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无限》 序章 天道人 天地之始,浑沌如鸡子,万物孕于其中,待孵化之时。 不知纪年,更无日月,只知过了许久许久,浑沌划分阴阳二气,阳气为清,阴气为浊,清气上升不止,浊气下沉不歇,自此清气上升化为天,浊气下沉凝为土。 天地初分,万物诞生,是为蠃c鳞c毛c羽c昆,金c木c水c火c土。天赐万族有道,或是呼风唤雨,移山填海;又或是飞天遁地,万千变化,林林总总不计其数。 唯有其一蠃类人族不得一道所赐,是上天道力已尽还是身累稍歇,又或是其他原因,直到千万年后这个问题才有了答案。而在这千万年间,天地初分的原始时代,万物弱肉强食,茹毛饮血。作为身小体弱的人族自然成为其口中肉食,好在人族生育能力极强,生得多长得快,不至于被噬食殆尽。人族十之有九成了口食之物,剩之其一也是疲于逃命,苟延残喘,往后千百年来一贯如是。 千百年来人族与生死极限之路上,竟然渐开灵智,团结一致,以千千万万生命为代价,悟出各种各样的逃生之法,制造陷阱c器具,诱敌群而杀之,但往往以全军覆没失败告终。尽管人族屡战屡败,却依旧不畏生死的与之展开智力与蛮力之间的较量,只是为了他们突发的一个想法,一个可以让人族得到上天不曾赐予的道之力,一个支撑着人族拼死奋斗下去的信仰。 这个信仰直到人族牺牲千条生命杀死了一只拥有道力的荒兽后破灭了。原本人族的想法是合力杀死一只道力较弱的荒兽,食其肉喝其血,想着道力会连着血肉一同融入身体之中,从而拥有道力。然而世事残酷,依旧如此,当人族吃完荒兽血肉,甚至连皮骨也生咽进腹中,发现除了感觉体内气血翻涌,全身发红,似乎力气变大了些,再无其余任何变化,更不用说道力了。众人不死心的等待着奇迹的发生,直到体内气血平和下去,周身红晕退去,奇迹也没有出现。众人愣在当场,作声不得。 心碎了,梦醒了,空余两行泪清流,是绝望还是不甘? 吼!一声悲愤吼声震动山林,也震醒了失神中的人族,众人虽是悲痛欲绝,但生死逃亡的本能依旧还在,众人瞬间作群鸟惊散状,四散逃开,四肢着地,拼命狂奔,就像一只只受惊的——野兽! 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人族也就没有了和荒兽搏杀的勇气,一如开智之前浑浑噩噩只知四处逃窜,好似丢了魂魄一般。又是过了百来年的时光,人族渐渐振作起来,开始动着脑筋思索其它的生存之道。既然打是打不过了,那就只能远离那些拥有道力的荒兽,荒山野林,冰原泽地,人族于天地间四处游走寻找适合生存之地,如此一代又一代找了几百年的时间,还是没有找到。 最后他们在晴空万里的一天,来到了海边,只见大海茫茫无边际,蔚蓝幽深,有时风平浪静有时浪涛汹涌见之可怖,还有各类深海巨兽争食斗狠,兴风作浪。人族一咬牙决定出海寻找生存之地,一半出海一半留下,若是出海的这一半人尽数丧生大海,至少还有陆地上的人族延续生机。人族用自己创造磨制的石斧伐木造舟,数日之后,浩浩荡荡数千艘木舟出海了,每艘木舟坐两三人,海边族人挥泪相送。 大海之行九死一生,每艘木舟上都带了些瓜果食物,也就十日左右的量,还有扩音纹螺,只要一吹响此螺,其呜声阵阵,沉闷悠远,声传十里,用于在找到生存地时召集同伴。十余日内找到陆地岛屿,难度不亚于人族杀死的那只得道荒兽,但他们别无选择,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要拼死争取。时间过得很快,十几日转眼即逝,大部分的人丧生在海浪之下或者海兽腹中,只剩余几十舟的人也吃光了食物,饿了好几天了,眼看着真要尽数丧生大海了。其中一舟上的一人挣扎着睁开双眼,探寻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曙光,朦胧间还真看见了前方远处有一物体横于海面上,刚要垂下的眼皮猛地张开,这下子看清楚了,正是他们耗尽半族之力所要寻找的新大陆。这人惊喜之下不知从哪生来的气力,拿出扩音纹螺一鼓嘴吹了下去。 “呜~!”声音沉闷传至方圆十里,十里内听见的同伴尽皆惊喜而起,边向这边靠拢边吹响纹螺召集那些没听见的同伴,依次传达下去。不多时几十舟的人集结在一起,向着那座象征着新大陆的岛屿划去,也许是上天开眼了,不再捉弄这可怜的人族,这块淡水丰富c树林丛生的岛屿竟然没有一只得道荒兽,均是一些尚可对付的普通野兽。于是这百来人就在此地定居了下来,至于去接远在大海对面的另一半的族人,由于危险重重只会白白牺牲了族人的性命,也就只能作罢了。 时光荏苒,千万年的时光悠悠而逝。而在这千万年间始终没有出现得道之人,倒是在这座岛屿上有普通野兽竟然生下得道荒兽,不过也是百年难得一见,所以数量极为稀少。若是幼崽时发现则可以从小驯养,成为人族的保护兽,不过这种情况更是难于上青天,千万年间也只是得到一只有道幼崽,而更多的是遇到成年得道荒兽,那便又是一场生死血战,虽然这么多年来人族的武器装备日渐先进,但是遇到道种类型极强的荒兽,那就只能暂避锋芒,躲进他们修建的一个极为庞大的地窟。直到人族找到了那只幼崽将之驯养长大,才将那只强大的荒兽驱逐出海。然而岛上的人族不知道的是他们原来生存的大陆上已有存活万年的得道荒兽开启了灵智,各族各类占地称王,陆上人族则是彻底沦陷,成为各族的奴隶或者食物。 就在人族开始相信他们的体质不会有道力出现的时候,上天却终于看见了他们。 这一天天色异常的阴沉,黑云层层叠叠翻涌不止,虽是白昼却更似黑夜,又有电芒闪烁如蛇游于其中,雷声闷响不绝,海风c海浪从没有像今天这般大,狂风恶浪轰隆作响,海水上涨淹没了大半岛屿,人们吓得直往岛中高地聚集,整个天地仿佛都在颤抖,说是世界末日也不为过。 与此同时,人族中一个看似与普通人家一般的男婴出生了,但是一生下来人们就觉得不对劲了,不见婴儿哇哇哭啼,反而有微微的咯咯笑声从其口中传出。屋内众人大惊,还没等反应过来,身子凭空出现在了屋外,摔倒一大片,刚要爬起只听得几声咔嚓作响,只见这间草木屋木头崩裂c草屑翻飞,向四面八方包括天上震飞出去,摔在地上的人与本在屋外行走中的人看着漫天木头碎屑砸来,均是抱头缩身避免受伤。 唯余几人不避不闪视若无物,双眼紧紧盯着中心处的那个婴儿,任由木头碎屑砸在身上,几人被砸的七荤八素摔倒在地,也不觉得疼痛,反而盯着婴儿的双眼渐渐火热,那些缩头躲避的人们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一个个都站了起来齐齐得盯着婴儿看。逐渐的,越来越来多的人围了上来,有些人的脸上莫名的留下两行泪水,整个场面异常的安静,唯有一声声咯咯的清脆笑声回荡在人群之中。 “是道之力!”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一声,语气不知为何异常的坚定,众人皆是身子一震,目中似有光芒闪烁,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洪亮爽朗,仿佛将一口梗在喉间多年的闷气释放出去,两行泪水自眼角滑落,确是喜极而泣。 十五年后,那个得道婴儿也长成了俊俏少年,少年天纵奇才身怀二道,真是千万年来仅此一例,或许是上天觉得愧疚便多赐了一道,再加上少年胸怀壮志,修炼勤勉刻苦,仅仅十五载道法便已有神鬼莫测之力。 少年孤身一人杀进大陆,解救被奴隶的人们,万族荒兽发现奴隶中竟有人得道,更是感觉愤怒羞耻至极,欲杀之而后快。奈何少年道法诡异奇特又威力绝伦,于万兽中杀进杀出来去自如,纵有道力强于少年的荒兽,却打不到他。少年打得累了就退,休息够了就去再打,这一打就是好几十年,各族兽主虽是无事,底下精兵强将却死伤大片,族力衰降。已有几百族荒兽经受不住损耗,宣布退出这场战争,算是默认了人族的崛起。 百年过后,万族皆退,少年以一人之力为人族在大陆上打下一片生存之地,重新将人族聚集在一起,为后世统一天下奠定了基础。少年丰功伟绩,又是人族的第一个得道之人,后世人们敬仰歌颂,尊称为“道祖”! 道祖励精图治带领人族迅速发展,又有经天纬地之才,感悟天地造化,历经数百年,创下“体道”和“兵道”二道为普通族人所修炼,若是能练至巅峰之境,不亚于天赐之道,不过那是千难万难的。 人族日渐强盛,道祖离开了大陆云游四方去了,几百年间人族中又出现了三个得天赐之道的族人,此后凡有出现得道之人,后世皆称之为——天道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遭袭 农州,三水镇。 三水镇地处农州的东南角落的一个小镇,小镇靠着东海,镇上百姓多以打渔c海运为生。时值初春,年岁刚过,南方的冬季虽然不下雪,但独属南方的湿寒之气却是穿再多衣服也能冻得直发抖。天气虽冷,镇上却是热闹非凡,新春的喜气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锣鼓声与鞭炮声齐鸣,镇民们穿新衣戴新帽,走家串门拜新年,一片祥和之气。 然而,再平和的日子也有不平之事发生。清晨海风微醺,镇上街道边的一条小巷里,几个身穿新衣棉袄的半大孩子正在围殴一个小男孩,小男孩蜷缩着身子,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任凭他们拳脚相加,硬是一声不吭,颇有几分坚韧之意。“哼!小乞丐,叫你多管闲事,我们走!”一个领头的孩子打的解气了骂了几句,便招呼着他的伙伴去别处玩耍了。小男孩蜷缩在地上,等那几个孩子走远了,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怀里抱的竟是一只脏兮兮的小白狗,虽然已经脏得看不见白的颜色。小男孩把小白狗放在地上,拍了拍身上有些脏乱并且满是补丁的小棉袄。 这孩子姓郑单名一个道字,郑道正道,人如其名,年纪虽小心中却正义满满。这不,出来看热闹恰巧看见几个孩子虐待一只小狗,被当作皮球踢来踢去玩的不亦乐乎,小狗疼得发出一声声悲鸣,一次次要挣扎着站起来,却又被踢倒在地。郑道看得是怒上心头,孤身一人便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结果就是被一顿狠揍,不过也救了那只可怜的小狗,或许对他来说就是值得的。 郑道摸了摸清秀的小脸蛋,庆幸道:“还好脸上没受伤,这样爹就不会发现了吧。”“呦呦。”脚下传来两声轻弱的叫唤,郑道低头一看,小白狗微微吐着舌头,两只绿豆般的小眼珠子直溜溜的盯着他看,煞是可爱。郑道蹲下身子有些心疼的把小白狗抱了起来,细细的端详了一番,没有发现伤痕放下心来。“你叫什么名字?呃~毛绒绒的,叫你‘毛球’吧。”郑道看着小白狗自言自语的就给它起好了名字,毛球呦呦地应了声,似乎也喜欢这个名字。 郑道嘻嘻的笑了两声,抱着毛球朝巷子外走去,刚走出巷子,突然一道黑影从身旁一闪而过,撞了他一下,郑道被撞得在原地转了一圈,一屁股坐倒在地。“哎呦!”郑道揉了揉屁股站了起来,环看四周,只见人来人往也没看清楚是谁撞了他,郑道也不在意,顺着街道走了片刻便到了家门口,一间普通的木屋。 “哎呦,小兔崽子,哪里偷来的一只小狗啊?”一声略显娇作无礼的问话出至一个中年美妇之口,一身红衣,本是秀丽的面容却画了个妖艳的妆容,郑道的邻居红娘,一个水性杨花c可怜又可恨的的女子。红娘三岁时随着母亲改嫁,八岁时便被禽兽的养父给玷污了卖到了妓院,三番两次的想要自杀,均被一群同病相怜的姐妹给救了下来,好在姐妹们都对她照顾有加,渐渐也就认命了,但是认命不代表放下了仇恨,十六岁时叫人打断了她养父的双腿顺便阉了,救了天天被毒打的母亲。年至中年给自己赎了身,便和郑道做了邻居,对谁都是一副尖钻刻薄的样子,对郑道一家更甚。 据说是当年红娘看上了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郑道的父亲郑天龙,鼓起勇气示爱却被郑天龙婉言拒绝了,她一颗自卑脆落的心似乎受到了深深的伤害,自以为是郑天龙见她出身低贱看不上她,羞怒之下因爱生恨,连着郑道也被恨上了。 “毛球是我捡来的,不是偷的!”郑道大声反驳道,抬头瞪了她一眼,急走几步推开木门走了进去。“哎呀,这小兔崽子跟他爹一个德性。”红娘似乎想起了什么,恨恨地朝郑道家看了眼,眼中有几分不知名的光芒闪过。 郑道走进屋子,其父郑天龙正坐在木椅上看书,身形魁梧,一身灰色布衣卷着袖子,面容刚毅棱角分明,几分沧桑几分洒脱。郑道看着父亲一身衣物单薄,心想:“爹衣服穿得这么少不冷吗?还有那个刻薄大娘也是。” 郑天龙抬眼看见郑道满身脚印尘土地走了进来,怀里抱着只同样肮脏的小狗,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像是在发呆,当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温声道:“道儿,想什么呢,怎么不敢过来?” “啊~,没没想什么。”郑道回过神来,听见父亲的问话,不由得有些心虚。 “这只小狗是?”郑天龙笑问道。 “它叫毛球,是我捡来啊!”郑道一个‘的’字还未说出口,突然惨叫一声,身子一震,只觉得脖子后颈处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脑袋如遭重击,身子晃了晃,便向前倒了下去,毛球也掉在了地上。 郑天龙大吃一惊,不见他如何作势,身子一晃便出现在郑道面前,扶住了他前倾倒下的身子,只见郑道后颈的衣领上一只血红色的蝎子趴在上面,蝎尾尖上一滴鲜红血珠。 “血毒蝎,万兽山庄!”郑天龙又惊又怒,屈指一弹,血毒蝎急射而出,一声啪响陷进木墙,不再动弹。 只见郑道后颈有一红点微微凸起,周围网状黑色血线向全身迅速延伸。 “师天龙,发生什么事了?”红娘急忙忙的冲了进来,颇有几分关心道。 “替我护法。”郑天龙来不及解释,将郑道扶坐在地,盘坐在其身后,右掌道力运转,缓缓贴在郑道后颈下三寸处,掌心道力微吐顺着经脉平稳而上,截住向外延伸的黑色血线,朝着后颈红点渐渐逼退回去。郑天龙屏息凝气,汗如蒸腾,红娘守在一旁,全心戒备,眼中透着担忧之色。 半柱香时间,郑道后颈处只剩一滴黑色蝎毒凝于红点之下,郑天龙反掌一拍颈下三寸,头一偏蝎毒从后颈射出,从他耳旁穿过,落入地板染黑一片。郑天龙收掌沉气,见郑道气息平稳酣睡正熟,终于放下心来。 “轰!”茅草屋顶突然塌了下来,“终于来了。”郑天龙左手抱着郑道站了起来,右手猛地握拳向屋顶打去,一拳打出右手竟然迅速涨大,直接将整个屋顶掀飞出去,周围的镇民吓得四散逃开。 郑天龙收回拳头,右手又迅速缩小,恢复正常大小。