么说吧,她的灵识微弱到只能改变书上的文字。” “也就是说她的灵识虚弱到相当于没有的境地了?”白夭皱眉:“怪不得我们察觉不出来。” “恩,请我们去林国帮助那些老百姓是苏懿最后的请求。” 白夭沉默了半晌,凉风袭过,她幽幽道:“也不知苏懿如今投胎转世到那一户人家了,只望她今生莫要再如此坎坷。“ “恩。”白顷歌不想告诉她,苏懿再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她与魔鬼做交易,自然要付出代价。 脚下阴雨绵绵,民生凋敝,破壁残垣,饿殍横生。 白顷歌的白衣,白夭的红衣与这里的破碎凋零格格不入,走在街上好比两块待宰的肥肉,立马就有一大批乞丐围上来讨要吃食与银钱。 白顷歌与白夭若给了,定会引来愈来愈多的乞丐,严重的还会招人眼红,惹来杀身之祸,虽然她们不怕,但少惹事上身明显要利于行动些。 若不给,看着他们瘦骨支离,饿的摇摇欲坠,两眼发绿的模样又实在不忍心。 略一踌躇,一辆马车从道路中央疾驰过来,冲散了人群,白顷歌二人赶紧避开,前面一个在路中央饿的半死的小孩吓懵了,估计就算没被吓到,也饿的没力气逃。 这种场景她听书时常常听说,此时去救这孩子的定然是个白衣,那孩子将来长大相貌不俗,能力非凡不说,且会死心塌地跟着救他的那个人。 白顷歌虽听得多,却是第一次真实遇上这等事,正待上前去救,不想她才飞身,那孩子就中途被另一个穿黑衣的人救了。 白顷歌保持着飞身的姿势在半空里尴尬的停了两秒落下,尴尬的摸摸鼻子,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戏文不可信? 非也,这只是说明了她不是戏文中的女主人公.. 白夭跑上来,打量了她两眼:“小白,孩子得救了你貌似不怎么高兴啊?” 白顷歌忙否认,她怎么可能有此等蛇蝎恶毒的念头,她不过是在想自己不是戏文中女主人公这件事.. 那黑衣一个干净漂亮的旋身,抱着那孩子轻巧落在地上,那孩子果然涕泗横流,跪着求那黑衣人收他为奴为侍,当牛做马,反正这意思就是今个儿本小爷看上你了,你不收我留在身边我就死赖着不走了。 那人黑衣蒙着面,站在那里不住劝说小孩儿另寻他处,想抽身来个轻功飞走来着,那小孩死死抱着人大腿,打死不放手。 白顷歌想起楚离也爱黑衣玄衣之类的衣裳,反正一天穿成个黑漆漆的,自带一圈我高冷我怕谁的气质,对异国他乡骤遇黑衣,突生亲切之感,很不要脸的上前套近乎。 “尊驾好身手。”白顷歌依江湖规矩对他拱了拱手:“白顷歌,不知尊驾高姓大名?” 那黑衣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一副我高姓大名管你什么事,没见我这儿正麻烦,你还来这儿给我添不痛快的表情。 这黑衣人心肠挺好,那小孩他只需轻轻抖一抖腿就可以甩掉,可他愣是苦心婆心的实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政策,想来是看这小孩本就羸弱,他抖腿没事,怕抖完了伤着小孩。 “我看这孩子挺知恩图报的,兄台一个大男人,身边也没个人照顾,不如收下他?”白顷歌笑眯眯的弯起好看的眼睛。 本姑娘和你好好说话,你不理就算了,还一副欠揍的眼神怎么回事? 果然,那小孩听她这轻飘飘的一句劝说,登时撕心裂肺的哭成了泪人,哭的那个壮观,堪比哭倒长城的孟姜女。 那黑衣怨恨的瞪了一眼面带微笑的白顷歌,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低沉的嗓音从喉咙间溢出:“别哭了,我带上你就是。” 那孩子小是小,却是个知情识趣的,一溜烟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狗腿的说:“大人,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人姓楼名小笛,大人怎么唤小人都行。” 白夭跟上来,看了一眼那黑衣,拉扯白顷歌背过身悄声道:“小白,你这改节易志也太快了,楚哥哥怎么办?” 白顷歌白她一眼:“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就改节易志了?” “你确定不是看上人家了?” 白顷歌无语:“我看上了人家你又怎么滴了,我又没嫁给楚离,怎么就算改节易志了..” 话说在林国这个弹丸之地遇到这么一个身手不凡的人,不弄清楚对方身份说不过去啊。 白顷歌也不单是看上人家黑衣不是.. 白夭嫌弃的瞧了瞧白顷歌。 黑衣带着个饿的两眼发昏的拖油瓶实在使不开身法,只能慢慢的走,转过街角,是两个不同的天地。 街角那边是地狱,街角这边虽连秦国的紫京小城都比不上,可在林国来说,已算得上天堂了。 黑衣找了一家看上去可可的客栈,给拖油瓶叫了一桌子的菜。 拖油瓶感动的眼泪汪汪,一边哭一边往嘴里猛塞食物。 白顷歌三人也走进来要了几样小菜,白夭正巧和拖油瓶坐个对面,瞅着他那样胡吃海喝的,悄悄对白顷歌道:“这样吃法,万一吃出什么毛病来可怎么好?” 白顷歌喝了一碗浓浓的鸡汤,放下掀起的一角面纱,对白夭道:“饿你个几千年,看你还在这里瞎操心。” 清云附和:“就是,夭小狐,你还是操心操心怎么拯救林国成千上万处于水深火热中的黎民百姓实在。” 白夭吐舌头,想就着咸菜吃了几口粥,无奈面纱碍事,嫌麻烦,端起粗瓷碗又放下:“想办法这种费神思精力的事,既然小白在还需的我亲自出马吗,到时候我只需动动手指,在旁边帮小白做做铺桥搭路这种体力活儿就够了。” “你是说你既文且武,上君在就是她想法子,你动手,上君不在,你既能想法子又能动手?”清云翻翻白眼:“你还能再要点脸不?” 白夭故作娇羞学东北话道:“你咋这么了解俺的心思呢?” 清云猝,享年十万岁.. 楼小笛用饭间,黑衣嘱咐店小二烧两锅热水,为楼小笛备两套合身的衣服,说完便起身向楼上住房走去。 白顷歌见机会来了,不慌不忙招手让掌柜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六十七章 得报 “姑娘有何吩咐?”掌柜笑容可掬。 白顷歌压低声音道:“刚才上楼的那位客官叫什么名字?” 掌柜疑惑的瞟了她一眼:“姑娘问这个作甚?” 白夭干脆利落的说:“这位姑娘看上那位了,掌柜的何不成人之美?” 白顷歌在桌下狠狠踩了白夭一脚,笑脸相迎:“掌柜看小女子长得像坏人?”说完还装嫩的眨了眨眼睛,恶寒了白夭一身。 掌柜的笑嘻嘻道:“姑娘貌如天仙,自然不像坏人。”瞅了瞅周边,楼小笛还在吃饭,捏着嗓子,放低音量道:“那位客官在簿上登记的名字叫沈雍正。” 见白顷歌沉默不回,掌柜的主动多说了两句:“小老儿听说沈姓在桑国可是皇亲国戚才能拥有的姓氏。” 桑国的皇子或贵族,来林国这个动动小指就能推翻的国家做什么? 白顷歌掏了几两银子谢掌柜,掌柜的眉开眼笑的去了。 白夭喝完最后一口粥,摸了摸肚子:“这回事情不定怎么复杂呢。” “贺姐姐,沈珩真的会来林国?”沈南至跟在九香身旁,走在兵甲齐整的林国街衢上。 深夜的风冷侵骨,贺九香的笑容比这风更冷:“沈珩(heng二声玉器名)与林国的相国杨国桢勾结已久,如今皇帝病重,是诸皇子夺嫡的关键时刻,他一定会来林国与杨国桢商议如何对付其余皇子。” “可是这种事他随便派个亲近的大臣或死士就好了,何必亲自出马?”莫说林国的相国不够资格,就是林国的皇帝也不够格。 “沈珩这个人做事谨慎,性子多疑,若是寻常事便交予底下人去做,只是这关乎能否夺嫡成功的大事他万不会假手他人。” 这附近几条街衢是王公大臣的府邸集聚处,是以周边派了重兵把守,普通百姓万不敢靠近半分,一旦接近,以如今国内形势的严峻,遇上了可疑分子便格杀勿论,所以他们二人一路走来街道甚为太平。 贺九香化装成男人,与沈南至都做的公子哥打扮,那些卫队对于深夜出来寻花作乐的公子爷见怪不怪,并不上前盘问。 沈南至忽地住脚:“贺姐姐,你真的相信是沈珩陷害了贺家与二哥?” 贺九香的嘴角刻了几痕凉薄笑意,眸子里染尽冰霜:“南至,你如不信,又何必与我一同走在这林国大街上?” 沈南至低头,脚上不再是僧人穿的芒鞋,而是富贵公子才穿的月白色八宝青稠面双梁鞋,往日种种如过眼云烟在眼前重新聚成一副画面。 他的母妃不过是尚衣局最卑贱的绣娘,皇帝醉酒,偶然临幸怀上了他,之后便彻底遗忘,死的时候母妃难产,太医院所有太医却全部在皇后的寝宫伺候即将出生的嫡长子沈瑜。 母妃生下他就死了,没有皇帝的照拂,儿时他所受的待遇还不如一个小太监。 直到遇到了二哥沈雍端。 二哥的母妃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华妃,而他本人更是耀如明珠的存在,五岁无功勋无建树未成家仍被封亲王。 二哥拉拢他这个最不起眼,毫无靠山的十三弟对他的夺嫡之路毫无帮助,可二哥还是对自己照顾有加,让自己度过了一个温暖正常的童年。 贺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二哥的人,时隔十年,他已出家为僧,对世事淡泊了许多,可她仍怀着强烈的恨意想要手刃沈珩,即使她只凭着一张信笺上的只言片语,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沈珩就是当初陷害贺府与二哥的人。 “贺姐姐,我听你的。” 贺九香抚了抚沈南至的头,语气柔和了几分:“即使出家,面临着普宁寺上下僧人的非议,你也未曾改名,很好,你二哥泉下有知,会欣慰许多。” 沈南至登时红了眼圈,父皇对他忽略到他长到两岁都没个名,后来二哥发现了他,为他向父皇求名,父皇根本懒得想,让二哥随意起,二哥想了几日说,熏风南至,荣华九秋,南至二字甚好。 “再往前就是杨国桢的相国府,行事要十分小心。” 两人隐在夜色里静待沈珩的到来。 深夜,相国府仍灯火通明。 到了四更时分,一个全身黑衣带着蒙面的人终于悄悄潜入相国府杨国桢的书房。 贺九香一双浅褐色的瞳孔逐渐染为水银色,将书房内黑衣人与杨国桢的互动看的一清二楚。 那黑衣人虽然蒙着面,但他那双冷清的眼睛贺九香不会认错。 绝对是沈珩! 为了保密,二人不会让人走近五尺之内,即便是死士也不行。 杨国桢的家丁和府军不足为惧,沈珩的死士一定在不远处保护他,现在不动手,等两人密谈完毕,那些死士就会寸步不离的守卫主人。 贺九香等了十年才有这一个机会,死死按捺住心中翻腾的恨意,手腕一翻,一把紫幽玄水银针攥在手中微微发抖。 不能再等了,贺九香银针掷出,所到之处化为一丝丝细如牛毛的银雨,以精准的角度向沈珩的几处死穴飞去。 那把银针如泥牛入海切入沈珩的几处大穴,银针上涂有剧毒,神仙难救,不过一刻钟功夫,他就如一滩烂泥般倒在了杨国桢面前。 绸缪多年的大仇一时轻易得报,贺九香既兴奋又心酸,既想狂笑又想狂哭。 雍端你看到了没有,我杀了沈珩! “贺姐姐,不好,快走!”沈南至一把拽住贺九香向相国府外退。 贺九香沉浸在大仇得报的狂喜狂悲之中,任由沈南至拉着,如一片枯叶随风而去。 有人竟敢在相国府行凶,杀的还是自己以后的大靠山沈珩,杨国桢一阵眩晕,片刻后思维才有了回转。 此事不宜大肆宣扬,就谈不上动用府上的卫兵家丁,杨国桢忙召集死士不动声色的去追凶手。 白顷歌与白夭跟在沈珩的身后,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哪跟哪儿沈珩就不知道遭哪个道上的杀了。不过看那背影和身姿走法,那男人像极以前认识的一个人,那女子却不知是谁。 白夭觉得此事甚无趣,慨叹道:“我听说过话多的死得快,人长得帅容易给贼人惦记上,还没听说这人行事神秘了,穿着一身黑衣到处晃荡也死的快。” “快走罢,呆会给相国府的死士遇上了岂非又要不清不楚的打一架?” 两人回了客栈,白夭想到楼小笛今日才认个主人这还没捂热呢主人就死了,心中很不是滋味,于是和白顷歌商量:“这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若给些银子让他一个人在外闯荡,无异于把他往火坑里推,小白你说呢?” 白顷歌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道:“依我说,沈雍正是人族的人,楼小笛也是人族的人,所以沈雍正带上楼小笛没问题,但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仅你身上的妖气他都承受不了,你还想让我们带上他?” 白夭... 白顷歌凝眉说:“这样罢,我们拿些银子给这里的掌柜,让他顺便照顾楼小笛,再多多教他一些防身的拳脚,不至于吃太大的亏。” 白夭想了想也没啥更好的办法,只得点头同意。 两人议定,白顷歌当即研磨着笔为楼小笛写基本的防身武谱。 白夭站在她旁边瞅着颇觉无聊,没话找话:“那你想好如何救林国的百姓了?” “仅仅保护林国百姓简单,可苏懿的心愿,明显是不想让林国百姓流离失所,求他国兵力庇护,九洲之上,土地被各国一一瓜分,大国吞并掉小国不仅是想得到小国的土地,更想得到小国的子民,以世代奴役。” 白顷歌停了停笔才又写:“这也是为何纵然国破家亡,林国大部分黎民也不愿逃亡他国的原因,到了像秦国雪国桑国这样的大国家,他们就失去了作为市民的权利,只能成为他人奴隶。” 白夭才一手端着茶杯,咳咳呛了两口水:“顾北虽不是林国的皇帝,但林国皇帝受制于顾北,你想改变林国现状,为何不先做通顾北的工作,直接作用于林国皇帝,反而绕这么大圈子,先到林国?” “顾北那人的工作你做的通?”白顷歌斜睨她。 顾北是恨不得置林国于万劫不复之地的人.. 是煞费心机,是苦心孤诣的想毁灭林国的人.. 白夭额上冒两条黑线,算了,撇脸:“此路不通,我们再说另一条路罢,不过我们在林国只能算外人,以何种身份劝说那些关系网错综复杂的公卿将士结成同心,逼上痛改体制?” 白顷歌为白夭拍背顺气,笑道:“我又没说要走这两条路。” ..... 不走这两条路你还有其他路可走? 白顷歌指了指清云道:“清云已睡了,我们也先休息,养好了精神才能做事。” 白夭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存了两分疑惑,四更已过,确实很晚了,白顷歌说完就躺上床闭目睡去,白夭把她扒拉到里侧,也和衣将就睡下了。 第二日清云起了一个大早,把白夭从床上拽了起来。 白夭打着呵欠往床上倒:“清云,我还没睡好。” 清云变了一只手戳她的脑勺道:“洗洗就清醒了,上君说待会儿我们去干大事。” “什么大事也得睡好觉再说..”白夭死命抱着软枕不放手。 白顷歌端了一笼肉包子,两碗白粥进门,向清云道:“你别管她,吃完了我们先去,日后能不能再见是其次,莫扰人清梦是大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六十八章 粮草 “这是何意?”白夭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你跟着我们走不就知道了?”白顷歌闲闲的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肉包子,顿了顿,神色微沉:“今日之后我们或许不会再回这里。” “可是你昨晚还说要教楼小笛一些拳脚功夫呢。”白夭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 “我已绘了一本适合他练习的武谱。” “什么时候绘的?”白夭一脸槑的下床。 “你以为上君和你一样贪睡啊。”清云趴在云窗之上看着外面人来人往,挤兑她。 白夭洗漱完毕,拍了拍脸,清醒了些,向清云道:“说起这个,你貌似比我贪睡吧,你也好意思这么说我,昨晚可是我陪小白去相国府的..” 清云‘哈哈’干笑两声,顾左右而言他:“你快用餐,用完了我们好出发。” 白夭向它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探手往桌上拿了一个肉包子吃了两口,另一只手伸向白顷歌,笑靥如花,露出迷人的小酒窝:“小白,我可否看看你编的武谱?” 白顷歌从袖中掏出武谱给她。 白夭一壁咬包子一壁认真翻看武谱。 “如何?”白顷歌挑眉。 “极好,这武谱适合初练者学。”白夭的脸颊一鼓一鼓的:“这包子不错啊。” “那我去找楼小笛。”白顷歌从她手中抽回武谱。 抬腿未走两步,门外店小二敲门:“姑娘。” 白顷歌与小二碰个正面:“何事。” 店小二手中小案上端端正正的放着一盘包子和一碗白粥,不好意思的如实说道:“照姑娘的吩咐去给隔壁的小爷送早饭,可那位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走了?” 店小二为难的看着手中的包子:“这..” 白顷歌略沉吟才道:“包子打包,我们带走,粥就不必了。” “得了。”店小二噔噔噔的下楼去了。 白夭上前摸着下巴沉思状:“可惜小白你辛苦编的这本武谱,你说楼小笛在这乱世之中还能去哪儿?” 白顷歌摇头,她又不是神算子,还能算的出来。 街衢萧索,街面上的店铺零星,所卖的东西更是少之又少,大街上到处都是饿死的人和即将饿死的人。 “我们要去哪儿?”白夭骑在白马之上,一身红衣烈烈,在这沉暗破败的街道上成为一道鲜明的风景。 天色晦暗,白顷歌的白衣在晦涩的天空下黯然了几分:“小国寡民,国库已空,物产贫乏,粮食短缺,你说我们去哪儿?” “如今九洲上能解林国燃眉之急的也就五大强国了。” 白夭有气无力道:“不过这五大国可是联袂发布过玄皇令追杀我们,害的我们现在到九洲上行走都如过街老鼠,连面纱都尽量不摘,你确定他们还能借钱借粮给我们?” 借.. 借尸.. 在为林国解决粮草之前得先去林国的坟场看看。 若遇上了巫罗,即使不能让他停手,也要叫他忌惮着,不然她那边去弄来了粮草,林国这边国内一个小孩儿不剩,她这事儿就做的太没水准了。 白顷歌敲敲脑袋,灵光一现:“我想起一件事来,今晚你随我去一趟。” “什么事?”白夭好奇。 “你尽管与我一起去便是。”未免她害怕,半路上撂挑子,还是先瞒住再说。 是夜,月满中天,光华如水,凉如薄冰,马匹一接近阴森森的坟场,白顷歌就在马屁股上使劲拍了几下,马匹嘶鸣几声,一路绝尘而去,三人隐藏在一株百年大树后。 “我们来坟场做什么?”凉飕飕的冷风袭来,白夭两排牙齿不住打颤。 “在血月族上官无故失踪半日,侍女身亡,我便派了金羽在他身上,却没想到金羽暗地调查到了巫罗身上。 金羽发现他在常在小国盗掘坟墓,控制里面的尸体抓掠小孩,囚禁那些孩子,让那些小孩儿自相残杀,仿佛是在制作一个极可怕的邪术。” “所以你要来坟场?”白夭没出息的揪紧白顷歌的衣袖。 “我想看看,他到底在搞些什么,放心,上回是你出其不意的袭击了我,巫罗才得逞绑了我,这回我们双剑合璧,不用怕他。”白顷歌温和的说。 “你以为我怕那个老妖怪?!”白夭翻个白眼,丢开白顷歌的衣袖,霎时有了底气,气鼓鼓道:“上回他利用了我,这回遇到他要他好看!” 激将法用的甚好,白顷歌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笑盈盈道:“既然如此,我们安静等着,如今晚真遇上巫罗,就看你的了。” 白夭心里打鼓,但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扭头哼了一声。 到了午夜,一个身着红白火云纹袍的老者从一辆青帏小油车中走出,惨白的月光下,只见他苍老的手掌上放着一只小瓶,在坟场中来来回回的走了几遍之后,选定了一个坟墓,将小瓶中的液体倒在坟墓之上。 双手捻诀,一股青烟从刚才倒液体的地方冒起来,他的嘴皮快速的念着什么,只听一声爆炸巨响,土崩瓦解,一具绿毛尸体从棺材里走出来。 白夭惊的眼珠子都掉地上了。 她头一遭亲眼看见有人从棺材里掘尸.. 白顷歌悔之,真不该为了看古书上记载的古法在现实中的实操运用而纵容巫罗从棺材里起尸,现在要对付的可就是一个人一具尸了.. 正待祭出白绫,大喊一声‘兀那老贼,慢着!’之类的豪言壮语以壮气势,结果还没等她动手,一众带着鬼面具的人便悄无声息的包抄了过去。 巫罗大约是时时防着有人来打扰他的计划的,对突然而至的鬼面具竟没有慌忙应付。 那边斗的火热,巫罗以一敌百,白顷歌和白夭在旁抱着胸神同步的看武打戏,蹲着看不过瘾,两人还随意变幻姿势。 清云对此表示你们好歹上前搭个手啊。 两人瞪他一眼:“是敌是友都不知,搭错手你负责!” 好嘛。 双手从天黑打到天亮,再从天亮打到天黑,和打不死的小强一样。 白顷歌和白夭躺在树上懒懒的打个呵欠,从虚界中取了一包瓜子,一边嗑一边闲聊。 到了第三天清晨,鬼面具这一路人中加入了一个实力明显甩其他鬼面具十条街的人,这场武打戏才终于分出了个优劣高下。 巫罗召集了方圆十里的毒蛇蟒虫做帮手,然而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到了傍晚时分,早上加入的鬼面具一剑刺去,正中巫罗喉咙,巫罗一下子钉在十里外的大树之上,大树应声倒下,吓得白夭手中的瓜子落了一地。 其余的鬼面具都飞奔过去瞧巫罗死绝了没有,最后留下的那个鬼面具向她们的方向投了一瞥,白顷歌三人的身子同时僵了僵。 有一句话说得好,能保密的永远是死人,他们人多,而且磨工甚好,若被这鬼面具发现了,巫罗就是最好的例子,就算她们侥幸逃生,这苏懿交代的事情还未开始做呢,反而给他们缠个几天几夜的,她们还要不要活了.. 所幸那鬼面具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早有其他鬼面具架着巫罗的尸体跪在他面前:“大人,死了。” 那鬼面具冷冷的点了点头:“用化尸散,毁掉他的尸骨。” 跪在地上的鬼面具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撒在巫罗身上,巫罗的尸体在一刻钟内化为一滩血水。 话说鬼面具们真正的是些个负责任的人,一直眼睁睁的看着巫罗的尸骨完全消融与坟场才如魅如影的离去。 绑了她两回的巫罗就这么给人杀了,白顷歌走出来,左看看右看看始终不相信,最后问白夭:“夭夭,刚才那个人真是巫罗?” 白夭合了合眼,然后睁开:“好像真的是。” “那些鬼面具为何要杀他?” “不知哇。”白夭的眼神有些痴惘,盯着脚下的血水说:“不过人还真容易死呢。” “是了。”白顷歌神色寂寥,站在空旷的坟场里,夜色降临,忽地觉出一些冷来。 一声‘叮铃铃’的鸟鸣传来,白顷歌的手不由自主的发了一下抖。 再想细听,鸟鸣已消失不见。 福至心灵,她忽地想起那日在血月族顾北提议投票选举上主的事,缓缓的张了张口,她向白夭道:“你听到刚才那声奇异的鸟鸣没有?” 白夭蹙眉,摇头。 一股无法抑制的冷流在血液中淌过,白顷歌的脸色如雪白的纸一样骇人,如果她没有猜错,顾北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白夭与他相识千年,他却丝毫不念旧情。 顾北站在不远处的古木之上瞧着白顷歌,不知为何,即使离得这样远,他也仿佛看出她对于巫罗的死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快乐。 他如愿以偿的成为了血月族上主,可他何尝稀罕过这个职位,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更好的保护她。 伤害过她的他一一为她除去岂不是很好? 但她如今,为何看起来没有那么高兴? “小白,你怎么了?”白夭上前为她捂了捂手:“好凉啊。” 温暖的热度从白夭的手上传来,白顷歌心口涌动着暖流,唇畔却挂一丝惨笑,既然巫罗无法在林国作恶,对林国小孩儿下手,她也该做正事了:“我们回摇光山拿上回未用的丹药去换钱,应该也够林国的百姓支撑一段时间了。” 白夭凝眉,被白顷歌抛出的这个问题难住了,自动忽略了她唇际的惨意:“即使我们有钱,九洲上谁肯卖粮食给我们?” 要知粮草是国之命脉,受国家严格管制,普通的商人手上没有能救一国民众的粮食,若她们到处去普通店铺中收,不仅会浪费巨大的时间精力,而且会引起那些国家里暗探的注意,惹来麻烦,况且林国的情况不允许她们这么磨叽了。 大批的粮食只能掌握在皇帝御批的皇商手中,而皇商,怎肯随意私卖粮草给她们? “到浅月,找幻姬。” 白夭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拍了拍脑门:“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如果是幻姬,她定会遵守当初的承诺,帮她们这个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六十九章 更迭 二月豆蔻不及你金戈铁马一身甲胄。 你许的执手如一支掩埋入尘埃的箜篌。 花笺成烟,可笑最后一眼你无言。 三生痴候,蔓生的草木及腰。 他人笑我,青衣剑冢回音杳,情深几许是虚妄。 惊鸿照影不透,支离流年谁来守? 影难成双,蝶断了翅膀。 一叶扁舟,一世认定一个人,说覆手,便倾覆了所有。 从此是碧落黄泉各一头。 枯木长在哪一畔,如今又是哪一种纪元? 回首不堪。 竹枝曲,斑竹枝,一曲一曲成离殇。 你从未饮过我劝你的一杯酒,纵朱弦弹断,你无醉意,执意不停留。 看他人年少,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千树繁花,清景无限。 落日残霞,轻烟成暮,飞鸿掠过,小儿嗟呀。 而我少年,最后的执念竟是你不能实现的永远。 天将暮,雪乱舞,半城柳絮叹别离。 梧桐夜雨,浇下一世寂寞与寻觅。 我纵执笔,写一曲相思又何意? 不如打翻墨砚,湮灭这三世魂牵。 “好曲子。”古筝音落,一把温润的嗓音从竹帘外漫透而来:“所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幻姬可担得起这几字。” 白衣蹁跹而入,那女子和一万年前一模一样,岁月不曾使她苍老,却让她更添了几分温纯如水的静和。 “上君。”幻姬莲步轻移,为她斟上一杯酒:“万年不见,你容颜依旧,令人羡艳。” 烛光潋滟,玫瑰娇丽,却比不上她容貌的一分美艳,一万年前她站在梨花树下,好一副艳色绝世的貌,美不胜收的眼,一万年过去,她的眉角竟也添了几分风霜与纹路。 白顷歌接过饮尽,也为她倒了一盏:“幻姬可曾听说云意春深,长生寂寞,这一万年都不变化的容颜要来却是烦恼呢。” “自古以来多少人追求长生不死,上君何必自薄?” 幻姬一口饮尽她递的酒,唇角缓缓绽出一个瑰姿艳逸的笑,抬起眉眼,一帧帧的仿佛是一个极美的慢动作,魅音婉转:“云意春深,长生寂寞,上君找过云深阁?” 白顷歌慢慢的瞧了她一眼,旋即嫣然一笑:“云深阁的价格岂能是人人都能请得起的,此次来,正是想请教幻姬,云深阁吞下的金子可否有法子让它吐出来?” 幻姬欠白顷歌一个人情,对白顷歌承诺过只要她说出一个她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事,她纵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幻姬放酒杯的手滞了一瞬,尔后重新放下,莞尔道:“上君的胆子太大了,上回幻姬听说上君救了神族的一个觉醒者,失去了五万年的功力,以上君现今的能力绝无可能从云深阁口中夺金子。” 这是拒绝了。 白顷歌本就不欲要幻姬去做这件事,她不过是事先试探一下以幻姬的能力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而已。 她跪坐在小案上旁,用热水烫了一盅酒,顿时酒香四溢:“那再请教幻姬一句,若我有了金子,幻姬可否为我买到价格公允、足够多的粮食,且帮忙暗运出浅月?” 幻姬另倒一匜(yi二声)冷酒,这回倒是应得爽快:“可矣。” 白顷歌从虚界中送出十箱金子:“不知幻姬几日能成?” 幻姬起身,水袖轻拂,霎时间一个屋子里金光璀璨,耀人眼目。 “这恐是摇光山所有的家当了罢。”幻姬唇角浮出一点似笑非笑的神情:“三日后子夜来取。” 白夭喜暖酒,白顷歌把烫好的热酒给白夭,然后侧身道:“静候佳音。” 白夭喝完酒,白顷歌和清云已走出老大一截,忙放下酒杯前去追赶。 出了长樾(yue四声)阁,白夭呼出一口气:“小白,话说你和幻姬说话非的这么一来二往的装十三嘛?” 白顷歌十分理解白夭心情:“这样吧,下回你来和幻姬打交道。” 白夭两只小手乱舞,拒绝:“算了,我想装不也没你老那气质不是。” “老身这气质招你惹你了?” “没有没有。” “咦..”白夭缩在白顷歌身后嗓音抖了抖道:“小白,我们是不是夜路走多了撞鬼啊,那不是昨晚死在我们面前的沈雍正?” 树影参差不齐的光影中,那人黑衣凛凛,站在白如玉的街道上,仿佛在等谁。 白顷歌对白夭此举表示:“你是妖,他是鬼,你怕什么?” “不能这么说呀,我是妖,好歹是活的妖,他是鬼,是死鬼..” “死鬼..”清云捧腹大笑。 白顷歌也给逗笑了:“这样好了,我先上前看看,许是人家有未了的心愿才徘徊在人间呢,让清云护着你躲在角落如何?” 白夭立刻点头如捣蒜,拉着清云脚底抹油跑了。 白顷歌认为此时此刻走上去已经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了,遂飘了上去,抱拳道:“兄台,你还有何未了之心愿,老身,不,小女子可代为..” 一句话还没酸完,那黑衣人一把她拉入怀中,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人哑然笑道:“小歌。” 白顷歌从某人怀中探出脑袋,狐疑道:“楚..楚离?”你不是有事去一段时间么,如何到浅月来了? 她翕合的樱唇下一秒被他堵住,薄唇覆上,有丝丝凉意,那凉意却不甚深,如炎夏的一块凉玉。 唔.. 不必见面就吻吧.. 这什么情况? 遇上红粉佳人没追上失恋了来她这儿刷刷存在感? 还是半途遭劫道? 中午没吃好? 白顷歌目眩神迷,与他的唇舌含糊不清的缠绕在一起,两只手不安分的在他脸上扒拉。 经过前几次非正式的接吻,白顷歌总结出一个道理,和美人接吻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能在接吻的同时享受下他那张俊美绝伦的脸是极赏心悦目的事。 所谓不看白不看说的是这个道理来着。 正待取下他遮了半边脸的面具,让自己的人生充满一种这人怎生的如此好看,赚大发的赶脚,楚离却貌似无意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包裹住她的手,温暖的相扣,白顷歌想想这样也挺好,不揭他面具便是,这揭了岂不暴露出了她这爱美色的真面目,呵呵呵呵.. 白夭和清云发现原来所谓的鬼是楚离之后,还亲眼见证了两货在大街上当众亲吻的香艳剧情,好吧,这个众只有她们两位,但是但是,这确定不是要虐死单身狗的情节? 清云正义凛然的说:“夭小狐你好歹还有个夫君鬼溟,还有个爱女鬼婳,我才是真正的单身好么?” 自从楚离告诉她他不是五万年救她的那个人之后,白夭经过这么多时日释怀很多,对楚离与白顷歌在一起的事实也没那么难过了。 所以现在是什么时刻?是捍卫自己单身权利的时刻! 白夭义不容辞的澄清自家身份:“清混蛋,你别信口雌黄,本狐一向光明正大,光明磊落,何时冒出个夫君和爱女来了,那是他们乱认亲戚,乱认的!” 清云拿出了水军掐架的姿态,抱着胸高冷的呵呵一声:“你说为何鬼溟父女不认其他人,就人你呢?” “所谓空穴不来风,你就认了得了。” 白夭豁出去了,先冷冷的鄙视了清云一眼,掐架谁不会啊,和你掐我有输过? “一切没有经过论证的言语都是纸老虎,我只问,你说这句话有经过实践和论证?” 貌似没有.. 清云输的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白夭像只得胜的公鸡,倨傲的抬起下巴看着清云,在和他大眼对小眼的互相瞪了一会儿后,有那么一瞬又觉得没啥意思了,又不想亲自瞅着大街上那两人接吻,于是没话找话:“说起鬼婳,我记得上回她要吃烤鱼,貌似没得逞。” 没吃成就没吃成,还得逞,你以为是阴谋还是阳谋,清云输了刚才那一局,此刻好胜心腾腾升起,给她一个凉飕飕的眼神。 白夭百无聊赖的在地上画圆圈:“这样罢,我有空学一学如何做烤鱼,清云,你教教我。” “你何时对小包子这么侠骨柔情了?”清云怀疑的瞟了瞟她。 不知为何,对鬼溟还能冷起心肠,对鬼婳这丫头就软了,白夭在圆圈上面令画了几瓣椭圆形的花瓣:“毕竟唤了我许久的娘亲不是?” “楚公子走了,我们出去罢。”清云率先飘了出去。 白夭没想到楚离神龙见首不见尾,来了马上又去了。 望了望寂然无声空无一人的街道:“楚哥哥怎么这就走了?” 白顷歌:“你问我,我问谁去..” 这来的突兀,去的也突兀... 白夭.. 三日后,白顷歌准备前去收粮草。 幻姬是个靠谱的人,不知道哪里的门路,准备了足够林国上下撑五个月的粮食。 白顷歌全部收入虚界,向幻姬道了声谢,别无话说。 走之前幻姬道:“情债两清,各不相欠,下次见面,我们是敌是友难说,此去珍重。” 白顷歌顿了顿身影,随后与白夭乘清云而去。 到了林国,白顷歌于深夜找了一个乞丐,给了他一小袋粮食。 乞丐千恩万谢的去了,随后坊间流传一个传说,上天派来拯救林国的神使,谁去她那里谁就有粮食。 那些得到神使眷顾的人都得到了足够饱肚子的大米,随之闻名而来的人则越来越多。 如此一个月后,神使见时机成熟,召集了林国上下的平民百姓于都城梨月相见。 自此,舆论已经酝酿的很好,事实让受过神使恩惠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 人海浩瀚,如满天星辰。 白顷歌一身恍如天神的白衣,立于梨月上空,脚下踩着一朵散发着五彩光芒的云朵,身旁是一个恭立的玉女。 “吾乃上天神使,林国暴政,上天已知,当朝皇帝以幼冲,奉承洪业,不能宣流风化,而感逆阴阳,至令百姓饥荒,更相啖食。永怀悼叹,若附渊水。搜刮民脂,令人发指,其咎皆在帝助不逮,上天之意,当推陈出新,更迭朝代,以救黎民于水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七十章 成全 手心还留有三日前抱过她的余温,唇畔上有那时吻她时的香甜之意。 顾北站在梨月最高的阁楼上,望着离他很远很远的白顷歌,想起那一夜的亲近贴切,有一种离她很近的感觉。 九洲大陆历史悠久,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传统文化已侵润到每个读过书的文人骨子里。 且文人手无缚鸡之力,想要用那些酸腐书生来造反已经是不可能。 而当朝皇帝掌控在他的手中。 白顷歌以上天神使的身份煽动饱受国家摧残,忍饥挨饿,一贫如洗,流离失所的底层百姓揭竿起义是很明智的选择。 大多数的下层百姓未受过高等教育,十万年前是崇拜神明,神族陨落,现在是膜拜上天,而她作为上天神使,又切实帮助过那些挨饿受冻,无米下锅的百姓,更会令那些人心悦臣服,甘受驱使。 一个月的时间已足够做很多事了,足以给粮食让那些饥肠辘辘的百姓养精蓄锐,上得了战场。 足以为即将到来的暴动做好舆论趋势。 足以走遍林国,摸准军机要塞,兵力分布,然后制定好战略战术,精心筹划好进攻的路线与时间。 足以筹备充足的兵甲。 而这些,便足以推翻旧林国,建立新秩序。 但他要的是却是林国的彻底毁灭,是废墟,是不存在,是一切机制的崩溃,是再没可能复苏,这样才对得起苏懿。 “如你们愿意。”白顷歌从虚界中取出到林国兵械库偷..咳咳,借来的刀剑枪戟送到每个人手中:“随吾一起推翻这个吃人的皇权,开一国之新..” “慢着!”人群中一个人大叫:“你说你是上天神使,有何证据?” 证据?这还有证据一说? 白顷歌居高临下,一眼看到了那个疾愤挥臂的人。 长得普普通通,倒不像专门来拆台的,不过通常坏人脸上也不会写‘我是坏人’四个打字吧。 “你要何证据?”白顷歌首先在气质上给予威慑,开口不急不缓,神色优雅自若。 “既是上天派来拯救林国于苦难的神使,何必要煽动百姓流血暴政,神使之灵力,岂非可以一己之力擒贼!”那人掷地有声,如金石相击,铿锵有力的反驳她。 白顷歌心中早已想好了说辞,淡淡的扫了一眼梨月城下的万众百姓:“俗语曰‘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成大器者,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劳其筋骨,空伐其身行,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你们此等甘于坐享其成,纵上天眷顾,夺得林国政权,亦不长久!” 此话可谓一针见血,如晴天霹雳,直指人心,梨月城下的百姓望着白顷歌的眼中多的是希望和亢奋,热烈与期待,激进和拥护,拿着刀剑的手也不禁激动的发起抖来。 “神使,请你带领我们走向光明!”人海中一个人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反对的声音淹没于排山倒海的呐喊欢呼声中。 白顷歌不得不略略提高音调,使用灵力将话传送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你们手中的刀戟都是最优秀的林国工匠打造出来的,你们今日若有谁用手中之剑取得暴君头颅,不论贫贱,吾将奉上天之意扶持他为这林国之主!” 此话一出,群情高涨,喊声震天,热血沸腾,人民群众纷纷表示愿做这林国之主。 “奇怪啊。”白夭猛然一惊,悄声对白顷歌道:“怎么梨月城下突然多了这么多人集会,而且我们在此煽动民情半天,林国皇宫里没半点风声?” “林皇便不说了,沉溺酒色,毫无主见,不会有功夫来管这等闲事。 但那些依附于皇权生存的大臣总不会对此坐视不管吧? 要知道百姓饱受他们制定的各种税制折磨,这要推翻了皇权,不把他们生吞活剥了,怎会容他们再为下一朝命官?” 经白夭这一提醒,白顷歌似想起什么极重要的事,脸色刷的变得雪白,良久才道:“夭夭,你说一个你很熟悉的人变成你不认识的人,中间会经历什么?” “?”白夭不解的看着她。 白顷歌的眸色暗了暗,你要玉石俱焚,你要林国为苏懿陪葬,我便如你所愿,如何? 顾北没想到白顷歌根本没有安排战术,是直接让百姓往前面冲,目标是林皇。 她倒不怕到时民众涌进皇宫,还未割到的皇帝头颅,自己先窝里斗,让皇帝趁乱逃了,毕竟林皇只有一个,想杀他的人却成千上万。 不过这样倒好,是他希望看到的结局。 “去吧,战士们!”白顷歌袍袖一挥,大有君临天下,俯瞰乾坤之豪迈气概,而那些小小黑点形成的百姓们在听了她的话后挥舞刀剑,举起拳头,以人肉做盾,人墙为梯,渡过护城河,前赴后继的向皇宫冲去。 “小白,你不担心他们在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面前没有章法,自乱阵脚?” 白夭了望梨月城下的人们,弓矢火箭如雨,仍挡不住为‘杀林皇者为帝’这句话所诱惑的黎民百姓。 “林国的军械库都被我缴了,正规军手上除了随身携带的兵器再无后补兵刃,在为数众多且又为了帝位不畏生死的人民群众面前,能坚持的时间有限。” 人民是拿命在拼,那些正规军是拿薪水在拼,自然拿命拼的胜算大。 白夭想想也有道理,又问:“擒贼先擒王,我们为何不直接潜入皇宫,杀了皇帝,让正规军直接缴械投降?” 白顷歌满口胡诌:“这是林国内政,我们外人在旁提点帮携下就行了,还真杀了人家皇帝,有人心服么?且皇帝本就是傀儡,杀了这个,立刻有下一个,你杀的完么?” “从古至今,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自小而上的暴乱来自林国内部才能让林国上下彻底认识到这次改革的必要性。 只有摧毁当前懦弱残暴的皇权,腐朽的官僚机构,才能让下一任当权者珍惜即将到来的太平,让林国百姓有安居乐业的可能。” 她的眸底有一瞬的阒然:“这是完成苏懿心愿的最好办法。” 若不是清云现下有装扮成五彩祥云的重要任务在身,眼中定要冒出一个大写的‘服’字。 果然,那些守城的将士手中箭矢、沙包、巨石等武器用完,没有新的守城武器填充,不过多时城门便被攻破。 日脚移动,中午时分,梨月城的血水从城内流到城外,染红护城河。 皇城被攻破,已再无必要让人民自相残杀。 “上君,你不去阻止?”清云是一朵很有爱心的云,看的心肝肉儿的颤。 白顷歌抿唇不语,长长的睫毛于五彩的光晕中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 金碧辉煌的皇宫,流光溢彩的琉璃瓦,精雕细琢的斗拱飞檐,美轮美奂的织锦,车载斗量的古籍,华丽名贵的陶瓷,在这场洗劫和屠杀中溅满人们的鲜血,焚毁于打翻的火炬中。 “上君,你真的不去?”清云不忍的闭上眼。 白顷歌的白色衣袂鼓饱了风,如一支挽歌,漂浮于空中。 “天子一怒尚且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黎民为了抢夺本该属于自己的财富和地位,怒而反抗,有何不可?” 白顷歌清冷的嗓音如破空而出的利刃,划刺几人的耳膜。 “这倒像你说的话。”清云一怔,低低喃语,她从来看似温和,实则心中有自己对于世事的看法和主见。 清云不再言语。 白夭站在她身旁,忽地想起鬼婳。 在鬼溟的保护下,她大约一生都见不到这种惨烈的场景。 辛烈的血腥味从遥远的林国皇城飘散到百里外的半空里。 扑面而来的腥臭味让人作呕,白夭忍不住皱皱眉,掩住鼻翼,白顷歌一动不动的站在彩云之上,似要与那些亡魂一起面对这凛冽之气。 战火既有了开端,便如养成的毒蛇,若不叫它吃一口鲜肉,养蛇人都自身难保。 在混乱的战争里,谁也分不清楚那个砍向自己的人到底是为了这场光复之战,还是为了以前的睚眦之怨,谁也不知道为何那个抢夺自家财产的人为何平日还唯唯诺诺,如今拿着刀便成了恶魔。 若不厮杀个筋疲力尽,谁都不能中断这场战斗。 梨月城成为了一片血海,也成为冒险家的乐园,那些胆大的人陆陆续续的从四面八方赶到梨月,争夺利益。 林国乃小国,梨月是它唯一的依仗,若梨月倾覆,整个林国将毁于一旦。 最后连白夭都看不下去了:“小白,你不是因为想要成全苏懿的心愿来来的林国?” “我正在成全她。”白顷歌淡淡的说。 “我开始也以为你心中有什么计划才没有多说,可是现在梨月都要毁了,你告诉我你正在成全苏懿?”白夭的语气咄咄。 “只有梨月毁了,才能成全苏懿的心愿。”她不为所动,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 “够了!”她平静的可怕,白夭忽然有些害怕,她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她不是要救林国,而是要彻底毁灭林国? “夭夭,你看着,我定会成全她的心愿。”白顷歌的语气毫不犹豫,和气却不容人反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七十一章 木槿 尸山血海里,一袭青衣翩然而立,如倾颓斑斓的彼岸花中的一碧清水。 浓重的血腥气冲人脑门,所踏之处皆是支离破碎的肢体,染血的兵器,残缺的建筑,与正在燃烧的死人。 滋滋的尸油从尸体里冒出来,焦炭一样的尸骨睁着死不瞑目的眼睛。 火已打翻,如何不燎原? 林国,这个曾经成为千万人庇护所的地方,将在火海的吞噬下烟消云散。 “顾北,是你?”白顷歌白开水般温而淡的嗓音传来,那一朵清水似的身影在烈烈的火海中忽然有了动容。 “小顷?”他转身,对上她一双隐隐含着痛苦与失望的眸子。 那一瞬间,他以为她看错了。 与她相交一千年,她从未有过此中神情。 至少,他从未见过。 她的唇角扬起一抹凉薄笑意:“顾北,一千年来,夭夭没有半点对你不起的地方,可你不顾相交一千年余年的情谊,利用她来测试你的催眠术,步步算计,在上官安宴逃出血月族后,适时提出以选票定上主之计,操纵血月族人,让你赢得上主之位。” 顾北的眸底情绪一寸寸碎裂,唇畔染上悲凉:“聪明如你,我早该知道瞒不住。” “好,你承认了!”白顷歌心中的窒闷涌上脑仁,一阵眩晕。 她本是疑惑,为何那夜白夭中了催眠术后在她脸上看到的神色和血月族人投票时有些一样,故来炸一炸他,他却如实认了。 “你没事吧。”他一个箭步,上前来扶她。 白顷歌猛然向后退步:“你别碰我!” 顾北伸在半空的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抓住,寒风淬过,冷入骨髓。 他轻轻笑一声,笑颜里尽是凄凉与悲怆,喃喃道:“你自心底一刻不肯信我,我又能说什么?” “血月族不过是一堆血月碎片,我机心算尽要做血月族上主,你以为我是为野心?” “玄皇令遍布九洲八荒,多少人为了赏金不顾生死,你真以为是你师尊费尽心思保护你不受外界侵扰?” 顾北的眸底一片冰凉:“我为你付出的远比你知道的多得多,你却不相信我绝不肯伤你的心!” 白顷歌怔忪当地,难道是她想错了? 白夭心情复杂的看着顾北,若不是今日白顷歌说破,她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顾北这样算计过她,但听顾北所言,那又不似真相。 “难道你和上官安宴、巫罗是一伙儿的?”白夭惊疑不定的问。 顾北鄙夷,徐徐道:“上官安宴和巫罗算什么,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默默半晌,终于说:“在你身上施的催眠术与为了在投票选举的血月族人上施展并无关系,那时我才研究了这一套催眠术,在许多人身上实验过,与上回投票选举的血月族人相当的人数上也施展过。” “那你在我身上施展是为了..”白夭才听闻了一个爆炸性消息,且这个炸弹是落在自己身上的,至今还有些懵圈。 “广度与深度并不同,广度上的人我能以催眠术控制,但终究没有遇到如你一样功力如此深厚的人。” 看来她是个在功力有深度的人了.. 白夭的双手有些颤抖:“那你为何不找其他人,找我?” “那纯属巧合,我在催眠术初成之时教过你的小妹白灵,让她寻一个资质不错的人试一试,但我并不知道皓轩会骗她是我授意在你身上施术。” “我之后才知道,她并不知晓皓轩其实是血月族长老派来监视我的人,也并不知皓轩与上官安宴、巫罗沆瀣一气。” “既然是我教她的催眠术,便当算在我的身上。” “呵,如今倒成了个肯担当的大丈夫了。”白夭嘲讽的弯起嘴角。 她与顾北相识一千年,从未想过顾北与白灵会牵扯上关系,而在他的描述中,白灵成了一个天真无邪的人。 “这样的说法,你自己不会觉得牵强?”白夭盯着顾北,一字一字道。 顾北应该比她更清楚,若白灵什么都不知道,她怎会与皓轩配合的天衣无缝。 顾北从虚界中拿出两颗圆滚滚的头颅:“巫罗与皓轩已给我杀了,也算给你们一个交代。” 她在问白灵,顾北给出皓轩和巫罗的头,还说交代,此等装聋作哑,手段毒辣白夭闻所未闻,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皓轩罪不至死。” 顾北眸底溢出一丝冷笑:“此等人活着无用,况且他伤害了你们。” 白夭不忍的闭了闭眼,尔后一言不发。 她已明白,只有白顷歌的命在他眼中算命,若她不是白顷歌的朋友,在他眼中也不过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而已。 仿佛有鲜血在皇城之内嗒嗒的滴着,这辛辣的血腥味在这一刻在他们之间形成一堵厚重的墙,纵千山万水,走不到尽头。 静默良久,白顷歌的脸色似乎苍白了些,嗓音却依然温润:“你知道苏懿最后的心愿是什么?” 顾北的鼻息有一瞬间的紊乱。 “她说,她望林国子民永享太平安乐。” “我不信!”顾北薄唇紧抿,眸光如针。 “若不信,下地狱,在忘川河中问她。”适才还温和的语气霎时变得冷而脆。 “你终于看到你所憎恨的林国毁于一旦,而我,将依循苏懿的遗愿,让林国人民活在一个新的国度,有崭新的生活。” 原来刚才嗒嗒的鲜血并不是幻觉,那血液是自她的手腕中流出,血流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汇成汩汩的小溪,滋养着梨月皇宫。 死去的人苏醒,碎裂的物复合,甚至比之前更加美好。 顾北的身子剧烈的晃了一晃,脚下的大地于似乎刹那间变成了绵软的沙泥,他整个人都陷在这个倾塌的沙泥中拔不出来。 “小顷,小顷。”他疯了似的拼命向前跑,推开白夭,上前拥住她。 白顷歌漆墨般的眸子渐次涂上了猩红之意,脸色益发的苍白:“我记得以前你说过你不求别的,只求我时时去看看你,与我合奏一曲,替我煮一桌饭菜,再没别的了。 但你骗了我,你为我做的远比那些多。 难以想象你为了我到底和九洲八荒上的多少人为过敌。 你宁愿灰老师的心,也要成为血月族上主。 你还为我杀了罪不该死的人。 你为我背负了如此多,我却无以回报。 现在..现在我以命还你,望你日后遇上一个真心相爱的女子。 愿下一世,我白氏顷歌不再遇见公子凌,不要遇上你。” “小顷,别死,求你别死,别离开我,求你。”她体内的血液迅速抽干,梨月被毁的一切重新焕发生机。 顾北手足无措的将灵力注入她的体内,割破手腕,喂她喝血,却毫无用处。 忽然一记强大的灵力击过来,顾北死死的抱着白顷歌不松手,硬生生的挨了这一掌。 一个黑影在电光火石间生生扳断他十指,将白顷歌从他怀中夺走。 他反应过来,出手还击,那人的身法奇快,如一阵风,快到他还未看清,便已搂着白顷歌扬长而去。 他追出十里,那人的影子荡然无存,若不是白夭和清云站在当地,他几乎要以为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 “楚..楚离。”这是楚离没错,这次她绝不会认错他了,她委屈的和没得到糖的小孩儿一样:“对不起,我上回没认出不是你..” 上回亲吻她是顾北,她忽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感觉,那不是楚离。 “别说话。”楚离好看的眉深锁,眼中尽是疼惜:“我带你回木槿疗伤。” 她便乖乖的窝在他怀里:“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或许是前世的缘分,或许是今生恰好遇到了你。 不知道为何,在你之前我走遍四海八荒,见过的人过江之鲫,可还没有哪个能比上你,能让我心动。 “我知道。”他清冷的眉眼温柔如水:“你别说,别浪费体力。” 第一次见你,你不过是颗无人理会的凤凰蛋,我未曾想过,一守候十万年,再次见你才知晓,虽千万人,吾往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粉白的木槿远远望上去如一团团绝世的云,风过,花落,夭夭灼灼。 “凤歌,我绝不会让你死。”楚离将人放在木槿花瓣铺满的玉石上,双手握着她冰凉的手,一阵透骨的凉意传入他的掌心,他阖上眼睛,神识游荡在木槿花树间,掠夺它们的生命。 一株株木槿枯萎,充沛的灵力萦绕在他的双手间,传送到她的体内。 醇和的灵力在她体内游走,温养她的每寸血脉。 干涸的血液在水泽般的灵力下如同遇上一场滔天的甘霖,死去的鲜血又重新复活。 少许的血色如煮沸的汤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繁衍生息,逐渐饱满,最后充斥着每根血管。 他的灵力如熏暖的阳光配合着这场血液脉动,以保护重生的血脉中途不出差错。 木槿以他们为中心向四周匆匆枯死,她枯槁干揭的脸色终于莹润了不少。 楚离的眼终于柔和了几分,只要那个人不来,凤歌今日便无性命之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七十二章 南子洛 原本繁茂的木槿花树枯死成一株株没有半点水分的干木。 楚离全神贯注的护持着白顷歌的血脉复苏。 九九八十一天,千万木槿枯槁,白顷歌终于从沉迷中苏醒。 这其间楚离未曾有片刻阖眸,见她醒来,紧绷的弦微松,唇角勾起一弧安心的笑容,连日来的疲乏让他昏睡了过去。 “楚离。”白顷歌低低的唤了他一声,手抚上他的脸,知他太疲累睡了过去才放下心。 一眼望不到头的是狼藉衰败的木槿花树,白顷歌慢慢的在木槿中走着,空气里仍淡淡的木槿清香。 她在萧瑟的木槿花树中飞来飞去,白色衣袂如倾世的白色木槿花。 走到木槿尽头,是一条如白马奔腾的河流,晶莹清澈的河水在柔和的阳光下如同散发着璀璨光芒的珍珠。 她掬一把河水饮了两口,唇干舌燥的痛苦才纾解两分,长久未洗澡,身上酸涩的味道很是难忍,她转身眺望无垠的木槿花树,萧寂的氛围,想来这个地方是没人的。 解开衣带,一件件褪去衣裳,她赤足走入河水之中,温暖的流水包裹着全身,纯和的灵力在体内游走,让四经八脉无比舒服。 她放松的闭上眼睛,感受着水流如华丽的绸缎从身上掠过,岁月静好,琴瑟莫御。 上了岸,重新穿好衣服,楚离还在沉睡之中。 第一天,她细细打量着他的眉眼,一看就是好几天。 第五天,她为他封了一个‘睡神’的称号。 到了第九天,白顷歌决定用河水浇灌木槿花树。 从虚界中取出一只木桶,到河流中取水,虽然所有花树皆成为一树枯骨,但她仍孜孜不倦的为它们浇水。 日复一日,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到底过了多少天,她只记得这是她浇的第两千八百棵木槿花树。 河水不知从何起,不知从何终,它只是一条长河中的一截流水,是以没有枯竭的迹象。 等她将所有木槿花树都浇完水,楚离还是未醒,她有点累了,于是也在楚离身旁睡下。 黑甜的睡梦中,她梦到了很多事。 萧声冷冽,宛转如伤。 凤尾冰弦琴身里有妃色的桃花瓣流动,莹润光洁,如天河倾泻之光华。 桃花清郁的香气盈怀,桃花漫飞里那男子白衣如魅。 她微微的动了手指,眼皮沉重,深深地沉睡里只觉得这琴声婉转忧恸,如九尺冰封下冷冽入股的冰水,冷寒之意,侵入骨髓。 那时初遇师尊,盛世的桃花里,他白衣如魅,肌肤白皙得不食人间烟火,长发如瀑,般般入画的眸,一面金色流转的面具,长袖飘举,袖口绣了一朵惑人心魄的迷迭香。 她想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有此等忧伤的琴音。 彼时距离她从凤凰蛋里破壳而出不过一百年,才有幻化成一个小孩儿模样的能力,顽劣心重,瞒着白夭和清云偷下摇光山,却不想遭遇歹人偷袭,被他救下。 彼时她声音里还带着孩子气,问那人:“我是否死了?” 这地狱与想象中的不一样。 那人眸色很淡,好看的手指微曲,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没有死。” 她惊讶于他惊人的美丽,纵使容颜遮住,仅一个眸子,便好看到天上人间少有。 桃花妖灼,而他身后的凤尾冰弦琴里有妃色桃花瓣在隐隐流转。 这一幕在她心中烙下印,铸成门,推开,就是师尊的盛世美颜,是那琴中的盛世桃花, 在与歹人交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头,她短暂性的失忆,想不起白夭、清云、摇光山,那段时间便赖在他的桃花林里,过了好一段无名无姓,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仰慕他的琴音,不顾他的反对拜他为师。 还厚脸皮的向他求名字:“师父,是否给我起个名?” 南子洛手中的书卷在淡泊的天色下颜色微沉。 她以为他不肯,于是心灰了大半截。 他眉眼清淡,声如冷玉:“复姓千乘,单名一个槿字,可好?” 英英木槿花,振振蜉蝣羽。 她眉开眼笑,双手过。 “我胡诌的。” 白顷歌...... 南子洛淡淡的吐出这几个字,她的心如被一根细小的麦芒扎到,钻心的疼痛了那么一小下。 他连名字也忘记,因为在她之前,他根本不需要名字。 他服食水莽草而死,被诅咒生生世世不能轮回。 水莽长在诸山绝崖之巅,比王母的蟠桃还要矜贵,一万年生长,两万年开花。 她翻阅古书,上面记载着水莽草蔓生似葛,朵朵妖艳的小花在微风下可爱极了,她看着这么娇小灵动的紫花慢慢的念:“误食之立死,即为水莽鬼,此鬼不得轮回,必再有毒死者,始代之。” 她问:“除了再毒死者,还有何法可解?” “无法。” “师尊可想再世为人?” “无所谓。” 他已经习惯诸山的冷落与寂寞,就连那面深致清冷的面具也沾染上他的冷傲。 他习惯把时间放在藏书阁和修炼上。 她便也跟着他把时间放在这两样上面。 闲暇之余,她慢慢的自己忙碌起来,她到九洲上买来食材,做好饭菜,拉着南子洛一起吃。 她从九洲买来好玩的小玩意送给他。 她一直想问问为何当时要救她,是否因为一个人实在寂寞。 他很少说话,桃花江边,他白衣如魅,清风筱筱,花季已过,那些桃花仍然盛开枝头,烂漫如锦。 她一株株比对位置与光线,在角度刚好的那株桃树下,细细描摹他的线条与轮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七十三章 情深 睡梦中的记忆十分混乱没有章法,一会儿是师父的影子,一会儿是清云,一会儿变成夭夭,一会儿又是师父.. 许许多多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掠影般闪现,桃花案,古琴,青绸白袍,师尊.. “师尊。”白顷歌从睡梦中惊醒,脊背生凉。 我还记得你走过倥偬而芜杂的古苑。 浸溽一骨空濛料峭的哀怨。 掌中的沙斟一首没有结局的诗篇。 身后妖冶的玫瑰干薄成灰败的伤。 回忆隐约刻入骨髓在流淌。 弹奏一曲忧凉潋滟叹离殇。 明眸里篝火顽艳。 分不清是酩酊还是谁在耳旁清音。 当初长亭良人同心。 如今寒楼兰襟茕影。 一粒沙读一页年华。 可怜执手也只能倾覆琉璃里幻化的天涯。 碧落黄泉。 忘川河边凝想你执著我的眷恋。 三生石前祈盼我牢记你的眉眼。 往事飘曳一城云烟。 荧惑我三世冰弦。 优昙华在旷远而盛大的洪荒里酣眠。 我宁愿。 从此佛前青灯黄卷。 这首词,这琴音,是谁? 师父,是你么? 好熟悉,是你么,师父。 她受了蛊惑般拼命向琴音的方向寻去,连枯死的木槿复活成鲜艳明丽的花树也未曾注意。 师父,你可还记得暖暖。 现在你不在,暖暖也不我身边,师父,我很想你,我很想暖暖,你们什么时候来看看小槿啊?什么时候回到小槿身边? 在她对师父童言无忌的说出‘娶她’两字之前,和师父之间的关系一直挺好来着。 有一回她跑去九洲玩,遇到了暖暖。 暖暖中了猎人的陷阱,浑身是血,可怜兮兮的瞧着她。 她极尽暖暖惨遭不幸,非救不可之能事,然后步入正题:“师父,留下它好不咯?” 暖暖是只凶神恶煞的银狼。 彼时南子洛在藏书阁找一本古谱,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便拒绝了。 “暖暖多可爱啊,我听说可爱的东西吃起来都特别香,养大了炖一锅肉也好啊。”她啧啧叹息,似乎已经闻到了那一锅肉香,不自禁的舔舔舌头,两眼冒星星。 对于暖暖的怒视,她十分正确的忽略了。 南子洛找到那本古谱,随手翻了翻,对她道:“我头一回听人这么正儿八经的胡说八道,便允你一次。” 暖暖掉下的陷阱里全是水,如今好看的尾巴湿答答的蹭在她身上,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耷拉着,霸气的小脸安稳的窝在她手弯里,银色的眼眸里镶嵌着两粒惑人瞳仁,还慵懒的吧唧了几下嘴。 她心中虽小小的反驳了一下师父对她正儿八经的胡说八道之评价,面上却是毫不含糊,欢天喜地的谢了师父,有了暖暖在,今后便可教它说话,让它没事儿给她讲讲笑话,总好过每日对着师父一张冰山脸。 南子洛瞥了一眼这只小狼崽,眸子微沉,冷淡的说:“日后你不准再去九洲。” 她撇嘴,想争取争取,在看到他一张不容置疑的脸后瞬间没了士气。 话说师父与暖暖貌似没什么眼缘。 没眼缘便没眼缘,总不能因为没眼缘这种小事就对一只受过伤的小可怜下毒手。 暖暖离开土生土长的九洲,居然能承受桃花林中的阴寒之气,气色反而日渐强壮起来。 她想着才到桃花林时每日胸闷气短的,师父制了好多丹药给她,她才好些,对于自己连一只狼崽都不如的事实,她郁闷了好一段时间。 每日有暖暖欢脱的陪在身边,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一日她抱着暖暖到藏书阁,师父不在,暖暖突然挣脱她的手,在藏书阁里乱跑乱窜。 她吓了一跳,师父貌似本就不喜暖暖,到时它撞倒书架事小,将师父心爱的书籍弄坏她都没法补救。 她正待去抓暖暖,那货便用它一言难尽的智商一头撞倒了一架书,然后,悲催的事情发生了,那书架一倒,其余的书架如骨牌般哗啦啦的一一倒下。 完了,这熊孩子! 书架倒下的声音巨大,师父住在不远的地方,想不听到都不行啊! 白顷歌一个头两个大。 这厢正哼吃哼吃的使出吃奶的法术复原那些书架。 那厢师父低沉却富有磁性的嗓音传入耳朵:“槿儿,发生何事?” 我的师父,发生何事不是一目了然的事么,非得要我说? 白顷歌头皮发麻,屋子里的温度骤降至冰点,凉飕飕的。 心虚:“我一进来,书架便不知怎么倒了,啊哈啊哈..” “是么?”南子洛一个身影飘过,手上一只扁毛..哦..不,是一只绒毛小狼崽就拎在了手中:“为师还以为是它闯的祸呢。” 白顷歌怨念的看了一眼暖暖,你撞到书架之后倒是跑啊,怎会以如此感人的智商留下来让你做的好事曝光,这正是人赃并获来着.. 不对啊,暖暖又不会说话。 白顷歌装模作样的哭诉:“师父,你又怎知是暖暖,它又不会自己承认,它这么可爱,怎会作出如此凶狠残暴的事儿,若您冤枉了它,让它作为一只不会说话的小动物情何以堪呐!” 装,你继续装。 还有,它哪里可爱了? 南子洛眉角一抽,冷淡的嗓音:“它爪子上还留有书架上的木屑。” 白顷歌表示这显而易见的推理能力她怎么就没具备.. “暖暖,去面壁思过!”提起小狼崽就走。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南子洛清冷的面具下不知什么神色,眉毛一挑:“槿儿,你在桃花林住有几载了?” 彼时白顷歌听多了人间的西游记,想起菩提祖师休弃孙悟空的那一幕与现在何其相似!顿觉天旋地转,这明显休徒..虐徒?弃徒?赶徒弟的前奏啊! 用眼风觑了觑师父,见他神色不虞,当即翻脸比翻书还快,立刻苦大仇深的哭天抹泪,一唱三叹:“师父诶,暖暖不是故意的,求你莫责怪于它,槿儿也知错,求师父莫气坏了身体,槿儿在师父这儿绝对任打任骂不还手,当牛做马无怨尤..” 这是唱作俱佳,对偶骈俪的是哪一出戏? 南子洛眉眼轻跳,头疼:“你这是干什么?” 白顷歌孔武有力的拽着他的衣裳,抱着自家师父的大腿儿不放:“师父你不要赶槿儿走哇,想槿儿一个人飘落在外,孤苦无依,身世凄苦..” 南子洛对自家小徒这丰富的发散性思维无语了:“谁说要赶你走了?” 唔,不赶? 不赶她走她在这儿吃力的表演个啥?看来孙悟空遇到是坏师父。 利落的起身,掸裙子,白顷歌一脸无耻的笑意,笑的花枝乱颤:“师父大量,心胸如海,徒儿自叹不如。” 佯作凶恶的对暖暖道:“师父宰相肚里能撑船,你下回别再淘气了啊。” 这脸变得如此之快,前无古人。 这马屁拍的,如此的不着调。 南子洛道:“整理好藏书阁,另,罚你今日不准吃饭。” 白顷歌踏着小碎步饱含深情的热泪往南子洛身上蹭,南子洛不吃这套,给她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剩她和暖暖站在一地惨不忍睹的藏书阁里大眼对小眼。 苦逼的用法术整理了一日,肚子饿的要死,白顷歌仰望苍天,有一种欲哭无泪的赶脚。 到了晚间,师父终是不忍心,对她道:“饭不准吃,若你真饿,可以吃面。” 这样也可以? 白顷歌满血复活,活蹦乱跳的挽上南子洛的手,在南子洛嫌弃的眼神下吃完了一海碗面条,顺手给暖暖也捎了一碗。 她不能想,故意让记忆尘封,只要略一触即那时候的事就心痛的仿佛一只大手在碾压心脏,疼的她喘不过气来。 师父,徒儿再不会说那些混帐话了,你回小槿身边好不好? 师父,你在不在这里? 白顷歌见到楚离的那一刻几乎掉下泪来。 师父不在这里。 “小歌。” 楚离替她抹泪,拥住她:“别怕。” “我在。” 他的嗓音疏离,淡淡的,却带着一种她深陷其中的宠溺和疼惜,当初自戕时的勇敢和无所畏惧在这一刻在心中化为深深的恐惧。 当时她若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楚离轻抚她的发,低低的说:“你没事就好。” 你没事就好。 你没事就好。 你没事就好。 白顷歌痛的心酸的泪在这一刻滚滚而落。 她那时候怎么不想想楚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七十四章 忘川 忘川河边,曼珠沙华血色妖异。 “冥君念你一片痴心,甚为感怀,若你愿意,冥君愿解除契约,允你轮回转世。”小诗微微扬起深渊般的眸子。 那小小少女脸色青白,鲜血从血窟窿中流出来,如同一条条溪水,柳黄色的衣裳上血色潋滟,一双如冰如雪的瞳孔却异常明亮。 她轻而决绝的摇头。 “春花秋月,白衣苍狗,时光轻易逝去,纵使你跳下了这忘川河,忍受万年的煎熬,纵使日后你的亲人度过奈何桥。 但渐渐地,忘川河里无法~轮回的冤魂会将你拖入永无止尽的残杀中,你将忘记等待,忘记自身。 再然后,便什么都忘了。 这样,你还愿意?” 她不语。 据说,忘川河的水能映照出人的内心,若心无杂念,无牵无挂,看到的便是一汪清水,若牵挂太多,永远也看不到头。 如今她看到的是无边无际的忘川河,黢黑的天际,平缓的河流,奈何桥下,忘川河水泛着血黄,里面尽皆孤魂野鬼,河面之上腥风扑面,虫蛇遍布。 她就那么直直的扑了下去。 义无反顾。 “她就跳进了这里?”他微微闭眼,心痛之极。 如今才来见你,是否太晚了? 旁边一人微微颌首:“你若想救她,需得在万千枯骨里认出她。” 他一个纵身跳了下去,红光乍盛,浑浊的忘川河映出红玉般润泽的光芒。 他于骨海中认出她,而她已成为一具没有血肉,没有思想,浮沉于骷髅中的白骨。 “她是否还有再生为人的可能?”顾北抱着在忘川河中折磨的面目全非的苏懿。 容浅狭长的凤眸微眯,打量了苏懿两眼,慵懒的吐出两个字:“或许。” 顾北站起来,沉静的神色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若容浅君上能让她进入轮回,再度转世为人,顾北愿倾尽血月族,助君上一统冥灵府。” 冥灵府上一任鬼君季舒玄应劫陨落之前未曾钦点下一任鬼君,冥灵府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内斗不断。 如今冥灵府内部斗争的形势渐为明朗,主要分为两大派系,一是以容浅为首的实力派,二是以季雪衣为首的血脉派。 顾名思义,容浅是继季舒玄之后第一个达到大尊巅峰阶段的鬼王,而季雪衣继承了季舒玄的血脉,虽修炼程度较容浅低,可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皇太女,再怎么说拥有正统鬼神血脉,虽然现在比不上容浅,日后能否突破大尊阶段,成为第二个季舒玄是两说。 冥灵府的内部人员已纷纷站队完毕,能利用的资源在这几万年里早已被双方搜刮干净。 现在正是要笼络外族力量的时候。 所谓成王败寇,历史皆由胜利者纂写,就算如今以外族力量获得政权会落人话柄,总比身败名裂,成为他人阶下囚的好。 季雪衣自诩拥护冥灵府主权不受外人影响,容浅这边的探子却探知,这表面上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鬼王之女,却拼命让人暗中牵线搭桥,勾搭上了云深阁的阁主,想以美色~诱惑云深阁阁主成为她的裙下客,拥她为鬼君。 没曾想她自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爬上了人家的床,那云深阁阁主却不是个任人摆弄的主儿,反将了季雪衣一军,玩腻之后弃她如蔽履。 季雪衣哭诉无门,自作自死,这等事即使对外宣扬也只会让她自降身份,失去民心,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自食其果。 拉拢外族这种事不能走露风声,明目张胆,于是容浅季雪衣两人只能是亲自或暗中派最亲近的心腹人去办,万事小心为上,是以进度十分缓慢。 而较强的几个族落未免日后惹祸上身,明确表示不愿介入外族人的纷争中,较弱的族群倒是愿意分一杯羹,可谁都不说傻子,这样的族群不能雪中送炭,只能锦上添花。 如今容浅不过是顺手帮一帮顾北,让他心爱之人重生为人,对容浅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却能让顾北领导下的血月族为他一战,简直是天下掉下的划算事。 容浅却未立刻答应,而是似是而非的勾了勾唇角,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里描绘几许复杂,看着顾北道:“一千年前冥灵府无故进犯血月族,顾大人可知为何?” 刚才的好整以暇、从容不迫荡然无存,眸中那几分慵懒烟消云散。 他的嗓音带着些许薄薄的冷意,与几分隐忍的痛苦漫入他的耳膜。 顾北抬眸,他美丽的容颜映入他的眼帘。 容浅显然是极美的。 黑如绸缎的长发用黑色丝带绾起,他并没有作任何发型或带什么首饰。 铅华弗御,青丝秀美,与他苍白的脸色相映,他的眸子显得桀骜而漂亮。 但他的美却带有剧毒。 一千年呵,他也好意思与他提起? 若不是他,他怎会流放北望沙泽一千年? 若不是流放北望沙泽,他怎会在一千年后才坐上血月族上主宝座,而让白顷歌看出他的催眠术,与他决裂? 见顾北不答,仿佛有一种沉重而炙热的希望在他胸口燃烧,迫的他喘不过气来,他微微伸手,想碰他,顾北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躲过。 如有人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容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震惊,旋即如尘埃般落寞。 顾北冷笑,他倒是忘了,一千年前重相见,他彼时转世成为林国皇子公子凌,在大势将去,他注定成为楚湘王手下的刀下鬼时,容浅是他唯一的援兵。 若不是容浅将他额上的封印解除,他怎会得知自己原活了三万年,是血月碎片,而世上还有血月族的存在。 若不是容浅,以他天生弱质的身体,怎能在短短十年的时间内突破大乘期,幻化为人,纵然被流放,也能成为最年轻的地方官,主管北望沙泽。 若不是容浅,他不死也不会有今日之地位。 但容浅在之前的一万年里却不过只当他是一个可随意玩弄的嬖宠。 若不是他将他囚禁在广陵宫,一步不得外出,他又怎会自刎,转世为公子凌? 他已变成了另一个人他还不放过他,在他逃到血月族后,容浅举兵攻打血月族,妄以夺取他,若不是师父力保,他可能就不是被血月族宽宏大量的流放北望沙泽,也不会有今日—成为血月族之上主,而重新成为他的栾宠了。 “凌儿..”容浅低喃他的名字,眼底有一分自嘲的苦涩。 他碰过的地方顾北都会觉得脏,若他刚才真的触到他的衣角,他怕是会搜肠刮肚的在忘川河边呕吐起来吧。 容浅的脸色益发的如膏石般僵立泛白,仿佛有一把锥子,在他的面孔上一锥一锥的用力刺下。 在顾北自杀之前,容浅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么个毛病,是自救下转世后的他,与他朝夕相处时一度想碰他时才知道。 原来顾北没有一刻不厌恶他碰他。 一旦他碰过,他便会反反复复的呕吐,直到吐出血来,直到他认为把那些脏东西都吐干净了为止。 容浅也是那时才知道,为何自与他在一起后顾北的身体就十分虚弱,请了多了名医诊治,给他服了许多珍贵名药也不见效。 如果你爱的人深深的厌恶你,你有什么法子? 容浅选择了囚禁他,选择攻打血月族,迫使他屈服。 可是没用,他宁死,宁让血月族灭也不不留在他身边。 于是容浅知道,他只能等待。 漫长的,无止境的等他回心转意。 这种无望的坚守让他绝望,使他发狂,可他无可奈何。 “我再不会强迫你,我会等你。” 他一字一顿,艰难说完,顾北冷然无语,他只能离开。 过了一刻,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女持了洗漱的东西到顾北身边,服侍他清洗完毕后道:“冥君让婢子来送大人出去,当然,在此之前,婢子会将苏懿姑娘送到轮回之眼。” 顾北走在万鬼肆掠的忘川河上,容浅那清冽而不真实的音容在眼前挥之不去,随口问道:“你怎知她的名字?” “一千年前,婢子见过。”她眼风小心扫过他的脸,欲言又止。 “有什么,说便是。”顾北抱着苏懿,还未从与容浅的对话中拉拔出来,思维有些混乱,眼波未动。 小诗知冥君对顾北一片痴心,不想再见到自家冥君与顾北产生误会后以酒浇愁,于是咬咬牙道:“那时冥君愿与苏懿姑娘解除契约,可苏懿姑娘执意要跳入忘川,大人千万不要错怪了冥君。” 顾北铁青着脸色,在那一万年中容浅对他做的种种事如灯影般掠过,眸底怒气蓬勃:“我与他之间并没有什么误会,你告诉他,这次是他不要血月族的帮助,我不会承他的情。” 小诗见他神色不好,气势压人,不敢再多说,低下头为他引路。 轮回之眼中还能有苏懿的记录,想必是容浅在她跳入忘川河后帮了她,不然以忘川中的恶鬼凶残程度,苏懿怕是坚持不到一个时辰,更不必说今日能再入轮回了。 送她进入轮回之眼,眼见她投胎在一户家境殷实的人家中,他才离去。 前世,我让你丢掉性命,今生,我会在暗中守护好你,让你一世安乐。 这是我唯一能报答你的方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七十五章 楼小笛 白顷歌想起楚离将她带走时并未表露身份,白夭和清云肯定担忧,于是先想找个有人养灵鸽的地方,给她们捎信。 又想到上回金鸟告诉她巫罗抓了许多无辜的孩子关在大牢里用以炼制邪术,现在巫罗死了,那些孩子的尸体肯定还在地牢里,不去埋葬他们的尸身她心中实在不安。 楚离道:“正巧我们去巫罗宫殿的路上看看有无贩卖灵鸽的地方,给白夭捎信之后再走。” 白顷歌想想:“也行。” 又想了想,看了他一眼:“你的事都做完了?”上回还与她说要离开她一阵子呢,现在没过多久就做完了? 这回若不是留在他身上的金鸟感知到作为主人的她气息微弱,即将和她一齐消失,他来的及时救了她,他又要再一次失去她,楚离抚一抚她柔软的发:“我实在放心不下你。” “你若有事我不想成为你的绊脚石。”。 “你记着,有你在一日,你永远比其他人其他事重要。” 木槿花开,清风徐来,白顷歌的心里有一个地方也如花开一般,温暖起来。 “这花是你浇的水?”木槿花夭夭迢迢,美如盛世,再不复他临睡前的枯死。 “恩。” “你怎知要用木槿的水浇木槿的花死去的木槿树会重新活过来?” 额,难道不是自己在水中注入了灵力的关系?她心念一动微微一笑:“之前我也曾游历四方,怎么没遇见这种好地方。” 楚离扬手一挥,不可方物的木槿花树如幻境般退散,他们脚下是一片幽暗的水波,他没告诉她水波之下有累累白骨:“这地方是魔域与神域交界处,一直由魔尊崇凛与真神尧离执掌,神族没落,此后一直由崇凛独掌,如今崇凛恰好不在我们才得以入内,他性子冷绝,昔日与尧离同执掌这片绝域之时就不喜外人入内,若遇外人,不问缘由必取之性命,如今这木槿花树他千年心血种成,看似美丽,若没有神君以深厚的灵力加持,是会取人性命的,这种好地方,日后少来的好。” 魔尊?这么说来,她倒想起一个和魔尊相似称呼的人——鬼尊。 以前她与季舒玄常在一处喝酒,她偶然间听季舒玄喝醉时说过自己曾是鬼尊的第二个关门弟子。 她问他谁是第一,季舒玄苦笑,摇摇头说师父从未对他说过,但他知道师姐在师父心中的地位无人能比,纵然再过十万年师父也不会忘记师姐。 她想着鬼尊这个人定是个极重情义,有血有肉的人。 听楚离的话,这魔尊和鬼尊看来是大相庭径的人。 也是,人本来就是掌管不同族群的两个人。 白顷歌二人在中途找了家卖灵鸽的小店给白夭清云二人捎去了平安心,紧赶慢赶到巫罗的宫殿时已人走茶凉,人去楼空。 偌大的宫殿被人洗劫一空,什么都没有留下,更别谈有人影儿飘过了,那些盘踞在森林中的巨蟒也消失不见。 金鸟描述中的牢房他们找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充斥了整个空间,孩子们的尸体堆积如山。 全部都早已腐烂成白骨。 白顷歌和楚离神伤,用了十天的时间为那些枉死的孩子挖了坟墓,一一将他们埋了进去。 离开之前遇到了楼小笛守在坟墓外默默流泪,那情景倒比有些人哭的撕心裂肺还要伤心。 这孩子的耳朵煞是灵敏,听见他们在草丛中走动时发出的微微声响,动作如猎豹,向森林深处窜去。 白顷歌闪电般抓住他的手腕,喊一声:“楼小笛,我们是会吃人的老虎还是怎么?” 楼小笛使劲挣扎,双手在那张牙舞爪的乱动。 白顷歌的手钳制住他的双肩,皱眉:“怎么不说话?” 她记得楼小笛是个话不多可也不少的少年。 猛然心惊心凉,她换出一只手掐住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口,果然天下封剑的那些残忍落在了他的身上。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骨骼,是比以前要坚韧些。 忿恨和愤怒涌上胸口,白顷歌的心塞了铅似的难受,蓦地扬手,他仰起淬了毒般的眸子盯着她,她的巴掌终究沮丧的落了空。 说到底这件事她有错,为何会让这孩子跟着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走? 那时候她只要再早些告诉他,她为他安排了一条最容易走的路,他便不至于至此境地。 楼小笛的舌头没了,没哭没闹的,倒是个硬骨头,以后会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一个冷血,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而这也正是天下封剑能培养那么多绝世杀手的原因吧。 因为天下封剑是第一个亲身示范,打破了坏人死于话多之定律的组织。 天下封剑组织里的一流杀手不一定皆无舌头,但没有舌头的一流杀手一定出自天下封剑。 这是楼小笛自己自己选的路,进了天下封剑,没有后悔可言。 以后世上再无楼小笛,只有一个冷冰冰的代号。 他的余生将在杀人、杀人、被人杀中度过,没有例外。 她倒想此刻绑他跟着她,不过楼小笛大约也是不肯了。 认沈雍正做主子的楼小笛,本以为从此以后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没曾想一夜之间丧了主。 如今他选了自己的命运,日后他会用手中的剑夺取自己想要的一切,利剑出鞘,刀刃架脖,没人敢不给他饭吃,不给他银子用,没人敢欺负他,她该为他高兴才是啊。 