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战纪》 正文 第一章 穿越百年 大清咸丰三年正月初三,安徽省安庆府城,雪渐渐地平息,寒冷的西北风呼啸着刮来,古老城墙残破不堪,似乎经受不住冬风的侵袭,摇摇欲塌。萧条的街道上,偶尔有一两个行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艰难地行走在雪地里,极个别勤快的住户小心翼翼地扫起自家门口的积雪。城外皑皑白雪底下,村落错落有致地偃卧着,仿佛已经消失了,只有少许裸露的土墙。

作为省城首县,这里是安徽省的膏腴之地,两百年来不闻战鼓金鸣,安庆城早已拥挤不堪,不少破落户在城门外搭起了房屋,大多都是以土坯为墙,稻草为顶的茅屋,连绵延续了几里。

枞阳门外,炤源极不情愿地裹起捡来的破被子,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日子。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他,是安庆城的一个历史实习老师,感情的失意让他大年夜酒后跌入了长江,当醒来时竟发现没有死在滚滚江水里,而是穿越百年前的清朝。连日来经历了被野狗追赶c被村人当成异类撵打后,跌跌撞撞来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城门外亭棚子里,几个清朝士兵围着大火盆,一边喝着酒一边大骂上司。有感于刚才被人追着打,炤源不知从哪里捡了条破被子披在身上,紧紧裹着,悄悄地凑到城门底下,趁着士兵不注意埋头往城里冲,这时忽然一个士兵在棚里叫道:“臭乞丐,城里也是你能进的!”

炤源暗叫不好,深怕这个士兵追了过来,这时又有一士兵道:“让他去吧,咱们接着喝,大过年的管那闲事干嘛。”

在那个守城兵的客观帮助下,炤源混进了安庆城。城内主干道还算宽敞,青砖铺路,沿街商铺一个接一个,有两三层酒楼,也有一层摊铺,不少勤快的伙计已经开始搬开门板,起灰碳炉子。

进城之后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在一身的奇装异服还是小心为上,这个时代没辫子可是要沙头的事。天大亮后,就看见有几个士兵跑到城门口贴有告示,不到一会就有些居民聚集过来,这些人看了半天,才有个老头子读了起来。细细一听,才知道是安徽巡抚颁布的安民告示,只见那老学究抑扬顿挫地念着,不时还充作翻译,只听他翻译道:“巡抚大老爷说了,广西长毛贼已被包围在武昌,总督老爷亲自带着千军万马去剿灭他们,大家不用担心,安心过年,好好走亲戚。”“长毛贼?应该是太平军吧,这安庆城可是太平天国的要地,拿下武昌之后就要弃城东下了”炤源在犹豫是不是要避开太平军,毕竟太平军的终究是要失败的,万一被裹挟去,当了炮灰,岂不哀哉。

不过炤源眼前的日子却是没吃没穿,又冷又饿,摸摸口袋,sh一u ji早就掉到水里,全部家当就一包烟,一个防水打火机,还有几百块钱,不过这些在清朝哪能用啊!炤源只能想办法寻个差事,解决一顿三餐。

“迎江寺施粥了!”不知从哪窜出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大喊大叫道。这一下子,拐拐角角的同行们都来劲了,呼朋唤友,拖儿带女,都涌向迎江寺,炤源也跟着去了。不过因为去迟了,寺院h一u én口聚集了全城的乞丐,不仅如此,还有些穷户,看来也是穷的揭不开锅了。乱哄哄的人群为了抢一点粥,又打又抢,人性尽失。

炤源不屑为了点吃食而去争抢,躲到了一旁。炤源后世不知道进了迎江寺多少次,看着低矮的院墙,炤源起了歪脑筋,经过一番犹豫,君子被肚子打败了。

炤源绕着寺庙走了一圈,找到个隐蔽的地方,先把破被子扔进去,然后三步作两步攀进了两米高的院墙。进去了才发现根本与后世的不一样,这才想起后世的迎江寺是同治元年重建的,着实让炤源苦恼了一番。进都进来了,只好硬着头皮胡乱走,幸好和尚们都到h一u én施粥去了,院里看不到一个人。

炤源冒冒失失地进了一栋挂着“迎江阁”牌匾的楼中,只见阁楼正着一尊观音菩萨,菩萨面前就是一张案几,黄布铺盖上面一盘盘贡品。炤源一见贡品也顾不得菩萨,急忙冲过去,抓起一把果子就往嘴里塞,边埋头吃边打趣地对菩萨说谢谢。

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炤源来不及逃走,只好抓了把果子就躲到桌子底下了。炤源透过台布紧盯着大门,只见两个身影匆匆地跑进了迎江阁,从身形上看像是寺里的和尚,炤源憋住呼吸躲在供桌下一声不吭。只见这两个和尚在迎江阁里查看了半天,又是添香油,又是上贡品,忙得不亦乐乎,并没有察觉阁里曾来过人。

随后寺院又传来一阵响动,又有几个佩刀的士兵闯进来。只听其中一个头领叫道:“小师父们,打扫好了吗?巡抚千金就要过来了!”

两个和尚听他这样说,立马点头称是。头领见如此又道:“你们几个查看一下!”话一落,几个小兵赶忙绕着菩萨看了一遍。然后头领就带着所有人出去了,虽然士兵们并没有走远,但是迎江阁又恢复了宁静。炤源小心翼翼地咀嚼着食物,想想刚才士兵的话。“巡抚千金?太平军都快打来了怎么还在这!”

此时安徽巡抚是蒋文庆,先后云南c宁夏c浙江任过职,咸丰元年升为安徽巡抚,也算个能臣干吏。太平军攻破安庆之后,他吞金而死。史书上并没有他女儿的记载,只有清史稿上略带提了他的儿子在太平军走了之后才出来给他收尸,想来事前躲起来了。至于他这个女儿嘛,要不逃了,要不就是给太平军团营了。天王东王最喜欢团营的了,在武昌团营时,一次就选了六十多个ěi nu,到了南京天王老婆多得用数字编号,堪比荒淫无道的纣王。

紧接着一大群脚步声从院中传了过来,越来越清晰,炤源知道蒋文庆的女儿来,真想出去看看,可是又不敢,只好透过台布往外瞧。只见先进来的是个带路的僧人,紧接着是一群梳着双丫髻的婢女,炤源数了数将近有十余个,炤源暗叹古代的官二代是后世没得比的。十几个婢女分别站到了两旁,不一会儿,门口出现了三个身影,右边的年纪很大,像是个奶妈,左边的娇小,像是个贴身的婢女。而中间的自然是正主,只见一个垂鬟分肖髻,一身白氅的纤细女子,在奶妈婢女的扶持下缓缓走了进来。

“女施主稍作休息,巡抚大人尚在大雄宝殿祈福,小僧到阁外伺候。”

蒋xiǎ一 jiě轻声说道:“多谢师父!师父请便。”其声若黄莺,婉转悦耳,炤源陶醉不已。

只听蒋xiǎ一 jiě又道:“小玉,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话落除了那个叫小玉的贴身婢女外,都轻轻地退了出去,小玉颇似会意般轻轻关上了大门。炤源见此,想到这蒋xiǎ一 jiě莫不是正在遐想无限之时,忽然蒋xiǎ一 jiě尽然跪在蒲团上,炤源大吃一惊,只觉一股香气飘来。蒋xiǎ一 jiě念念有词道:“观音菩萨在上,女弟子蒋氏婉儿敬拜。”原来她叫蒋婉!

“祈求菩萨显灵,保佑爹爹身体康泰,诸事皆顺,莫要那匪徒得势!”

“太平军不来,你爹官位是保住了,我却要饿死了。”炤源不禁心里泛起嘀咕来,心里默默地祷告菩萨保佑太平军早点来。

“保佑哥哥今年高中,鲤鱼跳龙门!”还真是个乖孩子,炤源突然想看看这位古代的千金大xiǎ一 jiě,不过台布挡着,只能看见个模糊的身影。

“保佑奶奶高寿,平安健康!”炤源不得不佩服蒋xiǎ一 jiě的孝心。

“保佑舅舅一家子和和美美!”

炤源不耐烦,随口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贪心啊!”话说到一半他就后悔了。

蒋xiǎ一 jiě本来还要再祷告几次,忽然从供桌里传出这一陌生的声音,吓得大叫,婢女也大喊。一下子门外守候的士兵都冲了进来,蒋xiǎ一 jiě心惊胆跳指着供桌底下。士兵头领一个箭步冲过去,猛地掀开台布。裹着破被子的炤源完全暴露出来,炤源急忙大喊饶命,士兵头领一把抓住他的破被子,炤源急忙攥紧,幸好炤源力大,士兵头领尽然没把破被子拽走。

炤源急忙求饶道:“我就一破乞丐,没干坏事!”

士兵头领见没炤源力大,赶忙下令道:“把他抓起来了。”

炤源当然不会束手就擒,裹着被子就跑,边跑边叫:“我只是来吃点贡品,没偷东西啊!”说完几个士兵就把他扑到了,又是抱头,又是拽脚,硬是把他拖到士兵头领面前。

“放了他吧!”正当炤源自叹倒霉的时候,那个婉转的声音又想起来,炤源挣扎着瞥去,淡淡的翠眉,微红的脸蛋,单薄身形配一身白氅,清秀绝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臬司大牢 经过王炤源这一捣乱,蒋xiǎ一 jiě也没了新年祈福的心思了,好在她还是个通情达理的大家闺秀,不愿为难这个古怪的年轻乞丐。

xiǎ一 jiě都发话了,兵头也不敢违背,只吩咐道:“你们检查一下他有没有u qi,然后放了吧。”话还没完,几个小兵就要搜身,炤源哪肯。兵头见他不愿被搜,又有所怀疑,又叫了几个人去扒炤源的破被子。炤源敌不过这么多人,不到半会被子就被一把拽下了。果然如同炤源想到那样,不论士兵还是xiǎ一 jiě都惊诧不已,都吃惊打量着这个衣着怪异的乞丐,那一刻全世界都把注意力集中到炤源身上。

大红的羽绒服,深蓝的牛仔,这怎能让没见过世面的古代人理解。正当众人惊愕之时,不知谁喊了一句:“他把辫子割了!”关键点还是被发现了。一下子士兵炸了锅,有叫短毛的,有叫乱党的,忽然一个足可以让炤源五马分尸的词终于被人喊了出来。

“长毛!他是长毛派来的奸细!”一下子众士兵如恍然大悟一般惊醒。有喊杀的,有喊保护xiǎ一 jiě的,更有甚者直接提矛刺杀的。

炤源极力辩解道:“不是长毛,我不是长毛!”

“保护xiǎ一 jiě先走,其余人活捉他!”一个颇具威严的声音喊道,炤源望去,一个身穿吉服,头戴暖冒的清朝官吏在一群和尚护卫的的簇拥下进到迎江阁。炤源细看,锦鸡补,珊瑚顶,从二品大员的穿戴,再加上惊慌失色的蒋xiǎ一 jiě匆忙躲到其背后,此人应是安徽巡抚蒋文庆,

众护卫把炤源扭押在地,他深知不妙,若被认定奸细,必是个凌迟处死。忙道:“巡抚大老爷啊!冤枉啊!小人不是清朝人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在我大清朝,如何不是大清朝人。”

“大人啊,我是香港人,属于英国人管辖啊,前些日我跟随英国教士来到内地的。”此时的香港刚被割让给英国,岛上的居民也被划给英国。炤源思来想去只能用这个谎言了,没想到要靠洋人活命。

“香港?本官听你一口安徽话,如何说你不是皖人。”蒋文庆身为二品大员,对十余年前割让给英国的香港还是有点认知的。

“大人啊!小人一身西服,不是大清朝产物,况且小人的发饰并不是蓄发,与长毛贼绝不相同,这是香港,星岛等地区汉人为了适应殖民地而改的发饰啊!求大人明察啊!”炤源说得在理,自己明明是短毛怎能说是长毛呢,这明明是番外汉人的装束。

“爹,女儿也听说过洋夷都是短发的,或许他真是洋汉人呢。”蒋xiǎ一 jiě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帮炤源说了句好话,炤源心里不知道感谢她多少次。蒋巡抚听这话,也有点动摇了。

“既然你说跟洋教士来了,那洋教士呢?”蒋文庆身为大清高官,自然见过洋人,对洋人还有一点了解。自清英之战以后,大清朝对洋人有了深刻的了解,部分官僚还尝试着接近洋人。蒋文庆就有点这样的倾向,他毕生最敬服的人就是林则徐,曾几何时他也有过禁烟救民的想法,所以也曾读过林大人的四洲志,对西方世界有初步的认识,不过本着对洋人一贯的轻视和厌恶,对于眼前这个剪掉辫子,穿着洋装的奴才,他还是挺愤怒的。

炤源并不知道这位高高在上的巡抚大人到底想怎样处置他,他只能尽力圆谎,让巡抚相信自己没辫子情有可原,他不想还没出道就挂掉。于是他说道:“大人,我就是在和洋教士从九江回上海的船上掉下江的,当时江流湍急,洋教士救不了我,我才飘留到安庆来的!”

听王炤源这一解释,蒋文庆也不敢武断,毕竟十年前大清朝跟英国人签了五口通商章程,有领事裁判权这一说,巡抚衙门的邸报中也有告知。若是此人是洋汉人的话,他还真不好办,眼下只得装糊涂了。只听他道:“身为汉人,却委身于洋夷,本官且重打你二十大板,押到牢房去,何时有洋教士来赎他再放!”

要被打二十大板,炤源知道不好受,赶紧叫道:“大人冤枉啊!小人真不是大清人。”

“狗奴才,数典忘祖,再加二十大板!”要不是因为害怕惹麻烦,蒋文庆真想杀了这个假洋人。

炤源被几个士兵一直拖到迎江寺大门口,两个士兵不知从哪里找来两根大棒,交替打在炤源的屁股上,虽然从小没少被老爸打过,但真没这些家伙下狠手,只得告苦求饶。一个士兵头子问炤源有没有银子,这个碰巧真没有,几个士兵又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挨过四十大板之后炤源只剩下半条命了,只听得他嘴里不禁地咒骂着,上至咸丰皇帝,下至行刑士兵,全骂了个遍。最后炤源晕死过去了,迷迷糊糊地被士兵被拖走了。

“兄弟醒醒!小兄弟!”“还有气呢,赶紧搜搜”糊糊地感觉有七八个人围在身边,其中还有人在搜身。“不会吧,敢情把我丢到小偷窝了?”炤源也不敢睁眼。只觉得两个人的手分别伸进了自己的左右口袋,搜完了又搜裤口袋,旁边人急的问:“有没有?”

左边的在里面搅了几下,啥也没捞到,唉声叹气道:“没啥吃的,都被搜完了。”原来是找吃的啊!怎么饿成这样啊?

而右边仍不死心,又搜了一遍,还是没有,气得骂道:“这家伙从哪来的,穿得是什么怪衣服,出门也不多带点吃的。”

炤源心里憋屈,谁说出门就一定要带吃的啊!本以为这群“乞丐”会就此饶了他,没想到另一个声音道:“会不会藏在衣服里面啊?”

右边的家伙一听,立马就用手往里面摸,炤源暗叫不好,果然让这家伙摸到了东西,兴奋地道:“老陆,真有经验啊!”

“什么吃的?”众人竟然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里面装个方方的,挺硬的盒子,里面好像有吃的。”炤源想起来了,这家伙竟然把自己留作纪念的烟盒当成吃的了。

袁宏谟说完就准备掏,可是摸了半天都没找到袋口,原来炤源袄子里面的口袋有拉链,这个清朝人哪知道这玩意,当然找不到袋口。正当炤源得意之时,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想脱他的衣服。

“老袁,这可不能干啊。”那个老陆劝道。

“那我把他弄醒吧!”这个袁宏谟仍然不死心,说完就喊炤源。

炤源知道不能装了,故作初醒之态,朦胧中看见七八个大汉围在一边,一个满脸络腮须的大汉呈现在眼前,惊讶道:“这是哪啊?”

“这里是臬司大牢啊!”大胡子答道。

原本以为是被扔进了乞丐窝,没想到被关到大牢里了,炤源环视一下四周,只见这个不到十平米的房间竟然挤了包括自己在内八个囚犯。

这时那个指挥大胡子搜口袋的老囚犯自我介绍道:“老头子叫陆遐龄,定远荒沛桥人。”

“定远陆遐龄!”太平天国时期,安徽定远有个陆遐龄曾起兵造反,自称“随天大王”,后被周天爵镇压了,他本人也英勇就义。炤源仔细打量一下老者,中等身材,稍有点佝偻,虽然有五十岁左右,但其双目光如炬,让人不敢有一丝的轻视。根据炤源后世的记忆,陆遐龄确实坐过安庆大牢,后来太平军打过来把他解救了,他回乡之后就立起反旗响应太平军,应该就是他。

“小兄弟认识我?”

“不,不认识。”炤源哪敢跟他说自己来自一百年后,能预知未来,那岂不是被他们当成妖怪给杀了。

又见他指着大胡子介绍道:“这位叫袁宏谟,合肥肥西人。那位是谢珍科,合肥人。”

这个袁宏谟就是大胡子,其人浓眉大眼,孔武有力,一看就知道是个难缠的家伙,不过没听过他的名字,想来是个不出名的小人物吧。那个谢珍科就是搜炤源左口袋的人,短小精悍,炤源有点印象,好像是和陆遐龄一起被放的,他回乡后也造反了。炤源没想到能碰到两个反清人物,不过也好,历史记载他们都被太平军救了,那自己岂不也会被救。

“讲那么多废话干嘛!小子,你有什么吃的赶紧拿出来。”袁宏谟不耐烦地叫道。

炤源见这个袁宏谟如此硬要,又怕惹出麻烦,只好把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这下把那几个年轻的犯人又引了过来。真没想到这些人饿成这样,每个人都瞪着大眼看着炤源掏口袋,仿佛就要冲过来似的。

只见炤源从怀里取出个方纸盒,里面只有一个极为精致的小瓶子,并没有什么吃的。众人露出一脸的失望,袁宏谟也闷闷不乐道:“都收回去吧,也是个穷鬼。”

不过陆遐龄却问道:“小兄弟贵姓?怎么穿得这一身衣服?”

炤源在确定没有狱卒盯着之后,学着古人腔调道:“某叫王炤源,六安州人,至于这个衣着嘛!”炤源想了半天都不知道如何解释。

袁宏谟见他不肯说,故意大声道:“看样子,小兄弟不信任我们啊!”

谢珍科也催着道:“小兄弟,我们几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做那龌龊事。”

炤源见他话说到这个地步,知道这几位是监狱的老大,哪敢得罪,情急之下他想到高招。只见他颇为慎重地说道:“我是太平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山雨欲来 王炤源本以为报出名号,定然会吓住这群牢犯,没想到众人竟是面面相觑,陆遐龄拱手道:“太平军?小兄弟,何为太平军!”

炤源忘了“太平军”这是自称,在广大清政府统治区还是被诬称长毛贼的,炤源只好简单解释道:“就是广西长毛贼!”

“长毛!啊?”众人闻言大惊。

“那不是在两广那边闹腾吗?”陆遐龄有些不解。

炤源见他们一脸惊讶,异常得意,又诓骗道:“清妖哪里是我们天朝将士的对手,去年冬天就打下了武昌城,这会儿,天王就率着水路五十万大军沿江东下。”

“五十万!有这么多?”陆遐龄惊愕地问道。

“岂止!加上老幼足有百万,我天朝军队共分前后左右中五路,每一路又是从一排到四,总共有二十军,每军下辖师帅c旅帅c卒长c两司马c伍长,一军足有一万三千多人,这还只是步兵呢,还有骑兵c水营c土营。”

“还有骑兵c水营?”