这时,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从上空罩了下来,郑天龙脚下一挑,右手捞过挑起的毛球,塞入怀中,和红娘一起向门外冲去。突然,门外一道墨绿色粘液大如斗篷朝二人激射而来,二人脚下不停,红娘双手相对成圆,一片青叶于双掌之间凭空而现旋转成球,左掌上升右掌下沉,青叶球越聚越大,红娘双手一推,青叶球旋转而出,与那墨绿色粘液撞在一起。瞬息间青叶便被腐蚀了大半,剩余的四散纷飞,那道粘液受到了阻力也径直掉了下去,将地面腐蚀出一道坑洞。 刚冲出门口,蜘蛛网便罩落在地,门旁左侧一条蝎尾如剑向郑天龙急刺而来,右侧六个拳头朝红娘纷纷打来,郑天龙右手暴涨替红娘挡下那六个拳头,却见一道身影被轰飞出去。同时,左臂也被蝎尾连刺了六个窟窿,等郑天龙右手回转向左侧打去,蝎尾已隐去了身形。 这场袭杀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在瞬息之间,郑天龙左臂已被刺伤中毒,左手一麻差点把郑道摔了下去,急忙运转道力,封住那六个伤口以免毒性蔓延。 “没事吧?你要是死了,我可不管你儿子。”红娘嘴上说的无情,眼中的关怀之色却是藏也藏不住。 “放心,还死不了。”郑天龙转头对她温和地笑了下,红娘撇过头不去看他。 此时,街道上的镇民已经不知道躲哪里去,郑天龙把郑道和毛球交给了红娘,几步走上街道,对面站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作富商打扮,一张脸奇丑无比满是疙瘩,嘴角边留着两撇八字胡。 旁边的木柱上有一青衣女子身若无骨,像条蛇一样盘在柱子上,脸小而尖,眼呈三角,一双眼瞳却是和蛇一样的竖瞳,嘴里不断往外吐蛇信子。 左侧一个身后长蝎尾黑衣男子从阴暗中走了出来,身形消瘦,脸颊微微凹陷,眉眼低垂,阴沉沉的盯着郑天龙。 右侧被打飞的男子爬了起来,光着上身,诡异的是这男子身子左右各长了三支手,头上顶着个大光头,长得有些憨厚。 郑天龙眼角往后一瞥,只见自家的木墙上站着个高挑女子,一身紫色劲装勾勒出窈窕身姿,眉眼含媚,红唇烈焰蛛丝轻吐,真是媚骨天成。 “想来这五个应该是五毒子:金蟾蜍c青蛇女c阴蝎子c光头蚣c血魅蛛,还真是看得起我郑某人。”郑天龙心下不由得苦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战竭 “天龙兄,好久不见啊!”金蟾蜍拱手笑道,一张大嘴在满是疙瘩的脸上咧开,望之可怖。 “哈哈,你个老青蛙,这么多年不见,还是这么阴险。”郑天龙大声笑道。若是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二人是许久未见的好朋友。 金蟾蜍脸上笑容更甚,他最讨厌别人叫他‘青蛙’了,心想郑天龙这混蛋肯定是故意的。 “咯咯咯,老青蛙,老青蛙,哈哈哈!”旁边的青蛇女突然娇笑个不停,金蟾蜍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了,转头恶狠狠道:“小青蛇,再笑信不信老夫吞了你。”青蛇女笑声顿止,身子一弹躲到了血魅蛛身旁,委屈道:“哼!不笑就不笑,干嘛对人家这么凶。” “好了,别闹了。”血魅蛛声音酥软醉人,转头对郑天龙盈盈一笑:“郑天龙,这次我们五毒齐至,你已是在劫难逃,有什么遗言吗?” 郑天龙心念急转,心想:“中了五毒子的阳谋,逼出道儿体内的蝎毒耗了近三成道力,左臂又中了阴蝎子的蝎尾毒,其毒性更胜血毒蝎数倍,道力只剩不到五成,只怕真的是在劫难逃了。”他转头看了眼酣睡在红娘怀中的郑道,眼中闪过一丝慈爱,转而是不舍和担忧,抬眼见红娘一脸忧色的盯着自己,那眼神与十年前的那个人何其相似,心中一痛不再看她。 “她还好吗?”郑天龙看着血魅蛛话问得莫名其妙,但血魅蛛却听懂了,“十年如昔,无怨也无悔。” “这又是何苦呢?”郑天龙心下悲苦,又问道“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请说。” “放过我儿子。” “抱歉,庄主有命,斩草除根。”血魅蛛别过头,不忍再看他。 郑天龙全身一震,如遭雷击,蹭蹭蹭的倒退几步,仰天大笑:“哈哈哈,好个斩草除根,真是绝情绝义。”却是悲极而怒,怒极而笑。 起风了,风起云涌。天空中本是晴空万里,转眼间乌云齐聚,遮阳蔽日,街道上的摊子被吹倒一片,东街码头海浪汹涌,哗哗作响。 郑天龙轻轻地摸了摸郑道的小脑袋,把一块木牌塞进他怀中,嘴角一翘两行泪流了下来,眼中决绝而疯狂,一手抱住红娘,红娘一惊,一声诀别传入耳中“玉娘,帮我照顾好道儿。”这句话瞬间让红娘的脑子出现了短暂空白。 “法相天地。”郑天龙一声怒吼,声震四野,全身骨骼劈啪作响,身躯开始暴涨,一丈五丈十丈数息后,变成一个三十余丈有如小山大小的巨人。金蟾蜍大叫一声不好,跟着身子迅速涨大变形,其余四人见状身子随之涨大变形,却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郑天龙右手握着红娘的身子,红娘怀中抱着一人一狗,郑天龙身子往右微微一扭,抬起右手用尽全力将红娘向北边神农谷方向掷了出去,“师父!”红娘于空中惊醒一声悲呼,还来不及反应,身子眨眼间便消失在北方,不知所踪。 五毒子五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失远去,此时五人已经变成了五只巨型毒物,均有二十几丈来高。一只金色满身毒瘤的蟾蜍,一只身躯血红八条黑足的蜘蛛,一只黑甲蝎子蝎尾七节末端如一根尖锥,一只蜈蚣黑身红头白足,一条青蛇背青腹白。分别是金蟾蜍c血魅蛛c阴蝎子c光头蚣和青蛇女。 “他奶奶的,叫你们这么多屁话,现在跑了吧。”光头蚣一开口就骂骂咧咧,身躯一弹直朝郑天龙扑去。血魅蛛红色蛛丝吐射而出,阴蝎子蝎尾如电幻化万千残影急刺郑天龙,青蛇女蛇口大张獠牙深深向郑天龙脖颈咬去,金蟾蜍背上数百毒瘤炸开,数百道墨绿色粘液直射空中朝郑天龙头顶落去。 郑天龙四面受敌身陷绝杀之中,一脚踏出陷入地面,留下一个巨大的脚印,身子爆射而出,一拳打向光头蚣。光头蚣看着郑天龙朝自己急冲而来,身在半空前冲之势根本刹不住,心下大骇:“他奶奶的,怎么又是老子!”一头撞了上去。 “嘭!”光头蚣被一拳打回地面,蜷着身子翻滚出去,途中一阵乒乓响,撞开所有的阻碍物,身躯一路上急剧缩小变回人形,冲出百丈之外的码头,跌入东海不知生死,只有当中道路,留下一道由宽渐窄的擦痕。 郑天龙一拳轰飞了光头蚣,身子也随之微微一顿,口中不住的喘息,右手背上鲜血直流,整只手臂不停地颤抖,显然这一拳消耗过大,郑天龙有些吃不消了,左手臂的蝎毒也渐渐封不住了,开始沿着肩上和手掌处蔓延,心中一狠,右手并指如刀将左手臂整条切了下来,道力运转伤口立时止血愈合。 金蟾蜍c青蛇女和血魅蛛的攻击尽皆落空,唯有阴蝎子攻击轻巧力留三分,绕过三人紧跟而上,见郑天龙身形一顿切下左臂,心中大喜,蝎尾一颤,朝郑天龙背部急刺而去,轨迹中留下一串残影。 郑天龙忽听背后破风之声,来不及转头,右掌向后打去,忽觉掌心一痛,郑天龙扭头一看,只见蝎尾尖端刺入掌心穿透而出。阴蝎子暗道一声不妙,刚要抽出蝎尾,郑天龙这次却不再给他逃脱的机会,右手顺势抓住蝎尾,忍痛笑道:“岂能让你二次伤我而逃。” 阴蝎子心中惊慌,二只大黑钳向郑天龙夹去,郑天龙大笑一声,右手猛地将这只巨大的黑甲蝎子甩了起来,甩出一个半圆直接砸在身前地面,砰地一声砸出一个深坑,大地随之一颤,又将其甩起朝身后地面砸去。 金蟾蜍c青蛇女和血魅蛛三人看着郑天龙如此凶残的将阴蝎子来回摔砸发出一声声巨响,心中不由得一跳一跳,皆是吓得愣住了。 郑天龙将阴蝎子来回摔砸了十几下,阴蝎子浑身是血越缩越小,最终变回人形血肉模糊,估计连他爹娘都认不出来了。郑天龙道尽力竭,随手将阴蝎子一丢,身躯如泄了气的皮球不断缩小,恢复了正常大小,双腿一软摔倒在地,徒留下两个血色巨坑。郑天龙也是浑身浴血,若是仔细看,他全身的肤色已经由黄转黑,流出的血也变成了黑色。 金蟾蜍三人也变回了人形,青蛇女还待上前,金蟾蜍伸手拦住,摇头道:“算了。” “可是”青蛇女还没说完,血魅蛛便打断了她:“放心,他活不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玉娘 “滴答!滴答!”属于新年的第一场雨悄然而至,春雨绵绵轻薄如纱,似是为了洗净过去的一年留下的污秽尘垢。,亦或是为了净化天地间残留的血煞之气。 “这里的雨好冰凉好舒服啊。”青蛇女仰起头惊奇的笑道,像个涉世未深的少女,似乎已经忘了刚结束的一场血斗,以及没有发出一声惨叫直接被砸死的阴蝎子和跌入东海不知生死的光头蚣。 “走吧。”血魅蛛当先转过身,轻身一纵向西边镇外飞跃而去。“姐姐,等等我。”青蛇女叫唤一声紧随而去。 “哎,果真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哪。”金蟾蜍看了眼血肉模糊的阴蝎子,皱了皱眉,几个纵跃跳进东海,寻光头蚣去了。 细雨纷纷,轻轻地飘落在郑天龙的身上,他一直睁着双眼,只是被满脸的血迹遮住变得有些看不清了,雨水混着他身上的血迹慢慢滑落,浸透身子四周的土壤。郑天龙眼中含泪,满目柔情的看着天空,似乎看见了什么,颤颤巍巍的举起仅剩的右手然后紧紧的握住,嘴角一扬无憾而笑,慢慢合上了双眼,举起的右手自然落下,算是含笑九泉了。 片刻之后,金蟾蜍从海中跃出手中提着个人,正是光头蚣,不过已经没了生息。金蟾蜍在那间被摧毁的木屋旁挖了三个方形土坑,分别把死去的三人埋葬其中,三座坟上都用木板刻了墓碑,上面只写了三人的名字,再无多余一字。 “委屈三位兄弟了,我们本无仇怨,奈何兵刃相见,为何人族一统九州后,道派之别变得如此严重。”金蟾蜍深感困惑,摇头一笑,对着三座坟墓说道:“今日一别,待我明年今日取上美酒,与兄弟们痛饮畅谈。”金蟾蜍拱手作楫,转身双足登地,也朝着镇外西方去了。 另一边,红娘被郑天龙掷出之后大喊一声‘师父’如梦初醒,泪水模糊了眼眶,“师父师父叫我玉娘了,原来师父一直都还当我是他徒弟,可我却”红娘心下自责不已,往事涌上心头。 十年前郑天龙带着尚不足满月的郑道来到了三水镇与红娘做了邻居。红娘初见郑天龙,便被这个刚硬沧桑待人温和的汉子给迷住了,郑天龙也惊讶于居然在这个小镇遇到了身怀道力的女子,奇怪的是这女子体内道力堵塞,要不是做了邻居离得近些,郑天龙也不会感应到。郑天龙虽是一介匹夫,却心怀天下,人族的‘天道人’本就万中无一,既然为他所发现,怎可使其泯然于众,当即收红娘为徒,得知了红娘前生的悲迹,把‘红娘’二字改为‘玉娘’,意味着红娘已逝玉娘新生,红娘更是求之不得。 郑天龙为红娘疏通了体内道力周天运行,红娘才知道自己是木道青剑叶的‘天道人’,从凡人一朝得道,红娘更是对郑天龙崇拜不已,由爱生敬,由敬成痴。终于有一日红娘向郑天龙表明了心意,郑天龙妻儿尚在,况且他视师徒之情如父子之情,郑天龙一生坦荡光明岂会接受这不伦之恋,当场言辞拒绝,好声劝说。红娘平日里看上去坚强好胜,实是内心极为自卑脆落,她自以为郑天龙看她身世低贱瞧不上他,感觉心中唯一的一片光明消失了,自此关上心门,自甘堕落,改回花名。每每郑天龙欲劝,红娘就说除非娶她否则万事皆休,从此就这样僵持了下去。 玉娘思绪万千,身躯在空中飞速穿梭,风吹的泪眼有些刺痛,她低头看了眼怀中熟睡的郑道,“玉娘,帮我照顾好道儿。”郑天龙唯一的一次委托在她脑海中响起,玉娘心中一痛,心道:“是了,这是我唯一能为师父做的事了。” 玉娘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境,体内道力运转灌至掌心,双手一张,“簌簌簌!”万千剑型边缘锋利的青剑叶纷纷自掌心吐出自行旋转环绕,将玉娘包围其中,至于飞向何处,只能顺其自然了。 神农谷,地处农州中部偏西,三水镇以北一百余里,位于一有百里之方圆的山谷之中,四面山峰耸立,峰峦雄伟。东c南c西c北山顶各有一座哨塔,山谷之外则是一片原始树林,山谷中一条河流蜿蜒而出汇入东海。 此时,南山头的哨塔有二个男子正在放哨,均是一身绿色劲装,胸口处绣着一个药鼎,药鼎上悬浮着一枚丹药。 “咦,那是什么?一男子指着前方,另一个男子顺着所指看去,只见远处一团绿叶飞来其中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紧接着落入了谷外的树林之中,群鸟惊起。 “你在这边看着,我去禀告掌教。”一人说着便向山下窜去,一纵一跃间身法轻盈,另一人紧紧地盯着绿叶落下的那处树林。 玉娘御使青剑叶护住周身被郑天龙掷出了近百里,体内道力将近告捷,正好去势已尽,身子向下方落去。玉娘强运道力,又在外围增加了一层青剑叶,一连串的喀嚓声响,玉娘落进树林撞断了几十根枝干,摔进地面再也支撑不住,青剑叶哗的一声四散而开,玉娘全身道力已尽,又被地面反弹之力所震,直接晕了过去,只剩下醒着的毛球越来越精神,呦的一声爬了起来,静静地蹲守在一旁。 片刻之后,有四个人从南山头朝这边飞跃而来,当先落下的是一个老者,一身墨绿色道袍,须发皆白,脸上虽是皱纹横生,肤色却极为红润,老者身后跟着两男一女。一个身着绿色劲装的彪形大汉,光着双脚,像是刚从农田干活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一身鲜艳的火红色道袍,身形削瘦面容俊逸,若翩翩公子。一个中年道姑,一身青色道袍,尖尖的脸蛋容貌颇美,奈何冷着一张脸。 四人看去,青剑叶四散一地,中间晕着一个红衣女子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还有一只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们的小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绽放 “月寒,将那女子唤醒,我有话问她。”这老者目光在玉娘和郑道身上略过,便知并无大碍。 那中年道姑月寒几步走上前,停在玉娘身旁,右手在胸前虚握,一枝仿若青玉雕琢而成的莲花出现在手中,轻轻一挥,一片青光洒下。 “师父!”玉娘一声惊叫醒了过来,急忙坐起秀眸一扫,见郑道躺在身旁安然无恙放下心来,又见周围多了四个陌生人,体内道力运转,心中一惊:“我道力怎么全恢复了?” 老者见她神色戒备,说道:“姑娘莫怕,老夫神农谷掌门姜五谷。”然后一指那彪形大汉c中年男子和月寒三人,介绍道:“三位长老,陈飞c许少阳c月寒,刚才就是月长老救醒并恢复你的道力。” 玉娘心中寻思:“师父说过神农谷乃丹药大派,丹药之道天下第一,并且师父与之关系匪浅,想来师父心中早有打算,特地送我来神农谷求救。” 