为何心中堵得慌? “楼小笛。”白顷歌的目光如幽幽湖水:“你愿否跟我走?” 她钳制他手腕的力量一松,他立刻跳开,与她保持一个安全距离,听了她的话后,稚气与坚毅并存的瞳眸中散发出疑惑。 似乎在想,她与他不过一面之缘,何以要说这样的话。 楼小笛沉默良久,坚定的摇了摇头。 白顷歌的心冷侵侵的难受,知道果真无可挽回了,缓了好大会神才慢慢道:“小笛,杀人的时候不死你死就是他活。” 楼小笛闪了闪眼,没有回答,沉默良久才终于离开。 楚离道:“你可知他适才想杀你?” 白顷歌凝视着楼小笛远去的背影终是有点难过。 想必是天下封剑的人在找她,楼小笛作为前锋来的。 楼小笛是个好孩子,可是成为杀手的楼小笛以后不能听从自己的心,只能听从首领的话。 此时她有些自责,当初就不该让楼小笛跟着沈雍正,今日他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风声飒飒,楚离低沉的嗓音在幽谧的森林中如冷泉碎音,知她心意般,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一直在想,九洲五大强国联合发布了玄皇令,拿出了可购下百座城池的赏金,来召集八荒四海的群英,取我、你、白夭、清云的项上人头,但为何一直以来,除了秦国云臻兄妹,我们未遇见任何想赢得赏金的猎人。” 经他一提醒,白顷歌的心头肉跳了一跳,这才发现,她忽略了一个极其重大的问题。 顾北对她说是他暗中派人保护了她。 若顾北是看在白夭、清云是她的朋友份上,一并让人保护了两人她可以理解。 但楚离是什么人? 首先他们之前没有交集,算不得好友,其次他们貌似还能算的上情敌。 顾北没有必要让人保护楚离。 或许是因为楚离经常和自己在一起,所以顾北的人在不让她受伤前提下有必要一起保护楚离? 可是楚离很多时候和自己处于分离状态来着。 听楚离这么一说,好像就算他们两人不在一起,其间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也无人因为玄皇令来暗算杀害他们。 这到底是何原因? 要说没人看得起玄皇令上发布的赏金她是不信的,九洲八荒的金钱就算不统一也可以换算,那些钱无论是用来买高级丹药、顶级符箓、一级妖兽、还是中小国家都绰绰有余。 这就是说,除了顾北在暗中护着她外,也有人在暗地护着楚离。 “你说会是谁在幕后保护我们?”白顷歌不确定楚离知道谁在暗下保护他,不过他若能想起什么人来毕竟有益无害。 这世上有此能力者甚多,在他的印象中,崇凛、帝峿、云深阁的阁主、冥灵府的冥君容浅、天下封剑的宗主,天外天的温言、颜朵等神使皆可以。 但帝峿自然与那些人一样,着实没有在暗中保护他的理由。 等等,或许有一个。 这些人当中,唯颜朵一人尔。 他不能把这个猜测对白顷歌说,若对她说了,便要将所有的恩恩怨怨与她一一剖白。 这个故事太长,而且故事情节她知道太多对她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况且颜朵这个猜测不十分准确,若是颜朵,便决计不会护着白顷歌。 或者另一种可能也存在,颜朵本是护着他的,但白顷歌另有人暗里相护。 白顷歌见他思索了良久,脸上的神色始终是淡淡的,想来是没有什么收获,于是劝道:“若实在想不起来,便罢了,子欲避之,反而促之,大概反其道行之,你不去想那个人,那个人日后会自己出现在你面前。” 楚离听了唇角微微一弯:“你说的对。” “不过我想暗中保护我们的人大约偶然会打一个盹儿,给敌人露个破绽,也或许那些人见我们如此生龙活虎,他们却在暗中保护的辛苦,是以想故意给敌人放放水,平衡下心情,总之,接下来我们没有那么好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七十六章 九慕 森林深处,澄澈的阳光透过墨绿色的树叶倾泻而下,层层密密的光影斑驳凌乱。 眼前是一地残破碎裂的妖兽尸体,钴蓝的稠血流了一地,如同树叶的脉络,缓缓汇成一汩汩精致的小溪。 她的白衣染上夺目惨烈的血色,衬了一树的浮光掠影,那些鲜血织成一张让人透不过气的网,让她的眸子渐渐失了色。 楼小笛是个聪灵如斯的孩子,还懂得在走的不留一点尾巴之后再通知天下封剑,他的主子再笨也不会只放几百只普普通通的妖兽给他们打牙祭。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浅淡的阳光下,一只银色的妖兽脚踏万千同类的尸体,出现在他们面前, 树影散开,那只妖兽的皮毛和瞳孔在倾城的阳光下披上一层圣洁的光辉。 白顷歌的呼吸猛的一滞,急促的呼出两口气,黑玉似的眸子晕出凌冽的红,身体里似乎有一把尖刀,一点一滴的将她剜心沥血。 天下封剑,你们好狠! 暖暖! 白顷歌的眼圈霎时濡湿,想再和以前一样摸一摸它的毛发,而它呲牙咧嘴,低声嘶吼,全身毛发炸开,如一只暴走的野兽,随时准备和她开战,其余的魔兽从它身后的古树后走出来,呈扇形一一排开。 妖尚且有与人相似的情感,魔则是完全兽化了的妖。 完全兽化的魔虽没有妖的思考能力,在能力的极限扩增上却有更大的优势。 一个青年从远处御剑而来。 他如朗星的眼瞳细瞧之下却是暗藏阴邪和下流,清新俊逸的身姿,英英立在那里,无论如何都让人觉得有一种做作与别扭。 他可恶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抚在暖暖的颈脖上,暖暖却没有和以前遇见陌生人一样发怒,相反,它适才对她全部的敌视在那人的抚摸下消失,还非常享受他的抚摸,和只温顺的猫儿般‘呜呜’叫了两声。 “放了暖暖。”白顷歌上前一步,咄咄的目光迫上去。 那青年散漫的笑一笑,两只下流的眼睛盯着她:“暖暖是谁?” 白顷歌叫他看的不舒服,冷道:“你对暖暖做了什么?!” 那青年仍是漫不经心的笑笑,一只手妖娆的甩了甩他肩前的长发,眸色却陡然转冷,如迸射而出的冰凌:“若不是见你生的美,谁有空搭理你那一句!” 他的双手快速结印掐诀,大有将军指挥千军万马陷阵杀敌的变态狂热,顷时间自他身上向外十里处黄光大作,光芒千丈,所有人瞬时被笼罩在黄色光芒之中,一股滚滚而来的压迫气势弹指爆发。 随着他结印的完成他身边的魔兽嘶喊声犹如长江大河,奔腾而来,响彻云天。 空气中隐隐有浩浩汤汤的气流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金鼓喧阗的嘶鸣不单单撞进耳膜,而且携雷霆之势如罩子般笼住白顷歌二人全身。 他们来还不及作何反应,轰轰作响的声音仿佛波澜壮阔的百万雄军齐齐奔腾而来,振的他们整个人晕乎乎的。 魔兽从四面八面疾驰而来,爪子和嘴巴,四肢和尾巴同时派上用场,能抓的就一爪掼,能咬的就一口吞,能踩的就一脚塌,能扫的就一尾巴。 楚离应变奇快,护着她身如灵蛇,快如闪电,在魔兽中来回穿梭,每一次动手,都能让魔兽身上挂点彩。 白顷歌反应过来,也加入战斗的行列,不过片时,两人便和魔兽打得如火如荼,难分难解,臻至白热化。 那青年捻诀,催动灵力,控制那些魔兽以更快的身法袭来。 白顷歌还没来得及祭出白绫。 楚离虽只手执木剑,木剑中灌注的灵力却蓦地气势如虹,如滔天巨浪,一卷而下。 那些魔兽先前处于极优势力,现在楚离突然发难,只听一声轰然巨响,那些正巧撞在他剑上的魔兽如被一刀切开西瓜,分为红白分明的两半,而旁边的魔兽在他碾压性的灵力之下,砰砰飞出几十米高。 那青年一口血哇的呕出来了,捂住痛彻的胸口,双眼微闭了闭,知道大势已去,没想到自己二十年呕心沥血制训得魔兽,竟被人一夕破解。 驳这种妖兽脾气火爆,攻击性强,幼年驳极难养活,罗尾这二十年来花费极大心血才养成这一群成年驳,使妖性魔化,在驳力量上的训练也一日未曾懈怠,如今算是遇上了对头,这群驳还未使出看家本领,就叫人夺了性命。 有趣,实在有趣。 九慕咧咧嘴,绽出一个诡谲的笑意。 听九香说那个男子灵力深不可测,她不过请人随意试试,未曾想今日竟又了额外的收获,那个在他身边的白衣女子才是今日主角好么。 她可记得清清楚楚,这女子明明是那个人心疼的不得了的小徒儿千乘槿呀! 九思崖巅,诛妖台上,千乘槿的身体越发纤薄透明,被蚀妖绳绑住的地方血液如娟细的小溪缓缓流出,又瞬间被蚀妖绳吞噬得干干净净。 天际处云烟翻滚,阳光渐住,黑雾不知从何处起,卷席了整个九思崖,阴风寒冷直透人心,鬼哭怪叫诡谲狠戾。 南子洛祭出神抉剑,灰暗的雾色中,剑光如虹,如蛟似龙。 百里之内,阴雾顿散,空气清明,花草繁开,生机蓬勃,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听一声响彻寰宇的恣睢咆哮,神抉剑霎时化身青龙,如脱笼之鸟,离玄之箭,流星赶月般向蚀妖绳俯冲而去。 那蚀妖绳通灵一般,见神抉剑来势汹汹,知道厉害,跐溜如蛇,蜕离千乘槿,疾逃如丧家之犬。 千乘槿神思昏迷,没有了蚀妖绳的支撑,身躯软倒,南子洛一个闪身,扶住千乘槿,替她渡气过血。 神抉剑化身的青龙乘兴而去,见蚀妖绳不战而屈,顿觉索然,在半空里懒散的收势折身,盘旋于空。 “好个南子洛。”黑色缭绕的浓雾里露出一个少年阴沉沉的脸,冷冷的哼笑一声:“你如今在我的练血镜之中,我倒看看,你如何出来。” 南子洛的白衣被千乘槿身上的鲜血染成一朵朵怒放的曼珠沙华,他轻柔的将千乘槿抱在怀里,神色凛然,一双眼清冷如水,慢慢道:“你为了炼制蚀妖绳,害了成千上百人的性命,这原不关我的事,但你既然敢动她,我便不会放过你。” 那少年猩红了一双眸子,怪磔的笑了两声:“你泥菩萨过河,自身那保,还敢大言!好一个不会放过!本君就爱作恶人间,为祸苍生,动你徒儿,看你又如何不放过我。” 少年说完身影在黑雾中一隐,即消失不见。 十万年前精怪两族本是依附在魔族下的小股孱弱力量,为了争夺魔主的宠信,往往兵戈相向,势如水火,但自上天为平衡神魔两道,神族为奴,魔族陨落,他们也再无仰仗。 精怪两族因势单力薄,不是上天的主力目标,连当炮灰都略嫌碍事,竟也奇迹般完好无损。 他们依赖魔族,魔族相应的也压迫他们,自魔族被封印,精怪两族都都渴望安稳,经过三十年的谈判,平衡两方利益,两族决定结成联盟,推一人主持大局。 会议议定无论精怪,每届领袖只需文治武功胜过联盟里各推举的两精两怪德高望重,实力非凡的长老即可。 练血镜是精怪奉如神明的圣物,密不外露,唯有盟主有资格用,连长老都不允许窥视,这少年竟然以练血镜为器,说明他便是这届精怪联盟的盟主。 这练血镜是精怪两族圣物,法力自不可小觑。 “子洛,这里即将崩塌。”青龙的声音里十足的警觉与防备。 南子洛凝神,以神识感受周围的变化,草木枯荣,流水泠泠,九思崖寂静如死。 但他却能听到九思崖的心跳和将要崩裂的山体脉动。 南子洛沉默不语。 练血镜最开始不是精怪两族圣物,而是魔族之物,能幻化世间,营造幻境。 最可怕的是,炼血镜营造的幻境如果没有人从外面打破,等到练血镜里最后一个生命死去,就会变成真实发生的场景。 这是一场有败无生的战争。 唯一的破绽是如果有人哪怕是一个普通人从外面将这种结界的平衡打破。 练血镜一旦启动,不将所有生命吞噬不会罢休,是以一开始就用了最尽了每寸能用的地方来困敌杀敌,外面的防护脆弱得如同一张薄膜,就像一个拼了命的人,将紧要的命门都留给了敌人。 练血镜的主人自然知道这个致命的弱点,练血镜一旦启动,便绝不会离开它半步。 刚才那少年大约是年少轻狂,又或者认为绝无可能有人路过这里,竟敢出来和南子洛聊天说话。 那是一个绝佳的反败为胜的时机,任何一个人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都有机会将他们救出。 只是这少年选择的地方绝妙,是普通人绝不可能路过的九思崖,诛妖台。 他自以为的万无一失,当暖暖以浩然之气撞破那薄弱的结界进来之时,那少年气血攻心,着实喷了老大一口闷血。 千乘槿醒来时,暖暖已经因为撞破炼血镜失血过多,垂垂危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七十七章 暖暖 炼血镜需以血养之。 若有人因炼血镜受了伤,必须以用养着炼血镜之人的血相祭。 简单点说,要救暖暖必须杀了精怪联盟盟主少年。 九慕永远忘不了那一日竟行的血在她眼中蔓延,蔓延,无限蔓延,似乎要将她的心一同拉进地狱。 桑国皇帝名为反贪实则夺权的一道圣旨下,傅氏一门七十三余口竟没有半分申辩余地,一朝全部惨死。 傅九慕那日在爹妈的拼死保护下才得以从傅家密道逃脱,去找自幼拜精族族长为师的幼弟傅竟行。 天伦之乐并未享受多久,傅竟行在得知傅家满门惨遭桑国皇帝灭口后,立志报仇雪恨。 炼血镜是他唯一有把握在人族控制的神族手下获胜的法器。 他背弃师门,暗中买通精怪盟主身边的人,偷了炼血镜,急于将它炼成。 千不该万不该盯上了千乘槿。 千乘槿的灵力比起单单的凡人精气在炼制炼血镜方面自然是胜出百倍。 只要有了千乘槿的灵力,他无需再劳心费力的去寻找精气纯洁的凡人,炼血镜可一朝炼成。 他用精族族长曾送他的法器蚀妖绳,将千乘槿困于炼血镜中,只要她身上的血被蚀妖绳吸食干净,他再把蚀妖绳喂给炼血镜,这事便可大功告成。 千算万算没算到她是南子洛的乖徒儿。 胸腔里一颗心砰砰的跳动,傅九慕捏紧手中的一块温玉,仿佛那就是傅竟行,脸上的表情狠绝:“竟行,今日遇你仇敌,长姐当为你报之!” 正待飞身而下,一个人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低哑的嗓音响在耳畔:“借你罗尾,借你妖兽不是为了让你自寻死路!” 傅九慕的心冷了冷,抿紧嘴唇,脸色纸一般雪白。 “你现在上去就是送死。”那人哑着声音,失望的摇摇头道:“我一向瞧你是个隐忍沉着的人,碰到傅竟行的事你竟如此沉不住气,那个男人的灵力高低难道你看不出来?” 傅九慕的肩膀凛然一侧,脱离了他的掌心,眸中怒火熊熊燃烧,见了那人沉静如水的容颜后终于压了压,然口气仍甚恶劣:“你没资格说我,更没脸提竟行!” 那人听闻之后显然一愣,眼中闪过一抹沉痛,尔后自嘲的勾起一枚笑:“你说的对。” 傅九慕话音才落便自觉话说的太重,然说出去的话没有收回之理,更不可能因着这个给他低头道歉,两人之间有一瞬间的沉默与僵持。 那人一如既往的先低头:“宗主若知道今日之事,对你我没好处,趁罗尾没发现,你先走。” 对他傅九慕心中始终有一口恶气,要她听他的话更是没有的事。 罗尾看出白顷歌对暖暖的特别,知今日他若不以暖暖为代价,定无全身而退的道理,已准备丢车保帅。 “罗尾要撤了,你快走。”那人催她。 傅九慕偏不听他的。 “你若还想着替傅竟行报仇,日后必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言下之意就是,如今日被罗尾发现我们的关系,他在天下封剑呆不下去,对她的复仇没有好处。 眼见罗尾借着向白顷歌威胁暖暖的生命向两人所站的方向逃离,他作为罗尾的上级要接应罗尾,不能先行逃跑,傅九慕却还不走,他急的满头大汗。 傅九慕想起日后要报傅竟行的仇还需借助他的力量,这才动摇,身形微偏,人已隐去。 谢紫川见她走了,罗尾光逃命就自顾不暇,心中才放了心。 罗尾身后的那个男人穷追不舍,谢紫川一边从虚界中拿出几颗烟幕弹用精准的手法丢出去,一边御剑,那男人显然没想到罗尾还有人接应,身形慢了一瞬。 有时候生死往往只需这一瞬便足够了。 罗尾感激的看了一眼谢紫川,跳上谢紫川所御的剑,扬长而去。 天下封剑的杀手想杀人,必得先练好逃命的本事。 是以天下封剑的人御剑,以谢紫川这样的一流高手来说,可比得上神族拥有中等灵力的神君。 那两人有备而来,眨眼间一去几百里,楚离心中牵挂白顷歌,也不再追下去。 白顷歌记得那时师父用那个精族少年的血救了暖暖,暖暖醒来后却不知怎的完全不认得他们,性情暴躁失控,遽然向九思崖下的弱海跳了下去,师父担忧她的伤势,对暖暖突如其来的动作完全是淬不及防,没来得及救下,它就沉没在弱海之中了。 弱海鸿羽不浮,再轻的东西一旦掉下,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以为暖暖死了。 就这样几乎是十万年的时间,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暖暖。 如今暖暖的骨骼全部长开,高大威猛了许多,是只成年银狼的模样。 只是她也没想到,见到的暖暖不再是当初那个爱与她玩闹的小狼,而是只完全魔化的魔兽。 “暖暖。”她伸手温柔的摸它脖上柔顺的鬃毛。 适才那青年丢弃了它,它虽然魔化了没有了感情,但眼角处却不由自主的流下了几滴晶莹的泪珠,似乎在那一刻,它僵化魔物了的心又有了作为小兽的温情,对那青年的离去十分伤心。 在刚才的打斗中那青年一掌打在它身上,把它挡在自己身前作为退路,那青年为了自身的命下手颇狠,那一掌让它伤的极重,它闭着眼的样子有点像当年和她一起在桃花林玩累了的温煦。 触手是一股湿濡的温热,她的一颗心如冷浸浸的透了一场秋后的霜凉,微微颤抖的发冷,细看之下才发现,暖暖银色的皮毛下遍体鳞伤,好几处伤痕都深入见骨,触目惊心。 这几近十万年的时光,暖暖一定过的很辛苦。 她双手覆盖在它的身上,如水的灵力源源不断的释放出来,为它疗伤。 楚离握住她的手,对她轻轻摇头:“你为我失去了五万年的灵力,现在是我为你付出的时候,相信我。” 白顷歌失去五万年灵力已变不了凤凰真身,若再失去体内灵力,以后怕是连金鸟金羽的幻化不出。 楚离的手放在暖暖的脑袋上,紫色灵力从他的手心传遍暖暖的四肢百骸。 淋漓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楚离浅浅抬眸,看一眼白顷歌,她脸上尽是疲惫和忧戚。 他暗自下决心,这一回,我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暖暖,不是魔化了的暖暖。 楚离催动灵力源源不断的向暖暖身上涌去,在它的体内形成一个元丹大小的核,等到核积累到一定程度,他循序渐进的将核内的灵力扩散在它的奇经八脉,替它洗经伐髓,荡涤魔性。 如果说替魔兽治伤只是让灵力形成一剂良药,愈合其伤口的话,替魔兽换骨夺胎就要难得多,也会极为耗损施术者的灵力。 白顷歌显然是注意到了其中的变化,楚离较之适才毫不费力的替暖暖疗伤,现在额上的汗珠却涔涔而落。 施术到了关键时刻,她不能轻易出声问他到底对暖暖做了什么,这样极易让施术者走火入魔。 脑子有片刻的混乱,楚离是不会做对有暖暖伤害的事才对,她所能想到的唯有那件事了.. 楚离,你疯了么。 这么做你会耗费多少灵力你不知道? 夜幕降临,孤寂浓重的黑色如一只只高高在上的黑天鹅,俯下身子,便占尽星空下的苍穹。 看着他冷静的神色,她缠满藤蔓的心上小小的开了一朵萤火虫样的花朵。 她非自小爱穿白衣,白衣是师父爱穿,师父走后,她便从未穿过除白色以外任何其他颜色的衣服。 她在少女时代很难想像自己将来爱上一个和师父不像的什么人。 急景流年,只在呼吸之间,十万年来,她遇到过很多人,很多人她记得,很多人她来往过就此散了。 她先楚离遇上顾北。 可顾北从未让她心动。 但此时此刻,眼前这个人,她怎么就一点点沦陷在他的眼神,他的举动中的? 是因为顾北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像师父,而楚离,至少他的样子是她想象中的师父的模样,而他的孤高冷桀也与师父有几分相似? 一颗心咚咚的跳起,她的惊惶如一只掉进陷进的小兽,紧了紧自己的手,当初为何没发现这点。 她至今记得第二眼见到他,烂漫流光花下,他转身,那一眸,那一面,无需姿态,无需言语,就惊艳了她的时光。 她当时还笑自己,第一回夭夭用溪水洗尽他的面容时也恍然见过一面,怎的却于第二眼失了心魂。 如今回想,可不就是么。 因着曾经在桃花树下描绘过师尊的音容,才在流光树下见到楚离时,对于他那绝世姿容如此契合心目中师父的相貌惊了心。 她来来去去的想楚离和师父,来来去去的想,桃花树下的师父,流光树下的楚离,怎的不让她步步沦陷? 那她到底是为了师父爱上楚离么? 还是因为那是楚离,她才爱上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七十八章 初抱 暖暖洗经伐髓之后需要好好休养。 回摇光山一路太过颠簸,她怕暖暖承受不住。 “离这里最近的我记得是个叫江南的小镇。”楚离上回救她时经过那里。 白顷歌见他额上虽有豆粒大的汗珠,脸色却一如往常,并未因灵力耗费而大伤元气,放心不少,又担心他是逞强:“你如何?” “无碍。”他结印,把暖暖放进虚界:“我们走吧。”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江南,这是最好的季节,满城风絮,清酒如茶,流水人家,新叶红花。 江南烟雨,适合吴侬软语,温香如墨,白顷歌想起小时与师父一道来江南,那时她已爱学师父穿一身白衣,骑一匹黑马,颜色厚重鲜烈,不曾辜负这古旧的光影做的底色。 “这样的江南,是油纸伞和诗人的世界,你说是不是?”白顷歌道。 楚离点头,并未作答。 白顷歌心下微喟:“这里经历了狼烟烽火与岁月侵蚀,竟然还留有十万年前的底蕴。” 实是不容易。 而世界虽大,她走遍四海八荒,也未能听闻关于师父的半点消息,岂非同样不容易? 十万年前师父带她来过这里。 她问过他将她从歹人手中救下是否因为她太可怜了。 那时的背景是什么她有些记不清了。 蠢蠢欲动的记忆缓慢的撬开缝隙。 脑袋有点疼,一路上她努力的回忆,摸索那一朵水中花。 两人携一身仆仆风尘色找了一家客栈安置好暖暖后就着隔壁二楼靠窗的雅间坐下,想填填五脏庙。 店小二热情的上来招呼,楚离见她神色沉默好似在思索什么便并未打扰,想叫个她爱吃的香辣豆豉烤鱼,又怕她思念起刘老二位伤了神,于是换了几道清淡爽口的菜。 窗户用小棍支着,处于半打开状态,她一只手托着下巴,呆呆的想自己的,目光不自觉的移向街上。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习惯。 她每每和师父在外用饭,也爱靠着窗边坐。 一方吃饭,一方看着下面人来人往,忙忙碌碌,会让她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晃眼之处,一角素衣淹留在人群之中,又霎时消失。 虽非白衣,虽非师父惯常的昆山片玉,惊艳人心,但那一素衣却让她失了神。 那人可能是师父么? 她慌里慌张的跑下楼,那一抹素衣衣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会在这里遇见? 她沮丧的自嘲,要知为了找师父,以前她是常来这座小镇的。 往年无数次的有意寻找都未找到,这一回偶然间于茫茫人海中又怎会相遇? 她转身,这一刻却不知为何,十万年前与师父在此处的经历,那份失去的记忆滚滚在脑中翻腾。 蒙尘的记忆渐渐拂开灰尘。 她想起来了。 彼时她问师父为何救她时师父的回答。 洪荒时代,鸿蒙初始,创始祖神开天辟地,风云雷霆、日月星辰、四极五岳、江河湖海、田地地理、草木花树、金石珠玉、黎民百姓、雨泽良果都是由他垂死化身。 得创世祖神之灵力厚重者则高居九重,成为神袛,承创世祖神之秽积多者则处于九渊,化而为魔物。 只沾染些许微息者,便分别化为妖与仙。 万物得法,皆可为妖,万物悟道,皆可修仙。 最原始的妖、仙尚且略沾创世祖神之灵力,后来的妖、仙灵力传承越来越弱。 神魔两脉禀创世祖神灵力而生,与天齐寿,长生不死,拥有的力量也是妖仙无法企及的。 但魔不甘唯神占据九重天,为了争夺地盘,神魔两族展开了一场毁天灭地、惊心惨目的大战。 五界六道跟着神魔两族遭殃,天柱倾颓,天河倒灌人间,五界六道的结界被破坏,各路妖魔鬼怪借此登场,不仅作乱人间,连天宫佛界也敢闯。 战乱年代,人命如草芥,不足挂齿,他遇到过许多和她一样被歹人挟持的男童女童。 师父的瞳眸里是看似亲近实则疏远的淡玉色,语调轻缓,如同再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救你,只是因为那日恰好你要死了。” 白顷歌差点没惊得背过气,合着前面铺垫那么长,说了那么一堆话,就为了接下来这一句不是理由的理由? 白顷歌深深吐了两口气,着重提醒师父刚才自己说过的话:“师父,你不是说当时很多孩子和我一样嘛,怎么还特特救我来着..” 与事实不符呀师父! 师父的表情掩在面具之下她看不甚清,但是他的目光掩在深邃的烟雨里,那一种颇为自矜和贵不可言的态度,她如今记忆犹新,淡淡吐出两个字,终是说出了真实原因:“你求过我。” 白顷歌愣了一瞬,仔细想起了当时的情节,战火纷飞,烽火四起的背景,她才下山就难得遇上清云吓唬她小孩儿随意出去会被歹人抓的戏码,这厢正盘算好好看戏,那厢没想到那一伙人有点小能耐,打伤了她,把她自己变成了戏中人不说,还很烂俗的让她失了忆。 正在此时。 传说中英雄救美,哦不,是师父救徒儿的万年不腐的梗即将上演,虽然那时白顷歌被人打的晕乎乎的,没法分心想到这些。 彼时她正愁没法脱身,见到有外人来不管是敌是友吧想着指不定能趁机浑水摸鱼逃走,肯定小小的激动了一番。 她自小天天与白夭、清云处在一起,只听他俩提过,没见过货真价实的美男子。 这一枚只看身材不看脸就十分符合美男子形象,她自然就更为激动了。 诚然也许是她激动过了头,倒委实没想过她的激动落入他这样一个水木清华,高隽冷孓的人眼中会以为是她在求他。 想来师父固然是一个美男子,也是一个有野史家潜质的美男子。 白顷歌当即捂住小嘴吃吃笑得前俯后仰:“是了,徒儿记得。” 尘封了十万年的记忆在此时突涌而至,白顷歌有种恍惚之乎的不真实。 她拾起遥远回忆中散落的贝壳,一个个打开,才发现那记忆如此鲜明灼眼。 那一天为何与师父到这个小城的? “你的朋友住在这里?” 青砖石阶上绿苔丛生,桁梁小柱摇摇欲坠,匾额朱漆褪色颓败。 从纸糊的窗户中透出点点烛火昏暗的光芒,陈旧带着腐烂的气息,让白顷歌觉得这小肆随时随地都有蹦出个猪脸鳞身鬼怪的可能。 两人下马,推开小肆的木门,一声老旧的吱呀声在绿得泛沉的空气里响起,白顷歌立时住了手,也不知这门有主人无,若这门坏了自己与师父身无分文,彼时若论起赔门的事来,倒不好说。 师父不知她心意,怪怪的轻扫了她一眼,尔后亲自伸手开门。 里面的情景与外间完全两个天地。 打开门,屋内豁然开朗,这是一家简陋却带着古意与温暖的茶馆,小屋虽小,五脏俱全,茶客颇多,见有人进来,齐刷刷的目光粘着师父,竟似再也不能转动。 小小的白顷歌默默揣度,不正经的野史家们经常在书上杜纂任侠游豪大多爱往偏僻山村,粗野小店。 越是神秘的高手越是偏爱这种外表看似不咋地,内里别有洞天的小肆。 如果所传不假,看来这次师父带她要见的人一定是绝高的高人了,至少得身高就可傲视群‘凡’吧。 当回过神来,白顷歌小眼珠乱转,环视一周之后不由吃了味。 即使师父这样的人本就会让世人移不开眼,可他们就一味盯着师傅看,万一师父给他们盯了块肉可怎好? 没错,不得不说白顷歌那时候太年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想的出来。 “咦,你来了?”醉醺醺的大嗓门洪亮如钟,响彻每个人的耳朵。 白顷歌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脏乱邋遢的人抱着一坛酒,一双朦胧的眼从乱鸡窝般的栗色发间显出,身上穿着褴褛,脸色苍白憔悴。 “暮戈,两年未见。”师父慢慢的说。 暮戈,白顷歌吃了一斤,这人的娘亲定是在生他时料知了他此时的五大三粗,不修边幅,才给他取这么个文艺名儿,好让他听见自己名字时记得至少盥洗盥洗。 叫暮戈的哈哈一笑:“是两年未见了。”他的目光在白顷歌身上逡巡了一遍,然后猛灌了一口酒,颠三倒四的说:“你来了便罢了,怎还带着一个女娃娃?” 一个掌柜模样的弥勒佛见有人进来先还惊了一惊,看清是师父,霎时像没娘的孩子找到家般向师父诉苦:“尊驾想是认识这位客官了,两年来,这位客官天天到小店喝酒,每每酒醉便要砸东西摔坛子,小店苦不堪言,苦不堪言,尊驾好心,劝一劝这位客官。” 白顷歌没想到自己要见的高人竟是如此尊容,一颗心灰了半边,又细细对了对古书中的情节,顿时心宽了许多,谙道:所谓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高手醉酒乃常事,倒不可看轻了,以免日后这人洗一洗,是一只活生生大美男,她可要因先前的狗眼的看人低把肠子悔青。 至于洗一洗仍不是美男子嘛,到时候再说,再说。 她正无比投入的在想这叫暮戈的为何不是一只美男时。 师父已走入屋内,到了暮戈的身边,夺过他手中的酒放在茶桌上,淡淡的说:“闹够了,该走了。” 暮戈醉眼迷蒙的瞅着师父,像要在他脸上戳个洞出来,这用眼光戳洞的技能毕竟没炼成,自己竟因醉酒倒了师父身上,恨得白顷歌牙痒痒,话说她都没能让师父抱上一抱,这人竟敢捷足先登,夺了师父的初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七十九章 初七 师父的性子淡薄,在诸山桃花林待的时间又久,她未曾听闻他与这个叫暮戈的有甚瓜葛。 况且这又是她第一次见师父关心除了她以外的人,自是有些好奇的。 这叫暮戈的人到底是何样人物,能让师父亲自出马,而且亲口来劝他归去? 且师父言语中的‘走’,是到哪里? 难道要跟着他们回诸山桃花林? 白顷歌憋着一肚子疑惑。 三人自还未走出这个茶馆的门,严格来说,一只脚还未踏上门槛,一阵猛烈的风灌过,两扇朝不保夕的门轰的一声洞开。 尚喜的是轰开这扇门的人使出的灵力是巧劲,两扇门页在风雨飘摇的撞击中竟然没有当场横尸血溅。 那一天白顷歌开始悟出一个道理。 打架是个技术活,两个人打架讲机智拼实力,一群人打架讲策略拼战术。 白顷歌随师父在桃花林修行上千年,其间虽偶然会有个几个误堕魔道的小精小怪闯进来表示我们打家劫舍什么的,但这么乌压压一片整齐阵仗,占据整个江南阵地的精族还是少见。 为首一个阴柔俊俏的小年轻,跨宝马,扛金枪,硬做了一个与自身形象极其不符的威风凛凛之姿。 小年轻金枪一指,凶神恶煞的叫嚣:“南子洛,是不是你把本少爷的老爸杀了的?!” 师父是个慢热型,审视他一番,许是见他与自己亲手杀过的一个人能合上像,料想两人为父子关系,许久才淡淡‘恩’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白顷歌只经历过一次师父杀人,一下子想起那时候为了救暖暖师父貌似是杀过一个精族少年。 这也能遇到冤家,看来杀人真不是什么好事。 暮戈睁着醉意朦胧的眼睛阴阳怪气的向那少年刺道:“这位绣花少爷,你要报仇也不事先递个帖子来,懂不懂规矩?” 此言一出,茶馆里立刻有人起哄,吆喝道:“精族大少爷可是恨不得自家老爹死了呢,此刻出来报仇?哼,不知是真报仇还是假报仇?” 小年轻一听,呦呦两声,笑如春花:“既然早晚要动手,抢珠子的同时给自己树树碑也无伤大雅嘛。 神影罗迦,别以为本少爷不知你今日什么目的,说的自己多高尚似的。 此刻这么着急为南子洛这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辩什么辩?! 老实告诉你们,本少爷今个儿能答应与你们这群乌合之众里应外合,你们早该烧高香拜老天!” 那小年轻噼里啪啦说一大串,中间外人插不上一句嘴,诚然是个十足十的话痨晚期。 白顷歌在寻思面前这小年轻没救的同时也听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茶馆里的这起子人适才根本不是冲师父的姿仪倾世才盯着他一动不动的,而是与这小年轻早就约好了要表里响应来抢师父身上的什么珠子。 “不知师父什么珠子如此风华无双,这么多人围着来抢?”白顷歌低声嘟囔。 她声音虽小,那小年轻显然是个会家子,耳力非同小可,瞄了一眼藏在南子洛身后的白顷歌。 只这一眼,他一腔的敌我有别,不共戴天,强抢明珠的想法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两只色眼牛皮糖似的黏在小女孩脸上,骑在马上的身子向前倾了倾,毫不吝啬的惊叹一声:“瑶池不二,紫府无双。果何人哉?如斯之美也!” 白顷歌第一次听人说她是个美人儿,人小鬼大的害羞自满了一把,正沉浸在小年轻的糖衣炮弹中,给那暮戈私下狠狠瞪了一眼,提醒了她要时刻小心腐化堕落的精族这个纸老虎,她才悻悻敛了自恋之色。 小年轻见状,不假思索我懂了,率先自报身家,笑盈盈说:“我叫傅初七。今年七月初七满七百岁。” 傅初七这名字取的真是挺随便的,白顷歌唔唔的点了点头。 暮戈脸上挂了三条粗眉大眼的黑线,这小徒弟南子洛上哪儿找的? 敌我不分的感人智商着实让人汗颜,只能说这世界不是一般的奇葩,不是二般的魔幻.. 见小妮子有了回应,傅初七摸着下巴,沉思三秒,表情成为一个小小的亮点,春风得意向她道:“今日本少爷与五界六道的朋友联手,夺浮玉珠断无失手之力,待我将南子洛杀了,你来我身边可好?” 白顷歌沉思。 这提议是要拉她入伙? “不行,师父我是真真舍不得的!”她挺了挺小胸脯。 傅初七惊驾,这小妮子还有个不肯的? 深思熟虑了一番如何诱哄她,才待开口,神影罗迦的忍耐到了极限,要不是傅初七手上有大队兵马,他才不会让傅初七在如此重大的时刻叽叽喳喳的和个小女孩唠嗑个不停,果断让他活不过七秒好吗! 这‘话痨’之名声果真不是虚传! “傅初七,我们是不是该动手了!“罗迦闷声闷气吼了一嗓子。 傅初七经他一个河东狮吼,心勒个惊了一惊肉勒个跳了一跳,罗迦说的实在不要太在理!忙向白顷歌道:“小姑娘,本少爷要打仗了,你远着些,不要伤了自己,打赢了小爷给你买糖吃。” 傅初七不等白顷歌的话,自己先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刚才谁说本少爷我不下战书了?“ 话未毕,大言不惭道:”本少爷想打架,还用下战书?!答案是不用!” 阴沉沉贱笑了几声,颇郑重的扭头,对旗下一众下手道:“本少爷告诉你们,谁敢伤了刚才和本少爷说话的那位姑娘,哼哼,等着被本少爷抽筋剥皮制成标本吧!“ 白顷歌好纠结的看着傅初七,不知是否要看在他刚才夸了自己一句的份上提醒下他,下什么战书,你早来个迅雷不及掩耳多好! 这一仗若她来打,话不二说,先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占个人多手快的便宜,哪里跟对方墨迹墨迹这么多,现在才慢悠悠喊开打。 况且她且看着,傅初七怎么不像打胜仗的呢。 以师父的能力,不出三十招,怕就打的他满地找牙。 傅初七自称少爷却不是盟主,且今日带的全是精族人,并未有怪族,看来不是精怪二族的盟主,练血镜应该是不会用的,蚀妖绳就不一定了。 擒贼先擒王,那边傅初七喊打喊杀,南子洛出手如电,傅初七人有点二,手上却丝毫不马虎,蚀妖绳一出,一阵血风如巨蟒毒蛇缠卷而来。 南子洛手上一晃,一道惊鸿剑影,如银火如流光,龙吟呼啸之声震彻寰宇,不绝于耳。蚀妖绳通灵性,七百年前在神诀剑下吃过亏,南子洛剑一出,如遇焦雷天劫,猛然瑟缩,蜷回上官安歌身上,旋即不见。 傅初七见平日最引以为傲的蚀妖绳如此不济,还未正式开打,就先临阵溃逃,心中愤恨激怒,飞身而起,金枪一抖,豪言未放,南子洛一个闪身,不知如何就到了他身后,神诀剑稳妥的架在他脖子上,吓得底下一众小跟班才起打架杀人的手势,就楞在当地,作声不得。 暮戈早先傅初七和白顷歌两人说话时便已时刻注意着周围情况变化,一边护着白顷歌与屋子里的茶客动手,一边嘴欠不能忍,嘲笑傅初七:“声势如此大,果真是个绣花枕头!” 傅初七一张白净脸皮涨成猪肝色,梗着脖子:“本少爷今日虎落平阳被犬欺,要杀要剐请便!” 暮戈撑不住笑的满脸通红,与人动手时还不忘携着白顷歌指着南子洛道:“子洛兄,那小子说你是狗。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白顷歌一口狠咬在暮戈手上,酸了她一嘴的汗臭味,皱着小脸:“让你骂师父!” 所谓家贼难防,暮戈没想敌人还未曾动手沾他一根寒毛,这小丫头竟敢咬她,怒从胆边升,想一手甩她一个大屁股墩儿,又想到别给敌人有趁之机了,终是忍了忍。 “大少爷!!” 南子洛一招制敌,那傅初七却不想是个硬骨头,任南子洛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硬是紧咬牙关,不曾松口求饶,也不曾命令所有精族的人停下抢珠子的使命。 精族人见他铁骨铮铮,一边哀嚎着要上来救他,一边凶猛动手向南子洛身上招呼。 任山冈嬗劲风,南子洛剑架在傅初七的脖子上自岿然不动,神诀剑灵出窍,在沙场之上护主人安全。 傅初七在南子洛的剑下倒演变成了最安全的地方,无聊之际,盘算着和下属们侃侃小山,聊聊人生,只因这嘴闲着实在比不让他吃饭还难受。 “我精族手下听着!”傅初七料着南子洛手中之剑轻轻动一动他便死了,死之前他若不说说话岂非到了黄泉路上也不安心? “本少爷今日落入了仇家之手,该油煎该红烧人家自然会看着办,大丈夫死则死矣,没什么好伤心的。 但本少爷在这里呼吁一句,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不准当逃兵!! 不准当逃兵!! 不准当逃兵!! 不然,本少爷纵是死,也绝不允许如此孱头活在世上!丢了精族的脸,现了本少爷的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八十章 赌注 一席慷慨激昂的话使精族上下一阵沸腾,整齐落索的回应了声‘是’,大有高歌一曲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壮士一去兮凯歌还的气势。 傅初七能领袖精族如此之众,且精族之人在他被擒之后都不敢轻举妄动,是在他坚定的眼神示意下才动了手,此处看来,他确有过人之处。 暮戈一边和那些蜂拥而上的‘茶客’动手,一边将声音送入傅初七的耳朵里,叱骂一声:“愚蠢!” 傅初七正为自己豪迈激壮的话语鼓舞了士气而得意,却给暮戈这么骂了一句,面色挂不住,当即红成了个大番茄。 “你说什么!”显然是恼羞成怒了。 神影罗迦的身影快如闪电,在暮戈身边高强度的旋转,形成为一尾尾看不清的影子,忽地,四面八方同时掷出一只只凌厉的铁蒺藜朝两人的面目飞来! 太快了,不知道哪一个是幻影哪一个是本体,或者每个都是真的! 眼见他们躲不及了。 “还不够快!”暮戈低喝一声,抱着她向屋顶飞去,绿瓦纷纷破碎,本就堪堪要倒的屋顶破成一个黑洞洞的大窟窿。 真正的快是看不见的,而不是还留有影子。 暮戈携她立于破败沧桑的屋顶之上,一脚踢向一个从身后偷袭他的人,抽空向傅初七道:“你若叫手下的人都让开,我们好好出了这个小镇,鬼尊自然会放了你与精族一众人等,若然坚持不放嘛。 清蒸还是混沌煮先不忙,本公子也知道你不怕一颗一颗的打掉牙齿和血吞,也不怕挖眼睛割舌头砍掉双手双脚。 不过你要是想让你老爹灵魂不安,永在地狱受刀山火海的苦的话,就请继续坚贞不屈。” 傅初七一番话听下来脸色顿时不好了,呸了一声:“亏得你们自居名门正派,南子洛,你一代鬼尊,竟放任同伙说出如此不顾廉耻,卑鄙下流的话,反正本少爷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邪怪歪精,简直是看不下去了!” 又态度桀骜强硬,试探道:“我不信你能让我老爸受此大苦!” 竖子不可与之谋,暮戈翻了翻白眼,见他仍是冥顽不明的看不清形势,还需人将事情嚼烂了扳碎了给他吃下去,于是冷道:“谁和你说这个!” “我说精族大少爷,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如不是鬼尊心慈手软,你们精族满门可还能剩下一个人?!” 傅初七愣了愣,这人未免太过自信,加上一个女娃娃他们也不过三个人,而精族加上四海八荒要抢浮玉珠的人相比他们三人可以说是指数级的数量。 他这次下了血本,将老爹留下来的那些精明强干的老部下个个拉了出来,又利用了精族内可以利用的一切力量。 一万对一的悬殊。 怎么可能还会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唇角微翘,一脸的不屑与嘲讽只维持了半秒便彻底僵了僵。 如一个自信满满的人站在高楼之上,俯仰天地,万丈豪情,自以为全世界都在他脚下,下一秒却遇到了能轻易推他坠楼的人。 刚才.. 刚才那个人口中唤这个人什么? 鬼.. 鬼尊.. 是那个人?! 傅初七能清楚听见自己转动脖子时的噶擦声,仿佛有人在生生扭断他的脖子。 面前这个人。 他心头一跳,忽然记起来了,儿时他缠着父亲要跟着他去九洲桑国,路过一处桃花林,他们见过这个人。 桃花扉靡,却无杨柳依依,他的琴音低回婉转,歌尽桃花,那时父亲对他道,万万不可学有关桃花的诗歌。 这原不是什么好花。 他那时极小,会的诗句不多,却在那时单单记起了那一句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在柔和的春日里,桃花繁枝茂叶醉人心。 他很想反驳父亲,桃花,如何不是好花? 但这个人似乎察觉到了林外有人,忽地转身,衣袂凛冽,带起一地的绯色桃花,父亲未免在他国境内节外生枝,徒惹是非,忙拉着他远奔而去。 他在回眼的一刹那,那人的绝世风姿,冰河踏尽,永远映在他小小的眼瞳里。 一具凤尾冰弦琴在他脚下,他独立风中,素衣飞扬,神色淡然,他的淡然是冰冷的,没有温度的,是洞穿,是风烟滚滚,龙血玄黄,而他在俯瞰。 他的面孔在面具之下,整个人笼罩在金光灿烂的晨曦中,遥远,寒冷,触手不及。 在这个人身后,似乎隐了一角小小的粉衣,见他们御风而去,那角粉衣露出了一个妍丽可爱的小脑袋。 傅初七万万想不到面前这个人就是儿时见过的那个人。 而那个穿白衣的小女娃是当初的那抹粉衣女孩儿。 七百年过去了,那个女孩儿成长的如此之慢,竟比他矮了半个身高,看起来还是当初的模样。 他的心思急转,他的传闻在他的心尖反反覆覆碾轧倾转。 他恍然抬眼,与他淡然冷漠的眼光相撞,心下突突的一跳,一尾惊惶锋利划过,霎时为之气夺,窒了一刹的呼吸。 这个人便是一手杀尽四合八荒万千冤魂,创立了冥灵府的鬼尊! 这个人是培养出了季舒玄这种恐怖鬼王的鬼尊! 这一刻仿佛所有人都不存在了,世界为之静止,只有他冷淡的眉眼落入在他眼中。 傅初七终于知道刚才暮戈说的那一句‘不过你要是想让你老爹灵魂不安,永在地狱受刀山火海的苦的话,就请继续坚贞不屈。’ 这话不是以南子洛鬼尊的身份威胁他,南子洛会让他父亲在地狱万劫不复。 南子洛这种人,根本不屑于用这等下流手段。 暮戈是想让他知道,只要南子洛动手,不说这个小肆里的所有茶客,不说他满门精族,就是江南这个小镇,都会随着他的愚蠢决定而崩塌干净。 精族一半以上的人若于今日毁于他手,那父亲才是真正的死不瞑目。 傅初七的父亲傅竟行早年拜入精族族长万旭海的门下,是那一门中年龄最小的弟子,父亲的天赋极高,修炼刻苦,很快就把那些拥有正宗精族血脉的师兄弟给比了下去。 万旭海见他是个可造之材,对他也渐渐看重起来,最终还收他为入门弟子,不仅传他掌门信物蚀妖绳,还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与他为妻,有意将他培养成为精族下一任掌门人。 他们很快有了结晶傅初七。 傅初七七岁那一年,正是他的生辰。 全家都很高兴,要为他庆生。 这样的喜气洋洋,这样美好安乐的生活自他的姑母傅九慕来精族的那一刻打破。 傅九慕带来了傅家最坏的消息。 功高盖主,自古君主忌之。 傅家一门七十三余口人成为皇权下的一群幽魂。 傅九慕死里逃生,找到了傅竟行。 姑母身上受了重伤,说完那些话后便晕了过去,母亲赶紧叫人去请医生为姑母治伤。 父亲见傅氏一族满门忠烈竟因皇帝一句话一朝毁灭,一意孤行要为傅家报仇雪恨。 当时傅初七年龄虽小,却因着将来会承父亲的掌门之位,在母亲悉心的教导下心智早熟。 当时便劝父亲冷静克制,人族有神族的保护,纵赔上精族上下,全无用处。 那时傅初七的外祖父已死,傅竟行正是精族的掌门人,不然以外祖父之威严,在劝导傅竟行时还会给他以作为师父的威慑感。 母亲和他苦心相劝,可父亲那时正沉浸在满门无辜被杀的悲痛之中,哪里听得劝? 此次之后,父亲将姑母迁出他们的祖屋,与姑母在外面另寻了房子住,再未理过他母子二人。 外间也因此传出了傅竟行早年谦和冲融都是装出来的,一旦得到精族掌门之位,便露出了真面目,另结新欢不说,还对他母子两人凉薄如斯,简直是背叛师门。 可父亲虽然是精族掌门,却未曾想过用精族上下的性命冒险,为他傅家报仇,而是另选了一条路。 父亲买通了精怪联盟盟主身边的人,窃取了炼血镜,以为只要炼血镜一旦成了,他报仇之日便不久远。 再之后,他就听到传闻说父亲死了。 他和母亲找到父亲的时候父亲的尸体已然完全冷透。 他和父亲早年因为是否为傅家报仇雪恨的事产生了分歧,让外人传出他们父子反目,骨肉相残的闹剧,可在他在心中,父亲便是父亲,是那个他要敬重尊崇的人。 父亲把为傅家报仇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最后也因此丢命,可父亲从未想过以精族人的性命为赌注,说明在父亲心中精族人的生命同样重之重矣。 如今因他是精族掌门,因他想为父亲报仇,因他想抢南子洛的浮玉珠,因他想抢了浮玉珠之后达成父亲未竟的心愿。 所以便要赔上精族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命么?! 父亲未如此做过,精族却要毁在他这个不肖子孙手上?! 不! 傅初七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精族所有人住手!” 南子洛的神色有些淡薄,收了剑,神诀剑灵龙啸一声,回归剑身。 精族一撤,剩下的人暮戈三拳两脚打发了,小肆又回归了平静。 回桃花林的途中,暮戈大大咧咧的抱着酒坛子灌了几口,问南子洛:“你找我作甚?” 南子洛眉梢轻挑:“槿儿的功课需你辅导辅导。” 白顷歌绝倒,合着费了这许多功夫找这个人就为了这个:“师父,徒儿对天发誓从未说过要他人辅导功课的话!” 开玩笑,她本就天资聪颖好吗,需要谁来辅导功课? 南子洛:“我知道,这话我说的。” “为何!” 暮戈和白顷歌异口同声,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暮戈心道:你这女娃娃修的几世的福,也配叫本大爷为你辅导功课? 白顷歌表示:才不要和这个胡子拉碴,一身酒臭的男人每日呆在一起。 南子洛霸气道:“我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八十一章 霏雪 “子歌,随我走。” 一把压低的谨慎嗓音打断白顷歌的思绪,抬眸,迎面而来的竟是无机。 无机为每一个学生都取了一个昵称,都是子什么的,她是子歌,白夭是子夭,顾北是子北,寻常他就这么叫他们。 见他神色郑重,白顷歌整个身子转了过去,与他并肩,正想说楚离还在二楼,说曹操曹操到,楚离一路从阶梯快速下来,两人眼神交汇,心意具是了然,想来他是遇上了与无机一样的事。 三人脚步匆匆的从客栈后门离开,向东北方向御风而去。 如走迷宫般在路上七转八弯,仿佛是为了避什么难缠的人,中途三人全都换了身普通衣物,又俱都变成了另一个人,乔装打扮一直到秦国都城梦泽,找了一家当地最大的客栈。 办理了打尖手续,楚离有事去了外面,白顷歌的手肘子悠哉的搁在桌子上问无机:“老师,什么事如此神秘兮兮。” 无机以青梅煮酒,甘冽的淡薄雾气扑上面来,使人心旷神怡。 “你可知江南是哪国的地界?” 不会这么巧吧,白顷歌汗:“秦国?”虽然去过江南几次,却未曾注意它是哪个国家的,她的心里,江南就这么诗情画意,该谁也不属的。 听无机这么一说,九洲五大强国中对他们敌意最深的该是秦国,所谓不是冤家不具头,是以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无机‘唔’了一声算是给了个肯定的回答。 她算是明白了,秦国的意思是无论过了多久都非的抓住他们不可。 白顷歌想起什么,凑近无机,一脸‘老实交代’的严肃劲儿:“老师为何会去江南?” “无巧不成书。”无机悠悠的煮酒:“为师想来秦国查一件事,从血月族出发,借道江南。” 顾北成为血月族上主后就立刻将一切事务托付给了他这个师父,说是有一件极重要的事去处理,额,他自不会知道这乖徒儿是去杀皓轩巫罗毁林国的。 显然顾北那一天是有为了当选血月族上主而事先绸缪好一切的嫌疑,不然他何以会拿捏的如此精准,居然能事先准备好上官琉与巫罗定情的信物。 别人不知道,他作为血月族祖师爷范奕的徒弟,是第二代血月族长老,上官琉为血月族捐躯时的情形他可是一清二楚。 那块玉珏绝对是跟着她焚毁了的。 他自以为很了解的徒弟,竟有如此城府手段,他这个做师父的不是不灰心,可毕竟顾北未做什么太出格的。 他本就是血月族上老,顾北就算不请他代为执掌一下血月族,他也有不容推卸的职责,是以他只能在血月族等到顾北回来。 一支飞镖,一支不知谁人在他漂泊在外时还能想起送他的飞镖,一支有市无价的飞镖,一支不知是好意还是恶心的飞镖,飞镖上绑着一封信笺,‘血月族,防奸宄。’这几个大字一直是无机的心头病。 唯一的线索是信笺上写那几个字所用的墨,是秦国皇族才能用得起的烟墨。 他本想回血月族看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再去秦国查一查飞镖的事,因着顾北请他代为执掌血月族的事也搁了好一段时间。 “现在能证明的已经发生过的事是血月族确有外心之人。”青梅酒煮好,无机为两人斟了一盏。 白顷歌知道无机指的是上官安宴,要说外心,上官的外心仅仅是想保住自己上主之位而已,但她也清楚,上官这种仅此而已的‘外心’会让血月族落入巫族手中。 她一只手摩挲着银白点朱流霞花盏,眉梢轻蹙:“老师,我心中总觉得整件事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是一种,让人觉得怪异,喘不过气的压抑。 无机的酒盏拿在手中没心思喝:“墨是人族的发明,只有他们写东西需要墨。 实则在很早以前,四海八荒的人若要让灵鸽携什么锦帛信笺,一般只需用灵力在上面写字就行了,这种基本功是连小孩儿都会的把戏。 是以虽然后来四合八荒上的人学会了人族以墨写字的法子,可大多数的族群一般不会如人族那样心思精致到研究用什么墨。 而那烟墨自秦的能工巧匠研制出来后,秦皇室甚是为傲,烟墨产出一百年也才一盒,秦皇室珍之贵之,从未送过他族人用。 烟墨出自秦宫是确信无疑的。 为师奇怪的是,那支飞镖所用的苈木却并非秦皇宫能用的起的,纵四海八荒那许多族落,能以苈木为飞镖的也并无几人。” 白顷歌没想到无机对这件事早有看法,心中诧异了一下,随机点头:“烟墨与苈木飞镖这种奇异的组合这世上没有几人能有此手笔。 苈木是天生难得。 烟墨出自秦皇宫应该是极易得的,可是那么多在幽冥戒控制下的神族上神守卫在秦皇宫周围就不是那么易与了。” 无机说的这一处虽然是让人觉得奇怪,可是还没有让人觉得这件事到怪异的地步。 这件事背后的秘密肯定不那么简单。 楚离暗中查访梦泽城风吹草动的同时顺手给他们带了霏雪楼最出名的霏雪糕。 白顷歌放了一块在口中慢慢嚼着,雪花的沁意融化在唇齿间,桂花浓郁清冽的香甜在口舌中窜动。 “安得今年霏雪处,与君归辔并花骢。” 楚离看向她:“你想去瞧瞧么?” 白顷歌点头,向无机笑道:“老师不是要去秦皇宫查探飞镖的消息,这霏雪楼可是最值得一去的地方。” 无机闲得无事,不去白不去。 仨人仍是最平凡无华的打扮,变化成为另一个人的样貌,装着闲逛到霏雪楼的样子。 梦泽城最出名的糕点房霏雪楼,手下的厨子名满天下,做一手最出名的霏雪糕。 霏雪楼俨然是梦泽城这个梦之城最大的人流聚散地,消息流通地,仰慕霏雪糕从九洲八荒来这的人数不胜数。 并非每个人都能有幸买到霏雪糕,可人们仍然乐不疲此。 “霏雪糕虽然百里挑一,味道没得说,然而哪里比得上传闻中的霏雪楼老板娘霏雪姑娘?” “来这里的哪个不是为了霏雪姑娘那百闻难得一见的倾国美貌,可她从不露面,莫说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就连秦陛下来了,想要求见霏雪姑娘,她也是从来不见。” “要我说,见不见的谁知道呢,谁敢与一国之君作对,不要命了么?” “这..” “不然霏雪楼还能屹立此地几百年不倒?” “这..” “这什么这,哼,我看天下女子没有哪一个能抵得过皇上许的锦绣荣华的,那霏雪姑娘我们是没见过,我们秦陛下是一定见过的,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声音益发的小了下去,白顷歌就见那两个男人猥琐的凑在一起贼眉鼠眼的笑成了一团。 她揉了揉眉心,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那些他们自以为没人听得见的淫词秽语没得在这埋汰人的眼睛,两脚飞踢了过去,扬了扬眉毛道:“快滚!” 这两男人不知道哪得罪了这小姑奶奶了,屁股被她一脚踢的伤筋动骨,痛的厉害,才想站起来教训教训她,见她气势凛然,灵力浑然发出一股摄人威压,不由缩了缩头,‘算你狠’这几字大着舌头咬了咬,终是没敢说出口,连滚带爬的跑了。 三人清坐在霏雪楼的角落,适才演了那么一出,霏雪楼里的人盯着他们看了好大一会儿才又各自吃喝自己的。 眼见日头越发的暗下去,霏雪楼从白天的热闹非凡到了晚间的沸沸扬扬,座无虚席,白顷歌喝了今日的第三十一杯茶水,到底是把握不住今日会不会在这里有收获了。 所幸虽楚离不爱说话,她与无机两人眉飞色舞的聊起别离之后这些年各自在江湖上的奇遇也颇投机。 即使是最平淡的事两人也能聊的津津有味。 无机就收了顾北这么一个徒儿是心疼得紧,但她、白夭、清云三人与无机相识更早于顾北几万年。 说起来无机与她们三人的感情虽不似无机对顾北的护犊偏袒,却更似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老友情谊。 特别是因着白顷歌与他有着共同学术上的爱好,两人之间的浓厚亲密又不同他人。 白顷歌自小得师父南子洛传授过九章算术,对天文数学方面甚有兴趣,可惜白夭和清云在修炼上尚能与她道同志合,于算数方面却根本一窍不通,想探讨也没地方探去。 几万年前她与白夭清云名义上周游九洲八荒,实则上正满世界的找南子洛时,遇见了被师兄抢了青梅竹马的爱人做媳妇,借酒浇愁却没钱付酒钱的无机。 惯常来说的场景就是无机在酒家老板的几个爪牙的胡踢乱打下被揍的不成人样。 但是无机显然深知‘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很不落后的在醉意蒙蒙的状态下还了手。 他下手还好,知轻知重的,就在她们这群看热闹不嫌腿酸的人眼中以为事情来了个反转时,他们具都忘记了一件事。 人族的幽冥戒不是拿来吃素的,是拿来开荤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八十二章 复杂 白顷歌和无机正侃到初识时无机与人族控制下的神族交手,双方打的落花流水,漫天尘埃。 白顷歌抿着嘴,眼角撇到楚离,唇角的那一纹笑意霎时凝固,楚离一心复兴神族,此刻听见神族为人族利用的事,怕是心中不好受。 楚离却似知她心意般,目光容和:“无事,你们继续。” 神族之事乃漫漫长路,他早已接受这个事实,唯一能做的便是在黑暗中汲取属于自己的光,寄希望有朝一日,打败上天。 哪怕他也知其实这种事希望渺茫。 五万年前他的能力尚在巅峰尚且不如,今日他纵集齐混沌之力,又如何能够上天争长短? 可若是连试也不试,他更是对不住神族,对不住自己的心。 无机活了大半辈子对于突然间气氛的变化又如何没有感受,便也不说这个了,正酝酿着转移个什么话题。 一个着水绿衫的小丫头款款上前,向三人福了福身子:“我家姑娘做了霏雪糕,请三位客人品评。” “敢问贵上姑娘芳名?”看来没有白等,白顷歌起身回了一礼。 她是这么想的,霏雪楼能屹立风云难测的梦泽城上千年,霏雪作为霏雪楼的掌门人,楼中发生的事她定然了然无遗,刚才那两个对霏雪言语不逊的男人她打发了或能落入霏雪眼中,作为进阶,与她一见。 她事先没对霏雪有足够了解,不过从霏雪生让他们白坐了许久,才肯让人来请,说明这人至少很沉得住。 “客人见了自然会知。”那丫头并不愿多说。 白顷歌三人随着小丫头上了二楼,一袭清香翠甜的糕点味道从一扇门中漫漫溢出,冰封香裹,沁人心脾。 在一扇雕花朱门前停下,即便没见着人,小丫头仍不忘礼仪,屈身向内禀道:“姑娘,您邀请的客人到了。” “让他们进来。” 小丫头退去,白顷歌推门,只见一个绯衣墨发的女子立于碧窗之前,长风灌入,碧纱飞扬,拂于她妖魅的眼瞳之上,漆黑鬼面也略减几分诡异。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摇曳的笑,夜魅眼波在三人面上转了转:“摇光山白顷歌上君与神族楚离楚公子,血月族无机长老要见小女子?” 他们三人虽然幻化成了其他人的模样,但她贺九香连巫罗的虚界都能看透,看出他们这点小把戏岂非轻而易举。 楚离未曾惊异,白顷歌与无机心下吃惊,见楚离面上并无惊色,便也按下了。 “云深阁九香大人,幸会。”楚离拱手。 这便是九香?九香便是霏雪楼的霏雪?白顷歌细想了想,上回在林国遇到杀死沈雍正的两个杀手,晃眼中一个人的身影有些像她。 她要费心记一个人,那人的举手投足都会全须全尾的印在脑子里,不会出一点差错,人的相貌可遮住,气质却不会变。 面前女子,举手投足分明和那晚杀人的女子一样。 “九香大人,听楚公子道上回正是你找到了小女子,若不是如此,小女子还要在巫罗的虚界中受几日苦。” 白顷歌慢慢笑道:“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云深阁这一笔交易所收的黄金,差点要了林国一国百姓的命,小女子是十分羡慕九香大人做的这一手好生意。” 贺九香的嗓音似乎有一种极具魅惑吸引力,身姿袅绕,款步上前,为白顷歌斟了一杯酒:“比起上君你单单出售了几粒丹药便换来了十箱金子,拯救了林国一国百姓,小女子为云深阁挣得些许蝇头小利算些什么?” 那可是摇光山十万年积攒下来的血本,才叫顶级炼丹师炼制的顶级丹药,归本甩卖才换了十箱金子,几千车粮食.. 白顷歌心痛肉痛,什么叫单单出售了几粒! 然,外人面前还是要装一装滴。 白顷歌迅速调整了心态,端正了表情。 “九香大人过谦了,九香大人找一个人就掏空了一个国家,而小女子是费尽心血才能让一国之民吃饱饭,若九香大人拿的是蝇头小利,小女子这个岂非成了笑话?” 千峰翠色乃是今年越窑出的最好的秘色瓷,色如山峦,莹润如薄玉,隐隐散发着纯净的青色光芒,琥珀色的酒荡漾在青瓷之中,光影如游,九香端了一杯,甘冽淳厚的入喉,稍后是热辣的刺痛。 她的媚眼如丝,瞧了一眼白顷歌,想起来那日在林国相国府,她杀了沈珩,于黑夜中见两个女子竟也在相国府,其中一人的眉眼与她甚为相似。 她查过,沈珩那日谨慎起见,在林国的客栈登记的是三皇子沈雍正的名字,白顷歌若不清楚桑国皇室人员组成,当会以为那日死的人是沈雍正才对。 而且,她们都在暗处,她能看见她,她不知道白顷歌是否看见了她。 她还是事先探一探底的好。 “上君可知桑国三皇子沈雍正在林国无辜被害,桑国皇帝大怒,出兵林国,定要林国给出一个交代?” 出门在外那个黑衣人也太实诚了,在异国他乡,是敌是友都没有分清的客栈中填上了自己的真名沈雍正? 只是如今贺九香也这么说.. 白顷歌心念几转,现在能确定的是死的人确为桑国皇子,至于真名是什么现在对她来说意义不大。 白顷歌给她一个‘杀人的是谁你我心知肚明’的眼神,暗下琢磨,她上回为了林国死了一回,不知顾北是否改变了观念,桑国虽自诩天朝大国,但实力摆在那儿,若没有顾北这样的人在那儿扛着,林国恐又要遭劫。 白顷歌果然以为死的是沈雍正?或许死的是谁对她没有意义? 白顷歌的眼神再清楚不过,她是认出来谁下的手了。 贺九香拿不准白顷歌到底是站在那一头的,但她现在可以肯定的是,白顷歌今天来,她们就有可谈的余地。 “上君可想知道现今林国的情况?”先释放出善意,表示她非常期待接下来交谈才是正确的发展态势。 朋友和敌人永远在变,不变的是利益,只有拿出切切实实的利益,告诉对方想知道的消息,才能知道从对方身上自己可以得到什么。 “求之不得。”白顷歌也不与贺九香客套,她知道贺九香是拿出了生意人的架势对她说出这句话。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有利益是永恒。 都不必客气是最好,一清二楚,才会谁也不欠谁。 与她和幻姬一样。 “上君可知如今血月族的上主顾北乃林国前朝皇子公子凌,而林国在短短千年内经历了两番国内的暴乱造反?” 最近的一次是她发起的,她如何不知? 谈起这个,白顷歌的眸底冰冻般冒出生凉之意。 贺九香笑笑:“上君可知新一任林国国君是谁?” 白顷歌摇摇头,那时候她虽然说了‘杀林皇者为帝’这句话,可在她的有意放纵之下林国的子民都杀红了眼,最后同归于尽,若不是她以凤凰之血救了他们,现在林国恐是一片荒泽。 她自是为了想让顾北清醒,不要整天想着推翻林国,灭绝林国,她想让他知道,即使林国灭亡,苏懿也不会回来,苏懿更不会因此高兴。 她当然不是真的想要林国覆灭,以凤凰之血救林国,以为必死之际楚离带走了她,她醒来后是给白夭送了灵鸽报平安,也收到了白夭回给她的灵鸽,上面寥寥提过几句顾北已经不再执迷的话,但林国新皇白夭却未提及。 “说起来上一回林国暴动过去的时间并不远。”一碟晶莹剔透的霏雪糕推到白顷歌面前,贺九香饮了一口酒道:“不知是谁在那场血腥动乱说的‘杀林皇者为帝’,因着这一句话,顾北将林皇杀了。” 白顷歌拿糕点的手一抖,霏雪糕在空中一个砰然翻转,落在了白玉桌上,散了一桌的碎渣。 贺九香重新为她捻了一块,示意她拿好了别再掉,一双幽幽的眼睛看着她:“你说顾北这是为何?他本就掌握着林国军机国政,何必多此一举,杀了林皇?” “许是他也想尝一尝做皇帝的滋味呢?”白顷歌端正正的接过她手中的霏雪糕,眼神有点漂移,心中也是想不通,为何顾北要画蛇添足。 贺九香眸子里冷笑一声,如一条阴冷的蛇吐着信子,唇角具是讽刺之意:“做皇帝,我是说呢,这天下的男人多半逃不脱权欲二字!” 白顷歌见她眸底一片冰凉的嘲讽下藏了沉沉悲痛,心道沈雍正是桑国皇子,日后或有机会成为皇帝,她杀了他,许也是为着几分这个? “之后呢?”无机盯着贺九香,脸色难看,他只道顾北心机深沉些,竟未曾想他为了做皇帝去杀人,他本已是血月族上主,难道还不满足? 贺九香敛隐心里浓烈的恨意,紧合的两片唇缓缓动了动:“顾北加冕,倒还对住了他的十二旒通天冠,顶着桑国兵临城下的巨大压力,亲自与桑国彻查此事的大臣讨价还价,回血月族搬了救兵,力主在查清此事后两国再就此事商榷交涉。” 看来苏懿的心愿终于有了盼头,顾北是真正的把林国放在了心上,为林国的事奔走。 贺九香徐徐的转着手中的酒杯,慢条斯理道:“此事中还有一段复杂情节,上君可想听听?” 白顷歌听了也不会少块肉,贺九香愿说,她也就听着呗。 但贺九香接下来的这句话彻底让她的世界观悄然发生了变化,万万不想到其间有一段如此..复杂的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八十三章 珍珠 贺九香说,这种事不可外传,只能告诉白顷歌。 白顷歌需发下毒誓,若泄露了贺九香今日告诉她的只言片语,劫难踵至,粉身碎骨。 白顷歌衡量了一下:“那你还是不告诉我的好,只言片语这种事喝醉了易泄露,保不齐应验了岂非小命不保,死的太惨。” 贺九香嗤的一声掩口而笑:“这样罢,给上君一个小提示,此事与顾大人关系得密切。” “哪个顾大人?” “上君的朋友里还有哪个姓顾的?” 顾北? 顾北这人的秘密是多,不过连她都不知道的秘密贺九香知道,顾北应该还没有这么不靠谱吧,这种可能性着实有点低。 白顷歌饮尽杯中的茶:“我发誓就是。” 心中暗道:先声明,绝非是我喜欢听人的秘密,但顾北有我不知道的秘密在别人手中握住,总归是不放心啊,我知道了反正不会害他的,别人嘛.. 楚离和无机出门前给了她一个深深的眼神。 白顷歌给他们看的有点小紧张。 咽咽口水,发了毒誓。 “这下可以说了?” “上君对冥灵府可有些许了解?” 白顷歌满世界找南子洛时,可以说上入天,下入地,上寻碧落,下寻黄泉..咳,扯远了,当初她一门脑热的非要去看看南子洛是否躲在了冥灵府,白夭和清云怎么都拉不住,差点戳破冥灵府外的禁制,还是季舒玄这个当时的鬼王出马,让她悬崖勒了马。 她最后一次去冥灵府还是七万年前,七万年来她不是四海为家便是深居在摇光山,冥灵府的情况她也是在偶然一次回摇光山时见到季雪衣寄给她的信笺时才知道。 季雪衣在寒暄闲话了大半晌后委婉的进入了正题。 大意无非是说,自父君去后,她一个人孤苦零丁,所能依靠者,唯父君平生唯一好友白顷歌姑母。 父君临走,并未留下遗言,指定下一任鬼君,如今冥灵府各方人士心怀鬼胎,都想利用雪衣,雪衣年幼,深处权欲苦海,切为痛苦,望姑母来冥灵府助雪衣一臂之力,雪衣感激不尽之类.. 信中对冥灵府各方势力的提及无非和她离开冥灵府之前一样。 她虽不想刻意去了解七万年后冥灵府的掎角之势有无变化,但季雪衣毕竟是季舒玄唯一的骨血,她无论无何也不能看着她出事,是以经常让清云关注冥灵府的消息,一旦域中形势有变,第一时间告诉她。 对于冥灵府贺九香怎么说的,白顷歌想听听,于是摇头:“但听九香大人畅言。” 贺九香顿了顿,眼睑掩下眸中的幽沉不定,宁声道:“以我浅见,古往今来,王侯将相,簪缨贵族,门阀世家,权力之争最是毒辣,男人女人都深陷其中,欲罢不能,男人大多为朝堂之争,女人大多为内宅之斗,上君,你说是不是?” 白顷歌见她说起权力争斗甚为淡漠,淡极反倒似一种深陷的痛苦,于是顺着她的话:“不错。” 贺九香忽地冷哼一声:“这话是不错,所以说,没体验过权力带来的好处的人哪有资格说什么淡泊名利,哄小孩儿玩呢。” 知道自己失态,贺九香立刻换了一种表情微笑道:“今日与上君说了这么多闲话想必上君听厌了,可也不是没有用,上君就当作一个引子罢。” 权力二字自是极诱人的把柄。 不然她自小悉心教出来的雪衣怎会长大后在这两个字面前完全变了副模样? 她微一沉思,那边贺九香的话就只抓了一鳞半爪。 “九香所知,上君与顾大人乃倾盖之交?” 白顷歌微微点头。 “即是这样,那接下来的话还请上君为顾大人保密才是..”贺九香轻笑。 时光绵长,绵长,在如此绵长的时光中,岁月苍旧泛着姜黄,却仿佛有永不老去之意。 今日贺九香与她所说的有关顾北的一切恍惚未曾发生过。 雕花朱门吱呀一声打开,白顷歌踏着碎月流光,一身清寒,走下古朴的阶梯。 等在楼下的楚离与无机见她面色不好便也不曾多问。 楼上贺九香望着三人远去的如水月华下的颀长背影,扶在窗柩上的柔荑微一用力,那请名工巧匠精心雕刻的窗花当即一片片如雪花飘摇落下,清风一送,那些木屑旋转飞舞于九街八衢。 “索性这不是本宫做的,不然叫你一双手斩了,纵请缺一谷神医来照样接不上。” 贺九香听闻,唇角绽出一枚清淡的笑:“琉崖宫的东西谁敢糟践。” 夜色晦深,房间里并未掌灯,窗外一只青铜风铃在深邃的夜中叮铃作响,那女子手腕上一抹珍珠的幽光划过贺九香的眼角,如漆黑的苍穹上飞过的流星,虽耀眼却刹那间消失不见。 “你和苏懿是最要好的朋友,苏懿的心意你不是不知道,为何反恨起他来。”贺九香的嗓音在这种静谧的夜中格外显出一种温柔。 “苏懿为了这份心意把性命都赔进去了,我帮她讨回些公道不是不可以。”那女子的尾音飘荡在屋子的角落里,人显然已走远了。 一点灿烂的光芒在黑魆魆的夜色中散发出珍珠特有的光辉,贺九香挥袖,屋中灯火摇曳,绯色缠枝金错银忍冬花上稳稳拖住一粒精致明艳的粉白色珍珠。 秦国自上次痛失两名幻术师后,国内竟再没有能与鬼花族人一样一眼识人幻体的高人,云臻追铺楚离白顷歌白夭三人走入僵局,似有一堵无形的墙搁在两方,似乎除非他们主动显身,云臻使出通天解数都没办法找到他们。 世上本无幻术师,是因为出了两个鬼花族女子与人族男人通婚后生下的两个后代,且又肯为皇室效力仅他二人尔,故生造出来的幻术师名称。 现在这个名称随着那两个幻术师的死随之埋没在风尘中。 秦皇与其他国家在这方面的距离才刚刚拉开就又消失。 秦皇倒是很想使用各种手段拉拢鬼花族人,当然,其他国家同样有此想法,可是血统正宗的鬼花族人哪肯轻易为了名利替外族人卖命,不要自己家族的。 好不容易蹦出两个拥有鬼花族血脉的异类给秦皇捡到了,现在又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秦皇很是郁闷和苦恼。 要知道鬼花一族于诸多类型的修炼在天赋方面都很有限,唯有幻术血脉相承,幻术修炼到精深处,可点石成金,遮天蔽日,握万物于股掌中,以纤纤弱质,搅动乾坤,翻覆风云。 这也是鬼花族不肯为外族人效力的原因,幻术一道,若有能力修炼到最高境界,需得族中修为最高的长老或掌门人点拨才能豁然开朗,更进一层,一个家族若出了一个为他族人效命的叛徒,整个家族都无缘再攀幻术高峰,这是每个家族都不愿见到的,是以鬼花族人出生,父母长辈耳提面命,对族中子弟管理极为严格。 那两个幻术师可谓秦国实力象征的一张王牌,如今毁于一旦,被秦国弄丢的关乎整个人族命运的觉醒者又没下落,秦皇虽还没到暴走的程度,但已走在了暴走的边缘。 索绰落柔嘉知道父皇最近心情不好,于是抱着孩子天天往宫中跑,秦皇下朝,她与一众宫妃围在秦皇身边是想方设法让父皇开心,父皇先前逗逗孩子还会露出一点笑容,最近是拉着一张冷冰冰的脸一丝笑意也没了。 索绰落柔嘉千方百计叫府上府下搜罗主意怎么讨父皇欢心,然她和一众宫妃又何尝没使出浑身解数,府中的人提出的意见不是已经用过的点子便是没什么新意的陈旧法子。 倒是驸马王明这一天捧出个宝贝给她,她见他喜不自胜的样子,以为是何等珍奇玩意儿,打开紫檀木匣一看,不过是一枚龙眼核般大小的粉白色珍珠。 索绰落柔嘉见身旁只得一个心腹丫头,便撇嘴幽幽的酸了他一句:“本宫说驸马你眼皮子也太浅了些,不过一颗珍珠也如此看在心上,不说公主府内大大小小多少珍珠帘子,若要撤下来约莫有可装几车了,单说本宫的嫁妆就十几箱的珍珠,驸马要用自叫下人取去,何苦拿这么一颗珍珠如珠如宝的捧着呢。” 王明被索绰落柔嘉这样讽刺惯了的,他一个穷书生能娶到公主是修了几世的福气,原该叫她轻贱,狠狠压下心中不快,王明笑道:“公主,你道这是寻常的珍珠呢,你细瞧瞧。” 索绰落柔嘉轻嗤一声,眉梢轻挑,见他殷勤恳切的模样,终是将珍珠随意拿在手中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打紧,看了之后便觉得这珍珠之妙趣引人入胜,不得不仔细观摩。 细看了半晌,索绰落柔嘉忍俊不禁的站了起来,她生在皇族,自小得父皇宠爱,父皇见惯了的奇珍异宝她这个做公主的何尝没见过,可她都忍不住拊掌而笑,想必父皇也会喜欢。 索绰落柔嘉将珠子小心珍重的放入木匣内,对王明说话的态度柔婉了不知多少许:“我即刻进宫将此献给父皇,若父皇喜欢,驸马你可立了大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八十四章 进阶 “父皇,你觉着如何?” 秦皇将珍珠拿在手中仔细把玩,面上淡淡的,心中却觉得果然有趣,本想看看就放下的,才放下又忍不住握在手上,玩赏久了,清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抹兴味:“这珍珠你哪里得来的,果真大有趣味。” 索绰落柔嘉如得人夸奖的小女孩儿般甜甜笑了起来:“驸马听女儿说父皇近日心情不佳,特为父皇搜罗了来。” 秦皇一壁细玩珍珠,一壁漫不经心点了点头:“驸马是个孝顺孩子。” 索绰落柔嘉笑道:“这是驸马的本分,女儿已先为父皇检验过,这珍珠没有别的暗昧。” 九洲大陆上五大强国,而秦国占尽天时地利,国力强盛较之其余四大强国又胜一筹,可谓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盛世光美,多少人眼红,千方百计的暗害秦皇,索绰落柔嘉自然当先为秦皇排除安全隐患。 作为秦皇最喜欢的小女儿,世上珍宝阅之不尽,价值连城的见得多了,这珍珠却是举世仅有,她也是生平头一回见。 乍一见它不过就是一颗普通龙眼核大小的粉白珍珠,但若将珍珠细细拿在手中打量,就会发现小小珍珠之中大有乾坤。 将珍珠拿在手中的人可透过这粒珍珠见到人世间的山水楼台,万里长河,人间喜剧,闲情野趣,这还罢了,她以前见过走马灯转起来灯面上画的那些图样也像一副完整的剧情,但今日才知,比起这珍珠里面生动丰富的细节来说,那些皆成了乏味的嚼蜡。 “不知是谁做出此等天下无双的珍珠。”那些美轮美奂的景色在秦皇的眼前一一掠过,胜景不胜收,若此生不能见一见那做珍珠的人,让他为己所用,实为缺憾。 父皇对做珍珠的人有兴趣倒也不大意外,世上能人异士很多,父皇深居宫闱对这些常常抱有极大的兴趣。 “不如传驸马入宫,父皇亲自问他可好?” 秦宫幽深,一级一级的汉白玉丹墀走上去,王明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儿。 自他与公主索绰落柔嘉成亲之后,世人皆道他癞蛤蟆吃天鹅肉,一朝攀高枝成了驸马,殊不知他虽喜欢皇家滔天富贵,却对皇家盛气凌人的煌煌威仪痛恨之极。 因着秦皇不把他放在眼里,所以他连在自己儿子满月时都要看那些公卿大臣的脸色。 他没有一刻不痛恨秦皇,痛恨到了骨子里便希望有朝一日能将他踩在脚下,踏在泥里,令索绰落家族永不翻身。 但他一个穷书生外无家族背景,内无掌兵实权,秦皇为防止外戚专权,连他做官的梦想都掐死了,不要说将索绰落家践踏在地,就是稍稍打压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所以当有人告诉他此生还有机会亲手灭掉索绰落皇族的嚣张气焰时,他简直以为是在梦中。 “驸马,父皇在问你。” 索绰落柔嘉提醒他。 王明不敢抬头,只看得见上位的秦皇今日穿着一双织金丝履,鞋上有衣袂深深的投影,看衣袂的式样,他想着约莫今日秦皇穿的一领素青单纱罩深青罗翟。 “回禀陛下,陛下若想见这做珍珠的人恐怕不行。” “哦,这人死了?”秦皇的嗓音很淡,身子微微向前倾。 “回禀陛下,这倒没有。” “那何以见不到。”秦皇向前倾的身子又移了回去,招手示意让索绰落柔嘉抱着她的孩子到他身边来。 索绰落柔嘉的金丝边四色海棠绣鞋踏在团龙针织如意宝相花地毯上悄然无声,王明只见得到她一双鞋的影子在视线所及处晃:“回禀陛下,那人乃桑国罪臣贺知陬的遗裔贺九香,当初贺家受桑国二皇子沈雍端的牵连,桑皇下令贺家满门抄斩,那贺九香命不该绝,彼时在还未盛名的云深阁阁主力佑下桑国皇帝才放她一条生路,也因此下令,将贺九香逐出桑国,永不能返。” 王明的话外之意已然明了,若要将贺九香收归羽下,就是要与桑国为敌。 秦皇有一瞬的沉默。 宫殿内一时落针可闻,陷入幽长的寂静中。 秦皇这些年来除了与公主索绰落柔嘉亲近些,宠爱的就只有几个与他国政治联姻的妃子,寻常宫妃一缕是雨露均沾,但以外臣的角度来看,秦皇的性子近年来磨练的愈发城府老练,难让人琢磨。 王明也拿不准秦皇为了一个连见都未见过的女人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但那个女人说过,在秦皇面前,最好是一动不如一静,少说比多说要长命。 空气如胶着着一股粘腻的蜂蜜,时间一分分过去,王明终是有些耐不住了。 “这贺九香如今在什么地方?”秦皇沉沉的话落在空寂的宫殿里。 乍然的嗓音响在耳畔,王明的心猛然一缩,冷汗淋漓在脊背上滚落,脸上的表情一定很让人怀疑,幸得他是低着头的,竭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常:“回禀陛下,梦泽声名远播的霏雪楼便是贺九香在职掌。” “唔,不错。” 这句话说完秦皇淡淡道:“你退下吧。” 王明的手心都攥出冷汗来了,行过礼,宽大的袍袖遮住不正常的脸色退了出去。 黑压压的乌鸦扑过宫檐,宫殿外是一碧泓水般翠蓝的天空,王明怀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走出宫门,坐上回家的马车,临走掀开帘子,最后看了一眼这迷津幻紫的永安城。 那个女子的计策不知能否让秦皇入糓。 “父皇,你当真要去见一见这贺九香?”索绰落柔嘉见秦皇逗着乳母怀中的孩子甚为专心,又似乎没将刚才的女子放在心中。 孩子是白玉嫩藕般的粉雕玉琢,秦皇见了十分喜欢,一只手戳了戳他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对索绰落柔嘉话中的担忧不置可否,微微笑道:“柔嘉,你是朕的公主,难道还不知宫中那些尔虞我诈么?” 索绰落柔嘉心下一惊,秦皇如此说显然是对这个尚未谋面的女子动了心,心思急转,作为女儿她自然想劝一劝,可是她也深知秦皇的性子一旦做了决定,别人反不好劝,若依着他,日后他厌了自然会撂手。 索绰落柔嘉柔柔一笑:“当初沈雍端巫蛊之祸尚未坐实就传出了华妃的兄长擅自回京策划谋反的事,而且贺家与姻亲沆瀣一气,准备里应外合,为华妃兄长谋权夺政,大开城门的事也一并给揭发了,桑皇以雷霆手段,迅速毒杀华妃,控制贺家,凌迟贺知陬,反扑华妃兄长的军队,在半路上截杀了华妃兄长,自此,贺家百年荣华一朝零落。 其实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哪里是华妃与贺家要造反,这明明是因为贺家声势太大,华妃兄长功高盖主,桑皇才忌惮杀之。” “恩,你继续说。” 索绰落柔嘉见秦皇甚为赞赏她的见解,便也毫不忌讳的说了下去:“当年华妃的兄长驻守边疆,屡立战功,掌控桑国一半兵力,华妃的妹妹嫁给贺家二公子,贺家又是累世宿儒,书香门第,在朝廷上的势力盘根错节。 华妃诞下的二皇子沈雍端自幼聪慧过人,风头甚至盖过了皇后的太子沈瑜,成为炙手可热的夺嫡人选。 若沈雍端在桑皇百年后继承大位,桑皇怎会不担心大权旁落,沈雍端成为外臣傀儡,要知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防着外戚专权。 此时就这么巧有人揭发沈雍端以巫蛊暗害桑皇,桑皇在着人查这件事时,顺藤摸瓜查到了华妃头上,华妃狗急跳墙,暗地与贺家谋划联合华妃兄长造反之事,可惜机密外泄,遂华妃一党遭桑皇一网打尽。” 索绰落柔嘉道:“以柔嘉看,这未免太巧了些。” 秦皇见孩子睡着迷迷瞪瞪的便让孩子的乳母抱了下去:“所谓无巧不成书,你翻开史书一看,若没有些巧合之事,历史可能就要改写了。” “父皇说的是。”索绰落柔嘉让替秦皇捶腿的太监退下,自己亲自为他捶腿:“可桑皇这事...” 