见众人已被自己吓住了,炤源索性侃侃道:“我天朝军队军纪严明,作战勇敢,所到之处无不望风披靡,此次天朝倾巢而下,为的是天下人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温饱。”

长毛勇猛善战,势不可挡,早就在江南传遍了,陆遐龄他们也听狱卒们聊过,此番炤源说得有根有据,容不得他们不信。袁宏谟更是直接问道:“王兄弟在天朝军中位居何职?真是有田同耕,有钱同使?可莫诓骗我等。”

袁宏谟本是乡中贫穷户,佃租了地主八亩地,去年秋收成不好,所以带头闹了租子,影响大了,被庐州府扭送到了省城来。

“袁大哥,这等杀头的罪名,我怎敢随便诓骗”见众人畏惧太平军道“诸位,我在武昌入营,现是太平天国翼王帐下探路先锋官,翼王殿下乃是天朝第六王爵,因南王c西王战殁,现在是天朝第四人。这次东下就是翼王殿下统帅三军一路先行攻城拔寨,不日即到安庆。”

听到太平军即将进攻安庆,各人又惊又喜,陆遐龄忙问道:“天朝军队会不会放了我们?”

“那当然放了!我太平军是仁义之师!”炤源想都不想就回答道,后世陆遐龄就被太平军放了。这下囚犯们无不欢呼雀跃,对炤源顿时变了脸色,各个都以王将军相称。到了这监牢里,也只能指望着太平军打进了,把自己也放了。不过即便如此,也要把这伙狱友诓住了,多个人多个照应。于是道:“不过,你们必须协助我打开城门,响应天朝!”

其实这些能关进按察使司大牢的都是一些重犯,即使不是死刑也是流放,现在活路,那会错过。袁宏谟第一个应道:“我们随你干,要是哪个不听,我就宰了他!”这下把所有人的后路都断了,袁宏谟凶悍霸道,有些囚犯还是他的同乡同案,所以都表示愿意听从。

“光我们几个还不够,要第一时间打开其他牢房!”陆遐龄建议道。

炤源一听果然是个领袖人才,当下就让众囚犯为他介绍一下大牢具体情况。原来按察使司大牢位于安庆城西南,旁边就是司狱署。大牢里有牢房三十间,分成三个独立的院落,院落三面都是牢室,只有一面用高高的木栅挡着。而牢室都是青砖砌就,墙体深厚,还有一扇厚实的杉木门,除了门旁一个供打饭的小窗口外,前后墙高约两米处各有两个出气的窗口,都有铁棍阻隔,炤源估摸着从窗子逃出的可能性为零。大牢里大概有二十多个狱卒,白天都在,晚上三班轮流。而囚犯们也有半个月轮流一次的放松,到时候狱卒会打开牢室大门,给囚犯们一个时辰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其余时间都得关在黑暗的牢房里。

虽然摸清了监牢情况,并没有什么打算,一方面,此时才是正月初三,太平军还在湖北,另一方面自己屁股都被打肿了,没得几天休息爬不起来。不过监牢真不是人休养的地方,一日两顿稀粥,每人还只有一碗,偶尔会给个窝窝头,难怪炤源一进来时就被搜身呢。不过之后的情况完全改变了,陆遐龄把自己的破被子撕成两半,送了一半给炤源,虽然脏得不成样子,但是对于关在这既阴冷又没床铺,只能裹着稻草的囚犯来说无疑是救命之情。这让炤源想到了后世的父亲,虽然自己不爱和父亲亲近,但这并不表明自己不懂父爱。还有袁宏谟,这家伙为了让炤源早日康复,强令每个囚犯上交半个窝窝头,连同自己的整个窝窝头都让给炤源,这让炤源感动了好一阵子。

经过几天相处,炤源发现这些囚犯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他们入牢的罪名也值得商榷,陆遐龄与乡人刁宗葛争水源斗殴,造成伤亡,作为主犯,二人被同时押到省里审判,不过没想到一等就是三年。袁宏谟带头抗租,如果按后世的观点,这还是反封建的农民斗争,不过这在大清朝可是死罪,只不过还要等到秋天才会斩首,这也是他大力支持炤源的原因。而谢珍科是与同族族长起争执,失手shā rén,虽然花了大价钱hui 衙门,但最终还是判了流放甘肃戍边,只等着年后押送。其余的同室犯人多是袁宏谟的同案犯人,所以都以袁宏谟马首是瞻。

正月初十之后,大牢里的狱卒们开始变得焦躁不安,有时候还会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炤源估摸着两江总督败退的消息可能传来了,命人日夜盯着狱卒动向。又让陆遐龄向送饭的狱卒打听,果然清兵在上游黄州吃了败仗,太平军应该快到了。

而此时牢外的安庆城则像翻了天似的,本来经过蒋文庆安抚,安庆百姓已相信太平军在武昌被围已属穷途末路,怎奈两江总督陆建瀛不争气,在湖北老鼠峡大败,东逃至九江,接着又弃守。路过安庆,蒋文庆请他入城,已吓破胆的陆建瀛哪敢停留,一直撤到江宁。这下安庆城像是炸了窝似的,纷纷揣测战局。不到两天,九江溃兵传来正月十一长毛攻破九江的消息,一下子全城总动员,背包的,赶车的,地主商户,富民小贩全都跑了,原本还沉浸在新春喜悦中的安庆,瞬间变成了一座死城,剩下的是数千守兵和官吏,还有一些不要命的穷人,他们挨家挨户地搜罗富人们的财产,偶尔会为了食物互相殴打。

战局到了这种地步,身为安徽最高统帅的蒋文庆也无能为力了。九江既失,安徽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如同的处子暴露在长毛贼的面前,不敢抵抗也要抵抗。他痛恨来势汹汹的长毛,更痛恨逃跑匆匆的陆建瀛,堂堂一品大员,三省总督,竟然不战而逃,要是他蒋文庆绝对做不出来。在自许的同时他一面派出按察使张熙宇带领巡抚本标人马驻守小孤山,一面招揽各地团练,加筑城墙,准备死守安庆城。

奈何臬司张熙宇不是玩意,正月十四长毛水军过小孤山的时候,他仅仅放了一炮,就全面撤退了,把蒋文庆的最后的希望也葬送了。臬司是安徽高官中的第三位,他的撤退无疑使得守军的士气一降再降。而太平军则是一鼓作气,连破彭泽c东流,直逼安庆而来。

正月十五,一年一度的上元节,全国各地都在举行各种hu一 d一ng庆祝,只有这安庆城死气沉沉。城内的居民早就逃了大半,只余些老少病残穷,饭都吃不上,哪顾得过节啊。与极少的平民相比,即将面临大战的安庆,最多的还是绿营兵,他们绝大都数都是狼山镇总兵王鹏飞带来的江苏绿营兵,也有部分是刚刚招募的本地团练兵。这些清兵们刚刚得到双倍的守城饷银,他们现在想得不是即将打来的太平军,而是到哪里去买大烟,对于他们来说烟枪比长枪重要多了。

冷冷清清的安庆城上元夜只有一处最热闹,那就是巡抚衙门。为了鼓舞士气,蒋文庆特地命人张灯结彩,置酒设宴,款待所有将领,把总以上都能到巡抚衙门赴宴。一省最高长官的邀请,这可把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把总乐坏了,一百多号人全都涌进了巡抚衙门。

巡抚大院内,宴席无数,人声鼎沸,不一会儿几位正主联袂而出,巡抚蒋文庆高坐主位,总兵王鹏飞占据客席,而布政使李本仁c知府傅继勋则坐在陪坐,几人坐定场下人慌忙叩拜行礼。

蒋文庆见着来了上百个将领,心中甚是满意,吩咐入席。只见一盘盘肥肉大鱼,美酒佳肴,那是应有尽有,把这些离乡月余的总爷们馋得要命,恨不得立马开吃。不过众人皆知饭前上级必有一番训示,哪敢动筷。只听蒋文庆道:“值此国家多难之际,将士们辛苦啦!”

上级体恤下级,这无疑会得到下级拥戴,这些绿营头领也是,各个跪地高喊道:“不辛苦!”其声壮如雷,气如虹,颇有英雄豪气。

客席上王鹏飞见手下在领导面前如此力挺自己,自然高兴,也忙跪道:“巡抚大人爱民如子,体恤下属,我等敢不效死力!”

李本仁仿佛被王鹏飞的决心所感染,颇有欣赏地赞道:“王总兵不愧为我大清猛将!”

“蒋大人运筹帷幄,李大人多谋善断,末将只不过听命而为。”

“二位都是国家栋梁,有二位辅助,粤匪必破!”蒋文庆见初步效果已达到,不妨再给手下们提一把气。

上级的将相和,让属下们似乎有了破敌的信心,不知谁喊了一句“粤匪必破!”一下子众人都跟着喊起来,一时间全场将士都沸腾了。蒋文庆颇为得意笑道:“我军士气旺盛,此战必胜!”手下们又跟着喊了一阵“必胜!”蒋文庆这才命令开席。转眼间众人将豪情壮志抛诸脑后,各大快朵颐,狼吞虎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越狱造反 夜色下,巡抚书房内,“爹,您真的要靠这数千的绿营兵抵抗长毛吗?这些双枪兵能打仗吗?”蒋婉焦急地问道。

“你爹又变不出军队,只能靠他们了!”

“长毛势大,他们敢守吗?”

“不敢守也得守,我大清律例将领弃守失城一律斩,我不相信他王鹏飞如此胆大!”地方官员有守土之责,清廷防止官员投降敌方,所以在清律中把这条规定的特别严格。

“爹,要不退守庐州与周伯伯会合吧。”

“混账!你竟敢偷看爹的书信!”原钦差大臣同时也是太平军老对手的周天爵正侨居宿州,奉命偕同安徽巡抚蒋文庆组织防务,此刻太平军东下,他已督兵至庐州。

“爹,咱们退吧,长毛势众,周伯伯会为您向朝廷求情的!”蒋婉恳求道。

“爹是不会退的,等你哥哥明天筹粮回来,你们就走吧。”蒋文庆是汉军正白旗,二十三岁即中进士,仕途顺畅,此番守城,他已抱必死的决心。只是膝下一对儿女让他不放心。

“爹,周伯伯送来的毒药,我都看见,我不让你死啊!”

“安庆城旦夕将破,江南难免一场兵灾,爹身为安徽巡抚本已难辞其咎。咱们汉军旗人世受皇恩,国家危难,岂能当个逃兵!”蒋文庆无奈地道。

“爹,我们跑吧,您不说云南美吗,我们去云南,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生活。”

“傻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跑出大清朝吗?况且,你愿爹背上个不忠不孝的千古骂名吗?”

“爹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不让你死!”蒋婉哽咽着。

“爹不会死的,这不长毛还没打来嘛。”蒋文庆凄怆地说道。

“那女儿要留下来陪爹!”

“好吧,我们父女俩就在这里为大清朝战到最后一刻!”蒋文庆口上随应承女儿,却准备叫来了心腹护卫,连夜送走女儿。守卫安庆城是他蒋文庆的职责,哪怕是死都要死在这里,但是女儿就不一样了,她才十六岁,怎能让她身陷险境呢。

老蒋的死守政策使得不少狱卒也被调入城防部队,这让时刻注意狱卒动向的炤源甚为激动,囚犯们期待着太平军的到来。眼看着快要冲破牢笼了。

“该死的大烟兵们,还守个啥城啊!”袁宏谟边骂边猛地一踢木牢门,只见咬着牙齿,虽然有些痛,但完全压制不了他心中的愤怒。

看着被宋鲁周踢得直响的木门,炤源诡异一笑,不觉摸了摸袄子里的烟盒。

天历正月二十二,夏历正月十七,翼王所率领的先锋部队出现了。安庆大小南门外的江面上,千帆竞进,旌旗蔽空,凡是能看到的战船上都有大炮。南门城楼上,将领们惊慌失措,士兵们胆战心惊。蒋文庆绝望了,喃喃自语道:“恐怕要尽忠了”。不巧,这话被身边的王鹏飞听了,本来就暗自叫苦,这哪是流寇啊,上千的战船,几十万军队,大炮比水师还要多,自己的那两千绿营兵以一当十也不够啊,现在又听巡抚大人如此说,心里开始琢磨起来。

正当大清高官们各想心思之时,太平军开了第一炮,炮弹重重地打在了城墙上,紧接着是隆隆轰鸣,瞬间倾洒在城墙上。这连续不断的炮弹吓跑了城楼上观战的高官们,也惊动了城西按察使司大牢。正当众囚犯慌乱之时,炤源厉声大喝道:“诸位兄弟,这是太平军攻城的炮声,我们自由的时刻到了。”只见他抱来了堵风的稻草,掏出烟盒取出珍藏已久的火机,瞬间堆在木牢门下的稻草着了,火慢慢地变旺,烟也慢慢地变浓。

“牢房起火啦!”还在担忧城外战事的狱卒们终于察觉到轻烟。

“是里面的囚犯要逃跑,赶紧去扑灭火!”牢头呼喊着。

“快点烧啊!烧啊!”囚犯们也顾不得浓烟,不住地往已有火势的木门吹风。

“不要打开牢门,快去提水灭火。”

只要烧毁木门,囚犯们就能冲出去,只要扑灭火势,就能镇压住囚犯。瞬间一道木门,成了的关键,而时间就是胜利的u qi。眼看着木门已被烧得碳化,突然一桶水倾倒下来,稻草顷刻湮灭,而木门上的火势也逐渐变得微弱。眼见着火就要熄灭,bà一 d一ng即将失败,炤源极度不情愿。忽然袁宏谟脱下袄子就要放下烧,炤源灵光一动,急忙止住他,而是脱了自己的羽绒服,火机一点,瞬间就烧了起来。随着出现明亮的火焰和浓烟,羽绒服很快烧成一团,大量黑色油状物滴在木门上,使得木门再一次燃烧起来,而且火势越来越旺。

面上,太平军的后续船只陆续到来,而且更大更豪华,然而这些大战船并没有加入战斗,只是增加了对安庆城的威慑力。城楼上,炮火飞扬,蒋文庆亲自带着大小官员坐镇督战。尽管他已命王鹏飞调来了城中过半的火炮,但面对千帆万船的太平军仍显不足。

“大人,这里危险,赶快离开吧!”布政使李本仁关心道。

“糊涂!将士们正在用命,本官岂可先撤!”李本仁与他同僚多年,更多的是朋友而不是下属,此时他的话语里感激胜过责备。

看到蒋文庆拒绝李本仁的提议,王鹏飞心里不是滋味,道:“蒋大人,敌势大,我们还是退退吧!”

“退什么!尔等食君之禄,即应忠君之事!你身为总兵,誓死报国是你的本分,再言退,本官先斩你!”

这一句把王鹏飞吓得赶紧闭嘴,虽说他王鹏飞官居二品,而蒋文庆只是从二品,但是大清朝重文轻武,战时总兵归巡抚管辖,尽管他身为客军远道而来,蒋文庆不会真斩他,但是要想治他个抗敌不力还是简单的事。

其实蒋文庆只是想教训他一下,让他别动歪心思,见他闭嘴了,道:“你去把西门的傅继勋给调来,长毛顺江而下,并未从旱路,这里比西门重要。”

“是!”王鹏飞听了如同得了救命符,赶紧溜之大吉。

“爹!这里危险,咱们先撤到衙门里指挥吧!”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蒋文庆身边的小护卫拉着他的袖子道。

蒋文庆一看,立时大怒道:“你怎么还没走!”说完又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忙喝道:“走,回衙门!”

看着蒋文庆被群拥而去的身影,王鹏飞不禁骂道:“老东西,还不是怕死!”

安徽按察使司大牢里,化学纤维已经将炤源他们的牢门烧得黢黑,门底部完全碳化。炤源向宋鲁周使了个眼色,袁宏谟不顾仍然燃烧的火势,猛地朝牢门底部踢了一脚,牢门破裂了。这时牢头一看牢门破裂,赶紧叫道:“囚犯们要出来,快去取u qi!”说着就带着几个狱卒跑出去了,只留了四个提着水火棍的狱卒。

袁宏谟第一个从破口处冲出来,四个狱卒扑上来就打,怎奈宋鲁周勇猛,毫不顾忌狱卒手上的水火棍,把几个狱卒全挡住了。不到一会,炤源他们全冲出来加入了战斗,各个奋不顾身,拼命死上,四个狱卒又哪是他们八个的对手。当拿着佩刀的狱卒赶来时,炤源他们四个头头全都提着水火棍。

只听袁宏谟一声大喝,提着水火棍就冲出木栅门外迎击,以一当十,刀剑碰身,全然不顾,犹如天神一般。陆遐龄c谢珍科二人立即加入战团,只有炤源犹豫一下,打架干过,真刀真枪还真没遇过。正在犹豫之间,一个狱卒提刀冲了过来,炤源看看手中的水火棍,眉一皱,举棍就劈。狱卒见此立马提刀格挡,炤源顺势一棍,正中狱卒大腿,打得他嗷嗷叫。炤源又是劈头一棍,鲜血瞬间从狱卒头顶直流而下,狱卒立时倒地而死。炤源提起刀,狂笑着冲杀起来。

战斗很快结束了,狱卒总共死了十一个,还四个逃跑了,而炤源这一方只有袁宏谟因为之前冲杀过猛受了些轻伤。

“王兄弟,你不会第一次shā rén吧?”袁宏谟问道。

“之前不曾杀过。”

“王兄弟干得是刺探消息,乱杀岂不暴露行踪,哪像你,天生一个杀神,shā rén如杀猪!”陆遐龄打趣道。

“我老袁在老家常干着杀猪的伙计,莽夫一个,只顾冲杀,呵呵,王兄弟见笑啦。”

“袁大哥,勇猛善战,若能加入太平军,他日必能封侯拜将!”炤源见识到他的勇猛,更加坚定了要把这些囚徒收为己用的心思。

“真的啊!那王兄弟就快点带我们投太平军吧!”

“是啊,王兄弟,我们接着该怎么办?”谢珍科等人也询问道。

“我们先要解救其他囚犯,他们大多都是和我们一样蒙冤入狱。”炤源知道要想冲出安庆城,单靠他们几个完全不行,一定要扩大队伍,而这些囚犯就是最好的补充力量。

“听王兄弟的,打开牢房!我先去报个仇!”陆遐龄从牢头尸体上搜出了钥匙,提着kǎn dā一就去开牢门。与他争土地水源的刁宗葛就在相邻牢室,双方在家乡发生械斗,互有伤亡,刁姓吃亏较大。官司从县衙打到省府,陆c刁均被送进安庆省狱待决。此番寻到,便是一刀毙命。

很快,按察使司大牢三十间牢房都被打开了,这些囚犯在牢室多少也听到了这场bà一 d一ng,不过一出牢门时看见手持kǎn dā一的bà一 d一ng者们仍然很惊讶。这群刚才还被狱卒们掌握着命运,现在却能决定他人生死的人,让他们既羡慕又恐惧。

“安静!大家安静!”炤源跳到椅子上,对着人群就喊:“我叫王炤源,在一个时辰前,我和大家一样都是囚犯,但是我没有犯罪!你们有没有?”

“没有!我们也没犯罪!”

“兄弟!冤枉啊!”

“静一静!我知道你们都是冤枉的,但是朝廷不这么认为,在这个大牢里哪个不被判死刑或是流放!这些贪官污吏就是想让我们死!我们能不能死?”

“不能死!”

“该死的是他们!”

炤源摆摆手,又道:“现在太平军已经打到安庆城外了,刚才的炮声就是太平军在攻城!一旦城破,太平军肯定要杀光抵抗的人,他们也会把我们误杀的!”

“那该怎么办啊?”

“现在清军都聚集在城南,城内的防备虚弱,我们只要杀出西门,就能逃走!你们想生还是想死?”

这下全场安静了,“造反”对于很多人还是有顾虑的。

“我要活着!”突然一个身影从人群中向炤源冲了过来,吓得陆遐龄急忙护住炤源,袁宏谟也冲上去想抓住他。只见那人一下子跪在炤源面前,求道:“我要活着!我被判了流放三千里,年后就要充军回疆!”

炤源仔细一看,这家伙满脸刀疤,又眇一目,但却虎背熊腰,极为彪悍,难得他如此给力,说道:“好,袁宏谟给他刀!还有谁要活着的!”