玉娘救师心切,不知五毒子的厉害,自以为猜中了郑天龙的想法,却是只猜中了五成。郑天龙将她掷送至神农谷不假,但不是让她求救,只是让她自救求神农谷庇护而已。 玉娘却不懂那么多,倏地站起,朝姜五谷拱手一拜:“请姜掌门快去救救我师父。” “你是谁?你师父又是谁?”姜五谷问道。 “我叫玉娘,我师父叫郑天龙,我师父正在三水镇受五毒围攻,求姜掌门快快前去救他。”玉娘越说越急,双眼一红,泪就流了下来,双膝一弯就要跪下。 姜五谷心中一震上前几步拦住玉娘,陈飞和许少阳二人也紧忙围了上来,四人均是一脸震惊。 “你说的可是真的?可有何信物?”却是陈飞急切问道。 “信物?”玉娘心中一愣,随即想起师父好像往郑道怀里放了块木牌,立即蹲下往郑道怀中一摸,拿出一块黑色方形木牌,边缘雕着花纹,正面雕着个药鼎上面悬着颗丹药,背面刻着‘神农’二字,笔法刚劲质朴,自然天成。 姜五谷接过木牌,运转道力感应,说道:“的确是老夫赠给天龙的神农令,这孩子是想必是天龙的孩子吧?”他低头看着熟睡中的郑道。 “恩,是的。”玉娘回道。 姜五谷转头向许少阳吩咐道:“你先带这孩子去谷中安顿,老夫和他们去一趟三水镇。” “是,师父。”许少阳抱起郑道和毛球朝神农谷纵跃而去。 月寒手中莲花往地面落去,下落途中逐渐涨大,落到离地数寸停住,已变成一方丈许大的莲台。剩余四人往上一站,莲台直升而起,朝三水镇方向飞去,速度奇快。 片刻之后,四人来到了三水镇上空,这场战斗早已经结束了,镇上以郑天龙家为中心的周围已是一片废墟,街道上二个血色坑洞依然狰狞的张着深深巨口,已有几个胆大的镇民率先回到镇上观望,也有来不及逃走的镇民惨死在这场血战之中,于是有哭声凄凄切切,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看来我等还是来迟了一步,却苦了这些镇民。”姜五谷抚着长须摇头叹道。 “啊!”突然响起一声惊叫,却是玉娘一回到三水镇便朝郑天龙家看去,登时看到家旁的废墟中有三座土坟,心中一惊便叫了出来。 众人皆是吓了一跳,刚要询问,玉娘却纵身一跃从莲台上跳了下去,玉娘的青剑叶没有御空飞行的能力,她只能以青剑叶托在脚底向地面落去用于卸力。 月寒三人见玉娘一声惊呼便向下跃去,均是心中一惊,御使莲台追了下去,顺着玉娘的方向也看到了那三座土坟。玉娘当先落下,青剑叶拖着身子往地面一撞随即散去,月寒三人紧随而下,走下莲台。月寒右手一引,莲台升起缩小变回青莲,消失在手中。 四人放眼看去,只见三座土坟分别立着一块简单的木质墓碑,左手处的墓碑上赫然刻着‘郑天龙’三个字。玉娘的脸色刷的一下全白了,全身一震退后了一步,呢喃道:“不不可能,不可能!师父不会死的,这坟墓是假的,师父肯定不在里面,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玉娘一掌打出,掌中青剑叶朝郑天龙坟墓射去,“叮叮叮!”墓前一截树干破土而出挡下了射来的青剑叶,树干上只留下几十道淡淡的痕迹,可想其树干的硬度。 “玉姑娘切莫冲动,待老夫看看。”姜五谷面露沉痛之色,自知郑天龙多半已是死去了,眼中深处仍闪着一丝希冀。 姜五谷一掌按在地面,掌中‘木之息’吐出,随即眼中一黯,似是最后一丝希冀也消失了。 只见埋着郑天龙的土坟慢慢拱起,泥土漫开,一具沾满泥土的魁梧身躯浮现出来,身上缠着数根枝条,枝条蜿蜒而上将郑天龙送上地面,又快速缩回土里,如同活物一般。 即使这具尸体上满是污秽,玉娘依旧一眼就认了出来,纵使心中千万般的不相信,那又能如何?她的心不住地下沉就像掉进无尽的深渊,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泪水沿着脸颊静静地滑落,她走到了郑天龙身旁缓缓跪下,捏着袖子轻轻地擦拭着郑天龙脸上的泥土。 “五毒子!我去为天龙兄报仇。”陈飞一声悲愤转身大步走去。 “站住!做了这么多年的长老还是这么没头脑。”姜五谷怒斥道。陈飞停住了脚步,紧紧的握着拳头,心中犹如烈火焚烧。 姜五谷瞥了眼另外两座坟墓,叹道;“以天龙的性子伤了他的人岂会活下来?况且真正的幕后凶手你又不是不知道,十年了,终究是不肯放过啊。” 玉娘拭去了郑天龙脸上的泥土,手掌轻轻地抚摸着郑天龙的脸庞,心想:“我要替师父报仇吗?可是报了仇又能怎样,师父也回不来了,算了,师父还在下面等我呢。”她抬头看了眼这雾雨朦胧的天空微微一笑,轻轻地唤了声师父,一掌向胸口拍去。 “不!”姜五谷分神教训了陈飞,感应到道力时却已经慢了一步。 只见玉娘一掌拍在胸口,掌心道力喷发,“哧哧哧!”青剑叶穿胸而过,青绿色的叶子被染得鲜红,就像秋天凋零的落叶纷纷而下。这朵美丽的血花于生命的巅峰绽放,随即消逝在春雨之中,她永远的闭上了双眼,倒在郑天龙的胸口,嘴角笑容依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道法 春雨初歇,旭日东升,花草树木上挂满了雨水露珠,初晨阳光斜斜地照进神农谷中,谷中白雾茫茫缓缓流动,朦朦胧胧恍如隔世仙境,又有百鸟莺莺,其音清脆嘹亮悦耳动听。 郑道悠悠醒来,揉了揉还有些困倦的双眼,心中疑惑:“今天爹怎么没叫我起床一起去码头干活?”刚要坐起,后颈处一阵隐隐作痛,他才想起那天刚回到家,还没跟父亲说几句话,脑后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下,如遭重击,登时晕了过去。 郑道缓了口气,坐起身子习惯性地朝门口方向看去,顿时怔住了,“门呢?怎么变成一道墙了,还有什么时候我家的木墙变成了一道平整干净的白墙了?”他目光向四周一扫,一扇门扉开在东向,两扇小窗,屋内摆设简陋,几张木椅一张方桌,桌上一支熄灭的蜡烛燃烧过半,一副茶壶。床头边的圆木凳上放着个小香炉,香烟缭绕,其味清馨,闻之提神醒脑,心旷神怡。 “这是哪儿?”郑道这才发现不是在自己家中,心中又惊又慌。 “呦呦!”一声轻弱的狗吠声从床下传来,郑道像在黑夜中看见了一盏明灯,心中一喜,挪着身子向床下看去,只见毛球立着身子,扬起小脑袋朝他叫唤着,浑身变得干净洁白,也不知道谁帮它洗的。 郑道探手抓起毛球抱在怀中,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似乎这样才能给自己一些温暖,他轻抚着毛球的白毛,问道:“毛球,你怎么也在这呀?我们这是在哪里啊?” “这里是神农谷。”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淡淡的回答,“吱,”门被轻轻的推开,一个身着火红道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正是许少阳。 “大叔你是谁呀?”郑道怯生生问道。 许少阳想必是也知道了发生在三水镇的悲剧,眼中闪过一丝疼惜,冷冷的俊脸硬是扯出一丝微笑,回道:“叫我阳叔就行。” “阳阳叔,我怎么在这神什么谷,还有我爹” “别多问,穿上衣服跟我来吧。”许少阳没等郑道问完就打断了他,似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不想回答或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郑道转头看着床头边叠放着两件棉袄,一件是自己的破旧棉袄,已经被洗干净了,一件是崭新的红色棉袄。他想了想,穿上了自己的破旧棉袄。 许少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当先走出屋子,郑道急忙跳下床跟了上去,毛球也迈着小脚步跟在后面。 走出门口是一条走廊,从门前横穿而过,一排朱红色的护栏,郑道探头朝下一看,才知道自己是在二楼。这是一栋环形的住宿楼,共有两层,顶部铺着红瓦,中间是一个露天的椭圆形荷塘,一片片荷叶浮沉在碧水之中,上面的露珠轻轻地滚动,透着阳光闪动着晶莹的光芒,偶尔有一连串的气泡吐出水面,一座白石拱桥横跨荷塘两端直通大门。 郑道看得有些出神,许少阳走到楼道口发现郑道没跟上,回过头看见他呆呆的看着荷塘,心中一叹打了个响指,“嗤,”一簇小火焰出现在食指上。 郑道听见一声脆响回过神来,转头一看,哇的一声叫了出来,几步跑到许少阳跟前,抬头惊奇的看着那簇火焰,问道:“阳叔,您手指上怎么长出了火焰?烫不烫啊?” 许少阳微微一笑,摸了摸郑道的小脑袋,说道:“这是我的道法,走吧。” “道法?什么是道法?”郑道挠了挠头。 许少阳凝眉思索了下,肃穆道:“天赐之道,求生之法。” 郑道一路上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许少阳也耐着性子一一的回答了,二人下了楼走过石桥出了大门,郑道又是一声惊讶的叫了出来。 一条曲折蜿蜒的土路经过大门向北而上,融入浅浅雾纱之中,路旁是一片树林,林中种着各种奇花异草,林中间是一湾地心泉水,泉水喷涌高低起伏,沿着东南方向汇成条河流,巧妙地绕开了一棵棵树朝林外而去。泉边卧着只青牛,轻轻地甩动着尾巴,四周彩蝶纷飞,鸟语声声,阳光透着枝叶的缝隙星星点点的洒下,和着层层轻纱白雾如梦似幻。 这次许少阳直接拉着郑道的手向上走去,郑道瞪着大眼睛一路看过去,又走了快半柱香的时间,清晨的雾气渐渐散去,前方一座山崖拔地而起,高逾十丈,隐隐可见其上有一座宏伟宫殿,二人沿着石阶走上崖顶,郑道有些微微的喘气,显然是有些累了。 放眼看去,一座宫殿雄踞于崖顶,殿角飞檐,上铺着琉璃红瓦,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门上黑色匾额上书“帝药殿”三个烫金大字。殿前一鼎大铜香炉,炉内不时有青烟淡淡飘起,其味清新凝而不散。 二人行至殿前,只见门扉大开,阳光顺着右侧的窗台斜斜地照进殿内,大殿上摆着五张紫檀太师椅,左右各两张,两张之间放着茶桌,居中最后方又有一张,上边却只坐着两个人,姜五谷捻着胡子坐在居中首位,月寒坐在右首处,身旁站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那个大汉陈飞却不知为何不在。 许少阳牵着郑道走进大殿,恭声道:“师父。” 姜五谷点了点头,许少阳退至一旁,坐在了右边的次座,小女孩转过头甜甜的叫了声“爹爹”。 这小女孩正是许少阳和月寒所生的女儿,一个孤傲如风,一个冷若凝冰,也不知皆是性子颇冷的两人当初是如何喜结连理的。因为夫妻二人名字中带有一阳一月,所以给女儿取名中带个‘星’字,叫做许星纱。 许少阳转头慈爱的笑了笑,回过头看着郑道忽然变得有些紧张的样子,心中莫名的有些难受,也不知当这孩子知道自己为何在神农谷的原因后,清澈明亮的双瞳中是否还能对这世界的美好保留着惊喜和感叹。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姜五谷温声问道。 “我叫郑道。”郑道紧张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同时他心中有好多疑问需要有人帮他解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半道 大殿之上。 “郑道吗?这倒像是他取得名字。”姜五谷轻声叹道。 紧接着他又问道:“孩子,你是不是有诸般疑惑想问老夫?”郑道深深地吸了口气,稍微缓解了自己心中的紧张和不安,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姜五谷看着郑道的双眼清澈如水,两道目光灼灼而来,竟是有些不忍与之对视,眼珠一转避开了他的目光,想是心中觉得有愧于他,心下一叹,开始娓娓道来。 从在神农谷外树林中于玉娘口中得知郑天龙深陷危险之中,再到三水镇时,战斗结束,郑天龙身死,玉娘殉情自杀。除了仇人的姓名来历和杀害郑天龙的原因,其余的都告诉了郑道。 郑道越听越惊,一张小脸渐渐变得煞白,原本坚定的双眼,瞳孔不由得收缩,心中惊道:“那个玉娘就是邻居的大娘吧,原来她是爹的徒弟啊,我爹被坏人围攻会不会” 刚想到这里,他心中一跳不敢再想下去,然而姜五谷接下来的话语如一道晴天霹雳在他的脑中轰然炸开。即使心中早有预感,郑天龙逝世的消息依旧震得郑道脑中一片空白,眼眶登时就红了,愣在当地,作声不得。 直到说道玉娘为爱殉情结束,郑道已是泪眼朦胧,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滑过脸颊,他的嘴唇抖得厉害,一脸不愿相信的摇晃着脑袋,自语呢喃着:“不会的,不会的,我爹不会死的,我爹不会死的” 他一副痴痴呆呆,流泪自语,不愿相信的倔强模样,看在众人的眼中,心中都有些悲怜。小女孩许星纱看红了眼眶,躲进了月寒的怀中默默地抽泣,两只小手紧紧的捏着母亲的衣边,年纪虽小,却有颗悲悯怜人的善心。 姜五谷还待安慰几句,郑道突然抬头悲声喊道:“我爹不会死的!” 声音悲怆而又嘹亮,像是说给众人听,又像是对自己心中恐惧的呐喊,他的心告诉他姜五谷说的是真的,但是他就是不愿意相信。 这句话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郑道中毒后刚醒来不久,身体尚且虚弱,又突闻此噩耗,大惊大悲之下登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姜五谷抚着胡须摇了摇头,沉思了片刻,转头向右边坐着的二人问道:“你们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许少阳站起身来,拱手恭声道:“弟子以为郑道年纪尚幼,其父初亡,又刚从虎口逃生,想必万兽山庄不会就此罢休。不如先将他收入门下,待明年初春送他去“天道书院”修行学道。天道循环,因果由他而起,也应该由他来结束。” 姜五谷微微额首,道:“天道循环,不错,既然是天龙的孩子,此事我们便不能不管,只是该由谁收这孩子为弟子呢?” 姜五谷沉吟了一下,看向许少阳,道:“你与这孩子接触较多,也算是缘分,不如你收他为徒,如何?” “弟子遵命,只是”许少阳拱手称是,却欲言又止。 “只是这孩子虽与天地道气相合,能引道气入体运行周身筋脉,化为道力,却无道法显现,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小孩,是吧?”姜五谷似是知道许少阳想问什么,替他说了出来。 “是的,师父您知道?”许少阳抬头好奇问道,就连一直低声安慰着许星纱的月寒,也是美目轻抬看了过来,一脸的新奇。 