秦皇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软枕之上,闭目假寐:“朕瞧着驸马未曾一心在你身上,你作为妻子的,也该想着如何栓着丈夫的心。” 索绰落柔嘉雪白的脸登时热辣辣的臊的慌,一层一层的红下去,低头道:“父皇说的是。” 贺九香为了要在秦皇面前有个进阶之机想必是费了许多心思才找到驸马这里,有机会把珍珠奉在皇帝面前。 她也是太大意,未曾想到驸马在她面前留了一手,昨日她问他,他只是推脱不肯说,她一心为驸马找到缓和与秦皇关系的机会,结果为她人做了嫁衣。 心下对驸马的不满又深了一分,却不敢在秦皇面前流露出来,秦皇本就瞧不上驸马,当初无论如何不肯答应她与驸马的婚事,如今她露出这些姿态出来,秦皇与驸马之间的沟壑又会加深。 “你去吧,这几日就不要进宫了。” 索绰落柔嘉心知秦皇宠爱的那些妃子每一个是自己真心喜欢的,不过既然成为帝王,哪会顾得上真心,现在他好不容易对贺九香有了几分兴趣,自然不会愿意有人来时时打搅他,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是:“柔嘉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八十五章 鱼汤 桑国皇子在林国相国府骤然薨去,桑国皇帝自然要查个一清二楚,顾北作为林国新皇,为了林国被桑国责问,一不小心才复苏的梨月就要面临大军压境的危险下这事自然不敢有一分松懈的。 坐实了相国杀沈珩的罪名后,相国一门九族连坐,一并绑缚送给了桑国使臣。为了让他们在桑皇面前替林国多说好话,顾北连日招待桑国使臣,不仅陪他们日日笙歌,夜夜饮醉,且令人在民间将民脂民膏搜刮殆尽,给桑国使臣奉上了好几车明珠黄金,如此殷勤小心,劳瘁心力,那些桑国使臣连连称在桑皇面前定会为林国多多美言,让桑皇必不至于兵临林国。 此时夜深人静,朗月疏星,顾北独立于梧桐树下,仰望天边明月,才有臣子深夜来报,说那些使臣果真为了林国在桑黄面前极力撇清了相国与林国的关系,桑皇将相国一家男的凌迟处死,女的削籍为奴,永远流放边疆,气才稍稍平顺了些,对攻打林国的事在那些使臣的劝说下也未提起了。 顾北揉揉眉心,让那臣子下去,眼前浮起苏懿的投胎转世后小小的粉嫩面孔,突然觉得在那些桑国使臣面前所谓的低眉顺眼都值了。 “顾北。” 一个微微迟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北心头痛的发揪,霎了霎眼:“小顷,我还以为你不会再见我了。” 我还以为我们之间的缘分就此尽了。 我令人找遍八荒四合,都没能找到你。 “你去哪里了?”顾北的嗓音发涩。 她以往只看得见他额上那一弯血月沾染了血腥之气,只看得见他的眉梢眼角有噬虐之意,为何她就不知道所有的杀气是一个人经历重重磨难之后才会有的灾难。 她难以想象,顾北幼时遇到那么可怕的事,若无苏懿,他可能就不在了,她难以想象,比她年龄还小的顾北,在她与季舒玄喝酒行令风花雪月的时候,几千年里,与一个叫做容浅的男人生活在一起。 她不知道顾北是什么心情才能容忍那个男人的掠夺,才能为了逃离冥灵府宁可自杀也不再回去。 她此刻什么也不能说,说了只会令他陷入更难堪的境地吧。 她只能默默的注视着他,抱一抱他,对他寒暄一句:“诶,顾北,对不起。” 对不起,我明明就在冥灵府生活了几千年,可是对你的事一无所知,对不起,我没能事先完全了解你,就妄自对你的所作所为下了断语。 我之前听夭夭说,你在一千年前冥灵府进攻血月族的时候,如地狱中的修罗,对在严令下对你手下留情的冥灵府冥兵毫不手软,一律杀之,当时我就想,顾北怎么都不该为难听命于冥君的冥兵啊。 现在想想当时自己的想法挺可笑的。 为何不能为难他们? 他们是帮凶。 是为了容浅一己之私而不顾他人意愿的帮凶。 顾北拍了拍她的肩:“对不起什么?” 白顷歌从他的淡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当时我说话太重了,你也是为了替苏懿报仇才迁怒到林国百姓身上的,我从林国一路上来,虽听百姓对你诸多怨言,但你毕竟让桑国退了兵不是。” 顾北连日来一颗疲累冷倦的心在她温淡的言语下如被一盆温水浸泡,慢慢的回了一点暖:“这么多年,你始终把我当做朋友,我知道。” 也仅仅是朋友了。 在心中叹口气:“你定是饿了,我替你煮一碗面。” “你要什么味的?”他问。 “牛肉。” 顾北苦笑:“没有牛肉。” 见她疑惑,他解释道:“为了让那些桑国使臣在桑皇面前为林国免去兵祸,举国上下怕是没有人吃得上牛肉了,你上回送的那些粮食也只是解决了青黄不接的燃眉之急,等林国经济复苏,家家户户吃得上牛肉,深耕劳作也得好几年。” 白顷歌皱皱眉:“那我要一碗阳春面。” 三更半夜的,顾北身边只留了一个太监,白顷歌见他肉体凡胎,在这个时辰早已迷迷瞪瞪的有点想睡了,于是向顾北道:“我会烧火,你让这孩子下去。” 孩子。。 作为一百岁的大叔级别,那太监被她这一句说的一下惊醒不少,嘴角轻微的抽了抽。 深夜之中白顷歌见那太监个头小小的,想人族性命不过五百岁,他再老也老不到哪里去,且见他鬓角童颜,想着说声‘孩子’也不为过,没曾想他倒是见她像个怪物似的说话,于是打了两声哈哈,感觉挺尴尬的。。 顾北见她来了喜欢的紧,早嫌那太监碍手碍脚的,巴不得早点让他下去,白顷歌这么说,他就忙让那太监美其名曰睡觉去了。 白顷歌之前喜在刘老刘婆婆那里吃香辣豆豉烤鱼,见他二老年龄大了生火做饭不大方便,于是常常帮他们架火,做厨房的事上手很快,。 顾北在厨房做饭惯了的,揉面拉面条下锅一气呵成,与白顷歌第一次配合却是默契。 很快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摆在雕花红木桌上,白顷歌闻了闻香喷喷的面香,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见他只做了一碗,于是问:“你不吃?” “现在林国上下都不好过,不宜浪费。”顾北微微笑道:“我看着你吃。” 白顷歌没想到他堂堂血月族上主,还是林皇一国之主,却连一碗清汤寡水的阳春面也舍不得吃。 “我一个人吃多不好意思,你去拿个碗,我分一半给你。” 顾北不动。 “那我自己去拿。”白顷歌起身。 顾北揉了揉眉心:“还是我去吧。” 才起身就感觉头脑一阵眩晕,稳了稳心神,向前走了踉跄两步,眩晕感愈加严重,仿佛后脑勺给人沉沉的打了一拳。 白顷歌看出他不对忙上前扶他:“你怎么了?” “没事。”顾北向她一笑,旋即重重的昏了过去。 “顾北?!”白顷歌一手抓住他的手,替他切脉,奇怪的是,他的脉相平稳,不似中毒,难道是近日劳累过度了? 白顷歌将他扶上床,仔细查看了他的口耳鼻舌,把了他的脉确定他只是太累了才终于放下心。 是夜,一双幽幽的眼睛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看着他们熟睡之后唇角露出了一个诡笑。 一条小青蛇从他的耳朵里爬出来,依赖的舔了舔他的耳廓,似极享受寄生在他体内。 晨曦从纱窗中透出来,顾北从黑甜的睡梦中醒过来,白顷歌的笑容如温水般晕染在清澈的阳光之中,她两手各提了一条肥美的鲫鱼,向他道:“你最近太多劳累了,我熬两碗鲫鱼汤给你喝,特地去府山打的。” 白顷歌见他起来,示意他好好休息,别起床,边向外走边说:“我煮好你再起来,说来一直吃你煮给我的饭菜,我倒未替你做一回,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你别来厨房,不用帮我,我自己就能做好。” 顾北眉眼动了动,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还第一次听说白顷歌有手艺这回事。 可万一白顷歌深藏不露也说不定,他安心等她煮好吃现成的有个什么不乐意的,闻了闻自家身上因为连日来陪那群桑国使臣笙歌夜舞而带着的一股子糜烂味皱了皱眉,索性也不睡了,让人安排沐浴盥洗,换了身清爽的衣裳,专心等白顷歌的鱼汤。 为了能喝上白顷歌的鱼汤,御厨里呈上的早饭顾北特意赏了下人,看了一会子书,眼见到了早朝时间白顷歌的鱼汤还没来,便空着肚子去上朝,与诸大臣商议完朝事,已经日上三竿,到了中饭时间。 御厨的饭鱼贯呈了上来,因着国情困难,所做的不过是几个清淡小菜,念及白顷歌特特嘱咐过他不让他去厨房帮她,半起得身子又坐了回去。 堪堪在太监试菜之后,白顷歌的鱼汤成了,见她眉开眼笑的捧上自己的鱼汤,打开瓷碗的盖子后,那香气四溢的鲫鱼香顿时盖过了所有的饭菜清香。 “快尝尝。”白顷歌动了动眉毛。 顾北见她期待的表情让人盛了一碗汤端到他面前,试菜的太监想替他先试一试,被他示意阻止了。 白顷歌第一回做菜,他不想别人先品尝了去。 用勺子盛了一勺送入口中,那奶白的鲫鱼香味在口中四溢,鱼汤在胃中,有一种令人安稳的 妥帖。 连日的疲乏在这一刻得到纾解。 顾北笑着赞了她一句,又让人盛了一碗鱼汤。 白顷歌第一次做鱼汤,见他喜欢喝眉眼都笑出了小花儿。 “我的手艺不赖吧?” 顾北‘恩’了一声,赞叹道:“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零香楼的大厨手艺较之当年更甚一筹了。” 白顷歌瞬间石化,下巴都差点惊得掉下,双手使劲合上才笑眯眯道:“不敢担,不敢担,我的手艺怎么能比得上零香楼的大厨。” 接着找补一句:“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夸奖了,我就只好勉为其难的接受。” 顾北笑着点头:“为了配合你的水平,想必阿玦是挺勉为其难的。” 白顷歌郁闷的在脸上拉了无数条黑线。。 阿玦那小子,还说他做的这一碗鱼汤顾北绝对尝不出来不是她做的。 她要去拆了那小子的招牌! 顾北见她黑着一张脸,一副要吃了阿玦的样子笑的更欢乐了:“你这样为难阿玦好嘛?” “哼!”白顷歌甩袖,气鼓鼓的要去拆阿玦的招牌。 顾北赶紧闪身去拦着,笑意盎然:“别啊,阿玦知道我拆穿了还不得找我算账?” “别拉我。”阿玦这小子坑了她一块银子,说好的他用平常的水平为她做一碗鱼汤,这货,压榨了她存的血汗钱还说话不算数,她不去拆他的招牌拆谁的! “别啊..”顾北话未说完,一阵剧烈的心绞痛袭上五经八脉,一条条繁复诡异的花纹从他的心口瞬间蔓延上脖子爬满白玉似的脸庞,极其骇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八十六章 姻缘 “顾北?” 顾北突然倒地,那些服侍在他身旁的宫女太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拥簇上去,有了昨晚顾北突然昏过去的事做铺垫,白顷歌心中有点准备,可他明明昨天睡得那么好,而且今天的症状完全和昨晚不一样,慌乱之下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把他的脉。 “白姐姐,别碰他!”一把软腻的嗓音从窗外如蛇般钻进她的耳朵,微微闪神间上官安宴那诡异的眼睛就闯入了她的视线。 上官安宴紧张关切的提醒她:“白姐姐,你若碰了他,小心也变得和他一样哦。” 上官的打扮作风什么时候如此阴阳怪气了,说话也是一股不怀好意的阴森感,白顷歌快速扫了一眼他那无比怪异的不知哪一族的装束,顾北痛苦的呻~吟声传入耳朵,暂时没功夫与他墨迹,白顷歌赶紧替那些接触过顾北的宫女太监封住穴道,暂时阻止毒素在体内蔓延,从虚界中幻出一双冰蚕丝手套,自己扶住顾北替他切脉。 “白姐姐不用再替他劳神费心了。”上官安宴的话语突然变得凌厉毒辣:“他中的是我的八面玲珑,连我自己都没有研制出解药,白姐姐你又如何能解?” 白顷歌替顾北把脉后眸中渐渐蒙上一层冰冷的雾气,听完上官安宴的话后眸中冷气越来越浓,最后一个闪身,手起掌落,脆辣辣的扇了上官安宴一巴掌。 上官安宴两根手指摸了摸脸上立刻肿起得手指印,对上她那一双蕴了冰冷怒气的眼睛,伸舌舔了舔唇角的血液,忽地笑的极其开心。 笑到深处他的脸忽而红色忽而变成青色,扭曲的脸庞不复当初的清秀,而是一种让人看的寒毛竖起的变态,那种诡异,像一种动物,一种她之前见过的动物。 要是平时白顷歌遇到笑的这么变态的人早甩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是现在的心里一片寒凉:“上官,把你配药的成分告诉我。” 上官安宴笑完了,眼角带了几滴笑出的眼泪,忽红忽青的脸也渐渐正常,止住笑仰着一张天真的脸向她道:“可以呀。” 他白嫩的不正常的手中幻出一颗红豆颜色的小石头,有些像当初替楚离治伤时顾北交给她的千叶三生石。 上官安宴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她:“白姐姐将这石头种在体内,我就把八面玲珑的配药全部告诉你,不过上官要提醒白姐姐一句,纵然知道了那药的配制与分量,姐姐也不一定就能对症下药配出解药。” 他贪婪的目光让她极不舒服,忍了忍心中的不适道:“若我种下这破石头,你就告诉我药的配制,若你反悔如何说?” 上官安宴笑了笑,不答反问她:“白姐姐可知道这石头叫什么?” 白顷歌见他笑的诡邪,想来这石头就不是千叶三生石那种好石头,可以她阅历之丰富,竟想不出这除了是千叶三生石之外的什么石头。 上官安宴一双眼睛在她脸上逡巡,见她久久说不出这石头的名字,邪笑了一声:“没想到以白姐姐知识之广博,竟也不知这石头的名字,看来那老头这些年果然有些秘而不宣的本事,还是上官来告诉白姐姐吧,这石头是千叶三生石的反生面,乃名姻缘石。” “在体内种下刻上对方名字的姻缘石,无论天涯海角,两个人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不得不说白顷歌很震惊,她以前怎么就没有看出上官对他有这种意思? “这么说另一颗姻缘石你已经刻上了我的名字,种在了你的体内?”白顷歌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这小屁孩儿怎么想的,她早就和他说过她的年纪都能当他奶奶了,他就这么重口味? 上官安宴一双眼睛在她身上各部位流连忘返:“白姐姐,自从雪国皇宫一见,我便一见倾心,一心一意想取姐姐做妻子。” 白顷歌差点没把昨晚顾北给她煮的面条给吐出来。 果然她老了,年轻人的世界她无法理解了? 这代沟深的不是一点两点啊! 白顷歌绿着脸忙止住道:“上官你有病你可以治,可别耽误,免得病入膏肓。” 上官安宴给她说的脸都气成了猪肝色:“白姐姐你说什么!” “她说你有病你可以治,可别耽误,免得病入膏肓。”一把冷疏的嗓音从屋外传来。 白顷歌嘴角扯了扯,楚离啥时候来看戏的,看了多久了? 上官安宴转身:“楚离?” 白顷歌抹了一把额上不存在的汗,所以说名气大了着实不好,被九洲通缉也着实不好。 这张脸,走哪儿哪都熟! 楚离的身子轻轻一动,如一条黑影飞过,瞬间就到了白顷歌身边,路过上官安宴时眼都不抬,径自路过他去牵她的手:“我们走。” 上官安宴对白顷歌的态度稳超胜券,但楚离显然在他的计划之外出现,他忽然预感,今日的事会生极大的变故,说话不由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白姐姐,你不管顾北了?” 白顷歌想管啊,抬眼,楚离冷落的眉眼落在眼中,她顿时有一种跟着楚离怕什么的神级底气,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她甚至相信楚离会替她治好顾北,正酝酿着怎么说呢,楚离道:“她为何要管那人?” 白顷歌.. 上官安宴阴测测的笑了一声:“那人是白姐姐的不能不在乎,你不知道?” 楚离眉眼不动:“这世上只有我是她不能不在乎的人,其他人都可以忽略。” “好狂妄的口气!”上官安宴的脸忽地狰狞:“白姐姐,你说呢?” 白顷歌看着上官安宴都要疯魔了一样实在不忍心刺激他,不过在选择相信楚离会治好顾北和在自己体内种下姻缘石这件事上,她果断选择相信楚离,于是她附合他:“恩,差不多吧,楚离是我不能不在乎的人。” 这句话她自认为说的很有艺术,她当然在乎楚离,可像师父啊夭夭啊清云等等她也在乎来着可能在乎程度不同吧,但是总归是在乎的。 上官安宴不知道是否是练什么功走火入魔了,听了她这句话根本没仔细分析就开始发狂了:“你们!” 短短的两个字说尽了他此刻的恼羞成怒,两条青红两色小蛇从他的两只耳朵中钻出来,身材暴涨成为数米,顷刻盘旋在梁柱之上,张开血盆大口向楚白二人袭来。 楚离从腰间抽出木剑,紫色的灵力漫灌,携着白顷歌一个旋身,手中木剑漫不经心的斩去,那两条小蛇即刻死于非命。 那两条蛇正是以前跟在巫罗身边的,自从顾北杀了巫罗,那两条蛇无家可归被逃出流光山投奔巫罗的上官安宴捡到。 巫罗死后底下的弟子将他一砖一瓦辛苦建筑的九九八十一重宫殿拱手奉给巫族首领,寄居在巫殿的上官安宴被巫族赶出了灵山,无家可归之下他仰仗着巫罗生前送他的几品药石在人间流荡。 林国上一回暴乱他恰巧在招摇撞骗,那个与白顷歌唱对台的就是他,一想起之前他与她还在谈笑风生,转眼间他成为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而她却站在高处自称神使,他虽然还爱恋着白顷歌,可是也不肯让她好过。 那个害他失去血月族依靠的顾北在得到血月族上主之位还不罢休,杀了本该由他来杀的巫罗之后竟然堂而皇之杀了前朝林皇,自己成为林国皇帝,享受着荣华富贵,他无论如何怎肯甘休。 上官安宴混入梨月皇宫之后按兵不动一直在等待机会杀掉顾北,但顾北起卧都有一群人在身边,就连吃饭都有人先试了才吃,他一直未曾找到机会。 就在这时白顷歌来看顾北,上官安宴本就想杀了顾北之后去找白顷歌,用姻缘石让她嫁给他,然后好折磨她。 这时她出现他正好一箭双雕。 蛰伏多日,上官安宴终于有了机会。 白顷歌要为顾北做鱼汤,他瞧着顾北对她的那番情谊想着白顷歌做的鱼汤顾北定不会让其他人试的,虽然中间因为白顷歌把原该熬好的鱼汤熬糊了,专程跑去找零香楼的厨子让他下毒多费了些功夫,但最终他是得手了。 果然,按照他心中所想,顾北没有让其他人尝那碗鱼汤。 他的蛊毒若由那些凡胎肉体的太监尝了定然顷刻毙命,可顾北喝了之后因体内灵力丰沛,竟硬生生挨了这些时间。 那蛊毒厉害异常,灵力再深厚的人也坚持不过十二个时辰,白顷歌就算聪明绝顶,知道蛊毒的配制药方,也不可能在一天的时间内配好解药。 若没有楚离,今日若没有楚离。 他早已杀掉了顾北! 他早已让白顷歌在自己体内种下姻缘石!。 他早已得偿所愿! 若没有楚离! “啊!!” 上官安宴怨毒的看了一眼楚离,脚下不停的向后奔去,一直退到庭院之中,手上幻出了一只幽美的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八十七章 傻瓜 “上官!” 他的埙还未放在唇上,一把细如牛毛的银针从空中悄无声息的飞到他的身后,准确无误的制住了他人身的几处死穴。 如一叶凋零的红枫,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就随风而去。 “白.姐姐..”他的瞳孔渐渐灰了下去,手朝着白顷歌的方向,目光留恋的看了她最后一眼。 “上官。”白顷歌上前。 “白姐姐,抱一抱我。”他涣散的瞳孔没有焦点,盲目的盯着蓝的发白的天空,忽然想起母亲死的那一日熊熊烈火加身,唯有那块玉珏在亮的发白的火光中透出一点不一样的颜色。 白顷歌握住他的手,轻轻的拥抱他,他的手微微动了动,极力想回抱她一下,可是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最后无力的垂下。 “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都不让我实现,上天一定..是很厌恶我。”上官安宴无声的张了张口,貌似想和她说些什么,可是他无法凑近她的耳朵,于是白顷歌俯身,耳朵贴近他的唇,听他细弱的声音:“白..姐姐..我好害怕,我..不想一个人..死。” 母亲为了血月族那样孤独痛苦的死去,最后又得到了什么?他的儿子做了别人一千年的傀儡。 所以,我不要一个人死去。 如果黄泉路上想要有谁来陪我,那白姐姐你莫若是最佳人选。 他的口中一条细小的白蛇骤然窜出,吐着信子向白顷歌攻击而去,他们相差不过十厘米,那条白蛇的攻击速度极快,白顷歌猝然之间来不及躲,电光火石间楚离如离弦之箭于瞬间奔出房间,一把推开了她,那条白蛇尖尖小牙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他把她整个人护在身下,那条小蛇来不及攻击白顷歌就被不知从哪里来的银针一针刺下,斩了三寸,那人拿捏手法极准,那小白蛇根本没有挣扎的时间,一针毙命。 又是那个男人。 连他最后的梦想都剥夺。 上官安宴的手想抓住向白顷歌,哪怕一片衣袂也好,可是那手持银针的人显然没给他机会,见他还有力气发出攻击,一把银针斩下,他的手指头微微一动就感到十分吃力,最后不得不放弃抵抗,手慢慢的,慢慢的就再也不会动了。 “你受伤没有?” “没有。”白顷歌迅速撕下那条还咬在他衣袖上的小白蛇,迅速封住他身上的几处穴道,运用灵力替他逼出体内毒素。 亲眼见到从他指尖流出的血从乌黑专为鲜红色白顷歌才微微舒了一口气,一脸疲惫的凝视着他俊美无俦的脸,替他捋了捋额前凌乱的发。 认真的瞧了他好半晌。 “傻瓜。” 白顷歌的笑比哭还难看,一把投入他的怀抱:“傻瓜,你不要命了。” 楚离轻抚她的发:“你没事就好。” 白顷歌的泪如崩落的珠子一颗一颗的往下掉,濡湿他玄衣。 “傻瓜,傻瓜..” “楚离是个大傻瓜。” “别哭了。” “不要你管。” “摇光山的白顷歌上君在楚公子的怀里哭成了泪人儿,这话传到八荒四合上怕是要在几百年的时间里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几百年..”那些人果然闲的突破了天际.. 唔,这声音怎么不对?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好像还挺熟的.. 贺九香?! 白顷歌使劲在楚离衣服上抹了几把泪水,背着身后的人稍微整理了姿容,款款的站了起来,迎上了那一张漆黑的像黑炭的面具.. “九香大人何时来的?”白顷歌笑了笑。 “喏,从那人要杀你开始。”贺九香指了指死去的上官安宴。 白顷歌再次笑了笑:“那九香大人都看到了些什么?” 贺九香道:“什么都看到了,上君你在楚公子怀里哭什么的..” 白顷歌再次狠狠的笑了笑:“那九香大人想觉得这会成为八荒四合那些闲人的谈资?” 贺九香微微思考了一下,旋即郑重的点了点头。 白顷歌感觉膝盖中了一箭,狞笑了两声,脚边的花儿都看的抖了两抖:“九香大人想必不是个传播闲话的人。” 贺九香一根手指摇了摇,妩媚的大眼睛在她脸上转了转,闲闲的在她面前走了两步道:“上君你觉得呢是?” 白顷歌刚想说两句肯定不是,贺九香便道:“这世上我还没听说哪个女人不八卦的。” 白顷歌.. “如此最好,劳烦九香大人就对外说,我与小歌按此发展,早晚会结为连理,彼时八荒四合的朋友都来吃酒可好。” 贺九香听着楚离一脸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番话,倒像与白顷歌早就是夫只是未对外公布而已,唇角不由抽了抽:“楚公子说笑了,料想我贺九香好歹是云深阁的九绝之一,不至于如那等凡俗女子喜欢八卦闲话。” “在下适才虽中了蛇毒,耳朵却幸亏没有受牵连,貌似是听到有人在说‘这世上我还没听说哪个女人不八卦的。’” “楚公子听错了。” “哦?” “真的听错了。” 楚离点头:“在下也在想,那种话怎可能出自九香大人此等高雅不凡之人的口?” 没瞧出来,这楚离不显山不露水的,确是个腹黑毒舌的人物。 贺九香汗颜,如今这世道,长得美貌的人都如此毒舌了,那让长得丑的人怎么办? “多谢今日九香大人出手,若非你,楚离兴许会受更重的伤。”白顷歌向贺九香施了一礼。 两人对视一眼,短短一刹那具有心照不宣之意,贺九香不着痕迹的顺势低下眼,向白顷歌道:“上君客气,九香此来是为了接下的一单任务,任务完成,碰巧遇见上君和楚公子,顺便搭手帮了一把而已。” “就是不知云深阁的九香大人到梨月皇城来找哪位?”顾北在宫女的服侍下走出屋内,清冽的嗓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刺。 容浅何须找他,他就在梨月哪都不去,即使死了,他也妄想他再回去。 白顷歌见顾北生龙活虎的活过来了,感激的看了楚离一眼,上前替顾北把脉,确认了他没事才终于真的放下心。 贺九香不知道顾北对她哪来这么大敌意,暗想当初还为他找过白顷歌呢,虽则收了他几分..好吧,十来车金子吧,可是他给了钱,人她可是给他找到了的。 敌人当然还是少树的好,不过有人来找茬她贺九香也不怕,顾北表情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讥刺别人或许迟钝点,但她贺九香在云深阁那种勾心斗角的地方生活久了,莫说不易察觉了,就是那表情埋在对方心里她也能有一二的感知,当即回他:“顾大人..哦,现在要叫林皇了,林皇何必不虞,九香又不是来找您的。” 此话正说中了顾北心事,顾北冷笑:“若真是来找我,如今见到了,何不早日回去复命。” 贺九香奇怪了,难道顾北真以为她是来找他的? 白顷歌见苗头不好,于是道:“九香大人,话叙的差不多了,何不早些回去,赶得早还可以回秦国吃晚饭。” 贺九香看了她两眼,那件事还需要她帮忙,不欲与她针锋相对:“我去了。” 白顷歌见她远去才对顾北道:“我要带上官回摇光山安葬,你好好安养。” “我陪你。”顾北道。 “不必了。” 顾北的眸色暗淡下去。 她的身影一顿:“下回见你,你若在病中,如何为我烧菜?” 话音才落白顷歌的背影便已远去,顾北瞧着她与楚离远去的身影唇角勾了一抹寂寥的笑。 小顷,以前我在轮回之眼见过你,那时我就想,我这一生,一定要和你这样的女子执手偕老。 我瞒着容浅转动轮回之眼,错乱了那段时光,甚至抹去了那段记忆,让它成为完全的空白。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等下去你终究会被我的真情感动而爱上我。 现在我知道了,纵使你先他遇上我,你心中同样没有我。 这种事不分先后只分对错。 这一世我们是遇上对的人还是遇上错的人取决于我们的心。 好比你,在此之前,无论有多少人爱过你等候你,可你从不心动,我几乎就要以为你注定不会成为任何人的什么人。 但世事无常呵,你怎么就能在遇见楚离之后变成另一个人? 你这样温冷疏和,遇见什么事都淡然处之,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男人就变得有哭有笑的? 一点都不像你。 人生真是,顾北唇角扯出一抹讽笑。 人生真是,如斯寂寞。 那个你一心要等的人怎么都等不到,怎会不寂寞? “师父,你说我从一开始是否就做错了?”顾北转头,茫然的瞧着宫殿内某处帘后的人影说。 无机木简帘后走出,神色复杂略带冷意的瞧了瞧眼前这个他爱之护之的徒儿。 “小北,你真的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我错在哪里了?”面临无机的责问顾北低头喃喃道。 无机心痛的一窒,痛惜的闭了闭眼:“等为师的事告一段落,为师会代你执掌好血月族,你就留在梨月,想一想到底错在哪里了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八十八章 强食 白夭站在流光树下无聊的数花,清云在旁悠哉悠哉的远眺天边,白夭先瞧见两个人影御风而来,那人影愈发的近了才认清是白顷歌两人。 白顷歌才落地,白夭就忙迎了上来,一口白牙明晃晃笑道:“小白你回来了。” 白顷歌点头,白夭才见楚离手上扶着上官安宴,见上官惨白的一张脸毫无血色,疑道:“上官病了?” “他死了。”白顷歌抿唇。 “死了?!”白夭瞪大眼睛。 见白顷歌的脸色不好白夭便也不说了。 几人合心合力在流光树下替上官安宴挖了一个坟墓,白顷歌亲手将他安葬在里面。 清风扬起,流光花洋洋洒洒的飘在了一地,那墓碑上尽是一朵朵莹白小花扑过。 众人默默的站在他的墓碑前,从晨曦微露到暮色已合一直无言。 斯人已去,生前的喜怒哀乐尽皆随风而散,再过几年,无人理会无人记得曾有一个叫上官安宴的人曾鲜明的活在这个世上过。 等上官的灵魂过了轮回之眼,那有关他的一切就只存在于那些与他有过交集的朋友的记忆中了。 上官,愿你的灵魂在流光树下永世不受颠沛流离之苦。 愿你来世一定要做一个平凡而快乐的人。 自从上官死后白顷歌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当然白夭也高兴不到哪里去,楚离把暖暖中从虚界中放出来已经好几天了,它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这几天就由楚离和清云在照顾。 白夭虽然对楚离不是以前救她那个人释怀了很多,但每每想起那天她醒过来看见的明明就是他那张脸就一直有个小小的疙瘩不上不小的郁结在心中。 几个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共同在摇光山生活了好几天,白顷歌有事没事去上官安宴的坟前站着,有时一站就是一整天,白夭能避开楚离就绝对不往他那方向去,连带着清云也很少见了,楚离和清云守着昏迷过去老不醒的暖暖,相对几乎无言。 上次驸马何明与长公主索绰落柔嘉因为秦皇生日宴的事亲自上北荒山,大批军队驻扎北荒山脚下,不见见鬼溟誓不罢休,鬼溟带着鬼婳回去见了他们一见,处理好了与秦国的事后才回北荒山赋闲了两天。 鬼婳听说白夭早几日就回了摇光山闹着鬼溟要去摇光山看娘亲,鬼溟灵鸽飞书了好几回白夭没搭理他们。 这日恰好筱禾来向鬼溟汇报:“上尊,传闻血月族前任上主上官安宴得罪了云深阁九绝之一贺九香,死在贺九香手下,白顷歌上君将上官安宴安葬在了摇光山上。” 筱禾知鬼婳早就闹着要去摇光山看白夭,只是白夭一直未曾理会北荒山的灵鸽,于是向鬼溟提议:“不如灵鸽飞书给白顷歌上君,说我们要去吊唁上官安宴。” 这个理由既正当又合理,白顷歌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要白顷歌同意了,白夭那里就好说的很了。 鬼溟抱着鬼婳立于窗前,眺望远方血樱桃红成一片云蒸霞蔚的美景,鬼婳趴在他的肩上,搂着他的脖子,两只肥嘟嘟的小手捧着一个成色上好的佛手在玩。 鬼溟沉吟半晌未回筱禾,反而把鬼婳搂在地上,半蹲着认真的看着小小的她,对她道:“小婳,你说筱禾姐姐的建议好不好?” 鬼婳皱着小眉头沉思了良久,摇摇头。 筱禾见鬼婳摇头,显然是不认同她刚才的话,心下不以为意,小婳只是个小丫头,懂的什么?筱禾自认为这个提议是极好的。 没想到鬼溟甚是欣慰的摸了摸鬼婳的头,看向她的时候神色转淡,慢慢开口道:“你是个极聪明的人,怎么遇到事想法还不如一个小孩儿?” 筱禾想反驳,知鬼溟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当下又生生咽下了这口气,听他接下来的话。 “摇光山的那位上君不是个无脑的人,你送这么一封信笺过去,她难道不知你的真实心意?她将上官安宴安葬在摇光山显然是极为重视这个人,你如今虚情假意拿死人做筏子,那位上君难道还会吃这一套?” “到时候没得恶心了别人恶心了自己。” 一席话说的筱禾面红耳赤,心中那口气化为一番无地自容的羞耻。 “要本尊说,既然那位上君回来了,又是个通透明事理的人,我们不如大大方方的写一封逝者已逝,尚望节哀,如能有幸,还望一谒的话来得好。” 筱禾通红的一张脸低着头,声如蚊呐:“是筱禾糊涂了,筱禾知道了。” 鬼溟不去看她的神情,转而去牵鬼婳:“你去传灵鸽,本尊带小婳去樱桃园摘些血樱桃。” “是。” 白顷歌当天接到北荒山来的灵鸽飞书,看完了之后当即回了信,表示久未晤面,幸甚至哉,愿与君痛浮几大白。 “所幸鬼溟没有写要来见上官安宴,不然你怕是不会让鬼溟踏上摇光山一步。”清云看着远去的灵鸽道。 白顷歌没有回他。 鬼溟自不是如此没有头脑的人。 “暖暖还有多久能醒?” 清云叹了一口气,掰了掰手指头:“楚公子说它洗经伐髓之后至少要安养大半年呢。” 白顷歌点了点头,一时沉默无话。 一只绯色灵鸽从远处飞来,在她面前扑打着翅膀,半空中一张无形的帛纸上显出一行娟美端庄的字。 “霏雪楼牡丹花开,早前九香与上君约好共赏牡丹,万望上君莫要负约。” 那灵鸽在她面前短暂停留,伸展翅膀咻的一声飞去,那一串字如一行流星的尾巴,也随着灵鸽飞去而消失。 “世人皆知云深阁有九绝,各个身负绝世能力且能力各不相同,但到底是哪九绝却无人得知,就连相貌都未有人有幸见过,这一回贺九香杀了上官安宴,九洲八荒上莫不知道云深阁贺九香的名头。” 清云懒懒的采访白顷歌:“上君,你和这种名人交往不知有何感想?” 白顷歌幽幽的看了它一眼:“说来当初我们去梦泽劫囚车,到现在去九洲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说起名头大,我们的还大些。” 清云轻哼一声:“若不是夭小狐把面纱弄丢了我们也不至于。” 言归正传,清云正色道:“云深阁是近几年才鹊起的神秘组织,我们没有和他们的人打过交道,那九绝至今才一个贺九香为世人所知,更别说掌管这个神秘组织云深阁的阁主了,和他们的人打交道,上君你要当心才是。” 白顷歌连日来未曾笑过的唇角终于有了一丝暖意:“我知道你的担心。” “我先走一步想来鬼溟也不会有影响,你陪着夭夭在摇光山,帮我照顾一下暖暖,好么?” 清云不在意的摆手:“上君你去吧。” 梦泽城一如既往的繁华旖旎,梦幻绚烂。 在这纸醉金迷的梦泽城中每日都有新鲜传闻在大街小巷流传。 近几日新鲜出炉也最热闹的传闻莫不是桑国罪臣,贺家遗裔,云深阁九绝之一贺九香通过驸马何明穿线搭桥,被秦皇一朝看中,为了她秦皇鬼迷心窍,打破了几万年来秦国祖制,短短几天让她连升几级成为皇妃的故事。 白顷歌每走一处就有儿歌童谣在唱,就有流言蜚语满天飞,唱的说的莫不是贺九香的传奇故事。 在这座梦幻光怪的梦泽城白顷歌每走一步都有一种未曾活在人世间的不真实感。 谁能想象前几日贺九香还亲自用双手杀了上官安宴,转眼间就洗尽鲜血,富贵加身,成为高华不可攀的皇妃了? 对贺九香杀了上官这件事白顷歌的态度很复杂。 不管是否因为顾北激化了矛盾上官才加害的顾北,顾北毕竟没有危害上官的性命,上官却一上来就以最恨的手段想要顾北死。 她想当时上官不仅是想要以顾北威胁她在体内种下姻缘石吧,上官是真的想要顾北死,不然他完全不必配制一味一天之内绝无可能配制出解药的毒药。 从后来上官临死还想杀她来看,上官要她在体内种下姻缘石也绝非单单的想娶她而已,他更想要的是他们互相折磨,一起痛苦,一直到死为止。 这时上官的羽翼未丰手段就如此恶毒了,若假以时日,上官修为精进,不知道又会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可话说回来,上官纵有千般不是,贺九香就有资格杀了他? 白顷歌一厢向霏雪楼的方向走去一厢胡思乱想,九洲之上各个国家都有衙门或者理监寺,但凡有人犯错杀人就有做官的按程序来审判那个犯错的人,到时候罪行多少,该判多少,是流放是沙头官方自有定论。 可自神族陨落,八荒四合上的是是非非都靠自身能力消化解决,遵守的都是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强者自然心喜,可那些弱者的权益谁来保护? 就像上官,若八荒之上还有一个大家认可的条文律历,他的功过是非自有律法评断,怎轮得上贺九香杀他? 上官如此,顾北如此,她也如此,所有犯了错的人都如此,想来这样便不会有那么多不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八十九章 牡丹国色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贺九香为她添了一杯绿茶,抬眼看了一眼亭外的牡丹花,闲散的眉眼下掩了一剪沉痛的影子,淡淡的说:“我记得儿时庭院里种了满满的牡丹花,一到牡丹花开季节,母亲就忙里忙外的准备,等准备好了,那些贵妇人带着姑娘们就来府上吃酒赏花,好不热闹。” 不等白顷歌回贺九香就又淡笑道:“就连宫里的娘娘们也爱携着公主皇子们到贺府来呢。” 那是她心高气傲,不喜欢和那些只爱攀比家世背景的姑娘们呆在一起,往往她们来她就借口体弱多病不见外人,独自在房间躲清净。 第一次见沈雍端,她在窗格下看书。 小小年龄的沈雍端很会照顾比他年龄还小的沈南至,活像个大人模样。 之后她倒盼着牡丹花开,因为那时沈雍端就会随母妃到家里来赏花。 那时候她处心积虑的要接近他,可惜他身边总有很多下人跟着,她自己身边的下人也不好撂手。 有一回她见他离人群远了,身旁恰好有一个荷花池,她便故意落水惊得那群下人手忙脚乱的去喊人。 那时她的想法很简单,她想若这次沈雍端亲自跳水来救她他便值得她爱,若他让下人来救她,她只当他和其他的贵族子弟一样只是过客。 她小时候学过凫水,本不怕水,此时为了逼真做了些惊吓救命的样子,没想到她这厢作戏做的太真,老天爷和她玩笑般,很悲催的,她的脚一不小心就抽了筋。 这回是想自救都不成了.. 水灌入耳鼻,她郁闷的在水里扑腾的爪子,喉咙里的救命还未喊出口就淹没在了池子里。 一个少年听见这边的响动当即扑通一声跳入水池里来救她。 喝饱了池水,挣扎的筋疲力尽之时她见那个少年终于从那端游到了她身边。 事后他们在一处沈雍端告诉她,他那时早看出了她会凫水,是故意掉进了池子。 “那你为何还毫不犹豫的来救我?”她那时脚还没有抽筋的时候他听见掉水的声音在下人还没有反映过来之前就率先跳下来救她了。 沈雍端那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那时候就想啊,有人明明会凫水,却为了让我去救她故意掉进水里,若我不去救,岂非辜负了那人的一番心意?” 贺九香鼻子一酸:“那你知道我之前就喜欢你了?” 沈雍端笑而不语。 贺九香饮尽杯中烈酒,向白顷歌淡笑着说:“你说沈雍端这个人啊,他何时知道我喜欢他的?” 白顷歌夺走她手中的烈酒,替她斟了一杯茶握在她手中,想了想道:“许是因为他比你知道的喜欢你多那么一点点。” 贺九香惨淡一笑:“你说他喜欢我多一点点,那他为何要丢下我自己先去了,他喜欢我,那他怎么不留下来等我先走?” 白顷歌怔忪的看着她,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慰。 贺九香又饮了一杯烈酒,笑道:“我知道你知道是我杀了沈珩,但是沈珩死了又如何,远远不够,我要让桑皇为沈雍端陪葬,为贺家陪葬。” “那你杀了上官安宴帮了楚离,是希望我替你杀了桑皇?” 贺九香摇了摇指头:“我知道桑国有上天眷顾,有神君庇佑,以你一己之力无法办法,不然我早就做了,无需等你。” “那你..” 酒香四溢,在贺九香漂亮的瞳眸中萦绕成淡淡的薄雾,似真似假,如珠如玉:“上天眷顾人族不过是因着想要打压神族,若人族自己内斗它是不管的。” “你想要挑起两国战争?”怪不得她要做秦国皇妃,若是两国开战,以桑国国力定不及秦国国力,到时候秦国胜利,桑皇自然是秦皇的阶下囚。 “呃,你如今是秦皇皇妃了,只能左右秦皇的想法,你不会是想要我..”成为桑皇的妃子?白顷歌为这个想法深深的打了个激灵。 这笑话凉飕飕的.. 呵呵呵呵.. “从我上回在霏雪楼见你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我想要你做的事,你如何猜不到?” 比起做桑皇妃子,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白顷歌扶额:“我们还能商量下不?” 话说就算贺九香当初不出银针杀了上官安宴,就算他用埙召唤出了什么牛鬼蛇神,以她和楚离的实力也不定会输,就说那条蛇吧,只要在最短时间内以灵力逼出体内毒素,对人的身体也没有太大的妨害。 她之所以还是决定还贺九香这个情是因为毕竟没有如果,贺九香出手帮她这是事实,她还她也是应当。 可是做一个老头子妃子这事儿的高难度在于,她不仅是做做样子滴,还要和一个糟老头子睡一张床,在他耳边吹枕边风,虽然自己也算是活了十万年的老妖怪了吧,可素可素,想想她一如花似玉的皮囊为了还个情出卖了自己清白,怎么算都不划算呐。 反正这事儿贺九香做的出来,她是想想就恶寒一身的寒毛。 “上君不愿意?”贺九香瞧着她。 “十万分不愿意。”白顷歌坚决抵制。 贺九香暗了暗瞳色:“这事儿对上君来说轻而易举,可九香来说是难如登天,可上君连听都没听九香的想法就拒绝了。” 听贺九香这意思难道不是让她去勾引桑皇? “九香大人是什么想法?”白顷歌在心里碎碎念,千万不要说当妃子的事,千万不要说当妃子的事,千万不要说当妃子的事.. 你说你说你说,说了我也绝对不同意。 “上君可还记得絮厄?” “恩?”白顷歌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贺九香见她一脸不知所谓,于是唇角微微掀起:“上君自在梦泽囚场上救了楚公子后,难道一直以来就没有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贺九香字字诛心,如一声声惊雷打在她的心头。 顾北说过一直以来是他在暗中布置保护她,她也就如此信了,当初她不知道如何拒绝他这份好意便只是说她可以和他一起承担这份辛苦。 但顾北事后并未向她提起这件事,她见他安然无恙便也安了不少心。 那除了这件事贺九香提的不对劲还有哪里? “什么事不对劲?” 贺九香仔细打量她的神色:“上君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 说完自己也不禁莞尔了:“若真不知,那为你在黑暗中付出性命的那些人就太不值了,若装不知,那些人的性命更是大大的不值。” 白顷歌一向温然的瞳眸也不禁有些变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烈酒入喉,贺九香呛声道:“你可知为了保住一个你江湖上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你可知你在劫囚之后有多少*离子散,你可知你如今风平浪静的生活是用多少鲜血和头颅还来的?!” 白顷歌哑口无言。 “何止絮厄,那些让你不好过的人最终都死了,你想知道是谁杀了他们,是谁帮你处理了九洲上那些为了赏金而想杀你的人吗?” “是谁。”如一击闪电劈下,白顷歌除了这两字再想不出别的字来。 “恩,这就是九香想请上君你帮忙的地方。”贺九香的醉眼迷离,口吻忽地变的很缓很软。 “我们阁主什么都不在乎,唯独对你的事特别上心,你在梦泽城上劫了囚车之后五国皇帝联手发布了玄皇令,传令八荒四合协助,对九洲之上的人许以重金贿以城池,黄金城堡美人权利,这几样的诱惑有几个人能抵得过? 九洲八荒有野心的人谁都想来分一杯羹,可是阁主说,你万万不能有半点事,就算杀进天下人,也不准人伤你一分毫发。” 她柔软的口吻又蓦地严厉起来:“你知道云深阁为了护着你这几年活的有多辛苦?” “你知不知道九辛为你了死了,他的孩儿尚在襁褓?” “你肯定不知道。”说完贺九香自嘲一笑。 见白顷歌的脸色变得很苍白很苍白,贺九香忽又吃吃的笑了,同情的握着她的手怜惜道:“我知道你根本不知道,因为阁主那个人做事就是这样我行我素,你也许在想,你又没让阁主自作主张的让人护着你,你与九洲上那些为了名利金钱的贪婪的人战死也不管阁主的事,现在你又凭什么为那些你根本不知道的事来背负骂名?” “可是!”贺九香霍然站起,眼中烈焰如烧,灼灼的疼痛,银牙咬碎,恶狠狠的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就不甘心,不甘心!凭什么你能安稳活着,九辛就要死,凭什么有人为你死了你可以什么都不知道!” “我根本不认识你们那个阁主,那你要我如何?”白顷歌站起来,极慢极慢的说。 她的声音落入耳朵,贺九香眼中的怒气霎时雾气迷蒙,懵懂的看着她,全身如抽去灵气般无助的坐在紫藤椅上,抱着双臂,绝望的说:“是了,你不能如何。” 这句话说完像是提醒了她一般,她绝望的眸子又重新燃起希望,一把抓住白顷歌的手,如溺水的人抓住浮在水面的稻草一样,带着哭腔道:“白顷歌,你救我,既然阁主在乎你,就只有你能救我了。” 贺九香的确是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九十章 敲门声 无机在想如何潜入秦皇宫,去查一查烟墨的去向,要知道皇宫内廷的东西无论大小都有专门负责的太监将其记录在案,向那种极珍贵的烟墨更是会珍重,另外记录在册,想要查明烟墨去向,莫若去查笔录最为简便。 但秦皇宫守卫严密,可能他还没有接近皇宫百里就那些守卫在皇宫外侧的神君发现捅成马蜂窝了。 想了无数办法,最后无机屈服,这事儿还真不好办。 若子歌和楚离在,有他二人的协助他行动就方便多了,可如今他二人又回了摇光山.. 无机很苦恼。 “老师还在这里?”白顷歌一进客栈的门就瞧见无机坐立不是的挠后脑勺。 说曹操曹操到,无机一见白顷歌心里顿时松快不少,三步并作两步向前道:“子歌,正好你过来我有事和你商量。” 夜深人静,一个白胡白须的老头拉着一个白衣少女喁喁私语,那老头还不停东张西望,场面让人看了很是诡异。 白顷歌听了无机的话微微蹙眉:“老师你当真要这样做?” 无机屈指敲了敲白杨木桌,望了望窗外月色:“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 “老师你清楚秦皇宫的地势地形?”白顷歌问。 无机犯难:“这倒不知道。” “若寻常闯进去便宜,左右是在外面作战,如皇宫这种每天人来人往的地方一般只会在外面派重兵把守,不会设置什么暗昧,怎么逃都能逃出去,但老师这个是在室内,特别是老师要找的是存放重要籍册的地方,若不清楚室内机关陷阱,有去无回的可能性很大。” “不如老师先去打探一下秦皇宫的地形布置,哪一间房存着那册子,然后我们再去,岂非要容易得多?” 无机恍然,十分认同白顷歌作战计划,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果真是人老了,没有年轻人想的透彻。” 白顷歌眉毛挑了挑,说起来她活成这把年纪,真的不是年轻人了.. 两人议定便各自告辞去各自定好的房间内休息。 是夜,月华梦幻般倾泄入一方格子窗内,白顷歌虽然很累却无半分睡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的想白天贺九香的话。 “到了秦皇身边我才知道我太天真,以我一己之力就算挑起了两国战争,中间变数太多,也不能保证桑皇就会败给秦国。” “要知道九洲上五大强国若有一国先行挑起战争,师出无名是极易让人抓住把柄的,那些人都想钻有缝的鸡蛋,话说回来,就算随便捏造个什么名头去攻打其他国家,那也是一场持久战,其余想吃肉的国家不会放任两国打仗不管。” “那你想要什么?”白顷歌心中隐隐猜到几分。 贺九香垂泪道:“我想要你去求阁主,阁主重视你,只要你去求他,以他的势力他定然能够稳住大局,让桑皇的脑袋顺利到我面前来任我宰割。” 这得多大的面子才能做到这种程度啊,白顷歌道:“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不说那位阁主之前无条件的在暗中保护过她,就说十万年前的九洲还是大国小国之间混战不堪,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她就不能同意。 十万年的和平,若为她一己之私打破,人族之间小国的战争尚可,大国的战争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很难想象秦桑两国战争一旦开端那些坐等渔翁之利的国家或者等不及要就要在战争中获利的国家参加进来九洲变成什么样子。 白顷歌清楚的记得十万年前她在九洲上遇到的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瘦骨伶仃的贫民,和烽火连天的战场。 “你要杀桑皇我不管,但你把九洲上的平民百姓置之不顾,让他们有再次面临流离失所的危机中就未免做的不厚道了。” 贺九香听她口吻严肃,怔忪了半晌,眼中泪痕如一道明亮的花火,嗤的一声支离破碎,收了哭音冷笑道:“好新鲜,我倒是第一次听人为了天下百姓计。” 贺九香微翘起唇角,轻蔑道:“天下百姓算什么?古往今来凡载有史册的开国之君,哪个不是踏着累累白骨上位的,战火连天的时候谁曾想过那些连声音都未发出就死于非命的百姓? 若你说这是因为人的劣根性才有的狼烟,那上天呢,上天亘古永存,莫说九洲八荒,但凡目之所及,脚所踏处,一草一木,一花一鸟,神魔妖人,鬼仙精怪哪个不是上天的子民?可上天还不是为着神族遗失王座,轻而易举的就陨灭了神族,为平衡五行,将魔族永贬九幽绝域?” “所以你说,百姓算的什么?” 贺九香灼灼的目光迫上她的眼。 白顷歌坦然无畏的直视她咄咄的视线,一字一顿道:“别的我不管,我只知道,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谁都不许伤害我要保护的人!” 两人的目光相撞,擦出激烈的火花,谁也不敢退让半步。 窗外月光温柔的好似能掐出水,那种白是温婉的白,那种凉如静玉,白顷歌赤脚走向窗边,冷峭的月光如清冽的水,让她灼热的心平静许多。 心底的疲惫如蔓生的青藤从她的心脏处发出嫩绿的芽儿。 “楚离,我以前只希望你放下身上背负着重担,能够自在如意的活着,我想我不理解你为何执意要光复神族,重建九重天,我以为神族纵使是在人族的控制下生活,但好过日后光复失败,全都覆灭的好。” “现在,我大概能体会到一点你的心情了。” “如果活着像一尊泥胎木偶,那活着有什么意思,如果活着的时候性命全权掌握在他人手中,如不曲意逢迎,千依百顺,便只能任由他人宰割,那活着的意义在哪里?” “那还不如死了呢。” “贺九香至少有一句话说得对,那就是上天全凭自己喜好就随意定了神族的罪,打压了魔族,根本没有半点怜悯之心,也半点没将天下子民放在眼中。” “如果上天是这样的上天,如果掌管世界的那个天喜怒难测,那为何不能反抗,为何不要打败它,不为自己争上一争?” “这种天,不管它有什么大能力大智慧,不要也罢。” 咚咚咚。 有人敲门? 白顷歌望望夜色,这深更半夜的来敲门的恐怕除了花妖就是鬼怪了。 白顷歌犹豫着要不要问一问。 咚咚咚。 敲门声不多不少又是三下。 那富有节奏感的敲门声响在空旷的静夜中显得格外瘆人。 白顷歌自觉胆子不算小,见识的也挺多的,但夜黑风高的,忽地有人在门外敲门,想想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咽了咽口水,那句‘你是谁’到底没有问出口。 咚咚咚。 门外又有人在敲门。 白顷歌的心脏随着敲门声响起怦怦的跳了三跳。 话说白顷歌小时跟着南子洛去江南之前路过九洲酆都,白顷歌非拉着南子洛去城内听书,那一段说书先生正说那些花妖狐仙,鬼怪妖精的事儿,说书先生说那些东西最爱幻化成人形在深夜引诱单身男女,然后吸取人的精气。 可能是因为那些东西在进人屋内的时候都有些禁制,一般不能直接闯进人的屋内,需要屋内的人开门才能进得去。 说完之后说书先生用森森的口气告诫所有人:所以三更半夜的听见有人敲门千万不能去开,以免进了什么脏东西,想逃?不容易哟。 白顷歌那时候还小,被说书先生说得一愣一愣的,自此心里牢牢记住了这一点。 凡是遇到三更半夜敲她家门的她都一律装睡,任那人敲打,她就是不开门。 她不担心别的,就担心那人幻化的太过美貌,她这人对美貌的东西怀有怜香惜玉之情,到时候动起手来,总归吃亏在她。 咚咚咚。 门外响声又起。 白顷歌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敢弄出半点响动,紧张兮兮的盯着窗外,希望等它走了她再去睡觉。 虽然睡不怎么着,躺床上总比现在坐卧不是的好。 一般来说屋外的东西在久久得不到回音时就会自动离去寻找下家,这回却不知道怎么的,那敲门声一声一声的持续了一整夜。 白顷歌站了一个时辰累的手酸脚软的,屋外那东西却貌似跟她杠上了,将近一个时辰就一直在那里敲啊敲的,敲的人心烦意乱。 窗外的月光移了好几公分,白顷歌盘算着她可能又站了一个时辰,这时离凌晨不远了,想来那东西该走了罢。 没想到凌晨将近,那东西不返回冥府,反而变本加厉的敲她的门,咚咚咚,咚咚咚,声音更大了。 白顷歌绝倒,她自认行事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良心,绝没有滥杀过好人,屋外那东西这跟她什么仇什么怨呐? 第一回感觉自己活像在活在恐怖奇书里一样,经历的好一番诡异幽绝的敲门声.. 这故事拿出去给夭夭说,夭夭可能都不信.. 清云嘛,清云一向捧着她,可能信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九十一章 琉崖 话说白顷歌就这么硬生生的和屋外的孤魂野鬼对峙了一晚,愣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清晨阳光微露,屋外的敲门声终于歇了,白顷歌呼的一屁股坐在软榻之上,捶捶腿捶捶腰,真的累死了。 咚咚咚。 白顷歌一颗才放下的心蓦地跳到了嗓子眼。 “客官,您的早点。” 白顷歌举起的拳头放下,上前开门,是店小二亲切的笑脸,手中的肉粥和包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于是接过店小二手上的短案,扯出一个笑:“多谢了。” 熬的浓稠温软的肉粥下肚,白顷歌一夜没睡的疲乏去了不少。 本以为这是个偶然事件,过了便过了,没想到接下来连续几天夜里都有东西在门外咚咚咚的敲门,白顷歌不厌其烦,换了好几家客栈这种现象都未能消失。 “阿玦啊,你说我是做了什么孽...”白顷歌:“阿槿,先生他许过我能回来,那他就一定能回来。” 没让白顷歌有说话的机会,阿玦说:“子洛大人可从未许过你什么。” 每一个字都是一根带钩的刺勾出她鲜血淋漓的寻觅。 “所以说,你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那些扰人清梦的脏东西你又非真心怜惜,” 房间里寂静的连一个稍重的呼吸都能听见。 阿玦许是觉得话说的太重了,又温言补了一句:“子洛大人他在时何曾让你受过一点委屈,如果他在,那些脏东西哪能活过一分钟,你说是不是。” 白顷歌无言。 沉默许久。 阿玦闭着眼起另一个话题的头:“我听说近来你和云深阁的贺九香走的颇近。” “恩。” “阿槿,你知道我的心,是绝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 “恩。” “贺九香为了沈雍端走了死路,云深阁阁主不会再救她第二次。” “恩。” “我这个外人都知道她想做什么,云深阁阁主何其聪明的人,怎会看不出?” 白顷歌心中明白了。 “所以这种事你不要去碰,以免引火烧身。”阿玦说完又颇觉好笑,睁开眼看着她:“我糊涂了,何必和你说这些,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心中自有权衡,性子又拗,看什么事虽然都看的很明白,就是逃不过跳火坑的命。” “我知道你的意思。”白顷歌说。 默然了好大一会儿,阿玦才道:“阿槿,你来之前我为你占过一卦。” 阿玦是暮戈的亲传弟子,得到暮戈的真传,卜卦可谓天下无二,那时南子洛请暮戈来教她,暮戈见她的第一眼就说,可以教她奇门术数,但她不是块学阴阳,通神人,知晓天地五行的料。 阿玦天生黑白双瞳,学起暮戈那些东西得心应手,不过千年就已出师,对三界五行的阴阳之事了解甚为通透。 可自暮戈走后,阿玦成为了零香楼的主厨,做上了菜就很少替人卜卦了,特别是她,她自己不会占,为了师父的事央过阿玦,那时阿玦的门槛都快被她踏破了,他的态度很坚决,甚至说过此生不再动鼋壳的话,鼋壳是极难得的上古神兽身上的东西。 暮戈当初送他,就是希望他在修为上能够更上一层楼,阿玦竟然为了不为她卜卦,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白顷歌自此未在他面前说过占卜之类的言语。 没想到这次阿玦居然为她占了一卦。 白顷歌略略惊讶:“你为何占卦?” “恩,不是用鼋壳卜的,就是普通的古铜钱。” “那你为我卜的什么?” 卜卦也分为卜吉凶,卜姻缘,卜财路,卜官途,卜修为等等。 “吉凶。” “卦象上怎么说..” “恐尔于九泉之下,尚沦鼎鑊;八难之间,跬步荆榛。” “这么惨..”白顷歌扶上眉骨。 “恩。” 阿玦的卦象一直很准来着,在她的印象中几乎就没哪一回失过手.. 白顷歌苦笑:“如此说我更不该杀了那些深更半夜在我门外敲门的小鬼头了,以免增加罪孽。” 阿玦认真思考了下:“我认为你反而该杀了他们。” “人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杀,这岂非是要人灰飞烟灭的节奏?” “你错了,你以为那些小鬼是单来敲你的们么,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那些小鬼还会去祸害其他百姓,反正你都已经这样了,多杀几个危害人间的小鬼或者还能增添点功德,减少些下地狱的机会。” “额,你这样说貌似很对。” 阿玦语重心长的拍了怕她肩:“好之为之。” 走出零香楼,梦泽城十里长街,华灯璀璨,已是深夜。 宽阔整洁的大街上一如既往的人声沸腾,车如流水。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稳稳当当的停在她面前,扶手之上刻有优美精致的鱼龙波浪纹,她觉着眼熟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这辆马车。 一个玉色印暗金竹叶纹长衣的女子款款下车,向她微微福了福身子,莺声婉转:“可是摇光山白顷歌上君?” 白顷歌未答。 那女子道:“琉崖宫宫主青梅煮酒候着上君。” “我不喜欢吃青梅酒。”琉崖她自是知道的,以前与白夭在九洲寻师父的时候她雕刻的名声就已很盛,她和白夭当时为了找师父也顾不上去于她结识,只是远远的瞧过她一眼。 她听夭夭说琉崖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递帖子要见她的人如过江之鲫,但她无不是冷言回绝。 白顷歌微微蹙眉,若无事去见一见这传说的女子也无不可,只是无机老师去打探秦皇宫的地图想来这些日子应该有消息了,若她再不回去,老师见不到人肯定着急。 那女子唇角噙笑:“上君说笑了,奴才听说青梅酒与霏雪糕是绝配,上君既爱吃霏雪糕,那青梅酒怎么会不喜欢?” 这么说琉崖宫宫主和贺九香还有干系了,若不是贺九香帮了楚离,白顷歌本就不想掺贺九香的事,既然昨天与她谈崩了,这琉崖宫宫主见不见的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此言差矣,好比豆浆油条绝配吧,但世上就有只爱喝豆浆不爱吃油条的人。” 那女子的脸微微垮了一垮旋即又堆上笑:“上君执意不肯去了。” “我与琉崖宫主素味平生,何来必去之理?” 白顷歌态度坚决,那女子一时想不起还能用什么理由劝她去。 两人僵持了半会儿,白顷歌见她无话可说便想走了。 “上君可知道这世上什么木最珍贵?” 白顷歌才走出一步,马车内忽然传来一个女子柔软的嗓音。 “上君又知九洲上哪一国的墨最难得?” 白顷歌听她说木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无机正在寻的苈木的来历。 她说第二句白顷歌已决定去那琉崖宫瞧一瞧。 夜深如泼墨,马车在平坦宽阔的官道上缓缓行驶。 白顷歌上了马车之后才发现刚才那个说话的女子双眼被一条黑布蒙着。 她微微作礼,那女子轻轻颔首,虽然蒙着双目,却好似一个有正常视觉的人率先开口:“上君如今心中定然有许多疑惑,待到了琉崖宫小女子定会将一切和盘托出。” 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白顷歌只好什么都不问。 马车不知不觉下了官道,走入一条丛林小道,一路穿荆度棘,掀开车帘只看得到马车外浓黑一片,模模糊糊的瞧的见远处树林山包的影子。 越向里走就感到进入一片葳蕤的森林,车边不时拂过林叶萋萋,马车渐渐被浓雾迷障包围。驾车的女子不说话,马车内的那女子自从与她说过那一句后也似乎睡着了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九十二章 青梅煮酒 深夜寂静,只有车轱辘辚辚声音作响。 森寒的冷空气拂面,耳边有狼嚎夜枭,蛇虫低鸣。 进了森林之后约摸走了两盏茶功夫,渐渐有幽淡奇异的花木味幽幽扑鼻,狭长的通道过后视线所及豁然开朗。 一星星灿灿的光影浮在半空中迎接她们的到来。 马车停在一幢精巧优雅的木屋面前,下了马车,只见檐下灯光莹莹,进入院内,几个宽阔的檀木架子上缠绕脉脉藤萝,团圆绿叶在迷蒙的灯光下沾染了一层淡薄的清幽冷凝。 房屋中间乌木匾额上几个龙飞凤舞的俊逸字迹:琉崖阁。 “这字样倒像是男人所写。”白顷歌心中暗道。 “上君请进。”那蒙眼女子不用驾车女子的搀扶自己走下车,十分熟悉的走上台阶,向她微微侧身。 若不是亲眼瞧见她眼上的黑布,白顷歌会以为那女子根本没以布遮眼。 转过影壁,十尺见方的地上铺满汉白玉小圆石,上面密密的摆满了春兰、香堇、慈菇花、芍药、风信子、郁金香、紫罗兰等花草,正是花开时节,那些花儿在明亮的烛火下紫白相映,红粉相依,绿枝翠墨,格外惹人喜爱。 穿过花地,走过抄手游廊,下了几级台阶,上了一段山路,小屋后方种了一林子的翠竹,一直走到翠竹尽头,才见到十来间木叶清华的玉石宫殿。 走到小屋后方的翠竹那里那个驾车的女子便不再跟着,只留了那蒙眼女子带她一路向山上走。 檐下一串串碎玉占风铎丁玲作响,细细碎碎,清脆悦耳。 那蒙眼女子带她走到其中一间无名小屋便对她说:“上君,到了,请进。” 一进去便觉屋内十分阔朗,并不燃香却有一股翠竹清香萦绕。 屋子的风雅程度与顾北在北望沙泽的那间竹楼有的一拼。 “上君请坐。”那蒙眼女子自坐主位,伸手示意她坐。 白顷歌依礼坐下。 “半夜三更并无好茶好菜招待,只有以青梅煮酒迎迓远客,望上君不嫌弃。”蒙眼女子端起桌案上的酒杯,向她举杯。 “宫主客气。”白顷歌饮了一口青梅酒,心下微微讶异,听这意思这女子就是琉崖宫的主人了? “还未请教宫主尊讳?” “琉崖。” “琉崖宫主,如今我人也来了,还望宫主不吝告知那木和墨的事。” 琉崖饮尽杯中青梅酒,唇角含了一抹淡淡笑意:“琉崖知道上君心切,琉崖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无机手中那支飞镖是怎么回事。” 再怎么说无机也是自己老师,听一个年轻女子直呼自己老师的名字白顷歌心里还是有点不大舒服,讶然道:“本君还未看出宫主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其辈分都能与无机先生并列了。” 琉崖对她的暗讽装作不知,微微一笑:“本宫知道上君对我直呼无机先生的名字心中不乐,我可以改口。” 白顷歌第一次接触琉崖,没想到她是个如此随和的人,心下对她生了几分好感。 “其实那支飞镖是我亲手做的。”琉崖淡笑道:“我在流沙戈壁住了十年才寻了那么一小块苈木,为此我还杀了几个想抢我手上那块苈木的人,以他们的鲜血祭祀那块苈木,此等人间极品,怎能用寻常的纸墨糟践了,于是我又去秦皇宫借了一方烟墨和一些洒金纸。” 琉崖慢慢解开后脑的黑布,露出她一双明珠生辉的眼瞳,向她眨了眨眼道:“上君你看了那支飞镖后觉得我做的东西好不好?” “宫主的盛名几千年前就有,出自宫主之手的东西哪样不是上上乘,宫主此刻倒来问我这个门外汉。”白顷歌以为她是个盲人才特意蒙的眼,正想她若是盲人如何雕刻的那飞镖,没想到她的眸子不仅正常而且挺漂亮。 “上君过誉。”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琉崖微笑续道:“我只是想适应黑暗。” 大概认为自己说的太含糊,琉崖又说:“我们这种手艺人为了作出极致工艺品往往废寝忘食,不顾眼睛的承受能力,费眼睛的事情做多了眼睛瞎的快,你看我这双眼外表看着正常其实早已从里子了开始坏了,所以我要在眼瞎之前让自己适应黑暗,以免日后连混饭吃的手艺都没有了。” 白顷歌一时对她这种精神有些感佩:“那你现在适应了没有?” “适应黑暗?”琉崖微笑着摇头:“这种事大约即使我眼瞎之后都难以适应吧。” 白顷歌默然一晌问:“你为何要把那支珍贵的飞镖送给老师?” “那时我恰好找不到顺手的罢了。” “你为何要提醒老师血月族有内鬼?” “那是受人之托。” “谁?”话一出口白顷歌觉得这句话问的没有啥技术含量,这种事一般不会告诉别人吧.. 琉崖却意外的回她了:“血月族现任上主顾北。” 这两个字琉崖悠悠说出来让白顷歌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怪不得那时候老师回血月族的时间恰到好处,上官那边大约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连任上主是稳超胜券的事,没想到半路杀出了无机老师,顾北顺理成章的把老师演不出的戏接了下去,而且上官在连任上主之日出逃,顾北的确成为了最后赢家。 顾北下了这么一步深谋远虑的棋,为达目的把自家师父也能算计其中。 “你认识顾北?” 琉崖将黑布重新绑在眼上,从袖中掏出一个藏青色荷包以灵力递给她,白顷歌拿在手中仔细打量,忽地福至心灵,发现那荷包上的鱼龙波浪纹与今晚她在琉崖马车上看的那鱼龙波浪纹何其相似,而且那日乘坐顾北马车貌似也看到过一模一样的纹样。 细想想,两辆马车上纹样一样的细致精丽,似出自一人之手,只是这荷包上的纹样又是另外的温婉可人。 琉崖亲自起身为她斟了一杯青梅酒:“想必上君也看出来了,今晚乘坐的我的马车与顾北的马车上有一样的鱼龙波浪纹,而这荷包上的纹样是另一个人绣的。” “上君此时应该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琉崖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淡淡的说:“上君且听我讲就是了。” 白顷歌伸手去拿那杯青梅酒,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袭来,拿酒的手晃了一晃,桌上那杯青梅酒被她打翻。 琉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打翻了青梅酒,仍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神色向她道:“上君手中的那个荷包是苏懿绣的,而顾北马车上的纹样和本宫马车上的纹样自然就是出自本宫之手。” “顾北本是林国皇子公子凌,儿时因宫廷争斗流落人间,被苏懿一家捡到抚养,与苏懿可谓青梅竹马,几年之后林皇找到了顾北,带他回了皇宫,苏懿舍不得顾北,于是随他一并入了皇宫,我就是在那时认识了苏懿。苏懿的性子好,对顾北更是没话说,我那时还天真的想苏懿这么好的人以后一定会和顾北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琉崖的声音在脑海中左右回荡,白顷歌的头沉沉的疼的厉害,身上的灵力如被浇上一袭沉重的水银,不停的向下沉。 “可是谁能想到楚湘王造反,苏懿为了保护顾北死在了那些人的剑下?” 琉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沉寂半晌才道:“苏懿死了顾北还好好的活着,我本想杀了他的,但又一想,苏懿肯定不愿意她拼死保护的人被她最好的朋友杀死,不然她的死还有何意义?若顾北也死了,苏懿就只能活在我一个人的记忆中了,这样苏懿又怎会开心?” 琉崖平静的陈述下去:“我一直以为顾北不会忘记苏懿,如此苏懿的死还有一点价值,但我没想到苏懿那个傻瓜竟然会在临死之前以血为祭,与鬼神结契,让顾北忘记她的牺牲,忘记她为他所受的痛苦。” “顾北怎么可以忘记?!”说到这里琉崖蒙上黑布的眼猛然看向白顷歌方向,语气微微拔高:“我将所有的事写在书册之上交给他,我把鱼龙波浪纹刻在他每天都要乘坐的马车上,就是为了让他时时刻刻记得苏懿的好,让苏懿永远活在他心中。” “可是他为了你这个贱人都做了些什么?他骗我说要找一个人,让我告诉他与云深阁联系的方式,我告诉了他,但我没想到他为了你这个贱人竟然连苏懿仅剩在他脑海中的最美的回忆都抹去!” 琉崖随手抄起手边的酒杯向她砸去,眼中的恨意如一条蠢蠢欲动的毒蛇:“你如何比得上苏懿?你有什么资格取代苏懿的位置?” “只要是顾北看重了除了苏懿的其他女人,我都要毁了!” 琉崖最后一句刺耳的责难呐喊声在白顷歌昏沉的意志中已经没有了半点回音。 琉崖见她晕了过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踱步到她身边,用脚掂了掂她软软的身体,想着不枉她十天十夜做好了那一粒珍珠,贺九香在云深阁为她寻的丹药果然有效。 一只手抬起她精巧的下巴,唇边蕴了一丝乖邪的笑意:“既然顾北重视你,我便要让他知道,你不过是个人人可欺的狭邪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九十三章 合荷 酒里没毒,车里没毒,荷包没毒,白顷歌实在想不透琉崖什么时候对她下的毒.. 想了想,再想了想,还是没想到。 想她一张老脸丢的也差不多了,算算从啥时候起她就有了这个轻易被人掳去的毛病了? 白顷歌想了想,再想了想,这回想到了,貌似就是自从遇上楚离这小子她就开始走霉运了.. 落入过巫罗手中,这次又落在了琉崖手中.. 不过貌似每次她有难还就是楚离还救她来着.. 不知道这回楚离会否适逢其会的来救她.. 白顷歌窝在床上,身上被人用捆仙绳绑成个大粽子,一点都动弹不得。 这便罢了,不动就不动,问题是她怎么觉着自己有些发烧了,浑身都烫得不行。 不至于啊.. 虽然没吃过猪肉还是看过猪跑滴,等她感受到体内的那股燥热是什么之后全身如被雪浇,凉了个透。 琉崖那妖女不会是给她下了合荷散吧.. 白顷歌才清醒点的头脑瞬间懵圈了。 以她几分钟内就变化的情绪来看这妖女下的份量还不轻.. 如果是平时她也就在体内运转灵力解毒了,但琉崖不知从哪弄来的毒药让她全身灵力尽失,她若还有灵力也就不会被小小一根捆仙绳绑的一动不能动了.. 白顷歌上下眼珠打量了一圈屋内的装饰,感觉这场景怎么有点像相思坊.. 相思坊..白顷歌有些晕,不就是她以前为了请:“楚离,我爱你。” “嗯。”在她温柔的引诱下,楚离体内的欲望达到临界点,终于忍不住去抱住她的双手,亲吻她的耳垂,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低喃:“小歌,说过的话可不能反悔,我也不允许你反悔。” 满天繁星倒映在温暖的泉水之中,泉边花影摇动,水中一双人影交缠。 凌乱的房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琉崖捡起地上的捆仙绳,白顷歌人呢? “这就是你请我看的好戏?”顾北皱眉,看着她手中的捆仙绳,知她自苏懿去后行事愈发的乖张难以预测:“你到底是把谁绑来了?” 琉崖凌厉的扫过门口的鸨母,瞬移过去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喝到:“屋内的人呢?!” 她的双眼虽然被黑布遮住,但鸨母却觉得她那双眼正灌满了毒盯着她,一脸的肥肉吓的筛糠般苍白:“姑..奶奶,我哪敢违抗您的命令,为了保险,我还叫了两个大汉进来,没想到..没想到..” 琉崖见也问不出什么了,一把将她丢出去,从牙齿中逼出一个字:“滚!” 那鸨母哪有不愿意的,当即连滚带爬的跑了。 琉崖待那鸨母走了才从容的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对白顷歌下的那两种药她早先就在别人身上试验过了,万无一失,白顷歌如今不在了,只有别人将她救走了一种可能。 虽然叫人救走了.. 琉崖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那合荷散的功效她既然找人亲身试验过,即使有人救走白顷歌如没有人与她交合,无论灵力多深厚的人,也决计解不了。 她就不信世上有这样万里无一的巧合事,救走白顷歌那个人恰好就是白顷歌喜欢的那个人。 就算是喜欢的人罢,此事一过,白顷歌就是别人的人了,那她也算是达到了让顾北痛苦的目的。 只不过若不是白顷歌喜欢的人救得,她心里不过更痛快些而已。 想到这里琉崖的心里十分舒快,黑布下的眸子明亮异常,向顾北笑道:“你想知道我绑的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九十四章 离别 琉崖澹澹笑开:“就是你用与苏懿最美好珍贵的回忆换云深阁去找她的那个人。” 顾北的脸色一变,瞬间到了她面前狠狠扇了她一巴掌:“你敢让人污蔑她?!” 琉崖捂着被打肿的右半边脸,盯着他咯咯一笑:“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就能忘记苏懿,我凭什么就不能让人玷污她?” 顾北的手微微发抖,沉了沉气道:“她在哪里?!” 琉崖无所谓的摊了摊手:“你也看到了,我也不知道。” 她向她神秘的笑了笑,意味深长道:“许是被人救走了。”叹口气:“就是不知道她体内的合荷散..” 她话未说完,顾北人影便已闪了出去:“她最好没事,否则我要你整个琉崖宫陪葬!” 他话中的狠决让她这样冷硬心肠的人都忍不住为之一寒,沉默的坐了半晌,她忽地有些心酸:“苏懿,你看,这就是你不要命保护的人。” “那个叫白顷歌的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只有你一心一意的对他好,但他只是一味对她痴心。” 想到这里琉崖心中一股瘀滞的气闷拥塞在心头难以纾解,紧了紧手,眼神愈加坚定:“放心罢,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大人。”暗夜中,一个男子跪在顾北身后。 “让所有人去找白顷歌,务必要尽快找到她,找到之后让灵鸽飞书给我。”顾北一双琥珀色眸子在夜色中鹰隼般锋利。 “是。”那男子得令之后一声呼哨,‘七煞’的人纷纷出现,那男子利落的向他们打手势,那些人便兵分几路,向黑夜中散去。 七煞找了白顷歌一夜,顾北就等了一夜。 “属下无能,找遍紫京都未能找到白顷歌上君。”底下的人从未见过顾北如此可怕的神情,连声音都有些变了。 “好一个无能!”顾北袍袖一挥,那人砰然一声摔出十几米远,哇的吐出几口鲜血。 ‘七煞’的人都是跟了顾北几百年的,第一回见他失去冷静竟然出手打伤了同门,心下尽皆胆寒,白顷歌对他如此重要。 “继续找,找不到你们就别来见我!”顾北的气息微微乱了,心下知道如果一宿都没有找到白顷歌,那之后再找到她就恐是物是人非了。 合荷散,他不是不知道它的厉害。 不知道是谁带走了白顷歌,他此刻心中最不愿的也最宁愿的就只有楚离了。 至少楚离,白顷歌是真心爱他。 第二天,楚离拥着白顷歌醒来。 “恩。”白顷歌感知到他轻微的动静惺忪的半睁了眼,睡意朦胧的向他怀中靠了靠,轻声的唤了他一声。 楚离仔细打量她的睡颜,看了久了心里漫漫的如沁了冷霜般,冻了厉害了便生出一些酸涩的苦意。 在她额头上吻了吻,终是不忍再看她一眼就离开。 昨晚他在山的周围设了禁制,此刻走出来才发现果然有许多人来过这里。 站在山中最高的那一棵古树之上眺望远方,橘红的太阳穿透灰白的云雾散发出一束束烈烈的光芒,翻滚着玫瑰紫与朱红色的天际线下鳞次栉比的一律是雕梁画栋,朱楼绿墙。 山风潇潇,林叶窸窣,他的衣袂飞起,眉眼清冽,五万年前那一腔未竟的热血此刻在心中重新缓缓涌动。 小歌,如果这是最后一次见你,你可以恨我,但关于我的一切你一定要忘记。 “楚离?”白顷歌一个人从睡梦中醒来,摸了摸自己的额,昨晚的事恍如在梦中。 衣服是好好的穿着,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儿的,只是身上的痛楚隐隐告诉她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楚离去哪儿了? 白顷歌走到温泉旁边,一只手在水里缓缓搅动,温热的水从指缝中流过,昨晚他们在水中发生的事断片儿似的在脑中重现。 一张老脸蓦地发起热来,酡红的如同喝醉酒般,白顷歌拍了怕自己脸蛋,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真的是她先表的白? 太丢脸了,一张老脸都丢到哇爪国去了.. 这叫她以后还怎么见人了? 白顷歌喷一口老血的心都有了,在温泉边左走右走,右走左走,怎么想都没想通自己做出过这种傻事.. 顾北找到白顷歌的时候只见一个白衣女子在暖气氤氲的湖水边左思右想,右思左想的好像没想通,有投湖之状。 正想着要不要去阻止当即就有属下发现正是白顷歌。 他是瞧着背影有些像她,只是她一向是个通达明智之人,未曾想过她也有想不通投湖的一天,是以心下微微疑惑,未能当下确定。 看来合荷散的事对她打击挺大,眼见她要跳下去了忙喊了声:“小顷!” 白顷歌为自己先表白这事儿觉得挺郁闷的,微微一动身上酸痛不已,见身边就是温泉,想着是否泡一泡温泉再继续郁闷。 又想,他们昨晚深夜来这温泉自然没人,如今天都亮了,若她这边泡温泉正泡的欢,那边来人了这场面可就尴尬了。 正犹豫间,就听见顾北一声撕心裂肺的喊。 山中静谧,白顷歌本在独自思虑中,兀然一个人在身后喊一声,白顷歌吓了一跳,一个不稳,真的就落入了温泉中。 山林葳蕤,林叶峥嵘,温泉上雾气缭绕,白茫茫一片浮在幽水之上,顾北关心则乱,在远处未曾瞧清楚这原是个不深的温泉,见她当真跳了下去,瞬时心胆俱裂的飞奔过去没有半丝犹豫跳下温泉去救白顷歌。 