“我要活”这下全场沸腾了,全都跪着求救。

“反正左右都是个死!反了!反了!”袁宏谟瞪着眼睛大喊道。本来其他牢房就有他家乡人,这些人也跟着喊反了,那个流放犯更是喊道:“咱们跟着王兄弟投太平军!”没想到又有一大批人跟着这家伙叫道,这下子剩下的不管愿不愿意都跟着喊。

“好,兄弟们随我攻打司狱署!”王炤源挥起大刀。

司狱署全称叫按察使司狱署,就是按察使司大牢的上级管理机构,为了便于管理,它就设在按察使大牢对面。本来司狱署就是一个小机构,除了在大牢里有二十多个狱卒外,署里根本就没多少衙役,如今南门又有大战,清闲的司狱署衙役早就被抽完了,所以炤源带领囚徒们攻打按察使司狱署时,根本没遇到任何抵抗,而按察使司狱早跑的没影了。

囚犯们打开了司狱署u qi库,人人分到了u qi。炤源丝毫没停歇,紧接着就朝着安庆西门攻来。一路上,炤源命令手下们故意放火,又让他们喊着“太平天国万岁c天王万岁”口号,生怕清军不晓得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勇夺城门 “大人,报!”安庆城墙上,老百姓们也被派来搬运守城器械,一个巡逻兵慌慌张张地跑上来“城内突然出现了一伙太平长毛军!”

“什么!长毛!”正在拿着千里眼观察江面的王鹏飞大吃一惊,“完了,长毛有内应!”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赶紧把城楼交给傅继勋的练勇!我们去剿灭北门的太平军!”

“大人,太平军在攻西门,我们去北门干什么?”

“混蛋!叫你去就去!”

下属灰溜溜地跑了,王鹏飞望着巡抚衙门方向骂道:“老不死的,临死还要拉个垫背的,本官才不管呢。”

巡抚衙门,蒋文庆终于带着大小官员回到了安全地带,这可让他们暂时松了一口气。不过蒋文庆丝毫没松一口气,“女儿啊!爹不是让你走了嘛!”

“爹,女儿半路逃了,那个戈什哈怕您责怪就自己跑了。”原来城楼上那个小护卫就是蒋文庆的女儿蒋婉。

“李三跟我多年,没想到他对了,你还的走,我再派别的护卫。”李三是蒋文庆的贴身护卫,蒋文庆就因信任他,才将女儿交由他护送。

“爹,跟随多年的李三都信不过,何况他人?您就不怕他们把女儿卖给了太平军!”

“额!有这种可能,那你该怎么办?”

“女儿哪也不去,就要和爹爹在一起。”

“不行,安庆城朝不保夕,快走,对了,你还记得那个洋汉人么?让他保护你,他信得是洋教,长毛们也信这个,城破之时长毛必不会为难他!”

“爹啊!你怎么能把女儿随便就委托给别人呢,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李本仁慌里慌张地跑进了内宅。

“李本仁,什么事?慌里慌张地,你这个性子要改,要学会沉住气,不然如何在高手如云的朝堂上混出名堂!”蒋文庆非常看重李本仁的人品和才学,经常将自己的做官经验传授给这位手下,对他另有希冀。

“大人教训的是,谢谢大人指点。”李本仁真没想到蒋巡抚在兵临城下的时候还能沉住气,他自己万万不能,不过面对强势的上级,他不敢多说什么,腹诽了半天终于想起了正事,又道:“城里有内应,按察使司大牢里的囚徒全都跑出来了,正在攻打西门呢!”

“什么?你不早说!内应是谁?”

“司狱说是那个洋汉人!是他领的头!”

当蒋文庆得知囚犯们攻破司狱署时,炤源正率领囚犯们向西城门疾进,不过他并没有选择偷袭,而是直接打出了太平军的旗号。安庆城外数十万大军压境,此时城中已是人心惶惶,若是城中再出现内应,足以瓦解清军最后的一点士气。而他要攻击的西门并不是太平军的主攻方向,只要迅速占领此门,清军只有溃逃的份了。关键要迅速,正因如此,炤源带着囚犯们一刻也不耽误直冲西城门而来。

不过他们还没走到第二条街,就遇到前来镇压的清兵,袁宏谟冲锋在前,提起大刀就砍,那个在大牢里积极响应的家伙也跟着掩杀过去,这一伙清军只有数十人,可能是城中的巡逻兵,没什么厉害的人物,经他两人一杀就有几个倒地了,这下炤源一声大呼带着剩余的兄弟们全涌过去了,清兵哪能招架的住,慌忙逃命。炤源又得了些兵器,不过仍有二三十人手持木棍。

安庆西城门,又叫正观门,自从清初重修后已有二百年没经历战火。这一次长毛军顺江东下,守门清兵本以为西门是首当其冲,但没想到的是长毛乘船而来直攻大小南门,而并没有上岸攻城,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好兆头,或许长毛只是路过安庆,很快就会去攻打南京。然而南门外炮声轰鸣不断,长毛军似乎并不想走。

本来王鹏飞的两千狼山镇兵驻扎在包括大小南门在内的城南地区,安庆知府傅继勋率领三百抚标兵和二百团练兵驻守城西,其余数百士兵分驻东北二门。但因太平军主攻大小南门,城南事急,只得再调傅继勋率三百抚标兵助守小南门,只留了二百团练勇。此时守城门的是傅继勋留下的一名千总,虽然他没能有幸看到江面上旌旗蔽空的太平军,但是接连不断的炮声足以让他惊讶太平军的实力。

“太平军打来啦!”十几个慌慌张张的巡逻兵从西门大街大嚷着跑来。

太平军打来了,这可让平时耀武扬威的练勇们大骇,还没来得及听巡逻兵讲清楚,就听见街东边喊杀阵阵,守城千总赶紧令手下的人备战。练勇们本来就胆战心惊,现在城里又出现了太平军,还不知道是不是南门失守了,逃命都来不及哪有心思备战。东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只听得不断高喊着:“太平威武!”这下练勇们惊了,这声音像是有上千人。“太平军来了,快跑啊!”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陷入恐慌中的练勇们恍然大悟,哗啦一下,全都丢弃了阵地,朝城北而逃,守门千总一看大事不妙,也跟着逃了。

当炤源来到城门口时,清兵跑得一个不剩,旗帜刀剑倒是丢了一地。本以为会有一场激战,哪想到一阵喊叫就吓跑了清兵。望着蔚蓝的天空,“自由啦!”炤源轻呼道。

“王兄弟,我们发财了,这些家伙留下了这么多u qi!大炮!还有大炮!”练勇们急着逃命,哪来得及带着这些累赘,看着这些u qi,袁宏谟欢叫道。

炤源没有理会他,他在充分享受这自由的快乐的同时也在思索着。从穿越而来到现在已有十七天了,他挨过巡抚的打,坐过按察使的牢,现在又成功发动bà一 d一ng,重获自由,这一切仿佛在做梦,但又是那么真切。看着这些陌生而又熟悉的清朝“兄弟”,炤源不禁笑了,他知道要不是太平军大军压境,清兵无心守城,自己不可能把清军吓走。如果自己不去发动逃狱,这些囚犯们也会在太平军攻破城池后被放出来,自己现在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呢?自己回到清朝为了什么呢?南城外的太平军大炮还在嚎叫,炤源不自觉地望望,真要跟着太平天国干吗?

“干!就跟他们干”炤源突然一声,仿佛自言自语,又好像在跟谁说似的,众人知道老大要说话了。只听炤源道:“兄弟们,我们打下了西城门,接下来就要迎接太平军进城啦!我王某早已决定跟着太平军干到底,你们呢!”

手下的人大多都在思索着,只有袁宏谟大大咧咧地道:“俺袁宏谟是跟定你了!”几个和他一起的也都叫着留下来。

炤源会意地笑笑,然后把目光转向了陆遐龄和谢珍科。他俩自从自己入狱以后就十分照顾自己,而且也是逃狱的重要助手,炤源期待他们。

不过他俩始终没有说话,让炤源意外地又是那个积极响应bà一 d一ng的眇目者,眇目者其实就是独眼龙。当遇到清军巡逻兵时,他就率先应战,勇猛不亚于袁宏谟,只是因为急着攻城门,炤源一直没单独和他说话。面对他的投靠,炤源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接着又有十几个人稀拉拉表态留下来,炤源见此怒道:“当今天下,朝廷横征暴敛,官吏tān u,四方起义不断,乱世之中,谁能安身?况且大丈夫理当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王侯将相他妈的都是天生的吗?”

“万岁,万岁!太平天国万岁!”

“兄弟,贵姓?”炤源找到了那个独眼龙。

“回将军的话,小人名叫胡永祥。”

“胡永祥?那不是太平军后期的猛将?”胡永祥是太平天国后期领袖康王汪海洋的得力手下,虽然瞎了一只眼,但却勇猛善战,屡立大功,不过只封了个“天将”,虽然太平天国史书上对他描写不多,但炤源仍然佩服他能与汪海洋坚持到最后。

“太平军也有叫胡永祥的?”炤源莫名其妙的一句疑问把胡永祥弄糊涂了。

“哦,我说的是太平天国春官正丞相胡以晃,他是天国难得的猛将,以后你就会见到。”即是名将,炤源自然收罗。炤源又仔细问了他的籍贯等,这才晓得他是东流人,因在家乡得罪了乡绅跑到山里当了土匪,去年秋天被官军围了寨子,力战被抓,现在留下来的有十几个都是他弟兄。

炤源根据胡永祥的情况想到了要把手下的弟兄整编一下,他按照太平军的制度自命为卒长,手下的八十四个人,被分为四个两,其中袁宏谟为东两司马,胡永祥为西两司马,陆遐龄为南两司马,谢珍科为北两司马。他们手下又分四个伍,至于伍的名字并没有像太平军那样细化。炤源又给他们分了阵地,袁宏谟和胡永祥一个在城外,一个在城内,炤源准备太平军从外面攻来,就和大部队攻城,清军攻来,就撤到城外。而陆遐龄负责城门,谢珍科负责城楼。

各项都安排好了,炤源开始想着怎样去联系太平军,现在炮声轰隆,若是自己去了,岂不是被当成清军炮灰。但又不能确定城南的清兵全逃了,只好守着大开的城门等着太平军入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巡抚身死 巡抚衙内,自从总兵王鹏飞弃守城门的消息传来之后,大小官吏全炸了锅,唾骂的口水沫子足以淹死王鹏飞。但聪明的人早已想好脱身之策,安庆知府傅继勋就是其中之一。最高长官却昏迷不醒,所有的压力无疑全都压在了布政使李本仁身上,他在蒋文庆床前来回踱着,不时看看躺在床上的蒋文庆,对这个人他又气又惧。气的是蒋文庆昏迷,把所有担子撂倒他肩上,惧的是蒋文庆就此一病而死,自己成了安徽最高长官,虽然他对这个位子渴望已久,但是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刻担上个守土之责。

“咳咳!外面情况怎么样了?”蒋文庆终于醒了。

“爹,外面没事,太平军还在城外呢。”蒋婉一直在床前伺候着,她可不想让爹爹过分担忧。

“巡抚大人,您可终于醒了!王鹏飞不忠不义,弃城逃了。”李本仁迫不及待地叫道。

“什么?他敢逃?咳咳”蒋文庆重重地倒在床上,只听嗫嚅着:“完了,完了”。

“大人,您可千万别再晕过去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把饷银押送出去。”

“对,这三十万两饷银绝不能落入贼手。”

“大人,傅继勋那厮在您昏迷的时候也逃了,声称押解饷银出城,可是我到藩库看过,三十万两分文不少。”

“有这种事?傅继勋小子,本官一定要参他一本。”

“大人,饷银事大,还是要找个可靠的人押送。”李本仁颇有见解地道。

“你看何人去好?”

李本仁一听,砰然跪在地上,似乎就等着这句话,道:“下官不才,愿冲出重围,定将舍命押送至庐州周大人军中。”

“你?”蒋文庆眯着眼笑了,似乎自言自语道:“人总是爱惜自己的。”

“情况紧急,还请大人速速决断!”李本仁重重地磕在地上。

“也罢!我准你就是,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把我女儿带上!”

“爹不走女儿不走。”

“听话,跟你李叔叔走吧!本仁啊,你家大小子也不小了吧,到年底就把我女儿接过去吧。”蒋文庆微笑着嘱托道。

“谢大人成全!大人嘱托的事,下官回去就办!”李本仁极为肯定的道。

“来人啊,护送xiǎ一 jiě随李大人出城!”

两个婢女应声而来,蒋婉岂肯走,又是哭又是闹,半天才被婢女带走。

李本仁临走时给蒋文庆磕了个响头,不过蒋文庆却扭过身子,背对着他。

太平军战船鳞次栉比,一艘硕大的长龙船格外显眼,两侧船舷上火炮并立,旗帜翻腾。船首立有黄绸大旗一面,红字蓝边,上书“太平天国左军主将翼王石”,气势夺人。

此时甲板上战将云集,各站两班,正中一张黄漆太师椅上坐着个年轻的统帅,虽年似弱冠,但其脚着方头金靴,身穿六龙黄袍,腰系金玉衮带,头上又戴着龙凤风帽,中列两个金箔绣字,其号“翼王”。翼王石达开十六出山,二十封王,当下指挥着数十万的水路大军,帐下猛将如云,战舰无数,发兵十数日,所向披靡,意气风发。

“战事如何了”已督战半日的年轻统帅问道。

“禀告翼王五千岁殿下,小卑职遵令围攻数个时辰,清军已有退象,尤其西门大敞!”负责攻城的殿右四指挥的赖汉英慌忙答道。

“哈哈,清妖这是要唱空城计啊,国舅爷准备如何攻城啊?”赖汉英之姊是天王元配,堂堂国舅,石达开也不敢小觑。

“卑职,正准备派遣木副木三甲三监军曾春发为先锋,探明虚实。”

“好,曾春发可担此任。”

曾春发,广西贵县人,客家出身,原本也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地主的残酷剥削和当地人的歧视迫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是洪教主的福音让他获得重生,参加了金田起义。自此追随家乡名人石相公,一路上作战勇猛,积功升至监军之位,更由乡邻缘故,颇得翼王赏识。太平军实行军师负责制,在天王封下五王中独翼王王号不是军师而是主将,早期翼王都是扈从作战。南王c西王相继战殁之后,翼王始得独当一面,在湘西声东击西,巧破清军,转而疾进武昌,首下省府,天下骇然。曾春发先是乡中长辈,后是部下勇将,见证了这位chuán qi统帅的成长,钦佩且忠诚于他。

当下曾春发领命,于军中选出五十名敢战之士,离船乘舟,陆续登岸。然而临行前赖国舅有命,谨防有诈,他也不敢急行,只得悄悄靠近。不过他们还是早早地被城楼上的谢珍科发现了,谢珍科急忙报告了王炤源。炤源一听大喜,简单交代一番,就举着一面旗帜迎了出来,旗上挂着一块雪白的白布,也不管太平军是否懂得,权当白旗使用。袁宏谟他们几个本欲同去,炤源不许,只说来者是他军中兄弟,一人接洽足以。

不过曾春发可没把他当成兄弟,他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自称开城投降的人,中等身材,虽年少但也强壮,一身的破衣烂衫,头上却没有辫子,更奇怪的是此人目光如炬,见到自己毫无一点惧意。炤源仔细看看这群传说中的太平军,大红的头巾,屎黄的外褂,除了明晃晃的刀剑外真没啥看头。

“你是和尚?”曾春发用客家话问道。

“纳尼?”炤源用日语反问道,他不否认祖国文化多样性,但是这个粤语还真需要恶补。

曾春发意识到中原汉人听不懂,只好部下中找了个湖南人做翻译。炤源真难想象一大群两广人在金銮殿上用着粤语大喊万岁,港剧太平天国现实版还真出现过。

听完湖南人的翻译,炤源忙答道:“我不是和尚!”他可知道太平天国信奉的是洪氏版基督教,在洪教主看来其他宗教都是异教邪说,搞不好会被批斗的。又解释道:“我是正宗的汉人,曾随家父在南洋经商,洋人迫胁,只得剃了头!”

“哈哈,原来这样,只要不是清妖都行!”

炤源大致说完自己的经历后,曾春发就让他带头进城。炤源带着太平军进了西门,就立即召集手下的人,手下的人一看炤源真的带着太平军进城了,完全相信他是太平军派来的探路先锋。曾春发简单地宣布了大家从今以后都是太平军,然后就让王炤源仍率本部为先导,直攻巡抚衙门。

此时城南早已成了一锅乱粥,布政使李本仁匆匆来到藩司衙门,命令司库打开藩库,一箱箱银子堆在那里,足有三十万两之多,都是两江筹来的饷银。李本仁早盯上了这笔相当自己一半家产的财富,现在完全可以借着押运饷银的机会贪墨些,要知道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银子很容易丢的!“上交一半?不!上交十万两,不行!”李本仁最后决定逃出安庆之后,上交朝廷一万两库银,其他的都说被太平军抢了,假如朝廷要追究,让他们找太平军要去。正当他沉浸在增加财富的喜悦之时,一个卒子慌慌张张地来报太平军进城了,愣是把李本仁吓傻了,急忙把所有人都叫到藩库里,其中包括蒋文庆的女儿蒋婉。

蒋婉极不情愿地被李本仁带到这来,她只想陪着父亲。也难怪她如此孝顺,蒋文庆老婆早逝,留下一对儿女,蒋文庆害怕儿女被后母为难,所以未曾续弦,而且到哪里为官都要把儿女带着,尤其对这个女儿更是疼爱有加。

“这里都是朝廷的藩银,如今太平军攻城在即,你们每一个人都带上二百两白银随本官逃出去!”李本仁聒噪道。

“老爷,二百两太重了!”

“那就男的二百,女的一百好了,出城后本老爷重重有赏!多装多赏!”

一听有赏,下人们赶忙装银子,蒋婉不想带,不仅是因为六斤多银子太重,更是因为还在担心她的父亲。

“你为何不装银子,这些都是老百姓的血汗啊,如何能落到长毛的手中!”李本仁板着脸训斥道。

“即是百姓血汗,国家财富,如何能私自分赏!分明是你想吞没!”蒋婉一向反感李本仁在父亲面前的阿谀奉承。

“放肆!你敢如此跟老夫说话,以后如何进得我李家大门!”李本仁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出言不逊十分恼火。

“谁想进你李家的门,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儿子也不是个好东西!”

“反了!反了!要不是看你那要死的父亲面上,本官未必会带你出城!”

一提到父亲,蒋婉越发难受,安徽失守,责任全都怪在父亲身上,这是什么制度啊!她狂喊道:“临阵脱逃,盗取库银,李本仁,你就是个伪君子!”

“滚!你给我滚!”李本仁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蒋婉头也不回地跑出藩司府衙,她最想回到孤立无援的父亲身边。此时的蒋文庆自知在劫难逃,已经在给好友周天爵写遗书了,在死之前,他总想说些什么,又一时想不起如何开头。想了半天,才写起年轻中榜时的回忆,用极细腻地手法重现了第一次和周天爵见面时的情景,极力称赞周董“亦友亦师亦父”,正当他写道请求周老师代为求情之时,未走的下人来报长毛军入城了。蒋文庆急忙草草结尾,唤过一个贴身护卫,命他将此信火速送往庐州周侍郎处。

遗书送出,心愿已了,蒋文庆感觉生命似乎走到头了,从抽屉中取出块不大不小的金子,摸着光滑如润的金块,他呵呵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他不是不想贪,只是他身受名教约束,想做个传递圣道,后世景仰的名臣。只见他呵呵几声大笑,猛地将金块送入口中,正准备从容就义,没想到金块太大,塞不进喉咙,他摆置了半天也没送进去。没想到死都这么难,蒋文庆又找出了周老师送的好东西,一瓶老鼠药。蒋文庆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个下场,举起瓶子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一声大喊“不要!”,蒋婉冲了进来,一把夺走药瓶,可惜药早被老蒋喝完了。蒋婉转瞬就哭了起来,老蒋一番安慰,忽然又想起什么,大喝:“你怎么又回来了!”蒋婉只哭不语,老蒋无可奈何,道:“罢了,罢了,你就陪爹走完这最后一程吧!”话语十分悲怆,说完自己也是老泪纵横。

不过老蒋等了半天,毒药还没发作,老蒋顿感被骗了,周老师怎么可能送一瓶假药给自己?