姜五谷点了点头,说道:“老夫这几百年来也就遇见过一次这种罕见的道体,罕见之程度更在天道之上。当年还没有九州八派,就只有我师父和两位师叔创下的天道书院,在书院的时候,就遇到过这么一个天道人,同样身有道力却无道法显现,当时大家都称他为“半道人”。直到有一次他与人争斗受伤,伤口极深,众人却看到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连道疤都没有留下。这时众人才发现这种隐形强大的辅助型道法,虽说是辅助型道法,师父却说这种道法潜力无限,炼至巅峰,不死不灭!” “不死不灭?”许少阳和月寒异口同声道,二人均是一脸震惊,感到不可思议。 许少阳神色有些激动,目光扫过晕倒在地的郑道,忍不住踏前一步,细问道:“师公当年真是这么说的?” 姜五谷扶着长须,点头道:“当初老夫也是半信半疑,直到那一年师父和两位师叔推出九州八派,护州御敌的政策。而在八派掌门之争中,这个半道人一路过关斩将,当真是勇猛无比啊。” 姜五谷称赞了一句,转而叹道:“可惜在进阶八强一战上,遇上了八强呼声最高之一的人道金刚道的卫轩,也就是现今“奇人门”的掌门。一个金刚不坏,万法不侵,一个不死不灭,死而复生。二人大战三天三夜,最终以卫轩道力略胜一筹,将那半道人打成一滩肉泥,道力尽散,无法重聚肉身。那时号称不坏金身的卫轩,也是被打的全身金身龟裂,周身二十六处骨裂和骨折,一听到获胜了,当场就昏过去了,幸亏当时老夫在场,为他续命疗伤,但也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让他醒过来。而那半道人竟在当天半夜就重塑了肉身,离开了天道书院,不知去向。” 姜五谷摇了摇头,似乎现在想来也觉得不可思议,说道:“若是认真计较起来,其实是那半道人胜了,当时卫轩醒来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愣住了半天,摇头自叹不如。后来那半道人的道法被列入“道法集书”中的人道,取名为不死道。” “这么说的话,郑道他”许少阳话还没说完,姜五谷就打断道:“看这孩子的情况应该不是,至于是何种道法,日后自会见分晓,你且带他下去休息,好生教导他,莫让他行差踏错,误入歧途,都去吧。” “是!”许c月二人齐声应道,月寒牵着泪迹未干的许星纱当先走了出来,许少阳抱着郑道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转头问道:“师父,他要是醒来想回三水镇呢?” 姜五谷淡然一笑,说道:“带他回去祭拜下天龙,本该如此,其余的你看着办吧。” “是。”许少阳回过头,走出了大殿。 日头逐渐升高,姜五谷独坐在大殿之中,目光远眺,青山绕绿谷,绿谷照泉心,亭台楼宇,次第而建。此时神农谷内弟子都已起身做事了,谷内道上人影错错,有去山上采药种药的,有去丹房炼丹的,还有去广场修炼体道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贵庚 似乎又回到了初春的第一天,锣鼓声,鞭炮声,大人的谈笑声,还有小孩的嬉闹声。镇民们抬供神像出游,祭天祭海。 郑天龙牵着郑道的小手,观赏这一年一度的祭祀盛典,郑道不停地向上跳着,耳中听着阵阵的喝彩声,却因为年幼个小被前面的人挡住了视线,显得很焦急。 郑天龙笑呵呵的刚要将他抱起,突然一阵人潮涌动,却是出游的队伍开始前进了,父子二人瞬间被冲散在人潮之中。 郑道跌坐在地,心神顿时就慌了,环顾四周,只见满目的脚影匆匆而过,已经看不见他父亲的身影,他放声大喊,稚嫩的童声还没来得及传出,就被淹没在众人的欢呼声中。 等到人潮如水渐渐从郑道身旁涌过,只剩他只身一人独坐在街上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人潮中父亲面对着自己,微笑地朝他挥手,身子却被人群簇拥着前进。 郑天龙微笑着,仅仅是淡淡温和的笑着,并没有因为落下了自己的儿子而露出任何的紧张着急之色。他挥着的手掌,似乎是离去的道别,而不是在招呼郑道。 看见了郑天龙,郑道慌乱害怕的心也安定了下来,他激动地朝郑天龙也挥了挥手,喊道:“爹!” 郑天龙却没有再回应他,而是转过身去,顺着人流向前走去。 “爹?爹等等我啊!”郑道的呼唤郑天龙却如充耳未闻,郑道登时就着急了,急忙要爬起身子追上去,突然发现自己怎么爬也爬不起来,仿佛地面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住了他。 恐惧在心中蔓延开去,他拼命地扯着嗓子想叫住那道身影,那根生命中唯一的稻草,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惊恐中带着哭腔,他的声音喊哑了,泪水模糊了眼眶不停地流下,他的父亲却没有再转过头来。 郑道看着人流渐渐远去消失在眼前,周围的房屋也跟着一间间消失,紧接着是花草树木,高山流水,最后是这个天地。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郑道孤身一人面对着无尽的黑暗,蜷缩着身子,深吸了口气。 “爹——” 郑道一声惊叫,猛地坐起身子,一觉醒来已是满头大汗,是梦吗?思绪如潮涌入脑海,他微微地喘了几口气,怀着一丝丝的希冀抬眼看去,眼中乍起的光芒如流星般转瞬即逝,消散在那一抹雪白中。 那面熟悉而又陌生的白墙似乎是在无声的嘲笑,然后无情地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呆呆的看着那面墙,眼中又起了雾,两行泪水划过脸颊汇聚于下颚,滴落在被褥上湿了一片,放在被褥上的双手慢慢的握紧,用力至深处,两只小手不由自主的微微颤动。 过了片刻,郑道松开了紧握的双手,缓缓的垂下了脑袋,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轻轻地唤了声:“爹。”这一声呼唤彷如对至亲逝者的叹息,带着无尽的不舍和悲戚。 桌上烛火摇曳,橙黄的烛光照亮了这间简陋的房间,两扇窗扉半开,窗外天色已暗,各间屋子灯火通明,昏暗的走廊上还有人影走动低声谈论,想来是刚入夜不久。 窗外一个人影走过,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郑道急忙拭去脸上的泪水,抬头看去,许少阳端着碗粥走了进来,跟在身后的毛球“呦呦呦”叫着跑了进来,看见郑道醒来高兴地在原地打着圈。 许少阳几步走到桌旁,把粥放在桌上,看向坐在床头的郑道,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一双泪眼哭得有些发红。许少阳低声叹了口气,转而轻声笑问道:“一天没吃,饿了吧?” 郑道张了张嘴还没回答,肚子倒是先“咕咕咕”的叫了起来,顿时小脸就红了一片。 “过来吃点粥吧。”许少阳坐在了木椅上,对郑道招了招手。 初春夜里的风有些冰冷,顺着门窗吹进来拂过郑道单薄的身子,不禁打了个哆嗦,床头边依旧叠放着两件棉袄,他看了眼那件崭新的红色棉袄,还是穿上了自己那件满是补丁的旧棉袄。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穿上鞋子,一步一步走到了桌旁,忽然像是鼓起了勇气,对许少阳说道:“阳叔,我我想求您个事,我” “先坐下来,吃完再说。”许少阳不由分说的打断了郑道的话头。 虽然话犹未毕就被打断,但郑道却感受到丝丝关怀之意,心中一暖坐了下来。碗中还冒着热气,轻烟淡淡而起,一碗粘稠的白粥粒粒如白玉,里面混杂着不知何种生物的碎肉,也是洁白如玉。 郑道鼻尖一动,忍不住闻了一下,登时一股清香之气由鼻入体,整个人都感觉精神了三分,肚子也叫的更响了,不由得食指大动,拿起勺子大口吃了起来。 粥有点烫,不知名的肉香混着米粥的清香,一碗下肚感觉舌头都融化了,身子都变得暖洋洋的,郑道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粥,感觉身上的气力都恢复了过来,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 郑道心中惊喜,转头问道:“阳叔,这是什么粥啊?” “白玉珍鸡粥,驱寒补气,好吃吗?”许少阳问道。 “嗯,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粥了,阳叔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给我住的地方,又给我吃的。”郑道有些疑惑。 许少阳摇了摇头,说道:“不只是我,还有整个神农谷,你爹是我们神农谷的好朋友,既然他将你托付给我们,我们当然要好好照顾要你了。” “我爹是你们的好朋友?”郑道惊讶道。 “是的。”许少阳微微额首,问道:“你知道东海的海妖吗?” “我知道,我听镇里的老人讲过,说是很久以前海妖在海边兴风作浪,搞得民不聊生,突然有一天海边的海妖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难道是?”郑道突然灵机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 “是的,五百年前师父身负重任孤身一个人来到农州创立了神农谷,又过了一百多年收了四个徒弟,我就是其中一个。四十年后的一天深夜,师傅带着我们四个略有小成的徒弟,杀入东海,在天明之际将所有的海妖赶出了百里之外的海域,于近海处建了座城池,镇守东海。”许少阳大略的将海妖消失的原因讲了一遍,算是提前把神农谷的一些历史告诉郑道。 虽然许少阳讲了一大段还没讲到神农谷与郑天龙到底有什么关系,郑道已经被一连串的数字震得目瞪口呆。 郑道咽了口唾沫,脑袋似乎有些懵,然后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阳叔,您今年贵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夜谈 或许是突然回忆起多年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许少阳感觉心中平复许久的热血,似乎又有几分要沸腾起来的姿态。 不料郑道的一句贵庚,瞬间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就像一壶水刚要烧开,突然又加进了一瓢冷水。许少阳愣了一下,皱着眉想了一会。 “三百三百六十一c六十二,还是六十三,忘了,忘了,年纪大了,好多东西都记不大清了。”许少阳叹了口气,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一句老人经常用来自嘲的话语,忽然从一个外表看上去还是中年人模样的男子说出口,总感觉有几分装模作样的幽默。 但郑道却笑不出来,他惊呼道:“阳叔您岁数这么高啊!不对,不对,您怎么可以活”他激动的声音忽然顿住,似乎觉得这样说太过无礼,没敢再说下去。 “活这么长,是吧?”许少阳道。 郑道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许少阳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淡淡一笑,笑容温润如玉。是不是可怜这孩子?还是跟这孩子特别投缘?亦或是因为他是郑天龙的孩子?也许都有吧,总想给他一个关怀的笑容。 “阳叔?阳叔?”郑道低着脑袋忽然感觉没了动静,抬头看见许少阳两眼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许少阳双目眨动回过神来,定了定神,又说道:“早晨不是跟你说过,天道人异于凡人,自然寿命也是不同的,但也不是天生就如此。天道人唯有自身修为越高,寿命方可越长,同样的,若是凡人修道,也可增长寿命,不过他也就不是凡人了。” “那是什么?”郑道问道。 “也叫天道人,不过我们是天赐之道,他们是逆天夺道,他们有的也喜欢称自己为逆天者,但也不是每个凡人都可以修道的。”许少阳道。 “为什么有的人不行呢?”郑道又问道。 “凡人修道,夺天地之造化,逆天而行,不仅修为提升比天道人更苦更累,而且没有神鬼莫测的道法,只有道力。尽管如此,没有机缘又没有资源,也是修不了道的。”话虽如此,许少阳却突然想起一百多年前去天道书院论道切磋的时候,碰到的那位体道天才,那时年少轻狂的他,向来看不起那些连道法都没有,却敢妄称“天道人”的修道者,结果可想而知。 “什么机缘c资源的?”郑道一脸的茫然不解。 许少阳却没有再解释,只是说道:“你以后自然会知道。”他的语气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五年前,平静了多年的东海,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又变得躁动起来,百里外的海妖突然群起暴动越境朝陆地侵犯而来。待我们赶过去的时候,镇守东海的平海城的天道人已经跟海妖们打得难解难分,这时” 许少阳突然语气一转,眼中流露出几分钦佩之色,说道:“一道如神魔般巨大的身影,自雷蛇狂舞的黑云中冲出,砸进一群海妖之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举手投足间便扫飞了大片海妖,直到一只同样巨大的蛟龙过来挡住了他。这次的海妖明显比几百年前强上了许多,虽然这场战争最终以海妖败退百里之外而告终,但双方均是伤亡惨重,鲜血染红了大片的海域。万幸的是,这次的战斗没有波及到陆地上的百姓,也就很少有人知道这场惨烈的战役。” 说着,许少阳徐徐转头看向郑道:“而那道从天而降的巨大身影,就是你的父亲——郑天龙。自此以后,你父亲与神农谷相交于好,也就成了神农谷的好朋友。” “原来我爹也这么厉害!”郑道眼中一亮,有些惊喜道,但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刚泛起的光芒转瞬即逝,低垂着脑袋,突然沉默了下来。 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屋外的喧哗声阵阵,屋内却忽然异常的安静下来,连小白狗毛球似乎都感觉到了气氛变得有些压抑,情绪也随之跟着低落下来,安静地趴在地上,一双小眼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小主人。 