那温泉原本不深,顾北用力过猛一头撞在了温泉底下的石头之上,头昏眼花间一把抓住白顷歌的手。 白顷歌湿淋淋的站在温泉中央,见顾北吓得面如土色心下疑惑,她不过想泡一泡温泉,就这么让人忧心? ‘七煞’的人站在远处傻傻的看着顾北,也被他的举动吓得不轻,不就一个温泉嘛,顾大人真的要这么的... 白顷歌见顾北撞得头破血流的忙撕下衣裳一角为他包扎,肉痛的问他:“你这么干什么?” 她真的就只是在想要不要泡一泡温泉而已。 顾北见她安然无恙心下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发现这是一个水不过及腰的温泉,又见她脸色平静,而他以为真的要失去她了。 任她为他清理包扎,没人知道他刚才有多害怕。 “我想着你是否不想活了,散了身上的灵力投湖呢。”顾北唇角挤出一个笑容。 白顷歌为他包扎的手顿了一顿。 顾北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下颌在她肩上细细的摩挲,手指间感受她身上的柔暖温度:“我就说,你哪里那么脆弱了。” 他的心跳如一只跳入陷阱无处安放的小兽,身上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平素染了血色的眉梢在淡白的雾中只剩下额上一弯孤寂的血月格外醒目,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心疼,白顷歌呐声道:“你勒的我喘不过气了。” 顾北放开她,白顷歌憋的难受的呼吸缓了好大会儿才轻松了些。 “昨晚发生了一些事,我的灵力约莫过些时辰就会恢复,你怎么找来了?” 她温润的嗓音在淡薄的雾中如寒凉的林风,想起昨晚,顾北的心如一根余音未歇的琴弦微微战栗,好半会儿才缓缓的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可是..” 白顷歌的灵力此时尚未恢复,顾北的捆仙绳如藤蔓缠住她的手:“不会让你后悔的。” 顾北让‘七煞’的人退下,独自带着白顷歌御风而去。 白顷歌盘算着灵力还要两个时辰才能恢复.. 顾北带着她乘风御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北望沙泽。 竹楼之外,白顷歌双手被缚,站在顾北身边,顾北两手快速结印,额上一弯血月淡淡的血色成为猩红之色,白顷歌所站之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塌陷,如一个印花筒,一根手指轻轻拨动,天翻地覆成了另一幅模样。 白顷歌在竹楼崩塌的前一刻还听得见苍穹之上,几只寒雁声高亢明亮的鸣叫声。 没想到竹楼的另一位面有如此宏大的地方。 漫天风雪呼啸,冰天雪地之中,一幢幢晶莹剔透,精致炫美的宫殿楼阁矗立其间。 顾北将身上的外衣披在白顷歌身上。 “你如今没有灵力维持身体的温度,不用担心我。” 顾北的外衣很薄,白顷歌冷的直打哆嗦,这话还未出口他便先答了,她没有说的必要了于是问:“这是哪里?” 得,不用问了,他们走不过多时,就到了城门之外,上面明晃晃的写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云深城。” 顾北手上结印,那沉重厚深的大门便缓缓打开。 白顷歌跟在顾北身后:“我想问,这个云深城和云深阁是什么关系?” “稍微有正常智商的人都看得出来,云深阁是云深城的一部分。” 白顷歌对于自己这稍微不太正常的智商感到汗颜。 她之所以问,是因为她实在不相信顾北这货既然能找到云深城,为何还要让琉崖告诉她联系贺九香的方式。 远处马蹄声嘚嘚,一队人马在风雪中驰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九十五章 风雪 “尔等何人,敢擅闯云深城!”那一队人马飞驰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垓心,其中一个人显然是头领,手持马鞭,指向他们。 顾北淡淡一笑:“你们又是何人,敢挡我的去路?” “我们乃守卫这云深城的禁军。” 顾北‘唔’了一声,赞道:“倒是个忠心的,怎么,要动手?” “你叫什么名字?” “顾北。” 那头领见顾北处变不惊且能毫发无损的打开城门,心头早已疑惑,只是这云深城的大人们他都见过,还从未听说有顾北这一号人物。 “既然是无名之辈,得罪了,跟我们走一趟。”头领一声令下,手下那些人飞身而下,正准备将顾北和白顷歌拿下。 顾北的眸色渐渐变深。 “慢着!!”一道颤巍巍的声音叫住他们的动作。 守城门的范大人正手脚蹒跚的向这边来,一声‘慢着’显然是用尽了全力,几乎咳出血来。 那头领示意手下人暂时别动,飞身下马迎上去:“范大人。” 老头子不管那头领,一径向顾北处来,微微打量了白顷歌两眼,脸都笑出褶子来了向顾北行礼道:“大人,你回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也好略备薄酒,以洗风尘。” 顾北微点了点头,向老头道:“范先生不需如此劳神。” “备一薄酒,何来劳神。” 那老头笑眯眯去执白顷歌的手:“云深城久违远客,姑娘叫什么名字。” 白顷歌见他显然如公公见儿媳妇一般,没弄清楚顾北和他啥关系,勉强笑道:“白顷歌。” 那老头儿很有深意的看着她和顾北。 白顷歌略显尴尬。 顾北的眉眼仍旧雅致:“外面风寒雪重,范先生仔细着凉。” 老头儿这才会过意,向那头领道:“让他们过去。” 回过身向顾北躬了躬身:“老头儿告辞。” 几人分开,顾北与白顷歌又走了几程路,最终在一处雅丽别致的小木屋前停下。 推开门,一个明暖色的影子欢天喜地的扑倒顾北,笑盈盈的说:“大人,你怎么才回来。” 顾北推开她:“九凉。” 九凉这才转眼看见白顷歌,顿时不乐意了:“大人,这是谁。” 顾北的眉眼温雅,摸了摸她的头:“九凉,这几日你帮我照顾这位姐姐,我有事,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凑近她的耳畔悄悄道:“九凉听话,千万别让这位姐姐逃了。” 九凉不高兴的皱着眉头,嘟着小圆脸扯了扯顾北的衣:“大人可否多留几日?” 顾北温然笑道,如一个大哥哥对小妹妹般:“九凉乖,等我回来给你带霏雪楼的糕点。” 小姑娘灵动的眼珠转了转,脸色还是很不好却微微有了一点缓和,知他去意已决,依依不舍道:“大人可要早日回来。” 顾北向她笑笑:“你要照顾好这位姐姐,不然我会生气的。” 九凉千百个不乐意,见他眉眼依旧如春花般温润,知道他说话算数,心下怏怏的,还是答应了。 顾北用灵力将白顷歌的灵力全部封印起来,对她道:“在我回来之前你就好好呆在这里,九凉会照顾你。” 白顷歌无奈的看了一眼那个比她足足矮了一个头半大不小的小姑娘,无语的叹了一口气,向顾北道:“你想干什么?” 如果没看错的话,顾北的眼中确是细碎的心疼,如扎了碎玻璃般的心疼。 是在对她? 白顷歌心中纳罕,这是哪一出? 顾北替她捋了捋耳边的发,想说什么,最终是一言不发的离开。 天外天和九洲八荒果然不一样,福祉深厚,灵力充沛,占尽了六界五道的灵脉。 “神尊。”颜朵揉揉惺忪的眼,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见真的是他,欢喜的泪水直掉,还一直抹泪道:“我这是风眯了眼,不是哭了。” 凤堇年摇身一变幻化成原貌,笑嘻嘻的打趣她:“羞不羞,神尊都应劫五万年了,你还一口一个神尊!” 不是尧离,颜朵被凤堇年骗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每回被骗都是默默不作声,这回不知道是否因为失望太多次,心中一阵寒过一阵,眼泪就止不住的扑簌簌往下掉。 凤堇年还是第一次见颜朵因为这事儿哭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哭了。” “坏蛋凤堇年!”颜朵一把推开他。 凤堇年茫然.. “祖神让我传话给你。”温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 凤堇年吓了一条,拍了拍小胸脯:“温言,你走路出声音要死?” 温言白他一眼,凤堇年怎么随时都像个白痴一样。 “祖神说什么?” 温言示意他把手交给他。 凤堇年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睁大眼睛抱着胸:“我可是个男的。” 确实是个白痴,温言冷冷的说:“把手给我。” 凤堇年不情不愿的将手递给他。 厚重的绸幔华丽而含蓄,掩住雪国一城的白。 桌上是一局玲珑珍局,顾北自己在和自己下。 跪在地上的男人带着一面漆黑的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双幽邃的瞳孔,如染了天湖里的水,幽深静默成一道风景,谁也难以猜出他的内心所想。 顾北落下一子,微微向他偏了头:“我在想,楚离到底要做什么,你说呢?” 漆黑面具衬着他那双清黑的瞳孔,在冰冷的空气中犹如一种明净优雅到极致的修罗。 仿佛一片轻柔的栀子花斡旋缓缓流动的溪流,他落下这句话,他们之间谁也没有再开口,空气静谧犹如无人之所。 寒玉桌上是一盆胭脂色的花,花瓣肥厚,花汁饱满,每一朵都精致得像戴上假面。 一只白凝如玉的手拿着绛红的小钳子在剪花枝,风雪从窗外灌入,花枝摇曳,比不过佳人倩影绝色。 珍珑棋局如一座迷宫,顾北的棋子落下,惊起一片涟漪,解下一个症结,手中白子在指尖细细捻转,良久,他随手丢下那枚棋子,精心布好的局便满盘皆毁。 九殃想了想,低首回道:“他这一去,毁的不知是哪一个布的珍珑棋局。” 是了,这一去,楚离要毁的,怕不是泛泛之局。 顾北起身,踱步到窗边,满城风雪迷人眼,向九殃道:“贺九香想让秦国毁了桑国,你说可能吗?” “难说。”九殃道:“九香最大的心愿就是手刃桑皇。” 顿了顿道:“况且有九慕帮她。” “九慕,恩,不错,傅家一门也是惨死在桑皇手下。”风雪扑在顾北青色的衣裳上,如青荷之上开了雪白的花,极漂亮极冷雅。 想了一会儿问他:“那融灵丹琉崖是怎么得来的?” 融灵丹是顾北亲手炼制的,外面的炼丹师根本做不出来,云深阁中也只有在任务中立过功的人才有的赏赐。 融灵丹,可以让一个功力深厚的上神在十二个时辰内失去灵力。 九殃沉默了一瞬:“琉崖宫主为九香做了一粒讨秦皇欢心的珍珠,希望九香以融灵丹交换,九香原本不同意。 后来九香救了楚离,原想让摇光山的白顷歌上君向您求情,稳定其余国家不插手秦桑两国的战争,好让两国战争早日结束,她早日杀了桑皇,白顷歌上君听了之后没有同意,彼时琉崖宫威胁九香,如果不交出融灵丹就会破坏她的计划,九香才将融灵丹交给了琉崖宫主。” “九殃,为了袒护她你怎么说话连逻辑也不顾了?”顾北哑然一笑:“九香既然接受了琉崖的珍珠,又已以珍珠为进阶献给了秦皇,承了琉崖的情,她又怎会不懂规矩,不将融灵丹交给琉崖,何以是因为白顷歌拒绝了她她才将融灵丹交出去的?” 他虽然在笑,九殃却觉得他的笑比不笑还要恐怖。 窗外风雪更甚,拍打着青色的帷幔,顾北的衣袂在风雪中飒飒响动,他慢慢的说:“罢了,我早知道贺九香为了沈雍端什么都做的出来。” 九殃松了一口气,顾北转身,水木清华的脸掩在漆黑的面具下在风雪中透着一股冷酷的优雅:“她只是忘了,为了不让白顷歌受伤,我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九殃的心中一震,抬眼只一触及那漆黑的面具便立刻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剪花枝的女子放下小钳子,在屋内拿了一件青色毛皮飞滚大氅为他披上,顾北瞧着她与白顷歌几分相似的眉眼,顺势一把搂住她的腰,逗得那女子咯咯的笑。 九殃乖觉的退出去,为他们掩上了门。 漆黑面具在风雪满地的墨水兰锦地博古毯上安静的躺着,那女子的红唇在雅隽的烛火下愈加明艳。 风花雪月,良辰美景,怎抵的那人的声音和眼睛。 缠绵中那人低低的唤她的名字:“小顷。” “我不是小顷,我是雪衣。”我是季雪衣。 顾北从她与白顷歌几分相似眉眼中清醒过来,她不是白顷歌,呵。 “小顷是谁?”季雪衣被他撩拨起情思,按捺不住的缠绕在他身上。 顾北早已没了兴趣,冷冷推开她:“滚!” 季雪衣的满腔热情遭他一盆冰水浇下,赤果的身体站在冷寒风雪中,羞辱与怨恨如同灼人的熔岩,烧焦她每一寸血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九洲篇 第九十六章 魔与道 秦皇公然不顾与桑国交恶的风险宠爱贺九香,桑国上下哗然,罪臣之女,竟成为秦国皇妃,秦皇当真是没将桑国放在眼中。 桑皇正和众臣工大将商讨如何应对秦国这一不顾领国友好的举动,秦国的檄文就传到了桑国。 本就叫嚷着要与秦国打仗的大臣见此按捺不住心中怒意,更是力主发动战争,主和的一方没了在秦国的檄文面前掐灭了据理力争的气焰,以微弱的声音抗争。 要知因着上天庇佑,九洲五大强国安享太平已有十万年。 小国之间的战争尚且能牵扯诸多国家利益,大国之间的战争更非小事,是以在秦皇宠爱贺九香一事上主战派与主和派各有说辞,相争不下。 桑国是受辱的一方尚且还没有决定战不战,秦皇倒好,连檄文都传来了,这明显是倨傲凌人,真正的不把桑国放在眼里了。 在主战派的强烈要求和主和派也开始倾向主战的态度之下,桑皇纵然是个泥人也禁不住有了水性了。 “战!” 桑皇这边才决定要战,那边就有八百里加急的灵鸽飞书来报:秦皇派大将军云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了桑国边城战争的主动权,并且已占领了桑国的第一道屏障宋城。 桑皇大怒,当即派大将军林成浩迎战。 凤堇年坐在云朵之上,踢踢踏踏的晃荡着腿,瞧着底下秦桑两国交战,按了按太阳穴,觉得很是苦恼。 这种速度,不得打到猴年马月去? 天外天的时间和人间不一样,他这打一个盹儿九洲就已是猴年马月了。 但祖神交代过,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因为尧离那个人.. 唉.. 一言难尽.. 凤堇年双手结印,一分一秒的转动日晷,只有九洲的时间过的快些,他散播在九洲的种子才回快快长大,他们的战争才会更加激烈。 秦桑两国一旦开战,首当其冲的必然是那些神君。 楚离眯着眼望着天空,天际处翻滚着晦暗的云雾。 王座丢失至今已十万年,他记得那时候墨染寂灭之前说过,十万年后,神族将有一次难以逃过的劫难。 不仅是秦桑两国的神君,也许,这次,九洲之上,十万诸神,真的会在这次劫难中.. 千落说不如去游说秦皇不要发动战争。 她哪里知道,或者贺九香或者秦皇根本只是在这场战争中充当了一个傀儡而已,就算游说之后让秦皇放弃了战争,也只会让神族面临更大的灾难而已。 “上天之意,上天的劫难,谁能逃过?”帝峿曾这样告诉他:“你我二人不同,只要想逃,总有办法逃过。” 逃?!逃哪里去?! 他偏偏不逃,他不信天意,定要逆天而行,扭转乾坤,就算失败,他也绝对不逃。 楚离连续找到散落的其他几份混沌之力,最后一份在九幽绝域,千落非要跟着他去。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千落立场坚定。 尧离叹口气:“有危险就自己逃。” 千落笑了笑:“我知道。”心里却想,我绝不会一个人先逃的。 九幽绝域和想象中的不一样,竟是个在九洲随处可见的朴素小山村。 千落还以为听这个名字必然是个极黑暗极恐怖的地方呢。 自魔族被贬,魔尊就一直被封印于绝域最深处的噬谷之中,他们要找的混沌之力也一并封印在里面。 从小山村向里越走越艰难。 千落身上的灵力渐渐被漂浮在空中的蜉蝣吸食了一大半,越向里走就越承受不住那令人窒息的空气。 尧离握住她的手,用灵力帮助她渡气:“你先回去,等我找到了再来找你。” 千落知道跟着他也只是拖累他,心中难过,最后不得不原路返回。 到了噬谷,怪石嶙峋的峡谷之下是一片空净,是那种干净到没有一丝尘埃,干净到让人发慌的净。 这种净如一只择人而食的怪兽,要把靠近它的一切颜色和生命吞噬,直到只留下它。 白成一片空白的天空之上是一轮白晃晃的太阳。 那太阳愈来愈炙,融化成一滩滩银白的熔浆从九天之上化为利箭倒灌下来。 尧离此时已有九份混沌之力在身,这点小伎俩自然不怕,当下双手捻诀,身上的灵力散发出浑厚的光芒,抵挡住外界所有的熔浆。 “楚离。”白顷歌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小歌?”他蹙眉。 “不要过去!”白顷歌劝道:“前面很危险。” “小歌,没事。” “若你要过去,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白顷歌眉眼坚决。 一把剑从她的手中递过去。 尧离手中握剑,静静地看着她。 “你知道我不会。” 他知道她是假的,噬谷之内,多有心魔,多有幻境,但即使是假的,他也不忍心下手。 白顷歌冷笑了一声:“有何不忍?不过一具皮囊。” “即使是皮囊,即使是假象。”尧离慢慢的说, “那你要如何过去?” 尧离出其不意的祭出捆仙绳将她牢牢缚住:“这样岂非就不用杀你了?” 白顷歌狠狠地盯着他走过去。 “以吾之血,逆其冥风,以吾之印,解其锋利,九幽绝域,奉吾之令,天外神天,用吾之命!” “破!” 一声冷喝,楚离双手指决一打,那净如无物的峡谷如一块完美无瑕的琉璃从九霄处至谷底划开一条微不可查的裂缝。 一颗龙珠从那条裂缝中如闪电般飞出,楚离伸手,那颗龙珠就自动落在他的掌心。 最后一份混沌之力终于找到了。 峡谷底传来一声隆隆低鸣,楚离瞧了瞧净明的天空,封印了那条裂缝。 他找混沌之力不过用了十天,而九洲已经过了五百年。 “真神,这是怎么回事?”脚下血流成河,触目惊心,千落的淡绿色绣白色栀子绣鞋瞬间染成红色。 “有人转动了日晷。” “是神使?” “恩。” 这就是神族的劫难。 幽冥戒的控制下,大规模的互相屠杀。 秾艳的鲜血在尧离的眼前如一匹匹鲜艳浓烈的锦缎铺陈开来,尸骸如山,九天之上十万神君,他的族人,死的狰狞而惨烈。 凤堇年趴在日晷之上瞧着化为一片血海的九洲,打了五百年的仗,曾经几近千万人口的九洲如今活下来的人不过区区百万,那些繁荣与昌盛不过因着祖神的一句话,如今全部化为乌有。 人类的性命,真是脆弱,凤堇年收了日晷,无聊的打了一个呵欠,伸展伸展手臂,劳累了一天,回去禀了祖神后得好好歇一歇。 等等,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正欲转身的凤堇年停住了脚步。 回首,从云朵之上向下俯瞰,尸山血海之中,那种感觉,好像似曾相识? 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再动的凤堇年决定去九洲看看。 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好的感觉,是某人的感觉.. 从九洲一路找到九重天。 那个弱水倒灌,彻底淹没,被人彻底遗忘的九重天。 倾天柱上,那人一身玄衣猎猎。 凤堇年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一天一夜不休息是十分累人的事啊。 眉眼依旧和五万年最后一次见他一样,只是如檀木温润的碧眸之中带了几分煌煌冷冽,依旧是让人无法逼视的淳雅高华。 想必他已找齐十份混沌之力。 若非如此,决计重返不了九重天。 “尧离神尊。”凤堇年双手过顶,向他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恍若还是十万年前,那时他与帝峿、墨染共同执掌九重天,而尧离,有一种让人无法不敬仰的姿态与风度。 “凤堇年。”尧离静静的点头。 尧离教的学生众多,无不是百里挑一的好苗子,而凤堇年虽天纵奇才,然也不过是数那他们一批中最聪慧的其中一个,五万年过去,他以为他忘记了,没想到神尊还记得他。 他以为神尊要问他许多问题,问他关于后来他的学生们都去了哪里,关于他为何没有成为人族的阶下囚,关于九洲为何会成为废墟,为何八荒四合与九洲的时间不一致,到底谁是他们现在的主子,他以为尧离一定会好奇,一定会问,于是站在原地等待。 静默了半晌,尧离什么都没问,凤堇年终是忍不住镇了镇声道:“堇年可是让神尊失望了?” 尧离无言,视线从刚才就始终没落在他身上。 凤堇年向他靠近一点,稽首道:“神尊可还记得以前教导过我们,需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尧离仍旧无言,似乎在等待某一刻的到来。 凤堇年再拜道:“神尊所教,堇年无时无刻不敢忘记。” 尧离在等一样东西,或者一个人,或者一个时间。 凤堇年终于确信,在尧离心中,他早已不是他的学生。 修行之人,在于一心,在于一念,在于一道。 若背信去道,愈好的修行就会成为愈厉害杀人的工具。 “神尊曾说,一念成道,一念成魔。可何为道,何为魔?魔与道,岂非都是祖神所创?” “神尊曾说,修行之人,万万切记,不能囿于物,执于执念,可如今神尊岂非是囿于物,执于执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一章 阿简 天色浑黄,山雨欲来,颓败的坟冢荒草丛生。 一袭白衣牵着一个紫衣小孩儿立于苍凉萧索的坟冢之前。 箫声幽幽,风起草木,为这凄清的景色增添了一抹难以抑制的忧伤。 “家国破碎,长街之上,繁华落尽,只剩下满目萧索。”白顷歌单膝跪在坟冢之前,摸着上面那几个陈旧的大字:“老师,你瞧这世道,十万年前神族与魔族陨落,神族沦为人族阶下囚,九洲之上人族昌盛,过了十万年的太平日子,还以为这繁荣永世流传,没想到上苍轻轻动一动指头,转动日晷,人族的盛世就此落幕。” “老师,我以前总不明白,为何楚离定要为神族与上天一争,我那时太傻了,我为何只想着要他平平安安,没能与他并肩作战,现在弟子想通了,可为何,那人却不见了?” “娘亲,你哭了?”阿简迈着小胳膊小腿儿的去抱白顷歌。 “阿简,娘亲没哭。”白顷歌将他搂在怀中。 阿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瞧着她:“可是我感觉娘亲在心里哭了。” 白顷歌轻轻抚了抚他的发。 “小顷。” 有人唤她。 白顷歌的头埋在阿简身上,听了这两字心脏如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阿简,我们走。”白顷歌抱起阿简,头也不回的跳上云朵飘然而去。 顾北瞧着她清冷的背影唇角一丝自嘲的苦笑。 今天是老师的忌日,她自然会来,五百年来没有一次落下。 但她对他的恨意也从来没有半分消减。 当初他用灵力暂时封印住了她的灵力,将她关在云深城,让她无法得知外界的情况,他就早该想到这一日。 白顷歌抱着阿简还未走到半里天下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从虚界中找了一把伞出来,清云见雨珠子黄豆般大小哗啦啦的从天上往下倒,担心阿简着凉生病,向白顷歌道:“上君,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雨?” 阿简身负灵力,自然不同人族那些孩子般因着淋一点雨就生了病,况且她又有伞,但雨势愈发的大了,若她们执意要走,若天降焦雷,清云容易受伤。 正准备到最近的江南小镇上去避雨,那厢一声低沉冲融的‘阿弥陀佛’让她们顿住了脚步。 果然来了,白顷歌心中叹口气,蒙上阿简的眼睛与耳朵, “可是摇光山白顷歌上君?”一道闪电劈过,老僧人的面容在雨中格外明晰起来。 他的面容苍老,眼角的鱼尾纹十分深刻,一双黑色的瞳孔却异常沉淀明亮。 之前九洲五大强国发布了玄皇令,顾北为了她杀了很多人,其中不乏贪恋人族金权的八荒之人。 八荒之上的人皆以为那些人是她杀的,其实就算非她杀,也是因她而死,所以理所当然的把账算在了她的头上。 九洲覆灭,五大强国一朝土崩瓦解,玄皇令上所承诺的条件自然也就无法实现了。 楚离这个正主儿消失无踪,这五百年来,八荒之上想复仇的多半就冲着白顷歌来了。 她不知道云深阁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之前八荒上那些想找她复仇的人十分忌惮着云深阁,是以每次都是单枪匹马捡云深阁的漏偷袭的多。 近年来多半是听说她与顾北闹翻了,没了云深阁这个依傍,那些人也愈发的胆大起来,平日里成群结队的来杀她都成了家常便饭。 她平素在摇光山外有禁制还好,今日一旦出来,如果她没有猜错,八荒上想找她报仇的今日都来了吧。 “本君就是。”白顷歌承认下来,让清云找个远点的地方靠,免得等会儿血溅在身上,脏了它一身的白。 白顷歌活了十万年,然而八荒早在苍古时期就存在了,少说也有了三四十万年的历史。 八荒之上资历老的大概比她活的久的多。 只是那些资历老的多半是隐士高人,不愿为了小辈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出山。 再说,若不是那些人贪墨金钱财富,又怎会死在云深阁手下,若不是那些人先挑衅,又怎会落得个身亡下场。 江湖上的事本就是血雨腥风,刀光剑影,那些人既然想得到一些东西,就必然会失去一些东西,但凡明些事理的人都不会来找她的麻烦。 白顷歌从五百年来就没有遇到过一个灵力能与她相提并论,且能胜过她十招九式的人。 大雨倾盆,倾没了整个世界。 那老僧人立于巍巍树梢,在大雨中眉眼安然。 “大师可是来找本君报仇的?”白顷歌抱着阿简足尖轻点,也一跃而起,立于树梢。 那老僧人号了一声佛语沉沉道:“施主错了,冤冤相报何时了,老衲岂会因那些执着于贪嗔的弟子来找施主的麻烦。” “那大师是为了何来?” “老衲来,是想请教施主一件事。” “何事?” “十万年前施主是否拜过鬼尊为师?” 鬼尊?白顷歌记得那时是听精族少主傅初七叫过他鬼尊。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是便罢,是么,还请施主告知鬼尊下落。”那老僧语气微微一变。 白顷歌找了南子洛十万年都没找到,哪来他的下落,挑眉:“若我不告诉你呢。” 老僧许是没料到她这样说,略一停顿才缓缓道:“那就别怪老衲与施主动手了。” 说了这么半天还是要动手,白顷歌以手扶眉:“尽管不要与本君客气才是。” 清云在旁边看两人开战,阿简被白顷歌抱在怀中随着她腾挪跳跃的十分心疼,它之前就对上君说过她与别人打架的时候它完全可以替她照看阿简来着。 所以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它万分悔恨那一次瞧着白顷歌与别人打架瞧的兴起,被一只妖兽钻了空子,眼睁睁的让它从手中叼走了阿简,那一次若不是暖暖,阿简可能就不知什么样儿了。 自此之后,但凡是白顷歌、阿简与清云单独在一起,白顷歌就不让清云照顾阿简了。 清云为自己这悲惨的遭遇不忍心的蒙上了双眼,心下默默忏悔上百遍,那一次真不该粗心大意的。 雨越下越大,白顷歌与那老僧斗了十来合便觉出他灵力深厚,绝非以往那些随随便便找她复仇道行浅薄的阿猫阿狗的了。 只是不知这老僧与师尊什么仇什么怨,为了找到他对她招招下的死手,她缓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斗到一百零七招的时候白顷歌瞧出他虽灵力深厚,在实战方面的经验却比她欠缺的多,时机成熟,她故意露了一个破绽让他进攻,果然那老僧中计,白顷歌一招制敌,快很准的一掌打在那老僧的心脏之上,让他砰的飞出几十米,吐了好几口黑血出来。 回摇光山的途中白顷歌解开阿简的眼和耳,阿简忙问:“娘亲赢了吗?” 白顷歌扬眉一笑:“不赢还能好好的在你面前?” 阿简呜呜的扑进白顷歌的怀里:“阿简好怕啊。” 白顷歌鼻子一酸,唇角笑道:“阿简不怕,有娘亲在。” 阿简这傻孩子大约是真的怕了,回到摇光山之前哭了一路。 鬼婳那丫头以前对她这个姑姑倒不稀奇,自从有了阿简之后,倒常常来蹭着她了,才听说阿简要回来救撒丫子奔到山前来迎接。 筱禾打着伞跟着鬼婳满山的跑,一见白顷歌便上气不接下气向她道:“上君你怎么才回来?” 白顷歌瞧了她一眼笑道:“途中遇到点事。” 筱禾心下也明白,这一出去必然是要遇上那些名义上声称来复仇,实则就是想侵吞摇光山的宵小,只是这次见她与以往的神色有些不同,当下两个孩子都在,又不方便问,只好按下了。 鬼婳一定要拉着阿简一起玩,阿简一进了摇光山便突然变了个脸,不复刚才对白顷歌的哭哭啼啼,对鬼婳的热络十分无语,可怜兮兮的瞧着白顷歌,希望娘亲解救。 白顷歌约莫着鬼婳喜欢阿简这孩子,她父君又十分无耻的把她塞给她带一段时间,果真要自己带着吧鬼婳这丫头不乐意,非得只和她家小包子对付,这种情况吧,着实不好办。 正头疼呢,筱禾为了自家小主子的未来幸福配合的跟上白顷歌的脚步对她道:“白夭姑娘适才灵鸽飞书回来了。” “怎么说?” 白顷歌从虚界中给儿子拿出一把小小的绿伞让他自己打着。 筱禾得逞的递给鬼婳一个勉励的眼神,可把小丫头高兴坏了,当下牢牢地挽住阿简的小胳膊不让他走。 “不好说,还是上君亲自去看的好。”筱禾再加一把火。 阿简哭丧着脸望着白顷歌。 白顷歌这个不省心的:“阿简,你先陪婳姐姐玩,娘亲先去看姑姑的信。” 然后走了.. 走了.. 这坑自家儿子的货.. 这一定不是自己的亲娘亲.. 自己是买东西白饶来的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二章 圣物 “小白,家母葬礼已毕,族内发生重大变故,暂不能归。” 信笺匆匆写成,灵鸽的翅膀还受了伤,看来妖狐族内变故不小。 只是夭夭一向不参与妖狐族内的事,若不是这次夭夭的母亲病重去世,她也不会回去,怎么突然就发生变故了,还且还牵扯到夭夭身上? “鬼溟知道这事吗?”白顷歌问筱禾。 筱禾为了不让鬼婳担心,在她面前强颜欢笑了半晌,白顷歌回来,她才有了主心骨,此刻她这么一问,面上终于崩不住了,泪盈于眶道:“筱禾不敢自作主张,正是等着上君回来拿主意。” 白顷歌忧思道:“苦了你家主子,族内事尚且凶险,若将此事告诉他,他又要牵挂着夭夭,若分了心,怕是于他不利。” 想了想道:“不如我先去浚荒山瞧一瞧具体情况。” “可是阿简和小婳..” “有你和清云、暖暖在,我走时再在外面加强禁制,只要你们不出去,想必不会出现大问题。” 筱禾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一切凭上君做主。” 阿简还盼着娘亲把自己从鬼婳那个爱唠叨的小鬼手中解救出来呢,没曾想她前脚回来,后脚又要走了,当下急了。 白顷歌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对自家可耐的包子道:“阿简,你好好呆在摇光山,娘亲去瞧一瞧姑姑。” 阿简不舍,揪着她的衣裳:“娘亲,带我一起去。” 白顷歌抱了抱他:“不行啊,那里吉凶未知,我怎会带你去冒险,妖狐族的与之前见的那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可不同了。” “可是..” “在这里好好听筱禾阿姨的话,知道嘛?”想自阿简出生以来,白顷歌还从未离开他超过一个时辰,这次要离别对自家包子自然也是万分不舍。 当下对筱禾千叮咛万嘱咐的交代好了白顷歌才御风出发向浚荒山行去。 浚荒山外有禁制,但白夭早先之前就对她说过如何解法。 “难道是禁制的设置变了?”白顷歌解了好几次都见效,在浚荒山外面徘徊了好一段时间。 “算了,要不然强行打开一个口子?”不过这样比较危险,很容易叫浚荒山内的人发现。 如果让浚荒山的人通知白夭,让白夭出来接她倒是可以,只不过浚荒山内的形式现在很严峻,不知道会否让外人进去。 到时候白夭没来接成她,她先打草惊蛇了倒不好。 “你是谁,怎会在浚荒山脚下鬼鬼祟祟?”九尾嘉木冷言,有人试图打开浚荒山外的禁制,最近局势紧张,他这个做妖君的自然要亲自来看。 白顷歌转身,见是一个英姿勃勃的男人,眸子是淡淡的紫色,妖狐一族多为紫瞳,理直气壮的回他:“何来的鬼鬼祟祟,这路又不是只能浚荒山的人才能走。” 九尾嘉木见她一身白衣,容貌绝色,眉眼温和,思量了半天心中才恍然,拱手为礼:“可是摇光山的白顷歌上君?” “你是?” “在下是妖狐族的现任妖君九尾嘉木。” “原来是妖君,久仰。”她之前倒听白夭偶尔提过他两句,无非是小时与他交好,长大分道扬镳了。 “你想进去?” 白顷歌想着白夭说过九尾嘉木不至于害她便说:“我来接夭夭。” 九尾嘉木的脸色略略苍白:“你恐接不到她了。” “什么意思?”白顷歌的眸光蓦然刻厉。 九尾嘉木心中一愣,终于明白白夭那份平淡温然却凛冽凌厉的迫人气息从哪里来的了。 “上君先别动怒,小夭她没事,只是暂时,她还不能离开浚荒山。” “为何?” “小夭她..”九尾嘉木迟疑了一下,终是说了:“小夭她有嫌疑偷了妖狐族的圣物。” “夭夭绝不会作出那种事,妖狐族的圣物有什么了不得了?” “我知道,但只有我一个人相信她没有用,上君与小夭交好,不如上君亲自去问一问小夭,若事情澄清了,小夭也好早日获得自由。” 白顷歌正愁没法进入浚荒山,对九尾嘉木这一提议她立即表示同意。 还未进浚荒山正门,一个脆辣的巴掌就不知道从哪里呼了过来,亏得白顷歌反应快,一把拿住那只手腕轻轻一折,‘咔嚓’一声那人的手腕应声断裂。 茜红香云纱绣赤芍纹样长裙的女子痛的哇哇直叫,满目扭曲,底下的人忙上前去伺候,她恶狠狠的推开那些人,另一只手扬起,注满了灵力向白顷歌攻来。 九尾嘉木皱着眉:“白素,这是我请的客人,你这是干什么?” 白素剜了白顷歌一眼,那一击终是没有落下来。 说到底,她还是顾及着九尾嘉木,还不想让九尾嘉木对她彻底厌恶。 白素是害白夭被赶出浚荒山的罪魁祸首,又在她离开浚荒山之后让人埋伏差点害死她,在浚荒山能这样嚣张跋扈,不问青红皂白就对外人动手的也只有她白素了,是以她想都不用想就下了狠手。 面对白素凶狠的目光白顷歌温然一笑:“本君也劝夫人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白素心气涌上胸口,又想一巴掌扇过去,右手钻心的疼痛提醒着她不能轻举妄动。 白顷歌的笑愈加的温和了。 白素携着一众下人离开,九尾嘉木才歉然向她道:“内子疑心病重,见我与女子在一起,才动怒对上君不敬,望上君见谅。” 白顷歌眯了眯眼,磋磨过白夭的人,她有什么好不见谅的,有机会她定然要让她加倍的吃一吃苦头才对得起白夭,没机会嘛,创造机会也不能放过她啊。 九尾嘉木带着白顷歌七拐八弯的到了一处简易小木房前,解开了外面的结界。 白顷歌一进去就看见白夭病恹恹的趴在一张破旧的小木桌上,双眼无光,蓬头垢面,顿时就心疼不行,一只手摸她的额头,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替她诊脉:“夭夭,你感觉如何?” 发现她身上的灵力并无损伤,体内也并不严重内伤才稍稍放心。 白夭见是她来了遂眼泪汪汪的伸手环住她的腰:“小白,你怎么才来?” “我来带你回家。” 白夭摇了摇头:“他们不会让我走的。” “若我执意呢?” “小白,你还有阿简,犯不着为了这个和他们拼命。他们说我偷了妖狐族的圣物,只要找到那个圣物就行了。” “什么圣物?” “好像叫什么浮玉珠。” 浮玉珠.. 她想起来了,十万年前,精族少主傅初七与八荒之上众多游侠约在江南,要抢的就是师父身上的浮玉珠。 因着师父很快解决了那件事,在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来犯,她几乎就要忘记了,精族少主傅初七为了师父身上的浮玉珠让精族一族倾巢出动。 “浮玉珠是师父的,什么时候变成了妖狐族的圣物了?” “我还小的时候就被赶出了浚荒山,那是是听父亲提过妖狐族有个什么圣物,只是未曾听过乃是浮玉珠,既然浮玉珠那时候就在鬼尊身上,妖狐族怎么不在十万年前就向鬼尊追讨浮玉珠,反而要在十万年后说我偷了他们的浮玉珠呢?” 白顷歌细想了想:“此事有两种可能,第一,浮玉珠本就是师父的,妖狐族可能听说师父的浮玉珠是个很厉害的宝物,才设计诬陷你,让我去找师父求取浮玉珠。 第二,浮玉珠真的是妖狐族圣物,之后被师傅夺去了,妖狐族也在十万年间追讨过,只是碍于师父的能力未成,现在听说我是师父的徒儿,才控制你让我去找师父取浮玉珠。” “不对啊,小白,此事中有个极大的漏洞。” 白夭疑惑道:“你是鬼尊的徒弟这事虽然未曾刻意隐藏过,但是也未曾大事宣扬过,十万年如此悠长的时间机会是很多的,上回母亲生病我也曾回过浚荒山,他们怎么现在才出手?” 白顷歌也知无法自圆其说:“十万年前精族少主傅初七就已经携大队人马去找过师父抢过浮玉珠,若那时浮玉珠就已是人人争抢的宝物了,怎么十万年后才有人重新提起这事儿?” 白夭近几日被白素那群贱人折磨的够呛,顶着两个黑眼圈向她软软道:“他们反正不安好心,不如你去吧,见你不关心我,他们在我这儿又找不到浮玉珠自然有放我的一天,不能扣我一辈子。” 白顷歌认真思考了下:“这也是个办法。” 抬腿就向外走。 白夭一把抱住白顷歌的大腿:“小白,真不管我了?” 白顷歌瞧着她一副可怜像,蹲下扶起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捧着她的小脸蛋:“那你想如何?” 白夭撇着小嘴:“你说如何?” “难道我还会不帮你?”白顷歌沉默半瞬才道:“师尊到现在下落不明,他们若想以你来威胁我大约是不成的,放心罢,我会解决好这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三章 白灵 “上君,你与小夭聊的如何?”九尾嘉木见她出来,大步上前问她。 白顷歌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就是这样对待夭夭的?” 九尾嘉木见她一向温和,忽然冷言冷语的懵了一会儿:“上君何意?” “你不知道夭夭过的什么日子?” 九尾嘉木心中一紧,因着白素到处散播他与白夭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族中长老多有怀疑,就连母亲也暗地嘱咐他不要与白夭走的过近。 白夭被族中人怀疑偷了妖狐族圣物,他为她说话本就受到多方面的质疑,如今再与她过于亲近,担心以后不利于保护她才特地交代了二弟九尾嘉言照顾白夭,嘉言明明就答应的很好,难道实则在暗地受了白灵的挑唆,对白夭不好? 如今有口难辨,而且本就是他所托非人,在白顷歌的指摘下只能默默承受:“上君放心,日后我会加倍小心照顾她。” 白顷歌冷了一瞬,忽地温纯笑道:“本君知道你们真正的目的,此事全系本君一身,若妖狐族真想得到浮玉珠,就该好好待她才是,若下次我来看她,她受了一点委屈,妖狐族想要得到浮玉珠就恐不是那样容易了。” 九尾嘉木怔了一息,听白顷歌这样说,反倒成了他族中人为了得到浮玉珠故意陷害白夭,以此为要挟向她索要浮玉珠似的。 再好脾性的人给人说成这种阴险小人也有些不适:“浮玉珠本就是妖狐族圣物,上君如此说,莫不是在折辱我九尾一门的清誉?” 白顷歌清淡的勾了勾唇:“妖君何须多心,纵使本君就是此意,妖君也该了解,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做出来了,难道还不许人说?” “你..” “本君说的可有半点错?” 九尾嘉木一向于口才方面有些欠缺,面对白顷歌不留余地的言语一时没了话说。 “上君此言差矣,以小女子来看,上君既拿不出浮玉珠不是妖狐族圣物的证据,又怎能信口雌黄,污人清白?” 一个身着天青绿垂柳暗花绸缎长裙的女子身旁跟着一个身着碧色暗绣云锦祥云水印长袍的男子面向他们两人而来。 那女子长相娇俏,清丽可人,那男子面如冠玉,长的还算是一表人才。 听她说话的口吻,再加上那与白素几分相似的眉眼,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女子就是夭夭的小妹白灵,而那男子就是她那未定亲的准未婚夫也是九尾嘉木的二弟九尾嘉言了。 五百年前顾北教过白灵催眠术,白灵用来催眠了夭夭,然后通过给夭夭下命令偷袭她,害她落入了巫罗的手中,这可谓她人生的一大黑点。 好,很好,这真是冤家路窄,白素白灵两姐妹,你们很好嘛。 五百年前的事还未找你们算账,如今又来磋磨夭夭,让她整天的睡不着觉,都瘦了好几圈了。 落入本君的手中,不给你们扒成皮下来,怎对得起本君特特跑来峻荒山一趟? “不知这两位是..”白顷歌看向九尾嘉木。 九尾嘉木忙向她介绍:“这位是本君二弟九尾嘉言,这位是白家三小姐也是白夭的小妹白灵。” “原来是二公子与白家三小姐。”白顷歌与两人相互见礼,尔后唇角晕开一朵温润笑意向白灵道:“本君适才见了令姐白夭,听白夭说她这个妹子最是温柔和婉的,如今一见,果然不错。” 白顷歌与白夭是十万年的朋友,不是亲姊妹,胜似亲姊妹,而自己与白夭自幼分离,她还是当初长姐赶走白夭的帮凶,白夭会这样向白顷歌描述她才怪,心中虽然不信,面上却挂着一抹和善的笑意:“二姐谬赞了。” “自家姐妹,何来的谬赞,自然出自真心才能说出这种话。” 白灵接也不是,不接她这话也不是,一时只能微笑以对。 “哦,对了,本君忘记说一件事了。” 白顷歌向九尾嘉木道:“都说是白夭偷了贵族的圣物,但本君适才与白夭聊过,她坚决的否认了这一点,既然双方各执一词,本君也不知道相信谁的好,如果不知道相信谁,又怎能劝说白夭认下这事儿了。 以本君拙见,这事儿如真如白夭所说是冤枉的,妖狐族不问是非的抓了一个清白无辜的人,日后传出去岂非有损妖狐族的清名。 若真是白夭偷了她又拒不承认,那贵族的圣物岂非就此让贼子藏了奸。” “那依上君的意思怎么做的好?”九尾嘉木隐隐猜出她的想法,他信白夭不会做出偷圣物的事,但为了让族人信服,他不能不表个态,此刻白顷歌既然有了好想法,他顺着她说也是为了白夭好。 “本君的意思是,这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万万草率不得,以免让任何一方吃了亏,何不派出两个代表去查清事情真伪?” 白顷歌接着道:“既然是派代表去查,那只妖君您这一方出人而白夭方无人代表不能表示公允。” “上君是想让我方派出一个代表与上君你去查清这件事原委?” 白顷歌点了点头:“本君知妖君您日理万机,族中事务繁忙,想必没时间去查这种事,本君倒替妖君你想了一个最佳人选。” “哦,上君但说无妨。” “如果是派普通人来与本君一起查这事儿,到时候结果出来若有利于我方,那岂非会让有心人说本君买通了那个人。” 白顷歌一根葱白的手指扶着精致的下巴:“以本君看,这事莫若派令弟九尾嘉言与本君一起查的好,到时候结果出来,若有利于妖狐族那些人自然无话可说,若有利于我方,二公子是妖君你的亲兄弟,况且又与白家三小姐白灵有准婚约在身,三小姐嘛,又与二小姐白夭公然不和,难道令弟还会故意偏向我方不成,那些人自然也无话可说。” 九尾嘉木没想到白顷歌才虚伪了一把,向白灵示好说白夭夸赞了她,现下又直言不讳的说出了白夭与白灵不和的事实,对这位上君的风格一时有些难以理解,既然不可揣摩便也只能暂时搁下:“上君此言甚为妥帖。” 向九尾嘉言道:“嘉言,你看如何?” 之前白灵母亲病笃,白夭回来了一次,对白灵好一番羞辱,如今他做为白灵的准未婚夫,又是九尾嘉木的亲弟,对调查这事儿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当下没怎么想便向白顷歌道:“以后请上君多多指教。” “二公子客气。”白顷歌的眉眼温和:“本君何曾能指教二公子。” 九尾嘉木道:“既然上君要呆在族内查清事实真相,那上君是否今夜便移步到舍下客房住?” 白顷歌沉吟了一会儿道:“夭夭的房间可否让我住?” 九尾嘉木有些为难:“这便要问本君的岳父了。” 白顷歌才伪善的夸了她两句,之后又毫不顾忌的说出了她与白夭的真实关系,让白灵心中着实恼怒了一把,在九尾嘉言面前,她不想让任何人说不利于她形象的话,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白顷歌说她与白夭不和,就是说她也有错。 本来白夭与白顷歌的关系就让她对白顷歌心生忌惮,如今白顷歌又公然在九尾嘉言面前以言语调拨,这个仇是结下了,既然白顷歌主动提出要住白夭的房间,她何不顺水推舟,住的近了她也好拿捏她嘛。 白灵当下向九尾嘉木笑道:“二姐姐的房子本有几间客房,上君想住二姐姐的房间何需此时去打扰父亲,如今夜深了,上君可先在二姐姐房间住下,明日晨行,我再向父亲禀告此事,也省去姐夫向父亲劳累跑这一趟。” 九尾嘉木本就与白海天的关系极为疏远,白灵这样说,他便借坡下驴:“也好,劳烦三妹妹。” 几人分别,九尾嘉言想送一送白灵,白灵道:“我今晚与白顷歌上君在一处,嘉言哥哥不用太担心,更深露重的,免得你奔波。” 白顷歌也道:“二公子难道还怕本君将三小姐吃了不成?” 九尾嘉言这才罢了。 “这就是二姐姐的房间,如今二姐姐不在,上君想住那间房子随意便是。” 随白灵在白府几进几出才终于到了白夭的院落。 是一个几偏僻的地方,院子看起来也没有前面路过那些庭院的富贵大方,进了客厅只有几把陈旧的椅子摆在空荡荡的房间,架子上只有几个简单的小玩意,根本上不得台面。 她一路走来见即使到了这个时辰也有下人伺候在外间,如今到了一个正经姑娘的房内却发现连个服侍的下人都没有。 “辛苦三小姐特意带我来。”白顷歌环视房间,不疾不徐的向白灵道。 白灵跟来哪是为了专程带白顷歌来白夭的房间,只是为了看看白顷歌见了这个房子的神情而已,见她打量了半晌,面上仍是不温不火的,心里顿时有些索然。 “上君早些休息,白灵就先告辞。” “恩,本君第一次来府上,不识路,就不送三小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四章 坏人 床上的被褥长了斑斑霉点,稍一动它,就散发出很酸爽的霉味,白顷歌揉了揉脑仁,索性祭出白绫在房间里搭了根绳子,躺在上面睡觉都比在床上睡觉好得多。 白顷歌自出生以来,过了许多不安生的日子,睡眠却不浅,屋外但凡打雷下雨的她都能不受丝毫影响的饱饱睡上一觉。 有这种本事白顷歌很满意,美中不足的是她是极难入睡的人。 不如趁着月色在白府中逛一逛,小心些避开那些守夜的下人对她来是说不难。 星斗璀璨,在空寂的九天之上载沉载浮,月色朦胧,倒影在清香袭人的荷花池中,白芷如雪,窸窣的草虫鸣叫在空旷怡人的温度里。 白顷歌信步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一树树浓郁的茉莉花香和着清苦的草木清香,一架架藤萝杜衡修饬的整齐妥帖。 正要转过藤萝架,错眼处一个人影闪现,白顷歌忙侧了身,藏在藤萝架后。 正了正眼,发现是白灵。 这么晚她还没有休息? 白灵一路向白府外面走去,白顷歌闲得无事就跟在她的身后。 她行事还算谨慎,为了防止有人跟踪不停的四顾左右,又七拐八弯的故意在浚荒山脚的小镇乱走了一圈。 白顷歌跟人的这点功夫还有,倒没给她发现。 白灵出了浚荒山一径到了小镇,一直走到一座三进三出的院落前才停下,解开门上的禁制悄悄的走了进去。 白顷歌跟在后面看的真切,也依葫芦画瓢的结印解禁。 院子不大,房间也有限,她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白灵进入的那间屋子。 蹑手蹑脚的趴在房顶之上,费了半天功夫揭开一片瓦,打开了一个小缝隙向下看。 视线范围有限,只看得见白灵跪在一个身影貌似男人的面前,低低的向他禀告:“白夭一直在妖狐族的控制下,但是如今事情变得有些麻烦。” 那人的影子在烛火下绰绰斑驳:“恩,你说说。” “摇光山的白顷歌要求与九尾嘉言一同彻查此事,奴才担心会生变故。” “她要查这事儿。”那男子声线沉稳,没起多大变化:“你难道就没办法了?” 白灵的头微微低垂:“恕奴才愚昧,请大人明示。” “之前你不是向顾北学过催眠术。” 白灵的神色微僵:“那时他只教了我一些皮毛,让我在妖狐族随便一个灵力深厚的人身上试验试验效果,白夭乃一尾妖狐,又加之当初出其不意奴才才得手,如今白顷歌时刻防备着奴才,且她是天地初生时的唯一一只血统纯正的凤凰,灵力比起白夭来是天壤之别。 当初九洲之上上古时期上神级别的神君颇多,在人族幽冥戒的控制下才让她吃了亏,丢了五万年的灵力,如今九洲式微,八荒上的仅剩的几位苍古时代的高人见世道混乱,苍天无情,喜怒无常,纷纷隐世,八荒四合之上莫说奴才,恐怕连那些掌门族长都不是她的对手,奴才的区区催眠术,恐怕难以..” 说到这里,白灵很识趣的不说了。 男人‘恩’了一声:“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当今八荒九洲能与她匹敌的人少之又少,这样罢,你尽量坐实白夭的罪名,让白顷歌难以抽身,其余的我自会解决。” 白灵暗自缓了口气,进一步说到:“奴才有几分愚见,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 “既然白顷歌才是南子洛的徒儿,为何我们反而要控制白夭,何不直接挟制白顷歌,让南子洛交出浮玉珠。” 男人微微冷笑:“你懂什么。” 白灵碰了个软钉子不敢再问。 男人摆了摆手:“今晚就如此,你先走吧。” “是。” 白灵走后,一个身材姣好全身黑衣的女子从屏风后走出向那男人道:“白顷歌如今身边没有了楚离和南子洛,岂非是杀她的最好时机,只要你我联手..” “九慕!”那男人打断她的话:“你以为她还是十万年前的那个小娃娃?” 傅九慕咬牙不甘道:“我知道就算我们两人联手也不是她的对手,但还有初七,他也早不是十万年前的少年了,而且如果你肯帮我,偷出宗主的镇天尺又何难,南子洛失踪十万年,我就不信他见了自家徒弟的尸体悬挂在玄门之上,还做缩头乌龟!” 谢紫川看着傅九慕眸中深藏的疯狂一颗心只觉得不断的下沉,下沉到了深渊边缘,不忍的闭了闭眼道:“傅九慕,五百年前若不是你与贺九香联手挑拨秦桑两国的关系,让秦皇先去攻打桑国,也不会造成九洲五百年的战乱,导致九洲生民哀鸿遍野,尸山血海,长江断流。” “你报仇了,你觉得高兴了,那死去的那些无辜人他们的又该找谁伸冤报仇?” “为了一个傅竟行,你现在又要把初七牵连进来,还让我去偷宗主的镇天尺,你是不是疯了。” 这是谢紫川这么多年来第一回连名带姓的叫她,傅九慕一个不留情的巴掌扇下去,一双眼如冷硬的石头盯着他,平淡冷静的说:“谢紫川,我没疯,你才是真的疯了,这一巴掌是让你好好想想,你刚才到底在说些什么。” 说完傅九慕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紫川的唇角流出一星鲜红的血液,目光苍凉的看着她越来越远。 傅初七,傅九慕,白顷歌想起来了,十万年前师父为了救暖暖是杀过一个叫傅竟行的人,之后傅初七还为了这事儿纠集了一大群八荒上的游侠来围攻师父,当然,傅初七和那群人主要还是为了顺便抢师父身上的浮玉珠。 说起来师父杀傅竟行那时她还小,见暖暖为了救他们身受重伤正哭的伤心,不知道如何是好,师父便手起刀落,果断的把那人杀了,然后用那人的血救了暖暖,她当时也给吓蒙了。 这样说来,这傅九慕是那傅竟行的亲人了,只是她怎么又和贺九香联手离间秦桑两国打仗的事有关系了。 白顷歌叹了口气,这还有时间想那些七七八八有的没的呢,现在最重要的是她终于知道谁是陷害白夭的幕后真凶,而且目的是什么了好么。 这一次接近白灵总算没有白浪费表情,还是有些收获的,黎明将近,天际处泛出鱼肚白的雾气,白顷歌准备轻手轻脚的回去。 倒霉催的是,这人间房屋上的瓦片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拿出来的时候不好拿,放回去的时候也不好放。 当时拿出来的时候就用了她不少时间,此时要在不弄出一点声响的情况下放回去也是复杂异常。 天边的阳光越来越强烈,因着谢紫川所在的屋子四面的门窗都密不透风的用帘子掩住了,到时候阳光从屋顶的缝中透出光亮到屋中让谢紫川发现有人偷听他们谈话那就是神转折了。 放回瓦片需要的是巧劲,此时灵力也排不上用场。 白顷歌在心里唏嘘几声,人族的人头脑一向聪明,设计出的瓦片也如此让人劳心费力的,只可惜苍天无眼,让秦桑两国的战争在短短五百年中牵连到其它所有的国家,九洲战火燃烧了五百年,人族几乎在这场灾难中少了十分之一。 谢紫川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在愁眉苦脸的把瓦片移回原处。 “上君在别人家的屋顶上做什么?”谢紫川顶着半天肿掉的脸,淡淡的说。 既然都被发现了,就不用担心声音不声音的了,白顷歌瞬间把瓦片移到原位,三下五除二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呵呵的用手在眉骨上搭了个凉棚,眺望天边的太阳:“本君听所这里是看日出的绝佳位置,所以..” “哦,但在下记得,这屋子外边是设了禁制的。” 白顷歌.. “上君是否是来窃听在下与别人的谈话?” “额..” “大约上君都听的差不多了。” 白顷歌打量着谢紫川一席话连番问下来脸上的表情并未出现大的波动,拿不准今日两人是否会大打出手。 反正都成这样了,所幸就理直气壮点:“偷听是不对,但足下与人合谋害人就更谈不上对了吧。” 白顷歌徐徐道:“若不是本君今日听到足下的话,至今还被蒙在鼓里,这种关乎自己身家性命的事不关心下始终不好。” 谢紫川点点头:“也好,上君既然都知道了,那就更应该清楚今后如何做。” 白顷歌见他一副事不关己,处之泰然的神情心中略略的有些不舒服,就好像有人设计了一个圈套等你去跳,然后你知道这是个圈套之后,那人毫不在意,反正你逃不脱走不掉的样子。 就是那种我就喜欢看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十三样。 白顷歌眯了眯眼:“足下就如此确定本君会按照你给的设定走?” 谢紫川唇角微微一动:“在下看,上君并不是这种认命的人。” 然后缓缓的补了一句:“以在下看,上君也不是会为了故意和我们这种坏人唱反调而破坏游戏规则,把好友亲人立于危墙之下的人。” 白顷歌给他的话说的一噎,这难得遇到一个坏人承认自己是坏人的人,大多数不是都会像白灵那样装总是要装一下来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五章 浮玉珠 话一旦说开,白顷歌还真不好回。 “天亮了,上君不回峻荒山恐会遭人怀疑。” 白顷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都已经被你发现了,白灵难道还会不知道,还会遭峻荒山谁的怀疑? 他既然不准备与她动手,不过是想给个她台阶,让她走罢了。 白顷歌水葱般的指头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慢慢向他道:“不知道足下的宗主知道足下与云深阁的傅九慕是何关系后会是何表情?” 谢紫川一时没想到还有这茬儿,给她这样一提腥,心里顿时惊起骇浪,他是天下封剑的人早晚会暴露,而傅九慕是云深阁的人以她与云深阁阁主的关系想必也是清楚的。 天下封剑的宗主与云深阁阁主虽谈不上不和,但从未有过交集,而他作为天下封剑的人与云深阁的人私下来往如此密切,古往今来哪一个主子都会对此心生忌惮吧。 白顷歌见他一成不变的脸色终于有了细微变化,眸子似乎还微微颤了颤,心下暗道她果然猜的不错。 五百年前在云深阁与九凉相处那段时间那丫头无聊时经常给她说下云深阁内部的那些复杂与争斗。 傅九慕她听九凉说起过,是云深阁九绝之一,但她从未听九凉提及云深阁还有谢紫川这号人物。 况且谢紫川与傅九慕刚才在谈话中提及到一个什么宗主,而顾北,云深阁的人都称他为阁主,就算傅九慕是口误把阁主叫成了宗主,但傅九慕让谢紫川去偷,说明傅九慕自己无法接近那个宗主,这就说明傅九慕没有叫错,谢紫川很可能是那个什么宗主的人。 她只要稍微想一想就可以想到这样容易推理出来的东西,而谢紫川的表情已经告诉她,她猜对了。 谢紫川竟敢吃里扒外,与云深阁的人合谋取夺他家宗主的镇天尺,这种大好的把柄她不抓住怎么能行,当下白顷歌很不厚道的扬了扬眉,赚足了她刚才在谢紫川那里吃的言语上的亏的风头:“本君对足下也无太大的请求,但请足下告诉本君几件事,足下今晚与傅九慕见面的事本君就当没有发生过,如何?” 谢紫川沉默。 “那本君就当足下答应了。”白顷歌忖了一晌道:“足下能否告诉本君,那浮玉珠是什么东西,是否真的是妖狐族圣物?” “姑娘不知道浮玉珠是什么?” 白顷歌瞧着他沉敛的眸子中透出几分狐疑,心下暗想,浮玉珠在师父身上,而她自小跟着师父的,他自然会以为师父会把浮玉珠的事告诉她,事实是,师父确实啥也没和她说,当下摇了摇头。 “在下听闻,浮玉珠乃苍古遗珠,是一位苍古神尊的元丹,拥有回山倒海,摧枯拉朽的力量。” “哪一位苍古神尊?”她之前听师父提起过,纵然是苍古时代,能成为神尊的人已然很少,而上古时期九重天那三位被尊为神尊的尧离、墨染、帝峿的灵力比之苍古时代的神尊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谢紫川娓娓说:“这就是上君的第二个问题了,那浮玉珠确实是妖狐族圣物。” “你是说..”白顷歌讶然一息,猛然想起师父当初告诉她的,苍古时代少数神尊中,有一九尾火狐因为触犯天条,被创世祖神罚下九刑台,抽筋扒皮,肉体尽毁,只留下了一枚元丹。 “那九尾火狐就是妖狐族的始祖?” 谢紫川‘恩’了一声算是应了。 这么说真的是师父他偷了妖狐族圣物?白顷歌被这个事实震惊的差点咬掉舌头,那可能便是妖狐族以前便一直在暗访浮玉珠的下落,但因为师父行踪不定的原因一直没找到,而傅初七找师父复仇那次妖狐族可能因为什么原因没能与那些人沟通到,所以才没有参加的。 白顷歌兀自沉浸在被真相震撼到的世界中。 “上君可还有问题,若没有,在下告辞了。” 白顷歌忙叫住要走的谢紫川:“还有最后一个,望足下不吝赐教。” 谢紫川停住脚步。 “峻荒山白家三小姐白灵之前与云深阁的阁主走的很近,还得他传授过催眠术,足下不是云深阁的人,怎么她如今反而与足下..” 谢紫川拢了拢眉:“那催眠术并非人人都可学得会,即使是最粗浅也需要有天赋悟性的人才行,之前云深阁阁主让皓轩在外面物色人选,皓轩选中了白灵,云深阁阁主才勉强教了她几招让她找人试一试那催眠术的威力。 之后皓轩不知如何得罪了云深阁阁主,让云深阁主给杀了,白灵听说后内心害怕,才投靠到宗主门下,这样说可足够清楚了?” 白顷歌呵呵笑道:“很清楚。” “那还请上君遵守你我之约定。”谢紫川说完便御剑离开。 白顷歌独自立在霞光漫天的屋顶之上,绚烂的色彩笼罩在她的白衣上,让她如画的眉眼染上一层薄薄的光辉。 这下是知道浮玉珠的真正主人了,但我与师父都十万年未曾见面了,想要找到浮玉珠谈何容易,就算谢紫川的话不可信罢,那也得找到师父后才能解开这个迷题吧。 如今最重要的不是找师父和浮玉珠,而是想办法证明夭夭的清白,才能让她早日从牢狱中出来。 白顷歌前脚才回到白夭屋内假装睡觉,后脚白灵就在门外唤她:“上君可醒了?” 白顷歌一夜未睡此刻是真心困了,一阖眸双眼皮就麦芽糖似的黏的睁不开,迷迷糊糊的打开门,瞧着白灵在橙黄的阳光下绿云云的一团:“三小姐早啊。” 白灵微微一笑:“我都已经向父亲请过晨安了,上君在二姐姐房间这一夜睡得可好?” 是没有睡过好嘛。 “私认为不怎么好。”白顷歌活动活动因趴在房顶上一夜未动酸痛的筋骨:“本君以前听二小姐说白府是浚荒山的大族,妖狐这一族多为首以瞻,昨晚瞧着二小姐床上的被褥都发霉了,才知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白府威名,不过尔尔,竟连为自家姑娘备一套干净舒服的被褥都做不到。” 白灵的脸色有些难看,一贯向身边的丫头柔笑道:“听见上君说的话了,还不赶紧去给上君换一套?” 那丫头当下唯唯诺诺的连城奴婢该死:“是奴婢疏忽。” 白顷歌迎着阳光眯了眯眼:“三小姐来这里是为了?” “上君昨日风尘仆仆,深夜来府,白府未曾尽到地主之谊,父亲有事,不能亲自款待上君,让我请上君去大堂用早膳。” 白顷歌在内心默哀了一小下不能补觉了的悲惨命运,尔后扬起一张温和的笑脸:“三小姐盛情,本君焉敢推辞。” “用膳的只有我们两个,上君请随意。” 进入房间就有丫鬟上前伺候,为她们端茶递水,人虽多,整个屋子里却鸦雀无声,连一个稍重的动作都会显得十分突兀。 才落了座就有丫鬟鱼贯进入奉上一盅盅早膳。 不到一会儿黄花梨富贵花开并蒂莲圆桌上就摆满了饭菜。 丫头们打开碗上的盖子,饭菜清香幽幽荡荡的飘散在房间里。 白灵自在淑女的呷了一口清炖鸽子汤,向白顷歌微笑道:“这鸽子汤不错。” 白顷歌悠然的用几根水嫩的手指轻轻捱着脸腮:“本君胃口不好,三小姐自己用便是,不用管我。” 大约是知道她乃凤凰之身,又是百鸟之首,所以这一顿白灵不仅故意让人做了一桌子什么清炖鸽子汤、金丝酥雀、花炊鹌子、鸳鸯炸肚、鹌鹑羹、鸳鸯五珍脍等飞禽食物,还用凤凰展翅、凤凰趴窝、凤尾群翅等名字的菜来暗讽羞辱于她。 白灵唇角泛起一抹得逞的嘲笑:“一桌子的菜,上君是不舒服才吃不下的?” 白顷歌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大有扼腕之意:“那倒不是,是本君往日常常听二小姐道白府乃高门大户,家里教的姑娘们个个都是极为出挑的,如何走路,如何说话,如何待客,如何穿衣,如何傅粉,就连与人说话时脸上的神情都是严格教导,增一分则显傲慢,减一分则显挑达的。 本君心中仰慕,素日想要拜谒于府上的念头时时牵系于心,是以昨晚妖君盛情留住在九尾府上,本君都推辞不去,但从昨晚到二小姐房间歇了一宿,见二小姐的房间破旧而白府之外阔宏堂皇,窃以为是白府只是表面风光。 晨间本君一提及二小姐的闺房沉暗之事三小姐便当即责备下人,让人彻底整饬二小姐的房间,本君才打消了白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念头。 没想到只区区用个早膳,竟然发现三小姐连用早膳的规格菜品都不清楚就让下人胡乱上菜,想着往日二小姐告诉本君白府如何如何的好,如今一见,其实不然才失了胃口。” 白灵唇角那抹讽笑为自己现在的处境做了最佳的注脚,僵硬的如同一尊雕塑。 她从小接受的是名门淑女的教育,对于菜品搭配,早午晚餐到底该上什么菜,上菜的顺序自然是懂得。 今天为了羞辱白顷歌她特意拟的单子让厨房做的这些菜。 她本以为白顷歌在摇光山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生活久了怎么会懂这些名门规矩,没曾想白顷歌身边有阿玦这个大厨。 这一局可谓惨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六章 看穿 白顷歌与白灵两次交锋皆占上风,自此白灵与她相见就再也没了之前的虚伪做作,趾高气扬。 白夭的屋子焕然一新,被褥是时新的不说,那些凋谢的花花草草也让人打理的十分妥当,白顷歌晚上不用睡在白绫之上自然高兴。 若非她推辞说不喜身边有人服侍,白灵还准备在她身边派几个服侍的人,或者说安插几个眼线罢。 “白顷歌这几天都向老夫人房间跑,没事就陪着老夫人聊天弹琴,不知道是何用意。”底下一个专程派出跟踪白顷歌的人回禀白灵。 白灵两只手绞着锦帕,吃了两次白顷歌的亏自然是想趁机报复回去的,不过叫人跟踪了她几天也没见她露出什么破绽,,现在她又去讨好祖母。 白灵心下暗恨:“你说她想在老夫人哪里得到什么好处?” “老夫人体重多病,常年卧床,能有什么好处给她?”那丫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没有好处她岂会天天向老夫人处跑。”白灵站起来:“我们去瞧瞧。” 柳姿婆娑,湖面荡漾,白衣女子手指轻挑古琴的弦,晨风微凉,阳光如水,清澈的影子浅浅淡淡的在她眉眼上,琴音绕梁,美人如画。 琴音太过美妙,引得黄雀驻足,人们纷纷侧目。 最后一个琴音落下,白顷歌向老夫人微微福礼。 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向她招手:“好好好,姑娘的琴技可谓天下少有,到老婆子这里来。” 白顷歌温雅一笑,款款走到老夫人身旁:“老夫人,小辈陪你在这园子里走一走如何?” 立刻有人将老夫人拥护着扶起,老夫人眯着深深的老花眼摸索着去执她的手,白顷歌忙回执老人家的手,老夫人慈爱的拍了拍她的手,笑起一朵鱼尾纹:“自然好。” 赞不绝口的向她道:“姑娘果真是夭儿的朋友?” “焉敢欺瞒老夫人,夭夭她近些日子无法侍奉在您老人家身旁,特嘱咐我来陪一陪老夫人。” 老人家的眼中立刻盈了热热的泪水强忍着不掉下来:“夭儿这丫头自幼去无量山学艺也罢了,五百年前回来没过几天就走了,没想到..没想到五百年后..回来也是参加完她母亲的葬礼就..” 声音哽咽,显是难以为继说下去。 白顷歌心中微微动容,老人家是真的担心这个孙女。 以前听夭夭说说还没有这么深的感触,如今她亲自住在白府才深切的感受夭夭儿时在妖狐族的日子有多难过,在峻荒山除了九尾嘉木和这个祖母关心夭夭,也别无他人。 “老夫人你放心,夭夭她处理完在无量山的事,就会立刻回来看你的。” 老夫人这才转哀为喜:“那就好,那就好。” “祖母也是老糊涂了,怎能和一个外族人走的如此亲近!”白灵带着心腹丫头在原处看着白顷歌与老夫人之间亲热的互动,心里早已是汩汩的冒起了酸泡,对白顷歌的厌恶又增加了几分。 那丫头赶紧捧着她:“小姐如今在白府是除了老爷老夫人最大的主子,何不将她赶出去就是,省的碍了小姐你的眼。” 白灵运起灵力狠狠向身边的柳树一拍:“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羞辱过她的人她非的亲手把那人抽筋扒皮才甘心。 那柳树应声折断,砰的一声倒在绿静的湖水中。 之前约好的一起查清白夭偷妖狐族圣物一案,这几天九尾嘉言递上帖子要见白顷歌她却避而不见,迫于时间他只能到白府里面来找白顷歌了。 才进入柳园就远远看见白灵一脸恨意的将湖边的柳树一掌拍的拦腰折断。 在他的印象中白灵一向是温柔良善,纯和无争,即使有人稍稍冒犯了她,她也从不与人红脸,这是他第一次见她脸上带着阴沉的恨意,竟然一手打断了一棵树。 不知道是谁得罪了她,她脸上的表情从未见过。 “灵儿?”他谨慎的唤她的名字。 九尾嘉言?白灵打折柳树的那只手微微战栗,另一只手急忙握住那只颤抖的手,整理整理唇角的笑容,转身向他笑道:“嘉言哥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人提前通知一声?” 九尾嘉言见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一副样子,本来不甚在意的事情顿时有了疑影,既然有人得罪了她,但为何在他面前她就收敛了那副表情? 难道在她心中,他不是一个什么都可以说的人? “是我让下人不说的,特意想给你一个惊喜,这不才进来就和你打招呼了?”九尾嘉言勉强一笑。 幸好他什么都没有看见,白灵心中舒了一口气,没有特别去注意和深究他的笑容,羞赧道:“嘉言哥哥这次是专程来找灵儿的?” “一半是为你,一半是为了要来和白顷歌上君商讨如何查你二姐姐的事。”九尾嘉言语气里有一丝无奈:“前些日子找上君,她都说没有时间,我就只好亲自过来。” 白顷歌前几日不是都陪着老夫人,怎么就没时间了?白灵按下心中狐疑,面带甜笑:“现在上君住在二姐姐的房间里,我陪着你过去?” 九尾嘉言见她恍然没有发生过刚才那件事一样一如既往的带着清甜笑意,心下顿时对她有些失望和萧疏。 他与她青梅竹马,在他的眼中她哪里都好,可他从来不知道她的演技如此高超,竟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白顷歌陪着老夫人在园子里随意走了走,不时说些笑话给她听,逗得老夫人时时心肝肉儿的笑。 不到一会儿就有下人来找白顷歌,向她禀报二公子九尾嘉言到了,与三小姐一起在二小姐房中等她回去。 年轻人终是耐不住性子,白顷歌在内心里给九尾嘉言打了五分:“老夫人,我那儿有客需要招待,得了空再来陪老夫人可好?” 老夫人不舍:“那你可要早些得了空来。” “我知道,老夫人放心。” 在离白夭房间方圆几里的地方白顷歌就看的到九尾嘉言与白灵两人你来我往聊的不亦乐乎 再走近些就会发现九尾嘉言虽与白灵惯常的聊着,眼睛里却始终带着几分寥寥之意。 看来她这些天故意安排的情节终于起了一点作用。 九尾嘉言见白顷歌回来忙迎了出去:“在下未经上君同意便先进屋等候上君,望上君不计较在下的失礼之处。” 听着这话的意思隐隐包含了他这几天递帖子都没能见到她的不满。 白顷歌赶紧歉然道:“二公子有所不知,本君往常听白夭提及她的祖母也就是白府老夫人年老之际眼睛的病越来越严重,可能过些日子就要失明,二公子你说谁没有老病之时?本君这几日时时挂念老夫人,想趁着春和日丽,老夫人如今尚且身体康健,眼力尚能看到一些东西时陪老夫人多出去走走,对老夫人的眼病也会有所帮助,所以就没能来见二公子,望二公子见谅。” 九尾嘉言也知道白府老夫人的身体情况,他自己是个对父母祖父祖母极为孝顺的人,往常与白灵在一起时就时常想去看看老夫人,但白灵常说老夫人去祖宗祠堂里进香祭祀去了,是以他也极少有机会见到老夫人。 没想到白顷歌来白府不过区区几天第一时间就挂念的是老夫人,九尾嘉言对白顷歌的好感增了几分。 “上君有敬老尊老之心,在下又岂会不明事理,因此责怪上君?”九尾嘉言面有愧色道:“说来惭愧,往日也常想来陪陪老人间,总无机会,没想到却让上君做到了。” 白顷歌含笑:“二公子有此心意老夫人知道后也会很高兴。” 进了屋,双方落了座,九尾嘉言先道:“不知上君对查这件事可有什么头绪没有?” 桌上的羊脂玉瓶中插有早晨新摘的桃花枝,鲜艳明丽,灼人眼睛,白顷歌失了一瞬的神,为九尾白灵二人倒了一杯白水:“二公子对此有何想法?” 九尾嘉言饮了一口茶盏中的水,以为刚才白顷歌是想因便用桃花泡茶,却是自己想错了:“在下倒是有几点建议说与上君,希望能与上君一道参详。” “二公子你说。” “在下以为,二小姐自回到峻荒山直到被关进牢房后就一直未与外界的人接触过,如果真的是她窃了浮玉珠,但是族内又没有人与她配合的话,那浮玉珠应该是放在她的虚界之中了,现在的问题是二小姐不肯承认浮玉珠是她偷了,而我们又不能强行打开她的虚界,所以..” 九尾嘉言迟疑了一下。 “所以?” 九尾嘉言换了一个姿势:“在下愚见,不如请云深阁的贺九香来瞧瞧,据说她那双眼睛能看穿世上一切事物,就连虚界也不例外。” 当初巫罗将她藏在他的虚界中就是贺九香看穿了巫罗的虚界找到了她。 这件事想必九洲八荒都人尽皆知了。 白顷歌何曾没有想过这个,可是:“二公子大概不知道,贺九香她死了。” 不然她也不会在峻荒山浪费这么些时间了。 九尾嘉言悚然动容:“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七章 打脸 白顷歌也没想到贺九香就这么死了。 贺九香是云深阁九绝之一,谁有能力杀了她?而且九尾嘉言从未听闻贺九香死了。 “她怎么死的?”一问出口九尾嘉言就觉得自己冒失了。 五百年了,白顷歌每每闭上眼就能看到她在灵力封印的情况下看着贺九香死去。 那种无能为力让她憎恨。 悬崖之巅,云烟雾绕,寒风凛冽,贺九香的绯衣飘摇,漆黑面具已摘,那双妖媚的眸子在冷风中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的清厉,从容不迫的姿态如九天谪仙下凡。 那个与她带着同样漆黑面具的男人手持周任弓,双目微眯,凝视着她,他居然不用羽箭,单拉着弓弦,弓如满月,蓄势已足。 九凉拉着她坐在斩生剑上从高空俯瞰这一场战争。 她现在灵力被封,如若跳下,顷时就会摔成一滩肉泥。 “到时候我可不会救你。”九凉向她做了个鬼脸。 贺九香一双水银色的眼在巍峨的悬崖之上勾勒出淡淡的水痕。 九凉在半悬的空中踢踏着双脚,一边剥瓜子一边充当解说员,似乎这样让她觉得十分有趣:“九香姐姐的瞳术叫愚瞳,大智若愚,无巧不拙,能看穿世间一切事物的真相,能杀人,能撩汉,极其厉害,共为七层,最高一层大巧不工可云屯席卷,排山倒海。 但九香姐姐的瞳术比起九殃哥哥取九天玄火,以神龙筋骨做弦,以补天石做弓不需羽箭,只需弓弦,见血必杀的周任弓来说还是差了一点点,更别说九殃哥哥不仅有周任神弓在手,而且是苍古时期一个古老族落的后代,身俱天心神功,灵力浑厚,九香姐姐若要胜他,只怕不吃不喝再修行个几千年都不行。” “你们阁主想要九香死,为何?” 九凉摇摇头:“阁主做事一向神秘,谁都不能猜测他到底想什么。” “九香姐姐的瞳术这是最高一层了,若不能一举得胜,找到机会逃走,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脚下风大势急,贺九香与九殃两人静静的站在原地谁也没动,不一会儿贺九香的唇角就流出了一条蜿蜒的鲜血。 白顷歌猜测他们现在是在以灵魂出窍的方式对战。 按目前的状况发展下去,贺九香处于下风,而且撑不了多久了。 果然,不过一盏茶功夫,两人的灵魂同时回到本体,贺九香捂住胸口哇的一声喷出几口鲜血,额上青筋爆出,水银色的眸子渗出猩红的血水歪七歪八的流在她白皙如雪的脸上,如一张完美的脸被人生生撕开。 九凉双手蒙住眼睛,从细缝中瞧着下面的战斗,不忍道:“现在如果九殃哥哥的手轻轻拉一下周任弓,九香姐姐的五脏六腑就会被他的弓势震的支离破碎,若不想死,就需跳下悬崖,而且还要以垂直下落直线速度跳下去,稍有不慎,九殃哥哥的神弓之力稍稍触及皮肤,也不是好玩的。” “只是九香姐姐会如何选择呢?”九凉眨巴眨巴天真无邪的眼,眸中好笑。 “九香姐姐以前对我说她一直笃信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公道自在人心,所以她这辈子除了想手刃桑国皇子沈珩和桑国皇帝之外不会主动去做一件坏事,因为怕死了之后下十八层地狱。” 九凉咯咯一笑:“上君,你说好笑不好笑,说出这样话的九香姐姐,平时小心谨慎,一花一叶,一虫一蚁,不敢有半点故意伤害之嫌,如今却受此无妄之灾,怕会在心中大骂所谓的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吧!” 九凉的笑声有些刺耳,白顷歌不想听她在耳边叽叽喳喳的,但剑悬在半空,她无处可去,向上飞飞不走,向下落会成泥,只好忍受。 “想必九香姐姐现在只能在心中求各位佛主大显神通,救她一救,若逃过此劫,日后必定濯手斋戒,三步一跪,七步一拜,为佛像重塑金身,在佛前念经七日,添油加香,以报天恩吧。” 白顷歌觉得九凉这小丫头有点像个小魔鬼,嘴贱心毒,没心没肺,但她这种人会活的很愉快,至少不会为了有人恨她而痛苦。 贺九香已是强弩之末,九殃那一弓却迟迟未拉。 悬崖之上,她青丝飞舞,绯衣呼呼作响,眉间那股凛冽之气俨如神圣不可侵犯的佛主。 九凉看的无聊,撑着下巴,垂下眸子,低声嘟囔:“九殃哥哥怎么还不动手?” 九殃的手牢牢把住弓弦,勒的久了,手指割破,一滴滴腥冷的血水从弦上还未划落就已被弓弦舔舐干净。 周任弓见血必杀。 九殃眸中似乎有一丝一缕深沉的悲痛萦绕,她想再看真切,那缕悲痛已如卷过的风,消失殆尽。 此刻飞沙走石,狂风大作,这一弓的力量破空而来,如流星赶月,巨浪席卷,击向九香的心脏。 那弓弦的灵力在短短几秒钟飞速前进,在白顷歌看来却如一个慢动作,很慢很慢,让人心窒。 贺九香竟然没有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跳进万丈悬崖! 她们在高空之上看的清楚,悬崖峭壁上许多古树斜逸,只要跳下去,还可用仅剩的灵力抓住树枝,有万分之一的机会生还。 可是如若她生生挨了周任弓这一击,它见血残暴,她必死无疑。 “九殃,死在你手中,我无怨尤。” 贺九香微微一笑,绯衣如桃花,跌入幽深的峡谷。 九殃充血的瞳眸映着她最后的笑容,他丢掉周任弓,扑上去想抓住她,但是他什么也没有抓住。 “九香!” 悲怆的声音穿云裂石,落在空洞的山谷中,苍白欲绝,让听者落泪。 白顷歌直到现在都忘不了九殃那心胆俱裂的叫喊,也忘不了贺九香那绯衣如桃花。 但她不想和任何人提起贺九香的死,就和说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一样。 所以江湖上就真的没有任何人知道,贺九香死了。 她不回,九尾嘉言也自知不该深问:“在下失言了,那二小姐这件事,以上君看,该如何着手?” 白顷歌捏了捏眉心:“你们真的以为浮玉珠是白夭偷的?” “除了她还能有谁,上君这话是什么意思?”九尾嘉言的口吻一下变了。 之前白顷歌也这样问过九尾嘉木,二公子的表情和大公子一模一样。 看来如果不是浚荒山的人真的以为是白夭偷了浮玉珠,就是他们的演技太好了,好到想让白顷歌去找师父这个潜台词都让人以为是假的。 奇怪了,十万年前浮玉珠就丢了,而且傅初七都带着一大帮人公然在师父那里去抢过,难道浚荒山十万年都没有发现浮玉珠丢了,而且消息闭塞到连精族的动向都一无所知? 白顷歌沉吟了一会儿换了个问法:“当初你们是怎么知道是白夭偷的珠?” 九尾嘉言考虑了一下才说:“本来这是浚荒山内部的事,不该与上君说,但在下既然要与上君一同查这件事,便该向上君知无不言。” “浮玉珠一直供奉在后山圣地,除了掌门人谁也进出不了,可是妖君最后一次进入圣地供奉圣珠时却发现圣珠失窃,而二小姐就在失窃的地方。” “当时妖君也不信是二小姐偷的,问起二小姐为何要去后山禁地,二小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问起浮玉珠的事,二小姐一味说不清楚,上君你想,这事除了是二小姐做的还能是谁?” 这事儿她还以为有多难呢,总算有了突破,不,不是突破,是一个打脸的大漏洞,白顷歌听完微一瘪嘴,温然笑道:“二公子何以见得不是令兄监守自盗,然后嫁祸给白夭?” 九尾嘉言盛怒,拍桌而起:“上君怎能血口喷人,妖君绝对不是那种人!” 白顷歌站起来与他对视,从容说:“二公子认定妖君不是那种人,怎么白夭就是那种人了,二公子如此笃定就该拿出妖君不是那种人的证据出来,如若不然,那还请二公子也不要血口喷人,污蔑白夭。” “你!”