“老爷,xiǎ一 jiě,长毛打到门口啦!快逃吧!”几个下人也不顾尊卑,直接跑进了后堂。

“爹,咱们走吧!”说完也不管蒋文庆同不同意,命令下人们抬着他就走。

安庆城早已成了空城,只有极少数的老少病残,孤儿寡母留在这里。王炤源领着曾春发一路直奔巡抚衙门,根本没遇什么抵抗,直接攻到衙门门口,几个府内下人被大兵们一吓全逃了。曾春发也不顾得府中丫鬟下人的哭喊,直击后堂,刚进后院就碰见一班下人抬着蒋文庆要跑,这还了得。一阵喊杀,下人全丢下蒋文庆跑了。

“你是何人?小贼见了本官为何不跪?”蒋文庆厉声道。

这可把曾春发骂糊涂了,炤源急忙在他耳旁嘀咕道:“他就是安徽巡抚蒋文庆!旁边的是”炤源没想到蒋文庆的女儿也在,还是那一副我见犹怜的表情。

曾春发一听正主找着了,立马喝道:“割了他的头,去见翼王!”

这等夺人性命的事炤源肯定不会干,早有太平jun1 dā一斧手提了把大kǎn dā一就冲上去,炤源正想向曾春发劝告,蒋文庆已被砍了。这时一旁的蒋婉竭斯底里地哭喊着,曾春发哪管那事,命令道:“王炤源,把她关起来,准备迎接翼王进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左二军 蒋琬早已哭昏厥过去,亲眼看着父亲悲惨地离去,伤心欲绝,王炤源不由心生怜悯,心中思索着如何帮她一把。

攻下巡抚衙门,就等于整个安庆落到太平军手中,曾春发承认了王炤源的卒长之职,让他统领旧部,负责看守巡抚衙门,又命人打开大小南门,迎接大军进城。但是大军并没有进城,翼王也没有来,只有主持攻城的殿右四指挥赖汉英带着几千人进城。期间,王炤源看了关押的蒋琬,头发凌乱,失去少女应有的活力与朝气,也许他也算个仇人吧。安庆作为安徽省的省会,缴获自然丰富,但是和王炤源无任何关系。大军一进城,看管巡抚家眷的美差就被夺走了,太平军老兵接管了任务,炤源带着一丝歉疚离开了。

曾春发因功升为木二总制并率本部负责城中治安,炤源暂时归属于他,被派去看守西门。东王侍卫黄文金占领藩司衙门,发现大批金银,木一总制吴如孝负责接收城内大炮hu一 yà一,其他各个将领各有所司,共计缴得饷银三十万两,钱四万串,米粮三万石,铜炮一百八十门,hu一 yà一炮子无数。赖汉英命令将所有辎重都搬到船上,数千人排成一条长龙来往于城门内外,不到数个时辰辎重被搬个一干二净。

如今内外都是太平军,看守城门无疑是一个形式而已,全军都忙着搬运辎重,哪会注意到炤源这个新附之人。将近下午三点的时候,西南方向出现一支太平军人马,浩浩荡荡将近有七八千人,炤源立即报告曾春发,曾春发派人把这支人马就迎进了城。当先是十余骑拥着一员红褂黑靴的大将,其后半数是太平军,半数是百姓。炤源又细看那些百姓,都是青壮男女,想必都是从城里团营来的大将被迎进了赖汉英临时官邸,也就是巡抚衙门,其余的全部被安置在城西南。

“卒长,你说啥时候他们会发衣服啊?他们的衣服多光鲜!你看我们这破衣烂袄的。”袁宏谟嚷嚷道。

“是啊,卒长,太平军里有二十多个军,都有总制c监军和军帅领头,咱们还不知道归属哪位军帅麾下呢。”陆遐龄颇有深意地道。

“我说的是衣服!你扯到哪去了!”

“我的傻大哥,你该去念念书啦!咱们现在成了太平军,如果不被编进总制军帅麾下,不仅没有衣物,更不会发放食物。”谢珍科无奈道。

炤源早想过这些问题,自从开西门迎接曾春发进城之后,一直都在他手下干,想必以后都是他的部众吧,至于这衣服,还有兵器,到时候肯定会有的,还没听说过太平军打仗不给兵器的。

“黄炤源!本善人有事宣!”曾春发手下的湖南翻译不知从何处跑出来叫嚷着。

袁宏谟听他乱喊卒长姓名,恼火道:“黄炤源?卒长大人,他把你姓改掉了!”

“他也被叫大人,大人是喊师帅以上的,不得喊卒长‘大人’”

“大人,他们刚入太平军,不懂规矩,还望见谅。”炤源不想和这种不知名的人物有什么不愉快,急忙道歉。

“喊我‘善人’就可以了,天条规定凡姓‘王’者皆避讳改姓‘黄’或者‘汪’,你不姓‘黄’就姓‘汪’吧!”翻译官阴笑道。

“你爹才姓王八!”炤源心理腹诽着,但心知太平军却有许多规矩,面上无限地恭维道:“姓‘黄’,大人善人来此有何事?”

“本善人来此,是要告诉你,遵木二总制曾大人令,你被调入木正木二乙二监军林大人麾下左二军!快去西城报到吧,这里本善人接管了。”

曾春发升职,炤源是知道的,但是不知知这林监军是何人,赶忙问道:“敢问监军林大人名讳?”

“监军大人名叫林绍璋!如今也是在东王九千岁殿下那里挂上名号的人物,你等好生伺候吧!”

“林绍璋!那个在湖南惨败,后被封为章王的大草包!”炤源一听心中大愕,林绍璋是出名的草包,自他湘潭大败之后太平军再没有攻进过湘军老巢,现在自己被分到他手下岂不悲剧!想是这样想,但哪敢推诿,只能听天由命!

林绍璋并不像炤源心里想得那样差,罗尔纲先生评价他学识渊博,才艺见长,但非大将之才。不过现在他的领兵打仗表现还是颇佳,不久前还在攻打岳阳战役上立下功劳,被提拔为监军,管带左二军,先前从西南进城的部队就是他带领的,原来太平军在攻打安庆之前还派出林绍璋率领偏师攻下望江。林绍璋在望江大掠一番,将城中的年轻男女全都强制团营。团营是太平军的规矩,自从金田团营之后,所占各地都得团营,不过并不像在金田一样老幼兼收,在这些地方只收青壮,武昌就有占全城十分之二的青壮被裹挟而来。

林绍璋的大营设在安庆学宫,各处都有黄边红背心的士兵把守,而宫中的建筑物早已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炤源看着宫前已被毁掉的仪门颇为心疼,雕花砌玉,这么好的雕刻啊,留在后世定是价格不菲的文物。

“唉!我说你走不走啊,大人还在等着呢!”领路的监军尉叫道。

炤源可惜地摇摇头,太平天国信仰拜上帝教,儒教自始至终都是打击的对象,其对儒家文化的破坏与后世的特殊时期相差无几。监军尉一直领着他来到大成殿。炤源一踏进门就看见大殿两班将领林立,正中一位年轻的统帅高坐在太师椅上,正是下午看见的红褂大将,现在仔细一看,其人三十来岁,长脸宽额,白面微须,不像军人般粗犷。林绍璋见炤源打量自己,眉目一瞪,炤源急忙磕头拜道:“卑职王黄炤源,拜见监军大人!”没想到有说错姓名,都怪洪教主搞什么避讳,害得自己把老祖宗都卖了。

“你就是那个打开城门的囚徒?挺厉害的嘛!”林绍璋没有怪炤源,反而和颜悦色的打趣道,而且话语也颇似北方的言语。

炤源发现这个大草包还挺亲切的,顿时紧张之感稍解,回禀道:“大人过奖了!太平军解民倒悬,百姓从之如流,我等只不过顺天应时。”

“没想到你还是个读书人啊,可应过试?”

“回禀大人,卑职幼时读了几年私塾,未曾应试。”进士举人,炤源是没中过,不过在后世可读过十多年的圣贤书啊!

“识些字就够了,天王说过书读多了就会变成妖的!你要记住!”林绍璋极为肯定道。

这是什么道理,洪教主就是瞎说,炤源心里看不惯不过面上还是十分恭谨,“卑职明白!卑职谨记!”

“彭奕嵩!”林绍璋朝着堂外喊道。

“卑职在!”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汉立马从门外走进来用浓重的湖南话应道。

“他就安排到你的师里了,给他添些人马凑一卒之数再登记造册。”

“卑职领命!”这位叫彭奕嵩的师帅领了命令后转身对炤源道:“你跟我走!”

炤源一听终于有了编制,顿时大喜,立马向林绍璋告退。对于这名叫彭奕嵩的将领,炤源真没什么印象,或许是早早战死了,炤源也不深究。彭奕嵩的临时大营也在学宫旁边,原本是安庆试院,不过现在大门上的匾额早被砸得稀巴烂,孔圣的石像被推倒在地,四配各个缺胳膊少腿。彭奕嵩回到大营,从手下中抽一个两司马队伍,都是清一色的两广老兵,给炤源凑足一卒一百零四人。

彭奕嵩简单地了解了炤源手下们的情况,没和他商量就把他的下属职位给定了,袁宏谟为东两司马,胡永祥为南两司马,谢珍科为北两司马,陆遐龄因为年过五十,只被任命为职同两司马的卒长书理。而把另两个重要职位给了他原属下,一个叫钟良相的湖南人被任命为副卒长,还有广西人任桂新当上了西两司马。炤源虽然不满意别人对自己的部队指手画脚,但是目前只能装孙子。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彭师帅拨来的老兵都不是泛泛之辈,副卒长钟良相,湖北汉阳人,原是清军将弁,太平军从长沙撤围后,向荣挑选精壮尾追,他被选入。然而向荣兵少将寡战败于武昌城下,他和千余名湘勇被俘。被俘后有感于太平军善待俘虏,诚心投靠,因他颇识文字,又能冲锋陷阵,不久就被任命为职同卒长。本来炤源以为得到一个宝就够了,没想到见了任桂新大喜,人高体壮,异常魁梧,是个打仗的好手,还是参加过金田起义的两广老兄弟,却是出身天地会,之后得罪了师帅,才由旅帅打压成两司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守护佳人 太平军自金田起义以来,大小百余战,立功者无数,最高领导层统统提拔嘉奖。自然会导致将多兵少,但是又不能降低战斗力,在没有兵员补充的情况下,只得强两头弱中间。是故太平军中,卒两伍三级满员,而旅师多为虚设。尤其旅帅一级,实为师帅的副职。师帅统下十个卒长,平时由师帅直接管辖,到战时才偶尔分配给手下的旅帅。纵观太平军,都是如此,按编制一军当有一万三千多人,此时只有五千多人。全军在攻下武昌后扩至陆营二十五军,其实只有十多万人。

像钟良相这种职同卒长,也就是用来奖励军功的,彭奕嵩调他做炤源的副手,一方面也是转授实职,另一方面有牵制监督之意。不过他面和心善,一见炤源就十分恭敬,使得炤源对这个三十多岁的副手颇为满意。

炤源的的官号是“左二军后营左二卒长”,“后营”是师帅彭奕嵩的番号。“左”则是旅一级的排次,名义上的长官是彭奕嵩属下左营旅帅伍正元。不过他算师部领导,没有直接的统辖权。“二卒长”才是指炤源,后来才知道,原本后营只有左一卒和自己的左二卒,左三c左四c左五都是虚领,只有光杆司令卒长,太平军之虚夸实在令人咋舌。

卒长没有带兵作战的权力,后营在安庆试院外的营地也是左二卒的驻地。太平军攻破望江之后,不管愿不愿意,将全城的青壮男女都掳了来。精壮男子早被左二军的几个师帅分了,剩下的也被其他各军要了去,只有新设的女营在试院里,还没来人接收。因为太平军中厉行禁欲,其他师帅都怕出事故,把这个苦差事推给了老好人彭奕嵩。彭奕嵩也是十分焦虑,眼看着天都快黑了,他可不敢保证手下的士兵各个都是清心寡欲,若是出了纰漏,按天律当斩。

炤源可没心思替彭奕嵩担忧,他在钟良相的帮助下,很快就和书理陆遐龄完成了本卒的登记造册工作,所谓造册就是将全卒将士姓名籍贯c入营时间记录在案。说到籍贯全卒八cd是安徽人,还有一成半是两湖人士,老广西只有西两司马任桂新和手下五个伍长。

在晚饭之前,钟良相带人领来了衣帽旗帜,两司马以上都是红袍风帽,伍卒则皆头裹红巾,身穿黄背心蓝边号衣,不过所有人的衣服一律写有职衔。全卒换上这些衣物,顿时焕然一新。

太平军自武昌东下以来,水陆两路大军并进,东王c北王坐镇水军后军,护卫天王,翼王石达开统帅水军前锋打头阵,部下有天官丞相秦日纲c殿左一指挥罗大纲c殿右四指挥赖汉英等将。东王爱将地官正丞相李开芳c春官正丞相胡以晃c天官副丞相林凤祥等将率领前一c前二c前三c前五c右一c右四c后三等七军沿江攻略州郡,先后攻下黄州c广济c黄梅。水军前锋攻下安庆后,留下林绍章部守城会和陆路大军,翼王继续率水军前锋沿江而下,直指江宁。

次日,正当林绍璋琢磨着李开芳何时才到,突然一名监军尉进来报道:“殿右二指挥蒙大人来了!”

“他来干什么?”殿右二指挥蒙得恩是天王宠臣,林绍璋向来高攀不起,也不好怠慢,赶紧出外迎接。

“卑职林绍璋拜见指挥大人!”

“前闻安庆城破,林监军首功,真是可喜可贺啊!”蒙得恩肥硕大脸堆满笑意道。

“指挥大人谬赞,卑职只是粗粗武夫。”自己是出了名的儒雅,蒙得恩这样说,显然是有事要办,林绍璋不想和他废话,直言问道:“不知大人来此有何事?”

“哦,本指挥奉天王之命,前来挑选些侍女!”

林绍璋一听心中便有分晓,早闻天王在永安便有三十余妃子,蒙得恩一干人等,专门搜罗ěi nu迷惑天王。攻长沙时候,西王尚在,曾联络诸王力谏革去此人职务,没想到西王死后不久,这人又回到天王身边。

蒙得恩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又道:“我听说你们俘虏了安徽巡抚蒋文庆的女儿,人在哪儿?”

原来蒙得恩早得到消息,曾春发攻破安庆后,安徽巡抚之女被俘,经曾春发短暂看管之后,被送到林绍章这来。北王正忙着收拢缴获,并未来得及接走女营。林绍璋虽然痛恨这些宵小之辈,但亦不敢有违君意。

短短一天,蒋婉由高高在上的巡抚xiǎ一 jiě一落而成阶下之囚,又遭遇了家破父死的打击,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此前林绍璋曾命人送来米饭,蒋婉丝毫没有想吃的意思,她想如果自己要是死了该多好。

“哈哈哈,就这个好!天王保准喜欢!”窗户边,蒙得恩伸着头大笑道。几个手下早有准备,立马进屋把蒋婉拖了出来。

“果然是个美人!这个蒙得恩真会挑人。”林绍璋见了蒋婉,心中也不禁有一丝扰动。

“林监军,其他的女人呢?”蒙得恩见林绍璋直盯着未来的王妃,赶紧打岔道。

“哦,在试院那边关押着呢!”

“把这个清妖之女带走,咱们再挑几个去!”蒙得恩也不管林绍璋意愿,拉着他就走。

殿右二指挥蒙大人要来,彭奕嵩立即召集了旅帅卒长,全都趴在试院大门口。炤源跪在最后,偷偷地瞧了眼,蒙得恩没看清楚,倒是看见了蒋婉,没想到她竟然落到蒙得恩手里。蒙得恩并没有在意这些低级军官们,只顾领着林绍璋进了关押女俘的后院。彭奕嵩只好带着手下自讨没趣地跟着。炤源想知道蒙得恩带着蒋婉干什么,寸步不离地跟紧跟着彭奕嵩。林绍璋原本以为蒙得恩只挑几个就走,没想到他一口气挑了四十九个,到最后竟然带来的手下不够押送,只得请求林绍璋派人将她们送到江边。

林绍璋不好意思拒绝,将任务又交给了彭奕嵩,王炤源没等彭奕嵩委派提前请求,彭奕嵩略微考虑下答应了他的请求。蒙得恩十分满意地辞别了林绍璋,这一次他挑选五十名样貌出众的女子,一想到天王夸奖自己办事得力,他就高兴地合不拢嘴。炤源默默地带着手下护送这些女子,不过他会不时望望夹在人群中间的一个瘦小身影。

天已渐黑,好在并没有太远的路,蒙得恩的座船就停靠在江边码头上,长江上是灯笼的海洋,灯火一个比一个亮丽。虽然翼王带着前军先走了,但是后军上千艘船只还在。蒙得恩首先上了巡逻船,渡头上几个女官把选来的女子排成一线,挨个检查后才带上船。炤源看这情景想到这些女子可能是要献给天王,洪秀全好色成性,老婆多得要用数字,其荒淫远胜于清帝。炤源叹了叹气,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助纣为虐。

蒋琬过了检查,如行尸走肉般走在渡桥上。也许是愧疚,王炤源在岸边久久注视着。突然一声“噗通”,蒋琬直直地落入江中,“不!”一声怒吼,炤源冲了过去。眼见着已冲到江岸,炤源没有停下脚步,跟着跳进了长江。

手下们一看卒长跳江了,全都围到江边,望着湍急的江水,并没有看见任何的人影,袁宏谟急得要往江里跳,陆遐龄及时拦住了他,大声呵斥道:“你会游泳吗?”

袁宏谟愣愣道:“卒长没了!”

蒙得恩在船上也听到岸上的喊叫,一个监军尉匆匆忙忙地跑进舱里报告:“指挥大人,蒋文庆的女儿跳江了!”

“什么!怎么是她!还不下去捞。”蒙得恩大怒道。

“有个卒长跳下去了,江流湍急,恐怕”

“一群废物,把其他的都押上来,天王还等着呢,你在这等着,要是救上来就带着,救不上来你下去陪她!”

王炤源一跳进江里,也不管江水湍急,熟悉水性的他一头扎进水里,借着水力奋力冲到蒋婉身边,一把抱住她,卖力将她向上托。幸好他救得及时,没过多久就听到咳声。两人被江水冲到下游两里左右,才遇到浅滩,王炤源使出最后的力气将蒋琬拖上了岸。

冷飕飕的江风狂吹着,蒋琬已哭成了泪人,父亲被杀让她已然崩溃,本想一死了之,却不料被这个谎称洋汉人的长毛贼拼命救下,而昨天打开城门,害死她父亲的人也是他。

“为什么要救我,我只想有尊严地死去!”蒋琬无助地哭泣道。

“蒋xiǎ一 jiě,请冷静!令尊的事,我很抱歉,我不知道太平军会杀了他!”

“哼,一句抱歉就能让我爹活过来吗?”蒋琬讽刺道:“你抓我去领功请赏吧,还了你的救命之恩。”

“我不会把你交给别人的,我已经铸下大错,害了你爹的性命,我要保护你!”虽然蒋文庆不是王炤源杀的,却也因他而死,他想弥补过失,保护好眼前这个瘦弱女子。道:“如今兵荒马乱的,你且女扮男装随我回营,待到了南京,我便送你离去。”

蒋琬也不知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婉谢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仍然改变不了我恨你!”

“四处都是交战的士兵,你一个女孩子如何逃脱,若是被抓了去当王妃,我岂不是又害了你,那我才要恨自己呢”王炤源一脸严峻,心中笃定了为自己的过失弥补蒋琬的心思,道“你我先去寻身合适的男装。”

蒋琬犹豫了会,心底的恨意稍解,她倒是不怕死,却怕失了名节,心里不情愿,却不得不跟着王炤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陆路大军 虽然离安庆没有几里路,王炤源并不打算晚上就回去,一方面蒙得恩不会善罢甘休,势必令人打探,只能寻些男人衣服给蒋琬换上,混成军营里。另一方面城门早就关了,城外四处都是暗哨,一个不小心便被弓箭射成马蜂窝。王炤源带着蒋琬寻到个村庄。村民早已不在了,有的只是残墙断壁,一栋栋房屋都张大着嘴巴,向炤源诉说着村庄遭受的灾难。村庄明显被人纵火,炤源不知道凶手是谁,许是溃逃的清军,也有可能是出外筹粮的太平军。

炤源他们的临时栖息地是一栋屋顶尚在的矮屋,他把蒋婉安顿好之后,四下找了点未烧完的木头,在矮小的屋里支起了篝火。不过篝火并未让他们有丝毫暖意,湿透的衣服让蒋婉有些颤抖。炤源在村子里搜了几遍,才从一个被人找了无数遍的破柜里搜出几件不像样的衣服。他把屋子让给蒋婉换衣服,自己跑到寒风下换。蒋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想知道他的过去,是到寺庙里偷贡品吃的乞丐?还是颠沛流离的洋汉人?他一定有个丰富多彩的过去。

炤源在蒋婉换好衣服后被叫了进来,炤源看着穿着男人衣服的蒋婉,束着腰带,打起绑腿。不过王炤源却被她那一双大脚吸引住了,蒋琬似有所悟,略显尴尬道:“我是旗人,从小就是这么大!”