许少阳看着烛火摇摆不定,明黄的火焰似燃烧在他的眼底深处。过了一会,他合眸喟叹了一声,张开双眼说道:“明日我们去祭拜你爹吧,我还没跟他道别呢。” 郑道身子微微一颤,心中一紧,缓缓抬起头来,见他直直的盯着那盏烛灯,并没有看他,小心问道:“真的吗?” 许少阳目光轻转,看向郑道,嘴角微微一扬,温声肯定道:“真的!” 听到许少阳肯定的回答,郑道紧张的心并没有平静下来,反而变得有些害怕,但他依旧忍不住想亲眼证实这个突忽其来的噩耗,即使告诉他的是神农谷的掌教,甚至连他的心中也是信的。 可是,他想亲眼看看。 郑道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张了张嘴,像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挣扎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问道:“祭拜完后,我能住家里吗?我想” “不行!” 郑道楞了一下,他原以为许少阳对他这么好,这个理所当然的请求肯定会答应的,想不到竟然被断口拒绝了,郑道不解道:“为什么?” “你爹将你托付给我们,就是希望我们能照顾好你,你要是回去了,不仅自己会有危险,还会连累镇上的百姓。”许少阳道。 “可是杀我爹的人不是也死了吗?” “他们只是奉命行事,指使他们的人才是真正杀了你爹的,而那个人现在最想杀的人,是你。”许少阳语气平淡毫无波澜,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的事实。 而郑道的脸色却刷的一下,变得惨白,颤巍巍问道:“为为什么?那个人为什么要” 许少阳温柔的揉了揉郑道的小脑袋,轻声安慰道:“别怕,有阳叔在呢。” 郑道抬起头,看着许少阳满目的关怀,渐渐定下心来,点了点头。 许少阳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看着外面夜色渐深,几许星光闪烁,夜风微寒,拂过身旁,火红色的道袍轻微摇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心魔 夜色深沉如墨,走廊上攀谈说笑的弟子也一一回了各自的房间熄灯入眠。 神农谷的弟子每日都要早起做各自的功课,无论是练功c采药,还是炼丹等等诸多事务,都需要饱满的精神和充沛的体力方可完成,道行高深的弟子当然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但是大多数道行低微的弟子都需要充足的睡眠,来恢复一日辛劳之后的疲惫。 虽然神农谷对此并无明确的规定,但一日劳作后,身心疲惫的弟子在舒畅的洗漱之后,与好友闲聊片刻,便各自回屋早早的歇息了。 许少阳背负双手站在门口,四下寂静,目之所及已是灯火尽熄,一片黑暗如潮,只听得寒风中传来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牛哞声。 许少阳回身道:“别多想,早点休息,明日我们早些出发。” “阳叔” “呃?” “那那个人是谁?”尽管心中还是害怕得厉害,郑道却反而越想知道,他是谁?他为什么要杀我爹?他和我爹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知道了又能如何,你又能做什么?”许少阳的话像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似乎瞬间浇灭了郑道坚守的最后一丝勇气,他的目光渐渐低垂下去,低着头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许少阳摇了摇头,目光扫过这个房间,床头的那件大红棉袄隐隐有些刺眼,转身刚走出门口忽然顿住脚步,俊眉渐渐皱起,又回过身看向郑道,眉头渐深。 此时郑道正呆呆的端坐在木椅上,似乎一动也不动,双手紧紧地抓着膝盖,仔细看去,他的身子在微微不住地颤动着,低垂下的双眸目光涣散,仿佛神魂相离,灵魂出窍。 许少阳暗运道力,对郑道低声说道:“对了,明日祭拜给你带件白棉袄换上。” 声音低沉,传至郑道耳中并无任何出奇之处,与此同时,一声洪亮道音在郑道心中,如晨钟暮鼓轰然敲响,似大海翻涌惊涛骇浪,郑道心神为之一阔,霍然惊醒,抬起头来眼中尽是骇然,以及隐藏在眼底深处的深深后怕。 郑道喘着粗气休息了片刻,才逐渐平复了心中的恐惧,一念的偏执胡想,差点魔怔,成了疯癫之人。 他站起身来,对着许少阳一鞠到底,虽然不是很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是阳叔救了他,及时将他从掉进深渊的途中拉了出来,这一鞠极为真诚,郑道神色认真,带着满目的崇敬之意,感激道:“谢谢阳叔。” 许少阳微微额首,坦然的受了他这一鞠躬,终于转身向走廊另一头走去,缓缓融入那一片黑暗之中。 郑道从昨日到今天差不多睡了一整天了,此时哪里还睡得着,几步走到门外,趴着护栏看见黑暗中隐隐有一道身影走过石桥出了大门。 “原来阳叔不住这边呀!”郑道低声自语了一句,“也是,阳叔这么厉害肯定有自己单独的房屋。”他有些无聊的猜测着,目光毫无目标的随处游荡,无尽的黑暗与寂静包裹着他,唯独身后一盏烛火摇曳,微光暖兮。 孤独,总是突兀的出现,然后悄悄然萦绕心间,郑道感觉心头有些堵,似乎是有些难过,但他不想哭了,于是他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 许少阳一声道音叫醒了他,他心中也想通了,阳叔说得对,现在的我知道了又能如何,我要修道,我要变强,我要自己去寻找真相,我要替我爹报仇!郑道心中一边喊着,一边越发的坚定了信念。 郑道豁然睁开双眼,眼中精光闪烁,仿如夜空中璀璨的星光。 报仇或许不再是郑道的心魔障碍,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年幼又不明缘由的他如何能放得下这杀父之仇。 郑道望着这无际的夜空,深邃的黑暗中点缀着几许希望之光,一抹微笑慢慢浮现在郑道稚嫩的脸庞。 直到凌晨黎明将至时分,郑道才回屋小憩了片刻。 初晨的神农谷重新笼罩在一片轻纱白雾中,雾气轻柔如伊人轻抚着脸庞,冰凉的绵绵触觉瞬间清醒了道路上睡眼惺忪的弟子,脚下的步伐似乎也轻快了不少。 郑道躺在床上浅睡不久便自然醒来,起身伸着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看着窗外的天色逐渐转亮黑暗退去,便下床穿鞋,蹲下身摸了摸还是睡梦中的毛球,毛球的耳朵若有所觉的动了动却没有醒来,郑道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吱呀一声拉开了木门。 冰凉的雾气顿时迎面扑来袭遍全身,郑道一个激灵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哈啾!”郑道揉了揉鼻子走出门口。 “喂!前面的让一让!”突兀的喊声从走廊左侧传来,郑道心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一道身影嗖的一声从他面前快速穿过,郑道转眼看去,这才看清是个身着青绿劲衣的少年急匆匆跑过拐下楼梯。 “你没事吧。”又是一道声音在身旁响起,郑道回过头来,同样的青绿色劲衣,俊眉朗目的一个翩翩美少年,看着跟郑道差不多大。 “没事,没事。”郑道笑着摆了摆手,满脸不在意的说道。 “咦?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新入门的弟子?”这少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因为神农谷已经好久没有收过年纪这么小的新弟子了,一般都是在天道书院学有所成之后,才有资格投入各大门派,而他则是在神农谷出生长大的,将来也是要去天道书院学习的。 “额应该算是吧,我叫郑道,你呢?”郑道问道。 “陈御风,那你拜见许长老。”陈御风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却看见许少阳从走廊另一头走了过来,急忙拱手行礼。 “恩,你不用晨练吗?”许少阳沉声问道。 “啊——完蛋了,那郑道我先走了,晚上再聊。”陈御风一边小跑一边回头对郑道喊道。 “好的。”郑道说着对他挥了挥手。 “衣服换上,我们也该出发了。”许少阳道。 郑道这才注意到许少阳今天换了身白袍,手中还带着件白色棉袄,就差手里拿着把折扇了,便是一个公子世无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三崖 神农谷虽称之为谷,谷里却并没有住着远离尘世修身养性的隐士,恰恰相反,神农谷倒可以说是一座热闹的小城。 神农谷自北向南分为三段,谷内的居民称之为三崖。 “木崖”为当代掌门居住之地,也是商议要事c会见贵宾c举行祭祀等重大事件的地方,三崖中一崖占地最小,崖上只有一个建筑,也是谷内最宏伟的建筑,是为“帝药殿”。 “丹崖”是长老和弟子的居住之地,丹崖地处三崖的中间,占地也是三崖居中,弟子念书c采药c种药c炼丹c修道等功课大都是在丹崖中进行,所以崖中形状各异古香古色的建筑鳞次栉比。 “药崖”正是神农谷热闹所在,药崖占地最大,人口也最多,但住的都是些普通老百姓,并不算是神农谷的弟子,他们大多数是丹崖那些弟子的家人,以及少数迷失在神农谷周围森林的旅行者和一些在外救济回来的孤儿。几百年来,药崖也渐渐发展成一座小城,衣食住行,城里该有的生活所需,药崖基本都有,他们也会到神农谷外的的林中,采些草药到“丹堂”换取几粒疗伤治病的丹药。神农谷对于药崖是任其自然发展,虽然小打小闹不断,但也没什么恶事命案发生。白日里,各自劳作人声鼎沸,到了夜间,吃酒闲谈看戏听曲。往往丹崖灯火尽熄,药崖依旧是灯火通明直至深夜,端是热闹非凡。 晨曦中的神农谷漂浮着淡淡的白雾,清新的空气中带着舒爽的冰凉气息。朦胧中,两道身影一大一小,二人皆是一身白衣,与这层层白雾似乎融为一体,他们刚走到石桥中央,忽听得一声哗响,那道较小的身影似乎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 只见一尾红鲤从荷塘中飞跃而出,带起一串水珠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横跨石桥又一头撞进荷塘。而这时,那道较大的身影已经若无其事的走下了石桥,徒留下那道目瞪口呆被溅的一身水花的‘落汤鸡’,这二人自然便是郑道和许少阳了。 等郑道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时,许少阳已经走出了宿楼右拐而去,郑道赶紧小跑几步追了上去。 树林中的地心泉边,那只青牛依旧懒洋洋的卧着,身后的那条牛尾时不时的扫动着。郑道跟在许少阳身后慢慢地走着,他忽然感觉这只青牛跟普通的牛不大一样,哪里不一样呢?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皱着眉向前走了一会,忍不住回头又瞥了那青牛一眼。 这一瞥差点吓的郑道叫出声来,他看见那青牛正仰着头直直的盯着自己,郑道左手按着自己扑通扑通乱跳的胸口,右手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瞪大眼睛看时,那青牛正闭着眼趴在那里。 “看错了吗?”郑道心想,刚想收回目光,那青牛猛然睁开双眼瞪向他,郑道吓得“啊”的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奔到许少阳身边。 青牛眨了眨眼,咧着嘴露出两排大白牙,那生动的表情就像恶作剧成功的人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透着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然后沉沉的“哞”叫了一声。 郑道似乎被吓得不轻,慌慌张张说道:“阳阳叔,那那只牛”郑道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敢回头再看。 许少阳奇怪地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一眼那还在兀自得意的青牛,随即恍然,心想:“定是这老牛老毛病又犯了。” 许少阳无奈的摇了摇头,安慰道:“没事,那牛是当年掌门云游在外无意中发现的一只荒兽,自幼在神农谷长大,一直颇有灵性,明晓人事。” 郑道莫名其妙来到神农谷,一个如此神奇的新地方,又是个孩子,对什么新鲜事物都充满好奇心,自从醒来之后,总是一惊一乍的,许少阳不由得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哦,原来是这样,那什么是荒兽?”郑道在许少阳的安慰下没那么害怕了,忍不住又问道。 许少阳想了想,回道:“就跟人族中的天道人一样。” “哇!这么厉害啊!”虽然被这青牛吓得不轻,郑道还是羡慕的惊叹道,偷偷又看了那青牛一眼。 那青牛似乎听到了,骄傲的仰起头,又瓮声瓮气的哞叫了一声,仿佛在说:“小子,你很有眼光嘛。” 许少阳看着郑道天真活泼的样子,心想:“看来是我多虑了。” 二人沿着林中的河流慢慢往下走,郑道发现昨日往上去木崖的路上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影,今天往下去药崖的路上却是人来人往不断。有背着药篓走进山路上山采药的,有拿着丹方往返几个丹室跑的,有背着或腰间挂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武器朝道场赶的,还有好多人看不出他们是去做什么的。 只是放眼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他们脚步匆匆而过,井然有序的忙碌着,迎着清晨的朝阳,神农谷也正悄然醒来。 透过林间的枝叶缝隙,可以看到树林的另一边也是一条曲折蜿蜒的土路,路旁同样的一排排朱楼翠阁。 远远望去,一条长长的树林如同楚河汉界一般,将丹崖分为东西两半,丹崖中间一座宽阔的石桥横跨树林两端,连接丹崖东西两路。 