九尾嘉言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白顷歌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太过得意,于是主动让步;“本君看这事儿或者是白夭做的,或者是妖君做的,或者是有第三人嫁祸白夭,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本君以为妖君都可以在浚荒山自由活动,为何独独囚着白夭呢,二公子以为呢?” 白顷歌的意思很明显,要不然两个人都关着,要不然白夭就能和九尾嘉木一样自由活动。 九尾嘉言最终妥协:“好,我和妖君说,请她放了白夭,等事情真相大白那一天再作定夺,只是这段时间白夭不能离开浚荒山,上君是否认同?” 胜利了一小步,白顷歌不能太得寸进尺,于是温和笑道:“这是自然,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本君会陪着白夭一起住在浚荒山。” 只是这段时间就委屈了阿简和自己,她不过离开阿简两天就已经想他想的不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八章 赤眼猪妖 宽阔宏伟的大殿里,阴沉暗淡的光线,傅初七微微抬头,便不敢再看。 高高的台阶之上。 那个男子狭长的眸子,肌肤苍白,宽袍大袖,慵懒的坐在骷髅椅上,冷冷的盯着他。 傅初七身上起了一层寒意,眼神不禁的就漂移到其他角落,这间屋子并没有其他的鬼好像。。。 他暗自纳闷,难道自己以前得罪过他?这个眼神是要吞了自己? 傅初七还没有来得及套近乎,只听头法您让小的无法跟兄弟们交代,不知鬼尊是否是与这孩子有什么渊源?” “她是我徒儿。” “真是鬼尊爱徒。”赤眼猪妖王适才还恭谨慎微的态度立即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遍身的绿眸瞬间狰狞:“鬼尊如今要带走这孩子也容易,只是兄弟们听说喝了鬼尊的血可长生不死,都想尝一尝,若鬼尊愿意施舍一点,小的感激不尽。” 赤眼猪妖王瞅着他:“小的也知道鬼尊您的本事,弹指间便可杀了我们这些小喽罗,但是鬼尊可要想好了,若杀了我们,那可爱的小姑娘可就得和我们一起灰飞烟灭。” 南子洛只需素手请扫琴弦,那些人就死无葬身之地,但只是一刹那,只要一刹那,赤眼猪妖就有可能把千乘槿一起拖入地狱。 “说是为了为师,结果还要为师来救你。”南子洛向千乘槿的方向淡淡瞥去,眸色虽淡,却带了一丝他自己都不察觉的宠溺和心疼。 她小小的身子已被紫柳勒的出血,巴掌大的脸蛋痛苦的皱成一团,唇色白的如薄纸一般,一双眼紧紧的闭着,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上滚动进紫柳的树枝中。 “说好,若不守信,本尊同样有能力让你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南子洛的手指微蜷,指甲轻碰掌心肌肤,如一把锋利的刀撕裂一张薄薄的纸,朱红的血从那道伤口中滚落,如一粒粒朱砂融入紫柳江的每寸土地。 那些干涸的、渴求的、分裂的妖怪饥饿已久,闻到他香甜的血液一双双绿色的眼睛骤然贪婪而垂涎,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没入江中,战栗的享受着他的血。 连赤眼猪妖王也忍不住那血液的香馨,咕噜噜的吞了吞口水,为了尽快享受到他的血,语气里带了一些焦灼向南子洛道:“鬼尊盛情,小的这就放了令徒?” “南子洛在救得白顷歌时体内的灵力已然随着血液将要流失殆尽,他竟然还不知道死活的趁着赤眼猪妖享受他血液的时候给予了紫柳江致命一击,将赤眼猪妖连带着紫柳江焚灭,连带着他自己的元神也给毁了,他居然还没死?” 不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九章 雪衣梨白 “你们阁主怎么知道南子洛还没有死?” 要知道这十万年来白顷歌一直在找他,多次遇到生命危险他都没有出现。 南子洛对这个徒儿喜欢的很,不可能看着白顷歌有生命危险还不管不顾的,更不可能看着她面临生命危险而袖手旁观。 傅初七在容浅的耳边低语了一阵,说实话,容浅这个人傅初七真的挺怕的,要不是因为傅九慕的关系,他必须要对容浅密报这件事。他真的不想管那么多什么隔墙有耳,直接向他说就是了。 紧张的说话都有点不利索,好容易说完了他心中才舒了一口气,这回不辱使命,傅九慕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傅初七在心中长叹一口气。虽然父亲的死他也很难过,但是他真的不想参与到这些是是非非中,他只想好好的守着精族,让精族一门平安。 九洲上人族、九重天的神族岂非就是最好的例子。 上天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连神族都不例外,他的精族如何不好好守护,那父亲在九泉之下想必也是不安心的。 姑姑却一点都不顾精族的死活,一门心思的想着报仇,本来桑国灭亡了他以为姑姑的大仇得报,这门心思就会放下了。 谁知道姑姑却说,大仇不过报了一半,还有一个人,她一定要他死才甘心,连带着他那心爱的徒儿,一起给父亲陪葬。 “交代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顾北面上漆黑的面具在风雪中泛着清冷的光芒,是那种幽邃而黑冷的,如同玄铁的光,沉暗让人琢磨不透。 “阁主交代的事我都已经完完整整的向冥君说了。”傅初七道。 在顾北面前,他一向的挑不出错来,因为顾北那个人和容浅一样,恐怖起来不是人。 那种冷,让人无端的生出一些凉意。 可是顾北还有一种不同,那就是他的眉眼之间有一种清冷的雅意,儒雅或风雅吧,但是有时候会让人觉得雅过头了。 他额上的那弯血月有一些血腥,但是那种血腥平常人看不大出来,只有他这种惯常在风尘中摸爬滚的人才看得出来。 顾北旁边一直有一个长得极为美艳的女子,傅初七知道那是季雪衣,是季舒玄的女儿。 她真的只是为了拉拢云深阁的势力才缠着顾北不放的? 而顾北这种人为何要任她纠缠?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很复杂,傅初七也想不透,他对她的感情说亲不亲,说疏远也不疏远。 傅初七觉得心很累,若不是因为傅九慕的关系,他在精族做他的大少爷不知道有多逍遥自在。 说起傅九慕,傅初七咬了咬后槽牙,这个女人,还是他的亲姑姑吗? 为何她就不能和谢紫川好好的,非的杀来杀去。 和谢紫川一起过日子不好吗。 谢紫川那样爱她。 傅初七心中苦笑,为了复仇她真的是什么都能放下。 他这个做侄儿的也是,能利用就利用,不利用就完全放在一边想不起来。 “你在想什么?”顾北轻轻的问。 “没想什么,阁主。”傅初七的手心腻腻的。 “恩,这件事你做的很好。”顾北想了想,向他旁边那个女子道:“你去把那样东西拿来。” 那女子不说话,默默的进了内室。 然后捧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奉给顾北。 顾北使了一个眼神,让女子直接交给傅初七。 傅初七接了。 “你可以打开看一看。”外面的风雪和往常一样大,但是顾北穿着向来单薄,青衣在沉暗的屋子里浮上一层黯淡的光,和他的面具一样幽沉漆邃。 傅初七打开那个盒子一看,里面躺着一个胖乎乎的蚕蛹,里面丝丝缕缕的有金色光芒如线一样的缠绕在那个蚕蛹之上、 “这是金丝天蚕,你拿去好好养,有什么用我以后会告诉你的。”顾北眺望远处风雪弥漫,眸子里升腾起一种薄薄的雾气,再要细看,却看不真切了。 傅初七想问些什么,话未出口,终究没问。 小心的退下,然后带上了门。 季雪衣踱步到顾北身边:“怎么把金丝天蚕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来管。” 言下之意是还不如交给自己。 那可是金丝天蚕啊,多少人都养不成蛹的。 她以前一直想要一个,父亲养了十几回都养死了。 顾北淡淡的阖眸:“本上喜欢交给谁就交给谁,不用你来质疑。” 季雪衣只能垂下眸子:“我知道了。” “雪衣。”顾北缓缓的念她的名字。 他的嗓音清雅低沉,念她的名字格外有一种低迷的沉醉和诱惑。 季雪衣心中一动:“阁主。” “雪衣。”顾北又缓缓的念她的名字。 “雪衣这个名字是谁帮你取的?” 如一盆冷水浇下,季雪衣恍然醒悟他要问什么了,心中恼羞成怒,脸上却轻描淡写什么表情都没有:“阁主,名字自然是父母取的了,难不成还有别人来取?” 顾北一把环住她的腰,头埋在她的肩上,吸允着她身上和白顷歌相似的几分味道:“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说是雪衣,却是梨白,我听着你这风雅内秀的名字像是别人取的。” 季雪衣面红耳赤,怒火一直从脚底窜到头什么,我们回去详谈。”白顷歌与她耳语。 摆脱了外面的人,白夭面对着满桌子的美食大快朵颐,一边口齿不清的问:“这下可以说了?” “珠子在我师父那里。” “唔?”白夭瞪大了眼珠子。 白顷歌惆怅:“所以说这才是个最大的问题,找了十万年也没能找到师父他老人家。” 白夭瞪大的眼珠子又收了回去,继续啃鸡腿:“要我说,你师尊他老人家藏身的功夫也挺深的了。” “呵呵,你这算夸奖嘛?” 白夭点头,含糊不清的说:“一半吧。” “所以这不就是个死胡同,浮玉珠在师父那里,师父我们也不找不到,找不到浮玉珠我们就出不来峻荒山。” “我还好,孑然一身的,就是苦了你和阿简,娘亲见不到儿子,儿子见不到娘亲,我这个当姑姑的就是个大罪人啊。”白夭眉眼深沉。 “得了吧,还装深沉呐。”白顷歌嗤之以鼻。 白夭被她一说才吐了吐舌,让白顷歌把她面前的小菜豆腐汤盛一碗给她:“我觉着吧,要让你师尊他老人家出来也有办法。” “什么办法?” 白夭咳咳的清了清嗓子:“你师父如果心疼你,见你受了伤要死了总不会不管吧。” “你的意思是苦肉计?”白顷歌不以为然:“师父他要心疼我,我当初因为他走了伤心的跳潭的时候他没来救我,我在巫罗的虚界中他没来救我,我在琉崖手中..” “好好好!”白夭赶紧喊停:“知道了知道了,别数了,整的跟一怨妇似的。” 白顷歌两根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其实要说我们找遍了九洲八荒也不尽然,我们有两处地方没有去过。” “哪两处?” “九幽绝域和三十三重天。” 白夭吃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大姐,你有点脑子行不,那九幽绝域和三十三重天都封印成什么样儿了,谁能进得去?” 话才收尾,白夭就在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 白顷歌的神色很淡,淡到空洞虚无。 白夭含在口中的茶水如一团沉甸甸的铁锈,膈应得她喉咙哽咽。 “小.小白,你别伤心,楚哥哥他一定会回来的。” “是了,他一定会回来的。”白顷歌重复这句话。 “小.小白,”白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十章 违背师命 千乘槿抱着暖暖在街上闲逛:“这几日跟着我风尘仆仆的,劳碌奔波,委屈你啦。暖暖。” 暖暖趴在千乘槿怀里懒洋洋的‘唔’了一声。 千乘槿被暖暖逗的格格的笑:“我说委屈你还真的委屈啦?是真是不客气。哈哈。” 夏暮时节,空气中余热不褪,带着温温熏熏的暖风。 千乘槿今日穿了一身青色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间束了祥云青玉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白如截肪的和田玉,一把乌丝长发用玉冠高束。 她本来生的清灵秀雅,明澈动人如琼花堆雪,流光莹然,此刻着了男装,虽身量较小,却显出她如兰庭玉树,面容闲雅的气质出来,见的人都暗思这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此刻她心情大好,起了促狭,笑道:“暖暖,我带你此番去的乃‘是鱼馆’。” 一、二等妓院的名字以“院”、“馆”、“阁”为主,三、四等妓院多以“室”、“班”、“楼”、“店”、“下处”命名。 是鱼馆便是帝京有名的青楼,并非单单行巫山云雨之事,也有琴棋书画,剑舞歌唱,青楼女子大都是贫苦人家女子。 一是因家境贫寒无依无靠被迫外出谋生,或被家人出卖、典押或遭恶徒拐骗,辗转陷入卖身之途的; 二是当童养媳又不堪家人虐待,为谋生计而入火坑的; 三是遭丈夫遗弃,堕入烟花的; 四是“为三姑六婆”、“八姐九妹”用虚荣、金钱引诱、威逼要挟的; 五是异地易槽而来的。。 是鱼馆却不行坑蒙拐骗,强买强卖之事,来这里的大多是家道中落、身家清白的大家闺秀,少有家庭贫苦的粗作女子。 是鱼馆的的姑娘所得报酬极丰厚,是每个因为是鱼馆的要求极高。 这里的老板并不强迫人接客,自己愿意就接,不愿意必要有一项出众之技可以谋身,为是鱼馆带来利益,在是鱼馆做丫头下人也要有所长处,最少要进过私塾,明白事理,懂得礼仪谦卑。 别处都订有清规戒律,请了龟公领家,以防女子逃跑,这里却风气自由,你愿走,绝没有人留,只不过进了是鱼馆的女子大多是很不愿走的。 是鱼馆每天只举行一场表演,进场费极高,且每场的进场人数都有规定,但是鱼馆从不缺客人,很多人都对是鱼馆的进场票趋之若鹜,求而不得。 庶族贫下百姓,辛苦劳作、省吃俭用存一年的银子连是鱼馆最角落的票都存不到。 高官士族,门阀商人的男子私下都以在是鱼馆留恋一夜为谈资,若谁没有到过是鱼馆,谁便是落了后,让人瞧不上的。 为了领略这传说中的是鱼馆千乘槿好容易才用师父教的法术弄了张票。 抱着暖暖施施然的到了是鱼馆,里面早有小倌在喊堂‘见客’,通报清吟小班,千乘槿步伐悠闲,笑道:“多谢小哥,在下来打打茶围即可。” 青楼的规矩都是约定俗成,自有章法的,铺陈转合,花样百出。 主要有喊堂、打茶围、吃花酒、拉铺、打干铺、住局、铺堂、挂衣八种方式: 喊堂便是踏进青楼,有人吆喝“见客”通报莺花。 打茶围的意思便是喊堂后,莺花摆盘上桌,点烟倒茶、嗑瓜子,仅限嬉戏弹唱。 那小哥笑嘻嘻递上一本花册到道:“好嘞,请问客官要谁来陪?” 千乘槿仔细翻了翻那本花册,上面便是是鱼馆的各位姑娘,上面是人像,下面写有姑娘的名字和会的技艺。 千乘槿觉得个个姑娘都是花容月貌,沉鱼落雁,想挑一个好的,却看到后面有更好的,便笑道:“这馆里藏龙卧虎,实实让我好生为难。” 那小哥打了自己一嘴巴,笑道:“是了,怎么好让客官劳神来挑?客官喜欢什么样的,说给小的,小的把符合客官要求的姑娘请出来,客官再看是否合意,若不合意再换就是了。” 千乘槿哈哈大笑,顺了顺暖暖的毛道:“我这小可爱刁钻得很,闻不惯胭脂俗粉,你请个出水芙蓉,能诗能文的姑娘来。” 那小倌打着哈哈下去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请了一个清丽脱俗,文质安静的淑女出来。 那小倌笑道:“客官看这位姑娘是否合意?” 千乘槿细细打量眼前这位少女,只见她至多十五六岁,身穿一袭素净华衣裹身,外披锦白纱衣,肌肤白皙,裙幅衣袂随步伐微动,使得步态愈加娴静端庄,三千青丝用绸带扎起,衬着脸颊嫣红透白的煞是好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可以称得上闲静如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的芊芊美女了。你叫什么名字?”千乘槿赞到。 那女子登时红了脸,朝她微微福身,吐气如兰,出口如莺:“公子说笑了,小女*素,字兰泽。”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果然是好名字,你自己取的麽?”千乘槿欢喜起来,伸手握住她的手,让她坐下。 宫素迟疑了一下,轻轻抬头看着千乘槿,又含羞点头。 “好,今夜有如此佳人共度良宵,可算是圆满了。”千乘槿笑道。 宫素头更低了。 那小倌看千乘槿如此满意,自己早下去打点吃食,奉了上来。 千乘槿慢慢喂了暖暖吃果糕,才问:“今晚是谁出场表演?” 兰泽微笑道:“今夜是疏影舞剑。” “哪一曲?” “裴将军满堂势。”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裴将军满堂势是公孙大娘根据裴旻将军独到的舞剑技艺改编的一部舞蹈,其间地位调动很大,她舞技高超,首屈一指,据说剑舞一处,满场飞舞,惊心动魄,是猛厉无比的剑舞。 不知这位疏影姑娘又舞的如何?” 兰泽含着笑,不回答。 千乘槿也不再问,她傍晚来到,和兰泽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甚欢,她自小虽于舞蹈上无法用心,却博览群书,出口成章,说的兰泽倾服不已。 兰泽本也是大家闺秀,自小耳濡目染,于诗书一道颇为倾心,家道没落,她不得已到了是鱼馆,苦闷难言,无人倾诉,如今好容易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翩翩少年,自然心向往之。 千乘槿对此却毫无所知。 她傍晚夜晚渐深,是鱼馆陆续热闹起来,到了日暮时分,是鱼馆偌大的房间,阁楼上下几层都已坐满了人,热闹非凡。 中间台子上先有人出来唱诺,馆中人莫不平声静气,等疏影的出现。 空中突然飘起晶莹雪花,一女子从天而降,只见那女子身穿戎装,青丝高束,此剑而立,在飘飞的雪花里英姿飒爽,遗世独立。 “小槿。” 熟悉而清冷的嗓音传来,千乘槿手一软,暖暖从膝盖上掉了下去。 “师父,你怎么来了。”她的印象中南子洛从来没有出过桃花林。 “我来看看我的乖徒儿如何违背师命来到九洲逍遥自在的。”南子洛淡淡的说。 千乘槿头皮有些发麻,南子洛可从来没有和她这么开过玩笑。 师父,你好好的,徒儿知错还不行? “师父..”千乘槿笑呵呵的想要求饶。 “恩,这舞蹈不错,你不细看,岂非浪费了好容易得来的一张门票?”南子洛眸中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看来师父是知道自己用法术骗来了一张门票啊。 暖暖被她不小心摔在地上痛得嗷呜一声,差点要去咬南子洛了。 千乘槿急忙拦住,暖暖,你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啊。 师父老人家的老虎屁股是你能够摸得吗? 南子洛对这徒儿有时候很无语。 时不时的就要人来疯一下。 千乘槿拉下南子洛的衣袖;“师父,来都来了,不如我们一起看?” 在她可怜兮兮却坚持的眼神之下,南子洛站在那里杵了半晌,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那时他们师徒两个第一次这样坐在一张桌子上,看一个舞蹈。 千乘槿心中小小的窃喜,师父终于不再是那样遥远不可及了。 南子洛陪她看完了这一场舞蹈。 两个人走在回桃花林的路上。 “师父,你等一下。”千乘槿忽然叫住她 南子洛疑惑的看着她远去的方向。 “师父,你看这是什么?”千乘槿忽地从手中变出一个热乎乎的地瓜。 “我们吃了再回去好不好?” 千乘槿又拿出她的招牌小眼神。 南子洛瞧着这个徒儿真的十分无奈。 但他第一次吃九洲的东西。 第一次来九洲,都是为了她。 “师父,你觉得怎么样?”千乘槿小心翼翼的问他。 “恩,不错,现在可以回去了?”南子洛眉眼冷淡。 千乘槿撅着小嘴,虽然不怎么满意,还是跟着他回去了。 那时候小小的女娃娃现在已经长成了婷婷玉女,而且还有了自己的孩子。 那个小小的孩子鼻子和嘴巴有几分白顷歌的模样,但是眼睛和脸蛋却像他的父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十一章 刮骨钢刀 阿简想去摘流光花,暖暖把身子一矮,让他站上去。 流光花莹白璀璨,那人的白衣却未失色半分。 “你是谁?”阿简问,好像这个人本来就应该在这里一样。 小小年龄还未有那么多的想法和计算,面对陌生人也就没了害怕和恐惧。 南子洛修长的手指替他摘下一朵难以摘到的流光花,一点绝美的花影在他白皙的手指上有浅浅的印子,金色面具与灿烂花朵交相辉映,尤为妖孽。 “你叫什么?” “阿简。” “大道至简,可是这个?” 阿简一双乌亮的眸子扑闪扑闪:“这是什么意思?” 南子洛微冷的手指轻抚他吹弹可破的脸蛋:“阿简,这是我们第一次相见是不是?” 阿简专心的用流光花编花圈,世上唯小人与女子难养,鬼婳那个坏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自己做个花圈给她。 阿简点头:“先生要去哪里,这摇光山上不接天,下不接地,要去别的地方若非腾云驾雾万万走不出去。” 南子洛在手心幻出一块通莹美玉,是一只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凤凰,口中衔珠,亲手系在他的腰间:“阿简,我哪里也不去,我来看看你。” 阿简把那块美玉取下,送还给他:“娘亲说不能平白接受陌生人的好意。” 南子洛握住他解玉佩的手:“阿简,我不是陌生人,我是你娘亲的师父,算起来是你的师公,师公第一回见你,送你一个小小的礼物,是大人对小孩儿的祝福,难道你也不肯接受?” 阿简瞧了瞧他,放下手中正在编制的花圈,大有儒者之风:“真是我师公?” 南子洛幻化出一只活灵活现金色的小鸟:“这是你娘亲送我的,除了最亲的人,她不会送人金鸟。” 阿简从虚界中取出那只娘亲送他的金鸟,睁大眼睛仔细分辨,果然一模一样。 双手过上去了,就是靠近就承受不是那股浓郁强烈的灵气而经脉尽废。 南子洛不单上去了,还站在了帝女桑之上,俯瞰蜀山八千宫殿。 薄野擎苍用寂灭铁所铸的寂灭剑传给了青枫上仙,青枫上仙在得知有人竟靠近帝女桑,自然回来亲自看看。 南子洛白衣飘飘,立于灵草丛生的地上,金色面具在灵气所形成的薄雾中越发显出一种魅惑气息。 青枫上仙此时须发皆白,颇有一股仙风道骨的之风,哦,不对,他本就修练圆满,成为上仙。 寂灭剑一剑不成,便飞回了青枫的手中。 青枫上仙攫攫的目光在看清南子洛的面貌后微微一动,似有无限幽怅郁结于心,却不显露半分,苍朗的声线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槿她,如何了?” 南子洛唇角清冷:“青枫,我们都为人师,她既然已被你赶出师门,又何必问?” 青枫的心脏骤然一缩,目光微暗,握寂灭剑的手紧了紧。 “当初我若知你为人,断不肯将她送入蜀山。” 南子洛的话虽冷清,却如刮骨钢刀,一片片削薄青枫的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十二章 蜀山拜师 但他又有什么资格来质疑青枫? 岂非是他自己把白顷歌陷于不堪的境地? 南子洛心中自嘲。 师父给的天鉴章是一本修炼基本内功心法的书,她修炼之余望着漫野的桃花研究了各样桃花的做法。 被剥夺了去九洲的权利,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桃花粥已然是不现实了,桃花丸她制了几颗给暖暖服用,桃花茶若久服,即耗人阴血,损元气。 虽然桃花谷里的桃花不病不老,不死不灭,她也算好日子,于三月初三日采集了许多桃花瓣。 之前买了还未用完的白酒调料现在派上了用场,她将桃花瓣倒入酒坛中,酒浸没桃花,泥加盖密封,埋在了那株角度正好的桃树下。 她和暖暖说话,但是暖暖除了会听,也没法和她交流,而且不确定他能否听懂。 但她觉得很幸福,有这么一只小动物陪着她。 南子洛和这个小丫头在一起久了,就越发的觉得以前好像和她似曾相识。 但他算不出她的命格。 “小槿。”南子洛叫住正在陪暖暖玩耍的千乘槿。 千乘槿一见他心中就乐开了花,一路小跑到他身旁。 那时他怎么说的? “神族没落,仙族兴盛,修仙之道,在于山名川处,高师指导,如四合之上的蜀山、昆仑、十洲三岛、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这些地方才是真正修仙之地,你若想修得正果..” “什么是正果?”她一双清灵冲融的眸子望着他,光线正好,他的金色面具染上一层淡淡的柔粉,白衣如魅,寒冷高贵的瞳眸。 “人之于大千红尘,如浩海中茫茫一粟,浮萍无依,悟道修行,不涉文字不依经卷,若非与仰慕之人在一起,心心相印,授受契合,何时何处才能得正果?” 她以幼齿之龄,却能说出此等禅机之语。 南子洛音如冷玉:“我是鬼,如若你要向我学修炼之道,永远不会得正道,我生生世世不得轮回,被摒弃于六道之外,难道你要永远陪着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眸子深处有一丝讽刺的微笑,她能感觉到。 “还有这只小畜生,你要带着他生生世世生活在这里?” 她把这些话一字一句的拆开,反复的咀嚼,只剩下满目的仓惶。 其实她没有不想九洲,在九洲她至少活的逍遥自在。 更多时候她数着日子,每过一日便在桃花树上刻下一痕,现今已有三株桃树被她刻满,她知道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的流逝,她知道春夏秋冬在那一日来临。 她已经两年没到九洲去了。 但她更留恋南子洛的一眉一眼,更想感同身受他的孤独。 他站在桃花江畔的身影,那一日她昏迷时他的琴音,让她有一样不想割舍的心情。 她吞了很大一口水,鼓足勇气:“师父,小槿不想离开师父。” 只觉得很寂静很寂静,寂静到空气中那股缓慢流动的气息让人觉得窒息。 那一秒过的很艰难,千乘槿的心一点一点的抽紧。 “小槿,你不后悔?”他淡淡的说了一声。 她惊异于他的回应这么平淡和冷漠,是了,他在桃花林中度过千千万万年,他的心早已如止水,即使再过一千年,她的存在也不会激起他眼中任何涟漪吧。 时日长久,天地浩淼,寂寞如一朵忘川边暗自生长的彼岸花。 天地忘记他的存在,他也忘记天地的存在。 有人不小心闯进,就像一只可以当作宠物的小动物,他照看她几年,缓解自己的寂寞,终于,他决心要放弃这本来就不属于他的片刻喧闹。 这三年他连话也不肯和她多说几句,甚至连他的人她也很少见到。 如果当时他未救她,她又能怎样呢? 如果他完全不在意自己,那她留下来也只会自讨无趣。 千乘槿抱着暖暖一起参加蜀山的弟子入门考核,每每想起临走时南子洛那样平静,平静到好像沉帆侧畔,病树前头,而她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蚂蚁,就觉得心酸苦涩。 蜀山收徒一看缘法,二看慧根,三看人品,收徒严谨。 蜀山收徒,没有说收小狼。 带着一只小动物上山,岂不是耽误修行? “暖暖,我不修行了。”千乘槿抱着暖暖下山,大义凛然的说:“修行有什么好?” “但是我们要去哪里呢?”她颓然碎碎念。 蜀山脚下的小镇妖兽作怪,镇上的人陆续的失踪,这是千百年来没有的事,蜀山弟子受命下山除妖。 倒霉的是千乘槿下山后刚好也到了这个小镇。 小镇在一夜间人去楼空,千乘槿抱着暖暖也想逃之夭夭。 可是她在妖邪的障目下,无论怎么走都回到原点。 试了几次,她坐在最高的房檐上,看着空无一人的小镇。 寂凉之意油然而生,她把头埋在暖暖身上,大颗大颗的泪珠掉落在暖暖柔软的毛发上。 “暖暖,我想师父。” 暖暖也像懂得她的悲伤,用脸蹭着她,像是在安慰。 突然间的遮天蔽日,飞沙走石让她连悲伤的时间都被打破。 蜀山弟子的衣着千乘槿在蜀山见到过的,最前面的那个人衣着气势与其余他人全然不同。 “看来这次的妖邪来势凶猛,连蜀山大弟子都出动了。” 虽然她的目光只是穿越了千百考核弟子的身影向他模糊一眼,但他出身名门正派,一股磊落浩然之气,一举一动带着凛然正风,与师父的妖魅全然不同,是以记忆深刻。 他是蜀山第一代大弟子,卓然超群,天姿秀出,根骨好,又得青枫真人嫡传,轻易不下山。 一只猩红色的怪物从浓重的雾色中突然破空而来,招式狠辣,连伤几名蜀山弟子。 蜀山大弟子冷静沉着,在紧要关头人剑合一,一剑击中妖物一只大如灯笼的眼睛。 妖物受伤,嗷叫而退。 她跳下房檐,和蜀山大弟子一起照顾那些受伤的弟子。 “你是谁?”许闵没想到这个小镇上还有人。 “我叫千乘槿,上蜀山求道,无奈雪风师兄说带着暖暖不能专心修行,所以我只好下山,刚好遇到几位师兄受伤,所以和师兄一起…” “暖暖就是这只小狼?” “恩,许闵师兄,这么多师兄都受了伤,不如你们在镇上休息几天?” 许闵略一沉吟:“也好。” 千乘槿因为刚捡到暖暖时它身受重伤,专心研究了一段时间的医理,所以照顾起受伤的蜀山弟子得心应手。 蜀山弟子中了十分厉害的妖毒,千乘槿给他们做了简单处理远远不够,许闵带来的玄元丹也用完了,蜀山的掌门上仙听说之后专门下山了一趟。 青枫上仙带来的灵魄丹药性霸道,那些蜀山弟子服了之后略休养了两日便没有了大碍。 青枫上仙带着一众弟子回山的时候看了看千乘槿:“你姓甚名谁,哪里人?” “小女千乘槿,就是这个镇上的人,父母被那妖物..”千乘槿哽咽了半天,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编胡话一点都不含糊。 青枫上仙是个极好的人:“你身上似乎有修行的痕迹。” “小女这几日孤苦无依,幸偶遇一位老爷爷,他见小女不肯离开家乡,又手无缚鸡之力,担心小女吃亏,便对小女指点了一二。”哼,讨厌的师父,就要把你说成老头子。 “你是为了留在蜀山才做这些事的?” “小女虽然之前有这个私心,但那日在房檐上看见各位师兄奋勇杀妖,除魔卫道,心生仰慕敬畏,是真心想帮助各位师兄早点好起来。” “你为什么不肯丢掉那只小狼,要知修行之人需心无旁骛,凝神专注才能得大道。” “小女不才,却也听过修行之人修行重在修心,修心则能正己,正己方能正人。小女不愿为了一己之私弃暖暖于不顾。” 千乘槿一向是个极聪灵秀慧的丫头。 只要千乘槿进了蜀山,有蜀山的青枫上仙保护她,她定然会安然无恙。 南子洛收回了释放出去的那股灵力,一抹猩红色倏然回到了他的掌心。 小槿,无论如何,之后的那场战争,都不想让你牵涉进去。 “你真的要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南子洛旁边。 南子洛的眉眼清冷,没有回答。 暮戈叹口气:“进了蜀山,再不容易出来的。” 这有什么关系,只要她一世平安,他不见她有什么? “我一直觉得你对这个小姑娘的感情不一般。”暮戈咳咳两声:“当然不是说你有恋童癖..” 在南子洛杀人的眼神下暮戈赶紧改变口风:“你觉不觉得,这个小姑娘和一个人很像,如果小槿再长大一点,身子那股温和淡静的气质,我几乎就要以为那是..” “那个人已经死了。”南子洛的眸光紧缩:“灰飞烟灭,怎么可能再有转世投胎的机会?” “当初你也看到了,她就死在我们面前。”南子洛一想到这件事一颗心就如沉溺在死海中无法自拔。 有一种伤痛就是这样,无论过了千千万万年,无论那个人去了多久,无论时光如何流转,但忘不掉的就是忘不掉。 暮戈的眸中沉沉浮浮,有一抹浓的化不开的忧伤在唇角处凝结成一朵哀伤的花。 “我知道,我看到,但是我仍然不敢相信,她就那样死了,没有任何征兆的。” “你说没有征兆,但是你想,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在那场毁天灭地的灾难中袖手旁观,况且..” 南子洛唇角一丝冷到骨子里的笑意:“况且那时她最爱的人,最想保护的九重天,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她怎么可能会置之不理? 呵,她临死前那种眼神,似乎连创世祖神在她眼中都如跳梁小丑一般呢。 明明自己的能力远远不够。 却还是那样的清高冷傲,宁愿牺牲元神也不肯向祖神低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三十二章 凤凰浴火 白顷歌头疼欲裂,想要上前杀了那个可怕的女子,但她毒药的吞噬让她身上越来越无力,灵力尽失,最后不得不瘫在地上。 楼小笛一面迎敌,一面还得照顾她,相形见绌,但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就只能勉强应付。 白顷歌的四肢越来越沉,只觉得那条红蛇的脸都有些像她的阿简。 阿简,娘亲绝对不会让你变成这种怪物。 阿简。 白顷歌用尽全身力气,结果连半步都不能行动,内心充满了绝望。 楼小笛蹙着眉,带着她腾挪跳跃,躲过红蛇的攻击,与那红蛇缠斗不休。 那女子似乎对这红蛇很有信心,不再奏笛,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好像在看两个跳梁小丑在表演。 “阿简..”那红蛇在眼前晃来晃去,愈发的像阿简。 白顷歌想伸手去触碰它,被楼小笛一把拉住,低喝一声:“你疯了!” 楼小笛在用灵识与她对话,白顷歌在他的一喝之下,略微清醒了一点。 体内仿佛有一股滑腻的液体在缓缓爬行,要从她的喉咙里面冲破出来。 白顷歌捏住喉咙,大口大口的干呕,想把那恶心的东西给呕出来。 但那东西仿佛黏在她的肚子里,只是不住的蠕动而已,并不出来。 楼小笛见她不济,眉头蹙的更紧了。 “原来传说中的凤歌真神就这么点能耐呵。”一个少年的声音在头她乃真神之姿。 老君是何许神尊也? 他说一句凤歌是真神,谁敢不听? 九重天上的神君们纷纷附和。 之后还真就为她这颗未出生的蛋举行了授神仪式。 可实际上,神族的神君们除了把尧离、帝峿、墨染三位尊崇到无以复加之外,没有人真心的把这颗蛋当过真神。 刚才凤堇年叫她一声真神不过是起了戏谑之心。 如今见她临死之前还能重新幻化真身,杀掉他手下的喽罗,一时吃惊,才又叫了一声真神。 凤歌是尧离当初为她取得名字。 尧离真神守了她十万年她都没没从蛋中出来,虽则早早为她加冕成了真神,但十万年前和十万年后是一个很长的时间,这也是九重天淡忘这个真神是真神的原因。 楼小笛的眸子里闪出一丝失望的神情,旋即又掩饰过去。 凤堇年见她来势汹汹,着实吓人,于是也就收敛了一些吊儿郎当的表情。 “如何上的四重天?”白顷歌问。 凤堇年料想着祖神什么不知道,自己还是应该挡一挡:“你要想去四重天,得先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白顷歌懒得与他耍贫嘴,一个俯冲,双爪向他抓去。 凤堇年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楼小笛就看着他们两个打的不亦乐乎,也不去插手,问题是他也插不进去手。 凤堇年虽然对于修行没什么多大的兴趣,好歹是个天才,学什么东西都很快,所以在修行上用心少,但进步不落于其他人。 白顷歌的招式他过目不忘,百招之后也就懂得了如何应对。 凤堇年既然记住了她的招式,心中便也相应有了反制之法。 一个虚招,引诱她前来攻击,白顷歌知道那是个虚招,未曾上前,去攻他另一个未能防守到的地方。 正中他的下怀。 凤堇年唇角一勾,双指去挖她的眼。 白顷歌没曾想凤堇年心计城府如此之深,那个虚招之后还有幌子,以不可能的角度避开他的手指,在二重天中的毒在此刻一齐涌上心尖,身上的灵力顿失,一对翅膀给他深深划伤。 金色的羽毛零落在三重天。 凤堇年立于筱筱清风之下,一个旋身,两根手指轻轻夹住那片羽毛,风姿款款的嘲笑她;“凤歌真神化为凤凰,却也不过尔尔!” 白顷歌支撑不住,幻化成了人形,额上的凤凰花光芒更炽,她的头晕目眩,只觉得一个什么东西要冲破禁制出来。 凤堇年见事不对,想着这戏还是不能再玩下去了,免得把惹祸上身,祖神知道了少不了一顿罚,还是早些了结,早点回去复命的好。 一把金光透明的剑从额上飞出,悬在半空。 凤堇年心下吃了一惊:这不是在上面所看的凰剑?! 凰剑乃太古神剑,比起苍古时代历史还要久远一些。 其威力无穷,可毁天灭地。 凤堇年心中打怵,这白顷歌怎么命这么好,竟然连凰剑都在她身上,认她做主人。 白顷歌虽则是凤凰之身,但凰剑又不是只有她能拥有,她这一族,好歹还有青鸾之类的同族呢。 如今凰剑悬在半空,明显是在认她为主人。 不过一息,凤堇年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转而化为了狂喜。 要知道白顷歌虽然变化成为了凤凰之身,而且凰剑又解除了封印出来了。 但是现在白顷歌中了他的毒,她突然而然的变化和灵力恢复虽然可以暂时压制住她体内的毒素,但是他这妙手调的毒,无论是灵力多深厚的人一旦中了,灵力也不过是暂时压制而已。 若非得到他身上的解药,那毒绝不会给第二个人解了。 一念及此,凤堇年眸中的狂热就不言而喻了。 要知道苍古之神器都已经很难得了,莫说这太古神剑。 既然这凰剑给他遇见了,他今日就不会拱手让给白顷歌。 趁她现在身子乏软,他去夺凰剑正是大好时机。 凤堇年一个飞身去夺凰剑,手还没有触及那剑,白顷歌撑着一口气,旋身而上,要知道凰剑本就离她近些,她手一捞,就把剑夺在了手中。 两人都没有说话,俱都明了对方意图,便也就不客气的打了起来。 白顷歌手持凰剑,凤堇年不敢直镊其锋,连连退让,采取拖延战术,定要让白顷歌力竭,他方有机会再次夺去凰剑。 两人交手渐进白热化,白顷歌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了,想速战速决,而凤堇年同样是知道她支撑不了多久,想绥靖拖延。 楼小笛此生见过无数种战斗,他自己是浴血千百人而出,所以对于如何对敌人一击致命,如何以最快的方式结束战斗了如指掌。 但他了解并不代表他能每次都很完美的做得出来。 他和谢紫川动过手,谢紫川的段位比他高了不知道多少倍,五百年,他至今没见过天下封剑的宗主。 但他想,即使是天下封剑的宗主,也会对面前这两位的战斗感兴趣。 那把金色的剑所到之处,一切都化为虚无,如果九洲之上谁有幸能得到这把剑,何愁九洲不统一,如果八荒有谁得到这把剑,何愁不以他族为尊崇? 这场打斗是他看过的最精彩的打斗之一。 白顷歌中毒已深,在没有优势的条件下还能凭着凰剑撑这么久,可谓少见。 一定有什么在支撑着她坚持下去。 是什么呢? 是她这回要去九重天的原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三十三章 凰剑 那少年明明和自己一般大,可是仅一招,他就看出,这少年,和谢紫川动手超过三十招便会将谢紫川狠狠踩在脚下。 他便是神么? 可是神祗在过去的十万年年间一直被人族控制,不过一具具傀儡而已。 如今倒真的有一个神出现了,不被任何人所控制,不被任何人所差遣,只凭着自己的好恶做事。 这样的自由自在,美好如斯。 太也可笑! 十万年前,神族一直庇佑人族,十万年间,人族奴役神族,到后来人族自相残杀,十万神族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这一切不过都是天意,上天之意,神族如何,人族如何,都不过是一只只蝼蚁罢了。 而面前这个神君,现下不可一世,与白顷歌为敌,谁能保证他能得意一辈子,不得罪上天,不下地狱? 白顷歌的招式越来越后继无力,楼小笛能感觉的到她体内的毒开始在血液中迅速扩散,她的灵力再也压制不住。 体内的毒液让她的灵力减损许多。 如果不是凰剑,凤堇年一掌便能叫她血溅当场。 既然不能保住凰剑,不能保住自己,那以白顷歌的性子,便是与凤堇年玉石俱焚罢了。 凤堇年往往觉得一个人的武功路数可以显示出这个人的性格,与白顷歌交手数百招。 他以为白顷歌是宁肯死也不会乖乖交出凰剑的。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白顷歌竟然率先喊了停手。 “我认输,把凰剑交给你。” 白顷歌话音一落,楼小笛和凤堇年都惊讶不已。 凤堇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真的愿意将凰剑拱手相让?” 白顷歌在唇角露出一个苍白的苦笑:“你看我现在这样,再和你打下去,就要提前毒发身亡,见阎王去了。” 凤堇年当然不是傻子:“既然你如此识时务,那就把凰剑从空中抛过来,别妄想我会到你身边来拿,给你暗算我的机会。” 白顷歌紧了紧握凰剑的手:“这是自然,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凤堇年挑眉:“何事?” “我要去天外天。” 凤堇年眸中的光彩凝固了一瞬:“你都要死了,去不去天外天有何关系?” “话不能如此说。”白顷歌双手握住凰剑:“在死之前能去天外天看一看,不枉我拼死来这里一趟。” “我可以先在这里等你死了,再拿你的剑。”凤堇年笑着说。 白顷歌冷笑:“那你就试试,在死之前我会不会让你拿到剑。” 凰剑是太古宝物,凤堇年显然不想出任何意外的得到它,若果真白顷歌有什么手段在死的时候让凰剑消失可不好说。 凤堇年觉得这个交易他并不是很吃亏,只要祖神不发现,他让白顷歌去天外天一趟并非完全不可能。 “那你必须要答应我,不能擅自主张,要听我的安排,不能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自然。”白顷歌额上密密的汗珠,唇色惨白,捏住凰剑。 “成交,现在你把剑交给我吧。”凤堇年说。 白顷歌抬眸看他一眼:“你想的未免太美好了,我既不知道你的诚意,如何肯在上天外天之前就把剑交给你?” “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还是谨慎的好。”白顷歌咬牙道。 反正她身中剧毒,离死期不远,凤堇年同意:“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 “等一等,我要楼小笛和我一起。”白顷歌白着脸道:“到时候我死了,还有人给我收尸。” 凤堇年瞧了一眼楼小笛,好像只是一个凡人啊。 根本不值一提,就算一同带他上去又如何? 凤堇年带着白顷歌和楼小笛上了天外天,想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给他们藏身。 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有一回跟着颜朵到了一处无人处的桃花源。 “就是这里了。”凤堇年立于桃花树下:“风景优美,空气清新,很适合你下葬,现在可以把凰剑给我了吧。” “谁在哪里?”一个细碎的声音传入耳朵,凤堇年闪身,一把抓住那个小东西。 却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兔子。 “天外天什么时候有狐狸了。”凤堇年左右检查,没看出什么异样,把小兔子往地上一丢,任它去了 不过是一个懵懂不知事的小兽,连灵力都没有。 白顷歌摇头:“现在还不能交给你,万一你拿了剑,就把我们杀了呢,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来?” 凤堇年双目一瞪:“你在玩我?” “反正我都要死了,何曾能对你有什么威胁,楼小笛是凡人,对你更没有什么威胁了。”白顷歌的声音很虚弱。 “凰剑早晚是你的,我现在需要一颗神石,若你帮我找到了,我就将凰剑交给你。” 凤堇年是看出白顷歌是个什么套路了,眸色一变:“你可不要得寸进尺,我做的仁至义尽了,你若再胡搅蛮缠,我可不是那样好相与的。” 白顷歌笑:“我说的真的,我朋友生了重病,必须要用神石做药引,若你肯帮我,我这一次一定把你凰剑交给你。” 白顷歌看起来虚弱无比,但谁也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后招,凤堇年不想再天外天把事情闹大了,到时候给祖神知道了,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不知不觉就落入了这女人的圈套,受制于她,凤堇年很恼火。 但他还是同意了,因为所谓的神石对九洲八荒来说珍贵异常,对天外天来说,遍地都是,他实在不需要为了这个小要求而与她撕破脸。 随意从地上捡了一块七彩石给她:“你说的神石可是这个?” 白顷歌没想到自己历经艰难,一心要求的东西竟然在天外天随处可拾,她接过神石,只见这石头透明如水,隐隐有七种色彩。 心下大喜,白夭有救了。 “顺便向你问一句,这天外天可有神尊?”白顷歌将凰剑交给他:“好歹我是凰剑的第一个主人,你用它杀了我,凰剑有灵性,大约是不肯再祀奉你为主人。” 受了剑,凤堇年欢喜的心尖都有些颤抖,这太古神物,凰剑就这样到手了? 随意用它挽了一个剑花,指着她的脖子,笑的奸猾:“你错了,非我要你的命,乃是你既然这么说,我就必须的用你来祭剑。” “你是它的第一个主人,想必你的血用来祭它它会恨喜欢。” 白顷歌反正都中毒了,活不长久,他一剑杀了她总比她现在承受的慢性折磨的好,于是与他商量:“你且慢,先回答我的问题。” “神尊是什么玩意?”凤堇年眉眼俱笑:“我在天外天从来没听说过有神尊的存在。” 长生寂寞,如今和她说多几句也没什么,左不过她是要死在自己剑下的。 白顷歌大失所望,料着凤堇年不至于骗她一个将死之人,唇颤了颤:“你杀我便是了,求你千万不要杀楼小笛,我想让他把神石带回去给我的朋友。” 倒还是个忠义女子,临死还想着自己的朋友,凤堇年想杀她不过是想着祭剑,楼小笛又没有用,既然这是她临死前的愿望,满足一下也可以彰显一下自己的德义。 凤堇年收转剑:“那你去和他话别一下。” 白顷歌把神石交给楼小笛,对他道:“我知道你跟来并非来帮我,而且为了完成天下封剑的任务,只是对不住,我现在要先死在别人的剑下了。” “我不求你念什么,本来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情谊在,但若你把这神石给鬼溟,让他治好白夭,鬼溟会为了她用最昂贵的东西来酬谢你。” 楼小笛被她说破,眉眼未动,没接她的神石:“我不需要最昂贵的东西,我只要取你的性命,我生是天下封剑的人,死是天下封剑的鬼。” 可惜了,任何人死了都要去冥灵府报道的。 凤堇年哈哈笑起来:“看来这位仁兄也要取这女人的性命,叫你失望,我要用她来祭剑。” 凰剑架在她的脖子上;“不是我不满足你的遗愿,而是你看,这位仁兄并不愿意帮你做事,你想要救你朋友,恐怕愿望要落空了。” “凤堇年,你在这里干嘛?”一个清脆的嗓音从桃花树后传来。 凤堇年拿剑的手一抖,终是没下手,将剑快速收好在虚界之中,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笑的眉眼弯弯:“颜朵,是你啊。” 颜朵抱着一只小兔子出来:“阿离受了惊吓,我还道是谁在这里呢,原来是你。” 凤堇年笑嘻嘻的去看阿离:“这只小兔子叫阿离?” 那眼神好似在说,你怎么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 白顷歌听了却是另外一番感受,心狠狠的一痛,阿离..和楚离的名字有一个相同。 颜朵瞧着白顷歌和楼小笛:“凤堇年,这两人是谁,你平白无故的带人上天外天可是十万年来没有的事,叫祖神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凤堇年似乎对那小女孩喜欢的紧,听她嗔怪瞪眼,赔笑道:“好颜朵,你帮我瞒着就是了。” 颜朵抚摸着小兔子的耳朵:“我为何要帮你瞒着?” 凤堇年拱手作揖:“颜朵,你就帮我一帮便是了。” 颜朵眼珠一转:“也罢,你快些放他们下界,不要在天外天逗留了。” 凤堇年十分听颜朵的话,使个眼色给白顷歌,那意思是颜朵发话,便宜你。 正待送他们下界,白顷歌不死心的拉住颜朵问:“神君,请问这天外天可有神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三十四章 挖出你的眼睛 她必须要再问一次。 凤堇年急了,这白顷歌什么意思,颜朵放了他们,她还来纠缠。 颜朵倒不甚在意,见她焦急,于是道;“这十万年来还没有一个人能上天外天,你们今日能来也是缘分,这天外天并没有什么神尊,那是苍古时代的事了,苍古神尊陨落的多,避世的多,但出世的还没有一个。” 白顷歌见还有希望,忙问:“那苍古神尊在哪里能找到,我真的是有非常着急的事情找他们。” “你有什么着急的事?” “不瞒神君说,我有一个朋友重病,必得神尊来救。” 颜朵一门心思都在小兔子上,听她如此说才拿眼打量她,只见她眉目温和,白衣翩翩,即使着急也没有一丝的狼狈。 她忽然心惊,想起曾经在某人的房中见过一张一模一样的画卷,那上面的人虽不穿白衣,但这神情和眉眼岂非一般无二? 颜朵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叫什么名字?” “白顷歌。” 是了,怎么会是那位神尊? 颜朵放开她的手,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苍古时代之后,几位没有陨落的苍古神尊在八荒之上创立了现在的各门各派,之后便一直隐世不出,什么巫族之类的,你去瞧瞧,若诚心感动神尊,可能还有机会。” 白顷歌不过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真的有关于神尊的线索,当下满心欢喜,向她作了一礼:“多谢神君指点。” “不必客气。”颜朵在唇角蕴出一抹笑意。 “话也问完了,还不快走?”凤堇年赶紧催促他们。 白顷歌和楼小笛离开了九重天,一路向北荒山奔去。 一到北荒山,阿简就奔出来抱住她:“娘亲,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阿简想你。” 白顷歌一把抱住阿简,在他额上亲了亲,把神石交给随阿简一道出来的筱禾。 筱禾见她一身的风尘,竟然真的找到了神石,定是历经了千难万难的,顿时热泪盈眶道:“幸苦上君,只是这光有神石..” 白顷歌紧紧抱了抱阿简,不舍得将他交给筱禾:“我知道还差神尊的血做药引,我已经打探到了苍古神尊的线索,你帮我看好阿简,我去寻了来。” 楼小笛倒是矢志不渝的跟着她,她从未见为组织杀人杀的这么忠心的。 “之前谢紫川找我要过你,你既然出来了,不先回天下封剑复命,跟着我做什么,你知道我要去哪里,若你在向天下封剑复命之后,天下封剑还派你来杀我,我在灵山等着你就是了。” 楼小笛觉得她说的在理,于是道别也不曾道别,两人在路上分道扬镳。 白顷歌准备一个人御风向灵山去,清云跟上来:“上君,我想和你一起去。” “清云?”白顷歌惊讶一瞬,瞬间眼圈有些酸涩。 她都记不清楚都多少日子没有和清云见过面了。 清云飘过去:“你乘我比御风的好。” 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阿简有鬼溟和筱禾看着,不会有事的。” “恩。”这段时间遇到了很多事,白顷歌的心很累,只想和亲近的人在一起,而清云,与她相处十万年,无疑就是她最亲近的人。 两人一路向灵山去,白顷歌想着她之前和巫族的巫罗闹了不少矛盾,这还真不好当面与巫族的人有接触,于是向清云说:“我们到了灵山,还是低调点,悄悄去的好。” “上君说的是。” 灵山外设有禁制,她们不知道解印的方法,根本进不去,就只能先在灵山的山脚下找一个小客栈先歇下了。 人族失去上天的庇佑,在五百年前自相残杀,导致家国无宁日,百姓水深火热,九洲之上大小共计二百余国家在享受了十万年的安宁繁华之后。 一朝满盘落索。 五百年来,人族混乱不堪,烧杀抢掠,弱肉强食,民不聊生。 冥灵府内冤魂济济,一日内死伤百余次,投胎几十回的都有。 辛亏容浅和季雪衣两个冥君称职,不然这九洲上不但要有恶人作祟,更要有猛鬼吃人。 灵山下的小镇十分萧条,白顷歌住进这个小小的客栈,忽然想起五百年前,她在林国首都梨月,同样的是萧瑟的街道,阑珊的夜景。 那时候她遇到了楼小笛。 当然还有没在梨月活过几日,就被贺九香在林国相府杀掉的沈珩。 如今想起来不禁唏嘘,楼小笛成为了天下封剑的人,而贺九香竟已香消玉殒,成为一抔黄土。 “客官可要听听小曲儿?”一个全身黑衣的女子走到她面前。 她的脸被幕篱遮住,一身黑衣,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只能听到她柔婉的嗓音。 如今九洲之上,民生艰难,想要挣钱难上加难,若没有一技之长,很难存活下去。 这女子的脚上穿着一双破掉的棉鞋,衣服很陈旧,很破了好几个洞,相比起她一身锦色白衣,是天壤之别,寒酸不少。 白顷歌请她坐下:“娘子随意捡些曲子来唱罢。” 那女子缓缓坐下,动作优雅流畅,竟不像一个落魄的人,竟是一个大家闺秀般。 “那小女子就献丑了。” 那女子开口唱了一首长恨歌,素手调琴,当真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婉婉辛酸之音。 白顷歌听得大为忧伤,一曲毕,从虚界中掏出一两银子给她。 一两银子可够她生活一个月的,那女子大约没想到有人如此大方,当即感激涕零:“多谢夫人。” 待那女子走后,一阵掌声响起。 “上君可真是大方。” 白顷歌听得耳熟,向门外看去,只见一个妖娆美艳的女子俏生生的站在破烂陈旧的门口,顿时让这个寒减的小店生色不少。 “五百年过去,上次一别,上君可是忘了幻姬?”幻姬步步生莲,连走路都别致的很。 店小二见来了这么个光辉灿烂的人,笑的后牙子都出来了,殷勤的上来奉茶。 幻姬淡淡瞥了一眼那粗淡的茶水,没放在眼中,单向白顷歌笑道:“上君久不来妾身的长樾阁,连这等粗浅的茶水都能看上眼了。” 店小二听美人如画,瞧不上自家的茶水,心中悲酸风凉了不少。 白顷歌呷一口茶水;“长樾阁的茶水自然是好,可惜远在千里之外,本君倒没有什么心情去。” 幻姬微微一笑:“上君可知道刚才为您唱曲的人是谁?” “谁?” “便是那高高在上,睥睨万万人的秦国长公主索绰落柔嘉的女儿。” “女儿?”白顷歌记得之前她养的是个儿子来着。 “之后与驸马又生养了一个女儿。”幻姬轻声笑道:“上君你看,这世事变幻,谁人能想到,堂堂秦国公主,沦落到要替人卖唱的地步。” 白顷歌浅淡一笑,不置可否:“纵然是娇滴滴的公主,人家也是靠自己双手挣钱,有何不可?” 幻姬笑道:“我也未曾说有什么不好。” 盈月透过竹墉淡淡扫进来,白顷歌呷了一口茶水:“幻姬找本君,有何话说?” 幻姬凝脂般的手支着香腮:“尘世之间,偶然相逢,何以非得有话说才来相见?”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本君倒没看出来幻姬你是个喜欢到处游玩,逢山涉水,来与友相见的人。” “上君如此说我,我可是伤心了。”这话何其矫柔做作,她说来却悠然淡雅,丝毫没有那份风情味。 白顷歌微挑眉梢:“幻姬,你若不说,我便不听。” 幻姬蔚然一笑:“上君可知,琉崖宫的琉崖宫主双目失明了?” “哦。”那时候琉崖的眼睛还未完全失明,五百年就已到了这种地步。 白顷歌并未太大的表情:“然后呢?” “琉崖宫主听闻青鸾之眼可使人复明,所以拖我来向上君讨教。” “个中关节本君不清楚,还请幻姬解惑。” 幻姬的眉眼如丝:“传闻上古时期,有一个叫少柠的上神原本不过是区区小神,在得了青鸾之眼后就飞升成了上神,不然的话她还要修炼很多年。” “上君你乃正统凤凰血脉,相信比起旁支青鸾,那双眼会好用的多。” 幻姬缓缓的说:“而琉崖,是我妹妹,她若是寻常人便罢了,失明没有妨碍,可她又是一个没有眼睛活不下去的人。” 白顷歌在骤然得知琉崖竟是幻姬的妹妹之后仍然是淡然的。 她没有质问幻姬,琉崖没有双眼活不下去那她怎么知道她没有双眼就活的下去了。 因为她知道,对于幻姬来说,自己认为的才是真的。 别人的生死她全不在意。 “本君知道了,你想要本君这双眼睛。” “说对了。” “本君想在动手之前问下幻姬,你何时与你妹妹闹散的?” 幻姬的睫毛抖了抖:“你在说什么?” “若非闹散了,岂会在几千年间从不走动,直到琉崖眼睛坏了才想起有你这个姐姐?” 幻姬显然不想和她说这个,眸中蓄了怒意,拂袖而起:“上君未免管了太宽了!” 白顷歌眉眼不动:”幻姬真想与本君动手?“ “你以为呢?”幻姬冷笑:“只要能挖出你的眼睛,琉崖就会重现光明。” “那我们找一处宽阔点的如何,你也只如今民生艰难,我们在此间动手,打坏了店里的瓶瓶罐罐,还得赔钱,本君没那么多钱可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三十五章 这姑娘怎如此开放 白顷歌觉得和幻姬动手不是个很好的选择,但也并非不是不好的选择。 至少在大约一万年前,两人动手,还是她占上风的。 第四百招的时候,白顷歌悟出一个道理,如果有心,每个人都会进步。 比如幻姬。 她的招式明显比起一万年前要成熟稳重的多,出手也比以前快狠。 白顷歌其实这一万年没怎么认真修行过,但她有个好处,就是和人打架打的比较多,无形之间锻炼了功力。 两人动手到一千招的时候,白顷歌看准一个破绽,向幻姬发出了最后一击。 幻姬战败,然而并未气馁。 见她还想动手,白顷歌决定自己退一步,毕竟和幻姬动手之后,还要面对灵山上的那些巫师。 “本君先走一步,幻姬好生养伤,等好了之后再来找本君切磋。” 幻姬怎容她走,但亦无可奈何。 灵山下面的小镇是不能待了,白顷歌想着正好趁夜黑风高去灵山打探下情况。 灵山周围有严密的禁制布置,白顷歌不懂解法,进不去,就只能在外面徘徊。 “你说师兄也真是的,非的处置那两个人干什么。” 正愁着怎么进去呢,就巫族的人送上门来,白顷歌心下一乐,既然你主动上门,我不用就太不好意思了。 于是跟着那个说话的人。 “你不知道,他们这回犯得错足以车裂。”其中一个人低声道。 “这么严重?”刚才那个人似乎惊讶,咋舌说:“这么多年,我还从未见过被车裂的人呢。” 又继续道:“对了,那两个人叫什么?” “好像叫巫木巫杨?”另外一个人想了想,不大肯定。 巫木巫杨? 白顷歌想起来了,是巫罗手下的两个弟子,她见过几次。 巫罗死后,其下几千弟子皆不见了人影,这巫木巫杨更是下落不明,今日竟在这里碰到。 其中一个人手里抱着什么东西,另外一个人解禁制,白顷歌趁着禁制没封闭之前赶紧侧身进去。 “这两个人我知道,是巫罗师叔的弟子,巫罗师叔死后,长久不见他们,如今到底犯了什么罪,竟然连师兄都惊动?” “这我就不知道了,现在族中风声严厉,不好去好听,等以后风声略送,倒可以去问问有人知道不知道。” 白顷歌听着他们的对话,就没有注意脚下,其实第一回来灵山的人若没有熟人带路,都会吃这个亏。 这灵山是巫族的大本营,非本族弟子,岂会让人轻易进来,白顷歌走了两步就发现脑子都有不大对劲。 晕晕乎乎的。 她努力使用灵力压制那股昏意,然而那晕乎的感觉并没有半分消退。 今夜若是昏在这灵山之上。可能还没有到凌晨就会给人发现。 到时候就好玩了,她这是来找人的,结果倒先给人抓住了。 之前和巫罗闹得不是很愉快,她不知道巫族的人知道这件事不。 就算不知道,巫族既然随时在防着有人来灵山,随处种下了蛊虫,那对于她这个未经引领就不道自来的人肯定不会欢迎就是。 昏意愈发的强烈,白顷歌咬舌头咬出血都没用,以为今晚出师未捷身先死,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低声道:“跟我来。” 如雷極电掣,白顷歌整个人呆愣住,任他拉扯,心尖猛颤,那股昏意竟似消除了一大半。 眸子里忍不住的盈出泪水。 这个人,这个人是.. 是她日思夜想,是她寻了五百年,是她等了五百年的那个人。 在还未叫他的名字之前,她率先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场梦,只不过梦太真切,她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拉那个人的手。 “楚离。” 她唤他的名字,泪如雨下。 那个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白顷歌颤着声音道:“楚离,我是小歌,你不记得我了?” “小歌?这名字好奇怪,小哥?”楚离轻笑一声。 白顷歌不敢相信他忘记了自己,抱住他:“楚离,你是假装的吧,你快告诉我,你是假装的。” 楚离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莫名其妙,但她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所以并未推开,反而有一种特别想要拥抱她的冲动。 “我是白顷歌。”白顷歌哭道:“你忘记我了?” 楚离叹口气:“不好意思,姑娘,我真的不记得认识你。” 五百年,等了五百年,他回来了,同时忘记了她。 白顷歌一半欢喜一半伤心。 不过既然是忘记了,记忆就有可能恢复。 楚离,我们还有阿简,你怎么能忘记我? 楚离见她哭的心痛,有些惶然无措。 找了半天才说一句:“姑娘来此处是为了什么?” 白顷歌至今处在他忘记自己的悲酸中,说话有鼻音:“那你来是为了什么?” “我看你的装束不像是巫族中人,且巫族中人也不会包庇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别和我说你来观光的。”白顷歌虽然忧伤,理智还在。 楚离知随意说个理由瞒不过她,笑道:“姑娘来是为了什么那我就是为了什么。” 白顷歌猛然想起一事,刚才她竟然给忽略了:“你懂巫族蛊虫的解法?” 楚离微微一笑:“这不是什么难事。” 难道他也是来找苍古神尊的? 对他她不想隐瞒任何事:“你也来找苍古神尊?” 楚离点头:“看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你来几天了,有无线索?” “线索倒是有一条,就是不知道准不准。” 有线索总比没有线索好:“现在不是看它准不准的时候。” “姑娘说的是。” “你为何来找苍古神尊?” “有一件事情要问。” 白顷歌不再问他,跟在他身边就觉得好安心,不自觉的就去握他的手。 楚离心道,这姑娘怎如此开放? 但她的手很温暖,是他触碰不到的温暖,温暖的他一颗心都有些绵软,他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感觉,一旦握住就不想再放开。 两人一起在巫族找寻,楚离对这里的一切都了熟于心,其间两人并未再碰到灵山到处飞舞的蛊虫。 天渐渐的亮了,楚离对自己和她使了个隐身术,照样在灵山旁若无人的寻。 隐身术是很高级的法术,白顷歌都不怎么会,没想到楚离不仅能在自己身上用,还对她用,她不由得有些侧目,暗想这五百年来他到底遇到了什么。 相比起五百年前的孤冷清淡,如今他身上似乎有着一股醇和温然的气度,脸还是那张俊美无蹈的脸,可是眸子的冷傲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亲和的温雅。 和她身上的那股温和有些相似,但比起她来说,他的更加的高蹈清华。 而且他的衣裳若有若无的飘散着一种兰麝香味。 很好闻,给人一种安宁的气息。 她兀自想着,他却停下了脚步。 白顷歌不小心撞上他的怀抱,摸着鼻子,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只见旷野之上筑有高台,高台之上绑着两个人。 她忽然想起昨夜听那两个巫族弟子的话,说是要杀了巫木巫杨。 一个身穿红莲火云纹黑袍的老者戴着祭祀用的帽子,手持一根蛇杖,脸上画满诡异的符号,围绕着那高台嘴里在念着什么。 一个年轻男子,同样装束,只是脸上没有画符号,立于丹墀之上,手持巫杖,盯着那个老者作法,看来就是昨晚那两个人口中的师兄。 而云集的巫族的弟子身着另一身紫堇色袍子密密麻麻的围在高台周边。 巫木巫杨的嘴没有被堵住,但脸色发绿,已经说不出任何话。 高台之下堆着很多浇了油的柴火,几个弟子高举火把,只等巫师做完法之后就把巫木巫杨烧死祭天。 白顷歌不知道巫木巫杨到底是偷了巫族什么东西,还是犯了什么禁忌,巫族的人竟然要将他们活活烧死。 要知道烧死一个人是一件令人很痛苦的事。 比起直接捅人一刀要痛苦的多。 楚离的脸上似乎没有什么表情,但细看,会发现他的瞳仁含着怜悯和慈悲。 “你不想他们死?”白顷歌问他。 楚离道:“我只是觉得太残忍。” “可是万一他们犯下的是穷凶极恶的罪状呢?” “问题是我觉得他们只是偷窥一个人洗澡,不至于要承受此等酷刑。” 白顷歌还以为他们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呢,听到楚离的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偷窥谁洗澡?” “巫族的首领巫咸。” “巫咸?”白顷歌彻底的同意楚离的话:“这倒是,要说是一个黄花闺女给他们看了去,不免要剜了他们双眼才肯罢休,要说是爱好南风的年轻男人给他们看了去,自然要把他们打个死去活来。 只是这巫咸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值得看的,他们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 白顷歌自是为巫木巫杨两人扼腕,这不过看巫咸洗了回澡就要遭受如此酷刑,这叫世人还怎么活? “谁说巫咸是糟老头子?” 楚离显然是不认同她的说法。 “难道不是?” “巫咸比你想象的要年轻的多,不仅年轻,还很英俊。” 楚离自己就长得一副惊为天人的俊颜,要给他说成是英俊的男人只怕差不到哪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三十六章 秘辛 巫咸竟然是个美男子,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但就算是个美男子,也不能因为有人偷看他洗澡就要施加此酷刑吧?” 楚离很以为是:“我猜巫咸可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要杀人灭口。” “洗个澡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白顷歌恍然大悟:“不会是..” 楚离在这里潜伏多日都不知道巫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白顷歌竟然空凭想象就能知道。 楚离来了兴趣:“是什么?” 白顷歌真相的笑道:“不会是和男人在共浴,所以..” 楚离真想掰开白顷歌的脑袋看看她那里面装的什么:“姑娘能否正经些?” 白顷歌虽然在笑,但自认为笑的极为正经,奇道:“我如何不正经了,你想想,巫族的首领巫咸,需要洁身自好,终其一生,以身侍神,不能成婚,他方圆百里都没个女人,色心大动,染指男人,给人看见了,自然要恼羞成怒,把人杀了灭口。” 这一本正经的胡说楚离几乎都要信了,但转念一想:“你说他是和男人,咳咳,那个才给人看见才要杀人灭口,但是此等丑事,不应该悄悄将人解决了,还要如此大张旗鼓让巫族内部的人看见,难道就不怕那些觊觎他首领之位的其余巫师所诟病?” 这倒是,白顷歌觉得自己每回在楚离面前都会变笨那么一点,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定是其他的原因让巫咸想杀他们。”楚离悄声道。 “那你的意思我们必得救下他们了?”白顷歌为了挽救自己的智商,以为这次要聪明一回才行。 楚离颌首:“若我们救了他们,知道了巫咸的秘密,以后以此为要挟,在巫族内部岂非可以畅通无阻的行走了?” 白顷歌自然知道。 “问题是怎么救法?” 白顷歌对术数有研究,所以能看得出旷野中布了奇门遁甲之术,那些人走的方位都有考究。 “若要穿过那些人把巫木巫杨就出来,我看十分的有难度。” 楚离当然也知道。 “我们有隐身术,只要知道怎么破解那个阵法就方便得多。” “你看出那是个什么阵法了?” 楚离凝视良久才缓缓开口:“好像是上古阵法阴阳阵。” 白顷歌不由失声:“此阵法失传已久,极其复杂,阵中有阵,乃大凶之阵,怎么巫族内一个区区刑场都能用上此阵?” 楚离说:“有好的以免,说明那两个人所见到的乃是一桩极为秘辛的事,我们若能得手,不怕巫咸不听我们的话。” “那你懂如何破这个阵法?”白顷歌低声道。 楚离道:“这个阵法的创始人我虽然没见过,但这个阵法的继承人我却见过,而且偶有一次,他还告诉了我这个阵法如何解。” 白顷歌舒了一口气:“那便好。” 又奇怪了一瞬:“你怎么会有此等机缘?” 楚离想了想:“我记不清了。” 换个话题:“要解此阵,需要你的配合。” “如何配合?” 楚离看着她,对她竟然不知道如何配合这件事很讶异:“你不去引开他们的视线,我一个人去救两个人,又要破阵又要打发那些缠着我的人,岂非要手忙脚乱?” 白顷歌对自己这感人智商无语:“那好吧,我知道了。” 白顷歌负责当箭靶子,引诱他们把所有的注意力向她这边来。 她自认为做的很好,至少,她引诱了一大半.. 剩下的一半在巫族那位师兄的命令下停下了。 白顷歌拼命的想跑得远些,这样的话总算可以让楚离那边的压力小些。 楚离对破阵之法了熟于心,然对于白顷歌成功了一般的诱敌之计有些无语。 看来这巫族的师兄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竟然给他识破了一半。 巫银想的果然没错,这擅闯巫族的人还有同伙。 他五指成爪,寸长的指甲暴长,乌黑发亮。 小喽罗自然不是楚离的对手,巫银见那些人如此不济,也就只好自己上了。 不得不说巫族的规矩很严密,纵然有外敌来犯,那个念咒语的巫师竟然丝毫没有停下祭天的程序。 而几个手持火把的弟子更是纹丝不动。 他的动作必须要快些,不然的话巫木巫杨小命不保。 楚离掣出神诀剑,几乎不用他自己动手,神诀就可以为他解决一切。 巫银是个很难缠的人,楚离想快刀斩乱麻,于是手下便也不加客气。 巫银比起楚离的神诀剑来说一个是地一个是天。 只听一声响彻云霄的龙吟,一条黑色的龙盘旋在天空之上,向巫银扑去。 楚离丢开巫银,直接向巫木巫杨飞去。 纵然有人飞上高台,那底下的巫师和手持火把的弟子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只听最后一声高亢的喊叫,那个口念咒语的巫师双眼翻白,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倒地而亡。 楚离暗道不好,祭祀已完,祖神正待要享受祭品。 那几个手持火把的弟子一脸冷漠,根本没有去关注那个已死的巫师,直接把火把丢在了柴堆之上。 一阵狂风,青龙的尾巴一扫,那几个火把就反噬到那几个巫族弟子身上,将他们囫囵烧了起来。 楚离赶紧把巫木巫杨解救下来。 凤堇年觉得自己是个劳碌命,颜朵就不说了,怎么温言也如此清闲。 祖神一有事就找他。 青蛇与巫银缠斗,没过两招,巫银就被青龙扫中心窝,就此死亡。 凤堇年赶到的时候,神诀剑回归到楚离的手中。 凤堇年新得了一把凰剑,正好想试一试,正在暗想怎么把那个打扰祖神享受祭祀的人砍成两段。 见到楚离的时候,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亲眼看着尧离牺牲了自己,把十万诸神封印在了弱水之下,谁也碰不得。 眼前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怎么回事? 凤堇年有些傻眼。 楚离显然没认出他这个曾经的学生,把巫木巫杨封进虚界之后,他想着怎么逃比较好。 这人明显是神使。 凤堇年手持凰剑,忽然有些怔忪。 既然是尧离,他想着到底要不要动手。 动手非他所愿,不仅因为尧离是他的老师,还因为他不是尧离的对手。 但不动手吧,祖神在天外天一清二楚,岂会饶过他? 两相权衡,凤堇年觉得即使是头破血流,给祖神表个决心还是要表的,不管如何,动手罢! 这位神使的在哪儿犹犹疑疑的不动手,仿佛很为难的样子。 楚离正待走,神使叫住了他。 “动手吧!” 楚离不得不动手。 一个是龙剑,一个是凰剑,龙凤相争,必有一伤。 刹那间,一个念头风驰电掣,在凤堇年的脑海中闪过。 凰剑..凰剑.. 少了些什么! 这厢他一个不留神,那厢楚离有了先机,轻易给她打败。 凤堇年既然输了,就在想要不要继续穷追不舍。 这一凝神间,楚离已然飘出了百里开外。 凤堇年想追已然追不上。 楚离去找白顷歌,白顷歌正在和巫族的人动手,见他来了,忙招呼让他帮一帮。 这群巫族弟子缠人得很。 楚离抱着手看了两分钟,还是决定出手帮白顷歌解决那些人。 轻松把那些人解决之后,白顷歌问:“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 楚离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放出了巫木巫杨两人,把他们弄醒,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巫木巫杨两人脸色苍白,显然是不想说。 “别忘了,既然我们可以把你救出来,就可以把你送回去。”楚离轻轻挑眉:“难道你想让我把你们送回去,恩?” 巫木巫杨显然不想死。 所以他们屁滚尿流的说了。 原来竟有这一段秘辛在。 听完之后,楚离和白顷歌都有把握找到苍古神尊。 放掉巫木巫杨,正自养精蓄锐,准备晚间去找苍古神尊之际。 巫咸坐不住了,亲自来找他们。 “你们竟然敢杀我徒儿?”巫咸的段位比巫银的高了不知道多少,这里是灵山,又是他的地盘,他自小在这里生活,一草一木都很熟悉,最知道他们能躲在哪里。 楚离对杀掉巫银的事着实无奈,杀都杀了,自然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我们是来找苍古神尊京蔚的。”楚离道:“若见到她,不用您请,我们自会离去。” 巫咸冷笑:“你现在想离开也不能了!” 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一大群银色翅膀的蛊虫从四面八方向他们飞来。 楚离捏诀,将两人护在一个罩子里面。 纵然外面再多蛊虫无用。 一道白光从巫咸的手中激射而出,向光罩破来。 楚离运用灵力,加固光罩。 两人正是拼灵力的时候。 巫咸不是楚离的对手,不过一刻钟,就败下阵来。 白顷歌想着,这巫族的蛊虫何其之多,只要蛊虫不去,他们两人就在这光罩里面呆一辈子了? 白顷歌显然是想多了,不会再光罩里面呆一辈子。 因为她有一个想法没错,那就是这蛊虫真的是挺多的。 巫咸心机很深,在未有光罩之前,就已经先令蛊虫在他们身上埋伏下了。 此刻外面的蛊虫一发动,他们身上的蛊虫同时发作,双面夹击,不怕他们不倒。 全身奇痒,白顷歌想去抓,楚离止住她的手:“别用手去碰。” “你难道没有中蛊?”白顷歌奇怪的问他,也是想转移自身的痛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三十七章 奇诡的画面 楚离微笑:“要我中蛊很难。” 白顷歌一个不遂,身上更是奇痒难耐。 她的面前忽然展开一副奇诡的画面。 啪的一声,赤红如蛇的鞭子舔在楚离的脸上,如玉的肌肤上立刻翻卷起粉色的血肉。 一个满头珠翠的女人扭着粗腰,撇着肥厚的嘴唇,皱着眉:“小璃儿,怎么回事?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楚离跪在地上,仿佛刚才挨打的人不是他,鲜红的血液滑过下颚,鲜血过处,刚才触目的伤口竟于瞬间愈合。 他的嗓音不带任何感*彩:“二小姐说如果不满足她的心愿,便不会来见您。” 一语未完,女主人的心里不耐烦,一声响亮的鞭子呼过去,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甩在楚离身上,瞪着眼睛咆哮:“所以说,不是让你去请?!” 楚离的脊背上热辣辣的疼,他咬着牙,额头微微冒汗,那种钻心的痛楚一点一点的咬噬他的心,他知道,伤口在不久后就会自动痊愈。 可是此刻的痛苦是半分也不会减少。 这也正是富有的人族的人甘心以高价买下一个神作为奴隶的想要达到的效果。 他们可以满足人们太多的愿望,但是人们又不必为此付出过多的代价。 神君的伤口能够自愈是一个最小也是最好用的福利。 他们可以让人尽情的虐待,又不用担心给用坏了。 不像人们的贱奴,会病会伤会死会腐烂。 主人眼中出现细微的笑意,肥大的身子轻燕般倏忽到了他面前。 她涂满胭脂的唇在清亮的烛火下有了一点光亮,她凑上去,在他的额上印了一个轻轻的吻,满意似的,凝眼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眸光倏的阴鸷,扬手砰的一声摔了他一耳光,指上的幽冥戒闪出尖利的光,自他眼角处一路划下唇畔。 他听见女主人神经质的尖叫:“竟敢不听我的话!!” 她似乎在对自己说,又似乎在对二小姐钟离音染说。 女主人王茵从鼻子里哼一声气,一脚踢开楚离,挺一挺胸脯,走出了宽阔华丽的宫殿,下了玉阶,走到黄金铺就的甬路之上,半道上忽又转身,一双死鱼眼睛:“还不跟过来?” 楚离跟上去,还未到二小姐的天香苑,一个物什哗然撞出门外,他一闪身,挡在王茵面前,探手将物什抓在手中,原来是一个镂雕双螭龙纹玉鼎。 跟着从屋内飞而出一个身影,一伸手把玉鼎抢在手中,另一只手扇下来,傲然哼声:“你是什么东西?也碰本小姐的玉鼎?” 撇到楚离身后的王茵,不发一声,豁然转身回屋。 这是王茵和钟离音染冷战的第二十一天,王茵万万没想到堂堂钟离家二小姐,尊贵无匹的人,竟然为了一个穷书生来和母亲怄气作对。 简直反了! 王茵心中有气,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钟离音染的手腕,两只鱼眼珠子要爆出来似的,口水沫子直喷:“钟离音染,你敢无视我!” 钟离音染无畏的直视母亲,另一只手抹掉脸上的唾沫星子,凝视她两眼,忽而笑了,阴刻的说:“你不过就是担心祖父留给我的家产拱手给了他人吗?只要我成了亲,那些就全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能奈我何?” 说完之后,她反而一副轻松的表情:“你不过是仗着生了我,就要阻止我的婚姻恋爱自由,我告诉你,我生而为人,不是谁的附属品,谁也别想掌控我的人生!” 王茵一巴掌抡在半空,钟离音染白皙的脸庞凑上去,她的巴掌硬生生的折断,没敢打下去。 钟离音染好笑的神色,嘲讽道:“怎么不打了?是不是担心你的财产就此被这巴掌打没了?” 王茵的手像泄了气的皮球,尴尬的软垂下去,一双眼里刻尽毒粹。 “父亲当初怎么取了你这样一个人?”