王炤源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即抱歉道:“我再去给你找几件?”

“不用!挺舒服的,就是有些痒。”蒋婉知道那是一种小虫子,以前不洗澡的下人常有。

“呵呵”看着火光下俊俏的面孔,炤源不由地傻笑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王炤源”

“这个名字好听,你读过书?”

“略识些文字而已!”

“呦,挺谦虚的嘛!你是怎么逃出大牢的?”

两个人天南海北的聊了半夜,最后全昏昏地倒在火堆旁。

第二天炤源起来时,天已大亮,身边整齐地放着自己烤干的衣服,蒋婉却不知何时离开了。炤源带着一丝失落匆匆换上衣服,正要赶往城里军营,突然身后响起一个熟悉而又动人的声音。“你要丢下我不管吗?”转身一看,那个贪心的拜佛小姑娘还在。

安庆试院里,袁宏谟不知从哪找来一个破盆,有气无力地烧着黄表纸。“哭,都给我哭大点!咱们的命都是卒长救出来的!他老人家生前没人磕头,死后不能没人哭丧!”胡永祥呵斥着几个哭丧的手下。

“对,瞎子,让他们哭大点,不然卒长在地下听不见!”袁宏谟说完,带头大哭。

“谁说我听不到!”

众人一听,顿时大惊,难不成大白日的闹鬼,抬头一看,炤源带着个陌生男子出现在大门边。各人喜形于色,都一股脑跑来抱抱捏捏,看看是不是真的。

“你们这些家伙真想我死啊,都没天良!”

袁宏谟c胡永祥都笑着不语,只有谢珍科答道:“昨夜,卒长跳下长江,浪大涛大,我们还以为卒长,没想到卒长是福大命大!”

“卒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陆遐龄也说道。

“这位小兄弟是谁?”谢珍科注意到了男儿装的蒋婉,好奇地打量着。

炤源推开众人,拉着蒋婉介绍道:“他呀,他就是我的后福!”

“咦,这家伙细皮嫩肉的算什么后福?”袁宏谟伸手就想去捏蒋婉白嫩的小脸。

“哎,我本欲为蒙指挥救回那位姑娘,不成想顺水飘到下游连个影子都没看着,自己反倒没了力气,幸好这位叫花子兄弟用竹竿把我救了上来,也是咱的救命恩人,这不我就把他道咱营里来了,有我王炤源的吃食便有他一份!”

“卒长善人重情重义,我老陆头一个佩服”陆遐龄眯笑道:“小兄弟如何称呼?这双大脚不小啊!”

王炤源暗叫不好,这姜还真是老的辣,瞒不了陆遐龄这双眼,不过他并未点破,恐怕还是向着自己。

蒋琬尽力扯粗嗓音道:“小人叫长绶,不知姓氏,从山东流浪过来的”长绶是她兄长的名字,至于籍贯,蒋氏属于汉军正白旗,出自清初从龙入关的辽东汉军。故托以山东还算相近。

“好好,以后呢,长绶就当我的随从,大家多多照顾!”炤源觉得不能让这些家伙胡扯了,越扯越没边。“咳咳,昨晚旅帅可有吩咐?”

这时在一旁的钟良相向炤源说道:“卒长善人,你不在期间,我就越俎代庖了。”

“没事,本来就是这样嘛!凡事总要个头!”炤源见他能自己坦诚,越加有些敬重,于是郑重地宣布道:“以后凡我不在期间,副卒长的话就是我的话,尊重副卒长就是尊重我!”

众人一听都是面面相觑,而钟良相深感炤源之信任,拱手道:“承蒙善人如此信任,钟某愿粉身碎骨报答。”

炤源扶起他,调侃道:“用不着粉身碎骨,只要你将太平军的典章制度,行军要略传授给大家就行了。”

“钟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现在军中情况如何,怎么除了城门有人,其他地方都没人啊?”

钟良相答道:“回善人,今早江上的中路c后路大军都已开拔,只留下我们军在这里接应后续的陆路大军。”

“嗯,这样最好!”炤源对蒋婉笑了笑。

昨晚非常平静,除了一个卒长和一个俘虏外跳江,其他没什么大事发生,其实这也不算大事,就卒长一职全军何止上千个,死一个当然不算什么事,至于那个俘虏很多人都不知是男是女,除了个别有心人知道她是清廷的安徽巡抚之女,但是这些人都是一时兴起而已。

安定全卒人心之后,炤源又随着钟良相来到原按察使司衙门,左二军后营师帅彭奕嵩已经搬到这办公了,而更高的军帅黎振辉住在布政使衙门,监军林绍璋搬到巡抚衙门,最高的木二总制曾春发则在天王身边陪銮伴驾,在安庆这座空城里,左二军一家独大。

大清国自武昌失守后,对一般城市的陷落已经不敏感了,长毛数十万大军东下,安庆失守那是必然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但是所有人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安庆这个一省首府,而是全部集中在下游的江宁!江宁就是现在的南京,它虽然和安庆都是省会城市,但是那待遇绝对不是一个档次,即使在后世,合肥也不能和南京相比。无论历史上的六朝古都,还是前明的南京留都,这都证明南京是一个都,而不只是一个城。

虽然大清朝定都北京,但南京仍是公认的副都,连盛京都无法抗衡。现在安庆已破,太平军下一步必然是江宁。江宁的得失,在政治上则是实力的一种证明。太平军一旦得手,势必聚集更加旺盛的人气;清朝一旦失手,势必影响士气,伤及国运。两下相争,比拼的是实力,但是武昌c安庆相继失守,大清朝还有什么实力可言?陆建瀛率军在江西阻挡,只经一战便后退八百里,他哪还有提兵对战太平军的勇气,只有调集周边人马,固守待援。

就在清军和太平军攻防博弈之时,李开芳率领的陆路大军终于赶到。说到这支部队也奇怪,这支大军有三个领导,分别是地官正丞相李开芳c春官正丞相胡以晃c天官副丞相林凤祥,但是究竟谁是最高领导呢?这个问题很复杂,就太平天国的官制而言,丞相目前有天c地c春c夏c秋c冬等六官正副三十六员,天官高于地官,地官高于春官,正丞相又高于副丞相,如果这样算李开芳是真正的最高统帅。但是若按资历,胡以晃拜上帝教旧人,毁家纾难的起义功臣,早在永安建制时就已官拜两大丞相之一的春官正丞相,首义六王之下,只有秦日纲位列其上,真正的太平天国第八把交椅,而李c林二人当初只不过是监军侍卫之流,由此陆路大军应以胡以晃为尊。

然而李开芳林凤祥本归属前军,自金田起义始,前军都是西王萧朝贵的嫡系部众,一直担任作战主力,直到西王在长沙城外中炮牺牲。于是东王便吞了前军的人马,李开芳林凤祥二人屡立战功,成为东王爱将,由是地位上升,李开芳更是当上了仅次于秦日纲的地官正丞相,超过春官丞相胡以晃。

这陆路太平军共有七军,前一c前三归李开芳,前二c前五属林凤祥,右一c右四是胡以晃的,另一大将土一副将军吉文元统帅后三军。此七军中多是西王所统的前军,广西老兵甚多,战斗力十分强,每遇大战必为先锋,此次攻打南京也不例外。翼王命令李开芳等人加急赶路,在安庆与接应军队一道离岸登船,直奔江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拜上帝教 李开芳没让林绍璋久等,安庆城破的第三天,也就是天历正月二十六,将近五万人的大军出现在安庆城外。望着人头攒动的队伍,炤源平生以来第一见到这样大的阵势,一眼望去,城外成了人的海洋。

“哪一日我也能领军千万,岂不快哉!”

“你呀,口气真不小?才当上卒长就想着千军万马啊?”蒋婉自从当了炤源的长随,整天跟在身后,此时见他说起大话不由地奚落道。

“乱世出英雄,翼王不也才二十几岁吗?”炤源气她小看自己,说起了自己的偶像——翼王。

“好好,我看你几时能当上王!”

炤源的官职太小了,在这城内一个军里就有和他一样的官职一百二十五人,更何况城外七个超编制的军。像他这样的小人物完全影响不到时局的发展,真正的大人物都汇集在巡抚衙门里。此时的巡抚衙门里,真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三大丞相并坐正堂,将军总制监军分立两侧,军帅师帅一大堆扎在厅下,如此阵容仅此于翼王帐下。

“三位丞相大人,翼王殿下示下,命卑职在此等候,接应陆路大军登船。”林绍璋站在下首禀告道。

“此事本丞相已收到东王殿下谕旨,只是这安庆是一省首府,放弃了着实可惜!”上首主位上的李开芳皱着眉头道,他虽知东王专意金陵的战略,但这安庆离南京不远,又在上游,一道极为重要的藩篱。

对于李开芳的可惜,左手位上的林凤祥并不赞同,只听他道:“老李,你这可就错了,南京为本,只要攻下它,天下震动,这安庆城还不是小菜一碟。”

“两位莫争,如今东王殿下有命,我等还是及早前去会合!”见李c林二人观点各异,位置比较尴尬的胡以晃和稀泥道。

“也好,我们立即动身。”胡以晃毕竟是老功臣,李开芳不敢驳他面子。见林绍璋还立在阶下,又问道:“林监军,翼王殿下可对你部有所安排?”

“回大人,翼王殿下命卑职听从丞相调遣!”

“好!左二军就暂归土一副将军吉文元统辖。”

吉文元就是陆路大军的第四号人物,其人勇猛敢战,林绍璋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号,当下欣然领诺。安排好左二军,李开芳不敢耽搁,立即命令全军登船,变陆路为水路,直追水路大军。

长江边,已搭起了上十个简易码头,五万多军队,无数的辎重,不断地向战船上移动。左二军和后三军一起在西城外的码头登船,王炤源所部没有辎重,轻轻松松地来到江边。“哇!这船比前天的还多啊!有上万条了吧?”袁宏谟望着船帆接天的江面叫道。

“怎么可能?一条船能载上百人,我们七军总共才五万多人?你这家伙会不会算账?”胡永祥精明地给宋鲁周算了算账。

“胡两司马说得不错,前天是打仗,中军后军船只都停留在望江那边,所以袁两司马说船少。”钟良相解释道,他是老兵,自然知晓其中的原因。

“这么多船从哪来的?”蒋婉插了句,众人虽然不清楚她的底细,但毕竟是卒长善人亲自招募来的,也不能小看。

见众人在那议论,炤源也止不住侃侃道:“这个我告诉你!我军自从在益阳收编数千洞庭湖商船后,一路上又多有渔民商贾携船投靠,加之缴获众多,足有大小船只上万艘。”

“卒长善人对我军了解的真多!”钟良相没想到炤源这个新附之人连洞庭湖收编船只都知道。

“那是,我们善人在湖北就入营了,他哪有不知道的!”袁宏谟大大咧咧地提起了王炤源的光荣事迹。

炤源一听顿时愣了,暗骂道:“狗日的袁宏谟,哪壶不开提哪壶!”

“在湖北入营?善人不是新附吗?”这可把钟良相弄糊涂了。

“哦,我是入营后没几天,就被派到安庆做间谍的。”

“间谍?”一群人第一次听这个词,哪能弄得明白。

“就是探路先锋!”

“哼,奸细就是奸细,说什么间谍!”蒋婉冷哼道。

“不能待了,都是一群危险人物。”炤源怕扯的太远,赶紧跑到码头去要船只。

安排登船的是本军典官,别看这些家伙没有实职,但是权利可大了,尤其典圣库c典圣粮。那可是财政官和军需官,各个都职同监军。炤源不敢得罪,夹着尾巴当孙子,一番阿谀奉承终于为全卒要来一艘长约二十米的中等战船。刚入营的手下一听还是中等战船,各个都是喜笑颜开,都迫不及待地要看战船上的u qi,只有老兵们偷着乐。

一上船包括炤源在内的所有新兵都傻眼了,这也能叫战船?将近十米长的船舱,空荡荡的,连个g一ng nu都没有,更别提火炮了,这让手持刀矛的部下们不免有些失望。与其说它是战船,还不如说它是运兵船。船上有负责驾船的水军二十五人,都归一个水营两司马管辖。水军没有耽搁,全卒上船后,他们立即开船,将码头让给下一批人使用。

太平军水营行军有自己的规矩,左二卒的船没有单飞,紧紧地跟在师帅旗船的后面,不时地用旗帜通讯。对于比较高深的炤源是一窍不通,只能靠钟良相翻译,不过翻译来翻译去就是那几句,无非叫开快点。不过这船一开快,就出问题了。包括袁宏谟在内十几个皖中籍新兵都受不了,各个吐得不得了。

“不行了!不行了!老子不是水中的王八!受不来这个罪,我要下船!”袁宏谟如杀猪般嚎叫着。

“嘿,也有你老袁怕的事啊?哈哈!”见他晕船,胡永祥快活的大笑着。炤源观察到他的手下们,陆遐龄多少算个谋将,冲锋陷阵也行,在士卒中德高望重,能调和各种矛盾。谢珍科冷言冷语,不爱谈笑,打起仗来也是个不要命的货色,不过好像差了点什么。而袁宏谟和胡永祥他俩就像个活宝,爱打闹开玩笑,不过也是炤源最倚重的猛将。至于刚加入的钟良相,不愠不躁,是个水火兼容的家伙,锻造好了是块好料。还有那个老兄弟任桂新,这家伙不仅不苟言笑,而且好像跟新兵有点隔阂,平时议事的时候总是离得老远,恐怕是个对自己广西老功臣身份有点依恃。最后一个手下,就是女扮男装的蒋婉,“哎,人呢?”炤源刚想评评这个异数,没想到人不见了。

此时的蒋婉正在船尾倒海翻江呢,从小车来轿往的她怎能经得了这番折腾。“女人就是女人,哪能打仗啊!”炤源摇摇头,为她端了一碗水。轻轻地说道:“上岸后,就走吧,这不是你待的地方!”

“谁说我待不了!”说完,嘴一抹,稀的稠的全给擦了。

“卒长善人!我有事要和您商量。”钟良相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哦,我们进屋谈。”炤源把水碗递给了蒋婉,领着钟良相进了船舱。

“善人,刚传来消息,今早翼王殿下已率前军攻克池州府,中军和后军也会赶过去,我左二军会和其他七军在李丞相带领下转为先锋,直逼南京!”

“那好啊,你看要几日能到南京”炤源并不吃惊翼王的攻城略地速度,而是期望来一场大仗。

“如不出意外,十日之内必能攻到江宁。”

“好,那就让兄弟们养精蓄锐,做好攻城的准备。”

“是,属下会安排好的,只是还有一事急需进行。”钟良相说完,眉间紧锁。

炤源一听忙问:“嗯,何事?”

“昨日因在岸上,守城任务繁忙,未曾讲道理,现在要立即公布十款天条”“天条?那不是玉帝定的吗?”炤源疑惑道。“不是,天条是天父传授的天国诫律!拜上帝教是咱们的国教,太平军将士都要入教,拜上帝c做礼拜c受洗礼!除此之外还有六十二条斩刑!”

“六十二条?这么多,天王真狠”炤源惊愕道。

炤源还没说完,钟良相立马堵住他的嘴,小声地说道:“善人慎言!”

炤源知道太平天国起源的就是拜上帝教,现在也是国教,渗透到太平天国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即便是行军打仗也要做礼拜。无奈道:“好,那就由你来宣讲!”

“天条c斩刑可以由我来讲,但这做礼拜必须要请军中金田老兵来。”

“这么复杂?好,你马上安排了!”

午时左右,几个老兵在甲板上敲起锣鼓,全卒人都被集中跪在一起。

只见钟良相站在中间,抑扬顿挫地大呼道:“我辈金田起义始,谈何容易乃至斯,寒暑酷烈,山川险峨,千辛万苦成帝基。尔辈生逢太平日,举足便上天堂梯。夫死自有夫,妻死自有妻,无怨无恶悲叹妖魔扫尽享天福,自有天父天兄为提携。”

“这什么诗怎么每句不都是七个字,还有长有短?”袁宏谟又犯傻道。

他这精辟言论一说完,炤源劈头大骂道:“放屁,你都不识字,知道什么诗,只管听莫要问!”

这下众人都老老实实地听讲,都不敢找骂。只见钟良相拿出一卷黄布,振振有词道:“天父皇上帝遣天王前来治理我等众人,并授权天王统辖中国之河山,此皆天父之恩赐,故尔等当敬听天王命令,下面宣读天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军中生活 “第一天条,崇拜皇上帝!第二天条不好邪神!第七条不好奸邪,男女不得混杂!”当钟良相读到第七条时,炤源顿时全身沁出冷汗,不动神色地望望跪在船舷边的蒋婉,若要被人检举出蒋婉是女儿身,则按此天条当斩!蒋婉似乎注意到炤源在担心她,抬头对视了他一眼,颇显得不以为意。炤源也无奈,只好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保护她罢了。

战船上,钟良相庄严肃穆地读完了天条,末了又向跪在面前的左二卒众人问道:“尔等可能坚持否?”此语虽出自钟良相之口,但天条如同天王谕旨,钟良相此刻实则代天王发问,其声无不庄重。

太平天国信奉拜上帝教已成事实,炤源无法改变,若要改革,还需日后登上天国高位。本着一个劲向上爬的精神,炤源选择了接受拜上帝教。面对钟良相的问询,炤源重重地磕在地上,答道:“臣愿信奉皇上帝,效忠天王!”

见卒长已宣誓,底下的伍卒们包括蒋婉在内,都有样学样地起誓效忠,唯独袁宏谟憨笑着道:“请问副卒长善人,这皇上帝和玉皇大帝哪个大啊?”

此语未尽,跪在右侧的任桂新已怒斥道:“小子,何以敢将皇上帝与那妖魔相比!”

炤源一听任桂新对袁宏谟的指责,也立马训斥道:“袁宏谟!闭嘴!”

袁宏谟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赶紧闭嘴,不过却斜眼睨着任桂新,心中已骂他无数遍。

炤源知道信仰问题事关重大,甚至高于生命,尤其教派相争,后世的印巴战争就是个例子,深知危害的他忙向钟良相赔笑道:“这家伙口无遮拦,多给他讲几次也就信了。”

钟良相不置可否,看了一眼任桂新,说道:“念他无心之语,这次也就罢了,以后定要一心一意信奉皇上帝,忠诚天王!”