其实就算没有这座石桥,神农谷的大多数弟子也能在东西两路来去自如,体道高些的,轻轻一纵便能越到树林的另一端,体道差些的,跳到树林的枝叶上轻轻一点也能过去,但这样看来总是不雅的,所以若是没什么紧要事情,大家都是安安分分从石桥上走过,只是多花费了些时间。 郑道c许少阳二人走了半个多时辰到了丹崖口,一路上郑道的嘴就没合上过,各种匪夷所思的新鲜事物看得他眼花缭乱c目瞪口呆,以至于当他站在丹崖口看着下方车水马龙c热闹繁荣的药崖时,反而不觉得惊讶了。 丹崖的东西两个崖口各有两名守卫弟子,顺着石阶走下丹崖,忽听得连绵不绝的轰隆隆声响,郑道扭头一看,原来是丹崖的河流倾泻而下,形成一道五丈多长白练般的小瀑布,在下面的池塘中溅起一朵朵水花,又蜿蜒成一条小河朝东南方流去。 虽然郑道从小在海边长大,但是他又看呆了。 “小道,你会骑马吗?”许少阳忽然问道。 郑道下意识回道:“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出谷 清晨的白雾渐渐散去,初阳沿着山背悠悠探出了头,洒下了一片天光。 “雊—雊—”一声晚来的公鸡打鸣,悠长而又清亮地响彻在药崖上空。“吵死了!”一颗石子伴随着稚嫩的童音,砸在那只雄赳赳立在屋檐上的公鸡,公鸡惊乍而起,扑哧着翅膀跳下屋檐,张着翅膀一摇一摆地四处乱窜,落下一片片的鸡毛,甚是滑稽,看的路边的几个孩童哈哈大笑。 屋内冲出一个胖大婶,一手叉着腰一手持着擀面杖,指着那群孩童扯着嗓子骂道:“又是你们这群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们。”边骂边佯装着追过来,孩子们纷纷对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溜烟窜入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大街小巷人影绰绰,新年的喜气还未散去,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到处都是张灯结彩,街上残留的烟花炮竹诉说着昨日的热闹和欢笑,空气中依稀飘荡着刺鼻的烟火味。 由于药崖的南北两端相距颇远,所以在北端的池塘边和南端的神农谷口分别设立了一个驿站,也方便了丹崖弟子的出行。 于是,许少阳在得知郑道不会骑马之后,便在驿站租借了一匹马,说是租借,其实半文钱也没花,那驿站老板见是神农谷长老,神色间尽是崇敬之意,便是说什么也不肯收钱,一番僵持之下只好作罢,二人一骑便朝谷口奔去。 驿站老板在身后静静目送,忽然一颗石子似的物事从马上射来,稳稳落入他怀中,掏出一看,竟是枚‘养生丹’,驿站老板惊喜交集,朝着绝尘而去的许少阳遥遥一拜。 养生丹,丹如其名,有活血舒筋c排毒养颜和强筋健骨之效,丹色白中带青,闻之清淡如兰。 许少阳不喜欢欠人情,更不喜欢欠这种规矩中的人情,在他心中规矩和人情是不能有交集的,之所以给驿站老板一枚养生丹,是因为驿站老板眼中单纯的敬仰和感恩,这样既还了人情,又不会坏了规矩。 药崖的主道极宽,足够让六辆马车并肩而行,道路全程由青石板铺就而成,若是站在北驿站,一眼是望不到谷口的。街道两旁大多是各式各样的商店,还有摆在各个巷口旁的小摊。 时辰尚早,街上来往的车马并不多,但毕竟还在城中,许少阳御马也不好奔得过急。 一路上人声嘈杂,吆喝声c谈笑声和孩童的嬉闹声。空气中流动着各种香味,茶香酒香五谷香,花香果香女人香。 郑道无法去一一嗅辨,只是在这百香之中,他的肚子开始不自觉地叫唤起来,早起未食,昨日也才吃了一餐,即使嘴上不敢言,也挡不住腹中的控诉,郑道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上微红。 二人一骑又奔了半柱香的时辰,在谷口边的驿站停了下来,四张木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猎者和采药人,以及六个似乎长途跋涉刚到药崖的商旅c护卫。谷外树林野兽出没频繁,普通人出入神农谷,若不组团带些武器,怕是做了野兽的腹中餐,即便如此,要是中头彩碰到熊虎之类的大型猛兽,死伤也是常有的。 其实药崖的百姓自给自足,温饱是不成问题的,另一方面,丹堂的弟子每月末都会无偿出诊,到各家各户疗伤治病,顺便提升自身的医术能力。 所以,这些甘愿冒风险出谷狩猎采药的人,不是不甘于平凡,胸怀大志的勇夫,就是厌倦的平淡的生活,享受林中冒险的刺激,生死无常的癫狂之人,这种人才百年难遇呀。 虽然这片树林给药崖百姓的出入带来诸多不便,但也阻隔了外界的不少纷扰,所以药崖的人们将这片环谷树林戏称为“栅栏林”,丹崖弟子则称之为“绝尘林”。 在座的几位都见过许少阳,见他在驿站停住,纷纷起身恭声问候,然后好奇地瞥了眼坐在其身前的郑道,许少阳微微点头,带着郑道下马,寻了张空桌坐了过去。 众人知晓许少阳性子如此,便不再多说什么,都坐了回去,继续谈天说地,只是偶尔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郑道,猜测其身份。 “许长老,吃点什么?”这边的驿站老板是个老头,佝偻着腰,这里的人都叫他老张,至于真实姓名,反倒没人记得了,听说北驿站老板是他的儿子,他边问着边给两人倒上茶。 “两个包子。”许少阳回道。 “好的。”老张转身几步从笼屉中取出两个包子,开合间溢出一阵麦香,郑道目不转睛的看着盘中的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缓缓而来,然后停在眼前的桌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吃吧。”许少阳说道。 “阳叔你不吃吗?”郑道抬头问了下,随即又低着头盯着那两包子,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事情。 “你吃。” “哦。”一收到指令,郑道便迫不及待地双手齐下,刚碰到包子却又立即缩了回来,像是突然被针扎了一下,口中叫道:“哇!好烫,好烫”用力甩甩双手。 双手被烫到的手指,分别捏着两边的耳垂,鼓着腮帮用力的对着包子吹气。 许少阳无奈地看着郑道,轻轻抿了口茶,忽然听到隔壁桌两个商旅中年纪较大的那个低声说道:“我一路上听说陈飞陈长老行如奔雷,一日一夜不眠不休,于昨日酉时奔到了“奇人门”,轻功之高,耐力之强简直是骇人听闻,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那坐在身边听的猎人吓了一跳,惊道:“还有这事?” 许少阳放下茶杯,心中忖道:“二师兄办事还是这么雷厉风行,惹人注目,也正如此一旦有急事师父就会派他去,然后回来兴致冲冲的邀功,却被师父一顿数落,说他心浮气躁,做事不稳重,太过高调,二师兄就站在那摸着后脑勺,一边点头一边傻笑。”一想到那个场景,许少阳心中不由得也跟着笑了下。 另一个年轻商旅奇道:“你丫的,住在神农谷会不知道?”接着又贴着猎人耳旁,轻声问道:“你们神农谷近日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那猎人皱着眉头想了想,举着茶杯慢慢饮着,哦的一声正要回答,见对面背对着他坐的许长老突然站了起来,到嘴边的话头立马又咽了回去,和着口中的茶水呛得他直咳嗽。 这边郑道已经左右开弓,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两个包子,哈着口中的热气,又咕咚的喝下一杯温茶,打了个幸福的饱嗝。 许少阳放下一块碎银,拉着郑道翻身上马,朝着谷外驾马而去,丝毫不理会老张在后面大声喊道:“许长老,您给的钱太多了。” 郑道仰起头翻着眼,看着许少阳毫无反应的脸,提醒道:“老板说你钱给多了。” “没事。” “哦” 众人见许长老已经离去,纷纷催促猎人赶紧道来,那被呛得面红耳赤的猎人看着众人一脸的好奇,心下满足,清了清嗓子,将近两日所听闻的八卦娓娓道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祭拜 神农谷口高约三丈,宽余两丈,从谷口到绝尘林之间是条笔直的隧道,据说是在神农谷初建之时,由一条天然隧道扩建而成。 在谷口两名守卫弟子的躬身问候中,许少阳二人缓缓驰进隧道,隧道石壁光滑如镜,顶端每隔数丈挂一盏烛灯,以便照亮这条黑黝黝的道路,每盏烛灯都是由火道弟子以道火点燃,每隔数日再以道力供给,使之火种不熄,火源不断。 不多时,出了隧道,许少阳反手在马臀上轻轻一拍,骏马欢声嘶鸣撒开四蹄朝南疾驰而去,郑道回头看去,只见神农谷外的入谷口两边似乎刻着一对对联,离得远了也看不清上面刻着什么字。 两旁的树木在飞速地倒退,冷风如刀迎面而来,野兽们似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路疾驰竟是没遇到一只野兽,只远远听得一两声吼叫声,显然是许少阳故意为之。一来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出了谷外须得万事小心,处处留意。 林中枝叶繁茂树木高大,阳光落下悄然滑过枝叶缝隙,在地上碎成一摊星星点点的斑驳光芒,随着风吹叶动,似波光荡漾,如梦如幻。 一路无话,骏马奔驰如飞,出了光暗迷离的绝尘林,一片天光洒下,郑道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口气,转眼看见林外立着块大大的木牌,上面写着“内有猛兽”四个红色大字,每个字都血淋淋滑下一道道早已凝固的血痕,木牌下还放着一只猛兽的骷髅,显得更加的触目惊心,望而生畏。 “那是陈长老想的法子。”许少阳突然开口道。 郑道吓了一跳,疑惑道:“陈长老?法子?” 许少阳道:“那木牌,我二师兄立的。” “哦,那陈长老他为什么要放个这么渗人的木牌?”郑道问道。 “过去经常有外地人误闯进绝尘林,成了猛兽的腹中餐,我二师兄心善,就杀了只猛兽,用其血写了那四个字,把它的尸骨摆在了木牌下,果然后来误入绝尘林的人少了很多,连师父都难得的夸奖了他一次,可把二师兄高兴坏了。”许少阳说到这里嘴角微扬,显然是想到了陈飞那兴高采烈的模样。 郑道心想:“这‘绝尘林’就是那片树林吧。”接着笑道:“这陈长老真是做了件大好事呀。”又回头看了看逐渐在视野中远去的木牌,心中又想:“不知道这陈长老长得什么样子,是昨天大殿上的漂亮阿姨吗?阳叔说我爹是神农谷的好朋友,要是我爹在的话,肯定认识。”想到自己的父亲,郑道不由得悲从中来,心下黯然。 离三水镇越来越近了,郑道心中突然有些害怕,已经可以望见那远处碧蓝的大海,微波荡漾,波光粼粼。 二人一骑驰到三水镇已是正午时分,许少阳将马系在镇外的树旁,郑道一下马便朝家里急奔而去,许少阳知道他心中的感受就由着他去。 走进三水镇,只见人们正在修建破损的房屋和道路,神农谷的弟子正在为这些遭受了无妄之灾的镇民疗伤,更可怜的是那几户门口挂着白灯笼c白布的人家,想来这都是那场恶战所留下的罪孽。 看的越多,许少阳的心随着脚步愈加沉重,心想:“万兽山庄的人选择在这里动手,想来是不顾这全镇百姓的死活了,明明大家都是人族,为什么普通人却如草芥一般生死无常,仇报不了,冤无处申,人族也有了高低贵贱之分了吗?”转念又想:“或许在人族一统大陆后,这种观念就有了,弱肉强食,自古如此,道祖更是以一己之力于万族之中为人族占得一席生存之地,以此契机,人族迅速崛起,在三尊的带领下,逐步蚕食c驱逐各族,终于在一千年前一统大陆。虽然人族的胜利是因为天道人,可是不管是道祖还是三尊,他们的父母都是普通人啊,如果不是当年普通人苟延残喘的求生,又哪有如今我们天道人的天下一统,这其中道理也许那些逆天者更能参悟透彻,只是隐隐觉得如此下去,人族将有大难。” 想不通,许少阳索性不再想,抬眼看去,只见郑道正跪在一座坟前,坟上墓碑刻着“郑天龙”三个字,边上多了座坟墓,上面刻着“玉娘”二字。原来不知不觉间,许少阳已经走到了恶战起始之地郑道家门前,其实也不难找,破坏最严重的地方就是郑道家了。 许少阳走上前拍了拍郑道的肩膀,感觉他的肩膀在微微耸动,只见郑道缓缓转过头,满脸的泪水和鼻涕,伸起雪白的衣袖擦了擦,看了看沾满眼泪c鼻涕的袖子,哽咽道:“阳阳叔,对对不起,把您您给我的衣衣服弄脏了。” 许少阳揉了揉郑道的脑袋,温声道:“没事的,男子汉大丈夫,坚强点。” 郑道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恩,我知道了。”说着深深地呼吸了几次。 许少阳等他情绪平复下来,问道:“有什么需要阳叔帮忙的吗?” 郑道盯着郑天龙的墓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回过头请求道:“阳叔,我想请您以我的名义给我爹立个墓碑,中榜写‘先父郑天龙之墓’,虎边写‘不孝子郑道立’。”看着许少阳有些惊讶的样子,郑道解释道:“这是我听镇里的老人说的。” 许少阳点了点头,转眼看见郑天龙墓旁一节破土而出的树干,显得极为突兀,上面刚长出几株嫩芽,心想:“这应该是师父留下,用这根树干给天龙大哥立个碑刚刚好。” 许少阳向镇民借了把砍柴刀,掌中道力运转灌入刀身,沿着树干竖劈而下,一声闷响,树干分为两半,柴刀也碎成数片。依照郑道所言,食指作笔,运指如风,指尖所过木屑纷飞,转眼间便刻好了墓碑。 郑道摘掉坟上那块粗糙的墓碑,将这块新做的墓碑立了上去,许少阳又叫神农谷的弟子帮忙买了些冥纸和拜拜香,二人一人三炷香恭恭敬敬的朝着郑天龙的坟墓拜了拜,郑道又烧了三炷香插在玉娘的坟前,嘴里说道:“刻薄大娘,不对,不对,玉大娘原来你是因为我爹的原因才会对我这样的这样的反正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爹这么好,谢谢你救了我。”说完“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二人拆开冥纸烧了起来,烧到一半许少阳似有所觉站了起来,极目远眺,只见远处天空飞来三只白鹤,隐约间看见每只鹤上都站着几道身影。 许少阳心道:“奇人门七大弟子终于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八门 “奇人门”地处九州西北方,位于雍州雍城,掌门人为人道的金刚道卫轩,其座下又分设八门,分别是开门c休门c生门c伤门c杜门c景门c惊门c死门。八门执掌弟子各承司职,各有神通本领。 