钟离音染厌恶的皱眉,顺便的扫了一眼楚离,截然说:“你让人看管着我,囚禁着我,又能怎么样,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救我的!” 这话说出,王茵狠毒的眼神忽然消失,转而是一个为幼稚的女儿感到可笑的母亲,她嫣红的唇轻笑,嗓音刺耳:“你当真以为他会十里红妆,骑着白马,来迎娶你,别做梦了!你什么身世,皇帝的长公主什么身份,他攀着高枝,还会看的上你?” 钟离音染的脸色猛然苍白,颤抖着声音:“你休想骗我!” 王茵轻蔑一笑,怜悯的咋嘴:“你当我骗你呢,他拿着你做的那一篇绝世好赋终于圆了名满京师的梦,被皇帝破格拔擢,又在国宴之上,入了长公主的眼,如今欢欢喜喜的准备做驸马爷呢。” 王茵丢开二女儿的手,抱着胸,睨眼看她:“无需我骗,你早晚会在大街上看到他们成亲的场面。” 钟离音染面色青白,翕合鼻翼,艰难的望着楚离:“是真的?” 楚离木然点头。 钟离音染如被人碾压的蚁虫,整个世界都是伤痛和灰暗,压迫得她奄奄一息。 “我要去看看。”最后她拉着楚离的手说。 她自幼高贵,眼高于顶,路过他时扬着头,从来不曾让哪怕是衣角沾染了他,因为对她来说,这也是一种亵渎。 这是第一次,她绝望到了这种程度,竟然在晕倒之际,不顾尊卑,拉住了他的手。 王茵双眼充血,一鞭子打断了他的手。 那截断手就随着钟离音染的昏迷砰然摔地,跳了两跳,就再也不蹦哒了。 他走上前去,趁着血是热的,接在自己手肘之上。 驸马和长公主成亲的第二天,王茵不再软禁钟离音染。 长街之上,红妆已过,只剩下满目萧索,至少在钟离音染看来是这样。 实则四衢八街,东市西巷,繁华依旧,街头巷尾,仍然有人津津乐道于长公主和驸马爷的盛大婚礼。 钟离音染亲自割了那人的舌头,满手血腥,她一只脚踩着那人的脑袋,一边恶狠狠的看着周围的人:“谁敢再胡说八道,形同此舌!” 她将温热滴血的舌头嫌恶的弃掷于地。 钟离音染一向爱惜羽毛,从未亲手做过这种事,她总是叫楚离,和叫楚离为她跑腿去宝梵寺的山脚下买梨花糕时一样说‘你来,将那人的手给我砍下来。’ 现在为了她心中的爱人,她也肯做了。 直奔公主府,她在外苦苦守候了三天三夜,才终于见到驸马和长公主如胶似漆,联袂而出。 他们身后一群高阶的上神守卫。 钟离音染显然忽略了他们的身后,见到心爱之人那一刻,泪水包不住,滚滚而落,跌跌撞撞的上前抱住驸马的大腿哭喊:“明郎,是我,我是小音。” 她被人一脚踢开,那男子俯瞰她一眼之后,连多余的眼神也不肯给:“你是谁?本驸马不认识。” 长公主慢悠悠的扶一扶鬓角,如葱的指上是一枚幽冥戒发出冷光,缓缓开口:“将这个人拖出去喂狗。” 一个上神自斜而出,面无表情,将钟离音染拎小鸡般提起来。 钟离音染不过是高阶武者,再练几千年也达不到与上神能力相匹配的人们中的皇天水准,连一招也来不及出手,挣不过便骂:“何明你这个负心汉!我诅咒你,日后生老病死,受尽折磨,活不过一百岁!” 一百年对于这个世界的人们,实在是太短,还来不及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王明如今是八十岁,还有二十年,连自己的儿子也等不及出生。 “慢着!”长公主冷冷发话。 那上神住了脚。 长公主一张美艳的面孔上逐渐阴狠:“好一张恶毒的嘴,最好撕烂了。看你还能说什么。” 钟离音染这才慌了,无助中看到了楚离,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站在上位者的角度,仍免不了口吻恶劣:“楚离,你还不帮我!” 众人这才注意到跟在钟离音染身后的这个少年。 他不过穿着最普通的一件黑衣,可是身姿挺拔,如蒹葭玉树,如岩岩松竹,面孔俊美,如圭如玉,如雕如琢,凤眸星目,碧色瞳孔,犹如炎炎夏日里一池寒潭,沉沉银河里一颗明星。 诸神天生美貌,可是这样惊为天人的少年,却是少有。 长公主眼中出现一点欢愉的气息:“你叫楚离?” 楚离颌首。 长公主慢慢说:“如果你向本公主求情,并愿意做本公主的奴隶,本宫倒愿意饶了这个口无遮拦的丫头。” 在场的下人无不吸一口气,愤愤不平,这样的恩宠,是从来没有的。 一个奴隶而已,只要主人同意,无不是任买任卖,哪里有为了一个奴隶而做什么承诺的道理。 如果是他们这些以人们身份做下人得到主人这样的恩惠还尚可,可是那些神只不过是不入流的奴隶。 身旁的嬷嬷暗暗提醒长公主,即使她身为公主,这样做也是不合规矩的。 长公主斜了那嬷嬷一眼,唇角一丝冷厉。 那嬷嬷自持是公主的奶娘,又是公主的陪嫁,从来未曾得过公主的红脸,第一次碰了个钉子,心中老大的不痛快,却也不敢再说。 空气寂静到令人发颤。 驸马一张雪白的脸,自矜身份,也不便发言。 所有人都在等待楚离的回答。 “楚离只听主人的话。”他平板的声音在寂寞的空中回响。 驸马的脸色由白转绿,隐忍着不发,长公主面上露出一点笑影。 “既然如此,放人吧。”长公主得了宝贝似的,缠住驸马的手臂,甜蜜的一笑,吩咐身旁的丫头青花:“你留下,处理好这件事。” “是。”那个绿衣丫头温和答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三十八章 往事如烟 钟离音染带着青花和楚离回到了钟离府。 王茵笑吟吟的看着自家女儿,没能注意青花,刻薄的话迫不及待的出了口:“如何?你也看到了罢,当今的驸马爷和长公主如何恩爱无双。” 钟离音染自被打击的体无完肤,一路上却也清醒了一点,啐她一口,冷笑:“看到又如何,又我在一日,终不会让你的野心得逞!” 说完昂头转身走了。 王茵自待追出去,青花温然拦着她:“原来竟是你挑拨了那丫头公然在公主府前闹事。” 王茵泼辣,一掌挥出去,却不想被青花轻轻拿住了的手腕,卸去了力道。 王茵不想被人一招打败,毫无还手之力,心自惊疑,看到青花旁边的楚离,脸色猛然一变,还要逞凶。 青花微微一捏,她的腕骨瞬间碎裂破败,疼的她眼泪直流,她来不及想这到底是谁,只是口内不断告饶,想跪下,又被人似乎以千钧之力握着手腕:“姑奶奶姑奶奶,老婆子错了,饶了老婆子罢。” 青花待她受不住了,才浅浅一笑,放开了她:“长公主很满意你家的奴才,叫你开个价。” 王茵这才醒悟,原来是长公主府上的人,怪道她武元级别的修为,却叫人轻易拿下,连忙换成跪姿,磕头不住:“小人有眼无珠,请姑娘宽恕。” 她也颇耳闻的当今长华国的长公主刁蛮任性,霸道无礼,面前这个不过是个下人,便隐然是武圣级别的道行了,不敢迟疑:“小人家里的奴才有幸蒙的长公主的青眼,荣幸之至,哪敢开价。”她赶紧摘下指上的幽冥戒,双手举过头琼苑的琼花开的甚好,来看一看。” 楚离不过抬眼,就见了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的绝美景色。 澄澈清凉的阳光下,琼花千树,春风十里,如白雪,如飞絮,如一个永生也不能触碰的梦。 那些洁白的花啊,如冰如玉,如霜如月,如绝世的画卷,将他空虚的生命一笔一划的写满,他忽然感动,却不知这动情从何而来。 长公主见他看的呆了,忽地一笑:“你难道连琼花也没有见过?” 他似乎听到了,又没有听到,只觉得心酸,每一根肌肉都疲乏而舒畅。 长公主摸着自己的肚子:“也不知怎么了,有了这个小家伙之后,举止老是不同往常。连心也软下来。” “想和我一起去拍卖行吗?”长公主大腹便便,笑语盈珠:“楚离,我知道你一定想去看看的。”她换了神秘的颜色:“那一株太古时代便已然绝种的神草毋逢,谁不想去瞧瞧呢?” 其实楚离心中并无感觉,既然主子吩咐了要去,自然要去的。 他看见驸马爷铁青的脸色,却也是无视过去。 到了这一天,长公主特地为他准备了一套像样的衣服。 他依命换上,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惊喜和慕艾,就和看到了一件自己亲手打造的工艺品一样赞叹不已。 事实上,长公主是很有眼光的女子。 那一日,他几乎赢得了所有贵族小姐千金的目光,甚至有人问长公主,能不能将他出手转卖。 长公主不卖的,她说:“我好容易找到称心养眼的奴隶,还未腻歪,怎么能轻易拱手让给你们。” 她撑着下巴,望着楼下衣香鬓影:“这样罢,等再过百十来年,出现了更美貌的神君,或者本宫玩腻了,就转卖于你。” 那女子调笑:“长公主说的是,那时候怎么本宫就稀罕了呢。” 长公主正待说,下面拍卖开始了,她轻啜一口香片茶,视线落下去:“妹妹别着恼,或者呆会不要好好的将毋逢让给了别人。” 那女子的笑意僵凝在靥上,喝了一杯花茶,终是凉了些,心中不虞,怦然将茶杯摔在紫檀桌上。 竞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五万金的起价,现在已到了五十万金,这几乎是一个小国的年收入总和。 长公主怕什么,她是一定要让自己高兴的,且五十万金么,秦国国力之强,也不过是她陪嫁的九牛一毛。 之后是五百万金,长公主略感吃力了些,这已是她嫁妆的三分之一了。 到五千万金的时候,长公主虽然还想亮灯,却被旁边的驸马爷拉住了。 刚才被长公主讽笑的那女子不由得心中一宽,松快了许多,暗暗递给她一个白眼。 “不知道此次千古难见的毋逢究竟花落谁家呢?”底下拍卖行的主持人眉欢眼笑:“五千万金一次,五千万金两次。” 眼看毋逢即将被人夺去,长公主气郁,手覆于出价的按钮之上,却死死落不下去。 一个小厮快步上前,在主持人耳畔说了些什么,待那小厮飞快的跑下去,那主持人澹然笑道:“琪雨阁的客人出价一亿金,还有人比他更高的么?” “一亿金!”在场所有人不由得低呼一声。 这可以买的下一个国家了! 长公主忍不住站起,盯着琪雨阁那一帘水晶珠子,想看穿里面到底是谁,到底是谁,竟然出得起一亿金! 主持人唱了几声喏:“一亿金一次,一亿金两次,一亿金三次!” 一锤定音! 主持人做结语:“此次毋逢的主人便是琪雨阁的客人,恭喜。” 这家九洲域内最大的拍卖行里有一个特殊的规矩,便是当场交易,不允许事后有任何的纠缠。 当然,没有人能在这个拍卖行将客人的金子和拍卖行的物件拿走。 琪雨阁的客人已经令人将金子送到拍卖行的账房里。 主持人把毋逢从特制的水晶座内拿出,准备送到琪雨阁客人手中。 然而,事情在这里发生了转折。 那株毋逢兀自挣脱了主持人灵力的束缚,以深紫色的草叶为中心,向周围晕染出了一片华丽色泽。 一股幽若的淡香顷刻充斥着每个角落。 楚离身边的人都消失了,周围一片黑暗,如无尽的深渊,一步一步将他的脚步深陷。 冥冥长夜,连一张血盆大口都没有,那样他或者还能与之相斗,现在么,眼前是没有边界的暗色,就算是一击重拳,也只是落在空虚之中。 黑色淹没了他的眼睛,楚离凝神固气,一对耳朵努力想在这个空无的境界里听到一点声响。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片凄厉的冥暗,叫他的心一点点的凉下去。 无垠的窒息感吞没他,一分一秒都过的太漫长,他简直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而动,越跳越快。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叫住他:“你叫什么名字?” 如一滴水掉进深潭之中,虚空里响起的涟漪扩散开来,楚离的心跳漏掉一拍,他镇定心神:“你是谁?” “我是毋逢。” “你是那株太古时期的神草?为什么要将我关在这里?”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继续说:“我也是帝峿。” “什么意思?” “我的神魂困于毋逢之中。”那声音一顿:“也许你能帮我。” “可是拍卖行里有许多上神,他们的能力比我高很多,我不过是一个下神。” “选择你是因为我们是旧识。”帝峿的嗓音波澜不惊:“你和别的神君不同。” 帝峿说了一句很滥觞的话。 “我要怎么帮你?” 寂静的空间,帝峿忽地嗤笑一声:“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如何能帮我?” “你说什么!”楚离大惊。 “看来要你帮我之前我还要帮你记起你是谁。”帝峿轻叹一声,楚离似乎能想象他叹气的同时也无奈的闭上了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三十九章 朝成青丝暮成雪 一阵剧烈的痛苦,楚离感觉身体的每一块骨头都一根根拆离,血液被寒冰冻裂,神经为之战栗。 巨大的洪流,压迫着他的胸口,冲破身体的束缚,在他的血液里澎湃汹涌,仿佛要将他以前的生命全部抹去,重新构图。 和那天他第一次看到千树琼花一般,他的眼睛和心灵丢掉沉重的包袱,迈向了新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没有迫害,没有压榨,没有主人的脸色和命令,没有饥荒和奴役。 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天是那样高远深幽,地是那样广辽阔大,他可以在这个世界里自由自在的奔跑,他甚至可以读书,可以骑马,可以烈酒入喉,可以山高水远,可以自在写意,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呆在这个世界里到底多少年了,他享受尽一切想做的事,忽而有一天他觉得寂寞。 这里已然准备好了他所想要的所有东西。 可以还差些什么。 他苦苦思索。 朝成青丝暮成雪。 终于有一天,他站起来,告诉自己。 这里没有同胞呵。 如果这世界创造出来,却只有一个神灵独享,那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他心中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激烈愤懑情绪,积郁在胸腔,满满的期望爆发出来。 他必须要向人类世界下战书! 他要作为第一个觉醒者,发出时代的最强音! 他要让每个神族的神君都明白,他们所处的地位是扭曲的,是不正常的,他们是作为被人类戕害身体和精神自由的受害者! 楚离见白顷歌神情不对,忙去拉她的手,用灵力来舒缓她身上的痛苦。 白顷歌看着他,对他的感受又深切了一分。 他是如何度过那些难熬的日子的? 白顷歌一念功夫心中早已转了九道十八弯,故作无事的向他身边移动了半寸,才说:“楚离,有你在真好” 巫咸冷笑一声:“此时还有心情谈情说爱,着实佩服!” 白顷歌冷眼看他一眼,纵然是死,只要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楚离虽然记不起前尘往事,但对她却有一种别样的情感。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我信你。”白顷歌道,蛊虫发作的愈发厉害。 模糊之间,只觉得有一个人,一身玄衣,怀抱温暖。 他把一块坚硬而精密,润厚而有光泽的瑾玉系在她身上。 这种瑾玉有五种颜色的符彩一同散发出来相互辉映,刚有柔而且非常和美。 巫咸的眸子中乍然出现一线精光,他若能得手这块瑾玉,不知会增长多少年的功力与寿命。 楚离竟然随随便便赠给了别人?! 苍古时代有峚山。丹水出焉,西流注于稷泽。其中多白玉,是有玉膏。其源沸沸汤汤,黄帝是食是飨。 是生玄玉。玉膏所出,以灌丹木。丹木五岁,五色乃清,五味乃馨。 黄帝乃取峚山之玉荣,而投之锺山之阳。 瑾瑜之玉为良,坚粟精密,浊泽〔而有〕光。五色发作,以和柔刚。天地鬼神,是食是飨;君子服之,以御不祥。 这段话的意思是:丹水从这座山发源,向西流入稷泽,水中有很多白色玉石。这里有玉膏,玉膏之源涌出时一片沸沸腾腾的景象,黄帝常常服食享用这种玉膏。 这里还出产一种黑色玉石。用这涌出的玉膏,去浇灌丹木,丹木再经过五年的生长,便会开出光艳美丽的五色花朵,结下味道香甜的五色果实。 黄帝于是就采撷峚山中玉石的精华,而投种在钟山向阳的南面。 后来便生出瑾和瑜这类美玉,坚硬而精密,润厚而有光泽。五种颜色的符彩一同散发出来相互辉映,那就有刚有柔而非常和美。 无论是天神还是地鬼,都来服食享用;君子佩带它,能抵御妖邪不祥之气的侵袭。 但沧海桑田,没有黄帝,也就没有人神魔能培育出瑾瑜,瑾瑜也越加珍贵,到最后,只有极少数的神君手中才有资格拥有瑾瑜。 珍贵的纯正的瑾瑜佩戴在德行高尚的人身上不仅能抵御妖邪不详之气的侵袭,是比王母娘娘的蟠桃还能增长功力与寿命的神物。 可是楚离竟然肯轻易的就送给了一个女人! 巫咸自然想抢到那块瑾瑜。 但楚离没了白顷歌在旁边牵绊,比他的实力不知道高出多少。 白顷歌不知道如何逃脱出来的。 等她醒来,身处在万丈深渊的底部。 白顷歌握住身上系的那块晶莹青透,碧玉无暇的玉佩,断断续续的叫楚离的名字。 黑菸缭缭,不知名的大峡谷谷深难测,有毒蛇成群,秃鹫成堆。 梦泽城龙蛇混杂的街巷深处,有一家卖蛇羹的小铺子,做的蛇羹味道精妙,回味无穷,她偶尔路过,见好多人在那里吃蛇羹。 不知名的大峡谷之后,她想她此生都不会再经过那里。 甚至会听到有人要请吃蛇羹就会跑得比传说中的还要快。 如果有人要摆一条蛇在他面前,她会恶心的欲呕。 不知名的大峡谷里寸草不生、飞鸟不过。 没有可以生存与落脚的地方,地上有蛇盘桓,天上有秃鹰叫嚣。 这是个鬼蜮世界,白顷歌很奇怪,蛇鹰是天生的天敌,在这里,它们却可以相互和平共存。 这里蛇的尾部与普通的蛇类不同,普通的蛇尾巴完整光滑,可是峡谷里的蛇尾巴分叉如同两个钩子。 没有办法前进,峡谷里的蛇密密麻麻,黏滑缠结,‘咝咝’的吐着殷红的信子,让人头皮发麻。 感觉有黑色的长蛇在裹得她透不过呼吸,她触电般心惊,是什么呢? 峡谷里并没有紫色的蛇。 峡谷里全是黑色的蛇。 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她感到在她面前的蛇散发出的邪戾之气。 天上的秃鹰越加放肆的啸叫。 可是好像不敢接近她,她手中的瑾玉清光渐起,萦绕在她周围。 蛇头畏缩。 她低声道:“是钩蛇,我在书上看到过记载,它是传说中的一种蛇类,性情凶猛好斗,有剧毒,最为明显的特征就是它的尾部与普通的蛇类不同,分叉如同两个钩子。 而且钩蛇的捕食方式也是用尾钩来钩住猎物,再进行吞食。 可是它们一般生活在水中,如今怎么聚集这么多在峡谷里面?” “这要问你们人族啊!”妖异的声音,刺拉拉的,毛骨悚然。 一个人头蛇身,黑色外皮,眼瞳妖红的蛇妖盘在半空,俯视着她:“你们为一己私欲,大肆杀伐我族同胞,毁灭我族居地,把我族同胞逼到这个荒谷无以为生,所有的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蛇后的话音刚落,地上的蛇群就扭曲着躯体,激动的呼应,天上的秃鹰也俯冲、搏击着像要立刻吞掉他们。 白顷歌终于知道蛇鹰可以互存的原因,因为它们有一个共同的主人。 “可是我不是人,我是神。” “你这样也算是神?”蛇后嘲讽,打量她一眼:“若是神君,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方!” “好像有了这块瑾玉,这些东西就不敢靠近我。”生死关头,白顷歌哪里有功夫与蛇后闲扯,自然第一关注的是自己能否平安脱险。 “不过嘛,只要你把手中的东西给我,我就饶你一个全尸,如何?”蛇妖扫过她手中的瑾瑜,妖红的瞳孔立刻射出贪婪的目光,尖锐的蛇钩倏忽间破空而来。 地下的蛇,天上的秃鹰得了命令似的,群起攻之! 白顷歌还未回击,瑾玉发出璀璨而坚定的光芒,蛇妖的尾巴一靠近顷刻间缩了回去,铺天盖地的蛇和秃鹰攻抢上来,又一批批的退回去。 看来这是温和心善的神物,即便是想杀她的妖物,也没有伤害它们的性命。 “瑾玉虽然只有一块,但已经足够保护我的周全,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蛇和秃鹰的数量太多,再加上蛇妖,耗下去只会是我吃亏。” “要不然用毒?”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死了的东西,还有什么用? 她虚界中倒有些毒药,正想着用什么毒药最方便有效,手中的瑾玉光辉逐渐变淡。 好机会,蛇妖的蛇钩立马席卷而来,蛇妖笑声尖利:“哈哈哈哈,瑾玉品行高贵,只会保护德行高尚的君子!” 白顷歌不知道瑾玉灵性,还有这层缘故,眼看蛇妖的蛇钩就要袭面而来,慌忙向瑾瑜道:“好好好,不用毒药。” 眼看到嘴的鸭子,瑾玉的光芒又盛,飞了。 蛇妖妖红的眼瞳鲜艳欲滴,:“有我在,你们休想过了这峡谷!” “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不能伤害它们,又要过了峡谷。”白顷歌伤了脑筋。 沉吟半晌,灵光一现,倒也不是一个法子没有没,她的唇角露出一抹微笑。 瑾玉在掌心,白顷歌双手合十,心中默念:“您品德高贵,行为上善,吾知道你也不想以伤害为代价,走出这片峡谷。 吾想到一两全其美的办法,若瑾玉能协助,就请瑾玉的光芒福耀,以安吾之心。” 过了一会,瑾玉的光芒果然渐渐更为耀眼,白顷歌在心底对瑾玉说了一声‘多谢’。 “蛇后,你是不是很想要这块瑾玉?”白顷歌问蛇妖。 “我的目的只是要平安过这座峡谷,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给你。”她说的嗓音清淡平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四十章 冷情冷面冷心 蛇妖明显被打动,黑色的身躯急剧扭动,妖红的眼瞳迫切的想得到她手上的瑾玉。 “但是我怕你在得到瑾瑜之后后悔,到时候我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 白顷歌眼波一转:“蛇后,把瑾玉送给你,你让这满谷的蛇鹰消失如何?” “你在和我谈条件!”蛇后愠怒。 她没有怕的意思:“只要我还想被瑾玉保护,你就不可能从我手上夺得瑾玉,我想过峡谷,你想得到瑾玉,唯一的办法就是你让我过去,我甘心把瑾玉给你。” 蛇妖悬在半空中很久,在想这个办法的可行性,严格来说,它也没有怎么想,虽是上古时代的魔兽,但饿了几万年,它所拥有的更多的是作为蛇的本能。 既然下定决心,蛇妖身躯扭动的更为厉害,强烈的黑色的光从它的身体周围迸发,它的声音如同凄厉的鬼哭,一瞬间底下的钩蛇也同时发出躁动不安的‘咝咝’声,天上的秃鹰刺耳的尖叫。 仿佛是世界末的情景,一切都处于毁灭崩溃的状态,白顷歌仿佛被利爪抓住脑海里的神经一样,感到烦躁的痛苦。 峡谷里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哀鸣声、怒啸声、钩蛇野蛮的相互挤压、纠缠,秃鹰在上空搏击、横冲直撞,表达自己的不满与惶恐。 这是痛不欲生的嘶叫癫狂声,仿若猎人弓箭下的绵羊或狐狸,在死之前的哀求与乞怜,愤怒的指控与反抗。 再大的波动也有结束的时候,暴风雨之后不平常的安宁,风平浪静。 峡谷里如白顷歌所预料的干干净净。 没有让人发憷的蛇,也没有秃鹰在头顶让人时时不能安心,简直连它们的存在的痕迹和气息也找不到半丝半毫。 “你把它们怎么了?”白顷歌话语冷淡,但她仿佛觉得她其实感到了有什么东西从空气里消失,是彻底的,没有复原可能的消失。 “不是说消失吗?我让它们彻底的消失了,灰飞烟灭。”蛇妖摆动怪异的姿势。 “其实你让它们隐退就好了,没必要杀它们。”白顷歌暗道,这蛇后的智商令人捉急。 但这对她无疑是好事,让她一大半的压力骤然消失。 保护她的瑾玉光芒渐渐的淡了,仿佛它在忧伤,在为蛇后的所作所为叹息。 在这里白顷歌耍了一个小心眼。 她只是说蛇妖让它底下的那些蛇和鹰消失,并没有具体对蛇妖说明是让蛇鹰隐退,还是让它们死亡。 这要看蛇妖对于白顷歌所说话的理解了,若是蛇妖理会成隐退,她也没有什么,她的计划可以继续施行。 若理会成死亡呢,白顷歌是不是有更多期待蛇妖理解成死亡的意思呢? 这样她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了,因为她总不会希望自己的计划会中途出现任何不可预料的意外。 在与蛇妖的交涉中,白顷歌是否隐约察觉到蛇妖是那种不很会用头脑思考问题的妖物? 所以她是预想到蛇妖会怎么选择? 从内心深处来讲,她是希望那些蛇鹰死的吗? 没人能得出答案。 她的容颜绝世,一双瞳孔清湛明透。 那张漂亮的面容下是不是有无数变幻莫测的面具? 那双眼睛里又藏着怎样的心机与不为人知的城府? 白顷歌渐渐的离蛇妖近了,打开手掌,瑾玉缓缓升入空中,蛇妖把瑾玉接入手中的瞬间,一阵奇异的香甜弥漫峡谷。 香味如瞒天过海的尘埃,铺散整个峡谷。 蛇妖全身软蘼:“这是什么?!” “此乃‘柔顷’。”白顷歌温然一笑。 上回吃了琉崖的苦头,她对于毒药迷散之类的药物多有研究。 这*‘柔顷’只需一钱,足可瞬间迷晕几百头魔兽。 毒药‘飞扬’只需半钱,就可毒死十来头未成型的妖物。 白顷歌很久以后闭上眼还看得见蛇后在她离去时怨毒的眼神。 有一回她和白夭谈起这件事。 “你说你那个时候担不担心,瑾玉会不帮你的忙打败蛇妖?” “蛇鹰已死,没有挽回的余地,尽管有诱导之嫌,可是不是我动手杀死蛇鹰的不是,瑾玉有悲天悯人的心,自然不会任我死了。” 白夭看着湛蓝的苍穹,轻叹:“真是心思匪浅。” 白顷歌看着地上绿油油的青草,轻笑:“是啊,心思匪浅。” 其实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平白送了性命而已。 她还有楚离和阿简。 若她死了,谁来为她唱一曲挽歌? 自然是有的。 但她凭什么要死? 桃花漫天,有清风带着香甜的梦入怀。 绯红的血如一片片散落的桃花在他如魅的白衣上盛开。 凤尾冰弦琴中隐隐有桃花瓣流转。 “我就知道,你即使自身难保,还是会在感应到她有危险时去救她,阿凛。” 那个男子望着他的背影闭眼轻叹:“她只会让你万劫不复。” “你何曾有资格来碰她!”他的声音冰凉如水:“既然使出此种手段来害她?” “阿凛。”他长如翼的睫毛微颤,唇瓣翕合:“我可以帮你。” “不需要。”他转身,未曾回头。 “阿凛,你如此待我,我如何心服!”帝峿怒火丛生。 “她这种以天下众生为己任,宁愿牺牲自己,都不肯看你一眼的神女有什么好!” 崇凛眸子一变,倏然到他面前,掐住他的脖子,脸上闪过一丝狠戾:“那你这种名义上身为神尊的神君,为了一己之私,反而满手血腥,残暴恶毒,害人性命,其心可诛,有什么无辜!” 帝峿听得一愣一愣的,悲哀染尽满目。 可自己又有什么错? 做真神之时他不是一向禀赤子之心,该慈悲的慈悲,该怜悯的怜悯。 他又有什么错?! 以至于崇凛如此看他不起? 他的漫漫真神之路,岂非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到了关怀天下苍生身上? 自己还几度化为凡人,行医救人,占星卜筮,扶持贫苦老百姓,他难道都不看在眼里? 他就从来未曾看到自己的付出? “不要以为你乃苍古神尊,就可以为所欲为,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崇凛厌恶的丢开他。 用巫咸拖住尧离,然后趁机蛊上加蛊,进入她的梦境,想用哪些恶心的东西来谋她性命。 这种事,也只有他帝峿做的出来! 若不是他在她身上下了祭,感知到她有危险,赶来救她,今日她纵然让那些蛇鹰引火*,在帝峿的控制下,哪有她活命的道理? 刹那间,帝峿想起来那时候他和他在九洲相遇。 彼时他是什么身份来着? 是了,是九洲宋国皇帝的御师。 那时候他主动请缨,在凡间历劫,而他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他父君,被他父君暂时封印了记忆和灵力,成为凡人。 御师是皇帝身边颇为得宠的人,保护皇宫,行动自由,只对皇帝一个人负责,必须要文修武备,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占星卜筮、琴棋书画,甚至农田水利、经济兵略等亦要精通。 御师分为甲乙丙三等,甲乙丙中又分一二三级,自己是甲级一等御师,和自己同级的也不过一人。 那时他和他因为同追一狐妖,被那九尾红狐所迷,大打出手。 考校武功,一天一夜,未分胜负,两人又都不肯认输,索性丢下那狐妖不追了。 尔后打赌饮酒,三天三夜。 谈佛问禅,六天六夜。 演兵列阵,九天九夜。 皆是不分胜负,这才叹服对方。 后来皇帝听了,赞叹不已,说什么有卿如此,夫复何求,派人赐了许多珍玩宝物。 他在御师中身份极高,名望极大,心慈面善不好惹,冷情冷面冷心人的名号是传出去的,平常人见之犹躲之不及,谁敢来动。 他自然听过他的名声,只是那时他闭门造车,不见外人,悬壶救世,于民间之事极为热衷,偶然受人所请,驱邪镇鬼,看风水量土地,是以未曾见过他。 两人同为甲等一级御师,是御前最得宠的人,自然很多人巴结。 偏偏两人人都不受私贿。 他性子冷淡,奇谋鬼阵,层出不穷,年轻时跟在皇帝身边驰骋沙场,开辟疆土,所向披靡,炙手可热。 功成之后,他甘心引退成为御师,不要求功名利禄,于身外之物看得很淡。 两人结识之后,每每与他在一起,他都觉得时光宝贵而弥珍。 在与他朝夕相处的过程过,他就这样失了心。 可他为何,至始至终,只看的到凤歌? 他不甘心! “阿凛不要走。”他上前抱住他的腰,脸贪恋的埋在那个清冷的脊背上,允吸他身上的气味。 崇凛抱着白顷歌,蹙着眉尖,向他道:“阿峿,别让自己的吃相太难看。” 帝峿双臂环住他的腰,舍不得丢开手,沉迷道:“阿凛,难道你忘记了,以前我们..” 越来越不像话,崇凛打断他的痴心妄想,冷笑:“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亏你还记得。” 他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的手指,眸子危险的眯着,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别再让我再听到这些话,不然你知道后果。” 帝峿眼见他一步一步的离开他。 难道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四十一章 后天的一个局 “啊!!!” 周围的景象急剧变幻。 帝峿凄厉的回音在空旷而阴森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尖利刺耳,犹如一场被人扭曲待人而嗜的盛宴狂欢。 白顷歌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帝峿这个疯子! 脚下的风荷摇晃,大有山雨欲来之势,白顷歌还未来得及退至岸边,那些荷叶竟怪兽般发出了轰隆怪声。 借着月光看去,朦胧的夜色下,肥圆的荷叶,粘腻的荷花,都闪着绿色浑浊的眼睛,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水泽到底有多深,白顷歌不知道,但是伴随着狂热的贯透云霄的怒吼声,整个世界刹那间被这些黑魆魆的怪物颠覆。 一个巨大可怕的漩涡把白顷歌向下拉扯,他禅定心神,凝气固本,也只是暂缓了一时,随着更来越强的引力,电闪雷鸣,飞沙走石,天地为之变色,大有吞天裂地的趋势。 白顷歌本来以荷叶为着力点,此刻绿荷幻化成怪物,东摇西摆,上下颠倒,想要将她拉入无穷深渊。 岸边的湿地随之塌陷,也并不是安全之地,白顷歌在每只怪物背上轻点足尖,以求落脚。 帝峿这个疯子,以心头血养成这些怪物不知道花了多少年。 缠斗了大半个时辰,白顷歌早已筋疲力尽,双脚深陷泥沼,无法自拔,心中一叹,看来今日难逃此劫了。 时间的流逝对白顷歌来说从来没有如此缓慢,一分一秒的过去,身子,脖子,嘴巴都被淹没。 呼吸越来越难受,胸腔快被泥淖压破的爆炸,耳朵也快被里也开始流入泥浆。 渐渐失去意识之时,周围的压力却倏然减少,那些嚎叫的怪物声音在耳旁越发微弱,他感觉有人来了。 这是一个冰晶流雪世界,寒彻入骨的冷冻坏人的思维,桎梏住人的手脚,雪满长空,没有花,没有树,没有人,也没有希望。 白顷歌沉重的睁开眼,一片浅绿是这片雪色中唯一可爱的颜色,它眨眼间变化成他的模样,安静又温顺,冰凉玉手摸一摸他发烫的额头,用脸贴近他的脸,希望带给他一些暖意。 “司幽。”白顷歌微微一笑:“多谢你救我。” 司幽天生不会说话,没有表情,扶起他来,将一块血淋淋的白熊肉递给她。 白顷歌咬一口,白熊是刚杀的,温腻的血肉伴着侵冷透骨的寒风吃下去,不禁有点恶心反胃,也让她精神了一些。 “你找到暮戈了?” 司幽摇头,做手势告诉他,追到了北望沙泽,遇到了怪物,没能追下去,顾北应该是早就发现了他,故意将她往那边引。 她找遍了方圆千里,并没能走出去,回去的途中突然感知到他有危险,故来相救。 “那你有没有看到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 “在这儿。” 司幽指了指山洞。 白顷歌起身,去山洞抱出。:“我们回去再从长计议。” 还未踏入魔域的门,就远远看到阿玦在向两人招手。 “魔君,阿槿怎么样了?” 白顷歌说:“就你看到这样,面目全非。” 司幽白一眼他:“莫先生清闲之极,有事的时候不见你,现在没事了出现倒及时。” 阿玦从牙缝里吸溜一口气:“这怎么说的。” 司幽上下打量他:“我严重怀疑是你和帝峿里应外合做成了这一个好局,因着魔君往下跳。” “帝峿。。”阿玦明白过来:“就是那个整日缠着魔君的神君?阿槿是因为他才变成这副模样?”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司幽无语,换个角度:“这么说吧,你这几天不在干什么去了?” 阿玦道:“我去找师父去了。” “那你找到没有。” “没有。” 司幽对零香楼的美食情有独钟,阿玦的手艺完全可以俘获它的胃,所以对此不多过计较了。 在魔域修养了一段时间,。逐渐好起来。 听了白顷歌的叙述,她才知道,原来她和楚离要找的苍古神尊,竟然就是帝峿。 早在五万年前,她就和帝峿相识。 若非帝峿,她也不可能去救楚离,与他有了阿简。 那时候,她只以为他是上古神君,不曾想他竟是苍古神尊。 既然是旧时,那去找他要一点血应该没那么难。 白顷歌叫住她:“小槿,别高兴的太早,这其中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既然是隐情,不好说。”白顷歌淡淡道。 既然是不好说的隐情,说明还是能说的。 。一想到师父这么一个高逸端雅的人要坐个大红花轿嫁给帝峿,小心思就藏不住了:“是大红花轿吗?” 白顷歌冷冷的瞧了她一眼,吓的她直吐舌,好奇心重:“之后呢?” 白顷歌露出高冷的表情,那一身的清华无双,冷漠淡离,让人无端端的打个寒噤:“之后为师在婚礼上和他同归于尽了。” 这种结局乃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奇道:“可是师父,你们如今岂不是好好的活着?” 白顷歌给了她一个自己去体会的眼神:“我们那场战争可谓毁天灭地,各自拼了全力,用了魔族和神族最至高无上的法宝。 竟然将苍古界和娑婆世界的时空结界撕裂了一道缝隙,一同掉了进去才捡了条命。” “参加你们婚礼的那些人后来如何了?” 既然他们能够一起活下来了,那些人想必除了和他们一起掉进娑婆,实在没有办法避免不被波及。 如果当时有很多神魔两道的神君和魔君在,为什么不加入战斗,难道看着他们打? 白顷歌知道她的意思:“当时自然有很多神魔两道的君子在,但为师和帝峿战斗至臻境,他们无法插手,后来见我们掉进结界,尧离担心我们安危,也随之跳了下去。” “尧离是谁?” “是和帝峿同等级别的神尊。” “那后来..” 崇凛冷撇她一眼:“为师、帝峿、尧离在穿越时空和位面时都受了伤,而且掉落在了不同的地方。 可能因着为师修魔,所以伤比其余两人来说更为严重,几欲魂飞魄散。 但为师运气甚佳,遇到一个正在婆娑与佛主论法的神女,那神女将为师的一缕魂魄封印在了她的凤尾冰弦琴中,以灵力滋养。 那时候神魔两界虽然未曾有不能通婚的习俗,但为师猜测可能是因为我们同时失踪激化了神魔双方的矛盾,妖仙两族卷席其中,最终导致了四界大战。 连位界也随之关闭消失。” “苍古界毁灭,尧离、帝峿、墨染共同创造了上古界。” 白顷歌托着腮帮子:“但徒儿听闻,上古界乃一神君独立所创。” 指头在脸蛋上敲来敲去,又忽然疑惑:“既然他们三人有此神通,为何会在之后与上天的大战中败阵?” 崇凛墨玉似的瞳眸漾起微微的涟漪,那一抹沉痛和悲哀在蔓延成伤:“他们三人创造上古界后,那位救为师的神女之父,也就是如今给九洲人族称为上天的创始祖神后天。 为了独占天下,精心筹谋一万年,篡改了神书史册,谋夺了他们三人的成果。” 。的呼吸猛然一凉,耳如鼓雷,未曾想其中有这样一段曲折,震惊良久,才说:“师父,你不是被封印在了凤尾冰弦琴中吗,怎么后来..” “神族与后天大战,当此之时,帝峿被封印在毋逢神草之中,墨染魂归虚空,整个神族加上尧离之力,竟然不敌后天,后天之女,那位救我的神女,也在此战中陨灭。 在与后天的对战中,神女失手掉落凤尾冰弦琴,落在了桃花林,我在其中修炼了几千年,才从琴中出来,后来创立了现在的冥灵府。” 白顷歌想问什么,又不知从何问起。 她只听说过红颜祸水,没想到还有蓝颜祸水一说。 仅仅是师父与帝峿一场婚礼,闹的苍古界位面崩塌,以至于如今地步。 半晌道:“师父,你现在恢复了魔尊之身,是否要联合仅剩的几位苍古神尊,以期复兴魔族,为何又要与帝峿闹翻?” 崇凛含笑,任性的说:“为师着实看不惯帝峿那厮一副万劫不复,相思入骨的模样,整天未曾想着如何复兴神族,只想着和为师颠鸾倒凤,迎风待月。” 白顷歌给崇凛这毫不忌讳的说辞给逗乐了:“那师父,你为何不去找其他还在世的几位苍古神尊?” “你说的倒是容易,我们能想到的难道后天想不到? 为师的功力初初恢复,还未完全复原,后天又派人来中途阻扰。 我们都不知道那些苍古神尊在哪里,如今也只能先这么耗着。” 白顷歌喟叹一声:“师父,听你说完,徒儿怎么觉得这背后的情况复杂,不是那么简单。 若真是如此,后天怎么轻易让你上了蜀山,得到帝女桑上的灵力,冲破封印,恢复魔尊身份? 我之前听青枫师父说,那帝女桑乃得天意,灵力才如斯丰沛,而蜀山也借此宝地,发展出那么大一个仙派。” 崇凛忍住好笑的神色:“你当真以为这世上真的有什么天意啊?” 慢悠悠道:“实则这是后天的一个局,只是被为师捡了个现成而已。” “师父,此话怎讲?”白顷歌忙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四十二章 琉璃盏 “那帝女桑中封印着神器琉璃盏,而琉璃盏中又有他的一颗灵丹,所以帝女桑才有如此丰富的灵力。 琉璃盏乃是后天之女凤歌的灵器,神女凤歌为了保护九重天陨灭之后,后天甚为悲痛,才为了她甘愿舍去自己一颗灵丹。 那灵丹在神器琉璃盏中温养十万年,早已灵力溢出,为师吸收了那灵力,正好为它减去些负担,而又无损于它。 两全其美的事,何乐不为?” 白顷歌的身子晃了晃,最近好多人在叫她凤歌:“师父,你说那神女叫凤歌?” “是了。”崇凛见她神色微变,不由切然:“说起来,你和那位神女还很像呢。” “哪里像?”白顷歌勉强一笑,果然没错,如非很像,她们也不会如此叫她。 “十分的像,性子,相貌,都相似。” 说起这个,崇凛的目光有些绵绵。 白顷歌心中有些乱,避开他的眼光:“师父,那琉璃盏很厉害么?” “是太古之神娲皇补天时护她周全的琉璃盏,你说厉害不厉害?” “此等神器怎会在凤歌手中?” 崇凛蔚然一笑:“这个为师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她一出生,便有此神器护体。” 白顷歌很惆怅白夭的病怎么办。 师父和帝峿闹到这个地步,她再去求他的血肯定无望。 *** 九凉趴在窗棂上遥望远处飞雪,白色的长裙散落在灰尘里也不管。 她非爱白色,白色乃大人所爱。 她最爱明暖色,可她无论如何挑选,大人都只是看也不看,或者略略称赞。 大人不碰她,却要碰冥灵府穿白衣的那个女人,和那个女人做那种事。 自己已然长大,可以服侍他,但他却还在当她做小孩子。 她已有三百年未曾见过阳光,如今想起那种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都很恍惚。 三百年前她一个人去了衾荒霍府。 闷热的阳光从树枝缝隙里透出淡淡的圆圈来,鸟儿叽叽喳喳的,她偶尔抬头的瞬间会有一点眩晕的感觉。 霍府中一个人都没有,或者说霍府已不能有人。 葳蕤繁郁的大树撑着巨大的伞盖,窸窸窣窣的虫鸣,鲜艳夺目的木槿,炎炎的空气里饱满的花瓣里花汁欲滴。 淡粉色的木槿安静的盛开在精致的粉笺上,轻粉旖旎,空格疏朗,她静静的看着那张她精心挑选的花笺,稍微移开了手中的湖楼里,始终等待着他的到来。 而他,有了季雪衣后,故意在她眼皮下与她夜夜春宵,不来看她。 如果她早知道,大人对她小小年纪杀人这事耿耿于怀,那她宁愿忍受痛苦,都不会动霍府的人一丝一毫。 现在已经晚了。 有一回她的生日,她买了一串红石榴,绕了大半个八荒去佛国香火旺盛的寺庙里祈福开光。 后来呢? 后来这样的,她拿着手串,然后满怀期待的去找大人。 她带着微微自豪的口气跟大人说这件事,那天她如何在佛祖面前求他保佑,她的大人平安顺遂,一世无忧。 她找了佛国最好的寺庙,诚心的祈福,三跪九叩的到了佛祖的面前。 可是她再也没记住大人那天说的什么话,她只记得大人用淡淡的口气应了她一声。 她满心的期待于瞬间枯萎。 季雪衣嘲讽她。 说她根本不可能成为大人重要之人。 她整日呆在这阁楼里,几乎再不敢去找他。 第二年她生日的时候大人也没派人送礼物过来。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季雪衣的眼睛。 那双眼睛,和大人之前交给她保护的那个大姐姐白顷歌何其相似! 温和清灵的眼睛在昏黄的余晖下格外惹人心动。 但那位大姐姐从未向季雪衣一样,眸中勾起恶毒的笑容,在她耳边说着羞辱她的话:“我知道大人在床上最喜欢哪一个姿势,你呢。” 那个时候她几欲要杀她! 后来大人来了,她才堪堪忍住。 此刻想起,季雪衣的身影和白顷歌重叠,她们可不止眼睛相似。 季雪衣每次来云深处雷打不动的穿一身白衣,而白顷歌衣如其名,坚持不懈的穿一身白晃晃的衣服。 不知道是否因为她们两个对白衣有特别的嗜好。 她还从未见过整天一身白衣,不换其他颜色衣服的人。 这世界上颜色何其之多,她们每天穿白衣服也不嫌瘆的慌。 但就算是两个人都穿一身白衣,季雪衣和白顷歌有着几分相似的眉眼,其风姿却比白顷歌差了几大截。 季雪衣明眸善睐,长得倒不差,但在她的印象中,白顷歌无论是何种表情,身影永远的安静娴雅,令人折服。 季雪衣从未有这样的气质。 以前和白顷歌住在的时候偶尔抬起头看到白顷歌的背影,单薄的肩膀,一头乌黑的青丝,温和娴静的像一本古老的书。 那时她还写了一部关于她的传奇,内容平凡,脉络单纯。 她那时候兴致盎然的对白顷歌讲述了她那本书的内容,白顷歌拿着那个小本子,认真的看了下来,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她觉得白顷歌可能还在生她的气,因为她对九香的死表现的太过没心没肺。 白顷歌过了两天才说:“我觉着你这本传奇书乐趣不大,你不要老是抱着诗书读了,你这样的人注定不能成为诗人。 就算你成为了诗人,这个世界却最不需要的就是诗人了,就要需要,也不需要你这样的诗人。” 白顷歌说的是老实话,但是九凉的心却如遭风雪,骤然冷了下来。 她看着白顷歌清润的眼睛,突然后悔把自己辛苦写的书给她看。 后来她把那篇熬夜写出来的传奇拿回来,压在了箱底,不想再看哪怕一眼,前几日终于忍不住,把它毁之一炬。 后来她经常想起傅九慕曾对她说,一个人残忍的剥夺另一个人的天真和梦想的时候,是怎么样悲哀的心情。 那么大姐姐,你是否有那么一点对于我的抱歉呢? 她直到后来都没有提笔的勇气。 她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和白顷歌说的再见。 也许她们根本没有说再见这句话,就仓促的各奔天涯。 那些细碎到我们不易察觉的伤口,那些暗伤和我们不经意间的残忍,少年的悸动和漫不经心都让我们的心如城墙爬满了葛藤。 一年一年,一月一日的从危崖的缝隙中生长,最后才发现,那些缠绕不清,用意不明,茂盛乖张的葛蔓是怎样用一丝一缕的触角侵蚀了我们的生命。 她理所当然的不那么在意贺九香的死。 而白顷歌痛恨她的绝情,理所当然的把她的希望掐断,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绝望? 白顷歌曾经对她说过最坚定决绝的话是:“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不是对她说的,是对大人说的,但是她清楚的记得这句话,一个字也不忘记。 是我要,不是我想,白顷歌抱着必定的决心要离开这里。 毫不留恋,不管是对于她还是对于大人。 她亲眼见到大人是怎样从一个优雅不羁,目空一切的云深阁阁主,逐渐放下所有的姿态,修炼成一株纯静的植物。 他的雅人深致,养尊处优,在白顷歌的面前瞬间崩塌,明亮清雅的眸中盈满了淡薄的悲伤,似乎只需要一秒,就能逆流成河。 大人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隐隐知道,白顷歌的眼光,从来不能安定的停留在他的身上? 所以才找了季雪衣这个替身? 在大人眼中,白顷歌是否样样都是顶尖的好,即使在云深阁这个从来不差美女的地方,他也只是把她捧在心上? 不然何以季雪衣跟了他这么久,他却从未承认过季雪衣的身份,也从未帮助她夺取冥灵府的鬼王之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四十三章 英英木槿花 “大人,你来了?” 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响,九凉身着白衣,飞奔出去扑到他的身上。 顾北搂住她:“九凉,是你杀了季雪衣?” 九凉惘然若失的抬眸,他一双清明的瞳孔里倒映着此时自己极力的隐忍和冷静。 “是我杀的,大人。” “为何杀她?”顾北很温和,温和的不像话。 九凉鼻子酸涩:“九凉知道,大人爱的是白顷歌,季雪衣算什么东西?” “所以你杀了她?” “恩。”她更深的埋在顾北怀里。 鲜血从她的眸子中流出,染尽他的青衣。 顾北捧起她的脸,声音不可抑制的有一丝颤抖:“九凉。” 九凉说:“我知道大人不喜欢我杀了霍府满门,连霍府刚出生的婴儿也不放过。” “现在大人又不满九凉杀了季雪衣,可大人又不喜欢她。” 九凉慢慢的说:“能死在大人怀里,九凉觉得这一生值了。” 恍然间,时光倒转,她又重新站在霍府那株根深叶茂,盘根错节的大树下。 盛夏的阳光倾城绚烂,白色的光晕悸动不安,枝叶繁茂的隙缝里只有她模糊的影。 她是霍九凉。 霍九凉乃霍府庶女,所以活该被人践踏,活该给嫡女嫡母算计,以至于亲娘为保护她而死,以至于身败名裂,沦为下贱。 那时候她每天都收到来自远方的食物和衣物,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才能在那个吃人的霍府中活下来。 霍九凉十五岁及笈,那个远方的人送来了一串蓝色的木槿风铃,一张淡蓝色的信笺。 英英木槿花,灿烂耀明珠。 霍九凉打开信笺,上面写着:何不弃之随我去? 她自然是要去的。 那个人给予在她要死的时候给予了她活下来的勇气。 若没有他的衣食和那仅有的温暖,她可能早就死了。 在十五岁诞辰那天,她见到了顾北。 见到了这位大人。 也自此堕入了另一个无边世界。 她必须百倍千倍的努力才能获得他一个关注的眼神。 她必须浴血奋战才能在那个比地狱还黑暗的世界中活下来,才能从千百个同样受训练的人中脱颖而出。 那些尖锐的神情和她窘迫的境遇都时刻的鞭策她不敢停下来。 在那段痛不欲生的日子里,顾北是她唯一的光。 为了这光她愿意活在这个血腥没有人情的世界。 经过一百年的训练,她杀尽那些和她争抢那束光的人,成为他手中的绝对杀手。 出去的第一件是就是血洗霍府,连她嫡长姐刚出生的婴儿都没放过。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她绝对不能任那个婴儿活下来威胁到她和大人。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成为他理想中趁手的武器,无泪无欢,他却又为她怜惜了。 她不需要那些东西。 她只想要和他在一起。 霍九凉后来才知道没有蓝色的木槿花,那些白的、粉红的、紫红的木槿一年一年的花开花落,她找遍了每个角落,没找到蓝色的木槿。 他的怜惜到如今终于也成为了曾经。 因为她杀了季雪衣。 霍九凉从来不知道忧伤和欢喜是如何写。 经过几百年,那些不会写的字她都会写,但唯独她不想学这两个词。 何为忧伤? 何为欢喜? 是此时吗? 是忧伤见不到顾北,是欢喜可以死在他怀里? 这种心情,到底是失落还是轻松的心情? 以前贺九香和她说:“有些人只适合陪你走一段路程,有些人,从一开始相遇就是为了日后分离,就像生命中的劫,过了便过了,不过就死去,相遇只是为了于生死间寻找一个答案。” 东风渐急夕阳斜,一树夭桃数日花。 夕阳烂漫,那一天顾北站在漫天的红霞下,那些鲜血逶迤流到他的青衣之上。 彼时,霍九凉想起霍家嫡女对她的夫君说过一句话:“南方气候好,木槿繁华似锦,朝开暮落,每一次都是温柔的坚持,我知道她要落的,但是我也是知道如果相遇黎明,她会盛开的更好。就算周围葛蔓成荒,她也有一场盛世风华。” “大人,这一次,我离开,你可千万别落泪。”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落泪,所以如此说。” 这是霍九凉在人世中留下的最后两句话。 夜色如墨,暴雨如注。 他连滚带爬逃进树林,浓雾厚重,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泥泞夹杂霉腐的落叶气味灌面扑入眼耳口鼻。 他觳觫痛哭,拼命的要向前再挪一寸… 毛细孔里的血液把他整个人塞得膨胀起来,那个人离得很近了。 他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逃。 恐惧与死亡的绝望攫掠身体的每寸血液,他整个身体都不由自由的寒毛直立,胆颤心惊。 那抹缥缈的青影如地狱的修罗,在铺天盖地的瀑雨中死亡的恐惧如跗骨之蛆吸食他每根神经末梢。 青色绸袍的男人从树林彼端缓步向他走近,如同从油墨画深处走出的幽灵,在夜色倾圮中淡薄得如天际一线隐约的青影。 瓢泼的大雨也没能让他手中那把青色稠伞有丝毫的摇摆下倾,他的步伐沉稳,仿佛不是在杀一个人。 沉影般清淡的眼睛仿若一泊幽潭,这汹涌滂沱的大雨,和光怪陆离的世界并让他的眼有半分半毫的动摇。 他就站在他面前,倾盆的大雨绵延着黑暗与浮动的鬼影,而他的角色仿佛是最寂寞和哀伤的过客。 大雨试图吞没天地间万声万息,但地上的人却能感觉到他幽暗的气息,带着一丝让人入骨的恐惧。 地上的人仿佛一只绝望的蝼蚁,嘴唇剧烈的开阖,想说什么,舌头却麻木打结,说不出一个字。 那个人匍匐在一颗苍古虬结的老树下,苟延残喘。 墨黑的夜色中青光闪过,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优弧。 一把锋利狭薄的剑在黑暗的夜里像一道极光一闪而过。 那个人临死前睁大着两只圆碌碌的眼睛,身体划成两半,倒在哗哗啦啦的雨中… 雨水嚯然打在树林的枝干上呜呜作响,男人看着那具在大雨冲刷下越加狰狞的尸体,有一瞬的沉默。 天地万物都有被这场倾颓大雨的洪荒颠覆吞吐的意思。 他撑着青色绸伞,如同油墨画深处走出的幽灵,又为走回画的深渊,消失在暮色中。 *** “木凌风死了?” 听说这件事后,傅九慕折下一支梨花,花瓣在指尖捻转,晶莹纤细的花瓣禁不住她的残弄,顷刻化为一瓣瓣残花败絮。 唇角蕴了一丝梨花如雪的笑意:“很好,这世上有些人天生就有与常人不一样的高傲,岂不知这高傲会害死人?” “阁主亲自动手,想必他死的不是很痛苦。” 傅初七垂下眸子:“姑姑,他是因为你才死的?” “想明白就好。”傅九慕欣慰的叹息,抚着他的头:“初七,姑姑此招借刀杀人你可学着点。” 傅初七一直垂着头,此刻豁然抬头,眸中含着莹莹泪珠:“那小姑娘和我一般大,你也忍心下毒手。” 傅九慕的脸色一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牺牲区区一个不相干的小姑娘算什么,我还以为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你有长进了,没想到还是这样妇人之仁!” 傅初七捏紧拳头,为了复仇她连自己同伴的性命也可害的! 一阵劲风呼卷着凌厉的杀气向傅九慕攻去。 一片素淡如雪的梨花顷刻间成为一把锋利削泥的薄刀。 傅九慕以绵掌相对,化解他那股凶猛气势。 梨花瓣沾风而过,她的月牙色织锦罗裳翩然如蝶。 花瓣刀锋以轻忽之身,却在傅九慕手下成为利器,傅初七身子一闪,那梨花瓣豁然截断一棵碗口大的梨花树干。 他才立定,碗口大的梨花树折腰而断。 傅初七折枝为剑,倏忽间近傅九慕的身,刷刷几下,直袭她要害。 傅九慕唇角含笑,临危不乱,略略以退为进,十招之内化解他的招式。 “初七,这点道行怎能和姑姑..” 傅九慕话未说完,之间傅初七眸中闪出一丝难辨之色,那样子似阵痛又似绝望,似解脱又似怅惘。 不好。 他一个虚招,挡住她的阻止。 那支梨花穿心而过,傅初七作出了最后的选择。 既然不能阻止傅九慕的丧心病狂,他就以死为谏,希望她能放下复仇。 傅九慕在十万年前失去了傅家,十万年后失去了傅竟行唯一的血脉傅初七。 这是天要让她傅家断绝子嗣吗?! “不!!”傅九慕大喊一声,状若疯狂。 傅初七笑着道:“姑姑,我望你不要再想着复仇了,和谢紫川好好过行不行?” “不要死,不要死,初七,姑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死。”傅九慕哭的撕心裂肺。 “姑姑,不要..”傅初七咳出几滩血:“不要再杀人了,我不喜欢。” 傅九慕哪会听这些,她全心全意只看到傅初七的血在她眼前不断的蔓延蔓延,她所有的念头都是傅初七不要死。 她为他渡灵力,想挽救他的生命。 “没用的,心脏碎了,靠灵力挽救不了。”傅初七的声音渐渐的微弱微弱,直到没有。 “我求你醒过来,傅初七,我命令你醒过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丢下姑姑在这孤独的人世间。” 他的身体逐渐冰冷。 傅九慕承受不住的大喊大叫,仍然唤不醒他。 “傅初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四十四章 离雪离雪 傻孩子,木凌风死了有什么可惜,霍九凉死了有什么可惜? 为了复仇,纵使负了天下人都没有什么可惜。 傅九慕站在傅初七的墓前。 那是几万年前的事了? 哦,对了,是楚中王朝宣政五十三年,作为九洲五大强国之一,虢国的浅月乃第一繁华地,一片清明太平,海清河晏。 灿若云霞的桃花深处,有一角飞檐,金灿灿的阳光照耀在青砖琉瓦之上,两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引得人驻足仰望。 菸楼听起来像菸花勾栏之地,却与略有勾栏地有所不同。 这里不仅是簪缨巨贾、书香名伶、隐士奇人的聚集地,也同样欢迎大家闺秀、仕女公主、巾帼姝丽。 走马斗草打秋千、赏菊拜月、足球,投壶,马球,龙舟,射箭,打猎,围棋,象棋,斗鸡,斗蟋蟀。 这里是安放疲惫身心的地方,这里也是商务荟萃、风云际会的地方。 这里提供优雅和娱乐,这里也准备战场和角逐。 这里随时可以举行灯会和狩猎,这里随时待命最满意的服务和最优质的保障。 来这里的客人如果愿意可以戴上面具,没有任何人敢在违背他本人意愿下强迫他取下,在这里,每个人都很平等自由,每个人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没有人监督,不需要考虑世俗的感受,但前提是,不损害菸楼和其他客人的利益。 菸楼的客人从来对自身在菸楼的具体消费情况讳莫如深,这里有完善的保密制度,我保障你的人身自由和行为自由,你保障我的资金金额不向除自身以外的任何人透露,如若不然,我们的协议打破,菸楼有权利向你追究这个责任。 从菸楼存在开始,从没有人打破这个协议,也不会有人想打破。 菸楼占地广阔,以菸楼为中心向外辐射,东边是广袤的林场和湖泊,西边有巨大的藏书阁和六艺会所,南边花园里花团锦簇,争奇斗艳,动物园里奇珍异兽,植物园里更是品种繁多,数不胜数,北边是美食城和古玩城。 菸楼广厦千万间,其中一间是任何人都不得踏足的禁地,这个任何人中不包括它所不包括的人。 那小小的一间虽然引无数英雄竟折腰,但在这个能人辈出、卧虎藏龙的江湖还没有人能进去一窥究竟。 锦服华带的富商坐在菸楼茶水铺子的偏旁处的桌边低声交耳,商人王:“李世兄,那位真是好手段!” “哼!”李冷哼一声。 “幸亏我们做的正当生意,行得端正…” 商人李把手中的牡丹雕花象牙筷轻轻在王脸前晃了晃,淡淡的笑了出来:“王兄,祸从口出。。” 王立马领悟过来,悔恨的拍击自己的头,笑道:“李世兄,菜凉了…” 王举起桌上的酒杯,酒被他夸张的举法都晃悠得漾了出来,落在桌上,形成不规则的半圆,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青色的厚重的绸幔,华丽而含蓄。 那双含笑的眼睛像天上闪着清光的星子,一身月牙色织锦罗裳,淡淡的粉色木槿花瓣飘零在裙摆,声音清明,淡淡的说:“你最近很缺钱?” 菸青色绸袍的女子面上携了一个面具,自然是看不出她脸上的颜色。 但她那双澹静的瞳孔像染了天湖里的水,幽深静默成一道风景,谁也难以猜出她的城府。 月牙色织锦罗裳的女子跳上阑干:“我在想,这张面具下你到底是什么神情呢?” 那罗裳女子笑意时深时浅,望着她,晶莹的指甲轻轻划着温润的梨花木。 过后她又低低的说:“你从来不缺钱的。” “那些人虽然该死,但你怎么肯污了自己的手?” 菸青色绸袍衬着她那双瓷白的青花面具,她湖水的眼睛渐变深寒。 罗裳女子觉着气氛有一丝凝滞的压抑,沉闷的击在心上。 她看着这间屋子,那样的灯火通明,堂静楣深。 “我听说那把琴是绝世好琴,你真的想要?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取。” 她望着二楼冰冷的檀木地板,目光变得轻柔:“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担。” “不要你插手。”那双眼睛连一丝波澜也不起。 “要想得到那把琴需要一个人。” “我自会去找。”那烟青色身影消失在她眼前。 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只知道他从小漂泊流浪,不论是高殿大楼,繁华街市,人烟阜盛,还是大漠大江,柳巷古道,孤岛幽洞,他都一一探寻,脾性也顶奇异。 “韩先生。” “有事?” “很多人喜欢在这个时候说‘在下区区一个做手工活的,哪里担得起先生二字’的台面话,先生不说?” “无趣。” “先生果然天下器具无所不能作?” “你如有怀疑,又何须来见?” 韩七在雕一个小巧的木头,初具模型,好像是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要做什么器具?” “一把琴,一把筝。” “这有何难。”韩七一向自负。 “早闻先生手工之巧,天下无双,不过先生虽能化朽木为神奇,但要以离雪城雪山下千年不化的寒蚕冰丝做琴筝却怕是难吧?” 要求别人为自己办事,说话就该客客气气,这女人却在反其道而行。 “呵。”韩七不怒反笑,:“你在拿话激我。” “听说先生的脾气怪得很,是以拿话激先生一激,现在看来,先生脾气不但不怪,反而有百纳海涵之量。” 都说韩七脾性怪癖,可韩七在做手工活儿时绝对还算谦谦公子。 “不必夸奖,只要你能在木凌风的眼皮子下取得离雪城雪山底下的,韩七就有法子制一把你中意的琴筝。” 离雪城雪山底下有万年寒蚕,能吐冰丝,制出的琴具能御百兵,所以她一定要得到。 离雪城。 人烟兴茂,熙熙攘攘,阳光澄清透明,离雪城处在远离浅月几千里之外。 既有独特的高原雪域风光,又有妩媚的南国风采,而与这种大自然相融合的人文景观,也在她眼中具有了真正独特的魅力。 离雪城地形地貌复杂多样。 “十里不同天” “一天有四季” 与浅月大部分地区相比,离雪城的空气稀薄,日照充足,气温较低,降水较少。 离雪城位于浅月的西南边疆。 它北与苗疆等少数民族毗邻,东连林安郡,东南与秦郡相连,南边与西部与丹甸、西岐、冥灵、合芤等小国接壤,形成了帝京与上述小国全长近五千公里的边境线。全区土地面积为一百九十万多平方公里,约占全国总面积的百分之二十。 离雪城一向为历朝代帝王所重视。 离雪城处在王朝的边境,无论中原局势如何风云变幻,历任城主都秉持秋毫无犯的中立态度,既不帮谁,也不趁火打劫,偏安一隅。 离雪城上任城主也是这样,楚中王朝初建,浅月国君希望离雪城助一臂之力,予他高官厚禄、权倾天下的权势,上任城主不为所动。 孟忻王朝危在旦夕,向上任城主求救,更是提出了予他半壁江山的丰厚回报,上任城主竟然能忍住坐视不理。 终究是楚中王朝坐拥天下。 有句话叫做不作为本就是最大的罪过。 新帝对于当初离雪城的态度恼怒,但就是有再多的借口,离雪城仍安然无恙。 出师无名是其一,就算强硬攻打离雪城,也不会旦夕就成功的,到时劳民伤财,反而惹得天怒人怨。 于亟需养生休息的楚中王朝百害无一利。 等到筹划妥善,朝堂之上的帝王就发现,除了他建立王朝时离雪城没有帮忙,离雪城交的赋税是王朝存活的梁柱,离雪城里的臣民都好像有誓死捍卫这座城的决心。 所以,历朝的帝王都想啃下离雪城这块硬骨头,历代的帝王都永远在筹划之中。 离雪城既像是王朝的臣下,又像是一个独立王国。 说臣下,它每年如期向王朝交纳赋税,也尊中原的王朝为皇帝,遵守中原皇帝制定的每一条合理的制度。 说王国,中原皇帝制定的制度他觉得不合理,每个人都可以不遵,中原皇帝驻扎的军队官差过段时候就自己灰溜溜的回去,然后向皇帝发誓再也不去离雪城,宁死不屈。 离雪城的臣民只遵从城主的吩咐。 离雪城的城主其实也不像是个城主,从来不摆高高在上的架子,也没有什么重大的使命感,因为城中居民会管好自己的事,没有很多大事要城主操劳,城主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也没有住在高墙红瓦,金碧辉煌的城楼之中,城主有权不要一个安定民心、掌管后苑的夫人。 她在有间客栈打尖、吃饭。 因为处的位置很高,离雪城的阳光充分,但空气稀薄,昼夜的温度相差大,百姓大都穿两用的衣裳,脸颊红彤彤的,皮肤粗糙,皲裂。 喜欢吃肉来抵御寒冷,又大都长得膀大腰圆、虎背熊腰,脾气爽快、急躁得很。 她就觉得好奇,怎么同样生活在离雪城的城主木凌风经过这么多年风吹日晒的皮肤好得要命,又温文尔雅,一副不染烟尘的样子。 一点都不像这里的人呀。 傅九慕一身烟青色绸袍,冰肌玉肤,骨骼玲珑,本来就是螓首蛾眉的美人,在这样男人的环境里,越发显得她倾国倾城,不可多得。 无论是古代风花雪月的诗词歌赋,还是今时吹拉弹唱吟咏的都有一个亘古不变的既俗套又不能逃过的桥段。 英雄救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四十五章 离雪离雪2 这次傅九慕是美,那个人也是英雄,唯一的缺憾是那个人不是傅九慕的英雄,勉强来说连朋友都不是。 傅九慕被客栈里几个下三胚子出言不逊,傅九慕的手本来再多进一寸,那几个人就准备在明年的今日享受香火钱了。 那个人如稍刻而逝的风,只看到一抹绿影,在客栈倏忽而过,那几个人就轻松倒下,体格太大,压坏了几张店主刚从中原运来的木桌,几块前几天才修善好的木板,几坛才从地底下挖出来的女儿红。 客栈里男女老少几乎同一时间消失不见,在争先恐后的同时挤坏了掌柜的门。 店小二出生以来,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快,简直没看清对方是什么人,就把城中威风八面的恶霸打趴在地上,毫无还击之力。 所以直到很多年后,店小二接掌掌柜,有了儿子,儿子的儿子孙子,孙子的儿子曾孙子,都对他们说过同样一句话,作为男人,我们要是能有他的半分丰神,也就不枉了此生。 他坐卧在客栈二楼的阑干上,一身绿衣,骨骼风流,青丝长腰,倜傥如狐。 几个彪形大汉在地上疼得满地找牙。 几乎同一时间客栈里的男女老少爷们又回来了。 所有人都在看这是怎么样一个神奇的人物。 不知道是不是离雪城的水是雪山上流下的圣水,傅九慕觉着,这里的水泡的茶有一种圣洁的清香甘洌。 “远道而来,要不要先喝杯茶?” “茶水难以入口,还是好酒来得痛快。”他说起话来也是极潇洒风流。 “掌柜,你先拿两坛好酒到楼上,至于你的损失嘛。”傅九慕笑:“坐在二楼阑干上的那位公子会付给你的。” 二楼雅间。 一张木桌,一把银制的酒壶。 两个银制酒杯,一杯有酒,一杯无酒。 一个一身银饰,盛装打扮的姑娘手持苏那,唱音乐欢快的歌。 傅九慕用右手无名指尖沾上一点酒壶里的酒,对空弹洒。同样的动作做完三下之后,她拿起有酒的酒杯,连续喝了三口,每喝一口,她就在另一个空酒杯里添上一杯酒,当添完第三次酒时,傅九慕拿起填满的酒杯,向对面的男子说:“请。” 他一口喝完,笑说:“这就是离雪城招待客人时的‘三口一杯’?有趣得很。” “这酒如何?”傅九慕慢斟浅酌。 “酒怎么能像你这样喝得小气。”男子先笑嘲了傅九慕一回,然后说,:“这酒味醇厚,馨洌绵甜,自然爽品,回味怡畅,果然好酒!” “这是唱的什么歌,声乐欢乐,令人心情愉悦。”男子问唱歌的姑娘。 那个姑娘停了乐器,:“回公子,是用我们家乡的土语唱的祝酒歌,歌意是远方的客人,欢迎你的到来,今天我们欢聚一堂,希望长久相聚,草原上有雄鹰展翅,草原上有骏马奔腾,草原上有我们的欢声笑语。” “这是你自己编的?”男子笑问,不愧风流人物,笑容像是要勾人的心魂。 小姑娘哪里经受得了此等刺果果的勾引,脸庞立刻就红了,莺声燕语,轻声细语的说:“是。” 傅九慕发笑,挥手让唱歌的姑娘下去:“好酒也喝了,好歌也听了,该说说你怎么来了吧?” “我来帮你呀。”唱歌的姑娘依依不舍,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他早已回过头来,品尝桌上的美味佳肴。 “承谢美意,不必要。”傅九慕轻轻皱眉。 “自从上次大意输给你,我一向苦练功夫,这么久没出来了,当然要练练自己的功夫,江湖上要少了木凌风这号人物,那得多无聊是吧。”木凌风头也不回。 “中原地大物博。” “可我偏偏喜欢在这里。” 傅九慕仔细的研究了离雪城的地理构造,离雪城地缘广阔,地形复杂。 雪山在离雪城的最高处,看似最近---从离雪城的不论哪个角度都可以看到雪山覆满冰雪的山顶。 实际是离雪城最远,要到雪山,要经过挼搓高原,秦晋大峡谷,百花江,一些不知名的大大小小的湖泊,奇形怪状的岩石地貌,卡赞安大沙漠,穿插其间的小沙漠。 地图上有很多空白,没画成河流、湖泊、沙漠等任何一种情况,标注的地方已是危险暗藏,丛丛阻拦,这些没有标注的地方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危险。 木凌风寸步不离的当傅九慕的贴身护卫,甩也甩不掉。 他们带足了水和干粮。 挼搓高原上人菸稠集,高山雄伟,大河湍急,天际线和无垠的草原一色,牛羊成群,鲜花和绿草。 若是在草原上疾马奔腾,做草原的儿女,自由自在,没有步步谨慎,没有一双双算计的眼睛,没有必须要用鲜血才能铺开的成功的路。 等哪天在草原上一个马蹄翻飞,倒在哪里,就掩埋在哪里,然后化为齑粉,跟随风的去向。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野驴结伴而行,密林灌丛里有猞猁、岩石洞窟里住着水獭,还有他们在富裕的牧民家里或祖传下的看到的为数极少的雪莲、藏红花、鹿茸、犀牛角、羚羊角等珍贵药材。 因为是夏季,日照很充足,气温凉爽宜人,唯一的坏处是夜间要下冰冷的雨,还会有雹子。 路途艰难,没有向导根本不知道哪处长势汹涌的绿草下会是沼泽,也不知道哪里是毒蛇猛兽出没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间该走,什么时间该停,不知道那些东西可以充饥,哪些花果是致命的毒药,不知道哪些地方走下下去是迷宫,哪些地方又是生门,哪些地方有黎明的曙光,哪些地方又是葬送人的魔窟。 一家高原上的茶馆,几张桌子,几条凳子。 远方来的客人。 一袭菸绿色绸袍,天人之姿。 一身绿衣,骨骼风流,青丝长腰,倜傥如狐。 店内只有一个姑娘,一个会唱歌的姑娘。 手持苏那,唱着欢快的歌,好像她从没有不高兴的事,她的一切都是欢乐的,她的歌是,她的每个表情、动作,都令人觉着世上有鲜花和美酒,有绿柳和长堤,有自由和快乐,一切都令人觉着美好。 “远方的客人,欢迎你的到来,今天我们欢聚一堂,希望长久相聚,草原上有雄鹰展翅,草原上有骏马奔腾,草原上有我们的欢声笑语。” “果然相聚了,姑娘,你料事如神。”木凌风少有的君子像。 “咦,是你。。们。” 姑娘笑跑上前,她身穿帝绿色的外袍,蓝色的波纹皱褶上缀着孔雀领花朵,脚上穿着缕花织锦的筒靴,腰间系着丝穗婆娑的腰带,手臂带海螺镯,右手戴宽二寸的砗磲圈。 编发披于后,饰以珠贝。 此外,额前饰以珍珠巴珠。珠光宝气,灿烂夺目。 “哟呵,离雪城里哪家的小公主,受了委屈。先是穿了苗疆的服饰,给人卖唱,现在倒开起了茶馆。” 木凌风又是没头没脑的了:“不过你这身贵族服饰,怕没有人敢到你这里喝茶罢。” 姑娘落落大方,眨眨眼:“我专程在这里等候我们,莫不是要请你们喝茶?” “那么,你把茶端出来吧。”木凌风大大咧咧,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凳子上,二五八万的专等人伺候。 那姑娘居然规规矩矩的遵从,为他们斟茶倒水。 “你怎么知道我是离雪城的公主,不是苗疆的人?”小姑娘看了一眼木凌风,笑容甜蜜。 “虽说苗疆与离雪城相近,又没有没有交恶,但离雪城一向是洁身自好的,生怕稍有与别人亲昵,就被人视为结盟拉派,和中立的意愿背道而驰。中原的皇帝正愁找不到出师离雪城的把柄呢。所以说要是苗疆的人到离雪城来卖唱、开茶馆,怕不是这样子清净安生的。” 小姑娘笑:“公子真是聪明绝顶。” “你叫什么名字?”是傅九慕问的。 “桓姬。” “桓音是你什么人?” “是桓姬的主人。”小姑娘很明爽的笑:“挼搓高原的话,就让桓姬陪伴夫人。” “多谢。” 后来桓姬问傅九慕,:“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联想到是公子让我来的?” “因为这是桓音的地方呀,没得他的允许,离雪城怕没有人肯自发的到我们面前。” 桓姬是个大方爽乐又心思细腻的小姑娘,不仅对离雪城的地形地势了然于胸,又有长于险恶环境中的敏锐察觉,以及应对突发状况的应急能力。 在艰苦的行程中,桓音的安排是对的。 “挼搓高原看似沼泽、泥潭数不胜数,只要得了公子的应允,没有隐在暗处的人为阻拦,却是最好过的一个环节。 秦晋大峡谷谷深难测,有毒蛇成群,秃鹫成堆。 百花江人迹稀少,没有船只,因为江内体型巨大凶悍怪异的猛兽常在那里聚集。 一些不知名的大大小小的湖泊,只有极少数能饮用,如果不仔细分辨就会常饮到或让人奇痒难耐或让人发狂或让人生蛊胀或让人神志不清的湖水。 奇形怪状的岩石地貌里有小而钻人的昆虫蜥蜴。 卡赞安大沙漠不但阳光毒辣,水源稀少,且风暴频发,数不清的海市蜃楼,这也算了,还会遇到很多沙漠里剽悍的强盗,他们可不管有没有城主的通行令。 穿插其间的小沙漠也不好走,时而会遇到突如其来的的危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四十六章 应声虫 木凌风大呼,:“怪不得这许多年来数不胜数的人去雪山,数不胜数的人都回不来。” “你是不是可以趁此回去了?”傅九慕神情清淡的喝茶。 “我木凌风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让你孤身犯险?”木凌风说得大义凛然。 “至少夫人现在没有孤身,桓姬会陪夫人走完挼搓高原这一段路程,这也是公子的吩咐。”小姑娘还是笑意澹澹,一丝都没有被前方的重重危险吓住的样子。 “桓姬,你把地形告诉我,已经很感激,也不必陪我的。” “我只是不会违背公子的嘱咐,再说,只是陪夫人挼搓高原这段路的话,桓姬还是做得到的。夫人也不要想尽法子一个人走,因为我比夫人熟悉挼搓高原的地形,夫人必经之路桓姬都知道。” “我堂堂木凌风,怎么可能让你们两个女子孤身犯险!” 天色阴沉,乌云密布。 站在滔滔奔涌的江河边,有风肆无忌惮的呼啸。 “夫人,桓姬相送到这里以后的路就只能夫人自己走了。” “多谢你,也替我对你家主人道谢。” “道谢这样的事该夫人自己说出口才有心意。” 小姑娘望着滚滚的江水:“前途凶险,公子能帮夫人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因为公子说,他当初,到雪山的经历和夫人稍有不同呢。” 被人家完全自动忽略,木凌风十二分不满:“有我在,不会让她受伤的,你放心好了。” 桓姬临走前深深的看了一眼木凌风,然后说:“但愿如你所言。” 木凌风暴走:“怎么,不相信我?!” 其实有什么好担心的。 谢紫川为了她在天下封剑的宗主那里为她求得一护身符。 有了这个护身符之后湖泊与岩石地貌倒很好过,有毒的湖泊与有钻人小虫的地方这个护身符都会发出明亮的光来提示他们。 但护身符也会有失算的时候。 他们路过通向雪山最后的岩石地貌时,因为没有这个护身符的提醒,所以安然的走向那片岩石地貌。 一只小如芥末的莹绿色虫不知道从哪个岩石缝里钻出来,爬进了木凌风的耳朵里。 木凌风只说了一句话,那只虫就好像在从肚子里回应他。 开始是很小的声音效仿,后来渐渐的大了,如雷似鼓。 响得人耳朵快要炸掉,傅九慕在旁边用内力支撑抵御就有些受不了。更不用说作为宿主的木凌风是何感受。 “这是什么东西?”木凌风大叫。 “这是什么东西?”那只虫好像钻到了肚子里,在学木凌风说话,似远实近的声音,由小渐大。 声声催人耳,声声催人命。 “到底是什么东西!”木凌风消受不住。 “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个声音也消受不住似的。 傅九慕好像想到什么,对木凌风说:“你不要说话!” “什么!”木凌风只看到傅九慕张嘴,听不清她说什么。 “什么!”肚子里那声音如鹦鹉学舌,学着木凌风的口音。 “我叫你不要说话!”傅九慕加大了声音。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木凌风每说一句,那虫好想就应同样的一句。 说话没有用,傅九慕只得做手势给木凌风看。 不要。。说话。。了。。 木凌风只看到傅九慕在那里比比划划。还是没看懂她的意思。 傅九慕着急之下,用内力劈开了一块岩石,把岩石磨尖,在地上写‘不要说话’几个大字。 木凌风总是识字的。 可是木凌风被肚子里的虫扰得情急,那里安得下心看傅九慕在地上写的字。 傅九慕突然不说话,定定的看着木凌风,虽说木凌风阅花无数,普通的美女在他眼里就像青菜萝卜一样平常。 傅九慕虽说绝色佳人,但他在一般情况下还是不会被美色所迷,很有自制力滴。 现在看来,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一直没有认真的看过她吧。 她的眼瞳明澈,深潭般清幽,看的他面红耳赤。 “很好。”傅九慕笑,:“这样就不会说话了啊。” 木凌风想说话。 傅九慕举起左手,郑重其事的说:“木凌风,你胆敢再开口说话,我就立马割腕自杀。” 木凌风不知道傅九慕葫芦里买什么药,知道傅九慕的脾气,也担心自己开口说话,傅九慕真的伤害自己,吓得立刻就闭上了嘴。 傅九慕把这个护身符握在手心,默念:“护身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秦晋大峡谷傅九慕的做法不妥,所以要受到惩罚,但木凌风是无罪的,若是他知道我有意那么做,也不会同意的。 傅九慕做的事,傅九慕愿意一力承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愿你平息愤怒,让木凌风恢复正常。” “你知不知错?”这个护身符离开她的掌心,浮在半空,有神灵无限的尊严之意,从容清淡的声音。 “傅九慕愿受惩罚。” “你还是不认错。” “若不赶尽杀绝,岂不是会成为危害他人的祸害。” “执迷不悟。”这个护身符的光芒似乎盛了一些,:“万物自有其生长定律,怎可随意杀生!” “杀生求仁。” “糊涂!” “你惩罚我就好了,木凌风并没有参与到那件事之中。” “傅九慕,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不为众生愚妄她的大慈大悲,而是为眼前这个女子的不悔改,和对她希冀的失望,这个护身符居然轻叹了一声:“罢了,这是命理,我可以帮你。” “多谢。” “这叫应声虫,栖息在人的肚子里。宿主每当发出声音时,肚子里就会有很小的声音效仿,且会越来越大声,用雷丸就可以治疗。”一粒灰褐色的药丸从这个护身符的光芒中分离出来。 木凌风服下,少顷见好。 “傅九慕,你好自为之,能帮你的我都帮你了。” “你要走吗?”傅九慕眼睫轻轻扇了一下。 “自然要走的,走之前再告诉你,天法自然。” “这是什么意思?”木凌风问,但这个护身符已经化成了星星点点的莹光。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 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这段话的意思是有一种物体混混沌沌、无边无际、无象无音、浑然一体,早在开天辟地之前它就已经存在。 独一无二,无双无对,遵循着自己的法则而永远不会改变,循环往复地运行永远不会停止,它可以作为世间万物乃至天地来源的根本。 我不能准确地描述出它的本来面目,只能用道来笼统地称呼它,勉强把它形容为“大”。 “大”是指不停地运转、变幻,也就是说它无处不在、无远不至,穿行于古往今来、八荒六合,到达极远处又返回事物的根本。 正因为道是如此无穷无尽,所以说道很大,从而遵循于道的天、地、人都很大。 