炤源稍稍松了口气,却对钟良相有了一丝顾虑,自己在太平军算是新附,在宗教上无任何发言权,而他钟良相俨然是全卒中的唯一传教者,在这个的天国里,宗教力量尤为突出,东王能将天王架空就是因为掌握了天父代言权。若他钟良相挟教自恃,在勾连任桂新这批太平军老兵,岂不成自己部下里的杨秀清。任桂新也是个危险人物,由他呵斥袁宏谟就知道是个拜上帝教的死忠分子,虽说他只是手下四个两司马之一,但是他带来的湖广老兵却占据了百分之八十的伍长职位,其实力不容小觑。

炤源虽有忌惮但也不敢发作,只能以后慢慢消化这些内部矛盾,在此之前要保证自己的嫡系们不能完全信服拜上帝教。

钟良相宣读完天条,又宣读太平刑律“六十二斩”。前几条是十款天条的补充,讲的是战时宗教祭拜,所谓战前祷告上帝,这些无非是宗教迷信无关紧要。其余的都是行军规矩,虽然苛刻,但是却有令行禁止的效果。中间却有一条,炤源不服,就是“夫妻私犯天条,男女皆斩!”虽说天条中的第七条有“不好奸邪,男女不得混杂”之言,也可认为是陌生的男女,但是这斩刑却规定男女不得私犯天条,这岂不是绝人子孙,有悖人伦!玉皇大帝尚且让女儿有七夕之会,洪教主做的太绝。

天条和刑律都宣完了,炤源和新兵们一样都以为天国条例都学完了,没想到钟良相又开始教做礼拜,要求早晚拜上帝,饭前拜上帝,灾病求上帝,凡生日c满月c作战c出征c胜利也都要祭告上帝,称赞上帝。最后钟良相又教礼拜祈祷词c敬拜歌等,整整弄了一个上午,害得炤源连长江两岸的古代景色都没看到。

全部的条规刑律讲完,已是巳时,钟良相提醒炤源开饭,炤源这才想起,还没吃早饭呢,好在船上有专用的灶。太平军恪守“官兵一致”原则,全军统一供给,每7天发给将领100文钱c士兵50文钱生活津贴,称“礼拜钱”。每25人每7天发200斤米c油盐各7斤,基本上也是两司马为单位准备伙食。至于肉食,从天王算起每天10斤,依次减少,到总制减为半斤,监军林绍章都没资格,更别说卒长圣兵了。

不过听钟良相说,年初在武昌过春节的时候,每营发给猪一头c钱数贯。

快到午时,后舱中的煮饭锅已冒着热气,没吃早饭的士卒们早已蠢蠢欲动。

“让他们排着队,一个个来!”士卒听到卒长发话了,一个个排着歪歪扭扭的队形。炤源一看就不舒服,跟后世的人民部队不是一个级别的,刚想下船之后后要好好训练这些士兵,就看见蒋婉一脸笑意地端了碗米饭过来。炤源早就饿了,接过来就吃。

或许是自己太饿了,没吃几口,就把一大碗米饭给解决了,蒋婉笑嘻嘻地道:“善人,我再帮你盛碗饭。”

“没想到你这大xiǎ一 jiě也能伺候人啊!稀奇啊!”有人伺候,炤源得意地笑道。

“哼,这有什么?以前,我常给我爹”蒋婉本想反驳,没想到反弄得自己不好受。

炤源见她说到一半,知她心思,联想到自己远在后世的家人,愧疚道:“对不起啊,算我胡说!别弄得自己稀溜溜的,给别人看了不好!同是天涯沦落人,你我都一样。”

蒋婉抹了抹鼻子,强笑道:“我给你盛饭!”

“还有米饭啊?我们粮食这么充足?”

“你呀,是卒长,副卒长说了管够!”

“什么!难不成就我一个能吃饱?!”

见炤源有一丝微怒,蒋婉吐露道:“副卒长说了,战时两顿吃干,闲时两顿吃稀,平时,伍长吃一碗干,两司马吃两碗,卒长管够!”

“这谁定的规矩!?”炤源勃然大怒道。

卒长发火了,士卒们全涌了过来。

钟良相悄声问了蒋婉发生什么事了,听蒋婉讲明缘由后,他欠身道:“善人,这是太平军中的成例,因为军中粮饷紧张,所以只好分级g一ng yg。”

“既然如此,那也当冲锋陷阵的士兵吃饱啊?”炤源怒火未消,厉声道:“我们都是受到清朝压迫的人,如今聚义反清,自然跟那梁山好汉一样,有饭同吃,有衣同穿,无处不均匀,无处不温饱!”

“卒长说得对!”陆遐龄振臂大呼着,他是个明白人,知道一山不容二虎,正副两个卒长肯定有矛盾,自己是王炤源的嫡系部队,自然要带头帮卒长说话。下面人本来就唯炤源命是从,又听陆遐龄这一呼,自然有些反应。

炤源不经意地对陆遐龄笑一笑,让后望着大伙,高声宣称道:“我与诸位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有我吃干的,绝对不让你们吃稀的!从今日起,我要与诸位同吃同住,同生同死!”

“好!”话未完,手下们已轰动起来,卒长要与他们同甘共苦,这是难以想象的,但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亲善的领导。炤源深知这个道理,既然来到太平天国,就要干一番大事业,而眼前这些人就是自己的老底,是自己斗争的本钱。后世宣扬以人为本,绝不能自绝于人,对待他们要恩威并施,以德取信!

钟良相意外地望着这位比自己小十多岁的上司,他不像虐待士卒,克扣粮饷的清军哨长,也不像重视规矩c严守等级的太平军师帅,但是他的表现让手下无可挑剔,他只用三言两语就赢得了士卒的人心,要是自己肯定做不到。“难道始终都要在他之下?”那双望着炤源的小眼睛眯成线。

“戏演得真好!”见激动的人群已四散而去,蒋婉冷不丁说了句。

“什么叫演戏,我是真心实意要与大家同甘共苦的!”

“管你真心假心!不过古来名将都是与士兵同甘共苦!”

“那我也是名将喽!”

“做梦吧,一仗没打就能成名将了?”

“哼,打仗我也第一个上!”炤源不服气,不过蒋婉说得是实话,自己虽然读过《三十六计》,在安庆越狱时也杀过人,但是这真正领兵打仗还真没干过,这烽火连城c残阳如血的战场也没上过,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喂,昨晚教我写的字还没写完呢!”说到这古代的繁体字,让炤源认还行,叫他写真没辙。

“就你写的那字,活像蚂蚁在打架,我真弄不懂你怎么能认识的!”蒋婉也对他识字却不会写字感到奇怪。

“那是我天生异秉,只要你教的好,我就学的好!还有今天你得把天王写得拜上帝教义翻译一下,明天我还要去旅帅船上受洗礼呢!”说到这个洗礼,炤源就头疼,堂堂中国人干嘛学这洋教。尽管拜上帝教在早期有团结民众c号召起义的作用,但是现在起义都成功了,要它何用,这天国最终不就是因为洪教主沉迷宗教而亡的。

炤源虽然熟知历史,但是谁又能信他,天王c东王c翼王,他连面都没见着,上上司林绍璋差不多都忘了他,虽然顶头上司彭奕嵩常见,但是他能改变历史吗?终究自己还是位卑言轻,但炤源相信会有一天,自己也能决定这个天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江宁清军 太平军匆匆离开安庆,原本来不及跑的少数百姓也被带走了,留下的只是一座空城。历史上安庆是湘军与太平军剧烈争夺的要塞,地理位置险要,是扼守长江,屏障江宁的重要军事据点。现如今天国掌权的东王专意金陵,无暇他顾,以至于弃城而走。尽管如此,清军好几天都不敢靠近。

咸丰获知太平军攻克安庆已是正月二十一,也就是天历正月二十八。御书房内,“无能!饭桶!”皇帝捏着奏章大吼道。见皇上发怒,阶下四个大臣赶紧趴到在地,这四人分别是太子太保c首席军机大臣祁隽藻,军机大臣c内阁学士穆荫,军机大臣彭蕴章,内阁学士肃顺。祁隽藻是道光c咸丰两朝帝师,自满籍军机大臣赛尚阿去职之后,更得咸丰皇帝倚重。当下皇上发火的原因正是他转递的两江总督陆建瀛的奏折,他自然知晓其中的缘由,劝禀道:“皇上息怒,长毛贼众,又专意金陵,江南的八旗绿营不是他们的对手。”

“一仗没打能算不敌吗?长毛一日攻克安庆,他蒋文庆死了倒好,不死朕非把他活剥了!庸臣误国!”

祁隽藻见皇上怒气未解,赶紧缄口不言,而彭蕴章c穆荫二人更是大气不敢出,不过就在他们屏住呼吸聆听圣怒的时候,肃顺却开了口“皇上,安庆已失,长江以下难保,当下一方面要调兵遣将,救援江宁,另一方面还须惩前毖后!”

“爱卿所言甚是!将弃城的李本仁等人革职拿问,署周天爵为安徽巡抚,命其火速赶往江宁!”咸丰听肃顺的意见深合心意,面容稍解道:“朕有爱卿,大清之幸啊!”

肃顺一听皇上在夸奖自己,立即奉承道:“一切都是皇上圣明!”咸丰见他不揽功,更加满意了。肃顺官位虽低,但是他是宗室皇亲,大清开国功臣郑献亲王济尔哈朗裔孙。有才的不难得,有才又是亲戚才难得!肃顺正是因他的爱新觉罗姓氏光环和独到的政治眼光而受到咸丰皇帝的信任,最终成了咸丰的托孤重臣。

“给曾国藩下的旨发出去没有?”咸丰忽然想起年前肃顺举荐的人才,随意地问道。

“臣在五日前就发的!今天大概能到吧!”

“这么快?”湖南到京城少说也有三千里,五日就能到,这让皇帝也惊愕了。

“臣发的是六百里加急!”肃顺说完心里略有些得意。

“他有那么重要吗?”一听肃顺给曾国藩发的是廷寄,咸丰皇帝疑惑了。

湖南长沙府湘乡县荷叶塘是个很平静的小镇,经济落后,文化上在人物鼎盛的湖南也算不上什么,不过最近十几年白杨坪的曾家倒是不错,先是老子头年入县学,儿子第二年也考中,没过几年儿子又考中举人。人人都说曾家要出大人物了,果不其然,曾家长子中举人后又中进士,还当上了什么侍郎。去年曾家老太太去世,侍郎大人回乡丁忧,总督c巡抚都派人来了,不一般地威风!

“闪开,闪开!京城六百里加急!”一匹快马从街面上飞驰而过,马上身穿官服的骑手一路狂喊着。

骑手很快冲到街尾的团练所,他根本来不及自报姓名,直呼道管事的出来!一个卒子懒散地叫道:“谁啊?我们团总在戴孝”

还没等他说完,骑手挥起鞭子就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爷是京城里的侍卫!”

练勇知道得罪不起,赶紧跪在地上求饶,边磕头边哭道:“回大老爷,我们团总是前礼部侍郎曾大人之弟,现正在家中守制。”

“去的就是他家,快带路!”侍卫火急火燎催着团勇带路。

荷叶塘团总就是曾国藩的二弟曾国潢,太平军起,由桂入湘,久围长沙,当时湖南各地会党纷纷起事,湘乡也不例外。曾国藩之父曾麟书因为儿子的缘故被推举为湘乡领袖,筹办团练,曾麟书年老体迈,留守在家的曾国潢自然担当了本乡的练总,如今兄长归家守孝,自然也要抛下练总职务在家待着。说到曾国藩守孝,自去年十月抵家,满打满算才三个月。

曾氏府第矗立在镇东白杨坪,府外白灰粉墙,府内百十间楼房并立,在这穷乡僻壤显得极为宏伟。大门口悬挂的金边蓝底“进士第”竖匾,门旁两个高大威武的石狮,无处不显示着主人的特殊地位。

侍卫刚来到大门前,门子一看穿的是官服,立马迎了上来,骑手哪有时间跟他啰嗦,喝道:“快,快请你们老爷出来接圣旨!”

门子知道是大事,赶紧将大内侍卫领进堂上。皇上下圣旨,这可不是小事,顿时曾家阖府上下全都忙碌起来。曾家主事曾国潢亲自招传旨待卫,又派下人设立香桌,焚香点烛,而曾国藩则在沐浴更衣后才来领旨。

“卑职二等侍卫成琦拜见部堂大人!”这位叫成琦的侍卫跋涉了三千里终于见到了曾国藩,心中不免有些激动。

“成侍卫言重了,本人只是丁忧之身”曾国藩一脸笑意,十分和蔼可亲。

“大人,卑职正是来宣旨的!”成琦取出黄布包好的圣旨,向着跪在供桌前的曾门上下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任丁忧侍郎曾国藩为官善任,谋国至忠,着军机处传旨,令其帮同bàn li本省团练乡民搜查土匪诸事务,伊必尽力,不负委任。钦此。”

“臣曾国藩接旨!臣定当誓死尽忠,以报皇恩!”曾国藩重重地磕在地上。

咸丰皇帝虽然任命了众望所归的曾国藩,但是远水救不了近渴。太平军前军在翼王石达开的率领下连占铜陵c芜湖,接着又在东梁山大破清军,福山镇总兵陈胜元中炮而死,徽宁池广太道道员惠征逃跑。说起这惠征,其女便是咸丰皇帝宫中兰贵人,叶赫那拉氏。二月初一,太平军过太平府而不入,转而攻下北岸的和州,离目标南京越来越近了。

炤源与手下们在船上已待了一个多星期了,每日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祈祷唱诗,诗是由教主天王亲自写的,有写早期金田革命斗争,也有最近的新作,虽然文笔比不上后世太祖,但却也通畅易懂。至于战斗,自安庆以后,除了东梁山一战还有个样子,其他的城池都是清兵都逃得差不多了,要么不战而下,要么数百人就能攻破,根本用不上大批部队。而太平军军纪严明,为防止扰民,所有人员不得命令不准登岸。

原太平军陆路大军并没有跟其他部队去和州,而是要在太平府西北的采石矶弃船登岸,他们将从陆路直逼江宁。炤源所属的左二军也在此时正式划归陆路,统帅吉文元也因所辖部下达到两军,正式叙前功升至殿右六指挥。虽与陆路三丞相无法相比,但也算得上高级将领。采石矶是安徽江防的最后一个关卡,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自东汉末年孙策兵屯牛堵山之后,此地成为南北相争的军事要地。隋朝韩擒虎宵济灭南陈,北宋曹彬采石破南唐,南宋虞允文大败金兵,元末常遇春三打采石矶,前后一千五百年,大小战事数百次。采石矶何以如此受到豪雄们的赏识,皆因它身后的一座城池——南京江宁府!

历史证明得采石矶者得南京,失南京者失江南,采石矶无愧于“江南锁钥”之号。但是此时的江南最高统治者——钦差大臣c两江总督陆建瀛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把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固守江宁城上,妄图以一城抗大军。这位逃跑总督在九江吃了败仗,一路风声鹤唳,拒绝了蒋文庆死守安庆的建议,没想到刚回到江宁,就得到安庆失守的消息。噩梦并非到此结束,紧接着池州c铜陵c芜湖,消息越来越坏,太平军越来越近。本想跑的陆总督发现自己已无处可去,江宁才是自己的驻地,若再逃可就要被斩了。无奈的总督大人只好抱着侥幸心理,与敌一战。

陆建瀛不能逃不能代表其他人不能逃,江苏巡抚杨文定就是一个聪明人,不仅有眼光还很会找借口。本来江苏省就是督抚不同城,他的驻地在su zh一u,此番带兵来金陵也是奉了上命。这家伙给陆建瀛留了一封信,大意说是长毛势大,城内需要团结,若他这个巡抚留在城里,督抚权责冲突,不利于抗战,所以为了顾全大局,他决定去镇守长毛攻击要冲镇江,还说要与江宁城形成掎角之势。陆建瀛看完这封信,鼻子都气歪了,敢情你杨文定逃跑还是为了成全我陆建瀛!陆建瀛怒气冲天,为了报复杨文定,他想了高招,发动所有手下,一起弹劾杨文定。

一时间,江宁城内包括江宁将军祥厚c江宁布政使祁宿藻c南京筹防局局长邹鸣鹤等在内大小官员纷纷上书要求严惩杨文定。不过这样做并没有遏制住一些官员的逃跑,为此坚决守城的祁宿藻想出了个损招,他建议堵死城门,这样既能防止官员逃跑,又能抵挡太平军。陆建瀛一听大赞是个妙招,想都不想就批准了,不过这可把士兵们累趴,南京城就是城门多,大大小小十三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秦淮水关 天历二月初二日(夏历正月二十八日),李开芳所率陆路大军进逼江宁。初三日,水军前锋逼近金陵,分泊大胜关至草鞋峡一带江面。初六日,水陆太平军大队人马赶到,分兵占领浦口c江浦,切断了江北清军进援通路,完成对江宁的包围。

江宁城外有高山要隘,内城十三门,外郭十八门,外加长江天险,秦淮护河,城防体系严密,易守难攻。江宁城防守的旗兵绿营加在一起不足五千人,临时募集的壮勇也只有万人。本应该全力守住要隘,阻击太平军,不过陆建瀛在九江已吓破胆,竟然下令封闭内城城门,妄图固守。他与江宁将军祥厚分守南北城。

总督大人如此布置,各级下官也只得如此行事。驻扎城外的江宁副都统霍隆武c江南提督福珠洪阿c徐州镇总兵陈三光等将领眼见着太平军东来,上司又要关门,哪还敢待在城外,一骨碌全跑进城内,至此清军阻止太平军进攻江宁的最后希望也破灭了。

太平军则是环城进攻,地官正丞相李开芳率陆师扎聚宝门外,天官副丞相林凤祥c殿右六指挥吉文元扎营仪凤门外,金一总制黄益芸领右一军攻旱西门。途中新加入的殿左三指挥朱锡琨率领前四c中五两军围攻南京大东门c朝阳门,构成四面围攻的态势。

深夜,左二军自从在采石矶下了船,急行军一天一夜,仅在江宁城西南六十里板桥镇休整过。钟良相从师帅彭奕嵩那里寻来两头骡车,都是用来拖拉全卒辎重,除了蒋琬体弱时常乘坐外,其他人都是徒步,即便是年过五十的陆遐龄,也是健步如飞。王炤源未经历过长途跋涉,则略显吃力,但也强忍着,毕竟只有同甘共苦,圣兵们打起仗来才舍生忘死。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感到累,而且累得很痛苦。这不是通宵上网,也不是逛马路溜大街,这是实实在在地走路,十几个小时不合眼,还好他撑住了。

初六辰时,左二军方才到达仪凤门外营地,不过并没有立即得到足够的休息,而是各自搭建营地。按照营制,王炤源这一卒搭了四个帐篷,一个两司马分一个。干完活后,林绍璋才下令休息,顿时全军上下鼾声一片。c

午后,营里战鼓齐鸣,王炤源紧急集合全卒人马,随彭奕嵩到监军林绍璋帐下听令。太平军无论平时还是作战,都以军为最高建制单位。军帅负责平时的训练和行军扎营等基本任务。战场上则以监军调度指挥,由监军c军帅c师帅一直到两司马,这是一套作战指挥系统,又以职同监军的各种典官及其属官和僚吏组成后勤补给系统,在这两班人马之上还有个总制作为全军的最高长官,管理全军事务。以炎c水c木c金c土对应前c后c左c右c中军,木二总制曾春发,便是右二军的统帅。他此刻已被东王招到殿前听用,职务却没变,所以左二军目前是林绍璋说的算。

王炤源赶到时,只见师帅彭奕嵩正在约束部众,整理队列,赶紧率部下加入序列。随后,全军鱼贯而出,赶往仪凤门战场,林绍璋打马在前,军帅黎振辉紧随其后。

林凤祥与吉文元将阵地摆在静海寺前,万余大军迎风肃立,仰望仪凤门,或执明火,或持刀枪。左二军并未作为突击主力,被排在诸军之后。只见数十门火炮猛轰城头,铁心实弹狠狠砸中城墙,顿时黑烟四起,少数落在城头上,所到之处也是人仰马翻。如此轮番轰击了半个时辰,城墙仍是文风不动,炮声渐歇。这边,攻城主力前五军开始做好准备,每两人发下一具藤牌,兵器也多换成了短刀,排头便是四五十架云梯。先是,太平军推出五尊短小精悍的臼炮,炮响后,轰出五枚开花弹,落地之处便是一片死伤,如此三番,城头清军气势丧尽。前五军将士齐出,狂吼着冲向城墙,其身后,数百圣兵各持鸟铳抬枪跟进。

前五军圣兵离城墙百丈时,城头枪声大作,清军火器强行压制。太平军后排枪铳就地反击,双方死伤颇多。前五军圣兵迅速接近城墙,四面架梯,缘梯登城。清军冒死抛下雷石滚木,城下圣兵只能以藤牌挡避,避之不及,便是应声倒下。城头也有不少清兵被火器打中,不时掉落下来。

如此激烈战况,不仅王炤源第一次亲眼见到,卒中上下也是观之大骇。左二卒三cd是新兵,从安庆行来,一路仓促,并无操练,与广西老兵有天壤之别。每当有圣兵爬上城头,阵中便是一顿欢呼。不过稍后,清军又将缺口补上,如此厮杀了个把时辰,前五军锐气不再,方才鸣金收兵。云梯夺城,只为尽量缩短双方对峙时间,一鼓作气,迅速攻破城防,守城士兵只要挡住几波攻势,攻城方便气泄而退。