为何明明有八门弟子,许少阳却道奇人门七大弟子,此事关乎十年前的一场恩怨,导致奇人门八门之一,开门的执掌弟子被迫逐出师门,而这十年内一直未立新任开门执掌人,所以奇门八子也就成了七子了。 三只白鹤,乘风而来,鹤鸣清亮,郑道烧完冥纸才发觉许少阳已经站起,抬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郑道顺着目光看去,惊得瞪大了双眼。 过了一会儿,三只白鹤飞近俯低,盘旋在郑道二人上空,从鹤背上跃下八道人影,当先一人是个赤脚绿色劲衣大汉,正是陈飞。随后而下六男一女,皆是一身白衣,当是那奇人门七子了。 许少阳朝着奇人七子拱了拱手,有六人拱手还礼,七人中六人脸上均是悲愤难过之情,双目红肿,似乎都刚哭过。唯独一个皮肤血红的古怪男子,自下来后,既不拱手还礼,脸上也无悲痛之色,只是双眼死死地盯着郑天龙的墓碑。 陈飞阔步走上前拍了拍许少阳的肩膀,刚想问些什么,却听身后有人问道:“这就是大师兄的坟墓吗?”问话的是七人中唯一的女子,名唤泪云裳,是八门中生门的执掌人,也是八门中的老二,现在应该是老大了,她已站在郑天龙的墓前,眼中闪烁着泪光。 郑道本来正在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那三只白鹤,忽听得有人问话,心想:“她为什么叫我爹大师兄呢,难道她是我爹的师妹吗?” 抬眼看去,只见她一身白衣素缟,面容温婉柔美,黛眉下一双水润的眼眸泛着泪花,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都会看的心疼,郑道不由得心中又有些难过,回过头看着他父亲的坟墓。 陈飞回道:“恩,是的。” 眼中的泪水再也框不住,落了下来,泪云裳慢慢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墓碑上‘郑天龙’三个字,又低声问道:“他他死的时候可有什么痛苦?” “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陈飞看她一副凄凄切切的悲伤模样,又安慰道:“不过我见天龙兄死去的样子,面容安详,嘴角含笑,想必死的时候并没有遭受折磨。” 泪云裳拭了拭脸上的泪水,硬是扯出一丝笑容,心慰道:“那就好,那就好,师兄这一生命运坎坷,从小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不管心里有什么委屈和难过,脸上都挂着温和的笑容,总是为旁人着想却不爱惜自己,对我们这些后来的师弟师妹又特别照顾,就连谁都不瞧在眼里的老八都特别尊敬他。”说着看了眼身后的红皮肤怪男子。 那红皮肤男子听着泪云裳的话像是回忆起些什么,忽然红了眼眶,冷哼了一声,背过身去。 泪云裳无奈地笑了下,叹息道:“师兄为人洒脱,潇洒随性,从来就不在意什么门户之见,正邪之分,只要是他看得上眼的朋友,不管是名门正派还是贩夫走卒,甚至是邪魔外道,他都能与其高谈阔论,喝上几杯,也正因为如此,常常惹下了不少麻烦,受了不少无辜的责罚,最后更是更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顿了下,明眸中的光芒似乎也黯淡了些,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落了下来。 一旁的郑道早已听得泪流满面,既是因为父亲坎坷的人生,也是被泪云裳悲伤的情绪所感染,更是被她最后一句话惊得呆住了,心中喊道:“她她说的女人是我的娘亲吗?”他心中翻涌,如波涛海浪,立马就想把这句话问出来,看着泪云裳神色黯然,默默流泪的样子,又硬生生忍住了。 这时,六人中一个胖子说道:“师姐别难过,我们奇人八门一定会替大师兄报仇的。”这人只说了一句话,却让人听出了千百种声音,或是高亢或是低沉,或是尖锐或是雄浑,或是如泉水叮咚,或是如山石相击,又好像其实只有一种声音。 郑道听得头脑嗡嗡作响,顿时思绪就乱了,把心中的疑问抛到了一边去,转眼向那胖子看去。 这胖子说是胖却也没有圆球那般胖,圆圆肉肉的脸蛋,一双又圆又小的眼睛,眉毛短而淡,郑道因为他的声音,特别注意了他的嘴巴,普普通通的一张嘴,除了嘴唇厚了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旁边的一个男子拉了拉胖子,朝他摇了摇头,目光扫向郑道,那胖子顺其目光看去,疑惑道:“这孩子” 男子不答,几步走到郑道面前,蹲下身子,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郑道也在看他,只是目光没有他那么肆无忌惮,郑道有些紧张,心中有些慌乱,感觉自己的身体从里到外被看得通透。 这男子是来的奇人门六个男人中长得最正常普通的一个,眉目清朗,看上去像个饱读诗书的书生,干净的外表让人第一眼看见就觉得很舒服。 但是现在郑道感觉很不舒服,这种感觉就像是赤裸裸地站在大庭广众之下,郑道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是谁啊?”语气有些生气,任谁被这么看着都不会高兴。 男子也不介意,笑了下,回道:“我叫叶寻书,是你爹的师弟,你叫郑道,前天为了保护一只小狗,被胖揍了一顿,对吧。”刚说完,身后六道目光射了过来。 郑道大吃一惊,心想:“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他来了之后也没跟别人讲过话啊。” 回过神,刚想问话,又吓了一跳,却见身旁突然多出了五个人,就连那红皮肤男子也走近了几步朝这里看着。 泪云裳又是哭又是笑,哽咽道:“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还以为还以为” 其中一个眼睛奇大的男子笑道:“师姐,你以为什么呢,老六讲的话会有错吗?” 另一个招风耳,耳朵阔大如蒲扇的男子附议道:“就是就是,早就听说大师兄有个儿子了,想不到这么大了!” 另一个身量比陈飞还高,身材还彪悍如一座铁塔般的男子,粗声道:“那不废话吗,这都十年了,我十岁可比这高多了。” 胖子嘲笑道:“四哥,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 郑道听着耳边吵吵嚷嚷的声音,看这周围几个陌生的人,突然感觉心中有些温暖,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心道:“他们都是我爹的是师兄弟吗?” 叶寻书忽然道:“对,我们和你爹是同门师兄弟。”郑道又吓了一跳,心中惊道:“他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因为我会读心术啊,别人心中想什么我都知道。”叶寻书笑着解释道,接着指着其余六个师兄弟一一介绍。 郑道随着目光一一看去,这个温婉的阿姨是大师叔泪云裳,眼睛跟铜铃似的是二师叔千里眼,像铁塔一样高大的是三师叔朱武铁,一对大大的招风耳是四师叔顺风耳,这个会读心的是五师叔叶寻书,那个胖胖的是六师叔熊音破,最后那一直不说话的红皮肤怪人是七师叔廖血。 十年之后,八门齐聚,已是阴阳相隔,有道是:“生死八门十年会,阴阳两隔物事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委屈 冬日的暖日高悬,暖得了身子,却暖不了此时三水镇百姓的心。 海风卷浪声声作响,破败的大街上偶尔吹来一阵寒风,便卷起漫天的尘土,夹杂着无数随处飘荡的冥纸,或是燃烧殆尽的灰烬,或是未化完还残存着火星,亦或是完整无损便被卷起,似那一条条无辜的冤魂,茫然飘荡,不知何去何从,无处安放的灵魂。 坟前,除了那红皮肤怪人廖血,其余奇人门六人跪地磕头上香,一句句无声的道别随着青烟袅袅而去。 泪云裳转头看着红着眼抱胸站在那的廖血,柔声道:“老八,来给师兄上个香吧,不然师兄又该担心老八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这柔声细语的一句劝言却如一道平地惊雷在廖血脑海中炸响,直刺进他心中最深远的回忆,他的身子不自禁地晃了下,手捂着胸口慢慢蹲了下来,泪水似那决堤的洪水汹涌而让人绝望,终究还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 他哭了,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二次如此痛哭流涕。 两百多年前,雍州边远一个不知名的山村,这一日村里发生了件大事,从此人心惶惶再无宁日。村里一猎户诞下一男婴,而事情便是在婴儿产下的途中发生了。 生产的过程中,产妇开始大出血,怪事也跟着发生了,发现露出面目的男婴肤色竟呈现异于常人的血红色,产妇流出的鲜血竟然顺着婴儿的毛孔融入其体内,这个可怖的过程直到婴儿呱呱坠地才戛然而止。 产妇因失血过多,全身皮肤干枯皱褶惨白如干尸一般,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就快不行了,氤氲在血色雾气中的婴儿也不知是死是活。 这可怜妇人的丈夫是个赶山猎人,在产婆惊恐的叫声中,和凑热闹的村民破门一拥而入,看到这等场景众人皆是愣住了,猎人更是眼前一黑几乎昏晕过去,旁边的村民急忙扶住。 最为年迈同时见多识广的老村长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带着三分惊疑七分激动地说道:“是天道人吖!” “啥子是天道人?”村民问道。 这个穷乡僻壤的山村早已与世隔绝几百年了,现在的村民没听过也没见过天道人,老村长也是当初听祖辈说的,村里知道天道人的也就剩那些半截入土的老头了。 猎人才不管那些天不天道不道的,奔到床头抱起像是瞬间老了几十岁奄奄一息的妻子,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孩子”妇人似乎用尽了全身气力才说出这两个字。 猎人慌慌忙忙把孩子抱到妻子眼前,一迭声哭道:“这哩!这哩!孩他娘这到底是咋回事?咱的娃又是咋啦?” 妇人看见孩子,像是突然回光返照,两手紧紧抓住丈夫的手臂,抓得猎人两臂生疼,说道:“你听我说,别怪孩子,不是他的错,替我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知道吗?”说完满目泪水的看着丈夫。 看着丈夫不住地点头,妇人才放开了他的手臂,也松了心中最后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孩子,轻轻地吻在孩子红彤彤的额头,闭上了双眸,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就此撒手人世。 后来猎人知道妻子的死跟自己的孩子有关,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也为了不让妻子死不瞑目,即使自己的孩子异于常人,他依旧悉心照顾着。 第一次给孩子喂食的时候,他发现孩子除了血什么都不吃,不仅把他吓了一跳,村民也被吓得够呛,纷纷嚷着这孩子是不祥之物,应该扔掉,还是村长和几位老人坚持着孩子是天道人,是天赐之福,安抚住了村民。 好在猎户总是不缺血肉食物,孩子也健康平安地成长着,只是没有一个孩子愿意跟他玩乐,即使有也被父母呵斥禁止了,虽然孤独毕竟还有父亲疼爱着他。 怎料福祸难料,孩子五岁时,猎人在山林中遇险,命丧野兽口中,听闻父亲身亡的消息,自出生后他第一次嚎啕大哭。 可怜的孩儿,初生丧母,五岁丧父,尚未弱冠便父母双亡,村民更将视其为不详的怪物,欲要把这红皮肤的怪童赶出村外,多亏老村长怜悯,以多年威望力排众议把孩子收留在自己家中。 如此又过了两年,一日天刚破晓,安静的山村倏然响起一道凄惨悲绝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喊声,村民们都吓了一跳,扔下手里的活,朝着声源赶了过去,发现是昨日刚生下孩子的廖四婶夫妇两,正抱着他们的孩子哭得死去活来。 村民们看到夫妇怀里昨日还白嫩红润的婴儿,如今却变成了干干瘪瘪毫无血色如同骷髅一般,那样子何其像是 村民们互看了几眼,均是心下骇然,同时心中都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个怒气冲冠地转过头便要去抓他们心中所认为的那个凶手,就看到老村长牵着那血皮肤怪童朝这边走来,一个性情急躁的村民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了过去一脚将那怪童踹飞了出去,怪童重重摔在地上又滚了几圈,一时挣扎爬不起来。 老村长被吓得“哎呦”了一声,急忙回身扶起怪童护在身前,一边问着伤势,一边回头大骂:“你个死娃子,恁地发什么疯?” “他吸干了廖四婶家娃子的血,我要杀了他。”急躁的村民怒道。 “昏话,血娃子昨晚睡到鸡叫天光,吸啥子血?”老村长反驳道。 “不信你过去看看。” 村民让开路,老村长护着怪童走上前去,两个儿子感觉气氛不对跟在其身旁保护。 老村长看见那死去的婴儿果真像是被吸干了血一般,惊道:“这怎么可能,会不会是被野兽吸干了血?”低头看了怪童一眼,怪童身上受着伤流着血不哭不闹,只是面无表情地朝着老村长摇了摇头。 “村长,你怎么也说胡话,哪只野兽喝血不吃肉的?” “是啊,村长你就别护着他了。” “你今天护着他也没用,我们一定杀了他为廖四婶家报仇。” “对,除了这个祸害。” 村民心中恐惧积深多年,终于到了一个爆发点,老村长的两个儿子也劝他别管这孩子了,只剩老村长一言不发的紧紧把怪童护在怀中。 这是,痛哭多时的廖四婶悲吼道:“我要烧死他,替我娃子报仇!” 此时真是一呼百应,再无妥协的余地。 “烧死他!” “烧死他!” “烧死他!” 终究,老村长还是没能护住怪童,被村民们硬生生扯开按住,任凭他如何痛哭悲求,也无丝毫用处。 怪童被绑在村中集市的木桩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老村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周围渐渐堆满了干柴,在嘈杂的怒吼声中,一支火把朝着眼中飞了过来,他双眼一瞬也不瞬的看着火焰在眼中放大,落在了身前的干柴上,火焰吞噬着一根根的木枝,如噬人的恶魔逐渐朝他翻涌而去。 