宇宙有四“大”。人也是其中之一。 人必须遵循地的规律特性,地的原则是服从于天,天以道作为运行的依据,而道就是自然而然,不加造作。 “这个护身符想对我说,道法自然,天也是法自然,她希望我遵从天地间的原则,不要再妄生杀念。” “九慕。”木凌风突然意识到,她的话音平淡,仿佛在叙述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但绝对不是对生命的冷漠,而是一种在内心来说,只能压抑的情感,谁愿意被别人说成是喜欢杀人的魔呢? “到底是什么呢?”木凌风说,用理解的微笑看着傅九慕,问她:“你当时一定有不同的顾虑才会那样做吧?到底是什么,身为朋友的我很想听听。” 傅九慕冷冷道:“没有什么,我就是想杀了他们,快走吧。” 卡赞安大沙漠不但阳光毒辣,水源稀少,且风暴频发,数不清的海市蜃楼,这也算了,还会遇到很多沙漠里剽悍的强盗,他们可不管有没有城主的通行令。 他们带足了饮水,买了骆驼,但请不到向导。 因为据靠沙漠生财的周边居民说,有很多勇敢的探险者想征服卡赞安大沙漠,说过的那些豪言壮语在风沙里烈烈如歌,如今那些当初的征服者恐怕早已在沙漠里变为了一堆白骨。 无数当卡赞大沙漠向导的前辈们的经历告诉后辈们一个事实,当向导这条路是死路,没有奇迹可以发生。 “那为什么沙漠里还能有强盗?”傅九慕问。 “因为那些强盗不是人。” “难道还能是。。”木凌风想到满谷的钩蛇和秃鹰,妖怪那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不过住在这附近的人都这么盛传,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妖还是鬼,因为也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见过的人也怕早成了白骨。”给他们牵骆驼的人笑。 “那有没有沙漠的地图?” “没有人从卡赞安大沙漠回来过,也就没有人知道沙漠里面是什么样子。” 没有人回来过,他们也在动身之前制定了详细的计划,一直南方走是一定没有错的,雪山就在南方,该怎么走,方向、还有大约要走几天,他们都心中有数。 沙漠的阳光毒辣,他们夜行晓宿,虽然没有在烈日下行走,但最初靠着定力,之后凭着他们的内力才能勉强撑过。 莽莽无际的大沙漠,没有向导是一件危险的事。 走过的地方他们留下记号。 “一定有线索的。”傅九慕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四十七章 世事容易变幻 “先前在沙漠里走过的人已经有了实践,为了使自己不致绕路,或者抱有一线希望等待别人的救援,一般都会向后来的探险者留下怎么走的提示。”沙漠里的阳光明晃晃的,木凌风眯着眼:“只不过这里风暴多,风沙严重,不知道会不会把那些路标吹到别的地方,也不知道那些人留下的记号是不是正确的,要是跟着错的路标走错了,后果就惨烈了。” “所以在看到指示的时候,要仔细的分辨,还有,从现在开始,尽量少说话,少浪费口水,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呢。” “九慕,你看看,那是什么?” 不会这么倒霉吧? 苍穹辽阔,刚才还是晴空碧日,万里无云,现在前方就突然成片集聚了大量的云。 “要起风了。快把骆驼牵到避风的地方。” 空中渐渐的起风,风由小变大,变化的速度如同河流的咆哮,阵风持续的增强。 他们找到一处低洼的地方,背着风避起来。 在有积云的方向,排山倒海般有一堵沙墙,横向推来。 摧枯拉朽的势力,风暴在义无反顾的吞噬这片戈壁沙漠。 傅九慕闭着眼,比风暴还要可怕的记忆在她脑海汹涌澎湃。 风暴摧毁的是沙漠里的风沙。 而傅九慕的记忆,在摧毁她自己。 黄沙蔽天,不见天日。 她躲在狂风暴雨的一抔沙土后面,被痛苦的记忆折磨,无助而孤独。 此时需要时刻集中精神对付这场风暴,如果傅九慕的内力外卸,很快就会成为浩瀚沙漠中的一具枯骨。 好像有冷峻淡漠却焦急的声音在喊她:“傅九慕。” 没想到木凌风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还能注意到傅九慕的情况,没有多想,他将她紧紧护在了身下。 “谢..紫川..” “谢紫川,我再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了,我再也不会了..”我再不想经历傅家的灭亡,傅竟行的死。 木凌风那张放大的俊颜出现在眼前:“你人事不省还能叫着他的名字啊,诺,人在这儿呢,衣服都快给你抓烂了。” 整个醋坛子都给打翻。 稍微移眼,就看到谢紫川,见她醒来,冷峻的神情,瞳眸中的紧张微微放松,把水袋递给她。 “听到你说口渴,他就立刻去拿水袋,结果你抓住他的衣角,口中说些胡话,没想到他穿的衣服结实,只有一点裂痕,水袋也在身旁,要不然那身衣服就牺牲啰。”木凌风笑,开心得很。 她凝神想了一会,风暴来的时候,好像有一个人紧紧的护着她,然后就是黑暗,昏迷。 “明明是我在风暴来袭时受的伤比较多,为什么你比我还要能昏迷?”木凌风奇道,感叹女子就是女子,在承受某些方面果然要比男人差些。 “是你救了我啊,那要感谢你了。”他什么态度啊,虽说着感谢,傅九慕说话的口气却好不到哪里去。 两个人斗嘴斗得不亦乐乎。 “我想既然你之后也昏迷了,恐怕就是我和你都被谢紫川救了。” “说的什么话,没有本公子及时救你,你现在还能和本公子说话?” “没有谢紫川救我和你,现在你还能和本..我说话?”傅九慕冷笑。 “哼..”木凌风冷哼。 “喝水吧。”谢紫川终于开口。 “你怎么来了?”她本来就口渴,和木凌风多说了几句,越发的干渴,她对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微不可见的温柔。 “当然是担心你的安危,所以马不停蹄的赶来了。”木凌风白着眼多嘴。 谢紫川多日不见她,自然会觉得蹊跷,找过来很正常。 他风尘仆仆的赶来,没想到一路上畅通无阻,只不过连日赶路,神情也颇有倦怠。 “公子,卡赞安大沙漠的具体情况我已经了解的八九不离十了。” 一个风仪秀美,长衫斯文的书生形象跃然于眼帘。 见到傅九慕,拱手一鞠,面带微笑:“夫人,你醒了。” 傅九慕轻轻颌首:“没想到是你。” “我看夫人的情况可能要过两天才能行动了。”这句话是向谢紫川和傅九慕两个人说的。 “那就过两天再走。” “多年未见,你的功力没有半点退步。”傅九慕说:“只是看看,就知道我的情况好坏。” “怎么能把吃饭的本事都丢了?”那书生笑。 木凌风,当初遇到的所有艰险都是你救我,你大约没想过,你会死在我的借刀杀人上吧? 傅九慕轻轻抚摸着傅初七的墓。 初七,你这个傻孩子,木凌风是九绝中唯一的例外,贪生怕死偏偏深得顾北喜爱,他最有机会接近顾北的人。 木凌风不肯答应帮姑姑杀了我们的仇人,姑姑才定下这条计策的,霍九凉那小蹄子留着也是祸害,只会阻止我们复仇而已。 所以他们死了有什么可惜? “九慕,好久不见。” 一道清越好听的嗓音袭来。 傅九慕如遭雷極,僵硬转身。 是他! 清爽的风邀漫山遍野的梨花树共舞,男人从雪白的梨花树下走出,素衣桃面,温文尔雅,唇角一抹无害的笑,一副不染尘世烟火的样子。 那胡笳冰莹剔透,寒气缭绕,高雅淳淳,配上男子的绝尘的容貌,纤雅清润的手指,简直惊为天人。 男人笑容清澈:“是我小看你了,你一石二鸟,不仅除掉了霍九凉,还让顾北杀了木凌风。” 恒音拂面一笑:“顾北这样的人,怎么会中你的计?” 傅九慕敛去脸上震惊的表情,冷笑:“顾北这种人,只信自己,哪会信人?况且公子哪里是小看了,公子如不是自己现身,妾身焉能有幸结识公子?” “是了,我们相识的时候你何等的聪明。” 恒音自问自答。 想起初相识,她的款款姿态,令人心动。 “公子衣虽素,用料华锦,文质彬彬,气宇不凡,手指修长,指指白皙细腻,定是每日精心呵护。 手中之胡笳冰莹清透,仿佛有缭缭寒气,不是普通的材料能做出的弦。” 男子轻轻颌首,唇畔含笑。 傅九慕笑靥清雅:“素闻公子常年修身养性,怎么如今也对这凡尘俗世感了兴趣?” “我想姑娘一定知道在下来的用意。” “怕是世事变幻,外面的世界再不如公子当初所见之世界。” “纵如此,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他本来是雅致出尘的人,现如今,也不免要染指喧扰,不顾一切,奋力而为。 “只是事到临头,公子纵然无心,怕也有身不由己之时。” “古人做‘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窃以为未可。” “地底的淤泥虽不能染,天上的风尘可否染?清涟不能妖,醇酒能否妖?”那人的笑容里有千丝万缕的含韵。 “这世上一向是浊者自浊,清者自清。” “纵然知道危险,有些事也不得不做,你说是吗?今日既遇姑娘,也希望姑娘能成全在下一个心愿。” “是妾身愚鲁了。” 傅九慕说:“公子所指何事?” “在下有个妹妹,从小失散,在下暗中寻找多年,却杳无音讯。” “令妹怎么称呼?” “她叫凤歌。” “凤歌..” “虽然姓不同,但确是吾妹。” “公子的事妾身一定上心,尽力寻找。” 她转身,梨花如冰雪飞扬,把流光定格。 “我不是让你去寻她,我是让你遇到她的时候饶她一命。” “此话何讲?” “你日后自然知道。” “妾身允了。” “你是否有事相求?” “不瞒公子,妾身早年就听说公子的胡笳是用离雪山下的千年冰雪蚕丝所制,多年来想窥得雪山面貌的人数不胜数。 妾身随俗,也希望看看那蚕蛹到底是怎样的神迹,若得公子美意,妾身定感激不尽。” 梨花下,他的眼神清澈,却又有莫名的叹息。 傅九慕眼神一怔,他素衣桃面,此刻站在如雪的梨花下,竟和那个漫天桃花,白衣如魅,手中玉箫妃色花瓣隐隐流动的男子神情有几分相像。 他说:“姑娘去就是,不过望对雪山上的草木生灵珍之重之。” “多谢公子玉成,妾身岂有不对万物生命不尊之意?”她确定了自己所要,微微福身:“公子是如何知道妾身就是公子要合作的人?” 恒音微笑:“在下虽然远离浅月,对浅月之事却有所耳闻,姑娘果然是做生意的好材料,菸楼盛名于世。” “公子心有丘壑,远谋深智,离雪城的长治久安全仰仗着公子呢。”傅九慕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说是笑意,却比不笑还要耐人寻味:“公子也绝不会有亏本的买卖。” 那人莹玉的眼瞳有深不见底的熹微变幻,声音含着微笑:“与姑娘这般冰雪聪明的人相交,最好不过。” “公子过誉。” 只是白衣苍狗,世事最容易变幻。 傅九慕不再是当初那个冰雪剔透,七窍玲珑的傅九慕。 现在的她为了复仇不折手段,变成了丑陋模样。 或者,她本来就是如此。 只是当初伪装得好而已。 “九慕,你违约了。”恒音的眸子如碎冰。 “我允你上离雪山,得蚕丝,制琴筝,你允我不对凤歌动手,可你三番两次挑我底线。” “我着实未对令妹动手。” “白顷歌就是凤歌。” “那她该死。” 傅九慕的面目渐渐变得狰狞:“她是南子洛的宝贝徒弟,岂有不该死之理?” “既然如此,你背约在先,那就别怪本君无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四十八章 世间繁华 傅九慕早就料着他们的这段公案,做了充分的准备。 恒音微眯着眼,心中飞速的计算着到底如何才能将傅九慕布的这个阵破解。 “土生金石,石能开花。兵随印转,将逐令行。” 傅九慕脚下踩着跨魁罡步,双手快速结印,嘴里念念有词,只听她一声冷喝,指诀一打,须臾之间,石破地裂之音响彻云霄,震天动地。 一颗种子从发芽、生长、开花、长成参天巨树的过程在瞬间便以恐怖的速度完成。 树枝的每根触须暴长,以摧枯拉朽的速度朝恒音卷裹而去。 傅九慕的阵法奥妙复杂,能在如此有限的环境,且安排布置时间不多的情况下,她的第一次攻击如此有力,也算是不错了。 恒音身形只轻轻一飘,就避开了身后巨树的天罗地网。 傅九慕正是要她躲,身后有巨树,他只能向前跃。 她飞快结了一个莲花手印,打出一个剑指,在恒音前后左右以八荒阵困住她。 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为八荒,东为震,西为兑,南为离,北为坎,东南为巽,东北为艮,西南为坤,西北为乾。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乾为天,坤为地,天地定位,艮为山,兑为泽,山泽通气,震为雷,巽为风,风雷相薄,离为火,坎为水,水火不相射。 天地雷风水火山泽,是盘古大帝所化,也是万物衍生之根本。 坤为地,地是万物之母,傅九慕从浑夕山带下的树种,种在石头之内,树木在石头内生根发芽,皆以大地为基,从大地中获取生命力以及强大的力量。 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想要功成名就,在黑暗中汲取自己的力量,却首先要找一间房子遮蔽风雨,作为媒介,才能源源不断的在安全的环境之下获取自己所需要的知识。 以防凶兽毒虫所侵,树种如果种在地下,很容易反而承受不了大地的厚重而被淹没。 八荒阵里阵中有阵,每一方位都设树木,形成一个小八荒阵,小八荒阵里再设十面埋伏阵。 十面埋伏阵变幻无穷,十种阵法交相变化;攻打一字长蛇阵的头或尾,另一头转过来,形成二龙出水阵。 中间向前,形成天地三才阵。 两头回撤,形成四门兜底阵,互相穿插,变成五虎群羊阵。 然后按照六丁六甲排列,即六丁六甲阵。 随后一半拉成线,一半如同四门兜底阵一般,即北斗七星阵。 环绕一圈,按八荒阵布阵,留八个出口,变成方形,即八门金锁阵。按九宫排列,每格兵将穿插,逐渐如同一体,互相交穿,即九字连环阵。最后变成十面埋伏阵。 八荒阵不仅有困敌之用,更是险象环生,若不懂阵法之人,九死一生,十面埋伏阵更是变幻莫测,难以抵挡。 恒音被困在里面,纵使再大神通,一时片刻也不能出来。 但傅九慕显然不知道恒音是何等人。 胡笳音起,她所有阵法成为齑粉。 恒音没有费力,她就成为了他的阶下囚。 “看来公子未曾小瞧九慕,九慕却小瞧了公子。” 傅九慕仰着头:“我可以杀掉了顾北,难道你不想他死?” 恒音微笑:“本君给过你机会,但你没有把握,你竟敢威胁凤歌性命,用的不顺手的武器,本君留你又有何用?” 胡笳弦动,鲜血灿然,傅九慕香消玉殒。 恒音淡然的擦掉那些鲜血。 *** 白顷歌在魔族呆了一个月,每天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拿白夭的病怎么办。 “师父啊,你说我该怎么办?”白顷歌忧郁的看着崇凛。 崇凛从虚界中掏出一块色泽艳丽,玲珑纯净的碧玺来。 “这种碧玺贵重至极,是为师的贴身宝物。” 那是一块西瓜碧玺,青皮红瓤,白籽黑丝,在澄澈的阳光下透出清凉绚烂的光彩。 “然后呢?” “为师今日将它赠予你,希望你早日找到苍古神尊的血” “多谢师父。”白顷歌把碧玺收下:“凭着这个怎么找?” 空中微微传来一种声音,很细很小,但他的耳朵是不会错的。 “等这场仗完了,为师和你细说。” 司幽飘进来:“尊上,有敌人,而且不少呢。” 似乎是一瞬间的拉弓声,蝗虫般的火箭毒烟撕裂和风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阿槿!”崇凛把她护在怀里,声音倏忽间被箭矢湮灭。 崇凛眉头都没抬一下,沉着的结印掐诀,将阵法重新启动,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火箭毒烟崩塌在阵法之外。 白顷歌道:“虽然师父的阵法挡住了攻击,但是现在是草长莺飞时节,他们用火箭,是想将这里烧成一片灰烬吗?”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司幽问。 青翠欲滴的草木,清湛透明的天空,真是个惠风和畅的好日子啊,也很适合出游。 谢紫川想,可惜这里瞬间就变成了火海,风助长着火舌铺展开来,燃烧成一幅绝世画卷。 这个时候,应该有丝竹音乐做辅才是。 笛声如何?不,笛声不好。 这样好的风景该用哭声、求饶声、惨叫声才是绝配! 他忍住笑意,一双手蒙着脸,从指缝中可以看到他因欢喜而扭曲的恐怖面孔。 恒音,你杀了傅九慕,如今就要你一命还一命。 我的九慕,我唯一的亲人,你却让她死了! 那你也去死,作为陪葬。 “你可别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傅九慕死了,你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得。” 这个女子紫衣白发,有一种妖冶的美,和傅九慕的美完全不一样,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女子,但是他经常要与她共事。 九华也不喜欢这个阴沉诡秘的男人,她要杀一个人,做一件事,必要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的去向对方挑战。 若不是阁主有命,这样的人她连瞧都不会瞧一眼。 “莫说动崇凛了,你连恒音都打不过,何必巴巴的上来送死?”九华唇畔略带一丝嘲讽。 谢紫川冷声:“妨碍我的,都要死。” 九华虽然从不按套路出牌,但是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觉得他已经无药可救,丧心病狂。 “这次会死很多人,我们走吧。”九殃的声线空洞,神情恍惚,并不等他们,便自行走了。 自从贺九香死后,他的精神就不大正常。 “尊上,阵法好像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司幽看着阵法外烽烟四起,密集如蜂的攻击,声音带着一线焦。 崇凛思衬了一回,才轻轻恩了一声。 他轻轻一应,却让所有人有一种安心,仿佛只要他在,危机也轻缓许多。 崇凛伸出右掌,掌心里幻化成一片蓝光,一道光圈将所有人笼罩起来,千万匹驳在蓝光里只是一个个小小的琉璃木槿的形状。 他手里捻诀,向右手虚空一指,只见蓝光里的木槿花都活了似的,在蓝光里纷纷活动起来。只一瞬,千千万万的花瓣便破光而出,像无数蓝色的光点,在空中漂浮着,散向四周。 所经之处,那些火箭和毒烟,尽皆化为齑粉。 白顷歌的手悄悄在袖子里捏紧那块碧玺,师父的能力如斯恐怖,那这次他帮自己,找到苍古神尊的血,救白夭就有望了。 司幽对崇凛又佩服又敬仰,双眼含泪的望着他。 要不要撤离? 额头的冷汗如雨,握弓的手已经开始颤抖,这种压倒性的绝对势力,就算已经布置详密,也不可能胜的了的,可是没有主子的笛声未来,没有指示,撤离回去也只是死得更惨而已,天涯海角,主子不可能放过叛徒的。 埋伏在魔族周围的所有人心中都清楚的知道这点,两边都是死,这边的死法可比在主子那里好多了,可是不甘,难道就这样死了吗?不甘又如何,当初拜入天下封剑的门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内心在挣扎,箭离弦上,如流星赶月,仍铺天盖地的席卷而去。 木槿花瓣以摧枯拉朽之势吞噬所有,这些火箭毒烟在这种力量面前激不起半点涟漪。 恒音知道所有人都能保护自己,唯有白顷歌,失去了几万年的功力,大病初愈,不知道她有无关系。 赶到魔族的时候,崇凛护住白顷歌在阵法之中,火箭四射,魔族内弥漫着黄烟,崇凛压倒性的胜利。 恒音上前,顺手格挡飞过来的火箭,奔到两人身边,所幸两人没有大碍:“尊上,对不住,这次是云深阁和天下封剑的联合行动,他们必然有后招,我们快出去。” 他将司幽护在一只手中,另外一只手要用来挡断梁火箭。 出来时却发现阿玦不见了,司幽当即就哭着道:“我刚才忘记说了,走着走着阿玦就撒开了我的手,我大声叫尊上,可是你没有听见。” 火势实在太大,烟雾浓重,燃烧的木头的声音,人要说话确实很困难。 崇凛扫了一眼周围形势,向恒音道:“这里离瀑布不远,你去那边,我去找阿玦。“ 司幽扑在崇凛身上,涕泗横流:“尊上,你要好好的带着阿玦回来啊,我还想吃他做的菜。” “好。”话音未落,崇凛的话音未落。 恒音只觉一股透骨的凉意袭上来,疼痛如蛆附骨,电光火石般的蔓延全身。 司幽的脸庞在眼前渐渐模糊,身体在迅速枯萎,撕心裂肺的绞痛在剥离他的血肉,如被践踏的花朵,和砧上分离的鱼肉。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死亡,但是这一刻他明明感受到了全世界都在眼前消失。 他还来不及告诉白顷歌,你大概就是我的小妹凤歌。 十万千年他不应该擅自留下,他应该去她身边。 你到哪里,我便去哪里,因为这世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呵。 如果有来生,一定要握住你的手,和你一起看看这世间繁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四十九章 未央执念 “凤歌。”司幽说:“这是恒音弥留之际说的最后两个字。” “凤歌?”男人挑眉。 “宗主难道还会不知道凤歌?”司幽唇角一抹嘲讽:“九重天上那位牺牲自己拯救天下的神女。” 男人没有说话,尘埃在阳光下飞扬,如一只只萤火虫。 沉默半晌,男人说:“你先退下吧。” 司幽回到霏雪楼,九卿正在和一个小姑娘聊的眉飞色舞,见了他忙介绍:“这位是未央姑娘,我在大街上遇到了她。” 又向未央道:“她是司幽。”小声附道:“我未来的媳妇儿。” 如果是以前司幽听他说这么不正经的话早老实不客气拍过去了,今日却奇怪的很,只是痴痴惘惘的出神。 未央自青云山一路逃下来,大街之上,被恶霸调戏,慌乱中赫然见到九卿,想出声求救,九卿率先出了手。 九卿倒不是可怜这个小姑娘,而是晃眼一看,他猛然想起九百年前司幽救下的那个小女孩,是这个小姑娘的缩小版。 司幽这个人虽然绝情绝义,不过对以前的故友还不错,九卿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他虽然最讨厌英雄救美的桥段,一旦遇到自身上面,他也会尽量做得不那么招人恨,该有的表情和语言都会一样不差。 未央这个小姑娘虽然九百年前只见过一面,但九卿对她的印象并不好。 九卿和九华一样,喜欢一个光明磊落,行事大方,但未央身上有一种能力,让她和这八个字不沾边。 虽则不喜欢,但为了司幽,他不会放下被恶霸调戏的小姑娘不管,他也很想看看,未央这次来,会和司幽说些什么。 未央见司幽不理她,柔柔弱弱的唤了一声:“司幽可还记得未央?” 司幽正兀自沉浸在自己的遐思之中,对未央的话恍惚未闻,未央加重了哭音,颇含委屈:“司幽哥哥,九百年过去,记不得未央了么?” 九卿在云深阁内部见过多少尔虞我诈,口蜜腹剑,未央这样拙劣的演技在他面前一眼就被看穿,不过他正是要看接下来的好戏,笑意澹澹的看着司幽。 司幽耳旁断断续续的传来一个女子嘤嘤的哭声,拉回神思来,见是未央:“未央,你哭什么?” 未央于泪眼中闪现出欣喜和雪亮的光:“司幽哥哥,你还记得我?” 司幽轻微一笑,审视未央。 未央脸色绯红,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司幽斟酌:“未央,你怎么不在青云山。” 未央泪水如涟:“司幽哥哥,罗一疯了,他想杀我,如今我无处可去。” “罗一有生死珠,我也差点不是他的对手。你如今能逃出来,造化不小。” 未央听出司幽意有所指,嗓音软糯:“此次是九死一生,多亏了慕容先生相救,也是慕容先生说司幽哥哥在帝京,让我来找你。” “慕容洛桑?” 未央泪痕未干,新泪涌出:“恩。” 慕容洛桑难道不是去找姜南,去青云山干什么。 司幽伸手擦去未央眼角的泪水,清音平和:“罗一怎么了?” “他变得好恐怖。”未央眼中露出惊惧的神色,显然是不想在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司幽略略柔软:“以后和我们在一起就不怕了。” 司幽于吃方面并无特别爱好,九卿却不肯,说不能委屈了他,让厨房里面的人做了几样精巧食物来。 十二味干果是早呈上来了,接下来十二品雕花蜜饯,用的碟子盒子都是小巧玲珑的样子,摆在金丝楠木大圆桌上熠熠生辉,其余的看果、缕金香药、脯腊、鲜果都一一省略,正菜十五盏也不能上全,只得上了五盏十道。 鹅肫掌汤齑还未上桌,单就这阵清郁醇美的香味,就已妥帖了口腹。 九卿眉眼舒展,食指大动,先替司幽和未央盛上:“可惜我的小心肝儿九凉被傅九慕那毒蛇女子设计杀害,不然今日也能大饱口福。” 司幽看着盏内白嫩如柔荑的羹汤,想起上一次和姜南才来吃过,问未央:“真的没办法找到一点线索?” 九卿还未来及将鹅肫掌汤齑送入口内,听得司幽又说起这事儿,不禁撇嘴:“我的小幽幽,你对一个外人到底有多热心啊,我还没有得到你这么热忱的想念呢。” 司幽没有理他。 未央说:“我私下听慕容先生说,自从九百年前司幽哥哥你说你要离开青云山,她常常独处,沉默不发一言,似乎极为伤心..” “你们以为她来找我了?”司幽瞬间听出了她的话外音。 未央摇头:“我也不知内情,不过九百年前前,她确实想让我陪她一起下青云山来找你,那时..那时我不愿意,她也不再来找我了,当天夜里就听说她失踪了,我很愧疚,早知道那时候就该陪她一起走的。” 司幽默然良久:“你不必自责,那时候你因为这件事来找我,不是也遇到了危险,若没有我救你,你那时候就没命了,我能理解你不想离开青云山,那时候你们才多大点呢。 姜南自幼向往萍踪浪迹的江湖,以前我们两个倒有个经常见面的山崖,九百年前你冒险下山告诉我她失踪之后,我就派了人一直守在那座山崖,守在那里的人告诉我,她再没有去过。” 九百年来司幽未曾去那座他和姜南经常见面的山崖看看,今日因为未央来了,忽然触碰到他某处心弦,司幽倒想亲自去那座山崖看看。 九卿也想跟着,在司幽无言的抗议下只好妥协,不过他还是说:“让你一个人去我实在担忧。” “我不怕。”司幽漫漫的回应他。 九卿看了一眼未央,一双眼睛顿时闪闪发亮,舔着脸向他道:“你不能留我和未央两个人在这里。” “为何?” “呃。。”九卿绞尽脑汁,最后说:“九殃若看到她,必然会失常。” 司幽扫了一眼未央,骤然想起未央是怎样的人,竟然点头答应了。 未央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但她有一种天生的能力,那边是如果有人有执念,那么她就会变成那个执念。 九百年前,未央为了告诉他姜南失踪的消息偷偷下青云山,途中遇到危险,司幽在救她的时候不小心给山中一种迷魂草割伤,短暂昏迷了过去。 九卿赶来,以为司幽有生命危险,绝望伤心之下,一抬头,居然看到了一个和司幽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他面前,他的美苍白空洞,他的神色不能说是冷,而是面无表情,虽然肌肉纤脉栩栩如生,可是更似泥胎塑雕。 九卿吓了一跳:“你是司幽?” 一张透净的绿叶飘落在九卿的掌心,一把暗哑的声音响在耳畔:“司幽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你,可以是万事万物,但是他的本来面目只是一片树叶。” 九卿心中一颤,转过身去:“九殃。” 九殃那张脸略带疲惫,手中抱着一个十一二岁昏迷不醒的少年,血色瞳眸里晦暗不明:“九卿,这才是司幽。” 九卿再次抬眼看去,才发现刚才看见的司幽是未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九卿抓住九殃问。 九殃一边用灵力救醒司幽,一边略带无奈的说:“我很奇怪,你如何在这阴险的江湖中活下来的。” 未央有一种能力,如果某个人执念太深,她就会变成那个人。 而如今的九殃对死去的贺九香执念太深,如果九殃将未央当做了贺九香,九殃会很危险。 因为未央可不是一朵单纯洁白的小白莲。 到了那座山崖,九卿还未来得及感叹一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化自然,司幽就如乘风而去的纸鸢向某个方向直奔而去。 苍白的天光,翠微松竹,山泉叮咚,鸟语花香,幽幽而鸣,慕容弦惬意的躺在一棵古老盘虬的大树枝桠之上。 司幽静立于白木香繁花之上,焦灼的心在遥遥望见慕容弦之时反而平静下来,他必须要慎重。 如果慕容弦真的发现了那件事,他为何不去找姜南? 他的到来打破了山谷安宁和谐的平衡,真气念力的流转即使在百里之外慕容弦也能清晰的感受到。 “哪一位朋友?”他懒懒吐出两个字,轻缓却沉重。 司幽自知不能再等下去,暗道一声事急从权,轻轻一跃,几个起落,站在离慕容弦最近的树枝之侧。 “慕容先生。” 慕容弦翻一个身,漫不经心的‘恩’了一声算是回应。 “司幽想问先生,面无异色,蜉蝣噬心,是何种病,该如何治。” 慕容弦的呼吸渐沉,似乎进入梦境。 司幽的古纹素雪云形千水衣在朗朗清风中飘举:“司幽再问先生,面如寒霜,十指十色,五府六脏,如风散流沙,是何种病,该如何治?” 慕容弦似乎从睡梦中惊动,微微睁开惺忪的眼,按着眉心:“这两种病并不好治,要我帮你,也并非不行。” 司幽面色一喜,知道他不白救:“有什么条件?” “你救两个人,就是欠我两份人情,我的要求不多。”慕容弦伸出两根手指:“两个条件。” 司幽静待他接下来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五十章 青云山的噩梦 “师尊,你真的要带这个小姑娘上山?” “阿弦,为师三年前云游,见过这个小娃娃的父母,乃是天下至尊,礼贤下士,察纳雅言,心系苍生,却被奸臣贼子逼宫篡权,夺取了皇权。 她的父母拖我照顾她,我青云山弟子,以除妖卫道,维护人间和平为己任,现在逆臣窃权,她家族无一生还,仅剩她这唯一血脉,为师如何不收她?” 罗浮轻叹:“她大概受了太大的刺激,不仅忘记了前尘往事,连这等血海深仇也全然忘记,为师将她的名字改了,从今以后,她便叫罗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师尊,你大约想不到,你寄予了深切厚望的罗一,你的好徒儿,是一个狼子野心,毁师灭族的贼人吧。 “为师推算这娃娃命格奇特,根骨奇佳,如若不自幼在名门正道修行,清气熏染,沦入魔道,为天下大患。” “阿弦谨遵师尊教诲,日后定会带着小师妹好好修行,引她入正道。” “很好,我的乖徒儿。” “师尊,只是她怀中抱着的那只黑猫看着邪气..” “其中纠葛,为师也不清楚,不过既然被这娃娃捡到,就是冥冥当中自有天意..” “是,师父。” 罗一在青云山习了一年的武,基础练得很扎实。以前在皇宫里自己照书修炼基本的内功,在青云山怕人家误会,也不再继续修炼,时日久了,渐渐生疏淡忘。 这一年里她再没见过师尊和慕容弦师兄,一应是雪风师兄照顾他们这些新入门的青云山弟子,所有的弟子寅时起床,用过早饭,卯时练功,未时休息,申时上文化课,戌时洗漱睡觉。 新入门的弟子对外统称“青云山弟子”,没有师父长老教授武学,一概是修行较好的师兄教授指点。 青云山弟子没有师父的陪伴或特许,不能单独下山行动,更别说新入门的弟子连师父也没有,罗一除了练武就是带着黑猫在房间念书。 青云山新入门弟子的考核三年一举行,没入长老掌门辖下的青云山弟子皆可报名。 这次考核对青云山弟子非常重要,如若通过这次考核,就证明青云山弟子修炼到一定程度并取得师父和掌门认可,有成为入门弟子的资格,此时才会被分配到各个长老辖下,修习更上乘的青云山剑法,并承担一定的工作。 新入门的青云山弟子选择习武、炼气、养神三项当中的一项进行修炼,罗一选择了习武,入门考核最重要的一项就是修为技术上的胜出。 罗一才入门一年就遇上了入门弟子考核,她本可以再等三年报名,但是她瞒过罗浮师尊,让自己假装失忆,就是想早日习得上乘剑法,回到故国,找到皇兄。 皇宫将倾之前,她夜以继日的翻读书阁之中的书,都没有找到解除皇兄身上的诅咒的方法,青云山是修仙之地,想早一步找到秘籍仙法,第一步就是早点成为蜀山入门弟子。 大堂里人才济济,掌门和几位长老都在。 罗寒是执掌真人,仙风道骨,他的面容和蔼,眉宇间又有股英气,眼睛里透出决断。 罗佳长老掌管武术类修炼体系中的功夫传授、整理、创制。弟子降妖伏魔事务管理。 罗轶长老负责练气类功法传授,蜀山历史文献整理等工作。 罗鉴长老负责养神类功法传授,搜集打探仙、妖、人界情报工作。 罗上长老负责蜀山弟子品行、功过评定,对赏罚提出建议,以及蜀山日常行政事务管理。 这些长老今日高高在上,考核底下的弟子,他们大约永远都想不到,就是这些弟子之中,一个最不起眼的弟子,一个叫罗一的小弟子,他们师兄亲自带回来的恶魔,会在有一天,亲自全部结束他们的性命。 “往年的入门弟子考核一般是罗寒掌门与罗上长老主持,这次居然连罗佳长老、罗轶长老与罗鉴长老都出动了,看来这次入门弟子考核不是这么简单。”旁边耳语并不如何小心谨慎,而恰巧罗一就站在他们旁边。 果然,慕容弦站出来:“各位师弟师妹们在青云山修行经年,想必武术修为上大有精进,本来入室弟子考核是看缘法,几位长老自行定夺,但几位长老日理万机,日常事务缠身,这次各位长老有缘一聚,这次考核不仅是各位的入门弟子考核,也会成为各位师弟师妹的入室弟子考核。 各位师弟师妹是否有幸成为入室弟子,学习上乘修为,为弘扬青云山侠义,除妖卫道,维持人间和平尽一份绵薄之力,就要看各位师弟师妹在这次考核中的优异表现了。” 此言一出,青云山弟子哗然,兴奋与担忧,自信与犹豫,紧张与成竹在胸,雄心勃勃与唉声叹气交织成一片。 随着一声“考核开始”,所以的青云山弟子都屏声凝气,暗自准备。 一对一的角逐,胜者喜不自禁,等待分配。败者垂头丧气,又要再修行三年。 罗一与加禾。 罗一是知道加禾的,在蜀山已经六年,他的慧根不高,但勤于修炼,努力上进,都是习武,罗一一遍就会的,加禾要学十遍。 罗一虽然天资聪颖,但毕竟年限尚浅,她不能确定自己能否赢,她闭上眼,虽然已过去一年,但皇兄的音容面貌在她心里更加清晰,她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这次不准输。 这次战役极其辛苦,加禾一招一式稳扎稳打,每一招都尽量做到毫无破绽,她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起来非常吃力。 她有一种性格,越是处于危险,越是危机关头,她的心就越是沉着冷静,越能看清楚对方的破绽。 她节节败退,眼睛凝神聚精,对方的每一次出手的角度与方法她都不肯放过。 加禾一剑刺出,那一剑来得惊险至极,快、准、狠,她很有可能从此重伤拿不了剑。 名为考核,原则上就是点到即止,不准伤人,可是加禾在青云山六年,连入门弟子的考核都未通过,与他同时入门或晚他入门的师兄弟有许多都已成了入门弟子。 他风雨无阻,苦心修炼就是为等这一天,罗一才入门一年,就这样难缠,他打红了眼,心下没了耐心,手上就没了分寸。 这紧急关头慕容弦作为大师兄是不能不理的。 但说时迟这时快,罗一手上的剑像灵蛇般朝加禾的手腕削去,加禾的手一痛,那柄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加禾师兄,承让了。”罗一抱着剑,声音已经有些虚浮,却还是勉强微笑。 加禾不服的“哼”了一声。 “加禾,你可知罪?”罗寒的声音透出一股威严:“你怎可有伤及同门之心?” 加禾跪在地上:“弟子知罪,请执掌真人责罚。” “你这样不顾同门生死。以后如何静心修行,担起除妖大任?如何能留在青云山?你即刻下山,以后不准说是青云山弟子!” “请执掌真人息怒,弟子再也不敢了,弟子也是一时心急,没了轻重。。” “不用多说,你走吧。。慕容弦,找弟子护送他下山。” 虽然没有见到加禾的临走时的表情,但罗一知道他一定是充满怨恨与愤怒的。 “黑玄,今天的比试太惊险了,加禾被逐出了蜀山。” “黑玄,今天没有见到青枫长老。” 第二天蜀山的弟子在山下找到了加禾的尸体。 他的双眼圆睁,里面充满恐惧与不信。 青云山弟子议论纷纷,每个人都躲着罗一。 “和罗一比试第二天加禾师兄就死了,已经被惩罚逐出山门还不放过..最毒妇人心啊。”虽然加禾的伤势明显不是普通的剑伤,谁也不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可以做到,但谣传还是这样散播开来。 罗一被所有人孤立。 她抱着黑玄躲在亭子后面。 “黑玄,怎么感觉你长不大?去年抱着你是这个轻重,已经过去一年了吧,你是不是想我一辈子抱着你?” “黑玄,你相信我吧,我昨晚什么也没做,加禾师兄怎么死了呢?” 说着她就嘤嘤哭了起来。 “一一?” 有人叫她,她埋着头把眼泪擦干,转身见竟然是慕容弦,有些受宠若惊的羞涩,怯怯的叫了他一声:“大师兄。” “我已经听说了,不要担心,师兄相信不是你做的。” “真的?”她破涕为笑,对突如其来的温柔不知如何是好。 “恩,我觉着你还没这么厉害,加禾身上被抓去一大块肉,已经开始发黑腐烂,初步判断是妖物所为,我会和大家解释清楚。” “是上次的那只黑色怪物吗?” “不确定,这个我会查清的。”他安慰的揉她的发:“师尊说想收你为徒,你愿意吗?师尊可是不轻易收徒的。” “是掌门真人吗?” “恩,我就这么一个师父。” “我愿意。”她自然是愿意的。 “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师妹了,师尊常年在外云游,以后师兄就代替师尊传你剑术。” “好,谢谢师兄。”罗一吸了吸鼻子,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真切的望着他。 慕容弦最后望了一眼那仿若天际边灿烂瑰丽云霞的木香花树。 命运的车轮滚滚向前,谁能想到当初那样一个小女孩,成为日后青云山的噩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五十一章 寒玉棺 总的来说罗浮真人只有两个徒弟,一是慕容弦,一是罗一。 罗浮多年来云游四海,见多识广,博学多才,又上善若水,风度不凡,慕容弦自幼在他门下,所学自然不俗。 罗一是慕容弦唯一的小师妹,慕容弦也是尽心栽培,宠爱有加。 罗一每日潜心修行练剑之余,抱着黑玄逛遍青云山山,览尽青云山藏书阁藏书。 五年间她只见过罗浮两次,一次是他回来看看自己新收的小徒弟,一次是执掌长老召他回山,相商要事。 第一次他拍着罗一的头说:“小娃娃,几年不见,你的黑猫怎么越长越丑?” 害得黑玄马上想咬他,幸好她及时阻止惨剧发生,是黑玄的惨剧。 罗一一本正经的说:“黑玄,你若舍身取义留下我一人,每日那些吃不完的肥肉可怎么办?” 逗得慕容弦哈哈大笑。 第二次青枫真人匆匆而过,她只见到他御剑的背影。 她本来想着给他看看她新学的剑术,不过她安慰自己,算了,反正是他教给师兄,师兄教给我的,要是没学好岂不自己找骂?虽然她为了这次师父回来已经练了很多次,确信掌握了剑术中的精髓,不会有失误。 “师兄,这是我做的一个变通之想,既然我和那个人都为对方所掣肘,我便找了一个第三方加入。” “如果薄野擎苍是你帮忙才从一个凡人得道成仙,为何已近三千年了,你竟没有从他那里得到中曲山的秘密?”执掌长老甚是为罗浮抱不平。 “这便是造化弄人之处了。”罗浮捻须而叹,眉眼间尽是无奈:“虽然薄野擎苍苦心,仍然没有找到白帝留下的秘辛。” “薄野擎苍是谁?”罗一躲在藏书阁的朱红柱子里,心中暗道:“师父和执掌长老在说什么?” 罗浮的眸子里一抹深沉的哀伤:“为了这件事,他终究伤于帝峿之手,自知大限将至,不想连累蜀山上下,咬紧牙关,在立了下一代掌门之后才仙逝。” 这个惊天秘密直到现在他的亲传弟子和中曲仙山的人都蒙在鼓里,薄野擎苍是人间修为最高的金仙,万没想到上古时期的神尊还在世,竟然插手一个小小的中曲山的事,更没想到这个神尊是个不讲理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将薄野擎苍打成重伤。 “师兄,你这个人太善良仁慈了,你竟不知薄野擎苍那老儿外面道貌岸然,是人世间高不可攀的金仙,内心却险恶至极,竟然利用这件事假死,龟缩在蜀山千百年。”执掌长老愤愤不平。 罗浮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却忽然提起另一件事:“寒师弟,还记得么,我养育了你十年,后来离开了。” 罗寒不知道为何罗浮突然提起此事,说到这事他的眼中流露出感激和另一种情感,很像是对亲人的那种情感:“记得。” 他一直没有问,因为他害怕她得到的答案,可是现在师兄竟然主动提起。 罗浮的衣袍在风中灌饱了风,有窸窣的响声,他说这件惊天秘密时和说一件平常的琐事一样,表情没什么变化:“当时我中了帝峿下的毒。” “什么毒?”竟有这事?!罗寒的心在胸腔蹦跶。 “一种很难治愈的毒。我是过了一千多年才将毒素一点一点肃清。” 直到现在,罗寒才彻底放下这件事,他从被抛弃的痛苦的解脱,但却不开心:“师兄,那时我以为你是因为讨厌我才离开我的,你中了毒,你可以和我说啊,我可以陪你一起治。” “当时我不知道能不能好,告诉你也无益。” 罗浮就是这样一个人,一切都自己一个人承担。 罗寒垂下脑袋:“师兄,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你还告诉我这世上我有亲人,我走遍了千山万水,你知道不知道,你今天轻飘飘的一句无益,让我付出了多少!终于,我找到亲人的时候她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你也差点不回来。” 罗浮从来没有见过罗寒这样的情绪,如此忧愤溃怒,就像一头遍体鳞伤的困兽,四面都是黑色的墙,一千多年都找不到出口也看不到光明时的哀凉无望,但他早已不是少年,一切都掩藏在一张凄凉的脸下。 罗浮此刻才惊觉,他的小师弟对他的感情,似乎不同寻常。 不是师兄弟,而是亲人,是感情至深的亲人。 罗浮多年来古波不惊的心有了一丝涟漪,但仅此而已,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罗寒太了解罗浮的性格,一切点到为止,于是他转移了话题:“师兄,既然薄野擎苍还活着那你还打算去见他吗?” 罗浮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摇头:“他既然躲着我,也就是说不想见我。” “那中曲山生死珠呢?” “算了,就算上面有什么上古神物,也已经和山融为一体了,不宜再去打扰。” 师兄的心还真是挺大的,罗寒有些无语。 半晌后罗浮道:“师弟,既然他不想我知道,这件事就你我二人知道就好。” 罗寒盯着罗浮的脸,他仍然是那样的云淡风轻,半点不变。 罗寒在脑子里努力构想,心中一惊,估计当时罗浮的离开给他带来的打击太深,头晕脑胀的将罗浮告诉过他的事塞进葱聋丢灵湖了,该死该死。 师兄让他去找他失散的亲人,给了他迷谷,让他装满,才能和亲人相见,他一直有个信念,以为找到他的亲人师兄就回来了,但此时想,师兄那会儿可能身体里还有毒,怎么可能回来。 后来他才知道迷谷是要用人的灵魂来填满的。 如果是这样寻来的亲人,他宁愿不要。 所以他就在世间一直流浪,顺便惩奸除恶。 大约是天可怜见,即使他没有用人的灵魂填迷谷,他也在无意间找到了亲人,只是那时候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已然去世。 再见师兄的时候他说:“我知道了。” 他的话如高山之巅的松叶清风微凉,目光却饱满慈悲:“师弟,这才是修行。” “师兄是这么想的。”那时候罗寒的浅笑微涩:“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烂在肚子里。”罗寒妥协:“我不会把中曲山的事说出去。” 这才是修行。 罗浮临走前问罗一,是否愿意和他们一起走。 罗一轻轻摇首:“师父回来见到我,青云山才像有家的感觉呢。” 和师父离开青云山那一天,慕容弦回首望了一眼,身后千树梨花白,一个素衣女孩,站在盛世的繁花里,和他诀别。 罗浮没有回头,对慕容弦道:“阿弦,走吧。” 慕容弦问罗:“师尊,为何不带一一一起走?” 罗浮站在山巅之上,看着阴雨的天空,长叹一口气:“阿弦,你记着,离别便是离别。” 和师父在外修行了十年后慕容弦回到了青云山。 虽然延误了回程的日期,他想着自己和执掌长老说明了原因,他知道自己为了救人受了伤,也不会多加苛责。 他如此想着,但回去了才知道,青云山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青云山了。 罗一是现任执掌长老,独揽青云山大权,很多事都变了。 慕容弦很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才短短十年,青云山的变化就这么大。 但他找不到一个人问。 除了罗一,他所熟悉的所有人都人间蒸发。 他想再回去找师尊,告诉他如今青云山的变化,他在约定好的地点等待,师尊直到最后都没有来。 慕容弦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和十年前一样的纤柔瘦弱,怀中抱着一只黑猫,大大的眼睛中透露出对他的绝对信任,她甚至提议,以后由慕容弦来做执掌长老。 慕容弦的心冷的发抖,拒绝了这个提议,此后的人生除了日夜不缀的勤勉修炼便再无他事,他本天才难得,心灵极慧,又勤修苦练,进步一日千里。 在波澜不兴的日子里,他偶会想起,梨花下那一抹轻盈的素衣和清然笑意。 如今这抹影子成为青云山的阴影,挥之不去。 忽忽三百年过去,有一日师父在梦中里告诉他和他师徒缘分已尽,叫他好自为之。 慕容弦三百年未做梦,这一梦让他知道他再没有可能见到师父了。 慕容弦大病一场,躺在修炼的密室里。 密室四面以寒玉为壁,仙法灵气厚重,却极寒,寒冷如一片片薄刃,划开他的肌肤。 他拼命爬起来,向密室的最深处走去,走了不知几日几夜,走到了一处小室中,他看见了小室正中央有一个玲珑晶莹的寒玉棺,棺里隐约有一个单薄苍白的女孩。 虽然身影模糊,光影斑驳,只一眼,他便认出来是罗一。 “罗一怎么在里面?”听到这里,司幽忍不住提出疑问。 慕容弦摇摇头:“不是罗一,是未央。” “未央?”司幽更疑惑了。 慕容弦却就此打住了话题,说:“你想让我帮你找姜南是不是?” 虽然知道慕容弦是什么人,但司幽还是问:“你的线索可可靠?” “可靠不可靠需要你自己判断。” 司幽的嗓音有一丝颤抖:“你说姜南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五十二章 一棵小树苗 “你所相信的便是真相。”慕容弦说。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两件事。”慕容弦伸出两根手指:“一、你退出云深阁。二、如果找到姜南,带她走,随便哪里,不要再回九洲八荒。” 司幽听完怔忡了一瞬,尔后大笑:“我还以为你要让我帮你杀了罗一,然后远离姜南呢。” 慕容弦没有理会他的笑,只问:“你答应不答应?” 司幽笑着看他:“你不会不知道离开云深阁意味着什么吧,你不会不知道姜南她..”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颓然低下头:“她恨我入骨..” “我知道。” “那你..”司幽抬头,眼中闪烁着惊讶。 “我仍要问你,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九卿带着未央赶来,气息未稳便急着替司幽说:“不答应!” 慕容弦没有理会九卿,一双眼睛看着司幽。 司幽低着头,没有回答,却说了另一件事:“你知道姜南是谁,你知道我杀了谁吗?” 慕容弦没有说话,等待他的下文。 司幽抬头,脸上是隐忍的痛苦:“杀了恒音那一刻,我才知道姜南是恒姬,而恒音就是姜南以前口口声声要去找的主人。” 慕容弦耸然动容,不由得站了起来,久久的盯着司幽那张绝望悔痛的脸,他的那种悔恨悲痛已然扭曲了他那张英俊的脸庞。 “报应!”慕容弦说了这两个字后便飞身离去。 九卿担忧的看着司幽。 猛然他心中一道闪电闪过,惊恐从他的眸子里如水般蔓延开来。 他终于明白明明他和司幽一样得到恒音的信任,而阁主却为什么一定要司幽去杀恒音。 他一直以为他已经对这个世界的险恶和可怕有了了解,他也一直知道阁主不是什么圣人君子,但他在没有领会到阁主的狠辣之前,一直以为,阁主至少是个不会对下属如此残忍的人。 只是他以为而已。 既然连他都能想到这件事的真相,身在其中的司幽怎么会想不到? 九卿看向司幽的眼光忧惧加深,司幽却似乎浑然不觉。 司幽站在原地想了很久很久,才对九卿傻傻的笑了笑说:“呐,九卿,这就是报应,在杀掉恒音,不,在更久之前,在加入云深阁时,我原就永远不能奢望离开。” 看着他那种恍惚的笑容,九卿的心如被一只大手揪着,疼痛的快要窒息,他不由自主的将司幽搂在怀中低声道:“放心,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拼命给你。” 九卿以前一直觉得九殃太傻了,一直默默守护在贺九香身边,却从未奢求过什么,甚至未对她说过一句告白的话。 现在他才知道,这种爱有多绝望。 明明无望,却仍在坚守,这种感情,只有精神上的蜜糖,却是肉~体上的砒霜。 很多年以后,每当司幽想到这一天,他在极端的痛苦之下,有一个人原来也和他一样的痛苦,那种锥心之痛就会再度袭来。 雪花纷飞,如漫天的柳絮。 屋子里很冷,顾北却只穿着一袭青色的薄衫。 黑色的大理石桌上防着一把剑。 剑里有淡淡的乳白色光芒。 顾北久久的看着那些光芒,风雪吹入窗户,他忽然感受到了冬天的寒冷。 他想起了北望沙泽,他很想那个地方。 明明没有多久,为何他觉得离那个时候很远了? 那个时候他在款待白顷歌,为她弹了一曲。 他忽然很想回到北望沙泽。 但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他不能回去。 感受到温暖的人是不可能再回去寒冷了。 所以不准回去。 地上是九凉的尸体,他轻轻抚摸她娇艳的脸庞:“你已经为杀掉季雪衣付出了代价,现在,你无需再付代价了。” 顾北用灵力将剑中的灵魂释放出来,一种淡蓝色的光芒和那缕乳白色光芒纠缠在一起,窜入了九凉的尸体。 “大人?”九凉睁开懵懵懂懂的眼,迷蒙的看着顾北:“我不是死了吗?” “你没有死。”顾北将她拥入怀中,温柔的说:“你将成为我的利器,杀尽那些负心的人。” “我要杀谁?” “白顷歌。” 白顷歌收到消息,白夭的病情恶化,她必须尽快找到京蔚,得到他的血。 白顷歌又回到了灵山。 这一次她没有遇到楚离。 奇怪的是,她自以为做的很隐蔽,可还是在一开始就被发现。 一个巫族的弟子似乎在等待她的到来。 在她出手前那个弟子说可不可以等一下,族长要见她。 当然,这时候她还没有动手,于是她被带到了巫咸面前。 没有更多的寒暄,但巫咸待她很客气。 她没能理解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是否是因为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将她抓住。 巫咸将一个小瓶子递给那个弟子,那个弟子转交给了白顷歌,她看着手中这个精致的小瓶子,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巫咸的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但面上却很平静:“这是神尊的血。” “神尊?”白顷歌的心中一丝颤栗,吞了吞口水问:“哪个神尊?” “京蔚神尊。”巫咸说着四个字的时候带着明显的敬畏。 白顷歌心中期待的那几个字被巫咸说出,心脏还是不由得跳了一跳:“真的是那位神尊的血?” “信不信由你,送客。”巫咸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是一个通体润泽的羊脂瓶,密封的很好,这种密封是上古封法,她在古书中看到过,她试着用血写了符箓,配合咒语,瓶盖骤然打开。 血呈透明的粉红色,和普通人的鲜红不一样,但白顷歌还是不敢确定,拿回去给崇凛看了看。 崇凛看了一眼然后确认:“确实是苍古神尊的血。” “太好了。”白顷歌顿时心花怒放:“夭夭终于有救了。” “谢谢师父。”走之前她抱了一下崇凛。 崇凛微笑着看着她:“血不可用过量,不然会有麻烦。” “我知道了。” 白夭醒的那一天,鬼婳一张小脸都哭的不成人样儿了。 白夭懵逼的看着周围一大圈人,尔后才想起自己原来受伤了。 “夭夭。”白顷歌站在她面前,眸中含着泪:“幸好你醒了。” “娘亲不哭。”阿简迈着小短腿儿,从筱梨手中挣脱,向她扑来。 “小夭。”鬼溟站在她面前:“幸好你没事了。” 白夭一醒来就看着一大群人在她面前喜极而泣,药效还没过,有些头晕脑胀的,揉着脑袋说:“我还以为我这回死定了呢。” “不要胡说。”白顷歌抱起阿简。 “我不会让你死的。”鬼溟深情的望着她。 白夭最受不了鬼溟的深情,故意转移视线,向鬼婳道:“过来我抱抱。” 白夭从来没承认鬼婳是她女儿,所以在她面前一直自称我。 鬼婳小小年纪的不懂这些细小区别,幸福的奔向了白夭。 鬼溟的目光依旧深情,他不在乎这些细节,只要白夭在她身边就好。 “娘亲,你受苦了。”鬼婳心疼的摸着白夭苍白的脸。 白夭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此刻鬼婳小小的软软的身子在怀里,说的话如此体贴善解人意,她都要感动的哭了,好不容易想说句什么,小丫头一转头问鬼溟:“父君,我这样说对不对?” 一屋子的尴尬症犯了。 鬼溟赶紧澄清:“小夭,我没教小婳说这些。” “真的?” “可是父君你明明说等娘亲醒来的时候要说这句话来着..” 鬼溟.. 阿简噗嗤一声笑了。 白顷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阿简也就不笑了。 白夭打了两个哈哈:“你说的挺对的,你父君说的不对。” 鬼婳没搞清楚白夭到底指的是什么,咬着小指头说:“父君教小婳的,为何小婳对,父君不对?” 白夭又打了两个哈哈:“这个嘛,意思就是..”眼睛一转,抓住白顷歌:“小白,你来对她解释。” 白顷歌使出杀手锏:“阿简,你笑的挺欢乐的,你来向婳姐姐解释。” 鬼婳听到这句话,哇的一声哭了。 “怎么了怎么了。”白夭搂着鬼婳哄她。 白顷歌也是莫名其妙的。 阿简不明所以。 鬼溟更是摸不着头脑。 唯有筱梨唇角含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白顷歌环视一圈,只有筱梨懂其中含义了,用胳膊肘捅她:“还不说说怎么回事?” 筱梨忍俊不禁终于笑出来,捂着肚子:“上君,你不能说小祖宗是姐姐。” 白顷歌更没搞懂了,用眼神询问她。 筱梨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白顷歌顿时明白,哄鬼婳:“小丫头,姑姑哄你的,你不是阿简姐姐,我只不过这么说说而已哦。” 鬼婳这才破涕为笑,也不管刚才解释的事了。 白夭用眼神问白顷歌这怎么回事。 白顷歌也是筱梨一样高深莫测的微笑。 白夭急了:“你们知道,我不知道,不行!” 白顷歌怕又给她急出什么病来,忙过去附在她耳边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白夭听完一巴掌轻轻拍向鬼婳小脑袋:“没看出来啊,小小年纪就懂什么情啊爱的了。” “什么是情什么是爱?”鬼婳眨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问。 白夭无语:“鬼溟,这是你教女无方哈,都没有看到一片森林呢,就率先栓在楚简一棵小树苗上面了。” 白顷歌不满:“你那什么口吻呐,你家鬼婳不也就一棵小树苗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五十三章 吸血鬼 枫叶染红,望去如芊芊蝴蝶,扇动着薄翼,清风徐来,那红叶泠泠响动,如最好的一支歌曲。 九凉躺在挺拔遒劲的树干上,时光如小溪,干净清澈,她懒懒得不想动。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还是找到了贺九香的尸体,已经支离破碎,没有用了。 九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那具像破布娃娃的尸体大哭,也不嫌她尸体腐臭恶心。 九凉想如果当初她死的时候没有跳入悬崖多好,只要留个全尸她还是能救贺九香的。 下一秒她就被自己这种悲天悯人的想法给吓了一跳,心脏仿佛给人击了一锤。 她霍九凉什么时候有此等好心?! 一个小石头‘倐’的砸过来,正中她的额头。 九凉吃痛,捂住额头,跳起来,瞪着九卿,一句粗话在嘴里打转,看见他身后的司幽与九殃就没有说出口。 九凉一向不很注重自己的形象,但在司幽面前,她总会收敛几分。 所以她只跃下枫树,几步到九卿面前,露出一个薄薄的微笑,然后一个趁其不备用脚踢了他一脚。 九卿抱着贺九香的尸体被她一脚踢的在地上打了一个滚。 “霍九凉,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九香都死了你还有心情趴树上睡大觉!!” 九凉给了他一个关你何事的眼神,然后务实的说:“既然人都死了,还抱着哭有什么用,找个地方埋了罢了。” 尔后九凉便笑,那种晨曦的微笑,彷如一种薄光,一瞬间便会消失:“贺九香要是知道她死了这么多人为她伤心也算死得其所了。” 她死了之后一定不会有人为她伤心。 大人大约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贺九香死了,九殃平日里倒是神神道道,痴痴罔罔的,如今贺九香尸体找到了,他却仿佛恢复了正常,还是那一副冰冰冷冷的眼神,九卿抱着贺九香大哭,他竟然纹丝未动。 九凉很奇怪,九殃为何如此反常。 但她也不过奇怪一瞬而已,别人的事,她倒不很想理会,今天若不是司幽在,即使贺九香的葬礼,她也不想参加。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不耐烦的说:“你们快着点安葬她,大人交代了我去做一件事,耽误不得。” “什么事?”九卿问。 九凉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管什么事,都不关你的事。 在埋贺九香的时候,九卿又大哭了一场。 “哭哭啼啼的,果然像个娘们,哈哈。”一个粗鲁的声音从远及近。 “九原哥哥!”霍九凉惊喜的转头,笑盈盈的看着向她走近的人。 九卿被九原嘲笑像女人不是一回两回了,每次被嘲笑都有想杀了他的心。 不过九卿的功力在九原之下,也就不起这个心思,因为九卿如果出手,九原绝不会当做同僚之间的小打小闹,而会下杀手。 九原第一次知道九卿喜欢司幽的时候就嘲笑过他,一个男人竟似个女子般扭扭捏捏,喜欢男人,九卿怒了,在和九原斗了一天一夜之后,他输了,之后便只敢怒不敢言。 这次照例是九卿很生气,后果不严重。 九原人虽长得粗苯,说话也很粗糙,但他喜欢精致的东西,精致的花瓣,精致的屋子,和精致的霍九凉。 “九原哥哥,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霍九凉扑进九原的怀中。 这世上,能让她如此没有任何防备的也只有顾北和九原了。 “我的阿凉,这么血腥的场面你怎么能来看?”九原用双手蒙住她的双眼。 九原不喜欢血腥,他最厌恶血腥。 “九凉不怕。”霍九凉甜甜一笑。 “我的阿凉长大了。”九原欣慰一笑:“但是九原哥哥可不想你长大呢。” 九卿看着这一幕差点要吐。 九原手上沾的血腥都能染透他的血液了,他竟然有脸说这个场面血腥? “这可是九香的葬礼。”一个女人的嗓音漫过来:“你们还是赶快走吧,没得辱没了她的葬礼。” 一个女人紫衣白发,御剑而来。 “也好,反正人都埋了。”霍九凉兴趣索然的拉着九原的手:“九原哥哥,我们走罢。” “你想到哪里?”他问。 “随便哪里都好。”霍九凉无聊的打着呵欠。 九原记得霍九凉还小的时候,对他说过,其实她有一个梦想,她想走遍大江南北,万里锦绣江山,她想在世界随便什么地方流浪,不管是一千年还是两千年,反正就是孑然一身,以天地为席,孤独的流浪,仿佛这世间只有她一个人。 “九华,你来参加九香的葬礼?”九卿显然对九华有些忌惮。 “我为何不来?”九华从虚界中幻出她早已为九香准备好的鲜花,献在她的墓前。 霍九凉和九原离开之时,只听到他们这两句对话,其余的都听不清了。 霍九凉的手很小,他一只手掌就能全部包裹住。 无论春夏秋冬,她的手始终凉凉的,温暖不起来,每次触碰到的手,他都很像尽量温暖她,想让这温度一直传到她的心里。 他还记得第一次遇到她,那时候她于千万人中向他这边看了一眼。 只一眼,薄薄的,凉凉的目光,世间万物她都不在乎,她只看得到站在他前面的阁主,只有那一个人,是她的全世界。 只有在看阁主的时候,她那凉薄的目光有了一点点星光和温度。 他们第一次合作是在小小的夏国。 这座城市从最外面染病,然后深入肌骨,它病恹恹的,灰黄色的天空,残疾的城堡,空中散发着腐朽的陈烂味道。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奄奄一息的病人。 人们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 活着的人穿着褴褛,无精打采的对着猫狗这样的小动物无力的挥舞着棍棒艰辛的追逐,街上到处都是一片腐败。 城市里垃圾高矗,污水横流,老鼠遍布,恶臭熏天。 一个小孩,在一个女人身边呜呜的哭着,渐渐自己也没有了气息。 这场瘟疫带来巨大的灾难,大夫们用尽各种方法,也没能阻止这场瘟疫,它肆虐了每座城市,人们毫无抵抗能力,迅速的死亡。 这是一场恐怖的瘟疫。 但是找不到瘟疫的源头。 他们到王宫的时候,一个俊美的少年在远方迎接他们。 那少年仿佛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干净美好,俊雅无邪。 少年身后是腐烂成堆的尸体和窜行的老鼠,黑暗的死亡和瘆人的病疫,而他,似乎是这个暗黑世界的一抹亮光。 少年开口,是异国的语言。 不过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是你的委托?”九原问。 “是。” “你想要杀谁?” “你们只需要配合我就行了。”少年微微偏头,向霍九凉一笑,恍如华光璀璨:“我不是付了足够的金子给你们?” 有九原在,谁都不能碰霍九凉,也不能勾引她。 “你的血肯定很鲜美。”九原舔了舔唇,浅褐色的眼瞳里弥漫迷人的雾。 少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眼睛,惊叹之余痴痴一笑:“你想喝我的血?” “你肯吗?”九原享受的闻着他身上清幽的香气,唇角微勾,露出一对尖尖的小白牙。 “自然。” 九原张开嘴,一口咬下去,少年背后一阵发凉,九原咬的地方渐渐蔓延到他的心脏,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霍九凉慢慢的打量那少年,慢慢的问九原:“你杀了他?” 她的眼光穿过他,慢慢的说:“这是云深阁的客人,是我们的雇主。” 九原微笑:“没有死,只会慢慢的死,精致的死去,谁也不会知道,是云深阁的人杀了他。” “你为何要这样做?”霍九凉奇怪的问。 “因为他不仅向你笑了,而且那笑,明显在勾引你,你年纪小,我担心你受不了诱惑。”九原认真的说。 霍九凉疑惑的看着他,良久,唇角慢慢的露出一个笑涡,说话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想的可真多!” 少年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摸了摸刚才九原咬过的脖子,感觉那里有一阵凉风袭过,看清眼前是九原与霍九凉之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能这几天太累了,竟睡了过去,两位见谅。” “恩,还请公子带路。”霍九凉笑意澹澹,单手支撑着小下巴,一副不用不好意思我的模样。 九原一把将霍九凉从少年旁边扯到他身边,问少年:“你感觉可好?” 少年检查了一下全身上下:“还好还好。”向九原行了一礼:“请两位跟我来吧。” 两人跟着少年向王宫方向走。 霍九凉趁机偷偷问九原:“你会吸人血?” 九原神秘的笑了笑:“阿凉,其实我已经死了五百年了,好像僵尸一类的吧,不过僵尸不吸血,我要吸血为生,好像吸血鬼之类的。” 霍九凉惊奇的看了他一眼,她也看了许多奇闻异志,从未听说过此等事。 “杀我有一个办法。”九原继续说。 “什么办法?”话问出口,霍九凉顿时觉得自己问的太不上道了,九原如果说了就不等于自掘坟墓?不会有这样笨的人。 没想到九原真的说了。 “那就是用桃木剑刺穿我的心脏。” 三人一齐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没想到守宫门的侍卫见到三人也不阻拦,三人七转八拐,走了半晌才到精致幽雅的落花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五十四章 你不知道我是谁? “你说我们男子汉四处游荡还行,你一姑娘家到处晃干什么?”一个男人没好气道。 三人还没有踏入房间就听到了不远处亭子里的争吵声。 小女孩在秋千上舒服的荡了荡双腿,慵懒的回男人:“凭什么姑娘家就不能到处晃了?哪国的规定?我爱到哪里便到哪里,谁也管不着,大叔要是有意见就请回吧,我也不让你跟着。” “那怎么行!我将来要娶你的!”男人笃定的说。 “我才不要任何人娶呢!!” “你太任性了!” “不要你管!” “吸血鬼吸了那么多血,那他的心脏能承受的了吗?”霍九凉恍若未闻那边的争吵声,低低的问九原。 “我的年龄比你大,你必须听我的!”那边的男人显然很愤怒了。 那个小女孩对他做了个鬼脸,根本不理他。 男人暴跳如雷。 九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向霍九凉笑道:“吸血鬼的心脏嘛,如果不能承受那我怎么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如果你真有兴趣可以去抓个杂种吸血鬼研究下,不过你研究归研究,不能招惹了纯种吸血鬼,不然就有麻烦了。” “要是玩的话哪个地方不能玩,你非得去那个地方,这座城市变成这样了,你不远离着点还去凑热闹!”男人暴怒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掩盖了一部分九原的声音。 那小女孩显然被男人的话给激怒了,怒极反笑:“这座城市早晚要被瘟疫变成一座死城,还不如早点走?和你一起走?什么叫凑热闹?亏你说得出口!” 她接着冷笑:“那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快滚出这个国家?!” 那男人猛地抓住女孩的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留在这里想要的是什么,你做梦!” 接着男人嗤笑了一声:“别人不清楚你,我还不了解?所有人当你怀着一颗救苦救难的菩提心?!呵呵!!” “你想说什么?”男人的话也许触碰到了真相,女孩有些畏缩了。 男人丢下一句话:“我告诉你,你安安静静跟我走则罢,不然,哼哼!” “你想威胁我?” “我就是威胁你!” “你!” “难道你是纯种的吸血鬼?”霍九凉偷偷的问九原。 九原没有回答。 少年没有理会那边震天介的争吵,直接招呼他们进屋。 霍九凉二人渐渐了解了这个国家的现状。 这场瘟疫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开始的时候传播的范围很小。 地方官最擅长打太极,推卸责任,可是这场灾难却让每个地方官不得不提心吊胆谨慎做事。 瘟疫来的迅速又突然,没有人有办法逃脱,自己也很担心被染上,所以格外小心,特意查访,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已经切断了与周边城市的商贸来往,不准进出,又请了巫师做法,连街上的猫狗都遭了秧,因为有人说他们阴邪,烧掉了染病的人,最后实在太多,连烧也来不及,催吐剂、放血疗法、喝童子尿、断食疗法都试过了,一点用也没有,像他这样还守在这座城市的是并不多了。 最开始君王还派人来,派来的人都死了,后来就封了城,算是彻底放弃这座城市了。 这座城最终要成为死城。 霍九凉从来觉得人死如灯灭,草木枯荣,夕阳晨曦,生生不息,也没有什么好伤心的。 九原向来喜聚不喜散,虽然很有男子气概,但碰到这种事总是要忧伤一番的。 三人正在说话,一个人举着一柄桃木剑轻喝一声,连剑花都没有挽就直刺了过来,一出手就不同凡响,只见他的剑如高山流水,银龙飞动,一招直直的刺向九原。 那少年和霍九凉都未动。 霍九凉撇了一眼刺客的桃木剑,只见他的剑薄薄的一片,轻若无物,流光如水,轻盈如月,但刚才一出手那剑便似银虹巨石,灵力磅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便暗道:“这柄剑是把好剑,可惜配错了主任。” 霍九凉听说铸剑巨匠慕容弦这个人得意的剑极多,但最得意的剑之一有一把名为千劫的剑,可眼前这刺客的剑有些相似。 传闻黄帝与蚩尤大战,蚩尤战败于青丘,化为枫树,这把剑取此枫木所作,本来是件戾器,以吸食人精血为生,天下人人可杀,后来为慕容弦所得,经年累月,以法力加持,与之相斗三百年才终于降服,那千劫剑已有一千年的历史,结果某一天却被小人暗算,夺了千劫。 刺客从此消失匿名,慕容弦也没有再追查,毕竟千劫不在,他还可用其他的剑。 听闻千劫剑认主,除了认定的主人,别人拿着有血光之灾。 霍九凉打量眼前和九原相杀的刺客,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大约是配不上千劫剑的,而这剑不过和书上的那把剑相似而已,大约也不是千劫。 不过要说不是千劫吧,那股血腥之气,真的还有几分相似。 刺客将这件华贵的屋子已然砍的稀烂,但仍然未碰到九原一根头发丝,而九原死死的压制住他,刺客竟然没有机会向那少年和她出手。 霍九凉觉得有些无趣,拿起桌上的茶杯,忽然听见外面微有声响,虽然极轻,但是她耳力极好,针尖大的细微声响都难错过。 “是谁?”说话间雇他们的少年兔起鹳落,手一伸,就已经与外面的人打了几个回合。 是一个全身黑袍的人,他眉骨高耸,鼻如刀削,身材枯干,手指如爪。 外面的人边打边说:“我是陛下派来的使者,请几位移尊,陛下有要事相求。” 少年听了收手,几个起跃,就退了三尺开外,皱眉道:“陛下?” 那人道:“是的,几位与陛下面见一回便知。” 这座城市四周封闭,君主远在千里之外,已经将这座城池遗弃,怎么会专程派人来请? 虽然将信将疑,但既来之则安之,这里的地方官查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瘟疫的源头,不如跟着去也许事情有所突破。 那少年有些不乐意:“我看有阴谋,不如留在这里,我们自己也能查的。” 黑袍人急了,亮出君主的手谕给他们看:“请相信我吧,为了阻止更大规模的病疫传染,请几位贵客移步。” “为什么君主不亲自来?”少年道。 “陛下也怕死吧。。”九原边打边道。 “为了阻止更大规模的病疫传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少年问,难道我们几人去了就能阻止了? 黑袍人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说是陛下的意思,自己也不清楚,只要快点走就是了。 少年觉得陛下的手谕也不可靠。 那黑袍人实在没有办法,只得道出了原由。 “你还记得那时候吗?”九原问她。 霍九凉微微一笑,漂亮的瞳孔中在温和的阳光下散射出流光,一只雪白的灵鸽飞到她的肩上,她捧着鸽子,打开上面的笺,看完之后她歉意的笑道:“九原哥哥,我还有事,完成了再和你叙旧。” “好” 临别的时候,九凉说:“九原哥哥,若我这次回不来,把我葬在木槿花开的地方,若我没有尸骨,立个衣冠冢也行。” 九原的目光深沉,透出寂寞和哀伤:“阿凉,这还是你第一次和我说这些呢。” “九原哥哥,我们做个约定吧。” 霍九凉伸出手,和九原拉钩:“一定不要忘了木槿花哦,九原哥哥。” 说完她淡淡一笑。 九原没有再说什么。 九绝之意原是九死一生,他们死,阁主生。 死是最终宿命,死是永恒的,每个人都要死。 她自觉鲜少对手,应对这群人,却异常吃力。 她几乎是被逼得节节败退,没有一点还击的可能。 她惯常独来独往,所以没有任何后援可期待。 这一次,输掉的人往往就是死去的人。 一片空旷的荒地,漫无边际。 一条波涛汹涌江的大河,河边有一艘横斜的小船,小船上无人、无帆、无桨,她别无选择,手握长剑,跳上了那艘船。 江湖中武力高强的人可以隔空取物、乘风驾物,她纵然是武功修为高强,却也吃了一惊,那船如同那群不知身份的鬼魅,似感应到有人上船,自动划水,向前行驶。 船的滑行速度极快,那群黑衣早已是被甩得无影无踪。 虽然甩掉黑衣,但她发现,她进入了另一个怪圈,她没办法使这条不知开向何处的船停下,周遭是漫漫的河水,现在已经望不到岸边,她如果跳下去,不知道有无生还的可能,这种无把握的事她从来不做。 她渐渐镇静下来,打斗之后的疲累袭来,既来之,则安之,索性躺在船睡了一觉。 醒来之后先是听到了琴音,尔后是见到了那个恍如天神的人。 她勉强镇定心神问:“先生贵姓?” “你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她是话极少的人,又冷漠清淡,此刻见了这白衣男子却莫名的愿意多说几句。 “你的问题太多了。”他终于开口,许是很久没与外人说过话,说话缓慢,一字一句,却透骨的清寒。 她想看清那人的面貌,可是视线慢慢模糊,周围全是黑暗,我看不清你的面貌,你是谁? 她柳眉紧蹙:“你到底是谁?” 男子转身,一张极妖的面孔,媚眼夺人魂魄,身影瞬间靠近她,莹洁的手指勾起她尖削的下巴,语音轻挑:“你不知道我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五十五章 画中人 她在梦靥中惊醒,即便心中波涛骇浪,她的眸子一样的冷静睿智,一丝不乱。 窗外是深深的黑夜,浓的化不开的雾气丝丝袅袅的舔舐着琉璃纱窗。 她几乎本能的冷下瞳眸,跳了出去。 对方的身手实在不错。 连风声都很微弱。 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她几乎是凭着这么多年来最原始的身体触觉来感受对方的气息。 这是长时间的体力角逐。 她略输一筹。 她觉得他的黑色的背影几乎要与这浓重的黑夜融汇在一起。 但他又是这样鲜明的存在呀,他的身上有一股深沉冷漠之气,他傲岸凌桀,就该被人来仰望的。 这样的存在,即使是黑夜,也不能淹没。 她的眼睛里有细碎的光,声音淡的像一片沾着清晨清淡空气的栀子花:“大人。” 他走近她,更深露重,他微冷的衣袍在拥抱她的那一刻得到缓缓温暖。 她穿着最柔软细腻的绸袍,绸袍上盛开的青花此刻在浓重的夜幕里与他的肌肤轻微的感受摩擦,异常的给人温暖安心,他几乎要沉溺在拥抱她的怀抱里。 她的目光掩映在沉默的夜色里,呼吸渐渐轻柔。 “大人,你怎么来了?”九凉问。 “无事,来看看你。” 九凉疑惑的看着他,心中忽然有个念头,便脱口而出:“大人,你舍不得我去杀了白姐姐?” “没有。”顾北伸手摸她的额头,淡淡的笑了:“你别想太多,我就是突然想见见我们九凉了。” 九凉心中一动,蓦的热了眼眶,埋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大人,九凉有时候会奢望,如果这一辈子都能和大人在一起,那该多好。” “这确实是个奢望。”顾北温然的一笑:“别想太多,回去睡吧。” 霍九凉才被他焐热的心在他说前半句的时候骤然如被雪淋,半晌酸涩了眼角,点了点头。 他是从来不肯给她希望的。 白夭醒后难得得闲,和白顷歌静静的品一回茶,自然喜悦的忙着张罗,她从小性子跳脱,对茶道一事却十分能静心,常对白顷歌说,安静的泡一回茶,就像听大师讲了一回禅,对于武功上的修为大有进益。 她惯常喜欢穿粉色,今日却一改往常,着了一身素雅的织锦罗裳,粉白桃花在那盈盈一握的蛮腰束带上暗香浮涌,那及腰青丝用同样的粉白织锦桃花绸带扎起,宜笑窈窕,雅言清眸,灵动可人,秀色可餐。 白夭煮茶的时候白顷歌便在一旁教阿简念诗经。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白顷歌读这首词时微风过来,木亭六角上的占风铎叮叮铃铃的发出细碎悦耳的声音,她手持书卷,素衣青丝,安静逸清,疑似天上之谪仙。 她这样眉眼清雅的女子,澹静品茶时你以为她是纤纤温婉一弱女子,于千军万马中取敌人首级时你以为她是地狱修得一株曼陀罗。 她来自神宫天阙,也来自无间阿鼻。 “小白,你真的遇到了楚哥哥?”白夭煮茶,氤氲的蒸汽弥漫了她的眼。 “恩。”白顷歌将书交给阿简,让他自己念,她微低着头,仿佛在仔细想那个时候的楚离:“真是恍然如梦。” “他怎会不记得你呢。”茶水的热气蒸的白夭的眼愈加的白雾茫茫。 白顷歌摇头。 白夭想了想,终于无话可说。 两人在静默中饮茶。 之后两人同时想说什么,白夭说:“你先说。” “我在想,这个世界什么时候能够回归正常。” 白夭没想到白顷歌竟然期望的是这个。 她猛然想起一件事,心尖一颤,握住她的手:“你..” 一柄剑从窗外飞进来,钉在窗上,剑柄颤栗,一条白色的布帛系在上面,隐隐在空气中飘动。 白顷歌第一反应就是把阿简护在怀中。 不用取剑,便能看到上面有几个工整挺拔的小篆。 白姐姐,我在樱桃园等你。 若不来,天涯海角,必手刃你。 不管是谁,既然是指明找她,她就不得不去,不然叫人缠着总归是麻烦。 阿简要跟着去,白顷歌让白夭拦着了。 “娘亲去看看就回来。”白顷歌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脸蛋:“你乖。” 