太阳将落,太平军依次撤出阵地,监军林绍璋c军帅黎振辉去了林凤祥大营。

次日左二军三更做饭,移师水西门。原来昨晚统帅们选定城北仪风门为突破口,采用穴地攻城法,埋设hu一 yà一于该门之下。同时分攻各门,迷惑清军。吉文元带兵向东,林绍璋的左二军独自负责水西门。江宁城大,秦淮河穿城而过,自东水关而入,西水关而出,水西门便是紧邻着西水关。

既是迷惑清军,林绍璋自然不会死攻,但是样子还要做,于是命令麾下五营师帅轮流攻城,彭奕嵩这后营被排在十四日。命令一下,师帅彭奕嵩c卒长王炤源都犯难了。王炤源是因左二卒没上过战场,本来希冀着打上几场顺风仗,也好磨炼着,没成想第一仗便是这攻城的硬仗,也不知要死多少兄弟。而师帅彭奕嵩则是想着如何立功,五个师帅,他最后一个上阵,清军或许被前几日佯攻麻痹了,如果一鼓作气,说不定就夺下城门,这可立大功了。如今东王已经发话,要建都江宁,眼见着入城便要升职,这要是立下首登城墙之功,岂不是在东王那里有了名号。到时候军帅的职务也是手到擒来,他升上师帅,也是得益于上一次破武昌。不过麾下有不少新兵,战斗力不足,这也是正是他焦虑的。

战力不足,解决方法只有实战和操练,目前没有实战,也只能操练了。彭奕嵩亲自督促,每日卯时集合,先是行军奔跑,而后练习武艺,晚间还要练习识别旗语锣鼓,戊时方才结束。如此四五日,全师新兵叫苦不迭,老兵也是苦不堪言。

强登城楼,必会死伤许多,这是王炤源不愿见到的,眼见着第二天便是后营攻城的日子,忽心生一计,当晚带着胡永祥等十几个熟悉水性的圣兵来西水关下。只见那水关上下三层,设有闸门三道,前后两道为木闸门,中间设铁栅门以防敌人潜水入城,王炤源与胡永祥随即潜入水底。天下承平日久,江宁近两百年不闻战鼓,西水关的防务功能早已弱化。王炤源摸到厚厚木闸底部,竟是泡软淤泥,当下浮出水面与胡永祥计议,掘开污泥,钻过这道木闸。于是二人交替入水,不到一刻钟,便钻过木闸。再潜入铁闸底部,此处紧要,上有纯铁所铸闸门,重达千斤,水底铺有条石,然年久失修,条石多有脱落,再招来多名水下好手,数人合力移除数段,出现一个仅容单人穿过的石洞来。穿过石洞,最后一道又是木闸,再次掘泥而入。

王炤源浮出水面,便已进入城内,秦淮河道里堵满了乌篷船。四周并没有什么清军,倒是二三十丈外有数个岗哨。王炤源使了个眼色,胡永祥猫着腰窜到往水西门方向侦查。半刻过后,胡永祥摸了回来。王炤源见已摸清了敌情,便带着胡永祥原路返回。当下立即禀告师帅彭奕嵩,彭奕嵩听后大喜,匆匆带着王炤源求见监军林绍璋。

林绍璋惊喜之后,立即点兵,拨出军中熟稔水性者两百人,由王炤源带队由西水关突击。十三日辰时,天色微亮,春雾朦胧,左二军突击队各个浑身赤条,口衔短刀。由王炤源c胡永祥带头钻入冰冷的秦淮河中。求战心切的袁宏谟只因不熟水性被撂在河边跺脚,两淮平原多善骑马,而家住长江边的池州人胡永祥则水下功夫了得。

江宁城的百姓从始至终没想过在这大清的太平盛世会遭临兵马之灾,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长毛竟然出现在铜墙铁壁的江宁城外,自明亡二百年,江南人都忘记了什么战争,不少人自信大清八旗和绿营的实力,更相信铁桶一般的城池,盲目自信总是少数。平日里,人手两杆枪的大清官兵,欺负百姓倒是绰绰有余的,叫他们打仗,恐怕是输多赢少。面对着来路不明的太平军,他们既新奇又恐惧。大军征伐从来不决于小民,他们的疑惑只有靠时间来解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突击克城 左二军林绍璋既遣王炤源突击水西门,乃遣人禀报仪凤门外林凤祥及神策门外吉文元。而此时,仪凤门外开掘的地道也已初见规模,林凤祥得知左二军突击之后,邀来刚升为殿右四检点的赖汉英,两下合兵万人。同时邀约聚宝门外李开芳c朝阳门外朱锡琨c旱西门外黄益芸等部攻城。各部猛烈轰击,水陆环攻。李开芳更是占领报恩寺,在大琉璃塔上架起大炮猛轰南城。又搬出寺内五百罗汉置于山上,以为疑兵,诱使清军炮击,吸引注意力。

此时清军布防,江宁将军祥厚与两江总督陆建瀛分守内外城。内城又名满城,实为明皇城,自满清入主中原以来,便作为八旗驻防所用,既驻地又是居城,驻有祥厚与副都统霍隆武所统八旗兵五千及家属两万余。江南提督福珠洪阿坐镇南城,原布政使祁宿藻守聚宝门,其病殁之后,盐运道涂文钧继任,粮道陈克让守旱西门。而陆建瀛亲自坐镇仪凤门,有总兵程三光c副将佛尔国春与沈鼐等三部绿营,祥厚也派出四个佐领协防,其余各门则交由江宁知府魏亨逵c同知承恩c通判程文荣c上元知县刘同缨c江宁知县张行澍等所率乡勇。

水西门由江宁同知承恩率千余乡勇驻防,各门太平军发起总攻之后,林绍璋也率左二军炮火猛轰。王炤源离开后的左二卒暂由袁宏谟代管,而蒋琬算作牌尾紧跟着陆遐龄。陆遐龄也是聪明的很,知她是卒长亲信,每每多加保护。

这边,王炤源带头游过水闸,上岸时估摸着二百人折了四分之一,也来不及点数。这水西门紧邻着西水关,有内瓮城三座,门垣共四道,王炤源当然不会傻子似的一道道攻破,他的目标攻下城楼,接应城下圣兵登城。当下率胡永祥等冲向水西门,此刻清军乡勇正忙碌着搬运巨石滚木,猝不及防,瞬间被砍倒几个。其余反应过来的,四面围将过来。

王炤源一看清军人多势众,又有长矛,灵光一动,后世diàn yg斯巴达三百勇士便是借着狭窄谷口遏制住波斯大军。当下命令搜罗清军盾牌长枪,排成六人一列,首列持盾牌向登城马道冲锋,次列持长枪刺杀,尾列再持盾牌,并又长枪护卫。如此阵势,马道上的乡勇不停地往上退,而城墙上的乡勇又雪花般涌来,便堵在第一道瓮墙上。

太平军持盾勇士全力以赴撞上人墙,后排持枪兵,立即插上,专挑要害,刺得清军哇哇大叫,倒成一片,后面跟进的圣兵挨个短刀割喉。如此这般,城墙上的清军更是毛骨悚然,畏缩不前。只有城下清军零零散散地射箭,中箭倒地的太平军却寥寥无几。当攻上第一道瓮墙后,王炤源立刻分两队,由胡永祥率队向右侧瓮墙挺进,他则由左挺进。

清军乡勇招架不住纷纷后撤,城楼上的鸟铳队c抬枪队不断赶来。这些人也不懂什么三段击,胡乱放了几枪被太平军用盾牌挡住后,便成了枪下亡魂。

王炤源率部所向披靡,连破多道瓮墙,长枪盾牌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不少乡勇被逼得跳下数丈高的城墙,非死即伤。两队太平军如同两条巨蟒,首尾兼顾,直奔城楼而来。

恰在此时,城外的太平军也观察到城楼上的骚动。林绍璋当机立断,大手一挥,数千圣兵冲上登城,这对乱成一锅粥的清军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当王炤源攻到城楼时,第一个圣兵已经登上城,而后越来越多。情知大势已去的清军,溃不成军,落荒而逃。负责指挥守城的江宁同知承恩,长得肥头大耳,本是乘着小轿上的城,如今这光景,轿夫们早就跑得一干二净,王炤源差人活捉了这厮,并在江宁城头插上了第一面太平天国的旗帜。

午时后,太平军完全控制水西门,林绍璋一面差人禀告各级上官,一面督军入城。

当蒋琬再次见到王炤源,心中满是欣喜。王炤源第一次直面残酷的战场,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鲜血和残尸充斥的世界,也只有见到左二卒的同袍才有一丝亲切。

林绍璋并没有错过战机,在留下黎振辉守水西门,等待大军后,亲率彭奕嵩和另一个师帅向南城进发。

水西门作为江宁城进出水陆要道,自古便是繁华所在,油市大街由此延至满城,沿街矗立着“孙楚楼”c“太白楼”c“醉仙楼”等各式各样的酒楼。林绍璋正是率军沿着油市大街挺进,城中潜入的太平军探子早已晓谕百姓,家家关门闭户。左二军行至评事街,路遇赶来增援的八旗佐领成玉,又是一番大战。左二卒阵中袁宏谟正因攻城时没落着功劳而牢骚,这番遇了清军,当先冲将上去,几个回合,手刃正四品的佐领成玉。

仪凤门外的林凤祥得到林绍璋破城的消息,不愿落后,当即下令点燃仪凤门下地道里的hu一 yà一。随着一声轰天巨响,巍峨的城墙塌了一个豁口,其部下黄益峰c汪一中带队冲锋。原本在此督军的陆建瀛早见势不妙溜了,只有总兵程三光死守。林部数百人冲进城之后,程三光立派副将佛尔国春与之交兵,亲率绿营兵拼死堵住缺口,城内林部也不做纠缠,直接往城内杀去。

金一总制黄益芸得知水西门已破,立即放弃进攻旱西门,率前一军改道水西门,酉时追上左二军。前一军是太平军前锋主力,两军会合后,合力沿三山街往聚宝门挺进,却在布政使衙门前遭遇清军拼死阻击,战至拂晓,将布政使涂文钧杀死于后衙。

此时,北城传来消息,两江总督陆建瀛被太平军杀死于两江总督府内小校场,林凤祥大队人马已攻破仪凤门,朝南城而来。而接着,南城清军作鸟兽散,李开芳大军攻破聚宝门,江宁已是太平军囊中之物。

左二军征战一宿,多有死伤,林绍璋便向黄益芸告了歉,率军回水西门驻守,防堵清军漏网之鱼。左二卒连日征战,战死十四个,重伤的也有十二人被送往后方治疗,回到水西门的仅有七十八人。短短休整两个时辰后,王炤源接到将令,率部搜查灯笼巷。

“老陆,你说这酒楼饭菜应该是金陵城最顶级的吧!”路过“孙楚楼”的时候,袁宏谟停下来嗟嗟道。

“不知晓,不过应该比咱那定远翠香楼强多喽!”陆遐龄边走边答道。

袁宏谟似乎不甘心,追上前头的王炤源,问道:“卒长,你来过这金陵城吗?”

“呵呵,我不仅来过,还吃过这孙楚楼的酒菜!”

“真的啊!这味道咋样!”袁宏谟说着肚子咕隆地响起来,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哈哈,这上午一顿太稀了,没吃着啥玩意。”

王炤源也不介意,道:“我看啊,你也别惦记了,这酒楼里人恐怕在我们来之前早跑光了,等到天王陛下进了城,恐怕也要把它团营了。”

“卒长,这孙楚楼是不是很出名啊,是不是这老板叫孙楚?”胡永祥也凑过来问道。

王炤源也是第一遭来着南京,刚刚也在忽悠袁宏谟,当真不晓得这孙楚什么来历,不过忽一想蒋琬可能了解,便问道:“长绶应该知道吧,你给大伙说说!”

“咳咳,我?”蒋琬在军中一直低调,这几日虽没拿着刀枪上战场,却也跟着一路跑东跑西,着实累了不少,不过对于这孙楚楼还是知晓的,只听她道:“孙楚楼很早就有了,南朝时,有个太守叫孙楚,经常来这喝酒,酒家便改了名字讨他欢喜,李白还在这作过诗,朝沽金陵酒,歌吹孙楚楼!”

“哎呀,这李白我知道啊!长绶真是大学问啊!”袁宏谟插话道。

“长绶读的书真不少啊,卒长,你从哪弄来的大宝贝!”陆遐龄打趣道。

王炤源见他二人问这问那,便给蒋琬解围道:“陆老爷子,你不也是早晚说自己是读书传家吗,咋连李白的诗句都不知晓?”

“这?哈哈,咱那个父亲确实进过学,不过没给咱留下几本书,到时留给咱十二顷地”

“啊?十二顷?”此话一出,众人惊讶不已,这一顷就是一百亩,十二顷就是一千二百亩地,这可是大土豪啊。

“呵呵,不说了,不说了,过往如浮云!”陆遐龄岔开话题道:“卒长,这灯笼巷到了!”

灯笼巷是个不太宽敞的巷子,不过从两边沿街门面错落有置,还有几处雕栏飞檐,想是太平时节,也算繁华。王炤源没有打算把这条街翻个底朝天,而是让圣兵们挨家挨户敲门,宣谕天国的告示。

“卒长,你过来看,这里也有个酒楼!”袁宏谟指着两扇紧闭的大门道。

“傅善楼?莫非古时还有个太守叫傅善在此吃过?”陆遐龄念道着。

傅善楼?王炤源也注意到,他记得天国有个女状元傅善祥,莫非此楼就是她家,便让袁宏谟敲门宣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定都天京 “砰砰砰”袁宏谟的拳头如同雨下,敲打在这家傅善楼的大门上,不到一会,一名三十余岁的精细男子战战兢兢地打开半扇门,从里面探出身子来。

“军爷,小店没收留清军!”这男子说着把一块碎银子塞到袁宏谟手中。

“你这是做甚么?你家有几口人?可是都在?”这人越是讨好越是让袁宏谟起了疑。

这时,王炤源走了过来,袁宏谟立马将银块交上来,耳语了几句,而王炤源又时不时打量着门中男子。这男子见此光景,吓得立马跪倒在地,汗流浃背。

“你且起来,莫要慌张,我等奉命搜查清妖漏网之鱼,你且打开大门,叫你家老小出来便可。”王炤源发话了。

这男子也不敢耽搁,赶紧打开大门,将王炤源他们几个迎进屋内。又一声轻唤,后院走出来一shǎ一 fu带一男孩,另有两三个帮工。最后走出来一个妙龄女子,上着素色衫袄,下穿百褶裙,眉清目秀,甚是美丽。

“这都是你家人?”王炤源心想这女子恐怕真是古今唯一女状元了吧。

“是的,军爷,这是糟妻和贱妹,这几个是厨子和帮工。”

“永祥,带人进去看看!不要破坏一物!”王炤源不时偷瞄傅善祥,不过还是想再确定一下,对着店主道:“傅善楼,是你的名字?”

“小人唤作傅善祺,这店名是家父在世的时候起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傅善祺?那令妹叫?”王炤源正要询问,蒋琬鼓捣他一下。

“回军爷,小女子名叫傅善祥!”这傅善祥也不拘谨,倒真是像能做出千古第一女状元的性格。

“哈哈”王炤源有点尴尬,正要跟这千古难得的才女聊上几句,不想肚子不争气,闹腾起来,引得众人偷笑。

不想这傅善祥颇是善解人意,道:“各位军爷,风餐露宿,我家还有些酒食,不如吃上一口。”

傅善祺见王炤源面有善意,其妹又如此一说,便立马和颜悦色,道:“就是就是,小的们去把后院池子里那几尾鲢鱼给烧了,再蒸上几锅饭。”

“哎呀,卒长,这酒老板感情好啊!俺们就吃他一顿吧”袁宏谟一听有鱼吃,立马来了兴趣。

“这不好吧,咱太平军是有命令的”说实话,王炤源来到这世上,也没吃上几顿好饭。

“卒长,这咱们不说,谁也不知道啊”陆遐龄也有点急了。

“那吃吧,老陆叫几个人去帮忙,再叫几个人在外面守着,轮流着来。不过要说好,酒可一滴不得沾!”

“得嘞,兄弟赶紧去弄吧,要炖汤,炖鱼汤!”袁宏谟乐乎了。

趁着做饭的功夫,王炤源故意让陆遐龄找来告示,对着傅善祥道:“xiǎ一 jiě可否能写字,咱这营中识字的少,能否帮我把这个抄几分。”

傅善祥答应了,王炤源心想着这千古唯一女状元的字还是有纪念意义的,便忽悠着傅善祥署了名,不过可把蒋琬气着了,一直噘着嘴。

这一顿鱼汤吃左二卒各个肚子圆乎乎的,傅善祺还额外炒了几斤重的大鳝鱼。

临走时,王炤源退回了傅善祺给的那块碎银子,又摸了摸全身,把仍留着的防水打火机送给了他,以表谢意。说起这打火机,也是他留着的唯一后世之物,几次三番摸进水中也没损坏。虽然对傅善祥有些念想,不过这可不是他做主的时候,只是临走道了声别。

督死城破后的江宁没能坚持多久,当晚外城各门皆被攻克,李开芳c林凤祥c吉文元c朱锡琨等诸路大军集结中正街c西华门大街,也就只剩下满城。

次日晨,李开芳c林凤祥诸部攻克西华门c小门c北安门,杀入满城,江宁将军祥厚c副都统霍隆武以下两万八旗兵丁及家属被杀,秦淮河水为之变红。

随后几日,江宁各处太平军都在捕杀清军漏网之鱼。而对有功之臣也开始嘉奖,林绍璋率部首破水西门,升为金四总制,管带前四军,相当于替补变主力,跟着李开芳c林凤祥c罗大纲打镇江去了。木二总制曾春发也升任东殿尚书,左二军原军帅黎振辉连升两级,被提拔为木二总制,彭奕嵩资历较浅,被升为左二军帅。至于王炤源,却让新任总制黎振辉有点为难。

太平军的升职铨叙都是由各级主管逐级上报,低级的职务由东王府兵部尚书定夺,军帅及以上则由东王亲自授予。林绍璋临走时,因王炤源新附,由安庆入营不过月余,只报了个旅帅。而黎振辉新官上任,必须取信于下,王炤源的功绩有目共睹,便改报为后营师帅,东王府兵部第一次也没有批准,后经黎振辉c彭奕嵩两级保举,才获任命。这在天国也是常例,天国首重广西老兄弟,其次是两湖战将,最末的才是江南新服部属。

王炤源官职已定,其下钟良相官升一级,为旅帅。胡永祥首登城楼,袁宏谟斩杀正四品的佐领成玉,俱升为旅帅。后营总共五个旅帅,还剩两个,上官彭奕嵩亲自点了两广兄弟任桂新。另一个旅帅,王炤源在陆遐龄c谢珍科之中选了前者,而留谢珍科为随身护卫的师帅尉,蒋琬也以蒋长绶的名义报为职同旅帅的师帅书理。

二月二十四日(夏历二月二十日),天王洪秀全c东王杨秀清在各级将领官佐的陪伴下,由水西门进入城内。天王大轿六十四人抬,东王三十六人抬,其下各人逐次递减,规模甚是宏大。銮驾暂住三山街藩司衙门,并大扩两江总督府为天王府,东王则在城西黄泥岗,新建东王府,北王c翼王各选府设衙。正式奠都江宁,号为天京,改行天历,颁布《天朝田亩制度》。

随即关闭城门,开始查编户口。男子二十五人为一牌,年龄从二十至五十者称“牌头”,二十以下五十以上者称“牌尾”,五十以上者称“老家伙”,年幼者称“娃崽”,所有牌头充入太平军,共建九十九军,主力者每军五千,其余每军两千五。二十五人为一馆,所住之女馆不准男子入探,父女c夫妻也只能在馆外言语,违令者斩。天京几十万户财产全部充公,得金银千百万两,粮秣无数。