透着熊熊燃烧的火幕,看着村民们充满快意疯狂的眼神,怪童噘着嘴慢慢红了眼,他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村民这么会恨他,火舌悄然舔上了他的衣袖,他感觉到皮肤传来的炽痛,火焰灼热的气息,就这样死了吗? “轰!” 就像一块天外陨石砸在怪童身前,如雷轰鸣声下,一阵地动山摇,村民们纷纷摔倒在地,随之一阵狂风朝四周撕裂开去。 风过处,草叶纷飞火焰尽熄。 风过处,黄沙漫天烟尘蔽日。 风过处,事物俱静万籁无声。 眼看着怪童也要被风吹走,从烟尘中穿出一只比芭蕉还要大上三分的手掌,把他握在了手里。 耳边同时传来一道爽朗惬意的笑声。 “抱歉,小家伙,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因由 狂风肆虐,转瞬即止,烟尘平息现出当中来人,村民放下眼前遮挡风沙的手掌,放眼看去。 只见原本烈焰熊熊燃烧之处,已变成了一个如蜘蛛网蔓延而成的巨大土坑,更让村民惊惧的是,土坑的中央竟立着一个近乎十余丈如巨灵神将般的大汉,神威凛凛恍若天神。 村民们以为神邸降临,磕头便拜,口中直呼:“神仙保佑,亲自下凡降妖,俺们怎么受得起呀。” 那巨型大汉将身一晃,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急速收缩,不消半刻,就变成了和常人一般大小,只是身子比常人更健硕高大一些。 他放下手中的怪童,连忙道:“在下郑天龙不是什么神仙,这孩子也不是什么妖怪,大伙快起,快起!”手掌一托,村民们只觉一股无形气力将他们托住,纷纷站了起来。 老村长没了村民的钳制,立马奔到怪童身边,抱住就哭,怪童则还没从死里逃生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两眼直愣愣的盯着那汉子郑天龙。 村民也被郑天龙这一手神仙手段镇住,心中即便还有三分疑惑,却哪敢反驳,只是事关生死不得不问,一个较为胆大的村民战战兢兢地问道:“既既然郑大大哥说这娃不不是妖怪,那他怎怎么杀了廖廖四婶家的娃子?” “你们都错怪这孩子,杀了那婴儿的是这只荒兽血蚊蝠。”郑天龙说着从手掌抛出了一只血红色的怪物。 众人看去,这怪物血红色的皮肤,身躯比普通的蝙蝠还要小上一半,三角的鼠脸,细长的蚊嘴,猩红的肉翼,缩在地上一动不动,想是已经被打死了。 接着只听郑天龙又解释道:“昨日深夜途经贵地,忽然感应到荒兽的气息,便看到这只血蚊蝠从屋舍的窗口窜了出来,我赶到窗口却发现那婴儿已经被吸干了鲜血,这孽畜道行虽不济,逃命的速度倒是极快,直到天将破晓方被我抓住处决,你们看看婴儿的脖颈处是不是有红肿的包点?” 村民依言查看,果真看到在婴儿皱褶的脖颈处有一粒红包,在周围惨白的肤色下格外显目。 直到此刻村民们才知道自己冤枉了那怪童,可是没有人跟怪童道歉,他们只是不停地称赞郑天龙神通广大,替村里报了仇除了祸害。 老村长气愤不已,起身大骂道:“你们这群无礼的野娃子,不晓得跟血娃子道歉吗?还在那没脸没皮瞎嚷,臊不臊!” 村民被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句话也不敢回,怪童扯着村长的衣角摇了摇头,看得老村长心疼不已,泪眼婆娑,转头又骂道:“看看娃子都比你们懂事,还不快把廖四婶家的娃送到祠堂去,准备白事事宜。” 村民们自知理亏,正好借着村长的话头各自忙去了。 郑天龙蹲下身,摸了摸怪童的脑袋,笑问道:“孩子,你叫什么?” 老村长道:“这孩子他爹死后就没说过话了,他叫” “廖血。”怪童突然开口说话了。 老村长吓了一跳,接着便高兴地又流下了眼泪,把怪童廖血悲惨的身世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郑天龙。 “可怜的孩子,愿意跟我走吗?”郑天龙问道,他早看出了这孩子也是天道人,正好村里的人们也不待见他,带他回师门修行或许会更好点。 廖血看了看老村长,老村长点了点头,说道:“去吧,去吧,别忘了经常回来看看我这老头子。” 这一去,离火重生入道门,饮血绛肤再非怪,命运转轮尘缘去,初翻云开见日来。 当那只巨手穿过烟尘握住廖血的时候,命运的手掌也将他从平静枯燥的溪流,推向了汹涌辽阔的海洋。 再生之恩和再造之恩,在廖血心中,早已把郑天龙当作他生命中第二个父亲,老村长去世后的唯一精神支柱。 每一次他一个人孤零零发呆的时候,大师兄就会过来问他,怎么了,又受什么委屈了。他总是摇摇头说没事,然后大师兄便会坐下来跟他说说走南闯北听到或遇到的一些趣事,他静静地听着,心中仿若照耀在冬日的阳光下。 十年前大师兄走后,他的话变得更少了,也不发呆了,每天就在密室里拼命地修炼,好在师父和师兄们时不时的来看他,不至于走火入魔。 直到昨日突闻大师兄遇害的噩耗,身心激荡下,道力运转滞岔,震伤经脉,口吐鲜血,在泪云裳的道力护持下,才逐渐稳住了心绪,调息运气。 一路上廖血不断地欺骗自己大师兄还活的好好的,拼命地压抑着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终究还是在泪云裳的劝慰中,回忆涌上心头,汹涌的泪水宣泄着心中无尽的悲痛。 廖血捂着胸口蹲在那里,正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忽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停在了他的身前。 廖血慢慢抬起头,看见大师兄的儿子站在面前,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只听他带着哭腔安慰道:“廖叔叔,别哭了,不然我又要哭了。” 廖血听着心中难过,一把将郑道抱在怀里,两人抱在一起哭得声嘶力竭,周围的人也都在暗暗抹泪。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廖c郑二人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廖血拭去眼角的泪水,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袍,接过香恭恭敬敬跪在郑天龙坟前,认认真真地拜了三拜上了香。 廖血站起身来,看了郑道一眼,突然双脚一蹬,身子凌空拔起,一个燕子穿梭朝镇外急掠而去。 “廖兄弟,你要去哪里?”许少阳急喊道。 陈飞正要拔腿追去,叶寻书拦道:“两位放心,我们知道廖师弟去哪。”转头对朱武铁说道:“四哥,那就拜托你了。” 朱武铁应下,朝着廖血离去的方向急跃而去。 陈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挠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叶寻书回道:“经过中州的路上,三哥的天眼看到了万兽山庄的三只毒物,廖师弟那时便想下去跟他们拼命,不过被我们拦住了,早前我拜托四哥到时跟上去,所以现在估计是去找他们晦气了。” “可是他们两个人”许少阳问道。 “放心吧,我叫四哥带上了二姐的‘净仙露’,他们三只便成了断掉爪牙的老虎。”叶寻书笑道。 “我倒忘了泪师姐的净仙露可以净化体内的杂质毒素,正是一切毒物的克星。”许少阳道。 泪云裳柔声道:“许师弟取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风起 一番拜祭过后,许少阳吩咐神农谷弟子回去时把拴在镇外的马匹捎回驿站,随后邀请了奇人门几人径回神农谷。 众人乘鹤而行,郑道拜祭了父亲了了一桩心事,大哭了一场,宣泄了积郁在心中的悲愤,穿梭在青天云海中,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狂风,只觉得身轻如燕,飘飘欲飞。 要不是许少阳拉着他,就真的被吹飞了,郑道又是激动又是害怕,时不时发出一阵惊叫声,在他被吹得晕头转向快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时候,众人到了神农谷。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许少阳跟山顶的放哨弟子打了个招呼,乘鹤飞过了药崖,在丹崖落下。 许少阳叫了名弟子带着郑道去四处逛逛熟悉下环境,便引着奇人门几人上木崖去拜见掌门人。 上了木崖,一众人行至殿门外,许少阳刚要开口通报,陈飞便火急火燎地冲进去嚷道:“师父!我带着奇人门的师兄弟们回来了!” 只听得一声闷响,随之从殿后内堂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陈飞得意洋洋的表情顿时变得生无可恋,殿外的众人也听见了,许少阳暗道:“二师兄完了,害的师父炸炉了。” 缕缕青烟从门帘后钻了出来,姜五谷掀开帘灰头土脸地走了出来,佝偻着腰,捶着背,捂着嘴,忍不住地咳嗽。 陈飞想笑又不敢笑,跑到姜五谷身边,殷勤地帮忙拍着背,赔笑道:“师父,您没事吧?” 姜五谷对着陈飞的脑门,就是一记爆栗,呵斥道:“毛毛躁躁,没规没矩!” 陈飞捂着脑门,痛得直跳脚,嘴里哼哼叫疼。 姜五谷不理他,暗运内劲,身子一震,沾染在头上c脸上和身上的黑灰粉尘全都震飞出去,随风而散。 整了整身上的道袍,走到居中的太师椅坐下,正声道:“外面的,都进来罢。” 许少阳当先走进,奇人五人随其身后,步入大殿一齐声拱手道:“拜见姜掌门!” 姜五谷抚须笑道:“不必多礼,都坐下再说。”转头看向陈飞,神情一肃,命令道:“还不去后面再拿几张椅子出来。” 陈飞一脸委屈地应下,聋拉着脑袋走向内堂,泪云裳心思细腻,连忙道:“不用,不用,我们站着就行。”旁边师弟们也跟着附和:“对对对,我们站着就行。” 那老掌门变脸跟变戏法似的,自然流畅,一回头笑容又浮上脸庞,说道:“来者是客,让你们站着像什么话。”众人只好讪讪而笑。 待到众人都坐下,姜五谷才问道:“你们师父怎么没来?” “师父师父他”泪云裳嗫嗫嚅嚅,不知该如何回答。 “师父他变得有些奇怪。”千里眼回道。 “对对对,特别奇怪。”顺风耳附和道。 “师父是哀大莫过于心死啊。”熊音破叹息道。 姜五谷抚须的右手一顿,眉头渐皱,问道:“怎么了?” 叶寻书深吸了口气,说道:“昨日黄昏,除了廖师弟,我们其余六门执掌跟师父报备了过去一年八门各自的情况,就在我们正事谈完,谈笑闲聊的时候,门下弟子通报说神农谷的陈长老满头大汗神色急切地要见掌门,我们见事蹊跷赶紧将陈师兄请了进来,陈师兄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全身大汗淋漓气雾蒸腾,气喘如牛,急切间想说什么,但又喘得厉害。 师父让他别急喝口茶休息下再说,陈师兄几杯茶下肚,气息渐稳,就在我们满脸好奇急切地想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时候,陈师兄反而突然变得一副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样子。 这时候轮到师父急了,骂道‘你陈飞什么时候变成娘们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陈师兄忽然眼就红了,大声道‘天龙兄死了!被五毒子害死了。’” 说到这里,众人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神色黯然,叶寻书抿了抿嘴,继续说道:“初闻噩耗,我们除了震惊,便是难以置信,只有正襟危坐的师父,倏然捏爆了两边的扶手,瘫靠着椅背,就好像从一只不怒而威的猛虎变成了羸弱的病猫,我们从没见过师父这样过,一言不发的坐在那边,炯炯虎目变得空洞无神,呆呆的坐着动也不动,似乎魂都丢了。 我脸上带着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说道‘陈师兄,这玩笑可开大了。’ 陈师兄红着眼直直的看着我,坚定的说道‘天龙兄死了,我亲眼看见他的遗体。’陈师兄既然说看见大师兄的遗体,那定是看见了。 我们虽然不断地摇头说不可能,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流,我们六师兄弟痛哭流涕了大半个时辰,稍微平复了些情绪,想跟着陈师兄去看看大师兄,是生是死不亲眼看看,我们又岂会死心。 想问问师父该怎么办,发现师父依旧失魂落魄地呆坐在那里,我们不敢强行唤醒师父,怕伤到他,又等了半个多时辰,师父终于回过神来,他抬起头望着南方星光稀疏的夜空,忽然笑了下,对我们说道‘去把廖血叫出来,跟他说下,这件事他最该知道,你们可以去拜祭天龙,但不许去万兽山庄寻仇,毕竟名义上他已不是本门弟子,虽然他没做错什么,但算了,真是段孽缘啊,切记,你们是雍州雍城奇人门弟子,我已经失去一个弟子了,可不想’ 二姐忽然正声道‘师父放心,我一定把他们安安全全地都带回来。’ 我问师父,那要是途中遇到五毒子 师父就回了一个字,可! 我们本来还想问问师父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还没等我们问出口,他就挥了挥手把我们赶了出去。” 姜五谷抚着长须眉头紧皱,若有所思,嘴角不经意抽动了一下,摊掌一看,却是思索中不自觉手掌用劲,扯下一根白须。 “要解心头恨,金身一怒撼蛟龙。”姜五谷呢喃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殿中坐着个中年男子,浓眉虎目,方脸阔口,颚下一排钢刷般的胡须,根根似戟,一身黑底白边直裰难掩其虎熊之姿。 他已经这样坐了一晚上了,看着月升月落,黑白轮转,日头渐西,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白雾凝线破空三尺而散,自嘲道:“我算什么狗屁师父,呵呵” 双目一睁,凶光冲斗虎噬人,撒下两手中的木屑,站起身拍了拍手,自腰间解下一块鸽子蛋大的青翠勾玉,把玩了会放在桌上,对着正壁上的阴阳太极图拜了三拜。 “不得不去,总不能看着那老鬼去送死。”中年男子人早已凭空消失于大殿,只留下这句话语在殿中回响,随风飘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