她万没想到是九凉。 但经历过这么多事,对于谁来她都没有那么多惊讶和不解了。 “是顾北派你来的?” 九凉点头。 “很好,你要杀我?” 九凉点头。 不知道怎么回事,白顷歌觉得面前这个人很熟悉。 “你..” 白顷歌想问什么,被九凉的话打断。 九凉冷静的说:“今日只能我杀你,你不能杀我。” 白顷歌看着她,她继续说:“因为少柠的唯一灵魄在我这里。” 白顷歌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一件事,心中恐惧,脱口问:“恒音呢?!” “死了。” “谁杀的。”白顷歌的目光如狼,几乎要吃了她。 “司幽,哦,不,九幽杀了他。”九凉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对她来说,九卿也好,九幽也好,都没有区别,她不会替他们考虑生死的问题。 白顷歌明白了,司幽是顾北派来的间谍,而恒音,因为信任,死在了司幽手中,而她交给恒音的剑,那把封印了少柠灵魄的剑,也落入了顾北手中。 那师父呢,知道这件事吗? “你还有什么话要问的,这是你最后的遗言,我会尽量满足你。” 白顷歌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她的岁数比她小了十万年,但她身上的某种特点和楼小笛一模一样,因为她比楼小笛更早接触黑暗,所以她比楼小笛更疯狂。 她很单纯,也很残忍。 她知道杀人不对,但她喜欢看别人杀人,她自己也喜欢那种血腥。 生在江湖,很难不杀人,白顷歌自己也杀过。 想到这里,她看着九凉眼中要杀人的那种平静,她忽然有些厌倦。 真想离开这里,永远生活在没有杀戮的世界。 但这种想法其实很可笑吧,世人都生活在这种生不由己的痛苦中,凭什么偏偏她能独善其身? 这世道,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你真的非要杀我不可?”白顷歌眸子里尽是落寞:“顾北他要杀我或者我可以理解,但你为何要杀我?” “我?”九凉天真的看着她:“大人不喜欢你,我要杀你,有何不对?” 话已说尽,无话可说。 “我杀你的时候你千万别还手,不然会伤害少柠上神的哦。”说完这句,九凉手中掣出一砍刀,向她砍去。 白顷歌当然不想伤及少柠,于是所有的招数都只是防御,没有攻击,九凉便没有了顾及,一味的进攻,并不防御,功力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两人交手约有百来合,一个进攻凌厉,一个防御密不透风。 九凉想要杀她很难,而她想要突围这个困局也很难,因为她不想伤害少柠。 到三百合的时候,两人的进攻与防御正处于巅峰对决。 这时候忽然有一个人,从血色樱桃中浮现出来,默默的站在远处观看她们的打斗。 两人的打斗此刻正处于胶着状态,白顷歌却仍然不由自主的分心去看那个人。 她突然想起了以前她们两个住在一起的情景,九凉说她曾经描摹过一个人,即便站在幕后,不见容貌,也知他灼灼其华,有倾城的妖美。 白顷歌知道自己是没有这等相貌的,九凉自己也不属于这等人,而顾北与雅致挂的上钩,至于妖美,是不搭边的,于是她难得勾起了好奇心问她那到底是谁。 九凉托着脸腮,摇摇头说:“浅月新来了个云游和尚,我忙不迭的去拜晤,和他说佛说了三天三夜,他才意气相投,和我说了些神鬼佛仙的事。 最后说的他高兴了,和尚便说与我有缘,说那幅画是俗尘之物,在他身边原不相称,想毁掉的,但又可惜,于是给我看了一眼,叫我有兴趣,可临摹下来。” 九凉接着说:“那幅画画的可真的是绝世的手笔,大家的风范,我临摹不了百分之一,想求着让和尚送给我,但他死活不肯,说这幅画临摹便好,若真得了,只会给我带来灾难。” 九凉的眸子亮晶晶的,她说:“那幅画旁边有一行小小的字:万世的寂寞与孤独,为了谁你不愿意轮回?” “看了之后,仿佛觉得那字后面有一个水绿色女孩款款而来,有细碎的银铃声在欢悦的低歌,她眉间的美人痣鲜艳欲滴,平添几分妖艳,她纤纤若质的姿态让人心生怜爱。” 九凉问她:“白姐姐,你说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那幅画果真有妖异吗?” 白顷歌听了之后也是一头雾水,叫她把画拿来给她看一眼,她或许能参悟一二。 是了,这个人真的是从画中走出来的那个人。 但他比九凉描绘的那个画中人更加的妖美邪魅,和崇凛相较,有过之无不及。 白顷歌这一分心给了九凉机会,只差一招,九凉就能要了她的命。 电光火石之间,远处的那个人忽然不见了,她听到白夭的呼喊声和阿简的哭叫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五十六章 有欲念不好吗 刹那间,九凉手中普普通通的砍刀变成了殷红的剑,刺向了白顷歌的心脏。 白顷歌迅速的向后退,九凉的剑越来越近,在即将要刺到她心脏的时候,白顷歌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这了致命的一剑,脸上的被锐利的剑气划开了一条口子,这条小小的口子却像是一个契机,平日在里面安静流淌的血液瞬间如火山迸发,争先恐后的从那条小口子里面汹涌崩落。 小小的口子终于承受不了这巨大的血流,从两边最脆弱的地方开始撕裂,口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从她的脸上裂开,仿佛有人在冷静而残忍的用手,完美的撕开她那张精致的脸皮。 白顷歌以前听说有一种酷刑,在一些皇家贵族中有贵妇小姐忍受不了身份比她们低的女人比她们漂亮,便会将那些人叫人抓住,在她们头。 九凉抬眼,顾北站的地方漫天的梨花瓣在舞蹈,淹没了他的脸,她几乎怀疑是自己错了眼。 这分明,这分明。。。 “大人!”九凉热泪盈眶,心中被一种可怕的惊惧深深掠住,湖水般清冽的瞳孔冷缩到深渊边缘。 “为何大人的脸..” 梨花如雨,这一刻仿佛是一个世纪,这个世界中的梨花静谧安好,只闻枝桠扶苏,轻微细碎的虫鸣如天外的歌声。 面前这个人的三千青丝散漫,拂过灿烂雪白的梨花,仿佛一幅绝色的画。 那株琼玉晶莹的梨花树下散落了一地粉白饱满的梨花,淡淡的拂过他修长的手指,他妖美的脸庞,然后灿烂消陨。 “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九凉。”顾北的手替她理好在风中飘飞的绒发。 “可是,可是..”九凉后退了两步,不能相信面前这个人就是她的画中人。 “九凉。”他的嗓音仿佛从天外传来:“你可知,我为何,要让你杀了白顷歌?” “为何?”九凉的脑袋已经被混乱的思绪充满,问出这句话也只是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话说。 “因为如果她在,我就永远不可能得到我想要的..” 你知道我为何要让你以如此残忍的手段杀了她? 因为她那张脸,我实在是厌恶之极。 她的游魂不知在这黑域中游荡了几千载。 她甚至记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她无知无识的飘荡在这浩淼虚无的天地。 漆黑的夜,阴冷的温度,耳边掠过阵阵阴风,暗色中似乎有无数惨绿色的浑浊眼睛盯着她。 一个庞然大物突然欺近她的身边,粘腻的哈喇子掉在她的肩头,肥大肮脏的舌头试探性的舔了一下她的小脸。 她苍白如纸的脸上立刻沾满了令人呕吐的秽物。 她却似乎毫无知觉。 那庞然大物见她毫无反应,猛然张开血盆大口,想吞她入肚。 霎时一道明亮的火光风驰电掣而来,直直刺中那蠢物的额头中央。 那蠢物轰然倒地,顿时化为黑烟,散做空气。 火光过处,尖利如刺的声音惊叫逃窜。 倏忽间这地方便静夜沉沉,没有了刚才阴鸷的气氛。 一白一黑飘然而至,到了她身前,恭恭敬敬鞠了一躬,然后唇吐咒语,念了几句。 她如梦方醒,问:“我为何在这里?” “你不用害怕,我们二人便是黑白无常,人死之后,勾人魂魄者。”白无常慢慢的说,毎个字都仿佛是来自地狱:“你刚死的时候,魂魄无所依,被游魂兽魄引诱至此。 那一只老虎生前为杂耍团榨干殆尽,死后怨念太深,不肯投胎,然而又无处可归,见你孤弱,游魂兽魄欲瓜分你,亏我们及时赶到,你才无大碍。” 黑无常声音在虚空中暗淡无神:“人既已死,人间之事便如消烟,人死之后形神分离,肉体留在阳间,亲人哀吊掩埋,日月一久,变成白骨,魂魄便要抽离出来,由我们二人带至鬼门关,鬼门一过,魂魄变成鬼,我们现在就带你过鬼门关。” 三人过了鬼门关,眼前出现一条暗沉湿腻的青石板路,路面凹凸不堪,周围种植了许多火红如血的花朵。 这花朵是青石路上唯一鲜艳的颜色,是颓败的离殇,是烈烈的死亡。 雾霭湿冷,青石板似乎永无尽头,那些花朵暗压压的,仿佛鬼魅铺就一条光怪陆离的血色地狱。 她跟在黑白无常身后,脚踩在青石板上,如踩寒冰,阴冷刺骨,如黑蛇咬噬,钻心疼痒。 “此名黄泉路,是接引之路,人死之后,心淡如水,毫无愁怨悲哀,这条路便平静如镜,照见你如花美眷,心中执着,不肯放手,这条路便是寒冷如冰,步步如刀割。” 原来是自己不肯放下,只是放不下的是什么? “彼岸花。”白无常随手一指,她顺着手所指处,渲染着黑暗与死亡的花丛中竟然是一个口舌突出,眼球爆裂,身上流脓,凄惨至极的魂魄,他在原地转圈,慢慢的,不停的转。 白无常道:“这个人生前为乞丐,捡了一个孩子,养到几岁,那家人来寻,他不肯给,便遭人毒打致死,以前那孩子总爱和他玩迷藏,让他转圈数到一百,然后寻自己。黄泉路上,孤魂野鬼,执念太深,他死时阳寿未尽,即不能上天,也不能投胎,更不能道阴间。 他就在黄泉路上游荡,等那个孩子,等了五十年,那个孩子如今还没有来。” 仿佛有一根心弦受到触动,她的心骤然痛了一下,只觉出深深的悲哀。 她呆了半晌问:“为何人世间有这么多悲惨的事?” “因为人有欲念。”黑无常冷冷的说。 “有欲念不好吗?”她问。 “不知道。”黑无常确实不知道。 “那么你们有欲念吗?” “自然有。” “那你们的欲念是什么?” “做鬼的当然想做更厉害,职位更高的鬼,妖界、人界、鬼界、仙界都是一样,就拿仙界来说,修仙之人皆想从散仙一步一步修炼成如薄野擎苍一样法术高明的金仙。” “为什么?” “无钱便想有钱,无权便想有权,无势便想有势,山外有山,楼高更有楼高。”黑无常不耐烦的回她。 这条路似乎走了很久很久都不到尽头。 她小心翼翼的走在黄泉路上,一步一惊心,疼痛入骨髓,到时候怕是鬼骨无存。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执念如此深,这执念似乎会要自己的命。 终于,她远远就瞥见一角飞檐。 终于有一点不一样的光芒闪烁着,走近了看,那是白玉柱,琉璃瓦,带着湿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五十七章 三生 一位白发苍苍瘦骨嶙嶙的老婆婆,面如枯槁,唯一双眼睛稍有神采,她的手如树枝,手上却端了一碗和她的手极不相称的碧玉碗,碗中装了一碗清清凉凉的白水。 “这便是望乡台。”黑白无常微微向老婆婆颌首,对她说:“这是孟婆。” 望乡台前是一条浩浩汤汤、血黄混沌的大河,里面尽是鬼手枯骨,,凄厉尖锐的鬼哭几欲穿破人的耳膜。 河面上有一面拱桥,光滑如玉,青苔遍布,桥身很窄小,仅容一人通过。 白无常不等她问便道:“这河便叫忘川河,这桥便叫奈何桥。” 孟婆打量了眼前的女子两眼,向黑白无常点了点头。 黑白无常面无表情,慢慢隐退。 她望着忘川河与奈何桥,一转身黑白无常已经走了,那老婆婆站在那里,神情间似笑非笑,诡异之极。 她打起勇气问:“老婆婆。你在这里等我吗?” 孟婆点点头。 “为何要等我?” “我在这里等每一个死了的人。” 三生石青如玉,静如水,质如雪,上面有流水的光芒。 石身上有四个鲜红的大字“早登彼岸” “老婆婆,三生是哪三生?” “前世、今生、来世。” 或许是太久没有说过话了,孟婆接着道:“传说三生石始于天地初开,受日月精华,灵性才通,不知过了几载春秋,只听天际一声巨响,一石直插云宵,顶于天洞,似有破天而出之意。 女娲大神放眼望去,大惊失色,只见此石吸收日月精华以后,头重脚轻,直立不倒,大可顶天,长相奇幻,竟生出两条神纹,将石隔成三段,纵有吞噬天、地、人三界之意。 女娲大神急施魄灵符,将石封住,心想自造人后,独缺姻缘轮回神位,便封它为三生石。 赐它法力三生决,将其三段命名为前世、今生、来世,并在其身添上一笔姻缘线,从今生一直延续到来世。 为了更好的约束其魔性,女娲思虑再三,最终将其放于鬼门关忘川河边,掌管三世姻缘轮回。当此石直立后,神力大照天下,跪求姻缘轮回者更是络绎不绝。 三生石记载着每个人的前世、今生和来世,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宿命轮回,缘起缘灭,都重重地刻在了三生石上。 千百年来,它见证了芸芸众生的苦与乐、悲与欢、笑与泪,该了的债,该还的情,三生石前,一笔勾销。” “我的前世今生都在这块三生石上吗?” “你的今生在三生石上,你没有前世,不知未来。” “恩?”她小小的吃了一惊。 “三生石只记录人间的前因后果,也许你的前生后世在不在人间都未可知。” “那我为什么会有今生?”她呆呆的问。 “此是天机,非吾等小民可解。” 她仔细琢磨了孟婆这几句话,还是想不出来个中意味,既然不能想到,她本来秉性豁达,心机单纯,也就不想了。 “那这三生石上我的今生是怎样的?” “既然已到了这里,何不一看?”孟婆沉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些淡白无味,枯手在三生石上一抹,便幻化出一幅幅场景来。 那些场景一帧帧的在她面前重放,所有的细节都呈现在面前,她如遭五雷轰顶,被惊得外焦里嫩。 如果说她以前的人生只是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平视的话,三生石便是以第三人称的视角俯瞰,所有她不知道的细节都像一场戏剧一样,事无巨细的展示了出来。 如一幅平面画,将立体的形状一一平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和物此刻暴露无遗。 “是上古神兽青丘山九尾狐的后代,赤狐出世后为父母所轻,同族不容,皆视为怪物..” “今日先行告别,谅你也不敢动她一分一毫。” “你放开她!” “好不容易出来了,现在还不肯安分,还想再被封印几千年,受末劫火之刑,于刹那间万生万死?” “纵然被封印我也会护她周全,你却连栖息之地都落入他人之手,残破不堪,何谈保护她?” “所有伤害你的人,都会成为你的陪葬。” “这天下伤害你,我就毁灭这天下。” “你的苍生何曾在你受伤时看过你一眼?” 那些声音如夏日的蝉鸣,知知的在她脑海中重现,叫的她心烦意乱,不知所措。 尘封的记忆如琉璃碎片,想要争先恐后的冲破她有限的脑容量,成为第一个清晰的画面,却因为尘封的限制,露出了尖锐的角之后,扎得她鲜血淋漓,做了所有的努力,都是一团模糊。 “那里面的人是谁?”她抱着头,惶然的问孟婆。 孟婆的目光露出一丝慈悲:“你看见了谁?” “那真的是我?”她很恐慌,想抓住什么,周围只有鬼哭,她蜷成一团,将自己抱的更紧了。 孟婆没有回答。 她再次向三生石里面看去,然后双手试探性的摸了摸自己脸庞,在触碰到的那一刹那,又闪电般的瑟缩了回去。 “那绝对不是我!”她惊叫一声。 “为什么我会不记得?” “为什么我全部都忘记了?” “为何我没有早些看到那些细节?” 菸云亭里烟青色绸袍的女子一个人下玲珑棋局,她有些倦了,于是拿起榻上的秋水团扇,为自己扇了扇风,这副娇软模样却让她平添了几分慵媚,荷花清香悠悠袭鼻,眼睛被温暖的手指蒙住,耳边传来调皮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女子笑容宠溺:“青儿。” 女孩的眼睛水灵灵的,嘟囔道:“怎么每次都被幻姐姐猜到?” “姐姐也不想的啊,可是青儿若想个法子把自己身上这臭不可闻的荷花气息去了才好。”幻姬无奈摊手。 “你说谁身上的气息臭不可闻,说谁臭不可闻!”叫青儿的女孩子不依,趁她不注意,扰她的胳肢窝,幻姬被挠的禁不住笑,连连告饶。 “认输了吧,看你还说我臭不可闻?”青儿和她打闹得气喘吁吁,脸色通红,指着她笑骂。 “谁说了,这不你自己还在说吗?” 幻姬嘴上倒不饶人,见小丫头又要动作,只得叫停:“不要闹了,呆会儿不让你吃澄粉水团了。” “姐姐不讲理。”小丫头嘴翘的老高。 “虾鱼包儿,甘露糕,蟹肉馒头,细馅夹儿,真珠元子,羊脂韭饼,镜面糕,七宝棋子。。。说说,哪一样都是好几年没吃过正宗的了吧?”幻姬故意逗她。 小丫头光是听就口水留得直长,拉幻姬的衣角,撒娇:“唉哟,好姐姐,不说了,不说了,一回来就得您的召唤赶来了,知道我爱吃,在外风餐露宿的没得一口正经吃的,如今倒好,只知道来引我,好没良心。” “那你答应不咯吱我了?” 青儿举手发誓:“不咯吱了,哪里惹得大姐姐,专会捡软柿子捏。” 小丫头一百二十个不满。 “这倒是,当初只会跟在身后处叫姐姐哥哥的人,拜了师傅出去了几年,如今也学会编排人了。”幻姬一本正经的说。 “哪里敢的事,姐姐惯会冤枉我,我不过做做样子,姐姐千万不要误会。”小丫头心性单纯,急着解释。 幻姬故意冷着眼,看小丫头着急的模样,终于‘扑哧’笑了出来:“还以为出去几年不一样了,结果还这个性子,我看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小丫头反应过来,满面羞急,捶她:“还真以为你生了气,原来是骗我的,我我..” 说到一半,环视一圈好奇的问:“九儿姐姐呢?” “替青儿这只小馋猫买好吃的去了。”幻姬笑。 女孩欢呼一声~万岁~后抱着幻姬亲了一口:“还是姐姐们疼青儿。” “现在知道姐姐的好了吧?”幻姬眼里是温暖的笑意,口气里尽是宠爱。 “青儿一直知道啊!”女孩撒娇。 “是是是,青儿一直都知道嘛。”幻姬就是拿这个鬼精灵没办法。 “对了,幻姐姐找青儿何事?”女孩赖在幻姬身上,对她撒娇的同时也知道说正事。 幻姬正色道:“青儿,你随了尘天师云游四海,走遍名山大河,陌巷古道,知道桃花江吗?”许菸抱小丫头在膝上,任小丫头玩耍她的青丝,漫不经心。 “桃花江啊,听师父说过,传说,诸山险恶中有桃花江,江成环形环绕桃花林,林内桃花长开不败,美不胜收,但桃花林里有水莽草,含剧毒,食之立死。死后魂魄不得轮回转世,必要再毒死者,始代之,但是..” “早知道青丫头要来,怕底下的人不得力,忙着去买了零食,没想却错过了见面。”清朗明润的声音,一角月白色织锦映入眼帘,:“在说什么呢,这样又说又笑的。” 幻姬只得打断两人的谈话,以手加额无奈摇头:“两个活宝在一起倒有许多事。” 在青画耳旁说了一句:“下次再说。” 幻姬身影一闪,就消失不见。 才见面就走了,青画急的说不出话。 颜九儿也哇哇的叫:“这是什么意思,我一来你就跑的比兔子还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五十八章 这算什么 那些被人消除的记忆,那些空白的记忆此刻如此清晰,如鲜红的印章烙在她发红的眼睛里。 她这一生有多少次只能看到部分真相而已,从来没有看到过全部真相。 或者,大部分时间里,她看到的只有假象? 他抱起她,把她放在桃花花瓣漫延的地上,修长的手指划过女子牛奶般滑嫩的锁骨,慢慢吻上她如桃花娇巧柔软的唇。 男子贪婪的敲开她的齿贝,缱绻缠绵。 凤尾冰弦琴铮的一声落在地上。 他的手指温柔的不像话,轻轻一扯,白色绸带束缚的白色绸袍就豁然褪下。 桃花香沾染她及腰青丝。 她从昏迷中醒过来。 她惊恐的看着他,拔剑向他刺去。 在离他咽喉一寸的地方终究是下不了手。 他伸出两根手指拿住那把剑,把那剑向他喉咙处拉了两分。 她十指颤抖,唇色掺白,死死的握住剑柄。 两人都没说话,她看见自己的影子倒映在他纯黑的眸里。 “从此以后,你我师徒恩断义绝。” 她丢下剑,不回头的离开。 走出两步之后她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然后转身。 桃花飞舞成伤,她的脸庞清冷,瞳孔冷透,从手腕上取下那颗纯净透明的珠子送到他手中。 “浮玉珠还你。” 这上古凤凰的内丹,竟有一种透入骨髓的冰冷。 绯红的桃花,她的白衣盛雪,形成了强烈的视觉效果。 凤尾冰弦琴似乎感受到这绝望的一刻,铮然一声,颤栗在这温暖的令人发腻的世界里。 仿佛在自嘲,也在讥讽,她到最后还是不爱你。 他的身影一如当初所见,孤高清傲,遗世独立。 没有人能真正的看透他的想法,没有人能真正的触及到他的心。 “你说你爱我啊,你求我,我怎么会杀你?可是你到死,也不肯说一句爱我。这是为什么!” 一泓青白色惨烈的剑光,鲜血淋淋的染红桃花,也染红那颗破碎的浮玉珠。 水光泠泠的浮玉珠支离破碎的躺在粉红的桃花瓣上,彷如她流下的鲜血,染红了碧绿的草叶。 鲜血过处,浮玉珠散发出奇异祥瑞的红光,破裂的地方在竟然自动粘合,最后还原。 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个被他刺伤的人,鲜血如暗红的花,在他的眼中盛开,盛开成一首悲伤的歌曲。 他的眼瞳也似乎被这鲜血染红,不,这世界都充满了她胸口流出来的朱红血腥。 他几乎要在这猩红的血液下晕厥。 她用鲜血染红的手抚摸他的脸,嘴角轻微的笑:“这样,这样,你便满意了吗..” 你可满意了? 师父,你可满意了? 相爱的两个人,在情投意合的情况下不是都会说我爱你这三个字的吗? 可是我对你,却是没有办法呢。 “即使你杀了我,我还是没办法说出口。”她的眼瞳有噬人的忧伤,染成一城冰雪:“来世..来世..” 她的身体渐渐的变得冷却和透明,如放慢的动作,倒了下去。 身体轰然倒在了他的身上,温热滑腻的血从他的指缝流出,那些白色和红色成为一副绝世的画,将他的整个世界一笔一划的勾勒,勾勒成一曲悲伤逆流成河:“凤歌..” “师..父..” “你怎么不肯说呢?你是爱我的对不对?这么多年,你和我生活在这里,你不愿意离开我,你是爱我的是不是?” 他的嗓音充满了蛊惑。 这是师父吗? 他是谁? 他为何要这样做? 为何要逼我? 不,这一定不是我的师父! 泪从眼角流下,她震惊的望着他,喉舌如被弹簧阻塞般。 桃花纷纷如蝶舞。 一丝丝寒意从她的脚底窜上心脏,侵入她的四肢百骸。 不过,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她恐慌的想找一个地方静一静,却发现四面都是桃树,漫眼的桃花,这空气逼仄的令人窒息。 师父怎么能够喜欢徒儿呢?! 如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扼住她喉咙的动脉,她的呼吸渐渐困难。 她的喉咙发痒,呼吸急促的喘不过气。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她可从来没有爱上师父的想法!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眼泪呛得直流。 明明这是师父.. 为何会这样说? “师父,你看徒儿的琴艺有几分火候了?” “唔,一成尚不足..” “师父,徒儿煮的茶有几分火候?” 他皱眉:“不是一般的难喝。” “师父,徒儿亲手制的酒如何?” “一般。” “师父,徒儿学的天鉴章有几成功力了?” “差得远呢。” “师父..” 为何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原来她八岁之前有一年的人生是和顾北在一起度过的。 根本是,天大的笑话。 八岁之前,她是林国的公主,公子凌是被林国遗弃的太子。 她出生卑贱,母亲是番邦小国进献的奴隶,向来为宫中族人所不齿,也是备受欺侮的一个,连丫鬟奴仆都不如。 因为那些丫鬟奴仆并不是民间的贱籍无法生存才入宫的,而是贵族的小姐千金,送进宫来为俾为奴是林国的传统。 她七岁那年,公子凌登基为帝,受他怜悯,和他一起住在巍峨辉煌的东宫里面,雕栏画栋,彩绣朱漆,琉璃碧瓦,钟鸣鼎食,下人成群,富贵不可言喻。 他教她读书、写字、舞剑、骑射。 林国马上得天下。 她于琴棋书画也没有什么慧根,公子凌对她这些书画也没有什么要求,但他自己兼学之,对舞文弄墨,文绉绉的酸腐学士颇为客气礼待。 她想不通,自己这样无权无势的人为什么会遭到暗杀。 难道就因为公子凌宠自己? 反正不管怎么样,她就这样被杀死了,死的很惨,面目全非,血肉模糊,自己看着也惨不忍睹。 后来白夭赶来,看见她的尸首时感叹:“小白,我就离开一会儿,把你托付给了林国皇室,我就一转眼,你怎么就死了呢?” “啧啧..”白夭如拎小鸡般提起她的尸首,带回了摇光山。 当然,那凄惨的身世也是白夭给她杜纂的了,只是后来她不知怎么的竟忘记了这事。 事情就到这里就成为了结局。 三生石又恢复了如水流光。 她看着心惊胆战,脑瓜转了几转,愣是好歹没有转过来,我的老天,没想到我还有这么戏剧的人生,她简直被自己这丰富的人生给震惊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咂摸着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咋舌问孟婆:“这就是我的一生?” 孟婆微微点头。 白顷歌觉得自己还是像黑白无常说的那样,喝了孟婆汤,豪迈的走向奈何桥,三千凡尘皆为空,然后轮回,又经历鬼大爷的红尘滚滚为好。 其他的不说,她以前真的以为是自己得罪了师父他才离开的自己。 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多弯弯道道,原来竟不是,他们之前并不是只经历过几年,而是在她长大之后,师父发现爱上了自己,但自己死活不爱师父,师父爱而不得才离开的,他们之间发生过很凄惨很狗血的剧情。 这叫她以后怎么正经的面对崇凛? 她的三观顷刻被颠覆,渣渣都捡不起来。 她想人生都这样了,还是正经死了的好。 她正准备踏上奈何桥,两个鬼差凭空出现在她面前,鬼差猪首人身,泛着绿光,看起来极为可怖。 如果是平时他们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她面前,她肯定要吓一跳的。 然而幸好她还在回味刚才自己没有完整的经历过的人生,或者说,她完整经历过,但已经遗忘,或者记忆被人封印而遗忘的人生。 “鬼尊有请。”鬼差恭恭敬敬的说。 白顷歌‘啊’的一声,头顶仿佛飞过无数呱呱的乌鸦,一时没反应过来。 季雪衣已死,那么现在的鬼尊当仁不让便是容浅了? 去见容浅倒也没什么,自己死的如斯惨,容浅或者想要嘲笑她一番,她是可以理解滴。 但两位大哥,也不用架着自己就走啊~~走路这件事我还是会的好么! 路很长,仿佛不是通往冥殿的路,白顷歌心中打鼓,难道容浅做了鬼尊之后连冥殿都瞧不上,另谋它殿了? 她一道门一道门,一条路一条路,层层关卡,过五关斩六将,好吧,没有斩,只是老老实实的跟着两个鬼差过去了。 终于到了。 白顷歌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然后,就再也没有合上。 男子一袭红衣,湛透血红的眼睛,红发倾泻,妖绕迷人,赤脚站在鬼域之巅,如九天下凡的天神。 “季舒玄..季舒玄..” 白顷歌一拳打在他胸口,眼角泛起泪光:“怎么是你啊!” “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死了呢..”白顷歌又哭又笑,渐渐的沉默了下去,愧疚和自责:“对不起,季舒玄,没有守护好你和阿雅的女儿。” 季舒玄转身,拥抱住她:“我都知道,阿顷,你做的很好了,我没有怪你。” “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 “没有去哪儿,就在这鬼域里面。” “可是..”白顷歌的眼中缓缓露出惊恐:“这么多年,你都在鬼域里面?” 季舒玄的眼光沉静似水,点了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五十九章 幻姬 幻姬一个人在菸楼雅阁品茗,颜九儿一袭月白色织锦罗裳走进,笑道:“可是好兴致,也不知道邀我。” “颜大小姐忙得很,影儿都不见,怎么请?” 颜九儿大剌剌的坐下,端起幻姬才泡好的上等玉露茶一口气喝掉。 幻姬轻飘飘的给予了四个字评价:“牛嚼牡丹。” 颜九儿漫不经心的说:“我是不懂品茶的人,而且也不耐烦像你那么品的。” 幻姬道:“那你已经失去很多吃茶的乐趣了。” 颜九儿又喝了一杯茶:“既然不喜欢,失去也无妨的。” 幻姬看了她身后一眼“怎么没看见青儿?” 颜九儿不甚在意:“不知道哪里野去了。” “那丫头就是不肯安静片刻。”幻姬说了之后又乜斜了颜九儿一眼:“这里难道就没有一种能让颜大小姐细品的茶?” “只要一口就喝了最好,不然暗潮汹涌,百味陈杂,我可受不了。” 颜九儿大意笑笑,尔后同样乜斜了幻姬一眼道:“你听说没有,老祖宗病危,叶城说要上古神珠玥才能治好?” “叶城不是在七公子府上吗?”幻姬没有接玥的话,反倒问起了叶城。 “七公子自然是最关心老祖宗的。” 颜九儿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幻姬问:“可知道老祖宗这病的病因?” 颜九儿站起身,似乎要走:“除了叶城无人知晓。” 幻姬蹙眉:“连大公子也不知道?” 颜九儿摇头,然后又坐下来,笑嘻嘻说:“这可是奇事,按说叶城这人谁人不知,最忠心大公子的,叶城知道的事竟然会不告诉大公子。” 幻姬思索半刻,豁然明白:“或者只有一个理由。” 颜九儿来了兴趣,凑上去问:“什么理由?” 幻姬看了她一眼:“就是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颜九儿还以为是什么理由,愣了一瞬之后笑翻了,直在地上打滚:“叶城或许没办法,大公子可不是一个没有办法的人。” “我说的没办法是,大公子就算知道了,他难道会宣扬到人尽皆知?” 颜九儿咳咳两声,站了起来:“就说嘛,不过在七公子那里住了一段时候,怎么就会成了人家掌中的棋子?” 颜九儿坐下来,捡了桌子上一块桂花糕吃,边吃边眨眼:“对了,离雪城一行,收获颇丰吧?” “我本想饶过你的,你也敢先说出来,不是让你不要管这件事吗,要不是你把我的行程告诉公子,公子怎么会跟着来?” 幻姬一副你不提起还好,你一提起我倒要听听你怎么解释的表情。 颜九儿自讨没趣,讪笑了一会儿,然后一想,恍然大悟,就挺起胸脯,理直气壮地说:“水儿的事到现在还没完全解决,是谁的错?再说,你也知道公子的脾气,他要问起来,你要我怎么回答?” 不过她自知没理,说话的底气渐小:“唔,呃。。我只是给公子说你让我查了离雪城的雪山,然后安排好了织花阁的事,其它的又没说什么。。” “是了,你只说了这两件事而已。”幻姬的嗓音听不出哪里不对。 颜九儿连忙点头如捣蒜,意思就是说我只是道出实情,没想到公子这么聪明就猜到了。 “可是莫说公子的是个极有头脑的人,你把这两样事说到一起,就是那个人白痴也该知道我到哪里去了吧?”幻姬冷笑。 “也不一定呢,例如大公子会想到姐姐你故布迷阵,然后做其他的事去了呀。” 青画眨眨明亮的眸子,用清甜可爱的的声音回她。 “是了,谁能有你聪明,竟然可以深谋远虑到这种程度。”幻姬新添茶盏,动作优美。 “你幻姐姐才问你在哪里呢,可巧你就来了。”颜九儿笑眯眯的,青丫头,你来的好,逃过一劫,逃过一劫。 “幻姐姐,尽管笑我就是。”青画坐好,端起幻姬新添的茶盏,紫砂杯里的茶叶复展如生,初时婷婷地悬浮杯中,继而沉降杯底,如美玉下落,香气清爽。 茶水入口。 青画赞叹:“滋味甘醇,果然是上等的恩施玉露茶,姐姐好享受。” “没想到平日里见你大意马虎,竟是个水晶心肝儿,爱茶之人。”颜九儿取笑。 青画笑吟吟道:“我是自小就爱喝茶的。” 她慢慢的品着这茶,心中却有异样的感觉,那种异样的感觉在心中如水波一样慢慢漾开,扩散到她心底。 幻姐姐已然不是当初的幻姐姐。 多年前的偶遇,她们一见如故,今日相逢,幻姐姐待她如亲如故,丝毫不变,本没有任何变化,但她就是有这种异样的感觉。 这几天她一直没有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变了。 今日她终于知道。 相比那时,幻姐姐的表情变了,尽管是一样的笑容,尽管是一样的清冷,尽管她和她说很多话,但自始至终,她的表情都不是当初那样的沉静带着温柔。 她那种淡墨般的笑容就像从古老的历史中翻出,从幽深的油墨画里隐去。 她的眼瞳深处,只有孤寂与无人理解的苦楚。 “怎么不见了尘天师?”颜九儿左看右看。 “师父留言说他还是习惯闲云野鹤,袖手江湖的日子。”青画挥去那种异样的感觉,换上笑脸。 “这次你和天师出去,都游览了哪些名山圣迹?”颜九儿一只手拖着腮,一只手拿着玉簪在茶水里搅来拌去。 “岂有九儿姐姐这样糟蹋好茶杯的?哪是什么风雅事?”青画把茶杯抢过:“师父没有说,连什么方向去都没留下只言片语,看来,只好先在姐姐们这里打扰段时日,等师父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想起有我这么个徒弟,再来接我了。” “你倒会找些理由往别人家里凑合,自己不会去外面找事住客栈吗?”颜九儿把茶杯抢回来。 青画眼泪汪汪:“那我走就是,哎,孤独弱女,孤苦零丁的,师父不要,姐姐不要。。” “嗬,看这丫头。”颜九儿拿眼觑她:“还说不得。” “青丫头就在织花阁里住下也好,阁子里空房也多,都是些女孩子好相处,近些日子绿萝诸事缠身,你若有什么短缺,就直接和九姐姐说就好了。” “好呀。”青画拍手,精神一下子就好起来。 颜九儿瞪了幻姬一眼,俗话说最毒妇人心果然不错的,我日理万机的,你还给我找事做,自己落个清闲。 既然如此..颜九儿坏笑:“青丫头,你说大公子是不是风雅君子。。” “大公子?”青画奇道。 颜九儿想起来:“就是上回幻姐姐送你的时候,正好找你幻姐姐的那位公子。” “颜大小姐,连茶水也堵不住你的嘴巴?”幻姬纹丝不动,清清淡淡的闻玉露茶的茶香。 颜九儿伶伶俐俐一笑,不问那些了,另外找话题:“青丫头,你幻姐姐前些时候到离雪城寻离雪山下的万年寒冰,路途中曲折多舛,光怪离奇,可不能这样轻易放过她了,一定要仔细的拷问清楚。” 青画果然对这些故事好奇,捅幻姬的手:“姐姐,快快说与我听。” 幻姬是最不爱说这类事情的,总有说长道短,家常闲语的杂碎之感。 但不说好像是不明智的。 青丫头要听人讲故事使的功夫也是很令人头疼。 所以幻姬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给两个看似还处于啮齿时候的儿童,实际年龄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丫头讲她自己也还未能完全明了的故事。 最后在她们意犹未尽,提出各种奇形怪状的问题后,茶壶已空,她对颜九儿说:“今天这茶总算没有浪费掉,口水话多了,这世上的好茶自然就要委屈了当解渴良方,不过,颜大小姐,看在你也费心劳力多日,今日如了你的意也就罢了,下不为例最好。” 颜九儿报了幻姬给她揽事儿的仇,看着幻姬唇干舌敝的讲了这大半日,心里高兴得不行,直说:“再没下次的。” 幻姬和玉玲珑在沙漠行走。 但沙漠里有悍盗土匪,不讲任何理,也不管你是不是玉皇大帝。 本来凭他们两个的功夫,那几个蟊贼也不足为惧。 那是说在正常情况下。 现在不是正常情况下,现在他们在沙漠里。 他们原本的供给就很勉强,在沙漠里行走了几夜,和复杂莫测的天气,沙漠里变幻隐匿的危险作斗争。 最最可怕的是。 他们的水所剩无几,又还未找到新的水源。 身体的各种机能都在告诉他们,以前没有适应过的东西,现在已经快要到了极限。 但那群沙漠强盗就这样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几乎没有前白,压压的黑马劲装就直接冲了上来。 胜负就是生死。 酷日当空,万里无云,满身风尘,舌干唇焦,是极易让人心浮气躁的。 卡赞安大沙漠里的强盗身材强壮,使的却是极灵巧的功夫,像是以逸待劳,强盗早就提前做足了准备,年富力盛,精力充沛,只等他们的到来,招式有条不紊,沉稳有序。 是一场极艰苦的战争。 对方人数众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六十章 孟忻 玉玲珑的轻功绝。”幻姬起身。 一辆暖玉嵌螺紫檀玫瑰车停在东方府恢宏的铜门前,下人早已去通秉。 东方禹正在练剑,一招一式都钩玄提要,狠辣之极。 最后一剑刺出,一棵合抱粗的大树立刻截成两半。 剑式稳稳收住,几个年轻貌美的婢子就奉茶的,拿毛巾的,拿衣物的依次而上。 东方禹华衣锦袍,眉目间说不出的上位者的傲睨。 淡淡开口:“什么事?” 守在一旁接到下人通报的老管家尽快上到跟前说:“公子,幻姬小姐来谒,老奴已请她在留言堂饮茶。” 东方禹用雪白的天蚕丝手帕擦拭好手,顺手丢给管家,两臂张开,双眼轻闭,以命令不容置疑口气说:“更衣。” 幻姬在东方府的留言堂里的上好檀木椅上坐了一个时辰。 幻姬初坐那把椅子的姿势到东方禹跚跚进堂纹丝未改。 东方禹一进留言堂就见女子一袭菸青色绸袍,慵依椅眠,说不尽韵寓姿媚。 他神色不快,还有这样在别人家里等待主人的?于是说:“幻小姐可真是好雅兴!” 幻姬被吵醒,缓缓睁眼,施礼:“东方公子,妾身正是顾及公子的雅兴,才会有此雅兴。没想到公子的意思是妾身失礼得很。” 东方禹知道她在讽他,冷笑一声,坐在房里主位,居高临下看着她,开门见山:“您不在缗府照顾大公子,到东方府来,所谓何事?” 东方禹,你要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幻姬的当下冷冷说:“大公子不需要妾身时刻照料在旁,反倒是现在妾身担心东方公子的妹妹东方云。” “云儿好得很,不要您操心。” “可是妾身听说老祖宗病危,但不知道何种病,这整个宫里,恐怕只有叶城知道,云小姐深得叶城宠爱,叶城既然知道这件事,现在云小姐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了吧?” 东方禹被幻姬句句紧逼,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当着下人又不好发作:“叶城知道,为何云儿就会知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真不知道?” 东方禹冷笑:“幻小姐说笑了,云儿与我实为兄妹,名义上不是还有一层君臣么?宫里这样秘密的事我怎会知晓?” “既然如此,妾身告辞。” “小姐一路好走,在下不送。” 幻姬走后。。 东方禹负手而立。 “哥,她是谁?”一个金簪锦裳的女子从珠帘后出来站在东方禹身旁,女子正是东方云。 “大公子最宠信的人幻姬。”东方禹拂袖,转身坐下。 “幻姬?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人。” “可别小看这个女人,现在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可你知道大公子多荒唐的人,有了她就再未流连其他莺莺燕燕。” “这有什么,叶城有了我不也是没再动过后宅的庸脂俗粉。”东方倾不以为然。 “云儿,可是她实不可小觑。你可知菸楼?” “略有耳闻,这里的第一勾栏之地。”东方倾虽心高气傲对这些事也还知道些。 “菸搂名义上是一个颜九儿的女子总管,幻姬每月定要去抚琴,都道是大公子再爱幻姬,也改不了从小荒谬的个性,逼迫幻姬到那种龌龊地弹琴好娱乐自己,但怎么可能逃过你哥的耳目?” “怎么?”东方倾问。 “云儿,你太天真了,未见过真正的阴谋,大公子凌既是半疯,就不事生产,诺大的缗府只有一个老奴,也不中用,可今日幻姬来乘的却是皇家御用的上等嵌螺紫檀玫瑰车。” “我也有啊。”东方倾疑惑。 “呵,你从只知道小琴棋书画,知道什么,宫里给公子们配备车子的菲薄,主要的是看各家有无权势,无权无势的就要看能否满足他们的囊袋。 哥的意思是,大公子一支既然势单,还能享受如此规格的待遇,可见家底不薄,可是缗府只有幻姬一人能经营,那么… 菸楼是幻姬的,利欢娱之便,实际为缗府提供资金来源。”东方禹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不过一些下贱人做的东西!”东方云讽道。 东方禹冷笑:“大公子五岁那年发高烧,母亲早逝,他又在他老祖宗那不得宠,等婢女发现就医,小命到是保住了,可惜一副好皮囊,却只能半清醒半疯颠,你说这样一个人还能有何用?可幻姬是什么人?她岂是轻易就给人做嫁衣的?” “呵呵,哥哥害怕他们了?”东方云玩笑道。 “云儿,一个女人和半个废人成不了大事,更不可能阻碍哥的大事的。”东方禹踌躇满志的说,然后又问:“叶城那里有什么消息?” 说起这事,东方云气得不行,咬牙说:“他不肯说!” 东方禹想了想,安慰她:“你放心好了,老祖宗突染重症,七公子派叶城进宫,去传出消息说必须要找到传说中的神珠玥,依我看,那是没多大希望的。” “哥,你说这回老祖宗…”东方云担忧的问。 “哼,你放心,老君会出面暂时主持大局…”东方禹咬牙切齿道:“两个老不死的..” “那只老狐狸!可惜现在出师无名,时机不成熟,只能按兵不动,不然,哪轮到他来指挥?” 东方云显然对此事也愤愤不平,又忽然想到一事:“对了,哥,老君正在严查老祖宗的病因,宫里上下都不准随意出人了,若不是这次借口为老祖宗祈福,我还出不来呢…” “恩,你这次回去需要谨慎,不要暴露了自己。” “我知道了…” “即使日后查出什么,难道那只老狐狸还能对我们怎样?别忘了,我们的祖上为这里立下汗马功劳,而且,我们根本无须害怕,想扳倒我们也要看看东方世家是否好欺侮。” “是。” “好了,不说这个了,云儿,有一事你需要时时打听真假,便是叶城既说神珠可救老祖宗的事。” 东方云犹豫道:“叶城既然这样说,自不会空穴来风。” “叶城自然不敢。” “那哥哥的意思是?” “若叶城是受了老祖宗的意呢?” “此话怎讲?” 东方禹看了妹妹一眼道:“现在还不是对你说这些的时候,你只需要记住,我们东方家,是不能放弃医好老祖宗的机会的。” “我知道了,哥。”东方倾低声道。 缗府。 “结果呢。”一个男人问。 “桓音当初确是在钟离世家与钟离赫商量和二小姐钟离婴草的婚事。”一个男子玄衣玉立恭敬道。 “属下查到当时孟忻覆灭,恒家无一幸免,但后来据说恒源在民间时遗有一私生子,后不知去向。”另一玄衣玉立的男子道。 “恒音已死,现在查这些有何用?”一个女人的声音柔柔传来。 柳姿婆娑,晚风微凉,月华如水,琴音绕梁,美人如画。 男人眼带一丝连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柔。 “恒音死了,但孟忻尚有余孽。” “那有消息了吗?”幻姬的手仍在抚琴。 男人摇摇头。 “幻姬的琴艺比起桓音来可是差的多了。”最后一个琴音落下,幻姬的水袖拂过琴具,微微一笑,如春风十里。 “绕梁琴音,也还不错。”男人说。 “有好的琴艺好的琴才能抚出好音,可惜这两样我都没有。”幻姬叹道。 “你若想要,我定会为你取来。”男人半讽笑。 “幻姬再为公子奏一曲?”幻姬也不以为忤。 男人不答话,幻姬当默许,正待弹,总管来报:大公子,幻小姐,钟离世家掌门人钟离赫来了。 “知道了。” 幻姬见总管下去了才笑道:“看来幻姬想好好为公子弹一次琴也不易的。” 钟离赫手中的茶凉了又换,已有十几次,他在宫内虽无实权,但尊望甚高,从未受人如此轻视过,但他居然很沉得住气,仍旧在慢慢饮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六十一章 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幻姬扶着呆愚的大公子进了大厅,德高望重的钟离赫老先生正捧着一杯凉茶慢酌。 幻姬不动声色,极抱歉的样子,冰冰有礼的说:“请掌门不要见怪,大公子适才执意要放风筝,这大晚上的,掉进了池子,沐浴更衣忙了好一阵子,不然哪敢见您?” 缗府大公子半疯半清醒的宫内上下人尽皆知,钟离赫就是怀疑也自然不会表现在脸上。 幻姬扶着大公子坐下,钟离赫直接无视公子凌,和幻姬两人装模作样的客气了一番。 幻姬不耐烦和他虚以逶迤,开门见山道:“掌门此来定不会只与晚辈闲话家长吧?” 钟离赫若无事,难得踏入缗府一次,既然幻姬不耐烦,他便长话短说:“幻小姐果然冰雪聪明,老夫此来是想帮助幻小姐,只是不知幻小姐意下如何。” 幻姬身体微微动了动,慢条斯理的问:“不知晚辈有何处可以让掌门帮忙的?” 钟离赫不再拐弯抹角:“多年以来大公子身边只有幻小姐一人贴身照顾,着实幸苦,老夫的拙女钟离婴染才艺、相貌于这宫里还算排得上名号。 老夫请示了老祖宗,老祖宗的意思是看大公子的意思,大公子一向听幻小姐的,老夫便亲自来向幻小姐你说一说这事儿。” 幻姬淡淡一笑:“晚辈虽然愚钝,但照顾大公子是分内之事,岂敢劳烦令千金?” 钟离赫知道幻姬不是好相与的,一只手搭在手腕上,那上面戴了一串舍利珠,一只大掌慢慢的摩挲那些早已磨得光滑圆润的珠子:“明人不说暗话,如今与我钟离家齐名的东方世家因东方云深受老祖宗宠爱,老夫虽不欲与得势小人相争,怎奈旁人小瞧? 钟离赫继续慢慢道:“大公子势单力薄,老夫深知幻小姐非池中物,正潜心等候时机,好一击即中,借大公子主掌主宫,若我们两家结秦晋之好,老夫必会在必要之时帮扶幻小姐。” 幻姬大惊,搁在桌上的手抖了抖:“掌门抬举,晚辈一介女流,心小得很,只想好好照料大公子,以不负老祖宗错爱,至于其它,恐心有不怠。” 钟离赫冷笑:“老夫对幻小姐可谓掏心掏肺,全为着幻小姐想,没想到幻小姐既然如此不识抬举,话既说到这个份上,幻小姐再不领情,岂不存心与老夫作对!” 幻姬寸土不让:“掌门如此作派,传出去,岂非毁了钟离家一门清誉?!” 钟离赫怒视着幻姬好半天,她的目光平和无畏,两人对峙,他手腕上的舍利珠在幽暗的空间里发出黯淡险恶的光芒。 半晌,钟离赫终于坐下细啜才换来的新茶,缓缓道:“老夫一片赤热之心,想让钟爱的女儿为幻小姐分忧,幻小姐是明理之人,自不会误解老夫好意,而老夫磊落,又何惧小人乱嚼舌根?!” 姜果然老的辣,反正这话就只有他们几人听到,就算传到老祖宗耳朵里,他抵死不认,便也是了。 幻姬当然也没有傻到要和他撕破脸皮的地步,准备退一步,给他一个台阶下,于是浅浅笑道:“掌门盛情,晚辈理应却之不恭,但这件事毕竟关系大公子,掌门稍待,晚辈先问问大公子的意思,若大公子同意了,晚辈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恩。”钟离赫紧绷的皮肤终于缓和了一点,手做请式。 幻姬对口角还在流口水的大公子哄小孩般温柔说道,目光向钟离赫的方向:“大公子,这位老先生有意将他的宝贝女儿许给你,陪伴你,你说可好?” 大公子睁着茫然无知的眼睛望着她,稍后用手抓住幻姬的衣角,吃吃嚷道:“姐姐,姐姐,我要姐姐,姐姐,姐..” 钟离赫看着这副情景,不禁莞尔:“幻小姐,大公子都答应了,你还要坚持?” 幻姬掩藏她的大失所望,仍然端庄的坐着:“掌门不心疼婴染小姐受苦委屈?” 此话真是多余,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把女儿当棋子的人会系心女儿的幸福才是怪事。 果然,钟离赫理所应当的模样:“能服侍大公子是小女的福气。” 幻姬的唇角仍然挂着一抹微笑,温婉的说:“如今老祖宗有恙,大公子与令千金的婚事不宜在此时办,且进府之事也不宜大肆张扬,劳掌门费心,择吉日送小姐到府上。” 这明摆着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理由倒是堂皇,但目的已到,其它事就在其次,钟离赫忍住胸口恶气:“幻小姐说的极是。” 大公子丝毫不念及旧情,喜新厌旧,幻姬心烦意乱,想要独自相处,正想赶人,钟离赫的仆人很合时的进来对着他耳语了几句,大约不是什么大事,钟离赫听了之后声色不动,拂手让仆人退下。 “幻小姐,适时老夫会派人与你商量相关事宜,时辰已晚,老夫不便叨扰,就此告辞。” 幻姬巴不得他早点走,即刻点头,也不说几句挽留的话。 钟离赫走后,幻姬忍不住立即笑了起来。 “笑够了?”大公子斜睨了她一眼。 毕竟不该笑,幻姬忙收敛了笑意,认识错误:“大公子,您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要和小女子计较。” 大公子唔了一声:“这不行,我很计较。” 幻姬立刻拉下一张苦瓜脸:“大公子,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看着她,然后想起刚才的事自己也不免唇角微微上扬了。 大公子很少笑,并非不喜欢笑,而是能让他笑的事情很少,他笑的时候如一抹不易察觉的阳光从阴云从破裂出来,而那束阳光下有一朵初绽的雪莲,在澄暖明净的湖水中微微荡漾。 这笑让幻姬看得痴了,不仅为这笑给人冰雪消融的暖意,而是她想起了白顷歌,那个温和的女子,每次笑的时候都仿佛春暖花开,给冰雪般的大地带来了初春的湿润与温暖。 她这样的人,自小以来都未真正发自内心的笑过,也许有过吧,但那种久远的事情谁还记得? 她自己就不记得了。 “在想谁?”大公子的声音比平时更寒凉。 幻姬陷入沉思,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在想大公子应该多笑笑,公子笑着很好看。” 大公子神情有些不自然转移话题:“你该回菸楼了。” “大公子新得佳人,不用我在场?”幻姬的眸中闪过一丝戏谑。 “不用!”大公子轻哼一声。 菸楼。 菸青色绸袍一出现在菸云亭,青画就丢下正和她玩得兴浓的颜九儿,欢喜的迎上来:“幻姐姐,幻姐姐。” 颜九儿激愤之余隔空对幻姬喊:“你这样十分的不道德,这一回来就抢走青儿的关注。” 幻姬听颜九儿一边絮叨,自己坐下来,安安静静一边喝茶。 颜九儿和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一样在她耳边唠唠叨叨了大半天,口渴的很,提起茶壶才发现空了。 “你把茶喝光了?” “我让人给你重新上一壶。”幻姬安然的说:“你说了这好大半天,气顺了没有,顺了的话,青儿,你先出去玩,我和你九儿姐姐有事。” 幻姬的下巴向青画偏了偏,青画听幻姬这么说自然没办法,只好先出去了。 “你有何话好说?”颜九儿的气没有顺,瞪了她一眼。 “近来织花阁的一些人联络不上了,我让绿萝去查,无一例外,他们皆被暗杀,且满门无一幸免,都是一剑致命的高手所为。” “有这等事?”颜九儿睁大眼睛惊叹道:“织花阁的人皆是大公子和你万里挑一出来的,训练的时候哪个不是百毒不侵,铜墙铁壁,竟会给人一剑致命?!” “恩。” “查出是谁了吗?”颜九儿赶紧问。 “如果猜的没错的话,能有此手段的,放眼天下,只有一个组织能够做到。” 颜九儿一屁股坐下来:“天下封剑。” 她接着问:“可是为..” 话只问了一半,剩下的埋在了她的肚子里。 还能是为什么,天下封剑的宗主一定是听到了老祖宗病危的消息,才想趁火打劫,让长生殿长乐宫的人自己先乱了阵脚。 “你是想说织花阁内有内奸?”颜九儿转了好半天才转到这上面来。 “你说呢?”幻姬理了理鬓边的发:“如此机密的事,除了有内奸,天下封剑的人怎会知道?” “那你怎么想的?”颜九儿看着她:“去找天下封剑的人算账?” 幻姬睨了她一眼:“你的脑子是装的豆腐渣还是别的什么?” 怎么从头到尾都这么单纯? 颜九儿不服气的说:“你这样编排我有意思?” 幻姬白了她一眼:“那你提出这个没脑子的建议有意思?” 颜九儿眼前一亮,拍手:“哈,我知道了,为老祖宗寻找神珠的队伍已经出发,由东方禹与叶城一起带头,你的意思是趁此机会把他们的队伍目标暴露出来给天下封剑的人知道,趁此机会消除异己?” 幻姬没有回她,反而问:“他们知道诸山在哪里?” 颜九儿双手枕着头,在椅子里摇摇晃晃:“不清楚,不过没有把握的事是不会吸引东方禹这样的人去做的。” “那你的意思是他们至少有线索?” “大概是。”颜九儿的眼睛闭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六十二章 以后不会乱跑了 菸云亭是一个小小的亭子,四周很空旷,种了一大片低矮的小花,不用担心别人会偷听什么的。 幻姬当初设计这里时又在花上布置了陷阱,不是内部几个懂机关的人根本进不了。 幻姬随手在菸云亭的花圃里折了一枝花,问颜九儿:“算日子,七夫人应生产了吧?” 颜九儿睁开眼,惊奇的看了她一眼:“你如今倒能想起。” 嘲笑:“七夫人诞下一个女婴,七公子很高兴,七公子爱女心切,又担忧老祖宗的身体,除了宫里少数人知道这事,暂时还没告知任何人。” “那倒是省下一笔礼钱。”幻姬把手上的花捏碎。 颜九儿很是鄙夷的说:“平时也没看你有多节省。” “这叫亏什么不能亏自己。”幻姬摸了摸自己的脸。 颜九儿话锋一转,兴致勃勃的说:“哎,很久没出去玩了吧,今晚有灯会,一起可好?” 幻姬不怎么喜欢喧闹的地方,但也并非完全不喜欢。 “那和青儿丫头一起吧。” 夜色四合,华灯璀璨。 幻姬、颜九儿、青画一行三人从宫内走出来。 这座城市本就繁荣昌盛,雕梁画栋处处可见,夜晚景象不输白天,灯火辉煌,无可比拟。 幻姬一袭菸青色绸袍只系一条浅蓝色绸带,衬出一身的冰肌玉骨,一双淡慵雅洁的眼,一张朱唇,齿贝如编贝。 颜九儿仍月牙色织锦罗裳,一双慧黠的眼睛,给人看着就是爽利皎白的模样。 青画长的灵动伶俐,倒不如吸引人的眼睛,只是那一身的荷香,所到之处,莫不是令人觉得神清气爽。 三人组合确会引人犯罪,所以为了减少麻烦,三人都带了幕篱。 越是向商业中心走,就越感到灯会的吸引力。 楚中是这里唯一的中心,边境上只有零散的不成气候的小组织。 灯会是楚中相当于七夕的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 而这样的节日年轻人不愿错过爱情,老人小孩不愿错过热闹。 街上人山人海,各式各样的活动,龙舞、武术杂耍、高跷、旱船、跑驴、秧歌、霸王鞭等等都是模拟了人间的节日节目。 而灯迷与花灯是这次灯会的主题。 五颜六色的花灯高悬街头巷尾,流光熠熠,灿烂如天上的星星。 花灯以竹木、绫绢、明球、玉佩、丝穗、羽毛、贝壳等材料,经彩扎、裱糊、编结、刺绣、雕刻等工艺,配以剪纸、书画、诗词等装饰制作而成,鲜艳夺目,华艳富贵。 街上人头攒动,令人应接不暇。 空气里蜡烛燃烧味、脂粉味、汗臭味、油豆腐味、水墨味等等味道交织在一起,各种好闻的不好闻的味道混杂,令人眩晕。 颜九儿与青画全然不在意,激动和好奇促使她们东跑西跑,这里东看看那里玩玩,玩的是不亦乐乎。 幻姬不喜欢这些味道,但还能忍受。 这时候颜九儿和青画两人已离她有些距离,颜九儿可能是没看到她跟在身边,转身冲她挥手,仿佛在说这里这里,快过来,好多好玩的东西。 幻姬想过去,然而人潮突然涌动,颜九儿和青画很快就被人潮挤散。 幻姬却也不急,她们两人不是小孩,应该会照顾自己。 很多人都在向同一方向兴致昂扬的跑,她索性无事,就跟着去了。 悠思楼。 歌台舞榭、结袖绕楹,灯壁明亮如昼,这里与一般勾栏的糜烂多三分富华,多三分高雅。 幻姬才走进悠思楼就有一个老鸨挥着她那庸俗浓重的香巾招呼她,人虽然半老珠黄,但她的声音却嗲的肉麻:“我的亲亲姑娘,是第一次来吧,是要相公呢,还是莺花?” 既然来了,自然要找个好位置,于是幻姬说:“我要行首。” 幻姬从袍袖里拿出几锭银元宝抛给老鸨:“尽管给我找个好房间。” 老鸨将银元宝接在怀中,眉开眼笑道:“姑娘今儿可来对了,看到悠思楼洛绎不绝的主儿了吧?” “怎么?”幻姬挑眉。 “都是冲咱们萤姑娘来的。”老鸨贼眉贼眼的笑。 “我虽孤陋寡闻,悠思楼还是知道的,为何从未听过萤姑娘,新来的?”幻姬在老鸨的指引下向二楼走去。 老鸨没说话,幻姬拿出一张银票在老鸨眼前一晃又迅速抽回,看着老鸨眼里嘣出贪婪的光满意笑道:“说了就是你的。” 老鸨贪婪的看着许菸手中的银票,向四周左看右看,也许是怕别人看到,拉着幻姬到角落,低声谄媚道:“姑娘是个爽快人,小人就直说了,您知道悠思楼是锦怜姑娘总管,从不允许下人对外乱嚼舌头,小人可是担着被逐的风险,冒险跟姑娘说的,姑娘一定要为小人保密。” “这是自然。” “听说萤姑娘是锦怜姑娘花了好大劲才请来的,其他内情就不知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老鸨说完还怕幻姬不给钱,眼巴巴的望着她。 锦怜管下人较严,平时哪有这机会赚这么多? 尽管老鸨说的这几句话基本可以算作废话,幻姬却不食言,把钱给了她,老鸨得到了钱,把幻姬领到行首房间,欢天喜地的去了。 这事着实有些奇怪,她对楚中的事不说事无巨细,了如指掌,可菸楼最大的竞争对手悠思楼的情况她还是了解的。 这个萤姑娘既然会让这么多人慕名而来,她却从未听说,也未收到内线的消息,还不奇怪? “看来今日戴幕篱是明智的选择。” 幻姬一进门,清快明净的女声就传了过来。 “青儿呢?怎么只有你一个?”幻姬看了一眼五花大绑在床上的女人,已然是晕了过去。 颜九儿拍了拍绑人的手,从床上跳下来,轻轻松松的说:“我们走散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幻姬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菸楼的对手悠思楼不知何时有了一个大美人,身为菸楼总管的我不该关心关心?” 颜九儿捡起桌上的葡萄吃了一颗:“既然我要关心,你自然也会关心。” 楼里灯火明艳,打在颜九儿如明珠莹莹的玉肌上,焕发绯红映雪的光彩。 幻姬把玩梳妆台上的几颗琉璃珠:“这里的能人异士多着呢,你真的不会找青儿?” 颜九儿偏要趟悠思楼的混水,笑嘻嘻的贫道:“她闯荡江湖多年,一刻不见又没什么。” 颜九儿蹦到幻姬身边,挽起她的胳膊,一副我已经来了,就不能把我赶回去的的样子撒娇道:“好啦,接下来,该做什么?” 幻姬看着颜九儿的鬼马灵精,想着等会她能帮得上忙也说不定,事已至此,也只好随她。 “接下来?”幻姬勾起一个笑,叫了一个小厮进来。 幻姬向他出示了一块青透的玉,小厮便恭敬道:“请姑娘跟小人来。” 颜九儿紧跟其后,心道:“早该知道她不会毫无准备就进了对手的地盘。” 悠思楼三楼雅阁,从这里可以很好的看到楼下情景,一排排大红灯笼安静的挂在桓梁。 灯下莺声燕语,一片糜麋之音。 红男绿女,在这欢声笑语中纸醉金迷。 可是,在悠思楼外这些醉生梦死的人男的可能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女的可能正襟危坐,雅致纯真。 有轻轻的敲门声,一个小厮在门外道:“两位姑娘,有个叫青画的小姑娘说是你们的妹妹,要请进来么?” 颜九儿急忙去开门:“在哪?” 话才出口,少女温香的身子就扑进怀里,向不忘向小厮作了一个鬼脸:“跟你说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小厮唯唯诺诺,连连陪笑。 颜九儿拿这丫头没法子:“你这丫头,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又向小厮善意笑道:“你先下去吧。” 等小厮走远。 颜九儿对着青画佯装生气:“丫头,你到哪儿去了,害姐姐好找。” 青画吐吐舌头:“我去看舞龙了,看完了就不见了两位姐姐,这才寻着九儿姐姐留下的记号来到悠思楼。对了,九儿姐姐,你不知道,今儿的舞龙还挺好看的,以前跟师父走了那么多地方,就没看过那样大阵仗的..” 颜九儿无奈:“丫头,见了你幻姐姐还能这样兴奋我就服你。” 果然,两人走进屋里,青画见许菸在楠木桌边安静的喝茶,似未知两人进来,青画就知道幻姬准生她的气了。 这人得知道情况,青画二话不说立刻换了一张委屈脸,咽咽口水,上前可怜巴巴的道:“幻..幻姐..姐姐,我..我错了。” 说话像要断气般。 幻姬波澜不惊道的说:“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青画儒懦喏喏的说:“我..我..不该一个人跑去看舞龙,就算去至少也得拉着九儿姐姐的手不放不是。” 幻姬放下手中晶莹剔透的茶杯,向青画招手,示意她过去。 青画走近,幻姬握住青画的手:“青儿,世上有许多可怕的东西,它并不以险恶的脸孔出现,你还小,你以为良善的事物,说不定一不小心就会要你的命,知道么?” 青画从小没有父母,虽有师父,但师父是个男人,许多小女儿心思都不能言语,毕竟隔了一层。 此刻幻姬母亲般温柔的谆谆教导,如果不是真的关心,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说这么多? 青画心里一酸,眸子一颤,心神居然不安起来,不能说不感动,但总觉得可疑。 青画还是说:“放心吧,姐姐,青儿以后不会乱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六十三章 卑贱的花 幻姬笑笑,放下青画的手,望着楼下凝神。 颜九儿也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楼下。 青画顺着两人的目光向楼下看去,雕梁画栋,风花雪月,一片旖旎,没什么不对啊,为何幻姐姐和九儿姐姐都看得那么入迷? 少女的好奇心被勾起,推了推颜九儿:“九儿姐姐,楼下有什么?姐姐们看得这样入神?” 颜九儿唇角一抹促狭的笑:“青儿,你还不知道,今儿可是悠思楼的后起头牌萤姑娘借这良辰美景放出话说,今天要是谁既猜对灯迷,又出得起钱,就可与佳人独处一夜,这萤姑娘神秘无比,连你幻姐姐都不知道她的来历呢。” 青画也来了兴趣,笑:“那姐姐准备怎么做?” 颜九儿挽了挽腰间的流苏:“如此良宵,自然要与美人共度。” “那真的很好玩儿,青儿可以一起吗?” “那就要看青儿的本事了。”她刮了刮青画的鼻子。 青画撇嘴:“本事?” “是啊,若青儿有本事,得佳人垂青,就没你幻姐姐什么事了。若青儿不想与你幻姐姐打擂台,就躲在窗外窥探也好,只是这悠思楼既然声名在外,你就要仔细别被红颜勾了魂魄,丢了小命也未可知。” 颜九儿这番话说得俏皮轻松,谁都听出来里面不知藏了多少危言怂听的成份。 她们若不是故意羊入虎口,谁能动得了她们? “这悠思楼当真如此可怕?”青画瞪大了眼睛问道,似相信她的九姐姐绝不会骗她。 颜九儿往嘴里塞了一块桃花糕,明星般的眸子慧黠清亮,点头如捣蒜。 青画嫣然道:“那我就不去看了,不过..” 话未说完,就听到楼下有甜蜜娇俏的声音道:“各位客倌,久等了..” 青画立刻闭上嘴,伸长脖子向楼下张望。 幻姬坐在古色古香的雕花鎏玉楠木桌边:“这还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呀。” 颜九儿站久了腿酸,也坐在许菸旁边道:“从这个角度刚好对外面一览无余,外面却瞧不见里面,悠思楼总还不是一无是处。” “悠思楼有趣的地方多得很呢,颜大小姐要好好参考下。” 颜九儿哼哼唧唧了两声说:“锦怜姑娘相中的人,总该是不错的,到时幻姬你佳人在怀..” 话未完,许菸瞪了她一眼,她立刻噤声,心中却开心得很,脸上的笑更是如桃花开放。 楼下犬马声色,淫逸骄奢,幻姬不由轻颦娥眉,对两人说:“我先离开一会儿。” 颜九儿赶紧摆手:“你去你去。” 青画不知所以然,茫然的看着幻姬,怎么说走就走了? “猜对萤姑娘亲自出的灯谜,黄金万两只是低限,各位再行竞价,谁出的价高,萤姑娘今晚就是谁的。” 规则虽简单,在场的锦衣纨裤,达官贵人,江湖好汉却不是胸无点墨,就是囊中羞涩,都是为传说中的倾颜而来。 未比有些人去已先输了,虽不服气,但悠思楼也不是放肆之地。 来之前就知道了规矩,但人就是这样,即使明知前路不通,又被欲望趋使,非要抱侥幸之心,待真正撞了南墙又不免怨声载道。 真正符合条件的人不多。 幻姬并未参加竞选,而是走出悠思楼。 悠思楼坐落在楚中的繁华地段,一出悠思楼便不能不感慨这温柔富贵之乡,宠命笙歌之地果然有盛世旷景。 街巷灯火异彩纷呈,华丽鲜艳,规格浩大。 花灯品种繁多,走马灯、色子灯、圆珠灯、关刀灯、花篮灯、艾叶灯、葫芦灯、影纱灯等等说之不尽。 文花灯秀丽洒脱,武花灯健美刚劲,各式各样,各款各型,不一而足。 赏灯活动热闹磙磙,观灯人潮万头攒动,吸引了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兴致高扬。 幻姬先到一家布衣店为自己买了一套衣服,然后到了楚中最大卖胭脂水粉的店铺--胭脂行。 今日是灯会,姑娘们早在灯会之前将要用的化妆品买好,这灯会开始之后铺子里反而落了个清净,只有几个新雇了照顾店面的姑娘。 幻姬进入胭脂行,向店里的姑娘询了老板娘的去向,被询的姑娘倒是告诉她老板娘在二楼小憩,只是又补充道:“姑娘要找老板娘?可是老板娘今儿个放出话来,谁也不见,姑娘还是明儿个请早吧。” 幻姬告诉她:“你对老板娘说,别人不见,我总该见见的。” 那人狐疑的看了她两眼,终是上楼去了。 “老板娘。” 幻姬向铺子里一个躺在软椅上享受,体太丰盈的女人微笑。 女人在闭目养神,听到幻姬的话连眼皮都未睁开道:“姑娘难道不知打扰人睡觉乃人生一大蠢事?” 老板娘似乎很不待见她。 幻姬歉然:“我还知道,做蠢事的人总不会有好下场。” “恩,说的不错。”老板娘仍然未睁眼。 “翠色连荒草,菸姿入远楼。影铺平水面,花落掉人头。” “老板娘知道我是谁吗?” “幻姬,即便是老祖宗亲临,我若不待见的话,也得请出。” “但等幻姬把这几句话说完,老板娘或许就会待见呢?” “我不耐烦听。” “那这次老板娘便要破例一次了。” “若不呢?” “若不,老板娘失去的可不就是了。” 老板娘终于睁开眼睛。 幻姬从菸青色绸袍的宽袖里掏出一份古老的书简,还能闻得到上面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闻到香味,老板娘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眼睛似乎透出了明亮的光:“今日就为姑娘破例一回!” 幻姬唇角微微上扬,有礼道:“那就劳烦老板娘。” 胭脂行屋顶,两个黑衣人如壁虎般静静贴着瓦面,目睹了幻姬的脸在老板娘的巧手下面目全非成另一个人。 幻姬向老板娘道了谢,递给老板娘,然后道:“还得借老板娘这儿换衣裳的地儿,可否方便?” 老板娘拿人手短,尽管很是厌烦,仍神情淡然:“尽请随便。” “送佛送到西,烦请老板娘为我在前面带路。” 老板娘不好发作什么,只好不声不响走在前面为她引路。 幻姬改头换面走出店铺,屋顶的两个黑衣人见幻姬直接走向悠思楼,这才放心离去。 另一厢,胭脂水粉店铺的老板娘打开书简,上面只有两句诗:花市灯如昼,人约黄昏后。 老板娘一改适才的冷傲会心一笑,走出胭脂行,在街上花灯簇里左挑右选,精心选出几只漂亮的花灯,灯面写上‘一生安康,余愿足矣。’然后到放花灯的河边放出花灯,虔诚祈祷后离开。 人影幢幢中一双冷酷的眼睛盯着老板娘离去,走近河边抓起还未漂远的花灯,看见上面的字,然后混进人群。 老板娘从暗处走出,看着盯梢的人消失在人海,不由陷入沉思。 “经层层筛除,只剩林艺林小姐,莫非莫大公子,张飞张大老板,三位竞价吧。”锦怜微笑道。 莫大公子是趾高气扬立刻道:“黄金一万一千。”然后斜睨林艺与张飞。 张老板财大气粗,不肯落后道:“黄金一万五千。” 林艺声音平淡:“黄金三万。”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一百两银子已足够平民百姓过上一年富足的生活,是以一万两黄金绝不会让一个男人心甘情愿为一个青楼女子花去,可这位林艺小姐,平时并未听过她的名号,看她珠环翠绕,衣锦佩瑜,但出手也不至如此爽快吧。 锦怜不着痕迹的打量林艺,女子二十八九的样子,随便到大街上就可以抓一大把的相貌,且堆脂砌粉,锦服华裳,很是庸俗。 但她目光温和,声音平静,却也不那样令人讨厌。 锦怜阅人无数,脸上仍娇笑:“林小姐出黄金三万,各位可还有异议?” 莫非莫大公子是标准的花花公子,父居高位,严厉之极,但公务繁重,无暇顾及他,平日就靠母亲迁就宠溺,哪有那许多钱供他挥霍?不敢再竞价了。 通常狐狸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于是莫大公子很是不屑的带着家丁走到林艺身边讽刺:“俗语道,最难消受美人恩,林小姐今晚可要小心气虚肾亏。这位纨绔公子大概也知道自己身上有难闻的脂粉俗气,故意从林艺面前走过,可能心里还在想:让你抢走萤姑娘,熏死你! 林艺看着莫大公子这样孩子气,不觉又好气又好笑。 张飞张大老板大腹便便,迅速用肚里的油水算计了一下,觉着为了一个风尘女子不值得花那么多‘血汗钱’,于是大度道:“既然林小姐势在必得,君子不夺人所好,佳人虽美,还是让给林小姐吧。” 一席话说得在场多人直翻白眼,吝啬就吝啬吧,说得自己跟一圣人似的。 锦怜捂嘴偷笑道:“张老板既有成人之美,那林小姐,随妾身来。” 林艺目不斜视,跟着锦怜,穿廊过池,一路而去。 悠思楼前面喧乐鼓天,曲栏过后却有一座清幽的小院,月凉风清,院前盆栽里盛放着乳白雅致的花,风姿佼佼,在暗夜里散发诱人香味。 林艺赞道:“这花真是可爱。” 锦怜不甚在意:“姑娘若是喜欢,送几株给姑娘也无防。” 林艺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好..” “卑贱的花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上古篇 第六十四章 总比嫁给疯子好 “卑贱的花也配在这里出现?” “...” 谈话间两人来到一间小巧玲珑的小屋前,屋里红烛吐雾,缈缈无定,是否此刻屋里的人也如红烛般心思忐忑? 锦怜走上前轻扣门扉道:“萤姑娘..” 话不多语,余下的意思明白如镜,屋里有软甜的声音传来:锦怜姐姐,我知道了。” 锦怜向林艺福了身子,语气暧昧:“林小姐,妾身告辞。” 林艺点头,走近屋子那门不推自开。 未进屋子,那屋子如沉睡的怪兽张开黑洞的口,寂然幽深,红烛闪烁,诡异非常。 待林艺进屋,屋里突然明如白昼,屋内陈设尽收眼底,楠木户墉,古玩字画,琴案棋弈,琉璃名屏,楠木桌上珍馐佳肴,玉樽琼华,让人温暖和留恋。 “林小姐喜欢这安排吗?”一个女子从泼墨山水屏风后走出。 女子眉角眼底带着笑意,面露桃花。 林艺轻轻抚摸那些华贵的器材:“先给人一点担心受怕的气氛,再让人感受美酒佳人的可爱,萤姑娘果然妙人。” 林艺话中带刺,萤姑娘似乎没有听出来,手作请式,自己先坐在摆满佳肴的楠木桌边。 林艺坐下,萤姑娘玉手端起桌上羊脂酒壶和酒杯,倒酒入杯,递了一杯给林艺,然后自举一杯道:“承蒙错爱,小姐花费黄金三万,妾身还设计本想给姑娘一个惊喜,可惜妾身愚质,让姑娘只惊无喜,现在妾身自罚三杯。” 萤迅速饮完三杯酒,面色立刻就红了。 林艺的酒未动。 萤道:“姑娘小姐担心酒里有毒?” 林艺大大方方承认了:“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 萤听了也不以为忤:“那就不喝酒了,我们聊天?” 林艺点头,萤想了想就打开了话匣子:“妾身知道今日悠思楼来了许多想要我的人,可是他们既没亲自见过我,只知道我叫萤,怎么就肯为我心甘情愿花钱?而且趋之若鹜?” 林艺没说话,萤就自己答道:“是啊,我真笨,怎么不会知道悠思楼的伟大呢,这楚中第二大勾栏地放出话来说楼里有个大美人,谁会不信?又不想砸自己的招牌,呵呵..” “你醉了。” 林艺说。 “我..我没醉..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不是自己想来这个地方的,你赎我出去好吗?这个鬼地方..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待了。” 萤晶莹的脸上挂了几滴清泪,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林艺轻叹一口气,用手替萤擦去泪水:“傻孩子,我若是好人,便不会花三万黄金只要你一夜春宵了。” 面对这样一个美女,谁会不动心?而且这美女还求你带她走,即使不是爱情,也足以令人产生同情。 但林艺却说出如此一番绝情的话。 萤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林艺话未说完,已感到不对,事实上,从踏进小院,看到那簇皎洁的白色花朵她就隐约觉得不好。 那花既卑贱,为何会放在这个楼里?要知道这里是绝不会放卑贱之物的。 还有莫大公子身上的胭脂俗气,一个正常的男人,谁愿意别人说自己娘娘腔? 还有..楠木.. “呵呵..”萤绝望的笑起来,本就是美人,这一笑更加引人暇思,可惜此刻的林艺心思万缕,无法顾及。 萤笑的时候再也不是刚才那个绵羊,眼里有讽刺的光笑道:“幻小姐,想到了?可惜晚了。”林艺也就是幻姬不由苦笑,她除了苦笑也没有别的法子,因为她现在全身无力,一点内劲也提不起的人,不是放在砧板上任人鱼肉么? 幻姬自然想到了,楠木无毒,胭脂俗气无毒,花也无毒,可是三者混合,再厉害的内功也给化去了。 “悠思楼做的是赚钱的营生,卑贱之花绝不会放楼里,莫大公子家教既严,身上还敢有胭脂俗气,确是令人生疑。” “幻小借分析入理。” 萤微笑道:“你以为你戴了人皮面具化了妆换了件衣服我们就会不知道是你了?” 她继续说:“唉,悠思楼有美人本就是我们放出的话勾颜九儿的好奇心诱她来的,你以为你不留记号给颜九儿就可以防止她羊入虎口?可是你看她不仅自己来了,还留记号让青画小丫头来了。” 萤一下子说了这样多话口有些渴了,端起桌上的茶酌了一口叹道:“只是不明白你既然决定要戴人皮面具变成林艺,为何之前还要戴幕篱进悠思楼?岂不是多此一举?” 幻姬苦笑:“你说的对,我一开始就戴人皮面具掩人耳目岂不便宜,也省下这许多麻烦,自然是有原因的,可是这原因我现在不想说。” 萤并不在意,自顾自的说:“说也好,不说也罢,我既说了这么多,聪明如你该知道原因吧?” 幻姬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或许要死在这里了。” 萤点头:“恩,你自然要死的,只有死人才不会将知道的秘密说出去。” 幻姬继续说:“我也知道这个问题很愚蠢,但我还是要问一句,九儿和青儿怎样了?” “幻小姐知道这问题愚得很,就该知道两位姑娘在我们的招待下过得很好。” “我知道了,不过有些话不是因为愚就不说,只因这世上有许多事因为明明知道却要去问去说所以才变得不一样,不是愚或不愚简单的分划。” “啧啧,幻小姐这样一个玲珑人,害我都不忍心看着你死了。” 萤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狰狞道:“可你知道你为何非死不可?!” “菸楼于悠思楼如虎之于狼,狼想拔虎的牙,有何奇怪?” “这只是其次,你有一个非死不可的原因。” “什么原因?” “告诉你也无防,左右你都要死了,幻小姐,你可知道我是谁?” “萤..难道..” “是,我就是,钟离赫看上大公子那个疯子,不过是想老祖宗病殁,把大公子推上王座,以便操控,大公子是疯子,自然不会反抗,而幻小姐你乃女流之辈,无权无势,他有自信斗得过。 到时挟天子以令诸候,何愁这楚中不是他的? 可是他凭什么要牺牲我的幸福?!” 萤,不,钟离婴草面露凶狠。 “所以你要杀了我?” “是,杀了你,然后杀了大公子,我不用嫁人,也不会让钟离赫的野心得逞!” 幻姬有些无语:“你不用杀我们,叶城说过只要找到玥老祖宗就不会驾鹤西游。” 钟离婴草冷笑:“幻小姐此刻笨起来了,叶城虽不至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犯罔上的罪信口胡诌说老祖宗的病只要找到神珠就有救,东方禹也不会笨到要花费精力去找虚无飘渺的神珠,但若有人存心不让老祖宗好起来,无关神珠,老祖宗复原的机会怕也少吧!” 幻姬不得不承认这是大实话,苦笑说:“婴草小姐推理起事来丝丝入扣,堪比名捕,这样说来,老祖宗没有复原的可能,令尊必要推一个傀儡上位,而那傀儡就是大公子,令尊要拉拢大公子,也为了日后夺权名正言顺,必要嫁小姐你为大公子的妻,小姐你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就一定要杀了大公子,但杀大公子前最好杀了他的贴身侍卫也就是我以免碍事,所以我必定要死?” “是。” “可是小姐,你想得很完美,还是算错了许多。” “你以为还会有人来救你?还是你自信内功尽失的情况下逃得出去?” “我又不是蠢驴,怎么可能内力尽失还想着跟你拼命逃走?我只是说小姐未免单纯了些,老祖宗死了,东方家和钟离家并肩齐趋,宫内各派势力蠢蠢欲动,令尊想扶植大公子是否一帆风顺尚未可知。 就算大公子死了,你以为以令尊的野心不会联盟其他的人?到时婴草小姐反抗家族婚姻,还有无这样好的机会杀掉对方的爪牙就不敢确定了。” 钟离婴草听了这话脸色顿时煞白,还是咬牙道:“总比嫁给疯子好!” “小姐也该知道,有时疯子比野心的正常人好对付得多。” 被幻姬这样一说,钟离婴草现在脑里本该一团乱麻,然后再放了幻姬。 有时本该的意思就是没有。 她突然笑得很开心,是用猫玩老鼠看老鼠各种垂死挣扎的讽刺的笑。 钟离婴草坐下来,慢慢道:“没想到幻小姐这样的人面对死亡时也会想尽办法,不过如此嘛,怎么会有人爱你爱得要死!” 后几句话已经有了不甘与憎恶。 前面说那么多话只为看幻姬在死亡前可怜的求饶吧? 就像猫捉住老鼠后,总爱慢慢玩够了,满足自己的恶心的荣光,显示自己的成功之后再吃掉。 钟离婴草大约还想证明楚中第一美人幻姬没有三头六臂,面对死亡,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呢?! 所以爱她爱得要死的人都该看清她不值得。 钟离婴草邪恶的笑道:“话已够多,现在,我烦了!” 烦了的意思就是她该走了,该走了的意思就是她可以死了。 钟离婴草从墙上挂的宝剑鞘里拔出闪耀着白光的剑,剑尖指着幻姬的胸口道:“将这柄剑缓缓的送入你的心脏,那声音一定非常动听。” 幻姬抬起眼眸看着钟离婴染,眼里一片澄静,轻轻的喃道:“一,二,三..” 钟离婴草突然有些慌张,逼着自己不去看她的眼睛,把剑猛的刺入她的心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