二十六日(夏历二月二十二日),殿前左一指挥罗大纲c木官正将军吴如孝击败江苏巡抚杨文定,占领镇江。二十七日(夏历二月二十三日),李开芳c林凤祥攻克扬州,截断了江南漕运,天京水路畅通无阻,再无强敌。

不久之后,左二军移师城东,新的驻地在大东门,又叫朝阳门,太平军自攻占满城之后,便由刚升任左三检点的朱锡琨驻守,同守朝阳门的还有殿右五指挥陈宗胜。朱锡琨是金田起义老功臣,王炤源虽然不知道他打仗怎么样,但可以肯定的是朱锡琨绝对比林绍璋强。太平军攻克天京之后,选择了集中最精锐的林李组合兵逼扬州,扫清长江沿岸的清军,而忽视天京城四周的要隘。就在左二军进驻朝阳门之后数天,清军钦差大臣向荣及部下张国梁提兵两万自武昌追来,占据城东二十里的沙子岗,从秣陵关绕往南京城东,后又在孝陵卫建营垒寨,牢牢控制住天京城的东面。清军高层迅速察觉到孝陵卫的重要性,浙江c苏南来的援军在此聚集,数万大军扎营十九座,连绵数十里,妄图包围天京,封锁太平军。当太平军高层发现清军的诡计为时已晚,精锐尽出,剩余兵力不足以将向荣的数万大军连根拔起,只得任其在天京城下耀武扬威。三月十二日(夏历三月初九日),清钦差大臣琦善也带两万军队赶到扬州城外,形成对扬州的攻势。

陆建瀛身死c太平军定都消息传至北京,咸丰皇帝气得咬牙切齿,下令广西官府将洪秀全c杨秀清等太平军头目三代祖坟尽行发掘,抛尸露骨。同时任命怡良为两江总督,到任之前,由江苏巡抚杨文定暂时dài li。令钦差大臣向荣由长江南岸相机沿江下剿,并设法保住su zh一uc常州,钦差大臣琦善琦善c直隶提督陈绶金严防江北。因担心太平军向北挺进中原c直捣北京,又令吉林c黑龙江两省各调兵力二千,直隶调密云兵一千,赶赴北京预为防守;调绥远c宁夏兵各二千人赶赴淮阳一带,交由正在江北筹办防堵的四川总督慧成调遣。调陕甘兵四千赴山东c江苏交界处加强防守。授胜保内阁学士,随钦差大臣琦善帮办军务。命工部侍郎吕贤基回原籍安徽bàn li团练防剿事宜,给事中袁甲三c翰林编修李鸿章等随之襄理军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出兵北伐 王炤源升任师帅后,左二军调来新监军宁宗扬,其本是两湖大盗,先后参与雷再浩c李沅发起义,后流落广西,加入拜上帝教,也算是平在山老人,太平军攻克江宁后,便由军帅升为木二监军。其后不久,清军提督苏布通阿c总兵福兴c都司张国梁来攻通济门外七桥瓮,朱锡琨派黎振辉率左二军前往救援。太平军占领天京后,攻守易势,清军屡屡挑衅。三部清军有七千人之多,而驻守七桥瓮的是太平军右四军。王炤源打探过太平天国后期煮食李秀成,此人便在前两日被东王钦点为右四军帅。太平天国后期,陈玉成西面抵御湘军,洪仁干主持朝政,李秀成东面开拓疆土,三人共同撑起天京之变后的天国,而李兼具了陈的军事才能和洪的政治才能,威望和才能堪比早期的翼王,王炤源对他再熟悉不过了。

七桥瓮地处南京城东南,沟通秦淮河两岸,自明朝起便是拱卫都城南面的门户,除了是军事要冲,其还是中国唯一一个以瓮而不是桥命名的桥梁。克城后朱锡琨升殿左三检点,总负责城东防务,此处亦归其管辖,所以派了黎振辉来援。

清军统帅向荣并没有决定大规模进攻,而意在试探,所以战斗不是十分激烈。张国梁一开仗便猛攻外围数个营寨,但太平军守将始终坚守不出,张国梁也没占到多大便宜。待太平军各路援军陆续赶来,李秀成方才率军在桥上与敌激战,清军不敌,丢下千余尸体退走。

左二军来的迟,没捞到什么战功,从总制到圣兵各个垂头丧气,与胜利而归的右四军相比,精神气差远了。归营时,王炤源留意了下右四军,骑在马上的李秀成眼大鼻直,面容方正,很有高贵俊爽之气。虽说二人只有一级之别,但李秀成广西老人,名声显著于诸王,这是王炤源无法齐肩的。另外,撤退的时候,炤源仔细数了数本阵的太平军旗帜,有写着“殿右二检点陈”“殿右四检点赖”等旗号的,甚至还有“春官正丞相胡”的旗号,幸好清军走得急,否则也是被包了饺子。据说清军向荣六十多岁,三十年前便参与回疆张格尔之战,如今老迈不堪,也难怪他坐镇江南大营数年,不曾有一次惊天动地的大战,最后被逼得自缢而死。

在春光灿烂的三月,除了这一场不大不小的战斗外,可提的就是英国公使文翰来访天京,英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极为低调,但是天京方面却并不这么认为。太平天国起义三载,征战数省,三破名城,建国开朝,此番英使来访,上下皆以为是万邦来潮的开始,一切都以最高规格接待。王炤源本想利用一下自己那蹩脚的yg yu显露一番,奈何打听一下,来使精通中文,无须翻译。悲催的炤源再也不去打听了,反正十九世纪洋人访华没有什么好事。

转眼就到了四月,四月完全没有了三月的宁静,月初便发生了一件大事,在东面征战的天官副丞相林凤祥c地官正丞相李开芳由扬州率兵返回天京,林李是公认天国开路先锋,两位领兵大将双双归朝,意味着天国战略发生重大改变。王炤源意识到太平天国三大战略之一的北伐将要开始,果不其然,东王发布北伐动员令,征召奉命巡江的春官副丞相吉文元回京。王炤源听到吉文元也要北伐,很庆幸自己早就不属于他的部下,否则就要和他战死阜城了。但是四月初三军议的时候,监军宁宗扬突然宣布了全军参加北伐的诏令。原来王炤源忽略了一个人,就是北伐军的第四号人物朱锡琨。东王下令由他带队,合殿左七指挥许宗扬c殿右十六指挥黄益芸c炎四总制林绍璋等人率领前四c中五c左二c右一四军组成北伐军第二梯队,

一听这消息,王炤源立马就懵了,北伐军的命运他是再清楚不过,一路征战,缺衣少粮,最终困死孤城。而且朱锡琨这一支队伍还在遇到埋伏,连堂堂指挥黄益芸都被炸死了。王炤源最想的参加的是西征而不是北伐,西征战场是太平军未来十年最重要的战场,只要能在安徽或者江西建立一块根据地,逐步发展,待到天京事变事发,提大兵进京,则大事可定。但事与愿违,如今左二军入北伐序列,王炤源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四月初八,林李吉三大将率领前一c前二c前三c前五c后一c后三等六军两万人由扬州出发,挥师北伐。两日后,王炤源所属的朱锡琨部一万多人也从天京出发,在浦口登陆。次日一早,朱锡琨率部朝东北方向追去,然而林李大军已沿着西北大路进入到安徽境内。日中时分,朱锡琨率部到达县境,县令温绍原率团练兵拼死抵抗,然而太平军人多势众,区区千余不到的团练兵哪是对手,留下数百尸体后,温绍原退兵南关镇。几位统帅见这县令没有回县城,便动了城的心思。此处东邻扬州府,若是拿下,天京形势势必大好。几人一合计,当即下令攻打县城,当大军赶到城下时,天色已晚,几番炮轰不得入,只得吩咐扎营。

一听扎营,王炤源暗叫不好。历史中,县令温绍原就是乘着太平军在城外宿营,派遣敢死队放火点着了hu一 yà一库,然后乘乱发起夜袭,大败太平军。王炤源知道这桩历史事件对北伐军,甚至是太平天国的影响,不过他很犹豫该不该禀告,一旦太平军做好防备,温绍原的诡计绝不会成功,那到时候北伐军顺利会合,军力远比历史中强,结局就难以料定了,天国的命运也将会发生重大改变。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决定对历史的影响之大,历史会不会因此而改变,一旦改变后未来会成为什么样子呢?

王炤源又分析了下,如果自己不说的话,做好本部的防范,说不定还能乘乱突围,回到天京,留在南方发展,总比北伐送死强。但是这样会有北伐同袍惨遭屠戮,损人利己不是正人君子所为,炤源还是决定向上级禀告。王炤源也顾不得扎营,立马去找宁宗扬,不巧宁宗扬正在朱锡琨大帐里开会。

炤源顾不得许多,直接冲去要面见朱锡琨,此时朱锡琨正在召开军议,营外的检点尉又岂肯放他进去。炤源不肯罢休,大声吼道:“左二军后营师帅黄炤源有要事求见检点大人!”

喊声惊动了在附近巡查的检点大旗手,那厮喝道:“区区师帅敢惊扰诸位大人,给我乱棍打走!”

话声刚落,几个检点尉不容炤源解释,挥棒就打,这些人相当于检点的亲兵,各个都是职同军帅,王炤源可得罪不起,一边躲着一边喊叫。不久营帐终于走出一个检点掌书,掌书是侯相检指等级别的属官,他们是本级别的六部主事,与检点大旗手同级,都是职同监军,但是他们都能识文断字,是大人们必不可少的助手,更得倚重。当下那个掌书问道:“住手!何人在此喧哗?”

大旗手不敢怠慢,一边赶紧示意手下们停手,另一边则回答道:“左二军一个小师帅不知天高地厚,说有要事要见检点大人。”

“哦?何事啊?”

“卑职正有军机要事禀告检点大人,求大人引见!”炤源整了整衣襟,拱手道。

“检点大人正在军议,唤尔进去!”

王炤源一进大帐,便看见帐内竟坐着三四十人,且目光全聚向自己,瞬间便被给这怪异的气氛给震慑住了。帐内将领全是红袍,独有中间一员黄袍大将正坐帅位,甚为抢眼。其两侧下方各有一员红袍战将,余者分坐两边,各有两排。王炤源边进边用余光sǎ一 iá一四周,这才发现军帅以上战将都在帐内议事。左二军监军宁宗扬竟坐在右侧倒数第二位,而军帅彭奕嵩更是坐在右侧第二排倒数第一位,只有黎振辉好一点,不过也是左侧第一排第三位。王炤源正好走到黎振辉附近,跪下叩拜道:“职下左二军后营师帅黄炤源拜见检点大人!”

“你有何事禀告啊?”一个浑厚且威严的声音问道。

王炤源郑重地说道:“卑职以为大人命令在此扎营不妥!”

话语一落,大帐内顿时一片哗然,朱锡琨左侧大将更是厉声呵斥道:“大胆狂徒!大堂之上岂容你胡说八道!”

炤源完全不理睬训斥,依旧不卑不亢地说道:“大人,白日里县妖头抗拒我军,虽败却未走远,现在城中敌情又不明,大军扎营数里,一旦发生夜袭,首尾不得相顾啊!”

此话一出,大帐内议论纷纷,有说胡说八道的,有说扰乱军心的,也有说言之有理,不可不防的,总之,一时间群情激动。左侧大将见此怒道:“混账!清妖乌合之众,早已被击溃,还有何胆量再来偷袭,何况我军有万人之众,对面只不过是一座县城,哪来偷袭的兵力?我看此人分明是哗众取宠,祸乱军心!来人啊,将他乱棍打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六合中伏 王炤源正要被乱棍打出之际,炎四总制林绍璋竟然挺身而出,颇为慎重道:“大人,卑职认为黄炤源所说并不无道理,我军初来此地,确实要小心。”

而此时朱锡琨右侧大将也道:“清妖温绍原久驻此地,屡屡败我天兵,今日一战并未伤其根本,黄炤源所说不假!”

见手下有支持王炤源的,朱锡琨瞪了一眼左侧大将,并不在意道:“本检点也知温绍原并不简单,然我强军过境,清妖多敷衍之人,温绍原已败,不会再多做纠缠。只要我军加强防备,多派岗哨,可保无忧。”

场下众人一听,朱锡琨说得有板有眼,立即齐声道:“检点大人英明!”

王炤源也不置可否地道了一声“大人英明!”

“左二军师帅黄炤源,留心战事,有勇有谋,值得嘉奖,来ri běn检点为你请功!现在可以下去了。”

王炤源见话已说到这个程度,多说无益,老老实实地退出大帐,走时只听朱锡琨下令道:“明日清早做饭,卯时出发,尽早追上李林吉三丞相。”

本来是想继续劝告朱锡琨注意提防的,没想到他刚愎自用,盲目大意,片面认为清朝官吏都是无用敷衍之辈。不过林绍璋的表现让炤源刮目相看,原本还以为他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还有一点能耐。炤源回忆了历史,林绍璋好像就是在之战中崛起的,此战诸军都伤亡殆尽,唯独他率领的前四军安然回到天京,这一巨大反差让东王也不得不惊讶他的表现,因此封他为恩赏丞相。

既然上天注定北伐军要在此挨上一刀,王炤源也不想逆天而行,回到军营便开始加强本部防备。据后世记载,之战先是由温绍原派遣奸细潜入并点燃太平军hu一 yà一库而引发的。这场爆炸的威力十分巨大,将整个大营全都掀翻了起来,北伐军过半的伤亡都是爆炸造成的。王炤源很难想到北伐军竟有如此之多的hu一 yà一,为了求证此事,他特意派遣钟良相暗中打探了下,结果证实天京拨给北伐军的hu一 yà一都是由朱锡琨部携带着,而历史上北伐jun1 zhǎng期hu一 yà一匮乏也是因为在的时候就炸光了。当下王炤源又让钟良相确定了hu一 yà一库的位置,然后果断命令全营将士移营至hu一 yà一库两里外。

后营的突然调动立即惊动了总制黎振辉和军帅彭奕嵩,二人迅速找来了王炤源。王炤源也不好多说,有意无意地提醒了下。二人结合王炤源在检点帐中的表现,似有所悟,干脆也将各自军帐搬得离王炤源近点。监军宁宗扬问起,他二人与之不和,推说营地低洼潮湿,不利于扎营,所以要换到外围干净的地方。宁宗扬并未在此事上多做深究,反而要去训斥王炤源擅闯检点大帐,冲撞各位大人,不过被黎振辉劝服了。

从黎振辉那里回来后,王炤源直奔营地东南边的后营驻地,当下命令全军上半夜休息,只留数人戒备,养足精神以防后半夜敌人偷袭。虽然手下们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但是师帅善人下令谁人不服?各个都摇头晃脑的睡觉去了。王炤源自己却没有睡,不是不想睡,是完全不可能睡着。大爆炸不仅让朱锡琨属下各部损失惨重,更是导致北伐军后继乏力。如果朱锡琨各部顺顺当当与李开芳c林凤祥会合,或许真能打下北京城,毕竟北伐军可是打到了天津郊外。穿越这么长时间,第一次感到自己可以改变未来世界的走向。不过真实情况,大意轻敌的朱锡琨,即使不在此处遭难,终究会有这一出。

王炤源现在要做的就是承受住这一场大败仗的考验,没有死战过的军队不叫强军,他要的就是强军。全营五百四十人,真正经历过死战的不多,现在的左二军后营就是需要一场血战的胜利来凝聚军力。

王炤源紧张地坐在营帐里,一旁的蒋婉不断地往他的茶碗里添水,在太平天国一切都奉行圣库公有制,没有商人,没有买卖,像茶叶这种必需品都是军需物资,并不是一般圣兵就能喝得到的。在太平天国里,无论是拜上帝教的教义,还是天父c天王的诏令,都是宣传着世人都是上帝的孩子,人人平等。但是事实上天国并没平等,它的内部有一套极为森严的等级制度,在生活的各个方面约束着广大民众。王炤源最讨厌的就是社会等级划分,他梦想的天国是比后世社会主义中国还要广泛c还要真切的平等,但是现实的天国却完全达不到,他在期盼着一场改变。

军中的报时鼓陆陆续续地敲了三下后,还在沉思之中的王炤源猛然惊醒,立刻叫醒趴在文案上熟睡的蒋婉,又唤来值班尉官,令他通知全营集合准备战斗。王炤源大步走出营帐,看着一个个睡眼惺忪的手下,心中大怒,立即叫人拉来饮水车,让全体将士人人洗了把脸。浸过冰冷的水之后,虽然还有些不甚清醒,但至少大部分人都已睁开了双眼。

王炤源站在大帐前,高声喊道:“白日里我军虽然打败了清妖,但是清妖头子并没有走远,而是远远地跟在大军后面,随时都在准备攻击我们。今夜我军在此扎营,前有敌城,后有追兵,已是腹背受敌。清妖狡诈奸猾,正面打不过我们,就会半夜偷袭。所以从现在开始,全营备战,兵不坐地,将不回营!明白吗?”

“明白!”圣兵有气无力地喊道。

“大点声!”

众兵士齐吼道“明白!”

因为不知道清军会从哪个方向攻击,王炤源只好命令部下们围成个团阵防御,当下命令袁宏谟c任桂新率领中营c右营负责防御东面和南面县城来敌,钟良相c胡永祥率领左营c前营防御西面和北面中军大营来敌,而陆遐龄的后营则居中策应。军阵布置完后,王炤源一面紧盯着朱锡琨中军大营附近的动静,另一面则带着蒋婉巡查整个阵地,防止部下们松懈。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但是中军仍无任何动静,王炤源也不知道历史会不会继续沿着原来的轨迹进行,但是他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这支队伍是他在这个时代的立命法宝。其中还有最信赖的几个手下,既然他们跟随了自己,自己就绝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眼看着部下们强睁着打颤的双眼,炤源也无可奈何,只能一个一个地叫醒,到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得睁一眼闭一眼,只要还站着的都不说了。

不过走到袁宏谟防区的时候,情况相当严重,身为旅帅的他带头仰面大睡,连连打着雷声般的鼾声,王炤源不得不想法治他。命人端来一盆冷水,猛地一下泼在袁宏谟身上,当即他便被这突然而来的凉水冰得哇哇大叫,不分东西地骂道:“奶奶熊的,哪个王八羔子找死啊?”

“是我,好你个袁黑子敢骂你老子我!”

听见有人答话,袁宏谟又要大骂,回头一看竟是王炤源,也不敢骂了,摸摸脑袋,装糊涂道;“啊?怎么回事?清妖打过来了?”

看到袁宏谟那浑样,王炤源怒气早就消了,打趣道:“打你个头,你小子不好好防备睡什么大头觉?清妖割了你脑袋都不知道。”

袁宏谟见师帅怒气全消,大咧咧地笑道:“嘿嘿,这不清妖还没来么”

此话未落,西北中军大营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是和袁宏谟争辩,响声一阵接着一阵,众人惊得面面相觑,唯独王炤源知道那是大营hu一 yà一库的爆炸声,事情的发展没有偏离原来的轨迹,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冲啊!杀啊!剿灭发匪,人人有赏!”

“清妖来啦!我们被包围啦!”

“冲啊,保护检点大人冲出去!”

城外,一场太平军北伐梯队与清军的生死大战拉开了帷幕,白天失利的清妖头子温绍原派人偷袭了北伐军的hu一 yà一库,上百担的hu一 yà一瞬间爆炸,巨大的冲击力完全摧毁了太平军中军大营。而就在此刻,潜伏在大营不远处的清军闻声而动,成千上万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的传来。

“许宗扬呢?黄益芸呢!”朱锡琨咆哮着,命硬的他并没有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中倒下,不过他悔不该昨晚不听那个小师帅的劝谏。如今,全军人数占到一半的中军被炸得底朝天,出师一日,数千的弟兄就这样白白地牺牲了,他还有何面目统领大军。

“许许指挥在后队巡察未归”

朱锡琨一听许宗扬巡察顿时两眼冒火星,吼道:“巡察!中军大营都炸翻了,他巡哪门子察?本检点我要上告天王”话还未说完,竟然气火攻心,狂吐一口鲜血。

“大人!大人!我们向后队靠拢吧!”

“放屁!老子决不后退!兄弟们随我向前突围!冲啊!”朱锡琨强撑着身体带着所剩不多的部下迎向冲上来的清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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